《重生后郡主又被国师逼婚了》 第一章 重回 “楚之耀！你不得好死！！” “噗——” 一声刀剑入肉的声音！ “将军！” 偌大刑场当中，女子身形单薄，穿着白色的囚衣，跪在那高座男子的身前，手里那柄尖刃狠狠的刺到男人的心口当中！ 她浑身是伤，染红了她布满伤痕的脸颊，青紫的嘴唇不断发抖，双眼猩红的瞪着眼前的男人！ 从女子身后，被钉在刑场中一个个木桩上的人影萧索，有的已经肢体不全，皆是低着头颅没有了呼吸。 楚之耀挥手止住不断往女子身前逼近的官兵，浑身铁甲布满了从胸口流出的血。 他脸色发白，坐在座中一把捏住了女人的下巴，手指缓缓用力，只听咔哒一声，女子下巴脱臼 “顾清盛！我告诉过你的！你若是敢害昭昭！我定要让你整个王府都陪葬！” 一口带着血的清痰吐在顾清盛的脸上，楚之耀的笑容越发阴冷 “你就算杀了我也没有用，我已经身患绝症时日不多，今日陪你死在这里又有何妨？” “不过你别忘了，你顾清盛，长乐郡主，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你不是钦慕与我吗？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一定找到你，再次折磨你到死！顾清盛！这就是你害死昭昭的下场！” “噗——” 那银光匕首再一次插到男人的胸口里！ 顾清盛被钳制着，明明下巴已经脱臼，却还是含着血沫痛骂一声 “你这个畜生！” 呼吸逐渐涌不上来，眉眼却是清亮的看着楚之耀，里面夹杂着巨大怒火和悲戚！巴不得想把面前的人扒皮抽筋！ 她长乐郡主一生安乐无忧！只因爱慕面前这人！求了皇上赐婚！ 一切就落入了地狱的开端！ 被他最爱之人洛昭昭诬陷鞭刑！她没有吭一声！ 被他亲手喂下烈性红药，一生不能有孩子！她也默默忍受！ 所承受的这一切，最后只是因为洛昭昭的死，她一整个王府的族人都要跟着陪葬！ 这天理何在！ 她何错只有！ 她的家人们！又何罪之说！ 不公平！不公平！不公平！ 那一刀刀刺入楚之耀的血肉！却都无法发泄她心中的恨意和滔天的怒火！ 无数血沫从楚之耀胸口飞出！染红了她一身的囚衣。 没有楚之耀的指示，官兵们都不敢阻止，而楚之耀似乎十分享受这一刻，任凭顾清盛发疯一般对自己发泄怒火。 犹如夜晚鬼魅，那女子一改以前温婉形态，化身厉鬼，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自己索命！索整个王府的命！ 她明明骨头都已经断裂！ 她明明无法动弹！ 这模样在楚之耀眼里异常的爽快！他大声笑了起来，瞳孔逐渐涣散！ 神智也不过尔尔清醒，在最后一刻，他淡淡挥手，语气虚弱淡然 “杀了。” “哧——” 几乎是毫不费力，那些官兵们的剑矛将顾清盛刺穿！接着挑了起来，像破布一样扔到一旁！血水顿时流了一地。 “将军！你怎么样！” 官兵们纷纷围在楚耀之身前，已经为时已晚。 楚之耀坐在高座上，看着灰蒙蒙的天 “昭昭，我来找你了。” 很快，这万人敬仰的将军就没了声息。 天空落起雨丝，整个晋楚都因为一代将军的陨落而悲痛。 刑场当中的尸体没人再去询问，刺杀将军，他们甚至连陵墓都不能拥有。 云靴踩在雨中的声音轻晃悦耳。 有人漫步到顾清盛的身边，一把油纸伞悄然挡下。 他眉眼如星一般明亮舒朗，温良气息让雨都慢了几分，如玉三千，娇柔盛颜在他面前都相形见绌。 似是天上明月眉眼弯弯，眼里带着灿烂星辰被蝶儿一般的睫毛轻阖露出半点。 伸手将沾湿在顾清盛脸上的发丝剥开，看着那受尽折磨的脸庞。 男人心似乎都跟着颤抖一下。 “不是我……” 不知是不是意念使然，还是最后一刻的回光返照，顾清盛轻微如雨丝的声音响起 “不是我……杀…昭昭…楚之耀……不得……好死……” 那根一直紧绷的弦终于断裂！男人身形开始颤抖起来，缓缓抱起了已经逐渐没有声息的顾清盛！ 紧紧护在自己怀中，似乎想把她揉到自己骨血里，似乎这样，就不会失去她。 “我来晚了，郡主。” 他声线带着嘶哑颤抖，像是在自嘲一般 “天地不公，万物不公，郡主，微臣没有保护好你，你受苦了…” 雨丝渐大，落在两人身上，砸出一片凉意 “所以郡主……” 不知雨中是谁的哽咽 “清盛，我错了，大错特错。” …… “这个，不要，这个也不要，还有这个！统统不要！” 一丫鬟在院子门口对着一匹匹送来绸缎指指点点，模样十分干练 “我们郡主爱穿素色，你们今个儿送来这么多鲜艳颜色是什么意思！” “全部拿走拿走！省的郡主醒来看见眼烦！” 从院子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咳嗽声，丫鬟顿时一惊，也顾不得面前这些还唯唯诺诺的下人，转身步子飞快 “坏了坏了！郡主怎么醒这么早！听这咳嗽不会是落下什么病根了！” 她急匆匆的走远，身后下人才站了起来，有两个小姑娘看着那丫鬟的背影窃窃私语 “这谁啊，这么大的架子……” “你不知道，这是郡主身边的掌事大丫鬟白露，平日里就听郡主的话，连王爷夫人的话都不见的会听。” 说完这句话，那小丫鬟轻笑一声 “不过说起来，这白露也是真惨，这次郡主做了这么丢人的事情，连着丫头也跟着丢人。” “为了让王爷去求皇上赐婚给她和将军，郡主竟然以死相逼，声称如果不嫁给将军就投湖，没想到王爷根本不吃这一套，郡主气急，一下子真的跳湖了，这不刚捞上来几天吗！这事已经传遍整个晋楚了，咱们王爷是颜面扫地了！” 两人小声议论着走远，还带着嘲笑和看好戏的意味。 白露刚到门口，只听从房间里传来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接着就是顾清盛的尖叫！ 她心中一跳，赶紧推开门进去 “郡主怎么了！” 在角落里抱头发抖的顾清盛，面前一堆碎掉的铜镜，她双眼含泪，颤抖抬头，看到白露那一刻双眼蓦然睁大，声音呆呆的 “白露……白露……白露是你吗…” “……我真的……回来了？这不是梦？！” 第二章 重遇故人，前因后果。 “郡主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是白露啊！” 顾清盛这征愣模样将白露吓了一跳，她快速走到顾清盛身边，将脚下铜镜碎片踢到一旁，生怕这些碎片伤到顾清盛。 眼前女子身形瘦弱稚嫩，一双柳叶眉微颦，一只手捏着帕子替自己擦眼角要落下的泪水。 “郡主……你到底怎么了？你别吓白露啊，郡主！” 这是白露，真实的白露。 前世白露跟随自己一起嫁进了将军府，最后却被那洛昭昭寻了个理由活活打死。 当时的自己伤心欲绝，去寻楚之耀想找个说法，得到的却是轻飘飘的一句“一个下人，死了就死了，昭昭高兴就好。” 现在，白露就无比真实的存在在自己面前， 触感，声音，以及身上所带的微凉温度，都是真实的。 她喉间忽然哽咽，不知道该对这年少的姑娘说些什么。 所幸，上天佑她，她终于回来了。 这一次…… 楚之耀……洛昭昭…… 势必让她们尝到自己前世的百般苦痛！！ 将已经发红的眼睛用力擦了擦，顾清盛长舒出一口气，接过白露手里的帕子，忍住内心不断喷涌的仇恨和奋动 “白露，现在是什么时候？哪一年哪一天？” 她的声线带有颤抖，让白露更加心疼，同样红了眼眶 “郡主，现在是晋楚三十六年四月初七啊！” “您前几日不小心落了水，昏迷了好几日了，方醒过来，怎么……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要是王爷知道该多自责啊！” 顾清盛却是又发了呆，嘴里不断念叨着 “三十六年……四月初七……” 她想起来了。 晋楚三十六年，是她记忆最深刻的一年。 在今年，她迷恋楚之耀到了疯狂的状态。 俗话说一句，官家小姐们当的通情达理，矜持高贵。 她为了楚之耀的青睐，却将这些全部抛之一旁，热烈的追求成了整个晋楚的笑话，也让楚之耀对她百般厌恶。 而自己的父亲端王，无论如何都不同意她的这门小小心思，为此，顾清盛还下了很多功夫威胁她。 四月四号，正是她以投河威胁端王失败，自己落水昏迷不醒的日子。 这哪是什么不小心落水，分明是自己不知廉耻，生生让父亲做了整个晋楚的笑话罢了。 现在自己已经昏迷了整整三天。 四月七号…… “对了。” 像是想到什么，她抬起眼睛，幽黑的眸中带着莫测 “我记得，后天似乎是被召集的晋楚贵女们去落佛寺祈福的日子，对吗？” 晋楚每年四月初九，皇后娘娘都会在官家小姐中挑选一批跟她一起去落佛寺祈福，这是莫大的荣誉，由将军楚之耀亲自护送。 她是晋楚长乐郡主，此等身份，定然是次次都有名额。 不过在这一年，却因为被端王关了禁闭，没有随她们一同前往。 也是这一趟去落佛寺的旅程，楚之耀和洛昭昭第一次相见相识。 一切的转折点，都在这里。 顾清盛望着天外俞晚的天色，她扶着墙起身，昏迷太久已经导致她的身体十分虚弱 “我得去找父亲。” 这一趟落佛寺，她非去不成。 “可是郡主！” 白露搀扶着顾清盛，语气中全是担忧 “你还在被关禁闭呢！况且现在前厅有贵客，老爷说了谁都不见的！” “不行！” 顾清盛忍住不断脱力的身子 “我必须去！无需多言！” 在去落佛寺前一天，会有落佛寺的师父来拜访，将祈福所需要注意的事项，以及祈福用的一些道具送来，年年亦是如此。 现在在前厅的，恐怕就是那师父了。 她现在这个情况，端王一定会替她给皇后娘娘告假，让师父禀报，自己必须赶在师父被送出府之前阻止他们！ 白露又劝几句，见实在是执拗不过顾清盛，也就叹了口气，拿过外衫替她披上眼圈红红 “郡主又何苦这样，横竖白露觉得那将军不是良人之托，整日打打杀杀……” 顾清盛喟叹，心中也觉得有些好笑。 白露何其懂她，知道她想去落佛寺，却是误会了她是为了楚之耀才这么坚持，所以心中自然替她不平。 铜镜里的容颜苍白娇怜，一双杏眼水波莹莹，眉间紧锁，似乎天生带有一些委屈在里面。 唇瓣淡红饱满，在嘴角处似乎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给这精彩绝艳的容貌增添一分神秘。 像花，却是雾里的花。 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叹一口气。 自己的条件固然顶天，家世容貌样样不俗绝顶，偏生一手好牌被自己打的稀碎，皆数毁在那洛昭昭和楚之耀的手里。 现在的她，已非昨日。 …… 傍晚微风并不凉爽，空气中带一抹干燥。 好歹收拾好，顾清盛被白露一路搀扶着到了前院，却在通往前厅的拱桥上见到一位故人。 那女子媚艳绕人，一身鹅黄色轻素罗衫衬托她的皮肤更加娇艳，此刻正和一旁的丫鬟嬉笑有声，一边往水池里喂着锦鲤。 她是桥上最美丽的风景，看着这等场景，顾清盛的心都缩了一下。 这是，自己的继母。 林氏。 端王府的现端王妃。 顾清盛生母走的早，剩下她和她哥哥顾丰南在府里孤苦伶仃，端王清廉正派，妾室都没几个，一直没有再娶。 后在府里的管家劝说下，这才重新抬了平妻来照顾还小的顾清盛。 她性子淡薄，谈不上对继母林氏多么熟络，却也是十分恭敬。 直到临死之前，林氏来大牢看她，将她生母的一封泣血遗书扔到自己身边，顾清盛这才恍然。 原来，她生母身体日渐愈下最后撒手人寰，一切都是林氏买通丫鬟日日以慢性毒药相喂！这才导致了最终这个结果！ 可怜她的母亲，死之前才意识到自己被林氏所害，写了一封遗书却根本没有落到她的手中！ 这是，何其令人痛恨！ 而当初将楚之耀介绍给自己认识的，不正是这个继母吗？ 后来日日在她耳边夸楚之耀的好，她正值懵懂年华，怎么能不为这英勇男儿动心？在接下来的事态就如今日了。 反过来说，自己这个样子，几乎全是林氏的推动导致。 前世也只有林氏，一人幸免了楚之耀的私刑。 当中原因，前世想不透，现在想，却是讽刺的很。 杀母之仇，窜辍捧杀之恨！ 林氏！你该还了！ “我在院中昏迷三天不见母亲前来探望，清盛还以为母亲近几日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没想到在这里喂鱼倒是快活。” 顾清盛远远开口轻哧一声，由白露搀扶走近林氏。 肉眼可见林氏眼里闪过一抹慌张，捏着鱼饵的素手一下僵直。 第三章 制造慌乱 “清儿！你怎么出来了，身子可好利索了？” 林氏的征愣转瞬即逝，脸上顿时挂起十分柔和的笑容，语气温柔夹杂担忧。 若没有前世那些事情，当真说她是个慈母也没人反驳 “来，让母亲好好看看，我清儿都瘦了。” 她伸出手要去抚摸顾清盛的脸颊，顾清盛微微闪身，低垂眸子让开那动作。 林氏的手在空中抬着，气氛还有些微妙，半晌才把手放下讪讪说道 “母亲知道，清儿生母亲的气……” “不。” 话还没说完就被顾清盛打断，她绕过林氏背影冷淡 “今日来不是同母亲攀谈的，母亲并非我生母，叫您一声母亲不过是为了父亲听了开心，您关不关心我，与我也是无关，更不需要在这里如此惺惺作态。” 现在不是与林氏浪费时间的时候，她还急着赶到前厅去。 林氏听到这话，像是受了沉重打击，身形摇摇欲坠，瘫倒在身后丫鬟怀里，美丽的眼中含满泪水 “清儿怎如此说……这么多年……我……” 顾清盛脚步更快了些，丝毫不理会后面的林氏，下了拱桥前方就是前厅，却在迈最后的台阶时听到了端王的声音。 “那就麻烦……去禀报……告假……实在是惭愧……” 零零散散的声音传了过来，顾清盛豁然抬头，穿过层层青竹正好看到端王正在跟一个人行礼致歉，因为竹子密集，她看不到对方的容颜，只能远远知道那人身袭白衣，气质才绝。 料想应当是落佛寺的人。 还是晚了！ 顾清盛抿抿嘴，而端王和白衣男子的身影已经慢慢消失在视线当中。 如果这师父去替自己告了假，将自己去落佛寺的名单划去！让楚之耀和洛昭昭相识，那从开始，自己的步子就落了下乘！ 一定要想办法，在这次落佛寺的路上从中作梗！ “怎么办。” 眼看那边两人脚步微抬，顾清盛提起裙摆朝着拱桥之上走去！ 现在唯一的办法。 只有，制造慌乱！ 越大的慌乱越好！ “郡主！我们不去了吗！” 白露在身后跟随，一步三回头的望着那边渐渐走远的端王二人 “他们快要走远了！郡主！” 没有说话，顾清盛的脚步更快，一路又到了拱桥之上，林氏身边。 见顾清盛折而又返，林氏大喜，擦擦自己未落泪光的眼睛 “清儿……” “母亲。” 顾清盛点点头，模样有几分顺从。 林氏便以为这是来与自己交好，刚要开口，只见顾清盛对着抬起腿 “得罪了，母亲。” 接下来，在林氏还带着慈爱的目光里，顾清盛一脚，将林氏踢落河中！！ 扑通一声巨响水花四溅！水面上的荷花跟着颤了几颤！鹅黄色轻纱漂浮在河面之上！不一会林氏的头就扑腾了上来，双臂不断挥舞！一口水一口水的往嘴里呛 “救……救……救命……” 跟着林氏那丫鬟明显被吓到了，还是顾清盛捅捅她 “母亲落水了，还不快喊？” 那丫鬟这才一个慌张扑通坐到地上，扯开了喉咙大声呼喊 “王妃落水了！王妃落水了！快来人啊！快来人！” 她这一声声音量极高，脸色都喊成了紫色的猪肝色。 见目的达到，周围不断有人声和脚步声聚集，顾清盛回头对楞楞的白露用了个眼神，也一踩拱桥跳了下去！ “郡主！” 白露想去抓顾清盛却一把落了个空。 这下那丫鬟更是不得了，声音又高了一倍 “郡主也掉水里了！郡主又掉水里了！快来人那！快来人！救救王妃！救救郡主！” 一阵阵的嚎叫声终于传到端王和那人的耳朵里，他们停住步子，朝这边看来。 端王一眼就看到在拱桥上脸色难看的白露，想起前两天的事情怒从心起，脚步往桥上走来 “这丫头，又在搞什么！” 那人没有犹豫，脚步也跟上，带走一片青竹香。 越发走近，端王就越能听到丫鬟大声呼喊的话语，脸色不由黑了一个度，脚步迈的更快。 两人赶到拱桥处，河里水花大做，被扑腾出来的水珠砸的很远。 顾清盛和林氏在河里不断挣扎，外人看着自然是焦急，河里两人的情况却又截然不同。 两人距离极近，林氏早已经慌了神不知道东南西北，趁这时间，顾清盛在水下的脚用力的踹着林氏。 该死的东西！ 吃里扒外的女人！ 上辈子自己最没提防的就是这个继母，没想到还被她摆了一道！ 混合着冰凉刺骨河水，那被踹的疼痛更加明显，林氏脸难看至极，咕噜噜落下去又浮上来，不断痛哀着。 在上一世，顾清盛嫁到将军府后，曾经有一次落了水，周围无人，还是楚之耀路过勉为其难的将她救出来。 因为这事洛昭昭大为吃醋，楚之耀就更对自己没有好脸色，冷冷丢下一句“明天请个师傅来教你水性，以后别用这种花招吸引我的注意，晦气得很。” 当时的她心痛至极。 现在，她竟然还有一丝庆幸，幸亏自己懂了水性，否则还不会有这林氏吃瘪的时候。 现在这个时间，前厅多半是一些丫鬟，小厮们都在后院柴房劳作。 拱桥上陆陆续续围了不少人，那些小姑娘们叽叽喳喳，一个个急得要命却没有办法，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乱转。 顾清盛装模作样的对着水扒拉两下，狠狠对着林氏的肚子又来了一脚！ 端王站在拱桥上看着下面乱成一锅粥的样子，四周又没男丁，正准备挽挽袖子自己下去救人，却被人阻止，清清淡淡一句 “我来。” 如风中细柳一般的温柔嗓音，最终也聚散在风里。 一抹白色身影从拱桥中跳下，如天上的谪仙一般带着极小的水花。 他落水的地方离林氏较近，刚想去抓林氏，只听一声颤抖娇喝，一个娇软身躯就扑到自己怀中。 “大师救我！我好怕！快救我上去！我好怕！我好怕！” 想先救林氏？门都没有！ 顾清盛眯着眼睛，双手紧紧抱着这位所谓的大师，感受着他胸膛的健壮和那素雅的青竹香气，不禁有些疑惑 “落佛寺的师父，都是这么……” 那人似乎有些无奈，两人靠的极近，甚至呼吸都在交融，身上温度极高带动了两人心底的一抹思绪。 第四章 晋楚国师 顾清盛不敢抬头，她生怕自己抬头会在这纯净无瑕的大师眼里看到自己施展阴谋时的丑陋样子。 手中却抱的更紧，牢牢禁锢住那人，不让他靠近林氏一分，声音转为哭腔，大声哭喊道 “爹爹救我！爹爹救我！爹爹！清儿知道错了！爹爹快救我！” 被顾清盛这么一呼喊，端王的心都揪了一揪。 顾清盛是府里唯一一个姑娘且是嫡女，从小被这端王府宠的无法无天，后来将这林氏抬为王妃，也只是为了有人能好好照顾顾清盛。 出现这种情况，端王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对着下方就焦急道 “国师！先救清儿！先把清儿救上来！” 林氏的心凉了一截，挣扎显然都有些没有力气。 顾清盛却是在男人怀里呆住了。 国师？ 什么国师？ 不会是…… 自己知道的…… 那个国师…… “我晚一些再救她，你莫要抱我这么紧，否则我们都要沉在河里。” “郡主。” 男人低沉的嗓音在顾清盛耳边响起，幽雅兰香气息不断萦绕，呼出的气息打在顾清盛雪白的脖颈当中激起一阵心底酥麻。 这如十年老酒一般醉人的嗓音，更加证实了端王话里的真实性。 顾清盛麻木机械的抬头，一抬眼对上了一双如残夜星辰一般璀璨的眼眸。 那眸似嗜血毒药，让人忍不住沉醉其中。 长而卷翘的睫毛上沾些水珠，扑闪一次都像偏飞的蝴蝶。 眸光耀人，皮肤雪白，却更显他薄而殷红的唇瓣，在看到男人的第一眼，耳边似有一声“叮铃”的铃铛之声，敲动的心都颤了颤。 那遣倦温柔甚至让顾清盛忘了呼吸。 春来碧水诀寒冬，卿意萧萧无相送。 这是晋楚广为流传得一句诗歌。 而承受如此崇高赞美和敬仰的人，就是此刻正稳托自己腰肢，将自己那些小心思看的一清二楚的男人。 晋楚国师！ 许卿意！ “国……国师大人……” 顾清盛不好意思的露出自己一口雪白小牙冲许宴卿笑了笑，接着眼皮一翻。 她装晕了。 这种气氛，她实在无法醒着面对。 顾清盛装晕的功夫实在差一些，许卿意摇摇头叹然一笑，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肩膀上，抱着顾清盛上了岸。 这才慢慢吞吞回去，又救了已经快沉到底的林氏。 待两人都被救上岸后，端王才松了一口气。 “先将两人抬到前院，寻大夫来。” “你，还有你，我有话要问你们。” 他对着白露，和跟林氏一起的那个小丫鬟说道。 待到了前院以后，又将两人安顿好，许卿意才将袍上的水甩了甩，对着端王道 “既然两位都平安无事，那微臣就先告辞了……” 告辞？ 顾清盛心中机警，她可没有忘掉这次来的目的，是为了祈福大会。 许卿意这次亲自前来，也证实了皇上皇后对这今年祈福大会的看重。 林氏是真的被水呛晕，而顾清盛却将外面情况听的清清楚楚。 她的手慢慢动作，轻轻拽了拽白露的袖口。 白露本还红着眼眶，低头却督见顾清盛微眯的凌厉眼神。 微微对她说了几个字的口型，白露心中一个咯噔。 在顾清盛跳水之前，就对白露用过暗示，现在这没有声音的话语一出来，接下来所有该做的事情就已经明朗。 白露抿了抿嘴，突然哭泣，一下子抱住躺在榻上的顾清盛 “郡主！郡主你好傻啊！你有这个心思！王爷怎么会不同意呢！” 这话一出，四周目光齐刷刷的射了过来，许卿意看了榻上的小丫头一眼，心中了然几分。 看来，这是要把自己留下啊。 “什么心思？她又打的什么主意？” 因为有很多次顾清盛的威胁，端王疼爱顾清盛是疼爱，可是心中难免多了一分恨铁不成钢，听白露这么说，那心又吊了起来。 白露擦擦眼泪，对着端王道 “郡主今日醒来大哭一场，说感觉以前的所作所为都是魔魇，因为自己那么伤王爷的心感到十分自责！” “正巧后天是祈福大会，她思索再三，想随皇后娘娘一起正好去落佛寺替端王求个护身符，也算是弥补郡主的心中羞愧！” “郡主还说，现在国家动荡，自己身为晋楚的长乐郡主，若是不跟着一起去祈福，恐怕会惹了皇上皇后的不悦，也会让王爷饱受非议，所以想着来请求王爷！让小姐参加后天的祈福大会！” 她说完，又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顾清盛唇角微勾，白露是她最信任的人，脑子聪明做事果决，心思也活络，是娘生前千挑细选才送到她身边。 嫁给楚之耀以后，也多亏白露的一些好手段，让洛昭昭根本无计可施，就算没有孩子，自己也能牢牢稳坐将军夫人之位。 这一番话说出来，端王心中五味杂陈。 他这个女儿素来傲气，从不对人低头，如今竟说了这些话，又让他如何不动容？ “郡主真是这么说的？” “千真万确！王爷！” 白露的泪珠跟不要命似的掉，许卿意心中轻笑一声，只觉有趣。 “难为郡主有如此孝心。” 他点点头，开口对端王说道 “既然郡主想去，那就一并去，皇后在我来之前还念叨了几句长乐郡主，应当也是想念了。” 这劝慰让端王紧皱的眉心舒展，叹一口气，眼里满是欣慰，对着国师辑礼 “如此也好，那小女就拜托国师照拂了。” “王爷客气。” 许卿意颔首。 在得到应允以后，白露才松了口气，却见端王突然皱眉，眼神看向白露 “既然如此，她又为何在桥上和王妃双双落水？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白露还未出声，那个林氏身边的小丫鬟却是坐不住了，扑通跪下磕头 “奴婢落水！禀告王爷！是！是小姐将王妃踢下水后！又自己跳入水中的！” “小姐还说！王妃惺惺作态，又并非她生母！叫她一声不过是为了王爷高兴……” “你胡说八道！” 白露怒喝一声，双眼猩红瞪着落水 “明明是王妃先出言挑衅的！” 第五章 第一场胜仗 今日林氏的贴身宫女寻意不在，落水显然应付不了这种情况。 白露反应又快，这一下竟然让落水愣了愣。 “不……不是这样的！” 她气的脸涨红，看着白露满脸不可置信，疯狂对着端王磕头 “白露姑娘怎么能睁着眼睛说瞎话！拱桥上的情况我们都已经看到了，明明是郡主……是郡主……” “没错就是郡主。” 与落水不同的是，白露现在挺直腰板，一脸表情愤恨，眼眶红红却是一副问心无愧的模样。 “是郡主！忍着还虚弱的身子在拱桥上遇到了王妃，郡主质问王妃为什么在她被关禁闭期间一次没去看她，王妃回答不出，却害怕郡主去跟王爷告状，执意不让郡主去找王爷。” “两人这才起了争执，争执期间郡主王妃双双落水！” “白露姑娘！” 落水被气的胸口上下起伏，泪珠跟不要钱似的掉，模样端的是委屈至极。 “明明是郡主先……” “郡主先什么？” 白露扭头反问，语气郑重 “那我倒是要问问你！郡主为何要把王妃踢下湖中？” “那是因为……因为……因为郡主气不过王妃没去看她……” 落水支支吾吾，当时情况太过突然，顾清盛明明都走了又折返回来，当中理由谁也说不清楚。 “那我且再问你！郡主为何要把王妃踢入河中又自己跳进河中？” 这个问题落水却是回答不出，白露冷眼看她，又咄咄逼人道 “你说啊！你说不出来！还污蔑郡主！你可知道这是何罪？！” “够了！” 端王不耐烦的声音响起，白露立马闭嘴，将头低下 “王爷恕罪！” 不过，端王现在的心思，却已经不在两个人是如何落水之事上了。 他微眯眸子，带一些危险气息，盯着丫鬟，压迫之气瞬出 “你是说，在郡主昏迷关禁闭这几天，王妃一次都没去看过她？” 落水一愣，顿时心坠冰窟。 原来胜负，早就已经出来了。 这场争辩里，没有证据，没有证人。 赢的关键点就是，端王想让谁赢。 这样看来，王妃从刚开始就输了。 白露身形更直，声音朗朗 “是的王爷，郡主昏迷这几天，王妃一次都没有去过！” “那这段时间，都是你在伺候郡主？” “是的王爷。” 与白露对话几句，端王脸色更黑了些，对白露摆摆手 “下去。” “是，王爷。” 将头低下，白露一直紧握的手缓缓挣开，旁人可能看不见，但是她却知道，自己的后背早已经被细汗浸湿。 想起刚才，顾清盛对自己说的话，她的心就一阵后怕。 那句话是。 借力打力，林氏会是我们最好的挡箭牌。 …… 伴随白露磕头之声，这事到此为止。 端王没有对这事表达出对林氏的不满，顾清盛却不在意。 种子一旦种下，迟早，会生根发芽。 “家事，让国师见笑了。” 处理完一切以后，端王才想起后面端坐的许卿意，面上透出几分尴尬，对着他颇有些不自在。 这也难怪，府里出了这个事，若是传了出去，肯定会落个端王治家无道，家风不紧的名号。 许卿意的聪明自然不用多说，他站起身来，只淡淡动作，顾清盛便闻到那阵若有若无的青竹味道。 “王爷不需在意，是臣自己执意要留。” 对于刚才端王的处理结果，他没有提一分一毫，仿佛毫不在意一般，这倒让端王松了口气。 接着，许卿意脚步微挪，到红色纱幔之前，看着里面的人影，轻笑一声，比那十里春风都要悦耳几分 “那，明日，我很期待和郡主的会面。” …… “你这个废物！” “啪！” 偌大院子中传来一声脆响！ 白天那个替林氏争辩的落水已经被扇倒在地，脸颊肿的很高，眼睛周围大片青紫。 在这巴掌之前，她已经被林氏命人打了一顿 “奴婢，奴婢知错！奴婢知错！” 来不及在地上缓上几缓，落水挣扎着爬起跪下，眼前天旋地转，脑中还带着无法回神的眩晕 “实在是！郡主身旁的那位白露！太咄咄逼人了！奴婢！奴婢没能为王妃申冤，实在是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奥？” 这话似乎让林氏有了反应，意味不明的发出一个音节，上前一步，那双金丝鸳鸯绣鞋狠狠的踩到了落水的手上！ 巨大的疼痛从指尖传来！落水脸色一下子苍白！放声做势尖叫！ 声音还未从喉咙发出，下巴猛然就被林氏捏住！ 血红色的丹蔻狠狠抠在落水脸上，强迫她直视林氏已经癫狂的眼神 “我让你替我申冤了吗？” 落水的身体被这无法比拟的巨疼激起一阵鸡皮疙瘩，不断从已经被打成一条缝的眼睛里落下浑浊的眼泪，刺激到她还火辣辣的脸颊 “奴婢……奴婢……” 林氏捏着她下巴的手又紧几分，让落水连一个完整的音节都无法发出 “我什么时候说过，让你替我申冤？你就不能聪明点？” “那白露聪明还用你说？要不是有那个多事的下人在，她这长乐郡主能做的如此舒服？！” 像是想到了什么，林氏的牙根咬的咯吱作响 “那该死的女人，死了都不安生！留了个这么麻烦的东西！” “该死的！一定得找个时间，把那个顾清盛从马上拽下来！” 仇恨让林氏浑身紧绷，手指不断用力丝毫不在意落水。 落水疼的几乎晕厥，在她骨头都快被捏碎的时候，林氏终于一把甩开了手，用帕子擦了擦刚才捏着落水的那两根手指面容恶心 “太脏了。” 随着帕子慢悠悠落下，林氏轻飘飘的声音响起 “总之，顺着她，捧着她，她想干什么都随她去。” “就看她能高兴到几时。” 林氏离去许久，落水还呆呆的坐在地上。 她的模样惨不忍睹，浑身的伤口都在不断流着血水，本来还算灵气的容貌现在已经无眼再看。 地上鹅黄色的帕子分外显眼，她看着帕子，缓缓低头，眼里的光一丝一丝逐渐暗淡。 第六章 恭喜 夜已深，周遭露水更重，从偏院里发出几声痛呼声。 这是十分简陋的一间住所，里面的灯烛已经燃了半晌，不断往下滴下蜡油。 落水坐在满是灰尘的榻上，她掀开自己衣角，露出里面斑驳的青紫，正在给那些伤口上上着廉价的创伤药，伴着隐忍的表情，眼里泪水泫泣。 随着夜越深，从院门口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接着便有人叩响了落水的木门。 落水一惊，急忙把衣服放下，擦了擦自己通红的眼角，端坐着压低声音 “进来。” 这么晚了，能来寻找自己的，也定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可是，当白露走进来替她带上门时，落水还是诧异了一番。 她犹豫站起，似乎在想要不要行礼。 “不用。” 只见白露打量四周，手里的红烛已经燃烧一半，灯油落下的痕迹瞬间就变干。 那四周飞散的灰尘让白露眉头皱了皱，坐到了落水的对面，将红烛放到小几上，发出“叩”的一声声响。 “你是叫，落水是。” 掸掸自己的衣角，白露的声音听不出来喜怒，那面容清淡，也让落水一时间看不透。 “是。” 落水低垂眼眸回答 “不知道白露姑娘深更半夜来我屋中是有何要事？” 她沉吟一番，见白露没有要开口回答自己的做派，不由思虑 “白天刚出了那等事情，白露姑娘这次过来，于情于理可能都不太合适。” 这话终于让白露有了反应，微微挑起好看的柳叶眉，将落水观察了一番。 “落水姑娘何出此言？在这等大宅之中，胜负乃常事。” “跟对主子，荣华富贵，跟错主子，横尸街头，落水姑娘可懂自己是哪里不对了？” 这话让落水脸色白了白，她想出口反驳，却说不出来一句话，一个字，只是哽在咽喉，最终狠狠咬了咬嘴唇豁然站起 “如果白露姑娘这次来只是为了羞辱我，那大可不必，恕不远送！” 烛火燃起噼啪一声，白露的声音轻笑，话锋一转 “落水，原名谢千春，柳州知府独女，因父贪污受贿，谋害百姓被判斩首，妻女为娼为奴，其他族人尽数流放。” 落水一怔，不可置信的回头瞪着白露，对方只拿一封宣纸读的轻松 “在被卖往勾栏之路，被端王妃林氏林妙所救，随即买入府中，做了丫鬟……其母……” “你！” 像是触动到了落水心里的开关，她猛然上前一把夺过那纸张，将小几都碰了几碰。 白露也不阻拦，任由她将手里宣纸抢过去还撕碎，只是用手撑头，看着落水眼里意味非常 “原来以前也是个大小姐，怪不得心思如此天真……” “你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快出去！快出去！” 她发疯了一般将撕碎的纸张挥入空中，只要说起这些过往，那些往日的情景一幕幕都浮现在眼前，那些人的丑恶嘴脸，以及对自己做的…… “呕！” 像是想到了什么，落水一把捂住嘴，跑到墙边吐了起来。 盯着落水的背影看了许久，白露也没有说话，等到落水的情绪终于平稳下来以后，她才缓缓开口 “其他事情暂且不聊，看来我要恭喜恭喜你。” 她一边说，从袖口掏出一瓶上好的金疮药，笑容在烛火映照之下十分神秘 “郡主，看上你了。” “可懂我意思？” …… 第二日清晨，顾清盛起了个大早。 所有被选中的贵女们都要先进宫拜见皇后随后再启程。 而让顾清盛彻夜未眠的，却不是这次进宫之旅。 而是，今天，就能见到。 楚之耀和洛昭昭了。 那两个，心思歹毒之人！ “郡主。” 白露一声轻唤，将顾清盛拉回现实，她的眼前白露面容越发清晰，仿若隔世一般才找回思绪。 在白露奇怪的眼神中轻咳一声 “何事？” “奴婢是想问问郡主，今天的口脂，郡主想涂哪种？” 面前排列一排贝壳口脂，那贝壳之上吊坠珍珠，映射里面鲜艳的颜色，一股花香随之飘来，衬托这些口脂的上等。 本来想随便挑选，却在看到那淡红色颜色时愣了愣。 顾清盛五官深邃，涂鲜红色更显亮眼，这本来应该是最好的选择不错。 可这淡红色，却是上辈子楚之耀在自己身上看见就烦躁的颜色。 因为，洛昭昭喜欢淡红色。 她每次涂抹时，楚之耀总会说她东施效颦，没有涵养。 久而久之，淡红色口脂，她也就不涂了。 缓缓勾唇，她将淡红色口脂递给白露 “涂这个。” 这一世，就先从恶心你开始。 …… 到了皇宫的时候时辰还偏早，在宫门前便无法再乘坐马车。 白露先行下车，顾清盛刚拉开马车车帘，一只脚还没踏出去，将手递给白露，就在两人还差一点触碰上的时候，在马车后方突然一阵喧哗 “救命啊！来人啊！马儿受惊了！前面的人都让一让！” 一阵快速且力道十分大的马蹄声传来，伴随一阵阵灰尘，直接呛到顾清盛口鼻里，她咳嗽几声，还没来得及观察后面发生了什么事，只听白露大喊一声 “郡主小心——” 马车后方一阵猛烈的撞击传来，而马车的隔板被撞击的冲到顾清盛那马儿的身上！ 顿时被疼痛激的一阵长鸣，抬起蹄子就跑了起来，而顾清盛却因为这颠簸早已经跌坐在马车的踏板上，双手紧紧抓着马车沿璧面色苍白如纸！ 刚才撞击自己马车的马匹因为巨大的冲击已经停止了冲撞，被赶出来的官兵控制，可是换成她的马车失控，而自己还在马车之上！ 耳边不断的有风声呼啸，前方的马匹在集市之中横冲直撞！ 那些路边摊子都被撞翻，飞出来的瓜果一个个都砸在顾清盛身上。 顾清盛紧咬着牙，尝试去拽马儿的缰绳！却因为马儿速度太快，缰绳也被甩的飞快而根本无法触碰。 跪在踏板上的小腿有些发软，后边白露的痛哭声传来，还有大量官兵的呼喊声不断擦过耳边 “保护郡主！保护郡主 第七章 你很勇敢 集市上的嚎叫声不断传来，那些平民百姓们都因为受惊的马儿纷纷避让。 她的发丝凌乱，车帘被风声带的咧咧作响，马儿已经不知道方向，那刺骨疼痛让它失了神智，而在正前方的！正是晋楚城墙！ 如果就这么任由它自顾自冲撞上去，马车撞到城墙上，到时候一定会沦落到个车毁人亡的下场！ 顾清盛下定决心，单手扶着马车缓缓站了起来，眼睛里带一些血丝，牙齿都被这冷风刮的打颤。 这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不管是谁都来不及反应，后方虽然已经有官兵在追，可是论起速度来说，一定是顾清盛撞到城墙在先！ 跳？还是不跳？ 城墙越近，她心就跳的越发厉害。 不能……不能就这么死了！ 跳车不过陨去自己半条命，横竖可以再来！ 下定决心以后，望着飞驰的地面，顾清盛一个松手，却还没有等到她迈腿，从空中一石子带着强劲的力道划过风声冲她而来！ 剧烈的疼痛从腿上传来，顾清盛痛呼一声摔到在了马车上！ 从小腿处开始流出鲜血！ 这是有人，要故意害自己？ 究竟是谁！ 她紧紧抱着腿，阻止那血流更多，看着越发靠近的青色城墙已知是来不及了，当即闭眼嘶哑一声 “不要！救救……” “砰——” “郡主！！” 白露撕心裂肺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马车撞墙的剧烈声响扬起一阵烟雾！那木板尽数断裂，不断因为撞击而飞出！ 百姓们躲闪的很远，都是因为怕被牵连到，皆紧张的看着那一堆残破的废墟。 马儿的身形晃了晃最终坠下，砸碎地上马车的残骸。 意想之中的的疼痛没有传来，似乎是被人紧紧托住，那阵清冽的香气不断环绕在自己周身。 脸颊紧贴微凉布料，她蜷缩在那人的怀抱当中不断发抖，缓缓睁眼，风突然刮了起来，抚了顾清盛已经凌乱的发。 在这阵风里，她看到了如天中之水最亮最美的眸子。 清冷，温柔，像是夜里镶嵌的蓝宝石一般，还有些熟悉。 熟悉？ 顾清盛豁然睁眼，一把抓住了眼前人的衣襟，因为害怕而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眼里蓦然就蓄满泪水，将头猛然扎进那人怀里，颤抖道 “多谢……国师再次相救……” 许卿意抱紧顾清盛，感受着怀中女子瘦弱的身形和无助的恐惧，叹一口气轻声道 “我来晚了，郡主，你很勇敢。” 随之赶到的白露心脏都快被吓停，对着许卿意连连道谢，从她手里接过顾清盛，在看到顾清盛那还有些滞留的瞳孔时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太好了郡主！太好了郡主你没事！” 思绪这才逐渐清晰，顾清盛抬起眼眸微动，平复了自己的情绪，腿上的伤口还在作痛。 幸好，自己还活着。 她抱紧白露，劫后余生的感觉让她后背激起一阵凉意。 “没事了，没事了……” “先把郡主安置好，再传御医过来，留一些人清理现场，刚才发疯的马匹马和马夫都扣下来。” 许卿意冷声吩咐好每一件事，听的顾清盛有些征愣，她抬起眼偷偷往许卿意那边看了一眼，却正好落在他幽深的眸当中。 两方视线交汇，心也微不可查的乱了一拍！ 顾清盛急忙把眼睛转了过来，不懂从自己心里莫名传来的慌张究竟为何意。 他神圣高洁，被称为晋楚的天意之子，也是这三朝当中，第一个被皇上免去叩拜之行，免去君臣之称的朝中贵人。 就是这样一人，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对他有这么熟悉的感觉？ 顾清盛被宫人接走后，这现场只留一些收拾残局的下人。 那受惊马儿的车夫不断在城门口磕头，马儿被拴在一边，低垂着身子看着像没有精神的样子。 许卿意走到宫门之时，看到的就是守门官兵对那正在磕头的车夫不断打骂的场景。 “你就等着掉脑袋你！你知道你今天闯了什么大祸吗？那可是郡主！是晋楚的长乐郡主！” 一官兵说完，恶狠狠的一脚踢到车夫身上去 “都怪你！都怪你！你这次闯祸，我们也得连带遭殃！” “你那匹马实在控制不住！就杀来给爷爷们做下酒菜！” 车夫被踢到在地脸色惨白，他嘴里不断呢喃道歉之语，殊不知这样只会让那两个官兵更加起劲。 许卿意淡淡走过去，步子极轻 “身为兵者，欺压百姓是何罪过？” 他附身，在那两人呆愣的眼神当中把车夫扶起来。 两个官兵脸色一下唰白，扑通一声跪下 “国师大人！是……是因为这人害郡主受伤！我们才！才想着替郡主处罚他的……” “需要你们处罚吗？” 转过头来，他的眸子带有冷意，将那两人的后背瞬间盯出了细汗 “皇上皇后都未发话，你们先下决定，可将圣上放在眼里？” 虽然那语气又轻又淡，却还是让官兵们的腿肚子开始打起哆嗦。 任何事情，只要上升到圣上，那就不止表面看的这么简单了 “国师恕罪，国师恕罪！小的们这就去御行司领罚！这就去领罚！” 他们落荒而逃，一脸欲哭无泪。 没想到招惹了这国师的麻烦，希望不会被那个女魔头盯上…… “你没事，大伯。” 将车夫扶起来后，许卿意注意到，他头发胡须都煞白，看样子已过花甲。 马车后面的车板上无数菜叶还在悬挂，有些还是新叶，夹在木板里，似乎经历了一场不小的骚乱。 许卿意沉默半晌，看着车夫吓的呆滞的面容，先安慰道 “没事的大伯，你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不是有意，这件事情也错不在你，不过我需要搞清楚事情前因后果。” 他的话语像是带着一种魔力，让那车夫神态缓和了几分，呼出一口气，颤颤巍巍的讲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早上我赶完早市回来，就走到这附近，马儿突然自己发起疯来，横冲直撞的往这里跑。” “我也控制不住，这才，这才……” 第八章 顾淼 他话语说到一半开始哽咽，似乎为撞到顾清盛一事感到十分为难和害怕。 许卿意目光闪了闪，把视线放到马儿身上，走过去，在它身上摸了摸。 马儿的状态十分萎靡，眼神也低垂的恐怖，虽然是站着，却好像下一秒就会倒下。 这已经是一匹老马了，不应该自己突然发狂啊…… 皱着眉头，许卿意一边思考，手却是在前马腿上摸到了什么东西一般，眉头皱的更深。 他挥手让两侧的官兵换来牵住马，掌心一个用力！ “哧——” 一声闷响从它腿处传来！ 马儿嘶吼一声，扬蹄欲跑，声音哀然，整个身体都在不断挣扎着！ 幸亏那两个官兵狠狠地将它按住，再加上老者匆忙赶来的抚慰，马儿才稍微平息一些，可是那前腿却在不住的流血。 许卿意看着手里那根长长的刺骨钉，上面还沾染着斑驳血迹，就是这根又粗又长的钉子直接穿透了这马的前腿，这才让它发疯。 “这！这！” 车夫看到这钉子，眼里透出不可置信的光 “这不可能啊！我们走的好好的！他腿上怎么会突然多出来一根钉子！这不可能！” 他的样子也不像是认识这钉子的样子。 况且，在手掌里，那钉子不沾血，散发着银光。 像这等全银制的钉子，一般百姓可负担不起。 联想到刚才顾清盛腿上的伤，许卿意眉目微闪，将钉子收了起来。 …… 那黑糊糊的汤药让顾清盛皱皱眉头，本能的抗拒。 白露看着着急，捏了些金丝糖块放到一旁的小盅里 “郡主，你得喝下啊，你刚受了惊，不喝药怎么能行。” “幸亏腿上的伤不碍事，只是皮外伤，否则王爷不知道该多心疼。” 她叹一口气，眼里满是疼惜。 看到白露的神色，顾清盛也只好认命一般端起那药喝了下去。 扭曲着神色，就着手里那块糖吃了下去这才微有好转。 “郡主喝了就好了，喝了就好了。” 接过药碗，白露这才放心，一边收拾一边说 “那半天皇后娘娘就来了口谕，说一会和皇上一起来看你，王爷那边也通知到位了，应该很快就来了。” 顾清盛点点头，在白露走后，她才仔细梳理起来关系。 端王和当今圣上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九龙夺嫡之时，当时的太后并没有多大的势力，幸亏两位皇子争气。 端王又尽心尽力扶持兄长上位，奔波谈判出了不少力气，在夺嫡前夕从刺客手中替皇上挡了一刀，导致武功尽失。 他性子恬淡，在皇上上位以后就不怎么参与朝中事物，更让皇上对他心中有愧。 自己又是端王府唯一一个嫡出女儿，这次在宫门之外受伤，于情于理皇上是需要过来慰问几句的。 两人正说着话的同时，屋外有宫女前来禀报 “郡主，皇后娘娘来了。” 顾清盛撑着身子起来 “快有请。” 接着，就有一端庄妇人踏进。 她面容姣好，保养十分得当，就算年过四十脸上皱纹也是极少，步子平稳威严，周身散发出不怒自威的气势来。 刚踏进屋子，皇后就看到顾清盛起身要迎接自己，她慌忙上前扶住，嗔怪道 “受伤了就好好躺着，作何行这么多礼。” 后宫佳丽三千，皇后虽然位置稳坐，可始终无法得到皇上的垂怜。 她年岁又大，跟那些新进宫的美丽花儿可没得比。 虽说深居高位，可是一个女人如果常年得不到自己心爱之人的注意，心中的烦躁是无法比拟的。 这个事情，前世的自己深有体会。 皇上愧对端王，连带着一并疼爱她这个侄女，所以现在的皇后对自己才如此客气。 上一世自己做了将军夫人后，也经常随楚之耀一同上战场，甘心亲手为那些将士们准备饭菜，所以也逐渐与京城贵女圈脱节。 现在想来，当时楚之耀不阻止自己上战场，大概真的想让自己死在战场当中。 她默默叹一口气，看向面前的皇后。 后来的后宫风起云涌，出来无数新秀，皇后被诬陷巫蛊之术而拉下马，从此被打入冷宫无比萧索。 抬起眸子，里面有些流光在闪，顾清盛乖巧的对皇后笑笑 “多谢皇后娘娘，方才听白露说，皇上不是要和您一起过来吗，怎么没有见皇上？” 这话让皇后眼里黯淡一分，掩饰极快却还是被顾清盛捕捉到 “听说端王也要进宫，皇上便说要等着端王一起，我就先过来看看你。” “在宫门前出了这种事情，真是委屈你了。” 顾清盛摇摇头，双手覆上皇后的手掌 “皇后娘娘不要如此说，那是意外之事我们都没办法掌控，况且长乐也没事，只是受了这么一点皮外伤，就要这么大动干戈，连皇上都过来，着实惭愧。” 送上来的朋友没有不要的道理。 现在的皇后是一棵大树，这么好的战友，自己上一世怎么没想到要好好利用呢。 覆盖在自己手上的手掌细嫩柔软，皇后有一刹那的愣神。 以前的顾清盛不是那等冷漠之人，对人却也不甚热络，什么事情以礼为先，今日怎么会对自己做出如此亲昵的举动。 心中虽有思虑，皇后却也是高兴的很，一笑起来眼上的皱纹就多了两道 “好孩子，你受伤了我们都担心，看你是理所应当……” “母后！” 一声风风火火的喊叫传来，随即是丫鬟为难的声音 “公主！娘娘正在跟郡主说话，您不能进去……” “一边去！” 那被称作公主之人略有气恼 “再多说话我拔了你的舌头！她是个什么郡主！也敢阻挡本公主？！” 如此嚣张跋扈的声音，顾清盛心里有几分了然。 大概，这就是当今三公主，顾淼了。 由于是皇后所出，从上一世，顾淼这刻薄跋扈之名就广为流传。 因为皇上对自己的宠爱所以一直看自己不顺眼，处处找自己的麻烦。 这声音让皇后略有尴尬，她看着顾清盛笑的牵强 “这，长乐，淼淼还小，说话没有分寸，你多担待。” “自然的。” 顾清盛笑笑，没有任何在意之色。 丫鬟阻挡不住，似乎被打了一巴掌，没等几人反应，门接着被“砰”的撞开 “我来看看那个顾清盛死了没有！不过受了个伤就让这么多人来看！当真是娇气的很！ 第九章 再遇洛昭昭 先踏进门的是一双金丝千绺绣的国色牡丹绣鞋，在脚尖上像是随时都要绽放。 来人身材苗条身通身贵气，瓜子脸和充满灵气的眼睛，眉眼中充满傲气，只梳一单螺髻，缠上的簪子却是成套的猫眼琉璃珠，相当出彩和娇贵。 手腕上的两个琉璃镯子相互碰撞发出铃铛一般的声响。 淡蓝色衣裙偏飞，气势汹汹的就走了进来。 顾清盛只抬头看了她一眼，却再也移不开目光了。 眼神都呆了两分。 没有想到能在这里见到。 安阳巡抚嫡女。 洛昭昭！！ 那个前世对她百般折磨的女人！ 那个吞毒自尽却写下遗书将自己后路尽断的女人！ 她气质温婉，脸色苍白娇嫩，一双妩媚桃花眼五光十色，眉头低垂着站在顾淼身后，活脱脱像一只刚出窝的小白兔，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就是这等娇弱感觉，让楚之耀生怕她受一点伤害！ 却没想到她倒也是个恨角色，折磨自己半生，最后吞毒了还不忘拉自己下水！ 害了一整个端王府的女人。 洛！昭！昭！ 大概是她得目光目的性太强，射在洛昭昭身上仿佛去吞了上百根针一般疼痛难忍。 不知为何被顾清盛看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洛昭昭对着皇后匆匆行了一礼后躲在了顾淼的身后。 这可真是，巧了。 这般愤恨自己的人找到一块去了。 “你看什么！” 顾淼对着顾清盛吼一句，皇后终于听不下去，站起身来皱眉冷声道 “淼淼，你从刚才开始一直说的什么话！长乐是你的姐姐！怎么说话这么没有规矩！” 皇上和端王走到此处，听到里面的动静对视一眼，刚想踏入，正好遇到往这边赶来的许卿意，端王对许卿意先行做辑 “听说今天早上，是国师及时救下了小女，若非国师及时赶到，小女现在恐怕已经遭灾，当真是感激不尽……” 一只手虚虚扶起端王，许卿意道 “不过是分内之事举手之劳，勿要放在心上，郡主没事就好。” 两人还未寒暄完，从里面又传出来一个声音 “她受伤那也是她活该！整天对着楚之耀犯花病，害端王成了整个晋楚的笑话，今日也是，我猜她肯定是早点想见到楚之耀，才来这么早，倒了霉，受了伤那也怪不得别人！” 看到皇后生气了，顾淼这才收敛一些，双手环胸把头别到一边去。 门外的皇上和端王脸色顿时拉了下来。 皇后又想发作，顾清盛拍了拍皇后的手，一派和善的对顾淼道 “妹妹教训的极是，前两天我大概是入了魇，整日整日的给旁人添麻烦，还让父亲陷入如此境地，昨天梦中惊醒，才想起自己这几日所作所为多么荒唐，故也是想借着这次落佛寺以作忏悔。” “倒是妹妹，今日这是带的哪位姑娘？平日里在晋楚没有见过的，刚才进来时也未报名号，相信不止是我，皇后娘娘应该也是有些好奇了。” 那就来打个招呼，洛昭昭。 旁人听不出来，皇后娘娘端起身子，也将注意力放到洛昭昭身上打量一番，眼里略有不满。 洛昭昭藏在顾淼身后，微眯眼眸。 这是在说自己没有礼数，皇后在这里也不知报上名讳。 不过…… 她端的柔弱走了出来，又对皇后虚虚行礼 “臣女安阳巡抚之女洛昭昭，初到京城还有些不适应，刚才进来，瞧见皇后娘娘在这里，那通身的气派真是让昭昭眼前一亮，仿若从天上下来的神女让人都敬畏三分。” “当时看皇后娘娘看的征愣，所以失了礼数，是昭昭的不对。” 这个回答让皇后刚才不虞的心情一扫而空，毕竟人到中年，最喜欢听的话语也就无一有二了。 她掩唇轻笑 “倒是个妙人。” 将身子倚靠在榻边，顾清盛心里没有波动，暗暗笑了笑。 没错，这才是洛昭昭啊。 那个油盐不进，城府极深的洛昭昭啊。 听见皇后夸奖洛昭昭，顾淼自然也心中高兴，挺起胸膛朗声道 “那自然，昭昭在安阳可是有才女之称，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跟某人一样。” 斜着眸子，顾淼讽刺一般看着她，虽然不知道着顾清盛哪里吃错了药如此逆来顺受，不过任她拿捏的这个感觉倒是非常不错 “头上挂着个郡主的名头，实际蠢的要命，整日将那些花花肠子挂在外面丢我们皇室威严。” 直觉再说下去恐有不妥，洛昭昭拽拽顾淼衣袖 “公主，莫说了……” “怎么？” 顾淼埋怨看洛昭昭一眼 “你阻止我作何？昭昭，你是不知道她的为人，什么都不会，有名的草包，而且还——” “够了！！” 那声怒吼突如其来，连顾淼都被吓得一个哆嗦，她慌乱的看向来人，紧接着脸色一白，扑通一声跪下 “参，参见父皇……” 皇上本就气恼，见到顾淼之时二话不说上去一脚将她踹倒在地！ “你这个！你这个！” 皇后被皇上这个动作吓到，急忙上前护住倒在地上的顾淼 “皇上！万万不可！淼淼孩童心性，心直口快……” “你也闭嘴！” 被气的脸色涨红，皇上瞪着皇后 “这就是你管出来的好女儿！这就是你管出来的好女儿！好一个心直口快！好一个孩童心性！” “先不说她一个公主，要仪态仪态没有，要礼仪礼仪没有！如今说的这些话简直如那市井长舌妇，真是让朕好生心寒！” 见事态不对，洛昭昭聪明的一言不发，及时向皇后告了退。 端王进来后也是脸色很黑，对于发怒的皇上没有一丝劝慰，走到顾清盛面前扶住她的肩膀，见到她泫泫欲泣的眸时心中一阵揪疼 “盛儿，父亲接你回去。” “这落佛寺，我们不去了！” 场面乱作一团，顾清盛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她抬起头来，却一眼就对上了在门口笑意盈盈的许卿意。 心里一个咯噔。 又是这个人，许卿意！ 将她整个心思都看的透彻的国师！ 第十章 与楚之耀一直一处？ 尽量让自己无视许卿意那透过一切的目光，顾清盛摇了摇头，眼眶红红的让人看着煞是心疼。 不顾端王的阻拦，她支撑着自己的身子一瘸一拐的走到皇上面前 “长乐参见皇上，皇上莫要动气，公主说的话都是真的，你不要责怪她，也不要因此迁怒皇后娘娘。” “顶着郡主的名头给皇家丢人，长乐已经深深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回去后一定好好反省。” 忍着委屈替顾淼求情，皇上一阵唏嘘，把她扶起来 “好孩子，这一早上真是让你受委屈了，皇伯伯一定给你个交待。” “今天的落佛寺要不就先不去了，如果你执意要去，我让国师再拖两天，如何？” 出现这种情况，皇后喟叹一声，刚才顾清盛为顾淼求情的样子她落在眼里心中也是复杂。 “是啊，要不就再拖两天，等你腿好了以后……” “万万不可啊皇上！皇后娘娘！” 顾清盛再次挣脱皇上跪下 “求佛求的是心诚，更何况这是为国祈福，日子都算的极好，这么说拖就拖，恐怕寓意不好。” “而且长乐的腿是皮外伤，一点都不打紧的，走路也不耽误，一定不会落了后腿。” 她执意如此，而且说的话语竟让皇上无法反驳，与端王面面相觑 “不是说你会落了后腿，我跟你父亲实在是担心你的伤情……” “唉，也罢，你有此心意是好事，那就让皇后去安排。” 皇上摆摆手，揉着眉头看着地上的皇后和不断哭泣的顾淼有些头疼 “传我旨令！三公主顾淼御前失仪，姿态懒散！罚抄女经二十遍！禁足一月，此次去落佛寺的名单也划去！” “是。” 太监刻薄的声音传来，阴侧侧的让顾淼激起一身鸡皮疙瘩，她一个愣神，挣脱皇后的怀抱爬到皇上跟前 “父皇！父皇！父皇你不能这样！” “快拖出去！” 被她的大吵大闹吵的心烦，皇上不耐烦的低吼一声。 侍卫们过来将顾淼拉走，被拖到门口之时，她一把拽住了许卿意 “卿意哥哥救我！卿意哥哥救我！” 抓着那衣袖的力度十分大，不断在许卿意袖子上打出皱痕。 “公主，自重。” 将袖子缓缓抽出来，也让顾淼的心沉了下去。 一下子就像被抽空力气一般，顾淼被拖走，殿内恢复了平静，皇后擦擦眼泪告退，临走之时还感激的看了一眼顾清盛。 待人都走的差不多，许卿意才缓步上前 “郡主，伤势如何？” “多谢国师出手相救，只是一些皮外伤，不打紧的。” 见她面色红润，应当确实伤的不重，许卿意才把手里的刺骨钉拿出来，递给皇上 “皇上，这是从早上那受惊马身上所得，应当是有人故意用计陷害郡主，郡主的腿伤应当也是如此。” 这下不但连端王皇上，顾清盛心里都凉了三分。 果然。 是有人要谋害自己！ 可是前世她倒是并未受过这些生命危险。 难不成，因为自己的重生，也带来了某些变化？ “竟有此事？” 接过钉子，皇上脸上攀爬怒色 “在宫门前当众谋害郡主！这是在挑衅朕！是在愚弄朕吗！！” 那钉子被皇上一把摔到地上去！清脆而响亮的声音在大殿之上回荡着余音！ “太不像话了！” 他转头对端王道 “此事我会命楚将军探查！相信不久就会有结果！端王切莫放心！” 顾清盛心中冷笑。 让楚之耀探查？恐怕楚之耀只会骂那谋害自己的人没本事，竟然没有成功！ 端王此刻也惆怅起来，想想去落佛寺一路漫漫，心中就隐隐担忧 “皇上，臣弟就这一个女儿，虽然这请求可能无理一些，不过，落佛寺之路漫长，臣恐小女在路上还会出现什么事情……” 接下来的话不言而喻，皇上一挥衣袖 “这事好说，我让楚将军贴身保护长乐，与长乐一直在一处。” “楚将军年轻有为，一定能保护长乐安全。” 顾清盛眸子烁然睁大，似乎都不太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与楚之耀一直一处？！ 如果换做前世，大概自己已经高兴的跳了起来，可是现在光听到这个话，顾清盛都想吐，恨不得现在就掐死楚之耀。 如果那人要与自己这么长时间，她也很难保证，自己能不能控制得住那仇恨的情绪。 端王没有说话，看样子也是默许，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与顾清盛的安全相比都已经不算什么。 顾清盛心中焦灼，却又想不出什么办法，关键时刻脑子里突然闪过一双惊艳眸子。 “国师！” 她心中一亮，猛然大喊一声，将在场三人都吸引了注意力。 说罢一瘸一拐的到了许卿意身边靠靠 “皇上，能不能，让国师保护我，不麻烦楚将军呢？” “奥，这是为何？” 皇上挑挑眉，却看那边顾清盛低了下头去似乎十分感伤 “前段时间，因为长乐的糊涂，已经给了楚将军不好的名声，现在若是再让楚将军贴身保护，实在不妥，外面又该不知道怎么传了。” 这段话让许卿意眼皮跳了跳。 他垂下眼眸，刚好看到顾清盛的睫毛如蝶一般轻颤舞蹈，皮肤雪白，说不出来的香气萦绕四周。 “这话说的也对。” 端王从担忧变为感叹，前段时日顾清盛还在因为求嫁楚之耀而威胁自己，现在改变如此之大，让他感触颇深。 “那就麻烦国师照料小女。” “也好，楚将军皮糙肉厚也不懂怜香惜玉，国师武功也是不俗，那就这样定了。” 皇上一垂定音，许卿意微微躬身看不出表情。 端王很久没进宫，此次一来，太后便匆匆传召，话都没说几句就跟着皇上去了太后的丰秀宫。 独剩她与许卿意在一处时，顾清盛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先斩后奏的举动有多么无礼，抿抿唇，抬起眼睛，却又与他幽深瞳孔撞到一起去，忙低下头心中懊恼。 怎么每次偷看都能被发现？ 这男人这么敏锐吗！ 看着女子嘟起嘴唇脑中不知在想些什么，许卿意勾勾唇无奈一笑 “楚将军的名声是名声，我的名声就不是了吗？郡主此话可着实让我伤心。” 他莞尔的声音如轻铃一般好听，让顾清盛心中发麻，轻咳一声煞有其事的说道 “国师是人间正道！天人之资！谪仙下凡！自然不会在意这些小事……” 这声音越说越小，心虚的很。 看她半晌，许卿意轻笑出声，似是无意，伸手揉了一把顾清盛的头 “你啊你。 第十一章 我跟你，又见面了 空中似乎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香气。 许卿意温柔的手掌自头顶传来，丝丝麻麻的感觉传到心里。 不知为何，顾清盛眼睛一下子就湿透了。 连她自己都有些惊讶，这等突如其来得难过和熟悉之感。 究竟是为何？ 那摸头转瞬即逝，他放下手，眉眼温柔 “那我先去准备，一会我会派人来接郡主。” 顾清盛鬼使神差的点点头，一抬起头露出眼眶红红的模样倒是让许卿意愣了一下。 还以为她是刚才的苦情戏戏没有回神，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许卿意伸出手，似乎想替她拭泪，却在顾清盛懵懂眼神中犹豫一会，将手放下，把帕子放到她的掌心中 “郡主莫哭了，一会就来人了。” 待许卿意走出好久，顾清盛才回神，握紧手里帕子，眸子闪了闪。 …… “我看这次有戏！” 周遭三三两两的宫人对着许卿意行礼，他目不斜视，心情似乎很好，步子走的也轻快。 这声音自他怀中传出，见许卿意不搭理她，哼唧两句继续说道 “这郡主不知为啥转了性，跟以前完全判若两人，既然她都不喜欢那个……楚……楚……” 声音响了半天都想不出来这名字，还是许卿意出声提醒 “楚之耀。” “对！楚之耀！既然她不喜欢楚之耀！那你就大胆上啊！别再畏畏缩缩的当胆小鬼了！” “你空有一身高深修为，却当胆小鬼当了一辈子！你这次要勇敢起来啊！少年！” 而许卿意仍旧不回答，这可把那个声音急得，颇有种抓耳挠腮的感觉 “我靠！你说话啊！憋死人了！” “就你这样的，在我们那个时代！绝对找不到对象！呸！长得好看有什么用！” 声音不断啰啰嗦嗦，就像是一只聒噪的鸟儿一般在他两只耳朵边叫的叽叽喳喳。 “闭嘴。” 像是终于忍无可忍，许卿意缓缓吐出这么两个字。 那声音一秒寂静，十分听话的闭上了嘴巴。 “我还是想，尊重她自己的选择。” 空中飘来如此一句话，后散在风中，带着几分遗憾。 那些被邀请的官家贵女们陆陆续续都赶到，在宫门前，楚之耀静静站在队伍最末端。 他身旁马车里的两个贵女正在讨论，说的话一字不落的都落入了楚之耀的耳朵里。 “这皇后怎么这么慢，再晚下去可就要耽误时辰了。” “不止皇后，你看郡主，国师都没来。” “我今天早上进宫的时候听说，郡主今日来的最早，却在皇宫门口受了伤，这可惊动不少人，皇上皇后全都过去探望了。” 听这话的贵女唏嘘一声，面容神色古怪 “果然，有皇家血统就是高贵，就算前些日子做了那些个丢人现眼的事情，这皇上皇后该疼爱还是疼爱。” “真是可怜咱那小将军，被这么一个傲慢无理的人纠缠……” 两人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楚之耀抬起眼睛，隐下里面的一片肃杀，往前走了几步，似乎对两人聊的这些东西嗤之以鼻。 一顶小小的暗红色马车出现在他的视野当中。 因来的女眷颇多，家中家境又都是殷实，所以这顶没有任何宝石装扮的暗红色娇子并不显眼，却让楚之耀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他心跳的十分快，步子仿佛都要跑了起来，也丝毫不在意周围人的眼光，待快接近那娇子之时，一只纤纤玉手从娇子侧帘中掀开，露出粉色丹蔻。 慌乱的脚步一下就顿住了。 他的瞳孔缓缓睁大，看着从侧帘透出的那素白色美丽脸庞，一颦一笑牵动着他内心深处最深的那根弦。 四周声音都静了下来。 “昭昭。” 楚之耀听见自己喊了一声。 而洛昭昭也明显被他的声音吸引，往这边看了过来。 视线交汇之处皆是温柔怀念。 洛昭昭眨眨眼睛 “你是……” “皇后娘娘驾到！” “长乐郡主驾到！” 李公公的声音将这场面打断，四周讨论的声音都变小起来，从马车上陆陆续续的下来无数女眷，对着皇后这边行礼 “参见皇后娘娘！” 这景象让皇后颔首，点点头声音充满威严 “都起来。” 她搀着顾清盛的手，慈祥对她一笑 “可有哪里不舒服？” “臣女已经无碍，多谢皇后娘娘关心。” 顾清盛也回之一笑。 那些贵女们又坐不住了，你看我我看你，对这副奇怪的景象嘟嘟囔囔。 从前皇后确实对郡主不一般，可是也从没听说过两人都好到如此地步。 这画面着实有些古怪。 而猝不及防的，两人的步伐便走到楚之耀的身边。 一股极强的冷意突然在顾清盛身边绽开！她缓缓收回笑容，与楚之耀淡淡对视，隐藏了内心深处最痛哀的那些仇恨，风声都变慢了些，只余下两人那平淡眼神中最深的心思。 楚，之，耀。 我跟你，又见面了。 顾清盛缓缓勾起唇角，一丝狡黠在她的唇边悄然落去。 直觉让楚之耀眯了眯眸，下意识的想法在他脑中闪过。 危险。 转瞬之间擦肩而过。 两个人的那一眼对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再路过洛昭昭身边，顾清盛便连目光都没分过去了。 来日方长，不足为惧。 楚之耀缓缓转头，眸子噼啪闪过一丝暗芒。 深深的看着顾清盛的背影，眼里幽暗的如一滩沼泽。 待皇后上了马车，那贵女们也都陆续上去。 还以为今日长乐郡主与楚将军见面，她们也能看上一出好戏呢。 结果竟然什么都没有发生，害她们白期待一场。 皇后马车后第二辆马车本该是三公主的位置，可是如今她被禁足，按地位顺延，这位置自然也就是顾清盛的。 她安稳站在马车边，昂首挺胸如风中一朵坚挺的白色芍药花，尽数接受着从那些马车里传来的目光。 “这都快到时辰了，她怎么还不上去，站在路边干什么？” “兴许是吸引楚将军的注意也说不定。” 一句议论小声传来，白露眉头一皱刚想向那边呵斥。 “不必。” 顾清盛缓缓抬手。 第十二章 小肚鸡肠 “事情发生在我，做出那等事情，就要有受人妄议的准备。” “可是郡主……” 白露气性高，听人如此说，顾清盛还在隐忍，不由就心中愤慨，瞪那个方向一眼，朗声道 “也不知道哪家姑娘背后嚼舌根，一点修养都没有，这晋楚仪态之风向来津严，怎么会出现这么几条漏网之鱼。” 她如此骂了几句，句句难听，倒是惹得顾清盛挑挑眉，随机掩唇轻笑，眉宇上都染上娇红色 “你这都跟哪里学的话。” 四周起了风，白露骂了一顿心中好受 “跟前院洒扫的那大娘学的，她说这些话才叫一个绝。” 将手里的白色裘绒斗篷整了一下，白露披在顾清盛身上 “起风了，郡主披上。” 顾清盛忍笑点头，刚低下头想去系斗篷带子之时，周遭突然齐齐出现一阵夸张吸气声，还有几声激动尖叫之声。 还没来得及反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双细白修长的手指突然接过她手里的带子缠绕，两方指尖相碰，像一阵微小电流直窜进顾清盛的心底。 她抬起头来，正对一双春水般笑意的眼睛，领口处系那皮带的感觉轻柔，许卿意柔软声音砸了下来像是一坛好酒 “等急了，郡主。” 四周的抽气声又响了起来。 楚之耀淡淡看了这里一眼，眼里似有讽刺意味，翻身上马不再言语。 头隐隐发疼。 听着四周嫉妒的议论声讨论声，顾清盛估计，明天这晋楚关于她跟楚之耀的传闻，就会变成她三心二意一手勾引楚之耀一手将她们的绝尘国师骗在鼓里，好一个花心且负心的长乐郡主。 “国师，有必要，这么记仇吗？” 她扶额，心中肯定，许卿意还在因为那半天没有经过他同意，而贴上来的事情心有不满才如此报复。 领口处的衣带系好，许卿意笑意温倦 “郡主是人间正道！天人之资！谪仙下凡！自然不会在意这些小事。” 顾清盛眉心一跳。 许卿意！ 小肚鸡肠！ 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 在顾清盛和许卿意齐齐上了同一马车后，那些虎视眈眈的姑娘们恨不得将自己眼珠子扣下来。 她们一尘不染！比月亮还皎洁的国师！如果被绑架了就眨眨眼！ 就连楚之耀，也将视线落到那马车上。 “姑娘，那长乐郡主真是好大的本事。” 洛昭昭马车中，宝兰替洛昭昭捶着腿道 “我们才来这京城几天，听到最多的就是这长乐郡主的传闻。” “奴婢还本以为她是个没有脑子的草包，如今一看……” 她眼珠子转了转，下面的话没有再说出口。 洛昭昭拈起一块糕点，半倚在靠垫之上，眼眸微眯一派慵懒之色，柔柔一笑道 “宝兰，你要记住，在这京城里，从来没有愚笨之人。” 糕点入口即化，她舒服的喟叹一声 “依我今日所见，那三公主顾淼是个没脑子的主。” “皇后虽心思精明但警惕性极差，几句话就容易被人耍的团团转。” “倒是这个长乐郡主……” 沉吟一阵 “我觉得她似乎对我有些敌意，不过我这第一次与她见面，倒是不知有哪里得罪她的地方。” “你听那丫头刚才在外骂的那几句，一听就不是什么怕事的主儿，她长乐郡主是个聪明角色，待我探查探查她的态度，再看看是敌是友。” 宝兰低头 “姑娘盛明。” “还有，宝兰。” 洛昭昭又嘱咐道 “此话咱俩闲聊就好，可切莫记住不要让旁人探听了去。” “奴婢知道的。” 宝兰答。 …… 随着时辰正到，李公公一声尖锐嗓音宣布，马车们正式启程。 白露在外面与马夫坐在一处，独留顾清盛和许卿意坐在马车里。 车中本就狭窄，免不了一个颠簸两人便触碰到一处去。 这处境可让顾清盛艰难寻常，她缩在角落，尽量减少与许卿意的视线交汇。 反观许卿意，端坐当中，一派气定神闲，面前的茶盏还冒着热气，就算马车轨迹再不顺，青绿色的茶水也没有洒出来半分。 他手执书卷看的认真，车里弥漫的气氛有些怪异。 良久以后，才将手边的糕点推到顾清盛旁边，将书翻过一页 “郡主一直缩在角落不累吗？” 看着被推在面前的糕点，顾清盛直了直身子，将眼抬开没有说话。 “怎么。” 许卿意合上书卷 “不喜欢？” “我记得……不是。” 他低头无奈笑了笑，换了个说话方式 “你们姑娘家不都喜欢吃甜的吗？” 顾清盛饶有趣味的看他一眼，眉目里就多几分探究 “听国师这意思，好像非常了解姑娘家？怎么？国师这是手握朱砂痣，心怀白月光，片草丛中过，单叶不沾身了？” 没想到自己一句话能换来顾清盛这么一番言语，许卿意微抖眸子，睫毛卷翘的十分美好，那语气多了几分单薄，顾清盛却探究不清楚。 “握是握着哪里的朱砂痣，心怀怀的是哪方的白月光？” “我常年在国寺当中，几乎不怎么出来，更别提片草丛中过了。” “奥？” 将糕点挪到一边，顾清盛靠近他一些，眼睛里闪着几丝亮晶晶的光芒 “那听国师这意思，就没有心仪之人了？” “国师天之圣意，现在又大好年华，这晋楚姑娘都视国师为不可亵渎的神只，心中喜爱。国师就没有一个喜欢的？” 这话让许卿意眸子闪了闪，他抬起头来，看着顾清盛的表情也思虑起来，唇角微微一勾，温柔笑意不达眼底 “那郡主呢？” “郡主可视我为不可亵渎的神只？可否对我心中喜爱？” “郡主觉得，我是否有心仪之人？” 这话他问的认真。 虽是笑着，语气却偏淡，像是在研究课上课题一般对着顾清盛严肃发问。 连顾清盛都有一瞬间的发愣，看着面前人的面容恍若隔世，心中思绪暗沉，半晌才缓缓道 “国师大人，你这么言语轻佻，晋楚贵女们知道吗？” 许卿意睁开眼睛，深暗见不到低的划过一丝失落 “那自然是，不知的。” 第十三章 我不该 不过，也因为有了这次对话，两个人的气氛反倒没有刚开始那么紧张。 再次拿起面前的书看了起来，却发觉无论如何都看不进去那书上内容了。 半柱香的时间，许卿意微不可查的叹口气，又揉了揉眉头，转头看向已经一脸困倦的顾清盛。 “郡主要是累了，可以稍作休息一会，离落佛寺还有一段时间。” 顾清盛撑着抬头，笑的有些牵强。 若是旁边坐的是白露，她早就已经呼呼大睡了，可是现在自己身边坐了个老狐狸，这让她如何安心睡得着？ “我不累，劳烦国师惦念。” 说罢便将头转到一边去。 老实说，顾清盛有点后悔了。 就算和楚之耀在马车里拼个你死我活，可能也比现在情况好一些。 前几日因为落水身体状况极差，昨日还与林氏再次纠缠落水加重了病根。 现在的她其实已经累到骨头都要散架了，不过还是强撑精神不愿睡着。 迷迷糊糊之间，一种异香飘了过来。 像是檀香，又非檀香。 而这个味道却像是一个勾人的挑拨让人心痒，因这味道的原因，顾清盛更是困倦，没一会眼皮就覆了下来。 她一头栽进一旁许卿意的怀里，感受着里面好闻的香气，下意识的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在他怀里拱了一拱。 将顾清盛调整一番，让她枕在自己肩膀，却难防她整个人都贴了上来，一股温香蔓延，还有一些略带苦味的草药味道，那是在她腿上包扎的药材气息。 “好不容易有了独处时间，你把她弄睡干嘛？” 那怀中女声看顾清盛睡熟，对许卿意发问道。 将手里那根熏香折断，许宴卿道 “她身体有寒，本就不甚服帖，到了落佛寺早起晚归，恐疲劳过度。” “况且……” 他眸子暗了暗 “她就算只是坐在旁边，我心都无法静下来。” …… 四周迷蒙的不太真实。 带顾清盛睁眼，却已经在那血气熏天的刑场当中！ 漫天大雨！血迹呢喃！ 她身着囚衣站在当中，一股恶寒突然攀爬到她身上还有心底，脸上双眼逐渐睁大，漫天雨丝落到身上触感冰凉。 这，像是真的。 自己，回来了？还是。 又回去了。 双手一把抱住自己的双臂，顾清盛的表情转为惊恐。 “不要……” 那种弥天悔意！ 那种仇大恶极！ 不要再让她体会一遍了！ 缓缓蹲下身子，顾清盛不断发抖，雨水打在脸上，打在眼眶中又落下，已经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就在这雨夜当中，几声轻唤嘤咛细语穿过凌乱的雨丝透了过来。 “清盛，清盛。” 这声音有些熟悉，可是男人此刻声线太过萧索低沉，顾清盛也无法辨别。 她愣愣的抬头，这才督见角落那一把油纸伞。 白衣男人身形瘦削长发披散背对着顾清盛，而怀里抱着的那人，却是已经紧闭双眼没有了呼吸的…… 她？ 一股凉意从脚窜到头让顾清盛的心都跟着颤了一下。 这是她死后的情景吗？ “你是谁……” 脚步十分沉重的迈向那个男人，男人声音呢喃，十分压迫的痛苦连顾清盛的呼吸都乱了乱。 “清盛……我不该……我不该……” “清盛……你若不在，我要这天地又有什么用啊……” “清盛……” 一声一声痛苦的嘶鸣声让顾清盛眼里落下滚滚热泪，她步子变的快起来，在雨中踩溅出很大声响！ 男子似有察觉，微转头，顾清盛的手也到了他的肩膀处—— “你——” 面前猛然一黑。 方才的场景已经消失不见，只余下静的不能再静的，顾清盛自己的呼吸声。 一清脆女声突然在这黑暗的空气里响起 “阿悦，你不能忘了我，你要永远记得我。” “哪怕——” “郡主，醒醒。” 顾清盛瞬间睁眼。 眼前一鼎香炉缓缓燃烧，那香味道虽淡却有一种安神作用。 身侧雅淡的香气也让她安心。 刚才的梦，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男人是谁？阿悦又是谁？ “郡主，你可好些？” 许卿意关怀好听的声音从耳边传来，顾清盛正在思考的脑子一愣，顿时知道里自己现在枕的舒服的是什么东西，僵硬的把头抬起来，也不敢去看他 “失礼了，国师……” “无事。” 一张帕子递过来，身侧的香气似乎离自己更近了些 “郡主，你可是梦魇了？流了很多汗。” 她这才发现，因为刚才自己的梦，流下的细汗已经把许卿意身侧肩膀浸湿。 刹那间有些难为情，顾清盛抿抿嘴，似乎想说什么，还未等她开口，额上便被一方帕子轻柔的擦了擦。 见她根本不接帕子，许卿意也不废话，直接给她擦起来。 拒绝的话哽在唇边，顾清盛叹口气，从袖中也拿出一方帕子，双手攥紧，小声道 “我已经，用了国师一方帕子了。” 刚要收起帕子的许卿意眨眨眼，看向低着头不甚自在的顾清盛，随即柔柔一笑 “无事，帕子多的很。” “吁——” 一声十分紧急的拽马声从前方传来，而随之而来的是周围物体滑坡的声音，无数碎石落下砸在马匹身上，马儿纷纷失控起来，马车开始摇晃，一时间各种娇呼传来。 顾清盛一把还没抓住马车边缘，手臂被许卿意牢牢拽住，看他皱起眉头语气沉稳 “别怕。” 被拽着，顾清盛这才避免了从马车里滚出去的地步，白露警惕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郡主，莫出声，是打劫。” 她当然知道是打劫。 她不但知道是打劫，她还要利用这场打劫。 前世，洛昭昭在这场打劫里，在劫匪手里救了皇后代替她成了人质，随即就入了楚之耀的眼了。 也是因此两人相识。 回到京城后洛昭昭入了皇后的青眼，得到大批赏赐不说，一家人还升了官职，又有楚之耀的疼爱，后面的日子可谓是混的风生水起。 不过… 马匹在车夫的控制下终于安静下来，上方滑坡的声音也渐小，隔着车帘，一彪悍汉子声音传来 “都别动！打劫！” 第十四章 我是害怕的 “大胆！” 紧随山贼们的声音，楚之耀的厉喝声也在马车前方传了出来。 “连皇家马车都敢打劫！你们是活腻了！” “爷爷们打劫的就是你们皇家马车！啐！” 外面为首的山贼吐出一口浓痰，语气里难掩得意 “早就听说这条道上会有贵人到来，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大的主！” 他说完这句话，从山崖之上又传来阵阵的脚步声，夹杂着刀剑碰撞的声音，等楚之耀反应过来，他们竟然已经被包围了！ 因为以往去落佛寺也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所以这次出发一切从简，护卫官兵们只带了八百精兵。 从山崖上密密麻麻的人头都带着狞笑看着下方的一顶顶精致马车，在他们眼里，这些马车仿佛已经变成了待宰羔羊，任人宰割。 战争一触即发！ 不知道是谁的一声吼叫！两方的交战彻底拉开！地面甚至都因为大片的脚步声产生了震动！ 山崖上的碎石不断落下，砸在马车顶上，陆陆续续发出沉闷的声响。 顾清盛呼出一口气，微闭眼眸。 这些山贼们数量庞大，早已经在这里占山为王很久，但是这附近城里的知府不作为，从国库里发下来的剿匪官银都被尽数私吞。 不治理，无管辖，也让这些山贼们更加猖獗，甚至于在京城当中都有了眼线。 皇后这次出城，带了多少兵力，这山贼们知道的一清二楚，也更是做了完全的应对措施。 比如，这满山崖不多不少的两千五百人。 两千五百人，对八百人。 结局不用说也知晓。 后来还是知府带兵及时赶到，此事才就此作罢。 在前世，皇上知道这件事大怒，下令剿匪。 楚之耀亲自带兵又杀了回来，这才彻底解决这件事情。 听说，从这山贼的老巢中剿来银两连皇上的眉头都跳了跳，狠狠地充盈了国库一笔。 她想的出神，浑然不知许卿意目光淡然的看了她很久。 那目光柔和却带着探究，似乎想透过顾清盛单薄的身躯看出一些其他的东西。 外面刀剑声尖叫声四起，隐隐约约还有一些哭泣声。 仿佛像是两个世界一般。 又是那股若有若无的香气，小小香炉里已经插了一根极细的香。 “郡主当真勇敢，遇事如此安然，倒是让我自愧不如了。” 许卿意的声音终于清缓拉回她的思绪，顾清盛目光聚焦，睁起眸子，在看向许宴卿的时候闪过一丝紧张。 遭了。 这半天总想上一世的事情，把这老狐狸给忘了，希望他没怀疑什么， “我是害怕的。” 郑重其事的，顾清盛双腿握拳放到腿上，眼神十分认真。 “不过，因为有国师大人在一旁保护，我便不像其他人那么慌乱，国师大人本领高强，我必定不会受到伤害。” “说谎不打草稿……”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个女声念念叨叨的声响，许宴卿下意识的用手捂住胸口。 顾清盛狐疑起来，在这嘈杂的环境中，也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 “刚才是不是，有人在说话。” “郡主幻听了。” 许卿意答道。 只是一瞬间的事情，顾清盛也就没有继续在意，眼神紧盯前方皇后的马车。 白露的躲得十分瑟缩，却还是把全部身影都挡着帘子，在刀剑血雨中，就算身上不断打着害怕的哆嗦，也还是眉目警惕浑身紧绷。 一道血珠不知道从哪里被带出来，刺啦一声甩到了白露的身边，浸透了帘子，一眼的血红色。 被吓得又是一个颤抖，白露声线极抖，却是往帘子上靠了靠 “郡主……别，别怕。” 传言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又是一回事。 这场面着实太过血腥，连顾清盛都花了好一阵时间接受，可惜许卿意在这里面，否则可怜的白露也能进来躲一躲。 “那个，国师大人，你不出去帮他们吗？” 思索了一阵，顾清盛开口。 赶紧出去打架，这样白露就能进来了！ 许卿意幽幽喝了一口茶，毫不在意 “没事，此劫会解，不出三刻，会有援兵。” “楚将军勇猛精进，自然可以拖到那个时候，出城时我已净身，沾染血迹，是为佛祖大不敬。” 奥霍。 顾清盛咬牙切齿。 你这个老神棍！ 不愧是你！ 关于这次出行的传言有很多，但是顾清盛还是第一次参与，所以皇后遇劫的具体时间自己不知道。 只能时刻观察动向。 微微用手挑起一方帘子，本想看看皇后那边的情况，却一刹那在自己眼前一闪而过一个人影！ 那精兵被三两个土匪搞搞挑起！直接扔到了皇后的马车上被长剑穿心！ 长剑也一时间透过马车穿了进去！ 从里面发出一声闷响！皇后的尖叫声一下子响彻了整个山崖！ “皇……夫人！” 楚之耀对着马车里喊道！奈何被好几人同时围攻，根本无法抽身。 不多时，皇后便捂着受伤的手臂狼狈逃窜下车，却在下车一刻，被那为首的山贼一把勾着脖子—— “大胆！” “都给老子闭嘴！！！” 首领一发话，战场上果真慢慢安静了下来。 皇后被生擒，所剩精兵也不敢肆意乱来。 精兵们警惕的反应让土匪们都大受活跃。 “看样子，老子抓的果真是咱们晋楚的皇后？” 用手里的刀尖挑了挑皇后的脸，首领笑意越发猥琐 “看着也是，你们那么紧张，这肯定是皇后没错了……” 说完，他还用舌头舔了舔干涸的嘴唇。 被禁锢住，手臂还受了伤，皇后根本不敢动弹一分，听到这些话却还是忍不住的反胃，颤颤巍巍骂了一句 “你大胆……” “老子大胆又怎么样。” 首领将她收的更紧，那柄刀刃就在皇后脖子上 “废话不多说，我们兄弟也不要求多了，将现在车里所带财物全部交给我们。” “我们这群土匪兄弟全部没有老婆，皇后可以放了，你们这群男人也都能走，不过，剩下的那群女人们，可要留下来，给我们做压寨夫人！” “这两个要求，不过分？” 第十五章 我就是皇后 肉眼可见的，本来皇后苍白的脸色更加难看。 珠宝倒是好说，可是这群贵女要是被这么糟蹋而自己回去了，那群大臣们一个个的，不都得翻了天？ 精兵们逐渐被土匪们控制住，跪在地上围成圈，楚之耀为首，正恶狠狠的瞪着土匪。 就算是这个场面，许卿意仍旧不打算动弹，安安稳稳的坐在一旁，仿佛外面发生什么事情都跟他无关。 刀刃已经逼近皇后的脖颈，她吓得嘴巴一张一合，不难想象到，人到了恐惧到极致之时会丧失理智，不在乎自己说了什么只想得救。 皇后已经到崩溃边缘了。 那些贵女在马车当中，心中应该也是忐忑和害怕。 顾清盛在等待一个机会。 她抿着嘴唇，趴在帘处，已经丝毫不在意身后那奸诈狡猾还冷血的狐狸精。 一阵微小刺痛从皇后脖颈处传来，能感觉到，她脖子已经被割开了一个口子。 最后一丝防线彻底崩溃，皇后泪流满面大喊挣扎起来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只要放我走！干什么都……” “她根本不是皇后！” 楚之耀的声响及时打断了皇后最后一句危险的话语。 这是成败之时，他这个将军做的确实不错。 也是这句话，让所有人都迟疑了一刹那。 皇后征愣的看着楚之耀，脸上的妆因为眼泪早就哭花。 “你不是皇后？” 用刀背拍拍皇后的脸颊，首领半信半疑，正逢一个土匪撇了撇嘴小跑过来 “老大，我就怀疑她不是皇后，那皇上是谁，怎么可能让这么一个年老色衰的人做皇后，肯定是后面，那些妙人中的一个啊。” 小土匪冲首领挤眉弄眼，被他这么一说，首领还真信了几分，一手抓住皇后的头发，朝着马车方向喊道 “你们一群小娘们以为躲在马车里就没事了吗？横竖是跟我回寨子的人，怎么挣扎都没有用。” “皇后在哪里，你要是现在出来，我还能饶你不死，否则，要是被爷爷们揪到，你也没什么好下场！” “或者说……” 他眼珠子咕噜咕噜转了一番，突然提起皇后 “你再不下来，我就在你们面前将她千刀万剐。” 皇后眼睛都快要哭瞎，害怕又不敢出声。 不知道是不是顾清盛的错觉，她总感觉，现在的楚之耀竟然还有几分纵容。 不过，自己等的机会就是这个。 空气中一片寂静，没有人敢冒这个险，只要顾清盛开口，那么自己就可以顶替洛昭昭，将前世的事情都顺到自己身上！ 像是下定决心，顾清盛刚要张开嘴巴，从肩膀处突然搭上一只手。 回头望去，一直没动作的许卿意略不赞同的看着自己 “我已算过，援军很快就到，现在就算拖着，也不打紧。” “郡主莫拿自己冒险。” 将他的手摆下去，顾清盛没有犹豫。 “不冒险，那些安稳日子还能过多久？” 留下这么意味不明的一句话，她起身刚要下马车 “我就是皇……” “我就是皇后！” 洛昭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将自己的声音盖住。 顾清盛啧了一声，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接着瞪了许卿意一眼，都怪老狐狸！ 循着声音看去，洛昭昭笔直的站在马车前，姿态面容都是一顶一的好。 看到她的面容，土匪们眼睛都直了。 这个样子，又和已经衣衫不整面容散乱的皇后成了很大对比。 首领这下不再怀疑了，对着那边的土匪抬抬下巴 “把她给我捆过来。” 两个土匪应声捆住洛昭昭带到首领面前。 将手里的皇后如破烂一样一把摔在地上，把洛昭昭一把拉了过来，刀刃对准她的咽喉 “好了，赶紧说，到底答不答应我们的要求？不答应就都得死在这里！” 看着洛昭昭被劫持，以及地上皇后感动的神色。 顾清盛非常郁闷。 其实也不怪许卿意，就是吃了上一世没来落佛寺的亏。 现在看来，只能另想办法。 她靠近白露，在白露身旁俯身说了几句，接着就看到，白露眼里闪过一丝惊诧，犹犹豫豫的看向皇后的地方。 “郡主，我觉得这样……” 白露话语有些迟疑，她一直很聪明，可是现在，却看不懂顾清盛想要做什么。 “白露！” 顾清盛沉声一句，声音放的很低，面容也严肃许多 “相信我，按我说的做！” 空气中似乎都沉闷了几秒，也是这一句话，让白露似乎吃了一枚定心丸，缓缓点了点头，接着警惕的看了前方的混乱一眼。 幸亏，那些土匪们的视线并没有停留在她们身上。 寻了个机会，白露悄悄从马车后面溜了出去。 “你又……” 顾清盛的一举一动都落在许卿意眼中，他能看出来，顾清盛打算冒险。 阻止的话语就在嘴边，他看向顾清盛，对方正侧面背对着自己。 帘子上还有大片血迹散发着血腥味，女子的侧脸在这帘子旁温柔细腻，一片细小的白色绒毛在那阳光透过的缝隙中温暖非常。 她十分注意外面的情况，卷曲美丽的睫毛微颤，眸光亮而耀眼。 许卿意说不出来了。 他缓缓低叹一口气，目光也低了下来。 罢了。 …… “快！说话！！” 首领又拿刀刃在洛昭昭脸上拍了拍，冰凉的触感激的她汗毛都不断竖起来，小腿忍不住的发抖，不过却紧紧抿着嘴唇，努力使自己面色平稳。 这等稳重大气，连顾清盛也忍不住啧啧称奇。 “我愿意，一个人承担，你放走她们，我一个人跟你们回寨子。” 洛昭昭声线微不可查的几分颤抖，她脸色苍白，一动都不敢动。 刀刃实在离她太近，感受着巨大的压力，洛昭昭生怕自己的言论让土匪们生气，继续说道 “你们劫我回寨子，可以以此来勒索皇……陛下。” “你当我们傻子呢！” 首领听完她说这些，眉眼一瞪，刀就向她脖子上横了横 “皇上怎么会受我们的勒索！今天的事情传了出去！他们肯定会派人来剿匪！到时候我们兄弟们一个都跑不了！” 第十六章 来了 “不是！” 感受着皮肤上微麻的疼痛，洛昭昭微睁眼眸 “所以，你们拿我当人质就好！只要我还在你们寨子里！陛下一定会顾及到我，不敢轻举妄动的！” “等拿到银子，你们就迅速逃离这个地方！” “如果！如果你还是不相信我！到时候如果陛下不来，或者晋楚出了兵来剿匪，你们完全可以杀了我然后逃跑啊！” 土匪们显然被这话动摇到，他们在京城当中有眼线，实行了这计划，到时候皇上怎么行动，他们都了如指掌。 如果真的派兵，大不了就杀了这女人逃跑，也没什么损失。 可是若是成功了，那等待他们的，就是数不尽的荣华富贵。 这一番言论下来，顾清盛总算知道，洛昭昭为什么受了那么大的功勋了。 本来只是顶替皇后成为人质，还不至于一家人都封官加爵。 厉害的就是她那张嘴，这是明摆着要为了皇后，为了晋楚牺牲自己，来拯救皇后和这群人，让皇上剿匪呢。 若不是顾清盛了解洛昭昭是什么样的人，她大概真的会相信这些，然后对洛昭昭感激涕零。 她的心中越来越冷，前世因为楚之耀的冷漠和洛昭昭的挑衅，自己都尽量避开这个女人，可是就算是这么警惕小心，最终也还是中了洛昭昭的套，损失了白露，自己也在楚之耀剑下惨死。 重来一世，还是会感叹。 洛昭昭，真的很聪明。 “国师，你怎么看。” 顾清盛突然转过头，饶有兴味的看着许卿意。 一个弱女子不顾自身安全拯救她们，以自身性命为筹码换的她们的安全，不知道他们晋楚出淤泥而不染的国师大人会是什么样的一个反应。 许卿意眉眼淡然，丝毫没有因为外面的喧闹有一丝情绪，那眸子平淡如水，不过脸上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听出顾清盛对自己发问，他才缓缓抬了抬眼眸，薄唇轻语 “聪明，需要适可而止。” “莫要一再贪心，否则得不偿失。” 顾清盛唇角含着的笑容微微一顿。 她有些心虚的将头转了过去。 这许卿意何许人也，洛昭昭什么想法和心计，大概在他眼里就如儿戏。 可是这些话，顾清盛却也自动代入了自己。 不过自己却已经无路可退。 “老大，我觉得这小娘们说的有点道理。” 一个土匪的声音猥琐的响起，他的眼神看着洛昭昭，欲望无法遏制，巴不得下一秒就把这女人带回寨子中，到时候想怎么样，可就随了他们的意了。 他的如意算盘打的正响，却听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划开风的声音！ “噗嗤！” “来了。” 许卿意慢慢睁开眸子， 土匪脸上的猥琐笑容还未散去，从胸口处突然一串血珠喷涌出来！ 眼睁睁看着那利箭从自己心口出的皮肉中旋转钻出，带着阵阵血沫。 巨大的疼痛侵袭大脑，他甚至没来得及喊出声，眸子里的光便乍然而灭，整个躯体都没有了声音。 重重的砸在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箭矢让所有人都愣了，首领眼睁睁看着那人被穿胸而死，血甚至差点溅到他的身上！ 反应过来的首领更加收紧了劫持洛昭昭的臂膀，双眼猩红的看着箭飞来的地方 “何人在放暗箭！” 话音刚落，空气中忽然闪过无数搭弦之声！那些官兵们身穿盔甲！纷纷举着弓箭对准悬崖下方的土匪们！ 一瞬间！从悬崖上方密密麻麻的无数官兵把他们包围！ 在官兵们身后，横七竖八得躺着本在山崖之上那些土匪的尸体。 首领脸色一变，不可置信的后退一步，面如死灰 “他们的援兵！怎么可能会来的这么快！” “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迅速放下武器！” 知府从悬崖上方挺着大肚腩，气喘吁吁冲着土匪喊道。 他的脸一出现，首领顿时气到五官都扭曲起来，不断跳脚 “你！狗老儿不守信用！竟在此毁你我约定！” 皇后和楚之耀都在这里，土匪首领里的话包含了太多意思，山崖之上的知府冷汗淋漓，甚至都不敢去看他们的方位就破口大骂 “你胡言乱语！劫道在先！伤害皇后在后！现在竟然还污蔑本官！来人！放箭——” 那些箭矢应声发射！ 山崖里回荡着凌厉的风声！ 索性她们这些女子都躲在了马车里，利箭也无法穿透马车厚厚的屏障！ 虽然害怕，可是安全。 洛昭昭没有那么好的运气，暴露在利箭当中，知府似乎也根本没想在意她的死活。 他已经打听道，现在土匪劫持的那女人是安阳巡抚的女儿，若是死了，也不会对他造成太大威胁。 不过，从刚才土匪劫持洛昭昭来代替皇后开始，或许所有人都忘了，皇后的存在。 顾清盛却是一直注意着。 在山崖角落那片岩石之后，一金色袍角正在发着抖。 谁能想到皇后竟然一人躲到了那大石头下面，现在也多亏这石头，为她挡去了大量箭矢。 首领与那些小土匪们确实不同，就算一直手里抓着洛昭昭，另一只手还能不断挥砍着空中飞来的箭，在他身边的其他人纷纷哀嚎倒地，只有他一人像是游刃有余的样子。 一阵又一阵箭雨后，土匪有伤有死，好不容易熬过去，眼里也都有了退意。 洛昭昭吓得眼神懵然，所幸在首领的身旁，只有一些轻伤。 楚之耀在援军到来之时就已经解开了绳索！箭雨结束后，躲在马车后面的他们便冲到土匪面前甚至不给他们一丝喘息的机会开始挥刀！ 战争未曾结束！皇后这时候终于露了头，她在那些混乱的人群中艰难爬着，本来一丝不苟的发丝早就凌乱不堪，身上充满血污看着狼狈至极。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再加上楚之耀的突然袭击，在承受重重一刀以后，首领终于大咳一口血甩开洛昭昭！ 冲着众土匪呼喊 “撤退！” 刚才他就算挟持着这个女人，那些官兵却丝毫也一点不在意这个人质， 第十七章 受伤 心中一股奇妙之感腾生，不过情况紧急，他没办法仔细想清楚，在慌乱的逃跑中，首领一眼督见了第一次被自己挟持的那个妇人，正一点一点往前爬着。 像是一根弦突然断开，人群中，一女子尖亮的声音穿过人群惊喜喊道 “太好了！土匪们逃跑了！” “多亏洛姑娘装作皇后将皇后顶替下来！我们才得救！那群土匪们一群废物！连谁是皇后都分不清楚！” “我们晋楚完胜！你们等着被剿匪！下等人们！” 其实现在一片慌乱，可是首领的耳朵却像是只能听到这一句一般异常清晰。 一字一句都在说着他的愚蠢。 诺大的山崖，无数土匪的尸体。 前方还拖着伤的弟兄们气喘吁吁。 他被骗了。 第一次挟持的那个女人！才是皇后！ 如果不是中途顶替了人质！现在陷入被动的就不会是他们！ 脑子都快要气炸了！ 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牙齿被咬的咯吱作响的愤恨声音，五脏六腑都因为突如其来的气恼而炸开。 怒气到了一种癫狂的状态，什么都顾不得的他，突然在地上捡起一把刀！ 顾清盛看准时机心下一横，一甩裙子往下跳去！ 许卿意也像是反应过来一般急忙去抓顾清盛，留给他的不过是一抹略带香气的衣角翩离。 “清盛……” 他呐呐喊一句，在这山崖中很快被湮灭。 “竟然敢骗我！” 首领举起刀，用尽全力朝着皇后的方向射了过去 “去死！晋楚皇后！” 因为用力猛然，所以刀的速度也十分之快！皇后停下身子，吓得瘫坐在地，呆呆的看着那刀朝自己飞过来。 “皇后娘娘小心！” 顾清盛惊呼一声，往前纵身一跃！ “噗！！” 后背那抹巨大的疼痛牵扯神经！ 几乎是一瞬间，她的意识就消散，最后一眼看到的，是皇后满是慌乱朝自己爬过来的身影。 幸好。 这个角度，正好能让皇后，看到自己替她挡刀悲惨下场。 “清盛！” 这次，顾清盛也听清楚了。 许卿意，在叫自己。 她甚至都来不及回头，看这国师是怎么是尸堆中过来的，便彻底闭上了眼睛。 在无数厮杀中方才赶过来的许卿意缓缓睁大双眼，眸里满是呆滞和不敢置信。 他亲眼看到那抹刚才在自己指尖擦过的白色衣裙被血染红，然后，那消瘦的身影，如一只蝶一般悄然陨落。 …… 整个身体都浸泡在酸疼以及火辣辣的撕扯中，就这样过了很久，顾清盛才有意识。 在睡梦中，她好像听到许多人在对着自己呼喊，后来，就变成了只有一个人的呢喃。 因为声音太小，听不太真切那人说了什么，不过一声又一声的“清盛”却是极尽温柔缠绵。 以及后悔。 睁开眼的一瞬间，从自己背部传来的疼痛就让顾清盛一下子吸了一口凉气！ 她趴在榻上，看着眼前肃静已及整洁的房间，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落佛寺的客房，而自己背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的极好，伤口虽痛，幸亏上面敷了草药，带着些凉意至少能缓解几分。 看样子，她们已经平安到达了。 除了自己不太平安。 十分艰难的转动着脖子，这才看到在桌边背对着自己的白露。 她的肩膀不断抽动，听声音像是轻微啜泣。 顾清盛心底又难过又有些愧疚。 让白露配合自己的计划，却没有告诉她，最终结果会变成这样。 如果白露知道她的这个想法，肯定就算拧死了也不会去。 “……白露。” 迟疑的开口，顾清盛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无比沙哑。 白露身形明显一震，抬起袖子用力擦了一把自己的眼睛接着转身快步跑过来 “郡主你醒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她红红的眼眶让顾清盛不忍去看，只能把目光偏到一边，心中羞愧越深 “我睡了几天？” “郡主，从到落佛寺，你已经睡了三天了。” 将一旁小几上的药端起来，感觉还带着些温热，白露才往顾清盛嘴边送了一勺。 汤药很苦，喝到嘴中又非常涩。 趴着喝汤药其实不太方便，那药几乎是喝一半洒一半。 她身体十分虚弱，连把药喝到嘴中都煞是费劲。 “皇后每天都来看您，今天也是刚走没一会。” “到了落佛寺以后，因为郡主负了伤，所以到现在都还没有开始祈福，都在等郡主您醒过来。” “这次您救了皇后一命，相信再回晋楚，也没有什么人再敢碎嘴议论您了……” 白露从开始给她喂药开始，嘴里就一直说个不停。 顾清盛没有看她，但是可以听出来她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声线。 一如既往的，在喝完药以后，白露往顾清盛嘴里塞了个糖块。 甜味把苦味都中和掉，白露转身将药盏放到桌上，背影有些萧索。 “白露，对不起啊……” 顾清盛终于说出这么一句。 那个背影也停住了。 半晌后，才见白露长舒一口气，没有回头 “奴婢去清洗一下。” 接着便出了房间。 听到门被带上的声音，顾清盛有些难过的把脸埋下去。 …… 顾清盛醒过来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落佛寺，前来探望的那些人差点把门槛踩破。 不过，除了皇后以外，其他人皆被白露一个个回绝掉了。 因为身子还特别弱，皇后跟她说话时，顾清盛也还有些昏昏欲睡。 当即看出了顾清盛的状态，皇后也不多留，对她而言，顾清盛能醒过来，就是最好的事情。 皇后走后，外面天色也晚了许多。 喝了汤药以后，她也恢复了一些精神，在用晚膳之时，这才对白露问出自己心里的那些疑问 “我当时受伤后，那些土匪怎么样了？就那么跑了吗？” “还有……” 她沉吟一阵，当时最后自己迷迷糊糊的，好像听到许卿意在叫自己。 “国师呢？国师怎么样了？” 楚之耀不来看望自己也就罢了，怎么一天了，都没听到许卿意的消息。 难不成也是在生自己的气吗…… 第十八章 步步错 顾清盛没有看到，在她问出这问题的时候，白露的表情不自然的懵怔了一下，接着语气就带着犹豫 “那些土匪……那些土匪……” “那些土匪……” 替顾清盛盛粥的手都有些发抖，白露眼里一闪而过一丝害怕，突然对着顾清盛笑笑 “这两日我也没见到国师，这落佛寺毕竟是国师从小长大的地方，应该来了以后还有很多事情做，这才忙了些。” “不过，郡主的膏药，还有草药，以及滋补之物都是国师派人送过来的，等国师有空肯定会过来看郡主的。” 白露这话把顾清盛憋了憋，她咳嗽两声，对着白露瞟了一眼，张开嘴巴把喂到嘴边的粥慢慢喝下去 “我没有想过让他来看我，就随口一问。” 今天是她醒过来的第一天，到了下午，斜靠在金丝靠垫上，避开伤口勉强能轻微活动。 伤口很深，也幸亏这两天处理的好，没有什么发炎的症状。 用完晚膳后，白露就退了下去。 顾清盛躺在铺了三层褥子的榻上，望着窗外有些凉的细细弯月，感觉到若有若无的一丝困倦。 她微阖的眼睛也有了些亮光。 遥记前一世，这等弯月也曾出现在将军府那抹小小的木窗外。 一柄团扇一壶茶，当时的顾清盛能在窗边看这月光看一夜。 想起自己这不堪回首的前半生，想起惨死在棍棒底下最后连下葬都没有的白露。 想起在端王府时，那颗对楚之耀的炙热之心。 当时的她孤独到骨髓都在发冷。 一步错，步步错，诺大的将军府，连她一捧骨灰最终都没办法装下。 大概在这种情况下，人总是喜欢想一些可有可无的事情。 静谧的夜中多的是一丝虫鸣之声，夜已深了。 落佛寺正殿当中，佛陀金像威严肃静。 殿中只两旁点着两支红烛，燃了大半，落下滴滴烛泪。 木鱼声在诺大的房内回响着，坐在蒲团上的和尚面色苍老身板却挺直，周身一股威压，嘴里念念有词。 站在门口的小和尚看了一晚高高挂起的月亮，轻轻推门进去 “静缘师父，夜深了。” 木鱼声不停，静缘一副安然模样，直到将那片经书颂完才停下。 他双手合十起身站立，对着佛像道一声 “阿弥陀佛。” 这才转身看向小和尚 “听说，今日长乐郡主已经醒了？她身体如何？” “是。” 小和尚答。 “听郡主的丫头说，郡主已无大碍，就是身体还有些虚弱，已经能正常进食一些流食了，伤口也在慢慢恢复。” 静缘睁开那双黝黑黯然的眸子，语气带些低沉 “那便好。” 手执三根长香，在一旁的蜡烛中点燃 “明日再送一些补药过去，这几日伤口在恢复期，算是比较重要的阶段，送一些药性温和的。” “是，师父。” 小和尚刚回完这句话，外院矮墙之上，几片瓦片从院墙上掉下来得声音十分清脆。 下方是石子路，瓦片掉下来在路上都摔了个粉丝。 不知从哪里吹来的一阵风将红烛吹的晃悠几分，静缘淡淡的向外看了一眼 “国师呢？” “不知。” 听到小和尚的回答，静缘将手中的香插入香谭当中，闭上眼睛 “补药，不必再送了。” “是，师父。” …… 到夜中的时候，顾清盛起了烧。 这么重的伤，有这种情况也是意料之中。 白露就在外面的小房中守着，随时等着顾清盛的呼喊。 像是一把火，将她烧的瘫软，四肢都没有办法再动弹。 因为几声轻微的咳嗽将她的心肺也牵动，一股疼痛从心底直窜上来，下意识的，顾清盛想痛叫出声，嗓子里却没有一点力气，发不出来一丝声音。 “白露……” 强迫想让自己睁开眼睛，从眼睛周围一片麻痛和灼烧感，让她根本没有办法视物，只能迷迷糊糊将眼前的东西看个影子， “白露……白露……” 她又呼唤几声，眼前慢慢出现一个白色的身影。 那身影带着一点凉意，还有一丝从外面带回来的露水味道。 这股凉让顾清盛喟叹一声，往他身边靠了靠，因为眼睛太过于难受索性就直接闭上，倚在那人身上。 “你这么晚了，去哪里了……我叫了你好几遍……” 这虚弱的声音让人影微动，接着一碗水递到了顾清盛的嘴边。 抬起手来去接水，在碗沿却与几根手指想碰，滑腻细润的感觉从掌中就转，未等顾清盛再多感觉几分，那手指就像是触电一般急忙收了回去。 “你躲什么……” 顾清盛差点没端住那水洒了出来，稳住自己的手后才缓缓舒出一口气，喃喃一句开始慢慢喝起水来。 似乎是因为她下一秒就要瘫倒的那股无力感，人影犹豫一阵，从她手中接过那碗水，十分小心的喂着顾清盛。 闻到了那股若有若无的檀香味道，和在马车当中，闻到的那个味道很像。 水是清水，喝完以后顾清盛却感觉好了很多。 她被人轻轻放下转了过去，似乎是怕她平躺着会挤压自己的伤口。 可是就是这个动作，恰好让顾清盛背对着那人。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人影也不急躁，就坐在榻边，用沾了温水的帕子给她擦拭写额头的细汗。 动作十分温柔，像是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一般。 在这安抚中，顾清盛心中也舒畅许多，缓缓闭上眼睛。 听见顾清盛浅浅的呼吸声，人影呼出一口气，像是放下心来。 又将手探到她的额头上试了试。 虽然还是有热，不过有要退下去的迹象。 将手伸了回来，人影十分小心的起身，生怕吵醒顾清盛。 正当他转身要走的时候，衣袖突然被狠狠拽住！ 他一愣，回头看去。 榻上的顾清盛还是背对着自己的姿势，不过在外侧的那只手却是伸了出来紧紧的攥着自己的袖子，指节都有些泛白。 因为这动作的幅度之大牵动了伤口，顾清盛顿时被疼的大汗淋漓 “国师……都来了这么久了，确定不跟我……说句话再走？” 第十九章 我没有颜面 她大口大口喘着气，将头十分吃力的转了过来露出苍白的脸色和被烧的通红的眼眶。 明明知道她是生病了，可是这个样子，竟无端让许卿意生出她在委屈的感觉。 反应过来以后许卿意坐下，将顾清盛的手拽了拽，却发觉对方根本纹丝不动，一双眼睛里满是倔强。 “我不走了。” 许卿意看出顾清盛心中所想，拍了拍她的手背带有一些沉声抚慰之意，这才让顾清盛把手慢慢放松下来。 将顾清盛转过来，许卿意替她掖了掖被子 “郡主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我，从未睡。” “那又是，什么时候发现是我的？” 顾清盛喘了几口气，以此来缓解胸口处的淤堵感觉，皱着眉头看着许卿意 “从刚开始，你出现在我视线当中之时。” “我说……咳咳！咳咳！” 一阵猛烈得咳嗽简直就要要了她的命一般，伤口揪心的疼痛。 赶紧替她舒着背，许卿意抿紧嘴巴脸色难看。 “郡主不说了。” “你现在还在发烧，伤口也没有好，等好了以后再说也不迟。” “微臣不会跑……” 他说话的语气有些急躁，这等情绪是顾清盛从未在许卿意身上感觉到的。 晋楚谪仙许卿意，原来也有人的七情六欲，知道担心别人吗。 知道了这点，顾清盛心情好了许多，连带着伤口也没有那么疼。 “你，为什么……” 顾清盛很想问，为什么许卿意没有在白天的时候过来看自己。 也很想问，那个时候，他叫自己的名字，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可是所有的话语，都在她看清许卿意发红的眼眶时心中一紧，再也问不出来。 “我没有脸见郡主。” 许卿意坐在榻边，两个人的距离明明这么紧，只需要顾清盛稍微扬头，都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可是却感觉离他很远。 “王爷拜托我保护郡主，却还是让郡主受了这么重的伤。” “所以，我没有颜面，在郡主清醒之时来看郡主……” “你可真是死脑筋……这个是我的计划，跟你有什么关系……况且我伤到的是后背，我有特别计划过……不会是很重的伤。” 就算顾清盛撑起精神来说这些话，许卿意依旧低着头。 她现在的意识不清醒，眼神都透着混乱，大脑也很沉，这烧简直侵害到顾清盛的身体深处。 两个人谁都没有讲话，只有顾清盛沉重痛苦的呼吸声十分明显。 第一次见到许卿意愧疚的样子，顾清盛心中高兴是高兴，却并不喜欢看。 不管是在前世，或者今生，许卿意在他眼里都应该是受人膜拜的，是晋楚所有女子眼里的光。 前世的她在白露死后更加不喜欢出门。 夜里的时候她看月亮，白天的时候，她就去国寺课当中，听许卿意讲法，那经书词文繁孺，年幼时听只觉无趣。 或许是经历的多了，也或许是因为这是在许卿意嘴里讲出来的。 在听下来，却是让她心安的多。 那课堂之上无数贵女妇人，每次来都是人满为患。 乌压压的人头中间坐着许卿意，当时的他比现在要更成熟一些，不过也是那些岁月，增添他如画一般的容颜更有味道。 也正是这样的他，从来没有给过角落的自己一个余光。 就像是，高高在上的天神。 当时的顾清盛觉得，就算是触摸，都污了这尊神灵。 不能，让他露出如此痛苦的一面。 她的睫毛微颤，沙哑着嗓音对许卿意道 “国师，你将头低一些，我与你……说个事情……” 许卿意这才微微抬头，接着根据顾清盛的指示俯下身去。 两个人越来越近，顾清盛炙热的呼吸喷洒在许卿意的侧脸上，酥麻的感觉直入心底。 将眼眸里更深的东西隐藏住，许卿意将自己发抖的手指微蜷，接着一双手就攀爬到自己肩膀之上。 女子的发香体香混合在一起，撞到心中敲起十分大声的锣鼓。 “我啊……” 猫儿嘤咛一般的声音，在许卿意的耳廓边环绕 “也是一直，将国师大人当作不可亵渎的神只，心中喜爱……也是当时那段，枯槁岁月里，唯一的信仰……” “国师大人不要因为我的事情……忧虑至此……”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呼吸也越来越沉，接着悄无声息的便睡了过去。 双手还无力的搭在许卿意的肩膀上，顾清盛红色的眼眶还未平复。 许卿意保持这个姿势许久。 一字一句，都若一根根粗壮得绳索将他的心捆的老老实实。 不断收紧，放松，接着撕碎，拼凑。 巨大的情绪袭来，他也只是掩盖住自己的眸子，小心翼翼的看了顾清盛一眼，生怕眼前的景象是假的。 伸出的手在顾清盛的脸颊边停住，许卿意的呼吸都屏住，颤抖得摸着顾清盛的脸颊 “我也是……” “有心仪之人的，郡主……” “就算，你是烧糊涂了，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请允许，我将这一刻，当作真实的……” 夜中有人低语，窗外梨花混杂着月光，簌簌的洒了一地。 …… 醒来的时候，桌上放着一碗十分清淡的鸡汤，上方的鸡油已经被漂干净。 鸡汤里面放着几味补药，还袅袅升着热气。 昨天晚上，似乎…… 许卿意来过了？ 具体发生了什么…… 顾清盛想破了头脑也没办法想起来一分一毫。 联想到自己昨天夜里起烧，其实记不得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白露推门进来，脸上带着一些笑意，看到顾清盛清醒的样子笑意更深一分 “郡主，你醒来的正好，刚熬好的鸡汤，快趁热喝了补补。” 被白露打断思绪，顾清盛这才想起来，她们是在落佛寺里。 那面前的鸡汤就有些古怪了。 “白露，你这鸡汤，是在哪里弄来的？” 落佛寺是苦修的地方，就连皇后在这里，也被规定只能吃素食，她现在虽然受伤，却不相信那些和尚能为自己破例。 如果不巧，再被许卿意看到了…… “不行不行，白露，你赶紧将鸡汤收起来。” 第二十章 鸡汤 白露端着鸡汤的手停住，看到顾清盛有些慌乱的表情破涕为笑 “没事的郡主，这是住持同意的。” “他们说，郡主现在受伤，确实是需要补补的。” 将鸡汤递到顾清盛嘴巴旁，顾清盛还是有些抗拒，将信将疑的问 “真的吗？” 她可没听说落佛寺有这个先例…… 盯着白露看了很久，顾清盛将鸡汤接了过来 “没事你先下去，我一会喝。” 瞧见顾清盛一脸笃定，白露犹豫道 “奴婢还是看郡主喝下去再走……” “我想一会再喝。” 顾清盛道， 她揉揉自己的眉头，看着自己面前的白露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可是那样子又让她说不出来。 白露揪着自己的裙摆，似乎十分紧张，刚想继续开口就被顾清盛打断 “不要再说了，白露，今日你怎么这么磨蹭。” 平日里白露对自己关心是关心，可是一直秉着她说一不二的原则，什么事情只要自己说了一遍就不会有重复第二遍的前例， 说完这话，白露的脸色变得苍白，这才不情不愿的退了下去。 待白露出了门，顾清盛看了一眼碗里的鸡汤，犹豫一下，还是将它尽数倒进了一旁窗户的花盆当中。 鸡汤的残渣在那花泥土的周围，不断散发着香气。 如果这鸡汤是白露在伙房里炖的，那就一定会被人看到，到时候万一有人找过来，花盆里的残渣能证明一切。 她对于落佛寺的规矩还是十分信仰的，如果不是许卿意和住持亲自传人带话，心中对这鸡汤还是抗拒的。 …… “没看到？” 帘子中一男子刀刻一般的侧影，手里把玩着一盏酒杯，语气似笑非笑。 而在帘子外，一蒙面女子跪在外面低着头，颦着眉头，话语迟疑 “是……郡主好像不愿意喝那碗鸡汤……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怎么可能。” 男子轻嗤一声 “那鸡汤又不是我们熬的，她怎么可能存疑？这顾清盛总不可能与那个人还有仇？” “我废了很大功夫才让人做出了这一顶面具，结果还失败了，看来还是不太完善。” 那人沉吟一阵不再讲话，女子猛然把头磕了下去，浑身颤抖 “请主人责罚，卑职办事不力……” “浪费了第一张面具不说，任务也没做成……” 这女子的反应极快，磕下的头颅在地上甚至都流出了一些血液。 颇有种识时务者为俊杰的样子。 男子也十分满意，点点头并没有半分不悦 “很好，下去，你继续完成任务，下次我不想再听到失败二字。” “是。” …… 落佛寺的位置处在山谷之中，到了傍晚的时候就起了雾。 顾清盛还是那副神情厌厌的样子，所以今日白露也将所有的看望都推脱了。 给顾清盛喝完药，白露替顾清盛掖好被子就退了出去。 临出门之时，顾清盛叫住了她 “把今天那鸡汤的盅收下去。” 因为顾清盛背对着白露，没有注意到白露征愣的眼神，将那盅拿了起来看了看，白露刚想出声，脑子里却突然想起今天早上发生的某件事情，顿时嘴巴一闭让小盅收起来 “是，郡主，奴婢先退下了。” “有事您叫奴婢。” 一些雾气从窗户的缝隙中缓缓飘了进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窗台上的那盆花好像没有什么精神。 她小睡了一会，因为背部突然的钝痛睡了没有三刻就清醒过来。 睁开眼时，一抹白色的身影站在那窗台的花盆之前。 许卿意月牙色长袍几乎就要和这些雾气融在一起，他身姿卓越，一只手扶住那花苞，眉眼微微皱着，淡红色的嘴角紧抿，模样十分专注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细白的手指与花的红相交映的更好，有一股很刺眼的美感在夜中绽放。 顾清盛没有惊讶，抖了抖眸子，沙哑着声音小声问道 “国师总喜欢半夜来访，这是真不拿清盛当外人了。” 她的声音在这安静的气氛中像是带了一点小小的情绪，许卿意从沉思中抬起眸子，坐到榻边 “你醒了？今天感觉怎么样？” 给顾清盛调整到一个相对于舒服的姿势，许卿意的眉眼认真且温顺。 虽然顾清盛很想问问昨天晚上两个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看许卿意这清冷的样子，便是没什么大事了 “除了有些痛，其他倒是还好了，托国师的福，我这背上的伤口好的很快，不知道是不是落佛寺的草药显灵，昨日头还有些晕晕乎乎，今天倒是清醒了许……” 顾清盛一味的说了很多，可是还没等她说完，一只冰冷的手就探上自己的额头，许卿意清淡的香气萦绕在鼻尖。 他似乎并没有因为这动作过于亲密而感觉到什么不妥，反倒是眉眼淡淡状如平常。 这让一开始因为许卿意的动作差点咬掉舌头的顾清盛十分心虚，咽了口唾沫接着垂下眸子。 “今天没有在起烧了，看来伤口在慢慢好转。” 他这才将手抽了回去，不明意味的对顾清盛发问道 “为什么没有喝鸡汤？” 鸡汤…… “原来那鸡汤真的是你同意的。” 顾清盛心中这才放了心，眼神一片清明 “我想着这落佛寺似乎规矩森严，应当是不允许在这里喝鸡汤的，那今天早上那碗鸡汤是你送的？” 许卿意点点头 “是早晨的时候，我送进来的，不过你没喝，也就罢了，后面还有谁进过你的房间？” 得知是许卿意送来的鸡汤，顾清盛竟然出奇的有些遗憾。 好不容易碰上国师大人破坏规矩的一次，竟然因为自己的胡思乱想而破灭了，再回答许卿意话的时候就有些纳闷 “哪有人再进来，后面就是白露一人在照顾我了。” “她中间还规劝过我让我喝那碗鸡汤，但是当时的我担心挺多，怕被国师大人发现再给我赶出去，所以才没喝，这样看来就有些吃亏了。” 说完这些，许卿意很久没有说话，像是刚才在花盆旁边一样的沉思神色。 第二十一章 送给你 感觉出来许卿意好像有些心事，顾清盛索性也就闭了嘴巴不去打扰他。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顾清盛的眉眼都带着些疲惫和困倦之时，许卿意才慢慢说话 “今后这个时间点我会过来给你送鸡汤，就不要在白天喝了，除了我以外，任何人白天给你喝的补药或者吃食都不要接受。” “落佛寺的饭菜都是由专人试毒验毒然后送到每个客房里去，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将桌上的食盒打开，露出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跟白天的那碗一样，鸡油被漂的很干净，不会有浮沫。 “这里面我放了一些药材，对你的身体是有好处的，先喝。” 这三更半夜，姣姣明月一般的国师将一碗鸡汤放在自己手中，场面怎么想怎么奇怪。 既然是许卿意亲自给自己的，那心里也就无需担心，一口一口将那鸡汤抿了下去。 收好汤碗，许卿意便不多留，却还是看了顾清盛很久，不知道在犹豫什么。 最终从怀里掏出一小小的黑色陶笛递给顾清盛 “这个送给你。” 他说完，走的步伐十分快速，甚至都不等顾清盛再问些什么。 等许卿意走了很远以后，顾清盛才回了神，手里的黑色陶笛笛身黝黑，在夜里透着诡异的光芒。 这笛子比一般陶笛要小很多，看上去除了颜色形状特别一些倒是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想了想，顾清盛就将笛子放到了枕边，沉沉睡去。 而在顾清盛睡熟以后，在她枕边的笛子似乎不着边际的动了动。 又过了几日以后，祈福大会开始，本来皇后还想等顾清盛好一些再进行，不过静缘住持却是不太赞同。 一是因为祈福大会也是需要合适的时辰和日子，这几日日子恰好，再拖下去不知道就要到什么时候。 二是顾清盛虽然救驾有功，不过现在毕竟还在伤中，满身血气前来祈福，唯恐会冲撞到佛祖。 这也很好解释了为什么在路上许卿意不愿意出手的原因。 因为怕顾清盛会多想，所以皇后对她好一番解释。 其实这根本就是多虑，在顾清盛房间这个位置，正好能看到祈福大会的高台，所以也不算错过。 不过另人意外的是，这次进行祈福大会的，竟然不是许卿意。 往年都是许卿意亲自住持祈福大会，所以每次来落佛寺的贵女们都挤破了头。 这次换了人，肉眼可见的台下那些姑娘们都神情颓废，连跟着静缘一起诵经的时候都语气嫣嫣。 顾清盛听的无趣，打了个哈欠，对着白露随口一问 “怎么这次不是许卿意？他去哪里了？最近好像很少见到他。” 本来是顾清盛的无心之举，可是她却发现，在说完这句话以后，白露竟然紧张起来。 她说话都有几分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什么来。 顾清盛这才想起来，最近几天跟白露提许卿意，她好像一直是这个反应，心中起疑，不过也就没有多问。 在姑娘们的哈欠声中，祈福大会结束。 类似这种祈福，还有五天才能完成，顾清盛的伤还未大好，一伙人可能要住的更久一些。 因为最近几天的修养，顾清盛也终于能下床走一些路了。 祈福大会刚结束，就有人前来探望，本来还想继续回绝，但是在看到来人后，白露沉默了。 她只思考了一刹那就回屋去对顾清盛禀报。 而顾清盛听到这个名字后也愣了 “洛昭昭？她怎么会来看望我？我都不认识她。” 要说认识那也是前世的事情了。 这突如其来的探望就连顾清盛都没有想到，她轻嗤一声，洛昭昭做事从来都有自己的目的和用意，估计，这次也不例外。 “奴婢也不知道，不过看郡主好像对洛姑娘很在意的样子，所以奴婢便想着跟郡主说一说。” “洛姑娘带了很多礼品过来，模样也是一顶一的诚心，怕不是想通过这次看望与小姐结识？” 结识？ 听到这两个字，顾清盛甚至都想翻白眼。 就洛昭昭那个德行？ “这个洛姑娘可不是一般人，好了，请她进来。” 洛昭昭被请进来以后笑的十分温婉。 把礼物一件件都放到了桌上 “参见长乐郡主。” 那礼数周全的样子一点都挑不出来毛病。 “起来，坐。” 她倚靠在一个小几边，同样也笑意吟吟的看着洛昭昭。 这等会面，前世有无数次，但是自己，总是处于被动的那方。 在小几对面做好，宝蓝站在洛昭昭身后，一脸温顺，但是总让人感觉有股怨气。 两个人谁都没有开口，空气中的静谧竟生出一丝寒冷。 顾清盛不急，看着自己涂满粉红色丹寇的指甲看的认真。 最后还是洛昭昭先开了口 “郡主，伤势可好些了？” “这段日子我也在养伤，所以没来得及第一时间赶到郡主这里看望，还请郡主不要怪罪。” 在当时的战争中，洛昭昭也受了伤，所以这番说辞也十分恰当。 “已经没事了，劳烦洛姑娘挂念。” “倒是洛姑娘伤好以后第一时间过来看望我让我好生惊喜，没有记错的话，洛姑娘和三公主的关系很好，而洛姑娘也看到了，三公主对我可能是有几分厌恶的，不知道这次洛姑娘前来看望我，若是传到公主耳朵里……” 顾清盛扔下一个炸弹，其实说这话是有双层意思。 洛昭昭来看望她这个事情，最后不管怎么样，都会传到顾淼耳朵里了。 对于顾清盛这么说话，洛昭昭表现得非常淡定 “三公主还小，孩子心性，我这次来看望郡主，一部分也是代替了公主前来看望，还是希望郡主和公主能早日重归于好。” 一推一挡的，两个人都在试探对方，顾清盛心里好笑却一部分也是感叹。 如果自己前世能有洛昭昭一半聪明，最后应该都不会落到那个下场。 事到如今，她也不想再虚与委蛇下去，昂了昂头道 “洛姑娘今天来找我，恐怕还有别的事情。” 第二十二章 自导自演 “郡主是个聪明人。” 洛昭昭莞尔 “我最喜欢的就是跟聪明人打交道。” 她说完便回头，从宝蓝手里接过来一个红色的香囊。 顾清盛一开始还有些不解，不过在洛昭昭从香囊里拿出那根钗子时便心下了然。 那是一只猫眼琉璃钗，材质品级都极好，不过款式简单，现在晋楚的官家女儿们早就不喜欢这种款式。 不过，像这类普通的钗子，品相如此好，一般人家肯定不会用。 这钗子适合的是，身为奴婢却沾活不多，身居高位如主人手足的这种身份。 比如，白露。 在看到那钗的时候，白露没有任何表情，仍旧站的笔直表情肃穆。 “洛姑娘这是……” 顾清盛似笑非笑，将那钗子把玩在手中看了半天。 “郡主何必要装糊涂。” 没等洛昭昭说话，宝蓝冷冷开口 “这根钗子，是在山崖之下，那队伍之后的一块巨石后面发现的，而郡主你说巧不巧。” 她讥笑一声 “当时因为人群中的那一句话，皇后遭劫郡主受伤，我们家姑娘也受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将养好几天都没有恢复，可以说，那句话就是惹了一切的罪魁祸首。” “事后，我们去那人喊叫的方位去找，正好找到了这根钗子，多人询问以后才发现，这是郡主身边的贴身丫鬟白露的钗子。” 下面的话宝蓝没有再说，反倒是洛昭昭十分淡定，抬抬慵懒的眸子，语气纵是冷然 “郡主，你这一出自导自演，真是对自己十分狠心。” 场面一刹那的安静， 就算被洛昭昭看破一切，顾清盛都没有表现出一丝慌乱，她接着挂起笑容，对白露问道 “白露，这是你的钗子吗？” 白露低头 “不是奴婢的钗子。” “好，那当时那句话，是你喊叫出声的吗？” “不是奴婢。” 白露又答。 听完这句话，顾清盛顿时将手里的钗子扔到小几声，那钗子滚了几滚到了洛昭昭的手边 “你们可能误会了，我的婢女说，这不是她的，她没有喊叫。” “两位还有什么疑问？” 就算顾清盛这么走了个过场，不过话里话外表现的其实就已经接近承认的意思， 还大有一副“就算是我干的，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态度。 宝蓝气的五官都有些扭曲，但因为洛昭昭在前面挡着，最终也没有控诉出声。 沉思一阵后，洛昭昭没有去质问顾清盛，反倒是叹口气道 “我自以为这是第一次见到郡主，从前也跟郡主没什么交集，不过从第一次见到郡主起，便感觉到郡主似乎不太待见我。” “这晋楚人心叵测，郡主也是聪明人，到处树敌，可不是一个好的征兆。” 顾清盛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洛昭昭竟然对自己求和。 她大有一副见了鬼的架势，不过意识到现在这个情况自己这样可能不太妥当，又赶紧把面色收了收 “洛姑娘。” “你要知道，可能有的冤仇，上辈子就已经结下了。” 说这话的时候，顾清盛脸上挂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无端的带一些寒意 “也或许是，我就是单纯的讨厌你，或许是我们八字不合，管他呢，总归，我不喜欢你。” 微眯着眼眸，顾清盛身上突然爆发出一股十分逼迫的气势。 前世的她上过战场负过伤，做过俘虏逃过亡，身上所经历的已经非一般姑娘家能比较，更何况现在的洛昭昭才只是一个巡抚嫡女的身份，根本就没被人捧的那么高。 用气势压倒她，简直易如反掌。 洛昭昭看着顾清盛的眼神清透明亮且尖锐，她的眼睛一直都是这样，像是要把人心里最坚硬的外壳剥开看看里面最深处的东西。 “是这样啊。” 半晌，在顾清盛坦坦荡荡的神色中把眼神移开，洛昭昭站起身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对着顾清盛露出刚开始那温柔的笑容 “那今日就当我没来过，祝郡主早日好起来，昭昭先告辞了。” “不送。” 顾清盛道。 洛昭昭走后，桌上的猫眼琉璃钗放的随意。 她似乎根本没有想过把这个东西拿走，这等把柄在洛昭昭眼里不值一提， “这是觉得，就算没有这钗子，自己也能跟我斗上一斗吗。” 轻嗤一声，顾清盛打了个哈欠。 白露把钗子收了起来 “待过会奴婢熬药时就把这钗子用火烧了，那洛姑娘看着温柔可人，但是只听这几句，奴婢就发现，她心气高的不行。” 难为白露能只听洛昭昭的一番话就知道她是什么人，不过洛昭昭令人惊喜的地方可多着呢。 “烧什么？这么好的钗子烧了多可惜。” 顾清盛笑笑 “她把钗子留下来，就笃定了我们两个斗不过她，你要是在把这东西烧了，那我们多没面子？” “你就带着它，天天带着它在她们面前晃悠。” 气不死她们，也膈应死她们。 …… 接下来的几天，顾清盛没有再见到许卿意的面，不过每次自己醒过来，桌上都会出现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 许卿意应当是跟白露打听过自己的喜好，所以熬的鸡汤从来不放姜丝。 她从小的时候习惯一直如此，关于姜一切的东西都不碰。 上次许卿意留给自己那黑色的陶笛她已经带在了脖子上，因为陶笛轻巧细小，所以平日里放到内衬也不会显得很突兀。 不知为何，几日没见到许卿意，顾清盛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外面的祈福大会这次全程由静缘师父住持，许卿意的行踪好像更加是个谜。 放下鸡汤的盅，顾清盛叹一口气。 这夜里还是有些凉，她只披一件兔绒斗篷，倒是单薄了些。 外面的月色被一些乌云遮盖，而从仅剩的那点月色当中，视线里好像出现了一个黑色的点。 点…… 她慢慢睁大双眼，眼看着那点离她的窗户越来越近！接着便看到了，从月光下一闪而过的银刃！ 身体比意识更快！顾清盛顿时扑倒躲开！从窗户处噼啪一声巨响！！ 黑衣人举剑破窗而入—— 第二十三章 受袭 大量的灰尘扬起！从灰尘当中，黑衣人的剑似乎劈中了桌子！一道长长的纹痕从桌上蔓延开来！ 顾清盛躲得及时！只有那斗篷被切掉一片，无数绒毛纷飞起来！ 灰尘渐落，她后背的伤因为动作太大而扯动，流了血水黏在衣物上。 巨大的疼痛让顾清盛狠狠咬着牙，趁黑衣人还没把剑抽出来，拼命挣脱往外跑去，大声喊着白露的名字。 “没用的。” 黑衣人挥挥面前的尘土，桌子已经劈成了两半，看着顾清盛逃跑的背影丝毫不急 “我在整个落佛寺都用了迷魂香，现在落佛寺已经没有人能赶过来了！” 原来如此！ 顾清盛咬着牙根，感觉到身体都在发软。 这黑衣人半夜袭击自己的客房，制造出声音如此大的声响，不管怎么说都一定会有人听到。 可是现在周遭一片安静，连声虫鸣都没有，这个迹象本来就不正常。 不过反过来想，落佛寺所有的房间都被这黑衣人下了药，那他到底是在落佛寺潜伏多久？！ 这个事情让顾清盛不寒而栗，什么都不顾只一味的往前跑着。 黑衣人的身形较为矮小，不过看着力气却是大的很，跟着顾清盛的步伐虽然纵容却不少力度。 “你……你……” 深知自己这样逃不掉，顾清盛大口喘着气脸色通红，后背已经被血浸了大片。 “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杀我！” “为什么？” 黑衣人停住脚步，语气哀怨中变得恶毒 “你可真敢问为什么！” 怒吼一声，他将手里的剑指向顾清盛 “我那些兄弟！要不是因为你！要不是因为你！” 这黑衣人说话的声音有一些熟悉，顾清盛努力搜索着自己的记忆，却见黑衣人又提刀冲了过来，拖着沉重的步子她又跑了几步。 似乎是因为看顾清盛逃跑的样子十分狼狈，黑衣人也很享受这个时刻，踩着从顾清盛后背落下的点点血迹一步一步的追上他。 如果没人来救她，那她今天一定是逃不掉。 既然逃不掉，那就只能…… 躲？ 脑中突然一根紧弦蹦开！ 在这落佛寺后山之中有一汪灵泉！泉水之中有一泉眼洞窟可以躲藏！ 对啊！ 如果躲进水中，这黑衣人想找就麻烦了！ 更何况自己现在受着伤，只要进入泉水之中，那里面的水回因为她的血而变得浑浊！到时候就更无法找寻！ 现在危机时刻，顾清盛没有办法再去仔细思考，这是她现在能想到的唯一能有些生路的逃窜方法。 夜中寒冷，顾清盛的状态岌岌可危。 她的步伐很轻很浅，每动一步都很痛苦。 黑衣人在后面跟着顾清盛，刀落在地上发出“刺啦”的刺耳诡异声。 而这个声音，让顾清盛彻底想起来了。 这个人，是在山崖下方围剿她们的山贼之一！ 心中越凉，趁着黑衣人一个放松警惕，顾清盛脚步突然快了起来翻身一跃到一旁的假山之后！ 大片草丛被压塌，那黑衣人也征愣在原地，不敢相信一个大活人在他的眼前不见！快步上前，望着被沾满血水的草丛咬牙切齿！刀刀坎碎那片草地！ 血迹一路延展越来越深，黑衣人浑浊的眸里更暗，跨过被他坎的一地狼藉的草地，嘴里念念有词 “我一定，不会让你逃掉……” 好歹将黑衣人甩出一段距离，顾清盛一刻都不停歇的往泉水的方向跑去。 她眼前一直发黑，下一秒仿佛就要倒下去，眼看终于到了泉水前，扒开这一颗颗矮树，脸上却还没来得及高兴，便是一闪而过的震惊和怨恨。 这瀑布从上方流下，每一颗水珠都沾着月光，轮到泉水当中一阵一阵涟漪。 整个泉水里一轮大大的月亮，顾清盛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乌云早就已经离开了。 而现在在灵泉当中，那男人身材健硕魁梧，每一块肌肉都恰到好处的完美，上身未穿里衣，背上的那些疤痕一条条都触目惊心，长发不断往下落着水珠，滑过他湿润的脊背。 侧脸如刀刻一般锋利英俊，可是那细长的眉眼瞟到人的身上无端让人心底生寒。 这个男人…… 楚之耀！ 怎么会在这里！ 顾清盛现在的发抖，已经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而发抖，还是因为再次见到了楚之耀，掩盖自己那想杀了他的冲动而发抖。 楚之耀缓缓回头，神态一副冰冷，看到顾清盛在这里丝毫不意外，勾勾唇讽刺道 “郡主现在就连窥我沐浴这种事情也能做出来？” 一时间，顾清盛心里产生了一丝犹豫，不过，从身后草丛里传来的悉索声音让她心中警铃大作！ 当即又往前一步，她看着楚之耀，皱着眉头话语十分冷淡 “闯进这里非我本意，也确实是无可奈何，楚将军若是看不惯我大可以离开，不要在这里进行无谓之争。” 她的这个样子落到楚之耀眼里满满都是讽刺，勾起唇来语气十分讥讽 “郡主这是换了作战策略了？” 不想与楚之耀多一言一语，顾清盛心中明了。 这次她们来落佛寺有楚之耀随身保护，今晚这小小的迷魂香怎么能难倒楚之耀？ 她最是知道楚之耀的本事，恐怕楚之耀是看发生轰动的地方是她的房间所以根本不想去管，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上。 尴尬算不上，只能说是心中如明镜一般。 眼看楚之耀根本没有打算出来，顾清盛也不再多强求。 后方黑衣人靠近的声音越发明显，这路如果不通，自己就真的保不住性命！ 考虑到这点，顾清盛脚步动了起来，在楚之耀平淡而嫌恶的眼神里，一头钻进了泉水当中！ 女子身着白色里衣，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幽香，她入水的模样似乎十分慌乱，待楚之耀看清之时，只留那里衣一角！ 无数水珠砸在楚之耀的身上，水花波及到了他的发丝，荡漾在水面之上，更给他的身姿增添一分英气。 没有预料到顾清盛这个动作，还未等楚之耀发声，黑衣人劈开树枝一步踏入！ 第二十四章 真没想到 一汪诺大的泉水当中只留一上半身赤裸的男子。 而男子身上强大的气势让黑衣人一下子发了怵。 这个人，他见过，在前两天的山崖围剿当中，就是这个男人，一人斩杀百余人，让他们损失惨重的罪魁祸首之一！ 顾清盛也是看重这一点，才顾不得楚之耀还在泉水当中就跳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在山崖之下，山贼们都曾经见过楚之耀的凶狠，当时那么多人都没办法将他压制的住，现在更别说只这一人。 虽然她跟楚之耀不共戴天，不过这丝毫不耽误自己拿楚之耀当挡箭牌。 另一方面，她若是在这泉水中受伤或者出了什么事，但凡她有一口气，也一定会将楚之耀拉下水！ 顾及到这一点，顾清盛也只能指望楚之耀能配合自己演戏。 “何人？为何在此？” 楚之耀率先开口，看着那黑衣人一派悠然自得，大有一副不将黑衣人放在眼里的姿态。 从刚开始的发怵，到现在开始揣摩起楚之耀的心思，黑衣人试探的举着刀，往前晃了晃 “你，快把那个女人交出来！” 黑衣人料定顾清盛在这个地方，不过眼前的男人很是难猜，当时在山崖下，能看出来他是留了后手的，但是那女人受伤的时候，这男人明明能够相救却并没有出手。 不止顾清盛在赌，黑衣人也在赌。 赌这个男人，对那个女人不甚在意甚至根本不管她的死活！ 在泉水底下的顾清盛捂住口鼻，氧气一丝一丝的从她口中溜走，听到黑衣人这么问，她的心都快跳了起来。 “哪个女人？” 不急不慢的，顾清盛听到楚之耀如此问道。 他的话语十分缓慢，中间还空了很久，说出的话语带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是一种十分深的笑容。 头脑已经开始发懵，顾清盛狠狠憋着，她感受到了楚之耀话里的戏谑。 楚之耀根本不想救自己，他只不过是想看好戏罢了！ 话语这么慢，不断的在拖延时间！楚之耀想看到的，是她在泉水底下，憋不住以后自己浮上去！ 紧紧闭着眼睛，前世一幕幕都浮现在自己的眼前。 但是，如果以为自己的毅力只有这么少，那楚之耀可是大错特错了。 “你不要装傻！” 因为楚之耀并没有表现出对自己有敌意，黑衣人的胆子也大了起来，挺了挺胸口 “那个女人受了伤，一定跑到这里来了，你把她藏在哪里去了！” “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女人。” 楚之耀一笑，这句话停了很久没有什么动静。 因为楚之耀没有动作，黑衣人也不敢轻举妄动，直到月色慢慢降落下去，楚之耀眉头上才终于有一丝不耐。 “我是真没想到。” 正当顾清盛终于坚持不住的时候，头皮突然猛然一疼！ 在水下，这疼痛更加明显，感觉头皮都要被那些发丝连着拽了起来！ 一声出水声在夜里十分明显，她青紫色的脸在呼吸到那口气的时候终于有了缓解，但是疼痛还是让顾清盛的脸色十分难看。 楚之耀拽着她的头发，满脸玩味，微眯着眼眸，不顾对面黑衣人的惊讶笑了笑 “郡主啊郡主，你难道是一条鱼吗？竟然能坚持这么久？” 努力睁开自己的眼睛，顾清盛眼里都是晦暗，用余光看着楚之耀，咬着牙根。 这个男人，果然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自己。 黑衣人愣了半晌，看到顾清盛这半天竟然一直在水里，不由一股寒意在心中直冒。 “你！” 他目光变得凶狠，举着刀冲楚之耀大吼 “把这个女人给我！我要让她生不如死！” 再次见到顾清盛，黑衣人的情绪更加激动，刀在月光下明晃晃的耀眼。 现在的顾清盛就如案板上的鱼一样任人宰割。 “我知道你是那天山崖下的土匪！但是那天我只是替别人挡了一刀！你们为何揪着我不放！” 还有！ 她挣扎着，用手去紧紧抱着自己的头皮企图让疼痛减少，冷冷看着楚之耀 “我对楚将军确实是做了很多出格的事情也对楚将军造成了很多麻烦！但是我做的这些事情罪不至死！楚将军何苦咄咄逼人！” 顾清盛确实不明白，她明明已经将自己隐藏的很好，为什么会成为这些人的众矢之的？ 当时的楚之耀对自己虽然不屑，可是碍于彼此的身份，也会尽到自己的职责，根本不用说现在这种对她的怨恨了。 这个认真模样倒是让楚之耀甚感有趣，没有回到顾清盛的问题，仍旧拽着她的头发，对黑衣人挑衅的看了一眼 “只剩你自己一个人，还不好好找个地方躲着，竟然还敢来寻仇。” “你是不是想要她？” 还剩一个人？ 心中一抹疑惑闪过，顾清盛来不及多想，楚之耀却更加加紧了力道，她轻嘶一声，麻木的感觉不断传来。 “就算只剩我一个人！我也要报仇！这个女人！这个女人！” 说到激动处时，黑衣人的手都在发抖。 一抹银色的光亮从楚之耀的指尖飞出。 只听嗖的一声，在黑衣人的脖子处却出现一抹水珠！ 他还保持着那惊恐的眼神，不过身形却已经倒下，死去的动作悄无声息。 眼睛睁的大大的，或许就算到死，黑衣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这突如其来的死亡来的太过于突然，楚之耀的手上还残存一丝水的痕迹。 顾清盛紧紧抿着嘴，嘴唇有些发白。 用水珠杀人于无形，难道这个时候的楚之耀就已经有如此内力了？ 这跟在山崖底下他对抗那些土匪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难不成，他在山崖下，刻意保留了实力？ 这到底是为什么？ 而且，明明刚才还让自己暴露在黑衣人之下，现在又把黑衣人十分果断的杀掉，重开一世，顾清盛还是猜不透，楚之耀的心思。 顾清盛警惕的看着楚之耀，却不料下一秒身形就被楚之耀猛然翻转，带起来大片的水珠！ 从自己脖颈间突然一只手紧紧的掐了上来！ 第二十五章 怪不得 顾清盛的身子一下子被抵到了墙壁上，楚之耀一点都没有手下留情，这碰撞让顾清盛差点一口血吐出来，伤口不可抑制的更加放肆流血。 他的毫不留情和力道在越来越紧的脖颈中体现的淋漓尽致，楚之耀的眼神发暗，看着顾清盛就如一只野兽看到了猎物一般。 “你是不是很好奇，郡主。” “我来回答一下你的问题。” 一边说着，另一只手钳制住了顾清盛的下巴。 带着满满的不屑，楚之耀笑着看着顾清盛的脸 “我就想不通了，我们晋楚的长乐郡主究竟有什么魅力，能把那高高在上的国师迷的五迷三道的。” “前两天对我还死去活来，转眼一天就勾搭上国师了。” “你可知道，那位国师，为了你将所有的土匪全部屠尽了！就因为你受伤！” “他的手段残忍到在场连尖叫都没有，那已经净了的白衣被血染透了！就在你晕倒的时候！” “这下，你知道，这土匪为什么追杀你了吗。” 就算缺少氧气，就算大脑发晕。 顾清盛还是愣住了。 楚之耀这些话，听起来是那么的陌生。 但是却又那么得让顾清盛心惊胆战。 她忘不了，在马车上，自己询问许卿意为什么不出去帮忙的时候，他清冷回复自己的那一句 “楚将军勇猛精进，自然可以拖到那个时候，出城时我已净身，沾染血迹，是为佛祖大不敬。” 是为佛祖，大不敬。 这句话现在听来，为什么那么让人心疼。 这么一个人，为她，为自己屠的白衣血红吗？ 这么一个敬爱佛祖之人。 泉水那么凉，凉的刺骨凉的心寒，凉的让顾清盛身上都打起了哆嗦。 那些穿堂风在她脑子里不断窜入，带过来那些许卿意的声音不断回荡。 顾清盛突然想清楚了。 怪不得白露遮遮掩掩。 怪不得，在这次祈福大会上，不是许卿意住持。 怪不得。 怪不得。 声音一句一句的，像是无数刀子在割她的心。 不理解，许卿意，为什么会对自己如此特殊。 想着想着，顾清盛的眸子有些湿润，她的瞳孔逐渐聚焦，看着面前的楚之耀那么刺眼。 “你永远，比不上许卿意。” 顾清盛淡淡吐字，每一个字都重重搭在楚之耀的心上。 她一直知道，前世的楚之耀对许卿意一直有敌意。 那是一种类似于嫉妒的情绪。 大概是男人的虚荣心在作怪，顾清盛心知却从不说。 像楚之耀这种人，背地里也给许卿意下过不少绊子，不过貌似都没有成功过。 从那时候，顾清盛就知道。 许卿意，不是个一般的男人。 到现在，她看着楚之耀的脸，突然就悔悟了。 “楚将军，你没办法，跟国师相比。” 这些话让楚之耀的手一下子收紧！ 他额头突然有青筋在爆起，看着顾清盛的眼里布满了血丝。 这是楚之耀压抑自己怒火的表现。 不过好在，他没有直接下杀手，还给顾清盛留了一口气，忽然笑的阴险 “那又如何？我现在回答你的第二个问题，郡主。” “你不是问我，你明明罪不至死，我为何对你要痛下杀手吗？” “因为我讨厌你，厌恶你。” “你每天在我身边转，做那些毫无意义的事情送那些没有任何花样的礼物，真是，太让人恶心了。” “你以为自己是谁？顾清盛？你不就是有个好的出身，你算什么？没有你那个爹，你根本什么都不是！仗着那些特权来对我行驶一些没必要的行动，我每次看都快烦死了。” “你到底算什么啊，顾清盛。” “我告诉你，在这个男人进落佛寺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 “后来包括他用迷魂香，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我知道他要杀你，我盼望他能杀了你，这样就省了我得功夫！” “可是！！” 他另一只手加持在那只手上，英俊的面庞变得狰狞，顾清盛脚步一下子噔直，双手甚至在楚之耀手臂上抓出了血痕。 “可是，他实在是太没用了，竟然让你跑到了这里，所以我把他杀了。” “第二就是因为，我看到你的时候，就想亲自动手了！” 顾清盛的背靠的墙壁已经被血水染红，那些血迹不断流到泉水里，没一会泉水就变得浑浊起来。 麻木疼痛冰冷的感觉一同袭来，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楚之耀已经不打算给她留活路了。 越到关键时候，她脑子里想的反而是更多平淡的场面。 想起自己那半天喝的那碗热腾腾的鸡汤， 想起许卿意的肩膀，和他怀中那幽谧的香气。 如果还有机会的话…… 如果…… 她的眼皮越沉。 死亡的感觉其实很早就已经熟悉，不过顾清盛这次心里却没有了怨恨。 可惜的是她没能报仇，却再次死在楚之耀的手中…… 脑中乱七八糟的情绪越来越多，正当所有的情绪都要被一股脑侵袭的时候，面前楚之耀突然眉头一皱双手一松！ 一声石子撞击的闷响声在楚之耀身后响来！ 他吃痛放开顾清盛，回头一看，自己的下背位置因为那颗石子，竟然已经凝出血迹正在不断往下流淌。 顾清盛瘫倒在泉水中，这个地方是浅水，她半边脸没在水中，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刚才将死之时的感觉太心惊胆战，导致顾清盛竟然一时间没办法动弹！ “谁！” 楚之耀气极，看向石子飞来的地方 “是谁在背后搞鬼！！” 如往常的几次一样，顾清盛的眼睛里燃起来点点星光，她以为，是许卿意又来救自己了。 直到静缘那沉稳的脚步迈了出来，顾清盛眼里的光又逐渐弱了下去。 “楚将军，阿弥陀佛。” 静缘缓缓道。 看到静缘的身影，楚之耀的眉头微不可查的跳了一下。 来谁不好，非得来这个老狐狸。 “静缘大师，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楚之耀皮笑肉不笑的对静缘说道。 心中暗骂那个死去的黑衣人，连迷魂香都放不好。 第二十六章 解救 静缘的眼神给到了地上黑衣人尸体，接着看了看还泡在河中身受重伤的顾清盛，这才幽幽对楚之耀道 “楚将军，佛门净地，杀生不妥，杀人，更不行。” 在说后面几个字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顾清盛的错觉，她仿佛感觉到一种十分强大的压力。 接着看向楚之耀，果然。 楚之耀的脸色很黑，这股压力，不是错觉。 静缘的实力，深不可测。 “静缘师父可能是误会了。” 对着静缘作揖，楚之耀仍旧走的客套话 “是因为这黑衣人追赶郡主，我将郡主救下了。” “这才失手杀人，一切都是意外之急。” 就算自己伤害顾清盛的事情被静缘抓个正着，楚之耀还是撒起谎来。 他料定静缘会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自己是跟着皇后前来，保护这些女子的生命安全，所以他这个理由万无一失。 静缘是落佛寺出了名的两耳清净，必定不会是那种正义之徒，对这事肯定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止楚之耀想到这一点，顾清盛也想到了。 虽然没见到许卿意，但是至少自己的性命是保住了。 “原来是这样。” 静缘的回答跟她们预料的一模一样，接着道 “那，楚将军为救人操之过急，我佛慈悲自然谅解。” 正当楚之耀以为自己能全身而退之时，静缘又说道 “不过毕竟楚将军在佛门重地沾染了血腥，为防止楚将军被怨气侵袭，还请楚将军照着我说的去做，防止受到伤害。” “第一，在明天午时的时候，还请楚将军前往后院，由我亲自给楚将军净身。” “第二，楚将军身上的血腥味道太重，不适宜在落佛寺里多走动，近期就请楚将军呆在自己的房间当中抄写《金刚经》，每天五十遍，以到达静心养身的效果。” “第三，郡主本来就因为血气薄弱而身体虚弱，楚将军身上杀伐之气实在太重，不太适合靠近郡主，这个问题我会对皇后反应，近期还请楚将军不要再靠近郡主。” 一条条一桩桩一件件，仿佛是早就列好了一般的熟练，静缘对楚之耀说出这些条件， 楚之耀耐着性子听完，但是眉宇中早就有了怒气。 “没了？” “没了，楚将军。” 静缘道。 “静缘师父，我是将军，只遵守皇上一个人的命令，所以很遗憾，静缘大师说的这些，楚某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恐怕无法实现了。” 楚之耀根本没拿静缘的话当一回事，在他眼里，这老匹夫跟许卿意是一伙的，毕竟是许卿意的师父，而许卿意又对顾清盛十分看重，所以老匹夫在替顾清盛出头。 “既然如此，贫僧不强求。” “不过，这些事情我已经告诫过楚将军，现在的楚将军很容易因为体质原因而吸引病气。” “楚将军身强体壮，大概不会有什么大碍，可是如果楚将军到处走动最后牵动传染了皇后，那这种事情，我们落佛寺概不负责。” 明明从始至终，静缘的话语一直是平平淡淡，没有任何其他的情绪，楚之耀却从这话里听出了威胁。 他眯着眼眸里面尽是危险，看着静缘眼里闪过一丝寒光，不过那股寒意稍纵即逝，接着便恢复一副轻松的神态 “虽然很想说静缘师父太过于小题大做，不过既然这是落佛寺的规矩，楚某不遵守恐怕是对佛家大不敬。” 转头看着无法动弹的顾清盛，楚之耀的表情似笑非笑。 “静缘师父都把皇后搬出来了，那就按师父说的做。” 将身上的里衣穿上，里衣轻薄，透出衣服里健壮的肌肉和皮肤，迈步出水的声音十分利落，楚之耀经过静缘的身边摆了摆手 “明天见，静缘师父，还有。” “郡主。” 月光下，泉水都已经呈现出一团一团的血色。 静缘在泉水边缘，静静地看着顾清盛。 她的血流的猖狂，脑子里一阵一阵晕眩，几乎是用了最后的意识，顾清盛开口道 “许……卿意……在哪里……” 一开口，那些水就往她的嘴里灌。 不知怎的，静缘看着她的眼神里就多了些悲悯。 “贫僧先送你回去疗伤。” “许卿意……在哪里……” 顾清盛又问了一句。 不过再问完这一句以后，她的眼皮就再也受不住那股沉重之感，缓缓落下。 …… 第二日，整个落佛寺都在因为泉水的血浊和黑衣人的身体乱作一团，对于昨天晚上的事情，静缘和楚之耀都没有透露一分。 顾清盛的伤势也不是很重，只不过是一些碰撞让她背上的伤口裂开，因为失血太多才导致的昏迷。 昨天晚上回来以后，静缘不知道给自己喂了什么丹药，又将白露喊起来替她包扎一番，今天的伤口好的异常快，已经没有那么疼痛了。 黑衣人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等下午顾清盛醒过来，骚动就已经没有那么大了。 白露大概是去了前院帮忙一起准备饭菜，所以顾清盛醒来的时候异常安静。 若非是背上的伤口，她巴不得现在就跑到许卿意的房间里将山崖底下的事情问个清楚。 叹息一口，将自己脖子上那黑色的陶笛摩挲一番，却感觉到一些不平。 这才发现，因为昨晚的事情，陶笛上已经有了点点血块凝结。 她当下急着去寻找帕子，却因为行动不太自如，最后只得在最近的小几上找到一条。 那是许卿意的帕子，他给过自己两条，不过自己却一条都没有还回去。 上面还沾染着许卿意的味道。 顾清盛心中叹然，用帕子擦了擦陶笛，可是那些血块却纹丝不动，这让她就更加用了一些力气。 没想到还没擦几下，手里的陶笛突然像是震动一番。 在手掌中那感觉更加明显，顾清盛一下子愣住，耳朵边一个困顿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已经好久没有呼唤我起来了，怎么？是有想拜托我的事情，还是追姑娘的路上又遇到了难题，需要我替你出办法？” 第二十七章 苗岚岚 顾清盛没有害怕，她愣住了。 这个声音自己曾经听到过，在马车上。 那个声音也恢复了精神，在搞清楚现在的情况以后突然冷吸一口气，大声叫起来 “怎么回事！怎么会是你？！你你你你！” 意识到自己这时候不应该说话，声音一下子又闭上了嘴巴，空气中一片安静。 四周没有人，刚才的声音也是凭空出现。 她的眼神转到了手里的陶笛之上，因为太过于震惊一下子松开。 陶笛摇摇欲坠的在顾清盛的胸前晃悠。 做了很久的心里建设，顾清盛才迟疑开口 “你，是鬼吗……” 谁知就这么一个问题让那个声音直接激动尖锐了起来 “怎么可能！你才是鬼！！” “我苗岚岚好歹也是二十一世纪上过电视的大明星！怎么可能能用鬼形容！” “我是灵魂！灵魂懂了吗！” 她直接怒吼出声，吓得顾清盛急忙把陶笛从脖子上扯了下来扔到了地上，整个人蜷缩在角落，警惕害怕的看着地上的陶笛。 可能是也觉得自己太激动了，苗岚岚平稳半晌，对顾清盛解释道 “我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乃至于很远的时空来的，因为一些特殊意外，我现在变成了身体和灵魂分离的阶段。” “因为灵魂一直非常迷茫，像找不到出口一般，而许卿意是被上天选中的人，在我正在迷雾里转悠的时候，他给了我一束光，我就找到了他。” “总而言之，他答应会帮我，我就一直跟着他了，虽然不知道现在我为什么会在你的手里，不过你也不要害怕，我也不是鬼，不会害人。” 她说话的时候带有一些抚慰劝抚，不断对顾清盛道。 因为有了自己重生在先，对于这些事情顾清盛接受的能力还很快，咽了口唾沫眨眨眼睛 “他，他把你送给我了……把这个笛子……” “什么？？” 那声音又尖叫一声！ “他把我送给你了？！这狗男人！” 心虽然还是被吓得一缩，不过顾清盛好歹撑了一些胆子，把陶笛捡起来。 事情大致她已经通过苗岚岚刚才的话语了解，在心中对许卿意的神秘又更添一层。 “如果你很生气的话，一会我让白露把你再送回去。” “我也不知道你在这里面，所以当时没拒绝，你不要担心，一会我再把你送回去……” 苗岚岚虽然情绪激动，不过却也没有要伤害顾清盛的意思。 既然是许卿意的东西，那应该不是什么坏东西。 顾及到这些，她对苗岚岚说话就多了几分耐心。 好一会，苗岚岚的情绪才趋于平常，像是赌气一般 “我不回去了！” “不管是弄丢还是赠予，他竟然这么不重视我，亏我还总给他出办法！亏我当时还那么求他！太可恶了！” “你！” 她突然叫了一声顾清盛 “我知道！你现在的处境！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 一个连人形都没有的灵魂说要帮自己，顾清盛也就当了笑话听并没有当真。 这苗岚岚的性格爽快，说话也直来直去，在这深宫大宅中倒是不常见的性格。 不得不说，顾清盛不讨厌苗岚岚这种性子，所以在苗岚岚提出要暂时跟着自己时，她也没有作出反对。 自己一个重来一次的人，带着一个没有身体的灵魂，这组合，说不出来哪里怪。 “也好，随时看你，如果你想回去了，我就让白露送你回去。” 没等苗岚岚回答，白露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郡主，用膳了。” 窗外晚膳的钟声响起，得到顾清盛的回应后，白露忧心忡忡的端着晚膳托盘进来。 “郡主。” 她放下饭菜，看着四周无人，凑近顾清盛 “我刚才听一些小和尚说，今天在寺庙里发现了那个黑衣人的尸体，皇后和一些姑娘们都很害怕，正在商量要不要提前回去。” 一般来落佛寺都会待上一月之久，这次却才一周，皇后就有些坐不住了。 也难怪，前有土匪，后有神秘尸体。 像这类养尊处优的人大部分都有一些被害妄想症，落佛寺里出现了尸体，还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难免会想到，这黑衣人是不是针对自己而来。 皇后身份敏感，有这种想法不足为奇。 顾清盛也不甚在意，她在落佛寺的任务已经完成，不回去也只是浪费时间。 不过现在，自己拖着伤回去，恐怕父亲不知道有多么担心。 “白露。” 想起前几日白露对自己的问题那些吞吞吐吐，顾清盛的眉目微颤 “你，觉得，你是不是我最亲近的人。” 没想到顾清盛突然问这个问题，白露的脸上先是错愕又是坚定 “从夫人去世之时！奴婢就已经下定决心要照顾郡主一辈子！” “当时奴婢小，多亏郡主夫人救助才有今天，奴婢对郡主的心日月可鉴！” 她说着说着就要跪下，顾清盛一把托住她。 白露对自己的忠诚自然是不必多问，前世到最后，她唯一放不下和对不住的，就是跟她一同嫁人将军府受尽欺凌，最后含冤而死的白露。 不过，她问这个问题，也不过是想为接下来说的话作为铺垫罢了。 “自从母亲走后，我日日夜夜睡不安稳，心中也不知到底该相信谁。” “林氏对我虽好，可是毕竟我不是她亲生，最近又有一些另类的想法，我能相信的只有你了。” 顾清盛这些话让白露成功湿了眼眶，她的语气哽咽起来。 都是十五六岁豆蔻年华的小姑娘，突然遇到亲近的人交心势必会在意一下。 见气氛正好，顾清盛垂下眼眸 “我知道，说这些你可能有些为难，不过，在山崖下我晕倒后，发生的事情，你可否说给我听听？” “许卿意……国师现在又在什么地方？为什么他最近出现的这么少？” 白露的泪水一下子凝固，脸色也僵硬起来，竟一瞬间有些不自在起来。 平日里，若非是有天大的事情，白露是定不会对自己隐瞒自己些什么的。 第二十八章 招惹不幸 “白露，现在你连我都要一起骗吗？” 白露的反应更加证实了顾清盛心里所想，她突然涌上来一句感叹。也是这句感叹让白露一下子绷不住直接跪倒在地冲着顾清盛不断磕头 “不是这样的，郡主，不是这样的！奴婢没想隐瞒郡主一些什么东西！” “实在是因为这件事，国师大人警告过我们，如果说出来，就会给自己和身边的人招惹不幸！” “奴婢一副贱骨头真的没什么！就怕会对郡主带来不好的影响，所以才一直没说啊！” 听到这些的顾清盛眼皮一跳。 她有些无奈，不管怎么说，实在想象不出来，国师会说这些骗小孩的话。 而白露她们竟然一个个都相信了，没有反驳也没有一个人告诉自己。 太邪门了。 这许卿意有什么魔力？ “罢了罢了。” 白露这么说，顾清盛还怎么责怪她，当即摆摆手 “其实这些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不过具体是在哪里知道的，你不需要了解。” “你既然怕你说出来会对我招来不幸，那就不由你说，我问你答就好了，明白了吗？” 明明自己没有告诉顾清盛，但是顾清盛还是知道了这件事情。 一瞬间，好几种对顾清盛招来不幸的办法纷纷从白露的脑子里出来，她吓了一跳惊恐的看着顾清盛 “郡主！这！到底是谁给郡主说的！这是盼不得你好啊！” 小姑娘尖锐的声音穿过，顾清盛眉头皱了皱。 她是多么想跟白露说，根本没有这回事，你们听的都是谣言！ 可是又不想把许卿意说成一个骗子，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对白露应付 “没事，这是……静缘大师告诉我的，反正就是不会伤害到我，我问，你答，听清楚了吗！” 其实对这件事情半信半疑，但是顾清盛好像十分着急，白露就也没了办法。 自家郡主应该，总会有办法。 咽了口唾沫，白露迟疑的点点头。 “好，我问你，当时我晕倒后，许卿意……国师是不是大开杀戒了？” 像是想到了有些可怕的事情，白露目光呆滞一分，接着点点头，嘴唇瓮动半晌 “是。” 果然。 楚之耀说的话，不是假的。 许卿意真的为自己破了戒。 “那，我们是怎么到的落佛寺？许卿意人呢？” “郡主受伤后，国师大人将那些土匪们全部……” 她的话语震颤一刹那，继续说 “全部杀掉，全部杀掉以后，就抱着郡主你先行离去。” “我们由楚将军一路护送到落佛寺，整整比国师大人慢了三天。” “到了落佛寺以后，郡主你已经被安置好，其余人都没见过国师的踪影了。” 这个其余人的意思，顾清盛似乎明白一些。 就算其余人都没有再见过许卿意，但是她却见过。 白露的耳房在她的门口，许卿意进来的时候必定会被白露看到。 所以白露才这么说的。 “不过，奴婢倒是看见过几次国师来郡主房间送鸡汤，本来还想着阻止一下，但是后来……” 说到这里，白露竟然有些心虚，顾清盛一眼就看出来，白露心虚的点在哪里。 “你是不是本来想阻止，但是想到国师平时那么神通广大，怕被诅咒，所有才……” 心中的顾虑被说出来，白露一瞬间的窘迫 “郡主可不能这么说，我比较关心的是郡主万一被国师诅咒了怎么办！所以没敢阻拦，而且那天晚上国师走后，奴婢已经用银针试过毒了，鸡汤没毒这才放心！” “不过说来也奇怪。” 白露沉思道 “国师总在半夜才会来，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国师来一次，身体就虚弱一次，上次见他已经瘦了不少，走路感觉都轻飘飘的。” “奴婢还问过他，是不是最近没有好好吃饭，国师说因为最近刚到寺庙需要遵守一些规矩，所以奴婢又没多问了。” 白露没注意到，她说这些话时，顾清盛越来越严肃的脸庞，没等白露话语结束，十分激动的问道 “你说，感觉他越来越虚弱了？身体可有什么异样？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吗？” 她突然如此激动的打断白露，白露被吓得一激灵 “好像，好像是以前记得国师爱穿浅色的衣服，最近特别喜欢穿深色的。” 顾清盛抿着嘴巴消化这些内容，接着慢慢起身，用胳膊撑起自己，不过却在用劲的一瞬间将力道传到了后背惹得她痛嘶一口。 “郡主！” 白露慌忙起身上前扶住顾清盛，把她又缓缓放了下来 “郡主你这是干什么！你现在受伤还没好，昨天晚上伤口也裂开了，你什么时候跑出去的奴婢都不知道，还多亏静缘大师把你送回来。” “现在伤势正在恢复期，怎么能一直动弹呢，还是再养几天。” “我要……” 自然明白，白露说的话是对的，可是顾清盛心中还像是有块石头高高坠着无法落地。 许卿意到底经历了什么？她很想知道。 “你放平心态。” 正当顾清盛要尝试第二次起身挣扎的时候，一股暖流突然流过自己的大脑传到自己的耳边。 苗岚岚的声音如春日里的一缕枝条，将顾清盛紧张的情绪包裹住不断安抚着 “他不会有什么事的，他不是普通人。” 顾清盛这才想起来，在许卿意将苗岚岚送给自己之前他们可是一直在一起的，许卿意发生了什么苗岚岚肯定知道的一清二楚。 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去问苗岚岚呢？ 她暗骂自己的着急，接着对白露摆摆手 “白露，你先下去的，有事情我就再叫你。” 担忧的看了一眼顾清盛，白露犹犹豫豫的退下。 苗岚岚的声音在白露退下之后更加洪亮 “你说你着急什么？他现在暂时没事，别打草惊蛇！” 刚才苗岚岚的声音穿到自己的耳朵里却不被白露听到，对于这点顾清盛心中好奇，不过更在意的还是许卿意 “什么叫暂时没事？暂时没事是什么意思？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第二十九章 黑色粉末 “哎哎哎！你别激动。” 苗岚岚赶紧说道。 “你如果真的在意他，那去看看他不就行了？反正我知道他在哪里，有一说一，虽然对以后没影响，但是我觉得还是挺惨的。” 这话让顾清盛脸色白了一分。 她何尝不想去看看许卿意，可是自己现在，连动都得需要别人帮助，更别说自己去寻找许卿意…… 想到这里，顾清盛把头低下去，紧紧咬着嘴唇。 贝齿将嘴唇咬的煞白，一股涌上来的情绪连被挂在她胸前的苗岚岚都感觉的到。 “那个……” 苗岚岚尝试性的呼唤了她一声，似乎是郁闷思量很久才别扭开口 “你想不想让你背上的伤口早点好起来？” “你有什么办法？” 这句话让顾清盛拧紧了眉头。 她的伤口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也不是一时间能轻松好起来的。 想起苗岚岚所说她那神奇的经历，难不成苗岚岚有什么办法？ 苗岚岚又是半天不语，她心里像在争夺，最终叹口气，像是认命一样的骂了自己一句 “也罢，既然上天如此安排，可能也就是给我的劫难。” 她嘟囔一句。 在顾清盛的疑惑和期许眼光中道 “你找一个干净的盘子来，接下来听我说的做。” 今早送来的糕点顾清盛还没有动，她将糕点都倒入窗台那盆不知道为什么会死的花中，也顾不得很多用自己的里衣擦了擦 “这样行了吗？” 如刚才在白露身边一样，苗岚岚的声音像一股气流一般穿到了顾清盛的脑子里。 外界却是根本听不得声音，想来，接下来这些话应该是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的了。 “把你手里的陶笛拧一下，在盘子里晃两下。” 听着苗岚岚的话照做，顾清盛这才发现从那个黑色陶笛上有一个旋转的按钮。 因为陶笛通身漆黑，而按钮很小，所以一开始顾清盛观察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还是现在苗岚岚提醒的自己，这才知道里面的玄机。 这让她对于陶笛里面的秘密更加感兴趣。 将按钮拧开，在盘子里晃了两下，一堆黑色的粉末从陶笛里掉了出来。 那黑色的粉末如陶笛的颜色一般，黝黑里面带着点亮光，一股奇特的香味从粉末里面传了出来。 那是一股从来没有闻到过的气味，顾清盛仔细看了半天也看不出那是什么。 “这是……药吗？” 她问了一句，苗岚岚的声音带着躲闪，心虚的说道 “是……是……差不多，反正你用热水冲服，然后睡一觉，保证你看到不一样的效果。” 断定苗岚岚并不会害自己，顾清盛几乎是没有怀疑的用热水冲服喝下。 味道很怪，但是不算难喝。 苗岚岚这个样子看来也是很想找许卿意问个清楚。 她喝完水以后慢吞吞的到塌上躺下，不过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按照白露的说法，这两天皇后就要准备回去的事宜了。 如果回到晋楚皇宫，那她跟许卿意，见面的机会可能又会少很多了。 这么乱七八糟的事情聚集到顾清盛的脑子里，让她无端的有些心烦。 没一会睡意就袭来，不知道是药力的作用，还是她确实很疲惫，昏昏沉沉的就睡了过去。 到后半夜的时候，像是一把火猛然将顾清盛烧了起来。 直钻入后背的疼痛和火烧，让她就算在睡梦中也没能抑制住痛呼出声！ 她猛的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呼着气，该怎么言说这个疼痛？ 被无数猛虫撕扯着背上好不容易结疤的伤口，没啃咬一口都会有无数血水崩出来。 感觉要被这疼痛活活折磨而死，顾清盛现在无疑就像是在受刑一般。 用尽力气，她想呼唤外面的白露，可是正当她想开口时，苗岚岚却阻止了她 “别出声！你还想不想让自己的伤势好一些！” 刚到嘴边的话顿时咽了下去，顾清盛使劲咬着牙忍着那股疼痛，汗水甚至将枕头都浸湿了大半。 她哆嗦着将身上的被子盖了盖盖住脖子，发现了顾清盛屋里的声响，白露敲了敲顾清盛的门 “郡主，奴婢听着屋里有动静，怎么了吗？” 一刀割下深入骨髓的疼痛再次袭来，她蓦然吸入一口凉气，牙关都在打哆嗦 “没，没事……” 感觉到那些撕咬的感觉一直持续到心里，她浑身都是汗，但是手腕处通红的血管却在跳动。 像是走火入魔一般的感觉。 顾清盛突然就觉得有些好笑，自从来了落佛寺，自己的受伤就没有停止过。 不是因为这个疼痛，就是因为那个疼痛。 可真是邪了门了。 不过，在得知真相的时候，顾清盛还是不止一次的在心里去想，许卿意杀人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是和楚之耀一样恐怖而不留情吗？ “苗姑娘。” 她带着寒气叫了一声。 “嗯，我在。” 这极致的疼痛中，有苗岚岚陪伴倒是让顾清盛轻松不少。 突然想起来前世最后一秒，她被万箭穿心的那种感觉。 身上不由又冷了一分 “我不明白……苗姑娘。” 顾清盛的话语哆哆嗦嗦 “为什么，许卿意，会对我……这么不同……我不明白……我跟许卿意……明明……明明从来没有见过……”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身上气力都要尽了，感觉身体的内脏都在不断的被啃食。 又到了那种濒死之前的恐慌。 感觉到顾清盛的状态越来越弱，苗岚岚心里也着急起来 “你再忍一忍，很快，很快就会好了。” “回答我的……问题……苗姑娘。” 顾清盛再催一句，脑子里除了这个问题仿佛已经没有了别的。 苗岚岚叹口气，沉吟了半晌 “更多的我不能说，郡主，我只能告诉你，你跟许卿意，大概上辈子，就结下了一些缘分。” “总有一些亏欠是要用今生来还，总有一些约定生生世世都要遵守。” “其他的，还是得靠郡主自己想了。” 还想继续去问这不清不楚的话语，却没想到喉间突然一甜，她喷出一口黑血！ 意识瞬间被席卷！ 第三十章 结痂 她这阵晕眩持续的时间不长，在太阳刚升的清晨时分就慢慢恢复了意识和力气。 眼皮是一阵酸涩，顾清盛极其缓慢的吐出一口浊气，背上的疼痛却无影无踪，仿佛昨天晚上的一切全部都是错觉一般。 要不是她湿透的里衣和床榻，还有浑身酸疼的感觉，连顾清盛都会觉得昨天晚上自己做了一个梦。 举起手来活动了自己的五指 “我这是好了吗……” “你感觉到还疼吗？” 苗岚岚打了个哈欠，声音带一些疲惫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有所改善的……” “小姐……” 现在正到早膳时间，正巧碰上白露来送饭 “奴婢怎么听到，屋里有其他人的声音？” 将陶笛往里收了收，顾清盛咳嗽一声 “你听错了，因为我刚醒嗓子有些哑，所以才这样，进来。” 待白露狐疑的进来，发现屋里确实没有其他人，这才半信半疑的将皱放下。 不过，在把目光放到榻上的顾清盛身上时，还是不免的吓了一跳 “郡主！你怎么虚弱成这个样子！你没事？” 顾清盛脸色苍白，嘴唇没有一点血色，感觉像是一朵要被折断的花，泱泱的躺着也没有任何精神。 任任何人来看顾清盛这个样子，大概都会以为她是将死之身。 “是吗……我很虚弱吗……” 伸出去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顾清盛还有些回不过神。 她突然转过身去，力量幅度也很大，却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不适 “白露，你快替我看看。” 这个动作让白露吓了一跳，她赶紧到顾清盛的身边 “郡主你小心一些，不要剧烈活动。” “先别说这个了！” 顾清盛尽全力撩开自己的里衣 “你快帮我看看伤口到底怎么样了。” 白露还有些担忧，本以为自己能看到血淋淋的后背，却在掀开顾清盛衣服的一瞬间愣住了。 身后的白露久久不说话，顾清盛有些着急 “到底怎的了你倒是说啊？我今天没感觉到我伤口的那种疼痛了，是不是……” “伤口……” 只听身后白露突然喃喃一声 “郡主你的伤口结疤了！你的伤口结疤了！” 从顾清盛的背上，一道长长的疤痕却已经结了肉粉色的痂，看着十分结实，周围还有因为愈合而产生的一些小印记。 这种疤痕，一月之久明明才会产生，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 “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郡主可有感觉到不舒服？” 顾清盛的心里咯噔一下。 就是因为疼痛的感觉和受伤的感觉都没有了，她才会这么焦急的让白露看看。 没想到竟然真的，自己这种伤，竟然真的好了？ 她扭头，看到白露一脸震惊和不可思议的脸庞，心里也是一刹那的惊讶，坐起身也没有任何的不适感觉。 在白露的目光中，她缓缓下地，因为太久没有动弹，脚底有一瞬间的无力感让她直接瘫软下去，白露急忙去接，顾清盛却已经扶住榻支撑好。 接着她一鼓作气，深吸一口气然后站了起来。 就算这么剧烈的动作，她的背也都没有感觉到一点疼痛，与昨天晚上痛到晕厥的反应完全不一样。 在彻底明白自己的伤口确实已经好了以后，顾清盛心中第一个念头就是去找许卿意。 “你等一下！不要太着急……” 苗岚岚有些无奈，这顾清盛说死脑筋真是死脑筋 “现在大白天的，你去了那边也有人看守，去了也进不去，反而回因为这伤口突然好起来而惹人非议，等晚上再说，等晚上再说！” 顾清盛的脚步顿住，苗岚岚说的这些话也有道理，不由又将心里那股焦急压下去，对白露道 “这里面确实有一些原因，不过现在不方便跟你谈，我背上的伤势好了这件事情你替我隐瞒住，不要被其他人知道这件事情，否则会给我们惹来麻烦。” 白露点点头，她头脑聪明，不会不知道顾清盛说的是什么意思。 伤势一夜之间好了起来这件事情本身就很邪门，说出去指不定会让人说什么。 “奴婢都明白的，不管怎么说，郡主能好起来就好。” 这两天顾清盛的虚弱样子让白露很是焦急揪心，现在看到顾清盛一点一点恢复精神，不由眼眶又湿润了点点 “郡主还是快点吃些东西。” 不过，这短暂的宽心也只持续了一阵，粥都还没盛上，外面敲门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郡主，奴婢宝蓝，不知道郡主还记不记得，奴婢在外捡到一物，可能为郡主之物，特来归还。” 宝蓝。 这个名字，顾清盛可一辈子不会忘记。 不过，上次她跟洛昭昭来跟自己求和，明明吃了那么大一个亏，这才过了没几天，怎么可能再过来。 白露一瞬间面色就不好了 “这宝蓝，怎么还有脸过来！上次来我们这边找麻烦，奴婢没给她一点颜色瞧瞧就不错了，怎么还好意思过来。” 说罢白露就挽袖朝门那边走 “让奴婢去把她赶走，别管她什么东西不东西了，就是唬人的。” “等等。” 顾清盛叫住白露 “让她进来。” “我也挺想看看她到底是有什么花样，能独自一人前来。” 既然顾清盛都发话了，白露也只能冲着门边瞪一眼，接着提宝蓝开了门。 不过在开门的那一瞬间，白露还是恢复那副冷冰冰的神态，看着宝蓝皮笑肉不笑 “宝蓝姑娘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我还以为上次我们招待不周，恐怕洛姑娘不会与我们郡主往来了呢。” 就算白露怎么嘲讽，宝蓝倒是也不气，慢悠悠走了进来 “这说的哪里话，郡主与我家小姐性子极像，我倒是觉得可能会很投缘呢。” 她走到顾清盛面前，对顾清盛福神 “奴婢参见郡主。” 上次过来的时候，宝蓝还是低头在洛昭昭后面，怎么这次过来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那势在必得的模样越发让顾清盛好奇起来 “起来，你们家姑娘怎么没跟着一起？” 第三十一章 让你接着，你就接着 “我们姑娘说了，只是归还东西罢了，她就不亲自过来了，怕上次的礼数不周到惹得郡主心烦。” 宝蓝笑意吟吟的说出来，看着心情独到的好。 白露皱皱眉头明显有些不悦，顾清盛的身份是郡主，与洛昭昭根本谈不上什么平起平坐，如今竟然敢叫一个丫鬟来给她们下马威了，这可真是无法无天。 顾清盛看了白露一眼，示意白露稍安勿躁 “既然如此，那洛姑娘想的倒是周全，不来也好。” 她把话直接说在面上，丝毫不给宝蓝留脸面 “上次你们也是归还东西，这次你们也是归还东西，我倒是不知道，有多少东西都被你们捡到了。” 说完这话，白露噗嗤一声，急忙拿帕子捂住嘴巴，半晌轻咳一声。 宝蓝暗暗瞪了白露一眼，昂着头似乎十分不屑，将怀里一柄玉佩递交到顾清盛的手里。 “郡主可看看认不认识这个东西？” 那玉佩成色极好，温润圆滑，好像还带着一丝暖意。 而玉佩之上，刻着的长乐二字十分显眼。 这是，顾清盛的随身玉佩。 来落佛寺的时候，顾清盛还佩戴着，可是最近却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因为最近事情繁多，这就导致她把这玉佩的事情也忘了。 “不知道……宝蓝姑娘从哪里捡到的这块玉佩？” 顾清盛反笑。 既然宝蓝敢拿着这玉佩单独来找自己，看来时有比上次更大的把柄来威胁自己的。 “看来，郡主是承认这块玉佩是郡主的了。” 宝蓝道 “这玉佩是奴婢上次帮着落佛寺的师傅们清理后山灵泉的时候在泉水里面清理出来的。” 她这么一说，顾清盛就懂什么意思了。 灵泉的水是从山顶流下，一般没有什么事情不会轻易去清理，而上次清理，大概就是因为那黑衣人的尸体在泉边。 现在整个落佛寺都因为黑衣人的尸体而闹得人心惶惶，宝蓝在那天清理灵泉发现了她的玉佩，这不是明摆着送上门的大餐吗？ 原来在这里等着自己。 顾清盛微微眯着眸子，看着面前的玉佩砸砸嘴，突然伸出三根手指 “三十大板，我给你个机会。” “落佛寺不宜见血，等回到晋楚，自己去端王府领罚，作为你偷了我玉佩的惩罚，看在你是洛姑娘的贴身侍女，我饶你一命。” 这话让宝蓝愣了一会，突然发出十分讽刺的一声笑 “果然，奴婢就猜到了。” “郡主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主，一张嘴白的说成黑的，这证据都摆在眼前了还想污蔑她人！” “污蔑不污蔑的，是郡主说了算。” 白露接上一句，眉眼低垂乖巧非常 “郡主让你接着，你就接着，郡主只赐了你三十大板，你不谢恩，还在这里如此聒噪。”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谁都不让谁。 顾清盛打眼看着那玉佩，透过日光看到里面一些还未干透的刻痕，眼里像是有光在流转。 “白露说的没错，谢恩。” 她低下头，学着宝蓝笑意吟吟的样子，直让宝蓝看的牙痒痒。 “你们简直欺人太甚！” 宝蓝突然大吼一声，谁也没料到她会一下冲过来，抓着顾清盛的衣袖开始撕扯起来。 这像是被逼急了一般的形态把白露吓了一跳，急忙上前去拉宝蓝 “你好大的胆子！” 大概是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道理，宝蓝眼眶通红湿润，两只手胡乱的拉扯着顾清盛就是不松开，嘴里念念叨叨嘴唇也在打哆嗦 “你们……你们……我们家小姐明明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们为什么要屡次欺辱她！” “今日的玉佩，我们也只是物归原主，没有其他的想法，为何就是看不惯我们！你们简直欺人太甚！” 听着宝蓝嘴里的喃喃自语，顾清盛感受着自己衣服被拉扯和撕拽的感觉，在惊讶过后也只是无奈。 若不是她对宝蓝和洛昭昭足够了解，可能也就信了宝蓝这个样子。 前世白露被打死的时候，可是宝蓝在一旁监工，听说在白露将死之时，她可没少折磨白露。 这么一个人，怎么回因为这点事而轻易发狂。 “白露。” 似乎被两个人拉扯的不耐烦，顾清盛喊了一句 “还不打？” 随着顾清盛的言语落下！一声响亮的巴掌声划破空气！ 巨大的疼痛直冲宝蓝面门！ “是，郡主。” 白露的手掌还未落下，刚才这一巴掌可是用了她十足十的力气，此刻大口大口喘着气，不过声音却也是中气十足。 从她发红的掌心可以看出来白露这一击丝毫没有手下留情，宝蓝甚至被打的重心不稳倒在地上，再抬起头的时候满脸怨恨和不可思议。 脸颊已经高高肿起，狠狠瞪着白露。 “你看什么。” 那块玉佩被扔在宝蓝的手边，接着一双金线鸳鸯绣鞋就踩在玉佩之上，足交离宝蓝的手指仅有几厘之差。 “只凭一块玉佩，你就妄想拉我下马用来威胁我？哪里来的胆子？” “你是个什么东西？我现在身上有伤，你还敢如此对我拉扯动手，你真觉得你们家姑娘活腻了？想替她先走一程？” 她话里的威胁意思太过于明显，宝蓝禁不住打了个哆嗦，接着紧紧抿着嘴，不愿意在说话。 将自己的足尖抬起，顾清盛脚底下的玉佩已经被踩碎成两半，那娟秀的长乐字迹也已经分离开来。 “快滚。” 宝蓝急忙爬起来，连滚带爬的，像是要逃离一般离开了顾清盛的脚边。 不过就只这个模样出去，也足够惹人注目了。 待看不到宝蓝的人影后，白露有些可惜的捡起那块玉佩 “郡主这是作甚？有火气也不要往玉佩上撒气啊，这可是御赐之物，要是让皇上看到了，那后果……” “我可没有火气。” 顾清盛起身掸掸身上的褶皱，一改刚才殃秧的状态 “你刚才也说了，这是御赐之物。” 从白露手中拿起一半玉佩，越看，顾清盛的笑容就越深 “御赐之物，怎么会被我这么轻巧的踩碎呢。” 第三十二章 为什么生我的气？ “你想啊。” 顾清盛把那块碎玉十分随意的丢到一旁去 “你想，她说是在泉水中找到的这块玉佩，那泉水底下，是什么呢？” 后山的灵泉并不深，灵泉下面铺着一层层白色的鹅卵石。 白露想了想，实在是想不出来别的，只能皱紧眉头 “郡主是说，那些石头吗？” “对了。” “宝蓝说，在泉水底下找到的这块玉佩，当时下面的鹅卵石那么多，如果这玉佩这么脆，怎么会没被鹅卵石击破，而是被我一脚就踩碎了呢？” 她的笑容让白露似乎懂得了几分，突然一拍手 “对啊！御赐之物怎么可能这么脆弱！那可是皇上的东西。” “所以。” 顾清盛无奈的一笑。 她真是太了解洛昭昭，和宝蓝了。 “真品也一定还在她们的手中，不知道她们两个人又打什么心思，我们做好准备迎接就好了。” 这一番话让白露神色严肃起来 “明白了郡主。” … 宝蓝在顾清盛的房里肿着很大的脸跑了出来，可是赚足了眼光，一路人都被指指点点。 而且，刚才那一巴掌下去后，脸只是微肿，现在皮肤反应了过来，又红又亮，眼睛都挤进去半边。 这些院子里都是那些姑娘们的贴身侍女，忍受着她们异样的眼光，宝蓝牙根都咬的直发颤。 不过，与此同时，一抹光也从她的眸子中划了过去。 她的步子可谓是极快，到了洛昭昭的房间后甚至连门都没敲。 彼时春光大好，窗外的桃花也开的艳，洛昭昭倚靠在榻上，拿这个小团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 宝蓝进门的声音之大将她吓了一跳，还未皱眉埋怨，在宝蓝转过身的那一刻却突然惊住 “你这是怎么了？！她们打你了？” 洛昭昭猛然站起身，快步上前，轻捧住宝蓝的脸就端看起来。 在看到她脸上伤势的时候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她们简直欺人太甚！怎么把你打成这样！” 说罢脸上便有了愤慨的表情 “走！我们去找皇后娘娘评评理！就算她是郡主，也断没有乱打人的道理！” 拽起宝蓝的手，洛昭昭眉头高高颦着，这副模样让宝蓝反倒是湿了眼眶，两只手握着洛昭昭的手摇了摇头 “没事的，小姐。” “奴婢也没想到，她们竟然如此纨绔，不过……所幸事情还是办妥了，奴婢这一巴掌挨得也值得。” 听到事情办妥以后，洛昭昭眉宇间的怒气明显消散了很多，掩盖住从眸子深处迸发的光芒，牵住宝蓝的手语重心长道 “宝蓝你受委屈了。” “这件事情，我一定会给你个公道的。” …… 更深夜重，一股丝弦之乐就越发明显。 落佛寺偏远的院子中独立一间院子。 彼时，许卿意刚沐浴过，长发带一些水珠披散到胸前，披着的外袍有些松垮，如白露所说，身形确实是消瘦了不少，眉眼低垂，惊艳的眉眼中满是疲惫。 手中的古琴未收，门边一处巨响让他手里的琴弦弹乱了几根，几个不合时宜的音节从手里流出。 看向被大力拍开的门，许卿意先是惊诧了一分，随即咳嗽一声神色变得柔软起来 “你怎么来了，伤势可好些了？” 他起身迎面看向顾清盛，也没有意外，上前去仔细把门扣好。 这副虚弱的样子，让顾清盛更加确定，许卿意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国师，我是好些了。” 顾清盛清冷回答，突然上前一步逼近许卿意，眼里满是探究 “怎么感觉国师却好像越来越虚弱了？嗯？” 明明顾清盛只堪堪到达许卿意的胸口，可是却感觉到这小姑娘咄咄逼人的样子竟也带了几分压迫的感觉。 不由把眸子撇到一边去，不自然的手指抵着唇边又低低咳嗽了些 “就是感染了一些风寒罢了，不打紧。”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是许卿意的虚弱可不是只感染风寒就能做到的。 因为他现在不愿意告诉自己，顾清盛无端的从心中生出一些气恼，将脖子上的陶笛缓缓拽下拍到桌子上 “国师这两天有些神出鬼没，我也见的不多。” “这陶笛的奇妙之物在昨日我已经全然见到，背上的伤口也已经好的差不多，一切多亏国师惦念，不过这礼物终究有些奇特和贵重，还是收不得。” “现在看到国师尚且还留一口气，我心里也就放了心，这陶笛我归还给国师，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她一股脑的说完这些话转身就要走，许卿意看着桌上的陶笛有些发呆，回头对着气冲冲的顾清盛的背影伸了下手。 却只这一个提臂，从袖子出的里衣边缘露出一道长长的红色鞭纹！如攀爬在手腕上的毒蛇一般刺目！ 这伤口让许卿意如电击一般慌忙把手又收了回来，一下子咳嗽的更厉害，整个房间都充满了他嘶哑的声音。 刚准备开门出去的顾清盛最终还是不忍，又走到桌边给许卿意倒了杯水，有些强硬的塞到他的手中，接着便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不再话语。 “郡主……” 许卿意将杯子里的水轻啜一口这才脸色好了几分，柔着眉头，不知道是不是顾清盛的错觉，许卿意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和不知所措。 “你是，为什么生我的气？” 他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这句话，反倒像是把顾清盛心里的小秘密戳穿，顾清盛立马瞪了过来 “我怎么敢生国师大人的气！国师大人那么神勇！一人之力对峙两千余人血洗崖谷！还不允许我知道这件事情！” “我怎么敢生气？！国师大人不生我的气就好了！” 许卿意的眉头在顾清盛说完这些话的时候已经带着些严肃，眸子不断躲闪，手甚至都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放 “你都……你怎么知道的。” 一直在桌上被无视的苗岚岚幽幽说了句 “纸包不住火的，我就告诉你了，她迟早都要知道的。” “是啊。” 顾清盛道 “就是知道的早晚的问题，也不知道国师大人从一开始有没有打算告诉我。” 第三十三章 为了大局为重 她昂着头，努力使自己做出平时那般的样子，其实殊不知，从她做出要来找许卿意的决定之时，就已经跟她本来恬淡的性子相悖了。 “我是打算以后再告诉郡主的。” 既然顾清盛已经知道了，许卿意也没有要继续为自己辩解的意思，在她对面做好神色又恢复了平淡 “当时的场面太过于危险，郡主已经受了伤，楚将军被擒，虽然援兵已经赶到，但是若是继续交战下去还是会有伤亡。” “皇后娘娘还在那里，如果我再不出手，恐怕会造成不可逆转的后果。” “郡主不必多想，本来端王和皇上拜托我照顾郡主，却让郡主受了伤，臣心中就有愧，不能再允许更多的这种事情发生。” “一切，都是为了大局为重。” 地板上落了一根针的声音都听的十分清楚。 顾清盛呆呆的看着许卿意的侧脸，睁大双眸，突然有点陌生。 一切，都是为了大局为重。 明明是这么正常的话语，为什么在自己听来，会有些。 难过呢。 难过？ 她有些迷茫了。 混沌脑海中好像有一些零零碎碎的记忆。 月光洒在那人的脸上，他站在榻前，低声对自己说着什么话语 “微臣没有颜面……让郡主受了这么重的伤……” “我也是……有心仪之人的……” 这些话语，这些不太真切的记忆，感觉那么的熟悉，又非常的陌生。 是梦吗？ 面前的许卿意也是，那么静雅的坐在一边。 仿佛回到了前世，她在角落，遥望的那尊明月一般。 不会给她一丝眼神，也从来没有看她一眼。 顾清盛心底突然一股凉意窜出。 她迫使自己难听的笑了两声 “如此，那倒是我有些小题大做了。” “国师大人思虑周到，一己之力拯救了这些人，我应当佩服才是。” “不过，还是希望国师大人能保重身体……我就，不多留了。” 她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只记得起身时因为太过于慌张而打翻了桌上的茶水，接着落荒而逃。 门关上的声音在寂寥的夜里划起一丝涟漪，许卿意坐在原地没有动弹，不过发丝却遮盖了他阴暗的眸子。 沉寂半晌，苗岚岚终究还是无奈道 “你……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 “你已经做了很久的胆小鬼吗？你现在还要做胆小鬼？” “你明明就是为了她，现在却说什么为了大局，你何曾管过大局？你为了她承受佛道鞭刑七十九道，吃下净心丸日日内脏受烈火煎熬，禁足半月之久不得去佛堂参悟。” “这些，你也什么不告诉她？你不是一直……” “别说了。” 这一番言语像利刺一样将许卿意的伤口狠狠挑开，他心口处突然涌出一股灼热，颤抖着抓紧自己的胸口 “我害怕。” “因为，我还是在害怕……” …… 将自己房间门大力的关上！睡在耳房的白露被惊醒，狐疑的往顾清盛房间门看了看 “郡主，你出门了吗？” 里面没有任何动静，她嘟囔一句便又回去睡了。 在房里的顾清盛倚靠着门，接着身形像是无力一般划了下来坐倒在地上。 与许卿意的相识以及那些记忆，马车上的那些相处，一幕幕如同云烟一样涌入脑中。 现在想想，其实也并没有什么不妥当。 许卿意对她做的那些事情，让她觉得，她像个例外，可是也只是她觉得。 任凭谁人来看，那都是止于礼的举动。 是啊。 皎皎一轮明月。 怎么可能醉在她这轮已经浑浊的泥潭之中。 楚之耀说那些话，不过就是为了搅乱她的心罢了，不过就是为了不让她好过罢了。 自己，怎么会当了真呢？ 她叹然一声，双手抱住头将自己的头发揉乱，接着便将头埋在了臂弯当中。 清晨一到，皇后就派人传来了回晋楚口谕。 皇后的贴身大宫女芷禾眉眼柔和，看着顾清盛一脸的歉意 “皇后娘娘也说了，郡主受伤了，再让郡主长途跋涉可能有些不妥当，所以郡主可以选择留在落佛寺再休息一段时间，到时候让皇上再派人迎接。” “当然，如果郡主觉得身子骨好些了，也可以跟我们一起回去。” 这么几天的提心吊胆，皇后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性命当先，那些老祖宗的规矩也就不值一提了。 白露虽然提到过皇后想走，但是顾清盛也没有想过会这么快。 当即思考了一阵后点点头 “好我知晓了，容我考虑考虑，一会再让白露去给皇后娘娘回话，多谢芷禾姑姑告知。” 芷禾莞尔 “郡主多礼，不过奴婢倒是想问问。” 她闭着眼睛在空气中嗅了嗅 “从进来开始，我就闻到郡主房中有一股莫名的香气，还想着问问郡主是不是换香包了，方才靠近郡主发现，这又不是郡主香包的味道。” 她这么一说，顾清盛才意识到，最近确实是有一些奇怪的香气在房间里，不过因为气味很淡，她也没有什么心思去想，如今被这么提醒，再去闻这味道…… “这，姑姑这么一说，我才意识到，其实我也不太知道，大概是白露又给我绣了新的荷包，姑姑可是喜欢这个味道？回头我让白露再给姑姑送几个。” 顾清盛知礼的样子惹得芷禾心中更是愉悦，摆摆手 “哪里哪里，郡主可千万不要客气，奴婢只是闻着这味道有些熟悉但是一时半会又说不出来到底是在哪里闻到过，所以有些好奇罢了。” “既然如此，那奴婢就先告辞了。” 告别了芷禾，顾清盛缓缓睁开眼睛，不过取而代之的，便是一片冷意 “白露！” “我有事嘱咐你。” …… 跟白露商量过后，顾清盛让白露去给皇后带了话。 自己的伤势还未痊愈，让皇后她们先行离去。 倒也不是别的原因，她现在回去，也是跟着楚之耀他们一道，这男人满心都是希望自己赶紧死，指不定在路上会不会对自己下手。 等楚之耀回了晋楚，她再跟着皇上的军队回去也不是不妥。 第三十四章 情信 况且…… 脑海里又浮现出许卿意的人影，现在的她，可能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许卿意，上次自己那副落魄样子已经足够丢人，她可没有勇气再跟许卿意一辆马车。 本以为这个事情到此就结束了，没想到夜晚的时候，还是出现了骚动。 窗外火把将院子照的大明，顾清盛睡眠本来很浅，被火光一照便也睡不着了。 “白露。” 她向外呼喊了一声，外面却根本没人应声，这事情就有些奇怪，顾清盛顿了顿又冲外面喊了几声。 门被白露“彭”的一声打开，没等顾清盛问，她便脸色发白 “不好了郡主！皇后传你过去！” “说是！说是！发现了你和上次那黑衣人的奸情！” 顾清盛倒是没有白露那般慌张，抬抬眼皮 “慌什么。” “有没有奸情，你还能不知道吗？” 她起身将自己的袍子披上，外面夜风还不是很凉。 站的笔直，脸上未施粉黛有一丝苍白的病弱美 “不管有什么事，去看看就好了。” 等到了皇后的院子，门里门外已经围了一圈的人。 那些姑娘小姐们站在门口一个个抬高了脖子往里看，在顾清盛来了以后却有一个个噤声给她让出了道。 她们看向顾清盛的眼神或多或少都有些奇怪，顾清盛皆熟视无睹，由白露搀扶着，步子虽慢走的也坦然。 不过自己的伤口已经好了这个事，还是不能让这些人知道，所以她一般是走几步停几步，不多时那些奇怪的眼光中就有一些同情了。 走到正厅当中，打眼就看到了坐在上位的皇后。 她的样子看着有些疲惫，在看向顾清盛的时候闪过一抹十分复杂的情绪。 “长乐来了，先赐座。” 可能是因为顾清盛的脸色确实不好，皇后本来要问的话全部都憋在了口中。 皇后说出这句话时，突然一个人影就扑到了顾清盛的脚下，一把抱住她的腿 “郡主！郡主！您就放过奴婢的家人，放过我们小姐！我在这里给您磕头！” “是奴婢办事不力！是奴婢办事不力！都是奴婢一个人的错！” 顾清盛被人影扑的一个趔趄差点倒了下去，还是白露及时护住她。 两个人这才看清楚地上的那个不断给自己磕头的人是谁。 “宝蓝？” 白露一愣，看着宝蓝惊讶道。 皇后下方，洛昭昭红着眼睛坐在椅子上，时不时的擦擦眼泪，一副十分哀怨的样子，而楚之耀站在皇后身侧，看着顾清盛的眼里一副傲气。 好家伙，这是自己的仇人全部聚齐了。 “郡主，这个事情怪不得宝蓝，有事你就冲我来。” 顾清盛这都还没坐呢，两个人就先一唱一和起来了，让她不免觉得有些好笑，慢慢坐下也没有一点慌张 “我这还不了解什么事情，你们就先在这边鬼哭狼嚎的，嚷的人头疼。” “郡主现在这么从容，大概一会就不会这么说了。” 楚之耀道，接着将一个香袋扔到顾清盛的身边。 而随着香袋一起扔下的，还有她那块丢失的玉佩，这次这个，是真品。 顾清盛没有立马去捡，只是想了半天笑笑 “我不知道，楚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她怪没说完，从香袋上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幽香。 这个香气，让顾清盛顿时沉默下来。 “怎么？郡主没话说了？” 这嘲讽的声音隔了一世去听果然还是不爽，顾清盛抬抬眼睛 “不管怎么说，皇后娘娘，还是先给我讲讲事情的经过，如何？” 这一出闹剧让皇后更加疲惫，明天就要回晋楚，偏偏今天晚上就发生了这种事，当下也就摆摆手，示意芷禾去说。 收到皇后的示意，芷禾低垂着眉眼上前 “今天晚上，皇后娘娘本来都要睡下了，但是又偏头疼的厉害，所以奴婢就想着去后面花园中摘些花瓣来替娘娘熬一壶花茶。” “但是在奴婢采花瓣的时候，却发现在花园中已经有了人，正是宝蓝。” “奴婢发现她的时候，她正在一边哭，一边埋些什么东西，当时她提着一盏烛火，所以奴婢一眼就看见，她埋得东西，正是郡主的玉佩！” “当时，奴婢还以为是她偷了郡主得玉佩，所以让楚将军把她抓了起来，没想到……” 接下来的话，芷禾似乎有些犹豫，地上的宝蓝哭的更凶，洛昭昭似乎终于忍不下去，腾的一下站起来，双手绞住帕子，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 “芷禾姑娘说不出来那就我来说！” “郡主！我们主仆二人自认为没有得罪你！你为何要对我们如此赶尽杀绝！” “那黑衣人的身份已经查了出来，正是当时山崖底下的土匪之一，而当时，黑衣人死后，宝蓝曾经帮助那些小和尚一起清理后山的灵泉，这玉佩正是从灵泉中找到。” “而且，在灵泉里，同样也发现了这个香袋！郡主应该不会不知道！” 顾清盛眨眨眼睛，没有回答。 “如果郡主还想装傻，那就把香袋里的东西拿出来看看。” 洛昭昭这么一提醒，顾清盛就对白露用了个眼色。 白露这才上前把香袋和玉佩捡起来，从香袋中落下一张纸条，那条子好像被水泡过，皱皱巴巴的。 而纸条上的内容，白露就看了一眼，便十分坦然的交给了顾清盛。 她这副丝毫没想任何触动的样子让洛昭昭一下子心里没底。 接过纸条，顾清盛心中也觉得很有意思。 前世她虽愚笨，白露却是聪明，前世的洛昭昭和宝蓝两个人都斗不过白露，这一世还想通过白露来看出什么？真是痴心妄想。 纸条上的字迹非常笨拙，无非就是一封情信，不过这情信，却是关于自己的。 “吾爱长乐，计划已经实行完毕，现在寨子中就还剩我一个人，你交于我得定情玉佩我十分高兴，遂也将我娘的遗物簪子和香袋一起送于你定情，今晚我去寻你，一切按照原计划进行，我一定让你当上最尊贵的女人。” 落款人是牛二，那个土匪的名字。 第三十五章 我看谁敢 句句不提阴谋，句句都是阴谋。 特别是最后那句，我要让你当上最尊贵的女人，这让皇后看到了，心里肯定咯噔一下。 而且刚开始那个计划。 是什么计划？ 只短短几句话，在山崖下遇险，皇后遭遇危险，以及自己为她挡刀的事情，就全盘皆翻。 “郡主，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洛昭昭抽噎一下，看着跪在地上不断颤抖的宝蓝 “宝蓝在替这群小和尚收拾灵泉的时候，在灵泉中发现了这个玉佩，因为上面刻着郡主的名字，所以便拿着玉佩前去归还。” “不想，宝蓝的无意之举却让郡主以为自己的事情败露，对宝蓝百般威胁让她替郡主毁灭物证！” “郡主饶命啊！饶过我得家人和小姐！郡主！都是奴婢自己的错！都是奴婢没有造成郡主的嘱托啊！” 宝蓝在洛昭昭说完以后立马再次凄厉磕头，与此同时，从门外那些议论声便纷纷响起 “我想起来上次，宝蓝是不是哭着从郡主房间里出来的？那时候她的脸肿了好大一块……” “对对对，我也看到了，会不会就是那个时候……” “洛姑娘主仆二人好可怜啊，我就说，这长乐郡主怎么可能突然转性，现在好了，就连替皇后挡刀都是假的，听到没有，那信后面还说，要让她做最尊贵的女人呢……” 议论不可控，却是最能推波助澜的东西。 恐怕这也是洛昭昭的目的。 上首皇后在听到这些声音后更加心烦，重重在桌子上一拍，眉眼满是凌厉 “都闭嘴，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长乐！你可有何解释！” 这一声可谓是中气十足，语气里都是质问。 顾清盛心里冷笑一声。 传言诚不欺我。 这些高高在上的身份，只要一有事情涉及到她们的位置，翻脸不认人的速度比什么都快。 “我解释什么？” 将玉佩从香袋里拿出来递给白露，紧接着就把香袋扔到了洛昭昭的脚下。 地面光滑，香袋滑了很远才停下。 “话都被洛姑娘和这丫鬟说了，长乐还能说什么？” “只凭一个香袋和玉佩就如此污蔑旁人恐怕不妥当。” “就算从袋子里发现了这封信，洛姑娘又怎么能确定这不是其他人手用来泼脏水？或者说这一切都是洛姑娘的自导自演呢。” 最后一句她语调拉的很长，其中意味聪明人听去肯定是要细想一番的。 被顾清盛这么说，洛昭昭倒是也不恼，在刚才的屈辱情绪过后便十分柔弱的坐在原地，眼眶红红不再说话。 人们永远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 眼前洛昭昭的模样明显就是不想跟顾清盛多说，更别提顾清盛的挑衅了。 本来顾清盛在晋楚名声就十分一般，现在这咄咄逼人的样子，看来又会在晋楚引起一阵风言风语了。 洛昭昭肯定是知道这一点才无所动。 “郡主这胡搅蛮缠的样子，臣是见识到了。” 楚之耀讽刺一声 “现在人证物证都在，竟然还这么嘴硬。” “楚将军这话可真是偏到头了，人家洛姑娘拿什么楚将军就认什么，也不管你们嘴里的人证物证是真的假的就污蔑我们郡主。” 白露听不下去，立马接过楚之耀的话开始反驳 “我们郡主是来祈福的，在路上为皇后挡了一刀不说，怎么伤还没好就得被你们这群人欺辱？真当我们端王府好欺负不成？” 这话一出，连楚之耀都沉默了。 她们一味的指责顾清盛，你一言我一语，却都忘了在顾清盛身后还有个端王府。 端王护短出了名，特别是对自己的这个女儿。 连着皇后都有些担心起来，依据皇上对端王的态度…… 她不知道，这次事情，究竟该不该继续深究了。 正犹豫当中，楚之耀冷厉的声音响起 “我说话，有你一个丫鬟什么事？来人！把她拉下去！” 相信楚之耀也看出来了，一个顾清盛不可怕，但是白露在一旁不住的煽风点火，才是最有可能让皇后心里动摇的因素。 当即，一些士兵就冲了进来朝着白露跑过去。 白露仍旧笔直的站在顾清盛的身后，昂着头，丝毫没有一点惧意。 那士兵们刚要对着白露动手，不知从哪里传出来一声十分轻微的敲击桌子声。 “我看谁敢。” 顾清盛淡淡道，话语中那丝冷意竟让士兵们一个个都没法在往前一步。 为首士兵有些为难的看着楚之耀，楚之耀脸色也黑了下来，却半天没有言语。 不管处于什么情况，顾清盛仍旧是高高在上的长乐郡主，只要端王势大，她想保下一个人，丝毫不是问题。 场面僵持中，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其实，也不用这么麻烦。” 一声嘤咛在这气氛中穿插进来，洛昭昭语气小小，眼神中带着些期待看着楚之耀 “那封信上说，还给郡主了簪子以及一个一模一样的香袋，宝蓝处理的没有这些东西，所以，那香袋应该还在郡主的房间里，而且里面，应该是有簪子的。” 顾清盛眉头微微一皱。 她突然想起来，那天芷禾所说，自己房间里的那个味道。 “这话不假。” 一直没有言语的皇后这时候也终于开口 “端王一生清廉正直，相信若是长乐真的有什么事反倒不会偏袒，反而其说，如果长乐是被污蔑的……” 她的眼神轻巧的看了一眼洛昭昭 “那背后凶手，我也不会姑息。” “那是自然的。” 装作听不懂皇后话里的意思，洛昭昭回应 “郡主千金之躯，定不能让歹人污蔑去。” “不过，这香袋我从刚才闻着，味道就十分奇特，如果郡主房间里有这个香袋，最近应该也能闻到才对。” “芷禾姑姑今日不是去了郡主房间吗？可有没有在郡主房间里闻到与此相同的味道？” 芷禾低垂着眼睛，皇后也在这时候看向她。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芷禾身上，只有顾清盛，端着一杯茶，正细细查看着自己指甲丹寇的颜色。 第三十六章 由洛姑娘带头 “奴婢……” 芷禾沉吟道，并没有抬眼睛看任何人。 皇后有些不悦 “闻到了就闻到了，没闻到就没闻到，怎么还犹犹豫豫的。” 被皇后这么一呵斥，芷禾才微微站直了身子，语气十分轻松 “奴婢，并没有在郡主的房间里闻到跟这一模一样的味道。” “今早，奴婢去郡主的房间……” “没有任何异样。” 洛昭昭脸上的神情一下子有些挂不住。 茶水里的茶温而细腻，配上顾清盛粉色的丹寇倒是有几分清雅之色，她低头饮水的嘴角噙一抹笑容，很快又消失不见。 “眼见为实。” 对着顾清盛，楚之耀的眼里满是冷漠 “相信郡主不会介意我让下属们去搜查郡主的房间？” 看来这楚之耀，只要有能把自己拉下来的机会就根本不会放过。 顾清盛在心里还有些好笑，就跟自己带着前世的记忆重生，然后百般针对洛昭昭一样，这楚之耀难不成也是从上辈子继承的怨恨？ 她把茶盏轻轻放下 “虽说是在落佛寺中，可是于情于理，那都是我的房间，将军带的人又都是一些男子，这么去搜查我的闺房恐怕不太合适。” 宝蓝跪着的身形有些发抖，她心中有些担心，如果现在顾清盛就不让人搜查房间的话，她们这出戏几乎白演。 正当她再准备哀嚎两声的时候，却不料顾清盛立马接了话 “不过，我身正不怕影子斜，虽然楚将军带来的男子不行，但是可以找一些丫头去搜查。” “既然这件事牵连到洛姑娘，要不，就由洛姑娘带头，怎么样？” 没有想到，顾清盛会亲自送上门来。 