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奇谭之云真》 第1章 二十年前 后山禁地(一) 一九九三年,春寒料峭。 粤西偏远地区山村的雨夜,周围寂静得连猫狗都不吭一声,静寂得好像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正在发生。 村庄后山上,四个漆黑的背影正打着手电,沿着羊肠小径朝深山里去。 那个方向,是村里明文禁止——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出的家族禁地。 雨中的山路泥泞不堪,走在最前头的穿着宽大雨衣戴着斯文眼镜的男人,不小心一个打滑,他轻呼了一声:“哎哟!” 后面跟着的年纪稍轻的男子赶紧上前扶了他一把:“大光,没事吧?” “我没事,伦子,对方来了多少人?确定是闯进了我们罗家禁地吗?”得到罗国伦的帮助,罗国光止住了下滑的身躯,他有些气喘吁吁地回头问跟在后面的罗国伦。 “大概十五六人吧!”罗国伦用手推了推罗国光,让他有时间喘息。 “看出来是什么人吗?”罗国光问。 “没看出,都普通的驴友装扮,但从负荷上来看,他们身上都负有重武器!”罗国伦呼出的白气喷在雨里,顿时无影无踪。 罗国光面色重重:“显然他们是有备而来!” 跟在罗国伦身后的罗国勋有些哆嗦,呸了几口喷进嘴里混杂着沙子的雨水,愤愤道:“谁这么大胆敢闯进我们罗家禁地啊?先不说有人重守,单是那里面的重重机关就够他们折腾折腾的了!”年轻的声音轻易流露出少不更事的轻狂。 罗国伦嗤之以鼻:”万事均有疏漏,他们现在已经闯进来了!” 走在最后的,也是队伍里年纪最大的罗国庆,担忧的则是其他:“我们没通知族长就贸然进去,会不会出事啊?毕竟我们谁都没有进去过!” “时间紧迫,我们先将事情解决了,再通知族长也一样。毕竟我们罗氏家族生生世世驻守在这里,就是为了守护着这后山的秘密。”罗国光说完,率先向前走。 一行人,不再说话,埋头前行。 再走数米便是皇葬山。传闻这山里头葬的是某位与古代皇族有关的大人物,不过那都是野史上记载的,数千年过去了,至今还没有人发现里面藏有什么宝藏或者大型墓地,倒是改革开放之后,附近村庄的人将家里死人偷偷埋葬在这山上。说白了这里也成了个乱葬岗,而罗氏家族的秘密禁地就藏在这乱葬岗里。 罗氏一族年轻的一代对这世代守护的禁地尽管一无所知,但驻守还是不敢松懈,因为这是祖先们留下铁一般的家训。因此,一听说有外人闯了进来,罗国光等人便立刻动身,前来阻止。 雨夜的山路十分泥泞,处处暗藏凶险。罗国光等人朝着记忆中的位置寻去。他们饶过流水成瀑布的山涧,找到了被雨水冲刷露出一角的青铜门,这扇门被埋藏在地下数米,看上面的图案,知道它已经藏于此地数千年。上面巨大的图腾已经和泥土混合在一起,有些辨认不了。 第2章 二十年前 后山禁地(二) “是这里吗?庆叔?”罗国光问罗国庆。 “嗯,应该是这里了!”罗国庆仔细打量着周围,十分确定地说,“我听族长说过,要开启这门,得找到附近的机关。” 在罗国庆的帮助下,不消片刻,他们便找到了机关。 机关开启之际,青铜门轰隆隆地缓缓打开,就好比雨夜里的一道闷雷,随着脚下大地的颤抖,门被打开了。 “走!” 四人不作任何逗留,鱼贯而入。他们身处一条蜿蜒直下秘密通道里,埋头行进。 罗国光粗略计算了一下,他们大概走了一个多时辰,他们的视野才豁然开朗。不过,眼前的情景让他们大吃了一惊。 这是什么?在这隐秘的山腹中,竟然藏着一座雄伟的古代建筑群。建筑群周围森天林木蔽目,藏在山腹中长年不见天日,自是蕴藏着一股阴森冰冷的气息。 在罗国光一行人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之际,前方丛林处传来轰隆隆的爆破声。 糟糕,对方开始行动了! 罗国光暗叫了一声,当下催促众人加快速度。 一行人迅速寻找小径下去,猫着腰,身手矫健地穿梭在灌木横生、长满杂草的小路中,进入古建筑外围的丛林里。 “轰轰轰——” 又是几阵强劲爆破声,山体随着一阵抖动。 罗国光刚想招呼同伴注意,抬眼却发现丛林里已经迅速弥漫过一阵灰色的雾霭。他面容失色地大喊一声:“气体有问题,大家快捂住口鼻!” 雾霭近在眼前,周围一切变得迷迷糊糊的。罗国光感觉自己的视线变得模糊,只得只身往里跑。不知道跑了多久,他一脚踩空,身子急速地向下滑。 他心想,完了,我命休矣。 当他止住滑势,再次抬眼能看清周围的时候,正庆幸自己捡回一条命,却发现面前伫立着一道身影。他定睛一看,顿时吓了一跳。 一个身着古代侠士衣服的长发男子,背对着他,一身冷酷漠然地伫立在那里,手中握着一把两米长的黑色利剑,剑锋闪着微微寒光,让人望而生畏。 他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对方。 等了很久,他才发现眼前这男子不过是个雕像,他安下心来。可是,即便是雕像,给人的感觉却像是跟熟睡过去一样,随时会清醒一般。 罗国光心想,还是找到同伴,尽早离开比较好。于是,他轻喊出口: “庆叔?伦子?大勋?” 可是,半响得不到任何回应,好像大家都在一瞬间全都消失不见了。罗国光心里一阵拔凉,他只得摸索着往前。 前面一阵微光吸引了他的目光,他快速地朝那过去。才跑过去,就被眼前的光景震撼了。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光景? 一棵巨大的千年紫藤,如一片无尽紫色垂直瀑布,森然屹立于眼前。古藤根枝盘虬卧龙,形态犹如老人卧榻。最令他感到骇然的是,一具透明的水晶棺材被狰狞可怖的寄生藤缠在紫藤古树中央。透过水晶界面,他清晰看到棺材里面那仿若睡美人般栩栩如生的面容。 第3章 二十年前 后山禁地(三) 原本可怖的氛围顿时消失殆尽,罗国光仗着自己艺高胆大,探头过去看。 棺内女子穿着南北朝的服饰,长发如似水,面容清秀淡雅。她双手交叉着放在胸口处,若仔细看,还能看出这美人胸口的气息正在起伏。罗国光的目光从女子身上移到棺材旁边的青玉案几,这案几上摆放着一卷古卷。 他目光一亮,立刻上前,将古卷拿起来,随手打开一看,上面都是古文,他完全看不明白。出于私心,他将古卷藏在衣服里面,再去仔细观察这玻璃棺周围。 周围布置了许多细小的类似雕刻痕迹的机关,这些机关如同脉络般渗透着水晶棺四周。 看到这里,罗国光心里感慨着:真没想到,他们罗家生生世世守护的竟是这样的地方,与其说是千年古墓,还不如说是千年遗址。为了防止盗墓者进入禁地,想必罗家后代都费尽心思了。 砰砰砰—— 正当罗国光想得入迷,被不远处的枪声打断了。有人开枪,枪声还夹杂着罗国伦的推搡怒叱:“不好,对方有枪,好汉赤拳难敌枪,庆叔,大勋,快,快跑!” 罗国光心一惊,冲着声音处跑了过去,可是这里出了紫色笼罩范围,便是灰色迷雾所在,他难以辨别方向。 “庆叔,你怎样了?!大勋快来救人!” 罗国伦的声音从迷雾中某处传来,只是不一会,好像有数人冲了过去,与罗国伦打斗起来。 庆叔受伤了?!伦子他们与黑衣人正面交锋了?!罗国光大吃一惊,想冲脱这迷雾的重围,那只会让他更加找不到南北,他只能站在原地,靠倾听同伴的声音来辨认具体方向。 “大光在哪里?找到了吗?大勋别恋战,他们身上有枪!”罗国伦有些低哑的声音从南北方传来,他似乎与对方有过交手,并取得了短暂的胜利。 “糟了,大勋,他们带走了那具男古尸!”忽然,罗国伦的声音变得急促起来。 “什么?快追!快!别让他们连那具女尸也带走了!”罗国勋闻言也急了,但不久后,他的声音像哽噎一样,突然变得惊恐失措:“伦子伦子,看,哎呀,那女尸好像要苏醒了,不好,真的苏醒了,快……快跑啊……” “大勋……”罗国伦的声音嘎然而止。反而是另一把操着美式口音的男低音惊叫起来: “What……What'sit?No……Run……” 砰砰砰——嗖嗖嗖—— 一时间,数十人惊慌失措的奔跑声、乱枪扫射声,全乱成一团。 “他在哪里?” 那幽幽女声从罗国光背后传来—— “他在哪里?!” 这女声似远还近。 那一声声凄厉的呼唤声,响彻整座山谷,落入雨幕中,如一道惊天雷。 “Fuck,CatchHer……” “Run……Run……” 轰—— 罗国光感到头顶一道闪电划破空谷,如利剑般插入山腹,伴随着人们的惊慌失措,以及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消失殆尽。 十几分钟之后,山谷里恢复了正常。 山的外面,夜雨悉悉,仿佛掩盖着一切事实的真相。 第4章 二十年后 埃及开罗 二零一三年,中国驻埃及领事馆。 “你父母的情况十分特殊,鉴于他们的身份,有很多事情我们不能公开处理。” 我的思绪被一把清冷的男中音打断,我合上我父亲的笔记本,抬眼看向坐在我对面的萧在为。这位戴着精致眼镜的斯文男子,正是这里的参事萧在为。他是我黑叔的朋友,黑叔则是我父亲的同窗死党,真名叫吴太白。 我手中的这本被磨得皱巴巴的笔记本,是我父亲在飞机失事之前托人几经转手才到萧在为手上,由他转交给我。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过这本笔记,但我有预感,我父亲这次飞机失事绝不是意外。 萧在为见我合上笔记本,且一言不发,他的神情也开始凝重,他随手将一本临时签证推到我面前:“这是你在埃及的临时签证,你可以在这里逗留一段时间,但只有三个月。”他略微沉痛地对我说:“云真小姐,你的父母是国家派往柏林作学术交流的,他们前往埃及并不在日常行程安排内,所以我们暂时不能推断,他们飞往埃及是临时起意还是有意为之。目前飞机黑匣子一直没打捞到,而且早过了黄金搜救时间,即使当局政府不公布,你我都清楚生还几率并不高。” 我低头不说话,只是往椅子里缩了缩,将笔记本放在膝盖上,轻轻抚摸着它被烧焦的一角。从这烧焦的痕迹上看,应该是父亲在昏暗的环境里为照明而点燃柴火,却不小心碰着笔记本。我甚至还能联想到他当时急于弹去火苗的焦虑与心疼。 真是没想到,自接到德国航空公司发来的失事通知书时起,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了。通知书上说,我的父母所乘坐的EG370德国飞往埃及开罗的航班,在进入埃及领空后确认失事。飞机上的四百八十七名乘客,已经有四百七十三人确认死亡,而我的父母和另外十二名乘客则失去了联系。 是的,黄金搜救时间早已过了,德方与埃及当局都尽力了,他们请我节哀顺变。 我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即便愤怒,即便悲恸,也改变不了眼前事实。这半个月来交涉的结果,就是没结果,我得到的只是有限的赔偿。赔偿?这是一种可笑且无奈的行为,接受与不接受,都于事无补。 萧在为伸出手指,在我面前敲了敲,提起我的注意:“这件事国内很重视,已派人前来调查。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云真小姐,即便你擅长格斗术,曾跟着老黑习得各种求生技能,但我有必要告诉你,别轻举妄动!” 闻言,我抬头,正好看见他眼神里的警告。为了不让他看见我此刻的表情,以及固执,我拿起桌面上的临时签证,站了起来转头往外走:“我知道了。” 萧在为无奈地在我背后喊话:“我在尼罗河岸边替你订了酒店。埃及不比国内,入夜后别在外面逗留!” 对于他的唠叨,我只扬了扬手,背着他向外走。 第5章 神秘的字条 周围鬼影重重,深渊冷风刺骨。 在我面数十米处,悬空挂着一个巨大的牢笼。这个牢笼很特别,是被无数如同奇形怪状树根般的荆棘所包裹着,那些荆棘上带着巨大的刺,如同张牙舞爪的恶龙般将牢笼缠得十分结实。 穿过这些荆棘的缝隙,我看见里面似乎困着有人。这个人被荆棘上巨大的刺凌空钉住四肢,修长的身躯则被无数细长的荆棘密密麻麻地捆绑着。 他此刻耷拉着脑袋,了无生气。 我看不清楚他的脸,但能感觉到他十分年轻。隔着那巨大的荆棘,我伸手细细描绘着他的轮廓。 他身上穿着雪白的汉朝服饰,衣服上血迹斑驳,凝固成干,由于耷拉着脑袋,头发遮住了整个面庞。令我惊异的是他裸露在衣袖外的手指,竟然十分修长,而且肌肉十分饱满,仿佛上千年的时光如流水,苍老了他周围的无数事与物,却不曾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我想走近看个仔细,却被阵阵细小的笃笃笃声惊扰。我来不及反应,周围的景象开始迅速褪去,我猛然睁开眼睛。 床边狮身台灯,打出昏暗的橘黄色光晕,驱散了房间里的部分阴影。 我醒起自己目前正身处埃及开罗,位于尼罗河南岸的一家名为布卡巴拉酒店的客房内。 我起身走到阳台,靠着栏杆,望着眼前这番旖旎的尼罗河风景,将半个月来的各种悲恸与感伤全部放空。 此时已是入夜时分,天际边上最后一缕余晖被夜幕收了起来,尼罗河的河水被岸边的灯光染成了暗橙红色,朦朦胧胧,美而壮观。 尼罗河的美,世人皆知。它从苏丹首都向北贯穿了苏丹和埃及,所到之处均是沙漠。古埃及的文明得以形成与兴旺,可以说全起源于尼罗河。 从尼罗河吹来的热风,把我从眼前风景拉回了现实。 想起刚才的所见,全是梦吧!我之所以不恐惧,是因为这样的情形,我早已梦见过数百次。 那个巨大的荆棘牢笼,以及那个被困着的年轻人,到底预示着什么,我不知道,总觉得这里面透露着不寻常。 笃笃笃—— 正当我陷入自己情绪时,耳边再次响起了轻微的敲门声。 是客房服务?!我记得我没叫。我走到门前,警惕地凑近猫眼往外看。 外面走廊空荡荡的,毫无一人,由于是傍晚,以这个角度来看外面,即使有灯,但暗黄黝黑,有些阴森森。 是幻听?我站在门边上等了一会,门外半晌再无动静。 可能是太累了,所以出现幻听了吧!我轻笑着嘲弄了一下自己,准备离开,一张白色的字条出乎意料地从门外递了进来。 我心“噔”地一声猛跳了一下,赶紧凑近猫眼往外看,这时候我看见一个穿着阿拉伯服饰的瘦小背影正迅速离开。 刚才没看见,是因为他太矮小了,躲过了猫眼探视的范围吧,我想。那个是小孩?他给我递了什么?刚才我贴着门往外看的时候,难道他也贴着门监听房间内的动静?我顿时冷汗直流。 惊魂未定之余,我将字条检了起来。上面写着: “此地不宜久留,速回。” 我的心一凛,这是什么意思? 第6章 奇怪的客房服务 叮咚,叮咚—— 背后的门铃骤然响了,吓了我一大跳。这次又是什么?我紧张起来。 外头传来服务生的声音:“打扰了,客房服务!” 原来是客房服务。我暗自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当地时间下午七点四十五分。 这个钟点的客房服务?!我不无疑虑地将门打开。 门外是一个面生且十分年轻的小伙子,身高约一米七八,黝黑的脸上一双眼睛机灵地眨着,他穿着白色的阿拉伯服装,他正捧着一个小托盘,上面只放了一杯彩虹色的鸡尾酒和一束开得娇艳的红玫瑰,花下压着一块叠得非常整齐的四方毛巾。 我的门一开,他朝我微微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说得一口流利的英文:“您好,女士,这是一位客人特别为您订制的客房服务!”说完,他将手中的托盘端进房内,放在床头的圆桌上。 “客人?谁?”我看着他的动作,不无好奇。 “非常抱歉,女士,客人并没有详细说明,我们也只知道他姓萧,其他的并不清楚!”小伙子脸上挂着职业的笑容,百问百答,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我看了看托盘里的物件,不由得质疑了:“你们酒店都是在毫不知情地情况下给客人送东西的吗?难道没考虑过安全问题?若里面藏有危险物体呢?比如炸弹?”我不得不佩服这酒店的神经大条到可以将客人的安全置之度外。 “哦,女士,我们认为客人所订制的是我们酒店里正常的客房服务,非常确定这没有危险系数。”小伙子十分绅士地解说着,“也许那位绅士对女士您藏有倾慕之情。遇到这种情况,我们都十分乐意为您们效劳的!所以,请女士慢慢享用属于您的时光!” 小伙子客气地说完,便告辞退了出去,并顺手替我关上门。 看着桌子上的鸡尾酒、花和毛巾,我有些哭笑不得。这算哪门子的倾慕啊?!实在是莫名其妙啊! 对方姓萧,会是萧在为吗? 出于本能,我将房门上了锁,才回到床边,顺手将玫瑰花插在桌上的花瓶里,顺势坐在床上,将刚才的字条摊在床褥上,思考着这张字条的来历和内涵的意义。 “此地不宜久留,速回!” 这很明显是警告!有人在提醒我,别在埃及逗留,赶紧回国。可这个人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给我发出这样的警告呢? 我思考了许久,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鉴于房间内的灯光有些暗,视线有些模糊,我伸手想拧开灯。不想,一个不小心,将桌子上的鸡尾酒给打翻了,酒洒在床单上,很快便湿了一大片,并将那纸条沾湿了。 “Oh,Shit!” 我弹跳起来,赶紧将床单掀开,将那纸条拎到床外,忍不住低声骂了句粗口。看到那叠得完美的毛巾,我一把抓了过来,正准备用来擦干酒渍。谁知,刚抖起毛巾,一张小纸笺便被抖落在地上。 我弯下腰捡起来一看,上面写着娟秀的一行英文字母:“Khanel-Khalili。” Khanel-Khalili是一个地址,我知道。它是开罗市内的一个内贸市场,中文名叫汗?哈利利。 这又是什么意思?是要我往这个地方走一遭吗? 这字条是刚才客房服务生送过来的,据说送这字条的客人姓萧,真的是萧在为? 我决定给萧在为打个电话,可是对方语音提示不在服务范围内,我又立刻转拨酒店服务台询问刚才定客房服务的那位客人现在哪里。对方很客气地告诉我,对方在半个小时前已经退了房,至于行踪他们并不知。 想知道的事情,突然好像被卡在半空中了,我不免有些烦躁起来。 我将两张字条并排摆在桌面上,不假思索便可知,这是两个人传递给我的信息。第一张很明显警告我,在这里逗留会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意外,催促让我赶紧离开;而另外一张则提示我应该到汗?哈利利内贸市场走一趟,说不定那里有我想要寻找的东西。可他又怎么知道我想找什么东西? 这两个送字条的人,到底是什么人? 我的思绪乱成一团麻,越是想理则越理不清,我只能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可当目光再次接触到那两张字条时,我不得不烦躁地耙了耙及肩长发。 我决定,既然捋不清头绪,那就暂且蒙头睡吧!睡醒再说! 第7章 汗·哈利利市场 一觉醒来,已是正午。外面烈日当空,温度极高。 酒店的空调还是开着,但用途似乎并不大,它挡不住来自赤道上的干热,令人感觉这天气闷热得要命。 高温总让人忍不住昏昏欲睡,若不是桌子上的字条提醒我还有事情需要做,我想我会继续睡了过去。 我掀开被子,利索地爬起床,简单地梳洗一番,便到酒店餐厅去吃午饭。 错了早餐,午餐还算丰富,有面包、肉饼、中国茶、以及玉米吐司等。餐厅的胖子厨师看到我,不停地赞美我长得漂亮,还十分热心地赠送了我一些土豆和煎饼,并朝我竖起大拇指说:“China,Good!”估计是二零零八年那场奥运盛会已经让中国名扬海外,所以这些老外看见中国人都赞口不绝。 外国人的热情总是出其不意,时常发生在你最尴尬的时刻。 此刻,我嘴里已经塞满了食物,只能不住地点头,并回他大拇指,以示食物很赞。唉,沾了国家的光,咱可不能给国家丢脸。 吃完饭,我便匆匆出门。 我用GPS导航路径,汗·哈利利离我住的酒店并不远,只有两条街的距离,我决定走过去,沿途还可以欣赏异国风景。 开罗真是一座名副其实的伊/斯/兰博物馆,沿街满目都是历代伊/斯/兰王朝的标志性建筑以及商铺陈列的无数艺术精品。只可惜,这样充满历史光辉的城市,还是抵挡不住时代的飞速发展,它也渐渐被现代的气息所取代。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放眼望去,满大街除了这城市固有的古建筑以及裹着头巾却充满时尚风情的阿拉伯女人外,已经找不到更能表达埃及的印记。我想,这些隐藏性的变化并不是体现在当代艺术品上,而是存在人的思想中,已深入骨髓。 我要找的汗·哈利利,在这城市的中心地带,属于老城区。 这个片区,是由蜿蜒曲折、错中复杂得犹如蜘蛛网的几十条狭窄的小街道组成,这些街道内又藏着数千家个体小商铺。 像我这种完全对地形不熟悉的旅客,会在这里越转越糊涂,且完全找不到东南西北。 我只能依靠着GPS导航路线。所到之处,真是出乎意料地肮脏。跟我住的酒店区域相比,这里的房子十分破旧,由于天气的干燥导致灰尘漫天飞舞,落脚之处均是随地可见的生活垃圾。尽管如此,我在这里还是碰见了很多东方人的面孔,他们都是慕名而来的国内游客。 显然,这里是世界各国游客必到之处。因为它保持着近五百年前的伊/斯/兰市场原貌,在这里,我们可以拜访中东最传统的手工艺术品作坊,如纸莎草画、铜器、金银饰品、莫斯基玻璃制品、伊/斯/兰各国地毯、挂灯(阿拉伯神灯)、各类香精、肚皮舞娘服饰等,品种繁多、五花八门。 我随着汹涌的人潮,在这拥挤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瞎转。 在路经一家纸莎草画作坊时,我被挂在橱窗内的一幅画给吸引住了。 这画十分特别,画上是一名男子修长的背影,乌黑的短发迎风飞扬。他的上身裸露着只披了一件绣龙的厚重披风,下身穿着象征埃及皇室专用的褶裙,腰间系着龙纹状的黄金饰品。