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空间,带亿万物资撩爆糙汉》 第一章 重回被逼下乡时 “徽月,替你弟弟下乡吧,他还小,吃不了苦的。” “咱家就你弟弟一根独苗,你忍心看他一辈子在穷坳坳里种地吗?” “你是他姐姐,帮帮他怎么了?” 迷朦间,程徽月感觉耳边仿佛有两只嗡嗡个不停的苍蝇,吵得她不得安宁。 她烦躁地冷喝一声:“吵死了!” 随即睁开了双眼。 下一秒,眼前的景象却让她直接愣住。 拥挤逼仄的小杂间里,满地堆着糊火柴盒的材料。 一米二的单人床紧靠着灰白色的墙壁,床头的位置是张瘸腿的矮方桌,用砖块垫着。 上面放着藤编暖水瓶,还有白底红字印着‘先进员工奖励’的搪瓷缸子。 那两只扰人的苍蝇不是别人,正是她断绝关系十几年的父母,程胜利和赵艳红。 两人就站在床边,穿着颇具年代感的的确良衣物,跟她记忆中的模样没有任何差别。 一样的虚假伪善,一样的狠心刻薄。 看到他们,程徽月下意识皱起眉。 她明明记得自己在丈夫霍砚行的葬礼上哭到晕厥,怎么一睁眼就换了个地方? 是又做了噩梦吗? 没等她想明白,赵艳红尖利的嗓音直冲天灵盖:“程徽月,你个死丫头什么态度!” “跟你说两句好话你就想造反了是吧?别忘了是谁给你吃给你穿,把你养这么大的!” “让你替鸿飞下乡那是为你好,你知不知道你天天在服装厂,跟那些乱七八糟的男人厮混在一起,都快把老程家的脸丢光了!” “好了,你少说那些!”程胜利虎着脸瞪她一眼。 转头慈爱地看着程徽月:“好孩子,爸知道让你下乡是委屈你了,但你要为咱程家着想,等你弟弟光宗耀祖,肯定会念着你的好,不会亏待你的,下乡苦是苦了点,但咱至少把名声保住了呀!” 看着两人一唱一和,程徽月尘封的记忆如泄洪般涌出。 这熟悉的一幕不正是她十八岁那年被逼下乡的时候么? 那是1975年的春天。 她在父母的逼迫下替弟弟程鸿飞下乡,还把服装厂的工作让给了他。 结果她下乡两年,父母不仅没有给她寄过一分钱,还月月跟她一个知青索要口粮。 在她苦哈哈挨饿受冻的时候,父母和弟弟在城里吃得满嘴流油,胖了一大圈! 后来恢复高考,她顶着冰天雪地熬夜看书学习,手脚都长满了冻疮。 好不容易考上大学,录取通知书却被私自卖掉,给她的弟弟程鸿飞换了一个大专名额! 程徽月愤怒至极,当即要去举报。 可她万万想不到,父母竟能狠心至此,可以把自己的女儿迷晕卖给四五十岁的深山鳏夫! 在暗无天日的地窖和铁链中,程徽月拼死抵抗了两个月。 如果不是霍砚行,她恐怕下半辈子都会活的跟畜牲一般! 想到这,程徽月就满心怨愤。 当年被救出去之后,她身心都出了问题。 治疗了大半年出院,程家三口已经拿着卖她的钱跑了。 只有她,夜夜被梦魇折磨,在霍砚行两年的悉心陪伴下才开始好转。 可现在时隔多年,她的丈夫才刚走,这两个恶毒的人渣又跑出来脏她的眼! 毁了她半辈子还不够么,还要...嘶! 就在程徽月快压抑不住胸中的怒火时,掌心的疼痛瞬间让她拉回些许理智。 她看向手上的几点殷红,神色一怔。 梦境的痛觉,什么时候这么真实了? ...等等! 难道这不是梦...她真的回到了十八岁下乡之前? 程徽月怔忡片刻,眸中猛然焕发出惊人的光彩。 七五年!霍砚行还活着! 她要去找他! “让我下乡可以...”程徽月思索几秒,清冽的声调还有些不稳。 她起身从桐漆木柜中找出一本泛旧的账本,‘啪’地甩到两人面前。 “只要你们把欠我的账还了!” 赵艳红只看了一眼,顿时就火冒三丈:“死丫头,还敢偷偷记账?老娘一把屎一把尿养你这么大,到头来居然养出你这么个白眼狼!” “老娘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赵艳红骂着,挥着肥厚的手掌就要扇过来。 程徽月早有预料,淡定地站在原地,指着自己的脸:“打,往这打!” “打完我立马去你们厂里晃一圈,明天全厂的人全都会知道你们逼迫女儿替儿子下乡,还要霸占她的工作!” “我还要跟厂子领导举报,告你们暴力胁迫他人,有弄虚作假、欺上瞒下的思想问题!” 气势汹汹的一巴掌就这么停在半空,迟迟落不下来。 赵艳红死死瞪着她:“你敢!” 程徽月冷笑:“你可以试试。” 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哪像他们,不仅正逢纺织厂评选五好员工,又碰上市里正风肃纪。 闹得大一点,说不定就是一个开除。 毕竟思想问题在七五年可是很严重的。 只要她敢动手,工作、儿子,都别想要了。 到时候自己转身报名下乡,照样可以去找老公。 “行了!”程胜利拧着眉,一把拽回赵艳红的胳膊。 “徽月从小乖巧听话,有什么话好好说她还会不答应吗?整天就知道打啊打的,孩子能这么教育吗?” 他一脸和蔼地看向程徽月:“别怕,有爸在呢。” 程徽月佯装没听懂他的话,唇角勾起讥诮的笑:“你还是先看看账本吧。” 程胜利笑容凝固,深深看了她一眼,才拿过沉甸甸的账本,翻了起来。 里面记的是程徽月从5岁起糊火柴盒给家里贴补的钱。 还有初中毕业在服装厂上班后上交的工资,粮票。 与之对应的花销,是每个月的米面粮油,猪肉鱼肉,还有不时给程鸿飞买的水果、手表,赵艳红的头油、雪花膏,就连他们身上的的确良也是花她的钱买的! 程胜利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没脸的同时又有些恼怒。 “徽月啊,咱们都是一家人,你记这些账未免有些太伤感情了!” “你不想下乡吃苦很正常,但鸿飞是咱程家唯一的香火,你怎么能这么自私地断送了他的前程,还用这种事威胁自己的爹妈呢?” 程徽月心底冷笑,语气却说不出的无辜。 “爸,你在说什么呢?弟弟的前程不是在你手里握着呢么?” “只要把欠我的账还了,我随时都可以替程鸿飞下乡啊...” 第二章 商超亿万物资 程胜利一噎:“咱们都是一家人,说什么欠不欠的...” 程徽月笑得乖巧,两颊凹出浅浅的梨涡:“亲兄弟也要明算账的,爸,这些年我花在家里的钱少说也有一千多吧,我就给你抹个零,给一千块就行。” 吃了她的,都得给她吐出来。 程胜利张嘴还想说什么,程徽月就阴阳怪气地打断他。 “不会吧爸,咱们都是一家人,你不会一千块都不愿意给吧?要是被弟弟知道,你为了一千块断了他光宗耀祖的前程,该多伤他感情啊!” 程胜利眼角抽搐,半晌说不出话来。 倒是赵艳红,听她狮子大开口,气得破口大骂:“程徽月!你可真敢说啊,一千块你咋不去抢!我看你这丫头就是皮痒欠抽!” “我告诉你,钱是不可能给的!你给我老实下乡,别整啥幺蛾子,还有服装厂的工作,也必须让给你弟弟!” 她满脸偏心刻薄,程徽月虽早就对亲情没有期待,但还是心底发凉。 有时候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亲生的...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她表情更加冷漠:“我的工作轮不到你做主。” “再多说一句,就让你儿子下乡挑粪喂猪吧!” “你...!” 赵艳红呼吸一窒,恨不得几巴掌刮过去。 可每每对上程徽月幽冷的黑眸,她就心里发虚。 就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才叫她流露出看仇人的眼神。 这个想法刚冒头,赵艳红就把它摁了下去。 笑话,她辛辛苦苦养她这么大,这死丫头会恨她,只可能是因为她本来就是个白眼狼! 把锅一甩,赵艳红越发觉得不该给那一千块,手肘拐了拐旁边的程胜利。 “老程!你倒是说句话啊!” 程胜利脸色很难看。 他感觉这个以往温顺的女儿,隐隐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 他眼神闪了闪,声音多了一丝无奈:“好孩子,爸知道你心里有气,这么多年家里也确实对你有亏欠,该补偿的我都会补偿,可是一时间,我们真拿不出一千块!” “...要不这样,你先下乡,这一千块我们按月给你寄过去,你放心,我跟你妈就算勒紧裤腰带也会把钱凑齐的!” 他说得信誓旦旦,算盘打得程徽月怕是在海城都能听见。 她一把夺回账本,神情凉薄:“不着急,等你们什么时候凑齐一千块,我再替程鸿飞下乡吧。” 程胜利面上的温和瞬间消失了,沉声呵斥: “程徽月,你是个女孩,将来嫁了人,还是要依靠娘家人撑腰的,有些事,别做的太过!” “呵,不劳你费心。”她面露讥讽,“你还是赶紧想想,到底是给钱,还是让程鸿飞下乡吧。” 程胜利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这死丫头究竟是中了什么邪!非要这种时候拼个鱼死网破! 他额头青筋跳动,目光阴沉地盯着程徽月。 程徽月不为所动,淡声道:“我耐心有限,五秒钟的时间,不说话我就当你要钱不要儿子了,五、四、三、二...” “...给你!一千块!” 程胜利说话时后槽牙都快咬碎了,心头跟剜了二两肉似的疼。 就这么一会儿,程家的老底都被她给搜刮干净了! 偏偏他还不能不给! 他窝了一团火气,绷着脸转身就走。 赵艳红急得不行,赶紧跟了上去,“老程!你是疯了吗,那可是一千块啊...” 人一走,程徽月关上门,使劲掐了掐胳膊上的肉。 “好疼!”她轻呼一声,手臂很快红了一片。 这不是梦,她真的回到了十八岁这年! 程徽月咬着下唇,睫羽轻颤,眼眶很快蓄满了泪珠,大颗滴落,砸在手背上。 太好了,太好了...他还没有生病,没有抛下自己离开...他们还能再见面... 想到那个冷沉英逸的男人病到晚期还在安慰她,为她的以后做打算,程徽月心脏就开始抽痛。 前世的霍砚行因为早年经历,落下病根,后来创业开公司又应酬喝酒,熬成胃癌去世。 他们只短短相伴了十年就天人永隔... 不过重来一世,她绝不会让这样的结局出现,她一定会好好照顾他,让他长命百岁! 程徽月暗下决心,擦掉眼泪,弯腰把手中的账本藏到柜底。 就在此时,衣领内似乎有什么东西掉了出来。 她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脖子上挂着一条玉色剔透的弯月挂坠。 程徽月微微睁大了眼。 这玉坠明明是她重生前不久在古物店淘来的,为什么现在就在她身上? 她下意识摸了上去。 温润的触感传来,白光一闪,她整个人就掉进另一个天地。 明亮的灯光下一排排货架整齐摆放,酱料、油盐、米面塞得满满当当。 蔬果区的青菜水果堆满货柜,个个新鲜好看,还挂着水珠。 猪肉、牛肉、鸡肉,生蚝贝类等躺在碎冰上,螃蟹鱼虾养在水箱里,活蹦乱跳的。 除此之外,还有母婴用品、卫生用品、生活电器、茶叶烟酒、珠宝彩妆等销售区域。 其中的物品之丰富,不亚于大型商超。 程徽月懵了好一会,终于反应过来——这可能就是书里写的异次元空间! 里面连通的是他生病后留给自己的遗产,一个高端超市! 当初他病到晚期,在遗嘱上将半生打下的基业部分捐献,部分成立儿童基金会。 剩下的连锁商超全都转到了她的名下。 本是他留给自己养老的财产,没想到一朝重生,居然跟着她过来了! 程徽月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尝试把空间的东西取出来。 念头一起,她就回到了房间里,手上还多了一个澳洲青苹果。 再次进入空间,货柜上苹果的缺口已经自动补足了。 几番验证后,程徽月兴奋得差点跳起来。 这是一个自动补货的大型商超! 不仅可以随时取用空间里的物资,还可以存放现实世界的东西。 而且商超里的水、电、燃气都能用,只是没有网络。 程徽月心头微热,想要见到他的心情又迫切了几分。 她想,或许这是上天见他们两人多年诚心做慈善给予的恩赐。 不仅让她重生回七五年,还让她在持票抢购的七十年代,实现购物自由! 还是零元购! 程徽月稍稍平复心情,郑重地将玉坠塞进了贴身的里衣中。 想了想,又将藏好的账本扔进了空间。 做完这些,她拿上服装厂的工作证,准备出门。 距离下乡没几天了,赵艳红一直眼馋这份工作,她必须在走之前,把工作卖出去,决不能便宜了程鸿飞。 她刚一站起来,就听到门口‘砰’的一声巨响。 “程老牛!敢欺负我妈,你是不是欠收拾!” 第三章 下乡追夫去 程鸿飞一脚把门踹开,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 他一身肥膘,长得矮胖,脸上的横肉像半年没洗过,泛着一层黄澄澄的油光。 站在小杂间的门口,下巴微抬,鼻孔朝天。 “我告诉你,家里的钱都是我的,你一分都不准碰!” 他站在那趾高气昂地命令道:“现在,你马上去报名点把我的名字换成你的,再把服装厂的工作给我,听到没有!” 程徽月眸光一冷,前世的她被父母洗脑,任劳任怨地给他们一家干活赚钱,就连这个小她三岁的弟弟也几乎是她一手带起来的。 但他长大之后也跟赵艳红一样,把她当成家里的仆人,任意使唤,非打即骂,最是狼心狗肺。 而且他还抢了她的上大学的机会,这是程徽月心中最大的痛点! 她表情越发森寒,一语不发的盯着他。 “程老牛,你耳朵聋了?” 程鸿飞见她竟敢无视自己,两三步冲上前撞了过去。 程徽月侧身闪开,冲过来的肉墩就砸到了墙上。 “啊!” 程鸿飞惨叫一声,脑袋撞得昏昏沉沉,他伸手一摸,额头很快肿起了大包。 他瞬间恼怒,再次冲向程徽月:“你居然敢躲!我要弄死你!” 程徽月迅速拽住他的胳膊,翻身一拧... 咚! 眨眼间,程鸿飞就倒在地上,四周尘土飞扬。 他似乎是被摔懵了,好半天才回过神。 他又惊又怒,想要爬起来,却发现右手软趴趴的使不上力。 迟来的疼痛席卷全身,他的脸色也白了白。 “我的手...我的手断了!妈——!妈,你快来啊我要死了!程老牛要杀了我!” 程鸿飞哭喊着,眼泪鼻涕流的到处都是。 程徽月嫌弃地退后两步,没过几秒,就看到赵艳红从卧室里‘飞’了出来。 “鸿飞!你咋了?” 她跑过来一看,儿子脑门上顶着渗血的肿包,半生不死地躺在地上,右手像是已经废了... “啊...”赵艳红眼前一阵发黑,身体晃了晃,感觉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了。 程鸿飞却像是没看到一样,撕心裂肺地嚎叫:“妈你愣着干啥啊!我手都被她弄断了!你快打死她啊!” 赵艳红被吼得一激灵,头也不晕了,双眼充血地朝程徽月扑去。 “贱丫头!老娘当初就该把你掐死!” 程徽月表情倏地寒冷如霜。 原来,她根本就不想让她这个女儿活下来... 很好! 那她报复起来就没必要有丝毫顾虑了! 她用力钳住赵艳红的手腕往后一掰,脚尖踹向她的膝盖窝。 扑通一声! 赵艳红就被按压着跪趴在地上,涨红的脸贴在地面,呼哧喘着粗气,十分难以置信。 “程徽月!你敢打我?” 程徽月冷笑,不愧是母子连心,说的话都这么相似。 她半垂眼睫,凑近赵艳红的耳边,手指悄无声息地扼住她的咽喉,低声道:“我不仅敢打你,我还想杀了你呢,要试试么...” 阴恻恻的嗓音从背脊爬上来,赵艳红浑身一抖,惊惧地瞪大了眼。 “你...” “呵,开个玩笑。”程徽月莞尔,欣赏了一番她的丑态便松开了手。 没了禁锢,赵艳红一下瘫倒在地,额头全是冷汗。 她有种感觉,这死妮子是真的想杀了她... 想到程徽月方才那种平静的看尸体一样的眼神,赵艳红就心有余悸。 莫不是被鬼上身了? 她咽了咽唾沫,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扶起程鸿飞想逃。 程鸿飞本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怂蛋,一看自己亲妈都被制伏了,也跟个鹌鹑似的掐了音。 “站住。” 两人俱是一抖。 程徽月走上前,‘咔嚓’一声,将程鸿飞脱臼的手接上。 可不能让他带着这幅惨样出去抹黑她。 “去吧。” 两秒后,程鸿飞张嘴就要叫疼,赵艳红赶紧捂着他的嘴拖走了。 接下来的几天,程家三口异常平静,一点都没作妖。 程徽月不信他们没有任何想法,指不定暗地里还在商量怎么把钱榨回来。 只是她现在没空理他们,一心想着赶紧去找霍砚行。 下乡这天,程徽月早上六点就去了火车站。 就带了换洗的衣服和厂里奖励她的搪瓷缸,连帆布包都没装满。 可她丝毫不慌,毕竟空间里装满了物资,还有讹来的一千块。 加上服装厂工作卖掉的六百和她自己攒的两百多,怎么着也够了。 到了插队点她再想法子赚钱就是。 火车哐哐响着,到了第三日清晨,汽笛声长鸣,程徽月提着帆布包随人流涌出。 一上站台,寒风就飕飕往她衣服里钻。 程徽月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拢了拢衣领,缩着脖子四处张望。 不远处有人高举接站牌喊:“白桦公社的知青!白桦公社的往这边集合!” 程徽月抱着帆布包,挤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又有十来个青年男女提着包裹在这里汇合。 她扫了一眼,有三个眼熟的。 陈俊元、梁菲和牧江,跟她一个知青点的。 她没有主动上去认识,就安静地等着公社负责人分配完。 如她所料,她去的还是白桦公社二大队,也是他在的地方。 “各位知青一路上辛苦了,我是咱们生产队的大队长谭国栋,接下的日子咱们都要一起生产劳动了,有什么事不明白可以找我。” 国字脸的中年男人面容严肃,目光在格外多的某堆行李上一扫而过,微不可察地拢起了眉头。 他叹了口气,倒没多说什么,背起手带路去了:“跟着我走吧,拖拉机在车站门口等着呢。” 程徽月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对上一张娇俏明媚却满是倨傲的脸。 梁菲,据说是京都某个厂长的女儿。 上辈子在知青点闹了不少事,好像最后还被村里的二赖子污了清白。 不过这都跟她没关系,重要的是,马上就能见到老公了。 她拎起自己的包,步伐轻快地跟上谭队长,潋滟的水眸仿佛盛着整个银河的星光。 在一众丧眉垮脸、面无表情的知青里,她的笑容频频引来注意。 所有下乡的知青都看到,一个稚嫩的小姑娘,风一般穿过人群,高兴得像是港城要回归了似的。 都是同一个公社,一样的穷,人家小姑娘心态都这么好,他们还在矫情什么? 许多知青暗中唾弃了下自己,悄悄挺直了背。 陈俊元也是其中一人。 他望着程徽月纤瘦的背影,有些好奇。 梁菲站在旁边,不满地扯了扯他的袖子:“俊元哥,你看什么呢?不是答应帮人家搬行李吗?” 陈俊元回头,瞥了眼地上的两个半人高行李箱,三大包鼓囊囊的背包。 挤出温和的笑:“我这就搬。” 另一边,程徽月紧跟着谭国栋,一起走出了火车站。 车站门口,两三辆尤特兹-45拖拉机停放在路边。 车身上还拉着横幅——‘热烈欢迎新知青’。 她掀起唇,往第二生产队的拖拉机方向走去。 不到两步,整个人就猛地一僵,目光全被那道身影吸引。 第四章 弄哭新来的知青 周围一切的嘈杂恍若在这一刻都慢了下来。 男人轮廓分明的身形倒映在瞳仁中,其余事物都化作了虚无。 她看到男人双手环胸,神情散漫地倚靠在拖拉机旁,锋利的眉眼低垂着,浑身透着生人勿近的疏冷和狠戾。 他身量极高,体格挺拔,宽肩窄腰,一件普通的白色单衣和藏蓝色裤子,也被他穿得时髦有型。 半卷的袖口中,露出一截小麦色的臂膀,流畅的肌肉线条鼓起,展示着男人蓬勃遒劲的爆发力。 在过去的记忆里,她曾无数次被这双手紧紧抱在怀里。 那些滚烫的缠绵和爱意,仿佛还近在眼前... 真好啊,活着的霍砚行。 程徽月怔怔地望着他,等回过神时,满脸都是冰冷的泪痕。 “嗳,霍哥,你是不是认识那个新来的女知青?”拖拉机旁的青年挤眉弄眼。 “胡说什么?”霍砚行冷淡地睨他一眼。 “要不然她咋盯着你哭啊?” 霍砚行愣了一下,剑眉一挑,抬眼看了过去。 人来人往的站口上,女孩孤零零地抱着一个帆布包,正腾手抹着眼泪。 她白净精致的脸蛋冻得通红,鼻尖和眼眶也红红的,秋水般的剪瞳盈盈剔透,挂着泪珠,像只可怜巴巴的小兔子。 他停顿几秒,收回目光,嗓音平淡无波,“风吹的吧。” “咦!什么风吹的,我刚才可看得清楚,她那眼神直勾勾的,就是在看你!还不承认!” 嘴上没个把门的小子叫肖庆,平时跟霍砚行混的很熟,说话也没有顾忌。 他踮脚搭上霍砚行的肩头,小声打探:“霍哥你老实交代,啥时候认识的?是不是以前在城里的小青梅,专门下乡找你的?” “没有,不认识。”霍砚行拍开他的手。 “我说霍哥,你这么铁石心肠啥时候能娶上媳妇?咱们村里的你看不上也就算了,这新来的小知青这么乖你也不心动?” 肖庆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大腿。 霍砚行转身上了驾驶室:“你要是闲得慌,待会儿的化肥就一个人搬吧。” 肖庆:“...我现在就闭嘴!” 说话间,程徽月跟着谭国栋走到他们面前。 “程知青,这就是咱们生产队的拖拉机,你先坐上去等着。” 谭国栋说完又看了眼她手里的帆布包,问道:“我看你带的东西也不多,是邮了包裹过来的?” 程徽月摇头:“我只带了几套衣服。” 她在那个家里没什么留恋的东西。 谭国栋提醒:“这样啊,那一会儿去厂里领化肥,你可以趁这个时间到供销社买点生活用品,不然下回要等六七天了。” “好。”程徽月点头,余光不受控制地往霍砚行身上飘。 曾经死别的人就在眼前,她真想就这样扑到他怀里,大哭一场。 等他拥着自己,拍着她的背脊轻哄‘乖,一切有我。’ 可她知道,她要是真这么做了,可能会被当做女流氓给关起来。 而且现在他根本不认识她,人家目不斜视,直接扭头坐到驾驶座上去了! 习惯了霍砚行的直白热烈,乍然被冷冰冰地对待,程徽月有些泄气,还有点难受。 前世在二大队她和霍砚行只见过几面,后来她问过他是怎么喜欢上自己的,他说是一见钟情... 可瞧瞧他正襟危坐的样子,这像是一见钟情吗? 追夫路漫漫啊~ 她叹了口气,把帆布包丢上车斗,两手一撑就上去了。 刚搬过板凳准备帮她的肖庆:“...” 默默放回凳子,肖庆坐上副驾驶,扭身笑嘻嘻地跟她搭话:“小知青,我叫肖庆,这是霍砚行我霍哥,你叫啥?” “我叫程徽月,徽徽明月的徽月。” 程徽月看了眼霍砚行挺直的背,转头跟肖庆认真做着自我介绍。 她特意挑了个最前端的位置,离驾驶位也就半个手臂的距离。 这么近,她不信他听不到。 她要在潜移默化中加深霍砚行对她的印象,在最短的时间内和他熟悉起来。 被明眸皓齿的小知青盯着看,肖庆古铜色的面庞忍不住一红。 “你的名字真好听。” 他压根不知道这个字长啥样,但这不耽误他觉得这名字好。 “对了,我刚才看你在车站门口抹眼泪,是想家了吗?” 肖庆根本没注意到程徽月霎时的僵硬,和脸上微红的窘迫。 他自顾安慰着:“下乡的知青们刚开始都是这样的,你也别太难过。以后在咱们生产队,遇到啥事儿尽管找我霍哥,他肯定会帮你的!” 程徽月觑了眼某人冷硬的下颌线,很想说一句:真的吗,我不信。 她随口解释:“我没有难过,也不想家,刚才就是被风吹的。” 说完,肖庆一脸惊讶:“诶?你真的不是霍哥的小青梅吗?” 程徽月立马警惕:“什么小青梅?” 肖庆打趣道:“刚才我问霍哥,他也说你是被风吹的,这是不是叫啥心有灵...什么通来着?” 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程徽月松了口气,下意识看向霍砚行,却发现他也侧头看了过来,漆黑的眼眸深邃无比,视线交汇的瞬间,他的嘴角似乎动了动。 在笑吗? 程徽月不太确定。 二十一岁的霍砚行和她后来所认识的不太一样,他冷漠、凶狠,但不张扬,所有的力量收束在刀鞘里。 你清楚他的不寻常,但出鞘的那一刻,还是会震撼于他的攻击性。 比如现在,被他锐利幽深的目光锁定,她就有种无处可逃的感觉,心跳也跟着‘咚咚’震响。 为免露馅,她强迫自己挪开视线,却不小心扫到男人左额眉骨上的淡色刀疤。 原来在这个时候就已经有了,程徽月想,还以为重生后能避免呢。 眼底流露出一丝惋惜。 霍砚行自然捕捉到了她的眼神,他眸色微黯,不知想到了什么,心底生出几分郁气。 他偏过头,冷冷扫了一眼肖庆,嗓音冷沉:“就你话多。” 肖庆感受到他周围的低气压,讪讪一笑不再多说。 程徽月察觉到他的情绪突然变差,眉头轻蹙起来。 什么意思?这么急着撇清关系,难道还真有小青梅? 心里憋着一口气,她再次瞄上了男人的侧颜,从利落的眉尾到高挺的鼻峰,再落到他抿直的薄唇上。 ...算了,这么帅,肯定是抢手的,她有空别扭还不如早点把人拐到手! 她视线慢慢变得灼热,全然没发现男人越发僵直的身体。 霍砚行紧绷着肌肉,眼神透着几分茫然不解。 不是嫌弃他破相了么?怎么又紧盯着他不放? 他握着拳,掌心都出了一层薄汗,真想扭头凶她不准看。 但由于心底某种晦暗不明的心思,生生忍着不自在。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牧江、梁菲和陈俊元姗姗来迟。 第五章 霍哥护妻 梁菲行李太多,找了牧江帮她搬行李,花了两毛钱。 她自己则是空着手,跟在陈俊元身边说说笑笑。 谭国栋看了眼压在牧江肩上的东西,叹了口气,招呼肖庆帮忙。 东西搬上拖拉机,牧江背上都湿透了。 梁菲一句谢谢都没说,扔给他一毛就坐了回去。 牧江捏着手里的钱,叫住她:“你钱给少了。” 梁菲撇他一眼:“没给少,就是一毛钱。” “刚才说好的是两毛钱,你给少了。” 梁菲翻了个白眼:“我说了没给少就是没给少,你怎么那么烦!” 牧江紧抿着唇,仍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她面前:“还有一毛。” “你就那么想占小便宜吗?”梁菲表情厌恶。 “刚才我都看见了,谭队长他们帮了你,你没有搬完全程,当然只能拿一毛钱!” 说完,谭国栋和肖庆的都拧起眉。 他们也就帮忙把东西搬上拖拉机而已,从火车站出来那一大截路可都是他自己使的力。 再怎么也不该扣下一半吧? 牧江捏紧手里的钱,沉默地坐了回去。 程徽月看着他高瘦的身形慢慢塌下去,有些不忍。 牧江家里父母病弱,几个妹妹年幼,只有大哥在石场打石头能赚点钱,他是唯一的下乡人选。 前世他比自己还拼,到处帮人扛活挑水,赚来的钱全都寄回家,他却顿顿咸菜稀粥。 后来身体实在受不住,当众咳血被特批回城。 她没再见过他,但记得清楚,有一次在地里饿晕,是他送她去的医院。 不管如何,这份恩她要还。 现在的他最缺的就是钱,若是有机会可以让他帮自己,再顺理其章给他钱。 程徽月垂眸思索着。 二十分钟后,化肥厂到了。 拖拉机一停下,谭国栋就叫上霍砚行和肖庆开始搬化肥。 梁菲见此蹭一下站了起来,捂着鼻子质问:“什么意思?拖拉机不是专门来接我们的吗?为什么还要运化肥?” 谭国栋斜了她一眼,沉声回道:“顺路捎回去而已,车里这么大地方,又不是装不下。” 梁菲看着化肥厂门口一堆的尿素口袋,死死拧着眉,呼吸都变轻了。 总感觉空气中全是那股刺鼻的味道。 “臭死了,就不能先送我们回去再来吗?” 谭国栋本来就看不惯她,现下更烦了,这么一个娇小姐到知青点去指不定要闹多少事。 他板着脸训斥:“田里还有那么多活没干,谁有时间多跑一趟!梁知青,下乡是为了锻炼你们吃苦耐劳的精神,请你端正态度!” 谭国栋当了大队长这么多年,说话还是很有威严的。 气势上一下就震慑住了梁菲。 她被吼得一呆,眼泪花唰的一下冒了出来,跑回座位上哭了起来。 陈俊元赶紧凑上去安慰。 “我还不是为了大家着想,不就是问问么,他...他凭什么吼我啊?”梁菲哭得梨花带雨。 “是,我知道梁知青是一片好心。”陈俊元温柔地看着她。 “那你去跟大队长说,让他给我道歉!”她撒娇道。 陈俊元一顿,没应她。 他又不是傻,刚下乡就去得罪大队长。 和她不过是在火车上才认识,要不是听她说她爸是厂长,他才懒得应付她! 梁菲看他犹豫,气鼓鼓地跺脚:“连你也不帮我!” 她撇过头,正好撞上偷偷吃瓜的程徽月。 “看什么看,乡巴佬!” 她可还记得在火车站里这个女人笑得花枝招展,到处勾引人的样子。 梁菲上下打量了程徽月一遍。 洗得发旧的衣服,鞋子也有很多磨损,身上连个发卡都没有,帆布包也是破破烂烂,瘪得一看就没多少东西。 除了脸能看,其他不足为惧。 她肯定还是知青点最出众的一个! 她的表情几经转换,变得不屑轻蔑。 程徽月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一看她的表情猜也猜到了。 她默默无语,赶紧下了车。 刚才谭队长已经给她指过路了,供销社离这隔了一条街,不算很远。 路过化肥厂门口,谭国栋正跟牧江说话:“给队里搬化肥是算工分,但这是出发前就分给他们两个的,不好再改。” 程徽月没有错过牧江脸上的失落,走上前问:“牧知青,我要去供销社买点东西,我一个人拿不动,你能帮我吗?” 她从兜里掏出一元钱递过去,努力散发着善意:“这是报酬。” 牧江有些惊讶,迟疑了两秒,“用不了这么多,两毛钱就够了。” “我没零钱,你先拿着吧,以后有事再找你就行。” 牧江还有些踌躇,程徽月直接把钱塞了过去,“放心,我不会骗你的,跟我走吧。” 说完就带着他往供销社的方向走。 梁菲看了全程,总觉得她那些话是在嘲讽自己。 冲程徽月翻了个白眼:“嘁,穷鬼,装什么大款!” 扛着两袋化肥的霍砚行走过来恰巧听到,面容一下子变得冷厉。 他肩膀一抬,两袋化肥‘砰’地砸进车斗,巨大的声响震得拖拉机都颤了颤。 梁菲吓了一跳,生气地瞪了过去:“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粗鲁...” 她的声音在男人凌厉的视线下越来越弱,变得几不可闻。 霍砚行看出她的畏惧,神色毫无波澜,嗓音仍是冷峭如冰:“把嘴闭上,不然就从车上滚下来!” 他站在车下,双腿修长,有些紧身的衣物勾勒出泾渭分明的轮廓,直逼一米九的身躯散发着骇人的气势,眉宇间尽是凶戾。 梁菲脸色白了白,又浮上恼怒尴尬的羞红。 在他冷酷地转身走后,愤恨地骂了句“莽夫!”。 ... 程徽月带着牧江很快找到供销社。 店里商品挺齐全,不过都是日用品,米面猪肉啥的通常都是供不应求,好在今天火车到得早,还没卖光。 她买了两个搪瓷盆,用来洗脸洗脚,一个热水瓶,一块香皂,一块肥皂,两条毛巾,一盒雪花膏,两个铁皮饭盒,一个保温壶。 十斤米,十斤富强粉,油盐酱醋等调料各来一罐,还有一罐麦乳精。 这些东西她空间里全都有,但那些她私下用还行,让人看见难免被怀疑,所以还是得买齐做个掩护。 她手里的票不多,在服装厂上班发的最多的是布票,正好她会做衣服,直接买了六匹布,又指着货柜上的棉絮、四件套一通拿下。 很快柜台上就堆了一大堆东西,售货员脸上都惊疑不定的。 寻思这俩人怎么也不像是有钱的,她不会白忙活吧? 而牧江,从进了供销社开始嘴就没合上。 懵逼地看着程徽月要这个要那个,一根手指仿佛要买遍供销社的‘江山’。 这份震惊、犹疑,在她拿下一个缝纫机,又推出一辆自行车时达到了巅峰。 第六章 长得越乖,打人越嗨 “程知青,你真的要买这么多吗?” 牧江忍不住打断她继续扫荡的行为。 买生活必备的日用品他能理解,但是缝纫机,自行车,还有那几大匹布,加起来都快四百了啊! “什么?” 沉浸在购物中程徽月没听清,回头见他一脸复杂地看着她买的东西才反应过来。 “哦,你一个人可能拿不动,没关系,我买了辆自行车,可以放上面推着走!” 她善解人意地说道:“而且我也能拿不少,实在不行,再多跑一次。” 牧江:“...”所以你买自行车是为了搬更多东西? 听了她的安慰,牧江表情更复杂了。 是他太没见识了吗? 在城里不是嫁人娶亲能凑齐三转一响都是风风光光的吗,怎么程知青下个乡就直接包了两转? 牧江看她从容不迫,甚至越买越兴奋的模样,也不劝了。 毕竟是花她的钱,自己只是个搬货的,没资格管那么多。 好一会儿过去,程徽月才满足地收手。 要拿的东西太多,她又买了几个布袋子装上才勉强带走。 牧江扛着缝纫机走在前面,大半的货都在他身上。 程徽月则推着自行车,后坐上绑着十斤米,车头也挂了不少东西。 今天县里不赶集,街上人不多,她走在路边却突然被人撞了一下。 那人低着头,戴着帽子,说了句‘对不起’就急匆匆地走了。 程徽月觉得不对劲,伸手摸向口袋。 那里本来装着找补的两块三毛八零钱,可现在只剩下一道豁风的大口子! ‘扒手!’ 程徽月惊了一秒,立刻放下自行车脚撑,转头就要追。 偷她钱就算了,还划烂了她的衣裳!不可饶恕! 那扒手似是感觉到了杀气,扭头看了一眼,随即撒腿就跑! 两人相隔甚远,程徽月眼疾手快地取下尼龙绳网兜,颠了颠里面叠放的两个搪瓷盆,然后用力一甩—— 铛! 清脆一响,扒手应声倒地。 程徽月冷哼一声,撸起袖子,朝听到声音转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牧江交代道:“你先在这等一会儿,看着东西。” 说完快步走到扒手面前摁住了他想起身的动作。 “还想跑!” 她一巴掌拍在他头上,反锁他的双手,在四周寻找能捆住他的绳子。 扒手脑瓜子被砸得嗡嗡响,拼命地挣扎:“你谁啊?莫名其妙的打我,信不信我我报警抓你啊!” 周围的人停下脚步看了过来,他趁机大喊:“救命啊!这个女人想抢我的钱!还殴打我!各位同志快帮我制伏她!” 众人将信将疑,不断打量着两人。 也不是故意以貌取人,实在是那男人尖嘴猴腮不像个好人,而小姑娘却长得白净可人,看着就乖。 扒手见他们一脸不信,表情有些许悲愤,他眼珠一转,高声大喊:“其实她是我堂妹,从小大手大脚,家里都被她败光了!” “你们看那边的自行车,还有一大堆东西都是她买的!她觉得不够花找我要钱,但我的钱是给奶奶治病的啊,怎么能给她乱花?” 众人一瞧,路边确实放了很多东西,那自行车,缝纫机,加起来都四五百了吧。 扒手看他们脸色松动,又加了一把火:“我奶奶还在医院等着救命钱手术呢,她就把我拦下上手抢,可这钱我能给吗?” “我可怜的奶奶,八十多岁了,被自己的亲孙女抢救命钱,实在是命苦啊!” 他演着演着还真挤出了几滴眼泪。 路人们已经完全被他带着走了,开始帮腔。 “小妹妹,你说你败家也就算了,咋能连自己奶奶的手术费都不放过啊!” “是啊,你这个样子以后是嫁不出去的!” “人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快放开你哥吧。” 牧江等了一会儿,发现所有人都开始教训起程徽月了。 他有些担心,准备上前解围。 就在这时,霍砚行找了过来,见他一个人站在这,拧起剑眉:“怎么就你一个人?” 牧江看到他,眼睛一亮:“霍同志,你快去帮帮程知青!” 霍砚行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小姑娘被一堆人围着,巴掌大一团,显得更可怜了。 还低着头,不知道是不是又哭了... 他眉眼骤然阴沉下来,胸口涌出一团怒火,迈开长腿走了过去。 程徽月半天没找到能用的绳子,耳边还净是叽叽歪歪的屁话。 她暴躁地给了扒手一拳:“你一个小偷,哪来那么多戏!” 他龇牙咧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程徽月揪着他:“你说兜里的钱是你的?那你说说,具体有多少?” 他僵了一瞬,梗着脖子道:“我凭什么告诉你!” “你当然说不出来,因为那钱是我的!”程徽月随机挑选一位看着面善的群众,“那位大哥,麻烦你把他的钱拿出来数数。” “没有意外的话,应该是两块三毛八分,是我刚在供销社买东西找的零钱。” 大哥上前把钱掏出来当着众人数了数,神色变了:“确实是两块三毛八分。” 程徽月又道:“这人是个扒手,大家不要信他,你们看我衣服口袋都被划烂了。” 众人看到她好好的衣服破了洞,又见男人说不出钱数,纷纷明白他们被骗了。 “原来是个偷儿啊,演的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真是造孽,差点冤枉了小妹妹!” “这种人就该进局子!” 扒手表情都裂开了。 他纵横‘扒界’这么多年,居然栽在两块三毛八分上! 程徽月证明了清白,又问:“谁有绳子能借我,我把他捆了送公安。” 大家赶紧找了套麻布的绳子递过去,齐齐夸赞她。 “看不出来啊,小妹妹真厉害,一个人就把他给抓到了!” “运气好而已。” 程徽月淡定回复,伸手接过绳子。 此时,底下的扒手蓦地起身挣脱,她一个趔趄被掀翻在地。 扒手面目狰狞,从裤腰里摸出一柄小刀扑向她:“臭娘们!我弄死你!” 方才还围在身边的路人大惊失色,如鸟兽散。 电光火石时间,程徽月飞起一脚踹飞小刀,然后回旋一踢。 “噗!”扒手摔倒地面,脸上多了一个黑乎乎的鞋印子,这下他是真的爬不起来了,歪嘴斜眼的,下巴都错位了。 程徽月气得上去就是邦邦几拳,打得他鼻青脸肿,叫苦不迭。 “啊...哎哟,姑赖赖!晤不敢了...别打晤了!泥,泥把晤交给公安!” “不见棺材不掉泪,早干嘛去了!让你不老实!” 程徽月又揍了他两拳,直到看见扒手涌出鼻血才嫌恶地停下。 她扭头找起绳子,一只手却率先递了过来。 “谢谢。” “不客气。”声音低沉磁性,十分耳熟。 程徽月心里咯噔一下,抬头看见了霍砚行的俊脸。 第七章 我不打老公 完了! 程徽月脑海中闪过这两个字,整个人被雷劈了般僵硬。 他什么时候来的?看到她打人了?不会觉得她很粗鲁吧?这该死的形象还能挽救一下吗? 她呆滞得像是按了暂停键,思维却卷起十级风暴。 霍砚行不着痕迹地将她扫视一遍,发现没任何伤口才松了口气。 刚刚还以为她被欺负了,看来是多虑了,小知青爪子很尖能够保护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生出老父亲般欣慰的情绪。 真怪。 霍砚行皱眉,努力忽略掉那点心情,看程徽月一直盯着自己发呆,他不禁绷紧了脸,赶忙找了个话头:“你的身手...” 拼命搜索借口的程徽月警铃作响,脑子一抽,嘴快地回了句:“我不打老公!” “...” “...” 气氛凝滞—— 霍砚行从愣神中反应过来,唇角弧度加深,墨瞳也染上几分促狭的笑意:“我是说,你身手不错。” “...”程徽月脸色霎时爆红,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哈,哈...谢谢,那什么,其实...我平时很温柔的。” 眼神左右飘忽,不敢去看霍砚行的反应。 隔了好久,才似有若无地听到他‘嗯’了一声,也不知是回答的哪一句。 轻如羽毛,在程徽月心尖拂了一下,撩得她心痒难耐,脸颊越发绯红。 她掩饰性地拿起绳子捆扒手,给他勒得死紧。 扒手:“...”没有人为我发声是吧! 把人捆上后,程徽月拍了拍手强装镇定地站了起来,“咳,你怎么也来了?” “要发车了,谭队长让我来找你们。”霍砚行的目光在绳结上停了两秒。 如果没看错,那应该是部队常用的打结方式,越挣扎越紧,普通人一般不会使用。 他探究看向程徽月,她被袭击的时候,各种反应果断利落,都不用他出手。 要达到这种效果,至少要经过几年的系统训练,而且,她的招式跟他退伍在部队练的几乎一模一样... 疑惑萦绕心头,他抿了抿唇,问道:“你家里有人当兵吗?那些招式,教的很标准。” “没有...”程徽月顿了顿,不知要怎么回答,难道说那些都是你教的? 她沉吟一声道:“是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教的。” 听出她语气里的珍重,霍砚行眸光闪了闪,迅速黯淡下来。 两人把扒手扭送到公安局。 不等她开口,一路上跟来的大爷大妈就热情地把事情还原一遍,言语间俱是吹嘘称赞她,夸张到她都有些飘飘然。 警员告诉她,抓住的扒手是常年混迹火车站的惯犯,滑不溜秋的,他们几次都没逮到。 这回多亏她出手,说不定能申请一笔奖金。 于是让程徽月做了笔录,留了姓名和二大队办公室的电话才放人离开。 半小时后,两人和牧江汇合往回走。 霍砚行接过程徽月手里的东西,推着自行车走在前头,一路上都有些沉默。 程徽月盯着他连后脑勺都在冒冷气的背影,暗自摇头。 这男人年轻的时候还真是阴晴不定啊。 化肥厂门口,拖拉机上已经堆了一大半尿素口袋,梁菲缩在角落,伸着脖子往外呼吸,已经快等的不耐烦了。 看到程徽月回来,终于忍不住爆发,愤慨不平地瞪她。 “你怎么这么慢!知不知道我们等了你多久!”她都快被熏死了! “不好意思,路上耽搁了一阵。”程徽月直接道歉,态度很是诚恳。 剩下的话全都哽在喉咙,梁菲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非但没出气反而更恼火了,特别是看到搬上车的缝纫机和自行车,脸疼得很。 这乡巴佬明明有钱,却故意穿得那么寒酸,是存心打她的脸看笑话吗? 程徽月像是没看到她嫉恨的表情,道了歉之后,又掏出在供销社买的水果硬糖分别递过去。 谭国栋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也没等多久,水果糖一块五一斤呢,这么贵,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拿着吧谭队长,不然我心里过意不去。”