洛昭昭把眼神移过去，她看向顾清盛深不见底的眸色，并没有因为这事表达出欣喜。 顾清盛的城府并不比自己浅薄，她可不信，这长乐郡主会这样任由自己拿捏。 但是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再推脱下去，会让皇后起疑心。 明明所有的一切都在朝着自己预期的走，但是洛昭昭心里就是没底。 “既然如此，那就请，郡主。” 殊不知，在洛昭昭看不到的地方，白露和顾清盛对视一眼，都有些了然的神色。 到了房间后，白露给顾清盛搬了把椅子旁若无人的坐下。 皇后在房间外的凉亭处，微闭着眼睛等待里面的结果，不过手指却在一下一下敲打着石桌。 因为两方人离的极远，在看到顾清盛淡定从容的表情后，就连皇后心里也没办法拿捏，还是睁开眼睛露出暗无光影的眸光，对着一旁打扇的芷禾说道 “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芷禾微微低头，附在皇后身边，敛去一双沉稳的目光 “皇后，您可听过，长乐郡主在晋楚的传言？” 一提顾清盛在晋楚的名声，就算在皇宫当中，也是传的沸沸扬扬 “你是说，她心许楚将军，不惜以此来要挟端王之事？” “这件事她不是已经说了吗，而且近期相处，我倒是也没有看出什么来……” “娘娘您想想。” 在皇后思考期间，芷禾接话 “长乐郡主从来没有否定过传言的内容，也就是说她也承认自己曾经对楚将军钟意。” “那么，第一点，先不说郡主千金之躯，喜欢的男儿是楚将军那种类型，她一个从来不怎么出晋楚的郡主，怎么会和土匪勾结？” “第二点，如果她真的有意要害皇后娘娘，又为何一直要与皇后娘娘交好，还在皇上面前替皇后娘娘说话，这根本没有必要。” 综合芷禾所说，皇后点点头。 其实说的不错，如果顾清盛真的想要害自己，那多余的举动实在太多了点。 如果只是想接近自己然后谋害，那完全不用用挡刀这一个方法。 “你说的不错。” “难不成我们真的误会长乐了？看来这这次搜索……” 沉思一阵，皇后看着在里面正在搜索的丫鬟们 “看来这次搜索，可能已经有答案了。” “不。” 谁知芷禾突然来了一句，嘴上已经有些笑意。 “这次搜索，一定会有结果的。” 刚说完这话，从房间里传出一丫鬟惊诧的叫喊声 “找到了！找到了！和那个香袋一模一样的！” 皇后倏然站起，满眼不可思议。 顾清盛也慢吞吞站起身，等待着即将到来的质问。 洛昭昭出来后，将香袋双手奉上，隔着很远都能闻到那香袋上的气味，和今天在大殿当中的，一模一样。 “正是这个香袋，皇后娘娘。” 接过香袋，里面沉甸甸的似乎有一些东西。 料想，这应该是那牛二所说的簪子了。 虽然刚才芷禾对自己那么说，不过现在这香袋也在顾清盛房间里搜查出来了，芷禾所说的一切好像都被推翻。 皇后脸色瞬间阴冷 “长乐，你怎么说？” 顾清盛对着皇后娘娘福身，神情却是一如既往的淡然 “长乐，无话可说。” 就是这副无所谓的模样，让现在的皇后更加恼怒。 若说没出这件事情之前，她看到顾清盛这样子还会赞叹一句，这必是成大事之资。 可是如今看来，却是根本不将自己放在眼里，连解释甚至都不屑。 心中突然就窝了一团火，憋在胸口处半天发作不出来。 皇后被气的大喘一口气，直直倒在椅子上，一只手扶着头，另一只手指着顾清盛不断的颤抖 “反了，反了，真是反了……长乐……” “这么说，郡主是承认，这香袋，是与那牛二的定情信物了？” 楚之耀道，站在原地颇有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我……” 顾清盛刚想回答，大门却缓缓打开。 那人的祥云亮金薛先行踏入，随即是红色的衣袍，衬得那人清冷的面容竟有一丝妖艳。 “听说这里遭了事，所以我想着过来看看。” 在众多的呼气声中，楚之耀不情不愿的对许卿意点点头 “国师。” 看到许卿意的一瞬间，洛昭昭无措了一丝，竟是往树后躲了躲。 “现在看来，我应该是没来晚，皇后娘娘。” 许卿意一笑。 第三十七章 符咒 “国师……” 看到许卿意的一瞬间，皇后愣了愣 “国师，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 她的下句话，在许卿意的微微皱眉中咽了回去，轻咳一声恢复严肃的表情 “国师来的正好，这是刚从长乐房间里搜出来的香袋，和当时那个黑衣人的一模一样，而且，在黑衣人的香袋里还发现他给长乐的一些俗堪的信，你看这件事情……” 给许卿意解释了一下事情经过，皇后虽说是询问，可是语气中却已经确定顾清盛的罪名，这是在落佛寺中发生的事情，还是由许卿意去说比较合适一些。 接过皇后手里的香袋，许卿意的眸光认真，将香袋在手里把玩一番，似乎是在端详和思考。 在许卿意进来以后，顾清盛的目光就有些不知道该看向何处。 上次许卿意的那些话在这一刻又全部涌入到她的心中，一股不知名的酸涩就涌了上来。 她双手交缠在自己腿上，尽量使自己变得平静，来面对这一切。 “郡主……你没事。” 敏锐的察觉到现在的顾清盛不太对劲，白露站在顾清盛身后，从她这个方位看顾清盛，顾清盛的肩膀好像…… 在发抖？ “国师大人可不要徇私啊。” 楚之耀冷冷的笑道 “现在这事情都已经敲定了，还是快些回去禀报皇上，保护皇后娘娘的生命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多亏现在楚之耀的插话，将顾清盛的脑内循环打破，她身形放松下来，微闭眸子 “没事，刚才大概是有些冷。” 不过，听楚之耀这意思，也是要对自己陷害到底了？ 那天晚上的事情，他是清楚的。 牛二追杀自己，自己都伤成那个样子了，怎么可能会是和牛二有情？ 而且牛二是由楚之耀亲自击杀，他明明知道事情的始末，却还在这里跟着洛昭昭一起诬陷自己。 难不成真的为了让自己死，连这仅剩的良心都不要了？ 顾清盛有些诧异，至少在她们还未成亲之前，排除楚之耀对自己的厌恶，这时候他可是出了名的正直将军。 怎么现在的楚之耀反倒有点跟前世的他想像了，对洛昭昭所行之事不但不阻止还帮助她变本加厉。 她的心里总感觉哪里有些奇怪，但是具体的又说不出来。 “将军可真是，说笑了。” 在一阵沉默过后，许卿意将香袋握在手中，一步一步走向顾清盛。 随着他的步子越来越近，顾清盛的眼神也越发聚焦？ 最终只是平静的看着已经来到自己身前的许卿意，淡淡点点头就当做打招呼 “国师，好久不见。” 那香袋的香气随即扑面而来，等反应过来之时，许卿意已经重重的将香袋放到顾清盛的手中，语气也颇是郑重 “郡主，在给你这个符咒的时候，我就嘱咐过你了，一定不要随意乱丢，和被别人看到。” “现在可好，这么多人都已经看到，可能已经不会灵验，一会你去寻静缘大师再求一个。” 微凉的指尖触碰到顾清盛的掌心，她微微蜷缩了一下手掌，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中柔和一笑 “是啊国师，不过这也是无奈之举。” “楚将军洛姑娘咄咄逼人，如果不让她们搜查一番，肯定也是不肯罢休的。” 她由白露搀扶起身，将香袋当着众人的面打开。 预料之中的簪子没有从香袋里掉下来，反而一根长长的红色木牌掉到地上当啷一声。 “这是前几日我跟国师为父亲求的平安符，国师亲口嘱咐我让我好好收起来，第一个触碰的一定要是我父亲。” 顾清盛叹息一口，把眼神一一瞟向洛昭昭和楚之耀，意味却十分明显 “不过现在恐怕没有用了。” “那也没办法了，只能听国师的，一会重新求一块。” 没有人能想到顾清盛这香袋里装的是这个东西，明明本来已经铁上钉钉，要治她的罪名了，这突如其来的平安符将所有人都打的措手不及。 “怎么可能？！” 反而是地上的宝蓝尖叫一声爬到顾清盛脚下，一把把那木牌捡起来翻来覆去的看着，嘴里喃喃自语身体不断发抖 “这不可能啊，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 白露嗤笑 “宝蓝姑娘这是觉得计划失败，没按你的预料发展？” 宝蓝脸色一变，洛昭昭也脸色惨白，身形摇摇欲坠，还是楚之耀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扶住了她 “洛姑娘……” 到现在为止，皇后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她手已经握成拳，看样子对眼前这个事情也是愤慨。 这也是难怪，本来身处后宫当中，每天这种事情几乎是层出不穷。 好不容易等到了每年一年一度的落佛寺之行，本以为可以远离那些事情好好静心，却不巧又被自己看了一场好戏，而且这出戏，隐隐约约有拿自己当枪使的感觉。 想到这里，皇后看着地上的宝蓝，眼里就隐隐约约有了杀气 “来人……” “啪——” 未等她继续开口，一声清脆的巴掌声让在场所有人的心都跟着震了震！ 洛昭昭大步向前，一只素手扬在空中，手掌处大片的红色印记，眼睛猩红，似乎十分生气。 宝蓝已经被扇的倒了地，正捂着自己肿的高高的脸，颤抖着嘴唇看着洛昭昭。 “你怎么能！宝蓝！你怎么能！” 平常里说话温婉待人和熙的洛昭昭现在也全然顾不得那么多，对着宝蓝吼道 “你怎么可以陷害郡主！宝蓝！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人啊！到底是经历了什么……” 她突然一把抓住宝蓝的肩膀，眼里就落下泪来 “宝蓝，你给我好好说，到底是怎么了？皇后娘娘在这里，她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宝蓝愣愣的，在听完洛昭昭这些话浑身一震，便开始撕心裂肺的哭声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您一定为宝蓝住持公道啊！” 顾清盛轻哼一声，看着地上的这两个人只觉得有些好笑。 第三十八章 诅咒 只凭洛昭昭的三言两语，这宝蓝就从加害者变为了受害者。 这样看来，两个人恐怕是连退路都想好了。 顾清盛从来不肯否定洛昭昭的心思缜密，所以在洛昭昭开始这个举动的时候，也就注定了这件事会被重重的拿起轻轻的放下。 这样也好。 如果洛昭昭和宝蓝就这么被轻易扳倒了，那她的前世可真的连蠢货都不如，这种货色都会输。 既然自己洗脱了嫌疑，顾清盛便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开始看戏。 远处的许卿意脸色苍白，在不为人知的地方轻轻咳嗽两声。 他眉眼微皱，帕子展开。 一滩血迹在雪白的帕子中十分明显。 “静缘师父这次也太狠了。” 在他怀中的苗岚岚顿时吸气。 她知道，许卿意因为这次的事情受了很重的伤，却没想到竟然严重至此。 “没办法。” 许卿意眼中毫无波澜 “因为余毒未清，师父也下了很大一番功夫，有一些损伤是正常的。” 一些贵女们时不时往许卿意这边看，许卿意皆是淡淡点点头，不再跟苗岚岚言语。 宝蓝的撕心裂肺惹得皇后心烦，揉揉自己的眉心，还是忍着脾气问了一句 “有事就抓紧禀报！别以为这样你就能逃脱罪责！” “奴婢！奴婢没想逃脱罪责！” 冲着皇后的方向，宝蓝开始用力磕起头来，没过一会额头上血迹就大片，发丝打了结一缕一缕的黏在伤口上 “奴婢是被奸人哄骗啊皇后娘娘！” 她颤颤巍巍的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 “是因为，因为，奴婢在黑衣人身死之处捡到了这个。” 芷禾看了一眼皇后的眼色，接着将那封信拿了过来。 这封信是一篇诅咒信，信上洋洋洒洒的写了顾清盛是晋楚灾星，如果不断根在此，晋楚必定时日无多。 “简直胡言乱语。” 皇后将信扔下，眉眼狠厉 “因为这一封莫须有的信，你就陷害郡主！晋楚国风严谨，这等鬼蛇之事早就信不得！简直是荒唐！” 她说完，看样子又要叫人，宝蓝立马抢话，爬上前两步厉声 “奴婢刚开始也是不信的！可是！可是！” “捡到这信以后！奴婢以为是谁的恶作剧，本想着先收起来寻个合适的时间烧掉，可是睡了一觉起来！睡了一觉起来就……” 抿了抿嘴唇，宝蓝一副豁出去的样子，突然将袖子往上一卷。 一瞬间，多数惊呼声叠起。 宝蓝的雪白胳膊上已经没有一处好地方，到处都是血肉模糊，不过有的已经结了厚厚一层黑疤。 像是被人用利刃划开，那些大字十分刺眼 “杀了顾清盛！否则！我们就拉皇上皇后入地狱！” 这等阴冷的言论，让人不免想到黑衣人凄惨的惨状。 难不成，是鬼魂索命？ 皇后的后背猛然窜入一丝凉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奴婢睡了一觉起来！手臂就已经这个样子！奴婢也是害怕了！怕是鬼魂，怕信是真的！” “奴婢死没有关系，可是皇后皇上却是晋楚的命脉，不能有所意外啊！所以奴婢才想着……才想着……” 她话还没说完，突然两眼一翻直接倒地，洛昭昭凄厉的声音传来 “宝蓝！” 楚之耀跨前一步探了探宝蓝的鼻息，松了一口气 “没事，只是晕倒了。” 听到这话洛昭昭才放了心，一把抱住宝蓝哭道 “宝蓝，你好傻啊！你这么为皇上皇后着想，却唯独没有想过自己啊！” “你唯独忘了！你陷害郡主！自己也一定活不成了！你走了以后，你让我怎么办啊！” 这哭声夹杂隐忍痛心，谁人听了都心中疼惜。 皇后的眉头也略微舒展开，看着洛昭昭和宝蓝有些犹豫。 没想到这两个人连退路都想的这么万全。 宝蓝的这一番说辞，口口声声都是为着皇后皇上着想，换作任何一个人，她这一死都是免不了。 许卿意看了一眼地上的纸，只略微一扫，便清冷说道 “此信乃虚无之事，应是有人有意为之。” 他轻巧一句，皇后顿时放了心，可是看着宝蓝胳膊上的惨不忍睹，还是问道 “那她胳膊上这些字……” “有可能是哪些土匪的残党做的。” 顾清盛接过皇后的话，兴致缺缺的打了个哈欠 “牛二不知为何死亡在落佛寺，其他土匪自然痛恨，可是自己又不敢深入落佛寺寻仇，只能通过这些手段来行事。” “只要在宝蓝房间里燃上迷魂香，她就毫无知觉了，所以这事很有可能就是他们做的。” 这一番言论在理，至于土匪们为什么只追杀长乐郡主，这些贵女们想的自然是因为，长乐郡主替晋楚皇后挡了刀，皇后毫发无损，土匪们才会陷入被动局面。 这样说辞也过得去，毕竟没有人会把顾清盛和许卿意联想到一起。 “那日山崖之下，我有手下留情。” 许卿意一锤定音。 手下留情，自然就有活下来的土匪们。 所以这个事情，也就如此了。 顾清盛为洛昭昭和宝蓝寻找理由开脱，完全也是不想让事情继续麻烦下去。 就算这言论被推到，洛昭昭一定还有准备的第二招。 她们的后手向来准备天衣无缝，这件事情到最后也会不了了之。 不过…… 回头看了身后白露一眼，白露立马会意，朗声道 “就算如此，也定要受责罚！” 这突兀的声音在众人的沉默中显得异常冷血，当即洛昭昭怨恨的目光就射了过来 “宝蓝都已经这样了！皇后娘娘都没有治宝蓝的罪！你又是凭什么！” “凭什么？” 白露反问 “凭宝蓝陷害的是我们家郡主！” “皇上皇后的性命固然重要，可是我家郡主的命就不是命了？她说污蔑就污蔑！就算皇上的刑罚免了！我们端王府的刑罚必是要受的！” “再者说了，万一我们郡主因为这事情有什么三长两短！王爷肯定会心疼郡主，王爷心疼郡主便无心国事，其中对晋楚造成的损失你们赔得起吗！” 第三十九章 下山吧 “你这是！你这是！” 被白露这一番不讲道理的话气的半天说不出来，洛昭昭身体被气的颤抖，怀里却是紧紧抱着宝蓝。 “你简直不可理喻！” “你们试图谋害我们家小姐，你们就可理喻了？！” 白露立马回嘴，把洛昭昭憋了一憋，两人的争执皇后看在眼里，把视线放在顾清盛身上，见顾清盛根本没反应，心里对顾清盛的态度也有了个底。 “好了都别吵了。” 皇后淡淡一声，两人皆停下。 白露垂下头，退到顾清盛身后一脸傲然。 “这个事情，虽然这丫头确实事出有因，不过伤害长乐郡主确实是真。” “这郡主丫头说的对，就算我跟皇上了解了你的难处，但是端王府那边的责罚你是需要承的。” “等回晋楚以后，就自己去端王府领罚。” 被洛昭昭抱着的宝蓝微不可查的眉头皱了一下随即平稳，不过她这个动作可没让逃过顾清盛的眼睛。 自作自受的下场，你们自己也体会一把。 …… 过了午时，皇后一行人告别静缘就离开了落佛寺。 其实本来是打算明天出发，可是出了顾清盛这事以后像是一刻都等不及了，立马就下了命令离开。 她们离去的时候，顾清盛借病没有去辞行，就在自己的房间里呆着，看着浩浩荡荡的人马从门口离开。 “郡主，这样真的可以吗？” 白露心事重重 “跟着皇后她们回去会不会还安全些……” “现在落佛寺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了，出了什么事情都没有办法向外界传递信息……” “你担心什么呢？” 对于白露的担忧，顾清盛十分好笑，手里的扇子轻轻扇着 “就因为这落佛寺中还剩我们两个，还有谁会对我们不利。” 楚之耀和洛昭昭都已经离开，且全程需要跟皇后在一处，根本没有半路杀回来的可能性。 相反，现在的顾清盛还是比较安全的。 她虽然很担心那在背地里暗箭伤人之人，不过这落佛寺也不是寻常地方，静缘大师多多少少会对她的安危格外在意一些。 “好了，别担心一些无用功的了……对了。” 本来刚想伸个懒腰，顾清盛眨眨眼睛，想到了许卿意。 上午看到他的时候，感觉他的身体还是非常虚弱。 “国师怎么样了？” “听说国师也跟着一起回去了，料想应该也是好了许多。” “这几日国师感染了风寒，那些姑娘小姐们都十分在意，还有人传就是因为国师生病了，落佛寺才会出这些事情。” 看看周围没人，白露小心翼翼的说出来。 顾清盛瞟她那小心翼翼的样子，突然笑出声来，这就跟上次许卿意所说的，如果把那件事说出来会招惹不幸的言论一般让人不可信。 “幸亏皇后走了，否则你这种言论被皇后听去，大概又是一顿训斥。” 白露吐吐舌头没再说话。 外面梧桐叶子有些已经变黄，窗户只开了一些却还有些微风吹了进来。 簌簌的落叶被风吹起了一些。 手里摇着的扇子渐渐停住，这和熙的天气反倒让顾清盛有些呢喃 “好像入秋了。” 呢喃完这句，她沉下眸子，突然眼里乍起精光，将手里团扇放下 “对了，白露，我们下山一趟。” 落佛寺山脚下是一个镇子，因为常年受到落佛寺的庇护，这镇子也十分繁荣，长年都有集市。 在这里养着也是养着，那些烦人的家伙们也都离开，当机立断，顾清盛就去翻找斗篷。 “下山？！我们两个人！” 似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白露高声一句，看顾清盛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又有些无奈 “郡主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 如传言所说，这落佛镇确实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街上叫卖声不断，集市一眼看不到头。 因为是在寺庙脚下，也有不少贩卖平安符之类的小摊。 若非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就算说这是晋楚京城的街道也不为过。 顾清盛被白露护着，在人群中穿梭着，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她步子迈的慢，往两边看着，突然眼前冒出来一串糖葫芦 “这位姑娘，要不要来串糖葫芦？两文钱一串，物美价廉！” 那糖葫芦上面还沾着晶莹的糖渍，一股甜腻的味道扑面而来。 卖糖葫芦的小贩身姿挺拔看着十分年轻，就算身着布衣，也难掩周身的气质，不过面上戴一狐狸面具，倒是让人看不太清楚真容。 叫卖的小贩们不乏有这种带着面具吸引噱头的，不过大多带的都是画片里的人物来吸引孩子，这简单的狐狸面具在人潮中却不多见。 顾清盛没有动作，白露便以为她是被突然冒出来的小贩吓到，挡在顾清盛身前驱赶 “去去去！不买不买！” 怕白露的推搡碰到自己的糖葫芦，小贩把糖葫芦举的很高，年轻的音色带着笑意，却故意拉着长腔 “不买就不买嘛，干嘛动手动脚的！唉唉！你再这样我喊你非礼了！” “白露。” 唤了白露一声，顾清盛倒是觉得这小贩非常有趣 “买一串。” 还在跟小贩打闹的白露听及于此脸上一瞬间诧异，接着不情不愿的收了手。 “哈哈！怎么样！你们家主子让你买我的糖葫芦呢，让你再推我！” 他幸灾乐祸的声音让白露狠狠剜了他一眼，从钱袋里拿出两文钱递过去 “少废话！” 可是小贩却没有接那两文钱，站在原地嘿嘿笑了两声 “姑娘你搞错了，我这糖葫芦可是二两银子一串。” “二两银子？” 白露瞬间提高了音调，惹得周围人不少瞩目 “二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刚才不还是二文吗？你这是坐地起价！” “我就坐地起价了怎么着！” 小贩同样不认输，也高着声音道，不过步子却迈向顾清盛的位置，搓了搓手语气带着谄媚 “你看你们家主子不是还没说什么吗？” “再说了，你们这些富家千金还会在意这二两银子不成？” 第四十章 街头卖艺 在小贩靠近她时，顾清盛闪了闪身，斗篷帽子下的嘴角微勾 “那就算了，白露，不要了。” 她推回小贩给她的糖葫芦，走过小贩身旁也并未回头。 白露十分利落的又把手里的铜钱收回钱袋里 “就是就是！” “你坐地起价，我们还不买了呢。” 小贩停留一阵，似乎有些征愣，随即立马追到顾清盛身边 “唉唉！两文！两文钱行！不多要了！” 他的妥协这才让顾清盛停下脚步。 从小贩角度来看，那姑娘一身白色兔绒斗篷，身形清弱在在人群异常的显眼和高挑。 宽大的斗篷盖在她的头上，只能看到瘦削的脸颊樱红的唇，皮肤雪白。 若有若无的香气在她的身旁萦绕，接着便看到那粉色的唇缓缓一扬 “不起价，那就来一串。” 伸出素白的手指在那插着糖葫芦的木棍上拔下一支，小贩叹气一句 “你说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样的小姐，其他公子姑娘的可不管我是不是坐地起价，我要多少就给我多少，二十两的都有。” 顾清盛莞尔，那糖葫芦的红更衬她肤色极好。 “您说的是。” 她应一句 “不过，虽然我吃穿不愁，可是我也非常明白，父亲日夜劳作不眠不休，才会有我现在的生活。” “俗话说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不管是二文，还是二两，都是长辈用双手赚来，我不该如此挥霍。” 不知道从哪里出来一阵风，吹的面前少女斗篷飒飒，将那香气吹的更远，将她唇角的笑意吹的更深。 小贩一下子看愣了，站在原地动也无法动弹，喉间动了动。 “既然如此，那就告辞了。” 将钱扔给小贩，顾清盛对着小贩摆摆手离去。 他呆呆的接住银子，目光随着顾清盛的背影越行越远，缓缓低头一看。 一两纹银静悄悄呆在自己的掌心带着些凉意。 …… 走了很远以后，白露才嘟着嘴，有些不满的问道 “郡主，你为什么要给他一两银子啊，他不是只要二文吗。” “那小贩一看就是个奸商，坐地起价玩的好溜，指不定骗过多少人了。” 她不理解顾清盛的做法，不过当时也没有阻止。 顾清盛走的坦然，手上的糖葫芦已经咬掉两个，酸涩的滋味在嘴里不断散开 “我自然是有我的安排。” 她道。 两人攀谈着，却见前方一巷子口围了乌泱泱的一堆人群。 其中不乏叫喊声和欢呼声，似乎是在表演什么戏法。 “小姐，前方好像很热闹。” 白露叫了一声，眼里已经有星星亮了起来。 不过在大宅当中经历多少勾心斗角，白露的心性也不过是个十六，七的年纪，对这种热闹场合感兴趣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顾清盛已经活了两世，对这种玩笑戏法却早就已经看惯。 当时洛昭昭有一段时间痴迷戏曲戏法，楚之耀特意请来最好的戏班师父为她日日在外院唱戏。 后来洛昭昭听厌了，也就不再来外院，但是师父们仍旧每日唱着，也就方便了在外院居住的顾清盛。 日日听着那些师父唱曲排戏，最后也能哼出一些调调。 “既然你想看，我们就去看看。” 想起前世的事情难免有些叹然，顾清盛挽住面前白露的胳膊，在白露受宠若惊的眼神中带她走了过去。 透过人群可以看到里面应该是在进行一些胸口碎大石之类的传统戏法，不断有人把铜钱扔到碗里发出十分清脆的声音。 等两人挤进去，顾清盛脚步却根本没办法往前了。 做这种戏法的一般都是体力活，男人居多，不过这次却是个女人。 她一身红衣，动作举止十分飒爽，胸口那块巨石已经没过她的头顶，上方一壮汉正举着一大锤往她胸口伦过去！ 女子神色严肃，却不见一丝害怕，正在十分费力的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没想到一进来就看到如此劲爆的场面，白露吓得赶紧捂上了眼睛。 让顾清盛觉得惊讶的可不是这个，她看着被压在石头底下的女子，眉眼里翻江倒海，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 郑雪怡。 那个前世以一己之力闯进将军府杀掉楚之耀八十精兵，最终重伤楚之耀却被擒的那个女刺客！ 她的村子征税严重，那些村民们民不聊生。 好不容易派村子一人到达了楚之耀的门前，想给这堂堂大将军递交一封求情书时，却因脏了洛昭昭的裙角而被楚之耀一刀砍死。 郑雪怡得知此事大怒，凭借小时候学来的一些本事，一人冲到楚之耀的将军府中大杀四方。 最终被捆在木桩中，在外院对着浓烈的太阳活活渴死。 顾清盛当时也住在外院，在没人之时，她也曾偷偷给郑雪怡送过两口水喝。 她知道楚之耀的做法十分残忍，可是当时的她已经是深宫妇人，自知无力改变什么。 还记得那阳光强烈的午后，她把那碗水小心翼翼的送到郑雪怡已经干裂的蜕了好几层皮的嘴中。 当时得女子精神萎靡，一双眼睛却是灼灼逼人。 “没事！我不会死在这里！你也是，被那狗将军囚禁在府里的吗？” “等我逃出去！我便找人来救你！你这么善良的人，不能在这牢笼度过一辈子！” 大概是郑雪怡的目光实在太过真诚热烈，那是一种不掺杂任何杂质的感情。 在这眸子中，顾清盛突然就感觉有些自形惭愧。 仿佛自己是最肮脏的那个。 她隐瞒了自己是将军夫人的事实，只是尴尬笑笑然后匆匆离开。 可惜啊。 到最后，郑雪怡这只红色的燕子终究没能飞出去，而自己，也已经成了那深宅大院中的一抹轻灰。 “小姐……” 白露小心翼翼的叫了顾清盛一句，顾清盛恍若隔世。 再回神的时候，脸上一片冰凉。 “你怎么哭了？” 她这才发觉，不知从何时起，自己的脸上已经布满眼泪，将斗篷的绒毛都沾湿一些。 不止是白露，连顾清盛自己都有些惊讶。 “没事。” 第四十一章 换酒楼一叙？ 随着顾清盛话音刚落，从场地中间发出一声巨响。 大锤落下的声音带着风都停歇一阵，众人呼吸都停了停。 那砸到大石板上的声音一阵猛烈的震动声从脚下传了过来。 白露扶住顾清盛的胳膊防止她被震到，自己却是紧紧闭着眼睛。 一些碎石落到地上的声音，白露扶在顾清盛胳膊上的手被轻轻拍了拍，传来顾清盛有些好笑的声音 “已经结束了。” 她这才敢微微睁开一只眼睛，见确实没动静以后才长长舒出口气。 那边郑雪怡身上的石头已经产生了无数裂纹，接着从她身上扑娑的全部掉下来。 拍拍身上的那些碎石屑，郑雪怡一身红衣十分利落的璇身，如空中一只飞燕，动作轻巧神情洒脱 “各位父老乡亲们捧捧场，捧捧场。” 神情十分飒爽，笑声也带一些爽朗，大概是因为从小在村里长大，所以郑雪怡的皮肤并不是雪白那种类型，反倒是有一种健康的小麦色。 她的眼睛如前世所见到一般十分闪亮，举着那破了边的碗走了一圈。 到顾清盛这里的时候，碗里铜钱已经有了小半。 从白露手中接过钱袋，顾清盛往碗里扔了一两银锭。 这银锭落在碗里，砸的一些铜钱沉了沉，郑雪怡明显就有些征愣，抬眼看看面前这被斗篷遮盖的严严实实的姑娘 “这……” 她还是第一次见出手这么大方的人 “姑娘是不是扔错了？这是十两，不是十文。” 将碗里那银锭拿出来递给顾清盛，却没想被顾清盛伸手又推了回去。 斗篷下顾清盛的笑容更深，伸手将自己的斗篷摘下，露出一张白净精彩的脸 “没有扔错，这就是给姑娘的。” “姑娘功法让我大开眼界，再者说，初见故人，我心中也是怀念的，十两银子是姑娘让我开眼的报答，至于其他……” 她又在斗篷里掏出一张白两银票，落到郑雪怡的碗里，周围人顿时都吸一口凉气，分分猜测这出手阔绰的姑娘是哪里来的小姐。 “一百两，可否换姑娘酒楼一叙？” 碗里的一百两银票还崭新，在这通身贵气的小姐面前，郑雪怡也只能暗暗咂舌。 她回头看向刚才挥锤的那个汉子，两个人对视一阵，郑雪怡还有些犹豫，顾清盛接着便说道 “我在丰缘酒楼二楼包间等你。” …… “小姐。” 白露替顾清盛倒了一杯水，忧心忡忡的说道 “那位姑娘真的会来吗？” “会来的。” 顾清盛道。 她抿一口茶水，等的也不着急，反倒是白露心绪不宁。 “我怎么不知道小姐认识这么一位奇女子，这姑娘看着向是江湖中人，我们跟她搭上关系，真的没问题吗……” 白露的担心顾清盛自然了解。 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在白露眼里，她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性子，怎么可能会跟郑雪怡这种从小在外摸爬滚打的人认识。 但是有时候缘分就是这么奇妙。 这女子前世到死都没有对楚之耀求过一声饶，心狠性烈，对自己也是如此。 而这条长路之上，她需要。 这么一人。 “有些事情我也说不出来，但是看这姑娘就有非常熟悉的感觉。” 顾清盛笑笑 “前世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 “小姐真是越来越神神叨叨了。” 白露念叨一句。 接着门就被缓缓敲了敲，那敲门声十分犹豫，响了一下后很久才响第二次。 看来来了。 “进来。” 冲着门外喊了一声，郑雪怡随即迟疑推开门进来。 她换了一身纯白衣服，腰上也佩戴着一柄长剑，所有的秀发都被高高束起，身上带着刚从外面带来的凉气。 微皱眉头面容也严肃，这等冷冽之气，竟是一点也不输一些英俊男子。 这个样子惹得顾清盛更加怀念，前世也是这套装束，她将将军府都闹了个大乱，身上的白衣到最后已经全部被血染成了红色。 当时的顾清盛已经心中枯槁，看着那些平日里苛待自己的下人一个个被斩杀，心里没有害怕。 反倒是，有些。 痛快。 前世的郑雪怡在她眼里是自由的燕子。 这一世，这只燕子，能不能飞到自己身边。 顾清盛对此有些感慨，还有期待。 “郑姑娘，坐。” 警惕的环顾了一周，确定没什么危险之后，郑雪怡才在顾清盛对面坐下，微微放松了眉眼。 没等顾清盛说话，她就将手里那一百两银票推到顾清盛身边，双手抱拳道 “在下郑雪怡，一个街头卖艺的。” “我们回去仔细商议了一番，这银票我们果然还是不能收，无功不受禄，或者说，姑娘有什么要拜托我们的事情？” 这举动顾清盛已经料到了，因为在房间内，她穿的也单薄了些 “先不必推脱，郑姑娘。” 顾清盛一笑，郑雪怡就愣了愣，不知为什么从心口处突然窜出一阵火热到达脸上，突然便脸红起来。 她急忙把头低下去，眼神有些躲闪。 大抵是因为长年在戏班子和武场穿梭，身边哪见过像顾清盛这样的人。 感觉就像是风中一朵白芍药，堪堪就能被风吹倒的柔弱。 因为顾清盛的这一笑，郑雪怡无端的有些不自在，大脑都仿佛在嗡鸣。 “此次约姑娘前来攀谈，实在是有事想要跟姑娘商谈。” 没注意到郑雪怡的变化，顾清盛继续道 “我名清盛，单姓一个顾字，从晋楚京城来，在街上见到郑姑娘，便见姑娘功夫了得，遂有些小小请求，酬劳不是问题。” 郑雪怡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其实她也猜到了顾清盛是京城之人，否则在这种地方，很少能见到这通身都是贵气的人。 “顾姑娘不必多礼，有什么要求你尽情说就是，我们江湖中人，有什么事情都是直来直往。” “不过姑娘这名字我倒是听着熟悉一些，顾应该是国姓？顾清盛……顾清盛……” 她思索着，脑子里突然蹦开一根线，语调顿时提高 “顾清盛？！” 第四十二章 书信 “长乐郡主？你是长乐郡主？” 她腾的一下站起身，眉宇之间有了怒气 “恕不奉陪。” 这起身毫不留情，转步走的速度非常之快。 看到顾清盛的神色，白露上前一把挡住郑雪怡 “郑姑娘等等。” “让开。” 郑雪怡对白露呵斥到。 顾清盛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 “白露，别拦着郑姑娘，我们不勉强。” 她这么说了，白露才让开身子，郑雪怡气冲冲看了白露一眼，刚要推门，身后顾清盛就又开口 “如果，她不想让她那村子得救的话。” 那推门的手就停在了门出，粗糙的皮肤上全部都是薄薄的茧子，长久在太阳底下暴晒而干裂的皮肤是那么触目惊心。 郑雪怡瑟缩一下，慢慢将手伸了回来，转过头去看着顾清盛 “你知道？” “我村子的事？” “我自然知道。” 顾清盛对着郑姑娘和善的笑笑 “我知道郑姑娘对我们这种皇室中人没有太多好感，毕竟现在朝廷对你们的村子征税十分严重，其实也不止你们村子，这些边境的小村子都非常疲惫。” “听说现在已经有不少难民往晋楚逃难了，如果这么下去，恐怕郑姑娘的村子也……” 这届皇上是一代明君，不过就算顾及到再多，也根本不会在意到这种边境的小村庄。 那些村民们上缴的信也根本不会到皇上手里。 现在郑雪怡的村子已经濒临绝境，跟前世一下，恐怕再过几年…… 她这么比喻，像是在郑雪怡心里揭下来狠狠地一条疤，回过头去目光变得凌厉和怨怼 “长乐郡主知道我们这些边境小村子都在经历这种事情，却丝毫没有作为，我们这些穷人的命都不是命。” “你们高高在上，你们衣食无忧，你们只要伸伸手，就能有人来伺候你们。” “我们呢？我们每天辛苦劳作，还要上缴那么多的银两，皇上可曾在乎过我们的死活？” “相比皇上，知道这件事却见死不救的郡主，是不是更过分？” 她本身说话和做事就直来直去，现在说这些话时眸子紧紧盯着顾清盛，那些情绪无数次的翻涌，最终化作仇恨 这眸子，顾清盛前世也见过。 “郑姑娘，我想你可能是误会了。” 顾清盛看出来现在的郑雪怡的气恼，语气清淡的开口。 “你们江湖儿女性子都这么急吗。” 从自己袖中摸出一封书信往郑雪怡面前推了推 “你村子的事情我也是刚得知不久，这封信是我前段时间写完，本想着要等回晋楚就交给皇上的。” 那封书信被放在桌上，折叠的十分干净。 郑雪怡有些迟疑，随即将书信展开看了一遍。 书信上的字迹十分工整娟秀，将那些边境村庄所遭受的欺压和劫难全部写的清清楚楚，且一字一句都十分中肯。 信上独有的宣纸香气让郑雪怡心里五味杂陈，手里的信仿佛有千万斤重量让她根本没办法言语。 眼前这姑娘，似乎真的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喉头哽咽一番，她慢慢把宣纸放下，长舒一口气 “好。我听你说。” 在看到这封信以后，郑雪怡的心情平稳不少，坐在顾清盛的对面，眼里已经少了刚才那份仇忾。 郑雪怡这种江湖子女，素来不是不讲道理之人。 这封信她早就已经写好，虽然不知道这一世还能不能遇到郑雪怡，不过对于村子的税收是一定要解决的事情。 那些大臣们欺压百姓中饱私囊，百姓之声传不到皇上耳朵里，这也造成了后来皇上失势，她们端王府跟着遭殃，才会任由楚之耀折磨。 也没想到这封信能在这里派上用场。 “郑姑娘，如我们刚才所说，朝堂之上对于村子的压迫已经迫在眉睫，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相信像郑姑娘这么武功了得的人也不会甘心在街头上卖艺。” 在说武功了得四个字的时候，郑雪怡眉头挑了挑，她有预感，面前这个小姑娘似乎什么都知道。 “你……如何得知我？” “这不重要。” 顾清盛道。 “今日叫郑姑娘到此就是想告诉郑姑娘，征收一事一直都是朝中国库大臣对于下方所下达的镇压，由楚之耀楚将军执行，皇上根本不知道此事。” 她顿了顿，在郑雪怡惊讶的眼神中继续道 “而征收来的银两也多被贪污，在这种时候，我去上缴这封信其实是很危险的事情，很有可能会成为众位大臣的眼中钉。” “但是这封信，只能我去交，朝中势力如错枝一般盘旋，牵一发动全身，但凡将其中一方暴露，都很有可能牵连出来其它更多的利益关系。” 对于江湖之事郑雪怡了解的清楚，对于朝堂之事她虽一窍不通，却也知道顾清盛话里的严重性，所以在顾清盛说这话的时候抿了抿嘴 “你想让我怎么做。” 不用顾清盛多说，郑雪怡看着顾清盛的眼里便充满了严肃和机警。 这样也好，倒是省了不少顾清盛的事情。 “郑姑娘聪明人。” 将一百两银子推到郑雪怡面前，顾清盛的眼睛坦坦荡荡 “这一百两银子，买郑姑娘一个痛快。” “我想雇郑姑娘做我的贴身侍卫来保护我，直到我达成我的目的。” 这次，郑雪怡没有再拒绝顾清盛，她将一百两银票收下 “你的目的是什么。” 从街上遇到，到现在，郑雪怡没有在面前人身上感觉出来一点敌意，也就是说，顾清盛所说，算不得假。 “这个问题，我选择保密，不过你可以放心，就算做了我的侍卫，郑姑娘还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不会限制郑姑娘的人身自由，相反我给你绝对的时间，每个月还会给你平常侍卫三倍的月俸。” “另一方面来说，你在我身边，也能更好的监视我，有没有替这些村庄办事。” “日久见人心，雪怡，跟着我，你不会吃亏。” 本来郑雪怡还有些犹豫，但是在听到顾清盛最后一句话时豁然抬头，眼中光闪了闪 “成交。” 第四十三章 就当我买个清净 送走了郑雪怡，顾清盛浑身紧绷的肌肉才放松下来。 白露站在她身后替她揉捏着肩膀，虽然她不说话，可是顾清盛还是感觉到身后小姑娘略带情绪的力度。 “怎么？生气了？” 她笑笑，抬抬头看着正鼓着嘴气呼呼的白露。 “郡主！你做这么大的决定也不告知我一声！我还以为你找那位郑姑娘是有什么要紧事，才帮你拦着的！” “哪成想你是……” “哎呀放宽心。” 拍拍白露的手，顾清盛道 “郑姑娘是个不错之人，你一定能跟她相处愉快的。” “不是这个意思……” 白露嘟囔一句 “那郑姑娘不清不楚的，怎么能随便就往王府带，而且郡主是什么时候调查的边缘村子的事情。” 她跑到顾清盛面前，颇不情愿的看着顾清盛 “这些事情太危险了，如果郡主真的有想法，那就让王爷去处理！怎么能亲自……” 大概真的是气极了，她们在来时约定好出门就喊小姐的这个约定白露也顾不上了。 “白露。” 带些劝慰的喊了白露一句 “许多事情，我们都得未雨绸缪。” “这件事情，父亲是管不得的。” 端王不管朝堂之事已久，如果真的是突然有这么一个举动，很容易就会让朝堂之上的大臣们起疑心。 只有像自己这种，没什么势力又什么都不懂的弱女子，才会让这个计划更加有效。 “郑姑娘的身世我都了解过，你放心，我自然有我自己的打算的。” 其实顾清盛知道，就算自己这么说，白露可能也不会赞同，这件事情就如自己所说，本身就带有危险性，在白露的眼里，只要她身体健康，快快乐乐比什么都重要。 但是重来一世，怎么还能那么天真的过？最后的下场…… 她甩了甩头 “总之没什么事情的，相信我。” 白露还想说些什么，却随即听到从楼下传来的一些吵闹声！ 接着她们的房门被一股大力撞开！阵阵灰尘不断扬起，白露急忙把顾清盛护在身后 “郡主小心！” 从那灰尘当中，突然冲出一个黑色人影！ 他背光而来，穿过层层尘土，蓦然！一个狐狸面具就出现在白露眼前！ “啊——” 白露大叫一声，顾清盛赶紧从背后扶住腿被吓软的白露，无奈的看着冲到白露面前的糖葫芦小贩 “我们又见面了，老板。” 门被撞开，传出吱嘎吱嘎的声音，还没等那糖葫芦小贩说什么，从门口乌泱泱的涌进来一堆拿着锄头棍棒的壮汉，眉眼皆是怒气冲冲 “柳厌秋！你又偷店里的银子！” 壮汉来了后，柳厌秋一溜烟就窜到顾清盛后面，冲着门口的壮汉们大喊 “我没有！你们污蔑我！” 他一把拽住顾清盛的衣角，只露了点头出来，说完这句话，从袖口咕噜咕噜的滚出来一两纹银，上面还有丰缘酒楼的字样。 那银子滚到了两方中间，躺在地面上纹丝不动。 顾清盛挑挑眉，那些壮汉们显然也没料到这柳厌秋的打脸来的如此快，但是反应过来以后，怒色更加明显 “你还说没有！银子都从你袖子里掉出来了！你有种赶紧出来！躲在娘们身后算什么本事！” “我没有我没有我就是没有！！而且！是你们掌柜的先砸了我的糖葫芦！” 事已至此，柳厌秋直接就铁不认账。 他手里那堆糖葫芦确实都不见了踪影，那群大汉们气势汹汹，柳厌秋躲在顾清盛后面，白露颤颤巍巍站起身，缓了缓神，上前拽住柳厌秋 “你！赶快从我家郡……小姐身后出来！你这个登徒子！别拿你的脏手碰小姐！” 四周都在吵吵闹闹，整个房间一下就热闹起来，顾清盛摇摇头叹口气，对那群壮汉道 “他欠了你们多少银子？” 为首壮汉这才拿正眼看向顾清盛，待将顾清盛身上装饰都看了个七七八八后，徒然转了个态度，语气明显好了不少 “怎么，你要替他还？” “前前后后不多不少，大概欠了我们十两银子！” “你放屁！” 柳厌秋也不再躲藏破口大骂 “十两个屁！你们掌柜的次次派人砸我糖葫芦，这个账我都还没跟你们算！还让我还钱！还个屁！” “我们掌柜的都说了不让你再靠近我们门口！你还来！该打！呸！” 眼看着他们又要吵起来，顾清盛赶紧扶住眉头打住 “停停停。” 她从钱袋里拿出十两银子递给壮汉 “这十两银子我替他还了。” “唉你干嘛！” 柳厌秋看到顾清盛这个举动就跟炸了毛的猫一样，一把想去抢夺顾清盛手里的银子，壮汉却是眼疾手快一把把银子抢了过来。 他拿着银子，笑着不怀好意，目光在顾清盛和柳厌秋身上流连 “没想到啊你小子，搞女人还是有一套的。” 将那银子放进嘴里咬了咬，壮汉的表情十分满意，大手一挥 “走！” 那群人陆陆续续走光，白露本就有气，看到顾清盛这个做法更是气的脸都红透 “小姐！你干嘛要替一个小偷开脱！这种人就应该把他押送到衙门里去！让知府大人打他五十大板才对！” “你说谁小偷呢！” 被白露这么说，柳厌秋又喊一句，不情不愿的上前把地上那块银子捡起来放在手里擦擦 “你们懂什么，这本来就是他们欠我的，现在还恶人先告状！” “我先给你说，这是你自愿的，可不是我强迫你的，你可别问我要银子，我没有。” “不问你要。” 屡次三番遇到这小摊贩，顾清盛倒是觉得有些惊讶，她止住白露那要吵架的架势 “就当我买了个清净。” “你们这些有钱人真奇怪。” 柳厌秋耸耸肩，脸上的狐狸面具跟着动了动 “让你买糖葫芦，你二两都不肯，现在却要花十两买个清净，当真是不可理解。” 他自顾自的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又环顾了一周顾清盛点的菜，啧啧称奇 “这落佛镇就是这样，什么都清汤寡水，索然无味哟。” 第四十四章 你有什么拜托我？ “你可真是一点都不客气！” 白露上前一把将菜端到一边去 “清汤寡水你别吃呀！” 刚拿起筷子的柳厌秋“哎”了一声，亲眼看着白露将菜端走。 “白露，让他吃。” 顾清盛吩咐一句，白露这才哼一声又将菜放下。 “吃！吃死你！吃坏你赶紧拉肚子！你这个奸商！” “好了好了。” 只要白露跟柳厌秋一聚集在一起似乎就要吵架，顾清盛也很是无奈，看着外面愈黑的天色 “要不你先回去，白露，这个点很快就有人过去送晚膳了。” 她说的自然是落佛寺的那些和尚，自己出来这个事没有对落佛寺的任何人透露过，如果他们找上门去发现自己不在，那自己的伤势是怎么好起来的又很难解释。 “小姐，你不跟我一起回去吗？” 白露脸色又垮了下来。 “我还有点事没做，你先回去，我很快就一起回去，如果他们问起我，你就说我不舒服，晚膳不吃了，明白吗？” 本来还想劝慰顾清盛得白露听到她这话也只能认命一样的回去，心中隐隐约约担忧道 “那，小姐你一定要快些赶回去，这里你人生地不熟的，万一在遇到一些坏人！” 说坏人两个词的时候，白露意有所指，瞪了在桌前的那柳厌秋一眼。 柳厌秋头一扭，大有一副你随便说我不理你的架势。 “好好好，我知道了。” 把白露往外推推，顾清盛点头如捣蒜。 把一切事情又交代了一遍后，白露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去。 白露刚走，柳厌秋就把筷子一扔 “不吃了。” 他这副随随便便的样子倒是丝毫没有拘谨，顾清盛笑笑 “老板吃饱了？” “吃啥啊，这么清淡。” 将狐狸面具重新带在脸上，刚转过身的顾清盛没来得及看到他的面容。 “说，你有什么事求我？” 将面具整理完以后，柳厌秋才如此开口，跟刚才白露在的时候语气完全不一样。 “老板聪明人。” 顾清盛笑眯眯的在柳厌秋对面坐下，她笑的样子眼睛弯起月牙，狡诈的意味尽显，让柳厌秋一时间分不清楚，到底带着狐狸面具的是哪个。 “咱俩素不相识，你无缘无故帮我，还允许我在这里白吃白喝，不是有事拜托我是什么？而且还是那个丫头不能知道的事情。” 说完，他像是猜透顾清盛心中所想，将背倚靠在椅子上，摇摇晃晃特别漫不经心 “说，这地方我熟的很。” 把身子前倾，顾清盛思考一会，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了一些话语。 柳厌秋开始沉默，本来吊儿郎当的声音也止住，动作专注，半晌才略有惊讶的迟疑道 “……没想到你看着不大却有这种需求，啧啧啧……” “肯定不是我。” 顾清盛冲他翻了个白眼 “我是有用，你能不能搞到手？” “你别说。” 柳厌秋的声音带着贼兮兮的味道 “我还真能。” …… 落佛寺山脚寒池之中，湖水冰冷，大量的水伴随冰碴从头上的瀑布悬落。 在瀑布下方，两根长长的铁钉上面已经结冰，粗壮的链条从两边的铁钉上缠绕，中间捆绑着一个男人。 男人长发披肩，低垂眉眼，脸色苍白，赤身着上半身，露出精壮的肌肉和十分美丽的颜色。 不过，却根本没办法欣赏他的身姿。 在他的身上，无数条狰狞的血痕爬满全身，那些血痕像是会动，在他身上似乎攀爬着。 而每攀爬一分，男人的眉眼就皱一分。 泛白的嘴唇不断发抖，下唇已经被咬出血，从上方落下的瀑布把他身上的血迹带到寒池当中，没一会就浸泡在水中消失不见。 “阿弥陀佛。” 静缘平淡的站在寒池边缘，眉眼如一滩毫无波动的汪洋看向那极尽悲惨的男人。 而男人也慢慢抬起头来，露出一双死气沉沉夹杂隐忍的美丽眼眸。 许卿意现在的样子真的是跟平时有极大的差别。 他的身上那些血痕就如一条一条肉虫一样在他的皮肤里攒动，狰狞丑陋。 “……师父……” 过了不知道有多久，许卿意才用已经干涸的喉咙对着静缘道。 “云弈，感觉如何？” 云弈是许卿意当时还在落佛寺时所用的法号，在他做了晋楚国师以后，静缘每次称呼他都是国师，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许卿意的法号。 所以，在静缘叫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许卿意的身形微不可查的抖了抖，伴随铁链互相碰撞的声音。 “师父……云弈，好了很多，咳……” 他虚弱咳嗽一声，一口黑血便吐了出来，好像是意识到许卿意这吐血举动，身上那些红色肉虫扭动的更欢，刺骨疼痛不断往许卿意的大脑里窜了过去。 双拳突然紧紧握起，手背上青筋爆起，用仅剩的力气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这个样子都落到了静缘眼里，他微微叹口气，闭上眼睛不忍再看 “还不行……还不行……” “还有，四十六鞭，你身体里的余毒才解。” “云弈，为师在你小的时候，便无数次劝慰你，可伤可护，唯独不可杀生。” “杀生是重罪，你生来受佛祖庇佑，承大器者，必先约束欲望，洗涤灵魂。” “你的心中有佛印，杀生会给你无法言喻的痛苦，这是一种吃心蚀骨的毒药。” “难解，难解。” 静缘摇摇头，转过身去，却缓缓听到许卿意虚弱而无力的呢喃，那似乎是他意识里最后的一丝清醒。 “师父……云弈，没有后悔……不会后悔，今日所做之事……永远……” 他话音刚落，一声鞭响突然在空中响起，划开寒冷的空气！凌厉的往许卿意的身上甩过去—— “啪！！！” 顿时，许卿意冷汗出了一身！ 身上血红色的会动印记再添一条并不断蠕动，而空气中，却不见任何鞭子。 刚才那声仿佛就像错觉，但是许卿意的痛苦却是肉眼可见的呈倍数增加。 “还有，四十五鞭。” 静缘道。 “这都是劫啊，云弈，命中该受的，命中该受的。” 第四十五章 你饿了吗？ “怎么样，我就给你说我有办法搞到手。” 柳厌秋负手走在顾清盛的前头，昂着头洋洋得意。 因为已经傍晚，所以街上的人也并不多，零零散散的还剩一下正在收摊的小贩。 将那布袋紧紧封好，顾清盛将袋子放进了怀里 “这次多亏柳公子了。” “什么公子不公子的。” 前方的柳厌秋回过头摆摆手 “一个市井小贩，还能叫公子了？我可不跟你们京城人酸溜溜的，你就叫我柳厌秋就行。” 他正对顾清盛说着，从旁边突然飞出来一物冲着柳厌秋的面门袭来！ 顾清盛睁大眼睛刚想大喊一句小心，柳厌秋的速度却极快，伸出手一掌就将那物牢牢抓在手中。 在柳厌秋手掌中一阵旋转后，两人这才看出来，那是一红透的苹果，只有顶尖泛着点绿色。 看向刚才苹果飞来的方向，卖水果的小贩年龄大概四五十岁，正不怀好意的看着柳厌秋 “哟，小子，不错啊。” “这又有女人缠上你了？” “滚蛋！” 柳厌秋将手里的苹果奋力往小贩身上砸去，两个人似乎早就习惯这互相打闹的场景，那小贩也非常熟练的闪身躲过，苹果砸在后面的墙上，裂了些果肉。 “说不过又开始恼羞成怒了不成？” 小贩贼兮兮的说道，啧啧两声将顾清盛打量一遍 “看样子这小姑娘是有钱人家的小姐，这下好了，就算那丰缘酒楼的掌柜的再找你麻烦，你也不怕了。” “我呸。” 柳厌秋双手环胸，十分百无聊赖的说道 “他算个什么，给爷爷提鞋还不配！” 说罢，便冲小贩挥挥手离去。 对着小贩点点头，顾清盛也快步跟上他的步子。 跟表面看到的不一样，柳厌秋似乎在这条街上吃的很开，几乎到了那种遇到人都会跟他打招呼的状态。 不过这也侧面映照了，他为什么能搞到这个东西。 天色越黑，顾清盛环顾了四周，到柳厌秋的身边道 “柳公……那个，我要回去了。” 柳厌秋这才停下步子，看了看天色，似乎是在纠结什么，抱胸想了一阵，突然双手一拍 “对了！” “你饿了吗！” 一时间，顾清盛有些摸不着头脑，“啊？”了一声。 …… 矮矮的院墙边，杂草丛生。 那些草屑没过顾清盛的膝盖，将她的裙角处沾上一些泥土。 她走的有些拘谨，前面的柳厌秋像是轻车熟路一般穿过那些矮矮的石墙。 “柳…我们不是说要去吃饭吗，怎么到这个地方来？去丰缘……” 刚想说丰缘酒楼，顾清盛就意识到，丰缘酒楼跟柳厌秋之间的事情，话锋便一转 “去那些酒楼也行啊，这里有什么吃的吗……” 顾清盛的话语带些为难，柳厌秋回过头才发现现在顾清盛的艰难处境，愣了一下，突然在她身边蹲下身来 “失礼了。” 他双手揪住顾清盛的裙角，顾清盛惊呼一声想着后退，步子还没迈回去只听柳厌秋一句 “别动。” “一会我带你吃好吃的。” 顾清盛的身子彻底僵住了，动也不敢动，任由柳厌秋在她裙角处摆弄着。 前世自己活了那么久，也没跟男子做过这种举动。 而柳厌秋的行为虽说逾距，那手却非常注意，丝毫不会碰到顾清盛一分一毫。 只一会时间，从顾清盛裙角处就系了个十分微小的结，却正好将她不便的裙摆收进去很多，又不会禁锢她的行动。 柳厌秋做这一套动作的时候简直行云流水，直到他松开手，顾清盛才微微叹口气，放松了自己的身形 “没想到你手这么巧，做起这事来竟然这么得心应手。” 本来是无心之论，可是在顾清盛说完以后，柳厌秋却是沉默了一阵，将身子转过去道 “我有个妹妹，小的时候经常跟她一起去河里摸鱼，就喜欢给她打这种结。” “也算是我自己自创的，是不是非常心灵手巧？” 在柳厌秋的语气里，顾清盛听到了一丝怀念，可是说到后面时，那怀念得感觉又烟消云散，这让顾清盛有些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听错了。 “柳先生当真神人。” 对于柳厌秋所说的直呼他姓名，顾清盛努力了一个傍晚都还是没能做到。 她跟柳厌秋是刚见第一面的陌生人，如此直呼大名恐有不妥，所以最后选了个折中的称呼。 幸亏柳厌秋没有再说些什么。 两个人又走了一阵，直至一户人家外院墙边，那地方的杂草好像都已经被拔了干净，留下一片光秃秃的空地。 柳厌秋从四周找了两块干净的石头，放在墙边直接坐下，顺带拍了拍旁边那块看向顾清盛。 虽然石头十分干净，四周也没有多余的障碍物，可是顾清盛还是有些犹豫。 “不是说，去吃饭吗……” 这个地方可不像是什么吃饭的样子。 “对啊！” 见顾清盛不坐，柳厌秋倒是也不催，反而蹲了下来，哼哧哼哧的开始扒起土来。 这片土地十分松软，柳厌秋没费几下功夫就在里面扒出来一个东西。 顾清盛虽然奇怪，但是心中也是好奇，走到柳厌秋身边翘头看了看，却见坑里是一黑色包裹的圆形物品。 她凑近看看，知道看到黑色表面的纹理，才发觉那是荷叶。 “这是……” 虽然心里大概率已经有了答案，但是顾清盛还觉得有些奇怪。 像献宝一样，柳厌秋笑了两声，十分小心的将那些荷叶一层层的扒开。 一只透着油亮光泽的烧鸡展现在顾清盛的面前，不过大概是时间已久，所以那鸡已经凉透。 “怎么样！！是不是稀罕东西！我知道，你们京城来的千金小姐们肯定吃不惯这落佛镇的东西！” 家门口的矮墙下，杂草丛生，他们两个人在这里望着一只鸡发呆。 顾清盛一瞬间觉得自己有点傻，看着正兴奋的柳厌秋却又说不出来，瓮动一下嘴巴，最终还是止住，认命一般坐到石头上 “先生，可真是想的太周到了。” 第四十六章 落佛镇不杀生 将那只烧鸡拆开，柳厌秋递给顾清盛一个鸡腿。 那鸡腿表面泛着金黄，柳厌秋的热情也让顾清盛不好拒绝。 拿起那鸡腿，她礼貌的尝了一口，却发觉味道并不好。 鸡皮松软，肉质也没有嚼劲，如同嚼蜡一般。 她眉头皱了一丝，接着把鸡腿拿远了一些，回过头去刚想询问柳厌秋，却在那一瞬间有些愣神。 不知道何时，柳厌秋已经将面具拿了下来，他留给顾清盛一个侧颜，嘴里还叼着一根鸡翅。 大抵因为常年带着面具，所以他的皮肤白的近乎透明，一双眼睛又亮又大，长长的睫毛如两扇卷翘的扇子一般优美，嘴唇的樱红色似乎是天生，因为刚沾了些油渍，显得异常的明亮，整个脸上透出十分生动的颜色，那双弯弯的月牙眼睛让人看着便心生欢喜。 一眼望进他的眸子里，却发觉根本深不见底。 在这月光下，顾清盛的身边坐着一个比月亮还漂亮的人，他的美丽让顾清盛一瞬间有些自行惭愧，竟想低下头去。 半晌没有听到顾清盛的动静，柳厌秋有些奇怪，一扭头正好跟顾清盛晶莹的眸子撞到了一起。 像是自己的小秘密被发现，顾清盛猛然转过头去，但是脸上已经沾了些尴尬 “这……这鸡做的略有杂味，需在加强。” 柳厌秋慢慢把眼神收回去，习以为常的耸耸肩，又把鸡翅咬了一口 “我又不是那丰缘酒楼的厨子，能做成这样已经很好了。” “你们这群娇贵人家的千金公子们就是这样，什么都挑挑拣拣。有的吃就不错了。” 为了缓解自己方才那失礼的注视，顾清盛扯起嘴角尴尬笑了笑 “要不，我请柳先生去别的酒楼坐坐？若是柳先生喜欢吃鸡，那便买几只送给柳先生做回礼了，也是感谢柳先生帮我的忙。” 啃着鸡翅，柳厌秋慢慢把眸子抬起来，对着顾清盛又是一遍打量，漂亮眼中竟是有些惊讶 “我以为你是因为来到落佛镇不得不吃那些清汤寡水，没想到你竟然不知道？” 他的话语让顾清盛还有些懵神 “不知道什么？” 大概是顾清盛的样子太过于云里雾里，柳厌秋有些无奈 “落佛镇处在落佛寺脚下，你知道落佛寺吗？那是国寺，里面的静缘大师可神的很。” “受落佛寺的影响，落佛镇平日里不能杀生，只有每逢过节才会摆些鱼肉，哪里还有什么鸡？这里的鸡都是用来下蛋的，你上哪里去给我买鸡？” 明显这番话让顾清盛怔住了 “不……不能杀生？没有鸡卖？？” 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这语调转的有多奇怪，柳厌秋还没反应过来，顾清盛就靠近过来 “落佛镇没有鸡卖？不能杀生？那附近的镇子呢？附近的镇子有没有？” 女子突然靠过来，身上的香气透过薄薄的斗篷漂了过来，像是一壶烈酒，猝不及防的撞进柳厌秋的心里。 他喉间一动，说出的话语还带呆滞的感觉 “附近，没有其他镇子，最近的镇子，都得往这里出十里地……” 一边说，柳厌秋颤抖一下眼睛，漂亮的睫毛微颤，竟然产生了几分慌乱 “其实，其实也没事。” 把目光撇到一边，他的心乱做一团。 大抵是这夜有些寂寥，树叶落得也有些萧索，所以自己心里才会产生这种奇怪的感觉。 柳厌秋如此想。 “我不需要什么回礼，反正是举手之劳，而且，你不也是给了我一两银子吗，本来就是多了……” “柳厌秋！果然又是你！！” 远处熙熙攘攘传过来一些火光，其中人声嘈杂，突然不知道从哪里传来这么一声。 柳厌秋浑身一震，顾清盛还没反应过来，放在膝上的手一下子被抓住！ 她的耳边忽然响起风声，等意识到的时候，自己已经跟柳厌秋一起跑了起来。 手中女子的手温润柔软，连指甲都带着粉嫩，像是上好的羊脂玉一般惹人垂怜。 因为夜风的原因，那手有些凉，柳厌秋心中方寸大乱，从没有过的情绪在他心中不断窜动，他握着顾清盛的手都有些发抖。 “那个，柳先生，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柳厌秋常年在市井中逃窜，此刻逃跑更是不在话下，但是顾清盛却没有过这种时候，在王府的时候，她连步子都是迈的极小。 现在跟柳厌秋跑的这么急，没一会就气喘吁吁起来。 “可能是我中午偷那只鸡，被发现了。” 他给顾清盛一个背影，顾清盛看不到柳厌秋的面色，但是听到这话还是小小惊呼一声 “那只鸡是你偷的？！” “废话！” 已经极力让自己的声音没有那么慌张，可是真的开始说话时，柳厌秋的声线还是颤抖了几分 “不是说了，落佛镇根本没有卖鸡的地方吗！她们的鸡都是家养的！” “被她们抓到一定又会挨打的！你能不能快点……” 刚想催促顾清盛，柳厌秋扭过头来，却见顾清盛的面容发红，嘴唇也已经泛起白色，呼吸声越发急促。 他这才意识到，不能拿顾清盛跟自己这种身份的人比。 接着步子便慢慢慢了下来，抿了抿嘴巴，像是思考什么。 顾清盛大口呼着气，对着柳厌秋挥挥手 “不用在意我，柳先生，我会努力跟上你的……” “我们爬上去。” 望着面前的房顶，柳厌秋突然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 夜色渐深，他们在的这个地方又没有灯火，双方都看不真切对面的面容，一瞬间，顾清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面前的房屋红墙绿瓦算不得高，可是若说爬上去，那还真不是容易的事情。 “……你说什么？” 她迟疑又问一句，得来柳厌秋十分确定的回答 “我们，爬上去！否则这样下去一定会被追上的！” 从身后那些吵闹的声音由近到远，顾清盛的脸色被柳厌秋这番话吓得惨白慌忙摆手 “不不不不……柳先生……我们还是……” “别吵！” 第四十七章 偷鸡 话还没说完，顾清盛便感觉自己腰间一紧，她小声惊呼，一股力气就将她带入了柳厌秋的怀中。 一股甜腻的感觉从柳厌秋衣服上传来，那是顾清盛白天吃的糖葫芦味道。 接着便感觉脸上一凉，从上面灌下来的风有些刺激感。 脚底突然悬空起来，顾清盛睁开眼睛便看到自己已经离地面有些距离，她心中恐惧，也顾不得其他，一把就抱紧了柳厌秋的腰。 因为夜色太黑，顾清盛刚才没有发现，从这堵墙上，延伸出来的一块一块石头，正好形成了一个一个阶梯，不过这阶梯只能够一个人去攀爬，所以柳厌秋才牢牢抱住顾清盛。 又是和刚才一模一样的感觉，柳厌秋的手紧了紧，抱着顾清盛，那感觉更深。 将身子尽量侧了侧，他怕被顾清盛听到，自己在这浓重夜里，如打鼓一般的心跳声。 柳厌秋的身手很好，又不像是郑雪怡那种洒脱之感，反而带了些孩童一般的调皮在里面，这副样子让顾清盛想到了她的哥哥，小时候的顾丰南带她爬树的场景。 这才安心了一些，强迫自己仰起头来不去看下方的地面。 待到了房顶之上，那些人也随之赶到。 “人呢？！刚才明明就在这里的！” “又跑了？这小子怎么次次都跑这么快！” “应该就在这附近，好好找找，这次一定不能再让他肆意妄为了！” “……” 那些火光和吵闹声在下方游荡着，刚爬到房顶的顾清盛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她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腿甚至都有些发软。 柳厌秋也如释重负的长舒一口气，擦擦额头上本不存在的汗水 “没想到你还挺重的。” 缓解了半天，顾清盛终于感觉好些，白了柳厌秋一眼抱膝坐下，本来雪白的斗篷下摆已经脏了许多，她叹一口气，听着下方还在乌泱泱无奈的看着离自己很近的月亮。 白露现在肯定担心死了。 顾清盛不理自己，柳厌秋也觉得没趣，在顾清盛身边坐下，挨着她坐近了一些，冲她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那什么，姑娘，不好意思哈，这个我也没想到这么巧就被抓到了，以前明明几次都没事的……” 他挠挠头，脸上有些不好意思，顾清盛还是赌气的坐在一旁，并没有理会柳厌秋。 “哎呀，真的，我发誓只是想带你吃点好的，你看我们这么投缘，我这不是想尽点地主之谊嘛……” “再说了，我这也是被冤枉的嘛……” 柳厌秋小声嘟囔一句，顾清盛斜眼看他，冷声道 “偷鸡这种事情有啥冤不冤枉！一看柳先生就是偷鸡的一把好手了，今天那只鸡都是证据了，还说是冤枉呢！” “哎呀不是！” 他被急的抓耳挠腮，却又没办法解释清楚，眉眼皱着，瞧着有几分可怜和委屈 “我都已经好久！没有干过这事了，这只鸡还是我最近的第一次……但是前段时间！落佛镇真的有其他偷鸡的！” “那个人相当奇怪！每天都半夜来偷鸡，然后给偷鸡那户人家留下一大笔银子说是买的！” “第二天他们就污蔑是我做的！还说那银子是我良心发现才给他们留的！” 越说越气，柳厌秋双手环胸，牙齿咬的咯吱作响 “因为这事我被镇上的人追杀了好几天！真是笑话！小爷我偷鸡！怎么会给他们留银子！” 顾清盛：…… 对于柳厌秋的这个性格，顾清盛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过… 半夜来偷鸡的人…… 无端的，顾清盛就想起来那几天，许卿意每个晚上给自己送的那鸡汤。 国师，半夜为了自己去偷鸡…… 不可能…… 她心里别扭一分，想起许卿意那出尘脱俗的样子就觉得有些古怪。 不不不，不可能。 那可是许卿意啊。 是晋楚最高洁的人，怎么可能会为了自己去偷鸡……一定是落佛寺有其他办法可以得到鸡，静缘大师也没有阻止，大概率就是落佛寺的手笔。 一定是这样的。 想到这里，顾清盛心里舒服几分，对柳厌秋道 “这可真是飞来横祸啊，柳先生。” 就算知道不是许卿意偷的鸡，但是想到这个想法，顾清盛还是觉得有些好笑，连带着对柳厌秋的气都生不起来。 还以为顾清盛说的是前段日子自己被污蔑那事，柳厌秋气愤的点点头 “就是就是！太过分了！” 说罢，两个人都没有言语了。 天上星稀月明，月光将两个人的身影映照的十分贴切。 突然又像是有什么鬼点子一般，柳厌秋静悄悄的离开了顾清盛的身边，到一旁的红瓦下翻找着什么。 这户人家可能已经休息，下面没有亮灯，柳厌秋做出如此大的声响倒真是不怕被她们发现。 良久以后，一盏小杯子递到顾清盛的眼前。 她疑惑的看向一旁的柳厌秋，却发觉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搬出来一坛酒，另一只手正捏着另一个酒杯。 “要不要来喝点……嗯……好像相处一天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那是一张十分耀眼的笑容，是能把人内心最深处的黑暗映照的十分明显的热烈。 如前世郑雪怡死之前那双灼热的眼眸一样。 这类人，大概天生就是被上苍所喜欢的人。 就是不知道，在这热烈的笑容之下，又隐藏着什么呢。 顾清盛接过酒杯，任由柳厌秋替自己倒满酒，轻轻答一句 “清盛，我叫清盛。” “清字这个姓比较少见呢。” 柳厌秋咧嘴一笑，又给自己倒了杯 “不过你这个名字倒是跟当今郡主撞了……” 说完以后，柳厌秋自己都愣了。 晋楚京城的千金小姐。 清盛。 长乐郡主，顾清盛。 他扭头，那双干净的眸子似乎看到人的心底去。 顾清盛无畏的看着他，直视柳厌秋的眼神。 “你不会就是……” 随即，柳厌秋又摇了摇头 “不会不会，你不可能是长乐郡主的。” 这话倒是让顾清盛始料未及，心中又觉得十分好笑 “奥？你为什么觉得我不会？” 第四十八章 干杯 看来她这个长乐郡主是做的有些失败了，说出去还都没有人信的。 “你肯定不是。” 手中的杯盏突然被柳厌秋的杯子碰撞了一下，他将酒一饮而尽，在月光之下明明身着布衣，却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你在京城当中难道就没听说吗？那长乐郡主就是个草包，被那端王宠的找不着北。” “在京城里，每天都追着那个什么将军楚之耀屁股后面跑，为此还天天以死相逼端王，你说这不是傻子是什么？” “反正我就是看不惯这种人，这种流言都传到这么远的落佛镇里来了，她在京城的名声还能好到哪里去？” 对于长乐郡主这个人，感觉到柳厌秋闹肚子的意见，明明自己都不认识他，偏偏他就是对自己有敌意。 不过想想也对，自己已经算是这晋楚的耻辱了，大概大部分人听到自己的名声都是这个反应。 她挑挑眉 “那你觉得，我为什么不是？” 这话把柳厌秋问的脸色一红，将脸别到一边去 “就是感觉……” “只是感觉……你不是……反正就是不一样！我就觉得你很好……” 下意识的说出这句话，柳厌秋心跳露了一拍，顾清盛心里也有些惊讶，微微长大了嘴巴。 她这个反应让柳厌秋更加慌张，手都在乱摆，嘴里结结巴巴，手里的酒水洒出来一些 “我的意思是，你才不是长乐郡主那种草包！” “你看啊你看啊，今天一天，你对人也有礼貌，也没有嫌弃就跟着我一起坐在墙边吃烧鸡……” “还有还有，别人说你，就那些丰缘酒楼的混蛋们说你你都不生气的……所以你跟……你跟草包长乐郡主一点都不一样……” “我们举个例子，你看，如果是长乐郡主，肯定不会吃我的糖葫芦的，但是你不一样，你不一样的……你……” “干杯。” 在柳厌秋慌乱的声音中，酒杯的碰撞声异常明显，接着面前女子便轻轻巧巧的笑着说了一句，随即将酒全部饮下。 那个笑容在夜色中有一些孤寂，白色的的兔绒领带着月光像是在发光一般，顾清盛的眼睛里却像是有星星。 她唇角勾起的弧度十分美好，配上她大气和娇艳的面容，在月下竟不像凡人。 那句干杯，比起一般喝酒得痛快，更像是安然和历经沧桑的风霜之声。 扬起的头弧度也是美好十分，这个场景，让柳厌秋呆呆的，连手里的酒都忘了喝。 说再多的话在这种时候都是徒劳和无用，只这一眼，便让柳厌秋永远映刻在了自己的脑海当中。 到以后的很久很久。 直至顾清盛叫自己回神，柳厌秋才大梦初醒，眼睛里慢慢聚焦。 端酒杯的手便有些拘谨，他小口啜饮了一口，不断用手指摩挲着杯口。 “柳先生，是有一个妹妹是吗。” 柳厌秋摩挲杯口的动作突然顿住，心接着慢慢沉了下去。 “对。” 良久以后，他才答道。 “那她现在是在家里等柳先生回去吗？” 顾清盛继续问。 这次，柳厌秋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抬头看向远方，自嘲一笑 “没有，她不在我身边，她现在在很远的地方，而且生了很严重的病。” “所以我才出来卖糖葫芦，多攒些银子，等她回来，就替她治病。” “等她好起来的时候，我就再带她去摸鱼。” 他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怀念起从前，那充满生气的眼睛现在满是柔和。 这眼神让顾清盛内心触动一分，她抱紧腿，抿着嘴巴把脸埋了下去 “其实，我也有个哥哥，不过他现在不理我了。” 想起自己当时和顾丰南发生的事情，顾清盛的心里就是一阵一阵酸涩。 顾丰南现在在边疆驻守，前世直到她死前几天，王府遭难，顾丰南才带人从边疆杀了回来。 不过当时的皇帝已无实权，新皇将边疆势力暗地里已经全部掏空，就算浩浩荡荡带了大军前来拯救王府，如纸壳子一般的士兵们不堪一击。 最后全军覆没，顾丰南死在乱箭当中。 而自己当时已经被关押，至死，都没有再见到她这个亲哥哥一面。 感受到顾清盛心中的酸涩情绪，柳厌秋抿抿嘴巴，暗暗向她身边又靠了靠，那只手在顾清盛的肩膀处有些犹豫 “没事的……哪有哥哥不疼妹妹的……” 顾清盛也没有反应，他的手便要搭上，却没想到关键时候顾清盛此刻突然一个抬头，将他吓得浑身一个激灵手立马收了回去。 “是的，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对柳厌秋说完，顾清盛又饮下一杯 “再来。” …… 酒过三巡之后，顾清盛已经有一些迷糊。 她将头枕在膝盖上，眼睛微眯脸色也很红。 看着柳厌秋一杯酒又一杯酒的下肚，眨眨充满水雾的眼睛 “柳先生……” 柳厌秋叹口气，无奈的将顾清盛调整到一个舒服的姿势 “没想到你竟然这么不能喝酒，只几杯就不行了。” 她浑身都如一滩软水一般，任由柳厌秋摆弄着自己，最后将她的头小心翼翼靠在了柳厌秋的肩膀上。 “如果醉了就睡会。” 对着顾清盛安抚性的说出这么一句，像是有些作用一样，顾清盛果然开始昏昏欲睡。 半柱香的时间，她靠在柳厌秋的肩膀上已经呼吸均匀的睡下。 喝到现在，柳厌秋索性也就直接对着瓶口喝了起来。 夜半，远处是镇中的运河。 一道绚丽的烟花在运河边炸开，鲜艳的颜色将柳厌秋的眼睛映照出了一些光彩。 这颗烟花像是前戏，接下来大大小小的烟花接连绽开，将整个天空都染的光亮。 “是吗……” 柳厌秋喃喃一句 “快中秋节了。” 烟花接连绽放，在天空的交尾处，肩膀上的人儿睡的正熟，带着醉酒后的幽香环绕着两人。 从前的柳厌秋，觉得自己可能已经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期望了。 直到今天，他好像又重新快乐了一些。 看着肩膀上的顾清盛出了神，他的眼里也没有了烟花，似乎只能装下这一个瘦弱的身影。 第四十九章 东风虽有力 不知道是不是烟花绽放出了一些热气，还是两个人之间的呼吸都有些滚烫。 气氛变得激烈，喝了酒以后，柳厌秋好像也迟钝了几分。 对着肩膀上的身影，他慢慢歪下头去—— 两方呼吸交缠，浑厚的酒气不断喷洒，双唇之间的距离已经很近。 樱红即将触碰，柳厌秋连自己的心跳声仿佛都已经听不见，耳边再也没有了任何声音。 而就在此时，突然胸前传来了一股十分虚弱的力气。 他慢慢回神，看着顾清盛双手正推在他的胸口上。 是拒绝。 柳厌秋脑子里的一根弦突然断开！ 他迅速离开顾清盛的脸旁，看着顾清盛已然睁开却还有些晕眩的眼睛，眸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刚才，刚才自己是想做什么？ 刚才…… “啪！” 冷肃的空气中，一声十分响亮的巴掌声。 那巴掌印立马在柳厌秋的脸上肿了起来，也是这一巴掌，把柳厌秋的心也彻底打醒。 他放下自己还发红的手掌，咬了咬唇，无法相信自己刚才的举动。 明明只见了一天…… 这时候，在他肩膀处的顾清盛慢慢把头抬了起来，嘴里嘟嘟囔囔 “不是……这个味道……不是……不是这个甜甜的味道……” 因为在醉酒当中，所以她的一举一动都是幼态，颇有几分可爱味道。 远处烟花渐落，柳厌秋笑笑，扶住顾清盛的肩膀 “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这个问题让顾清盛拧着眉头想了很久，接着“啊”了一声，指指不远处的山上 “我住在那里……” “那里是……” 顺着顾清盛指的方向，柳厌秋眼里掀起一阵波澜 “是，落佛寺吗。” 换来的，是顾清盛肯定而不清醒的答复。 她现在的样子可能连基本的意识都没有，柳厌秋知道，再问些什么也问不出来了。 只能认命一般背起顾清盛，接着慢慢下了房顶。 下方搜寻他们的人早就已经去了运河边，整个镇子都有些安静。 柳厌秋背着顾清盛，一步一步走的稳当。 醉了的顾清盛比她清醒的时候要老实许多，整个人都瘫在柳厌秋的背上，嘴里还时不时会呢喃些什么东西。 跟白日里的清醒孤傲完全不一样，柳厌秋觉得这姑娘甚是有趣，自言自语道 “其实我说你重是骗你的，你一点都不重，比我妹妹都要轻很多。” “我妹妹平日里吃的也不多，以前……” 他眼神里一瞬间的落寞，却又振作起来精神 “你们千金小姐，不是应该天天大鱼大肉吃着么，为什么这么瘦。” 顾清盛没有回答，把脸往柳厌秋背上蹭了蹭。 没有回答，柳厌秋说了一会以后就停止了声音。 他慢慢走着，倒是也不觉得无聊。 前方落佛寺的身影若隐若现，带着一些夜里的雾气。 柳厌秋突然就对背上的顾清盛有些不舍，每一步都走的十分漫长。 “清盛。” 在这雾中，只听柳厌秋又唤一声。 “我知道你不会回答，但是我还想问问你。” “你为什么，要给我一两银子，我明明都已经说了是二文了……” “因为……” 本来以为不会有回答的顾清盛这时候却突然有了声音，不过却带着一些慵懒和懒散。 尾音带着专属于女孩子的一丝娇嫩，平日里顾清盛是不会有如此没有防备的一面。 柳厌秋心中突然紧张起来，背着顾清盛的手发紧。 “因为先生你……先生的食指和中指侧都有一些薄茧……这是拿笔之人……才会出现的茧子，我在父亲手上看到过……” 明明还在醉中，说出的话语却又是那么真实 “还有先生……先生的手掌里……也有一些痕迹……常年握剑才会这样……” 紧紧抿着嘴，柳厌秋的心怦怦的跳了起来。 这些细节，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过。 “先生……能文能武，却……在街上，抛下一腔风骨，去卖糖葫芦，去做坐地起价这种事情，所以先生一定……一定是有难处。” “你发现了吗，柳先生……你坐地起价的时候，手都在发抖……”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柳厌秋的心里却是越来越凉。 可能这夜色真的冷。 冷到柳厌秋的眸中逐渐有水雾聚集，慢慢化成豆大的泪珠，在眼里噼里啪啦的往下掉着。 他哆嗦着嘴唇，狠狠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喉咙中的那些痛苦呜咽出来。 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终于有人用心来触碰自己。 “东风虽有力……朽木不逢春……先生……柳先生……” “东风虽有力……” 这是顾清盛的最后一句，却让柳厌秋停住了脚步。 东风虽有力，朽木不逢春。 朽木，不逢春啊。 漆黑夜中，有人一步一步迈上石阶。 每一步，都走出了无尽屈辱和后悔，以及深深的孤独。 有人在夜中哭泣，有人在夜中喃喃低语。 ……… 到达落佛寺的时候已经是凌晨，日出从山头边升出。 照的两个人身影火红。 在落佛寺门前，一个男人负手而立。 许卿意白色的衣服被映照的如火一般，脸色苍白，满脸都是疲惫，低垂着眼睛，看着顾清盛被人背了上来。 她的脸紧紧趴在那男人的脖颈中，双手牢牢勾住男人的脖子。 这依赖的样子，让许卿意负着的手指微动，面上未表露一分。 只是将眉眼轻轻阖下，睫毛颤了颤，上前一步对柳厌秋道 “多谢。” 说罢，便伸手要去将顾清盛抱下来。 柳厌秋一个闪身，制止了他的动作，让许卿意的双手落空。 冷着眼将许卿意打量一遍，不知为何，他对面前这人就有一些敌意 “你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 许卿意的声音也十分清淡，疏离的味道将人冰冻三尺 “重要的是，她是落佛寺的客人。” “客人也不需要这位……师父抱进去？” 话语里的讽刺意味听着十分刺耳，柳厌秋勾勾唇满眼的不屑 “只怕这位师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别有用心啊。” 第五十章 抱抱我 明明是初升的阳光，两个人之间大气压仿佛都降了下来。 这气氛有一种生人勿近的冰冷，谁都没有说话，却像是谁都不服输一般。 空旷的安静中，只听顾清盛嘤咛一声。 两个人的目光同时朝着顾清盛看去，不知何时，顾清盛已经醒了过来，搓搓眉眼脸色红红。 “你让她喝酒了？” 许卿意往前一步突然逼近柳厌秋，气势冰的骇人。 柳厌秋丝毫不惧，直面与他对上，好像有些东西一触即发，立马就要崩开来。 “……抱我……” 顾清盛忽然呢喃了这么一句，对着在柳厌秋面前的许卿意张开了双手。 她的行为让正背着她的柳厌秋脸色一瞬间不自然，接着目光又狠狠盯在了许卿意身上。 看着顾清盛这个样子，许卿意满脸无奈，却没有伸出手去接她，直至顾清盛在柳厌秋身上不耐烦的挣扎起来 “抱我……抱我嘛……” 一下子动作幅度就有些大，柳厌秋背着她身形有些不稳，许卿意这才上前一步将顾清盛从柳厌秋背上抱了下来。 酒劲未退，寻到许卿意身上以后，顾清盛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把脸埋到他的怀中蹭了蹭，喃喃一句 “是……这个味道……” 接着又沉沉睡了过去。 背上一下子轻了许多，柳厌秋抿抿嘴，眼神晦暗的看着睡得安稳的顾清盛。 将顾清盛往怀里埋了埋，许卿意挡住柳厌秋灼热的视线 “既然如此，那就不远送了。” “希望这位公子下次注意分寸。” 他说的自然是柳厌秋给顾清盛喝酒的这回事。 柳厌秋把目光慢慢收回来，对着许卿意冷冷一笑 “也希望这位师父，注意一些分寸。” 说完这些，他拂袖离去，下山的脚步十分快速。 在柳厌秋走出很远后，许卿意才扭头抱着顾清盛回了寺里。 “你看看，你自己不把握机会，她被人抢走了。” 苗岚岚感叹道 “刚才那位可是长的一个好看，你要有点危机意识，要是再这么拒她与千里之外，回头可有你哭的时候。” 没有回答苗岚岚的话，许卿意步子走的很轻。 顾清盛的手牢牢揪住许卿意的衣服，攥的指节都有些发白，像是想用此来留住什么东西一般。 脚步踩在发黄的银杏叶上，踩碎一些已经干枯的落叶上。 静缘站在那棵银杏树下，正仰头看着逐渐变黄的叶子。 很久以后，他才把眼神给到这里的许卿意。 许卿意停住步子，抱着顾清盛遥遥与静缘相望。 两个人中间好像隔了一个沧桑的秋天。 静缘的眸子平淡如水，手里捻佛珠的动作十分缓慢。 “师父。” 唤他一声，许卿意同样的冷静。 良久以后，静缘转过身去，身披金色银杏叶缓慢走远。 … 白露从许卿意手里忧心忡忡的接过顾清盛，皱着眉头十分叹然道 “怎么会喝这么多……” “郡主果然是被那破奸商骗了……” “骗倒不至于。” 许卿意拍拍顾清盛一直揪住自己衣领的手，劝慰般的想让她松开 “她喝的那酒有些太烈了，烈酒伤身，一会你去熬些醒酒汤给她，先让她睡会。” 耐心嘱咐着白露，白露一一点头应下，却发觉面对许卿意有些不好意思，冲着许卿意低下头，声音也十分谦卑 “总是给国师添麻烦，真的很抱歉……郡主她平时里也不是这样的人，可能最近有些心情不好，所以才……” “我都知道的。” 顾清盛的睡颜安然，喝了酒以后警惕性全无，窝成小小一团。 许卿意的眉眼逐渐变得温柔，在顾清盛的睡颜中变为一些眷恋 “我是知道的……”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我在这里的事情，还是对她保密，这是对她好。” 最终，他还是把眼神低垂下来，负手而行，走出一片风霜。 …… 落佛寺后厨当中正升起炊烟袅袅。 这个时候正是正午，所有人的早膳都已经用完，所以后厨里也没有什么人。 白露面前的陶锅烧的噼里啪啦，时不时在火里面有一些东西炸开。 她用扇子不断扇着那股白色烟雾，一股生姜的味道从陶锅里散出。 咳嗽两声，白露擦擦自己的眼泪。 在外面洒扫的小沙弥看到这一幕走了进来，小心翼翼的双手合十低下身子 “女施主，要不我来帮你……” 正被烟熏的睁不开眼睛的白露满眼泪水，考虑到顾清盛身后还有伤，白露往这醒酒汤里加的东西就多了些，所以现在出来的烟也非常呛鼻。 “那真是帮了大忙了，我正想去找个帕子擦擦眼睛。” 将手里的蒲扇递给小沙弥，白露站到一旁去从怀中拿出帕子擦了擦眼睛，蹲着的小沙弥拿眼神偷偷瞟背后的白露一样，接着微乎其微的在蒲扇上面的扇柄上微微用力。 “啪……” 那木头断裂的声音引起了白露的注意，她上前一步，刚好看到小沙弥手里断了两半的扇子和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 “不好意思女施主，贫僧……用力有些大了。” “这……” 白露犹豫一阵摆摆手，宽慰一番还有些窘迫的小沙弥 “没事的小师父，我再去拿一把，你在这里帮我看着陶锅，我一会就回来。” 将火里的一些木炭往周边挑挑，想着让火烧的慢一些。 小沙弥点点头，接着白露便小步跑了出去。 在白露出去后，小沙弥的面色褪尽羞涩稚嫩，独留一双幽深的眸子漆黑怨毒。 他在袖子中将手伸出，皮肤细嫩，手指修长，那竟然是一双女人的手。 警惕的往四周看了看，确定周围无人后，小沙弥慢慢在怀中掏出一副布包，接着打开陶锅，朝里面洒下无数白色粉末。 待白露回来后，火已经快灭了，在陶锅附近哪还有小沙弥的身影。 急忙往火里添了一些柴火，白露用扇子扇的用力，嘴里嘟嘟囔囔 “这小和尚办事怎么这么不靠谱，说好来帮我却不见踪影，我这火都快灭了……” 第五十一章 不喝的好 顾清盛醒来就已经是下午，桌上白露给她做的醒酒汤还冒着热气。 她扶着还十分疼痛的额头，下榻后叹一口气。 全身都像是在散架了一般。 注意到顾清盛起来，白露也慌忙停下手里的动作过去把顾清盛扶起来，小心翼翼喊了声 “郡主。” 顾清盛尴尬的笑笑，有些不好意思面对白露，明明自己说好一会就回来，结果回来的时候却已经到了深夜，更无奈的是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来的。 “是柳先生将我送来的吗？” 她如此一问，白露就来了气 “也算他有点良心，还知道将郡主送回来，我早就说过了，郡主一个人很危险，您还非得让奴婢回来。” “这下好了，郡主在外面被人骗了喝了酒，还那么晚回来，这事要是被王爷知道了，奴婢会被打死的。” “不会不会。” 顾清盛拍拍白露的背，看她哭丧的脸道 “哎呀，这件事你不说我不说，还有谁知道，再说了，如果真的被父亲知道这个事情了，到时候恐怕我就要跟你一起被打死了。” 努力让自己的语气轻松一些，顾清盛打着哈哈，见白露还是脸色不好，一眼就看到了桌上的醒酒汤。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我正头疼呢。” 走到醒酒汤面前坐好，顾清盛端起汤吹了几口。 “郡主你不知道，奴婢熬汤的时候，有一个小和尚非要来帮奴婢，结果刚上手就把蒲扇捏断了。” “然后奴婢让他看着锅，我去拿扇子，回来以后那和尚就不见了，你说气不气人！我的汤差点都糊了。” 虽然白露对昨晚上的事有些介意，不过好在没有继续唠叨顾清盛，这让顾清盛松一口气，刚想喝一口醒酒汤时，门被咚咚敲了两下。 “郡主。” 静缘平淡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来，顾清盛一愣，将手里的醒酒汤放下，跟白露对视一眼。 静缘？他来找自己做什么？ 收到顾清盛眼神的示意，白露上前将门打开 “静缘大师。” “阿弥陀佛。” 先是对着白露微微颔首，静缘这才进了屋子，一眼就对上了正对着自己坐着的顾清盛，面前一碗未凉透的汤药。 房间里的生姜味道太过浓郁，就算顾清盛不说，静缘也立马闻出来，这是醒酒汤的味道。 “郡主伤势可好些了？” 面对这个问题，顾清盛没有一丝心虚，看着静缘柔柔一笑 “我伤势已经好了许多，多谢大师关心。” “不知道大师今日前来拜访是有何事？” 没有回答顾清盛的话，静缘再次说道 “郡主，受伤不宜饮酒，请保重身体。” 顾清盛的笑容裂了一分，她差点有些绷不住表情。 果然什么都瞒不住静缘法眼。 “是，静缘大师。” 最终也只能认栽，无奈的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看到顾清盛认错态度诚恳，静缘这才止住对她的说教，微闭眼眸 “贫僧这次过来，主要是想通知郡主，皇上派来的马车已经在路上，还请郡主这两日尽早做打算。” “这么快？！” 连白露都惊叹出声。 皇后的马车刚走一天，根本不可能到京城，皇上那边的人马就已经出发，这怎么想，时间都对不上。 “是贫僧在皇后没走的时候，就给皇上去了书信说郡主受伤，请尽早派人马过来接应，这才来的快了些。” 顾清盛有些语塞。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该说些静缘师父未雨绸缪，还是说…… “看来大师迫不及待的让我离开了。” 语气有些讪讪，顾清盛挠挠头。 说的也是，她在这落佛寺惹下了不少的麻烦，又是受伤之身。难怪静缘一直想让自己离开。 她这个惹事精，走的越快越好。 “并无此事。” 静缘道。 不过，他一边说，手却伸向了顾清盛身边的那碗醒酒汤上，将醒酒汤端了过来。 “贫僧只是觉得，郡主早些回去对自己也是好事。” 接下来，静缘的举动，却让顾清盛和白露都愣住了。 他把那一整碗醒酒汤全部倒进了窗边那已经死去的花里，浓重的味道浇在干枯的花上更显萎靡。 “唉大师……” 白露出声想要阻止，被顾清盛拽了拽衣服 “没事白露。” 直到静缘将那一碗醒酒汤倒得见了底，顾清盛才戏谑的说了一句 “大师这来我这里，只是为了把我醒酒汤倒掉的？这落佛寺是不能吃姜吗？” “落佛寺可以吃姜，但是这碗醒酒汤，郡主还是不喝的好。” 将碗轻轻扣在桌面上，静缘对着顾清盛双手合十 “消息已经传达到，郡主早些着手准备。” 再拿起那碗时，里面已经一滴都不剩。 “这静缘大师真是奇怪……” 白露嘀咕一声，将碗收起来 “奴婢再给郡主去熬一碗。” “不必了。” 过了这么久，那醉酒的感觉倒是已经没有那么强烈。 顾清盛捏捏自己的眉头，呼出一口气 “不喝了，静缘大师说的对，我们确实应该准备回去了。” …… 合上手里的经书，许卿意微微抬起头来。 高大的佛像双手结印，金身成塑慈眉善目。 但是隔很远，都能感觉到从佛像金身上透露出的寒冷。 四周的烛火摇曳，点点火光打在许卿意的白衣服上，对面静缘坐在垫子中，木鱼声十分规律的响起整个佛堂当中。 “师父。” 许卿意唤静缘一声静缘手里的动作并未停下，嘴里不断念念有词。 “听说，您去找郡主了。” 木鱼声戛然而止。 静缘缓缓睁开眼睛，看着许卿意语气不冷不热 “是。” “贫僧是去找过郡主。” 将木鱼的犍稚平稳放下，静缘双手放到膝上，腰板极直 “找郡主，是为了通知郡主收拾东西，皇上派来接郡主的人马很快到来。” “郡主在这个地方，并不安全。” 他这一番话倒是让许卿意想起了第一次去时，被倒在花盆中的鸡汤。 “师父……” “其他的，我便不多说，相信你心里，自然会有答案。” 第五十二章 有火欲来 从脚程估摸着，来落佛寺大概需要三，四天，但是静缘又是提前通知的皇上。 应该就这几天，那些来接顾清盛的人马就会到。 将东西收拾了个七七八八，在这地方，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办妥当，倒是没有什么可留恋的。 “郡主这过了几天再回去，背上的伤疤这个样子也不会再让人起疑，时间倒是正好了。” 将一盏小小的烛火放在顾清盛的桌上，白露将蜡烛上的灯油吹了吹，亮光更深。 顾清盛穿着里衣倚靠在榻上，眉眼在烛火的衬托下带有一些柔和。 “走了也好，我们两个在这里还总给静缘大师添麻烦。” 将身上的外衣披了披，顾清盛咳嗽一声 “你去打盆水来，一入秋感觉就特别的干燥。” 白露应一声，走路的时候却响起一些清脆铃铛声。 被这声音吸引，顾清盛朝白露脚上望去，才发觉这小姑娘不知道何时在脚上就栓了一串铃铛。 “这东西倒是有趣，你下山的时候买的吗？” 被顾清盛看到自己的小小心思，白露还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没有，这是在窗户外面的墙根处捡来的。” “最近这几天，墙根处总是会有一些小东西，大概是外面的孩童随手扔进来的，我有时候捡些喜欢的，也就做一些这种小物件来带了。” “郡主可是喜欢？喜欢的话奴婢也给你做个？” 对白露的好意顾清盛笑着摇摇头 “我还是算了，年纪大了，带不动这种东西了。” “什么叫年纪大了嘛，郡主你别这么咒自己。” 白露打断她说话，又唠唠叨叨顾清盛几句转身便出去打水。 等白露打完水，顾清盛又洗了把脸才躺下。 夜中，从远处传来一声噼啪声，其实在夜里并不明显。 从顾清盛的窗户上，突然传来扣的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砸到。 她睡觉本就有些浅，而落佛寺的榻又靠近窗户，只这一声就让顾清盛睁开了眼睛。 其实在这种深夜，有这种刻意的声响难免会有些毛骨悚然。 迟疑半晌，直到窗户上再次响起来声音以后，顾清盛才斗胆推开窗户，露出头往外看了一看。 外面月色正圆，大概是因为快到中秋的原因，所以那月亮极大，她们又是在山上，打开的时候便看到一片祥和月色。 后院之上是一片矮矮的院墙，因为刚刷了一遍柏油，显的要比以前亮了些。 窗户外的地上只有两块石子安安静静的躺着，顾清盛揪揪自己的衣领，四周看了看感觉也是无人。 就算有人，这地方也一般没人进来，这人总不能跟柳厌秋一样是个喜欢爬墙的角色。 想了想，顾清盛便把窗户关上，刚盖上被子，从窗户处又一声敲击声，这次声音异常的大，让她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也顾不得许多，她砰的一声打开窗户，声线虽然颤抖，但是却还是尽量让自己保持淡定 “是谁在外面，别装神弄鬼……” 她话还没有说完，突然朝窗户中又飞来一物，那物品速度非常的快，顾清盛睁大眼睛还未反应过来，东西便已经擦过她的脸庞落到了榻上，接着滚落下榻。 这实在太过突然，顾清盛头上冷汗刷的一下就冒了下来！刚才脸颊旁被带过冷风的触感尤在。 根本没有看清楚，这个东西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转眼之间就已经到了自己的面前！ 把窗户大力关上，顾清盛深呼吸了几口，惨白着脸色，僵硬的回过头去看着地上那块石头。 石头上方带着一破旧宣纸，上面甚至沾了一些夜里的露水，看上去像是随地捡来的，卷边破旧。 不知道窗外之人究竟有什么用意，顾清盛往窗户上看去，厚厚一层窗户纸遮住了外面所有的光景。 恐惧逐渐褪去，她翻身下榻，将纸条从石头上捡了起来。 上面用十分慌乱的凌乱字迹写着 “有火欲来，速逃。” 火？ 顾清盛高高颦起眉头，四周静悄悄的，连声虫鸣都没有。 况且落佛寺作为国寺，在这些方面应该都有应对措施，如果真的有火烧来，那怎么会没有提醒？ 绑着纸条的石头上没有什么异样，对于纸条上的内容，顾清盛说在意肯定也是在意，但是反过来想想又觉得是自己想多。 不过，凡事还是终究要留意一些的。 虽然不知道外面人的目的，但是如果对自己有敌意，那石头就不是从自己身边擦过去，而是直接袭击自己面门了。 至少没有伤害自己的想法。 她把宣纸收到怀中，一口吹灭了桌上的蜡烛。 屋里人影随着灯灭而消失，站在院墙外树上的柳厌秋呼出一口气，一个十分漂亮的踏足便从树上跳了下来。 刚落了地，踩到那些银杏叶上，一股寒意直从他的背后腾冲过来！ 柳厌秋心里一警，脚步往后退一步，下巴微微扬起，一柄白色短刀从他的下巴处擦过！ 那一瞬间的距离简直冷的让人心颤！ 短刀错过柳厌秋的身侧，直接插到了后面院墙当中带动一些墙屑！ 就算是墙壁，那把刀也熟视无睹，深深插在墙上。 因为这一仰身，柳厌秋身形又往后退了几步才稳妥了下来。 他饶有意味看着躲在树后面的那位黑衣女子，而在黑衣女子头顶上的枝干上同样坐着两位相同装束的人。 她们都只露一双满是眼波的眉眼，但是此刻看着柳厌秋的眼神可就没有那么和善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又给她递了什么话！从实招来！” 为首黑衣女人冲着柳厌秋出声喊道，在手中又是一把短刀蓄势待发。 柳厌秋吹了个口哨，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害怕 “没想到今天晚上还有意外收获？我就想落佛寺不可能无缘无故……原来是你们搞得鬼？” 他嗤笑的眼神十分轻蔑，看着便让人心头火起。 “你们有什么目的？又是为了什么而来？” “看现在天色来看，你们应该在这里蹲守很久了？在等待什么？” 柳厌秋勾唇一笑。 “等待那场大火吗？” 第五十三章 亲自接郡主回家 说道大火两个字，几个女人身形同时一颤，她们面面相觑，眼里的迟疑最终都变成了凌厉的杀气。 “既然如此……” “怎么？” 柳厌秋一笑 “计划对我说破了，所以恼羞成怒，想杀人灭口了？” 他慢慢后退一步，冲着她们昂昂头 “那就来。” 落叶簌簌落下，空气中仿佛有什么东西一触即发。 …… 山崖中燃烧不少篝火，篝火旁边零零散散坐着一些官兵们撕着手里的干粮吃着。 他们脸上都带着路途的沧桑感，相处的却是其乐融融，所有马匹都放在一起休整。 在马匹不远处，是一十分华贵的马车，马车四周镶嵌无数宝石，绫罗绸缎名贵异常，从马车上传来上好的金丝楠木的香气。 一高挑丫鬟端着一碗端好的葡萄从马车旁边经过，神情写满倨傲，努力不让自己触碰到这些士兵的衣角。 刚到马车门口，丫鬟的脚步都还没有塌上去，从里面突然传出来一声清脆的响声！ “啪！！” 这声音在夜晚异常的清脆，震得虫鸣都停了一阵。 “你这个废物！” 从马车帘子中，一个丫鬟被毫不留情的踢了出来！ 她身形到在马车前方车板上，却因为车板空间太小，咕噜咕噜的滚了下去！ 摔下的那一瞬间额角着地，只听她一声闷哼，良久才颤抖的起身，跪在地上头低的很低。 那血从她额头上滴落在石子路上，这丫鬟似乎是哭了起来，抬起头才赫然发现。 原来这人，竟是落水？！ 林氏掀开帘子，巨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落水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用河水给我洗手？！万一我的手指伤到了，一百个脑袋，都不够你掉的！” 寻意端着葡萄，看着地上的落水充满不屑，上前走了几步，用训斥的语气道 “王妃洗手只能用泉水，都这么久了，你还是什么都没学会，难不成是没有脑子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落水身上踹了一脚。 本来就以为林氏那一脚而重重摔下来，导致身上各种疼痛，现在又惨遭寻意欺辱，落水疼的像是要吐出血来。 却还是一动都不敢动，呻吟声都没办法发出，声线嘶哑道 “现在在山崖中，只有附近的河水有水，没有……没有泉水……” 这个回答明显不是林氏想要的，听到落水辩解她柳眉倒竖，怒从心起，也不管三七二十一 “没有泉水你不会自己挖一口出来吗？！那河水多脏你能不知道？！这些粗等人都在那河水里……” “王妃！！” 察觉到周围官兵有些奇怪和敌意的目光，寻意赶紧将林氏接下来要说的话堵了回去 “天色凉了，王妃快些进去，不要害了风。” “至于这死丫头……” 寻意淡淡瞟落水一眼，语气里带着冷嘲热讽和幸灾乐祸 “就让她在这里跪一晚上。” 林氏立马知道了寻意的用意，环视四周一圈，发现那些官兵都用别样的眼神看着她们，心里也就明白寻意什么意思，昂着头咳了咳 “说的对，外面确实是有些凉了。” 她转身进去，寻意跟着上了马车，只有落水一人一直没有再将头抬起来。 说着她的血落在石子地上的，还有一些水渍，和紧紧握起的拳头。 马车里，林氏坐下拍了拍自己胸脯，对着寻意道 “这次多亏了你，否则我就口不择言了，这些官兵们都是皇上手下的人，跟王爷并无关系，要是被他们抓住了什么把柄，恐怕不太能解释的清。” “不过那个贱人真是越来越不会讨人眼色了，竟然把那些下等人一起洗手的水拿来给我洗，万一我再染上什么病怎么办？真是太恶心了。” 像是又想起当时落水告诉自己，用的是河水洗手时那恶心感，林氏又奋力的拿帕子擦了擦手，手上一片通红。 寻意十分有眼色的到林氏身边给她按摩着肩膀，笑眯眯的道 “外面口舌众多，出门在外，我们还要多加小心才是。” “至于落水那个丫头，大概是以前好日子过多了，她一个小姐，怎么会懂怎么伺候人呢？王妃不要跟她置气，根本不值得。” 马车外篝火燃烧的声音非常静谧，林氏的脸色也好转了不少，寻意转转眼珠子，继续说道 “您走这一番，亲自来接郡主回家，相信郡主一定非常的感动，然后与您冰释前嫌的。” 颇有力度的手在林氏肩膀上按着，林氏呼出一口气，语气便轻松了些，眉眼里满满的精明 “我还不信我治不了她一个黄毛丫头。” “皇上收到书信，说这丫头为皇后挡了一刀，急得朝都不上了就派人来接她，看来，这死丫头又要成为那宫里的红人了。”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我们现在才更不能得罪她，前段日子确实是把她这个丫头给忘了，现在本王妃都亲自跟着这群下等人来接她了，她总不能还在生气。” 手上涂着鲜红色丹寇的指甲因为刚才打了落水一巴掌有些缺边，看着这指甲，林氏心情厌厌，这地方荒郊野岭的，真想赶紧离开这鬼地方才好。 “长乐郡主才十几岁，正好是渴求关怀的一个年纪，王妃您只需要微微动下手段，拿下她真是轻轻松松。” 跟了林氏这多年，寻意自然知道林氏喜欢听什么，净挑她喜欢的去说，惹得林氏也不似刚才烦躁。 两人在马车中有说有笑，外面的一些官兵却不断白眼 “这王妃也真是的，非得跟上来，没有她，我们的脚程至少提速一天半，早就已经接到郡主了。” “在半路上动不动就休息口渴，我看啊，倒是跟我们宫里那个女魔头顾淼有的一拼了。” 他们窃窃私语，还不望时不时看向身后马车。 说这话的官兵捅捅身边正在发呆望着远处的那个官兵 “我跟你说话呢？你看什么的？” “红……” 那官兵喉结滚动，突然从喉咙里发出一个音节，颤颤巍巍得指着远处一座山 “那是落佛寺的山吗……好多烟，好红……” 第五十四章 希望是你 “郡主！！小心火！” 落佛寺中，一根房梁砰的一声断裂！掉下去的时候砸出了无数火星！ 顾清盛披着打湿的斗篷，跟白露躲在房间的角落当中，被这巨响吓得又往角落缩了缩。 她不停的咳嗽，浓烟不断往她口鼻里钻，大脑似乎有些缺氧，一直强撑着自己不断打起精神。 房间的门在外面被堵死，这是有人有意为之。 在着火的时候，白露跑了进来，通知她落佛寺走水让她快跑，本来对这件事情就有警惕性的顾清盛衣服都还未褪，刚想跟白露跑出去时，门却突然被重重的关上！ 等她们跑到门前时，只能看到透过门边的一个黑色影子。 房间落锁的声音在这充满火光的夜里是有多么绝望，顾清盛当时是彻底懂了。 接下来，不管她们怎么呼喊，外面都已经没了动静。 也曾经尝试过用板凳去砸门，但是这落佛寺是国寺，所有的木头都十分坚固，就算把椅子腿都砸碎了，门还是纹丝不动。 这才让她们蜷缩到了角落，直到火来，她们都还是这种困境。 那个锁住她们的人，是想就这样让她们被烧死。 “快来人啊，有没有人！有没有人！” 白露放开嗓子大声喊道，除了整个寺庙被大火吞噬的声音，任何回应都没有。 整个房间闷热异常，顾清盛的汗已经出了一层又一层，不断往外呼气。 那些火如同嗜血的野兽，脚下的地面都已经被烫的发红。 似乎是一步一步正在逼近，顾清盛缩着身子，脑子里却在想着，究竟是谁，屡次三番的想害自己。 明明这个时候的自己并没有结什么仇怨。 怎么会。 “郡主……郡主别怕，我保护你……” 白露颤抖着环住顾清盛。 她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把身子挡在顾清盛前面企图为她分下一些伤害。 在白露怀里，也带有一些黑烟的味道，顾清盛咳嗽几声，嗓子似乎都在发麻，不过这怀抱却带着温柔，让顾清盛顺势靠了靠，接着拍了拍白露的背安抚 “没事的，会有人来救我们的……咳……你放心，我们不会死在这种地方的。” 不过这番话在眼前这个场景明显好像有些站不住脚，白露只是颤抖着身子咬着牙，将顾清盛抱的更紧。 顾清盛心里有些后悔，明明早就已经有人通知自己，落佛寺会失火，但是为什么，自己当时没有重视起来然后做出行动，非得等着再看看情况呢？ 门窗禁闭，房屋里的烟循环不出去，顾清盛的斗篷都已经被烟熏成了黑色。 白露明显就已经撑不住，那双眼睛往下耷拉着，自己也已经是强弓之弩，意识正在一点点的离自己远去。 因为周围洒了水，所以她们暂时不会被火烧到，可是强烟在身体循环的感觉实在是差劲，仿佛正在吞噬她们的五脏六腑。 正当顾清盛以为她就要死在这里的时候，脑海里蓦然就想起了许卿意的身影。 那高洁的姿态，摸自己头发时浅浅的笑意。 就是很可惜，自己跟许卿意见过的最后一面，是在院子中替自己解围，两个人都充满了疏离感，又冷又让人难过。 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再看许卿意一眼。 那些什么家国仇恨，到现在真的已经算不上什么了。 想到这里，顾清盛鼻头就有些酸涩，视线里的事物越来越模糊。 头晕晕乎乎已经随时要倒地。 这大概就是将死的感觉…… “清盛！” 在火中，在门外，一声清朗的叫声让顾清盛抬了抬头，眼睛已经无法睁开，大门被彭的砸开，一道人影出现在人外 “清盛！你怎么样！” “许……卿意……” 顾清盛喃喃一句，刚想撑起身子去看那门前，却在神智归来之时看到了那个身影。 柳厌秋。 “……柳先生。” 心中不知道为何会有这种失落感，顾清盛的嘴角僵硬了一下。 很明显，对于她刚才的话语，柳厌秋已经听到了。 在大火之中，在顾清盛的面前，柳厌秋站住了脚，眼里一闪而过的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难过。 终于有人来救她们，白露也是放松了自己的神智，一下子晕倒在顾清盛的怀里。 “白露！” 顾清盛喊叫一声，也是这一声让柳厌秋回了神，掩住口鼻，冲着顾清盛伸出手来 “还能站起来吗！快走！” 将白露搀扶在肩膀之上，顾清盛想起身奈何脚步已经发软，没办法动弹。 她咬了咬牙，将手一下子搭入了柳厌秋的手中，接着就被紧紧握住拉了起来。 手掌里的温度比这大火还要滚烫，那力度带的顾清盛一下子跌在柳厌秋的怀里，搀扶着白露堪堪站住了脚。 她咳嗽一声，丝毫没注意到柳厌秋复杂的神色 “柳先生，我们快些出去。” “……走。” 柳厌秋将身子侧了一侧，用自己的外杉将顾清盛和白露两个人盖住。 跨过那些被烧的腐朽的柱子，周围的火光噼里啪啦。 刚出房门一步，本以为这样就会得救，却在踏出去那一瞬间！一柄银刃从天而降！ 那道寒光精光一闪，似乎将火都砍成了两半！ 当时柳厌秋眸光一冷！他出手的速度顾清盛都没有看清楚，自己就已经被一把推倒外地和柳厌秋分开！ 身上那件披着的外杉被这刀刃一下劈成了两截！她们几个人分开的及时，否则现在和外杉一个下场的，就是顾清盛了。 顾清盛被推到在地上，因为刚才的袭击还有些心悸，揪着自己的心口，回头看着那个袭击自己的黑衣女人，正在将剑上方才斩碎的布料甩尽。 “竟然躲开了……” 黑衣女人自言自语，目光放到一旁的柳厌秋身上，微眯眼眸里面透出打量的光 “你是谁？” 这女人跟在外院所遇到的那三位黑衣女子都不相同，光是身上的气势就要比她们强上一倍。 柳厌秋的眉头跳了一跳，咬了咬牙。 第五十五章 追杀 他虽是笑着，可额上却不断的落下汗来，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火光映照，柳厌秋的表情有些牵强。 如果是全盛时期的自己尚能与之一战，可是现在…… 用余光看向身后抱紧白露的顾清盛，柳厌秋大脑一片混乱纠结。 眼前女子的杀气是真的，而且她的实力…… “你又是什么人？暗箭伤人着实卑鄙！” “战场并无卑鄙之分，多杀一个人，活的几率就大一分，你们几个，便如蝼蚁思想浅薄，什么都不明白。” 将手中的剑直指柳厌秋的鼻尖，女子眼神更暗一分 “我要杀之人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你执意要护，那我就连你也一起杀。” 往顾清盛身前护一护，柳厌秋吊儿郎当的样子在这大火竟是颇有几分艳丽 “虽然很遗憾，但是我还是要护…” 一只手突然拍到他的肩膀上，柳厌秋话还没有说完便顿住，看着那只手的主人喉结动了动。 顾清盛现在的样子真的已经算不上美艳，她脸上还脏兮兮的夹杂好多的灰尘，手上也是没有一处素白地方，只有那透亮的眼眸透出坚韧。 “柳先生。” 这一句话足以表达她的意思，顾清盛沙哑着嗓子，到柳厌秋身边站好，直面对面那个女子，方才的害怕已经无影无踪。 柳厌秋深深看她一眼，接着无奈的耸耸肩膀 “算了，你问。” 见顾清盛出来，黑衣女子把手里的剑慢慢放下，也是对上顾清盛的眼睛，眸里一片傲然。 “你是什么人？” “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来杀我？” “受人之托。” 女人道。 她昂着头，却也没有动作，像是在等着顾清盛的询问 “我名玟飒，因为一些因缘欠人一个人情，你就是那人情的赌注。” “所以，就算我跟你无冤无仇，也没有见过你，这个人情还是要还。” “若你死后怨气不散无人可寻，便来寻我。” 她说的十分凌然，在她的身上，顾清盛看到了几分郑雪怡的洒脱之感。 不过玟飒和郑雪怡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若是郑雪怡，根本不会躲在房檐之上蹲守然后突然袭击。 听到这女子自报姓名后，顾清盛还有些另外的感觉。 玟飒。 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努力搜寻着前世的记忆，但是因为自己未出阁之前的记忆太过于凌乱和久远，所以对于一些事情也早就忘了个七七八八。 这个女人的姓名，一时半会却是想不起来。 “你是，受谁之托？！我不记得我有跟人结过仇怨！” 本想着能在玟飒嘴里套出更多的话，但是问到这里，玟飒却不言语，将手中利剑举起来，冲着顾清盛神色严肃专注，眼里杀气腾腾。 “恕我，无法回答。” 话毕，那长剑猛然就冲顾清盛面门而来！ 一股剑风凌厉而来！ 从自己耳边突然略过一阵热气！ 顾清盛深吸一口气，那长剑到达她面前的速度极快！转眼之间一个剑尖的银色就已经直入瞳孔！ “叮——” 一股金属被弹开的声音分外刺耳！ 这声音就在顾清盛的面前，过分的尖锐让她一把捂住耳朵往后退一步。 一只手缓缓扶上她的腰稳住她，柳厌秋现在顾清盛的身后，手里一根燃烧到半截的树枝指着玟飒，现在里面还在冒着火星。 玟飒的长剑当啷一声插在了地上，剑身不断抖动颤抖，她猛然握紧自己的手腕瞪向柳厌秋，恶狠狠道 “看来，这个闲事，你还真是非管不可！” “自然。” 柳厌秋一笑 “英雄救美，乐意为之。” 说完这句话。他附身在顾清盛的耳朵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一会我说跑，你就赶紧跑，她的目标是你，应该不会伤害其他人，那个丫头交给我，” 顾清盛呆呆应承一声，转眼又有些为难。 下意识的就将柳厌秋扶在自己腰上的手推开，她眼里带着担忧，回头看看白露 “柳先生，你一定不要勉强自己。” 多的话顾清盛没说，上次见面她就已经知道，柳厌秋是学过剑的，手里都有常年握剑的痕迹。 不过，她却不知道柳厌秋到底是什么水平，面前的玟飒不容小觑，每一个动作都十分干净利落。 而柳厌秋就算学过剑，现在也不过是个街头卖糖葫芦的…… 谁赢谁负，有些明显。 “你这是在小看我？” 柳厌秋挑挑眉，提着顾清盛的衣领将她放到身后去 “瞧好你。” 在玟飒的手还在因为刚才两方交战而导致的无力中，柳厌秋就已经先下手为强！ 他手中的木棍似剑，冲着玟飒便袭了过去！ 如果白露现在还清醒，恐怕会唾骂柳厌秋一句，一个趁人之危，一个背后偷袭，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呸！ 因为有了刚才柳厌秋的嘱咐，所以顾清盛呆在柳厌秋的身后，随时等着柳厌秋的信号。 没有料到柳厌秋会突然袭击，玟飒眼中警觉一闪，在他袭击过来的时候脚步后退轻轻一点便躲开了柳厌秋的攻击。 四两拨千斤的躲闪直接让柳厌秋扑了个空，在空中将那木棍一转同样也是轻巧落地，却是根本没有休整的意思再次往玟飒甩了过来。 趁着这个时间，玟飒的手也好了许多，璇身到剑的旁边用脚一踢便拿到了剑，立马就挡下了柳厌秋的那根木棍！ 所有一刻都在千钧一发。 如果柳厌秋再快一分或者是玟飒拿剑的手再慢一分，这场打斗现在都应该已经有人落了下风。 木棍和剑相互碰撞不断击打，甚至能看到两方交汇时所擦出的碎屑！ 不断有火光被那剑从木棍上擦了出来！短暂的交汇敲打而再次分开！ 来来往往无数次，两个人的速度都很快，顾清盛的眼睛甚至跟不上他们的身影，只听到漫天的火光映照中无数的击打声和剑身的颤抖声！ 玟飒毕竟是女子，一直如此高强度的接招打击很快就坚持不住速度慢了下来，却在这时被抓住破绽空拍！ 第五十六章 怎么办？ 只这一秒！玟飒的剑就被挑开！ 柳厌秋一个漂亮的回旋，木棍直冲玟飒小腿上击去！ 他的目标只是让玟飒无法动弹并没有打算伤害的意思，玟飒皱紧眉头，突然上旋一记飞腿 “你少瞧不起人了！” 可是那腿在伸开瞬间却被柳厌秋的另一只手牢牢抓住，纤细的脚踝一下子就被抓住，电光火石间，柳厌秋侧过她的身边，突然勾唇一笑！ 就是这一笑让玟飒心头火起，她奋力挣扎，左手肘击给了柳厌秋的肩膀狠狠一击！ 过于的疼痛让柳厌秋手臂整个都不稳，握着木棍的手突然方向一转！ 本来是木棍中间袭击玟飒，现在却直直变成了木棍顶尖！ 这尖锐上面可是带着还未燃烧尽的火焰！ 如果这样的木棍戳到玟飒身上…… 就连顾清盛也一时间心提到了嗓子眼 “小心！” 柳厌秋脚底一个加速将棍子一甩！伸出长臂那另外一头着火的木棍顶端便改成由他握着！ “滋啦”一声火焰接触肉体的声音传了过来，他“嘶”一声，巨大的疼痛袭击而来。 “你……” 玟飒面容恍惚，从刚才的害怕到了现在的惊讶，看着柳厌秋一下子惨白的脸色半天说不出话来，只能从喉间发出一声，接着左小腿就一痛，她一个无力，单腿跪在了地上。 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她的肩膀处就被柳厌秋按住。 “快跑！外面应该也有人在追杀你！你去静缘的房间！那里有密道” 随着柳厌秋一声呼喊，顾清盛起身便跑，因为裙子有些碍事，跑起来的时候，她将那裙子撕了半截！ “柳公子你万事小心！” 嘱咐柳厌秋一句，顾清盛跑进前院的火光中，玟飒反应过来起身想追，肩膀处的柳厌秋重量又将她压了下去 “你放手！” 她挣扎着，柳厌秋却纹丝不动 “放手干嘛？我还没跟你打够呢！” …… 落佛寺现在只能用地狱来形容。 四周都是极大的火光，那些火不断吞噬这寺庙，将东西烧尽的声音直接渗尽皮肤。 顾清盛抱紧双臂抿着嘴唇，脸色越来越黑，前世这落佛寺分明没有听说这场大火，怎么会忽然之间。 而且玟飒得出现让顾清盛起疑，到底是谁让这个女人来杀自己的，而玟飒，到底是谁。 脚下的地面也泛着热气，她听着周围大火的呼啸声，四周环顾，生怕会有受伤或者被困者。 她听柳厌秋的，直接往静缘的房间跑去。 虽然不知道柳厌秋为什么会知道静缘房间里有密道，不过看他的身手也能感觉出来，这柳厌秋应当也不是如表面所看到的那么简单。 白露交给他，应该也是可以放心。 一路上火焰烧势极大，到静缘门口时大门遥遥打开，里面泛着一些微小的火星。 擦了擦从额头上不断滴落的汗水，顾清盛气喘吁吁。 好不容易感觉终于看到了尽头，但是在踏入静缘房间的那一刻，她却愣住了。 一个黑衣人背对着自己，正在静缘房间里的书架寻找着什么东西。 她腰间那把利剑佩戴十分得当，顾清盛一把捂住了嘴巴，把伸进去的脚步慢慢拿出来，而到半空的时候，一个被烧的极脆的木棍突然在她脚下炸开来！ 这猝不及防的一声在顾清盛高度紧张的状态里好像一根导火索。 被吓的脚步不稳，后退的时候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声音—— “谁！” 黑衣人敏锐的回头！而手已经放在那剑柄之上随时准备蓄势待发！ 身后大门空荡荡，外面的火吐着舌头，好像是有风，将一边门吹的摇了一摇。 她的眼珠子十分警惕的四周张望着，确定没人以后，拿剑的手才放松下来，继续回过头去在静缘的书架上翻找着。 顾清盛蹲在门外一旁，两只手紧紧捂住嘴唇，大汗不断在自己的额头滴落。 打着哆嗦，腿脚都有些不稳。 怎么办。 怎么办？ 静缘房间里有逃出去的路，但是现在。 里面却有人！ 是和要杀自己那个玟飒同一批的黑衣女人。 到底是谁要害她如此，对付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竟要派出这么多人。 眼看大火就要蔓延至此，如果自己再不躲进去，那么自己迟早都会被烧死在这里。 事已至此。 一旁的木头粗壮却十分尖锐，像是在哪根梁上被人劈来，尖锐的末端丝毫不输利剑。 将那木头握在手里，沾染一片灰尘。 她拿木头的手腕有些哆嗦，被另一只手一把握住，紧紧咬着牙，企图让自己怦怦乱跳的心放松。 半刻钟后，里面的黑衣人似乎找到了什么，迟疑的将手放到一本经书之上，还未等她触碰到，从门口突然传来巨大的声响！ 一堆带着火的木棍就朝她身上尽数砸开，有的上面还窜着通红的火苗！ 黑衣人目光一冷，立马伸剑劈开那些木棍！ 可是未曾想，这里的木棍里面竟然全部都被掏空，在木棍中间却是被人灌了无数的油！ 她将木棍劈开，里面的油自然尽数泼落到了黑衣人的身上！ “什么！是谁？” 顿时，那黑色的衣服尽数被油浸透，一股奇怪的感觉从衣服上传来。 因为这些油是在那些带有火种的木棍当中，所以在落下的时候自然带了一些火星！ 现在，黑衣人的衣服仿佛是有什么吸引力一般，那些火星落在她的身上突然就起了火，火势慢慢变大，整个衣服都开始烧了起来！ 黑衣人惊呼一声，拍打自己身上的火焰有些慌乱。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会遇到这种焦急情况，用手去拍打却是更加不妥当，没一会时间就被烧的浑身疼痛难忍。 这个时候黑衣人顾不上那么多，想到后面书架上的那些经书，便转过身去想去拿经书拍打，却在转身伸手的一瞬间—— “嗤——” 无数血水从她的胸口当中喷涌而出，伴随鲜血的，还有一根十分尖锐的木棍顶端，穿透了她的整个身体。 声音哽了一声，黑衣人拿书的手慢慢垂下。 第五十七章 寻找 用尽最后的力量，黑衣人转过头来，在看到倚靠在自己身后正颤颤巍巍眼里透露出一片猩红的顾清盛。 那眼神先是惊讶，又是愤恨，最终变成了从牙根处传来的咬牙切齿 “长乐郡主……你竟然……你竟然……” “还活着……” 伴随顾清盛的木棍越捅越深，她眼里的光芒也慢慢散去，最终低垂下头颅没有了生息。 那木棍已经被黑衣人的身体尽数吞没，血从木棍捅进处不断往外涌着，涌到顾清盛的手上，热腾腾的感觉让顾清盛发红的眼睛一下子有些征然。 在反应过来现在这个情况以后，她大叫一声一把甩开手里的东西跌坐在地！ 手掌的血印拍到地板上，一个一个掌印看着十分恐怖。 顾清盛惊恐的腿都在发软，满脸萎然，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不断在跳动。 血顿时流了一地，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看着已经没有动静的黑衣人。 举起双手看着自己手掌上的血，顾清盛呼吸越发粗重。 前世自己唯一杀的人就是楚之耀，当时的楚之耀也已经奄奄一息。 但是当时自己的记忆十分混乱，滔天的仇恨已经掩饰了她的害怕。 现在她不一样。 她是清醒的。 在清醒状态下，自己杀了人，顾清盛的牙根都在发颤。 只听外面不知是哪里发出来一声惨叫，她突然就想起来正在跟玟飒缠斗的柳厌秋！ 猛然一咬牙根，爬上前去将黑衣人翻了过来。 刻意的去忽视那不断冒血的伤口，顾清盛一把拽下黑衣人的面罩。 那是一个女子年轻的脸，果然，跟顾清盛毫不相识。 她又在女子的身上摸索一阵，最终在她的袖口处摸出一张条子。 “杀了长乐郡主，封银二万两。” 看到这张类似于悬赏一般的条子，顾清盛心里反倒有些释然。 这个女人一定因为这种事情杀害了不少无辜的人，这次也是因为自己走运，巧遇大火而女人警惕性又不高，这才能让自己得手。 她这也算是另一种为民除害了。 而在条子下方，还有几个字 “寻找……” 顾清盛喃喃念出声来，后面的字因为被鲜血染透根本就已经读不出来和看不出是什么。 除了杀自己，她们还要寻找什么东西。 目光逐渐凝聚在方才女子手所放的经书之上。 她站起身，也学着女子的样子慢慢在摸索，最终在刚才的相等地方摸出一本材质比较硬的经书。 因为这经书摆放位置有些高，顾清盛光是摸到就已经用了很多的力气，根本看不到经书上的自己。 本想拿下经书仔细看看，却在扣下经书的一瞬间，四周的墙壁发出来一阵巨响！ 这巨响来的突然，顾清盛顿时警觉起来，手也离开了经书。 而在不远处，那床榻却突然之间开始移动，最终露出在床榻之下的那条密道。 这下，顾清盛知道，她们要寻找什么了。 原来不止是杀自己，寻找密道也是她们的任务之一。 靠近那条密道，里面有楼梯不断蜿蜒往下，里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外面除了火的声音没有别的，不知道为什么，顾清盛有些心慌。 她犹豫的看了一眼死去的女人，随手拿了个还着着火的火把就进入了地道。 而在顾清盛刚进去，那榻就慢慢自己恢复了原样。 整个房间当中，除去一位已经没有呼吸的死人，其他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火把照亮了整个楼梯，顾清盛一步一步迈的警惕，也不断的打量着四周。 不知道静缘在自己房间设下这么深的密道意欲为何。 越往下，那空气就越冷，火把的火光越来越小。 本意上，顾清盛是打算到这个地方躲一躲。 但是，在望见前方灯火通明的房子时，她的想法可能就改变了一些。 在这楼梯的尽头，有一间不断泛着光的房间。 踏步进去才发现，那里的光并不是靠烛火，而是靠无数夜明珠。 夜明珠一颗都价值不菲，没有想到，在静缘塌下面的密道中，竟然密密麻麻有无数个。 这些夜明珠的光照亮了整个房间，房间里也没有其他的摆设，只是在角落里散着多个箱子。 其中有一个箱子的盖子已经打开，里面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经书。 这就有点奇怪了。 如果说这里是落佛寺的仓库，是用来保存经书的地方，为什么要用这么多夜明珠来照耀呢？ 鬼使神差的，顾清盛上前从箱子里随手拿起一本经书翻看了起来。 可是，就是这一翻看，却让她一下子变了脸色。 猛然的就把那书合了起来，顾清盛手一个不稳，经书就掉在了地上。 像是经历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一般，她把头僵硬的扭到一边，不去看那箱子里的书籍。 眼睛睁得大大的，放在腿侧的手不断收紧。 这些人，竟然是在找这些东西。 她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心中隐隐约约有一种不好的想法，但是那个想法实在是太过于荒唐，顾清盛强迫将它压了下去。 思虑之中，四周好像有一些水声不断流过。 如果按距离来算，她现在应该在地底下，或者说，在落佛寺的山里。 既然在这里能听到水声，是不是意味着，这些水声直流去山脚下，她只要找到这泉水，自己就能逃出去了！ 迫使自己将经书的事情放到一旁，顾清盛咬着牙，不去看那些箱子。 时候未到。 现在的她，太过于弱小。 过早掌控这些东西，根本没有必要，只会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她细细听着四周传来的流水之声，那声音有些空旷，不知道又是落到哪里去。 细细敲着四周的墙壁，顾清盛企图在这些墙壁之中寻找到一个相对于四周来说比较薄弱的一方。 却在摸索之时感觉到四周墙壁的不平，最终在一个暗角中，摸索到了一个按钮。 眉头颦起，顾清盛将那按钮按下。 一道暗门从墙壁中缓缓开启。 这密道当中，竟然还有个密道？！ 第五十八章 寒泉 顾清盛的手脚一下子冰凉。 不管是前世今生，截止到刚才进去寺庙的自己，都认为这落佛寺只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寺庙。 不过是因为被冠上了国寺之名，而里面又恰巧出了一个听天意的许卿意，所以才被人传的神乎其神。 她望向角落那一堆箱子，数量之多让人眼花缭乱，更别说里面会有多少书籍，一定多的不敢想。 心情忽然就有些复杂。 果然，自己的眼界还是过于短浅。 这晋楚，她知道的事情还是太少。 将手里已经灭掉的火把丢掉，顾清盛漫步走下楼梯。 不管前方有什么，她也必须要搞明白这些事情的始末。 这些阶梯又和刚才所下的那一层不一样，从这层阶梯中，顾清盛感觉到无比的寒冷，鸡皮疙瘩甚至都激起一身。 那冷意似乎十分突然的就侵袭过来，冷的顾清盛牙齿都在打缠。 就算是这样，她往下走的脚步却没有犹豫。 越往下走，阶梯仿佛就越小，只堪堪占了她半个脚，也变黑了许多，这应该是彻底到了落佛寺的山深处了。 视线已经非常模糊，出了声音越来越大的瀑布声，四周还仅剩的声音就只有顾清盛自己的心跳。 脚下的路有点陡峭，就算顾清盛走的十分小心，在走到特别窄的阶梯之时，还是无法避免的脚底一滑，然后整个人便瘫倒过去！ 这地方陡峭的甚至都根本无法挣扎，顾清盛只能痛呼着，一边用指甲去摩擦着地面，试图抓稳。 可是这些终究是徒劳，她一路滚了下去，然后在一个洞口扑通一声就滑行了进去！ 幸亏这个地方地面光滑，否则自己这张脸一定会被擦出大片血肉才对。 经过刚才那一遭，顾清盛身上大大小小挂了无数彩，双手更是已经惨不忍睹，五个指节都有血不断流出。 她动弹一下，忍住全身的疼痛“嘶”了一声。 刚抬起头，扑面而来的就是一大片冷意，那寒泉里面像是都已经结了冰，大片纯白的瀑布在头顶宣泄而下。 从寒泉里的冷气都已经形成了雾气，就算是这样。 顾清盛还是一眼就看到了，被锁在寒泉中间，不断忍受瀑布冲洗的那个男人。 许卿意。 她瞳孔猛的收缩，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向着许卿意身边跑去。 为什么许卿意会在这里？！ 他不是已经跟着皇后她们回去了吗！ 初见寒泉，顾清盛已经觉得从那上面散发出的冷气就已经让人无法忍受。 现在真正入水的时候，她才感觉到，什么是铺天盖地的恐慌。 那水冷的甚至如刀子，不断划着她脆弱的骨头。 酥麻疼痛之感在她的脚底不断窜入头顶。 浑身的伤口在入水那一刻也在叫嚣。 因为这冷，顾清盛浑身都打起了哆嗦，牙关也根本禁闭不上。 怪不得。 怪不得许卿意气色这么虚弱，气息如此单薄。 在这种水里，泡一天恐怕都会造成昏迷。 看许卿意这个样子，指不定在这里受了几天折磨。 心中得悲怆越发巨大。 看到这个场景，就仿佛看到了月亮坠入湖中，天上永失星星的窒息。 许卿意就是顾清盛的月亮。 等到了许卿意身边，顾清盛的身体已经麻木。 她的手都还没有那锁链宽大，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锁链微微松动一分。 锁链碰撞的声音让昏迷中的许卿意有了反应，他慢慢抬起头来，睁开双眼，瞳孔空洞无神。 不解的转过头，却一眼就看到了费力在自己手边替自己解着锁链的顾清盛。 看清来人是顾清盛以后，许卿意好像突然就回了神，内心涌动出一瞬间的慌张。 她……怎么到这里了？ 所有的一切，都在看见顾清盛满身伤以后皆数吞咽下肚。 平日里用来吟诗作对的那一双手本就受伤，现在因为替自己掰扯锁链，指甲一个接一个的断开，指缝里全是血水。 “……郡主。” 许卿意头疼的厉害，感觉神智也未清，这么一句话，嗓子里好像都冒出血来。 没有料到许卿意突然醒过来，顾清盛解着锁链得手也有一瞬间的迟疑，将头别到另外一边去，不让许卿意看到自己的表情。 “没事，很快就好了，你再等等……” 在这寒泉当中，顾清盛的安慰对许卿意来说仿佛是一道十分刺眼的阳光，那阳光激的他五脏六腑都在疼痛。 耳边不断响起的是顾清盛的指甲撞击到锁链上的声音。 头顶的寒泉重量仿佛有千斤。 不知道是谁叹息一声，偌大的寒泉当中独留叹息。 寒泉之中常年灯火通明，所以两个人也不知道现在外面究竟是什么时间。 直至顾清盛将所有锁链都解开，许卿意才扑通一声落到泉中。 他微微眯着眼睛，看着对面的顾清盛冲自己跑了过来，有点庆幸的是今日的治疗已经结束，幸亏没有让顾清盛看到自己浑身爬满血虫的样子。 “你怎么样！” 顾清盛扑到许卿意旁边，十指已经被染的血红，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不断摇晃着许卿意。 在发觉到许卿意的身形有些瘫软以后，顾清盛才意识到，这个情况很有可能是浸泡寒气太久所以攻了心。 她费力的将许卿意搬了上来，一股水声带动寒泉的浪花，寒气的形状都被打散几分。 许卿意的衣袍上不知道被浸泡了多久，在下摆部分甚至已经结了一些冰，他脸色两颊之间带有一些不自然的潮红，呼出的气息都是冷的。 本想将自己破破烂烂的斗篷给许卿意盖上，顾清盛却察觉到，因为刚才的搬运，所以手指上的血蹭到了许卿意的衣服。 突然想起在前世所听到的一个关于许卿意的传闻。 “晋楚国师大人最爱净，在一次佛经课中，因一位官家小姐手被门框木刺刺破，而血迹沾染到许卿意衣袍上两分，许卿意便一周没出国寺，佛经课从此再没开过。” 顾清盛有些犹豫，看看自己脏破的斗篷，最终还是将它放到一旁，没有给许卿意盖上。 第五十九章 只这一次 找了衣袖处比较干净的一方想着替许卿意将那血迹擦去，还未碰到他的衣衫，突然一只冰冷的手一把握住了顾清盛的手腕。 顾清盛一顿，僵硬的扭过头去看向许卿意。 不知何时，许卿意的眼睛已经睁开，望着顾清盛眼里充满灼热认真。 他的手冷的吓人，握着顾清盛得手腕似乎都在颤抖。 这偌大寒泉洞穴中，只剩顾清盛一人的心跳不断跳动着。 她像是在期待许卿意开口，却又害怕许卿意开口。 第一句话，会是什么呢？ 会为自己在这里感到惊喜吗？会关心自己的伤吗？ 这种互相牵制的情感不断爆发，顾清盛在许卿意手里的手指微蜷，只听许卿意终于道 “郡主……不能在这里……你不能来这里。” 如被这寒泉所有冰冷的水浇了个透彻，顾清盛愣住。 没有想到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质问自己，眼神接着便落在了自己满是血水的手上。 想到在大火中，自己最后的想法，无端的，顾清盛就有些说不清的感情。 将手一把抽了出来，不去看许卿意的眼睛，她用袖子十分果断的将许卿意衣服上的血迹擦干净，但是因为血迹混了水，越擦越多，直至把许卿意白色的衣衫擦的一片淡红。 “落佛寺着了火，我逃进了静缘师父的密道中到了这里，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来的时候没有看到伤亡，他们应该都逃出去了。” 像是不死心一般，周围寒气比来时更冷。 她低着头，袖子不断擦拭，嘴里絮絮叨叨，却有一些情绪显露，虽然被隐藏的很深。 从许卿意的角度，看向顾清盛时，猝不及防的就看到了从她脸上滚烫的一颗泪水。 掉在他的衣襟上，那一片突然着了火一般。 许卿意睁大双眼，眼神也有些呆滞，手指微动，张了张嘴巴，最终又紧紧闭上。 顾清盛伸出袖子奋力的擦了擦自己的眼睛，把自己眼睑周围擦的一片血红，发出火辣辣的疼痛才罢休。 对着许卿意牵强的笑笑 “这里太冷了，眼睛都有些酸了……” 还未等她说完，从自己手腕处突然一阵用力，只一瞬间，她就跌在一个十分冰冷的怀抱当中。 一只大手扣在她的脑后，那些眼泪尽数落在许卿意的胸膛之上。 “对不起，郡主。” “让你感觉到伤心了，你的伤，怎么样？” 在前世，就算到死，就算被万箭穿心，顾清盛都没有感觉到一丝委屈的情绪。 她觉得她是自作自受。 一切从爱上楚之耀开始，因果就已经循环，犯下那么深重的罪孽。 可是如今这一刻，顾清盛的心里却有极大的酸涩。 能落出眼泪来，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 “如果……” 因为头埋在许卿意的胸膛之上，顾清盛的语气闷闷的 “如果国师，无法做到，对每个人的心意都有回应的话，那就不要对每个人都如此和熙。” “我虽知道，国师是晋楚天意，一切以大局为重，如此照顾我，也不过是我父亲的请求，可是就算如此，也难免心中介怀。” “所以就这一次，就这一次……也请国师不要推开我了……” 那些舍身相救之情，那夜夜熬送鸡汤之事，那附在她耳边低语之意。 对自己笑，摸自己的头，不断夸奖自己，呆在他身边的安心感。 全部，全部都让顾清盛记在脑海中。 这种感觉，和前世迷恋楚之耀的感情又不一样。 让顾清盛感觉到心中委屈并且羞愧的。 是她好像，想把天上的月亮徒手摘下来，最终发现全是枉然。 天上月，本就该可望不可即。 那附身趴在自己身上的女子身形瘦弱，腰背都在颤抖。 刚想抬起手，去拍拍顾清盛的背部，许卿意皱皱眉头，一抹心疼转瞬即逝，那手随即又落了下去。 整个寒泉当中，没有任何言语。 …… “师父，你看这可怎么办？” 小和尚在静缘身后，看着面前燃烧的火光心中焦急 “郡主还在里面！这来接郡主的队伍很快就来了……” “莫急。” 静缘站在落佛寺外。 面前的大火将一切都燃烧殆尽，火势冲天，映的外面看戏的人脸颊都很红。 他看着那火，如同当时看着那棵银杏树一般淡然。 良久以后，从火中似乎出来了一个人影。 外面人群惊呼一声，眼睁睁看着柳厌秋肩膀上扛着白露，一脚将已经被烧的腐朽的门踢开。 随着柳厌秋越走越近，静缘才终于对刚才小和尚的话语继续回应。 “吉人，自有天相。” …… 马车一路颠簸，刚才寻欢剥的葡萄已经全部咕噜噜滚了下去。 林氏在马车里被摔得七荤八素，不断用手捂着头，脸色苍白，下一秒就要吐出来。 在林氏旁边的寻欢也好不到哪里去，连勉强站稳都做不到，只能不断的哎呦哎呦着。 “你们慢点！王妃都要摔下去了！” 她气极，掀开帘子对着外面正在驾马的士兵吼道。 一掀开帘子，冲天的烟雾就窜了进来，寻欢咳嗽几声，又把帘子放下。 那驾马官兵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有理会，反倒是又在马儿屁股上甩了一鞭子 “驾！” “你！” 寻欢气不过，咬牙切齿一番，却还是愤恨的跺跺脚没敢再掀帘子。 说完这话，外面又是一个颠簸，林氏被颠的一下子撞到了马车车板上，疼嘶一声。 这下子跌的够重，一下子把寻欢心疼出眼泪 “王妃！你没事！” 她扶着林氏，语气怨毒 “这些天杀的，回去以后一定让王爷砍了他们的头！竟然敢这么对王妃！简直是大不敬！” 林氏挥挥手 “落佛寺失火了，他们又是皇上的人，这么着急肯定理所当然。” “再者说了，那死丫头还在国寺里，这场大火也有可能是天意，我受点罪不要紧。” 说罢，眼神变得阴冷，林氏的手逐渐攥紧 “如果那死丫头，能死在这场大火中，那就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也省我很多麻烦。” 第六十章 还不行 在这寒泉当中，许卿意的身体似乎越来越虚弱。 他清醒的时候很少，没一阵就会晕过去，顾清盛守在他的身边，蜷缩着身子，其实已经被冻的没有什么知觉。 在许卿意身上盖着她还算干净的外杉，而那破旧斗篷已经被自己裹紧。 对于落佛寺失火一事，许卿意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或许是对于静缘的了解，所以他也没有过问那些僧人的安全。 许卿意这个样子，顾清盛一点办法都没有。 好歹的在寒泉边缘处升起一抹小小篝火，这才看到许卿意的脸色好了几分。 “喂喂！喂！” 在许卿意的身上突然传出几声熟悉的声音，那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嗓音还带着些稚嫩。 蓦然的，顾清盛就想到了当时黑色陶笛里的苗岚岚。 当时她将陶笛归还给许卿意，难不成他现在，带在身上？！ 想到这一点，顾清盛也顾不得其他，到许卿意身边便开始摸索起来。 “在这里……在这里……” 苗岚岚的声音不断从许卿意身上传出，本想着看看他的怀中衣衫，却没想到那衣衫被泉水泡了太久，早就已经变得十分柔软。 她也没怎么用劲，忽然手中撕碎的感觉就十分明显 “嗤啦——” 雪白的精壮胸膛浮现在顾清盛眼前，上面还带着道道红痕。 而自己的手中还有刚才许卿意怀中撕下来的衣衫，她也有些惊诧，还未等手放下，许卿意却在这时，一只手就将他已经碎裂的衣衫拽住，眼睛里幽幽透着意味，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郡主……不行……还……不行……” 说完这句话，他就又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顾清盛拿着那些碎步有些尴尬。 什么不行？ 什么还不行？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东西？ 看着许卿意晕过去的苍白脸庞，顾清盛讪讪的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摸了摸鼻子。 又想到刚才自己投怀送抱的样子，顾清盛的大脑就有些疼痛。 希望许卿意醒来以后什么都不记得。 因为许卿意又昏了过去，他本来用力拽着自己的衣服，却在这种时候没了力气，那只手茸拉下去。 怀中衣衫尽数打开，一个黑色陶笛从他怀中掉落。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随着陶笛的掉落，苗岚岚的声音再次响起。 顾清盛叹口气，虽然其中可能有一些误会，不过可算是有了结果。 她将苗岚岚捡起来擦擦上面的灰尘 “苗姑娘。” “嗨！好久不见长乐郡主！” 跟许卿意不同，苗岚岚的声音带着欢快，在着沉闷的寒泉当中倒是有些突兀。 本来刚想对苗岚岚询问一番这里发生的事情，话到嘴边，一股奇特的想法就在脑中腾升 “你……一直在国师的怀里？看到了所有发生的事情？” 苗岚岚也沉默了，半晌以后，只听她轻咳一声，语气有些不自在 “我……我是一直在他的怀中不错……那个……刚才发生的事情，我可以当做看不见……” 顾清盛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她握着苗岚岚，手有些颤抖，紧紧抿着嘴，还是苗岚岚体会到了气氛的尴尬，语气带些匆忙 “真的……真的没事……那什么……刚才的事情真的算不得什么……” “那什么……你们只是……只是……嗯……我们那个时代，在电视里，接吻都是很常见的事情……” 听到接吻一词。 顾清盛脸更红了。 她低下头去，不断摩挲着自己的手指，意识到自己的话只会越说越乱，苗岚岚有些泄气，所幸也不说话了。 因为柴火都沾了水，现在着了火以后，啪的一声炸开，而许卿意在这时候，突然眉头一皱吐出一口黑血来！ 他现在根本没有什么意识，那口黑血染透他的衣衫。 顾清盛吓了一跳，立马上前把许卿意扶起来，不扶还好，现在一扶，仿佛像打开了许卿意身体里的某个按钮一般，他吐出的血更多，甚至都有些止不住的迹象。 就算不断拍着许卿意的背，拿衣服不断的给他擦拭着，对于现在这个情况却仍旧是手忙脚乱。 “快！快！用上次在陶笛里那黑色的粉末！” 苗岚岚着急一喊，顾清盛也突然想起来自己背部那个伤口是通过这黑色粉末才得以好转。 通过上次的方式，再次扭转出来粉末，倒到许卿意的嘴里。 手上身上全部都沾满了血，顾清盛仿佛根本就感觉不到一般，十分专注细心。 又根据苗岚岚的指示，让许卿意躺平，没一会就有所好转，许卿意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 顾清盛松了一口气，随即又严肃起来 “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从来到落佛寺开始，许卿意似乎一直身体就不好，以前是在夜中，对他的容貌身形都看不太清楚，后来再见他时，他便说是感染了风寒。 这个理由，顾清盛不信。 但是许卿意若是不想告诉自己，她也不想问。 如今看来，恐怕事情并不简单。 “这个……” 苗岚岚语气有些为难，良久以后才模模糊糊道 “我只能告诉你，他在这里解毒。” “这寒泉之水有寒毒，许卿意身体里本来就有毒性，所以静缘将他放在这里，试图用寒泉的毒性以毒攻毒。” “至于别的，你还是等他醒了以后自己告诉你。” 毒性…… 前世直到最后新皇登基，朝中所有大臣皆被换了一遍，大到当朝丞相，小到地方知府。 在这朝代的改头换面中，有两位胜者。 一个是暗中投靠新皇，最后辅佐新皇即位的楚之耀。 另一个，则是新皇上位之时，所有人都不敢去肖像换掉的位置。 许卿意的国师之位。 不管朝代变更几载，他一直是所有人眼里的神明。 这也是这一世顾清盛不反感与许卿意接触的原因。 谁不想与强者有所交集呢。 不过，前世到最后，许卿意呆在国寺当中，端的也是一派面色红润，也没有听说过何时有身体不适。 怎么可能，身体里会有毒性？ 第六十一章 苗疆蛊术 “他中了毒？为什么这个事从来没听说过？” 顾清盛看向许卿意的脸，她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当时意气风发的国师，走到哪里都被投送无数情意的许卿意，会有如此虚弱的一面。 “废话。” 苗岚岚道。 “你身体有病你会随便说嘛？” “而且你想想他的身份，国师唉！如果他自己都说自己中了毒，那整个晋楚不得乱了套？” “再说了……” 接下来的声音，苗岚岚小了许多，像是在自言自语，嘟嘟囔囔道 “这个毒也不是长久的毒素，触发也是需要条件的……” “你说什么？” 因为她的声音太小，顾清盛没有听清楚，所以又开口问了一句，得到的是苗岚岚的一口否定 “没有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说。” 狐疑的朝着黑色陶笛看一看，也幸亏顾清盛的心思不在苗岚岚身边。 她有些担心，当时太过于着急将那黑色粉末给许卿意吃了下去缓解半分，可是现在又想到，当时自己吃了粉末以后那一夜的疼痛， 那种感觉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许卿意现在这种身体状态，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得住…… “没事没事……” 知道顾清盛心里在想什么，苗岚岚赶紧说道 “这个不会的，不一样，你那个粉末是让你的伤口快速好起来，所以疼痛会不断的蔓延你的全身，这相当于一个等价交换。” “而他吃的这个就是普通缓解，没有其他大事，要说副作用嘛……” 脑子里突然一个十分机灵的想法，苗岚岚的语气变得贼了一些 “或许可能是，有点忽冷忽热。” “啊？” 顾清盛懵了。 “那……那怎么办……” 心中又被苗岚岚一句话高高提起来，顾清盛绞着手，思考着苗岚岚话语里的忽冷忽热是什么范围。 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如果柳厌秋能成功逃出来，那她们就能得救，不过在此之前，许卿意这个样子可能有些麻烦。 “没事你听我的。” 可能是看出来现在顾清盛没办法思考，苗岚岚便知道机会来了，咳嗽一声 “你先到他身边去，将他搀扶起来，对，就这样。” “然后，抱起他，紧紧环住……” 糊里糊涂照着苗岚岚的话语做，这时顾清盛才发现，这个姿势有多么暧昧。 她抱着许卿意，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腰肢，许卿意整个人都瘫倒在她的怀中，透过薄薄的布料，甚至能感觉到许卿意轻微的呼吸。 顾清盛的手蹭的一下就发烫起来，她想放手，却又怕如此慌乱的放手会出什么差错，只能将身子尽量远离，僵硬的四肢都有些麻木。 平日里灵巧的长乐郡主此刻竟然表现出如此笨拙的一面，苗岚岚纳闷了。 特地给你制造机会还不要？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发生点什么你对得起自己？ 她无语的叹口气 “算了，你让他枕着你的膝盖就行。” 像是得到了赦免，顾清盛呼出口气十分平缓的将许卿意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其实，我一直都很好奇。” 擦擦许卿意额头上渗出来的汗珠，顾清盛道。 “那个黑色粉末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有那么神奇的功效？” “是什么灵丹妙药？还是……” 她虽然一直很好奇这个事情，可是奈何一直没有见到苗岚岚，今日得见又手忙脚乱，好不容易得了一些空，顾清盛便想问个清楚。 这个问题让苗岚岚想了很久，内心有些纠结 “你听说过，蛊吗？” 顾清盛脸色一变，急忙将黑色陶笛握在手中，四处看了看，又想到这是在寒泉当中，自己的这个行为就有些小题大做了。 “当今风气严打巫蛊之术，这东西在宫里也是很隐晦的东西，平时连提都不敢提，你这么大声说出来，如果在外面，是要被砍头的。” “拜托！” 苗岚岚抓狂的声音传来 “是蛊！苗疆的蛊虫！不是那个什么巫蛊之术！” 苗疆…… 这个地方，顾清盛在前世曾经听过。 在她还小的时候，她的生母，讲给自己听的地方。 苗疆人擅奇术，但是族群人员甚少，且地处深山，平日里不得见外人，也不能出去，所以这世界上很少有人真正的跟苗疆人见过。 “你是苗疆的？那个对外封闭的族群？” “哎呀不一样啦。” “我所在的苗疆，是二十一世纪的苗疆，当时我们早就没有这么封建了，不过整个族群的亲传弟子就还剩我一个人了。” “我还上过电视呢……奥对，反正你也不知道电视是什么东西……” 她的语气无端就有些闷然 二十一世纪固然是好，但是当时她的族群已经微弱到只剩下她们一支。 本就因为根深蒂固的思想而陨掉一半的族人，她自幼父母双亡，由外婆将她抚养长大，在自己出事的前几天，苗岚岚的外婆刚去世。 现在自己又这么一走，这二十一世纪，苗疆蛊术是彻底灭绝了。 她们的族人太少，存活千年本就是不易，这个问题无数专家也曾经说过。 无法解决，若真要求个解决办法，那只能从根本上找办法。 等等。 根本？ 苗岚岚心里徒然升起一种奇妙的感觉。 为什么自己死后没有立马进入轮回，反倒来了这个地方？ 这是不是，天助我也？ 根本，不就在这里吗！ 因为苗疆族群少且蛊术不外传，才导致后续的灭族！ 如果她在这个地方！广撒网，将苗疆蛊术壮大起来？ 会不会以后就是不一样的结果？ 心中突然像是有了斗志，苗岚岚开口的十分迫切 “喂！长乐郡主！” 顾清盛听到苗岚岚在叫自己，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好的事情。 刚才看苗岚岚陷入到回忆当中，她便没有去打扰，如今这灵光乍现的语气，倒是让顾清盛有些慌 “……有什么事吗，苗姑娘……” “长乐郡主！你想不想！学习我们苗疆的蛊术？” “我们苗疆蛊虫众多，各种蛊都有，你想不想学？做我的第一个大弟子怎么样？” 第六十二章 治病 怎么说呢…… 这个想法，顾清盛还是没想到。 她皱皱眉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让她犹豫的原因也很简单。 第一，顾清盛没有见过真正的苗疆人，也不懂那些蛊虫是什么东西，她虽然尝试过蛊真正的威力，但是若是让她自己操控，心中还是感觉不妥当。 第二，这个苗岚岚只是个灵魂，而且看性格，是个大大咧咧敢爱敢恨的好性子，一定能和郑雪怡聊的来，但是至于自己…… 她怀抱仇恨重生一次，也不太想沾染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若是跟苗疆牵扯太深，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苗姑娘……我还是算了……” 有些尴尬的对着黑色陶笛里说道。 这回答明显给苗岚岚惊讶到。 她根本没有想到顾清盛会拒绝，这在苗岚岚眼里简直就是白送得好事情。 愣了一会以后，苗岚岚语调明显就高了一个度 “为什么？！” “为什么？！！” “我们二十一世纪的蛊还跟你们这个年代不一样！我们有不断改进再研发的！有很多新的东西！” “也不会伤害身体，也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你为什么不愿意试试呢！” 苗岚岚这么热情，反倒是让顾清盛更觉得没有好事，只是笑着却根本不搭她的话。 “哎呀！” 这副温水煮青蛙的样子让苗岚岚着急了，如果她还有人形一定急得抓耳挠腮。 突然又像是想到什么，尖叫道 “啊！我知道了！！” 这个尖叫在寒泉里不断回荡着，顾清盛微眯眼眸，将陶笛拿的远了一些。 “苗姑娘……你又怎么了……” “我知道让你相信蛊的办法了！” 她不认输的姿态其实让顾清盛有些佩服，同时无奈摇了摇头 “苗姑娘，这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因为我现在不太想……” “我能治好许卿意的病！” …… …… 一瞬间，顾清盛都怀疑自己听错了，眨巴眨巴眼睛 “你说什么？” “我说，我能治好许卿意的病！” 对于苗岚岚这话，很显然，顾清盛有些不相信。 苗岚岚一直跟许卿意在一起，如果可以治好他的病，那不是早就动手了吗，何至于跟着许卿意一起在寒泉里受这个苦。 “哎呀你别不信！” 被顾清盛这个表情刺痛的苗岚岚越发不服输起来，抖了抖黑色陶笛的笛身 “你再倒倒试试？” 怀着半信半疑的态度，顾清盛又将手里的陶笛按钮打开，往手掌心里一到，一颗粉红色的药丸就被倒了出来。 意想之中的黑色粉末消失不见，顾清盛有些好奇，捏着药丸到空中看了看。 那粉色药丸质地晶莹，似乎透着些光泽，在这夜明珠底下，能明显的看到药丸里面有个长条形的物体在不断扭动 “这是什么？” 顾清盛问道。 苗岚岚沉默半晌，幽幽道 “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的……” 将药丸给许卿意喂下去，对于苗岚岚，顾清盛倒是没有防备。 虽然自己不了解苗岚岚的底细，甚至有时候也听不懂苗岚岚说话，不过看她长时间待在许卿意的身边，应该也不至于害许卿意。 如果那颗药丸真的有用，那就最好了。 两个人都安静等待着，可是躺在地上的许卿意却是毫无动静。 等到苗岚岚自己都有些泄气的说道 “可能，可能……” “要不再等等？” 顾清盛叹口气。 就知道不该相信这什么苗疆蛊术。 她靠近篝火坐坐，这个地方真的很冷。 如果救她们的人还不到来的话，就怕自己就先冻死了。 许卿意现在这个样子根本没有办法带他移动，让自己丢下他先走又不可能。 不知道柳厌秋和白露有没有逃出去…… 这半天的思虑沉重一下子放下，她的身体才真真正正感觉到疲惫，眼皮一下就耷拉下来。 因为腿上还靠着许卿意，顾清盛也不敢乱动，只能微微抱起自己的两个手臂，靠在墙壁之上闭眼沉思。 虽是这么说，但是她的意识还是止不住的放远，接着便沉睡过去。 朦胧之间，被寒意刺激的肌肤突然像是得到了缓解，那衣服将她裹得严严实实，一股一股暖意上来以后，才睡的安稳一些。 不知道过来多久，面前的火光映的她脸泛些红色。 那暖和的感觉让顾清盛缩了一下手脚，接着缓缓睁眼。 篝火不知道何时已经被燃烧的很旺，寒泉之中的冰冷也少了一些。 她视线有些不清晰，从通红的篝火处，顾清盛看到了一个白色的高挑身影。 直起身子，她揉了揉眼睛，待完全看清那人时，顾清盛愣住了。 许卿意不知道何时已经坐了起来，朝着正在燃烧的篝火里填着木柴。 他的神色变好了许多，不过身形要比前两日清瘦一些，皮肤配上白衣更衬得几乎透明。 将发丝只微微束着，侧颜甚至比这万里寒泉还要美上一些。 “你准备好了吗……” 苗岚岚的声音从她的大脑中响起，这是只有她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 不过那语气很轻，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 “准备什么？” 顾清盛问一句，却也是这一句，让许卿意成功的注意到她，缓缓看了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有些紧张。 在看到顾清盛的一瞬间，许卿意眼里突然就腾升起一抹光亮。 那光亮太过于明显，让顾清盛甚至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 “郡主，你感觉怎么样？” 他靠近过来，身上那抹幽香随即跟上，顿时围绕两个人周身。 没等顾清盛说话，她握紧成拳的手忽然就被两方温热手掌握住 “感觉可好些了？手还疼吗？” 将顾清盛的手抵住自己的唇边，许卿意耐心细致的替她吹拂着手上的伤口。 许卿意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她的手上，像一股电流直窜入了顾清盛心里。 顾清盛的手一下子就不敢动了，她这个位置，正好能看到许卿意侧着的雪白脖颈，像是南山雪地里最美好的春色，让人忍不住的就想醉在其中。 这种气氛当中，她心跳的声音，都十分清楚。 第六十三章 口是心非的病 “国……国师……” 往后瑟缩一下，顾清盛结结巴巴，脸已经红透，看着正耐心吹拂自己双手的许卿意，手掌之中泛着细汗 “你是不是……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这个情况，让她感觉有点毛骨悚然。 这是许卿意，晋楚的月亮，许卿意。 现在正替她吹着双手的伤口，那小心翼翼视若珍宝的样子，让顾清盛觉得有点不真实。 许卿意抬起头来，冲顾清盛眨眨眼睛，眼里没有一丝杂质，纯净非常 “怎么了？是我弄疼你了吗？” 他温柔的语气让顾清盛浑身激起一身鸡皮疙瘩，猛然把手抽了出来，警惕的看着面前的许卿意，咽了口唾沫。 完了。 国师被自己弄傻了。 “你到底给他吃的是什么东西！” 在心里对着苗岚岚吼道，顾清盛额头直跳。 “不是说治病的吗？！我怎么看着……” 怎么看着，病的好像更严重了。 苗岚岚得意的笑了两声 “谁告诉你，我是治他的寒毒？” “我这蛊，治的专门是，口是心非的病。” “我看你这是让人变成傻子的蛊。” 无情吐槽苗岚岚一句，她又直面许卿意的脸庞。 或许因为顾清盛抽手实在太过于速度，许卿意一下子就感觉到了手里的空落落，先是愣了一下，接着眸子微阖，把手也乖巧的放在腿上，一副十分紧张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个样子，竟然让顾清盛觉得…… 有点委屈？ 这国师傻了，不能要了。 “你还不赶快把握机会？” 苗岚岚快速催促着 “我给你说，你现在问他什么，他都会回答你的！让他做什么都行！” “趁着药效还有时间！你快点！” “不不不……你快把他恢复原样……” 有点后悔给许卿意吃了那蛊，顾清盛心里充满抗拒。 倒不是因为别的，等许卿意清醒过来，若是想到这个事情，会不会杀了自己？ 她真的怕了。 “你是不是……” 顾清盛一直不说话，许卿意也像是想起什么，抬起眼睛 “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他将顾清盛的手轻轻握在手里，双手覆上，周遭香气越发幽深，许卿意的语气比那十八年的女儿红都要香醇柔软。 好像是怕顾清盛会拒绝自己，他的动作非常轻柔，每一步都充满着试探，这让顾清盛一下子有些不忍心，也就由他握着了。 “我那时候说的那些话……不是真心的……我……” 接下来的话，许卿意有些难以启齿，他的眼神躲避着，握着顾清盛的手有些不稳 “我只是……” 但是这犹豫的样子，落到顾清盛眼里，却是有些严肃。 那些话？ 哪些话？ 哪些话不是真心的？ “你说的……是哪些？” 对着许卿意，现在的她没有办法拒绝。 一瞬间，许卿意惊讶的看了她一眼，眼里突然充满了受伤。 这个眼神让顾清盛心里一个咯噔，好像自己做错事一般连忙摆手 “不是不是不是，啊我记起来，是那些话是，没关系的没关系，我没介意。”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慌乱，面前的许卿意还是许卿意，不过估计，像这种事情，大概只有许卿意小的时候，可能才会做出来。 这种哄小孩的感觉，让顾清盛有一瞬间一瞬间的错觉。 面前的许卿意席地而坐，握着自己的一只手，眉眼里满是温柔。 她突然停住。 透过许卿意的身影，就像是看到另外一个人。 一个小小的，浑身绑着绷带的身影。 好像，也曾经这么看着自己。 “阿悦……” 鬼使神差的，顾清盛喊了这么一句，喊完后，连顾清盛自己都愣了。 阿悦是谁。 但是，许卿意在听完这个名字以后，目光却都有些发直。 他的身体有些僵硬，一度的产生了一些奇怪的神态。 顾清盛有些尴尬。 自己甚至都不知道阿悦是谁……怎么会无缘无故叫出这个名字…… “那个……” 她笑笑，似乎是想缓解一下这有些低沉的气氛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话才将将说到一半，许卿意突然便将她拽进了怀中。 这是跟刚才安慰一般的拥抱不同，带着些霸道和侵略性，似乎是要将顾清盛揉进骨血当中，力度之大让她痛呼一声。 “清盛……清盛……” 一声声的呢喃之语，也让顾清盛在许卿意怀里发了怔。 这么久了，许卿意还是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不…… 记忆好像有些模糊，在前世的时候，似乎有过。 那是在她和楚之耀的大婚之上，皇上特别请了许卿意来为她祈福。 带着红盖头，踏过喜盆，上面火炭烧的正旺，由身边的许卿意搀扶，两人双手交握处盖着一层厚厚的帕子。 当时的自己，一心陷入嫁给楚之耀的兴奋惊喜当中，只想赶紧结束这些繁琐的流程。 到上喜轿的时候，一只脚刚踏进去，顾清盛就感觉握着自己手的力度紧了几分。 颇有几分阻止之意。 犹记自己当时还有些诧异，透过红色的盖头看不清许卿意的表情 “国师？怎么了吗？” 她问出了这么一句。 当时风很大，也很凉，吹的两人手里交握的帕子飒飒。 “清盛，你现在幸福吗？” 这是许卿意，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 但是却散在了风中，没被当时的自己重视。 “我很幸福。” “能嫁给自己所爱之人，能嫁给楚将军，这世界上，没有比我还幸福的人了。” 她是这么回答的。 后来的许卿意，无端的，好像就有些孤寂的感觉。 带着巨大的悲凉创伤，又好像是自己的错觉。 接过自己的这句话，许卿意又好像说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说了。 是啊。 他曾经这么叫过自己。 睫毛颤抖几分，顾清盛被许卿意抱的很紧，她的心忽然就平静起来，感受着现在许卿意身体的颤抖。 伸出手，在他背上拍了拍，如无数次他抚慰的拍拍自己的头一样。 “国师，你现在，幸福吗？” 如前世，如很久很久以前。 顾清盛如今，也这么问了。 第六十四章 我也非常幸福 很久以后，才听许卿意喟叹而弱小的声音传来。 “我也，非常非常幸福……” “清盛……清盛……” 这猝尽相思之情的喃喃，每一句，都重重的砸到了顾清盛的心里。 两人相拥，在这寒泉之中倒也不太冷，篝火之中跳出一个火星，突然蹦到顾清盛的绣鞋上。 直至脚尖略微疼痛燃烧的感觉传了过来，顾清盛才意识到。 她看向自己的脚尖，惊呼一声一下子手忙脚乱起来 “脚！脚！火！” 下意识的，顾清盛的腿就晃动了起来，她现在被许卿意这么抱着，身子却不断挣扎，许卿意还未回神，就已经被顾清盛带动的整个人都晃了起来。 “等……” 随着许卿意一句话未出口，顾清盛的身形一下子不稳便往后倒去。 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转瞬即逝，脚上那点小小的火星早就在刚才晃动时熄灭。 “清盛！” 许卿意的一声呼喊让她一下子闭上了眼睛，认命一般往后倒去！ 直到重重坠地，意想中的疼痛也没有传来，在在自己头下仿佛枕了十分柔软的东西将她稳稳托着。 那股香气更近，顾清盛试探性的睁开眼睛，猝不及防的就撞进了一汪满是星星的漩涡当中。 盯着顾清盛的眼神如星星燎原慢慢灼烧起来，许卿意的心跳露了一拍，两个人同时静默，距离极近甚至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心跳声彼此交缠，顾清盛整个人都被揽着，窝在这怀抱中竟是有些不知所措。 现在的许卿意非常奇怪，却又。 说不出来哪里奇怪。 他像是动了情了。 抿了抿嘴唇，侧头俯了过来。 能闻到许卿意身上的泉水冷意，顾清盛思绪也断了一丝。 瀑布落下的声音冲刷着一切。 以前所碎开的所有在这一刻仿佛都被缝合。 唇角相触之时，两个人都震了一丝。 那是极轻的一个吻。 轻到像是蝴蝶翩飞，只停留一刹那。 顾清盛的睫毛在抖，能感觉到在唇边冰冷的柔软。 就算是如此轻的吻，许卿意都在试探。 都怕被拒绝。 “那个……” 这气氛当中，苗岚岚声音极小，似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时间，好像要到了。” 刚说完这么一句，许卿意浑身都像是被抽走了力气，那唇蓦然擦着顾清盛的脸颊就滑了下来。 顾清盛呆呆的，听着趴在自己脖颈之处男人得呼吸声。 刚才的一切，仿佛都像是梦一般。 也罢。 那就当一场梦。 她缓缓起身，将身上的许卿意翻身朝上，呼出一口气，脸上的滚烫还未落下。 可能也是感觉到这个气氛有些诡异，苗岚岚很久以后才试探开口 “那个……怎么样……蛊好用？” 其实连苗岚岚自己都不知道，这许卿意竟然会如此大胆…… 啧啧啧，国师，深藏不露。 所以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苗岚岚有些心虚。 事态完全不按她发展的进行啊… “下次再看，我就踩碎你。” 装无其事的，顾清盛说出这么一句话，却让苗岚岚不禁打了个哆嗦，直接闭嘴了。 …… 落佛寺的火逐渐被灭，山下的村民都过来帮忙。 这地方被烧的一片腐朽，四处都是枯枝和燃烧殆尽的碎片。 从山下，徒然传来来一声十分尖锐的马蹄声。 接着地面就像是在震动一般，无数马蹄声从山下尽数奔来。 村民们手里拿着木桶，呆呆的看着那一溜浓重烟雾从山下以极快的速度冲了上来。 为首男人人高马大，一路奔腾到静缘面前一拽缰绳！那马的马蹄直冲静缘面前，嘶叫一声 “静缘大师！郡主在哪里？！” 而伴随这男人，后面一辆马车紧接着也冲了上来，没等马车站稳，从马车里率先传来一位妇人的喊叫声 “清盛！清盛！我的清盛啊！” 她哭的十分凄惨，带马车停下来后几乎也不顾自己的姿态，下车的速度非常的快，由寻欢搀扶着，眼睛都红肿了一大片。 看到静缘，林氏像是看到救世主，一下子便小跑过来，看着静缘身后被烧的只剩下灰烬的落佛寺，语气里又带了哭腔 “清盛……大师，静缘大师，清盛呢！” “为什么！为什么这些人里没有看到清盛的人？她怎么了？” 四处搜寻了一圈，林氏都没有看到顾清盛的影子，心中像是一块大石头重重的落地，不过语气更是惊恐几分 “清盛，她，她不会……” “夫人莫急。” 静缘抚慰她一句，同时也对队伍前方的男子道 “刚才我已经得到了消息，有人将长乐郡主救了出来，她现在就在我房里的安全的地方避难，这就带各位去寻找。” 林氏的表情一僵，慢慢的，她就看到了被人抬走的白露，到她身边时，还咳嗽了两声。 这两个人。 一个都没有死？ 她嘴角抽了抽，突然意识到还有这么多人看着自己，一下子反应过来，往前一步，语气转变为惊喜 “真的吗大师！清盛她没事吗！她现在在哪里？！” 跟着静缘的脚步，众人到了山脚处一片洞口。 对于寒泉一事，静缘像是根本没想隐瞒 “这是落佛寺弟子净身打坐之处，长乐郡主此刻就在这里。” “洞里一方山内瀑布，落下的水常年吸收地阴之气，所以极冷无比，诸位做好心里准备？” “郡主现在应该就在这个地方。” “而国师，同样在这里。” 说前面那些话的时候，林氏的想法都比较紧张，她希望顾清盛能在那大火里出事，不过就算完好无损倒也没事。 有的是功夫跟她磨。 这是林氏现在做的最坏的打算。 可是没有想到，国师也在这里。 那，最坏，可就不是最了。 那就是太糟糕了。 跟谁扯上关系，就是不要跟这个人扯上关系。 他牵扯这晋楚的命脉，实在是，太多太多。 “夫人，我们进去。” 她站在洞口的时间太长，旁边的一些官兵们已经露出不耐，还是静缘催促一声，林氏才回神，恍惚的跟着静缘往里走。 第六十五章 是否清醒过？ 静缘她们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顾清盛抱腿坐了很远，在洞口角落里，而在她对面，一堆燃烧的篝火附近，许卿意安静的躺着。 “郡主！” 那些官兵们顿时涌了上去，顾清盛已经在这寒泉洞里呆的够久，再见到这些来接自己的人时，竟然有些不太真实的感觉。 寒泉洞里确实是冷。 冷的林氏浑身都起鸡皮疙瘩，在看到顾清盛浑身完好无损的时候，那股冷意直接窜入了大脑，冻得她牙根发麻。 “清……清儿……” 身体比意识先行做出判断，她跑到顾清盛的身边，扒开那些围绕顾清盛嘘寒问暖的士兵们，蹲下缓缓捧起顾清盛的脸，突然哽咽 “清儿，你受苦了。” 林氏的突然出现也是顾清盛没有想到的，她皱着眉头本能的往后退离开林氏的手掌之间 “你怎么来了？” 就算她现在发丝凌乱，身上衣衫褴褛，绣鞋都被火烧了一个洞，却还是难掩眼神里的那股傲气和厌恶，对着林氏声音就冷了很多。 这个样子让林氏一时间下不来台，那些官兵们对她投来的目光都十分耐人寻味。 林氏表情僵住，立马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清儿，母亲知道你一直生母亲的气。前段日子是我的不对，我们母女哪有隔夜仇啊……” “对啊郡主，王妃听说您受伤了，非要跟着一起来接您，她说害怕您一个人回去会怕，况且，一路人因为担心您，觉都睡不好呢。” 寻欢在旁边帮衬着，笑的一脸谄媚。 只有落水低头跟在林氏的后面，她的额角还带着疤痕，看着十分丑陋。 就算被人群挡在最后，顾清盛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她。 正好碰上落水抬头，两方视线一个交汇，有什么东西好像开始意味不明起来。 “何苦，何苦。” 顾清盛笑着摇摇头，突然语调升高 “那我便，谢谢母亲的用心了？” 不顾林氏接下来的话语，顾清盛起身，对着在许卿意面前把脉的静缘问道 “大师，柳公子呢？” 静缘起身对顾清盛行了个佛礼 “柳公子将白露姑娘救出来后，将你的行踪告知与我便离去，不过不用担心，应当是摊上有事情，所以回去的匆忙一些。” 其实，顾清盛真正想问的，还是柳厌秋跟你什么关系。 他为什么，会知道你这里有密道，而且放着那种东西…… 所有一切都在不言中，一旁林氏得哭声让顾清盛心烦。 随着官兵们往外走去，她十分隐晦的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许卿意。 “敢问郡主。” 这个时候，静缘再次开口 “国师，是否有清醒过？在这段时间里。” 不知道何时，静缘已经睁开了眼睛，看着顾清盛一片坦然。 这眸子让任何人都无处遁形，像是一根绳索想要把你内心最深处的东西套牢。 但是，终究，顾清盛不是以前的顾清盛。 “国师，从未清醒过，从我进来开始，国师就一直昏迷，到现在。” 以肉眼可见的，林氏松了口气。 听说最近顾清盛和许卿意走的很近，林氏还生怕有些什么。 现在看顾清盛这疏离的态度，林氏就放心很多。 就如不想跟许卿意扯上关系一般，这种人，当做敌人更是要命。 …… 出来后，一群人暂住在落佛镇上。 听静缘所说，许卿意的伤势好的差不多，等醒来以后随时可以出发。 这一路的奔波让官兵们都有些劳累，林氏更是吃不消，在落佛镇吃了第一顿饭以后就上吐下泻，甚至一度于面临虚脱的困境。 赶路，看来还得等几天了。 对于许卿意的毒素，静缘没有解释许多，只说这心毒是自带，很少复发。 他如此说，顾清盛也不好多问，苗岚岚也是不愿意多说一句。 重回一世，她的性子好像也变了许多，对于这种所有人都想隐瞒的事情，顾清盛反倒不太想问。 就如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她们不想说，如何追问都不行。 解铃还须系铃人。 顾清盛准备等许卿意亲自对自己回答。 这家客栈的布局方方正正，从顾清盛的房间窗户里探头，正好跟许卿意所在的房间相临。 在这里住了三天，柳厌秋的面顾清盛倒是见过一次。 他还是在大街上卖着糖葫芦，碰到顾清盛以后嬉皮笑脸的凑近 “怎么样？我说的准不准，是不是很神？” 柳厌秋的身上常带一些糖葫芦的甜味，跟他的人一样令人无法摸透的甜。 遇到这种人顾清盛反而感觉很有趣，从钱袋中拿出十两纹银送到柳厌秋手上 “真是，谢谢柳先生救命之恩。” “我救了你的命，难道你只值十两银子？” 他开玩笑的说，将银子用牙咬了一咬，看着上面的印记心满意足 “下次有这种好事记得再叫我，不管多少次我都会救你。” “这种好事，下次我可不希望再有了。” 同样的，顾清盛跟柳厌秋开起玩笑。 可能因为柳厌秋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跟柳厌秋相处起来非常舒服。 那是一种类似于简单朋友的情绪，这让顾清盛心中多多少少有些叹然。 …… 夜中，她的窗户发出叩的一声。 现在在听这个声音，顾清盛反倒并不害怕，缓缓推开窗户，街对面的树枝上，柳厌秋坐着，笑的比月色更美。 他冲着顾清盛摆摆手，喊一句 “这是哪家的姑娘，怎么随便给人开窗？” 一边说，一边朝着顾清盛扔了一物。 顾清盛披着斗篷笑意浅浅，很轻易将那东西接过来，是一串七彩的铃铛手环。 和白露那个有些相像，却做工和手法都要比白露精细一些。 “送你的。” 柳厌秋耸耸肩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心中好像明白了什么事情，顾清盛的语调奥的很长 “原来每天往寺庙里扔铃铛的人是你啊？我还以为是谁家的娃娃天天恶作剧呢。” “才不是。” 被顾清盛这么说，柳厌秋白她一眼，一脸不服气。 第六十六章 翻墙罗密欧 “这铃铛可是落佛镇独有的东西，你们外来人可买不着，但是人家姑娘家都是自己去串去做，只有咱这大小姐把这当作垃圾恶作剧，还给了侍女。” 柳厌秋这话让顾清盛心里一阵心虚。 虽然没有把这铃铛当作垃圾，但是至少在她听说的时候确实没有放在眼里。 没想到这落佛镇还有这种东西…… “初来乍到，初来乍到。” 无奈也只能用这句话搪塞过去，幸亏柳厌秋也没想深究，在月光下他目光硕硕，被无数们嫩绿色的叶子挡去了一些身形。 一只腿盘着另一只腿从树上耷拉下来，冲着顾清盛扬扬头 “你不带上看看？” 都如此说了，顾清盛若是再不带上恐怕也有些小家子气，她二话没说将铃铛带在手中，几声响铃之声自手腕上传出。 那鲜艳之色衬得顾清盛皮肤更是雪白，滑嫩如秋山之雪美艳非常。 她举起手，冲着远处坐在树上的柳厌秋晃了晃，那明晃晃的鲜艳铃铛在月下摇曳着，和那穿戴白色斗篷的姑娘浅浅的笑容一样温柔。 只一瞬间，柳厌秋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就被一只手紧紧的抓牢了。 紧的仿佛要窒息一般。 “我带上了，柳先生——” 伴随顾清盛轻快的尾音，在树上的柳厌秋只一个眨眼便消失不见。 那树抖动一番，落下无数树叶，顾清盛一愣，接着一个翩飞的身影就落在她的窗户上。 这太过于突如其来，顾清盛本能后退一步，那手腕却被人牢牢抓住，连着上面的铃铛一起，又被拽了回去。 铃声一阵轻摇，他将将站稳以后，顾清盛这才看向蹲在她的窗口处，笑的十分灿烂的柳厌秋。 “柳先生……” 顾清盛有些抱怨柳厌秋这么吓她一跳，一只手指就轻轻点在了她的脑袋上 “不要，再对别人这么笑了……” 不知为何，柳厌秋现在的面容突然有些落寞，指尖上的触感微凉，仿佛通过这指甲，能看到柳厌秋那灰蒙蒙的心里。 这姿态太过于亲昵，两个人距离又极近，顾清盛将头偏了偏，绕过他的手，将手里铃铛晃动几次，便当刚才柳厌秋的话如同耳边西风，回答了别的话语。 “多谢柳先生的良苦用心，明天，还会继续光临先生的糖葫芦。” 她确实笑的坦然，虽然手指上空落落的，那滑腻的触感尤在，柳厌秋却只是淡然把手收回来，同样对着顾清盛挑挑眉 “那明天的糖葫芦，就定五百两一串。如何？” “奸商。” 顾清盛啐他一口。 两人谈话之间谁人都带着笑意，却同时都没有注意到，隔壁微开的窗户，和里面亮着的寂寥灯火。 带柳厌秋离去后，顾清盛才将桌上的灯火吹灭。 刚想躺下，就听到床头陶笛里的苗岚岚啧啧两声。 她那声音实在太过于阴阳怪气，顾清盛忍住想打她的冲动 “怎么？有什么话不能说？” 苗岚岚想了一阵，黑色的笛身一片抖动 “你知道在我们那个时代，有一个故事，叫做罗密欧，和朱丽叶吗？” “故事？是说话本吗？我没有听过。” 把身上的被子拽拽，对于苗岚岚话里的故事产生了十分浓厚的好奇。 “其实也没什么。” 只听苗岚岚一声叹气 “就是一对相爱的人，罗密欧总是翻墙与朱丽叶见面，很浪漫的故事，你不觉得跟今天晚上，你跟那柳厌秋的情景有点像？” 顾清盛嗤笑一声，她就知道，从苗岚岚嘴里也没什么好话。 无所谓的淡淡道 “柳先生是个有故事之人，我跟他只是普通朋友。” 对于柳厌秋的一些逾越动作，顾清盛的拒绝确实十分妥当，不过就算是这样，苗岚岚还是有些酸，想想还在榻上躺着的许卿意，就了了一声感叹 “可怜我们的国师大人还卧床不起……他要是知道今天晚上的事情，你说他该有多伤心。” 提到许卿意，顾清盛的眼里顿时晦暗下来。 她把头埋进柔软的被子里，闻着上面阳光的味道，闷闷道 “国师，不会伤心的。” 因为，自己已经被许卿意，拒绝了无数次了。 “哎呀！” 顾清盛的不开窍让苗岚岚有些抓狂 “上次！我们不是都试验过了吗！他不是都对你……你们都这个那个……” 一边说，便一边被顾清盛犀利的眼神将话憋了回去 “不一样。” 顾清盛道。 “他是吃了那奇怪的东西，才变成那个样子的。” “那不是真正的国师。” “你所用的蛊，我当作黄粱一梦，便是如此，倒也不错了。” 明明知道，顾清盛这些话是错的，但是苗岚岚却根本没有办法反驳。 其实她很想对顾清盛解释这里面的种种原因。 却不能。 不管是，为了谁。 或者尊重谁。 都不能。 “算了。” 事到如此，苗岚岚也无奈了。 “你……自己有分寸……” 经过寒泉一事，顾清盛越发不知道怎么去对许卿意。 那蛊所用的功效到事后都会什么都不记得，那些美丽的记忆值得封存。 但是，当时自己趴在许卿意身上嚎啕大哭时，他那缓慢而平静的心跳，至今还在耳旁。 跟许卿意的人一样冰冷。 总归，她不是为了追求儿女情长才重回一世。 要做的事情很多，至于她的情绪，则是后者。 客栈中，有人一夜无眠。 清早的时候，顾清盛是被外面的吵闹声闹醒。 她睁开眼睛，也没有先起身，对苗岚岚问 “外面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如此吵闹？” 苗岚岚意识也有些不清醒，先是打了个哈欠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听刚才吵闹的内容……是谁醒了……” “谁醒了呢……” 场面一片安静，猛然之间，两个人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人的名字。 许卿意！ 顾清盛立马翻身下榻开始换衣服，嘴唇紧紧抿着眉间严肃。 “许卿意终于醒了！” 仰天长号一句，苗岚岚也有些激动 “终于醒了！终于能有证人证实我的蛊虫了！” 第六十七章 国师也有起床气？ 顾清盛现在的心思可不在苗岚岚的蛊术身上。 她衣服袋子都系的乱七八糟，急匆匆出了门，一出门就看到乌压压的官兵围在许卿意的门前。 见顾清盛出来，那在后面围着看的官兵们纷纷给她让了道，挠挠头刚要唤她，却被顾清盛摇摇头止住。 穿过层层人群当中，顾清盛走到了前排的位置。 隔着人群缝隙，她看到了许卿意十分虚弱的坐在榻上，一旁的静缘正在安静的给他把脉。 这群官兵明明平日里都是一群粗人，说话的声音嘹亮而争鸣，在战场上大口吃肉大口性子恣意洒脱。 而现在，一个个就像屏住了呼吸一样，都十分紧张的看着这一幕，仿佛只要稍微有点声响都会打扰到静缘大师。 因为气氛使然，顾清盛一样呼吸放轻。 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张苍白而冷艳的脸庞。 自从来了落佛寺，许卿意就一天一天的瘦了下去，这等柔弱在他身上也有别样的美感，所以在那些官家小姐都还在的时候，感叹的都是他的璇丽，没有一个人在意过他的身体。 就连顾清盛自己，刚开始对许卿意，也只是可望不可即的尊重之感。 像是察觉到顾清盛在人群之中这略微疼痛的眼神，许卿意缓缓正眼接着抬起头来，没有任何偏差的与顾清盛对视。 那眼神如往常一样，温柔亲和柔软。 以及疏离，和冷淡。 冷的如同大运河冬日最冷时的冰面一样让人牙齿发颤。 顾清盛一下子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果然，在寒泉之中所发生的事情，都是蛊虫所害。 她对自己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经历寒泉自己投怀送抱那一事，许卿意可能无比想摆脱自己了。 垂下眼眸，顾清盛眼里的光芒暗淡，她利落转身，没有再回头看过一眼。 “你真的……不去看看他吗？” 苗岚岚自然感觉到了许卿意对顾清盛眼里的冷漠，所以问这些话的时候也充满了小心，许卿意这眼神无疑是在啪啪打自己的脸。 亏她还一直为许卿意在顾清盛面前说话，竟然这么不会把握机会。 话又说回来，顾清盛跟许卿意相处的少，所以不太了解许卿意。 但是苗岚岚不同，她清楚的知道许卿意这个样子是心里正在闹脾气，不过许卿意刚醒过来，这闹得是哪门子脾气？ 国师也有起床气？ “这不是已经看过了吗？” 顾清盛回答，她回到房间将门关上，刚想脱掉自己身上的外杉，却发觉自己自己刚才出门的太过于匆忙所以将这袋子系了一个死结。 那死结肥肥大大，挂在胸前相当丑，她可算明白刚才一些将士对自己投来的奇怪目光意欲为何。 解了半天，那死结被顾清盛越解反而越大，她粉红色的丹寇裂了几个，心中带些焦虑和泄气，便准备去找剪刀将这死结剪掉。 在找剪刀的时候，苗岚岚又道 “不一样，唉，他平时真的不是这样的……” “他对你真的……” “咔嚓。” 突如其来锋利的一声从顾清盛胸前传来，苗岚岚缓缓止住声音，看向神色一脸坦然的顾清盛，突然就咽了口唾沫。 “嗯？你说什么？” 顾清盛对苗岚岚问道。 “没……没什么……” 苗岚岚不敢说了。 这次她真的怂了。 一张纸条从未紧闭的窗柩里扔了进来，将顾清盛的目光吸引住。 她上前拿起纸条看了看，接着上前把窗户打开。 郑雪怡已经单手悬挂在房梁之上，双腿蹬着墙壁，一个高高的马尾自成洒脱。 这倒是都不算什么，比较令人在意的，还是她手里提着的那个晕倒的商贩。 “你这是……” 指了指商贩，顾清盛平淡看着郑雪怡。 以她对郑雪怡的了解，她从不做无意义之事。 下面街道很快就要透过清晨熟络起来，郑雪怡往下看了一眼点点下巴 “先进去再说。” 先将手里的商贩一把从窗户里扔了进去，砸到地板上咚的一声，光听着就有些让人毛骨悚然。 就算如此，那商贩却还是没醒。 郑雪怡此时已经一个漂亮回神翻翻了进来，拍拍自己手上的灰尘 “我把他打的够狠，一时半会可能是醒不过来了。” 上前凉男人翻了过来，一眼就对上一个满是青紫肿的好像猪头一般的一个男人。 顾清盛嘴角抽了抽。 这甚至都不算是打的够狠了，这是往死里打了。 而越看这个男人，顾清盛就觉得他那肿胀的五官特别熟悉，好像是在哪里见过…… 想了半天，顾清盛才想起来，这个肥头大耳的商贩，不就是上次跟柳厌秋互相扔苹果的那个吗？！ 要不是因为当时顾清盛多看了他两眼，现在还真认不出来。 “刚才我路过这里，发现他在下面鬼鬼祟祟的，还一直找人打探这客栈里人的情况。” “这客栈现在住的一个是你，另一个是当今国师，他打探这个本来就非常可疑，我便想上去了解一下情况，谁知道！” 郑雪怡语调徒然升高 “这人见我就跑，就跟我是鬼一样！我干脆直接给他揍了一顿扛回来了！” 这话说的，就跟平常里扔个石子走个路那么简单。 顾清盛没有对郑雪怡隐瞒现在的时势和情况，以及自己跟国师都在这里的事情。 本身她们两个就是因为村子税收问题而联系到一起，其中利害关系复杂，对她隐藏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你把他打成这样，就如你所说，短时间内他可能是醒不过来了，那可能还得等上一阵了。” “不用啊。” 突然之间郑雪怡就像是来了干劲，将袖子往上一卷，束发在脑后飘荡的非常恣意。 “我下去端桶水，给他一泼，保准立马就醒了。” 看郑雪怡的架势好像是认真的，顾清盛止住她 “要不还是等等……” 听郑雪怡这个手法，感觉跟大牢里对那些罪人用刑一样。 还不知道商贩什么目的，贸然下手，万一再出现了什么麻烦，就难办了。 第六十八章 探听消息 “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可能很快就要出发了。” 她给郑雪怡留出了收拾的时间，但是如今看郑雪怡两手空空，竟是什么都不打算带了。 “混江湖的哪有那些讲究。” 郑雪怡摆摆手，另一只手放在腰间佩剑之上 “别忘了身家性命就行，吃住怎样都可以。” “我这趟回去主要是回了村子一趟告知她们。” 大概是刚才搬运这商贩有些劳累，她毕竟是一个女子，将桌上有些放凉的茶水喝下 “本来我以为，你让我保护你，不过是些官家小姐的任性，特别你又是那大名鼎鼎的长乐郡主。” 这个大名鼎鼎，在顾清盛耳朵里可算不上什么好话。 “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那个样子。” 神色徒然变得有些严肃，郑雪怡看着顾清盛企图在她眼里看出什么来，不过终是枉然。 就跟自己第一次见到顾清盛时一样，她永远都是那副将所有事都看的透彻得冷淡样子。 “那场大火，我听说了。” 最终还是郑雪怡败下阵来，幽幽叹息一声。 那场大火将落佛寺烧了个干净，当时的所有人都以为许卿意已经跟着皇后的队伍一起回去。 当时的落佛寺中，就只有顾清盛一位客人，若说是山火，这一切似乎又太巧了些。 目标不言而喻，谁人都没有挑明了说。 “你能懂，甚好。” 能通过一场山火想到如此多的事情，顾清盛越发觉得郑雪怡这个朋友没白交。 她需要的，不只是武功高强。 最重要的，还要带脑子。 要成为她这条不归路上，最强的翅膀之一。 两人谈话期间，躺在榻上的苹果小贩幽幽转醒。 一时间浑身的痛和麻木都往大脑钻去，这让他痛苦的哀嚎一声。 见小贩转醒，郑雪怡先行上前，可是当她的面容出现在那小贩眼前时，也顾不上身上的疼痛，小贩蹭的一声窜了很远！ 他窜到角落环抱双腿不断发抖，指着郑雪怡满脸愤恨。 “你……你……” 因为脸上肿胀青紫的地方非常多，他的眼睛被挤的就还剩米粒大小，气的呼出的气息都将脸颊上的肉颤了一颤。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恶毒的女人！” “你放屁！” 郑雪怡大骂一声 “还不是因为你做贼心虚！见到我就跑，我还跑不过你，只能打你了！” “那是因为……那是因为……” 被郑雪怡这么回怼，小贩就跟泄了气的气球一般，眼神四处躲闪，一时间竟然不知道看什么地方。 也是这姿态，更让郑雪怡确定他有问题。 手中利剑出刃，只一秒，银光划过空中到达了小贩的脖颈处，等小贩反应过来，剑光的寒意已经逼近小贩的脸庞！ 他几乎要被这剑吓得放声尖叫起来，当即郑雪怡就眼疾手快将一个馒头塞进他嘴里，阻挡住那即将破口而出的哀嚎！ 遵从着，能动手绝不多说的原则，郑雪怡将剑又往他脖子上逼近一分。 “说，你到底想干什么！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小贩身上的冷汗都要将衣服浸透，他面容写满了叫苦不迭，却在侧影之中看到了正在一旁喝水的顾清盛。 一眼就认出了顾清盛是当时在街上见到和柳厌秋在一起的那个女人，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小贩朝着顾清盛伸出手，唔伊唔伊的求救着。 狐疑的看了两人一眼，郑雪怡的剑松了几分 “你们认识？” 将手里茶水慢慢放下，顾清盛笑笑 “认识，也不认识，只是有过一面之缘。” “你用馒头塞着他得嘴，他怎么说？” 顾清盛走过来，对小贩道 “我帮你把馒头拿下来，不要出声。” 她笑眯眯的样子充满了和善，小贩心里的戒备慢慢放下一些，又暗暗瞪郑雪怡一眼。 谁知接下来，顾清盛继续道 “现在外面都是官兵，如果，你敢喊出来，将他们引过来，我就说，是你要非礼我，懂了吗？” 这语气明明十分和熙，却让小贩身体一个冰冷。 他看着顾清盛，牙根处都在打哆嗦。 光是面前女子这身装扮气质，就知她身份不俗。 自己只是落佛镇一个卖苹果的摊贩，若是真的和这样的人扯上关系…… 从心底腾升一抹凉意，小贩连忙点了点头，这下老老实实的不再动弹。 “雪怡，把剑收起来。” “可是……” 这个要求让郑雪怡觉得不太妥当，在看到顾清盛那坚决眼神的时候，却还是扭扭眉头把剑束回腰上。 脱离了剑刃的威胁，小贩身体都放松了下来。 将他嘴里的馒头拿下，顾清盛才直起身子，从怀里掏出一百两银票 “现在你可以把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清楚了吗？” 在一百两银票掏出来的一瞬间，小贩整个人眼睛都亮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有时候一味的威胁达到的效果着实一般。 但是如果换一种方法，可能就会有用的多。 四下看了看，小贩的手犹犹豫豫接过那银票，脸上顿时换了一种表情，挠挠头 “我叫刘大海，是这街东头卖苹果的，我跟你见过的。” “今天早上，我刚摘完苹果，想着早一点出市集，当时整个街上就我一个人，雾气都还没退。” “在那雾气中出来一个白衣女子，当时我还以为是鬼，吓了我一跳！” “结果，她就只是给我了十两银子，让我来打探一下，还说不要让其他人发现了，我这才跑的嘛！” 白衣女子？ 顾清盛陷入了沉思当中，她要刘大海来打探自己的消息，看自己的情况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白衣女子有什么特征吗？” 她问一句。 特地在大清晨出现，去寻路上的小贩来，为何不能自己过来？ 那就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她的身份特殊。 第二，这个人，自己认识。 “特征啊……” 刘大海想了想 “她带着面纱来的，一身白衣，倒是也看不出什么……” “奥对了！” 他惊呼一声 “我记得她伸出手给我银子的时候，手腕上有一个烫伤的疤痕！” 第六十九章 你的疏离 烫伤？！ “那疤痕好像是新疤，还很狰狞吓人，别的……就没有了……” 虽然刘大海尽量去想，但是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大雾天里一个女子身着白衣还带着白色面纱，如此一想确实想不出来什么特征。 不过，烫伤…… 这让顾清盛想起了那场落佛寺的大火。 会不会太巧了一些？ 与郑雪怡对视一眼，几乎是同时在对方的眼里看出来了肯定的情绪。 那女人一定是和落佛寺大火有关系的人。 玟飒。 顾清盛一下子就与玟飒关联上。 像是脑子突然明朗一般，顾清盛沉吟住。 既然是玟飒想派人来打探自己的消息，那一定就是来者不善。 虽然这个人的身份还不确定，但是…… 只一瞬间，顾清盛就有了办法。 她从怀里又掏出一百两银票，对着刘大海笑了笑。 不知道是银票晃眼，还是顾清盛的笑容太过柔和，刘大海眼珠子一下子就发直了。 “喂喂！” 用刀！！柄戳戳刘大海的肩膀，郑雪怡翻了个白眼 “跟你说话呢，你看你那副没见过女人！！ 她嫌弃的样子让刘大海脸上爆红，慌忙把头低下去。 “如果你能帮我办一件事，那这一百两也是你的，怎么样，比她给你的十两多的多。” 刘大海有些犹豫，这个女人散发危险的气息。 就是因为早上自己鬼迷心窍才会被这么暴打一顿，现在这酬劳一加码，他反而有些害怕。 “放心。” 将银票塞到刘大海手中，顾清盛继续道 “我让你做的事情，比让你来打探消息更安全和简单……” 见刘大海不语，顾清盛也不着急，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逐渐的，刘大海脸上露出奇怪的神色，看着顾清盛，半晌点了点头，将手里的银票握紧。 “叩叩。” 两声敲门声传了过来，门外是那士兵首领粗犷的声音 “郡主，没事，刚才臣好像听到您这里有男人的声音……” 顾清盛立马禁声，对着刘大海嘘了嘘，款款走到门前将门打开一些，正好用身形挡住那官兵头头往里面看的眼神 “没事，大概是最近感染了风寒，所以嗓子喑哑了些，你可能是听错了。” 狐疑往顾清盛房间里看了看，那官兵挠挠头 “这样啊……” 见他还不走，似乎并不太相信，顾清盛转转眼珠子立马转了个话语 “那个，刚才我看国师醒了过来，他怎么样了，身体可否好些。” 被顾清盛这么一问，官兵的思绪飞远，视线终于转移到一旁的房间去 “国师啊，我刚才进去看望的时候已经没有什么事情了，就是可能身体还比较虚弱，听说静缘大师一会要带他出去呢。” 一边说，官兵一边放低了声音，这模样竟然有几分府里丫头窃窃私语咬耳朵的样子 “郡主你还好，就在里面呆了一会，你知道国师在里面可快呆了七天有余，那寒泉里面冻死人，这么一遭，国师肯定元气大伤，这静缘大师真是好狠的心……” 顾清盛眨眨眼，看着那官兵啧啧赞叹的表情有些发愣。 到这种时候，官兵也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个行为不妥当，突然直起身子脸色通红 “臣，失礼了。” 他说罢转身欲逃，却在转身的一瞬间正好碰上隔壁那道门打开。 静缘手执佛珠缓缓走了出来，身后许卿意眉眼温润如玉，不过带着十分浓烈的疲惫，咳嗽一声。 官兵赶紧闪身到一旁给两人让道，顾清盛自然也看到了许卿意和静缘，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关上门。 如果现在把门关上，会不会有点太明显了…… 无奈，只好看着静缘和许卿意走过自己的门前，强迫自己挤压出一个十分和善的笑容 “静缘大师……” 静缘冲她点点头，不过眸子还是淡淡垂着 “郡主身体可好些了？那寒泉里地冻水冷，可莫要落下什么病根才好。” “不打紧的，这两天已经找大夫看过，托大师的福气并没有什么事情，倒是国师……” 下意识的，顾清盛就提起了许卿意，眼神也往那边看去。 一股冷意自脚底窜出，在许卿意的眼睛里，她看到了浓浓的…… 疏离。 扶着两侧门的手指缓缓收紧，她的脸色白了一分。 果然刚才，并不是她的错觉。 虽是这样，顾清盛还是对许卿意笑着问道 “国师大人可好些了？刚才听说国师大人醒了，我便去看了看你，但是当时人实在太多，便回来了，想着等有时间再去看你。” 许卿意语气平淡，透过顾清盛仿佛在看另外一个人。 他眼里仿佛带着十足十的漠然和漠视，这冰冷的目光直直看到顾清盛心里去。 “多谢郡主关心，我已无碍。” 说完这句话，许卿意脚步微抬，走到了静缘的前边，竟是不打算再和顾清盛说一句。 静缘冲着顾清盛又点点头，跟着许卿意离去。 在她们走后，顾清盛僵硬的嘴角慢慢抿了起来，牙根都在发颤，也不管还站在对面的官兵，彭的一声就把门关上。 “看来你和他的关系，倒也不像传言……” 看到这副光景，郑雪怡有感而发。 前几日晋楚流行的是长乐郡主钟意楚之耀楚将军并展开猛烈追求。 这几日传言就换了个度，变成长乐郡主勾引国师，国师险被迷惑。 本来这些话都是民间传言当做乐子听听的，可是如今看到顾清盛和许卿意的关系，郑雪怡心里就奇怪了起来。 “国师自然是与我这小小姑娘家沾不上什么边的。” 转过身来，顾清盛面色如常，嘴角甚至还带有淡淡的笑意 “民间传说，少谁都少不了我长乐，有时候连我自己听着都觉得十分让人叹然。” 她走到刘大海身边，话锋徒然一转 “怎么样，你有没有考虑好，这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大概是顾清盛眼睛里的势在必得太过明显，刘大海苦笑一声 “难道我还有别的选择吗？郡主殿下。” “识时务者为俊杰。” 撑起身子，顾清盛缓缓勾起唇峰。 第七十章 没用 晚上夜幕高高挂起，天上星梳月明。 在巷子口的角落，一个女人的身形缓缓走出。 巷子另外一头的刘大海不断搓着手，看着天上大大的月亮无端升出一分诡异之感。 “怎么样，消息得到了吗？” 空旷的夜里，就算女人压低了声音，却还是十分有辨别度，她洁白的手腕上一个烫伤疤痕若隐若现，周围还有红色的伤口为结痂。 这正是玟飒。 面对玟飒的质问，刘大海四处看了看，见四周并没有人，才重重点了点头。 “拿到了。” “如何？” 玟飒眼睛亮了一分，凑近刘大海，接着就听刘大海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 两人分开，她再点点头 “和我想的一样。” 又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扔到刘大海手里 “干的不错，这是赏你的。” 拿到银子以后，刘大海对着玟飒点头哈腰接着跑走，望着他跑走的身影，从玟飒身后又缓缓隐出来一个黑衣女人。 因刚才夜色太黑，所以刘大海并没有看到玟飒身后还有一人。 “头，这刘大海真的可信吗，我去打探过了，他可是出名的贪财……” “应该不假。” 玟飒皱皱眉头 “上次我在那姜汤里给她下了慢性毒药，后续我也是看到那丫鬟把碗收回来，应该不会出问题才对。 “喝了我的毒，她的身体应该一天一天的虚弱，所以现在刘大海给我说这些倒是正常现象，现在那个姓许的也受了伤，而且跟着静缘出了门，在长乐郡主身边那个丫鬟也受伤在休养当中，她一个人在客栈中，那些官兵都不是什么威胁。” “不过你担心的没错，我心里也总有一种十分奇特的感觉，可是一时间，又不知道哪里不对，总觉得，事情好像太简单了点。” 她叹一口气，摇了摇头，企图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甩出去 “想那么多也没有用，赶紧报完恩，我们回师父那里。” 两个人再次隐到夜中，慢慢就不见了身影。 …… 客栈内悄无声息。 白天，许卿意被静缘带走后就没有回来，整个客栈只有顾清盛一人，燃烧的烛火好像都在散发着阴冷的光芒。 她躺在榻上，手执一本书卷看的认真。 外面月色透过窗户照到她的雪白里衣上，侧脸幽幽散发出一点柔和的嫩白。 书卷在房间中翻页的声音十分之大，四周透出了静谧的气氛，突然！ 在外面传来十分重的一声闷响！ 顾清盛抬抬头，往窗户下方望去，空荡荡的街道中什么都没有。 一股幽香的味道顺着下方传来，这像是落佛寺的烛火那般香气。 她有些奇怪，将书卷合上，喃喃一句 “谁家在大半夜拜佛，真够邪门的。” 伸手便将窗子关上，也并没有看向一边巷子，那被人拖进去的官兵最后一抹身形。 吹灭桌上的蜡烛，房间里连一丝光亮都消失。 没一会，在榻上的顾清盛就发出十分均匀的呼吸声。 暗里有门被打开的声音，吱嘎一声十分明显。 屋内的屏风横在当中，透过屏风可以看到里面那躺在被子中的身影。 玟飒手里握一柄短刃，缓缓走到榻边，下方是顾清盛已经睡着的脸庞。 她眉头舒展，睡得安然，丝毫没有在意到即将到来的危险。 一个踏步，玟飒将手里的短刃横在当空。 被月光照耀的刀刃十分耀眼，像是一柄十分犀利的光芒，刀刃下方是，顾清盛的心口处！ “还是那句话，死了，来找我。” 说完这句话，她眼波一横！那刀刃就朝着顾清盛的心口处刺去！ 一切都是一瞬之间！ 在顾清盛的眼前，心口只差一毫米。那把刀稳稳停住，玟飒竟是一分都动弹不得。 顾清盛缓缓睁开眼睛，感受着从心里心口处传来刀刃的凉意。 那目光冰冷，转瞬之间就转到了玟飒的脸上。 郑雪怡在玟飒身后，一只手已经制住了她的肩膀，防止她的手在往下一分，另一只手横在她的脖颈上，上面刀刃已经擦破皮肤！ 一片血红殷透，她咽了口唾沫，斜眼瞪着在自己身后的郑雪怡 “你……” “没想到啊。” 伴随顾清盛如此一句，玟飒手里的刀被郑雪怡一个踢腿踢落到地上，发出当啷一声。 她吃痛一分，呼一口气，动作却不能太大，因为危险就近在咫尺。 同类人的感觉让玟飒一秒就能知道，在自己身后这个女人，随时，都可能会要了自己的命。 顾清盛顺顺自己的头发缓缓起身，眉目之间一片清醒。 “你应该早就中了我的香，现在昏睡不醒才对！怎么会！” “你是说，我打开窗户时闻到的那个味道吗？” 反问玟飒一下，顾清盛眨眨眼睛 “没用。” “包括你的那碗姜汤。” 提到姜汤，玟飒浑身震动一番，却又因为郑雪怡的钳制根本就动不了，眸光里慢慢就有些疑惑和不明。 “你……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 顾清盛冷哼一声，那眼神像是剔骨的刀子映照在玟飒身上 “从白露刚给我说完，有个小和尚要给她帮忙的时候，我就觉得很怪，那个时间都是落佛寺的僧人们打坐念经的时候，怎么会有打扫的和尚？” “后来静缘大师无缘无故倒掉我那碗姜汤，我心里就明白了一个大概，至于是谁下的毒，我倒是一直没有头目。” “到后来落佛寺相遇，我与白露都灰头土脸且衣衫破烂，你一眼就能认出来是我，朝我袭击，所以，你肯定见过我，我这才开始想，是不是你下的毒，那个毒的效果我已经查到了，一周以后让人越来越虚弱，虽然病不致死，但是会让人卧床不起。” “所以……” 玟飒眼睛里都是错愕。 顾清盛就坐在榻上，身披月光，容貌艳丽清冷，整个人散发出的气势却让玟飒感觉到被扼喉一般的痛苦。 “所以，你才猜是我下的毒？然后对我下这个圈套嘛！” 她冲顾清盛吼出声，顾清盛摇摇头 “不全是。” 第七十一章 如意教 “你把这个事情的始末说反了。” 顾清盛掀开被子下榻，顿时便与玟飒到达一个平视的距离。 她眼中凶光更甚 “我猜到是你下的毒，但是经过那场大火，我并不知道你如何了。” “这次碰上刘大海前来查探我的消息，我放出那个我已经被毒攻心越发虚弱的消息，为的只是试探你。” “若是别人听到这话，固然会心中奇怪，从而不敢下手，只有你。” “只有你明白事情的始末，所以如果真的是你对我暗中盯梢，那么我只要放出这个消息，你肯定就会立马的而行动起来。” 说完这些话，她在玟飒错愕的目光中捡起地上那把短刀，刀尖朝玟飒胸口点了点，表情淡然却又有些神秘莫测 “我没想到的是，你竟然这么等不及，都不再找第二人来确定一下事情的真实性，听到消息就立马坐不住了，真是。” “跟你的主子一样，相当沉不住气。” 随着刀尖，顾清盛的脸也慢慢附身到玟飒的耳边，那刀尖透过玟飒的衣服慢慢到达她的皮肤，却迟迟没有伤害她，偏偏就是这等折磨，让玟飒更加心头紧吊，咬着嘴唇，如梦呓之语，顾清盛轻轻道 “你说是不是，嗯？顾淼的一条好狗，杜玟飒？” 杜玟飒冷汗刷的一下就浸透了全身。 她猛然抬头，死死盯着顾清盛，双眼变得血红，愤怒的嘴唇都在颤抖 “我……我不是……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 顾清盛的眼神充满嘲讽意味，她居高临下的看着浑身颤抖的杜玟飒 “你是不是想说你只是想报恩？我知道，你们如意教的教主从前阴差阳错被顾淼救过一次，当时就许诺让弟子们一辈子为顾淼效力。” “你是如意教大弟子，这重担自然就落到了你身上。” 她越说，杜玟飒的表情就越惊恐。 看着顾清盛，像是看着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鬼魅。 这件事情，连她们如意教很多内门弟子都不知道，顾清盛为什么会？ “如意教这个教会我也曾经听说过。” 