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手中持着的一把约两米长的类似剑的武器。他背对着我,却面向着尼罗河的落日,让人有说不出的伟岸和狂傲。 第8章 父亲的纸莎草画(上) 凭直觉,这应该是名俊朗的东方人。要知道,在这中东伊/斯/兰的世界里,出现了一名东方人的纸莎草画,本身就是个奇怪的迹象,而且我看这画也有些年月了,因为画风古朴、简洁却凝重,画的纸张有些发黄、发皱,但还能感觉得到纸质的昂贵。 在埃及,纸莎草的发明比中国更早,纸莎草画更是一种非常特殊的画,能入画的只有金字塔、埃及古代的各种神祗以及皇室成员,换句话说,这类画堪称埃及文化的瑰宝,不是任何人随随便便都能入画的。可见,入画的这名男子,地位有多崇高了! 比画面更令我吃惊的是这画的落款。落款用的是华文硬笔,洋洋洒洒地写着“罗国光”三个字。 这是我父亲的名字!!! 我掩饰不住震惊,二话不说就推门入店。 店内的光线十分昏暗,家具摆设也十分陈旧。相比其他的纸莎草作坊,这个店冷清得让人意外。店内没有任何店员,只有一位看似八十多岁的老人蹲坐在摇纸车旁低头劳作。淡淡的太阳光反射投影在他满头银发上,依稀可辨认他与华发相应的满面皱纹。 他在专心劳作,动作轻缓而有节奏。这画面看起来十分安静祥和。 我推门进店的声音似乎干扰到了他,他抬头看我。只是不经意地一眼,并没有任何表示,又低下头去忙他的,可看他的神情忽然一怔,再次抬眼看着我。 这次,老人那双眼睛里迸射出异样的光,他明显是大吃一惊,之后带有惶恐:“你……你……你是人是鬼?!”手中的动作随着惊慌言语几近呆滞,手上的纸板“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掀起一阵清尘。 “您认识我?”我本不想打扰他,但我的脸似乎吓到他了。我不自觉地摸了摸脸,自认为长得还算清秀,不至于丑到吓着对方吧?!我留意到他刚才说的是中文,好奇地问:“老人家,您是华人?!” 他说的是中文,而且字正腔圆。我仔细打量着他,虽然年事已高,但还是可以辨认出那是张东方人的面孔,估计是非裔华人。不知道为什么,我在他脸上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老人紧紧地盯了我半晌,最后像是松了口气,完全不顾我的询问,自问自答道:“唉,人老了,就是糊涂,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呢?那是死物,眼前可是活生生的人呢!” 我知道不该唐突打断别人的思绪,但对橱窗那幅画我实在是急切想知道答案,所以忍不住出声打断他的喃喃自语:“非常抱歉,老人家,是这样的,我想知道您店外那幅画像是什么来历?作画的人您认识吗?” 老人似乎平复了情绪,再次垂下头去,企图专注手中的工作。见我询问,头也不抬便开声拒绝:“那画不卖!” “不,老人家,我不是想买那幅画,只是想知道这作画人的来历!”我尝试着去解释,让他放松戒备。 可老人没有回答我,他长满皱褶的双手正在专心轧纸。那厚厚地一叠纸莎草,在他快速而精准的动作下,被轧得整整齐齐。这动作,完全不像是一名古稀老人。 第9章 父亲的纸莎草画(下) 对关于画的一切,老人的态度似乎很强硬,完全没有松口的意思,而我也没有夺人所爱的嗜好,我努力解释着我的意图,“老人家,请告诉我,你若认识这作画人,是不是他曾来过?!您可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我心中还存有幻想,也许我父亲只是躲在某个古迹里研究他的国学去了,并没有失踪。 “你是他什么人?”老人不耐烦地问。 “我是他的女儿!”我表明自己身份。 老人手中的动作一顿,有些吃惊:“什么?你是他的女儿?!”随后又如同神游他处般,喃喃道:“他竟然有一个这么大的女儿了?!” 随后他愤怒了:“你撒谎!他根本没有女儿,他唯一的女儿听说早已病逝了!” 我不知道他为何愤怒,有些反应不过来:“不,老人家,我确实是他的女儿,十年前确实生过一场病,不过后来被治好了呀!” 老人家明显不相信,他厉声喝道:“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我着急了:“老人家,您听我说,我父亲他现在失踪了!你肯定知道其中缘由对不对?”我的声音几乎哽咽,“拜托您,告诉我吧!” “无可奉告!”老人冷静下来后开始有些不耐烦了,他停止手中的动作,站起来径直朝门口走出,猛地打开门,准备送客。 我尴尬极致,老人铁了心拒绝告知一切。 唉,我心里叹了口气,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尽管求知心切,但也不好意思死赖着不走。在他将我赶出去之前,我选择了自己往外走。 当我刚踏出门外,老人不带任何感情地在我背后说着:“好奇会杀死猫!年轻人,这并不是你所了解的世界!” 我吃惊地想回头问个究竟,他已经当着我的面“砰”的一声将门关上了,留下目瞪口呆的我。 半晌,我才叹了口气,重新站到那幅画前,想再看一眼。 那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觉扑面而来,我是在哪里见过这画里的人呢?书里?人群里?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是我父亲的画作,以及,他现在在哪里? 临走前,我询问附近商户关于这画的来历,只是大多商家都摇头表示不知。 我不免失望至极。 汗·哈利利在下午时光,最是喧哗。来自世界各国的人们,都拥挤在这狭窄的街道上,这连空气都燥热的空间上充斥着各种语言以及难闻的汗臭。 我在这里兜转了几近一个下午,都无任何收获。我打算回头找找萧在为,让他出面与那个纸莎草作坊老人打探一下关于我父亲的事。 于是我艰难地穿过人群,欲寻路回酒店。 人太多,路太拥挤,温度太高,让人快中暑了。 不想,眼前闪过一个小身影,将我手中的挎包瞬间夺走。 我傻了眼,这骨节眼上,被抢东西?一时没反应过来,眼睁睁地看着那小人儿没入人群,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恶,抢劫啦!抢劫啦!”我反应过来之后,扯着喉咙喊着,拔腿便追。 第10章 贫民窟遇劫 那些阿拉伯人听到喊叫,并没有主动让出一条路给你追,而是像看到怪物似的围上来看热闹。从他们眼神里可以看出,他们都在怪我没将自己的物品保管好。 我气急败坏地挤出人群,朝那人消失得方向追去。 一路追击,却总被对方落在二十米以外。 追过大街小巷,追到一片破烂的贫民窟区域,我才嘎然停止,面前的景象让人心生退缩。 由于埃及当局政府的荒唐及腐败,导致开罗老城区潜藏着大片的贫民窟,那乱搭建的建筑随时都有崩塌的危险,以及那脏乱无比的居住环境,到处是水渍,到处是发出恶臭的生活垃圾。穿过这片贫民窟,便是沙漠,一抬头便看得见满眼的黄沙。 那个小偷已经逃入这贫民窟内,完全不见踪影。而因为刚才那场追逐,已经有不少贫民包括大人、小孩都跑出来一探究竟。 早听说贫民窟的情况复杂,若刚才那小偷是贫民,那我若想要拿回挎包,只能选择报警这条路。幸好挎包里的东西并不贵重,最贵重的恐怕就是那本临时签证了,看情形我是需要报失重签了。 “Hey,Lady!”正当我想转身离开,背后一把男中音喊住了我。我回头,看见是一位穿着警服,身材十分魁梧的黑人警察,说得一口流利的美式英文。他正关切地比着手势问我:“Do/you/need/my/help?(需要我帮忙吗?)” 我心一阵窃喜,但随后放弃了,因为他看起来像是贫民窟里出来的人,而且我刚被抢,这么巧就有警察跑出来问我需要帮助,我怕这是陷阱,所以委婉地拒绝了:“No,Thanks!I/can/do/it/by/myslfe!(不,谢谢,我可以自己来!)”说完准备离开。 但这黑人警察似乎并不打算让我离开,他一个箭步拦在我面前:“You/look/like/to/need/my/help!(你看起来需要帮助!)” 我往后退了几步,这时,身后的贫民窟内巷里跑出三五个蒙着面纱,穿着阿拉伯常见服饰的男子,一下子将我围住了。 果然,这黑人警察和这些人是一伙的。我警惕地环视着他们,心里盘算着如何脱险。 “Catch/her,Now!(抓住她,现在!)”那黑人警察一声令下,那几个男子便围了上来,想抓住我。 我一个矮身,反手扣住最先扑过来的男子手腕关节,趁他闪身之际,一个过肩摔,将他重重摔在地上。借着这股摔力,我快速地飞起一脚,击中随后扑到的男子要害,再猛一个回肘击向他脑袋,将他狠狠击晕在地。 眨眼被我放倒两名彪汉,让剩下的人都稍微退缩了几步,戒备地防着我。 “Shit!She's/a/tough/guy!(妈的,她是个狠角色!)”最先被我击倒的那名男子吃力地爬起来,吐了几口血唾沫,朝他的同伴骂骂咧咧。 我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而且眼前的情形对我十分不利,所以我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在他开声嚷嚷之际,我一个箭步跳跃起来,以手成刀,直接往他裸露的脖子上一击,将他劈晕在地。 其他人见我奋起反抗,不敢大意,分散之后从不同方向朝我进攻。 我不敢大意,凭借着自己比他们娇小的身形,如影随形地穿梭在这几个人当中,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踢脚反掌,专攻其要害之处。 这是格斗术中“击打要害,一招制胜”的要点!被击中者,轻者头昏目眩,重者肢体活动功能短暂受到障碍。由于体力有限,所以我并没有想过要让他们终身残废或者死亡,只想尽快抽身离开。 习武之人不该持强凌弱,我也算是手下留情了。 当眼前这四名大汉,包括那名黑人警察被我击倒在地,我拍着手掌,准备离开。 一道黑影猛地滑过我眼前。 我看清那是我的挎包,赶紧伸手想去接,殊不知,才一伸手,背后便被人狠敲了一棍,眼前一黑,顿时失去了知觉…… 第11章 地下神庙 “云真,醒醒!”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隐约听见父亲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爸爸?!你还活着?!"我惊喜地想睁开眼睛去看他。可是眼皮重似铅球,怎么也睁不开。 画面忽然一转,我又看见悬挂在我面前的那个巨大牢笼。那个被荆棘钉在在牢笼里的人,好像要苏醒一样,我看见他被捆绑的双手在轻微颤抖…… 哗啦—— 一盆冷水泼下来,我打了个寒颤,顿时清醒过来。一个强光照过来,让我忍不住闭着眼睛。我想伸手遮住这光,发现双手被人捆绑着。 这是什么地方? 有人扔掉手中的盆,在推搡谩骂着,但是阿拉伯语,我听不懂。 他又推了我一把,我一个不留神,就摔坐地上,地板上到处都是肮胀的污水,各种恶心的味道充斥着鼻子,让人想做呕。 我花了些时间让自己适应眼前的景象。这是一条地下通道,在我身边还有许多跟我一样被绑着双手的中东妇女,她们大都蒙着黑纱,少部分露了出来,年纪都不大,十八十九岁左右,大的有四十多岁。 吆喝挥鞭的是几名穿着穆/斯/林服饰的粗壮大汉,他们正催赶着我们往前快走。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无比震惊,我记得我是在贫民窟前遇到袭击的。 我试图挣脱手中的束缚,一双被捆的纤细小手放在我肩膀上,制止了我的动作。手的主人是一名蒙着脸的阿拉伯女人,她用英文轻声地对我说:“别动,他们会杀了你的!" “我们现在哪里?"我问。 她回答:“埃及!” 通过这个女人,我逐渐了解了一些事情。 现在我的位置是在埃及开罗某地下防空洞里,这些大汉似乎要将我们送到某些地方去,至于要做什么,暂时还不知。 “我叫罗云真,中国人。你叫什么名字?”我低声问女人。 她悄声回答:“哈姆卡萨!埃及开罗自由日报的女记者!” “快走!”我来不及应她,那几名粗壮汉上前推着我跟哈姆卡萨往前走。 我们只能终止交流,跟着队伍往前移动。 我们在臭水横陈、蚊蝇滋生的防空逃生隧道走了很长一段时间,最终抵达一座残桓断壁破旧且潮湿阴暗的类似神庙的地方。我印象中,神庙对于埃及来说是极为重要的,基本上都会由祭司主持,并接受四方信徒的敬拜,怎会任由它这般残破? 我环视了一下四周,这神庙想必是建造在地下,年月久远,所以才会被摧残成这样吧! 再仔细观察,我发现这神庙里装饰丰富,都以浮雕和绘画为主。 这四面墙上刻满了九柱神像,东墙上是太阳之神拉、丰饶之神奥西里斯和死者守护神奈芙蒂斯;南墙是大气之神舒、雨水之神泰芙努特和大地之神盖布;西墙则是大地之母伊西斯、天空之神努特和力量之神赛特。 这九尊神像被刻在这神庙中,其实也没什么不妥的,只是它们左手里似乎都挥着一把镰刀,而右手上则各拎着一颗滴着血的头颅,头颅上那张脸在这昏黑的环境里十分狰狞。 镰刀、头颅,无论是哪种,都跟整个庙里的装饰摆设十分冲突,自有说不出的肃穆和诡异,尤其是在这种昏暗的环境里,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它们的双眼正在直勾勾地盯着我们,直让人毛骨悚然。 而在这些神像座下则描绘了一些叙事性画像,一看便知这些画像都在叙述着神之子埃及法老远征的编年史,以及神之子满载战利品回国的激动人心场面。只是由于地下的环境,导致这些画像的破损脱落,残缺不全。 看到这里,我心一沉。这些神像,我竟似曾相识! 我们的前面是北面,是一张极为宽大的石制祭祀台,上面所摆放的祭品已经东倒西歪,一片狼藉。令人侧目的是一把巨大的破斧似钩,被钉在祭祀台中央,把柄的颜色为暗黑色,像大量的鲜血凝固在上面一样。 我的目光回到四周包围着我们的穆/斯/林士兵身上。他们头缠着破旧的头巾,穿着灰尘满满分不清颜色的阿拉伯服饰,持着枪,戒备森严。 第12章 哈姆卡萨 我们一共有二十三人,被安排列队站在神庙大厅中央。头顶上的屋顶千疮百孔,只有昏暗的烛光,让人视线十分模糊。 不少人被这诡异的氛围吓得直往后畏缩,却被那些士兵用枪挡了回来。 此刻,祭祀台前站着一个身材高大且满面胡须,全身披着白色祭司服的大汉,看得出他是这群人的头,一张典型的埃及人大脸,说话如洪钟:“将她们的面纱都弄掉!” 很明显,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站在我旁边的哈姆卡萨身一震,她快速地往我手里塞了些东西,用几近渴求的目光扫过我。 我意识到那可能是很重要的东西,下意识地将那东西捏紧,趁被发现之前藏进衣服最里面的暗袋里。 她朝我投来感激的目光。我从她的目光里读出了一些不寻常,但又抓不住那代表什么。后来才知道,那叫大义凛然,她知道自己在劫难逃。 所有女人的脸纱都被摘除了。这些女人真是人间绝色,个个丰腴婀娜,肤白赛雪,目光似秋水。这群莽汉似乎也被惊艳到了,发出阵阵惊叹。 那是大胡子祭祀似乎相当满意手下的办事能力,不住地跟手下说着什么。 有点远,我听不清楚,也听不明白。 只是当他的目光扫过我跟哈姆卡萨时,瞬间变了脸。他倾身低声询问身边的手下。那手下迅速地下去了。 他们异样的举止,让我忍不住看了看哈姆卡萨,再看了看自己,我们有什么问题? 论容姿,我顶多就算五官端正,比普通人高些,但跟艳美是扯不到一块吧。倒是哈姆卡萨,那张埃及与欧美混血的脸,五官分明,鼻梁挺直,面若桃花,一头少有的金色发丝露在外面,相当引人注目,标准倾国倾城大美女一枚啊! 大胡子祭司让手下将我们从人群里提了出来,站到祭祀台旁。 “你是东方人?!”她用手比划着,说了一口不流利且让人难以听懂的中文。 “东方人”这句话我倒是听懂了,我点点头。 他在我身边转了个圈,那满口充满烟味和口臭的嘴巴凑近来,仔细打量着我,随后裂嘴一笑,满口大黄牙,令人作呕。 这货怎么看都不像是祭司,倒像是冒充的!因为埃及的祭司职位相当高,而且是世袭的,他们享有巨大的权力和名望,几乎可以与法老并驾齐驱,而且他们都受过良好的教育,绝对不是这货这副色迷迷邋遢的德性。 他在那里叽里呱啦地想对我说些什么,随后被方才跑出去现在又匆匆跑回来的手下打断。那个手下附在他耳边,对他说了些什么,他才心有不甘情不愿地离我远些,他将注意力集中哈姆卡萨。 他打量哈姆卡萨的眼光是那么震惊,在我们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居然一巴掌打在哈姆卡萨的脸上,瞬间,哈姆卡萨侧下脸,踉跄了几步。那张美艳的脸顿时红肿如馒头,嘴角流下一丝血丝。 “你干什么!!”我怒吼起来,头脑发热,不假思索就冲上去,挡在她面前,挡住领头汉子的下一动作。那个大胡子祭司一看我干涉他的事,就面目狰狞地叽里呱啦冲我吼。 “你快走开!”身后的哈姆卡萨情急着推开我,“他们杀人不眨眼的,别激怒他们!他们要对付的是我,我是记者,报道过他们的暴行。他们认识我!” “什么!”我被她大力一推,没站稳,跌坐在地上。 有几个穆/斯/林士兵冲上去,扯住她硬要她跪下来。但哈姆卡萨虽是女子,却也有铮铮傲骨,硬是笔直地站在那里。 她似乎知道今天是无法安然离开,她一边反抗着一边开始用英文大声嘶吼着:“自由和解放是属于人民的!带着恶意的战争会受到诸神的惩罚,你们不是神的子民,你们是恶魔!总有一天你们的恶行会公之于众,会受到诸神和国际各界的谴责和惩罚……” 可是,她“惩罚”二字还没落下,只见寒光一闪,快到令人难以置信。等我回过神来,她的头颅竟与身躯分离,腾空三尺,滚落在我脚边上。 我不敢置信地望着那双睁得大大似乎还有无尽言语的眼睛,那喷溅的鲜血在那无头躯体断头处如泉涌,喷得我满身都是。 刚才还是活生生的一个美丽的人儿,转眼就成了尸首分离的尸体! 那死亡的恐惧顿时弥漫全身,一口气提不起来,我猛地剧烈地干咳起来,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样!? 那大胡子祭司收起还滴着血的那把巨大的破斧,一把提起我,摇着我,冲着我骂骂咧咧。 我一句都听不懂,心肝肺都被咳得撕心裂肺,经他那用力的摇晃,更感目光焦点涣散,思想也变得一片空白。 我最后的残留的一点意识,好像听到有人说了一句“放了她,她还有用”的话,就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第13章 祭品存储室 等我再次醒来,感觉脑子充血,晕眩发胀得十分不舒服。 我的视线因为眼前环境昏黑和刚苏醒的缘故,还处于半昏迷半清醒状态,看得不太清晰。最后十分错愕地发现自己眼前所有事物都呈奇怪的倒立状摆设着。 Shit!等视线完全恢复之后,我才惊觉不是眼前的景象奇怪,而是自己双手双脚都被束缚着,被人包成粽子,凌空倒吊在顶梁子中间一大弯钩上,动弹不能。 这里说是一间储物房也没有错,因为这房内的摆设及物品本身就显示出这里应该是存放祭品的储备处,而且不知道为甚麽,这房间内燃烧着奇怪的香料,混杂着类似些元宝香烛类的气体,十分呛鼻。 除了这些,我还注意到我附近还有不少类似我这样被裹成粽子般的包袱悬吊着。我努力眨眼想仔细看清这些包袱,结果不看还好,一看吓得魂飞魄散。 这些不都是之前和我一起被捆绑着押解到这里的漂亮女人们吗?!! 原本貌美如花的她们,现在已被人剜去双目,割了舌头,折断了四肢和颈脖,以一种极度扭曲的奇怪姿势被厚实的白帆布包裹着,那白色的帆布还不断地往外渗着血。 下意识地我深呼吸了一口,那满满的粘着血腥的腥臭味直冲脑门,熏得我双目盈满泪水,满腹的恶心感油然而生。 我看见被裹得严实的这些女人们,她们其中有一些已经恨恨死去,那死不瞑目的空洞窟窿正盯着我看,看得我鸡皮疙瘩直冒;有些竟还尚存一些气息,正不停地流着眼泪苟延残喘着。这种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境况,真令人发指。 此情此景,我脑海里浮现出屠宰场被倒吊着的死猪尸体。虽然极不想这样形容自己的处境,但我此刻确实如同待宰的牲口! 出于极度的恐惧,我不得不强迫自己必须立刻思考着该如何逃离这储物室!这鬼地方我半秒钟都不愿意呆。 捆绑住我双脚的绳子很粗,单纯地依赖挣扎是挣脱不了的。幸好,他们只是将我的双脚捆绑着,倒吊勾在屋顶的大弯钩上。 黑叔说过,一个人若到了恐惧的极点,便会衍生出无数种化解的可能。 我想,我现在正是处在这样的状态。观察周遭后,我利用上身尚且自由的优势,如同荡秋千般,极力令自己的身躯晃荡着,然后保持身体弯曲的弧度,借力荡到上方,瞅准机会,快速地将捆绑着的双手紧紧抓牢勾住我的大弯钩。然后,艰难地用力将自己受困的双脚释放后,一松手,便重重地掉到地上。 所幸,这高度并不高,还不至于让我摔伤,但也着实摔了个结实,痛得我咬牙切齿。缓过神来,我用牙齿咬开绑住双手的绳结。 Shit!捆得够扎实的了,咬得我牙齿阵阵发疼。费了好大劲,当双手双脚释放之后,我才站起来花心思打量这储物室。 这空间四面密封,唯一出口就是那扇低矮的门,高一米三四左右,成年人出入需猫着身子。 我上前尝试着推了推。这扇门是由外往里推的,已被人上锁。我又试着拉了拉,依然纹丝不动。我不免有些气馁了。 光线十分昏暗,头顶上那奇形怪状如包裹似的黑影如同鬼魅,实在考验人的心理底线,而且只要一想到上头那空洞绝望的眼睛窟窿,我便打从心底感到恶寒。 我心里默默念叨着:对不起,不是我不想救你们,而是我跟你们一样是受害人,现在已自身难保!