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毒后又在教做人了》 第1章 妻主醒了 苏清歌是被摇醒的。 睁开眼,头顶是挂着蜘蛛丝的木质屋顶,苏清歌有点没反应过来。 “醒了!妻主醒了!”榻边蹲着一个长相秀气、皮肤细白的男子,狭长的凤眸此时正含着泪看着她,小巧的唇颤抖着。 他喊她——妻主? 什么情况? 有些迷蒙的脑子顿时被炸得清醒过来,苏清歌猛地坐起身,顿时觉得一阵晕眩,她靠着墙缓了缓神,指着秀气男子问:“你是谁?” “妻主,我是容越啊!你明媒正娶的相公啊!你怎么不认得我了呜呜呜……” 秀气男子哭得梨花带雨。 “妻主?相公?”苏清歌头更痛了。 她那重男轻女的奶奶堵在她家门口,要她拿出所有的积蓄给弟弟买房子,她争辩了几句,被奶奶甩了一巴掌,还骂她是赔钱货,然后她一气之下跑到了大马路上。 脑中最后的印象是车子急刹刺耳的声音还有周围人群的惊呼。 苏清歌想要揉揉额头,却摸了一手猩红的血,吓了一跳。 “我怎么了?” “妻主什么都忘了?你调戏隔壁的秦寡夫,他拿水瓢砸破了你的脑袋啊!妻主是被他砸傻了吗?这可怎么办,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啊呜呜呜……” 容越双手捂脸,又开始哭嚎起来。 “别哭了!”苏清歌被他吵得实在是烦躁,忍不住大声喝止。 容越顿时止了声,还忍不住抽抽搭搭,狭长的凤眼满是哀怨。 世界终于清静了。 苏清歌环顾四周,屋里还算干净整洁,中间摆着一张圆木桌,墙边靠着一个脱了漆的木质顶柜,上面剥落的花纹依稀能看到是八仙过海的样子。 木柜旁边躺着……一个人? 苏清歌吓了一跳,忍不住问容越:“那又是谁?” 容越还在抽泣着,瞥了一眼地上的人,答:“他是妻主前些天从河里捡回来的,受了伤,醒了以后妻主问他愿不愿意做小妾,他,他说不愿……” “然后呢?” “然后……妻主就打了他一顿,不许他睡觉吃饭……” 这么生猛的吗? 苏清歌穿上鞋下了床,走到墙角那人面前蹲下,拨开他披散的头发。 男人一动不动躺在地上,面上满是血污,依稀可以看到长眉入鬓,鼻梁英挺,看样貌年纪也不大,应该是二十出头的模样,头发杂乱,脏兮兮的,十分狼狈。? 他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透过破口处依稀可以看到他的身上横七竖八的伤痕。 下手真狠啊…… 苏清歌起身,指着容越:“你,把他弄床上去。” 容越张大嘴巴好像很震惊:“妻主,是,是想霸王硬上?” 这个人长得挺纯洁,思想咋这么肮脏呢? 苏清歌翻了个白眼:“我是要给他治伤!” 找来纱布、外伤药粉、清水和帕子,苏清歌先将他的衣物全部除去,果然,都是触目惊心的血口子,有很多地方甚至开始化脓。 他身上难闻的气味,很大程度不是脏污的衣服,而是溃烂的身体散发出来的。只是感染严重到如此程度,居然没有全身脏器衰竭,苏清歌很意外。 她一个现代全科医生,对外伤处理自然得心应手。 从男人的肩膀开始,用布巾先轻擦去残留的泥污,然后把药膏抹在他一道道的伤痕和处处烫伤上。他前胸的伤最是严重,糜烂处处,血肉模糊。 苏清歌为他除去腐肉时,他毫无声音,皱着眉头有时极轻地颤抖一下,可没有睁眼。 苏清歌擦了擦额头的薄汗。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两道浓黑秀美的眉毛,眉头紧蹙着。长密纤细的睫毛,如扇般覆盖在现出暗黑色阴影的眼底。 