一直不曾说话的郑雪怡在杜玟飒的背后道 “听说是一个只收孤女并抚养长大的教会，里面女权为上，却从不干涉外面的事情，被那些孤女们尊称“至善的神教”，没想到背地里竟然顺从那作恶多端的三公主，做这种滥害人性命的龌龊之事……哼……” 最后的语调是带有几分嫌弃的，而这嫌弃却重重打在杜玟飒的心口之上，她面色发白，突然心口一横，猛然一个扭头，一串血水从她嘴里飞出—— “快！她要咬舌！” 比顾清盛速度还快的是郑雪怡的动作，她当时便手腾空一转一把抓住杜玟飒的下巴将自己的手臂塞了进去！ 巨大疼痛只是让她皱了皱眉头，一手稳住杜玟飒即将瘫倒的身影，从杜玟飒的嘴里，郑雪怡的手臂上不断落出鲜血来。 杜玟飒还在不断用着力，最后实在无法，郑雪怡一个手刀便让杜玟飒失去了反抗力气晕了过去。 将手臂抽出来，上面有一个非常深的血印子，一粉色绣帕突然出现盖在了她的伤口处，那双素白的手紧紧握着她的手臂提她止血。 抬头看向的，是顾清盛略不赞同的目光。 “下次用别的，就算救不下来，也不能拿自己冒险。” 那眼神中充满担忧和埋怨，在眸子最深处，竟然有一丝心疼？！ 郑雪怡一愣，接着把头低下去 “啊……这次是无奈之举，下次我会注意的……” 等郑雪怡手臂上的伤能止住血以后，顾清盛才将地上的杜玟飒翻了过来。 她一把将杜玟飒面上的面纱翻了下来，果然，和自己前世见过的那张脸，一模一样。 在今天晚上的时候，顾清盛打开窗户，闻到那阵如意教特有的香，记忆才开了闸，记起了玟飒是谁。 前世的时候，如意教为顾淼行动，但是顾淼常年在宫里，她一个公主家，也遇不到什么坏的劫难。 所以到最后，顾淼用这人情之托，将杜玟飒许配给了一位年过花甲的文官用来拉拢，企图稳固自己和皇后的位置。 见到杜玟飒是在后宫家宴之上，她神情疲惫，身姿瘦了一大圈，一个人躲在角落喝着闷酒，看上去日子过得好像并不太顺畅。 原来那文官虽然看着斯文儒雅，背地里却是有一些特殊的癖好，杜玟飒的身上经常青一块紫一块受尽折磨。 那是顾清盛第一次见杜玟飒，也是最后一次。 后来文官家里惨遭灭门，一夜之间血流了满府，杜玟飒就是其中凶手，自缢在文官家门口。 一纸血书将顾淼和文官的始末和恶毒行径描述的一字不差，不过这事最后被皇后压下来了，她也是在楚之耀与洛昭昭的调笑之中得知这个消息。 没想到这一世，因为自己对洛昭昭展现出来的敌意，让这如意教的一切悲剧又提了前。 在临行之时，顾淼吩咐了杜玟飒保护洛昭昭，听从洛昭昭的命令，这也很好解释了为什么杜玟飒现在会出现在这里一次一次的暗杀自己。 好物尽其用，洛昭昭打的一手好算盘，用别人的刀来杀自己。 这倒是挺符合洛昭昭见状不对立马斩草除根的性格。 “先将她找个地方关押起来，具体的事情，等回了京城再做打算。” 她看着地上的杜玟飒，心中明白，像这么死心眼的人必不会听她所说的一些劝导，所以留下来也是个麻烦事。 可是让她跟洛昭昭一样，对事情斩先后快，她也做不到。 不过是境遇不同的无辜牺牲品罢了。 揉揉自己的眉头，顾清盛叹口气。 就算洛昭昭已经回去，手还是自己伸到了这里来，还是尽快回去。 待郑雪怡带着杜玟飒回去，苗岚岚才缓缓开口 “如何？我给你的五感蛊好不好用？” 顾清盛伸出手来，在自己的经脉处，一抹红色如血一般的印记十分深 “这五感蛊能封闭人的五感，这次多亏我，你才没有中那个香雾的迷惑昏睡过去。” 第七十二章 我算什么 “别得意忘形了。” 顾清盛一笑，拿出帕子将那红色印记擦掉，顿时一切五感回归正常。 她深吸一口气，房间里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 蛊啊…… 大概寅时时分，隔壁房间突然传来一声十分大力的关门声音。 这声音直接让在睡梦期间的顾清盛吓得差点翻了过去。 她睁开眼睛心里还有些心悸，狐疑的看了那面墙壁一眼。 苗岚岚也被这个声音吵醒，大概是睡眠时间太少所以也带了一些气，唾骂一声 “该死的！这人被鬼附身了，大半夜的不睡觉玩偷袭，吓死老娘了。” “你一个破国师你了不起吗？！呸！” 无视苗岚岚的骂骂咧咧，顾清盛走到门前开门看了看，打开门便闻到扑鼻而来的酒气，隔壁灯火微弱，她心中有些诧异。 许卿意喝了酒回来的？ 不过，虽说是诧异，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接着她就将门轻轻关上回了榻上。 白天跟许卿意见面两次，他的那个眼神，可能并不太希望自己多管他的闲事。 可是还未等完全睡下，从隔壁传来的几声闷哼和痛呼就让顾清盛的心又高高提了起来。 她一掌拍在头上，心中其实有些懊恼，最终还是端着一小小的烛台，敲响隔壁那半遮半掩的门 “国师，你没事，我在隔壁听见，你好像状态不好，你是不是喝酒了？” 里面久久没有声音，顾清盛等了一会又敲了两声 “国师？” 虽然门并没有遮掩，顾清盛也没有往里面看，也没有打算主动推开那扇门的意思。 她思虑一阵，端着烛台就准备回去，可是刚转头没两步，一股大力突然抓上了自己的手腕。 接着顾清盛惊呼一声，一把被背对着拽进了一个冰凉的怀抱当中。 手中烛台也被一把甩了出去，当啷一声落到地上，烛油撒了满地，在地上迅速凝结。 一股血腥味和酒气瞬间传来，顾清盛下意识的想回头，从自己耳边传来的是男人隐忍低沉的声音 “别回头，别看我。” 她回头的动作一下子就停住了，嘴角僵硬，感受着身后人不断将自己抱紧。 “……国师……你怎么了……你喝酒了吗？” “……没有。” 良久以后，才听许卿意如此说道。 他的语气倒是清醒，但是那不断收紧的力度让顾清盛整个人都有些拘谨。 能感觉到背后男人健壮的胸膛和吐在自己耳边温热的呼吸。 空气中有些什么东西凝结碎开，许卿意幽幽叹口气 “郡主在寒泉之中所说之话可是戏言？” “郡主可是拿我在寻乐子……” 这两句话在这寒夜中如同两根冰冷的寒棱穿到顾清盛的心中。 她从脚开始麻木 “你说的，这是什么意思？” “……是说……郡主在京城之时青睐楚将军，到了落佛寺，又与那柳公子……” “那……我呢？我在郡主的眼里算什么？” “是可随意丢弃之物吗？” “是可随意戏弄之人吗？” 徒然的，这一句尾调就带了委屈。 “郡主在寒泉之中，对我说的话，都是假的吗？” 顾清盛一愣，不知为何心中就带了一些气，一股酸涩涌上自己的眼眶，强迫自己抬起头来，任由那眼眶在眼泪里打转 “那我呢，国师。” “我算什么？” “在你眼里，我算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廉价货物吗？” “你屡次拒绝我，又屡次给我希望，屡次伤害我，又好像每次都很在乎我。” “我算什么，国师。” “你现在抱着我，亲昵的让我觉得是梦，但是等我回头，看到的一定也是你冰冷的眼神。” 能明显感觉到，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许卿意的身体一震。 “我是肉长的人心，不是国师情感纠结的试错品。” “如果连自己的心都无法面对，国师又与我谈何？” “从头到尾都是，国师让我回我回，拒绝我我就尽量远离，那国师现在抱着我，心里想的，又是什么呢？” 顾清盛知道，这些话如果说了，她和许卿意所有的关系，可能也就到此了。 但是，终究还是抵不过情感的翻涌，她将许卿意的手拿开，没有回头的上前捡起那烛台 “楚将军的姓名，我不想再听第二次，至于柳先生，那只是关系很好的一个友人罢了。” 她就站在那里。 说这话的时候，与身后那人，仿佛隔了，万丈深渊。 等彻底回到自己的房间，顾清盛长舒一口气，心中徒然有种释然的感觉。 明明已经决定，这一世好好活着，却难免还是会遇到这种事情。 就不该触碰到月亮。 只要触碰，就再也离不开了。 等月亮重回升起空中，到那时，她的世界又会怎么样呢？ 苗岚岚出奇的安静，这次也没有再吵吵闹闹，这个样子让顾清盛觉得有些反常，突然噗嗤好笑一声 “你怎的这样紧张。” 半晌以后，苗岚岚才缓缓开口，语气一片纠结和冰凉 “因为，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但是……” 但是。 这个但是又能怎么说呢？ 她能改变什么吗？她什么都做不了。 很久以后，她才对顾清盛道 “你摸摸你的后背。” 顾清盛听了苗岚岚的话，从后背摸了过去。 一手殷红血迹，混合着淡淡酒香。 …… 那酒倒在血红狰狞伤口的时候，许卿意浑身都打了个冷战。 烈酒不断燃烧着他的皮肉，因为伤口极深，所以痛苦程度不亚于挖心划骨。 方才顾清盛的话语一句一句从他的大脑中穿梭，这甚至让酒的疼痛都更甚几分。 心头一股烦躁升起，许卿意揉揉眉头，伸手想将手里的酒瓶砸碎，却在举起手的一瞬间，考虑到了刚回隔壁的顾清盛，又缓缓放下。 身上被血迹流了大半，他双手抱头眉眼紧低，像是十分痛苦的不断在揪着自己如墨一般的发。 耳边那些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像你这种被诅咒的孩子，谁靠近你都会变得不幸。” “别去喜欢，也别去爱，你会害死那些在意之人！” 第七十三章 回家 那些人的身影如同鬼魅不断在许卿意大脑里转，无数冰凉的言语让他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 明月清风是他。 温柔顺意是他。 绝色纯善绕是他。 可是这种时候，又有谁来解救他？ 犹记很久很久之前，那个人看着自己一片冷淡 “可怜，可悲。” “赦天下的国师，却赎不了自己的罪，可怜，可悲啊。” 他弓着身子，不断狠狠拽着自己的头发，脚步一个不稳，直接倒在了地上。 骨头里的疼痛是那么明显，心里的寂寥逐渐被放大。 …… 经过了几天的休养，待白露伤好的差不多以后，她们终于踏上了回去的征程。 在许卿意的马车和林氏的马车中，顾清盛果断上了林氏那一辆。 见到顾清盛上来，本来刚想把葡萄往嘴里塞的林氏有些受宠若惊。 晋楚民风开放，但也深喑男女有别。 不过，因为那人是许卿意，所以不管顾清盛如何和许卿意共处一处，别人都不会想多， 只是因为那人是许卿意。 看顾清盛这次对自己的态度，林氏这两天也没有多去打扰，本来以为回去的路上顾清盛肯定也不会和自己一起，没有想到…… 寻欢赶紧把葡萄收了收退到一旁 “参见郡主。” 顾清盛环她一眼，在离林氏很远的地方坐好，自顾自的眯了起来。 白露也不理会两个人，给顾清盛盖上毯子接着也没有言语。 她不跟林氏行礼，寻欢十分怨怼的看了白露一眼，但是在林氏的眼神中，又把情绪收了回去。 “这是我从京城带的糕点，清儿不是最喜欢这家吗？想到在落佛寺待了这么久，你又受伤了，一定很想吃这个，所以提前买了，你尝尝。” 那糕点被做成一个一个桂花状，晶莹的皮包着一些红心，撒了些糖霜，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 不过顾清盛眼睛都未抬一分，清冷道 “不必白费功夫，这些东西等回去再吃也不迟，不差这两天，你们自己吃。” 林氏表情呆滞一瞬间，讪讪的把手收了回来了有些不自在 “那，等清儿想吃的时候再吃也不迟。” 一路上便充满了尴尬的气氛。 从落佛寺回去的路程倒是快，顾清盛在这里，林氏也就不敢多事，一路上不管什么事都得看顾清盛的脸色。 那些官兵们见这个场面也都觉得非常有意思，在来的路上，林氏对所有人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仿佛全世界都是她的一般。 现在顾清盛在这里，她反而老实了，这让士兵们都啧啧称奇，心中直呼郡主乃神人也。 三日脚程，她们就到了京城。 因为许卿意在百姓们的眼中已经在皇城当中，所以这次由官兵护送的这两辆马车也没有人在意。 先是把顾清盛和林氏送到了端王府，很远就看到，端王带着一众人马在大门前等待迎接。 在去落佛寺之前，端王的身姿也是强健稳重，走路步步生风，如今掀开帘子再往外看去，却觉他身影已经有些瘦弱。 一定是因为自己受伤的消息传回了京城，所以为自己担心所致。 她目光变的柔软起来，幽幽叹一口气。 见此状，林氏接话 “王爷听说清儿受伤了，担心的吃不好睡不好，也是听说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进了宫，请求皇上让他跟着一起去落佛寺接你，但是考虑到你父亲腿有旧伤，皇上也就没有同意。” 一边说，一边打量着顾清盛的表情，可是不管怎么看，对方的脸上仍旧是一片平淡，看不出来任何的情绪。 林氏越发觉得，对于顾清盛，她好像越发看不透，这让她有种事情脱离了自己掌控一般的感觉，心中便不舒服起来。 “父亲。” 到了端王府门前，顾清盛先行下了马车，由白露搀扶着，在看到端王那一秒，还是忍不住尾音带一些颤抖。 上前虚虚扶着顾清盛，端王明显情绪激动许多，但是在紧张的打探过后，终于松了一口气，拍拍她的肩膀 “平安回来就好，平安回来就好。” 他朝着后方那比较低调发马车看去，上前对马车行了个辑 “多谢国师再次出手相救……” 换来的是一阵幽风将那帘子带了起来，从里面传来些淡雅素净的香气 “无碍。” 便听从马车里，传来如此淡然的一句。 顾清盛背对着马车，听完这一句便提步塌入端王府中，再没有一丝继续听的欲望。 两个人到这种境地，苗岚岚除了幽怨的叹气也别无他法。 她则是自己给许卿意留了条子，打算留在顾清盛这里，所以许卿意对于苗岚岚的选择也没有追究。 没一会，从皇宫里的赏赐陆陆续续进了端王府的门。 顾清盛救皇后一命，这本就是无法比拟的大功，那赏赐生生堆满了两个院子都装不下。 让顾清盛觉得有些欣慰的，是自己在边疆的兄长顾丰南，也因为自己的事情升了官，成了副将。 不知道在边疆之中，听到这消息的顾丰南又是什么想法。 此事，到此尘埃落定。 夜中，一辆小小的马车，从端王府后门进来。 幽幽的灯火下，顾清盛的脸庞泛着柔光，在火光的烘烤下，那枚针被烧的带了红，接着就穿到了她另一只手的帕子当中。 郑雪怡身上还带有风霜的味道，一路上风尘仆仆也让她看着有些沧桑。 “你的伤势可好些了？” 顾清盛如此发问，郑雪怡反应半天才知道她问的是自己手臂上被杜玟飒咬的那口，当即挥了挥手臂 “都是小伤，早就已经好了。” “那个女人我带了回来，现在已经被关押在地牢当中，我们如何处置她？” “干嘛要处置她。” 在这冰冷的夜里，她的话语有些冰冷 “先关着就对了，她被生擒这个事情，恐怕还没有人知道，那就将计就计，让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 郑雪怡皱皱眉头，想破天也没有想出来顾清盛这是什么意思，直到她附身到郑雪怡身旁耳语几句，那紧皱的眉头才终于舒展。 第七十四章 比不得的 “卿意哥哥。” 顾淼将手里准备的伤药轻轻放到桌上，心疼的看着许卿意苍白的脸庞。 许卿意缓缓睁眼，在看到来人是顾淼以后叹了一口气。 外面月色已经很高，面前的顾淼眉眼之间皆是媚色，那温柔的眼波流出丝丝的索人。 “更深露重，公主一人前来国寺恐有不妥，且还不让人禀报，这事传出去也会对公主的名声造成损伤，还请公主快些回去，勿要让皇后担心才是。” 开口第一句便是逐客令，他冰冷的言语让顾淼有一瞬间的受伤，却像是顾不得那么多，往前一步直接坐到正在打坐的许卿意身旁 “听说卿意哥哥这次去落佛寺为了保护那顾清盛受了伤，现在可好些了？” 她往前身躯一探，露出雪白胸口的大片美好光景，若隐若现更增添一分神秘之意。 往上看去，是顾淼眼波流转的桃花眼，身上的香气一遍一遍的不断往许卿意身边饶。 任谁看了都要血脉喷张的一副光景，在许卿意看来却是缓缓摇了摇头 “伤势大好，劳烦公主关心，郡主受伤比较重，如果公主想要关心，可以去询问一下郡主。” 顾淼神情裂开一丝，再看许卿意，竟真是一副情未动意未起的模样，心中挫败感浓重，她又是向来沉不住气的，当即就积压了火 “卿意哥哥何苦如此对我？这三更半夜我不顾自己的名声过来给卿意哥哥送药，难不成还看不清我的心意吗？” “这么久了，你就这么狠的心，一次一次将我拒绝在外吗？你又何尝看不懂我的心思！” 明明是和顾清盛当时说了一样的话语，但是此刻在许卿意的心中，只有十分浓烈的烦躁。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心久久静不下来的感觉，头都在隐隐作痛，眼前女子的哭声在这夜里分明的绕人。 “清砂，将公主请出去！” 朝着门外喊一句，一个端着中药小心翼翼进来的和尚抬起头来，在看到顾淼在这里时，神情一下就耷拉下来 “公主，您怎么又自己进来了！我就是去给国师煎个药，您又为难我们那些守门的小和尚了是不是？” 将中药放到桌上，清砂毫不客气的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夜深了，公主请回。” 顾淼现在的神色可谓是能用一个面如死灰来解释，紧紧抿着嘴唇，最终眼里蓄满了泪水跺了跺脚，看着许卿意委屈道 “你当真好狠的心！我到底哪里比不上那顾清盛，为何你们一个个的都围着她转！” 见她不走，清砂也不客气，又上前一步，朗声又一句 “公主，请！” “公主莫要和郡主比。” 从始至终，许卿意终于拿正眼看了一眼顾淼，神色却一如既往的是疏离 “公主和郡主不一样，比不得的。” “有什么比……” 她想跟许卿意争执两句，清砂却一下子站到她的面前挡住了顾淼看向许卿意的眼神 “公主若再不走，我就要让人去禀报皇上让他带你走了。” 把皇上搬了出来，顾淼明显露出几分害怕的神色。 上次禁闭罚写经文，让她的手都要断了，如果再来一次，她可吃不消。 狠狠瞪了清砂一眼，顾淼离去的脚步带走一片寒风香气 “你给我等着。” “等着就等着！” 冲着顾淼的背影，清砂做了个鬼脸，转过头去才发现许卿意已经起身。 他连忙上前搀扶住许卿意 “这一时半会没注意，三公主就跑了进来，实在是小僧的不是，让国师忧愁了。” “无事，她向来如此。” 到了桌前，许卿意端起拿碗刚熬好的汤药，没有犹豫的便喝了下去，却见清砂在收拾着顾淼送来的那些药物 “不用收拾了，再送回去给三公主。” “是，国师。” … 桌上那些药物分外的惹人厌烦，顾淼牙齿都咬的咯吱作响。 她一把将托盘扫落，瓶瓶罐罐落在地上全都摔碎开来，一股十分浓厚的味道立马传了过来。 “该死的！该死的！他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为什么！” 站着的丫鬟们纷纷跪了个大遍，顾淼发怒她们连头都不敢抬，只能一个个的在地上打着哆嗦。 那送药回来的丫鬟更是害怕，不断对顾淼磕着头 “公主饶命，公主饶命！” 踢开地上那些碎片，顾淼一把上去抓住那丫鬟的头发将她提了起来，丫鬟疼的龇牙咧嘴，却又不敢多说一言一语。 “将药送来的时候，卿意哥哥没有说一些其他的话？比如，关心我，或者对我道歉之类的，有吗？有吗？” 丫鬟不敢抬眼去看顾淼现在这可怕的样子，只能恐惧的禁闭双眼，摇了摇头 “没有……国师，什么都没说……” “你骗人！！你骗人！！” 抓着丫鬟头发的手开始大力的摇晃起来，强烈的疼痛终于让丫鬟忍耐不住叫出了声，而她惨叫声一出来，顾淼似乎更加疯狂，一把捡起地上的一块瓷片 “我让你叫！我让你叫！” 那瓷片就像是不要命般的往丫鬟脸上划去，整个惜和殿中充斥着惨叫声，那些血水从丫鬟的脸上流到顾淼的手腕上再滴落下来，砸到地上啪嗒啪嗒一片。 丫鬟的脸上已经惨不忍睹，这半天的摧残让她自己逐渐没有了生息，脸上被血染遍，甚至已经看不到眼睛在哪里。 她眼里最后一丝光芒都带着求饶，直至顾淼泄完愤，长舒一口气将瓷片扔下，那丫鬟如同一块破布般被她扔到脚下 “来人，把她收拾了。” 很快，就有人轻车熟路的上来收拾。 满地的血让顾淼有些嫌弃，她后退一步，还未等她有所动作，从殿门外，一声十分凄厉的声音让她拧紧眉头 “谁在外面？” “救救我们家小姐！救救我们家小姐！” 仔细听去这声音还带有几分熟悉，接着一个丫鬟便上前禀报 “公主，是洛姑娘的侍女宝蓝在门外喊叫，说要让您救救洛姑娘……” “昭昭？” 她狐疑的拧紧眉头 “走，出去看看。” 第七十五章 血债血偿 宝蓝跪在殿外，看着相当的凄惨，哭的已经没有了力气。 上次从落佛寺回来以后，她便一直昏迷，不省人事，也没听说她醒过来的迹象，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惜和殿殿门口？ “你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顾淼对宝蓝抬抬下巴。 她的出现可谓是给了宝蓝一个救命稻草，宝蓝赶紧往前撒爬了两步，一把拽住顾淼的裙摆，却在看到那上面的大量血迹后打了个哆嗦。 “救……救救我们家小姐！三公主！救救我们家小姐！” 顾不上那么多，宝蓝猛然对着顾淼磕头，一声一声的十分闷重。 “发生什么事了，你起来说。” 在顾淼示意下，旁边一个丫鬟将宝蓝扶起来，见四周无人后，几人才往殿内走去。 因为殿内血迹还未清，宝蓝走进去的时候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在看到殿内场景时，她眼神瞳孔一缩，脚步便顿住。 不难看出来，殿内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怎么了？” 顾淼回过头来，表情一片淡然，她站在大片血迹中，偏生出一种恶鬼的残忍。 这是这么久，宝蓝第一次想，跟这种人相处，真的是好事吗？ “没……没什么……” 打了个哆嗦，她跟着顾淼继续往里走着。 到了内殿，找了地方坐下，顾淼的表情才严肃起来 “昭昭怎么了？” 对于洛昭昭，顾淼还是挺在意的，毕竟像这种聪明而且名声不错的姑娘，这京城里找不出来几个，两个人又有些往来，一来二去的，便也成了关系不错的朋友。 这次皇上没有因为宝蓝诬陷顾清盛的而处罚她，有一部分也是因为顾淼的求情。 宝蓝犹犹豫豫，在即将要说的时候终于又哭了出来，随着她的几句低语，顾淼柳眉倒竖，突然一巴掌拍到桌上 “你说什么？！” …… 与此同时，安阳巡抚大门之前，无数人在大门口指指点点。 在那漆红色的大门之外雪白的墙壁上，无数血红色的大字悲戚而显眼，那些血迹都还未干透，不断从那些字上流下来然后滴落到地上，整个街道都弥漫着血迹的味道。 洛昭昭，害我性命！ 我要让你血债血偿！ 安阳巡抚嫡女洛昭昭不得好死！ 还我血债！还我性命！ 晋楚三公主顾淼与洛昭昭狼狈为奸！害我性命！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 字字句句都透露出极强的怨恨，而在府门前的房檐之上，用着不知道什么材料，挂着零零散散的十根手指。 那些手指指节修长，一看就是女人的手指，而手指皮肤泛着灰白色，却是血已经流尽。 拴着手指的麻绳似乎是常年被麻油泡着，竟是不管用什么办法都剪不断，解不开。 无奈，也只能暂时将这些东西挂着，再寻机会弄下来。 而安阳巡抚大门紧紧闭着，从那门里，隐隐约约的能听到几声鞭刑之声。 “啪！啪！啪！” 那声音打在血肉之上十分犀利，一鞭一鞭不断的在空中挥舞着。 带动一片片血珠，那鞭子鞭打的对象，正是这件事情的主角！ 洛昭昭！ 她跪的笔直，鞭子落下一鞭，从她嘴里就溢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背上已经血肉模糊一片，洛昭昭的头上大汗淋漓，眼皮紧紧闭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晕倒过去。 “我都给你说听了多少次了？都说了多少次了？” 那挥舞鞭子的是一个中年妇人，她握着鞭子手指发白，紧紧攥着，将手心都攥出了汗。 每一鞭都挥舞的毫不留情，表情半哭半笑，发出的声音异常尖锐。 就算身着华服，也难掩她那疯狂的表情。 “我给你说了多少次！你做这种事情的时候！能不能在暗中行动！能不能再谨慎一些！” “从小到大我怎么教导你的你都忘了吗？现在你倒好，刚去京城一趟，就惹上了这么大的麻烦！让你父亲成了全安阳的耻辱！” “本来以为！你跟那三公主交好，也能对家里帮衬一些！结果你倒好！竟惹出这种事情！” “你招惹谁不好，非得招惹那麻烦的长乐郡主！你这个废物！为什么这么一点小事都做不好，还让人倒打一耙！” 她越说越激动，手里的鞭子发力也越来越大，直至一鞭将洛昭昭狠狠抽倒！猛然就扑倒了面前那些列祖列宗的牌位！ 洛昭昭痛哼一声，脸直接摔到了牌位的台阶之上，磕下一层红印！ 从她嘴中猛然就冒出鲜血，一颗牙齿也一并吐了出来。 这种情况下，她连起身都没有力气，眯着眼睛感受着牌位上那些烛火的熄灭。 气息越发微弱，随时都要昏迷。 看着她这个样子，洛夫人的眼睛一下子清明下来，手上已经沾满血的长鞭刺眼残忍，心中恐慌猛然爆发，她立马将手里的鞭子扔下，上前颤抖着抱起洛昭昭 “女儿，女儿原谅娘，原谅娘，娘都是为你好，娘都是为你好。” 摸着洛昭昭虚弱的脸庞，洛夫人嘴唇青紫不断颤抖，她感受着洛昭昭有些费力的呼吸，心中不断抽搐 “娘都是为你好，娘都是为你好，女儿，娘都是为了你。” 洛夫人的神智好像不太清醒，她嘴里说的话都在颠倒，明明本来是在心疼洛昭昭，却逐渐开始喃喃自语起来，抱着洛昭昭的手逐渐收紧，眼神呆滞又变得疯狂 “都是为你好！都是为你好！可是你为什么不听话，做事都不好好注意……” 一个丫鬟看洛昭昭的样子不甚清醒，心中突然就机警起来 “夫人，夫人放手，夫人再这样下去，小姐会被你勒死的！” “夫人！这要是被老爷看到了，一定会生气的！” 她去撕扯着洛夫人，几个人挣了起来，却见洛昭昭缓缓抬手，抚摸着洛夫人的面庞 “母亲……是昭昭的错……是昭昭没有处理好……让母亲，伤心了……” 洛夫人身形一僵，疯狂的表情愣在当中。 “三公主口谕到了！三公主口谕到了！夫人！” 第七十六章 不行 接着，从丫鬟身后，跟着就是一宫女模样神情倨傲的人。 这是顾淼的贴身宫女，兰璇， 或许是跟顾淼时间跟的久了，所以沾染的倒也是顾淼那种高人一等的样子。 “传三公主口谕。” 她瞄了一眼在地上征然的洛夫人以及昏迷不醒的洛昭昭，语气徒然变横 “还不快过来跪下？” 在洛夫人身边的丫鬟一激灵，赶紧将洛夫人拽过来跪下，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昏迷的洛昭昭 “请公主恕罪，我们小姐……” 提起洛昭昭的时候，兰璇表情变得飞快，顿时换上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洛姑娘自然不用下跪，我们公主说了，洛姑娘是公主的友人，若是洛姑娘有个三长两短……” 她唇角勾深，吓得那个丫鬟疯狂磕头，旁边的洛夫人自从听了洛昭昭那句话以后，神识就一直没有回来，眼神也十分朦胧。 看洛夫人这个样子，兰璇像是懂了什么，嘲讽的看她一眼，对洛昭昭又有些同情。 “公主口谕，传洛姑娘进宫小住几天以叙念想，请巡抚大人和洛夫人无需担心。” “至于丫鬟宝蓝，已经在宫中安置，洛姑娘去了就直接能休息。” 这时候，那洛夫人终于回了神，喃喃一句 “不……不行……” 她缓缓移动到洛昭昭的面前，却作出一副阻挡之势 “不行……这……这件事还没问过老爷，还没问过……” “我们公主做事，还需要过问巡抚大人的态度？” 兰璇眉毛一竖，语气变得冰冷，手一挥 “来人！将洛姑娘抬走！” 从兰璇身后顿时涌出无数官兵，一把推开在洛昭昭身前的洛夫人，将洛昭昭一并抬了起来。 洛夫人头发披散，拽着那官兵的腿 “不行！不行！不行！我的女儿！我的女儿！” 被洛夫人拉扯的烦了，官兵瞪她一眼，一脚将洛夫人踹开，小声嘟囔一声 “疯子……” 这一脚是有些力度的，将洛夫人踹到地上半天都没有起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洛昭昭被抬走。 待兰璇走后，洛夫人身边的那个丫鬟才把洛夫人扶了起来 “夫人……” 她眼里也带些眼泪 “夫人……小姐在宫里会过上好日子的，这不是您正期望的事情吗？只是去宫里小住，过两天就会回来了……” 洛夫人喃喃道 “不一样……不一样……” 这次进宫，算是彻底的跟顾淼绑在一起了。 宫墙外面的血字，专门提了顾淼和洛昭昭两个人名，为的就是将她们两个人彻底捆绑，若是以后，皇后那边出了问题，她们同样不能幸免。 而顾淼偏偏又在这种风头时把洛昭昭接进了宫里，更证实了外面的传言。 像是要，将她们裹在一起，彻底一网打尽！ 因为平日里洛夫人的精神状态就不太好，时好时坏，对着洛昭昭也动辄打骂，所以她的喃喃自语，丫鬟也没听进去，反而觉得，洛昭昭必行进宫，还是好事不过。 …… “郡主，我们有一段时间没见太后了，今天一看，太后的精神状态还算不错呢。” 宫中，顾清盛和白露刚拜访完太后。 这两日的休息，让顾清盛状态也好了很多，她又是太后的亲孙女，听闻她状态好一些以后立马将她传召进了宫中。 对于太后这个人，前世直到最后，顾清盛才对她改观。 太后本人不喜争抢，常年礼佛，做什么事情都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 或许因为她跟太后有这层关系，所以太后处处向着她，在这宫中，倒是也没让顾清盛吃什么亏。 不过前世，在她想嫁给楚之耀时，只有两个人抵死不同意。 一个是端王。 另一个就是太后，她的意见甚至比端王还重一些。 当时的她摸着自己的头，语重心长的对自己道 “楚将军人虽好，却心机太重，况且他的心根本不在你身上，你又为何要去受这个苦？” “朝中势力最近颇不稳固，依祖母来看，这些事情的源头都跟他脱不了关系，听话，别与他扯上关系。” 可是这些话，对于一个深陷情网，且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中女儿来说，犹如对牛弹琴。 在嫁给楚之耀后，她便不怎么来拜访太后，直至最后，所有一切都成定数，端王府覆灭，天寒地冻当中下了一场冬雪。 她跪在太后身边，衣着单薄不断哀求，留给她的只有一个失望的眼神，和一句 “为时已晚。” 这才让顾清盛恍然大悟。 后宫夺嫡战中胜出并走到最后的女人，自己竟然还觉得她没有心机。 愚蠢至极。 “嗯。” 顾清盛回复白露，瞧着心情也是大好 “精神状态好是好事，太后长命百岁才最好。” 刚说完这句，一个太医院的小医女端着一盆带血的血水急匆匆的经过顾清盛身边。 本来事情能避则避，顾清盛一般不想管这个闲事，可是她却一把抓住了小医女的胳膊，挑挑眉，看着血水里被剪碎的一些布料。 那布料顾清盛可认识，是洛昭昭最喜欢的安阳丝绸，宫里的绸缎多半进贡而来，使用安阳丝绸的倒还真的没几个， “这宫里是谁受伤了？” 小医女这才看到顾清盛，慌忙下跪 “参见郡主，启禀郡主，是…三公主的一个朋友。” 顾淼的朋友？ 那和自己想的，还真是八九不离十。 “那三公主的朋友，可是安阳巡抚之女洛昭昭？” 医女大惊，四处看了看，看样子是被顾淼嘱咐不能说这个事情。 “没事，洛姑娘也是我的朋友，公主不会怨你的。” 顾清盛一笑，小医女的神态还十分犹豫，顾淼的蛮横是整个宫里都知道的事情。 她的在意，顾清盛非常理解，所以立马换了个话题。 “你现在是打算去做什么？” “启禀郡主，奴婢现在准备去端洛姑娘的汤药……” 汤药。 她点点头，心中却将苗岚岚叫醒。 “可能，要需要你的帮忙了。” 对着小医女开口笑道 “这样，你去忙其他的，我去将汤药送过去。” “我跟洛姑娘是朋友，她这样我也很担心，汤药我来端，你可方便？” 第七十七章 狐狸 可比你们狡猾 面前的院子是宫里比较偏的别殿，里面常年杂草丛生，不过这次却被打理的十分精巧，杂草全部都被清理干净。 不过道路两侧的花草枝叶都有些嘈杂，看样子刚刚应该有不少人来过。 环顾一下四周的院子，顾清盛的眼神充满清明，踏进院子当中，白露端着汤药一并进来 “郡主，这三公主将洛姑娘接到宫里来，两个人也算是找到一起去了，恐怕会想方设法的作妖。” 白露倒是也不怕，不过从上次在落佛寺的手段以后，她越发看不起洛昭昭那无辜的样子，实则心里比谁都狠毒。 “怕什么，她们两个聚集在一起才好呢，牛马鼠蛇聚集一窝，到时候谁想离开都不行。” “对了，今天进宫之前我嘱咐你的事情，你没忘。” 她对白露问道，白露立马点点头 “郡主说的事情我都记住了，一会讲汤药送进去奴婢就去。” 这也是顾清盛所想的 “事情要早不要晚，她也挺忙的。” 谈话期间，两个人就到了洛昭昭的门前，顾清盛叩响她的房门，十分大方的敲起来 “洛姑娘，我是长乐，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 本来在顾清盛未敲门之前，里面还有一些声响，在顾清盛报上名号以后，却是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顾清盛也不急不恼，就等着里面的洛昭昭作答。 半晌以后，才听洛昭昭轻道 “进来，郡主。” 打开门后，宝蓝不情不愿的站在一边，她没有去看顾清盛，十分敷衍的给顾清盛行了个礼。 “郡主来的倒是巧，我刚到这里，郡主后腿就来了。” 她倚靠在榻上，眉目之间全是虚弱。 安阳巡抚家的大夫人是个脑子不好的，这个事情整个安阳都没几人知道。 都说，洛夫人平时身体不好只能卧病在床，前世在最后，洛昭昭的临死之言时，才将这个事情公布于众，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污蔑自己是杀害她的凶手。 没想到，这洛夫人真是下手如此狠毒。 顾清盛笑的更深，扬扬下巴 “白露，把汤药给洛姑娘放下。” 白露应声一句，将汤药放到榻前的小几上，浓厚的苦味顿时就钻入了洛昭昭的鼻子。 “洛姑娘，刚才正好碰到一个小医女送药，听说你的事情以后我非常忧心，所以便替她来送药了，你应该不会怨我。” 坐到洛昭昭的榻上，顾清盛拉过她的手拍了拍，眼里的关心不像假的。 就算现在如此虚弱，洛昭昭的颜色却还是那副温柔似水的模样，睫毛颤颤 “多谢郡主关心。” 两人又聊一阵，不过多半都是顾清盛在说，洛昭昭在听。 见话语够多了，顾清盛才觉时机到了，思索一阵 “听说，尽早安阳巡抚门前出了不好的事情，洛姑娘受了这么重的伤，不会是跟此事有关？” 此话一出，洛昭昭猛然抬头，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看着顾清盛目光平稳但是却带着极强的穿透力，话语也冰冷许多 “郡主的消息可真是灵通，这个事情这么快就传到郡主的耳朵里了。” “我的伤势是因为我自己不小心，跟这次事件没关系，但是关于今天早上安阳的波动，恐怕其中是有心人作梗也说不定。” 洛昭昭说的话真有几分认真的味道，顾清盛也绕有其事的点点头，但是笑意不达眼底 “正是，我也这么认为。” 两人又是一阵相对无言，能明显的感觉到洛昭昭根本就不想搭理自己，顾清盛自己倒是也乐的清闲，施施然起身便离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候，只听宝蓝突然唾骂一句 “什么样天杀的如此招惹我们，当真是不想让我们日子好过，要是让我逮到她们的狐狸尾巴，一定扒了她们的皮不可。” “宝蓝！” 洛昭昭连忙喊了一句，可是已经为时已晚，顾清盛把刚要踏出门槛的脚收了回来，看着宝蓝若有所思 “说的对，宝蓝姑娘，不过。” 她缓缓勾住嘴角，竟然让宝蓝心底生了一丝冷意。 “狐狸，可比你们狡猾。” “有很多自作聪明的猎户，也是跟你一样的想法，最终，还不是葬送在那狐狸洞中。” 说完这些话，顾清盛便离去。 在她身后的白露留下，对宝蓝打量一眼 “宝蓝姑娘，若是身体好些了，就尽快来端王府报告，我们王爷还在等着你。” 宝蓝身子一震，洛昭昭无奈的叹一口气。 顾清盛彻底离开以后，宝蓝的身子才从刚才的僵硬中缓了过来，一下子瘫倒 “小姐……” 看她一眼，洛昭昭摇摇头 “没办法，谁让你太过于招摇，你招惹她干什么。” 说罢，目光就放到了一旁那碗汤药上。 “小姐，喝药。” 宝蓝也察觉到洛昭昭的目光，过来将汤药端给她。 看着那汤药，洛昭昭的眼神闪了闪 “这药里，她下东西了。” “什么？！” 手里的汤药一个不稳就砸碎下来，摔到地上产生了十分大的声响，那些碎片飞散，汤药也溅了出来。 黑色的汤药在地上流着，热气不断地升涌着。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 “她就是敢。” “因为她是长乐郡主。” 揉揉自己的眉头，洛昭昭满是疲惫 “行了，你也别惊讶了，赶紧重新给我熬一碗，过一会把这里收拾干净。” 她随即躺下，丝毫没注意到那些渗透进地板里的汤药。 …… “你说，她会不会喝那个汤药。” 在白露走好，顾清盛在御花园的的秋千上等待，对苗岚岚问道。 “我觉得……” 苗岚岚思考一阵砸砸嘴 “不确定呢，她那么聪明的人，可能走反套路，觉得你不可能给她下毒，喝了呢？” “况且现在让宝蓝再去熬药，实在是有点太可疑了点，看她那么谨慎，可能也会喝下去，可能今晚也就不喝了。” “洛昭昭那种人，谁能猜的透。” “我跟你想的不一样。” 顾清盛道 “洛昭昭，一定不会喝那碗汤药，一定不会。” 第七十八章 不要多管闲事 时至傍晚，天边抹上一片红霞。 在御花园的后院之中已经人烟非常的稀少，这个时间是每个殿内用膳的时候，所以很少再有人逗留在御花园。 白露等在原地双手环袖，有些不安的看着四周，眉目里充斥着满满的小心。 天色已经很暗，直至那鹅黄色的身影到自己身前，白露才看到迎了上去。 “芷禾姑姑，叨扰你了。” 芷禾走到白露身边站住，笑的十分温婉，摇了摇头 “说的这是什么话，郡主喊我出来，当奴婢的，还能拒绝不成？” “况且郡主为人纯善，聪明细腻，我倒是还很想跟郡主多聊聊天，只是可惜天天伺候皇后，她身子骨又不好，我也是抽不开身。” 在这宫里的人，随口一说都是一片花样，芷禾这种资历更深的，便是一句两句都让人挑不出来毛病。 “芷禾姑姑有这个心自然是最好的，我们家郡主听见也一定会非常高兴。” 白露也笑着点头，伸手将一袋沉甸甸的银子放到了芷禾手中 “上次在落佛寺的时候，也多亏姑姑了。” 握紧那袋银钱，芷禾脸上笑意非常深，抽到自己的袖子中 “郡主还这么客气干什么。” “我们郡主当时就说了，芷禾姑姑是个聪明人，不用嘱咐自己也知道怎么办的。” 听到白露这么说，芷禾摆摆手 “哪有什么聪明不聪明啊，我在宫里这么多年了，深知跟对主子很重要。” “郡主和洛姑娘，虽然洛姑娘明面上要更深一层，不过我一眼就能看出来，郡主藏拙呢，郡主是能成大器之人。” “这就是，芷禾姑姑的聪明之处了，我们做奴婢的，最重要的，不就是练就一双好眼力吗？” “以后的日子还得请姑姑，多多关照了。” 白露将芷禾的手握在手中，一片亲昵，倒是听到一片笑意吟吟。 …… 等白露回去时，天色已经渐晚，顾清盛拍拍自己的衣裙，看着白露 “事情都办妥当了吗？” “都办妥了，郡主。” 她便点点头，刚想离开御花园，步子迈了没有一步，一声熟悉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国师，好久不见了。” 这个声音将顾清盛激的一个激灵，大脑飞速运转，一下子蹲了下来。 旁边的玫瑰荆棘将她的衣裙裙摆划了个大开，现在却根本无暇顾及那些。 因为说这话的声音，是楚之耀！ 而楚之耀现在话里喊的…… 慢慢将头移了出去，果不其然的，在那些花丛对面看到了熟悉的两个身影。 楚之耀，和背对他的许卿意。 他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 顾清盛转过头，对着白露做出嘘的一个动作，白露顿时意会，缓缓蹲下不再做出声响。 楚之耀一身寒甲，看样子应该是刚从练武场回来，相比之下，许卿意就比较随意，一身宽大素色外杉十分清透，称出他整个人如雪一般皎洁。 他微微低头，双手负后，似乎是在听楚之耀讲话，淡淡点头 “楚将军。” “在这个地方见到国师，或许说缘分也说不定，上次国师在山崖之下表现出如此凌厉的一面倒是让我对国师刮目相看了。” 楚之耀上前一步逼近许卿意，放低了眉眼就算声音很轻，却还是被顾清盛听到 “不过，国师，人有本事是好，但是切莫不要太过于聪明，聪明反被聪明误，有些事情，还请国师不要插手的好。” 这番话的威胁意思，就连一旁的白露都听了个清楚，倒抽一口凉气。 顾清盛心里也紧张起来，等待着许卿意的回答。 楚之耀所说的，不要多管闲事，是哪个闲事？ 是对于杀掉自己这回事吗…… 她越想心越寒冷，手脚一时间都被冻出了汗。 而许卿意只是淡淡瞟了楚之耀一眼，那眼神里，多的就是他平日里的疏离冷淡 接着便抬步走了出去，从始至终，竟然没有去跟楚之耀说一句话。 就算被如此威胁。 楚之耀很明显也站在原地愣了，他根本没有想到，这许卿意竟然一句话都不愿意同自己多说。 在草丛后面，白露双手握拳似乎十分解气 “国师大人！干的漂亮！” 殊不知，就是这个动作和声音，让楚之耀一下子就瞪向这边 “谁在那里！！” 白露一把握住嘴巴，顾清盛也握紧了白露的手，看着慢慢往这里走来的楚之耀，心跳好像都要跳出来。 两个人的手同时出了汗，而楚之耀面色已经凶光尽显，这种地方又这么灰暗，恐怕她们两个就算死在这里，也查探不出来凶手。 云靴踏在草坪之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每一声都煽动着两人的情绪。 顾清盛蹲着，脚腕微抬 “我说跑的时候，我们就一起跑。” 一步，两步，三步…… 砰……砰……砰 她们心跳的声音那么明显，就在楚之耀靠近草丛一瞬间！突然拔出腰间佩剑一刀向下方劈了过去—— “跑——唔！” “嗖——当啷！” 一切都是发生在一瞬间！一大片烟雾在面前突然炸开来，下意识的楚之耀就掩盖住口鼻！手里的佩剑摔在地上，剑身还在不断嗡鸣着。 他握着自己的手腕，皱着眉头灰白着脸，烟雾逐渐散去，在那佩剑周围，无数石子散落，便是这些石子的力道，刚才竟然能将他的佩剑打掉？！ 突然心中响起警报，楚之耀一把拨开草丛，里面又哪有什么人，但是那些花草被踩踏的痕迹却是十分明显。 这里，刚才一定有什么人。 一条纱衣状的衣摆挂在花儿的倒刺上，楚之耀黑着脸，将那衣条拽下来，紧紧攥在手中，牙齿咬的咯吱作响。 …… “呼！呼！你这，可是太吓人了！” 一处宫殿房顶之上，郑雪怡晃着自己的两条胳膊，在她的两边，顾清盛和白露都惨败着脸色大口喘着气。 “要不然还能怎么办” 郑雪怡也是微微有些喘息，对白露道 “我一只手扛了一个，差点都飞不起来，你们两个怎么什么都敢偷听，真以为自己能跑得掉吗。” 第七十九章 手艺不错 “没什么本事，胆子倒是不小。” 对着两个人翻了个白眼，郑雪怡也同样坐在房顶上 “我已经让马车先行回府了，他要是追查应该追查不到你们头上。” “做得好。” 收收自己的裙摆，顾清盛擦了擦汗 “天色很晚了，快些回去。” 几人到达府内的时候已经很晚，没有想到，在顾清盛房间中，林氏已经等了许久。 她手撑在桌子上，似乎有些昏昏欲睡，看到顾清盛回来以后眉目逐渐清明，眼里涌出一股嗔怪的情绪 “怎的这么晚才回来，都给你说了，太晚在外面姑娘家也不安全，你今天出门的时候也没带护卫，万一再有什么三长两短。” 嘴里唠唠叨叨，看着倒真像是慈母那么回事，白露往顾清盛身边贴了贴，挡住她有些残破的裙摆。 “谁让你进我的房间？” 根本没去理会林氏这些话语，顾清盛坐下，看到桌子上已经有一杯凉了一半的茶水，尽数泼在窗户外面，拒绝之意溢于言表。 这么多次的不给颜面，林氏到现在却也是习惯了，有些促狭的在顾清盛对面坐下，从袖子的拿出一个香囊推到顾清盛的身边 “因为快到中秋节了，我昨晚上绣了一个香囊给你，你看看喜不喜欢？” “前几日进宫去的时候，发现那些姑娘家多半都带着母亲送的香囊，思极至此，想到许久没给你做香囊了，便给你做了一个。” 那表情中带着试探，有一瞬间，顾清盛甚至都觉得自己才是那个为嘛人的坏人。 刚想拒绝，她抬起眼睛，突然看到了林氏头上那根粉色翠鸟钗，盯着看了半晌，突然一笑，将面前的香囊收下放到袖子里 “我算是彻底明白了，为什么别人都说秀色可餐，母亲平日里心思都放到我身上了，如今一打扮倒颇有几分颜色，这根钗子将母亲衬得，让我眼睛都花了。” 说的这些话自然是胡编乱造，林氏平日里喜爱摆弄自己可是出了名的，哪里有什么新款脂粉，订购名单上必有她的姓名。 不过因为顾清盛说这些话的时候太过于认真，就连林氏自己突然都觉得平日里委屈了自己，幽幽叹一口气，看到顾清盛收下香囊又十分开心， “清儿这说的哪里话，为你不都是应该的吗？” “母女哪有隔夜仇，前几日确实是我的问题，府里太忙了我抽不开身，你与我置气我也非常难过，不过看你的样子，却是想通了，这样甚好。” 女人的低语在烛火之下异常的柔和，顾清盛低下眼眸，点了点头，转头却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今日给母亲梳妆打扮之人，还是寻欢吗？” 林氏一愣，突然想起什么摇了摇头 “这是我那里新来一个小丫头，叫做落水，你可能没见过……” 她话尽于此，刚想说白露是认识落水的，可是又想到在这个气氛下提上次那件事情会破坏气氛，当即话锋一转 “清儿要是喜欢她的手艺，回头送来让她替你梳。” 见林氏笑的和蔼，苗岚岚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 “真能装啊真能装，无语了。” 顾清盛将林氏所有的关心收进囊中 “清盛可没有母亲那般颜色，依我看啊，那小姑娘手艺倒是不错的。” 两人攀谈一阵，林氏便借天色愈晚而离开。 在林氏走后，顾清盛便将她那香囊从袖子里抽了出来扔到地上，嫌弃的神色不言而喻，对白露嘱咐道 “剪碎，烧了。” 白露兴盛拿了出去，苗岚岚啧啧两声 “只能说，你真是天生会演戏的一把好手，看把那女人忽悠的这就快找不到北了。” “她必须受我忽悠。” 顾清盛手中的帕子不断擦拭着刚才林氏握着的地方，直至那肌肤处一片殷红之色。 “这府中，父亲一门心思都在我跟哥哥身上，她想做大事，不先讨好我们肯定不行。” “前段日子我对她表示了拒绝，现在但凡对她展颜一丝都会让她放松警惕，省了我的事情。” …… 林氏回来后，恰见白露正在收拾倒在地上的茶水。 见林氏回来，白露害怕的一个哆嗦，立马爬到林氏脚下不断磕头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是奴婢不小心，是奴婢不小心……” 那小姑娘磕头的声音十分响，每一次都用尽了力气。 “你看你。” 突然听到林氏带有些笑意的声音，林氏低下身子将落水搀扶起来 “不就是将水弄撒了吗，收拾好就行。” 突如其来的温柔让落水愣了愣，眸子里有着懵然。 “今天你给我做的这头发，那丫头直夸好看，果然以前大户人家出身，眼光是有一些的。” 她一边说一边从头上拔下一根金钗，扔到了落水脚边，那钗子当啷当啷跑了很远，林氏心情大好 “赏你的，别愣着。” 落水这才反应过来，慌忙捡起那根金钗对着林氏不断磕头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谁都没有注意到，她看着林氏背影时，眼里那抹浓重的怨恨。 …… 清晨之时鸡还未鸣，皇宫宫墙之上，有人忙碌。 宫墙脚下，一抹十分浓重的血腥气腾升着。 一桶一桶血水在下方摆放，而拿着一根巨大毛笔的郑雪怡，正沾着那些鲜血不断往墙上写着字，而一边草席子上卷着的则是一些断肢残骸。 顾清盛站在远处，看着这残忍的景象，表情不为所动。 初见时倒是吐了好一阵，不过时间长了，心也麻木了几分。 郑雪怡不认字，出生在那种小村落当中，村里连了教书先生都没有。 顾清盛也曾经试过给她写在宣纸上让她照葫芦画瓢，可是效果甚微，最后要么就画个四不像出来。 无奈，顾清盛也只能随着郑雪怡到了现场，白露根本都不知道这个事情，要是让她知道自己在做如此残忍不堪之事，恐怕当场得吓晕过去。 “这些残肢我在那乱葬岗找了好久，跟那个女人身形差不多的尸体实在是不好找。” 第八十章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 郑雪怡有些抱怨。 “本来以为跟了当今郡主能有几天好日子过，结果第一件事竟然被派来刨坟。” 想想自己最近这几天晚上，夜夜都跟那野狗抢地挖坟，郑雪怡心里就一阵悲戚，还不如在大街上表演胸口碎大石呢。 “好日子会有的，都在后面呢。” 顾清盛只手托腮，手里捏着一根木棍道 “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苦其心智。” 这话郑雪怡一听就知道是用来忽悠自己的。 面色黝黑，费力的将那毛笔又沾一些血，卖力的在墙上写了起来。 “天降大任就是挖坟吗？” 苗岚岚在心里吐槽顾清盛 “你也太过分了，不管怎么说人家都是个姑娘家，跟了你以后又是杀鸡放血，又是乱葬岗翻找尸体的，这让寻常小姑娘看到早就吓晕了。” 她这么一说，顾清盛罕见的有些沉默，很久一会才嘴角抽抽，看着远处一把抱起那些残肢还精挑细选犹如挑选艺术品一样认真的郑雪怡。 “小姑娘？嗯？吓晕？” 苗岚岚也沉默了。 “当我没说。” 不知哪里一阵风吹来，顾清盛裹紧自己的外杉，远处郑雪怡对着自己招了招手 “喂，那个害人的害字怎么写来着？” 她一挥毛笔，血迹就撒出去一些，落到草丛里将那些草的颜色染了一分，四周密密麻麻一片血红，郑雪怡在这恐怖的场景中挠挠头，一片自得和无所谓。 “我不但收回前言。” 苗岚岚咽了口唾沫 “她好像还挺享受的。” 顾清盛拿着树枝走了过去，双手抱胸无奈看着郑雪怡 “昨天刚教过你的，都忘了吗？” “识字太难了。” 郑雪怡有些不好意思，一只手又放到她的佩剑上 “还不如练剑简单。” 用树枝沾取一些鸡血，那树枝前端立马变得血红一片，往下滴滴答答的落着血滴子。 心中难免有些过不去，所以顾清盛相当于捏着另一边，在墙上替郑雪怡示范着 “还是应该要识字的，现在诗文都非常的重要，等回去的时候，你每日三时到我房间，我替你……” “谁在后面？！” 还在对着郑雪怡唠唠叨叨的顾清盛丝毫没注意到自己背后的异样，等她反应过来回头的时候，郑雪怡已经如一把炸毛的猫儿一样挡在了自己身前。 在他们正前方的树后面悉索传来一些声音，同样的，顾清盛也警惕起来。 只有苗岚岚一个人有些莫名其妙的对顾清盛道 “要不，你先躲起来……？” 话没说完，从树后面，一抹月牙色的身影就迎步走出，迈着一些凌晨的雾气，手执一柄白色油纸伞，缓缓的展露那惊人的容颜。 许卿意。 顾清盛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下意识的就把手里的树枝扔掉，将手藏在身后，一股无处遁形的感觉让她现在特别的窘迫。 许卿意抬着头将墙壁上以及墙下惨状环视一圈，最终目光落在了顾清盛的脸上。 顾清盛直面看他，昂着头，但是背在身后的手却不断的在颤抖。 那白色油纸伞好像是在哪里见过的。 明明是大夜正风，许卿意打着油纸伞的样子却并不奇怪，那阴影遮住了他半边脸庞，也遮住了他眼里不易察觉的落寞。 缓步走了过来，那么轻的脚步，落在顾清盛心里却出奇的沉重。 郑雪怡警惕看着许卿意，伸手挡在顾清盛的前面 “没事雪怡。” 顾清盛拽拽郑雪怡的衣角，对她莞尔 “我自己应付就好。” 回头不赞成的看了顾清盛一眼，郑雪怡还是迈步到了一边，留给顾清盛一个人应付。 很快，许卿意就到了顾清盛面前，他低着头看着顾清盛，微微皱着眉。 忍住自己内心的不安，顾清盛抬起眼睛，对许卿意突然一笑 “好久不见，国师。” “如你所见，这些都是我干的，跟她没有关系。” “你要去皇上那里告发我吗？” “还是说，要告诉你的顾淼妹妹，嗯？” 许卿意眉眼淡淡，丝毫没有因为顾清盛的话产生任何情绪。 很久之后，他突然伸手将顾清盛的手拉了过来。 那还沾有一些血和血腥味的手指大大咧咧的展现在许卿意眼前，饶是有再多的话，顾清盛现在都说不出来了。 接下来，许卿意的动作，让顾清盛成功愣住了。 他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十分仔细的替顾清盛擦拭着手指。 那表情就如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一样严肃。 柔软的触感从自己的指尖传来，顾清盛的手甚至都哆嗦了一番。 她嘴唇灰白，看着许卿意，猛然将手从着春秋大梦中抽出来 “国师这是什么意思？戏弄我吗？” 许卿意不死心，又把她的手拽回来，这次，顾清盛想抽走，却没有那么容易了。 “过于血腥。” 只听他道。 “会沾染晦物。” 一边说，一边将顾清盛手指上最后一点血迹擦净，他打着伞，神色一片温熙。 接着，许卿意便转过头去，撑着纸伞走远，没有一句提过这里发生的事情。 郑雪怡奇怪的走过来，看着许卿意的身影 “怎么，他不告发我们么？” 手上方才被擦拭的感觉火辣辣的，顾清盛抿抿嘴 “……不知道。” “好了。” 她转过头去，捡起地上刚才被自己丢掉的树枝，这次，却是很注意，没有再染上上面的鸡血 “来，我们继续。” …… 过了几个时辰左右，陆续有丫鬟起来做工。 一丫鬟端着水盆踩着雾气过来，步子十分轻快，却感觉脚底下踩着一滩水渍。 虽说雾气更重，但是最近天气也确实干燥了些，不应该会出积水。 她有些奇怪，将自己脚底抬起来看了看。 却在抬起来的一瞬间，瞳孔瞬间收缩，那片血红沉浸在自己脚底，手里的水盆顿时就扔了出去！ 水泼洒的声音惊散了更多的雾气，哆哆嗦嗦的，她看向一旁的墙壁。 猛然，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了整个皇宫。 “啊！！！” 第八十一章 落子一棋，将你一军 惜和殿中，皇后抱着顾淼坐在一旁，而皇上却是阴着脸色站在窗前。 几个小太监陆陆续续的从门口进来，将一个十分大的布袋扔在其中，那布袋之上还沾了血迹，抬进来一瞬间血腥气就布满整个房间。 本来还在皇后怀里抽噎的顾淼闻到这味道便一把捂住了口鼻。 “皇上，都收拾好了。” 大太监李秀德上前一步，对着皇上谄媚道 “宫墙也派了人重新冲刷，今天之内就能完工。” 皇上转过头来，看向地上那布袋，皱皱眉头，李秀德顿时会意，看一旁的皇后和顾淼几眼，上前低头对着皇上耳语一阵。 听完李秀德的话，皇上眉头皱了皱，昂了昂下巴 “打开。” 李秀德一愣，有些为难，接着再看向皇后和顾淼，眼神就有一些同情，挥了挥手对那些小太监尖声道 “来人，打开。” 顿时，就有小太监上前将那布袋掀开来，掀开的一瞬间，难以言表的味道就从里面传了过来，而一截截灰白色的残肢展现在几人面前。 皇后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现在看到这景象都不由自主的脸色惨败。 而顾淼更是一瞬间恶心上涌，一把捂住嘴忍住要吐出来的感觉。 “到底是谁，这么残忍！” 将自己的情绪稳定好，皇后才将将开口，顾淼把头低了低，用皇后的怀抱挡住自己的表情。 皇上意味不明的看了顾淼一眼，那宫墙上的血字，可是说明了很多东西。 不过他倒也不是愚蠢，没必要去因为一排墙上血迹而怀疑自己的女儿。 “这事彻查清楚，朕就要看看，到底是谁，在皇宫行这种事情！” “遮。” 李秀德回了一句。 还未说完，从门外突然传来宝蓝的一声尖锐呐喊 “公主！公主！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快要不行了！” 顾淼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 洛昭昭院中，不断从里面传来疼痛和尖叫之声。 平日里温声细语的洛昭昭在这种时候也顾不得涵养，那嘶吼之声阵阵凄厉，抱着肚子在床上哭的死去活来。 旁边一太医把脉把的大汗淋漓，手上力气用了大半，却还是面露疑惑。 送走了皇后皇上，顾淼才匆匆赶到，一进来就看到了那正在打滚的洛昭昭 “你怎么样！昭昭！” 可惜洛昭昭现在根本无法抬眼去看顾淼，她自己疼的有些神志不清，看顾淼的样子眼前都是在重影。 这模样把顾淼吓了一跳，急忙把一旁的太医拽了过来 “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医擦擦额头上的汗，不敢去看顾淼的眼睛，只能扑通一声跪下 “臣……不知……” “不知？！” 顾淼一下子提高了音调 “怎么可能会不知？你不是太医吗？你怎么可能会不知？！” 那太医慌忙磕头 “不是臣不尽力，是洛姑娘这个病，实在是，太奇怪了！” “洛姑娘的脉象都非常正常且健壮，而且舌苔眼睛都没有任何异样！” “她这病生的太过于奇怪了些，微臣是真的没有查探出来啊！” 接下来，就是那太医磕头的声音，和顾淼不断放声尖叫的发怒之声。 这时候，洛昭昭突然就有了一些清醒。 感觉到自己的五脏都被牵扯，然后不断地被揪紧。 疼痛甚至都连接了脑袋，让她的头一片嗡鸣。 她想到了昨天顾清盛给自己送来的那碗汤药，咪蒙着眼神，就看到了泼洒汤药的地方，不由开始咬牙切齿起来。 顾，清，盛。 …… 端王府中则是跟皇宫中一片不同的景象。 端王手执一旗子落下，端详着面前这棋盘，有些沉重。 对面顾清盛则是一脸笑意，手执白棋落下 “父亲，你输了。” 这一声下去，端王甚至没反应过来，他要落棋的棋子啪一下就又落回棋桶里去，望着这棋盘有些征然。 半晌才反应过来，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手一拍头，啧啧两声，虽然遗憾，却也带有一些愉悦 “清儿棋艺见长啊，连父亲都被你耍了一道。” 他指向一旁一个死角 “我以为你会在这里对我下手，所以百般防范你的攻势，倒是没想到有些失策，你竟然从我的防守之中寻找漏洞，最后将了我一军，真真是万万没想到。” 将棋桶收起来，顾清盛抿了一口边上的茶水 “父亲太过于在意常理，反倒忽视了其他地方。” “有时候，太过警惕也不是好事，俗话说，傻人有傻福，可能说的就是现在。” “父亲一味的去在意去警惕我得攻势，以为防下了我就是胜利，却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的防范反而露出更多的漏洞。” 就跟送给洛昭昭那碗汤药一样。 里面的蛊虫，可是顾清盛听苗岚岚的指挥，用十三种蛊药混合而成。 如果喝了下去，那蛊虫就有大补功效，但是如果不喝，就那么放着，倒在了房间周围或房间里面，蛊虫就会和空气混合消散，发挥它本来该有的作用。 洛昭昭本人警惕，她送进去的汤药肯定不会喝，但是也没有敏锐到要把汤药倒在很远的地方。 可能要么就是窗外，要么就是花盆中。 这，就是顾清盛的目的。 “再来一局，父亲。” 她对端王道，端王自然乐意哈哈大笑 “好好好，来，再陪清儿来一局。” 洛昭昭啊洛昭昭。 如果你以为，这蛊只是让你那么痛苦，那就大错特错了。 身体上的疼痛，怎么能比得过精神上的折磨呢。 …… 这场疼痛，洛昭昭疼了三个时辰。 期间不管太医院开任何的汤药都无济于事，在下午时分才见她好转。 因为这半天的折磨，洛昭昭身上的伤口已经全部裂开。 她现在包着一层厚厚的绷带，看着相当脆弱和无助。 “难道，这真的是杜玟飒的报复吗。” 想起今天早上那墙上的那些血字，顾淼就忧心忡忡 “根本没有人知道她是我的人，她们如意教我也了解，口风严密绝对不会泄露，就算她被抓走，对于她的忠诚度我也十分信任。” 第八十二章 志不在此 “先别着急，公主。” 洛昭昭出口抚慰顾淼，眼里透出精狠的光 “这一定是有人从中作梗，人死了是不会说话的。” “世界上没有什么鬼神之说，一定是有人利用杜玟飒来拉我们两个下水。” 听到洛昭昭这么说，顾淼半信半疑，她皱着眉头考虑一番 “你是说，顾清盛？就她？” “她行吗？出了名的草包一个。” 所以说，有时候洛昭昭什么事情宁愿一个人行动也不想拉上顾淼。 太蠢的女人会坏事。 她除了有些权利在手里，别的真的什么都不剩了。 掩盖住眼里的那些嫌弃，洛昭昭暗暗叹口气 “公主，一定不要小看郡主，她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 恐怖的是，这聪明的人还会利用人心。 凡事还得从长计议。 告别了顾淼，宝蓝才敢进来。 她手里端着一个木盒，鬼鬼祟祟的到了洛昭昭跟前 “小姐。” 见那木盒一眼，洛昭昭立马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过分的疼痛让她对各种事情都提不起兴趣，嘴唇苍白一片，无力的躺下 “又来了？” 宝蓝点点头，也是有些为难的打开木盒。 木盒里，一棵精品人参显露出来，泛着一些陈旧的幽香，胡须皆都健在完整。 只这一棵，价值连城。 “那楚将军又来了，这次又送来了人参，昨天是松茸，前天是雪莲，一件一件的都是不俗之物，也是对小姐上心了。” “今天是将军亲自前来，他还想进来看看小姐，被我婉拒了。” 看了那人参一眼，洛昭昭眼里没有一丝波动，她伸出素手将盒子关上，摇摇头 “不行，不能要，一会都给楚将军送回去。” 一听这话，宝蓝来了急。 洛昭昭现在的身体正是需要这些补品的时候，如果吃了这些东西，好起来一定指日可待。 “小姐！” 她哀怨的喊了一声 “送上门来的不要白不要，还是说你觉得这些补品哪里不好？奴婢都找人看过了，这些都是稀罕物品。” “那长乐郡主爱慕楚将军，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追都追疯了，结果楚将军对小姐这么上心，不是很让人感到痛快吗？！” 宝蓝这一番话让洛昭昭有些无奈，将木盒往宝蓝怀里推了推 “宝蓝。” 她的语气带了一些重，宝蓝一下子就有些委屈的闭上了嘴巴。 “不是补品不行，是楚将军不行。” “长乐郡主算什么？就这点事情，我可并没有感觉到得意。” “我自认为我没有什么特别精彩绝艳的地方，又跟楚将军素不相识，但是他在见我的第一面就对我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恐怕是那些权官贵人的一时兴起。” “况且，我志不在此，一个将军，能有什么。” 微微阖下眸子，洛昭昭压抑住心里翻腾的野心，呼出一口气。 既然她如此坚持，宝蓝也只好无奈的点点头，将木盒收了下去。 从到到尾，洛昭昭都非常明白自己的目的。 就是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那万人敬仰的地方。 以及，那众人都无法采摘的众星之月。 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丝纯白的身影。 …… 京城楼阁戏曲中。 一花旦在台子上唱着曲，二楼有很多雅间，顾清盛和郑雪怡就坐在其中。 花旦身影清脆撩人，现在台中唱着的，正是一首男女初相识，芳心暗许的阶段。 语调也是衬托出那闺阁儿女初识心上人的娇羞和犹豫。 顾清盛闭着眼睛欣赏着那曲子，坐在她对面的郑雪怡则是一脸黑线。 “你这，小郑郑好像不太开心呢。” 苗岚岚幸灾乐祸的对顾清盛说。 自从郑雪怡来了，苗岚岚似乎就有了更多的乐趣，每日除了跟顾清盛看郑雪怡无语的表情，就是吐槽郑雪怡那正直的性子。 而最近这段时间，顾清盛是真真正正的，想要给苗岚岚学习练蛊了。 不是说她对这蛊术有多么痴迷热爱。 以她现在这小身板，去练武肯定是为时已晚，她肯定连剑都挥不起来，至于其他的防身之术，端王也肯定不会同意。 她是晋楚长乐郡主，天天舞刀弄棒的，外面又不知道怎么传。 杜玟飒的出现，更让她确定了那暗中想害自己的人，并不止洛昭昭。 虽然不知道自己的重生带来了什么样的变化，不过苗岚岚的蛊术多样性倒是很适合她。 防患于未然，正好。 “你就别打趣她了。” 顾清盛心里对苗岚岚吐槽。 像郑雪怡这种性格，不懂品茶，不懂听曲，要是让她去武馆打架，大概打上一天都不带停下的。 她现在黑着脸，恐怕则是觉得。 曲子粗嘎难听，茶水索然无味。 两个人在这楼阁之处听了半个下午，直到太阳落山，顾清盛才伸伸懒腰 “走。” 她朝桌下扔下一锭银子，在郑雪怡松了一口气的目光中笑了笑 “咱们明天还来。” 很显然，郑雪怡的脸，又垮下来了。 从二楼下到一楼的时候，还未下楼梯，一股十分刺鼻的香粉味就传了过来。 “我去，这谁啊，把整盒粉饼都倒身上去了。” 苗岚岚咳嗽一声道。 顾清盛也皱了皱眉头，顺着香粉的味道看去，正正对上了一个枯槁无神的眸子中。 那女子一身大红罗衫裙，香肩位置若隐若现。 她瘫在一个男子的怀中，梳着十分精致的单螺，点着点点珠翠。 面容十分温婉艳丽，不过就算打了再多的粉，也难掩她瘦削的脸颊和深陷眼窝的眼睛。 “她好像身体不太好。” 一旁神经大条的郑雪怡都发现了这个事情。 顾清盛慢慢把眼睛移开，只这一眼，她就发现了这女子的身份。 青楼闺阁中，粉艳美娇人。 在这种茶馆当中，有男子约喜欢的女子来听戏，有男子带青楼的女子来喝茶。 这都是太常见的事情。 青楼女子大多都是有一些常客，那些常客除了是床第之间的伴侣，同时也会约她们游湖玩乐，也算是这金钱交易的一种浪漫之事。 而身体不好的青楼女子，能患上的病，又能是什么呢。 第八十三章 是梦 “走，今天就到这里了。” 顾清盛没有那么多心思去打探所有人的消息。 在晋楚，这种身世悲惨的女子，比比皆是。 几人跟那名女子擦肩而过，近距离可以发现，女子身体不好，但是唇角处却是生的巧妙，勾出一道十分完美的弧度来。 这便让人产生一种，不论何时她都在笑着的错觉。 因为这唇，顾清盛对女子多看了两眼，这两眼似乎被察觉，女子抬起头来，对顾清盛迎面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 那笑意直击心灵，边上两颗小虎牙更显俏皮。 像是被一只手无形的抓住了心，在看到这个笑容的时候，顾清盛心里只有一个词。 干净。 这个词对一个青楼女子去用，说实话不太恰当。 可是就这一刻，干净两个字，除了面前的女子，别人谁都配不上。 她抿了抿嘴，从女子脸上将目光收回，心中却还带有一些震撼 “走。” …… 躺在榻上，女子那副笑脸却是一直在顾清盛脑子里挥散不去。 她挑起一盏烛火，披了个外杉往外走去，刚到门口之时，院子中那课大树之下一抹极其浅淡的颜色转瞬即逝。 像是错觉一般，顾清盛揉了揉眼睛。 树下空无一人，留下了一些萧索。 将手覆到那树之上，能感觉到一些若有若无的温度，垂下自己的眼眸，顾清盛爱抚的抚摸着走着凹凸的树皮。 许卿意，来过了。 苗岚岚感觉到顾清盛的心中所想，她也微微叹一口气。 身为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苗岚岚说话通常比较直接，但是在这件事上，她却表达出了十二万分的小心 “你真的，不打算再去见见他吗？” “我有蛊！可以隐藏你的气息，你偷偷看一眼，绝对不会有事的。” 自从顾清盛和许卿意从落佛镇一事回来以后，苗岚岚甚少会提这些事情，如今一看，原是心中还不死心。 顾清盛不由的有些发笑 “有些事情，该见到的时候，就见到了。” “倒是不用刻意去见的。” 或许是因为她现在的神色过于落寞，苗岚岚还想再次开口，最终却把这些话都咽了进去，换了个话题 “夜深了，那些蛊，该活跃了。” …… 一间幽暗小木屋中，四周都是深山。 洛昭昭裹紧自己身上的衣服，走在小木屋前的那条阴森诡异的羊肠小道当中。 她哈出口气，那气息都要凝结。 不知道为何，对于面前凉着幽暗灯光的小木屋，洛昭昭心里有些害怕。 下意识的，她就后退一步，本能告诉她不要进去。 转过身去，再看身后一片十分幽深的黑暗，似乎要把自己脚下这条路吞进肚子去一般。 如果转身走进那片黑暗中，会发生什么，还未可知。 至于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洛昭昭已经忘了。 她站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突然一滴雨点落在了洛昭昭的脚下。 接下来便是无尽的大雨滴落下来，这大雨来的确实突然，只一瞬间就将她浇了个透。 不知道为何，洛昭昭的脚突然就动不了。 咬紧牙关，刚想迈出一步，有什么东西突然从天降落砸到自己的身上然后掉在地上。 砸出来一片积水的声音十分明显。 洛昭昭往地下看去，在看清那东西的形态之时，猛然收缩了瞳孔。 几乎是强忍着没有让自己喊叫出声音来。 砸在地上的东西，是当日出现在安阳巡抚门口的，那几根灰白的断指！ 她被吓得一下子瘫倒在地，还未等她反应过来，自己的手腕突然被抓住，与此同时，身后小木屋的门砰一下就打开。 哆哆嗦嗦的，朝自己手腕上看去，抓住自己手腕的，赫然是一只已经没有了手指的断肢！从那小木屋里延伸出来！ “啊！！” 这一下终于让洛昭昭喊叫出声，疯狂挣扎着，从她挣扎的时候，另一只手从黑暗当中同样伸了出来，抓上洛昭昭的脚腕，将她禁锢住。 “你为什么害我！你为什么害我！” 杜玟飒的声音远的像是非常远，近的又像是在耳边 “为什么害我！为什么！” “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抛弃我！你们这两个恶毒的女人！你们这两个恶毒的女人！” “为什么！” “为什么！” “我要杀了你们！” 洛昭昭的心理防线已经崩溃，她不断大喊挣扎着，眼泪和汗水不断滴落，突然一球状物体在木屋里咕噜噜的滚到她的面前。 杜玟飒的头在她的脚下，表情还十分狰狞恐怖，冲着洛昭昭，突然吐出一句。 “我一定，杀了你们！” “啊！！！！” “小姐！小姐！小姐你醒醒啊！” 她豁然睁眼，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是宝蓝担忧的脸色。 “小姐，小姐你没事！” 四周摆设还是熟悉的场景，这是自己的房间当中。 汗水已经将枕头打湿，洛昭昭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很久以后眼睛才聚焦起来。 身体无力，但是还是强撑着自己坐起身来，接过宝蓝手里杯子的手都在颤抖…… “是，是梦吗……是梦吗……” “小姐，是梦，是梦，都是假的！” 宝蓝安慰着洛昭昭，却好像根本无济于事，直至洛昭昭的眼神逐渐平静，一切才终于恢复正常。 虽然白日里跟顾淼说了，这世间根本就没有鬼，可是做了这种梦，难免心里还是有些不痛快。 她眼里闪过一丝犹豫，只当最近有些神经衰弱。 …… 第二日，顾清盛和郑雪怡踏进茶馆，第一眼便看到大厅中间位置上的青楼女子。 那女子今天换了一身桃红色素衫，倒没有昨天穿的那么暴露，温婉气质中透出几分出尘的感觉。 身旁男人未变，仍是昨天那位。 他将女子搂进怀中，听着台上那花旦唱着一样的曲，一副自得的模样。 这男人顾清盛昨天没仔细看，今天去看，却发现也是位熟悉角色。 兵部尚书的庶子，林颂。 不过这位林颂，顾清盛在前世也只是见过几次。 第八十四章 杀人，当诛心 要说尚书家这位公子，也是个晋楚传奇。 明明是个庶子，生的却比嫡子还要优秀的多。 年纪轻轻考取了功名不说，还被当今太傅所看中，亲自留在身旁教导。 不过大概是天妒英才，他的风头只前两年，很快就因为过于严重的肺病而去世。 这事情，顾清盛还是听端王谈论。 当时端王惋惜的叹息声犹如在耳 “这林小公子，好好培养，成绩必更当一筹，可惜了，是个庶子，可惜了。” 死的太早。 照理来说，这林颂掀起的浪花不大，患病之时应当就是现在，前世的林颂连中秋节都没熬过去……怎么…… 皱着眉头，看向两人依偎的身影。 倒是没有想到，临死之时了，这小小状元郎，还是个喜欢逛花楼的。 “我们上去。” 走过林颂身边，顾清盛还有些叹息，世事无常，这林颂如今在这里看着面色红润，恐怕早已经病入膏肓。 那女子也是。 再来一次茶楼，郑雪怡明显有些不愿意，她迈楼梯的脚都有些沉重，到了雅间坐下以后，也只是闷闷的喝茶，没有言语。 “刚才那一对……” 苗岚岚毕竟在二十一世纪体会过发达的医疗，练蛊之中也需要精通一些医术，所以对于林颂和那个女子，情况也看的不甚清楚。 “好像。” “你也发现了？” 顾清盛反问她一句，喝了口茶 “那男子有肺病，应该就是这两天的事情了，至于女子嘛……” 接下来的话，就算顾清盛没有再说，苗岚岚也心知肚明。 “明显下盘不稳，手都在哆嗦，嘴唇也青紫，都这个样子了，还不好好躺着。” 想起自己刚才对那男子的打量，苗岚岚也啧啧称奇。 这林颂算不上英俊却也是一派正派公子的模样，没想到天天与一青楼女子逛茶楼，老尚书知道非气死不可。 不过这倒也不是顾清盛该担心的事情。 她看看外面天色，对满是煎熬的郑雪怡问道 “今天早上如何？” “一切照旧。” 郑雪怡答道 “也没有再遇上国师。” 顾清盛点点头，看看外面的天色突然勾起一抹笑容 “今天晚上，就可以继续进行我们的计划了。” …… 皇宫中又是一轮骚乱，今天出现的不再是断肢，而是一个女人的躯体上半部分。 如果不出意外，恐怕明天出现的就是腿了。 皇上也因为此事大怒，对于凶手，根本没有任何线索，就算派了重兵把守宫中，那人却如一条泥鳅一般，来去根本不见影子。 无缘无故的，血墙就那么出现，宫里这几天也流言四起，都说是洛昭昭带进来了不干净的东西。 夜晚，惜和宫中，烛火大亮。 惜和主殿房顶之上，郑雪怡绑着杜玟飒半跪，将一片瓦片掀开。 里面的烛光透出一些来，照在两个人的眼睛上。 杜玟飒双手双脚都被束缚着，嘴上也被绑了个严实，怒瞪着一旁的郑雪怡，双手挣脱几下。 “行了行了。” 郑雪怡冲她耸耸肩 “上头这么指示的，也不能怪我，让你看着，你就高高看就是了。” 她捏住杜玟飒的下巴，强迫杜玟飒往那不大的瓦洞看去，杜玟飒刚想挣扎，一柄匕首就竖到了杜玟飒的脖子上 “我们是一种人。” 接下来，郑雪怡冰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最没有的，就是耐心。” “我奉劝你，还是好自为之，如果你死在这里，那你们如意教，跟顾淼，就真的什么都说不清楚了。” 杜玟飒顿时冷汗淋漓，她知道，就因为自己跟郑雪怡是一种人，所以郑雪怡太了解自己了。 她们不怕死，但是就怕自己的死给自己的势力带来麻烦。 挣脱的身形逐渐停住，杜玟飒冷眼看着郑雪怡一眼，下巴忽然一疼，脸立马就被又横在洞口当中。 “好好看着。” 从她们这个方位，下方正好是一小圆形桌几，而坐在两侧的，分别是正紧皱眉头的顾淼，和不断抹着眼泪的洛昭昭。 见到顾淼，杜玟飒表现出十分激动的情绪，眸子都睁大几分，可是接下来，顾淼的话却让她眸光一下子凝结了。 “该死的东西，死了还不曾安生。” 顾淼往地上啐了一口 “这杜玟飒，天天装神弄鬼，死了就死了，还被有心之人利用，那尸体都给剖了，太恶心了。” 她一边说，看向洛昭昭眼里满是关心 “你也不用太过于忧心，一个杜玟飒有什么好怕的，不过是几个噩梦。” “她那如意教，完完全全都是一群蠢货。” 示意兰璇给洛昭昭上了一杯茶，顾淼叹一口气，有几声低声安慰之语。 被强制按在那瓦片的漏光之处，杜玟飒嘴巴封着，把所有的事情，所有的语言听的一清二楚。 心跳的都快要蹦出来，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下方的顾淼。 虽然只见过顾淼的画像，不过听主教所说，三公主顾淼并不如外面所传那么恶劣，反而十分善良，对她们如意教也尽了很大的支持，从小到大，她们听的都是这个说辞， 坚信这个信仰，杜玟飒替顾淼做了很多的事情。 不管是杀谁，也不管是做多少事，她都义无反顾的觉得，这些是该杀之人，这些是该做之事…… 可是如今…… 鲜少的，杜玟飒的眼里有一些茫然。 她双手扣住两旁的瓦片，指节慢慢收紧泛白，眼神却是死死盯着下方，生怕落下一个字。 夜晚的风凉了几分，郑雪怡将自己的衣服裹了裹。 里面是上好的锦缎，这缎子也是到了王府以后顾清盛派人给自己裁剪，若是按以前街头卖艺的自己来说，恐怕一辈子都不会穿上这种衣服。 看着趴在地上的杜玟飒，郑雪怡的目光中蓦然就带了一些同情。 她叹一口气，松开了按在杜玟飒头上的手，这次，杜玟飒没有再挣扎。 夜中的寂寥渗透了两个人的皮肤。 郑雪怡突然想起了，在茶楼当中，顾清盛一边喝茶一边对自己说的一句话。 杀人，先当诛心。 第八十五章 乞丐组成的教会 很久以后，才听洛昭昭慢慢止住一些呜咽声。 她用帕子擦擦眼泪，那温婉的眼角泛着红色，叹息一声 “公主切莫这么说，杜姑娘现在已经遭遇了毒手，也算是十分悲惨，那如意教听说这件事，可不要找公主麻烦才是。” 听到这里的顾淼反而还放松下来，十分无所谓的耸耸肩 “不会。” “她们那主教也是个傻的，在我小时候有一次陪父皇出去打猎，在林子里发现了受伤的她。” “当时的她还在昏迷，不过伤口都被人包扎好了，我过去的时候她正好醒过来，非说我是她的救命恩人。” “我当时还特别小，不用脑子想都知道我怎么会包扎这种事情，不过当时那女人坚持，我又怕麻烦，就承认了。” “后来那女人就问了我的来历接着走了，然后她们如意教就效忠我了。” 这个经历，就算洛昭昭听到，也有些瞠目结舌。 怎么说呢，所以说顾淼就是命好，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都能让她捡到。 而在房顶之上的杜玟飒，就算双手被绑着，却生生把手里的两方瓦片，捏成了碎渣。 她的额头青筋暴起，从那绑着嘴巴的白色布条上狠狠往外渗着血，里面的嘴唇应当是被咬破了。 浑身都在颤抖，仿佛被一种巨大的压力压制住，那是一种类似于抽搐的动作。 郑雪怡瞧着不妥，蹲下身来拍了拍她的背，皱着眉头看着她 “自己调整体内真气运转，再这样真气紊乱下去，你会爆体而亡。” 因为过大的情绪，杜玟飒甚至都丧失了理智，她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冲下去杀了顾淼。 短暂的惊讶过后，洛昭昭把眼里的情绪遮盖 “公主当真是有福气。” 顾淼讨论这件事情的时候兴致缺缺，她对于如意教这个教会带着浓浓的不屑，打了个哈欠 “什么福气不福气的，一群街头乞丐组成的教会有什么福气，我还嫌她们脏呢。” “哎呀不说这个了，说说你的事，你是说，你已经连续两天做了一样的梦了吗？” 洛昭昭点点头，现在想起那个梦，她就头皮发麻。 梦里的触感声音太过于真实，就算现在想来，都感觉后背一直有一阵阴冷的风在吹 “对，一模一样的梦，根本就逃不掉。” 梦里的内容都是已经被四分五裂的杜玟飒，洛昭昭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魔怔了 “我还想着，要么去求个符，也算是心里心安一些……” 后面的一些话语就是小女儿家的议论，杜玟飒已经没有心情再听下去。 她脑子里循环的全部都是那两个字。 乞丐。 由一群乞丐组成的教会。 在顾淼的眼中，原来她们是这么一群人。 所幸，刚才在郑雪怡的帮助下，杜玟飒的情绪已经恢复了正常，眸里的光芒暗了暗，接着缓缓起身。 周身那股所有东西都已经失去的落寞根本无法忽视，郑雪怡转过头去，似乎是不忍心看她，只道 “郡主说了，从现在开始，你就自由了。” “我会帮你把全部的禁锢都解开，到时候，你想做什么都随你。” 郑雪怡的声音在夜色里透着沉稳和冷淡，杜玟飒也并没有因为她这话表现出十分惊讶的样子。 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不管是杀了顾淼也好，还是回如意教也好，或者继续跟着顾淼，暗杀郡主也无所谓，都随你了。” “不过至于后面那件事，有我在你可能是做不到了。” 说完这些话，郑雪怡转身就要离去，而杜玟飒身上所有的禁锢应声而落。 在能开口说话的第一秒，杜玟飒用满是血水的嘴巴，对着郑雪怡颤抖问道 “为什么……为什么不杀了我……” “我可是，我可是曾经把你们郡主逼上绝路啊！” 这个问题让郑雪怡停下来想了想，不过她没有转头，用单薄的背影背对着杜玟飒。 “我不想杀你，郡主也不想。” “郡主曾经说过，一个人不走到绝境，是看不清楚迷雾里的事情真相的。” “我觉得郡主之所以没让我杀你，可能也是觉得，你现在透过了迷雾，该有一次拯救自己的机会了。” 杜玟飒猛然抬起头，满是红血丝的眼睛里充满泪水，在滑下之时，面前的郑雪怡已经不见了踪影。 那句 “曾经不小心咬到了你，真是抱歉。” 那句 “你的伤怎么样了？” 全部散在空中。 …… 听完郑雪怡的禀告后，顾清盛点了点头。 她没有去问杜玟飒的下落，因为她知道。 杜玟飒不傻。 这个时候去刺杀顾淼，简直是天方夜谭。 接下来她该怎么做，那就不是顾清盛该管的事情了。 心里一桩石头落了地，顾清盛伸了个懒腰，又对着郑雪怡笑眯眯道 “早点休息，醒了以后，我们还要去茶楼。” 郑雪怡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苗岚岚就等她变脸这一下，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 “我不太明白。” 郑雪怡的话有些僵硬 “如果是天天去茶楼喝茶的话，让白露陪着去就好了，为什么非得是我……” “白露不行。” 顾清盛摇摇头 “白露的身份标志性太高了，这晋楚人民，看到我可能不知道我是长乐郡主，但是如果他们看到白露，一定会猜到我是长乐郡主。” “你懂吗？” 她对郑雪怡反问，得到了郑雪怡很肯定的摇头 “不懂，为什么不让别人知道你是长乐郡主。” 意料之中的问题。 算了算日子，顾清盛思考一阵 “也不是不让别人知道，是，不让特定的人知道。” “明天应该差不多了，我要等的人，明天就来了。” 在月光下，她的眼睛比星星还要闪耀。 “再等最后一天，明天去茶楼的时候，别忘了拿着我的手牌。” 留下这么莫名其妙的话，顾清盛躺下，独留郑雪怡呆呆的站在原地。 看顾清盛真的打算要休息，郑雪怡挠挠头，替顾清盛将桌上的烛火吹灭。 屋内一片寂静，苗岚岚的声音有些莫名 “你要送出去了吗？” 第八十六章 我名安意 “你可要想清楚，那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万一被拒绝了……” “她不会拒绝的。” 顾清盛打断苗岚岚的话，对于这个事情，她有十足十的把握。 “我求来这东西不易，这次多亏柳先生有门路，否则在这晋楚当中，这东西还真不好找。” 想起当时柳厌秋带着她扭七歪八的窜了无数条小巷子才把这东西搞来，顾清盛就心里一阵叹然。 “明天再看。” 第二日大晨，郑雪怡已经在顾清盛门口等着她。 看到郑雪怡的时候顾清盛还有些惊讶，平时去茶楼，这郑雪怡不是东躲就是西藏，怎么今天反而有了兴致？ “你今天倒是起的早。” “你不是说今天就可以遇到那个等的人了吗？” 郑雪怡冷着脸别扭的转过身 “快走。” 顾清盛在她背后看着她的背影挑挑眉，苗岚岚啧啧两声 “铁汉柔情啊铁汉柔情，年少不知姐姐香，错把青春插稻秧了啊郡主！” 对于苗岚岚时不时的爆出的几句金句，顾清盛早已经见怪不怪，她跟上郑雪怡的脚步，踏碎了一片落叶。 今天的茶楼却是比一般热闹许多。 从很远看去，那排队的队伍已经到达了街东头，后方排队的人群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往前看去，似乎是期待看到些什么。 而这热闹的场面，更是让顾清盛确定心中所想。 晋楚名阁茶楼最爱吸引一些名人雅士，其中不乏皇权之位。 也是因为有了这个名头，茶楼越做越大，每月不定期的，会有当家名旦念凡大师的坐镇唱曲。 念凡大师名动晋楚，自手下弟子一个个的出师以后便归隐集市，也只有每月一次在茶楼的演唱能让人一睹尊容。 至于每月什么时间，还得看念凡大师的兴致，所以顾清盛才会每日都来这个地方等。 这也算被她等到了。 “看这个样子，我们进去也都天黑了。” 苗岚岚抱怨一句，郑雪怡也微微皱起眉头。 以她正直性子，定是不可能会做出插队之事，可是现在面上却是微红，手扶到剑上，看这样子竟然是有了这种想法。 顾清盛连忙将手放到她放剑的手上，摇了摇头有些无奈。 上前一步，对着在门口迎客的那个小二，亮出了自己的手牌。 肉眼可见的，小二脸色一变，却是十分恭敬的态度将顾清盛迎了进去。 她冲身后郑雪怡一笑，露出雪白贝齿，晃了晃手里的手牌，颇有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见状，郑雪怡才松一口气放下了手里的佩剑的刀柄。 两个穿过熙攘人群，却在上楼之时，在角落看到了一熟悉的身影。 是那林颂的美娇娘，那青楼女子。 不过，这次却不见了林颂的影子。 女子眼中带着些许落寞，坐在角落当中，身姿竟是有些端庄。 明明身着色彩鲜艳的绫罗绸缎，她却坐出了不可一世的高傲感觉。 想到这里，顾清盛连忙摇摇头把这荒唐的想法甩了出去。 大概是因为被那文人雅士林颂所看中的人，所以自己才会对这女子难以自控的渡上一层光环。 顾清盛如此想着。 到了二楼雅间之中，楼下的声音才稍稍传远了一些。 “幸亏没让白露过来，就她那矮矮小小的身板，放到人群之中恐怕都找不到她。” 郑雪怡如是说。 这话让顾清盛侧目几眼，偏生在郑雪怡脸上看出一副正直面容。 也真是幸亏没让白露来，她听到，大抵就气死了。 楼下曲还未唱，人群已经坐满。 将手里的茶喝了还没几口，从雅间虚掩的门前便传来一阵悠然的香气。 这是这味道，让顾清盛脑子里的一根弦仿佛一下子蹦开。 她放下手中茶水，打开房门，扭头望去，正巧望到边角之处一角月牙色袍角翩然离去。 神情变换一分，顾清盛叹口气。 有些烦恼的揉揉眉头，再睁眼时，眉目里就是一片清明。 “倒是不知道，国师大人，竟然还有听戏的想法。” 本以为苗岚岚能感知到许卿意的到来，却不曾想在顾清盛说完这话之时，苗岚岚显然愣了一愣 “许卿意？他来了？我怎么没有感觉到。” 若说连一直跟许卿意一处的苗岚岚都不知道许卿意来了这个事情，恐怕是许卿意故意隐藏了自己的气息。 不过不管他如何掩盖气息，那阵香气不会变的。 是和当时，她重回之时在水下被许卿意救下的时候，感觉到的那阵香气，至此都记忆深刻。 也罢。 这茶楼这么多人，顾清盛也不出面，应该不会跟许卿意碰个正着。 一边想着这个事情，她丝毫没有注意到，在自己的房门边已经悄然落下一个纤弱的人影。 “你是……” 还是郑雪怡略显迟疑的声音将顾清盛拉回现实，她转过头去，不知道何时，本应该从角落坐着的那青楼女子现在已经到了自己的门口，温婉如水的脸上带着几分局促。 青楼之中的女子多多少少身上都沾染一些风尘气息，可是面前的女子却只是身姿柔软，不媚不娇。 “姑娘。” 女子对着郑雪怡柔柔露出一抹人畜无害的笑容，又对着顾清盛点点头 “我名安意。” “这两日也一直见两位抢来听曲，所以对两位姑娘有些印象，今天两位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便多留意了一下。” 她一边说着，语气也带着让人十分安定的感觉，从袖子中掏出一黑色荷包，双手递到郑雪怡的面前。 不过那芊芊素手之上，却是用着一方结白帕子将她的手和荷包稳稳隔开 “在上台阶之时，这位姑娘丢了这个荷包，好似没注意，我这才不请自来，还请两位姑娘莫要嫌弃。” 那用白色帕子托着荷包的小心翼翼刹那间将所有人的眸子都挂上柔软一分。 郑雪怡摸摸领口，确实是不见了荷包的踪影，抿着唇上前，突然双手一把握住安意的手连带她手里的荷包。 两双手的接触让安意下意识的惊呼，接着便想抽出来闪躲开，却不料郑雪怡的手劲非常大，用亮晶晶的眉眼，十分郑重的看着安意。 “谢谢。” 第八十七章 要等之人。 这一句让安意成功红了脸，面前郑雪怡的目光灼灼，将她心里最柔软的那一片都燃烧殆尽。 在郑雪怡手中的手微微蜷缩，安意一瞬间便把头低了下去。 顾清盛缓缓走过来，在郑雪怡伸出手握住安意手的那一刻，她就已经知道郑雪怡的用意。 这安意虽然看着在外人面前一点都不介意显露自己的身份，那内心深处，却是十分寂寥。 她用帕子隔开自己手的行为十分真实的将她内心想法暴露出来。 那是一种，类似于觉得自己丑陋和肮脏的心理。 和前世将死之时的自己，何其相似。 但是郑雪怡，大概是她们这种人的太阳。 “安意姑娘。” 顾清盛一开口，安意像是突然反应过来浑身一个激灵，接着将手抽了出来藏在了背后。 “最近这几天经常在这茶楼里看到你，不过今日倒是没有见与你同行的那位男子，怎么就只有你一人前来？” 与安意的见面倒显得不那么拘谨，她性子温顺，说话倒也落落大方，顾清盛对她一笑，安意便有些不好意思。 这问题让她眼神暗了几分，随即撑起一抹笑脸 “他……今日可能是有事没过来。” “不过倒是没想到今日过来能赶上念凡大师的曲子，他没来倒是有些可惜。” 话里话外无尽的叹息。 却是不掺杂任何其他的意思，是真的为男子没能赶上今天而有些遗憾。 “你……你那么喜欢听曲啊。” 郑雪怡不好意思的笑笑，在安意面前，她总觉得对于自己不喜欢听曲这事仿佛有些丢人一般。 安意一愣立马知道郑雪怡心中所想 “俗话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这位姑娘性格洒脱，听曲反倒有些拘束性子了。” 一番话十分巧妙。 照理说，青楼女子会说话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不过像安意这种，恰到好处的分寸却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 相处几句，顾清盛便是对她有些了解。 门外之人来来往往众多，在看到安意之时或多或少都会对她投以眼神。 想想刚才在楼下时安意的处境，顾清盛对郑雪怡抬抬头，接着郑雪怡就过去将门关上。 “外面人杂，安意姑娘自己在外毕竟不方便，到雅间来跟我们坐一起。” 未等安意拒绝，两个人就已经落坐，剩下一个座位像是特地为她留出来一般。 到了这时候，她也不好意思再拒绝，只能上前坐下。 顾清盛没想对安意隐瞒自己的身份，对她如实道了以后，安意也只是微微惊诧随即恢复正常。 她见的事情比一个长乐郡主要多的多。 没一会，台下曲子就响起来。 念凡大师须发花白，但是去看那浓墨重彩的眼睛时却发现里面神采奕奕。 下方人声沸扬已经到达了顶峰。 而三人当中，只有安意一个人望着楼阁之下，万台之中听的安然。 有小二匆匆在外走过，却没走多远，隔壁雅间的门突然打开。 两方接触较近，所以旁边门的动静顾清盛听的一清二楚。 “你好小师傅。” 一女子笑意满满的声音传了过来，听着年岁不大，还带着几分爽朗。 “这次的事情多亏你了，我们夫人盼着这首曲盼了很久，如果再听不上，大概要惦念的日日夜夜都睡不着了。” 小二好像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哪里哪里，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能为夫人效劳……” 接着，几声零零碎碎的声音传来过来，好似倒了什么东西给小二，小二一下子就把嘴巴闭上了。 没一会，才听他惊讶到颤抖的语气 “谢……谢谢夫人！谢谢夫人！” “这是夫人赏你的。” 女声继续道。 “下次也要多亏小师傅了。” 两人谈笑一番，接着隔壁的门悄然关上。 这倒是十分巧妙。 “雪怡。” 顾清盛唤一声，双手交叉放到桌上，神情若有几分狡黠 “从刚才两人的这些行为中看，你们看出来什么？” 郑雪怡也没想到顾清盛会问这种事情，手撑下巴思考一番，最终还是安意不确定的解答道 “隔壁那位夫人，应该不是简单人物，刚才出来说话的那位，恐怕是她身边的丫鬟。” “没错。” 顾清盛道。 “那丫鬟对一个茶楼的小二都如此语笑嫣嫣，恐怕主子身份不低，心胸开阔才不会枉顾世人身份。” “且，这两人的谈话也证明了，念凡大师的曲子是小二给她们通风报信，这才让她们得知，那丫鬟刚才给小二赏赐的东西，大概是一些金稞子。” “像我们这种人，来去自如的，完全可以每日都来茶楼当中等待念凡大师的曲子，但是你想想，出手如此阔绰，想看念凡大师戏曲却平日里根本没办法出门的身份。” “有几个？” 答案顿时呼之欲出。 “若是这种人……那可就有些复杂了。” 郑雪怡嘴角抽了抽，手里突然被塞了什么东西。 “我等的，就是这种人。” 顾清盛的声音在耳边幽幽想起，郑雪怡缓缓抬头，恰好对上她精光乍亮的眼眸。 心中仿佛有什么得到了答案。 她眉目里便有些不赞同 “危险。” “做事都有风险。” 得到一句如此回答。 …… 隔壁雅间中，那美妇人倚靠栏杆而坐，美艳神情微阖，垂下两缕鬓发更是为她添光艳彩。 她神态安然，肤若凝脂，一举一动满是风情，淡蓝色绫罗玉衫便是衬托的恰到好处。 身侧一丫鬟打扮的人，正将食盒里的一盘盘点心往外端着。 “夫人这有几日没休息好了，依我来说我们下月再来其实也不迟，今天就该好好休息才是。” 丫鬟如此说，才见她眼眶下有些发青的疲惫，就算用了很重的脂粉遮盖好像都于事无补。 “念凡大师上台时间不定，若非这次有人给我们报信，恐怕我还是赶不上。” “这几日虽疲惫却也不忙，倒是感觉做什么事情都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 那女子如此说着，眼周有一些十分浅的细纹。 第八十八章 凝夫人 她的语气和平日里在后山上礼佛的太后有些像，但是举手投足，却都泛着一股乏乏之味。 偏生得念凡大师一片好嗓子，唱的温婉幽怨曲调让所有人都为之动容。 女子往楼下看了看，优美的脖颈恰如天鹅般细美。 一孩童被母亲环绕在怀中坐在下首，他大概还小，一双眼睛四处打量，小脚在椅子上晃了晃，手里也拿一串糖葫芦。 在转眼期间，孩童恰巧与楼上的女子对上了眼，接着便怯怯的又低下眼去。 女子一愣，把眼神收回来，自嘲的笑笑。 门边传来十分轻的敲门声。 丫鬟狐疑的与女子对视一眼，在女子的眼神示意当中前去开门。 门口处，一红衣佩剑女子面容清秀，马尾高高束起，宽肩窄腰，便当是一片潇洒。 她神色清秀，直直看着丫鬟的面容。 在看到郑雪怡的时候，那丫鬟有些征，暗地里将郑雪怡打量了个遍，思虑一阵 “女侠是不是走错了？” “没有。” 郑雪怡的眼神穿过丫鬟，稳稳落在丫鬟身后的女子身上 “我们主子问，里面坐着的，是不是凝夫人？” 女子烁然睁眼，眸光犀利，丝毫没有方才的疲惫之感。 她的目光看到郑雪怡的脸上，眉眼一丝未变，却无端的感觉到有一丝压迫感。 听到郑雪怡的话，丫鬟神情严肃，往四周看了看，见没有人后才将郑雪怡请进了屋里。 郑雪怡的装扮惹得凝夫人目光一阵停驻，她忽然轻笑一声 “坐，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与姑娘这种侠女的主子相识。” “主子说了。” 落座以后，郑雪怡不卑不亢 “她并不认识凝夫人，凝夫人也不认识她。” “只不过，她觉得凝夫人是有缘人，仅此而已。” 从袖子中拿出一黑色的秀禾香囊，郑雪怡递给凝夫人。 芊实上前接过，捏了捏，里面似乎有些东西。 “这是……” 凝夫人问道，看郑雪怡的表情，这似乎也不是什么简单东西，她没有让芊实打开，反而从芊实手中接过。 一种奇妙的感觉从心底腾升，她捏着那香囊，抬起眼睛看着郑雪怡 “这东西……” “夫人打开，就知道是什么了。” “我们主子说了，这东西只寻有缘人，在她身上也没有什么作用，一直收着也是暴殄天物，今日到此，颇觉凝夫人有缘。” 郑雪怡说的玄玄乎乎，凝夫人心中疑虑越深，将那香囊打开一角，从里面抽出一物，只看一眼，她面色惨败迅速将东西收回去，一拍桌子厉声喝道 “大胆！！还不跪下！！” 芊实一愣慌忙一跪将头低下 “夫人恕罪。” 却见那边郑雪怡坐在椅子上不急不慢，昂头也并没有一丝害怕可言。 “无错之有为何要跪？” “我们主子说了，这东西是夫人所需要的，夫人心想必定事成。” “此物有因有缘，还请夫人好好侍奉。” “或者说。” 她突然话语一转 “对于这个东西，凝夫人也可以选择不收再交还于我，都看夫人的选择。” 不知道为什么，空气突然变得焦灼起来。 两人对峙，凝夫人的脸色却越来越红，握着香囊的手不断收紧。 不过这表情也只一瞬。 长时间的磨炼让她很快将表情收放自如，突然浅笑一声 “真是……深不可测呢。” “你们家主子倒是很了解我。” 她将香囊收下，前后态度相差十分明显，看着郑雪怡和善起来 “不知道是哪方高人指点，可否报上名号来？” “若是这物真遂了我的愿，到时候也好感谢不成？” 凝夫人皮笑肉不笑，这话说的也是深不见底。 郑雪怡不傻，话里的试探意味听的非常明显，低垂下眸子 “等这事真的成了，夫人再感谢主子也是来的急。” 东西送到，话也说完，郑雪怡便不再多留，她与凝夫人告辞，推开门后转头欲走，却撞上一娇弱身姿。 清淡花香十分儒雅，那女子一声娇呼退后两步，接着一声刺耳的声音直接贯透她的耳膜。 “你是瞎了吗？没看到我们小姐吗？” 她猛然抬头，在她对面，楚之耀一只手扶着洛昭昭，那眉目当中充满危险，皱眉看着郑雪怡。 郑雪怡一愣，浑身细胞都在高度紧张，咽了口唾沫，像是意识到一直这么盯着楚之耀会引起不必要的事端，她连忙将头低下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姑娘。” 头顶上的目光充满探究，正紧张之时，一双芊芊玉手将她扶起 “没事的这位姑娘。” 洛昭昭的声音柔弱，出口之时落在人的心里像是不断有鹅毛在搔心底最坚硬的地方。 “你也不是有意，无需这么介怀。” 洛昭昭如此说，郑雪怡只能僵硬抬头，一抬眼却是看到洛昭昭那满是憔悴的脸庞。 就算用脸上化着十分精致的妆容，还是难掩她脸色的铁青。 上次在房顶之上去看洛昭昭的时候，洛昭昭还没有这样子，怎的这次…… 敏锐想到上次洛昭昭所说的梦。 难不成，是哪些噩梦？ 毕竟她们把杜玟飒放走这事谁都不知道，在顾淼和洛昭昭眼里，杜玟飒大概早就成了哪里乱葬岗的孤魂野鬼了。 反应过来，郑雪怡一把将洛昭昭扶着的她的手臂抽了出来，尴尬的点点头，逃跑的样子慌不择路。 身后看着郑雪怡的楚之耀眉目阴沉，他看着她那轻盈的步子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好歹是顶着锋芒回到了顾清盛的房间，她关上门，拍了拍胸口。 “怎么了？” 她的奇怪行径让顾清盛放下手里的书 “事情都解决了吗？” “事情，是解决了。” 郑雪怡面容严肃 “不过，有些出乎意料之事。” 将楚之耀和洛昭昭的事情讲给顾清盛听后，顾清盛也略微惊讶了一下。 凡事不可为，她料到楚之耀迟早都得跟洛昭昭见面，但是却没想到，两个人这么快，关系就已经进展到可以一起来听戏曲的阶段了。 不过既然楚之耀来了，她们就该考虑离开了。 第八十九章 意中人 “收拾收拾我们离开。” 当即神色便正色起来，顾清盛起身。 “渣男真是到哪里跟到哪里。” 苗岚岚骂一句。 现在说再多也没用，这个地方鱼龙混杂，不少人在暗中皆是眼睛。 凝夫人既然在这里，她就不能被楚之耀碰到。 还未等她们对安意告别，安意就十分善解人意的站起身 “这曲子也到终了了，没有友人相伴听着确实也是无趣些。” “今日我就先告辞了，与郡主一起听曲确实是安意荣幸。” 虽说是听曲，可是顾清盛这半天都没把曲子听进去。 她本来就不是来这里听曲的，现在听到安意这么说，反而还有些不好意思。 只和善的对安意笑笑，接着目送安意离开？ 在安意走后，顾清盛和郑雪怡也随即离开，她们两个刚迈出去，突然从自己身后听到一熟悉的声音 “姑娘。” 顾清盛浑身一震，狠狠咬着牙根阻止那想转头的欲望。 洛昭昭咳嗽两声，将手里一如意玉牌递过来，对郑雪怡笑道 “刚才撞到的时候，姑娘你的牌子掉了，可能是没有注意。” 郑雪怡转头接过牌子的手都有些僵硬，不出意外，洛昭昭身后，楚之耀的眼神正越过郑雪怡看向顾清盛的背影。 “谢谢姑娘。” 那是她佩剑之上的一块玉牌，但是当时情况着实过于紧张，郑雪怡也就没有去管。 没想到洛昭昭和楚之耀竟然亲自送来了。 接过牌子以后，郑雪怡道一声谢，楚之耀却根本没有要走的迹象。 顾清盛站在原地，身姿盎然。 她能感觉到楚之耀打量自己的眼神，感觉心都仿佛要跳出来。 怦怦的感觉在心口撞击着，声音大到连底下唱戏的戏曲都掩盖住。 楚之耀这眼神攻击性非常强，落在顾清盛的背影处激起她一身薄汗。 郑雪怡有意往楚之耀的眼神处遮挡，行礼告辞 “若是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 转过身，郑雪怡走到顾清盛身边牵起她的手，却没走两步，就听到楚之耀略有意味的声音 “等等。” 他缓步朝两个人走过来，每走一步，顾清盛心头就沉重一分。 空气仿佛都变得缓慢起来，郑雪怡抿了抿嘴，心中已经做好应付楚之耀的准备。 就在楚之耀的手即将触碰到顾清盛的肩膀之时，顾清盛旁边雅间的门突然打开。 门吱嗝的声音让几人所有的动作都停了，不约而同的看向雅间那人。 那人一袭黑衣，却是冠若桃花唇红齿白，一双晶莹的眉眼里面有光不断在流转。 他第一眼就对上了顾清盛的眸子。 明明从来没有见过他，不过前世还是今生。 但是那男子却对着顾清盛露出极其惊喜的表情，挑挑英俊的眉峰，将这场面看了一圈。 “喂，这是不是你那位？” 他突然一笑，朝自己身后喊去。 人还未至春风将来。 那悠然的步子迈的极其缓慢，到达门口之时，很明显所有人都愣了。 楚之耀将即将要拍上顾清盛的手收了回来，皱皱眉头看向门前月牙色的那个身影，冷笑一声 “国师真是无处不在。” 洛昭昭在楚之耀身后明显有些无措，她几乎是不着痕迹的退了退，企图拉开自己跟楚之耀的距离，慌忙低下头去。看向自己的脚尖。 气氛到这时候是有些征然。 顾清盛对上许卿意的眸子，里面带着几分茫然和慌乱。 “楚将军。” 许卿意对着楚之耀唤一声，扭过头来，看着顾清盛眉眼突然放松，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不过用的力气并不是很大 “你跑哪里去了，我找了你很久。” 此话说完，他就将手腕的力度牵扯一番，将顾清盛一把拽入怀中。 那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和当时落水之时的感觉不一样的是，这次许卿意的温度温热，在顾清盛的周遭，甚至感觉烫到了心里。 接着，她的头就被一股力度按了下去，脸颊与许卿意的胸膛只有薄薄一层衣料的支撑，能感觉到那健壮的胸膛与自己的躯体里的心脏相互敲打。 每一声，都打在顾清盛心里那根弦之上。 郑雪怡呆呆的看着顾清盛被许卿意抱紧怀中，末了，嘴角抽了抽。 她现在是，把郡主抽出来，还是任由郡主被抱着？ 这动作明显让所有人都没想到，连一直低着头的洛昭昭都诧异的抬起头。 “国师可真是……” 这个场景楚之耀不怒反笑，大步一跨，一只手就搭上了顾清盛的肩膀，神色阴冷至极 “国师大人是什么时候有的意中人？我们都不知道，怎么还藏着掖着的。” 楚之耀的手带些力度，顾清盛也紧张起来，样许卿意的怀中缩了缩。 “我倒是很想看看，国师意中人究竟是哪方角色，不去请求皇上和皇后赐婚吗？” 话音未落，手腕上猛然一紧，许卿意攥着楚之耀的手腕强行让他的手离开顾清盛。 再抬起头来，眉目冰冷的像是带有一层无形的压迫 “我有意中人，应该跟楚将军没有任何关系。” “意中人早就已经心定，既然没有让任何人知道，那现在也不会，以后也不会。” “至于皇上和皇后赐婚一事，不由楚将军多虑，我想娶之人，不用赐婚。” “她也是最尊贵的身份。” 顾清盛的心砰一下就停了。 隐隐约约好像传来一阵疼痛，她抿着嘴靠在许卿意怀中，虽知这些话不过是临场做戏，但是听到之时，却还是难掩那一阵慌乱和难受。 这些话或许是对自己说的。 也或许不是。 一把甩开许卿意的手腕，楚之耀脸色铁青。 而许卿意那番话触动之人，也同样有洛昭昭。 她眼里不易察觉的看着相拥的两个人，呼吸好像都带有一些不顺畅。 “看来国师是要将神秘贯彻到底了？” 接下来的话，许卿意没有回答，他看黑衣男人一眼，拉着顾清盛回了房间。 郑雪怡心中送一口气同样跟了进去，这十分赤裸的无视让楚之耀火气猛然钻到头顶。 第九十章 两个大怨种 作势，楚之耀也想跟进去，一只修长的手突然挡住他的步子。 随即那手在他的眼前变成一根手指晃了晃 “不可不可。” 黑衣男子笑的有几分调皮，看着楚之耀 “国师这样子明显就对楚将军不待见，楚将军还巴巴的跟上去，这样不就是有些热恋贴冷屁股吗？” 与晋楚所有人都不同，对楚之耀讲话，这男子也是不留一分情面。 换做平时，楚之耀或许可以当做没听到就这么过去，可是现在，洛昭昭还在这里。 放在身侧的双手握紧，楚之耀牙齿咬的咯吱作响 “你又是谁？” 若非在晋楚当中没有见过这号人物，楚之耀大概早就已经动手。 也没有听说过这晋楚当中有国师交好之人，那么这人的身份…… 见楚之耀眼里露出的不解和愤怒，黑衣男子一蹦三米远 “怎么，你还想打我不成？我警告你，我好歹也算是国师的朋友！国师会罩着我的……” “燕回，赶紧打发走进来。” 许卿意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打发两个字用的分外刺耳。 他不讲情面那是出了名的，但是如今被正正的说在脸上，楚之耀还是眉眼狠厉了一分。 毕竟是个将军，此刻摆出这副模样，压迫感十分强大。 没有料到黑衣男子根本不见影响，反而如常一般倚靠在门框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还打了个哈欠 “听到没？要不我适当的打发打发你们？” …… 到了雅间之后，顾清盛落座才反应过来刚才的情况。 她懵懵的对许卿意看了一眼，发觉许卿意根本没看自己，这才又将头低下去。 “多谢国师出手相救，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 “算不得出手相救。” 将一杯茶水推到顾清盛身旁 “只是感觉郡主好像在求救，所以才出此下策，冒犯了郡主实属无意。” “什么无意！我看你就是想抱抱她！你们都那么久没见了还闹了别扭！肯定心中想的不行！” “死傲娇！姐已经看透你们两个了。” 苗岚岚的声音破空而出。 大概作为一个现代人，顾清盛和许卿意之间冰冷的气氛让她难以忍受，许久以后终于爆发，怒吼如此一句。 郑雪怡利剑立马抽出，警惕四周 “什么声音！” 顾清盛：…… “雪怡，你出去看着。” 顾清盛和许卿意的面色都如常，一瞬间郑雪怡还以为自己刚才听到的声音是错觉。 眨巴两下眼睛，有些怀疑的又看了看四周，她将佩剑手起，一步三回头的到了门口。 郑雪怡走后，两个人的气氛因为苗岚岚的这一句怒吼变得有些微妙。 很久以后，才听许卿意道 “你的伤势可好些了？” 聊到伤势一事，顾清盛就有些激动 “你的伤势呢？你的伤势可好些了？” 她如此激动的质问，甚至都逼近许卿意一些，女子身上的香气随之传来将他围绕，许卿意的睫毛颤抖一分，他放在桌下的手微抖，想起上次自己那满是血水的模样 “……没事了。” 说完这句话，气氛又凝结下来。 对于刚才自己的怒吼和发泄并没有人理会之事，苗岚岚又一次被憋到了。 偏生两个人又都是闷葫芦，对于她刚才的话语全部选择无视，这可把苗岚岚气个半死，在顾清盛的胸口处不断轰鸣。 那黑色的陶笛震动已经无法忽视，顾清盛只能将她拿出来放到桌上。 “你们这两个！你们这两个大怨种！真是气死我了！” “你们为什么就不能坦诚面对对方呢！明明你们……” “国师大人~” 苗岚岚话还没说完，一声十分幽怨的男声就传了过来。 燕回砰的一声关上门，表情愁苦的到了许卿意旁边 “替你应付那将军，我感觉自己的寿命都短了十年。” 他的语调十分婉转，倒是比楼下那唱曲的还要转上几分。 燕回开口，苗岚岚瞬间就闭上了嘴。 顾清盛有几分尴尬，料想现在苗岚岚，肯定已经气死了。 “只短十年倒是好的，他没生气想杀了你就不错了。” 许卿意接话。 多亏燕回的到来，让气氛至少没有那么尴尬，外面的楚之耀和洛昭昭已经离去，顾清盛望向窗外郑雪怡有些单薄的身影，点了点头 “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告辞了……” “唉等等！！” 顾清盛要走，燕回可不干了。 他饶到顾清盛身边一圈，对她露出一口雪白牙齿，点点小虎牙十分可爱 “久仰久仰，郡主殿下，我是燕回，是国师大人的……” 想了想，燕回重重点点头 “是国师大人的，友人。” 这个燕回，顾清盛前世并没有接触过，和楚之耀一样，在晋楚，她根本没有听过这号人物。 不过燕这个姓…… “你好，燕公子。” “倒是不知道国师还有如此朗明的朋友，当真是让我惊讶。” “不过今日恐怕没有那么多时间跟燕公子互相寒暄了，出门已久，家里人恐怕会担心的。” 得当的理由让燕回没办法不同意，虽然还想跟顾清盛多聊几句，不过既然顾清盛都这么说了，想到端王的性子，燕回便只能点点头 “那这次就很遗憾了，郡主。” “我们下次再见。” …… 顾清盛走后，燕回的脸上突然换上一副深不可测的面容。 他眼睛里炸起精光，摸摸下巴十分有兴趣的看着顾清盛走远的背影 “你说哪有姑娘家出来，不带丫鬟，带个江湖人士的。” “而且，我看那个女子武功不低，你看中的人，果然不简单。” 许卿意没有回答燕回的话，茶楼里戏腔此起彼伏，人们喝彩声十分之大。 他望向窗外人潮涌动的大街，眉目里晦暗不明。 茶水淼淼升着热气 “他们，就快到了。” “对。” 燕回到 “应该现在，已经进城了，或许能和你家郡主撞个正面也不一定。” 晦涩的茶水泛一点苦味，许卿意走到窗前双手负在背后 “不要再这么称呼她。” 那句“你家郡主”，让许卿意久违的叹口气 “会委屈她。” 第九十一章 异域 街上正值傍晚，热气也已经消退。 巷角之处人也多了起来。 郑雪怡对许卿意向来不感兴趣。 在她眼里，那让自己村子饱受征收劫难的楚之耀才最值得关注。 所以在出来后，她也没有去过问许卿意的意思。 “我们在门口发生那种事情，在另一间房间的凝……凝夫人肯定已经听到，但是就算是这样，也没有派人出来看一看。” 想想凝夫人在房间之中对自己的态度，郑雪怡心里就有些疑虑 “我不太明白，郡主。” “她的心思，大概是这晋楚最难猜的。” 郑雪怡不懂自然也是正常，正如前世的自己一样，到死都没有猜透这个女人在想什么。 重活一世，顾清盛倒也想的通透一些，她其实根本不需要在意凝夫人想什么。 “我们只要投其所好，她怎么去想跟我们都没关系。” “如果我们成为盟友，你觉得她的心思，我们还需要猜吗？” 郑雪怡拧着的眉头并没有放开 “这正是我不明白的地方。” 而顾清盛只是莞尔一笑，将身子回过去没有作答。 前方人群熙攘挤闹，本以为是人群之中有什么戏法，待两个人靠近，才听到从里面传来的呵斥之声。 “你是眼睛瞎了吗？站在路道中间，若是惊扰了里面的尊贵之人，你就算有十个人头都不够赔的！” 说这话的那人声音凶狠，且用着蹩脚的晋楚语言，说的倒是有些滑稽。 在人群之外的顾清盛和郑雪怡听到都微皱一些眉头。 对于这种闲事，顾清盛本着并不想管的意思，本来打算转身就走，却从人群当中听到了几个孩子的呜咽之声。 那些声音稚嫩甚至带着一丝恐惧，她豁然一愣，接着扭头看向人群当中。 “雪怡。” 说出的声音带着几丝凉意 “我们进去看看。” 郑雪怡立即领命，上前去拍拍那站在自己之前的一个壮汉递过去一锭银子。 壮汉本来身形凶残面容狰狞，却在看到那银子的一瞬间眼睛亮了起来，忙不迭的接过银子闪身到一旁。 用这个方法，人群之中很快就让出一条通道，顾清盛这才看清楚里面的景象，顿时瞳孔猛缩，从脚底开始窜出一阵凉意。 那是两个衣衫褴褛的孩子，一个约摸十几岁，一个才只有六七岁。 大一点的孩子抱着小的，将他圈在怀中跪在地上，不断咬着牙紧紧阻止住即将出声的呜咽声。 从他的背上几条血淋淋的鞭痕显眼醒目，他跪在地上，浑身都在发着抖。在他怀里那个孩子紧紧闭着眼睛，小手不断捂着自己的嘴巴哭的断断续续。 在两个人身后，是一个留着长胡子的异域之人，他五官舒朗但是眼睛很小，从里面透出几分贼眉鼠眼，身后的娇子十分华贵。 手里拿着的鞭子还带着血迹，他高高举着鞭子，怒瞪着那两个孩子。 周遭人们指指点点却没有一个想上前去阻止的意思。 一声风声鹤起，那鞭子高高落下，划破空气，两个孩子瞬间抱紧，被吓的瑟瑟发抖。 “雪怡！” 顾清盛喊叫一声，男人鞭子未落，力道却是用不出来，他怒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红衣女人怒骂一声 “你是什么人？” 男人拽了拽手里的鞭子，发觉那女子力量竟然大的吓人，他拽了几分竟是一点都没拽动。 郑雪怡将鞭子往前拽几分，看着男人昂起头颅 “光天化日竟然这么打两个孩子？你们是真欺我晋楚无人吗？” 被郑雪怡用力一拽，男人手里的鞭子被一把抽过去，连着他的身形一并都踉跄了几分。 娇子中似乎有什么风吹草动，一阵异香飘了过来。 顾清盛走出人群之中，扶起两个孩子。 前世，她被楚之耀灌下红汤，直到最后都不会有孩子。 所以再看到这两个受苦的孩子时，心里的心疼就有些肆虐。 大概没想到竟然会有人来救自己，两个孩子都有些茫然，大的那孩子极其虚弱，甚至都站不稳。 这样子让顾清盛更加愤慨，她平淡的看那男子一眼，只这一眼，便让男子头皮发麻。 “一共十四鞭。” 顾清盛清冷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男子突然一个哆嗦。 “雪怡，打！管他什么货色！打我晋楚之人！势必奉还到底！” 这次语气鲜见的带了几分中气，郑雪怡当即便抽动了鞭子 “是！” “啪！” 一声巨响在那还未反应过来的男子身上传来，他一个哆嗦，突然大叫一声瘫倒在地。 身上的疼痛透过皮肤，男子朝着娇子边爬去，嘴里颤颤巍巍蹦出一个个音节 “主子……主子……主子救我……” “雪怡！打！” “啪！” “打！” “啪！” “啪！” “啪！” “……” 而轿子里没有任何声响，不知从哪里吹来的风把那轿帘吹出一角，露出里面的烫金云靴。 就静静地在轿子当中看着男子挨打，直到男子的声音逐渐变成呜咽，不断的被打的抽搐。 明明只有十四鞭，郑雪怡生生打了二十八鞭。 男子身上的血水已经将整个衣服都浸透，他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直至郑雪怡收手，顾清盛才缓步走过来 “孩童尚可承受十四鞭，你一二八男子，承受二十八鞭没什么不妥当。” “说的对。” 一声十分磁性的声音从轿子中传来，那里面之人这时候终于有了动作。 他掀开帘子，素白的手指露出场年不见光的白净，一双深邃的眸子将顾清盛打量到了心底。 这男子长得极其俊秀丰益，五官十分深邃，幽蓝的眼睛像最美琥珀湖里的海水盛满了星星一样闪亮。 明明是异域之人，男子的皮肤却没有其他人那般的小麦肤色，他看着顾清盛，湖蓝色的眼里却不像表面看的那般平静。 “这位……晋楚的姑娘倒是有趣，说的极其在理。” 他一笑，眼睛弯弯，跨过地上已经没办法起身的那个男人到达顾清盛的身边。 在顾清盛警惕的眼中轻轻捏起她侧边的一缕鬓发。 第九十三章 我要她 “我不管她是谁。” 雷曼不耐心的推开李公公，伸手上前推开御书房的门 “皇上！” “王子！您不能进去啊王子！” 不管李公公怎么阻拦，终究还是挡不住雷曼的脚步。 御书房的皇上揉揉眉头抬起眼来，正巧听到在门口的声响。 顾清盛被拽着面容发白，看到皇上的一瞬间露出求救的目光 “皇……皇上！皇上！” 她一把甩开雷曼的手跑到皇上身后躲藏。语气无端就多了几分委屈 “皇上！救救长乐！” 这模样当然是她装出来的。 到御书房门口的时候，顾清盛就已经将下方事情规划无两，在李公公面前她之所以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份，也是想让皇上直接看到这一幕。 在街上之事若不禀告皇上，这雷曼还会更加放肆。 顾清盛会躲在皇上背后这行为让雷曼皱皱眉头，不太赞许的勾出一抹十分讽刺的笑容 “你们认识？” 深夜批折已是疲劳，见雷曼拽着顾清盛进来，皇上强打几分精神 “王子又是何时与长乐相识？这是怎么回事？” “长乐？” 这一会了，雷曼才想起这个名字似曾相识，大街之上，无数人语窜入耳中，他脑子这才清明一瞬 “长乐？！长乐郡主？你是长乐郡主？！” 顾清盛往皇上身后又躲藏一分，掩盖住脸上那丝嫌恶。 没成想，听到这消息的雷曼反而更加兴奋起来，他一掀袍子单膝跪地，对着皇上行了个晋楚之礼 “皇上！我想请求您！允许我把这长乐郡主！带回我们西域！” 顾清盛心中一个咯噔，手都哆嗦了一下。 带回，西域？ “雷曼王子，你可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 一瞬间皇上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皱了皱眉看着面前的雷曼。 烛火映照房里的气氛带些温热，光芒刻在雷曼幽蓝的眸子当中，里面的情绪也不像一时兴起。 无端的，顾清盛就感觉到了，雷曼看自己的眼神里带些诡异。 “我自然知道，皇上。” “我要带长乐郡主，回西域。” “荒唐！！” 皇上的火气一下子上来，一拍椅背看着雷曼便充满了怒斥，却没等他继续开口，雷曼便抢话到 “我在郡主身上！感觉到了我们西域特有的蛊术！” 顾清盛身形一僵，而在她胸口的那黑色陶笛也震动了一下。 “这，蛊术是西域的？不是苗疆的吗？” 她心里对苗岚岚问道，苗岚岚也同样有些蒙圈，结结巴巴回答道 “我……我曾经听说，我们苗疆有一支分支曾经去到西方，不会……不会是他们……” “我老祖宗是个这种……这种……这种……” 下面的形容词她没办法说出口，在她眼里，这雷曼除了阴险狡诈没什么可以夸奖的地方。 苗岚岚无法接受。 “我们西域蛊术不能外传，拥有这蛊的人，郡主，你必须跟我回去，这是我们西域的规矩。” 他笑的阴险，而顾清盛也终于搞明白，这半天来自己心中那奇特的感觉到底是什么了。 原来这雷曼从一开始接近她，就是感受到了她体内蛊的味道。 现在自己身份暴露出来，这晋楚的长乐郡主，要是被雷曼带回去，与西域结亲交好，就是必须的事情了。 事情一时间有些棘手起来，皇上也新生疑虑，转头对着他身后的长乐问道 “长乐，你身上真的有那东西？怎么得到的？” “这……” 顾清盛有些犹豫，她不敢确保，如果承认了这个事情，皇上能不能保下自己。 可是同时，如果自己不承认，苗岚岚被自己挂在胸口的事情又是事实。 “皇上。” 婉转低回的声音如夜晚的一只黄鹂鸟翩翩飞舞起来。 那女子步伐款款生风，上等香粉的香气让人有些眩晕。 淡黄色衣裙款步如绽放的海棠裙摆。 她容色精致，眉眼含情，与白天看戏时的疲惫样子却是截然不同。 芊实跟在她的身后，手里端一上好的燕窝蛊盅，低眉顺眼的样子十分讨喜。 凝夫人，现在或许应该称为凝贵妃，她走过雷曼身旁之时佯装惊讶 “呀，没看到王子在这里，真是失礼了。” 肉眼可见的雷曼眼角抽了抽，语气也阴阳怪气起来 “贵妃来的真是，好巧啊。” 凝贵妇笑而不语，眉眼满是纯善，在看向皇上时，一眼就看到了藏在皇上身后的长乐，两个人视线交汇，那晶亮的眼睛中明明没有情绪，却给顾清盛平白的增添了一种了然。 “今天是什么日子，都在这御书房，本宫也已经好久没有见过长乐郡主了。” 她伸手将燕窝端下放在皇上的面前，皇上这才出口说话，看到凝贵妃时眉目舒展了一些。 “你怎么来了。” “嫔妾想着，皇上批阅奏折辛苦，特熬了一些燕窝送来，没想到竟然这么热闹。” 一边说着，凝贵妃又看了顾清盛一眼，这一眼，包含的意思可就多了。 顾清盛眸间一暗，突然上前一把拽住凝贵妃的袍角 “贵妃娘娘，贵妃娘娘你可要给长乐做主啊！” 眼里蓄满了泪水，这个样子任谁看都好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姑娘，这让皇上一时间想要责怪的话也哽在喉中。 “贵妃娘娘，那雷，雷曼王子，非要带长乐回西域，非说长乐身上有什么什么蛊术，您要提长乐做主，我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啊！” 她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这可把凝贵妃惊了一惊，慌忙把她扶起来替她小心翼翼的擦着眼泪 “郡主这是怎么了？什么什么蛊术，我怎么没听说过？雷曼王子是不是搞错了？” 将顾清盛带进怀中，凝贵妃幽怨的看皇上一眼，十分恻隐的提到 “明明皇上在这里，怎么还让郡主如此伤心。” “郡主长年在晋楚，最近唯一出去的一次还是和皇后娘娘一起去的落佛寺，伤的那样重，回来以后昏迷好几天，哪有什么接触到西域蛊术的机会。” “如果让王爷看到郡主如此伤心，指不定心有多疼呢。” 第九十四章 计谋 一连三句话如三个深水炸弹一样在皇上的心里炸起水花。 先是提了顾清盛长年不出晋楚，又是提了她以命相博解救皇后，接着再说起端王。 皇上的心里顿时就五味杂陈一般，把注意力从顾清盛身上转了过来，看着雷曼思索再三 “王子是不是搞错了，贵妃说的不错，长乐长年在晋楚，是我看着长大的。” “你也说了，你们西域蛊术不外传，那长乐又怎么会有你们的蛊术呢，一定是哪里有问题。” 这时候皇上的脑袋算是转过弯了，抛去这层关系不讲，顾清盛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蛊术，怎么会被雷曼缠上。 西域和晋楚关系正微妙，若是与晋楚和亲，那到时候收益最大的一定是西域地方。 思及于此，他看雷曼的眼里就多了几分探究。 雷曼也万万没有想到凝贵妃靠几句话就扭转了战局，不由得就有些错愕，望向在凝贵妃怀中的顾清盛，对方回于他一个略有意味的眼神。 而就是这眼神，让雷曼顿时懂了无数。 在上轿子之前这女人明明挣扎过，到了轿子之上就没了任何动静。 到这皇宫之中，她明明有那么多机会可以告诉自己她的身份，却都被她禁闭牙关。 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 一股清明闪过大脑，雷曼愤怒站起指向顾清盛，这个动作太大，顾清盛顺势就尖叫一声将头栽在凝贵妃的怀里 “啊！王子不要打我！王子不要打我！” “不要像打街上那两个孩子一样打我，救命！救命！那两个孩子已经快死了，我不想死！救命！” 这尖叫传了整个御书房，雷曼一怔，咬了咬牙，上首之中皇上威严的声音就砸在了他的身上 “奥？在街上打两个孩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子？”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反驳和搜查顾清盛身上的蛊术之事，势头就被变了一个弯。 大约是咬牙切齿过后，雷曼忽然就松开自己握紧的拳头，冷笑一声。 “贵妃，你先将派人将长乐送回去，天色晚了，省的王爷担心。” “我与王子……” 皇上眼里的光芒逐渐变暗 “可能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 与凝贵妃走过的夜路又与平常有些不同。 她虽是笑着，那笑却不达眼底，走的步子也慢。 顾清盛揉揉眉头，在凝贵妃身后走的有些忧愁。 其实凝贵妃不来，这个事情马马虎虎也是可以解决，不过就是麻烦了点。 凝贵妃到来毕竟是好，但是，却也为以后添了很多后患，比如自己精心组的局，现在，还有用吗？ 她知道郑雪怡肯定会回去找帮手，还以为找来的人会是许卿意，怎么…… “郡主你无需介怀。” 前方凝贵妃突然停住步子，扭头望向顾清盛，月光在她身上渡上一层银边 “只不过是恰巧听完戏，又遇到郡主身旁那位女子罢了。” 都不用顾清盛所说，凝贵妃就将她心里的想法猜了个七七八八 “当时人都散去，那女子失魂落魄来这茶楼中寻人没有寻到，正巧被我给撞上。” “起初她还有些犹豫要不要把这个事告诉我，后来或许是走投无路，才请求我来帮你。” 她莞尔一笑 “郡主身边倒是有个妙人，或者说。” 将怀中一木质牌子拿了出来，那素白的手指非常美妙，挂着的牌子也同样精巧，上面的长乐郡主四个大字雕刻巧妙。 正是进入茶楼时所用的那一块。 “郡主本身也是个妙人。” 顾清盛脸色逐渐正色起来，她直眼面对凝贵妃的打量。 和凝贵妃这种人打交道，如果害怕，那就立马落了下风。 “故意让人将东西给我，然后将牌子落下，一方面卖我个人情，一方面挑明了身份。” “如果郡主给我的东西真的有用，那我一定会因为这牌子而对郡主感激涕零，拿着这“不甚遗失”的牌子找到郡主。” “这就是，郡主的计划吗？” 那女人离自己那么近。 却远的像是直面山谷中的幽风，分外感觉到寒冷。 顾清盛抿着嘴巴，她就猜到。 这小心翼翼的计划在雷曼的掺和之下还是露了尾巴。 也罢。 凝贵妃这么聪明的人，到最后也一定会想明白，现在也不过是把事情挑到明面中罢了。 “凝贵妃自然想的通透，我本来准备倚靠凝贵妃这尊大佛，却不是现在。” “倒是提前让凝贵妃帮了我一个忙了。” 她低垂眼眸看着谦逊，可是只有凝贵妃知道，现在自己面前的长乐郡主，早就已经化身夜里的豺狼，稍微不留神就会将自己的喉咙咬断，然后将自己的血肉利用殆尽。 “现在帮跟以后帮都没有区别，横竖郡主对于我这事有十足的把握。” 两个人转眼之间已经到了城门马车处，将顾清盛送上马车，凝贵妃抬头望她笑的狡猾 “那么，我的事情，还需要郡主多费心了。” “既然郡主敢接我这个烂摊子，不做出点成绩来，我可是，不会满意的。” 夜中大风有些凉意。 话中的威胁意思如前世最后戳通自己身体的刀剑一样恐怖冰冷。 顾清盛站在马车上，手刚掀开帘子的一半，斜眼瞄着下方冲自己笑的凝贵妃，冷笑一声 “都是聪明人，我们来日方长，贵妃。” “你所求之物，我必定给你。” “今晚，就会有结果。” 接着，那帘子方才落下，留给凝贵妃的，只有顾清盛那最后一抹淡色衣角。 马车逐渐远去，在后方的芊实才过来凝贵妃身边，隐晦的看着那马车 “这长乐郡主真是分不清楚局势，明明知道您和皇后不对付，在讨好皇后的同时还来讨好你，难不成还想两方抉择，谁都不想得罪不成？” 她语气尾音中还有些埋怨，凝贵妃点了点她的头 “你懂什么。” 舒出一口气，将整个身体都放松下来 “她可不是抉择，她是两方都要。” “整个晋楚都知道我跟皇后不对付，那她为什么要来跟我有交集，你没想过吗？” 第九十六章 自作孽 刚开始做这梦的时候，洛昭昭还不甚在意。 她坚信这世上没有鬼，人死不能复生更无法作恶。 可是随着那梦越来越清楚的画面，已经逐渐真实的触感，她的想法都有些动摇。 那梦实在过于恐怖，洛昭昭的精神都已经濒临崩溃，现在就如行尸走肉一般任由顾淼牵着，声音都十分细小 “没用的，没用的，不管怎么做，我还是会做这个梦的，她好像缠上我了，她一定是缠上我了。” 她嘴里不断念叨着，看着四周眼神都带着害怕。 “没事的昭昭。” 顾淼安慰她 “我们现在去找卿意哥哥，让他替你驱邪，他一定会有办法的，他可是晋楚最神圣的人。” 国师两个字让洛昭昭燃烧起一些精神，忍着最后的力气撑起眼皮，看着那庄严的国寺，眼里有光慢慢腾升。 一抹月牙色英俊身影在她脑海中浮现。 是啊，如果是这个人，一定会有办法…… 可是，到了国寺门口，顾淼的脚步却顿住了。 太后的贴身宫女佩燕在门口守着，看到顾淼到来微微行礼，神色却是不卑不亢 “三公主。” “祖母在这里？” 顾淼皱皱眉头，踮着脚往里看去，只从里面传出一些佛香的味道，却是看不到什么。 佩燕往顾淼眼神处遮挡一分低垂眉眼，声音却是有些高 “太后正在里面听国师讲经，今日一天都是这个安排，如果想见国师还是明天再来，公主。” 洛昭昭的眼神低下，那光亮又缓缓熄灭，叹一口气。 也是这一口气仿佛煽动了顾淼心里的开关，那意兰的话让顾淼不悦起来，她牵着洛昭昭的手，语气颇有埋怨 “怎么？祖母跟国师讲经我就不能进去了？这是什么道理，而且我这朋友有天大的急事需要拜托卿意哥……需要拜托国师，已经等不到明天了。” 说罢，她便想越过佩燕朝里面冲去。 其实这里面夹杂了顾淼的一点私心。 经过上次那个事情，许卿意似乎有意无意的躲着自己，她也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许卿意了。 好不容易，知道这许卿意在国寺的机会，又赶上洛昭昭身体不好，一切都天时地利人和，顾淼便觉得这是让她和许卿意和好的机会。 没成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到门口了，太后又拦住了自己。 “你不能进去！三公主！” 佩燕往前一步拦住她，语气里又带着点严厉 “太后特意嘱咐过不准别人打扰……” “祖母最疼我了！我进去没事的！” 她不顾佩燕的反对，拽着洛昭昭便冲了进去，见到她这动作，佩燕大惊，也没想过顾淼竟然会硬闯，急忙跟了上去。 “三公主！三公主！三公主你不能……” 佩燕想追上，可是已经为时已晚，顾淼已经拉着洛昭昭进了大厅。 厅中，太后两只手捻着佛珠，打坐在蒲团上，正嘴里念着佛经，微闭眼眸十分专注。 许卿意坐她对面，颇有节奏的敲着木鱼，缓缓睁开眼眸，看向闯进来的顾淼和洛昭昭。 视线并没有在她们两个身上停留 “太后，有人来了。” 他十分轻的对太后说道，语调宽柔，跟这满堂的佛香竟是中和到了一起让人有些如痴如醉的感觉。 太后缓缓睁眼，不平不淡的在顾淼脸上扫一眼，随即看向佩燕 “这年纪越大，做事也不仔细了，我说的话，都当耳旁风了。” 佩燕跪下，头磕在地上 “禀告太后，是三公主非要闯进来……” 她资历已久，就算经历这种事情也并不慌张。 反倒是顾淼，刚才不顾一切的冲进来，在看到太后的那一刻拘谨起来 “祖母……” 太后没有吭声，但是也没有继续责怪她的意思，顾淼心中舒出一口气，宝蓝替着两人拿过来蒲团坐下。 她往太后那边侧侧身子，顾淼努力让自己笑的纯善一些 “祖母，你不责怪淼儿私自闯进来。” 话虽是这么说，顾淼的眼神却是暗暗的在许卿意身上流转。 她带有一些贪婪的眼神看在洛昭昭眼里竟生出几分恶心之意，慌忙把头低下去，洛昭昭坐的笔直。 “责怪有什么用？皇帝责怪你责怪的还少吗？” “你这咋咋呼呼的性格一点没变，什么时候能学学长乐，做事沉稳不惊，是个能担事的。” 一听到长乐，顾淼瞬间就变了脸，嘴角垮了下来 “祖母能不能不要总偏心长乐？我才不要跟她比，她才是那大草包呢。” “顾淼。” 听及于此，太后脸上浮现出温怒 “注重言辞！” “长乐以前所作所为确实荒唐，不过近日来倒是得体，前段日子还来看过哀家，至于你……” 说到这里，太后就不再继续说了，她闭上眼眸，继续转悠着手里的佛珠。 已经许久没有去看过太后的顾淼突然一阵心虚，便听太后继续道 “有什么事就赶紧说，说完了就离开，别在这里叽叽喳喳的扰了我得清净。” 也是多亏了太后的提醒，顾淼才身后的洛昭昭拉到许卿意面前，对上他淡如水的眸子 “卿意……卿意哥哥，你替昭昭看看，她最近总做相同的噩梦，是不是沾染上不干净的东西了。” 她如此对许卿意说着，不过就算竭力让自己变得在太后面前正经起来，脸上的红晕却还是无法改变心里的想法。 看顾淼这个样子，太后在心里叹一口气。 许卿意抬起眼眸，对上洛昭昭枯槁的脸色。 洛昭昭比顾淼要聪明的多，就算是这种时候，她也没有表现出太急切的样子。 反而是对着许卿意点点头 “国师大人，麻烦你了。” 许卿意同时点点头，接过洛昭昭的手腕，替她把了脉。 场面一片静谧，那阵香气若有若无的在几人中间围绕着，不觉一会，洛昭昭就有些昏昏欲睡。 半晌以后，许卿意才将洛昭昭的手腕放下，盯着她眉目温吞。 无端的，洛昭昭心里就有些紧张 “国师，我怎么样？” “洛姑娘。” 许卿意道 “自作孽，不可活。” 第九十八章 边疆来信 他坐在厅中，一旁桌上放着零零散散几封书信。 见顾清盛过来，端王对她招了招手 “快过来，清儿。” “你边疆的兄长来信了。” 顾清盛一愣。 她的步子加快起来，到端王对面做好，许久暗淡的眼睛也亮了起来 “真的吗父亲，哥哥他说什么了？” 将桌上一封未拆的信封对顾清盛推了过来，端王道 “给我的信中，你哥哥报备了边疆的情况，给你的信我就不知道了。” 那面前一陈旧信封历尽沧桑和战场的硝烟到达了自己面前，迎面而来的似乎还有一种肃杀之气。 这让顾清盛看着那信封有些发呆。 这么久了，她跟顾南丰是有隔阂的，所以一直也没有收到从战场之上寄来的信。 这次，还是第一封。 心中不免跳的快了一些。 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顾南丰了，好像已经过了一辈子了。 那直到最后都没有见一面的遗憾和惋惜，以及深沉的悲痛，在顾清盛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全部都喷涌出来。 她拿信封的手有些颤抖，端王看着倒是感叹一句 “以往你哥哥给你的信你从来都不看，没想到这次却是转了性了。” “你们两个孩子都长大了，又不是小孩子了，是时候和好了，你也别跟你哥哥赌气，他在战场上可是非常惦念你的。” 端王的苦口婆心落在顾清盛的心中那平静无波的湖泊里砸出一些涟漪，她的眸子逐渐清明 “哥哥给我寄过信吗？” “是啊。” 端王道 “以往那些，我都给了你母亲，让她交给你，不过她说你一直在赌气，也不愿意去看信，怎么？她难道没告诉你？” 顾清盛的神色有些不对，端王也注意到一些，眼里有些东西逐渐变化起来。 “可能是，给了。” 给了端王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顾清盛的笑容被蒙上一层阴影 “大概是母亲太忙了给忘记了，亦或者是给我看过，我没当一回事。” 林氏啊林氏。 你这做的糊涂事，真是。 下错了棋。 这回答看似敷衍，却口口声声没有提自己不愿意看顾丰南信之说。 再加上顾清盛现在面上的期待表情，落在端王眼里，就有了另外一层意思。 “没事父亲，我再想想。” 她对端王一笑，将手里的信封折开，刚打开封皮，一悠悠清新香气就传了过来。 从信封里面，是一朵已经风干的白色小花和一张宣纸。 那花朵好像经过了特殊的处理，虽然已经干掉不过却不至于一捻便破碎。 花朵上的白色纹路在阳光底下泛着淡淡的光芒，拿在手中，好似感觉到了从边疆传来的一股血腥和紧张之意，又好似看到悬崖峭壁之上，无数碎石嶙峋之中，昂首的一山白色花朵。 娇小又坚强。 那边疆的风也确确实实吹到了顾清盛的心中。 而宣纸之上，只有寥寥几句话。 致幺幺： 边疆风大，却生的无数这种花，遂采下送你，十分无奈没办法让你看到鲜活时的样子。 封赏已经收到，边疆路途遥远环境贫苦，收到这消息时兄只担忧。 勿以身冒险，勿做危险之事。 勿念，将回。 而落款的名字，用十分苍劲的力道横竖一笔“顾南丰”，却是让顾清盛湿了眼眶看了许久。 那豆大的眼泪落在纸张之上晕染一片。 她一直以来，到底在想什么啊。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自己一直认为，当初因为母亲将死之时的争吵，他们一辈子可能都不会和好。 可是现在看来，却是自己心思细缜，想的太多。 在意你的人总在默默在意你。 句句没有关心，句句都是关心。 这到底，是一种怎么样的情绪啊。 那种经过两世，无数年的沉淀，心中枷锁一下就被打开的沉痛。 为什么自己前世没有发现呢。 “清儿。” 端王略带无措和担忧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传来 “你怎么哭了？” 顾清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泪流满面的面容，慌忙接过白露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 “没事，只是一看这封信，想哥哥了。” 听到她这话，端王心中复杂。 整理一番自己的情绪，顾清盛便起身对着端王行了退。 出了厅门，白露瞬间正色下来，愤愤的朝着一旁啐了一口 “这林氏，当真做事不留情面和余地，竟然将少爷从边疆的书信全部藏了起来。” “真想着挑拨郡主和少爷一辈子的关系不成？” 白露恼怒的样子在顾清盛眼中也是非常合理，不止如此，连她自己都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如果前世没有林氏的从中作梗，那自己和顾丰南，是不是就不会面对那种结局？ 不过转过来一想，林氏挑拨她和顾丰南的关系，侧面也表达了她心里有鬼。 从前世经历的种种迹象来看，林氏可能是跟楚之耀有些关系的，楚之耀年纪轻轻做了将军当属晋楚传奇，而顾丰南年纪小一些却也是羽翼渐丰，小小年纪军中官职已高，这么下去，赶上楚之耀的位置指日可待。 如果顾丰南稳定了势力，那楚之耀的力量就一定会受损，但是如果她这个郡主拼死站在楚之耀一旁，恐怕顾丰南想要波及到楚之耀还得思虑再三。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突然感觉前世所有的事情不止那么简单，顾清盛捏紧了手里的信 “走，找林氏。” … 落水拿着扇子替林氏打着风，寻欢把一盆已经处理好的水果放在林氏的面前。 葡萄未吃一口，从院子口处白露冰冷的声音就响了进来 “夫人，郡主来了。” 这突如其来的到来吓的林氏那口葡萄都未吃进去，一下子脸色古怪起来 “这时候她来做什么？” 接着对寻欢扬扬头 “快，让她进来。” 趁着寻欢出去的空隙，她将身上的裙子整了整，挂上十分官方的笑容迎了出去 “清儿怎么有时间来我的院子了。” 顾清盛带领白露从门口珊珊而来，起初对着林氏还面色如常，却在看到葡萄那一瞬间皱紧眉头。 第九十九章 葡萄过敏 “母亲这是什么意思？！” 她出口直接质问已经一句，脚步都还未踏入房间，语气里带着冰冷 “明知道我对葡萄过敏，还在这里吃葡萄，若是一会我不小心与母亲接触了，受伤了或者复发了怎么办？” 林氏一愣，在场的几人都没有说话，白露也呆一下，立马跟着一起喊道 “是啊夫人，你怎么把郡主对葡萄过敏这个事情都忘了？” 这出主仆戏码几乎是顿时上演，林氏连反应机会都没有，只喃喃一句 “葡……葡萄过敏？” 她看向寻欢，寻欢也投来十分懵然的目光。 “怎么会葡萄过敏呢，这个事情我没听说过啊……” “怎么会没听说过。” 白露叉腰直接走到顾清盛前面，颇有一种泼妇骂街的样子。 对于林氏，她一点都不惧 “这个事情我们郡主肯定已经说过了，王爷也知道，怎么就夫人不知道？” “夫人口口声声说关心我们郡主，明明知道我们郡主不能吃葡萄，还没有自觉性。” “大胆！” 寻欢听到白露这么骂当即柳眉一竖 “你怎么对夫人说话的？一个下人哪里来的胆子……” “啪！！” 她话还没说过，顾清盛就一个巴掌扇了过去！ 这一巴掌带着凌厉风声，寻欢眼睛还瞪得大大的，脸却已经偏到一旁去，那红色的巴掌印逐渐显现。 顾清盛拧着眉头，看着寻欢眼里满满的嫌弃 “她说，我都没骂她！你算个什么东西？轮得到你来说话？” “主人之间说话，你乖乖把嘴巴闭上。” 到这时候，林氏终于知道顾清盛今天是来找她麻烦的，面上带着牵强的笑容迎过去 “清儿是怎么了？今天这么生气。” “你吃葡萄过敏这个事情母亲是真的忘记了，否则不管怎么样，我也不会在这里做这种事情。” 她拉着顾清盛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笑的小心翼翼。 顾清盛冷眼看着她，接着把手缓缓收回来。 哪有什么葡萄过敏，不过是随口胡诌。 但是就算林氏知道自己是胡诌的又能怎么样呢？还不是得顺着说吗？ “母亲这记性真是越来越差了，这下人管教的也不怎么样。” 斜眼看了一眼已经跪在地上的寻欢，顾清盛捏捏眉头 “这种没有眼力见的下人，真是看着就让人心烦。”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视线移到跪在一旁没有说话的落水 “还是这个识相，不言不语的。” “选择丫头啊。” 漫步到主座之上，顾清盛缓缓坐下，将桌上的葡萄全部扫到了地上。 那些晶莹剔透的葡萄弹到地上，撞到了林氏的脚尖沾湿了一片。 装葡萄的果盘摔在地上当啷当啷颤抖两下。 “还是要选择看着讨喜的，看着不让人生气的，你说是吗，母亲？” “嗯？” 最后一个尾音带了威胁的意味，听的林氏头皮发麻，她在袖子里的手握紧，嘴角抽了抽 “清儿说的是。” 在顾清盛对面坐下，林氏强迫自己把火压下去 “清儿今天来母亲院子是因为……” “奥。” 这才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事情，顾清盛回答一句 “对了。” 将那封信放到桌上，顾清盛回头盯着林氏突然一笑 “听说兄长边疆来信都在母亲的手里，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久了我一封都没有收到，不过今日得知，想想还是来问问母亲，不知道母亲知不知道此事？” 林氏本来发麻的头皮更麻了。 桌上那封信是那么刺眼，她的嘴唇青紫哆嗦了一番。 “这……清儿怎么知道……我……” “是父亲告知与我的，也是父亲告诉我，一直以来将信给母亲的。” “这。” 只能听见那心一阵揪紧，像是被狠狠撕碎一般，林氏的话语都空洞起来 “王……王爷都知道……” “放心母亲。” 她这个样子让顾清盛心里发笑 “父亲不知道，我是想来亲自来问问母亲的。” 林氏松一口气，身形都放松许多，说话也不再结巴，笑着说道 “你这孩子，我那些日子看你心情一直不好，况且你和南丰一直闹别扭，我就想着等你回头有心情了再看。” 她刚想指挥寻欢，徒然看到了寻欢脸上的巴掌印，话锋一转到了落水身上 “落水，你去把我西房里的那个木匣子抱过来。” 落水领命下去，寻欢对顾清盛递上来一杯茶，甚至都没敢抬眼看她。 喝着那茶，顾清盛感受着两个人的如履薄冰，心中只觉痛快万分。 没一会，落水就抱了个很大的木匣子过来。 白露上前接过，放到顾清盛手中，那木匣子上还有一层尘土，看样子应该是已经很久没有打开。 林氏脸色有些尴尬，嗫嚅一分 “这，时间太久了，我还想着最近给你说这个事情的……” 没有理会林氏的话，顾清盛将那层尘土吹了一吹，打开匣子便看到从里面厚厚的一叠书信。 确认无误后，她将木匣子关上 “白露，我们走。” 起身期间，踩碎了一颗已经去籽的葡萄炸了一地。 她抬了抬脚，轻“啧”一声 “白露，这鞋子回去扔掉。” “是，郡主。” 林氏跟在顾清盛后面，从顾清盛到她这里来到走，都没有跟她说多余的一句话，本以为终于把这瘟神送走，没成想到了院子门口顾清盛突然又来一句 “对了。” 她状似无意转头对着白露叮嘱一句 “这一季度的葡萄难吃的紧，我吃着不像新鲜的，你回去让人去庄子里摘一些。” “是，郡主。” 白露回应完，林氏脸色裂了一分，身后寻欢也表情十分难看幽怨 “郡主不是，葡萄过敏吗？” 这话说完，顾清盛的眼神又转了过来，吓得寻欢往林氏身后躲了躲。 “我想打你，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走出很远，一直观看了全部好戏的苗岚岚才啧啧称奇 “不得不承认，我发现你有时候确实是帅，比郑雪怡都帅。” “那巴掌干净利落又快速，连我都没有想到，看她们吃瘪太爽了！” 第一百章 反蛊 苗岚岚大呼叫好，顾清盛只是笑笑，抱紧了怀里的木盒。 夜中未语阑珊。 那烛油燃了又燃，在灯烛之下无数信封层层叠加。 顾清盛揉揉眉头，脑中思绪万千。 一封封，一件件，那战场之中的荒凉与寥寥温暖，都在顾丰南的只言片语当中体现的淋漓尽致。 前世对于这些事情，顾清盛根本就不知道。 这都是林氏的手笔，如果自己能早一些知道这些事情…… 从今天那封信当中，可以看出顾丰南即将回京城。 一定要在这之前做些什么。 比如，狂弑楚之耀的羽翼。 “郡主。” “很晚了。” 将灯烛端起，白露将烛火轻吹，把上面一些杂乱的灯下飞虫吹走。 “歇息，明天再看也不迟。” 心中疲惫越深，顾清盛呼出一口气 “说的也是。” 把桌上的信收了收，顾清盛收拾一番上了榻。 大概已经到深夜，所以她入睡很快。 一转眼，面前又置身火海之中。 顾清盛一愣，甚至能感觉到那片火焰燃烧皮肤的感觉。 她伸出手掌微蜷，触感无比真实。 眼前的一幕幕如同走马灯一样在顾清盛面前闪过。 到现在为止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上次做这种梦的时候，梦里尚有一丝温暖。 可是如今感觉到的，只有无尽的冰冷。 眼里蓦然有泪划过，心中那硕大的口子被狠狠撕开，这些前世之事为什么又会在她的面前展现？ 为什么？ 是自己的心魔吗？ 慢慢蹲下身子，顾清盛的身形开始发抖，牙根处不断打着哆嗦。 从面前冲天的大火中，一个人影猛然朝自己冲了过来！ 那人身披寒甲带着一片凌厉杀意，手中一柄长枪划过无数的大火，划破的也有梦中那静谧的空气。 马蹄声从远处逐渐朝着自己奔了过来，声音划破长空，嘶鸣到顾清盛的耳朵当中。 她愣愣抬头，却见一有些陌生的英俊眉眼直冲自己而来！ 像是带来了希望一般，顾清盛的眼里闪了闪，那泪水再次流下。 因为她认出，这朝自己奔过来的，不是别人。 正是她那前尘恩怨皆已屏碎的兄长。 顾南丰。 身上像是充满了力气，顾清盛起身十分快速，朝着马蹄处也跑了过去。 仿佛是救赎，仿佛是将来，也或许是那两世没有再见的无数念想。 她眼里逐渐腾升起光芒，两人在彼此的瞳孔中逐渐放大！ 顾南丰手执长枪看到顾清盛也加快了马蹄 “清盛——嗤！！” 那即将到身前的手突然一顿，随着顾南丰声音嘶吼传来的，还有穿过他身体的那柄长枪。 两方明明只有一尺。 就能触摸到。 血液喷洒在顾清盛的脸上，她眼神还十分懵然却已经涣散。 顾南丰的胸口出一柄长枪破心口而出，刀尖带出来得血珠还十分温热。 他同样也瞪大了眼睛，看着顾清盛，手逐渐无力，接着从马匹上，轰然倒塌。 如前世的自己一般，顾南丰的身体里没有任何力气，砸到地上也只是一声闷响， 而顾南丰倒塌下去，从他身后火海前，楚之耀的身影也展现出来。 他还保持着射出长枪的姿势，眼里的阴狠让顾清盛心底打害怕逐渐腾升。 “哥……” 似乎是不愿意相信眼前这个现实一样，她的脚步踉跄一下跪倒在了地上，往前趴着想去够在地上已经流尽鲜血的顾南丰。 “哥哥…哥哥……” 她嘴里喃喃道，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没有用的。” 楚之耀的声音带着阴冷传来。 “你就算重生又有什么关系？重来一世，你还是那个废物。” “你改变不了任何事情，你只不过是因为沾了点甜头而得意忘形，你以为你是谁。” “顾清盛，你逃不出来我的手掌心。” “我要让你再一次体验，国破家亡的滋味。” 声音像是一条毒蛇不断在顾清盛身上环绕，过度的冷意让她睫毛微颤，接着缓缓睁开了眼睛。 入目而见是熟悉的摆设，就算已经料到是一个梦，可是却还是这么让人心惊胆战。 那种，顾南丰死在自己面前的场景。 不过说起来，倒是有些奇怪。 她出了浑身的汗，伸出五指，还带有一些无力的感觉。 “我……” “你感觉出来了？” 苗岚岚幽静的声音响起来，顾清盛这才发现她还没睡，皱皱眉头 “我这是，中蛊了吗？” 因为有好几次中苗岚岚蛊的感觉，所以顾清盛对于这方面的感知十分敏锐。 不过这个蛊的感觉又和苗岚岚给自己用的不太一样。 “是你吗？” 心中已经有了答案，顾清盛还是对着苗岚岚问道。 “怎么可能。” 那充满嫌弃和惊恐的语气在苗岚岚嘴里说出来十分急躁 “就这种下等蛊术，你可别吓我了。” “这蛊术经历好多年代传到我那个时代，早就已经摆脱固有的姿态成为了一些便携的东西。” “而现在，在你体内的是一条正在蠕动的蛊虫，那是一条真真正正的炼制出来的虫子，而且还有很多弊端，跟我的蛊可不一样。” 顾清盛脸色变了变。 只要一想到现在在自己体内的是一条正在蠕动的虫子，她就感觉到一阵一阵的恶心传来。 虽然身体里并没有其他感觉，可是就是有些邪门，难受的想法越来越深。 而且下这个蛊的人，几乎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雷曼王子。 “我不明白，为什么他给我下这个蛊……” 说着说着，顾清盛的言语就停下，感觉自己的心跳不断加快。 和苗岚岚一样，她的心里立马就想到了一个人。 深受这种蛊虫的折磨，除了自己，还有一人。 洛昭昭。 “是她干的好事？” “可能也没别人了。” 苗岚岚道 “这两个人现在都在宫里，勾结在一起也十分正常，洛昭昭受那蛊虫的影响，身体肯定已经出了很大的状况，被雷曼看出来也是迟早的事情。” 那梦里的内容实在太过于恐怖，现在顾清盛每次回想都还会觉得一阵阵撕裂的疼痛。 第一百零一章 斗蛊 “其余事情还是另说。” 她显得忧心忡忡 “如果我这蛊跟洛昭昭的十分相似，那我这噩梦也得承受。” “你对我体内这虫子，可有办法？” 顾清盛问完，苗岚岚一阵沉默。 其实在刚开始学蛊的时候，苗岚岚就曾经告诉过她，蛊术并不是一种益术，它不过是一种比较特别的术法罢了。 不是毒药，也不是解药。 所以在顾清盛问完这话以后应该也有几分答案，苗岚岚许久不说话，她便也换了一种方式问道 “或者说，有别的机会吗？” 这时，苗岚岚才开始开口，叹口气 “这蛊术做不得解药，用的是一种十分霸道的解蛊方式，以暴制暴。” “你对洛昭昭下蛊被雷曼感知到了，所以对你下了反蛊，但是你反过来想想，根据我刚才那些话，洛昭昭的蛊毒也没有解。” “你们两个的蛊术息息相关，如果非要导致一方死亡。” 她的语气带着些犹豫，又像是试探，经过顾清盛的点头同意后才继续道 “那就，斗蛊。” …… 与此同时，感觉到自己好了很多的洛昭昭这么久了终于有了些胃口。 “小姐，这么多天了，你终于吃得下东西了。” 宝蓝有些感慨，看到洛昭昭的样子也非常激动。 擦了擦眼泪道 “夫人和老爷都很担心你在宫中受伤这个事情，若是他们知道你有所好转，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将碗里的米饭含了几粒，洛昭昭有些艰难的点点头 “这次多亏遇到了雷曼王子。” 她如此说道，心中却是明白，雷曼王子给自己的所谓解药的东西，求的不过是两败俱伤。 自己的噩梦照样会做，但是，若是让那罪魁祸首在背后逍遥自在，可就太让人心狠了。 一遍想着，从洛昭昭的喉间徒然涌上来一股腥甜。 不自觉的眼皮就一抽，接着“噗”一声。 一口鲜血将宝蓝吓了一跳！ 洛昭昭扶着胸口，感受那有些气闷的心底。 她也并没有很痛苦，多的其实更是一种不解。 宝蓝慌忙上前给洛昭昭拍着背，更是急出了眼泪 “小姐，小姐你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吐血了？” 吐出来的血发黑，整个桌子上的菜肴都已经浪费，看着洛昭昭发懵和怔愣的样子，宝蓝急忙给她倒一杯水接着就要跑出去 “我去，我先找三公主……” “等等！” 衣角处突然被狠狠拉住，宝蓝转过头来对上洛昭昭决然的眼神 “去找雷曼王子，快去。” …… 雷曼住处，灯火通明。 挂着的花灯燃烧了整个院子。而且颜色各异，通通泛着冰冷的光，让这院子里不似人间之境。 他坐在门口的摇椅处，一旁的小几上放着零零散散一些水果。 摇椅出来的声音带着些许慵懒，雷曼微眯眸子，张开嘴巴咬住一旁女子喂过来的荔枝，一脸散漫。 这堪比人间极乐的一种境地，在角落之中却有一双一直窥探的眸子。 郑雪怡藏在巷子里，那双眼睛晶亮非常，穿着隐身衣的身形贴在墙上隐在黑暗之中。 她看着雷曼，这奢华非常的景象让她心中愤慨。 想想自己因为长时间征收而每天都有人被饿死的村子，郑雪怡的心流越来越沉。 不过，这种想法也只是一瞬间。 她的心思向来比较理智，所以就算是这种时候，也不过是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次到这里，郑雪怡可不是这个目的。 抿着嘴巴，在她腰间的一抹银刃十分锋利。 想起顾清盛对自己来时拜托的话语，她的牙齿就收紧一些，慢慢握紧了银刃的刀柄。 … “你说，郑雪怡会成功吗？” 端王府里，顾清盛和苗岚岚也非常严肃。 气氛有些静谧，跟这夜色一起消融。 要是想斗蛊成功几率大，还需要那蛊术师身上的一滴精血。 苗岚岚没有实体，在这一方面上，她们沾了便宜，如果能得到雷曼的血，事情就会事半功倍。 “不好说。” 顾清盛回答苗岚岚的问题。 根据上次的事情，她能感觉出来雷曼可远远不止看上去那么简单。 “那西域王子好像隐藏了很多事情，希望雪怡不会吃亏才好。” ……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一触即发。 郑雪怡握紧了手里的刀剑，她看准时机，眼波微转，从袖口中飞出一只飞剑射中其中一只花灯。 那花灯被看看擦过以后只摇晃了几下身子，在雷曼的角度看着就像是被风吹了一下。 花灯下方已经裂了口子，被风往里面一灌晃动更加厉害，没一会就倒下去，里面的火苗燃到了底部底台的绳子上。 只是一瞬间的功夫，那火势顿时蔓延到整个院子的花灯上，引燃了灯里面所有的灯火，在天空之中倒是壮观。 雷曼在摇椅上起身，看着满天飞舞的火屑眉头一皱。 一旁的女人们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火早就跑到了檐下安全处，独留雷曼一个人在院子里看着漫天的花灯燃烧眼里非常有意味。 毕竟在天上资源尚少，花灯燃烧完以后火势也渐渐小了下来。 没一会，整个院子的最后一丝亮光都没有，一片黑暗当中，独留一银刃出鞘的声音。 郑雪怡在为自己寻个机会。 这雷曼功夫深不见底，身上还有那西域之地一些十分邪门的东西。 光是解决外面那些随从们，郑雪怡就已经费了很大的力气，现在对付雷曼，一定不能太过着急。 黑暗中她的身姿做出了攻击的样子，摇椅摇晃的声音缓缓止住。 雷曼似乎终于站起了身，似笑非笑一声转过头去 “这晋楚啊，一些事情也真是奇怪的很。” 瞅准雷曼转头的时机，那后脑勺正正就面对着自己，郑雪怡眉间杀意一闪，握着刀就冲了出去！ 成败在此一举。 她速度极快，空气中只划过一道风的声音。 一个眨眼之时，郑雪怡已经到了雷曼的身后豁然将手挥紧，目标就是雷曼受伤。 只受伤一点就可以，只一点…… 拥有着强烈的目标，郑雪怡的匕首已经离雷曼只有一刹那—— 第一百零二章 买盐 突然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她刀都未下，一股奇妙的幽香传入郑雪怡的鼻尖。 像是一只无形的手一下子抓住了郑雪怡精神脆弱的地方，她身形突然一软，握着匕首的手也一个哆嗦直接瘫倒在地！ 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 周围陆续有光亮四起，那些本该因为害怕和慌张的女人们举着火把面无表情的走了过来。 院中亮堂一片，不知道何时，雷曼已经重新坐回了摇椅当中，他手撑着脸，居高临下的看着已经被人按压在地上的郑雪怡，脸上笑意更深。 从他的胸口处，一圆形的陶瓷容器露了出来，那陶瓷上面被打了很多的孔，从孔洞里面便是这种腻人的香气。 “女人？” 雷曼低下身子，一把抓住郑雪怡的下把，将她的面具摘下来打量一番 “谁派你来的？” 郑雪怡扭过头去挣脱他的钳制，那眼神却是狠狠瞪着雷曼，死死咬着嘴唇。 “派你来的人还是太年轻。” 见郑雪怡不说话，雷曼不急不恼，他笑了笑，如同黑夜里的毒蛇一般 “从你踏进我院子里的那一刻我就已经知道你在了。” “我们西域皇种少说百人，你以为我是怎么在这些人里脱颖而出坐上王子之位的？” “天真。” 他嗤笑一声，郑雪怡的脸色越黑。 果真还是情敌了，顾清盛的担心一点也没错。 现在这种情况完全陷入了被动当中。 郑雪怡有些犹豫，她被制住的手腕上其实有着一道顾清盛给的保命符。 一种隐匿与手腕血脉中的蛊。 平日里这蛊虫无声无息，没有任何人能感知的到。 但是若是遇到危险，蛊虫发动便可保自己一命。 现在轮到雷曼手里，她的结果只有一死，可是若是发动蛊虫，这雷曼肯定知道她的身份，以及是顾清盛派自己前来的事情。 该怎么办？ 郑雪怡被绑在身后的手开始紧紧握着眼神晦暗不明。 是逃？还是带着任务死？ 这个想法只一瞬间。 她抬起头来，直视雷曼的目光 “西域蛮人横竖无礼，犯我晋楚暗心攒动。” “我自是一人前来，得手了事态大好，失手了贱命一条，不用多问，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说罢便一昂头，大有一副全都无所谓的样子。 这便是咬定了不说的意思，偏生这雷曼是个心情阴郁狠毒之人，也自是不喜欢麻烦事。 像郑雪怡这种晋楚江湖儿郎他见的不多，却也知道一个个的都是硬骨头，想啃出什么东西恐怕也不容易。 当即心中有些无趣，十分肆意的摆了摆手 “既然如此那就杀了。” 一旁的一个女人立马在腰间一抹，一柄匕首出现在她手里。 郑雪怡这才意识到，刚才所见那梦中温柔乡的场景其实处处充满杀机。 这些在雷曼身前几尽缠绵的女人，其实皆是那西域培养的死侍，她们隐藏的极深，连自己都被骗了。 “是，王子。” 女人话语冰冷，眉目中的杀气渐浓。 浑身都被束缚着，郑雪怡能动的地方只有眼睛。 她丝毫不惧那女子拿着匕首向自己走开，眉眼灼灼像是有火焰在眼中在燃烧。 就算她这么死了，村子的事情也完全不用担心，其实倒也没什么可留恋的。 就是可惜。 眼前浮现出来的是那抹十分耀眼的笑容。 幽幽叹口气，郑雪怡闭上眼睛，等待着女子的手起刀落。 有些缘分大抵是浅尝辄止。 能听到女人的脚步声渐近，她举起手来衣服互相摩挲的声音在这夜中那么明显。 雷曼躺在摇椅上，好像十分欣赏这一场景。 刀光剑刃冰凉刺骨，寒气很快就要逼近她的眼前，死亡之意前来之时，郑雪怡却是出奇的平静。 呼吸停止，她抬起眼睛，看着那匕首狠狠朝着自己落下。 “铮——” 刀剑颤抖的声音响在郑雪怡耳边，她睁大双眼看着那女子手里的刀剑在自己面前被震出去掉在地上，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自己身后传了过来。 “哎呀，这美好月色，不要这么暴躁嘛，王子殿下。” 未等郑雪怡转头，淡雅香气翩然而至。 燕回路过郑雪怡身边，对她眨眨眼睛，从下打量到上啧啧两声 “让你来买盐怎么把自己搞成现在这个样子，真是做什么都做不好。” 这轻佻和埋怨的语气一度让郑雪怡以为他们两个现在是在亭台楼阁中欣赏着歌舞一片悠闲。 等等，买盐？ 什么买盐。 “是你？” 她惊奇一句，看着燕回不太敢相信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现在还是这么犟，你都闯祸了你知不知道？” 燕回折扇轻轻打开，转头看向雷曼却并没有行礼 “王子。” 雷曼看着燕回，眼里从惊奇到达有趣，笑意却未达眼底 “这可真是稀客。” “深更半夜来我这个地方，是有什么事情吗，燕公子？” 两人似乎是相识，但是聊天的话语中好似又带着硝烟，浓重的火气在里面流转。 上次所见燕回便是和许卿意在一起，如今又和西域王子相识，这个样子是不是可以理解为。 许卿意和这雷曼，也是有些渊源？ 郑雪怡心中紧张起来，看着面前二人的一举一动。 “也没有什么事情。” 燕回笑嘻嘻的到郑雪怡身旁 “这不是最近刚到晋楚还不太了解这里的道路，今天府上厨娘做菜的时候没有盐了，想着让人来买包盐呢。” 他将折扇轻点手中，眼神抬向一旁的郑雪怡瞬间又摆上一副恼怒的样子 “这买盐怎么买到了王子府里，这不是诚心找麻烦吗，一会你可得好好的跟雷曼王子道歉。” 将郑雪怡身上的绳子不顾旁人的解开，一旁的女人有些犹豫上前一步想制止燕回，却被雷曼笑着抬抬下巴示意道 “没事，让燕公子解开，我倒是也很想了解了解，燕公子的下人出来买盐，怎么还穿着夜行衣，手里拿着匕首意图对我图谋不轨呢？” 能明显的感觉到，燕回给郑雪怡解绳子的手一僵。 第一百零三章 夜见林颂 接着便打着哈哈道 “我这人，王子也知道，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啧……” “小癖好。” “我府里面的下人都穿夜行衣，我觉得夜行衣真的特别好看，真的，至于那匕首，一定是王子看错了。” 他说的信誓旦旦，模样十分真诚，手上却加快了速度，帮郑雪怡解开绳子，燕回一把把她扶起来，对着雷曼说的语气都很快 “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带着府上人走了，有时间会亲自来跟王子道歉。” 刚转过身，从雷曼脚下方才郑雪怡掉落的匕首就被他一脚踢了过来。 那匕首晃晃悠悠的正好到达燕回脚边。 燕回背对着雷曼，轻轻啧了一口。 转过头去又换上一副宠辱不惊的笑容，将脚边的匕首像踢气球一般踢到一边去，对着雷曼挥挥手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反正只要我不要脸，只要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你根本拿我任何办法都没有！ 势必要将这道理贯彻到底的燕回对雷曼道 “对了，听说前两天雷曼王子跟这晋楚皇帝好像有什么过节，他这两日心情不好，王子多注意。” 说完这话，燕回转过头去脸色顿时黑下来，也顾不得许多一把抓住郑雪怡的手，拉着她大步走了出去。 在雷曼身旁的一个女子作势要追，摸紧了自己身边的匕首 “不用。” 雷曼道。 翘着二郎腿的脚轻轻点着，打了个哈欠 “我倒是想看看，什么样有头有脸的人物能让这燕回出面解决。” “去查，背后之人肯定不简单。” 他甚少对一件事情保持如此好奇的心理，领了命以后，女子下去。 像是想起来什么事一般，转头对着身后的一个女人道 “你去定制一千件夜行衣，专门送到燕公子府上去。” “一定要挑人最多的时候去送，最好让整个晋楚的人都看看，这燕公子钟爱夜行衣。” 说着话的时候，雷曼那碧蓝双眼弯弯，看着心情十分愉悦，像一只狡黠的狐狸一般。 …… 现在已至深夜，街上无人。 出来很久以后，燕回才慢慢放轻脚步松开郑雪怡的手大口呼出一口气。 郑雪怡也从刚才的高度紧张中缓和下来，对着燕回气喘吁吁 “你和，你和那人是什么关系？” 她开口就是质问，让燕回翻了翻白眼，像是闹性子一般 “拜托！我叫燕回！燕回！你怎么连别人的姓名都不问，一口一个你！” “我可是在那雷曼手下把你救下来的！你知道多恐怖吗那个男人。” 现在想想雷曼看自己的眼神，燕回就有些头皮发麻，看向身后郑雪怡十分正直的神色，又懊恼的揉了揉头。 “哎呀反正你先跟我回去。” 他一下子脸色就垮了下来，想想自己要因为这莫名的一夜带上“喜欢夜行衣”的名头，心里就叫苦不迭。 郑雪怡跟上他的脚步，前方街角一片幽暗。 两个人都不说话，却在很远的地方就看到了驻足在醉仙楼大门处的身影。 那人影穿一身纯白色的袍子，在这夜里有些寥寥惊悚。 瘦弱的身形站在楼下，昂头看着醉仙楼上方，周遭无人，他似乎有些萎靡，从侧面看去脸色十分苍白。 燕回停住了脚步，看着那男子起一身鸡皮疙瘩 “哪里来的痴汉，大半夜的在青楼下方发呆。” 他说话向来没有门道，此刻如此一说就连郑雪怡如此严肃的性格也想象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剧情。 把脑子里那些东西甩了下去，郑雪怡狐疑的看着那男子两眼。 就算已经感觉到有人在打量自己，男子也没有转头。 望向醉仙楼的眼神专注而……痴情？！ 郑雪怡一怔。 她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前两日在茶楼中陪着安意听戏的林颂林公子？！ 怎么会在深夜出现在这里？ 那面前这醉仙楼，是安意所在的地方？ 这一幕实在是过于诡异，郑雪怡不由多看了两眼，林颂才终于把眼神放了下来。 两人对视一瞬，惊的郑雪怡一身鸡皮。 那林颂眼里传达来的。 是无穷无尽的。 死气。 “快……快走。” 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牙关都哆嗦了一下，郑雪怡抢步到了燕回前面。 与安意相识，照理来说她这种时候不应该逃走，可是脚步却是没办法忍住，一步一步拖得十分沉重。 被林颂这么一瞅，燕回也心里十分发毛，搓了搓自己的胳膊，转头看去郑雪怡竟然已经走远，不由抖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两人走后，林颂才十分机械的将头转了回去。 残忍月光下，他光洁的手上，一条又细又长的血管不断在颤抖，如即将破势而出的一个妖怪， …… 燕回带着郑雪怡回了国寺，许卿意已经等了许久，身侧那柱香燃烧大半。 冒着夜中深露，燕回打开门带来一阵风声。 郑雪怡皱着眉头看着端坐其中的许卿意，四处打量一阵抿抿嘴唇 “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有啥为什么的？” 到了国寺当中，燕回像是突然到家了，到香炉旁边伸出双手烤了烤 “你这事情的前因后果不得解释解释吗？” 他一边说，一边捅了捅许卿意 “我给你说，我们在来的路上见到可恐怖的一个人了。” 想起林颂的样子，燕回就不舒服，他对许卿意描述着，实则像是想让郑雪怡多一些思考的时间 “那人可瘦，似乎都已经只剩下骨头了，看人的眼神也让人心里不舒服，总归就是哪里看哪里奇怪，有点晦气……” “燕回。” 话还没说完，那句晦气就被许卿意一声轻唤堵在了咽喉当中。 将手里好点燃的两柱香插到佛寺以下，许卿意道 “万不可如此说。” 香气燃起的一瞬间，所有人的心都静了静，上方的佛祖慈眉善目，映照许卿意的眉眼却十分坦然 “这世间有不被天地喜爱之人，只是活着，他们就已经竭尽了全力。” “其实也不过是，锁住自己魂魄的可怜亡人罢了。” 第一百零四章 我的也行 不知道为何，听到这一席话的郑雪怡突然心中安静下来， 她望着许卿意的背影，淡然如水。 “国师大人听了后就会有办法吗？” 郑雪怡反问一句，许卿意没有说话，只是背对着她，想起刚才的紧急情况，郑雪怡的手逐渐攥紧，如果没有燕回和许卿意的解救，自己现在恐怕已经是地府路上的一丝亡魂。 “其实，我也知道的不多。” 叹一口气，将心中紧张的情绪慢慢放松下来 “只不过，是郡主说，需要那西域王子的血，而且还是很重要的东西，才拜托我。” “我没想到，那西域蛮子竟然这么卑鄙和敏锐。” “雷曼王子本身就是用蛊高手。” 许卿意转过身来 “你入他三米当中，你的气息就会被他的蛊虫察觉，你也一定逃脱不了。” “很多蛊虫在不同的场景下会有不同的作用。” 蛊虫两个人，郑雪怡有些陌生。 顾清盛没有特意隐藏自己会蛊的事情，自己也没有想过去追究，谁都有自己的秘密。 可是如今，她竟然有些奇怪。 手臂之上那蛊的感觉十分安分，顾清盛又是为什么会和这西域王子使用一样的东西。 “很多事情……” 许卿意看了郑雪怡两眼，仿佛将她心里的东西看破 “她不让你知道，也或许是为你好。” “如果是需要雷曼的血，那可能是斗蛊之法。” 而这斗蛊，一看就是苗岚岚想出来的招数。 “斗蛊？” 郑雪怡问道 “会有危险吗？” “你要是，能得到雷曼的血，那她就不会有危险，不过如果没有得到……” 许卿意沉默一分 “可能，不太好说……” 话未说完，面前的郑雪怡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握紧腰间的佩剑，声音带着狠厉 “我再去一次！” “这次就算死，也一定把那蛮子的血带回去。” 她转头朝门口大步跨去，走的身形十分决绝，一旁的燕回喝了口水都差点呛到，赶紧三步做两步跑到郑雪怡面前挡住她的道路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燕回紧张的摇摇头甚至几乎结巴 “我可不能再救你一次了！我还是要面子的！” “而且你去了还是死，死都死了还怎么拿到血，怎么那么死心眼呢！” “那怎么办？” 郑雪怡突然拔高了音调，她面色涨红，不认输的眼里突然多了几丝担忧和自责 “我如果不去！郡主就会有危险，我死了不要紧，但是郡主要是有危险，那……” 那自己的村子，就彻底没有希望了。 从见到郑雪怡开始，她永远一副清冷坚韧的样子，性格端的一丝不苟也很认真，如今这样子，竟让燕回喉咙一哽，有些惊讶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燕回说的没错。” 见郑雪怡坚持，许卿意也劝慰 “你去也是送死，雷曼拥有的也不只是蛊术，就算我和燕回要伤到他也是十分麻烦的事情。” 要说许卿意如此，郑雪怡尚且还信，不过…… 用疑惑的眼神将燕回打量一眼，语气十分质疑 “你也会武功？” 燕回：…… 感觉有被冒犯到。 “既然如此，国师可有什么好办法？” 两个人都如此阻止，出也出不去，郑雪怡索性把剑往桌上一放，双手环胸。 “办法也不是没有。” 只见许卿意将一小酒杯放到桌上，伸出一截素白的手臂到郑雪怡眼前 “用我的，应该也行。” …… 清晨时分，四周草屑还伴着点点露水，空气中的湿度微凉而湿润 屋里的烛火全部燃完，顾清盛坐在椅子上微眯双眼，双手轻叩桌面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 已经持续这个样子一夜了，手指扣打的声音让苗岚岚耳朵听出了茧子 “喂喂喂！” 她大声喊叫道 “你别敲了，我感觉这个你敲打桌子的声音一直在我大脑中晃悠，听的我头都疼。” “不知道雪怡怎么样了……” 顾清盛将手收回捏了捏自己的额角，额间的疼痛一夜未停。 窗外的雾气未散，话都还未说完，只听门口突然被轻叩两声。 身体比意识先反应过来，她站起身的动作让带在身上的苗岚岚吓了一跳，几乎是跑到门前打开了门，看到的是身披雾气一脸冰冷的郑雪怡。 像是心里一块大石头重重的落地，顾清盛一把抓住郑雪怡的手十分紧张，甚至来不及让她进屋，反复将她看了看 “你，你没事，没受伤？” 顾清盛这十分紧张的样子让郑雪怡不自在起来，她伸手挠了挠头，低下眼眸 “没事……我……” 从手里将一十分精巧的瓶子拿了出来，瓶口处还有斑斑点点的殷红 “我……” “你拿到了？” 一瞬间的惊讶过后，顾清盛更多的是错愕。 “我擦，她好牛。” 苗岚岚都十分惊讶。 昨晚上两人越想这个事情越不简单。 让郑雪怡没有计划的前去恐怕会对她造成危险，带着这样的担心，一整夜顾清盛都没有放下自己的心。 如今郑雪怡平安归来是好，还带来了雷曼的血。 这就有点，出乎两个人的意料了。 不知为何，听到顾清盛这么问，郑雪怡有了几分闪躲的意思。 她脑中还循环着许卿意告诉自己不要将这个事情告诉顾清盛的话语。 却在顾清盛想去拿瓶子时有些犹豫，手指蜷缩一下不经意的后缩。 语气甚至带着小心，郑雪怡沉稳一阵 “郡主。” “国师……许卿意这个人，怎么样？” 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许卿意这个名字，郑雪怡的这个问题让顾清盛一愣。 一抹熟悉的月牙色身影浮现眼前，脑中突然卷入巨大的情绪漩涡。 她牵强的笑了笑 “国师自然是晋楚最纯洁无垢之人的。” “那……” 郑雪怡又问 “他会伤害郡主吗？你跟他有什么仇怨吗？” 这是许卿意的血，不是雷曼的。 就算许卿意不让自己说，她也想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彻底搞清楚，确定没有其他因素以后再将血珠给顾清盛。 而这次迎来的，却是顾清盛坚韧肯定的眼神 “不会。” 第一百零五章 怀香阁 “国师不会伤害我。” “国师也不会对我做有害的事情，换句话说。” 顾清盛突然陷入了无尽的回忆当中。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 依照顾清盛对许卿意的了解，前世那么多次，楚之耀都暗地里给他下过很多绊子，却都一一被化解掉。 况且也并没有报复的行为。 大义当慈，大静当恩。 许卿意非常到底的，贯彻了这句话。 “换句话说，国师不会对任何人主动加害，他生来就不是这个性子。” 那些情绪一并将郑雪怡传染，她抿了抿嘴，将瓶子一把塞到顾清盛手里 “小心为上。” 郑雪怡的背影带着几分沉重，晚上的事情也好像并没有想细细说来的意思。 她不说，顾清盛不问。 “我就知道，我没看错她。” 苗岚岚赞许声音响起，顾清盛心里白她一眼。 不过，这样，计划就能接着进行下去了。 “让她休息一会，再去看看她。” 顾清盛道。 天色大明，雷曼进了宫。 他这次进宫十分隐匿，只有几个随从寥寥跟随。 到达洛昭昭的寝宫后一片安然，像是静谧的天色之地。 从里面传来的一声呼喊却把这平静打破，雷曼推开房门，迎面而来的就是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味。 洛昭昭躺在榻上，不断地有手帕捂住自己的嘴巴，咳嗽的十分痛苦。 嗓子里好像有一百只蚂蚁不断撕咬，血迹上涌，窜的大脑都非常疼。 她扶住一旁床边的手都在发抖，已经持续这个样子一整夜，而雷曼却在此时才迟迟而来。 而且看雷曼的表情，他好像一开始就会料到这种事情。 幽深的笑容让洛昭昭心中一下警戒起来。 一种被当成棋子的奇妙感觉立马腾升起来，眼里的血丝不断靠近瞳孔，一把攥住边缘的床，手指清白发抖 “你……你……” “洛姑娘不要担心。” 雷曼笑笑，到她的面前一把将洛昭昭的手抓住拍了拍，十分和善。 而现在的雷曼在洛昭昭心里就如一只随时要取她性命的毒蛇一般，让她避恐不及，把手抽回来，又咳嗽一阵 “王子可是，在戏弄我？” “话不能这么说。” 毕竟洛昭昭也是聪明人，雷曼的面具在洛昭昭这里行不通，他也就不再继续装，挑挑肩膀坐到一边去 “这世界上可没有白吃的东西。” 一直没有搞清楚状况的宝蓝听到这话反之一愣，终于搞清楚雷曼话里隐藏的意思，脸色一抽 “王子说的，这是什么意思？是王子主动要医治我们家小姐的，现在怎么又……” “宝蓝。” 这种时候宝蓝说话无异于在平静的湖面上投去一个硕大的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触发到雷曼的点，所以洛昭昭立马止住她接下来的话语自己开口 “王子……咳……想让我做什么？” “我这又是怎么回事？” “洛姑娘是个聪明人。” 雷曼的目光在宝蓝身上流连一番，勾起唇角 “我说了，洛姑娘不会有事的，这只是子蛊和母蛊产生的一种同等感应。” “过程可能是痛苦了一些，不过洛姑娘现在应该能感觉得到，只不过是不断的吐血，虚弱一些，身体还没有什么关系，不是吗？” 他这么一说，洛昭昭也将心里那一点奇怪放大出来。 说来也是奇特，她现在因为那每夜每夜的噩梦已经十分虚弱，吐了这么多血早就应该会晕过去，可是身体却十分清醒和麻木。 思绪一直没有断弦的感觉，洛昭昭迟疑一会，抬起眼来直视雷曼 “这是怎么回事？” 将洛昭昭脉搏把起，从雷曼胸口处还是那股特别的幽香，飘到洛昭昭周身，却让她舒服几分。 “你体内的蛊被子蛊掌控了，不过看你这个样子，子蛊也十分痛苦，这就是你们现在蛊里的共同性。” “你放心。” 他眉目舒朗，把洛昭昭手腕放下 “就算是斗，没有蛊主的精气，也根本斗不过，只会让她们不断损害自己罢了。” “我们就静等着，坐收渔翁之利好了。” 雷曼一脸的势在必得，这让洛昭昭好歹算是安慰了几分，可是隐隐约约的还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 “就是这里？” 顾清盛带着面纱，站在一栋十分宏伟热闹而复杂的建筑之前。 身后白露表情局促，拽着顾清盛的胳膊左右看看，虽同样也遮着脸，那躁动不安的眸子却暴露了她心里的不安。 “郡主，我们还是回去……” 手不自觉晃动一番，顾清盛的衣袖处被捏出一个小小的褶皱 “要是王爷知道我们来这个地方，一定会打断我们的腿的。” “怕什么。” 郑雪怡昂首挺胸的站在顾清盛另一侧，手拿佩剑身形昂立 “敢作敢当，来都来了，还怕人看不成？” 白露白她一眼，嘴里嘟囔一句 “要是去茶楼，你也能这么痛快就好了，怎么来了青楼，就这么如鱼得水。” 就如白露所说的一样，几人站着的地方，正是晋楚最顶级的青楼楚馆—— 怀香阁。 这地方有些熟悉，那窄窄的巷子口，以及几人站的地方，都和当初林颂站的地方一模一样。 拍了拍白露的手安抚她一阵，顾清盛的心中其实是惊讶的。 林颂夜中所站本就蹊跷，前世到现在，他早就应该卧床不起，最后一口气也奄奄一息了，怎么如今还能出现在这怀香阁门口？ 听完这个事情，顾清盛心中就起疑，等郑雪怡爆出地方以后，她更加惊讶。 如果林颂昨晚真的是在寻找安意，那安意所在的青楼，竟然是这怀香阁？ 跟晋楚普通的青楼不一样，怀香阁平日里不接常客，若想见到怀香阁的姑娘，需要先有五十两纹银的预约费。 不过就算预约上，也得看里面的姑娘愿不愿意。 其他青楼女子都出来拉客，这里的姑娘却都必须捧着。 这预约人也还得看身份，若是身份低微或者官居小职，就连怀香阁的门槛都进不去。 总体来说，这是专门接待晋楚达官贵人的青楼。 也是，顾清盛探查晋楚动向，最好的地方。 第一百零六章 荒地 “不要怕，白露。” 顾清盛对白露道 “不会被父亲发现的。” 她们已经提前预约，不过用的是世子顾丰南的名义罢了。 当即勾了勾唇，拉着白露就推门进去。 入门而来一股十分奇妙的香气，不甜不腻，却带着一丝媚气不断撩拨人的神经。 倒是也没有那种开门即是百花招手的情景，与几人所想都不太一样。 偌大的厅中只一扇扇红木桌，几个小二在下方忙碌的走来走去，而在前方柜台之中，一妖娆妇人吸着烟斗，微眯眼眸看着推门进来的顾清盛。 这里面实在是与平时青楼着实不同，若说摆设和格局，说是一茶楼酒楼也不为过。 几人脚步停顿一下，接着迈步过去，那老板娘手着今丝翠绿环，头戴高金琉璃簪，腰肢纤细眉眼含情，一举一动都像是天琢之品。 “奴家还以为，这边疆世子真的回到晋楚了，没想到却是另有其人了？” 她从那台中出来，腰肢扭动如同春天里的细柳 “奴家曦娘，这厢，参见长乐郡主了。” 微一俯身，便能看到她露出雪白的脖颈。 从前，苗岚岚在电视上，可以看到这古代青楼的景象，光靠想象，便能想到那个地方有多么的萎靡。 但是如今，真正到了这里之后，眼前的一切都和了解的对不上。 这庄重素雅的环境，以及眼前…… 艳压群芳的老鸨？ 老鸨？？？ 这比那些明星还有味道的女人能是老鸨？ 她很严重的怀疑起了那电视剧里的水分。 “不必多礼，虽然我很想说初次见面。” 顾清盛将她虚虚扶起，笑的也是人畜无害。 “不过恐怕曦娘子，早就已经派人将我打听便了。” “我自然是第一次见到曦娘子，但是恐怕曦娘子对于我，也不陌生了。” 将话说在台面上，曦娘子眼底划过不可察觉的情绪，她却笑意更深，坐在一旁的桌子上，敲了敲桌面 “大能，上一壶好酒。” 一小二应声而去，顾清盛在她一旁坐好，看她似笑非笑的脸 “曦娘子如何认为？” “奴家是想。” 她的声音不揾自醉，尾音带着一丝明艳的上扬。 “都说长乐郡主是这晋楚草包，嚣张跋扈，还以为真是这样，如今一见倒是不见得了。” 话音刚落，一壶温好的酒就被端到了两个人的面前。 从那酒壶里袅袅泛着热气，一股酒香飘散出来。 将那酒给顾清盛倒了一杯，曦娘子笑着说道 “就是不知道，今日长乐郡主来这个地方到底是为何？” “难不成也是对我们怀香阁的姑娘有想法？” “怀香阁的姑娘们自然顶顶好的，如果曦娘子这样问倒是也对。” 顾清盛斟酌一番，那酒香气不断飘进她的鼻尖 “不过今日来找的，是安意姑娘。” 就算是千算百算，曦娘子也没有想到会从顾清盛嘴里听到这个人名，不由挑挑眉 “安意？” 随即不相信一般的摆摆手 “郡主可别打趣奴家，安意那可是……” 言毕，曦娘子还斟酌了一番，十分警惕的问 “郡主，你知道安意的情况吗？” “安意，我大抵是了解一些的。” 不过，也只是一些。 顾清盛如实回答。 “曦娘子，我找安意姑娘是有些事情，我认为灵魂纯洁远远比身体要更真实的多，所以对于其他的一些事情，曦娘子无需介怀。” “我估计，安意姑娘应该也是没有客人，要么就让我见见？如何？” 一边说着，顾清盛往桌上放了一袋银子，那银子叮当作响的声音几乎在大厅里都十分明显。 不过曦娘子可不吃这一套，只这一瞬间，就明白了顾清盛的用意，眼睛都没有去看那袋银子，笑着道 “郡主知道的，我们怀香阁还不缺银子，郡主想在我们这里拿的东西，可比这银子多。” “如果有想法，还是要更有诚意才好。” 不愧是怀香阁的老板娘。 顾清盛心底了然，她早就猜到了，这么一袋银子根本就没办法搞定，所幸，也是早有准备。 “曦娘子知道我在想什么，我也不与曦娘子虚与委蛇。” “东郊三十里有一处荒地，那地方寸草不生，地床干裂，周遭农户什么都种不出来。” “现在正在售卖，都在急着出手。” “我的诚意就是，奉劝曦娘子去将那荒地买下来。” 场面静瞬，任任何人去看，都觉得顾清盛这是在戏弄她们，可是曦娘子却只是静静看着她，眉目里的了然十分通透。 “如果有这等好事，为什么，郡主不去做？” 她反问一句。 那荒郊荒地存粮不生，种什么死什么，外界传言那是被诅咒的地方，近一段时间甚至都没有人敢靠近。 不过，顾清盛却知道。 这片荒地之所以颗粒无收，完全是因为下方有大片矿物。 这矿物质发达，前世的时候是被一居民无意中挖出，后被朝廷收购，整个村子都跟着沾了光。 虽说现在矿物为朝廷管辖，不过发现矿物也会得到一笔不小的赏赐甚至官名，也算是直接飞黄腾达一飞冲天。 像曦娘子这种身份，表面看着风风光光，其实心中藏的身份很多。 她在这种地方做老鸨，明明妙龄却屈居一隅，指不定心思如何。 对她而言应该是最好的东西。 曦娘子不问那是什么地方，不过她知道，既然顾清盛敢说，就一定有自己的思衬。 被曦娘子这么问，顾清盛不惊不扰，将那杯温热酒水喝了一口，暖酒入喉，带着丝丝烈性 “曦娘子觉得，我还缺什么吗？” 眼波流转，也就曦娘子心里的顾虑打消。 …… 穿过层层廊中，无数令人脸红赤耳的声音在周遭响起。 白露听的十分无措，对于郑雪怡和顾清盛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非常惊讶。 也是确实没有办法，她拽着郑雪怡的袖子，前方曦娘子烟斗里的烟飘了过来，伴随有些缥缈的声音 “我自然是愿意相信郡主，愿意等待的。” “不过安意情况特殊，还请郡主，不要过于为难。” 第一百零七章 起死回生 “曦娘子说的是，我会注意这点。” 顾清盛道。 两个人谈话期间，顾清盛已经跟曦娘子到了安意门口。 那是角落的一个房间，木门有些破旧，与其他地方都不一样。 不过就算是这样，那门上却也是一丝灰尘都没有，被打扫的非常干净。 曦娘子上前在那门上叩了叩，吐出一口青烟 “安意，你有客人来了。” 里面接着传来安意柔柔弱弱的声音，轻咳一声 “来了。” 接着就是悉索的声音，看样子似乎是在穿鞋子。 那脚步声非常轻和虚弱，打开门后看到门口的顾清盛惊讶的微微睁眸 “郡主……” “有几天没见了，安意姑娘。” 惊讶过后更多的是一些慌乱，她现在未施粉黛，倒是多的一丝纯雅，急忙让开身子 “快请进，郡主。” 曦娘子对着安意嘱咐两句便离开，留顾清盛和安意两人在这地方谈论。 关上门后，顾清盛才打量起来这四周的格局。 这屋子收拾比较简单，不过好在整洁，与其他地方不同的是整个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味道，安意的脸色也极差，给顾清盛倒水的手都十分不稳。 “我还想着，已经很久没有人来拜访过我了，今日倒是有些稀奇，没想到竟然是郡主。” “突然来打扰确实十分唐突。” 顾清盛道。 她直面安意现在的面容，也不拐弯抹角 “上次茶楼一见，对安意姑娘这淡之若素的性格也十分中意。” “而我又恰巧懂一些岐黄，一眼看出来，安意姑娘是否身体不好？” 本想委婉一些，可是安意听到却没有任何的难堪，轻咳一声笑着摆摆手 “像我们这种女人，多半都是有的。” “不过我只是有些严重罢了。” “郡主也是大胆，明明知道我有这种病，却还是前来拜访。” 虽然笑的叹然，但是无法掩饰她话语里那深沉的情绪。 便也是个十分坚强的女子罢了。 “花柳病这种病，虽然不至于会死，不过对于身体的难受程度却是很深，安意姑娘，现在恐怕是行动都十分不便了。” 既然两个人聊的都到这里，在委婉下去也没必要。 让顾清盛十分不解的地方是，这怀香阁不似普通青楼，什么人都会收，平时也算是比较素雅之地，不论如何，花柳病这种病，都是出现在那种下九流的窑子当中。 看到安意现在平淡的样子，顾清盛竟有些不太忍心。 她的行为言语都让人十分舒服，如此灿烂的一个女子，着实可惜。 “郡主不必为我感到惋惜。” 安意的感觉敏锐，对顾清盛摇摇头 “初到怀香阁的时候发生了一些事情，虽说比较悲惨，不过那都已经是过去，我现在也没有其他想法，过好现在比什么都好。” “不过我相信郡主今天来找我一定是有其他的事情，应当不只是寒暄。” 顾清盛这才正色，怀里的苗岚岚也十分感叹 “真是好吓人的直觉，这个女人也不简单。” 怀香阁里的姑娘大多都是贵族落魄，到这里其实算是比较幸运。 这晋楚大门户的姑娘们没有什么见到角色，所以安意如此倒也不是很稀奇。 “我是想说，安意姑娘，你的花柳病，我可以治。” “顺带，那林小公子的身体，我也可以。” 在说可以治安意的花柳病时，安意眼里淡然无波，可是说到林小公子的时候，她眼里炸起一抹光亮随即慢慢暗淡下去 “郡主还是不要打趣我了，我这个病症是治不了的，而且我也没有想治的打算。” “至于林公子。” 话语徒然变得幽远起来，安意的情绪像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沼泽和沙漠，空气中药香更重 “早就在三天之前，就已经去世了。” “什……” 郑雪怡的话语哽在喉中，半天没有讲话的她也是终于忍不住 “这根本不可能！我前两天还……” “官差大人！您真的不能进去啊！” 曦娘子的声音带些慌乱在不远的门外响起，未等几人反应过来，从门口处一个粉衣女子满脸惊慌的闯了进来 “安意！快躲起来！尚书府的人！派人来抓你了！” …… 雷曼院中，静悄无人。 后院地下，一间幽暗牢房。 铁锈味道从里面不断传来，有些许血腥味，牢房空洞皆无一人。 在最边缘牢房中，一人蜷缩在角落，不断发抖，他已经瘦弱不堪，露出的手掌手指都已经只剩下皮肤，在牢房外，卓然站立两方身形。 “林公子，今天感觉怎么样？” 雷曼漫步到牢房前问道，林颂身形一僵，赫然抬起已经非常冰冷的眼眸，声音嘶哑异常 “王子……” 这样子不管如何是真的已经算不上翩翩公子了，只能说像是一具骷髅，十分僵硬的行动。 “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在雷曼身后，楚之耀慢慢踱步而来，在看到林颂样子时皱了皱眉头。 “你以为蛊是什么好东西？” 像对待一头牲畜一样，雷曼将手里的一个馒头扔了进去 “蛊不是解药，效用很强但是也会有副作用。” “林公子是想逆天改命，肯定带来的副作用也很大，要不是我这蛊，他怎么能活到现在？” “而且这一切可是当时林公子自己来求我的，说什么知道我们西域的蛊术，让我救他一命。” “我救了啊。” 他转然一笑，却让楚之耀背后都发了凉。 “那，昭昭……” 楚之耀喉间沉吟，雷曼立即摆摆手，谄媚一笑 “将军让我办的事情我怎么可能搞砸，洛姑娘那是自己本身就中了蛊，只是帮她把蛊搞出去，不可能会变成这样。” “将军上次给我说洛姑娘状态不对，我找去发现确实如将军所说，应该是中了我们的蛊术，不过我现在还没想通，到底是谁教她的蛊术。” 此话一出，楚之耀心里立马浮现出一个身形，拳头不由的攥紧。 许卿意…… “不管怎么说，现在的昭昭还不认识我，一定要小心行动，不要把我的行踪暴露，我怕，会吓到她。” 第一百零八章 逃亡 “开门！！” 那粗犷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来，曦娘子苦恼为难的劝慰 “官差大人，您真的不能这样。” “我们怀香阁不是可以随便闯进来的地方啊，您这样我们也很难办……” “有什么难办的？” 官差的声音带着狠厉，就算面对曦娘子这种姿色也毫不留情，对着门就怦怦两声。 “赶紧出来！尚书大人的令牌在这里我看你们谁敢挡？” “林公子的尸体失踪！肯定是你这女子所为！谁要是敢挡！那都是共犯！” “就算是你们怀香阁，也没有承担这罪名的本事！” 刚把顾清盛推到柜子当中，安意听到这些话脸色就有点僵硬。 林颂的尸体，失踪了？ 而已经躲在床下的郑雪怡却是猛然瞪大了双眼。 林颂真的死了？ 那自己那天晚上看到的到底是谁？ 刚将腿迈上柜子，看着安意犹豫的样子，顾清盛抿了抿唇，对着床底下的郑雪怡使了个眼色。 她藏入柜子当中，随着柜门关上，那门也被破门而入！ 一大批官兵涌了进来，面色皆是凶神恶煞，手放在刀鞘上，怒目圆睁的环顾一周。 在房间里，只有站在柜子前的安意脸色苍白一脸无措。 没理会安意的话，那官差瞪了曦娘子一眼 “你不是说，这房里有贵宾吗？” 曦娘子也罕见的有些恼怒，她的烟斗别在腰间，虽然不知道顾清盛去哪里了，可是这几人的无礼却落在了她的眼中 “不管有没有贵宾，大人们也未免太过于无礼，我怀香阁可没有硬闯的道理。” 她已经好声好气的对这些人说了许多，可是却看这几人竟然有得寸进尺的意思，便也言语凌厉了些。 不过这些官差平日里在尚书手底下当差，自然没有接触到这怀香阁的时候，便也不当一回事。 “不过是区区一个青楼，拿什么身段。” 为首那人啐了一口，曦娘子刚想发飙，安意便劝慰道 “等等。” 走到曦娘子面前，安意对她摇摇头，对官差问道 “方才各位大人所说的我都已经听到了，林公子的尸体失踪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况且我们虽然相识，不过就是朋友关系，没有任何要藏他尸体的理由。” 就算是这样，安意的想法也十分清明，将自己脑中所想都说出来，竟把为首官兵噎了一下。 “少废话！” 那官差手一挥，几个人上前就要擒住安意，曦娘子刚想挡在安意身前，从后方榻下突然一声女子厉吼。 “我看谁敢！” 郑雪怡从榻下爬了出来，一并挡住了在榻下的白露。 她一身红衣，挺直站立，面对如此多的人却不见一丝惧意。 “郑姑娘你怎么出来了？！” 安意根本没料到郑雪怡会出来， “你是什么人？！” 那官差大喊一声，拔刀向着郑雪怡十分警惕，其他官差也都注意力朝郑雪怡看过来。 而趁着众人眼神不在安意身上，曦娘子带着安意打开门便跑了出去！ “别跑！” 那官差见安意跑了立马就带人去追，没想到刚到门口，几柄飞刀从他们脸旁飞了过去！ 一下子钉到了门上！ 银刃泛着光辉，郑雪怡手中飞刀还未扔尽，周身气质狠厉 “敢追上去都得死！” 那战争一触即发！ 郑雪怡一人对上这么多官差也没有落入下风。 在榻下的白露抱紧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同时看向一旁的柜子，眼里透着担心。 那刀剑之声犀利冰冷，武器碰撞到一起发出十分响震的剑锋。 顾清盛在柜子里扶着柜门，听着外面传来让人胆颤的声音隐隐担忧。 安意…… 拉着安意跑到街上，在冲下大门之时门口的把守的官差们一愣，随即立马追了上去！ “快冲！在前面！她们跑了！” 此时已经到傍晚，街上人很少，不过曦娘子拉着安意跑的身影却还是十分惹人注目，没等街上那些人议论，一群官差又追了上来将那些路人拽了个正着。 “曦……曦娘娘……” 安意身体本就不甚舒坦，平时已经避免活动，如今如此奔跑，没一会就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要不……要不……呼……” 脚步有些蹒跚，步子也在逐渐变小，直至感觉自己身后有些沉重，曦娘子才回过头，一眼便看到了脸色潮红满头大汗的安意，一愣就想到了现在的情况。 她脚步顿下，拍拍安意的背，满脸担忧，身后那些官兵们已经快追上来，一个咬牙，曦娘子心中便下了个决定。 豁然起身，将安意一并拽了起来往旁边黝黑的巷子里推去！ 旁边盖着柴火堆的那白色破布被曦娘子一把甩到了身上，这样后面的官差看到也就不知道里面到底有几个人。 往巷子里看了一眼，对着安意做了个嘘的动作，曦娘子转过头去脚步不停，跑远的背影带着一阵香气。 “曦……” 安意一愣，跪在地上刚想起身，却因为腿已经无力，只能伸出手朝着曦娘子无力的抓了抓。 那堆官差们跑过巷子口的时候目不斜视，也没有人看到幽暗巷子里的影子。 一阵热闹转远，安意坐在巷子里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待天上夕阳往下泛上黑雾，她都没有什么气力活动。 直至夜中，安意才缓缓直起腰背，她脑海中浮现的都是曦娘娘决绝的身影。 以手撑地，虽然为时已晚，她却还是想追上去，头上不断泛出汗水，大口呼出一口气，即将用力之时，一个清缓的脚步声踏了进来。 心中一下子紧张起来，安意手指收紧，慢慢抬起眼睛，对上的是一双鎏金白色金靴。 那靴子上镶嵌两颗十分美丽的翠绿玛瑙，她慢慢抬起眼来，银白色月牙长衫在风中摆动，那素白手指握着一根油色伞柄，泛着点点苍白。 而继续往上…… 安意喉咙一紧。 那人沐浴在月光中，手执一银色纸伞，星河一般的眉眼微阖，却感觉一只蝴蝶翩然飞到自己的眼前。 他素净下颚樱红色的嘴唇微微勾起。 第一百零九章 计划之中 只是看到这神只一样的角色，心就不由得幽静下来。 只一瞬间，安意还以为看到了天上降落下来的神。 他伸出手来到安意的面前，微微躬身 “能起来吗？” 安意愣了，她还没反应过来，在许卿意身后那燕回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这大半夜里还能在巷子里捡到姑娘，这种好事怎么不多来点？” 她这方才回神，看向许卿意意识回归，迟疑一阵，将手放到许卿意的手中 “……谢谢。” 被许卿意搀扶，安意才慢慢起身，起身第一刻就想去追曦娘子，刚跑两步还没出巷子就被燕回一把拉住手腕 “等等。” 狐疑的看了看燕回和许卿意，光看打扮和气质就知道，这两人不简单。 也是现在情况特殊，安意抿抿嘴唇 “非常抱歉，两位，我现在真的有急事……” “如果你说，那边逃亡的怀香阁老板娘的话，已经被我们救下来了。” 安意身形一怔，看着燕回目光发直 “真……真的？” “自然是真的。” 燕回道 “难不成还骗你不成。” “你们是……” 接受了这个事情以后，安意的神态就变化起来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救我们？” “我们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 “她在哪里。” 燕回和安意聊那么几句，许卿意才慢慢开口，他打着伞月光镀到了银白色的长袍上，柔和神态在夜中如海蓝花一般醉人 “她呢？” “她是……” 许卿意的问题无端让安意出奇的紧张起来，在反应了这个她字半天以后，脑海中才如一朵烟花一般突然炸开 “郡主殿下！” …… 怀香阁里已经一片狼藉，曦娘子在半路被救，不过当时已经精疲力尽昏了过去，现在正在燕回院子里修养。 怀香阁的姑娘们在门口面面相觑，而里面都已经一片废墟。 安意的到来也算是稳定局面，那个开头通知安意的粉衣女子在看到安意身影后立马跑了过去 “安意！你没事！” 她一把抓住安意的手将她上下打量一阵，见她周身没有什么问题以后情绪更加上涌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们至少凶多吉少。” 往后看了一圈，粉衣女子也看到了许卿意和燕回，有些犹豫的拉了拉安意 “曦娘娘呢……” “素槐，曦娘娘没事。” 安抚性的拍了拍素槐的手，安意道 “你们在门口等着，我进去看看。” 没等素槐说话，安意就领着许卿意和燕回上了楼。 楼下战况倒是还好，不过二楼便已经十分残破。 灰尘大起木屑偏飞，又在木质楼梯上都传来吱嗝吱嗝的声音。 推开她房间的那扇门，映入眼帘的，便是受伤倒在地上的白露。 “白露姑娘！” 上去搀扶起白露，安意吓了一跳，在摸到那手黏腻鲜血后愣了一瞬。 几人身后的木柜轰然一声声响！ 那两扇木门也倒地，砸起大片的尘土，从柜子里瘫坐的顾清盛不断咳嗽着。 许卿意心中紧张起来，三步到两步走到顾清盛面前，一把将她捞了出来。 “郡主……” 就算因为这半天的打斗，顾清盛被憋的已经满脸通红，满头大汗，周身也很软，意识陷入迷糊边缘。 那清凉的声音还是传到顾清盛的耳朵里。 睁开眼睛，顾清盛只感觉眼皮都火辣辣的 “国师大人……你怎么在这里？” 堪堪扶着许卿意站立，半个身子都依靠在许卿意身上，顾清盛才感觉稍微好一些。 而这次，许卿意却没有推开她，就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还是将自己的手收紧，紧紧将她抱到怀里。 清凉的香气从周身传来，顾清盛意识回温，看到安意没事松口气 “没事，白露是昏过去了。” “郡主，郑姑娘呢？” 小心翼翼的，安意问出来这么一句。 郑雪怡用自己吸引这些人的注意来让她们有逃跑的机会，现在却已经不见人影。 难不成…… “她被抓走了，那边的人好像有任务，抓不到你，所以将雪怡抓走，应该是想盘问些什么。” 想起那些人在临走之时的顾虑，顾清盛心里就懂了大部分。 “那怎么办啊，那我们要救她……” 安意急了起来，偷尚书府公子的尸体可不是什么简单罪名，如果真的被抓进去，那后果不堪设想。 “没事。” 顾清盛道，翻手把手里的黑色陶笛拿出来，苗岚岚得意忘形的声音让人无法忽视 “不过是计划相扣之一罢了，论用蛊，姐是最强的。” …… “进去！” 郑雪怡被绑着一下子推了进去，那牢房内的茅草发出恶臭，她脚步不稳倒了上去，脸一下埋在当中，冲天的恶臭让郑雪怡几乎要晕厥。 勉强的抬起脸来，脸上还沾着草屑，她转过头去，那官差头子已经将牢房门锁了起来。 “这是……？” 在门落锁以后，雷曼负手慢悠悠的走了过来，站在牢房门口，掩住口鼻后退一步。 却在看到郑雪怡的脸后挑挑眉，唇角勾的极深 “哟，这不是那燕回府里的买盐丫头吗？” 往前一步，雷曼也不顾那莫名的味道，抓住栏杆微眯眼眸，神色里透露着危险 “怎么，上次买盐买到我的院子里，这次买盐都到我的牢房里了？