若我能脱逃成功,日后必会让你们的家人来替你们收尸! 呆在这储物室里越久,那瘆人的腐肉气息便越浓,让我不得不捂住鼻子。我想,若再不设法出去,我一定会发疯的! 这时,门外响起轻微脚步声,由远而近。 有人来了! 我警惕地扑到门边上,侧耳倾听。 第14章 天无绝人之路 听着门外稀稀拉拉的轻快脚步声,我粗略地判断出对方有两个人,而且两人的身高和体重均属于高瘦类,应该比较好对付! 他们的脚步在门口处停下来,似乎准备入内。 我心里一阵暗喜,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天助我也! 我立刻缩到门背后,屏住呼吸,心里盘算着,准备等他进来突袭他。 当门锁悉悉唰唰一阵,铿锵一声被打开了,激起一阵灰尘,呛得门后的我差点咳出了声。我赶紧捂住鼻子和嘴巴。 一束手电筒的光照了进来,有人往里面略微伸了一下脖子,似乎吸进了一些尘,他重重吐了几口痰,清清喉咙,然后用阿拉伯语言叽里呱啦地抱怨了一阵。 我粗略听懂了一些,大概是这意思:“呸呸,晦气!这差事真不好当,这鬼地方真不是人来的,臭死了!” 另外的那个比较尖细的声音则从旁提醒他:“别抱怨,否则被上面听见了,有你好受的!赶紧将人提出来,祭祀要开始了!” 抱怨的那个男人自认倒霉地猫着身子走了进来。我瞅准时机,在他完全进来之后,我一手死搂住他的颈部,一手托着他的下巴(一来可以防止他出声,二来方便自己使劲),使出吃奶之力在他挣扎之前往左右各一扭。 耳边只听见轻微的咔嚓,骨头折断的声音,他连大声呼叫的机会都没有,只闷哼一声,便软瘫在我怀里,手中的手电筒被我稳稳握住。我顺势将他扶扯进来,速度快而不着痕迹。 我心里不停地告诫自己:上天明鉴,我没有杀他的意思,只是若他不死,那死的便会是我! 不过门外的那个人似乎也没打算要进来,只是在外面不住地催促着同伴动作快点,丝毫没察觉到室内的异样。 我将怀中的人拖到屋内最里边一扔。这男子身材瘦高,不太重,否则我根本袭击不了他,也没这么快能击倒他。 我将手电筒关掉,又赶紧贴回门边去,屏住呼吸,等待下一个时机将外面的那个解决掉。 “怎么样?还没好吗?鲍勃!”门外的那名男子朝里喊了一声,但没听见室内的动静,只是发现手电筒的光关掉了,有些起疑了,再次扯着细细的嗓子朝里面喊,“鲍勃?!好了吗?!” 室内鸦雀无声,一片寂静。 他终于发现里面的不寻常,声音也开始有些颤抖:“喂,鲍勃,你怎样了?回答我呀!” 我看见门口的光有些飘忽,知道他现在正处于恐惧中。当那光以极慢的速度朝门内移动时,我知道他在迟疑着慢慢靠近。 当他的身影一出现在我视线范围,我迅猛如猎豹,扑了过去,以最快的速度,朝他的命根子狠踹了一脚,再往他面门上补了一拳,在他惊呼出声前,一把捂住他的嘴巴,我如影随形地旋转到他身后,出手似刀,往他脖子上一砍,将他也放倒了。 一口气解决两个比自己高且重的年轻男子,即便是常习武健身的我,也有些吃不消。 我几近虚脱,喘着粗气,什么都顾不上,一屁股靠着门边,跌坐在地上休息。 第15章 两张相同的脸 趁着休息空隙,我开始整理了一下这段时间来所发生的所有事情的经过。 从酒店里有人留下字条开始,我似乎就掉到了看不见的漩涡中:从那幅有我父亲落款的画开始,内贸市场遭遇小偷,贫民窟遇袭,再到神庙里遇到被斩首的女记者,以及被人关在这储物密室里……这里每一件事所包含的信息量太大,且都透露着不寻常。 我不由得想起在领事馆办公室里,萧在为欲言又止的警告。这些会和我父母失联存在因果关系吗? 我深呼吸一口,不想再深入去思考,眼下只想尽快逃离这里。 思及此处,我决定立刻动身。 我从这两个男子身上摸出两把旧式步枪,以及两支手电,和一个打火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两个家伙在他们团队中的地位不高还是怎么的,这枪里的子弹并不多,合起来只有八颗。我将其中一把枪的子弹拆出来,全装在其中一把枪里,然后背起。眼前有两支手电以及一个打火机,照明足足有余。 整理好现有的装备,我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哇,超级恶心,那腐臭味如蚀骨腐肉,如影随形,但没有办法,现在逃命要紧。 我打开一支手电照明。 我所处的位置,是条双向道,但我并不烦恼要朝什么方向走更好,因为我只需要朝刚才脚步声来的方向走去就好。他们在这里活动,想必自是来时路必是出路。 这是一条非常长的石砌通道,而且带着地下特有的潮湿味道及滑溜。手电筒的光十分有限,能照亮的范围极小,我只能凭着自己的本能一路摸出去。怕光会暴露自己,所以我会选择偶尔照明。 根据一路走过来的观察,我想,这里恐怕依旧是在地下神庙内吧! 因为通道四壁依旧雕刻着关于古埃及的一些神话传说,其中最令我瞩目的是这些图像上,画的是一种火刑吗?瞧这画的中央是一名被捆绑着的分不清男女的人,周围有许多古埃及士兵,站在士兵中间的是一名祭司,他正举着手,像在下着命令要处决那被捆绑着的人,然后再远些,便是一干民众跪在地上,五体投地地膜拜着。 这画面讲述的,到底是一场刑罚,还是一种仪式呢? 我一边苦苦思索着一边往前走。 悉悉,嗞嗞—— 悉悉,咂咂—— 走着走着,背后莫名吹起一阵冷风, 我停了下来,回头看。那声音越来越近了,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划着石壁,有远而近。 不,那东西是冲着我来的。它的喘气声跟人很相似,就是速度太快了,很明显有道黑影像一阵风似的从我眼前刮过,我下意识地往后一仰。 不好!居然已近在眼前了。 我大吃一惊,来不及打开手电筒,举起步枪,哒哒哒连开五枪。 也不知道是否击中目标,只听面前黑成一团的身影嘤嘤低吟几声,像是后退了一些,但我知道它并没有被吓退多少。 我赶紧打开手电筒,想看清眼前的身影。但当手电打开之后,那身影竟然缩到光照不到的角落里。 它怕光!我很惊喜地发现这点,我将手电往它身上直接照射过去,它只用手挡了挡了。这时我看见的是一双瘦骨嶙峋的爪子,以及爪子背后一张苍白得瘆人的脸。 不,不止一张,是两张一模一样的脸!!!! 第16章 直立行走的双面人 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见一副身躯一个脑袋上竟长着两张相同的脸。 一时间惊恐万分,我吓得直往后退,手中的手电差点就掉了。 过了一会,我稳住情绪,忍不住再用那有限的光直照过去。 这下我看清楚了,这两张被肮胀的头发藏住,只是遇到光,它的脸稍微网上抬了抬,我看见它那双脸上的眼睛都十分狭长,几乎没有瞳孔;都没有鼻子,鼻子位置上都是凹下去的一个窝;两张嘴唇十分宽厚,但比例极不正常,它此刻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这一笑,嘴角裂到耳根边去了,在这样的氛围里,真是恐怖到了极点。 这恐怕就是黑叔他们私下讨论的双面人了吧! 我曾听黑叔和我父亲讨论过一次。双面人其实就是畸形人种,生下来就拥有两副面孔,所以被同类排斥,一般离群索居。而这类畸形双面人智商不高,多半活不到成年,也多半无法直立行走,行动十分缓慢。换句话说全球几十亿人口中,双面人的存活率十分低,目前大概存在数百人吧,能碰见的几率少之又少。 我很幸运,不是?我忍不住自嘲一下自己,居然在这里碰见了。但眼前的双面人在跟黑叔他们描述中大不相同,因为它不仅直立行走,而且看起来已经成年了,动作十分敏捷。 我举着枪对准它,只要它一近身,我便扣动扳机。 枪里的子弹只有三发,我不确定是否能在这三发子弹打出去后能一举剿灭它,所以我必须谨慎、惜弹。 这奇怪的双面人,像是可以适应光了,它探了只手过来,那只手干瘦异常,指甲尖锐而细长。 我暗地里庆幸,刚才没有被它抓到,否则我这张脸肯定要毁容了。 它朝我呲着牙,完全没有预警,就疯了似的冲过来,动作如风,快到我连扣动扳机的时间都没有。那尖尖的指爪一下子近在眼前,逼得我不得不快速地向后一仰,险险地躲过这一击,只是额前的头发没这么幸运,被它勾住了一小撮。若不是我眼疾手快,用手电筒往它手腕骨节上狠狠一敲,它吃痛松手,恐怕连头皮都会被它扯掉。 它的力气十分的大,就这么一动作,已经痛得我眼泪横飞。 可恶!我生气地将这没用的步枪扔在地上,赤手空拳还以反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它常年生活在这样的地方,还是因为什么,我的手刚碰上它时,发觉它的皮肤触感十分滑腻,我几乎抓不住它。而且它的身躯十分柔软,拳头打在它身上,像打在海绵上,力道都被化得差不多了。 它并不像黑叔所说的那样智商低下,反而是个高智商的,懂得如何诱敌如何御敌这些招。 我们眨眼间过了数十招,我竟然没伤它半分,自己倒是气喘吁吁,累极似狗。 知道拳脚对它的攻击无用,我只能速度后退,离它远些,找时间让自己保持体力,否则这样耗下去,迟早被干掉的会是我。 “这家伙浑身都泡了油,你的攻击自然对它丝毫不起作用。你身上有火,可以用火烧了它。” 一把明朗的男中音不知道从哪里传来,像是要提醒我。 “谁?”我一边戒备着正虎视眈眈的双面人,一边分神去找这声音的来源。 “不用找,我在你头顶上!” 第17章 奇怪的和尚(上) 对方话音刚落,我便听见头顶上方传来石砖被掀开的声音。 可是,这掀砖的嗞吱声却在瞬间刺激了双面人。它迅速纵跃过来,速度快到我根本没反应过来,已被它重重地扑到在地上。 它的力气大得惊人,那干瘦的双爪已经掐住我的双手,那两张可怖的脸像放大镜般呈现在我眼前,一股难闻的骚味灌入我鼻孔,我没能忍不住,张嘴便呕吐出来,正好喷在它脸上。 被污秽之物喷中,它似乎大吃一惊,惊慌失措地放开我连连后退。它像是十分忌讳这些秽物,双手不停地抓着自己的脸。没几下,那张惨白的脸被抓出无数道血痕,令人看起来更加可怖。 这时候,我头顶上的石砖被人掀开一个洞,这个洞可容一人通行。有人从上面翻身钻了下来,差点踩在我身上,害得我不得不为了避开他,往旁边翻滚几下。 那个人没有直接对付双面人,反而欺身近我,没等我开口喝止,他已伸手在我裤袋里精准无比地摸出我刚才从那两男子身上搜刮来的打火机。 “你干什么?”被莫名其妙地摸了一把,我恼羞成怒地喝道。 “找打火机啊!!”对方用十分无辜的口吻对我说着。他的动作也没停下来,只见他打着打火机,冲着双面人挥了挥。 本来是要冲过来的双面人,被火光一扫,又缩了回去,似乎十分畏惧火。 就在双面人想进又退之际,眼前这家伙身形一晃,快到我几乎看不清楚他的动作,下一秒他已将打火机扔到双面人身上。 那火,沾了油,一下子蹿得老高了,将双面人整个包在火焰里。双面人惨叫一声倒在火里挣扎着,那凄厉的喊叫声响彻整个通道,闻者动容。 我侧过头不忍心去看它。那火烧得虽极为旺盛,但一时半会也不能将双面人化为灰烬。倒是借着火光,我仔细打量着来人。 这个出手便这般残忍的家伙,竟然是一个—— 和尚!!!! 眼前这位充满戾气的和尚,长得倒是眉清目秀,穿着一身宗褐色的破旧僧衣,白皙的脖子上戴着一串微微泛着檀香的佛珠,那铮铮发亮的头颅上,有六个结疤! 这家伙,是不折不扣的出家人! 此刻,他正一脸戾气地看着正在火里挣扎的双面人,背着光,看不出表情。 他什么来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看着他,心里暗暗揣测着。 “喂,没有人告诉你这样打量别人是件很没礼貌的事吗?”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转过头来,卸下刚才的满脸戾气,朝我戏弄地眨眨眼睛。 一张口,我便闻到了刺鼻的酒气。顷刻,我觉得自己的脸部表情十分精彩,甚至有些抽筋。 瞧他这满口的酒气和刚才那一脸杀敌的戾气,他竟然是名僧人?!! “喂喂喂,你这是什么表情?是在质疑我当和尚的资格吗?”他满脸的受不了,出口打算我的想法。 我有些骇然,他竟然读懂了我心里所想?我带着戒备开口问:“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问完我就有些后悔了。他是谁似乎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为什么会独自一人出现在这里? 如果他是对方的同伙,那我岂不是刚跳出虎穴,又掉入狼巢?若不是对方的人,一个正常的和尚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还是说,这个地方暗藏玄机?! 第18章 奇怪的和尚(下) 在我思绪万千的同时,双面人身上的火光渐渐熄灭,而和尚的脸带着异样的目光也渐渐隐入黑暗中。 我心不由得紧张起来,下意识地握紧拳头。若他有什么出格的举动,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他痛打一顿! “我……”黑暗里,他故意拖长了尾音,“我……死得好惨啊!” 我只感觉一阵风在面前刮起,一张翻着白眼歪着嘴巴的脸已近在眼前。我被这突然而来的景象吓了一大跳,想都没想举手朝那张脸上狠狠就是一拳。 “哎哟!” 本还想补上几拳的,听到他一声惨叫之后,我撑着手电筒照过去,只见和尚捂着半边脸蹲在地上哀号:“你这姑娘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女的,一点都不可爱!开个玩笑嘛,出手这么重!万一毁容了怎么办呀?” 我一时二丈金刚摸不着头脑了。这家伙到底是人是鬼呀?是鬼的话,还会喊疼呀?若是人,刚才怎么回事呀他?想吓唬人吗? “你别不说话啊!不说话等于默认你是嫉妒我这张俊美的脸,才动手袭击我的吧!”他有些无赖地指责着我。 我哭笑不得了:“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刚才明明是你自己莫名其妙贴上来的,好吗?”长得再怎么好看,也不过是和尚一个,我吃饱了撑着才会嫉妒一个和尚!出家人这么六根不清净,真的好吗? 他不依不饶了,拉过我的手,没个正经样:“我不是说了只是开个玩笑吗?我刚才可是救过你一命,你现在是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吗?” 我皱着眉头甩开他的爪子,一脸的戒备和嫌弃。 这和尚怎么这么呱噪呀!?当和尚的不都该沉默寡言,只顾拜佛念经吗?当下我沉下了脸。 不知道他是发现了我的微愠,还是发现了什么,一下子变得正经起来了:“好吧,今天就闹到这里了,我们还是赶紧找出路吧!再不走,会被发现的哟!”他收起那副赖皮的样子之后,为人也总算变得靠谱些。 他才说完,我便听见这通道的另一端响起了无数脚步声,都是冲这边而来的。 想必是被双面人那惨无绝伦的嚎叫声引来的,心里有些佩服这和尚的听力了,只是眼下追兵重重,我问:“要往哪里逃?”退回去,只能原线返回祭品存储室。 那绝不是我要的结果。 和尚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指着头顶位置:“上面!” 我恍然大悟,我怎么忘了这么一个出口呢?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不就全靠上面隐蔽的通道吗? 他二话没说,踮脚轻轻一跳,便从那个洞口跃了上去,随后从洞口那边伸出一只手,朝我说:“上来!快!” 我犹豫了一下。 砰砰几声,身后响起了几声枪声,混乱的脚步声夹杂着吵闹的人声越来越近了! “快点!”和尚有些急了,差点就吼了起来。 我这才伸出手去,他一把抓住,将我猛地一提,轻而易举地提了上去,力气大得令人难以置信。 一上来,眼前顿时一亮。这里是一间石室,室内燃气几个火盆,空气有点稀薄,比较闷热,但整体来说还是不错的,比之前的“待遇”好太多了。 他飞快地将石砖放回去,确定没有痕迹之后,站了起来,朝我微微一笑:“对了,忘了自我介绍了。” 他拍拍身上的泥尘,一脸灿烂的笑容:“你好,贫僧法号智戊,是一名被迫云游列国以增长见识的僧人!很高兴见到你!” “我……我叫罗云真!”我有些吃惊地望着他,因为—— 火光下的他,长眉若柳,身如玉树,即便身穿破旧僧袍,也难以掩饰眉间的优雅和高贵。其实除去那身呱噪以及玩世不恭的不正经,他此刻看起来,十分温文尔雅,以及文质彬彬! 第19章 现在的位置 “云真?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呐!” 和尚智戊略作思考状,随后好像想不起来的样子,挥手作罢,换了个话题:“你一个姑娘家,来这里做什么?” “我?我不知道,我是被掳来的。我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被吊在下面那间祭品储物室里。你呢?你一个和尚,不在国内化缘念佛,来这种地方做什么?”想起那些被折断手脚脖子的女人们,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为了转移注意,我一边打趣他,一边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到石室周围。 这石室大约十平方米,竟然没有门窗!我刚上来的时候测量过,这里的氧气是充足的,说明这里必是暗藏着通风口。更令人费解的是,这间房内什么的都没有,除了头顶上中央处以东南西北为点,围成一个圆形的四个火盆外。这火盆的火光虽不大,但勉强可用于照明。 借着忽明忽暗的火光,我看见室内的四周石壁上刻画不少人像壁画,其中有些人像的穿着打扮像是祭司,有些跪着并举托一些祭品的像是奴隶,有的人像是在跳着舞的舞者。不管哪种角色,它们唯一相同的地方都是面朝着同一个方向。 而那个方向的尽头是火光照不到的死角,根本看不清那里到底画着什么,我忍不住移步过去。 “阿弥陀佛,万事皆缘,佛让贫僧到此,只为渡人!”和尚跟在身后,似真似假地回答我。当他发现我的心不在焉,有些不满,疾步走到跟前,“哎,小云真,你有没在听啊?你在看什么呢?” 起初我是边听他说,边打开手电沿着壁画所指方向一路寻去,最后发现了一个奇怪的景象。那个方向的石墙上,除了光洁的墙壁上,什么都没有。而且这面墙的色泽跟其他三面都大不相同,颜色略微深沉些,就好像地下通道中受潮湿空气的影响,色泽变成墨绿,且十分湿润。 “有什么发现?”和尚站在我身后,看着我一脸的谨慎地审视每一个细节,不解地问。 “和尚,你到底被困在这里多久了?”我开口问他。 “呃,没多久!我本随旅游团在胡夫金字塔内游玩的,不知咋滴就掉了下来。至于多少时间?唔,大概一个多时辰吧,便听见脚底下有打斗的声音。找了许久才发现脚下的石砖是可以活动的,一掀开就看见你了!”和尚如实回答。 掉下来?!刚不是说是佛让你来的吗?敢情是佛将你扔进来的吧!我心里忍不住好笑起来。 我的目光看向那块活动的石砖。很明显,这家伙在刻意歪曲事实呐!那石砖也许是可以活动,但不可能一下子就能被掀开。瞧那石砖两侧有醒目的凹凸痕迹,很明显是被人用手指抠挖起来的。我看那痕迹的深度,足以显示这家伙下的力道十分狠,若施展在人的身上,分分钟抠出个血洞来。这个人,不用想都知道是谁了! 我瞥了一眼一旁正碎碎念的和尚,直觉告诉我,这不是一名普通的和尚!这家伙到底什么来历?啧,不管他是什么人,他都绝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小云真?小云真?” 缓过神来,我发现和尚正在我面前晃着手,像在招魂。 我一巴掌拍掉他的手:“干嘛!?” “你在想什么呢?思想在云游四方啊?”和尚略微委屈地责问道。 “我在想,你刚才说是从上面掉下来的……”从上面?我想到了一些东西,立刻抬头看着天花板,可是,没发现有任何缝隙痕迹。等等,他刚才说什么来着,他掉下来之前是在胡夫金字塔内游玩?“你刚才说啥?你从哪里掉下来的?” “胡夫金字塔啊!” 第20章 被困于石室 “胡夫金字塔?!”我重复一遍。 “对呀!”和尚点头,“我也很纳闷……” 我没再继续听他说话,反而是陷入自己的思绪中。我想起了自己昏迷前是被带到一座地下神庙里的,若和尚掉下来之前,是在胡夫金字塔上,那么我们现在的位置——应该是在胡夫金字塔下的地下神庙中! 啧,我从没听说过胡夫金字塔下有神庙呀!谁这么大能耐,居然可以骗过世人,在金字塔下挖出一座神庙来? “想我云游四海,什么地方没去过啊!可偏偏就这里没来过……” 我整理好思路之后,发现和尚还在那里碎碎念,我忍不住开声:“和尚,你掉下来的时候有找过出口吗?” “怪就怪在这了!我明明就是从上面掉下来的,结果不管我怎么找,都找不到那个出口,就好像……”和尚想起了什么,他一击掌,“嘿”了一句,“对,就好像我被这石室吞噬了一样,我们现在就在这石室的肚子里!” “这是什么比喻呀?尽胡说八道吧!”见识过这和尚的唠叨功力,但还不知道他原来还有扯犊子睁眼瞎说的能力!我实在是没好气的看着他:“你都能掀开石砖跑到下面去,你还不能爬上去看看吗?” 和尚很无辜地耸耸肩:“你以为我没这样做过吗?只是上面别说缝隙,连一条细微的痕迹都没有,就好像我一掉下来,这里就被旋转到了另一个空间!” 空间置换?!怎么可能?我惊讶地盯着天花板看,难道真如他说的那样,这里的空间是可以旋转的?所以出口被转到了别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里不就等于是一个完全封闭的禁室? 不可能的啊!很快,我便证实了心中的想法。