她面带歉意。 几次推拒不过,谭国栋只好收了,不过他没吃,打算回家带给女儿。 程徽月给剩下几人一人抓了一把,分给陈俊元的时候,手背被碰了碰。 嗖地缩回手,她看向陈俊元。 对方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清俊斯文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谢谢。” 程徽月动了动眉头,以为他不是故意的,也没说什么。 但她转身的刹那,陈俊元低头看着果糖,眼底划过一缕暗光。 “霍同志,你的。” 程徽月伸手送到霍砚行面前。 男人垂眸,七八颗硬糖放在女孩的手心,指尖圆润小巧,白里透红,覆了一层薄薄的茧,可瞧着依旧软绵可爱。 他盯了好一阵才象征性拿起两颗,半点没碰到她的手。 程徽月只感到一团温暖的热气倏地靠近又离开,掌心痒痒的。 好想牵他的手... 她神游天外地发散思绪,再次得到一个‘不行,会被当女流氓抓起来’的结论。 失落叹息。 梁菲一直注意着程徽月,看她不过送了几颗糖就把所有人收买了,十分不服气。 难道就只有她一个人等得不耐烦? 本来就是她没时间观念回来晚了,浪费了所有人时间,怎么现在显得她是最小气的? 她必须给她点教训。 于是在程徽月分给她果糖时,她用力拂开,鄙夷道:“什么破玩意我才不稀罕,也就只有你这种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才看得上!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 果糖一下叮叮当当撒在车上。 两句话,得罪了一车的人。 “哦。”程徽月淡定得很,甚至有点想笑,“你看不上?那算了。” 她捡起掉落的水果硬糖,剥开糖纸含了一颗。 蜜桃味的果香没一会就充斥唇齿间。 梁菲不可思议地瞪着她,这个乡巴佬怎么回事!懂不懂什么是尊重礼貌啊? 她不是应该正式跟她鞠躬道歉,请求她的原谅吗? 居然自己吃起来了,简直没家教! “你...”她气呼呼地起身,刚走了两步,车前忽然传来低沉的声音,“走了。” 话音刚落,拖拉机突突突地动起来,猛地往前蹿了一大截。 “啊!”梁菲根本站不稳,径直摔了个大马趴。 还倒在她最讨厌的化肥口袋上。 “啊呸呸呸!怎么开车的啊!”她愤怒地叫嚷,一边站起来,“恶心死了!” 刚支起身体,拖拉机一拐头冲进坑坑洼洼的土路上,梁菲‘噗叽’又摔了,化肥口袋上的青灰沾了她一身。 她脸都绿了,几次都没站起来,最终还是陈俊元把她扶起来。 梁菲泪眼汪汪地望着他,刚想说点什么,就干呕了一声。 第八章 新来的程知青不简单 陈俊元浑身一僵,发现她没吐出什么脏东西才长舒口气。 但看她脸色越来越白,还是悄悄坐远了点。 “梁知青晕车的话,就别说话了,不然会更难受的。”不然会吐到他身上的。 他温声温气的话被梁菲自动理解为关心,感激动容地点了点头。 坐在副驾驶的肖庆瞅了眼旁边的男人,有点纳闷。 霍哥今天怎么专往坑里开? 摇晃的车身过了那几下颠簸,渐渐趋于平稳。 但开到二大队的时候,程徽月还是有点难受,这路烂的差点把她屁股开花。 谭国栋交代她们今天收拾好床位,去二大队办公室领20斤粮食。 今天他们不用上工,休息好了明天统一去。 说完注意事项,谭队长三人就上拖拉机往仓库去卸货。 程徽月恋恋不舍地看了好几眼,才转头搬行李,牧江已经自觉地帮她把重物扛进去了。 知青点是几座平房围成的院子,厨房只有一个,他们平日都吃大锅饭。 住的地方已经满了,女宿舍的一间刚好有两个空床位,程徽月和梁菲被安排住进去。 “哎呀!你们就是新来的知青?” 院子里是刚要上工的知青们,一个梳着麻花辫,圆脸大嘴的女知青眼神晶亮地凑上来。 “天呐,缝纫机自行车?!” “这是大米?得有十斤吧!” “这...这全是布?买这么多是进货吗?” “呀!还有水果硬糖和麦乳精!” 她一脸惊奇地摸摸这个看看那个,最后直接抓了一把硬糖塞进兜里,“糖是谁买的?是送我们的吧,我就先拿了哈!” 站在院子里的原知青们都没眼看,“王晓梅,人家刚来你就去要东西,不好吧?” 王晓梅白他们一眼,“有啥不好的?又不是你们的东西,新来的知青这么漂亮又有钱,咋会这么小气?” “再说这些本来就是买来分给我们的,是吧?”她笑眯眯地看过来。 “确实是买来送你们的。”程徽月平静地看着她。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王晓梅喜笑颜开,亲热地挽上她的手:“你是程知青吧?我一见你就觉得亲切得很,把行李搬到我床边吧,咱俩挨近点。” 先来的知青们面露同情,他们早已深受其害,这院里就没有被她薅过的人。 几个男知青不忍看程徽月被忽悠,正想提醒几句,就听她开口: “不必了,我可不想跟手脚不干净的人挨在一起。” 所有人都愣住了。 乖乖,程知青看着面嫩好欺负,说出来的话可真扎人。 王晓梅也傻了,木楞地由她抽出胳膊。 “我手脚不干净?程知青,你不要污蔑我好吧!” “不问自取便是偷,大家都看到了你拿了我的东西,怎么是污蔑?” “可你自己都说了是送我们的!” “我有说要给你?”程徽月轻笑着,两颊的梨涡显了出来。 王晓梅臊得满脸通红,她伸出去的笑脸还没有被人这么直白的打过。 “程知青,你是在针对我吗?”她委屈地瘪嘴。 程徽月挑眉,疑惑道:“你是谁?我为什么要针对你?” 言外之意,你算老几?针对你,配吗? “...”王晓梅知道自己遇到了硬茬,十分不情愿地掏出还没捂热的糖。 程徽月将她‘遗漏’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可千万要掏干净了,不然留下什么赃物,我可要去找谭队长主持公道。” 王晓梅手一顿,肉痛地拿出所有硬糖。 “有句话说的真对啊,越有钱的人越抠!”她阴阳怪气了一嘴。 程徽月没搭理她,给其余知青一人分了一些。 其实买了水果硬糖就是给他们送人情的,要不是王晓梅举动太恶心人,她也不会这么小气。 在知青点还要待两年,她不想像上辈子那样孤僻,晕倒了连个发现的人都没有。 与身边人保持良好关系,是她创办了药膳食府,跟上层权贵才学会的道理。 不过像王晓梅这种没脸没皮贪吃占便宜的,不需要给脸。 否则今后都会被她缠上,烦都要烦死,属于帮倒忙社交。 在场知青收到了一口袋硬糖和程徽月温柔的问好,刚还觉得她性格会不会太尖锐的心思立刻消失了。 王晓梅她就是该的! 要是当初他们也像程知青一样就不会被白嫖那么多东西了! 程知青怎么不早点来啊! 无形中,程徽月的形象在众人心中抬高了几分。 这时,听了半截话的梁菲终于进院了。 她东西太多,没有牧江给她搬,陈俊元又说先搬完他的再来帮她,所以她就只能自己亲自动手。 知青点门口没有拖拉机停靠的地方,他们的行李就堆在路口。 梁菲好不容易把行李挪到门口,就听到程徽月在里面逼人还糖。 她迫不及待冲进去,“乡...程知青你也太小气了,不就几颗水果糖嘛,大家又不是吃不起,至于给了又抢回来吗,闹得多难看啊?” 知青们沉默无言,他们是真的吃不起。 平时干活慢一点可能饭都吃不饱,谁有闲钱去买糖? 王晓梅听了这话,眼睛骨碌一转,立马堆上笑容迎上去:“哎哟!这位知青说话真敞亮,我爱听!” “是梁知青吧,一看就是城里人,跟咱们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那些,都是你的东西?” 她伸脖子往门口一探,眼含算计。 “对啊,我爸非要给我塞那么多,这还都是不好邮寄的,剩下的还得去邮局取呢!”梁菲状似苦恼。 王晓梅兴奋地一拍大腿,“没事啊!有多少我帮你拿多少!啥时候去你跟我说一声!” “你人真好,等拿了包裹,我给你分一块巧克力。” 梁菲余光扫过程徽月,目露炫耀。 王晓梅脸都笑成菊花了,“哎哟,梁知青真大方啊,不愧是城里来的...不过,啥是巧克力?” “就是国外进口的零食而已,比水果糖甜多了。” 她高傲地抬抬下巴,自认为已经把程徽月完全比下去了。 王晓梅又是一通彩虹屁,吹得梁菲咯咯笑。 知青们:“...” 梁知青虽然有钱,但眼睛里却透着清澈的愚蠢。 程徽月亦然这么想。 一个自己挖坑自己跳的傻子,你怎么会因为她的挑衅生气呢? 她忍着笑,转身进屋。 屋子不大,有两扇窗,都糊了报纸有点挡光。 床位是上下铺,用木板铺着,稍微一动就吱嘎响。 两个上铺都已经有人,程徽月没多想就走到左边的下铺占了位置。 她知道这边上铺睡的是沈亚兰,她前世在知青点唯一称得上是朋友的人。 第九章 老公早死的弟弟 没认识她之前,程徽月对于父母弟弟称得上是无私奉献,虽偶尔难过有怨念,可她从小根深蒂固被灌输的理念就是‘一切以弟弟为主’,‘女孩只需要等着嫁人就好’。 或许在常年压迫里,她心底有个声音在说,这不对!她不应该是这样的! 但所有的反抗和逃脱心理都被孝道和恩情压的死死的,不曾爆发。 也就是下乡插队之后,父母越发变本加厉,她累积的失望终于像个气球鼓了起来。 而沈亚兰,就是那根戳破气球的针,也是助她自我生长的沃土。 程徽月打了水用湿抹布把床铺上的灰尘擦拭干净,然后将买的麦乳精,大米,富强粉,还有雪花膏,布匹一类的装到空余的柜子里。 从供销社买来的东西不好放在空间,摆在这里也不安全,她记得上一世王晓梅可没少偷摸拿别人东西。 她从空间里找了一把锁头,顺手锁住柜子。 目光落到旁边的占了一角的缝纫机后,突然感觉有点冲动消费了。 四人间宿舍本就面积小,她应该等过几天一个人去镇上的时候再买的,这样就可以直接放空间里,还能在里面做衣服。 不过像现在这样过了明路也行,不用找借口出去避人... 她一边思索着,很快就收拾好了行李。 外面的知青已经去上工了,梁菲美美听了王晓梅的马屁,还给她送了一盒饼干。 结果人都光了她才想起自己行李还没搬。 “...呼,累死我了!”她拖着行李箱进屋,在看到里面的光景时,惊到了:“我们就住这种鬼地方?!” 平房外糊了石灰好歹装饰了一下,但屋里确实寒酸。 两个铁架子上下铺,木板床,踩得夯实的泥巴地,两张长桌,四个破柜子。 梁菲毫不顾忌地表现出嫌弃:“我爸厂里的看门狗都比这睡得好!” 程徽月嘴角抽搐,没见过谁把自己跟畜生比的。 不过她一句话没说,拿上知青下乡的证明材料往外走。 “你去哪?”梁菲不满地问。 程徽月瞥她一眼,没理会,甚至加快了脚步。 “喂!”梁菲见她无视自己,生气地上前去拽她,可程徽月插了翅膀似的,转眼就消失在门口。 “没素质的乡巴佬!”她跺了跺脚,低骂一声。 本来想让她帮自己搬行李,顺便把床收拾了,她就勉强原谅她在车上的无礼。 没想到这乡巴佬这么不识抬举! 她气冲冲地转身,看到程徽月收拾干净的床位后一顿,走上去把她的东西全部扔到另一张床上。 ... 程徽月是要去二大队办公室领粮食的。 虽然距离前世下乡已经过去十多年,但最近她的记忆越来越清晰,很轻松就找到了路。 走了没一阵,远处突然传来几道声音。 “霍砚青,把东西交出来,我们就放你一马!” “你一个黑五类,哪来的钱买糖,肯定是偷的,不交出来的话我们就去举报你,让你挨批斗!” “这是我哥给我的,不是偷的!” “还撒谎,你哥也是个黑五类,他肯定也是去偷的!” “你放屁!” “啊!” “狗崽子!还敢动手,兄弟们,揍他!” 程徽月在听到霍砚青三个字的时候就迈开了腿。 如果不是同名同姓,那个孩子肯定就是霍砚行的弟弟! 上辈子霍砚行孤零一人,至亲都相继离开他,他弟弟就是最先出事的。 程徽月眉头一跳,大步赶了过去。 田埂边的树下,几个十来岁的小孩扭打在一起。 其中最瘦小的那个几乎被压着打,但那张与霍砚行五官有几分相似的的脸上丝毫没有惧意,通红的眼眶里全是不要命的狠劲。 他一个人什么阴招烂招都使了出来,那几个男孩也没落什么好。龇牙咧嘴地叫唤。 “艹泥玛的!你还咬人,果然是条狗崽子!”晒得黢黑的一个小胖子面目狰狞,直接一脚踹过去。 还没到霍砚青的脸上,他身体猛地被人拽了一下,往后蹬蹬倒了几步。 “谁啊...呃,你谁?”他愤怒的表情在看到程徽月时愣了一下,然后他就想起前几天爷爷说有新知青要来村里的话。 他叉腰打量了程徽月一遍,瘦不拉几的,除了脸蛋好看之外,没啥用处。 像他奶奶说的一看就生不了儿子,只会勾引男人的小娼妇一样! “你就是新来的知青?你知不知道我爷爷是谁,竟敢管老子的闲事?” 程徽月冷着脸,一手一个把压在霍砚青身上的小破孩扔开,检查过后发现没有骨折才放了心。 霍砚青从刚才就呆呆地望着她,听到小胖子的话后突然回神。 恶狠狠地朝她呲牙:“滚开!我的事儿不用你管!” 说完又冲小胖子放狠话:“李狗蛋,你有本事冲我来啊!” 程徽月看着面前浑身冒刺的小男孩,鼻子一酸,忍不住的心疼。 大概是爱屋及乌,即便和他没见过,但从霍砚行回忆时的只言片语里,她就已经把他划到了自己人的范围。 小孩很好懂,虽然霍砚青在赶她走,但看得出他是不想牵连到她。 小胖子的爷爷是二大队,也就是上岭村的村长,说话很有威望,听说在镇上有关系,很多人不敢跟他对着干。 他们一家子就这一个孙子,平时宠得无法无天,经常欺负别的小孩。 就连下乡的女知青也不例外,好几个被辱骂扔石子的知青去要个道歉,结果却被他奶奶拿扫帚赶出来,骂的更难听了。 上辈子她埋头干活读书,可能运气好,不曾遇到过。 但今天让她逮到了,还欺负她未来小叔,就不能忍了! 她不动声色地按住霍砚青,以免他又冲上去打人受伤。 “哦,你爷爷是谁,很厉害吗?”她轻声轻气,斜眼看人,有点瞧不起的意思。 霍砚青急得要死,这知青是蠢吗,都让她别管了,还主动嘲讽他? 他动了动身体想往前挡住她。 可只有脚抬起来,肩膀被死死扣住,根本挣不脱。 他:“...” 李狗蛋从小作威作福,欺负过的人没一个敢反抗他的,除了霍砚青。 所以他很喜欢招惹他,欺负起来比较有意思。 可这女知青算什么东西?还敢瞧不起他? “我爷爷可是村长!你个贱人,赶紧滚开,不然我让我爷爷把你扣下来,让你一辈子都回不了城!” 他大声威胁着,心里想她听完肯定怕了,说不定还要跪下来求他。 当初被他扔石子的那些女知青都是这样,说什么要他道歉,最后还不是被他爷爷赶走了。 “你爷爷这么牛啊,知青回城他一个人说了算?” 程徽月勾起唇角,一只手藏在兜里,摩挲着从空间商超取出来的录音笔。 李狗蛋全然不知,猖狂地大放厥词:“那是当然,我爷爷可是村长,我姐夫还在镇上上班,就连大队长都要听我爷爷的,你一个小知青,他一句话就能让你在村里呆一辈子,哼!知道怕了吧?” 第十章 捏碎你的蛋 李狗蛋在家受李村长熏陶,耳濡目染也知道了知青们都怕什么。 每次欺负完女知青都会用这些话威胁她们,看到她们憋屈的表情他就很爽。 可说完之后,他发现对面的女知青面容平和,完全没有半点害怕的感觉。 甚至笑眯眯地对他说:“那我现在揍你一顿,你让你爷爷来找我吧。” 李狗蛋瞠目结舌,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就你?还打我?” 他全然没把这看着弱叽叽的女知青放在眼里。 他已经十五了,平时吃得又好,在同龄人里都算高壮的,打架这一块在村里没输过。 而且她只有一个人,他们有四五个呢! “兄弟们,新来的知青不懂规矩,咱们教教她,上!”他不屑地挥了挥手,几个跟班就一拥而上。 霍砚青眉头狠狠一皱,拉上程徽月准备跑,可她却伸手一揽把自己护在了身后。 他胸中涌出一股酸涩,心跳快了几拍。 自从到了二大队,除了他大哥,还从来没有人保护过他。 听到最多的就是‘黑五类’‘狗崽子’‘离他远点,他们家成分不好’,一些或隐晦或直白的视线常常刺伤他幼小的心灵。 可是这个女知青为什么要保护他?他们才第一次见...是可怜吗? 程徽月没察觉到他低落下垂的头,抬脚一人给了一个大屁兜。 几个小破孩,没有力气没有招数,她两下就收拾干净了。 眼看自己的手下都被按在地里吃土,李狗蛋惊讪地退后两步。 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后,他恼羞成怒,涨红了脸,他竟然怂一个女知青? “你...你想干什么?”李狗蛋挺起胸脯,以声壮胆,“我警告你,你要是敢打我,我爷爷不会放过你的!” 他看了眼躲在她身后的霍砚青,忽而眼睛一亮,“你不知道吧,他家可是黑五类,你确定要为了一个狗崽子跟我对着干?” 霍砚青瞳孔一缩,手指抓紧了衣角,巨大的无力感倾泻而出。 是了,她肯定是不知道他的成分,才肯伸手帮一把的。 他死死咬着唇,稍纵即逝的失落过后,小脸上尽是冷酷。 等她走了,他再和李狗蛋打一架就是,反正他的跟班都爬不起来了... 而还不知道被默认为会抛弃他的程徽月寒了脸,真的开始手痒了,不教训一下这死胖子是不会好的。 她眼神微冷,飞快抓住他往某个穴位上一按。 “啊啊——!”杀猪般的尖叫响了起来。 李狗蛋都没看清人是怎么过来的,自己整个右手就突然剧痛起来,像是被拖拉机碾过一样,他腿一软扑通跪到了地上,刚好面向霍砚青。 但他此时注意力全在手上,痛得眼泪都飙出来了! 他使劲挣了挣,挣不脱,果断哀求起来:“我...错了错了!你放开,我不打他了还不行吗?” 几个趴在地上装死的跟班看他被折磨,心里恐惧的同时也有一丝畅快。 他们跟着李狗蛋本就是被威逼利诱的,他平时使唤他们会给点吃的,也不会主动欺负他们,不然没人愿意跟着他。 方才程徽月压根没下重手,但他们知道打不过,就装死,以前有时也这样蒙混过关。 程徽月居高临下地盯着李狗蛋,当然不相信他真心知错,这点教训不过是因为他辱骂霍家人而已。 “再敢招惹他,我就捏碎你的蛋!”她面露凶狠,低声恐吓。 李狗蛋惊恐地睁大了双眼,下意识夹紧双腿,她不是知青,她肯定是个魔鬼! 见他脸上的肉都抖了抖,程徽月满意地放开手,“滚吧。” 她淡淡微笑地站立,一点没有欺负小孩的羞耻感。 熊孩子家长不教,那就让她来给点社会毒打吧。 李狗蛋额头的冷汗都不敢擦,转身就跑,腿肚子都还在打颤,其余的小破孩也四散而逃。 出完恶气,程徽月转过身,就见霍砚青愣愣站在那,表情迷茫。 “怎么了?身上有伤吗?”她紧张地上前。 霍砚青捏着衣角,有点迟疑,“你...为什么还要帮我?” 都已经听到他是黑五类了,还是护着他。 “是觉得我可怜吗?”他仰起头,单薄的脊背如松挺直,清澈的眸子里隐藏着倔强。 他不需要可怜。 程徽月摸了摸他的头,目光温柔:“不是可怜。” “我帮你,是因为心疼,也是因为欣赏。” “弱者才需要可怜,但你不弱,而且还敢一个人对他们五个。” “欣赏你,是因为我听到了你们的对话,刚才他们骂你的时候你没有动手,骂你哥的之后才开始打人。” “你有保护亲人的心意,也有对抗他们的勇气,你是真正的男子汉。” “所以我帮你,因为你值得。” 和风细雨般的嗓音亲切而温暖,明明软得不像话,却在霍砚青心中激荡起狂浪波涛,仿佛有股强大的力量要破土而出。 他红着眼眶,张了张嘴,颇为艰难地说了声:“谢谢。” 滚烫的泪珠随着声音汩汩涌出。 程徽月借着从兜里掏东西的动作,从空间中取出一块帕子,轻轻擦拭他的脸颊。 就这么无声哭了一会儿,霍砚青止住了哽咽,却不好意思地扭过头,耳廓红得滴血。 他在大哥面前都没这么哭过,丢大脸了! 他窘迫地扣了扣手指,想到李狗蛋后又皱眉道:“谢谢你今天帮我,但是你惹怒了他,他肯定不会放过你的,他爷爷真的是村长,要是他报复你怎么办?” “不用担心,我有办法。”程徽月神秘一笑。 有空间高科技作弊,还有重生以来的记忆,她要是连个熊孩子家长都搞不定,还是赶紧洗洗脖子安心给蚂蟥父母吸血吧。 霍砚青听了十分不放心地叮嘱:“他要是再来找你,你就跟我说,我找我哥帮忙,他最厉害了!” 程徽月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看他跟李狗蛋的样子,应该不是第一次被欺负了。 但凡有和霍砚行告过状,她相信他都不会对亲弟弟不管。 霍砚青是很倔的,骨子里也不服输,他有自己的骄傲。 现在却为了她不被报复,宁肯让最崇拜的大哥发现他瞒着他被欺负的事儿。 程徽月心中柔软,没多说什么,转移了话题:“你哥哥是不是叫霍砚行?” 第十一章 给大哥找嫂子 “你怎么知道?”霍砚青疑惑道。 “我今天刚来,开拖拉机接我们就是你哥。” 他点了点头,忽而想到什么,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皱巴巴的糖,红着脸道:“这个...送给你。” 看到熟悉的包装纸,程徽月怔了怔。 她迟迟不接,霍砚青以为她觉得少,脸色一白,连忙解释:“我哥给了我两颗,但是那颗我得留给我妹妹,所以...” “我明白,你的心意我收到了。”程徽月把糖推了回去,脸上却洋溢着甜滋滋的笑,“不过我不和小孩子抢糖吃。” 霍砚青被她漂亮的脸蛋晃了一眼,心里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冲动。 他脱口而出:“要不你当我嫂子吧!” “哈?” 程徽月懵了一下,脸上很快浮起两片云霞,还以为自己的心思被一个孩子给看穿了。 不过她很快否定这个可能:“咳,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霍砚青说完就懊恼地埋着脑袋,但反复思考之后又觉得这个主意妙极了! 在他心中,大哥高大帅气,有担当有责任心,是最厉害的人。 但是在村子里,那些姑娘知道了他们成分不好后都躲着走,还造谣他打女人! 他很生气,他哥可是打过仗的大英雄,是她们配不上他才对! 大哥今年都二十一了,再不找老婆就变成老男人了。 他越发觉得自己贴心,谁家弟弟有他这么懂事啊,年纪轻轻就知道给哥找嫂子。 “我说真的,我哥又帅又高,身材还好,会打猎能赚钱,会做家务会煮饭,还能带孩子,我和妹妹都是他在照顾...” 霍砚青说到这,低头看了看自己瘦巴巴的的手,感觉没什么说服力,“你别误会,我是自己太贪玩不爱吃饭才瘦成这样的,不是我哥没照顾好。” 程徽月收敛了笑意,眸中再次浮现心疼。 霍砚行当然已经尽力照顾好他们,但这个年代,家里孩子能吃饱已经算好的了。 要养成李狗蛋那副模样,不知道要喂多少猪肉鸡蛋。 普通人家的孩子基本都是瘦的根竹竿似的,吃的粮食哪还能长多余的肉。 她心道得尽快找个理由投喂他们,把身体养好。 “我倒是想当你嫂子,就怕你哥不同意。”程徽月调侃道。 霍砚青抬起头,很惊喜:“你答应了?” 程徽月失笑:“你哥知道你就这么把他交出去了吗?” “他肯定会同意的!他又不傻,你...你这么好...还不嫌弃我们家的成分。” 霍砚青嗫嚅着嘴唇,及时咽下本来想说你很漂亮的话。 “找嫂子不是光看这一点的,你再多考虑考虑。”程徽月揉了一把他的脑袋,手感微妙。 他虽然身上没二两肉,但是头发却很软,软蓬蓬的摸着很舒服。 “走吧,我送你回去。” 霍砚青陷进找到嫂子的喜悦中,压根没想她为什么要送自己回家。 一路乐着回到土房门前。 程徽月则是暗暗记下来时的路,心中窃喜。 嗯,摸到‘猎物老巢’了。 敲了敲门,霍砚青喊了一声:“我回来了!” 不一会儿,里面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很轻,可在寂静的村子边缘清晰可闻。 门一打开,一个面色苍白羸弱,看着五六岁的小女孩冒了出来,黑彤彤的眼眸像两颗葡萄。 “二哥你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这个姐姐是谁?”幼童声音软糯,猫崽似的轻。 “这是新来的女知青,她叫程徽月,我们叫她程姐姐就行。程姐姐,这是我妹妹,霍芙晚。” 霍芙晚看向程徽月,呆了一秒,随即恍然大悟:“啊,二哥你又找了个新嫂子?” 霍砚青:“...” 程徽月:“...又?以前还有很多嫂子吗?” “对...”霍芙晚刚开口就被霍砚青捂住了嘴,“没有没有!那些都是浮云,程姐姐才是我心中认定的嫂子!” 程徽月酸溜溜的,感情之前霍砚行还跟好几个女人来往过,可从来没告诉过他呢。 霍砚青不知她所想,只顾盯着她有没有扭头就走的意思。 看她没挪脚提起来的心就落下了。 之前他听村里的老太婆背地里嘲笑他哥没人要,还说他这辈子都会打光棍,他就偷偷挑选了几个长得好看点的,给她们介绍他哥。 本来她们刚开始都很有兴趣,但每次拉到家门口,知道妹妹病弱之后,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后来被他哥发现了,揍了他一顿,他也就歇了心思。 他忐忑地看着程徽月,很怕她跟那些女人一样,但想起刚才她对自己说过的话,又觉得可能有机会。 “我们家就这样了,我妹妹每天还需要吃药,我哥能赚钱,就是存不下来,你...” 程徽月有点想笑。 这前后两套话术怎么听着那么耳熟? “嗯,知道了,然后呢?”她故意逗他。 “那你...你不介意吗?”霍砚青眼含期待。 “如果我说介意,你是不是要把我赶出去?” “不会的,我二哥很喜欢你。”霍芙晚忽然小声道。 霍砚青像被戳中的青蛙一样,差点跳起来,“你胡说啥!” “难道不是吗?不然二哥怎么敢背着大哥又带人回来,不怕被大哥吊起来打吗?”霍芙晚眨巴着眼,脸上写着‘你怎么敢的’。 霍砚青:“...” 他的妹妹啥都好,就是喜欢背刺他。 程徽月看到他染上薄红的耳根,心里舒坦了。 原来不是霍砚行的锅。 她笑吟吟地走到霍芙晚面前,“芙晚你好,我们刚见面这么说可能有点唐突,但是可以让我给你把脉吗?” 刚才她就发现了,霍芙晚的情况不太好,气息虚浮,面色很白,都已经八岁了才这么大点。 霍砚行跟她说过,他妹妹是娘胎带出来的先天不足,一直用药调理才长这么大。 今天见了,才知道他说的还是收敛了。 照她这个样子继续下去,怕是没两年就只能躺在床上了。 她心里有点着急,所以才这么迫切地想给她把脉。 霍砚青很惊讶:“程姐姐,你会看病?” “会一点。”她摊开手等霍芙晚伸胳膊,“可以给我看看么,只需要一会儿就好。” 霍芙晚歪头想了一会儿,把胳膊伸了出去。 “久一点也没关系,芙晚不怕疼,也不怕苦的。” 把脉又不像扎针吃药,很苦很难受,还好她现在已经习惯了。 程徽月睫毛一颤,感觉自己今天心疼的次数可以上医院检查一下了。 她抿起唇,手指搭在了细瘦的手腕上,逐渐面色凝重。 第十二章 霍哥自卑了 霍砚青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怎么了,我妹妹的病...” 问到一半他蓦地止住了嘴,担忧地看向霍芙晚。 程徽月也乍然想到自己不经意露出的表情可能会影响到她,赶紧舒展了眉目。 “我没事哦,二哥。”霍芙晚安安静静地等待,苍白稚嫩的面孔有着不同常人的老成沉稳。 “姐姐可以继续。” 病人反过来安慰家属和大夫,还是一个八岁的孩子,程徽月有点绷不住。 她牵起唇角,柔声道:“芙晚很棒,可以告诉姐姐平时都吃什么药吗?” “可以。”霍芙晚拉着她的手进到房间,从抽屉里找出七八个白色药瓶子,“是大哥给我买的,我每天都乖乖吃了。” 程徽月大致一看,全是西药,要么就是维生素B12片,要么就是叶酸片、乳酸亚铁,西医所谓的补气血大致都是这样。 房间里还有股中药味,她闻到了,但没有再问。 这个时期的中医很敏感,小姑娘还算有警惕心,没有上来就和盘托出。 不过她还是要再叮嘱一下,“芙晚,下次如果再有人问你,不可以让她进你的屋子,知道吗?” 霍芙晚懵懂点头。 离开前,程徽月给霍砚青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本想用药油给他身上的淤青推开,但太大瓶了,她不好光明正大地从兜里掏出来。 她让霍砚青转告他哥,抽空到知青点找一下她,他们谈谈给霍芙晚治病的事。 霍砚青当时都傻了,“我妹妹能治好?” “当然可以,不过需要你哥配合。” 霍砚青疯狂点头,拍着胸脯说一定让他哥去找她。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就是相信她说的话是真的,也许是内心对治好妹妹的期望太高,有一点希冀都想要牢牢抓住! 等她离开后,霍砚青还是很激动,他感觉自己今天绝对是走狗屎运了,一连解决家里的两件大事! 正美滋滋地想着,就见他的妹妹递过来一把大白兔奶糖。 他愣住:“哪来的?” “程姐姐给的,她说要是不收她就再也不来了。” 霍砚青默了默,从兜里拿出两颗包装皱巴巴的水果糖,“这是大哥给的。” 两兄妹对视一眼,果断吃起了大白兔奶糖。 绝对不是嫌弃大哥的意思! 一人含了一颗,甜腻的味道由舌入腔,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两分钟后,霍芙晚问:“二哥,程姐姐真的能看上大哥吗?” 霍砚青:“...应该能吧。” 虽然程知青又好看人又好,还是个富婆,但他大哥也不差啊! 两人在院子里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大门突然被推开。 身材高大的男人迈着长腿进来,面容冷峻,两只手都拎着猎物,三只野鸡都已经死了,两只兔子还在蹬腿。 他径直走到笼子边把兔子关起来,放好野鸡,才走到水缸旁洗手上沾的血。 “大哥!我要跟你说件特别重要的事!” 霍砚青咽下嘴里最后一点奶糖,赶紧凑上去。 霍砚行转头看过来,眉头皱了皱:“你脸上的伤怎么回事?” “...”他把这事忘记了! 霍砚青猛地止步,垂着脑袋,肩膀都垮了下来,“对不起大哥,我跟人打架了。” “为什么?”霍砚行仔细观察了下伤口,已经被很好处理过了。 他不禁挑眉,这小子什么时候学会的,还是...有人帮他? 霍砚青扣着手指没开口。 他并不想让大哥知道那些事,他一个人撑起这个家已经很辛苦了,不该再为一些小事伤神。 见他不答,霍砚行又问:“是谁?” 纠结犹豫了一下,霍砚青回道:“是李狗蛋。” “知道了。” 霍砚行眼底掠过一抹狠色,紧接着又问:“你说有重要的事,是什么?” “程姐姐...额,就是一个新来的知青,她说她可以治好妹妹的病,让你抽空去知青点找她!”霍砚青一下提高了声音,眼睛里闪着星星,仿佛已经看到了妹妹被治好的那天。 霍砚行眉心一跳,抿紧了唇。 新来的程知青?是她吗? 霍砚青看自家大哥表情不太好,有点心慌,张口劝道:“大哥,试试吧,万一她真的能治好妹妹呢?而且程姐姐还会把脉,那些药她都认识!” 听到这,霍砚行沉声问:“你们让她进屋了?” 霍砚青手一抖,不敢说话了。 “大哥,是我拉着姐姐进去的,不关二哥的事。”霍芙晚及时说道。 霍砚行摸了摸她的头,“这次就算了,以后不要随便把人领进去。”他们家的情况已经够糟糕了,一点负面信息就很有可能让他们再次陷入困境。 他必须万分小心,毕竟还有弟弟妹妹在。 该庆幸,这次他们信的是她。 他不动声色地松了眉头,随即就听到霍芙晚稚气的声音:“大哥说了和程姐姐一样的话呢。” “...”他指尖微缩了一下,心脏不知怎的就怦怦乱跳起来。 又是一样的话么? 霍砚行无法控制地再次为两人的默契生出悸动,脑海里循环播放着她在火车站门口落泪的景象。 ...怎么办?他好像看上小知青了... 而且,她好像对自己也有点意思,这么想很自负,但他忍不住去思考这种可能。 可一旦升起念头,他又会质问自己—— 你拿什么追求她呢?你什么都没有,成分是黑五类,脸上还有疤,她凭什么看得上你?你又凭什么因为自己的私情影响到她的名誉呢? 看看这个家,整个村都没有比这还破的房子,屋顶如果不是他自己修好,还会漏雨。就这样,还妄想追什么人? 纷杂混乱的思绪搅成一团乱麻,霍砚行很烦躁,但心潮却奇异般地冷静下来。 他走到水缸前,猛地往脸上泼了一瓢冷水,再狠狠揉了揉,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肌肉贲张。 压抑着情绪的声音有些沙哑:“我知道了。” ... 程徽月到办公室领了粮食之后,就回了知青点。 现在已经是中午,上工的人陆续回来做饭,她简单打了个招呼就进屋。 刚一进门,额头的青筋就开始突突跳。 走之前收拾好的床铺堆满了陌生的东西,而属于她的床单棉被被扔到了对面那张床上,干净的布料上早已沾上了黑扑扑的灰。 那罪魁祸首还坐在床上嘟嘴照镜子,好不惬意! 她忍着怒气上前:“让开!” 第十三章 梁菲一败涂地 梁菲正照着小圆镜涂雪花膏,上岭村地理位置偏北,坐拖拉机的时候那凛风刮得脸生疼,一开始脸都僵着没发现,等坐下来休息了她才看到颧骨上的干裂。 她从小都是在家有暖炉,出门有汽车,哪里受过这种罪,不禁更对这破地方有怨念。 尤其是在听到程徽月冷冰冰的命令之后,她胸口的火更是蹭一下就上来了,“你算什么东西,敢这么跟我说话?” 她没有压低声音,外面生火做饭的知青听的一清二楚,不约而同把视线投向屋内。 程徽月气笑了:“私自扔掉我的东西,霸占我收拾的床位,还高高在上的搞阶级对立,你脸皮可真厚啊!” “你少污蔑我了!我什么时候搞阶级对立了?”她怒道。 程徽月面露嘲讽:“梁大小姐是什么身份呐,我一个小小知青怎么敢污蔑你?” “不过现在都是新中国了,伟人都说人人平等,梁大小姐到底是何方神圣,不仅瞧不上工农成分,还在插队点搞霸权主义?” “我...我根本没有!”啪啪被扣了几顶帽子,梁菲气急败坏,一下就慌了,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张口就胡乱解释:“你们别听她的!我可没有那个意思,是她想来抢我的床位我才那么说的!” 宿舍门是开着的,这下已经站了好几个知青,王晓梅就站在最前面乐呵呵看戏,嘴里还磕着南瓜子。 “你的床位?”程徽月讽刺的笑容拉大,“这张床明明是我擦干净的,怎么就变成你的了?” 梁菲振振有词:“就是我擦干净的!用了好几桶水呢!” 她料定程徽月无凭无据才敢这么理直气壮,因为她收拾的时候知青点的人都去上工了,根本没人看到! 程徽月看她装得煞有其事,冷哼道:“你打了那口井里的水?那你说说你是怎么打上来的。”她指着院子角落那口井。 梁菲轻瞥了一眼,“把桶扔下去,再把绳子摇上来啊,你问的什么蠢问题?”以为她是那么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吗? 她不屑地睨着程徽月:“没话说了吧?该给我道歉了吧!” 程徽月满脸冷漠,没应声。 这时,门口一位男知青小声道:“那口井不是早就枯了吗,哪来的水?难道今天出水了?” 另一人回道:“不可能,我刚回来还瞅了眼,只有两只癞蛤蟆。” “噗,你没事看那口井干啥?” “看会不会有奇迹发生啊。” “...” 两人的交谈并没有刻意避着人,而且知青们都知道那口井没水,平时洗衣做饭知青们用的是厨房旁边的压水井。 但凡梁菲走到水井前看过,都能发现井里没水,可她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说明她的那些话全是在撒谎! 一时间,门外的知青们看向她的视线有复杂、有鄙夷。 梁菲咬着下唇,脸色由白转红,神色变幻煞是精彩,到最后满脸怒容地瞪着程徽月:“你诈我?” 程徽月轻扯唇角:“是又如何?赶紧把床还回来,没让你把我的床单洗干净已经是底线了。” 她脸色难看地站在那,就是不动。 王晓梅见此脑子里灵光一闪:要是她现在替梁菲说话,那以后岂不是要啥她都会给? 已经预想到能天天吃肉的王晓梅抹了抹口水,突然出声插了进去:“床位又没写你名字,就算是你收拾的,那也是趁人之危,抢在人家前头选的。” 她抬头挺胸,开始主持公道,“凡事都讲个公平,我看不如这样,前面那都不算,现在重新定一下归属。” “我作为宿舍的一员,先投梁知青一票。”王晓梅举起手,不断给梁菲使眼色。 “啊对...她说的没错!我们重新投票!” 梁菲反应过来,连忙附和。 门外知青发出一阵嘘声,“王晓梅你也太欺负人程知青了!” 一直默默站在角落的牧江说道:“照你这么算,那我投票给程知青。” “对,我也投程知青!” “没错,床位是程知青收拾的,本来就该给她!” 梁菲脸都黑了,这些人拿了程徽月几颗糖就巴巴的舔上去,真讨厌! “那不算!”王晓梅瞪着眼,“你们收了她的东西,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没资格投票,况且这是我们宿舍的事,有你们啥事?” “那你的票也不能作数,我看到你收了梁知青一盒饼干。”牧江再度开口,直击重点。 “对呀!他不说我都忘了,王晓梅你收了人饼干还跳出来说公平,真搞笑!” 众人连番声讨,逼得王晓梅闹了个大红脸,“啊行行行!我也不投,那就让沈亚兰决定!” “反正是睡她的下铺,这次总公平了吧?” 于是一群人看向自顾吃饭的沈亚兰,她事不关己地嚼着粗粮饼,被看得不舒服了才拧眉转过头。 “沈亚兰,选梁知青!他爸可是厂长,咱帮了她就能天天吃肉了!” 王晓梅跑到她耳边一番诱惑鼓动。 众人再次对她的无耻行径感到反感,“还能贿赂评委,这哪里公平了?” 王晓梅充耳不闻,继续施加砝码,梁菲虽然也对她自作主张不耐烦,但能压过程徽月,让她吃几口肉还是划算的。 牧江站在那,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可能好心办了坏事,让程知青自己解决的话,或许根本不需要投票。 只要揍梁知青一顿就好... 思及此,他歉疚地望了过去。 程徽月给他一个安心的笑,走到沈亚兰面前,只说了一句:“我做饭挺好吃的,以后咱俩可以搭伙。” 闻言,沈亚兰眼神一亮,“那我选你!” 王晓梅瞪大了眼:“你是不是傻啊,我都说了梁知青能给你吃肉你还选她?” 沈亚兰转头看她,迅速变脸:“关你屁事。” 程徽月没忍住笑出了声。 前一世沈亚兰也是这个性子,直来直去,喜好分明。 当时每次轮到她做饭的时候,沈亚兰眼睛都会放光,总比平时吃的更多些。 想必她后来帮她解开心结也是看在饭菜的份上。 床位归属定了,皆大欢喜,除了梁菲和王晓梅。 梁菲一败涂地,她更气的是自己被乡巴佬比下去。 王晓梅则是不理解,做饭好吃又怎么样,像程徽月那么抠的人难道还会天天给沈亚兰吃肉吗? 但很快,她就打脸了。 程徽月为了感谢沈亚兰,再悄咪咪跟她拉近关系,当场就打开面粉口袋做起葱油面。 油炸小葱飘着勾人的香味,引得众人连吞口水。 程徽月还借着帆布包取出‘从家里带来的’腊肠,蒸熟后用油酥了一遍,鲜香麻辣,馋得刚吃饱的知青们又眼巴巴地望过来。 第十四章 我替你收拾 程徽月切了五根腊肠,平分下去每个人还是能有两三片的。 只是知青们虽然过年之后都没闻过肉味,但也不好伸手白吃,这几节腊肠得有好几斤肉呢! “不用,我吃过饭了,现在肉精贵,程知青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是啊,你刚下乡不清楚,咱们每个月挣的工分可不够你这么大方的。” 程徽月笑着说:“肉再精贵也比不过人啊,再说这点心意是答谢你们刚才为我说话的,你们要是不吃,我倒过意不去了。” 几番拉扯,他们才不好意思地一人吃了两片。 腊肠是空间里的卖品,本就是专业大厨熏制出的好东西,又放足了各种调味香料,对于时常清汤寡水的知青们绝对是一次味蕾暴击。 每个人吃完都吧砸着嘴,回味无穷。 “你说咱们过年也凑钱吃了一顿肉,怎么就没程知青给的肉香呢?” “快别提过年那碗肉了,那不就是白水煮肉放了盐吗?” “那你还不是吃了两大碗饭。” “我那是咸的!” 分完腊肠,程徽月明显感觉到大家对她更友好了一些,笑意加深。 很好,笼络住大部分的人心,以后遇上点事就不至于孤立无援。 其实上辈子她也接收过一些人发出的善意,因为二大队的知青点非常巧合地集齐了所有不会做饭的人,她是唯一的例外。 这件事还得感谢赵艳红,以前做的不好吃就会被她打骂,说她浪费粮食。 所以她从小厨艺就提升的飞快。 可惜以前她被父母压力所扰,独来独往,心情压抑,挡住了太多靠近的人。 程徽月摇摇头,甩掉那些思绪,坐下吃起葱油面。 沈亚兰啃了半张饼,本来是不想吃她的面的,可那股香味一直往她鼻子里钻,没撑多久她就投降了。 “谢谢,下次我把面还给你。”她说了一声,然后立刻抛弃粗粮饼,开始嗦面。 程徽月看她吃得一脸满足,扬了扬唇。 院里一片祥和,吃过饭大家都会床上午睡去了,下午还得上工,体力劳动必须要休息好。 屋子里,梁菲满脸怒容地擦着床板,动作一大,没拧干的帕子甩出几滴污水,溅到她脸上。 “啊!脏死了脏死了!”她愤然地把帕子扔到水桶里,发黑的污水又溅到了她鞋子上。 “...我的鞋!” 她赶紧拿纸去擦,结果越擦越开。 “...”梁菲快气死了,一想到她爸下乡前让她要忍耐,别耍脾气,她就万分委屈。 分明就是这里的人欺负她,她爸一点都不疼她! 眼圈一红,她就这么蹲着哭了起来。 边哭肚子边叫,想起自己还没吃饭,哭的更大声了。 屋子不隔音,正午睡的人啧了一声,一头蒙进了被子里。 王晓梅这会睡不着,刚才本来想厚着脸皮上去要腊肠的,没想到程徽月直接无视了她。 