嗯？” 郑雪怡瞪他一眼，啐雷曼一口 “西域蛮子不要得意太早！” “你们派人装作尚书府的官差去抓安姑娘到底是何居心？” “居心？” 雷曼表情一脸无辜 “我有什么居心，这位买盐的小姑娘你可不要血口喷人啊。” “我所做的不过是想让有情人终成眷属罢了。” 而郑雪怡没注意，在她听雷曼说话的时候，一个身形从后方朝她以一种十分怪异的姿势扑了过来！ 肩膀一沉，接着猛烈的刺痛传来—— 郑雪怡被扑的倒下！她惊呼一声狠狠咬牙。回头一望，竟然是一披头散发的人以四肢着地的样子紧紧趴在她的肩膀上！ 咬着她肩膀处已经殷出了血迹！像是想把郑雪怡的血肉撕开一般！ 这或许已经不能称作为人，身上恶臭更加难闻。 第一百一十章 选择 艰难的回过头去，对上的是一双血红的眸子。 “你……” 因为双手被绑着，郑雪怡无法挣扎，只能试图扭动将那人甩下来。 而就是这么一甩，那人头发被甩开露出瘦削的脸庞面容，却让她一下子动弹不得。 “林……林颂？” 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惊讶，郑雪怡大喊出声，听到自己的名字，林颂的嘴松了一些，力道渐缓，郑雪怡钻的空子，猛然一甩肩膀将林颂整个人都晃了出去！ “你到底在干什么？！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冲着林颂大喊，对方却是根本听不到，从地上缓慢爬起，嘴里发出类似野兽的声音，怒视着郑雪怡，下一秒仿佛就要袭击过来。 这个样子不对劲，郑雪怡也看的出来，后退两步，不偏不倚的正好倚在笼子上，发出一声声响。 耳边突然有气吹过，雷曼的声音如毒蛇一般攀爬而上 “怎么样？我这杰作，非常不错。” 头发猛然被人从笼子外抓住，郑雪怡被迫仰头，头顶一下子撞到牢笼之上。 “你把他，怎么样了？” 忍受着十分剧烈的疼痛，郑雪怡咬牙切齿的开口 “你可知道有多少人都在找他？你这么恶毒不怕遭雷劈吗！” “遭雷劈？” 头上的紧绷感更甚，能感觉自己的脸皮都被拉出来一些，雷曼笑声十分阴险恐怖 “遭什么雷劈？我这可是救人性命。” “这林颂就算是变成这种活死人也想跟那个女人在一起，我不过是实现他死前的愿望，我为什么会遭雷劈？” “雷曼。” 雷曼身后突然一声低沉男声，郑雪怡被钳制着，身形却一僵。 她没办法回过头去看那声音的来源，但是心中却一直打起了鼓。 从她的心口处隐隐约约泛着热气，那是一黑色的蛊粒，被藏在她胸口的气血当中，所以雷曼就算靠的这么近也没有发现。 不过…… 在怀香阁中，雷曼和郑雪怡的对话一字不落的从黑色陶笛中传出。 传声蛊是近现代才被炼制出来的蛊术，而且身小损伤也不大。 在现代有了手机电话以后，这种蛊就没什么用，所以苗岚岚一般也不使用，不过在古代。 却是有大作用了。 那神秘男声出现以后，顾清盛的眉眼低沉一番。 谁都没有再讲话，安意哭泣的声音是那么明显。 这雷曼。 是什么时候，跟楚之耀搞到了一起。 前世两个人根本毫不相干…… 心里一股不妙的预感不断放大，顾清盛的呼吸沉重起来，不断安慰着自己。 没事，楚之耀并不认识郑雪怡。 这个时代的楚之耀，并不认识郑雪怡，以他警惕的性子，应该在问出一些事情之前不会善罢甘休…… 郑雪怡被生擒，是顾清盛所示意，她大概料到这背后的一切都跟蛊术有关系，而且郑雪怡也有十足十的功夫保命。 不过在这一环计划中，顾清盛没有料到楚之耀也在参与。 明明前世事态，不是这么进行的。 “郡主。” 一股安定之气让她的心微微平复，不知道从何时起，许卿意已经在桌上点了一根十分细小的香。 这香似曾相识，好像曾经在马车上也见过。 许卿意的声音带着安神作用，落在顾清盛脑子里如琴弦之声敲打。 “莫慌心。” 她慢慢放松了自己握紧的拳头，呼出一口气，点点头 “有劳。” 陶笛里几人的对话还在继续。 见楚之耀到来，雷曼十分自然的让开身形，一把将郑雪怡扔了出去 “没抓到那个叫什么安意的，倒是抓了个这个，你看看。” 郑雪怡咬紧贝齿瞪向楚之耀，而对方见到她也好像有些惊讶，挑挑眉，眼中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纷扰 “你？” “怎么？” 楚之耀的语气让雷曼和另外一头的顾清盛心都揪了起来。 “认识？” 雷曼笑着问道，眼神却在楚之耀和郑雪怡心中流转。 长长的沉默过后，楚之耀走进郑雪怡，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那手攥紧栏杆，眼神里充满着危险，勾着唇道 “真没想到，能是你，是谁指示你来的？或者是自己心中有怨？” 因为太长时间的了解，楚之耀的话让顾清盛激起一丝警觉。 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一股十分莫名的情绪牵动顾清盛的心，那不祥的预感攀腾而生。 郑雪怡不说话，她之前看着楚之耀抿着嘴，等待心口处顾清盛的指示。 “不说也没事，横竖你不是什么威胁。” 雷曼靠近过来，眨眨眼睛 “那，怎么处理？” “像这种人。” 楚之耀的语气徒然充满着冰冷和戏谑 “就应该将她浑身经脉抽尽，放在这日光下暴晒七七四十九天，让她成为一具干尸，最终暴晒而死。” “扒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对了，再将这些送到她那颗粒不收的村子当中……” “你这个畜生！” 前面的话，郑雪怡丝毫不惧，却在听到有关于她村子的事情整个人都哆嗦一番一头拱到栏杆前，牙齿咬的咯吱作响，眼中血丝似要爆炸。 “冷静，雪怡。” 顾清盛终于说话。 真的听到楚之耀这些话后，她反而有些心冷。 楚之耀现在所说的这些话，跟前世他对郑雪怡所做的一模一样。 将她活活晒死，抽了她的皮，扒了她的筋，送到了那个村子里，没过几天那村子就被一场大火燃烧殆尽，整个村子三百人口没有一个生还。 其中门道和阴谋，怕是只有死在那村子里的村民们得知。 如果只是郑雪怡一个人，就算在这两个人面前，她也能轻易逃出来，毕竟前世已一己之力重伤整个将军府，连楚之耀都拿她没办法的人。 可是既然楚之耀参与了这件事情，林颂的安危就一刻都刻不容缓。 “雪怡。” 将郑雪怡的心绪安抚好，顾清盛下了一个抉择 “雪怡，我给你两个选择。” “一，立马逃离楚之耀的身边，不要让他多接触你一丝。” “二，我给你的蛊，是给你关键时候救命的蛊，此时此刻……” “你也可以选择！破掉那蛊，带着林颂一起逃出来！” 第一百一十一 最帅卖糖葫芦的男人 此话一落，许卿意微抬眼眸 “燕回，去接人。” “好来！” 燕回声音一闪而过！在牢笼中的郑雪怡被绑住的手豁然松开！ 接下来，就看郑雪怡怎么抉择。 给她的蛊是让她保命所用，这种情况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大事，自己逃出来绰绰有余。 可是如果想带回林颂，那就必须用上这蛊，说明以后的任何危机她都没有退路。 而且，这个蛊平日里融入血脉，一旦发动，气息无法掩盖，雷曼肯定会一眼识破，到时候，郑雪怡是在顾清盛一方的事情一定会暴露出去。 雪怡，你会怎么做呢。 只犹豫一瞬，郑雪怡将手迅速抽出！ 在她的袖口当中，一柄十分短小的刀片就要往自己手腕上刺去！ 这种事情，还用选吗？ 她也不是那种胆小怕死之辈！ 雷曼和楚之耀明显没有料到郑雪怡会有这么一招，皆瞪大了双眼 “不好！” 从楚之耀手里一个石子弹射出去！ 心中的直觉告诉楚之耀，现在郑雪怡所做之事，一定对她们有所不利。 空气中的气氛一触即发！ 郑雪怡的刀子与楚之耀的石头几乎成相同速度！ 划过风的声音十分锋利！ 就在那石头要撞击到那刀刃之时—— 从不知何处突然更沉重两声！ 一个与那石子相互撞击，另一个却是将郑雪怡手里的刀打了出去！ 郑雪怡手掌一疼，刀片飞了出去！ 还未等众人反应，从空中扬起了大量烟雾！面前模糊一片，郑雪怡捂住口鼻，咳嗽两声，腰间像是被什么东西勾住，脚一下子便离了地。 待烟雾散开，楚之耀和雷曼在烟雾中衣袖一挥。 那牢房之中哪里还有什么人，只余空荡荡的一片残影。 一圆形物体咕噜咕噜滚到楚之耀的脚下，他阴沉着脸，将那物捡起来。 在楚之耀手中，一颗糖葫芦上面的糖渍已经碎裂，在阳光下泛着晶莹的颜色。 他咬了咬牙，手中糖葫芦砰的一声炸开！ 山楂的果肉飞了很远！那些糖渍如同刀片一样瞬间镶嵌在墙上。 “该死的……到底是谁……” …… 郑雪怡和林颂被一把甩到了地上，这里是一处幽深的街角，也是她跟顾清盛他们接头的地方。 她呸了两口嘴里的灰尘，看着面前的男子十分平淡 “你是谁？” 因为刚才在路上的挣扎，林颂已经被他打昏，现在蜷缩在一旁平稳着睡着。 那人顶着烈日，一度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看到他晶亮的眼睛，像是日光下的宝石一般硕硕闪着光。 咧嘴笑了一下，男子的声音也带着愉快 “我这刚到晋楚，想着打探一下这什么西域王子的门道，就发现了你们，我记得，你是跟着她一起回去的？” “这样也好，就当你们家小姐卖了我个人情。” 他清脆的声音很难让人新生讨厌，郑雪怡也能感觉到在这个人身上并没有敌意，不过在听到顾清盛的时候还是多了警觉 “没有你，我照样能带着他逃出来……” “对，只不过会损失一些东西罢了，否则你也不会在被他们羞辱过后才打算出招。” 郑雪怡刚想反驳，男子又道 “放心，我不是什么可疑的人。” 他摆了摆手转过头去 “你就告诉你们家小姐，最帅的那个卖糖葫芦的她就知道了。” 下意识的，郑雪怡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那里的蛊早就因为刚才的骚动没有了动静，心中一凉便想赶紧回去，接受不到自己的消息，顾清盛一定会担心死。 她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刚想伸手扛起一旁的林颂，从那远处街角突然踱步来一人。 他身形优雅手拿折扇，不疾不徐的看着郑雪怡，遥遥向着郑雪怡抱拳 “女侠！我来接你了！” 郑雪怡收回要扛林颂的手，冷冷看了一眼燕回 “来的太慢了。” 说完便转头就走，留下林颂，燕回欲哭无泪，看着自己衣衫整洁的模样，脸色一下子垮了下来。 该死，就知道这许卿意让自己干的事情没什么好事。 传声蛊到一半突然没有了声音，苗岚岚说是有什么大的变动导致里面的蛊虫吓到所以才会这样。 在焦急等待一会无果后，顾清盛脸色铁青。 就算她对郑雪怡的功力十分相信，可是楚之耀在那个地方，难保会出现什么意外。 心中做好准备好去问雷曼要人，可是刚打门看到的就是有些落魄的郑雪怡站在门口。 她眉眼一滞，整个人都因为放松而无力起来，在瘫倒之时还是许卿意一把上前托住了她。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雪怡……” “郡主……” 见顾清盛这么担心自己，郑雪怡还有些不自在起来，挠挠头将顾清盛扶起来 “你不要担心，我是可以逃出来的。” 搀扶顾清盛的时候，手臂一方接触，苗岚岚有些奇怪的声音传来 “这……” “你看看她的手臂。” 顾清盛方回神，拉着郑雪怡的手臂看了看。 上面虽有一些陈旧刀伤，不过疤痕都已经淡了很多，而在种蛊的地方，却没有一点痕迹。 “雪怡，你……” 里面的蛊虫完好无损，可是身后背着林颂的燕回又是一脸哀怨。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我们被人救了。” 郑雪怡如实回答 “那人武功很深，在那西域蛮子眼下将我神不知鬼不觉的救走。” 她可没忘记，当时的自己入了那西域蛮子三米远就被发现。 “而且他还说，只要告诉你，他是卖糖葫芦中最帅的那个，你就知道了。” 顾清盛挑挑眉毛，不可察觉的脸上就有了放松和笑意，自然也没有注意到许卿意握着她胳膊的手缓缓松开随即落到一侧。 “柳先生？！” 往郑雪怡身后看了两眼 “他人呢，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没，他走了，我听他说是要打探雷曼的消息，至于什么目的我不知道。” 柳厌秋做事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对于这情况顾清盛也有些习惯。 刚从屏风后面将那哭花的姿态整理好出来，安意一眼就看到了被燕回背着的林颂。 第一百一十二章 救救我 “林，林公子！” 她从未如此失态过，嘴巴长得大大的，眼神也呆滞起来，甚至身形都踉跄了一下，跑到燕回身边一把捧住林颂的脸喜极而泣 “林公子，你没死，你没死，真是太好了……” “停停停停停！” 燕回无奈叫停白了一眼 “你也得等我把他放下再伤感啊，就这个样子我实在想不通你哪里还能认出来他是你的刘公子。” 他嘟囔一句，将林颂放下。 本来由燕回背着倒是看不出来，不过此刻身形全部展现在众人眼中时，便只能用一个惨不忍睹来形容。 身上瘦骨嶙峋只剩下一具骨架和一层皮囊，身上衣衫褴褛发丝蓬乱，哪还有当时那翩翩公子的风采。 “林公子，你，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林公子……” 安意话语哽咽，刚擦拭好的眼角又开始泛红，眉目里满是心疼，不断摩挲着林颂瘦削的脸庞。 顾清盛心中突然涌上一阵唏嘘，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只能拍拍安意的肩膀，叹一口气 “人回来了就好。” 不过从刚才开始，负手站在人群最后面的许卿意却一直盯着林颂的脸，他淡淡阖下眼眸，走到林颂面前，拿起他的脉搏把了起来。 刚才因为情况太过紧急，所以顾清盛也将自己跟许卿意所发生的那些事情都来不及细想，如今一切解决，看到许卿意这淡然模样竟是有些酸涩起来。 月亮即是月亮。 伸出的手带着月光，眼眸里填满了星星。 一举一动都是风采。 只是看着他，顾清盛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如何？” 知道自己这个情绪不可，她勉强笑了笑问出这么一句。 将林颂的手放下，许卿意看不出来任何的情绪，但是却越是这样，安意的心就越慌 “国……国师大人。” 从遇到许卿意，安意就不敢抬头去看他，但是此刻却像是鼓足了情绪一般，涨红着脸，声音也略带激动 “他怎么样？林公子，还有救吗？” “这不是救不救的问题。” 许卿意回答安意，接着抬起眼眸，里面一片清冷淡漠 “他自己死了，身已入土，魄已归墟，现在在这里的不过是一具有苗疆蛊术支撑起来的行尸走肉罢了。” “大概还剩下最后一丝理智。” 这话一出，顾清盛终于明白，为什么苗岚岚这半天不说话了。 苗疆蛊术，竟然能将一具尸体赋予行动能力？ “这……这是什么意思？” 安意不可置信的睁大双眼，她半天没消化许卿意话里的意思。 死了？ “怎么可能死了，他现在明明还有气息……能感觉到，他现在……” “他现在也很痛苦。” 一句话，就将安意剩下的话语堵在了咽喉当中。 “他用的是苗疆禁蛊，虽然会让身体活过来，不过却没有什么意识，而且这种蛊每日都要在他体内重新栽种一遍，栽种蛊虫，也是要忍受非常大的痛苦。” “你看他现在的样子，也没有被人好好对待，如果林公子真有意识，会如此忍受吗？” 把林颂现在的情况告诉了安意，许卿意话语中有无尽的悲凉。 安意一下子瘫坐在地，失而复得的情绪转瞬即逝。 就算许卿意不说，她也明白现在最该做的事情，就是让林颂解脱。 呆呆的望着躺在榻上的那个瘦弱身形，安意的心仿佛被掏空一般。 “我……我知道了。” 她望向许卿意的眼神里有些空洞 “那我该怎么做。” 顾清盛站立着，藏在袖中的手不断在颤抖。 还能想起当时刚去茶楼时，两个人依偎的场景。 安意有花柳病，按照安意的性子，也肯定不会让林颂来碰自己。 而林颂，对安意礼数相待，没有一丝对她不尊重的地方，就算得知安意的身份，知道安意的身体状况，他也还是拖着沉重的身躯到怀香阁楼下看着她的房间发呆。 两个人明明是最纯粹的心灵照拂，为什么会是这种结果…… 她的心越发颤抖，最终还是对苗岚岚问道 “真的没有办法吗？” 真的没有办法，拯救这两个人吗。 苗岚岚一如既往的沉默，想想确实也对。 那雷曼将林颂复生都是禁蛊，更别说解决现在这种情况。 “不用管他就好了，到明天体内蛊虫消亡，林公子也就魂归故土了。” 像是说一片落叶，像是说一阵清风。 那是一阵没来由的悲怆，却只能用沉默不语来回应。 “那，今日我就先……” 良久以后，安意站起身来，肉眼可见的是在强撑着精神，有些勉强的对着顾清盛点点头 “我就先……” 刚迈开一步，她执意不愿意再去看林颂一眼。 待林颂死后，将他的尸体送回尚书府，她们怀香阁的麻烦可能就会解决了。 扭过头去，外面月色大好。 像极了她们相遇的那天晚上。 那男子将一盏花灯递给自己，笑着说了一句 “安意，好名字。” “读着就感觉十分顺我心意。” 只可惜那样的夜晚，再也不会有了。 像是下定了决心，她步子快了起来，却被一股力量在身后猛然拽住，身形都没有稳住。 衣角处的那瘦骨嶙峋的手指一节一节十分恐怖，床上的林颂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眼睛。 眸里就像是一滩死水，一眼望不到尽头。 他拽着安意衣角不断收紧，声音沙哑如刀割 “安意……安意……” “我这个样子，吓到你了……吗？” “我终于，又见到你一面了。” 像是被一记重锤重重砸在心里，把安意心中那抹屏障砸成粉末。 一颗豆大的泪珠从她眼中猛然滚下。 “郡主！！” 安意大叫一声，膝盖跪在地上的声音闷沉非常，一把抓住顾清盛的裙角，她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脆弱和疯狂 “郡主！你救救林公子！你救救林公子！” “我知道！郡主！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如果林公子就这样死去了！” “我一定也会活不下去的！我一定就会随他去了！” “你救救林公子，救救我……救救我们……” 第一百一十三章 发作 一声声十分悲戚，她哭的嗓子都嘶哑，每一句都像是带着十分浓重的伤情。 从得知林颂已经死去的时候，安意心中或许就一直在憋着一股情绪。 她和平时没有任何不同，却又像是哪里都变了。 如今像是被林颂这一句话打开了开关，心里那些酸涩之味再也无法忍耐。 她跪倒在地，头埋得很低，双手紧紧抓着顾清盛的衣角，能感觉到那双手上的力气。 “郡主……” 顾清盛抿着嘴唇，脸色铁青，双手在身侧攥紧，衣服打出一些褶子 “安意……” “其实，也不是全无办法。” 苗岚岚的声音传到顾清盛的脑海当中，但是语气有些犹豫。 “不可。” 没来由的，许卿意对着顾清盛这里冒出如此一句。 他眉眼带着温意，但是语气却非常决绝。 一瞬间的，顾清盛和苗岚岚都有一些尴尬，就像是内心的小秘密被许卿意发现。 说起来也对，以前苗岚岚由许卿意看管，这些话自然许卿意也能听到。 但是却是许卿意这句不可，让安意眼里亮了亮。 她何其聪明，只这一句就像是看到了希望一般朝许卿意爬去 “国师！国师！你救救林公子！国师……” “国师你救救林公子！” “人死不能复生……” 伸手将安意扶起来，许卿意轻声道 “安姑娘，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一下子就将安意，打入了冰窟。 身形如秋天一片叶子一般遥遥坠下瘫倒在地，眼神里乍起的光也悄然灭下。 顾清盛目光闪了闪，本还想再说些什么，从自己心口处猛然一个跳动！ 震的她五脏六腑生疼！ 突然一把抓住了自己的胸口，顾清盛扶着一边的门框竟是感觉无法呼吸，气息根本没有办法衔接，像是有一台机器不断在她体内搅动，心跳越来越快，五脏六腑撕碎的疼感让她无法叫喊出声。 紧紧咬着牙根，从牙齿处开始渗出血来，嘴里也被血水充盈，那被刃剑穿透的冰凉传到她的大脑当中。 这竟然是，洛昭昭给自己的蛊，在行动。 “不能在这个地方！” 苗岚岚也快速反应过来，也已经顾不得许卿意的眼光，对顾清盛道。 所有人都聚集在这个地方，如果顾清盛在这里发作，很有可能会引起众人的恐慌。 顾清盛自然深知这个道理，缓缓站起身来，捂着胸口。 白露率先发现了顾清盛的不对，往前凑了一步，她本就在顾清盛的后面，如此一近更加发现了顾清盛的颤抖，语气也紧张起来 “郡主，你没事……” “别声张。” 苍白的手一把抓住白露的手掌，她颤抖，手掌泛白，手背上爆起些青筋。 白露一愣，接着往顾清盛身边凑了凑，抬眼对着已经头来疑惑目光的众人点点头 “我们郡主今天不舒服，就先告辞了。” 说罢也不等众人回话，她步履匆匆，看似跟随实则搀扶。 许卿意望着两人的背影，眼神闪了闪。 门外端王府的马车已经等候多时，十分艰难的迈了上去。 坐到软榻上，顾清盛终于抑制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染红了马车边缘。 “噗！” 跟着红色一起染红的还有白露的眼，她瞳孔放大，大喊一声 “郡主！” 用帕子放到顾清盛的下巴上，血水瞬间把白色的帕子浸湿，她的突然吐血让白露身体都止不住的颤抖，不过却还不断的镇定自己的意识 “郡主，郡主很快就到王府了，你忍一下，你忍一下。” 虽然极力想安慰白露，自己根本没什么事。 可是体内心肺不断产生的疼痛却让顾清盛没有办法开口。 像是根本止不住一般，从喉咙处不断涌出鲜血。 这洛昭昭，竟然…… 她们两个的蛊为子母蛊，相当于双体同感，不过受蛊之人的疼痛更甚，所以上次斗蛊之时，她也只是小小动了些手段，没想到现在自己竟然忍受了这么大的痛苦，洛昭昭是对自己下狠手啊。 “看来，就是今天晚上了。” 苗岚岚道，同时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这斗蛊之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不过两个人受到的蛊术相对伤害较小，可能不会致死，至于会受到什么伤害恐怕就不一定了。 其实顾清盛也有些奇怪，这种斗蛊，如果弄到一方蛊师的血，那就奠定了这件事情的输赢，但是有一点需要注意的是这血只能在对方对自己用蛊时使用，平时里根本毫无作用。 郑雪怡明明已经得到了雷曼的血，照理来说，雷曼应该不敢轻举妄动才是。 可是现在竟然搞出这么大的动作…… 有些想不通，顾清盛索性就不去想，她又猛咳一声，感觉自己的肺部都要咳出来。 …… 皇宫内。 洛昭昭脸色苍白，不过却是强打着精神，将面前的茶水轻啜一口。 顾淼坐在她的对面，看她这样子有些犹豫，咽一口唾沫 “你真的没事吗？昭昭。” 从她这个角度，十分明显的能看到洛昭昭胸口处往上攀爬到她脖颈上的青红色爆裂的血管。 那血管到她的下颚处停止，从里面像是不断有虫子在蠕动。 相比之下，洛昭昭这淡然不惊的样子只让人觉得恐怖。 “没事的，公主。” 将手里的茶杯放下，洛昭昭虽然看着虚弱，精神却不错，略微点点头，露出的手腕也已经被那嶙峋得恐怖血管布满。 “最痛苦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现在的她承受的可是我三倍的痛苦。” 想想那种锥心疼痛，洛昭昭就新生恐惧。 不过还好，她不好过，也没有人会好过。 大概是出身的问题，顾淼对于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有些不理解和打心底里的嫌弃。 在看到洛昭昭如此坦然以后也是浑身不自在。 两个人正说话途中，宝蓝从殿外进来，低眉顺眼对洛昭昭和顾淼行礼 “小姐，公主，雷曼王子来了。” 算算时辰也差不多是了，洛昭昭看看外面天色，手指在桌上不断偏打。 成或败，都在今晚。 第一百一十四章 我真的很珍视你 几乎是一路飞驰到了王府，在路上的时候，白露曾想过找大夫这一说法，却在想到在怀香阁中顾清盛的警惕后沉默了。 连那些人都不能知道，如果找了大夫，整个晋楚恐怕都会因为这个事情而慌乱起来。 长乐郡主深受重伤这个消息可不是那么简单。 无奈，到了王府以后，夜已经深了。 过分的疼痛让顾清盛十分虚弱，因为吐了太多的血所以她的脸色也十分苍白。 白露只能将她背了起来，小小的身板有些颤抖。 论年龄，她是比顾清盛还要小一些的。 不过现在却是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坚韧，就算是顾清盛已经晕过去，白露也还是记得顾清盛的顾虑。 硬生生的颤抖着双腿将顾清盛从后门拖到了房间，任由她满脸泪水，任由那背上凝重的血腥味将她包围。 将顾清盛安置好，白露咬着的那口气一下子松开，大口大口呼气喘气，但是几乎没有歇息的时间。 外面月亮高高挂起，披着月色白露就连滚带爬的想往外跑。 至少，至少得将一名大夫神不知鬼不觉的叫进来。 可是刚跑没两步，榻上的顾清盛就伸出了手，不知道何时她已经醒了过来，紧紧攥着白露的手，艰难的摇了摇头 “别，别找大夫。” “你去，你去帮我打一盆水来。” 她的嘴角还殷着血迹，看着白露眸子里却是充满了坚决。 白露脚步停下，昂着头，眼里湿润一片。 若是以前的她，肯定会为了顾清盛的安危什么都不顾。 在白露眼里，顾清盛的健康快乐是最重要的事情。 可是有些东西在悄悄改变，顾清盛重活一世，相处这么久，白露是不是也变了呢。 这大概，只有白露自己知道了。 “这次，也在郡主意料之中吗。” “也是郡主所求吗？” “郡主这次也会赢吗？” “也会平安吗？” 她问出这四个问题都是哽咽。 前世直到白露被杖毙，她都没有见白露掉过一滴眼泪。 今世，已经两次了。 还都是因为自己。 顾清盛攥着她袖子的手仿佛也没有力气，暗淡的眸光盯着白露充盈的眉眼。 “这次，我也会赢的。” 只回答这么一个问题，顾清盛艰难的对她笑了笑。 白露的贝齿咬上嘴唇，心里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般猛然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眼睛，擦的眼角通红。 “那这次，我也相信郡主。” 她扭头便跑了出去，那一串串泪珠在夜里分外耀眼。 待白露去烧水，房间一片安静。 良久以后，榻上的顾清盛才幽幽开口 “我知道你在这里，国师。” 远处的窗柩传来吱嗝的声音。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许卿意的脚步已经缓缓落到榻边。 就算闭着眼睛，顾清盛还能闻到那阵许卿意身上独有的香气。 她有些安心，叹一口气 “国师一路跟随，是想为何？” 刚才就算马车在疾驰，顾清盛还是能感觉到许卿意的气息。 “我还真不知道，国师有这么强的武功。” 没有回答顾清盛的话，许卿意俯下身，将她放在腹上的手攥起，抛开平日里那些清冷寡淡，取而代之的是疲惫和心疼 “还疼吗？” 他果然是知道一切的。 顾清盛如是想。 “疼是还有些疼的。” 说这些话的时候，顾清盛有些嘶哑，声音也很小，所以许卿意俯在她的嘴边不远，听的如同在听圣旨一般认真。 这话也不然。 许卿意就算听圣旨，也还是看自己心意。 如同前世一般，她曾经在国寺祈福，亲眼见过他对前来送圣旨的李公公来了一句 “不接。” 接着就让李公公吃了闭门羹。 当时的自己也不觉得他是嚣张，反而有些感叹，这洒脱恣意的好儿郎。 如今，他认真的样子，落在顾清盛迷蒙不清的眼里。 难免。 有些深慰。 “虽然，有些疼……不过应该很快就过去了……” “我知道国师来了，所以我想拜托国师一件事。” 她颤颤巍巍的将自己手里的陶笛放到许卿意手掌当中，两方一个冰冷一个温热，却也不知道这极端的温度究竟是烫到了谁的心里。 “救救，林公子……我突然离开，安意一个人，肯定……” 在离开之时，安意就已经表现出了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本以为世事无常，生离死别这种事情她也没办法改变。 可是安意那副样子，无端的让顾清盛想起了自己前世，死在刑场时，最后的那抹寒冷和孤独。 “他是个好人，国师。” 郑重的说了一句，顾清盛又把陶笛往许卿意手里放了放。 好人，不应该有这种结局。 “起死回生不是常理之术。” 许卿意皱皱眉头，顺着那陶笛，握紧了顾清盛的手 “那种术法，会让使用之人付出十分大的代价。” “雷曼让林颂复活，也一定是用了什么东西为祭品。” “清盛，世事无常，我们没办法干涉。” “……没关系。” “有办法，总要试一试的……” 顾清盛转过头，眼睛幽暗盯上了许卿意的眼眸。 两个人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认真的对彼此耳鬓厮磨的讲话。 明明不带任何暧昧话语，心跳却都慢了几分，在寒泉之中的一字一句都重回两个人的记忆。 既然出现在这个地方，许卿意就已经做好了顾清盛会拜托他这个事情的准备，他太了解她了。 所以也只是叹口气，摸摸她的头 “不过，这个蛊术，你也是帮不了忙的，唯一可以发挥作用的，只有安姑娘，我一会便去寻她。” “疼痛应该很快就会过去，待你好些，雷曼那边应该还会有动作，他还不知道你手里有鲜血，虽不至于一招致命，但是也会有所损伤。” 他的声音十分温柔，顾清盛的疼痛都减少了些，头上的手也缓了几分，眉眼逐渐就有些模糊，在心安理静的时候，忽又听许卿意柔意一声。 “落佛镇的事情，是我的错。” “不该对你若即若离，不该让你患得患失。” “但是不管怎么样，清盛。” “你只需要知道，我真的。” “很珍视你。” 第一百一十五章 自缢 那些话语在深夜中如同呢喃风响，听着不太真切。 顾清盛闭着眼睛，虽然呼吸还是急促几分，却还是淡淡勾唇 “国师……天之意，竟然还会有珍视的人吗？” 许卿意没有回答，他只是满眼的心疼无措，看着顾清盛虚弱的样子，心仿佛都要空一块。 将那手放到自己的脸颊旁，表现出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惊慌之情。 顾清盛学会蛊术，认识苗岚岚。 这真的，是好事情吗。 这么久了，他是第一次，对自己的决定质疑起来。 却还是面若暖风，看着顾清盛的眸子里装满了灿烂的星辰和暗淡的月光，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休息一会。” 他站起身，将被子给顾清盛盖好，接着转过身去，背对顾清盛。 站了许久，直到外面的白霜打湿海棠花，他就呆呆的看着月色，手里攥着陶笛，满眼隐忍，紧紧抿着唇，没有转头，缓步走去。 而顾清盛，却在他转身过去时，就已经将身子侧了过去。 双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大颗大颗的汗珠从头上掉落，还是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生怕惊扰到许卿意，就在许卿意塌出房门那一刻，终于还是抑制不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从她的指缝处不断流出鲜红色，顾清盛颤抖着，紧紧闭着眼，那双手捂得更紧。 这个样子的自己实在是太过于落魄，唯独许卿意，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个样子。 在门口处的许卿意脚步微顿，月色洒了他一身。 能闻到十分浓重的血腥味。 许卿意没有回头，只是就着月色，披了一身风霜，继续迈起停住的脚步，缓慢走远。 …… “你老实告诉我。” 在去怀香阁的路上，苗岚岚终于时隔很久，跟许卿意开始了第一句话。 “那天，郑雪怡带回来的血，是不是你的。” 许卿意没有回答，夜里的风很凉。 不过这在苗岚岚眼里却是默认 “雷曼给清盛下了子母蛊，如果是雷曼下的蛊，我的蛊虫一定会有反应，可是却没有。” “这个血不是雷曼的，郑雪怡也没声张，那就只有这一个可能了。” 可能是跟顾清盛待久了，所以苗岚岚也出奇的敏锐。 “……我的血也可以。” 最终回复苗岚岚的只有这么一句话，却引来苗岚岚十分尖锐的叫声 “你怎么又这么莽撞，明明你……” “我已经没事了。” 到怀香阁门口，许卿意望着那高耸的楼阁，好似看到了林颂拖着残破身躯站在这里时的身影，也仿佛感觉到了他那股无可奈何的悲凉。 “上次在师父那里，得到了一些药，所以，已经没事了。” “进去。” 不等苗岚岚讲话，许卿意迈进怀香阁。 因为怀香阁遭遇那等祸事，燕回将怀香阁的姑娘们都接到府里暂住。 而曦娘子还没有醒来，这诺大的地方，只有安意和林颂两个人呆在这里。 在二楼尚存房间中亮着一微弱的灯火，许卿意刚到二楼，便听从那房间中传来一板凳轰然倒地的声音。 当即眉头一紧，像是会预料到一般，他推开那扇门。 这场景，只能用无尽的悲伤来形容。 林颂躺在榻上，浑身都被绑了起来，似乎已经没有力气，眼神呆呆的看着上方，从嘴里发出咿唔。 在他头顶左侧，安意吊在房梁之上，脚不断晃着，身态萎靡脸色苍白，整个人如脱力一般晃在空中，带动了一些月色，也带走了一些灯火。 她尚有一息尚存，不过眼睛紧闭也不挣扎，神色安详，竟有几分解脱之意。 这个房间内没有一丝生气，死寂沉沉的气氛直扑面而来。 “我！！这人怎么这么想不开！快快快！快救她！” 苗岚岚惊的话都说不清楚，许卿意却只是站在门口，看着安意一片淡然。 像是想从安意身上看出什么，许卿意的目光非常认真，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幽静的风，在榻上的林颂竟是从无法言语的断句变成了哭声。 他的眼直勾勾的看着安意，生命到了尽头，长时间的失智让他话也无法再完整阐述一句，却硬生生勾着自己最后一丝理智，求救一般的看着许卿意。 安意所想也非常简单，现在的林颂没有神智连傻子都算不上，而且能感觉到体内的蛊在慢慢的消失力量，他就快要死了。 与其让自己一个完整有思想的人，看着爱人死去，不如，自己先他一步…… 这是安意，今天晚上下的决定。 桌上一张白色信纸泛着香气，许卿意将目光收回，落到那张纸上，娟秀字迹带着浓重萧索，扑面而来的是无法止住的心痛。 致曦娘娘： 此去一别即是永远，此决定思虑再三无冲动之说，完全是我一个人的决定，与郡主等人没有关系。 从林公子死讯传来之时我心已死，自我了结也是迟早之事，能再见他一面我十分幸福。 麻烦曦娘娘有朝一日若能见到我唯一的亲人。一定要告诉他。 从头到尾，安意都没有放弃寻找过他，也十分想念他。 感谢各位照拂，如此世间一走经历颇多，已无遗憾。 安意 绝笔。 泣血之言却是将许卿意一些情绪勾起来，他手一挥，三尺白绫随即断开。 又想到顾清盛那句话。 他们都是好人，不应该这个下场。 安意身形摔到地上，大口大口的咳嗽着，眼泪都被呛了出来。 转过头来，汹涌的情绪变成愤怒，安意猩红眼睛，全然不顾面前人是谁，哭泣的声嘶力竭 “为什么！为什么要救我！” “为什么！我已经下定决心了！为什么要救我！” “林公子已经死了，我已经没有什么挂念了，我只想离开。” “我只想……好好的，跟林公子一起走……” 她哭的满脸泪痕，眼皮肿的很大。 温婉的面容让人心生怜惜，苗岚岚复杂叹口气，对许卿意道 “你快递张帕子安慰一下。” 许卿意阖下睫毛身形未动 “我一般，不赠女子帕子。” 想起他已经送了顾清盛两张帕子的苗岚岚：…… “你知道吗，你这种人，在我们那边，叫双标狗。” 第一百一十六章 双方交战 待安意哭的没有力气，连声息都微弱几分，许卿意才上前一步到她的面前。 如当时在那幽黑的巷子中一般，这神邸一般的人物，再次对着自己伸出了手 “既然你死都不怕，那也就没什么要说的了。” 也如上次一样，给她带来了生机，和希望。 “我告诉你，救他的办法。” …… 皇宫中，洛昭昭席地而坐，周遭只亮了一些蜡烛。 她身上那些青筋全部都消了下去，这也喻示着，顾清盛那边的痛苦即将结束。 不过这疼痛毕竟是开头菜，洛昭昭和雷曼想做的事情还在后面。 毕竟夜深，环境使然也有些幽森。 顾淼搓搓自己起来的一身鸡皮疙瘩，啧了一声 “这样做真的有效果吗？真的能把长乐拉下来吗……” “放心三公主。” 雷曼道，那些烛火映照他的脸色跟着一起阴森起来，嘴角勾起的笑容偏生带着几分玩味。 将手里那竹筒晃了晃，从里面逐渐就传出来一些东西零散扭动的声音。 洛昭昭是知道那里面是什么的，她心中有些恐惧，想想自己每次都因为这东西痛不欲生的样子和感觉就浑身发麻。 不过，顾清盛如果不除，那也是一个大麻烦。 索性就咬了咬牙，呼出口气，再睁开眼睛时一片坚定 “我准备好了。” 雷曼点点头，将那竹筒打开。 他把手伸到竹筒边缘敲了敲，从竹筒里，慢慢悠悠就开始蠕动出来几条黑色的虫子。 那些虫子身躯肥大，好像泛着十分幽暗的光泽，蠕动的身躯一节一节，偏生爬到雷曼手上时他还十分珍爱，望着那虫子眼睛里的光就没消过。 虽然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可是当看到虫子从里面爬出来的时候，几人还是抑制不住的身上起了一阵恶寒！ “你要拿它做什么？” 顾淼嫌恶的看了一眼，后退两步，抑制住内心想逃离的冲动。 雷曼笑意更深，走到洛昭昭身前。 和顾淼不一样，看到这些虫子，洛昭昭也没有表现出慌乱，只是淡淡的看着它们蠕动，在自己很近的地方散发出有些奇怪的味道。 眼神虽然有些波动，洛昭昭却只是收紧了手，盯着那虫 “我该怎么做？” 她这副样子更让雷曼满意 “不亏是传言那个楚将军看上的女人，果真有胆识。” “我跟楚将军素不相识，王子还是不要说这种话。” 言语中带着冷淡和疏离，雷曼挑挑眉头，想想楚之耀的话便将话题挑过去 “这五只蛊，只有一只，会爬到你的心脉当中。” “她给你下的蛊现在藏在你的心脉当中，而我的这蛊会爬过去，然后找出你心脉里的那只，将它杀掉！” 做出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这样，她那边那只蛊虫，也会跟着死掉。” “母虫死子虫亡，母虫子的突然死亡，势必会让子虫影响到母体，到时候，她就算不死，也会落得个终身残废。” “你需要做的，就是趁这几只虫子活力正旺，生咽掉它们。” “呕。” 一旁的顾淼终于忍不住，一下子干呕起来。 这东西看着就十分难以下咽，且生吃虫子这种事情，换做平常人是真的没有办法接受。 不管顾淼的反应有多大，洛昭昭看着面前那些虫子，眸光闪了闪。 “好。” …… 白露用帕子给顾清盛擦着额头。 这会顾清盛已经好了很多，疼痛也减轻，身姿终于放松下来。 水温热至极，接触到皮肤之上像是熨帖了她整个神经。 旁边的白露哭泣声音再夜里有些压抑，本想出声安慰她一丝，那身体里却徒然产生一种异样的感觉。 痛倒是没有，能感觉到好像千千万万只虫子在自己血管里爬。 密密麻麻的触感直接敲响顾清盛的警钟。 没想到这两个人，最终还是下手了。 她长舒出一口气，一把握住白露的手，紧紧咬着牙根 “白露……你先出去……” 看到顾清盛这个样子，白露不敢怠慢，急忙点点头退了出去。 白露走后，顾清盛方躺下。 所有的计策都已经做好，她现在需要做的，只有等待。 让白露出去，只是因为苗岚岚曾经告诉过顾清盛，这个过程，非常的恐怖。 身体里撕咬疼痛和麻痒集合在一起其实是很让人头皮发麻的事情。 她握紧的双手开始颤抖，从身上能明显的感觉到那些血管慢慢的往上撑开，接着每一根里面的血液都在快速流动，回流的感觉也引发了一阵阵眩晕。 没一会，顾清盛的身体就变成了如刚才洛昭昭的身体一样，不过却比她更要恐怖一些，血管已经从脸上浮现，本来娇艳的面庞此刻除了苍白更多的是一种不可名状的扭曲。 其实有些庆幸，幸亏让白露出去了，幸亏，许卿意也走了。 呼吸感逐渐凝重起来，就算极力稳着自己的心绪，那股快要将她撕碎的感觉溢出了心口。 眼神已经有些模糊，面前看的所有东西都在涣散。 恍惚之间，她好像看到了一轮洁白的月亮。 不知道是窗外的，还是自己心里的。 凝贵妃……你要，速度快一点啊。 …… “贵妃。” 已至深夜，宫中除了洛昭昭和顾淼，却还有人没有睡下。 将一碗褒好的燕窝放到凝贵妃面前，芊实点点头 “您吩咐的事情都已经做好了。” “已经将郡主当时给的那四个包裹埋在了皇宫中的四个角落中，而且正偏正向，也已经根据郡主说的，在埋进去之前用火烧了一烧。” 凝贵妃打了个哈欠，吹了吹手里的燕窝，那素指如玉，一举一动都是风景 “挺好，要好好办。” “她给的那四个袋子你们打开看是什么东西了吗？” 芊实迟疑的摇了摇头 “没有，贵妃，当时郡主千叮咛万嘱咐不让打开，我们今天也就没想这件事情。” “但是用火烧了烧以后，那袋子里好像有一种奇怪的味道在飘散。” 努力想了半天形容那味道的词语，芊实一时词难，叹口气将心里顾虑说了出来 “贵妃，这长乐郡主神神叨叨的，我们这么帮她，会不会有些冒险？” 第一百一十七章 催进蛊（此章慎入，有些情节引起不适） “怕什么。” 凝贵妃抬眼看了芊实一眼 “她一个小小的郡主能掀出什么样的浪花？” “再说了，帮她埋个东西而已，那皇上那么重视端王，我们卖这长乐郡主一个人情也无伤大雅。” 她说话，嘴唇抿了一下，伸手摸向自己的肚子。 心中确有一些思绪，那挂在床头处的红色锦囊仿佛说明了一切。 …… 吃下那些虫子的时候洛昭昭只是微微皱皱眉，而顾淼早就因为过分的不适离开了这个地方。 她静静坐在地上感受着血脉喷涌的律动，能感觉到那些虫子从自己心脉处不断窜动，往自己心口处传去。 只这一次，就能彻底摆脱那没日没夜的噩梦，也能把顾清盛这个大麻烦拉下马。 站在门外的顾淼呼一口气，兰璇不断给她扇着扇子。 脸色还有些难看，刚才的场面已经不想再去想第二次。 “这洛姑娘……” 兰璇面色古怪，她比顾淼年长一些，接受的倒是也快，最终措辞一番 “洛姑娘真不像平常姑娘家。” “什么像不像。” 顾淼白她一眼 “太恶心了，要是让我做这种事情我还不如就这么死了。” “那虫子太大了，看着都……” 又起一身鸡皮疙瘩，顾淼啧了一声搓了搓手臂。 忽然面色却是不由有些思索，对着空气扬扬头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听顾淼这么一说，兰璇微微颦起眉头，也嗅了嗅 “公主如此说，倒是感觉真有一股味道……不过不好说……” “是哪里在烧东西吗……” …… 屋里的雷曼有点燃一根红烛，嘴里数着 “第三十二根……” 那红烛的光泛着幽暗，有点不似常理，而烛油燃烧的很快，一滴一滴烛芯不断落下。 “还剩，最后一根。” 雷曼如释重负放松一下身形。 这对他来说也是十分疲惫的事情，用这种蛊会对他的身心造成十分大的伤害。 在西域当中，会用这种蛊的比比皆是，却没有人愿意用。 精神力先是不说，那冲腾的反噬就让人无法承受。 不过…… 他咬了咬牙，想想在楚之耀手里的兵权，心中便一横。 得到楚之耀的支持，那就相当于将西域的王座已经揽入怀中。 一把从怀中又拿出一根红烛，转过头去对洛昭昭道 “洛姑娘，你感觉如何？再点一根，它们可就彻底朝你蛰伏在心口的蛊下手了。” 随着红烛的递增，那些虫子移动的速度也更快一些。 洛昭昭只是咬了咬唇，吐出一句 “无事，继续。” 自从中蛊以后，对于疼痛，她也算是司空见惯。 想想当时顾清盛给自己下蛊时发作的疼痛，这些又都算不得什么。 洛昭昭的决绝也让雷曼定了定心神，只手撑起那支红烛，刚想往红烛上面点上火，一阵风从窗口处悠然吹了进来，将那火光吹灭，也带了一些奇怪的味道。 望着那灭掉的火柴，雷曼愣了，而扑鼻而来的味道却是十分熟悉。 “催进蛊？！” 他脸色惊变一分，将面前所能看到的红烛全部挥灭，却难免在洛昭昭身前有些遗漏的烛火。 借着这些火光，借着由风带进来的力量洛昭昭身体里的虫子开始暴走！ 它们从一开始慢慢悠悠的在洛昭昭血管里转悠突然改成了横冲直撞的往她各根血管之中就冲了过去！ 浑身血脉一个骤停！那些虫子的速度让她身上都不断发麻！ 那疼痛突然变本加厉，洛昭昭惨叫一声，捂着胸口倒地！ 头抵在地板之上！身体仿佛都不受自己控制！ 雷曼见状立马一个反手拍到洛昭昭脊背上！试图找到蛊的位置。 本来如果安稳的点上最后一根红烛，不出三刻顾清盛绝对死无葬身之地。 可是现在，不知道是谁摆了催进蛊的阵！ 这对于蛊虫来说就像是兴奋剂一般提高它们的活跃！但是又没有火光的指引，所以那些虫子只能横冲直撞！这下，不知道何时才能到胸口处！ 现在只有两个办法。 第一个，就是用自己的力量吸引蛊虫早些到达心口，将顾清盛反击致命。 而另一个，就是将这些蛊虫全部重新逼出来！ 看雷曼的架势，很明显他没有犹豫的选择了第一个。 而他不断地催动内力也很有效果，像是有指南针不断催动着方向，蛊虫一下子变回到了正位！ 不约而同的同时冲着洛昭昭心口处进攻，而这攻势，也让洛昭昭的痛苦更加甚，一心只想着这计划成功的雷曼全然已经不顾这些！ 他以为这样便能让事情重新回到正轨！ 可是，顾清盛却也料到这一点。 …… 从那催进蛊开始发挥作用以后，顾清盛身上那被虫子爬满的感觉更甚。 她这感觉是根据洛昭昭体内的感觉而动，所以现在洛昭昭肯定也不好受。 在那些密密麻麻的疼痛往心口处冲去那一刹那！顾清盛长舒一口气，像是做好了准备一般！将胸口处那鲜血拿出，颤颤巍巍的倒在手中，猛然向胸口点去！ 鲜血触碰到自己胸口的那一瞬间，一股温热的感觉流入进去，立马缓解了她浑身血液的紧绷！ 只一瞬，所有感觉皆数消失！ 倚倒在榻上，顾清盛大口大口的呼着气，身上的力气已经尽数消失。 微眯眼眸，顾清盛的意识逐渐回温。 洛昭昭……你会，怎么样呢。 …… “啊！！！” 伴随卦阵当中洛昭昭一声尖叫！她的头好好昂起，后背弯成了一道十分扭曲的弧度！ 嘴巴和眼睛都变成血红色，她双手成勾状，紧紧颤抖着撕扯着自己的脸 “救我！救我！救我！” 眼里已经全被血充盈，黑色的眼球都被染成了血色，不断流出血泪，惊恐的朝着雷曼爬去 “救救我！救救我！好疼！好疼！好疼！！” 雷曼何时见过这种阵仗，不过却还是沉着脸，努力镇定，却在洛昭昭靠近的时候不着痕迹的退了一步。 那眼睛里的血液越发充沛，逐渐的，一条黑黑的东西突然从她眼角中扭动了出来。 第一百一十八章 再提落佛寺（慎入，部分情节引起不适） 洛昭昭尖叫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的视线慢慢模糊，那黑乎乎的东西蠕动的十分着急，已经占据她大半视物。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两个人都愣了。 蛊虫像是被什么在追赶一般，奋力逃脱，却因为在眼睛里没有办法作大行动。 像是预料到即将要发生什么事情，洛昭昭浑身都无法动弹，缓缓动了动，像是疯魔了一样不断摇头 “不要……不要……快救我……快救我……快……” 可是那声音却徒然小了下去，接着一片寂静！ 从空气中“噗”的一声！两道血从洛昭昭眼里爆了出来！ 那几条蛊虫也是终于得到了解脱，随着血一起在地上蠕动着。 她一把捂住自己不断往外喷血的眼睛，从指甲缝里不断聚起血来。 踉踉跄跄的后退着，一身素白色的衣衫已经被尽数染成了红色。 嘴里发出不似平时的声音，只能从嗓子里粗嘎的发出类似单个音节一样的音。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洛昭昭身形颤抖，最终倚靠在墙上，慢慢滑倒，缓缓拿开两个手掌，露出两个红色的窟窿，空洞的看着雷曼 “为什么……” “为什么！！” …… “我的催进蛊可不是这个时代那些蛊术能比的。” 跟苗岚岚汇报了情况以后，她第一句便得意忘形的显摆 “他这斗蛊，都是老掉牙的招数了。” “本来这个蛊术并不是什么很大的仪式，因为蛊也不是恶毒的蛊，不过就是做些噩梦罢了。” “可是偏偏想出这么损的招，非得给我下子母蛊！姑奶奶我能忍？！” 如果她有身体，恐怕早就已经挽着袖子，踩到板凳上掐腰大喊了。 “我的催进蛊会让那蛊活跃至少二十倍，再加上你将鲜血涂抹心口处，这时候你的身体对于那些蛊来说就是致命毒药，那些蛊都急着逃离，我的催进蛊就有了作用。” “要知道蛊虫活跃的时候，那可是就像疯子一样奋不顾身的。” 苗岚岚的语气中忽然带这些幽闭，里面还有些期待之意 “可以让我们猜猜，那些蛊虫会从哪个地方钻出来的。” 这声音让顾清盛听着头皮发麻，她将陶笛在手里晃了晃，啧了一声 “你有点恶毒了。” 这时候体力方才恢复一些，刚说完这话，许卿意就从门外端着一碗汤进来。 他把那鸡汤放在嘴边吹了吹，往顾清盛身旁推了推 “先喝。” 有些熟悉的味道就飘了过来，还是一样的色泽，上面的鸡油被漂的干干净净，那些红枣和枸杞飘在上面已经被熬的很干。 许卿意回来后已经将近天明，顾清盛这副样子让他心有揪了一番，所以这次放下鸡汤，他没有转身就走，反倒是拧着眉头看着顾清盛，大有一副等她喝完再走的迹象。 偏生就有小时候自己生病守在自己身旁的端王的模样。 不过，看着这鸡汤，顾清盛却想到了其他的东西。 “对了国师。” 看着鸡汤沉吟一会，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她缓缓一声，勾唇道 现在的她平白增添了一些苍白的美感，用手托头眼里也是亮亮 “这鸡汤，在落佛寺的时候，好像也出现过。” “如今在我王府当中，竟是与那落佛寺的鸡汤出奇的相似，味道也是相同，这鸡汤该不会……” 抬起眼睛，就像一只正在偷腥的猫一般，语气也带点点狡猾 “不会是国师，亲手做的？” 自己这么问出来，顾清盛还以为许卿意的表情至少会有一丝不自然。 可是对方那漂亮的眉眼看着自己十分坦诚，淡淡点了点头，回答也十分认真 “相同还是有些不同，在落佛寺里的时候，我在鸡汤里加了些当归，因为你受伤了需要补一些气血，不过味道被我给中和了许多，所以你没有尝出来。” “这次你是身体虚弱，跟上次又有不同，若是大补还不太好，只能慢慢调理，所以我这次就加了些虫草，会让你恢复一些力气。” 他说的一本正经，看着顾清盛眼里被月光打起泛了些光。 苗岚岚：…… 看惯了二十一世纪套路文学套路电视剧的她，遇到这种情况真的是急死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顾清盛是想和许卿意更进一步，所以说话的意味也带有一丝婉转，偏偏这么浪漫的气氛，这受人尊敬的国师竟然跟她们聊起了是怎么做鸡汤？！ 你就大大方方的承认！然后两人气氛升温，这大好月色，这事不就成了吗！ 有人看海，有人夜里相爱。 有人在追姑娘的路上反复横跳只想怎么做一个好厨子。 废物。 顾清盛也没想到许卿意承认的这么干脆还如此细致的跟她讲解。 眨眨眼睛，呆呆的看着许卿意。 这国师，怎么突然发现有些可爱？ 想到这里便噗嗤一声笑了，端起鸡汤喝了一口 “国师真是有心了。” 许卿意点点头 “无事。” 一碗鸡汤喝下，两个人都没有讲话。 顾清盛擦擦嘴，方才开口 “对于这鸡汤的事情，在落佛寺的时候，还有些可有意思的事情了。” 那是一轮月夜，一个目光灿烂眉眼如太阳的男子讲给自己听的事情。 见许卿意抬起头似乎是对着事情产生求知的时候，顾清盛轻咳一声 “再落佛镇不能杀生，也不能吃肉，这事国师知道？” 这么一问，许卿意反倒是眉头动了动，不过也只是一瞬间，兴致勃勃的顾清盛并没有发现 “不过我在去落佛镇的时候，倒是听说那几日每天都会有人去别人家鸡圈里偷鸡，而且偷完以后还会给那户人家留很多的银两。” 顾清盛本就是把这事当一个笑话说，所以也没有仔细观察许卿意慢慢变得有些复杂的表情 “也真是有趣，落佛寺这么多年都没有出现这种事情，我们皇家车队一去就变了个样子。”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贵人嘴馋，竟然想到了这种事情。” 她笑两声以手抵唇，却在看到许卿意平淡的目光时，和紧抿的嘴唇时，嘴角一僵，慢慢放下手 “不……不会？” 第一百一十九章 故人 许卿意还是没有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顾清盛的错觉，他突然变得有些拘谨起来，看着顾清盛，十分郑重道 “因为，当时那个情况，没有别的选择。” “你受伤了，只能好好养着，就要吃一些有营养的东西，落佛寺没有，我只能……” “我只能做此等事情！不过！我在留的信下面都已经标明了署名了！” 能感觉到，顾清盛自己的嘴角抽了抽。 你半夜偷鸡留信，说的还是当今国师的名字，人家平民百姓的能信你才怪？ 当代国师半夜到自己家里偷鸡，这话甚至想想都觉得荒唐。 如果顾清盛没猜错，那些村民们可能还背地里骂那偷鸡贼，假冒国师来干这偷鸡摸狗的事情。 想到这里，顾清盛就觉得许卿意有点可怜。 明明啥也没干，偷个鸡这么堂堂正正的都没人信。 就差在身上挂个牌子，说一句我是凶手了。 可惜就算是这样，也没有人会相信。 默默地，顾清盛就把头低了下去。 不管怎么说，许卿意能为自己去偷鸡，这是顾清盛怎么都没有想到的。 不过，或许说，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她就觉得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点玄妙。 上天不可揽月，那月亮却独独照在自己的身上，做着这些本不该是他所做的事情。 “其实我一直想问，国师为什么独独对我不同。” 这么久了，顾清盛第一次主动对许卿意问上这话。 日头渐升，窗外天色泛白，房间里的烛火燃尽，映照那碗上面泛着瓷光的色泽。 不管做什么事情，许卿意仿佛永远都是一副淡然不惊的样子，那次在山崖下自己受伤的最后一眼，看到他那慌乱的表情好像是错觉。 “大概因为……” 声音有些缥缈，可能是因为许卿意心里动摇，所以说的话语散在晨光当中。 “大概是因为，郡主跟我一个故人很像。” 出乎意料却又意料之中的回答。 顾清盛睫毛颤抖一瞬，突然伸了个懒腰 “我有些困了，想休息一会，国师也赶紧回去。” “而且，白露就守在门边，被她看到，恐怕不太合适。” 相当合理的话语可能就连顾清盛都没有意识到，话中带着那小小的失落。 许卿意看看窗外的日头，站起身 “你不问问我，安姑娘的事情吗？” “国师所做之事，我自然放心，我相信，安意的选择，肯定也只有那个。” 她忍辱负重带着花柳病生活到现在，或许是因为生活有所盼望，所以想活下去的信念十分强烈，而林颂是她现在的执念。 安意，不会让林颂死的。 她自己也是不想死的。 选择很显而易见。 …… 这次洛昭昭的眼睛失明甚至连御医都没请。 那些蛊虫将她的眼球直接顶开，根本是无药可救的一个状态。 顾淼连夜将她送到了雷曼府中寻找了大夫，虽然只是简单的止血，可是眼睛里的惨状还是让那些民间大夫摇了摇头。 在门外的雷曼和顾淼坐在石桌前等，一向刻薄的顾淼这种时候也脸色难看起来。 倒不是因为别的。 这安阳巡抚不大不小的官职，却也是对于朝廷影响颇深。 而这安阳巡抚只有洛昭昭这么一个嫡女，自己在洛夫人手里将洛昭昭那么高调的抢了过来，现在竟然到了一种双目失明的境地。 实在很难想象，这巡抚一家要是知道了这个消息究竟会如何。 皇上本就对她不甚喜爱，如今竟然因为她的私人结交而影响到朝廷之中，只是想想，顾淼心中就发虚。 心中一下子又上了火气 “你不是保证一定会成功吗！怎么会这样！” “造成了现在这种局面，你承担的起吗？！” 雷曼也是脸色发白，还没从刚才那冲击中将思绪抬起 “我……” 话还没说完，从院子门口就听砰的一声！ 那大门被踹开，迎来的是楚之耀已经阴沉的要滴出水的脸色。 他手里握剑，将腿收回，身上气势十分骇人，整个人的气压都有一种凌厉的杀气。 顾淼脸色一变 “楚……楚将军？！” 只见他提剑大步走了过来，直接越过顾淼没有理会他的叫喊，到雷曼身边一拳挥了过去！ 那拳带着十分凶狠的拳风，刮过顾淼一侧将她得侧脸划的生疼。 雷曼眼睛都还没来得及聚焦，脸上就受到十分剧烈的冲击！ 鼻骨一疼，只听咔一声！ 他眼前一黑，被巨大的力度直接挥到了地上！ 闷呼一声，雷曼在地上被迫滑行出很远，待停下时，已经脸色青肿鼻子里鲜血直流， “将军！” 顾淼被吓到，后退几步，接着才看到雷曼现在的惨状 “将军！你这是干什么！” 不管心里怎么埋怨雷曼，顾淼始终都记得雷曼是西域王子这件事情。 一个外国使者，一个安阳巡抚，哪边比较重要，顾淼还是能分的清。 本以为雷曼会这么发怒，谁知道在回过神后，雷曼只是闷不做声的站了起来低着头，双手紧紧握着，咬着牙什么话都不说。 那柄长剑蓦然就竖到了雷曼的脖子上，长剑刀刃雪亮，锋利的刃尖只要一用力便会见到血光。 楚之耀猩红着眼睛，能听到咯吱咯吱的咬牙切齿的声音，手也一直在颤抖像是控制不住自己。 他常年征战沙场，这气势又哪是顾淼见过的，当下就被吓得一下子动弹不得 “将……将军……你……” “不要冲动……” 可是楚之耀却根本没有要理会顾淼的意思，狠狠说道 “你做的这是什么废物事情！！” “她一个半路出家的野道子你都没有办法解决，你还能干什么！” “这搞出的是什么事情！昭昭为什么会失明！你这个废物！我杀了你！” 怒吼的声音充分表达了他的愤怒，雷曼抿抿嘴 “我也没有料到，她竟然连这种蛊术都懂。。” “而且，她根本就没有搞到我的血！那催进蛊被埋在了皇宫四个角落里，这里面一定是有其他人在搞鬼！她一定有帮手！” 第一百二十章 一切知晓 “皇宫当中有内鬼，这催进蛊和我的鲜血我都不知情！” “这两样但凡少一样，都不至于是现在这个情况！” 一切都发生的实在太正好了。 不管是时间线还是流程，所有的一切都在如顾清盛所预想的发生着。 雷曼脑子里又想起上次将那女子公主抱起时，女子无辜而惶恐的眼神，现在想想，竟觉得有一些可怕。 而且，催进蛊这东西，相当于所有蛊虫的兴奋剂，本身材料难寻，连西域当中会的人都极少数，更别说这半路出家的顾清盛。 这女人背后一定有更可怕的势力。 他越想心越凉，也是听了雷曼这些话，楚之耀心里的怒火更甚，手的颤抖也更加厉害。 根本无法想象，洛昭昭失去眼睛后该是一种什么情绪。 她向来是淡之若素性子却还很好强。 前世到最后自己都觉得那是自己最该守护的东西，也是随她一起去了。 没想到机缘巧合重来一世，那长乐，那个女人。 那个前世败在自己手里的手下败将。 竟然这么聪明和有机缘？ 本来以为寻个机会将这世的顾清盛杀了也省了事情，她也命大的很还有许卿意的庇护。 不管是当时去落佛寺时那马车失控撞上城墙的计划，以及后来让雷曼做了人皮面具假装白露给她送毒鸡汤，亦或者是后来落佛寺中对于最后那个山贼的指使，这些天衣无缝的计划都被顾清盛逃掉他的重生可能让这一世的所有东西都有些变化，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恰恰是顾清盛这个人。 实在是，太恐怖了。 难不成，她也重生了？ 一抹疑问在楚之耀脑海中闪过去，却随即就被他否决。 不可能的，如果顾清盛也重生了，她明明有很多种方法可以对他发起攻势，为什么一定蛰伏？ 这一定是想错了。 楚之耀不知道的事情是，现在经历了那么多的顾清盛性格已经完全转变，她深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言论，如果再像前世那么冲动，恐怕仍旧会重蹈覆辙，做回输家。 而这事还没细想，从洛昭昭房间当中一个大夫出来，叹口气摇摇头，到桌子旁边写下一方子。 “老夫从医这么多年，就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 “这位姑娘眼睛里到底是进的什么东西？不只是眼球爆出来，眼睛周围的东西全部都被吃光了，真是可怕的很。” 他说完这些话，不知道从哪里突然传出来一个女子的哭泣呜咽声。 那是这半天一直躲在房子后面的宝蓝。 洛昭昭用蛊的时候，宝蓝听从她们的话到了门口，再进去就是这么一副光景。 所以刚才楚之耀跟雷曼对上，宝蓝也没有阻止，却在听到大夫这段话时难以抑制自己的情绪。 这哭泣声传到楚之耀的耳朵里，他眉头紧皱，面前雷曼咬着嘴唇盯着地下，却也没有挣扎和逃离，只是任由长柄竖在眼前。 将剑一个耍花收起来，楚之耀没再多看雷曼一眼，到了大夫身边 “那这样，昭昭的眼睛还有恢复的可能吗？” “恢复？” 老大夫尖叫一声，接着就像看鬼一样看着楚之耀将他上下打量 “眼球都爆了，里面的东西都被吃光了，怎么可能还会有恢复的可能？！” 换做平时，这大夫如此无礼，楚之耀必定是要记在心里去，可是现在他心乱如麻，满心只在屋内女子中。 “……我去看看她。” 推开门后，日光大好。 女子坐在榻上，眼睛上一条白绫还殷着血迹。 就那么呆呆的盯着窗户的方位，阳光在她脸上打出一些细小的绒毛，她身形十分瘦削。 双手放在背子上丝毫微动。 安静的有些恐怖。 有一瞬间，楚之耀甚至从她身上感觉到一些死气和绝望。 这种感觉，前世在顾清盛死的时候，他也有感觉到。 当即心中就是一慌，快步上前 “昭昭……” 像是怕吓到洛昭昭，这战场之上杀伐果断的将军如今言语十分轻巧。 洛昭昭身形这才动了一下，却没有转头 “将军，你来了。” 这冷漠而平淡的样子如平时倒是没什么两样。 不过，越是这样，越不对劲。 “将军，今日的阳光一定特别好？我能感觉到那份温度……” 坐到榻边，将洛昭昭的手握到手里，楚之耀的心疼满溢出来 “没事昭昭，我刚问过大夫，他说你的眼睛能恢复，我们慢慢将养，一定可以好起来的。” 空气静刹了一分。 只听洛昭昭冷笑一声 “将养？拿什么将养？” 将手从楚之耀握的紧紧得手里抽了出来，洛昭昭嘴角在颤抖 “拿将军送的虫草？还是将军给的人参？” “我不止一次对将军说过，莫要来寻我，偏生将军再约我去茶楼，再来送那么多东西，为何将军不可放弃？！” 从来没有一次，洛昭昭声音这么大，脾气完全失控。 本来只是颤抖着声音很低，说到最后就大声喊了起来！ 她已经临近崩溃边缘，就算是这种时候，洛昭昭本来想的也是保持自己十分良好的涵养，到现在却发现根本不可能。 “为何楚将军，要指示那雷曼王子接近我？！为何要自认为对我好的帮我！现在造成我眼睛这个样子！难道里面没有将军的一分吗？” “我与将军无冤无仇，将军从一开始见到我就对我感兴趣，到现在！我只想摆脱楚将军的纠缠！难道将军！看不懂吗？！！” 嘶哑的声音从嗓子里传来，她叫喊发泄声太大导致本来柔美的声带带着尖锐。 感受手里那空落落的感觉，楚之耀也僵住了。 原来，洛昭昭，真的什么都知道。 就连雷曼是自己指示的事情，她都知道。 “昭昭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真的……” “闭嘴闭嘴闭嘴闭嘴！” 洛昭昭一把捂住自己的耳朵，疯狂摇着头从眼里落出血泪来 “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们！你跟西域王子！还有那个顾清盛！都怪你们！都是你们的错！你们这群恶魔！” 第一百二十一章 负心汉 “昭昭，我……” 第一次见到洛昭昭这个样子，楚之耀明显有些慌乱，他将手举起来似乎是想擦拭掉洛昭昭脸上的血泪，却到脸颊时被洛昭昭敏锐的躲开 “别碰我！！” 抗拒之意十分明显，洛昭昭动作很大，也顾不得自己眼睛上的疼痛，双手环膝，不断地发抖，她蜷缩在角落，能听到牙根都在打颤，内心里的恐惧满溢到周身当中。 楚之耀的手停在空中一瞬间僵持，接着缓缓放下，洛昭昭的拒绝让他心脏生疼。 可能因为这次的事情，他跟洛昭昭再也回不去以前的时候了。 不由便又阴沉了脸 “昭昭，你先休息……我改天再来看你。” 等了半天，洛昭昭都没有反应，他只能默默出去，对上雷曼，又恨得咬牙切齿 “我告诉你，如果你不能将昭昭治好，别说我们的交易，你都走不出晋楚，明白吗？” 他现在俨然顾不得面前这人的身份，说到底，这西域王子雷曼，前世没搞出什么大的风头，这一世也只能依靠自己。 雷曼听后眼里划过一丝凶狠，却被他十分暗的掩盖下去，没有说话，不过楚之耀也似乎并没有想要听他解释的意思，大步走出院子。 顾淼听到两个人的对话，不由像是懂得了什么，想出口询问，在心中又是警觉，最终也只是沉着脸，去房间里看望洛昭昭。 说西域这个地方，虽然一些奇术众多，不过人口太少，不足以御敌。 这个国家从以前便依附晋楚生活，那些秘术不外传，更像是安安心心过自己的日子。 西域称王一人，并无皇后，人口稀少，所以女人也有限，一般只要是西域王所看重的都会被送到他的身边，也就造成了这王种众多的局面。 雷曼的生母只是被西域王宠幸过一次的乡野村女，他的出身不高，爬到现在王子的位置并不简单，只要有一丝机会都想把握。 所以就算是楚之耀如此无礼，他能做的，也只有默默忍受。 至于心里其他的想法，可能就如一颗种子一般，虽有势头，却暂时并没有破土发芽。 … 苗岚岚的蛊术将林颂的身体又延续下去，不过她毕竟不似雷曼心狠手辣，那蛊太过于恶毒，她不敢用的太过猛烈，除了保持林颂的身体机能一切正常运作，精神方面却没有让他清醒过来。 怀香阁的曦娘子已经醒了过来，在知道安意没事情以后也就小心将养着。 这怀香阁背后势力错杂，第二天就派了工匠前来修复，也不知道曦娘子用了什么办法，尚书府短暂时间内也没有来找麻烦。 一群人聚集在林颂的房间中，这几天内他都是躺在榻上，由安意照顾，再次见到时虽然是沉睡，可是也消去了那野兽一般的体态和面容。 “安意怎么样？” 郑雪怡黑着脸从安意房间回来，她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顾清盛对她问道。 “已经……快熬好了，正在收尾，安意没事……” 囫囵这么一句，她就把头低下，半晌闷闷道 “郡主，我不明白，为什么……” “起死回生之术并没有那么简单。” 许卿意开口道，他一说话，周遭人都顿时安静。 “这没有什么不明白的，违背天理之事，岂能有别的办法。” 连一向嬉皮笑脸的燕回这时候都默默叹了口气，看向床上的林颂 “这人也是惨，死都死的不得安宁，现在被弄的人不人鬼不鬼。” 话还没说完，一股奇怪的味道就传了过来。 打开门，素槐手里端着一碗颜色发锈色的汤药 “已经熬好了……” 她将汤药放在桌上，表情十分凝重，如果仔细看去，能看到那双素白的手还在发抖。 “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就……” “等等。” 顾清盛叫住她 “你是叫素槐是吗？” 素槐转头，看向顾清盛，十分勉强的笑笑 “怎么了，郡主。” “坐。” 对她点点头，白露十分识相的就替素槐搬来了椅子。 事已至此，素槐也没有办法拒绝，只能尴尬的坐下，低着头，双手在自己裙子上攥紧。 从顾清盛的角度正好能看到她蝴蝶一般的睫毛煽动 “我看得出来，你跟安意好像很要好的样子，你们是以前就认识吗？” 白露在两人前将那碗汤药端走，到了林颂身边，舀了一勺送到林颂嘴边。 也是这个举动，让素槐把头抬了起来，死死盯着那汤药，直到林颂将药喝下，眼里才发出一种颓然的光。 “不是……是安意来了以后，我才认识的她，我在这怀香阁里很久了。” 她得情绪变动很大，一举一动好像都被白露手里的药而牵制着，这份不安让所有人都感受了出来 “我们怀香阁相处的都很好，我也不止只跟安意这么好，郡主可能有些误会了。” 那笑容牵强的紧，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这里面的事情明眼来看都远远不止那么简单。 许卿意上次来时，在桌上看到的字条已经被安意收了起来，上面的信息，许卿意也没有对任何人说过。 安意的身份看似是怀香阁的一个普通姑娘，其实在曦娘子拼了命保下安意的时候，顾清盛就已经觉得不太对劲。 一个有花柳病的姑娘无法接客，在她和朝廷之间选择，任谁都直到明眼的答案。 “这安意……唉……” 顾清盛试探一般的叹息一声 “林公子也挺可惜的。” 可是就是这么一句，让素槐的身形一僵。 “他……他……” 素槐僵硬过后就开始颤抖，像是终于忍不住了一般，眼里噼里啪啦的就开始掉下来 “他有什么可惜的！” “他不过是个负心汉罢了，有什么可惜的。” “在花灯节上，就是这位林公子前来招惹安意！导致后来发生这些事情！” “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他！安意根本不会被别人牵扯，也不会……也不会……” “也不会……到现在，用自己的心头血做药引，来让这林公子活过来！” 第一百二十二 半夜掳获 而正在对着林颂喂药的白露手一僵，不过也只是一瞬间，便又面色如常的将药再给林颂喂进去。 “她可是生生剜了自己的心口！放了半碗血出来！” “如果不是林颂……如果不是林颂……” 素槐一边说，神情更加落魄苍白，一口银牙都要咬碎。 不过就算是这样，就算对于林颂已经疼恨成如此，她端来的药汤仍然熬的十分细腻，也没有动丝毫的手脚。 “素槐姑娘。” 顾清盛缓缓将她的手拉起来，柔润细腻的掌心触摸到素槐的掌中，一阵阵温热传去 “安意选择如此，你我都无权干涉，且若是林颂公子活过来，两人也不失一段好姻缘。” “至于你担心的其他……” 她有些无奈的看了一眼对面的许卿意，露出一些不好意思和求助。 接过顾清盛的眼神，许卿意道 “我已经将安意姑娘的血液阻断，她现在身体的病灶隔居一旁，血也都是干净的，做药引没问题。” “而且她长年病情累积已久，吃了很多的药材却都因为自身体质没办法将药材的药性发挥完全，这次在心口放血，也是相当于给了她长久闷憋的身体一个突破口。” 果然，在听到这也是为安意好以后，素槐的情绪明显低落许多，却还是柳眉竖着，抿着嘴。 “其实，素槐姑娘也不用担心。” 见现在气氛僵持，燕回凑进来一句 “你看，这个心头血的药引也不一定会奏效，只有真心实意对待林公子的人，心头血才会有用，如果安意姑娘心里有犹豫，那林公子也复活不了……你不就得偿所愿了吗……” “那不行！！” 本以为自己的话能安慰到素槐至少让她冷静下来，没想到在听到自己讲话的时候，素槐更是突然站了起来，怒气冲冲的看着燕回 “安意都已经放出心头血了，如果这林公子还好不起来，那不就白费安意受的伤了吗。” 幽怨的看了一眼林颂，素槐咬牙切齿 “他最好能给我醒过来……” 说罢也没有那些礼仪转身就走，将门砸的生响。 燕回被这震天的动静吓得一个闭眼，搓了搓自己的手臂 “我怎么了嘛？我说的不对吗？” “她那么讨厌林颂，林颂死了不正好吗？怎么还这么生气？” 他一时间摸不着头脑，揉揉头凑到许卿意身边 “为什么啊……到底……” “因为你是个蠢货。” 郑雪怡白他一眼，转身走出去。 啜一口茶水，许卿意略微颔首 “此话，甚理。” 燕回：？ …… 待晚时，顾清盛几人都回去。 自从喝了那碗药，林颂的气色看着也好了不少。 因为受伤，所以安意这两天都需要好好将养，一时间林颂的房间里空无一人。 烛火未燃，他躺在床上，呼吸均匀，如此看去，倒是和正常人无异。 在他上方那窗户打开一些，一些夜色打了进来。 而一个影子在窗户前稍纵即逝。 只听窗前咯吱一声。 一只手在外面将窗户缓缓推开，随即那脚踏到窗柩上。 整个人窝在窗户上，一身夜行衣隐在月色当中。 他的眼睛迸出精光，动作十分小心，挡住了大半的月光。 视线紧紧盯着下方林颂的脸，黑衣人眉头微皱，四下打量一番见确实无人，翻身进了房间，窗户随即关上。 没一会，房间重新恢复寂静。 而榻上已经没有了林颂的身影。 房檐之上有人疾驰，因为林颂现在身体里已经没有多余的脂肪，黑衣人扛着他跑速度也十分快。 瓦片在脚下发出轻盈的声音，奔跑时刮起一阵又一阵的夜风。 从月光下才发现，这黑衣人露出的两个眸子竟然隐隐泛着一些蓝色。 虽然十分暗淡，但是这种颜色很难不让人想起雷曼。 夜风越凉，他跑的越快。 “王子说……只要……只要……” 只要拥有林颂，拿他练蛊，洛昭昭的眼睛就有恢复的可能性。 当时为了让林颂的身体机能活动起来，他可是给雷曼至少喂了几十种蛊虫。 这些蛊虫平日里井水不犯河水，但是当到人体混合以后，就会合成一种蛊，这人的身体里也成了天然的练蛊器。 想要练蛊将洛昭昭的眼睛弄好，这其实比让林颂复活还难。 林颂复活至少还有个身体，但是洛昭昭的眼球是爆的没有任何遗留而且不会再生。 就算用蛊，一时间也没有办法。 不过不管怎么样，先将林颂讨回来是当务之急。 想想雷曼对自己的叮嘱，黑衣人便稳住了身形。 空气中一声十分凌厉的声音。 身体比大脑先做出了反应，黑衣人急忙停下脚步一刹！那飞过来的竹签离自己的脚几乎就是贴近！ 明明是一根竹子，从空中射过来竟然比那练兵场的铁矛还要坚固！ 划过空气，直直钉在黑衣人脚前的那片瓦片上，已经没入三分！ 如果刚才自己脚步慢一分，那现在这竹签钉入的就是自己的头顶！ 想到此，黑衣人浑身发凉，从自己身后，突出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这大晚上的，我想着出来散散步，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浑身一悚，黑衣人立马转身后退，从自己面前，一人迎着月光走来。 他步态优雅身姿卓越，那双星河流转的眉眼似乎要与这天混为一色。 樱红色的唇角缓缓勾着，整个人只能用一个绝代风华来形容。 “你……你是什么人……” 压低自己的嗓子，黑衣人问出这么一句，他的手已经没入自己的身后，手掌中一把毒粉随时都要蓄势待发。 像是被惊到了的猫咪一样，在那人的逼近中，黑衣人不断后退 “为什么要妨碍我？！你……” “没有为什么。” 对面那人挑挑眉，笑的更加恶劣。 偏生那张脸让人心中生不起来讨厌 “大概是因为……” 此话未出，不远处的那人突然消失不见！ 再转过神，视线一晃，不知何时那人已经到了自己的身前！手里的刀刃泛着寒冷的光！ “你爷爷我！柳厌秋！天生正义！” 第一百二十三章 你亦如此 空气中噼啪一闪！林颂被黑衣人慌乱之中甩了出去，在房顶的瓦片之上滚了几滚，最终到达边缘停下，腿和脚都已经耷拉下去。 一恍之间，那黑衣人被柳厌秋压在地上，那只有毒雾的手被扭在了身后，而柳厌秋骑在黑衣人身上，匕首深深钉在黑衣人的脸侧，从目光所至，正好能看到匕首上倒映黑衣人幽蓝而恐慌的眼睛。 “你是，那西域王子，雷曼的人？” 柳厌秋悠然一笑，表情便带些幽恨 “我有话要问你，还得劳烦你跟我走一趟。” “你……你……” 他身上爆发出来的气压让黑衣人话都说不清楚，半晌才咬了这么几句出来。 瓦片突然发出轻盈声响，缓慢的，一个人的步子便迈了过来。 这声音两个人自然都听得到，柳厌秋轻“啧”一声，抬起头来，目光聚集到面前那人身上，嘲讽一笑 “这可真是……” “净挑关键的时候出来多管闲事。” 月色下，一柄白色的油纸伞挡住了大半月光，他站在伞下，握住伞的手指细长素白。 气质独到清冷，眉眼出尘偏绝，月白色的长袍衬他不像凡人。 只淡淡的，看着柳厌秋和那黑衣人，眉目里没有一丝情绪。 淡雅的面容被隐在纸伞阴影当中，硕大的月亮之下两人相对，有什么东西仿佛一触即发。 “怎么又是你？在这房顶之上，你莫不是要说巧合不是？” 收回自己的凌厉思绪，柳厌秋对许卿意轻呵一声，手下动作却不停，将那黑衣人一个手刀打在颈端，只听他一个闷哼，脑袋一晃就晕了过去。 许卿意看这一切，将眉眼低下状似无意，没有回答柳厌秋的话，越过他们两个人到林颂的身边，探了探林颂的生息，接着转头缓缓颔首 “他，我先带走了。” 柳厌秋一愣，这才知道许卿意醉翁之意不在酒，狐疑的打量着许卿意将林颂拽起来 “怎么，你们现在这些大身份的人，都喜欢大路上捡死人？” “此话不甚妥当。” “尚有一线生机。” 话语如他的人一般冷冷冰冰，就是这副样子，天生和柳厌秋这种市井之人不太对付。 翻了个白眼，柳厌秋啧啧两声 “不过是个半死不活的死人，动用这些逆天手段也不会改变什么。” 恰此，许卿意带着林颂走过他，脚步微停，直视到柳厌秋的眸子，双方视线交汇，那些情绪再次涌出。 “甚是。” “你亦如此。” 不知道哪家门前绑的风铃被夜风吹来几许，叮铃几声震动气氛和神经。 柳厌秋缓缓抿嘴，眼神不自觉的看向一旁已经昏迷的黑衣人，眸中十分晦暗。 在回过神后，面前的许卿意已经走去很远。 “对了。” 他恢复那什么都无所谓的模样，对许卿意背影喊 “替我告诉她，等我做完手里的事情就去找她，顺带。” 勾唇一笑，柳厌秋抬起自己的眼睛 “就说，我很想念那天晚上跟她在一起的时光。” 许卿意的背影微停，却也只是一瞬间，接着便如无事一般旋身下了房顶。 …… 怀香阁乱做一团，林颂的消失让整个局面都陷入了僵局。 顾清盛也是大晚上收到素槐的知会赶了过来，此时衣衫单薄，却是面容憔悴，微阖在桌上，叹一口气。 门被大力打开，郑雪怡风尘仆仆，身上还有一些即将迎接清晨的风霜，因为跑了很久，唇上都已经干裂，白露急忙倒了一杯水递给她，郑雪怡只是接在手中，长咽一口唾沫 “没有。” “这十里八巷我都已经找过了，没有林颂的影子。” “不是已经让他镇定精神了吗？怎么可能还会消失不见呢？” 素槐急得团团转，双手不断拍着，在房间里走的像是无头苍蝇一般。 她倒也不是担心林颂，而是担心如果安意醒过来，听到这个消息会怎么办？ 本来安意的身体就非常虚弱，在取完心头血以后，如果更加气急攻心，那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更何况，林颂被喂了安意的心头血，若真的恢复神识，自己找到尚书府去，那副样子不得把人吓死？ 身形越发着急慌乱，已经很久没有休息好的顾清盛只觉有些头晕，扶住额头 “别转了。” 无奈说了这么一句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这有些多虑，那心头血喂养并非一日之功，短暂内他的意识是恢复不了。” “唯一有可能的，就是被人带走了。” 至于被谁带走，其实经过苗岚岚的点拨，顾清盛心里也有了人选。 自己一直以为，楚之耀和雷曼是合作关系，现在洛昭昭身有重疾，这个节骨眼上，林颂被人带走，只能看出是雷曼着急想用他练蛊。 反过来想，就算是合作关系，雷曼根本不需要对洛昭昭这么上心，唯一有可能的，就是他受制楚之耀。 这不乏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不过当务之急…… “雪怡，辛苦你再去找找，我们现在也没有线索……” 将手里的茶水一饮而尽，白露作势再给她倒一杯，被郑雪怡伸手止住 “不必！我回来再喝！” 说完就又要往外跑，结果还没到门口，一股清冷气息迎面而来 “无需。” 只听许卿意步子极轻，推开门那一瞬间所有人都愣了一瞬。 他将林颂放回榻上 “人已追回。” 林颂呼吸平稳，刚才发生的所有一切好像都不知情。 “国师？” 没想到许卿意会突然到来，还将林颂带了回来，顾清盛望望素槐，素槐也脸色苍白的摇摇头。 她就算有再大本事，也不可能通知到皇宫中的许卿意啊。 “是国师……将林公子救回来的吗？” 郑雪怡皱眉问一句，许卿意随即回答 “不是。” “只是路上遇到，恰巧捡了回来。” 抬起眼，他看向顾清盛，里面的清淡竟让顾清盛一时间有些心虚 “救了林公子的另有其人，是落佛镇下的柳公子。” “郡主，他说，很想念跟你在一起的那个夜晚。” 顾清盛的汗，刷一下就下来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我最信你 她甚至都能想到，柳厌秋在说这话时是什么表情。 果然，从一开始遇到，到现在。 这柳厌秋，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亏自己还为他来了京城而感觉有些高兴。 周围人的眼光逐渐变得耐人寻味起来，顾清盛的舌头仿佛打了结 “那个……不是这样的，这里面也有很多误会……” “什么误会？” 燕回打着哈欠进来，就看到众人齐聚一堂，而顾清盛被围在中间有空难言的样子。 “郡主……你……” 白露复杂的看了顾清盛一眼，那眼里涵盖的意思非常多，甚至有种“女大不中留”的感觉。 等等？ 女大不中留？？？ 你小小年纪为什么会有这种眼光啊…… 一瞬间感觉有些无力，她轻咳一声 “不管怎么说，这事情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别说这个了，来聊点正事。” 殊不知她这个样子在白露眼里就成了逃避和心虚，幽幽的看了顾清盛一眼，心底是欲哭无泪。 说完这句话的许卿意倒是没有其他人那么震惊，只有他一个人若无其事的样子，坐下以后道 “是雷曼的手下将林颂掳走，他们西域人并不善于武功，来做这种事情其实是很冒险的。” “不过既然西域王子能不顾危险做这种事情，看来也是铁了心拿林公子去炼药了，接下来我们都要注意一些。” 对于蛊术，顾清盛对郑雪怡她们说的一直是药术，这晋楚国风因为巫蛊之术的打击，所以国人普遍都对这种事情接受度比较低。 “这也太可恶了，简直不拿人当人！” 郑雪怡将剑砰一声拍在桌上满脸愤怒。 当知道雷曼是想拿林颂做什么的时候，心中怒火就越来越旺盛。 安意不惜心口放血都想让林颂活过来，他们却要拿林颂去炼药？ “你冷静点。” 本就知道郑雪怡是个容易上头的性格，顾清盛连忙宽慰她 “不用着急。” “他们想用林颂练药，不过也是尝试罢了，很有可能会失败。” “求的也就是一个破解之法，既然这雷曼这么着急，我们直接从根本解决就好了。” 她面若清风的无所谓道，倒是让郑雪怡看的有点懵，皱紧眉头 “根本解决？这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 凑到许卿意身边的燕回挠挠头，他还没睡醒，神智也有些迷迷糊糊的，不过还是十分认真的对郑雪怡回复 “从根本解决，你想啊，根本不就是雷曼吗？郡主的意思，应该是杀了雷曼，这样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了。” 像是被燕回一下子道破天机，郑雪怡眉头皱开，豁然开朗，一把拿起桌上的佩剑就要往外走 “我去，不管怎么样这次一定要得手。” 燕回的解释让顾清盛有些目瞪口呆，曲解意思这方便还是你在行。 “等等等等等等！” 她一把拽住郑雪怡，无奈扶额叹口气 “你以为雷曼那么好杀？上次偶然被你得到血不过是侥幸罢了，他多多少少也是西域的王子，无缘无故死在晋楚也很麻烦。” “我得意思是。” “既然雷曼的根本目的是想练就成功的药，那我们就直接给他解药，不就行了？” “直接给他解药？” 郑雪怡又不明白了。 连白露都不知道顾清盛搞得是哪一出，凑到她身边 “郡主说的解药，是真的解药吗？” 要知道，她们这次可是好不容易才让洛昭昭她们吃了个哑巴亏，现在要是再主动给她们送药，不是傻子才做的事情吗？ “自然是真的解药，还有假的不成？” 顾清盛挑挑眉看向白露 “他那么想要解药，我们就给他不就好了？” “不过……” “这解药可以给，至于用不用，就是他的事情了。” 毕竟，蛊这个东西不是药。 想用什么，都得付出相应的代价。 在落佛寺时，自己想让后背的伤快速好起来，所以用了蛊。 结果当天晚上直接疼的昏厥，一度感觉好像熬不过那暗无天日的夜色。 后来林颂起死回生，丧失了理智如同一只野兽。 其实就连苗岚岚有时都在说。 蛊术究竟能给人带来什么呢？ 她们都不明白。 “雪怡，你去做一件事情。” 从怀中掏出一手掌大小的布包，里面好似装着一些粉末 “你去把这个交给雷曼，他会收下的。” 拿到那布包，郑雪怡有几分犹豫，抿抿嘴唇 “如果用了这个，他们的伤势会……” “会愈合。” 顾清盛道。 “不过也没有那么简单，我们等着看好了。” 既然顾清盛这么说了，郑雪怡也就收起布包点了点头出门。 林颂已经回去，素槐也非常识相的退了出去，白露端着茶水去泡新茶，屋里人顿时寥寥。 与许卿意再次相对，两个人的视线都没有躲避，坦坦荡荡相对，便少了几分不自在。 她突然一笑，身形前倾以手撑脸 “国师似乎对我和柳公子的事情并不是很感兴趣？” 那幽蓝眼眸中如同一汪湖水泛起涟漪，他抬起头，端的一副清明俊郎。 却直让顾清盛感觉寂寥人间一春雪，冷的刺骨，冰的落寞。 究竟何时，才能探到面前这人的心里去。 自己在许卿意心里，到底有没有迈出一小步呢？ “不必管他人如何说。” “你在我心里，如初见一般，没有变过。” “你在我心里，不似他所说，我不曾误会。” 熟悉的触感突然在头顶传来，许卿意的手已经落到她的发丝上，温暖的力度不断传来，她眸间一滞 “我最信你的，清盛。” 她顿时，脸红了大片，任由那温柔的气息不断在自己头上传来。 初见一般…… 顾清盛微微阖下眸子。 初见是在，王府湖中吗？ 感觉，又哪里不对。 不过许卿意这些话，却让她那颗心开始莫名躁动起来，两个人的气氛突然升温，刚想开口，一幽怨声音插入。 “国师……那我呢~” 一直没无视的燕回凑到许卿意面前，满脸怨气和一些期待的表情 “我是不是你最信的人？来啊，你也对我喊，我最信你了，回~” 那陶醉的表情让顾清盛打了个冷颤，心里的感觉啪一下碎掉，顿时索然无味起来。 头上手的动作停住，许卿意定定看着燕回，缓缓开口 “滚。” 燕回：…… 整个人裂开。 晋楚的白月光国师大人，竟然骂人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选择 桌上的酒已经洒了大半，在木制方桌上滚着。 从桌角不断顺着边缘流下，滴答滴答带了一片酒香。 雷曼趴在桌上，双颊泛红，已经酩酊大醉，手里握着那酒壶，艰难抬起身子往嘴里倒了倒，却发觉里面已经滴酒未剩。 打了个酒嗝，他的不耐的啧一声，将酒壶重重摔在桌面上，冲外面喊道 “酒呢！来酒！” 有人应声而进，脚步很轻，带进来一些簌簌的夜风，将一壶温好的酒放到桌上。 似乎是察觉到什么，雷曼微顿，没有抬头，短暂的沉默过后，将酒壶里的酒自顾自的倒了一杯，接着一饮而下。 过呛的感觉滑过咽喉，雷曼头上晕厥更甚，却还是嗤笑一声 “怎么？燕回派你来看我的笑话的？” 他身后，郑雪怡擦擦方才端酒的手，脸色晦暗不明，就这灯光，眉眼十分晦暗 “并不。” 转到雷曼对面坐好，她表情正色 “我是不是燕公子的人，你比谁都要清楚。” “是这样的。” 她从怀里将那布包推到雷曼面前 “我们主子说了，不至于把人逼近了。” “做事留一线，往后至于见不见……倒是另说。” 到此雷曼也是酒醒了一些，上次见这个女人时她异常凶狠，举着刀只离自己半步之遥，出手丝毫不见犹豫。 如今如此淡然的坐在对面说着这些，倒是有些令人惊奇。 将那布包拿起，往里看了看。 只是一堆黑色粉末，并没有什么大不同，刚想将布包甩给郑雪怡，那黑色粉末的味道扑鼻而来，竟让雷曼一时间白了脸色。 “这是……这……” “这是什么，雷曼王子比我们清楚。” 既然东西已经交到雷曼的手里，郑雪怡便站起身要走，居高临下的看着醉醺醺的雷曼 “主子说了，东西已经送来了，雷曼王子想方设法的想劫走林颂为的不就是这东西吗？” “她干脆好人做到底，直接将成品给你，不过至于用不用，都看王子怎么打算了。” 脚步生风，这雷曼的模样郑雪怡多看一分都有些膈应，到门口时又停住，转过头来 “对了，主子还说了，王子不用再打林颂的主意。” “你对林颂下的那些东西，都已经被我们主子解了大半，恐怕就算现在您将林颂得手，也已经达不到您想要的条件了。” 听及此雷曼脸色又裂几分。 那林颂身体里混杂了多少蛊虫他自己是最清楚的。 那种情况，谈何解来说？ 不过…… 握着手里的布包，他的嘴唇竟然有些发抖起来。 这种蛊，已经几十年没人能练出来了…… 如果是这个人……说解蛊，倒也不是真的不可能…… 在西域，他的蛊术堪称绝顶，却怎么也没想到，能在这里，这晋楚，碰到如此一人。 传说中的苗疆种族已经归隐，这人，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一股奇特的想法在他心中流动起来，面色甚至自己都没发觉的阴沉。 看雷曼的样子，郑雪怡目光沉了沉，转身推开门离去。 …… 郑雪怡走后，雷曼才彻底观察起这布包。 内心一番云涌之后，他心中也逐渐平静，掂了掂布包衬些思量。 越难的蛊术，需要付出的东西就越多。 而这个蛊，其实和林颂现在的代价也差不多。 如果是雷曼自己，肯定也不会去冒这个险。 他现在在晋楚，根本没有必要为了区区一个洛昭昭这么大动作。 况且，如果不是有那个楚之耀在，一个洛昭昭算什么。 “来人。” 雷曼叫来随从 “去把，楚将军寻来，就说，我有治好洛姑娘的办法。” 不久以后，深夜，房中。 有两个低沉的声音窃窃私语。 其中一人好像将一东西交付，并道 “将军，这选择，其实就在于你啊，治好洛姑娘，就这一次机会……” —— 回去的途中，看着顾清盛打瞌睡的样子，白露终究还是张了张口，没有说话。 倒是顾清盛发觉到，她刚才说的那番话，其实除了许卿意，其他人都寥寥明白。 不过郑雪怡没有那么大的好奇心，反倒是白露心里不平衡，那洛昭昭屡次陷害郡主，本就让她心中讨厌，如今再让她好起来，白露肯定不愿意看到。 “白露。” 顾清盛叹息一口，睁开疲惫眸子 “怎么那么大气性。” “奴婢没有生气！” 白露嘴一撅 “奴婢只是不明白。” 本来打算等这事做成功以后，才对白露去说，现在看来，这丫头倒是有些着急了。 也确实无奈，她伏在白露耳边说了几句。 疑惑的眸子逐渐转为震惊，白露不自觉的嘴巴微张，接着突然后仰，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郡主……这……” “怎么了？” 已经预想到白露的反应，顾清盛眨眨眼睛 “你看，我不告诉你，你很好奇，我告诉你，你又很惊讶。” “不是啊郡主……这这这……我们这算不算是杀……” “不算。” 打断白露下面的话，顾清盛道 “我们只是把东西给了她们，用不用是他们的事情。” “西域王子不愿意背这个风险，但是楚之耀，可就不一定了。” 毕竟那是他最钟爱的洛昭昭。 “不过，就是不知道，如果他真的做出这样的事情，洛昭昭会怎么想？” 她们都觉得，自己的仇人只有楚之耀和洛昭昭，可是自己如今所做之事，目标却不止是她们。 …… “宝蓝，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洛昭昭微弱的声音从房里传出，宝蓝停下手里的活赶入房中 “小姐怎么了？现在午时了，我还想着一会把你叫起来用膳的。” 她上前把洛昭昭扶起来，递到她唇边一杯水，湿润了一下已经干涸的嘴唇。 洛昭昭双手摸索着，脸上那道白绫十分凄惨，就这宝蓝的手喝了一口水，忽觉从门口吹来的风有点凉 “……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还有几天就是中秋了，小姐。” 用极轻的话语回复洛昭昭，宝蓝忽的叹一口气 “巡抚和夫人都还不知道小姐眼睛的事情，如果知道了一定会非常担心的。” 第一百二十六章 月黑风高 “是啊……快中秋了。” 自从洛昭昭眼睛失明以后，她们两个就呆在皇宫这偏僻的小院中，这消息被顾淼封锁没怎么传出去，所以也就没有前来看望的人。 她的身体也越来越差，大概是心中有结，吃不下喝不下，整个人身体都瘦了一圈。 楚之耀倒是来过几次，不过都被她拒之门外。 无神的望着窗外，洛昭昭似乎有些动容，喃喃开口 “宝蓝，快中秋了。” “你去跟三公主禀报，我们要回家了。” “还是回家。” 听到回家这两个字，宝蓝眼里一下子就蓄满了泪水，声音哽咽起来，把头转到一边去抹了抹眼泪，笑的十分牵强 “是了，我们出来太久了，该回家了。” “该回家了，小姐，奴婢今天就去找三公主，明天我们就回家。” 她牵起洛昭昭放在身前的手拍了拍，两方温热的手掌贴在一起倒是让气氛并无那么压抑。 ……… 到了夜晚也是，洛昭昭并没有用晚膳直接睡下，而宝蓝下午时去找顾淼请求回府，没有想到她倒是很痛快的便答应了。 这是洛昭昭自从失明以后，第一次展露出一些笑容。 待洛昭昭睡下，宝蓝就开始收拾明天要启程的准备。 晚上夜风很凉，她穿的便厚了些。 屋外昨天洗完的衣服已经全干，哈出一口气，宝蓝伸手将衣服拿下来。 却在拽下衣服的同时，也露出那衣服后面一张阴暗的脸。 在月光下，那脸色苍白，眉眼中蕴涵危险，只一瞬间，就将宝蓝吓得打了个哆嗦一下子瘫倒在地！ 即将叫出声！没曾想那人一下子冲了出来捂住了自己的嘴！ “唔！！” 嘴上的手掌孔武有力带着一些磨人的茧子，夜色太深，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宝蓝立马嗯挣扎起来！ “别动！！” 直到一声低沉而熟悉的声音传来，宝蓝才慢慢停止挣扎，她狐疑的往上看去，那人也顺势把手松了下来。 待看清那人是谁时，宝蓝一声惊呼 “将军？！” “这么晚了！您怎么会在这里？” 楚之耀表情晦暗，看向屋里 “她……” 似乎知道楚之耀要说什么，宝蓝也顺着他的目光朝屋里看了过去 “奥，小姐已经睡下了，您要是有什么事情……” 那句明天再来，宝蓝没有说出口。 毕竟洛昭昭已经拒绝了楚之耀很多次了，明天再来，恐怕也是一样的结果。 没想到，接下来楚之耀却是定定看着宝蓝，没有动弹。 不知道树上璇下的落叶是打了哪方的寂静，宝蓝无故的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刚才在楚之耀眼里看出来的恐怖情绪仿佛是她的错觉，只能忍住牙根打颤，对上楚之耀寒烈的眸子 “将军？怎么了？” 楚之耀这才放回神，嘴唇嗫嚅一阵，视线也偏移过去 “宝蓝，你想让你家小姐好起来吗？” 宝蓝一愣。 好起来？ “将军，你这话是……” 嘴角抽动几番，带着有些不可思议的语气对楚之耀问道。 “我找到让你家小姐好起来的办法了。” 此话一出，宝蓝的腿都开始打哆嗦，扑通一下给楚之耀跪下 “将军！将军你救救小姐！她不能没有眼睛！” “我们巡抚府只有这么一个小姐也没有嫡子，我们小姐不能成瞎子啊！” 大概是因为情绪激动，宝蓝一下子哭的厉害，给楚之耀磕着头 “将军，将军！奴婢给你做牛做马！你救救小姐！你救救小姐！” 身形被虚虚扶起，楚之耀的表情有一些古怪 “倒不至于让你做牛做马……” 他从怀中拿出一黑色药丸 “你跟我去个地方，那个地方有点特殊，得把这个吃了才行，我给你能让昭昭好起来的药。” 若说本来宝蓝还有警惕性，但是在听到那句让昭昭好起来的药的时候，她便什么都顾不得了，直接在楚之耀手里接过药丸吞了进去。 眼睁睁看着宝蓝喉咙一阵吞咽，楚之耀的喉结上下动了动。 “走。” 那夜风越发凌厉。 不知为何，明明天气甚明，却有些冷意，说是初冬都有人相信。 天上疏星不在，黑压压的压下一片乌云。 宝蓝裹紧衣服，跟在楚之耀身后，眼看周围越来越荒凉，不由牙根一阵打颤 “将军，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楚之耀身姿挺拔走在前方，脚步似乎有些沉重 “到了你就知道了。” 他的声音闷闷的，宝蓝听不真切，却也只能一股脑的跟着他走。 皇宫冷宫后山上，斜斜埋着一些矮坟。 那些冷宫里的妃子们有些死的不吉利的，就连陵墓也没有，都埋在了后山上。 这里的坟墓也就逐渐多了起来，初踏入这里，宝蓝就觉得有一阵阴风，看着四周的坟墓，周围又是那么的惊悚恐怖，她的头皮都在发麻，无端的就有些犹豫。 “将军，这里，真的有解药吗。” “有。” 到山头之上，楚之耀也终于停下了步子，居高临下的看着有些害怕的宝蓝，眼里泛出冰冷 “宝蓝，我一直是知道你对昭昭的忠诚。” “很久以前，昭昭被害死的时候，你也随着她去了。” “现在，相信你也不愿意看到昭昭如此痛苦？” 这种景色，配上楚之耀这番没头没脑得话，反倒更显几分诡异。 “将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宝蓝的嘴角已经僵硬，她已经极力让自己不再那么慌张，可是瑟缩颤抖的身形却把她出卖，随着宝蓝一步步往后退的步伐，楚之耀的神情略显落寞。 看向乌压压的天空，只余他独独叹息一声。 “就算这么做，昭昭会恨我，会讨厌我，我也非做不可。” “我不想看她这么难过，我们一样，都看不得昭昭这个样子。” “你一定，能理解我。” “嗤！！！” 随着他话语的落下，宝蓝身形彻底僵住。 她双目睁大，看向自己胸口处刺穿的那长剑。 背后一个黑衣女子眼神冷漠，又将手里的剑送了送。 甚至来不及说些什么，只能在喉间咕咿一声，眸子涣散，睁大眼睛轰然到地。 时至最后，宝蓝想的是，明天，还要跟小姐。 一起回家呢。 月黑风高。 杀人夜。 第一百二十七章 你不是宝蓝 “主子，已经死透了。” 黑衣女子上前探了探宝蓝的鼻息，在感觉到一片寂静以后，她才上前去跟楚之耀禀报。 楚之耀远远看着天边，没有去看地下宝蓝的尸体，眼神似有落寞。 “嗯，动手。” “那东西吃下去已经发挥作用了，很快，昭昭就能……” 女子抬头看楚之耀一眼随即领命退到宝蓝身边，看了她惊恐的面容一眼，抿了抿嘴唇，手起刀落！ 一道血柱喷涌而出！ 宝蓝的眼睛处一片血肉模糊，余下两颗血糊糊的珠子掉落一旁。 像是在看一十分平常的物品一样，那女子将眼珠捡起放到一个锦袋中 “将军。” 楚之耀这才淡淡一声转眼看她。 “要治好昭昭的眼睛，只能用全心全意关心她的人去代替。” “除了宝蓝，我想不出第二个人。” 前世他跟洛昭昭有过一世情缘，所以对于洛昭昭的情况他也了解一些。 先不说疯了那么久的洛夫人，那安阳巡抚长年不回复，对于自己这唯一的嫡女也是关心甚少。 再加上那两个人身份特殊，一个人出了事都会有牵动。 宝蓝如此死去，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想了一阵，楚之耀从怀中拿出一贴人皮面具递给女子 “红雪，你将这个带上。” “从今天起，你就是宝蓝，明白吗？” 接过面具，红雪有些沉默，低垂下眸子，虽然没有表示出不愿意，手掌却慢慢攥紧。 感受到红雪的情绪，楚之耀继续开口 “这是雷曼新研制出来的人皮面具，也不会有以前那些的后遗症。” “我现在只能依靠你了，红雪。” 就是这么一句话，让红雪的手有些无力的又松开，慢慢低下头 “遵命，将军。” …… 日上枝头，洛昭昭才醒过来。 她眼睛还有些繁杂的感觉，轻嘶一声呼喊着宝蓝的名字。 虽然没有人应，可是门却有打开的声音。 “我感觉这日头很大了，你怎么不叫我起来？” “不是说好今日回家吗，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洛昭昭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四处摸索企图下榻，一只手突然推住她的肩膀阻止了她 “等一下。” 那声音是宝蓝的声音，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听着却是有些奇怪，似乎略显僵硬了一些。 “怎么？” 感觉推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有些用力，洛昭昭有些出神。 平日里，宝蓝只会在扶起自己时与自己接触，而且都是规规矩矩的，哪里会有这种出格的举动。 “宝蓝，你今天是怎么了？” “小姐。” 只听“宝蓝”唤一声 “你先把药喝了。” 接着，一股十分腥重的味道就凑到了洛昭昭的面前。 那味道直接让洛昭昭差点吐出来，她抗拒的把脸扭到旁边挥了挥手 “这是什么味道？喝什么药？大夫以前没嘱咐过我要喝药啊。” “快端走端走！” “小姐。” 宝蓝的语气加重一些，那味道不减反增，反倒是更加往洛昭昭的眼前送 “你要喝，喝了眼睛就会好。” “这是楚将军费尽心思找来的药，你必须喝下去。” 那扶在洛昭昭肩膀上的手有些收紧，洛昭昭痛呼一声，突然有些害怕。 今天的宝蓝有些奇怪，说出的话语也十分冰冷，而且隐隐约约带有一些压迫感，这让压抑了几天的洛昭昭十分难受，呼出几口气摆开握着她肩膀的手 “宝蓝，不是说了不要将军的东西了吗？你怎么还收？” “小姐！！” 那边的人似乎等不及，突然一碗送到洛昭昭嘴边，碗边跟牙齿相撞发出十分清脆一声，她呜咽一声，不可思议的转头看了一眼宝蓝，却空洞的漆黑一片，嘴里立马被灌进一股奇怪的液体！ 腥臭浓厚，在入嘴一瞬间洛昭昭就呛了出来！ 她怒推着宝蓝，对方却是纹丝不动，强压着洛昭昭的头发尽数将汤药全部喂了下去！ 把碗移开洛昭昭尽数咳了出来，从嘴角有黑色的汤药不断流出，腥臭难闻的味道布满整个口腔。 无论如何，她都没想到，宝蓝会做这种事，只能指着宝蓝语气颤抖 “你……你……” “我这都是为小姐好，至于回府一事，今天三公主来了消息，说小姐发生这种事情，外面都还不知情，如果就这样回府一定会引起骚动，便先避避风头罢了。” 当这冰冷的言语再次发出，洛昭昭心里终于悟得一丝。 对于回府，宝蓝是比自己还要激动期待的，如今怎么会表现出这么一副冰冷的样子。 “你……你不是宝蓝，你是谁？” “奴婢是宝蓝。” 冷冷的回答一句，宝蓝淡淡看洛昭昭一眼，眼神里是无尽的轻蔑。 “奴婢现在是宝蓝，以后也会是宝蓝。” “你把宝蓝怎么了？！” 就算眼瞎，洛昭昭也不是没有脑子，既然这个女人出现在这里，那宝蓝一定是出什么事了。 话没问完，下巴突然就被钳制住，刺骨的疼痛传来，洛昭昭脸色裂开一分，牙关打颤，近乎喑哑却发不出来任何一个音节。 “我就是宝蓝，懂了吗。” “小姐。” 这话阴侧的让洛昭昭发寒，只能被迫点了点头。 红雪这个人，其实只有顾清盛最了解，虽然她一直是楚之耀的暗中部下，不过对楚之耀的爱慕已经到达了近乎疯魔的一个阶段。 前世到最后，顾清盛被关押大牢，楚之耀就是让红雪看押。 那个时候，她才意识到，面前这个女人，绝对不止表面看的那个样子。 论折磨人的手段，楚之耀对她都有些相形见绌。 只要跟楚之耀有关系的，红雪都会记在心里而后加倍报复。 恐怕就算顾清盛也没想到，楚之耀会用人皮面具这一招数让红雪假扮宝蓝，让洛昭昭不要记恨自己。 由那蛊虫引起的这一系列连锁反应，该说是楚之耀对洛昭昭的爱护小心翼翼呢。 还是说，这担心所造成的弄巧成拙呢？ 无疑于把洛昭昭往地狱推。 …… 第二天清晨，由洛昭昭的一声尖叫，拉开了序幕。 第一百二十八章 狐狸簪子 由安意心头血喂养一阵后，林颂的身形逐渐恢复了正常，脸色至少不似以前那般没有血色。 不过因为苗岚岚的压制，他的精神一直处于沉睡状态。 顾清盛鲜见的精神也好了几分，却还没等拈起桌上的糕点，白露便推开门走了过来，对顾清盛道 “小姐，王妃的侍女，寻欢和……落水也来了。” 她凤眸一眯，将手抽回。 前几日她不断在林氏身边夸奖落水，还以为落水至少能成为林氏的心腹，如今来访两个人，看样子这寻欢还是比较难拉下马。 两个人到来的意图她倒是也明白，快到中秋，前世到这时候，应该是皇宫夜宴要开始了。 落水和寻欢的到来，大抵是林氏替自己从库房挑的首饰送到。 “让她们进来。” 说起送首饰这一茬，顾清盛对于林氏也是有些独到的见解。 从林氏被抬为平妻的时候，每月十号都会有一批首饰送进来。 不过从前世，顾清盛就觉得林氏送的首饰，精美华贵倒是有几分，不过未免落俗，沾染些俗气。 想到林氏的出身，这种眼光也是可以理解，所以每逢节日，她都会带上一支两支也不至于让林氏那么难看。 如今想来，那些首饰，倒是有些其他的意思了。 落水和寻欢相继走进来，寻欢在前头昂的很高，手里端着一红色托盘，笑眯眯的在顾清盛面前站起，而落水跟在她的后面，表情有些促狭，跟寻欢相比就有些难登大雅之堂。 大概是因为落水这畏畏缩缩的样子让寻欢更加得意，将手里的托盘放下 “郡主，这是这个月王妃给您挑的首饰。” 将红色布罩掀开，跟以前一样，顿时金光一片有些照人，不过比以前更甚罢了。 “因为过两天中秋节，皇上会宴请各位大臣，到时候也是一个大场面，这次选的首饰就独当用心了些。” “王妃该说，如果那时候郡主带上这些首饰，一定会大放光彩的。” 她一边笑着，一边从托盘里拿起一根琉璃簪在顾清盛面前比量着 “这是皇上御赐之品，平常人可寻不到则个。” 这举动顾清盛没说什么，倒是白露在一旁阴了脸 “郡主在这里，比比划划干什么，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寻欢一愣，有些讪讪将手放下，大抵是因为最近顾清盛对林氏颜色好了许多，寻欢便也放开了一些。 毕竟白露不是善茬，前王妃留下的人，不论如何，寻欢都不能顶撞。 只能有些憋屈的屈身 “奴婢失礼，请郡主恕罪。” 顾清盛没有先叫她起来，反而拿起桌上簪子看了起来，那簪子在日光下泛着十分透明的颜色，里面一丝杂质都没有，确实是成色极好。 不过，材料虽然顶品，但是托在那琉璃的花托却是一大片黄金，琉璃跟黄金本就不搭，这也就给那簪子增添一些莫名的俗气。 这点也跟以前一样。 真是，用心思用的恰到好处。 “果然，一看就是用了心思的。” 她柔柔一笑，又将一些首饰把玩一番，这才像是想起寻欢这边，惊呼一声 “你看我，都把你忘了，快起来。” 寻欢这才唯唯诺诺一声，虽然没有抬眼睛，白露却能感觉到寻欢里面的幽怨。 蝼蚁之辈，当不必理会。 白露眼皮翻翻，十分淡然的给顾清盛倒了一杯茶。 那首饰中有一支彩狐兑金簪，一只小小的狐狸尾巴上襄满了大大小小彩色的钻石，十分精巧。 这也是这堆首饰里唯一一支没有那么大瑕疵的簪子。 顾清盛找的，也就是这个。 将那簪子拿起，她突然眼睛发亮，微不可查的抽一口气 “这簪子！” 这么大的动静也将落水和寻欢惊动，寻欢这次学聪明了，无奈捅捅落水，示意她开口。 那动作丝毫不留情，将落水几下就推到了顾清盛面前。 有些无奈，但是落水还是整理一番对顾清盛问道 “怎么了郡主，这簪子是有什么问题吗？” “啊，没有没有。” 把簪子插到头上，顾清盛似乎心情很好，摇了摇头 “我听说那宫中凝贵妃非常喜欢这种狐狸造型的首饰，为了她，皇上还特意找宫外的工匠打造了一套。” “如果我带着这簪子去皇宫，凝贵妃也一定会对我对我多加注意。” 想想宫里那冷美人凝贵妃，落水和寻欢面面相觑。 凝贵妃在宫里的位置堪比皇后，如果能跟她交好…… 两人不禁想了很多，在看向顾清盛头上的簪子时突然神色就古怪起来。 “不过……” 顾清盛又叹息起来，将簪子从头上摘下递给前方的落水 “你还是把这个拿回去，我最近跟祖母礼佛，不宜花枝招展。” 落水拿着簪子一瞬间的迟疑，未等开口，寻欢从她身后冲出，对顾清盛快嘴巴道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把这拿回去了，郡主礼佛，修身养性比较重要。” 她谄媚一笑，跟顾清盛告辞以后，出门立马一把将落水手里的簪子抢了过来。 “宫宴那天，由我给王妃梳妆，你懂了吗？” 落水皱皱眉头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 寻欢立马道，看着手里的簪子有些期待。 王妃想跟凝贵妃交好不是一天两天，奈何一直找不到门路，如果自己这次能立功的话…… 隐晦的看了落水一眼，她面若无事的将簪子收起 “走。” …… 将桌上的茶递给顾清盛，白露斜眼看着两人的背影，骂了句 “蠢货。” “如此沉不住气。” “这寻欢现在的地位堪忧，肯定想方设法想得到林氏的注意。” 顾清盛回答道。 凝贵妃喜欢狐狸倒是没错，不过这狐狸在皇宫中，有人喜欢，就有人讨厌。 上一世，自己就是带了这个簪子吃了个大亏，这一世，就让林氏也尝尝自己做的孽。 “也罢。” 想想当时林氏跟寻欢狼狈为奸毒害自己的母亲，她心就沉了一沉 “呆着也是碍眼，早些，解决。” 在白露赞同后的一阵静默以后，她忽然想起什么，凑近顾清盛身边开口 “对了郡主，安意姑娘给您传话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座上宾 白露在顾清盛耳边说了一些，顾清盛方露惊讶之色。 “醒了？安意也是？” “是的。” 点点头回答顾清盛的话 “两个人都醒了，安意姑娘没有什么大碍，曦娘子刚回怀香阁，大概也是因为这个所以想拜访一下郡主。” 看看外面正浓的夜色，顾清盛思虑一番，站起身子 “去看看。” …… 刚到怀香阁，就看里面灯火通明，一些喧嚣随之传来。 下了马车，一股饭菜的香气传来。 外面月色大好，屋头热闹非凡。 挑挑眉，还以为会是比较沉重的气氛，没想到竟然如此。 顾清盛跟白露对视两眼，刚想缓步上前推开怀香阁的门，还未等她伸手，那门轰然打开，一股十分淡雅的香气传来，燕回摇摇晃晃的身形被推出来，夹杂着女人们的嬉闹。 他背对着顾清盛，后退着踉跄两步，顾清盛闪身躲开，燕回酒醉一个绊子，直接撞到马车上。 直感觉眼睛冒金星，燕回揉揉后脑勺 “谁啊，大半夜的……停马车在别人家门口……” 一边说着，还一边打了个酒嗝，身形瘫软，晃了晃手里的酒壶 “耽误小爷我跟妹妹们……嗝……” 抬起眼眸看了看顾清盛的人影，却在看到她居高临下的眼神和略有意味的面容时，语调蓦然拔高一瞬 “郡主？” 顿时，燕回是头也不晕了，酒也不喝了，一下子蹦起身，一把搂过顾清盛的肩膀 “来来来！你们的郡主来了！” 可是这一举动却把白露吓得大叫一声，上前一巴掌拍到燕回的手上 “放肆！” 燕回吃痛，讪讪的把手收回来 “你们郡主都没说什么，你倒是着急起来了。” “都等你们很久了，快进来。” 顾清盛这时才略微抬眼看一眼燕回，这眼神却让燕回心中一冷，“啧”了一声。 待反应过来，顾清盛和白露已经踏进门中，他嘟囔一声 “这两个人一个德行……” 说罢也跟着顾清盛一起进去。 屋里场景如顾清盛在门外看到的一样，怀香阁恢复了原样，曦娘子坐在柜台当中神色满是笑意，抖了抖烟管里的灰尘。 而怀香阁的姑娘们也十分鲜见的都在大厅当中的一张桌子上，那桌子前，郑雪怡满脸通红，却还是正襟危坐，双手成拳放在桌上，在她的四周，无数姑娘围着她喜笑嫣然，一阵阵香风不断往郑雪怡脸上扇着。 眼睛已经不知道往哪里看，郑雪怡盯着桌子下面，紧紧抿着嘴。 果然温柔乡里，就算是郑雪怡也难逃了。 大厅里酒气非常重，也不知道这些人已经在这里喝了多久。看燕回那个样子，恐怕都能想象到。 往四周打量一阵，顾清盛眼里就带了思索。 到顾清盛身边的燕回一眼就能看出顾清盛在想什么，贼兮兮道 “我们郡主不会是想国师了？哎呦呦也对。” 顿时换上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我都在这里了，国师怎么还不来呢？” “我还记得上次，啧啧啧。” 他陷入记忆当中 “国师的手，就摸着郡主的头，动情的说……清盛……我自是最信……嗷！” 一声哀嚎声传来！ 燕回看着自己紧紧被踩着揉捻的脚，抬头对上顾清盛笑眯眯的表情 “去死。” 抬起脚来，燕回立马搬起自己的脚跳了起来，那模样十足十的痛苦，颤抖指着顾清盛的背影 “你这个……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顾清盛到来无疑是给郑雪怡送来救星，她赶紧逃离那波涛汹涌的地方，一溜烟跑到白露身边，十分真诚道 “真的，我第一次发现，你真是个好人。” 白露：…… 你有病啊。 不由分说的，她就拉着白露到一旁，对着顾清盛敷衍的摆摆手 “你去那边喝，我们两个要单独开一桌。” 喝酒，郑雪怡喜欢。 热闹，郑雪怡也喜欢。 女孩子，郑雪怡不讨厌。 但是这么多穿着暴露身姿优美的女孩子凑在一桌，且身上香气逼人，郑雪怡感觉头都要炸了。 白露被郑雪怡连拖带拽到一边去，留下顾清盛一人看着那温香软玉之地眨了眨眼睛。 恰巧素槐此刻端着酒走出，看到顾清盛笑了笑 “郡主，你来了。” “恰逢中秋，听曦娘娘说，你们都要去宫里过，安意和林公子昨天夜里都醒了过来，便想着要不今天一起过了。” 耐心对顾清盛解释着现在的情况，素槐看她还在懵，就知道怎么回事 “雪怡姑娘说，郡主最不喜欢热闹，如果以过中秋的是由叫你你肯定不出来，借着安意她们醒来的机会，这才将郡主叫过来。” 怪不得。白露通知自己时也只说安意和林颂都醒了，还说有一些其他的事情，不过具体是什么也没说，顾清盛便以为是两个人出了什么事情。 原来是中秋。 她其实有些恍然，面前灯火交错，人影绰绰。 好似有些不真实。 身形被拉扯，素槐放下手里的酒水，拉着顾清盛到桌子前坐好 “而且我们也是打听到，端王这几日都在宫中陪太后，所以才叫了郡主，不要给郡主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字字句句都是以她为中心，随着面前酒盏倒满，顾清盛那句不喝酒生生咽了下去。 那边郑雪怡喝了酒就开始拉着白露为非作歹，她用手摩挲一下杯面，犹豫一番，将那味道清甜的酒喝了下去。 并不像想象中那么烈喉，想想也是，怀香阁不是普通地方，酒也不同寻常。 这杯酒下肚，曦娘子走出柜台，到顾清盛身边两方视线交缠，缓缓将一个玉镯带到顾清盛的手上，柔软的掌心拍拍她的手，曦娘子笑的更深 “从今以后，郡主就是我们，怀香阁的贵客了。” 这一句涵盖意思很多，而顾清盛也知晓，她一开始的目的，算是，真正的达到了。 举起手里被满上的酒，她直视曦娘子的眼睛 “我敬曦娘子一杯。” “好。” 对方拿出酒杯与她碰杯，清脆一声，示意某场合作交易的结束和开始。 “今晚，不醉不归。” 第一百三十章 有情人终成兄妹 许卿意到来的时候，怀香阁大厅里躺满了人。 一个个都醉熏熏的，地上桌上都洒满了酒。 而打开门，躺在门口的是郑雪怡，斜斜倒在一旁睡得安慰，时不时揉揉头，举起手里的酒杯 “喝！” 她自小吃百家饭长大，跟大人们一起喝酒已是常态。 似乎感觉到有人推门，门口的冷风灌了进来，让她有些烦躁，揉揉头滚到了一旁角落。 带着夜里的凉风，许卿意迈步进来，越过郑雪怡，四周看了看，那白露倒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他站立白露身边问一句 “她呢？” 起初，白露并未言语，她这个身份平日里那能跟喝酒沾边，几乎是一杯就倒，被郑雪怡灌了这么多，早就已经昏睡到九霄云外了。 许卿意等了一阵，又轻言一句 “她跟你，一起来了吗？” 白露这才有些动静，微微抬了抬头，眯起的眼睛有些懵然。 浑身酒气挡不住，像是非常认真的想了一阵 “是啊……郡主呢……郡主呢……” “郡主好像……” 没有意识的砸砸嘴 “郡主好像！跟人成亲去了！” 接着，头便猛然又砸到桌子上，呼吸声均匀，刚才的话语好像是梦呓之言。 许卿意站她身前半晌，眼看是问不出什么东西，又是一阵沉默。 曦娘子从后厨掀开帘子走进来，一打眼看到许卿意，微微一笑道 “您是来找郡主的？她跟燕公子在后院呢。” 跟燕公子…… 如此一看，倒真是没有见到燕回的影子。 他往后院看了一眼，接着对曦娘子点点头表示感谢，虽然身形仍然如月皎洁，不过脚步却快了些。 还没到后院，就听到燕回十分高昂的声音 “我燕回！从此与长乐郡主顾清盛！结为……” 心中不由一紧，许卿意加快了脚步，踏进后院，就看到那院中一颗冲天槐树，树干大抵三人环抱那么粗壮，枝叶茂密，正值生长之时，月下梭梭，疏影邀人。 而在那大树底下，燕回顾清盛两人跪在树下，顾清盛头低着身形瘫软，仿佛下一秒就要倒在地上去，竟是醉的不省人事。 燕回更好不到哪里去，顾清盛来时他就在喝，现在把全部人都喝趴了，更是雪上加霜。 打了个酒嗝，突然举起顾清盛的手冲天一声大喊，无端的，许卿意脑子里就浮现出白露说的那句“郡主正在成亲。” 这个想法引得他眉目一冷，捡起地上的石子就用内力甩了出去！ “结为异性兄妹！从此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求同年同月同日……哎哟！” 那石子一下震到燕回背上！把燕回震得往前一趴，彻底摔了个狗吃屎！ 许卿意：…… 燕回在地上摩擦了好远，哎呦哎呦一直痛叫着。 上前将已经瘫软的顾清盛扶起，他才冲燕回点点头 “不好意思，手滑。” 这真是，世界上最大的冤事了。 不过燕回现在也在醉酒之中，摇摇晃晃起身，眯起已经被烧红的眼睛，好歹看清许卿意带着顾清盛走远的背影 “你给窝暂呢（站那）！！” 他大着舌头，说话也不甚清晰，却喊出了十足十的气势，将许卿意喊的有些头疼，把顾清盛往怀里搂了一搂，才看着燕回 “醉酒，勿与我言语。” 说罢便低下漂亮的眼眸，这个样子，和这些老醉鬼们形成了十分鲜烈的对比。 “你给窝，钻（装）森么！” “你要把……嗝……老子……异父异母的妹妹带到哪里去！” “你这个……老……色鬼！” 异父异母的妹妹…… 无声的，顾清盛就往许卿意怀里钻了钻，似乎有些抗拒这个称呼。 星星出的很多，这亮明天空下的燕回。 真是，更加聒噪了。 他转过身不打算理会燕回，燕回却快步上前拽住他的衣角十分倔强的盯着许卿意 “妹妹！还来！” “那是我的……嗝……妹妹！” 竟是有一副要纠缠不清的样子。 没等许卿意有动作，在他怀里的顾清盛突然眼神有了些光亮，嘟囔一声，猛然出脚！ 一下子将燕回踢出很远。 那力度大的让许卿意都多看她几眼，一度以为，顾清盛其实并没有喝醉…… 今晚第三次，燕回受到身体上的创伤，他也挺无辜的，索性就在地上瘫着，哀嚎了几声立马呼吸就粗重起来，很快就入了睡。 本以为终于可以走了，但是在看到燕回睡过去以后，顾清盛来了心情，从许卿意怀里跳出来，拉住许卿意的手，看着许卿意的眼睛竟然有些…… 含情脉脉？ 被这眼神激的一个机灵，许卿意冷淡垂下目光。 顾清盛的手指保养极好，素白柔软，没有一丝细纹，摸起来嫩滑和温暖，那贝甲上有着现在小姑娘们都爱的丹蔻颜色。 脸色坨红，眼睛却亮晶晶的，盯着许卿意一下子就让他想到了迷失在田野当中的小鹿，湿漉漉的像是随时都要哭出来。 “你想……” 直觉告诉许卿意，这小丫头要跟燕回学着作妖了。 拉着自己都手突然用力，又转过头跑到那大树底下，经过燕回的时候顺带还踢了他一脚。 这模样…… 果然是喝醉了。 又到那大树底下，没等许卿意反应，顾清盛又扑通一声跪在了刚才的方位。 还十分期待的看着自己身边的位置。 又看看许卿意。 又看看身边的位置。 再看看许卿意。 许卿意：…… 他默默的走到顾清盛示意的位置单膝跪地，面对那棵大树，眼神里竟然隐隐约约有一丝绝望。 “我，顾清盛！” 跟上次在落佛寺醉酒还不太一样，顾清盛现在表现出的是一种极其亢奋的状态。 语气盎然，是前所未有的振奋 “我！顾清盛！长乐郡主！从此跟国师许卿意结为异性兄妹！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亮晶晶的看许卿意一眼，顾清盛对他一个抱拳 “大哥！！” 许卿意：…… 在别人面前醉酒，能跟他人共度良宵，花前月下，还被人背着送回来。 在自己面前醉酒。 自己就多了个干妹妹。 这皎洁无暇的国师大人，第一次产生了“谁来救救我”的想法。 第一百三十一章 有仇报仇 第二天清晨，顾清盛由白露叫起来，头剧烈的疼痛，让她在榻上缓了一阵，白露从外面匆匆赶来，看着脚步也有些摇摇晃晃。 “郡主，你醒了。” 她往顾清盛旁边递了一碗水给她漱口，顾清盛这才督见在桌上摆着大大小小的一些礼物，不由抬头奇怪起来 “林氏又送东西来了？” 白露的表情有些尴尬，摇摇头 “不是……” 一边下榻，到那礼品前看了一眼，这一下却是愣了。 天山虫草，雪地冰莲，慧丹，还有无数金银珠宝，个个都不是凡品。 这些东西但凡拿出一样，都够普通人家一年的开销。 而在这里却满满当当堆了一桌子。 看她目瞪口呆的样子，白露也了然，犹豫一阵 “这是，燕回……燕公子，也就是昨晚上郡主结交的异姓兄长送来的见面礼……” 顾清盛：…… “昨天的事情我可看的一清二楚。” 大概昨天清醒的也就只有挂在她脖子上的苗岚岚了。 只听她略感叹的说道 “真是一个，群魔乱舞当仁不让的场面，啧。” 这语气词就让顾清盛颇为感觉不妙 “我又，干什么蠢事了？” “你对……许卿意……” 苗岚岚咳嗽一声，有些幸灾乐祸。 心中一下子响起了警铃，顾清盛皱皱眉头，她对许卿意？ 做什么？ “我不会是对他，做什么无礼的事情了？” 犹犹豫豫的发问，苗岚岚叹息一声 “不是，你也跟他结成兄妹了。” …… 燕回府上。 不断有下人从库房大包小包的搬出来大大小小的礼品往府外的马车上送去。 燕回站在门口，憋屈着脸十分不舍的目送他的珍藏一件件远去，偏生许卿意还站在旁边，时不时的点个头 “没错，就是这些，再搬一些。” “都送到端王府去。” “你就饶了我不行吗。” 最终看着自己逐渐变空的库房，燕回心里都在滴血，对许卿意求饶道。 “我已经深刻意识到，自己昨天的错误，真的不该对喝醉的郡主坑蒙拐骗，不该让她做我的妹妹……” “说不上坑蒙拐骗。” 许卿意打断他 “有个妹妹也不错，你这些宝贝也都有人送了。” 他油盐不进，燕回叫苦连天，不由板起脸来，看着许卿意 “那你呢，你送什么了！她不也是你的干妹妹？！不能只有我送！你也得送！” 微微有一丝表情，许卿意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我自然，也是送了的。” …… “郡主，还有。” 白露揭开另一方帘子的时候，顾清盛沉默了。 那是一车经书，叠的整整齐齐，十分整洁，没一本书都被保护的很好，是许卿意的作风。 “国师大人说……这是送给郡主的礼物，酒大伤身，在中秋节之前，还请郡主在家好好抄写这些经书平心静气。” 她甚至能想象出来，许卿意说这些话时平淡的样子。 “白露……” 面前一车的经书让顾清盛头大起来，她捏捏自己的眉头 “你有没有感觉到，国师这一车经书，有要报仇的意思？” “奴婢感觉到了。” 白露如实说。 …… “那一批首饰，你们挑选的怎么样了？” 林氏躺在软榻上，这两日端王进宫，她也恢复了一些本来的品行。 看着自己那涂着丹红的丹蔻，缓缓打了个哈欠。 在阳光下她眉眼舒朗孱弱，眼尾泛起的一丝红晕十分撩人，不过眼神却是精明非常。 前天这京城最好的首饰铺子来了一批上等货色，率先给端王府里送了来，她是现在的王妃，自然由她接手。 不过这个好事她倒是没想到对顾清盛去说，跟以前一样在库房里拿了些款式一言难尽的送了去。 毕竟顾清盛也不缺首饰，就算她不操心，端王月月也都会送。 “王妃是说那批金石玛瑙的。” 寻欢堆满笑容把刚要说话的落水挤到一边去，对林氏端上一个托盘 “这都是落水辛辛苦苦挑的。” 落水本来又刚要开口，现在又被寻欢抢话。 明明是自己做的事，却感觉被寻欢这么一说就变了些味道。 林氏淡淡嗯了一声，看着寻欢将那些首饰呈现在她的面前。 那些花样和选材都是拔尖，可能因为落水以前的身份，她对这些东西确实有些独当的眼光。 挑了一些，林氏又倚靠在榻上闭上眼睛，挑选出几件扔到一边 “这些不要，再去挑。” 落水只能唯唯诺诺的下去，待落水离开，寻欢眼神一变，凑到林氏旁边。 她鬼鬼祟祟的样子让林氏看在眼里，不由皱皱眉头 “怎么了？” 寻欢这才从怀里拿出被包裹的好好的那根狐狸簪子，往林氏面前递了递。 很明显在看过刚才那些首饰以后，这根就独独显得有些乏味。 看了一阵，林氏觉得那簪子有些熟悉，想了很久才想起来是自己送去给顾清盛那边的首饰之一，不由又是一愣 “怎么又把这个拿回来了？都是不要的东西，她不喜欢就扔掉，你又拿回来做甚？” 顿时便面露嫌弃，将头转过一边去。 寻欢凑到林氏耳朵边嘀嘀咕咕说了几句，林氏眼神就有了些变化，簪子在她眼中好像也变了些味道。 不过还是持有一些怀疑态度，将簪子拿在手中把玩一番 “你说的可是真的？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事情。” “王妃天天在府中一般也不去宫里，但是郡主不一样，肯定知道的消息就多。” “奴婢觉得准没错，要不是因为郡主这两天念经，这簪子早就被她抢走了。” “本来奴婢也有些不相信，但是听说今天，国师给郡主送来一车的经书，看来念经一事是真的了。” 笑眯眯的从林氏手里拿起那根簪子插到林氏的发髻之上 “王妃，您就等着瞧，这次我们的计划一定万无一失。” 林氏沉默，脑中突然乍现一个人影 “只要端王府彻底毁灭，我们就……” 剩下的话语在脑海中不甚清晰，不过林氏的眼神，却越发坚定起来。 “就按你说的办。” 第一百三十二章 宫宴 宫宴当天，顾清盛起了个大早。 端王已经让人将参加宫宴的衣服送了过来，每次到这种时候，对于顾清盛的衣服端王都是亲自去找绣娘看样子。 而这些衣料做出来的衣服，大抵都和前王妃的穿衣有些相像，随着顾清盛长大，模样也和前王妃越来越像。 这次送来的衣衫中，顾清盛挑了一方素青色，这颜色其实在这些官家小姐中不太热，料子太过挑人，如果穿不好很容易就会跟那乡野村姑一个模样。 顾清盛倒是没有尝试过这个颜色，前世这个时候，她好像挑了最显眼的那个宝蓝色，虽然颜色极好衬她十分粉嫩玉逐，不过在那么多精心打扮的官家小姐中难免就有些淹没。 这个素青色并不显眼，不过因为顾清盛身形消瘦，皮肤嫩白，倒是将这料子也穿出一些亮眼的感觉。 见她挑了这方，端王倒是没有想到。 他看着顾清盛的面容沉吟许久，自己在宫中陪伴太后的这段日子，心里还一直担心自己在家里的顾清盛。 如今一看倒是多了些感叹 “倒是爹爹多虑了，清儿长大了，跟你娘亲越发一样了。” 一只大手揉到了自己的头上，顾清盛有些沉默。 对于母亲的事情她记忆悠远，当时的自己太小，其实很多事情都记不得了。 只记得一抹素色身影，披着雪白色狐裘斗篷抱着个汤婆子，站在梅花树下仰望着那方红色的天地。 样子已经很模糊，不过那映红的唇带着点点笑意，和那温柔言语一直循环在顾清盛的脑中。 “清盛，到母亲这里来。” 她垂下眸子，感受着头顶大手传来的怀念，眼神蓦然就带了几分期许 “爹爹，哥哥有再来信吗？” 从上次收到顾丰南的信以后，不管自己怎么再往战场寄信，都没有再收到回复。 最近边疆并无什么来犯的消息，所以顾丰南班师回朝应该也是最近的事情，但是却一直没有消息，这也让端王有些发愁。 “没有，不过应该快了，这要紧关头担心也是无用，虽然边疆最近和平，不过听说有一支暗队一直在追着你哥哥的队伍不放，不知道要不要紧。” 一提到顾丰南，端王就忧心忡忡，顾清盛心中一紧，忙拍拍端王的背部 “没事的父亲，哥哥一定不会有什么事的。” “我们还是先赶路，一会晚了该不美了。” 这次宫宴跟以往还不太一样，以往她们这些人倒是会经常在太后寝殿里一起用膳，这次宫宴却宴请了所有的大臣和家眷。 根据前世的线索来看，这是皇后想从这些人里替顾淼寻找驸马的一次打量。 最近朝中臣心不稳，这样倒是对皇上也有利，也就答应下来了。 如果去的晚了，恐怕要在宫门前等待很久的排查。 端王念此也点点头，将脑子里那些担忧全部抛到一边去 “收拾好了就去门口，你母亲已经在等了。” 林氏坐在马车上等了许久才见到顾清盛挽着端王胳膊走了出来。 她眉眼一愣，蓦然发呆。 身上明明是一方十分老气的素青色衣衫，在这不太耀眼的阳光下竟然有些出尘而不染的味道。 像从面前绽放的一株雪白栀子，嫩绿色的芽和雪白色的花瓣无一不再昭着着活力和一些嫩芽初开的羞怯。 更沾染几分纯洁无瑕，林氏目光呆滞一分，笑的苍白又牵强 “这……清儿怎么选这个颜色的衣服，今日去宴会不太合适。” “没有什么不合适的。” 顾清盛抬头看向马车上一身红衣的林氏婉转一笑 “中秋佳节是思念亲人的节日，兄长现在在战场未归，穿太过鲜艳的衣服倒是不妥当。” “只盼望他能早点回来，也安慰一下父亲没日没夜的担忧。” 端王眼里浮现出欣慰，在顾清盛手上拍了一拍，相比下来，林氏这身耀眼的衣服就没有那么深思熟虑，倒显得有些廉价。 她顿时有些局促，双手成拳紧张的看着端王的脸，幸亏端王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林氏身上，跟着顾清盛上了马车坐在了林氏的对面。 在跨上马车的时候，顾清盛注意到了林氏头上带的那狐狸发簪，不着痕迹的勾唇一笑。 “这寻欢，你别说，还真的挺会办事的。” 苗岚岚打了个哈欠跟顾清盛聊到。 因为是灵魂体，上次斗蛊以后苗岚岚出来的就非常少，听许卿意说是在休养灵魂体，已经有几天没怎么聊过了。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顾清盛对苗岚岚问道 “现在寻欢这个处境，不下点功夫肯定不行，这落水马上就要骑到她头上去了。” 不一会的时间，苗岚岚又打了个哈欠 “还好，就是犯困。”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我得强撑着。” 她振作了一番情深，似乎是拍了自己两下，能听到巴掌的声音。 一路上，林氏都处于一个唯唯诺诺的状态，大多都是顾清盛和端王在聊，可能中间也想过插话，不过都被顾清盛一言二语堵了回去。 不由的就带了气，好不容易等到快到皇宫的时候，只听马突然一声嘶吼，车夫紧急换马，好不容易才在路中间停了下来。 “干什么呢！不要命了！！” 前方车夫大喊一声，刚才那阵颠簸，顾清盛有端王护着所以毫发无损，林氏可就惨了，本来精致的妆容被撞到车板上，发髻都乱了几分，现在只能扶着头还有些晕。 掀开帘子看了，顾清盛往外看去，正好看到一个乞丐模样的孩童倒在路上，刚才马车的突然驶来似乎将他吓到，现在倒在地上哭都不敢哭，双腿一直打着哆嗦，紧紧抱着头似乎怕车夫会打他。 “不要这样。” 顾清盛制止一句，拧着眉头刚想下马车，那小乞丐听到她的声音突然眼前一亮。 顿时站了起来，虽然还有些害怕脸色苍白，不过那双眸子却熠熠发光。 仔细看了几眼，顾清盛才发现，这孩子是前几日在雷曼手下救下来的其中一位小一些的。 第一百三十三章 她是我的 他拍拍身上的尘土，站在原地有些害怕的看了看车夫。 “没事，你过来。” 顾清盛朝他招了招手，被顾清盛那么一说，车夫咳嗽一声，把眼神从那个小乞丐身上移开，这才让小乞丐不再那么惊慌，一溜烟跑到顾清盛马车前，从怀中小心翼翼的拿出一个擦的很亮的苹果，双手捧着，踮起脚尖把苹果从窗户递给她。 天气正好，阳光打在苹果上，表皮好像泛着一些光泽，不知道是不是顾清盛的错觉，隔着很远，她都能感觉到苹果的香气。 孩子身上脏乱，眼神却出奇的明亮，明明饿的皮包骨头，却满心只想着自己能收下这东西。 一时间，顾清盛的大脑突然被波涛汹涌的情绪递进来。 “别接，清儿，好脏，指不定这小孩身上有什么病……” 林氏自认为很慈祥的对顾清盛出口提醒，顾清盛将马车窗帘子放下，孩子的双手退缩一下，眼里亮晶晶的期翼逐渐落空。 慢慢低下头去，十分落寞的看着自己的脚尖。 本以为顾清盛是听了自己的话，林氏还来不及高兴，突然便看她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直接掀开车帘缓步走了下去。 这大马路上人来人往，而去往皇宫的官家马车也有不少。 大庭广众之下，顾清盛这么下车肯定不妥当。 “清盛。” 端王淡淡叫了她一声，还来顾清盛一个平稳回眸 “父亲，我自有分寸。” 从袖子中拿出一方帕子系在脸上，只露出一双眉目，缓缓下了马车。 小乞丐刚想离开，步子刚走一步，却敏锐的感觉到自己身后一阵香风。 他愣愣的转过头，一转眼便看到一双笑意殷殷的眸子，弯成弯弯月牙，那双结白玉手并没嫌自己脏，伸手在他头上摸了摸。 小乞丐呆呆的，像是突然反应过来急忙后退，躲过顾清盛的手，脸却通红，又双手举过头顶，紧紧闭着眼。 离得更近，更能闻到苹果的味道。 “这是给我的，对吗？” 她问的声音也带着笑意，落到小乞丐耳朵里更让他红透到了耳朵尖，低着头用力点点头 “谢……谢谢……” 结结巴巴的声音还有一些稚嫩，顾清盛从他手中结过苹果，也并未擦洗，掀开一半面纱从口中递了过去，“咔嚓”一声咬了一口。 苹果上一个小小的痕迹透着精巧牙印 “我也谢谢你，很好吃。” 被顾清盛一夸，小乞丐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般，朝着后方落荒而逃，逃跑的时候露出他红的不像话的脸颊。 有些奇怪的看了小乞丐的背影一眼，顾清盛慢吞吞上了马车，等刚掀开帘子，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风，自己发丝感觉一松，脸上的面纱就被吹走，伴着那阵风，洁白的帕子越行越远。 远处天边蔚蓝，顾清盛目送帕子飞走，也没有多想，进去以后放下帘子，当着林氏的面又将苹果咬了一口。 林氏眼底深处的嫌恶就算掩盖的很深，顾清盛也还是看到。 不过刚才她已经提醒顾清盛，顾清盛也没听，所以看到这个情况也只能欲言又止，有些求饶的看着端王。 “大街上的人给的东西，怎么什么都吃。” 这个行为自然让端王有些不悦，看着顾清盛手里的苹果，他担心的不是别的，而是如果有别有居心的人在这些东西里下了毒那该怎么办？ “没事父亲。” 宽慰端王一句 “我认识这个孩子。” …… 在漆黑的巷子中，一个小小的身形慌乱的跑了过去。 而在巷子深处，一个偏大一些的身形正在等着他，看小乞丐匆匆赶来，便对他有些激动的跑过去 “怎么样！怎么样！” 巷子里渐渐明亮起来，而这时候那人的脸也逐渐显现，正是上次挨打的那个比较大一点的孩子。 他目光熠熠发光，看着小乞丐涨红的脸 “怎么样？她接受了吗？她还好吗？还记得你吗？还记得我们吗？” 小乞丐大口呼出两口气，点点头 “她……她很好，都还记得我们……” 这话让那大一点的孩子明显舒出一口气，还未等他再说什么，从巷子口吊儿郎当的走进来一个身影。 那人一身暗红长袍面若冠玉，手里甩这一条白色的帕子。 能看的出来，是顾清盛刚才被吹走的那条。 “小小年纪的就开始想这些事情。” 柳厌秋靠近两个孩子蹲下，大孩子警惕的护住身后的小乞丐，瞪着柳厌秋 “你是什么人？” “我也不是什么人。” 他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将手里的帕子塞回怀中 “只是本来想找你们做一件事情，不过现在看来，恐怕有更重要的事。” 伸手拍拍大孩子的头，柳厌秋的语言带有笑意，语气却是充满戏谑 “她是我的，明白吗，不是你们这些小朋友可以肖想的。” “呸！” 甩开柳厌秋的手，大孩子朝他啐了一口 “那也不是你能说的算的！” “哟！” 柳厌秋挑挑眉 “还挺有气性。” 从怀里掏出一袋碎银扔到两个孩子面前，对着他们抬抬下巴 “你们叫什么名字？” 钱袋里的银子闪闪发光，他们迟疑一分，大孩子开口 “阿星……” 既然阿星开口，小乞丐也露了点头，怯怯的道 “阿月……” 好，虽然承认刚才自己甩银两的样子十分帅气，但是看到现在在地上的那些银子，柳厌秋还是忍不住肉痛起来。 这可是他努力卖糖葫芦换来的……好久的积蓄。 嘶…… “你有什么事，你是什么人。” 就算对方抛出了这么好的条件，阿星的警惕性还在，没有急着去抢，只是看着柳厌秋珉珉嘴，灼灼的眸子想看着些什么来。 “什么人不重要。” 柳厌秋靠近他们 “想让你们帮忙办个事。” 他低低在阿星耳边说了一些，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阿星连忙躲开，看着他连连摇头 “不行不行不行！这种事情实在是……我跟阿月只想安安稳稳的生活……” “安安稳稳？” 挑高了语调，柳厌秋问。 第一百三十四章 你今天，甚美。 “你是这样想的，可是你们的生活真是如此吗？你们自己知道。” “你背上的伤痕，不足以证明什么吗？” 他这么一问，阿星就瑟缩一阵，看着柳厌秋敌意更大。 “这世界本就弱肉强食，你们两个就算在这里当乞丐，就连好的乞讨的地方都没有，只能天天躲在这小巷子里当过街老鼠。” “以居住的地方被抢走，现在连个避雨的地方都没有，这样下去，你们熬不过这个冬天。” 柳厌秋说的都是实话，这些事情也像是阿星胸口里的一根刺，一直在担忧着。 但是随着天气一点点变冷，他忧虑的事情也就越来越近。 自己死了没关系，还有阿月…… “这些事情，我们会在想办法，你说的那件事情太过于危险，我不能这样……如果我死了，阿月他……” “你放心，我保证你不会死，并且，你说的办法，也不过是一头雾水罢了。” 柳厌秋的声音像是有魔力，不断敲打阿星心口里最深的地方，那些自己担心之事被如此赤裸裸的说出来，他心中便有犹豫。 “咕噜噜~” 在两人的沉默当中，从身后阿月的肚子里突然传来这么一声。 阿月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 他们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今天因为晚上宫宴，路过的那些昂贵马车里，可能是有小姐看他们可怜，对他们扔下一个苹果，也被他们两个商量送给顾清盛了。 阿星年岁较大，可以隐忍一阵，但是阿月毕竟还是很小的孩子…… 想了一阵以后，阿星突然冲过去将那钱袋捡起放在怀里 “成交！但是你要保证我的安全！” “自然。” 柳厌秋勾勾嘴唇，偏生几分痞气 “哥哥我可是很厉害的。” …… 到了皇宫之中，远远在宫门口处，就有几个人对着端王行礼鞠躬。 这次宫宴因为人数颇多，所以在御花园举办，也正好应了花好月圆的景。 其实不只是皇后对顾淼有那个心思，这些大臣们带来的那些公子小姐，一个个打扮的都花枝招展，倒是意图也都明了。 相反，顾清盛这一身颜色倒是在人群中不显寡淡却独独内敛。 端王身子放的直，顾清盛挽着他，走在两人身后的林氏倒像个外人。 白露昂首挺胸走在顾清盛身边，气势比别人都高了一截。 她们的到来倒是让那些大臣们十分识相的让了道出来，一个个对着端王笑的谦和。 而在这人群当中，顾清盛一眼就瞄到了一个人。 当今尚书，林进。 以前见他的时候，对这尚书大人的印象停留在他笑呵呵的样子和走路乱颤的小肚腩身上。 而如今，却像是变了一个人，脸色蜡黄身形瘦弱，走路都有气无力的。 跟其他人不一样，他像是没有看到端王，径直的在他们面前走过，身后跟着一英俊的年轻人倒是遥遥朝着顾清盛这里行礼。 尚书大人前来的时候，所有人都静了静，等他离开，人群中才窃窃私语起来。 有人往前一步，对着端王讪讪笑道 “王爷应该也听说了，这尚书府大人刚痛失庶子，心情低落时难免的。” “听说这几日都有些失魂落魄，所以一时间失了礼。” 想到在怀香阁里正在休养的林颂，顾清盛眼睛微眯。 林颂是庶子，那今日跟在尚书身后的，便是尚书嫡子，林华山了。 “可不是。” 人群中一段对话落到几人的耳朵里 “这林颂生前可是大有才华，虽然是庶子，尚书大人可对他很看重，跟那一事无成的林华山可不同。” “年纪轻轻就考取了仕途，这么年轻就有此成就，可惜了……” 他们叹息之声传来，顾清盛可不这么认为。 林华山平日里碌碌无为，在这晋楚没有什么动静，但是前世最后，站在新皇身边的。 一个楚之耀，一个就是林华山。 这个人，到底是真的一事无成，还是在风口之中藏拙，等着把这晋楚搅的一团乱呢？ 顾清盛笑了笑，低下头不再说话。 端王对着那些人点点头 “略有耳闻，林小公子一表人才，确实很可惜。” 他如此一句，倒也不是多事的人，本想继续往前走，从前方突然一顶轿子被抬了出来。 那轿子四周镶着鎏金祥云，模样月白，整体并无多装饰。 虽很精致，却并不像那些官家小姐之物。 到这，顾清盛才想起来。 中秋佳节，会先由国师替众位大臣诵经，替晋楚祈福，祈求风调雨顺，和平安宁。 进行这个祈福之前，国师不能进食，脚不能沾地，手只能碰有福之物。 应少言，少语，每日用神水洁身三次，以达到自身的纯净。 当时这顶轿子也是从自己身侧经过，跟如今一样，风吹过车帘，露出里面一身白衣，和带着面具只露一半精致下颌的许卿意。 他面色白皙，露出浅浅唇角，随即车帘落下，如同蝴蝶偏飞一般的惊鸿一瞥。 本以为还是如同前世一般的擦身而过，如今，那轿子经过顾清盛身边时，却被一声清冽的嗓音喊了停。 “霍！他来了他来了，他带着帅气被抬来了。” 苗岚岚大声欢呼。 顾清盛抬起眼，窗帘被一只熟悉的素白手指挑起，那人带着面具的眸子下一片温柔，缓缓看着顾清盛。 两方交汇，万籁寂静。 无端的，周围人的呼吸都浅了，都怕惊扰现在的国师。 在此等关头，国师的每一句话都十分让人紧张。 “郡主。” 他叫一声，顾清盛抬着眼睛静静看着，忽然从那帘子中，那只手就落了下来，落到自己的鬓发边，插了一只白色的茉莉花。 香气顿时四散，顾清盛的心砰一下就撞击了下来。 指尖带着微凉的味道抽去，她心中竟还有一丝不舍。 “郡主，福远万疆，不恐不惧。” 清冷一句，他微微勾唇一笑，万物都失了颜色。 端王大喜，立马作揖，要知道，得到许卿意单独的祝福是多难的事情，至今为止只有太后和皇上有这个殊荣。 “多谢国师！” 顾清盛愣在当场，双颊滚烫通红，眼睛里都被燃烧至羞怯，鬓发边的茉莉似乎有些醉人。 只有自己听见，许卿意放下帘子时最后的温柔一言。 “清盛，你今日，甚美。” 第一百三十五章 挑衅 心都要跳出喉咙，压下有些慌乱的心思，低下头去，那轿子从自己身边离开，带去了一阵微风。 林氏在顾清盛身后，自然也看到了刚才轿子中那神只一般的身影，愣了许久，才微微回神眼神复杂。 她看向顾清盛那垂头背影，四周大臣纷纷上来对端王祝贺，一片峥嵘景象热闹至极。 微微攥紧了寻欢的手，林氏抿着嘴，寻欢担忧的看了她一眼 “王妃……” …… 进入皇宫以后，御花园已经零零散散坐了不少人。 踏进御花园以后，顾清盛就看到了坐在首端的楚之耀。 他周身几米都十分冰冷，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见顾清盛来了，淡淡撇了自己一眼没有说话。 从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口哨声，也是这声音让众人乌泱泱的声音停了一停。 雷曼坐在楚之耀上首，作为晋楚的贵宾，这次的宫宴必然有他的一席之地，此刻却是以手撑脸，看着顾清盛笑意满满，眼里的算计深藏 “好久不见了，郡主。” 他湖蓝色的眼眸似乎有魔力，那些落座的官家小姐们一个个都呆滞一分脸色羞怯。 这轻浮的样子让端王有几分不悦，不过转念想来，西域国风向来开放，这王子如此品行倒也怪不得他。 况且，来到晋楚以后，这雷曼就是客人，一时间心中有气却也碍着皇上面子无法发作。 顾清盛冲端王摇了摇头，那些大臣们的眼神变得奇怪起来。 雷曼这话歧义很大，楚之耀笑一声，摩挲自己手里的杯子，若有所思道 “长乐郡主倒是涉猎甚广，听说前段时间跟国师大人还有些交情，这王子刚到晋楚没几天就跟郡主相识，当真是让楚某佩服。” 两个人一唱一和，把顾清盛以前在晋楚那些名声全部勾了出来。 有妇人聊天窃窃私语，内容多半不出所料。 端王面容一下子攀爬上怒色，却没等他开口，顾清盛接话道 “将军这话可乱说不得。” “我跟雷曼王子确实相识，不过也只是一面之缘罢了，皇上是可以给我作证的。” “倒是将军，一来就针对与我，难不成是因为前段时间……” 她欲言又止，看向周围人突然羞红了脸，接着红了眼眶 “难不成是因为前段时间……前段时间……” 顾清盛一哭，楚之耀皱皱眉头，端王也是心揪了一分，探究的眼神落到楚之耀脸上 “前段时间怎么了？你且与父亲说一说，若是有什么不公之事，父亲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哪能想到顾清盛一来就有如此好戏看，大臣们是酒也不喝了话也不聊了，纷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而那些妇人们一个个都拿这当一出八卦看，时不时还低语几声。 楚之耀被四周投来的眼神搞得十分烦躁 “前段时间如何？郡主有话大可以直说出来，我楚某未做亏心事，自然不怕污蔑。” 换来顾清盛一个幽怨的眼神，像是突然下定决心，她对身后白露道 “既然将军如此，那白露，把东西拿出来。” 白露低眉顺眼抿了抿嘴，从怀中掏出一方书信，说话也带了哭腔 “郡主！你这样也会对自己名声有损啊！” “将军私自送情信给你，明明郡主已经拒绝，却还是死缠烂打，如今气恼污蔑郡主名声，倒是苦了郡主了！” “我。” 这说来就来的演技没有让众人反应过来倒是让苗岚岚先惊讶到了。 “你们飙戏说来就来？在我睡觉的时候你们究竟又打了什么坏主意！从实招来！” “你等着瞧就好了。” 笑回苗岚岚一句，顾清盛面容羞红气愤起来，拽起帕子往书信一甩。 那书信落地，上面潇洒字迹看着时间不久，墨香味道还有一些，引得大臣们眼睛都发直。 楚之耀那句“你在胡说什么”在看到书信之上的内容之时彻底憋了回去，脸色顿时成了猪肝色。 信上字字句句都是那些缠绵的情话和思念之情，一字一句真诚难挡，而那落款一个大大的将军印十分刺眼。 以至于所有人都忽略了写封信上未写女子署名。 不过因为是顾清盛手里拿出，就算是发现也只会自动代入。 楚之耀是个痴情角色，前世自己心定楚之耀，满脑子都想跟他在一起，而楚之耀为了利用王府也并没有表现出来他早已经有心上人白月光。 后来嫁入将军府，一切无力挽回之时，才得知洛昭昭这号人物。 而在成亲之前，楚之耀每日都会给洛昭昭致信一封，或多或少说一些思念的话，这些信还是顾清盛在楚之耀书房偶然发现，不过却没有告诉过楚之耀。 她甚至能想象到，那年杏花微雨下，两人相互依偎的身影。 从上次茶楼来看，两个人应该已经有些苗头，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去楚之耀的书房翻找，没想到竟然真的有发现。 至于这个替自己寻找的人识谁…… 顾清盛不着痕迹的看了雷曼痕迹，对方也在看她，折扇一开挡住颇有笑意的嘴角，挑了挑眉。 楚之耀啊楚之耀，你自认为跟雷曼配合在这众人面前让自己出丑能给自己一个教训，却没想到。 你的棋子，可能在不知不觉中，走到别人的城池了。 或许，也有没有想过。 你的这次让我出丑的机会，是我给你的呢？ 周围人看到这张书信先是呆愣一阵，随即都倒抽一口凉气，看向楚之耀的表情都开始古怪起来。 前段时间，长乐郡主不知羞耻的追在将军后面，还为他去威胁端王甚至跳河，这件事情可是传的沸沸扬扬，如今看来却好像并不是那个意思。 像是刀剑一样，那些视线落在楚之耀身上，他头上好像有汗滴落，手紧紧攥着，上面青筋暴起，牙齿咬的咯吱作响。 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动了他书房的东西…… 顾清盛又会有这个东西？是谁给她的？前世明明谁都不知道这个事情。 直感觉自己眼前模糊一片，周围人声嘈杂落在他的耳朵里十分烦躁。 第一百三十六章 祈福 “三公主到~” 随着太监的一声嘹亮喊声，顾淼的脚步踏步而来，也让众人回神眼神不自觉的看向御花园的门厅前。 那人穿着一双彩云宫靴，上面的绣线十分精致，在靴子上印着几颗琉璃，流光溢彩。 一身粉色宫装衬托她的骄矜，顾淼的头高高昂起，发髻上的步摇叮当作响。 身旁洛昭昭跟着顾淼，眼睛带着一层薄薄的白色纱布，由宝蓝扶着，脸色苍白，露出有些发红的樱唇。 安阳巡抚在最后，看到洛昭昭的模样不由得皱了皱眉，不过碍于顾淼还在前方，也就将即将问出的话憋了回去。 只能眼睁睁看着顾淼跟洛昭昭落座再前方。 这次宫宴，说是可以带家眷前来，只有安阳巡抚自己前来。 洛夫人那个样子根本无法带出门，而洛昭昭…… 他隐晦的看着洛昭昭坐着的方向，看着她眼睛上的白色纱布抿了抿嘴。 既然洛昭昭来了，顾清盛跟她冷冷对视一眼也就落了座。 象征性的顾淼对端王问了好，又看了看楚之耀铁青的脸色 “怎么？将军这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如此好的夜晚怎么感觉心情不悦？” 听到楚之耀的名字，洛昭昭没有抬头，倒是一旁的宝蓝眼睛不可磨灭的亮了一下。 大概这出好戏的出演者并不只有雷曼了，这顾淼来到第一句这么问，肯定是知道楚之耀想坏自己名声这一出好戏，不过，却是不知道是怎么发展的。 顾清盛微微笑道，抹灭那抹笑容，赶在楚之耀之前回答 “没什么事情，只是我和楚将军发生了一些口角，公主不必惦念，现在已经全部解决。” 在众人的中央有一个搭建了很大的台子，而顾清盛和顾淼落座的地方正对却很远，此刻声音虽小，人们都听的清清楚楚。 他们看长乐的眼神顿时变了一分。 那情信之事，如果就这么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也就算了，不过若是闹到皇室面前，可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凝贵妃为六宫宠妃，平日里闲来无事最爱乱点鸳鸯谱，这是宫里人都知道的事情。 如果被她知道，事情也就不知道怎么发展了。 这样一看，顾清盛反倒是在顾及楚之耀的名誉，让楚之耀心中有火顿时没处发。 可是顾清盛越是这样，顾淼就越觉得楚之耀让她吃了瘪，还想追问下去，身旁洛昭昭机敏的拽拽她的袖子 “公主，莫问了。” 她向来聪明，楚之耀一直没说话，便说明这个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再追问下去恐怕坏事。 有洛昭昭的提醒，顾淼虽然疑惑，却也将问题咽了下去。 两人的小动作在顾清盛眼中十分有趣，她用手在空中划了个圈，嘴里呢喃一声 “这么大……” 又画了一个稍微大点的 “还是这么大？” “你在干嘛。” 苗岚岚问。 “我在想。” 顾清盛道，看着洛昭昭的眼神多着几分戏谑 “我在想，洛昭昭的眼球，长了多大了，还有几天才会重新长到跟正常人差不多呢？” “那可说不定。” 被顾清盛这么一说，苗岚岚也陷入了思考。 “不过时间也快，只要她眼睛长出来了……我们……” 下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阵清脆铃声。 顾清盛硕然抬眼。 她知道，听到这个声音的同时，便是许卿意来了。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阵鲜花的香气，远处月头初升，所有的一切都被渡上一层银光。 红色的鲜花透着娇嫩，被路过的一顶轿子缓缓触碰，花瓣颤抖几分。 抬轿的四人是披着袈裟的四位和尚，不过身形矫健，袈裟也半披，露出十分健壮的肌肉和肩膀。 步伐矫健，身形颇稳，将轿子放在台子前，纷纷合眼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 铃声再次响起。 顾淼翘着头脸色通红，抓着自己的袖子，看着那双纤细双手拔开帘子。 一身白色衣袍十分宽大，似乎是祭祀专用，而在衣袍外，也披了一件金色袈裟。 他带一白色半脸面具，另一半的脸裸露非常。 整体不像凡人，站在那里就让人秉住呼吸，身上的白色衣袍被月光这么一照显得带有光泽。 沐浴在月光之下，许卿意是这人群中最静之人。 缓缓双手合十，一步一步踏上台阶，在他的脚腕上栓了一个金色的铃铛，每走一步都牵扯人的每一根神经。 就像是夜莺亲吻春雪，空灵的铃铛声里带着寂寥，就像是有魔力一般，他走到台子中央，人群中已经没有人在讲话，所有人都昂着头，仰望的看着上方纤细瘦弱的身影。 “阿弥陀佛。” 缓缓道出如此一句，下方人顿时都充满了默契，齐齐双手低头对他盘腿而坐。 “今年，又能收到国师的祈福了。” 在人群中一个妇人喟叹道。 像是引起了共鸣，附和声渐大，不过说话都是温声细语，生怕惊扰到台上的许卿意。 怎么说呢，这幅场面在苗岚岚眼里，就像是前世那些病人围在医院门口，举着牌子大喊 “许医生妙手回春啊！” “许医生，救人与水火当中，真乃神医啊！” “神医！许医生！神医！” “这神棍还真有一两把刷子，把这些女人骗的团团转的。” 看到许卿意那好看的下巴，苗岚岚有产生了另外的心思，对顾清盛道 “你说，这些女人这么信他，会不会因为他长得好看啊。” 顾清盛没有说话，因为她根本没办法否认。 前世的自己天天来听道，还不是因为许卿意好看，自己看到他能心神安宁下来，所以才那么坚持。 她大概最没有发言权。 许卿意缓缓坐下，双手合十开始念一些东西，而有大臣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国师大人，皇上皇后还没到呢，就这么开始，不太合适。” “无事。” 许卿意淡淡开口，面具下的眼睛微微睁开 “已经来了。” “皇上到！皇后到！太后到！” 第一百三十七章 突然的箭矢 他一声落下，门外的太监高昂一声，尖锐的声音传过整个园子。 几道人影缓缓走来，皇上扶着太后，而皇后走在皇上的一侧，端庄威严十分大气。 两侧的大臣们纷纷行礼，台上的许卿意也微阖了眸子。 在皇上几人身后，凝贵妃昂着头颅走过，相比过来，那些身侧的嫔妃们就气势减弱了许多。 “看来国师已经准备好了，朕是不是来晚了？” 他看起来心情大好，到首位坐好以后对许卿意发问，并且点点头对还在跪着的众位大臣道 “家宴，各位爱卿无需多礼。” “多谢皇上。” 他们陆陆续续起身，月儿正圆。 抬头看看月色，许卿意对皇上道 “到时辰了，皇上。” 宴会开始的祈福非常重要，平时也有一些这种祈福，对于流程，大臣们倒是轻车熟路，一个个跪坐在地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开始聆听许卿意诵经。 平安经在前，而国经在后，他们将许卿意奉为神邸，所以这种时候一个个都平心静气，那诵经之声低沉，顾清盛闭着眼睛。 仿佛又回到了前世，自己在那一众贵女的最后，听着他的讲道，看着晋楚的月亮。 遥不可及。 不过与前世不同的是…… 发髻上插得栀子花开的正好，幽静的如同月下那一抹十分寒冷的月光。 自己有没有离月亮更近一步呢？ 一场平安经十分顺利，接下来就是祈福晋楚的风调雨顺。 因为在前世，这场祈福并没有什么事端，所以顾清盛也没有多想，不过，在那支利箭袭来的时候，所有人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空气中是空气被划破的声音，硕大的月光下方，一支利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台上的许卿意射了过去！ 前一秒还是空气静谧，只留诵经的声音散在风里，而后一秒！ 长箭已经划破月色，出现在这静悄悄的御花园处。 楚之耀皱皱眉头，看向台上闭着眼睛什么都没察觉的皇上皇后，冷冷勾唇，又把眼睛闭上。 他自然是察觉到那只箭的，不过，既然有人有这等心思，那与自己何干？ “小心！！” 在苗岚岚的出声提醒中，顾清盛连忙睁大眸子，身体比意识率先有了反应，用极快的速度就冲到台中。 这时候她心中庆幸的是，幸亏自己是郡主，幸亏自己离这高台距离极近。 那栀子花花瓣被顾清盛的动作带掉了几瓣与空中旋舞，气息散落一地。 其实以许卿意的本事，这箭根本不在话下，所以，就算这些武臣也有发现这袭击，却都觉得会被许卿意轻松接住。 只有顾清盛知道，国经乃系用国之命本，只要开始念诵，便不能停止，若是被打断，便会被视为不详。 这是前世到最后，她在听许卿意最后一次讲道的时候才得知的事情。 以许卿意的性格，就算这支箭插入他的咽喉，恐怕都不会停住诵经。 她大步跨入台中，本意想着替许卿意挡下这利箭，却在到许卿意身前那一刻，听到了一声悠悠的叹息。 一只手徒然抱在她的腰上，力度将顾清盛的身形带了一分，那熟悉的怀抱纷至而来，在被带入怀中之时，顾清盛惊滞的眸子对上那白色面具下一袭空明月色的眼睛，似有无奈，似有惊喜。 “你啊……” 接着，便被人将头按在怀中，白色的衣料柔软至极摩挲她的脸颊，能听到那人健壮的心跳声。 箭矢瞬间袭来，顾清盛紧闭双眼，身边突然微震一下，再没动静。 试探的抬起眼睛往上看去，许卿意另一只手牢牢攥着那箭，而箭尖已经没入面具一分，面具碎裂几道裂纹，接着噼里啪啦就掉了下来。 箭矢在许卿意手里震动着，用力之大方可寻见。 “卿意哥哥！” 顾淼高喊一声，慌乱的声音越来越近，她跑上台来一把拉住许卿意的衣袖，眼里噼里啪啦就落下眼泪 “你……你没事。” 将视线往下偏了偏，正好能看到顾淼攥着许卿意白色衣袖的手都在发白颤抖，珉珉嘴巴刚想抬起头从许卿意的怀中离开，可是刚翘首一分，头又被狠狠的压下去。 她再次与那胸怀撞个正着，上方人就算经历这种事情声音也十分平淡，把袖子从顾淼手里抽出来，将箭矢扔到地上，面具又掉了几块，露出他幽静的眸子。 “公主，无需担心。” 手里空落落的，没等顾淼反应过来，许卿意便摸了摸顾清盛的头 “没事，没吓到，郡主。” 顾清盛：…… 顾淼：…… 众人：…… “保护圣上！保护圣上！！” 那些御林军从外面涌进来，拿着长矛挡在皇上身前，警惕的看着四周，生怕还会有箭再射过来。 “就这一支，我没有感觉到杀气。” 楚之耀这才慢吞吞的站起身来说道，顺带抬眼看向台上的国师 “国师，你没事。” 说这话的时候丝毫没有感觉到楚之耀的关心，反而在话里有几分幸灾乐祸。 “国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上在意的自然不是许卿意和这两个人的互动，站起身来一拍椅背，看着那箭矢似乎有了怒气。 “来人！快去找！这箭是从哪里射出来的！” 顾清盛这才慢悠悠从许卿意怀中抬头，头上又被许卿意抚慰一般的摸了两把，睁眼就看到顾淼要杀人一样的眼神。 “你这下算是彻底把她得罪了。” 苗岚岚看着顾淼杀人一般的眼神，语气里充满了坏心思。 “你这话说的就跟废话一样。” 彻底得罪顾淼？ 顾清盛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她可能从出生那一秒，就已经彻底把顾淼得罪了。 “皇上，西南方位，第三个屋顶，有箭射出。” 短短几句，就让那些侍卫们有了眉目。 一旁的楚之耀脸色微变一分，这许卿意竟如此…… 那些御林军冲许卿意所说的地方跑去，浩浩荡荡声势骇人。 “皇上，这放箭之人并无杀意。” 地上的箭矢十分破旧，上面的羽毛都零散少了许多。 第一百三十八章 她逃，他追。 将自己心中所想说了出来，许卿意的声音仿佛有魔力，把众人惶恐不安的心思平静一分？ “放箭之人的目的，可能只是想打断国经的祈福。” “多亏郡主及时赶到挡到我身前，让我做了一些收尾准备，否则国经诵不完整将是国之大忌。” “而郡主，想必是曾经听说过这国经的规矩，所以才急中生智做出如此决定，此乃壮举，十分英勇。” 只用几句话，就将刚才顾清盛的行为转了个弯，说并不是为他，而是为了晋楚。 那意思直接就变了一分，果真下方那些大臣们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不过看着顾清盛的眼睛里却多了一分赞同。 刚在端王身边坐好，端王的目光带着探究，无端的让顾清盛感觉有些心虚。 听到这箭只是为了打断国经，皇上更加气恼，不过还是压下怒火，生生从脸上挤出几分好脸色看向顾清盛 “朕怎么不知道，长乐竟然懂得如此多，在刚才立下了大功，当赏。” 顾清盛盈盈跪下看向皇上，她那身素青色的衣服在这月色中交融显得她身形异常单薄瘦弱，脸色还带着苍白似乎并没有从刚才的惊讶回神。 若说刚才自己的举动下意识的想去保护许卿意，如今意识回神，许卿意给自己想好了办法，自己就及时顺着他走就是。 卖皇帝个人情，又有谁不愿意呢。 “长乐也是偶然在听国师给祖母讲道时将这国经之事听了去，刚才的所作所为实在是无奈之举，还为此触碰了国师玷污了这诵国经之时的神圣，长乐有罪。” “不过，平日里，父亲日日夜夜都为晋楚担忧，这祈福之事若被破坏，父亲肯定又夜夜不眠，长乐也是心中担忧。” 功劳就是一个大气球。 你推给我，我推给他。 谁都没有想到，这莫大荣誉的背后，只是两个人互相牵动和紧张的情愫罢了。 “长乐可莫要说这种话。” 皇后在一旁接话 “你做了如此心系晋楚的决定，赏你还来不及怎么会罚你，如果不是你，国经没办法完成，那才是一大祸事。” 皇后一向不喜欢在这种时候出来说话，决定权在皇上，她保持的一直是一个观望的态度。 可是如今却是开口替顾清盛说起了话，谁都知道，皇后最疼爱的三公主顾淼与长乐郡主不对付，两个人互相看对方都不顺眼。 这个举动，倒是…… “母后！” 果不其然，听到皇后这么说，顾淼不愿意了，开口就开始埋怨起来。 刚才在高台之中，就算其他人看不真切不了解这些，但是她却对顾清盛和许卿意眼里互相对望的情绪看的明明白白。 那是一种无法撼动的东西。 也是代表，本来应该属于她的月亮，要被抢走了。 “她玷污了国师，也算是破了祈福的规矩，难道这不算是罪吗，怎么如今倒是都夸起她来了？！” “国师做祈福之时，不能与人触碰，少言少语，不都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吗！” 其实顾淼这么说也没错，破坏了规矩就跟守护了国经必须被诵完的这个规矩一样，要有表态。 这下皇上沉默了。 本意里，对于顾清盛这个事情，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功大罪大，可是经过顾淼这么一番争论，自己如果再对顾清盛大肆行赏，反倒又有些不妥当了。 正当气氛僵持之时，一个谁都没有料到的人，开口了。 “依我看，这三公主未免有些太无理取闹了些。” 那人声音满含秋波，说话时尾音夹杂一些笑意 “这长乐郡主拯救了整个晋楚，这可是大事情，怎么净挑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难不成见不得别人好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凝贵妃？” 自己的女儿被欺负，皇后自然不会坐视不理，看向一旁悠然美丽的凝贵人，皱着眉头，语气里充满了严厉。 “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 凝贵妃一笑，惹得顾淼更是气恼，当下甚至连礼仪都没有，对着凝贵妃大喊道 “凝贵妃有话直说，藏着掖着干什么？我堂堂晋楚三公主行的端坐的正，遵循着老祖宗的规矩，怎么在你嘴里还成了错不成？” “错倒是不至于，长乐郡主拯救了整个晋楚，这是从国师嘴里说出来的话总归不会有错，公主偏偏要争个对错。” “如果郡主刚才没有那个举动，要是晋楚回头出了什么事情，公主承担的起吗？” 凝贵妃反问一句，这下连皇后都沉默了。 “打起来！打起来！打起来！” 苗岚岚看热闹不嫌事大，对那边喊道。 到这时候，也不见柔弱和那病殃殃的感觉，反倒是精神起来。 “你有没有发现。” 她突然像是想起什么 “你好像一直是所有争吵的源头哎~” 顾清盛被这话憋的罕见的沉默了。 “她逃，他追，他们都插翅难飞！” 苗岚岚不怕死的有这么一句，让顾清盛头皮一骂，咬牙切齿威胁一句 “再说下去，我把你丢下去喂鱼。” 也是这么一句，成功让苗岚岚闭嘴了。 众位大臣们没有人接话，今天他们可涨了见识，平日里凝贵妃和皇后可谓是水火不容，没想到今天两个人竟然出奇的一个想法，而且就连三公主顾淼的争执，皇后也不帮忙了。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而顾清盛不着痕迹的低低头。 当你做了一件事，一个人同意，与她同样地位和威严的另一个人反对。 那这件事情就是存疑。 可是，如果平日里两个对着干的人都觉得这件事就该这么做，那么理所当然的，这件事。 就该这么做。 这就是为什么她要卖皇后人情，还要暗暗帮助皇后死对头凝贵妃。 只要这两条心在自己身上没有敌意，她在皇宫里，就多了最坚硬的盔甲。 顾淼还想再争执些什么，这次反倒是皇后出言淡淡阻止 “行了。” 她有些烦躁，却又发泄不出来，只能疲惫的对着顾淼道 “你说的这些与整个晋楚相比，倒是无关紧要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真假手牌 “淼淼，退下。” 皇后揉揉眉头，虽然与凝贵妃意见一致让她心中不悦，不过转头看看顾清盛苍白的脸色，不由就想起她背后那道触目惊心的疤痕 “功比过大，该赏。” 没曾想自己能被皇后噎到，顾淼哀怨的看了皇后一眼接着闭上了嘴退到一边去。 赏罚最终还是有了个输赢。 没等顾清盛谢恩，御林军的脚步就浩浩荡荡的从外面赶了过来。 为首一侍卫到皇上面前单膝跪地，声音泛着寒夜里的冰冷和严肃 “启禀皇上！” 他将一块牌子双手呈上 “在国师所说方位的一户人家屋顶发现了这个牌子，看距离，应当是有人在那房顶之上射的弓箭，应该是看到大军将来，逃走的也慌慌张张所以遗漏了这块牌子。” 那是一块手牌，京城中重要人士出席各种活动时都有一块这种手牌，当时顾清盛去茶楼听戏曲时也用过。 平日里，见过她们这种牌子的少之又少，一般也不拿出来示人，也是一种身份标志。 所以，如今捡到这手牌，一下子就垫定了凶手。 皇上脸色越发凝重，看着那为首御林军有些为难的脸色 “呈上来。” 李公公上前接过牌子，恭敬的递到皇上身边。 拿过那木牌，皇上看了一眼，眉头接着高高挑起 “放肆！” 那手牌伴随皇上这么一句怒吼被摔落外地滚了几圈，木头敲击大理石的声音让所有人心都提了提。 直到声音停下，木牌掀开，露出上面的鎏金祥云绣纹，人群中有人惊呼一声 “祥云绣？！听说那不是长乐郡主的牌纹吗？” 果不其然，在祥云绣上方，两个大大的长乐二字十分明显。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苗岚岚道一声。 这长乐郡主封赏都还没来得及拿，就查出射箭之人与她有关系，一出自导自演的戏码便是做的相当差劲。 皇后看着那牌子不说话了，凝贵妃眼珠转了转，也停住了到嘴边的话，勾勾唇笑的妩媚却没有出声。 “呵，都说这长乐该赏该赏，现在这牌子一出来，一个个都没有话说了。” 这种情况可让顾淼十分痛快，在狠狠打凝贵妃的脸 “长乐，你这戏做的真好啊！” 她恶狠狠看着顾清盛，咬牙切齿说道。 大概因为这次事情顾淼确实没有参与，说话也是十分有底气，看着顾清盛眼底满是得意。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端王脸色阴沉，他自然是认得顾清盛的手牌，但是对于顾清盛，是怎么都不相信她会做出这种事情。 看顾清盛如常的脸色，端王心中没谱，对皇上道 “皇上，您也知道，长乐平日里虽然任性一些，不过也不是坏孩子，更是一心为晋楚，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 “那可说不准。” 楚之耀突然插话进来，对着皇上作揖 “长乐郡主平日里娇纵蛮横也就罢了，如今竟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况且，端王说长乐郡主一心为晋楚，可是根据我调查，郡主私下里竟能驱动苗疆蛊术，这是与外通敌，怎可还说是一心为晋楚！” 这话一出，全场惊诧。 长乐郡主会蛊术？ 纯纯扯淡呢吗！ 但是皇上却鲜见的听到这话沉默了。 他打量顾清盛一眼，又想到当时雷曼的行为，心中也开始存疑。 “这明显就是污蔑啊！” 端王也上了火气，说出了当初和皇上一样的话 “长乐一直在晋楚，怎么会蛊术，这明显就是污蔑！” “她从小在晋楚长大……” “是不是污蔑！” 楚之耀高声一句，从手里翻出一条黑黑的虫子 “我们来试验一下，就知道了。” 雷曼脸色一变，摸摸自己的怀中的蛊虫，随即眉头逐渐拧上，看向楚之耀手里的东西。 到底什么时候…… 任凭两个人如此争执，顾清盛都没有说一句话。 见她沉默不语，太后睁开厚厚的眼皮，停住手里的佛珠 “长乐，你怎么不回答。” 太后开口全场寂静。 顾清盛这才悠悠抬起眼睛，走到中间，众目睽睽之下对着太后行礼 “太后。” “清盛有话。” “虽然很想说自己是被冤枉的，不过看来这种时候也是无言。” “楚将军所按罪名，清盛不认。” 她对白露看了一眼，白露会意，从地上捡起那牌子递到顾清盛手中 “因为，这块手牌，完完全全就是个赝品。” 从怀中掏出自己的手牌，顾清盛两块一对比，众人才发现，方才凶手的那块，上面的绣金明显要比真的手牌暗上很多。 而且锈金纹路相比之下还缺了一块，不对比不知道，一比就略微有些廉价了。 楚之耀一噎，皇上的表情明显放松下来。 端王为自己的亲弟弟，曾经还对自己有过救命之恩，如果真的是长乐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还真不知道怎么定夺。 “嫔妾就说，郡主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事态一转凝贵妃又道，皇后默默白她一眼，见风使舵的模样比谁都强。 “到底是谁，做出这种事……” 太后皱着眉头，命人将手牌从顾清盛手里接了过来看了一番，用手摩挲那烫金一阵，突然皱的更紧 “这是……” 她不着痕迹的抬头，把手牌往袖子里藏了一藏，声音带着威严 “安阳巡抚可在？” 洛巡抚自然没有想到自己会突然被太后点名，急忙到厅中跪下 “参见太后，臣，安阳巡抚洛青松，参见皇上参见太后。” 太后眸中晦暗的光一闪，从喉间淡淡嗯一声。 而在顾淼旁边的洛昭昭，听到自己的父亲被点名，也是挺直了腰板去听。 “哀家记得，安阳地方物资奇特，做工都十分精致，与现在世面上的大有不同，对吗？” “是，太后，安阳丰饶，东西确实要跟京城的不一样。” 洛青松心稍微松下，却在说完这句话，太后突然爆起，将手里的木牌一下子扔到他脚下 “那巡抚解释一下，这赝品木牌上的安阳细金，又是怎么回事？” 第一百四十章 设局 安阳富饶，虽然巡抚官小，但是家境殷实，这才有洛昭昭能见到和认识顾淼的机会。 而安阳细金要比一般金子细上许多，不过产量很少，前世也是顾清盛嫁到将军府后，看到洛昭昭常带才得以认识。 那些细金进贡宫里偏多，都是做首饰的材料，皇上可能不明白，但是皇后和太后只要摸上一模，就一定认得。 这赝品牌子做的栩栩如生，现在又在上面发现了安阳细金，凶手的矛头一下子指向洛青松。 洛青松脸色都白了，他能认得出来，那就是安阳细金 “这！这！这臣不知情啊！” 他往地上猛然的磕头，舌头都开始哆哆嗦嗦咬字不清 “臣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这牌子上面是安阳的细金，臣……” “对了。” 顾清盛又突然开口，不过这次眼神却是定定的看着洛昭昭。 似乎是感觉有眼神落到自己的身上，洛昭昭把头低下，咬着嘴唇。 在参加这宴会之时，顾淼就已经派人知会，安阳巡抚洛昭昭最近眼睛不适，所以要蒙眼入场，这才让人没对她的白绫起疑。 现在洛青松陷入了如此水深火热的境地，自然就有人对洛昭昭的眼睛开始说三道四。 “我记得，当时我去茶楼听戏，应该是遇到过洛姑娘？当时我曾经向那茶楼小二出示过手牌，不知道是不是机缘巧合下，被洛姑娘看到了呢？” 她的目标才不是洛青松，她的目标，是最难缠的洛昭昭。 这手牌掉在那地方似乎就是为了等人去发现，好巧不巧的，那人逃跑了，落下了一个手牌，又好巧不巧，这个手牌是自己的手牌赝品。 更巧的是，这手牌上的烫金又是安阳的， 种种迹象都指向了安阳巡抚和洛昭昭身上。 这出戏似乎一直有人在背后操控。 手牌出来的那瞬间，顾清盛就知道，今天晚上，做局的不止自己。 还有这出戏的幕后黑手，洛昭昭。 在刚才，楚之耀和端王的争执中，她就已经发现了手牌上的安阳细金，而顾淼和楚之耀的反应又像是根本不知道这个事情。 这年头细金极少，未到开采季节，所以太后才会一把认定是洛阳巡抚，反过来去想，只有洛阳巡抚和洛昭昭有这金子，再配上洛昭昭现在都没有动作的反应，顾清盛就猜了个大概。 利用顾清盛给这些人下套，目的就是想把所有人的视线和怀疑落到自己身上。 而且这个计划还是洛昭昭一人谋划，其他人都不知情。 洛昭昭，你，到底打算做什么呢？ 也罢。 顾清盛垂下眸子。 今日，这跳板我就当了。 “她是在害你，你怎么还这么甘心的被她利用。” 苗岚岚听顾清盛这么一讲也急了起来，明明是一个圈套，这顾清盛怎么还甘心往里面跳呢。 “不对，她的目标不是我。” 顾清盛对苗岚岚道。 两个人前世斗了一辈子，顾清盛太了解她了。 这人如果真的打算做局，必定会做的天衣无缝，怎么会把手牌的花纹都画少，这种缺漏根本不可能在洛昭昭身上出现。 “等着看。” 洛青松跪在大厅当中已经不停开始抹眼泪，头上都磕出血来，大喊冤枉。 在听到顾清盛说这些话时又像是看到了希望，一把指住洛昭昭 “对！就是我的女儿！” “这个事情，肯定是我的女儿做的，她手里也有安阳的细金，也是她看到了郡主的牌子仿造，这件事情，根本跟臣没有关系阿太后！皇上！” 将洛昭昭推出去的洛青松毫不犹豫，那副嘴脸似乎有些迫不及待，只想赶紧把自己的嫌疑洗脱。 洛昭昭端直在原地，没有半分惊讶，像是早就料到了洛青松会把自己推出去。 这种品行让不少大臣都十分嫌恶。 “第一次见到这么对自己闺女的。” 说话之人是侍郎夫人刘夫人，她跟皇后一样，膝下只有一女，非常疼爱，对于洛青松这个行为更看不惯 “还是不是亲生的，这么急着就拉出来给自己顶罪。” 她啐一口，洛青松脸色一红。 “夫人别这么说。” 洛昭昭终于开口，语气不咸不淡，走到洛青松面前，对着台上众人行礼 “太后，昭昭认罪，请太后责罚。” 顾清盛挑挑眉毛。 她是真的不知道洛昭昭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了。 所有人都被洛昭昭这话惊住了，皇上脸色通黑 “放肆！” “昭昭！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顾淼扑到台中一把拽住洛昭昭 “你到底在说什么胡话！你快起来！跟父王母后解释清楚！你根本也不知道这件事情！” “昭昭！你快起来！解释清楚！” 她拽洛昭昭，却发觉根本拽不起来，洛昭昭只反复重复着一句话 “昭昭认罪！甘愿受罚！” 两人拉拉扯扯，顾淼急性子也上来了，看着一旁正在发愣的宝蓝就来了火气 “你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过来把你家小姐拉起来！” 她拽了宝蓝一把，可是就是这一拽，让没有反应过来的宝蓝一个踉跄，从怀中突然掉出一个布袋，摔到地上摔出一片安阳细金。 那金子滚动速度十分缓慢，像是水一样异常柔软。 洛昭昭突然大喊起来，声音带了哭腔 “宝蓝！你在做什么！还不快收起来！” 可是这下，却是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了了。 顾淼离得最近，自然看的最清楚，愣了一下高声道 “是你偷了细金陷害长乐！还让你主子给你顶罪？！” 这尾调带着不可思议，众人们倒抽一口凉气。 宝蓝面色也呆滞，一下子跪下不断摆手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个东西！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东西会在我的怀里！我不知道……” “宝蓝……你好傻啊……” 洛昭昭哭着抱紧宝蓝，根本没给人反应宝蓝刚才那些话的机会 “你做这种事，我怎么保得住你啊！我知道你一直讨厌郡主！可是你也不能用这么极端的方式啊！” 苗岚岚：好家伙…… 这下她们知道，洛昭昭的最终目标，是谁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通敌叛国 “你在！你在胡说什么！” 宝蓝被洛昭昭如此钳制心中气极，突然掉出来的安阳细金以及众人的窃窃私语让她大脑一片空白。 “我根本没有……根本不是我！你别再胡说！” 她把洛昭昭一把推开，到皇上面前不断磕头 “皇上！皇上！真的不是我！我不知道这金子……” “大胆！” 李公公大叫一声，柳眉倒竖面容阴沉 “小小奴婢竟然在皇上太后面前自称“我”，真是没有规矩！” “来人！掌嘴！” 几个丫鬟婆子顿时就把宝蓝拽了下去，伴随她的一路哭喊，洛昭昭只是垂着眸子不再说话。 两人的这幅模样让皇后凝思一阵 “我倒是想起，这副模样似曾相识。” “皇后这话是何意？” 皇上转头发问，他心中了然一些，皇后接着把从落佛寺发生的事情尽数又讲了一次，率先拍桌而起的是端王 “无法无天！” 他为人甚为谦和，这怒气冲冲的样子也只在当时九龙夺嫡的时候才见过。 后来端王为救皇上负伤，接着娶妻生子，大抵是觉得生活圆满，所以很久没有如此气恼过。 林氏替端王舒着后背，颦起高高的眉头 “王爷息怒，小心别气坏了身子。” 她的安慰并没有起到一分作用，端王被气的大口呼气 “我的女儿在外面被这么欺负我竟然不知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清盛！你怎么不告诉我！” 顾清盛低垂着头，突然话语里有几分泫然欲泣 “我是怕……是怕父亲担心……所以才……” 看端王生了这么大气，洛昭昭找准机会就对着端王不断磕头，语气哽咽 “王爷恕罪！王爷恕罪！宝蓝她还小，有什么惩罚冲着我来！宝蓝她只是被一时鬼迷心窍！” 太后对着端王语气淡淡 “端王，这么多人，你这个样子像什么话？” 毕竟是自己的生母，说话还是有一定的威严，端王看洛昭昭一眼，甩袖坐下。 而他这个样子，也让所有人都忧心忡忡。 这件事情，看来是没办法善终了。 洛青松已经被吓惨了，做到地上眼神呆滞，他现在心中想的确实不少。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自己府上的丫鬟做了这么大的事情，连累之罪也是不轻。 正说着，那掌嘴的丫鬟从外面匆匆赶来，手里器皿装着一些东西，对皇上跪下 “参见皇上！这是在那丫头身上衣物发现的东西，掌嘴的时候而抖下来，落了不少。” 器皿盛上，里面是一些木屑，和那块赝品木牌的颜色材质一模一样。 多余的调查不再需要，皇上阴沉着脸，刚要下达命令，许卿意在一旁终于开了口 “皇上，祭祀之日，不得杀生。” 轻轻缓缓的语言让皇上心中郁结仿佛少了许多，太后接话 “既然如此，那就先打入大牢。” “至于这巡抚一家……” 她思索一阵 “看在曾经在那山崖下对皇后有过帮助的份上，就免了。” “今天日子好，别因为这些事情耽误了心情。” 刚开始进行宫宴就发生了这么一件事情，拖沓下去甚是疲惫。 太后年岁大，叹一口气，苍老的面容上满是不耐。 “那就，按母后说的办。” 皇上自然会随她的意，当即准了，而洛昭昭被判无罪，似乎也并没有高兴到哪里去，被顾淼扶到一边，眼眶红红。 一事敲定，楚之耀只是往门外看了一眼，再也没其他动作。 不过看到这一幕发展的苗岚岚有些不明白 “你说，这洛昭昭图什么？宝蓝死了对她有什么好处？” “咱俩上次费尽心思也没把宝蓝拉下来，倒不知道哪里的冤大头被……” “那可不一定。” 洛昭昭的解蛊，需要真正爱护她的人的眼睛才能当药引。 她跟苗岚岚都以为被当药引这个人会是宝蓝，当时对雷曼传达的也是宝蓝，没想到今天在大厅之上还能看到宝蓝。 这还让顾清盛奇怪一番，没想到洛昭昭有这个举动，事情又转了一道。 “如果是宝蓝，洛昭昭肯定不愿意这么对待她，这个局只能说明，那个被拉出去的，不是宝蓝。” 真正的宝蓝，可能确实是随了她们的意了。 顾清盛叹一口气，白露恰好蹲下身来替她倒水，她能看到白露素白的脸庞，脸颊下细小的绒毛在月光下发光。 能闻到她今日身上擦的素淡香水味道，眼中忽然波涛汹涌的情绪翻涌而来席卷而去，像是六月的一阵风，突然就把顾清盛带到了前世白露死去的那一天。 留给她的，只有一件沾血的素锦布裹，和那小小坟上长出来的小小树苗。 白露，我能为你报仇了。 “皇上，臣觉不妥当。” 那伴舞的舞女们刚上来，还未迈动舞步，楚之耀还是站了起来。 他性子刚毅，站起来也没有一丝犹豫，皇上被楚之耀刚才的行为就搞得颇觉烦躁，如今看他又生一言，不免皱了眉头 “楚将军还有什么事情需要禀报？” “皇上，虽然这射箭之事不是郡主所做，不过不代表，那蛊虫一事为假。” “还是让臣用这虫试一试，方可证明长乐郡主通敌叛国是否属实。” “不管是西域还是苗疆，蛊术都禁止外传，如果长乐郡主可以用蛊，其中意思，相信臣不用说，皇上方可明了。” “楚将军！你反复针对清盛到底是何用意！我端王府倒是没有想过有哪里得罪楚将军的地方！” “这并不是私人恩怨，这是国之大事，还请端王不要阻拦！” 两人一言一语又要吵起来，顾清盛揉揉眉头，这种时候，林氏反倒是老实起来，也不劝架，顾清盛瞄她一眼，冷笑一声。 “不是私人恩怨个头，他这就是私人恩怨。” 看到楚之耀这幅道貌岸然的嘴脸，苗岚岚心里就来气，啧了一声。 “好了，都别吵了。” 顾清盛抬眼看向楚之耀，阻止两个人的争吵。 “楚将军不用试探了，我的身体里，确实是有蛊的。” “不过……” 第一百四十二章 能屈能伸 “这蛊虫，是我给郡主种下的。” 突然有人出声打断，将顾清盛即将要说出口的话憋在喉咙。 她有些愣神的看向那声音传来的地方。 许卿意缓步上前，眉眼如清风一般冷淡，身上的白衣一尘不染，面具早就已经碎裂，露出他令人惊呼的面容。 没想到许卿意会突然掺和进来，皇上呼出一口气，看着越来越复杂的事情 “国师，这是怎么回事？” 心中烦躁，但是对于许卿意说出的话语还是尽量放低了耐心和恭敬。 不着痕迹的走到顾清盛身边，能闻到他身上十分好闻的气息。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许卿意有意无意的隔开自己与楚之耀的视线。 站到顾清盛的面前，许卿意将她护到身后，直视楚之耀 “将军如果想要试蛊，就拿我来试，郡主身上的蛊虫为我种下，并非什么通敌叛国，还请将军注意言辞。” “国师，你这是什么意思？” 楚之耀不怒反笑，手里通黑的蛊虫不断蠕动看着十分恶心。 “难不成这是明目张胆的偏袒吗？” “偏袒谈不上。” 从前，许卿意从来不参与这种世俗之事，顾清盛也没想到，有一天他会为了自己跟楚之耀争执。 虽然面容皎洁，但是总感觉隐隐约约有一些怒气。 他睁开眼睛看向楚之耀，里面的星光不断流动像是月下的河 “以前苦修时，曾经走过很多地界，自然也去过西域，这蛊虫是当时西域王送予，传说可以有强身健体之效。” “后来回到晋楚这东西也就被我放着，直到前几日去落佛寺，郡主受伤，我就将这蛊虫给郡主种下了。” 一番话将前因后果说的清清楚楚，如果是许卿意，那这事情就不会那么奇怪了。 “如果楚将军想追求我这话里的真实性，可以去问问坐在你身后的西域王子，当时我去西域之时，王子尚还没有加冕，不过是事情的前因后果倒是也清楚。” 直接将楚之耀的后路堵死，楚之耀脸色铁青，死死瞪着许卿意 “国师……” 这番话几乎是咬牙切齿所说出来，却突然将面上的阴郁一扫而光，抬着眼睛嗤笑一声 “怎么不早说，害我都误会了，以为长乐郡主与外敌勾引呢。” “楚将军还是不要这么说的好。” 暗里拽拽许卿意的衣角，顾清盛的眼睛里带着戏谑看着楚之耀 “这雷曼王子还在这里，你一口一个通敌一口一个叛国，真不拿西域放在眼里不是？” “西域作为友国来晋楚进贡，就算我身上真的有蛊虫，那也是两国友好相处，楚将军这话说的不甚合适。” 只两句就给楚之耀挖了个坑并让他没有办法爬出来。 楚之耀脸上没有任何变化，握着蛊虫的手却在逐渐收紧。 他笑着，将手背到身后，而那黑色的虫子已经被捏碎，黏黏糊糊的从他手中流下一些液体 “如此，是我唐突了，在这里给郡主陪个不是。” “打扰了皇上的雅兴，臣惭愧。” 说罢，就拿起一杯酒一仰而尽 “待宫宴结束后，臣会亲自去端王府致歉，还请王爷，郡主，大人有大量，理解楚某一心是为晋楚着想，才出此下策。” 能屈能伸，楚之耀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丝毫不痛快，这种话都出来了，若是再与他置气那就有些小人之心了。 跟前世相比，楚之耀好像变了很多。 他的隐忍不再似前世这时那么稚嫩，相反倒是成熟的多，这种变化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这男人变脸变的这么快吓死人，你竟然还喜欢他。” 被楚之耀的样子搞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苗岚岚在陶笛当中，搓搓自己并不存在的胳膊 “感觉阴阴沉沉的，跟个鬼一样！还是许小白脸感觉好的多。” 她嘟嘟囔囔，顾清盛不予理会，但是后面那句许小白脸明显把她逗笑，心情甚好的再去观察一旁的许卿意，却看他已经席地坐在自己旁边，往嘴里送去一盏清水。 自己观察许卿意的时候，他放下嘴边的杯子，不着痕迹的看了顾清盛一眼。 就是这淡然一眼，却让顾清盛想起了一件事 “等等。” 她从心里对苗岚岚发问，猛然有些疑惑 “他是不是，能听到我们讲话啊……” 苗岚岚：…… 失策了。 …… 舞姬们跳了一会舞，宴会上才恢复了一丝火热。 刚才许卿意就势坐到自己身边，现在四面八方的眼神朝自己看来，里面还有些火辣辣的嫉妒。 一曲终了，还有些余音环绕。 趁着酒劲，丞相端着酒笑呵呵的站了起来。 他酒过三巡，脸已经红透，大大的肚腩晃了两下，对着四周敬道 “皇上，臣有事禀报。” 丞相为人一向比较低调，现在站起来倒是让不少人侧目。 顾清看了丞相亮眼，坐在丞相旁边的丞相嫡女倒是让她更加注意起来。 丞相嫡女李宜欢一直是城中大家闺秀的典范之行，品行端正，为人温婉，跟以前的顾清盛完全是两个极端的类型。 连顾淼这种看谁都不顺眼的性格，也鲜少去找李宜欢的麻烦。 而此刻，那李宜欢坐在丞相旁边低着头，双手紧紧攥着衣裙，眼神却在偷瞄什么地方。 脸色羞红，看着丞相站起来有点着急又欲言又止。 顺着她的目光，尽头处是侍郎府的嫡子徐愉文，这倒是让顾清盛想起一些前世有趣的事情。 “这两个人……” 她喃喃一句，突然有人将一杯果子酒递到自己面前 “不要乱看，端行，甚言。” 端王颇赞同的看了看顾清盛这个方位。 好像有种自己女儿终于被管住的感觉。 无奈的看了许卿意一眼，顾清盛端起果子酒喝了一些，顺滑的口感带着果子的一些清香，独独把顾清盛心里一些好奇勾了起来 “不是啊国师，他们两个人……你真的看不出来什么吗？” 这两个人在前世，可是有名的神仙眷侣，而两个人定情，也正是在这场宴会之上。 第一百四十三章 阿星出现 “两人，有意。” 虽说刚才对顾清盛有些口头说辞，不过许卿意还是很认真的对顾清盛回答。 “丞相何事？” 三巡酒下肚，刚才阴郁的心情也稍微少了许多，皇上对着丞相和颜悦色，场面算的热度正好。 满院子的酒香夹杂花香，衬出李宜欢坨红的脸庞。 “臣有一事相求，臣想说……” “救命啊！！” 一声清亮的刺耳声音划破上空，将众人的精神一下子提了起来。 一个黑漆漆的瘦弱身影不顾那那些官兵的阻拦硬生生闯了进来，还带着一些稚嫩的哭腔。 那人衣衫褴褛，身影瘦弱，浑身都带着黑灰，而追赶在那孩子身后的还有一个黑衣人，他灵巧的躲过那些官兵的追赶，也跟着人影一起冲了会场当中。 手里明晃晃的刀剑下一秒就要砍到人影身上，眼里透露着杀气，这一瞬之间，突然空气中有东西划破上空，那人跳起来的腿猛然一顿！ 黑暗中一声闷哼，只听有东西相撞的声音！ 黑衣人手里的刀就这么落了下来，跟着一起躺倒的，还有黑衣人的身形。 他跪倒外地，而膝盖上正在汩汩就着血，被追杀的那个人影一个踉跄倒在地上，惊恐的望着身后单膝跪地双眼血红的黑衣人。 那些护卫们还未出场事情就已经结束，众人都讪讪的看着那边正在缓缓喝茶的许卿意，一举一动都明月清风无欲无求。 可是他们同时也看到了，在黑衣人冲进来的时候，这伟大的国师大人可是眼皮都没抬一下，捡起地上的石子就弹了过去！ 而且还正中那人膝盖，一击致敌！ 顾清盛在许卿意旁边，咽了口唾沫，刚才那石子划过她的脸颊，她甚至能听到石子划开空气的声音。 如果刚才自己一个不注意，很有可能被划伤的还有自己的脸皮。 “恐怖。” 苗岚岚同样也感觉到了刚才的压迫，心中怒骂道 “你这人就没有一点眼色的吗！没看到我们还在这里！伤到我不要紧！万一伤到郡主怎么办！她万一毁容了怎么办！你都不考虑一下的吗！太过分了！” “无事。” 她炮弹一样的话语落在许卿意耳朵里只换来如此一句 “伤到你，也不要紧。” “对于清盛，我自然有数。” 苗岚岚：…… 小丑竟是我自己。 顾清盛低下头，今天的国师有点莫名其妙。 但是也有点…… 让人说不出来的感觉。 黑衣人和那少年在刚才的骚乱中都被制服，跪在皇上身前。 待那少年抬起头时，顾清盛才恍然几分。 在宫门前，曾经见过那个上次的小乞丐，而这次闯到皇宫里的，竟是是那个大的？ 阿星？ 在她旁边，许卿意观察到顾清盛的表情，压低声音道 “怎么，认识？” 这阿星，又是怎么到皇宫中的。 “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再次见到这乞丐，顾清盛反而感觉心情有些复杂。 他被人在皇宫里追杀，又是那么巧的到了皇上面前。 怎么想，都感觉不对…… 黑衣人被那些护卫钳制住，压到皇上的面前，怒瞪皇上，突然发出一连串听不懂的语言。 仔细去看，能发现他幽兰色的眼珠跟雷曼的异常想象。 一旁的雷曼听到这语言和看到那蓝色眼珠时心里就大呼不妙，果然，在那人脸上的面罩被拽下来后！ 确确实实是一副西域人的面孔！ 他蹭的站起 “你是谁！” 指着那台中的西域人，雷曼面色阴怒，似乎十分激动。 却不料，他站起来后，阿星比那黑衣人反应更大，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挣脱压着他的那个护卫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不要杀我的弟弟！” “我们不是故意挡在你的马车前的！不要杀我！快把我的弟弟还给我！” 阿星一边挣脱，眼神却四下观望着，一眼便看到一旁忧心忡忡的顾清盛！ 眼里闪过一丝惊诧，但是随即转了回去，就跟根本没见过顾清盛一样，跑到了许卿意的身后 “大人救救我！大人救救我！” 或许是看许卿意端坐不动比其他人淡然，又或者是觉得他身在高位波澜不惊，阿星很快就在他身后藏的严严实实。 “大人！救救我！” 少年的声音极具特点，里面带着些嘶哑，此刻哭声一出更带一些悲惨。 那双手作势要去抓许卿意的衣服，却在看到自己满是灰尘的手和那结白的衣料时又默默收了回去。 “王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俨然，皇上再看雷曼的眼里就充满了审视。 太后精明的眼神一闪，叹一口气，由佩燕搀扶起身 “这好好的宫宴，被搞得不成样子。” “安稳日子过久了，各种妖魔鬼怪都出来了。” 这话若有所指，她淡淡看了雷曼一眼，眼里却带着十足十的冷意 “还是早日把那些不着边际的想法收一收，否则闹出来，大家都难看。” 雷曼脸色霎时惨白。 “罢了，哀家也没有心情了。” 她将手放到佩燕手里，眼里目无一物 “这两人，皇上就问个明白，哀家回去了。” 皇上立马起身，将太后搀扶往前走一阵 “母后慢走。” 那些臣子们也纷纷起身 “恭送太后。” 丞相站在后面，醉意早就已经全无，憋足了劲才憋出那么一句。 而一旁的李宜欢虽然看不出什么，方才那脸颊的期待坨红全然消失不见，只留下一方清淡的眸子，略带一些失望。 前世顾清盛对于这宴会记忆甚少，大抵也是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不过这次却全然不同，一场宴会简直没有停歇，本该进行的轨迹也全部紊乱。 她看向藏在许卿意身后的阿星，眉间隐隐有些跳动的疼痛。 太后走后，皇上显然也有些烦躁，对着阿星问道 “你怎么来了这里，这人又为什么杀你？其中缘由都和朕说清楚，以及，你为何会，认识雷曼王子？” 阿星一震，看向台上震怒的人，直觉有一些压迫感。 “无事。” 许卿意淡淡道。 第一百四十四章 原由 “皇上再问你话，就说出来。” “晋楚京城，天子脚下，势必，会给你个公道。” 这话让阿星久久不能回神。 被眼前男子的声音勾起心里的情绪，阿星低着头，双手在身侧徒然收紧。 总感觉，其实这个男人什么都知道。 但是…… 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在小小巷子中正在等待自己的身影，那白花花的银子一下子刺痛了阿星的神经。 强迫自己无视掉许卿意的目光，阿星一下子扑倒在皇上面前，层层泥土沾染他膝盖上的布料，一旁的月季花被他的动作惊的抖了三抖，落下一片花瓣。 “皇上！皇上救命，皇上……” 话还没说完，阿星就小心翼翼对上一旁雷曼怒视的眼神，顿时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露出一副害怕的表情。 他的身躯开始发抖，慢慢挪动膝盖往后退着，这胆小如鼠的模样更是让皇上想了很多。 想起上次雷曼带顾清盛前来，顾清盛说的那些话，皇上心中就有一些思量。 本来以为，雷曼的横行霸道不至于那么严重，否则到现在为止也不会没有收到这方面的奏折。 现在看那些大臣们一个个心虚的模样，和这乞丐害怕的表情，所有事实好像都不言而喻。 他“砰”的一声拍到椅首上，倒是把一旁的皇后吓了一跳。 “真是无法无天！！” “皇上息怒，可别气坏了身子。” 凝贵妃倒是没有惊讶，将一杯水递到他一侧，媚眼如丝。 “你大胆说！有什么事情朕为你做主！！” 有了这保证，阿星心才放了一些。 “草……草民阿星……是……” “是晋楚东街的一名乞丐，带着弟弟平日里靠乞讨为生。” 阿星耸着肩膀，有些颤抖，似乎是想起来那时候那道鞭子的狠厉，突然瑟缩了一下身形，紧紧抱着自己的双臂 “有一次……有一次！我跟弟弟穿过街头的时候，没有注意到，挡到了那个人的马车……他就把我们，就把我们……” 手指颤颤巍巍的指向雷曼，雷曼当时眼神就变一分。 当时的他在马车上，哪能认得出来自己曾经欺凌过这个小乞丐，这种时候被说这种事情，皇上的探究目光一下子打了过来，突然让他有些心虚 “你在胡说什么！你这可是欺君之罪！我何时……” “我没有胡说！” 见雷曼反驳，阿星索性直接将上衣脱掉，露出那有些黑灰的背部。 在他背部，刺眼的是无数正结了粉疤的鞭痕，一条一条叠加在背上，丑陋狰狞，让人根本没办法想象当时所受得痛苦。 “这就是，你当时打的！你当时让那车夫……” 这话语说出之时，阿星咬牙切齿，满是愤恨，死死瞪着雷曼 “你连我那么小的弟弟都不放过！你说要让车夫打死我们！” 鞭痕出来的一瞬间，雷曼有些摇摇欲坠，隐晦的扶住桌子，紧紧把手攥起，脸色涨得通红。 那手攥紧的桌子都在发着抖，从桌子上的酒杯中也被撒出来一些酒水 “你……你没有办法证明……” “皇上！” 李公公尖锐的声音打断雷曼，快步走到阿星跟前 “奴才认得！” 他指向阿星疤痕上那大大小小的坑洼 “这是西域的鞭子上面特有的透骨钉，打到人的身上就会形成这种坑洼！” “奴才曾经有幸见过一次西域的流犯，那流犯身上就是这种疤痕。” 李公公都这么说了，雷曼所行之事看来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皇上极致压着自己的怒气，明明大月正圆，这里的气氛却是十分紧张。 顾清盛望着这出好戏，直觉告诉她在这件事里一定有人从中作梗，一定是有人，把阿星送到皇上的面前。 “那，阿星，你告诉朕，你是怎么到达皇宫，那些人又为什么追你？” 阿星磕了个头，无视雷曼阴冷的目光，颇有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启禀皇上！” “那次之事过后，草民和弟弟躲到了很远的地方，一直没怎么出来，因为害怕还会遇到这种事。” “草民还年长一些，挨打不要紧，主要是弟弟年纪还太小，上次那个事情已经让他很难过了。” “可是！！” 他又突然激动起来 “本来以为事情终于结束了，我跟弟弟今晚刚想出来乞讨！但是却被两个黑衣人掳走！我连弟弟的面都没见到最后一次，我们两个就分开了！” “这黑衣人亲口所说，他是那人的人！要将我们掳来练蛊！在回去的路上，正好经过这个地方，我挣扎的厉害，就从房顶上滚下来了，所以才！所以才到了这个地方……请皇上！请皇上救救我弟弟！” “请皇上救救我弟弟！” 说着说着，阿星就哭了出来，他语气中带着哽咽，听的凝贵妃有些动容 “这可怜的孩子……” “你……你胡说八道！” 雷曼突然冲了出来，看着阿星双手成勾状，双眼猩红火气四起！ 竟是隐隐约约有些杀意。 楚之耀一把拽住雷曼 “别做傻事。” 他低声在雷曼耳边道，狠狠禁锢着雷曼。 现在这小乞丐只是指认，并没有很直接而且非常有力的证明，但是如果雷曼真的在这么多人面前，将那小乞丐杀了，那就真是百口莫辩了。 “可是他……” 雷曼还在挣扎着，丝毫没有因为楚之耀的阻止而降低自己的愤怒。 “阿星说的句句属实！请皇上救救我弟弟！” “你别胡说八道……” “王子！” 那黑衣人突然嚎叫一声，往地上猛然冲着雷曼磕着头 “王子，我没好好完成任务，被他跑了！属下该死！属下该死！” 没有想到黑衣人也来横插一脚，雷曼脸色更差，楚之耀甚至一下子都差点没有阻拦住 “来人！快把王子拉下去！！” 一下子，整个御花园都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声音还有些嘈杂。 再追问下去就涉及到一些两国之间的大事，有些大臣们便心知肚明的起身默默走远。 “你真觉得，这事情那么简单？” 第一百四十五章 夜见 端王拉着顾清盛，摇摇头也作势要走，临走之前，顾清盛对许卿意如此发问道。 “此事无法说。”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若是没做亏心事，就算背后有人推波助澜，也不会有什么事情。” 果然，许卿意也看得出来。 在这背后，一定另有其人在暗中操作。 她看阿星的身板跪的挺直，而被那些人拉着的雷曼仿佛已经脱力，只是那双湖水一般幽兰的眼睛死死盯着阿星，从未在他身上离开过。 这个样子有些骇人，顾清盛心中对阿星有几分担忧，不过转眼一看许卿意坐在原地并没有动弹，他对阿星应当是有打算的…… 心中如此想，顾清盛也把头转了过去，跟着端王走远。 “我们走啥啊？留在原地跟那和尚一起看戏不行吗？” 总觉得损失这出好戏有些可惜，苗岚岚嘟囔两句，语气里满是不舍。 “他看戏可以，我们看戏不行。” 顾清盛答道。 一场宫宴就这么无疾而终，所有人来时意气风发，走时匆匆忙忙。 月色也被乌云掩盖住几分。 在回去的路上，林氏一言不发，似乎是在思考什么事情。 