因为这里既然有氧气,说明会有通风口,或者有出口。 我的眼睛盯着刚才那面色泽与众不同的墙壁。按正常人的思维来说,这些画的画面应该是连贯性的,而眼前的画像则是断续的,像被刻意隐藏了般。 不符常理必存异象,指不定出路在这面墙上。我心里笃定着。 我再次走到墙下,伸手推了推。结果可想而知,墙依然是墙,纹丝不动。 我继续沿着墙的四角走了一遭,这次没有任何发现。 难道我们真的被困死在这里,坐以待毙?我有些气馁。我踱回室内中央,再次抬头看天花板。 “你不相信我刚才说的吗?”和尚看我再次看着天花板,以为我质疑他刚才说的,不等我回答,他一个助跑,脚踩着墙壁,轻松地跳跃上去,轻盈地在火盆处落脚。他单手攀住勾着火盆的铁链,另一只手则顶住天花板,来回摸索。这一连贯动作,几乎一气呵成。 “你看,确实什么都没有!”他乱摸了一阵,回头跟我说着。那火盆因为他的动作猛地晃了晃,他攀着铁链的手差点松脱,他差点就掉了下来。 我吓了一跳,正想说要他赶紧下来,便看见他的位置如同变戏法般变化了,不,是火盆带着他,移动了位置。 哦,原来古怪在这里!我恍然大悟。 第21章 游戏与最后的画像 我想起很久以前,黑叔为了锻炼我的求生技能,曾和我玩过一个名叫解救青蛙的游戏。 这个游戏设定很简单,就是类似魔方那样的玩法,不同的是魔方是找列队,而这个游戏则是找逃生出口。这个游戏需要两个圆柱体纸筒,一大一小,尺寸相差很小(套进去没有太多缝隙但刚够旋转),然后在大小纸筒的身侧各穿数个针孔,然后重叠套上,互相旋转,最后将青蛙放进去,关上两端出口。 游戏开始的时候,我们要考虑青蛙生存的时间,因为当针孔不重叠的时候,里面的空间是封闭式的,若在有限的时间内,没能重叠针孔,青蛙则会窒息而死,游戏失败;若是这期间内,将针孔大小重叠吻合,则可以通风透气。 换句话说,若当旋转到了所有的针孔均能重叠上时,这个纸筒的两侧便会打开,青蛙便能出来,则游戏成功。 这个游戏,玩的时间越长,对立面的青蛙越危险。我们现在的处境就是如此。若我们不能及时逃出去,我们要么掀开石砖跑下去,不过会遇到追兵,免不了殊死搏斗;要么在缺水缺粮缺氧的状况下,活活闷死在这里。 重叠所有通风口?纸上谈兵容易,实际操作则十分困难,我们甚至不知道通风口数量多少,位置在哪里。这些火盆的大小形状基本上都是相同的,在这样昏暗的环境下,若不是和尚跳上去,我们根本不会发现这其中奥妙。 我揉揉疼痛的眉心,心底里越想越挫败。可是,这绝望境地,我却不想就此放弃。我在努力想着曾经玩游戏时的各种方式和可能性,企图找出最有效的办法脱困。 当初,我玩解救青蛙的游戏,用的都是很笨拙的方法,就是不停地去尝试将外层作各种旋转(不能将内层旋转,否则还没救出青蛙,它就被晕死了),并做好记号,当沿着记号轨迹重叠之后,当针孔重叠,生门打开,游戏结束。 于是,我让和尚按照所有的火盆朝一个方向再跳一次,然后仔细注意观察周围的变化。 和尚知道我心里有想法,二话不说,按照我说的在上面轻松跳跃。 只是就这样跳了一遍,根本没有任何用处,因为四周还是没发生什么变化。 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呢?我冥思苦想起来。 “哎哎,我说小云真,你烦恼什么呢?”和尚在上面看见我一脸烦躁地苦想着,便逗趣起来,“佛曰,为之而不为,无为而为之。所以不需要烦恼,你看我给你耍个杂耍怎样?”说完,他便在上面如骑着木马旋转般,在四个火盆间飞窜,偏偏若蝶。 若是平时,我肯定会称赞他身手矫捷,可当我看见随着他的动作流窜,那几个火盆,竟然也开始旋转,而且越来越快,并听见有齿轮切合的声音。 原来是需要快速旋转!没有一定的身手谁做得到呢?我若有深思地看着和尚。 当和尚跃下来的时候,已经是目瞪口呆了。 在我们面前,那整面藏在火光照不到的墙随着火盆的旋转,哗啦啦地被翻了过来,然后“吱呀”一声开了一道缝。 当这面墙出现的时候,火光中我看到了最后的那幅画像。 这画像十分巨大,占满了整整一面墙,画像按照实景1:1的比例勾画的。其他三面墙上的画像人们所朝拜的竟是一副棺椁。那棺椁半开,露出里面半边人影,不,是半个木乃伊的身影。那木乃伊被白色绷带裹得够严实的了,令人侧目的是它的手呈扭曲型,像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这画面太逼真,让人看起来十分诡异,彷佛这棺椁里的那具木乃伊随时要跳出来似的。 “这是什么呀?”和尚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门缝处,正歪着脑袋,指着木乃伊肩膀处问我。 我循声定睛一看,那是一把八十公分长的玄铁短剑,入墙三分。短剑所钉的位置,正是木乃伊肩膀处。这柄剑的剑身乌黑,几乎与景融合,若不到近处,根本发现不了它的存在。 我正要回答他,便看见他伸手想将它拔出来了。 “你干嘛?”我急忙跑过去,想制止他,但已经来不及了,他三下两下便将那把剑拔了下来。 当剑拔下来的那瞬间,我听见不远处有齿轮启动的声响,我心里暗想:糟糕,这莽撞的和尚不知道启动了什么机关,我们得赶紧逃出去!否则事情会变得更棘手! 当下,我想都没想就拉着和尚冲出刚开启的那道门缝。 我们才刚跑出门外,身后的石墙“轰隆”一声一个翻转,便关闭了。 第22章 非比寻常的神之道 我内心不无庆幸,我们到底是有惊无险地跑了出来。 旁边浑然不知自己闯祸的和尚拍拍胸脯,一脸吓坏了的样子:“好险!好险!” 我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吐槽他:“我觉得和尚你不应该叫智戊,应该叫无智!” 他缓过神来后十分讶异地看着我:“哦?为何?” “智商为零,鲁莽行事!”我讥讽着嗤之以鼻。要知道,在这种充满未知的世界里,这么鲁莽行事,迟早会出事! 闻言,他露出一脸“我很受伤”的表情,无言地瞪我。 我懒得再搭理他,转头打量着眼前的环境。 我们此刻似乎身在一条宽敞的正道上。 眼前的景观,相比脚下那条黝黑狭窄的通道,可是豁然开朗不止三倍。 这路是十分宽敞,我们站在这下面,顿时感觉自己变得渺小。这路的两边都有照明的火把,只是光晕不大,隐约可看清周围景象。 大道两旁都站满了巨大的古埃及神像。这些神像,跟我在最初接触的那座地下神庙内的神像是完全相同的,左侧是丰饶之神奥西里斯、死者守护神奈芙蒂斯、大气之神舒、雨水之神泰芙努特;右侧是大地之神盖布、大地之母伊西斯、天空之神努特和力量之神赛特。 唯一不同的是,除了太阳之神拉坐着以外,其他的全都是站立着,左手执着镰刀,右手放在胸口并指着同一个方向。这些神像手中的武器,跟埃及神话里众神像手中所执武器大有不同,这完全是颠覆了我关于传统神话传说的概念。 众神所指的这个方向便是这路的尽头。尽头处坐着的似乎是太阳之神拉,距离有些远,火光太暗,我看不太清楚。借着那忽明忽暗的火光,隐约感觉这条道路十分深长,让人感觉有股冷飕飕的刺骨寒意。而此刻,周围一丁点声响都没有,只剩余我与和尚有些单调的呼吸声,在这安静的处境里,格外刺耳。 “这恐怕就是神之道了!”和尚站到我身旁,难得一本正经地说话,他将目光投向这路的尽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感觉到他语气中的谨慎。 “神之道?”我看着他,十分惊讶。 “嗯。神之道,顾名思义,就是神明所走的道路。神所走之路,非寻常人所走之道,所以这其中必是机关重重!”和尚正色道。 “你的意思是说,若我们想通过这条道路,必然会遭遇重重机关,对吗!”我沉声问。 “嗯!”和尚点点头。 “和尚,你是怎么知道的?”我若再不怀疑这家伙有猫腻,我肯定是个傻瓜。他会出现在这里,绝非无缘无故,但他的目的是什么?至少目前他表现出来的,是友非敌! 和尚身躯明显一僵,他转头看着我,那么严肃和认真,看得我心里有点不对劲。 “你……干嘛?”我警惕地后退两步。 他的脸部开始有些抽搐,同时,严肃的面孔飞快地转换成了一副嬉皮笑脸:“哎呀,你是在怀疑贫僧吗?小云真?贫僧不是告诉过你了吗?贫僧是云游列国的僧侣,当然熟知诸国的传闻啦。当然,这仅是贫僧听说的传闻,并未亲身经历过!你知道的,出家人不打诳语的!” “……”这会倒是自称“贫僧”了,早干嘛去了?看着他作怪的摸样,我实在是无语。这个时不时会表现出零智商的和尚,他说的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的啊? “不管贫僧说的哪句真假,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离开这里!”和尚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随后递过来刚才被他鲁莽而拔下来的黑色短剑,“呶,这东西,还是你拿着好些。出家人是不能持有武器,不杀生滴额!” 不杀生?屁咧!之前将双面人烧死的,别告诉我那个充满戾气的人不是他啊!!我会自戳双目,并吐血三升的。 我伸手接了过来。 第23章 蟠龙玄剑与活画 这剑,真沉! 剑刃暗淡无光,却感觉锋利无比,可吹毛断发。我的手指才刚碰上去,就感觉到一股寒气逼人。剑柄上刻着一条中国蟠龙,龙身为柄,龙头为格,龙尾为穗。这龙的雕刻匠工十分精致,即便久经年月,这龙的形态依然活灵活现。 我看着这把剑,心里想着,应该不属于古埃及法老胡夫时期吧,因为那时候根本还没有铁,而且从造工上看,这倒是像中国的工艺。 这把剑,除了雕龙部分精美外,其他的怎么看都像是一把平凡无奇的武器,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我私下以为匕首比它好使多了。 不过,跟在黑叔和我父亲身边时间也不短,所以我知道越是不起眼的东西,越是价值连城。考虑到自己身上确实没有一件像样的防身武器,我且收着。 我记得这把剑之前是钉在石室墙壁上那画中木乃伊身上的!我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石墙。 不回头则已,一回头却吓了一大跳。 本应在石室内的那幅巨画,此刻被翻了过来,那棺中的木乃伊此刻正面向着我,那被缠得严实的身躯,即便没露处半点面容,不知为何,我还能感受到它透过绷带的目光,正闪着诡异的邪恶气息,它之前被蟠龙玄剑钉住而不能伸直的弯臂,现在正直直地指着这条神之道的尽头。 这代表什么意思? 我拉了拉和尚的衣袖,示意他看这巨画。 和尚转头看的时候,似乎也被吓了一大跳:“呀,这画怎么活了?!” 活了的画?我跳了起来,后退几步,浑身鸡皮疙瘩直冒,下意识地将黑色蟠龙玄剑反握着。 “那就没办法了,我们唯一的出路,估计就只有这条神之道。反正后退必死,前进说不定柳暗花明又一村!小云真,我们这便上路了(liao)!”和尚像下了很大的决定似的,朝我说得十分凛然。 这次,我不予以置否。 他确实没说错,以我们现在的处境,后退必然是死路一条,前进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准备好了吗?”和尚晃晃胳膊踢踢腿,做着准备运动,似乎等下必会大展身手一番。 “好了!”我点点头。 “那么——走起!” 和尚一声长喝,一把拉住我,步履如飞地直冲神之道的尽头。 和尚拉着我,冲出去时,我讶异的是,他的手掌心微湿。显然,他此刻十分紧张,所以每走一步都很谨慎,生怕踏错了一步,我们会遭遇万劫不复。 我心里不免骇然:这神之道,到底布置了什么机关?让平时嬉皮笑脸没点正经的和尚,变得这么严肃和慎重! 此刻,我们在这神之道上以“Z”路线小心翼翼地奔跑着。 正因身在这条道上,我才发现脚下的地板不知道何时由泥路变成了石板,而且石板上出现许多暗白细分碎线,如同围棋棋盘上的纵横线,每个交叉点都由这些纵横线交织而成,九个交叉点会形成一颗“星”,十六个交叉点会形成一个类似“天元”的小亮点。 我们一路看过去,这些星星点点,列卒周匝,星罗云布,变化莫测。 第24章 星、天元和神像(上) 令人觉得诡异的是,这些“星”和“天元”是活的,像是人眼,随着我们的移动,它们的位置也在瞬间变化万千。 和尚带着我,极力小心地去避开这些“星”和“天元”,但我们的行动,没有它们的变化来得快,还没等我们走过四分之一的路程,它们大部分已经聚集在我们脚下,我们刚踩上去,咯吱一声,便听见呜呜呜呜地轰鸣声四周响起,我们耳边更是响起一把神秘的声音,像在说:“尔等凡人不得擅闯神之道,罔顾法令者,死神之翼将降临于尔等头上!” 这声音刚落,左右两侧站在最前面的巨大神像大地之神盖布、丰饶之神奥西里斯竟然迈开笨重的步伐,举起镰刀朝我们快速砍了过来。 我的妈呀!这些神像怎么都活过来了! 我错愕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连躲避都忘了。若不是和尚眼疾手快将我一把推开,我此刻恐怕要被大地之神盖布的镰刀砍成两截了。 这巨神的袭击将我与和尚分散开来。和尚想冲过来我这边,却不得不停下脚步对付亲身近前、想用巨脚踩扁他的丰饶之神奥西里斯。一人一神,转眼交战数十回合,难分高下。 而我这边,在我惊魂未定之余,盖布的镰刀又挥了过来。躲闪已来不及,我双手举起那把黑色短剑往前一挡。 “哐当”两声,我被震得连连后退,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这神像的力气大得惊人,我绝不能以硬碰硬,那无疑是在以卵击石。待我站稳脚步之后,我感觉双手的虎口被震得几近发麻,黑色短剑几乎抓不稳,要脱手而飞。 和尚那边,只见他脚踩莲花阵,身形似翩翩花蝶,轻盈地穿梭在神像奥西里斯挥舞镰刀的阵仗中,应对得轻松自如。只是,当他看见我被震飞之后,大惊失色地朝我喊着:“云真,小心背后!” 他的话音刚落,我便感觉到身后的异样,猛然回头,一个硕大的头颅出现在我背后,那双空洞的大眼似灯盏,闪着危险之光,正瞪着我,它是死者守护神奈芙蒂斯!它没等我有所行动,便举起手中巨镰朝我拦腰挥来,它想将我处于腰斩! 千钧一发间,我将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到腹部,猛劲往上一提,顺着它镰刀的方向一个翻飞,贴着刀身,直接跳上它巨大的手臂上,被带到半空中。由于它挥手太快,我几乎连站立的时间都没有,只能在快掉落之前死死抱紧它的手腕凹槽处。 巨神奈芙蒂斯似乎感应到挥刀杀不了我,竟将手臂以风车的姿势抡起旋转,想将我甩出去。它挥臂的速度十分快,不一会我便感觉脑袋充血,天旋地转,两眼冒星,即便如此,也不敢轻易松手。 和尚那边似乎陷入了苦战,实在是抽不出身来救我,因为他此刻正应对三大神像的攻击。 没错,由于我的大意,踩中“星”和“天元”,开启了第二道机关,将大地之母伊西斯和死者守护神奈芙蒂斯也唤醒了,它们同时加入了战争,加上之前围攻我的盖布,和对付他的奥西里斯,和尚目前的战局是以一敌三。 和尚的身手是真心了得。在这些宛若惊涛骇浪的攻击中,他不仅双掌翻腾出击,连脚都用上了。只见他左手托着伊西斯的镰刀,右手肘撞盖布的膝盖,一脚点地,另一脚踢起,直攻奥西里斯腰间处,动作势如长虹,快而狠猛。 第25章 星、天元和神像(中) 巨神虽然十分巨大笨重,但动作却十分灵敏。和尚的攻击虽然快狠猛,对它们却丝毫不起任何作用,反而是和尚的气息开始紊乱。 此刻,他见我受困,眉头紧皱,很快他便停下所有攻击及防御的招式,闭目双手合十,嘴唇上下张合,开始吟唱道:“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唵修唎修唎摩诃修唎修修唎萨婆诃……”不管周围的攻击猛如洪水野兽,他都不予以置理,平静得好比狂澜中一叶宁静的扁舟。 在三大巨神围剿下,他镇定如松,看得旁边的我心惊胆战。 这和尚怎么回事?这个时候念什么经啊?!我急得不得了,也顿悟这神之道的涵义。原来这神之道,设定机关的重点在这些神像当中!谁会联想得到脚下的星星点点与这些巨无霸神像是相辅相成的呢?当无知者不小心踏中“星”和“天元”,催发机关的话,普通人通过是必死无疑的,啧,果真非寻常人可闯! 我必须想办法尽快脱身,否则,等其他神像活过来,我们的胜算就更少了,搞不好,还会把命给交代在这里! 我抱着奈芙蒂斯的手腕,一直在找突破点。好不容易,才发现在奈芙蒂斯使劲抡胳膊的时候,它摆在胸口那只指着方向的手掌则一直纹丝不动。这手掌会放在那个位置上,我猜,要么是不能动,要么就是为了防止其他人攻击。怕被人攻击的,一般都是要害! 我心一喜,心里有个想法了。等它的动作稍微滞后些,我便瞅准时机,奋力一跃,跳上它另外一只手臂上。它似乎没料到我会来这么一出,想都没想就抡起镰刀朝我袭来。 来得好!我心里暗叫一声。 当那把镰刀袭过来之后,我借力一个纵跃,从它的肩膀上滑溜到它背后。它的背后没有支撑点,我急中生智抽出短剑钉在它的背上,并将自己倒挂在上面。而那镰刀,硬生生地将它自己那整个胸部位置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巨大创口。 这一击,几乎让它半个身躯给斩断了,它的动作越来越慢,越来越呆滞。 我想,刚才那一击,应该是破坏了它内在的机关!嘿,我算是压对宝了!我心里一阵欣喜。 不一会,这巨神便轰然倒下,趁它倒下之际,我赶紧从它背上跳了下来,想奔过去帮助和尚。 和尚猛地睁开眼,喝了一声:“别过来!小心脚下,别踩着机关!” 我顿时停了下来,动也不敢动。我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脚下,那些代表着“星”和“天元”的亮点已经全部转移了位置,几乎都全齐聚在我脚下,我若稍微举步,必然踩着它们,然后必会触动机关。 我已经不敢想象,那剩余的几尊神像齐齐苏醒,前来攻击我们的景象。我相信,若是那样,即便我们没被砍死,也一定会累死。 我停住了所有动作,也不敢移动半步,只能眼睁睁看着和尚周XUAN在三大巨神的包围圈中。 我指着自己的心脏位置对和尚大喊一声:“和尚,心脏是弱点!” 被围在中央的和尚闻言,顿时了然。只听他咆哮一声:“罗汉十星连环拳!”双手快如闪电,凌空击出无数拳。那吼声如同狮子狂啸,我的眼前瞬间呈现出由百拳连接而成的一颗巨大的星矢,以和尚为中心,散发着巨亮的光芒,瞬间包裹住三大巨神。 第26章 星、天元和神像(下) 光芒太亮眼,我不得不掩手遮挡。 等光芒褪去,那三大巨神动作停滞,并轰然倒下。我看见它们身上都各中数十拳,看伤口便知这拳拳凌厉,在它们身上造成坑洞大小深浅不一。但这些都不是致命的,致命的一击几乎都在心脏位置。 和尚由半空缓缓落下,衣袂猎猎,威风八面。他的脚刚一到地,他收拳收劲,恢复平时模样。 好厉害的拳法!看得我心中难免凛然。若他是敌人,我压根不是对手! “你没事吧?小云真!”和尚隔着这些“星”和“天元”,朝我关切地问。 “没事,就是不能动!”我指着脚下那些齐聚在周围的小亮点,告诉他。 “这个好办!”和尚一颔首,再次提劲纵跃,落在我附近的方格中。他双脚均踮着,一手取下胸前的那串佛珠,甩了过来:“抓住!” 等我抓住之后,他再来一个蜻蜓点水,双臂一扬,将我腾空带了出来。 那些星星点点好像感应到了我的移动,也迅速地移了开来。 我此刻感觉到,这些小亮点,真的像极了人的眼睛,我们走到哪里,它们就跟到哪里,只要我们一踩下去,就会开启机关,释放巨神。 这些机关到底是什么人设计的?这么天衣无缝且凌厉歹毒?!不过此刻我们已经无暇以顾这些,我们要做的是穿过这神之道。 “这些神像的弱点都在心脏位置!”我看着这道路的尽头方向,将短剑横在胸前,并提醒着和尚。“若能避开这些小亮点自然好,若避不开……” 和尚甩着衣袖,语气里多的是豪气万丈:“那么就让我们大干一场吧!” 我们此时难得这么有默契地相视一眼,然后齐头并进。知道了机关的秘密,以及巨神的弱点,我们心里自是多了一份轻松自如。 一路过去,脚能避开星点的地方尽量避开,不能的话,当巨神复苏之时,我们两人便联合攻击。和尚负责故意去攻击巨神吸引它们的注意,而我则找准机会用黑色短剑攻击它们的心脏位置。 所以没花多长时间,我们便到达了这路的尽头,站到了太阳之神拉的神像之下。 “呼——总算过来了!这路真不是一般人走的,脑细胞都死了不少!”一放松,和尚又开始唠叨模式了。 刚才和尚使出罗汉十星连环拳,击倒三大巨神的时候,我对他可是打从心里刮目相看的,但对他开启的唠叨模式,我却不得不假装没听到。 眼前这座兽面人身的神祗,是古埃及神中最高的神,也被称为创世神,据说每夜都会死去,然后次日便会复生,永不止息。 在我心里,这些不过都是神话传说,只能当茶余饭后的谈资,而我关切的是这巨神身上是不是也藏着什么机关,然后会在我们意想不到的时候袭击我们。 很显然,这地下的太阳神拉,与地面上传统的神庙不同,它似乎多了一份戾气。 当我仰头想看清楚它的时候,我赫然发现,它正垂下头盯着我,那兽面上的眼睛越来越闪亮。 “别看它的眼睛!它的眼睛有问题!”和尚发现异常的时候,惊恐地朝我吼着。 可是太迟了,我的思想已经完全不受控制,慢慢地,越飘越远…… 第27章 陷入意识混沌 当我感觉能控制住自己的身躯之后,我猛然睁开了双眼,却发现我已经不在地下神庙中了。 此刻,我的眼前是一片没完没了的白色,无人,无物,周遭仿若被白色云雾团团笼罩,看不清前方,也安静得连根针掉下来都能听得仔细。 这是什么地方? 我环顾四周,妄想找出一丝其他色彩,结果却是徒劳。 我的思想里似乎受到这环境的影响,空无一物无法思考。那种感觉,很微妙,好比整个人空荡荡的,无知、无识,甚至无得、无为,仿佛刹那生死于弹指之间渺小如尘。 