挺直的鼻梁,唇紧闭着,明显咬着牙。虽有短短的一层胡须,可长得真是十分英俊。怪不得这个身体的主人会对他有非分之想。 处理完伤口,苏清歌用清水仔仔细细地清洗双手,这是多年的职业习惯,可惜这古代没有消毒洗手液。 容越的脑袋凑到水盆边,仰头看着苏清歌,眼睛里满是爱的星星:“奴家以前从来不知,妻主的医术居然这么厉害!” 苏清歌无视他的彩虹屁,擦干净手,出了屋子。 这是一个独门独户的小院,东面一间灶房,西面一间柴房,中间是两间卧房一间堂屋。 前院很大,还有一口水井。除了中间一条通路外,两边都是菜园子,靠着土墙边种着几棵桃树。靠西墙有一个用石头垒起的狗窝。 苏清歌径直走到灶房,醒来这么久,还没吃东西呢,还真有些饿了。 灶房空空如也。 米缸是空的,面桶是空的,鸡鸭鱼肉更是影子也无。只有两根蔫了唧的青菜叶子静静地躺在砧板上…… 家徒四壁啊! “家里已经没吃的了……”容越不安地站在灶房外面,双手绞着衣角,又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有钱吗?” “也……也没了……奴家从娘家带来的二两银子嫁妆,也让妻主在赌坊输光了……” 苏清歌简直无语:“输光了?你怎么也不管管我?” 容越哭出声来,满是委屈:“在家从母,出嫁从妻,妻主是一家之主,奴家怎么管得了妻主啊,妻主再不赚钱回来,我们可都要饿死了呜呜呜……” 苏清歌叉着腰站在空落落的院子里,抬头仰望苍天,她真想问问老天爷,现在是什么情况啊!她不仅要养活自己,还要养活一个……不对,是两个大男人啊! 这是什么世道啊! “妻主……奴家吃的不多,奴家还可以干活,妻主千万不要卖了奴家啊呜呜呜……”容越几步上前抱住苏清歌,身子直往苏清歌怀里钻。 苏清歌一个趔趄,差点被他撞倒。 “好了好了,我不会卖了你的!既然你……已经进了我家的门,我就会好好待你,努力赚钱养活你的。” 苏清歌伸手拍了拍容越的背,试图给他一点安慰。 容越听完大喜,红着脸就要把嘴凑过来。 这又是什么情况?索吻? 苏清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后退了两步,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光天化日的,你,你别这样。” 容越却是满脸娇嗔,脚一跺进了屋里。? 第2章 有人要抢你相公 太阳西沉。 容越端着热水进屋,放到苏清歌脚边,准备帮她脱下鞋袜。 苏清歌一惊,忙缩回脚:“你这是干什么?我自己洗就好。” 容越不依:“妻主以前最喜欢奴家伺候洗脚的……” 苏清歌摆摆手,坚持道:“不,不用了,我现在想自己洗,你去洗漱。” 容越咬了咬嘴唇,没说话,低头进了里屋。 苏清歌舒了一口气,三两下洗漱完。 古代也没啥夜生活,天一黑除了睡觉,也就是睡觉。 苏清歌进了屋,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此时的容越正一手撑着头,侧卧于榻,精壮而线条优美的上身,o露在眼前。墨发披散,若隐若现的背部线条,无一处不写着诱惑。 那形状完美精致的锁骨,随着流离的烛光,清清楚楚地呈现在苏清歌面前。 偏偏它的主人一无所觉,还用那双斜长的凤眼,媚意流荡地睨着苏清歌。 苏清歌咽了咽口水:“你……你怎么在我榻上?” “妻主睡哪,奴家就睡哪。”容越说着还冲苏清歌抛了个媚眼。 苏清歌不淡定了,虽然她占据了原主的身子,可是,她真的没打算要占据原主的男人啊! “你去隔壁睡,顺便看着那个人,别让他跑了。” “奴家才不要跟那个臭烘烘的男人睡!