她不禁给程徽月打上一个小心眼的标签。 听到下铺梁菲嚎丧般的哭声,她翻身爬下床,安慰道:“嗐!你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呀,不就是一个床位么,我替你收拾了!” 梁菲顿时止哭,“真的吗?” “那当然,你去洗洗脸,我马上就能收拾好。”王晓梅拍拍胸脯。 “谢谢你。”她感动地看着王晓梅。 “你快去吧。” 王晓梅拧干帕子擦了起来,余光见到梁菲消失在门口,等了一会儿,飞快跑到她的行李箱前。 她鬼鬼祟祟地翻开,在看到满箱的饼干、巧克力、水果罐头还有肉脯之后,双眼放光。 罐头和巧克力都是有数量的,少了容易看出来,王晓梅思考了一秒,手就伸向了肉脯。 ... 吃过午饭,程徽月骑着自行车出门,跟沈亚兰说的借口是去镇上买四件套。 她的被套床单都脏了,取出棉絮后,偷摸装进了帆布包。 骑出上岭村之后,程徽月钻进小树林,带着自行车闪身进了空间。 熟练摸到家用电器的区域,脏掉的被单扔进滚筒洗衣机,随手挑了薰衣草味的洗衣液倒了进去。 还好电器商品都有试用的专用电源,不然她还得搬到有插线板的地方。 等待洗衣机解放双手的时间,她重新选了一条软和舒适的天鹅绒棉被,套上里面颜色最土的被单,满意地躺了上去。 一个小时后,洗衣机的提醒声叫醒了她。 估摸着时间,知青们应该也都上工了,于是她带着崭新的被子慢悠悠地骑了回去。 知青点里已经没人了,梁菲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正好方便了程徽月,她把洗好的旧床单晾了起来,假装是自己辛勤手洗的。 然后打开柜子又塞了许多果脯蜜饯,话梅酥饼。 做完这一切,才拿出一匹布坐到了缝纫机前。 ... 村头李家,李婆子正滔滔不绝地跟老头子诉说孙子受到的委屈。 “抽抽抽!就知道抽烟!我乖孙都被人打了,你都不知道护着他点!” 李村长吐出一团烟,眉头蹙了起来,“不是看了没啥事吗?” 他还能不知道自家孙子的德性?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哪还有人敢动他? 这些年他都不知道帮他擦了多少屁股,都是这老太婆惯的! 好在他也就是骂个人,打个架,扔个石子,闹得再大点,他可就兜不住了。 今天他哭着跑回来他还真以为出了啥事,结果衣服都脱光了也没见着一个印子,全是养出来的膘... “你这是说的啥话?难道咱家狗蛋还能骗我咋滴?”李婆子吊着一双三角眼,口气尖酸,“再说又不是狗蛋一个人被打了,那牛全,王二几个都是这么说的!” “那些知青点的小蹄子,以为认几个字就了不得了?你赶紧给我想办法,一个村长还怕得罪几个女知青...” “你要是不管,我明天就到知青点去找她!” “我还就不信了,一个新来小知青能翻了天去!” “唉行了行了!” 李村长烦躁敲了敲烟杆,“你一个老太婆没事少到处跑,天天跟人骂街也不怕背过气儿去!” 李婆子面露不满,刚要说话,李村长就道:“这事儿你别管,明天我让新来的去开荒。” 闻言,李婆子终于露出一个笑,齿缝里夹着糜烂的肉沫。 第十五章 比她还娇气 翌日,所有的知青都要同起上工了。 程徽月一晚上睡在软和的床上,没有出现不适应的状况。 早早去茅厕躲进空间洗漱了一番,出来就听到梁菲在那抱怨。 说是腰酸背痛,眼下都是青黑的,还偷偷骂她不愧是乡巴佬,皮糙肉厚。 她权当没听见,自顾做了一碗清汤面,就着剩下的腊肠当了早饭。 跟着大家来到上工地,远远就看到土坡上站着一个吧哒着旱烟的老头儿,旁边是手里拿着工分本的记分员。 “今天怎么又是李村长,这下可惨了,不会又被分去挑粪吧...” “嘘,小点声,他耳朵可尖得很!” 程徽月跟在两人身后,把他们的话都了个全。 她默默垂眸,心里已经有了预感。 果然,分配完老知青们的内容之后,李村长把所有新来的知青都留了下来。 “两个女知青去那边开荒,男知青去挑粪,他们新来不认路,洪波你带他们过去。” 向洪波记录的动作停下,稍有迟疑,“村长,荒地那边让女知青去?” 俩个女知青看着就娇娇弱弱的,他都怀疑她们能不能挥动锄头,荒地的土质那么硬,就算是村里的汉子都干着说累,她们要是去了,还能挣到工分吗? “田里上工的都满了,让她们先去干两天,正好适应一下新环境。” 看他还有话想说,李村长偏头瞥他,浑黄的眼里透着精明,“咋滴,你想替她们去?” 向洪波顿时不说话了,望向程徽月和梁菲的眼神有些同情。 至于陈俊元和牧江,两个大男人,挑个粪很正常。 程徽月抿着唇,很确定李村长看她的时候带着明显的不喜,看来是李狗蛋回家告状了。 这回是她连累了他们三个。 不过这个李村长也有点意思,没有明着针对她一个人,看来是个有心机的。 她当下没表现出什么,乖乖跟着向洪波走了。 他们先送陈俊元和牧江去了猪圈,交代一番才带着程徽月两人去了开荒地,地方很偏,三人走了快一个小时才到。 梁菲对开荒没什么概念,在看到一大片长满了杂草和带刺的荆条之后,才开始跳脚,“你开什么玩笑,这地里全是石头和草怎么翻?我看你们就是想累死我吧!刚才那老头呢,让他赶紧给我换个地方!” 她光是走到这两条腿都在打颤了,要真是天天开荒,她指定得废! 向洪波面色为难,“这...我说了也不算呐,是村长这么安排的,你要是有想法自己去找他吧。” 他扔下两把生锈的镰刀转头就走。 “喂!你回来...唉哟!”梁菲追了两步,一脚踩上了尖石块,钻心的疼从脚底传上来。 程徽月愧疚了半秒钟,然后坦然地从随身带的布袋子里掏出一双手套带上。 梁菲脸皱成一团,缓了好半天才敢放下脚,抬头一看哪还有半个人影,荒秃秃的山坡上除了土坷垃就是野草,而程徽月已经拿上镰刀干起来了。 她瞟了一眼,发现她竟然还带了手套,“我说你怎么不说话呢,原来是早有准备!” “好歹是一个宿舍的,都不知道提醒一下我,真是自私!” 程徽月听完,动作一停,突然直起腰朝她走过去。 梁菲看她面无表情地拿着镰刀过来,吓了一跳:“你...你想干嘛?”不会是趁着没人谋害她吧? 程徽月不知她心里乱七八糟的猜测,露出亲切的笑:“想换个地方上工吗?” “...你有办法?”梁菲悄悄舒了口气,狐疑地问。 “当然,不过从现在开始你得听我的。” 梁菲上下打量着她,考虑了一会儿就答应下来。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这个女人的确有点小聪明,毕竟下乡一天就盖过了她的风头,是个劲敌。 “那么,抓紧干活吧。”程徽月眼含深意。 三个多小时后,梁菲累得跟狗一样瘫在地上,发丝湿漉漉贴在脸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满脸通红。 原本白嫩的双手,现在掌心绯红一片,沾黏着绿色的草汁,不少磨出的水泡已经破了,血丝混着脓水流出来,伤口惨不忍睹,指尖手腕还有许多被荆条割出来的口子! “这就是你说的办法?!”梁菲怒目而视,恨不得穿回三个小时前给自己一巴掌。 她居然还真信了这乡巴佬会帮她! 这三个小时,程徽月不停监督着她除草干活,想休息一下都不行,她累得腰都快断了! 程徽月仔细看了看她的手,满意点头,“行了,可以走了。” 梁菲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感觉双手火辣辣的,腰酸腿软,站都站不起来,而她还在对自己笑,顿时一阵火大:“走?走去哪?你催着我干那么多活儿,自己一点都不做?” “谁说我没做?”程徽月向她摊开手掌,入目竟是和她差不多的惨状。 梁菲喉咙一哽,表情都扭曲了。 乡巴佬明明就割了不到十分钟的草,居然也把手糟蹋成这样? 那岂不就证明她比自己还细皮嫩肉的? 想到这,她怒火烧得更旺了。 程徽月眼见这座移动火山要爆发了,赶紧拿上镰刀拉着她下坡。 “好了,一会儿配合好我,保你立马就能休息!” 一肚子谴责还没出口就憋了回去,梁菲愤愤瞪着她:“行啊,我倒是要看看你想的什么好办法,要是不成功我可跟你没完!” 两人走过弯弯绕绕的小路,梁菲两条腿都快不是她自己的了,终于在前面看到了人影。 程徽月停了一下,抓乱自己的头发,又打开保温杯淋上一些水,眨眼就像是累极了的汗湿状态。 她犹豫了一下,摸了一把土抹到袖口和裤脚上。 旁边的梁菲一脸呆滞:“...你疯了?” 程徽月觑她一眼,“这样更逼真。”她没有像梁菲那样劳动,手掌的水泡伤口都是用空间里的化妆品画上去的,自然要装扮一下。 说完,她放眼望过去,很快锁定了田垄上的目标人物。 拉起梁菲就往那边走,高声问询:“婶子!几位婶子!咱们村里的卫生所在哪呀,梁知青实在不行了!” “...”梁菲瞪着杏眸剜她,顾忌着答应要配合她的话,忍着没开口。 地里都是四五十岁的女人,翻地沃肥干了几个小时,这会儿恰好三三两两坐在田梗上喝水休息。 听到程徽月的呼唤,纷纷扭头看过来。 “嚯!”牛二婶瞧了一眼,咧嘴开起玩笑,“这两个人是去挖地道了?” 第十六章 有效卖惨 她话一出口,周围的女人哄笑起来。 别说,程徽月两人头发松散,一身的黄泥巴,跌跌撞撞的狼狈样还真像去挖地道的。 “不过这俩人我咋没见过?”牛二婶眯眼看了好几遍也没认出来是谁,表情困惑。 一个女人出声解释:“可能是新来的知青,听说昨个才到的。” 牛二婶恍然:“怪不得...那她俩咋跑这来,不是上工时间吗?不会又是偷懒的吧?” 她撇撇嘴,眼神慢慢变得轻慢薄鄙。 这些下乡插队的女知青都是这样,一个个娇气得不得了,喊疼喊累的,干活慢不说,还喜欢咬文嚼字的讲道理。 明明没胸没屁股的,却勾得村里的小伙子上赶着献殷勤,净是些放浪货! 程徽月扶着梁菲走近,有气无力地又问了一遍:“婶子,咱们村里卫生所在哪呀?” “你们不上工,去卫生所干啥?”牛二婶语气不太好。 程徽月状似埋怨地叹了口气,“还不是梁知青,我都让她休息一会儿再干了,她非不听,把自己的手搞成这副样子!” 她说着抓住梁菲的手伸过去,血肉模糊的掌心登时叫她们惊讶出声。 “哎哟,咋烂成这样?看着怪吓人的!干活咋能这么干的...” “水泡磨破了可疼哩!上回我闺女给我买了新鞋,我穿得脚脖子起泡,几天都都没敢大步走,那鞋子现在还放着上灰呢!” “不过她俩才干了小半天就把手弄成这样,怕是镰刀都握不住了吧?” 婶子们心中不免加深了知青娇气的印象,连连摇头。 程徽月像是没看出她们的想法,颇为激动地说道:“我也是这么跟她说的!” “可梁知青说这是村长的安排,让我们新来的女知青开荒,是为了让我们适应新环境。要是我们第一天来这点生产劳动都要偷懒,那我们根本就是违背了下乡艰苦奋斗的理念!” “所以她整整干了三个多小时,连口水都没喝!好几次我看她站起来人都在晃了,她还要继续,镰刀手柄上都沾满了血!” “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由她继续这么干活,我怕她的手会直接废了,所以才强行拉着她到卫生所上药的...” 一番慷慨激昂,敬佩又痛心的陈词瞬间戳到了婶子们‘恶意揣测’的愧疚心。 是属于晚上睡不着还会坐起来扇自己的程度。 尤其是牛二婶,她虽然平时爱对那些知青评头论足,但其实只是看不惯他们偷懒娇气的作态而已。 眼下见到这么一个认真上工的女知青,她难免另眼相看。 俩白净娇嫩的姑娘,为了工分手都流血了,看来是踏实肯干的,她目光柔和了一点。 同时又在心底奇怪,一般新来的知青会分配些轻省的活,咋这回上来就让人开荒去了? “你说,你俩被安排去开荒,哪块地啊?” 程徽月伸手一指,“就东边的土坡上,周围有两棵桔子树的荒地,里面都是杂草,还有开着黄色小花的荆条。” 她说完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还是怪我们以前在家太安逸了,连拔草开荒都做不好,要是换成各位婶子,肯定收拾得利落又干净!” 牛二婶瞧她乖巧懂事的模样,心里的偏见彻底消散了,随之而来的是对她的同情。 “傻丫头,那块荒地好几年都没人动了,村里的男人都不乐意去开荒的!” 程徽月疑惑道:“那村长让我们去,是今年要把地利用起来了吗?” “诶哟!”牛二婶恨铁不成钢,“你是听不懂咋滴?那村长就是故意针...” 话说一半,牛二婶猛然收声,左右环顾了一遍没有发现李家人才拉过程徽月。 低声问:“你跟婶子说实话,是不是在哪得罪过村长了?” 旁边一群婶子也竖起耳朵凑过来,满眼求知欲。 七十年代的农村就是这样,家家户户没有太多娱乐活动,闲下来的时候大家都聚在一起聊天八卦,一件事通常能扒好几年。 程徽月对上十几双眼睛,像是想起了什么,吓得脸一白。 犹犹豫豫地说道:“有这种可能,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 她欲说还休,吊足了她们的胃口,急得众人催促:“大事小事都行,你说出来让婶子们参谋一下,说不定就是个误会呢!” “好,好吧。”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婶子们,咱上岭村是不是还有地主啊?” “...”空气停滞了—— 天知道她软和柔嫩的唇瓣说了多么刺激人的话。 婶子们张大了嘴,眼珠子都不动了。 死一般的寂静之后,她们炸开了:“怎么可能?地主早就被打倒了,就算有那也都是在劳动改造的!” “咱们村可都是光荣贫农!你可别出去乱说啊!” 婶子们横眉冷眼的,而程徽月反倒如释重负,“呼,那就好那就好,我还以为李村长是地主呢!” 牛二婶又吓了一跳,“啥?你怀疑村长是地主?” “没有没有,可能是我多想了吧。”程徽月连忙摆手。 “我就是昨天去办公室领粮的时候,看到一个小胖子和几个男孩在欺负另一个小孩,我就上去拉架。” “可那小胖子说他爷爷是村长,叫我不要多管闲事。” “我寻思着,他爷爷是村长跟他不能欺负别的小孩也没关系啊,就没理他。” “然后他就开始威胁我,说上岭村都是他爷爷说了算,连谭队长都要听他的,还说我要是惹了他,就再也回不了城了。” 程徽月说完耸了耸肩,“其实我回不了城也好,反正我也是父母逼着替我弟弟下乡的,或许回去之后他们反而会嫌我碍事吧,到时候我就真的要被嫁给五十岁的鳏夫了...” 她的语气慢慢变得低落哀伤。 在场的婶子们大多都有女儿,听完她的话,真是又心疼又愤怒。 下意识就已经相信了她的受害者身份,并信任她的话。 她们家里也都有孩子,以前也被李狗蛋欺负过,他那种混小子是完全干得出这种事的。 现在的关键是,他说的那些话村长知情吗?还是说就是村长教的呢? 掺杂了私心的村长还能公平地处理上岭村的事吗? 【作者题外话】:晚上还有一章~ 第十七章 流言 一时间,婶子们面面相觑,心思各异。 这时,程徽月再度开口:“刚开始小胖子说他爷爷是村长的时候我还不信呢,我想这年头孩子能吃饱就不错了,哪还能养出他那么好的身体,他一身行头都有二三十块,所以我看着他,一下就想到了地主家的儿子...” 程徽月讲完发现牛二婶用十分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赶紧补了一句: “呸呸呸!这些都是我胡乱猜测的,我才刚来不清楚,不过我信婶子们的话,你们说咱村里没地主那肯定就是没有!” 牛二婶等人再也没了方才八卦看热闹的心态了。 火一旦烧到自己身上,人就下意识关注起自己的利益。 她们活了几十年,听得出程徽月那些引导的话暗藏的意思。 所有人都不禁思索起这么多年李村长在村里做过的每件事。 李狗蛋长得那么胖,光是偶尔吃肉根本养不出来,但村长家跟他们一样,也是贫下中农,顶多有一个在镇上做事的女婿。 可试问谁家女婿能大方到把小舅子当猪养的? 李狗蛋他爹身板一般,挣的工分也不拔尖,他的儿子却能长那么多肉,吃的都是谁的粮食? 婶子们心底天秤一歪,连篇猜测都浮了上来。 很多时候,人们认定一个人有错,即便没有证据,也会脑补一些污点安在他身上,特别是两者间差距较大的时候,想象力会更加膨胀。 而李村长,本就已经烂在根上。 摧毁他的信誉,轻而易举。 场面沉寂下来,程徽月见众人都一副惊疑不定的表情,垂眸掩去一丝笑意。 上一世,李村长挪用公粮,贪污行贿的丑事是在她下乡一年后才曝光的。 那次并不是被人揭露,而是有人晚上在村长家放了火,乡亲们去救火才发现地窖里有几千斤的粮食。 当时在村里闹得很大,李村长一家差点就被暴怒的乡亲打死。 她重生后本不想节外生枝,可李狗蛋打了她未来小叔,李村长又挟私报复,总是在她底线上蹦跶。 那她就不得已让他提前下线了。 程徽月目的已经达到,没过多停留,问到了卫生所的地址后拉着梁菲走了。 从刚才程徽月说了第一句话开始,梁菲就一直装死。 她想不通程徽月是怎么好意思说出那么冠冕堂皇的话的,而且还是夸她勤劳积极... 她怕自己一不小心笑出来,所以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她可不想再回去开荒了! 随着程徽月说到最后,梁菲都不由得感叹,这女人真能装啊! 明明昨天怼她的时候冷漠高傲,威风凛凛的,咋现在看着有点蠢呢? 她瞥了眼程徽月,发现方才还傻白甜的人转眼就变得冷淡矜傲,她冷哼了声,“我说,你该不会在耍我吧,跟她们说了那么一大堆有什么用?” “不就是一群天天在背后嚼舌根的村妇吗?难道她们能让我休息?” “...当然不是。”程徽月说完,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向她,“过几天你就知道她们有什么用了。” 梁菲拧起眉,莫名感觉自己被她的眼神侮辱了,但又说不出为什么。 ... 到了卫生所,医生看到梁菲的手都吓了一跳。 连忙拿出酒精碘伏和棉签给她清理包扎。 轮到程徽月时,她连忙拒绝,“我手没那么严重,不用了。” 开玩笑,她的‘伤口’用酒精一擦,怕是会当场痊愈! ... 另一边,霍砚行早早干完五工分,就扛着锄头走人了。 村里的男人一天满工分只有十工分,干多了也不会给你多算。 他平时都是上午干完五工分就去山里下套,顺便把逮到猎物的陷阱重新布置一下,下午干完剩下的五工分就去黑市卖掉猎物。 除了上工挣的工分,他给村里开拖拉机,扛货,修农具还能多得一点补贴。 以他黑五类的成分本是没有这种待遇的,可架不住他厉害,一身腱子肉全村都找不出比他还行的后生。 之前山里的野猪冲进田里,顶伤好几个男人,霍砚行拿着一把砍柴刀就上去了。 四百多斤的黑毛野猪,几下就砍死了,他溅了满身的血,表情狠厉骇人,在场的都被他吓到了。 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敢当着他的面讲成分问题,转而在背后说他是个煞星。 这边,霍砚行刚一离开,地里剩下的男人们不约而同地朝他高大的背影望去。 眼神有艳羡、有嫉妒。 有人酸唧唧地说道:“你们说他一天到底吃了啥啊,精力咋这么好?老感觉劲都使不完似的!” 另一人笑得油腻:“叫你婆娘在炕上卖点力,你也能多使使劲儿,嘿嘿...” “去你的!说的什么浑话...” “就是,那小子又没婆娘,有劲也没处使啊。” “谁说的,我前两天还瞅见张寡妇跟他眉来眼去的呢!”那人瞪大眼,煞有其事地说道。 其余几人立时暧昧地哄笑起来,“是张寡妇啊...她乃子是挺大的,就是下面太松了。” “那是你裆里的玩意太细了吧!” “我艹你大爷!吴二狗你说谁细呢?” “诶诶诶,你把锄头放下!” ... 霍砚行在去后山的路上迎面撞上几个送饭的婆子。 临近中午,有动作快的已经把饭做好带出来了,她们挎着竹篮,用蓝花布盖着,三两成行地朝上工地走。 叽里呱啦地小声议论着:“你听说没,新来的一个女知青把村长得罪了,叫他赶到东边那团地开荒去了,说是两只手都血糊刺啦的,造孽的很!” “不会吧,村长办事一直挺公正的,倒是他家那个李婆子不讲理,嘴又毒,又抠搜!” “你还不信?牛二婶,花大婶她们十几个人都看见了!” “那女知青跑到她们面前问卫生所在哪,说是去晚点手都要截肢!” “啥?恁严重?” “谁说不是呢,我还专门去卫生所瞧了一眼,她两只手包的跟粽子似的,走路都要人搀着!” “唉哟,她到底犯了啥事儿啊,村长要这么磋磨她?” “她们昨天才来能犯啥事?牛二婶都跟我讲了,女知青就是帮了一下被李狗蛋欺负的小孩。” “就李狗蛋那副讨人嫌的脾气,肯定是回去告状了呗!” “就因为这事儿?那村长不就属于那什么,滥用职权啥的?” “要我看,这都是小事儿!往大了说,谁知道他干村长这么多年没捞点油水啥的?” “你们想想李狗蛋,比队里养的猪崽还重,就靠工分挣的粮食,都不够他一顿吃的!” “是哈,没想到村长以前演得公平公正的,背地里说不定就是心狠手黑的!” 几个婆子一路走远,霍砚行的步伐却早在听到第一句的时候就停了下来。 他紧皱眉头,眸色担忧。 是她受伤了? 第十八章 独家定制的爱人 脑子里的计划全都被打乱,此刻霍砚行只想冲到卫生所去确定她受伤的情况。 理智告诉他,小知青不是那么不爱惜自己的人,她很聪明,不会干出为了工分不要命的事,但心里的焦虑一点没有减少。 万一呢? 万一在荒地上遇上意外,或者李村长以权压人,逼迫她必须干完几工分的地,她无法反抗,只能一直干活不能休息呢? 他薄唇抿得平直,神色愈加浮躁,俊美的面部轮廓都染上几分寒意。 脚尖一转,霍砚行朝着二大队的办公室走去,健硕有力的双腿交错摆动,前行得飞快,没一会儿就到了办公门口。 门扉半敞着,他屈起指节扣了扣门,坐在办公桌前写材料的谭国栋抬起头,看到是他面露讶异。 “霍砚行?你咋来了,找我有事儿?” 霍砚行面色恢复了平日的冷淡,貌似随意地问道:“谭队长,东边那块荒地是要开出来种庄稼吗?” “不用啊,光是侍弄现有的地就够忙的了,哪还有时间去开荒。再说那块地全是碎石,能种啥庄稼?” “那你还让新来的女知青去那里开荒?”霍砚行挑眉,像是不解。 “我啥时候让她们去了?”谭国栋矢口否认,但很快想到了什么,眉宇间拧出深深的褶皱。 “这事儿不是我安排的,下午我重新给她们分配过。”他叹了口气。 “行。”霍砚行点点头,扛着锄头转身就走。 谭国栋满头黑线,冲他大喊:“诶!你找我不会就为了问这一件事儿吧?” 霍砚行“嗯”了一声,头也不回,走得干脆利落。 谭国栋感到莫名其妙。 这小子平时话都不多说一句,队里的事根本不带问的,今天怎么专门跑这一趟,就为了问要不要开荒? 他敏锐地察觉出里边有猫腻,但想了一遍最近发生的事也没发现哪件跟他有关系。 难不成他是以为队里开荒把他漏了? 卫生所门口。 程徽月在医生给梁菲包扎完后就赶紧带着她走了。 这位医生太有职业精神,硬拉着她上药。 再不走,她的计划可就要半路夭折了。 两人出门后,往二大队办公室走。 “我们去哪?你不会还要拉着我去割草吧!”梁菲一脸惊吓,表情一副‘你要回答是我就当场死给你看’的模样。 “不割了,我们先去找谭队长,待会儿还是不用说话,看我表...咳,看我的就行。” 程徽月瞄了眼她缠满纱布的手,心底的愧疚感又多了一丢丢。 她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回去我给你上药,这两天别碰水。” “...”梁菲一愣,表情变得惊悚。 乡巴佬在关心她?不是吧?又在装? 她大脑转了两秒,随即说道:“你可别以为说几句好话我就能原谅你,我的手都是因为才变成这样的!要是你不能让我换个地方上工,我就在所有人面前揭穿你虚伪的本质!” “...” 程徽月无语凝噎,转头扶额。 就在她偏过头的刹那,余光突然瞥到路旁的小林子里有一抹身影闪过,转瞬消失在树后。 她眨了眨眼,凝眉细看,树旁的灌木在晃,她没看错,确实有人经过那。 而且她总感觉那侧影有点熟悉,很像霍砚行... 说起来,她昨天让霍砚青转告他让他来找自己,直到今天都没见着人呢。 难道他是不相信她能治好霍芙晚吗? 还有他没事放着大路不走,跑林子里做什么?那里面有野鸡抓吗? 程徽月脑子里写满疑惑,想上去揪他出来问清楚,但碍于梁菲也在,有些话不能当着她的面说,只好忍耐下来。 树后,霍砚行侧身靠着树干,高大的身躯在密密匝匝的灌木丛里若隐若现。 他长满茧子的大掌紧握着锄头,绷着的肩膀逐渐松懈下来。 还好,受伤严重的不是她。 虽然看着样子凌乱了点,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适才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远远看到程徽月的身影之后,他下意识地就藏了起来。 他捂着‘噗通’跳得微快的胸口,觉得自己以前在部队练习的忍耐力和克制力在她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放在三年前,他根本不会相信世上会有这样一个人,一颦一笑都能牵动他的心神。 就好像是为他独家定制的爱人一般,她出现了,他就一定会心动。 “真是栽了...”他低哑着出声,嗓音无奈却又带着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柔和。 他抬起头,黑沉沉的眸子眷恋地望了眼几乎已经看不到的人影,抬脚钻出了林子。 等他冷静几天再去找小知青吧,不然他怕自己忍不住。 ... 二大队办公室,在霍砚行走后,谭国栋又埋头写起了工作日志,没多久,门又被敲响了。 一看,是新来的两位女知青。 “程知青梁知青!你们...你们的手是咋了?”他差点没控制住失态的表情。 不是他说,这俩知青像是刚从地道里爬出来一样,还是徒手挖出来的那种。 程徽月白嫩的脸蛋上在来的路上又抹了一点黄土,黑眸盈盈泛着水光,但就是不掉下来。 她轻蹙着眉,好一副憔悴柔弱却坚韧不屈的模样:“谭队长,你能不能先给我们另外分配一个上工地,你看我们俩这手,继续开荒恐怕只是耽误大家的进度。” 谭国栋瞧着两人的手,一个缠满纱布,一个全是快磨破的水泡,有些不忍。 他没想到俩人开荒搞成了这样... “你们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下午你们就先别去上工了,我给你们批个假,先把手养好再说。” 他知道了?消息传得那么快吗? 程徽月升起疑惑,面上不动声色地反驳,“这怎么行呢,谭队长,我们第一天上工就请假,那会让别人以为我们消极怠工的!” 这话说得谭国栋有些意外。 之前的一些女知青可是巴不得放假的。 “可是你们俩的手也干不了别的活儿啊。” 程徽月:“那您让我们去捡牛粪吧,干着不费手!” “捡牛粪?我才...”梁菲忍不住出声了,但程徽月伸手掐了一把她的后腰,微笑着示意‘你不想换个上工地了?’,她又咬牙把话咽了回去。 谭国栋迟疑道:“确定吗?咱们队放牛的地方还挺大的,要是去捡牛粪...”俩知情腿都能跑断。 更重要的是,一不注意就会踩上没干的牛粪,队里一些村丫头都不愿意去的。 “我们能行的,下乡不就是为了磨砺吃苦耐劳的精神嘛,捡个牛粪不算什么!” 程徽月义正言辞地保证着,心里却在想: 就是要到处跑啊!不然村里的人怎么能相信她们诚挚奋斗的真心呢? 第十九章 肉丁野菜馍馍 谭国栋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积极的知青,一时内心感慨。 虽说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但程徽月清澈见底的眸子里尽是真诚,显得他的猜测有些卑劣。 “好吧,不过你们千万别逞强,特别是梁知青,伤口疼就休息一下。” 梁菲其实想说给她放假吧,她不想捡牛粪,可动了动嘴只说了句“好。”。 她现在算是彻底上了程徽月的贼船了,要是不继续装下去,她给她贴上的勤劳能干的标签肯定会被人识破,到时候虚伪的人就变成她了,村里那些喜欢说嘴的村姑指不定怎么骂她呢! 更何况,捡牛粪听起来的确比开荒轻松一点,姑且就算这乡巴佬没骗她吧! 程徽月得了谭国栋的承诺,放心地回到知青点。 看到她回来,牧江赶紧迎上来,“程知青,你手没事吧?下午要不要我去帮你上工?” 挑粪虽说臭了点,但也不是特别累。 程知青给他的一块钱还剩了很多,不帮她干点什么感觉钱拿着有点烫手。 程徽月还没说话,梁菲就瞪着他道:“你瞎了吧,没看到我的手包成这样了?为什么上来只问她?” 牧江这时才注意到她,瞳孔一缩:“你的手不会真的要截肢了吧?” 梁菲表情一僵,反问:“截、肢?” “额,我也是听村里的人说的,还有人说你失血过多送医院抢救了呢,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我还以为你们出了什么意外...” 程徽月:“...” 她也是没想到,流言可以传成这样。 果然下午继续捡牛粪的决定是正确的,不然明天她俩可能就口头‘去世’了! “没事,就是割草的时候把手磨破了,她流了点血,擦上药过两天就好。”程徽月解释道。 “我们已经跟谭队长说过了,下午不用开荒,你放心。” 牧江点点头,“那我还有什么能帮忙的吗?” 程徽月想了想:“嗯...那就麻烦你劈点柴给我烧一锅热水吧,我想洗漱一下。” 她空间里也能出热水,不过是洗手间里的,温度不高,她用着心里也有点膈应。 “我也要洗,你先给我烧一锅!”梁菲说道。 牧江看着她:“一锅热水五分钱。” 梁菲:“你想钱想疯了吧!烧个热水而已,凭什么还要钱?” “我劈柴烧火付出了劳动,而且所有的柴都算在我的头上,之后我得自己上山砍柴回来补上,五分钱不算多吧。” 牧江有理有据地说着。 梁菲气急:“那你怎么不收她的钱?” “程知青之前已经给过了,现在她才是我的债主,还需要给什么钱?” 梁菲一噎,“五分就五分...你赶紧给我烧水去,我身上都快臭死了!” 牧江摊手:“先给钱再办事。” “...”梁菲看他那副直愣愣,一点不通融的样子就来气。 他绝对是还对她之前扣他一毛钱耿耿于怀吧! 难道她那天真的有那么小气吗? 她气呼呼地掏出钱数了五分拍在他手上:“给你,现在行了吧!” 牧江一张张又数了一遍,放进口袋,“好,不过我还是先帮程知青烧热水。” 说完他转身抱了一摞柴劈了起来。 “你...!”梁菲跺了跺脚,杏目盛满怒火。 她转头刮了眼程徽月,“哼!别以为这样你就赢过了我!” 说完她大步走进宿舍。 程徽月耸耸肩,走到厨房里。 今天轮到沈亚兰和另一个女知青做饭,她们一个烧火,一个备菜,也算工序分明。 可就是做菜的食材吧,略显寒酸。 知青点不逢年过节的话,通常是没有肉的,只用玉米面或者荞麦粉蒸窝窝头和粗粮馒头做主食,一大盘咸菜再煮一锅随处可见的野菜汤就算一顿了。 今天也不例外,程徽月进来的时候正看到女知青择完野菜,正准备扔到锅里。 “等一下!”她上前捞住了岌岌可危的野菜,“你打算就这么丢进去煮汤?” “不然呢?”女知青表情疑惑。 程徽月:“你不觉得这样煮出来的野菜汤吃起来又苦又涩吗?” 女知青:“野菜不都是这个味道?” “...”程徽月扶额,“不是的,野菜焯一遍水就能去掉涩味。” “那你来做?”女知青面露不耐。 上了半天工本来就很累了,她只想赶快做完饭吃了就去休息,谁知程徽月突然冒出来指指点点的。 “行,我来。” 程徽月点点头,“我先去换套衣服,再拿点腊肠出来,等会儿你烧火,沈知青来给我打下手,可以吗?” 女知青本来有些生气她一来就否定了她的做法,但听到她要拿腊肠出来,顿时不说话了。 坐在灶台后的沈亚兰犹豫道:“可是你的手?” 村里人的传的事她听说了,不过刚才她们和牧江说的话她也听了一耳朵,知道没啥大事就没多问。 可要做饭的话,她手还是会疼的吧。 程徽月默了一瞬,是哈,她手上的水泡可不防水。 “那我来说操作,你就只管动。” 沈亚兰其实昨天吃完她的葱油面,就再也不想喝野菜汤了。 现在程徽月愿意下厨,她当然无法拒绝。 进了宿舍,程徽月换了外面脏掉的衣服,打开柜子拿了油、糖、盐等调味料还有一截腊肠。 回到厨房里,沈亚兰已经按程徽月说的给野菜焯过水了。 “把腊肠蒸熟切成丁,野菜也切碎一点。” 沈亚兰按她说的步骤切完放好,热锅倒油。 腊肠肉丁炒出焦香味后把野菜碎也倒进去,翻炒断生,加鸡精耗油,一点白糖,霎时间,厨房里都飘着勾人的香味。 沈亚兰咽了咽口水,侧头问:“这也太香了,你给我都是什么调料啊?” “就外面买的呗。”她随口回答。 空间里的东西程徽月都倒出来换了没有标签的空瓶子,也不用怕她们看出什么,油盐还是用的在供销社买的。 蒸好的粗粮馍馍,程徽月让沈亚兰把切开一条口子,塞一些肉丁野菜进去。 因为这回油放得足,金黄的汁水浸在馍上,很有视觉冲击感。 做完低配肉夹馍,程徽月让沈亚兰打了一个鸡蛋,在水沸腾的时候慢慢倒进去,橙黄的蛋花瞬间挤满了锅。 最后盛出来,倒一点香油,撒上葱花,完事。 她们做饭的时候,上工的知青陆续回来,顺着香味就来到了厨房。 王晓梅夸张大喊:“我的天!这么大盆蛋花汤得用多少个鸡蛋呐?” 【作者题外话】:要上推荐了,宝子们别养书,数据决定这本书的生死呜呜呜,求求看到更新点进来翻一翻,跪谢! 第二十章 霍砚行在躲她 馋的不行的知青们听了这话,神情一变。 不是他们不想吃好的,可要是一顿把鸡蛋都吃完了还是很肉疼的,攒了很久呢。 沈亚兰白了王晓梅一眼:“就用了一个鸡蛋,你有事儿吗?” 王晓梅拿勺子在汤里搅了搅,立刻摇头:“不可能,里头起码得三四个鸡蛋!” “那你自己去厨房数数,看少了几个!” 沈亚兰最看不惯王晓梅,手脚不干净就算了,小心思也多,整一根搅屎棍! “数就数!”王晓梅抬脚就走进厨房。 里面的鸡蛋,玉米面包括油盐都是知青点的人一起凑钱买的,里面可有她的一份,哪能给她们这么嚯嚯。 几分钟后,王晓梅带着满肚子不解出来:“好家伙,还真只用了一颗!” 她半点不觉得尴尬,一脸笑意地凑到程徽月身边:“午饭肯定是程知青做的吧?” “我一闻就闻出来了,跟昨天那盘腊肠一样,香的我舌头都要咬掉了,可惜昨天没吃到!” 这是在内涵昨天不给她分腊肠,小心眼吗? “那确实挺可惜的。”程徽月笑眯眯地说:“不过今天中午馅料里的的腊肠我切完了最后一截,王知青你还能尝点味。” 王晓梅:“...” 小插曲过后,众人各自洗手坐下吃饭。 因为男知青的饭量比较好,粗粮馍馍都蒸的比较大,程徽月又给馅料塞得很多,一口咬下去,汤汁儿都溢了出来。 野菜碎占据了大部分的味觉,焯过水后带着一股清香,吸满腊肠爆出来的荤油也不会腻味。 众人几口下肚,后知后觉得已经吞了一整个肉丁野菜馍馍,又舀了一碗蛋花汤,喝完舔起唇瓣意犹未尽。 “程知青的手艺没的说,要是能天天吃就好了...” 其余人连声附和。 “美得你们,人程知青凭什么天天给你做啊,又不是你家厨子。”沈亚兰冷声吐槽。 那位男知青讪讪一笑:“...我就是感叹一下。” 程徽月笑道:“其实也不是我厨艺有多好,只要调料适当,你们也能做的好吃的,今天这顿我都没动手,全是沈知青做的呢!” “真的啊?沈亚兰也能做这么好吃?” “那我们能跟你学吗?我实在受不了玉米糊糊野菜汤了!” 沈亚兰呵呵两声,“都说了要调料适当,瞅瞅这馅里的油,你们舍得放吗?” 众人沉默。 沈亚兰继续扎心:“好多调料都是程知青自己在外面买的,有些我都叫不上来名字,反正肯定不便宜,而且,我猜你们都没尝出来这里边还加了白糖吧?” “能把饭菜做到色香味俱全,哪有那么容易,真要放点盐就解决了,国营饭店也不能那么贵了。” 一席话彻底打消了他们的做饭激情,所有人都蔫了下来。 牧江摸了摸肚子,感觉欠程知青的越来越多了。 陈俊元挂着斯文的笑容坐在其中,偶尔瞥向程徽月的目光带着莫名的深意。 吃完饭,程徽月用牧江烧的热水洗了个澡,又偷拿化妆品补了补手上的‘水泡’妆。 小睡过后就继续上工去了。 两人挎着竹篓,拿着木夹子到处找牛粪。 队里农忙时用牛的地方很多,所以牛棚里有十来头牛,还有七八只小牛。 他们平时放牛会固定几个地方轮回走,风干的牛粪回收给队里的牲畜煮食烧火用。 程徽月捡着捡着,抬头发现前面就是队里的猪圈。 刚好牧江挑着两桶粪从里面出来,她上前打了个招呼,“牧知青,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牧江颔首示意,“陈知青上午挑了两桶之后离开了一会儿,后面就没回来了。” 程徽月眉梢一挑,没多在意,许是陈俊元自己找了谭队长换地方了吧。 两人聊了两句,各自分开。 没过多久,程徽月看到陈俊元在地里给发芽的红薯切块埋土... 他带着一贯斯文温和的笑,跟身边几个姑娘谈天说地,惹得她们一个个面色酡红,眼冒星星。 “...” 程徽月忽然想起在拖拉机上那一次若有若无的触碰。 不管是不是故意的,她对这个人都没什么好观感。 总觉得他的笑很表面,就跟她那个渣爹一样。 程徽月皱着眉赶紧捡上牛粪走了。 一下午,她和梁菲腿都走软了,捡了几大框牛粪。 鉴于梁菲裹着纱布的手实在太有标志性,换一个地方就有好奇的乡亲上来问。 “你是不是那个要截肢的女知青啊?” “你不是到医院抢救去了嘛,咋这么快就好啦?” “老实说,你是不是有啥土方子,灵的咧!能透露一下不?” 梁菲:“...” 程徽月憋着笑,一一上前解释,顺带暗踩爆一下村长的黑料,每次谈话双方都很满足。 不过唯一让程徽月不满的是,没见着霍砚行。 有好几次她都瞅见人影了,转个身就不见了,这让她不禁蹙眉。 不会是在躲她吧? 没理由啊! 她没想出个结果,还是决定亲自去找他一趟。 ... 晚上,李村长在家大发雷霆。 “你满意了吧?现在整个上岭村都知道我滥用职权,去针对一个小知青了!” “你知道村里那些人都在怎么说我吗?” 他脖子上鼓出青筋,双目泛红,压低声线怒吼:“他们说我克扣工分!偷吃公粮!更难听的我都没好意思说出来!” 事实证明,人的想象力是极其丰富跳跃的。 大半天时间,村里已经有人在传他为了占回城知情的便宜,卡着审批材料不签字了。 他都一把年纪了,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儿! 顶多就是让她们掏点辛苦费而已! 那个女知青到处抹黑他,还做了一场好戏,他就是再怨恨也不能明着报复她了,不然所有人都会觉得他又在针对她,更加坐实了他滥用职权的罪名。 李婆子剔着牙缝里的菜叶,不满地说道:“怪得了我?还不是你不让我去找那个女知青的麻烦?” “你也是,非得装模作样出个让她们开荒的主意,那些小蹄子在城里吃香的喝辣的,肯定干不下去啊!”她嚼了嚼,面露妒意。 “要我说,就该让她们去挑粪,她们不是嫌乡下又脏又臭吗?那就让她们浑身都是猪屎味!” 李村长横她一眼:“我昨天说让她们开荒,你可一句话都没说。” “...”李婆子瞪着眼,“老娘要知道你这么不顶事儿,早自己上了,一个小贱人,老娘还治不了了?明天我就去找她!” 李村长阴沉地望向门口,半晌没说话,像是默认了。 第二十一章 他的心:投降 第二天,程徽月捡了两工分的牛粪,就下工往山上走。 霍砚行跟她说过,他以前会进山打猎下套赚点外快,他干活快,基本都是十点左右就进山了。 她卡着时间跟了上去,想着来一场偶遇。 山里的路不好走,好在最近没下雨,一脚下去踩得也实在。 弯弯绕绕走了快两个小时,周围的树都开始密起来,她才放缓了脚步。 这里已经算是深林了,走了这么久,一个人影都没见着,净是些鸟叫声。 程徽月有些迟疑,她能找着人吗? “霍砚行?”她喊了两声。 林子里没有任何回应。 她泄气地垮下脸,前世她很少上山,路不是很熟,还是回到上山的路口等他吧。 可回去的时候不知是不是走错了路,她竟然发现前面多了几棵板栗树,沉甸甸的果实压得枝桠下垂。 程徽月一喜,从空间取出两个布挎包就开始摘板栗。 未脱壳的板栗很扎手,她戴上帽子和手套,找了根长木棍敲打树干。 成熟的板栗纷纷落了下来,她喜滋滋地捡了两大袋,剩余的全部装进空间存着。 她提溜着满满的两袋板栗刚起身,就听见林子里传来急促沉闷的声响。 像是有什么动物在急速奔逃,还带着呼哧呼哧的喘息。 程徽月心头一紧,转头看到一头壮硕的野黑牛从深林中冲出来! 它双目赤红,像是疯了,径直朝着她狂奔过来! 程徽月脑子空白了一瞬,都忘记了躲进空间,扔掉两袋栗子拔腿就跑! 野黑牛狂追不止,看到目标动起来,更加疯狂了,发出愤怒的叫声。 慌不择路的逃跑时,尖细的枝叶将程徽月的发丝勾得凌乱无比,脸颊都划出细小的伤口,很快汗水就濡湿了里衣,体力快速下降。 但她此刻丝毫没感觉到疼痛,一边跑一边拆掉今天为了见霍砚行特意绑上的红色发带。 扔掉之后,身后的野黑牛仍旧紧追不舍,似乎对红色并不感兴趣。 程徽月这时猛然想起——牛他娘的是色盲! 追她,只是因为她动的比较快,把它刺激到了! 她一拍脑门,暗骂了声,果断挑了棵最粗的树,几步攀爬上去,抱着树干彻底不动了。 野黑牛循着目标,顶着两个黑角撞上树干,蛮力之大,叫两人才能合抱的大树簌簌一颤,树皮都被撅掉一大块,留下两个坑。 程徽月胆战心惊地瞅了一眼,发现野黑牛的后腿上有很长一条撕裂的伤口,血淋淋的,似乎是被什么猛兽咬了。 怪不得要发疯呢。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后知后觉地感到背上一片冰凉。 从空间拿出一条帕子擦了擦...等等! 