嗯,在这团团白色包围中的我,仿若宇宙中一颗迷失自我的弱小尘埃,站在那里不知该往左还是往右,十分困惑。 记忆里残存的意识便是来此之前,我与和尚千辛万苦冲过了神之道,然后我看了一眼太阳之神拉之后就变得不能自己。 对了,和尚呢?和尚哪里去了? “和尚?和尚!”我举手作喇叭状,朝四周高喊了几声。我的声音穿过云雾,被什么给挡了回来,而且回荡在这白色空无一物的世界里,一声比一声延长,一声比一声刺耳,最后我不得不放弃呼喊与求救。 我猜想,我应该是被太阳之神拉困在意识混沌中了。 混沌,代表着空空如是也!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这里除了我和我的影子外,什么都没有。就在这一刹那间,我打从心底里感觉到一种孤独的恐惧。 这恐惧来自心脏深处,空空如是也。 到处一片空白,我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但我知道我必须向前走,一旦停下,我便可能会忘记所有,从此迷失自我,被困在这里再也出不去了。 这里的时间似乎特别漫长,不,应该是时间停滞了。 这里无风,但我额前的发丝竟然保持着飞扬的状态,不仅如此,关于我的一切包括身体发肤衣物等,只要扬起的一切也都如此。我甚至还看见自己在以非常缓慢的脚步向前走着,而我丝毫没有感觉到步伐沉重或者疲乏无力什么,是以很正常的步履行走,移动的距离却也十分小,几乎等同于未曾离开过原地似的。 这种认知让我浑身发冷。我以为自己在做梦,狠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背,很疼,这种疼很真实也很特别,因为痛感一直存在着,好像不会跟平常那样痛过一阵便会消失那般。 我命令自己必须向前走,在走的同时也不停地观察着周围的细微变化。我想找出口,想逃离这里!所以我必须一直走,一直走…… 呜呜呜—— 不知道过了多久,几近绝望的时候,一种非常细小的声音钻入了我的耳朵。 什么声音?我精神一振,停止了步履,侧耳倾听。可是,周围只有我的呼吸声时长时短。我摇了摇头,嘲笑自己意志不够坚定,竟然出现了幻听,我不得不迈步继续向前走。 呜呜呜—— 这次我是真实地听到了这声音,那感觉有点像蝉虫扇动薄翼发出轻风流过的鸣响,与此同时,我明显地感觉到腰间的一丝颤动。 我低头一看,是被我别在腰间的那把蟠龙玄剑。 这剑,没有剑鞘,剑身居然无风自鸣。 我立刻将它解了下来,想看个究竟,却小心划破指尖,惹得鲜血直往外冒。 说来怪异,这几滴鲜血滴在我脚边白色的云雾里,仿佛一张白纸被染上了红墨水,渐渐渗透开去,并且像被赋予了生命,在我眼前一路向前延伸,就好像要给我指路一样。 我想都没想就跟了上去。 第28章 梦中的情景 令我称奇的是,凡是遇到血丝的白色领域,那看似云又似迷雾的气体便如触电般自主退散,并露出阴冷黑褐色的羊肠小径。 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内心那个骇然!那白色迷雾褪尽后,取代而至的是阴暗的景象在我身后一路扩散,速度之快超出我想象,不稍片刻在我的身后便换了一幅阴森可怖的风景,这风景里变成了一处高不可测的悬崖峭壁,我此刻就身在峭壁底端。这峭壁周围有着数不清巨大的石雕,石雕都是古埃及的众神,很多我都说不上名字,而且这些神像均双手结印,面露凶光,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正瞅着我。我顿感毛骨悚然。 从这些岩层石质上看,这里至少存在数百年甚至上千年,估计是被时间遗忘了的一处神秘遗址吧。 不作细想,我调头赶紧跟着前面还在一路延伸的血痕奔跑着。 那道血痕,带着我穿过了无数的残垣断壁和灰褐色的迷雾,最终来到了一处看似废弃的空中花园之后,血痕便消失了。 我定睛一看,眼前的风景已经由一片白色的混沌,早换成了阴森暗黑的神秘之地。脚边一道长长地阶梯,在我眼前呈螺旋状凌空蜿蜒而上,一直延伸到黝黑的半空中。 半空处太高太黑,我看不到上面隐藏着什么,但我手中的短剑和脚下的阶梯却好像在无言地呼唤着我,要往上走。 于是,我越过有着数不清的奇花异兽守着的阶梯入口,迈步拾级而上。 越是往上,越感觉高冷。越是往上,周围本是黑色的景象在我脑海里便越来越清晰。 等我到达阶梯末端层梯上,发现再无可走之路。我低头看着脚下的悬空,竟是被黑暗包围的无底深渊,隐约感觉有冷风呼啸而过,这风声犹如地狱中恶鬼的怒吼。我吓得赶紧收起目光,不再低头往下看,并且动也不敢动,生怕掉了下去,摔个粉碎。 不能低头,我只好抬头往前看。这一看,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这熟悉的情景,我梦见过无数遍。它已经如同烙印刻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在我面前数十米处,悬空挂着一个巨大的牢笼。这个牢笼很特别,是被无数如同奇形怪状树根般的荆棘所包裹着,那些荆棘上带着巨大的刺,如同张牙舞爪的恶龙般将牢笼缠得十分结实。 穿过这些荆棘的缝隙,我毫无意外地看见里面受困的人。他被荆棘上巨大的刺凌空钉住四肢,修长的身躯则被无数细长的荆棘密密麻麻地捆绑着。他的姿态跟梦里一模一样,就这样耷拉着脑袋,了无生气。 距离太远,我无法看清楚他的脸,但能感觉到他十分年轻。隔着那巨大的荆棘,我伸手第N次细细描绘着他的轮廓。 他穿着雪白的汉朝服饰,衣服上血迹斑驳,凝固成干,由于耷拉着脑袋,头发遮住了整个面庞,让我无法看清。我特意留意着他裸露在衣袖外的手指,真的十分修长,肌肉也真的十分饱满,这千年的时光,逝如流水,苍老了他周围的无数事与物,却不曾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第29章 终于找到你了 从他的形态上我猜测,他此刻正紧闭着双目。那双眼若睁开的话,肯定明朗如星,而且透过那遮掩住脸的长发,可以联想得到那沉睡中的眉宇曾是那样的俊朗狂傲。 “……” 我狠掐了自己一下,那疼痛让我差点跳了起来。我不是在梦中,我好像被囚困在某种结界里。面对出现在自己梦里无数次的情形,这种真实感让人无所适从。 糟糕的是,我好像对这个人无比熟悉,可我似乎已经忘记了他。这种莫名空虚的感觉油然而生。 我忍不住深呼吸一口气,想找地方再接近些。却不知为何,那种近身情怯的感觉,让我的心在颤抖,而此时我手中的蟠龙玄剑开始发出细长的轰鸣,然后开始大幅度振动。 我抓不住它,让它脱手而落。落下之时,在我手掌上划了一道长口子。 我吃痛地惊呼了一声,手掌创口处血流如注,滴落下来。 奇异的是,这血并没有掉到地上,反而是停留在半空中,并以快如闪电的速度在我面前画出一个类似凤雏的血红图案,这个图案绽放着强烈的红光,瞬间化成一注流光,直接注入牢笼中那个人身上。 笼中的他瞬间抬头,藏于长发中的双眼迸射出耀眼光芒,我只听见他长啸一声,全身沐浴着银色的光辉,手脚猛地一伸,束缚着他的那些巨刺和无数荆棘像被无数道光刃分割了般,轰的一声,瞬间炸了开来。 这光十分耀眼,我不得不举手掩眼。 光团爆炸后,令这里整个空间出现了裂缝,甚至扭曲。我脚下的世界都在动荡着,还传来滋啦滋啦的巨响,我一看,心里暗叫了一声:不好!受到刚才爆炸的影响,这里要崩塌了! 我惊慌失措地沿着阶梯往回跑,但不管我速度有多快,都没有崩塌的速度快。我还没跑到一半,这条阶梯就塌成了无数成碎片。 “啊啊啊啊——”我抓不到任何支撑点,只能急剧地往下掉。脚下是万丈黑色深渊,掉下去肯定会粉身碎骨。那种悬空的不真实感,让我经不住心内的惶恐,发出惊恐的叫声。 生死关头,我以为我死定了,脑海里想起我那失去联系的父母,以及似父亦师的黑叔……我还没来得及与这个世界告别呢,我真不想死得这般窝囊,但,我现在实在无力改变现状。 身体一直往下坠落。 在我以为自己绝无生还机会时,一道光穿过那些尘土的碎片,近到我身。我感觉有人用双手托住了我的身躯,止住了我急剧往下掉的趋势,并将我托着一路往上飞升。 那人在我身后,我看不到他的样子。 会是刚才那个人吗? 来不及细想,在我们的上头,出现了一个光圈,渐近时才发现那是一个由光形成的洞,而且正在慢慢缩小。 我们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在光圈收缩到消失之前,一口气冲了过去…… 当我睁开眼时,眼前的风景已经换了,换成了落日下的尼罗河岸边,只是在这般迷人风景中站着一抹与风景国籍相悖的人影。 他披着汉朝的青衣长袍,束着青龙绣纹腰带,无冠冕,长发散落肩上,迎着徐徐晚风轻扬。他背着我,背着手面对着落日,背影有说不清的孤寂。 我想起了在汗·哈利利纸莎草作坊面前挂着的那幅画。那画面我至今尚能记得,我父亲作的画,那也是一名男子的修长背影。 不同的是,这两者的服饰有所不同,但同样有说不出的伟岸和狂傲。 “你是?”我试着开口询问对方的身份。 他转过身来,一阵风刮起他的衣袂以及长发。由于背着光,我根本看不清楚他的面目。 他似乎朝我笑了笑,说了句:“我终于找到你了!” 什么?你找到我?你是谁? 我想上前看得更清楚些以及听得更清楚些,和尚的一声巨吼从天空中传来,震耳欲聋:“南无阿弥陀佛,云真醒来!” 我顿感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最后感觉意识被抽掉后仅存的一丝意识中,我看见他站在那里,背着光,看着渐渐远去的我,嘴角露出了一丝温暖的笑容…… 第30章 太阳之神的诅咒 “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烁钵啰耶,菩提萨埵婆耶……” 我睁开眼的时候,看见和尚正端坐在我旁边,闭目盘腿打坐,嘴巴念吟诵着大悲咒。不知何处遗漏的一缕余光倾泻在他的背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祥和与神圣。 其实和尚正经起来的时候还真有范。我忍不住嫣然一笑。 我试着动了动身子,以活络筋骨。不知道是躺得久了还是躺下来的地方不太平坦,我感觉到浑身乏力,以及周身酸痛。 察觉到我的苏醒,和尚便停止诵经,睁开眼睛,确定我完好无缺之后,立马恢复了之前那副欠揍的神情。他顶着那光秃秃的头颅凑了过来,那张满是关切的脸因为搞怪,几近扭曲,他粗声嘎气地说:“小云真,你醒过来了?!那-可-真-是-太-好-了!” 我被他那粗暴鬼马的样子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挥拳便揍了过去。 和尚有过上一次经验,这次闪躲得十分快速。他还边躲边出声挑衅:“你打不着,你打不着!” 面对这无厘头的挑衅,我决定选择忽视不见。刚因挥拳的时候动了有些发麻的手掌,我才发现手掌上那道长长的创口。 我受伤了?! 疼痛让我想起了刚才那个梦,梦中到处是充满单调的白色场景,我在那里看到那个被困在荆棘牢笼里的男子,如此真实。 我手上的伤,是当时被蟠龙玄剑划伤的。刚才那个梦境,难道并不真的是梦?我看着那把零落在我半尺远外的蟠龙玄剑,它此刻锋芒全无,平淡无奇。 “喂,刚醒过来,就别想太多了!”和尚在我眼前挥手,企图拉回我神游太虚的意识。 “和尚!”我看着从头到尾都守在我身边的和尚,很认真地问,“我是怎么受伤的?这里又是哪里?” “我也不清楚这里是哪里,你被太阳之神拉诅咒了,所以陷入了昏迷,我只来得及带你从神之道那边逃了出来,嗯,我们经过了一条黑水河,然后乘坐了一部非常旧的升降机,才到达这里,这里应该比较安全了,但我不知道是什么地方。至于你是怎么受伤的,肯定不是我弄的!我只负责扛着你走,路上会磨磨蹭蹭的,难免——”和尚唠唠叨叨的说了一大堆,但总感觉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被诅咒了?升降机?”我从他的话中找出重点来询问。这种地方竟然有升降机?真的假的?那不是代表着近代有人在此活动吗?会是什么人呢? 我看了一眼和尚。没办法,跟他相处的时间虽然短,但多少能摸清这货的一些性子,若不及时制止他的唠叨,那就真的没完没了,而且重点总会被他说得模棱两可,无懈可击,让你找不出他话中的破绽。 “嗯。传说中太阳之神拉,是古埃及最高的创世之神,曾有一说,凡是接触过它目光的人,基本上都会陷入无意识状态。再有一说则是,太阳之神拥有混沌的神力,会将触犯神谕的人带入无上无下无思无想的混沌中。” 和尚似乎了解许多,他想了想,然后告诉我:“被卷入混沌的人,基本上跟死没有区别。” 混沌?我在梦中看到的那些,是混沌世界里的景象?那,那个人呢?那光团的爆炸代表了什么意思? 我想了想,决定将我在梦中遇到的事毫不保留地告诉了和尚。 和尚听了之后,竟然一改浮夸的表情,陷入了深思。 第31章 八卦青铜门(上) 半晌,他才抬起头来,跟我说:“我想,你所遇到的这些事,或许真的是个梦,又或许太阳之神拉的诅咒,的确存在。若论解梦,梦醒一切休矣,不需纠结;但若按照诅咒来分析的话,那么,你梦中所遇到的那个人,恐怕就是被关在你意识混沌里的一个灵魂。而你的血则破坏了束缚他的封印,将他给释放了!” 和尚顿了顿,继续说:“说真的,我并不以为我的大悲咒可以将你唤醒,我也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姑且试一试而已。现在听你这样一说,我反倒觉得,破坏混沌世界让你清醒过来的,应该就是那个人了!” “那个人?!”那个站在尼罗河岸边朝我微笑的男人?他是什么人?和太阳之神拉的诅咒有什么关系?我心里骇然。 和尚的意思是,我解除了封印释放了一个被困在混沌的灵魂?这种乱神怪力的现象,实在不该出现在我这样的唯物主义者身上,而且即便真是如此,我私下以为,那个人不可能是个坏人,因为我感觉不到他的恶意,以及他对我笑得十分温柔。 “不知道。”和尚很干脆地说,“这诅咒啊,是真是假,都不重要了,重要是你现在还活着,而我们要找到出路出去。” 确实,和尚说得没错,与其在纠结这些有的没的,真没有比找到出路更来得实际。我收起这种迷惘的心情,与和尚寻找出路。 “哎呀,这扇门要怎么开呀?”和尚已经撇下了我,走到附近一扇巨大的青铜门边上。 我暂时放下心里的忧虑,走了过去。 走近才发现这门的气势磅礴,它好像是被镶嵌在坚硬的岩石壁上,石壁四周的色泽有些暗黑,而且岩层结构也十分粗糙,到处显露着了岁月的腐蚀,让这一切看起来尤为神秘。 青铜门?胡夫时期有产铜了吗?我困惑地看着和尚,但我知道问也白问,回头查查百科。我猜,这可能是后现代文明的另一种痕迹,胡夫金字塔所在地是荒漠,除了油井别无其他。 而这扇青铜门上的青铜雕刻十分精致。上面的图案像极了中国道教的八卦图,但也不尽相同。为甚么这么形容呢?说它像八卦嘛,那两条阴阳鱼上却没有眼睛,说它不是嘛,它又画有八卦,而且每卦当中都藏有细长的三线,这些线连接起来像极了某种阵法的规律,这些规律大概可以分析为: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碗;却少了离中虚,坎中满;兑上缺,巽下断。 和尚站在这扇门前,伸手触摸着这些图像,并开始启动自言自语模式:“无极生有极,有极是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演八卦,八八六十四卦。” 我听在耳朵里,十分讶异,忍不住出声打扰他:“和尚,你不是信佛的吗?怎么也懂道教的事情?” “哎呀呀呀,小云真,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专心言佛没错,但也不能错过学习世间其他教派的精髓呀!而研究教派的精髓,便是贫僧游历各国的兴趣所在了!况且,若想当个合格的和尚,没点博学的知识要怎么出来混呢?你说对不对?”和尚白了我一眼,觉得我问得十分孤陋寡闻。 闻言之后,我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声。这和尚,真是大言不惭啊! “小云真,别偷懒呀,快找找看,怎么打开这扇门呀!”和尚在一旁抗议道。 “知道啦,知道啦!”我收起了玩笑,认真观察着这门的周围。 第32章 八卦青铜门(下) 这门上雕刻的并非是阿拉伯文,我觉得像是我国西周时代的篆文。看到这里,我有点懵有点摸不着门路了,这建筑文明竟然跨越了中国与埃及两国国界?!这地域的跨度也实在太大了吧!我惊讶着,这两国的古代文明是怎么融汇在一起以及怎么沟通交流的呀?但靠丝绸之路的解析也说不过去呀! “这中不中,非不非的文明架构真让人纠结!”我相信此刻和尚也举手无策想挠头了。 “咦?这青铜门门楣上写的是什么?”和尚退后两步,抬眼用手电照了照,然后招呼我过去看。 “诖拜特?”这个是阿拉伯文,这个我认识,在埃及街道上经常听到,也曾问过意思,它的意思好像是—— “纯洁之地!”和尚也认识,他翻译了出来。他盯着那几个字,看了许久,然后像恍然大悟一样,跑到门上,然后伸手旋转那扇门上伪八卦凸出的图案。 和尚的手,在这伪八卦图案上左旋转,右旋转,然后往前一送,再猛地用力一拉,松手。 站他背后的我明显听到了咔嚓一声,有个机关被打开了。 和尚再次上前旋转着那个伪八卦图案,这次的位置有所改变了,先是往上三下,再往左旋两次,然后直接往下一按,松手。 我再次听到轻微的咔嚓声,表示第二道机关被打开了。 和尚第三次上前的时候,将伪八卦图案往右上边按三下,然后往前一拉,赶紧松手。 咔嚓咔嚓咔嚓,连续几声机关开启的声音传来。当下奇怪的事情便发生了,眼前的伪八卦好像有意识般自动旋转开来。 当伪八卦上的乾坤两卦对峙,艮兑两卦相对时,门便吱呀一声打开了。 “嘿,成了!”看见青铜门被打开,和尚竟跟个孩子似的欢喜着。 “不错嘛,和尚!你是怎么做到的?”像被他的喜悦传染了一般,我跟着高兴起来。 “小云真,你有所不知啦,你看这伪八卦图阵!”和尚手舞足蹈地告诉我,“它是属于一种残缺的先天八卦阵,所以只要遵循三周律,便可打开。” “先天八卦阵?三周律?”我好奇起来。 “嗯,你没留意吗?我第一次旋转的,是这八卦阵内最里圈中第一个周期,它由这八卦的初爻组成,即左行坤卦,右推乾卦。在八卦中,坤代表的是冬至,乾代表的是夏至,这一寒一暑,表示太阳一年的周期运动,引申到这伪八卦图阵里,就被称为震阳卦。”和尚有些得意地娓娓道来。 “我第二次旋转的是上三与左二,这是八卦之阴阳爻阵。上三代表这半圈阳爻;左二,其实是向西,代表了半圈阴爻,阴阳交替代表的是昼夜轮换,所以这一周期被称为日行卦。当震阳卦和日行卦重合之后,再开启第三次旋转,就简单多了,由卦之上爻组成,上阴代表着朔月,下/阴代表这弦月,统一起来就代表这月亮的阴晴圆缺,被称为澄月卦,与时间有关系。” “这三道卦,必须同时重合,才能打开青铜门,若其中一个重合失败,这门可能就永远打不开了,甚至还可能会被机关摧毁!真没想到,在这样的地方居然会出现中国道教的阵法!”和尚一边说一边靠近青铜门,可还没到门口,他像被什么蛰了一下似的赶紧往回缩。 我以为有什么东西要从门里出来,手握蟠龙玄剑,赶紧上前几步。才刚近身半步,顿感一股刺骨寒气从青铜门内透了出来,直叫人只打哆嗦。 门内钻出来的这股冷,冷得透彻。 第33章 冰室里的木乃伊 我连连打了好几个大大的喷嚏,忍不住双手抱臂不停搓着往后退。 我们在门外逗留了好一会,好不容易适应这种彻骨的寒冷,才走了进去。 可一走进去,身后的门轰的一声就关上了,吓了我们一跳。 既来之则安之吧,我们姑且四处看看。跟着和尚久了,我觉得自己对这些场面也能渐渐乐观地适应了。 不过,这门内十分寒冷,让人感觉好像突然掉入了冰窖似的,冷得我们不得不以跳脚运动来取暖。我们此时呼出来的气体都变成了白色。Shit,门里门外的温差,简直就是从三伏天一下子跳到料峭春寒中去了。 这是一间巨大的冰窖!这里的空间就犹如寒冰中的洞穴,四周布满了类巨大的冰柱,纵横崎岖。借着微弱的手电光,我看见这些冰柱体内仿佛凝固着什么,内在的东西如粗大的布条,一缠一缠,极为痛苦地扭曲着肢体,让人看着心里发毛。 这室内的寒冷,就是这些冰柱散发出来的。我们小心翼翼地穿过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冰柱,踩着光滑无比的冰层,穿过一扇矮门,抵达一处筑有云台的内室。 这室内,同样布满了寒气逼人的冰柱,由于光线的不足,怪影林立,更加映衬着周围阴森恐怖。 这室内中央悬空放置着一座透明的悬浮台。这悬浮台没有任何支撑点,就这样凌空飘在中央,仿佛有什么奇怪的阻力将它固定在这方位内,只做悬浮漂移。 最令我们瞩目的便是,悬浮台上躺着一具被麻布包裹得非常严实的木乃伊。 我知道,古代埃及人笃信人死之后,其灵魂不会消亡,会依附在尸体或雕像上,所以他们喜欢用防腐的香料殓藏尸,制成木乃伊。与古代中国入殓方式不同,制干尸在古代埃及甚至形成一种风气。 我的目光沿着悬浮台,一直停在木乃伊的脸上,心里不知为何泛起了一种久违了的熟悉感,这感觉难以名状。 这木乃伊身上的麻布却有些新,看起来经历的年月也不是很长久,最突兀以及最醒目的当属它胸口上那抹新鲜的血液。这血痕在这冰冷的空间内,保持得格外鲜红,好像是有人刚涂抹上去似的。 我吓了一跳,心里想着,谁这么大胆敢在木乃伊身上抹了鲜血,不怕诈尸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光线太暗的缘故,我明显看到木乃伊的手指轻微动了一下。我的心咯噔的一下跳到嗓子里去了。 