奴家就要在这里跟妻主睡!”容越不满地嘟着嘴,气呼呼地躺下裹紧被子。 苏清歌双手环胸,不咸不淡地说:“那只能我去隔壁看着他了。” “不行!”容越翻身坐起,秀眉皱着,气鼓鼓地起身穿上衣服,“他还没过门呢!不能跟妻主睡!” 门“砰”一声关上了,声音之大足以表达容越的愤怒之情。 苏清歌深呼一口气,吹了灯歇下了。 家里断了粮,总不能等着饿死,既来之则安之,明天得想点办法先填饱肚子再说。 一夜无梦。 翌日。 苏清歌一早起来四处翻箱倒柜,在墙角找到一根落满灰尘的鱼竿,上面居然接着鱼线和鱼钩。 “这附近有河吗?”苏清歌问。 容越想了想:“村口就有,妻主要做什么?” “钓鱼。”苏清歌眨眨眼睛,拿起鱼竿,挎着竹篮就要出门。 容越好奇地问:“这数九的天气,河面都冻起来了,怎么钓鱼啊?” 苏清歌得意一笑:“我自有办法。你在家中等着,中午我们吃鱼。” 出了门沿着村道直走,不一会儿就看到村口的小河,河面果真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放下鱼竿和竹篮,苏清歌从河岸边找来一块坚硬的大石头,举起砸向冰面。原以为要费些力气,没想到这石头轻而易举的就被她举起来了。 “砰——”一声,冰面裂开几条缝。 我力气竟然这么大吗? 苏清歌低头看看自己的细胳膊细腿,觉得不可思议。 苏清歌再砸几次,冰面上竟被她砸出一个窟窿来,冰下是流动的河水。 苏清歌拿起鱼钩,从兜里掏出一条早上从地里挖的蚯蚓,那蚯蚓还在极力扭动身躯试图挣脱。 鱼钩放下水,才不到一刻钟的功夫,果真有鱼咬钩! 那些鱼儿在水中都憋闷的不行,冰上破开窟窿,鱼儿争抢着透气,此时正蜂拥而至。 是以隆冬之时,大冰封河,正是钓鱼好时节。小时候在乡下,她和小伙伴们冬天最常进行的娱乐活动就是砸冰钓鱼。 养了半个冬日的鱼,丰腴肥大,每条都有两尺多长,鱼嘴还在一张一合,新鲜得很,用来做汤必定鲜美! 一个时辰不到,苏清歌就提着一篮子灰黑发亮的刀子鱼回了家。 古代的河水还没被污染,养出来的鱼可是难得的优质蛋白啊! 到了自家院子,却见一群村民围在门口指指点点,里面隐隐传来嘈杂的哭喊声。 这是出什么事了? 心下一沉,苏清歌一边推开人群,一边朝里挤:“让一下让一下。” “苏家娘子回来了!” “你可算回来了,有人要抢你相公!” 苏清歌终于挤进了院子。 此时,一个肥硕的中年妇人正叉着腰站在院中间,另外一个瘦妇人正拉扯容越的胳膊,试图把容越从屋里拖出来,容越哭得声嘶力竭,双手死死抓着门框。 “住手!” 苏清歌将篮子丢在一边,上前推了一把瘦妇人,瘦妇人一个趔趄差点摔在地上。 “妻主快救救奴家呜呜呜……”容越见到苏清歌回来,就像见到救世主,连忙扑过去。 容越估计是吓坏了,死死抱住苏清歌的腰,勒得她简直不能呼吸了,她拍了拍容越的手:“容越,别怕,你先松开我,我快被你勒死了。” 容越着才稍稍松开,但依旧没撒手。 “哟!苏娘子回来了!你回来得正好,咱们把账算算,你欠我的5两银子什么时候还!要是还不起,就拿你相公抵债!” 胖妇人上前几步走到苏清歌面前,一脸横肉,眼神凶狠。 苏清歌自然不认识她,疑惑地低头看向容越,容越会意,擦了一把眼泪,起身在她耳边道:“这是如意赌坊的掌柜,叫柳红锦,旁边那个是她妹妹柳红秀,上个月妻主在赌坊把身上的银子都输光了,奴家也不知道妻主问她借了多少。” 苏清歌清了清嗓子:“那个……你说我欠了你5两银子,可有借据啊?” 