程徽月呆住:“...” 她真傻,真的! 被追了半天硬是一点没想起还能躲空间里! 野黑牛锲而不舍,将大树撞的瑟瑟发抖。 就在程徽月想着要不要进空间躲一会儿的时候,一支木箭噗嗤插进了野黑牛的屁股! 她抬头望过去,映入眼帘的是男人那双锐利中潜藏着恐慌的黑眸。 他站在一块大石头上,双臂的结实的肌肉划过热汗,刚刚射出的弓箭弦还他手中微微抖动着,昭示着男人那一箭有多用力。 “霍砚行!”程徽月眸色一亮,欣喜地喊道。 她轻快的声调让男人微微松了口气,他压下眼底的情绪,点头示意。 树底,再受重创的野黑牛痛苦嘶叫一声,掉转牛角冲他撞了过去! “小心!你快找个粗一点树爬上去!”程徽月提醒着。 充满担忧的目光让霍砚行心中一动,不过他没有听她的话爬上树,而是引走野黑牛消失在树林里。 “霍砚行!”程徽月惊慌地大喊一声。 不是让他上树躲着吗?他要引开野牛去哪? 那疯牛虽然受了伤,但他就一个人,手里又没有武器,光靠木箭怎么跟野牛斗啊? 心中升起无尽的悔意。 她为什么非得上山找他呢,为什么关键时刻想不起来躲空间呢? 这下霍砚行要独自面对危险了,全都是因为她的猪脑子! 她担心的不行,手脚并用地下了树,在空间拿了把菜刀就跟着野黑牛留下的痕迹找过去。 另一边,霍砚行将野黑牛引到山壁里,设计它撞向石缝,死死卡住脑袋之后,就抽出一柄小刀往它脖子上上扎。 野黑牛撒蹄子挣扎着,四处乱踹! 霍砚行侧身躲过,腰腹还是被刮到了一点,他闷哼一声,下手越发狠辣,没几下牛就不动了。 确认野黑牛死透之后,他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到地上,剧烈起伏的胸膛汗涔涔的,前胸的布料都被鲜血染湿,黏糊糊地贴在身上。 成年的野牛一蹄子是可以把人踢到吐血的,霍砚行挨了一下,脸色有些发白。 他拧着眉刚想撩起衣角查看,就听身后一声颤抖的呼唤。 “霍砚行!” ... 原本程徽月看到野牛一动不动地卡在石缝里,悬着的心是落回了肚子里的。 她背手收了菜刀往霍砚行的方向走过去,却猝然发现他胸前一片刺眼的血红! 她忍不住失声叫了出来,眼眶瞬间蓄满泪珠,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脸色是前所未有的悔恨内疚... “你受伤了?让我看看!”说着掀起他的衣服,仔细检查起来。 霍砚行怔怔地望着她通红的眼,一时忘了阻止,冷硬的面容镀上柔和的光。 她又哭了,因为他。 被野牛吓到树上、都没有哭的小知青,怎么以为他受伤了就要哭呢? 霍砚行建立了几天的心理准备到她面前,顷刻间就不战而败了。 胸膛的心跳完全不听命令,擅自投降... ...真丢脸啊,他一个陷进臭泥沼的落水狗怎么敢肖想天上的月亮? 他滚动了一下喉结,动了动薄唇:“我没...呃嗯...你在干什么?” 一把抓住在他腹肌上作乱的小手,霍砚行声音嘶哑干涩,有些不稳,深邃的眼眸掠过一丝暗色。 “...我,我帮你看看伤口...”程徽月伸手抹开他身上的血迹之后,就知道自己是闹了乌龙。 他身上的血不是他的。 她庆幸地长舒一口气,眼神不自觉被男人精壮的身躯吸引。 小麦色肌肤紧致光滑,八块腹肌块块分明地垒在腰间,形成一道优美的风景。 她刚才摸了好几把,手感还是和记忆中的一样好。 那滚烫的热度从男人的皮肤上传递到她的掌心,带着熟悉又安稳的男性荷尔蒙气息一下就安抚了她。 程徽月微微出神,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前世霍砚行故意露肉勾引她下不来床的片段,脸颊薄红。 第二十二章 带我去黑市 霍砚行被她炙热的视线看得浑身躁动,血气逆流,默默扯下衣服遮住了身体。 为什么感觉他像个被占了便宜的小媳妇儿? 他抿起唇,赶紧抛掉了这诡异的想法。 “我没事,都是牛血。” 程徽月略带惋惜地看了他放下衣服的腰一眼,“嗯,我摸...看出来了。” 霍砚行:“...” 他滚了滚喉结,略微不自在地偏过头,耳廓绯红:“咳,这是你的东西吗?”说着从怀里捞出一条发带。 湿哒哒的朱红色印花发带拿出来时,霍砚行动作一僵。 “沾了牛血弄脏了,扔掉吧。”程徽月不甚在意地摆手。 都是空间批发的,一模一样的发带有十几条,没必要带回去洗。 言罢,霍砚行沉默了一会儿,握着发带没有动作。 “对不起。” “对不起。” 再度开口,两人异口同声地向对方道歉。 霍砚行愣了一下,抬眉问:“你跟我道什么歉?” 程徽月咬着唇,愧疚道:“要不是我上山乱跑,你也不会因为救我和那头疯牛...” “不是的。”霍砚行打断她,低声道:“这头野牛是我今天的猎物,因为一些意外才让它逃到这里,是我让你陷入险境,又弄脏了你的发带,我才应该道歉。” 他思索两秒,“你可以说说想要什么,我尽量补偿你。” “不用...” 程徽月本想拒绝,可说了两个字又倏地收声,转而说道:“你要是真想补偿我,那你答应我一个要求!” “你说。” “带我去黑市!” 霍砚行立时拢起眉头,“不行。” “为什么?”程徽月不满道:“你不是说了我想要什么都尽量补偿我吗?” 要不是她上辈子从来没去过,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在哪个地方,她早就混进去了! “那里面很乱,不适合你,而且...”霍砚行犀利的黑眸紧锁着她,“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知道黑市在哪?” “...”大意了。 程徽月张了张唇,支支吾吾就是没说原因,“反正我就是知道...但是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她不愿意,编造出一些借口去骗他。 对她而言,霍砚行已经是她灵魂不可分割的存在,可以绝对信任,只要时机合适,她会把一切秘密都告诉他。 但在这之前,她不想撒谎。 她闭上嘴不愿透露,霍砚行也没有追问。 事实上,他都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心态,以前审问敌特的时候,他总会用各种办法撬开他们的嘴,刨根问底,纠明真伪。 但面对小知青的时候,她不想说,他就什么也不想问了。 这个突然降临在他世界的姑娘像是专门降服他而来的,任他如何违心抵抗,都阻止不了卸下的心防。 他相信她,如同他相信自己。 他阖了阖眸子,妥协道:“你想做什么告诉我,我替你去。” 程徽月看出他表情的坚定,知道自己是说服不了他了。 只好换了个方式,“行,你替我去,不过我们得做个交易。” 霍砚行拿她没办法,松口道:“什么交易?” “我们之间要达成一份长久可持续的联系,以后你负责帮我在黑市卖货,赚得的钱咱俩五五分。” 霍砚行眉头又紧皱起来,他只以为小知青想买什么东西,没想到她是要卖。 她难道不知道这是投机倒把,被抓到可是要判刑的? 要是他刚才同意了,她是不是就自己跑进去卖东西了? “听你的意思,你能供的货很多?”他忍不住担心她是不是被人骗了,“是有人给你提供货源?可信吗?” 说是你的遗产信不信,卖不完的那种? 程徽月默了一瞬,很肯定,“绝对可信!” 霍砚行没话说了,反正也是他经手买卖,就算不小心被抓了,也不会牵扯到小知青的头上。 更何况,他不会让自己困入那样的境地,毕竟在部队训练那么多年,上过前线,抓过特务,这点反侦察意识还是有的。 “好,我可以帮你去,但钱就不用给了。” 程徽月立马瞪他:“必须给!不然我就找别人了!” “...” 找别人?哪个?给她供货的那个?还是教她防身术的那个? 他胸口堵了一口郁气,不上不下的难受,他沉着脸道:“不用,你有我就行!” 说完,感觉这话有歧义,又补了一句:“我是说,不用找别人,我们一九分,我一你九。” 程徽月斩钉截铁:“五五!” 霍砚行:“...”得,压根没有商量的意思。 行吧,到时候他谎报一点,还是全给她。 见他让步,程徽月眉开眼笑,“对了,你妹妹的事,砚青跟你说了吧?你怎么想?” 砚青?叫这么亲密? 霍砚行不露声色地握起拳头,“嗯,说了,她是先天体弱,你有把握吗?” “你就这么相信我?”都没问她是不是真的会医术。 “我信。”他定定看着她。 程徽月不自觉勾唇,“那我肯定不能辜负你的信任,今天回去之后,除了维生素,其他的药都先别吃了。” “她身体弱,年纪也小,负担不起那么大的药性,她的情况最好是用温和一点的食补,从明天起,我每天给她做药膳,连吃几个月,肯定有好转。” 霍砚行怔住,她的诊断和他们家下放前请的老中医一样。 老爷子也是建议用药膳温补,可惜他们家被批斗的时候,所有东西都被打砸烧毁了,药膳的方子也丢了。 下到上岭村之后,他只找到一位中医徒弟,开了几副温补的药方吃着。 可这三年,小妹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为什么?”霍砚行颇为艰涩地开口,声音几不可闻。 “什么?”程徽月没听清。 “...没事。”他摇头:“药膳的费用你记着,我会还你。”还有,不要对他这么好,他会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思的。 程徽月也没跟他争这个,颔首应下。 对她来说,他欠自己的越多,他们就更是绑得死死的,到时他还不起债,就只能以身相许了... 想到那副画面,程徽月没忍住笑了出来。 霍砚行疑惑地看过来。 “我什么都没想!”她赶紧转移话题,“这头野牛怎么办,你一个人扛得动吗?” 霍砚行深深望了她一眼,“不用管,我先送你回去。” 说着从口袋拿出一支软膏,“这是外敷的,回去擦在脸上,不会留疤。” 程徽月接过那支没开封的药,迟钝地感觉到脸上的伤口有点疼。 不过,他是未卜先知吗?怎么就知道她今天会受伤? 第二十三章 李婆子上门 “走吧。”霍砚行率先起身,牵动到腰侧时皱了皱眉。 缓了一会儿,他看向手里的发带,趁程徽月注意力不在这,悄悄放回了自己兜里。 程徽月握着药膏,顺从地起身,恍然想起什么,说道:“我的板栗丢在林子里了!” 霍砚行:“别急,还记得在哪吗?” 两人循着断枝找到了板栗树,重新捡回两布袋的栗子。 下了山,霍砚行把两袋板栗地给她,“回去吧。”再继续往村里走被人看见就不好了。 “那你记得明天来找我拿药膳。”她拎过板栗说了声再见。 午饭时间早就过了,土路上没什么人,她提着两大袋东西依然步伐轻快,边走边哼歌,姣丽的面容上是盈盈笑意,全然没发现某个男人远远地跟在后面,直到她进了知青院才转身离开。 ... 程徽月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出尖酸刻薄的谩骂声。 “姓程的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大中午的不老实待在知青点,跑到啥地方鬼混去了?才下乡就这么不安分,果然是个浪蹄子!” “你有必要说这么难听吗?队里又没有规定我们必须一直待在知青点,你管得着她去哪吗?”这是沈亚兰的声音。 “沈知青说得对,这位...老人家,你还是先回去,等程知青回来我们会告诉她的。”这是牧江。 “还想赶我走?老娘还就在这里等她了,她不回来我就住这了!” “我说老太婆,你要找程徽月自己出去找呗,跑到这里发什么疯,烦的我觉都睡不好!”这是梁菲。 “你个小蹄子说的啥话!亏你还是从城里来的,懂不懂啥叫尊老爱幼啊?” 尖利老太的声音说话更难听了,“瞅你的样子,是新来的吧,那天也去开荒了?割个草都能把手弄伤,还真是娇气,你要是我家的孙女,饭桌都上不了!” “一天天打扮得花里胡哨,咋滴,是准备勾搭哪个男人给你干活啊?” “...你胡说什么!”梁菲愠声反驳,“就你们村里那些乡巴佬,我才看不上!” 老太轻蔑地哼哼两声,不说话了,看架势真要在院里等程徽月回来。 知青们早就想午睡了,可李婆子一来就连吃带拿的,嘴里说着嫌弃,手却不停地往里伸。 他们在上岭村呆的时间长,多少也见识过李婆子撒泼的威力,此时也很是厌恶,旁敲侧击让她离开。 程徽月大概猜到了李婆子的来意,正要进去,面前的门突然被人打开了。 “呀!程知青,你咋在门口站着不进来?” 王晓梅一脸惊诧,声音大得整个院里的人都看过来。 要不是程徽月看出她眼底的幸灾乐祸,就信了她的话了, 她明显是早发现她回来了,故意拱火,让大家以为她不敢出面,让他们顶着。 程徽月似笑非笑地睨着她:“这不是刚要进来王知青就好心给我开门了吗?王知青眼神可真好,关着门都能看到我回来。” 王晓梅眼神闪了闪,没搭话。 院子里,坐在矮凳上的李婆子双眼一亮,一拍大腿就往她的身上扑过来:“小贱人!可算让老娘逮到你了!” 她两只爪子不知多久没洗过,指甲又长又黑,嵌着油腻腻的脏东西,身上的衣服也已经穿得反光,隔得老远都能闻到一股味道。 程徽月有点犯恶心,蹙着眉躲开她,李婆子一下扑了个空。 “你别跑!敢欺负老娘的乖孙,老娘今天非得教训教训你!”她撸起袖子冲上来。 程徽月故作不解:“你是谁?我都不认识你,为什么要欺负你孙子?” 李婆子差点喊破了声:“你不认识我?我男人可是上岭村的村长!你打了我乖孙,今天不给我个说法,我跟你没完!” “哦,原来你是李狗蛋的奶奶。”她作恍然大悟状,“可是那天明明是他欺负别的小孩,我只是上去制止了他,没有打他啊?” 李婆子转了转眼珠,厉声道:“你说没打就没打啊!我乖孙身上青一团紫一团的,好好一个乖孩子被你打得饭都吃不下,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王晓梅看着热闹,见缝插针地挤兑一句:“哎哟,没想到程知青还打小孩呢,真是人不可貌相...” “都十五了还叫小孩啊?李狗蛋那体格程知青能打得过他?” 沈亚兰白她一眼,“你快闭嘴吧,光吃饭不长脑子。” 王晓梅撇撇嘴,嘟囔:“她自己惹了事,还不让人说了?” “我不管你到底打没打,程徽月,你赶紧把这老太婆打发走,闹了一个小时了,烦不烦啊!”梁菲冷眼看向她。 程徽月挑起眉,温软的脸蛋上露出一抹轻笑,对李婆子道:“那你要我给什么说法?” 李婆子眼底闪过一丝得意和贪婪,“你打了我乖孙,他现在饭吃不下,饿瘦了好几斤,还要天天吃药,你得赔我十块钱,这事就算了了!” “十块钱!都快抵上我大半个月的工分了!” “他孙子是有多金贵啊,要这么多钱养?” 所有知青都不相信看起来娇嫩乖巧的程徽月能把她孙子打得下不来床。 “我看就是来讹钱的吧...”有人小声说道。 沈亚兰讥讽道:“那不然呢,你看她长得膀大腰圆的,讹了不少钱吧!” 牧江道:“程知青,要不要我去叫谭队长过来?” 有知青道:“谭队长今天好像不在队里...” 李婆子瞪眼过去:“你们几个胡咧咧啥呢!十块钱赔给我乖孙的医药费都不够,我这是给她算便宜了!” 她可不怕谁去找谭国栋,昨天她男人都说了,公社里开会,大队长要到晚上才能回来,他就是去了也找不着人! 她不屑地催促着:“赶紧拿钱!不然小心我去公安那告你,到时候在你背景上添一笔,你这辈子就别想回城了!” 此言一出,知青们脸色都变了,其中不乏被相同的话威胁过的人。 他们同情地看向程徽月,心想这回她要‘大出血’了。 “李奶奶,就算是你孙子在卫生所拿了药,最多也不过一两块钱,问程知青要十块有点你太过分了吧?” 人群中,陈俊元站了出来,走到程徽月身边,温柔地冲她一笑:“程知青你放心,我们会站在你这边说话的。” 程徽月神情微妙地瞟他一眼,想不通他忽然跳出来帮她有什么目的。 而他自顾说完,已经跟李婆子讨价还价起来。 “事情闹得太难看也不好,不如我们各退一步,程知青给五块钱,多的就是给你孙子的营养费了,怎么样?” 李婆子本来想的是就是五块钱,因为程徽月穿的还是以前的旧衣服,看着不像能拿出更多的样子。 听他一说,立马道:“行啊,就五块,把钱给我吧!” 陈俊元微微一笑,侧头看向程徽月,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歉意。 “抱歉,程知青,未经允许替你讲了个价,你不会介意吧?” 第二十四章 小知青喜欢腹肌 没等程徽月回答,他往前两步凑近了点:“我相信程知青是受了无妄之灾,如果不嫌弃,我这里还有两块钱可以先借给你,什么时候还都行。” 陌生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裹挟着令人不适的暧昧感。 程徽月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两步:“不用了。” 陈俊元顿了顿,笑容不变,“真的吗?程知青如果钱不够一定要跟我说,都是一起下乡的同志,我不会袖手旁观的。” 程徽月扯开嘴角,“我的意思是,我一分钱都不会拿。” 陈俊元怔住。 院子里的知青也感叹着:不愧是程知青,啥事儿都敢正面刚! “什么?!” 李婆子坐不住了,尖声骂道:“你个小贱蹄子,老娘费这么多口水跟你闹着玩呢?不拿钱,你甭想好过!” “哦,那你报警吧。”程徽月顺着她的话道。 李婆子一愣:“啥?” “你不是说你要告公安吗?行啊,我也觉得这办法好,咱们现在就走,把你那下不来床的孙子带着,到时候让公安同志检查一下,他让我赔多少钱我都赔。” 李婆子站着不动:“...不成不成!镇上太远了,你现在把钱给我就是!” 程徽月:“那怎么行,你的乖孙多金贵啊,不让公安同志仔细检查一遍你能放心?” “你听我的,咱们就去镇上的医院做个伤情鉴定,多少钱我卖血卖肾都给你,盖上公章,谁、也、逃、不、了!”最后几字她着重强调,语气幽幽。 “...”李婆子慌了,她撒泼讹人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她这么上赶着报公安的人。 而且,这些知青不都是怕回不了城的吗?咋这个小蹄子一点反应都没有? 李婆子眼神左右闪躲:“啥伤情鉴定啊?我不知道你在说啥,我年纪大了走不动路,你也用不着那么麻烦,五块钱给我就行,还去镇上干啥,那不耽误事儿吗?” “没关系,我骑自行车送你。”程徽月笑眯眯道:“我踩快点,说不定还能在上工前赶回来。” “哎呀,不用了,你就把钱给我,我就要钱!” 李婆子说什么也不动。 程徽月面露疑惑:“真奇怪,你就这么不想去吗?可说要报公安的是你,说不报的也是你,你到底还想不想给你乖孙讨回公道了? “还是说...你就是来骗我的钱的?李狗蛋根本没事?” “我就说嘛,我又没动手,他总不会是遭了报应自己摔的吧!” 李婆子表情一阵扭曲。 她乖孙今天早上还真就掉进粪坑里了!给他臭的上吐下泻,下不来床,她就是奔着讹点钱给他买肉才来的。 这小贱蹄子嘴这么毒,该不会是她背后诅咒的吧?不然那么粗的木头咋说断就断了? 她越想越觉得是这样,直接大手一挥:“你少给老娘废话!不给钱是吧,那就拿东西来抵!” 她眯着眼在院里搜寻,这时王晓梅往旁边动了动,露出背后停放的自行车。 对了!小贱蹄子刚才说骑车去镇上,这自行车肯定是她的! 哼,还穿得那么破装没钱,五块钱都不舍得给,真是该死! 这车看着像是新买的,正好推回去给她乖孙骑一骑! 李婆子眼放精光,冲着就过去了,她不会骑车,只能推着走,“自行车是你的吧,我就先拿回去抵了,你啥时候把钱给我,我啥时候还回来!” 这不是明抢吗?众人都拧紧了眉。 就在他们准备上前帮程徽月拦住的时候,她却热情地凑上去,夸张地大喊:“原来你是要抢劫啊!你早说嘛,我很大方的,又不会拦着你!” 李婆子眼角抽搐,一脸看傻子的表情。 程徽月笑容更大了,梨涡浅浅:“不过一辆自行车够不够定刑啊?我屋里还有个缝纫机,你顺便也抢了吧,这样至少也能判个六七八年的,说不定你还能在牢里安度晚年呢!”要是你只有七八年可活的话。 “...”判刑,坐牢? 李婆子僵在那里,手里的自行车突然不香了,连程徽月咒她短命也没听出来。 “别这么看我呀,你不是想坐牢吗?我这是在帮你。”程徽月在兜里掏了掏,递出两张大团结。 “来来来,快拿着,多一块钱就能让你多坐一会儿牢,划算得很!” 李婆子身躯抖了抖,感觉程徽月笑得十分渗人,连连退了好几步:“你别过来!” 小贱蹄子真是好歹毒的心机,不过是要她五块钱,她竟然想送她坐牢! 程徽月步步逼近,笑靥如花:“你躲什么,快把钱拿着呀,赶紧抢完东西,咱争取在晚上就住进去!” “呸呸呸!老娘才不上你的当!”李婆子见鬼了一般,躲都躲不及。 赶紧离她几丈远,摊开手否认:“你们都看见了哈,我可一分钱都没拿!” 说完,她扔开自行车,黑着脸扭身就走,今天就先放过这小蹄子! 程徽月追到门口热切地喊着:“下次再来哈,什么时候想进去了再来找我!” 李婆子肩膀一抖,走得更快了,慌张之下,脚下一个趔趄还不小心栽进了旁边的泥地里。 她唉哟叫唤两声,骂骂咧咧地抹了把脸,爬起来一瘸一拐往回赶。 路上碰到几个跟她不对付的婆子,把她一顿嘲笑,脸都差点丢尽了! 院子里,一众知青都惊呆了,纷纷给程徽月投去敬佩的注目礼。 “程知青,你也太厉害了!连李婆子都能吓跑...额,听起来好像有点怪?” “你想说的是,程知青用智慧赶走了李婆子吧!” “对对对!就是这样!” “李婆子在二大队那名声闻风丧胆,今天在程知青这吃瘪,看着可太爽了。” “就是,我早就看不惯他们一家了,里里外外没一个好的。” 一片赞叹中,陈俊元安静地站在外围,放在兜里的手捏紧了两张皱巴巴的纸币,眼神阴沉。 程徽月跟他们说笑了两句,等他们各自回去之后,转身把门口的两袋栗子提了进来。 “这么多板栗,你今天晚回来就是去摘这个的?”沈亚兰问道。 “是,无意间在山上找到的,有好几棵,下次我带你去摘。” 今天遇到野牛纯属意外,实际她到的那片林子不算深,一般不会有危险性大的野物出没,还是可以去摘板栗的。 沈亚兰眼眸瞬间亮起来:“好啊,我最喜欢板栗了!...我来帮你剥壳。” “好。”程徽月说着把板栗倒在地上,坐上小板凳,一脚踩一个,用火钳剥壳。 牧江非常主动地坐下来,也跟着动手。 这几天相处下来,程徽月感觉他人很踏实,又勤快,人品目前也没啥大问题。 上辈子虽然同在一个知青点三年,但她对牧江说不上太了解。 她还要再考察一段时间,再想要不要拉他入伙在黑市倒卖。 程徽月思索着,手上动作不停,没一会儿三人就把栗子壳剥完了。 ... 霍砚行目送她回知青点后,回到院子里把衣服一脱,露出宽阔的背肌和完美的人鱼线,走到水缸前就地冲了个澡。 他泼了一瓢水,清亮的水流从额发上滴落,颤颤巍巍又坠到紧致的腹肌上。 大掌抓着皂角胡乱地在身上搓洗着,搓到腰腹上时他动作一缓,微微垂眸。 这里,小知青好像很喜欢? 【作者题外话】:晚上还有一更 第二十五章你的报应就是我 霍砚行薄唇微勾,搓洗的力度稍微轻了一点。 洗干净身上的血之后,他看了眼腰侧的淤青,巴掌大一团,深处已经成了紫黑色。 他进屋取了一瓶药酒,倒在掌心,狠狠按上去揉搓起来,眉都不皱一下。 揉了十来分钟,他换上干净的衣服,从厨房取了两把刀,提起背篓把门从里面拴上,又翻墙出了门。 霍砚青跟霍芙晚在屋里睡觉,都没察觉有人回来过。 霍砚行有时打猎遇上突发事件也会回来晚一些,霍砚青和霍芙晚已经习惯,会自己烧火做饭吃,只是做的不太好吃而已。 这边,霍砚行大步走到肖庆家,也没有敲门,径直走到他房间的后窗。 抽出小刀挑开锁闩,开窗,拍了拍他的脸:“醒醒。” 肖庆睡梦中感觉自己被扇了十几个嘴巴子,惺忪地掀开眼皮时,看到霍砚行宛如冷面阎王似的站在他家窗口,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眼里还有一丝嫌弃。 “卧槽!霍哥?”他一下子就清醒了。 抹了抹嘴边的口水:“你咋来了?” 霍砚行扫了眼他赤着的上半身,“赶紧穿衣服,带你赚钱。” 嗯,没他身材好。 肖庆不知道他心中英明神武的霍哥心里在暗搓搓攀比什么,一听赚钱俩字蹭的跳起来,套上衣服就跟他出了门。 他家里爸妈在他很小的时候离了婚,双方都组建了自己的家庭,没人要他。 是肖爷爷一手抚养他长大,但最近几年肖爷爷年纪大了,身上老是痛下不了地,止疼药越吃越没用,还贼贵。 肖庆带他去县里看了医生,说是风湿性关节炎,这病得长期用药,为了攒钱,他死皮赖脸地求着霍砚行带他去黑市杀猪。 做了一年多,杀猪场不知道给谁举报了,抓了一批人,他们也做不下去了,现在只能去山里淘些货。 肖庆以为这回还是跟以前一样,野鸡兔子,顶多有个獐子就算收获很好了。 没想到霍砚行直接把他带到了一头又黑又壮的野牛面前! 肖庆目瞪口呆:“霍哥,这牛得有一千多斤吧!” 临走时,霍砚行折了一些树枝做遮挡,间隔不久,还没有深处的野兽跑出来截胡。 “别废话,赶紧动手。”他放下背篓,拿起剁骨刀分解起牛肉。 一千多斤的野牛身体在他手里慢慢被拆成许多块,刚洗干净的双手又沾满了血腥味。 肖庆激动地满脸通红,拿准备好的干净口袋分别装好,塞进背篓。 发了发了!牛肉可比猪肉稀罕多了,而且还是野牛肉,本身就价值更高! 一般的猪肉用票买要一块一毛钱一斤,在黑市,不需要票的肉价格至少能翻两三倍,也就是说他们这趟可以赚好几千! 不过,他这次没跟着霍哥上山,只帮着运输应该分不到啥钱... 肖庆火热的心逐渐冷静下来,倒不是觉得眼红,而是真的认为霍哥是个好人! 凭霍哥自己一个人,他也能猎到一千多斤的野牛,平时带上他,完全就是在做慈善啊! 这是何等的胸怀! “呜呜呜...霍哥,你对我真好!”肖庆自我脑补了一段,感动得无以复加,伸出手就想抱住霍砚行,表达他的感激,却迎面撞上一把剁骨刀。 “别抽风。”霍砚行低声警告。 “哦...”肖庆消停了,继续打包着牛肉,在拿起一大块牛里脊时,霍砚行忽而出声制止。 “等等,这块别动,我有用。” 霍砚行眼疾手快地把最嫩的牛里脊割了下来,小心用油纸包好。 肖庆愣愣点头,也没问为什么。 霍哥以前偶尔也会留下一部分肉给自家吃,今天不过是割的更多一点。 两人进度开始加快,一中午都忙个不停,走了三四趟才把牛肉全部带了回来。 连肉带骨一共是一千三百多斤,藏进地窖里,等晚上就能送到黑市卖掉。 好在如今天气不热,地窖的温度也保持在十度以下,牛肉放个几小时也不会臭。 ... 知青院,程徽月将剥好的板栗摊在竹筛上准备晾几天,这样做出来的炒栗子口感会更好。 她趁大家午睡,跑进茅厕进入空间,把剩下的板栗也全都剥了壳。 空间里存的板栗比她布袋子里的装得多,她带上防烫手套剥了很久。 午饭就在空间里随便做了个带鱼焖饭填饱肚子。 用过的餐具扔进洗碗机里,除了锅,其余也不用她动手洗,比柴火灶方便得多。 等一切收拾干净之后,程徽月才回到宿舍里。 “程徽月...”沈亚兰不知道是睡醒了还是没睡,等她进来趴在床上探头。 “怎么了?” 沈亚兰面色复杂地问道:“你是不是便秘啊?”每次都在茅坑蹲好久。 ...不,她不是,她只是在吃独食。 程徽月:“...” 这是能说的吗?听起来更怪了... 她只好礼貌微笑:“对,我最近有点上火。” 沈亚兰一脸认真地提醒:“多喝点水,不能蹲太久,不然会得痔疮的,我姐是护士,她跟我说的。” 程徽月一脸认真地应下:“好的,谢谢你。” 下午上工,程徽月、沈亚兰和几个女知青被分配去拔草。 是个轻省活,就是费腰,她拔了一会儿就感觉腰酸的不行,直起身来的时候眼前还发黑。 她重生后这段时间有意地给自己开小灶,吃肉,吃蛋,喝牛奶,偶尔还整点燕窝粥,把身体养好了不少。 可长时间在地里劳作还是有点吃不消。 她摘下手套,走到树下坐了下来,拧开自带的水壶,喝了几口红糖水。 距离她几步之外的田垄上,几个婶子聚在一起休息喝水,自然地摆起家常。 “你们中午看到李婆子没?” “我都没出门,她咋了?” “啧,你没事就在门口瞅瞅啊!你是不知道她那样子有多好笑,满脸的泥巴,不知道从哪个坑里爬出来的,走路还捂着屁股哈哈哈!” “真的?哈哈哈...笑死人,怪不得一下午都没瞧见她!” “太可惜了,我咋就没瞧见呢!光是想想我都能笑一年!” “我还听说,今天早上李狗蛋还掉茅坑里了,这祖孙俩一看就是亲生的,倒霉也要在同一天!” “活该!让他们不做人,这下遭天谴了吧!” “你还别说,指不定就是他们作恶太多,现在老天爷来收他们了,等着瞧吧,这事还没完呢!” 几个婶子开始神神叨叨地说起报应之事,程徽月听着,露出一个高深的笑。 谁说不是呢? 可能她就是他们的报应吧。 第二十六章我还瞧不上 打谷场上,梁菲剁了一会儿猪草,手就软得抬不起来,嘴里更是干巴巴的。 她撒气地把柴刀一扔,走到旁边休息去了,可拧开水壶才发现,水应经被她喝光了。 “...”她烦躁地放下水壶,不由得委屈。 自从下乡之后,简直没一件事是顺心的!她爸怎么还没找人把她弄回城啊! “梁知青。” 就在她踩着地上的蚂蚁泄愤的时候,陈俊元突然在身后出声。 梁菲吓了一跳,慌张地用鞋底掩饰住,转头道:“俊...陈,陈知青,你怎么在这?” 这几天,在陈俊元有意的疏远下,梁菲心底刚萌动的春心‘啪’就被拍死了。 她从小备受宠爱,想要的东西基本不费力气就能得到,身边也不缺追求者,第一次在陈俊元身上受挫,有不甘心也有怨气。 她想不通他为什么会这样,在火车上的时候,陈俊元对她还是温柔守礼,甚至是百依百顺的。 可到了知青院,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所有的情意都收了回去,态度依旧是温和的,但总有距离感。 她被冷了几天,也不再上赶着说话了,毕竟她也是有脾气的! 陈俊元听见她对自己的称呼,眸光一闪,笑容依旧:“我看你好像没水了,正好我多带了一壶,要是渴的话可以先喝我的。” 他站在两步之外,穿着妥帖的白衬衫黑长裤,劳作后的额头有些湿润,但并不影响整体的文雅清隽,反而让梁菲更觉可惜。 像他这样的知识分子,有才华有气节,就应该去更高更好的地方施展抱负。 而不是在村里种地挑粪,空有理想却郁郁不得志。 她当初在在火车上遇到陈俊元的时候就在想,他们的相识跟电影里的主人公一样。 人生陷入低谷的男主碰到美丽的女主,他们相知相爱,在女主的陪伴鼓励下,男主重拾信心,和女主幸福的过完一生。 本以为他们的发展也是如此,没想到仅仅只在火车上维持了两天,她的幻想就破灭了。 她都开始怀疑,是不是她找错了自己的真命天子,陈俊元只是她的一个过客? 可现在,她望向陈俊元手里的水壶,看了眼他干裂的嘴唇,那死掉的春心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她明明记得他上工时只带了一壶水,为什么要骗她是多带的? “陈知青,你不是只有一个水壶吗?把水给我了你自己怎么办?” 梁菲眨着杏眸,微微抖动的睫毛带着不可言说的期待。 陈俊元面庞一红,像是被戳破谎言后的窘迫,继而无奈地叹口气:“好吧,其实我就是怕你有负担不愿意喝。我水壶还是满的,没动过,你要是不介意,我就给你倒一半。” “等会儿喝完了可以再找我,我一个大男人,不喝水没什么,梁知青你是女孩,不及时补充水分,身体会吃不消的。” 打谷场上的风吹拂着,卷起他贴心的话语钻进梁菲的心间,砰砰乱撞的小鹿跳得更欢快了,嫣红的羞色霎时覆上了双颊。 她轻轻将发丝挽到耳后,矜持地露出微笑:“那...那好吧,谢谢你,陈知青。” “没事。”陈俊元拧开水壶,往她的壶口倒了一大半的水,目光专注,手稳稳地托着。 梁菲站在一旁,视线落在两个水壶相接的地方,脸颊倏而更红了。 这...这不就是间接,那什么了吗? 她忙低下头忍住上扬的嘴角,扭捏地转了转脚尖。 “其实,私底下不用叫我陈知青的。”陈俊元倒完水,帮她拧紧瓶盖,似是轻声喃喃了一句,随后转身离开。 梁菲傻傻地站在原地,怀里抱着沉甸甸的水壶,心跳快要从胸口飞出来。 ... 傍晚,天色擦黑,蜿蜒的山脊深沉地蛰伏起来,田间此起彼伏吆喝起回家吃饭的声音。 程徽月和沈亚兰她们一起下工,一个个都揉腰捶背,手掌虎口都是麻木的。 到了回知青点的大路上,程徽月看到梁菲、陈俊元还有牧江等七八个人走在前面,其中两个挨得有些近。 她眯了眯眼,在见到梁菲那娇羞的侧脸时,啧了一声。 “怎么了?”沈亚兰一脸疑惑。 她摇头耸肩:“没事。”就是一个傻子可能要被骗了。 回到知青院,众人开始生火做饭。 程徽月在厨房溜达了一圈,没多犹豫,还是跑到茅厕锁门进了空间。 不吃独食不行啊,天天玉米糊糊,野菜糊糊,咸菜窝窝头的她受不了,但又不可能一直拿自己的东西贴补他们。 升斗恩米斗仇,这两天过后她一定要单独砌个灶,不然说好跟沈亚兰的搭伙就要夭折了。 还有给霍芙晚做的药膳,怎么也得在人前过明路。 进到空间,程徽月也懒得动手,打开一盒酱爆牛肉的自热拌饭,在外盒里加冷水再放入加热包,把米饭和料包打开放上去盖上盒盖。 等了十来分钟,浓烈的香味就从蒸腾的水汽中散发出来,酱爆牛肉混合着米香,令人食指大动。 程徽月开盖搅拌了几下,美滋滋地品尝起来,吃完后,还洗了一盘草莓当做饭后水果。 她刷了牙,擦干净嘴,确定身上没味道之后才出去。 院子里,知青们已经把饭做好了。 程徽月装模作样地跟上去吃了几口,就借口回屋。 没一会儿,梁菲面若桃花地捧着脸回来了,余光扫到坐在缝纫机前的程徽月时,目光一沉,很快勾起一抹讥笑。 “有些人呐,不要以为别人帮你说了几句话,他就是喜欢你,乡巴佬没见识可以原谅,但千万别自作多情!” 嘲讽完,她暗自等着程徽月变脸。 可她站了半天,对方竟是没半点反应,一直捣鼓手上的破布! 她磨了磨牙,自己反而先憋了一口气:“喂,你听到没!” 程徽月收完衣服的最后一排线,伸了伸筋骨,这才瞥向她:“你在跟谁说话?” 梁菲怒瞪她:“屋子里除了你还有谁?” “哦,我以为你自言自语呢,毕竟那些话,你很符合条件啊。” “你!” 梁菲表情忿然,冷哼道:“我看你就是嫉妒吧,还装作不在意,简直虚伪!” 俊元哥可是知青点长得最好看的人,斯文白净,还是高中生,每天干净清爽一点都没有其他男的身上的汗臭味。 程徽月这种没见识的乡巴佬怎么可能不心动? 中午她被李婆子纠缠,俊元哥好心帮她说话,她表面不理,其实心里乐疯了吧?别以为她没听见她午睡时蒙在被子里笑! 程徽月不知道她是怎么脑补出来自己哪里嫉妒了的。 只是觉得莫名其妙被拉过去争一个男人的时候,很烦。 她面无表情,冷声道:“你放心,你喜欢的东西,我还瞧不上。” 第二十七章他们在拥抱 梁菲干瞪着眼,一时有些分不清程徽月无所谓的态度到底是真是假。 如果是真的,那她岂不是捡了一个连乡巴佬都看不上的人? “...” ...啊呸呸呸!俊元哥那么优秀,乡巴佬看不上是她眼瞎! “你最好说的是真话!”她恶狠狠地威胁了一句,坐回了自己床上。 程徽月打发走了她,重新拿起刚做好的衣服。 之前在供销社买的六匹布有平棉,斜纹棉,条绒还有的确良,她用了几尺的确良做了一个床帘,挂在床架子上,四面和顶部都挡上,透气轻薄还能防灰。 因为知青点用的都是棕垫,翻身动作大了就容易掉渣,弄个床帘兜一下她睡得舒服点。 最近天气还有点凉,衣服就用的是平棉布,不过她做的版式是后世才流行起来的工装连体款,加上自己修改的小细节。 她关门上锁,把衣服换上。 藏蓝色的棉布在这个年代很常见,通常都是做成上衣下裤,比较宽松。 但她贴合自己的尺寸,收腰缩线,袖口和腰间都缝成带松紧的褶皱,极大程度地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形。 上半身的金色排扣没有扣满,里面是她的高领白色内衬,叠穿的搭配凸显了她的青春靓丽,**利落。 梁菲坐在床上照镜子,视线不由自主被她这一身吸引。 该死,这件衣服不会就是乡巴佬做的吧?居然比国营服装店里的布拉吉裙子还好看! 不过这乡巴佬穿就穿吧,把腰收那么紧做什么?故意显她屁股翘吗? 她表情难看,眼底浮上妒意。 她该不会明天要穿着去上工吧? ...哼,还说自己对俊元哥不感兴趣,转眼却穿得这么妖艳去勾引人! 程徽月没注意到梁菲盯着自己的目光有些凶狠,见屋里没有镜子,转身开门找人去了。 这两天她跟沈亚兰亲近了不少,第一个就想到了她。 沈亚兰刚洗完头,湿润的头发上还冒着热气,她正拿帕子擦拭着。 “亚兰,你看我这一身怎么样?” 程徽月走到她面前,转了一圈。 上辈子她怀揣着服装设计的梦想,最后却无疾而终,只在家里给霍砚行和几个亲近的人做过。 虽然看过她衣服的人都说好看,但她错过大学,已经失去了做服装设计师的勇气。 也就是重活一世,她燃起考大学的希望,这才敢再度尝试。 她直勾勾盯着沈亚兰的反应,有点紧张。 沈亚兰应声回头,就见程徽月穿着一身她从来没见过的衣服样式,细腰翘臀,肩背纤薄,修长的双腿... 打住!是看衣服! 原谅她重点歪到程徽月的身材上,毕竟在村里没有人会穿这么紧身的衣服,所有人都是大大郎郎的看不出前凸后翘的效果。 沈亚兰面露惊艳:“程徽月,这就是你这几天晚上做的衣服?” “对,还行吧?” “岂止是还行啊,你这一身在港城的街上别人都得说一声时髦!诶?你胸口上这是...麦穗吗?” 程徽月点头:“没错,我用明黄色的线缝出来的。” “我的天哪,这也太逼真了!”她做着浮夸的表情凑近仔细观察着,眉眼都写着喜欢:“不错不错,比的确良上衣穿着好看...那个,你能给我也做一件吗?” 说完她感觉自己有些唐突,又道:“我给钱!你说要多少?” 程徽月接收到了正反馈,这会儿很高兴,“你要自己提供布料的话,我就只收你五毛钱加工费。” 沈亚兰上前给了她一个熊抱:“唔...你太好了!” 谁家室友这么人美心善啊,又会做饭又能做衣服,人还大方!谁娶了她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走,把头发擦干,进屋我给你量尺寸。” “好!” ... 第二天一早,梁菲起床就看到程徽月穿着新衣服,精神饱满的,脸上还挂着刺眼的笑。 乡巴佬,气得她一整天心情都不会好了! 她表情太过明显,程徽月想不注意到都难。 但她心无波澜,甚至觉得这就是对她衣服最好的夸奖。 穿这一套去见霍砚行,还不把他迷得死死的? 带着莫名的自信,程徽月满怀期待地出了门。 她提前了半小时,到他们约好的地方碰面。 昨天晚上下了雨,路上有些泥泞,她拎着两个保温桶小心翼翼地前行。 好不容易把衣服做出来,她可不想半路摔一跤,带一身泥水去见他。 进山的路口没有人户,周围有树遮挡,此时还有晨时的白雾,远一点的事物都看不太清。 程徽月走近了看,才发现霍砚行站在树后。 他似乎等了一会,发缕间沾着薄薄的水汽,锋芒毕露的黑眸也氤氲着雾气,比平时柔和许多。 一见到他,程徽月情不自禁弯起眼,步伐加快了几分:“霍砚...啊!” 没注意踩上稀泥,她脚下一滑,失稳的身体就向前扑了过去! 她紧紧护着手里的保温桶,想着自己摔了也不能把它们弄撒,下一刻却落入温暖的怀抱—— “小心!” 霍砚行面色一变,张开手托住她,左手抓着肩膀,右手扶着腰,胸口抵上一个毛茸茸的脑袋,这姿势,很像是他们在拥抱... 霍砚行心跳快了几拍,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本是想平复一下情绪,结果鼻息间涌上的全是少女幽静而平和的馨香,如同这山间的雾气一般将他包裹,逃而不得,覆盖着一片娇软的掌心也变得滚烫起来。 他眼神骤然晦暗无比,唇线抿直,克制地动了动喉结:“没事吧?” 右手若无其事地移到了肩膀上,轻轻用力,就将她身子扶正。 程徽月微白的脸透着嫣红,冲他扬起一抹笑:“我没事,还好有你。” “...”霍砚行眼神微闪,躲避性的错开她泛光的水眸,缩回来的手指下意识摩挲了几下。 “怎么带了这么多?” 他接过程徽月手里的保温桶,心头浮上疑惑。 虽然她用花棉布做了杯套包裹着,但两个东西的材质...可不是一般人能弄到的。 程徽月仿佛一无所觉,一点不在意他怀疑保温桶的来历。 细心嘱咐着:“这个小一点的里面是红枣薏米粥,早上吃的,另外一个是党参乌骨鸡汤,做的分量比较多,霍芙晚一人个人吃不完,你和砚青也吃一点,不然放到明天口感就变了。” 都是她半夜起床进空间里熬制的,鸡汤炖了三个小时,早上出门前才盛出来的。 第二十八章爱你,千千万万次 霍砚行凝着她眼下浅淡的青黑,脸庞微冷:“你昨晚熬夜了?” 他早该想到这一点的,药膳复杂,花费的时间久,看她的气色说不定是半夜就起来做了,天天这么搞,哪受得了。 没等她回答,他便不容分说道:“从明天起只做晚上一顿就行。” 程徽月愣了一下,抬头对上一双深沉忧心的黑眸。 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了前世刚刚创办药膳食府的时候,自己忙得昼夜不分,霍砚行也是这么盯着她。 他不会跟你商量,对于损害你身体的事情,他会直接上手帮你料理一切,只留下你能处理的部分。 即便重生之后,霍砚行没有那些记忆,但他本能的反应始终没有改变。 他们就是一个人,就算重来千千万万次,他也依旧是他。 程徽月鼻头一酸,与他重逢之后心里的那丝没来由的委屈忽然都消散了。 不是一见钟情又如何呢? 她求的是百年长久而非朝暮,再主动一点又不会掉块肉... 程徽月浅浅漾出梨涡,软声道了句“好。”。 “...不过你每天早上必须给她吃好点,最好是熬粥放红糖、红枣、枸杞之类的,要么给她吃鸡蛋喝牛奶也行。” 