不会真的诈尸了吧!想到这里,我心里发悚了,下意识地朝和尚那边移了移,脚下却不小心踩到什么东西,咔嚓一声,惊出一身白毛汗。 “怎么了?”和尚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没什么,好像踩到什么东西了!”听到和尚的声音,我稍微放松了些。我打着手电往脚下看,原来我踩的是一些类似铜的器皿。 我蹲下来看个仔细。这悬浮台下零星散落着一些不大起眼的珠宝,都是些制作得十分粗糙的金银首饰,有些还保留着镶嵌翡玉位置的凹槽,而值钱的翡玉早不知所踪,看上面的设计和制作的工匠,应该都是属于古埃及皇宫中的皇庭饰品。 看样子,这里早被盗墓贼所光顾了,值钱的东西也早被一扫而光。令我疑惑的是,这些银器保留着古埃及的制作形态,为什么悬浮台上这具木乃伊却保持着与那时代格格不入的面貌,仿佛才刚刚被制作而成。 是因为冰室的缘故? 我的目光再看远些。在这悬浮台的周围墙壁上,是凹下去的几道洼槽,上面都铺放着大小不一的木乃伊,看起来,这些木乃伊的历史比悬浮台上的那具木乃伊的年月要久远许多,因为那些木乃伊身上的麻布有不少已经裸露在面,我们可以直接闻到干尸的味道以及看见那裸露在外的干黑躯体。 这些干尸跟悬浮台上的木乃伊给人感觉完全不同呢! 我重新站到悬浮台旁边,看着它无声无息安静地躺在那里,仿佛时间过去万千,却不曾在它身上逗留半分。 我在猜想,它生前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死去后却被困在这冰冷的世界里,灵魂可得安息? 第34章 沉睡着的死亡使者 “吾长眠于阴暗的世界里,藏于逝去的时间中,忍受刻骨的饥寒,承以毒虫的吞噬,只为等汝降临!” 和尚的声音从悬浮台下面传来,我后退几步,弯下身来,看见他蹲在悬浮台侧旁一石碑上喃喃细语着。 “你在念叨着什么?”我凑上去。 “我翻译碑文呀!可惜,这碑文上并没有记录任何关于这木乃伊的生平,只有这么一首看似诗的文字。”和尚若有深思地站起来。 “那,这诗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充满期待地看着他,希望他能给个漂亮的解说,就跟他解说八卦门一样。 “哎……”和尚看了我一眼,故意吊我胃口,许久才道,“小云真,这倒是难倒和尚我了,因为贫僧不知道啊!” 闻言,我的脸瞬间垮了。他是故意的吧,啧。 我不得不佯装生气,冷哼一句,扭头不再看他。我们没再说话时,整个空间恢复了静谧,只有我们轻微的呼吸声,气氛变得有些不寻常。 悉悉悉悉…… “和尚?你听!什么声音?”我示意和尚侧耳倾听。 还没等和尚转头去看,一道黑影快如闪电,袭了上来。我条件反射地抽剑迎头砍去,那黑影似乎被短剑划了一下,似乎被伤到了,“啪”的一声从半空中掉了下来。 我定睛一看,是一条手腕粗的黑色眼镜蛇。 我心里顿时泛起一种恐惧,眼镜蛇可是埃及传说中的死亡使者,也是埃及法老墓的忠实守护者,毒性很大,若刚才被它咬到,我们可能都会中毒身亡。 这阴森诡异的室内,还不知道藏有多少这种带剧毒的眼镜蛇呢! “和尚,我看我们还是先退出去吧,反正这里也没路可走。而且还出现眼镜蛇,我担心恐怕不止一条。要是来了一群,我们必死无疑。” 和尚的表情看起来也十分凛然,他点点头道:“嗯,那我们赶紧走!” 我们不敢多作逗留,匆忙往门外走。 这时,青铜门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声音表明,有一群人正朝这里赶来。 不好,有人来了?! 听见青铜门启动的声音后,我们慌不择路地想找地方躲藏。 这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藏两个人并不容易。在我犹豫不绝的时候,和尚一把拉着我躲到结晶体后面去。 这时从门外走进来五六个黑衣人。我悄悄探头出来看,这些人面上都戴着黑色面纱,穿着黑色的阿拉伯服饰,戴着黑色帽子和黑色手套,好像是一个派系的。他们没有任何逗留,直接进入内室,并呈一个圆形状包围着悬浮台。 我听见他们其中有人嘟哝着:“它身上怎么会有血迹?” 为首那位立刻举手打断他的说话,我看见举起的那只手上有非常醒目的太阳型图案。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和尚将我压了下来,躲到更深的黑暗中,屏住呼吸。 他们分散搜了过来。想必为首的那个人发现了有人进来过,让手下四周搜索。不一会,一光打在我前面的结晶体上,我一下子就看清了眼前这巨大的冰柱里面那些黑影到底是什么东西,吓得差点跳了起来。 那是一团纠缠得难分难舍的眼镜蛇躯体,他们被冻在里面,呈扭曲的状态。那狰狞的蛇头正直勾勾地看着我。 幸好和尚眼疾手快地将我的嘴巴给捂住,将我顺势按倒在最底下,才不至于让人发现。 我们的位置藏得好,他们搜索了半晌,都没发现什么异样,那为首的再次挥手让手下回到悬浮台上,他说:“赶紧将这东西搬到祭祀台去,免得夜长梦多。” 其他人颔首领命。于是五六个人七手八脚地将悬浮台上的那具木乃伊抬了下去,搬了出去。 他们抬走木乃伊是要做什么?我好奇地想。 在那些神秘的人准备要将木乃伊搬下来的时候,我竟然看见那具木乃伊的手指在轻微的颤动着,仿佛要清醒过来了。 周围的气氛瞬间冷到了极点。我耳边似乎听见那木乃伊像是微微叹着气,并看见它的手脚在轻微缓动。刚才并不是错觉,而是,它真的在动! 完了,它似乎要苏醒了!我的思绪飞快。 会不会诈尸呀?如果诈尸了怎么办?和尚的经文咒语能对付古埃及的干尸吗?我抑制不住自己乱七八糟地心理所想。 那群人将它抬了下来,放在担架上,抬着匆忙往外走。 等他们走远,我与和尚从藏身处走了出来。他们好像在搞什么重要的祭祀,抬具木乃伊去祭祀,想想都不符合常理! 我们很有默契地相视一眼,我说:“跟上去!” 和尚一颔首,我们便尾随而去。 第35章 尾随而去 前面那五六个抬着木乃伊一路奔跑的人,看起来像是有一定的练家子功底。他们在这样崎岖不平且阴冷黑暗的通道里脚程十分轻快,如履平地。 我们在后面远远跟着,不敢靠得太近,怕被发现。 他们一行人,似乎专职此类工作,一路保持沉默,让人感觉是来自地府里的牛头马面,专上来执行阴司工作般。 我们随着他们穿过黝黑的通道,来到一处看似天然岩洞的地方,周围有若明若暗的火把,让我们的视线稍微能看清周围一些。 这洞不是很宽,靠最里面的洞壁内有一根巨大但比较矮的螺旋石柱,他们在洞内绕着洞壁走上一处小斜坡,然后不消片刻便消失在我们视线中。 “咦?他们是去哪里了?”发现他们失踪了,我站了出来,错愕地看着眼前的空无一人的景象。那几个人居然在我们的视线范围内凭空消失了! 和尚倒没有太大惊讶,他只示意我赶紧跟上。他几个纵跃,便跑在了前头。只是他的动作太快,我在后面跟不上,只能干着急地看着他也从我面前消失了。 和尚!我想大声喊出来,但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不一会,和尚又出现石柱后面,朝我挥手。 我跑过去之后才发现,原来在石柱后面隐藏着一扇矮门,矮门后面是一处探井。我探头看了一眼,只听见井内深处呼呼的风在刮着,约莫估计这井深有百米。 我打了个寒颤之后,缩了回来,这探井上装置着升降机的钢架,刚才那些人会突然消失,应该是坐上了升降机下到探井离去了吧。 之前和尚提过升降机,原来是在这里。看它铁锈斑驳的样子,以及架构设计都十分简陋,应该是属于二战期间的作品。难道这里的后代文明是二战期间建立的? 不一会,探井内有动静了,升降机回到上面来了。 和尚招呼我进去,然后扳动机关,这破旧的升降机便咣当一声启,带着我们向下走。 这狭小的探井一路往下,周围十分安静,只有升降机发出的机械声。当升降机停在探井的某处,我们才发现一扇门被设在探井内中央位置,当升降机停下来时,那门刷的一声自动打开了,好像感应到有人到来似的。 和尚跳了过去,打开门,我紧跟其后。 门的那边是一条感觉有五十米长的隧道,隧道内本身没有火,而我们怕打草惊蛇,所以不敢打开灯全程没有任何灯火。也不知道脚下踩着什么东西,感觉湿哒哒的,有股刺鼻的难闻气味。 十几分钟后我们穿过了隧道,横在我们面前的是一条地下河,河水是黑色的,还没近前就闻到十分刺鼻的味道。 我蹲了下来,用手沾了些,感觉粘稠得很,放到鼻子下,哇靠,这是石油的味道。 “和尚,这黑水河里竟然全都是石油!”我吃惊地对和尚说。 “嗯,我知道!”和尚点头,“之前带你过来这里时就知道了。” 他领着我绕过这地下河,往左侧一处透光的石门走去。 第36章 新教派 那石门方向依稀有火光,石门后又是一条约莫十米长的山体隧道,出口有些斜着向上。 我们越是往前,便越能听清楚里面传来的风声和人声,好像有人在吟唱着什么。 抵达出口处,我们发现这出口处放置着许多石制残骸,并且,这出口是藏在一处巨岩下,周围有大小不尽相同的各种石制神像。这些神像,我不全认识,它们的共同点就是面容十分凶神恶煞,少了祥和,多了许多戾气。 我们小心翼翼地越过这些石像,才刚走出来,便有一道光照了过来,幸好和尚眼疾手快,将我拉了回去,藏在石像后面。我抬头往上看了看,在离我们不远处,有四个探照灯在轮番照明。 等这束巡逻光过后,我们才贴着石像探身出来,趴在突出的岩石凹洼处,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等我们看清眼前的景象时,都傻了眼。 这应该是一处极地神殿,建在非常宽广的岩洞里面,上万平米。这殿内四周,竖立着巨大的古埃及九大神像,就是我在神之道那看过的那几尊。它们依然是左手执巨大的镰刀,不同的是它们的右手都只手高举,支撑着高似苍穹且刻有神秘图案的天花板。 那神秘的图案和我看见那为首的黑衣人手上刺青是一样的,是一个巨大的太阳图腾。在这些巨型的场景下,所有人都弱小如蝼蚁。 在我们藏身处下方,我们可以俯瞰着整个神殿的景观。 在中央位置,是一座被数十钢架搭建起来的悬浮着的巨型祭祀台,只有一条飞出去的桥梁连结着周围飘出来了天然岩石打造的飘台。飘台与祭祀台之间隔着深深的涧道,我伸头看了一眼,脚下这涧道,深不见底。 而四周呈圆形包围着祭祀台的飘台上,已经匍匐着数千同样穿着黑色衣帽的民众,这民众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跪倒在地上,作五体投地状,正虔诚地朝拜着祭祀台上一副巨大的法老棺椁。 这棺椁,我见过,在封闭的石室最后那面墙上。想起它浑身散发出来的诡异气息,我心底里浮现出一种十分不舒服的感觉。 “原来这里是新教派的巢穴!”和尚在身后恍然大悟道,“还真是得来不费工夫!” “新教派?什么意思?”我好像在哪里听说过这个教名。 “嗯,新教派严格来说,全名为言那克鲁曼,盘踞在国内西北靠近尼泊尔一带,二十年前开始以太阳后裔为著称。这个教派近年来发展神速,成员已经遍布世界各地,因为崇拜的是来自地狱深渊的魔鬼,所以被正规教派视为邪教。不仅如此,他们嗜血的程度令人发指,他们曾在世界各地策划过恐怖袭击,造成的伤亡多不胜数。”和尚说起这个教的时候,语气多了一份暴戾,看起来似乎十分憎恨这教会。 我正想问他关于这新教派会不会跟伊/斯/兰教有关时,眼角余光却看见那几个黑衣人抬着从冰室里的木乃伊走过那条桥梁,直接放在中央的祭祀台下,正对着那法老棺椁。 一位穿着白色祭司长袍的黑长须老人,拄着拐杖从桥梁另一头走了出来。在祭祀台前站好,他的双手举过头顶,朝着那副法老棺椁大声吟唱着:“啊嘛撒哄啦,切撒拉嘿巴嘛哟突,哄嘛啦撒哄咪歇咔嘛咙伽……” 他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洪亮,有震耳欲聋的趋势,在整个诺大的空间里回荡着。 第37章 魔鬼的祭祀(上) “他在唱什么?”我好奇地低声询问和尚。看小说最新更新来乐文小说网,http://www.lwxsw.org/ “他在唱着《请神曲》,意思大概是说,太阳神啊,请降临吧!吾等信徒向您献上最珍贵的躯体,吾等灵魂之上、伟大的神呀!请您降临吧!”和尚眉头此刻已打成结,脸色凝重,见我问道,便悄声翻译着。 他连这也知道?难道他精通各国语言?我免不了有些佩服地看着他。 正想赞美一下他,他却对着我作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不一会,有巡逻教徒从我们藏身处下面经过,他还特意用火把向我们这上边照了照,我们赶紧往里缩。 他没发现异样,便走远了。 “他们是要做什么?”我盯着祭祀台那边的大祭司,问和尚。 “不知道,大概是在召唤神吧!我们且看看再作打算!”和尚挥手让我安静。 请神?和尚不是说他们崇拜的是魔鬼吗?难道他们要请的神其实是魔鬼?!我正想开声问,见和尚神色越来越怪异,只得赶紧噤声静观其变。 这时候,数名黑衣教徒抬着一个个包裹状的物品,走过桥梁,放在祭祀台边上,后面跟着的另外一些黑衣教徒则抬着看似沉重的几个大陶罐放在旁边。 这是,在大祭司身后等待多时的一位,穿着黑红色类似屠夫的胡须大汉站了出来,他手里挽抱着一把赤红色大刀。在众教徒边叩拜边吟唱《请神曲》的同时,那屠夫大汉一把抓起其中一袋,粗暴地将麻袋撕开。 在岩壁上的我眼尖,一眼便看到袋里露出一具被折断手脚、面露惊恐绝望的女尸,正是被吊在祭品储存室里那些女子,她们曾跟我一样是被绑架而来的,她们曾经是那样貌美如花,此刻,成了一具已经只剩下绝望的尸首。 我还来不及错愕,那屠夫大汉已经举刀砍在女尸那光秃秃的脖子上,由于死去还没多久,随着刀起刀下,那断口处一股鲜血如潮喷了出来。鲜血一流出,立刻有黑衣教徒抬着陶罐在一边等着,那汩汩鲜血被收在陶罐中。 看见这里,那种恐惧和绝望,如潮水般袭来,让我忍不住呕吐出来,呕吐过后伴随而来的是剧烈的咳嗽。 和尚想制止我都来不及,咳嗽的声音已经惊扰到了附近那些教徒,他们纷纷站起来交头接耳。在和尚想带着我退出去的时候,那些巡逻教徒已经朝我们这方向包抄而来。 “不好!被发现了!” 和尚见我们曝露了,也没特意再隐藏,站起来背靠着岩壁,准备撤下去。 但那些巡逻教徒手中持有枪,已经朝我们开火了。子弹在我们头顶上呼啸而已,打在岩壁上激起无数石灰,差点迷瞎了我们的眼。 “完了完了,我们得想办法靠近那祭司,终止这种犯法的祭祀!虽然不知道他们用木乃伊和人血来祭祀有什么用,但总感觉不会是好事。”和尚不知为何十分焦急。 我们藏身的地方,不容两个人同时行动,在巡逻教徒靠近之前,和尚一个飞身,一脚踹上冲在最前面的那个阿拉伯男子。 第38章 魔鬼的祭祀(下) 和尚那一脚踢得真狠,那个阿拉伯男子的面部几近扭曲,直躺了下去。 一见同伴被袭击,另外一拨巡逻立刻朝这边移动。他们似乎不敢直接开枪,怕影响悬浮台那边的祭祀,他们直接拿着大刀砍了过来。 他们使刀属近身战,我们都擅长。且不说我这边,这看起来有些弱不禁风的和尚拳脚倒是快如风,只见他左勾拳右扫腿,不一会便放倒了好几个。 有些人见我是女子,便以为我好对付,所以他们意在活捉我来泄打扰祭祀之愤。在他们以为稳操胜卷之时,我持着蟠龙玄剑,竟杀红了眼,直接攻击他们的要害处,让他们再无还手之力。 就在我们打得激烈之际,悬浮祭祀台那边,屠夫大汉已经将全部人俑的血都放完了。大祭司则将这些血全撒在祭祀台的棺椁上,并用其中一部分鲜血,在冰室木乃伊附近画了个星芒图案。 配合着大祭司的咒语,只见一股红光随着血色痕迹蓦然腾起,一时光芒大盛,耀瞎众人双眼。 那个棺椁上的盖响起十分巨大的吱呀一声,竟然打开了。从里面露出半截木乃伊的躯体,那裸露在外面的黝黑尸身,沐浴着红色的血光,慢慢地膨胀饱满起来,那木乃伊的双眼暴射出惊人光芒。 整个空间充满了诡异的黑云雾,云雾中夹杂着极为浓烈的腥臭味,直冲入鼻子,呛人心脾。 众教徒丝毫不顾这边的打斗,全都虔诚地匍匐在地上,大呼着:“嘿萨嘛侗烈,嘿萨嘛侗烈……” 随着众教徒吟唱声的渐强,棺内的木乃伊身上红光越盛,最后那木乃伊竟然开始行动起来。 当它喀嚓喀嚓地走出来之后,我惊恐地看见,那扯得零落的麻布下,它只有一半身躯恢复了人的模样,另一半还是干尸状态。它嘴巴里发出诡异的咯咯咯咯之声,令整个空间的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什么状况! 我看向和尚,和尚面色死灰般。他将最后一个巡逻教徒放倒之后,站在石壁边上的漂台上,眼睁睁着看着对面悬浮祭祀台上的这一幕,脸上浮现出不甘心。 那半人半尸的木乃伊,如同机械般僵硬地朝前走着,它的目标是祭祀台下那具冰室木乃伊。 它一步一个印,每靠近一步,围在冰室木乃伊周围的血色星芒就更强一些。当它走到冰室木乃伊身边时,竟快如闪电般伸出枯爪想抓起冰室木乃伊。 谁知,躺在祭祀台上的那具木乃伊竟然猛地出手将它拿枯爪稳稳抓住。 众教徒惊呼一声。 那冰室木乃伊仿佛从沉睡中惊醒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个膝盖弓起,将半人半尸的木乃伊腾空顶起。在众人倒吸一口气之际,它一个腾空翻,将半人半尸的怪物狠狠地从半空压倒在祭祀台上,激起轰的一声巨响,同时发出一阵白色光芒的爆破声,将周围的众教徒弹出好几米远,有些躲闪不及竟摔下深渊。 众教徒哪见过这等场面啊,他们抱头鼠窜,一时间鬼哭狼嚎。 我站在上面看着这一幕,傻了眼。我的妈呀,这木乃伊怎么都活过来了?!! 第39章 史上最强对决(上) 没错,它们不仅活了过来,还在我们眼前正打得难分难舍。 “小云真,后面!”和尚见我失了魂,忙跃了过来,将后面想偷袭我的巡逻教众一拳打晕。 “这……这……这是什么状况?”我指着那两纠缠在一起的木乃伊,结巴着问和尚,心里希望他赶紧念些经文超度一下本不属于这世间的超现象物体。 “竟然真活过来了?!”和尚看清眼前状况后,显然也震惊不已。而且从他神情上可看出,即便是他,要应付这等超自然的现象,也是极为棘手的。 对于目前状况,我们除了分神对付那些视我们为入侵者的黑衣人外,对此也只能作壁上观这场史上最惊悚也最强悍的对决。 那两具木乃伊,转眼间已在我们眼皮底下过招数百。 正所谓高手过招,招招凌厉狠辣,无一不欲置对方于死地。它们浑身散发着强烈的光芒,这些光芒随着它们的动作,竟作无数光刃,将神殿四周巨大的石壁削得道道伤痕。还有一些光刃落在四周云台上,伤及一干惊慌失措的教徒。 那些被无辜伤到的教徒,惊恐声骤起,更加蜂拥着想离开云台,往外逃命。可惜四下进出口均有黑衣巡逻把守,凡是有人欲冲出去逃走的,一律杀无赦。 留不得也逃不得,手无寸铁的众教徒只能抱头找地方藏起来,躲闪不及的,随着光刃所到之处,血流成河,哀鸿四起。 站在高处亲眼目睹这一幕的我,看得火冒三丈!他们不是一伙的吗?这种情况还不让人逃命去? 我抬眼看向那势均力敌的对决,心里焦急地计划着下一步要怎么走。 与此同时,我观察到冰室木乃伊即便是在打斗中,也会顾虑到云台附近的教众们,明明被对手重击落地,还是会注意身后众人的位置,尽量跌下时避开以免伤到他人。 反而是那半人半尸的怪物,不管三七二十一,一直出狠招肆意虐杀,完全敌我不分。 这可能就是正邪对立的两面吧。当下,我对冰室木乃伊心存一份好感。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对面悬空对决的两道身影骤然分开了。 一道飞也似的落在巨神像的手腕上,是半人半尸木乃伊!而另外一道则在半空中硬生生地收住去势,一个回翻,双脚落地,如神般静立在悬浮祭祀台上。 “咯咯咯咯……” 那半人半尸木乃伊见打斗这么久,还不能解决冰室木乃伊,有些抓狂了,嘴里不停地发出咯咯咯咯的可怖怪叫! 而悬浮祭祀台上的冰室木乃伊则威风凛凛地站立,凝神注意着对面正在抓狂的半人半尸木乃伊,仿佛只要对方有任何风吹草动,它便立刻上前击杀! 一直躲在巨神像脚下的黑长须大祭司,见半人半尸木乃伊明显落于下风,神情甚为着急。他侧过身子对他旁边两黑衣人耳语着些什么。 那两名黑衣人一颔首,便冲进人群里,将躲在石制残骸后面的两名六七岁小孩捉了出来,强制带到大祭司身边。 大祭司什么话也不说,如老鹰抓小鸡一样,将两名吓得哇哇大叫的小孩抓起举过头,左右开弓,朝半人半尸木乃伊奋力扔了过去。 那半人半尸木乃伊竟如狼似虎般,从巨神手腕上腾空扑起,伸出将两小孩擒住,众目睽睽之下用枯手将其撕成了碎片,顿时血溅四周,红色如潮,它竟凑嘴过去将鲜血舔食。 第40章 史上最强对决(中) 这一幕发生得太粗暴太惊悚,吓傻了在场所有人,包括我。 等众人回过神来,惊恐万分,几乎屁滚尿流地作鸟兽散。大批被困在神殿中的教众,已经无法忍受这惨无人道的杀虐,不要命似的不停地冲击着守在四处出口的防卫,想越过那些把守的黑衣人,逃命去。 可是,那些黑衣人对眼前这些不晓得是无动于衷,还是麻木不仁,对着冲过来的教众直接开枪射击。 一时间,场面又掀起一番血雨腥风,暴虐得令人发指。 四周场面十分混乱,以及惨烈,那些哭爹喊娘的叫声让我于心不忍。看他们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会入教估计多半是受唆使或者威胁,不然谁会加入这惨无人道视生命如蝼蚁的教会? 当下,我朝和尚大喝一声:“和尚!我去引开那些黑衣人,你去疏散那些民众!” 没等和尚回应,我便持着蟠龙玄剑从岩壁上绕过栈道跳到黑衣人背后位置,出手伏击他们。 黑衣人见有人出面干扰,他们很有组织性地分批过来对付我。 因为距离太近,他们想开枪,都被我用短剑削了扣板。 关键时刻,这削铁如泥的宝剑可真好使! 和尚并没有立刻去疏散人群(这混乱的场面估计也没人顾得上听从指挥吧),而是直接跳了过来,与我并肩作战。