夜路的马车略有颠簸，三人心思各异，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阵莫名的香气，顾清盛缓缓睁开眸子，掀开车帘看向外面。 四周乌黑的巷子看不见里面任何的东西，她眉目微顿，突然冲前方车夫喊了一声 “停车。” 随着马儿厮叫的声音，端王疑惑的朝她看过来 “怎么了，清儿？” 林氏点点头，有些担忧的看看月色 “外面天色很晚了，我们要早些回去才是，清儿，还有什么事？” “我忽然响起来，有一些东西落下了，该回去拿才是。” “外面太晚了，什么东西，明天再……” 端王想阻止她，却被她摇摇头有些哀求道 “哎呀，很重要的东西，父亲，白露跟我在一起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们很快就回去。” 说完便掀开帘子下了马车，冲着端王摆摆手 “很快就回去，父亲不用等我，直接歇息。” 见她一脸执着的样子，端王也只能无奈摇摇头，嘱咐她两句也就走了。 看着马车在夜色里渐行渐远，顾清盛清亮的眼神在夜里亮着一丝光芒，转身朝着自己刚才经过的巷子里走去。 “郡主，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白露搓搓有些起鸡皮疙瘩的胳膊，看着面前那越来越黑的巷子有些打怵。 时至夜深，巷子中又刮起了一阵一阵的阴风，这些风把夜色划浅了一些，越往里走就露出巷子里那有些瘦弱单薄的一个人影。 那人脸色苍白，被月色一照不似活人。 白露一惊，大力的拽住了顾清盛的手臂作势撒腿就要跑，顾清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拽走 “啊啊啊！郡主有鬼！有鬼啊！” 那声大喊响彻了整个巷子，顾清盛费了好大力气才将她拉住，呼一口气 “你干嘛大惊小怪的，白露，什么鬼啊，那是林公子！” “林……林公子……” 回头看去，正好能看到顾清盛身后那人形阴侧侧的站在原地，一双无神的眼睛直勾勾看着这里。 白露鸡皮疙瘩又起一身，强忍着恐惧往那人脸上看去，这才感觉那面容有些熟悉。 不过因为过于苍白，恰好被月色一照，才显得略微恐怖。 在看到那人是林颂以后，白露顿时觉得有些不自在，冲他点点头 “不好意思，林公子，我一时间没认出来……” 幸亏林颂没在意这点，只是对着白露温声道 “不用在意，白露姑娘，这段时间多谢你对林某的照顾了。” 林颂醒过来这个事情，顾清盛一直都知道，可是却没有正面跟他相对过。 如此，还是第一次。 “初次见面，林公子。” 林颂苦笑一声，看着顾清盛有些无奈，大概因为刚醒过来没多久，他似乎没有多少力气，耸耸肩膀 “我对郡主，可能是第一次见面，但是郡主对于林某，大概已经见过无数次落魄的样子了。” 他叹息一句 “这次来找郡主也实在是无可奈何，安意因为药引的事情身体十分虚弱，我这次也是趁夜来找郡主。” “那么……” 顾清盛看着林颂一直在发抖的腿，看他勉强支撑的身形，眼里透着打量 “让林公子都等不及我去怀香阁，忍着身体还没有愈合的疼痛，背着那些人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被顾清盛一揭穿，林颂显然有些难堪，身子抖得更厉害，伸出去摸摸自己的鼻子，眼神躲闪起来 “真是，什么都瞒不住郡主的眼睛。” “相信郡主也知道，安意她身体有些不适……” 这身体有些不适用词很耐人寻味，林颂对于安意的病情眉目里是重重的担忧和凝重 “这次来找郡主，主要是想问问郡主，郡主那个蛊，能不能帮助安意把她的病治好！” 他向前一步，显得有些急躁。 因为跟雷曼接触过，所以他知道蛊术的事情也无可厚非，顾清盛并无惊讶，只是盯着林颂，看他忐忑又有些期待的模样。 用蛊术治好安意，这个事情她并不是没有想过，不过，苗岚岚最近感觉甚是虚弱，特别又复活了林颂，更是让她好几天没有出面。 治好安意其实要比复活林颂更麻烦，安意的病情病根都太久了，如果要用蛊治疗的话是一个十分长久的过程。 苗岚岚还是灵魂体，而且通过这次林颂的事情来看，练蛊可能会损耗她的精神。 这长久的治疗，对她来说可能不是好事。 “虽然很遗憾，但是治疗安意也有很大的难度。” “现在我与安意确实有些交情，不过我已经把你复活了，人各有命。” “你的这条命，是安意用命换的，林公子。” 她缓缓转身 “还是好好陪安意。” 离去的脚步一步一步踩到林颂的心里，他心中越冷，咬了咬嘴唇，突然冲顾清盛的背影喊道 “如果我说……如果我说！她的病跟蛊术有关呢？ 第一百四十六章 我与你团圆 顾清盛脚步微顿，缓缓转头，目光里带着一些犀利 “你说什么？” 安意得的是花柳病，照理说，她这个身份有这病症也不稀奇，在这晋楚京城里，有数不尽数的青楼女子得这个症状。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病症，和蛊，应该搭不上什么关系。 她有些犹豫，苗岚岚接话打断她的顾虑 “没有能让人得花柳病的蛊。” 那林颂所说…… 不得不说，她对林颂所说的话有些兴趣了。 “你可以说来听听，不过至于救不救安意，我还是不敢拿决定。” 涉及到苗岚岚的安全，顾清盛不能随便做决定，安意很重要，但是苗岚岚固然也是。 有这个突破口，林颂便很知足，面色却有些痛苦，似乎是想到了十分绝望的事情 “这个事情，我也是偶然听到怀香阁的人说。” “安意，好像曾经是某家嫡出小姐，她的家族势力很大，而她一直也过着顺心顺遂的生活，不过……” “后来她家族落魄，被皇室斗争牵连，所有人都锒铛入狱，她也被卖到了窑子当中。” 窑子两个字让顾清盛愣了一下。 那地方可和怀香阁和普通青楼不一样，真真正正肮脏不浪，张扬。 那里面的角儿下场都特别惨，经常一女侍多夫，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安意会有这个病了。 想想她曾经有如此悲惨的遭遇，顾清盛心中突然一痛。 和落水何其相似。 但是落水，又何其幸运。 她以为，安意得经历就到此为止。 可是不想，林颂却又继续开口 “不过，当时那老鸨可能因为跟安意的旧人有些交情，所以对她也不似传闻中那么差劲。” “那……安意的病症，不是在那里面传染上的？” 顾清盛发问，也是这个问题，让林颂眼神变得深远起来 “是，也不是。” “当时正值西域使者进贡安意的国家，是不是现在那位雷曼王子已经不得而知，不过可以得知的是，那两位西域使者行径十分恶劣。” “在当时新皇的熟视无睹下，他们在城内大肆找人练蛊，最后找到了安意所在的地方。” “当天晚上，那地方就发了大火，而里面大部分的人，都被烧死，只有安意。” 听到林颂这一番话，顾清盛心中虽然不敢相信，却还是试探的问了一句 “那些西域使者，拿安意练蛊了吗……” 林颂眼神复杂，满天的月光衬他脸色惨败落寞 “安意被抓回去，面对的是一群因为蛊虫而情动发疯的男人，而也是因为那天晚上，她才有了这病症……” 越说，他的声音就越小，突然双手抱头蹲在地上，用力抓着自己的头发不断揪着，嘴里发出痛苦的哀嚎 “我……我不太想聊了……” “林公子！” 收到顾清盛的眼神示意，白露上前拍着林颂的背安抚着 “你没事。” 而顾清盛心里，却是起了一阵无法言说的凉意。 那是这夜里最冷的风，将人的神经一根根断开。 那些吃了蛊虫情动发疯的男人会如何对这么一个弱女子，顾清盛仿佛能想到。 眼前甚至有那瘦弱的身形，在众人的折磨下不断哭喊嚎叫以及挣扎的模样。 大脑被刺痛，心中也被攥紧。 初见安意的时候，顾清盛觉得她身为一个青楼中人，却有世间最干净的笑容和最纯洁的灵魂。 在这种时候得知安意有这种经历，她竟然觉得有些悲戚。 后来的那些事情其实不用多说，多半是机缘巧合被曦娘子捡了回去。 抿了抿唇，顾清盛看向在地上不断发抖的林颂，透着夜色眼神逐渐变得暗了下去。 “林公子，我……想想。” 苗岚岚也沉默了，因为蛊虫，这世界有太多的人正在经历不该经历的事情。 安意的一辈子也就这么毁了。 能保持如此平淡的性子，就连苗岚岚心里都忍不住赞叹和感慨起来。 “回去，我们都想想。” 她对顾清盛说道。 …… 林颂回去后，顾清盛也回了王府。 就着外面月色躺下，从她榻边的窗户上能看到大大的月亮。 可惜今天中秋。 一个好好的日子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去了。 端王也已经睡下，如果现在自己说去找他过中秋节，肯定有些奇怪。 自己穿回来的第一个团圆日，还得知了一个让她心情无法平复的事情。 刚想闭上眼睛，从自己的门前突然传来一声轻响。 声音不小不大，却足以在这安静的气氛中荡起一丝涟漪。 她起身下榻，皱紧眉头。 长长的青丝披散身前，披上斗篷，缓步像门边走去。 这个时间，白露都已经睡下，郑雪怡这两日领了她的命令出门，也不可能在这里。 能在这个时间来这里的，到底，是谁。 脚步迈的很轻，一步一步都似乎怕发出声音惊到外面那人。 到了门边，顾清盛透开门缝，却什么都看不见。 她十分警惕，缓缓打开门，从细小门缝中，迎面而来的，是一阵浓烈的栀子花香。 如今日，在宫宴上自己耳边那一朵一样。 香气将她脑子里的那些紧张全部发泄，门随之大开。 院子中那棵十分庞大的梧桐树下，一人树下站立，手里捧着极大的一捧栀子花。 花瓣微卷，香气弥漫了整个院子。 所有栀子花的根部都用一些白丝绸环绕，更增添一些色彩。 环抱栀子花的人，是这世界中最美丽的风景。 他神态温然，面容冷清嘴角却有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整个人与月光的白色相交映，竟然一瞬间美得不太真实，融入月色之中，更让周围景色都自行惭愧。 长发只松垮束起披在脑后，墨色发丝如绸缎一般光滑。 见顾清盛第一面，他笑了一分，把手里的花束微抬，就那么站在她的面前 “清盛，中秋快乐。” “今日，我与你团圆，可否嫌弃？” 顾清盛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苗岚岚不禁点点头。 孺子可教也。 花这种东西，古往今来，都是浪漫的化身。 “你真是……” 第一百四十七章 月饼 大抵是月色多娇，大抵是那人在夜幕下举着一捧栀子花的样子实在太过于专情，顾清盛噗嗤一下就笑了出来。 “国师，你真是……” 她的步子逐渐加快，栀子花的香气越发凝重。 “让人意料不到。” 转瞬之间，便如一只翩飞的蝴蝶到了许卿意的身旁。 接过那花，能听到心里砰砰的心跳声，许卿意的神色如平时般温柔，眼里却划有一丝不自在。 顾清盛轻咳一声，站在他的身前，竟也有一丝羞怯。 前世的自己将将也是三十多岁，而这一世，看许卿意也是年轻了些，怎么还会有这种感觉…… “那个……” 似乎是受不了两人这样的月下独望，顾清盛率先开口。 许卿意这人就如一个闷葫芦一般，如果自己不开口，那可能两个人真的得站到天明了。 “国师，吃饭了吗……” 问完这个问题，顾清盛又觉得自己有些多嘴，刚才在宫宴之上，他明明连动筷都没有，站在看也是只换了个外衫，恐怕也是匆匆忙忙赶过来。 还未说出下一句，许卿意似乎看出她的想法，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我带了一些吃食，一起吃些，你今天应当也是没怎么吃东西。” 将许卿意领到屋里，顾清盛将门关上。 她在桌上燃起一抹红烛，周围景色亮了起来。 许卿意拿出自己所带的一些吃食放到桌上，两人相对而坐，不出意外，在自己面前摆上了一些精致的糕点。 那糕点倒是和今晚的月亮有些想象，上方点缀着精致的红色果脂，圆圆的带着酥皮，却是小巧可爱，应当是费了不少心思。 在这京城，顾清盛没有见过这种东西，她凑近看，一股莫名的香气就扑面而来。 “这是什么东西？我怎的从来没见过？” 看那模样，与那些果酥又大不相同，没等许卿意说话，苗岚岚却叫了起来 “呀！这不是月饼吗？！” “月饼？” 顾清盛云里雾里，对苗岚岚问道 “什么是月饼？” 苗岚岚的声音接着变得就有些莫测，提高了自己的声线 “月饼就是我们那个时代每家每户中秋都会吃的东西，其实就跟你们这里的赏月很像。” “不过……” 那语气流转起来 “这东西，你们这里也没有卖的啊？做法我也只是跟你笼统一说，你……” “自己做的？” 空气一瞬间的凝滞。 顾清盛再一次感觉到了，上次得知那碗鸡汤是许卿意所做的那种震破天灵盖的惊讶。 “国……国师自己做的吗这是……” 鸡汤自己做，现在连糕点也会做。 这男人…… 许卿意良久以后才点点头 “凡事多在亲力亲为。” “我已经尝试过几次，味道，还可入口。” 把月饼往顾清盛面前又推了一推，跟上次鸡汤不同，顾清盛心里却突然有些负担。 拿起那月饼的手有一瞬间的颤抖，她放在嘴里咬了一口。 满嘴酥皮一下子爆开，从里面的豆沙也流到口腔中。 甜味和香气交缠，顾清盛挑挑眉毛，似乎有些惊奇。 “怎么样，好吃吗？” 能听出来，许卿意话里带着一点点期许，顾清盛顺着他点点头展露一些笑意 “很好吃，国师。” 这才感觉许卿意松了一口气，就这自己吃了一口的月饼，将剩下的吃光，才感觉自己的胃舒服一些。 一只柔软的手触碰到自己的嘴角，许卿意替她擦了擦嘴边的碎屑。 他温意的样子让顾清盛一愣，心头十分柔软，喉中有话想说出口，自己的门却被轻轻敲响。 许卿意的动作一顿，顾清盛也惊了一下，下意识的就蹭的站了起来。 “谁啊！” 语气里带着一丝慌张，一把将许卿意拽了起来，下意识的就把他往那帘帐后面推。 “郡主，王妃突然想起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商议，您睡了吗？” 落水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过来，她又敲了敲门。 “现在……现在太晚了！我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不行吗？” 让自己镇定下来，顾清盛冲落水喊道。 没等落水回答，林氏便轻巧说了一句，门外两个人影后方那个明显往前一步 “娘有些事情，想今天跟你说一下，可能有些晚了，不过这个事情还是尽早说的好。” 说完，她就要去推门，而顾清盛这才想起来，刚才带许卿意进来的时候也没有把门捱上。 那手落到门上一瞬间，只听门吱嘎一声，惊的顾清盛头皮发麻。 两个人本来躲在屏风后面，林氏脚步眼看就要踏进来。 许卿意皱着眉头，推开顾清盛似乎想正面直视林氏，这个举动让顾清盛眼皮跳了一分 “你傻啊你！” “这国师怎么跟脑子里缺根弦一样。” 苗岚岚幸灾乐祸说一句。 此刻也顾不得什么礼义廉耻，抓住许卿意的手一把就推到了榻上。 刚才自己躺的温度还残留一丝，淡淡的香气一下子萦绕在许卿意身上 “等……” 他话语还未全部说出来，那双手就捂在他的嘴上，身躯突然就被一娇软覆盖，一旁的被子被抽出，林氏进来的瞬间，就看到帐子后面一床被子盖上的场景。 往前走了几步，她透过帐子，看到榻上被子里中的凸起有些狐疑 “清儿，你睡了吗？” “我已经睡了，有什么事吗？” 两个人身体贴着身体，能感受到从对方身上传来的温度。 正值夜中，衣衫也都并不厚重，一层薄薄的衣料将两人的肌肤摩擦。 许卿意身体僵直，顾清盛紧紧抱着他，将他的头禁锢在自己怀中，努力让两个人的身形不那么明显。 能听到她胸膛越发跳动的声音，莫名的气氛在被子里黑暗的空间中不断来回流转。 大概是因为有些热，两个人的呼吸都十分急促，顾清盛重重呼出一口气，咳嗽一声，声音带些嘶哑，更让林氏起疑。 把心里那点疑虑压下去，林氏往桌前一坐，正巧看到那盘月饼，沉思一阵才说道 “也没什么事，虽然有些晚了，娘还是想拜托你一些事。” 第一百四十八章 心中无念 她将手里的月饼拿在手里反复看着，嘴角嗪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 “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最近我听你父亲夜中咳嗽甚多，前段时间询问他才知道是感染了风寒。” “不过因为府里事情忙，也就一拖再拖。” “后来找了大夫，开了药吃了也不见好转，最近我听说你在京城中有认识比较好的大夫，而且还听说，你手里有一些秘药，所以想问问……” “这药，对你父亲的风寒有帮助吗？” 被窝里的顾清盛皱皱眉头。 这深更半夜，看来林氏和楚之耀真的坐不住了。 前世两人联手将王府覆灭，林氏最后何去何从至今还是个谜，她死的时候并没有看到林氏的影子。 这是让林氏，来打探自己的蛊术呢。 若是不是现在这个情况，自己一定跟林氏斗上一斗，可惜现在实在…… 她抱着许卿意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闻着他带着梵香的发丝，动都不敢动一分 “母亲这说的什么话。” 对林氏冷声道 “母亲这是在哪里听到的流言蜚语，我哪里有那么大的能耐，父亲感染了风寒这件事情我也得知，若是有那种药，我早就拿出来给父亲用了，怎么会留到现在？” 顾清盛的语气徒然变得就厉色起来 “难不成母亲以为，我私藏着不成？这大半夜来找我，就是想质问我这个？” 眉目里有些思量，林氏也不慌不忙，放下手里的月饼，视线接着移到一旁的栀子花上 “清儿无需生气，是母亲唐突了，你父亲风寒，母亲甚是担忧，所以着急了。” “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既然是误会一场，那我就不打扰清儿休息了。” 她起身，手揣到袖子里，缓缓道 “那，娘就先走了。” 门关上的声音十分绵长，等待了许久之后，那被子猛然被掀开，顾清盛坐起身大口大口的呼着气，脸色通红。 许卿意给她顺着背，手掌像带着一丝热流语气也甚是无奈 “你轻点。” 转过头去，再去看许卿意的脸色，他脸颊也是坨红，不过看着顾清盛的眼里却全是温柔。 两个人刚才那一番举动，整个榻上的被褥床单都被揉搓，而顾清盛衣襟已经开了大半，露出大半的光景。 而她一回头，光彩大显，方才在被子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如今如此清明，许卿意的眼神一下就乱了一分，慌忙把头转了过去咳嗽一声。 有些疑虑的看向自己胸前，顾清盛突然惊呼一声一把捂住自己的胸口，弯下了身子紧紧闭着眼睛 “不要看！” 想想方才她就将许卿意按在自己胸口，顾清盛的思绪就仿佛经历了一场大爆炸，眼神满是混乱 “你你你快下去快下去！快下去！” 许卿意的动作也有一丝慌张，下了榻后神色还十分不自在，却看榻上的顾清盛因为羞怯蜷缩成小小一团，眼神又柔软几分。 “无事。” 他摸摸顾清盛的头 “我心中无念，不会对你亵渎。” 本来还只是因为这个难堪的境地而尴尬，在听完许卿意这句话以后顾清盛心中没来由的就带了火气，抬起头来柳眉横竖 “国师这是什么意思！” 说着说着，语气就带了委屈 “国师这是觉得长乐无甚女子那般秀丽，让国师提不起一丝兴趣？” “还是国师觉得！方才长乐那般是对国师的不敬？” 心中越想越气恼，她一拳打到了许卿意的身上，不过那拳头也非常柔弱 “你走开！你快走！”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晋楚月光，姣暇国师又愣了。 眼看顾清盛一边打他一边就要落下泪来，许卿意一下子慌了，手足无措的把顾清盛笨拙的抱在自己怀里，僵硬的拍着她的背 “没事没事没事……” 虽然说着没事，可是许卿意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之间又把顾清盛惹生气。 自己明明是看她太过于羞意才出言安慰，怎么又…… “清盛，没事，我在……” 耐心的把顾清盛又往怀里抱一抱，她枕在许卿意的肩膀上，眼眶发红，一口就咬了上去。 “我真就那么了无乐趣吗！就那么无趣吗！国师竟然如此说……” “有趣有趣有趣……” 已经全然顾不得什么，顾清盛说什么许卿意也就顺着她说了，肩膀上酥麻的疼痛让他很无奈。 “你快走！你走！什么亵渎！什么无念！什么……” “好好好……走走走……” “我说走你就走嘛！国师果然！果然觉得我很没有乐趣对吗！” “不走不走不走……我说错了，不走……” 窗外月色下沉，而屋内，有人轻声诱哄，带着丝丝耐心和爱意。 …… 林氏昂着头，走在院中，前方就是她的房间。 观察着她大好的表情，落水眼里有丝精光，思量一阵，才小心翼翼的问道 “王妃看着心情很好。” “那当然。” 讥讽的朝着方才顾清盛房间的方向 “你在刚才的房间里，发现了什么？” 落水想了想，如实说道 “郡主房间里的糕点还是新的，还有一捧结白的栀子花，说明刚才有人来过郡主的房间……” “不错。” 林氏笑一声 “而且，还是个男人。” “如果我没猜错，那个男人可能还没有离开。” “什么？！” 听及此事，落水大吃一惊后退一步，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怎么可能……” 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阵，林氏靠近落水，低声道 “你跟寻欢去查查，那个野男人是谁……” …… 日上枝头，从皇宫里传来的两个消息如同秋日之石砸在湖面上震起一层极大的涟漪。 第一个消息是，雷曼回西域的日子往后推迟，在这期间要接受属于皇室的一切调查。 他带的那些蛊虫尽数被收上去，皇上那边还美其名曰等他回西域就归还。 而第二个消息。 凝贵妃动了胎气，在给皇上送汤盅的时候晕倒。 所有人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怀上的龙嗣，现在宫里的太医们已经乱成一团。 而动胎气的原因，国师也给了答案。 冲撞了邪气。 源头是在中秋节的宫宴之上，一件关于狐狸的首饰。 第一百四十九章 迟早会遭报应 李公公来的时候，整个王府都带些僵局。 她们都知道，林氏在那场宫宴上，带了个狐狸簪子。 其实这首饰形态难做，整个会场形态也而而，其中当属林氏这只簪子最精巧。 她自然也就成了凝贵妃那边的目标，不过因为到底是个王妃，所以李公公也没怎么难为。 只是到达她的身边，笑眯眯道 “王妃要不先跟奴才走一趟？不要让奴才难办。” 他谄媚的嘴脸现在让林氏看着十分恶心，皱紧双眉看向李公公 “李公公这是什么意思？宫里的事情我虽听说，但是这事情一定是个误会。” “而且，我也没听说过，这么快就来抓人的。” 到现在这个身份，还要被这些奴才盘查，林氏自然心里不舒服。 “抓人不敢当。” 李公公道 “不过这些日子宫中确实难以安宁，况且国师大人也说了，是簪子，不是人的问题，待我们盘查，很快就能把王妃放回来了。” 看林氏还有继续说话的打算，李公公突然提高音调，尖细的嗓子吊着众人神经 “难不成王妃是觉得，国师还有错不成？” “宫宴当天，王妃的确带了有狐狸的首饰，这无可厚非，现在皇上有令，一定要彻底肃清这些邪气，相信，王妃一定不会让奴才难办的？” 这些话彻彻底底将林氏嘴里即将出来的话语又咽了下去，涉及到许卿意，有话她确实不能随意去讲。 求救看了一眼旁边的端王，却见端王身板笔直，垂着眸子似乎不打算为她说话。 “母亲到底为害怕什么？” 顾清盛突然笑起来，如铃声一般悦耳。 不过这笑声在林氏耳朵里就如催命符一般 “李公公都这么客气了，也是没有冒犯之意的，母亲随李公公进宫，让国师大人替你驱走体内的邪气，就可以回来了。” “母亲也不必担心家里，我会替母亲妥善管理好一切的。” 端看她那笑容满是和善，李公公甚是满意，不断对着顾清盛点头 “郡主，自然是明事理的。” 端王不开口，顾清盛的顺水推舟。 林氏心里就算有再大的委屈也没办法发作，只能憋着一口气跟着李公公回去。 皇上顾然顾及端王，不过这林氏也只是继妻，况且当时将她抬为平妻，也是为了顾清盛，这是这身份，根本无需要顾及。 待林氏走后，端王叹了口气，摇摇头 “这府里，是越来越不太平了。” …… 郊外的一间木屋中，惨叫声不绝于耳。 在这寂静的地方，时不时的哀嚎一声，只让人心有寒意。 那人被绑在柱子上，绳子十分粗壮，且勒的非常紧，在他身上勒出一道道血痕，还有一些已经干涸的血痂。 他奄奄一息，相貌平平的脸上早已经没有了生气，有人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一捆柴火随即落地。 那人接着抬起眸子，露出里面幽兰色的颜色。 “怎么，还没死？” 将那柴火上的绳索解开，柳厌秋摆弄几番房间中间即将熄灭的火星。 “可惜了。” 不明意味的说了一句，重新将火点燃，屋里的寒冷被驱散一些。 看见柳厌秋，那人的身形止不住的开始颤抖起来，内心似乎非常浓重的害怕，屋里呜咽出几分痛苦的言语。 支离破碎，听不清楚什么音节。 扔掉手里的木棍，柳厌秋拍拍手上的火灰 “我本来还想说，如果死了，还轻松一点，受尽折磨有什么好，不如从实招来，那雷曼的老窝到底在哪里。” 他一把掐上了黑衣男人的脖子，那脖颈上的血水就流了下来，滴到柳厌秋的手上 “你好像是叫，霍兰是？你说出来，我就把你的伤治好，然后把你放了，如何？” 霍兰极力的睁开眸子，看着柳厌秋阴郁的脸庞，从嘴里极力咬出一句话 “你这个……你这个禽兽不如的……恶魔……” 可是也正是这句话，让柳厌秋一下子征住了。 他掐在霍兰脖子上的手硕然收紧，目光突然变得凶狠 “恶魔？” “你怎么配说这个字？！” 喉咙间的紧致让霍兰脸色变得铁青，发不出来任何声音，偏生双手也被绑的很紧，这种痛苦直冲脑门，他翻了翻白眼，似乎要昏死过去。 “你们这些西域人！又有谁没参与那次内战！你们这些西域人！才是恶魔！” “滥杀无辜，用百姓们练蛊，多少人惨死，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霍兰。” “你别告诉我，那次内战，你没有参与！” “都是因为你们！都是因为你们！你们西域人都该死！都该死！” 喷涌的记忆涌入脑海，柳厌秋脸色变得煞白，手指不断颤抖着。 那些人的哀嚎，那些人惨死的身影。 不断在自己记忆里叫嚣，最终只化成咬牙切齿的一句 “用蛊的人，都该死。” 在霍兰即将断气的时候，他又把手松开，眉眼冷淡，褪去刚才的恼怒 “不过。” “你们这种人，迟早会遭到报应。” “雷曼的报应很快就来了。” 眼里闪着一层若有若无的光，柳厌秋勾勾唇 “而你的报应，霍兰。” “就在现在。” …… “将军！将军！” 大牢中弥漫一股腐朽的腐臭味道，不断侵袭着人的大脑。 在大牢门口有脚步声，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红雪脚上带着镣铐，拖动的声音异常沉重。 “将军！将军！” 她双手握到栏杆上，惊喜的看着从门外进来的楚之耀。 宝蓝的人皮面具还在她的脸上，不过因为几天没有好好处理，脸皮已经松松垮垮，看着仿佛已经老了十岁。 楚之耀的到来让她像是看到了光芒一般，那灰暗的眼睛里乍现一抹期望 “将军！你是来救我出去的吗！” 到达牢笼面前，看着红雪憔悴瘦弱的样子，楚之耀叹一口气 “红雪，你……” “将军！” 心中的喜悦已经盖过了现在楚之耀忧虑的脸色，红雪什么都顾不得，晃着笼子 “将军！将军你快救我出去！将军！这里我真是一刻都呆不了了。” 第一百五十章 爹！你别不要我！ 她不断的搓着自己的肩膀，感受着周围钻进来的冷风，长舒一口气，心中一股恶寒还在不断窜起 “这里面有老鼠，将军，还有蟑螂，你快把红雪救出去！” 一直跟着楚之耀，红雪又哪里有过这么悲惨的经历，若不是脸上的脸皮实在太过于恐怖和难堪，她娇娇弱弱的表情应当也会引起楚之耀一丝怜惜。 本来以为，楚之耀过来是来救自己，而接下来，楚之耀的话语却也把红雪的心，打入了谷底。 “红雪，你为什么，非要惹昭昭生气呢。” 随着他的一声叹气，红雪眼里的光乍然消失，不可思议的后退一步，脚上的镣铐在硕大的牢笼中发出一声闷响。 面上全是不可置信，大大的眼睛没有任何光芒，嘴巴微张 “将军……这说的是什么意思……我……” “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已经清楚，昭昭眼盲，心情自然差劲，我让你去扮成宝蓝，为的是给她一个安慰，而你不但不听我的话，反而还那么对她……” 仿佛自己心里最沉重的黑暗被楚之耀赤裸裸的撕开，红雪脸色煞白，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楚之耀对洛昭昭多么重视她是最明白的，而自己对洛昭昭做的这些事情竟都已经被知道，那她…… 就算楚之耀不说，红雪也在心里对自己下了死刑。 她突然啜泣起来 “其实红雪……红雪对将军一直……一直……” “不要再说了。” 话没说完，就对楚之耀打断。 脸上的泪水把那个面具上的组织冲刷一片，整个脸上满是狼藉。 转过身去，楚之耀的语气冷冷淡淡 “我对昭昭的心意你最是知晓，容不下任何人，你也不行，红雪。” 说完，他便大步迈了出去。 看着那伟岸的身影逐渐走远，红雪眼眶里的泪水越发充盈，直到整个牢房都响起了女人的痛哭声。 …… “他啊。” 苗岚岚对自己问楚之耀的问题，倒是让顾清盛有些惊讶。 大街上人来人往，周遭闹市喧杂。 人声鼎沸当中，她拿起一个拨浪鼓在太阳底下看了看，想了会，才对苗岚岚道 “对于洛昭昭，楚之耀做的很好。” 不过，在人品这方面，还得另说。 前世，自己心系楚之耀，而楚之耀也接受了皇上的赐婚求娶了自己，却并没有对自己坦白，他的心中有洛昭昭这个人。 大婚三天后，他就八抬大轿迎娶了洛昭昭过门，端王气的直接掀桌子。 到最后，顾清盛才知道，当时的求娶只不过是为了后面新王上位而做的一系列打压王府的准备。 只要有端王府在，皇上羽翼丰满，他们根本无机可乘。 所以只能从内部打入，而这个人，就是顾清盛。 那家破人亡，血流成河的场面，她到现在都没办法忘记。 将波浪鼓放下，手收到袖中，顾清盛冷冷勾唇 “不过，便是说他心机深沉，阴险毒辣，也是夸奖了。” 顾清盛的回答让苗岚岚似懂非懂，只能胡乱“奥”了一声，像是在想什么。 这些小玩意都是一些孩子的物品，不过她要找的东西，这些还是不行。 本想着继续往前看看，从自己身后传来的一阵争吵声将顾清盛的思绪吸引了过去。 白露“咦”了一声回过头去，乌压压的人群当中两个人头不断在攒动。 “你这妇人怎么蛮不讲理！” 这声音也是相当熟悉，顾清盛挑挑眉毛，对白露问道 “这声音是……” “郡主，是燕公子。” 从上次几人怀香阁分开以后，顾清盛就没有再见过燕回。 郑雪怡这两天出去办事情，看来燕回也是无聊，竟然在大街上和别人吵起来了。 “走，去看看。” 这种好戏，她可不能错过。 离人群越近，里面的声音就越明显。 “爹！爹！你别不要我！” 一个小女孩哭的撕心裂肺，凑近去看，才发现燕回僵硬的站在原地，一个小女孩抱着他的腿不断在哭。 而旁边，一个布衣妇人不断擦着眼泪，看着两人这幅光景，哽咽道 “相公，当时你明明说好，考取功名就回来接我们娘俩，五年过去了，蕊儿都长这么大了，你怎么都不回去看看我们。” 那布衣妇人身上的衣服都是补丁，一双手上布满老茧，小姑娘脸颊通红，穿的衣服也皆是破旧。 和燕回相比，两个人就成了极大的差别。 燕回直感觉头皮发麻，腿上的小姑娘怎么甩也甩不掉，那折扇不断敲打自己的下巴，眉目间满是烦躁。 “你不要胡说八道，我根本不认识你们，我现在还未娶妻，不要在这里败坏我的名声。” “不过是因为你们路过这里，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我帮了一分，怎么就赖上我不走了！如此恩将仇报！如何当的正人！” 这种文绉绉的话怎么可能对着市井妇人有作用，她愣了一愣，突然一拍大腿一下子坐到地上 “我们娘俩命好苦啊，这种时候你还不认我们，相公，你当真要如此绝情吗！” 伴随妇人的哀嚎声，小姑娘哭的更厉害 “爹！爹！你别不要蕊儿！你走的时候蕊儿才三岁，蕊儿等了你五年啊爹！” 一瞬间各种鬼哭狼嚎声不断传了出来，周遭人们开始指指点点，戳着燕回的脊梁骨就开始打量起来。 燕回吃瘪的样子让顾清盛心情大好，这人趁着自己喝醉酒跟自己拜了个干兄妹这事她可是记在心里。 虽然，自己也跟国师…… 不过那个不算！ 她侧过身对身后的白露嘱咐几句，待白露走后，才冲人群中喊道 “太过分了！这种抛妻弃女的人就该客死他乡，不得善终！” 抢先一步，顾清盛啐了人群当中的燕回一句。 燕回一愣，看向顾清盛的位置，一下子脸色就垮了下来。 非常明显的看着顾清盛脸上写着两个大大的字。 “记仇！” 而顾清盛的这句也像是一颗深水炸弹，周围人的议论声逐渐变大，无一不在说燕回这行为有多么可耻和不要脸皮。 第一百五十二章 帮我个忙 自从回到这晋楚，燕回从来没有感觉到这风这么凉。 从来没感觉到这晋楚人民的目光这么热烈和八卦。 也从来没感觉到，自己下身那凉嗖嗖的感觉。 不举…… 脸色涨红一瞬，燕回嘴唇开始哆嗦，那妇人看着自己的眼神明显不对起来，连那八岁的蕊儿看着自己目光都充满了狐疑。 他是让顾清盛来帮忙的。 不是让顾清盛来败坏他名声的。 “我……我没有不举……” 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了这么一句，那语气颇有几分逞强，周围人看他的眼神更加奇怪，几乎是已经确定。 顾清盛叹一口气拍拍他的肩膀 “没事的，相公，我是不嫌弃你的。” “这个事情虽然不太好，不过如果一直这么僵下去的话也太难看了。” 妇人还有些半信半疑，联想到刚才柿子那一招，便一口咬定 “这孩子就是他的，他才没有不举！我自己的相公难道自己不知道吗！”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心里清楚。” 谁都没有料到，顾清盛突然抓住燕回的袍子，像是什么都顾不得要跟那妇人同归于尽一般，她拧紧眉头 “你不信的话！我们就在这里现场验证一下！总归我相公子孙根不会骗人！” 她这个举动让周围人都吸了一口气，有女声尖叫着捂起眼睛，但是脚步却还未动，从指缝里投出目光对着燕回看来看去，像是在期待些什么。 燕回一把将自己袍子攥下，脸色铁青看着顾清盛 “只有这个……不行……不行……” 他缓慢摇头，满脸决绝，看到的只是顾清盛挑起的眉毛和幸灾乐祸的眼光。 这个女人绝对是在报仇。 妇人似乎也被惊到，拉过蕊儿就把她的眼睛捂了起来，恼羞成怒的跺跺脚 “你们……你们！好不要脸皮！” “你在大街上抢别人相公还不要脸皮呢！来啊！来啊！看啊！” 说罢，不管燕回怎么攥，顾清盛便小小动作起来，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燕回脑子轰鸣一片，与其这样，他还不如让那个小女孩叫两句爹，给她两个银子拉倒，何至于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争执期间，妇人脸色惨白如纸，珉珉嘴。 着实是这顾清盛表现的天不怕地不怕，想不到如此伟岸的男人竟然不举，真是…… “算了，相公，我们也不打扰你了，我就带着蕊儿先回去了……” 这下可是留不得了，这里局势已经转变，对于对错，其实这些晋楚村民的同情心更甚，自动将燕回带入到受挫的那一方。 “想跑？” 看着两人背影，顾清盛刚想让人去追，白露匆匆忙忙的声音在人群之外 “就是在里面！那两个骗子就在里面！” 热闹的人群被大力推开，官差们一个个挤入里面，看到妇人和那个蕊儿后大叫一声 “果然是你们！” “遭了！” 这下是柿子也不要了，妇人拉着小女孩就跑，扁担摔下，框子里黄灿灿的柿子摔落一地，咕噜噜滚到别人脚下接着被踩的一片狰狞。 两个人逃跑速度极快，那些官差们来不及跟顾清盛说话，只点点头追两人而去。 见这戏散了，那些看戏的人们也就摆摆手“切”了一声纷纷走散，本来热闹的大街顿时变得冷清。 那柿子香味在空中飘了一阵，身侧有人咬的牙齿咯吱作响 “你能放开我的衣服了吗，郡主？” 燕回的话把白露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看到顾清盛拽着燕回衣袍时俨然如经历晴天霹雳一般 “郡主！你快松开！这个多脏啊！” 她一把分开顾清盛的手和燕回的袍子，惹得燕回感觉到一瞬间的屈辱 “怎么可能会脏！说起来！从一开始，你就知道会有官兵过来！为何要演这出戏！还……” 还损坏了他的名声！ “啊……” 顾清盛想了一阵 “咱们得拖住她们两个啊是不是，你像就算官兵来了，就算官兵知道这俩是骗子，那她有一个女儿是真的，万一真认准你这个冤大头，就说你是孩子的爸爸，你怎么证明？！” “而且群众的嘴巴堵不住，没有点实质性的证据，他们肯定有很多不相信的，到时候你的名声肯定比现在还难听。” 偏生顾清盛这些话让燕回没有办法反驳，涨红了脸只能认栽。 罢了罢了罢了！ 总归这晋楚认识他的人还不多，大不了自己现在回府然后几月不出门！就不信这风波还是过不去。 心中气恼，燕回转身就走，顾清盛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一把拉住他。 回头对上的是顾清盛略带狡诈的眸子，像是蓄谋已久的狐狸一般，冲燕回笑笑 “我帮了燕公子！燕公子不得给我一些回报？” …… 顾清盛曾经听许卿意说过，若说燕回这个人，平日里虽然正事没做多少，不过若是说起好玩的，好吃的，以及一些稀罕玩意，那问他就是准没错。 恰好自己今天在街上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想要的，要是问燕回，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货。 所以，当她被燕回领着来到一家歪七扭八的阁楼二楼时也丝毫不觉得奇怪。 这里面有些陈旧的泥土味道，顾清盛皱皱眉头，走的疑虑 “这里真的有我想要的东西吗？” “酒香不怕巷子深。” 燕回道，手里的折扇不断敲打自己的掌心。似乎十分胸有成竹 “这里的东西，保准是一些稀罕玩意。” 走到走廊尽头的阁楼，燕回推开面前的门，琳琅着几个木制展柜，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 在展柜里面，一个躺在躺椅上的老者缓缓睁开眼睛，看来人是燕回以后，嘴唇就撇了下来 “你怎么又来了？” 将他身后的顾清盛打量一阵，老者心有不悦 “竟会给我找一些麻烦。” “哎呀宋叔。” 燕回搓着手就凑了过去带着讨好的笑 “你看我这朋友想找一个小东西，你就帮帮忙，这晋楚所有的东西加起来也没您的好啊。” 顺着燕回的吹嘘，顾清盛也踏步进来。 待她终于看清展柜里的东西以后，眼神不禁有些发直 “这是？！大齐宝石？”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一万两黄金 大齐是晋楚相邻国家，里面土壤肥沃，资源丰富，百姓们大多过着比较富裕的生活，不过平时锁国严重，里面的工艺品流传不出，更别说这种平日里稀少的琉璃和宝石。 这晋楚这么多年来，大齐的宝石连国库都没有几块，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遇到。 一时间，顾清盛看傻了眼。 前世自己曾经见到楚之耀千辛万苦求了一块送给洛昭昭，大齐宝石拥有平安石的美名，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这东西那就最好不过了。 对于顾清盛的傻眼和燕回的拍马屁，被称为宋叔的老者似乎十分受用，捋捋自己的胡须，哼了一声 “没想到还有个识货的女娃娃。” 他到展柜前，现在再看顾清盛，就没有那么的厌烦 “你想要什么？” 虽然知道，燕回这个人向来不一般，领自己来的地方也绝对是好地方，眼前的一切却都让顾清盛不太敢相信。 一石连城的大齐宝石，出现在这种地方，还是以售卖的方式，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太对。 看顾清盛犹豫的样子，宋叔以为她是不信，当即眉头竖起来 “怎么？看样子你这小姑娘是不相信？” 伸手将展柜里的宝石拿出来一块，他展到顾清盛面前 “你大可以验证。” “不是这个意思。” 对着宋叔展露笑颜，顾清盛礼貌的点点头 “就是说，能在这里看到大齐宝石，清盛是万万没想到的，所以有些惊讶，宋叔真的是奇人，竟然能做到如此之事。” 她笑着后退一步，对宋叔福身，眉宇间一片坦然 “还未介绍自己，我是……” “不必。” 宋叔伸手止住顾清盛的话语，像是了然一切 “我知道你是谁，刚才你不是已经说了吗，清盛。” “这晋楚叫清盛的可没几个，顾清盛，长乐郡主，对。” 就算已经知道顾清盛的身份，宋叔没有一丝惊讶，看着顾清盛的眼神还是不咸不淡，打量她一番 “倒是没有传说中的那么草包。” 重新回到躺椅上坐好，宋叔再次闭上了眼睛 “想要什么？现在可以说了吗？” 燕回搓搓手凑了上来，带着谄媚的笑 “宋叔，你看你这么凶，再把人吓到了。” 他凑到宋叔耳边，将顾清盛想要东西说出来后，惹得宋叔一阵挑眉，在顾清盛肚子上流连一阵，似笑非笑似乎有些了然。 看宋叔的表情就知道，他一定是误会什么了，而且燕回在旁边那幸灾乐祸的样子就知道，应该是报自己刚才在街上那样子的仇。 顾清盛不与燕回论长短，她跟宋叔本来就不相识，任凭燕回怎么说，便也只是笑着接下。 “那么，东西能做吗？” “能做。” 得到宋叔肯定的答复后，顾清盛松一口气，只见他拿出一块十分光滑的原型玉石，晶莹剔透里面似有光在流转。 “用这块，一万两黄金，一手拿钱，一手交货。” 说完，他又自顾自的躺下，顾清盛看了宋叔一阵，似乎在思考什么。 身后白露率先叫起来 “一万两黄金？！谁有那么多银子！你在打劫吗！” 这数目确实不是小数目，王府虽然不缺银子，但是一下子拿出来一万两黄金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一直都是这个价钱，这东西相信你家郡主知道有多么珍贵，一万两黄金可一点都不贵。” 顾清盛抿抿嘴，点点头 “说的是，白露，不要对宋叔不敬。” 说完，她便带着白露跟宋叔告辞 “不过一时间，这么多银子确实拿不出来，还请宋叔帮我把这宝石留着，回头清盛凑到钱就来。” “郡主！” 哀怨的看了顾清盛一眼，白露不懂为什么顾清盛非得认这老头的店 “一万两黄金怎么凑嘛，就算把我们府里的首饰都变卖了也凑不出来啊！” “白露，稍安勿躁。” 安慰她一句，顾清盛目光变得幽远起来 “办法总比困难多，先回去。” 没想到刚走两步，就听后面燕回又跟宋叔嘀嘀咕咕两句。 “什么？！” 随着宋叔一声尖叫，他将顾清盛又叫住 “等等！” 这次语气里带着的满满的惊奇和不可置信，顾清盛回头以后至少打量了她半刻钟才缓缓开口 “你……真的？” 接下来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算了。” 宋叔一声叹息，站起身来，摆摆手冲顾清盛 “他能这样，也确实不容易，你走，三天以后过来拿东西。” “可是……” 顾清盛拧紧眉头 “我还没有凑够那一万两……” “不需要。” “就当送你了。” 随着这么一句，宋叔已经把身子转了过去，不愿意再看顾清盛。 这让顾清盛有些发愣，本想拒绝，回头再去看燕回的眼神却懂了些什么。 燕回也是示意让顾清盛快走，同时骄傲的昂昂头，得意尽显。 既然如此，顾清盛那拒绝的话语就咽了下去，对着宋叔福福身 “既然如此，那就多谢宋叔了。” 待顾清盛走后，宋叔像是赌气一般一下子坐在板凳上翘起二郎腿，气的吹胡子瞪眼 “就她？！就她？！她有什么好！那小子还能是睛瞎了吗！” “没办法啊宋叔。” 宋叔现在的心情，燕回十分了解，想想刚才在街上顾清盛做的那些事情，他就十分痛心 “我也觉得他眼睛瞎了，这女人坏得很！一定会把卿意吃干抹净的！但是没办法啊！那尊敬的国师大人就吃这一套能怎么办？” 而且还不是吃这一套，是被拿捏得死死的。 眉头紧锁一分，燕回有些颓废坐着 “反正，你今天的损失，就找许卿意去赔，他富的流油，再趁机敲诈他一笔，然后我们就去喝酒去。” “你可真没良心。” 宋叔斜燕回一眼，陷入了很深的沉思当中 “那么，她定做的那个东西，真的是给她自己的吗？” “那肯定啊！” 燕回没有犹豫，不过眼中却有幸灾乐祸的光芒。 想想顾清盛定做的东西，宋叔心情复杂 “没想到竟是这么快……哎……” 第一百五十四章 再送回去 “这平安锁可只有孩子能带，她既然想要这个，说明一定是有了。” “几个月了？” 燕回砸砸嘴思索一阵 “三个月。” …… 刚回到王府，就听到里面传来的一阵争吵声。 前段日子林氏因为那狐狸簪子而进了皇宫，应当是跟着许卿意吃斋念佛有几天了，料想今天是回来的时候，怎么刚回来就吵吵闹闹的。 “我们家王妃说了，像你这种人，根本没有资格进王府，凡事得看看自己配不配！” 落水尖锐的声音从大门外传了出来，很快就看到一道粉色的身形拉着一人到了大门处。 虽说是拉，不过看样子落水也没用力气，语气刻薄脸色却是为难，在她身后被拽着的那个人，竟然是安意？ 安意脸色惨白，身形瘦弱的让人感觉下一秒就会倒下来，就那么大大咧咧的跟着落水出现在了门口。 看到门口的顾清盛的时候，落水和安意都愣了。 “你在干嘛？！” 白露率先拧紧眉头对着落水喊道 “这是我们郡主的贵客！你这样拉拉扯扯算什么意思？” 接受到顾清盛的眼神，落水偷偷往后看一眼，见林氏在的地方还远，便清清嗓子，声音更大 “郡主！您回来了？！” “不是奴婢说，您怎么什么人都往府里带？这女子一身风尘不说，听说还是出身青楼的，指不定身上带不带什么病，就这么进了王府万一将别人传染了怎么办？！” 跟白露交换了个眼色，顾清盛就明白了许多。 前段时间听林颂说了安意的事情，顾清盛就跟白露嘱咐过有时间让安意来府里一趟，当时因为安意身体不好，自己也就说了等哪天好一些随时过来。 现在看来，倒是挑了个自己不在府里的时间过来，而且还撞上了林氏。 林氏刚经历了那种事，别说是拉到凝贵妃这条线了，恐怕凝贵妃现在已经恨死她了，心里本来就不爽，安意这么一个大活人突然来找自己，她肯定会调查，这才有现在这个场景。 “我们王妃前段时间刚身子不好，那些脏东西喜欢缠着她，你现在再让这种人进府里，让王妃更加不舒服了，那郡主心中也是会不舒服许多的，这又是何必？” 虽然说的难听了些，不过字字句句都是在为林氏着想，跟顾清盛学习了这么久，她说的那些语句倒是圆滑，听着不舒服，却又不知道哪里不太对。 顾清盛勾勾唇，也翘见了落水一直不断往后瞟的眼神，心中自然也懂许多，大步上前眉目满是厉色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将府门外的一些人注意力都吸引过来。 落水的脸颊还转到一边去，脸上大大的巴掌印开始泛红泛肿。 也顾不得那么多扑通一下就跪下 “郡主饶命！郡主饶命！” 安意也被顾清盛突如其来的发火吓到，愣了半晌以后看向一旁的落水，急忙阻止顾清盛 “郡主别生气！是我不知礼数擅自进入王府，冲撞了王妃，只是被赶出来不要紧的，这位姑娘也没有很难为我！别生气！别生气郡主！” “安意姑娘是我的贵客，这里有你插嘴的份？没看到她手里有我给她的牌子吗？都有这个了，你怎么还有胆子对她动手动脚？” “冲你这不知礼数的样子，把你手打断都是轻的！” “郡主饶命！郡主饶命！” 落水开始哭起来，而她哭泣的声音也终于把林氏吸引出来。 外面看戏的人逐渐增多，林氏出来以后就感觉到那些人的目光往她身上不断流连打量嘴里还念念有词。 一瞬间有些难堪，她看向顾清盛以及顾清盛身旁的安意，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暗暗咬咬牙笑的和善 “有什么事情先进来说，清盛，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娘都不知道……”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闪身一步躲过林氏想要拉自己的手，顾清盛冷着眼，将安意挡在自己身后去 “母亲前段时间因为身上的邪气冲撞了贵妃，现在刚回来就要对我的朋友下手，是身上的邪气没除干净还是怎么样？” “没看到我朋友手里有我的手牌？竟然还如此对待！” 事情的前因后果被顾清盛三两句言语说的清清楚楚，看戏的人越来越多，林氏脸色有些难看。 毕竟她在外面的传言一直都是儒雅温和，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 恰好今天自己心情不好，就发了这么一次脾气，怎么还被顾清盛看到了。 “这个，娘也是为府里人好，毕竟这位姑娘她是……那种地方，把她请到府里来毕竟不太好，你父亲这两天身体风寒未愈，所以我才着急了一些，可不要生母亲气……” 她一边说着，看到顾清盛越发冷淡的表情后心里也逐渐变凉了起来。 “说完了吗？” 顾清盛冷冷一句，带着安意越过林氏，走过的风刮的林氏脸颊有些疼痛，她没有回头，身后带走一阵香气 “白露，看来母亲身上的邪气还没有去除干净，你去皇宫里通知国师，让他派人把母亲再接回去。” 一瞬间，林氏的面庞差点裂开。 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顾清盛这么干脆。 自己虽然是王妃，可是现在还是需要仰人鼻息，所以顾清盛这么说了，意味着她连反抗的权利都没有。 狠狠地瞪了顾清盛的背影一眼，林氏胸口憋的那口气不上不下。 …… 到了顾清盛的院子，安意拍拍胸口，她好像明白了顾清盛的一些意图 “郡主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王妃吗？” 将自己面前的茶水给安意斟满，她眉眼平淡也看不出什么来 “这几天太便宜她了，我给她那个簪子可不是让她念两天经就回来的。” 这几日凝贵妃身体不好，对于林氏肯定也没什么做法，可不能就这么让林氏回来。 正巧今日林氏又撞自己枪口上 “把她送回去，我也落得几分清净。” “不聊她了。” 顾清盛道 “你最近身体感觉怎么样？” 第一百五十五章 魏北 “我的身体已经无事，这次真的多亏郡主了。” 安意腼腆一笑，露出两个好看的小酒窝。 单看她这个样子，林颂所说的那些经历根本无法想象。 没等顾清盛说话，安意又接着说道 “林公子身体也已经好了不少，没想到竟然会有这种奇迹发生，真是太感谢郡主了。” 提到林颂的时候她似乎十分高兴，眼睛都亮了不少。 顾清盛心中鲜少宽慰几分，看见安意如此高兴心中隐隐约约有些情绪。 “你不用太感谢我，拯救他还是在你。” “其实这次找你来……” 从袖子中拿出一个木制礼盒推到安意面前 “其实是因为这个……” 安意一时间有些呆愣，疑惑将木盒打开，一股木质的香气从里面传来，那盒子背面刻了一些十分精美的花纹。 而在盒子里静静躺着一枚银镶碎玉簪。 簪子上方镶刻两方非常精致的猫眼，玉石里面好像有一些星河在转动，闪耀折射了一些外面的光线。 “我知道，虽然我救了林颂，不过你们这怀香阁要给我传递消息，曦娘子肯定也难办。” 这怀香阁毕竟是上层贵族所去场所，背后人一样非比寻常。 上次尚书府派人强查，将怀香阁破坏了个七七八八，当时场景确实一片惨淡。 不过后话就是，尚书被众大臣上奏折弹劾，一些陈年旧事都被挂出来提，皇上大怒，罚禁闭一月，俸禄三月。 处罚不轻不重，却是像极了那怀香阁背后势力对尚书府的警告。 可怜那本来看着喜气洋洋，平日里一笑眼睛微眯的模样这几天看着就像是老了三十岁。 丧子之痛不说，连同上面的压力，让他的情绪变得十分萎靡。 这也足以看出，其实曦娘子背后的人身份绝对不简单。 让这种人替自己办事，只凭救好林颂，肯定是不行。 这簪子是顾清盛通过前世的记忆去找一位商人买到的魏北发簪。 身为十几年前没落的一个朝代，魏北流传出来的工艺品少之又少，几乎可以用绝迹来说。 这发簪不过是一个手艺人当时去过魏北而仿制出来的东西。 “上次去你房间的时候，看你那些铜镜之类的东西都是仿制魏北样式，我想你可能对魏北那个朝代有一定了解和钟意。” “这次偶然得到的这魏北样式的簪子，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库房里还有一些我要拿给曦娘子的东西，一会去让白露拿过来。” 下面这些话，安意仿佛就跟没听到一般，只是愣愣的看着盒子里的东西，手指似乎都在发抖。 她表现出了十分强烈的情绪，一时间顾清盛的话语也沉默下去，看着她问道 “你怎么了？安意姑娘？” 安意没有回答，目光已经凝结，顾清盛推了推安意得胳膊，这才让她恍然回神 “阿郡主。” 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安意身形一顿，对着顾清盛不好意思的笑笑 “真的不好意思，我刚才在想事情。” “你救了林公子，郡主大恩大德安意没齿难忘，怎么还会想着要郡主的东西。” 她把木盒推了推，顾清盛眸光微闪，能注意到安意得手腕手掌都抖的十分不自然。 “安意，收下。” 顾清盛的声音如同一阵细风在安意心头扫了扫，可能也是意识到自己对于这簪子的表现太过明显，在顾清盛的的了然眼神中，安意有些无处遁形，只能叹一口气 “郡主慧眼，看透安意心里的一切。” “那我就，将簪子收下了，郡主所求，一定会如愿的。” 将簪子拿在手中，能感觉到簪子上的那些玉石冰冷的触感。 她将头上那步摇拿下来，长发倾泻而下，发香也随着空气四散，跟窗外的桂花香混到了一起。 素面黛裹，这个样子的安意更有一副十分孱弱的美态，也并没有避讳顾清盛在旁边，双手挽发，十分利落的将头发挽了起来。 打扮向来干净和简单，偏生这样更是让人新生好感。 “怎么样？好不好看？” 簪子上的宝石随着她的动作而摇晃，顾清盛眼神闪了闪，只是十分平淡的看着她 “非常适合你。” 两人又聊了一阵以后，安意便告了辞。 吩咐王府马车将她送回去以后，顾清盛将才歇息一阵。 鱼塘的那些鲤鱼不断咬着浮在水面上的一些鱼饵，一只只张着红色的嘴巴，尾巴在湖面上打出一层一层圈圈。 “你好像决定好了？” 刚才听到顾清盛在跟安意聊天，苗岚岚好像就知道了什么。 看顾清盛的言语和思虑，应当是心中自有思量。 “确定了。” 顾清盛眉眼冷淡，池塘里的一只红色鲤鱼跃然水面。 “我想救她，不过还是要征求你的同意。” “练蛊的是你，损害的是你的身体。” “本意我是不太想再让你炼制这种比较大的蛊虫……” “她活不过两年了。” 苗岚岚接了一句，她很理解顾清盛现在的想法，大概因为两个人在一起时间长了，所以有些想法苗岚岚自己也能感同身受。 安意得身体状况经过心头放血后更加虚弱，顾清盛肯定也是看出来这一点。 花柳病用药材根本没得治。 “其实这不是主要的。” 顾清盛道。 “刚才，安意似乎想让我知道一些什么东西，你不是这地方的人，你可能看不太出来。” “安意挽发的手势……” 正是魏北人专用的手势。 在顾清盛面前不避讳，恐怕也是想挑明自己的一些身份。 魏北年代尚新，根据林颂所说，安意是个落魄的小姐，如果是魏北人士…… 那就很有意思了。 魏北灭国十年，百姓四处流窜，一些民间手艺早已经失传。 而当时，魏北硝烟持续了整整一月，血流成河。 若安意真的是魏北人士，那自己便更要救她。 不是因为别的，皆是因为，当时让魏北战火连天，百姓们痛不欲生的罪魁祸首。 正是以后连同楚之耀通敌叛国，狼子野心的当今四皇子。 以后的晋楚新皇。 顾郢怀。 第一百五十六章 威胁 严格来说，顾郢怀还算是自己的堂兄。 可惜到最后，他与楚之耀勾结连同西域，竟然将现在的皇室杀得一干二净，以前旧朝的势力全部都被肃清。 包括端王府，也被顾郢怀嘱咐让楚之耀随意折磨。 这等冷血心肠，没想到会出现在这么一个人微言轻的皇子身上。 魏北被破，百姓们被西域人民抓去练蛊，民不聊生。 这里面楚之耀，顾郢怀都“功不可没。” 她渐渐将自己在那拱桥上的手收紧，这些人勾结，到底做了多少猪狗不如的事情。 感觉到顾清盛的情绪，苗岚岚有些无奈 “你说你……” 最终也只是叹息一声 “过两天我会把蛊练出来。” …… 在端王府平稳过了两天以后，顾清盛收到一位不速之客的来信。 仍然是上次的茶楼，二楼走廊最尽头的房间，外面插着几枝刚发芽的柳青。 大抵今天人少，唱的曲子有一些哀怨，气氛也十分沉闷。 街道上一些闷香的味道漂了进来，窗柩关的并不紧。 看着对面那素衣柔颜的女子，似乎比之前见到更要瘦弱很多。 她眼睛上的白绫已经取了下来，一双眼睛又大又亮，有当时那宝蓝的一丝色彩。 洛昭昭身前的茶水凉透，低垂这眉眼，手里攥紧一条粉色的帕子。 “你今天约我出来，有什么事？” 房间里的香气燃了半分，两个人的气氛中间漂着一些淼淼青烟。 这茶楼掌柜说这烟是用来安神的，可是到底是没许卿意手里那些管用。 顾清盛打了个哈欠，洛昭昭把自己叫到这里来，又半天不讲话，不知道图的是个什么心思。 “我没有那么多心思跟你在这里坐着，既然眼睛好了，洛姑娘不在宫里好好被三公主养着，怎么舍得出来？” 她四处望了望，说话之间还带着一些的讽刺 “说起来最近没有见到洛姑娘身旁那叽叽喳喳的小丫鬟？怎么？她被你打发走了吗？” 本来以为提到宝蓝，洛昭昭脸色至少会变一分。 可是她却十分淡然，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般，抬起自己平淡无波的眸子，将一封信推给顾清盛 “郡主看看这个。” 她这幅淡然的样子让顾清盛倒是不感觉惊讶，这样才是洛昭昭。 将所有人的尸体都踏入脚下，接着走到高位之上。 似笑非笑的看了洛昭昭一眼，将那信封大抵看了一遍，顾清盛笑意更深，把信扔到洛昭昭身边 “洛姑娘这是什么意思？大可以不用拐弯抹角。” “这一封求和信一点意思都没有，我觉得我已经很明确的告诉过你我的想法了。” “这求和信，不是我跟你求和，郡主。” 洛昭昭回答道 “是楚将军。” “我以为，上面也都写的很明白了。” 明白是很明白…… 那笑意直达顾清盛眼底，洛昭昭和楚之耀这做法很明显的就是打不过就加入，还把以后的计划都透露了一分。 现在雷曼被皇上盯得很紧，而且看楚之耀的样子，似乎也是打算放弃这颗没用的棋子。 现在想起来攀自己这高枝了？ “洛姑娘不用再说，楚将军的计划我没有想法参与。” “或者说，你们的这个想法，如果被皇上知道又是什么反应，我倒是很想看看。” 如果写封信落在皇上手里，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鸟择良木而栖，郡主，你不会告诉皇上的。” 这个反应，洛昭昭倒是回答对了。 从始至终，顾清盛只想用自己的手让这两人受尽折磨，如果让他们死的这么干脆反而无趣。 “洛姑娘还有事情吗？” 站起身来，顾清盛伸了个懒腰，面色非常无趣。 这一世在看，楚之耀和洛昭昭，也不过如此。 对面的洛昭昭沉默很久以后，眉目微闪两分，摇了摇头 “我自认为与郡主从不相识，不过郡主却执意与我为敌，也罢。” “这东西，郡主可是认得？” 排除刚才的信以外，洛昭昭见顾清盛不接招，又将一封封白色的纸张摆上。 而看到那东西，顾清盛的表情就没那么轻松了。 那是从地方知府对边境一些小乡村所发的搬粮印令。 郑雪怡的村子自然也在其中。 上次自从让端王把那地方减轻征税，适当发粮的信交上去以后，消息一直没有等到。 没想到竟然是被洛昭昭半路截胡。 其实想想也很简单，这种东西肯定要经过楚之耀的手，被半路扣下也是正常。 让顾清盛感觉到惊讶的是这个东西也算是国家一大命令，就这么轻易的被楚之耀给了洛昭昭，他是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吗？ 而且，按照时间点来说，楚之耀跟洛昭昭相处的日子还甚少，怎么这楚之耀就对洛昭昭这么看重了？ 不对劲，真的很不对劲。 “你要做什么？” 洛昭昭拿起那几封密令，缓缓站了起来，在顾清盛面前将纸的两端扯住，昂起了头。 不知道又是一阵什么味道传了过来，一股油炸的油腻感腾然而生。 “如果郡主不答应的话，这些边界的放粮命令也就传不过去了。” “以前是郡主提出要减轻边界征税，现在这些东西对郡主来说很重要。” “你是在用这个威胁我吗？” 没想到，竟然连自己缴信的事情，楚之耀都告诉了洛昭昭。 不对劲的感觉越发强烈，顾清盛抬起了眉头，还以为洛昭昭是要把那信撕碎，下一秒，却看她又缓缓将那些纸团成一团，竟然生生从嘴里咽了下去。 “你在，做什么？！” 这动作让顾清盛一愣，纸团划过喉咙的声音有些响亮。 “这里……” 将手划到自己的肚子边，洛昭昭展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 “还有半柱香，这东西就会到达我的胃里。” “在这里，雷曼王子给我种植了蛊虫，它们让我的血肉已经变成了巨毒之物，如果那纸团到达肚子，喂食了蛊虫，到时候，我经脉的血，都会尽数流出来。” 这话里的恐怖气氛让顾清盛打了个寒战，脚下地板裂缝巨多，往下就是那群乌压压的听戏的人群。 第一百五十七章 本来的计划 冷眼看着洛昭昭那戏谑的眼神，顾清盛眉目没有一丝缓和。 这像是一场比拼，洛昭昭拿自己的命再跟她去赌。 大抵能发觉也是病急乱投医，前世不管怎么样，洛昭昭从来不会用自己当做赌注。 如果真按她所说，那些血开始流出来以后会顺着地板流到下面去，下方那些百姓都无可避免。 “有吗？” 她在心中问苗岚岚一句，对于洛昭昭说的话存疑，没成想苗岚岚竟是沉默半晌 “有，她说的是真的。” “大约在腹下三寸的位置，确实能感觉有一条虫子，不过那虫子的作用是什么暂时还不了解。” 如果是别的倒是好说，但是若真的如洛昭昭所说，情况还是有些危机。 “这疯女人，怎么敢用自己的命开玩笑。” 被这洛昭昭的行为吓到，苗岚岚感觉牙齿一阵哆嗦。 从前虽然刻意去逃避这个问题，不过现在洛昭昭明明白白的确定了蛊虫的存在。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那些蛊虫还未经过提炼，需要生吞的。 喉间泛上一阵恶心，苗岚岚一把捂住嘴巴，声音闷闷的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在那团纸落到蛊虫位置上的时候，将蛊虫杀死！这意味着……” 这意味着，顾清盛要刺破洛昭昭的下腹，才能顺利完成这个计划。 还有些担心顾清盛能不能下得去手，却见顾清盛手已经扶上了头上的簪子。 “这是你，本来的计划是不是？” 时至现在，顾清盛终于感觉出来了洛昭昭的目的。 既不是求和，也不是威胁。 而是一出十分拙劣的戏码。 洛昭昭笑的更加灿烂，不过那灿烂中带一些悲凉 “就算郡主看出来了又怎么样？” “郡主会放弃吗？” “如果郡主良心放的下的话，大可以丢下这些人逃走，我死了没有关系，总归已经烂命一条，而且，就算我就这么死了，也会拉这么多人给我陪葬，郡主觉得我亏了吗？” 她一番话说的苗岚岚牙根直痒痒。 就跟洛昭昭所说一样，就算顾清盛就这么离开，大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也不会有什么纷争。 可是就这么走了，洛昭昭身上的隐患实在太多，这些人该怎么抉择？ 本以为，顾清盛会就此陷入两难境地，苗岚岚想出声劝慰，却见顾清盛眼神坚定。 头上的簪子被拔了出来，她昂头看向洛昭昭，身上突然爆发出一股十分惊人的气势，让洛昭昭为之一愣，脸色接着变了个色。 “洛姑娘，今日你做的事情，你要记住，不是你在把控我。” “在这晋楚，你什么时候听说过，长乐郡主是个大善人？” 眼神猛然变得狠厉，顾清盛手里攥着簪子朝着洛昭昭一下子捅了过去！ 刀剑入肉的声音带着闷响，两个人的距离蓦然拉近，气息相互交杂，洛昭昭不着痕迹的笑了一下，小腹的疼痛猛然让她白了脸色 那人阴冷的声音凑到自己耳边 “洛昭昭，我最是了解你的。” 这种人就像毒蛇，又怎么会拿命相博？ “你在这个位置种下蛊虫，目的为的不就是让诬陷我吗？” “我便如你所愿，给你这一伤，相信没一会，那些你等的人，就来了。” 从腹部一些温热的液体顺着顾清盛的手流了下来，滴滴答答落到地上。 洛昭昭嘴唇哆嗦几番，她看着顾清盛的目光有了一丝狠厉。 她竟然…… 自己腹部的地方种植了蛊虫，本来想的是让顾清盛可以伤害自己，现在看起来，目的倒是达到了，但是那簪子所在的地方！却不是蛊虫那位置！ 这个女人，只是想的，伤害自己！ 她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目的！一开始，就知道自己那个蛊虫是假的。 “你……” 随着那些血顺着洛昭昭素色的裙角往下，在她的裙子上绽开出一朵十分鲜艳的血红色花朵。 洛昭昭轰然倒下，倒下的时候看到了顾清盛那一抹不屑。 如一只孱弱的蝶重重碎在地上，扑起了地上的一些灰尘。 顾清盛双手满是血，身姿优美的坐在洛昭昭一旁的椅子上，似笑非笑看着洛昭昭在地上血流不止，腹部还插着自己那根金簪。 端起面前凉透的茶水，顾清盛道 “且就等等看，等半柱香过后，你会不会爆体，经脉血液逆流，下面这些人还会不会死，我拭目以待。” 那茶水还未送到口中，突然门外面一声巨响，白露慌张的声音十分明显 “您不能进去！我们郡主在里面！将军！您不能进去！” “洛姑娘在里面，我为什么不能进去？别挡路！让开！” 楚之耀的声音带着严厉和威慑，让人听着便感觉心里发凉。 有些可惜的放下茶水，顾清盛叹息一口。 可能，没能看到洛昭昭流血身亡的景象，原来洛昭昭等的，竟然是这个人。 “白露。” 她唤白露一声，这白露一个人可应付不了楚之耀 “让将军进来，看看洛姑娘现在什么样子。” 这才看到白露挡在门前的身影犹豫一会缓缓让开，还没等她完全离开门，那木制大门就被一脚踹开！ 巨大的力道带出来一些风，将众人的衣角吹飞一些，顾清盛抬起眼睛，正巧看到楚之耀惊恐的眼睛 “昭昭！！！” 那副景象真是相当的惨烈，洛昭昭面容憔悴苍白，瘦弱的身躯躺在地上，身上被大片大片的血迹染红，眼里已经逐渐没有了光彩。 那根金簪相当耀眼，成色不俗，但是此刻上面却带了血迹，十分刺眼。 心都被揪碎了，楚之耀一把将洛昭昭柔弱的身体抱在怀中，任凭她的血将楚之耀的衣衫染红。 在楚之耀身后跟着的是朝中一些大臣，其中，四皇子顾郢怀的身姿尤为突出。 跟顾清盛记忆里的一样，他还是那副笑眯眯，对任何事都云淡风轻的样子。 跟顾清盛对视一眼，顾郢怀的眸色更深 “长乐这是……” 在众人惊讶的面孔中，顾清盛没有想过掩饰，大大方方的站起来，露出自己都是血的手 “如各位看到的那样，洛姑娘是我伤的，可惜你们来早了，再晚一些，她就冰凉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奉皇令抓捕 这一番话语像是利刃将楚之耀的心都快扎透 “我杀了你！” 只听一声怒吼，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楚之耀已经到了顾清盛的面前，掐上了她的脖子。 窒息的感觉猛然间传来，顾清盛没有忍住咳了一声。 白露尖叫一声，眼睛都瞪直几分 “你！大胆！” 也是顾不得很多一下子就冲了过去，对着楚之耀的胳膊开始厮打起来 “你放开郡主！你放开郡主！你好大的胆子！” 这攻击对于楚之耀无疑相当于蚊子叮咬，似乎心中有些烦躁，他一挥手就将白露甩飞很远！ 顾清盛想呼喊，却因为被钳制没办法呼喊出声。 楚之耀面目狰狞，本来俊熙的脸庞此刻也有些恐怖，手逐渐收紧。 一些大臣见状不妙，那丞相凑过来擦擦额头上的汗 “将军稍安勿躁，这个事情，还是交给皇上定夺，我们……这么……” 这顾清盛毕竟是当朝郡主，皇上处置另说，但是如果现在楚之耀发疯突然杀了顾清盛，那在场的他们都会被牵连到。 一个巡抚女儿，一个郡主，孰轻孰重怎么可能分不清。 但是楚之耀现在却是陷入了一种癫狂状态，也不理会丞相劝阻，狠狠瞪他一眼 “滚开！！！” 被这惊人气势吓到，丞相哆嗦一阵脚步后退一步 “将……将军？” 求救一般看向顾郢怀，至少希望他们这四皇子能劝楚之耀一番 “殿下，你也得说几句啊！楚将军这个样子！再这样下去，郡主会被掐死的！” 顾郢怀看看楚之耀的样子摇了摇头，叹一口气 “我也没办法，这样看来将军可能不会善罢甘休。” 至少在顾清盛付出该有的代价之前是不可能了。 脖子上的手越来越紧，只能从喉咙间发出一阵单个的音节。 意识逐渐模糊，顾清盛撑着最后一丝清醒，瞟了那一个个都因为害怕而不愿意上前来帮自己的大臣们。 她紧紧攥着楚之耀的手腕，在上面抓出一道道血红，偏生还咬牙切齿从喉咙里撕扯几个字，就如前世最后一样。 “你不得好死……唔！！” 力道收的更紧，楚之耀双眼瞪得很大，这才是真真下了狠手。 白露躺在地上似乎已经昏睡过去，楚之耀那边已经派人去给洛昭昭寻大夫。 场面几乎是一边倒，都以为顾清盛就会死在这里。 在她眼前蒙黑一片，晕倒之前，一声风声破开的声音一下子震到楚之耀手中。 这力度大到就算楚之耀也得痛呼一声，手一个颤抖顾清盛就被扔了下去。 他攥住自己的手腕，手掌上面一个大大的血坑。 地上零零散散掉落下几颗石子，楚之耀红着眼眶看向门口。 顾清盛摔到地上，扶住自己的脖颈不断咳嗽起来，肉眼可见那脖颈上一个大大的紫色印子横在脖子上十分明显。 “是谁！” 楚之耀的愤怒声音响起，那些大臣们像是感觉到什么一般纷纷退让。 那人一身月牙色长袍上面绣着一些银线，形成一副十分美好的月下光图。 他身姿挺立，踏进来的时候，通身的威严像是能感觉到置身于厅堂庙宇当中，面前金佛带着审视的目光将他们心里最肮脏的地方全部揭露。 大臣们纷纷将头低下，走过顾郢怀的身旁，许卿意淡淡看他一眼，目光里带着审视意味，却还是点点头 “四殿下。” “国师。” 顾郢怀笑笑，笑容充满温和和顺遂，对着许卿意作揖 “没想到国师也喜欢过来喝茶。” 再抬起头时，面前许卿意的身影却已经消失不见。 他走到顾清盛身边的时候十分匆忙，步履急躁，眉眼微微皱着，拍拍顾清盛的背，看着她发紫的脸色，隐隐怒了脸色。 “无需担心……” 又咳嗽几声，顾清盛对许卿意摇摇头，楚之耀看着这幅场景，不屑的嗤笑一声 “这英雄救美的真是时候，国师，从前怎么不见你对其他事情这么上心？” “谋害郡主，伤害皇亲国戚，这大罪你能挡的了吗？将军。” 鲜少的，许卿意声音如此冷漠，像是十里寒风将四周一切吹上了一层冰碴。 大臣们纷纷脸色难看，心里叫苦不迭，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伤害皇亲国戚？” 对这个说法，楚之耀似乎听着有几分好笑，看着顾清盛抬抬下巴。 仿佛那意思是在说“就她？” “他藐视你哎，他藐视你！” 若是有身体，苗岚岚现在肯定已经挽袖子要跟楚之耀打起来。 前世，楚之耀对自己做过屈辱的事情数不胜数，这又算得上什么。 “那长乐郡主肆意伤害她人，这又怎么说？洛姑娘不管怎么说也是巡抚大人唯一的女儿，若真是出了什么事情，安阳那一块地界，你能掌控吗？” 他倒是也咄咄逼人，很快就把这顾清盛伤害洛昭昭的事情放大了去说。 脚底下有很多血水黏黏糊糊，满屋子的血腥味不断围绕，绕是这样，许卿意的身姿也未动一分，好似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都会挡在顾清盛的面前。 这个背影，顾清盛看过很多次。 好像，在很久很久的记忆以前，也有过。 不知道为何，她一下子就红了眼眶。 两人僵持阶段，下方陆陆续续一些脚步声传来，掌柜的声音叫苦连天 “哎呦官爷！咱们这里真的没有事情！你这突然进来我们很为难啊！” 那些脚步声无视了掌柜的径直朝着这里走来。 楚之耀双手负后，看着两人的眼神像是一个胜者。 “奉皇令！前来抓捕长乐郡主顾清盛！” 一官兵大力推开门，亮出手里的金色皇牌 “故意伤害洛阳巡抚嫡女洛昭昭，对她伤杀未遂造成重伤，此等罪名，先论关押处置！再等皇上定夺！” 收下手里的牌子，官兵走上前来，冷冰冰对着地上的顾清盛说道 “跟我们走一趟，长乐郡主。” 跟在这些官兵后面还有几个太医，看这样子，在去寻找大夫的时候，楚之耀就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 可是看楚之耀发狂的样子，他也确实不知道洛昭昭这个杀敌一千自陨八百的招数。 那么，跟洛昭昭串通做这个计划的，是……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一直信你的 还没等细想，官兵就已经走到顾清盛面前，一刻都不能容缓的样子。 却见许卿意清冷挡在顾清盛面前，一时间犯了难，脸色变化非常快，搓搓手 “国师，我们奉皇上之命……您应该不会为难我们？” 他说的小心翼翼，生怕许卿意会阻拦他们，也没听说，许卿意会在这里阿。 甚至一个目光都没留给那官兵，许卿意没有让身的样子，行动足以表明一切。 “难不成，国师是要抗旨不成？” 抱胸看着这一切，楚之耀冷冷说道。 “皇上最信任的就是国师，没想到现在国师竟然这个样子，当真不怕寒了皇上的心？” “好好在国寺呆着不好吗？出来沾染这些是非，倒是显得落俗一些了，国师。” 后面这句带着一些嘲弄和看不惯，语气里的东西大家都听的清清楚楚。 不免心中更紧张起来。 “与你无关。” 许卿意的话语如同一根刺一样刺到了楚之耀心中。 这种目中无人的态度，便更是让他恼怒，对着官兵也没了耐心 “还愣着干什么！难不成让皇上亲自过来不成！” 所有气氛一触即发，顾清盛拽拽许卿意的衣袖，走到官兵面前 “我跟你们走。” 她将双手合上到官兵面前，看着那人手里拿着的绳子冷笑一声 “怎么，你是不是要绑我？来啊？” 虽说本来在楚之耀的叮嘱之下确实有这个打算，不过等顾清盛真的把手伸出来的时候他又有点犹豫。 皇上下令的时候那表情他可是看的清清楚楚，当即手里的绳索顿住，与楚之耀对视一眼。 明明是奔赴牢狱，顾清盛偏生走出了十分昂然的步态。 她居高临下的瞟了那些犹犹豫豫的大臣一眼，笑道 “今日之事，长乐记下了。” 说完，就要跟着官兵离去，后方突然一声步伐，自己的手被拽住，掌心冰凉被一方温暖之物裹上，一阵阵安心从里面传来。 有些愕然，顾清盛回过头，撞进一方十分担忧的眸中。 这么多人在场，皆都看到了许卿意这模样，以及两个人相握的手掌。 头上顿时冷汗妗妗，看到这一幕的他们都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 只有楚之耀一人以十分不屑的眼光看着两人相握的手。 “清盛。” “牢里不妥。” 本来还十分诧异以礼为贵的国师会做出这么大胆的举动，听完这句话便明白。 原是怕那牢里条件过于清苦，担心顾清盛去了会吃苦。 这等微弱担忧却让她心里回暖，像是意有所指一般，拍拍许卿意的手。 “国师，牢里不可怕。” “人心最恐怖。” “况且……” 地上浓稠的血迹未干，渗进地板缝隙里，她不明所以的笑了一声，抬眸看向许卿意 “没事的。” “我是，一直信你的。” 那眸里像是一滩水不断融化柔软，最深且最温暖的那片海洋。 许卿意如此说道。 她什么都没有说。 他什么都没有问。 但是他就是相信她。 相握的手并不紧，却是千刀都无法斩开的东西。 心头微颤，顾清盛掩盖住眸里即将泛滥的情绪。 前世那天牢里面什么样的冰冷她都感受过。 什么样的刑罚她都体会过。 映照在骨子里的疼痛让顾清盛这一世对所有东西仿佛都麻木起来。 若是前世，能有人，也在这时候。 对她说一句。 我是信你的。 到最后，她会不会保留心头一丝温暖呢。 不过这些话语都无法映照了。 看了许卿意一眼，那眼里包含着无尽的情绪。 “没事的，国师。” 说完，便抽出自己在许卿意掌心里的手，跟着那些官差们走远。 …… 宫里，芳华殿中。 太后坐在主座，佩燕在她身后替她捶打着肩膀。 而坐在两侧的端王和皇上都是一脸愁容。 “这个问题，你想怎么解决？皇帝？” “儿臣……” 皇上拧紧眉头，叹一口气。 “关系到地方巡抚的公平性，而且那一幕还被那些大臣们撞个正着，不过是做做样子，日后我会……” “日后？” 太后反问一句，虽然听不出来喜怒，无端的皇上就闭了嘴巴。 “日后是哪个日后？为了安抚你那些臣子，你要拉长乐去以儆效尤吗？这事情都还没搞清楚，就将人押到大牢当中恐怕不妥当。” 皇上被憋的一时没话，平日里端王这时候都会替皇上说话，可是如今只是悠悠叹口气 “皇上，你是知道的。” 他目光难掩情绪低落 “清盛，不是这种孩子，她怎么可能会主动伤人呢？一定是事出有因，还是问清楚才好。” “而且，皇上可能有一些地方，是疏忽了。” 身为臣子，端王说的足够隐晦，看他凝重表情，皇上一时间也在思考， 端看皇上两眼，太后的指甲敲的椅首很响 “皇帝这高位，是越坐越不明白了。” “楚将军传递消息未免也太快了一些，那茶楼距离皇宫可是距离不近，他又是怎么做到，在当时刚到茶楼看到这一幕，这里就将消息传了皇宫中，并且用安阳地方来威胁皇上出兵呢？” “况且，那些高臣们一起去茶楼，本就是十分忌讳的事情，里面还有个四皇子，自古以来帝王多疑，到了皇帝这里，倒是天真的惹人发笑。” “被人当刀用还不自知，如果做不了或者觉得有心无力，就早把皇储人选拟定，也省了哀家的心。” 到底是两代后宫胜者，太后想的东西就要深远的多。 作为皇帝生母，她说话可谓是毫不留情，顾清盛的事情只是一个导火索，狼子野心昭着，他还能做的踏实，倒是让太后气愤至极。 端王低着头不言语，满脑子都是已经进大牢的顾清盛。 皇上沉默许久，并没有因为太后的话而气恼，半柱香以后，才沉沉说道 “儿臣知道怎么做了，这就命人。” “王爷。” 李公公从外面拿着拂尘进来，先是对着几人行礼，又对端王低低身子 “郡主侍女白露来了，说要求见您。” 第一百六十章 有什么不一样 “让她进来。” 三人一听都愣了，端王急忙起身 “快让她进来！” 白露接着就被请进来，眼眶红红，不断抹着眼泪 “王爷。” “快起来。” 一把上前扶住白露，从端王的角度去看，白露脸颊上还有淤青，应当是刚才被楚之耀那一甩所造成的。 她尚且这个样子，端王更担心顾清盛 “怎么样了？清盛有没有受伤？” 顾清盛自从在茶楼被带走后，他还没来得及去见她急匆匆就进了宫。 听当时在场的人说那场面，楚之耀好像发了很大的火，白露被打成这样，若是清盛也有什么事…… 他不敢去想，却看白露一直低着眼睛，手也不断在绞着，肩膀突然抽搐哭的又厉害起来。 心里那股不妙的恐慌猛然放大，端王后退一步，手也离开了白露的身侧 “她……” 像是为了印证自己心里所想是假的，端王脚步猛然朝着外头跑去，将刚要进来的李公公撞个正着，他尖细的嗓音哎哟一声，连端王人影都没看清。 “真是。” 太后皱起眉头，手里捏紧那串佛珠 “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她说完这句话看了皇上一眼，皇上立马会意。对着太后告了辞跟了过去。 …… 牢里十分腥臭，不过这味道跟其他牢房而言倒还是好。 虽然自己是皇上亲口下令抓捕，不过好在自己有长乐郡主这个身份，比前世自己临死之前那天牢还是好太多。 连眉头都没皱一分，顾清盛走到牢笼边缘寻着那草垛坐下，身下的草也以为长久阴暗而潮湿起来，沾湿了她的衣裙。 四处打量一阵，对于这个地方，她是有些熟悉。 “你这坐牢就跟住旅馆似的。” 苗岚岚笑她一声，不过语气里还带着好奇 “我这还是第一次见你们这大牢，比那电视剧里还……啧……” 先不看牢房周围的环境，周围那些哀嚎痛哭直让人起鸡皮疙瘩。 将顾清盛送进牢里的官兵看她反应有些奇怪，嘟囔一声接着走远。 “我们猜猜……” 大概也是有些闲暇，顾清盛便跟苗岚岚说起话 “这次，洛昭昭能坚持多久？” 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自黑色陶笛发出，苗岚岚笑嘻嘻回答 “我觉得，大概三天？这次可是猛料，她……” 苗岚岚话都没有说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就传了过来。 刚抬起眼睛，就看到端王气喘吁吁的站在牢房外面 “清盛！” 出来的太过于匆忙，路上又被风吹，端王衣衫也乱了些，此刻大口呼吸着，看着顾清盛满眼的疼惜。 从顾清盛小时候有记忆开始，除了自己母亲去世当天，就再也没有看过端王这么失态的样子。 “父亲？！” 她到端王面前，双手握紧那发绣的牢门，满脸惊讶 “父亲你怎么……白露呢？白露没事？！” 自己被抓走的时候，白露还处于晕倒状态，虽然许卿意在自己根本无需担心，不过却还是安耐不住。 那楚之耀有多大的力气她自然比任何人都要了解。 “她没事。” 目光柔和下来，端王叹一口气，眼神慢慢看到顾清盛布满淤青的脖颈之上，却被一衣襟及时挡住，抬起头是顾清盛无所谓的笑笑 “没事的，父亲。” 这幅样子让端王心中一酸，眼前的瘦弱人影跟记忆里一个人影重合，将手探进牢里摸了摸她的头 “你受苦了，父亲一定会给你讨回公道的。” 刚系好裤腰带小解完的狱卒长舒一口气，很远就看到在顾清盛大牢面前那个锦衣人影。 一下瞪直了眼提提裤子跑了过去 “哎！你是什么人！什么时候进来的！” 待他跑近，声音逐渐小了下去，在发现那人是端王以后舌头都差点咬掉，扑通一下就跪了下去，身体抖成糠筛 “王……王爷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眼拙，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端王将手收回，冷冷淡淡看了那狱卒一眼 “把门打开。” 狱卒犯了难，四处打量一番，头更低，额头上的汗珠落下，开始不断磕头 “没有皇上的命令，小的实在是不能开大牢的门……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没等端王再开口，顾清盛摇摇头 “父亲，你不必过于担忧，也不必为难他。” “我这牢笼能干净几分全是他的功劳。” 这才让端王短暂的打消了火气，对着顾清盛又发起愁 “真的苦了你了，那个事情我听说了，清盛，你别害怕。” “这个事情已经禀报给太后，相信不久后你就能出来，到时候父亲再带你去将军府要个说法。” “根本不需要，父亲。” 窗外的一些光亮透过一根根的木窗子折射一些光影，照在她的脸上还有些不真实。 凑近端王一些，能闻到那铁锈的味道，能感受到那冰冷 “那楚之耀不过就是个被利用的傻瓜而已，我们真正需要找的人，恐怕，最近也不太好过了。” …… 似乎是怕自己这胞弟在大牢之中闹出什么事，皇上带人赶到的时候，正好碰到端王拍拍自己的袍角从里面出来。 两个人撞了个正面，见皇上急切的样子，端王挑挑眉毛。 “清盛她怎么样！” 毕竟是自己把顾清盛抓了起来，现在再去问的话，皇上反而有些不自在。 “没事，让她在里面呆着。” 说完，也不顾那些人的呆愣便走了过去，看的皇上僵直的站在原地，一瞬间以为端王不太正常。 …… “王子，无需在意这些事情。” 礼部侍郎张凡从一顶上好的马车里下来，身后跟着雷曼忧心忡忡。 他下马车以后，抬眼看了一眼面前的建筑兴致缺缺 “都什么时候了，侍郎还这么有闲情逸致。” 雷曼冷笑一声，转头就要上马车，被张凡一把拉住啧了一声 “着什么急啊王子，这可跟普通的青楼不一样。” “保准能让你忘却现在这些事情。” 看张凡朝自己挤眉弄眼的样子，雷曼视线最终停留在上方的“怀香阁”上。 “奥？有什么不一样？” 第一百六十一章 背后计划 “你进来就知道了。” 见雷曼犹豫的神色，张凡拽住他就往里面走，正巧遇到素槐开门出来，本来面色还甚为忧愁，却在看到雷曼一瞬间愣了一下，笑出浅浅两个梨涡 “张凡大人带着客人来了，这位公子看着面生的很。” 让开身子，里面曦娘子巧笑一声 “好久不见侍郎大人来了，快，先进来。” 狐疑的打量面前的素槐一眼，只见她一身粉色衣衫，肤白如雪神情坦然，露出的眸子清清凉凉，身上没带一丝香粉味道。 与雷曼对视，素槐也没有羞怯的意思，那小小梨涡像是翩飞蝴蝶不断落到雷曼心尖上。 这礼部侍郎是自己进宫时一起迎接的大臣之一，与西域暗地里有些交易，平时倒是也帮了自己不少，应该不会骗自己。 若说本来是没有兴致，现在雷曼便眼里多了些东西。 西域美人出的多，大多是黑皮肤蓝眼珠，穿着也暴露，与这晋楚女子相比，更是让人觉得这晋楚姑娘如一朵白色芍药一样惹人心生怜惜。 “你也是这楼里面的姑娘？” 他这么一发问，张凡立马就懂了什么事情，对着曦娘子贼笑着行礼 “好久不见了曦娘子，你看我带的这位友人是第一次来，可能与素槐姑娘……” 只需要一个眼神，曦娘子便明了，她弹弹手里烟枪的灰尘，缓缓送去一个笑容，对素槐道 “素槐，你有客吗？” 素槐红了脸，低下头去摇摇头 “近几日都无客，不过……” 因为怀香阁是预约制，提前预约需要递交牌子，而且姑娘也分三六九等，如果官位太小，也是无法指定的。 雷曼的身份曦娘子还不了解，素槐担心的肯定也是这个。 就算雷曼看中了自己，但是若是资格没达到，那也只是空有缘分。 “王……雷公子，您看方不方便把牌子拿出来，给曦娘娘参观一下？” 将视线从素槐身上移开，雷曼这也终于明白了张凡所说不一样的原因。 将牌子递了出去，雷曼也没有犹豫，在看到雷曼的身份以后，曦娘子笑意更深 “素槐，招呼客人了。” 那眸里，却是一抹若有若无的思量。 …… 夜深人静，有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巷子里步伐匆匆。 张凡在巷子口焦急的等待着，从不远处一个人影渐入眼帘。 他搓搓手，立马迎了过去，看着自己有些清瘦的白露，谄媚的笑道 “白露姑娘，好久不见。” “郡主前段时间吩咐我的事情我已经办完了，我这可冒了很大的风险，那上头那事……” 没有了以前的盎然，白露似乎有些力不从心，眉宇间也都是疲惫，不过还是点点头对张凡道 “郡主说了，只要张大人做好她叮嘱的事情，皇上那边她自然会对王爷求情，相信很快就有晋升消息出来。” 将一封文书放到张凡手里 “接下来，就请张大人按照这文书所说的去做，然后在家等消息就可以。” 将手收回，白露便无话，在即将要走的时候被张凡犹豫叫住。 夜里的风将一些声音掩盖住。 张凡手里的文书十分滚烫，他似乎在想如何开口，最后在白露审视的眼光中才笑笑 “这，没有别的保证了吗？” “白露姑娘你也知道，郡主这两天陷入一点麻烦当中，我心里也是没有谱，所以才……” 长乐郡主在大牢里关着，这不知道以前所做的约定还管不管用。 若不是自己着急，这种事情肯定不太想管，往后晋楚风云变迁，谁是最后的赢家也说不定。 想着想着就有些后悔，神色被白露一眼就看了过去。 低下在夜中的眸子，她冷冷一句钻入张凡脑中，吓得他一阵激灵 “端王不倒，郡主永远是郡主，就算在大牢当中。” 端王不倒四个字过于沉重。 身为当今皇上的亲弟弟，曾经又为了救皇上搭上了一身的武功，导致现在身体里还有病根。 太后因此疼爱当今端王连同顾清盛，手足相残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出现。 皇上倒，端王倒。 皇上盛，端王荣。 心中响起一阵警铃，张凡脸色唰白，对着白露躬身 “唐突了，白露姑娘，还请姑娘不要怪罪。” 白露身影越走越远，留下张凡一个人在原地冷汗淋漓。 张凡这个人，顾清盛其实早有预谋。 在前世，礼部侍郎张凡是个有能力有野心的人。 私地里与西域地方有私交，做一些见不得光的生意以此来充盈侍郎府。 腰包填满了，自然就想着往上爬，不过晋楚官员晋升并不容易，他足足等了三年也没等到机会。 顾清盛也就抓到了这个机会，将雷曼引到怀香阁中。 其实她也只是顺水推舟。前世张凡在这种时候已经被皇上拟定晋升人选，不过在圣旨前夕，因为在背地里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被尽数翻了出来，晋升无望反遭打压。 自己给她的那份文书，不过是提醒他停掉一切勾当，至于他愿不愿意自己断掉自己的财路，那就不归顾清盛管了。 世间安得两全法。 接下来，就等着收网就可以了。 …… 牢房里，自从顾清盛来了，好像就翻了个个。 掩盖住那股腥臭的，是一阵阵饭菜的香气，所有囚犯都卯足了劲趴在笼子前看着顾清盛那个方向，口水落了一地。 “郡主，你多多少少吃点。” 白露抹着眼泪，把食盒又往顾清盛面前推了推。 那三层食盒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菜式，似乎是怕顾清盛在牢房里面吃苦，白露又换着花样让厨房给多加了好几道。 顾清盛坐在角落里，虽然这两天清瘦不少，不过精神看着很好。 看到白露哭了，她给白露递了张帕子，轻声安慰道 “你说你着急什么呢？我都不急你着急，不是说了没事吗？” “我吃不下了，我今天已经吃了不少了，不是因为受了苦，真的。” 可是不过怎么出声，白露甚至有越哄越哭的架势。 她有些手足无措，直到一个身影站到白露面前。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不想让你受苦 “怎么？” 清冷的声音一出来，正在哭泣的白露僵直一下，立马擦擦眼泪，起身行礼 “参见国师。” 许卿意看了顾清盛一眼，眉间似乎有探究，看的顾清盛有些心虚 “怎么了？” 白露犹豫看一眼顾清盛，被对方小瞪一眼，立马把即将要告的状咽了回去，低着头 “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郡主。” 她退后两步，却还没等到顾清盛放心，突然对国师喊了一句 “国师大人，你记得要嘱咐郡主吃饭，她自己好久没有好好吃东西了！” 说完这句话，白露跑的比兔子还快。 顾清盛：…… “家贼难防。” 苗岚岚感叹。 接下来，就是无尽的沉默。 许卿意站着，眉眼温顺，偏生就是那个样子，让顾清盛心里突然一阵寒颤。 “国师……好久不见？” 冲许卿意小小笑了一下，接着就把头低了下去。 那狱卒很快给许卿意搬来板凳，又在上面铺上了柔软的垫子，拍拍尘土，后腿的退到一边去 “国师您请坐。” 许卿意没有动弹，将那垫子拿出来从笼子里递了过去，到顾清盛的身前 “坐。” 看看自己屁股下那堆脏臭的稻草，顾清盛还是挪到垫子上好好坐好。 顾清盛坐下，许卿意才坐下 “吃。” 只感觉头隐隐作痛，她硬着头皮把食盒拽到面前，慢吞吞的吃了起来。 前世，在天牢里，她身为前朝郡主，被折辱谩骂都是常事，每天也都是饥一顿饱一顿，而那些饭菜，无一不是坏掉的或者死掉的。 其中夹杂一些死掉的老鼠臭虫，秉承着楚之耀的吩咐，对于折磨自己，这群狱卒们颇有一套做法。如果不吃下那些东西，就会对自己实行十分痛苦的鞭打和刑罚。 可是若是吃了，顾清盛便觉得，自己离一个“人”的行为，便相差甚远了。 最后，她也那么做了。 眼前得食盒上方一盘松花鸡塞了无数红枣补药在肚子里，整个肉质都十分滑腻香甜，明明为了顾清盛的胃口着想，这饭菜做了十分清淡的口味，她却还是不可避免的将这些饭菜自动带入当时的场景。 从喉间涌出一阵阵恶心，她脸色难看，停下了筷子 “有几天没见到国师了，今天来是有何贵干？” 顾清盛吃不下，许卿意不再强迫，缓缓叹口气 “我来看看你。” “我在这里过的很好，国师不必要挂念。” 这回答的倒是也没错，跟前世相比，顾清盛现在的处境不知道好了多少。 场面又是一阵宁静。 一股疏离的寂寥在两个人游荡。 许卿意突然站起身来，握住那上了铁锈的栏杆，上前一步，身上清冷的味道在这牢里异常安心。 “清盛，可以不用用这种办法，我……” “我们回去。” 这语气几乎是有一些哀求，顾清盛心跳漏了一拍，接下来连自己心跳的声音都越发清晰。 在许卿意看来，这个地方确实是简陋的不行，所以才会如此在意。 “没事的。” 为了让许卿意安心，顾清盛的声音尽量放的轻松 “其实这大牢里面还不错的，就是外面看着简陋，国师，你从小锦衣玉食没经历过，其实真的没有那么差……” “就因为！” 一向喜欢聆听的许卿意第一次打断别人说话，他的眼神也不像以前那么毫无波澜，充满了十分奇怪的情绪。 顾清盛被这突如其来的情绪惊了一下，她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哪里说的不对，只听许卿意继续说，不过这次声音却变得很小 “就因为经历过，所以，所以才不想……让你受这个苦啊，清盛。” 这是顾清盛感觉，自己第一次能从清明无波的水中，触摸到自己的月亮。 那个从小荣华富贵，被所有人膜拜，被所有人誉为神明的许卿意。 如何，会有这种话语？ 顾清盛不明白，也不愿意去明白。 许卿意的曾经，难道不是传闻中那样吗。 大概是觉得，再这样下去，两个人就要因为无休止的沉默而结束这场谈话，想了半天，顾清盛还是说 “你看，国师，就算我现在出去了，但是我伤到洛昭昭的事情，还是会在京城流传开。” “虽然我能被放出来，但是你觉得在晋楚，真正的赢家会是谁呢？” “我自然是会出去的，可是却不是现在，国师。” “我要大获全胜。” …… 月亮挂上树梢。 坐在角落的顾清盛还是没有睡着。 “你决定好了吗？” 苗岚岚问道。 顾清盛的手中有根浑身通黑的香，在月光下闪着诡异的光泽。 她看着那香出了神，想着今日许卿意的样子，心情如一滩死水一般。 “我本来，不打算用这个办法。” 叹一口气，顾清盛抬起头来，看着外面只透露出来的一点点小小月光。 不过，今日看到许卿意的样子，却让顾清盛意识到很多。 自己现在不是一个人，很多事情也不能一拖再拖。 况且，再重回旧地，也让她想了很多的事情。 “岚岚，其实这天牢之中，还没有将军府的柴房里冰冷。” 将军府的柴房里，连一扇窗户都没有。 她也是在那里，失去了自己第一个孩子，也丧失了一个永远做母亲的资格。 楚之耀对自己喂下那过量红花的时候丝毫不犹豫，一点也没有因为顾清盛肚子里怀的是他的孩子而动容。 在牢房外面的洛昭昭只有些同情的往这里看着，却并没有出言阻止。 从那时候开始，顾清盛就知道，楚之耀这辈子想要的，只有洛昭昭一人的孩子。 可笑的是，到最后，洛昭昭都没有诞下一儿半女。 既然如此，这一世…… 她从那些草堆中拿出白天向白露要来的火石，神态一片冰冷 那就，帮帮你们。 两片火石相互撞击，一些火花从石头上擦出。 点燃方才手里那香，香气从燃烧的地方逐渐漂出，慢慢的布满了整个牢房。 这香气传播速度很快，不过却感觉对身体无害。 而远在将军府的楚之耀，心头突然猛的一跳。 第一百六十四章 牵引蛊 不断有啜泣声从这夜里传来。 …… 第二日日上三竿。 楚之耀的身体充满酸疼，睁开十分干涩的眼睛，所见是一陌生的房顶。 他一时间有些征然，虽然躺着，但是也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不适。 昨天晚上的经历不断涌到自己脑海中，但是从他捅了自己一刀以后，后面的记忆就是一些断断续续的碎片，仔细想具体又想不出来什么。 抬抬自己的手臂，楚之耀看的发愣，那胳膊上确实是有一个非常大的伤疤，结着浓重的血痂，意味着昨天晚上的一切都不是做梦。 本来还在发呆，不过身侧一浅浅的呼吸声却让楚之耀整个身体都激灵了一些。 豁然回头，瞧见的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那张脸。 洛昭昭躺在一侧，眼睛肿的很高，还泛着红肿，枕头湿了大片，锦被之上的皮肤充满着斑驳的青紫，情意扑面而来，发生了什么几乎不言而喻。 一口气直接提了上来，这幅光景让楚之耀直接愣住。 前世他跟洛昭昭都已经成亲，这种事情也不稀奇，不过这一世，却是万万没想到是这个发展。 看向枕头上的泪湿，楚之耀心中有一丝疼痛，与此同时是无尽的温暖。 洛昭昭前世的不辞而别，被那个女人逼的自缢，自己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 而今生，他势必要守护好自己的这朵桔梗花。 动情之时，楚之耀伸出手来，想将洛昭昭垂下的鬓发掖到脑后去，却在即将靠近那张素净的脸时，被一冰冷目光盯得手停了下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洛昭昭已经醒了过来，她满脸疲惫，眼神像一滩死水一般冰冷，看着楚之耀，从眸里最深处迸发出阴狠的光。 侧侧头，躲开楚之耀的手，一起身，身上的青紫更多，那雪白的脊背全是情意的颜色。 背对着楚之耀，发丝垂到脑后，挡住那背脊 “将军醒了，就赶紧回去，一会附近上人了，再走，就不方便了。” 她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冷淡，像是高龄上的白雪，终年无法融化，将楚之耀的心冻的严严实实。 眸子逐渐暗了下来，楚之耀珉珉嘴，一把将洛昭昭抱紧 “昭昭，我会对你负责的……我们是天生一对，我们前世就在一起，以后我们也……” 本来因为楚之耀这个举动，洛昭昭吓的浑身打了个哆嗦，却在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又逐渐冷静。 “将军。” 她挣脱开楚之耀的怀抱，转身过来，看着他的眼神有些睥睨 “你该冷静冷静了。” 这句话，让楚之耀如坠冰窟。 他从来没在洛昭昭脸上看到过这种憎恨的表情，最后所有的话语，都传来呐呐的一声 “……好。” …… 怀香阁二楼，最尽头的房间传来琴音袅袅。 一仆从慌慌张张的推开门，一眼便看到躺在那房间正中央的雷曼。 房间里的美人榻弧度非常饶人，屋里燃了一些香，整个房间都烟雾缭绕。 素槐坐在雷曼对面，如流水一般的琴音从她的手中流出，神色淡然，长长的睫毛如蝴蝶一般扑扇一番，整个人在烟雾里腾升了不一样的美感。 将手里的葡萄咬下一口，雷曼透着烟雾昏昏欲睡，表情一片祥和温意。 自从来了晋楚，他仿佛心就一直提着，前段时间张凡带他来这地方，才将将有了放下的感觉。 所以，现在看到仆从慌乱闯进来破坏这幅美景，心情难免不悦，直起身子，瞪了仆从一眼 “有什么要紧大事？吵吵闹闹的一点规矩没有。” 素槐识相的将手里弹奏的动作停下，垂下眸子不再讲话。 “王子……王子……将军他……他……” 咽一口唾沫，仆从慌张道 “将军他传您去将军府，说，说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重要的事情？” 现在雷曼只要听到楚之耀的名字就感觉头隐隐发痛，他现在这个样子其实跟楚之耀和洛昭昭完全脱不了干系。 而且，自己跟顾清盛还有些交集，两方势同水火，该如何选择，还得看最后的赢家。 想清楚这个事情以后，雷曼反而不着急，又慢悠悠的躺下 “什么事情可有透露？” 仆从摇摇头 “没听说，不过，听将军府的小厮说，将军今早上似乎是从外面回来的，回来以后就一直把自己闷在屋子里，而且心情也不好，一早上处罚了好几个下人了。” 这样一听，事态倒是有些严重。 雷曼叹口气，刚准备站起来，素槐抬起低着的眸子，在这烟雾里不断闪烁着一些懵懂的光 “王子要走了吗？” 她起身，也并未挽留，只是拿起一旁的衣服，轻巧的披到雷曼的身上，一举一动身上仿佛有一种特殊的香气 “外面天气冷，王子注意不要着凉。” 柔弱无骨的手有意无意擦过雷曼的脸颊，滑腻的触感不断传来，有什么东西在撩拨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这朵解语花与西域那些有毒的蝴蝶兰太不一样。 语气温温柔柔，这温暖的室内都吹进了一阵风。 心中腾升一股喟叹，雷曼看了一眼正跪在地上的仆从，缓缓又顺着素槐躺了下去，摆摆手 “你下去，去给将军说我最近被皇上勒令反省，不得出门，有什么事情，等我反省结束再说。” 他的不帮忙，成功让楚之耀憋红了脸。 在白露又哭哭啼啼的饭菜送来以后，顾清盛算了一下日子。 “大概，还有几天。” 牵引蛊就像是毒药，第一天破了戒，往后的日子就难熬，而且只能认定第一个人。 如果楚之耀真的对洛昭昭做了什么，那接下来的日子，洛昭昭的痛苦才刚刚开始。 正思虑着，牢房前又过来一人。 眉头跳了一下，顾清盛抬起眼睛无奈的看向许卿意 “国师大人，你天天好闲。” “我来看你有没有好好吃饭。” 许卿意一边说，眼神就瞟到了一旁的食盒。 上面的饭菜一口未动，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他的沉默让顾清盛有点心虚，嘟囔一句 “我真的……吃不下……” 第一百六十五章 侧牢 瞧见她越发瘦削的脸庞，许卿意那紧皱的眉头最终还是分开，无奈摇摇头，将自己怀中一带油渍的油纸展开放到顾清盛面前。 白色的糕点混合着淡淡桂花，一层层香气飘过来却并没有显得多么油腻。 这味道有些熟悉，顾清盛抬抬眼睛 “国师，这是……” “你尝尝。” 他对顾清盛道，似乎是怕顾清盛拒绝，又说道 “只先尝一块。” 顾清盛：…… 虽然心里那个想法有些奇怪，不过毕竟鸡汤事件在前，小心翼翼问 “这也是国师亲手做的吗？” 许卿意这次没有说话，但是却更加证实了顾清盛心里的想法。 这下不吃都不行。 这糕点她在晋楚是没有见过，味道也并不让人讨厌，反而闻着还有些令人好奇。 轻轻拈起一块放在口中，那香气飘散在舌尖之上，算不上好吃，顾清盛却眼睛亮了亮。 “这是……什么东西？” 待糕点在嘴里化开以后，还有几块板栗仁散在口中。 白露带来的也有糕点，却不比她对这东西感兴趣，又拿一块，吃进嘴里以后，也没有了那种厌恶的感觉。 顾清盛吃了几块，许卿意略微放了一些心，端坐在她面前，一本正经。 就像是前世，他在台上对着众人讲经一样，一板一眼的说道 “这是用板栗，西山的蜂蜜，糖油，以及甜薯的内芯做的，自己胡乱研究，当不上什么上的世面的东西，你喜欢就好。” “怪不得我觉得这东西有些熟悉呢。” 她赞叹一句。 这糕点所用的东西都是自己钟爱之物，混合在一起竟然也不奇怪。 该说许卿意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能做出这么一道点心。 来这大牢几天，顾清盛第一次有一些胃口。 …… 许卿意走后，外面夕阳也染遍了天空。 将那食盒放到一边去，顾清盛刚想坐回角落，从自己身侧一个苍老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那声音来的突然，将顾清盛吓了一跳。 转过头去，一个老头扒着两个人相隔的那道栏杆，双眼发亮看着顾清盛手里的食盒。 前几日这老人一直躺在很远的角落之中，除了吃饭几乎没怎么动弹，浑身都脏的不像话，蓬头垢面，头发披散在脸上，已经看不出长什么样子，只能看到都是骨节的手，和布满褶皱的皮肤。 那目光中带着期许，仅露出的嘴角流出口水 “那个……那个……” 看了老头一会，顾清盛试探的把食盒递过去。 “您是要吃这个吗？” 手还未到栏杆边，从那头的手就以极快的速度将食盒抢了过去！ 顾清盛还没反应过来，老人可能也是太过于着急，手里的食盒一下子撞到栏杆上，并没有被成功夺去。 栏杆发出轰的声响，铁做的杆子不断震动，那食盒被震落在地，三晃两晃撞到地上，摇晃半天幸亏没有倒下去。 这声音很快新来狱卒，看看双方牢笼里的人，狱卒很识相的走到老人牢笼，一鞭子甩到牢门上，凶神恶煞道 “老实点！什么人都是你惹的起的？” 一般在这牢里的，多半都受过酷刑，就连顾清盛现在听到这个鞭子声心都提了一下，有些恐惧。 老人就呆呆的看着那些狱卒，不管鞭子挥的多恨，打的多凶，在老人身上丝毫不见一点害怕。 那些鞭声响了一阵，可能是个感觉累了，狱卒唾骂里面老人一声 “老不死的。” 这才讪讪收回手离去。 眼看着狱卒走远，老人又把目光放回食盒当中，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 顾清盛本不是良善之人，不过看着面前的老人，她不免就想起自己前世那在大牢的日子，便思虑一阵，从那食盒中撕下一只鸡腿递给老人。 不管是食盒食盘都过不去，只能用这个办法。 接过鸡腿，老人十分小心的并没有触碰到顾清盛的手。 待鸡腿到嘴前的时候，老人才慢吞吞的抬起头 “你叫什么？” 还有些惊讶这老人竟然回跟自己搭话，这几天看来，顾清盛一直觉得他的身体好像有些问题，不过如今去看，眼神清明，倒不像是有事的样子。 “顾清盛。” 对老人回答道，顾清盛把腿缩了缩，抱着腿看着那老人狼吞虎咽起来。 一个鸡腿吃完，老人又把手伸了过来，顾清盛索性就将鸡全部撕开，放到盘子里挪到牢笼边供老人去拿。 食盒里的东西很快就被席卷而空。 大抵是好久没有吃过这么饱，吃饱以后老人就躺在地上开始打嗝。 “顾姓……顾姓……” 念叨半天以后，老天睁开回归浑浊的眸子，转转头，看向抱腿在一旁的顾清盛 “国姓吗？” “你跟这晋楚皇帝，有关系？” 顾清盛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定定看着那老人不说话。 “也是，看你被关进来这几天，来看你的人络绎不绝，想来也不是什么简单身份。” 将顾清盛打量一遍，老人来了兴趣，砸砸嘴，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递到顾清盛身边 “这个给你，算是给你的谢礼。” “没想到你虽然跟这皇室认识，但是人还是不错的，我名为湛己，是一位行者。” “当然，你可以称呼我为湛叔。” 顾清盛笑着，摇了摇头 “不用了，我称呼您为湛老，若是说叔这个字，恐怕……” 您还担当不起。 “随你。” 老头嗤笑一声，似乎丝毫不在意。 行者是为游走四方的人。 有的人一心修仙，有的人无意安然。 他们在旅途中四处漂泊，在各个地方穿梭，见识的也多。 这牢房里看押的犯人大多数的罪行都不是很重。 身为行者，又被关押在大牢当中，那大概率罪行只有一个。 顾清盛没有去接那玉佩，反而问道 “您偷了什么东西？如果这东西是偷的那我不要。” 被顾清盛一语点破，湛老的脸瞬间腾红，与黑色的灰尘混到一起，显得有些滑稽 “你这个女娃娃！你乱说什么呢？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这可是大齐公主的东西！是大齐公主的贴身玉佩！” 第一百六十六章 大齐公主 “大齐公主？” 顾清盛来了兴致，身形往前顷。 要说也难怪，湛老看着年纪不小，恐怕已经走过很多地方。 不管是前世还是当今，顾清盛一直都在晋楚，这也让她突然对湛老产生非常浓厚的兴趣，接过他那块玉佩，能感觉到一些温润，却算不得多上等。 大齐富饶，百姓性子多半温和宽厚。 而背山是矿，丰富的矿产垫定了大齐皇宫的奢靡。 不管怎么说，这也跟大齐公主的玉佩不是很沾边。 “真的？” 反问一句，手里的玉佩在窗户偷出来的光下闪着一丝流光。 “你不是在骗我？大齐不是很富裕吗，这块玉佩怎么看都……” 顾清盛的问题让湛老摆出一副无可救药的模样，啧了一句，伸手就要去抢玉佩，被顾清盛一下子闪开。 “你这女娃娃懂什么？不需要就还给我！” “我是看你人好才给你的，若是别人，我都不给的！” “你说这是大齐公主的玉佩，那是怎么得到的？至少可以说说？” 见湛老有些着急了，顾清盛才问出来 “你就这么空口无凭，万一是大街上偷来的，到时候我就成了你的同伙，那可对我得不偿失了。” 这番说辞让湛老多多少少平缓一番，吹鼻子瞪眼的瞪了顾清盛一眼，然后就陷入了回忆中。 “我年轻的时候，那可走过不少地方，现在在城里正嚣张的那个雷曼王子，我当时去西域的时候，他还很小一个。” “站在街上脏兮兮的，哪还有这副威风光景。” 雷曼？ 顾清盛挑挑眉。 看雷曼现在这幅样子也根本想象不到当初湛老的描述。 站在路边脏兮兮一个，那还是雷曼吗？不会是这湛老老糊涂了，跟那街边的乞丐记错了？ 心中虽然这么想，顾清盛却没有说出来。 湛老说话的时候语气婉转，甚至比那说书的还要动听几分，一下子就让她将思绪整理起来，手里的玉佩被握紧，抱紧了腿更加认真的听湛老说着。 “西域那可是好地方啊。” 陷入十分久远的回忆当中，湛老语气带着赞叹。 “那边跟我们现在风俗可不一样，那里的女人啧啧啧啧啧啧。” 说到后边，就跟燕回经常露出的那副表情一样，猛然间让顾清盛就想起那个流连在青楼台阁中的男人。 “果然天底下的男人都一个样，恶心！呸！” 在渣男横行的时代中，苗岚岚见到湛老这样子十分嫌弃，丝毫不思考自己并没有对燕回这个样子。 无语的瞄了一眼在自己胸口出的那个黑色陶笛，顾清盛想起来苗岚岚经常说的二个词。 颜控。 双标。 大概用来描述她再好不过了。 “湛老，我们是在说大齐，你怎么又扯到西域去了。” 提醒湛老一句，顾清盛将手里的玉佩在湛老眼前摇了摇。 “我知道！你急什么！” 湛老又没好气的瞪顾清盛一眼。 “当时我走访西域，碰巧得到了一只很神奇的虫子。” “那虫子可厉害的很，关键时候还能救命，我也是费了好大功夫才得到。” 苗岚岚和顾清盛心里都是一个咯噔。 她们确定，这湛老说的虫子，一定是蛊虫。 西域蛊虫不外传，一开始顾清盛还因为这个差点被雷曼带回西域去，如此一听，湛老倒是不简单了。 不动声色的握了握那陶笛，顾清盛示意苗岚岚淡定一些。 没有注意到这边的事情，湛老继续说道 “不过后来我去大齐的时候，也因为一次偶然遇到了那大齐公主，当时的我遇到一点麻烦，机缘巧合之下，我就用我的虫子换了这块玉佩，并嘱咐会再还给她。” “不过呢。” 他翘起二郎腿，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摇头晃脑，语气听不出来任何情绪 “不过呢，在我走后，大齐就覆灭了，所以那大齐公主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有可能在那场战乱中死掉也不一定。” “这玉佩现在也就没有主人了，送给你当做这顿饭的谢礼，总归是够格了。” 说着说着，湛老语气里就带了些落寞 “我已经这么老了，到时候揣着玉佩死可不划算。” 像湛老这种人，一辈子不是在行走中度过，就是在大牢里度过。 或许连他自己都觉得，如果带着这么一块纯洁无瑕的玉佩死在牢里，那真是有些可惜。 顾清盛笑笑，她相信湛老的话，却一把将玉佩甩到湛老牢房当中，笑出一口小白牙 “好个糟老头，吃了别人的饭还给人找麻烦。” “你说的这么好听，实际上不就是想把玉佩托付给我再拜托我替你找那个什么大齐公主吗？” “我是皇室中人，你自然觉得我的人脉广泛，你是想让我替你寻找大齐公主！” 湛老听完直接气急败坏的把玉佩收起来，脸色涨红，指着顾清盛一时间说不出来话。 “你……你！你这个女娃娃！你！” “我好心好意的给你玉佩，你真是！不要拉倒！我还不给了呢！” 一把将玉佩收到怀中，湛老直接翻过身去背影面对着顾清盛像是赌气一般。 在湛老转过身去，顾清盛的眼神就冷了下来。 她没有说话，转身坐到角落那个位置，神态十分寂寥。 “你干嘛要说这种话，你根本不是这么想的。” 那黑色陶笛一直贴紧顾清盛的心口，苗岚岚是比任何人都离她心最近的地方。 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相处，苗岚岚也明白了一些顾清盛，当即便知道她说的不是真心话。 “你倒是像我肚子里的蛔虫了。” 打趣苗岚岚一句，顾清盛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如往常一样盯着月光出神。 在湛老身上，她感觉出了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那是类似于前世的自己，受尽折磨以后一心求死的状态。 …… 顾淼给洛昭昭安排的地方是一处十分偏远的院子，这里人烟稀少，所以也没有什么官兵看守。 房间里，她躲在柜子里，什么声音都不敢发出，浑身都在发抖。 而在柜子外，对着月光，楚之耀现在榻前，愣愣的看着空荡荡的床榻，目光猩红。 第一百六十七章 李远 大概是蚀骨之毒忽觉解药之方，上次缓解以后楚之耀就再也没有办法控制自己。 或许现在楚之耀自己都不知道是何时来到洛昭昭旁边。 空落落的榻昭着着洛昭昭心里的抗拒，想想昨天晚上经历的种种，楚之耀心中难免有些失落。 不过那火实在是燃烧的心肝肺都疼，明明知道这样不行，他却还是难免理智被侵袭，陷入无穷无尽的混沌当中。 呆愣愣的坐在榻上，周遭洛昭昭的味道更深，一阵一阵脑中血管跳动，充盈的腾热就差让楚之耀爆体而亡。 他一拳打到那床榻的柱子上，形成十分震耳的巨响，床梁断裂，从他的拳头中开始汩汩流出鲜血。 洛昭昭在柜子里牢牢捂住自己的嘴巴，如此恐怖的一幕让洛昭昭浑身都瑟缩了一下，眼睛闭的更紧，从额头上不断落下冷汗来，浑身都被汗水打湿。 里衣泛出浸湿的颜色，在外面的楚之耀到了难受顶端，疯狂揉着自己的头，眼前甚至开始出现幻觉。 两个人之间弥漫十分恐怖的气氛，这寂静深夜里绷着一根随时都要拉断的弦。 不知道过了多久，楚之耀的癫狂动作逐渐停下，直起身子低着头，慢慢站了起来。 他走的步子很慢，长长的头发遮住脸色，走过洛昭昭的柜子前，只能听到门开了然后又关上的声音，楚之耀的步子声越走越远。 很久之后，房间里都再也没有动静，洛昭昭心沉沉放了下去，长舒一口气，柜子门被轻巧打开，她踏步下去。 周遭有些冷意，洛昭昭搓搓自己的胳膊。 身后柜子门关上的声音咯吱一声，而在自己背后，一道冷意火热掺杂的视线突然亮了起来， 黑暗中一只大手一把抓住了洛昭昭的肩膀！ 她刚想尖叫，另一只手十分利落的便捂住了她的口鼻。 有什么东西正在这繁杂的夜里破碎。 有什么东西，也正在消亡。 …… 时间过了几日，经过许卿意每天定时定点的来给顾清盛送吃的，肉眼可见的她也圆润了一些。 至少比当时的瘦削要好上许多。 也是托他的福，这两天白露送来的吃食都进了湛老的肚子。 “大人，就是这个地方。” 一狱卒狗腿的声音响来，老远处两个人影漫步过来， 而后一人挺着肚子步子缓慢，笑呵呵的声音有些憨厚。 人影逐渐显现，在狱卒身边的是一挺直身子的胖官员。 他窄小的眼睛里迸发出精光，两个人在湛老的牢房站好。 “侍郎大人，就是这里。” 狱卒一边说，一边拿脚踹了踹牢房 “这是新上任的兵部侍郎大人，来问你一些事情，你好好回答。” 狱卒一来，湛老又恢复以前那副病殃殃的状态，在牢房打下的阴影中窝成一团，抬起灰蒙蒙的眼睛看了那兵部侍郎，又把眼神低下去，像是看不见一般。 这态度可把狱卒惹恼，抽出腰间的鞭子刚准备一鞭子打上去，手腕就被那兵部侍郎轻巧握住。 “稍安勿躁。” 他的语气也是笑吟吟的，但是徒然带了些冷意。 将狱卒的手慢慢放下去，兵部侍郎上前一步，态度还算温和 “我名李远，是新上任的兵部侍郎，这次来，也是有事情想要拜托老先生。” 说话的时候，用词也十分斯文，根本不敢相信这么一个人会隶属兵部。 顾清盛抬起眼睛看一眼李远，那人似乎被发现自己，还在说着。 前世确实有个李远，也确实是新上任的兵部侍郎。 不过那李远家在边境，要来任职也是需要跋山涉水。 在前世，这李远在来的路上已经因为水土不服而导致严重脱水，好不容易到了晋楚京城，前脚刚踏进来，后脚就一命呜呼了。 其实他也挺惨的，刚上任就退休，不管怎么说都是个享不了福的。 却没想到今生却出现在这里。 其实重活一世，顾清盛也发现了一些规律。 可能因为自己的活动轨迹而改变一些东西，不过在一些大事上却是根本没有办法改变的。 林颂的死是靠苗岚岚的蛊术得以活下来。 但是李远，可跟蛊术没有半点关系。 所以，李远的死应该是真的。 眼前这位…… 淡淡把眼神收了回来。 不管怎么样，总归跟自己没有关系。 湛己这才开了口，声音低哑，没有什么精神。 “大名鼎鼎的兵部侍郎大人到我这里干什么？这牢房里的犯人很值得大人在意吗？我可不记得有见过大人。” 说完，又把头扭了过去。 “你不认识我没有关系，我倒是认识你。” “大名鼎鼎的行者，走过最多的地方，从二十有一，走了五十年。这地界就没有你不知道的地方，湛己，湛先生。” 倒是没有想到湛己的身份这么高，对于那些行者，顾清盛唯一的印象就是好喜争抢蓬头垢面，跟那乞丐相比差不了多少。 湛己没回答他，李远从怀里将一十分陈旧的布囊拿了出来，而在布囊当中，一封泛黄的宣纸在里面静静地躺着。 “我想问问湛老先生，走了这么远，可否认得这文字？” 他恭敬的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湛己没有接，眼里却都是探究。 李远也不着急，只是又低低头 “实不相瞒，我的妻子三年前在东街洗衣服时，被一歹人掳走，至今下落不明。” “而这封信是那人留下的最后线索，我想先找到他是哪里的人士，可是问了这么多人，无一人知道。” “这最近听说湛老来了京城，所以想着来问问。” 妻儿被掳这个事情，李远讲的那是一个悲惨戚戚，将自己的深情男人设贯彻到底。 就算是这样，也并没有打动湛老。 他迟迟不去接那封信，身子低了许久，李远才直起来，看着面前的湛老珉珉嘴唇。 “你这糟老头怎么给脸不要脸？！被我们侍郎大人看中给他帮忙是你的荣幸！你竟然还摆这么大的架子？！真是反了你了！” 作势又刚往前一步，狱卒手里的鞭子抽了出来。 第一百六十八章 真面目 鞭子通体漆黑，被那些狱卒刷的油光铮亮。 刚抽出来的那一刻，李远就把他的手压了下去，眉宇间都是不赞同，看着神态坦然，对湛己道 “相逢就是缘分，你勿要再对湛先生动粗。” 一边说，顾清盛眼睁睁看着李远往那狱卒手里塞了一块十分大块的银锭子。 狱卒的表情顿时变了，表情从本来的愤怒变为惶恐最后是欢乐。 不着痕迹的把银子塞到怀里，他还对着李远客套两句 “侍郎大人怎么这么客气，这就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 用鞭子柄敲打一番湛老的牢笼，连着顾清盛那边也在晃动 “被侍郎大人看上是你的福气，也不知道上辈子做了多少好事遇到了侍郎大人这么一个好心人，你就知足。” 说完，他摸着自己怀里的银子走到一边去。 李远再次对着湛老鞠躬 “湛先生，你今日不想看也可以，回头李某再来拜访您。” “其实您不接这个信封我反而还松了一口气，走了好多地方问了好多人都是直接了当的拒绝我。” “您不接，就说明我的妻子还有希望。” 他把布囊收起来，却听湛老终于冷笑一声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鬼主意，这世界上灭绝自有灭绝法，你的东西我是不会看的。” “而且你也不用在这里拉拢我，大家都是明白人，像你这种满口谎言的人，老头我见的多了。” 顾清盛背对那边，不过脸上却勾起一丝了然的微笑。 这李远就算是如他自己所说，丢了妻子，却不至于浑身上下都是这个模样。 以前的他虽然不是兵部侍郎，可是到底还是一个地方官员，品级不低。 就算没了妻子，那些丫头妾之类的都会打点平时的事情。 又怎么会出现现在胸前盘扣结都不会系的情况。 李远浑身衣服整洁，但是这洒脱的装束着实不像个被伺候的很好的官员。 所以，这种丢了妻子的言论，未免贯彻的太到底了一些。 不过，顾清盛可没有声张。 在那湛老面前的李远终于彻底直起了身子，不再像那副有求于人的样子。 眼里闪过一道光，挑挑眉，看着湛老没有讲话。 “我一大把年纪了，也不会再卷入这些事情，或者说，在你之前，已经有人拉拢我了。” 他转转眼珠，顾清盛心里就有些不妙，所不匹配只听湛老接下来道 “就是我隔壁房这个姑娘！她可是大户人家，比你身份要富贵的多！所以现在我是她的人了，你要是想让我给你看！必须经过她的同意。” 被下套了。 大概是李远不厌其烦的纠缠让湛老有些烦躁，他直接把锅扔给顾清盛。 李远的视线逐渐转了过来，对上顾清盛有些尴尬的面色，打了打招呼 “你好，侍郎大人。” 却见那人在见到自己的第一刻眉眼亮了一分，亮亮的眼睛里像是掀起了惊涛巨浪，被风吹的拍了很远，到达了顾清盛面前。 眼中的惊喜难以掩饰，这让顾清盛有些好奇，盯他一会却被转移开目光。 “你是……” 李远笑笑，将眼中昭着的情绪收起来，问出这么一句话后又摇摇头 “算了。” 对着顾清盛点点头，李远不似来时情绪那么沉稳，反而转身离去，不过最后盯着顾清盛那一眼却十分让人心惊。 看着李远的背影，顾清盛目光闪了闪。 他身形虽然臃肿，姿态却是笔直，步子一步一步迈的十分开阔。 这等样子，让顾清盛莫名想到了一个人。 “喂女娃娃，你说他到底……” “别跟我说话。” 顾清盛瞪他一眼，不再说话。 …… “王子，我们今天还去……” 雷曼院子鱼池中，他站立的身影欣长，看着池塘中的那些鱼为了他扔下的那些鱼食争先恐后。 随从在一旁提醒，他才挑挑眉，拍拍手 “去。” 两个人刚走到大门处，门外求饶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将军，您您真的不能进去啊！将军！我们王子现在不太方便……” “少废话！” 接下来就是利刃出鞘的声音。 见事态不妙，雷曼一把拉开门！ 那刀刃正好架在了门前门房的脖子上，门房年纪尚小，此刻双腿正在止不住的打着寒颤，听见雷曼的声音，他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王子！救命啊王子！” 雷曼眼神冷了下来，看着楚之耀发红的眼睛 “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楚之耀一把丢下手里的刀，逼近雷曼面前，身上带着十分庞大的气势，眼神里的冷意似乎像要杀人。 “什么意思？！你一直躲着我又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这西域王座真的不想要了？” “或者说，你是想让我，辅助你那个草包哥哥上位？嗯？” 他一语中的，雷曼头上落下汗水来，眼睛闪了闪，突然笑笑 “将军这说的什么话，这两天我正在被皇上关禁闭，所以根本没办法帮到将军啊，这不刚想让人去通知将军吗？” 闪开身子让楚之耀进来，却暗了暗眼底的光芒。 楚之耀现在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不与他多说，也没有行动，只是定定看着他 “我怀疑我中了蛊，你能解吗。” 雷曼定定心神，他就知道，楚之耀这么着急，一定是这个事情。 不过，顾清盛这突然动手，确实也让雷曼没有想到。 进来坐下以后，雷曼就开始替楚之耀把脉，半晌以后，点点头 “确实是中蛊没错。” 像是有了希望一般，楚之耀的语气十分急切 “那！解蛊……” “很遗憾，不行。” 还没等他说完，雷曼就摇了摇头，并且十分无奈的耸耸肩膀 “将军忘记了吗，我从西域带回来的蛊术，全部都已经被晋楚皇帝扣押了。”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之前的阿星。 不过，丧失了蛊虫，雷曼最近的生活倒是也不算无聊。 素槐解语骄人，却又对人若即若离，激发起雷曼十足的征服欲。 这些话他自然不会对楚之耀去说 “将军也可以替我去求求皇上，如果我的蛊虫回来了，倒是还有可能。” 第一百六十九章 请求赐婚 把问题抛给皇上，楚之耀不说话了。 如果他真的为雷曼去求蛊，结果可想而知。 不止蛊不会求来，皇上还会因为这个事情对他心生芥蒂，自己的臣子跟外国来使这么密切，里面发生的事情不难想象。 “这根本不可能。” 他皱紧眉头，看着也有些无奈的雷曼，片刻静默当中，又开口询问 “真的没有其他的办法吗？” “要不？” 雷曼提议 “你试着去问问郡主？” “我听说郡主现在因为某些事情进了大牢，恐怕日子并不好过，如果将军能够把郡主弄出来，或者说，说当时的事情并不是郡主所做，洗清她的嫌疑，会不会好一些……” “住口！！” 听不下去，楚之耀怒喝一句 “我现在这个样子就是拜她所赐！怎么可能会去跟她求饶？！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但是不这样，你就无法救洛昭昭啊。” 楚之耀的激动雷曼可以想到，但是同时看着这不顾自己名声来威胁自己门房，问自己求药的姿态就感觉有些可笑。 前两天那洛昭昭也是个自以为是的人，竟然来找到自己打算以身犯险，也是算准了楚之耀那个时候回过来，仗着楚之耀的身份将自己那蛊虫用了去。 这女人知道，她要是出了事情，楚之耀肯定不会对顾清盛善罢甘休。 就算算计重重，两个人还是落到了这种地步。 把眼里的嘲讽掩盖下去，雷曼凑近楚之耀 “对了，我想问问将军，因为这个蛊我并没有见过，这蛊的具体作用是什么呢？” 瞬间，楚之耀的脸色就白了。 抿紧自己的嘴，楚之耀的眼神低了下去。 片刻沉默过后，他站起身 “我再想想办法。” 接着他站起身就走。 院子里顿时空落落的，雷曼笑笑起身拍拍自己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两个蠢货。” …… 其实楚之耀想的东西也简单。 既然已经这个样子，横竖都已经没有了办法，自己身上的毒也只有洛昭昭能解，他索性就比雷曼想到了另一种办法。 “奥？你是说，那巡抚之女洛姑娘？” 金銮殿上，皇上高坐之上眉眼重重，看神色似乎有些疲劳，眉心拧成了一个川字。 “正是，皇上。” 楚之耀单膝跪地，头垂下身板却是挺直 “臣与洛姑娘情真意切，还请皇上赐婚！成全我们！” 看着下方跪着的楚之耀良久，皇上静默。 按理来说，像楚之耀这种身份，少年将才，朝中举足轻重的地位，理应选择家世更高，能对他以后得道理派上用场的才是。 一方巡抚甚至连实权都没有，况且那洛昭昭家里的情况就算是皇上都听说几分，别说帮助了，这样的只会拉楚之耀后腿。 “朕本来以为，朕对你就算了解了，没有想到，将军在这儿女情长之事上还有如此细腻的想法。” 他自己想用自己的羽毛去守护什么东西，那皇上断然也没有阻止的道理，当即语气柔和起来 “不过朕还想问问，这楚将军要求赐婚，毕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事情，恐怕还要老将军和那洛巡抚在场还可以。” “这洛姑娘今日怎么也不在？” 楚之耀突然来找自己，二话不说跪下就开始求赐婚，就像开玩笑一样，肯定得问个清楚。 几乎是半点犹豫都没有，楚之耀回答 “最近昭昭身体不适，父亲母亲常年隐居，这种事情我自己做决定就好。” “巡抚大人我已经派人告知，还请皇上体恤臣的一片心意，成全我跟昭昭。” “既然如此，朕也就放心了。” 皇上身体往后仰去，长舒一口气，心情似乎也十分愉悦 “李常德，准备笔墨” 李公公走了进来，手里捧着笔墨，对着楚之耀躬身恭喜，嗓音说不出的尖细 “恭喜楚将军遇到良人，到时候将军的喜酒，可要赏奴才一杯，沾沾喜气啊。” “一定。” 楚之耀不卑不亢，语气听不出一丝情绪。 …… 很快，赐婚的喜诏就传到了将军府，和巡抚府上。 洛青山脸色发白，他对自己这个女儿虽说并不在意，可是这突如其来的赐婚却是将他打的措手不及。 而后在听到那赐婚对象是楚之耀以后，脸上就泛上惊喜，不断对着李公公谢恩。 在牢房里的顾清盛也听白露讲而得知了这消息，阳光今日还比较暖和，她神色泛着一丝困倦。 睁睁眼睛 “是吗，他可真敢这么做。” 洛昭昭现在跟楚之耀认识不过小半年时间，楚之耀就胆大包天的去求皇上赐婚，也不管洛昭昭怎么想的。 当真是狗急了也跳墙。 “郡主，如果那洛昭昭跟楚之耀真的成亲了，那我们……” “放心。” 示意白露放低戒备 “她们没办法成亲的。” 在阳光的照耀下，顾清盛的眸子里流转似彩色的漩涡。 “上次，让雪怡挖出来的东西，可以拿出来了。” 她前倾身子靠近白露，在她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一些话，白露眼神了然，接着就离开。 看白露走了，湛老伸手就要去够顾清盛身边的食盒，顾清盛白他一眼，将食盒放到自己的另一侧去。 “哎你这丫头！怎么耍赖！那食盒里的东西不是给我吃的吗！” “谁给你说是给你吃的？” 顾清盛看他一眼 “我只是第一天的时候给你吃一些，怎么还天天吃呢。” 这话把湛老气的吹胡子瞪眼 “你这丫头！你日日又不吃这些东西！扔了也浪费，还不如给我这老头子！” “再说了，你那个相好的可是每天都给你送很多吃的，怎么还独占那么多，小姑娘吃多了可是会变成猪的。” “你才是猪！” 回怼湛老一句，顾清盛脸色腾的一下又红了起来。 她下意识的反应让她根本没有注意到湛老那话里的意思。 “什么老相好！你胡说八道什么！” 湛老脸上得意洋洋 “你看你，你看你！根本没否认！他就是你的老相好！” “你再说！” 拿起一个包子就往湛老身上丢去，顾清盛瞪他一眼。 第一百七十章 半夜拯救 赐婚下达的第二日，洛昭昭跳河自尽了。 不过没有死成，宫里人多发现的早，把她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昏迷不醒，脸色发青。 还有一口气被太医吊了回来，而那死之前留下的书信，正是反对这门亲事宁死不从。 洛昭昭身子本来就弱，前段时间还受了伤，本来伤口就没有愈合完全，现在一碰水更是发炎感染，整日昏迷不醒。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消息就传到了那巡抚夫人洛夫人的耳朵里，她递交书信求进宫看望女儿无果，最终转战将军府，也不过巡抚的反对，对着将军府破口大骂，自己一个人又是哭又是笑十分渗人。 将军府的大门关闭着，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一群太医围在洛昭昭身前，而顾淼坐在前厅脸色轰黑，喝着茶很快见了底。 里面各种声音交杂，面前楚之耀的身形走来走去更让她烦躁 “我说将军，你能不能别晃了？在这干着急有什么用，要不是你一意孤行去求皇上赐婚，都不经过昭昭同意，她能这么想不开吗？！” 被无情捅破，楚之耀咬紧牙根脸色更黑 “还不是因为我们……” “因为什么？” 顾淼逼问道。 “因为你这个人简直坏到极点！楚将军，不怕告诉你，这个事出来以后，我父王就派人去询问了巡抚大人，得到的结果是他根本就不得知此事。” “你这可是欺君，是要砍头的大罪，还在这里不知悔改，现在，我父王可能也在斟酌怎么处置你。” 说着说着，她眼里就露出了讥讽的表情。 对于楚之耀，虽然顾淼一直没多大感觉，前段时间还作为同盟相处过，不过发生了这种事情，她也觉得对面前这个男人颇有一种看错的想法。 楚之耀也是有苦难言，发生了这种事情，他连开口都没办法说。 明明自己每次都告诉自己要保持绝对的清醒，可是那阵劲头上来以后，连他自己都没办法控制。 这晋楚，楚之耀都控制不了的东西，别人更没机会。 不过，皇上的调查和自己后续的遭遇现在楚之耀都不害怕，他看着床上睡得沉沉的洛昭昭，心里只担心一件事情。 如果今天晚上…… 他又…… 这个思量越来越大，楚之耀心头泛起冷意，对顾淼道一句 “等昭昭醒了，麻烦公主找人告知与我。” 他步伐匆匆走了出去，从后门进的将军府，然后将自己彻底反锁在房中，双手抱头瘫坐在地上。 …… 夜晚，一串铃声悄然而至。 一旁的湛老已经睡下，因为铃声比较细微，也没有多少人听到。 顾清盛亮着眸子看着站在自己牢房前的李远，笑嘻嘻的样子让她新生警惕。 “李大人，这么晚了，来这里有什么事吗？如果是找湛先生，那您已经来晚了。” 说完，她就把眉头低了下去。 李远仍旧是那一副笑着的脸，语气在这夜里却是说不出来的森严。 “这次，我不是来找湛老的。” 他抬起手，突然在自己一旁的脸皮旁拽了一下，在顾清盛错愕的眼神中一把把自己的人皮面具拽了下来，露出来一双闪闪发光的眼睛。 而顾清盛也是现在才发现那铃铛的声音，是从他的脚上发出来的。 五彩铃铛似曾相识，她长大了嘴巴，就着月光看着面前的人影 “柳先生？！” “怎么会是你！” 换上柳厌秋的脸，他笑的便好看起来，双手握住栏杆 “怎么，看到我惊不惊喜？你这是怎么把自己搞到牢里的？” 顾清盛也放下警惕，三步两步跑到柳厌秋的身边，两个人四目相对，无法遮掩对方眼里的喜悦。 “柳先生，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又带着李远的人皮面具，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 从远处突然传来几个狱卒聊天的声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分外明显。 顾清盛话还没说完，就被柳厌秋一把捂住了嘴巴。 “嘘。” 警惕的看着那个位置，柳厌秋十分小心 “我先把你救出去，你先别声张。” “不是，柳先生……” 怪自己当时为了隐瞒身份而传的错误信息，让柳厌秋真的以为自己在做牢。 “俗话说，自作孽，不可活。” 每次到这种时候，苗岚岚就有些得意忘形，像是看顾清盛的笑话一样。 解释的话语最终还是被堵在喉咙，只能眼睁睁看着柳厌秋三下两下将门用一根极细的铁丝拧断，试探的进来刚想拉起顾清盛的手，却被顾清盛无情躲开。 看着顾清盛，柳厌秋满脸不解 “清盛，你……” “柳公子你别担心，我不能离开这……” “前面有人！快起来快起来！我刚才看到这里有人的影子！” 对话甚至都没持续，就有一个狱卒发现了这边的异样，冲这边大喊。 这一声音将那些牢里的犯人都吵了起来，他们睡眼惺忪的看向这个顾清盛的方位，柳厌秋一下子就把脸捂了起来。 “快跑！” 当即自己的手就被握住，冰凉的触感让这深夜更冷。 那越发收紧的手握着顾清盛柔弱无骨的手，两方甚至能感觉到互相的心跳。 只能听到耳边呼啸的风声，顾清盛反应过来以后，前方柳厌秋突然从怀里掏出一黑色圆形球体 “把嘴巴捂住！” 黑色球体就被柳厌秋朝身后那正在追赶的狱卒脚底下扔去！ 球体落地，从那球体中就开始喷射出一股黑色的烟雾，这东西几乎是立竿见影，吸到的一瞬间所有人都沉睡下去，狱卒立马倒地，旁边刚醒的犯人们也重新倒下。 就算顾清盛捂住了口鼻，却还是难以阻挡一些东西进入口腔，当即便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顾清盛肩膀被搀扶着，头晕眼花像是在仙境一般。 眼看计划就要成功了，偏生半路杀出个柳厌秋，自己这个状态又没办法跟他继续争执，只能任由柳厌秋将自己带到牢房外，一跃到了皇宫某座房顶之上。 自己的手被放开，顾清盛这才喘一口气，无奈的看着柳厌秋 “柳先生，我真的不需要你救的……” 第一百七十一章 你杀了我吧 外面天色黑的像是泼了一层十分浓重的油漆，顾清盛气喘吁吁，在黑暗中，柳厌秋的眸子更加热烈。 “为什么？” 柳厌秋反问一句 “那里是牢房，是大牢，关进去的都是有罪之人。” “你在大牢里，还说不让我救你，难不成你是自愿进去的不成。” 被这句话一憋，顾清盛咬紧下唇。 这个问题，她还真没办法回答。 如果说自己真的是自愿进来的，那柳厌秋肯定得对自己追问到底。 柳厌秋还不知道自己是长乐郡主，也不知道自己姓顾，如果知道了，那会是什么反应呢？ 大概会狠狠敲诈自己一笔。 顾清盛摇了摇头叹口气，认命一样对柳厌秋福福身 “那，多谢柳先生相救了。” “你现在打算去哪里？要不跟我先一起出去避避风头？” “不用了。” 她拒绝柳厌秋，既然自己被这么莫名其妙的救下来，那还是先回王府再考虑怎么办。 “我还是先回……” 话说到一半，一阵晕眩涌了上来，顾清盛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识。 …… 房间里升着安神的烟，升腾在上空之中不断环绕在床上洛昭昭的身前。 自从宝蓝不在，洛昭昭拒绝了顾淼派给她的新丫头，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所以现在也没有几个人看守。 不知不觉间，楚之耀已经站在了洛昭昭的床前。 他的状态跟前几日相差不了多少，猩红的眼睛，从喉咙里发出的低沉吼声，已经看着洛昭昭那嗜血一般的眼神，像是想将她生吞下肚。 在将军府中，被楚之耀反锁的大门上出现了一个窟窿。 现在没有意识，他跟随着本能，如以前那样，慢慢对洛昭昭伸出了手。 在触及洛昭昭只有一丝的时候，本来还在昏睡的洛昭昭突然睁开了眼睛。 眼神空洞麻木，里面一丝光亮都没有。 她不再像前几次那么挣扎，就这么看着靠近过来的楚之耀，那手掌近在咫尺，洛昭昭甚至都未闪躲。 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海洋变成了死水，里面没有一丝活物。 也是这个眼神，让现在都没有自己意识的楚之耀瑟缩了一下。 “你，杀了我，将军。” 洛昭昭的声音也死气沉沉，没有一点生机，仿佛现在楚之耀对她做什么事情都会当做没有事情一般一笑而过。 “你杀了我，将军，至少这样我还能做我自己。” “从宝蓝不见，那人冒名顶替宝蓝开始，我就已经没有了什么想法。” “如今，又是眼瞎，又是赐婚，我永远不是我自己，我一直在被别人左右。” “将军，求求你杀了我，这具身子已经不干净了！你杀了我以后，想怎么对我都随你，只是请求你……” “请求你……” 她说着说着，终于有了今晚的第一丝情绪，那死海一般的眼里缓缓流出一道清澈的泪水 “至少让我像个人一样走的体面一点。” 一道惊雷重创楚之耀的内心， 他的身形颤抖一分，看向洛昭昭的面容，不敢置信的看着那双眼睛。 前世，这双眸子是生动的，是谁都无法比拟的生动和灵巧。 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个样子。 是自己将所有的梦境都打碎了吗。 明明只要什么都不做，最后洛昭昭也是自己的，为什么会这么心急呢…… 无数个混乱的想法在楚之耀脑子里响起，大脑中向是涌进了无数铅一样疼痛难忍。 恐怖的情愫在他心里逐渐显现，不过就算是那理智难过多么来势汹汹，在他血脉处的蛊虫还是毫不留情的又发动起来。 他带着一丝眼泪，猩红着眼睛，最后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俯下身去。 洛昭昭绝望的闭上眼睛，感受即将到来的风暴。 …… “皇上，夜深了，该睡了。” 李公公在一旁给皇上端上来一杯茶水，并低声提醒他道。 夜晚烛火耀人，皇上一身疲惫，揉揉眉头接过茶水漱了漱口 “是挺晚了。” “对了。” 他放下茶水将奏折收起来，像是想到什么一般对李公公问道 “那巡抚之女洛昭昭，怎么样了？可救回来？” “禀报皇上，洛姑娘人没事，太医们说了，只是受了凉，惊了一下，将养两天就好了，不过听说现在还在昏迷。” 皇上点点头，叹一口气 “等她醒过来，就让她回家，这一直在宫里，闹得鸡犬不宁的，前段时间听说她眼睛还受伤了，若是再出什么事，也不好办。” “是，皇上。” 接了皇上的话，李公公福身，手里抱着一张毯子，天色渐明，他便又提醒了一句。 皇上这才起身，步子还没走几步，一个小太监从门口出来，跪下禀报 “皇上，楚将军来了。” 本来今晚皇上的心情还算平缓，也没有想到楚之耀的事情，这人的名字一出现，他自己都愣了。 犯了欺君之罪的罪人，现在不好好在家里避风头，怎么还送上门来了。 楚之耀身份特殊，对于这件事情，皇上也还没想好怎么处置，朝中也有人为他求情。 这种事情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不过皇上也是万万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大，竟然真的自己找上来了。 “他来干什么？” 本来刚起来的身子又坐下，李公公有眼色的将毯子盖在皇上腿上，对着小太监微微点头。 在小太监下去后，没一会楚之耀就进来。 不过这次的他显得有些匆忙，脸色也发白，身上的装束甚至都有些歪七扭八，袋子也没有系好。 头上的发冠也带歪了，从眼角嘴角是还未褪去的情潮。 后宫佳丽三千人，皇上自然不会不明白这代表着什么，当即眉间就显露出怒色 “楚将军这副姿态进宫，当真是不把朕放在眼里？” “皇上恕罪。” 楚之耀单膝跪地低下头颅 “臣自知无言面见圣上，理应在家里等待皇上处置，不过有一事十分主要，才让臣在这夜深了还来打扰皇上！” “请皇上听臣一言！此事过后，臣任凭皇上处置！” 第一百七十二章 亲自谢罪。 这话一出，皇上握在椅背上的手倏然收紧。 却还是隐忍着，语气夹杂着些许愤怒 “奥？能让楚将军在这个风头还冒这个险的事情，朕还真是想听听，讲。” 在皇上说完，楚之耀的头低的更低，不过语气却是十分有力而且坚忍。 “臣想，请求皇上，放了正在大牢里的长乐郡主。” 一股莫名的气愤突然就在两人之间环绕，所有人都没有说话，有什么东西随时都要断裂。 在这静谧的空气中，楚之耀咬牙切齿的声音有些清晰，他的脖子上爆出无数青筋，扣在地上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慢慢的，楚之耀另一只腿也跪了下来，这姿势似乎让他非常屈辱，慢慢把头扣在地上，声音闷闷的，整个人都用力到发抖 “臣……上次说的，亲眼所见，长乐郡主伤害洛姑娘是……看错了……臣愿意还长乐郡主一个清白，自愿写下歉书……请皇上！将长乐郡主从牢中放出来……” “砰！！” 那砚台在楚之耀没有防备的时候打到他的额头上，尖锐的角磕头他的头，瞬间无鲜血涌了出来。 他一声不吭，在被砸倒以后又十分缓慢的站了起来继续跪着，任由那鲜血流了一地。 屈辱感在楚之耀心里无限放大，他发抖的更加厉害，下唇甚至都被咬出血迹，满脸涨红，从喉间挤出一句 “请皇上，放了长乐郡主……” “楚之耀！” 皇上甩下刚才扔去砚台的手，气的胸口不断起伏，李公公连忙跪下十分惊恐 “皇上息怒！” “说亲眼见到长乐伤人的是你，拿地方巡抚想法来压朕的是你！” “派兵的是你，把人关进大牢的也是你！从始至终你只是通知朕！威胁朕！胆大包天！胆大包天！！” 他来了气，一下子将桌上的那些奏折全部扫落在地，李公公叫苦不迭又叫了好几遍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就算皇上气成这样，楚之耀还是无动于衷，狠狠的又在地上磕了个头，不过这次，眼里似乎隐藏着一些水光 “请皇上无罪释放长乐郡主！臣任凭皇上处置！” 楚之耀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屈辱到如此地步，竟然会为了那个女人低三下四，甚至…… 牙齿都咬出血来，他声音又朗朗道 “请皇上无罪释放长乐郡主！” 那些鲜血糊住了他的眼睛，眼前的东西一片通红模糊，顺着尖削的下巴往地上不断滴血。 那坚韧的身姿跪拜在自己脚下，皇上反而一瞬间冷静。 年少有为的将军胜仗无数，对自己从来也保持着傲人的姿态。 这是第一次对自己低下头颅，真真正正的，对自己的帝王之位感到无奈。 “楚将军，长乐是朕的侄女，亲侄女。” “那端王曾经为了救朕拼上一身功力落下病根，就因为你当时的冲动，朕也抛下了血浓于水的情谊去做一个大义灭亲的合格皇帝。” “你现在这样说，我若是把长乐放出来，你让朕怎么跟群众解释？” “臣会交由歉书……” “没有用。” 直接打断了楚之耀的话，皇上道 “长乐的性子你也知道，这个事情，楚将军自己去牢里请长乐出来。” 说完，他头也没抬，直接甩袖离去，路过楚之耀身边还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就算什么结果都已经料到了，楚之耀也想不到，皇上竟然让他自己去请顾清盛。 这不是明摆要给他一次难堪吗。 偌大的殿里只剩他一人，心中怒火没办法发泄，楚之耀一拳打在了地面之上！ 手上，血流不止。 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他就打算往大牢走去，刚出了殿门口，一个小太监匆匆忙忙的就跑了过来，因为一直低着头，也没注意到前方的楚之耀，一头便撞了上去后退了两步。 小太监哎呦一声，抬起头发现是楚之耀后又后背一惊 “参见将军！” 刚经历过那种事情，楚之耀没有心情去理会他，却看他那着急的样子皱了眉头，冷声一句，身上的威严更甚 “这么急躁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能在宫里如此匆忙！” “将军恕罪。” 小太监拉下了脸，下一秒似乎就要哭出来 “因为！因为！” “长乐郡主！被歹人劫走了！那些狱卒犯人们都被迷晕了，没人知道长乐郡主去了哪里！” “你说什么？！” 楚之耀眉眼一拧。 国寺的殿堂中悠然的佛香已经到了低，烟灰簌簌落下。 合上手里的经书，许卿意起身看了那金碧辉煌的佛像一眼，身旁的食盒里面是给顾清盛做的点心，还冒着热气。 算好了时间，等天微亮的时候，点心也会温一些，到那时候顾清盛吃着温度正好。 他将经书放到最上层，刚转过头，就听外面小沙弥的惊呼声 “将军！国寺重地！您不能乱闯……” “让开！” 外面是小沙弥被推倒的声音，许卿意年无表情的开了门，正好对上怒气冲冲正打算闯进来的楚之耀。 两方视线像是利箭一般相撞后再被击开。 楚之耀一把就拽住了许卿意衣领 “你把她藏到哪里去了？！” 他恶狠狠望着许卿意，手逐渐用力，身上的衣服都已经被抓皱。 许卿意看他一眼，目光冷漠，一把挥开他的手低了低头，语气带着疏离 “将军方沾染情色，万不可动佛道中人，会显污秽，还请将军自重。” 说起情色二字，洛昭昭的事情一下子在脑中又浮现起来，被挥开的手在空中又落了下来，楚之耀嘴唇哆嗦了一下，半晌沉默过后对许卿意还是充满敌视味道 “国师，你别再装了，你把她藏到哪里去了？要知道，私藏犯人，那可是重罪，更何况那人还是当今长乐郡主！” 本来脸上半分波澜都没有的许卿意猛然回头 “她不见了？！” 楚之耀冷哼一声 “除了国师，还会有谁有那么大的能耐救走她？！” 换来的是许卿意头也不回的背影，迎着月色，他步伐匆匆，身侧染上一点星光。 第一百七十三章 卞鱼村 牢房中，所有人都在悠悠转醒。 那空荡荡的牢笼前，许卿意站立。 牢笼门大开，他伫立许久，慢慢捡起那地上的一颗彩色铃铛，目光深远。 …… “姑娘，你醒啦？” 顾清盛醒来的时候，耳朵边就传来一个妇人温和的声音。 她慢慢睁开眼朝旁边转过去，一个约莫四十左右的妇人端着水盆在一旁，手里还拿着一方帕子。 那帕子沾了水，自己头上也有些清凉的感觉，看样子好像是给自己擦拭。 屋里弥漫一些草药的气息，愣了许久顾清盛才反应过来，猛然掀开被子起身 “这是，什么地方？” 她皱着眉头，一瞬间腾升一股警惕。 仔细思索一番，昨天晚上自己本来想回家，却莫名其妙昏了过去，现在在这陌生的环境中，难免有些无措。 妇人看穿了顾清盛现在的警觉，和善的笑了笑 “你别害怕，姑娘，我们不是坏人。” 她的口音是地地道道的京城口音，应该离晋楚京城不远，辨别清楚以后总归也不算那么担心，正想着，那妇人就将一碗茶水端给顾清盛，擦了擦手 “你叫我李大婶就行，我们这是卞鱼村，在晋楚北边，从你来到现在，已经昏迷三天了。” “娘！！” 李大婶跟顾清盛解释着，忽听外面一声孩童叫声，一个虎头虎脑的孩子就跑了进来扑到李大婶怀中，一双眼睛圆溜溜的却是在打探醒过来的顾清盛。 望着这幅景象，顾清盛半晌摸不着头脑。 “小福，别跑那么快。” 柳厌秋推门进来，一眼就看到已经醒过来的顾清盛，脸上顿时爬上喜悦之情，坐到榻上 “你醒了？有没有好一点？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看柳厌秋进来，李大婶很识相的拉着小福走远，小福被拽着，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着顾清盛和柳厌秋，他年纪尚小，语气便也天真 “娘，这姐姐是厌秋哥哥的媳妇吗？” 这话一出两个人都有些尴尬。 柳厌秋扬手吓唬小福 “再胡说我就打你屁股！” 李大婶捂着嘴笑笑，又把小福拽了拽 “这事可不能胡说。” 拽着小福出了门去，李大婶还很贴心的把门给两个人关上。 柳厌秋挠挠头，似乎因为小福的话有些不好意思 “小孩子不会说话，你不要介意。” “无事。” 顾清盛摇摇头，这才把四周简陋的房间打量一遍 “我记得卞鱼村的村民们都深居简出，而且不怎么与外界交流，我们怎么会到这里来？” “你看上去跟李大婶和小福很熟悉的样子，这里……” 李大婶表现的和善，柳厌秋也在这里，她的问题就开始络绎不绝，同时端起那碗茶喝了进去。 “我是在这里出生的。” 柳厌秋回答 “昨天情况危机，我出招过于草率，没有考虑到你，这才导致你也一起昏迷，另一方面是你最近体虚劳累，所以才恢复了这么久。” “我本来想把你带到我最近的住处……但是……” 他的脸红起来，亮亮的眸子看向了别处 “总归，我一个大男人也不会照顾人，又想着这里离京城也不远，就把你带回来了。” 卞鱼村相当于与世隔绝的一个村子，平日里不让外人进，不准村人出，似乎这里还出过什么大人物，连前朝皇帝都对这个情况视而不见。 顾清盛怎么也没有想到，这里是柳厌秋长大的地方。 “我还以为你是落佛镇出来的人，没想到竟然是这里，卞鱼村不是不让外人进入吗？刚才的李大婶是你娘吗？” “我……” 柳厌秋看顾清盛要起来，立马将她扶起 “我从小没有父母，自己漂流到这个地方，被卞鱼村的人收养，也算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与这里的人也都有感情，昨天正是月中十五，放行归来的日子，所以才通融我把你带进来。” 十五…… 这个数字让顾清盛脸色一变，顾不上身上也没有力气，一把拽住柳厌秋 “你是说，这个村子十五才会放人？那我呢！” “我回家怎么办！” “这个你放心。” 柳厌秋宽慰她 “这两天晋楚传来消息，京城里似乎出了什么大事情，皇上大怒，好像是在搜寻什么东西，一家一家的查，已经查出来无数脏污事件，不少人没牵连进去。” “我也是考虑到这点，所以才带你回来，你是逃犯，现在晋楚人心惶惶，你还是在卞鱼村避避风头，你可以把你的家世告诉我，我给你打听着，应该不会出事。” 搬起石头砸自己脚典型事件。 在搜寻什么东西？那还用说！ 肯定是自己啊！ 自己让白露去把那宝蓝的死因和郑雪怡千辛万苦找来的宝蓝的手指给洛昭昭看了，她指定想不开，做出一系列行动。 这不就跳河自尽了？ 她这个样子，楚之耀却还是根本无法控制自己身上的蛊虫，这就会让洛昭昭更恨他，按照楚之耀那个忍辱负重的性子，如果现在的他足够爱洛昭昭的话，自己离出狱也就不远了。 哪成想这么一出，楚之耀来求自己了。 自己哐当一下消失了。 “这可真是点背到家了。” 苗岚岚道。 “辛辛苦苦布的局半路被截胡了，这下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顾清盛叹一口气 “局不会跑，看洛昭昭崩溃的样子，恐怕楚之耀蛊虫的对象就是她，她对楚之耀的恨意一天不解，咱们就永远占上风。” 柳厌秋也是为自己好，自己总不能去埋怨他，心中冷静一分 “那就等下个月十五再回，这段时间麻烦柳先生了。” 其实这不全是坏事，一个被关进大牢然后洗刷冤屈的长乐郡主只是会让人感叹一句可怜。 可是若是先被关进大牢接着被拐走面临生命危险，虚弱回去后被告知以前的伤人是冤屈，凡响就不是一般的大了。 柳厌秋也算帮助了自己树立在晋楚的印象。 “厌秋！渔船回来了！” 李大婶兴奋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来 “这次的收获可多着来！” 第一百七十四章 要债 柳厌秋眼睛亮起来，对着顾清盛一甩头 “走！哥带你看好玩的去！” 说完也不等顾清盛回答拉着她就走，门外李大婶跟小福已经在等着，看着柳厌秋兴起冲冲的样子不觉埋怨一句 “你慢一点，人家小姑娘还没吃东西呢。” 她又看向顾清盛，眼睛弯成了两个月牙 “你是叫清盛是？渔船来了，你等婶子拿几条鱼给你补补身体，再忍一会。” 既来之则安之。 将所有局面在脑子里构造好以后，顾清盛很快接受了现在的情况，对着李大婶柔柔一笑 “不碍事的婶子。” 不知道是不是听了李大婶的话，柳厌秋本来放慢了脚步，但是在看到顾清盛这个笑容以后脚步突然踉跄了一分。 他低下头，耳朵红了起来。 “阿！” 小福突然叫一声 “厌秋哥哥看呆了！厌秋哥哥耳朵红了！！” 柳厌秋身体一阵，抬起脚就冲着小福打了过去 “你这个臭小子！” 小福拔腿就跑，还冲着柳厌秋做着鬼脸。 “哎呦，都这么大了还跟个孩子一样。” 李大婶摇摇头，也带着顾清盛跟了上去，似乎是怕她无聊，还一边给她聊天解闷。 卞鱼村靠海，不过地质也丰饶。 大多数渔民都是收了银子顺带了好几家的鱼，顾清盛来了以后，李大婶立马就预定了一些鱼，就等渔船靠泊。 等赶到码头，码头上已经人来人往，很大的鱼腥气息在这里流转。 那些渔民们一个个穿着朴素皮肤黝黑，身旁摆着一只只篮子，里面放满了鱼。 地上有一些透明物体的晶状胶皮，是被那些鱼贩从鱼篓里捡出来扔掉的东西。 看着稀奇，顾清盛刚想去触碰，就被柳厌秋制止住 “这个有毒，不要碰。” 她讪讪收回手，这些东西看着都像死物一样也不动弹几分，却还有毒？ “这个没有毒，不过有些有。” 苗岚岚回答，在现代，她见过一些水母，像这种透明的多半没毒，不过古代人没有那么发达的科技，处于一种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状态，索性也就不碰了。 顾清盛收了手，跟着李大婶去往那预定的摊子。 摊子的鱼贩年纪更大一些，皮肤松松垮垮，看着李大婶便招呼了一声。 他望着顾清盛止不住的点头，性格倒也是爽快，一拍大腿对着柳厌秋道 “好小子啊，有点本事，竟然能讨打这么漂亮的老婆。” “去去去！你个老张头，别胡说！” 李大婶没好气的看他一眼，从鱼篓里捡起一条鱼放到自己篮子里 “上次跟你订了三条，你有没有给我留几条大的？剩的这些我看都不好。” “还有就不错了。” 老张头砸两口大烟袋，也替李大婶找起鱼来 “你这次来晚了，你不知道，现在鱼可难捕了，最近天气不好，很久没出海，这好不容易回来一趟，都来抢了。” 说完他便放低声音 “说起来，你要是早告诉我，是厌秋这小子讨老婆，我高低给你整两条大的。” “你可别说，在说人家姑娘该恼了，八字都还没一撇呢。” 李大婶也压低声音跟着老张头嘀嘀咕咕。 挑了现在还剩的三条最大的，老张头又往李大婶鱼篓里抓了一堆小鱼扔了进去 “这可怎么行？” 她说着便要推脱，被老张头摆摆手 “客气啥，给人姑娘吃点好的。” 望着顾清盛的眼里就满是感叹了 “瞧瞧人家姑娘，长得多水灵，跟咱们这小村子里的可不一样，赶紧给人好好补补，别给人再饿瘦了。” 都这么说了，李大婶只能顺势接下，有些无奈说道 “回头我让小福给你罐自家酿的酒过去。” 几人离去，码头上的人越多。 顾清盛跟柳厌秋走在身后，看到什么都十分好奇。 柳厌秋的人缘似乎非常好，走了一路已经收了许多东西。 小福性子闹，可能也是很久没有出来，在码头上跑来跑去，步子活泼，一边跑一边冲着这边挥手 “娘！快来啊……哎哟！” 他一个没注意就撞上了前方的男人，本就身子小，这么一撞反倒是自己被撞倒了。 “小福。” 李大婶慌忙过去将他抱起，一边埋怨一边看向被他撞得那人，嘴角一下子就僵住了 “强……强子？你们怎么在这里！” “哟！” 那三人身宽体胖，身材高大，脸上满是伤疤，为首叫做强子的那人看向李大婶挑了挑眉 “这不是李家娘子吗？” 眼神顺势看向鱼篓里正在活蹦乱跳的鱼 “你欠我们的银子都还没还，怎么还有银子过来买鱼？嗯？” 他手突然一把拽住李大婶的头发，李大婶吃痛尖叫两声。 “住手！” 一个石子击到强子手中，他龇牙咧嘴的放开手，看向在李大婶身后姗姗来迟的柳厌秋，咬牙切齿道 “柳厌秋！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范强，这么久不见，你还是这么惹是生非。” 他挡到李大婶面前，皱着眉看着范强，顾清盛扶起李大婶，叹一口气。 每个村子难免都会有些这种事情，看李大婶的家境也并不是很好，她摸摸自己胸前衣襟，自己是被柳厌秋从怀中救出来，哪有随身带什么银两。 鱼篓里三条鱼还在活蹦乱跳，范强怒不可遏 “是李家男人欠了我的钱，别以为他现在死了就能不还钱了，想当老赖，门都没有！” 周围人声嘈杂都安静了些，一起看向这个位置。 柳厌秋掰掰手腕，似乎是打算在这里跟他打一架 “就因为你们一直强压债务，李大叔为了挣银子，才从修建的房顶上掉下来，就剩下这孤儿寡母，你还要这么做吗！” “关我屁事！老子要银子！” 范强怒吼一声双眼猩红，场面一触即发之时，顾清盛拍拍柳厌秋的肩膀走到身前去 “你们要多少银子？” 她一出来，范强明显愣住了，接着面上换了一副色眯眯的表情，眯着眼睛盯着顾清盛的身子一直看 “三百两，怎么，你要替她们还吗？还不上的话，以身相许也是可以的。” 第一百七十五章 债书 这种一般不见外人的村子，偶然出现如此一个水灵的姑娘，恐怕也会引起不小的骚动。 范强的视线向是沾了粘液的爬虫，就差在顾清盛身上爬来爬去。 以身相许四个字让李大婶有些恼怒，抱着哭泣的小福站起来，冲着范强吼道 “你们欺人太甚，欠你们的明明是三十两银子，早就还清了，后来你们又说银子不对，涨到一百两，老李天天替人修房顶还了你们一百两！” “你们又说，当初借了三百两，还派人把我们老李打了一顿，他带着伤去修房顶，这才不甚掉下来走了，留下我们两个孤儿寡母，现在还来逼我们，难道真想把我们逼死不成？” 她落了眼泪哭的幽怨，几个与李大婶相识的过来安慰着她。 这下这事情的始末终于明了。 柳厌秋咬了咬牙，本来发亮的眼睛逐渐透露出冷意 “我今天就算打死你，也要替天行道！你这个畜生！” 拳头发出咯噔的声音，不过越是这样，就越没办法解决问题。 顾清盛冷了冷脸，回头对柳厌秋摇摇头，对着一旁的鱼贩笑笑 “大爷，您能给我张宣纸吗？” 这些宣纸本来就是那些鱼贩用来记录账本的，当即也不吝啬，撕下一大张递给顾清盛 “姑娘你拿去。” 他还很贴心的将炭笔递给顾清盛，几人看着顾清盛蹲着身子在写些什么东西都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们还想耍什么花招？” 范强翻翻眼皮，对于柳厌秋丝毫不畏惧 “你就算今天打死我，老李家欠我们的银子也还是三百两，我死了她们也得还。” “实在不行，那小孩或这个女人就卖给我们抵债，哥几个这么大还没讨到老婆呢，村里都是一群歪瓜裂枣，这样的女人才适合老子。” 他们哈哈大笑起来，周围路过的村民或多或少都露出了厌恶的目光。 “你！” 柳厌秋挥拳就要上，顾清盛却站了起来，将那宣纸扔到范强脚下 “识字吗？看看。” 她嘲讽的语气让范强憋了一肚子火气，拿起宣纸半天看不出来个门道，装模作样的看了半天后，顾清盛才好心提醒一句 “你看反了。” 周围人顿时捂嘴笑起来，有的人还拿手指对着范强指指点点。 范强脸色顿时红透，一把将纸张塞给自己身后的小弟 “你看！这什么意思！” 小弟接过纸张，他比范强好了一些，磕磕绊绊倒也是认识，没一会就屁颠屁颠的倒范强身边 “大哥，这是一封债书，上面写着只要老李家还清我们三百两银子，就债务全清，若是再狮子大开口不受规矩，就要对我们这个村子告御状。” 这自然是吓唬人的。 告御状又哪是人人都能告的，更别说这村子还常年闭塞。 “就你？告御状？” 又将顾清盛打量一阵，范强明显不相信，冷哼一声 “咱们村子长年关着，她是哪里去告御状去，真大言不惭……” “我可以。” 顾清盛十分淡然的说道，她一笑脸上就有一个酒窝 “我既然能进来，我就能出去，而且告御状对我而言也是轻而易举。” 若是平时，这种小把戏肯定是骗不了范强，可是偏偏顾清盛昂着头，大有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老大，这个女的看上去不是……” 小弟在范强身边嘀嘀咕咕，范强思索一阵。 三十两变三百两，怎么说也都是值了。 不如不如惹这个麻烦，白白赚一笔比什么都强。 他狭小的眼睛眯了眯，在那宣纸上歪歪扭扭的写上自己的名字 “好，老子写。” 待顾清盛接过那债书又仔细端详一阵，这才放心。 李大婶叹一口气，婆娑着眼睛摇摇头 “姑娘！他们就是一群无赖啊！我们给三百他们会要五百！而且这是我们家的事情，怎么让姑娘来还银子呢。” 她拽住顾清盛的手十分坚决，顾清盛拍拍李大婶的手 “没事大婶。” 眼睛像一道利箭一样射到范强身上 “恶人会有恶报的。” 伸手去怀里本想掏出那块从府里带出来的玉佩，却不想摸到了两块。 前段时间端王去找国师给自己算过，最近应该带一块玉佩随时挡灾，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用上。 端王府随便一块玉佩都超过三百两，顾清盛对于这倒是也不担心，不过…… 她将两块玉佩同时掏出来，展在手掌中，另一块正是湛老的那块。 “这老头什么时候塞给我的。” 顾清盛啧了一声，看来确实被这老头缠上了，却根本没想到，一旁的柳厌秋看到这玉佩竟直接呆愣在原地，眼神直勾勾的连聚焦都无。 将这块玉佩收起，她把最近带了几天的玉佩扔给范强 “你看看这个值不值三百两？” 就算是平时里不懂行的门外汉，这种时候也看的出来这块玉佩上好的材质，李大婶当即脸色一变呼喊一声 “这使不得啊！姑娘！这使不得啊！” “没事李大婶。” 顾清盛看着范强慌忙将玉佩收下，似乎是怕顾清盛反悔，收下以后大摇大摆的就走了。 天空中突然飘起了毛毛细雨，那些鱼贩们看完热闹也匆忙收拾了东西往家里跑。 小福哭累了已经睡着了，替小福挡着头，李大婶叹息一声 “姑娘大恩大德，就算是下辈子，我们也无以回报。” “别说这些，天上下雨了，快带小福回去，我们一会就到。” 看着柳厌秋失神的样子，顾清盛让李大婶先回去，自己走到柳厌秋面前 “柳先生你发什么愣呢？” 将目光收回，柳厌秋定定的看着顾清盛，也不说什么，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眼睛发红，喉咙里似乎有哽咽 “你那块玉佩……你那块玉佩……是从哪里得到的……” “阿……” 还以为说的是府里那块，顾清盛下意识回答 “在家里拿的……阿痛！” 她也没想到柳厌秋突然用力，手腕一紧，那男人就凑了过来，紧紧抓住顾清盛的肩膀不断摇晃 “我是问你另外一块！另外一块！” 第一百七十六章 已经死了 那雨丝越大，打湿了两个人全身。 无数雨滴从柳厌秋脸上落了下来，划过他的眼眶，在顺着他精致的脸颊掉下来。 砸到地上，无端的让顾清盛有些害怕。 她后退一步，踩在码头的木板上啪嗒一声 “柳……柳先生……” 害怕的叫了一声，似乎这才把柳厌秋从不理智的情绪中拉了回来。 他猛然放开双手，周围的空气冷了下来。 大口大口的呼着气，柳厌秋脸上的红潮逐渐变为苍白 “对……对不起……不过还是希望你告诉我，这个玉佩……是怎么得到的。” 眼神真诚，看的顾清盛心中莫名有些无法言喻的情绪，那块玉佩静悄悄躺在顾清盛的手掌心温润如玉。 沉吟一会她才对柳厌秋说道 “别人送的。” “谁……” 柳厌秋嘴唇哆嗦一下，放在身侧的手收紧，像是害怕自己再做出什么事情一般，咬着牙问道 “那，方便告诉我是谁送的吗……那人现在……怎么样了，你可知晓……那人现在过的怎么样了？” 他眼里闪着的情绪顾清盛看不明白，但是想到湛老那个性子，应该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柳厌秋，心中警铃大作思索一番 “谁送的我不便回答，不过方便告诉柳先生的是，那人已经死了，柳先生不必再问。” 说完这话，顾清盛转过身去。 心里不断因为说谎而剧烈跳动的心跳声十分明显，揪紧了心口处的衣服 “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她步伐匆匆，漫着雨步走的急措。 待顾清盛走后，呆滞在原地的柳厌秋轰然倒地。 整个身子都瘫倒在积满雨水的码头上，雨势越大，他的心就越冷。 死了…… 死了…… 死了的话…… 缓缓从怀中掏出一把铜钱，上面还沾着一点糖葫芦的糖渍。 死了的话……自己还要这些银子有什么用…… 手慢慢送开，铜钱也一个个砸到地上，有的甚至顺着木板滚到了大海里。 猛然又回忆起，那人一身粉色萝衫裙笑的十分开心，露出雪白的牙齿神秘兮兮的说道 “我将那块玉佩送给兄长的未婚妻啦，就是那位你从小就有娃娃亲的那位。” 顾清盛清冷的眸子在他的眼前浮现，柳厌秋双手抱头，磕到地板上突然呜咽了起来 “秋悦……阿悦……你没等到兄长过来，怎么会……怎么会啊……” …… 雨渐渐停了的时候，柳厌秋才带着一身的狼狈回来。 发丝紧紧贴在眼睛上，看不清他的表情，神色苍白如纸，推开门后身上不断滴着水迹。 刚把鱼汤端上桌的李大婶惊呼一声，拿出一方破旧帕子擦擦他的脸 “怎么回事？怎么湿成这个样子，榆木脑袋不知道去避避雨吗！” 她一边埋怨，一边擦拭，嘴里念叨不停却是十分认真。 柳厌秋没有抬头，声音沉闷，逐渐才问出一句 “她呢……” “奥你说清盛啊。” 没有注意到柳厌秋的奇怪，李大婶接话到 “她跟你一样冒着雨回来，不过身子骨毕竟没有你们这些男人强，我看她有点发烧，就让她先去休息，等吃饭的时候准备再去叫她。” “你来的倒是正好，我这边鱼刚端上桌，你快去叫清盛起来。” 而柳厌秋却是根本站着不动，半晌扭了扭头 “算了……李婶，还是你去，今晚晚饭我不吃了。” 说完也不等李大婶回答转身就走，关门的声音也没有遮掩。 拿着湿掉的帕子李大婶有些摸不着头脑，看着柳厌秋关上的门嘟囔一声 “真是怪了。” 她走到顾清盛的屋子前敲了敲门 “清盛姑娘，该吃饭了。” 从里面传出微乎其微的几声咳嗽声，顾清盛的声音带着沙哑 “谢谢李大婶，不过今天可能是感染了一些风寒我没有胃口，你们先吃。” 两个人自从回来后好像都有些不对劲，李大婶擦擦手，疑惑的四处看了两眼 “这两个人难不成是闹别扭了……” 往屋里走去，一锅鱼汤的香气四溢，李大婶叹一口气 “可惜这一锅好鱼汤……” “娘！娘！” 醒过来的小福跑了过来揉揉眼睛，一下子就闻到了鱼汤的味道笑的眼睛弯弯，跑到桌子前翘起脚来 “娘，娘！我想喝鱼汤！” 他十分兴奋，双眼也亮晶晶的，被李大婶对着他小小的脑门弹了一个脑瓜 “厨房里有给你留的，这些是留给你厌秋哥哥和清盛姐姐的。” “我才不要呢！” 小福听到这话气鼓鼓的学着大人那般把手环胸 “我刚才醒来的时候就去厨房看了，那里只有一碗只有汤的鱼汤！一点鱼肉都没有，你偏心！娘！你偏心！” 他跺跺脚 “你给哥哥姐姐吃鱼肉喝鱼汤，给我就喝一些边角料，你偏心！” 李大婶柳眉倒竖，伸手就要拍小福的屁股 “你这孩子！你哥哥姐姐都淋雨回来的，都感染了风寒，给他们吃点鱼你还不愿意了。” 毕竟小福还小，这话对小福来说其实也是有理说不通，不管怎么样，他就是认为李大婶偏心，牵扯争吵了一阵以后脸都憋的通红，转身便跑了出去。 “哎！你这臭小子！” 李大婶插腰看着小福走远无奈叹息一声，接着转身就回屋。 月下枝头，天色很晚。 将自己整理一番以后，柳厌秋从门里出来，正看着李婶焦急的从门前走来走去。 这一下午，他也放平了自己的心态，看到李大婶这个样子上前对她问道 “怎么了李婶？” 看到柳厌秋，李婶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把扭头拽住柳厌秋的衣襟，柳厌秋这才发现她泪眼婆娑眼眶红红 “阿秋，阿秋！我今天下午跟小福吵了一架他一气之下跑出来了……我以为他下午自己就回来了……没想到，没想到……” 柳厌秋顿时警觉起来 “过去多久了？！” “已经……已经两个时辰了……” “哎呀！他那么小一个孩子你跟他吵什么！” 说完柳厌秋也匆匆向镇上赶去。 …… “小福！小福！” 第一百七十七章 山崖 整个卞鱼镇仿佛都笼罩上一层阴霾，四处流传着呼喊小福的声音。 “咚咚咚……” 范强的门被敲开，他捂着肚子面色十分难看看着站在门口的邻居们。 “这大晚上的不赶紧回家抱着老婆睡觉，在老子门前干什么呢？叫魂？” 没想到一开门就被骂，那些村民们也都脸色不好，村长上前对他道 “强子，老李家的小福跑出去不见了，大家都在找，你看看也帮帮忙，多一个人多一份力……” 谁知范强听这话时怒从心头起，突然放声大吼道 “妈的，老子现在身体不舒服，找什么小福，老李家那寡妇自己看不好孩子麻烦一村人给她找，怎么这么好意思？” “要我说，走丢了也是活该！那小福我看着就不是什么老实东西！” 说完，他砰的一声关上了门，把村里人都挡在了门外。 而关上门的一瞬间，范强脸色变一分，又急急忙忙朝着茅厕跑去，嘴里骂骂咧咧。 在门外的众人吃了闭门羹，村长叹口气，对着众人摆摆手 “都去找人，都散了。” 村民们陆陆续续散去，嘴里对范强的为人嘀嘀咕咕。 …… “清盛姑娘，让他们去找就行了，你感染了风寒，在家里等着……” “李大婶。” 顾清盛摇摇头，推开李大婶的手声音轻柔 “我没有什么问题，帮着一起找找，你别担心，现在外面也不是那么冷。” 她帮李大婶端来一碗温水放到桌上，拍拍她的背安慰她 “或许小福只是跑出去玩了，不要担心，很快自己就会回去了，我去找找他，你也不要哭了。” 事已至此，李大婶只能任由顾清盛去了，含着眼泪送她离开。 街上都是寻找小福的队伍，顾清盛加入到队伍当中，几乎是嗓子都要喊哑。 苗岚岚看她这样有些无奈 “都出去了这么久了，指不定是被人掳走不知道到哪里去了，这怎么能发现……” 听她嘟嘟囔囔的声音，顾清盛就有些生气，眉头紧皱 “不能这么说，李大婶已经很伤心了。” “而且再说了，这小福肯定就在卞鱼村没错，这里不让外人进，不准村里人出的，哪里会出现掳走这种事情。” “好好好我不说了。” 只要顾清盛一生气了，苗岚岚倒是也很识相立马举手投降 “不说了不说了，你看你着什么急。” …… 两个人跟着镇上人去找，顾清盛一人却走到一漆黑的巷子中，她看着那发黑的巷子陷入沉思，身后一村民提醒道 “姑娘，那里是已经废弃的一条街道，平日里也嘱咐过村里的孩子不要去那个地方，小福一直比较听话，应该不会踏进去才是。” 顾清盛冲他点点头，刚想离开，苗岚岚的声音深不可测 “就在里面，往里面走。” 她脚步顿住，有些不好意思的冲着村民道 “谢谢大叔提醒，不过我觉得还是什么地方都不要放过的好，所以我去找找。” 往里走的时候，还听到那村民嘀嘀咕咕 “怎么这么倔呢，那里面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越往里面走，这巷子就越深。 步子走的十分缓慢，顾清盛小声叫着小福的名字试探着。 这条街四处都是废弃的桌子椅子，不知不觉间已经变成了抛弃废弃物品的地方。 她有些疑惑 “小福真的在这里面吗？” 因为四周都有些黑暗，所以顾清盛走的时候难免磕磕绊绊，腿上顿时多了很多青紫。 “你就信我的准没错。” 苗岚岚信誓旦旦的回答道。 而越走，就能感觉迎面吹来一阵凉风。 明明是在巷子当中，这没来由的风让顾清盛有些发愣。 她加快步伐，看到了前方隐隐发亮的巷子口。 踏步出去，顾清盛猛然睁大了双眼。 这卞鱼村，竟然是一个山崖之上的村子？！ 从巷子通出来的是一座矮矮的崖边，在巷子口有一座矮矮的栏杆围在外面。 不过高度并不是太高，一般孩童轻松也能跨出去。 “在这里面吗？” 看着前方的断崖，顾清盛将腿踏了出去，苗岚岚没有说话，她尝试性往前走几步，却听到山崖下方有微弱的声响。 顾清盛心里一凉加快了步子。 这个声音是！ 小福？！ “小福！” 她头往下探去，只看了这一眼心就凉了一大截。 山崖不高，摔下去却也够呛，小福紧紧抱着山崖上的一根树枝细细哭泣着。 那树干很粗，离顾清盛也很近，她伸出手冲小福喊道 “小福！你能听到我讲话吗！” 小福一惊，嘴里接着就呜咽出声，抬头看着顾清盛眼泪汪汪，嘴唇都已经吓得发 “清盛姐姐……呜呜……救救我……我好害怕……这里好高……” 顾清盛总算知道为什么那个村民说这里肯定没有了。 这么危险的地方平时大人们肯定会嘱咐自己家的孩子远离，那些废弃的桌椅和栏杆都足以证明平时对孩子的阻拦。 大概是今天小福确实和李大婶闹得厉害了，所以才一赌气到了这个地方。 没想到现在竟然是在山崖当中，顾清盛的心都快提了起来 “小福，你抓住我，我救你上来。” 小福咽一口唾沫，伸出手，脚底下突然窜出来一阵凉风，他顿时又吓得一个哆嗦把手缩了回来，眼泪不断往下掉 “我不敢！我不敢！好可怕好可怕！呜呜呜！太可怕我不敢！” 一个孩子趴在树枝上一下午，这种经历就已经很让人害怕了，顾清盛稳定住自己的情绪，努力对小福笑了笑缓解他心里的紧张 “没事的小福，李大婶还在家里等你，她盛了一大碗鱼汤给你喝，还让我告诉你，不要再生气了。” 提到李大婶，一下午的坚强全部化为乌有，小福嘴巴撇了撇，突然放声哭了出来 “娘！我要我娘！娘！” “你把手给我，我带你去找你娘。” 小福心里像是有了动力，这才犹犹豫豫把手伸了上去。 孩子手臂毕竟是短，不管怎么触碰，两个人也只是碰到一个指尖。 第一百七十八章 温御 小福的指尖冰凉，一下子窜到顾清盛的心里。 现在的天气并不算暖和，且刚下过一场冷雨，山崖下的地方潮湿阴暗更加寒冷，一个孩子在这个地方冻了几个时辰，可别动出病来才好。 想到这里她赶紧又把身子往山崖下探了探。 “你不要命了！” 苗岚岚大喊一声，现在的顾清盛半个身子都在悬崖外，只留一双腿在悬崖之上，绣花鞋在这个地方还有些打滑。 考虑到的多方面因素，苗岚岚自然是心里担心。 顾清盛又何尝不知道她说的这些，不过现在这个情况，小福才是真正的危险。 经过她刚才的一探身，两个人的手终于相碰，她握住小福瘦弱的手腕放松一些，呼出一口气道 “你尝试着慢慢站起来，姐姐把你拉起来……” 跟着顾清盛的指示，小福慢慢站了起来，当他的脚踏上树枝的一瞬间，那长久生活在悬崖峭壁上的树枝经过风吹雨打，此时碰上一个重物猛然站立，砰的一声就从风干的地方断裂开来！ 耳边是风声急促的响声，顾清盛眼神一惊，小福身下的树枝已经断裂！重重的摔到山崖下方摔成碎片！ “阿！！！” 小福尖叫一声！顾清盛抓住他手腕的手豁然收紧！！ 另一只手牢牢抓住地面，眉目冷的像冰一样！ 她浑身都在用力，这才抓住了往下掉落的小福！ 不过现在的情况也十分危险，小福身形摇晃在空中，脚上的鞋子已经掉落了一只，身子被风吹的一直晃悠。 只靠顾清盛一个手抓着难免有些吃力，她另一只手抓在那悬崖峭壁的碎石上，手指已经被咯的流出血来。 小福哇哇大哭，那股摔碎的恐惧对于孩子来说真的过于惊恐。 “我错了姐姐！我错了！我再也不闹脾气了！我只是想让娘担心一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跑到这里来了！我错了姐姐！” “我没有注意脚下！一下子就掉下来了！姐姐你别放手，姐姐你别放手！我错了！” 他的哭声在崖下方回荡莫名的悲凉，顾清盛脸色已经憋的通红，对着小福惨然一笑 “姐姐不会放手，姐姐不会然后有事的，小福，不过……” 另一只带血的手豁然从悬崖上放开，趁这个空挡，她把小福往身上一拽！自己掉了下去却也与小福换了个位置。 紧紧按住小福的头，顾清盛身体朝下快速向下方坠落着！ 耳边的风声越来越大，她心里凉意和不甘逐渐浮现。 孩子被她紧紧抱着，皮肤被划的都有些疼痛。 “没事，小福，姐姐不会让你有事……” 说了这么一句，她便闭上了眼睛等着那粉身碎骨的到来。 如果她能当作肉垫，这山崖不高，小福肯定能活下来。 自己都重生了，万一，这次再大难不死呢？ 脑子里浮现这个想法，顾清盛突然觉得有点好笑，自己怎么总是抱有侥幸心理。 她等待着重重一击，意料之中的，却落在一个柔软温暖的怀抱中。 有些错愕的睁开眼睛，第一眼对上的，就是一双如夜空一般冷静而美丽的眼睛。 那是一片多么浩瀚的海洋。 那是一片多么风平浪静的水面。 像是感觉到无数细小的小草在晃荡，让人心里安抚温暖。 当下第一个想法便是。 “许卿意？！” 却在看清楚之时摇了摇头。 不，不对。 这个人不是许卿意。 面前的人身形柔弱神态温凉，面容透露出一丝病态的白。 除了那双让人心里泛起涟漪的眸子，没有任何一个五官和许卿意相象。 不知道为什么，顾清盛总感觉自己心里空落落的。 但是许卿意不在这个地方，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你是……” 这在山崖之下突然接住自己的男子顾清盛从来没有见过。 她试探发问一句，小福抬起头来，眼泪鼻涕已经一大把，看向男子，突然哭声更大，像是要把憋在心里那些委屈全部发出来一般 “哇哇哇哇哇温大夫！温哥哥！！！” 他顺势爬到了那位“温哥哥”的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我差点要死了！我差点要死了！小福差点就要摔成八半了！” 温大夫抱过小福十分熟练，将他往上拖了拖，把他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上，轻拍他的后背安抚，像是做了无数遍这种事情。 顾清盛目光暗了暗。 许卿意不会做这种事情。 他果然不是许卿意，也不会是许卿意。 “没事的没事的小福。” 那声音温柔像是吹了一阵春风 “姐姐救了你，她保护你，你不会死的。” 安抚一阵，小福也哭够了，在温大夫肩膀上打着哭嗝，还有小声的呜咽。 把他哄好以后，温大夫才过来顾清盛身边温柔一笑 “你好清盛姑娘，已经听说过你了，谢谢你这次救了小福。” “我叫温御，是这卞鱼村里的大夫，村里人都在找你们呢，我们回去，腿还能走吗？” 他的目光顺势放到顾清盛的腿上，和那只还在流血的手。 顾清盛下意识的把手往身后藏了藏，对着温御点点头垂下眼光 “谢谢温大夫相救，我没事，我们快回去。” 一路上，温御走的都十分缓慢，这也让顾清盛呼了一口气。 村子门口那些村民们已经成堆在等待。 柳厌秋在最前面，看到顾清盛以后快步跑了过来 “你跑到哪里去了！” 可能是因为过于担心，柳厌秋现在的状态像是低吼，这让顾清盛一下子想到了白天在码头的事情，下意识的害怕起来后退一步。 也是这一步，让柳厌秋一愣，手突然被拨开，温御当在顾清盛的面前 “柳公子，注意情绪。” “对……对不起……” 柳厌秋心情复杂起来，他同样的也想到了白天的事情 “我太紧张了。” 略过温大夫看着顾清盛的眼睛 “你……你没事……我一直在等你……我不知道你去哪里了，所以才激动了，你别害怕……” 三人相对，莫名的气氛环绕，李婶撕心裂肺的一声打破了这个局面 “小福！” 第一百七十九章 修罗场 她不知道何时已经到了人群当中，冲上去从温御怀中抱到小福。 两个人见面以后，小福本来停住的哭泣又哭了起来，被李婶抱着嚎啕大哭 “娘！娘！” …… 在饭桌上，几人面面相觑。 只有李婶一个人给几人的碗里夹着菜，似乎根本没有感觉到任何的不对劲 “温大夫，谢谢你救了小福，都是一些便饭，温大夫不要嫌弃。” 她夹起一块鱼肉放到温御碗里，有些局促的笑笑 “自从小福他爹走了后，我们孤儿寡母的也没有什么办法赚银子，实在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 “别这么说。” 温御淡淡一声，将那碗里的鱼肉放到嘴里细嚼慢咽，像是画中人走出来一般 “李大婶手艺极好，将鱼做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听他这么说，李大婶才稍微放心一些。 柳厌秋夹起自己碗里的鱼肉放到顾清盛碗碗中，闷闷的没有说话。 李大婶推他一下 “行了，你还要别扭到什么时候。” 顾清盛尴尬一笑，看着自己碗里那刚被夹过来的鱼肉沉默半晌。 毕竟顶着李大婶和柳厌秋的目光，她要是不吃反而是娇气，当即就要去夹那块鱼肉。 一双筷子慢悠悠把她的手中的筷子挑开，又一块乳白色的鱼肉到她面前的盘子中。 “哇……” 苗岚岚眼角抽了抽 “这就是修罗场。” “吃这个。” 温御没有去看顾清盛，淡淡说道。 看温御一眼，柳厌秋的视线移到顾清盛的盘子中，像是想要看到她做个选择。 寻常人遇到这种时候索性也是哪个都不吃放筷子了，可是顾清盛思虑都未思虑，众目睽睽之下夹起温御那块鱼肉吃了下去。 李大婶表情有些莫测，而柳厌秋脸色一下子难看了起来。 相比之下温御就没有什么其他的反应，仿佛已经料到顾清盛会这么做了一般。 见气氛不好，他也主动说道 “柳公子那鱼肉，刺没有挑干净，顾姑娘不说，恐怕是怕你尴尬了。” 他不说不知道，一说柳厌秋才注意到那鱼肉上还有好几根刺。 其实这本来是一个很小的事情，但是若是柳厌秋将鱼肉递过来，顾清盛再一根一根仔细去挑鱼刺未免就有些不太礼貌，还在李大婶的面前。 “你这孩子，平日里就粗心大意的。” 像是想把气氛拉回来一般，李大婶咳嗽两声开始招呼几人吃饭。 通过饭局，顾清盛也了解到，这个温御与自己一样是个外来人，不过在三年前就在此定居，是这卞渔村唯一的大夫。 这温御医术高超，却身体弱的很，每日每日关在房间里不出来，只有有人生病问诊的时候才能见上一面。 所以这次顾清盛和小福被他找到，村里人都比较惊讶。 也是听说这次温御要去悬崖低下采草药趁机碰到的。 夜晚，顾清盛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院子里是李大婶跟小福正在筛黄豆的声音。 不一会，自己的房门就被敲响，柳厌秋闷闷的声音传了过来 “睡了吗？” “没。” 接着回答，顾清盛前去给柳厌秋开门，苗岚岚一遇到这种事情就有兴趣 “让我们猜猜，这小伙子今天来是干啥呢？” “道歉？还是别的？打不打赌？” “不赌。” 很果断的拒绝苗岚岚，顾清盛打开门。 月光洒了柳厌秋一身，他的眸子更加耀人和摄人心魄，对视的时候仿佛让人心里燃烧起一团火焰。 他站在门口处，手里端着一个个已经削好皮的果子，十分生硬道 “饿了，来……来吃果子……今天刚去后山摘的。” 刚吃完还没有一个时辰，看着那被整理的干干净净的山果，顾清盛挑挑眉头看向柳厌秋 “柳先生可是有话要对我说？” 后方李大婶筛黄豆的声音都小了很多，竖起耳朵听他们两个人讲话。 柳厌秋脸色憋的通红，眼神一直朝李大婶身边看去，顾清盛让开身子让他进了屋，他这才松一口气。 “那么，柳先生想说什么？需要我倒茶我们慢慢聊吗？” “不用。” 他憋足一口气，突然十分认真的看向顾清盛 “那个，清盛……” “对不起，这两天是我激动了，一直凶你还吼你。” “耶斯！” 苗岚岚大叫一声 “我果然猜对了！这男人就是沉不住气！吼完你就道歉！拿捏他！快！” 其实在看向那盘果子的时候，顾清盛就已经明白了柳厌秋的用意和道歉。 当下也不惊讶 “我可以理解，柳先生，这情绪激进是人之常有，那块玉佩可能是让柳先生想到一个故人，不过恕我无法将那玉佩赠与，毕竟是友人相赠。” “第二次柳先生也是因为担心我，这些事情都不需要担心的，我也没有生气，还希望柳先生心里不要有芥蒂。” 她拿起一旁的果子咬了一口，对柳厌秋笑笑 “确实很甜，柳先生有心了。” 顾清盛吃了果子，柳厌秋便感觉好受很多，放在身侧的拳头微蜷，夜中空气温暖，相视的眼神便都柔和许多。 他张张嘴巴，想说些什么，而院子门口的大门被砰砰敲响 “老李家的！老李家的！！” 听声音像是村长的声音，李大婶急忙停下手里的动作，在围裙上拍了拍开了门 “怎么了村长？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村长脸色铁青，面容透出一丝惊恐。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露出这么颓然的神色，嘴唇哆嗦一番 “范家小子，范强……他死了！他死了！” 在房间里的柳厌秋猛然回头眼神不可置信。 李婶被吓退一步一把捂住嘴巴，眼神恐惧 “死了？怎么会死了？白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会！” “哎呀快别说那么多了！一起去看看！” 他招呼李婶就要走，小福跟在李婶身后拽着她的衣角 “娘！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耐着性子，李婶蹲下来摸摸小福的头 “小福乖，在家里等娘，你跟哥哥姐姐一起……” “不可。” 柳厌秋快步走出 “我们也要去。” 第一百八十章 范强之死 顾清盛紧接着从房间里走出来，村长看她一眼，又看刚才柳厌秋出来的方位，眼神微微眯了眯，似乎懂得一些什么事情，当下眼神隐晦点点头，对李大婶道 “走快走，别浪费时间！” 李大婶这才带着小福跟着村长走，顾清盛和柳厌秋对视一眼接着跟上。 范强门口已经围满了人，对着里面的范强指指点点，却无一人表现出怜悯之情。 大概是平时里范强着实作恶多端，他的死没有给村里人造成任何一些影响，大家便当是场戏看看，更有甚者觉得范强死了最好，这样便能省去很多压榨。 李大婶和村长他们珊珊赶到，李大婶将小福的头按到肩膀上努力不让他看到血腥的一面，自己却在看到范强的一瞬间差点吐了出来。 范强躺在地上，前段时间看着还健壮的身躯如今已经没有一点肉，只剩一些骨架在挂着皮肤，面色已经如一个窟窿一般恐怖。 白天明明看着的时候他还是非常健康，除了面色有些蜡黄，就一个下午怎么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了。 顾清盛和柳厌秋赶到这里，温御在范强身边，皱着眉头看着范强 “已经死透了。” 柳厌秋看到这幅光景脸色一愣，他怎么也没想到范强是以这幅姿态死去，不管怎么说，两个人小的时候毕竟还一起玩耍，虽然长大后分道扬镳，他也不想看到昔日好友以这幅悲惨样子死去。 “这……” 若说只有一下午是怎么都瘦不到这个样子的。 人群中有人嘀嘀咕咕一句 “不是是瘟疫……” 可是也是这一句引起了很大的争议，那些村民们因为这句话都开始慌乱起来。 如果真的是瘟疫，他们这避世的小村庄肯定无法幸免于难。 平时卞渔村处在与世隔绝的一个状态，真的得了瘟疫那就算村里人都死光可能也不会传到外面去。 眼看着那些人就吵闹了起来，村长被气的吹胡子瞪眼 “都胡说八道什么！怎么可能是瘟疫！咱们这村里从来没有过这种事情！” “村长，这也不好说。” 一个村民面色担忧说道 “以前可能是没有不过不代表以后没有啊，现在这范强死相这么奇怪，万一真的是，那我们不就遭殃了吗？” 他说着说着就开始害怕，搓搓自己的手后退几步捂住自己的口鼻 “我还是快些回家，早点预防比什么都强。” 像是点醒了众人，此刻他们看着地上的范强都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纷纷迈开步子就要离开。 一下子就走了很多人，四周的慌乱都在进行，就连李婶也抱着小福后退了两步。 “不会是瘟疫的。” 温御开口道。 “他是突然暴毙身亡，在死之前出现了腹泻的情况，还找我拿过草药，瘦这么多一定有原因……” 他还在寻找范强身上的伤口，周围人却在听到温御的话以后慢慢静了下来，步伐也慢了。 村长说不会有瘟疫，那不可信，毕竟这个小老头什么也不懂。 可是如果是温御说了，那可信度就高得很了。 “不是瘟疫？那温大夫，他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太突然了。” 有村民凑到温御面前问道。 不过这个问题，就连温御明显也回答不上来。 顾清盛垂下眼睛，不管他们怎么骚乱，她也没有一丝动静。 范强这个样子都是咎由自取，她在给他的玉佩上涂了蛊虫，不过那蛊虫只不过是让他拉肚子而已。 他现在这样完全就是因为乱吃药草，以苗岚岚看来，范强现在身体里至少存在二十多种草药，那里面草药药性互相混合才让他暴毙。 范强的死草草收场，不管他死相再怎么凄惨，其实在村里人看来只要不是瘟疫那就跟他们没什么关系。 温御还想继续调查，村长却摆摆手 “这都是他的命，这孩子从小父母早亡性格叛逆，别人要收养他他还不愿意，自己一个人随波逐流长大难免会有这种情况。” “现在这个样子也是把他的功德收回，就这样，不用调查了。” 嘱咐一些村里人让那些人用草席卷卷，接着扔到后山村墓里去了。 而范强以收债为主家里还留了一些财产，当村长把那剩下的一些银子和玉佩递给李大婶时李大婶连连摆手 “这可使不得啊村长！不行不行！” “李家的，没事，这都是老李辛辛苦苦赚来的银子，你们该收下的，也是怪我们，这范强平日里那么为难你们家里我们也帮不上。” “这玉佩是那姑娘的东西，你们是该还的。” 犹犹豫豫当中，李大婶还是接过了玉佩和银两。 面前范强的大门被人一把锁永远锁上，那个嚣张跋扈的男人今天彻底消失在这世间。 一路上几人都心事重重，柳厌秋更是眉眼之中凝聚郁色，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浑身都充满着疲惫神色。 小福趴在李大婶怀里睡着了，天色已经蒙蒙亮，到家门口，李大婶将玉佩递给顾清盛笑的有些牵强 “虽然这个事情不太吉利，不过这玉佩姑娘还是拿走，还请姑娘莫要嫌弃。” 这玉佩本来就是端王为了给顾清盛免灾而让她戴，时日已经很久，料想灾祸已经过去。 现在带着也是无用，把李大婶的手推了回去 “没事李大婶，我现在带它已经没有用了，你就当替我收着，拿着。” 听顾清盛这么说，李大婶也不好推辞，嗫嚅半天叹口气 “行，姑娘，我就先替你收着，你随时来问我要。” 见柳厌秋在旁边一直不说话，李婶拍拍他的背 “也别想太多，这对强子来说可能是好事，他去那边找他父母也是团聚了。” 柳厌秋面色难看的点点头，这件事情一时半会可能都没办法接受，李大婶叹口气抱着小福先进去，顾清盛看柳厌秋一眼，也踏步进去。 因着一夜没睡，几人回房都睡了下，迷迷糊糊当中，顾清盛闻到一股十分熟悉的味道。 第一百八十一章 成亲吧 月色洒落一身，屋外瓦房中，有几片瓦片掉落。 透着月色，顾清盛坐在窗边，看着透过破旧的窗柩洒落下来的点点月斑，顾清盛叹一口气，她起身走了出去，苗岚岚悠悠转醒，揉揉眼睛语气里还打着哈欠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顾清盛推开门，看向月光下那个有些颓废的身影 “半夜安慰失意少年。” 如此说道，她就走到了柳厌秋所在的房屋下方挥挥手 “喂！不叫着我一起喝点吗？” 手里的酒坛子顺势被柳厌秋放下，他眼神里面已经有一些朦胧之感，看向顾清盛的身影迷蒙的目光变得清明，笑了笑 “可不敢叫着你喝酒，喝醉了总赖人的，还得人背你回去。” 他一边说着脸上却有笑意，脚步一蹬就到了下方，顾清盛还未反应过来，腰上已经圈上一圈手臂，将自己往柳厌秋怀里紧了紧，那股酒的香气凌厉清冷，眼前景色恍然一变！ 脚下瞬间离地，顾清盛闭着双眼抿着嘴巴，转眼之间就已经到达了房顶之上。 将她轻轻放下，柳厌秋拍拍她的肩膀 “已经上来了。” 顾清盛缓缓睁眼，入目而来的是十分圆润的月亮。 那月光猛然刺入眼中，她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 “啊，原来是月中啊。” 她感叹一句接着坐下，柳厌秋挨着她身边递过来一坛酒，挑挑眉毛神色十分轻松 “怎么，还敢喝吗？” 这是在说自己上次那喝的酩酊大醉的时候，顾清盛倒是也不恼，接过酒壶 “本来也不想喝的，看你如此感慨，倒是自己很想当你的听者了。” 夜中气氛静谧，虽然本就就知道自己的一些心思瞒不过顾清盛，但是她如此坦坦荡荡的说出来，柳厌秋一时间也没有想到。 随即笑笑放下酒杯，他看着月亮目光变得深远 “范强这人作恶多端，死了倒也不足惜，村里人有的人还很高兴。” “不过……” 他低下眸子手抚上自己的额头，眼睛被他搓揉的泛红，语气也变得低迷起来 “看着自己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死去，真的是很难过的事情。” “我已经，不想经过各种离别了。” 顾清盛没法说什么，她能做的只有倒上一杯酒递过去。 柳厌秋把昏迷的自己带来了这种地方，不过他也一直居住在李婶家里，而在这卞鱼村，好像也没有他的父母。 柳厌秋说他是在这里出生，所有人都认识柳厌秋，所有人却都没有跟他特别熟悉。 这里面有缘由，但是顾清盛不想问。 “我理解你说的这个感觉。” 前世，自己看着身边的人因为楚之耀一个个死去，看着她那好久没有见面的哥哥，再见到时已经阴阳两隔。 他睁着眼睛眼神涣散，身上已经被那些箭穿成了刺猬。 那种，还不如自己先去死，可是自己又死不的。 像是每日活在地狱当中的煎熬。 柳厌秋抬起头看了一眼顾清盛，眼神里充斥着无数的绝望，那个眼神，跟当时自己死前在楚之耀眼睛里看到的自己一模一样。 痛苦，煎熬，还有。 仇恨。 仇恨？ 脑子里一根绳索突然断开，柳厌秋放在膝盖上的手逐渐收紧，裙子被她捏出了褶皱，眼神暗了暗。 为什么在柳厌秋的眼里会有仇恨…… 是因为自己伤害了范强吗？ 她并不知道，范强在柳厌秋这里会占据这么重要的地位。 “那个。” 缓缓开口 “范强的死对你真的打击很大吗？” 接着，柳厌秋眼睛里出现了茫然 “不……不是这样的。”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最终只是微微叹口气 “喝。” 月亮很大，一杯酒下肚，顾清盛忽然就想起了许卿意。 那如月色一般皎洁的人，现在在做什么呢？ 如果没有自己吃他做的那些黑暗料理，他会想自己吗？ 会到处寻找自己吗？ 顾清盛心里没有谱，不过白露，应该担心死了。 楚之耀和洛昭昭的请罪和下场，她现在唯一想的，就是想回去。 对，想回去。 “月中了。” 她突然对柳厌秋道 “我该回家了。” “自顾自的消失这么久，我的家人们一定担心死了，柳先生，我该回家了。” 柳厌秋喝酒的手一下子停下，他慢慢将杯子离开嘴唇，喉咙动了动 “恐怕……还不行……” “为什么？” 顾清盛拧着眉头问道 “不是已经到月中了吗，为什么不行？不是说好十五的时候就能……” “因为范强死了。” 顾清盛眼中的失望和询问柳厌秋不忍去看，他闷闷的去对顾清盛解释 “卞鱼村如果有人去世，就会闭村一月，这里人多半比较长寿，这是老祖宗的规矩，村里人认为，有人去世以后，如果这时候开村的话会把一些不详的气息带出去，所以……” 情绪上涌以后又被顾清盛慢慢下压下去。 如果，闭村一月，那自己还得下个月…… “不行。” 不能再迟了。 她抿紧嘴巴，看向柳厌秋，语气也透出一些无助。 对面女子眼睛亮亮，身形单薄，来到卞鱼村以后她好像瘦了很多，让柳厌秋心里一刺。 “柳先生，你帮帮我，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真的要回家了……” 一阵良久的沉默过后，柳厌秋突然向前倾了倾身子，两个人面对面，双方眼睛一下子就变亮了许多。 被柳厌秋盯的有些无措，顾清盛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双手同样也握紧 “柳先生……你怎么了……” “跟我成亲，清盛。” 正巧这时候一阵风吹过，吹的两个人脸颊都红红，那些言语被吹在风中，顾清盛一愣 “你……柳先生，你在说什么？” “跟我成亲，不过不是真的，我们假成亲，你就会有出去探亲的机会，那范强的事情也拦不住！” “到时候，我们出去以后你就留下，我自己回来，就说你的父母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所以我自己回来了！” “这个阶段想要出去，只有这么一个办法了，清盛，你可愿意？” 第一百八十二章 怀了 黑夜中顾清盛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一声，两声。 重重砸在自己的脑神经中，震的她的思想都有些模糊。 假成亲…… 这说的倒是在理，她是京城人士，柳厌秋从小在卞渔村长大，如果两人成亲，她是有回去探亲的机会的。 按照柳厌秋所说的做法，这应该是现在最好的办法。 只犹豫了一分，顾清盛就迅速点了头 “好。” …… 整个卞渔村，只有温御家里还亮着灯。 他住在李大婶家的后面，此刻一抬头就能看到房顶上的两个人影。 村长被温御把这脉，闭着眼睛笑呵呵的看着对面的温御 “你说，这厌秋那小子真有福气，竟然从这晋楚京城里跟这么漂亮的姑娘一起，还领到了我们村子里，太长面子了。” “而且经过这两天我发现，她们两个感情好的很来。” 一边说，村长一对温御用了个眼色，温御垂下眉头，长长的睫毛阖住眼里的神色 “村长，您别动。” 村长这才好好把手放下假装正色了一阵。 周围气氛实在安静，想了半天，村长还是凑近了温御，小声道 “我给你说，我昨天晚上还看到那两个人从一个屋里出来，恐怕……” 他啧啧一声 “恐怕好事将近了奥。” 说这话的时候，村长没有注意，握住村长胳膊的温御的手不由自主怔了一下。 下意识的，他看到那坐在房顶上的两个人，背影极其相配，竟然有一瞬间的。 刺眼。 “哎呦。” 村长嘶了一声 “温大夫你轻点！” 温御这才回神，手抽出来，村长老化的皮肤上已经有两个指印。 “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 揉揉自己的手腕，村长摆摆手 “我这病怎么样啦？” “已经有所改善了，村长。” 像往常一样，温御拿出那配好的药方递到村长面前 “还是按照以前的办法每日服用，一日三次，很快就会好起来了。” “你这是老病根了，慢慢养，很快就会好。” “哎好的！温大夫！” 拿了药，村长再三跟温御道过谢接着走远。 看着那两个人影，温御目光平静，缓缓的将桌上的蜡烛吹灭。 屋里陷入一片黑暗当中，徒留一些药的香气。 …… 一觉天明，李大婶打着哈欠开门，村长已经早早的在门口等着。 “老李家的，醒啦？” 他笑眯眯的样子丝毫看不出来前天村里刚死了人，晃了晃手里的一块腊肉对李大婶道 “最近家里腊肉晒好了，想着在村里到处分分，刚到你家你家睡醒了，来来来。” 把腊肉塞到李大婶手中，李大婶赶紧推脱 “这可使不得这可使不得村长，这太贵重了。” 卞鱼村靠海，养猪的却不多，所以猪肉在卞渔村也很稀少，每次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有一些。 离年关还有一阵子，这村长送来腊肉在这时候着实是份大礼？ “贵重什么呀，再贵重也得有人吃不是？我一个老头子能吃啥啊，快收着收着。” 刚从晚上的宿醉中醒过来顾清盛就感觉头出奇的疼，外面的声音还有些吵闹。 她穿上鞋子，刚打开门，就看到村长跟李大婶因为一块肉而推脱过来推脱过去。 那肉通体泛着黑色，肥瘦相间看着年份已久，在猪皮上还泛着一点油光。 这是腊肉…… 前世，自己府上的一些人，就被楚之耀以这种方式，残忍的晒成了肉干。 恶心感突然上涌，加上昨天喝的酒气，顾清盛捂住嘴巴就开始干呕起来。 不约而同的，村长和李大婶都看向了这边，发现顾清盛这个反应的时候，村长眼睛里突然透出十分光亮的光芒，捅捅李大婶 “清盛姑娘这是……有了？！” 李大婶吓一跳后退一步 “你可别这么说！我们清盛清清白白大姑娘怎么可能会突然有。” 顾清盛脸色也有点难看，用帕子擦擦嘴巴，也没好意思说腊肉的事情，笑的有些牵强 “是的村长，我只是有点不舒服罢了，没有……” 听说没有，村长的眼神接着就失望下来 “原来是这样啊……” 他一把把腊肉塞到李婶手里 “行了行了，我还有别家要送，先回去啦。” 转身就走，正好碰上扛着锄头回来的柳厌秋。 “村长，不进来坐坐吗。” 柳厌秋笑着对村长道，顺带把锄头放到了门边，村长看他温和的笑笑 “厌秋回来啦，我不进去了，我这还有事，先走了哈。” 两个人又分别，刚走没两步，身后柳厌秋就跟李婶相遇 “你看你累的。” 李婶嘱咐一句，柳厌秋看着李婶神色却认真起来 “李大婶，我要跟您说个事情。” 村长步子放慢疑惑的转头看去，只听柳厌秋接着道 “我要跟清盛成亲。” 在院子里洗脸的顾清盛愣了。 刚采完药回来经过的温御愣了。 李大婶也愣了。 只有村长愣了一下接着一拍大腿 “那感情好！” 他哼哧哼哧的又跑了回来，一巴掌拍到柳厌秋的背上 “好小子，有出息！” 就竖起大拇指对着发呆的李大婶道 “你看我就说，清盛这姑娘肯定是怀了，要不厌秋怎么能这么着急就成亲！” 柳厌秋一愣，看向顾清盛，对方则是无奈的冲他摇摇头，当即就有点尴尬 “这个，不是……我就是……” “呀！温大夫！” 谁知道村长根本不给柳厌秋说话的机会，一把把温御拉过来 “你快替清盛把把脉，看看是不是怀了。” “厌秋突然这么着急，我那天还在跟村里人说呢，最近村里面刚出事，尽量这种婚嫁之喜往后拖拖，下个月再进行。” “不过如果清盛怀了那就另说！这个可等不得，来来来，清盛你快点过来让温大夫给你把把脉。” 顾清盛感觉头皮都在发麻。 在温御探究的目光中，她把手藏了起来。 反正这帮人不会再见第二次，哆嗦一番，颤抖的憋出一句 “不……不用把脉。” 她实在等不及下个月了。 “我确实，是怀孕了，所以还是要尽快成婚……” 第一百八十三章 远青草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温御要替顾清盛把脉的手僵在半空中，半晌又收了回去，藏在身后。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再看温御，只觉他脸色苍白异常嘴唇甚至有些发紫。 李大婶脸色变了一分，突然转身过去就甩了柳厌秋一巴掌！ 那巴掌声把所有人的思绪都提起来，村长一惊立马上去护着柳厌秋 “老李家的你这是干什么啊！厌秋他都这么大人了！有这种事也是正常！你打他干什么！” “再说了！我们卞鱼村要添人口了这是好事才对！” “好事？！” 从来没见过李婶如此提高音调的模样，她的眉头高高挑起，面色都因为柳厌秋的事情气的满脸通红。 柳厌秋低着头，脸上一个大大的掌印，顾清盛没想到李大婶反应这么大，急忙上前去焦急挡在柳厌秋的面前 “李大婶你不要生气，这种事情……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 “没事清盛姑娘！” 她一把把顾清盛拽到自己的面前，指着柳厌秋的头开始骂 “我从没成亲的时候就开始带他，到现在小福都已经这么大了！我可不记得教他的都是这种欺负姑娘的东西！” “我给你做主，清盛，我今天……我今天……” 李大婶气极了，到处看看，最后直接抄起一根擀面杖往柳厌秋身上打去 “我今天就打死这个畜生给你做主！我今天就打死这个畜生！” 场面顿时一片混乱，柳厌秋被李大婶追的团团转。 站立许久的温御看看顾清盛望着柳厌秋那边关切的眼神，眉目暗淡 “李大婶的家里事我不方便再管，今日就先告辞了。” 他对着村长点点头，却没想被村长一把抓住衣袖 “别走啊温大夫！” 朝着李大婶那边喊了一句，村长无奈摇摇头 “老李家的，你这不是让人看笑话吗，既然都有了，那就给他们成亲，正好温大夫在这里，到时候让温大夫做个证婚人也是好事啊！” 温御被拉着的手一抖。 听村长这么说，李大婶停下了步子，呼了两口粗气斜眉瞪着柳厌秋 “我告诉你，这事我可跟你没完。” 不过不管怎么说，毕竟柳厌秋是李大婶看着长大的，当即就摆了笑脸对温御，拉过顾清盛的手道 “温大夫，我们清盛这通身的气派在京城里也是大户，确实需要有个尊贵的征婚人……” “我们卞渔村不让外人进来……” 她犹犹豫豫看向顾清盛继而问道 “你的父母他们……” “这个不用担心。” 顾清盛回应 “父母年事已高，也曾经说过婚事由我自己选择，等这边成了亲去探亲就好了。” 没有了后顾之忧，李大婶呼出一口气，看向温御又问了一遍。 在长久的沉默以后，温御点了点头。 “好。” 一瞬间，顾清盛心里就有些翻江倒海，前世她嫁给楚之耀的时候，证婚人是许卿意，也是由许卿意扶着自己上了花轿。 现在。 她看向对面的温御，却发觉温御也在看自己。 眼神里的情绪就像是经历了千帆划过的海浪，席卷而来奔涌而去，那是一场将所有东西都洗刷的下雨天。 看的顾清盛心里猛然一震。 但是再等她仔细看去的时候，却是什么都看不见了。 …… 到了中午，两个人要成亲的事情已经在村里贴了个告示。 时间定在后天，正好靠近十五。 李大婶用那村长给的银两置换了一身红色的绸缎，当天夜里烛灯一夜未灭。 “真是女大不中留。” 看着外面李大婶房间里的灯火，苗岚岚知道那是为了给顾清盛缝制嫁衣，不由感叹一句 “这和尚在晋楚都快担心死了，没想到你竟然在这里嫁人了，要是你那父亲知道了一定伤心透了。” 苗岚岚向来如此，在各种事情上总喜欢奚落顾清盛几句，她便也习以为常。 不远处，突然有一个莫名的声音。 那人影在山坡之上，弯着腰背着篮子不断在挖着什么东西。 造成的泥土松动发出沉闷的声响。 一身白衣在月光下没有粘上一丝泥土，身形非常清瘦和挺拔。 “那是……” 她眯了眯眼睛看向那个身影，苗岚岚感叹一声 “那不是村里的大红人温御大夫吗？大晚上不睡觉在这里挖什么呢？” 温御？ “听说温御大夫身体不好，经常挖草药，不过这大半夜的，他挖什么东西。” 大概因为好奇心趋势，顾清盛下了榻朝后山走去。 后山就在李大婶家后方距离倒是也不远，她走近的时候温御就发现了顾清盛的脚步转头看向她。 银白色的月光下两人相望。 也没有被撞破后的尴尬，温御冲她笑笑，将手里的铲子放到篮子里去拍拍手 “这么晚了，你怎么醒了。” “我睡不着，正巧看到温大夫在后山所以想过来瞧一瞧。” “你这么晚了是在挖药草吗？” 跨过松软的泥土，顾清盛到温御身边蹲好，看着他又开始挖起那细嫩的草叶。 “是。” 温御答道 “有些药草只有在晚上的时候药性活跃，所以只能在这个时间点来采。” 那小小的叶子在土地上生机勃勃，顾清盛向来对这些东西不是很了解，捡起一叶放在鼻子间闻了闻，是很清淡的一种味道。 “这个叫什么？” “远青。” 将一片又扔到背篓里，温御掂掂自己背上的背篓感觉差不多些，才对顾清盛点点头，刚想走又想是想到什么，转头冲着顾清盛说道 “清盛姑娘还是不要随意走动为好，现在怀胎还未到三月，胎心不稳，会有危险。” 他说的一脸认真，顾清盛却是感觉有些窘迫，低下了头牵强笑笑 “多谢温大夫挂念，不过我没事。” 待温御走远以后，苗岚岚笑了两声，却是有些古怪。 “你笑什么？” “我笑我们郡主是个万人迷，伤了这些纯情少男的心还不自知。” 她阴阳怪气的音调让顾清盛挑挑眉 “别胡说。” “我可没有胡说。” 苗岚岚提高音调 “你知道远青药草的另一种意思是什么吗？” 第一百八十四章 愿你命里常青 “奥？” 顾清盛来了兴致。 这温御大半夜出来挖草药竟然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说说看。” 又听苗岚岚贼兮兮的笑了两声，她卖了很久的关子，终于慢吞吞道 “所爱之人，尽在远方，一生无怨，祝彼命里常青。” 她停住了脚步。 空气有一丝静谧。 顾清盛觉得可能是自己想错了，毕竟温御大夫跟她只是见过几面的陌生人。 但是自己后天就要嫁人，这东西是不是有点…… 太过于巧合…… 将自己脑子里的想法全部甩掉，顾清盛笑了一笑 “怎么可能呢，你别误会。” “这远青与温大夫而言可能确实就是一株药草罢了。” 第二日，李婶的嫁衣一夜之间便已经赶工绣好。 村里嫁人虽不隆重却很传统，柳厌秋早就被李大婶赶到村长家里去，现在村里的女人们几乎把李大婶的门槛都榻破，都扬言要看看新娘子一起沾沾喜气。 想想柳厌秋在村长家里的日子其实也不会怎么好过，村长这人爱啰嗦，特别是卞渔村已经很久没有添新丁，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关系，自然早就腻了，成亲这种事情都越来越少。 碰到这么个大喜事，他肯定得拉着柳厌秋的手念念叨叨半个时辰。 虽然心里对着卞渔村的人有点抱歉，不过总归好过自己那在京城里对自己百般担心的家人们好的多。 翻看一下手里的红盖头，那布料并不算细腻，跟自己前世相比简直相差甚远。 不过顾清盛一点都不觉得这东西破败，相反，这满含李婶心意的嫁衣是她从来不曾感觉到的。 几个稚嫩的头陆陆续续从门框边闹出，眼珠咕噜咕噜转着看着顾清盛的背影小声嘀咕着。 自然已经感觉到这几个小姑娘，她当即放下盖头，在几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转过来笑笑 “怎么都不进来？” 那些孩童大概十二三岁，常年生活在卞鱼村皮肤黝黑粗糙，面容倒是都挺灵巧。 大抵没有想到顾清盛会发现她们，所以当下一个个的都愣了。 在看到顾清盛的容貌和笑容以后，一个小姑娘喃喃回答道 “仙……仙女？” 她突然兴奋起来，梳着十分简单的辫子，也不再害怕，打着满是补丁的衣服跑到顾清盛身边，双眼亮晶晶的 “你是仙女吗！你好美！你的皮肤好白！” 揉揉她的头，顾清盛笑道 “我不是仙女，皮肤白是因为我常年没有经历风吹雨晒，你们这样也很好看，等你们长大后嫁人，一定会比我还美。” 有孩子打了头，剩下那几个也纷纷出来，却在听到顾清盛这话的时候低下了头颅。 为首那个小女孩愤愤念叨一句 “我们才不要嫁人呢！村里那些人都是一些整日就会死守规矩的人！” “不像你，仙女姐姐，你嫁给了厌秋哥哥，他可是这么多年以来第一个穿梭在卞渔村和京城的人，长得又好看，真羡慕你。” 这样看来，这些小姑娘们看来都把柳厌秋当做梦中情人了，自己这么假成亲，却把一堆小姑娘的心打碎了。 阿弥陀佛。 想不出来好的安慰办法，顾清盛只能说道 “你们不要有这种想法，其实卞渔村挺好的，这里就有很多比你们厌秋哥哥还优秀的人。” 她思考一番 “比如，比如温大夫？” 小姑娘们的眼神又闪闪发亮起来，继而暗淡，在后面一个小姑娘闷闷声音中打破 “温大夫是很好啦，可是温大夫常年体弱，万一……万一他根本……” 羞红了脸，女孩剩下的话说不出来。 这么大的小姑娘就有这么成熟的想法，里面应该难免有父母的灌输。 卞渔村一直都以添新丁为重要大事，温大夫体弱的名声传了出去，就算人再优秀，肯定也会有人顾及到这一点。 就是可惜温大夫那么好的人，可惜没人要了。 悠悠叹一口气，还想着为温大夫找找面子，顾清盛说道 “其实我觉得你们完全就是多虑。” “温大夫自己就是大夫，他什么身体自己肯定知道，如果自己真的有这方面的隐疾，肯定不会娶妻。” “但是看他沉默寡言的样子，上次王大婶要给他说亲他也没拒绝，在我看来，应当是没有问题的。” 这么一番话倒是有些道理，女孩们面面相觑，有的小姑娘还是不太相信。 “你们放心，成亲是很美好的事情，一定要对这件事情抱有期待。” 就算自己前世并不圆满甚至可以说是非常悲惨，不过顾清盛永远忘不了自己成亲前一天晚上的激动心情。 “就算柳厌秋成亲了，你们也不要难过，我以自己名义担保，温大夫在那方面一定正常，非常正常，特别……正常……” 她一边说，一边声音小了下来，看向站在门口的温御头皮像是炸开。 脸色突然腾的升红。 其实按年龄来说她大不了这些小姑娘多少，她们几个偷偷摸摸的说这些也就罢了，如果被别人抓到那可就真的丢人丢大发了。 更何况，这人还是当事人。 看到温御的那一刻，小姑娘们纷纷捂脸跑了出去，房间内只剩下温御和顾清盛中间流传着有些奇怪的氛围。 良久之后，似乎是为了打破两个人之间的沉默，温御年无表情的点点头 “说的没错，确实正常。” 顾清盛就差钻地缝里去了。 “那个……温大夫，我明天才出嫁，你今天有什么事情吗？” “作为你的主婚人，我来给你讲讲卞渔村成亲的规矩。” 把一沓纸张放到顾清盛面前 “你先读一读，看看哪里又不懂的随时问我。” “其实也是平时那些事情，不过你年岁小，也没接触过这一方面，还是需要知道一些。” 窗外的阳光照在男人脸上，衬出他苍白的肤色。 “还有这个。” 温御将一个香囊放下，里面的味道一瞬间就传了过来。 顾清盛心沉了下去，这是昨天夜里，温御挖的远青草。 “带着这个，算是一个祈福。” “愿你命里常青，清盛。” 第一百八十五章 成亲 手里的香囊千金万金重。 一层一层巨浪在顾清盛心里拍开。 她若无其事的收下香囊笑笑 “多谢温大夫，好意心领了。” 温御一副面无其事的样子，开始拿起那些卞渔村的规矩替她讲起来。 “明明心里心痛的要死，却还要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好让人心疼的男人。” 苗岚岚叹口气道。 不管苗岚岚怎么说，顾清盛就是觉得不太可能。 “不要想太多，温大夫怎么可能……” 她不开窍的模样苗岚岚也是早就料到了，所以当即也不再说话，任由顾清盛自己骗自己。 与此同时，村长家里。 一盏烛火亮着，村长喝的面色通红，又给对面的柳厌秋倒上一杯，打了个酒嗝 “我是真没想到，你小子，竟然能……能……嗝……讨个这么好看的老婆，这下可在村里有了面子了……” 无奈的放下手里的酒杯，柳厌秋摇摇头，作势要扶他 “刘叔，你喝的太多了，今天早点休息，别喝了。” “那不行”。 被刘叔一下子抢过酒杯，神色紧张的看着柳厌秋，脸上都泛着红色 “今天高兴，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要多喝一点，你别打扰我！” 他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说完这话也不再犹豫直接抱着酒坛子开始喝，柳厌秋想要阻止却被嫌弃的推到一边去。 一坛酒下肚，村长醉意更甚 “自从你爹娘死后，我们对于你就特别愧疚，本打算等大事将成后再给你考虑娶妻生子的事情，你小子倒是争气，娃都有了！” 一边说，一边呵呵笑了两声，思绪仿佛飞到了很远的时候 “那个姑娘是个好姑娘，你可得好好对她，等到时侯，你就……” 声音逐渐小了下去，柳厌秋静静听刘叔说着，看着他慢慢趴下头去，接着响起阵阵鼾声。 烛光下柳厌秋的神色有些落寞，他拿出一条毯子给刘叔盖上，在他身边轻声道 “我父母的事情本来就是大家都没有办法改变的事情，那时候你们都不在，不怪你们。” “而且她……” 沉默半晌，看着村长熟睡的面庞眸子暗下去一分，柔柔一笑 “我会再努努力的，刘叔，下次还你一个真实的成亲。” …… 第二日，天蒙蒙亮，李大婶门前就已经开始了敲锣打鼓。 一顶顶红的轿子停在当中，这是村长特意找人出了卞渔村去借的，为的也是顾清盛这种外乡人的习俗。 “其实我们村里的成亲就很简单，直接给姑娘送家里去就好了。” 隔壁的一位王婶子帮顾清盛编着头发，笑意满满的说道 “你还是我们村子里第一个坐轿子的姑娘，可让外面那些妮子羡慕红了眼睛。” 顾清盛笑笑 “也真是谢谢村长为我费这么大心了。” “话说，温御大夫到了吗？” 捏紧手里的香囊，不知为什么，她心里就有一些紧张。 “温御大夫很快就到，听说昨晚上又不知道为什么昏倒了，今早还以为他不能来了，结果大早上拖着身子到了村长门前。” “昏倒了？” 疑惑的看向王婶子，她诧异两分。 昨天跟自己讲解那卞渔村最后的时候感觉还是好好的，就这么突然的病倒了。 她皱紧眉头，感觉到头发上的一些珠钗叮当作响。 “不过现在已经没问题了。” 王大婶笑两声，看着顾清盛眼里有些许光芒 “放心，不会耽误姑娘成亲的，温御大夫一直说到做到，况且最近他的身体好了许多，而且恢复也很快。” “姑娘要是再不成亲肚子就会大了，着急在所难免，放心。” 在旁人的眼里，顾清盛是为自己的成亲而着急，这在所难免。 毕竟她是一个大了肚子的女人。 憋了一肚子话只能咽在当中，顾清盛讪讪的低下头去。 “新娘子可准备好了？” 李大婶今天打扮的也非常喜气，一身崭新的红色衣裙十分显年轻，脸上的皱纹都少了几分。 前天打柳厌秋打是打了，今天却也是实打实的高兴。 她走到顾清盛面前围绕顾清盛转了一圈，不由眼中一亮啧啧赞叹 “老王家的，这整个村子里还是你的手艺好，给我们清盛做头发做的这么漂亮。” 似乎怕冷落了顾清盛，李大婶又拍拍她的手，欣慰的看着她 “还是京城的水养人，我们清盛这样的美人我可从来没见过，这模样长的真是标志。” 又叹一口气 “真是，便宜了那个臭小子了。” 看着顾清盛，李大婶眼神非常幽远，像是透过她看着另一个人。 “如果她当初平平安安的长大，可能现在也能穿上嫁衣，当最美丽的新娘子……” “哎！” 话说到一半，王婶子眼神古怪的捅她一下 “老李家的！你乱说什么呢！” 顾清盛的面容逐渐奇怪 “这是什么意思？她是谁……” 王婶子赶紧陪笑道 “没有没有，这老李家的说梦话呢。” “哎呦你看我这记性，快快快，别误了时辰，外面花轿已经等着了。” 说罢就将顾清盛往外面推，李大婶也反应过来，尴尬的笑笑 “就是，我这大半天的做梦了，可能昨天没休息好，清盛你出去看看，都在等你呢。” 被两个人半推半就的推到大门处，顾清盛将头上的头纱盖上，后面两个人嘀嘀咕咕的声音传来 “不是说了，不要提她了……” “我一时半会入迷了，清盛真的跟当时的……” “闭嘴，别说了，你小心落到村长耳朵里……” 接下来的话就听不太清楚了。 这卞渔村大概真的有什么秘密存在，只有她自己一个人不知道罢了。 对于这种事情，顾清盛向来没有多余的好奇心，她打开门刚迈出去，突然无数花朵朝着自己洒了过来。 一阵阵花香迎面而来，昨天来看自己的那几个小姑娘一人捧着一个篮子，里面装满了鲜花，不断往顾清盛脚下洒着 “新娘子！美如画！一朵朵鲜花洒脚下！” “红如火！声如歌！嫁人后的日子幸福多！” 第一百八十六章 你，是他。 晋楚京城里是没有这种童谣的。 只有当时自己命陨时，那些孩童们唱的最多的一句就是 “长乐蠢，长乐笨，错把魔鬼当良人！” “以命逼父为嫁人，最后落得满伤痕！” “父亲死！王府灭！皇宫一朝晴变阴！” “都说长乐最痴情，终成弃子埋土坟！” 现在听着别人唱着祝福的歌谣，她反而感觉有些不真实。 十分劣等的嫁衣，姑娘们并不端庄隆重的陪同，沾着露水的花朵，远处那小小的轿子，以及扛着轿子充当一日轿夫的腼腆村民们。 这些竟然都让顾清盛觉得。 有些幸福。 虽然是假成亲，她却一瞬间觉得，就这样…… 可能也。 “停止你的想象。” 关键时候，苗岚岚出声打断了她。 “许卿意还在晋楚京城里，等着你呢。” 她头一次语气里有些焦急，还带着几分无奈。 这次成亲，苗岚岚想阻止，但是却没有理由阻止，因为顾清盛成亲只不过是为了回家。 只有回家才能见到许卿意。 谁又能知道，她们尊贵的长乐郡主在这穷乡僻壤的卞渔村正在准备嫁人呢。 听到苗岚岚的语气，顾清盛沉默了。 姑娘们的童谣在这种时候仿佛也只能起到一个安慰的作用。 她整理好思绪，冲着众人笑笑，然后挨着打着招呼，透过红色的盖头看清她们喜笑颜开的表情。 大概是因为一直盯着人们各色的脸庞，脚下突然绊到一块十分坚硬的石头，惊呼一声，身形就要倒下，头上的盖头顺着动作就要掉下来。 焦急之时，顾清盛一把抓住自己的盖头，身子已经向前倾倒。 都已经预料到了，在成亲第一天就将脸摔了个花的新娘一定会成为整个村子的笑柄。 一双温柔大手猛然抚上她的腰身，将她身子支撑住，鼻尖是轻轻的温凉气息轻抚，和一些药草的香气 “清盛姑娘，小心些。” 把顾清盛扶了起来，身后的那些小姑娘高高提起的心也都掉了下去，呼出一口气急急忙忙跑出来 “你可小心一些。” “温大夫。” 顾清盛被温御抱住，整个身子都倾到了他的身上，胸口处的远青草不断散发着清香。 她的胸口突然，砰的跳了一下。 李大婶和王大婶拎着两个红色的篮子刚出门就看到这么一幕，慌张的上前把顾清盛扶好，李大婶拍拍自己的胸口 “怪我们来的太晚了，怎能让你一个怀着身子的人自己上花轿。” “幸好温御大夫来了，否则你要是出了什么事……” “呸呸呸！” 王大婶又打李大婶一下，嗔怒的看她一眼 “你看你今天奇奇怪怪的，竟说些不着调的话。” 轻轻扶起顾清盛的手，小心翼翼的把顾清盛扶到轿子前 “姑娘你可再注意些脚下，否则厌秋可得要我们这些老婆子的命了。” 花瓣在轿子前停下，那花轿矮矮的，要进去也只能弓着身子进。 掀开那轿子的帘子，朝着温御的方向看了一眼，她眼神里透出一种若有若无的迷惘，摸摸自己还在快速加快的心跳，虽有些迟疑，却还弓着身子踏上了轿子。 轿子启程，前方那些村民们操起已经很久不用的小号吹打了起来。 其中还有一些错的调子，在里面有些突兀。 温御跟在轿子后面，眼睛看了那轿子很久。 …… 到了村长家里，柳厌秋已经脸色通红的等待着轿子来临。 他胸口间顶着一朵大大的红花，本来亮亮的眼睛今天尤其耀眼。 头发高高束起，红色衬他肌肤如雪，将人耀的嘴唇都弯三分。 跟着轿子的那些小姑娘看着柳厌秋的人不由的咽了口唾沫，眼神都看呆了。 “瞧你们那上不得台面的样子，看见好看的人路都走不动了。” 白她们一眼，王大婶冲着轿子里的顾清盛道 “姑娘，我们一会下花轿了，拜了堂，圆了房，你们就是真正的夫妻了。” “一些该进行的事情昨天温大夫应该跟你讲过了，都清楚了，姑娘。” 攥紧自己手底下的裙子，顾清盛淡淡恩一声。 轿子离柳厌秋越近，柳厌秋呼吸便有些急促。 他紧紧盯着花轿，上面的红十分刺眼，在他心里划过一道如蜜糖一般的伤口。 “别急，别急。” 村长站在他身边提醒道。 轿子在柳厌秋之前立好，温御淡淡上前，掀开帘子朝轿子里伸出一只手。 而那动作，伸到自己面前那素净的手掌，都让顾清盛的脑中突然沉闷，像有什么东西沉甸甸压下来一般。 跟前世记忆中，许卿意的手掌，不断重叠。 忍住眼眶内翻涌而出的眼泪，她颤颤巍巍的把手放了上去。 两方冰凉的掌心相触，彼此心尖都触碰一方。 “清盛。” 温暖的声音自那只手的主人嘴里发出，语气里的落寞激的人心里发慌。 一股难过的情绪从她的心尖中不断颤抖。 一个答案悄然而至在顾清盛的脑子中。 不，不要…… 不要说出那句话…… 你不是他…… 你不是……他…… “你幸福吗？” 你……是他。 她的泪水突然就喷涌出来，豆大的泪珠从眼眶里顺着脸颊流出。 跟前世一样。 他送自己出嫁。 他问自己。 你幸福吗。 慢慢抬起头来，看向面前人温顺柔意的目光和眉眼，本来只是被扶着的手现在被顾清盛紧紧攥着，似乎怕失去什么一般，语气带着哽咽 “国师……” “不管你什么样子……你果然……都是国师……” 两方视线猛然交汇，一柄烈火燃烧了心中燎原。 那双眸子。 是许卿意。 同时…… “阿悦！你别走！你别离开我！” 一个声音在脑子里猛然惊起，像是做了一个深远的春秋大梦破了一个口子，她一把捂住自己的头，泪珠滴落的更厉害。 注意到顾清盛的不对，许卿意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带入怀里 “清盛！清盛！你清醒一些！” 就算语气里的惊恐十分让顾清盛想看看他现在的表情，却还是难忍头的疼痛难忍，盖头已经随着动作掉落，晕倒之前歉意的看了正向自己跑来的柳厌秋一眼。 柳先生…… 我…… 真是，对不起。 第一百八十七章 顾丰南到来 “清盛！” 柳厌秋呼喊一声到许卿意身边，而顾清盛已经昏倒在他怀里，脸色腊白，像是陷入沉醉的梦中一般。 “这突然是怎么了。” 村长看了两眼急得汗都出来 “温御大夫你快帮我们看看，这清盛姑娘……” 把着顾清盛的脉搏，许卿意眉眼紧皱起来。 “不行，找不到她昏迷的原因，先让她躺下。” 一群人急急忙忙就要往村长家里跑，却在脚踏进去的时候，从身后一堆村民跑了过来 “村长，不好了！” 为首的是以前在范强身后的那个小弟，他脸色涨红整个人都因为快速奔跑而上气不接下气，指着村口位置道 “村长……村长！” 村长老脸一横摆摆手 “有事快点说，没看到这里正忙吗！” “不好了不好了！京城派兵来了！！” “什么？！” 他脸色一愣！ 柳厌秋眉眼阴沉，看顾清盛一眼，刚想说些什么，被村长扬起手止住话语 “你在这里照顾清盛，我们过去！” 慈眉善目的样子猛然变化，明明年过花甲，身上的气势却徒然爆发，众位村民门也跟着变了表情，一个个的抄起锄头和铲子 “这京城又有什么事！这次竟然派兵来，是要跟我们卞渔村开战不成？！” “他们难道忘了，当初我们……” “你胡说什么！” 村长大声呵斥道，皱着眉头警告道 “还不确定事情的真相一个个的都着急什么！先去看看！” 随着村长大部队的离去，本来热闹的成亲现场变成了空荡荡。 柳厌秋看着远去的人们，拳头默默握住。 …… 卞鱼村外，浩浩荡荡的一众队伍寒气凌冽，身上铁甲透露着寒意，为首那人眉宇星目，眉毛高挑，眼睛十分有神却让人新生寒意。 他嘴角缓缓抿着，皱紧好看的眉头看向卞鱼村里那些村民们怒气冲冲的过来。 “你们又有什么事情！不是说好互不干涉吗！” 从人群中，村长走了出来，闭着眼睛似乎在打量着面前的人。 半晌以后，他问一句 “你是谁？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那高挑男子翻身下马，一举一动都是风采，皮肤不算白但是却十分俊郎，到村长面前拱拱手 “您就是这村里的村长，贸然前来真是打扰，带这么多官兵也实在是家父担心，并不是其他的意思。” “我名顾丰南，现正在飞鸿将军身边做副将，父是京城端王。” 此话一出所有人惊讶。 眼前人眼里像是星河流过带着无数光芒，虽然难掩眼神焦急却是十分礼貌的对村长询问。 这长安世子，在京城里可是名人。 要说端王，年纪轻轻的死了妻子，育有一儿一女，都是京城响当当的人物。 长乐郡主顾清盛是京城里出了名的草包，整日里追着年轻将军楚之耀跑，还天天以死相逼端王不顾礼义廉耻要嫁给楚之耀，这事在街头巷尾很是流行，都当做家常便饭后的谈资。 而她的兄长长安世子与她截然不同。 从母亲死后就入了军，不凭家世，不凭人脉，在战场上立下一个个战功，年纪轻轻就升入了副将的位置。 若是论这个晋升速度，恐怕追上那少年枭雄楚之耀是早晚的事情。 而且听说他从事飞鸿将军名下，已经拥有很多职权，很被看好的一位少年将才。 跟顾清盛不同，若是说起顾丰南，大多数的人们都是十分赞赏的言论，顺带再将两个人做一个比较然后感叹一番。 都是同一个娘生的，为什么这差别这么大。 面前的顾丰南身穿云锦长靴，只有在腰间别着一柄长长的佩剑。 丝毫看不出来是如此年轻便成枭雄的那位传说中的长安世子。 “竟然是顾副将，真是有失远迎了。” “听说前段时间，顾副将去了边疆镇守，不知道何时回来的，也没听到信，来我这小小的卞渔村又有何贵干。” 对方如此有礼，若是不回复反倒显得他们这边礼数不全，村长当即就对顾丰南回礼，顺带吹捧了一顿。 就算对方做出十二分的恭敬，顾丰南的表情也没有变化一分。 他似乎天生嘴角就带些弧度，所以静站着不动的时候就感觉有些笑意。 “最近刚回，听说卞渔村的村民们常年安居乐业，我回来的时候也没有大动干戈，所以没传来消息也是正常的事情。” “这次来卞渔村主要是想问个人。” 展开手里的一尊画像，顾丰南将画像递给村长 “这画中人是舍妹清盛，相信村长也听说过。” “最近因为出了一些事情，父亲与清盛吵架，一怒之下将她关在大牢中反省，可是不想却在半途被人救了，后来发现这个事情父亲焦急万分，也吩咐了人去找，听有人说，救了清盛的那人正是进了卞渔村，所以才来询问。” “村里，有没有，长得跟画像一样的姑娘？” 说到后面，顾丰南得语气里徒然变成了询问，如村长刚开始打量他一样，他的眼神也变得危险起来，像是直接感觉到了战场的厮杀，一股股血腥气息不断往身上涌出。 若是平常人，早就被他这种气势吓退，可是村长连头都没抬，摸了摸胡子看着画像中的人。 和那位已经晕倒的新娘，一模一样。 清盛…… 清盛…… 顾清盛…… “原来是这样。” 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惊讶，村长将画像收起递回给顾丰南，沉吟半晌说了一句 “我们村子里前些日子却是带回来这么一个姑娘，不过她竟然是长乐郡主，这点我们是没有想到的。” 听到这个消息，顾丰南大喜，上前一步刚要询问，却不想村长接下来又说道 “恐怕，她不能跟你们回去了。” 脸上的表情逐渐变为错愕，看向村长，顾丰南心中憋了一口气 “为何这么说？她是京城的长乐郡主，难不成这卞渔村还要扣押不成？” 一声冷笑落下，那些官兵们也敏锐的发觉到顾丰南得气意，有人上前一步，已经握紧了手里的长枪。 第一百八十八章 以前的事 “扣押长乐郡主这个事情我们可不敢。” 相比顾丰南得不同，村长的脸色逐渐晴朗，最后变成了一抹笑意。 “我们卞渔村的规矩，相信顾副将也听说过。” “不能外人进，不能村人出，所以长乐郡主也……” “村长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顾丰南眼神逐渐变得冰冷，看着村长里面已经惊出一片寒冷。 “长乐生是我们端王府的人，我亲眼看着长大，怎么可能是卞渔村的人？难不成村长是老糊涂不成？” “顾副将刚从战场回来可能还不知道。” 天空是一片蔚蓝，照耀的顾丰南身上铠甲闪着银光。 村长的声音轻飘飘的就落到他的脑海当中，却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给了顾丰南当头一棒。 “因为长乐郡主，已经怀了我们卞渔村的骨肉，无法出去了。” 犹如魔音穿耳，那声音带着魔力把顾丰南思绪一直往上拉拽着。 他沉默半晌，脸色惨败，身形都像是无力，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如果仔细去看，还能看到他有些发抖的嘴唇。 好不容易回来，能见到自己的妹妹。 竟然，竟然是这个结果。 “我，为什么不知道这个事情。” “村长一定弄错了。” 顾丰南肯定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当即又对村长问道，身形有些慌张，一点都没有了刚开始的沉稳意思 “清盛在京城的时候一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会这个样子，而且在她入狱的时候也没听说过这个事情，你们会不会……” 慢慢抽出佩戴在自己身前的剑，顾丰南眼睛变得猩红起来 “你们不会，强迫她了。” “我们可是良民。” 这次村长没说话，身后的村民开始不服气，举着自己手里的锄头高喊道 “这清盛姑娘自己与我们村里的厌秋两情相悦，由厌秋带回来接着怀上了孩子，这是什么很稀奇的事情吗？” “再说了，有孕这个事情可是清盛姑娘亲口承认的，而且也是她催促快快成亲的，否则肚子就大了，现在你们竟然带人来跟我们要人了，这像什么话？” 一句一字都是那很刺骨的刀往顾丰南胸膛里刻去。 他突然想起来以前自己跪在那榻前，病弱女子拉着自己的手用着最后的力气说的话 “一定要，好好照顾你的妹妹，一定别让她记恨娘亲。” 一边说着，那女子无神的眼睛里流出两行清泪 “母亲也是为了她……为了她……一定保护好她……” 说完这句话，女子就咽了气，手重重的垂到下面，浑身都没了任何生机。 死亡来临的时候感觉是那么强烈，这让顾丰南在以后的战场当中都是猩红着眼睛看着那些人一个个在自己手里丧失性命。 如果，他没有保护好顾清盛，那自己这么努力，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不行。” 将手里的剑往腰间一别，在战场上常年锻炼的随机应变能力让顾丰南强制把自己心里那些情绪压下去 “我得进去看看，村长，你们这么说我也不能就这么相信然后走掉。” “清盛是我的亲妹妹，不管变成什么样子这个事实都不会改变，不过我一定要确定事情真相才行。” 说完，顾丰南就推开村长想往村子里走去，他就算把镇定这个情绪浮与表面，可是脚步却还是不太稳。 一群村民挡在顾丰南的前面，阻止的样子十分明显，冷冰冰的话语从人群中传了出来 “顾副将，村子不准外人进，这个规矩你不会忘了。” 知道了顾清盛这个消息以后顾丰南大脑已经开始没有多少理智，规矩在他面前都不值一提。 “谁敢阻拦！我就杀了谁！我看谁敢！” 阴狠的面容将所有人吓退一步，村长慢悠悠走了过来 “顾副将，稍安勿躁。” 他拍拍顾丰南的肩膀 “我们知道，你是因为清盛的这个事情而感觉到担心，不过你放心，我们卞渔村也不是随随便便的村子。” 踮起脚尖，在顾丰南耳边耳语几句，本来顾丰南还有些冲动，现在听这些话，留下的，却只有震惊。 “什么？你说那个人是！” …… 顾清盛做了很长很长时间的一段梦。 …… 那是在她六岁的时候，南方地界干旱，端王受皇上之命前来调查，因为巡查时间久远，所以当时的端王妃和顾清盛顾丰南都跟了去。 马车行驶在路上，地表已经干裂开来，寸草不生，那些树也都枯的已经歪倒，露出光秃秃的树干。 “娘亲，这里好可怜啊。” 坐在马车当中，顾清盛梳着两个小小的丸子头，透出车的帘子往外看去。那片萧索景象在京城根本感觉不到。 路边的一些村民们自己瘦的皮包骨头，坐在自己那些小小的房子外面，十分冷漠而无神的看着顾清盛她们驶过。 当时的端王妃谢氏还没有去世，记忆中只记得她有一双淡的出水的眼眸，和不夹杂秋月的优美面容。 摸摸顾清盛的头，谢氏看着外面那些人已经失去了神采的眼神，眼里忧心忡忡叹一口气 “这就是我们此行需要解决的事情。” 把帘子放了下来，谢氏从桌上拿出一块糕点放到顾清盛的小手上 “你现在能吃上这么好吃的点心，都是因为有人在背后默默的付出，而这些人以前也是在过着为生活忙碌的日子，但是天不遂人愿，粮食也种不出来，他们没有东西吃，所以才这个样子。” “娘亲我知道。” 顾丰南在一旁晃着小腿道 “因为现在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下雨了，如果不下雨，粮食就都出不来，他们才没有东西吃。” “我儿甚慧。” 夸赞顾丰南聪明的同时，端王叹口气 “这些地方至少还有些人性，听说因为干旱已经有的村子开始剑走偏锋，走活祭品那一套十分残忍，这次来也是主要解决这个事情。” “再往前走十里地就是圣人村，这活祭品一事也是从他们村子里传出来的。” 第一百八十九章 被掳走 拿着手里的糕点，顾清盛吃了一口，却并没有在路途中吃的那么香甜了。 想了想，她还是放下糕点对着车夫喊了拿举句停下 那马儿长嘶一声接着停下，干裂的地面上激起一阵干燥的尘土， “清盛，你要作基?“ 不解的问出一句，谢氏眉眼温意的看着顾清盛，却见那小小手掌又从桌子上拿起两块糕点，小心翼翼的下着了车 端王皱着眉头有些着急，端王皱着眉头有些着急，对着顾丰南昂了下头，顾丰南立马会意，即也迈着并不长的腿跟着顾清盛一起下去。 可能在马车里的时候还没有感觉到这烈日残阳的苦暑，踏下马车以后，踩到地上，铺天盖地的炎热打在皮肤上，口千舌燥的感觉一下子就传了过来。 她擦了擦汗，迎面对上坐在墙角边的两个小孩那两个男孩瘦瘦小小，年长一点的抱着一个非常小的孩子，在襁褓当中，哭声都已经微弱，感受不到一点生机。 这天着实有些太热，在那两人面前，一时间顾清盛都忘了怎么说话，只是看着他们干裂的嘴唇，将手里有些干燥的点心往身子后边藏了藏。 空气中传来一片死寂，那四周的呻吟声此起彼伏，那两个男孩子年龄都很小，比顾清盛都要小很多。 只是对视着，互相沉默着。 “你是，要把那东西给我们吗?” 看到顾清盛手里的糕点时，大一点的那个男孩子眼睛都直了，直勾勾的看着顾清盛藏在袖子的糕点 “那个东西是什么?” 从见面开始，这男孩子对自己一直是爱搭不理， 眼睛里死气沉沉没有一丝光芒，却在这个时候聚集了光芒，咕咚鸣咽的声音非常大。 “是桂花饼。” 被那饥渴的眼睛看的心中有些害怕，顾清盛后退一步，顾丰南挡在顾清盛前面，敌视着看着对面的少年。 没有在乎顾丰南的敌意，少年还是看着偷偷露出眼睛的顾清盛，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都带着干涩 “是……是送给我们的吗……” 将桂花饼缓缓拿出来，顾清盛从顾丰南身后走出来，却是拉着他的手，在男孩面前展露手掌 “你吃嘛……” 不等顾清盛再问下去，那桂花饼一下子就被面前男孩夺去，宝贝的握在手掌中，神经兮兮的看着顾清盛似乎怕她抢走。 不过拿到桂花糕以后，男孩并没有急着吃下去，反而看着桂花糕咽了咽口水，接着转身跑到屋里去。 她们这才看清，黑漆漆的屋子里躺着一个骨瘦如柴的女人，已经无法动弹，眼窝深深的凹陷进去，脸颊瘦削。 男孩跑进去，大声呼喊着 “娘！娘！我们有吃的了！你能给弟弟喂奶了！” 那女人纠然不动，只有偶尔转动的眼珠和垂拉的眼皮才能发现她还活着。 对这个情况习以为常，男孩将手里的桂花糕放到女人嘴边，又掰开她的嘴巴塞了进去，女人转动一下眼珠，这才咀嚼一番，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恐怖笑容。 她可能是想伸出手摸摸男孩的头，却根本无力抬起。 “清盛，我们走。” 抓紧顾清盛的手，顾丰南心中一阵悲凉。 看到眼前这个女人，无端的就会带入自己的母亲。 当即就有了想逃离的想法。 大概当时顾清盛还小，所以并不知道死亡是什么，只看着那个女人若有所思，接着跟着顾丰南走远。 男孩看着他们两个人的背影眼睛闪了闪，往门槛处靠去，看向那两个金贵的人。 远远的，还听那两个人稚嫩的对话。 “哥哥，这里是一直都这么荒凉吗……” “不是……这里也是曾经很美丽的地方。” “美丽？多美丽？跟京城一样吗？有月亮吗？有星星吗，都会照下来吗？都会跟京城的草一样绿吗？” “会把那些叶子照绿吗？会让这片土地重新快乐起来吗？” 她牵着顾丰南的头，并没有抬头去看那两个男孩子，可是在身后看着他们的男孩却把话都记在了心中。 跑回那干枯女人的旁边，男孩眼睛亮亮的，他虽然听不懂那些文绉绉的词语，但是却记住了两样东西。 月亮，星星，都很美丽。 “娘！娘！我想好了！” “以后弟弟就叫阿月！我就叫阿星！” 他们两个出生在干旱之时，刚出生的时候就没了爹，在这个年代，他们能活下去就不错了，又怎么会在意名字。 一直都被母亲喊做老大。 现在母亲饿的不能动了，就连老大，也没人喊了。 看着弟弟那瘦削和虚弱的脸庞，阿星看着高兴戳了戳，有些贪嘴的舔了舔手里的糕点残渣，笑的眉眼弯弯 “从此以后，你就叫阿月，哥哥就叫阿星……” “阿星……嘿嘿……” …… 越走干旱便越厉害，这里已经没有什么人。 车夫停下马车挠了挠头 “王爷，剩下的路可能走不下去了，马儿不愿意再走了，这车只能停在这里。” 看那马儿也有撂挑子不干的意思，端王一伙人无奈也只能下了马车。 当头烈日炎炎，端王拽起腰间的水壶喝了两口水，当他刚把水壶放到嘴边时，突然前方土房中冲出一个人影！ 那速度快的几乎看不见，一瞬间端王手里的水壶就被拽走，连带着端王都被带了一带 “喂你！” 他呼喊一声只看到那人的袍角，这么快的速度腿上应该是练了什么功夫。 只听一旁的谢氏突然尖叫一声 “清盛！” 那叫声撕心裂肺，端王的心重重一沉，果不其然，方才顾清盛所在的地方已经没有了人影，那人胳膊上还夹着一个小小的人影，因为速度太快导致他根本没办法看清楚。 因为年轻时候为救皇上损失武功，现在的他连最基本的警惕都没有，竟然就这么让自己的女儿在自己面前被掳走。 脸色发白，端王怒吼一声 “你们都是一群废物吗！郡主在你们的眼前被掳走竟然一个个都没有动静！赶紧给我去追！” “是！” 第190章 黑暗中的男孩 不知从哪里窜出来阵阵声音，接着从端王身边就有一阵阵风吹过。 谢氏嘴唇哆嗦一番，竟是直接生生晕倒在端王怀里，眼里落下两行清泪，一把抓住端王的袖子，紧紧拽着不松手 “王爷，你一定要把清盛找回来，她还太小了……” “娘……” 顾丰南也被刚才的举动吓愣了，他站在原地手足无措，有一种做错事的孩子一般的感觉。 为什么那黑衣人只抓清盛，抓的却不是自己。 自己是男孩子，明明被抓走的应该是自己才对…… 他握住谢氏的手，眼睛逐渐收缩，咬出一句 “我一定会找到清盛的，母亲。” ……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被那人抱着肚子，顾清盛的头脚都垂了下去，失重的感觉让她非常难受，只能不断挣扎。 这村子已经荒芜，却还有不少人留在这里，男人面色猥琐至极，两颗龅牙突了出来看上去更加贼眉鼠眼。 村门口的那些人似乎在迎接男人，看到他回来纷纷都凑了过去，本以为自己有救了，顾清盛大声呼喊着 “救命！救命！这人是人贩子！快救我！我爹爹有很多银子可以给你们！求求你们救救我！” 说着说着就委屈的掉下来眼泪，啪嗒啪嗒掉在地上哭的脸颊和鼻头都红红的。 从小被精细喂养，吃穿用度一直都是最好的，顾清盛长得又白嫩，此刻抬起头来就算是哭着也像极了年画里走出来的年娃娃，看着粉调玉啄十分讨喜。 她一哭起来，一些妇人便心疼几分，有个妇人凑上前去看到顾清盛这个样子心都化了，同时又看向她身上的装束，心中担心起来 “阿三，我看这小姑娘身上穿着不凡，这次会不会真的……” “你在担心什么啊。” 旁边一老汉制止妇人，眉目里满是不耐烦。 虽然这里干旱成灾，四处颗粒无收，但是这里所有人都没有刚才看到的那男孩一般凄惨，反而脸颊上还有些富态，一点都不像这穷极之地的人。 “我们现在还有别的办法？方圆十里的女孩都找光了，这哪有女孩了。”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你还管她什么身份？等到时候死了，一把火烧了干干净净，害怕什么！” 就算顾清盛还很小，也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些人，根本就不是来救自己的。 相反，她会死在这里！ 眼里又蓄满了泪水，身形小小的她根本没有任何的办法逃脱，当即大哭起来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告诉爹爹！我要告诉爹爹！我跟你们无冤无仇，你们为什么要杀我！” “要银子的话我让爹爹给你们，别杀我！别杀我！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她哭的声音越大，整个村子就有一些回音，似乎被哭的烦了，阿三怒斥顾清盛一句 “你哭什么哭！现在这个年代要银子有什么用！要银子能换来水吗！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到这里！你也得乖乖听话！” 说罢，他突然一巴掌扇到顾清盛脸上，手上也放松了力道，就这一巴掌带着些风声一下把顾清盛扇到了地上！ 巨大的疼痛传来以后，顾清盛重重摔到地上，耳朵突然翁鸣起来，从鼻子处缓缓流出血来，到达嘴边殷红一片。 顾清盛躺在地上，双目睁大，脸颊处火辣辣的不断充着血。 她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只是看到那些人惊恐表情之后开始争执，能感受到从自己鼻子里不断流出热流。 安静的躺着，思维已经停止，顾清盛彻底被这一巴掌打懵了，眉眼开始空洞起来。 “你疯了！都多久了你不改掉你这个毛病！这女娃娃看着金贵的很，肯定是个没吃过苦的，你这一巴掌下来，万一再给她打傻了！” 刚才那个妇人被阿三这个举动吓了一跳，冲他喊叫一声慌忙上前把顾清盛抱起来拍着她的背 “不怕不怕，不怕不怕！” 阿三嫌恶的看了一眼那个妇人，甩了甩手 “老李家的，你不会是想起那个死去的女儿了，死了就死了，你现在还走不出来是怎么回事？这村子里哪个人家没有死了孩子，就你天天娇气。” 他说一句对众人昂了昂头 “今晚吃好点！” 说完看那老李家的妇人一眼 “你记得把她关起来。” 一群人走的浩浩荡荡，独留妇人自己一个人站在原地。 眼神晦暗的抱着顾清盛。 这半天，顾清盛才是终于回了一些神，哭也不敢哭，攥着李大娘的衣角不断发抖，从喉咙处发出一个个呜咽之声 “大……大婶，你能送我……回家吗……我想回家，我想找爹爹……我想找哥哥……” “我想……我想娘亲……你送我回家……大婶，你送我回家……我让爹爹给你好多银子，好多吃的……可以吗？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她不敢大声说话，说出的声音像是猫儿在叫一样微弱，那些血流的李大娘满肩膀都染红，模样说不出的凄惨。 叹口气，李大娘抱着她拍着她的背叹一口气，接着慢慢朝着村子东南角走去 “娃娃啊，不是大婶不帮你，是因为这个事情大婶也没办法决定。” “我们需要女娃娃才能拯救村子，大婶自己的女儿也……” 听着这些话，顾清盛反而冷静下来，她眼里的光暗淡下来，慢慢也不在挣扎。 耳朵能听到一些声音，但是断断续续的字句也让顾清盛的心沉入了谷底。 到那破旧的小木屋面前，她的下半张脸已经布满血迹，眼神无神的任由李大娘将自己放到小木屋里。 门缓缓关上，伴随李大娘同情的眼神。 最后一丝光亮也没有，她慢慢蜷缩起自己的腿紧紧抱住，突然开始哭了起来。 就这样哭了不知道多久，她的情绪才逐渐冷静下来，一只手默默搭在她的肩膀上，黑暗中，那双满是星河的眸子异常闪耀，那个男孩身体有些虚弱，浑身都绑着绷带露出瘦弱的身形，但还是对着哭泣的顾清盛递过去一方发白的帕子。 第191章 因为饿了 当时天气很黑，自己身后冷不丁的出来一个人将顾清盛吓了个半死。 本来还只是小声哭泣，现在浑身一惊竟是大声哭了起来，她一下子缩到角落去，疯狂摆着手 “别过来！别过来！妖怪！你这个妖怪！别吃我！” “我要叫爹爹来！我要叫爹爹来！” 双手不断挥舞着，阻止着那个男孩的靠近。 小心翼翼的靠近顾清盛，男孩的脸被她挣扎的手一下子拍到，啪的一声十分响亮，接着把脸偏到一边去，绷带掉下来几分，漏下那里面红肿的皮肤。 感受到自己刚才打到的是人的温度，顾清盛啜泣几声，缓缓睁开一只眼睛看了一眼男孩。 那男孩还是把帕子往前推了推，眼里露出害怕却又紧张的情绪，递着帕子的手也在颤抖。 在这种村子里能见到这么干净的帕子着实不多，顾清盛慢慢接过，对方在把帕子递给顾清盛以后迅速把手收了回去。 握着手里并不算柔软的帕子，边边角角都有些开线，她却觉得现在这夜也没有那么冷了。 在脸上胡乱擦了一把，低头一看，透着月色，血和泪水都在帕子上混合，看着分外恐怖。 嘴唇一撇，顾清盛立马就要哭出来。 “你……你别哭……” 男孩措手不及的安慰，却又不敢靠近顾清盛，嗓子里发出的声音十分喑哑，像是被什么烧过的粗嘎铁锯的声音。 “你为什么哭……是因为，因为饿了吗……我……我……” 他焦急的摸遍全身，最后只找出来一块泛着黑色的红薯干，轻轻放到顾清盛旁边的地上。 “你！” 一时间，顾清盛分不清楚该哭还是该笑，当即又胡乱擦了一把 “我流血了你没看到吗！我流血了！” 她平时在府里是有一些蛮横的，只要自己伤着碰着就有很多丫鬟在周围陪着哄着，哪会遇到这种事情。 “流血……” 男孩眼神有些僵硬，慢慢把手伸了出来，从绷带处露出斑斑血迹和疤痕，皆被包在那白色的布条下方。 “这种吗……” 第一次见到这么严重的伤疤，顾清盛眼睛都僵直了，一下把头甩过去用力擦了擦鼻子，将红薯干一下子扔到男孩脚下 “我才不吃呢！” 她的鼻头红红，偷偷看一眼将红薯干默默拿出来吹了吹上面的泥土，接着塞回袖子里。 良久的沉默以后，顾清盛往男孩身边靠了靠，她这才看清，男孩浑身都是这种白色布条的简易绷带，脸上甚至都绑了，只余下一双垂下的晶亮眸子。 他十分瘦弱，胳膊上的骨节都透过绷带绑的形状看的一清二楚。 那红薯干应该是存放很久才会造成那黑色的印记，这个事情，顾清盛听府上嬷嬷曾经说过，然后把那些发黑的红薯干全部扔掉。 这些村子连食物都没有，男孩这一块应当就是他全部的口粮。 想了乱七八糟的许多事情，她才开口沉闷道 “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 男孩回答他道 “我是被丢弃的孩子，所以也没有人给我起名字。” “村里人都喜欢叫我傻子，你也可以……” “傻子多难听啊！” 顾清盛摆摆手。 孩子心性不成熟，没半天就熟悉了起来，她从旁边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划了一个“悦”字。 “我给你起个名字，叫阿悦怎么样？” “阿悦？” 男孩歪了歪头 “那是什么意思？” “我娘亲说了，悦是心中欢喜的意思。” “你看，从刚才我见到你，你好像一直都不开心，怎么能不开心呢。” “虽然我现在也是很不开心。” 想想自己现在的处境，顾清盛有些丧气，摸摸自己还在发肿的脸颊，又把头低了下去 “没关系，等我爹爹来了，我让我爹爹把他们都打趴下，到时候就能早点救你出去了。” “等我们出去以后，我给你吃京城里最好吃的栗子糕，我跟那掌柜的认识，一定给你放最多的糖！” 本以为说了这些话，那被自己刚起名为阿悦的男孩子会高兴起来，可是他却歪歪头十分不解 “什么是栗子糕？糖是什么味道的？” 这两个问题把顾清盛问的猝不及防不过还是很认真的想了想。 “栗子糕就是栗子做的糕点，糖很甜很甜！” 她如此说道。 虽然感觉还不是很明白，阿悦还是小小点了点头，接着将腿蜷缩起来，望着地上眼睛更闪。 阿悦…… 他有名字了。 是让人读起来就很开心的名字。 阿悦。 …… 第二日，有人过来送饭来。 大概是顾清盛第一次被关，昨天闹得精疲力尽以后连眼皮都睁不开，躺在地上感觉有些虚弱。 只听外面又是阿三诧异的话语 “你给她吃这么好的东西？老李家的，你脑子秀逗了？” 伴随着一声嗤笑，李大娘似乎有些局促，透过门缝可以看出来她把手里的东西往背后藏了藏 “给那女娃娃吃好点，她也能长的胖乎点。” “到时候老天爷一高兴，万一赏的东西就多一些。” 李大娘说的没有底气，但是阿三也没揭穿，嗤笑的听着她说完慢悠悠的走远。 他的步子非常轻，踏到地上激不起一丝尘土。 等阿三走远，李大娘才端着食物进来。 一股有些清淡的香气传来，她蹲到顾清盛面前，摸了摸她的额头，接着十分担忧的道 “这孩子怎么还发烧了呢……” 试了试温度，一低头又看到顾清盛昨天红肿巴掌的地方现在泛上青紫色，肿的越发恐怖。 当即叹口气把她扶起来，从那碗里拿出绿油油一块饼子出来。 这个时代没有小麦，更别说会有面粉这个东西，所以这李大娘手里有这个东西已经是非常奇怪的事情。 饼子上方那些草叶子泛着清香，一旁的阿悦看着眼睛都有些发直，却只是手指动了动，又把眼睛低了下去。 顾清盛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向李大娘，嘴边放了一个柔软的东西当即就咬了下去，一股酸涩的口感顿时传了过来。 第192章 寻找顾清盛 从舌尖泛起的味道十分发苦，顾清盛的思绪一下子就回来了一些。 其实现在她缺少的还是水分，这饼子又干又涩，咽到喉咙里一片刺痛。 猛然一下就渴了出来，那块饼子被顾清盛吐出很远，李大娘的眼睛里一下子就透露出一分心疼。 拍拍顾清盛的背 “你说你这女娃娃金贵的很，到底是从哪里搞来的……可惜……就是可惜……” 水源极其缺少，所以他们是绝对不可能给顾清盛水喝，就算李大娘心里很疼爱顾清盛，当即也只是放下装饼子的碗，叹一口气然后离开。 李大娘的脚步声和叹息声逐渐远去，阿悦才小心翼翼的敢靠近顾清盛，她烧的小脸通红，却因为刚才的饼子让她清醒几分。 被阿悦扶着坐到墙角，仅仅一夜之间，顾清盛也知道哭闹没用，狠狠拧着眉头，将大饼塞到阿悦手里，看着他抬抬眼睛 “跟我换你的红薯干行不行？” “用这个饼，你觉得能换吗？” 阿悦没有惊讶，只是将红薯干放到碗里又一起推了过去，到顾清盛面前干巴巴说了一句 “你吃。” “都给我？” 顾清盛砸砸嘴，从碗里拿出红薯干嚼着，将那大饼推到阿悦旁边 “我不吃这个，好苦……” 大饼发着一些干涩的气息，上面的草不知道是哪里的草药。 慢慢的用袖子擦了擦大饼，阿悦把饼放到袖子里十分小心 “我，我给你留着，回头给你加点糖……” 这话顾清盛也是觉得有些好笑，对于糖的用法他还真是一学就会…… …… 与此同时，村长家里。 端王坐在那草屋中唯一一个木制板凳上，双腿放的很高感觉十分不舒服。 他用手撑着下巴，紧紧过了一天晚上却感觉跟老了十岁一样。 “大官人，那个人我已经让十里八乡的人去找了，你说我们这种乡下地方，哪有什么会功夫的人，又怎么会绑架小郡主……” 眼看着端王的脸色越来越不耐烦，想想这几日他给他们带来的物资，心中就是一闪，搓搓手又谄媚笑道 “不过我还是会让大家都去找找的，如果在附近，一定会帮大官人找到的。” 只听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啜泣声，端王脸色一变，也不理会村长的话了，头也不回的往后院走去。 谢氏坐在院子里不断的垂着眼泪，一旁的顾丰南给她递着帕子。 “夫人……” 看自己妻子这个样子端王终究不忍，上前轻拍谢氏肩膀 “你已经一天没有吃过东西了，我已经派人去找了，那些村民也去找了，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不要担心……” 虽然这么安慰谢氏，但是连端王自己心里都没底。 这种村子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那人速度那么快，如果一直在跑的话可能真的早就已经找不到人了。 心里自然知道端王是在安慰自己，其实横竖来说，谢氏都把这件事情当做自己的错，如果自己当时能好好抓着顾清盛，也不至于是现在这个样子。 抬起肿胀的眉眼对着端王十分牵强的笑了一笑 “清盛福大命大，一定不会有事的……” 掀开后院的帘子，村长谨慎的看了端王一家一眼，鬼鬼祟祟的离开。 这一幕也正好被顾丰南看到，他环顾一周发现端王和谢氏都没有看到，自己也就思索一番跟了上去。 一路歪歪扭扭的跟着村长到了一个矮矮的土房子处，他身形矮小蹲在墙边，也没有那么容易被发觉。 只见村长谨慎的进了门，从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争吵的声音。 能闻见土墙干燥的味道，顾丰南十分费力的把耳朵贴了上去。 “都说了赶紧把那女娃娃放了！你这次可是摊上大事了！阿三！那个女娃娃是郡主！是皇亲国戚皇上的亲戚！” 里面的阿三声音满不在乎 “皇亲国戚算什么？我们都快饿死了你还担心这个？” “我告诉你，这女娃娃是我抓的，他们那些官兵也不过如此，当时我把这小姑娘当面劫走都没人追的上我，我们把她藏的好好的，又有谁会发现呢？” 他的语气轻松，丝毫没有村长的恐吓而紧张一分。 顾丰南眼神冷了起来，把身躯往墙上贴了贴。 “你怎么不知悔改！他能来这个地方就代表皇上要对我们这里下达指示了！这人是来救我们的！” “而且我还听说，来的这一家人是皇上特派来慰问我们，是皇上的亲弟弟！这也证明了他有多重视这件事情，我们要为长远考虑！快把那小姑娘放了，你再哄哄她，就说我们只是为了逗她玩……” “我不干！” 那声音徒然激动起来，冲着村长就开始喊骂 “你们当初拜托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个嘴脸，现在有人来救你们了，你们悔悟了竟然让我去哄一个丫头片子？” “这人，我是不会放的，你们去信你的皇上，我去信我老天爷！而且这女娃娃非常水灵，很可能这次赏赐的东西就多了些。” “你去指望天高路远的皇帝，不如指望我们老天爷。” 说完，阿三就有些不耐烦的将村长推到门外 “快走走走，你们怎么说我都不会听的！” “你简直！” 从顾丰南的方位看，村长气的脸都绿了，跺了跺脚 “简直不可理喻！！” 说完甩袖就走，阿三朝着村长的方位呸了一声，接着砰一声关上门 “想利用老子？也不看看你们这一村的贱命都是谁救的！” “你们去靠那狗皇帝去，我去找我的老天爷！” 说罢，屋里就没了动静。 顾丰南听完一切以后心脏砰砰直跳。 这些人，这个村里的人，竟然抓走了他的妹妹！ 枉费父亲母亲给了村子里那么多好处拜托她们找妹妹！原来竟是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 缓缓移动到那棵槐树下，顾丰南打了个响指。 “阿溯。” 在他的身后立马出现一个人影。 身为王府唯一嫡子，身边随时跟着暗卫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他虽然小，不过一些道理却也明白。 第193章 我来救你 村长跟阿三发生了争岐。 按照村长的想法，为了村子着想，自然是跟皇帝打交道要好的多。 可是偏偏阿三不同意。 虽说不知道为什么阿三对于京城有这么大的敌视心里，不过他嘴里说的老天爷却是让顾丰南想了很多。 来的时候就听父亲说这村里会出现活祭品的事情，现在顾清盛被抓走，难不成也是因为这个理由。 越想心中越凉，他对阿溯道 “你随时观察着这人的动向，一定不能轻举妄动，有什么事情赶紧回来通知我们。” “我们还不知道事情的情况，一定不能惊扰到他。” 阿溯低了低头沉声道 “是。” 既然两个人已经闹到这种程度，村长是说了算的人，阿三如果偏执己见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这两天就会有所行动。 他转了转眼珠，低声道 “我先回去告诉父亲。” 顾丰南想的果然没错，后半夜之时，在屋里的阿三翻来覆去。 又想起来当时那群村民跪在已经脚下喊自己活神仙，与今天村长对自己的态度截然不同。 那种被万人敬仰的感觉，在这京城人士来了以后，看来就要结束了。 心中像是被无数蚂蚁啃食一般，阿三按耐不住起身，狭小的眉眼里充斥一分邪恶。 阿溯在房顶上看着阿三鬼鬼祟祟起身，皱紧眉头，虽然知道他会行动，但是没想到这么快。默默地闪身不见然后跟了上去。 顾清盛挤在角落，身上是阿悦那件破败的外衫，来了这么几天，她的脸上灰尘仆仆，而且身形也瘦了一大圈。 阿悦坐在他的身边守着，肚子咕噜噜叫了一声，便把腿蜷缩一下，看着顾清盛在微弱月光下苍白的眉眼发愣。 而这时，他的耳朵动了动。 眼里突然闪现出一抹警惕，往顾清盛的位置挪了挪。 阿三将手放在袖子中一下子踹门进来，睁眼便是一个绑着绷带的男孩护在那睡着的顾清盛面前。 一点都不感觉惊讶，阿三挑挑眉毛，脸色跟当时嘲笑李大娘一样 “又是你，臭傻子。” “每次将那些死丫头跟你关在一起你就这样，你真以为自己能保护得了她们吗？” 一边说，一边往前走。 因为从小练功的原因，阿三的身高要比一般人高出不少，到达阿悦身边时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散发出阵阵冷意。 “傻子。” 突然长腿一迈，将阿悦从腰部猛然踹到了一边！ 巨大的疼痛从腰间传来，阿悦脸色一白，腰间似乎是什么断裂的声音，双腿一下子离了地被踹的装到墙上去！ 身上那些布条又开始染上血迹，他瘫倒在地上却根本没有办法动弹，眼睁睁的看着阿三靠近顾清盛，心怦怦跳的非常厉害。 “快……” 从喉咙里不断有血沫涌出，阿悦的眼睛发红，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虽然带些脏污，但是阿三越看顾清盛的脸越满意，直至看到她脸旁边那块青紫嘶了一声 “失策了，没想到这么久还不好。” 伸手将顾清盛的下巴抬起来，他仔细端详着，手指按到那片青紫的地方，一片疼痛猛然传来，顾清盛痛呼一声，睁开眼睛就看到了那魔鬼一样的面容。 下意识顾清盛就想叫起来，可是比顾清盛先一步做出反应的是阿三的手，一把将她嘴巴死死捂住，甚至捏到了她的伤口，一下子就将顾清盛的眼泪挤了出来。 “别出声！” 他恐吓顾清盛，作势就要扬起手来，顾清盛被吓得身体僵直一下子愣住。 那双带着眼泪的大眼睛却让阿三玩味四起。 “我听说你是京城来的，还是个郡主？” “怪不得你一口一个爹爹，一口一个父亲，还要让他给我们银子，原来确实是有这个条件啊。” “不过……” 他笑了一笑，那笑容却不达眼底 “你那个父亲现在就在这里不远的十里地村长家里着急的找你呢。” “我昨天还跟着他们一起去找过……” “谁又知道你能在这里。” 听这人提到端王，顾清盛的眼泪啪嗒啪嗒掉，想到自己离父母明明不远却要受到这种折磨，心中就更加委屈。 只听阿三又说道 “不过，我看你父亲母亲旁边那个小男孩也挺好，最近村里十里八乡都没有女孩了，拿男孩给老天爷凑合凑合或许能找到不一样的乐趣也说不定。” 本来顾清盛还很安静，但是在听到阿三要绑架自己哥哥顾丰南时一下子挣扎了起来，一口就咬到了阿三的手掌之上！ 她用了力气，只一下就把阿三手掌咬的呼呼流血。 阿三吃痛，将顾清盛甩下去 “你这个死丫头！” 也顾不上身上的疼痛，顾清盛快速跑起来跑出去，一边哭一边大喊着哥哥，跑出去那一刻就被一双大手捞起，她害怕回头却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 “阿溯？！” 像是看到了救星，她的眼泪哭的更凶 “阿溯！阿溯救救我！阿溯有人欺负我！” 阿溯抱着顾清盛跳到房子当中，他也看到了顾清盛现在的悲惨样子，也感觉到现在顾清盛的状态十分差劲，浑身都十分滚烫，应当是在发烧。 顾不得跟阿三纠缠，抱着顾清盛阿溯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快点回到王爷身边，否则以顾清盛这种状态很危险！ 阿三追了过去看到房顶上有人抱着顾清盛走远，当即咬牙追了上去 “我师承范中哲，还能怕你不成！” 江洋大盗范中哲本领高强，以一双飞毛腿名震天下，这下阿三的腿功就有的解释，不过轻功应当也不差。 纠缠无果，若是放下顾清盛，阿溯倒是可以为之一战，可是…… “等等阿溯！” 迷迷糊糊中，被冷风拍到脸上，顾清盛猛然惊醒开始挣扎起来 “阿悦！阿悦还在那间屋子里！不行！要救阿悦！” 刚才被阿三直接弄醒没听到阿悦的声音，加上她大脑混沌，如今想想，阿悦应当是为了保护自己现在的状态也非常不妥当。 “郡主！没办法了！现在你的情况危急，等我们回去，再让王爷过来……” 第194章 自己的宿命 “不可以！” 这种时候，顾清盛反倒是非常冷静，她也想的明白，自己被阿溯救走，后方那阿三还在追着，也是一定知道这个地方已经败露。 如果就这么走了，阿悦很有可能会被转移。 “小郡主，现在最主要的是您！” 因为太过着急，所以阿溯高声强调了一下，却又同时紧张起来。 在府里被大家都关注的顾清盛被自己凶斥，会不会产生反抗情绪，如果在半路闹脾气，很有可能会给自己造成麻烦，到时候，跟范中哲的徒弟对上，就很难全身而退了。 他想的很多，低头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顾清盛，可是顾清盛好像在思考什么，并没有对这件事情太在意。 就这么抱着顾清盛，阿溯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眼前的小郡主，跟世子竟然开始重叠…… 一直以为，小世子沉着冷静，因为背负的是整个端王府的命运，而小郡主，不管是王爷还是王妃，总在说的一句话就是。 “希望清盛快快乐乐的就好了。” 这样被众人护在手心里长大的小郡主，不知道王爷和王妃有没有发现，也是在慢慢长大呢。 “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正出神之际，顾清盛慢慢开口，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往上拱拱，在阿溯耳朵边嘀咕了几声。 阿溯听完立即脸色大变 “郡主！这怎么行！我都已经……这样不行！你的安全是最重要的，我不能让你做这么冒险的事情！” “那有什么冒险！” 顾清盛撅起嘴巴，双手捧住阿溯的脸强迫对方那双又黑又亮的名字看着自己。 “爹爹曾经说过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难不成你是要违背爹爹的信条不成！” “阿悦救了我，我就要救他，你要是不让我去，我就不理你了。” 说罢，她把头偏到一边去，见状如此，阿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叹一口气 “那就……这一次……郡主救出来以后去村东头的槐树下，属下在那里等你。” 与其带着顾清盛去冒险，不如自己吸引阿三注意力，郡主去救那个孩子，这样更不会让顾清盛冒险。 他的目光逐渐坚定起来，看着已经快要追上来的阿三，身形一璇 “那属下等着郡主！” “站住！” 只见前方阿溯一转身从房顶跳了下去，目光聚焦风声渐大，阿三也跟着跳了下去。 脚步声越来越远，而在房顶下方的顾清盛慢慢伸出头看了看，确定四周没有人后才慢慢踩着下方牛车下来，朝着来时的路跑了回去。 天刚破晓，一丝阳光现在阿悦的脸上。 他那些绷带上的血迹已经干涸，那双眼睛也没有什么神色。 幸亏顾清盛逃出去了…… 等感觉到自己身体能动的时候，他缓缓动了动手指。 顾清盛彻底逃了出去，这方圆十里都没有女孩了。 这样，而皇上也注意到这个地方，就终于不再有受害者了。 自己也就不用面对那些一个个女孩，她们如行走了一段短暂路程，接着结束自己的生命。 最终他的结果也就是在这里。 被抛下，被遗弃，被献祭，被戏耍，然后结束自己这段没有结果的一遭。 这可能就是他的命。 背上有印记在稳稳发烫，烫到自己的心口处，烫的他甚至有些不清醒。 刚打算就这么闭上眼睛，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猛然一下，门被打开！ 一个小小身影出现在门口，她背对着光，那嫩白的脸上满是坚毅，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打进了阿悦的心中。 “阿悦！我来救你了！” 她不顾阿悦的呆愣，跑到阿悦的身边摇晃他 “阿悦！你还能动吗！阿悦！有人来救我们了！” 阿悦抬抬眼睛，眼里满是错愕，看着顾清盛嗡动嘴唇 “为什么……为什么又回来了……你不是……” “什么为什么！” 一把把阿悦拽起来 “快走啊，我来这里肯定是救你的啊！” “救我……救我？” 反应了半天，阿悦一愣，急着想甩开顾清盛 “你快走！你怎么还回来！赶紧走！一会他就……” “你别说话了！” 平时不见阿悦说这么多话，这么危急的时候反而来了激动，将阿悦的手紧紧攥着 “跟我走就是了。” 下意识的的腿就跟着顾清盛跑，看着前方那小小人影，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不是惊喜，而是满满的不可置信。 至今为止，跟他被关的小姑娘有很多，他也救出去不少，可是自己看到的永远是她们头也不回的样子。 虽然不知道她们下场如何，不过从来没有一个人回来过。 听阿三说，方圆十里都没有女孩，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是，救我的吗……” 已经跟着顾清盛跑了很久，阿悦还是问了出声。 顾清盛精神高度紧张，再听阿悦这么问，当即回过头伸手就要去打他 “你再说我就打你了！” 阿悦缩了缩头，闭上了嘴巴。 往村东头的槐树跑，跟着阿悦的指示，两个人都非常注意，却在那槐树之前停了下。 在巷子口的时候，距离大槐树之前的那几天巷子中无数人拿着棍棒锄头寻找着，李大娘也在其中，眼神担忧的四处看看。 她们根本不知道，张三跟村长产生争执的事情，便以为这些人都是来找他们两个的，当下在巷子中便躲得更深了些。 要到达那棵大槐树必须要穿过这个地方。 “怎么办？” 看着那些人匆忙的样子，顾清盛将阿悦往后推推，这种被保护的感觉还是第一次，阿悦眼睛眨了眨异常的安静。 “没有近路吗？或者能绕过他们……” “没有……” 阿悦摇摇头，手足无措之时，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吼叫 “在哪里！在巷子里！我看到她们的衣角了！” 心中顿时激起一片警惕，阿悦比顾清盛先反应过来拉着她就往巷子深处跑去。 …… 此时的端王正在回来的路上。 因为这个地方无法骑马，而他腿上又有伤，所以回来的速度很慢。 “你说的可真？！” 第195章 逃亡 他看向一旁的随从，震惊的双眸睁大，腿上却加快了力气 “这是真的？清盛是被他们村里的人抓到的？” “此话千真万确。” 随从回答道 “小世子亲眼所见，而且已经让阿溯盯着，相信不久就可以救出来小郡主……” “快！别废话！快去！” 每次跟村里人一起寻找顾清盛，端王总是亲力亲为，却次次失望而归。 这次却让他得知，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儿竟然被这群村民藏了起来，这让他怎么能不恼火担忧！ 费了很大的功夫回到村子里以后，却发现一切都变了个样子。 …… “村长这是什么意思？” 端王皱着眉头握紧手，看着在门框站着的村长。 谢氏被村民们绑在后方，嘴巴被封着，十分难过的看着端王。 “大官人，这样的事情真的不是我们本意。” 村长也感觉头皮在发麻。 刚才已经从阿三那里得知了这个事情，说明小郡主被抓起来的事情已经被这些人知晓，那他们一个村里的人都脱不了干系。 现在那女娃娃失踪不知道去哪里，找遍了所有地方都找不到。 如果被这些人告到京里去，那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 杀人灭口。 到时候再让人将尸首扔到行路上，就说遭到山贼围攻，谁也查不出来什么。 一下子就看出了村长的用意，端王冷笑一声 “你以为你所想的真是那么容易吗？” “就算我们死了，暗卫也会去到京城，就凭你们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还想怎么做？” 毕竟是皇亲国戚，出门的安全肯定是有保证。 不过，村长在抓捕谢氏以后，也是想到了这个事情。 “我们已经把唯一的山路派人看守，只要有人过去就立马封死，没有任何的出路回去，你们就算在这里转悠多久，都没有用，哪还有出去的道理。” 这么一说，所有人都怔然住了。 两方对峙，端王身上气势爆然，声音也冷了下来 “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 “我劝你们不要轻举妄动，否则这女人就……” “村长！” 一个村民到村长身边嘀咕了一阵，村长挑挑眉，随即将手里的锄头往下猛然一捶 “还没找到？！这么大的村子，怎么还没找到！” 说完又把声音低了下去，看着村民怒目圆视 “这是怎么做的事！一个个的找了这么久！” 端王听到这句话，往大树上用了个眼神。 村民们这么说，恐怕清盛已经逃出来了，毕竟有阿溯，不过，为什么会找不到…… 如果阿溯真的救了清盛，应该早就回来了，谢氏也不会被抓，中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 “女娃娃！你们等等！” 李大娘带着一帮人在后面追的上气不接下气，阿悦在前面拽着顾清盛，两个孩子因为这两天的折磨鞋子都跑掉，阿悦的鞋子本就破旧，这么一跑，甚至露出了大脚趾。 看着阿悦那流血的脚底，顾清盛珉珉嘴唇 “阿悦，你的脚……” “没事！” 阿悦闷声回答道 “这点小伤不算什么，我们先逃！” 逃的路上逐渐是跑出村子，在山路上都十分崎岖，她们两个身形小小，倒是并不显眼。 “我知道前方有个山洞！我们逃进去躲一会！” 看顾清盛逃的有些吃力，阿悦将她往自己身体处拉了一拉。 这一整个晚上几乎都在逃跑，顾清盛现在年龄不大，早就没有了力气，听阿悦这么说，抬头看到前方的黑漆漆的山洞，又看向后方来势汹汹的人群，十分费力的对着阿悦点点头。 他们跑的脚步很轻，径直往哪山洞跑去，丝毫没注意到山崖上方的几人正在闲聊。 “你说村长让我们在这里等着，一有人就把落石推下去封路，等了这么久都不见有人来，会不会是早就跑了？” “你放屁呢。” 另一个村民朝地上啐一口 “这是进村子唯一的山路，他们要走只能走这一条路，除非是插上翅膀逃走了，否则根本不可能。” 聊的也尽兴，连那两个人影进到山洞中都没发现，刚才说话的村民说完往下低头一看，正好看到远处跑来一波人群，也顾不得那是谁，对一旁的人大喊一声 “来人了！快封路！” 跟另外一个村民同时扳动自己手里的撬棍，那些被棍子撬开的石头开始一个个的往山崖下滚！ 刚跑到洞中，脚下就传来一阵震动。 阿悦当即一把抱住顾清盛 “小心！” 轰隆轰隆的声音从四周响起来，那声音巨大，接着一块巨石就落在洞口处砸出一片一片的灰尘。 李大娘看到这一幕都傻眼了，亲眼看到那些石头从山上滚落下来，然后把那个洞口覆盖上。 “哎呦！作孽啊！” 她一把扔掉手里的锄头，指着山崖顶上开始痛骂 “你们两个天杀的狗眼瞎的，不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吗！看不到人吗！就这么把洞口封上！这是要命了也挖不开啊！” 那些石块不但把洞口堵上，同时也把出去的路堵上。 两个村民在山崖上朝下一看，正好是李大娘正哭爹喊娘的嘴脸，纷纷挠挠头朝下方喊去 “老李家的，怎么是你们！那些人呢？” “哪些人！” 擤了一把鼻涕，李大娘跺跺脚 “你们两个闯了大祸了你们知不知道！” “你们把那个女娃娃埋进去了！早知道，这可是杀头的大罪！这是要诛九族的！” 听村长说，那个女娃娃是用来跟朝廷交换的筹码，但是就算交换不成，也可以把那小姑娘送给老天爷。 这下可好，她被埋进去了，就这种情况就算费了很大力气把这些石头全部搬走，那看到的也只是尸骨了。 胜败都在一瞬间。 上一秒他们还能占据主动方，这一次可真是吃了大亏了。 从山崖下滑了下来，被李大娘这么骂，两个人自然也不服气 “是村长说的有人我们就把石头落下封村，怎么现在倒是你骂个不停？有种你去骂村长去。” 第196章 被埋山中 “我呸！” 李大娘被骂急了，直接开始撒泼 “你们把我们村里的命根子都埋在下面去了还好意思说！我还骂村长，村长晚上就会打死你们两个！” 骂着骂着，她又一把拍到脑门子上 “不对不对，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招呼后面还在傻眼的村民 “快挖啊！！” 刚从一个困境中逃出来的顾清盛此时又遇到另一个困境。 被石头挡住以后山洞内乌黑一片，还有一股十分莫名的味道。 只留两个人的心跳声，和顾清盛还十分滚烫的体温。 “怎……怎么办。” 发觉他们他们两个被关在这里，顾清盛的心跳的更厉害，跑到石头前摸了摸。 石块干涸已久，每一块都坚硬非常，上面还带着碎粒，扎在手心上生疼。 她又要哭出来，试图把那些石子往外推推 “不，不行，根本推不动。” “怎么办……阿悦……怎么办……你想想办法啊阿悦……” 这里空间太黑，阿悦看不到顾清盛的表情，不过听声音，她是已经哭了的。 缓缓拍拍她的肩膀，似乎是怕惊吓到她 “没事的，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黑暗中，顾清盛眨巴眨巴眼睛，从那眼里啪嗒一下落下两颗泪水 “真的吗……阿悦怎么知道……” “直觉。” 这句话一出来，顾清盛又要哭起来。 感觉到她委屈的情绪，阿悦放下拍在她肩膀上的手 “对不起，都怪我……” “你讨厌！阿悦就是世界上最讨厌的人！” 她大声哭出来，疯狂捶打这阿悦。 声音十分凄惨，在外面的村民们自然也听到。 李大娘没有任何办法，与村民们面面相觑，最后只能叹息一声 “没办法了，回去通知村长。” …… 在院子中，端王和谢氏都被挡着，为防止那些暗卫的营救，随时都有人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 “你没事夫人。” 端王将谢氏看了个仔细，确定她没事以后松了口气，又环顾四周，看向谢氏眼里带着询问和疑惑。 谢氏摇了摇头，顾丰南感觉很敏锐，在这些村民去绑他的时候就已经有预感而逃走。 那孩子虽小却十分有自己的想法，可能这个事情会有转机。 李大娘匆匆忙忙赶来，面色有些奇特的看了看端王几人，对着村长耳语了几句。 村长挑挑眉毛唾骂一声 “那两个废物！怎么能……” 还没等说完，他就十分警惕的闭了嘴巴。 这奇怪的模样让谢氏一下子警觉起来 “是不是清盛的事情？！” 被绑了后，她冷静下来也就不再哭了，此时咬着牙根，平时温婉的眉眼尽显狠厉。 再不济是个端王妃，气势真爆发的时候也能让人心口一滞。 她向来待人宽厚，为母则刚，这次声音也大了起来，从椅子上猛然挣扎起来 “是不是清盛出了什么事情！” “是不是清盛出什么事了！你们这些蛮横的人！拿我女儿怎么了！” 那椅子本来就咯吱咯吱的响，也不太坚固，谁也没想到，谢氏这么瘦弱的身板竟然能将绳子挣断！ 她的指甲血红对着村长扑打上去 “我的女儿到底怎么了！你们拿她怎么了！我的女儿！我的女儿！” 这举动太令人猝不及防，村长的脸都被谢氏的手划花 “快来人！快来人！把这个疯子拉走！快来人！” “夫人！” 断是端王也没料到，她会有这么一面，心都高高揪起来，生怕这些村民会伤害到谢氏，着急大喊 “你们不要伤害她！” 村民们现在不会去听端王的话，一个个的都拿着锄头小心翼翼的靠近谢氏。 就在一个村民想伸手把谢氏拉开的时候，门口处顾丰南的声音突然传来 “别动我母亲！” 接着从远处一个石头便飞了过来！砸到那村民的手上，他冷嘶一声离开！ 空气中像是突然传来一阵风，紧接着无数石子飞出！将所有人都击倒，连同端王的绳子也在不知不觉间被割开。 “王爷！王妃！属下来迟！” 一个随从跪在地上对着端王行礼，那是刚才在树上那个，他去寻找顾清盛无果，却遇到了阿溯和正在找寻阿溯的顾丰南，几人商量一番便决定先回来。 场面一时间翻转，那些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村民们纷纷倒在地上唉声栽道。 谢氏停下，看着顾丰南朝自己跑过来一把抱住顾丰南 “丰南，丰南，你找到你妹妹了吗，你找到你妹妹了吗？” “没有母亲……” 拍拍谢氏的背，顾丰南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不过……” 目光随即射向李大娘 “她应该会知道，妹妹到底在哪里。” 李大娘瘫倒在地上吓的腿止不住的抖，咽了口唾沫不断往后退着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不是我干的！是他们……是他们……” “老李家的！你！” 村长怒吼一声，瞪着李大娘十分烦躁，而接着，村长就被一个暗卫猛然踢到地上 “闭嘴！” 既然王爷王妃已经脱困，那这些村民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对他们根本不算什么。 被暗卫踢到地上，村长摔了个仰面朝天。 李大娘彻底被这一脚吓怕了，一下子跪倒地上开始求饶 “官大爷你们饶过我！真的不是我把她埋进去的！她自己跑进去然后才落了山石啊！官大爷！官大爷你们放过我！” “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不能再失去家人了啊！” 谢氏却是抓住了话里的重点，一下扑到李大娘面前睁大眼睛 “什么？！什么埋进去！清盛怎么了！清盛怎么了！” 被摇晃的发愣，下意识的，李大娘回答 “就是在山洞里……被山石埋进去了……” “山洞在哪里！” 端王猛然而起，谢氏轰然倒地。 …… 等一伙人赶到山洞前的时候，看到那一大堆落石彻底傻了眼，谢氏扑到落石前，疯狂扒着落石，大声呼喊道 “清盛！清盛！娘亲来了！清盛！” 一边说，眼眶就流泪流的更厉害。 第197章 我要你的勿须草 山洞里，阿悦抱着顾清盛，怀中的小姑娘因为一直的哭泣再加上身体受了风寒已经昏迷不醒，嘴里念念有词却听不出来她在喊什么。 隔着一些落石，阿悦听到了声音，心中瑟缩一下，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冲着落石外面大喊 “你是，清盛的母亲吗……” 里面传来回应，却不是顾清盛的声音。 因为抓挠落石，谢氏的手指上都磨出了血，听到这个声音后一愣，随即锤了捶石头 “是，我是清盛的母亲！她怎么样了！她还好吗，她怎么不说话！” “傻子！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被钳制的村长大声吼叫出来，冲着里面的阿悦骂道 “你忘了是谁把你养大的？现在胳膊肘往外拐我看你是活腻了！” “你这个恶心的怪物，像你这种人，就该跟你那恬不知耻的娘一起去死！竟然做出这种背叛村子的事情，我绝对饶不了你！” 大抵是因为后续结局已经形成，他们村子失败了，没有一个人会逃离死去的结果 这些言论让端王皱皱眉头，听里面阿悦的声音，年岁并不是很大应该和顾丰南相当，对一个孩子用这么恶毒的言语，着实让人十分厌恶。 “你闭嘴！” 顾丰南上前踹了村长腿一脚，他自然也担心顾清盛，现在听这小老头的话只觉得枯燥。 一个小孩力气肯定不大，村长也只是疼的龇牙咧嘴一下，瞪了顾丰南一眼，可是还没等他再次开口，端王就让人把他的嘴堵住，挥手道 “赶紧把石头挖开！” 里面的阿悦从听了村长的话以后就不再说话，这让外面焦急等待着顾清盛消息的端王一家都十分着急，谢氏跪在地上声音带着哭腔 “我求求你了！清盛她怎么了！你告诉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你让清盛跟我说说话好不好！” 端王也凑身上前去，对着里面的阿悦耐心劝解 “我们是来救你们的，清盛是我的女儿，我也不想看着她受苦，你让她跟我们说说话，只要确定她还平安，你要多少银子都可以。” “你想要什么，都可以给你！” 里面的阿悦还是不说话，顾丰南等的着急了一脚踢到石头上 “你能不能说话！又不是个哑巴！刚才我可是听过你说话的！我妹妹她到底怎么了！你快说！” 不管威逼利诱，里面始终没有声音。 落石巨大，带的暗卫又少，要搬开那石头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 过了很久以后，阿悦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想要你腰间的勿须草。” 这声音无疑指的是顾丰南。 他有些诧异，看向自己腰间的草，那是在来这里的路上随手摘的，本想着回京城的时候用这个草去逗蝈蝈，到后来自己都把这个事情忘记了。 “要这个草的话，就能让清盛跟我们说话了吗？” “你果然跟这村子里的人一样坏到头了，竟然用这个威胁我们。” “丰南！” 端王厉声呵斥他一句 “你这是什么话，他是你妹妹的救命恩人。” “我想要你腰间的勿须草。” 里面又传来一句，虽然勿须草本来没什么用，可是奈何阿悦这种威胁人的行为在顾丰南眼里就跟村里人一样了。 当下有些愤愤，把腰间的勿须草抽了出来，从缝里递进去。 “收了这个，你得让我妹妹跟我们说话。” “这个恐怕没办法做到。” 一根绑着绷带的小手指从里面伸出来将勿须草抽走。 顾丰南恼怒 “怎么回事，难不成你是要出尔反尔不成！” “不是我不愿意让她跟你们说话。” “因为……” 从里面传出石头敲打的声音，谢氏心被提了起来，一下一下都听着里面的声响。 “因为她感染了风寒，已经昏迷了。” 这么一句，谢氏险些要晕倒过去，当即身形被扶住，紧紧抓着端王的手 “那她，现在怎么样了。” “情况不太乐观。” 因为被巨石压住，很多东西没有办法传递进来，那细细的草屑还可以，若是别的东西便进不去。 如果贸然从上面拿出一块石头，很容易造成这些落石的崩塌。 周围暗卫已经开始挖掘，迷迷糊糊中，顾清盛好像听到了自己母亲谢氏的啜泣声。 “母亲……” 神智不清醒的叫了一声，拽了拽一旁阿悦的衣角，能感觉到他正在身边砸着一些什么东西。 “是母亲来救我们了吗？” “是。” 一块石头落下的声音，激起一些草屑，阿悦身形本就瘦弱，每次举起石头都用了很大的力气 “不但你的母亲，你的父亲，还有你的哥哥，他们都来了。” “都来救你了。” “我就说……” 顾清盛眼睛还没睁开就先咧开嘴一笑 “他们肯定会来的……” 声音越说越小，最后逐渐微弱，再次睡了过去。 为防止顾清盛被外面那些挖掘的声音吵醒，在顾清盛身边坐下，努力让她挨着自己替她抵挡声音。 那些勿须草已经尽数被碾碎，冰冰凉凉的放到顾清盛额头上，她脸上的红晕褪去一些，整个人呼吸却还是有些不正常。 外面的谢氏和端王已经想尽了办法，这地方荒郊野岭，因为长年的干旱已经遍布人骨，连雨都未下更不可能有草药或者医馆。 只能在外面干着急，阿溯从来的行礼中拿出一小块风干的牛肉，后面被看押着的众人看到那块牛肉眼睛都瞪直了，应该是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肉。 “王爷，用这个……” 顾丰南眼睛一亮，接过牛肉撕下一截，薄薄一丝从洞口中递了进去 “你给清盛吃这个！” “以前我们在府里感染风寒的时候，嬷嬷都会用这个给我们熬汤。” 从里面的手指迟疑一会，将牛肉丝慢慢接过去，想起自己刚才误会阿悦的事情还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 “那什么，我再撕一些你也吃一点，一直饿着也不行……” “我不用了。” 阿悦开口一句，将手里的肉又撕扯成一小块一小块，往顾清盛嘴里喂下。 第198章 老天爷的真面目 还以为是自己方才的举动将阿悦惹得不高兴，顾丰南虽然心里有些别扭，却还是对他道 “刚才是我误会你了，我不知道清盛在生病，所以才着急，说话可能凶了一些，你不要生气。” 从小时培养的教养让顾丰南将这话说的落落大方，阿悦沉默一阵说道 “没有生气。” 他也觉得挺奇怪的。 从小到大，不管经历了什么事，对他而言仿佛都是该注定的，因为他是被村里的人养大的孩子。 养恩大生恩，他也觉得那些苦自己该受。 可是今天，却有人明明已经逃掉了，又来救了自己。 也是今天，只不过是因为被凶了几句，自己就被道歉。 这种事情，根本。 没有想过。 “我只是……没见过这个东西，也不太饿……” 话是这么说，不过自从遇到顾清盛，阿悦几乎没吃过东西，一直到现在，连一直藏着的红薯干都给了顾清盛。 这话让外面人脸色都变了变。 端王他们自然知道这里人贫苦，可是若说连牛肉都没有见过的孩子，还从来没想象过。 那孩子看着手指极细年岁甚小，从绷带里可以看到里面通红的皮肤，不知道在这里究竟受了什么惨无人道的折磨。 他看村长一眼，村长立马被吓得魂飞魄散起来。 “丰南，将这些全部撕开给那孩子递过去。” 顾丰南点点头，加快了手里的动作，把那些撕开的牛肉干通通塞了进去 “你尝尝！这个很好吃！等到你们出来以后，我带你回京城，吃很多很多好吃的，清盛对那些东西最熟了，到时候让你把所有没吃过的东西都吃个遍！” 他说的天花乱坠，似乎真的已经到达了京城的街道上，里面的阿悦不做声，谢氏看顾丰南一眼 “丰南，太失礼了。” “有什么关系嘛……” 顾丰南小声嘀咕了一句，而在里面正将牛肉塞到顾清盛嘴里的阿悦，满眼睛蓄满泪水。 等众人撬开那块巨石已经是第二天上午的事了。 阿悦给顾清盛做的那个草药或许真的有用，一晚上烧就退了下去。 等再清醒的时候，眼前就照出来一抹光亮。 那阳光略微刺眼，顾清盛微微眯了眯眼睛，再睁开的时候，阳光更大，那几张熟悉的面容就出现在自己面前。 身体还有些发虚，但是她的思想还是忍不住跳了一下。 “爹……爹爹！” 端王大步上前，将顾清盛抱在怀中 “清儿……” 怀中小小身躯还在发软，顾清盛的身体都在发抖，语气却是带了哭腔 “爹爹！爹爹！好可怕！好可怕！” 拍着顾清盛的背，端王安抚着她，目光看到了角落中的阿悦。 他浑身绑着绷带，蜷缩在人群中的角落里似乎对这么多人有些害怕。 走近他，端王伸出了手 “你是叫，阿悦是吗？” 一个抬头，那双干净透彻的眸子却让端王愣了愣。 有为将才。 当时脑海里就浮现出了这四个字。 接着端王便蹲下了身子，主动牵起他的手 “跟我回京城，你是清盛的救命恩人，我一定会好好培养你的。” 这是抛来金子做的橄榄枝，不管是谁都无法拒绝，可是偏偏阿悦被端王牵着的手一下子颤抖，接着就要收回去。 “你怎么了！爹爹可是邀请你去我们家的！你知道我们家是什么地方吗！” 有些拒绝的举动让顾丰南很是吃惊，想跟他们交好的人能从京城排到塞外，这孩子难道真的是个傻子不成？ 哭完的顾清盛也从端王身上下来，双手拉起阿悦 “阿悦，跟我们走，阿悦，跟我回家，我给你很多好吃的……” 他珉珉嘴，感受着传在手掌心中温暖的热意。 “不能这个样子。” 谢氏走上前来，摸摸顾清盛的头，叹口气 “清盛，正如你不想离开我们一样，可能阿悦也有值得记挂的东西。” 她转过眼睛来看向阿悦，眸子一片安然，摸摸阿悦的头 “阿悦是吗，真是一个读出来就让人感觉到开心的名字。” 猛然一击重锤劈下！ 将阿悦心里最后一丝防备都劈的不剩。 最后只蜷缩着手，低垂着头，在谢氏的温柔抚摸下终于落下眼泪。 “因为，因为，还有很多人，都在……都在……老天爷那里……” 他一边说一边哆嗦，不敢去看村长的眼睛，顾丰南想起当时也听阿三说过老天爷的事情，不由想问个清楚 “这老天爷，不是献祭的……” “不是……” 阿悦摇了摇头抬起眼睛擦擦眼泪，看着村长的目光都是坚定，一下子抬手指向村长 “他们！每个月都会送一个姑娘到临镇首富王力家，王力热爱狎玩幼女，那些女孩多半六七岁，每个月都会有一个……借此，来换取粮食和水源……” 村长当即面如土灰，他没想到这傻子真的会把这件事说出来，被塞着帕子的嘴唇青紫不断颤抖。 而这活祭品的事情，也是这次端王来这里的目的。 本以为，这村子所说的活祭品是用童女献祭老天，没想到竟然是这么龌龊的勾当…… 六七岁的年纪和顾清盛般大，他们也终于明白，这村子里的人抓顾清盛到底是要干什么。 当即，端王的头皮一下子就开始发麻。 他无法想象，如果没有这个孩子，清盛面临的将是什么。 “真是胆大包天！” “竟然做出这种事情！当真是目无王法！” “来人！全部将他们押回京城！等皇上治罪！” “至于那个被阿溯抓到的阿三……先上绞刑，将他的腿打断！” 随着端王一声令下，这件事情落下帷幕。 从王力府中搜查出七具幼女尸体，还有不计其数的像畜生一样被锁在房间里，身上的伤痕不计其数，神色呆滞似乎已经没有了意识，大点的还好一些，比较小的一些连说话都已经忘记怎么去说。 而那李大娘的女儿，很不幸的在那些尸体当中面目全非。 处理完这些事情以后，阿悦也跟她们回了京城。 后来…… 第201章 武试 楚之耀的脚一顿，继而低下了头。 随从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翻了个白眼，丝毫不避讳还在楚之耀的面前。 横竖你是副将，我主子也是副将，这次立了军功回来，很有可能获得更大的浩赏，需要对你恭恭敬敬的？ 自从自己降为副将后，这些吓人对待自己的态度像是一百八十度转变，楚之耀自然也习惯了。 他的拳头握上又送开，面无其事的到随从身边 “那就带我去换衣服。” 随从看他一眼，不屑的在前面带路。 顾清盛到了主厅，发现顾丰南正坐在主厅当中不知道在跟其他随从商量一些什么事情。 见顾清盛来了后便迎了上来 “你怎么起来了，不是跟你说了你现在刚痊愈要在床上躺两天吗？现在就下来身体怎么样？” 他带着担忧的眼神引起顾清盛心中又一阵安定 “我已经没事了哥哥，你方才说要通知父亲，怎么这半天都还没到？” “我来的不巧，父亲前脚刚去宫中面见太后，可能要等他回来才能知道你已经醒了这个事情了。” 顾丰南挠挠头道，面上全是大男孩独有的不好意思。 “无事，这等小事不打紧，对了哥哥。” 她一把挽住顾丰南的胳膊 “我让楚之耀进来了。” 其实再见到顾丰南，顾清盛还有些犹豫。 如果是前世的她肯定会倔着性子不愿意去跟顾丰南讲话。 只记得在母亲去世的时候，顾丰南跟自己吵了很大一架，但是具体因为什么事情，跟阿悦那件事一般，顾清盛忘得一干二净。 后来林氏上位他岁数也到，立马去从了军，此事也没跟端王商量。 本以为两个人再见面一定是非常尴尬的气氛，没想到，顾丰南却是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对自己还是爱护有佳。 最贵难得亲情。 她叹一口气，看向顾丰南。 对方表情有些奇怪，摸了摸顾清盛的头 “你没关系吗？我回来以后，可听到许多其他的传闻，他……” “没事了哥哥。” 顾清盛安慰一笑，督见门口处一抹人影，突然又说 “楚副将现在已经算不得什么了，区区一个副将，倒是不至于让我再有那么出格的想法。” “再说了，他跟洛姑娘天生一对，洛姑娘现在在副将府里应该过得非常快乐。” 踏进来的楚之耀眸光暗了暗，提起洛昭昭现在的精神状态他就有些心痛。 怀了身子以后的洛昭昭每日都痛苦不堪，甚至一度想要让那孩子流掉，趁着自己不在用了各种各样的办法对自己用刑，现在也只能没日没夜的派人看着她。 “清盛，别说了。” 顾丰南正对着门，看着楚之耀进来，拍拍顾清盛的手示意她道。 顾清盛立马闭嘴，看向楚之耀 “哟！副将！方才我说的那些话你不会都听到了，一定不要往心里去，我这个人向来说话比较直。” 看楚之耀吃了苍蝇一般的脸色就知道他反而听没听到，顾清盛心中更加痛快，对着随从抬头 “给楚副将搬椅子。” 随即有随从就把凳子搬了过来，顾丰南看样子也想坐下，不过被顾清盛及时喊停 “哥哥，我想跟楚副将单独说两句。” 顾丰南又站起来，看两人一眼，微眯眸子 “行，那我先出去，你们聊，有什么事情随时叫我。” 房间里顿时空荡荡的只剩下顾清盛和楚之耀两个。 既然如此楚之耀也不啰嗦了，直面顾清盛 “给我解蛊！” 顾清盛不着急的喝了一口被子里的热茶，眼波美得异常荡漾 “楚副将急什么？这个蛊不是正好如了你的愿吗？” “恭喜楚副将抱得美人归，您看喜酒要不要我去参加？” “顾清盛！你别欺人太甚！” “稍安勿躁，楚副将。” 正是因为太懂楚之耀这个人，所以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往楚之耀心里用刀扎。 一小包黑色的粉末慢悠悠的被扔在楚之耀身前 “回到家，一日三服，方可解蛊。” 那黑色粉末没什么异常，看的楚之耀面上愤羞 “你是在羞辱我不成？！” 在他对蛊虫的理解中，蛊就是一条条黑色的虫子，按照雷曼的做法需要把虫子吞服才可奏效。 这粉末…… “没见过世面。” 苗岚岚不屑的说了一句。 顾清盛没有回答楚之耀的话，对着门外的白露道 “白露，送客。” 白露从门口出来眉眼淡淡 “楚副将，跟奴婢走。” 临走之前，握着手里那包粉末，楚之耀回头望一眼顾清盛，目光正好落在对方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顿了一会，他才问道 “过两天的武试，你会来吗？” 武试，顾名思义就是这京城武官互相比拼切磋的一场盛会，几乎所有官员都会到场，顾丰南刚回来肯定也要上的。 这楚之耀打的什么心思，顾清盛一眼就知。 大不了就是在自己身上丢了面子，想从顾丰南身上找回来罢了。 这等瑕疵必报的性格，也不可怜他跪了这么久，受了这么多罪。 “我自然会去参加的，期待将军的表现。” 白露将楚之耀送走，嘟嘟囔囔进来 “郡主你怎么那么好心，还把解药给他了，当时他那么对你……” “没事，洛昭昭这个孩子，就算楚之耀不发疯，也绝对生不下来。” 当初白露让人把宝蓝的死因极其遗物送给洛昭昭，她现在一定把楚之耀恨透，怎么会怀上敌人的孩子。 在前世洛昭昭就算跟楚之耀意味相投，怀的孩子也总是流产，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可是仍旧记得当时楚之耀喂给自己那一碗红药时所说 “昭昭没有孩子，你也不能有，这辈子能生出我将军府孩子的，只有昭昭。” 当时听这些话只觉得跟万针穿骨一样的疼痛，那红药的味道现在想起来还如哽喉中。 可是今日不同往日。 那笑话一般的自己早就死了。 “白露，我离开这段时间发生什么事情了没有？” “有的郡主。” 白露靠近顾清盛 “雪怡回来了。” 第203章 武试选项 “可能是那张大人带王子过来，所以对我也没有什么戒心，这才能帮上郡主的忙。” “别谦虚了素槐，这都是你的功劳。” 顾清盛叹口气，拍拍素槐的肩膀，看看外面天色，也是太阳要下了枝头。 她这次出门本来也没什么事情，也就大抵给大家报个平安，现在端王也已经回去了，自己是时候该回家了。 “时候不早了，我先回了。” 其实本来，一个女儿家在外面这么长时间，本应闹得风生水起名声不保。 可是偏偏，她是被顾丰南和许卿意一起送来的。 如果换做任何一个男人，这流言都已经纷扰起来，但是如果是许卿意，大家都自动忽略了这些。 回到府里后，端王和林氏已经在等着，瞧见顾清盛以后，林氏表现的比端王还要着急 “清盛，你可算回来了，你都不知道娘有多担心你。” 一旁的顾丰南看到林氏握住顾清盛的手眉头上稍微有些不悦不过也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把头偏到了一边去。 将手抽出来，顾清盛皮笑肉不笑 “看您这副样子，怎么还胖了些？我不在的这两天，您倒是心宽体胖起来。” 林氏有一瞬间的尴尬，这话说的不假，她在顾清盛离开的这段时间确实是胖了一些 “你这话说的，娘只是因为日日夜夜担心你而吃不好睡不着，哪有你想的那样。” 为了防止顾清盛再说出什么话，林氏将她拉到端王面前 “王爷这几天才是操心最多的，整日都在想你去了哪里，头发都白了好多。” “说的是啊。” 落水在一旁接话。 经过上次簪子一事，寻欢已经被林氏打发走，只剩下落水一个人在她身边照顾，这一个月下来，倒是做的更加得心应手，现在完全褪去了刚开始的害怕 “王妃和王爷都很担心郡主，整日整日的睡不好，像王妃，这两日没有睡好，身形都水肿了些，所以才会让郡主有这种想法，可莫要误会了去。” 她找的理由非常合适，再纠缠这件事下去反倒是顾清盛小心眼了，当即笑笑 “说的是啊。” 然后坐到端王身边也没有理会林氏了。 对于顾清盛，端王除了感叹就是一句 “回来就好。” 他向来不会说一些过多的言语，不过就从这一句，顾清盛也感觉出来了端王的担心。 “没事的爹爹，我已经平安回来了不是吗。” “对了，爹爹，赶大后几天的武试，哥哥准备的怎么样？听说那雷曼王子也会参加，参加的事射还是枪，或者用刀？” 武试分为三大部分，射击，长枪，以及刀剑。 各人可以选择自己擅长的部分进行比试，下到无名小卒上到将军副手都可以参加。 如果赢了武试拔的头筹，也就获得了皇上的青眼，若说是下代武将的候选人也不为过。 楚之耀年纪轻轻爬上了将军位置，也是因为当时，射，枪，刀三项都夺了第一，又在战场上砍下了敌军大将的头颅，直接从一小队军长升为大将军身居高位风光无限。 所以这次武试应该也让被降为副将的他十分着急。 端王摸摸顾清盛的头 “你兄长还没决定好，不过他一向善于用长枪，这次应该也差不多。” “你觉得呢，丰南？” 端王询问顾丰南的意见，顾丰南点点头 “父亲说的是，我也是正打算用枪，如今在战场上匈奴一战，儿臣多多少少是有些战功，如果能在武试上胜出，那就再好不过。” 这次他立了战功回来，皇上却迟迟没有提封赏的事情。 依照皇上与端王这个关系，恐怕是留有后手，想在这次武试当中寻找结果，来个大动作。 这都是心知肚明的事情，就怕…… 她抬起眼睛看了那闷不做声的林氏一阵心中有些冷意。 顾丰南不比原来的自己，在林氏还没被抬为平妻之前就离开了，所以现在回来，也算是作为王妃的林氏跟顾丰南第一次见面。 “长枪好啊，听百姓们都说哥哥的一把红樱长枪耍的极好，不过我还是建议哥哥去考射击。” “射击？” 顾丰南皱皱眉头，他对射击方面颇有造诣，不过比起那长枪还是差了些。 “我……” “哥哥你听我讲。” “最近京城练兵都练长枪，很少有十分出色的弓箭手，你射箭一直不错但是苦于没有地方发挥。” “如果用枪或许有取胜的可能，但是这京城人才众多，你已经多年没有回来，保不准会有什么差错。” “相反皇上需要的正是射击这一块的人才，哥哥在长枪上致敌倒不显得多么出色，如果射击……” 这一番话出来，端王眼睛一亮，就连顾丰南也有些呆滞 “是啊，说的是啊！” 端王哈哈大笑起来 “还是清盛在这方面有独到的见解！射击好，射击好！” “丰南，听你妹妹的，就去报名射击。” 顾丰南也点点头，没有发出反对言论，不过眼神却是一直盯着顾清盛，换来的是对方略带调皮的眨眨眼睛。 回了房间以后，白露有些不解 “郡主，您为什么非要让世子去射击……依照奴婢看，奴婢觉得射击并不独到……” 顾清盛欣慰点头 “不错，白露。” “你这就替我跑一趟，去哥哥那边，让哥哥重新把射击改为长枪。” “当时在厅中所言不过是掩人耳目，这林氏应该小算盘已经打好了。” 长枪人多高手也不少，就是因为这点，你越拔得头筹就越优秀，一个没有水准的射击就算得了冠军也翻不出什么水花。 这林氏不是楚之耀的人吗？既然楚之耀那么想跟顾丰南来一场比试，偏偏我就不遂你的愿。 那射击一项可是有趣，只要林氏把消息传出去，楚之耀报名了射击，顾丰南又改为长枪，这样在武试路上的一大威胁就已经消除。 况且最有意思的还是那雷曼。 这次武试，听说也是参加了射击。 雷曼与楚之耀，最终赢家又是哪个呢？ 第205章 保护自己的力量 “不过，清盛在内心中还是有个心愿，不知道能否……” “有什么话说出来就是，你被那歹人陷害受了这么多苦，祖母还没去找他的麻烦，有什么不平尽情说。” 一说起来顾清盛受了这么多牢狱之苦，太后心中就有气。 本来在她眼里，那洛昭昭就当不得什么正义之辈，若说是为了安抚洛阳巡抚，关上两天当做交代也就行了。 偏生关了这么久导致出了那么一场意外，幸亏最后是许卿意将她带回来，否则真是有理也说不清楚了。 “一直以来，清盛都是让父亲担心的那个，也是个不太省心的孩子，这种生活其实清盛也十分揪心。” “今也是年龄渐长，所以，清盛觉得，不能再在父亲的羽翼下生长。” 听出了顾清盛的一点意味，太后神经一跳，眯起眼睛来查看着顾清盛，像是想看出什么东西一般 “你的意思是……” “我是说。” 她莞尔一笑 “清盛也想要保护自己的力量。” …… 武试当天，顾丰南起了个大早。 顾清盛是被练兵场的声音惊醒的，外面的顾丰南已经开始操练，一把长枪耍的非常好看。 “郡主，洗洗起来。” 白露端来水让顾清盛洗漱，今天所有大臣家眷都要到场，也是个很大的场合，她伸了个懒腰洗了脸。 苗岚岚这时候也刚醒 “你今天有什么计划？” 听着苗岚岚打哈欠的声音感觉还有几分没睡醒。 “什么计划？还能有什么计划。” “你可别说了，我能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指不定打的什么主意。” 跟顾清盛相处这么久，苗岚岚也懂顾清盛了很多，这次武试，注定可能不太太平。 “清盛。” 门外是顾丰南的声音，语气精神许多，似乎心情大好 “起了吗，到前厅吃饭了。” 端王平日里公事繁忙，而林氏这段日子又深居简出，不知道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一般都是她跟顾丰南在彼此院子里吃一些，今日武试场面大，也是十分罕见的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 “知道了，这就来。” 她答应一声，一旁白露已经从柜子里拿出一件淡蓝月牙宝绣裙准备给她换上，天气逐渐转凉，又加了一件兔绒披肩。 瞟了那衣服一眼，顾清盛没说些什么，收拾好以后刚出门，却像是想到什么转头对着白露说道 “把这裙子换成我那件牡丹鎏金裙，披风换个鲜亮一点的颜色。” 白露一愣。 顾清盛向来不喜欢穿颜色太过艳丽的衣服，那牡丹鎏金裙还是先王妃在世时给她准备的，后来就一直放着。 京城里大多数小姐都喜欢颜色素雅的料子，那种大红大绿的颜色一般年岁太小的姑娘衬不起来。 她有些犹豫 “郡主，今天武试穿的会不会素净一点比较好？” “没事。” 顾清盛推开门，外面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打下一点十分柔和的光影，这段日子她清瘦了很多，将养了两天总算精神好一些。 “就按我说的来。” 白露不再反驳低声说是。 …… “丰南，你去催清盛了吗？怎么这么久了还不来？” 端王坐在上首，皱着眉头揉揉自己的额角，对顾丰南问道语气有些疲惫。 “催了父亲，可能这两天事情有点多，她多睡了会，我们再等等。” 顾丰南说完，林氏继续接话 “是啊王爷，清盛刚醒没几天，不要着急，这两天身子也不好，胃口也不好。” “前段日子我让落水送了许多汤药过去，都是上好的药材食补，本想着让她好好养养身子，没想到第二天再去发现早就被倒在了花园当中。” “看样子确实是胃口不好，这样下去我也十分担忧啊。” 这话说的顺遂，里面的意思可就深了。 就算是顾丰南一根筋的男儿听到这话时也是皱皱眉头 “你是说，清盛把你给送的汤药全部倒在花园里了？” 给落水用了个眼色，林氏哎呦一声 “你看我这说话让你们误会的，其实也不是，可能也就是一些药的残渣，清盛身体不好，胃口不好是正常的……” 接受到林氏的眼色，落水接着接话 “那哪里是残渣，明明是一整碗汤药，王妃特地从西域定制的雪燕，一整只都被倒掉了！” “这几日天天给郡主送好吃的好喝的，也不知道她是哪里不满意，动辄就对我们王妃没有什么好脸色……” 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带着很多幽怨，像极了为主子打抱不平的丫头模样。 刚走到门口的顾清盛和白露听到这话纷纷对视一秒，停下了脚步。 “落水你胡说什么呢。” 训斥落水一声，林氏笑笑大有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别听她胡说，我知道的，清盛不是那种孩子……” “哪种？” 适时的，顾清盛插了话进来，林氏脸色一变有些尴尬对上顾清盛却被闪了眼睛。 她一身红色衣裙在这骄阳里好像泛着光，每走一步脚底都散发着大片大片的雪莲牡丹，那牡丹都是用云绣所绣，倒是不显落俗反倒有些巧妙。 一身红色衬托她肤白如雪明眸皓齿，贵像天成的样子像是刚落下凡的神女，眉眼清淡疏离，高高昂首的下巴充满贵气。 从来没穿过鲜艳颜色的顾清盛如今通身惹眼，倒是让林氏一时间无所适从。 而且从她身上，不知为何，还看到了已经过世的端王妃的影子。 瞳孔剧烈收缩，放到衣裙上的手不断的收紧着。偏生面上还得做出一副十分关心的模样笑笑 “清盛这一身倒真是让我看呆了眼睛，从来没见过你穿红色，今天怎么有了兴致穿起红色了？” 林氏亲自起身去迎接顾清盛过来 “这丫头说话也没大没下，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姨娘这话可不对。” 一声姨娘叫的在场所有人精神都抖了抖。 按理说这林氏虽然以前在端王府是个姨娘，但是现在抬为平妻以后这字眼就不能在她身上出现了，偏生叫这个名号的还是顾清盛。 第206章 宫门风波 如果是一般下人，早就被她给发落了，顾清盛这么一喊，林氏手足无措起来，看向端王和顾丰南却是根本没有在意这一点。 林氏心越发沉重嘴角抽了抽，生生把情绪压下去 “是我没有管教好下人……一碗汤而已……” “那汤确实是我倒得，而且是一滴不剩的全都倒了。” 端王皱皱眉头欲开口，在林氏脸色难看之时，顾清盛又道 “这林姨娘从以前是姨娘的时候到现在都没生过孩子，所以不会照顾人也是正常。” “我一个气虚无力的病人，竟然要喂我吃雪燕？那么补的东西只会跟我起到想冲的作用。” “我倒是还想问问姨娘这是什么意思，没想到姨娘竟然恶人先告状了。” “如果我在这么虚弱的情况下将那雪燕吃了，轻者腹痛不止，呕吐虚弱，重者致死，不知道姨娘按的什么心。” 这一句话成功让端王即将要说出口的埋怨咽了下去，看向林氏眼里满满的探究。 如果顾清盛真的吃了那雪燕，那才是真的了不得。 顾丰南向来是有些直来直去的，当即站起来到顾清盛身边左看右看 “你没事清盛，你没吃那东西一口？” 说完又拍拍胸脯 “幸亏你没事，幸亏你没事。” 这一举动让林氏更加愣住，她怎么也想不到顾清盛会来这么一出，直接开始就给自己打的一个措手不及，脸色变了很多最终呐呐道 “这，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那雪燕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 “我只是听别人说，雪燕对人身体好，想着你最近不是不舒服吗才花了重金替你买来，至于其他的我是真的不知道，清盛。” 她急得像是要哭出来，要是因为这点事让端王对自己心生芥蒂，那就真的得不偿失。 本来也没想在这件事情上多做文章，不过就是因为这林氏想作一档子事自己还回去罢了。 当即就摆摆手 “不过呢，毕竟姨娘也没有孩子，所以不了解这个事情也是人之常情。” 顾清盛叹一口气 “要是娘还在世的话，一定……” 一提起先王妃，在场所有人都坐不住了。 本来提林氏为平妻就是让她照顾顾清盛，现在顾清盛发出这种感叹，她心里惊恐就开始放大，还是端王出言道 “这种日子说这事干什么，赶紧坐下吃饭，一家人都等着你呢。” 她这才坐下，林氏松一口气，同时神色紧张起来，不着边际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一顿饭吃的气氛十分紧张，吃过饭以后一行人就进了宫，因为人数众多，所以进宫之行也是需要排查。 那一顶顶轿子在宫门口，几个小太监和官兵挨个搜查。 从这个角度看，前方不远处那就是楚之耀府里的轿子，当时自己每次都坐这轿子进宫，只不过现在里面换了个人罢了。 把车帘放下，顾清盛闭目养神。 因为参加人员的原因，所以顾丰南比她们都先行进宫，林氏一路上也没怎么说话，只是忧心忡忡的模样。 “这位置明明是我的！你抢什么！” 尖锐的女声从前方传来，震到耳膜里十分刺耳，顾清盛啧一声，又打开帘子望去，好巧不巧发生事情的地方就是在洛昭昭的轿子方向。 那女子一身亮桃色衣装，腰间别着一皮革装的小鞭，站在洛昭昭轿子下面掐腰，皱着好看的眉头看着洛昭昭 “刚才明明是我们先在这里的，当今不过是出去一趟，怎么回来就被鸠占鹊巢了。” 顺着女子手指的地方看去，在洛昭昭马车旁边还有一精致小轿。 认得出来，这女子是太师太傅家里的嫡孙女梁舟情，平日里也是嚣张跋扈出了名，前段日子好像是随着兄长出游，没在京城当中。 跟顾清盛一样，刚回来就赶上了这场武试，那太傅嫡孙应该也要参加武试，这梁舟情就是来看她兄长的比试。 按梁舟情所说，大概是这轿子本来占着位置，结果梁舟情正好有事出去了，这空轿子在这里洛昭昭便以为没有人插了个队。 偏偏插得是这梁舟情的。 洛昭昭从轿子里将头伸出来，跟上次在太后那边所见相同，温婉可人，娇弱的如一朵出水芙蓉一般。 “这里竟是梁姑娘的位置？实在不好意思，初来乍到不太适应，也不太知道这京城的规矩，这就给梁姑娘让行。” 如此说一声，跟车夫嘱咐。 在顾清盛眼里，这倒是一出好戏，因为在京城当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梁舟情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娇滴滴的姑娘。 “你占了我的位置怎么说走就走？” 她挑挑眉毛满脸不爽，让身到前方看了看洛昭昭马车上的牌子念出声音来 “楚副将……” 接着嗤笑一声 “我还以为是谁这么大的阵仗，原来是楚副将最近那拼了一身功勋也要娶回家的安阳巡抚之女，洛昭昭啊。” 洛昭昭脸色一白，对于跟楚之耀的这件事情。她听一次就刺耳一次。 大概观察了洛昭昭的表情，也知道洛昭昭不喜听这个，梁舟情更加来劲 “我听说洛姑娘你可是安阳远近闻名的才女，怎么还能做出这种未嫁先孕的事情？巡抚大人可能都要被你丢光了脸面？” “再者说了，本来打算嫁到将军府也是高攀的，没想到楚将军突然降职变为副将了，这下可就有趣了。” 洛昭昭气的嘴唇都在发白，看着梁舟情得意洋洋的样子 “你不要欺人太甚，梁姑娘，我只是不小心占了你的位置，大不了重新排队就是，你怎的如此咄咄逼人，都道歉了……” “我就咄咄逼人又怎么样？” 梁舟情冷笑一声 “我最看不惯的就是你们这种靠身体爬上位的女人，跟那青楼的妓子有什么区别……” 这种笑话事众人向来是喜欢看的，对洛昭昭指指点点的人越多，洛昭昭就越无措，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腹部，哎呦哎呦的叫了起来。 “怎么，你还要赖人不成，我可没动你！” 第207章 动了胎气 “我的肚子，我的肚子……” 洛昭昭捂着肚子喃喃自语，一旁的丫头赶紧上前搀扶住她，皱眉不满的对着梁舟情 “梁姑娘这是何意？我们的马车已经给梁姑娘让了位置，为何还要咄咄逼人！” “夫人胎像本就不稳！你为何还是要这么逼她，若是我们夫人有了个三长两短，你……” “我怎么了！” 梁太傅为人古板，在这方面吃了不少亏，儿子性格也随极了他，一家人痛心疾首，决心若是孙辈出生定要按她所想去走，这才养成了梁舟情放荡不羁的性格。 常年勒马挥鞭让她的性子十分肆意，所以在洛昭昭的侍女说出这种话的时候她倒也不怕，挺了挺胸膛 “那又怎么样？反正大家都看到了，我没有动你们夫人一根手指头，她就算是有什么问题也跟我无关！” 这是众目睽睽的事情，虽说语言为利器，不过却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再者说了，当今皇上都得让太傅三分，她梁舟情也没什么好怕的。 “简直欺人太甚！” 丫头气的哆嗦，洛昭昭舒缓了一阵以后拍拍丫头的手 “春禾，不要这么没大没小。” 就算很难受但是也极力在忍耐，这让那些看戏的夫人们倒是都有些赞叹。 洛昭昭面上带着苍白 “梁姑娘，这个事情我们真不知道，如果你心里实在是不舒服，过了武试以后我自然会亲自给你赔罪。” “我们现在都在这路口挡着，很多人都进不去，有什么事情还是先让开再说，而且我……” 她一边说脸颊绯红。 顾清盛看的挑了挑眉毛，一旁的林氏却看洛昭昭这幸福的样子十分刺眼。 “而且我夫君还在里面等我，如果拖的久了，我怕他会担心。” 声音小小，充斥的却都是满足感，梁舟情没想到这洛昭昭无论如何也不恼，当即索然无味起来，正要离开，一旁人的话语却传了过来， “本来以为这楚将军为了美人不要功勋很傻现在来看这洛姑娘倒是真值得，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礼数也是上乘。” “可不是，况且两人郎情妾意的，楚副将还在里面等着她，这梁姑娘都快二十有一了，身边连个提亲的也没有……怪不得这么针对人家……” 不知道从何时起，舆论就开始一边倒了起来。 没想到会突然联系到婚嫁之事上，梁舟情脸色变了变 “你们胡说八道什么！” 她怒瞪着洛昭昭，听着周围人传来的那些刺耳的声音。 这嫁人一事一直是她心里的痛，也是因为散养惯了，所以至今没有人敢跟她提亲。 “这梁家姑娘，是越来越娇纵了。” 发表这么一句感言，端王将目光收了回来，顾清盛也随即将帘子放下。 林氏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心中一下子急了起来 “怎么了？不看了吗？” “看什么？已经没有什么好看的了。” 顾清盛说道。 这个事情，谁输谁赢，已经成定局了。 随着远处人群中的一阵骚动声，梁舟情恼怒不过竟然出手推搡，顿时所有人都开始阻拦，一片混乱当中，洛昭昭被推得崴到了地上，而从她的腿间，大片大片流下了血红的血水。 楚副将还未过门的未婚妻洛昭昭，动了胎气，很有可能小产。 这个结局既没有出人意料也没有意料之中。 洛昭昭不想怀上楚之耀的孩子，但是自己又没办法解决这件事情。 楚之耀每时每刻都有派人看管她，如果想要打掉肚子里的孩子，就只有这一个办法可行。 选中梁舟情并不奇怪，梁舟情为人十分娇纵，跟顾淼有过之而无不及，在她在安阳之时曾经在大街上鞭打过洛夫人并且大声唾骂她是个神经病。 当时的她并不知道自己打的人是安阳巡抚的夫人，后来知道了也没有一声道歉，这个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 洛昭昭大概是心里一直在记恨的，所以前世嫁到将军府，第一件事就是将梁舟情拉下马。 虽然这一世提前一些，不过能借仇人之手毁掉这个孩子，应该是她做的最好的局。 就算洛昭昭动了胎气，但是武试那边照样得举行。 一些大臣们密谋上书，为了让楚之耀安心进行武试，洛昭昭的事情还是暂时隐瞒由太医抢救。 梁舟情在被关押的途中被匆匆赶来的太傅救了下来，他直言那是一场骚乱，根本不知道是谁推得，对于梁舟情所做的事情都是污蔑。 本来也只是动了胎气，这楚之耀最近状态低迷，皇上也就给了太傅一个面子，便说等太医院下来结果再说。 一件事情高高抬起轻轻放下。 这都是从端王那里听来的。 顾清盛摇摇头笑笑，她本来还不打算行动这么快，不过既然洛昭昭自己创造了机会，那有些事情便做个顺水推舟了。 谁都不知道，这梁舟情其实本来并不打算回来，但是都是因为接了林华山的一封书信才回来观看武试，这是前世从端王嘴里得知。 梁舟情一直爱慕尚书府嫡子林华山，既然接到了这个消息肯定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其实很有意思，这林华山和楚之耀都是四皇子的盟友，日后夺嫡的重要手足，在这节骨眼上，林华山叫来的梁舟情，将楚之耀的未婚妻洛昭昭推到小产，如果楚之耀知道了这件事情，这一方盟友还会不会进行下去呢？ 顾清盛觉得一定非常有趣。 宫门口进行的事情丝毫不影响宫里的热闹。 洛昭昭一人完全微不足道，皇上已经给端王留了位置。 顾淼坐在皇后身侧，神情倨傲的像一只孔雀一般，却在看到进来的顾清盛时忍不住的被晃了一下眼睛。 先王妃喜穿重色，未出阁时被誉为晋京绝色，顾清盛出生以后也喜欢穿重色，却在先王妃去世以后再也不穿。 这么多年，人们差点忘了，被称为草包的长乐郡主，长的模样倒是绝顶好。 太后看到她的脸有些怀念，拍拍自己的身边 “长乐，坐到这里来。” 第208章 礼物 这些大臣们落座这么久，太后还是第一次说话，还是对顾清盛，这是莫大的殊荣。 顾清盛垂下眼睛，到太后身边坐好，人畜无害的笑了笑 “祖母。” 人群中有人啧啧称奇 “没想到这段时间没见郡主竟然变化如此大，真是让臣十分惊讶。” 也有那些夫人嘴碎的笑着说道 “是啊，这晋京城中已经很久没见这种靓丽的颜色了，倒是让我想到了过世的先王妃……” “你住嘴！胡说什么呢！” 一旁身边的臣子提醒那位妇人，妇人尴尬的看林氏一眼又把嘴闭上。 装作没听到刚才的话，林氏笑着，但是双手在袖子底下早就已经蜷缩起来紧紧握着。 皇后咳嗽一声，对着尴尬的场面便给了个阶梯下 “当今端王妃也非常贤良淑德，将端王府整理的井井有条，而且看郡主和世子都成长的很好，世子又立了军功，这端王后继有人啊。” 这一句成功让场面破了冰点，听到有人夸赞顾丰南，端王乐呵呵的举杯 “犬子为国效力，应该的，应该的。” “就是可惜啊。” 一句女声适时的插了进来，偌大的武场全部寂静下来，虽然武试还没有开始，但是武场中间已经坐了一圈的人，现在的安静就连一根针都能听到。 顾清盛看向武场入口，先是一个小公公手持拂尘，到入口处高声道 “凝贵妃到——” 自从上次凝贵妃动了胎气就一直在宫里养胎，很少出门，就连皇后太后都免去了行礼，每天除了在宫里吃吃喝喝就是睡觉，这样看下来体态倒是富饶不少。 她的小腹微微隆起，一只手轻抚着，另一只手拿着团扇，笑的眉眼如待放的一朵花苞。 “你怎么来了？” 皇上看凝贵妃来了以后急忙迎上去扶住她 “都给你说了，让你好好养着身子，你不听，怎么还过来了？” 虽然是埋怨，语气却是没有一点凶意，凝贵妃眉眼羞怯的看皇上一眼 “这都养了好几月了，胎像也稳了，一直在宫里实在是太闷了，听说今天武试，我就想着过来看看热闹。” “难不成皇上还不准了？” 两个人旁若无人的在这里说着这些话，大臣们纷纷把头低了下去当做听不到，太后淡淡看吗地方一眼接着又把目光转回去没有说话。 “母后！” 顾淼比皇后更着急，疯狂拽着皇后的衣袖去摇晃。 跟皇后一样，她也从很小的时候就不喜欢凝贵妃。 犹豫再三，或许是这个场景过于刺眼，皇后还是出声轻咳一声 “皇上，大臣们都等着呢。” “还有贵妃，方才我说着端王府美满，你似乎还有一些不一样的意见。” 说这话的时候不着边际的看了一眼顾清盛，似乎是想看她的表情。 “那自然。” 凝贵妃被皇上搀扶在主座上坐下，叹一口气直面林氏头过来的眼神 “我的意思是说，这端王府好是好，人也好物也好，就是人丁过于稀少，整个端王府只有一个小郡主和世子，会不会有一些……” 都说这端王长情，一心惦念的先王妃，所以府里也没有什么妻妾，也就只有顾清盛顾丰南两个孩子，就算后来林氏升为平妻，也再无所出。 林氏脸色变得难看，也无法反驳什么，只能扯扯嘴角做出一副无所谓又尴尬的笑容。 “大好的日子，说这个干什么。” 太后眉眼冷淡，瞟了一眼凝贵妃 “身子不舒服就在宫里好好待着，都月份这么大了还不老实到处走动。” “太后，说起来。” 适时的，顾清盛插了一句话进来，看向凝贵妃的肚子笑意弯弯 “我前段时间做了个梦，梦的是贵妃这一胎是个小皇子呢。” “而且那小皇子可爱的紧十分聪明，醒来都给我高兴坏了。” 说着，便从口袋里拿出一小袋子 “这不是当时高兴，也觉得那梦有预言的作用，所以醒了就赶紧去给这孩子做了件礼物，还请贵妃不要嫌弃。” 本来听到顾清盛说这梦的时候太后眼睛就笑开了，现在又看她拿出礼物，当即笑道 “还是长乐想的周全，要是真是个皇子，那倒是也好的很，这两年宫里出生很多公主，也该是时候有个皇子了。” 对于凝贵妃肚子里的孩子，太后也是非常期待，否则也不会凝贵妃在怀孕期间做出多么出格的事情都视而不见。 “哎呦，你说，这郡主还给他准备礼物。” 凝贵妃脸色闪了闪，从太监手里接过那布袋，当着众人的面把那平安锁拆了出来。 一股奇特的光芒从锁芯闪出来，就连皇上也侧目了两分。 那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里面流转着五彩的光芒，只一眼，皇上就认出那个东西。 “这是，大齐宝石？” 他将平安锁拿在手里看了看，宝石上方的金龙腾飞跃起，皇上眉间亮了起来 “长乐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这是偶然得到。” 顾清盛答 “这东西我得到以后也不怎么用，所以便想着做给这小皇子。” 肉眼可见的皇上高兴起来，没等他说话，太监便过来禀报 “皇上，国师到了。” 将平安锁递到凝贵妃手里 “宣。” 在太监的带领下，许卿意走了进来。 他进来的一瞬间，只能场内有阵阵抽气的声音，那些小姐眼睛黏在许卿意身上目光都直了。 许卿意今日确实十分精彩，平日里喜爱淡颜色的他今日罕见的穿了一件玄色衣袍， 这重颜色在他透白的肌肤上更加显眼，一身肃穆严肃将他脸上神采衬托更加艳丽。 还是那副万事平淡的样子，只是对着皇上微微颔首，接着由太监带领坐到一边去。 “国师今日怎的来晚了一些？” 所有人的光彩都聚集在许卿意脸上，方才顾清盛送礼的事情反倒不是很重要。 “风头被小和尚抢了，咋整。” 苗岚岚啧了一声，对许卿意这个时候的到来全是不满。 将眼神从许卿意身上放下，顾清盛垂下眉眼 “无碍。” 第209章 心想事成 像是注意到这边顾清盛的情况，许卿意沉吟，喉结动了一动，眼神看到凝贵妃手里的平安锁，低声道 “国寺上香三时一柱，今日我值守，来的晚一些。” “贵妃这平安锁……” 他的眼神停在锁上不动弹，凝贵妃心里紧张了一些 “怎么了国师，可是有什么不妥当。” 把眼神移开，许卿意低低头 “无事，甚好，贵妃定会心想事成。” 这话一出凝贵妃眼睛直接亮了起来。 要知道，她无数次询问国师自己这肚子里怀的到底是男孩女孩，得到的都只有一句 “天机不可泄露。” 如今平安锁化龙，而许卿意又这么说，看样子应该是个男孩没错了。 高高兴兴把平安锁收下，凝贵妃冲着顾清盛由衷说道 “这礼物太贵重了，相信这孩子一定会高兴的，我这也没什么东西能回礼的，不如就皇上替我谢了如何？” 往皇上身边挤了挤，凝贵妃笑的灿烂如花 “您看可以吗皇上？” 皇后听了这半天心中早就已经不舒服，长呼出一口气，强忍着心中的不适 “这像是什么话？这长乐送你的东西你让皇上替你还情，有些不合适。” “皇后这话不对。” 凝贵妃一点都不惧皇后，直起身子 “你看，长乐送礼物是给肚子里的孩子的，那孩子是皇上的孩子，皇上替孩子给郡主道谢不是正常的吗？” 她伶牙俐齿让皇后一时间没话可说，太后道 “说的不错，如果真是龙子，那长乐也算是立了大功了，皇帝，该赏的。”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皇上却是半天不说话，最后神态莫测的说了一句 “等等。” 顾清盛想起昨天跟太后说的话，没有言语，一抬头却对上一双清明的眸子，她看向许卿意与他对视半天，两个人谁都没有透露情绪却彼此都想了很多。 率先把眼神转回去，顾清盛叫了白露一声，白露俯身过来，听顾清盛嘀咕几句，点点头离开。 “怎么，你还闹起别扭了，心里奇怪就问问他啊，跟那个洛昭昭啥关系，不就行了？” “不问，没闹别扭。” 清冷回答一句，顾清盛不再理会苗岚岚。 在众位大臣都到齐了之后，武试正式开始。 而没一会，白露就回来了。 与此同时，偏殿当中。 “昭昭！！” 楚之耀在门口不顾太医们的阻拦就要往里冲。 方才他还在准备当中，有人进来递给他一张条子，条子上将今天在宫门口发生的事情说的一清二楚，还将偏殿的位置告诉他。 虽然心中怀疑，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楚之耀还是来到这个地方，现实却让他心凉。 “副将，您不能进去，夫人现在很危险。” 一个太医擦擦汗对楚之耀道，他一把老骨头根本拦不住楚之耀，只能不断劝说着 “夫人身子本来就虚，现在遇到这种情况，更是不太保险，您这么贸然冲进去，万一让夫人情绪更大，那就弄巧成拙了啊副将！” 听太医这么说，楚之耀才忍着脾气在一旁站立，等待着里面的消息。 不过脸色却是阴郁，双手在身侧紧紧攥起，不断大口呼吸着。 他的气势太过于吓人，劝了半天太医就又进去。 春禾哭哭啼啼的在一旁出来，见到她楚之耀立马大步跨到她的面前，紧紧摇晃着春禾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突如其来的禁锢让春禾痛呼一声，接着看到楚之耀嗜血的眼神时打了个哆嗦，哭泣都忘记 “副将……夫人她……夫人她……” “你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楚之耀怒吼一声，春禾又被吓的哆嗦，接着哭了出来 “夫人她！夫人她的孩子要保不住了！副将！你可得为夫人做主啊！” “夫人她到的时候，发现郡主府的马车在前方，便想着绕开，前方正好有个空位，就将车停了过去，没想到是那梁姑娘的，这才，这才被！” 说完她又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哽咽 “听太医说，孩子很有可能保不住，怎么办啊副将！” 这些话无疑把楚之耀打入了无形的深渊。 前世，洛昭昭曾经孕育过两个自己的孩子，但是因为种种原因都没有生下来。 拥有两个人共同的孩子一直是楚之耀的梦想，本想着重开一世，他能满足这个遗憾，没想到竟然是这个结果。 身形重重的垂下，全身力气都被抽走，无法相信这竟然是真的。 “不管怎么样……让太医好好抢救，昭昭身体最重要……” “我听着有吵闹，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人悠闲的声音传了过来，楚之耀慢慢转头，雷曼跺着悠闲的步子出来，手里撑着一把折扇，看着这副场景挑挑眉毛 “楚副将？你怎么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着雷曼，楚之耀眼睛里一片死气乍然而起 “你用你的蛊！你用你的蛊！你用你的蛊救救肚子里的孩子！他是无辜的，你救救他！” 这副疯狂的样子让雷曼瞬间就懂了什么事情，折扇合上敲敲下巴 “这救不了啊……” “为什么救不了？！你不是连林颂都能救吗！为什么……” “除非你想让你的孩子成为林颂那个样子？” 雷曼接着反问道 “想让你的孩子出生就变成蛊虫的容器吗？” 楚之耀沉默了，他紧紧咬着下唇，拳头里不断有血流出面色发白，突然看向雷曼，眼神里充满着坚定和阴枭 “那你帮我杀了顾清盛！我知道！上次的子母蛊你一定还留有后手！你跟随从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帮我杀了她！我把私兵兵符给你！” “私兵兵符！你一定很想要！只要！只要你能杀了她！西域都是你的东西！” 重来一世什么东西都与前世不一样，特别是顾清盛这个女人，让楚之耀有一种异常害怕的感觉。 在前世，他可从来没有过这种感受。 而这个条件也让雷曼沉默了。 不得不说，这是他一直的追求，而且子母蛊的事情，他也确实有后手。 第210章 刀剑 “你说的倒是简单，你觉得杀了她那么轻易？她身后还有高人指点，我可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到。” “再说了你既然有私兵，直接派人把她杀了就行，神不知鬼不觉的不就能做到吗？” 他还有些犹豫，这个事情做出来有危险，这代价一定与自己的性命相挂钩才行。 “不可能。” 楚之耀低下眼睛，听着从里面传来洛昭昭痛苦的声音心如刀绞。 “我也曾经尝试过，可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去了的那些暗卫全部都失踪了，现在顾丰南一回来，要想杀她更是难如登天。” “现在只有用蛊一个办法，我知道你是有办法的。” 一边说着，楚之耀抓紧了雷曼的臂膀。 雷曼想了半天，终究叹口气 “好我答应你，但是至于能不能成功，我也不确定。” 话说着，太医从里面出来 “楚副将……” 他颤颤巍巍的低着脸，不敢去看楚之耀的表情 “我们尽力了，孩子，没保住，夫人现在危在旦夕，肚子出现了大量血块，能做的我们都已经做了，接下来就看夫人自己的造化了。” “楚副将节哀。” 说罢，领着一群人便离去。 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这一刻真的来临的时候，楚之耀还是呆滞了。 雷曼有些感叹，看向春禾 “你去给你家副将告假，这次武试他可能不能……” “不用。” 在呆滞半晌以后，楚之耀的声线虽然有颤抖，却还是站起了身子 “正是因为这样，这次武试，我才更加该……参加。” 说完，他便走进门里。 洛昭昭躺在床上背对着楚之耀，那背影瘦弱，被子盖在身上勾勒出一道十分优美的弧线， 却看她颤抖的肩膀，断断续续疼痛的呻吟，以及房间内那充斥着的血腥味。 “昭昭……” 听到楚之耀的声音，洛昭昭肩膀发抖一瞬，立马蜷缩成一团 “孩子也没了，我快死了……” “不，我不会让你死的……昭昭，那些伤害你的人，我都会让他们付出代价……我会为你报仇的。” 他向前一步，似乎想伸手将洛昭昭的身子转过来，但是手掌伸到洛昭昭肩膀的时候颤抖一下又停住，抿抿嘴 “昭昭，我不会，让你死的。” 洛昭昭不再说话，只是把头埋的更深，在门口的雷曼看着这一切，缓缓说道 “不过，你可以去找你们的国师看一看，他的落佛寺可有不少宝贝，你们可以去问问，大概率是有办法的。” 楚之耀紧紧抿着嘴巴，最终还是看向洛昭昭颤抖的肩膀 “他吗……” …… 由皇上说了一些说辞以后，武试正是开始。 而第一项，就是用刀剑。 顾丰南和楚之耀都没在刀剑这一项，所以对于这一项顾清盛也就没有多在意。 不过值得注意的是，林青山在这里。 这个顾清盛倒是没有想到，身为平日里一直被林颂比下去的尚书府嫡子，他这是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展露头角。 大多数人都是抱着看好戏的想法来，而坐在位置上的尚书大人还是一股淡淡的无奈，端坐在原地，是不是叹口气。 从林颂死后，林尚书似乎因为伤心过度而很久不来上朝，这最近才刚有消息。 四皇子坐在那皇子专坐的高台之上，十分淡然的听着李公公汇报比试刀剑的名单。 “这林青山不是向来不参加这些事情吗？怎么这次转了姓了？” “话说他会武功吗？我怎么不知道这个事情？” 一旁的三皇子顾昊之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到林青山练武的传闻，又看上台上柔柔弱弱的他，啧了一声 “难不成是藏了一手？准备让我们大吃一惊？” 与林青山对上的，是一膘肥体壮的壮汉，这人在军中也立过几次军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官职，不过那强壮的体格握起刀剑来倒是有几分滑稽。 两人对上，再加上林青山第一次参加，众人多多少少都对他有点期待，这个组合倒是有些意思。 大家想的多半都是三皇子那个样子，很多人看向尚书的眼神都奇怪了起来。 “没想到这尚书倒是很有远见，损失一个庶子又培养了一个嫡子。” 三皇子继续说，四皇子摇头笑笑，看着那组合苦笑一分 “我倒是觉得，这林青山没有你想的那么厉害，大概率是被尚书大人逼上这练武台的。” “其中用意，应该是提醒世人，他不止有林颂这一个儿子。” 果然，随着四皇子的话语，台上壮汉只用一击就将林青山打下台，震起一片泥土。 这场决斗实在进行的太快，对林青山心里的那点期待还没有降下来直接就落空，接着袭击而来的是巨大的嘲笑之声 “这尚书府是没有人了吗！派这么一个废物上台！” “我本来以为林青山是深藏不露有一手，没想到还真是个草包，太好笑了。” “尚书一定气死了，没想到竟然结束的这么快，我眼神都还没转回来呢！” “……” 窃窃私语一阵一阵，与这些话语不同的是，尚书虽然垮着脸，却没有众人所说的很生气。 林青山也跟兔子一样从地上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还是那副素雅的样子，反倒是对着壮汉行礼 “承蒙指教了。” 又是一阵哄闹嬉笑之声，不过这些声音对林青山而言仿佛根本听不到。 只有梁舟情一个人捧场。 许卿意看着这一切，缓缓吐出一句 “能忍者，成大谋。” “你说，他上台丢人这一遭到底是图什么呢？” 对于林青山的行为，苗岚岚非常不解，对顾清盛问道。 “图什么？” 顾清盛笑一声，看向远处的尚书 “还能图什么？林颂死后多少看好戏的，都说尚书府后继无人。” “这尚书肯定也坐不住了，这意思是说，尚书府可不止林颂一个孩子，就算由林青山继承这尚书府，那些看好戏的也别想分一杯羹呗。” “原来是这样，所以他才不生气，任由林青山出丑啊……” 第211章 余蛊 苗岚岚有些尴尬，虽然这种用意她能理解，也非常能体会，不过林尚书这个样子去做，是根本一点林青山的面子都不给留，就让他成为这众人的笑点。 恐怖的是，林青山这股隐忍和如常，在这么多人的嘲笑中竟然一点情绪都没有表露出来。 想到这里，苗岚岚不由得心里一凉 “这个人……” “嗯。” 顾清盛微眯起眸子 “她不简单。” 那刀剑的对决无非就那几组，谁胜谁负很快就能分的出来。 往后倒是没有什么精彩，她便一边跟太后吃茶一边聊天。 本来女子对这种打打杀杀就不太感兴趣，除了顾丰南，顾清盛还真没有特别想看的人。 而在雷曼进场的时候，遥遥看了顾清盛一眼。 却只这一眼，一直看戏的苗岚岚察觉到不对劲了。 “这是……” 听出苗岚岚的犹豫，顾清盛也看到了刚进场的雷曼，她目光闪了闪 “怎么了？” 沉默半晌，苗岚岚道 “他又耍坏心思了。” “上次在你身体里种的子母蛊余毒他其实一直都没清理，这个东西我也没办法去帮你。” “因为，那是本来母蛊所带的东西，不过这东西一直潜伏，也暂时没有什么危险性，后来你又跟雷曼达成了某种交易，我想着没什么事情，就没告诉你。” “不过，今日看来……” 雷曼会用这个手段，顾清盛丝毫不意外。 这个男人总会给自己留一条路走的，她喝口茶水 “所以呢，现在要发作了吗？” “我跟雷曼本来就不是一种人，因为短暂的利益虽然合作过，不过他可没有打算因为这个事情而跟楚之耀闹掰，在他眼里，孰轻孰重都非常了解。” 能轻易的将楚之耀出卖，那肯定自己也是，更何况自己手里还有雷曼所需要的蛊术，这盟友当不长久。 “我感觉到你体内的余蛊有些蠢蠢欲动，看样子应该是要发作，不过也没事，只要许卿意在这个地方，那东西也只是只打雷不下雨，没什么事。” 毕竟当时的血是许卿意的，他既然有能将蛊逼出来的力量，那也一定有压制的力量。 说完，顾清盛就心里一紧，一股恐慌的感觉涌上心头，其实和上次斗蛊的时候感觉有点像，不过这次威力要小很多。 不着痕迹的揪了自己的心口，将目光从雷曼身上移开。 坐在席间的雷曼皱了皱眉头，没再说话。 那武试刀剑的很快就分出胜负，临平侯的嫡小公子以十分漂亮的一手花刀赢得最终擂台冠军，皇上当即封赏，封了个将尉，毕竟刀剑这一项以近战为主，而近战是唯一军功不好的战勋，封一个将尉已经不错。 临平侯也十分满足，带着小公子谢了赏。 楚之耀不知道何时已经坐到席上，周围人离他离得远远的，生怕跟这个刚缷职的副将有关系。 他面色阴郁，一直低着头，白露也在这时到了顾清盛身旁。 看他神采，看样子事情已成。 接下来一项是比试射击，李公公拿着卷轴到台中宣布射击名单，报到楚之耀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发愣。 以前的楚将军一手华丽长枪耍的极好，就连死对头飞鸿将军都赞叹至极。 如果这次他用长枪，很有可能夺回将军的宝座，谁都没有想到这楚之耀会用射击这项。 得知这个消息，最高兴的莫过于飞鸿，在席上拍腿大笑，一旁的武将看不下去嘴角抽了抽 “至于这么高兴吗，飞鸿将军。” “我肯定高兴啊！” 他笑声爽朗心中爽快，硬朗的面容洒脱几分仗义之色 “这姓楚的不耍长枪，我那顾家小儿郎不妥了吗！” “以前还以为这个事情挺担心，没想到那楚家小子路走的这么窄，稳了稳了，结束以后一起去喝酒啊！我请客！” 这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一点都不掩饰，倒是像极了那练武之人的直率。 雷曼脸色也难看，西域人不善打斗，他专门选了一个没几个人选的射击。 可是为什么这楚之耀也选了这个？！如果楚之耀选了这个，那自己怎么办？皇上答应自己的请求呢？ 很快，李公公就报出了雷曼的名字，雷曼只感觉现在自己心乱如麻，也顾不得再听其他，等李公公将所有人报完，也没出现顾丰南的名字。 缓缓的，楚之耀抬起头来，深深的看林氏一眼，林氏心里一凉 “怎，怎么回事？不是有我们丰南的名字吗？是不是李公公报错了啊……” 她挤着笑容站起来发问，太后不赞同的看她一眼，皱眉道 “如此大事怎么会弄错？王妃，你糊涂了？” “而且丰南向来擅长枪，哀家可没听说他这次有要射击的打算。” 一边说，眉眼便从林氏身上移下来。 “可是，可是……” 笑的更加牵强，林氏还想再问，顾清盛就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说道 “啊，您还不知道。” 笑眯眯的对着林氏说道 “前几日我跟哥哥商议，他还是不太擅长射击，所以我们临时改成长枪了，不过因为这个事情太过于突然，所以还没来得及告诉您。” “又，又改长枪？！” 林氏提高了声音，这下连皇上都侧目过来，她脸色难堪，在端王的眼神中坐下，像是没察觉到什么，顾清盛又说一句 “是啊，没想到楚副将竟然选了射击，哥哥真的好幸运呢。” 她笑的越漂亮，林氏心里就越凉。 楚之耀面上没表达出什么，又把头低下。 射击名单很快就出，楚之耀为第一组，比对的则是飞鸿将军麾下的一个小将。 靶心外五环，五只箭小将先出手。 在战场上他为主弓箭手，也有非常不错的成绩。 一共五箭，两箭靶心，三箭红环。 这水平也非常之高，如果不是这次射击出了这么多意外，恐怕获胜的就会是他了。 “这水准确实不错。” 端王感叹一句，飞鸿将军脸上更加有光，小将也有些得意，看着楚之耀似乎有一些挑衅的意味。 第212章 刀剑无眼 楚之耀没有去看小将，自从进场之后，他表现的一直非常沉默。 一小太监将弓箭呈上来，楚将军表情平淡，皇上的语气却变幻莫测起来 “朕倒是不曾听闻，楚副将还会射击一项，倒是让人十分期待。” “既然以前是大将军，那肯定是样样不在话下，应该能给我们一个惊喜。” 凝贵妃笑道，但是话里话外却是充满了嘲讽之意。 其他人也抱着看热闹的想法，对着楚之耀指指点点，其中还夹杂着嬉笑之声，相对于林青山而言，众人对于楚之耀多半都是看戏。 一个人站的越高，想看他热闹的人就越多，特别是楚之耀这种刚从神坛跌落的样子，更是惹得众人发笑。 顾清盛冷眼看着这一切，对于凝贵妃的话不置可否，心口处疼痛更加，像是生生要将她撕碎。 虽然脸色惨白，她面上还是笑着，紧紧捂着心口处。 “这个没办法，还是该受的……不过没有生命危险，你忍一下。” 因为帮不了顾清盛，苗岚岚心里还有些不舒服，她叹口气。 “没事，还能忍受，这不算什么。” 察觉到苗岚岚的情绪，顾清盛开口安慰她。 现在这点疼痛对顾清盛确实不算什么，她的目光看向坐在一旁十分不屑的梁舟情，下方的楚之耀已经将把箭接了过来。 上箭开弓所有操作都十分熟练，场面寂静了下来，那名小将无所谓的笑笑 “副将，你这步子迈的太大了，难不成是想射到天上去吗？” 他嘲弄的语气楚之耀就像是听不到一般，持续拉弓。 就连外行人都知道，那靶子距离弓箭只有数十米的距离，其实根本用不着这么大的步子。 偏生他迈的大，更让众人看了笑话。 “虽然知道这楚将军不会射箭，但是摆出这副姿态，难不成是一点都不懂吗？” “就这样还参加射箭呢？我看他真的是疯了。” “看样子丢了这个将军之位是真的让他挺伤心的，都自暴自弃了……” “他那是活该，谁让他耍那些心思谋害郡主？” “最近这段时间郡主倒是变了不少，上次从那王子手里救出那几个乞丐的举动真是让人感慨……” 说各种话的都有，这里顿时成了菜市场乌泱泱一片。 凝贵妃朝人群中看了一样，嘲弄的勾了一丝嘴角接着将眼神收了回来。 皇上轻咳一声，那些声音停下。 不管任何话语，楚之耀都不为所动，就用那个样子一直开弓迈步，一片沉寂中，梁舟情笑了一声 “真是笑话……这样射恐怕会射到太阳上……” “嗖——” 话还没说完！楚之耀手里的弓弦猛然松开！ 以十分快速的速度，弦被弹开，箭飞了出去！伴着一阵风声，伴着梁舟情还未说完的话语！ 那支箭猛然就擦着她的脸过去！ 箭身冰凉，一瞬间擦身过去。 疼痛接着传来，从梁舟情脸上一道划痕缓缓落下血水。 她话音甚至都未落，微微张张嘴巴，睁大眼睛仿佛不敢相信刚才的事情。 直到自己脸边疼痛越甚，温热液体流过半边，梁舟情才尖叫一声 “啊！！！” 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脸，上面的血不断流出，后退一步跌倒在地，指着楚之耀的手不断颤抖 “你……你……你！” “不好意思。” 楚之耀放下手里的弓，冷眼看着梁舟情 “失手了。” “不过武试当中难免会有这种事情，相信梁姑娘也知道，无心之举。” 这话可谓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梁舟情气的脸都发绿。 而一旁的丫头都快吓哭了，大声喊着 “快叫太医！快叫太医！” 太傅在众臣之中气的脸都在发抖，皇上也十分不好看，不过又碍于刚才楚之耀说的话，一时间没有办法直接决定这个事情。 “皇上！这楚副将明显的就是在报复！请皇上重重惩罚！还舟情一个公道！” 他对着皇上躬身，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都在颤抖。 “一个姑娘家最重要的就是脸，若是楚副将这次将舟情这么毁了容！我就算拼尽老命！也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楚之耀低着头，没有因为他的威胁有一分情绪 “误伤乃兵家常事，臣不觉得哪里做错了。” “还有，刚才太傅大人说报复行为，报复什么呢？我为什么要报复梁小姐？” 他豁然抬头，从眸中射出的冷意十分骇人。 那是从战场上带来的惊涛骇浪的气势，是浑身肃杀之气的凝结。 文人墨客自然是没有上过战场，又哪里知道战争的残酷，被楚之耀这么一看，太傅顿时吓的抿紧嘴巴。 而对于今天梁舟情跟洛昭昭的事情。他又不能说，如果把这件事情扯到台面上，到时候梁舟情可不止是毁容那么简单了。 传闻中楚之耀楚将军带领的每场战争都十分果断，手起刀落一开一合砍下无数头颅。 这事说出来以后，在这么多面前，就算他把梁舟情杀了，自己还能说什么呢？ 太傅憋的够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梁舟情被太医们带走，一边哎呦哎呦的哭着。 皇上很显然也考虑到这点，现在这种情况，就算梁舟情吃了哑巴亏也只能忍着，别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刀剑无眼，特别是射击这种危险的比试，下次应该将这外面加强防范。” “这次就算了，送几棵人参给梁姑娘补一补。” 几棵人参就将快要毁容的梁舟情打发，气氛僵滞。 顾清盛呼一口气，强忍心中不适。 看来这楚之耀在这种时候还是有些理智的，没有去杀了梁舟情，算他手下留情的一次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一箭，楚之耀赢的几率也不大了。 这一箭已经飞了出去，算作废了，剩下四箭，怎么去跟别人那么好的成绩去比拼。 小将势在必得，昂头挺得更高 “看来副将真的对这射击一项丝毫不懂，竟然还把太傅大人得罪了，这又是何苦。” 不理会那人挑衅，这次楚之耀很快的拿起一箭，都没有多做准备，撑开就射了出去。 正中靶心。 第214章 你要去吗 似乎是动了恻隐之心，也似乎考虑到刚才楚之耀顾及自己的颜面，皇上叹口气 “楚副将说，有什么朕能满足的，都尽量会满足。” 就算皇上如此说，却还没有一点要处罚梁舟情的意思。 在地上低着头的楚之耀手紧紧攥紧 “其实，也不是别的。” “昭昭现在也是因为落胎的原因，身体很虚弱，随时都危在旦夕。” “臣，想请国师救救昭昭！替昭昭调理身子！” 顾清盛表情一下僵住，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抽痛一番。 皇上没想到楚之耀竟是这种请求，当即沉吟一阵 “这个，朕也没办法决定。” 说完看向许卿意 “还是要看国师自己的意思。” 许卿意低着头，没有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顾清盛就是没来由的慌张，她的心跳都在加快，好像在期待什么，又好像在害怕什么。 抬起眼睛，顾清盛看向许卿意，没有办法呼吸的感觉更甚。 “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国师！” 顾淼不耐烦出口。 洛昭昭变成这样，身为好友，顾淼也不耐烦起来 “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情，如果国师连这个都不答应，那像什么话！” “若是昭昭真的有什么事情！到时候国师心里不会愧疚吗！” “好家伙，玩道德绑架的。” 苗岚岚道，说完就冲许卿意喊 “秃子！别答应她！这种人就该好好治治她！” 良久以后，许卿意才慢慢起身，直视许卿意 “前面带路。” 顾清盛的心，如坠冰窟。 有些风将院子里的腊梅吹落一些，花朵悠悠飘下，显出几分寂寥来。 那玄色衣袍在众目睽睽之下直立如松，走过顾清盛的身旁，带下来一些笔墨的气息。 她低着头，猝不及防的一把抓住了许卿意的衣角。 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举动。 许卿意低下头来，一眼就撞进一双满是隐忍和水雾的眸子中。 抓着心口的手越发发紧，那股难受逐渐腾升，加上蛊术的作用，让顾清盛的脸白的如一张纸一般。 “你……你要去吗……” 心颤抖一分，许卿意作出一副安抚的样子，面色平淡柔软 “我很快回来。” “能不能一会再……” 她的呼吸停滞一分，大概是预感到许卿意要离开，那些蛊术越发活跃，一股股鲜血直往大脑冲，让她的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再待一会…… 按照苗岚岚所说，只要再撑一会，那蛊毒就能过去。 楚之耀在这种时候开了口，冷笑一声 “国师，您可得分清楚孰轻孰重，一些不太重要的事情得放到后面，我都听昭昭说了。” “看在曾经的事情上，您去看看她，也是应该的。” 曾经的事情…… 顾清盛拽他衣服的手哆嗦一分，接着缓缓松开，眉目里疑惑懵然参半，张了张嘴巴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闭上。 看她一眼，许卿意缓缓点点头，接着跟着楚之耀离去。 在许卿意踏出门口的一瞬间，顾清盛的心脏猛然跳动！ 接着便开始收缩起来，那些血液被压缩的越深，仿佛随时都要爆开来。 她看着那慢慢走远的背影，嘴唇都在颤抖，眼睛里似乎有些水雾看不太清楚东西。 “我……” 似乎生怕自己在这里会晕死下去，顾清盛一开口就有血水上涌。 用帕子捂着嘴巴，她缓缓道 “我先……我先……我出去散散步……” “很快就要到你兄长的长枪了，你不继续看了吗？” 太后问一句，转头看向顾清盛，似乎是发现了她脸色不好，皱皱眉头 “长乐，你怎么了，要不要给你找太医……” “不用不用……” 顾清盛摇摇头，脚步有些发虚 “人太多，太闷，我出去散散步，在兄长比试的时候我会回来的……” 说罢就像是落荒而逃一般逃走，看着顾清盛的背影，端王心里似乎觉得奇怪，不过也没说什么，只是继续看着台中。 几乎是慌不择路的逃到一片寂静人少的院子，她手扶着墙，噗的一声就喷出一口鲜血。 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上次子母蛊她跟洛昭昭心连心，在疼痛这一块也是没有下狠手，可是这次却截然不同。 这疼痛要将她整个人的理智都吞噬掉，嘴角不断流出血来，最终实在是忍受不住瘫倒在墙角旁。 为了防止自己的理智丧失，如果这种时候昏过去，她抽出腰间的匕首狠狠往自己手上划了几刀！ …… “今天好日子啊~小爷我自由了~” 一群官兵押着湛老走着，他心情不错，一直在哼着歌。 “你这个月都进来第三回了，可别再进来了。” 一个官兵对他道，脸上还带着嘲弄的表情。 湛老立马对他陪笑道 “一定一定，多谢官老爷照拂。” 他一边走着，突然闭着眼睛嗅了嗅。 狐疑的往远处的宫墙看了一眼，突然两腿蹦了起来 “哎呦！我尿急！” “官老爷！让小人去旁边草丛方便方便！您看行不行！” 那官兵有几分不耐烦的模样，松开他 “你怎么那多事！” “你管他呢，反正现在他已经被放出来了，赶紧让他走就行了。” 另一个官兵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道。 湛老一溜小跑跑到草丛中不见了踪影。 迷迷糊糊中，顾清盛听到有人走近。 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鲜血已经流了一地。 那破破烂烂的身影有些熟悉，看了半天，用最后一点理智想清这个人是谁时，顾清盛扯起牵强的嘴角笑了笑 “老滑头……” “哎你先别忙着骂我啊。” 湛老蹲在她身边，伸出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啧啧啧，你看你这副样子，你那个相好呢……” 她不说话了。 许卿意的话，现在可能跟洛昭昭…… 像是看出了什么，湛老尴尬笑两声，挠挠头 “哎呀，别太伤心！那个小子老夫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也是真幸运，幸亏老夫今天出狱，否则你真要死在这里。” 他从怀中掏了掏，也不知道是在掏什么，半晌拿出一个药瓶出来 “来来来给你吃个好东西。” 第215章 长乐公主 晋楚四十六年，一年一度的武试结束。 临平候嫡小公子赵安之夺得刀剑比试首位，封为将尉。 楚之耀楚副将赢得射击比试首位，亲自讨要封赏，得允。 端王府世子顾丰南荣获长枪首位，从副将封为赫羽将军，赐黄金万两。 端王府长乐郡主顾清盛晋显大齐宝石有功，曾还有解救皇后之恩，经太后建议，封为长乐公主，赐公主府，赐公主印。 至此，礼成。 不过在加封的时候，顾清盛却没有到场。 等到武试快结束，她才晃晃悠悠的回到会场当中。 在她回来的那一刻，观众席上的雷曼脸色变了一变。 这个蛊应该一时半会解不了，为什么她会这么快就恢复…… 她冲着雷曼，眼神射出一道十分犀利的光芒，抿了抿嘴在位置上做好。 看她换一身衣服回来，太后拍拍她的手 “长乐，你怎么了？怎的换了一身衣服？那深红色多好看。” 顾清盛牵强一笑心底还疼痛万分 “没事，刚才出去散心，在湖边不小心把裙子打湿了，所以才换了一身。” 其实刚才的衣服因为因为血而染透，如果穿回来可能会引起大骚乱也说不定。 她回来赶上武试的结束，本来想着就这么回府，没想到看到顾清盛安然无恙的雷曼坐不住了。 倒不是因为别的，这顾清盛连这种蛊都能解，背后之人高深不可莫测。 且再说，她平安回来自己计划失败，那楚之耀的兵权一事看来也是彻底没戏了。 那自己又因为当时的得意输掉了射击比赛，否则就算兵权不在自己也能请求皇上一个要求。 当即在台下握紧了拳头。 就在李公公要宣布武试结束的时候，雷曼终于安耐不住站了起来。 “皇上。” 他突然出口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 皇上将目光投过去，淡淡一句 “雷曼王子，可还有何事？” 像是憋了很大一股气，雷曼脸涨得通红，握拳的手都在发抖 “刚才在目睹了这晋楚将员的风采以后，本王子心中有了个决定。” “晋楚人丁兴旺兵强马壮，我们西域正是缺少这一块，其实这次我也是代表父王来观察这一块。” “因为这么长时间的观察，本王心中十分仰慕晋楚，所以愿意与晋楚签订附属合约，彻底成为晋楚的附属国。” “国内百分之三十的蛊术奉上，以表忠心。” 谁都没有想到这雷曼会在这种时候发出如此惊人言论，就连皇上也愣住了，一时间竟然怀疑自己听错了。 还是凝贵妃拽拽他的袖子，娇滴滴喊了一句 “皇上……” 皇上这才回神，眉目间攀爬上十分明亮的喜色。 “如此甚好，不过，不知道雷曼王子在这里签订这种合约，不事先告诉西域王真的可以吗？” 虽然这么问了，可是说完就对李公公道去拿笔墨。 生怕雷曼反悔。 这西域不是什么大的国家，晋楚附属国家这么多其实不缺这一个，真正缺的是西域的蛊术。 那么多势力都想把这东西占为己有，现在他主动奉上百分之三十，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雷曼心中自然也是有思量的。 自己没跟西域王商量就做出这种决定肯定不行，况且还送出去百分之三十的蛊术，这要是让西域王知道，自己的项上人头就不保了。 不过凡事有舍也有得。 他觉得自己得到的，一定比这送出去的要值钱。 在李公公对他递上纸笔以后，雷曼没有率先去接。 “皇上，既然我已经决定要成为附属国家，那么晋楚这边是不是也该拿出诚意，对我们西域有所保障呢？” 皇上毕竟是皇上，这天下没有吃的大餐他自然知道，所以也不惊讶，摸了摸下巴 “雷曼王子请说，对西域有保障也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 “其实，我们要求的也不多，皇上如何安慰其他附属国，对我们也就一样就可以。” 说完，他看了看顾清盛。 有些聪明的瞬间就懂了雷曼的意思。 如何安慰其他附属国，那只有和亲。 皇上一些比较大的公主都已经派出去和亲，只剩皇后的一个四公主顾淼还未婚配。 端王莫名其妙的看了雷曼一眼，难不成这雷曼王子想得到的，其实是顾淼四公主？ 确实，身为皇后的公主，那跟其他公主又都是不一样的，算是他的一大助力，可是皇后真的会同意吗？嫁到那个地方…… 都在这边东想西想，皇后那边已经抱紧了顾淼，生怕她被抢走。 没想到雷曼接下来扔下一个惊雷 “方才皇上也说过，封了长乐郡主为公主，四公主身为皇后的女儿我们西域无福消受，不过，长乐公主的话，其实……” 缓缓绽放出一个笑容 “是正好的，不是吗？” 人群中一片哗然。 谁都没有想到他的目标竟然是顾清盛！ 端王也是没有料到这种事情竟然会落到自己头上，刚要开口，顾丰南比他还着急，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你在说什么胡话！这种事怎么可能！” “这不算胡话。” 雷曼耸耸肩膀 “将军那么着急干什么？我们西域又不会吃人？” “长乐公主嫁到我们这里来，肯定会好好供着她，况且我身为未来西域王，其实对长乐公主早就已经芳心暗许，定会好好对他的。” 他越说，顾丰南就越生气，额头间青筋暴起，随时都想着下去揍雷曼一拳。 太后看了看皇上，这种事情她没有办法去说，毕竟不管是顾清盛还是顾淼，都是自己的亲孙女。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现在说什么都不太好，只能唤一句 “皇上。” 其实皇上也犯了难，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他真的不想用端王来换取利益，可是那蛊术…… “算了，雷曼王子。” 这种时候，顾清盛站起身来，咳嗽一声喊了一句。 顾丰南立马凑过去 “妹妹，你别怕，我不会让你去和亲的……” “没事的哥哥。” 安抚顾丰南一句，她一身白色舒绒站在风中如一只傲然腊梅。 第217章 雷曼的最后 郑雪怡一身黑色劲装走在前方，而身后，跟着的是浩浩荡荡无数身着破烂的人。 他们出来的一瞬间，就各种味道混杂，而往这些人脸上看去却更恐怖。 身上脸上大大小小的脓包，有的眼睛都被缝在一起，双唇很厚发着黑，似乎有虫子在里面动。 也有人拖着一只残缺的腿，在地上趴着，双手已经结上血痂。 有的人身上已经肿的不像话，浑身都充斥血丝似乎下一秒就要爆炸。 从这些人走过的地方流出无数血水。 席上有人看到这个场景忍不住尖叫一声，更甚者直接吐出来，一时间各种声音混杂，似乎都接受不了这个场面。 在地上的雷曼捂着受伤的胸口，看着这一幕眼里满满都是震惊。 这件事情明明谁都不知道！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知道？！还知道这些人在哪里！ 明明谁都没说过的！ 明明谁…… 心口处血水不断喷涌，那心跳逐渐放慢，雷曼瞳孔放大。 不对。 自己曾经说过，只对一个人说过！ 一股若有若无的味道扑到自己鼻尖，那个味道一直让自己魂牵梦绕。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雷曼往味道传来的地方看去。 席上一人身着粉色纱裙，斜斜倚在一年轻公子身上，眉眼温润如玉，眼神微垂让人看着就十分怜惜。 她面色温柔，气质温婉，像风中一朵娇嫩玉兰花。 这个人是陪伴了自己几月的枕边人，是自己心里的白月光，是他最贞洁的心中一片净土。 素槐。 就是这个陪伴了这么久的女人，竟然会……竟然会背叛自己？！ “你……” 他吐出一口血沫，指向素槐，心渐渐沉下去。 不得不说，自己是对这朵娇花动了真感情，甚至一度想过要将她从那怀香阁里赎出来带回西域。 “哎呀。” 被指到的素槐面容惊恐的趴到那男人胸口，以帕子掩面 “人家好怕。” 男子虽然也被这场景震惊，不过还是强装镇定，咽口唾沫，拍拍素槐的肩膀 “不怕不怕，本公子保护你，一个快死的人翻不出什么浪花的……” 却没有看到，在他的怀中，那个女人居高临下，眼神露出痛快和释然，以及那份不可名状的嘲讽，看着雷曼，缓缓勾出一个不屑的笑容。 这也是一支利剑，一把插入雷曼胸口。 他似乎气急攻了心，猛然吐出血来，眼里逐渐没有了光芒。 顾清盛将那托盘里的罪证一把甩下，漫天飘落的纸张上面还有血手印的血腥气。 站在这些飘飞的纸张中，顾清盛傲然 “请皇上，明查。” 随着这一句落下，那些被试验的百姓们拖着一条长长的蜿蜒血迹到了她身边，一个个的都跪下磕头 “皇上明查！公主明查！” “皇上明查！公主明查！” 坐在高位上的皇上脸色煞白，握着椅首的手都在颤抖。 他看着下方自己的百姓们，这些人，不，或许已经不能称得上是人了。 更像怪物一般的悲惨模样，那些疼痛进心里的哭喊。 “朕竟不知……朕竟不知……” 凝贵妃对这一瞬间也感觉到震惊，不过震惊的是顾清盛。 没想到，这个女子，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 连这种事情都可以。 “皇上，您息怒。” “真是！太放肆了！！” 他猛然吼道，所有大臣们顿时跪下 “皇上息怒！” “皇上，这只是一小部分的窝点，还有其他地方，本来想所有窝点都找齐以后再禀报，却不想遇到这么一个机会。” 顾清盛对皇上道 “跟兄长学的箭术能在这里派上用场，长乐十分荣幸，还请皇上加派人手，将雷曼的亲属随从全部关押拷问窝点。” “如果任由他这么下去，指不定还会有多少百姓受苦受难。” 她现在的气势一点不输男子，皇上揉揉眉头，巨大的冲击让他一时间没办法接受。 联想到自己刚才竟然还为这西域成为自己附属国而感觉到惊喜，他心里就有些发凉。 “来人！去查！将这雷曼的府邸好好彻查一遍！” 又看向台下乌压压的大臣们，一旁凝贵妃还大着肚子，皇上只感觉心乱如麻，叹一口气 “都先散了。” 又拍拍凝贵妃的手 “你也回去好好休息，别受惊了。” 这场武试就这么不欢而散，事后皇上又单独找顾清盛聊了聊，在门口等待的端王和顾丰南有些焦急。 看着顾丰南的样子，端王皱紧眉头 “你什么时候给你妹妹教导的射击？” 其实顾丰南对这个事情也云里雾里，不过还是挠挠头对端王打着哈哈 “对对对，我教的，她学的真快……我抽时间教的……” 不管怎么样，先糊弄过去再说。 …… “长乐，这个事情，你是如何得知的？” 经过一下午的忙碌，窝点已经找出来一个，剩下的一些还在继续找。 这次雷曼来晋楚并没有带太多的人马，所以拿下也是很轻松的事情。 皇上有些疲惫，揉揉眉头，也难怪，一天之内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身心俱疲也是理所应当。 说辞顾清盛已经想好，当即低头 “我偶然间认识一朋友，是怀香阁女子，而那雷曼王子最近经常流连怀香阁，这些事情也是有次在醉酒当中，他无意说出来的事情，便被我那朋友听去了。” “本来其实像这种大事，怀香阁女子是不能往外说的，不过因为他罪孽深重，这事情又大的很，所以就算是冒着生命危险……她还是对我说了……” 怀香阁这个地方皇上也略知一二，当即点点头，这官员会带着雷曼去怀香阁也不奇怪。 皇上没有怀疑，摆摆手 “你这箭术被你兄长教导的极好，这次立了大功，想要什么，说。” 顾清盛跪了下来声音有力 “多谢皇上，不过现在国之大事当头，还请皇上先忙完这雷曼的事情。” “若说赏赐，长乐不奢望，不过还是请求皇上保护怀香阁，这次我那友人做了这么危险的事情，恐怕……” 第219章 夜遇黑衣人 端王沉默许久，在烛火下眸子闪动几分。 大齐富饶，若不是当时群起攻之，再加上西域那阴毒的巫术，根本不可能有灭国之时，这里宝藏无数，在灭国之时听说当朝皇上将所有宝藏都藏到了一个地方。 那是富可敌国的财富。 这柳厌秋或许知道那到底在哪里。 如果有朝一日大齐重新建国，清盛做唯一的皇后，倒也不是不可以…… 总比在这大齐找个不学无术的驸马强得多。 他的沉默将空气染上一分肃穆。 “可是，现在清盛是公主，她的身份已经不是我们可以左右的了，况且你这次私自给她立下婚书，万一她不同意……” “到时候宁死不嫁怎么办？” 按照顾清盛以前的性格，这种事情倒是极其有可能做得出来。 “儿臣上次已经问过清盛……” 顾丰南想起上次问顾清盛，对柳厌秋的看法时，顾清盛的回答。 “看样子，清盛应该也是对那柳厌秋有好感的，应当不会出现父亲说的那种情况……” “我刚才仔细想了下，清盛现在为公主，大齐一建立，这婚书也是将两国关系拉近，皇上应该不会有其他的想法。” “可是如此去做的话……” 话至到此，端王沉默。 如此去做的话，那还是和亲关系，还是一模一样的命运。 以后如果两国交战，危险的还是顾清盛。 端王似乎陷入了十分久远的记忆当中，整个人都有一丝萎靡 “当时你母亲的愿望也不是求清盛有多大能力，只要她健健康康的长大，那比什么都好。” “算了算了。” 有些疲惫的摆摆手 “她高兴比什么都好，若是喜欢，那便随她去了，若是不喜欢，我们强迫也没有用。” …… “雪怡，这次你立了大功了。” 将灯烛点上，顾清盛将手里的火柴甩灭 “皇上主动跟我提起，你的名字，让我好好奖赏你。” 郑雪怡坐在顾清盛对面，眼睛随着火光慢慢生起亮光，因为长时间的奔波脸上似乎有一点痕迹 “奖赏就不必了，我们那个村子……” “我自然知道的。” 顾清盛道。 “也是因为这一点，我对皇上提了你村子的事情，他非常看重，应该最近就会下旨给你们一个解决方案。” 郑雪怡的心沉沉的落下去，这么久了，可算是离自己的目的又近了一些。 “不过这次能这么快成功也是多亏了素槐，否则我就算想破天也想不到，他们竟然将那些人放在地道里。” “这些西域人做事向来阴狠毒辣，如今这些人在一起其实就连我也非常惊讶。” 顾清盛叹一口气，在今天那些受伤害的人中不乏有一些儿童。 就算苗岚岚会蛊术，也没有办法将这些人做到重回原样，可能这就是一辈子的事情和病根了。 这些人的下半辈子就算毁了。 “其实我还是想问一下。” 思索半天，郑雪怡道 “你怎么那么确定，你那箭会射中雷曼？据我所知，你也并没有学过箭术。” 她狐疑的语气让顾清盛抬了抬眼睛，手上的景泰蓝碎玉手镯闪闪发光，跟她的眸子一般接着低了下去 “这……是个秘密。” 在郑雪怡走后，桌上的灯被顾清盛吹灭。 在武试上那股钻心的疼痛再次传了过来。 她捂住心口，抿紧嘴巴。 虽然已经做好这病痛会一直缠绕自己的准备，但是真的到了这个时候，还是忍不住痛苦万分。 “幸亏雷曼死了，否则若是他再用一些小手段，那就难办了。” “这次你也受了不少罪，那蛊虫在你心口深处，为了取那心头血，比挖心还要痛苦了。” 今天的箭上被顾清盛涂了心口血，而那血中有雷曼的蛊虫。 同时，她也在箭上用了另一种蛊，那是一种追踪蛊，追踪箭上的蛊虫主人。 所以才能那么准确的射到雷曼身上。 她咳嗽一声，出来一口血水 “没事，解决了他总是好的。” “算了。” 缓缓起身 “我睡不着，出去走走。” 外面乌云还没有散开，今天的夜要比往常都黑一些。 她穿上披风，对揉着眼睛要起身的白露道 “我自己走走，你睡。” 刚踏出门，忽然听到在西房有一十分低沉的挣扎尖叫声。 因为有五感蛊的原因，所以她现在的听力要灵上不少，当即立马迈动步子朝着西房跑去。 院子里黑漆漆，而那西房大门大开，从顾清盛的方位正好能看到那里面的丫鬟被人打晕的场面。 一个黑衣人在房中瞧见顾清盛过来，也是一下子慌乱，抛下丫鬟就翻窗跑了出去，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 她快步跑到那丫鬟面前，探了探丫鬟鼻息确定没什么事以后松一口气。 因为天色太黑，顾清盛也看不清楚那丫鬟的容貌，只问道 “你没事！” “娘……娘的遗物！娘的遗物……” 一边说，从黑暗中，那丫头缓缓流下一行清泪，指向窗户边 “郡主……不对，公主你帮帮我……帮我把娘的遗物找回来……” 声音带一些虚弱，顾清盛抿抿嘴唇点点头 “好，我去找。” 追随着黑衣人的步子，顾清盛出了门去，一点都没注意到，在她走后，那个丫鬟的眼睛闪了闪，接着慢慢起身。 一路跟随到了街上，不知道黑衣人脚底是沾了什么，倒是速度很快，不过脚印一直很明显。 也幸亏这样，顾清盛才能跟的上，苗岚岚看着顾清盛焦急的模样不由道 “等等，我好像，觉得有哪里不对……” “先别说那么多了！” 顾清盛心中急躁自然注意不到很多，而那黑衣人也似乎意识到被人追着，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顾清盛衣角，将手里的那香囊扔下翻身就上了屋顶。 气喘吁吁的追到街尾，只能看到黑衣人上房顶的身影，而地上一个香囊静静躺着。 她呼出几口气，既然已经追到东西了，哪里没必要再继续了。 慢慢捡起那香囊，没等顾清盛放到怀里，从一旁街中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国师当真如此绝情吗？” 第220章 两情相悦 大概是国师两个字实在太过于刺耳。 大概是这声音太过于熟悉，让她一辈子都没办法忘记。 迟疑一会，顾清盛慢慢踱步向前，手扶着墙壁，心跳都在加强。 她害怕看到那一幕，却又不得不看。 露出一个眼睛，当看到站在月色中的那两个美丽人影时，心反而没有那么震惊，只是不住的往下沉着。 阴霾的乌云逐渐散开，露出月亮的美好光泽。 那男子看着月亮，渡上他一身光泽，衬他脸色如画，衬他容颜华丽。 而那个身形孱弱的女子在男子背后环抱着，一身粉色衣裙正是她平日里所穿的颜色。 洛昭昭。 和。 许卿意。 不知为什么，洛昭昭抱着许卿意的手在顾清盛眼里是那么刺眼，刺的心脏生疼。 她紧紧扶着墙，似乎是怕自己会晕过去。 “这死秃驴！竟然搞外遇？！还是和这个死女人一起？！” 苗岚岚恼羞成怒，大骂出口。 短暂的心脏收缩疼痛以后，剩下的就是满满的麻木。 今天的夜风真冷。 但是又好像没有夜风。 冷的到底是什么呢？ 以往的那句“我真的很珍视你”在此刻好像成了笑话。 明明看到这种场景，自己应该识相一点离开才是，可是为什么…… 动不了。 “洛姑娘，请您自重。” 许卿意淡淡一句，刚想迈步，洛昭昭手突然又紧了过来 “别走！” 她的肩膀开始颤抖似乎哭出声来，声音也带着哽咽，听的人心里十分难受。 不管在什么时候，洛昭昭永远都是被怜惜的那一朵柔美的花。 果然，在洛昭昭哭出来以后，许卿意不动了，任凭洛昭昭将他抱紧，垂下眼睛叹口气道 “洛姑娘，你的身体我已经替你诊断好，只要按时服药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事的话，请您放开我。” “国师大人！” 洛昭昭这才抬起脸来，她的妆虽然已经哭花，却独有一份娇弱可人的样子 “国师……为什么现在如此绝情，明明当时你不是这样的，国师……” “我现在还留着你当时送我的信物，我们两个明明小时就已经相识，为何长大以后你偏要对我视而不见？” “我们两个不该是这个样子！” 信物…… 那股酸涩更甚，顾清盛突然觉得自己这段时间跟许卿意所发生的一切像个笑话。 还以为许卿意是真心的。 还以为自己这次能好好的。 可是最后，自己还是输了。 他们两个从小就相识，还互相交换了信物，从小就定下情的关系，又岂是她一厢真心懵懂就可以破坏的。 可是明明上一世，洛昭昭喜欢的是楚之耀…… 不…… 不对。 记忆当中，洛昭昭虽然经常仗着楚之耀的喜爱而为难自己，不过她对楚之耀却一直是一副冷淡的态度。 后来她小产，都说是意外失足，自己却是亲眼看到在她小产之前，曾经到她房间去一个巫医。 她的小产，真的是一场意外吗？ 重来一世，这巨大的阴谋在顾清盛心里一直翻涌。 洛昭昭最后自杀，那遗书里写的都是自己的罪行，对楚之耀却没有一句嘱咐。 这当真是，恩爱的夫妻吗？ 越想越不对，有些事情越想却也越通。 会不会从前世开始，洛昭昭喜欢的一直都是许卿意呢…… 顾清盛站在墙后动弹不得，脚底却是万丈深渊，却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绝望。 “我真的好害怕，国师……” 这么久，洛昭昭终于哭出声来，她小声的呜咽更是让人心疼 “我真的好害怕，那个将军，他每天都在强迫我，他很可怕，我不想嫁给他，他就派人看着我……” “他禁锢我的自由，还强迫我！怀上了他的孩子！” “现在也是上天给我的机会，孩子没有了！我的身体也调理好了……” 哭泣的声音逐渐有些试探的惊喜，洛昭昭送来抱着许卿意腰的手，转而牵上他，而许卿意在她牵的时候，只是微动，却没有挣扎，这让顾清盛更加确定了心中所想。 “国师，你带我逃走，你带我逃走好不好，带我逃离这个地方，我真的好害怕。” “我真的好害怕，你带我逃走，我们远走高飞，好不好！” 浑浑噩噩的情绪喷涌上心头，胸口的刺痛又传了过来，呼吸好像也有些困难。 两情相悦的两个人，下面的答案其实显而易见。 她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了出来，许卿意的答案自己也不需要听。 偌大的街道中，顾清盛像个孤魂野鬼一般游荡在大街，四周已经一个人都没有。 面色泛着不太正常的青白色，她的脚步有些踉跄，走的失魂落魄。 “哎呀喝的高兴喝的高兴。” 燕回从巷子口醉醺醺的出来，跟那群同样喝醉的公子哥告别 “下次再来，我告诉你们！那怀香阁的花酿酒才是一绝！” 手里拿着一个酒瓶，脸上泛着陀红色，燕回打了个嗝，缓缓转过头来，便看到从巷子那头走过来的顾清盛。 他嘟囔一声，伸出手揉揉眼睛，这才发觉眼前不是梦，当即大喜迎了上去，酒也醒了大半 “呀！郡主！” “不对不对，这次应该叫公主。” 围着顾清盛看了一圈，燕回没发现顾清盛的不对啧啧两声 “行啊你！这么久不见没想到干了一件大事！” “哎呀你也别怪大哥，我在你回来的时候就想去看你，结果你那个哥哥问我是什么人，我说是你哥，他就要揍我！” “那我肯定打不过他啊！我就跑了啊！” “这么一跑，那啥，我看你这个事不就耽误了吗……” 他说着声音小了下来，偷偷观察顾清盛的表情，低头对上一双毫无波澜的眸子，被里面的情绪吓了一跳，燕回这才觉得不对 “你……你怎么了……” “你是不是，一直知道……” 声音颤抖的问出这么一句，顾清盛逼近燕回，眼睛发红 “你是不是一直知道，许卿意和洛昭昭，他们两个……” 被这个样子吓到，燕回本能的后退一步 “你在说什么……” 捂着心口又走一步，那疼痛钻心，钻的脑袋都晕眩，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 话未出口，如针扎心口一般的疼痛直往五脏六腑传去！一股腥甜涌出喉咙 “噗！！” “顾清盛？！！” 第221章 昏迷 那抹猩红猛然喷到了燕回的衣服上，燕回躲闪不及，青色袍子染红了大半。 他也顾不上那么多，猛然将顾清盛扶到怀里 “顾清盛？顾清盛！” “你怎么了！” 可是不管他怎么摇晃，怀中人却渐渐生息微弱。 有些脚步声匆忙，而仅一墙之隔，许卿意却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摇摇头，将那洛昭昭的手挣脱开，垂下眸子十分冷淡，与洛昭昭保持一个安全距离 “洛姑娘，你话有别意。” “我们之间的事情非常简单，而且有些东西我已经还完。” “还望洛姑娘莫要纠缠。” 说完这话，他就转身欲走。 怀中空落落的感觉让洛昭昭一时间无所适从，那股檀香味道翩然离去，神智似乎都被抽空。 “为……为什么……” “国师难道不知道昭昭对国师的想法吗？难道不明白我的心意吗？” “为什么一次次的要伤害我……” “不是我在伤害你。” 迎着月光，那人美得有些不真实，说这话的时候却十分冰冷 “这是洛姑娘一腔情愿，与我无关。” 说完，他走的十分决绝，洛昭昭的心又是一阵抽痛，冲着许卿意的背影喊道 “国师别忘了……是我当初！如果没有我！国师也不会有现在！” “不管国师喜欢的是谁，总归当是……” 剩的话都随着那越来越远的背影慢慢沉了下去，而洛昭昭的眼神也从刚才的无辜变成平淡。 “事情都已经办妥了。” 一个黑衣人缓缓出现在洛昭昭身后 “她却是随着我追来了，也在墙后将小姐孙发生的所有事情都看的明白。” “嗯。” 洛昭昭的唇角溢起一抹笑容 “很好，办的不错。” 黑衣人心中似乎有些思量，沉吟一会说道 “只是我们这样做，如果被主人知道了……” “你废什么话！” 听到楚之耀的名字，洛昭昭就心中不痛快，以前发生的事情一幕一幕都像在讽刺她。 如果没有楚之耀，她现在又怎么会没有底气去寻许卿意，总归自己这身子已经不干净了，那就谁都不要好过。 “他让你跟着我，说明以后我就是你的主人，我做什么事情，有你过问的余地吗？” 听到这些话，黑衣人慢慢闭上了嘴。 …… “宋叔！宋叔开门啊！” “宋叔！” 在一街间二楼巷子，燕回拍门的声音巨响。 里面有动静传来，宋叔打个哈欠开门 “谁啊这大半夜的，不让我这老头子安生了。” 他揉了揉眼睛，一眼就看到了两个满身是血的两人，燕回可能跑的着急了，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宋叔！你救救她！我！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了！见到她她就吐血了！” “现在感觉呼吸也很微弱了，我真的不知道她怎么了！” “先别说那么多！快让她进来！” 宋叔被两个人这幅样子吓了一跳，着急忙慌让开身子让两个人进来，将她放到椅子上慢慢把起脉。 燕回在一旁紧张的舌头都在打结 “我我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就突然在我面前吐血了，我又不方便把她送回王爷府，只能送到你这里来。” “宋叔，她到底怎么了？” 宋叔表情逐渐凝重，过了一会把手从她脉搏上拿来，抿紧嘴唇面色严肃。 这个样子让燕回更加心慌，一把抓住了宋叔的手 “宋叔，你一定要把她治好！否则！否则！” “我知道我知道。” 将燕回放到自己胳膊上的手打下去，宋叔不耐烦道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就那小子还能做什么事情？” “不过她现在这个情况肯定不容乐观，最近她的身体应该受过很大的创伤，还没缓过来，又气急攻了心，所以才突然倒下。” 说着顾清盛的情况，宋叔摇摇头 “身体实在太差了，这样下去不行。” 越听越着急，燕回看着顾清盛虚弱的脸 “宋叔，你一定要治好她啊。” “等她醒来。” 宋叔叹口气 “对了，这个事情，他知不知道？” 提到许卿意燕回一拍脑门 “我还没告诉他呢，如果是他一定有办法！” 说完也不等宋叔说话就跑了出去。 …… “清盛，清盛。” 顾丰南敲敲顾清盛的房门 “父亲让你去前厅吃饭了。” 半晌以后里面都没有声音，顾丰南有些奇怪，又敲了敲门 “清盛，清盛？” “怪了。” 他嘟囔一句 “怎么这么晚还不起来，平时根本不会啊……” 一边说着，面前的门缝开了一些，露出白露有些欲哭无泪的脸 “世子……” 她只露出一点小小的脑袋，顾丰南也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只能翘脚看看 “怎么了？清盛呢？” “那个……” 白露犹豫一番，眼珠子转转 “那个，郡主她……奥不是，公主她今天身体有点不太舒服，所以……” “所以今天想好好休息，午饭晚饭我给端到房间来就好……” “啊，不舒服？哪里不舒服，我进去看看她！” 一听顾清盛不舒服，顾丰南就要往里面闯，白露赶紧将门顶住 “等等等等！世子！” “这个，这个不太方便让你看！公主她，公主她！” “她怎么了？！我是她哥哥我有什么不能看！” 一着急，顾丰南就迫不及待想要问问顾清盛现在的情况，眼看就要闯进来，白露关门关不住，想也不想只能脱口而出 “公主是！公主是小日子来了，所以才不舒服！” 顾丰南刚踏进去的脚又讪讪的收了回来，脸色微红挠了挠头 “那，那你好好照顾清盛……” 说完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一溜烟就跑了。 白露松一口气看向那空荡荡的房间 “公主，你到底去哪里了啊……” …… “清盛……清盛……”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顾清盛抬起沉重的眼皮。 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那个让自己魂牵梦绕之人，她有些恍惚的看着许卿意。 将眼碗里的汤药吹了吹，许卿意舀了一勺，递到顾清盛嘴边 “清盛，听话，喝了这个会好一点……” 第222章 令人作呕 甚至一度以为这是做梦，等那带着汤药的勺子靠近自己嘴边，感觉到那点凉意夹杂苦味，顾清盛的瞳孔才猛然放大。 她一震，将头一偏，但是眼神却从许卿意身上没有下来，用一只接近呆滞的眼睛看着她。 也感觉到顾清盛的不对，许卿意眼里闪过一丝心疼 “清盛，怎么了，还是感觉很难受吗？” 将汤药放下，大概是想将顾清盛扶起来拍拍她的背，却不想被顾清盛躲开。 再抬起头后，直视的眸子冰冷而绝望。 那女子神态带着疏离，甚至连眼眸的余光都没有给到许卿意，将桌上的那汤药嫌恶的扫到地上 “别用你碰过洛昭昭的手来碰我。” “我觉得恶心。” 一句话，像是有千万根针刺痛许卿意的心。 饶是清风明月国师大人，此时也没有控制好情绪后退一步，他脸上的神色顾清盛不忍去看，只是慢慢的嘲讽，接着翻过身去。 背后那人站了许久，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才听到他的声音带着一些无奈 “去给她治病是我不得不做的事情。” “师傅受过巡抚一家恩惠，这恩惠需要我来还的。” 这些话对顾清盛激不起一点浪花，她眨眨眼睛阖下眸子 “是啊。” “你师傅受过他们恩惠，你来还债。” “还出一个定情信物来，还出一个年少相识来。” “国师，你到底有多少事情在瞒着我？” “出家人不打诳语，怎么到你这里来，就谎话连篇呢？” “你都……” 许卿意听完这些，心情复杂的说了一句 “你都知道了……”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空气凝固。 那冰泉一夜，往后的情情爱爱果然都是最不让人触碰的东西。 前世她一腔痴心扑到楚之耀身上，结果落得那般田地。 现在，又一次经历了这种事情。 “国师大人真当我是傻子吗？” 她冷声道，心口处一直在发疼，说这些话的时候嘴都在发抖 “我誓与洛昭昭仇恨双绝，既然已经在那方寻了花苞，若是再过来触碰我，自然，我会觉得令人作呕。” “国师，请回。” 本以为许卿意还会说些什么，不料他只是苦笑一丝 “公主，早日好转。” 说罢，就能听到十分轻微的脚步声，和门关上的声音。 那声音沉闷，顾清盛的心，也随着一起落下。 她保持这姿势许久未动，强憋着将眼泪憋回去。 燕回看许卿意离开，小心翼翼的推开顾清盛的房门，看着撒了满地的汤药 “哎呦我的姑奶奶！你这又是何苦呢？” “你说你们两个吵架，何必拿自己的身子置气？已经这么久没见面了，有什么误会说开不就好了吗？” “我们之间没有误会。” 顾清盛道，她有些艰难的起身，嘴唇和面色都没有一点血色 “多谢燕回公子相救，不过眼下我却是应该回去了。” “昨天夜里出门家人也不知道，现在应该是找我找疯了。” 自然察觉到顾清盛话语里的那丝冷漠，燕回有点尴尬。 在以前，虽说顾清盛便是冷淡的性子，不过对他们也是和颜悦色，现在这个样子让他一瞬间有些难以适从，只能尴尬点头 “公主说的是，那我让人把你送回去……” 燕回的马车带着顾清盛从后门进入，白露接了口信早早在门口等着，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她身子一下子瘫软在白露身上。 “公主！你！” “别声张。” 紧紧攥着白露的手，顾清盛抿抿嘴唇 “扶我进去。” 回到了房间，顾清盛接过白露递过来的茶水，像是想到了什么 “对了，那个西房的丫头怎么样了？” 白露正在将饭菜给顾清盛端到桌上，也没多想，直言道 “西房没住人啊公主。” “你忘了吗？西房的春芽因为家里哥哥生病了所以告假了，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现在的西房也是空着的状态。” 没有意外，手里的茶水泛着袅袅热气，腾升的热雾看不到顾清盛的表情 “是吗……” …… 就这么过去三日，顾清盛的身子大好。 这三日她一直在房间呆着，如今见着太阳倒是有些怀念。 打开门便看到在门口处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形。 那丫头眼神溜溜的转，四周看看似乎是在确定有没有人。 “落水？” 察觉到她的身影，顾清盛唤她一声。 跟着林氏这么久，落水也早就已经褪去了当时刚来王爷府的稚嫩，现在浑身都透露着机灵 “公主。” “进来说话。” 进来以后，落水坐下，白露给她端了一碗水 “这有日子没来了，那边没什么动静吗？” 顾清盛看着落水警惕的样子问道。 “奴婢这次来，主要就是……” 她轻附在顾清盛耳边，说出的话倒是让顾清盛惊讶如此。 “竟然是这样……” …… “你说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燕回在国寺当中，看着端坐其中正在燃香的许卿意 “你们俩到底因为什么吵架！” “这这么大的事情！你不好好挽回，怎么跟个胆小鬼一样跑了出来。” “没有吵架。” 和顾清盛的回答一样，许卿意睁开眼睛，前方的烛火撞进他的眼睛里春光明媚 “只是一些东西破碎了，想补救，大概有些难度。” 忽然想起来顾清盛昨晚的状态，燕回从椅子上直起腰来 “对了，你昨天干嘛去了？昨天我在街上遇到你，她好像念叨你来着，我当时喝醉了也没咋听清。” “就东边那条街。” 停下手中刚要敲木鱼的动作，许卿意微微抬眼睛。 “东边，那条街。” “我跟巡抚之女洛昭昭在一起，可能被她撞见了。” 一句话将昨天所有发生的事情全部解释清楚，燕回心里一震又急起来 “你没跟她解释吗？她都被你气吐血了！” “没办法解释。” 许卿意婉转下眼睛 “不能解释。” “因为，我答应过先王妃。” 那美丽妇人缠绵病榻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她握着自己的手流着眼泪 “孩子，王府真的是对不起你啊。” 第224章 我有喜了 河里的红色鲤鱼猛然跃出水面又钻进去。 溅出的水花扑通一声。 顾清盛的话语就在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没想到这林氏竟然有这么一手…… 端王愣了一阵，面上更加高兴，迎上林氏 “真的吗？你真的有喜了？请太医来看过吗？” 林氏脸上转而爬上一抹娇羞，低下头去 “是的王爷，前阵子已经让太医给看过了，不过因为没有满三月，所以胎像还有些不稳，再加上我身子也不好，便一直没有声张。” “本来还不想说的，但是……” 她看顾清盛一眼，笑着又将头低下 “但是也是我心急，迫不及待的想跟王爷分享这个事情，所以才……” “原来是这样。” 很快整理好自己的表情，顾清盛也迎上去，拉起林氏的手拍了拍 “我就想呢，娘亲这两天深居简出是为了什么，原来藏了这么大一个惊喜，等着回头让我们惊掉下巴呢。” 两方手虽然交握，不过双方却都是冰凉，让人心里直发冷。 林氏皮笑肉不笑，任由顾清盛拍着自己 “哪有，我完全就是因为担心。” “你看我身子那么差，又是第一胎，肯定是要仔细一些的，所以一直才没有说，王爷应该不会怪罪与我？” 她这话说的可不像疑问句，看向端王的眼里含情脉脉。 这也多年了，王府只有顾清盛和顾丰南两个孩子，如今天降喜事，端王自然高兴，哈哈大笑 “自然不会，你这么想也是为了孩子着想，我怎么会怪你。” “既然有了身子，就不要随意走动了，在房间安心养胎，这两天我将府里一些补品挑挑送你，放宽心。” 顾清盛也道 “我那里也还有御赐的一些补品，一会都让白露给娘送去，一定要好好养胎啊。” 这语气中多的是别的意味，顾清盛勾勾唇角，松开林氏的手 “那母亲，我就先回去了。” 端王现在高兴，便也没空去想很多事情，挥挥手让顾清盛回了。 在回去的路上，顾清盛步伐匆匆，跟在她身后的白露一脸严肃 “公主，林氏有喜了，我们怎么办？” “着什么急。” 顾清盛好笑的看着她。 前世可没有林氏有喜这一说，那肚子都没听一点动静。 这平白无故的还能比前世多出来一个孩子不成。 当然也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不过看林氏脖子上的印记和看端王的眼神，孩子是不是端王的都还得另说。 “可怜你爹那个小老头，正值壮年就被带了绿帽子。” 苗岚岚在这时候插话进来，语气听着有些疲惫。 因为是灵魂的原因，苗岚岚时不时就要沉睡一阵，不过这段时间孙发生的事情她倒是都知道。 “总归父亲也不喜欢林氏，林氏也不是真心对父亲，这些事情其实无所谓。” 顾清盛耸耸肩膀，又对白露嘱咐道 “一会把落水叫来。” 这个事情不管怎么样感觉都不太对。 如果孩子不是端王的，只能说这林氏真是大胆。 如果是另外一种可能…… 那就有意思了。 …… 第二日天不亮，前院就吵吵嚷嚷的。 顾清盛一边赶去一边问白露 “这是怎么了，大早上这样。” 白露扶着她 “公主，听说是太后知道了这个事情，大早上从宫里派了太医过来给林氏看诊呢。” “奥这样。” 顾清盛答一句，苗岚岚问道 “你说你也不担心，就算知道这林氏怀的不是你爹的种咱们也没有证据，万一到时候她生个男孩，你哥哥的继承权不就堪忧了吗。” 毕竟林氏现在是正王妃，她生下的孩子也是嫡子，这就有了跟顾丰南竞争继承权的机会。 况且先王妃不比林氏还在世，多给端王吹吹耳边风，结果怎么样谁都没有办法预料。 “我可不觉得林氏能生出什么像样的孩子。” “再说了，她到底有没有孩子，这个事情其实都不一定。” 说完这话就到了前院门口，而刚踏进去，只听太医跟端王的声音。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啊！王妃这胎十分稳，而且脉象也很健康，一定是个非常健康的孩子。” “是啊王爷，我从医这么久，第一次见到前三月已经这么健康的胎儿，太让人震惊。” “王爷后继有人啊。” 一群人的贺喜之声让顾清盛的脚步停了下来，苗岚岚啧啧两声 “你看，我就说。” 顾清盛不以为然，步子稍停又进 “这话说的不讨喜，我哥哥现在封为将军，何愁我将军府后继无人，需要对一个胎儿寄与这么大的厚望？” 她走进院子，刚才说那话的太医脸上有些挂不住 “公主说的是，是臣失言了。” 现在顾清盛灼手可热，前段时间又因为那西域王子的事情立了大功，不知道皇上会怎么封赏，可没人敢得罪她。 一进来那些太医都停了话语，站到正中，端王像是没有发现这场面一般，对顾清盛道 “你看太后派来这么多太医，都说你母亲肚子里的孩子安稳。” “父亲说的是。” 回答端王一句，从林氏的房门前一人正好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顾清盛的心猛然震了一下，把眼神迅速收回来。 “啊！！死秃驴怎么会在这里！” 最近许卿意的所作所为连同苗岚岚也十分看不惯，喊了一声就听她咬牙切齿的声音。 “国师，情况如何？” 端王先迎上去问道。 “没什么事，跟太医们说的一样，王爷进去看看。” 他对端王回答，眼神却一直在顾清盛身上，直至院子里人越来越少，顾清盛才嗤笑一声问道 “怎么？国师又不是太医，怎么也过来？” “太后派我过来。” 走到顾清盛身边 “想让我看看，这王妃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男婴……” “霍！行走的b超机器？这死秃驴就这点用了！呸！” 苗岚岚比顾清盛接话更快，她也没有控制音量，自然是专门说给许卿意听。 也猜到太后让许卿意来就是这个意图，顾清盛当即移开眼神打算走。 第225章 春果 没曾想却被许卿意一把拉住，手腕攥的很紧，感觉到那人冰凉的掌心，顾清盛心跳一刹，当即将他甩开 “国师唐突！” 被顾清盛这么一个动作，许卿意动作有些不稳，手僵在半空中，停了半晌以后才放下，低下头去 “失礼了。” “不过关于这件事，我心里有些疑虑想告诉公主。” 手腕上的温度不减，顾清盛挑挑眉毛，将手藏到袖子里，看着许卿意。 眉眼里冷意失望参半，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疏离感。 这眸子太过灼人，许卿意将眼睛低下去不去看那个眼神。 “跟太医所说的一样，这胎象很稳很健康，可是事出反常必有妖，就是因为这胎像太过于稳健，反而不妥当。” “一般前三月的胎儿因为成长一定会有些不稳固，这次王妃这孩子如此健康，其中怕是……” “所以呢？” 听完这些，顾清盛反问一句 “国师想说什么？国师想告诉我这林氏怀胎其中有诈，让我自己小心为上？” “但是我又想请问国师这跟国师有什么关系呢？” “有这个时间，多给洛姑娘把身子补好，省下一些口舌不是更好？” 最后这句话带有满满的讽刺意味，听的许卿意脸色苍白一瞬间。 那手最终停滞一阵然后缓缓落到身前，无奈道 “公主教训的是。” 待他也离开，苗岚岚有些恨铁不成钢。 “他解释解释也行啊！他就是死不解释！这脾气真是憋死人了！” “事到如今了，还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吗。” 顾清盛苦笑一声道 “我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哎你别啊……” 苗岚岚很是着急 “他不是这种人，难道你不知道吗，他……” 对于这些话，顾清盛似乎不太想听，推开林氏的门就走了进去。 刚踏进去，就看一小丫头恭恭敬敬的正在盆里洗着帕子，瞧见顾清盛过来，露出一不解的眼神以后才慢慢对顾清盛道 “这位小姐……我们夫人刚喝了药还不太舒服，所以……” “你是什么人？” 将那丫头上上下下打量个遍，看着身形瘦小桔黄，不过面容却是不丑，应当是从小营养不良所以才这个样子，后期如果补补也是个美人胚子。 落水在门外端着一些饭菜进来，看到这个场景后对那丫头喝道 “这是我们府里的长乐公主，一点都不懂规矩！行礼都不会吗！” 一听公主的名头丫头吓愣了，急忙跪下 “奴婢春果！参见公主！” “春果……” 顾清盛念叨一番，对落水问道 “昨天府里不是还没这个人吗？她什么时候来的。” “回郡主。” 落水将饭菜放下 “这丫头是端王新收进来的，听说是乡下来的，好像是来京城找人，结果人没找到，还差点把自己饿死，被路过的王爷看到，觉得可怜就救了。” “又想到现在王妃有孕，所以就将这丫头派了过来，这不还没动手呢，公主就来了。” 春果啊…… 她又打量那丫头一眼，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现在林氏怀孕，父亲应该十分谨慎，怎么会大街上随便拉个丫头就过来服侍林氏。 而且端王也不是那种看到可怜就收留的大善人，这个丫头的来历过于古怪了。 心中虽然这么想，顾清盛面上还是笑笑 “原来是这样，现在母亲怀着身子自然多有不便，多两个丫头是极好的。” “你多跟落水学着些，她伺候母亲时间长了，懂得自然多些。” 春果全程低着头没有做声，唯唯诺诺一句 “是。” 林氏正睡着，顾清盛也没那个心思去看她，跟落水暗暗用了个眼神以后就退了出来，本打算回房间，脚步到门口的时候又转了个弯。 “公主，我们这是去……” “好久没去怀香阁了，去看看安意她们。” …… 街上人来人往，顾清盛走在人群当中，还没到怀香阁，就听到门口有熙熙攘攘的争吵声。 那怀香阁门口围着大把大把的人，围着门口指指点点，从很远，能听到一女子尖锐的哭泣声，她加快脚步，跟着白露一起挤到前方。 曦娘子倚靠在门上，手里拿着一杆长长的烟枪，从红色的唇中逐渐吐出烟雾 “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你这丫头怎么这么这么胡搅蛮缠？” 