她没有问他有没有钱买鸡蛋红枣这些,因为只要霍砚行把买药的钱省下来,给霍芙晚一个人供给的还是足够的。 “好。”霍砚行逐句记下她的话。 “噢对了,你会砌灶吗?”她目露期待。 要是让霍砚行帮她砌灶的话,他们就可以有更多的时间相处,一来二去,又可以加深彼此的关系,一箭双雕! “会一点,你要砌灶?” 霍砚行家里的灶就是自己砌的,当初搬进去的时候灶面都开裂了,完全不能用。 那时候,他们兄妹几人在村里遭人白眼不受待见,没人愿意帮他砌灶,他就把原来的灶全拆了,记下里面的构造之后再重新砌。 刚开始砌的灶不通风,浓烟都乱跑,他拆拆补补好几次才解决了问题。 程徽月惊喜道:“你真的会啊!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付钱雇你呗?知青院里人太多了,用灶的时间紧凑,我想单独砌新灶。” 霍砚行见她高兴,也噙起笑意:“不用,你能帮霍芙晚调理身体我就已经欠你良多了。” 虽说小妹还没有开始吃,但从上次下山时小知青给他讲的那些药膳种类来看,她对药材和食物的性质很了解,很清楚如何才能将药食营养中和,再最大保留下来。 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掌握的,她谈吐中的自信会让人忍不住信任她。 所以拿到她今天做出来的药膳他惊讶的也不是这一点。 而是无论是党参、乌鸡还是不锈钢保温桶,都超出了一个普通下乡知青的能力范围,除非她家里有钱有势有渠道。 可这样的姑娘他家里人怎么会让她下乡吃苦呢? 再者说,第一天见面的时候,小知青着实不像有背景的样子。 那么,就只剩一种情况——她有秘密。 一个不能暴露在人前,却唯独对他放心展露的秘密... 想到这,霍砚行心尖烫着一般火烧火燎的,喉咙越发干涩起来。 他张开薄唇,却发现声音沙哑得厉害:“等你下工,我跟你去知青点看一下,顺便说一下做灶的要求。” 程徽月没察觉他的异样,欣然颔首。 霍砚行凝视着她,眼底是自己都未发觉的柔情,“昨天我去黑市联系了人,可以负责销售,不过他要先看货,你这边什么时候方便?” “这么快!”程徽月连忙问:“那他一次能收多少?” 在试探出商超里的物资可以无限再生后,她就有意识地在囤货。 但是后来她发现所有物资都有刷新时间,且根据价格和数量递增。 比如她拿一个苹果,大概五秒钟就能刷新完毕,可一次性拿几十个时间就会据个数叠加。 这就导致她不能疯狂扫荡贵重物品,因为一瓶小十万的高档红酒刷新时间就要一年。 好在这个年代最缺的是米面粮油鸡蛋肉类这些刷新时间短的,她勤勤恳恳也攒下了几千斤。 她把所有取走的货物都存在商超的仓库,里面原本就没有存货,放进去的东西也不会变多变少,而且没有时间流速,正好做中转站。 霍砚行听她的语气,像是手里压多了货很急切,就说:“这要看卖的货是什么,如果是大米细面类的吃食大几千都销得掉,换成衣服鞋子等生活用品就只能看运气了。” 他刚说完,就听小知青掰着手指头算:“那我大米、细面每样都有五千多斤,猪肉大概有一千多斤,鸡蛋没称过,有几百箱吧...哦对了,水果能卖多少,苹果、香蕉、橘子、梨,加起来也有四五千斤...” 她说的还是现下比较常见的种类,更贵的水果她没说,怕拿出去引出什么祸端。 霍砚行听她细数自己的金库,瞳孔渐渐收缩。 这么大的体量基本就是黑市开一次能销售的极限了,小知青说要长久地做,那她岂不是每次都能拿出这么多货? 那些货从哪来的呢,有人帮她运过来吗? 可总共几万斤的东西,怎么也要四五辆运输车才行,她在哪认识的人有这么大的权力呢? 还是说,她的秘密关键就在此? 霍砚行不敢再猜测下去,赶紧出声阻止了她的自爆:“太多了!” “给他看货用不了这么多,米面,鸡蛋和猪肉各来五百斤就行,他主要是为了检查品质和供货源的稳定性。” “之后供货最好也不要超过两千斤,一次性给太多不利于后续销售,始终要保持一部分人处于买不到的阶段,才能源源不断有客源。” 还有就是,货量太大,容易招人注意,有暴露小知青的风险。 他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嗯,你说的也对,那我听你的。”程徽月没多考虑,很自然地就依赖起他。 在做生意这块她确实不如霍砚行,上辈子创办的药膳食府也多亏了他插手经营,才迅速打出了名气。 现在他愿意考虑这么多,她当然心服口服地执行。 霍砚行被她这种毫无理由的信任激得心间一荡,感觉她就像一只小猫咪向主人敞开柔软的肚皮一样,时时刻刻都在引诱他,向他撒娇。 他握拳挡在唇边轻咳了一声,垂下眼睑压下汹涌的妄念。 “...那你提前备好货,就放在村尾那间荒院里,给你钥匙。” 他递出一把钥匙,又弯腰从树后拎出一个竹篓:“这个...也给你。” 程徽月探头去看:“里面是什么?” 【作者题外话】:怎么一个段评也没有啊,我好寂寞~需要银票才能哄好* ̄3 ̄ 第二十九章被议论 竹篓里的东西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看不出是什么。 但程徽月还是心头一甜。 重逢后,霍砚行第一次给她送礼物了!她的追夫计划,距离成功指日可待! 她心底振奋,眸子都亮了不少,“可以打开看看吗?” 语气中的喜悦不加掩饰,霍砚行感觉自己胸口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 在她的目光中,他猛然升起一阵悔意。 为什么里面不是一束鲜花呢? 一块血淋淋的牛肉好像有点拿不出手。 她不会失望吧? “等你回去再打开吧,只是上次的野牛肉,我给你留了一块里脊。”他绷着脸,声音中不易察觉地透露出一丝紧张。 程徽月没注意到这些,表情未见失望,满心满眼的喜欢:“谢谢~” 里脊可是牛身上最嫩的肉了,他没有拿到黑市上卖钱,而是留给了她,说明他对自己并不是无动于衷的。 她了解霍砚行,知道他可不是会随便送异性东西的性格。 她翘起唇角正准备伸手接过,霍砚行又把竹篓收了回去,“太重了,还是我先帮你拿着吧,等下工了再一起送到知青点。” 程徽月可惜地点点头,“好吧。”她还想偷偷打开看一下呢。 霍砚行看到她的表情,不禁失笑,他就知道小知青没那么听话。 还好他收了回来,不然藏在里面的东西就要被提前发现了。 “时间不早了,你该上工了。” “嗯,那下工见!”程徽月挥了挥手,转身走出几步,却蓦地想起什么,又回过头,“对了,我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男人似乎没料到她会回头,眸中的缱绻贪恋还未收回,挺拔高大的身躯生根般地伫立原地,始终面朝着她的背影。 在她探究的眼神望过来时,那些晦暗莫名的情绪刹那间便消退了。 “你说。”低沉磁性的嗓音听不出与方才有什么分别。 程徽月几乎以为自己幻视了,她眨眨眼,仔细端详,仍是没看出什么。 她没再深究,转而牵起唇角:“霍砚行,我今天看起来怎么样?” 少女的笑容如栀子花般绽开,清甜可人,晨初的金辉穿透薄雾,打在她白皙美好的面庞上,细小的绒毛仿佛也镀了一层光。 霍砚行怔怔地望着她巧笑妍兮的模样,胸膛跳动的某个地方好似也如她的梨涡一般随之塌陷了。 他自认为不是没有自制力的人,但在小知青这里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击溃防线,攻城掠地。 原因无它,一个让他怦然心动的姑娘如此柔软却强势,羞怯却直白的示好,再给他十年修炼,他也拒绝不了。 他想,应该送她鲜花的,而不是带血的生肉。 但生肉已经送出去了,就像他的手这辈子只能握锄头。 折下的是庄稼,不是春花。 霍砚行滚了滚喉结,喉咙却酸胀得发不出声音。 没有流出的眼泪像是倒流回了身体里,灌溉着那株野蛮生长的枝芽。 直到此时,他才知道,甜蜜与苦涩原来可以同时存在。 “很漂亮...”他哽咽地吐出了几个字,音色嘶哑得有些颤抖。 但传到程徽月耳边就成了低低的呢喃。 她脸上笑意加深,轻快地回了句:“那就好,等会见!” 虽然她本意是想让他评价一下这身衣服如何,但收到对本人的赞美她只会更高兴。 她带着满面的愉悦,哼着小调慢慢往上工地走。 高高束起的马尾发尖在后颈处一勾一勾的,似乎把他的魂也勾走了。 久久的,男人停在山野间,任水汽打湿衣襟。 ... 上工后,程徽月跟沈亚兰等人汇合,今天她们被分配去剁猪食。 一路上,她穿着自制的工装连体衣,回头率超高,不少村里的小伙子直愣愣地盯着看,差点撞树,惹得同行的人一通嘲笑。 “程徽月,要不你还是回去换件衣服吧?”沈亚兰贴近她耳边悄声道。 “不用,我以后还会穿更好看的,这算什么。” 她知道沈亚兰的意思,不过是担心她被人议论。 村里百姓都很淳朴,但思想也都很传统,女性一旦着装过于醒目,就会被人戴上故意勾引的帽子,变成不守贞洁的荡-妇。 那些被吸引到的目光好坏都很分明,更多的是看戏和鄙夷,还有的,是黏腻又恶心。 沈亚兰的提醒并没有错。 但她并不想因为这些限制自己的穿衣自由。 重活一世,她想要做的就是活得自在,而不是为了莫名的枷锁遮掩住自己的美。 有些人开黄腔并不是因为你穿了什么才开,而是他本身就是那样的人。 就算你把自己捂的严严实实,他们肮脏的脑子里也只有下流的的东西。 穿衣者无罪,诋毁者才有罪。 更重要的是,她想要成为一名服装设计师,今后会遭遇的眼光会更多更杂。 如果连一个村子的人都忍受不了,那她不如趁早放弃。 沈亚兰看她一脸认真且坚定,心中微微起了波澜。 她的舍友,真的是一位很勇敢的人呢。 剁猪食的地方,堆满了红薯藤和猪草,他们要做的就是把这些全部剁碎,然后混合着米糠熬,煮熟之后再给猪喂食。 这活干着不累,但搬个小板凳坐下一剁就是好几个小时,比较费手。 她们在坝上剁了一会儿,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婶子们闲不住嘴,就开始摆家常。 从谁家的女儿到了年龄该出嫁了,到队里哪天生猪崽了,啥话都唠。 话过三巡,有人忍不住了,“你说现在的姑娘哈,真是越来越没脸没皮,上工打扮成那样做什么,勾得村里的后生还怎么做事?” 胡大妈身边的婶子们手上不停,眼神却隐晦地往程徽月瞥过去。 她衣服倒是啥都没露,就是太紧了,身上的弧度一眼就能看清,细腰长腿的,确实浪荡! “我看她呀,就是干不下来活,想钓个免费的苦力帮她赚工分。” “人家年轻漂亮,有这个本事啊,你刚才没看找那些大小伙子眼睛都快黏在她身上了!” “真是不要脸,这些城里来的知青一个比一个大胆,家里是没人管了吗?” 胡大妈撇撇嘴:“我劝你们回去把自家儿子看紧了,我儿子要是帮这么一个狐媚子干活,我能把他腿打断!” 第三十章我年轻漂亮 整个土坝此起彼伏着‘哒哒哒’剁猪食的的声响。 胡大妈几人说话的音量不大不小,却格外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沈亚兰翻了个白眼,气汹汹地加重挥刀的力度,咬牙切齿地低骂:“长舌妇,烂嘴巴!长舌妇,烂嘴巴!长舌妇,烂嘴巴...” 一刀一句,甚至剁出了节奏感。 程徽月:“...” 她憋住笑,肩膀却忍不住抖动起来。 沈亚兰停了下来,瞪眼:“你还有心情笑?她们在说你诶!” 她笑着说:“我知道啊。” “你不生气吗?”沈亚兰难以理解。 “还好吧。”程徽月正色道:“她们说的又不是真的,说我狐媚子,把村里的小伙子勾得分心,只能证明他们没什么定力,还有...我确实年轻漂亮。” 沈亚兰瞠目结舌,还能这么理解吗? 可这么一想,似乎真没什么好生气的... 她松了口气,有些羡慕程徽月的好心态,“你说得对,是他们没定力,等你把我衣服也做好了,咱俩天天穿,气死她们!” 程徽月:“...倒也不必。” 剁了几个小时猪食,坝上的人不约而同停下稍作歇息,走到树下喝水。 程徽月带着沈亚兰也走到边上舒展筋骨,教她简单的拉伸动作放松肌肉,可以减缓第二天起来酸痛的程度。 正弯腰拉着筋,不远处的草垛里忽然传过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她抬头一看,几个晒成古铜色小伙子互相推搡着,脑袋探出来叠成一摞。 见她望过来,吓了一跳纷纷往后缩,结果七八个人你拉我扯全都掉出来摔到地上。 程徽月:“...” 休息肯定是不成了,这动静把所有的婶子都惊动了。 她们遥遥扫了一眼,没看见自己家的儿子也就不管了,顶多意味深长地对视着,记下哪家儿子丢了脸,下工了好去嘲笑一番。 好巧不巧,胡大妈的儿子罗宝成就在其中,这下可把她给气坏了! “罗宝成!你不上工来这儿干啥呢,啊?”她拧起罗宝成的耳朵,磨着牙道。 “哎哟哟哟...疼疼疼疼,妈你轻点,耳朵要拧掉了!” 罗宝成大叫着甩开她的手,捂着痛处目光谴责:“你干啥拧我啊,我不就是中途休息,随便逛逛嘛!我还不能来看你啦?” “你那眼睛是来看我的吗?说这话也不亏心!...赶紧回去,再敢过来丢人,看老娘咋收拾你!” 胡大妈狠狠踹了他几脚,把他赶回去了,其余几个小伙子也不敢再多待,顶着身后一群婶子的哄笑声逃走了。 “我说胡春霞,你是不是该给你儿子娶个媳妇了啊,瞧把他给急得,八辈子没见过女人似的。” 牛二婶不留情面地嗤笑道。 她就看不惯胡春霞平时把她儿子看成个宝,谁家女儿都配不上的样子。 明明她儿子那么磕碜,贼眉鼠眼的,还喜欢调戏村里的小姑娘,她却一副自己儿子被占了便宜,谁都想惦记罗家儿媳妇位子的态度。 上回她闺女就遭了她的罪,被摸了手不说,还被她一通奚落,眼睛都哭肿了,她可在心里记着呢! 胡春霞脸色一阵白一阵红的,感觉坝上的女人都在看她笑话。 她语气很冲:“我儿子娶不娶媳妇你管得着吗你?把你女儿管好吧,别整天晃荡着前面两坨勾引我儿子,她可甭想进我家门!” 牛二婶当时就怒了,她闺女不过是发育的好一点而已,胸大屁股大的,放在哪个村都是好生养的优势,怎么到了她的嘴里就变了味了? “胡春霞,你那张臭嘴是用粪水漱口的吗,什么脏话都敢说!你自己也是个女人,可给自己积点德吧!” 她面色冰冷地讽刺着,“你那儿子也就你自己当个宝,我闺女本本分分,长得俊又能干,到哪找不到好小伙,就算眼瞎了也看不上一只癞蛤蟆!” 胡春霞怒不可遏:“你说谁是癞蛤蟆!” “谁应说谁呗,罗宝成啥样大伙都看得清楚,每回看见姑娘都要占个嘴上便宜,我看他也跟二赖子流氓没啥分别,你就求神拜佛吧,他现在还没蹲号子都是沾了本村人的名头!” 牛二婶一席话说得在场的婶子齐齐应和。 罗宝成油嘴滑舌,小动作也多,她们家的不少闺女都被戏弄过。 也不是没上门讨过公道,但这事儿吧,女方吃亏,闹得大了损害的是自己的声誉,不好嫁人的也是受害方。 她们拿不出实质性证据,胡春霞一家又死不承认,事情只能不了了之。 若是非要弄得个人尽皆知把罗宝成告了,周边的村子就都知道他们村出了个流氓罪犯,谁还敢把女儿嫁过来? 她们心里气消不下去,这会儿当然要帮着牛二婶说话。 “就是,胡春霞,你那儿子整天磨洋工,也没见挣个几个工分,十八九岁了,不会还要你养着呢吧?” “要我说,罗宝成这条件,也就只能去外面骗骗不知他底细的人,谁家闺女嫁进去都是受罪。” “可别去祸害人家了,昨天我还瞧见他跟张寡妇钻草垛呢!唉哟,臊得我都脸红!” “没娶媳妇就跟寡妇不清不楚的,让他俩凑一块得了,俩祸害正好匹配!” 牛二婶一众人七嘴八舌,把罗宝成贬了个彻底,把嫌弃都挂脸上了。 跟胡春霞一起剁猪草的几个婶子见状,表情也是意味不明,默默换了个位置。 她们家没闺女,虽然听过只言片语,但好歹跟胡大妈有点交情,不至于放在明面上讲,而且也跟她们没关系。 不过现在她被这么多人声讨,可见罗宝成传出的烂名声是实打实的。 回去必须警告自家儿子,不许他们再跟罗宝成来往,免得被他带坏了名声,以后都不好娶媳妇。 不多时,胡春霞身边人就走光了,剩她孤零零一个,像是被排挤了。 她气得胸闷气短,胸脯上下剧烈起伏着,面目都有些扭曲。 她好好一个宝贝儿子,咋转眼就被骂得一无是处了呢? 胡春霞憋屈的怒火找不到发泄出口,又说不过牛二婶那么多人,便把火力集中到程徽月的身上。 都怪这个程知青,搔首弄姿的,到处勾引人,把她儿子心思都勾散了! 她斜着眼怪声道:“我儿子是个正常男人,恰好是精力旺盛的年纪,喜欢小姑娘又咋了?” “是有的人不要脸,青天白日地撅屁股抬腿,就是想被男人看,可怪不到我儿子身上!” 【作者题外话】:晚上一更 第三十一章程徽月出手 牛二婶一眼就看出胡春霞想捡软柿子捏,随即撇了撇嘴,目露鄙视。 程知青她是知道的,长得娇娇软软,细皮嫩肉的,笑起来还有梨涡。 不过她跟消极怠工的知青不一样,干活积极,第一天上工开荒就把手磨出水泡,可人家没喊一声疼,倒是替身边的知青着急。 是个单纯心软的好姑娘。 上工这几天,她对程徽月印象不错,没闹事,不喊累,还对她们和和气气的笑脸相迎。 联想到她家里重男轻女的爹妈,牛二婶不禁对她多了几分心疼。 年纪轻轻一个人被逼着下乡到这穷疙瘩,穿件好看的衣服也要被人泼脏水,实在可怜,几句话的功夫,她怎么也得帮衬几分。 思及此,牛二婶开口道:“胡春霞,照你这么说,你儿子啥错也没有了?” “他能有啥错?他一个从小就听话孝顺的好孩子,要不是因为那些故意卖弄,不知检点的贱蹄子,他的心思能歪?她们穿的要是正经衣服,走路别摇来晃去的,我儿子也不会看她!” 说来说去,胡春霞就是不承认自家儿子有错,并把黑锅全都扣到了程徽月头上。 牛二婶哂笑一声:“哟,人家没露屁股没露胸的,也能被你说成是不正经,那你再等个几个月千万把箱子里的短袖裤衩给收好了,别穿出来勾引人。” “你可是结了婚生过娃的,再早几年穿得那么不正经,出来被人摸了看了,可是要浸猪笼的!” 周围跟牛二婶要好的妇人也跟着开涮:“也就是现在不兴那些旧思想了,不然胡春霞可要惨了,你们还记得不?去年下河摸鱼她一屁股坐下去半个身子都湿了,好多老少爷们都看见了!” “是啊,她还好意思说别人呢,咱们天天下地翻土,上山割草的,哪个不撅屁股抬腿的,就她在这上纲上线!” “嗐,你们还不清楚她?一扯到她儿子就跟那个护犊子的老母鸡一样,见人就乱啄!” 胡春霞快气炸了,她嫁到上岭村三十多年,可从来没有被这么多人当面下过脸子。 一句接一句的,扎得她眼皮子突突地跳。 “我骂我的,有你们什么事儿啊?”她大声嚷了起来,扁长的细眼中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一个个跳脚怼我,怎么滴,你们家女儿也都被人占便宜了?” 话音一落,刚才挤兑她的婶子们霎时间安静下来。 胡春霞这是用女孩名声威胁她们呢,要是再跟她对着干,就等于承认自己孩子被人占了便宜。 剁猪草的人虽说都是自己村子的,但谁能保证每个人都不会出去乱说? 尤其是里面还有胡春霞这张大嘴巴。 她们噤了声,但看向她的眼神都很冷。 今天这事一过,她们算是彻底撕破脸皮了。 程徽月看完这场闹剧,内心还有点感慨。 牛二婶人是真好啊,她们也就说过几句话的交情,关键时候还帮她仗义执言。 其余几位婶子也是,虽然不认识,但能看出她们对自己的女儿很爱护。 光是站在旁边听一听,她都能感受到她们身上母性的光辉。 两世为人都没有感受过的情感,在这小小的土坝上在她面前尽展无遗。 程徽与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忽然有些羡慕。 沈亚兰一直注意着程徽月的神态,见她情绪有些不对,还以为是被胡大妈乱嚼的舌根影响到了。 正绞尽脑汁想怎么安慰她呢,就听到程徽月问她:“亚兰,你知道淫者见淫是什么意思吗?” 她愣了一下,发现程徽月俏皮地跟他使着眼神,仿佛刚才的失落都是错觉。 沈亚兰很快反应过来,高声回答:“啊,淫者见淫啊,那不就是说,淫-贱的人因为自己是**的,所以看什么人、什么事,都觉得对方跟她一样淫-贱?” 程徽月笑眯眯地点头:“对的,所以被淫-贱者说淫-贱的人,不一定真的淫-贱,但那个动不动说别人淫-贱的,眼睛一定不干净。” 沈亚兰附和:“没错,自己眼睛不干净,倒说别人身上脏,窦娥都没这么冤的。” 两人一来一回,语气严肃得像是在进行什么学术讨论。 可胡春霞听着,那一个个字好像都在骂她。 牛二婶和几个怼她最凶的女人更是直接嗤嗤地笑出了声,嘲讽得很。 她脸色阴沉得快滴出水了,没料到这看着面软的女知青这么会阴阳怪气。 她怒火中烧地尖声叫骂:“你个小贱蹄子骂谁呢?有胆子站出来跟老娘说啊!几个臭老九,别以为会认几个字就了不得!自己作风不检点,穿着浪荡,还不让人说了?” 程徽月淡淡瞥向她:“这位婶子这么喜欢审视别人的着装,应该到三万年前去好好教育一下山顶洞人啊,毕竟他们只穿树叶跟兽皮呢。” 胡春霞听不懂她说的什么洞人,张口就道:“三万年前的人,跟我有啥关系,老娘又不是闲的!” 程徽月呵呵道:“可不就是闲的,我跟你也没什么关系啊。”不是照样多管闲事。 胡春霞喉咙一哽,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我...我这是作为群众监督下乡知青的行为作风!”她梗着脖子反驳。 “哪条规定说明了下乡知青需要被监督的?” 程徽月眼神凌厉:“婶子说话还是小心点,我们是来支援建设的,不是来劳改的,你这样我可是要举报你挑唆人心,破坏人民大团结的!” 胡春霞被唬得脸一白,瞬间气势弱了下来,“你少乱说,我可没有破坏啥人民团结!” 程徽月见她开始忌惮,也不再咄咄逼人,转而勾起一抹笑。 “我相信婶子不是那样的人,可有时候不经头脑的话说的多了,指不定哪天就祸从口出,我劝婶子说话前还是多想想,有些话说了对你也没有任何好处,不是吗?” “况且,比我衣服还紧身、还暴露的县城里大有人在,更别说海城、港城那些大的城市。女性出门打扮得漂亮点,是社会进步的标志之一。” “现在已经是新时代,婶子不常出门不了解可以原谅,不过可别再把旧时代的那套搬出来说话了,容易挨批斗。” “...” 胡春霞不懂为什么这个程知青只是上下嘴皮一碰,她就要挨批斗了。 但听她这么一大通话,她知道,这小妮子有点厉害,她对付不了。 而且她笑起来说话的时候,她后脊梁骨都是麻的,邪性得很。 她脸色难看地坐回了小板凳上,心里都快把她的小人扎成筛子了。 牙尖嘴利的小蹄子,她就不信等不到她犯错误! 第三十二章不会有人比他好 胡春霞不甘心地剁起了猪食,神情愤然,嘴里还嘟囔着什么。 程徽月不想再跟她继续纠缠下去,别过脸,眼不见为净。 牛二婶等人相互对视着,表情讶异,没想过一直对她们温声软气的程知青还有这么硬气的时候,把胡春霞都说得下不来台。 程徽月似是看出她们的想法,扬起一抹感激的笑走过去,“牛二婶,花大婶,还有诸位婶子,谢谢你们帮我说话,我这还有点水果糖,就当是个心意给婶子们作零嘴吃。” 她掏出一把五颜六色的硬糖,分给她们。 牛二婶她们没见过这类的包装纸,一看就是稀罕货,哪敢伸手接。 “哎哟,不用不用,这么点事哪能让你破费!” “对啊,这糖花了不老少钱吧,留着自己吃,咱们年纪大了,不爱吃甜的!” 众人都摇头摆手不肯要,毕竟除了牛二婶有心思帮她说两句之外,她们也就是看胡春霞不顺眼,给自家闺女出口恶气而已。 程徽月硬塞了过去,忙道:“不花钱!都是原来我在厂里上班发的年货,我自己一个人吃不完。” “婶子们要真不爱吃甜的,那就带回去给你们女儿吃嘛,也没几颗,权当再帮我清理库存了!” 她态度坚定,牛二婶几人推拒不过,只好收了下来,表面做的很勉强,但心里是高兴的。 她们一年到头忙过来,挣的工分填饱肚子就不剩啥了,衣食住行啥都要钱,从来没买过糖这种奢侈品。 程知青说啥自己吃不完、清理库存的话,不过就是怕她们收得不安心罢了。 这小姑娘,不得不说很会做人! 旁边一个婶子见她出手大方,精明的眼珠在程徽月身上打量一番,笑眯眯地凑了上来。 “程知青下乡前还在厂里上班呐?真能干啊,一个月得挣不少吧?” 程徽月眉头一动,被她的目光看得有点不舒服,但没有表现出来,反而微微垂眼,像是想起了伤心事。 “再能干有什么用,挣的也就是普通工人的工资,钱还都上交了,让我妈花到了我弟弟身上。” 那婶子表情一僵,明显不信,还扯着嘴角不满道:“这话说的,你自己的工资上交多少还不是你自己说了算,一个月藏下一点也有不少吧?” 牛二婶皱起眉看向她:“王招娣,程知青赚多少钱跟你有啥关系,你管得着人家藏不藏吗?” 王招娣撇撇嘴:“我问问咋了,又不会少块肉...” 说完,她挤到程徽月身边,笑得热情,“程知青得有十八岁了吧?模样这么俊,打算啥时候找对象啊?” “咱们女人啊,最好的年纪也就是这几年了,可得赶紧点,不然老了没人要以后连个帮衬的人都没有!” “我有个弟弟,比你大不了几岁,相貌周正,身板也好,一把子力气每天都能挣九工分,现在也还单着呢!要不我给你俩牵个线,处个对象试试呗?” 王招娣很快露出了真实目的,呲着一口黄牙十分热切。 程徽月不动声色地退了几步,没等她开口拒绝,牛二婶就嘲讽开了。 “王招娣你这算盘打得珠子都嘣人脸上了!你那个弟弟都二十八了,满脸坑坑洼洼的,整天就知道喊妈,还想祸害人家程知青呢?” 王招娣一脸不虞地反驳:“我弟弟那是孝顺!况且男人脸上有点坑咋了,没缺鼻子少眼就行了,长得太出众的,那心都是不安分的!” 牛二婶嘁了一声,转头对着程徽月道:“你可别信她的,她弟弟要真是个好的,能二十八了还没媳妇?” “你少在这说我弟弟坏话!你一个外人,还能有我这个做姐姐的了解他?”王招娣恼火地打断她。 “人都要相处之后才知道他到底啥样,又不能只听别人说的,程知青,你说对不对?” 程徽月淡淡点头:“王婶子说得对...” 王招娣笑容一下真切不少,上前一步就要拉她的手,“我就说程知青是个明事理的,那改天你和我弟弟...” “可惜,我已经有了想处对象的人了,婶子还是找别人吧。”程徽月避开她的手。 “...啥?”王招娣愣了一下,随即又开始劝:“额,有想处的对象那也不是还没处呢吗?你先跟我弟弟试试,说不定你就想跟他处呢!” “不会的,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他更好,我只跟他处对象。” 程徽月面色淡然,语气却万分肯定。 王招娣被直白的回绝,笑容讪讪:“程知青也真是的,这么大大咧咧说要跟哪个男人好,也不知羞...” 牛二婶看不下去了,顶了一句:“那你刚才还非要让人跟你弟弟处对象呢,你咋不知羞呢?” “我刚才都没好意思说你,上来就问人家多少钱,到底是想介绍对象,还是想找个有钱的姑娘给你弟弟吃软饭哪?” “你,你胡说啥!我弟弟才不会吃软饭呢!”王招娣脸色涨红,一脸怒气地坐回去剁猪草。 牛二婶冲她翻了个白眼,很是不屑。 她嫁到上岭村之前也叫招娣,不过她跟王招娣不同,她很讨厌家里的弟弟。 在她爹妈为了弟弟上学把她嫁人之后,她就自己改了名字,跟着夫姓,再也没回过娘家。 牛二婶摇头甩掉陈年的回忆,就听程徽月感动的声音响起:“牛二婶,谢谢,您又帮了我...” 她摆摆手:“嗐,我就是看不得她骗你一个小姑娘!”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是她觉得程徽月能在爹妈偏心弟弟的家庭里熬出来,一定吃了很多苦。 她总是对被爹妈放弃的女孩会多留一丝心疼。 她没有多问程徽月口中那个想处对象的人是谁,只以为是她应付王招娣的说辞而已。 但角落里,胡春霞竖起耳朵听了半晌,最后耐人寻味地笑了笑,眼神莫名。 另一边,罗宝成锄了一会儿地,脑子里全是程徽月那张白嫩的脸蛋。 他心痒难耐的,越发不想干活,把锄头一扔,跑到几个狐朋狗友身边意-淫起来。 “你们说,那程知青的脸蛋咋恁会长呢?叫人一看就想捏上去!” “谁说不是呢,瞧着嫩生生的,感觉都能掐出水来,还有她那胸和屁股,又挺又翘,可真是一绝!” 罗宝成摸着下巴,目光猥琐迷恋:“唉,要是哪天能摸上一把就好了...” “你做梦呢吧,人家瞧得上我们这些泥腿子?” “嘶——我想想都不成了?” 罗宝成嘿嘿嘿地笑着,身前却兀然投下一大片阴影,后背凉飕飕的。 “谁啊,挡着老子的...”他不耐烦地回头,在看清楚是谁时,猛地噤声,浑身僵冷,如坠冰窖。 第三十三章罗宝成至暗时刻 霍砚行此时的表情冷得骇人。 俊美隽逸的面容上没有一丝笑意,漆黑的眼眸无比阴鸷,不断翻涌着压抑到极致的暴虐气息,周身的气压低到仿佛随时都能冲出去杀人! 逼近一米九的健硕身躯站在罗宝成面前,蓄势待发的肌肉将衣服撑得紧绷绷的,是任谁看了都不能小觑的强悍力量! 罗宝成被他这架势吓得瞳孔惊颤,腿软了软,一下子又想起了两年多前,霍砚行只身弄死一头野猪的模样。 浑身衣服都染红了,脸上也溅了猪血,可他却丝毫不在意地抬手一抹,面无表情的像是杀了只鸡... 当时他就觉得这人太狠了,不能惹。 一直以来他也尽量躲着他走,可今天他到底是哪里招惹他了? 罗宝成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声音不自觉有点抖:“你...你有啥事儿?” 霍砚行背部挺直,垂眼睥睨着他,薄唇轻启:“你跟谁老子呢?” 罗宝成瞪大了眼,似乎是没想到他因为这种事找自己麻烦,但他很快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你,你才是老子,霍哥...” 话还没说完,就听‘咔嚓’一声! 下巴瞬间脱臼! 罗宝成闷声嚎叫了一下,惊恐地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为什么。 霍砚行压根就没想跟他解释,抬脚一踹就把他摁到了泥巴地里。 刚刚沤完肥的土壤还弥漫着粪水的臭味,稀哒哒的沾到身上很是恶心。 他终于激起了一丝怒气,转头向几个兄弟寻求帮助,却只看到几个四散而逃的背影。 “...”怒气骤然又消散了,只剩下恐惧。 他唔唔呜咽着,下巴被一只大掌毫不留情地捏住,疼痛加倍! “这就哭了,孬种。”霍砚行讥讽着,猩红的眼底尽是狠戾。 他轻易不敢触碰的明月,竟被这样的渣滓觊觎议论,随口折辱,简直该死! 指节加重力度用力地按压了十几分钟,直到罗宝成口水失禁地流出来,抽搐着开始翻白眼,霍砚行才厌恶地收手。 “再敢让我听到你的嘴里说出什么肮脏的话,这两片肉就别要了。” 他敛眸压下那股肆虐的冲动,低声威胁了一句,‘咔嚓’一推,又把他下巴安了回去。 罗宝成身体瘫软地躺在地上,反应了好久才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 能动,有感觉了。 他缓慢地坐了起来,背上的衣服冰冷湿润,风一吹,就狠狠打了个冷颤。 “罗宝成...”方才逃跑的几个小子没走远,等霍砚行离开了才敢倒回来。 “你怎么惹到那个煞星了啊!” 几个人惴惴不安,临走前他们几个还被霍砚行瞥了一眼,那眼神,像是要刀了他们! “我咋知道!他就是个疯子...”罗宝成迟来的尊严感觉到了羞辱,恼怒地捶了捶地面。 “不对...我说你们几个太不够意思了吧!看到我被打居然转身就跑?” 他后知后觉地质问起来。 他们顿时有些心虚,“额...不是我们怂啊,那个煞星是练过的,我们几个加一块也打不过他啊。” 罗宝成气愤道:“那我就去举报他!一个黑五类,直接把他拉去批斗死算了!” “...可是他到底打你哪了,你身上都没啥痕迹,拿啥证据去举报?” “...” 罗宝成沉默下来。 他确实没打他,不过就是卸了他的下巴差点痛死他而已,举报成功了顶多也就是挑几天粪,打扫牛棚。 但一旦举报,他恐怕接下来就要被他盯上了... 那个煞星就是认准了这一点,才敢对他动手的。 想通这一切,罗宝成感觉背脊处更凉了。 一个莽夫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个莽夫还有心计! “算了,我跟一个黑五类计较啥,就当是路过被狗咬了...”他怂且嘴硬地说道。 几个小子对视一眼,也没底气嘲笑他。 ... 整个上午,程徽月都在剁猪食,煮猪食中度过,她感觉自己身上都是那股子猪食味儿了。 “谢天谢地,终于下工了!”沈亚兰仰天长叹一声。 程徽月笑了笑,帮她甩了甩胳膊抻筋,“你还可以更开心一点,等会儿给你个惊喜。” “我还有惊喜?”沈亚兰双眸放光。 程徽月点点头,“马上你就知道了。” 等起了新灶,她们两个就可以单独做饭了,想吃啥吃啥,以沈亚兰对美食的渴望,肯定高兴。 两人跟着大部队往村里走,婶子们赶着回去做饭,脚程快,不一会儿就从去知青点的岔路口隔开了。 程徽月俩人走在后面,周围只剩几个扎堆回村的本地姑娘,还有垮丧着脸满身晦气的罗宝成等人。 罗宝成身上的衣服去河里搓了一下,现在不仅有臭味,还全湿了。 正烦躁着呢,看到前方那道窈窕的身影,还有她嫣然谈笑的侧脸,他恢复正常的下巴不疼了,心又开始痒了。 他贼兮兮地往四周观察了一圈,没见到煞星,贼胆就立刻膨胀了起来。 几步追了上去,轻浮地吹了声口哨,“哟,程知青,别走那么快嘛!跟哥哥聊两句呗!” 另外几人见此,也勾肩搭背地围了过来,堵住了她们的去路。 沈亚兰眉头一皱:“你们想干嘛,赶紧让开!” “别这么冷酷嘛,跟哥几个说会儿话又不费时间。”罗宝成淫-荡地笑了起来。 他们身后的姑娘们一个个惊慌地看着这一幕,胆子小的已经绕着跑回去了,剩下几个犹犹豫豫在想要不要上去帮忙。 其中一个身材丰满的圆脸姑娘满脸愤怒,情绪有些不稳。 “罗宝成!你就不怕我去谭队长那告你吗?” “...啧,我说谁呢,牛娇娇啊,我不就是跟知青们说几句话嘛,你要告我啥?” 罗宝成上下扫了她一眼,斜眼笑着:“难不成你也想跟哥哥我好好交流一下?” 牛娇娇脸色一下就红了,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无赖!流氓!” 得到了想要的反应,罗宝成几人肆无忌惮地笑出了声。 果然,欺负一下她们心里畅快多了! 程徽月看了牛娇娇一眼,默默记下她的名字,随后看向罗宝成,神色平静:“你不是想跟我聊吗?站近点。” 罗宝成眼睛一亮,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连程知青也被他的魅力折服了? 想到这,他抬手撩了一下头发,眼神自得地往前走了两步,“程知青,我们...” “啊!!”没等他说完,程徽月拳头就已经‘砰’地落到了他的脸上! 一声惨叫过后,她继续抬脚,一记绝根腿踢向他的裤裆,然后迅速旋身扫堂把他撂倒在地。 “啊疼!疼!疼!啊...我的...救命!”罗宝成捂着裆部蜷缩成虾状,在地上鬼哭狼嚎,眼泪鼻涕齐流,很是凄惨。 场面顿时两极反转,旁边的人都傻了,根本没反应过来。 呆呆地看着程徽月噙着冷笑,一脚踩上罗宝成的脸,还重重地碾了几下。 “真逊呐。” 她轻蔑地勾了勾唇,也吹了声口哨。 第三十四章霍哥没礼貌 “不要跟我聊吗?怎么不说话?” “哭得娘们唧唧的,你还是不是男人啊?” 程徽月弯腰盯着罗宝成,笑容越发灿烂,两个梨涡甜美中不失明艳,宛若荆棘丛里的美人花,娇柔也危险。 这戏剧颠覆的一幕深深镌刻在众人的脑海,或许余生都会铭记。 一片死寂中,罗宝成像只被掐住脖子的鸡一般,眼睛暴突,脸憋得通红,青筋毕露,但就是不再叫救命了。 此刻他生理上的疼痛远不及心理上的创伤。 被一直以来戏弄挑逗的女人踩在脚底,罗宝成的男性尊严摇摇欲坠,比愤怒更强烈的耻辱感让他整个人僵如石雕,脸色惨白。 他自暴自弃地闭上眼,维持着仅剩的那点倔强,满脑子都在担心自己是不是从此就废了。 程徽月收敛了笑意,抬眉扫了一眼其余几人,“你们也想跟我聊吗?” 几个小子表情骤变,齐齐退后一步疯狂摇头:“不不不,我们没啥聊的!” “那还不把路让开?” 几人立马散开分成两道,挤出讨好的笑:“程知青,您先走!” 程徽月轻哼一声,淡定地拉起面容呆滞的沈亚兰,“走了。” 两人从容地退出‘战场’,剩下的牛娇娇几人也渐渐回神,目光或敬佩、或痛快、或是恍然大悟。 “原来只要打回去就行...” “!!” 旁边几个小子听了,神情惊悚。 她们好像打通了什么可怕的思路! 中午下工,农具还未归还,几人瞅了眼她们手上的锄头、柴刀,连忙抬着罗宝成走了,脚步飞快,生怕被追上报仇。 他们平日里逗弄一下姑娘也就算了,但不能真跟她们动手啊! 打女人这种事,只有最懦弱没气量的男人才会干的,是要被全村人吐口水的! 不能还手,就只站着挨打了! “今天到底走了什么霉运,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凶悍?” “我觉着最近还是别招惹她们了...还有程知青,笑起来真他妈吓人!” “到底是说她脸嫩想摸的,也不怕扎死他!” 话音一落,几人的视线落在罗宝成身上。 他手脚被前后人抬着,小腹处还隐隐作痛,面色满是阴霾,见这群不靠谱的兄弟又望了过来,脸色像吃屎了一样。 ... 沈亚兰被程徽月拉着走了好远,期间不停地打量着她,一会儿捏捏胳膊,一会儿又抓着她的手翻看,很是惊叹。 没想到她这个心灵手巧的舍友不仅会厨艺会做衣服,她还会武功! 刚才她都看傻了,怎么看起来精致乖巧的身体能爆发出那么大的威力! “程徽月,你也太厉害了!几下就把他打的哭爹喊娘,我看他们以后看见你都得绕着走了!”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我就是用了一些简单的招式而已,也是胜在出其不意。” 她说的比较谦虚,实则前世霍砚行对她的训练很严格,虽说她练招的年纪比较迟,但经年累月下来,她撂倒三四个男人不在话下。 只是重生后她的身体素质远没有那么好,速度和力量都大幅下降了。 沈亚兰了然一笑,眼里带了些崇拜,“我懂我懂,高手都是这样说的。” 程徽月忍俊不禁。 两人说笑着,不一会儿就走到知青点附近。 不远处,霍砚行抱胸站在路旁,身形如松,面色冷沉,压低的眉眼有些凶,看得路过的知青纷纷加快了脚步。 “霍砚行!”程徽月一眼瞧见他,高兴地喊了一声,拉起沈亚兰跑了过去。 “等很久了吗?不好意思,路上遇到点事迟了点。” “没,刚来。”他说完,飞快扫了一遍程徽月,没有伤口,衣服整洁,应当是小知青能处理的事,索性就没问。 “走吧。”他拎起脚边放着的竹篓,抬脚就往知青点走。 全程没分半个眼神给沈亚兰,问都没问一句。 沈亚兰:“...” 程徽月历经两世,也没觉得他的态度有什么不对,霍砚行在对除她之外的女人总是没什么礼貌可言。 不过沈亚兰是她的朋友,她还是希望霍砚行能留一个好印象。 “霍砚行,这是我在知青点的朋友,沈亚兰。亚兰,他就是来帮我们砌新灶的...师傅。” 砌灶师傅,这么叫应该没错吧?程徽月默默想着。 霍砚行对于新称呼没有意见,偏头向沈亚兰微微颔首,声音冷淡:“你好。” 沈亚兰:“...你好。” 好冷啊。 她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凑到程徽月耳边悄声问:“你怎么找他来砌灶,村里会砌灶的师傅很多啊,经验也丰富...” 程徽月看了看她,开始睁着眼说瞎话:“可是我就认识他一个,昨天恰好碰到就让他来了嘛。” 沈亚兰瞥了眼霍砚行高高的后脑勺,“可是他...” 是黑五类,在村里名声也不好,看起来也很凶,你就不怕... 她好多想劝的话到了嘴边,还没出口,程徽月就打断了她:“没有可是。他很好,你相信我,昨天在山上他还救了我呢。” 她知道沈亚兰在担忧什么,想说什么,可她不想让那些话从她口中说出来。 也不想让霍砚行听到。 “...”沈亚兰怔了怔,第一次在程徽月脸上看见认真到近乎冷肃的表情。 她暗自反思了一下,也觉得自己有些听风就是雨了。 既然程徽月都说他是好人,对她有救命之恩,那这个传说中的煞星应该...也没那么不堪吧? 走在前面的霍砚行垂眸敛眉,一字不落地听到了两人的对话,握着竹篓背带的手紧了紧。 他何德何能担她一个‘好’字? 抿紧了唇,他快步走到了知青院门口。 三人一起进去,陌生的面孔马上引来所有人的注意。 程徽月没有理会,兴冲冲地跟霍砚行比划起来。 “在这砌灶,要两个大的灶门,一个小的,大的分别用来烧水和炒菜,小的就是煮粥熬汤...亚兰,你觉得怎么样?” “可以可以,你说了算!”沈亚兰抛开霍砚行这个因素不谈,砌新灶她还是很高兴的。 “不过...我现在还没钱,你能不能先帮我垫付一下,等过两天去镇上,我拿了包裹再把钱还给你?” “不用,砌灶本来就是我的主意,怎么还能让你摊钱?况且之后我用灶的时间肯定比你多,你就别跟我争这个了。” 更重要的是,她是白嫖霍砚行的劳动力啊... 【作者题外话】:还有一章晚点发 第三十五章她看上霍砚行了 程徽月一再坚持,沈亚兰也就没再说要摊钱的话,只是想着以后她多去山上捡柴回来给她用就是。 把砌灶的想法跟霍砚行讲完之后,他沉吟一声道:“行,我下午拉材料过来,砌好之后烧火烘干,你晚上就能用了。” 程徽月‘啊’了一声,“这么快呀...”语气说不出的失望。 她还以为能砌个两三天呢。 霍砚行一时哑然,“你...不是急着用吗?” 程徽月想说其实不是很急,但瞥见沈亚兰亮晶晶的眼睛,一副‘我今晚就要宠幸它’的模样就没说出来。 “嗯...我急着用。” 量完尺寸,霍砚行把竹篓递给程徽月之后就离开了。 程徽月拎着竹篓掂了掂,感觉能有十几斤。 虽然早就知道里面是牛肉,但她此时还是有点迫不及待地想打开看看。 她拆掉包裹严实的五层油纸包,里面鲜红的肉色就露了出来,整整一大块牛里脊,还很新鲜,不过牛肉边怎么还有一个小纸包? 程徽月还没来得及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的王晓梅挤眉弄眼地说道:“哦哟,是肉啊!程知青,你跟他啥关系啊?居然送你这么大一块牛肉!” 她说完,不少知青都望了过来,打量猜测的目光大部分倒没什么恶意。 毕竟只是一块肉,两人又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接触。 只不过他们透露出来的情绪让程徽月很不舒服。 刚才霍砚行一进来他们就这样,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全都避着走,一旦沾上就惹了晦气似的。 而霍砚行也不在意,像是已经习惯了。 她一想到这,心里就为他难过。 明明是上过前线保家卫国的战士,却只能无奈困居在这个小村落,忍受所有人的冷眼和歧视。 王晓梅见她脸色渐白,以为她害怕自己戳穿他们的关系,语调变得意味深长。 “程知青你也真是,怎么能跟那个人...唉,你刚来不知道,他们家成分不好,而且那个霍砚行还跟村里的寡妇有一腿,听说还杀过人呢,长得又凶,一看就不啥好人,你可得警醒点,别被他给...那啥了!” 她看似关心提醒,其实言语间对霍砚行极尽贬低,话里话外又暗示他们关系不清白,任谁听了都要以为两人干了见不得人的事。 程徽月听得心底滋滋冒出了怒气,他们对他不了解,疏远他也就算了,这是时代背景和霍砚行本身性格造就的,她怪不了谁。 可这个王晓梅一再在她面前蹦跶,抹黑他,是真当她是泥捏的吗? 她沉下脸,冰冷的视线射向她:“你有证据吗?” “啥?”王晓梅一愣,随后讪讪笑道:“还要啥证据,村里的人跟他呆了这么久,他们说的还能有假?那么多说他的呢,总不会都是空穴来风吧?” 程徽月盯着她:“没证据,你就是污蔑,我可以去警局告你。” 王晓梅脸色变了:“我不就是说说么,村里人都这么说的,你干啥揪着我不放啊?我可是好意提醒你,你咋不知好歹呢!” 程徽月声线更冷:“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你自己没眼睛不会看吗?你的脑子是摆设吗?他是打你了、骂你了、还是抢你钱了,你要在背后这么诋毁他?” “王晓梅,你怎么也读过书识过理,我也不求你有多光明磊落,坦坦荡荡,但最起码的闭嘴两字你能做到吧?” “你除了知道霍砚行的名字,记得他的长相,听过他的风评之外,跟他说过话吗?相处过吗?” “只凭三言两语你就否定他的为人,成为谣言传播者,只能暴露出你的狭隘!愚蠢!还有那恶毒的小心思!” “我警告你,霍砚行是我的救命恩人,他人品如何我分辨得清,用不着你在这假模假样地提醒!若在敢让我听到你口中说他一句坏话,别怪我不客气!” 一番疾言厉色的驳斥训得王晓梅面色青白,站在程徽月面前好似赤身裸体,所有的阴暗算计都无处遁形。 “...”她眼神闪烁地躲开程徽月凌厉的视线,嗫嚅着嘴唇却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 怎么辩解?她本来就是空口白牙地引导别人想歪啊... 周围的知青们听完也不约而同地都安静下来,表情有些羞愧。 其实程徽月的话又岂不是在说他们呢? 凭成分和他的名声就对他抱有异样的眼光,可笑他们还自恃知识分子,竟也是这么‘以貌取人’。 其实根本他们没人见过霍砚行杀人,打人,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但说的人多了,他们也真的信了。 可以他的成分,如果真的做过那些事,恐怕早就被拉去劳改枪毙了,村里人根本容不下他。 如此大的逻辑漏洞却被下意识忽略,全是因为先入为主的偏见而已。 程徽月收拾完王晓梅,不发一语地进了屋内。 她取出牛肉侧边藏着的小纸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两沓干净崭新的大团结,下面还压着一张纸条,墨迹苍劲工整,别有一分傲气。 ‘两千元整,用于吾妹之调理费用,切勿推拒。——霍砚行留’ 程徽月愣愣看着,眼眶忽然有些发热。 他这是,把卖牛肉的钱都给她了? 她轻咬着下唇,心里百感交集,这个傻子,就不怕她卷钱跑了? 明明她想的是下乡之后好好照顾霍砚行,避免他走上前世的老路,结果她什么都还没做,他倒先把钱送来了。 可她做药膳根本用不了什么钱,大部分的食物药材都能在商超里找到,只不过是费点时间做而已。 两千块,这年代的一笔巨款,他就这么藏在牛肉里给她了,太随意了吧... 程徽月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她眼中最好的霍砚行啊,赤诚正义,率性勇敢,有责任感,有同理心,十年后的海城首富,慈善贵人,怎么年轻时候会背上那么多腌臜的污名呢? 他根本就不认识他们,什么也没做,那些人却仍旧对他指指点点,凭什么啊? 有一个瞬间,她甚至在思考要怎么才能扭转他们对霍砚行的看法。 但很快她又无力地放弃,如果仅仅是为了扭转他们的眼光,却要让霍砚行违心地对他们笑脸相迎,那还是不值得。 再等等吧,她告诉自己,就两三年,很快的,以后他们可能再也见不到这些人,所以根本不必在意。 她坐在床上独自冷静着,默默把两沓大团结包好放进空间,没有打算用。 “程徽月...你没事吧?”沈亚兰隔了一会儿才一脸担忧地进来。 她刚才看到程徽月生气都吓了一跳,感觉凡事扯到霍砚行她的情绪似乎都比平时要激动。 又想到两人间那种奇怪的氛围,她有点忧心。 程徽月该不会看上霍砚行了吧? 第三十六章沈亚男 沈亚兰进去的时候,程徽月正在发呆,听到她的声音才缓慢地转过头,轻扯嘴角:“我没事啊。” 沈亚兰:“...”笑得好牵强。 “不想笑就别笑了...”她叹了口气,上前坐到了程徽月身边。 地上的竹篓里牛肉还敞开着,肉质鲜嫩,摸上去还有点微凉,应当是放在井里冰过的,也算细心。 若是霍砚行没有黑五类的成分,他跟程徽月站在一起倒挺般配的。 她思索片刻,轻声开口:“程徽月,你知道吗?其实我以前不叫沈亚兰,而是叫沈亚男。” 程徽月讶异地看过来,她只笑了笑,眼神变得嘲弄:“我跟你说过,我有一个姐姐,可你不知道吧...我也有弟弟。” “在我弟出生之前,我爸妈对我们很好,他俩一个是老师,一个是厂里工人,赚的工资供我们读书不成问题。” “一开始,弟弟出生我是很高兴的,天天抱着他哄睡喝奶换尿布,可是后来他发烧生了场大病,在医院养了很久都没好。” “我妈急得什么法子都用上了,没效果。有一天,她不知道从哪遇到一个算命的,回来就说我名字不好,把弟弟的命压住了,要给我改名。” “我姐说这是封建迷信不能信,但可笑的是,我改完名之后,弟弟没两天就好了...” “从那之后,我妈看我的眼神就变了,我爸也只关心弟弟,全家人只有我姐护着我,导致我俩跟家里关系闹得挺僵,后来我姐离婚,我爸妈都没出面。” “那时我听到这个消息都不敢信,我姐嫁的是从小玩到的邻居哥哥,两人熟得能穿一条裤子,他还帮我辅导过功课,是个很温柔的大哥哥,可他还是出轨了,我想不通为什么?” “不过我姐表现得很平静,她跟我说:‘人都是会变的,有时候你连父母都靠不住,又怎么能把希望放在男人身上,亚兰,女人要活得好,只能靠自己。’” 沈亚兰说着眼圈有些微热,但见程徽月眼底浮现出心疼,她又噗嗤笑了出来。 “我说这么多不是为了让你可怜我的遭遇,而是想告诉你,要理智清醒一点,人心难测,而且你俩身份差距这么大,传出去就是会被人议论的,到时候毁的是你自己的名声!” 程徽月张着嘴,有点没反应过来。 唉不是,怎么扯到这儿来了?她不就是替霍砚行说了几句话么,怎么她就一副‘你别太恋爱脑’地劝导上了? “什么我俩,什么议论?你在说什么啊?他救了我,我当然要帮他说话啊...”她躲躲闪闪,假装听不懂。 沈亚兰面无表情:“真要装也装得像一点,你看他的眼神实在太明显了。” 回来的路上起码偷瞄了人几十次,以为她瞎啊? “...”程徽月一噎,面色羞红。 真的有那么明显吗? 可是...她忍不住啊。 人还没追到呢,亲亲抱抱都没有,她还不能多看两眼以解相思之苦了? 不过...沈亚兰说的也有道理,过早把她的情绪暴露出来对两人都不好。 不是怕被议论,而是她感觉得到这辈子霍砚行一直有顾虑,对她在刻意避嫌。 她也担心人被流言吓退了,因此只是循序渐进地拉进两人关系,打算温水煮青蛙。 她不怕什么议论,什么名声毁坏,她怕的只是再次失去霍砚行。 可这些涉及到前世种种,她没办法跟沈亚兰讲。 或许在沈亚兰看来,她就是下乡几天,就跟名声不好、成分不好的村里糙汉走得太近,不够理智。 但她不知道自己下乡就是为他而来的。 “我明白你说的,亚兰,你放心,我知道自己的在做什么。”程徽月莞尔道。 沈亚兰看她表情,似乎是有自己的主见,“行吧,你心里有底就成。” 一场交心的对话之后,两人相视一笑,仿佛交换了彼此间的秘密。 ... 霍砚行回到自家院子,洗手进厨房做饭。 霍芙晚的药已经停了,他遵照程徽月的话,昨天在黑市卖完牛肉就拉了精米、细面、鸡蛋和猪肉回来。 这些年照顾弟弟妹妹,他也勉强学会了做饭,至少不会糊,也不会半生不熟。 近一年里。那头野牛肉算是最大的猎物,之前家里除了偶尔做只野鸡野兔外,吃的其实不算好。 一千三百多斤的牛肉和牛骨卖了四千多块,他找了黑市的一个领头,不论肉骨,以每斤三块五毛的价格全吃下了,他有渠道和固定客源,能多卖出多少价钱是他的本事。 卖牛肉的钱两千给了程徽月,五百分给肖庆,他留下五百做日常开销,剩下的在镇上租了一个院子,收了一批坏掉的半导体收音机,自行车,买了一堆修理工具和零件。 低价回收的东西修好之后打磨一下,跟新的没两样,放到黑市上二手出售,转手就能赚几倍的钱,这是他打猎赚不来的。 至于帮小知青在黑市卖货的分成,他没打算要,手里握着凭自己实力赚到的钱,站在她面前才不会那么没底气。 相比之前,霍砚行想要赚钱的想法更强烈了... “大哥,鸡蛋要糊了。” 霍芙晚站在灶台边,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他。 大哥最近怎么了?怎么老是把东西炒糊了? 烧着火的霍砚青连忙把木柴从灶膛抽出来,探头一看,苦着脸:“都黑了,吃了会拉肚子的吧?” 原本昨天大哥搬回那么一大堆米面鸡蛋和肉,他是很高兴的,可是做了两顿饭之后,他就郁闷了,大哥以前做饭也没这么糟蹋粮食啊! 霍砚行盯着锅里那坨黑色不明物体,薄唇抿直,一铲子下去把它铲出来扔到了潲水桶。 “我重新做,你火别烧太旺了。” 霍砚青无辜被横了一眼,有点委屈,他不是一直都这么烧火的吗? 好不容易炒了一盘鸡蛋,一盘白菜猪肉,端上桌后,两人却一直盯着他早上带回来的保温桶,特别是霍砚青,尤为积极。 霍砚行:“...” “这是给小妹做的,你不能吃。”他直接剥夺了霍砚青分碗汤的权利。 谁叫他刚才嫌弃的表情那么明显。 他抬手给霍砚青舀了一碗白米饭,又夹了几大筷子的鸡蛋和白菜猪肉,冷声道:“吃完不许剩。” “...”霍砚青颜色灰暗了。 让他闻着那么香的味吃大哥做的菜,这是什么酷刑! 第三十七章赔给他当媳妇 程徽月空间里的保温桶效果非常好,放到中午鸡汤还是很烫,也不用加热,盛出来就能吃。 鉴于霍芙晚常年吃药,脾胃功能不好,她把鸡肉炖的很烂,里面夹了党参片、白莲子、黄芪等,最能滋补气血,调养身体。 霍砚行给霍芙晚盛了一碗,她抱着自己满满一碗鸡汤和鸡腿,捂嘴偷笑。 她早上吃了两碗红枣薏米粥,程姐姐做了太多,其余的都给二哥吃了,他割完猪草回来就一直偷瞄另外一个保温桶,结果说错话把大哥得罪了,这下没得想了! 她握着汤匙小口喝汤,半碗下去整个胃都是暖洋洋的。 霍芙晚对下放以前的事记得不多,但药膳每顿都吃,她还有印象,感觉都没有程姐姐做的好吃。 “大哥,以后我是不是都不用吃药了?”她仰着小脑袋问。 霍砚行顿了顿,看到她眼中期待的小星星时,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低声回答:“嗯,不用了。” 小星星瞬间绽出耀眼的光,“太好了!终于不用吃药了!” 说完,她又瞪大眼捂着嘴解释:“...不是说大哥买的药不好哦,我只是觉得...要是天天能吃到程姐姐的鸡汤,那些苦苦的药我也能继续喝的。” 霍砚行勾了勾唇,声音磁性悦耳:“你程姐姐做的鸡汤就那么好喝吗?” “对啊!香香甜甜的,鸡肉也软软的,还有早上的粥,也是甜甜的,我吃了两碗呢!”霍芙晚骄傲地挺了挺胸脯。 “很棒。”他眉宇难得的温和,“以后不需要吃药了,不过程姐姐给你做的东西都要好好吃才行,知道吗?” 霍芙晚小鸡啄米似地点头。 “大哥,那我呢...”霍砚青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那两个保温桶里装的明显不是霍芙晚一个人的量,大哥难道是想独吞吗? 他的小表情俨然暴露了心声,霍砚行轻飘飘扫他一眼,“让芙晚先吃,晚上有剩才归你。” 通常很平淡的语气,但没有回转的余地。 霍砚青再次灰暗了。 但没有办法,本来也就是给小妹的药膳,程姐姐人好做得多,他才沾光也能吃到。 不就是等到晚上吗?他又不是等不起! 他化悲愤为食欲,猪突进食地刨着米饭,一边安慰自己。 嗯,好歹他现在米饭自由了,前段时间这些都只有小妹才能吃呢! ... 知青点,程徽月也就钻了一会儿牛角尖,很快就想通了,已经开始处理起十来斤的牛肉。 现在这个天气,肉也不能放太久,她割了一些做成小炒牛肉和酱香杏鲍菇牛肉粒,分装到铁皮饭盒里准备给霍砚行兄妹三人晚上添个菜。 剩下的牛肉量太多,她全部切成拳头大小的块,泡在清水里,等血水溢出之后,再捞起来冲洗一遍,装进锅里。 倒入清水,放姜片葱段、淋入料酒、放适量的盐、酱油以及用纱布包好的桂皮香叶和茴香,大火烧开后中火煮三十分钟。 熟牛肉切成食指大小的长条,在油锅里炸成褐红色,表面略酥时加入孜然粉、花椒粉、辣椒粉、少许白糖和炒香的白芝麻。 放辣椒粉的时候,她先装起了一部分牛肉干,分成香辣牛肉和五香牛肉,晾凉之后装进的油纸里可以存很久。 厨房里弥漫着咸香麻辣的味道,飘到外面知青的鼻子里,勾得他们狂吞口水。 “程知青又做的啥啊,可真香!” “我刚才看她切牛肉呢...” 语罢,他们静了一刻。 牛肉可是霍砚行带来的,他们刚才态度那么冷淡,程知青还冲说他坏话的王晓梅发脾气了,这次还会分享给他们吗? 不会。 程徽月确实还有点气。 既然他们不待见霍砚行,那他带来的牛肉也别吃了,她也不是非要跟他们有交情不可。 香辣和五香牛肉干她只给沈亚兰一样分了两包,其余人就闻了个味儿。 不过他们并没有像王晓梅那样从此就记恨上她了,反而默默汗颜。 带有色眼镜看人就算了,他们还一直想着蹭程知青的吃食,实在是丢人! 另一边,罗宝成被抬回去之后,把胡春霞吓得够呛,以为她唯一的宝贝儿子要废了,赶紧拉着他去卫生所检查了一下。 再三确认只是踢到了小腹,没有伤到子孙根她才安下心。 但随之而来的,就是滔滔怒火。 “儿啊,到底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你快说啊!” 胡春霞气得要命,不管怎么问他,罗宝成都闭口不谈,还很不耐烦地推开她:“你就别管了行吗,我不是没事儿吗?” 他压根不想提起自己被女人打趴下的事情,这要传出去,他不得被全村人笑话死! 而且本来就是他先去调戏人的,被对方羞辱了就喊妈,他还要不要面子了? 在这方面,罗宝成像他爹,死要面子。 胡春霞拍他一巴掌,骂道:“什么没事儿,你差点就伤到那儿了!万一有什么,你以后咋娶媳妇,咋生儿子?” “你个傻子,还替那人瞒着!老娘医药费不就白白花出去了?” 罗宝成混不在乎,反正不是他拿钱,撇撇嘴就是半点不透露。 胡春霞没法,只能去找了跟他相熟的几个小子,问了好几个人才知道这事跟程徽月有关系。 “小贱蹄子!竟然把我儿子打成那样!”她磨着后槽牙,神情怨毒。 阴沉着脸回家,思量半晌,下午上工时,她奔着程徽月的地方就去了。 “程徽月,你跟老娘走!”胡春霞冲过去一把拽过她的手。 正埋头撒种的程徽月被拉得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手腕被死死握着,用力到指甲都快嵌到肉里。 她拧着眉直接甩开,长长的指甲在她皮肤上划出几道血痕。 手那么脏,不知道会不会感染。 “你要干什么?”程徽月冷冷看她。 胡春霞被她甩开,晃了两下,听到她的话目光越发憎恨:“我要干啥?你个小贱人还有脸问!” “我儿子被你伤成那样,以后还怎么娶媳妇儿!你必须把自己赔给我儿子,直到你生出儿子才行!” 她尖锐的叫嚷声故意提得老高,把附近干活的人都吸引了过来,放下农具开始往这边张望。 见此,胡春霞眼底闪过一丝阴狠和得意,转身瘫坐在地上开始哭诉: “大家快来评评理啊!就这个程知青,下乡三四天,就把我儿子打到医院去,还伤到了那里...这叫他以后怎么办呐!” 【作者题外话】:章末把胡春霞找茬的时间修改了一下,改成下午,应该没有影响到大家阅读体验吧,顺便求个票票,晚上更新~ 第三十八章我作证 凑热闹的人立刻围了上来,问她发生了什么。 胡春霞唱戏般地把事情一说,添油加醋,删删改改,说成是程徽月蛮横跋扈,因为罗宝成把她路挡了就冲上去殴打他。 那音调婉转凄凉,活像是给她儿子嚎丧一般。 “我儿子心善,看她是个女人不还手,谁知道这程知青手那么黑,专往子孙根上打啊!” “天爷呀,我儿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遇上这么个歹毒的女人!她是要毁了我儿子下半辈子啊!” 众人听了,对同村的人自然是有信任基础,又见胡春霞哭得那么惨,转头就把矛头对准了‘外人’。 “看不出来啊,小姑娘家家的,咋下手这么狠啊!” “刚来的知青嘛,城里人,不乐意下乡又瞧不起咱们这些泥腿子,找到个由头作践人泄愤而已!” “哪有这样的,她们下不下乡又不是咱们说了算,撒气也不该朝咱们撒吧?” 乡亲们愤愤不平地指责了一会儿,这时,忽然有人说道:“他们家可就罗宝成一个儿子,要是真伤了根,罗家香火不就断了吗?” 胡春霞脸一黑,她故意说得严重点只是为了败坏程徽月的名声,可不是想让他们真的以为她儿子要断子绝孙哪! “不对不对,我儿子还能用,医生说了治得好!”她赶紧解释了几句,然后就见众人看她的眼神少了些许同情,变得怀疑起来。 是她自己说的她儿子伤了根,下半辈子都毁了,咋一会儿就变了个意思? 胡春霞满头大汗,心里跟罗宝成说了句对不住。 儿啊,为娘都是为了你好啊! 咱伤没伤到自己知道就行,等你生了儿子,外面的人就不会再说你不行了,面子都是虚的,放一放,等为娘给你争一个有钱的媳妇儿回来! 她说服了自己,张口就开始嚎:“不管治不治得好,她伤了我儿子是事实!谁知道那里以后会不会有啥后遗症啊!” “我儿子现在那处还疼呢,天天都要擦药,她必须跟我回去伺候他,给他端屎屙尿!” 只要进了她家的门,跟他儿子呆上几天,她名声一坏,就算不想嫁也得嫁! 等她成了她儿媳,这小蹄子所有的钱还不都是她的? 到时候天天让她在家洗衣做饭生孩子,给她捶背捏腿,她想怎么磋磨就怎么磋磨,看她还傲得起来不! 胡春霞一想到那个画面,眼底的凶狠之色都快藏不住,仿佛已经提前感受到了快意。 程徽月哪里看不出她的想法,她就说自己那一脚是有分寸的,不可能真的伤到罗宝成。 毕竟踹坏了,她可是会坐牢的。 既然罗宝成没有出现,村里人也不像是听到什么风声,那就是他身体没什么大毛病,是自己嫌丢脸故意瞒着。 现在他妈跑过来找自己麻烦,还大肆宣扬这件事,他应该还不知情吧? 思及此,程徽月冰冷一笑,“胡婶子,你儿子真要有什么事,你不藏着掖着就算了,还跑出来奔走相告,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要是罗宝成知道了,你猜他会不会怨你?” 胡春霞表情僵住,本就心虚的底色更加惨白了。 她儿子爱面子她是知道的,平时连个破了洞的鞋子都不愿意穿出去,说是什么让人看笑话。 她不懂他为啥这么想,村里人穿的衣服鞋子不都是这样吗? 破了就补,一件衣服是几个补丁也是有的,哪有人会笑话谁? 虽说这次是事关儿子的生育力,但她安慰自己,他儿子不是喜欢看小蹄子的脸吗?只要今天把她拖回去了,儿子有了媳妇儿,就肯定不会对她有意见的! 没错,就是这样! 胡春霞给自己鼓了把劲,又往大腿上一掐,眼泪花就挤出来了。 “他怨我?他咋怨我?我是他妈,我能不为他好吗?” “也就是我儿子心软,念你一个人下乡不容易,宁愿自己受着也不肯为难你,可他不为自己考虑,我得替他考虑啊!” “要是他今后有个什么毛病,你让我这当妈的咋办,啊?” “你一个外来知青,在咱们村做了恶哪能半点代价都没有...既然你伤了我儿子的根,那就必须赔罪伺候我儿子,直到他完全好了!” 胡春霞说着上前想抓住她,“你赶紧跟我回去!” 周围的人总算品出了点味,感情是胡春霞儿子被伤着了,她想拉个媳妇儿回去。 “嘶,程知青长得白白净净的又好看,跟罗宝成有点不搭吧?” “搭不搭的有啥用,她伤了罗宝成的根,赔给他当媳妇也说得过去...” 程徽月扫了眼人群,几乎都是本村的人,没有人帮她说话。 她绷着脸,躲开胡春霞的手,“你口口声声说你儿子被我伤了,那你可知他干了什么被我打?” 胡春霞动作一顿,有些许慌张,不过很快就稳住了。 就算是他儿子先调戏她又怎么样?她敢说出来么?怎么也得顾虑一下自己的名声吧? 她刚安了心,就听程徽月高声道:“罗宝成今天中午下工,伙同几个村里的人把我堵在路上,想对我耍流氓,我不打他难道还站着让他揩油吗?” 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惊了。 “啥?耍流氓?胡春霞,人家说的咋跟你说的不一样啊?” “要是你儿子对人家耍流氓,那可是要挨枪子儿的,你咋好意思过来找人麻烦的?” “嗐,刚才我就觉着不对了,人程知青无缘无故打罗宝成干啥,肯定是因为他干了啥欠扁的事儿呗!” 一句话直接掀翻了胡春霞所有的铺垫,毕竟人一个姑娘,顶着名声有损,被议论的风险把话说出来,真实性瞬间就提上去了。 况且罗宝成啥样儿他们不是没听说过,程知青长得漂亮,他心痒手贱那是很有可能的! 胡春霞脸都白了,她没想到这小贱人这么不顾脸面,大大咧咧就说出来了! “你...你放屁!你说我儿子耍流氓,你有啥证据?” 程徽月拧起眉,还没说话,角落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我!我作证!” 她望了过去,一个圆脸可爱的丰满姑娘小脸红扑扑的,高举着手。 是她,牛娇娇。 牛娇娇刚才都气疯了,中午被程徽月秀了一脸之后她彻底成了她的小迷妹,趁着半途休息跑到程徽月上工的地方瞅一瞅自己的偶像。 结果一来就听到胡春霞说那些无赖话,恰好此时偶像需要她站出来作证,她几乎是半秒钟都没犹豫。 “中午我跟大妞二妮她们都瞧见了,是罗宝成想耍流氓,他跟赵大栓、王卫国有七八个人呢,被程知青打了才知道怕的!” 第三十九章怎么又是你 场面一阵哗然。 牛娇娇的话显然让程徽月更可信了,她都说了,还有好几个证人呢! 而且堵人的不只罗宝成一个人,七八个大小伙子中午不赶紧回家,在路上跟知青拉拉扯扯,不是耍流氓是啥? “胡春霞啊,亏我还跟你是邻居帮你说话来着,你瞧瞧你做的这是什么事儿!” “平时不把自己儿子管好,被人教训了才知道出来讨公道,几十岁的人了,丢不丢人呐!” “你儿子都十八九岁了,别到时候做出啥事儿来败坏咱们村的名声。” “就是,我儿子还没娶媳妇呢,这要传出流氓村的名号,他可咋办?” 众人态度一变,纷纷又把矛头对准了她,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胡春霞淹死。 胡春霞现在可算是恨死牛娇娇了。 之前就是她哭哭啼啼跟着牛二花上门要说法,完了之后她被自家男人好一顿臭骂。 跟她妈一样的骚-浪-贱-货!怎么跟苍蝇一样哪都有她! 她就该让她儿子把她娶了,睡完之后再踹掉!看她破了身子还怎么嫁人! 胡春霞面色阴沉可怖,耳朵里全是他们谴责自己的骂声,激得眼珠子都冒出了红血丝。 她蹭一下跳起来,两只脏兮兮的手朝牛娇娇掐过去,“你个杀千刀的小贱人!我让你说...” 那阴毒的表情吓坏了牛娇娇,她转身想跑,脚下却突然扭了一下整个人就摔在地上。 胡春霞咧开一个笑容,表情更狰狞了。 程徽月离胡春霞最近,当然不可能眼睁睁看她伤人,一把揪住她的领子往后拽。 高领的布料卡着脖子一紧,胡春霞立时涨红了脸。 她转过头,看到程徽月,心中愤怒越旺! 都是这个贱人,要不是因为她,她儿子根本不会出事,她也不会被人戳脊梁骨! 都是她的错! “我掐死你!”她转身又朝着程徽月扑过去。 两人距离太近,程徽月躲避不及,倒真让她划到了脖子。 一条血痕立马出现在白皙纤长的脖颈上。 程徽月沉下脸,面如寒霜,反锁了两条胳膊就制住她。 现在这么多人看着,她不好下狠手,不然她有个什么伤口她就成过错方了。 胡春霞常年干活,身体又壮,力气比一般人都大,拼命挣扎起来,她一个人还有点按不住。 正锁着眉,回过神的牛娇娇跑了过来,“程知青,我来帮你!” 两人上手,胡春霞就是再多的力气也挣不脱了,趴在地上呼哧喘气。 这几息之间说短不短,旁边看热闹的人竟没有一个来帮忙,全都干站着看戏,半点不想沾上事儿。 ... 田垄上,休息了一个中午的罗宝成已经不疼了,没精打采地翻着地。 这时,一个满脸兴奋的婶子从路上跑过来:“罗宝成,你妈跟人打起来了,你不去看看?” 罗宝成皱了皱眉,满不在乎道:“有什么好看的!” 他妈十天半个月要跟人吵一回,打个架也不是啥大事儿。 那婶子看他这幅态度,表情变得鄙夷:“啧啧啧,你妈还生怕你伤了子孙根娶不了媳妇,跟人程知青耍无赖呢,你这当儿子的居然一点都不关心?” “...你说啥?!”罗宝成猛然提高了声音。 发现周围的人探究的目光投过来,他脸一黑,扔下锄头几步走到婶子面前。 “我妈在哪?” “就在西边撒玉米种子的那块地。” 听完,罗宝成脸色难看地走了。 那气冲冲的架势让婶子都快以为他不是去帮他妈,而是要去打他妈了。 罗家的母子俩真有意思。 婶子扯了扯嘴角,乐呵呵地跟了上去。 人走后,霍砚行收回远眺的视线,眉目冷凝。 “别干了,你去把谭队长叫来。”他跟肖庆说完,大步向玉米地去了。 肖庆愣了一下,望着霍砚行离开的背影反应了三秒,一拍脑门。 诶!还真让他给猜对了!程知青绝对就是霍哥的小青梅啊! 一听人家有事,工分都不要了! 肖庆撒开锄头,半点不敢等,往二大队的办公室跑。 才得了霍哥的五百块,给他爷买完药膏还剩了四百多呢,下午的工分不要就不要了吧,哪有霍哥的小青梅重要? 玉米地里,胡春霞跟刀板上的鱼一样,跳了半天终于没力气了。 程徽月松了手,立马拉着牛娇娇退出几丈远。 胡春霞仍旧不死心呐,瘫坐在地上耍横:“你个...小贱人!你打了我...就得赔钱!我...告诉你,还有我儿子的...医药费,你全都得赔给我!” 她头发扯得像鸡窝,衣襟凌乱,气都快喘不上了,还不忘膈应程徽月。 今天这一趟,胡春霞面子里子都丢光了,她不甘心得要命。 非得要从程徽月身上扒下一层皮来才行,人和钱她总得要一个吧,不然她以后在村里就是个笑话! “妈!你在这儿干什么?” 胡春霞听到熟悉的声音,一回头,是罗宝成,脸色霎时白了许多。 但随后她又升起一股委屈,她帮儿子要媳妇要钱,为啥他一来就是这种质问的语气? 她哭丧着脸,“儿啊,你可算来了,妈帮你出气要赔偿呢,你快过来帮妈教训那个贱人!” 罗宝成一来,众人有意无意的目光就落到他的裆部,看的他心都凉了半截。 他怒气上头,上前一把将胡春霞拽了起来,大吼:“我都说了我没事儿,你干啥还要来找人麻烦?你赶紧回去!你不嫌丢脸我还嫌丢脸呢!” 当众被自家儿子嫌弃,胡春霞实在受不了,面目飞红。 “你个死小子,你还嫌老娘丢脸,老娘还不都是为了你好!我真是作了孽了,养个儿子胳膊肘还往外拐!” “你闭嘴!真为我好你就不该出来胡说八道!” 罗宝成梗的脖子都粗了,眼睛瞪得老大:“你等着吧,回去我就告诉我爸!” 提到他爸,胡春霞突然不嚎了,鹌鹑般的缩起了脖子。 “村长来了!”越聚越多的人群里有人喊道。 分开的一条道中,李村长背着手走了进来,沉静严肃的面容扫了一圈,“不上工都围在这儿做什么?” 众人理亏地躲开视线,只有几个脸皮厚得上去把事情经过噼里啪啦一顿说。 李村长听得直皱眉,不满地盯向程徽月。 “怎么又是你?” 【作者题外话】:明天狠狠打脸胡春霞、罗宝成、李村长,一巴掌直接扇完!* ̄3 ̄求个票票~~ 第四十章煞星对程知青... 怎么又是你? 说得好像她经常惹事一样。 那诘问的口吻让程徽月不禁挑眉,心道李村长是来者不善。 她佯装困惑,“村长这话什么意思,我在什么地方得罪过您吗?” 围观的乡亲们一听这话,立马想起了最近村子里的传言,看向村长的眼神变得讳莫如深。 村长对程知青态度确实不太好啊,难不成传言都是真的,他利用职务之便针对知青,就是因为她拦住了他孙子李狗蛋欺负人? 察觉到众人目光的变化,李村长脸色一沉,厉声喝道:“你一个知青,下乡没两天就搅得村子里不得安宁,上工时间不好好干活,在这里殴打本村社员,还哗众取宠,耽误大家伙春种,我作为村长,当然有责任管理规训你!” 一番话说得义正言辞,刚正不阿,叫众人心中的猜测怀疑瞬间消散大半。 又在话中不经意提起春种,让他们从看热闹的事不关己变成了被耽误挣工分的局内人。 一时间,不少人对程徽月抱有了些许埋怨。 见此,程徽月轻轻扯开唇角,眸色愈发凉薄。 村民见识不多容易受引导她明白,但李村长这么睁眼说瞎话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把所有问题全都推到她的头上,受害者成闹事者,这就是他所谓的管理规训? “村长这话说得我越来越糊涂了,我本本分分在自己上工的地方干活,是这位胡婶子突然跑出来打骂我、毁我名声、耽误大家春种,为什么您一说,就全成我的过错了?” “就算您是村长,也不能这么颠倒黑白吧...” 她蹙着眉,眼眶一红,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下乡知青虽说不是本村人,但我们都是十几岁就远离父母来这里生产建设,久一点的已经呆了七八年了。” “上岭村就相当于我们的第二个家乡,我们跟村里的叔叔婶子相处的时间比亲叔婶还长,又怎么会想搅得大家不得安宁呢,这对我们又没有什么好处...” 程徽月软和的声音有些抽噎,垂着头难过地抱住松懈下来的胳膊,看似不小心地露出脖子和手腕上的几道血痕。 周围的人群都是几十岁的人了,看到这么一个小姑娘被他们这么多人‘欺负’,霎时就羞愧得脸红。 她说的对啊,人家都是十几岁的孩子,跑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农村种地,身边连个帮衬的人都没有。 明明就是胡春霞跑来惹事,李村长还这么咄咄逼人,是欺负人家父母不在身边好拿捏吗... 要是她们家的娃受了这委屈,都不用回家告状他们就能来给她撑腰! “村长,这事是胡春霞做得太过分了,怪不着程知青啊。” “人一个小姑娘,被罗宝成耍完流氓,现在他妈又跑过来耍无赖,可怜见的,瞧她都被胡春霞挠成啥样了...” 一众人帮着程徽月指责胡春霞,让本就抬不起头的罗宝成更觉丢脸了。 恨不得直接找个缝钻进去。 “丢死人了...你快回去上工别瞎跑了!” 他拽着胡春霞想走,却被她反手拉了一下,差点摔倒。 “你还想干啥呀!再闹下去你就不怕我爸跟你离婚?”他生气地低吼。 胡春霞只顿了顿,就挣开了他的手,不复刚才的瑟缩,反而一脸怒容。 “你个臭小子,老娘为了你脸都不要了,你不帮着你妈我,还拿你爸威胁我,真是白养你了!” 她又不瞎,如今村长在给她拉偏架,使使劲她说不定还能薅下来一笔钱。 要真的灰溜溜走人,那才真的是啥都没有还丢人! 至于她男人...只要拿着钱回去,应该就不会说啥,好歹她给罗家生了个儿子呢,怎么也不会离婚的! 想清楚后,她大喊一声,趴到李村长面前哭诉:“村长啊!我儿子冤哪,说他耍流氓我不能认啊!” “他连她的衣角都没摸到就被打了,中午都是抬着回来的,这怎么能算耍流氓呢?分明就是这个小蹄子故意伤人,要狠狠地惩罚她才行啊!” 周围人没眼看了,“胡春霞,你儿子好好地在这站着,看着没啥事儿,你这么要死要活的给谁看?” “就是嘛,我就说程知青一个小姑娘,打人能狠到哪去?” “你们知道个啥!”胡春霞瞪着眼,“我儿子被踹了命根子,万一以后有啥问题你们负责吗?” 他们不说话了,罗宝成表情更难看了,他不想管了,转身欲走,却迎面被身形英岸的男人挡住。 他抬头一瞟,脸色立刻白了下来:“你...” “觉得丢脸了?” 霍砚行居高临下地睨着他,眼神冰冷。 他没想到这小子胆子这么大,被他恐吓了之后转头又敢对小知青耍流氓。 看来上次教训的还不够! 他眸光越发凛冽,戾气丛生,强行按着他转了回去,“继续听着!” 罗宝成感觉自己肩膀快被捏碎了,神情痛苦至极,心底涌出无限的悔意。 他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呢! 脸被他妈丢光了,现在还招上了这尊煞星... “...” 不过...他调戏女知青关煞星啥事儿? 罗宝成苦着脸揉起肩膀,心生疑窦,他转着快生锈的脑子,思考起这一天发生的所有事儿。 想来想去,似乎都跟程知青有关,难不成...这煞星对她... 他倏然睁大了眼,像是发现了什么关键,震惊地看向霍砚行,被他锐利的视线一盯,顿时又缩起了脖子,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如果真的是他猜的那样,那他岂不是把煞星给得罪死了? 罗宝成脸色更白了,不由得怨恨起胡春霞来。 要不是他妈惹是生非来找麻烦,这事儿根本就不会被他发现! 另一边,肖庆飞跑着来到二大队办公室,一脑门的汗,连口气都来不及喘,拉着谭国栋就走。 “快...快走!出事儿了...” “哎呀别拉我,啥事这么急啊?”谭国栋放下手摇电话,一头雾水地看着他。 肖庆平复了下气息,“胡春霞...胡婶子,跑到程知青上工地...撒泼去了,围了好多人呢...快打起来了!谭队长你快点去看看吧!” 他做着夸张的表情,故意说的很迫切。 “程知青,你说的是程徽月吗?”谭国栋皱起眉,神色有些异样。 肖庆狂点头,“是啊是啊!就是给我们分糖吃的那个程知青,谭队长你快跟我走吧,程知青那么娇弱,去晚了她就要被人欺负死了!” “不行,我现在不能去。”谭国栋起身开门,“镇上来了领导,我得去接一下,正好,你跟我一起去。” “啥?”肖庆不情不愿,还有点生气,“啥领导不认路还要你接啊?程知青她还等着你主持公道呢!” 谭国栋瞪他一眼:“人家就是专门来找程知青的,你去接不接吧?” 肖庆愣了一下,“领导找程知青?” 为啥? 第四十一章表彰程徽月 玉米地里,胡春霞哭喊着卖惨。 一身乱糟糟跟个疯婆子似的,不知情的人见了,或许还真要以为她受了天大的苦头。 只是乡亲们都知道了内情,对她半分可怜都没有,反倒觉得她无理取闹,有损上岭村的颜面。 李村长板着脸听完她的话,冷声问道:“程知青,是她说的那样吗?罗宝成根本没碰到你就被你打了?” 程徽月睫毛微颤,怯怯道:“我要被他占完便宜才能反抗吗?” 李村长:“...”他是那意思吗? “村长,你光逮着程知青不放干啥呀?这事儿就是罗宝成跟他妈不对,程知青不就打了他么,又没出啥事,是他自己嘴贱活该!” 一个村里的小伙子忍不住替程徽月说话,引来几个同龄人齐齐附和。 “没错,打就打了,程知青要是我妹妹,我非把罗宝成腿打断不可!” “早就看不惯他了,整天油嘴滑舌的!” 程徽月投去感激的目光,几个小伙子登时脸就烧红起来。 胡春霞恶狠狠剜了他们一眼,毛都没长齐的小子看见人家脸蛋漂亮就上赶着护着,真是没出息! 还有这个小贱人,这时候还不忘勾引男人帮她说话,装得那么可怜,刚才对她下手时咋那么能呢? 她从地上爬起来,冲着程徽月的脸抓上去。 “贱蹄子,老娘挠花你的脸,看你还怎么勾引人!” 人群中,霍砚行眉目一沉,抬起长腿一踹,罗宝成飞着就出去了! 正正落在胡春霞面前,两人撞了个瓷实,咚一下又反弹跌倒在地,各自捂着脑袋哀嚎! 程徽月差点笑出声,死死抿着唇才忍住了。 循着罗宝成飞出来的方向一看——是霍砚行... 她怔了一下,心间不由自主升起一股暖流,随后脸颊也有些微红。 不是,为什么每次她狼狈的样子都会正巧被他看到啊... 程徽月微微垂眸,错过了某个男人盯着她脖颈和手腕上的伤痕时,眼底掀起的暗涌。 地上,胡春霞怒火中烧,“罗宝成!老娘为了你丢这么大脸,你这臭小子居然为了护着小贱人跟老娘动手?你是要气死我啊!” 她捏着拳头往他背上咣咣砸了两拳。 罗宝成也气啊,他是被煞星踹出来的,又不是他主动跳出来,他妈凭啥骂他啊?又不是他让她来丢脸的! 他不敢把火撒在霍砚行头上,就把气对准了胡春霞。 “你可拉倒吧!你还为了我,咱罗家的脸面都快被你丢光了!你就等着我爸跟你离婚吧!” “你...!” “行了!你们自己家的事儿别拿到这丢人现眼!”李村长突然一声呵斥,两人俱是安静下来。 他瞪了这两个不争气的东西一眼,转头面向程徽月。 “程知青,你也看到了,因为你,罗家确实生出了家庭矛盾。” “而且罗宝成没有实际占到你便宜,你却打了他,这事儿,你有错。” “再说胡春霞,她毕竟是你的长辈,你害她丢了这么大的脸,她以后在村子里都是要被人耻笑的!” 他重重叹了口气,“既然你什么损失都没有,罗家又因为你闹出这么多事,你还是象征性地补偿一下他们,这也是为了你好,说出去人家也会夸你一声心善的...” “没错!你得赔给我儿子医药费,一百块!要是他以后有啥毛病,你还得给钱!” 胡春霞听兴奋了,推开罗宝成就朝她伸手:“快点赔钱!” 这下不止是程徽月,几乎看热闹的人都听得皱眉,鄙夷地窃窃私语起来。 村长这屁股坐得也太歪了,咋到最后程知青反倒要赔钱了? 李村长似是根本不在乎他们怎么想了,说完,慢悠悠抽了几口旱烟,吞云吐雾,眼睛半眯了起来,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昂着下巴看她。 见她没动静,声音带了几分威胁,“怎么,程知青要违抗我这个村长的命令吗?” 这两天他算是想清楚了,村里的流言再多有什么用呢? 只要他还是村长,这群人就得听他的。 他们李家姓占了村里一小半的人口,只要每次选举都投他,村长的位置只要还在他屁股底下,任他们怎么做也翻不出浪花来! “哟,你们上岭村的村长官威还真是大啊!”凝滞的氛围中,一道清朗明润的声音调侃道。 李村长皱起眉回头,就见穿着衬衣西裤的年轻男人站在那,脸上带着淡淡的讥讽,胸前还挂着一个相机。 他沉着脸道:“这是我们村的事,你又是谁,有介绍...” 话还未说完,李村长忽然瞥到年轻男人身边还站着另一个人,那身制服... “你是公安?!”他瞳孔一缩,心头冒出一丝丝不安来。 山坡下,落后两步的谭队长又带着一个中年男人上来了,李村长打眼一瞧,脸色大变,“镇长?!” 他失声叫了出来,心头的不安感越发强烈。 李村长挤出满脸的笑迎上去,“镇长啊,你咋来了?国栋也真是的,领导要来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害得我都啥都没准备!” 镇长身材微胖,走了一截山路还有点喘,他摆了摆手道:“你别怪谭队长,我也是刚打了电话才来的,而且我就是来找个人,还需要准备啥?” 李村长面色不善地看向谭国栋,对方直接无视了他,偏头跟镇长说话。 “程知青应该就在前边。” “你们找程徽月?”李村长立马开口,“她是犯了啥事儿吗?咋连公安都来了?我刚才还说她呢,下乡来不安分净惹事...” “李村长别乱说,镇长来是要表彰程知青的!”谭国栋打断他。 “没错没错,这个程知青啊,下乡第一天就在街上抓了一个小偷,记者都已经给她登上报纸啦!我们这次是专门来给她送锦旗的!” 镇长乐呵呵地说道:“程知青在哪呢,快让我见见她!” 李村长此时脸色灰败,心慌的不得了,哪有空回答他的话。 “镇长,咱们要找的程知青刚才正被村长训斥呢,你不来看看怎么回事儿?” 拿着相机的年轻男人轻飘飘开口。 “哦?”镇长收敛了笑容,走到了早已让出一条道的人群边,入目就是一位身上带着几道血痕的漂亮姑娘。 他神色凝重了几分:“到底怎么回事儿,这就是程知青,怎么弄成了这样?” 