我们一人使拳一人用剑,将那些嚣张的黑衣人打得落花流水。 正当我们打得酣然,那边则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 估计是血腥味刺激到了半人半尸木乃伊,只见它双目发出嗜血的猩红,朝着众人俯冲过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人血的缘故,它的速度和力道明显比刚才暴增,它直接跳进人群中,随手抓个人便往嘴巴里啃。 众人一看这情景便更加恐惧了,纷纷慌不择路。多人因踩踏推搡而跌入深涧中,惨叫声更是络绎不绝。 当众人躲的躲,散的散,死的死,逃的逃,诺大一座云台上只有我跟和尚两人与它凝神应对。 正当半人半尸木乃伊以箭矢般速度冲我们来的时候,冰室木乃伊已经雷霆之间先它一步,拦在我们面前,挡下了它这万吨重力一击。 两具超自然存在的木乃伊又再次缠斗在一起。 它们一红一白两道耀眼之光,如雷电般穿梭在这巨大的神殿内,伴随着它们凄厉的打斗声,神殿四壁的岩石开始出现裂痕,甚至开始粉碎,纷纷脱离石壁往下坠落,砸在四周云台上,竟然让云台一角断裂开来。 若不是和尚够机灵够敏捷,我们恐怕已经掉下无底深涧了。 “不好!这里要坍塌了!”和尚拉着我冲往出口,“我们先出去!” 我知道现在是最危险的时刻,必须逃离这里,但我还是忍不住回头想看一眼那正与半人半尸木乃伊打得难分难舍的冰室木乃伊。 才回头,就看见它被半人半尸木乃伊一个重击击中心脏位置,它似乎发出一声十分深沉的闷哼,便撞向岩壁,激起无数石屑。 它似乎已经筋疲力尽的样子,看得我十分揪心。 周围开始出现坍塌了,和尚强制性扯着我往出口处走。 我回头看,那半人半尸木乃伊再次冲到它面前,举起枯爪和拳头,就往它身上重重抡去。它似乎已经无力还手了,我甚至还看见从它嘴巴里溢出鲜红色的血迹。 我大吃一惊,我不顾和尚的反对,挣脱和尚拉着的手,就往它们那边冲了上去。 我义无反顾地抡起手中的蟠龙玄剑,朝冰室木乃伊喊了一声:“起来,接剑!” 我的大吼,显然其了作用。我明显看见那两具木乃伊的动作停了一下。 而它,则朝我深深地看了一眼。不管它是否明白,我还是奋力地朝它扔出了手中那把蟠龙玄剑。短剑如被拉至满弦射出去的箭矢,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长虹,直逼上前。 冰室木乃伊像是看懂了我的意图,待玄剑近前,它蓄力奋起一击,出其不意地将半人半尸木乃伊踢飞丈把远,然后冲天而上,一下子将那把蟠龙玄剑接了下来。 只见它裸露在外的那只强而有力的手掌,顺沿着剑身往上一抹,本是只有八十公分长的短剑,在它手上赫然延伸成了一把长达两米的黑色长剑…… 第41章 史上最强对决(下) 它手持两米长的黑剑,仰天长啸一声。 那酷似龙吟之声,响彻整座神殿,令人闻之颤抖。 在半人半尸木乃伊貌似震惊不已的错愕之下,它一个螺旋飞升,长剑划破长空,气贯长虹,使出粘身十八斩,直斩向对方。 半人半尸木乃伊见对手来势汹汹,竟心生退缩,择路而躲避。 冰室木乃伊哪会轻易放过它啊,趁胜追击。 整座神殿被剧烈的撞击弄得摇摇欲坠,周围的巨神像手脚头颅纷纷断裂剥落,巨大的头颅从高空坠落,砸在悬浮祭祀台上,轰然崩塌,坠落深涧不见踪影。 藏身巨神像下的大祭司和他身边的十来个黑衣人心腹见此情形,也不得不慌不择路地跑了出来,想往出口处逃走,却不想,正好跑到我的正对面。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我气他不顾众教徒的安危痛下杀手,更气他的手段过于毒辣且残忍,所以一看见他带着心腹想溜,我便立马蹲下身去捡起石块,朝他们扔过去,意图阻止他们逃跑。我就该让他们尝试一下刚才众教徒那种逃不掉的惊慌和绝望。 他一看见是我,便对我怒目相向,他指着我,叽里呱啦地对身边的黑衣人说什么。 数名黑衣人领命便冲了上来,不由分说便出重手,欲置我于死地。 折返回来的和尚,一个凌空飞脚,将我左侧想偷袭的那名黑衣人踹翻,和尚没有给他喘气的机会,跳上他身,用膝盖将他压倒在地,双拳快如梨花暴雨,直让他整个头颅暴肿如猪头。 而我这边,没有了短剑防身,拼的就是拳头。我将全身的力气都贯于双拳,使出横身侧勾的连环击,将眼前两名黑衣人击退,并将其中一名击昏在地。 自然,能成为大祭祀的爪牙,这几个黑衣人的实力还是超出我们的想象范围的。这群人中为首的正是我在冰室里瞧见的那名手上刺有蝎子印记的黑衣人。 这个人非等闲之辈,他见手下几名得力部下已经被我们击溃,他无声无息地欺身上前,想给和尚一个迎头痛击,同时也想给我一个警告,所以他凌空飞起,踢出一腿直向我,力道凌厉霸道,我刚想接下,谁知此招是虚招,他左手肘一曲,一个漂亮的旋转身,该向和尚使去。 正在与另一名黑衣人交战的和尚,没料到他会使阴招,没有戒备,硬生生地接下他这一招。看那风劲的凶猛,和尚被击得倒退好几步,身后撞上墙才止步。 好霸道的力气!我暗暗吃惊,想上前去支援和尚,忽闻头顶上一阵风,有什么东西如火箭般冲我而来。我下意识地抬眼一看,哇靠,那半人半尸木乃伊竟然呈直线冲我飞过来。 我心一慌,本能地往后退去,殊不知一个踩空,便跌出云台外,直坠往深涧。 “啊啊啊啊——” 那可怕的坠落感让我禁不住喊出了声,同时惊慌失措地闭上了双眼,双手挥空。 完蛋了,我这次恐怕要死无葬身之地了!救命啊! 绝望之际,另一道身影比我坠落的速度更快,他冲到我面前,将我往他怀里一搂,很快便利用深涧两壁突出的岩壁阻止了我们下坠的趋势。 他身上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夹杂着其他气味直呛入我鼻子,我几乎要干呕出来。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来人的双脚点快速地在涧壁两端几次跳跃,再一个升腾,便将我提出了深涧,落在早已崩塌一角的云台上。 我以为是和尚救了我,睁开眼刚想向他道谢。 谁知,才睁开双眼,引入眼帘的竟是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第42章 他不是木乃伊 这双眼睛,炯炯有神,且透着琥珀色的光泽! 我从没见过这么纯净这么透彻的眼神,在那一瞬间,我的心像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这眼神,似曾相识。看小说最新更新来乐文小说网,http://www.lwxsw.org/ 最令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这眼神的主人,竟是属于冰室里那具木乃伊。 此刻它身上还是多处缠着麻布绷带,但因刚才的激烈打斗,他眼部和手脚处的麻布条都脱落了,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和结实的四肢。 他,是人!不是干尸!!!! 我看着他,吃惊得合不拢嘴。刚才因害怕而不自觉搂住他腰身的手掌心里,传来他温热的体温,我更加笃定,眼前的被缠成木乃伊的是个人,是一个活生生的男人! “你……” 当我想开口说话,便看见他的眼神一沉,顿感他扶住我腰间的大手一紧,他搂着我猛地朝旁滚了几滚。 我们刚滚离刚才的位置,一块十分锋利的石头便落在我们刚才落脚处。 我吃了一惊,想想都后怕,若我们没有闪开,现在可能已经血肉模糊了。 我从他肩膀处看过去,那半人半尸的木乃伊举着一个巨神的头颅,朝我们发出桀桀地怪叫,它下手的动作也不慢,那巨神的头颅被它使劲掷了过来。 我大吃一惊,伸手想推开眼前的男人。 但被麻布条裹着脸的他反应比我更快,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因好战而泛红。他一个鲤鱼打滚站了起来,修长的身躯如战神般,持着长剑,一动不动地挡在我面前。当巨神头颅逼近时,他大喝一声,脚一点地,人如箭矢冲了上去,手中的剑挥舞着如贯长空,几道由长剑发出的光刃,嗖嗖几下便将那巨神头颅斩个粉碎! 半人半尸木乃伊见状,也扑身过来,雷霆出击,招招狠辣。男子持剑在手,如虎添翼,身似蛟龙,出手快如闪电般,应对得轻松自如。瞬间两人交手又过百招。 这场战争一时半会是不会结束的,我醒起和尚还正与黑衣人在激战呢,赶紧过去帮忙。 和尚他们已经由云台那边移步到了出口处附近的石制品残骸上,这些黑衣人很明显战斗力高过之前那些巡逻的。 但和尚的身手一流,翩跹若蝶穿梭在这些黑衣人当中,应付得潇洒自如。 周围的建筑因为战斗的激烈,已经开始坍塌了,失去了巨神像的支撑,巨大的天花板大块大块地坠了下来,四周的岩壁也开始龟裂,纷纷坠落。整个神殿都摇摇欲坠,危险之极。 “和尚!”我不得不提醒和尚此地已不易久留。 和尚一拳放倒最后一名黑衣人,朝我点点头。他卯足了劲,来了一声狮子吼:“这里要崩塌了,藏身各处的人们,你们赶紧逃出去。”他说的是阿拉伯语。 他的声音洪亮如钟,在诺大的空间里久久回荡。那些藏起来的教众们纷纷从隐身处现身,并找出口逃了出去。一时间,人潮如水。 不消片刻,整个空间只剩我与和尚两人,以及大祭司他们一行四人,还有那正打得激烈的两木乃伊,不,其中一个是活人。 不管是木乃伊的对决,还是眼前与我们的对局,两场战斗都久战不下,那黑长须大祭司知道今日他们的去势已定,便挥挥手,悄然用美式英文对心腹们说了句:“毁了这里!别留任何痕迹!” 待剩余的三名黑衣人领命而去的时候,他避开众人目光朝神殿的后门飞奔而去,想夺路而逃。 他们要干嘛?我警惕起来。 当我看见黑衣人手中举起火把朝我们来时路奔跑的时候,才醒起离这神殿入口处不远的那条黑水河。难道他们想点燃那黑水河?以那的石油存量,若他们是想放火烧了这里,我们谁都无法全身以退。 我赶紧招呼一声和尚:“和尚,快,别让他们去黑水河里放火!” 和尚顿悟。他长啸一声,飞身上前,拦下那三个黑衣人的去路。 第43章 逃出去 他们要干嘛?我警惕起来。 当我看见黑衣人手中举起火把朝我们来时路奔跑的时候,才醒起离这神殿入口处不远的那条黑水河。难道他们想点燃那黑水河?以那的石油存量,若他们是想放火烧了这里,我们谁都无法全身以退。 我赶紧招呼一声和尚:“和尚,快,别让他们去黑水河里放火!” 和尚顿悟。他长啸一声,飞身上前,拦下那三个黑衣人的去路。 这三人中为首的,还是手上纹有太阳图腾的那个人(他可真厉害,三番四次从和尚手下逃脱),他举手让其他人先去完成任务,他自己留下来对付和尚。 看到和尚被那为首的黑衣人缠住,我心里一着急,就冲了上去,想拦下另外两名。 谁知,对手精于套路,招式灵活,我并没占到半分便宜。当我掀开其中一个黑衣人面纱时,我呆了一下,是个女孩,约十七八岁光景。 她一见我动作迟疑了就立刻举刀劈了过来,我只得向后一仰。她好像看准了我不会对她下重手,所以她每招都十分凌厉,想置我于死地。 在我进退两难的时候,和尚似乎已经解决掉那边的麻烦,过来支援。 和尚手起掌落,很快就将对方击毙在地。 “小云真,不好意思,我没能拦下刚那黑衣人,被他逃了!这里万事休矣,我们也别逗留,快走!”和尚的神情无比懊恼,而且非常着急,催促着我赶紧离开。 他的话音刚落,我们便听到一声惨烈的呼叫声,一道带火的黑色身影被一股热浪由出口出冲击进来,我们定睛一看,是刚才被逃脱的那个为首的黑衣人,此刻他已经全身着火,痛苦地挣扎了几下,便再也动弹不得,被化为灰烬,他最后那凄厉的惨叫声,令人心惊胆战。 想必他是去点燃了黑水河,没想到火势凶猛,逃脱不了,被火给吞噬了。 说时迟那时快,黑水河方向又传来好几声巨响,巨响带动了地面的轰鸣以及颤抖,这神殿里的坍塌速度加剧了,大块大块岩石如雨般坠下。 我们若再不走,就得永远留在这里了。 我看着那还在与半人半尸木乃伊酣战的男子,周围大块大块建筑,如雨倾泻,他还在战斗着。我心焦如焚地想着要怎么提醒他这里危险,要快逃。 “他不会有事的,我们快走!” 和尚不由分说,拖着我便择路而逃…… 疲惫不堪且十分狼狈的我们,终于站在尼罗河岸边上,迎着晨风,看着漆黑的天幕逐渐发白,直至那如蛋黄的太阳变成万丈霞光,从前面尼罗河水面瑟瑟铺了开去。 离胡夫金字塔半公里远的方向,此刻火光冲天,黑色浓烟阵阵。 嗯,我们逃出来之后才发现,地下神殿的位置早偏离胡夫金字塔半公里远,现在内部正发生严重坍塌,已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沙坑。 我们没有选择立刻报警,是我们深思熟虑过后一致决定不趟这趟浑水。不久后,这附近村舍的村民很快便会发现这场火的,他们会报警处理。 我与和尚都相信,这古老的地下文明,尽管被那群黑衣人放的一把火烧成灰烬,但那惊人的原油存量,和几近半个沙漠的坍塌,足以让这次事件上国际新闻头条。 只是不知,那个人逃出来了没有。 第44章 善恶在一念间 和尚蹲下来勺了一把尼罗河水,清洗一下自己早已污秽的脸,和那光秃秃带着醒目戒疤的头,露出他原本十分年轻的清秀面容。 他洗漱完毕后站起来,迎着风,身上那件早已经分不清的颜色的僧袍,随着风猎猎作响。 此刻的和尚是这样的出世! 他平静地看了我一眼,莫名其妙地问我:“小云真,你是不是觉得我在地下神庙那里开了杀戒,不算是一位好和尚?” 我没有回答,他的言行举止确实颠覆了我对“和尚”的认知。 他似乎并不需要我的回答,反而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小云真,你要记住了,善恶总在一念之间。对‘恶’的宽容,便是对‘善’的残忍。一个人之所以被称之为‘十恶不赦’,那么这‘十恶不赦’必然是建立在践踏无数善良及容忍之上。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道理,是世人对佛的曲解,‘善良’尚且没有回头之路,凭什么要给‘残恶’回头是岸的机会呢?和尚我只信奉——对‘恶’,必须血债血还,严惩不贷!只有如此,才能给‘善’一条可退之路。”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深邃:“你也看到那些教徒的残忍,他们为了唤醒恶魔,罔顾天理,拿灵魂去交换,甚至不惜伤及他人性命!像这样的‘恶’,已不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便可渡化那么简单。至少作为和尚,我无法渡他成佛。既然无法渡他成佛,我便让他从此绝了‘恶’之念!换句话说,送‘恶’去死,才是对‘善’最大的保护。你认为呢?” 和尚的这番话,让我震惊不已。自古善恶都是对立双面,如何去恶护善也是恒古难题,却鲜少有人将它们揣释得如此绝对且立场分明——只有比“恶”更恶,才能保护善良! 和尚见天色大亮,周围旅人也开始多了,他简单收拾一下衣物,两袖清风好不自在,他对我严肃却又和蔼地说:“小云真,贫僧会在世界之脊梁上,等你!” 他的意思是我们就这样分别了?我错愕地看着他。尽管我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毕竟是并肩共进的战友,彼此间似乎有一种说不出的融洽,估计这就是佛说的结下面缘吧!基于这层,轻易说离别,总让人感伤。 可此刻的和尚,对生死离别彷佛看得十分透彻。也是,他对于善与恶都看得如此透彻,更何况生死离别? 我只能苦笑着与他挥手告别。 离去的和尚居然半路放声歌唱,我听得出他唱的是国内一少数民族的歌曲: “夜里妈妈声声口弦,呼唤浪迹天涯的游子,哦夜里游子多少泪水,淋湿多少回家的梦,就在那个山顶听听来自天堂的声音,哦,就在那个村庄平息难以安静的灵魂……” 那无忧无虑无戒无忌的歌声晃荡在我心中,我一时抑制不住心中的百感交集,冲上去,朝着他的背影上喊:“智戊大师!” 他没有回头,只是举着一只手挥了挥,继续唱他的歌,渐行渐远。 “后会有期!”这句话我放在心里没说出口。 此刻阳光浓烈,我站在沐浴着阳光的神像下,目送和尚消失在视线中。 没有正式告别,我们就此分开。 尼罗河边上人来人往,渐渐热闹起来…… 接下来那两个多月,几经辗转,我联系到萧在为,他很快便替我安排了回国的事宜。 在回国前,我再次光临汗·哈利利市场的那间纸莎草画店,想打听关于我父亲的下落,可是,那里早已人去楼空。 二零一三年,八月,入秋,归。 第45章 熟悉的城市 挽着简单的行李,步出深圳机场,已是下午五点。看小说最新更新来乐文小说网,http://www.lwxsw.org/死党老朱的电话仿佛蓄谋已久,在我踏出机场那刻便追过来。 电话那头,是被惹恼了的咆哮:“罗云真,你死哪去了?终于舍得回来啦?重重重要的是,舍得给老娘我电话啦?你咋不干脆躲深山老林隐居一辈子算了?!” 一听到她呱噪的声音,我的嘴角忍不住往上扬。 多么熟悉的声音,多么熟悉的城市,将我从这趟埃及之旅所带来的阴霾中扯回阳光明媚的现实里。只是那几欲震破耳膜的声音,让我不得不捂着耳朵,将手机拿离耳边远些。 电话那头的人儿心细如发,更不愿意了:“你妹的,罗云真,你刚才是不是在笑!?啊?胆子肥了是吧?!见我这么着紧你,你居然还笑得出来?你还有木有良心啊?!哼,你就笑吧,等见面了看我怎么撕了你!” 那气急败坏的声音,充斥着我的耳膜。撕了我?敢情是手撕鬼子的电视剧看多了吧?这么想着,我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我说你这闷葫芦,你倒是说句话呀!哑巴啦!”老朱清脆的声音字字冲击着我的听感。 我收起好笑的心情,有些无可奈何地回她:“你都想手撕我了,比手撕鬼子还恐怖,我哪还敢回你啊?” “你……”老朱气结了,“你这没良心的,失踪三四个月还有理了我去!” “我是临时出差!”关于我父母飞机失事,我出国处理身后事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并没有对老朱坦白。也难怪她会生气,我们大学同窗四年,毕业后还离得不算远,几乎交往不留地的,我忽然就切断了所有联系,失踪了三四个月,她会因为找不到我而着急吧。不过老朱的为人向来刀子嘴豆腐心,嘴巴上尽管刻薄毫不留情,心底里倒是处处为人考虑周全。 “什么狗屁差事,至于让你和我断了联系嘛?我差点就登报将你作废了,也差点就去警察局替你登记失踪人口了。”老朱破口大骂。 我几乎可以想象得出她叉着腰一副泼妇骂街的模样,我轻笑着:“别啊!警察叔叔日理万机,别为了我这等微小生物浪费公共资源啊!您看,我这不是安全归来了吗?” “你确实微小,几乎微不足道!微不足道到只剩我这么个大人物惦记着你!这么着吧,我这三四个月为了找你,茶饭不思,人都瘦了一大圈了。哀家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接下来的三四个月你就包了我的饭吧!” 听完,我就彻底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家伙是月光族吧,想蹭饭就明说,还找这借口。我回她:“好吧,你的饭我全包了!等坐吃山空穷途末路后,你我也好结伴上街乞讨!” 我们有一句没一句地再贫了几句,末了,老朱确认我一切如常后,因工作忙便匆匆挂了电话。 我拿着手机,抬眼看着这片熟悉的天空,一股恍如隔世的感觉,油然而生。 此刻,午后的阳光撤下灼热的外衣,轻盈地穿梭于眼前繁盛的树枝缝隙,如一道光影,洒落在脚下,让人有说不出的舒徜和慵懒。 我终于回来了! 这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令我想起了尚且杳无音信的父母,瞬间,心情便跌入谷底。 我在机场外的路口处拦下一辆的士,直奔黑叔的古今当铺。 第46章 惊鸿一瞥 在这个即熟悉又陌生的城市里,唯一和我父母还有关联的人,便是黑叔吴太白了。 对于黑叔,我其实也了解甚少。他来过我家好几次,但每次都跟我父亲在书房里待上好几个小时,甚至彻夜不休。 我不曾听父亲说过黑叔的来历,父亲只跟我提到,黑叔是个人物,他的人脉广泛,上到国家政要人物,下到三流九教,黑白两道通吃。 除此之外,他还拥有一双能识别天下珍宝的火眼金睛。凡是经过他鉴定的奇珍异宝,不管是在拍卖行里还是在黑市上,均能售出比市面高出好几倍的价格,所以他在业界可谓赫赫有名,道上人称其为“珍奇活字典”。 这么了不起的一个人物,放下大买卖不做,却在这城市最旺的商业圈里开了一家不起眼的当铺。铺子名为“古今当铺”,专收世上罕见宝物。 三年前,我父亲不知为何执意让我拜他为师,说是想习些技艺好防身。可能是因为我身为女子的缘故,黑叔不曾答应。只是后来拗不过我父亲,他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从旁指点。尽管这几年,他将他一身本领都悉数传授给我,但至今未曾松口说要收我为徒。而在我心里,早将他当成自己的师傅。 我挽着行李,穿过一条秋意浓烈的绿化小径,抵达古今当铺时,已是下午六点十分。 头顶上碧空如洗,太阳西斜,余晖穿过满目林立的高楼大厦,反照在极为朴素且不起眼的古今当铺门下,有种穿越时空的错觉。 这里跟普通门面小店铺没太大区别,只是门口两旁挂了一幅醒目的对联。上联为“典天下奇珍”,下联为“当世间瑰宝”,横批则是“古来今往”。 相比街道转角处的熙熙攘攘、车水马龙,这里倒是显得十分冷清。 我凑上前,看见门把处挂了“暂停营业”的门牌。 古今典当上班时间是没固定的,但一般正常从早上十点营业到晚上十点,现在才六点多,还属于正常营业时间,会挂出暂停营业的牌子,怕是在招待十分重要的客人。 