柳红锦没料到她上来就问借据,眼神有些躲闪,手一挥:“哪有什么借据,你那天着急要翻本,从我这里拿了银子就上赌桌了,没来得及写借据!” 无凭无证啊? 苏清歌心里有了底。 “没借据你就敢来我家拉人抵债啊?我若说根本没找你借过钱呢?就算了告到了官府,也得有借据才行。” “你,你想赖账!”柳红秀一听,瞪了瞪四白眼。 她上前两步,在离苏清歌还有三步远的地方停下。刚刚被苏清歌推的那一下,若不是她及时稳住身形,恐怕就要摔地上了,这个苏清歌看着瘦瘦小小的,力气也忒大了,要真是动起手来,恐怕自己会吃亏。 柳红锦走到柳红秀旁边,双手叉腰:“苏清歌,欠债还钱那是天经地义,赌坊有赌坊的规矩,要是谁都像你一样,输钱了就赖账,那我这店还开不开了!” “我从来不赖账。”苏清歌挽起袖子双手叉腰,气势上不能输,“只是,你们没借据,就敢来抢我相公,是看我好欺负吗?咱们还是去官府,找县老爷评评理!” “是啊,光天化日就来抢人,还有王法吗……” “去找县老爷评理!” …… 门口围观的村民议论纷纷。 柳红秀眼神闪了闪,低声道:“姐,她说要去官府,怎么办?” 柳红锦咬了咬牙。 那日苏清歌来赌坊,输光了手里的银子,要找她借钱。她原本不想借,手里一个伙计告诉她,苏清歌家里有个相公,在这清河村是出了名的美人,苏清歌要是还不上,正好拿她相公抵债。 原以为苏清歌是个好糊弄的,没想到她竟然这么不依不饶,如今她拿不出借据,倒是骑虎难下了。 柳红锦正愁着不知道该怎么脱身,却听围观一阵惊呼。 原本站在她身旁的柳红秀突然一头栽向地上,口吐白沫,四肢还在不断抽搐。 第3章 癫痫 “红秀!红秀你怎么了!”柳红锦慌了神,想要把柳红秀拉起来。 “别动她!”苏清歌上前一步阻止。 苏清歌蹲下查看柳红秀的身体,全身肌肉强烈持续的收缩,肌肉僵直,肢体和躯体固定在一定的紧张姿势。 这是癫痫发作症状。 苏清歌连忙松开柳红秀的衣领,把她的头转向一侧,柳红秀立刻抽搐着呕吐起来。 “你干什么!”柳红锦推了一把苏清歌。 苏清歌一个凌厉的眼神过去:“让她歪着头,是为了让呕吐物从口腔排出,防止流入气管引起呛咳窒息,你要是不想她死,就别动!” 柳红锦被震住了,她虽然听不太懂苏清歌说的话,还是乖乖松开手蹲在一边。 过了一会儿,柳红秀停止抽搐,渐渐恢复了意识,她慢慢坐起身,柳红锦连忙过去扶住她。 “红秀,你没事?” “姐,我是不是又犯病了。” 柳红锦看着自家妹子苍白的脸色,只顾着擦眼泪,并不回答。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犯病的?”苏清歌问。 柳红秀没吱声,柳红锦倒是开口答话:“她前年在山上跌了一跤撞伤了头,好了以后就经常犯病,喝多少药都没用。” 苏清歌叹了口气:“可能是头部外伤导致的癫痫,喝药没用的。”古代没有抗癫痫药物,这里的大夫恐怕也不会做脑部手术。 柳红锦问:“苏娘子,你懂医术?你能不能救救我妹妹?我妹妹已经到了婚配的年纪,就因为这个病,没有谁家的好男儿愿意嫁给她,你若是能治好她,就是我们的大恩人啊!” 柳红锦见苏清歌不吱声,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苏娘子,那5两银子你不用还了,我再给你10两银子做诊金,如何?” “我可以试试,但,我不能保证能治好,而且……” 苏清歌咬了咬下唇,有些犹豫,“开颅手术风险很大,若是发生感染,你妹妹,可能会死。” “这……”柳红锦颓然松开苏清歌的手,垂头蹲在地上。 “姐,我愿意试!” 