【作者题外话】:失策了,还以为两章能写完,明天继续打脸,求票~ 第四十二章被罚睡牛棚 李村长赶紧抢先说道:“镇长啊,是这样的,这个程知青啊,她打了咱们两个社员...不过都不是她主动挑事,所以我正给她主持公道呢!” 镇长瞥了他一眼,“我不要你说,让他们说吧。”他指了指面前的一堆人。 李村长意识到镇长对他的不满,心里咯噔一下。 围观的乡亲们一听镇长要他们说,全都兴奋起来,热情地上前跟他道清事实。 其中,当属牛娇娇最积极,她是罗宝成耍流氓现场的目击者,又从头至尾参与了胡春霞闹事的场面,那讲起来剧情流畅,情绪愤慨,把镇长都听惊讶了。 没想到上岭村还有口才这么好的姑娘,不去评书可惜了。 “镇长,事情就是这样,您说,程知青有啥错,凭啥受了欺负还要倒赔钱给他们呀?”牛娇娇气鼓鼓地说道。 刚才要不是程知青拉着胡春霞,说不定她就要被她挠花脸了! 程知青这么好的人,李村长一来却帮着胡春霞说话,她想不通,难道李村长以前处理村子里的事儿也会这样歪屁股吗? 镇长了解了事情经过,皱眉看向他:“李村长,咱们当干部的最重要的就是公平公正,态度一致地对待社员和知青,你这么处理事情,别是掺杂了什么私人情绪吧?” 李村长六十好几了,被当众这么说,脸色黑红黑红的。 他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哪有啥私人情绪,我就是觉着要以和为贵嘛,程知青也没啥损失,把医药费分担一下还可以化解两家的恩怨...” “不过我现在知道这么做不太妥当了!我没考虑到程知青的个人想法,确实处置的太草率了!” 李村长话头一转,立刻撇清私人矛盾的嫌疑。 “村长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呀,你不是还用村长之位逼迫程知青听你的命、令吗?”年轻男人笑得讽刺。 李村长表情一僵,暗骂了一声,面上却赔着笑:“我哪有命令的权利,不都是在商量嘛...镇长啊,这位是谁,怎么一直插手咱们村的事儿?” 镇长表情冷淡,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道:“李村长啊,作为一村之长,还是要三思而后行,给你的职权是让你为乡亲们做事的,不是让你搞个人霸权主义。” 李村长冷汗都下来了,“是是是,我这年纪大了,有时就是一不小心想岔了,可不敢搞个人主义的,呵呵...” 镇长面上看不出信没信,转头对谭国栋说:“刚刚社员们说的谭队长也听到了,你们村的事我没资格管,就让你自己处理吧。” 李村长脸色难看了几分,看向谭国栋的眼神十分不快。 谭国栋点了点头,说道:“罗宝成耍流氓未遂,就罚他去打扫牛棚三个月,这段时间内,必须跟牛同吃同睡,还有其余堵人的几个小子,等程知青认了人,也罚去睡牛棚一个月。” “胡春霞么,她这应该属于寻滋闹事,就让何警官处置吧!” 一直站在旁边不出声的何警官终于开口:“确实,这位胡婶子的行为已经涉嫌故意伤人和敲诈勒索了,人证物证都在,我得拷回局里拘留几天,进行批评教育。” 罗宝成听了,是悔恨交加,耻辱又恼怒。 睡牛棚三个月,那不跟劳改差不多嘛!都怪他妈,非要挑事儿! “现在你满意了吧!我被赶去睡牛棚,你把自己作进局子,全村都要看罗家的笑话了!” 有一个被拘留过的妈,他会被人嘲笑一辈子! 他双目赤红地发了一通火,掉头就走,这回霍砚行没有拦着他。 胡春霞呆呆地坐在地上,似是不敢置信事情会变成这样。 “咋会这样呢...那小贱人就是打了我啊!...她也打我了啊!你咋不抓她?你是不是跟她一伙儿的!你要抓就把她也抓起来啊!” 她忽而暴起,拉着何警官的衣袖愤愤指控。 “胡大婶,程知青控制住你是叫正当防卫。”何警官有些不耐地扯出袖子。 “你身上除了乱了点没有一点伤痕,再看程知青,脖子都被你划成那样了,伤口再深点,你就不是拘留,而是坐牢了!” 他严厉的语气终于击溃了胡春霞最后一点希冀。 她煞白着脸瘫倒在地,全身的力气仿佛一瞬间被抽走。 完了! 全完了! 钱没有要到,儿子也跟她离心,自己也要蹲局子... 她茫然地看向四周,好半天,焦距才聚到李村长身上。 “村长...村长!你帮帮我啊!你跟他们求求情,你刚才不是还给我拉偏架吗,帮我说句话吧村长!” 胡春霞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抱住李村长的腿,不断哀求他求情。 然而李村长现在心里直骂她蠢货,用力掰着她的手。 “胡春霞你瞎说啥!是你自己闹出来的事,就要承担起结果,我可是帮理不帮亲的!” 虽说他跟胡春霞差了二十几岁,但公然被一个女的抱着腿还是臊得他满脸通红,不仅更加厌烦她。 “何警官,你快把她拷走啊!让她拉拉扯扯的像什么话?” 何警官嘴角一抽,也不得不拿出手铐把她从李村长身上撕下来。 “既然程知青已经找到了,那锦旗和奖金就麻烦沈记者转交一下,我先把她带回局里。” 他说完,朝程徽月道:“还要麻烦程知青抽时间来镇上做个笔录。” 何警官就是上次抓完小偷跟程徽月交接的人,她还有印象。 “没问题,不麻烦,谢谢何警官。”程徽月点头微笑。 胡春霞痛哭流涕地被何警官带走了。 剩下的人里只有村长表情最不自然,不时偷瞥程徽月的眼神很是紧张。 像是怕她打小报告。 “程知青你好,我是沈听南,甘市人民报社的记者。”带相机的年轻男人上前一步向她伸手,清俊逸秀的面容上带了一丝笑意。 “你好。”程徽月迟疑了一下,还是跟他握了手。 毕竟人家抱着善意来,还帮她说话了,正常打个招呼不接受有点不近人情了。 不过她虚虚轻握了一下,就迅速收回了手。 有礼貌,但不多。 沈听南感觉到了,眸中笑意加深。 “程知青几天前在街上勇斗歹徒的英姿我很欣赏,上次无意中拍下来,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发到了报纸上,我先说声抱歉。” “这次来,是因为有程知青的那期报刊引起了热议,上面领导也很重视,觉得程知青可树立起一个正面典型,所以专门来找你做个专访,不知程知青什么时候有时间?” 第四十三章差距 “要采访也不是现在啊,你没看到程知青身上还有伤啊?” 先一步到达的肖庆早就跑到了霍砚行身边,跟他说了事情经过。 本来以为后面的事儿他就管不着了。 结果刚刚沈记者一说要采访,霍哥就叫他提醒一下程知青去看伤。 一句话的事儿,霍哥为啥不自己说? 肖庆不明白,但他还是老实听霍哥的话,说道:“程知青先去卫生所包扎一下吧。” “哦对,程知青赶紧去处理一下伤口,小姑娘漂漂亮亮的,可别留疤。” 镇长道:“我跟谭队长先去车上拿锦旗,一会儿程知青包扎完就去二大队办公室,我们做一个简单的表彰大会,给全村通报一下!” 程徽月当然没异议,她也想赶快把伤口消一下毒。 被胡春霞挠破之后她就感觉伤口针刺般的疼,正想开口去卫生所呢,肖庆就先开口了。 肖庆:“走吧,程知青,我跟霍哥送你过去。” 程徽月抬头望过去,看到霍砚行默不作声地跟了上来,绷着脸,视线却落在沈听南的身上。 “...”他俩认识? 她闪过一丝疑惑,没有多想,对着一旁的牛娇娇道:“你也受伤了吧?跟我去卫生所消下毒?” 牛娇娇被胡春霞吓到地上的时候,手擦到一块石头,手掌破了一大块皮。 她还以为自己藏得严实呢,还是被程知青看到了。 “不用了,程知青,我这点伤明天就好了,不用去卫生所。” 她下午本来就耽误了干活,工分少了,要去卫生所又得花钱呢。 程徽月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你帮我作了证,我哪能伤口都不帮你处理一下,你就跟我一起去卫生所,所有的费用我来给。” 牛娇娇张口想拒绝,她又道:“你不接受的话,我会很内疚的。” 牛娇娇不说话了。 程徽月笑了。 没办法,对待心软的人这招太管用了。 等给她处理完伤口,再找借口补偿一下她吧。 几人一起往卫生所的方向走,沈听南不知为何,也慢悠悠地跟上他们。 谭国栋招呼大家继续上工后,就和镇长去拿锦旗了,完全没人管李村长的去留。 所有人都走了之后,村民们火热地议论开来了。 “哎呀,这程知青可真有本事啊!还能抓小偷呢!” “是啊,还上了报纸,连市里的记者都来采访她,镇长还要给她送锦旗,她家祖坟都要冒青烟了吧!” “我说她摁着胡春霞的劲儿咋那么大呢,怪不得...” “啧,李村长还想给人家泼脏水呢,结果镇长都不听他的。” “他一个村长拉偏架,谁愿意听他的?” “我说那些传言别都是真的吧,村长他....” 剩下的话李村长已经听不下去了,离开的时候脸黑的能滴出水来。 他现在别的想法都没有,就怕镇长回去给上面打报告... 程徽月不是没想过直接跟镇长举报,可她现在手里除了李狗蛋放狠话的录音笔,什么证据都没有。 前世她对于村长翻车的事情了解不多,这辈子有了她这个变数,她就更不会贸然揭露了。 万一李村长家的粮食现在没在地窖,或者藏的粮食没有那么多。 都有可能让他就此蒙混过关,而她就变成污蔑了。 所以,在没有确切证据之前,她不会轻举妄动。 卫生所里,牛娇娇一脸局促。 三个大男人围在她和程知青旁边看她们消毒裹纱布,咋气氛这么诡异呢? 霍砚行收回程徽月包着纱布的伤口上的目光,冷淡的瞥向沈听南。 个子挺高,相貌还行,衣服料子挺贵,相机型号很新,腕上戴的是瑞士手表。 不是一般的记者能用上的东西。 他的家世不错...不,应该说,是很好。 意识到这一点,霍砚行脸绷得更紧了。 他也说不清为什么,就是很烦躁。 看到这家伙目不转睛地盯着小知青就更烦躁了! 肖庆好端端地站着,莫名被一股寒气冻得抖了抖。 他觑了眼寒气的源头,发现霍哥好像很不爽地盯着那个沈记者。 “...”肖庆左看右看,终于发现问题,“沈记者,你干嘛老是看程知青,不知道这样很没礼貌吗?” 程徽月应声抬眸,刚好看到沈听南挑眉移开了目光。 啥情况,这人,不会真的一直盯着她看吧? 沈听南瞅了眼肖庆,又瞄向他身边的霍砚行,眼中忽起一抹玩味。 同是男人,他自然知道对方释放出来的敌意是什么意思。 不过这个男人倒是跟其他的村民不太一样,身上那股凛然的气息很像是从军队出来的,可他怎么看着混得有点差啊,难道是违反军纪被赶出来的? 短短片刻,他便敏锐地观察出一系列信息,随后对着程徽月勾唇。 “抱歉,程知青,刚才是我失礼了,但我全是抱着欣赏的目的,绝没有冒犯的意思,还请你不要生气。” 姿态这么低了,程徽月还能说啥? “没关系。” 沈听南笑了,半眯着的丹凤眼轻飘飘一瞥。 像是在说:你瞧,人家都不在意了,你还急个什么劲儿? “...” 肖庆拳头硬了。 他也看不惯这沈记者了!他的表情怎么那么欠揍呢! 霍砚行薄唇抿紧,低垂的眸子掠过一丝迷茫。 他在气什么呢? 小知青本来就拥有更好选择的权利,他有什么资格阻止呢? 他不是清楚明白地告诉过自己,他和小知青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吗? 既然没有妄想过拥有,为什么他还会有快要失去的痛苦呢? 他难掩低落地望向程徽月,嗓子干涩无比。 小知青如此耀眼优秀,注定不会拘泥于小小村落。 她会回城,会走出去,见到更广阔的世界。 她的光芒无法掩饰,时刻都会吸引更多的人关注她,没有沈听南,也会有其他人,而他,丝毫没有竞争力... 终于,霍砚行意识到自己烦躁的不是沈听南。 而是他带来的差距。 让他再一次看清自己和小知青的差距。 ... 包扎完伤口,程徽月一抬头,就发现霍砚行不见了。 她狐疑地看向肖庆,用眼神问示意。 “程知青,霍哥说他去拉砌灶的材料了。”肖庆挠了挠头,心里有点担心。 霍哥走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呢。 理由正当,程徽月也没话说,就是感觉哪里怪怪的。 【作者题外话】:上二轮了,求票求票~ 第四十四章团伙作案 包扎完后,牛娇娇回地里继续上工,程徽月、肖庆和沈听南去了二大队办公室。 肖庆和程徽月只在下乡第一天说过话,其实不是很熟。 但他看得出霍哥对程知青不一样,怎么可能放任沈听南和程知青两人单独相处。 于是在去办公室的路上强行插进两人中间,把沈听南隔得远远的,还疯狂找话题缠住沈听南,让他没空跟程知青搭话。 沈听南有点无语。 他确实对程徽月有那么点好感,但这小子用得着像防贼一样防他吗? 他还能直接把人给吃了? 到了办公室门口,肖庆终于停下他滔滔不绝的嘴。 沈听南松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位兄弟,妇联没有你是她们的损失。” 肖庆舔了舔干燥的唇,瞪他一眼:“你别以为我没听出来你在说我话多!” 沈听南笑笑不说话。 程徽月没理这俩货,率先进了门。 谭国栋和镇长已经在会议桌上等着了,来的还有上岭村的妇女主任,仓库管理员,记分员等,有十来人,李村长也在其中,不过看表情不是很情愿。 见程徽月一来,镇长立马站了起来,“程知青来了,快,把广播打开,咱们开个简短的表彰大会。” 他的态度十分热切,搞得程徽月都有点受宠若惊。 不就是抓了个小偷么,还没有到能让镇长青睐的程度吧? 事实上,抓小偷确实不是什么大事,但她不知道是,她上的那期甘市人民晚报,在许多女性群体中引起了广泛讨论,不少人认为她身上具有新时代女性的光辉。 这让她下乡的地址,和擒住小偷的街道,也迈入了大众的视野。 上岭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村落在甘市小小地火了一把。 如今,甘市的记者又专门来做专访。 他作为镇长,当然要下乡慰问一番,顺便拍个照片,说不定也能登上头版头条,在他的履历上也更好看一点! 镇长笑容越发和蔼,在沈听南拿着相机进来之后,就开始对着广播讲话。 “咳咳,各位在地里上工的乡亲们,手边的活儿先放一放,啊,我是咱们双水镇的镇长,今天过来呢,是想在这里开一个表彰大会...” 他一通长篇大论的演讲过后,高昂收尾,“...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希望咱们村的各位女同志多多向程知青学习,勇于拼搏,敢于斗争!争取把上岭村的整片天都顶起来!” “当然了,男同志们也别怂,努力干活,把生产劳动效率提上来,来年咱们就是公社粮食产量的第一名!” 激情慷慨的陈词结束,会议室内齐齐鼓掌。 镇长满面红光,打开锦旗正式地递交给程徽月。 “这是咱们镇给你定制的锦旗,程知青拿好!” 程徽月看着锦旗上‘巾帼英雄’几个大字,实在感觉自己有点配不上。 但只有礼貌微笑地接受了。 在镇长连番的眼神示意下,沈听南也给他们拍了几张移交锦旗的大合影。 表彰大会开完后,沈听南给程徽月做了采访。 问她抓到小偷的感想是什么,为什么当时有那股勇气,知道大家对你的关注后有什么想说的... 对此,程徽月的回答很官方,谦虚自辩,再吹一波新时代精神,无懈可击。 不过沈听南似乎对她的回答不太满意,“程知青,你可以说得再实在一点吗?” 程徽月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就是生气他把我衣服划破了,必须逮住他打一顿,这样够实在吗?” 沈听南笑着点头:“不错,这样真实多了。” 程徽月睁大了眼,“你不会真的这样写吧?” “不行么,我觉得很好啊。”他合上手中的记录本,眼尾溢出笑意。 程徽月:“...” 算了,他爱怎么写怎么写吧。 但是...“刚才跟镇长合影的照片能别登出去吗?”她小声问道。 沈听南瞥了一眼门外等候的镇长,问:“为什么?” “我觉得有点浮夸。”特别是那面锦旗,她很难不怀疑今天镇长有作秀的嫌疑,这种照片登上去她真的不会被口碑反噬吗? 她只是抓了一个小偷,因为性别和时机等特殊原因才引起关注,镇长把场面做这么大,她承受不起啊。 沈听南看她的眼神多了一丝欣赏:“放心,我是来给你做专访的,不是来看他表演的。” 干部想借着借机露脸增光的事他见得多了,顺着他的意拍几张照片而已,用不用得上那就不一定了。 “既然是专访,介意我给你拍一张单人照吗?” 程徽月:“当然可以。” 沈听南举起相机退了两步,镜头中,程徽月坐在窗边,乌黑柔顺的发丝搭在肩上,清丽的面容忽然勾出一个浅笑,两颊梨涡添了几分甜美。 就在这一刻,他按下快门。 定定看了镜头中的姑娘几眼,沈听南重新抬头:“等照片洗出来,我一定给你寄几张。” 程徽月:“额,不用...” “别推辞,反正我们报社有专门洗照片的,不花钱。” 沈听南挂上相机,收拾了东西,将一个信封交给她:“这是公安那边申请下来的奖金,你收好。” 信封用了胶水封口,摸上去薄薄一层。 程徽月放进口袋,送沈听南和镇长坐上了车。 人一走,上岭村的在职人员们也各自离开,走之前都跟程徽月聊了几句,大多是夸赞她的,但有几个人经李村长一瞪,又很快打招呼离开。 程徽月记下那几人的脸,问谭国栋:“谭队长,他们跟李村长关系很好吗?” 谭国栋道:“他们都是李家的亲戚,矮的那个叫李建成,是他侄子,二大队粮仓都是他在看管,高一点的叫李建斌,每年交公粮都是他负责,还有李兰花,是李村长的二闺女,上过初中,在村里充当会计。” 程徽月听得咂舌,李家人这坑占的真准呐。 全都是跟粮食有关的重要位置。 甚至有些并不是给工资的工作,但他们好像都默认了归属... 难怪偷吃公粮那么久也没被发现,原来是团伙作案。 第四十五章甜吗 下午程徽月没再上工,跟谭队长请了假,就先回了知青院。 路上,经过地里上工的村民时,被不少婶子逮住说话。 上岭村几百户人家,土地也多,但村里的特性就是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能传得飞快。 刚才胡春霞被公安带走不少人都瞧见了,再加上几个凑热闹的婶子到处八卦,没多久大半个村子都知道了胡春霞耍无赖被拘留,李村长拉偏架的事儿。 再加上镇长大张旗鼓地开广播做表彰大会,把程徽月抓小偷的事迹全村通报表扬,导致她现在完全出名了。 “哎哟,你就是程知青呀,长得可真俊呐,处对象了没有啊?要不婶子给你介绍一个?” “去去去,人家想找啥样的没有啊,用得着你介绍...程知青啊,婶子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跟你说说我儿子...” “你儿子有啥好说的!还是说说我侄子吧...” 热情的婶子们拉着程徽月七嘴八舌地推荐者自家的适婚青年,像是只要她开口答应,就能立马去县里扯证了。 “呵呵呵...各位婶子,我还有点事儿,咱们改天再聊,改天再聊哈!” 好不容易逃出包围,程徽月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脚步快得起飞,生怕再被拉着相看。 回了知青院,程徽月洗了把脸休息了一下,没过多久,霍砚行就拉着一板车的材料过来了。 原本知青院里的厨房就是用木料和茅草搭起来的棚子,地方不大,只能盖住一个灶。 程徽月要砌新灶的话,就必须重新搭一个草棚。 此时知青院里除了程徽月还有两个生病请假的知青在屋里休息,大门敞开着,外面的人一眼就能看清院里的人在干什么,倒也不必怕被说闲话。 霍砚行打了个招呼,就默不作声地开始干活。 定点,挖坑,埋桩,他一个人就做完了,草棚上的茅草是扎好后再拿过来的,直接固定在棚上。 程徽月一开始围着他转来转去,试图想帮把手,后来发现她顶多只能给他递个东西,搭好草棚后她就没啥用了。 于是她就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台阶上,一手托着腮看他干活,慢慢地就入了神。 不得不说,霍砚行身上的肌肉真的很会长。 匀称紧实,肌理分明,不会显得很壮像双开门冰箱,也能恰到好处地展现出不可小觑的力量感。 两个多小时,男人一刻不停地迅速搭好草棚,开始比划砌灶的砖头,汗水浸湿了大半个后背,半透的衣衫紧贴着皮肤,小麦色的背肌清晰可见。 随着霍砚行砌砖走动的动作,臂膀上的肌肉也跟着一鼓一鼓的,看起来十分有弹性。 程徽月看着看着,忽然发现他停下来往她这边望了过来,脸上神色莫名。 她回过神,赶紧端着搪瓷杯小跑过去:“累了吗,喝点水吧!” 霍砚行眸中倒映着她娇小的身影,喉结滚了滚。 “谢谢。”端起搪瓷杯灌了几大口水。 入口的一刹那,霍砚行眉头微动。 是甜的? “你放了糖?” 程徽月点头,眼眸闪闪:“甜吗?” 她微仰着头,澄澈的瞳仁中似乎只装下了自己,长而卷的睫羽微微翕动,两颊的软肉近距离看起来似乎更好捏了。 还问他甜么... 甜得要命。 霍砚行舌尖抵着后槽牙,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嗓音沉闷无比:“不要一直盯着我,干活会分神,要不你进屋去歇着吧。” 他忽而转移了话题,程徽月还没反应过来。 愣了三秒才想明白自己这是被他赶了? 很快,她开始反思自己刚才的行为,难道是她视线太过明显,把心里想的全都暴露出来了? “...”啧,她前世也没这么如狼似虎啊... 莫非这就是所谓‘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程徽月面庞瞬间浮上一抹绯色,磕磕巴巴地说道:“咳...好吧,那个,你...那你要是累了就休息,不用这么赶...” 说完她扭头进了屋,思索片刻后坐到了缝纫机前。 坐下之后,她又发现,缝纫机就放在窗户边,她一抬头就能看见院里的景色。 “...” 霍砚行在她进屋之后就收回了目光,还没察觉自己被某人换了个地方继续盯。 将搪瓷杯中的糖水喝光之后,他舔了下唇,垂眸继续砌灶。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霍砚行抹平最后一刮板黏土,在灶膛里生了火,又从板车下搬出两口大铁锅。 程徽月瞪大了眼。 原来他说的今晚就能用,意思就是他把铁锅也准备好了? 他什么时候去弄到的? 这么短的时间,他又砍木头,又拉砖,还把锅也买到了...他效率未免太高... 程徽月想着,觉得自己怎么算都是占了便宜。 给霍芙晚做药膳的钱他已经给自己了,砌灶搭棚的材料他全是自备,这么一来,她好像完全没有帮上霍砚行什么忙啊! 而且现在的他,健康,精力饱满。 也不像后面会得胃癌的样子。 她能做的也就是多做一点药膳,调养霍芙晚身体的同时,也让霍砚行尽量避免胃病诱因。 等霍砚行烘干了新灶,把洗干净的铁锅安好,程徽月掐准时机走了出去。 “霍砚行你也太厉害了,这么快就砌好了!” 女孩毫不掩饰的夸奖令霍砚行有些无所适从,他低低地‘嗯’了一声,就道:“我先回去了。” “等等!”程徽月连忙拉住他,把装了小炒牛肉和酱香杏鲍菇牛肉粒的两个饭盒递给他。 “这是用你送来的牛肉做的两道小菜,你拿回去给你弟弟妹妹的晚饭添上,还有这个...”她又拿出五包香辣牛肉干和五包五香牛肉干。 “里面都是酥好的牛肉干,上面写了五香的芙晚也能吃一点,不过别吃太多,这个味儿重。” 把东西塞进他怀里之后,程徽月又问道:“你早上没有不吃饭吧?” 霍砚行抱着一堆东西,听着小知青碎碎念的话语,眼神暗沉,“...没有。” “那就好。”她松了一口气,随即正色道:“你别跟有些人一样,仗着自己年轻使劲造作自己的身体,每天三餐都要吃,不然容易得胃病,不好治的!” 霍砚行怔怔看着她不断相碰的双唇,脑子里浮现出这样一副画面。 丈夫临近出行,妻子给他准备了干粮,两人站在门边,妻子絮絮叨叨说着关心的话... 第四十六章用新灶 他可耻地为这个场景心动了。 霍砚行指尖捏紧了饭盒,神色说不出的复杂。 他本就不是容易知足的人,小知青一再的靠近,只会让他心底那些自私阴暗的念头恣意疯长,一发不可收拾。 野狼尚且贪月,更何况是跌落渊底的饿狼。 一丝一毫的光亮对他来说都会格外弥足珍贵。 他想,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霍砚行闭了闭眼,恰好这时上工的知青们结伴回来了,他快速地应了声,说了句‘我走了’便大步离开。 程徽月望着男人眨眼便拖着板车消失的背影,轻轻蹙眉。 她怎么觉得霍砚行忽然冷淡了许多? 不等她细想,沈亚兰就风风火火地冲了回来:“程徽月,你成名人了你知道不...等等,你脖子上怎么了?” 她兴奋的表情在看到程徽与包扎的纱布时愣住了。 “没事,被胡春霞挠破流了点血。”当时划伤后看着吓人,其实没多严重。 沈亚兰眼神立刻变得厌恶,“我说她怎么被警察拷走了呢,原来是对你动手了,该!最好关个一年半载的!” 程徽月不禁失笑:“她要是关个一年半载,我今天高低得去医院住个几天。” 沈亚兰:“...那还是算了,不过她就算只是被拘留,估计回来之后罗家也容不下她了,我可是听说,她那个男人平时就对她很不好呢。” 程徽月对胡春霞的事不关心,只要以后别再骚扰她就行。 众人回到知青点,不免又对程徽月一番慰问。 在地里的时候他们就听到了广播里镇长对程徽月的大力歌颂,对她能抓小偷很是佩服和震惊。 毕竟程徽月长得乖巧娇软,他们只知道她嘴皮子很厉害,可没想到她动起手来也这么厉害啊。 在场的知知青里,也就只有牧江不意外了。 他可是亲眼见识过程徽月把一个大男人按在地上摩擦的场面,镇长在广播里说的话丝毫没有夸张的效果。 牧江走进院子,见到新鲜出炉的草棚和土灶一惊:“程知青,这是你新修的厨房?” 其余人这时也才注意到原本的厨房边上不知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草棚,看起来比他们的还结实。 “不会吧,下午出门的时候都没有呢,咋一回来就多了个厨房?” “这速度,至少得三四个人不停地干小半天吧,程知青,你花了多少钱啊,不便宜吧?” 程徽月淡淡一笑:“不花钱,这都是霍同志下午一个人弄得,我帮他妹妹调理身体,他只是为了报答我吧。” 她当然不可能把两千块的事儿说出来,就让他们以为是霍砚行好心回报好了。 知青们一听,脸上都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一个人?我下午还见到他去上工来着,我们刚回来他就离开,算起来也就四个小时吧,他一个人就把草棚和灶全都搭好了?” “他也太厉害了,每次上工都是第一个走的,还拿的全是满工分。” “不过,程知青还会帮人调理身体,是学过医吗?” 程徽月:“了解一些,刚好会做药膳而已。” 听完,知青们心思各异,但不约而同对霍砚行的印象改观了一点。 他虽然名声差,成分不好,但干活是真爽利,全村找不出一个比他厉害的。 而且人还救了程知青,对病怏怏的妹妹也不嫌弃,费这么大劲帮程知青搭厨房,送的牛肉也应该也是为了答谢程知青,这样一来,恐怕所有的积蓄都花光了吧... 他们下乡好几年,都知道霍砚行除了上工,还经常帮队里开拖拉机搬东西,修理器械啥的,赚的工分比他们肯定要多。 能存下来一些钱也不足为奇。 一行人里,梁菲妒忌地看了一眼新厨房,宽敞、干净、还没有锅灰,比他们十几二十个人挤在一起的厨房好多了。 她撇了撇嘴,转头跟陈俊元娇声说道:“陈知青,我们也修一个新厨房吧,这个旧厨房又老又破的,到处是灰,一点也不好用!” 陈俊元面有为难之色,无奈地劝道:“梁知青,就算能修,知青院里也已经没有多余的地方了...” 梁菲扫了眼周围,除了茅厕和两个厨房,院子里就只有晾晒衣服和一小块活动区域了。 她顿时不满:“程徽月!你也太自私了,为了自己方便,占了这么大的地方,怎么说这也是大家住的地方,新厨房也应该跟大家共享才对吧?” 她肯定是要用新厨房的,虽然她自己不会做饭,但至少看着干净,做出来的食物也会干净得多。 程徽与瞥她一眼:“行啊,要共享的话,修厨房的钱也摊一下吧。” “凭什么?你又没花钱!” 程徽月冷嗤:“我是没花钱,可这是霍同志答谢我做药膳给我修的,你上来就要白嫖,多大脸啊?” 梁菲气红了脸:“那你也不能白用,这是大家的知青院,每一块地都是共有的,你占了地给我们添了麻烦,就得给我们赔偿!” 程徽月勾起唇:“你倒是提醒我了,要不我明天就去找谭队长把这块地买下来?” 说完,她对着其余人道:“我起新灶也不是为了独占什么地方,也就是图自己做饭方便而已,如果你们有人想用跟我说一声就行,只是不能影响到我做饭的时间,这样的话,你们能接受吗?” 众人其实对新厨房没啥想法,之前这块地方也没咋用,就荒着,现在多了一个厨房,程知青还能借给他们使用,一下让所有人都高兴起来。 他们一直都是吃大锅饭,两人轮着做饭,量多,每次花的时间都挺久的,浪费不少休息时间。 程徽月砌的新灶有三个灶膛呢,他们分开来做,肯定比之前快。 大家纷纷表示没有异议,占地就占地吧,把梁菲气了个仰倒。 这群人,真是给点甜头就上赶着舔!都是些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晚饭时间,程徽月直接用了新灶。 霍砚行把灶膛处理得很好,烟雾都被烟囱口抽出去了,一点不会呛人。 隔壁烧着火的梁菲眼睛都熏红了,眼泪花花地跑出来透气,瞧见程徽月这边灶上只有食物的蒸汽,眼泪霎时就掉了下来。 里面炒菜的女知青手忙脚乱,一边要顾着锅里,一边还要顾着被梁菲塞满湿柴的灶膛,都快烦死她了。 饭也不会做,火也不会烧,整天娇气得不得了,还拿鼻孔看人,真不知道她是造了什么孽才分着跟她一起做饭! 第四十七章他吃醋了? 程徽月把中午剩的小炒牛肉热了一下,炒了一盘醋溜土豆丝和酸豆角肉末,做了两大海碗的臊子面,跟沈亚兰两人吃到摸肚皮打嗝。 “这么下去,我肯定会长胖的...”沈亚兰感慨了一句,又道:“过几天,队里会开拖拉机去镇上,咱们再买点粮食吧,我还有十几斤粮票。” 她们两个天天吃这么好,那几斤米面恐怕要不了多久就没了。 而她这么安心蹭吃也是因为她自己能赚钱,能还得起。 自从下乡后,她爸妈就没给她寄过钱,所以她自己经常给各大报社投稿,赚点稿费。 知青院里的饭做的不好吃,她跟大家吃的一样的粗粮,只有趁队里拖拉机去镇上,她才会拿钱到国营饭店改善一下伙食,剩下的都存了起来。 因为在程徽月和梁菲来之前,所有知青都是很穷的,没钱吃细面大米,她要是太过突出,少不了招人眼红。 就这样,她私下里存了五百多块,每一次的稿费也越来越多,这个月的,应该有三十多块。 程徽月听她提起,也开始想,除了买粮食,她还要去公安局做个笔录。 这次抓小偷奖金有五十块,可能是看在她上了报纸的原因,挺多的。 但这些钱也用不了多久,她让霍砚行帮她去黑市卖货固然有收入来源,但明面上,她还是要有一个来钱的行当。 毕竟她不想在衣食住行上委屈自己,花钱多了又会引起别人怀疑。 两人聊了一会儿,沈亚兰便洗碗去了。 程徽月洗漱了一下,又坐到了缝纫机前。 一夜好眠,第二天,照例去上工。 经过昨天镇长亲自来广播的表彰大会,村民们对程徽月的态度亲近了不少。 好歹是他们上岭村的知青,做了好事宣扬出去,他们也会跟着沾光。 这年头,名声好的村落嫁人娶媳妇都容易不少。 程徽月对此接受良好,人设立得越正面,她日子也会好过很多,至少想找她麻烦的人都得掂量几分,压不压得过她。 下午干完活,程徽月拎着药膳,在路边等霍砚行来取。 没想到等了一会儿,来的却是霍砚青。 “程姐姐,我大哥说他有事儿,以后都让我来帮小妹拿药膳...”霍砚青有些紧张地看着她。 大哥昨天回来脸色就很不好,还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出来,今天一早又让他来找程姐姐,他猜测是不是两人要黄了... 可是...他真的很想程姐姐给他当嫂子! 他这么想着,将洗得干干净净的两个饭盒拿了出来,竖起大拇指:“程姐姐,你做的牛肉超级好吃!我和小妹全部都吃光了,饭盒也是我洗干净的!” 瞧他多勤快,绝对不是会拖后腿的小叔子! 他满脸求夸,跟霍砚行有几分相似的五官做出这么萌的表情,让程徽月忍不住抬手捏了捏他的脸。 唔,没啥肉,但很软。 忽然被‘偷袭’一爪,霍砚青愣了一下,耳根红了起来。 啊,看来程姐姐还是很喜欢他的。 就是大哥不太行,这么多天了都没追到程姐姐,还要他做弟弟的帮他。 唉,上哪去找他这么懂事的弟弟啊... 程徽月捏了两把就收回了手,看到他害羞地埋下脑袋不由得扬起了唇角。 心里没见到霍砚行的一点遗憾也消散了。 “砚青真棒,看来你把芙晚照顾得很好,喏,这是今天晚上的药膳。” 她将两个保温桶递了过去,“一个里面是莲子猪肚鸡,给芙晚做的药膳,不过有很多,你和你大哥也可以吃,另外一个里面是红烧肉和糖醋排骨,芙晚可以尝一些,别吃太多。” 霍砚青抱着两个装得满满的保温桶,都已经闻到从缝隙里飘出来的香味儿了,他咽了咽口水,对程徽月更喜欢了。 “有点重,能抱得动吗?”程徽月看他抱着有点吃力。 “我抱得动!”他斩钉截铁。 “那好,快回去吧,别让你大哥等久了。” 霍砚青跟她说完再见,抱着保温桶就走了。 接下来的几天,果然也像他说的那样,霍砚行很忙,都是霍砚青来取药膳。 白天在上工的地方,除了偶尔分配任务的时候能看到之外,程徽月压根瞧不见他的人影。 连续三天,她还拉着沈亚兰上山去摘板栗,把那几棵树都摘秃了也没碰到霍砚行过。 倒是在最后一天的时候碰到了满头是包的罗宝成。 他整个人像中毒了一样肿了一圈,特别是嘴巴直接变成两根香肠,黑紫黑紫的,还在流脓。 罗宝成本来是拉着队里的牛在坡上吃草,一看见程徽月却像见鬼了一样,拽着牛就跑,跟被狗撵了似的。 沈亚兰对着他疯狂嘲笑:“昨天听说他被马蜂蛰了我还说呢,这就是他的报应,没想到他的嘴都快烂了!你瞧见没,现在他看见你怂的跟什么一样哈哈哈哈!” 程徽月盯着罗宝成惊慌失措的背影若有所思。 能被马蜂蛰成这样,是头都钻进马蜂窝了吗? 她脑子里飞快闪过一个念头,但没有证据。 又过了两天,队里派出拖拉机载人去镇上赶集。 一大清早,程徽月就和沈亚兰到了候车点,天还蒙蒙亮,十几个婶子就已经坐上去了。 霍砚行坐在驾驶位,目光扫到她之后就立马转过头,抱胸闭着眼,直到车后坐满了人也没有回头。 这时候她要是再没看出来这男人在故意避着她就是真的傻了。 她拎着帆布袋爬上车坐好,眉头紧皱,长长叹了口气。 到底是为什么啊,她才刚刚撩出了一个头,怎么一下子又缩回去了? 她仔细回想着这些天的发生的事,发现他的异样似乎就是从沈听南出现之后开始的。 他吃醋了? ...也不像啊。 前世的霍砚行要是吃醋,铁定把她摁在床上猛亲一顿,然后委屈地对她露出大狗狗的眼神求她爱抚。 现在的霍砚行么,虽然性格没有后来那么骚气,但这也绝对不是他吃醋的样子! 程徽月想半天也理不出头绪,本就混乱的脑子在摇摇晃晃的车斗里,更晕了。 她和沈亚兰坐在两个婶子中间,被人挤来挤去,闻着众多人身上的各种味道,面如土色。 她悄悄从空间里掏出风油精涂在太阳穴上才好受了一些。 好不容易捱到了镇上,车一停稳,她飞快地跳下了车。 沈亚兰要去邮局取包裹领稿费,她则是抱着帆布包里的东西往国营服装店走去。 男人一会再追吧,反正跑不了,还是先搞搞事业。 第四十八章偶遇赵厂长 镇上的百货店、副食品店、布店、服装店都属于供销社,门店紧挨着。 旁边还有国营饭店、书店,几乎所有的商业机构都开在这一条街上。 中小学校和卫生院离得也很近,刚好形成了一个小商圈,所以街上来往的人格外多。 程徽月目标明确,径直走进了服装店。 店内不大,所有的衣服要么装在柜台里、要么放在后面的货架上,只有少数挂起来展示,要买衣服只能让营业员帮你拿下来。 不过这时候的营业员吃的是公家粮,铁饭碗,底气足,工作态度都不咋样。 通常都会嫌麻烦而对消费者翻白眼,说一句“你没长眼睛不会看呐,拿下来就要买的!”。 当然也有态度好的,就是少而已。 程徽月暗自祈祷着不要遇上态度恶劣的营业员,结果一走进去就听见里面吵架的声音。 “我都说了高主任不在,你再不走我可就喊人了!” “我明明就看见他进去了,你凭啥说他不在?当初是他说这批布料好,我才从他手里买下来的,说好我们负责做成衣,你们负责售卖,现在成衣做出来了,他说不要就不要了!” “那我厂子里那些工人怎么办?他们都是拖家带口的,全靠服装厂吃饭呢!” 营业员脸上很不耐烦:“你厂子的工人关我啥事儿,你咋这儿吵吵嚷嚷的,影响到其他客人了!” 提着一大袋东西的中年男人满脸愤怒,“行,我不吵,你让高主任出来!不然就让我进去!” 营业员叹口气:“我说赵厂长,现在大家买的都是的确良、布拉吉,你们那个布料做的成衣根本就卖不出去,你找我们高主任有啥用?” “卖不出去?你们压根就没展出来,怎么卖得出去?”赵厂长极力压抑着情绪,握着拳头冲里面大喊: “高光强!你既然知道这布料不好卖,为什么还让我吃下这批布?咱们二十几年的朋友,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赵厂长眼眶通红,神情交杂着被背叛的怒火和悲切。 都怪他太轻信自己的兄弟,被怂恿着买了这批布料,现在整个厂子的钱几乎都砸在了上面,要是出不了手,恐怕他们服装厂就要倒闭了... 躲在里间的高光强不知道是不是被他最后一句话打动,推开了一条门缝,露出愧疚的表情。 他当时就是贪小便宜,被人忽悠着买下那批布,再从中偷偷吃回扣,一经手就赚了几百块。 结果眼看着布料卖不出去,他只能降价卖给赵明生,吃得的回扣全赔了进去抹平账才没被上级处分。 “老赵啊,我知道你难,可我也是没办法啊...那批布料要是卖不出去,我就得受处分,我们全家就指着我的工资过活呢,你也替我想想。” “你们厂子那么多人呢,做出来的成衣一人拿几件,到处去问问,肯定能销出去的...” 高光强眼见赵明生脸色越来越不好,连忙说道:“咱们这么多年的朋友,我肯定会帮你的,这样,你拿两件给我,我原价买下来!就当...” “我呸!”赵明生听不下去他说的话了,一口水吐在他脸上。 “高光强!老子今天才算看清你了!你他妈就是个畜生!” 他指着高主任鼻子骂完之后,提起手提袋边往外走。 半敞着拉链中,露出所谓‘不好卖’的布料一角。 程徽月眼睛一亮,转身跟了上去。 赵明生拎着手提袋疾步走了半条街,印刻着深深皱纹的面容满是沧桑。 他今天来什么也没办成,怎么有脸回去见厂里的员工... 他停下脚步,颓然地坐在了马路牙子上,也不管路过的行人怎么看,一把一把抹起了眼泪。 是他对不住他们啊... “大叔,我能看看你包里的衣服吗?” 赵明生看不到服装厂出路,正伤心绝望呢,听到旁边悦耳轻柔的声音,当即点头:“可以可以,姑娘你要买衣服?” 他赶紧拉开拉链,把手提包里的衣服拿了出来。 不管量多少,能卖出一件是一件吧! 程徽月见他误会,也没急着解释,而是拿起衣服抻平了看。 的确是牛仔布,但是比起后世流行的料子,这个布料要粗糙很多,颜色也不纯,做成外出穿的衣服是肯定不好看的。 况且现在人普遍的审美还没有这种风格,卖不出去也正常。 “大叔,你这个衣服全都是这种样式的吗?” 赵明生有些尴尬地点头:“是啊...你们小姑娘可能会觉得不好看吧?” 程徽月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说了句:“赵厂长,我就直说了,刚才在服装店,你们说的话我全都听到了,我知道你很想把衣服卖出去,如果我说我有办法,你愿意尝试一下吗?” 赵明生愣了一下,第一秒就是不相信:“小姑娘,你不想买衣服就算了,可别跟我开这种玩笑...” 程徽月一脸严肃:“我没开玩笑,赵厂长,我下乡之前也是在服装厂上过班的,自学了一点服装设计,老实说,你们厂的这批衣服要真的这么卖,一件也卖不出去。” “但你要是信我,我可以帮你把衣服改改,如果改之后你觉得不行,我可以买下这件衣服,反正对你来说都不吃亏。” 赵明生内心有些动摇。 说实话,面前的小姑娘看起来实在太年轻了,讲的话没有什么说服力。 但他们萍水相逢,她没必要骗他玩。 而且厂里仓库堆积着那么多货,账上的钱又越来越少,他要是再不想个出路,全厂一百多名员工真的就要喝西北风了! 要是小姑娘说的可行,那当然好,就算不行,她好歹还能买下一件衣服呢... “小姑娘,这一件衣服可要三块五呢,你真的要改吗?”赵明生最后确认了一遍。 程徽月直接掏出一张大团结:“改。” 于是赵明生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跟着程徽月去到了供销社。 给售货员塞了五毛钱之后,她同意了让他们借用缝纫机。 程徽月拿出两件牛仔衣,拆线,裁剪,再麻利地缝接。 很快,一件牛仔背带裤就新鲜出炉。 一旁的售货员害怕程徽月把缝纫机弄坏了,一直盯着她的动作,等她将宽松的牛仔背带裤套在身上后,眼睛亮了亮,但又有点可惜。 “妹子,不是我泼冷水,你这个衣服样式吧挺好看的,就是布料太糙了,型号也太大,没有姑娘会买啊...” 程徽月看着她:“谁说这衣服是要卖给姑娘了?” 【作者题外话】:还有一章,晚上更新 第四十九章毛遂自荐 “你要卖给男人也不好卖,大家都喜欢穿的确良,细棉布,天天在地里种庄稼的倒挺适合,可他们没钱买啊。” 售货员说的是实话。 庄稼人买布都是买耐磨经用的,缝缝补补又三年,不大会花钱买这种成衣。 不过程徽月也没想赚他们的钱。 “赵厂长,我记得咱们椒山县有个矿场吧?” 