而她所呵斥的对象正坐在大街上，双腿双手不断扑腾着，哭的十分难听。 她粗布麻衣，背着一个满是补丁的包袱，大有一副无赖的架势 “我不管！我不管！你这女人真是狠毒！对我见死不救！” “我要是死了！绝对不让你好过！你这恶毒的女人！你们这些下贱胚子看不起谁！” “我告诉你们！今天你要是不让我进去！我死也死你们门口！” “等我找到那位贵人！你们都得死！” 白露看到这人露出厌恶的表情 “哪里来的不讲道理的东西，这说话可真难听！” 曦娘子听到这话倒是也不恼，将烟枪里的灰弹一弹，笑的明媚 “哟，听听你这小娘子的话，我们是下贱胚子，那你现在还不是得求着我们这些下贱胚子？” “真是有意思，求人还这么张扬狂妄，这京城里我就没见过你这种人！” “你！” 那女子被她说的恼了，狠狠瞪了曦娘子一眼，也不管周围的议论声继续打起滚来。 听了半天也莫名其妙，顾清盛从人群中走出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的出现让女子哭声停了一停，将顾清盛从头到脚看了个遍，直到看到她那些首饰的时候眼睛都在发直。 不等曦娘娘说话，女子一下子扑了过去 “贵人啊！救命啊！这恶毒的女人要毒害我啊！” “她要让我横死街头啊！” 谁都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快，猛然抱住顾清盛的腿倒是让顾清盛差点摔倒。 白露眼疾手快的扶住顾清盛吓了一跳 “你是谁！这是做什么！简直大胆！你可知你现在抱着的……” 伸手止住白露的话语，顾清盛看向那紧紧抱着自己不撒手的女人 “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第226章 往事 听顾清盛问自己，女子才擦擦眼泪 “我叫喜果，从一个边远的小山村来投奔亲戚，这不是想让这京城的好人们帮帮忙，所以才找到了这里来，没想到这女人不仅不帮我，还让人把我轰了出来。” “你简直胡说！” 曦娘娘回嘴道 “你那是来问人的吗？！你直接冲进来一间一间的找人！” “这是大白天！我们还开门的！还有客人的！你这么一间一间搜下去！我们还做不做生意了？！” “而且我把你轰出来也是为你好！你知道那些人都是什么人吗？万一你真的惹恼了他们，有你受得！” “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这话说的倒是不假，怀香阁里可都是达官贵人，这喜果就这么一间一间闯进去，保不准在把别人惹怒，就她一个乡下丫头，倒是真是跟杀死个蚂蚁那么简单。 而且…… 喜果。 “你是不是有个姐妹，叫做春果？” 听到这个名字，喜果也不哭了，也不闹了，站起身来拍拍自己的衣服表情严肃和警惕 “你怎么知道？” 果然。 听两人的名字加上两个人的穿着，顾清盛就猜到两个人关系肯定不一般。 而且听她们都是来找人的，这就有意思了。 “她现在在我家里做丫头。” 看了一眼曦娘子满是意味的眼神，顾清盛笑笑 “你可以把事情仔细说给我听，毕竟跟你姐妹主仆一场，我看看能不能帮你。” 喜果脸色一变有几分丑恶，嘴里喃喃一句 “那个该死的死丫头，竟然攀上这么一棵大树……” “你说什么？” 装作没听到，顾清盛问了一句。 “啊没什么没什么。” 忍出一丝笑容，喜果高傲的看了曦娘子一眼 “看到没，这个贵人都让我进去了，你还有什么阻止的？” 她的样子在曦娘子眼里十分滑稽，嗤笑一声转身进去 “跟我来。” 说罢扭着款款水蛇腰往里走去，喜果拍拍屁股上的尘土，对周围吼道 “看什么看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再看把你们眼睛都挖出来！呸！” 得意洋洋的跟着顾清盛进去，那些看戏的人纷纷怒骂一声也离去。 进去以后，喜果才四下打量一阵，啧啧两声。 嘲弄的看她一眼，曦娘子道 “你还没吃东西，给你准备点东西，先吃了再说。” 喜果警惕起来，狐疑的看了一眼曦娘子 “你不会在里面下毒？你怎么会这么好心？” “爱吃不吃。” 曦娘子道一声。 将喜果支开以后，顾清盛才随曦娘子去了隔间。 “你在怀疑什么？” 她放下烟斗，对顾清盛问道。 “我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 顾清盛道。 这两个人太奇怪了，同时出现在晋楚，又说是在找什么人。 而且，不管是曦娘子的怀香阁，还是端王府，都跟达官贵族扯上关系，很难让人不怀疑其中意图。 “看喜果对怀香阁的举动，恐怕她连要找的人是谁都没有方向，但是绝对是一个贵人，否则不可能来怀香阁问。” “她也真会问，竟然问到这里来了。” 曦娘子笑一声 “看这个丫头泼的很，这个性子也不像宫里那些官员的人，如此不稳重，一会问问她不就行了？她现在可拿你当救命恩人。” 这宫里那些人养出来的人个个都非常聪明冷静，这喜果…… “你说的也是，是我多虑了，我去问问。” 她对曦娘子点点头，出门到刚才那丫头的房间，刚进去就看到她将一只鸡往自己嘴里塞，整个嘴巴油光噔亮。 在看到顾清盛的一瞬间，喜果有些不好意思，将手里的鸡腿扔下。 “怎么，吃饱了？” 顾清盛笑问一句在她对面坐下。 “我是端王府的人，你那个亲人现在端王府当差。” 本来就觉得春果是抱了一棵大树，现在一听竟然还是端王府，喜果当时就不乐意了 “她怎么能到端王府当差？她手脚一点都不利索的！当时在我们村里她可是最懒的！” “是吗？” 挑挑眉毛，顾清盛也没想到这对姐妹竟然会这样，当即又说到 “不过她倒也清闲，现在照顾那王妃，得的赏赐不少不说，而且一天到晚也没什么事。” 说这个话就想试探，喜果当即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贵人！她不行的！” 她啧一声 “您看我行不行！我动作很快的！” 看这样子就有一些急躁了，顾清盛看她摇摇头无奈 “你先坐下，先回答我的问题。” “如果你能把你们来的所有事情都告诉我，那我跟王爷求求情，让你去端王府也不是不行。” 这么一听喜果就放下了心，美滋滋往椅子上一坐 “贵人您问。” “你们这次来，是要找什么人，又是从哪里而来？” “我跟春果这次来主要是投奔亲人的。” 喜果答道 “我们的村子是晋楚边缘的小山村，名叫鸡鸣村，贵人您可能没听过，那个地方可穷了。” 她摆摆手满脸嫌弃，似乎对于鸡鸣村的事情一点都不想去提 “很久以前村子遇到干旱，反正当时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夜之间村子好多人都失踪了，真么多年过去，好不容易有点起色，上头又开始收税，我们姐妹两个呆在村子里苦啊，所以索性也就离开了。” “后来听人家说，这晋楚有当时我们一个玩伴，现在已经成了大官，所以我们姐妹两个就过来，想着投奔，可是……” “可是因为时间太久，你们又不知道那个玩伴在哪里，所以就寻找那种达官贵人所在的地方来找他，对吗？” 替喜果把接下来的话说出来，喜果有点尴尬的点点头。 这样一切就说的通了，那春果来端王府看来也是这个目的。 不过…… 顾清盛的手在桌上慢慢收紧，抿着嘴压抑着喷涌而出的情绪。 鸡鸣村。 这个地方。 她非常熟悉。 正是，当年端王去视察遇到阿悦的那个村子！ 这两个姐妹从鸡鸣村来找人……当时只有阿悦被他们带到了晋楚。 这是巧合吗？ 第227章 丢失的记忆 还是说…… “你们要找的人是什么样子？可以告诉我，我看看能不能帮你们找找。” 本以为这喜果听到这话肯定很畅快的就说了出来，没想到当问到那是什么人的时候，她却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顾清盛皱皱眉 “名字呢？” 不管怎么说，她们两个找的那个人都得有名字。 心中隐隐约约已经确定了一个答案，但是顾清盛不敢说。 “这……名字我也……” 喜果突然打起哈哈摆摆手 “都那么久的玩伴了我也忘记他的名字了……不过你就替我打听着，那些达官贵人里面肯定就有鸡鸣村的。” 她这副什么都不管的样子更让顾清盛心里忐忑。 因为小时候在鸡鸣村受了很大的苦，只记得后来那些想谋害自己的村民都被端王带走了，村里只剩下一些没参与这些事情的青壮年。 当时的鸡鸣村一度面临封村。 这应该也对应了喜果春果小时候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少了那么多人。 而鸡鸣村人烟越少，怎么可能还在那个时候有来晋楚的，端王一直以来对鸡鸣村都高度关注，看样子，这个事情还得问问端王…… “啊是这样……那相貌呢？相貌也忘了？” 不出所料的，喜果眼神飘忽 “都这么久了，我肯定……而且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现在的相貌肯定变了很多啊！” 似乎是怕顾清盛继续问下去，喜果一把抓住顾清盛的手 “贵人，你就帮我打听着宫里谁是鸡鸣村的就行，到时候麻烦您给我引荐一下哈。” 这样子恐怕也问不出那么多的东西。 为什么自己没有阿悦离开的那段记忆，为什么府里人都不愿意提那个孩子。 顾清盛点点头，应付了喜果两句就出了门。 曦娘子等在门口，对顾清盛抛一个眼神 “怎么样？得到结果了吗？” “嗯，确定了。” 她语气带些心事重重 “我担心是多余的，这春果喜果不是那些人派来的人，不过就是普通来京城寻人的乡下丫头罢了。” “那不就好？那你现在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跟自己想的一样，曦娘子松一口气，不过看顾清盛表情又好奇起来。 天气逐渐转凉，不知道是哪里的冷风吹了进来，吹的顾清盛心里很凉 “我觉得，这个事情，可能跟我有关系。” 可能跟那些消失的记忆有关系。 而后，曦娘子又带着顾清盛见了安意，幸亏安意跟林颂最近还算稳定，讲了这个事情以后同样皱眉沉思。 素槐从门口进来，挡住脖颈间那片斑驳，脸上还泛着潮红 “都在这呢。” 伸出的手腕间带有一些青紫，曦娘子眉间闪过一丝烦躁 “忙完了？看样子这次那太史大人又……” “没事。” 安慰曦娘子一声，素槐看向众人愁眉苦脸的模样问道。 “这都是怎么了？” 对素槐重复了一遍刚才的事情，安意叹口气 “公主曾经有过这种过往我们还是不知道的，丧失一段记忆，莫名其妙丢失一个人，这真的很令人慌张。” 沉思一阵，素槐眨眨眼睛 “我觉得，公主或许可以去问问静缘大师。” “八岁的时候我逃荒而来，真巧听到静缘大师在京城布施，就去小要了一碗汤粥，听说当时静缘已经在京城呆了一段时间，仔细想来那段时间应该也跟公主丧失记忆的时间一致。” “当时静缘大师见了不少人，如果公主有时间可以去问问她。” “对啊！” 曦娘子眼睛亮一分 “我怎么忘了这一点，那一年静缘在京城游荡，可是知道了不少事情，问问他或许会有结果。” 这也算是给了顾清盛一个线索，她点点头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 “公主，白露有些不明白。” 在回去的路上，白露问出声 “您为什么非要找到这个阿悦呢？” “他只是您小时候一段时间的玩伴，我觉得……再这么大动干戈的去落佛寺，会不会有一些……” “白露，你不明白。” 在这人群中，顾清盛感觉到无比多的无奈 “那一年不止是阿悦消失的一年，也是母亲死去的时候，也是我跟哥哥产生矛盾的时候。” “我心中一直记得，当时母亲是病故，但是记忆却是没有，这里面有蹊跷，白露，我一定……” “虽然是被逼无奈，但是现在的结果也是不错，你就知足。” 还没说完，从自己一旁的店铺里就传来熟悉的声音，顾清盛闭上嘴巴望向一边的首饰铺，两个熟悉的人影就落到自己眼里。 洛昭昭一身素裙明婉艳丽，用扇子挡住脸，露出的眼神却是十分愁怨。 而顾淼在一旁拿着簪子看着，嘴里似乎在劝慰着什么 “而且他也对你挺好的，你不要一直这么赌气下去，这是赐婚，是没办法改变的。”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顾淼的眼睛却是根本没有看洛昭昭，只是嫌弃的看着手里的首饰，说的话也非常随意。 洛昭昭埋怨的看她一眼，叹口气 “虽说道理我也明白，可是……” “哟！” 从里间拿着一盒首饰过来的掌柜眼尖的看着门口的顾清盛 “这不是长乐公主吗？来来来正好过来看看，最近我这里可来了不少好东西。” 顾淼和洛昭昭被老板的声音转移注意力同时看向这边。 顾淼眼里的讨厌和烦躁顾清盛早就已经看习惯了，本来以为洛昭昭看到自己多多少少也会有些怨恨，没想到只是低了低眼睛福身道 “参见公主。” 她向来隐藏自己情绪隐藏的很好，可是现下可是刚流产的身子，竟然也这么不动声色。 “看来这次落胎，倒是让她非常高兴。” 苗岚岚道。 顾清盛也通过洛昭昭现在的表现，彻底明白了一件事情。 洛昭昭根本不爱楚之耀，那么以此来看，前世的那些表现可能也是她装出来的。 “哟，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个扫把星。” 似乎看到顾清盛有些无趣，顾淼将手里的首饰随手扔下。 第228章 与我何干 那首饰摔到一堆当中叮铛一声。 白顾清盛一眼，顾淼不屑道 “小家子气就是小家子气，现在还学人听墙角，真是上不得台面。” “你要是那么想听，我亲自说给你听。” 说完以后还贼笑一声。 白露当即就往前一步 “你……” “白露。” 顾清盛唤她一句接着笑笑 “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这公主说我们听墙角，我倒是不知道了，门是打开的，公主说话也没有压低声音。” “照你这么说，所有经过的都听到公主的声音了，那岂不是所有路过的都是听墙角？” “如果公主说是，我立马让人将这一条街的人都抓起来，公主觉得如何？” 一番话将顾淼憋的哑口无言，只愤愤咬牙 “简直伶牙俐齿。” “别生气。” 顺顺顾淼的背，洛昭昭笑笑 “这个事情是我们失言了公主，还请公主见谅。” “倒是公主现在风生水起，怎的有空到街上来逛逛？” “我嘛……” 听到洛昭昭话里的火药意味，顾清盛笑容更深 “也只是最近在府里呆的闷了，听说洛姑娘和楚副将新婚在即，看样子这次是来挑选首饰？” 将那些首饰扫一圈，顾清盛抬手掩住嘴角，话语里一丝耐人寻味 “我倒是不知道洛姑娘刚经历了那种事现在又精神奕奕，如此真是太让人高兴了。” “不过，这些东西用来做这成亲的首饰真的有些一般，我那里还有御赐的一些首饰，如果洛姑娘不嫌弃，大可……” “多谢公主美意。” 顾清盛在说的时候，洛昭昭只是听着并未作答，到此为止才笑着说 “我只是过来看看，至于首饰，楚家倒是不缺。” 思考了一阵，顾清盛才点点头 “也是，我都忘了以前楚副将是楚将军，那赏赐一定不少。” “还倒是我多事了。” 她淡淡一笑，对着洛昭昭点点头。 倒是也不愿意和这两个人纠缠，顾清盛扭头就想走，没想到洛昭昭突然把她叫住 “其实，我还想问问公主……” 她欲语还休，半天直视顾清盛的眼睛 “这个问题堆积在我心里已久，若是不问出来心里肯定也是不舒服。” “我前段时间的流产，跟公主，有没有关系？” 顾清盛往前走的脚步一顿，回过头看着洛昭昭，挑挑眉毛 “你什么意思？” 顾淼冲上前将两个人隔开，昂着头问 “什么意思？你这么自作聪明难道还听不懂吗？前段时间昭昭流产，肯定是跟你有关系的，你就是个恶毒的女人！” 掌柜的看这几人下一秒就要打起来当即有些恨自己这张嘴，恨不得打自己两巴掌，欲哭无泪道 “哎呦几位姑奶奶啊，别再这里闹起来啊……” 边说着，从里间忽然走出来一人，那人雪白色衣袍，眉眼冷淡如丝，一旁伙计搓着手谄媚笑笑 “这次这些宝石也多亏国师长眼了，我们根本不知道这些外来人送来的宝石是真是假，每次都得麻烦国师，真是太不好意思……” 许卿意只是点点头，那步子走了没两步，抬头就看到这三人的修罗场。 顾淼看到许卿意的时候眼睛都亮了，而洛昭昭也适时的将眼里又蓄满了泪水，盈盈水雾望向许卿意。 只有顾清盛一人冷淡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嘲笑一声。 怪不得，怪不得这顾淼舍得从宫里出来到这上不得台面的首饰店里来。 怪不得，怪不得洛昭昭在这里拖着自己不让自己走。 原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等人呢。 “卿意哥哥！” 顾淼率先跑到许卿意身边，作势要去拉他的袖子，却被许卿意一把甩出 “公主失仪了。” 一瞬间的尴尬在凝固，顾淼将手放下脸上不太自在，立马转了话题 “卿意哥哥，我们正在聊呢，昭昭上次的流产总觉得有点不太对，平日里跟昭昭有仇的也就只有这顾清盛了。” “我们在跟她当面对峙，没想到她还十分嚣张。” 许卿意皱紧眉头听顾淼这么说，顾清盛只觉得好笑。 这许卿意前世就是个不爱管麻烦的，这种女孩子的事情他向来是有多远走多远，就这么一个淡雅的性子，顾淼非得把麻烦事往他身上推，这不是存心找讨厌的吗。 但是也不一定。 看了看正小声啜泣的洛昭昭。 这许卿意现在对洛昭昭如此爱护，倒是当真会管一管了。 “我只是，想找公主要个说法，我只是对于我那个死去的孩子非常惋惜……” “我知道，公主喜欢楚副将，所以处处为难我，可是我没想到，竟然连没出生的孩子都不放过……” “好家伙！” 只能说洛昭昭变脸的速度让苗岚岚大吃一惊 “这是打不过还是存心胡言乱语胡编乱造了？” “这么卑鄙！” 对这洛昭昭的行为固然不耻，但是苗岚岚也没有办法跳出来打她两巴掌。 “雪怡。” 顾清盛唤一声，从她身后郑雪怡缓缓走出 “在。” “把洛姑娘这张没有证据就胡乱污蔑人的嘴打歪，看她以后还敢不敢这么妄议当朝公主。” 阴狠的样子让洛昭昭打了个哆嗦。 是了，顾清盛现在不止是叫着公主的名头，她是确确实实的公主，连顾淼都没有的公主府都赐给她了。 看郑雪怡慢慢上前，洛昭昭吓得花容失色。 谁又能想到这顾清盛除了带了一个丫头，还随身跟着一个护卫！ “国师！国师救命！” 洛昭昭躲到许卿意背后，郑雪怡直视许卿意，眼神里都是冷意 “怎么，你要拦？” “要拦就连他一起打。” 顾清盛淡淡道 “我教训人用不得国师插手，如果你真要保护你这一嘴胡话的心上人，那我今天就在这里，要么我打死她，要么她打死我。” 说着，顺势就在旁边坐下，大有一副今天我不打她就不走的架势。 这些人在许卿意耳朵叽叽喳喳半晌，他良久以后才眼神晦暗，走过郑雪怡的身旁，挣脱洛昭昭的手，看着她的眸子冰冷 “洛姑娘如何，跟我何干？” 说罢，一把牵起顾清盛的手，将她拉了出去。 第229章 一模一样的疤痕 “放手！放手！” 顾清盛挣扎着甩着手，而许卿意从来没有像这样如此紧的拉过她的手。 在街上走着引得不少人侧目，最后实在挣扎不开，顾清盛索性也就放弃冷笑一声 “国师现在是在生气吗？是在生气我对你心爱之人动手吗？” “如果是这样你怎么刚才不帮？现在又呈什么深情？” 这话让许卿意步子一停，手上也没了力道，看准时机顾清盛将他的手甩开，站在原地冷冷的看着他。 “我是不是对国师说过了，别来招惹我，我们两个已经这个地步了，也没有什么需要说的了。” “清盛，我……” 看他还要说话，顾清盛淡淡看他一眼 “叫我公主。” 她的这些话无一不是利剑，让许卿意的心钝痛一分。 手似乎都在颤抖，但是这个样子又不符合他平日里那身份，只缓缓放下手去，却是话也没有了。 这副失落的样子顾清盛很是不解，同时又冷眼旁观，迈出步子 “我在很久很久的时候，就觉得国师一定是天上的人。” “那么清冷，那么高贵，像天上的月亮一般。” 是她前世最后那段时间的唯一支撑。 是她最可望不可即的月亮，仿佛只要有月光，就能将她最后的生命之火再燃烧一分。 本以为这一世自己能把月亮摘下来藏起来，可是不想，那月亮摘了下来，却已经写了别人的名字。 她的生活或许就是这样，或许就是想得的，得不到，所以也就看淡了。 “不过如今，我觉得国师，或许，也是普通人。” 说完这些话，顾清盛抬腿就走，说这些话的时候她比谁都要痛苦，当即望着地面也没有注意前方。 从巷子口一声马蹄嘶吼声直穿入耳，顾清盛当即一愣抬头看去的时候那马儿已经冲自己飞奔了过来。 在马车之上的那个车夫很明显已经控制不住，手里的鞭子止不住的扬面露惊恐 “前面的人让开啊！马儿受惊了！！” “清盛！！” 一阵呼啸的风声让顾清盛的耳朵都在懵，只听那熟悉一声自己的胳膊就被猛然一转，接着脚步被拉着旋了两步，接着跌进一个熟悉的怀抱当中。 许卿意的手都在发抖，另一只手猛然拽住了那马儿缰绳！ 风声扬起呼啸，那些尘土也被吹了起来。 他素白色的衣袖被风吹的飞起，顾清盛在他怀中，缓缓睁大眼睛。 那雪白手臂之上，有一片十分严重的烧伤痕迹。 那痕迹与自己记忆当中阿悦的手臂相称，竟是与记忆中带着疤痕血痂的伤痕重合在一起。 小小绑着绷带的手臂透过那绷带缝隙，露出的一道道烫伤疤痕。 马儿嘶吼一声，接着马蹄重重落下终于安定下来，呼出两口浊气。 那车夫缓了好一阵才翻身下车，对着许卿意千恩万谢。 告别车夫以后，顾清盛才把脸从许卿意怀中抬起，趁许卿意落下手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疤痕摸着更加恐怖，无法想象当时经历这疤痕的时候有多么痛苦。 “这是……” 她淡淡一句，许卿意却像是触电一样将手迅速收回背到身后去。 “以前的一些伤疤，公主。” “你是……” 声音带一些颤抖，又有一些震惊，似乎连自己说什么都已经听不清 “阿悦吗？” 周边人声鼎沸，两个人却是四目相对，默默无言。 本以为能在许卿意嘴里听到一些什么，又或者是看到他一些不一样的脸色，可是这些都没有。 他只是跟往常一样，淡淡的看着顾清盛。 “不是。” 只这么一句，让顾清盛的心跌入谷底，她的步子一瞬间不稳当，慌乱之中拽了许卿意的衣服才得以站稳。 虽说伤疤一样。 可是阿悦，也不会跟洛昭昭有什么关系。 “是啊，可能是我认错了。” 努力让自己的脑袋保持清醒，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提起阿悦这个人都会莫名其妙的不舒服。 松开许卿意，从身后郑雪怡也赶过来，面色铁青 “失败了。” “怎么了？” 能让郑雪怡失败，这洛昭昭难不成还带了一些护卫不成？ “那楚之耀就在附近，他出来的及时，将那女人救了。” 顾清盛了然。 大概也就只有楚之耀能阻止郑雪怡。 这洛昭昭在那个地方对自己那么狂妄，原来也是因为楚之耀在附近。 虽然她并不喜欢楚之耀，但是该利用的东西还是会利用。 真是一石二鸟计划。 不过，这么缜密的头脑，顾清盛也不惊讶。 这才是洛昭昭。 “走白露。” 她唤一声，一个眼神都没有再留给楚之耀 “我们回府。” 回到王府以后，顾清盛连房间都没回，径直去了端王的房间。 因为林氏有孕，他最近的心情也甚好，所以在顾清盛提出要去落佛寺为了那未出生的弟弟祈福的时候便欣然同意。 不过也是牢记上次的事情，给顾清盛派了很多护卫。 而顾清盛也第二日便启了程。 关于阿悦的事情，她一定要问个清楚。 当时被土匪打劫的那条道路现在驻扎着很多官兵，从上次自己受伤以后，皇上对这个地方就加深了守卫。 经过落佛镇的时候，这里还是跟上次一样没怎么变过。 她坐在轿子当中，掀开帘子看了看，正巧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经过，一阵山楂的香气传了过来。 眼睛亮了亮，顾清盛对白露道 “先让停车，然后下去给我买串糖葫芦。” 不知道柳厌秋怎么样了，她糊里糊涂回了晋楚，也不知道哥哥告没告诉柳厌秋。 得空还得回去一趟跟村子里的人道个歉。 思考间，白露已经拿着一串糖葫芦递了过来 “郡主，您尝尝。” 糖葫芦有一股特别的香气，那小贩似乎在里面加了什么。 往嘴里尝了一颗，虽然糖衣甜腻，不过山楂却是酸的很，也可能是因为没有到季节，所以味道并不好。 她皱起眉头，将手里那串递给白露，竟是下一颗也吃不进去了。 “跟以前，不一样了。” 第230章 再去冰泉 到了落佛寺，静缘大师已经等在门口，身后跟着一众小沙弥。 看着顾清盛下马车，纷纷走上前去，低着头双手合十行了个礼 “长乐公主。” “大师，好久不见。” 笑着对静缘打了个招呼，静缘也点点头 “时过境迁，上次来的时候公主还是郡主，经历这么短的时间就成为了公主，贫僧在这里恭贺公主。” 不知道为什么，顾清盛在这些话里总能听到一些感叹。 “你认识这老秃驴？” 苗岚岚问。 和静缘大师也不过是只在上香时见过几面，其余时候倒是真的没有交集，所以自然也不会有什么认识不认识之说。 “我，跟静缘大师，确实不太熟悉。” 十分肯定的回答了苗岚岚的话，苗岚岚啧一声奇怪问道 “那就怪了，我怎么感觉这老秃驴有一种我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 没理会苗岚岚，顾清盛跟着静缘进了屋。 住所还是她以前住的那一间，待把顾清盛送进来以后，静缘就要离开，可是顾清盛却叫住了他 “大师。” 静缘站住脚步回头看她 “公主何事？” “其实这次前来，也不全为祈福，只不过有些事情想问大师，不知道大师可否方便？” 她虽然这么说，不过静缘大师倒是也猜到，毕竟这专门为了祈福跑到这么远的地方，说出去都有些让人难以置信。 “公主何事。” 静缘转身过来，朝着顾清盛低头，坐到她的对面竟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仔细观察着静缘的表情，顾清盛嗫嚅一阵接着问道 “我想问问大师，您十几年前在晋楚京城，认不认识一个，叫做阿悦的孩子？” 跟许卿意一样，本想从静缘脸上看到其他的表情，却也都是徒劳无功。 “不曾认识。” 他回答道。 仿佛心里的一场失落又落了空，但是同时顾清盛心里有的竟然也是如释重负。 她呼出一口气 “原来如此。” “贫僧十几年前确实去过京城历练，不过当时是为了增加自己的历练和见识才会如此，到了京城以后也不过是布施行善，其他的事情，不了解，也没有做过。” 又对顾清盛回答到，静缘眸子阖的很深。 “那我就知道了，多谢静缘大师。” 十分牵强的对静缘笑笑，顾清盛转头对白露道 “送静缘大师出去。” 待白露送完静缘大师进来就将门带上，一瞬间有些丧气 “公主，这可怎么办啊，静缘大师什么都不知道……我们是不是白来一趟啊……” “没事。” 顾清盛道 “那就只当祈福。” 难道自己与阿悦的这段记忆，真的就要这么消失了吗？ 她真的，找不到当时的阿悦了吗，自己母亲的死，以及与顾丰南的矛盾，难道注定要埋葬了吗。 嘴上安慰着白露，她放在桌子上的手，却是逐渐收紧。 …… 又是一天阴雨天。 从到了落佛寺以后，这落佛镇就开始下了雨。 绵绵不断的阴雨打在脸上也不算凉。 不过因为这种天气，山上路难行，她也没有办法在回去，只能在这个地方呆着。 透过窗外一阴郁的乌云，顾清盛看到了落下的几片梧桐树叶。 一个小沙弥端着一碗在梧桐树下躲雨，嘴里似乎在抱怨什么，身上都已经被淋湿，那碗上面扣着一个大大的菏叶。 “那位小师傅。” 透过窗户顾清盛喊他一句 “可以到这里来躲雨，那梧桐树底下总是露一些雨水。” 听到顾清盛的声音，小沙弥转头朝她，在看到她的样子时大惊失色然后匆忙鞠了个躬。 “本是想在这里躲雨，没想到竟然会惊扰到贵人，真是失礼，我现在就走……” “等等！” 看他小心翼翼的样子顾清盛有点好笑，这静缘指不定就在背后怎么说自己，怎么让这些人远离自己的。 “你跑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隔着雨水，她的面容看的不太真切，只能透过薄薄雾气看着半掩的樱红色的嘴唇，和那青黛一般的眉眼。 小沙弥脸一下子就红了，低下头去 “失礼了。” “小师父，我想问问你。” 闲着也当是无聊，白露便对他手里宝贵的碗感了兴趣 “这大雨天的，你这碗里放的是什么金贵东西，不能被雨淋的，拿出来也让我们见识见识啊。” 小沙弥看看自己手里的碗，十分腼腆的笑笑 “这是山里那口山泉的泉水，咱们寺里的花朵娇贵，每一朵都是用这泉水灌溉的。” “今天我看一朵花有些掉头，便想着采了泉水先送过去，没想到半路突然落雨了，所以才落得如此窘迫的境界。” 后山山泉，泉水啊。 顾清盛想了想。 “那山泉可是直通冰泉那泉水？” 小沙弥脸色一边，急匆匆压低声音道 “贵人怎么知道冰泉的事情？” “这冰泉在我们这里是禁止提的，贵人可别让静缘大师听去了。” 他说完，看雨越大了一些，一拍大腿哎呦一声 “不行我得去看看我那些花，这雨下的太大了，万一把我那些花给我砸歪了可咋整。” 他说完就要往外跑，顾清盛赶忙又把他叫起来 “等一下小师父。” 将手边的一把红色雨伞递给白露 “快给小师父送去。” 那小沙弥在雨中接过白露的伞连连道谢，接着便撑开伞走了。 白露回来拍拍身上的雨水 “外面雨着实大了些，公主没事的话可不要出去……” 顾清盛挑眉，伸手将另一把伞拿起来 “这不巧，我正要出去呢。” “来都来了，就去当时那冰泉去看看……” “公主！” 愣一瞬间，白露气的跺了跺脚，却见顾清盛已经撑着伞出去，只能无奈也拿了伞跟上 “都说了那冰泉是禁地，公主怎么还要过去，当真不怕被静缘大师发现然后将我们赶出去吗？” “当时没被我发现的时候可能是禁地，不过现在嘛……” 她勾唇一笑 “我都在那冰泉当中呆了好几天，也算不得什么禁地了。” “去看看，不知道现在什么样子了。” 第232章 笔迹 身子颤抖着，顾清盛不再犹豫，转头便朝着那冰泉跑了过去，一丝都没有犹豫就跳了下去。 第一个反应是冷。 第二个反应是疼。 不过这些都在自己的眼泪中跟冰泉相中和。 怎么能忘记。 怎么可以忘记。 那个拿自己当做全部的孩子。 这冰泉里面十分清晰，而进入到冰泉里，顾清盛才发现里面有一个箱子。 但是那在冰泉最底部，这里面的压强十分猛烈，只进入到一半她的胸口都要被挤压爆炸。 放的那么深，应当是怕被别人发现。 不过…… 想着，顾清盛游的更深，连眼睛都已经睁不开，用尽全力的向那个地方游去。 伸出自己的手，她离那个箱子只有一瞬间，可是却猛然在水里吐出一口血来，大量的血水和泉水都灌入她的鼻腔和嘴里。 她的理智即将晕厥，却是在不断强撑，直到自己拿到那箱子，抱着箱子猛然向上游。 终于到达了岸边，顾清盛又吐出一口血水，眼前摇摇晃晃像是即将要晕厥。 撑着箱子缓了好一阵才缓了过来，顾清盛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却是有些恐惧，不敢将那箱子打开了。 犹豫再三，她将箱子用蛊术开了锁，一打开，入目而来的就是大片大片白色的绷带。 顾清盛的心颤抖一分，小时候的阿悦浑身都是伤口，就用这些白色的绷带绑着。 她将绷带拿了出来，因为一直在箱子里，所有也没有浸湿，长长的一根白色布条，在末尾，有几个稚嫩字迹 “清盛所有物。” 心中重重落下一锤，所有的事情都在这时候有了真相。 当时是她用笔迹在阿悦身上写了这个，她又怎么会不知道。 上次自己来冰泉的时候，许卿意被绑在了这里。 这个箱子的主人是谁应该不言而喻。 心里翻江倒海的情绪简直要把自己吞没。 如果许卿意就是阿悦，那为什么他不肯承认？ 为什么不肯认自己。 又为什么跟洛昭昭有所交集？ 像是一团迷雾越走越深，本来以为只要找到阿悦一切就能改善，没想到竟然越陷越深。 许卿意啊许卿意，你…… 长舒出一口气，顾清盛将手里的绷带放下，在那箱子里还有一些纸张被钉的十分整洁。 她拿起那用纸张做的书籍，翻开第一章，就是几个歪歪扭扭的字迹。 “今天，师父教我写字了……师父说，我可以把我以前的事情都记录下来，他说我时日无多……日后也好给他留个念想……也好，不知道我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能再见你一次，至少不能忘了你。” 拿着书籍的手一个哆嗦，顾清盛甚至没有往下再翻一页的勇气。 指甲泛着白色，她又掀起一章。 给清盛： 我在鸡鸣村出声，母亲是镇上的一个大户小姐，父亲只是鸡鸣村的一个屠夫。 他们通过一场宴席相识并且相爱，后来母亲不顾一切的要嫁给父亲，并且和外祖那边断绝了关系，最终得偿所愿，嫁给了父亲生下了我。 不过，我出生时，听村里老人说，整个房子都在发光，我的心口处也有一浅浅金色的印记。 他们说我不祥，说我是被魔鬼附身的孩子。 父亲也因为这个事情离开了母亲，我跟母亲一致觉得这是我的问题。 如果我是个健康的孩子，父亲就不会走。 如果我是个健康的孩子，母亲也不会整天哭泣。 如果我是个健康的孩子就好了。 …… 给清盛： 鸡鸣村大旱那一年，母亲身体越来越不好，我们没有吃的，村里人觉得我晦气也不愿意施舍。 后来夜中，家里闯进来一堆男人，平日里他们都对母亲十分无礼，那天晚上，他们把母亲欺负了。 而那一天，也是我第一次杀人。 我受到了惩罚，我非常痛苦，我浑身都特别疼，我像是要死在那个晚上。 母亲接受不了杀人的我，狠狠骂了我几句，接着就自戕了。 我记得她当时骂我的是 不洁的恶心东西。 …… 给清盛： 因为大旱，我被推上台做祭品了。 他们说只要把我献给老天爷，就会下雨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再那太阳底下暴晒了三天，晒得浑身都在流血，我也没有死。 很疼，很煎熬。 我想快点死。 …… 给清盛： 最后他们没有了办法，我被关起来了，他们找了另一个老天爷，不断的送村子里那些小姑娘给他。 我也曾经救过几个，其中有一对姐妹说我是个傻子说我恶心，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我记得是叫春果喜果。 真好听，如果我有名字就好了。 …… 给清盛： 老天爷垂怜我，我遇到你了。 我有自己的名字了，叫做阿悦， 阿悦，一听就很开心的名字。 你是我的福分，清盛。 多亏有你，鸡鸣村的那些人都得救了。 你说要带我走，你的父亲母亲都是很温柔的人。 我何德何能。 …… 给清盛： 京城真的很好玩，我见识到很多东西，你也给我吃了很多好吃的。 你哥哥经常拽着我跟他打架，不过他好像总打不过我，你母亲也经常给我做点心，真的很好吃。 你教我写字，我太笨了学不会，你就教我画画。 我想给你做饭吃，可是那些东西我又不认识，只能糊里糊涂的把你都喜欢吃的东西加在一起熬，不过你还很喜欢吃，太好了。 …… 给清盛： 府里来了个西域人，好像是想给你父亲谈一些交易，不过你父亲没同意，还让人把他轰了出去。 他似乎非常生气，然后在大门处遇到了正在踢毽子的你。 你中蛊了，清盛。 你高烧不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所有太医都请遍了都没办法。 她们说你要死了，你的父亲母亲整日以泪洗面。 清盛，当时我真的很害怕，你死了，我活着就没意义了。 …… 给清盛： 你父亲让人把师父请到了府中，他说我是佛祖座下的孩子。 他说我的血肉可以救你。 当时的我简直高兴的跳起来，真想把心都给你。 你能好过来，真的太好了。 就算我死了，你也要好好的。 第233章 一直看着你 给清盛： 我太脏了，我泡了好多次澡，用了你最爱的香，这样应该能干净一些。 我没死，清盛。 很让人惊讶，那师父只取了我的血和我心头的那一块，我还能活着。 你也好了，不过还没醒。 师父说，你的蛊不是死了，是沉睡了。 他说，那个蛊牵动你的记忆，如果一直这么忘记体内有蛊虫的存在，你就能平安无事。 你要把我忘了，把蛊忘了。 把所有一切都忘记，你就能平平安安的了。 …… 给清盛： 师父用了法子，让你把我的所有一切都忘记。 没事的清盛，只要你好起来。 我跟着师父走了，临走之前你母亲病倒了，她抱着我一直哭一直哭，说对不起我，说王府都对不起我。 然后求我，让我把这个事情永远保密，永远不要说，永远藏在心里，直到死。 她说，她想让自己的女儿平平安安的。 她说，就当她求我，让阿悦这个人就这么死了，让她的女儿永远不要想起来这个事情。 我答应了，没关系清盛，你能好起来真的最好了。 …… 给清盛： 我们走到路中，听说你醒了。 但是当时的记忆药效还没开始发挥，你哭着喊着要找我。 你哥哥说我已经死了，你跟他大吵一架，并说再也不会理他。 你说你讨厌你母亲，你说你讨厌你父亲，你说你要我，你就要我。 不能这样清盛。 有人疼爱是多么好的事情。 有你记着我，是多么好的事情，可惜。 等你再睡一觉起来。 你真的就都忘了。 …… 给清盛： 我跟师父快到落佛寺的时候，他染上病了。 我带他到处求救，最后被洛阳巡抚家的小姐救了。 他们给师父喂了最好的汤药，师父的病慢慢也好了起来。 临走之时，我把你母亲给我的玉佩给了她，说是信物。 我说，我会回来报恩的。 她跟你不一样，清盛。 我看着她，心里想的全部都是你。 我很想你。 …… 给清盛： 我到了落佛寺了，师父给了我法号，更了我姓名，许卿意。 他说我不洁，说我杀了人，应当去除污秽。 我来到了这个寒泉，真的好冷好冷。 他让我整日泡在寒泉当中，我身体里似乎有好多虫子。 师父说了，我是被上天选中，也是被放弃的孩子。 像我这种人，命都不长。 没关系，希望能再见到你。 我还想再见到你。 …… 给清盛： 我成了国师了。 出家人其实不该身染俗物，不过我忘不了你，我注定没办法成佛。 你把我忘了，你开始一直追求那年轻的将军。 你说非他不嫁，你跟我祈祷，让我算你跟他的姻缘。 其实算出来的结果并不好，我告诉你了，你对我生气了。 没事清盛。 只要你幸福。 我能一直看着你就够了。 …… 后面的纸张都是空白，应该已经很久没有再写了。 而顾清盛手里那些纸已经被尽数浸湿，她豆大的泪珠噼里啪啦的落到纸上去，身子一直都在颤抖。 前世自己上花轿时，他问的那句。 今世再上花轿，他又问了一句。 你幸福吗？ 我幸福吗…… 那牢房里，把所有自己吃的东西混合而作的羹饭。 他屡次对自己的宽容。 他是阿悦啊！自己为什么…… 为什么想不起来啊！ 最后无声的哭泣变成嚎啕大哭，她觉得精疲力尽，心口突然猛然一痛充斥神经，脸色刹那间苍白！ 她轰然倒下，紧紧攥着胸口，止不住的哭泣，眼泪将冰块都染湿几分。 因为想起来那蛊的事情。 经历这么多年，蛊虫复发了。 “我……我不能死在这里……” 语气也带着哽咽，她从冰上一丝丝爬行着，哭的眼泪里带出来的血珠。 那冰面并不滑，十指已经磨出血水，呼吸都无法顺畅。 疼啊。 疼。 不过，很多次，许卿意应该比自己更疼啊。 “我不能，我不能死在这里，我要回去见他……我要去见他……” “至少在临死前，我想见他一面……噗……” 大片血水从她嘴里喷涌而出，长达十几年的压抑让那蛊虫更加猖狂，意识逐渐不清楚，她的七窍都在流血，嘴里不断喊着 “我还没……我还没……” 说罢，便没了知觉。 …… “你来了？” 醒来以后，面前是黑漆漆一片，而在自己面前，席地而坐的一个小个子姑娘。 她的衣服十分奇怪，一头黄色的头发，面容却是十分活泼，两个眼睛如初升的月牙一般。 “你是……” 因为没见过这姑娘，所以顾清盛有些警惕，四周太黑什么东西都看不见让她更加慌张。 “你没见过我很正常，不过，我也时间不多，可能得委屈你一下。” 说完，顾清盛的嘴巴和身体突然都无法动弹，她挣扎一阵无果，只能愤愤看向那女孩。 “别这么生气嘛，咱俩老熟人了。” “我祖上作恶多端，用蛊术为所欲为，所以这些报应都落在了后代身上。” “我们这一代全是单传，而且死亡率越来越早，到我这里的时候恋爱都没谈上就死翘翘了。” “本来，我的灵魂应该永世不得超生的，可是那秃驴把我救了，还一直滋养我的灵魂。” “他救了我以后，问我的第一句话就是会不会解这个蛊，这个蛊本来就是要命的蛊，哪有什么解药。” “虽然他救了我是为了救你的命，不过这么久了我也并没有找到办法，所以也算是欠了他一条命。” “你在成亲时晕倒的那个关于阿悦的梦是我让你做的，我给你下蛊了。” 顾清盛挣扎的身子慢慢平静，睁大眼睛看着这笑嘻嘻的女孩子。 她似乎知道，她是谁了。 “后面你想寻找阿悦的消息，也都是我暗暗给你下蛊，让你时不时的想起阿悦，让你来寻找真相。” “清盛。” 苗岚岚眨眨眼睛 “你该想起来了。” “他自己一个人承受的太多了，这样迟早有一天，他会被压垮的。” “他是一国国师，肩膀上背负着一个国家，而那个国家上面，是你。” 第234章 代价 一记重锤砸到脑门上，顾清盛心情久久不能平息。 苗岚岚笑笑 “不过嘛，我们都已经认识这么久了，我既然引你来这个地方寻找阿悦，那代表我就一定有办法了。” 说完这话，她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丝裂痕。 顾清盛一震，像是明白了什么事，双腿拼命的蹬着，想说话说不出来，也喊不出声音来。 “只不过……” 苗岚岚声音小了下去，突然从眼角落下一滴眼泪来 “可能会稍稍，付出点代价。” 这句话落下之时，那裂痕加重竟是全身都碎开来。 眼眶止不住的发涩，可是不管顾清盛怎么挣扎身上的感觉都纹丝不动。 “这是我外婆去世时候告诉我的蛊术，其实也没什么。” 碎痕越大，甚至能看到空气中飞舞的那些光亮碎屑，她的声音也带了哽咽 “其实这就是我该做的事情。” “跟你在一起这段日子，我觉得很高兴也很开心。” “也谢谢那秃驴最后给我偷来的时光。” “清盛。” 在记忆中，她从来没有这样称呼过自己。 要么就是小郡主，要么就是没有称谓。 “我……” “砰！” “岚岚！！！” 随着那身体碎裂飞散！顾清盛的身上的禁锢也解开，因为一直在用力，猛然一下反倒让她重心不稳，直接摔倒在地，胳膊上擦破一块皮肉。 那些血染透了她的手臂，也顾不得那么多，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到了那一堆碎片的地方，眼泪大颗大颗落下，表情却是尽显呆滞。 只是趴在那里将那些碎片拥进怀里，不断紧紧抱着。 不过这也是于事无补，那碎片没一会都变成点点萤火从她身边飞走然后慢慢消散。 就这么趴在地上，顾清盛紧紧护着空了的怀抱，肩膀止不住的抖动，由小声抽搐变成了大声痛哭。 如果不是自己非要来寻找真相。 如果自己能，早一点发现，早一点发现苗岚岚给自己下蛊了。 如果自己能早点发现事情的不对劲…… 这一切是不是有可以挽回的余地。 苗岚岚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岚岚……岚岚……” “你还没有回到你的家乡，你怎么能消失……” “你怎么能消失……” 她没了知觉，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那里的马路上奔驰一种叫做汽车的东西。 那里的房子高高正正，那里所有人的打扮都跟自己见到的苗岚岚一模一样。 那里人很多，很热闹，但是都感觉十分匆忙。 最主要的是，她的身侧苗岚岚坐在一旁。 那女孩子笑的嘴角弯弯两个虎牙，慢慢开口 “清盛，我……” …… 白露端着汤药进来，将门缓缓带上，生怕吵醒了顾清盛。 一回头却发现她已经坐在床上，顿时吓了一跳。 “公主，你怎么醒了？” 顾清盛没有回答，却看她胳膊上有血迹，不断在颤抖，双手紧紧护在心口处。 意识到有些不对劲，白露加快了步子 “公主，怎么了……” 待她走近，才发现那被褥已经被泪水淋湿了大半，顾清盛抬头，脸上挂满了泪珠，手里紧紧握着一只已经成了两半的黑色陶笛 “岚岚……岚岚……” “岚岚死了……白露……” “她不见了……” 并不知道这个苗岚岚是谁，白露手忙脚乱的给顾清盛用帕子擦着眼泪。 她没有办法出声安慰，从小一起长大的她太了解顾清盛这时候并不想听多余的话语。 待那抽噎声渐小，白露才慢慢开口 “公主别难过了，一会静缘师父要过来，说……” “公主。” 十分适时的，外面静缘的声音传来，听到静缘到来，像是看到了救星，也顾不得那礼数，顾清盛爬起来，却因为腿软差点倒下 “快！白露！快将静缘大师请进来！” 白露也赶紧去开了门，静缘刚进来，顾清盛便跑到他面前，将手里的黑色陶笛给那静缘看 “大师，你能……” “公主。” 静缘唤她一声，看着那陶笛脸色平静 “一切都是注定，一切都是天定。” “你跟她，注定是要有这个轮回，要有这个因果。” “这就是她的灵魂曾经找到国师的理由。” “没有办法，只能。” “听天由命。” 力气像是被抽空一般，顾清盛重重跌落在地，白露慌忙上前扶起她 “公主！” 因为顾清盛太长时间不出来，白露心里着急，也没有办法才去寻到顾清盛。 当时那个场景可把她吓死了。 顾清盛倒在一片血泊里，脸色惨白如纸，身子止不住的在发抖。 仿佛下一秒就要死去的样子。 静缘说是因为寒泉的冰气入体，所以才会损害这么大。 现在顾清盛好不容易醒过来，怎么却这么脆弱。 “公主，你到底怎么了！你别吓白露好不好，公主，你别吓白露。” 这一遭，或许是她失去的太多。 又或者经历了太多。 顾清盛头脑懵然，竟是已经不知道今夕是何夕。 外面阵雨绵绵，这场雨真的下了太久太久。 泥土也湿润的松软，空气也清新的甘甜。 可是唯一不同的是，她少了那个叽叽喳喳的声音，少了在心口不断熨帖的温度。 一把攥住白露的胳膊，强撑着身子站起来，顾清盛咬咬压根，眼睛因为大量的眼泪早就已经看不清楚。 “白露，准备行礼，我们，回家。” “回家……” …… 雨天路滑，本来走这条路二日就到，这次因为行驶小心，生生走了四日。 看到京城楼匾之时，顾清盛的心也沉了下去。 她掀开帘子，对车夫道 “先把白露送回去，然后再跟我出一趟门。” 白露一愣 “公主，你不跟我一起回去吗？” 手在裙子上慢慢攥紧，顾清盛抿抿嘴唇 “我有，必须要做的事情。” 一方凉亭中，那雨滴打在棋盘上。 “这几日一直下雨可烦人的很。” 燕回皱眉落一子双手环胸，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 许卿意执起一子方要落下 “尽人事，听天命……这雨倒是……” “阿悦！” 第235章 不要离开我 一声女声穿插在雨中，记忆中那女孩稚嫩哭泣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 “阿悦，你不要走……我自己能好起来……” “阿悦，我不要你走……” “阿悦……” 想到了很久远的事情，许卿意出了神，手里拿着的黑色棋子一个哆嗦落在了棋盘上。 “嘿！” 燕回手里扇子一甩挡住脸，笑的十分狡黠 “你输了！” “我这还是第一次赢你！” 许卿意回过神来，看一眼自己刚才落得那子笑一声 “刚才出神了，想到了以前的一些事情。” “可能也幻听了。” “幻听！？” 提高音调，燕回左看右看，朝着许卿意的位置靠了靠 “不会，堂堂国师大人怎么会幻听，这里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啊……” “这是国寺。” 提醒燕回一句，许卿意将棋盘上的棋子一个个捡到盒子当中 “国寺是侍奉佛祖的地方，不会有不干净的东西。” 只听燕回嘟囔两声又坐回原地，许卿意也刚将棋子摆好。 “再来一局。” 他道一声，刚执起白子，一脚步声踏着雨水跑了过来，踩在地上的水洼当中溅起无数泥水。 听到声音的两人不约而同的回过头去，在雨中，那少女浑身湿透，头发已经黏在脸上，而在头发低下的眼睛却是亮亮的不断发着光。 她提着自己的裙子，那些雨水冰冷将她身上全部打透，瘦弱的身子都在打哆嗦。 许卿意心里一紧，手里的白子随即扔下，立马就脱下外袍要朝着顾清盛跑过去。 “你别动！你就站在那里！” 顾清盛的声音也在颤抖，跟雨水一起交杂传来，许卿意停住脚步，在凉亭的外侧，从屋檐上不断有雨滴滴下来，滴到他的脚边。 “清盛，雨落大了。” 许卿意说一句，皱着眉头看着雨里的顾清盛，心中一阵阵刺痛。 “如果，如果我这两日的所作所为真的让你十分厌恶，以后再也不想看到我的话……那我……我……” 从来没有一次，许卿意说话这么小心翼翼。 他的眼中都是顾清盛，一字一句却又充斥着胆小。 这何曾是晋楚的月亮。 自己怎么就不知道。 这从来不是晋楚的月亮。 他一直是自己的太阳。 “那我再也不出现……” “不是的！！！” 猛然握紧手，那衣裙被她握的起了褶皱，胳膊不断在颤抖，在雨中不知道是泪还是雨水，从脸上不断滑落 “不是的……不是的……” 那些书信，那在寒泉当中两个人的交心，一幕一幕都像针在扎一般。 如果苗岚岚还在这里，那应该会说一下她的口头禅。 卧槽。 她笑一声，用手掌将自己眼上的眼泪猛然擦去，可是那泪水却越流越凶。 “公主，你你你到底怎么了……” 燕回在这个地方也被吓到了，他手足无措，看着顾清盛哭犹如一只被惊到的猫儿一样，凑近许卿意身边像在哄小朋友一样尴尬笑笑 “是不是这两天许卿意欺负你了，我……我替你打他……我替你打他……” 他轻轻往许卿意身上拍了一巴掌，试探性的看向顾清盛。 许卿意本就心情七上八下。 当时他离开王府的时候都没有这么难受。 就隔着雨夜，这么静静的看着对面那个瘦弱身影，心都像是被紧紧攥住，呼吸不过来。 大口呼出一口，他对一旁燕回冷冷看了一眼 “滚。” 燕回一个激灵，咽口唾沫，伞都没打冒着雨便灰溜溜逃了出去。 燕回走后，那雨下的越大，顾清盛便话说的也是磕磕绊绊，不过还是哭一声，最后在雨中又开始哭了起来 “阿悦！岚岚她！看看她！” “岚岚她死掉了！她消失了！！” 这雨丝凉到许卿意的心里，他的心高高提起重重放下，抿抿嘴唇，大步迈到雨中将衣服一把披到顾清盛身上，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大手揉揉她冰凉的发丝。 似乎语气也带一些哽咽，许卿意安抚她，将眼神低下 “没事，清盛。” “没关系。” “这个世界上，会有因果的。” “可是，可是……” 苗岚岚刚走的时候，她觉得还不太真切。 那个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叽叽喳喳的声音彻底消失不见，所以当时处于一种十分懵的状态。 哭到头疼又清醒到天明。 静缘大师没办法救。 她也没办法救。 “可是……静缘也这么说啊！你也没办法吗！你也没办法啊阿悦！阿悦！阿悦！” “你都救了她一次了，你不能再救她一次吗！你救救她好吗，你救救她！” “清盛，清盛。” 没有回答，许卿意只是一遍一遍叫着她的名字，大雨当中，两个人相拥在一起，有人痛哭，有人喟叹。 …… “好一点了吗？” 国寺偏房里染着一丝烛火，顾清盛坐在塌上，身上披着许卿意的裘绒斗篷，不断发着抖，眼眶已经通红。 将一杯姜茶递过去，许卿意单膝跪地，摸着她的手看着她 “现在感觉，有没有暖和一点。” 他将那斗篷的带子又给她系紧一些，对她轻声道。 可能是从刚才的哭泣中还没缓过来，顾清盛有些啜泣，将姜汤喝下一些沉沉叹口气 “岚岚的事情，真的没有办法吗。” “也不能这么说。” 许卿意坐到顾清盛身边 “当时她能找到我就说明对于生有很深的渴望。” “这苗疆一族祖先作恶多端，所以后代人丁稀少，不过苗岚岚为人却是十分良善，这算是她为自己积的福气。” “接下来的路真的要看她的造化了，清盛，若是有缘分，你们自然会再见面的。” 顾清盛不再说话，把头埋得很低，空气越发安静，许卿意看着她垂下的长长睫毛，心都颤抖一分。 这种场景他曾经幻想过无数次，但是等真的到了这一天，他又不敢去触碰，生怕这是做梦。 “天色已经很晚了，要不我送你……” “阿悦！！” 自己衣袖突然被攥住，顾清盛湿漉漉的眼睛看向许卿意 “不要离开我。” 第236章 宝蓝的去向 “你已经离开我一次了！不要再！不要再！” 她攥自己袖子的力度非常紧，似乎真的会怕自己会消失一般。 许卿意的睫毛微抖，微微靠近她与她额头相碰。 因为两个人现在都从外面淋了雨回来，所以身体还冰冷，顾清盛倒是还好说，喝了姜汤以后身体暖和了起来，而许卿意却是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现在两个人相碰，只当是两方冰凉，睫毛相互碰撞 “我不会离开你了，清盛。” “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跟那巡抚女儿的人情也已经还完，她的身体我送了她一支鹿茸，算是还了小时候拯救师父的人情。” “不会再让你患得患失了，永远不会。” 从顾清盛的眼角处，突然滚落下来一颗豆大的泪珠。 明明前世什么事情都经历过，但是再见一次生离死别，只会让她更加难过。 面前檀香味道夹杂雨水味道越重，她微微抬眸，撞进一袭满是秋水的温意眸子当中。 那味道越近，唇边缓缓贴上一方柔软，顾清盛睫毛颤抖一番，睁大双眼，却始终是落泪落得更凶，双手攀爬上许卿意的肩膀，扶着他加重了这个吻。 …… “昭昭。” 楚之耀有些小心的观察着洛昭昭的表情，扶着她的手柔声问道 “最近给你派来的丫头都不合心意吗？” “她们都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照顾人十分稳妥，但是你又将她们给我送了回去，你现在身子不好，是需要人照顾的。” 看着外面的秋雨，洛昭昭也任由楚之耀拉着他，却没有给他一个眼神，秋日快到，她有些秋困，打了个哈欠 “照顾的再好，也没有宝蓝照顾的好。” 拿眼神装作无意的看了楚之耀一眼 “你说这宝蓝上次做了那等错事被皇上关起来了，还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能出来，没有她真的没有人能伺候我到满意，看来得让父亲修书一封，给皇上求求情，把宝蓝放出来。” 她说这话像是无心，楚之耀心情却是十分复杂，握着洛昭昭的手心都在出汗，但是面上却隐藏的很好 “说的是啊，这宝蓝被关进去那么长时间也不听动静，皇上可能早就已经把她忘了，我看确实应该催一催她，这个事情你也不用麻烦父亲，我明天亲自让人去催她，一个丫鬟而已，皇上应该会同意的。” 说到这里洛昭昭才转过头对楚之耀笑的高兴，将手摸上他的脸接着细细摩挲，眼睛里好像在闪着一些什么东西 “是吗，那真是太谢谢……夫君了……” 等楚之耀走后，洛昭昭看着他的身影在雨中消失，猛然关上门然后干呕起来。 去水盆边将刚才楚之耀碰过的地方疯狂揉搓，像是沾了什么脏东西一般，脸上的表情越发嫌弃 “脏死了脏死了脏死了脏死了脏死了！！！” 待把手洗的红通通一片，还时不时有些刺痛传来，洛昭昭才住了手。 她起身将头上一个柜子打开，上方柜子里是一封书信和一个盒子。 那书信就是上次那陌生人给自己讲述的事情全过程。 而盒子里，一段已经露出白骨的手指异常青色恐怖。 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洛昭昭现在反倒有些疯癫 “宝蓝，宝蓝。” “你看，这恶人现在还在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事情，明明我所有事情都已经知道了啊。” “我知道我的眼睛是你的，我知道他找人假扮你，我也知道你被他害得很惨。” “而如今，我竟然即将要嫁给这罪魁祸首！真是奇耻大辱！宝蓝！” “我会用你给我的眼睛！好好看着，他是怎么一步一步把自己推进深渊。” 而第二天，楚之耀下朝回来看洛昭昭，在门口的时候对一个洒扫丫鬟问道 “怎么样，今天夫人吃了吗？” “没有。” 那洒扫丫鬟摇摇头 “夫人今天也是一口没吃，只有国师给的鹿茸熬成的汤药倒是喝了几口。” “是吗。” 楚之耀皱皱眉头叹一口气 “我知道了，我先进去看看她。” 他推开门，跟昨天一样，洛昭昭还是坐在窗户旁边，阴雨天气连绵不断，连同心情也没有好很多。 转过头正好看到了楚之耀推门进来，洛昭昭笑笑，尽显一方柔弱 “怎么样，今天有宝蓝的消息吗？皇上有没有同意将她放回来？” 楚之耀脸上攀爬上愁苦，慢慢叹一口气，到洛昭昭身旁坐好，看着她询问的脸 “这，皇上说那宝蓝上次所犯之事恶劣，恐怕没有可能将她放出来。” “而且皇上也说了，那样一个丫头伺候你不太方便，你本来身体就不好，万一她再记恨你从中使坏岂不是更加让人担心。” 上次的事情可以说是洛昭昭亲手把“宝蓝”送了进去，所以这次楚之耀拿这个做挡箭牌也在意料之中。 没有表现出失望，洛昭昭懂事的点点头 “是啊，皇上说的对，原来这样。” …… “就是这里了吗？” 顾淼一袭便装出现在怀香阁门口左看右看。 洛昭昭在她身边笑了笑 “是，我是听说这里有国师大人的老熟人，公主可以进去看看。” 没等她说完，顾淼就跑了进去。 等顾淼跑进去，洛昭昭身后的暗卫出现，看向洛昭昭阴沉的脸色 “夫人，这是为何……” “还有什么为何？” 洛昭昭冷笑一声。 早上楚之耀的到来更让洛昭昭确定，她的计划的早点进行。 “只要你查出里面有那春果喜果两姐妹中的一个就行了。” 春果喜果的事情她是偶然小时候从静缘大师嘴里得知，为了将许卿意带回去，静缘将他以前都了解了个遍。 听说最近有两人从边缘小山村过来寻一个大官，如果是这两姐妹那就有意思了。 顾淼如果能跟这两姐妹认识，那到时候，对付顾清盛还用她的手？ 看这样子，这两姐妹是当时唯一一对被救了而逃脱的，也算是有脑子的。 借刀杀人往往是计划成功的最大概率。 顾清盛，是公主又怎么样？你有的是人对付。 第238章 如果不是你 “真是哪里都有你！” 顾清盛来了，这事就没办法如顾淼的愿了。 她自己也非常知道这个事情，当即恶狠狠对着曦娘子瞪一眼 “这个事情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甩甩袖子离去，顾淼心中十分不悦。 春果喜果没找到，惹了一身麻烦还不说。 到怀香阁门口，顾淼看着那怀香阁二楼的地方，眼里的狐疑一闪而过。 在二楼看着顾淼走远，顾清盛皱紧的眉头逐渐松开，她扶着安意 “没事，她有没有伤到你？” “我倒是没事。” 缓下去心里那阵害怕，安意长舒一口气 “只是，林公子也被看到了，还有……她，她……她是公主，万一林公子被告发到皇上那里……” 安意想起这个事情就脸色惨白，她的手在颤抖，而从门里出来的林颂将她怀抱在怀中叹口气 “不会的，我跟她并不怎么认识。” 就算林颂这么安慰安意，看安意的样子似乎也十分担心，曦娘子有些自责 “哎呦，都怪我没拦得住她，我也没想到她竟然真的会一直翻到最后。” “没事。” 顾清盛看曦娘子一眼眼神坚定 “林颂已经死了。” “我们只要一口咬定他已经死了，还有谁能反驳？” “这怀香阁倒也不是顾淼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明天我就去跟皇上禀报，她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有了顾淼这一遭，下次她再有什么动作也就能防着一些，不至于被打个措手不及。 只要一口咬定口风，应当不会出错，不过…… “顾淼突然来怀香阁干什么？” “她是来找那个丫头的。” “就前段日子，被你领回家跟她姐姐团聚的那个。” 这么一说顾清盛倒是想起来是谁了，她思索一番 “你是说，顾淼在找春果喜果？” 她怎么会知道，春果喜果的存在。 虽说在许卿意的自述中，顾清盛已经知道了，洛昭昭知道他曾经的事情，如果这事是洛昭昭告诉顾淼的，那洛昭昭又是如何得知。 会不会，她其实一直派了人，跟着自己？ 这个想法让顾清盛不寒而栗，但是洛昭昭偏偏能做的出来。 “不行，我得回去一趟。” 她快马加急的赶回王府，正好碰上在自己门口有些犹豫的许卿意。 从昨天两个人分离后，气氛好像一直就莫名其妙的攀升。 而那天的事情让顾清盛想起来便红了脸，她咳嗽一声，走到许卿意身边 “你怎么来了？” 从顾清盛身后的白露伸出头来，眼神滴溜溜的在两个人身上打转。 昨天公主冒雨出去，却穿着国寺的女服回来。 因为是国寺，因为是许卿意，所以她昨天也没有想多，不过今日一看，看来还是有些端倪。 “公主，我先回府给国师准备一些茶水，你带着国师稍后赶到啊。” 说完就像尿急的兔子一样溜走，将相处时间留给这两个人。 看她那副鬼鬼的样子，倒是让不知道说些什么的两个人气氛缓和了一分。 “我得了一些新鲜的柿子，做了一些柿饼，想给你送来你尝尝。” 将手里精美的食盒递给顾清盛，一瞬间新鲜柿子的香味便扑鼻而来。 “国师连柿饼都会做？真叫人惊讶。” “试着做了做，不知道好不好吃，燕回说还可以，你尝尝。” “这个季节的柿子好吃，不过还是要少吃一些，否则上火。” 他叮嘱了很多，顾清盛有些好笑，甩甩手里的盒子 “知道了知道了国师大人。” 率先迈脚进了大门，她转过头看向许卿意眉眼弯弯 “来国师大人，白露应该已经砌好茶了。” 愣了一刹那，许卿意笑笑，跟着顾清盛进去 “好。” 跟着顾清盛回院子的时候，两个人在院子门口遇到了刚从练武场回来的顾丰南。 他看到许卿意就跟兔子看见猫一样一跳三丈远，眼里满满都是警惕。 “国师大人？！你怎么在这里！” 许卿意靠近顾清盛轻轻说道 “他并不知道我就是阿悦这件事情，这个事情的记忆连同你的都受到了师父的影响……” 那顾清盛就明白为什么顾丰南和端王都不跟自己说阿悦的事情了。 一方面是怕自己想起来，惹得蛊虫发作性命不保。 另一方面是因为或许他们的记忆也很模糊，所以没有办法解释这个事情。 毕竟不是什么好事，涉及到母亲的死因，没有人愿意去回想。 顾清盛淡淡点头，挑挑眉毛对着顾丰南道 “我邀请了国师大人来府里跟我讲经，哥哥要不要一起听听？” 顾丰南立马堵上耳朵疯狂摇头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我最痛苦的就是听经了！特别是……国师大人讲的经……” 后面的话语声音就很小，顾丰南似乎是害怕许卿意 “我来你这里就是想告诉你，那个，你那天叫来的那两个丫头，又在院子里打起来了，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了，你快去劝劝她们。” 这个事情顾清盛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自从将喜果接回来，两个人在府里就总打。 这也给那些下人造成了不少的麻烦。 顾清盛皱紧眉头，回头看看许卿意 “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许卿意没有回答，步子却已经跟着顾清盛走去。 走近那院门，里面人的争吵十分激烈，远远的还能听见喜果那大嗓门 “我告诉你！这贵人肯定是我先认识，到时候你想都别想！别想在这里分一杯羹！” “提出先来找那傻子的是我，所以必须我去当那傻子的夫人，你懂吗？” “至于你？给我做个丫鬟。” 她嗤笑一声，春果久久没有说话。 夫人？ 顾清盛勾勾嘴唇，对许卿意道 “看到没有，她们要做你夫人，好大的艳福啊国师大人！” “这两个人可都是美人胚子，啧啧啧，真是让人羡慕。” 许卿意眉眼淡淡，看顾清盛一眼 “不要胡说。” 说完便摸摸她的头，手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温度，周身气息非常好闻 “如果不是你，那也不会是别人。” 第240章 跟我一起 “你……” 被这一句气的恼了，她手上的柔软就像是被火烧一样一把抽到身后背到后面，眼神却是一直低着紧抿着嘴。 “国师大人现在当真是，放肆的很……” 越说声音越小，而越说，耳根也越红。 喜果呆滞在原地，接着就轰然倒下，浑身的力气都好像被抽走一番。 如果那个人是公主的话，她……有什么资格……她…… “现在你清楚了吗？” 缓解了一下刚才的情绪，顾清盛轻咳一声，看向喜果，对着外面喊道 “来人！将喜果的东西扔出去！” 喜果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抛弃顾清盛不去哀求她而动了邪念这个事情是多么愚蠢。 在家丁上前拉自己的时候奋力挣脱！一个头磕在地上，额头上顿时有血流出。 “公主！公主我错了！公主公主！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真的错了！公主！你就饶过我一次！公主！” 不过话未说完，她就被家丁拉了下去，那腿在地上疯狂蹬着，扬起一阵阵尘土。 被拉近到春果身边时，喜果突然发起狂来，对着春果开始唾骂道 “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你妹妹都这样了竟然还不为我求情？！要走咱俩也得一块走！凭什么你就要在这里过好日子！！” 她费力一把抓住春果的裙子，作势就要把她往外拽，春果皱皱眉头，将裙子从喜果手里拽回 “是你要离开公主府的，我可没说。” “我觉得就这样挺好的！是你不知足！” 怒斥喜果一句，春果拽出裙子，不再看她，直至她被拽出去，连带着行李一起被扔到大街上都没有再看她一眼。 顾清盛想起来，这春果从来了，到现在一直没有提过自己有个妹妹。 “你好像对于她被赶出去这个事也没有什么想说的？” 春果对着顾清盛福身，面容一片端和，慢慢说道 “没有什么想说的，喜果那样都是咎由自取，是她不满足于眼前才造成了这个结果。” “奴婢对于现在的情况很满意，多谢公主垂怜没有将我一起扔出去。” 比起那什么都表现在面上的喜果，春果可是要沉得住气多了。 她点点头有些满意 “非常不错。” 处理完春果的事情，顾清盛便转身跟了许卿意出去，两个人还没走到门口，春果突然叫住了许卿意 “那个！” 这要是喜果，早就上来拉着许卿意了。 许卿意淡淡回头，对着春果点点头，不过眉眼之间都是清冷 “还有什么事吗，姑娘。” “你真的是当时救我们那个人吗，就那个孩子，那个……” “是我没错。” 顾清盛这种时候双手环胸看着春果和许卿意，嘴角勾起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这走了一个喜果，没想到春果…… 可是春果在得知这个消息以后却什么都没说，只抿抿嘴唇鞠躬 “谢谢！” 这倒是出乎顾清盛的意料。 她将春果浑身打量一下，一把挽起许卿意的手臂 “走。” 到了外面以后，顾清盛接着将许卿意松开，不断回望那春果所在的地方。 “怎么松开了？” 耳边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轻笑声，许卿意靠近顾清盛，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顾清盛额上，揉揉她的头 “这春果喜果的事情我倒是知道一些。” 他陷入回忆当中，思考一阵 “我还记得，当年村子里来了一个巫师，说这姐姐春果是招惹不幸的源头，而妹妹喜果是带来幸运的福报。” 两个孩子天差地别，家人肯定对待也相差十万八千里，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春果喜果两个人的性格截然不同。 “那照你这么说，这春果一定非常讨厌喜果。” 就算是妹妹，可是两个人从小受到的待遇就不一样，所以春果比谁都希望喜果能过得惨一点。 “好了，不想了。” 将顾清盛额间刚才被自己揉乱的发丝轻轻拨开，许卿意的笑容在阳光下刺眼夺目而又让人心中一跳。 顾清盛贝齿轻咬下唇，将手里的食盒塞到许卿意手里，缓缓看他一眼，昂着头走远。 看着像是高傲的孔雀一般，实际上额间已经出了汗。 国师开窍了，真的很恐怖。 哪还有半分出家人的模样。 这要是让静缘大师看到了非气的血管都爆炸不行。 …… 晋楚大街上，还下着丝丝细雨。 喜果走在路上不断搓着肩膀，呼出的气息都带着点点冷意。 身上已经湿透，被雨浇灌的如同落汤鸡一般。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 她嘴里不断咒骂着，四周的人经过她的身旁都分分让开，似乎是怕惹上她一般。 “该死的那个什么长乐公主！竟然将我赶出来！要不是因为她是公主，她以为自己能干什么？！” “难道家世好就是一切吗！这该死的女人，没了她那个爹她什么都不是！” 似乎是越想越气，喜果咒骂的声音越大，那周围人更是避恐不及，只有巷子里的黑色人影笑了笑。 一条街四通八达。 在喜果前方，有一身披袍子的人打着红纸伞。 看她的身形，里面应该是个女人才对。 在摇曳的风中，那人影显得十分单薄。 红色的纸伞发出列列声响，将人的心高高的提了起来，夜色降临，这红色显得有些妖艳。 “你是什么人？” 喜果心中警惕起来，后退一步本能的有些害怕。 毕竟在这种情况下，实在是有些渗人。 “你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黑袍女人嗓音低哑，慢慢伸出手 “如果你有这个想法的话……” 她慢慢抬头，冷风中露出一张美艳而动人的脸。 红色的唇角慢慢勾起来，看着喜果的眼里充斥一抹算计和精光 “那就，跟我一起。” …… “眼睛瞎了吗！没看到我刚熬好的汤吗！” 喜果叉着腰，看着摔了一地的莲子红枣汤十分心疼，对着那个小丫鬟大声吼道。 不管怎么说，那丫鬟都是将军府的老人了，被一个新进来的丫头痛骂心中肯定气不过。 第242章 书信 看着外面高高挂起的月亮，顾清盛将柿饼放下，看向刚准备离开的许卿意 “这么晚了，这洛夫人来是要干什么？” 而且，她跟洛昭昭这个母亲根本也不认识，怎么会…… 思考了一阵以后，顾清盛对白露点点头 “让她进来。” 从后门中，洛夫人被请了进来，她一路小心翼翼四处打量，走的也十分匆忙，甚至脚步快过白露。 到顾清盛院子里的时候，洛夫人看到在月光下坐着的两个人眼神发愣，一时间竟然有些无措 “国师也在这里啊……” 许卿意点点头，并未起身，对洛夫人道 “近来得了一些好的柿子，做了一些饼子来给公主尝尝，洛夫人这大半夜的找公主有什么事？” 他一点都不忌讳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反倒是顾清盛慎怪的看他一眼。 洛夫人表情有些难堪，咳嗽一声，顾清盛看白露一眼 “你愣着干什么呢，快让洛夫人坐下啊。” 白露方才大梦初醒，将洛夫人请到顾清盛面前坐好，她面对着二人低下头去 “那个……” 可能是看许卿意在这里不太方便，洛夫人犹豫再三，顾清盛将茶水递给她，对她笑道让她放松 “洛夫人不用紧张，国师是我的人。” 这话涵盖的意思可就多了。 许卿意心中欢喜一刹，轻咳一声，目光却变得柔软起来 “那是自然。” 顾清盛没有让许卿意离开的打算，洛夫人也只能硬着头皮上，毕竟如果下次再来，自己不一定能进到这王府的门了。 她抬起有些苍老的眸子直视顾清盛，沉默半晌突然道 “公主，我想请你救救昭昭。” 洛昭昭？ 她挑挑眉，看向洛夫人从袖子中掏出一些信，那些信封皆不太整洁，上面洒上了大量的墨水。 写书信者当时的情况好像有些激动，落笔下来的墨水都洒到了信封上。 将那些信往顾清盛面前推了推，洛夫人叹一口气 “这些是昭昭还未住到副将府的时候在家里写的书信，我也是最近才发现……” “那楚之耀对皇上以我巡抚府里没有上好的药材为由把昭昭强硬的接到自己府中。” “其实本来，她们两个人是皇上的赐婚，就算是昭昭这么住进去也不敢又太多不妥的言论。” “我巡抚府地方小，其实她能嫁个那么好的归宿我跟她父亲都是高兴……可是……” “可是……” 她握着信封的手开始逐渐颤抖 “可是！这些都是因为我没有看到这封信的情况下，我天真的觉得这样真的对她最好，我……我……” 看洛夫人情绪这么大，顾清盛对她手里的信封感兴趣起来，接过信封，接那满是墨水的信封打开。 一张纸掉了出来，不过那纸张已经被揉的皱皱巴巴，看纹路十分旧，应当不是洛夫人所为。 顾清盛打开纸张，而刚开始的第一个字就是洛昭昭的笔迹。 那可能真是她写给自己看的东西，字字真心泣血，上面还有一些发深的水渍。 楚之耀的罪行全部写在其中，夹杂着洛昭昭的控诉之语，和不情愿之情。 平日里洛夫人疯是疯，但是若真是涉及到这方面的事情，特别是洛昭昭的婚事，她异常在意。 洛青山没有出息偏生好色，活生生将洛夫人逼成这个样子。 现在洛昭昭过的如此痛苦，洛夫人反倒是想到了自己。 “请公主，救救昭昭，请公主……” 将那书信看过，顾清盛把信纸放到桌上。 她觉得有些好笑，没想到这洛昭昭也有这么感性的一面，抬抬眼睛看向洛夫人 “我为什么要帮洛姑娘？” 洛夫人抿抿嘴唇，站了起来，将另一个信封递给顾清盛 “您看看这个再说话。” 还以为又是洛昭昭的那种悲痛言语，顾清盛把东西推到许卿意面前打了个哈欠 “我没兴趣，不想看了。” “总归她怎样，跟我没有关系。” 许卿意拿起信封，在得到洛夫人点头以后便拆开来看了一看，不过这一看却是眉头皱的更紧。 “我认为。” 将那东西推给顾清盛 “这个信，你还是应该看一看。” 见许卿意这么严肃，顾清盛也皱起眉头，把那吊儿郎当的样子收了起来，接过信看。 看了这信，顾清盛可算是了解了，这洛夫人为什么敢大半夜自己一个人上门求自己了。 该说楚之耀傻呢还是纯情呢？ 他竟然将自己谋权私党的事情也告诉了洛昭昭。 现在的洛昭昭何其痛恨楚之耀，得到了这个事情，肯定得寻找他的把柄，而这些把柄，竟然都落到了这个被人称为神经病的洛夫人手里。 她抬抬微亮的眼睛，将手里的书信扔到洛夫人面前 “夫人，什么意思？” 见她慵懒又似乎没有太多惊讶的情绪，洛夫人心里有些没有底，却还是壮胆子说道 “公主知道我什么意思。” “听说公主以前对这楚副将有一段旧情，展开十分热烈的追求，而后又变成了厌恶。” “公主恨他，厌他，这东西，一定能帮上公主的，不对吗？” 尾音越沉，洛夫人的话就越有蛊惑力，但是对面的顾清盛只是看着她，嘴角噙一抹笑容。 她素白的手指在桌面上敲打着，月光打在她的侧脸，细小白色的绒毛异常清冷。 被这光照的神秘莫测，顾清盛思索一阵。 手指与桌子的声音相互敲打，一声一声都让人绷紧神经。 只听对面那女子轻巧一笑，翩飞起长长的睫毛，叹一口气，再去看洛夫人的时候，眼里就带了些冰冷 “洛夫人真是好深的算计。” “你的女儿过的不好，而如果你们去用这么危险的东西恐怕也会牵连其中，只有我，我这个身份做什么事情都方便。” “把那么久远的事情都提出来，洛夫人真是想利用我到极致，彻底拯救你那可怜可悲的女儿。” “不过……” 一字一句都说的让洛夫人胆战心惊，对面这个女子年岁并不大甚至都能做自己的女儿，可是看事情本质却异常的敏锐。 第243章 国师吃醋了 这谋权篡位可不是什么小事情，他们只是一个小小的巡抚，就算这种事情被她们发现，也是必不能去做什么正义之事。 洛昭昭现在倒是可以，身为副将未婚妻发现了丈夫的秘密，英勇上报朝廷，不但能得到美誉，还能获得封赏。 条件都还好，就是只不过，这谋权篡位的逆党还有多少，谁都不知道。 她做这种事情会被后人赞赏，同时却也会面临危险当中。 这种事情洛夫人肯定不会允许，但是又很想救自己的女儿，这种时候，只能想到这曾经被拒绝的悲惨的长乐公主。 世人都说长乐公主是着名的大草包，没想到她利用自己却不想还失策了。 “自己的女儿有危险就让我这个公主顶上？” “想用我的手除掉这楚之耀，却不想我什么都知道。” 洛夫人端坐着，头低下去，身子却有一分颤抖。 “而且。” 顾清盛的话语犹如夜晚的鬼魅，让洛夫人听的浑身汗毛直立，她有些后悔，自己错信谣言，竟然真的如此天真。 想来如果这顾清盛真的是个草包，也不会从郡主爬上公主。 “你给我的这些东西，我早就已经知道了。” 犹如晴天霹雳，洛夫人豁然抬头。 她看向顾清盛的眼睛里都是不可置信，嘴唇泛着青紫，脸上满是疑惑和惊讶 “不，这不可能……如果，如果你真的知道这些事情，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不用这个去打压楚之耀？” 问出洛夫人那没能问出的问题，顾清盛冷哼一声将视线从洛夫人身上移开，不过她眼里的不屑却让洛夫人整个人都陷入一种十分困窘的场面。 “大概是因为，我没有洛夫人那么会算计。” “也没有，洛夫人那么蠢。” 本来精神抖擞的来，如今却是如一颗焉了的花草一般垂下头去。 聪明反被聪明误，洛夫人现在可算是体会到了这种感觉，当即叹息一声鞠躬道 “那我就先告辞了……” 想寻求顾清盛的帮助失败了，而还把她得罪了，这可真是，难上加难。 不过洛夫人不知道的是，顾清盛看到她的行为只觉可笑。 “你说如果告诉洛夫人，现在洛昭昭这样是我造成的，她会不会当场掐死我，给她女儿报仇？” 颇为好笑的对许卿意说道，许卿意眨巴一下眼睛，将手里已经凉了的茶水喝了一口，道 “不知道。” 明明语气什么的都和平时一样，不过在顾清盛耳朵里听起来却带出了很多情绪。 挑挑眉毛，顾清盛靠近许卿意，女子特有的香气迎面扑来环绕周身，抬眸是少女如星辰一般亮的眸子。 他一顿，又把头低了下去。 “怎么？你还吃醋了？” 为国师这情绪表现的有些惊讶，顾清盛拿手在他旁边晃了晃，啧啧两声却是笑容更深 “你怎么还吃醋了？哪家的国师醋坛子翻了？” 许卿意被这么一说更不说话了，逗他倒是好玩的紧，顾清盛声音更大 “还得让我哥哥来看一看！国师也有这么一面！你再不理我！” “你再不理我我可就喊人了！” 她威胁许卿意一句，却看他还是不动，当即涨红了脸就要大喊 “来人啊！国师……呜……” 话没说完嘴巴就让捂住，许卿意似乎也是憋到了，抿抿嘴巴，那捂住顾清盛的手却有一分不稳。 看着许卿意皱紧的眉头，顾清盛却像是得了便宜的猫儿一样笑的眉眼弯弯，许卿意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又立马将手放下来咳嗽一声 “不可……” “什么可不可的。” 感受着自己唇边那熟悉的檀香味道，她看了看天边映射的月亮，与自己眼前这美丽的人都是一等一的绝色。 “你在生什么气？你在吃什么醋？是因为我刚才提到楚之耀了？” 很久以后许卿意摇摇头 “你为什么……对于这种事情，也都这么了解……你跟他……” 这种事情指的自然就是那洛夫人手里带的那些恐怖的东西。 许卿意身为国师，对于这种事情大概早就已经算出来了才是，所以也不会感觉到很惊讶。 他未卜先知，但他从不插手。 只是任由事态发展，一切都是时间的长河。 不过今日，却发觉顾清盛也得知了这件事，那这个事情他就算不出来了，只能心里憋着一股气。 他明明眉眼烂漫舒朗如同四月星辰一般，可是眼底的埋怨却是一点都不容忽视。 顾清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自己在前世所掌握发现的事情，如今竟然让许卿意做出这么一面，不由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得知这个消息的，你不要想多了，我跟楚之耀还能有什么不成？” “若真是有什么，那也只不过是互相看对方不顺眼想让对方早点死的那种感觉。” “哎呀……” 她往许卿意身边贴了贴 “你放心，我怎么会……” 那窃窃私语之声从夜色中溜走，仿佛有无数星光散在话语当中。 做了这么多都徒劳无功的洛夫人不知不觉已经又到了副将府。 她似乎是想见见自己的女儿，嘴唇嗫嚅一句，还没等她敲门，一个来上锁的小厮就发现了她，大叫一声 “哟！这不是巡抚夫人吗！” 那小厮快步到了洛夫人身边对她行礼 “不知道夫人这么晚了来府里是有什么事情？” “我想……” 本来是想说些什么话，但是在想到自己曾经那么对洛昭昭的时候，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哎呦。” 看她有些犹豫，那小厮一拍脑门 “你看我都忘了！巡抚夫人先请进来坐！夫人从中午的时候睡下到现在都还没起来，所以您可能得等一会，不过这会副将在家里，我先请他过来陪您说说话解解闷。” 他毫不犹豫的将洛夫人请进了府里，不过因为传言中洛夫人是个神经病，所以在带她回家的时候也是一直在打量。 不管怎么说，副将对洛姑娘是真的疼爱，如果怠慢了夫人的母亲，恐怕会倒霉不成。 第244章 囚禁 对着小厮道了谢，洛夫人坐下，对四周的环境四处打量。 平日里她总被洛青山关在家里，大概是怕她一个人出去丢人，所以也非常限制她。 这次她发现了洛昭昭的书信，只感觉天旋地转一时间没有办法，也想不到太多的办法，慌乱之下就跑了过来寻了顾清盛。 却没想到阴差阳错的到了楚之耀府里，洛夫人的心不断收紧，攥紧衣服又不住的松开，最终叹口气。 也好，等昭昭醒了，看看她也好…… “老夫人，您怎么会过来了？” 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了很久，洛夫人终于听到了楚之耀的声音。 她眼神复杂的抬头，对上的正是楚之耀那一表人才的模样，心中感叹更甚，突然腾升起一股怒火，攥着自己衣裙的手更紧。 “啊，副将大人，我想来看看昭昭的，她睡醒了吗？” 楚之耀给洛夫人奉上一杯茶，十分有礼貌的笑道 “她最近身体不好，想来就算是睡得多了点，如果老夫人不嫌弃可以再等等。” “我自然是不嫌弃的。” 但是可能就连洛夫人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端着茶杯的手不断在颤抖。 面前的人越对自己笑，她就越想到洛昭昭对自己哭。 “今天洛大人没跟您一起过来吗？平日里看你们感情甚好，今儿倒是只有夫人一人倒是十分出奇。” 洛夫人的病情，楚之耀从上一辈子就知道，但是同时他也知道的是，洛昭昭对她非常爱重，上一世这洛夫人去世的早，自己也没来得及了解她是什么样的人。 今日倒是…… 观望了洛夫人一阵，楚之耀淡淡抿口茶。 她似乎在……害怕？ 害怕？为什么？ “啊……大人他……他今日出门了，并未回来。” 回答着楚之耀的话，洛夫人感觉到心中一直在颤抖，她不敢直视楚之耀的眸子，那里面有一些淡淡的胁迫威压让她的头迅速发麻。 意识到再这样下去可能会出问题，洛夫人一把捂住头站起身来 “算了，今天我还是先告辞了，若是昭昭醒了就告诉她一声我来过了，让她有空可以去府里找我。” “她父亲得了一株很好的人参，若是有机会……” 嗫嚅一阵，洛夫人突然觉得自己说的好像都是废话。 人参再好，哪有这楚之耀这里的东西好，他的东西都是御赐之物，哪是一颗小小人参可以比的。 “若是有机会，我会让昭昭回去拿的，她现在身体不好没有办法动弹，等她身体好一些能出行了，到时候再带她出去，夫人觉得意向如何？” 就算是这样，楚之耀还是非常有礼貌，洛夫人看他两眼将头转了过去 “那我就先离去了。” 起身刚迈了一脚，从自己裙边突然掉下来什么东西。 那些纸张被她胡乱的塞到怀里，因为刚才不断在揉捏自己的衣服，那些纸张本来就浅，现在却因为动作太大而落了下来。 正好飘到楚之耀的脚下。 楚之耀弯身从地上捡起那纸张，拿到眼前看了看，洛夫人回头过去，瞳孔猛然一缩。 那是刚才，给顾清盛看的，楚之耀的谋反证据。 心中一下着急，洛夫人伸手想去抢，楚之耀举起手里的纸张，眼里闪过一丝阴枭，随即又消失不见，轻声笑笑 “老夫人这么紧张干什么。” 他身子一转，拍拍洛夫人的肩膀将她按到一旁的椅子上，指尖这才感受到了洛夫人的颤抖，唇角勾的更深 “您是我未来的岳母，更是昭昭的母亲，我尊敬您还来不及。” “您跟昭昭关系令人羡慕，她竟然连这种事情都告诉你……” 一边说，楚之耀的眸光逐渐变深，慢慢抿紧嘴巴 “我明明告诉过她，谁都不要说……” 听到楚之耀话里的阴冷，洛夫人急忙打了个哆嗦，一把拉住楚之耀的手 “不是，是我，是我在她房间里发现的，不是昭昭告诉我的！” “也没事。” 轻轻拍了拍洛夫人的肩膀 “就算是昭昭告诉您的那也没有关系，您知道的，我一向尊敬您，不过，这种危险的东西……” “怎么能随身带着呢？这是掉到我的面前，若是掉到别人的面前恐怕也是不好……” 他声音越说越小，洛夫人心越来越凉。 “来人。” 直起身子，那股压迫终于离开了洛夫人身上，楚之耀对门外喊道 “将夫人请到偏房去好好休息，顺带派人给巡抚大人带个话，就说这夫人来探望昭昭不小心犯了病，需要在我这里静养，让她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对了，顺带再提一下，因为夫人犯病这次过于恐怖，所以让巡抚大人对外称夫人在家里调养，在我府上这个事情不要多加声张。” 那小厮看脸色煞白的洛夫人一眼，低了低头 “是。” 然后就退了下去。 洛夫人心里便跟明镜一样，看样子，这是光明正大的要囚禁自己。 幸亏也只是囚禁，不会做别的什么，洛夫人的手紧紧抓着椅首，咬了咬下唇问道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出去，才能……” 楚之耀想了一阵 “大概是……待我大业将成的那一天，夫人的病，可能就会好起来。” 浑身力气都被抽走，洛夫人沉沉的倒了下去。 “不过你放心。” 楚之耀继续道 “我身居高位，昭昭也能过上好日子，夫人自然会跟着一起享福。” 说完这些，便任由小厮将洛夫人拉了下去。 而刚出门口的时候，正巧碰上刚给洛昭昭端了茶的春果。 那妇人被小厮拖下去，在看到喜果的时候一下子抓住了她的裙子。 喜果吓一跳往后跳两步，手里的茶水也洒了出来，却并没有挣脱开，眉头跳了一跳对洛夫人道 “你不要命了？！” 洛夫人被一个下人训斥却是根本没有什么感觉，只是愁苦的眉头对着喜果摇摇头，又看向她洒出来的茶水，是洛昭昭最喜欢的碧螺春。 当即知道这茶水是送给谁的，眼里又腾升一股泪水。 “我……” 第245章 礼物 “我……麻烦你……” “夫人！” 还想说些什么，一旁的小厮却把她的话语打断，不耐烦道 “夫人还是别耍花招！若是多说些什么被副将知道了他肯定会生气的，到时候生了气，是夫人承担，还是小的承担？” 那小厮对洛夫人也没有一点尊敬可言，说完以后便不耐烦催促她想走，洛夫人无奈只能松开喜果的裙子。 她倒是什么都不怕，怕的只是万一如那小厮所说楚之耀生了气，到时候对洛昭昭发脾气怎么办？ 有苦不能言，把话又咽了下去。 喜果嫌弃的摆开她的手 “别碰我，哪里来的糟老太太！这水都洒了我还得重新泡！” 被喜果这么一嫌弃，洛夫人的手更加瑟缩了，跟着小厮走远，末了还不忘看一眼地上的茶水，发出一声非常轻的喟叹。 这叹息包含了很多意思，喜果却没有多想，转身重新回去冲茶。 待喜果冲完回来，洛昭昭也已经起身。 “夫人，茶冲好了。” 喜果说一句，上前去提洛昭昭收拾着头发。 洛昭昭还带一些困倦，抬起眼睛来，外面燕子两只离得很远，不由目光又沉下来 “怎么出去了这么久？” 被洛昭昭埋怨，喜果撅起嘴巴 “你不知道啊夫人，那副将不知道从哪里又抓回来一个老太太，见到我就拽着我不让我走，还把我茶水弄洒了，我又回去重新泡的茶。” “这才来晚了一些。” “那老太太看样子倒还挺像大户人家的，不过就不太懂为什么这么突然就拽人，跟脑子不好一样。” 洛昭昭扶头发的手慢慢停住，抬头看了喜果一眼 “不准胡说八道。” “他从哪里找的老夫人，跟我们其实也都没有关系，我们只需要做好我们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 将手里的鸟食放到那鸟儿的笼中，又拿一根草棍逗了逗，顾清盛眼睛盯着鸟儿，听着身后郑雪怡的禀报 “啊是吗。” “她进了副将府就没有出来？” 将草棍扔到地上，用帕子擦了擦手，顾清盛抬头道 “我今早倒是听说巡抚大人的夫人又犯病了，要在家里好好养病，短期内可能是出不来了。” “如此看来，倒是被囚禁了不成。”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郑雪怡问道，又面色严肃 “需要我……” “不需要。” 想想洛昭昭那么得楚之耀的宠爱，洛夫人又怎么可能会受到什么伤害，顾清盛道 “人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洛夫人按照常理也不会有什么意外，况且那个楚之耀还是要娶她女儿的。” “不过，如果她手里那些证据被发现，事情就另当别论了。” 就算这样，到时候也跟她们没有什么关系了。 “公主！” 白露兴致冲冲的跑过来，手里抱着两个盒子，脸上泛着兴奋的样子 “这是……这是……” 她停下以后大口喘了两口气，将两个盒子推到顾清盛身边 “公主，国师和……和燕公子都送东西来了！” 许卿意送东西倒是可以理解，不过燕回…… “燕回送东西来干什么？” “不知道……” 白露摇摇头，也是一阵不解。 将那两个盒子打开，一阵幽香传来。 一个盒子中放的是一块木牌，那木牌用上好的金丝楠木所制，而那木牌之上，有一个大大的长乐二字。 而在那木牌后面，是一个小小的光头和尚。 她心中一暖，同时也有些无奈。 前世有一段日子，京城贵女间流行那心上人给刻的牌子，木牌由对方亲手制成再写上自己的名字，听说有祈福平安之意。 前两天顾清盛想到这个事情，还当笑话说给许卿意听，末了还打趣了他一句 “如果是国师给我刻，那一定要在后面给我加上一个秃头小和尚才好。” 只记得当时的许卿意似乎被憋到，沉默很久说了一句 “不可。” “我未剃发。” 当时的拒绝现在一并承诺，自己偶然间开的玩笑也被人放到心上。 用这小和尚来形容自己，许卿意也真是什么都能忍受。 前世，那楚之耀自己给洛昭昭做牌子做到天亮，而自己也只是偶然间从许卿意那里得到了一件佛牌。 现在想想，或许那根本不是偶然。 前世晋楚的月亮就在自己身边，永远照耀着自己，只是自己没发现罢了。 她笑笑，用手在牌子上细细摩挲，感受着那刻纹的缝隙，交给白露道 “你把这个帮我送去宋叔那里，让他帮我做个吊坠。” 白露点点头，看到那牌子时不怀好意的笑笑 “公主可是这万物复苏春天来了？” “就你话多。” 白她一眼，顾清盛好气道，一旁郑雪怡偏有些不解风情 “现在还是深秋，冬至还没来怎么到达春天，简直胡言乱语。” 这话把白露憋的够呛，瞪着郑雪怡 “我不与你多争论，你这个葫芦脑袋。” 说罢便气冲冲的离去。 而剩下的那个盒子…… 顾清盛缓缓打开，抿紧嘴唇…… …… “母后！你听我说！我真的见到了！真的！” 尚书坐在下首，看着上方皇后有些无奈。 顾淼坐在一旁摇着她的手臂，满脸倔强 “我真的见到了！！” “淼儿，别再胡闹了。” 皇后叹口气，对于自己唯一的这个女儿是当真凶不起来。 “尚书大人丧子已经是很悲痛的一件事情了，过去很久你就不要再提了。” “林公子是很优秀的人才，如此实在可惜。” 林尚书摇摇头，低下眼睛对顾淼道 “多谢公主关心，不过有些事情臣已经不介意了。” “那孩子命运多舛，现在这样就是他的命。” “可是很奇怪啊尚书大人！” 顾淼不服气，她想起前两日那洛昭昭给自己的来信就越想越不对。 首先自己看到的一定是林颂没错，不过因为自己当时太懵，又恰巧顾清盛出来打断自己，让她一下子乱了分寸。 不过后来经过洛昭昭的提醒，顾淼发现了其中的不妥当。 首先，怀香阁那种地方，顾清盛出现，本来就是很奇怪的事情！ 第246章 素槐被抓 “你想想啊尚书大人！” “长乐当时可在那个地方，现在的长乐多有能耐你不知道吗？” “万一她就是有这个能耐，能让尚书大人的儿子复活呢！” 通过洛昭昭跟顾清盛斗蛊的事情来看，顾清盛的能耐顾淼都看不穿。 虽然不知道她从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不过林颂的事情绝对跟她有关系。 “复活一事……可能有些天方夜谭……” 这话引得尚书一阵心惊，不过还是颤抖着说出这么一句。 皇后也皱紧眉头 “淼儿，你说什么胡话。” “怎么可以背后妄议你姐姐。” “她才不是我姐姐！” 被这一声姐姐气的咬牙切齿，顾淼倏然站起 “也罢，反正你们不信，我就自己给你们找！” “老尚书！如果我给你找到你的儿子，那你记得可欠我一个人情。” 夜中，街上熙熙攘攘，有些火光在亮。 那些人群把怀香阁围的水泄不通。 曦娘子站在门口，身后站着一群女子，看着顾淼打了个哈欠 “公主，我们这里真的没有你说的那个林颂。” “我们这种地方，就算有，那也是客人，怎么可能私自养一个男人。” 顾淼冷笑一声，抬抬下巴 “你别解释了老板娘，我已经调查清楚了，林颂跟你们这里一个女子有私情，上次阻拦我的那个，好像就是叫安意？” “当时林颂死后尸体消失不见，尚书府的人还前来找过那个女人，不过当时没什么收获罢了。” “不过嘛……” 她的唇角带些笑容，看着曦娘子似乎有一些势在必得 “今日是我顾淼来了，这事情就不会这么简单结束。” “你还是老老实实的把林颂交出来，要是不想吃苦头的话。” “你们这群卖身子的女人们都细皮嫩肉，想必一巴掌都受不了。” 后面的官兵跟着上前几步，一个个都凶神恶煞仿佛下一秒就要冲上来。 将嘴里的烟吐出来，曦娘子眼神有些幽远。 “公主这又是何必，我怀香阁与公主素不相识，公主如此咄咄逼人还威胁我们。” “先不说我们这里有没有那个林颂，就算是有，公主这么在意又是为何，难不成是喜欢这林公子不成？” 三两句话让顾淼脸色通红 “你！” “我们怀香阁的女子做的都是光明正大的生意光明磊落的人，在这皇城脚下，还有没有王法！” “公主莫不是要随便杀人不成？” 曦娘子接着又说道，就算来了这么多官兵她也丝毫不带打怵，直面顾淼说道，就是这个眼神却逼退顾淼一步。 此时一个女子跑了过来在曦娘子耳边嘀咕几句，曦娘子点点头。 看她这个样子，顾淼立马懂了怎么回事 “怎么，那爱多管闲事的长乐就要来了吗？” “跟你有什么关系！” 身后一个女子冲她喊道，曦娘子抬手制止 “就算长乐公主不来，公主您也没有任何权利处置我们，我们一没犯法，二没抢劫，若您就如此蛮横，就算是死，我们也一定会拼上权利告到皇城去。” “更何况我们手里有先皇令，当今皇上对我们的杀夺都要思虑。” 从那群官兵身后，一个丫鬟步伐匆匆的跑到顾淼身边耳语了几句。 像是目标达到一样，顾淼转过身去 “哎呀，老板娘别那么紧张吗，今日我就是来问问。” 她笑如蛇蝎一般的脸在转过身以后瞬间冷下来。 “走！” 随着她一声令下，那些官兵又浩浩荡荡跟她离开。 留下曦娘子一行人在原地，曦娘子皱皱眉头，却只觉得不太对劲，但是具体又说不上来。 “就这么走了？？” 身后人窃窃私语 “我还以为来这么多官兵是要关押我们……” 顾淼前脚刚走，后脚一辆马车就从街头疾驰而来。 到曦娘子的面前停下，顾清盛由白露扶着下车，样子有些急躁，环视一圈以后看都没有什么事情才放下心来 “怎么样，她没对你们做什么吗？林颂呢？怎么没看到素槐？” 曦娘子摇摇头 “没有，林颂由安意陪着在地牢里，素槐这两日身体不舒服一直在休息，她来了问了几句就走了，倒是不太像她咄咄逼人的性格。” 跟曦娘子想的一样，这顾淼能这么容易就善罢甘休肯定不是她的行事风格。 为了怕顾淼再做出什么事情，顾清盛思考一阵 “我今晚住在这里。” 皇宫别院的柴房中。 兰璇将一杯茶给顾淼奉上，顾淼坐在椅子上，十分优雅的看着对面被绑在椅子上的姑娘。 素槐还在发烧，脸色红红，只能勉强抬头看着眼前的人。 刚才只听外面有消息，她从梦中惊醒，拖着劳累的身子下来，本想出去看看，却不知什么时候有人混进了怀香阁当中，趁她不备便将她掳来。 没想到，这人竟然是当朝公主…… 咳嗽两声，素槐看着自己身上的绳子 “不知公主这么晚了还将我请来是有什么意图？素槐现在还在病中，可别传染了公主才是。” “你倒是个沉得住气的。” 顾淼笑笑将茶水放下 “可惜是那怀香阁的人。” “你也不用紧张，我带你过来主要是想从你嘴里知道林颂的下落，以及他是怎么死而复生的，跟顾清盛有没有关系？” “你最好一一告诉我，否则吃不了兜着走。” 素槐身形稳下来，呼出几口气，看着顾淼的眼睛 “我不知道公主在说什么。” “林颂是谁我也不知道。” “我就猜到你也不会招。” 她这样一点都不出意外，怀香阁有先皇令，自然是有底气的，不过…… “兰璇，把东西端过来。” 接着，就有两个宫人端着一盆碳火进来，而那碳火里，一个烧红的铁烙正在滋滋冒烟。 “就算怀香阁有先皇令，还能因为你一个小小女子跟我闹掰不成？” “我告诉你，我虽然忌惮先皇令，但是同样，你们怀香阁也忌惮当今朝政。” “我就算把你杀了，这事也只能压下去。” 素槐看那铁烙两眼冷笑出声。 第247章 当你的驸马 “要杀要剐随公主便。” 只这么一句，素槐也把脸冷了下来。 她对所有人从来都是笑眯眯的样子，这是第一次如此冷眼，却让顾淼感觉到一种不同寻常的感觉。 眯起眼睛慢慢靠近素槐，她一把抬起素槐的下巴 “你到底是谁？” “公主管不着。” 这么一句却让顾淼心里腾升一种十分不自然的危机感。 从门外，一个官兵敲敲门进来 “公主，人马都已经准备好了，您看是现在就进行吗？” 顾淼和素槐同时看向那官兵，素槐眼睛睁大，猛然看向顾淼 “你要做什么？！” 顾淼直起身子，居高临下看着被绑着的素槐，冷哼一声 “你也，管不着。” “行动。” 那官兵应声而去，转身的时候，素槐分明看到了官兵腰间的火石。 “你是要！” 心中惊醒，素槐的眼里闪烁震惊 “你不能这么恶毒！我们怀香阁跟你无冤无仇！” “碍了我的事，跟那长乐互相勾结，这就是你们跟我的仇，你们跟我的怨。” 说完这些，顾淼起身欲走，脚步走到那火盆边，却感觉到了一股热气。 当即把目光停留在火盆之上，缓缓一笑 “兰璇，用刑，折磨到她说为止。” 兰璇表情没有一丝变化，福身道 “是。” “你们不能……” 素槐的声音在那离自己身上越来越近的烙铁中淹没，从那柴房中，一声挣扎尖叫响破上空。 …… “公主！！” 白露从门口破门而入，在她身后的大厅当中无数黑烟腾升起，她身上带着那些黑色的碳黑，脸也不甚干净，咳嗽几声捂着口鼻，却看顾清盛已经醒来，正在急忙的穿着外衫，皱着眉头看向白露 “白露！怎么样！她们都安全吗！” 在顾清盛房间窗外，熊熊大火正在燃烧，能听到院子里杂草被烧焦的声音，不断有黑烟透过窗户进来。 那外衫都没穿好，火势就要蔓延过来，她随白露急急忙忙跑出去，下方大厅火势窜天，那些精美的桌椅已经全部被烧成了灰烬。 “怀香阁的大门前后都被锁上了，不知道外面什么人用了什么办法，怎么撞都撞不开！” “曦娘子已经跟随那些姑娘们躲到地窖去了！我们也快些下去！” 将门在外面反锁，从里面着火，做的这么绝…… 顾清盛微微眯起眸子 “这可真是，顾淼的大手笔。” 如此残忍，很难不想象，里面没有洛昭昭的参与。 顺着一路的黑烟，顾清盛咳嗽两声，幸亏白露来的时候带了一桶水，浇在衣服上，让她这去地窖的路上不至于受伤。 那些火应该是有人浇灌了汽油，所以燃烧的非常烈性，一般的水灭不下去。 燃烧在皮肤上的疼痛简直抓心挠肝，这熊熊大火当中，顾清盛却突然想起来，许卿意胳膊上那很深的烧伤，连静缘大师都没办法治好，一定很痛苦…… 那地窖的铁杆已经被火烧的通红，白露急急忙忙上去一拉，手上顿时刺啦一声。 她惊叫一声后退一步，手上的泡顿时起了很高。 顾清盛上前去，眼看大火就要烧过来，她也顾不得那么多，将打湿的外衫猛然包到杆子上奋力拉了起来！ 一道黑色密道出现在眼前，她抓着白露便爬了下去，密道铁门随即关上，刚才被包在杆子上的外衫顿时被烧成了灰烬。 “公主，洛姑娘，茶来了。” 兰璇将茶给顾淼和洛昭昭奉上，喜果站在一旁并不动作。 兰璇看她一眼，自己笑吟吟的将茶又放到两位身边。 “嗯，计划进行的怎么样了？” 顾淼揉揉太阳穴，看向兰璇，兰璇回道 “火已经烧起来了，不过，奴婢听说，在马棚里发现了长乐公主的马车，那长乐公主，可能也……” “啪！！” 话还没说完，兰璇就被一个凌冽的巴掌甩到地上，顿时连连磕头，也顾不上脸上那肿的很大的巴掌印 “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公主饶命！” “谁让你叫她公主？她是什么公主？！肮脏的东西！呸！” 顾淼撑着腰，气的胸脯都在起伏，洛昭昭笑笑起身拍拍她的背 “你跟奴婢生什么气？横竖那顾清盛现在在怀香阁里，就这样被烧死了也好，急什么。” “现在最关键的问题就是找到林颂，那林颂林公子老尚书可是非常看重，如果找到他了，林尚书可就欠你一个人情。” 洛昭昭眼里闪着精明的光，带着顾淼都冷静几分，坐下道 “不过就算找到林颂，他若是不肯听我们的，就算送回尚书府，万一再做出对我们不利的事情，就算老尚书欠我一个人情，也……” “公主。” 在烛光下，洛昭昭的声音带一丝蛊惑 “目光要放长远一些。” “林尚书是吏部尚书，这些官员哪个不想笼络他？他手里握着的官员信息可多着呢。” “这林尚书对林颂又看的很重，虽说现在林青山初露锋芒，不过林尚书心里毕竟还惦记着这个庶子。” “把握了林颂，就是把握了林尚书，也就是把握了整个朝廷官员的命脉，公主……你懂什么意思吗？” 顾淼皱皱眉头，心里一丝别样的感觉腾升 “你是说……” “我是说……” 洛昭昭的声音变轻 “让他成为你的驸马啊……” 这话惊的顾淼一身激灵，没等她开口，门外来了两个宫人，进来就跪下 “公主！那女子不管怎么都不肯招，身上……身上已经没有一处好地方了…再这么下去……” 大概是被刚才的洛昭昭的话惊出一身冷意，她揉揉眉头，火已经放了，素槐还不招，那意味着不管如何也拿她没办法。 心中烦躁起，她摆摆手 “不招就杀了，然后等怀香阁火灭，把她扔到门口，我就看看她们到底放不放林颂出来。” “对了。” 那两个宫人刚要退下，顾淼像是想到什么又说道 “把她的脸划花。” 宫人对视一眼，低下头去 “是。” …… 一路抹黑下去，前边密室有方亮光。 第248章 救援 顾清盛擦擦脸上的汗水，领着白露下去，在那火把下，一群女子围在一起，曦娘子正在安慰着她们。 看到顾清盛来了以后曦娘子叹口气终于放心 “公主，我急着护着我这群姑娘也没空去在意你，你没事？” 摇摇头，顾清盛拍拍她的手 “我没事，曦娘子不用担心。” 林颂站在一边脸色阴郁，手紧紧握起 “我……我……都是因为我……” “林公子不用自责。” 曦娘子对林颂道 “她顾淼就算是这样也不能撼动我们一分一毫，安意救了你，你就是我们怀香阁的人，同是家人，没什么对错。” 听完这些话，林颂又白了脸色。 那眼里的光似乎是惊喜，又似乎是不甘和自责。 顾清盛环视一圈，皱皱眉头发现不对 “人都在这里吗？” “有人去接素槐了，她可能一直在睡着，应该一会就……” “娘娘！” 密室尽头一道声音传来，刚才去接素槐的小丫头气喘吁吁，却是独身一人前来，她满头大汗衣裙都被烧的一块一块，眼里似乎还含着泪珠 “素槐姐姐她！素槐姐姐她！不见了！！” 顾清盛心里一个咯噔。 “怎么会？！” 曦娘子提高音量 “她不可能乱跑的啊！” 脑海中突然闪现出那丫鬟在顾淼耳边耳语的场景，她身影一僵，双手猛然攥起 “素槐……被顾淼抓走了……” 跟顾清盛心里想的一样，这顾淼果然还留有后手，本来还只是不确定，现在这么双管齐下，那说明洛昭昭一定参与其中。 “我去救她！” 林颂一下子急了起来，安意也呆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看向就要往外跑的林颂，张了张嘴却因为担心素槐而闭上。 顾清盛抿抿嘴唇，看向曦娘子 “你怎么认为？” 曦娘子身形在发抖，她握着一旁丫头的手，嘴唇铁青，握的非常紧。 现在外面大火，出去都没有办法，更别说去救人。 不过就因为顾淼这么残忍，将素槐抓去恐怕不会好好对她。 抱着最后一点生的希望，曦娘子咽口唾沫 “没事，没事……我们有先皇令……她不能……不能对素槐怎么样，现在出去就是一个死字，她既然敢光明正大放火，那就一定派了人在门口守着等着将我们一网打尽，别着急，等火灭以后……” 上面的火不断烧着，从地窖中都能感觉到上面的温度，烤的人身体很热。 无疑，曦娘子这个决定自然是对的，顾清盛不再说话，只是看着地窖上面的口眼神闪烁。 照这个火势下去，恐怕还得烧很久…… 素槐…… …… 两个宫人踉踉跄跄的闯进顾淼房里，当时洛昭昭刚走，她们身上都带着伤，落了一身鲜血，扑进房里的时候从喉咙发出痛呼。 顾淼拔簪子的手一抖，被这场面吓了一跳 “怎么了？！” “公主！” “那名关在柴房里的女子！被人救走了！！” 其中一个宫人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喊道！ “被人救走了？！是谁！怎么回事！”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大胆到在皇宫里救人！ 心中惊醒素槐的脸，顾淼急忙又问 “那她的脸呢！她的脸划花了吗！” 想起那张眉目丰盈水波磷秀的脸，顾淼就狠的牙根紧咬。 “回公主……” 另一位宫人捂着正在不断流血的手臂回答顾淼的话 “已经划花了，她的脸……” 听及于此，顾淼呼一口气，将那拔出来的胭脂放到首饰盒里 “那就好，她那一条贱命，横竖我也不稀罕。” …… “外面怎么样？” 曦娘子焦急的问刚去外面打探消息的一个女子 “火势下去了吗？” “没有！娘娘！看样子还得有两柱香才能……” “下去了！下去了！有人来救我们了！” 从后方又跑出来一个女子，她气喘吁吁，刚才回来那人和曦娘子同时回头 “你说什么？” 女子呼几口气 “我听到外面有很多人的声音，而且肉眼可见外面的火势渐小，有人来救我们了！” 刚说完这句话，外面就有一阵脚步声。 怕是敌人，顾清盛朝曦娘子看了一眼 “你们别说话，我上去看看是谁……” “公主，我去。” 曦娘子拉住顾清盛眼里满是担心，顾清盛看她一眼 “没关系，正因为我是公主，顾淼的人也不敢拿我怎么样。” “你们在里面等着，等我说没事了再出来。” 她从曦娘子的手里将胳膊抽出来，往梯子那边走去。 顶上的地窖门在里面也不算很热，顾清盛手握了一分，心里不断有鼓在打。 如果现在上面是顾淼的人… 重重吸一口气，顾清盛刚想对着门用力，不曾想上方突然有力将门拽开，连同她的身形和手臂同样被带了出去。 一片烧焦的味道传来，顾清盛咳嗽几声，一只冰冷细腻的手突然抚上她的脸庞。 心中一惊，她猛然睁眼，撞进一坛幽深而充满心疼的眸子中。 “国……阿悦……？” 似乎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的眼睛瞪的很大，自己的脸庞也在不断被摩挲。 “清盛……” 紧接着，她就被搂进一个十分温暖的怀抱，许卿意的眼睛似乎带着浓浓的倦意和自责，紧紧抱着她的后背呢喃一句 “吓死我了……我找不到你了……” “我差点又找不到你了……” 在感受到许卿意熟悉的怀抱以后，顾清盛的心安定下来，抚摸他的背部却感觉似乎在颤抖。 猛然一惊醒，她一把抓住许卿意的胳膊 “救救素槐！素槐她！素槐她被……” 从烧焦的大门处突然传来砰的一声！ 顾清盛脸色一冷，迅速把身后的地窖门关上，攥紧许卿意的袖子抿紧了嘴，警惕的看着门口处。 一个纤细的身影跑来，似乎背着什么东西，待那人走近灰尘散去，望着她越来越近的脸顾清盛愣住了，倏然起身，女子背后背着的素槐奄奄一息不成模样 顾清盛张张嘴巴，不可置信的喊叫出声 “杜玟飒？！” 第249章 夜中商议 听顾清盛的声音，杜玟飒挥了挥灰尘，咳嗽两声跑了过来。 背上的素槐被她用一顶方巾将头遮住，不过身上却满是血迹。 顾清盛急忙迎上去 “你这是！” “什么都别说了！快救她！她快不行了！” 事态紧急，杜玟飒也没有那么多时间跟顾清盛叙旧，只是把背上的素槐又往上背了背。 许卿意上前一把把住素槐垂下的手臂脉搏，当感受到那有些微弱的气以后不禁皱皱眉头。 “燕回别院离这里不远，快，把她搬过去！” …… 皇宫中，有一盏灯还在深夜中亮着。 在顾淼面前，摆了无数林颂的事集画册，其中还有一本是他的信息。 她面露倦意打了个哈欠，又将手底下的书翻了一页。 “公主，这么晚了别看了，先休息。” 将一碗燕窝端到了顾淼的面前，兰璇对她劝慰道。 顾淼这才抬头望向窗外，月亮已经挂了很高，不由又有些不耐烦 “今天白天，昭昭说的话我也一直在想，这林颂确实是有些才情，不然死后也不会让老太傅那么惋惜，好几天不上朝，不过他毕竟是个庶子……” 说道庶子两个字的时候，从顾淼脑子里突然回想起她当时所见那惊鸿一瞥。 阳光下男人的脸庞美得十分虚幻。 慢慢又闭上了嘴巴，手指开始摩挲着杯沿，似乎是在想些什么东西。 兰璇自然知道顾淼在想什么，凑近她帮她捶着肩膀道 “其实依奴婢来看，公主无需多虑。” “奴婢知道公主在烦恼什么，一方面这林公子是庶子，另一方面……” 她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声音很小 “无非公主心里就是惦记着，咱们得国师大人……” 心中话语被说出来，顾淼咳嗽一声脸色微红。 对许卿意一见钟情的情意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更改。 但是或许是被拒绝的多了，或许是冷眼相看受够了，这几日反倒是也没有怎么在意。 京中关于许卿意和顾清盛的流言高居不下，她整日整日的气恼，也曾经去国寺中质问过许卿意，却都被无视。 想起这些事心中不由又伤感起来，从那高傲的脸上鲜少的露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见自己说中，兰璇继续道 “不过公主想想，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就算国师和公主有情，他终究还是个国师，您觉得根据皇上的想法，能让如此之人成为驸马吗？” “林颂虽然是庶子，不过却深得老尚书的喜爱，况且已经跟太傅有这么深得交情，前途不可限量，如果公主到时候选了林颂做驸马爷，那国师的官职可以让老尚书在里面动动手脚……” “若是能将他从皇上面前彻底拉下来，到时候怎么办，还不是随公主心意？” 兰璇带笑说出这些话，却让顾淼感觉到心惊。 明明听着那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在顾淼心里却燃起了一丝希望。 她现在甚至已经想到等许卿意失魂落魄之时是如何跪地祈求自己的。 当即眼里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光，唇角也勾起一诡异的笑容，将桌上一簪子直接扔到递上去 “赏。” “谢公主！谢公主！” …… 到了燕回府里的时候府中并没有多少人，大概是别院，所以安排的人手不多。 开门的小厮揉揉眼睛，在看向是许卿意的时候嘴角抽了抽 “大人！您怎么会过来……” 许卿意一眼就认出这个小厮是燕回身边的人，当即也了然一分，看向远处院子里闪烁的烛火不禁问道 “他在这里？” 小厮瞬时间有些尴尬，挠挠头却挡着门似乎不想让他们进去 “公子他……公子他……” 恰巧从院子中传来一阵女子得嬉笑之声，小厮更加不自在，许卿意神色淡淡似乎并不惊讶，闪身绕开小厮进了屋内，背着素槐对身后众人招呼道 “到偏房去。” 曦娘子看着素槐伤痕累累的样子疼惜的满眼都是泪水，不断跟在身边拍着素槐的背 “没事，没事，没事素槐……” 因为跟不上许卿意的脚步，跟在他身边，曦娘子几乎是用小跑，丝毫没有了平日的妩媚可言。 终于到了偏房，许卿意将素槐放在榻上，她的脸上一直绑着头巾，看不见面容。 曦娘子见状，想去解开她的头巾，却被一旁的杜玟飒阻止 “你要……做好准备。” 顾清盛手哆嗦一番，她就知道。 素槐绑着头巾遮盖住脸，一定有些其他的原因…… 想想平日里巧笑嫣然的素淡面容，她的心里就一阵悲戚，慢慢低下头。 将顾清盛环在自己身边，许卿意也是叹口气。 而听到杜玟飒这么说，曦娘子的手只停顿一瞬间接着就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一把解开了素槐的头巾。 头巾下，那张本来素淡美丽的脸上充斥着大大小小的伤痕，结了十分恐怖的血痂。 温柔的一双眼睛上充斥着刀疤，整个脸悲惨无比，再也不见当时的那种肃静颜色。 曦娘子手便停在空中，安意脸色惨白，竟是一下子瘫倒在地，看着素槐的脸不断发呆，最终从眼里落出泪水来，几乎是用爬到了素槐的身旁，颤抖着摸着她的脸 “素槐……素槐你的脸……你……” “我……” 林颂在最后，看到素槐这个样子像是陷入了久久的自责当中 “都是我，都怪我……都怪我……” 像是决定了什么，他突然转身推门，剩下的话语像是 “我去求公主，让她冲我一个人……” “不许去！！！” 在素槐身旁的曦娘子背对着林颂，眼神阴暗，长长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表情，整个人都在颤抖，握着那方巾的手不断攥紧走动，咬牙切齿说道 “不许去……” 听声音应当是也哭了的，她纤细的手锤到榻上去 “不许去！” “你知道这张脸对素槐来说意味着什么吗！你知道……你知道她有多……” “而她毁了这张脸也没说出你的下落！你现在回去！是打算让素槐所有的忍受和努力都白费吗！！” 第250章 寻找办法 林颂身形一僵，停在门前，手慢慢握紧，抿紧嘴唇把手又放了下去。 “我……” “不准去，都不准去……” 曦娘子呢喃一句，慢慢蹲下，抚摸着素槐的脸。 往常遇到这种事情，顾清盛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苗岚岚，可是现在苗岚岚已经…… “我们先出去。” 她隐忍一句，看着素槐的脸不觉眼睛又酸涩起来 “等素槐醒来，曦娘子你安慰她一下，我们先……” 如果素槐醒来发现这么多人围在她面前，而且自己还是那副样子，肯定会更加痛苦。 众人也都知道顾清盛的意思纷纷皆叹息退了出去，只留曦娘子一个人陪着素槐。 深夜时分，素槐终于醒了过来，黑暗中她的眸子泛着光，几乎是十分机械的转头朝一旁的曦娘子望去。 长时间的看护让曦娘子的精神十分萎靡，体力不支靠在了榻上。 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满是疤痕的脸，眼神逐渐空洞。 月光清冷，记忆中那人好像还在眼前。 他双手捧着自己的脸声音稚嫩 “沈家姑娘，你的脸长得比任何京中姑娘都要好看。” “又素又净让人看着就新生欢喜。” “这比番子湖还要漂亮的脸，你不能弄伤了才好……” “你要漂漂亮亮的嫁给我……” 眼中蓦然流下两滴清泪，那泪水打在她的伤口上，很疼，很烫。 “你……你醒了！” 似乎是感觉到了素槐的动静，曦娘子睁开眼睛，一时间手足无措。 将桌上还热乎的粥端了过来吹了吹 “这粥还是新温的，你起来尝尝……” “我的脸……娘娘……我的脸……” 素槐声音逐渐变为呜咽，却像是失去了灵魂一样，眼泪流淌无声，手指不断抚摸，力度也逐渐加大，将那脸上还算完好的皮肉都抚摸的通红。 看她这样心疼，曦娘子一把拽住素槐的手阻止她继续伤害自己，却是跟着一起哭了起来 “没事素槐……没事的……娘娘一直在……你的脸我们会治好的，一定会治好的……” “我们还要漂漂亮亮的去做新娘子，娘娘一定把你的脸治好……” 这些话却像是根本没有落到素槐的耳朵里，被曦娘子抓住的手不断挣扎，惊恐刺耳的声音越来越大 “我的脸！我的脸！我的脸啊！我的脸！！” “娘娘！我的脸！我变得好丑！” “娘娘！娘娘！！救救我！救救我！” 她大声痛哭着，在别院中响彻亮了几盏灯火。 曦娘子紧紧抱着素槐，跟她一起痛哭，脸色铁青，眉头红肿，不断拍着她的背 “娘娘救你，娘娘救你……娘娘会救你的……” 安意率先踉踉跄跄赶到，一进门就看到如此场景，突然就不敢上前，颤抖一番道 “对不起……对不起素槐……对不起……” 素槐的惊醒几乎是将所有人都吵醒，她好像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不断苦恼挣扎着，情绪经过了十分大的波折。 还是许卿意给她喂了一颗安神丹才得以让素槐冷静下来。 素槐沉沉睡下去以后，在主院的燕回也终于被吵醒，身上披着一件满是花样的外衫提着灯便进来 “你说你来就来，弄这么大声音……我昨晚上都累死了……” 话还没说完，燕回睁眼便是一房间的莺莺燕燕，不由睁大了眼睛搓搓 “都是兄弟！你来就来还带什么礼物！” 他没注意到现场人的气氛，将一个女子搂到怀中喝一口手里的酒 “来来来，怀香阁的妹妹们，过来跟哥哥喝一杯……” “如果实在太闲，那就去死。” 顾清盛冷冷一句将燕回冻成冰块，他冷艳看着这气氛，最后才看到躺在床上的素槐，当看到她脸的时候不由一怔 “这可真是……” 他端详一阵，啧啧两声。 许卿意问道 “你没有办法吗？” “对于她这种情况，我还真没有。” 语气带些可惜，燕回叹口气 “不过我可以去找找，虽然几率不大，但是也不能放弃。” 燕回这么说，曦娘子等人也算是眼里亮起了光 “拜托公子一定找找！” 等燕回走后，曦娘子揉揉眼睛叹口气 “她睡着了就好了，都散了。” “等素槐醒过来的时候，就告诉她已经找到办法了，我们尽量安抚好她的情绪。” 嘱咐完这些事情以后，曦娘子送众人出去，而在床上的素槐，缓缓睁开浑浊的眼睛。 …… “这都快天明了，睡下。” 肩膀上披上一件外衫，顾清盛揉揉自己略显疲惫的眉头，抬头对上许卿意担忧的眸子 “素槐都那个样子了，我哪有心情睡。” “现在就希望，素槐能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就怕一会她醒来还会发狂，我还是等等再睡。” 想想素槐刚才撕心裂肺的样子，顾清盛心里就一阵抽痛，手渐渐在桌上攥紧，眉眼清明 “顾淼，洛昭昭，当真狠毒……” “身子重要。” 将外衫给顾清盛紧了紧，许卿意摸摸她的头 “这里有我在，我已经让燕回去看着她，不会出事。” “你先睡下，我一会还要回一趟国寺。” “看她的样子，我还需要再去拿几颗定心丸才是。” 他将一切都安排好，顾清盛也便放了心，看看外面即将天明的天色，点点头也小憩了一会。 …… 到国寺的时候，天刚蒙蒙亮。 没踏进国寺，就从门口看到一个纤弱的身影。 洛昭昭端着一个托盘站在门口，身后的喜果看到许卿意的时候眼睛亮了亮。 只看她们一眼，许卿意便将目光移了回来，目不斜视的走过洛昭昭身边。 这是要完完全全的无视她，洛昭昭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僵硬 “等等！” 下意识的她就要去拉许卿意的衣角，却被许卿意一甩袖子直接躲开洛昭昭，皱着眉头略微不悦。 “不要碰我。” 被这冰冷声音冰的呼吸一滞，洛昭昭的手讪讪放下来，将托盘往前放了放 “这几日我听说你生病了，所以想着来看看你，这是我熬的燕窝，你……” 第251章 无半分心意 “我不需要。” 许卿意淡淡一句，接着便不再给洛昭昭一个眼神，这让洛昭昭端着燕窝的手都在颤抖。 身后喜果眼珠子转了转没有说话，任凭洛昭昭如此无助。 “这是我熬了一夜，才熬出来的，这两日来找你你都不在，听小沙弥说你生病了，我才想着来看看你，所以……你至少将这燕窝……” 她说话甚至带了几分哀求之意，骄傲如她，又何曾露出这种面容和语气，若是一搬男人看了自然会心生怜惜，想拥她人怀中。 不过可惜对面这人是许卿意，或许本来他的心情就有些不悦，这种情绪他向来不表示在脸中，当即看洛昭昭两眼，这才把头转了过来。 还以为这是许卿意要接受自己的燕窝，洛昭昭眼里露出期冀，又将手里的托盘往上送了送。 托盘上的小盏十分精美，就算盖着盖子也能闻到里面的香气。 因为身体还需要调养的原因，洛昭昭能经常出入在这国寺当中，许卿意一般都尽量避免跟她见面，如今倒是撞个正着。 “我与洛姑娘本来就素不相识，小时候师父偶然得到了巡抚大人的救助，虽是儿时之言，但是说报恩就一定会报恩。” “前两天给洛姑娘那棵草药价值连城，那是本来收来准备关键时候给皇上救命用，如今用在洛姑娘身上，我对洛姑娘的人情已经还清。” 他伸出手来，对着洛昭昭语气冰冷 “麻烦洛姑娘归还信物，至于其他，还请不要再纠缠。” “我对姑娘熬煮的燕窝并无半分心意。” 同样，洛昭昭更不用说。 一般人是很少听到许卿意说这么多话的。 换做平时，能得到当今大国师的一句祈福都让人欣喜许久，但是这些话语在洛昭昭耳朵里却是冷的吓人。 她端着燕窝的手开始颤抖，张了张嘴巴，却又慢慢闭上。 当时被楚之耀侮辱，后流产，种种恐怖羞辱她都挺了过来，如今却感觉坠入万丈深渊。 喜果看到这个时候就想到当时许卿意与顾清盛在自己面前的样子，同情肯定没有，她多的只是幸灾乐祸。 说完这些话，许卿意甩袖离去，平日里闻的那好闻的檀香味道若隐若现。 国寺大门重重即将关上，洛昭昭终于从久久的痛苦中回神，扑到大门上，对这缝隙里清冷的人影哭喊 “我到底哪里不如她！我到底哪里不去她！” “是身份？还是长相？！” “她不过只是身份比我高，其他的，其他的……” “只会给你添麻烦啊！” 许卿意停下脚步，却并没有回头，也看不到洛昭昭悲惨的样子。 只是抬头望天，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你跟她，是没得比的。” 万里晴空无云，那些白云带着些初升的朝霞有些蓬勃。 轻飘飘的这么一句，彻底打碎了洛昭昭最后一丝幻想。 本来以为，那天晚上，那天晚上…… 能彻底让他们两个决裂……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是现在这个结果。 最后一丝缝隙都随即关上。 她手里的燕窝也早已经摔碎，如果现在回去，又要面对楚之耀的面容…… 想到这里便抿紧了嘴巴，瘫倒在地不愿再动。 “夫人还是快些起来，地上冷的很。” 在看了一场好戏以后，喜果咳嗽一声上前搀扶洛昭昭，她不知道的是洛昭昭何其敏锐，又怎么会不知道她话语里带的笑意，心中徒然腾升一股怒火，突然一巴掌甩到了喜果的脸上 “我要你有什么用！” 那一巴掌着实来的突然，喜果都没有防备，就被重重的扇到了地上。 “我带你来是想让你一同给我商议，怎么去将那人拉下马，现在可好，她身份越来越高，你干什么吃的？你是废物吗！” “什么忙都帮不上，什么主意都出不了，你这样！也怪不得她会把你赶出来！” 心里的怒气发泄出来以后，洛昭昭重重喘气，而喜果只是捂着脸跪在地上，身体不断颤抖，却是看不清她的面容。 周围有宫人走过不断对着她们指指点点，平复心情后洛昭昭站起来，看向喜果的眼里就多了两分冰冷。 “你还是早点做出一番成就，否则像你这样的，离开了我哪里也没办法去。” “是……夫人……” 喜果回答后，洛昭昭才满意的离去，她丝毫没有注意到，喜果再抬起头时，一闪而过的怨恨的目光。 …… 下午时分，素槐醒来了。 意想之中的发狂也没有，她好像接受了这个事实，用平日里的笑脸来对待所有人。 还是那副素雅安静的样子，不过顾清盛总感觉里面多了些什么东西。 “素槐，你能想开最好，我们以后慢慢找办法，一定会有能治好你脸的办法。” “燕公子神通广大，他路子又广，肯定能救你的。” 曦娘子拍着素槐的背说道，素槐只是点点头抬头对上安意复杂的眼神。 像是感觉到什么，她对安意勾唇笑笑 “睡了这么久，我也已经想好，这容貌一事也不是最重要的，你不需要自责，林公子也是。” “那日就算她杀了我，我也不会说出林公子的行踪，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只是可惜……” 像是自嘲一般 “以后我也不能再接客了，这脸这个样子，怕是没有客人喜欢了。” 明明是安慰的言语，听的安意却拧紧眉头。 她觉得不对，但是是哪里不对又说不出来，看素槐一片安然的样子，张了张嘴巴，最终只有一句 “有什么事情你不要埋在心里，我们一起解决，好吗？” “那是自然。” 素槐笑道。 “就算你无法接客，你也永远是我的姑娘。” 曦娘子将她揽入怀中，慈爱的摸着素槐的头发。 顾清盛多看了两眼素槐，对方同样也看向她，虽然只有一瞬间，她却从素槐的眼睛里看到了无数东西。 其中最明显的，就是。 绝望和悲戚。 悲戚？ 心中一凉，顾清盛愣住，再看向素槐的时候，那情绪却又消失不见。 第252章 恢复平静 或许是想跟素槐说几句话，白露突然从门外慌慌张张的进来，在顾清盛耳边耳语几句。 曦娘子等人还沉浸在素槐完全想开的喜悦当中，顾清盛听完白露的话上前一步，抓住素槐的手道 “你先不要多想，有什么事情等我回来再说，府里有些事情，我需要回去看看。” 说完这些，她还像是不放心，看着素槐平静的眼光，又重重道 “一定，一定要等我回来。” 素槐的手上布满了伤痕，骨节都断了好几根现在伤痕累累，只是摸着就触目惊心。 平日里她素白的手指早已经没有了颜色，现在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淤血和青黑色。 “你放心，公主。” 她平静的笑笑，对着顾清盛低头 “真的很谢谢你，公主。” “那雷曼之死，其实我心头的气就消了一大半，其实这也算是我的一个愿望了，真的谢谢你，公主。” 与众人告了别，顾清盛快速下楼，门外已经有马车在等。 她由白露搀扶上了马车，这才皱着眉头仔细询问 “这说的可是真？” “千真万确，公主，是府里传来的消息，现在好多太医都在府里呢。” “哥哥那边怎么说？” “世子被王爷训斥了一番，有些气不过，现在在练兵场呢。” 两个人的对话十分快速，顾清盛的心高高提起来。 顾丰南将林氏推进鲤鱼池中，导致林氏见红，很有可能小产，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 虽说顾丰南对于林氏一直不待见，不过是处于一种无视的态度，怎么可能会去伤害她？！ 况且林氏…… 这件事情一定有蹊跷。 马车没一会就到了王府，而在马车对面一辆马车竖向而来。 那马车朴素，从马车里那人掀帘而出，许卿意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被请到了王府里来。 怪不得说去给素槐拿安神丹却迟迟未归，原来是被端王缠住了。 两个人下车碰了个对面，却都心知肚明只是点点头便快步朝府里赶去。 “她的状态怎么样？” 顾清盛知道许卿意这话问的素槐，便点点头回答 “看样子应该是没事了，不过我心里也有些不安。” “杜玟飒把素槐送来以后多余的一句话都没说，就说有还需要了解的事情匆匆赶了回去，导致一些比较细节的事情没有问出来。” “这越来越不太平，对于这件事你觉得……” 她的话有所指，许卿意怎么会不明白，只道一句 “事出反常，你去看看世子。” 练武场的木桩已经被劈的零散，平日里就算顾丰南再怎么心情不悦也不会这么发泄，现在看来倒真是气的极了。 顾清盛刚到练武场，迎面便飞来一把刀剑，伴随着顾丰南的大声呼喊，她甚至能看清楚锋利的刀尖越来越近。 身体行动先比思想快，顾清盛下意识的就闪身一边，那刀剑一把钉在了后方木墙之上发出钉的一声！ 刀把都在颤抖，顾清盛被吓得脸色发白，拍拍自己的胸口呼出一口气。 顾丰南赶紧跑了过来，心还高高吊着 “没事清盛，有没有伤着哪里？” “没事。” 对着顾丰南报以安慰的笑，顾清盛忍住一身的冷意，看向满场狼藉 “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那个事情我都已经听说了，其中发生了什么？” 一说到这个事上，顾丰南的拳头就攥起眉眼冰冷，能听到牙齿咬牙切齿的声音。 “我……不是我干的！” “你也知道的，平日里我跟她就是井水不犯河水，那天她在桥上，我想过去，结果这女人也不让路。” “我便想换一条路走，没想到她却拉住我，一直质问我，是不是讨厌她，是不是想赶她走。” “我怎么会做这种事情！” 他有些激动大声吼了起来 “当时我也没想跟她争执，她就抱着我的手不让我走！我一甩胳膊想挣扎，她就掉下去了，我真的没有推！我甩胳膊用的力气不大，她是自己跳下去的！” 越说顾丰南就脸色越苍白。 身为军中儿郎，顾丰南一直禀从军中大男子主义，不跟寻常妇人一般见识。 他们的生母已死，端王抬了平妻以后，对于顾丰南倒是也没有什么，毕竟他常年在军营当中，见林氏的机会也不多。 谈不上什么讨厌，却也绝对不是喜欢。 不过做出这种事情，在顾清盛眼里就根本不可能。 “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哥哥。” 她对顾丰南说道，同时心里也带着几分思量。 这林氏应该是想趁着顾丰南羽翼未丰之时铺一条后路，顾清盛可没那么容易让她得逞。 “哥哥，我会给你个公道的。” 如此说，刚要走却被顾丰南拉住，顾丰南心事重重 “不过那女人现在面临小产的危险，你还是别跟她对上，而且父亲又在气头上，很有可能会对你发火，你……” “怕什么！” 她挑挑眉毛步子更加稳健，微微眯起的眸子满是危险 “这林氏现在就是仗着自己有个孩子才敢这样为非作歹，你想想以前她没有孩子的时候，连跟你说话都不敢。” “小产了更好，省的她再作出什么幺蛾子。” 示意顾丰南放心，顾清盛昂头便去了林氏处。 林氏的院子充满着吵吵嚷嚷，那群太医们有的开方，有的抓药，神情都十分着急。 只有许卿意一个人坐在石桌上低垂着眉头，手指不住的在桌上敲打着，似乎在考虑什么东西。 顾清盛踏入院门，率先跟许卿意对视一眼，接着冷笑一声 “我这就几天不来姨娘院子里看，倒是发生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见顾清盛进来，那些太医们一个个都跟她行礼，卑躬屈膝，亲眼见着她在许卿意对面凳子上坐好。 “林姨娘，她怎样了？” 将自己声音尽量放低，顾清盛对着身旁一个跪着的太医问道。 “王妃她……她……” 那太医把头低下去，似乎没办法忍受顾清盛的注视，擦擦汗水 “她有小产迹象……” 第253章 什么都知道 “说点有用的。” 她厉声喝道，那太医身形抖了抖，立马将头低了低 “王妃性命无忧，但是因为一时受惊而且落入池子里的时候腹部受了很大的冲击，所以，所以才……” “腹部受了很大的冲击？” 顾清盛皱皱眉头，照理说，这林氏落入鲤鱼池中，就算身上疲重，也不可能腹部受到冲击。 本来顾清盛刚重生的时候就跟林氏一起跳入池子当中，当时的触感她记得非常清楚。 掉入水中以后整个人身形几乎是处于一种轻飘飘的样子被水托着，怎么可能会受到冲击，难不成那群鲤鱼还一起攻击她的肚子不成？ “怎么会？说清楚。” 但是接下来太医就不说话了，低头支支吾吾。 正当顾清盛奇怪的时候，对面许卿意朝她递过来一杯水 “稍安勿躁。” “李太医的意思是，腹部受到冲击，或许，是在岸边的时候……” 如一阵雷声猛然震到顾清盛的耳边，她的手攥紧，牙根不断打着哆嗦。 好啊，好啊。 原来顾丰南对自己说的还给这林氏留了情面，现在大家都认为顾丰南打了林氏，是通过踢踹她的肚子将她踹入河中。 想到这里，顾清盛反倒是笑了。 她将许卿意递过来的水一饮而尽，看了看身后房门紧闭，里面却一阵慌乱 “父亲可在里面？” “王爷方才出去了。” 许卿意淡淡回答道。 得到回答，顾清盛刚要起身，地上的太医猛然磕头，嘴里哀求道 “王妃肚子里有孩子，而且现在还是这么危急的场面，公主还未出阁，如此进去恐怕不妥当！” “且不说公主会见污秽，在那等地方，万一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到时候王爷怪罪下来，我们……我们……” 他颤抖着，胡须已经有了白色。 顾清盛微微眯起眸子，看着这李太医，一些尘封的记忆倒是被唤醒了。 前世自己被灌了落红花除了不能生育以外，一时间体质虚弱命不久矣，当时楚之耀好像就是让这个李太医来给自己看的病。 现在他出现在自己家里给林氏诊治，这是巧合吗？ 很显然，并不是。 居高临下的看着李太医不断发抖的肩膀，顾清盛的眼神充满冰冷，随即审视意味渐浓，忽然笑了起来 “李太医抬起头来，好歹您也是太医院的老人了，对我行此大礼我着实受不起的。” “姨娘她身子不好我属实担心，我们是一家人又哪有什么污秽之说。” “再者说了，都说李医生医死人肉白骨，怎么还信这些鬼神之说？父亲是不信的，所以李太医不用担心。” 要看她是铁了心的想进去，李太医额头上落下汗，表现出一种十分紧张的模样 “如果公主实在想去，那不如就由臣带着公主进去……” 既然李太医表现出这个样子，那就说明。 楚之耀和林氏，对自己都有了警惕。 “白露。” 没有回答李太医的话，顾清盛叫了一声在她身后的白露 “李太医看诊这么久想必也是累了，领他下去喝茶，让他好好休息休息。” 喉间一噎，李太医猛然抬头，对上的正好是顾清盛略带嬉笑的眸子。 他心头猛然一震，一个可怕的想法油然而生。 这个女人，什么都知道！ 不，不可能…… 这荒谬的想法很快被他压下去，但是在土地上的手却是紧握了起来，手掌中攥起一把沙。 “走，李太医。” 白露扶住李太医的手却是带了不少力道，几乎是强制的把他拉了下去。 许卿意拍拍自己并无灰尘的长袍站了起来，走到顾清盛身后 “我陪你。” 敲敲林氏的门，很久以后春果才来开门，她的眼眶红肿，从门的缝隙中看着有些虚弱。 应当是这一遭也把她累的够呛，不过那双哭泣的眼睛却是值得人深究了。 “姨娘醒了吗。” 直视她的眼睛，顾清盛问道。 被顾清盛看到的时候，春果脖子瑟缩一阵，似乎有些害怕，良久以后才咽口唾沫 “王妃，王妃刚喝了药……可能还得有一会才醒，要不公主等等再来，奴婢……” “等等是需要等多久？” 她一迈步，脚步就进了门槛当中，这也是为了防止春果把门关上。 而就这一个动作，春果就不敢动了。 毕竟顾清盛是公主，如果伤着碰着了…… 春果的手渐渐离开了门，生怕碰伤顾清盛，睫毛微颤道 “可能是等王妃醒了以后……很快就好……” “很快又是多久？” 幽转低回问出这句话，下一秒，顾清盛突然伸手一推，用的力道不大，却让春果退了几步，彻底的离开了挡着门的身影。 她有些惊讶，看向顾清盛，却发觉她已经双腿踏进来，背着的光照射下来一些，身影虚幻的不太真实。 “公主，王妃她真的……” “再说我就把你舌头拔出来。” 顾清盛阴冷道，春果立马打了个哆嗦不敢动弹。 端着水盆进来的落水看到这个场景眼神骨碌碌转了转，突然将盆一放道 “哎呦公主哟，你说奴婢理解你关心王妃的心情。” “但是王妃现在已经睡下了，哎呦……” 她做出一副难办的表情，突然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一把扶住顾清盛的手 “不过王妃一向最喜欢公主了，就算被公主打扰肯定也不会说什么的，奴婢这就扶公主过去。” 经过这么久的打磨，落水的话语逐渐变得也如那些深宫婉转的夜莺一样。 这让顾清盛微微勾唇，将手放到她的手上，看一眼一旁还在发愣的春果 “想要活命，就学着些。” 随着这声落下，顾清盛走过自己的身边，带走了一片香气，其中好像混杂着一些檀香，春果眼神复杂，抬头便看到那神只一般的人从自己身旁一并走过。 他眉眼带春，温润绝色，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留给自己，只是上前虚虚扶住顾清盛的肩膀，话语满是柔意 “小心些脚下。” 里面的怜爱珍惜之情，就连春果也为之心颤一番。 第254章 林氏身世 任由许卿意和顾清盛什么互动，一旁的落水也只当看不到，斜眼看正在怔愣的春果一样，冷笑一声。 林氏确实喝了药正在睡着，听见外面有动静悠悠转醒。 睁开眼时，顾清盛已经站在自己床前，笑眯眯的看着自己，这让林氏不由心里一紧，猛然看向一旁的落水。 落水急忙跪下，摆出一副被迫无奈的表情 “奴婢有罪！奴婢有罪！是公主非要进来，奴婢才……” “怎么？” 没让林氏开口说话，顾清盛坐在她的身边道 “我来看看姨娘，姨娘好像不太欢迎？” 林氏只能硬着头皮把从落水脸上的视线移了过来，十分虚弱的咳嗽两声，对顾清盛笑笑 “怎么可能呢？你来我高兴都来不及……” 又咳嗽两声，林氏浑身紧绷，却并不感觉紧张，今天端王怒斥顾丰南的样子她都看在眼里，看样子自己应该是略占上风。 又换了一个欣慰的表情，她叹口气 “不过你也是听了今天的事情才来看我的？你去看过丰南了吗？他这孩子被王爷训斥，现在应该还在生闷气……哎……也都怪我……” 说着说着她好像非常感伤，如果是前世的顾清盛可能也就信了，不过毕竟今日不同往日。 看到她这样，顾清盛只觉的有些反胃。 “哥哥上过战场打过仗，现在又是皇上亲封的将军。” “本来便心胸开阔，怎么会和父亲生气？这话若是说出去了岂不是让别人笑话。” 林氏脸色一变，牵强笑笑 “清盛说的也对……” “不过呢，有一点姨娘是说对了。” “哥哥现在却是心情不悦，那练武场里的木桩都被砍烂了，今天的事情我也听说了，说是哥哥将姨娘踹到湖里去导致姨娘差点小产，现在还没脱离危险。” “被父亲训斥以后……” 她的目光里带着嘲笑不屑，对着林氏突然微眯眼睛 “哥哥可能将那些木桩，都觉得是姨娘……” 猛然间，林氏就身上一痛。 与此同时，自己脸上，顾清盛冰凉的手也爬了上来。 她吓出了一身冷汗，张了张嘴，似乎想逃离那只手，却被稳稳捧住，无奈也只能对上顾清盛可怕的眸子。 这么久了，就算是在那武试当中，顾清盛手刃雷曼的时候，也从来没有露出这么危险的表情。 心中升起的是害怕，是不解的紧张。 脸上的手像是一条滑腻的毒蛇一般让林氏不敢动弹。 面前顾清盛的眸子突然变得狠厉起来，那股心惊直接提到了嗓子眼。 手挥入空中，带了一阵风声！ “啪！” 林氏的脸被这一巴掌打的偏到了一边去，眼睛瞪大似乎不敢相信。 “姨娘，这次我真的生气了。” “王妃！” 落水尖叫一声就要扑过来护住林氏，却被赶来的白露一把拽住 “再敢乱动，就是以下犯上！是要杖毙的！” 落水的身子当即软了下来，擦着眼泪低着头，看不清她的表情却能听到她的呜咽声？ 顾清盛手上还泛着红，睥睨的看着林氏 “你在谁身上下心思不好，非要在我哥哥身上用功夫？” “我告诉你，林双意，如果你识相，就赶紧自己好起来，给你半天时间洗刷我哥哥被你冤枉的这个罪名。” “我有的是时间跟你斗，本来也不打算跟你撕破脸，但是如果，你再对我家人动手，只会让你自己死的更快！” 其实在听到这个消息时，顾清盛心里的怒火就已经攀升。 她本身是一个温火煮青蛙的性子，对于以后的事情也是慢慢计划。 不过这个习惯，在林氏用顾丰南做文章的时候，所有的的事情都会被颠覆。 这半天的冷静都是装的，这一巴掌可打的严严实实。 林氏慢慢捂着脸，看着顾清盛眼里爆发出恨意 “你凭什么！你凭什么觉得他是无辜的！就是他！就是他把我踢进湖中的！” “你们现在兄妹俩合伙来欺负我是不是？他踢了我你又打我？我这么久以来对你们你就说哪里做的不好！” “你们简直狼心狗肺！” 顾清盛把面子撕开了，她再继续撑着也没意思，当即便狠狠咒骂出声。 看她声嘶力竭的脸，顾清盛突然就想起了，她那被下毒，缠绵病榻的母亲，最后是不是也是看着这么一张脸离去的？ 就那么平静的看着林氏，她忽然摇摇头 “凭什么……凭你将那林侍郎的女儿杀了然后冒充做上这等位置还如此不知足！” “林双意，我告诉你，就这么一条，就足够你被碎尸万段。” “那真正林双意埋葬的地方我都知道，她九泉之下枯枯白骨！恐怕日日夜夜都想着怎么跟你索命！” 林氏被顾清盛这番话语惊的甚至都忘了呼吸。 林侍郎自小有一个流落在外女儿，一家人从未放弃寻找，终于在一个庄子里找到，八抬大轿抬她回家。 这林氏便是中间林双意客栈歇息的时候钻了空子，本来她跟林双意长得就十分想象，当时又是夜里，这林双意自从上了轿子就不怎么露面，对于她的脸连那些随从的都记不太清。 后来她做了侍郎女儿，嫁入王府，勾结楚之耀，将王府掀了个底朝天。 这些事情，也是顾清盛前世最后才得知。 她放下思索，看向林氏，林氏的眼睛已经充满了害怕，似乎对于顾清盛得知这个消息非常惊恐。 半天没说出话，最后在顾清盛的冷笑当中，林氏终于败下震来，嘴唇不断哆嗦 “你为什么……” “我为什么会知道，姨娘不必操心，姨娘只需要想想，怎么去做是最好的决定。” “还是快点好起来，姨娘……” 轻声说出这么一句，顾清盛抬起身子，转头过去 “走。” 许卿意看着这一切却并未出声，只是在走时被林氏一把抓住了了衣服。 那林氏眼里的祈求渴望求救非常明显。 这晋楚的国师大人，得知了自己的那些事情，会不会…… “你的事情，与我无关。” 第255章 围攻 “这世界上有因果，终有一天，因果循环，你会受到自己的报应。” 他缓缓道，接着抽出自己的衣角，跟着顾清盛走远。 到了外面，许卿意方皱起眉头非常不悦，拉起顾清盛的手看了一看。 她用了力道，现在自己手上也是通红一片十分滚烫，这让许卿意看心疼了两分，放在嘴边吹吹 “你自己做这干甚？手掌都肿了，下次再有这种事情，便……” “便怎么？” 感受到自己手掌上的温度，顾清盛有些好笑 “便由国师大人亲自动手？嗯？” “国师大人用来烧香拜佛的金贵手指，如何当的起打人这一说？” 将许卿意噎了噎，半天没有说话，良久以后他低着眼睛，看着顾清盛手上的红晕逐渐散去，声音非常小 “便，便不打了……” “横竖，我们也不是非要动手不可……” 他心虚的样子更让顾清盛想逗逗他，便佯装生气，将手抽了出来，瞪着眼睛看他 “为什么不打？我就要打，国师心疼我的手，却又不肯自己动手，怕不是只剩一张嘴花言巧语不可？” “男人的话都不可信，我算是见识到了，白露，我们走……” 装作生气的抬起步子要走，许卿意一把抓住她，面色突然绯红，这明月清风的月亮此刻也沾染了一分人间烟火气，结结巴巴说道 “因为，因为……我不想碰除了你以外的人……” 他皱起的眉头有些纠结，看看自己的手 “我断然是觉得他们，有些污浊的……如果你非要让我打，那我……那我……” “不不不，不打。” 委委屈屈的样子好像又跟小时候那只剩一双柔美眸子时的委屈相重叠，顾清盛忙拉住他的手安慰，这样子倒像是自己在欺负他一样。 “不打……” 一旁的白露把头一直低着，看着自己的手不断绞着衣服，指尖的贝甲透着粉红色。 天真蓝，地真绿。 我什么都看不见看不见看不见…… 顾清盛和许卿意走后，只留下林氏一个人呆愣在原地，半晌后，屋子里熏香渐浓，她才终于直起身子，对还跪在地上的落水道 “去，李太医和王爷请来。” 不出三刻，林氏那边就有人传来了消息。 林氏肚子里的孩子保住了，而且清醒过来的林氏一口咬定刚才自己神志不清，现在记起，是自己不小心掉入鲤鱼池中，顾丰南什么都没做。 她哭着说自己刚才着了梦魇，一时间端王也难办。 不过既然林氏的孩子保住了，而且还把顾丰南的事情解开了，他心里顿时对顾丰南就有了愧疚之情，当即便去了顾丰南的房中。 端来饭菜，白露关上门，一件件摆到顾清盛面前 “还是公主有办法，那林氏立马就改口了。” “这个样子王爷心里都怀疑，奴婢估计，就算林氏怀了孩子，经过这么一遭，恐怕王爷也是要疏远两分的。” “那是自然。” 顾清盛道。 “她自己知道比起命来，这些都不算什么，自然选择最重要的。” 看顾清盛不打算继续解释，白露心中不解还是问了出来。 “公主，其实我很好奇，为什么……你不就这样顺势推舟，把林氏……” “白露。” 她唤一声将白露剩下的话堵进嘴中 “不一样的。” 不一样的。 如果现在就这样把林氏拉下马，她确实会被砍头，也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 可是在这场游戏中，楚之耀仍旧处于一个高高在上的位置就算林氏死了也对他造不成一点威胁，相反可能回因为林氏的死而打草惊蛇，让他更加防备。 不如把林氏养肥，等到后期将她所有党羽一网打尽，牵扯进楚之耀，那事情就非常有意思了。 “对了。” 她抬起头问道 “素槐那边一切都好？” 白露点头 “曦娘子派人传来信，说素槐姑娘一切都好，脸上也有了血色，也爱笑了，应当是没关系了。” “不过素槐姑娘也真是坚强。” 想着素槐现在的样子，白露也十分惋惜 “容貌都那个样子了，竟然还能撑下去……” 坚强吗…… “但愿如此。” 顾清盛说道。 …… 燕回府前，无数官兵围绕。 燕回靠着自己房门，啧了一声，看着在人群中的顾淼 “你说你怎么阴魂不散呢？” “我都告诉你了，没有什么林颂没有什么林颂，你就非要找我麻烦，你说你一个公主整日抛头露面的，就这样还奢望国师大人喜欢你呢？” 一瞬间顾淼就变了脸色，狠狠咬着牙根看着不着调的燕回 “你是什么人？私藏逃犯，你可知道这是什么罪名？” “还在这里出口狂言，就你刚才那些话，就够你死个一千次一万次了！来人……” “公主……” 兰璇从人群中挤到前面，在顾淼的耳边念叨几句。 本来就难看的顾淼脸色变为了惊讶，又重新将燕回打量了一遍 “就你？” 燕回冲她挑挑眉毛 “就我，怎么样？” 直起身子顾淼咳嗽两声，周围官兵的火把照耀着她脸色通红，似乎有些阴狠在里面 “既然是这样，那你就更不能阻拦我。” “公主你可别误会了，就单我个人来说也是非常讨厌你的，我讨厌你，所以不让你进家门，这样有错吗？” “你学学人家长乐，一个公主就不跟你一样咄咄逼人，长得也比你好看，哪哪都比你强，也怪不得人家国师喜欢。” “你！！” 直接被气的跳脚，顾淼瞪着燕回，可是听了兰璇的话，又不能对他处罚，只能喘两口气，突然闭了闭眼睛，冷笑一声 “也罢，我不跟你争论，咱俩争论根本没有意思，来人。” 很快后方有个官兵就带着一人走了上来，那人披头散发浑身是伤，抬起浑浊的眸子再看去时，竟然是前段时间还春风得意的老尚书？！ 他现在这个样子让人完全无法想象，就连燕回也愣了，睁大眼睛，突然提高音量 “老尚书？你不是老尚书吗？你怎么这个样子了！” 第257章 林颂的选择 他深知林颂如果活着，那顾淼的调查就都是对的，那就说明。 这段时间，林颂确实是跟怀香阁那些青楼女子厮混在一起！ 从未关上的大门可以发现里面站着的安意，林尚书握紧自己的胸口大口呼出两口气 “你这个逆子……” “你没有死，你活过来了以后竟然不想着先回家跟我们报平安，你知道你母亲一夜之间白了头发吗！” “竟然和这些肮脏的青楼女子整日厮混！林颂！我的老脸都被你丢尽了！” 他骂林颂的时候中气十足，一点都不像刚才的样子。 看他这虎虎生威的模样，燕回一把就把林颂拉了起来，皱眉在林尚书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拽住了他的袖子。 这才发现，他袖子上的血迹已经形成斑斑点点的痕迹，跟平时的血迹大相径庭，还有一种别样的味道。 而在林尚书袖子下方的手臂上，没有丝毫伤痕。 这一身的血满脸的落魄，竟然都是装出来的？！ 燕回将他袖子甩下去，看着林尚书脸色阴黑 “尚书觉得这样做事是对的吗？尚书觉得，你这么做……” 而一旁的林颂却早就已经被这个事实惊讶到了。 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自己的父亲竟然会联合其他人一起来骗自己。 “我怎么做跟你有关系吗！” 林尚书嫌恶的看着燕回，甩甩刚才被燕回拉过的袖子 “燕公子，我知道你是什么身份，所以你才更不应该管我们的家事！” “这逆子是我的儿子，是我尚书府的人，随我想威胁他想打他都不为过，奉劝燕公子还是不要多管闲事。” 说完，他一把拉住已经有些脱力的林颂的肩膀 “跟我回去！再看这些人厮混下去，你就成废物了！难不成你真的想跟他们一样整日无所事事吗？！” 到这个境地了，顾淼也就退到一旁颇有意思的看戏了。 林尚书这些话意有所指，眼神看看正站在一旁的燕回，抓着林颂的手就用了力气。 本来是因为林尚书生命有危险林颂才出来，结果没想到连林尚书也在这个局里，他猛然攥住林尚书的手，步子踉跄几步 “父亲！不行！” “儿子，儿子已经跟安意姑娘私定终身！我……我这条命都是她给的，我要留下来……安意她……” “你闭嘴！！” “啪！！” 被林颂这一番话气急，林尚书又对他甩了一巴掌上去！ 若说第一巴掌尚且还因为自己儿子没死而感觉到高兴，这一巴掌就是实打实的用力，一下子将林颂打到地上！ 安意惊呼一声，刚伸脚想跑过来，却又缓缓迈了回去，指尖扶着那门框微微泛白，贝齿紧咬下唇眼里充满泪光。 “林颂！” 燕回上前护住林颂，心中只期盼许卿意或者顾清盛快点过来，这个场面已经难以应付。 “满脑子的安意姑娘，我看你是疯魔了！” “你以为我没调查过那个女人吗！” 说到这个事情，林尚书恨铁不成钢 “那个女人还有病！你是不是嫌自己活的太长？！” “林颂我告诉你！” 他一把抓住刚才那地上被顾淼扔下的刀抵住自己的胸口，昂头大有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如果你今天留下来！我就死在这里！” “从前我一直觉得你死了，直到现在我才觉得，如果知道你这样，那你还不如死了！” “今天，要么跟我回尚书府！要么踏过去我的尸体！跟那个女人在一起！” 像是海浪将林颂淹没，巨大的压力让他口鼻都没有办法呼吸。 心口一阵阵的绞痛，眼眶也红了起来。 一边是以命相救的爱人。 一边是生养过的父亲。 这种选择让他恨不得也直接死了才好。 可是他不能。 一时间僵持，林尚书的刀往胸口更近一分，身边那个官兵已经紧张的屏住了呼吸。 明明还未入冬，空气却还是冷的吓人。 看着瘫倒在地的林颂，安意眼神闪动一分，最终转为释怀和感叹，摇摇头，将面前的门关上，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门的吱嘎声落在林颂心里也像是关了他心里的一扇门。 手哆嗦一阵，那眼眸逐渐暗了下去，如行尸走肉一般站起身来，低着头缓缓道 “父亲，我跟你走……” 等顾清盛和许卿意赶来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对于这件事情，安意表现的却比任何人都要冷静。 “林公子走了，我们……” 曦娘子开口道，接着看向素槐的房间。 就算素槐脸被毁了，也没有将林颂救过来。 在林颂死了之后，皇上也是非常惋惜，并在老太傅的要求中赏赐了很多东西给尚书府以表慰藉。 可是如今，林颂不但没死，还好生生的站在他们面前，这是欺君之罪，连累的不止一个人。 “我也想不明白，就算林尚书念子心切，也知道这种时候将林颂接回去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 “很有可能会这样被连累，那他为什么要跟顾淼纠缠，甚至用这个方法来让林颂出来。” 对于这点，顾清盛也不清楚。 林尚书跟顾淼做戏，这样子反而会害了林颂，他们的用意到底是…… “现在想那么多无济于事。” 许卿意道。 “最主要的，还是要考虑考虑怎么缓解林公子现在的处境。” 林尚书这一遭无疑是将两个人的父子感情破坏的干干净净，就算是林颂回去了，可能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众人聊的心事重重，安意慢慢走到窗边站好，外面树枝上的麻雀只有一只，歪头叽叽喳喳的对自己叫着。 她的心一如既往的安静，如顾清盛刚见到她时一般。 “这是林公子自己的选择，我们任何人都没有办法干涉。” “尚书大人说的对，我跟林公子无缘，我身上还有病，又怎么敢做如此春秋大梦，能这样相伴一场，就已经很知足。” “剩下的，不管是林公子受到什么惩罚，或者他因为这件事牵连到多少人，那都是林尚书和林公子自己的选择，都已经跟我们没有关系。” 第258章 重要的东西 “我们手中尚有先皇令，不会因为这个事情受到太多的牵扯。” 说这些话她的声音淡如水花，那麻雀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飞到了窗户边，身上棕色的碎花更加好看，小翅膀泛着点点温度，豆大的眼睛看着安意。 “是好是坏，这都是命。” 随着她落下的一句，房间里再也没有了声音。 在另一个房间的素槐并没有睡下。 她手里不断抚摸着一个平安符，跟安意目光一样，脸上盖了厚厚的面纱，眉目却是一片死气。 “如果我这么做了……你会原谅我。” “我尚且可以为了林公子和安意苟且偷生，以这幅模样生存下去倒是也无妨，可是……” 她的手慢慢摸向自己的脸，上面的疤痕泛着一些痒的感觉，摸着十分恐怖，更不用提去看镜子了。 “我没有等到用这张脸去嫁给你……至少想看着安意开开心心出嫁，可是为什么……” 嘴里喃喃自语，素槐的话语和声音只有她自己一个人能听得到。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就是这么不公平……” “明明我们已经，受尽苦难了……简直欺人太甚，简直欺人太甚……” 手慢慢握着那平安符，上面的褶皱被她握的更深了些。 “欺人太甚啊……” …… “今天的事情，你怎么看。” 晋楚酒楼一单间中，顾清盛和许卿意齐排坐。 许卿意面前放着一杯清水，此刻因为声音和楼下闹市的吵闹之声震得水面出了一些涟漪。 顾清盛对他问道，却不论怎么想都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她白天的猜测是正常的情况下，万一，有不正常的事情呢。 “跟你所想一样。” 伸手探了探顾清盛面前的杯子，发现里面的水温还是热的，这才将手收回，耐心回答着顾清盛的问题 “我觉得，这里面的事情，顾淼可能另有安排。” “或许说，是她们背后的人给顾淼出了什么招数，这里面得一定要用到林公子才能坐成，所以才这么着急。” “难道是……” 想想曾经，昏迷的林颂被雷曼的收下劫持过一次，顾清盛思量半分 “难道顾淼抓捕林颂也是为了练蛊吗？” “可是不对啊……” 从前雷曼还活着的时候跟洛昭昭和楚之耀有所勾结，他劫持林颂是为了用林颂这被蛊虫拯救起来的身体练蛊。 现在雷曼已死，而且还是在那等情况下死去，也没有留手书的机会。 “难不成他留了一些蛊虫出来？” 但是说完，许卿意就把这个想法冷却掉 “就算雷曼真的留了蛊虫给他们，恐怕他们也不会用。” “现在的蛊虫不完善，每个虫子都有特点，在雷曼死后，除了真正的西域人，很难有人能认出这些蛊虫的作用，很有可能利用不好反而对自己有害。” 而洛昭昭跟楚之耀又是非常小心翼翼的人，应该不会做这么危险的事情才对…… 越想越乱，顾清盛揉揉眉头 “算了，先等等看看，我怎么也想不到顾淼朝着林颂的作用……” “你这贱女人！” 一声男子的怒吼从两个人单间门口处传来，接着就是一个女人的身形撞开门飞了进来！ 许卿意一把将顾清盛拽到自己怀中并且将她护到身后，还以为会有什么危险。 那女子身着素衣面色瘦削，脸上被打了重重的一巴掌嘴里也有了血迹，不过眼神却是充满着挑衅意味，倒在地上撑着上半身，冷笑着看着一步步迈进来的强壮男子。 “我告诉你刘三郎，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她啐出一口血沫，丝毫不在意身后的许卿意和顾清盛 “小宝是我江妍的命！我怀胎八月早产，他出生时本来就非常瘦弱体弱多病，我拿他捧在手掌心都来不及，你竟然这样对他！” “我怎么对他？！” 刘三郎踏进来，面色都因为愤怒而扭转的非常难看 “他也是老子的种！我还能怎么对他！不就是感染了风寒吗，一个男娃娃天天娇气的要命！因为风寒就发烧！” “老子不就是当时出去喝酒，没带他去看大夫！你就做出这么歹毒的事情！你这个毒妇！” 不听这个事情江妍还不生气，此刻被刘三郎这么一说她更来火气，明明身上被打的伤口都裂开，却还是耿着脖子，脸红脖子粗吼道 “你还是不是人刘三郎！小宝他本来身体就那么弱，发了烧你还不带他去看大夫！竟然出去喝花酒找女人！你这个人渣！” “就因为你这样，小宝现在还昏迷不醒！” 她眼里蓄满泪水，大有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笑的突然诡异 “就允许你出去找女人？我找男人就不行了？！” “我告诉你！刘三郎！如果小宝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让你陪命！！” “你！！” 一番话将刘三郎气的浑身颤抖，上前挥起巴掌就要打！ 经过这么多对话，这事情的发生顾清盛也明白个七七八八，此刻看到刘三郎还要动手，没等她说，许卿意就步子一跨，一把抓住了刘三郎即将打下去的手，皱眉看他。 刘三郎挣扎手腕挣扎不动，愤怒喊道 “你是个什么东西！老子教训自己的女人，有你什么事！” 顾清盛缓步上前，将紧闭眼睛的江妍扶起来。 意想之中的疼痛没有到来，江妍慢慢睁开眼睛，却发觉刘三郎已经被制服住，短暂的呆愣过后是嘲笑和不屑 “看，刘三郎，你这个人渣还想打我？” “实话告诉你，你发现我找男人，那不是你发现，那是我让你发现的！” “你毁了小宝，毁了我的命！我要狠狠的报复你！报复你到地狱！我不会轻易放过你！” 她恶狠狠的语气让顾清盛有些不舒服，看江妍扭曲的脸，脑子里一闪而过的突然是素槐曾经每天都对着铜镜抚摸自己脸颊的模样。 记得曾经顾清盛还笑话素槐是整个怀香阁里最臭美的姑娘，当时素槐羞怯笑笑 “我还要用这张脸去嫁人呢……” 这么含羞带怯的话语在顾清盛耳边响起，素槐如死水一般的眸子又让她一阵激灵。 重视的东西被毁掉，正常的反应应该是江妍这样疯狂。 素槐不是。 如果那眸子表现的情感不是绝望到底的死心…… 那就是…… 孤注一掷的决心！ 顾清盛豁然睁大眼睛！ 素槐！ 第260章 一触即发 “你这话问的奇怪。” 顾淼看着顾清盛挑挑眉毛一脸不屑，摆弄自己胸前的两撮碎发。 她自然是有几分姿色，此刻配上这灯火，更显眼光撩人。 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倒是没注意到这顾淼如此颜色。 顾清盛心中一阵纠起，这等样子，素槐该有多么痛苦。 “你说我跟林颂素不相识，你呢？” “姐姐和林颂就认识了？姐姐又是怎么跟怀香阁那群人认识的？” “一个公主，整日里跟这群不干净的人厮混在一起，晋楚的脸都被你丢尽了，要是王爷知道，指不定会是什么反应呢！” “我找那林公子，是看尚书大人整日里郁郁寡欢，心里惦记，这尚书大人国之忠臣，如此没有状态可说不下去。” 就这么与顾淼对视，她话里的得意味道尽显。 看不过去？ 真是笑话。 谁都知道顾淼最不关心的就是朝政之事，现在打着为皇上分忧的点子抓走林颂，简直是天方夜谭。 握紧自己在袖子底下的手，她甚至能感觉到暗处的一些寒意。 那怀香阁有先皇令，进宫不成问题。 顾清盛也没看出来，素槐竟然是一名武将的女儿。 那本该娇弱的花朵，根却盘绕错杂十分，却十分坚韧的朝着更深的土壤里扎去 她的脸坏了，却是一意孤行的来到了皇宫中想着报仇，这不是小事…… 一定得阻止素槐犯下错误才行。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尊重林公子自己的意愿，我已经去过尚书府，林公子却不在尚书府中，看样子是被妹妹带回来了。” “让我跟林公子说句话可否？妹妹。” 重生这么久，她第一次皮笑肉不笑的对着顾淼道，迎来的事顾淼不屑一顾的眼神。 大概顾清盛现在的样子让她十分痛快，如同掌握了她的软肋，勾勾唇道 “来我这里要人？你也太天真了顾清盛。” “我告诉你，林颂我带来的就不允许你带回去，他是死是活都要我去决定。” 像是想到了什么，顾淼眸子一亮手点在下巴上 “对了，我还忘了告诉你。” 笑容接着变的就有些诡异，烛火下眸子闪着阴暗的光。 “这林颂一事我已经禀报了父皇，怀香阁的那些女人们私自囚禁朝廷官员之子，本来是要全部砍头的。” “不过的，念在她们有先皇令，所以……” 声音逐渐变得如蛇信子一般让人身上泛着冷意，顾淼站起身来，慢慢朝着顾清盛又来。 她眸子微眯，却是充满危险。 顾清盛皱眉看她，咬着牙根 “住嘴……” 却不知道她越是这样，顾淼就越是激动，声音像是风里飘散的毒药，吸进来一点都会痛苦万分 “所以……改为了，全部。” “流放。” 话音刚落，从房梁处突然一声什么断裂的声音，那女子穿着一身黑衣剑冲着顾淼头顶就窜了下来！ 被蒙住只露一双眼睛的面容还有这沟壑的疤痕，顾清盛瞳孔放大，似乎是想伸出手去拽素槐那黑色的衣裙 “不要做傻事！素……” 可是为时以晚，顾淼也愣住了，看着那剑尖离自己越近一时间吓傻了，抱头大叫！ 正当素槐即将得手，要看顾淼就要丧命当此，突然当啷一声，两方刀剑汇合一处，生生将素槐的刀剑挑开！ 因为两个人的打斗，两边的烛火都闪了一闪，素槐被大力挑开猛然便退到了顾清盛身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根本没想着停下自己的步子，反而往顾清盛的身上猛然一撞，将顾清盛撞到一旁房柱之上！ 巨大的疼痛从背部传来，她禁不住冷哼一声，慢慢抬眼才发现素槐朝自己递了个眼神。 就算在这种时候，她也想着跟顾清盛划清界限不连累自己，所以才会伤到自己。 那黑色身影在夜里虽然单薄却是充满了力量，手握刀剑的素色手指紧紧的攥着刀柄已经没了血色。 她周身肃穆，看着顾淼面前出现的那个护卫紧皱眉头。 身为公主，身旁有几个暗卫是理所应当，素槐自然知道这一点，所以选择了暗卫较少的时候出现。 那出现在顾淼身前的暗卫手拿刀剑同样捂着脸，将已经瘫软的顾淼护到身后 “来者何人！” 经过这突然一遭，顾淼也是吓愣了，反应过来以后一把抓住暗卫的衣袍。 因为刚才暗卫出现渐晚，她的身上难免被刀剑伤出了几道血痕，捂着肩膀就像是发了疯一样 “她伤了我！杀了她！杀了她！让她死在我面前！一定不能让她活着出去！！” 看着那黑衣女子，以及身后倒在地上正捂着胸口的顾清盛，顾淼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 “护卫呢？今天宫里的护卫都去哪里了！” 而在国寺当中，那些官兵从里面的排到了外面，一个个的身旁都放着刀剑。 他们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而在国寺当中的许卿意将三炷香点上行了叩拜之礼。 在人群当中，一个官兵抹了抹眼泪对一旁同伴说道 “我真是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受到国师大人的祈福，像我们这种身份……真是……” 那同伴点点头道 “是啊，这次祈福是皇上同意的，整个皇宫除了一些值守的应该都过来了，要知道这种机会可是可遇不可求。” 说完，他又磕了三个头，身旁那人一并表情肃穆放低头颅。 “各位所行之事辛苦，每日都面临着生命危险。” 经书诵念完毕，许卿意转过身来对着乌压压的人们说道 “这次祈福虽然是临时起意，不过天上紫薇星斗转，此刻武星照拂也实属突然，若能守到这天象照耀保佑，以后各位定是武运昌隆，长命百岁。” 他的话语没有那么多的起伏，淡淡的却是把人心里最激昂的情绪调动起来，一齐对着许卿意磕头 “多谢国师大人！多谢国师大人！” 天上星星闪耀非常，那些官兵们皆是十分激动，一人上前要对许卿意再次叩首，却被许卿意一把扶住， “只是祈福而已，不必。” 是的，这只是一场，单纯的祈福。 第262章 忘了就好 素槐刚要踏出门槛的脚停住，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胸口处贯穿的刀剑。 顾清盛也睁大眼睛，嘴唇哆嗦，声音颤抖而嘶哑 “素槐！！！” 在顾淼身边，不知道何时又多了无数黑衣人。 他们双膝跪地，其中一人已经将顾淼扶了起来。 兰璇在一旁气喘吁吁，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个人。 刚开始的时候兰璇就不见了身形，本来还以为是危险来到，她抛弃顾淼自己逃跑了，没想到竟然是去通知其他暗卫。 “公主，属下们来迟了。” 暗卫跪地，顾淼心肺都要气到炸裂，脸上被无数血水浸泡着犹如从地狱里出来的厉鬼。 门口的素槐随着那刀剑轰然倒地，外面又下起了雨，月色却十分清明。 她的瞳孔逐渐涣散，甚至来不及回头看顾清盛一眼。 月光中的雨天又凄凉又冰冷，冲着月亮举起自己的手，上面骨节粗大疤痕嶙峋 “为什么……为什么啊……” 为什么这个世界，总是对她不公平啊。 大齐将军嫡出女儿沈素槐清冷绝艺，与那大齐太子从小就有婚约。 那小少年面容绝艳礼数得当，是大齐人公认的下一任储君。 她只见过自己这未婚夫两次。 第一次，对面小小人儿的精彩让她脸红，抬起她因为练武已经磨出些茧子的手郑重说道 “未来太子妃，是不用受这些苦的。” “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她心跳露了一拍，当即抛下自己喜欢的武艺，开始绣绢花，学书画，将自己的手保养的干净妥当。 人人都说大齐将军粗野却生了一个如花朵一般娇嫩的女儿。 第二次见自己这未婚夫，是在大齐宫宴之上。 台上皇帝叫了一旁太子好几声都没应，她心中正奇怪，一抬头却对上一呆滞的眸子。 太子咳嗽一声站起身来，笑的满院子花儿都失了风采 “我这未婚妻面容清冷美丽，让人看着就静心舒服，我一时间看迷了，父皇恕罪。” 对于他们那些听者来说，这番话只当是太子打笑的话语。 可是对于素槐来讲，却深深印刻在她的心里。 后来大齐国灭，她跟着一众幸存者逃到了这里，为了活下去，身子脏了心脏了。 唯一让她坚持下去的，就是这张脸。 如果，太子殿下，能再看看自己这张脸。 会不会想起来她是谁呢？ 会不会再次对她说，会保护她吗？ 还有机会吗？ 还有，机会吗。 那雨声渐大，身后郑雪怡跑来的声音异常急速，也能听到顾清盛在地上爬的声音。 不过后来这些声音都消失了。 雨下大了。 她的泪也淋干了。 仅剩的一点知觉在被郑雪怡抱起来的时候已经全无，素槐的脸变的竟是有几分柔和。 她并不惧怕死亡，叹息一声，看着郑雪怡，声音嘶哑 “替我给公主说……” “对不起……谢谢……给我报仇……” “一定要保护好安意，她是……她……” 声音越来越小，最终手也重重垂下，身体温度也在急速下降。 是啊，她又在等什么呢？ 等那渺茫的爱情吗。 心里其实比谁都明白，她们大齐的太子殿下，肯定。 早就已经将自己忘记了。 从她为了活命，连尊严都不要的时候，她跟自己的小小少年郎，就早就已经不能回去了。 重叠泪痕缄锦字，人生只有情难死。 太子殿下啊，忘了也好。 忘了就好。 生息的消失十分突然，就一个呼吸，素槐的心跳就停了。 这朵娇花折断在了异国他乡，终究是没能回到自己的故土。 “素……素槐！！” …… 雨下的渐大，帐篷外，那人也没打伞，身边一壶酒喝了半两。 “厌秋……不对。” 从里面出来的李婶无奈笑了笑 “现在应该叫太子了。” “雨大了，快进帐篷，明天还得赶路。” 柳厌秋回过头来，眼神亮的如天上的星辰，手里把玩着那湛老曾经给顾清盛的那枚玉佩，笑笑 “李婶，大齐国灭，我早就已经不是什么太子了。” “你的这声太子，还是留着等复国以后再说。” 李婶愣愣，看着柳厌秋的样子心里也开心 “看样子您心情很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玉佩在手上发凉，柳厌秋笑容更深，任凭那雨水打凉自己的脸 “我好像，找到沈家遗孤了。” 雨声更大。 “什么？！” 李婶尖叫一声，脸上也被喜色攀爬 “沈家遗孤？！是沈将军的女儿，太子的未婚妻沈素槐沈姑娘吗！！” 她声音很大，周围帐篷里也都陆陆续续出来了人。 柳厌秋点点头 “对，虽然不知道为何她现在成了这晋楚的长乐郡主，不过我一定会把她找回来的。” 话说的越多，李婶就越发觉出了不对 “太子您是说……顾姑娘？顾姑娘是沈将军的女儿？这……这……怎么可能……” “这玉佩在她手上，一定不会有错，秋悦曾经告诉我，她把这玉佩给了我的未婚妻，大齐国灭，没想到能在这里重新遇到……” “秋悦公主？！” 刚回来的李叔听到这个消息急忙跑过来 “找到秋悦公主了吗！” 聊到这，本来柳厌秋高兴的眸子中又泛上阴暗 “不……没有……她……” 话说到这里，他闭上嘴巴。 从顾清盛口里得知，这给她玉佩之人已经死了，当时线人是告诉他，秋悦是和素槐在一起。 这么说，其实秋悦已经…… 看着村里人那期待的眼神，他转了个话锋 “没事，我还在找她，一定会找到的。” “太子殿下，既然顾姑娘就是您的未婚妻，您当时怎么不跟她挑明。” 李婶继续问道。 把手里玉佩收起来，柳厌秋摇摇头 “现在大齐国灭，我身份特殊，与她相认只会让她充满危险。” “而且她在王府里过的很好，如果我们计划失败，她也可以继续开开心心的，我不想给她那么多压力。” 说完，他便进了帐篷，掀开帘子的一刻，看了看并没有被乌云遮住的星星。 他永远忘不了，小时，自己的目光曾经撞进去那湿漉漉如小鹿一般的纯净眼眸中。 如一波泉水，让他心灵平静，让他心生喜悦，让他感觉这是一辈子的归宿。 我喜欢的人，我的爱人，我的未婚妻。 你现在在做什么？ 有没有。 忘了我呢。 素槐。 第270章 没有关系 “对……” 还没有意识到顾清盛的不对，顾丰南道 “那林颂还挺不错的，太后对她也很满意，顾淼喜欢，便就同意了。” “叫我跟父亲商量也是因为她脸受伤，我们王府也有责任，所以去商议了。” “不过你知道的，我们对于她的事情本来就不是多关心，太后同意就随她去了。” 很长时间都没有听到顾清盛的回答，刚想看看她的样子，远处有个官兵跑了过来对顾丰南道 “他们又打起来了！将军！你快去看看！” “什么？” 顾丰南顿时也没了心情，挽挽袖子 “这群兔崽子！” 顾丰南气势冲冲的跑了过去，顾清盛心情复杂走到许卿意身边 “怎么办？” “我倒是没听说这个事情，应该是还没传出来。” “林公子为人优秀，公主应该是看清楚这尚书大人对林公子的看重，想着尚书府的势力，所以才有这种决定。” 许卿意说的没错，如果说顾淼对林颂一见钟情这个事情明显是不太合适，只是因为一见钟情而求着皇后赐婚这个事情有些不合实际。 里面肯定有目的。 不过顾清盛确实想到了另外一些事情。 “我一直觉得，顾淼不是那种会考虑这些事情的人，她的性格应该一直是按照自己想法来……” “看来……” 这洛昭昭又在背后出谋划策了。 “不管怎么说，先去怀香阁看看。” 许卿意说这么一句，却让顾清盛产生了退缩。 上次经过素槐一事，她便一直在王府也没有出去，可能是因为心中难过，一直也没有去看怀香阁那些人。 手指攥住自己的衣裙，她的手掌收紧，抿紧嘴唇 “我……” “没事。” 立马就知道了顾清盛的心中所想，许卿意握住顾清盛的手 “我陪你一起去。” …… 虽然有上次的放火一事，不过因为手里有先皇令，所以很快就重建起来。 九龙夺嫡进行的非常激烈，不过面上却也保持着一身和谐，先皇最终在圣旨上写方巾皇上的名字，其中多少战争不言而喻。 毕竟是传位给自己的先皇，到现在为止，皇上都对他保持这一分尊敬。 这次林颂得事情也没有再找麻烦，反而有一种放任不管的感觉。 怀香阁重建以后一直没有再次营业，许卿意和顾清盛到了以后那怀香阁大门紧闭。 在门口的时候，顾清盛眼神看着上方的牌匾，心中猛然一疼。 掌心处的温暖传过来，她回过神，发现不知道何时自己的手自己被许卿意握住。 “走。” 握住自己的手上逐渐就带了力度，她定定神，看许卿意敲响木质大门。 良久以后有人开门，声音也有气无力 “最近都不开门哈……” 燕回打了个哈欠拍拍嘴巴，睁开眼睛就看到面前双手相握的两人，呼吸一滞 “你们！你们现在都不背人了吗！” “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这样成何体统！” 愤怒上前将两人的手分开，燕回咬咬牙看着许卿意 “你这个负心汉！多久没来看过我了！这次竟然还……” “离我远点。” 把燕回的脸推到一边去，许卿意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 看燕回刚睡醒的样子，便知道这人昨天住在怀香阁当中。 顾清盛道 “虽然她们已经从你的府上搬了出来，不过我倒是没听说你也跟她们在一起。” 燕回脸色心虚一瞬，悄咪咪得又打算溜进入 “那个，我不是怕她们再出什么事吗……我主动来保护她们！” 他脸上这么说，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却是一目了然，对于他这幅样子两个人都见怪不怪，也就自动把这个事情跳过。 “她们最近都怎么样。” 问完这句话以后燕回脸上明显严肃了几分，闪身过来让开空间 “你们先进来看看。” 进门以后，正好看到曦娘子下楼，她这段时间感觉瘦了很多，脸庞也憔悴起来。 跟顾清盛对视一眼，曦娘子笑笑，就像素槐那个事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公主已经好久没来了，伤势好了吗？” “我们在这里都很担心公主，但是又怕送东西去王府会给公主造成麻烦，所以一直也没有去问候。” “看您如此有精神我就放心了。” 她越是这个样子，顾清盛心里反而更加叹息，也叹口气抬起头来，对曦娘子道 “确实好久不见，大家都在吗，我有些事情想说。” 看她半晌，曦娘子点点头 “都在，上来。” 就算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众人的表情还是有些消沉，不过在看到顾清盛的时候却还是强撑着打起精神。 “公主好久不见了。” 她们都纷纷打着招呼，那模样跟曦娘子相似。 这让顾清盛心里更加难受，却也只能点点头道 “安意在房间里吗？” “在的，您跟我过来。” 一个姑娘带着顾清盛来到了安意的房间，彼时她正在绣花，一举一动都透露着祥和安宁。 顾清盛来她丝毫不奇怪，抬起头露出闪烁的眸子，笑意浅浅 “公主。” 在她身前坐好，没一会曦娘子就召集了怀香阁那些姑娘前来。 见众人都在此，顾清盛才慢慢开口，身后许卿意站在她身边，手似无意搭在她的肩膀上。 “有林颂的消息了。” 她慢慢道，而正在绣花的安意手微不可查的一顿，接着继续将针穿了进去 “是吗？他过的怎么样？回了尚书府，应该跟以前一样，也能出人头地……” “他要跟顾淼成亲了，皇后已经赐婚了。” 冰冷回答这么一句，顾淼手一抖，那针就刺破了她的手指。 豆大的血珠就落在了那绣的鸳鸯帕子上，浸染一片。 她愣了半晌，手开始发起抖来，面色惨白最终却是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 “是吗……是这样……没关系……” 空气停止，所有人都在观察着安意的反应，小心翼翼似乎生怕她有什么反应。 放下绣帕，安意吐一口气，抬头笑颜如花 “没事的，他的事情，跟我已经……没有关系了……” 第271章 流放 顾清盛皱皱眉头，她觉得这话里有些不对，林颂是靠安意的心头血活了过来，如今她这个样子，难道真是心死了吗？ “安意，你……” “是这样的公主。” 曦娘子接过安意的话，眉眼低垂下来 “我们准备，离开晋楚了。” 听到这话的顾清盛脑子里突然蹦的一声一根弦断开，她看着面前的安意眼神直愣 “为什么？” “是因为林颂？还是因为……” 眼神逐渐暗了下来，一股不甘心攀爬上顾清盛的眸子 “还是因为……” 素槐的名字她没有说出来，每次想到素槐去世的这个事情，顾清盛的心就会疼。 似乎是知道顾清盛想什么，曦娘子笑笑安慰她道 “跟公主没有关系，只是我们考虑，跟顾淼关系处成这个样子，恐怕以后在京城都很难立足。” “虽说我们手里有先皇令，不过因为前朝之事真真假假，这先皇令对当今圣上来说还不一定代表着什么。” “从前我们将这个事情隐藏，如今暴露出来也代表我们怀香阁是先帝的人，所以也是非常危险。” “这才想着，搬离京城，也算是避世了。” 说到这里，顾清盛的眉头才逐渐放松下来，最后只抿抿嘴唇 “既然是这样……” 其实这样也是不错，她们怀香阁在这京城已经出了很多事情，再继续做下去反而不会跟以前一样红火。 而且经过了素槐一事，恐怕很多事情都不会有那么简单。 林颂这就要成亲，安意在这里呆下去只会成为顾淼的眼中钉。 “算了，你们要是有这个想法，那就……” “圣旨到——” 从门口，一声尖锐的声音贯彻云霄直冲入几人耳朵。 众人心中一震，慌忙下去接旨，曦娘子对顾清盛道 “公主你在里面等着，我们出去接旨。” 这突如其来的圣旨把所有人都打的措手不及，顾淼刚毁容，这圣旨不一定是不是好事。 而且现在如果看到顾清盛和她们一起，恐怕想到的不一定是好事情。 李公公傲立在怀香阁门口，身后站了无数的官兵，皆是雄赳赳气昂昂，气势非常磅礴。 下来以后曦娘子打头，对着阵仗皱眉，接着下跪道 “草民接旨。” 用余光瞟了一眼地上的女人们，李公公眼里透露出不屑的样子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怀香阁众人参与公主暗杀一事，窝藏刺客，囚禁尚书之子林颂，罪无可恕，因有先皇令在此，死罪改为流放西北，钦此！” 这话说完，他就将圣旨收起来，冷眼看着为首的素槐，尖锐道 “怀香阁掌柜，还不快快接旨谢恩。” 在楼上的顾清盛听到这圣旨就要下楼，被许卿意一把拉住摇摇头 “现在下去可能会给她们添麻烦。” 曦娘子跪了许久没有抬头，良久以后伸出双手语气平静 “草民接旨，谢主隆恩。” 这句话的声音平静不带颤抖，甚至一丝情绪都没有，却在顾清盛心里感觉到了一股滔天的委屈恨意。 素槐的死明明是顾淼率先挑起，林颂是被她们救起来，现在竟然都被当成了罪名按在她们头上。 她握紧怀香阁楼上的栏杆，能感觉自己的头皮不断发麻，手指握的通红指尖泛白，席卷脑门的是满满的恨意。 一直以来敬畏的天家人，因为一个顾淼，竟然一点余地都不留给这群无依无靠的女人。 那些栏杆还泛着刚刷完的红漆味道，下方安意的声音缓缓响起 “公公，请问林颂……那林公子可知道这圣旨的事情？” 见问自己的是一温婉之人，李公公便也没想纠缠回答起来 “那已经是未来的驸马爷了，这等小事怎么能去叨扰他？” “不过等你们都走了以后，大概驸马爷会知道。” “时间定在五日以后，几位姑娘们都好好准备。” “到时候别怪洒家没提醒你们，那西北可是最寒凉之地，若是在路上就被冻死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他说得一点没错，西北身为最寒凉之地，每天冻死的人不计其数，偏偏那里有十分丰富的资源，所以需要大量人手开采。 可是环境太过恶劣无人愿意前往，这才改为流放之人的地方。 曦娘子起来，往李公公面前一站，塞了一大袋沉甸甸的银子，犹豫道 “公公，您看……” “哎呦这可使不得。” 李公公将那银子推回去 “掌柜的，你要知道，这流放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根据三公主所说，那素槐可是怀香阁的人，这可都是诛九族的大罪，皇上念你们有先皇令改为流放，已经是对你们最大的仁慈了。” “这个事情，是没得商量的，掌柜的还是省省，将这些银子多买些御寒的衣物。” “各位都是姑娘，可别冻出病来才好。” 大概因为曦娘子态度缓和，李公公说的话也漂亮起来。 只要去了西北，怎么可能不冻出病来。 见这事没办法商量，曦娘子面不改色又将银子推回去 “公公这说的哪里话，皇上圣旨最大，虽说对于里面的内容，草民是想喊一句冤枉，不过看样子皇上也已经对我们动了最大的宽恕，还是先谢谢公公。” “这是给公公的谢礼，千里迢迢从京城来到这里，公公辛苦了。” 就算在宫里，李公公也没见过处事如此圆滑之人，不由将银子收下啧啧称奇 “掌柜的可真是个妙人，要不是因为洒家是在这里遇到掌柜的，多多少少跟掌柜的交个朋友。” 掂掂手上的银子，李公公非常满意的笑了，慢悠悠上了轿子，一声“走”字十分婉转尖锐，叫的比女人还要拐弯一些。 看着那轿子慢慢走远，一直强撑着的曦娘子终于忍受不住，将手里的圣旨一把攥住，捂住自己胸口大口呼吸。 “娘娘！” 安意赶紧上前搀扶，曦娘子一把攥住她的手，声音十分小道 “我没事，先进去别让人看了笑话，不一定什么时候我们这些反应就会传到宫里那些人耳朵里。” 第272章 大齐遗孤 到了顾清盛急忙迎上去，脸色发黑握紧拳头，看着脸色阴郁的众人道 “我进宫一趟……” “算了公主。” 曦娘子摆摆手 “流放就流放，一直以来给公主添麻烦我们已经很不好意思了，这次事情重大，公主还是不要来趟这趟浑水。” “我们已经不想连累公主了。” “你这说的什么话。” 顾清盛起身僵持在原地，她眉眼冷肃，空气中的新鲜木料味道闻着还有一些冰冷。 “连累什么的，这种话如何能说，我从来没觉得你们给我添麻烦你们连累我，我只是……” “公主！” 曦娘子突然大吼一声，她放在桌上的手不断微颤，认识这么久了，也是第一次看她如此大喊大叫。 她低垂着眼睛，紧紧咬着牙，看不清她的表情 “我们怀香阁的事情，跟公主没有关系！这些事情，我们自己都会处理！请公主不要再管我们的闲事！” 说完这些话，曦娘子便转身上了楼，一群人面面相觑，顾清盛也看着曦娘子的背影，眼睛里多的是一些看不懂的情绪。 “公主。” 这时候，还是安意走了出来，对顾清盛道 “公主，我送你出去。” 到了门口，安意才叹一口气 “娘娘她是一时间没有办法承受这些事情才如此模样，还望公主不要责怪才是。” “没事的。” 抬头望一眼楼上，曦娘子的窗户紧闭，没有任何声音。 安意目光放柔，也没有因为即将流放而有一点情绪，平稳的笑笑 “没事的公主，你不用担心。” “有些事情其实都是自己的命，如今我也看明白了。” “我们的事情还请公主不要操心了。” “我替娘娘给公主道歉，此次一见，可能是永别了。” 天上飞鸟扑腾着翅膀，发出了一些声音。 抬头看去，那太阳光照的安意眼睛生疼。 “我会……我再找找办法，一定……” 她往前一步，想对安意说些什么，换来的却是安意笑着摇摇头 “公主，回去。” 见她意已决，顾清盛也只能离去，被许卿意拉着，她一步三回头，安意的身影在那门口，显得无比萧索。 …… “我会在想想办法，你不要着急。” 送到王府门口，许卿意将顾清盛迎下马车，对她宽慰道。 可没想到，还没等顾清盛回答，从顾清盛身后白露急急忙忙跑出来 “公主！你终于回来了！！” 见她表情这么严肃，顾清盛下意识心里知道咯噔，手还没从许卿意手里抽出来 “怎么了！” “太后……” 她上气不接下气 “太后下了懿旨！说让公主这两天好好在家养性！” 说是养性，实则关了禁闭。 看样子，太后对这个事情也是调查过了。 也是不想让她掺和这个事，才如此。 前一秒皇上下了圣旨，下一秒自己被关了禁闭，这里面的事情怎么就能那么巧。 握紧自己的衣裙，顾清盛咬紧下唇。 看样子，自己这个事情，是真的管不了了。 她看许卿意一眼，许卿意立马会意，点点头道 “交给我。” …… “娘娘，我们怎么办？” 一姑娘哭哭啼啼，在曦娘子对面，身后一群人也是十分忧愁。 “那西北之地太过于冰冷，我们去了一定是会死的，我们怎么办，总不能真的就这样结束！” “我们还没有……” 大抵是那姑娘哭的曦娘子心烦，她啧一声道 “慌什么慌！慌什么慌！那地方再冷能冷成什么样！大不了就冻死！” “前朝皇帝一死！我们这些人早就该死了！还活着干什么！”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 她看向安意，抿紧嘴唇，到前握住她的手 “公主，只有你。” “我们都能被流放，但是你不行，你要找到太子，然后复兴大齐，这是我们最大的愿望。” “我们都死了也不要紧，但是你……” 刚才那被曦娘子骂的姑娘一愣，接着却是更委屈起来，倏然站起 “凭什么我们就可以死！你不能帮着想想办法吗！” “你口口声声要帮助我们！要让我们有个家！好不容易从那冰冷的大齐逃出来！我凭什么要再去死！” “如果是这样！那我来晋楚这几年！做这皮肉生意！到底是为了什么？” 说完，她猛然推开门就要跑，到门口的时候又停住，握紧了手，身体都在颤抖 “说到底，我从一开始就不该相信你，一个冷宫的娘娘，还有什么本事？” “在宫里的时候连皇上的心都留不住，现在还要求什么！” 头也不带回的跑远，下楼梯的声音非常响亮。 这些话让在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只有曦娘子一如既往的垂下眸子。 “这刘羽，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一个御史之女而已！怎么能对娘娘这么说话。” 一个姑娘看不惯刘羽这个样子，出口道。 “没事。” 曦娘子道 “她是大齐御史独女，平日里娇生惯养坏了，现在能让她安稳在这个地方就不错了。” “现在明显的是要送死，她肯定不愿意，还是孩子。” 安意只是淡淡看着这一切，末了笑笑 “没事的。” “娘娘，这些时光都是我们偷来的，其实我们这些人，早就应该在大齐那场骚乱里丧命了。” “你们不用在意我，相处这么久我又是什么公主，大家早就是姐妹了，而且我又身染那种病，其实早就活不长了，哪有那么留恋这个人世间。” “这次流放，我会跟你们一起走。” “至于兄长的事情……” 她眸子暗了暗 “我会让公主替我找找。” “大齐复国之事，就拜托哥哥了。” …… “公主，吃点东西。” 顾清盛在房间当中揉着眉头，白露端了一盅燕窝进来，面色担忧 “回来以后你什么都没吃过，你的伤势还不好，再这么下去，恐怕身子会越来越差的。” “我现在没有胃口。” 她叹一口气，等待着雪怡去宫里打探的消息。 “怎么回来就不吃东西？清儿。” 林氏的声音从门外响起来。 第273章 长命锁 经过上次的事情，这林氏已经不怎么来找自己。 没想到这次又来了，而且还是这种拿腔拿调的声音。 她有些隐忍，将捏在头上的手放下看向门口姗姗来迟的粉红色人影 “进来也不知道敲门？你的家教都去哪里了。” 对于顾清盛的冷嘲热讽，林氏可是丝毫不在意。 两个人之间这些事情彻底撕破脸以后，再装出那副很伤心的样子就有些虚假。 坐在顾清盛旁边，林氏看一眼在顾清盛身旁的燕窝，嗅了嗅那燕窝的味道笑一句 “这燕窝倒是炖的很好，白露手艺一直不错。” “我身边的春果落水煮这燕窝吃着都是一般，回头有时间可以让白露给我做一盅。” 白露也不答腔，低着头道 “我是王妃送给公主的，要是给林夫人做事，可能还得问问公主才是。” 这是一点面子也不给林氏，林氏也就当听不见，低下眼睛看看自己涂着粉红色丹蔻的指甲，身后的落水和春果皆是低眉顺眼。 顾清盛可不觉得，这林氏单纯来找自己是叙旧的。 她直起神，眉眼都是厌倦，这才仔细打量起林氏来。 最近这几天她又胖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了身子的原因，面色也红润一些。 倒是看着不跟以前一样那般福薄，里面便有了一些慈祥。 不过看她这个样子，顾清盛只是冷笑一声，将燕窝推到一边去 “白露燕窝确实做的是不错，不过终究还是上不得台面，我都不怎么喜欢吃，相信也不会合姨娘的胃口，去给姨娘做饭还是省省。” 她眸中冰冷，眼神看向林氏微微隆起的肚子。 “如果按月份来算，已经五个月了。” “这五个月就开始显怀，看样子这孩子还挺争气的。” 一听到顾清盛说她怀身子的事情，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她挺了挺肚子笑的十分温和，双手放到肚子上，那粉色的丹蔻跟素色衣服辉映竟是有些刺眼。 “说的是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才五个月就有了迹象，完全不像是五个月的样子。” “或许这一胎怀的是双胞胎也不一定呢。” 她笑笑，顾清盛却是点到即止不再讲话。 良久以后等不到顾清盛的回应，林氏眼里的笑意慢慢散去，将手放下 “其实这才来主要是你父亲的意思。” 脸上摆出的表情有些得意 “王爷告诉我，在你小的时候，太后曾经赐给你娘一个长命锁。” “那是西域进贡的东西，好像是有什么用处，所以王爷想让我来找你拿那把锁，也好放在我身上保佑一下孩子。” 从前的时候，在前王妃怀自己的时候身体不好，当时为了能让前王妃身体好起来，太后才把这长命锁赐给她。 这么多年了，这锁只有这么一块，西域无数次进贡都不再进贡这东西。 确实十分稀有，不过…… 顾清盛眼睛里变幻莫测，没有立马起身去拿锁，反而看着林氏问道 “你真的确定要那把长命锁吗？” 本来林氏对那把锁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不过后来听说那把锁是太后御赐，看样子一定价值不菲。 有没有用处另说，既然王爷让自己来拿这把锁，就说明她在王爷心里还是有一定的地位。 这让林氏的心情也好了许多，听见顾清盛这么问了然的点点头 “正是，那既然你已经长大了，先王妃也去世了，现在这长命锁也只有我能用上。” “不给我用给谁用？” “我再问你一遍，这长命锁你是真要用吗。” 顾清盛又面无表情的问了一遍，反而让林氏非常不悦起来 “我不要用，那谁用？” 突然之间心里就想到什么，林氏摆出一副十分了解的表情点头 “我知道，这长命锁非常珍贵，毕竟是御赐之物，你舍不得是利润应当。” “不过，还是那句话，现在的你要这个有什么用啊？留着也是浪费，不如给你未来的弟弟用，你气我对不对？” 未来的弟弟…… “我可没有一个乡下女人生的弟弟。” 顾清盛嗤笑一声，这一句可让林氏彻底黑了脸。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顾清盛会大大咧咧说出这么一句话，身后的春果和落水面面相觑，眼神已经有些迷茫。 这让林氏感觉到非常深得危机感，当即一拍桌子站起身来 “如果你执意不交出来，那么我也只能去告诉王爷，让他来评评理了。” 说罢气势汹汹的就要走，到门口的时候顾清盛缓缓开口 “等等。” 林氏没有回头却是面上冷冷一笑。 她就知道，只要涉及端王，这顾清盛就不会有不给的道理。 “怎么？你可想通了？” “我是不建议你拿这个长命锁，不过也是看你意已决，还如此想要，送你也不是不可以。” “白露。” 转头对着白露呼唤一声，顾清盛抬起头来 “你去找找那个长命锁，然后给夫人包好送去。” “不用包好。” 到现在林氏也不走了，就僵直在那里看着白露高高昻起头颅 “我就在这里亲自看着，直接拿走就好。” 她怕自己一走的话，顾清盛会在长命锁这里做手脚，就这没来由的担心让顾清盛满满的不屑。 “白露，把东西拿出来。” 长命锁被放在一个木盒最上方，那木盒一层就放了这么一个金光灿灿的长命锁。 锁下方带着三个实心的铃铛，声音出来并不刺耳沉闷，一听便是珍贵非常。 只一眼，林氏就非常喜欢这个长命锁，放在手上爱不释手，把玩一番后又不确定的问道 “这个东西，你真给我用了？” “那又能怎么办，” 顾清盛道。 “横竖是爹爹的命令，我就算不同意可以吗？到时候你让爹爹来问我要，那多难看的场面。” “不过我还是奉劝你一句，这长命锁，你这个人还是别戴比较好。” 两个人之间并没有任何的好感而言，林氏是顾清盛的杀母之仇，林氏也非常明白这一点。 所以对于顾清盛的话是一句都听不进去。 第275章 雨天一见 雨意渐大，安意顾不上自己的难受，只是一味的往前跑。 跑的速度非常快，裙摆乱了几分也湿了很多，她擦一把脸上的雨水，丝毫没注意前方巷子里跟她一样疾驰出来一人。 刹车已经来不及，安意睁大眸子，就这么直直的撞了上去！ 巨大的力道传来，安意被这力度弹回来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那人似乎是一个十分健壮的男子，身上有着十分好闻的气味，被撞的也是后退几步。 脸上带着大大的斗笠，只露出瘦削精致的下巴，和樱红色的嘴唇。 男子稳住身形，见安意倒下，那红色的雨伞落在水洼里形成了一抹十分艳丽的红色。 他上前对着安意伸出手 “你没事姑娘。” 只这么一瞬间，安意从头到尾就被雨水浇了个透。 冰凉的触感一直不断的在身上攀爬，她伸出手在男子略带薄茧的手上用了把力，这才能缓缓站起身来。 发丝已经都黏贴在她的脸上，此时的安意十分狼狈。 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火光冲天的大齐，她也是带着一身烟火跑了出来。 思虑间却是忘了把手从男人手里抽出来，看安意站稳以后，男人自己将手缩了回去。 手上略有些温暖的触感已经离去，安意这才反应过来，眼神聚焦起来 “不好意思公子，撞到你了！” “我，我要，我有急事！我……” “没事姑娘，你可以先走，不过……” 男人眼神移了下去，看向安意的裙摆道 “不过姑娘，你的裙摆已经湿了，而且身上的衣物也已经……如果一直这样的话，可能会着凉……” 随着那男子的眼神看下去，这裙摆已经不是湿而可以形容的，上面大片大片的泥土，绣鞋已经看不出来本来的花样。 她现在可没有心思在乎这些，只粗略看一眼便急匆匆道 “我，我先走了公子……” 说完便跑过男子的身旁，一刹瞬间，两人似乎都感觉到什么，同时回头。 雨声淅沥，打在两个人站立的地方，彼此回头望着，一个带着斗笠，一个十分狼狈。 “你……” 在雨中，安意的声音颤抖，抿紧嘴唇又转过头去 “不好意思，公子我先走了！” 接着就转头跑进雨中。 而男子也在这时候将斗笠往上推了推，露出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睛。 明艳的面容在雨中十分耀眼，竟赫然是已经消失许久的柳厌秋。 他看了安意的面容很久，最后才把斗笠放下 “不可能……” 两个人朝着相反的地方越来越远，皆是眉目坚定却又都是遗憾。 …… 在屋里写字的顾清盛乱了一张又一张。 那些纸卷被她揉成一团扔到地上，又面不改色重新写了一张。 白露看不下去，将那些写废的纸张捡起来看了看 “公主，这些都写的很好啊，为什么你都要扔掉……” “不好。” 顾清盛道。 “不合适。” 说完又重新扔了一张，揉揉自己的太阳穴放下笔，笔尖上的墨水将纸张浸湿了个透。 “心烦写不出来什么好字。” 话还没说完，从自己窗户处出来扣扣两声。 本以为是许卿意派来送信的人，却不料打开窗子，一串红彤彤泛着糖渍的糖葫芦就出现在她的眼前。 顾清盛一愣，那糖香味就钻到她的鼻子里。 在糖葫芦后边，露出一张明艳而温柔的脸，笑意弯弯，似乎是十分开心 “怎么样？有没有想念我的糖葫芦？” 看到柳厌秋以后，顾清盛先是惊讶再是惊喜 “柳先生？！你怎么来了！” 上次从村子里回来就没有见过柳厌秋，本来还以为他一直在村子里，没想到竟然来到京城了。 急忙闪身让柳厌秋进来，顾清盛吩咐还在呆愣的白露 “还愣着干什么白露！快点倒茶！” 白露反应过来后立马去沏茶，房子里就只剩下柳厌秋和顾清盛。 两人再次想见，多的竟也不是尴尬的气氛。 上次顾清盛从村子里晕倒，不告而别，被顾丰南带了回来，都还没来得及跟柳厌秋解释。 “我上次有些事情还没来得及跟你解释，你……” “不需要。” 柳厌秋眼睛亮亮的，再见到顾清盛让他非常高兴 “上次得事情我跟顾将军都已经解决了，清盛，你什么都不要担心，反事我都会解决的。” 对于这番话顾清盛似懂非懂，虽然不知道顾丰南怎么跟他说的，不过解决了就好。 她捧住杯子喝了一口水，点点头 “那就好……” 不过柳厌秋这番话怎么听怎么奇怪。 顾清盛想破了头也没想明白，索性就换了个话题 “对了柳公子，你怎么会突然来到京城？感觉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你了。” 拍了拍身上的一些尘土，柳厌秋身上还带着一些风尘仆仆的味道 “我来京城找我妹妹。” 这才想起来，当时柳厌秋曾经告诉过自己，有一个得了重病的妹妹，他一直在为妹妹攒银子，当下就来了兴趣 “你攒够银子了吗柳先生，你妹妹的病怎么样了？” “只能说。” 柳厌秋无奈摇摇头叹口气 “曾经有人告诉我，我妹妹就在京城而且得了重病，我一直在攒银子，一直在寻找，但是都没在京城找到，而且后来还听说……” 他隐晦的看了一眼顾清盛 “听说她已经死了。” “不过我没有放弃，我觉得她不会死，所以一直在寻找，如今我又听到了消息，想着再来京城找一找。” “我们分开以后我又去卖了一阵糖葫芦，银子已经攒的差不多了，如果见到她，就能带着她去找神医治病了。” 说这话的时候柳厌秋本来亮晶晶的眸子更亮，如此看来竟然是比这房里的灯火还要亮上几分。 看他充满期待的眼神，顾清盛心中柔和几分。 这柳厌秋心里隐藏着很多事情，不过在顾清盛面前表现出来的一定是最单纯的样子。 这让烦躁了这么久的顾清盛也感觉到了一些安定 “一定不会死的，柳公子和你的妹妹，一定会相见的。” 第276章 等待 她眉眼柔和几分，又问道 “如果柳公子找到了自己的妹妹，治好了她的病，打算再去做什么呢？” 越说柳厌秋就越是兴奋，他脸色涨红，挠挠头还有些不好意思 “可能重新建立一个家……如果……” 又抬起眼睛，想起当时顾清盛的玉佩，又想起她说的赠玉佩之人已经死了，当时又憋了一番话语，犹豫半晌道 “如果真的能活着的话。” 说这话的时候，柳厌秋偷偷观察着顾清盛的表情，那柔柔垂下的眼睛撞到了他的心里。 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柳厌秋抬起头手握拳，看着顾清盛却又有一些羞怯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以前的事情，其实你也认识我的这个妹妹，你也认识我！” 涨红了脸色，脸上攀爬起可疑的绯红色。 在顾清盛惊讶的神色中，柳厌秋的心里直打鼓 “其实我是，我是……” “公主！” 白露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 “新茶好了。” 顾清盛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当即转过头去 “进来。” 端着茶水进来，白露的神色透出一些喜悦，将茶给两人添上，美滋滋的说道 “公主，听说将军已经去宫里，像是去找太后，想为您这次的事情讨个公道呢。” 屋子里茶香四溢，顾清盛将旧茶撒掉，又添了新茶，无奈的笑道 “是吗，哥哥就这么去了。” “肯定啊！” 白露道 “将军最疼的就是公主您了，这次您被无缘无故的关禁闭，他肯定想着要给公主一个公道的。” “如果过世的先王妃知道将军这么疼爱您的话，在天之灵肯定会开心的。” 她做出欣慰的表情，顾清盛摇摇头 “这是什么话，父亲最疼的也是我。” “如果你这话被父亲听到的话可是会伤心的。” 聊起自己的家人，顾清盛整个人似乎都笼罩一丝温柔的光芒。 看她神色那么幸福安然，柳厌秋一直握紧的手又松开。 “对了。” 想起刚才柳厌秋没说完的话，顾清盛对他问道 “柳公子刚才想说什么？我小时候一直生活在王府，没怎么出门，应该不会跟柳公子认识。” “对，对啊……” 艰难挤出这么两个字，柳厌秋十分牵强 “那可能是我记错了，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们……是我记错了。” 