柳红秀眼神闪亮,扶着柳红锦的手站起来,“我不想这么痛苦活下半辈子,能治最好,不能治,大不了一死!” …… 手术定在三天后。 苏清歌画了一些主要的手术器械图纸给柳红锦,让她去找铁匠制作。与此同时,苏清歌把家里西面的柴房清理出来,稍微布置一下,作为手术室。 “妻主,你真要给柳红秀开脑袋?万一真把她治死了可怎么办?”容越耷拉着头,情绪低落,仿佛要被开颅的是他。 苏清歌好笑地看着他,起了玩心:“把她治死了,我大不了就把你赔给柳红锦咯。” “妻主……”容越抬头,一副泪眼朦胧楚楚可怜的模样。 苏清歌对美男子撒娇实在毫无抵抗之力,轻轻一笑:“你这么乖,我怎么舍得把你给别人,放心,我一定能治好她。” 容越破涕为笑,嘟着嘴巴挨近苏清歌。 “妻主,房里那个人好像要醒了。” “哦?” “我早上给他擦脸,看见他手动了。” “他受的都只是皮外伤,伤口都结痂了,确实也该醒了。” 苏清歌布置好了医床,转身进了里屋。 躺在榻上的男人还是一动不动,呼吸均匀,仿佛还在沉睡。 苏清歌坐在榻上,一只手状似无意地摸上男人壮硕的胸膛,然后一路往下,再往下……突然,男人伸手紧紧抓住了她就要摸向下面的咸猪手。 果然…… 苏清歌灿烂一笑:“醒了就起来活动活动,躺久了,小心长褥疮!” 榻上的男人突然睁开双眼,他眉目英挺如画,眼神却危险如寂寂深渊。 “你这个女人,真是不知廉耻!”男人的声音沙哑中带着磁性,语气含着不屑。 哟吼?刚醒就骂人? “我救了你,你不知感恩,醒来就骂人,你知廉耻?”苏清歌反问。 “你……”男人握紧了拳头,“我这一身伤,本来就是你打的!” 苏清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毕竟这身体的主人之前对这个男人做了什么,她也不清楚。 “行了行了,算我错了好,你什么时候走啊,你占了容越的床,他天天睡地上老不高兴了。” 男人有些惊讶,声音带着不确定:“你肯放我走?” 苏清歌笑得灿烂:“肯啊,为什么不肯,少一张嘴吃饭我还少一份负担!这样,你把这几天在我家吃吃喝喝的花用,还有治伤的药钱算一下,你身上有一部分伤是我打的,我认,但是我从河里救你回来的时候你已经是遍体鳞伤了,给你买药包扎,这些都是要花钱的,我也不多要你的,就收你5两,你给完钱赶紧走人!” 男人没料到她会这样说,英气的眉毛蹙了蹙,咬了咬牙:“我没银子。” “什么?”苏清歌故意大声问,耳朵往前凑了凑。 “我……我没银子。”男人又重复了一遍,声音越来越小。 “哦,没银子啊——”苏清歌故意把最后一个字拖长了音调,斜睨他一眼,“没关系,我可以把你卖到青楼!你这体格,太过壮实了些,不招女子喜欢,长相嘛,不够秀美,但也还凑活,勉勉强强卖个三四两银子应该可以,我就吃点亏不要紧。” “你!”男人气极,拳头紧握,额头青筋暴起。 苏清歌往后挪了挪,生怕他一个不冷静就要打人,虽然……他未必打得过她。 男人没有动作。 “我……我留下来……抵债!”半晌,似乎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苏清歌听清了,咧嘴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哦,好,这可是你自己要留下来的,不是我强迫你的,先说好了,以后你也得帮着干点活,我可不养闲人!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萧湛。”男人转身背对着苏清歌,不再说话。 