赵明生点头,“是,好像是个什么金属矿。” 程徽月将背带裤脱下来,问道:“那你觉得如果把这当做工作服卖到矿场,可行吗?” “你是说...”赵明生猛地睁大眼。 椒山县那个矿场很大,矿场上的员工有好几千,要是把衣服卖过去,起码解决了一半的库存! 他仔细想了想,这批布料质地硬,耐磨,卖的价格又比一般粗布高,但如果是矿场的话,他们是完全能承受的。 而且经过小姑娘的修改,它的款式会更有市场。 再加上县里还有木料厂,机械厂,员工成千上万,用作他们的工作服也很适合。 赵明生越想越激动,“小姑娘,这事儿要是成了,你就是我们红星服装厂的大恩人呐!” 他说着就满面通红地给程徽月鞠了一躬。 程徽月哪里受得起,赶紧把他拉起来:“赵厂长,有话好说,别用这么大的礼,再说了,这事儿八字还没一撇,矿场工作服应该都有固定来源,卖不卖的出去还要靠你自己去谈。” “而且,我也不是免费给你改的,咱们只是平等交易关系。” 赵明生怔了怔,也跟着点头:“是是是,不能免费改,那你看...给多少合适?” 程徽月瞥了眼一旁凑热闹的售货员,把衣服收起来跟赵厂长道:“咱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赵明生现在是对程徽月言听计从,小姑娘一出手就给他们的厂子找个了活路,他哪还有不听的道理。 两人带着东西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 “赵厂长,你们厂里有服装设计师吗?”程徽月问。 赵明生摇头:“厂里就一百来号人,做衣服来来回回都是那几个尺寸样式,有不合适的就让工龄大的熟练工改改,服装设计师,这得市里的大厂子才有吧。” 这年头,服装设计的理念还很淡薄,懂设计的人才更是少之又少。 市级以下的小厂子都没有配备。 程徽月笑了笑:“那你看我怎么样?” 说完,她将装在帆布包里带出来的衣服拿了出来。 这些天在知青院,除了给沈亚兰做了一套工装服,她还设计了一套女装。 一款市面常见的中长袖过膝连衣裙。 不过她做了细节修改,中长袖过膝连衣裙是用薄棉布制成,中高领,采用旗袍式的斜扣,腰部单边褶皱收紧,裙边走动起来不会影响到步子,又有种不对称的美。 特别是纽扣上的设计,她用条绒布料缝制了如意扣,给略显简单的连衣裙增添了典雅贵气的感觉。 赵明生看到衣服之后,当即眼神一亮。 他做服装厂厂长这么多年,还没有见到过这么别致的连衣裙。 如今最时髦风靡的,是北边传过来的布拉吉,大多是泡泡短袖,圆领的碎花裙,而且裙身的褶皱也是均匀分布在一周。 不像小姑娘手里的这件,既新潮又有传统的古典美。 他有预感,这款衣服要是上市,绝对会被疯抢! “你的意思是,这是你设计出来的?”他心中震惊。 程徽月笑眯眯道:“对啊,您看我做你们厂的设计师吗?” 能啊!怎么不能! 赵明生都快被天上点的馅饼砸晕了,但他还是尽力稳住情绪:“能是能,可是我看你这个如意扣市面上没有,不会也是你手工做出来的吧?” “咱们厂子小,虽说员工们都是上了五年的老工人,但这活太精细了也做不来...” 程徽月道:“确实是手工做的,不过费不了多少时间,要是赵厂长决定跟我合作,我可以包下这个活,你们厂子的工人只需要负责把它缝到衣服上就行,不过,可能需要收一点加工费。” 上辈子她就是专攻国风服饰,对于旗袍汉服了解比较多,如意扣什么的熟练得很。 但要给一个厂子供应,她干活也是要收费的。 赵明生嘴都快笑咧了,“当然当然,我们红星服装厂是不会压榨员工的!” “你放心,要是厂里渡过了这次难关,凭你设计的这套衣服,我完全可以申请到一个编外设计师的职位!” 两人商谈了许久,敲定事宜,就在路边草拟了一个合同,签字按上手印就正式生效。 赵明生给牛仔背带裤的设计费订到五十元,不得不说这厂长是真大气,还没见到售出的成果,他就直接掏了自己的腰包垫上。 程徽月也正是看中这一点才找上他。 在国营服装店里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位厂长内心很重感情,这样的人,会比较有责任感,合作起来更安心。 赵明生装好衣服,一脸可惜地拿着修改之后多出来的布料,“有点浪费了。” “不会。”程徽月从空间掏出纸笔,刷刷刷勾勒出外套的雏形,“这件跟背带裤是一个套装,放在一起卖。” 赵明生刚才已经告诉她,进购的牛仔布并没有全部做成衣。 当时做完一批之后,有的员工就提出不好卖的异议,所以整个流水线都停了。 现在成衣有两百多件,大多还是布料放在仓库。 所以返工的工作量不大。 她就在路边把牛仔背带裤的设计稿画了出来,在重点位置标注说明,加上有成衣示例,厂里的工人应当能看得懂。 赵明生小心翼翼地把设计稿放进公文包,一脸感激:“哎呀,真是谢谢你啊,程知青,还好今天我碰上你了,不然我都不知道我们厂子该怎么办...” 程徽月摆手:“赵厂长严重了,我也就是想赚钱而已。” 一句大实话把赵明生给逗笑了,“你这小姑娘,还真是实在,半点情都不肯承。” “平等交易,不存在什么人情嘛。”程徽月莞尔。 “行,那我这就赶紧回去让工人回来返工,等厂子恢复运营了,我就给你们队里打电话!” “好。” 赵明生挥了挥手,离开的时候脚步都轻快不少,带着一身的希望。 程徽月心情也轻松不少,接下来就是等着赵厂长的好消息了。 她想得很开,要是赵厂长鸽了她,她也没啥损失。 她也不怕他背着把她新设计的女装生产卖出去。 毕竟一套衣服只能卖一时,拥有一个设计师却能长久地产出更多款式。 只要他不傻,就不会自己走进死胡同。 第五十章赵艳红来信 上镇一天就解决了一半的工作问题,程徽月高兴地哼起了歌。 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往帆布包里塞了几斤石榴、青枣,还有撕掉外包装用油纸包裹起来的绿豆糕、桃片。 堪堪塞满了帆布包才拎着往邮局跟沈亚兰汇合。 彼时的沈亚兰已经拿到了稿费,并且把这个月写的稿子也投出去了。 她眼角眉梢都透着笑意,看来是稿费很丰厚。 一见到程徽月就快步迎了上来,“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快快快,咱们赶紧去供销社买东西,一会儿迟了赶不上拖拉机就只能走回去了!” “对了,你家里还给你寄了一封信,我帮你拿了。”沈亚兰把信递过来,寄信人处赫然写着赵艳红三个字。 程徽月扫了一眼,把信随手一揣,也没打算看。 无非就是那些要钱要粮,哭诉卖惨的话,她一个字都不想入眼。 如果可以,这辈子最好不要再见。 但毕竟名义上他们还是她的父母,如今对她只是过度偏心,没有违法乱纪,她又不可能直接拿刀子噶了他们。 沈亚兰见她表情冷淡,也猜到了点她家里的情况,没有多问。 两人离开后,梁菲、陈俊元还有王晓梅从邮局里出来,三人手上都拿了很多东西。 “陈知青,还好有你,不然我都不知道这么多东西要怎么拿回去...” 梁菲面色桃红,杏眸中带着娇嗔:“都怪我爸,给我寄这么多,也没考虑过人家一个女孩子,怎么搬得动...” 陈俊元眼神温柔:“叔叔也是关心则乱,怕你在乡下吃苦,反正我也只收到一封信,正好可以帮你。” 梁菲听了,好奇地问道:“陈知青家里都没给你寄东西吗?” 陈俊元愣了一下,苦笑道:“我...家中几位姐姐在婆家过得不好,爸妈只能尽量帮衬她们,至于我,反正,饿不死就行...” “怎么能这样!”梁菲生气道:“都是自己的孩子,怎么能厚此薄彼?” 她心疼地看着陈俊元:“陈知青,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的!我爸给我寄了很多吃的,我自己一个人也吃不完,我的东西你都可以用!” “这怎么行!”陈俊元撇了眼王晓梅,立刻皱起眉,“我一个大男人,哪能用你的东西!” 说完他脸色又缓和几分,轻声道:“梁知青,我知道你是好意,不过真的不用了,我每天挣的工分还是够吃的。” 梁菲听了,更心疼了。 俊元哥这么有才华的人,只能在乡下种地就算了,还要被家里几个姐姐拖累,真的好辛苦! 她下定决心要给他改善生活,绝对不能让俊元哥太过劳累而把身体弄垮了! “梁知青,他不要给我吧,我不够吃啊!” 王晓梅谄媚地凑上去,“每天累死累活挣的工分还不够我吃碗干饭的,哎哟我这身体是越来越瘦了,说不定再过几月锄头都挥不动了...” “那个,我方才还瞧见你包裹里有好几罐麦乳精呢,能送我一罐尝尝味儿吗?” 梁菲嘴角一抽,眼神有些嫌恶。 谁尝味儿能尝一整罐的,这个王晓梅真把她当冤大头了! 想到这些天她送出去的饼干和水果罐头,她不禁对程徽月更加憎恨。 乡巴佬肯定是故意把这块牛皮糖甩到她身上的,现在自己被扒上了,她肯定在背后偷偷嘲笑她傻呢! 王晓梅眼睛多尖呐,一看梁菲表情就知道她不愿意,立马开始奉承起来。 “真羡慕梁知青啊,你爸对你这么好,肯定从小就吃穿不愁,麦乳精啥的,肯定天天都能喝吧?怪不得皮肤这么嫩,不像我又糙又黑的...” 梁菲脸色肉眼可见的好转了,微微抬起下巴,掩饰不住的得意。 “那是当然,我爸可是厂长,他就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我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王晓梅适当地‘哇’了一声,眼露艳羡,极大地满足了梁菲的虚荣心。 “咳咳,麦乳精我确实已经喝腻了,等回去了就分你一罐吧。” “哎哟梁知青不愧是城里人哈,真大气啊!”王晓梅顿时眉开眼笑。 陈俊元冷眼地看着这一幕,看似如水的温柔不达眼底,反而多了一丝嘲弄。 ... 双水镇某个僻静的小院里,霍砚行蹲在一辆自行车边,手里拿着工具修理着。 一个络腮胡的中年男人站在旁边,吸完最后一口烟,将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碾了碾。 “我说你小子干脆就跟着我干得了,非得费这么大力气修这些破铜烂铁,转手卖也要等好长时间呢,在黑市卖货的话,当天就能拿到钱!” 霍砚行头也不抬,拧完最后一颗螺丝,握着踏板转了转,自行车修好了。 “不用了,我不喜欢在别人手底下干活。” 他话说的狂妄,一句就把中年男人彻底噎死,略显凶煞的五官有郁闷之气。 “那我把这老大的位置让给你做?”粗犷的声音调侃道。 霍砚行拿出干净的帕子把自行车擦了一遍,推到屋里放好,把门锁上。 这才神色从容地回过头面向中年男人,“莫老大,你还有事儿么?” 没事可以走了。 他要回去开拖拉机了。 明摆着看不上所谓老大的位置。 莫淮山气得深吸一口气,磨着牙道:“你小子,真是油盐不进呐!” 霍砚行刚在黑市杀猪场干活的时候,他就一眼瞧中了他,想把他招揽到自己手下。 结果这么久了,这家伙真是半点不动摇,难啃得很! 前几天他跟肖庆扛了一千多斤牛肉来,说是要跟他做生意,他还以为他改主意了。 没想到人扭头包了一堆破烂干起二手倒卖来了,说的做生意也是替别人牵线。 今天逮着他到镇上来修自行车的机会,他是好说歹说想劝一下。 可嘴都磨干了,这人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 莫淮山泄力地吐出一口浊气,“我跟你是说不通了,你爱修车修车吧...对了,上次你说的那批货,什么时候能看?” “过几天黑市又要开了,没问题的话我就找几个弟兄直接拉去卖了。” 霍砚行洗掉手上的润滑油,垂眸道:“再过两天吧,到货了我会通知你。” 给小知青这么多天的时间准备应该够了吧。 第五十一章想听更多 与莫淮山在巷子里分开之后,霍砚行朝着镇口的拖拉机走去。 他刚才说不喜欢在别人手底下干活,有一半是真的,另一半则是对莫淮山的人不放心。 之前他在黑市卖货,见过不少他的手下。 他们的身份都十分复杂,农民、厂工、混混,什么人都有。 虽说大多都是边缘人物,接触不到供货商,但人心难测,有些人的忠诚度他并不看好,万一出了事难保不会被捅出来,他不想掺和进去。 只作为交易客户则不会有这么多风险... 路口上,拖拉机车斗中已经坐了不少人。 程徽月跟沈亚兰拎着大包小包坐在一起吃青枣,还跟婶子们都分了一个,两人便顺利坐到了挨着车头的好位置。 霍砚行远远望着她浅笑嫣然的模样,眸光眷恋。 他已经好多天没跟小知青说过话了。 有几次上山下套的时候碰到,他都躲在暗处等她们安全地下山才走出来。 这种感觉,很难捱... 就这样默默盯了一会儿,等到差不多人齐了他才走上前。 拖拉机载着人回去的时候,重了很多,大家都提着大大小小的包裹,把车斗塞得更满了。 众人挤在一堆,随着车身摇晃,发动机的轰鸣声中,几个婶子扯着嗓子八卦聊天,吵得程徽月脑瓜子嗡嗡响。 她转头望向车外,余光却扫到车尾处整个身体都快贴在陈俊元手臂上的梁菲,眼角抽搐了一下。 此时车上的所有人都挤在一块,他们离得近点还不会有人多想。 但梁菲现在的脸已经红成猴屁股了,是生怕别人看不出来她的心思吗? 程徽月啧啧摇头,不由感叹陈俊元的手段。 这才多久,就完全把她拿捏了。 不过她没有那么好心去提醒梁菲,毕竟以她们的关系,她说不定还要怀疑自己是想抢她的人。 费力不讨好的事儿她可不做。 而且,万一人家是真心的呢,她以小人之心多加猜测的东西,还是不要舞到正主面前了。 回到上岭村,婶子们意犹未尽,三两成双地结伴回家,聊得火热。 程徽月本想磨蹭一下跟霍砚行说几句话,结果他刚停好拖拉机就被谭队长给叫走了。 她只好跟沈亚兰回了知青点。 自从程徽月起了新灶,她和沈亚兰就把粮食单独拿出来做了,平时都锁在箱子里。 回屋放好买回来的米面,猪肉还有从空间里拿出来的水果点心,程徽月把清洗晾晒了四五天的板栗收了回来。 取出一包白糖和盐放好备用,将所有的板栗用小刀划两个口子,两个锅烧干,一锅倒入从河边带回来的干净细沙,一锅倒入空间里的海盐,再同时加入栗子,不断翻炒。 程徽月一个人忙不过来,就把沈亚兰拉过来充当劳动力,等受热均匀的板栗都开了口,两人的手都软得抬不起来。 用海盐炒的板栗自带咸香,是程徽月喜欢的味道。 另一锅细沙炒的板栗,加入白糖,盖上盖子焖一会儿,栗子果肉中便全是焦糖香气。 她和沈亚兰翻炒了几个小时,把大部分摘回来的板栗都做成了盐炒栗子和糖炒栗子。 整整两大袋,给知青院的人一人分了一些还剩不少。 程徽月剥开栗子壳,一口一个,口感绵软细腻,她贪嘴吃了不少,晚上都没吃多少饭。 她装了四包不同口味的板栗,准备在霍砚青来取药膳的时候顺便交给他。 可走到约定的路口,站在那等着的却是霍砚行。 她下意识地加快步子,但一想到最近他故意躲着她的举动,又放慢了脚步。 霍砚行很早就看到她了,见她忽然步子变慢眸底划过一缕伤色。 难道她已经不想看到自己了? 左胸处骤然紧缩了一下,沉下眉眼,他大步朝她走了过去。 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面前的姑娘就用一种意味深长的语气问道:“哟,你今天不忙了?” “...”霍砚行一怔,面色立刻有些不自然的红。 她发现了... “...今天不忙。”他抿了抿唇,厚着脸皮低声吐出两个字,将手里的竹篮递过去。 “这是霍砚青跑上山给你摘的,你尝尝吧,不好吃就扔了。” 程徽月伸手接过,沉甸甸的竹篮里装着一堆桑葚还有五个梨子。 桑葚浑圆饱满,一颗颗紫黑色的小葡萄摞在一起,散发着清甜的香气,梨子小巧圆润,用桑叶垫着,没虫眼,没赖疤,还挂着水珠,一看就是洗干净了的。 霍砚青小小年纪,就这么细心了? 程徽月狐疑地望向霍砚行,正好瞄到他缩回去的指尖上还沾着桑葚洗不掉的汁液。 “...” ...闷骚男。 但必须承认的是,她很受用。 连这几天被刻意回避的气闷也瞬间消失了。 程徽月唇角忍不住翘了起来,拿了一串桑葚放在嘴里咬开。 “嗯~真甜!”她音调轻扬愉悦,夹杂着戏谑意味:“那就麻烦霍同志,帮我谢谢这位摘桑葚的小、朋、友、了?” 她将那三个字咬得极重,目光却直勾勾地盯着他。 霍砚行哪还能不知道她已经猜到了是自己摘的,一米八几的高大身躯在她的目光下竟被逼得想要躲闪,冷峻英逸的面容上罕见地闪过几分窘迫。 除了拙劣谎言被揭露的羞耻,他内心更无奈的是,没有半点不悦,只有潮水般的甜蜜。 小朋友这几个字如果是从别的什么人口中说出来,他肯定会认为是挑衅,是侮辱。 但在小知青这里,娇娇软软的声音中,居然被他听出了一丝宠溺。 想让她在耳边说更多... 不行! 霍砚行猛地滑动了几下喉结,嗓音沙哑道:“...过两天你把要卖的货放在村尾的荒院,我会带人去拿货。” “我先走了。” 他说完提起两个保温桶和四包板栗便转身离开。 急切的背影颇有落荒而逃的意思。 “噗!”程徽月情不自禁笑出了声。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霍砚行总喜欢逗她了。 把喜欢的人撩得面红耳赤、局促不已的时候,是真的觉得他很可爱。 尤其是年轻时候的霍砚行,好像格外纯情,这让她心底的恶劣因子更躁动了。 一个个念头不断涌上心头,程徽月表情微窘,赶紧止住了越发诡异的思维,拎着一篮子桑葚回到了知青点。 时间一晃而过,两天后,程徽月半夜溜出了知青院,来到村尾荒院。 第五十二章深夜交易 月色下,村尾的荒院更显凄凉,上了年头的土墙坑坑洼洼结满了蛛网,夜风中,不知名小虫的尸体粘在上面颤颤发抖。 程徽月面不改色地推门进去,还什么都没看清就被一只手拉了过去。 “不是让你别来吗?”男人的声音磁性醇厚,在寂静的夜里格外低沉。 程徽月仰起头看他,对方认出是她之后已经飞快松了手,往后退了一步。 院子里清辉洒落,男人眉头紧皱着面容,往外瞥了一眼,似乎是在考虑要不要把她送走。 “别想了,我不会走的。”她直接越过霍砚行往屋内走。 两天前他跟自己说了交易时间和地点之后,她就陆续过来把货装进了地窖里。 这个荒院只有一间破破烂烂的平屋,但正屋里有一个很大的地窖,盖板还能上锁,完事用麦秆子一堆,就啥也看不出来。 程徽月从屋子里仅剩的几样家具中挑了一个尚且完好的矮凳,从兜里拿出一块手帕垫着坐下,摆出我就不走的架势。 不出意外看到了霍砚行越发黑脸的表情。 她知道霍砚行不想让她出面。 因为来提货的肯定都是些十几二十岁的男人,毕竟她是一个姑娘,大半夜跑出来跟他们混在一起始终不好。 可在程徽月这里,只要有霍砚行在的地方,安全度都是拉满值的。 而且她还想跟着他们摸清楚进黑市的入口,去找一个人。 目前那个人的身份有些敏感,她不放心让别人去打听。 霍砚行这些日子又不知道在忙什么,好几次她都看见了他眼睛里的红血丝。 她有些心疼,也不想事事都要让他帮忙。 以她的的身手,就算在黑市遇到什么脱身应该不难,再说她还有玉坠空间可以躲,安全足以保障。 霍砚行眉宇深蹙,正要说些什么,院门外便响起轻微的敲门声。 ‘叩叩叩,叩叩’。 三长两短,是他给莫老大设置的暗号。 霍砚行扫了眼程徽月瞬间放光的双眸,很是无奈。 屋内没有能躲的地方,他只能一把脱下自己的外衣,直接套在了程徽月的脑袋上,把她包到只露出两只疑惑的眼睛。 好乖。 他摩挲了下发痒的指腹,哑声道:“等会儿别说话。” 言罢,掉头去开门。 来人似乎等得不耐烦了,门一打开就压低声音骂骂咧咧的:“你小子磨磨叽叽干啥呢,老子又不是来捉奸的,半天不开门,难不成是在藏女人...吗?” 莫淮山略微暴躁的嗓音在看到跟在霍砚行身后的人时骤然卡了一下。 还真有女人!! 他视线于两人之间来回几转,最终在她脑袋上的男士外套上停顿几秒。 然后迅速挤出温和的笑容道:“这是弟妹?呵呵呵,我刚才都是瞎说的,你可别误会哈!” 程徽月眨巴着眼没说话。 霍砚行冷着脸让他和身后的人进来:“你要在门口谈?” 胡说八道的什么东西!还捉奸...小知青不会多想吧? 莫淮山见他臭着一张脸,惊奇得很。 难得啊,他还以为这小子情绪不会起伏的... 看来这大眼姑娘真是他媳妇! 他带着四个兄弟一同进了屋里,不赞同地看向霍砚行:“你说你半夜不让弟妹睡觉,带她来这里干啥?我听说小姑娘晚上不好好睡觉脸上会长痘的,你就不怕弟妹跟你闹?” 霍砚行表情很复杂。 跟小知青被误认为是夫妻的感觉很不赖,但当着她的面到底应该澄清还是顺其自然呢... 若是不否认,让莫老大他们都以为她是他的人,很大程度就避免了他们认出小知青是供货商的问题,这也是他想看到的结果。 但这样,小知青会不会觉得他占她的便宜? 霍砚行正犹豫着,那边程徽月就冲莫淮山摆摆手,食指对着自己。 莫淮山恍然大悟:“你是说,是你自己要来的?” 程徽月点点头。 然而这时,莫淮山内心已经冒出了更荒谬的想法。 大眼姑娘恐怕是个哑巴! 这霍小子长得这么俊,她肯定是怕他夜里出门是去找别的女人,跑来监督了! 他眼神立时变得有些惋惜。 多好看的一双乌溜溜大眼睛,人肯定也长得漂亮,可惜就是不会说话。 显然这么想的不止他一个,路过程徽月的四个小兄弟也不断往她身上瞅。 看得霍砚行浑身冒冷气。 莫淮山赶紧一人踹了一脚:“看啥看!又不是你们媳妇!” 没瞧见这小子有多小气吗?把人都裹成那样了,明摆着是不想让他们看,还没眼色地瞅呢! 仔细哪天被人套了麻袋还不知道为啥! 四人在霍砚行的死亡凝视下,悻悻收回目光,尴尬地看天看地。 霍砚行走到地窖前,一脚踹开上面掩饰的麦秆子,开了锁,冷声道:“东西在下面。” 莫淮山使了个眼神,一个十来岁看着很机灵的小弟率先爬下了梯子。 很快,地窖里亮起一道微弱的光源。 “我去!大哥快下来看!”小弟忍不住惊呼一声。 莫淮山嫌弃地拧了拧眉头:“没出息的东西,看见啥了咋咋呼呼的!” 说着几步爬下地窖,另外三个兄弟也跟着下去。 “卧槽!”莫淮山一只脚刚踩上地面,就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到爆粗口。 低矮的地窖中大米,面粉口袋堆了两座小山,鸡蛋一筐一筐叠了二十几层,切割好的猪肉、鸡肉起码七八百斤,地上的泡沫箱里甚至还有满满一大盒的脆梨和枇杷! “我的娘嘞!这白面也太细了...” “还有大米,全都是白白胖胖的,连个瘸眼的都找不出来!” “是谁家喂的猪啊,这么肥,还有这个鸡,也太大了吧!” “不过话说,这个是鸭蛋吗?咋颜色看着这么怪?” 几人惊叹声中,程徽月也攀着梯子下到地窖,霍砚行看她站稳后收回视线,转而落到那人手中的鸭蛋上。 “...这是皮蛋,口味很特别,有些人可能不适应,莫老大你卖的时候注意点,可以切一颗先给他们尝尝。” 霍砚行家里下放前在京都也算有头有脸,皮蛋他自然吃过。 不过上岭村地小偏僻,很多人甚至不知道有皮蛋这个东西。 “这么说,皮蛋要卖的贵点?”莫淮山很会抓重点。 霍砚行微微颔首。 【作者题外话】:晚上还有一章 第五十三章坐霍砚行自行车后座 莫淮山连连咂舌,暗道这一趟没白来。 就说这白面,市面上流通的也就是七五粉、八五粉和九零粉,最精细的是七五粉,也就是富强粉。 可这里十几袋白面看起来品质比富强粉还要好,连他看着都忍不住想扛一袋回去试试。 他敢说,几乎每一样拿出去都能把别家的货比下去。 要是一直能销这类货,用不了几个月,他就能在黑市一家独大! 现在他唯一担心的就是,带来的钱不够... “货都很好,那人想卖的价钱是多少呢?” 霍砚行先前已经跟程徽月商量过,这会儿直接道:“大米、白面两毛五一斤,鸡蛋一块一斤。皮蛋一毛一个,猪肉、鸡肉和水果都按市场价收。” “...你诓我呢?我要真收了他不得亏死?”莫淮山都惊了。 大米白面拿票去供销社买一毛四,在黑市翻两倍价不用票,鸡蛋供销社九毛一斤,在黑市一块八都有人买。 这还只是普通品质,要让他估价,大米起码也得三毛一斤,这还是他收的价,卖出去还得涨... 霍砚行默了一瞬,道:“对方有自己的渠道,价格比普通大米白面的价格低,你只管收...但我得提醒你,黑市能供货的不只你一个,这些货品质虽然好,你卖的太高也不会那么多冤大头来买的。” 听了半截话就开始脸冒红光的莫淮山冷静了下来。 没错,不只是他们有货。 不过既然他有了高品质的收货来源,那么只要保证质量,价格上再优惠一点,何愁比不过其余几家? “那人什么时候能再来?能持续供货吗?数量、质量上有保证吗?” 霍砚行:“每周一次,数量上还可以再多一点,品质跟今天的一样。” “好!”莫淮山激动地一拍大腿,“那你跟他说,所有的货我们都能吃下,以后专供我这一条线就成!” 霍砚行直接应了下来,双方敲定合作,莫淮山就带着人开始搬货。 地窖里太窄,氧气含量也低,人待久了容易晕,于是几人把东西搬到屋内称重。 程徽月没上手,继续坐回她的矮凳上。 其实刚开始她说米面卖出的价格时,霍砚行也觉得她亏了本。 可她做的就是无本买卖,卖高了她都心虚。 重生一次,每过一天她都觉得时间是天赐而来,她无比珍惜,不敢做什么有损功德的事情。 毕竟重生已经很离谱了,再加上玉坠空间里一整个商超的货物,她怕哪天行差踏错一切都会被收回去。 所以,可利用的资源她会用,但绝不会滥用以牟取暴利。 用低于市价的价格挣钱她已经很知足了。 这是长久的买卖,两年,足够她累积很多资金了。 没过一会儿,几人就称好了货。 大米白面都是五十斤一袋,每样十五袋,鸡蛋用了泡沫箱分装,每筐五十个大概十二斤,二十五筐三百斤左右,皮蛋两百个,猪肉五百斤,鸡肉两百五十斤,梨子和枇杷都是五十斤。 “一共是两千二百八十三块六毛五分,那人这么实在,我也不能占他便宜,我就直接给两千二百八十五。” 莫淮山从随身带的钱包里数出两千多递给霍砚行,又道:“今天没想到货有这么多,帮忙搬一下,我给辛苦费。” 霍砚行没立刻答应,而是侧头看向了程徽月。 “我要先送她回去。” 程徽月唰一下站起来,拉住他的衣角摇了摇,用眼神抗议。 她不回去。 霍砚行顺势低下头,被她湿漉漉的眼睛一勾,心跳又不听指令地紊乱了。 “...” “...一定要去吗?”他妥协地问道。 程徽月小鸡啄米般地点头,水眸滢滢的注视着他。 霍砚行呼吸一窒,根本扛不住她这么无声的撒娇。 “...” 其实...小知青已经很乖了,让她不要说话,直到现在也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去看看,有他在,不会出事。 他沉默了一会儿,在心里为自己找好了理由:“...行,但你得答应我,之后不能一个人偷偷去,必须叫上我。” 程徽月迟疑了一秒,很快点头。 不能一个人偷偷去,那她就一个人光明正大地去咯? 霍砚行丝毫不知道‘很乖’的小知青正想着阳奉阴违,很是满意地牵起唇角。 旁边,莫淮山等人屏声静气地看着两人,不约而同地感觉肚子很饱。 想打嗝儿了。 为啥呢... ... 无垠的田野中,虫鸣声稍稍掩盖了几人行动的声音。 把东西搬到林子里藏着的三轮车上装好,霍砚行又从草丛里提出一辆自行车,用衣袖擦了擦后座,对程徽月道:“上来。” 程徽月弯了弯眼,斜坐上去,两只手习惯性地抱住了他的腰。 霍砚行眼皮一跳,腰腹不禁紧绷起来,一股无名的燥热感涌到全身。 “抓衣服!”他拉着她的手放到两侧。 可他外套已经脱了,里面的衣服也比较贴身,程徽月手指抓着衣服,两人还是能清晰地感知着对方的体温。 “...”霍砚行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答应她。 另一边,坐在三轮车上的莫淮山啧啧啧地摇头。 没看出来霍小子还是个怕老婆的,跟他们几个男人出去弟妹都得跟着,大半夜不睡觉也要查岗,看得可真紧... 伴随着夜风,几人摸黑开出了村子。 荒院地处几个村子的交界处,四周没有住户,大路小路都有,背后还靠着山林,因此他们的动作并没有引起任何的注意,顺利地出发。 一路上,丝丝凉风透过霍砚行的外套钻了进去,程徽月鼻息间全是男人身上干燥带着松香的气味。 她掀开外套的一角,慢慢凑近他耳边,轻声问道:“霍砚行,你冷不冷啊...” 这点声音并没有传到开三轮车的几人耳中,但却像一根羽毛似的在霍砚行耳边挠了挠。 他浑身一抖,鸡皮疙瘩冒了出来,而就在此时,有两团绵软在他的背上蹭了一下... ‘吱——!!’ 刹车被猛然按下! 程徽月惯性地往前一撞,鼻子直接砸到了硬邦邦的背上。 “唔!疼...” 她皱起眉小声抱怨了一下,眼泪花花地抬起头,却对上一双燃着熊熊火焰的黑眸。 那么锐利,如野兽一般的视线将她锁定。 第五十四章咱俩处对象吧 夜色下,男人眸中的两簇火焰亮得吓人,竟比天幕上的月还要夺人心魄。 程徽月看着他隐忍的面容,心跳漏了一拍。 “怕了吗?”他低声问道,声音嘶哑暗沉,还夹杂着一丝涌动的欲念。 一种她无比熟悉的欲念。 程徽月怔忪点了点头,回神之后又立马摇头,但摇到一半就被一双大掌定住了脑袋。 “你应该怕。”霍砚行凝眸望着她,深邃的瞳仁中各种情绪糅杂在一起,抿得发白的双唇动了动,音调带着恳求:“...不要对我那么没有戒心。” “我也是个正常男人。” “自私,狡诈,贪婪,恶劣,这些我都有。” “程徽月...警惕我。” “...” 他是在推开她吗? 为什么? 程徽月蹙起眉头,“可是我不想!” 漆黑的公路上,三轮车早已开出去很远,四周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和心跳声。 她不用顾忌被人听到,拒绝得干脆利落,每个字都像一块大石般咚咚投入他的心湖。 “霍砚行,我看上你了,咱俩处对象吧。”她忽然开口,直接把男人惊得心肝一颤。 “...别瞎说。”他狼狈地躲开女孩热烈的目光,在战场上生死边缘都能镇定指挥的思维这一刻乱成了一锅粥。 “我没瞎说!我对你可是一见钟情!” 程徽月迭声反驳,真诚地看着他道:“第一次见面之后,我茶不思饭不想,满脑子都是你的身影,每天都盼着再见你一面,我想,如果这辈子不能跟你处对象我会抱憾终生的。” 这些话都是前世霍砚行跟她说过的,不过她把原本的结婚替换成了处对象。 嗯,用他对自己说过的话跟他表明心意,感觉还有点浪漫呢... 而霍砚行,听完她的话脸色就渐渐怪异。 一见钟情? 那不就是看上他的脸了吗? 想到刚见面时,小知青看到他眉骨上的疤痕时露出的惋惜,在山上掀开他的衣服乱摸被他制止的失望,还有帮她砌灶时始终跟随他的火热视线,霍砚行心头的波澜莫名平息了。 所以...小知青只是喜欢他的身体? “...”他不知是该骄傲还是失落,胸口的邪火全都憋了回去,表情郁闷不已。 程徽月感觉他反应有点不对,“霍砚行,你听到了吗,咱们处对象?” “...” “...不处。”他盯了她半晌,闷闷吐出两个字。 “为什么!你不喜欢我吗?”她追问道。 但霍砚行已经转过头,重新踩上了自行车,任她怎么问都不说话了。 骑了没多久,两人追上了前方等待的三轮车,程徽月也只好把疑惑藏进心底。 莫淮山在车灯的照射下,见到了霍砚行的臭脸。 “...你跟弟妹吵架了?” 霍砚行面无表情道:“没有。” “...”哪里像没有了! ...诶不对,弟妹都不会说话,俩人咋吵架? 莫淮山觑了他一眼。 不会是这小子单方面骂她吧? 这可不行,他等会儿得好好劝劝。 于是在几人七拐八拐到了一个院子里,把所有的货都卸下之后,莫淮山拉住霍砚行,走到了一边小声问: “你说实话,你是不是觉得弟妹管你太多了?” 霍砚行拧起眉:“你在说什么?” “你还跟我装?”莫淮山瞪着眼,“我跟你说哈,你可不能仗着弟妹不会说话就欺负她,她为啥把你看得这么紧,还不是因为你长得太招人了,她担心你被外边的人勾走了?” “这两口子过日子啊,就得相互体谅,你们这么年轻,肯定结婚没多久,刚开始都是这样的,黏黏糊糊,感情也不稳定,她没有安全感很正常...” 莫淮山嘚吧嘚吧说着过来人的经验,丝毫没注意到面前的男人脸色更黑了。 他长得有那么招人吗? 明明上岭村的人看见他就跟见了鬼似的,都说他凶,也就只有小知青胆儿肥,明目张胆地馋他身体! 他咯吱咯吱磨起了牙。 莫淮山停了下来,欲言又止。 他咋还越劝越生气了呢? ... 回到村里,霍砚行骑着自行车把程徽月送到了知青院不远处的路口。 “到了。”他将布袋装着的两千多放到她手上,“很晚了,快回去吧。” 程徽月拿着钱,下了车,把外套解开还给他,刚张开口,眼前的男人就赶紧骑上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 好,很好! 一朝回到解-放前! 她跺了跺脚,气呼呼地回了屋,都没反应过来这人把钱全都给了她。 知青院里的人都熟睡着,没有人发现过她的离开,而某个‘逃跑’的男人在暗处看到她进门后,停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程徽月心里装着事,随手把钱放进了空间,看都没看。 她洗漱了一下悄声躺回床上,闭上眼脑子里都是霍砚行拒绝她的画面。 要说难过,也不是很难过,更多的其实是困惑。 她能感觉到霍砚行是对她有意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逃避。 她想不通。 ...但她不会就此放弃。 前世她被霍砚行从深山地窖中救出来,他花了两年时间才让她接受他。 这么点小挫折,根本打击不了她的斗志。 他这么木头,或许是,她撩得还不够吧... 程徽月胡思乱想着,逐渐沉入梦乡。 接下来的几天,霍砚行又跟她玩失踪了。 除了偶尔上工能瞧见一次之外,其余时间是半个影子都没有。 这中间,她又去了一次镇上,收到了沈听南寄过来的照片。 黑白照,很清晰,也有光影的层次。 虽然不如后世的彩色照片真实,但他拍得很有故事感,摄影技术是在线的。 她上辈子从小到大都没照过相,还是后来跟霍砚行在一起之后才有了第一张照片... 程徽月笑了笑,从空间找出一个相框把它框了起来。 ... 甘市,临近出行的火车卧铺车厢中。 一个身着军装的男人正收拾着东西。 “对了,程修杰,这个分给你一半。”他取出两条腊肉递给对面的人。 “不要。”程修杰掀开眼皮扫了一眼,目露嫌弃:“你到底是来出任务的,还是来旅游的?怎么每到一个地方都要买这么多东西?” “你懂啥啊,这可是甘市特产,听说他们家用的猪肉肥而不腻,瘦而不柴,比一般腊肉都好吃!” “好不容易遇到一次任务不是在深山老林的,我多买点回去给我媳妇尝尝!” 程修杰撇撇嘴:“你要是哪天转到炊事班,你媳妇肯定特高兴。” 对方嘿嘿两声,知道他就这脾气,也没生气,自顾拿了路上顺手买的报纸把腊肉卷了起来。 “...咦,这报纸上还登了个姑娘抓小偷的专访,长得还挺漂亮。” 程修杰闭着眼,“提醒一句,你是有老婆的。” “我就是有点惊讶嘛,你回去可别乱说哈...” “我对破坏你的婚姻没兴趣。” “那就行。” “...” 【作者题外话】:还有一章! 第五十五章胡春霞回来了 上岭村。 近段时间整个公社都忙着春耕,田里话家常的人都少了,每个人都卯着劲往地里使。 程徽月天天累得腰酸背痛,也没空去想别的。 她在家里虽说包揽了所有家务,但这跟下地干活的强度还是不太一样。 挖了大概两工分的地之后,她直起腰,擦了擦额头的汗,走到田埂上喝水。 早就歇气儿的梁菲看到她过来,视线跟冷刀子一样嗖嗖往她身上扎。 都是同一天下乡的,也是干着一样的活,她就不明白,为什么程徽月就是一点没变黑! 她干了大半月,手都长茧子了,皮肤也黑了一个度,就算抹了三四层雪花膏也无济于事,每天还要看着讨厌的人白得晃人,都快烦死她了。 程徽月也适应了梁菲总是看不惯她的眼神,非常坦然地坐下休息了。 三四月的太阳不晒人,但她上工前总会涂两层防晒霜,再带个草帽,总算保持了原来的肤色。 前两天她又做好一件衣服,高腰背带,上身较紧,穿起来干活很方便,沈亚兰也穿着她做的工装连体衣。 两人穿了几天,她就发现有好几个村里姑娘偷瞄她们,欲说还休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个,程知青...” 程徽月放空的脑子被这一声喊回了神,转头一看,是牛娇娇。 “是你啊,有什么事儿吗?” 牛娇娇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有几个羞答答的姑娘,你推我搡地让别人先去。 “程知青...”牛娇娇率先开口:“我能问问你衣服是在哪买的么?我们上回去镇上找遍了都没看到。” 她们几个本来是想看看一件多少钱,要是便宜她们就凑钱买回来换着穿,结果去了之后店里还是老样子,没有这件衣服。 程徽月掀起唇:“不是买的,是我自己做的。” “你自己会做衣服?”牛娇娇愣了。 不怪她会这么惊讶,如今所有人家里很少有缝纫机,会做衣服的婶子们都是手裁手缝,款式单一,而年轻姑娘们大多只会打补丁。 “你好厉害...”牛娇娇面庞微红,鼓起勇气问道:“那我们能请你帮我们做衣服吗?你做的衣服真的很好看,我们也想穿。” “当然可以。”程徽月笑了,内心有种被认可的满足感。 见她答应,几个姑娘都高兴地红了脸。 牛娇娇又道:“额,不过我们攒的钱不多,可能给不了多少,不知道够不够...” “没关系,你们自己提供布料,我就只收五毛钱的加工费。” “如果没有新布,用旧衣服也可以。”她又补了一句:“不过用旧衣服的话,可能会达不到你们想要的效果。” 毕竟是拆下来之后的碎布。 她当然有能力把衣服做到完全看不出来,但事先还是要说明,不然到后面容易产生矛盾。 “没事没事,我们的衣服早就穿腻了,改成新的样子咋样都更好!”她们激动地说道。 “那行,等下了工,你们拿着衣服到知青点找我,我给你们量三围。” 几人说定,又退回去继续干活。 梁菲咬着牙看完,衣角都快被她扯烂了。 没见识的乡巴佬,不就是一件衣服吗?得意什么?笑笑笑,她改天就让她爸给她寄一件更好看的! 下工之后,回到知青院,没过多久,牛娇娇就和几个姑娘拿着衣服过来了。 程徽月一一给她们量了三围,记下数据,衣服分类装好,送她们到了门口。 “程徽月,咱们这几天这么忙,你还要给她们做衣服啊?你有时间睡觉吗?”沈亚兰睁大了眼。 “她们又不急,我做得完。” 她不是闲着没事做,只是希望通过改衣服、做衣服积累更多经验,说不定能在其中找到灵感。 等恢复高考后,她考上大学,就要开始着手创立属于自己品牌。 这一切,都是为了后续铺路。 送走牛娇娇等人,在另一个房间观望的女知青跑过来问:“程知青,你能给我也改个衣服吗?” “对啊对啊,我也想穿新衣服了,程知青给我们也改一下呗,五毛钱我还是有的。” 一旦有人开口,其余的人就一拥而上了,几乎知青院里的女生都跑过来要她改衣服。 程徽月全盘接收:“可以是可以,不过我要先把她们几个的先做好,才能做你们的,而且最近上工时间长,你们可能要等个几天。” “没事儿!我们等得起,程知青答应帮我们改就行。” 一堆人围着程徽月欢声笑语,如众星捧月。 这一幕着实又把梁菲刺激到了,她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进屋。 路过程徽月的床位时,余光忽然扫到她枕头下还有一封未开封的信件。 被揉得皱巴巴的,似乎放了好多天都没看过。 梁菲狐疑挑着眉,拿起来看了看。 赵艳红。 真俗的名字。 是乡巴佬的谁?这么不待见她,给她寄信都不看? 她瞥了眼外面热闹的人群,直接拆开,入目的第一眼就露出了讽刺的笑容。 快速看完后,她找来胶水又重新封口,塞进了枕头下。 ... 又过了几天,被拘留的胡春霞回来了。 短短十四天,她仿佛老了十岁,一脸憔悴地回到罗家,结果被罗大伟直接赶了出来。 “你滚吧!咱们罗家要不起你这样的婆娘!” 这段时间罗大伟走到哪都要被人耻笑,儿子住进了牛棚,老婆被公安拘留,臊得他都没脸去给罗家的祖宗烧纸了! 好好的贫农光荣家庭,硬是被这个败家婆娘克得成了半个黑五类!他可不敢再留她在家了! “你就回娘家去住吧,等儿子从牛棚里出来,咱们就去离婚!” 以前这婆娘闹事儿他也嫌丢脸,但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是花钱娶的老婆,离婚不划算,再说他年纪也大了,没钱再娶另一个了。 可这回他不能忍了。 一个进公安住了十几天的女人,名声也坏了,以后上岭村的人只要看见她就会想到自己有个被拘留的老婆,这绝对不行! 胡春霞一听离婚,慌急了,上前死死扭住他的胳膊。 “不行!不能离婚!我给你们罗家生了儿子,你凭啥跟我离婚?” “你还好意思说儿子,你都不知道你把他害成了啥样!有你这样的妈,他不如一辈子住牛棚算了!”罗大伟一把甩开她,字字戳着她的伤口。 胡春霞‘砰’地一声被甩到门上,后脑勺钝钝生疼。 她脸色惨白,什么也不顾,还想跟他掰扯,但罗大伟直接把门一栓,把她关在了外面。 她把门拍得震响,嘶吼着:“罗大伟!你不是个男人!你凭啥跟我离婚!让我进去!” “罗大伟!” 胡春霞在门口闹了很久,嗓子都冒烟了,里面也没有动静,反而是周围邻居对着她窃窃私语。 “看啥看?一群烂心窝子的长舌妇!迟早遭雷劈!”她恶毒地诅咒了一句,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娘家村里走去。 只是她不知道,等待她的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