谁都没有注意到他说这些话的时候那股难过，端起身前的茶水浅浅喝了一口又放下。 “这次来只是来看看你，我还要去寻找我妹妹的消息。” 他站起身，下意识的伸出手想摸摸顾清盛的头。 就在那手指即将触碰到顾清盛的脑袋上时，顾清盛的脑海里一闪而过的事许卿意摸自己头的话面，当即躲开，将手里的茶一饮而尽笑的婉转 “以茶代酒，柳公子找完自己妹妹以后一定先来找我，我带你看看这京城的景色。” 手里的感觉落了空，柳厌秋只是冷静一瞬接着将手收回，一点都没有尴尬的意思 “等我找到妹妹，一定。” 说完也将自己手里的茶水一饮而尽，就如两个人刚见面时在房顶上面一样。 …… 到了尚书府，天色已经很晚。 雨下的小了一些，安意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在尚书府门口身子十分单薄。 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安意上前敲了敲门 “有人吗？有人在吗。” 一小厮不耐烦的来开门，在看到安意的样子时不可思议的将她上下打量一阵 “哪里来的叫花子！这里没有饭给你，快滚一边去！” 安意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狼狈，身上大大小小的泥土和雨水，发丝也掉了很多。 她咽口唾沫，到了小厮面前 “我想找一下林颂，他在不在家？” “如果他在家的话，麻烦这位小兄弟通报一声，就说安意来找他有些事情。” 本来对安意就充满不屑，现在一听安意来找他们的公子当场就黑了脸 “什么人也敢随意来找公子，你可知道我们公子是谁，是未来的驸马爷，也是你这种叫花子能见到的？” 小厮不屑一顾的摆摆手驱赶安意 “什么东西，尚书府你都敢造次，快滚！” 说完就将面前那门重重的关上。 没想到自己来了竟然吃了闭门羹，虽然知道这跟自己今天的遭遇有关，不过心中也是不好受，却还是强撑着又敲了敲门 “小兄弟，麻烦你通报一声，我真的有特别要紧的事情。” 里面还是没有人应声，她又叫了几声，见实在没人搭理，便捂着双臂在门前坐下。 那些雨水冰冷，天气也转了冷，只能靠不断搓着自己的手臂来取暖。 不知道过了多久，已经到月亮爬上树梢，乌云散开，安意倒在台阶之上，冻得浑身都在发抖。 脸色潮红似乎是在发烧。 可能也是怕这样会死在他们门口，小厮出来，看了一眼她虚弱的样子，啧啧两声 “真晦气，你可别死在这里。” 用脚尖踢踢安意，小厮也意识到事情不对，想了想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通知公子。” 本以为这样终于能见到林颂的面，安意强撑着身子爬了起来，心中还有些紧张，拨弄了一下她发湿的头发。 没一会从里面就有了动静出来，她的心就像是打鼓，不断扑通扑通甚至有些呼吸困难。 却在那人走出来的时候，本来吊着的心又沉入了谷底。 本以为自己这么坚持能等到林颂，没想到前来的竟是尚书府嫡子。 林青山。 他还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就算看安意这个模样也不会看不起，笑着对安意道 “你就是安意姑娘？” “我是林颂的兄长林青山，相信你应该听说过我。” 安意艰难的点点头，还翘脚往后面看了看，期盼林颂会出现在后面。 可是后方空荡荡什么都没有，林青山看出安意的不安和寻找，出声道 “阿颂这就要跟公主定亲了，所以不太方便出来见人，他拜托了我前来，你有什么话都可以问我，这几日都是我跟他一起，所有事情我也是知道的。” 第281章 星星之变 顾丰南模棱两可的话语让太后也问不出什么，当即把眼神收回来淡淡眯上 “是，了解我苦心就好。” “怎么会不了解呢？” 一旁皇后道，她笑着，却是有一番别有不同的意味 “太后对长乐那可是非常在意，什么都替长乐想到了，若是长乐还不识相，那就有些不识好歹了。” 任何人都能听出她话里的冷嘲热讽。 端王皱皱眉头没有去看皇后的地方，将自己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皇上不赞同的看了皇后一眼却并没有出言阻拦。 太后捻佛珠的手一顿，缓缓道 “都是哀家的孙女，哀家替她们想的周到是自然的，长乐是这样，三丫头也不例外。” “淼淼就免了。” 皇后冷冷笑笑，语气中又带悲戚 “淼淼她已经毁容了，怎么能当的成太后的孙女，可怜有理没出说，就这样吃了哑巴亏，这一辈子就这么毁了。” 听她这么说，所有大臣都沉默了，这种让人窒息的气氛甚至想让人将头埋进地里去。 谁人都能看出来这件事情太后有意偏袒顾清盛，被皇后这么赤裸裸的说出来，倒是有些尴尬。 “好好的日子说这个干什么？” 皇上有些不悦，皱紧眉头说道。 “是啊。” 凝贵妃现在已经临近生产，其实这种热闹混乱的场合她也可以不必前来，偏偏自己非说图个热闹，也是冲冲喜。 这才允许她过来。 听完太后和皇后的对话，她插了一嘴，看着自己素白如玉的手 “到底是不知道皇后娘娘到底在想什么，这三公主订婚大好日子里竟然除了埋怨就是埋怨。” “也不知道这让三公主听到了该有多么伤心。” “还有啊，我听说当时去落佛寺，长乐公主为了救皇后，可是在后背上落下长长一道疤痕，对于一个女子来说，跟皇后娘娘说的一样，确实是这辈子就完了。” 一提到上次皇后被长乐救了命，皇后的脸就阴沉下来，现在反倒是她有些胡搅蛮缠无理取闹。 凝贵妃这些话让皇后彻底闭了嘴，她抿着嘴唇不再说话，太后冷笑一声 “这贵妃都比皇后看的通透啊。” “好了，大好的日子说这些干什么。” 端王出言缓和，看看外面天色 “长乐保护皇后是应该的，哪还有用这个生气的道理，听说长乐与那天的刺客确实是有过几面之缘，如果这样都让皇后非常恼怒的话，那我现在就把长乐叫过来给皇后认罪。” “随便皇后把她打入大牢或者秋后问斩都没有问题，坐牢而已，她也不是没做过。” 确实曾经顾清盛是因为伤害洛昭昭而坐牢，不过那个事情由当事人楚之耀已经澄清了那是污蔑，也给与了相应的处罚。 那次对于顾清盛来说属于无妄牢狱之灾，皇上也没有脸面，没让人调查清楚就将顾清盛压了大牢。 本来不说谁都没感觉的到，现在一说出来，这就不禁让人想了。 长乐公主救你们性命还被污蔑，受了这么多灾祸如今还不放过她。 只不过与那刺客有过几面之缘，就成了要杀头的大罪了。 这皇后皇上也太不念旧情了。 毕竟顾清盛从小没了娘，端王其实也不是省事的，这些话已经听出来一些生气的意思。 在众位大臣们的注视之下，皇上咳嗽一声 “端王这是说的什么话？长乐也不知道那刺客会做出这种事情，而且那场骚乱中她也受了伤，不用说如此的气话。” 说完便冷冷看皇后一眼 “时候不早了，他们那边准备好了吗？” 对一旁的李公公问道，皇上十分急切的想把这个话题过去。 皇后脸色发白，她只是提了一嘴，没想到这次竟然是场面一边倒，当即抿紧嘴唇不再说话。 李公公十分有眼色的看了一眼这个情况，对着皇上道 “奴才刚才还去催过，应该已经快了……” “三公主到——驸马到——” 门口小太监高高昂声一句，众人的思绪猛然被拉了回来，转头望去，两道红色的人影已经出现在大门口。 顾淼挺直身子，面色红润，脸上长长的刀疤已经被一顶精致的面具挡住，露出一双满是喜色的眸子。 一旁的林颂并没有像传言中那么抗拒，虽说只是阴沉着脸，脚步却是平稳根本没有表达出丝毫的想临阵脱逃的意愿。 看他这个样子，林青山满意的点点头，跟着楚之耀对视一眼。 如果林颂能永远这么听话，也省了他们很大的功夫。 顾郢怀也是看林颂一眼，将手里的白玉瓷杯细细摩挲。 “哟，两位新人来了。” 凝贵妃笑道，团扇掩面看着两人 “三公主颜色就是好，跟驸马爷般配的很呢。” 这话在皇后耳朵里可不是夸赞，一个由皇后所生的公主，如何跟一个庶子相配？ 她只能心中沉闷却也没有办法去说，只能憋在心里，牵出一抹笑容点点头 “不错。” “请三公主，驸马爷给太后敬茶——” 李公公一甩拂尘喊道。 接过那宫女端来的茶水，顾淼脸色羞怯，跟着林颂一起对着太后敬茶。 太后看两人一眼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愉悦的表情，只要她接受了这杯茶，两个人的事情也就确定了一半。 半晌以后她点点头，伸出手刚想接茶，从外面突然传出一声炸响！ 这一下子可让太后吓一跳，所有人都往外看去，却看外面辰星旁边有一颗不断的在闪动，忽暗忽明的颜色让人心里发慌。 那颗星星绕着其中一颗星不断地在晃，伴随刚才那声响声，所有人都皱紧眉头看着这一幕。 只有太后被吓坏了，急忙喊道 “快！快请国师过来！快！” 一旁宫人急忙应下出去喊许卿意，只有林颂一个人看着那颗星星，眼里似乎燃起一丝灯火。 没一会许卿意就被带了进来，在许卿意进来之时，所有人都把头低了下去。 “国师！” 太后慌忙应道 “你快看看！你快看看天上那颗星星是怎么回事？怎么偏偏在我要接茶水这个时候开始晃动起来！” 第282章 杀孽众多 许卿意拍拍太后的手 “太后，冷静。” 他随着太后手指的地方看去，那颗星星不停反转，饶着天空转的更快。 越看那颗星星，太后就越是紧张。 她素来相信这些，现在年岁已高，任何跟自己有关的异象都十分在意。 大臣们屏息了呼吸，皇上等人也在等着许卿意的回答。 其实自己的订婚宴被许卿意前来，顾淼心里有些不舒服。 毕竟她曾经去许卿意身边自奔为眷…… 如今在看那惊为天人的脸，也是难免会脸红几分。 不过没事，只要她跟林颂结了婚，把尚书拉入他们的阵营，到时候自己再在皇上面前吹个耳边风，罢免一个国师还不是轻轻松松？ 到时候这许卿意落魄至极，除了跟自己一起，又能怎么办呢？ 想到这里她就又放心下来，低下头不去看许卿意。 看了那星星半晌，谁都能看到许卿意微微皱起的眉头。 平日里他们的国师可是喜形不表与色，如今皱眉让众人都心提了上去。 “国师，这是……” 皇上也按耐不住心里的紧张，先出声对着许卿意问道。 “这天有异象，破狼星动了。” 慢慢回过头来，许卿意对着众人说道。 “这是什么意思？” 捏紧佛珠，太后问道。 “天中破狼星围绕紫薇星转动，今天这订婚宴恐怕不妥当，还请皇上派人将这订婚宴撤出，成亲之事还是暂缓。” “这是什么意思？！” 楚之耀一拍桌站了起来，看着许卿意语气充满质问 “国师是不是看错了？这星星动了跟公主订婚有什么关系？前段时间公主也一直跟驸马在一起，这星星为什么没有这样？” “而且前段时间国师也并没有说这段姻缘有什么问题，怎么到订婚了偏偏说不合适，这不是太晚了吗！” 他说完对着皇上行礼 “皇上，订婚宴持续一半就停下乃是不详之兆！先不说星星怎么样，如果如此停止可能才真的会被公主驸马造成不好的事情。” “儿臣也这么认为。” 一直没有说话的顾郢怀将手里的白瓷杯扔到桌子上对皇上说道。 两极分化顿时非常严重起来。 皇上皱紧眉头，两方面说的让他都无法抉择，只能硬着头皮问许卿意 “如果不停止的话，会怎么样？到底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正如这些人所说，前段时间也没有出现，怎么偏偏到了订婚……” 许卿意低下眼睛语气清淡，环顾众人一眼道 “如果不停止的话，对各位是没有什么伤害。” 听到这话以后，在场所有人都松一口气。 可是没等他这口气放下去，许卿意又继续说道 “不过会存在未来的隐患罢了。” “比如……” 慢慢的，许卿意将目光放到凝贵妃身上 “未出生的小皇子。” 这可把太后吓傻了。 后宫龙子稀少，本来凝贵妃怀上这么一个孩子就很不容易，如今竟是得知有危险，当即捻着佛珠的手叮叮当当一指 “快！将这订婚的所有东西都先撤了！” “等等！” 皇后在这时候喊了停，外面那颗星星还在不停的转动，她紧盯一会咬咬下唇 “如果！如果这次取消了，那下次再举行……” “没有下次。” 这么决绝的一句话，将皇后的心打入了谷底，她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空，一下子就倒了下去 “为什么……为什么……怎么能破解……那淼淼的终身大事怎么办！” “皇后娘娘你什么意思！” 凝贵妃也被吓到开始抹起眼泪，手上抚摸着肚子 “臣妾好不容易怀上个孩子，怎么皇后娘娘还想害他不成！” “若真是林公子跟公主不合适，就算两个人就这么成了亲也不会幸福！何来勉强！” 一时间吵吵嚷嚷和哭哭啼啼在皇上耳边不断晃荡，他心头十分烦躁，奈何一个女儿毁了容，一个即将生产，偏袒哪里仿佛都不是个办法。 只能求救一般的看向许卿意 “国师你好好讲讲。” 许卿意在皇上的示意下这才开口 “其实，本来公主这桩心事没什么问题，奈何最近公主身上杀伐之气太重，沉了这喜，自然就得不到因果。” “报应轮回只会到手无缚鸡之力的胎儿上，若是出生，便是畸婴。” 太后也是重重坐到椅子上，看着面前大红喜服的两人，突然一巴掌扇到了顾淼的脸上！ 那一声可谓是非常响亮，所有大臣一愣都急忙跪下 “太后息怒！！” 皇后被这一巴掌心疼坏了，刚想上前便被太后一声喝住 “你敢！！” 她抬头对上太后凌厉的眼神，心中猛然收缩竟是无法呼吸。 这股压迫感连皇后都感觉到震惊，停在空中的手也慢慢颤抖放下接着不甘心的低下头去跪下 “母后……息怒……淼淼她不懂事……” “不懂事？她这么大人了！为什么不懂事！” “从小这孩子就被你带在身边亲自养育，现在竟然如此恶毒！” “以前对于那些事情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早就告诉过她，人要为自己积德！” “而她做的是什么事情！那些尸体一具一具被抬出宫里，血染的遍地都是！” “每次问她！都有那么多理由！” “皇后！哀家信任你！让你亲自教导，你就教导出来这么一个狠毒无情的女儿！” “现在开始为祸皇宫！开始祸害皇嗣！皇后！这是足以废了你的罪！！” 太后被气的上气不接下气，不断呼吸满脸通红，端王急忙上前拍着她的背 “太后息怒，太后息怒……” 皇后被这些话吓到，愣在原地双眼失神，她也看到了皇上那冷漠的眼神。 顾淼还没从那巴掌缓过劲来，听到太后这么说急忙跪下磕头 “祖母！祖母都是淼淼的错！都是淼淼的错！” “祖母！淼淼错了！淼淼错了！” 看着已经将头磕出血来的顾淼，太后眼里只剩下烦躁，许卿意到太后身边替她一边把脉，接着缓声道 “太后，顺住呼吸，这件事，还是有解决办法的。” 第283章 星星的陨落 听到许卿意这么说，太后的呼吸才稍微顺畅起来，抬起疲惫的双眸，手心的触感十分温热 “有什么办法，快说，国师。” “龙嗣之事十分重要，一刻也耽误不得。” 凝贵妃哭着跪下不断磕头，哭的是肝肠寸断声泪俱下，她还怀着身子，磕头的时候牢牢护住自己的肚子 “请皇上太后一定要救救臣妾肚子里的孩子！请皇上太后一定要救救臣妾肚子里的孩子！他才这么小！” 说完便跪到了许卿意身边，一把抓住他的衣袍 “国师大人！您神通广大！救救他！国师大人！” 许卿意虚虚将凝贵妃扶起 “贵妃，您冷静。” “如果想让公主偿还这孽债自然也是可以。” “一，停止与尚书林公子的婚约，方可不会出现如此星劫。” “二，偿还自己的孽债，尽可能补救一切最近做的那些伤害她人的事情，公主可以好好想想。” 若说能补救的事情只有一件，顾淼脸色变了变，太后都想起来什么 “你是说，那怀香阁的姑娘们？” 对着太后低头，许卿意淡淡道 “臣不知，这些事情还是需要问公主自己。” “而且，可能公主的良婿还要另选他人，才能避免这场灾祸。” “怎么可以！” 顾淼出口反驳脸色发白，因为刚才太后的掌掴，脸上的伤疤更红。 横竖那怀香阁死了好几个人了，剩下的人再怎么样也掀不出来什么风浪，就算是放了还能干出什么。 不过，这怀香阁的事情根本就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她不能嫁给林颂了。 她已经毁容了，出嫁并非易事，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机会，怎么能允许它就这么跑掉。 “祖母，祖母！难道淼淼的终身大事就不重要了吗！淼淼也是您的孙女啊！您怎么可以如此偏心……” “你闭嘴！” 现在太后一听到顾淼的声音就烦躁，揉揉眉头看她 “你要记住，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你现在没有办法出嫁，没有办法嫁人都是你的命！” “若不是你当时对那刺客百般折磨，她一个弱女子怎么敢独自进宫刺杀你！能捡回来一条命就不错了！” “现在怎么还有脸说出这种话，你差点就要让整个皇室绝后！” 她的历喝让顾淼浑身颤抖闭上了嘴巴，只能任由许卿意将林颂扶起来 “一切都是因为你而起，那就得因为你而结束。” 说完转头看向皇上，眉眼里的询问十分露骨。 皇上顿时也明白了什么事情，眼神复杂的看一眼顾淼，朗声道 “来人，拿朕的执笔过来！传朕圣旨！！” 一道怀香阁罪孽全免的圣旨扳下，由林颂亲自送到怀香阁。 在去怀香阁的路上，那马蹄被林颂扬的飞快，他头也没回，背对众人离去。 凝贵妃擦干净眼泪，面容也变得刻薄起来，看着林颂的背影 “公主又何必强人所难，有些东西，再般配，那也不是你的东西。” 平日里如果凝贵妃这么说话，顾淼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早就跟她骂起来了。 如今却是只能隐忍，什么都说不出来。 而在林颂走后，外面的那颗正在转的星星猛然如一阵烛火一样熄灭，在场人们又是一阵惊呼。 在晋楚东头的城角，白露一屁股坐在地上满头大汗，双臂都已经提不起来。 在地上一根长长细细的鱼线，鱼线上方一片黑色夜布，夜布中间是一块十分小的蜡烛。 上面还冒着烟，应该是烛火刚熄灭不久。 “姐姐姐姐！” 一个哼着鼻涕的孩子跑过来，看着她手里那团鱼线 “我第一次看到这种放风筝的！” “根本看不到那风筝的线布，就能看到中间那柄烛火，就像个星星一样！” 白露擦擦额头上的汗水，有些得意洋洋道 “它在远处看，就是个星星！我告诉你们啊，在远处看哈，跟那些星星可以合为一体的！” “而且这鱼线和夜布在夜里看是什么都看不到的，只能看到那一颗星星，在天空中和真的一模一样。” 听到这里孩子更兴奋，跳了起来眼睛亮晶晶 “哇！姐姐你好厉害啊！我也好想要星星！” “星星我是放不起来了。” 就这半天，白露拽着那东西转圈已经精疲力尽，这夜里还有风，在风里保持不动可非常难得了。 “不过。。” 她从怀里掏出一颗银锭子放到孩子手中 “这些你刚才放的炮仗，声音果然是这条街上最大的，这是给你的奖励。” 孩子还小，不知道这颗银子多大，但是被夸奖当即挺直了胸膛 “那是！我就告诉过姐姐！我的炮仗一定是这条街道上最响的！” 眼里带着笑意，白露看看外面天色。 现在天色已经到了卯时，按照约定，现在林颂应该已经出发。 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 她站起身来将那些东西全部收拾干净跟那个孩子告别 “那我就先走了，你回家记得把这银子给妈妈奥。” “你还太小，带这银子出去会被骗的。” 孩子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接着跟白露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看到外面的星星灭了，顾清盛的心也放下了。 前几日许卿意说的这个计划其实有很多不确定因素。 这两天阴雨天颇多，天上乌云也挥散不去，许卿意推算星盘才算出来在订婚宴是晴天且有星星，这才有了这个计划。 看着外面烈烈夜风，顾清盛攥紧自己的衣角。 林颂，这次你可一定要。 好好的跟安意在一起啊。 路上风有点大，林颂的脚程也慢了很多。 不过能感觉到他的眼眶都在充血，手里握着圣旨不断在颤抖。 这是一状自由令。 只要有了这个，他就能……他就能…… 眼前怀香阁的建筑越来越近！ 他的心也搞搞提了起来！ 安意！ 我们终于能！ 终于能！ “嘶！！！！” 马儿一声长鸣停住马蹄。 是白。 满目疮痍的白色。 那么冰冷的就撞到林颂的眼睛里。 那白色在夜风里像一根绳子将他的心吊紧。 是谁…… 第284章 为什么不等我 他就愣在了那里，白色的马儿一声长鸣以后便将头低了下去，也像是感觉到什么不再说话，只是静静低着头，时不时从嘴巴里呼出气来。 身体都比较僵硬，拽着缰绳的手都在颤抖。 不……不会的…… 怀香阁的门开着，里面的痛哭之声也传来，十分悲痛。 让自己的情绪平稳下来，林颂翻身下马。 看到这个景象，他竟然一时之间不敢进去。 本来十分期待与安意的见面，现在脚步却是已经迈不动。 不可能的…… 不可能…… 他嘴甚至牵出一抹十分恐怖的笑容，也是顾不得许多拿着那圣旨就跑了进去，大步的步子扬起一张张纸钱。 白色的纸钱像是在无声诉说着什么，悠然飘起来又慢慢落地。 随着纸钱的落下，林颂的身形到了怀香阁的门口。 那大大的棺材真冲门口，怀香阁的众人趴在棺材上已经哭的双眼尽是肿胀。 慢慢的抬起头来，出乎意料的，对于林颂的到来她们似乎并不惊讶，只是慢慢看着，空气中有不知名的东西在流转。 林颂的笑比哭还难看，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棺材，慢慢将自己手中的圣旨举起来 “各位……我找到救你们的办法了……这是免你们流放的圣旨……” 慢慢走进房间里，他的手有意无意擦过那棺材，将圣旨放在为首的曦娘子手里 “而且我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也自由了，国师真的救出我了……” “我现在可以好好的跟安意在一起了，如果父亲还是不同意，我就跟父亲断绝关系……” “没事的……没事的……我一定会好好的跟她在一起……” 一边说着，林颂像是丢了魂一样，绕着棺材就开始走，在众人身上不断打量不知道在看什么。 眼神十分空洞，若是被看一眼，都感觉心中一凉。 将下方所有人都看了个遍后，慢慢的，林颂又转身回去准备上二楼 “安意呢……安意在哪里？怎么没看到她……” 他喃喃自语让曦娘子等人眼泪落得更深，只是看着林颂往楼梯上走去，脚步能踩空无数次，身形摇摇欲坠，眼睛一直盯着二楼 “啊她一定是在房间当中，我知道，她一定是生我的气呢。” “没关系，不要紧……她素来……” 脚步即将迈上最后一层台阶的时候，曦娘子终于忍不住，带着哭腔道 “你心里比谁都明白，你心里一定比谁。” “都要明白。” 手指抚摸着那棺材，曦娘子眼神悲痛但是却有着深深地怀念 “安意她，安意她已经去了很远的地方，她这一辈子过的真的是太苦了。” “林公子，她只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她承受的东西你永远不知道。” “她太苦了，她真的太苦了……” 一边说着，曦娘子的鼻音也重了起来，一个姑娘没有忍住趴在棺材上失声痛哭起来，对着林颂痛苦大喊 “这里面就是安意啊！你为什么不早点过来！你要是早点过来！安意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死了啊！她死了啊！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林颂！” “林颂！！！” 最后一声，将没有回头的林颂震得身体一怔，接着竟是双腿一软，从那长长的楼梯上滚了下来。 他被那些刚打磨的锋利的楼梯磕的头破血流，哗哗的从他的头上不断流下来最终滴落到眼睛上再顺着脸颊到了下巴。 身上的衣料也撕碎很多，露出的皮肤青紫一片。 这些林颂就像是根本没有感觉到一样，像是行尸走肉一般的从地上起来，到此刻，眼睛里猛然流下泪水，一瘸一拐的走到了那棺材旁边 “骗人……你们骗人……” “我明明说过，让她等我的……她怎么会……怎么会……” 他身上的力气也没有，巨大的当头一击让他现在听不到外界的声音。 因为腿的柔软，让他的头一下子磕到棺材角上，鲜血沾染棺材上，却是慢慢呜咽出声，接着豆大的泪水一颗一颗的从眼里滑落。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他爬上棺材身子全部依靠在上面，脖子上青筋暴起 “安意……安意！” “为什么！为什么不等我啊！” 那晴天只持续了夜中那么一阵，接着便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不知道是谁凄惨的哭声混合在雨中。 肝肠寸断。 …… “这下可怎么办！这下可怎么办！” 楚之耀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神情显得十分急躁。 “每次要事成，那许卿意总过来坏我们好事，偏偏太后皇上都那么相信他，我们根本没有办法掰过他。” 林青山阴着脸坐在一旁，看着楚之耀这么走来走去眼都快花了，揉揉眉头 “你就不能消停会吗，已经这么久了，而且这事已经成定局，也没有办法再挽回了，事已至此我们只能再想想其他的办法了。” “其他的办法还有什么办法！” 林青山的冷静阴沉跟楚之耀的暴躁都没有落到顾郢怀的眼中。 他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发呆的看着远处亮着的烛火。 半晌以后才笑笑开口。 “不过是一个将那点脑子全部用在女人身上的废物罢了。” “哪有什么会转的星星，这林颂将所有的脑子都用在这里只为了逃脱与顾淼的婚约，真的是蠢到极致。” “你是说……” 都听出他话里的不对劲，林青山先皱眉问道 “殿下你是说，今天晚上所有的一切其实都是个局吗？！” “那星星绕着天转，是许卿意和林颂在搞鬼吗？” “我就说！” 楚之耀当即一拍大腿坐下 “怎么可能那么巧！偏偏在顾淼订婚的时候天上星星就开始动了？” “这世界上哪有这种事，你们两个脑子是不是也坏了，真有意思。” 被顾郢怀这么一说，两个人脸上都有点尴尬。 林青山摸摸鼻子 “这个事情实在不好说，毕竟是那许卿意所说的事情，谁能想到他会设局呢。” “不过殿下既然知道这是局，怎么不当场指出来呢？” 第285章 王爷的命令 顾郢怀挑挑好看的眉毛，看着林青山露出一副十分可笑的样子 “你让我去跟许卿意正面刚？开什么玩笑？” “就这个男人，你们觉得谁能在他手里占上便宜？如此一人，就算是在你面前做局，也是预料到你们根本不可能去拆穿他。” “退一万步去讲，就算咱们真的将他拆穿了，又有几个人会相信你们？” “皇上太后不信，所有人就不信，懂了吗？” 这番话让楚之耀和林青山都沉默了。 说的不错，就算他们三个加起来可能说的话都没有许卿意一个让人信服。 这么久以来，许卿意要风的风要雨的雨，说今天天阴绝对不会推到明天，说宫中有灾必起大风大火。 已经邪门到他们都怀疑这个人根本不是凡人。 “既然胳膊拧不过大腿，那就绕着走呗，横竖一个顾淼一个林颂又有什么关系？” “活着给我们造不成什么危害，死了也是跟我们没有关系。” 外面天舒月明，林青山吐出一口气，轻松道 “不过也没有关系，现在林颂，应该也已经见到了。” 他脸色阴郁，半晌缓缓勾出一抹笑容 “那个他最爱的人的，尸体。” …… 林颂知道了这个事情，安意死去的消息也很快传到了顾清盛的耳朵里。 当时的她正在练字，听到白露哭哭啼啼的禀报以后手上的毛笔猛然分了个叉划出一大片的笔墨。 她以那个姿势停了很久很久，手慢慢开始颤抖起来呼吸也开始急促，眼睛不断的充血。 从眼眶中蓦然落下两颗豆大的眼泪以后，顾清盛将手里的毛笔一甩，那些墨汁溅出许多。 他们就算如此努力的去思考如何救出林颂，却还是没能避免。 先是岚岚。 又是素槐。 现在连安意也…… 本意是想止住自己的眼泪，可是越擦那泪珠就越发落的汹涌。 白露看着担心，明明自己也在哭，却是慢慢上前替顾清盛拍着背部 “公主，公主没事的……” “公主，你要……你要想开一些，太后这个样子也是为了你好……” “而且，而且安意姑娘是自尽跳河，当时她一定……” “别说了……” 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这三个字，顾清盛身上青筋都涌现。 她浑身用了极大的力气，但是那力气却又不知道冲哪里发泄，只能不断的咬着牙，泪水大颗大颗的往下滴。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事情都没有人告诉我！这么大的事情！她连出殡都出完了！我甚至都没能看她最后一眼！” “奴婢……奴婢……” 看顾清盛这样，白露眼泪流的更凶 “奴婢也是刚刚知情，去打听了一下，不告诉公主，好像是王爷的命令！” “王爷的命令……” 心重重的沉了下去，她终于知道，这次太后，对她的管控有多么严谨了。 可是…… “如果我连这种消息都不能听到，那我当这个公主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曾经想过往更高的位置爬，只是为了能够保护自己最重要的人。 现在重要的人相继死去，而她，守着这根本没用的公主头衔。 这是在干什么啊。 这是，在干什么啊！ 心中重重落下一锤，顾清盛用袖子擦擦自己的眼睛，将眼眶擦的通红，接着推开门便走了出去。 白露何其了解顾清盛，当即就猜到顾清盛想要做什么，立马上前想阻拦她 “公主！这不行啊！公主！” “以后不要再叫我公主！” 她的步伐十分快速，白露甚至跟不上，拽着顾清盛的衣角 “公主，不能，不能这样，公主……” “别拦着我！！” 这一路上，白露想去拦住顾清盛的去路，却是屡次被跨过，竟是阻挡不住。 下过雨的路上满是泥泞。 花园中，一些冬梅已经开放。 端王是很少陪伴林氏，如今也算是得空一天，两个人赏花倒也是别有一番情趣。 林氏脸颊带粉，看着红梅眉眼流淌出温柔。 胸前一颗五光十色的同心锁非常耀眼，在太阳光下宝石闪耀着十分美丽的光芒。 “王爷，您今日得空，晚上要不要去我房间里尝尝我最近的新手艺？” 回过头对着端王柔柔一笑，林氏道。 大抵是在梅花之下这笑容太过于美丽，端王当即便答应下来 “也好，你是又学什么新的菜系了？” “最近燕窝不错，所以妾身亲自试着炖了炖，倒是比那些丫头炖的还要成色好一些，若是不嫌弃，王爷可以来尝尝，看看是不是我的手艺变好了。” “你还怀了身子，这种事情让下人去做其实就好了，怎么还能让你亲自动手。” 端王说完，任由林氏攀上他的手臂笑颜如花 “闲着也是闲着，臣妾是素来喜欢摆弄这些东西的。” 明明是一副十分安好的画面，偏生被那不合时宜的脚步声给惊醒。 不赞同回头看了一眼，顾清盛从梅花园外面迈着步子过来，端王神色缓和一分 “清儿，你今日怎么得空出来？外面天冷，怎么不想着多穿一些……” “父亲！” 只听顾清盛到达端王身边，冷冷一句，视线放到了林氏跟端王相交缠的手上，冷笑一声 “父亲，我想问问。” “这次，那外面怀香阁女子死去之事，为什么……为什么不让人告诉我？” 端王一愣，这才知道顾清盛是来兴师问罪的，不由又上了火气 “你这是什么意思？来质问我的？” “那怀香阁女子死了就死了，为父觉得你没有知道的必要……” “父亲！”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顾清盛打断，端王这才注意到，不知道从何时开始，那在自己身边牙牙学语的女童早就成长成如此豆蔻女儿。 现在那视线里的冰冷，就连端王看到都禁不住打一个哆嗦。 “为什么我没有知道的必要？！您要是真觉得我跟她们没关系，自然会把这个事情当做晋楚的消息说给我听！” “反倒是因为父亲知道些什么！才不敢告诉我！才觉得我没有要知道的必要！” 第286章 让她走 端王脸色瞬间一白，看着顾清盛厉声喝道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现在是一点都不懂事了是吗！” “长这么大！越活越回去了！” “父亲！是不是被我说中了你才这么生气！” 顾清盛现在也是心头如十万根针在扎一样。 如果自己能早点得知这个机会，是不是就能探知到更多安意的死因，然后给她报仇呢？ 可是现在，自己连看她最后一眼的机会都没有，怎么去谈，怎么去谈这些！ “为什么！父亲为什么！” “父亲为什么一点都不考虑我！父亲！你考虑考虑我！那是我的朋友！你要为我想想！不能这样……” “为什么不能这样。” 被顾清盛说的烦了，端王皱眉看她 “都是为了你好，这件事情我也跟太后商量过了，觉得是为你着想才如此做的，你现在怎么如此大逆不道，我……” 越听这种话，顾清盛心里的悲戚就越深。 一方面是自己千方百计想守护的父亲，另一方面是人生受尽折磨的朋友，她心中突然就冷起来，上前一把分开林氏和端王的手，狠狠咬着下唇，似乎都有些血水流出 “父亲……父亲……” 她咬着嘴唇说出这些痛不欲生的话，接着双手掩面痛苦的蹲下 “你真的让我好苦好后悔啊……” 因为林氏被推开，端王猛然紧张起来，也没去在意顾清盛现在的情绪，着急的看向林氏，却是没来得及扶她，让林氏后退两步倚到了树上。 自然能控制自己身子的林氏可以感觉得到现在一点都不疼，可是看到焦急跑过来的端王以后突然眼珠子滴溜溜一转 “哎呦！哎呦我的肚子！我的肚子！” 听到她如此痛苦的嚎叫声，端王立马扶着她问道 “没事？怎么了？快来人！快来人请太医！” 这梅花林大抵是有些冷了。 对于端王老来得子的行为，顾清盛其实表示非常能理解，不过这种他人抱作一团，自己独自为难的感觉，跟上一世又有什么不同？ 冷笑一声，她失魂落魄的站起身就要离开梅花林，奈何这动作也被林氏看到，突然又大喊一声，拽住端王的衣袖 “王爷！都是妾身自己不小心！都是我的问题！你一定不要责怪公主！” 端王这才想起来顾清盛，严厉的看向一步一步走的艰难的顾清盛吼道 “还不快过来给你娘道歉！” 可惜在安意死后，现在的顾清盛也早就没有与她们虚与委蛇的心思。 淡淡看了一眼很远的两人 “跟我无关，她也不是我娘。” “你！” 没想到在这种时候顾清盛还敢还嘴，端王的愤怒值已经到达顶峰，朝着顾清盛走去 “你有本事再说一遍！你越来越不像话了！你简直！你简直……” 看着端王朝着自己走近，顾清盛心越来越凉 “父亲，我娘已经死了，是病死的，这个女人不过是一个妾，只是一个妾。” “不过今日我却是发现，不止我娘死了，原来我爹……” 冷冷看着端王，她一字一句说的十分凄凉 “也死了。” “你这个孽畜！！” “啪！！” 随着端王一声怒吼，那巴掌重重落到了顾清盛的脸上将她扇到了地上去。 “清盛！” 从远处赶来的顾丰南被吓了一跳，白露哭着来找自己他才知道这个事情，急忙跑过来将顾清盛扶起来 “父亲你这是干什么！” 脸上的疼痛远没有心里的疼痛更深。 她本来以为这次林氏的怀孕是对她能否沉得住气的一个考验，没想到同样也考验了端王。 从始至终让她生气的点都只是端王和太后自以为是的为自己着想，结果却是断送了安意一条性命，也断送了自己跟安意的最后一面。 被顾丰南抱在怀里，眼角一滴泪滑落下来，她慢慢被搀扶起身，脸颊肿了一大片。 端王也惊讶自己怎么会对顾清盛动手。 以前顾清盛为了嫁给楚之耀就算以自身性命威胁他都不会动顾清盛一根指头，如今…… 手上火辣辣的触感让端王心抽痛一分，他想去触碰顾清盛，却发觉自己这个女儿已经离自己很远。 顾丰南颤抖抱着顾清盛双目发红，还想说些什么，只听怀里的顾清盛一声冷笑 “不用说了，哥哥。” 她没有再看端王，反而看向身后的林氏 “总有一天，你会后悔你现在的所作所为。” “林氏。” “你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说完，她将头上的珠钗全部拔了下来扔到地上，在端王震惊的眼神中道 “我不再是公主。” 挣脱顾丰南的手走了出去，白露想去追，被端王一声喝住 “让她走！我就看看！她能走到哪里去！” 白露停下脚步，被端王吓到眼眶发红，却最终还是跟上顾清盛，转头冲端王道 “王爷！您确实是变了！” “如果先王妃看到您这个样子，肯定会很心疼公……” 她抿抿嘴唇 “肯定会很心疼小姐的！” …… 城北破庙当中，顾清盛坐在角落。 白露将买来的饭食放到顾清盛面前，同时眉眼有些酸涩 “小姐，您现在身体还不好，不能这个样子糟蹋啊，吃点东西……” “王爷他……王爷他……” “白露……” 顾清盛抬起头来看向白露，竟是没有一丝情绪，这样反而让白露更加担心 “我想自己冷静一会。” 虽然担心，但是这是这半天顾清盛说的第一句话，看着她脸上红红的掌印，白露鼻子一酸 “好，小姐，那，奴婢先上街去。” 等白露走后，外面天色也黑了下来。 她披头散发衣衫破旧，肩膀不断在瑟缩着。 一柄白色纸伞慢慢进了这庙中，那人脚步很轻，到顾清盛身边蹲下，摸了摸她的头，语气里带一些心疼 “我又找到你了。” 顾清盛没有抬头，却在那温暖的掌心放到自己头上的时候一下子哭出声来。 慢慢抬起脸，她抿着嘴唇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来，声音也带一些嘶哑 “你来的，太晚了。” 第288章 经过 “可是她们现在已经越来越猖狂了！” “你知道有多少人被她们害死了吗！” 想想那些人，顾清盛握着的拳头就咯吱做响。 心中巨大的恨意将她埋没，安意死后她根本没有像素槐死的时候那样失声痛哭的机会。 无数声音和压力压的她大脑那根筋都要断裂，声音不禁哽咽起来 “你知道……你知道……” 看她这个样子，凝贵妃心底也柔软下来。 她第一次见到顾清盛这个样子。 在记忆中那个强大温柔如铜墙铁壁一般的郡主。 在武试之中一箭将那西域蛮夷贯穿的郡主。 也会因为自己的友人被害死而失声痛哭。 不禁心中抽动几分，凝贵妃皱紧眉头道 “如果你确定要这么做，那……也好。” “具体计划你想到了吗？” “我想……” 顾清盛抬起头，在凝贵妃耳边耳语几句。 四周一些风声吹动草地，凝贵妃的手不自觉的就托紧了自己的肚子，抿着嘴唇，像是在思考什么。 “可是这样会不会……” “你的成败，我的成败。” “都在此一举。” “我知道你身为人母的担心，我也很能理解你。” “不过，还是希望你考虑清楚，这个事情成功的后果，和你现在如果生了孩子的结果。” 这句话让凝贵妃心里一阵发凉，抱住自己肚子的手猛然收紧，像是下了什么决定，点点头道 “好。” …… 等顾清盛回来的时候，许卿意也已经回来，正站在她的房间门口等她回来。 而在许卿意身旁，一个黑斗篷的黑衣人站立。 看到顾清盛回来，许卿意上前将她从偏僻的竹林迎了下来 “现在天气很冷，没什么事情尽量不要出来。” “你身子除了受伤就是风寒，一直没好利索，现在若是再出来加深病情怎么办？” “没什么事，出来逛逛也不错。” “国寺我还是不经常来的。” 顾清盛笑笑，接着眼神对上许卿意身后的黑衣人 “那么，这位是……” 许卿意让开身子，那黑衣人就在顾清盛面前将头上的斗笠脱了下去。 林颂瘦削的脸颊出现在她的目光里，那眼神空洞，里面像是缺少了某种东西，扑通一声便跪下 “公主……” 他直挺挺的站在那里，身形僵硬，胡子拉碴。 身上那股颓败神色丝毫让人忘记他以前的翩翩公子模样。 想想当时林颂的风光模样，以及太傅那骄傲的神色，跟眼前这落魄之人完全搭不上边。 “林颂，你怎么……” 顾清盛的眼神一下子复杂起来，她没想到能再次见到林颂，手颤抖一下，竟是有些犹豫该不该将他扶起来。 安意死亡，顾清盛心里虽然难受，但是她明白，林颂比她，那简直是生不如死。 只犹豫一瞬间，她立马想将林颂拽起来，但是林颂却是死命在膝盖上用足了劲，不愿意站起来 “公主！” 他突然对着顾清盛磕了个头 “请你，请你一定要为安意报仇！请你一定帮我！” “安意在临死前受了非常大的折磨，我本来无法忍受她这么孤零零的死去，可是在得知这件事的隐情之后，这才决定，先苟活下去。” “等那些恶人都能得到惩罚，我就下去陪他！” 本来就知道这件事情不简单，听到这话顾清盛心里打起了鼓，四处看看没有人之后将林颂请到屋里 “有什么话在这里说。” “当时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但是具体发生了什么？你知道吗？” “她说去找你，接着就变成了这样。” “林颂，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才让那么坚强的人如此痛不欲生。” “不！不是我！” 趴在地上的林颂蓦然收紧了双手，浑身都被一滔天的恨意包围，不断在呜咽着 “不是我，不是我……” “那天，因为安意来找我，父亲便派人将我囚禁。” “我与顾淼的婚事在即，他也不允许我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那天我是没能出来的。” “那你！” 顾清盛一愣，接着像是反应过来 “不是你见的安意？难不成她是去你家吃了闭门羹？可是这样也不至于……” “不是的。” 林颂缓缓摇头，从他垂下的头上可以感觉到他的颓败落魄 “我怎么可能就让安意那么离去！” “我就想闯出来，结果就这样，也惊动了我那嫡出哥哥，林青山。” 这个名字一出来，顾清盛心中就响起了警报。 只有她知道，林青山内心有多么狠毒阴暗。 脑中一根危险的弦就这么断开，她豁然看向林颂 “你不会让林青山……” 这句话让林颂十分懊恼，嘴角甚至都被咬出血迹 “我信了那歹人！让他给我送了书信！” “我以为这样安意，安意就能等着我！就能等着我回去！我没想到！我没想到！” 那痛不欲生的声音听着让所有人都为之心颤 “我没想到！他竟私自换我信，用人伪造我的笔迹！将安意骗了去……” “我……” “我……” 堂堂七尺男儿说这话的时候竟也哭了起来，男人沉闷的声音压抑着自己的哭声 “安意……安意……” 眉眼间冷了几分，顾清盛噤声上前，将林颂扶了起来 “这不是你的错。” 毕竟谁都不知道，林青山会是这么一个人。 他对朋友对家人甚至以后对妻儿都是一等一的好。 可是没有人知道，那场篡位，他踏着朋友们的尸体过去。 那场战争，他将那一心忠国的老尚书推上了邢台，任由他在刑场上对这唯一的嫡子破口大骂乃至于以头呛地，都还是毫不犹豫的扔下了行刑令。 那老尚书血染当场人头落地。 后来晋楚与蛮夷交好，他甚至不惜将自己的妻儿交出来来谋取利益。 这么一个残忍冷血的人。 这么一个心中只有自己的人…… 越想这些，顾清盛就越颤抖，直到咬的牙根咯吱做响 “这些恶人是会得到报应的……” 林颂身形僵硬，被搀扶起身却是一直低着头 “这些事情，都是那个叫刘羽的女人，告诉我的。” 第289章 是不是你 “刘羽？” 对这个女人，顾清盛是有印象的。 她是怀香阁里最孤傲的女子，平日里跟阿芝十分要好。 两个人不怎么说话，但是对于这个人，顾清盛是知道的。 “她怎么了？” 时间回到两天前的夜里。 得知安意死后的林颂晕倒后被送回了尚书府。 夜下昏暗灯光十分冰冷。 林青山看着冲进来的林颂挑挑眉毛 “阿颂。” 他放下手里点灯用的蜡烛，笑的十分舒朗 “怎么样？你感觉身体可好些了？” “好好的怎么会晕倒，已经派人传了太医过来了，你再等等。” 说完他便自顾自的坐下，嘴角含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跟双眼通红无法呼吸的林颂形成了十分强烈的对比。 就那么站着，看着林青山笑意满满的样子，林颂心头火起，颤抖往前一步 “为什么……” 而林青山将头抬起来，在看到林颂样子的时候耸耸肩膀 “什么为什么？你怎么还不回去躺着？” “需要我找人扶你回去吗？” 平日里看林青山这个样子，林颂心中只觉温暖和安心，如今却看到了满满的讽刺。 爱人死去的巨大重击让林颂也不再冷静，又看林青山若无其事的笑容，让他猛然上去揪住林青山的衣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安意到底为什么会，为什么会……” “她为什么会死！她为什么会死啊！！” “她为什么会想不开！你到底有没有把那条子给她！你要是给她了，她为什么……” 手掌都在泛白，巨大的力度让他的手臂都在发抖。 看他这狰狞的模样，林青山心底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一把将他的手拽住 “你是不是疯了！” 两方力度纠缠到一起，只听空气中啪一声，林青山将林颂的手拍开 “你这个疯子！” “我疯子？！” 林颂突然笑起来，因为很久没有进食脚步都有些晃悠。 到墙边一把抓住了墙上的佩剑直指林青山 “你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将信给安意！如果看了我的信，她根本不可能会这么自尽！” “我发誓。” 就算被剑尖指着，林青山也没有见一丝害怕之意。 这让林颂有些犹豫，他的这个哥哥向来以平平无奇而出名，如今却有着超脱常人的胆俗。 这真的，是那个林青山吗。 “我真的把信送给了安意姑娘，但是至于，安意姑娘为什么会选择自尽，选择轻生，这我就是不了解了。” “如果我的话对你有一丝隐瞒，我自愿剃度出家，这样可行？” 听他发出如此狠毒的誓约，林颂的手才慢慢松了下来，眉宇间也有些不确定。 难道，真的不是他…… “你看你啊。” 见林颂手里的剑放松，林青山见状上前一把打掉他的剑，手扶在他的肩膀上 “你怎么能怀疑我呢？咱俩可是亲兄弟。” “我一直这么照顾你，对你已经是仁至义尽。” “阿颂，我知道，安意姑娘的死让你很难过，如果她不是自尽了，相信你们现在也能好好在一起。” 说完，他还像是惋惜一般叹口气 “虽然很可惜，不过旧人已逝，还是要向前看才是。” 听闻这话的林颂只是冷冷看了林青山一眼，接着就将他的手从自己肩膀上甩开，冷冷说道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说罢就扔下手里那剑，发出当啷一声，磕磕绊绊离去。 看着林颂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林青山冷笑一句捡起地上的佩剑 “确实是什么都不懂，但是我懂，没有人会比你更蠢。” 回到房间里的林颂推开门就发现林尚书站在自己的房间中。 他背对着门，苍老的身影竟也有些驼背，最近的事情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听到声音转过头来，在看到林颂的一瞬间眼里翻涌出无限情绪，最后只是叹了口气 “回来了？死心了吗。” 林颂看到林尚书，眼里一波死水并没有起波澜。 在他眼中，造成如今这个局面的，正是当时以自身来威胁自己让自己回来的林尚书。 他低着头从林尚书身前走过，做到书桌前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外面苍凉的月亮发呆。 这么冷的天气，这么萧瑟的风。 却失去了最温暖的人。 “林颂。” 半晌，林尚书到了林颂的身旁 “你看看你现在都成了什么样子了？” “你再这样下去，你就已经成了废人了你知道吗！” 他这番声嘶力竭并没有让林颂多么感同身受，只觉得耳边非常吵闹，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月亮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一直是个废人啊，父亲……” “我连她都没有保护好，我就是个废人啊，我什么都由不得我自己，甚至……” 下面的话没说出来，却是林尚书心里一道伤疤。 他让林颂回来，目的并不是为了让他成为驸马，而是想让他重新回到官场然后继承自己的衣钵。 其实就连林尚书自己也没有想到，顾淼会突然来这么一手。 驸马不得从政，给她做了驸马以后，就相当于断了尚书家的后，不过因为这是圣旨，当时也没有办法拒绝。 好不容易现在林颂可以回来成为了自由之身，只要有国师一番言论的支撑，肯定不会有人再让林颂回去当驸马。 但是看他现在这个样子…… “那个女人是自尽，跟你没有关系。” 听到林颂提起怀香阁的事情林尚书就十分气恼。 他认为，像林颂如此有才华的一个孩子，跟那些女子们厮混许久已经是抹不去的污点。 “以后尽量少提她们，提起来只会让你自己蒙羞。” 林尚书嫌弃的语气让林颂眼里尽显无奈，他连跟林尚书争执的力气都没有，只是淡淡说道 “为什么不能提，父亲。” “那肯定是因为她们太肮脏了啊！你提出来，让别人怎么去想你！”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回答了这个答案，只听林颂一声冷笑，伸手捶在自己的胸口处 “如果你觉得她们肮脏，那这里。” “流的血也十分肮脏。” 第291章 难熬的夜晚 刘羽一把抓住林颂的胳膊，双眼含着眼泪看着她。 她本为弱女子，现在抓住林颂却用了相当大的力气。 “林公子！一定！一定要……” 她说着说着呜咽出声，一直不断颤抖，看着真的十分伤感。 不过在短暂的沉默过后，林颂擦擦眼睛长出一口气。 “啊是这样……” “我明白了……” 他慢慢松开刘羽，外面突然打起雷声，像极了护城河那湍急河流的声音。 转过身去，林颂手支撑在桌子上，不断攥着拳头似乎在想些什么事情。 看他孤独的背影，刘羽眼珠子转转，从背后环上林颂 “林公子，安意的死我也非得伤心，大家都是这么多年的姐妹了，我甚至都想陪她去了。” 幽怨叹口气，刘羽继续说道 “可惜我这命太硬了，尝试死过几次都活了下来，如此一来，我倒是觉得，是安意有意不想让我断送性命。” “她一直善良，可能看到我这个样子为她伤怀心里也难过，不忍我就这么死去。” “想到这些，我才苟活下来，另外……” 攀爬在林颂胸口的手逐渐收紧，抓住了他的衣襟，上面涂的红色丹蔻异常的显眼，一股莫名的气氛就在此流转。 “可能……安意也是想让我，照顾好林公子……” 一边说着，她脸色变得迷离起来，渐渐地，手就往林颂怀里探过去。 在很久很久以后，林颂给安意写的信里，曾经有这么一句话 ：安意，那天的风真的特别冷，特别刺骨。 让我感觉到了，这没有你的人间是多么丑陋和不堪。 也让我明白了，你那双结白的翅膀陨落后，有多少罪恶都暴露了出来。 他卷长的睫毛微微合上，长长吐出一口气。 “这真是一个，难熬的夜晚啊。” 没头没脑说出这么一番话，他突然转过身，猛然将刚从袖子里翻出的剑刃朝着刘羽捅了进去。 几乎是刹那间的疼痛，刘羽大脑一阵刺激后接着满满的空白，甚至没来得及尖叫。只是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肚子里的刀刃，已经涌出来那大片热烈的鲜血。 淅淅沥沥往地上落下那么多，鲜红色染红了地面，刘羽从喉咙里发出奇怪一句，接着便轰然倒下，眼里逐渐就没有了神采和光芒。 满手鲜血的林颂慢慢将手撑在窗户上，冷冷清清的眉眼，看着那月光下打着伞朝自己走过来的男人。 “安意，不会因为一封信而想不开。” “你身上充斥着尚书府独有的一种安神香的味道，那是父亲用来安神，说明你在尚书府呆的时间也已经很长。” “呆了这么久的时间，却是一直如此安稳，我父亲对怀香阁的人恨之入骨，根本不可能，让你在尚书府里待这么久。” “刘羽，你做了什么我不知道。” “但是你死的，不会冤屈。” 将睫毛抬起，那纯洁无瑕的人已经到了自己面前。 林颂伸出带血的手，像是渴望自己那方救赎 “国师……就算是这样……” 豆大的泪珠从眼里滚出，林颂的声音也变得嘶哑。 手上的血触目惊心的红，还在不断往下就着，粘稠了一地 “就算是这样，我也能被救赎吗？” “我也能，被宽恕吗？” 许卿意慢慢将伞收起，眸子随淡却亮。 两个人有些距离，他将纯白的伞慢慢举起，伞尖触碰林颂带着血的手掌。 血水将那伞的白色染上一副触目惊心的画面，只听那谪仙一般的人轻声道 “我佛慈悲。” …… 听完林颂讲完这些话，跟顾清盛心中所想也是完全不相差。 这林青山从中作梗，到现在看事成以后便高高挂起。 不管是刘羽还是安意，他手上都没沾染一丝血水。 杀人先攻心，这人比楚之耀还要狠毒几分。 顾清盛可不认为，那个晚上来送夜宵的小厮真的如他所说是受了尚书命令。 如果不是那次开门，刘羽根本不可能趁机溜进林颂的房间，从而导致最后丢了性命。 这其中，一定有人在作梗，而那人肯定…… “罢了。” 顾清盛看向瘦削的林颂 “恶人自有恶人磨，你且等一等。” “我不会让安意就这么走了。” …… “公主，别烦了。” 洛昭昭抬抬头，示意春果给顾淼端上一碗茶水。 这已经过去好几天，顾淼的脸色一直好不起来。 说来也是，顾淼这么大，唯一看得上眼的还是那不可一世的国师大人。 而终于有个能合她心意的，死皮赖脸搞到手以后，竟然还让到嘴的鸭子飞了。 换任何一个人都一定会非常生气，更何况这人，还是刚经历毁容的顾淼。 春果给顾淼端上茶水，兰璇因为这两天顾淼的脾气，已经能躲就躲，现在大殿当中，已经不剩几个宫人。 那茶水刚端上来，大抵是看春果今天的红色绢花太过显眼，顾淼啧一声将茶水扫到地上，一把揪下她头上的绢花。 那手的力度可丝毫没放松，这么一抓差点将顾淼头皮抓破，狠狠地拽下她好多把头发 “啊！” 随着春果疼痛的喊叫，顾淼脸色愤怒，加上脸上那条狰狞的伤疤，整个人都非常的恐怖，如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你放肆！” “你明知道本公主的订婚宴失败，却还带一朵大红绢花来本公主面前晃悠！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顾不上头上的疼痛，春果赶紧跪下磕头 “公主恕罪，公主恕罪。” 她的头发被拽下来，整个人显得十分落魄，那些发丝零零散散的落在脸上，因为疼痛脸色显得非常扭曲。 “奴婢，奴婢并没有想多，真的没有这个意思，真的没有这个意思……” 一边说着，春果十分慌张，转头看向洛昭昭好似求救。 换来的只是洛昭昭淡淡一眼，对顾淼这个样子，她早就已经习以为常，所以并没有打算去管春果，只是喝了一口茶淡定的看着。 “公主息怒，我这奴婢笨手笨脚也没有脑子，若是公主有什么不满意尽管教训就是。” 第294章 神秘女人 “别别别，我喜欢我喜欢。” 一把将油纸袋夺了过来 “喜欢吃喜欢吃！” 许卿意越是害羞越不自在，顾清盛就越是觉得有趣 “不管是买的，还是做的，只要是国师大人的心意，我便是都喜欢的。” 两人正聊着，从窗外正传来一阵风声。 慢慢将眼睛睁开，许卿意看了一眼窗户边。 注意到他的动作，顾清盛眨眨眼睛 “怎么了？” 她也跟着许卿意一起看看窗户，除了外面浓黑的夜色和瑟瑟的竹林，倒是没有别的一些东西。 月光洒在竹林当中还带着一些斑驳，静谧夜色中只剩下一些鸟儿的叫声。 “外面有什么东西吗。” 她站起身来，到窗边看了看，也没有发现什么东西。 许卿意跟着她到了她的身旁，盯着竹林当中的黑色，眼神幽幽。 “这月色真好，倒是不想有扫兴的。” 说罢叹了口气 “真是可惜了。” 随着他这么一句话，从那竹林当中猛然射出一根细长的针，直直往顾清盛额头上扎去！ 因为针太过细，连肉眼都看不出，在上方的针头上淬着黑色的东西。 发射的速度也十分快，还没等顾清盛惊呼，就被许卿意一把护在身后。 许卿意出手的动作也很快，几乎就是瞬间便将那根银色的针夹在手指之上，两截葱白如玉的手指正好避开了黑色的部位。 冷眼一横，手里的针就飞了出去，射入竹林之中，不知传来的是谁的痛呼之声，接着树叶又簌簌一阵，再也没有了声音。 被刚才这等劫难吓得还没回神，许卿意顺顺她后背气息 “有没有吓到？” 呼出几口气，顾清盛看向许卿意就有些埋怨 “你怎么也不告诉我，这竹林之中有人呢？” “不足挂齿。” 他慢慢道，捻了捻手指 “这……” “是什么？” 顾清盛心里紧张，凑近去看，许卿意却是及时将手放下 “没什么。” 根据前世和这一世的了解，许卿意绝对不会对“没什么”的东西仔细看上两眼。 当即顾清盛便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眉眼冷淡下来，走到桌子前坐好 “国师说没有就没有。” “横竖那人是对我，这次还好，国师还在，所以我这条命保了下来。” “但是若是下次还有这种事情，我也没什么防备，怕是就这样中招然后一命呜呼了。” “到时候国师大人也乐的清净。” 说完便将头扭了过去，看着却是像气极了。 许卿意走到她身边，一瞬间抿抿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放到腿上的手收紧，接着沉默不语。 这种时候，顾清盛终于明白，当时苗岚岚在的时候，那句闷包子是什么意思了。 她突然有些气闷，转头过去想说些什么，正好碰上许卿意转头过来，两个人眼神对上瞬间又低下眼睛 “你……” “别生气了。” 只听许卿意别扭一句，凑近顾清盛，温热的呼吸喷洒，眉宇间似乎有些小心，一下子就让顾清盛想到了林间小鹿清澈的眼睛。 “那针上的东西，不好，所以我不想让你知道，那是……” “那是……” “那是什么？” 顾清盛双手托脸看着许卿意，目光如炬让许卿意更加沉默 “是蛊毒。” 当即眼睛都忘了眨，顾清盛愣了一刹那，心里猛然就想到了那个经常笑嘻嘻的人，不由内心一痛…… 岚岚…… 不对，不能是她。 看顾清盛表情一瞬间怔愣，许卿意自然猜出来她在想什么，握住她的手 “不是，不是这样的。” “这应该是西域的蛊，不是苗疆，这银针有些重量，苗疆人擅练这些轻兵器，银针也练的十分精巧，应该不会这么沉重才对。” “这个人，可能是雷曼的旧部。” 把思绪拉回来，顾清盛有些勉强 “雷曼那些旧部不是都被查封处置了吗？这人是上次逃出去的？现在来找麻烦了吗。” 想到这里，她便想起刚才那人受伤逃走得样子，不由开始担心 “让他这么跑了真的可以吗？我倒是没关系，就怕他会对其他人不利。” 当时参与这个事情可是有很多人，雪怡白露她们都露过面，她们两个也一直不在自己眼前，万一…… “不必在意。” 许卿意拍拍她的手 “那蛊毒，致命的。” 帘子后面女人的身影有些妖娆，半躺在榻上似乎在想什么。 外面一阵阵风声涌动，她缓缓睁开好看的眉眼，看了门那方向一眼。 接着门就被彭的撞开，一人跌跌撞撞的就滚了进来。 那是一个黑衣人，眼里透出深邃的蓝色光芒，手中不断捂着自己的心口，猛然咳出一口血来，吐到地上去，那黑色面罩颜色更深一些。 “主人……主人……” 女子眼神带走一些不耐，看着他 “看你这样子，那长乐确实是在国寺当中？” “那王府的老头护的比谁都好，就算跟他那宝贝女儿吵架了，还得派人跟着，而且不暴露行踪。” “看样子，他也猜出来，这王府里存有心思诡异之人。” 黑衣人的挣扎和痛苦女子像是看不到一样，看看自己红色的指甲丹蔻 “罢了，他这老头小心了一辈子，知道长乐在国寺就行了。” “动手。” 话音刚落，黑衣人扑通一下倒地，呜咽几声没有了声音。 女子抬抬眼睛，看看地上的尸体，有些无奈道 “技不如人丧了命，这可怨不得任何人。” “王子要是知道你们都是这种人，肯定痛心疾首，虽然……” 她的话语止住，对自己的手吹出一口气，拿起扇子吹了一口气 “赶紧处理干净，真是脏了眼睛。” 很快就有更多黑衣人将那个人抬了出去没有了动静。 …… 寂静的宫中传来一声尖叫。 凝贵妃痛苦的声音不断溢出，很快灯火就全都亮了起来。 “贵妃！要生了！！” 随着宫女一句喊叫，陆陆续续的太医出入宫中，额头上冒着冷汗。 顾淼自然被这阵声音吵醒，语气有些烦躁 “怎么样？事情办妥了吗？” 第295章 生产 兰璇迎了上来，看着顾淼烦躁的脸。 她的伤疤在灯火之下异常狰狞，兰璇心中有些恐惧，吓得也是心惊肉跳，不过还是忍住了心中的发凉 “公主，已经办妥了。” “就在今天晚上……来的也正巧……” 顾淼这才点点头，看看外面的天色却是完全睡不下了。 “等等看。” …… 而在凝贵妃的宫门前，一个老妇打扮的人在门口对那些护卫们点头哈腰 “官差大人，是真的……我真的……” “少废话，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能进宫，现在可疑人员众多……” “你们在干什么呢！” 芊实端着一盆水走过这里，一眼就看出来门口的骚乱。 当时她还很担心房间里的凝贵妃，却是一打眼看到了那个老妇，当即手里的水盆一下子打落，那些水洒了个满地瞬间干涸。 “喜大婶？！您来了！” 水盆落下后她并没有感觉到慌张，面色反而非常惊喜，用衣裙擦擦手，一路小跑过来！ “您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喜大婶笑容有些勉强，更加弓着身子 “芊实姑娘，好久不见，老身来的迟了。” 她背背自己背上的包袱搓搓手，眼睛已经眯成一条缝。 “因为贵妃这生产来的突然，老身也是收到大人的通知，来的着急，所以也忘了拿令牌，这下是想进都进不去了……” “你这话说的。” 芊实一把拉住那春大婶的手，将她从两个护卫中间拉出来 “您能过来就是最好了。” “没想到您还能过来，这下我就不担心了……” 她一边说，一边拉着春大婶往里走，对着两个面面相觑的护卫说道 “这是我们贵妃娘家的接生婆，一直都是她在给我们府里接生，贵妃就是由这位喜大婶接生的！” 因为喜大婶的到来，芊实心里放松下来，不耐烦的看着护卫 “明白了吗，明白就快快让我们过去！” “若是耽误了贵妃和龙嗣的事情，到时候你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被这句话一下子吓到，护卫们急忙闪身走到一旁让出一条道路 “芊实姑娘恕罪，芊实姑娘恕罪！” “我们，我们……” 似乎根本无心在意他们，拉着春大婶的手芊实显得十分兴奋 “您来了就好了，您来了就好了。” “听说您不做接生这一行很长时间了，这次贵妃想找您都没找到。” “宫里这些接生婆贵妃总是不放心，虽然经验老道，不过事关龙嗣之事，我们也不敢懈怠。” 她声音放低了些，俨然已经将春大婶当做一无话不说的故人，语气也是满满的怀念。 “您也知道，贵妃身子弱，怀上这个孩子就非常不容易……” “还请您多多费心才是。” 不知道为什么春大婶也不敢去看芊实的眼睛，笑笑道 “这是应该的，贵妃娘娘都是我从小看大的，奴婢一定好好给贵妃娘娘接生……” 还没到凝贵妃房间，就能听到凝贵妃尖叫痛苦的声音。 皇上在门口焦急等待，春大婶一下被吓住，隔了很远就给皇上行礼 “草民，草民，草民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是什么人？” 这老妇突然的跪拜让皇上有些烦躁，不由摆摆手让她起来，看向一旁的芊实像是想找个答案。 “启禀皇上，这是我们以前府里的接生婆，这次受了老爷的拜托前来替贵妃接生，贵妃娘娘就是这位春大婶接生的。” 听到这些皇上放低了戒备，赶紧让开身子 “快！快让她进去！一定保证母子平安！” 春大婶站起来，拿起一块帕子净了净手，接着便推门进去。 不知道是不是众人的错觉，从春大婶进去开始，凝贵妃的尖叫声明显就小了些。 一盆盆血水被端出，触目惊心。 芊实在外面落着眼泪，又不敢发出声音来惹皇上烦躁，只能一次次的端来干净的水想着让里面的动作快些。 这次凝贵妃生产惊动了很多人。 皇上后宫空虚子嗣稀薄，这宫里已经好多年没有生产之事。 顾郢怀平日里不爱出门，人们对这神秘的三皇子知道的不多，连同皇上也跟他不太亲。 顾郢怀的生母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宫女，生了他后被封了名号，可惜红颜薄命，这妃子之位坐了没几年就病逝，留下一个还小的顾郢怀。 他本来就性格冷淡，不像其他皇子那般喜欢缠着皇上玩，大概是因为身世的原因，所以他一般能躲着皇上就躲着皇上，导致皇上都把这个皇子忘记。 如果问起来，皇上大概都不知道他怎么长大的。 三皇子顾郢怀不亲人，大皇子早早夭折，二公主也去和了亲，剩一个顾淼，最近也越发让皇上和太后失望。 所以他们对凝贵妃这个孩子异常看重。 随着太监的一声高昂之声，太后的身姿出现在走廊尽头。 皇上连忙迎上去 “母后，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她，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一般妃子生产的时候，太后都在自己宫中不轻易来。 只有当时皇后生产的时候她露了个面，接着便匆匆走了。 现在却这么重视，让在一旁等着的皇后脸色变了一分。 “没事的母后。” 她缓解一下自己的面色，扶着太后拍拍她的手 “这凝贵妃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平日里看她能吃能睡，想必孩子一定十分健康，她自己也小心的很。” “这次听说要生产，我去找了资历最老的稳婆前来，她们都经验老道，您尽管放心。” 太后舒展开眉头，点点头十分赞同 “你有心了。” 从里面一直沉寂的声音突然传来儿童一声尖叫痛哭！ 这可把众人惊了惊，慌张凑到门前。 一个稳婆满手都是血跑了出来，头上满头大汗，出门看到皇上太后都在，顿时傻了眼扑通一声跪到地上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还以为是里面的人出了什么事情，皇上焦急上前一步 “有话你说！里面到底怎么了！” “贵妃她……贵妃她……” 第296章 畸胎 “有什么事情就快说！！” 被这稳婆吞吞吐吐的样子搞得心里异常慌张，皇上气急，一把将她踢倒在地。 可怜稳婆一大把年纪，被这么用力一踢直接摔了个人仰马翻，却是根本顾不上疼痛，一下子又爬了起来不断对着皇上磕头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贵妃娘娘她……贵妃娘娘她……” “她生的是个畸形儿！！” 如惊天一道响雷劈在皇上身上。 所有人都为这个结果而愣住，太后一口气差点没有过来，差点仰倒，幸亏皇后扶着她 “太后！太后！” 待肺部里的空气逐渐平稳下来，太后颤颤巍巍的指着远处 “来人！快来人！” 她大口呼出一口气 “传三公主顾淼过来！！” 在顾淼前来的这段时间，她们都去看了那个孩子。 畸形儿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在皇宫里出现，那模样看着相当渗人。 说不出什么感觉，皇上甚至觉得自己的孩子是这个样子而感觉到非常的痛心和耻辱。 因为是个畸形儿，所以所有人都自动忽略了那是个男胎。 芊实跌坐下来神情呆滞，看皇上冷漠的面色心里打鼓冰凉。 她不断跪下求饶，但是皇上甚至连看她一眼都不曾。 额头磕出了血，芊实头晕眼花，抬起头来面前正是那群跪着的稳婆。 她们同样瑟瑟发抖，不过芊实却是发现了不对 “春大婶呢！春大婶呢！” 那些稳婆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都是摇摇头不知道春大婶去了什么地方。 便只当是凝贵妃生出来个畸胎儿而逃罪去了。 那孩子没有一个人愿意去看，芊实只能将他紧紧抱在怀中，听着孩子微弱的声音，流着眼泪不断磕头。 顾淼还没赶来，顾清盛和许卿意却是先到。 两个人进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看到许卿意过来，太后像是心终于放下，看着两人也不再那么烦躁，目光里却是有一些询问 “长乐，前段时间的事情我听你父亲说了，太不像话了，这么大人了还闹脾气。” “太后。” 对着太后行礼，顾清盛环顾一圈，因为这凝贵妃的事情，其余人对他们好像也并不是多么在意。 便对着太后慢慢道 “上次事情确实是我不对，所以在跟父亲分别以后就去了国寺当中，想着先静下心来，每日烧香拜佛应该能让我性格沉稳下来，所以才一直没回去。” “况且长乐在国寺当中，太后和父亲才不会担心。” “请太后恕罪。” 这理由可一点挑不出理由，不过太后现在也没心情在意那些，叹气道 “这都什么事啊，最近事真是越来越多了。” 顾清盛一来，芊实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在她跟太后说完以后，一把扑到她的脚下 “公主！公主！长乐公主！” “你救救皇子！你救救贵妃！” 她跪在顾清盛脚下，从顾清盛的方向看去，正好能看到那孩子无法言说的脸。 本以为平日里见惯了美好事物的长乐公主这种时候的反应会和皇上皇后一样都非常嫌弃，没想到她的目光却是充满了怜悯，从芊实手里接过孩子抱的非常轻巧。 “哎，真是可怜。” “有什么可怜！” 皇后阴阳怪气说一声 “这王朝这么久没出这样一个孩子，现在出现在这个朝代，怕不是受到诅咒了！” “他的出现，不会是要给咱们这里带来灾难？” 凝贵妃生出个畸形，她心中比谁都要得意高兴。 两个人娘家背景势力相同，最近凝贵妃娘家又有隐隐盖过她们家的趋势，如果在这个时候再生个儿子，那对于皇后来说可不是好事。 现在表现出的也只有忧心忡忡。 不过听她这个话，皇上却是沉默了，他向来信这些，便目光闪了闪，看向那个孩子，有看了一眼许卿意像是在求知这话的真实性。 “胡说什么！” 太后率先冷声道。 “皇帝为君圣明，继位以来一直勤勤恳恳，如何能得诅咒！简直满嘴胡言！皇后！你越来越不严谨了！” 听出来太后在生气，皇后赶紧低头十分焦急 “臣妾也是一时着急……” “不会的。” 许卿意在这种时候插话进来，他的声音好像独有一些魔力，让在场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不会有什么诅咒，只是一个孩子。” “不过，如太后所说，皇上继位期间勤勤恳恳也做了很多好事，照理说应该会拥有一个健康的龙子。” “当时我曾经给贵妃把过脉，也不应该是这种情况……” “三公主到——” 顾淼声音带些不耐烦，脚步踏的快速，进门以后四处看看，先是对这皇上太后行礼，看到顾清盛后露出不屑的笑容 “怎么，凝贵妃生产还需要这么多人来陪产吗？连好久没见的长乐都来了？” “不是说当时太后禁足了姐姐，怎么姐姐还跑出来了？！” 她一身红色衣衫尽显面色白嫩，眼睛一笑有一对弯弯牙，不过那月牙因为脸上的疤痕也已经断开一道。 这顾淼曾经也是轰动一时的美人，不过自作孽，不可活。 如果不是折磨素槐，现在又怎么会落得这种下场。 顾清盛没有说话，只是抱紧怀里的孩子。 那孩子刚出生一身奶气，被顾清盛抱着，呻吟声也少了很多，反而是浅浅睡着，如一方温暖的火炉一样，如果不去看他的身子和脸的话。 “轮不到你说她！” 太后一拍桌子，顾淼这次目中无人的来就让她非常不满意 “凝贵妃生了个畸胎！顾淼！你解释解释？是不是你最近，又杀人了！” 顾淼一愣，接着目光如炬看向顾清盛怀里的孩子，语气中气十足却是十分的愤怒 “皇祖母这就有些血口喷人了！” “因为上次国师那么说，我婚也退了，整日关在房间里也不出来！怎么杀人！” “我也是为皇嗣着想才退了婚！” 手指摸上自己的刀疤，顾淼牙齿咬的咯吱做响 “我都这么牺牲自己的幸福了！皇祖母怎么能随意猜测！” 第297章 反转 一番话将本来要指责她的太后堵的死死的。 皇后看顾淼一来太后就责怪她，心中自然不开心，松开太后的手拧眉道 “淼淼毁了容，好不容易遇上心悦之人，硬生生被拆散不说，怎么现在还倒是落得埋怨。” “当时说好的，如果淼淼退婚，她就会生个健康的孩子！现在还是生了个这种孩子！怎么还怨淼淼！” 吵吵嚷嚷的声音让皇帝心烦，揉揉眉头，十分疲惫的看一眼顾清盛怀里的孩子，眼里透露的情绪十分复杂。 确实如皇后所说，当时明明说好，只要顾淼退婚，这凝贵妃就能生个健康的孩子。 如今却是事与愿违。 凝贵妃还在榻上睡着，呼吸均匀，额头上还有细细的汗。 她的容颜巧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看她这样子，皇上更加心痛，叹口气缓缓抬头 “皇后说的没错。” “既然，当时国师说了，只要淼淼退婚就不会出现这种事情，现在却是如此，不知道此等结果，国师如何承担。” 甚至连解释都没有，许卿意缓缓道 “臣的认知，并没有错。” “只要公主退婚，就不会再有畸胎的可能性，这个孩子……” 他话尽于此，皇上却是一瞬间恼怒起来 “国师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说这孩子不是朕的！！” “臣无此意。” 还是那副清冷之态，只是这个模样却更加与皇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其他人跪着大气都不敢出一下，这么久了，皇上对国师哪一次不是好好供着。 几乎是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 也不以君臣相称，也免去了许卿意的大礼，而就是如此，这次这么重要的事情，国师却是失败了。 看来这次，国师是逃脱不了了。 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这场景让皇上更加烦躁，几乎是不愿意再看那孩子一眼，厉声吩咐 “来人！” “凝贵妃诞下不详之子！从此打入冷宫！永世不得出来！” “而这孩子……” 他转过身去，拳头在背后狠狠握着 “活埋！！” 狠狠说完这么一句，皇上拂袖离去，一旁的芊实神色呆滞，跪着的身子重重倒了下去。 倒在地上，她无声的开始流下泪水，这幅模样确实悲惨，太后叹口气，将手搭在一旁的宫女手中 “回宫。” “我觉得……” 看太后即将走远，顾清盛突然开口。 她抱着怀里的孩子，眉头高高皱起，余光处是一脸得意的顾淼和皇后 “这件事情不对。” 远处的皇上停下脚步，冷眼看她 “长乐，你有什么话要说？” 本来上前准备抱孩子去活埋的众人也停手，安静听着顾清盛说。 “这个孩子……” 顾清盛将那小被子松开，露出孩子有些可怕的身体，似乎是在仔细翻找什么。 半晌以后才道 “很久之前，凝贵妃刚怀上这个孩子的时候就与我攀谈过。” “因为凝贵妃身体虚弱，所以想着让太医给拿几副大补的汤药补补。” “听说当时太医院正好从别国来了几味好用的补药，便让那太医院李太医给开了一副。” “不过因为那副草药还刚引进，虽然有保胎功效，却是会在胎儿大腿侧留下一不大不小的胎记。” “当时李太医说这话的时候我还在场，后来听说凝贵妃请示了皇上，也用了那副草药。” 她一边说，一边掰开婴儿的腿，里面什么都没有。 李太医自然也在场，跪下磕了两个头，声音惶恐 “皇上！那味药！娘娘是在我眼前喝下去的，不会有错啊……” 顾清盛说起这个的时候，皇上也想到当时自己跟凝贵妃的对话，确实是对自己问过这草药的事情。 当时他也同意了，如今孩子身上却是没有胎记…… 这…… 顾淼怎么会知道还有这么一出，眼珠子咕噜咕噜转着 “那个！可能是那草药用错了！或者是出了什么意外！” “总之！这是贵妃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不管有没有胎记！父皇！你也为子民们着想啊！” 生怕皇上改变主意，她赶紧说道。 顾淼这么努力，皇后自然也看出来端倪，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做了什么，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要跟顾淼一处，也点点头 “草药这东西，根本说不准会有什么药效，而且每个人都不一样，万一这凝贵妃就是例外呢？” “来人！将孩子抱走！” “救命啊！！” 皇后话音刚落，从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尖叫声！ 那人彭一声就一撞了进来！差点撞进皇上的身上！ 皇上反应快，闪身躲开，女子直接摔到地上去，手擦出一大块皮。 她哎呦两声，睁开眼睛才发现这么多人，没等他起来，从外面就飞进来一个黑衣男人！ 直冲地上的女人刺去！ 剑银光闪闪，锋利还透露些冷气！ 许卿意迎上去，伸手拿起桌上一根筷子，单手一放射了出去，直接将那人钉在了墙上！ 只看那黑衣人因为过度疼痛导致面容一阵扭曲，手上的剑当啷掉下，那根筷子几乎是整根都没入了他的肩膀，疼的冷汗淋漓。 “真是大胆！” 太后对着刺客皱紧眉头，大声喝道 “皇上在这里也敢行刺！来人将他带下去好好审问！” 很快就有护卫过来，将黑衣人拖走。 而那黑衣人，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顾淼的方向，这眼神准确的落到了皇上的眼里。 地上的女人见刺客终于被抓走，这才抬起自己的头，咽一口唾沫。 露出她的真面容后，顾清盛率先认清了她 “你是……春果？！” 被那刺客追赶的，正是不久前被顾清盛赶出去的春果！ 顾淼心中一冷，不详的预感逐渐涌现 “你来干什么！” “这个样子成何体统！来人快把她带下去！” 而春果看着顾淼，一瞬间就像是耗子见了猫一样，大叫一声躲到顾清盛身后 “啊！救命！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抱头颤抖，接着转为对顾淼磕头 “三公主放过我！三公主放过我！” 第298章 计划败露 “三公主！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听到！三公主！” “三公主！奴婢真的不知道啊！” 她哭着磕头，痛心疾首对顾淼表现出十分害怕的样子。 这个样子的春果让太后和皇上都侧目，顾淼心里打起鼓，不知道春果这是在搞什么，只是不断隐忍，双拳咯吱做响，脸上的伤疤异常狰狞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奴婢！奴婢！” 春果猛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奴婢真的不知道！凝贵妃孩子的真实去向啊！” 场面一瞬间就有些寂静，肉眼可见的皇上的表情裂了一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春果立马闭嘴，身上打哆嗦更厉害，害怕的看了一眼顾淼，不断磕头 “奴婢真的！奴婢真的不知道啊！！” 皇上大步向前，一把抓住春果的肩膀 “你说！什么叫凝贵妃孩子的真实去向！这孩子不是真的孩子？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说啊！” “她在胡说八道！她在胡说八道！父皇别相信他！父皇别相信他！” 见事态不妙，顾淼猛然跪下拽着皇上的衣袍 “父皇……” “你闭嘴！！” 这时候皇上也是终于急了，丝毫不顾那些，直接对着地上的顾淼喊道。 他越激动，春果就越害怕，竟然一时间说不出来话。 看事态严重，顾清盛将孩子放到芊实手中，缓缓宽慰皇上道 “皇上，还是让我来。” “这姑娘是我的旧相识，我看看能不能说通。” 她一说认识春果，皇上立马让开身子。 顾清盛蹲下拍拍春果的肩膀 “春果姑娘，你还记得我吗？” 春果慢慢抬头，一眼看到顾清盛，咽口唾沫忙抓住她 “救救我！救救我！” “已经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拍拍春果的手，顾清盛的声音放柔尽量不让她害怕 “皇上在这里，太后也在这里，都在这里，护卫也都会保护你。” “那些别有用心之人……” 她抬起眼睛，看了顾淼一眼意有所指 “伤害不到你的。” 这些话才让春果安定下来，她握着顾清盛衣服的手慢慢放松，接着害怕的往后缩缩 “我……我可以说吗……我可以说吗……” “可以。” “你说！” 皇上喊一句 “朕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这句话像是保命符，春果也有了勇气，抿抿嘴，一手指向顾淼 “都是三公主！都是三公主！这都是三公主一手谋划的阴谋！” 看向顾淼紧张和害怕的表情，皇后一下就懂了什么，皱眉道 “污蔑公主，欺君罔上，你可知道是什么罪责！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快来人！快来人！” “皇后！” 刚坐下的太后坐不住了，喊她一句。 那眉眼里都是审视，里面的意味看的皇后有些心虚 “你再着急什么？问清楚再说，也不迟。” “没听到，这丫头说，凝贵妃这次生产，另有蹊跷吗。” 太后发话，皇后也没有办法，毕竟对顾淼这次事情，她完全不知情。 只能不甘心的退到一旁，担忧的看着顾淼 “是……” 春果离开顾清盛身边，对着皇上磕了个头 “奴婢！奴婢名叫春果！” “跟姐姐一起逃难，逃到这里来，然后在端王府当差，因为机缘巧合，我离开了端王府，到了洛姑娘身边当差……” “那天……那天三公主跟洛姑娘说话……说……说要把…要把凝贵妃的孩子换掉，换成一个畸形儿，这样她跟林公子……就能在一起了！” “你胡言乱语！！” 一时着急，顾淼根本没有料到她会这样，突然之间上前一步伸出手就要打到春果脸上！ 而那手在空中就被止住，不知道何时许卿意已经站在她的旁边握住了她的手 “三公主，先听她说完。” “你！” 想挣脱自己的手，却发现根本挣脱不了。 顾淼一时气极，脸都气的涨红起来。 “闭嘴。” 皇上冷冷看顾淼一眼，接着对着地上春果点点头，声音似乎带着隐忍 “你继续说。” 看顾淼被阻止，春果咽了口唾沫 “因为，因为奴婢当时端着水，从门口听到这些，进去的时候，她们两个人正好说到关于凝贵妃真实孩子的去向，大概是觉得奴婢可能听到了，所以，所以……” “所以这次才派了人来杀奴婢，想着永绝后患……” “幸亏，幸亏奴婢命大，跑到这里来了，否则现在早就已经死了。” 她说着说着开始哭起来，似乎十分难过。不断趴在地上肩膀耸动着。 那些着急的人可来不及给她哭泣的机会，当即问道 “那你可听到了？！她们要把孩子抱到哪里去！” 皇上现在甚至都不在在乎顾淼，一把将春果拽起来问道。 手腕被拽疼，春果脸色变化一分，接着咬咬牙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意识到自己的事态，太后也跟皇上递了眼色，当即皇上便放下春果，咳嗽一声神态严肃 “如果你能说出来，她们所在的地方在那里，朕重重有赏！” 春果脸色闪了一分，很快就压了下去 “启禀皇上，当时奴婢听到，她们二人跟凝贵妃母家的接生婆勾结，让那接生婆趁着其他人不注意的时候换了孩子，好像是说，要把孩子抱到城郊乱葬岗丢掉……” “快来人！去城郊！快去城郊！” 听到这个消息皇上的心都差点被撕裂，其他人也冷嘶一声，看向顾淼的眼睛充满不可置信。 “小小年纪！竟然如此狠毒！” 太后站起来痛心疾首，顾清盛急忙上前扶住她，替她拍着背顺气 “太后，消消气……” 皇后也说不出话来，呆板的看着顾淼，面前自己养大的女儿一时间有些陌生。 自始至终，皇上没有对顾淼表态。 不过，如果孩子真的在乱葬岗被发现，那到时候，顾淼谋害龙嗣的罪名就做实。 “先让人，去把副将府里的洛姑娘请进来。” 关键时候，太后比皇上要冷静的多，她没忘记，还有个洛昭昭，也是这事件的主谋！ 第299章 没有龙嗣 洛昭昭被请进来的时候还不知道是什么事情，看到跪着的顾淼严肃的气氛，顿时心里一凉，把那心思压了下去，对着在场几人行了个大礼，接着看向一旁的春果却是有些惊讶 “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说……” “夫人别杀我！夫人别杀我！我错了夫人！我真的啥都没听到啊！” 她旧计重施，将洛昭昭的话堵在口中，聪明如洛昭昭，一下子就想明白了什么事情，看着顾淼心如死灰的神色，慢慢皱起眉头。 “这丫头说……” 太后并没有让洛昭昭起来，只是任由她跪在地上，居高临下看着她，眉目里都是寒冷。 身上那股气势连平日里对这些大人物司空见惯的顾淼都有些害怕，低下头去哆嗦一下嘴唇 “祖母……祖母……” 她自然是知道大局已定，因为将孩子扔到乱葬岗的主意是洛昭昭亲自所说。 那里平日里被扔的尸体数不胜数，甚至有一些年老的老人，还有一些青楼里的姑娘生出来的孩子。 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幸运有活下去的机会。 这种事情在乱葬岗已经司空见惯，把孩子扔到那里绝对没有什么问题。 偏偏在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这春果竟然反水。 滔天的愤怒在洛昭昭胸口，因为今天事态紧急，并没有给喜大娘准备马车。 她以脚程跑到乱葬岗，怎么可能会逃得过追捕。 顾淼跪在地上不再说话，模样跟认罪无疑。 看她的样子，皇上已经知道了一个大概。 平日里，这后宫当中这种事情很多，妃子谋害龙嗣的事情司空见惯。 可是现在，自己的女儿竟然也对一个未出生的孩子这个样子。 震惊之余他满满的伤心，看着顾淼的脸最终叹口气，等待着那些护卫将那稳婆和真正的龙嗣抓回来。 洛昭昭眼珠子转了一番，心里已经将后路想好。 她向来是比较聪明的，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外面护卫的脚步们十分匆匆，太后急的一下子站了起来，迎到外面去，急着看自己这身世坎坷的孩子。 顾淼坐在地上的身影随着那护卫的脚步声慢慢低下，低垂着头等待着结果。 坐在一边的皇后也是愣了。 她又何尝不明白，自己这个女儿所有的表现都让她看的一清二楚，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 “糊涂啊，你糊涂！” 叹息这么一声，皇后慢慢闭上了眼睛。 而那为首一护卫率先跪下，跟着进来的那些护卫也纷纷低头。 环顾了一周，太后和皇上的眼睛都充满急切。 顾清盛抬抬眼睛，对着那护卫问道 “人呢？孩子呢？那个稳婆呢！” “启禀皇上！启禀太后！” 护卫道一声 “在乱葬岗！并没有找到龙嗣！一路上，也根本没有那个稳婆！” 已经成定居的消息又彭一声炸开一个水花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没有！你们可调查清楚了？！” 皇上对那护卫焦急问道，本以为这次就能见到龙嗣了，没想到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像是看到了生机一般，洛昭昭这时候终于出声！ “皇上！事实已出！虽然这话由我说以下犯上！” “不过事关臣女的名誉，臣女还是要说！” “春果嘴里的狸猫换太子根本就是胡言乱语！” “臣女和公主比谁都更期待这个小皇子的到来，更何况……” 她看顾清盛一眼，眼里的情绪只有顾清盛能看懂。 那是一种属于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跟上一世的洛昭昭一模一样。 顾清盛皱皱眉头，跟许卿意对看一眼，对方冲她摇摇头，像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春果得到的消息就是这个样子，怎么会临时出错？ 都做好要接赏赐的春果傻眼了 “不……不应该啊！不对！皇上！是真的！她们真的把小皇子……” “闭嘴！！” 皇上大吼一声，俨然已经没有了一个帝王该有的样子。 这半天他的心情就像过山车一样十分不稳，本来就已经上了年纪，现在心口处更是一阵一阵的开始疼。 如果没找到真正的龙嗣，那芊实怀里抱着的那个孩子就是他真正的孩子。 太后也被这一惊一乍搞得心情烦躁，皱皱眉道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这宫里是越来越没样子！” “什么消息都敢说，什么消息都敢传，难不成一个个都要造反不成！！” 她生起气来连皇上都不敢说话。 顾淼刚要开口被洛昭昭拽了一拽，现在顾淼说话就有些太过于明显，只有这个时候继续保持不讲话，才能让皇上越发对她愧疚。 果不其然，在一片寂静当中，皇上满脸疲惫上前将顾淼搀扶起来 “委屈你了。” 话还没说一半，门口李公公惊慌失措的声音突然传来！ “皇上！皇上！” 他一路小跑进屋，手里的拂尘跌的厉害，像是见了鬼一样指着门口 “皇上！那个！那个喜大婶！那个稳婆！” “她抱着龙嗣！回来了！！” 在一片慌乱之中，顾清盛缓缓勾唇，看向地上的洛昭昭。 洛昭昭做事情她一直知道，这次这么危险的事情怎么会没有退路。 喜大婶出城的时候，想必洛昭昭留给她准备了马车，对她们两人说是乱葬岗，其实背地里肯定有对喜大婶下了命令换一个地方。 可能这个事情连顾淼都不知道，更别说春果，这是洛昭昭对自己的一个保命符，怎么可能会都透露。 洛昭昭换的地方是哪里，顾清盛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 她需要知道的，只是这喜大婶，是负责给凝贵妃娘家接生的稳婆，是看着凝贵妃长大的就行了。 “你们没有人性，拿喜大婶的儿子威胁她就范。” “可是你别忘了，这个世界上，最不能赌的，就是人性。” “你觉得她能为了自己那痴傻儿子就范去害凝贵妃和这个孩子，却不知道她儿子的痴傻就是因为她为了照顾小时候发烧的凝贵妃而忽视了自己的儿子，才让自己儿子被烧傻。” “她已经，拿凝贵妃当亲生女儿了。” 第300章 判决 其实也很简单，只不过是让人在那包孩子的绣被上绣了个“琴”字。 这琴字是凝贵妃的乳名，她出生大家，从小被人都是以尊称，只有这稳婆每次还“阿琴，阿琴”的唤她。 看到这个琴字，稳婆就能想到凝贵妃的小时候。 她不是在赌，从一开始，这就是必胜局。 洛昭昭，你后退一步。 我往前一步。 你的身后就是悬崖，就是深渊，就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这次，我看你往哪里跑。 儿子已经成了一个傻子，现在竟然还想伤别人的女儿。 “你们简直啊，罪该万死。” 随着顾清盛这话落下，外面喜大婶凄厉的声音传来 “皇上！奴婢有罪！只求一死啊！” 她看两人一眼，接着淡然转过身去到了门口。 那皇嗣已经被太后抱在怀中，肉嘟嘟的脸蛋偷着红润，小小的手攥着拳头，正睡得香甜非常可爱。 抱在自己怀里才有不一样的感觉，刚才的烦躁全部一扫而空，太厚的眼睛紧盯自己怀中的孩子，生怕一眨眼就又不见。 喜大婶趴在地上哭的十分凄惨 “奴婢！奴婢！奴婢有罪……” “三公主让人捉了我的儿子去，让我服从她，否则就杀了我的儿子！” “奴婢的儿子本来就傻，真的……真的不能再受折磨了……” “所以我就听三公主的，将孩子抱了出来，但是奴婢真的不忍心啊！” “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是奴婢的孩子！” “贵妃也是从奴婢手里出生！叫奴婢一声喜娘娘！这让奴婢如何！如何去害这个孩子啊！” 她哭的厉害和凄惨，突然之间伸手抽出一旁护卫的剑要自尽 “有了这种心思，奴婢已经无颜活在这世上了！” “喜大婶！” 芊实惊呼一声，许卿意眉眼暗淡一分，伸手将喜大婶手里的剑一把打了下来 “莫做傻事。” “大喜之日，见血晦气。” 看许卿意这个样子，喜大婶自然知道这是她们京城当中不可一世的国师，也只能任由剑落下，抿抿嘴唇，突然冲皇上磕了个头 “皇上！奴婢知道！奴婢固有一死！但是能不能！能不能让奴婢……最后看一眼贵妃娘娘……” 她一边说着，眼神就往里看去，似乎想透过这些人群看到凝贵妃。 虽然龙嗣找回来，但是喜大婶这个样子却让芊实无声流泪。 众人的心重重放下，皇上先是看了一眼喜大婶，似乎在思考什么，顾清盛上前一步笑道 “你抱走了龙嗣但是又及时抱了回来，幸亏你没有被她们蛊惑，换做旁人，可能会因为这个事情伤害龙嗣，从道理来说，你还立功了。” “皇上一定会赏罚分明，明白你的用心的。” 或许本来是想惩罚这稳婆，不过听顾清盛这么一说，现在惩罚她倒不太合适。 现在皇上的心思也不在这里，满眼都是那个孩子，亲自抱在怀中，又是不一样的感觉。 龙嗣找了回来，对顾淼和洛昭昭的处罚接踵而至。 皇后抿嘴到皇上身旁跪下，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人证物证都在，顾淼恐怕是没有什么好结果。 不过她最终还是想为自己的女儿博一把，在皇上面前跪下 “皇上！皇上！淼淼她还小，你一定……你一定要……” “你闭嘴！！” 因为顾淼的事情，连带皇后，皇上都觉得她动机不纯，一脚就把她踢到了一边 “你这女儿这个样子！你敢说没有你的功劳？！” “皇后！你这皇后到底是怎么当的！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女儿！” 皇后被皇上吼的眼泪都要落下来，但是偏偏她又不能撇清关系，因为做这个事情的，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看皇上那么生气，她也就知道，这件事到此为止了。 为了保住自己的女儿，皇后缓缓磕下头 “这件事情，都是臣妾指使的……都是臣妾指使，淼淼才会糊涂做出这种事情……” “她还是个孩子，也没有明辨是非的能力，都是臣妾让她做，她才会去做……” “臣妾嫉妒凝贵妃能生出皇嗣，所以才，所以才……” 见皇后这是要给自己顶罪，顾淼大喜过望，一把推开洛昭昭到皇后身旁。 她是真的怕死，种种罪名加在一起，死上一百次都够了，跟她是个公主可没有关系。 这晋楚，最不缺的就是公主。 “是的父皇！都是！都是母后指使我做的！要处罚！您处罚母后，我只是个孩子！我只是个孩子！” “都是母后的指使啊！父皇！您饶我一命啊！” 一把抱住皇上的腿，顾淼呜呜哭了起来 “父皇！父皇！您就饶淼淼这一次。” 皇上在顾淼背后，眼里满是不可置信，最终光芒逐渐暗淡。 这就是顾淼真实的样子。 顾清盛冷笑一声 你看透了没，皇后？ 她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的春果，春果立马会意，一把指住皇后 “你胡说！” “我明明听她们说！她们不会让你得知此事！你连孩子被抱到哪里你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是罪魁祸首！” “她们两个才是罪犯！是她们两个合伙要害皇嗣！” 猛然被拆穿，本来看到的希望也随之陨落，顾淼像是一头发狠的狼对着春果咬牙切齿 “明明是你……明明是你……” “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春果又把头低下去，眼珠子却是一直在转。 皇上把眼神从地上的皇后身上收回来，满满的失望 “事情真相朕已经知道了，不要再吵闹了。” “三公主顾淼，陷害龙嗣，居心叵测，欺君罔上，剥夺公主封号，压入大牢等候发落！” “而同谋洛昭昭……” 他眯了眯眼睛，满满的危险感 “死罪——” “等等！！！” 一声马蹄嘶吼声从门口传来，楚之耀拽着白色宝马坐在马上衣玦飒飒，满脸焦急，身上的练功服都没来得及换，看着洛昭昭呼出一口气 “等等！皇上！” 他翻身下马，对着皇上行礼 “臣！有异议！” “楚副将。” 皇上的语气意味深明。 第301章 无罪 “你有什么话要说？” “难不成是跟皇后一样，要为你这未婚妻顶罪吗？” 就算是这个时候，洛昭昭还只是冷冷看一眼楚之耀。 她将眼里的嫌恶压下去，眉眼淡淡扭到了一边。 “臣不替昭昭顶罪，臣坚持！” 他本来行礼的动作换成了双腿跪地，重重磕上一个头 “臣坚持！昭昭无罪！” “你说什么？！” 太后一拍桌站起 “楚之耀！你也太过于放肆！” “臣坚持昭昭无罪！所有的事情都是三公主一人所做！与昭昭没有任何关系！” “你！” 本以为楚之耀来是给她们两个想办法，没想到竟然是将罪责推到自己身上来，顾淼咬紧牙根瞪着楚之耀，眼眶已经发红。 本来那么完美的计划就这么被打破，春果啊春果…… 听到她咬牙切齿的声音，一旁的洛昭昭也不说话。 顾淼心中冷笑一声。 想让她自己承受，没门！ “父皇！儿臣认罪！” 她对着皇上直挺挺立着身子，大有一股同归于尽的样子 “不过！洛姑娘也参与了这次计划！连同楚将军也……” “皇上，臣女不认罪。” 打断顾淼，洛昭昭接着说道。 从始至终她就只是说了那么几句话，却次次都能将局面扭上一扭。 顾清盛看她倒也是有意思。 前世自己稀里糊涂被这女人搞死，不知道她还在背后做了多少小动作。 这次正面交锋，她真想看看，洛昭昭，能给自己带来多少惊喜。 “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还不认罪。” “难不成，你觉得王法，是你说不认罪就能放了你的吗？” 一出又一出，本来对这洛昭昭还抱有好感的太后经历这事以后连她的样子都不想见，对她出口道。 “臣女那日，跟朋友一起在王府花园里喝茶，并没有与公主见面的机会。” “至于这春果……” 她轻嗤一声 “想必是认错人了。” “怎么可能，我不可能……” 春果欲跟她起争执，楚之耀看春果一眼，眼里警告意味非常明显。 被这杀伐果断的眼神吓得浑身冰凉，春果咽口唾沫不敢说话。 许卿意缓步上前到楚之耀的身前 “将军，有什么话，冲我来说。” 这居高临下的态度在楚之耀眼里一如既往的讽刺，两个人距离这么近，楚之耀甚至能闻出来许卿意身上那股淡淡的檀香味道。 就跟他的人一样，位高权重，什么都有，偏偏还整得一副什么都不想要的模样。 前世，前世就是这样…… 放在地上的手缓缓收紧，楚之耀咬紧牙根。 如果不是许卿意，昭昭根本就不会自杀……如果不是他，昭昭她…… 他的怒气在想到这些事的时候几乎恼怒的要爆发出来，只能听到牙齿被咬的咯吱做响的声音。 其实楚之耀知道，自己越看许卿意这个样子，就越是烦躁，索性也就把头低下去 “皇上！我带人证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女子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的脚步有些蹒跚，跟顾淼一样，她的脸上同样有一道伤痕，不过那痕迹很浅，若不是仔细看也看不出来是什么。 众人这方抬头，来人竟是太傅孙女梁舟情！ 从上次武试之时她被楚之耀伤到了脸，再往后就很少出来，京中关于她嚣张跋扈的消息也少了很多。 如今再出来，脸色已经成了不自然的苍白，抿着嘴唇看着这一切，缓缓道 “皇上，臣女可以作证，当时洛姑娘，确实在跟我喝茶，就是这丫鬟说撞破她们阴谋的那天……” 身形摇摇欲坠，说话的时候语气也飘忽不定。 不过就算是这样，谁都没想到竟然是梁舟情出来作证。 要知道，她可是将洛昭昭害得流产，又被楚之耀伤到毁容的一人。 可是就偏偏是这个人，作证比任何人都要可信。 “你跟洛姑娘……” 看看两个人的样子，顾清盛道 “不是并不相熟吗？” 顾清盛的问题她们早就有了应对之策，当即说道 “上次之事全都是误会，经过那事，后来我也跟洛姑娘赔礼道歉了，所以也就成为了朋友。” “那天我们在一起喝茶，并没有这丫鬟嘴里所说的计谋一事。” 她出来作证，事情又不知道往哪里发展。 顾清盛也没想到，最后的最后还能被洛昭昭扳回一程，不过也罢了，她的目标一开始就是顾淼。 “皇上。” 她笑道往前，这次找回龙嗣之事，多亏她撬开春果的嘴巴，所以这个事情她有很大的功劳，皇上自然对她脸色好一些，看向她道 “你如何看。” “长乐觉得，既然这个事情没有个结果，我们索性就从事情本质看一看。” “就算如梁姑娘所说，那天您确实跟梁姑娘在喝茶，没有参与那次计谋，但是对于把龙嗣送到哪里去，这个事情你是参加了没错？” “喜大婶也不认识你，没有理由去陷害你，所以你就算不是参与了全局，也是参与了一半。” “那也是有罪啊，洛姑娘，这等罪责，够你去死了。” 洛昭昭眼神如利剑一般射向这里，看到她这个眼神，顾清盛便知道。 她连最后的底牌都没有了。 “不过呢。” 顾清盛笑容深了些 “皇上，臣女提一个建议，不知道可不可以？” “你说。” 得到了皇上的应允，顾清盛道 “既然楚副将对洛姑娘一片心意情深似海，那不如就免了洛姑娘的死罪，跟楚副将一起流放西北，也算是成就了这对鸳鸯。” 她对楚之耀笑问道 “副将大人，您应该不介意抛下这一身的功勋，救洛姑娘一条命？” 当时你们害怀香阁所有人差点流放西北，导致后来安意死去。 这些事情，你们都要还回来，都要一一自己尝试！ 对于楚之耀，因为顾清盛一点一点往宫里输送消息，他谋反之事皇上心里猜测已经有了两分，本来以为他以前立功颇多，还不知道如何阻断，如今这个解决方法倒是一劳永逸。 也便点点头 “你觉得呢？楚副将？” 第303章 第二百竟三章 后果 这牢房里静谧，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听得见。 在白露和郑雪怡后面，还有一个黑衣女人，她盖着斗篷，看不清楚脸，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截结白的下巴和通红的唇。 顾淼愣了许久，接下来一下子冲到笼子前摇晃着那铁笼，生锈腐臭的味道让她整个都呛的眼睛发红。 “父皇他！父皇他是不是要释放我！” “父皇他一定不会杀我的！我知道！父皇最喜欢我了！他一直最疼我！不可能杀我的！” “确实。” 郑雪怡回答 “他没有杀你。” 此话一出，顾淼大喜过望，竟是一时间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四处看看也不知道再找什么，翻翻这边的茅草，找找那边的角落，嘴里念叨着 “我要，我要……” “我要准备出去……我就知道……父皇一定不会杀我……” “我可是皇后的女儿……她们最疼我了，我要准备准备然后出去……” “要出去了……” 看她高兴的表情，几人都没有说话。 半晌以后，白露手里的灯油往下滴了一滴，那灯油黏腻，声音都没出现几分。 “公主，您不用忙活了。” 她缓缓开口，眉目间都是冷淡 “皇上说了，您是皇家公主，还是嫡出，赐死有损皇家颜面。” “所以，便终生将您囚禁在这大牢当中了。” 正在翻找东西的顾淼慢慢停下，手哆嗦一分，没有回头，却是肩膀便开始颤抖起来。 “这是天牢，将死之人呆的地方。” 所以这里充满了虐待，辱杀，侮辱。 就算是公主，也不例外。 从凝贵妃怀孕开始，皇上就对她肚子里的孩子十分看重。 一直以来，皇上龙嗣便是稀少，这水深火热的大事，顾淼竟然想着在这里做文章。 当真是。 触及了皇上底线了。 “皇上的意思就是不管你了，让你自生自灭，三公主，你还在妄想什么呢？” 白露往前一步，隔着那牢笼看着顾淼 “或许换一种方法，您在牢里自己解决，都可能会让皇上更省心才是。” “毕竟一个公主，在天牢里万一被那些罪犯们给……” “说出去，也很难听的。” 一边说，一边往牢里放了一瓶白色瓷瓶，在那阴暗的灯光下，白露的表情阴郁不定。 那瓷瓶也泛着诡异的亮光，看的顾淼汗毛冷颤 “你们打算干什么！你们打算干什么！” “母后一定会来救我的！母后一定回来救我的！” 她直后退，离顾淼和郑雪怡远远的，咽口唾沫目光充斥着恐惧。 “皇后。” 白露想起来，接着笑笑 “因为你，皇后现在，其实跟被打入冷宫没什么两样，我估计。” “可能很快就会废后了。” 一句话，将顾淼打入了万丈深渊。 慢慢眼里就有了泪水，咬牙切齿道 “这次，这次只是一次失手，要不是因为……” “要不是因为！春果的临时变革，我又怎么会……” “事到如今了，你还是这么蠢。” 一直以来没说话的黑衣女人现在终于开口，她的声音熟悉，慢慢将那黑色的衣帽拿了下来，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本来的眼神软弱贪财，如今，这眼里却是只剩下冷冷的寒意。 “春果？！” 顾淼眼神瞪大！突然就朝笼子前扑了过去，疯狂将手往前抓着，手成勾状，面目十分狰狞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我才会！我才会这个样子！” “如果你没有突然反水！我跟昭昭待你不薄！你为什么！为什么！” 看着如此狰狞的顾淼，春果动都不动弹半分。 她这个样子跟平时大相径庭，对着顾淼缓缓勾出一个笑容 “哪有什么突然，公主，你真的以为这次你们有取胜的准备吗。” “有没有可能。” “从刚开始这就是必死无疑的局呢。” “从，洛姑娘遇到我开始。” “你们就完了呀。” 她的声音如鬼魅，不断的把顾淼往地狱当中拉。 那是无数冰冷锁链紧紧扼制住她纤细的咽喉。 顾淼狐疑乱了几分，突然之间就像是懂了很多事情，抬头看她眼里满满的恐惧 “你，你……” “你从一开始……一开始就……” “是的，一开始。” 春果嘴角列到最大，在这黑暗中，当真是让人心惊胆颤 “从一开始，我就是她的人，你们的计划，全部都是我带起来的。” “全部都是你们自己钻的局，现在落得这种下场，谁都不怪啊。” 只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喷涌，春果的笑容是那么的让人心寒。 本以为能掌控全局，没想到从一开始自己就是一枚棋子！ 冲脑的疼痛让顾淼一下子叫出声音，她一把攥住那白瓷瓶，放到嘴边手都在颤抖 “下一辈子！下一辈子！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顾清盛！！” 憋出这么一句，她的嘴唇缓缓流出血来，对着那瓶子一口气喝了下去！！ “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的！” 大概是临终之时她也终于想明白了。 平日里为非作恶，现在落到这种田地，竟是一个靠山都没有。 皇后也因为此事失了势，最可笑的是，从一开始，顾清盛替皇后挡下那一刀开始，她跟自己的母亲，注定不会有相同的敌人。 一切悄无声息的回归了本质。 那盏灯已经燃烬，几人慢慢走向楼梯的尽头。 “公主也真是，为什么非要解决她，让她活着，在这里受尽折磨不好吗？” “而且为什么要这么快动手，再观望观望，也可以啊。” 郑雪怡对顾清盛的做法不太理解，挠挠头说道。 “公主说了。” 白露道 “不能让安意姑娘等太久，像顾淼这种人，活着她就会一直嚣张。” “那些她害死的人，已经等了她太久太久，该是时候送她去了。” “而且，现在皇后对她死心，保不准过两天来看她一次又会心疼。” “早日动手永绝后患，打皇后一个措手不及，她也没有办法再下手笔。” 推开天牢的门，外面天色一片大好。 第304章 顾淼之死 “皇后娘娘！不好了！” “不好了！” 兰璇从宫门外跑进来，一个踉跄摔到了地上，满脸流血。 皇后正在门前逗鸟，她整个人虚弱了不少，只是略撑起一些精神。 有些疲惫的看着摔倒的兰璇，眉宇间闪过一分烦躁 “怎么？淼淼在天牢里可是有什么事要嘱咐？” 这两天，兰璇一直是皇后和顾淼之间的传话人，需要什么皇后都让兰璇给送去。 因为是公主，所以对这个事情，那些护卫们也就睁一个眼睛闭一个眼睛。 “公主她……公主她……” 说着，兰璇的眼泪就落了下来，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眉眼中都是害怕的样子。 她这么唯唯诺诺，皇后心中更加烦躁，转头吼道 “有话就赶紧说！这是什么样子？” “我现在心里已经很烦了！那贱人生了皇子现在得意的不行，皇上也已经把我忘了！你还嫌不够乱！” “她那个性子却是也是该磨炼磨炼！真是胆子大了什么都做的出来！” “虽然皇上说要将她永久囚禁，不过没关系，让她受了这个教训，等过两天皇上气消了，我再让人把她放出来。” “到时候肯定都没什么话的。” 被皇后这么一骂，兰璇将头低的更低，却是哭的更凶起来 “皇后娘娘……公主她！公主她！” “暴毙了！！” “什——” 她的嗓音都一下子尖锐了起来，皇后整个人哆嗦一阵，接着竟是白眼一番直接晕倒了。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整个宫里乱做一团，那只站在笼子里刚才还被皇后喂着的鸟儿叽叽喳喳起来 “淼淼！喝水！淼淼！吃饭！” “淼淼！死了！” “死了！死了！” …… 三公主在天牢里暴毙，皇上知道这个消息后也是愣了一瞬间，不过随即就被怀里的孩子叫声吸引过去。 “也罢了。” 他淡淡一句，逗弄着怀里的孩子 “下葬。” 这个事情，皇上甚至连调查，都不愿意调查，就这么寥寥草草的把顾淼的尸体下了葬。 顾郢怀宫中，灯火通明。 林青山和楚之耀坐在下首，看着上面的顾郢怀十分愉悦的喝着酒欣赏歌舞。 一曲终了，他放下酒杯，挥挥手让那群女子退下去，对着楚之耀笑道 “这个节骨眼上，想让你出来还真是难。” “都是父皇派过去的官兵，我让你出来，费了好大劲。” 楚之耀脸色难看一分，走到台中，对着顾郢怀遥遥跪地 “属下不能再为殿下效力，请殿下责罚。” “责罚？” 顾郢怀的脸上不带一点恼怒之色，反而睁开眼睛看着楚之耀 “你都已经要被流放去西北了，还有什么责罚能给你？” “明天就是你被流放之日，想想还真是有些惋惜。” “我们共事这么久，如今却是如此。” “殿下不必介怀。” 楚之耀回答道 “此行虽去西北，但是臣一定会想办法回来。” “那些话就不必再说了。” 林青山也慢慢道 “西北之路又长又漫漫，副将切勿一路小心。” “他日若是还有机会，必定再跟你做同僚。” “不过……” 他慢慢放下酒杯，平淡的脸上都是遗憾 “我曾想到无数分别，唯独没想到，副将会因为一个女人……” 话说到这种地步，就算林青山不往下说，楚之耀自然也懂什么意思，不过他倒是也没有生气，反而耸耸肩膀说道 “林公子不会明白的。” “我跟昭昭已经远远超过男女之情，我们两个的感情无人能懂。” 他这么说，顾郢怀一笑，那笑容听不出来是什么意思 “虽然副将这么说，不过我记得，洛姑娘好像是因为副将当时用了一种其他方法，才得到手的……” 当时楚之耀中蛊，迫不得已用洛昭昭解了蛊，同时也让她怀了孩子。 虽然那个孩子最终没保住不过这种事情怎么说感觉都是不太地道的。 这也是楚之耀心里一直保存的一件事情，他非常聪明，自然知道洛昭昭对这事一直怨恨着自己。 不过没关系，只要自己坚持…… 迟早，迟早能让洛昭昭看到自己这片真心。 看到他脸上的坚决，顾郢怀笑的更深，将喝了的酒放下，也聊到别的地方去了。 待夜深，他让人将楚之耀送出去，房间里又恢复了歌舞之声。 “殿下，这人……” 林青山这才发问，如果楚之耀要被流放，偏偏还知道他们的消息和计划。 这种人是留不得的。 他的担心换来顾郢怀啧啧两声，似乎是有不屑之声 “上次说的林颂，你有没有觉得，跟他很像？” “一个两个都是为什么情啊爱啊撕心裂肺，为了女人放弃这大好河山，你觉得，这种人，又有什么大用？” “他愿意去就随他愿意，有些事情，也不需要多跟他费口舌。” “杀掉就不必了，根本不用我们动手。” “这楚之耀一心爱着那个洛姑娘，他以为自己爱的多深就能打动别人，却不知道。” “爱不会生根发芽，仇恨才会。” “像他这个性子，迟早毁在女人手里，不用多管。” …… 在洛昭昭和楚之耀被流放到西北的那天，顾清盛和许卿意前来送行。 冬日的第一场大雪终于下了下来，漫天白雪当中，许卿意给顾清盛披上一件斗篷。 前方去西北的队伍正在聚集，她在后方，等待着洛昭昭的出现。 捂紧顾清盛的手，许卿意往里面哈出一口气 “前段时间告诉过你最近可能会下雪，你怎么也不听话。” 那双手冰凉，靠着许卿意的温暖才有了些温度。 “我今天起的晚，出门就给忘了穿的多些，白露这丫头也是，向来没这么细心。” 无缘无故被点名的白露噘嘴表示自己的不满 “现在这些事情哪还轮到奴婢去做啊！要是奴婢给小姐穿的暖暖和和的，现在哪还有国师披的衣服！” “那不就没有国师什么表现的机会了吗！” 看着两个人相握的手，白露贼贼一笑。 “你这丫头，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第306章 不带比较好 “外面叽叽喳喳怎么了？怎么这么吵。” 林氏从床上起来，揉揉眉头不耐烦的听着外面的声音。 “启禀王妃。” 落水凑上来 “是公主从外面回来了，好像是拿一些东西，那些下人讨论的声音。” “她？” 听到顾清盛的名字林氏就非常烦躁。 她摸摸自己的隆起的肚子，脸色惨白。 又想起昨天楚之耀让人给她送的那纸条 “流放西北，诸事不便，见机行事。” 只有这几个字，却不得不让林氏觉得自己已经成了一枚弃子。 当时楚之耀找到自己让自己假装林双意并且成了这端王府的侧妃。 她杀了林双意，毒死了这里的王妃，好不容易计划要成功了，那男人竟然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放弃这个机会。 现在这个见机行事，也就是说让她自生自灭了。 真是愚蠢至极。 她闭了闭眼睛，接着睁开 “她怎么还有脸回来？跟她哥哥一个样子，都是差点害我流产，怎么会有脸回来。” 说完就在落水的帮助下起了身子，摸摸自己胸口的长命锁 “幸亏，幸亏这个还在自己手里。” “这长命锁，算是王妃讨回了个公道。” 见到林氏高兴，落水急忙拍马屁 “这公主和那世子也真是，天天就知道欺负王妃，平日里明明什么事情王妃都想着她们。” “不过看王爷终于会为王妃想想了，我们这些坐下人的也欣慰。” 听落水这么说，林氏也点点头，抚摸着长命锁 “是啊，别的能有什么办法，她可能因为我要走了着长命锁，所以快气死了。” 说话间，那喜果端着茶就走了进来。 看她过来，林氏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咳嗽一声 “听说前厅公主回来了，你没去要点赏赐什么的？” 一听就知道林氏在试探自己，喜果急忙跪下磕头 “奴婢对王妃衷心耿耿，公主回来不关奴婢的事情，而且平日里王妃给的赏赐已经够多，奴婢已经心满意足了啊！” 听她这个回答林氏还算满意。 毕竟这喜果刚开始是端王送来的丫鬟，她不敢确定这是不是自己人。 若是自己有什么事都被她禀报给端王，那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自从喜果过来，林氏也只让她做一些粗活杂活，幸亏这姑娘手脚利索，也倒是没有怨言。 “行了，起来。” “其实去讨赏也没什么。” “这次宫里的龙嗣事件她可帮了不少忙，本来就是皇上太后面前的红人，这地位更是水涨船高。” “不过你那个妹妹也是聪明，经历了这种事情还立了大功，得到的封赏肯定不少。” 说罢她叹口气，看着喜果的老实样子似笑非笑 “倒是跟你有些不一样，你不后悔吗？” “奴婢妹妹从小就比奴婢聪明。” 简简单单一句话回复了林氏，喜果将头低的更低 “奴婢只愿意在这里服侍王妃，这样就十分知足了，还希望王妃成全！” 淡淡看她一眼，林氏冷哼一声。 “行了，下去。” 喜果接着低着头离去，她退出去的时候，看了一眼林氏身上的长命锁，眉眼低垂，声音很小的说道 “王妃，这个长命锁……” 她的话语有些犹豫，林氏挑挑眉毛，还当是喜果看着漂亮。 心中想了一句，乡下丫头就是乡下丫头。 却是将脖颈挺了起来，给喜果看看，那长命锁上面的宝石闪着光辉，照耀着林氏十分骄傲的表情。 喜果嗫嚅一阵，又看看林氏，半晌以后憋了一句 “王妃，这长命锁，还是不带了比较好……” 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林氏的好心情一下子被打乱，冷冷看她一眼 “你这是什么意思？” “奴婢家乡说了。” 她低眉顺眼的对着林氏道 “长命锁也是挑人的，有的人合适有的人不合适，反而还会对胎儿不好，王妃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体质，这么贸然的来带如此有灵性的锁，恐怕……” “你什么意思？！” 没成想，林氏根本没有把她的这些话听进去，语调更高面目狰狞 “你是说！本王妃不配带这个锁？！你有什么资格！你有什么根据！” “这个长命锁是御赐之物！我不配谁配？！你配？！” 因为内心那股浓浓的自卑感，林氏主动将喜果那些话当作对她的看不起，越发激动起来。 “说的就是！我们王妃不配谁配！” 落水跟着吼起来 “你一个丫头懂什么！还不快滚出去！” 喜果赶紧跪下磕头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奴婢是为了王妃好，奴婢……” “还在说！！” 看喜果不停下，落水上前直接一脚把她踹倒在地 “快滚！一个乡下丫头也配对着王妃指指点点！” 被她一脚踢到地上，喜果红了眼睛，急忙站起来退下。 待喜果退下后，落水拍着林氏的后背 “王妃不生气，不跟她一个乡下丫头一般见识，她什么都不懂。” 听着里面的安慰之语，喜果慢慢走出门去擦了擦眼睛。 眼里却不像刚才那般慌张，冷哼一声低喃一句 “蠢货。” 而一抬头，却是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正站在角落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喜果一瞬间慌乱，立马又恢复原样 “参见公主！公主什么时候回来的！奴婢都没听到公主的脚步声。” “自然。” 顾清盛走近喜果 “我最近跟着哥哥她们练武，身体肯定有所强健，脚步声也小很多，你听不见自然正常。” 看喜果还有些发红的眼眶，顾清盛笑意更深 “我这今天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想着来看看姨娘，不知道她最近保胎，保的是否还好啊。” 让开自己的身子，喜果也没有一丝犹豫 “那就请公主进去看看，奴婢刚惹了王妃生气，就不进去通报了，省的王妃再生气。” 走进去的时候，还是能听到落水对林氏的安慰，顾清盛跟白露对视一眼，笑着走进去。 本来就还在气头上，林氏一眼看到顾清盛就想起上次她对自己的举动，顿时咬咬牙 “你！你！” 第309章 再起风波 “孟姑娘。” 笑着对孟铃铃道，她对郑雪怡道 “雪怡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这些东西搬上去。” “你们怎么都在这里？” 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顾清盛让白露上前替郑雪怡抱着东西，接着自己去挽着郑雪怡。 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不过动作足以表明一切。 孟铃铃也是聪明人，自然是看出来顾清盛的意思。 她有权有势对顾丰南有意思，可能是真的被顾淼她们对安意做的事情搞怕了，顾清盛首先宣布了占有权。 那意思说的也是，如果相对郑雪怡做什么事，那就先看看她上面是什么人再决定动不动手。 “我不小心撞到了这位姑娘，公主您的画被我撞到湖里去了，世子又去给您捡的。” 孟铃铃凑近上前，把那湿了的画卷展开，那些水又浸透了一些，整副画已经看不出来是画的什么，色彩全部都晕染到了一起。 她看着也是十分可惜，不好意思却又十分大方的朗声对顾清盛道 “我们将军府也没有这些字画什么的，所以也没办法补偿公主一些什么，不如公主一会跟我去将军府挑挑，看看有什么看中的东西。” “至于这位姑娘，是郑姑娘是，我看郑姑娘身上是有些武功在的，所以想比试一番，如果郑姑娘不愿意那就算了，我在这里给郑姑娘道个歉。” 郑雪怡点点头，也就当接受。 这下倒是轮到顾丰南有些不自在，这么多人都聚集在这里，你一句我一句，听的他云里雾里。 “没什么事就行，反正孟铃铃也跟郑姑娘道歉了。” 他跑到顾清盛身边 “清盛，我这想着一会去看看你的，没想到你自己过来了。” “你这次回来……” 他的视线看向了一边白露怀里抱着的东西 “是……” 看他欲言又止，白露拉着郑雪怡到一边去 “那什么，公主，我们先把东西送上马车，您看跟世子聊聊。” 她们两个人走后，孟铃铃也点点头对顾清盛道 “那府里还有事情，我就先回去了。” 这半天她的言语没有任何的感情波动，这也让顾清盛心里放心，看样子这个孟铃铃跟顾淼并不一样。 在所有人都没了身影以后，顾丰南才敢把自己的担心说出来 “你这段时间就是胡闹！你怎么自己住到国寺里去了！” “你知道父亲在家里天天惦记你吗！” “虽然他上次！” 说到这里，顾丰南噎了一下，声音就小了下去 “虽然他上次确实是做的不对，但是你这样赌气，会让自己处于危险当中，你知道吗？” “哥哥，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明白。” 顾清盛看着顾丰南，眉眼里一片清明。 “不过，父亲有他自己考量，我也有我自己的看法，两个人既然看法不同，那就应该分开一段时间。” “我现在在国寺当中，你和父亲都派了那么多人来看着我，哪里会有危险。” “而且更何况，我在国寺当中，还能有什么……” “有什么！” 那梅花突然簌簌落了几分，顾丰南往前一步，一把抓住顾清盛的手。 他的脸是从未有过的严肃，攥住顾清盛胳膊 “如果是许卿意的话，他……他不行……” “他为什么不行！” 因为顾丰南这话，顾清盛也十分不耐烦，一把甩开顾丰南 “就因为他是阿悦吗！就因为他用心头血救了我吗！” “就因为你们都愧对于他，所以才不让我跟他一起吗！” “哥哥！” 这些话让顾丰南愣在原地，抓住顾清盛的手也松开，他怔愣的看着顾清盛，眉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你……你都知道了……你……” …… “不好啦！” 从刚才顾清盛出来的地方传出来一声尖叫，听着似乎是落水的声音。 两个人同时回头，搁着厚厚的梅花林都能听到那地方的骚动之声。 “怎么回事？” 顾丰南问道，跟顾清盛对视一眼 “走，过去看看！” 两个人又回到林氏门口，老远就能看到，端王一脸怒色的站在门口。 从里面匆匆忙忙不断跑出来丫鬟婆子，林氏的惨叫也传出来。 “父亲，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到端王以后，顾丰南只犹豫一瞬间就问出了这话。 跟在顾丰南身后的顾清盛慢慢显出身影，她看端王一眼，两人视线相对，却同时有些尴尬的气氛流转。 只看了一眼顾清盛，端王皱皱眉头，刚要开口，落水哭啼啼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接下来就看她慢慢走出门口，手里揉搓着眼睛，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王爷，王爷……” 她扑通一声跪在端王的身前，攥住他的衣袍 “王爷你一定要为王妃讨回公道啊！一定要为她肚子里的小世子讨回公道啊！” “王妃她，王妃她就是……” 一边说着，落水立马看到了顾清盛，一下子指住她 “都是喝了公主给的药方，所以才会那个样子！所以才会导致滑胎！” “可怜小世子那么小就没有了！都是因为公主！” 落水抬起头来，泪眼婆娑看着顾清盛眼里满满的怨恨 “公主就这么恨夫人吗！” “公主明明说，那药方是从宫里太医院处拿来的，怎么会导致夫人滑胎！导致孩子没有了！” “都是公主从里面下的手脚！公主！你好恨的心！” 顾丰南先顾清盛一步吼道 “你胡说八道什么！你这个丫头！” 可能因为顾丰南那久居沙场的气势让落水一下子惊住，仿佛耳边都能听到现场的喧嚣声，身上杀伐让落水从心底开始害怕起来。 “我……我……” 这下众人是听明白了。 前段时间凝贵妃刚生了个白白胖胖的皇子，虽然说其中有些波折，不过最后还是顺利出生。 就这么几天，听皇上说那小皇子聪明可人，一双眼睛黑溜溜的看着就机灵。 因为宫中人对他的赞赏，导致林氏十分羡慕，所以拜托了人去宫中要那凝贵妃补药的药方。 说来也巧，派的人到了凝贵妃的宫里后，顾清盛也在。 第310章 落胎 她跟着一并听了那人的要求，便思虑一番，说过两天给林氏带回去。 因为是顾清盛，所以那人也没怀疑什么便退下。 这次顾清盛确确实实的是拿了个药方回来，刚才过来的时候顺手就递给了落水。 本以为这是很小的一件事情，倒是没想到这个方子会让林氏滑胎。 “怎么可能？” 顾清盛皱眉道，端王已经缓缓看向她，如上次一眼眉眼里都是探究和思量。 “那药方是按照凝贵妃所说从太医院还让太医看了以后才抓过来，里面一定不会有东西的。” 就算面对这种情况，顾清盛说话也只是淡淡的，她之前微微皱眉表示自己的惊讶，仿佛林氏落胎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也正是这个表情，让落水更加有文章做，大吼一声 “你这个冷漠的女人！还以为你来了真的是跟夫人道歉！真的是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没想到竟然如此蛇蝎心肠！打的是小世子的主意！” “王爷您看她现在的样子！明显就是已经得逞啊王爷！” 听落水哭的烦躁，端王揉了揉眉头看向顾清盛 “长乐，你……” “父亲在质问我之前，是不是应该先将事情的真相说一说？” “我是给林氏拿了安胎药没错，那是宫里凝贵妃给我的，也不会有错。” “如果不是安胎药的错，会不会就是别的一些什么东西，让林氏落胎了？” 端王的质问顾清盛记在心里，却是冷冷淡淡说出这些话。 “你胡说！” 落水大喊起来 “就是你！就是因为你！就是你害的……” “大胆奴婢！！” 白露的叱咤传来，一阵如风一样的脚步猛然就跑过顾清盛身边，接着给落水的脸上来了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公主也是你能冒犯的？！” “这要是让当今皇上太后知道了！十个头都不够你掉的！” 落水被猛然打到了一边，神情还非常懵然，抬头看向居高临下的白露 “你……你……” 顾清盛在白露身后，淡淡看了一眼地上的落水 “是啊，还是得有人记得规矩。” “父亲年迈大概是记不得一些规矩，让这丫鬟在这里对我大喊大叫，如果连白露都不记得，我这公主真的是白当了。” 端王被说的脸色一白眉头更加阴郁，咳嗽一声道 “吵什么吵。” “你。” 她看向地上的落水 “把药方拿来我看看，” “来人，去把宫里的李太医请过来，让他看看这药方……” “不必了。” 在梅花林中，许卿意慢慢踱步出来。 他一出来所有人的呼吸几乎都止住，顾清盛抬眼看他，慢慢抿唇。 “国师，你怎么来了？！” 端王有些震惊，接着就迎了上去。 走到顾清盛身边，许卿意对着端王淡淡点头，接着笑笑 “王爷，刚才的事情我已经都听到了。” “因为一些事情，所以前来找小将军，刚在梅林中，听到这些事情也不是有意，还请王爷不要怪罪。” 顾丰南可能也没有想到，无缘无故的，自己就进了坑。 他看顾清盛一眼，再看许卿意一眼，心里欲哭无泪。 好家伙，你们两个在一起就别拿我当枪使啊。 面向端王的目光，无奈顾丰南也只能硬着头皮承认 “是啊，是，是我请国师过来的。” “是吗，你不是不信这个吗。” 这话语意味深明，端王的眼神也非常有意思。 不过顾丰南反应也是快 “我自然是不信的，可是我麾下那些将兵们信，他们又没办法跟国师说话，我这不是体贤下士吗。” 这说的理由合情合理，端王便也不再怀疑，笑着对许卿意道 “国师这说的什么话，您能过来就已经是给了丰南很大面子了。” “不过既然国师过来了，那我也不用再让人去宫里请太医了，劳烦国师看一眼这药方。” 他将药方递了过去，许卿意缓缓接过，淡淡往上面看了一眼，却只是一眼，就把方子拿开 “这是一味上好的补药方子，没有什么问题。” “怎么可能！” 这回答出乎落水意料，看身后正在尖叫的林氏房间一眼 “这根本就不可能！” “如果药方没问题，夫人怎么会，怎么会……” “有没有可能。” 顾清盛淡淡说道 “是抓药的人出了差错？” “那药是奴婢亲手抓的，不可能会出差错的！” “奴婢都是按照药方，一味一味……” 她的话语说到这里戛然而止，脸色也难看起来，从她的反应来看，端王也知道，这里面恐怕是有一些端倪所在。 他猛然走到落水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身上的气势不怒自威。 “有什么隐瞒，全部都说出来！” “如果现在说出来！可能还会饶你不死！” 被端王的话吓到，落水立马磕头哭了起来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奴婢只是！只是……” “那药方上有个百年人参，不过最近王妃体寒，百年的老参都已经喝完了！” “所以，奴婢，奴婢就用了八十年的来代替，想着也没什么事情，便给王妃服用了……” “奴婢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会造成这种结果啊！” “你真是胆大包天！！” 一听这事端王便气恼非常，像是终于找到了罪魁祸首一般要将落水发落 “来人！把这奴婢杖刑！竟然敢随便更改药方，你……” “等等王爷。” 关键时候，许卿意阻止了他 “只是一颗人参，差二三十年不会有什么影响，虽说药效是差了些，但是补药也是有效的，并不会造成落胎。” “看样子，应该还是别样的原因。” 想了半天，众人都沉默起来，但是顾清盛慢慢抬头，犹豫半天说道 “我有一个猜想，但是……” “不可能啊……” 她喃喃道 “这不可能啊……” “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清盛你说出来。” 顾丰南也云里雾里有些着急，所以在顾清盛说这个的时候立马就道。 没有回答顾丰南，她坚定了眼神，往里面林氏的房间走去。 第311章 不能救治 因为她的行为反常，众人对视一眼，接着跟了上去。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看落水却是有些犹豫了，她冒着还红肿的脸色到端王前面挡住了她的脚步 “王爷，里面……王妃正在落胎，您不能进去，不洁……” “滚！” 现在的端王也没有这些心思去听，将落水一把推开跟着顾清盛就走了进去。 里面林氏的声音不断传来，其实今天的事情也是巧，本来一切都还没怎么变化。 偏生赶上了端王来看望林氏，两个人聊天的时候，林氏就落了红。 滑胎现象一有，林氏吓得啊啊乱叫，这才有现在这个场面。 进去之后那些婆子不断的端着血水出来，顾清盛就在帘子后面看着里面忙碌的人影。 血腥味不断传来，顾清盛捂住口鼻，抓住一个简历的婆子问 “里面什么情况？林氏怎么样了？” 那婆子手里还端着一盆血水，大概是看顾清盛身份尊贵，她擦擦手啧啧两声，一脸忧愁道 “这么久了，还是不断在出血，奴婢根本没见过这种情况啊！” “照理说只是落胎！又不是生产，怎么可能出这么多的血！现在还止不住！” “一般的落胎会出一些血，但是也不像现在这种情况啊。” 越说越急躁，那老婆子对着顾清盛点点头，听着里面的吆喝立马端了血水出去换干净的。 “奴婢也觉得奇怪呢。” 待婆子又进去，白露接话道 “那落胎跟现在的情况可不一样，见过生产的都知道，这模样恐怕不是落胎，怕不是夫人有什么病突然发病了，导致孩子留不住这也不是不可能啊。” “你！胡言乱语！” 落水听白露这么说着急，却又不敢再跟她反驳，还记得刚才她打自己的样子，脸上火辣辣的感觉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散。 “我是不是胡言乱语，你自己看这个情况还不明白吗？就会往别人身上泼脏水，也没见你们做了多干净的事情！” “好了白露。” 训斥白露一句，顾清盛道，转头对落水问道 “我给夫人的长命锁她一直带着？今天是不是沾水了？” 想想刚才顾清盛出去时，林氏让落水替自己擦亮那长命锁，一切其实就有的是结果。 犹豫了半天以后，落水点点头，已经知晓一切的顾清盛掀开帘子就走了进去。 她对着床上那些正在忙活的婆子说道 “都不用再忙活了。” 冷眼看着床上的林氏，顾清盛的声音充满冷漠 “一会自己就停了。” 那些婆子听了顾清盛的话全部都听了手，一手的鲜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拿不定主意。 林氏睁开虚弱的眼睛，看着停住的众人咬紧牙根，一阵刺痛又传了过来，她撕心裂肺的尖叫一声，手抓住了被子，将上面的布帛抓出了折痕。 “快！快救我！快救我！我要疼死了！快救救我！！” 那些婆子又是一个激灵，刚想动起手来，顾清盛严肃的声音令所有人都不敢再动弹。 “谁敢救她！我就砍了谁的头！！” “你是要……你是要……” 那片刺痛过去后，林氏恶狠狠的指着顾清盛，从心肺深处发出那恶毒的语言 “你是要，害死我啊……” 她说完这句，端王从外面也走了进来，这场面过于惨烈，连他看到都要皱一皱眉头。 “王爷！王爷！” 见端王进来，林氏的委屈像是找到了突破口，她放声大哭声音非常凄厉 “王爷！公主这是要害死我啊！公主不让这些人救我的命啊！” 刚才的那些话端王在外面自然也听到了，他看向顾清盛，想开口说些什么，顾清盛却是先他一步道 “如果父亲想让人给她医治那是不可能。” “我决定的事情也没有人能更改，相信父亲也知道，我这个人，既然说了，那就一定有信心让她一会血停下来，你们就等着瞧。” 说完这话，顾清盛就转身出去，还不忘对着端王说一句 “对了父亲，如果你真的打算救她，以后也不用再跟我讲话，我自然也不会再回来了。” “你已经因为她打过我一个巴掌，天道好轮回，我说过，你一定会后悔的。” 听到顾清盛这么说，林氏巴不得更高兴。 端王平日里最讨厌的就是被别人威胁，比如前几次顾清盛威胁他说要以死明志嫁给楚之耀，都被他熟视无睹。 如今，竟然拿林氏的性命来威胁，这就更是离谱，端王肯定会大发脾气。 其实也是这次性命攸关，林氏根本来不及想那么多。 她已经落胎，这顾清盛还是端王唯一的女儿，本来他就是为了照顾顾清盛才抬了林氏，如今林氏最后一些保命的资本都没有，还想拿什么去争。 所以结果当然跟林氏想的不一样。 这次端王只是皱紧了眉头，看着顾清盛的背影叹口气 “哎，真是越来越任性了。” 说完便跟着她一起走了出去，对于林氏竟是丝毫也不管了。 能感觉自己越来越虚弱，林氏最后一丝力气仿佛也被耗尽，呆愣半天以后撕心裂肺喊了一句 “王爷！！” 接着就再也没有动静。 有顾清盛这个威胁，其余人甚至连进去看看都不敢，估摸这半天如此安静，大抵是已经晕过去了。 众人都在外面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里面的婆子突然冲了出来大喜道 “王爷！王爷！真的跟公主所说的一样！那血真的止住了！” “那个血自己就止住了！现在王妃已经没事了！只不过是有些太过于虚弱，所以还没醒过来。” 跟顾清盛预料的一样，端王肉眼可见的皱起眉头，他看向顾清盛 “你是不是真的知道，这次她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落胎？为什么会出这么大血量，从头到尾，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清盛，你且说说明白。” “我自然会说。” 顾清盛十分平稳的喝口茶，睁开眼睛淡淡看着端王 “说起来，这个事情还得感谢父亲呢。” 第312章 真相大白 “如果不是父亲让她来要我这长命锁，我自然也不会发现林氏如此。” 一边说着，顾清盛走到里间，从林氏脖子上将那长命锁扯了下来。 因为今天落水清洗过，所以那长命锁显得十分明亮，上面的钻石也闪闪发光。 “这是……” 顾丰南自然认识这个东西，一把拿过来看了看 “这不是母亲怀清盛时带的长命锁吗？怎么会在她这里！” “是我……” 端王皱眉凝声说道 “是我让她带着的，也是我让她问清盛要的，这长命锁有什么不妥吗？” “当时你们母亲也告诉我，带着这长命锁心安，前段时间双意总对我说有些心悸，我便想着寻这东西来让她心安一些，没想到……” 说到这里，端王不再说话，看着那长命锁眉头陷入了深思。 “所以我说，还是要感谢父亲的。” 顾清盛接过长命锁，在上面摸索一阵，却不知道摸到了哪里的机关，只听咔哒一声，那钻石表扣就打开来，露出里面一些暗红色的膏体。 谁都没想到这小小的长命锁竟然会有如此机关，从打开开始，那里面的膏体就散发出一种十分奇妙的味道。 那味道闻着就心安很多，倒是映正了先王妃那句话。 因为这个机关，端王被吓一跳，睁大眼睛 “这是什么东西！怎会如此？！” “父亲可还记得。” 她把那长命锁凑近端王 “这长命锁的来历。” 想了半天，端王还有些不确定 “我记得，这好像是御赐之物……” “没错，这长命锁是御赐之物。” 接过端王的话，顾清盛聊道 “不过这长命锁，是西域人当时的贡品。” “西域擅长蛊术，当时对太后皇上进献这个宝贝的时候，就聊的很清楚。” “这个长命锁里有一味蛊毒，不过这蛊毒，只有对普通人才能称为蛊毒，如果是针对于孕妇来说的话，那就是一味非常补的药材。” “这些话也是当时太后说给母亲听，而母亲说给我听的。” “这长命锁里的蛊，如果由怀孕之人佩戴，会滋养腹中胎儿，那蛊毒也会渐渐变少。” 她将那里面的蛊亮出来让众人看的清楚，果不其然已经下去了很多，不过边缘也十分陈旧，看样子是已经许久未用。 这就是这个事情的奇怪之处了。 “林氏一直带着这个长命锁，如果是她带着，且身体有孕，那里面的东西一定会变少。” “但是却没有，各位也都看到了，里面的东西都已经快要干透像是许久没有用过的感觉。” “所以，林氏这次怀孕。” “有可能是假的！” 所有人都为之一振，因为这个说辞实在太过于荒唐。 林氏怀孕五个月，怎么可能是假的？ “这段时间太医定时来府里给她把脉，每次脉象都很正常，而且孩子也很健康，都说胎像平稳，怎么可能是假的！” 端王虽然没有表现出太过于惊讶，不过却也是狠狠拧着眉头，说出自己的疑惑。 “那我就不知道，到底林氏是用了什么办法了。” 顾清盛耸耸肩膀 “当然，如果父亲不相信的话，那我且问问父亲，您来的时候，有没有折过桃花枝，或者带了一些桃花的味道来？” “如果我没猜错，您一定是有的。” “怎么公主现在开始胡言乱语了吗。” 落水冷笑一声 “桃花可不是这个季节的东西，这个季节，除了梅花哪还有花朵开放，如果想用这个来做文章，那可真是胡搅蛮缠了。” “不对。” 良久之后，端王刚才似乎在思考，他逼近顾清盛一步 “我刚从太后那里回来，太后擅用的熏香，就是桃花香……” “那就对了。” 不着边际的笑笑，顾清盛道 “说是蛊毒蛊毒，他最终其实也就是毒。” “这蛊毒被怀孕之人带在身上，自然会对她产生益处，要是被普通人带上，其实也没有什么关系。” “不过，如果这蛊毒沾了水，同时又沾染一些对桃花有关的东西，那就一定会产生坏处！” “就像现在这样。” “它强硬滋补女子的身子，但是林氏身体又没有胎儿，只会导致滋补太过，伤了身子，然后出血严重。” “也就造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收起那长命锁，顾清盛让开一步，对许卿意道 “不信的话，可以让国师进去把把林氏的脉象，看看到底是落胎之像，还是就是没有胎儿，经过这次出血，相信她有再多的把戏，都不能使出。” 这次许卿意却是没有往里走，他后退一步 “上次初次给王妃把脉时，就发觉她脉象太过于稳健，可能与怀孕之像有异。” “如今正好证明了我的猜测，如果王爷不相信，可以请别的太医来看看。” “至于我，就不进去了，王妃没有身孕，我便没有进去的必要。” 不知道是不是顾清盛的错觉，在许卿意的语气中，她听到了满满的嫌弃意味，不由又有些无奈。 “白露。去宫里请太医。” “不必了。” 端王制止住，看向房间里面，久久吐出一口气 “本来，还想等她产下孩子，再去定夺，如今……” 闭上眼睛神吸一口气，端王心中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把林氏泼醒，押送前厅。” …… 一盆冰凉的水扑面而来！ 在短暂的窒息感过后，林氏大口大口喘着气，接着就看到了面前那些凶神恶煞的婆子们，手上还带着她的血水。 疼痛过后就是呆愣，林氏咬紧牙根，恶狠狠看着那些婆子 “你们这是干什么！你们这群贱人竟然敢泼我！简直无法无天！你们可知道我是谁！你们可知道我是谁！！” “我是王妃！是这王府的王妃！你们这群贱人！我要告诉王爷！我要告诉王爷！” “闭嘴，夫人。” 一个婆子冷眼看她，眼里满是嘲讽 “你还真以为你现在是那高高在上的王妃？做了这等肮脏事情，也是真的厉害，竟然还有脸活着。” “我要是你，我早就死了算了！” 第313章 惩罚 那婆子的话太过于讥讽，林氏皱皱眉头，刚想起身就感觉自己腹部一片疼痛。 痛呼一声半睁眼看着面前的婆子们，那些水滴一滴一滴的从她脸颊上滴落下来，冰凉刺骨，整个塌上都已经湿透。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她咬着牙根忍着疼痛，就算是她，也明显的感觉到，现在的情况太不一样，心中彭彭直跳。 难不成，是自己假怀孕的事情被发现了？ 握紧被子，将上面抓出来一片褶皱，紧紧抿着嘴，却还是抱有最后一丝希望 “你们，你们真是大胆！我……” “好好好。” 那婆子一把将她提起来，毕竟是从庄子里干活的婆子，力气也是大的很，直接将林氏拽了起来也像是拽小鸡一样 “你还是王妃，你还是王妃。” “剩下那些话，你可别给我们这种下等人去说，有什么话，留着去前厅跟老爷说。” 她甚至还穿着里衣就被押送到了前厅，现在正值腊冬月，刚出过血的林氏下身还在不断颤抖。 点点血珠从她身下滴露出来，被冻的血液甚至都要凝固，林氏一路被拖行，经过梅花林，血迹与落下的梅花混为了一体。 一路上，林氏没有力气挣扎，只能不断的吼叫着，到了前厅以后，一把就被甩到了端王面前。 地板冰凉，她浑身无力呛到地上，手上身上全部都是血迹，咳出一口血以后，林氏抬起头，正好对上一双锦绣云靴，上面镶着蓝色猫眼宝石。 这双靴子太熟悉了，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林氏一把抓住了那靴子主人的衣袍 “王爷王爷！王爷！你快救救我！你快救救我！” “王爷！！！” “她们，她们泼我水！她们那样对我！她们泼我水！这群贱人，这群贱人！” “王爷！你处死她们！你处死她们！” “王爷！” 她哭的梨花带雨，不过现在的样子也没有那种让人怜爱的模样。 看着林氏现在的样子，端王满脸的冷漠，看着她，突然低身，一把抓住她的脸，微微眯起眸子看着她 “你告诉我，你这次怀孕，是不是假的？” “你肚子里，那个孩子到底是不是真的？” 林氏心底一震，缓缓抬头看向端王，语气都有些颤抖 “我……我……王爷……那个孩子……是真的……” “是真的……” “你在撒谎！” 看她这个样子，端王心里顿时有了谱，一巴掌将她打到地上去。 本来浑身就伤痕累累，如此被重击，林氏脑袋甚至都晕了起来，整个人都没有力气瘫倒在地上。 她吐出一口血来，不敢再去看端王的眼睛。 “林姨娘这模样未免也太过凄惨了些，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就算是姨娘一直没有身孕，父亲也不会怪你的，你偏偏要做出这种事情，可让父亲好伤心啊。” 一旁的顾清盛掩面看着林氏，她的眉宇间充满同情，就像是一根刺不断的扎进林氏的心里。 心中像是有什么突然破开，林氏手慢慢收紧，咬紧牙根看着顾清盛，恶狠狠的语气像是想把她千刀万剐 “是不是你搞得鬼！是不是你搞得鬼！” “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因为林氏的这些话，顾清盛本来还带有笑意的眼睛慢慢放于平缓 “不是因为我，姨娘，你做的这些事，不都是你咎由自取吗。” “上面大树已倒，下方蝼蚁何存？” 这么一句话。如响雷一般重重劈下，劈到了林氏的头上。 她看着顾清盛的眼睛里徒然就充满了恐惧。 那是一种十分害怕的样子，在她的面前，顾清盛仿佛已经不似凡人。 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说。 自己，和楚之耀所做的那些事情。 面前这个女人。 什么都知道呢？ 从一开始就…… 冷汗刷刷从林氏头上落下，未等她说话，从外面匆匆进来一个宫人，将手里的一封信交给了端王。 拿到信以后，端王看着信上的内容，慢慢的像是没有任何意外一般笑了笑。 他那笑容可谓是冷漠至极，当着所有人的面开口 “林双意，原名采莹，是乡下庄子的一名洒扫侍女。” “因为犯错被庄子里的人赶了出来，后来跟歹人勾结，在林双意认亲路上害死了她，自己假冒林双意，嫁到了端王府。” “接着，对当年的王妃，喂食慢性毒药，害她致死……” “林双意……奥不对……” 明明是那么平淡的言语，却像是从地狱当中爬出的恶鬼，让她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林氏咽一口唾沫，不敢回头看端王的眼神。 “现在，是不是该叫你采莹了？” 顾清盛也是微微瞪大眼睛看着端王，她倒是没想到，这些竟然都是端王自己调查的结果。 前世她是知道林氏的一些事情，这林氏跟楚之耀相互勾结，害惨了她们端王府，害了整个王朝，但是对于她的事情，顾清盛也只知道是她害了自己的母亲，是她冒充了林双意。 不过之前的事情，她是不知道的。 现在，她不禁有些沉吟。 如果，端王早就开始调查这些事情，那么会不会，自己当时跟他闹得别扭的事情，是他有意为之呢？ 是了。 端王从来都不是那种愚笨之人。 “王爷！王爷！” 林氏一下子着急下来，转头猛然跪下给端王磕头 “王爷！王爷您！您原谅我这一次！” “我是被强迫的！我是被强迫的！” 她身上还十分黏腻，有那凉水的冰意，还有一些血的腥气。 现在却是什么都在乎不得。 被泼水是小事，流血受伤也是小事，现在可是性命攸关的时候。 “王爷，您原谅我这一次……” “你住嘴！” 甚至连最后一眼都不想再给地上的林氏，端王呼一口气，闭上眼睛 “我念在你跟我多年夫妻，免去你的死罪，将她关进柴房，任由她自生自灭。” “不用给送饭，不用给送水，就关着她，看她如何过活。” 林氏的眼神一下子呆滞，重重瘫倒在地上。 第314章 尘埃落定 “王爷！您不能这样！王爷！” 林氏猛然抱上那端王的大腿，紧紧抱着不松开 “王爷！您这样！是让我去死啊！” “您口口声声说，口口声声说念在我们夫妻多年情分，不让我死，现在竟然让人这么对我！” “这分明就是让我死啊！” 虽然端王说不赐死她，却将她关进柴房，不让人送饭不让人给她喝水，这是把她往死里逼啊。 而且现在天气寒凉，她在那柴房当中有可能根本等不到自己饿死，就会冻死在这冰天雪地当中。 “你若是命大，自然可以活下来。” 冷笑一声，外面就有几个小厮过来将林氏拉了回去。 林氏的哀嚎声不断传来，在外面越来越远。 顾清盛垂下眸子，接着站起身来，对一旁的下人道 “那个丫头，就是林氏那个丫鬟落水，打完了吗？” 因为刚才端王实在是过于气愤，落水又在一旁哭哭啼啼，想起刚才落水的失误，他又让人打了落水二十大板子。 按照时间，现在落水也应该受完刑了。 那下人点点头低头回应道 “禀报公主，那落水已经受完刑了，那些板子几乎打掉了她半条命，现在奄奄一息躺着呢。” 打了二十大板，对一个柔柔弱弱的丫头来说真的是要命，不过听这下人说落水，倒是感觉还没有那么严重。 她点点头 “先让她休息一阵，不是看她对林氏很衷心吗？让她去伺候林氏。” “把所有事情都告诉她，让她去照顾林氏，但是从今天开始，不能让落水从府里带任何吃的喝的给林氏，就看这对主仆如何应对。” “衷心就衷心到最后，懂了吗？” 对于顾清盛的话，在场人没有一个有反对建议。 横竖来说，落水一个下人，让她去照顾柴房中的林氏，却只是不让林氏吃喝，已经对她足够仁慈。 端王这次气的不轻，一直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 对顾丰南示意，顾清盛起身，先是对端王说 “父亲圣明，这些事情您都调查清楚了，您是从什么时候发现不对的？” “从很早，我就觉得她不对。” 端王慢慢回答 “一个官家之女，手上却一层层的薄茧，以前还没发觉不对，以为她一直对你们两个视如己出。” “后来经过你落水一事，以及以后的种种事情，我发觉了她的目的很不单纯。” “这林氏，对于我也不会强求也不会硬留，对于你们，也不似以前那个感觉，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变的。” “一个由平妻升上来的王妃，不求宠爱，不求子嗣，那么她要求的，一定更多。” “所以我就派人去调查了一番，我以为她的娘家有狼子野心，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回事。” 他说的这些正是顾清盛心里所想的，从刚开始的做局，让最后端王对她产生了怀疑。 那天那个巴掌，端王可能是有保护她的意思在，不过若是说一点私心都没有，若是一点愤怒都没有，那顾清盛也是不相信的。 她跟端王对视一眼，接着无奈笑笑 “既然事情告一段落，那我……” “清盛！” 顾丰南一把握住顾清盛的胳膊 “那！既然林氏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报应，你就回来，回家里来……” “不行。” 顾清盛没说话，反倒是端王皱眉说了这话 “她虽然已经落网，不过背后势力还没出来，林氏当时在的时候就处处针对清盛，很难让人不怀疑，可能她们的目标就是清盛。” “所以清盛在家里有可能会有危险，还是去国寺住一段时间。” 挑挑眉毛，顾清盛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 说完，顾清盛就跟许卿意回去，在门口的时候，顾丰南递给顾清盛一张纸条，叹口气道 “这是父亲给你的话，你要好好保重身体。” 马蹄声渐响，在路上踏出一片泥土，一片风尘扬起，在马车里，几根熏香缓缓飘着轻烟。 看着窗外，顾清盛陷入沉思，许卿意看她在想事情也就没去打扰，将糕点往她身旁推了推。 看糕点要凉，他才出声提醒 “吃点东西吗？” 面前带着油渍的糕点亮晶晶，散发一些栗子的香气，顾清盛突然想起来，在两个人刚开始去落佛寺的时候，当时在马车里，好像许卿意递给自己的糕点也是这种。 她回了回神，笑笑 “你怎么就钟意这种糕点？整天推着我吃。” 许卿意不为所动，只是动动眉头，缓缓道 “你小时候，很喜欢吃这个。” 顾清盛一震，接着不再说话。 对于小时候的一些事情，其实她早就已经忘得干干净净，通过许卿意的笔记才知道。 或许自己真的不记得，小时候喜欢的东西了。 …… 偏院角落中，一个小小的房间里面不断传来呻吟声。 白露在门口环顾一圈，见四处无人以后才悄然推开门走进去。 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落水躺在床上，浑身伤痕累累，抬头撇了一眼白露后，落水作势要起来行礼，被白露一把按下去 “不必。” 她将一袋银钱放到落水面前，看她满身的伤痕眉眼于心不忍 “公主说了，这次是真的委屈你了。” “没事。” 落水虚弱一笑 “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 “这次过后……” 她的眉眼暗淡下来，白露坐在她的床边，也点点头。 伸手将上好的金疮药涂到落水的伤口上，红色伤口还在汩汩流着血水，在触碰到药水的时候不可避免的让她痛呼一声，脑袋里噼啪一声。 那疼痛来的措不及防，直接让落水叫喊出声。 “忍一忍。” 白露抿着嘴，帮她安抚着伤口四周 “伤成这样，难免会疼，不过不要紧，跟你所说一样，这次过后，我们……” 她也沉默起来。 “林氏一定会有这么一天。” 不知道为什么，在夕阳灿辉下，落水的声音颤抖起来似乎是哭出了声音 “总有这么一天，她会得到自己的报应，到时候，到时候……” “是啊。” 白露道。 第315章 一定会报仇 “经过这次的事情，你是个忠仆的名声也传出去了。” 她浑身的青紫触目惊心，白露的动作尽量放轻，声音也有些喟叹 “你现在做任何事情，都完全不会让林氏怀疑了。” “任何事情。” 这几个字像打鼓一样打在落水的心上。 睫毛微微颤抖，上面似乎还有些水珠，半晌从喉咙沉吟一句 “嗯……” …… 柴房内潮湿一片，里面的木头上生了很多虫子。 前夜的一场大雨渗进木头几分，上面滴滴答答落着水，在角落，那一袭白衣的女子身如纸片，瘫倒在角落里死气沉沉。 一天一夜未进食水其实还算不上最糟糕的事情，浑身的冰凉才是这寒冬里最逼人的武器。 被扔进来以后，那些人甚至一件衣服都没披给她，就那么就着里衣给她如破布一样扔了进来。 她现在连王府里最低等的下人都可以随意打骂，身上那些斑驳的伤痕寻常人看了都会感叹。 那些木头披在身上至少还有一些温度。 林氏咳嗽一声声音十分微弱。 眼睛里充斥着一些死气，本来娇弱而又灿烂如花的样子现在早已经落败。 其实这种时候等死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可惜这样又不足以致死。 柴房们吱嘎一声发出陈旧而又沙哑的声音，林氏睁眼睛的力气也没有，躺在地上冷笑一声 “又是你们……这次准备怎么折磨我……”就算你们……打死我……我也……” “夫人……” 落水颤抖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她落下眼泪，拖着残破的身子跪在门口，看着林氏现在半死不活的样子，抖着声线发出这么一句 “夫人！！” 林氏听到落水的声音也猛然抬头，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瞪大双眼，看着门口也没有什么力气的落水 “落水？！” 说完，她似乎急着想起来，被落水立马扶着，不过落水的脚步也有些蹒跚，看样子伤势也没好利索 “夫人！您不能动啊！夫人！” “落水！你怎么来了！落水！” 虽然林氏已经瘦的没有人形，不过见到落水的一瞬间，她的泪水还是夺眶而出，看着落水一瘸一拐的腿，浑身上下破破烂烂还沾染血迹的样子，林氏心里就一阵酸涩 “落水！落水！” “听说你因为我……挨了二十大板，差点活不下来……” “我没想到，就算被严刑逼供，你也没供出我做的那些事情来，我以为……我以为……” “你竟然对我这么衷心，我平时待你动辄打骂……” 说着说着，林氏就说不下去，呜呜哭了起来。 落水拖着一条腿，将林氏抱进怀中，拍着她的背 “夫人！您是我的主人，当时是您将我从那勾栏中救了出来，没有您，怎么会有现在的奴婢啊！” 听她说的似乎泣血一般，被抱在怀中的林氏根本没注意到，落水那咬紧牙根一脸愤恨的模样。 手在她的背后慢慢握成拳，茫然的看着前方，无光的眼里满是仇恨。 或许是聊到落水的来历，林氏有些心虚，垂下眼睛任由眼泪落得汹涌，手却只是颤抖，半天无言。 “好了夫人。” 将林氏拍拍抚慰，落水直起身子从自己怀里拿出用陶瓷瓶装着的水对她急忙道 “夫人，这是奴婢好不容易从外面偷来的水，因为公主那时候的嘱咐，所以这些人对奴婢也盯的很严。” “用碗盛水奴婢也尝试过，可是那样太明显总会被人逮到，奴婢只能……只能……” “只能在自己每天的饭食中盛这么一点水给夫人，还希望夫人不要嫌弃……” 几乎是没有任何思考，落水的话再林氏的耳朵里已经成了天籁之音，她一把抢过落水手里的陶瓷瓶，咕嘟咕嘟就喝了下去。 不过瓶子毕竟是小，将最后一滴水往嘴里倒倒，确定里面没有任何水源之后，林氏眼里充斥血丝，吞咽着口水，一把抓住落水的肩膀 “还有吗！还有吗！” “还有没有水！我要水！” 如疯子一般的样子让落水有几分害怕，她瑟缩一下，咽口唾沫 “没有了……不过……不过奴婢会……会尽量明天多拿一些……” “她们都监视着我……我……” 可能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模样有些恐怖，林氏慢慢平复自己心里已经饿到发狂的野兽，甚至有些可怜 “有……有吃的吗……” 落水声音更小，目光躲闪 “没有，夫人……奴婢一日三餐都被监视着，能带这些水出来已经是万幸……” 落水的样子确实有些为难，有些失望的将手松了下去，林氏笑笑 “没事……没事……只要有这点水……我就能活下去……” 她的目光变的阴冷，看着自己满是伤痕的手指。 因为以前在庄子上做活，这双手伤痕累累，却没有现在恐怖。 后来过上了好日子，她爱护这双手比脸都要珍视。 遇到楚之耀是她在庄子里被赶出来的事情，那天是个阴雨天，那个男人风姿绰约站在风里。 慢慢托起她的下巴，笑道 “这张脸，能用。” 一切，都是因为顾清盛！ 那个恶心的女人！ 她陷入仇恨当中，紧紧咬着牙，目光也十分凶狠。 “落水，你放心。” 可能真的是患难见真情，她抬起脸对落水道 “只要，你跟着我，我还有一口气，我就一定会让那女人付出代价！” “那该死的顾清盛！一定会后悔！留了我一条命。” 她低着头，没有注意到落水的表情，只听落水点点头 “奴婢相信，夫人一定会有一天东山再起的。” 冰凉的手指慢慢攥紧，她缓缓睁开眼睛 “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 …… 太后宫中，念经声此起彼伏。 待那些和尚走了后，顾清盛才出来，看着太后轻轻笑笑 “祖母这段时间看着消瘦很多，是有什么烦心事？” 看顾清盛来了，她招招手让顾清盛到自己身边来坐好，就一段时间不见，太后脸上又多了很多皱纹，满眼都是忧愁。 第316章 昏倒 “还能有什么忧愁事？翻来覆去不就是老三那个事情吗。” 说起顾淼，太后心里泛起一阵酸涩，好歹是自己的亲孙女，就算平时嚣张跋扈了一些，那也是至亲之人。 “我没想到，她竟然罪孽至此，以至于落到这种下场，让我一个人白发人送黑发人，当真是让人唏嘘。” 说起顾淼，太后眼睛里就有泪珠在晃，她年岁已大，虽然年轻时经历许多腥风血雨大起大落，不过到了老再经历这种事情，难免会让她想起当时那些事情。 毕竟是亲孙女，所以太后会有这个想法顾清盛也觉得正常。 她垂下眼睛，将手里的茶杯转了转 “祖母说的是，谁都没有想过，妹妹竟然会在大牢里自尽，或许真的如祖母所说，她觉得自己罪孽深重，所以……” “你真的觉得。” 太后停下正在诵经的手势，叹口气 “她是自尽的吗。” 正在燃烧的檀香啪嗒落了几根，顾清盛心里一激灵，不再说话。 “这宫里是是非非实在太多，有些事情真真假假谁又能看得清。” 她眼神都是落寞，不过在那落寞当中，夹杂着一丝明亮，又像是看透一切的光芒 “有些事情，真的，很难抉择。” “确实。” 想了半天，顾清盛表情自然一些，喝口手里的茶水 “不过如果顾淼这次不入狱，恐怕现在小皇子诞生的没那么容易。” “皇后和凝贵妃本来在后宫当中就斗的不可开交，如果这次凝贵妃的孩子出了什么意外，那凝贵妃的娘家一定会拿皇后做文章。” “到时候，朝政就乱了啊。” 太后抬起眼睛来，慢慢看向顾清盛，那眼神里面没有任何意外，很快就笑笑 “我从以前就在说，你啊，比你妹妹要聪明的多。” “也罢了，她那个样子都是自作自受，你总归是有分寸的……” “太后。” 一个宫女急匆匆的从门外赶来，对着太后行礼道 “三殿下，来给太后问安了。” 说起顾郢怀，在以前的时候，皇后健在，他也不怎么来太后宫里，现在皇后带病，顾郢怀也就看上了太后这棵大树。 “倒也是，皇后不生病，这小子怎么会想到哀家。” 皇上就对顾郢怀没什么大的印象，太后知道自己有这么个孙子，却也不是多么真情，只冷哼一声，淡淡道 “让他进来。” 没一会，顾郢怀就从外面进来。 进来后，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上方的顾清盛，眉眼弯弯笑的更加高兴，似乎也没有什么惊讶之情 “长乐妹妹原来在这里，这几日过的可好？” 一边说，顾郢怀一边给太后行了个礼，得到太后的首肯下坐下，看向顾清盛的眼里还有些探究。 “这几日过的不错，劳烦殿下挂心。” “你倒是还有心思关心别人。” 太后看顾郢怀吊儿郎当的模样就恨铁不成钢 “老九刚出生，听人都对他赞赏有加，说他天资聪慧，讨喜可爱，甚至学一些东西都要快一些。” “一个婴儿尚且知道向上，你这么大人了，天天就知道在外面贪玩。” “也该努力努力，然后为你父皇分忧了。” 顾郢怀挠挠头笑的人畜无害 “九弟聪明我自然也是高兴，不过现在父皇年轻力壮，我不学无术也派不上什么用场，还是让父皇先自己来。” 他直接婉拒太后，再太后表达不满之前接着说道 “对了，今天来，其实我是有些事情。” “来人。” 顾郢怀拍拍巴掌，从外面就有人端着一方红木托盘就进来。 那托盘上方一个红色木盒还散发着香气，隔了很远都能闻到那木盒用的是上好的金丝楠木。 “我在外面寻的一宝贝，觉得很适合太后，太后这次可不要怨我不学无术。” 像是开玩笑一般，他将那木盒打开，里面一乳白色木蜡佛珠成色极好，佛珠被打磨的非常光滑，能看出这大殿的灯火。 木蜡并不算名贵，不过成色如此好的木蜡却一般是看不见的。 这木蜡带香，拿起来一瞬间就能感觉到上方的温润。 太后喜笑了脸，将佛珠放在手上左看右看 “确实是个好东西，你这是从哪里得到的？” “这是从一寺庙当中，听说有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师圆寂升天，这是从他手里遗落下来，也不算凡品。” 顾郢怀道 “太后可要好好供奉才是。” “此话得理。” 也是看太后高兴了，顾清盛也一并说道 “殿下这找宝物的能力也是让人赞叹，我也想着给太后找一串佛珠，却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还是殿下慧眼识珠。” 与顾郢怀虚与委蛇，顾清盛眼里却是泛着光。 这男人城府太深，现在笑的谦恭，背后却是狼子野心，当时的他以一己之力掀翻朝政，足以看出实力不凡。 现在还不能硬碰硬。 “妹妹打趣我了。” 对着顾清盛的夸奖，顾郢怀笑上一句，接着太后就接了话聊了些家常。 到了傍晚，顾清盛起来告辞，顾郢怀大概是没有什么事情，还继续在这里坐着。 说来也是，他一个没有实权的皇子，除了讨好太后皇后，又有什么明哲保身之处呢。 “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又要回国寺？” 太后叹口气 “事情我也都听说了，你每天这么住在国寺里也不是办法，你父亲做事虽然太不妥了一些，不过……” “这是我跟我父亲商议后得到的结果。” 她看向太后 “父亲也认为，让我在国寺住一段时间平心静气，那林氏也是以前去了一段时间的国寺，回来就收敛不少，所以也是好事。” 施然起身，顾清盛跟太后告了别，走了没两步，透过门缝突然一股阳光照了进来。 刺到顾清盛的眼睛上，她眼睛猛然一痛，脚步就发软起来。 接着头突然胀痛起来，眼前一黑，顾清盛轰然倒下！ 太后手一哆嗦，手里的木蜡佛珠掉在地上，她起身脚步也慌张 “来人！来人！快传太医来！快传太医来！” 第317章 最后的办法 国寺当中忙碌一片，太医们进进出出皆是非常着急。 端王在门口十分焦躁，太后手里握着佛珠，紧皱眉头看着他，沉声道 “如此焦躁算什么样子？一会就有结果了，不用着急。” 太医急匆匆的跑了出来，对着端王先是磕了三个响头 “王爷！太后！真的没有什么办法！” “公主这病来的突然，微臣……微臣实在没有办法……” “你说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端王一拍椅首站了起来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身体一直很好，怎么可能会突然昏倒！” “微臣真的不知道啊！” 那大臣唯唯诺诺甚至声音都在颤抖 “公主脉象很乱而且微弱，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横冲直撞。” “而且，而且……” “而且公主还有气虚之象，很有可能熬不过今晚啊！！” “什么！” 此话像是一道响雷直直落到端王头顶，他脚步都不稳，一下子做到了椅子上，双目直愣，像是没反应过来。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顾丰南皱紧眉头道，他比端王心里更慌却是冷静的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微臣真的不知道啊！” 那太医打起了哆嗦，半晌以后突然像是想起什么 “国师！国师可能有办法！” “国师可能有办法！” 此时，许卿意正好姗姗从门口赶来，他身上还带着刚沐浴完的檀香味，看了众人一眼也是匆匆进去 “我去看看。” 在跟顾清盛把脉的时候，许卿意的眉头才放松下来，反而是那个太医十分紧张，一直不断的对着许卿意哭诉 “国师大人您一定要想想办法啊，否则微臣脑袋不保啊！” 他无视太医走出门来，看着太后点点头 “太后，公主这是种了一种毒。” “这病能治。” “不过……” “不过什么！” 听到顾清盛还有救，太后十分高兴像是看到了希望一般 “是需要什么名贵的药材吗？宫里都有……” “不是。” 一口回绝太后，许卿意眉眼暗淡 “救助公主这个毒，需要用到我的心头血不断浇灌，每日三次。” “我长年修行，沐浴樊香，身体里血迹已经有抗毒素的作用，救公主这一次倒是可以，不过长久下来的话……” 这一番话让人都沉默了，如果拯救顾清盛需要许卿意做到这种地步，那有谁能强求这高高在上的国师一直不断取心头血浇灌呢。 连皇上都没办法控制国师，现在救不救公主，还是国师说了算了。 顾丰南冷眼看着他，像是又想起小时候的事情。 当时的许卿意，就是用心头血救了顾清盛。 而现在，面临的却是日日夜夜都要如此浇灌，这可…… “如果……” “如果我说。” 所有人都没有强求许卿意的意思，顾丰南却站了出来，直视许卿意的面庞 “如果我说，请国师娶了长乐！请国师娶了长乐！这样她就是你的妻子，如此你也不救吗！” 许卿意慢慢抬起头来，看着顾丰南，在众人的瞠目结舌中笑道 “不，我会救的。” “你在胡说什么！” 端王气的胸闷，他没有想到顾丰南会想到如此愚笨的方法，当即吼道。 “没有别的办法！父亲！” “你有什么办法！能让国师日日夜夜娶心头血，每日每日在自己身上扎一刀，给清盛治病吗！” 他双眼猩红，做出这个决定让顾丰南也有些不爽利 “那是国师！父亲！你看看！是国师！” “晋楚没有规定国师不能娶妻，只有这样，清盛才能得救啊！” 顾丰南说的端王又何尝不明白，他重重坐到椅子上，闭了闭眼睛。 太后久久叹出一口气，甩了甩手 “罢了，罢了。” “哀家已经失去一个孙女了，不能再失去第二个了。” 说完，她便缓缓离开。 到了傍晚，一道赐婚的圣旨，落到了国寺当中。 这被万人敬仰的国师，要成婚了。 …… 陵园墓碑群中，一个墓碑高高耸立。 在墓碑之前，一个矗立的男人眉眼温意的看着那墓碑。 他面容如光辉般灿烂，也没有了往日的吊儿郎当之相。 身后曦娘子眉眼低垂，缓缓开口 “素槐，到最后，都想着殿下。” “当时大齐失火，皇宫里的人分为了两波，一波保护太子，一波保护公主。” “后来我们在这里苟且偷生，公主才得以保全。” “没想到，最终还是晚了。” 时间过去有段时日，曦娘子面容虚弱，她缓缓一笑尽是无奈 “公主死后，我将怀香阁的姑娘们都遣散了，或许现在她们过的也不错。” “如果不是这次，这如意教的人替我找到你们，可能这辈子我都不会跟太子相见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一旁的杜玟飒。 杜玟飒点点头，冷冷道 “也没什么，我也是偶然见听到教里讨论此事，正巧你们又认识那个人，我们欠她一个人情，仅此而已。” “现在你们这波残兵在跟西域开战的事情还没有传出来，不过就算你们身强力壮，那西域是阴毒大国，恐怕……” 柳厌秋蹲下，看着那墓碑，上面的“沈素槐”三字十分显眼。 越是没有情绪，便越发可怕。 他抿着嘴唇缓缓道 “就算不可以，那也一定要。” “这条路上一片黑，秋悦和素槐，还在等着我呢。” 说出的语气冰冷一片，听着曦娘子心中一酸，将头别到了一边。 杜纹飒看着地上的柳厌秋，淡淡说道 “我们如意教帮你。” “大齐覆灭实在可惜，那段时间教主也一直在调查这个事情，发现西域之人也在残害我们姐妹。” “既然你们有这个心，我们一定会帮到底。” 不过，究竟是因为那女子，还是因为仇恨，如意教才去帮忙，都已经不重要了。 柳厌秋心里当然明白，语气喃喃，想起那天婚服之下顾清盛的样子 “你一直，都在帮我啊……” 抚摸上墓碑的名字，努力装作自己无意，柳厌秋问道 “她怎么样了？” 杜玟飒也慢慢抬眸 “要成婚了。” 第318章 最后一面 谁都没有注意到，柳厌秋的手猛然一抖。 “跟国师成婚了，赐婚诏书已经下达，应该就是这两天的事情了。” 不知道从哪里刮起一阵风，吹的人心瑟瑟。 “这样啊。” 他席地而坐，突然笑了，眼里的亮光乍现 “好啊，这样最好。” 谁也没有想到，那次从村里一别，竟然是最后一面。 从怀里将那婚书拿了出来，柳厌秋撕了个粉碎。 “这样最好。” 至少在生命中，他也已经娶了她一次了。 …… 国师与公主的婚约让整个晋楚铜锣声响彻了整整三天，十里长街满目红色。 这晋楚之人也是为数不多的见到了当朝国师。 他穿着喜服，坐在大马之上，整个人高高而立，风姿绰约让人心惊。 到了端王府，许卿意在门口看着喜婆将新娘子慢慢搀扶出来。 谁也没想到，平日里一向规矩的许卿意会在这个时候翻身下马，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凑近新娘 “清盛，你这次，心中欢喜吗。” 一片寂静当中，有女子尖叫一声。 谁能想到这方白月光会在今日说出如此话语，真真是要了这些春心荡漾女子得心了。 那新娘抬起手指，红色的丹蔻点到许卿意额上，温暖指尖与皮肤相触，盖头下的眉眼如弯弯月牙 “你这个，卑鄙阴险的小人。” …… 在顾清盛和许卿意成婚夜里，一封密信传到了宫中。 上面将顾郢怀和林青山所做之事，谋反篡位之心以及那些证据写了个明明白白。 郑雪怡擦擦满是雨水的脸踏进国寺，一眼就看到了寺中正在忙碌的白露，像是如释重负一般呼出一口气 “我现在来讨一杯喜酒，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白露往门口看去，也是同样笑开了花，急忙迎上去 “只要事情办妥当了，你讨多少杯都没有问题。” 宫中皇上龙颜大怒，又因为现在是国师成婚之际，便把雷声雨声压到最小，秘密追杀顾郢怀和林青山。 林青山被当场抓获，他为文人，一受刑将所有的事情全部吐露了个清楚。 而顾郢怀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已经连夜出逃到西域当中。 他却不知，现在西域处于战乱，如此一去，究竟是天堂，还是地狱。 被派去边疆流放的楚之耀自然也得到了指杀的命令，不过等刺客赶到，却是为时已晚。 那楚之耀尸体已经腐烂，满脸都是不可置信，身上簪子捅出的无数血窟窿都十分恐怖。 却是没有任何挣扎迹象，一双凹陷的眼睛直直看向一个地方。 角落当中，那女人浑身是血似笑非笑，脸色狰狞早已经不似当初。 就算别人靠近她，她也只会阴阳怪气重复一句 “娘！宝蓝！我为你们报仇了……我为你们报仇了……” 那刺客上前，皱着眉头问她 “这是你做的吗？” 洛昭昭抬了抬已经如枯槁一般的眼睛，笑的十分狰狞，却是已经疯了。 见问她也问不出什么，刺客叹口气打算将她带回去，只沉沉道一句 “就算回去，也还是死路一条。” “死？！” 没成想，听到这句话的洛昭昭突然发疯，一下子窜了起来，身上的血腥气飘了满屋 “我早就已经死了！我早就已经死了！” 她一把拿起簪子往自己心口捅去！ 大片的血水喷涌出来，像是十分痛快一把。她大笑起来，露出满是血水的嘴巴 “哈哈哈哈哈哈我早就死了！” “没想到！我早就死了！就在！这个禽兽！强迫我的那一天！” “我就已经死了！！” 说完，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如破布一般倒在了地上。 像是死后走马灯，洛昭昭的脑海里像是出现了前世的自己。 那是另一辈子，她春风得意，嫁给了这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将那正妻顾清盛压在脚下。 世人都觉得将军爱她独深，却不知道她看着自己的枕边人满满的恶心，日日往楚之耀的饭菜里下毒，导致楚之耀最后得了绝症。 那是多么不可一世的时候。 人人都以为她赢了。 人人都不知道，她只想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 却在她终于表明自己心意的那一天，那孤傲的国师看着她，冷冷道 “既然已经为人妇，这种话以后莫不得说。” “不要妄想跟她比。” “你是，不配跟她比的。” 那时候她才知道，自己喜欢了这么久的月亮，却早就已经掉进了别人的海洋。 那一刻，洛昭昭才终于知道，什么叫哀默大于心死。 她从始至终都输了个彻底。 所以她自杀了。 那人是郡主，是将军的明媒正娶。 下绊子可以，让她死却没有办法。 于是，她选择了自杀。 留下一封遗书，将所有事情写了个明白，她知道，篡位之争即将成功，那钟爱自己的楚之耀，一定会让那个女人生不如死。 我死了，你也要死。 顾清盛，我输可以。 你也不要赢。 所以事情在洛昭昭脑袋里显露清楚，她这时候才恢复一些神智，缓缓睁大了眼睛。 不管上一世。 还是这一世。 她竟然，一次都没有，赢过那个女人。 说完，这个女人，在如花一般的年纪，死在了寒冷的边疆。 …… 床榻之上，顾清盛端坐着。 来人似乎有些酒气，却是脚步很轻像是不想打扰她一般。 面前的盖头被缓缓掀开，顾清盛笑着望向那已经有些醉意之人 “怎么？国师也开始碰酒了。” 不知道是说人，还是说酒，许卿意笑了笑，声音嘶哑，望向顾清盛的眼眸十分晦暗 “当真是，难以自持。” 说罢，便趁顾清盛没反应过来，浅浅吻在她的唇边。 柔软的触感碰触，顾清盛一愣，接着似乎有些埋怨的推开他 “一身酒气，怎么喝这么多。” 不过她这推搡却是被许卿意一把握住 “别动……” 说完又要吻上去，顾清盛将头一偏 “你也别动，我还有事情想问你呢。” 许卿意这才停下，看着她眉目似乎有些不赞同 “那你快些说……” “我这次昏倒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离许卿意远了些，许卿意耸耸肩膀回答 “你在王府里中蛊了。” “我下了给你解蛊的药，可能有些反作用，所以会昏倒导致身体虚弱。” “蛊？！” 说到蛊，顾清盛皱起眉头，她想到了苗岚岚 “雷曼不是已经……” “是他的侍妾，也就是你府里的春果。” 顾清盛往后退一步，许卿意就前进一分 “大抵有些想报仇的心思，那时候她们两姐妹分散，她便去了西域，不过事情已经解决了，她已经……” 他的犹豫，顾清盛就懂了什么意思，这春果，大概率是已经死了。 “等等，我还有问题……” “别说话了。” 许卿意沉闷的声音将顾清盛接下来的话堵住，长夜漫漫，外面的白露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你说，公主怎么就那么神呢！” 郑雪怡面无表情的将酒给她满上 “大概是，公主生来，就跟其他人不一样。” 第319章 柳厌秋番外 三年以后，西域战败。 一个叫北齐的国度重新回到众人视野，听说新的皇上十分年轻，他们在西域作战之时并没有伤害无辜的百姓，所以也极受爱戴。 而残破的西域也并没有破国，反而是由一流落在外的西域皇嗣接手。 听说这皇子一直生活在晋楚，当时的名字，叫做燕回。 …… “我说了！我这次就要去！” 那小孩胖手胖脚，长相非常讨喜，再毓秀宫外掐着腰气鼓鼓的看向门外在轿撵上的凝贵妃 “母妃！你就带我去看看嘛！母妃！我想去看看，你带我一起嘛！” 凝贵妃打着扇子，看自己这大胖儿子在下面气的跟个河豚一样的模样，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你今天的功课还没有做完，赶紧回去跟先生做完功课，到时候再考虑到底要不要带你去。” “是啊九皇子。” 一旁的小太监搓搓手，笑的牵强的看着眼前的顾之 “皇上那边有重要的宴席，您看等一会做完功课再带您过去，到时候还不会让皇上怪罪。” “您现在缠着娘娘，娘娘也没有办法啊，您的功课是皇上布置的，如果完不成的话……” 小太监停了自己的话语，害怕的咽了一口唾沫，他不敢想皇上生气的话怎么办，只能欲哭无泪的把顾之往里面拽拽。 本来以为自己生的这个儿子一定会聪慧过人英名神武，凝贵妃叹口气 “我也没想到，你竟然会胖成一个球，老天欺我啊。” 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那抬轿撵的宫人，那些宫人立马把她放下，走到顾之的面前，凝贵妃伸出手指点点顾之的额头 “今天外国邦交，来的是那最近的新国，北齐皇帝。” “我看好像是个美男子，所以母妃我也着急去看看，你再着急也没办法，没做完功课就是没做完功课，赶紧回去。” 见凝贵妃确实生了气，顾之垂下眼睛，嘴里嘀咕一声，接着慢吞吞就进了宫里，听他嘴里还骂骂咧咧，凝贵妃不屑一顾转身上了轿撵。 …… 宴席非常热闹，中间的舞女们身姿妖娆。 皇上举起杯子，对着下方的柳厌秋遥遥笑道 “贤弟真是年轻有为，这么年轻就能让那西域打个败仗，确实也是痛快。” “那西域仗着自己有一些奇门异术就横行霸道惯了，我等几国早就倍受欺凌。” 端王旋转着自己的杯子没有说话，反而是柳厌秋身边的随从冷笑一声 “晋楚皇帝这话真是有意思的很，一边说着倍受欺凌，一边在我们跟西域开战的时候当缩头乌龟。” “当时我们也可对晋楚寻求过帮助，结果换来的只是空空余音。” 一番话让皇上脸上挂不住，他笑的更加尴尬，柳厌秋不悦的冷道 “佳思，你胡说八道什么。” 被训斥以后，那宫人才慢慢闭嘴，却是脸色不好，一点也不待见晋楚皇上。 与远传的顾丰南对视一眼，似乎想给皇上以后台阶下，柳厌秋的声音充满悠然 “无妨，当时时事混乱，各国观望也是正确选择，不过如果以后有什么事情，还请贵国不要推脱，毕竟……” “听说贵国的顾将军十分骁勇，我也很想一督风姿呢。” 皇上得了台阶，哈哈大笑起来 “自然自然！上次也是有些麻烦，就不解释了。” “说起来。” 他看向柳厌秋光秃秃的身旁也没个人作伴，便开口问道 “这与西域战事过去已经五年之久，听说现在的西域王是个明君，倒也是十分稳固。” “这么久了，怎么还不见贤弟身侧之人啊？” “听说当时的战争十分吃苦，现在尘埃落定，身为一国皇上，也该考虑一下终身大事了。”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佳思又满是不愿意，瞪对面的顾丰南一眼，刚想说话，被柳厌秋淡淡一撇 “只是没有合适的人罢了。” 似乎是怕再待下去皇上还会继续问，柳厌秋站起身对皇上点头 “我有些喝多了，出去走走，一会回来。” “各位吃好喝好。” 既然这话里明里暗里都是不想让随从跟着，佳思只能自己干着急，也无法再跟上去。 他生气也是有情可原，谁也想不到当时的大齐皇上竟然那么有远见，给这太子留下了一笔价值连城的财富，几乎是把大齐的宝物全部都藏了起来。 这柳厌秋战争之时请求各国帮助，人人都以为，一个残破之羽掀不起什么浪花，却不想他硬生生扛了下来，建立了北齐。 北齐建立以后，通过当时的大齐宝藏迅速生长，最后已经气势逼人。 本来的不屑变为恐惧，一国又一国对他递过去橄榄枝，只有这晋楚的橄榄枝被捡起，建立了邦交。 外界都传这晋楚走了狗屎运，可只有佳思知道，他们的皇上到底在执着什么。 “对了。” 环顾四周以后，皇上有些奇怪 “没有叫国师过来吗？” 一旁李公公有些为难 “叫了也叫了，公主也来了，不过进了宫后两个人都说宴席上闷，去御花园赏花去了……” “国师和公主成亲以后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凝贵妃也在这个时候赶到，坐到皇上身边笑笑 “感情也好的很，倒真是羡煞旁人。” “他们两个本来就是比较洒脱的性子，皇上就别追究了。” “人家小两口爱怎么玩怎么玩。” “成婚五年了，怎么还是小两口。” 端王无奈接话 “天天跟个孩子一样，倒是让国师费心了。” 走了很远，都能听到在里面传来宴席的吵闹之声，柳厌秋送送有些僵硬的笑容叹了一口气。 前方御花园中花开的正好，还没走近，传来一个小姑娘闹脾气的声音 “你就要给我推高点！就要给我推高点！” 那声音清脆，听着非常可爱，柳厌秋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脚步也不自觉的走了过去。 “不能推的太高。” 另一个女子的声音也传来 “推的太高的话很危险，若是有什么闪失，你娘会生气的。” 第320章 柳厌秋番外 拨开面前的花丛，在空地之间，一粉衫女娃娃鼓着脸颊在闹脾气，她身量娇小面如桃花，虽然年纪还小但已经难掩惊人姿色的眉眼。 此刻站在秋千上，正一脸生气的看着身后穿红色劲装的女子 “我不管！我不管！” “我就要推高一点！只要你不说，母亲不就不知道了吗！” “哎呀雪怡姑姑！你就推推我嘛你就推推我。” 见发脾气不成，小姑娘换了个策略，开始软磨硬泡，抱着郑雪怡的手不断撒娇 “雪怡姑姑，求求你了，平时在家里母亲都不让我碰的……”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换做平常人早就心都化了一团。 偏生郑雪怡就是个不解风情的，冷眼冷语道 “不行就是不行，颂音，你还太小了，不能宠着你。” “我一点都不小！” 颂音听到这话，伸出五个胖乎乎的手指 “我已经！四岁了！” 她可能还不识数，这可爱的模样让柳厌秋那本来不悦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谁！谁在那里！” 郑雪怡立马警惕，将颂音护到身后，看向柳厌秋的位置。 柳厌秋也没想隐瞒，慢慢迈步出来，对着郑雪怡低头道 “听着孩子可爱，就驻足观看了一会，没想冒犯，真的抱歉。” 若说本来还有些害怕，现在看到柳厌秋的样子，颂音的眼睛就亮了起来，从郑雪怡身后出来 “是漂亮叔叔！” 她不顾郑雪怡阻拦，跑到柳厌秋的身边，盯着柳厌秋看了好久，突然伸出手 “叔叔抱抱我！！” “颂音！不行！” 郑雪怡想着上前抓住颂音，但是柳厌秋快她一步将颂音抱在了手中。 孩子重量很轻，身上还有着奶香味，像一团一样，抱在手里轻飘飘的。 “我姓柳，不是坏人。” 对着敌视的郑雪怡说道，他将颂音往上托了托。 既然已经被抱起来，那也没有办法，郑雪怡只能站在一边，眼神还有着无奈的看着颂音。 “叔叔你长的可真好看啊！” 颂音双手环着柳厌秋的脖子 “都能跟我爹爹比一比了。” “奥？” 柳厌秋来了兴趣 “你爹爹？” “是啊是啊！” 她一笑起来就有两个甜甜的酒窝，突然眼睛一亮 “我爹爹就在前面！” “我爹爹长的就好看！所以就娶了我娘！” “你长得也好看！所以你等颂音长大了，娶颂音行不行！” 不可否认，在听到这话的时候，郑雪怡和柳厌秋的眉头同时跳了跳。 “颂音！你胡说什么呢！” 黑着脸要将颂音抱过去 “走，我们去找你娘。” “我不要我不要！我要叔叔抱着我去！” 她铁了心要缠着柳厌秋，柳厌秋便也心中欣喜，抱在怀里对郑雪怡道 “带我过去，我抱她一起。” 当下无奈也只能这么做，柳厌秋抱着颂音跟在郑雪怡后方，但是越往前走，那熟悉的声音就越入耳。 直到看到远处那方美丽景象，柳厌秋的眼睛不由刺痛一分。 岁月并没有在两个人的脸上留下任何一分足迹，他们两个人像是被岁月遗忘，站在花丛之中美得不像凡人。 许卿意将一朵茉莉别到顾清盛的发髻丧左右端详一阵 “这倒是比那些大红大紫的牡丹要配你，那等颜色太过于素丽，我总觉得艳的很。” 顾清盛抚上自己头上那朵花，笑了笑 “你倒是会挑，若是被颂音看到了，指不定得缠着你给她戴一头。” “这些花儿也就遭了秧了。” “我也是怕这个。” 很自然的，两个人肩头就靠在一起，大抵是心想事成，许卿意的夙愿得了真，他成亲后也爱笑了多，不比从前那般让人望尘莫及，却一样感觉十分美好。 “御花园不是国寺，不能让颂音那么任性，她看到这些花肯定会高兴然后摘上一捧，到时候挨了王爷骂，哭的又是她自己。” 听到两个人说自己坏话，还是在柳厌秋面前，颂音心中不悦嘟起嘴巴 “我哪有！再说了！” “就算祖父真的凶我！舅舅也是护着我的！” 抱着颂音的手都在发抖，柳厌秋看着那两人并肩站立的模样，眼眶都在发红。 如果当时，当时能顺利跟她成亲的话，那……现在站在她身侧的……会不会。 “我娘说了。” 看柳厌秋看待了，颂音也为自己的父母而骄傲起来 “她跟我爹！注定是上辈子就要在一起的！” “下辈子也要在一起，永永远远！” “我娘说了。” “不是我爹，其他人，都不行。” 几句话让柳厌秋的心沉了下去，他摇摇头无奈笑笑。 是啊，从一开始，她那颗心就不在自己身上。 就算是真的娶了她，恐怕她也不会开心。 “你是叫许颂音是。” 将颂音放下，柳厌秋蹲下摸摸她的头 “真是个好名字，谁给你起的。” “我娘起的。” 颂音笑出两颗小虎牙 “我娘说了，这是一个叫湛老的老头给我的字，要么用颂，要么用音，我娘嫌麻烦，直接都用了。” “湛老啊……” 又是一个似曾相识的名字，柳厌秋却已经不觉得惊讶。 “说起来！” 想起了自己的初衷，颂音又蹭到柳厌秋怀里 “你到底能不能娶我！叔叔！爹爹说了！颂音长大后一定也是个大美人！比娘还要美！” “娶我一定不亏的！” 她如此毛遂自荐，郑雪怡都觉得十分丢脸，沉声道 “颂音，不能这样……” 柳厌秋摇摇头，对郑雪怡道 “无妨。” 他摸摸颂音的头 “娶你的事情我可能没办法答应。” “等你长大了，我就是个糟老头了，而且你母亲一定也不会同意。” “不过我可以答应你，给你做很好吃很好吃的糖葫芦。” 听到柳厌秋不娶自己，颂音不高兴起来，却还是别别扭扭问道 “有多好吃。” 那茉莉花的香气在整个园子里飘起，他与顾清盛两个人只隔了矮矮一个花丛。 却感觉隔的是千山万水。 慢慢睁开落寞的眼睛，里面徒留的只是无尽的温柔 “是你娘，都曾经说过好吃的糖葫芦。” ——我到最后都没说出我对你的感情。 ——我到最后终于，参透了我对你的感情。 第321章 林颂番外 幽小的柴房中，传出一股十分莫名的味道。 那味道难以言喻，任谁闻到，都会干呕作态。 “夫人。” 落水小心翼翼的从门口进去，她的腿已经完全大好，现在走路也轻快。 看了四周确定没人以后，落水才对着里面残破的人形喊道 “夫人！今天的水开了！” 那形容枯槁一般的女人缓缓起身，起身的时候身上的骨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每一个骨节都十分明显，待她抬起如骷髅一般的眼睛，这才发现她的身上只剩一层皮。 如骷髅一般的眼睛和面容只剩下空洞，看到落水过来，她如一头猛兽一般就扑了过来，一把抓住落水的衣摆 “落水！水……水……水……” 落水的表情莫测，看地上已经称不上是人的林氏，抿抿嘴唇，没有急着将今天的水拿给她，反而是蹲下身，对林氏问道 “夫人，先不着急。” “您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今天……今天……” 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十分嘶哑，她的脸上没有往日的半分荣光，只是眼珠转的飞快，不断呢喃着 “今天……今天……” 没有急着告诉她，落水笑的眼睛很深，从怀中拿出那熟悉的瓷瓶递给林氏 “喝，夫人。” 脑子里的弦一下子断开，林氏一把抢过来咕嘟咕嘟就往嘴里喝了进去。 喝完以后，她用期待的眼神看向落水，将那瓷瓶双手托到落水身边 “今天，没有多的了吗……” 这么久了，她只依靠落水每天带来的这一点水源过活，说来林氏也是真的能活，这么久了不吃饭，竟然还能活到现在。 那些木头上到处都是她的咬痕，人饿极了，真的是什么都愿意吃的。 落水闪了闪眼睛，将瓶子收起来，本来还笑着的脸上慢慢变得严肃 “夫人，你已经进府，十四年了。” 似乎是怀念一般，落水看向很远的天边 “十四年啊，可惜再也没有以后了。” 本来还没有反应过来，林氏一愣，接着心猛跳起来，缓缓抬头颤抖看着落水 “这是什么意思……” 同样将头抬下去，落水叹口气，把瓷瓶放在怀中 “七年前的这一天，您对先王妃喂下了最后的慢性毒，导致她毒发身亡。” “七年后的今天，王妃，您有没有后悔过呢？” “同样的结果，在相同的一天，这是公主，送给您最好的礼物。” 说完，落水不管林氏的错愕，推开门走出去。 关上柴房门，外面天光大好。 她已经收拾了行礼，下午，就能走了。 一直以来用来续命的水是慢性毒药。 林氏，你怎么能想到。 你会死，只是会死的，更加痛苦。 从柴房里，猛然传来一声震破耳膜的尖叫声。 一切又归于平静。 …… “父亲！父亲！” 林颂抱着老尚书的腿，跪在地上不断哀求着 “父亲！您不能如此啊！父亲！” 林青山已死，本应诛九族的罪孽被许卿意一个预言解救下来。 老尚书被罢官，林颂却因为在林青山计划中阻断有功得了升迁。 林家所有子孙不得为仕，只有林颂一代是例外。 猛然之间，林颂就像是这林家的希望，却不料他的仕途一步步高升，终身大事却始终没有希望。 如果生不下子嗣，就他一人有出息都也是过眼云烟。 在劝说无果以后，老尚书可能也是气极，搬了林颂母亲的牌位就要往地上砸，气的脸色通红 “我告诉你！那侍郎家不嫌弃我们这落魄样子，肯把女儿嫁给你！你就好好接着！” “天天整这个样子给谁看！距离那个女人死已经过了两年！你也已经为她守灵守了两年！难道还忘不了那个肮脏的女人吗！” “这次如果你不娶赵姑娘进门！你娘跟你都滚出我的家门！族谱里不可能会有你们两个的名字！” “你娘这牌位要着也无用！不如早日折了！拿去厨房一把烧了！总归看不到你娶妻！” 他说罢就要将那牌位折断，林颂看着着急想起身去抢却是落了个空，嘴唇青紫浑身颤抖，对于老尚书这么做却是有些不理解 “母亲……母亲最后都是爱着您的！父亲！您怎么能这么对她！” “您一生对于母亲连正眼看过都没有！为什么她死了您都不让她安稳！” “她没有什么错！都是我的错！父亲！” 但是这些话却根本没有落到老尚书耳朵里，他折那牌位的手丝毫都没有放松。 当林颂眼睁睁看着牌位上的木板开始断裂的时候，他的瞳孔猛然收缩，一头炝地，声音嘶哑着 “我娶！父亲！我娶！” “我娶赵姑娘……” 他似乎已经哭出声音来，那些泪珠大颗大颗的滴在地上，却被老尚书无视，反而还颇为欣慰的点点头拍拍林颂的肩膀 “父亲一直对你寄予厚望，你一定不能辜负我的期望，早日再把林家，发扬光大啊。” …… 林家与赵家婚礼定在三天后。 二楼阁楼处，宋叔抱着还牙牙学语的许颂音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远处茶桌上，许卿意和顾清盛对立而坐，伸出手给顾清盛倒满茶水，许卿意又细心的给她将上面的茶渍挑了出来 “最近天冷，这些陈茶味道倒是显得有些寡淡了。” 顾清盛看自己面前那杯茶水，闭了闭眼睛叹口气 “茶水倒也另说，怕就怕人寡淡，怕就怕物是人非。” 她说这么一句话，许卿意就知道顾清盛在想什么，拍拍她的手背 “可是在想，林公子的事情？” 虽然没有明说，但是顾清盛的表情却说明了一切。 “林颂一直为安意守灵，没有再娶的意向，现在已经两年过去，其实就这么娶妻倒是好事。” “怕就怕这老尚书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才让他同意，怕就怕他心里还是不愿意，里面再出什么差错……” “叩叩。” 话说到一半，门外传来敲门声。 本来在逗孩子的宋叔顿时不高兴起来，起来去开门，嘴里念念叨叨 “大白天的谁啊……耽误老头子我的事情……” 不情不愿的打开门，门外，林颂和一年轻女子同肩站立。 第322章 林颂番外 他冲着宋叔谦恭的笑笑，身旁女子有些害怕的往林颂身后躲躲。 “宋叔，打扰您了。” “林颂？” 先是把两个人打量一番，宋叔往后退退，怀里的颂音咿呀两句伸出胖乎乎的小手让林颂抱。 十分自然的接过孩子，林颂道 “我去过国寺，公主和国师都不在，所以就想到可能在您这里。” 颂音小手一把抓在他的下巴上，林颂继续说道 “现在看来是了。” 他让开身子，对那女子柔道 “赵姑娘，这是宋叔。” 又对宋叔介绍 “这是赵姑娘，赵莹，是我的……” 眼神晦暗一分，林颂抿抿嘴唇 “是我的未婚妻。” 听到声音的顾清盛和许卿意也过来，看到两人的样子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对视一眼，顾清盛对赵莹笑道 “你就是侍郎家的姑娘，久仰大名了。” 没想到来人竟然是顾清盛，赵莹一愣，接着就要慌慌张张的跪下 “参见公主，我……” “不必多礼。” 缓缓扶起她，顾清盛看林颂一眼，接着便请两个人进了屋。 在进来的一瞬间，赵莹就被那些宝石的光辉闪了眼睛，非常惊讶，半晌后似乎觉得这样不妥当，咳嗽一声，脸红了一红。 顾清盛自然看出了她的样子，先让赵莹和林颂坐下，又对赵莹笑道 “林公子是我们的朋友，既然林公子这就要成婚了，那这里的首饰，赵姑娘随便挑几件，算是我们的心意。” 许卿意没有说话，这些事情仿佛跟他没有关系一般，他只是看着滚烫的水，不断用手试着温度，皱着眉头像做什么大事一般。 “这怎么可以……” 赵莹刚想推脱，林颂冲她笑笑 “没事，公主给的，去。” 把还有些滚烫的茶水吹了吹，见那茶水渐冷，他才放到顾清盛身边，头也没抬 “宋叔，带人去挑挑。” 赵莹这才跟着宋叔去了前厅，眼里还带一丝欣喜。 待赵莹走后，林颂绷着的神经才松口气。 “这到底怎么回事，林颂。” 顾清盛转头问林颂 “你对这个姑娘……” “没办法。” 林颂摇摇头道 “父亲拿母亲的牌位威胁，我只能娶了她……” “赵姑娘是个好姑娘。” 在听到林颂成亲的时候，顾清盛去打听过这个姑娘的身世来历 “性格也很好，你跟紧自己的心，不要负了人家。” 她的担心不无道理，林颂自然也知道顾清盛的意思。 眼神飘了很远，他不知想的是什么，最后淡淡嗯了一句。 这时候赵莹也挑好簪子过来，她眼睛亮亮的，那正常小女儿的羞态十分让人愉悦。 脸上还有些不好意思，她将簪子递给林颂，脸颊腾升起一抹红色的云朵 “林公子……您看……能不能帮我带上……” 林颂抬头看她，目光平淡，他站起身来，接过那精巧的簪子。 赵莹的身高恰好到林颂的胸前，他一抬手，便能将簪子给她带上。 却是拿着簪子在她的发髻边犹豫了许久，最终又把簪子放回到她的手中。 “赵姑娘，你自己来。” 眼里闪过一瞬间的失落，赵莹强撑精神笑笑 “好。” …… 大婚前一晚，侍郎一家都忙上忙下。 赵莹身穿喜服笑的温婉，转了两个圈，身旁丫鬟拍手叫好 “姑娘穿这喜服当真是好看的很，我估计啊，明天咱们姑爷就看待了。” 另一个丫鬟捅捅刚才说话的那个丫鬟 “你胡说八道！姑娘平时的模样也美得很！” 一家人都去喜色，只有这个丫鬟脸上还有些忧愁 “哎，就是可惜，姑娘这么好的模样如此显赫的身份，竟然要嫁给一个落魄之家的庶子，当真是可惜了。” “而且，听说这林公子，以前还跟青楼的一个……” 侍郎家的嫡女，不管怎么说都应该有更好的姻缘，而赵莹听到这话却不高兴起来，埋怨看那丫鬟一眼，脸上又羞涩起来 “林公子是个很好的人，而且才华横溢，就算尚书府已经不在，但是林公子现在也很受皇上器重。” “况且，他以前的那些事情我自然是知道，林公子起死回生福大命大，命里也有福气，跟他相处我自然是高兴的很的。” “感情无关身份，不管他以前喜欢的女子什么模样，现在也只能是我的郎君。” 越说她就越羞，摸摸自己发烫的脸颊，嗔怪的看一眼身后的丫鬟们 “都怪你们，让我说出如此羞人的话。” 跟丫鬟们打趣着，从窗外突然一声石子扔到窗户上的声音。 赵莹抬抬头，狐疑看了窗户一眼，接着对两个丫鬟道 “你们先下去。” 两个丫鬟奇怪的退下，赵莹这才上前打开窗户。 “谁在那里。” 窗外，林颂一身喜袍站在外面，远远的对她躬了个身。 婚礼之前新人不能见面，否则会不吉利，赵莹深知这一点，急忙掩面 “林公子！你怎么来了！” “赵姑娘。” 林颂远远低着头，看着身形像是十分轻松，他笑的真心，比那月亮还要亮上几分 “林某，绝对不会，染了姑娘名声。” 赵莹心里一个咯噔。 接着眼睛慢慢垂了下去。 …… 第二日大婚，铜锣声阵阵，在侍郎府门口响了很久很久。 从早上，响到下午，却不见新郎官的身影。 赵莹坐在屋里，看着外面逐渐落下的日头，盖头已经消失，她之前这么看着，从日升，到了日落。 因为不想让她有婚约的束缚，竟然连流程第一步都不愿意走。 罢了，罢了。 “姑娘！那姑爷还不来！我们怎么办啊！” 一个丫鬟在赵莹身边哭出来，把赵莹心绪拉回来。 她摸了摸小丫鬟的眼睛擦擦眼泪 “没事。” “终究是我跟林公子没有缘分了。” …… 顾清盛和许卿意找到林颂的时候，他已经倚靠在安意的墓碑前没有了生息。 表情却是非常安意顺遂，像是终于得到了满足，怀中抱着他母亲的牌位，上面还有一丝裂开的木缝。 他就这么倚靠着，如同倚靠在爱人得肩膀。 而安意的墓碑上，一个红盖头，在风里慢慢摇着那喜庆的穗子。 ——我曾尝试过忘记你。 ——但是我发现这漫天遍野都不及你。 ——如果我能安息在你的怀里。 ——那算不算我也娶过你。 ——我的爱人，好好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