苏清歌见他不搭理自己了,出了屋子。 忙了一上午,还真有点饿了。 “容越啊,去摘点葱姜蒜回来,咱们晚上吃水煮鱼!” 第4章 开颅手术 “妻主,什么是水煮鱼?”容越像个好奇宝宝。 苏清歌将切菜板搬到院子里宽敞地方,打一桶水放一旁,从水缸里捞出一条昨日钓上来的鱼,手脚麻利地剖开洗净,刮鳞去腮去内脏,鱼肉切成薄片。 这双拿手术刀的手,片起鱼来轻轻松松,薄厚适中,形状整齐。 姜蒜辣椒青菜都是菜园子里现成的,可惜了,没有花椒和黄豆芽,不过这丝毫没有影响苏清歌做出一盆肉鲜味美的水煮鱼。 容越盯着桌上那飘着勾人香味的水煮鱼,夹了一片鱼放嘴里,口感滑嫩,油而不腻,一吃就上了瘾,一口接一口的停不下来。 “妻主,奴家从来不知道鱼能这样好吃!”要不是担心有鱼刺,容越恨不得嚼都不嚼就吞进肚子里。 苏清歌笑着摇摇头,夹了几片鱼肉和青菜,端进里屋。 “吃点东西,鱼肉好消化,益气养血,你快点好才能干活抵债啊。” 榻上的男人没吭声,苏清歌摇摇头放下碗筷出了屋。 三天后,柳红锦送来了打造好的手术器械。 止血钳、直角钳、线剪、手术刀、手术镊、持针器、链锯……十几种各式器械全做好了,跟图纸上几乎一模一样。 苏清歌惊叹于古代铁匠的精湛技艺,这些可都是纯手工打造啊! “既然东西都准备好了,明天我们就动手术,另外,你去县城的医馆请两个有经验的大夫来,给我当助手,再让他们带一些止血消毒的药品过来,特别是麻沸散一定要准备。” “好,我这就去。” 柳红锦点了点头正要走,苏清歌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再买几坛烈酒过来,越烈越好。” 虽然不知道苏清歌要烈酒做什么,柳红锦还是老老实实去办了。 翌日一早。 正和堂医馆两位坐诊大夫早早就到了。 正和堂是梧桐县最好的医馆,秦大夫和孙大夫又是最资深的坐诊大夫。 原本听说是给人当助手,两位大夫有点不想来,但柳红锦告诉他们要做的是开颅术,两人立马来了精神,天没亮就急着过来。 苏清歌今天穿得很轻便,褙子扎进裤子里,外面罩了一件棉布袍子,衣袖紧紧束着,方便操作。头发也用干净的布包起来,脸上戴了一个用纱布做的简易口罩,只露出一双灿若星辰的双眸。 两位大夫也换上了跟苏清歌一样的装束。这些手术服、口罩、器械,苏清歌都用提纯后的烈酒一一消毒过。毕竟,这里没有无菌环境,为了减少伤口感染的可能性,只能小心再小心。 “秦大夫,你负责给我递器械,孙大夫,你负责根据患者情况酌情使用麻沸散,出现任何情况都不要慌乱,听我指挥,都清楚了吗?”苏清歌声音虽轻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威严,两位大夫也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点头答应。 一切准备就绪,手术开始。 柳红锦站在门外,听见苏清歌的话,心里突然踏实了许多,她相信苏清歌一定能治好她的妹妹。 切头皮、钻孔、取骨,血肉模糊中,苏清歌从容镇定,双手如蝴蝶翩跹,灵活自如。 两个时辰后,苏清歌拿起旁边的帕子擦了擦汗,如释重负。 “好了。”她让柳红锦进来,嘱咐了照顾事宜。 “红秀好了?”柳红锦感到不可思议。 “现在只能说成功了一半,需要一个月的恢复时间,这段时间要非常注意。” 苏清歌很清楚,古代没有心电监护设备、输血补液设施和吸氧设备,病人没有死在手术床上就已经是过了一个大难关了。接下来,柳红秀要克服失血过多、伤口感染等多重威胁,任何一项都能要了她的命。 