那就只能等等了。我放下行李,百无聊赖地四下张望。 我的目光被离我五十米远的林荫大道上一抹孤寂的身影所吸引。 由于距离有些远,我无法看清他的容貌。由修长的身影可判断,他约一米八左右,他穿着黑蓝色风衣,戴着黑色的大口罩,口罩将他整张脸都遮住了,只露出眉眼。 他在那伫立许久,落叶在他周围撒了一圈,他却无动于衷,浑身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冷漠和与世不容的气息。他背着厚重的背包,仿佛是路过这城市的背包客,下一刻已在他处。 我忍不住朝他的方向走了几步,可是,身后却传来轻微的开门声,惊醒了我。 我回头,透过门口的玻璃窗往里看,看见铺里的小掌柜吴勇正端着茶走进贵宾室。 果然没猜错,他们正在招待贵宾呢。 看见吴勇从贵宾室走出来,我轻敲了敲门。 他一看见是我,本是不耐烦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欢喜。他小跑过来开了门,朝我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哟,云真,你回来啦!” 吴勇,二十三、四岁左右,和我年纪相仿,是黑叔乡下的一个远房亲戚,长得虎头虎脑,且机灵异常,嘴巴牢靠却极能忽悠,办事能力及效率一流,看珍品的目光很毒很准,深得黑叔欢喜。这也就是为什么典当行这么大,黑叔却只招了他这么一个掌柜的缘故。 吴勇迎我进去。 进门前,当我的目光再去搜寻那抹身影的时候,却发现那身影已不见了。我略微失望地将目光收了回来,走进铺子里。 第47章 古今当铺 吴勇随手关上门,再放下门帘,让外面的人无法窥视店里内景。看小说最新更新来乐文小说网,http://www.lwxsw.org/ 他指着贵宾室悄声对我说:“你黑叔正在招待客人,你先到休息间休息一会吧。我去给你倒杯安神茶!” “嗯,也好,有劳了!”我感激地朝他点点头。 的确,在埃及这几个月,我几乎没有怎么休息,尤其是在经历地下神殿那次生死大逃亡之后,睡眠变得极浅,且容易惊醒。 我抬眼环顾了这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周遭。 古今当铺门面不起眼,但门内却是别有一番风景,布置装饰完全呈唐朝古风,格局为面阔前五间开,进深后三间。前五间,包括眼下的大堂占两间、普客间、休息间、鉴宝室。 大堂前厅十分宽敞,屋顶悬挂着古风古韵的千明灯,眼下景色有些暗,千明灯打开之后,橘色灯光让周围有种肃穆感。东南靠墙处还各树立着一根天龙柱,柱子上细刻着龙纹,龙的神态活灵活现。大堂后厅是典当处,隔着一层防盗网,吴勇平时便是在里面埋头鉴宝。 普客间是用来招待普通前来典当东西的一般民众,鉴宝室则是专门鉴定宝贝的地方,我没进去过。而休息间的设计则简单朴素,鉴宝需要时间,休息间便专门供人休息。 而后三间,则是黑叔的领地,一间是贵宾间,专门招待各种身份特殊的人,这群人中上有机关要人,下有市井异人,无职业贵贱之分。只要黑叔认定他是贵宾,他便能得到贵宾的待遇,亲自由黑叔招待。 吴勇刚告诉我,黑叔的贵宾刚到,所以一时半会也出不来,我便走进休息间准备休息一会。 从休息间墙上的镜子中,我轻而易举地看到自己显露无遗的疲惫。这趟的埃及之行走得凶险,却毫无收获,我需要时间来平复以及调节。 我倒在沙发上,本想闭目养会神,不想,却睡了过去—— “我终于找到你了!”一把声音从我心底里冒起。 我定睛一看,看见他站在尼罗河岸边上,长发迎风飞扬,朝我微微一笑。可惜他背着光,我无法看清他的面孔。 我刚想问他是谁的时候,眼前的画面却换成了神殿崩塌的那一刻。印入我眼帘的是那双干净得纯粹的琥珀色眼睛,以及扑鼻而来的,那种混杂着浓郁血腥味的熟悉气息…… 你到底是谁? 我张口想追问,他却在我眼前越来越远。 我奋起直追,不想一脚踩空,整个人坠往深涧里去。 喝—— 我猛然惊醒。当我看清眼前的景物时,才惊觉原来刚才做了一个梦! 我捂着胸口,感觉自己的心脏在加速跳跃着。 那个人,到底是什么人?既熟悉,又那么陌生。 我的目光接触到沙发边上的茶几上放着一杯清茶,是吴勇放的。想必是见我睡着了,不便惊扰,便将茶放在茶几上。 我捧起茶来,一口气喝掉。茶有点儿凉,味道也变苦涩了。 现在是晚上七点了,继续睡是不可能的了,我走出休息间,想到洗手间去洗把脸,正好碰到从贵宾室里出来的黑叔。 第48章 黑叔吴太白 黑叔还是老样子,理着小平头,两鬓泛霜,五官如雕刻般分明。 他此刻身穿着一件黑色衬衣,挽高了袖子,露出结实的肱二头肌。说他五十出头,估计没人相信,他的样子跟三十来岁的青年没什么区别。 他身后跟着一名花甲老人,这老人梳着中规中矩的民国时代发型,头发已经花白,皱纹满面,身材瘦削。看他的气色,便知道他的精神不错,神采奕奕。他戴着一副老式眼镜,穿着一身旧式中山装。 我瞧着有点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黑叔看见我的时候,一脸惊喜:“哟,小云真,你回来啦!怎么不告诉黑叔,好让人去接你!”他嘴里去接的人肯定是吴勇,因为这里除了他没别的人。 看到他一如既往地爽朗,我也跟着笑了起来:“当铺里的事忙,怎敢劳烦勇哥来接啊?!” “唉,都是自家人,没劳烦不劳烦的。嗯,回来便好,等黑叔忙完了,带你去好好吃一顿!”黑叔拍了拍我的肩膀,力道猛得几乎压垮了我。 我苦着脸默默接下,我知道他在借机试探我是否坚持锻炼。 他身边那名老人见到我时,露出十分惊讶的表情,但很快一闪而过。他和黑叔的对话在看到我的时候已经接近尾声。 “那剩下的就拜托你了!”老人伸出手,与黑叔一握,便告辞离开。 他走到门口时,忽然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有着让人看不懂的深长意味。 就那么一眼,很快他便推门离去。 “他是谁啊?”待他走远之后,我悄声问行当内埋头干活的吴勇。 “不知道,黑叔的客人一向来历不明。我也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吴勇躲在行当后面,正埋头算账。 看他书案旁边那一叠厚厚的账本,我心里想着,这店里人没见多几个人,生意怎么这么火呀?! 黑叔送走了老人之后,回头看见我盯着账本猛看,还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不由得好笑起来:“来,我们到办公室里去。”说完,率先走进他的办公室。 像正在偷窥而被抓了个正着似的,我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赶紧收回目光,应声跟上。 黑叔的办公室设在贵宾室旁。 他走在我前面,推开那扇黄花梨木制大门,走了进去,随手打开灯,灯光明亮但不晃眼,我尾随而入。 这办公室约宽三十平米,装修风格一贯的古香古色。诺大的空间里,东西两墙边上放置着与墙登高的数层壁柜,这些壁柜上摆满了许多我都说不上名字的珍品。还有些看起来不大起眼的笔墨画砚和磁器古董,都极其古雅而精致,只感觉年代十分悠久。 吴勇说过,在古今当铺里,年代越久越不起眼的东西越值钱,反而那些看起来光华亮丽做工精致的,大多为赝品。所以,黑叔壁柜上的东西,恐怕大都价值连城。 黑叔坐到办公桌旁的茶几后面,在他面前摆放这一套景德镇功夫茶具,这茶具的匠工一看就知道细腻敦厚,价格不菲。 “黑叔,刚才那个老人是谁呀?怎么看起来那么眼熟?”想起刚才那位老人,我好奇地问道。 “哦,他啊,是一个非裔华侨朋友,来这里是想找我帮忙照顾一个人。”黑叔一边回答我,一边从柜子后面取出一罐特级乌龙茶,打开盖子,用茶夹子取了些,放入茶杯,加上二次热水。顿时,满室茶的清香,沁人心脾。 “照顾一个人?”这个人身份很特殊?还是惹了什么大麻烦,需要找黑叔帮忙照顾?! 我看着黑叔筛茶、倒茶的动作,不禁疑惑了。古今当铺,什么时候开设家政业务了? 黑叔抬眼看着我,眼神有些深邃。 第49章 相信他们还活着 黑叔的手轻揭着茶壶盖子,丝丝带着茶香的白色气体溢出,他没有答我,反而问:“云真,这趟埃及之旅可有收获?” 我心情一沉,摇摇头。 尽管我没有跟萧在为提及过任何关于埃及地下神庙的事,我相信以萧在为在埃及的身份,不难查出我曾到过现场。所以我不知道他是否跟黑叔汇报过这事,而我也不打算在这方面完全坦白,至于搜索我父母下落一事,这趟埃及之旅却是没有任何进展。 “你还相信你父母依旧活着?”黑叔再问,那泛着沧桑的面容上有一丝丝迟疑。 我笑了笑,无比坚定地回答:“当然。” 我知道此刻这笑,比哭更难看。只是除了笑,我不能给予其他情绪。 黑叔伸手过来摸摸我的头,有些欣慰地说:“既然相信,那就好好活着吧!” 黑叔的话让我十分意外,我以为他会劝我放弃寻找,可他没有。他面上虽不曾提,但我知道他私下曾动用自己的人脉去帮我寻找,糟糕的是,一无所获。 此刻,他转换了话题:“来,跟黑叔说说,那边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他指的是航空公司那边的事。 我点点头:“已经处理好了!”其实也没什么好处理的,不过是一些赔偿手续罢了。 “处理好了就好!别太为难自己!黑叔是个粗人,说话粗,你别怪!咱们中国不是有句古话,叫‘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嘛?一日未见尸体,至少我们还有一丝希望不是?”黑叔斟满一杯茶,递了过来。 “嗯!”我赶紧伸手接了下来,看着里面还有茶梗飘在上面,我的思绪飘回了那个地下神庙的场景中。我迟疑了一下,问:“黑叔,你听说过一个叫‘言那克鲁曼’的新教派吗?” “言那克鲁曼?”黑叔端茶的手一顿,脸色稍微一变。 “嗯,听说这个新教派二十年前起源于我国西北靠近尼泊尔一带,以‘太阳的后裔’自称。但因为他们总是从事一些犯法活动而被称为邪教。” 我将黑叔这些细微的反应收在眼里,心里便明白了,他在道上行走那么多年,肯定对这个教派有所耳闻。一想到那些凶残的恶徒杀人不眨眼,我心里就泛着恶寒。 黑叔听后没有立刻回答我,表情变得十分凝重:“云真,你碰上他们了?”他举在手中的茶也好像定格在聆听的刹那。 何止碰上!他们简直是想要了我这条小命呢!我心里嘀咕着,但没敢坦白,怕他担心:“没,就是道听途说的!听说他们挺残忍的!我就是怕……”怕我的父母跟他们扯上任何关系。后半句我没说,我将茶一饮而尽,以掩饰自己慌乱的心情。 自从经历了地下神庙这一系列不寻常事件后,我私下有整理过自己的头绪—— 从布卡巴拉酒店的两张纸条,到汗·哈利利市场看见那幅署有我父亲落款的画像,再到贫民窟遇袭,然后被绑架到地下神庙这一系列事件,我不会天真到认为,那只是巧合。 我笃定,在我看不到的背后,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纵着这一切。 第50章 一个快递 黑叔沉思了半晌,才放下手中的茶杯,慎重地对我说:“云真,你所担心的不无可能,但这些事情黑叔暂时也给不了你答案,你能给黑叔一点时间,让我好好调查一下吗?”他边说边递茶壶过来给我再斟一杯茶。看小说最新更新来乐文小说网,http://www.lwxsw.org/ 我点了点头,接过那杯茶,放到嘴边抿了一口,顿感清香阵阵,心情也稍微平复了一下。 “在黑叔的调查结果还没出来之前,云真,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继续出国寻找你父母的踪迹,还是留在深圳工作?”黑叔问道。 我双手接下:“我打算先休息一段时间,然后留在深圳找一份正式的工作,我可以一边工作一边寻找。” 去埃及之前,我已经辞掉原来的那份高薪工作。那种体面的、朝九晚五的OL工作,不是不好,而是太安逸了,安逸到让人毫无斗志。若不是因为我父母这突发事件,我也许还会继续沉浸在这样安逸的生活里。 人啊,总是在经历风雨后快速成长。埃及之旅后我明显发现自己改变了许多,遇到事情不再是躲在他人后面哭哭啼啼,会冷静思考,会用对自己最有利的方式让自己脱困。 嗯,我觉得自己变得勇敢许多。 眼下,寻找他们的下落,需要大量的金钱,且费时费力,我必须工作,以此来维持我的生活并兼顾这搜索的持续性。 我从来都不相信,他们会就这样从我生命中消失了。我有强烈的预感,他们一定还在某个地方等着我。 “好,那等你休息够了,就来古今当铺帮黑叔的忙吧!这间店太大,吴勇一个人也忙不过来。工资随便你支。我和你父母多年老友,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你也称得上是我半个女儿。现在你父母下落不明,理应由我来照顾你。”黑叔放下茶壶,用不由忤逆的口吻对我说。 “黑叔……”我还想拒绝,可话还没出口就被他打断了。 “就这么定了吧!什么时候过来上班都行!”黑叔不容分说,站起来准备往外走,“现在都这个点了,饿坏了吧,走,我带你去吃饭。” 无奈之下,我放下茶杯,只得跟在他后面。 才到走出门口,他的电话就响了,他抱歉地看了我一眼,折回头去听电话。 我知道他一向都很忙,所以我指着挂在墙壁的古董老钟,再指了指外面,以嘴型告诉他我不去吃饭想回家。他见自己一时也分不开身,无奈地点点头。他按住电话,走到门口喊来吴勇,让他送我回家。 我找不到理由拒绝,只有应允,正准备离开。 “等一下!” 黑叔像想起了什么,忽然叫住了我。他走到他办公桌前,打开平时不让人碰的抽屉,摸出一个长方形如一本书这般大的盒子,递给我,“这是两个多月前收到的,上面写着要转交给你!” 两个多月前?是我被困在地下神庙的时间! 我有些疑惑地接了过来,上面没有任何署名。我心想着不过是一般快递吧,于是也没再留意,就随手将它放入行李包中。 告别黑叔,我走出了古今典当。 天色已经很晚,路边的霓虹闪烁着冷清的光,天空黑得透亮的云层渐渐厚重,感觉想要下一场暴雨。 下雨也好,这城市无论白天或是黑夜都太喧哗,需要一场彻底洗礼。 吴勇从后面停车场开了辆老式奥迪绕过来,我二话不说便钻了进去。他踩着油门,带着我直奔这城市的另一头,我的家。 第51章 我们的家 吴勇送我到小区门口,并目送我进去之后才开车离开。 我提着行李包,回到家,推开门,一股冷清的感觉扑面而来, 眼前的家,因为主人长期外出,陷入了浓郁得化不开的黑。这浓重的黑,看不见一丝生气,让人感觉异常的压抑。 我啪啪啪地一口气将家里所有的灯全开了,心里希望能藉由这些光来驱散心底中的阴霾。 自父母失联之后,我也好久没回来了。家里所有摆设都没变,还是维持着他们失踪前在家的模样,只是沾满了灰。 我将行李扔到沙发上,走到大厅电视机旁的桌上前,上面摆着我们一家三口的照片,是他们失联前三个月才拍的。照片里父亲满脸慈爱与温柔,搂着笑颜如花的母亲,看着我,而那时候的我正在摆弄着镜头,回头微笑看着他们。 镜头就定格在我离开镜头回头与他们对视的瞬间。那时候,我们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我父亲是深圳大学中文系的国学客座教授,主要研究的是历史文学,他在这一领域所取得的成就远远大于他的盛名,而我母亲是他的得力助手。 每当父亲在书房里埋头工作到深夜,母亲都会守在旁边替他泡壶安神茶,或者替他做些笔记。夫妻二人,男的儒文,女的典雅,夫唱妇随,酷似一对神仙眷侣。 “云真,等你毕业之后,你也可以像爸爸一样,做个育人为本的教师吧!不过以云真的本事,可以做更大的事哟!” 父亲爽朗的笑语犹在耳畔响起,我的鼻子一酸。 此刻在我眼里,幸福已成了一个抽象的概念,它曾经绚丽的衍生,现在却脆弱得令人惶恐。 我挽起袖子,将家里里外外都打扫个遍,包括客厅、卧室、书房…… 这里,每一个角落,都有着父母曾存在的气息。 以前,我总喜欢将唱片和书随意摆放,横横竖竖,看起来凌乱,却依旧享受着这样的方式。曾经的那份悠闲自得,如今再也难以找到相似的感觉了,因为曾纵容你任性的人,现在不在了。生活在我没看到的地方,不知不觉中缺了一角。 “当世界变得陌生,控制好你自己,保持原样别让他们改变你……” 打扫好卫生,我进浴室将自己洗刷一边,便泡在浴缸里,无视周遭,听着音乐,任思绪飘渺…… 悉悉悉悉—— 嗯?有什么东西跑过来了? 在眼前很黑,我看不清,但明显感觉耳边一阵风,回头,两张相同的惨白面孔骤然引入眼帘,它们对着我笑。这一笑,嘴角裂到耳根边去,我惊恐地挥打着双手,往后跑。 我慌不择路地跑进一间小室,本以为躲过那怪物的追击,可抬头一看,头顶上大大小小悬挂着无数被裹成粽子的包袱。 我努力眨眼想仔细看清这些包袱,它们摇摇晃晃地转了过来,竟是一个个被人剜去双目,割了舌头,折断了四肢和颈脖,以一种极度扭曲的奇怪姿势被厚实的白帆布包裹着的女人。那裹着她们的白色帆布还不断地往外渗着血。 我吓得连连后退,不料后面撞上一个浑身陷入黑夜中的老人,他正狰狞地看着我,并不带任何感情地对我说:“好奇心会杀死猫!年轻人,这并不是你所了解的世界!” …… 第52章 吾儿,归去。 “哗啦啦……” 我惊慌失措地探头出水,忍不住大口大口地喘气。 这是个梦,是个曾经真实发生过的噩梦! 梦中出现的都是在埃及地下神庙中的景象,那个恐怖的双面人以及被做成祭品人俑的女人们…… 我花了很长时间,才确认自己现在深圳,在自己的家里。 啧,因为太疲惫,我竟在浴缸里睡了过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浴缸里的水早已冰冷,我起身拿浴巾裹住自己,那浑身渗透的寒冷,让人不禁只打哆嗦。 我揉着疼痛的眉心,心里叹息。这些日子就好像做了一场噩梦,有很多理不清的思绪,越想理越凌乱。 我干脆将思想放空,给我自己冲了一杯速溶咖啡,坐到沙发上,得空整理自己的行李包。才打开,黑叔转交的快递便赫然入目。 除了这快递包裹外,还有一样我差点就抛掷脑后的东西,就是在地下神庙中那个叫哈姆卡萨的女记者临死前塞给我的东西——一张内存闪卡。 从坍塌的神殿出来后我一度以为它在我逃命中早遗失了,不想它还安然无恙地藏在我衣服内层里,是一张内存闪卡,里面储存的是什么,我无从得知,因为那些日子一直在忙着回国,忙着寻找我父母,才一直忽略了它。 现在看见它,我便再一次想起它的主人哈姆卡萨被斩首的那瞬间。 那血腥的场面让我整个人的感觉都不好了,心脏处仿佛被什么堵住,闷得发慌。 里面会是什么?我拿着这卡放在灯光下打量了一下。一张很普通的闪迪32G卡,是普通大众记者都会随身备着的。当然,是什么卡不重要,重要的是里面存的东西。以哈姆卡萨的身份,指不定里面储存的是新教派的罪证呢!她想将之公布于众,才惹来那群狂徒对她痛下杀手吧! 不管里面是什么,明天交给黑叔,让他来处理吧,没人比他更适合处理这样的事情了!我心里这样想着。于是,我将这卡放回原处,将目光转向那个快递包裹,信手打开一看。 那是一个方形盒子,盒子里放着一本九十年代末才有的陈旧笔记本,看上面的字迹,是父亲的亲笔。 又是笔记本!我心里困惑起来。这笔记本跟萧在为交给我的那本笔记本是同一个封面,同样破旧,差点让我以为是同一本。 笔记本的内页里还夹了一封信。我略迟疑了一下,便抽出了出来,展开一看,泛黄的信页上仅写着四个字: “吾儿,归去。” 我的心“噌”的一声,心跳加快。 归去?去哪呢?回家吗?回哪个家?深圳的家,还是老家? 我百思不得其解,将信再看了一遍,随后将信放在旁边,翻开那本笔记本,第一页是父亲的署名。 上面放着一张我们一家三口的照片,照片泛黄,是我小时候的照片,那时候的父亲和母亲相当年轻,而我看起来像只有一两岁的模样,我母亲抱着我,父亲扶着她的肩膀,背景是在老家大宅门口。图片背后是父亲亲笔题的字:吾儿周岁,一九八七年留。 我抚摸着照片,目光不由得柔和下来。看着照片上一家乐融融的氛围,心底里涌起一阵暖。 我小时候的照片极少,这是我看到的唯一一张。我将它夹在笔记本原处,翻开第二页。 第二页是用钢笔素描的一张风景画,画里是一座绵延不绝、丛林密集的山,这山隐约像盘踞在丛林里的青龙,但在龙头处,有道山路蜿蜒横穿北上,让人有种龙被斩首的错觉。画下题词是:“万象始之源,空山断龙谷。” 这风景图真奇怪,看着让人感觉不太舒服!我心里嘀咕着翻过下一页,上面还是用钢笔作的素描,不同的是,这仅是一些奇形怪状的图腾,有些类似凤凰,有些类似星宿,没一种是在我理解范围内。 我随手再翻了几页,也都是些风景画和奇怪的图腾,顿时失去了翻看的兴趣。这可能是父亲的职业癖好,画着玩的。 之前那本笔记本可能是父亲的日常生活记事,而这本,恐怕是父亲的一些职业爱好吧。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呢?为什么父亲要将它们分开,让不同人转交给我?它们之间有什么关联? 一时间,我的思绪乱如麻团。 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困意袭卷而来,我打着哈欠,合起笔记本,将它连之前那本笔记本,一起放回盒子里,顺手塞在书架最高层贴墙处。 关上灯,爬上床,睡了过去…… 这一夜睡得极不安稳,若不是那双带着窥心的琥珀色眼睛,不管我逃到哪里总能轻而易举地捕捉到我;就是发现自己在逃亡,最后被那无穷无尽的鲜血淹没…… 早上七点,刺耳的电话铃把我从床上拉了起来,是奶奶从乡下打来的,她知道我刚回国,让我回家一趟! 估计是黑叔替我报了平安。 洗漱一番,我打开电脑,在网上订了回乡的车票,匆匆吃完饭,就踏上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