秦大夫和孙大夫瘫坐在椅子上,眼神呆滞。 血肉翻飞的画面实在太过刺激,饶是他们行医十几年,今日的一切对于他们来说一时间也难以消化。 开颅术,他们也只是在《三国志》中看到有提及。曹操患有头风病,经常发作,遍访名医无效,于是请来华佗,华佗便提出要开颅取出病根。 华佗死后,世上再无一人会做开颅术。 可今日……两位大夫不由得多看了苏清歌两眼,只见她已换下手术服,此时一身粗布棉袍,头发上松松挽了一个发髻,只以一根式样再简单不过的木钗别住,虽是朴素之极,但那张秀丽脸蛋上却是神采飞扬,端的光彩照人。 “苏娘子,你的开颅术,师从何人?”秦大夫忍不住问。 苏清歌被问住了,师从何人呢? 她毕业于现代最顶级的医科大学,是已故的医界泰斗华书兰一手带起来的博士,曾经五次跟随国家骨干医疗队前往世界各国执行医疗援助任务。若不是那场车祸,她再过不到一周就要去非国援助疫情防控工作。 “我师父姓华……已经去世多年了。”苏清歌垂下眸,不愿多谈。 秦大夫和孙大夫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震惊。 姓华?会开颅术?那不就是华佗的传人? 也就是说,他们刚刚是跟华佗传人一起完成了已失传几百年的开颅术! 两位大夫激动得面红耳赤泪流满面,仿佛已经到达了人生的巅峰。 …… 十日后,柳红秀已经可以正常饮食和走动了。 那天在苏家门口看热闹的村民,回去便把苏清歌会医术的事情告诉了亲朋好友。 没几日,整个清河村都在传苏清歌是华佗传人,而且传的神乎其神,仿佛苏清歌真的能起死人而肉白骨。 这一日,柳红锦一大早赶着牛车来了苏家。 “苏娘子,我来给你送年货!” 柳红锦指挥着两个汉子把牛车上的年货都卸了下来。 又指着堆在地上大大小小的袋子道:“这是二百斤的大米,十分香甜饱满。这是一百斤的白面,这两袋里是杂米和各种红豆黑豆,做粥喝极好。这是一袋子已经剥好的花生,苏娘子喜欢炸着炒着生吃都随意。这是两条鹿腿,是我前儿在山上猎来的,留着你过年炖了吃烤着吃都行。这是一袋时新蔬菜,听说是暖棚里出的,这个时节倒是新鲜物……”? 林林总总说了一遍,只把苏清歌听得眼睛都直了。我的天啊,这哪是给我送年货?这分明是把我一年里要吃的都给置办全了。 “那个,红锦啊,你已经付了诊金了,真的不必……” “苏娘子这说的是哪里话,你救了红秀的命,就是红秀的再生之母,那也就是我的再生之母,我孝敬母亲那是本分……” 苏清歌听她越说越离谱,连忙制止:“好好,我收下,我收下了!” 柳红锦一脸高兴,凑到苏清歌面前,有些讨好地说:“苏娘子啊,我,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什么事?红秀的伤口出了什么问题吗?” “不是不是,是我,是我自己……”柳红锦有些难以启齿,凑到苏清歌耳边,小声嘀咕,“我已经连着娶回来四个相公了,最早进门的那个也跟了我五年了,可是我这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是不是……”? 第5章 不孕不育 “不孕不育?”苏清歌挑了挑眉。 “能治吗?”柳红锦一脸期待。 苏清歌沉吟半晌,不孕不育在现代医学里也算是一大难题,这她可真不敢保证。 “明儿个我去一趟你那,给你们仔细瞧瞧。” “好嘞好嘞!” 柳红锦千恩万谢地走了。 清晨,袅袅炊烟升起,在冬日的薄雾中隐隐绰绰。 苏清歌掀开锅盖,米粥的香味扑鼻而来,几块白面馒头搁在铁锅周围,随着米粥的热气一蒸,也是热烘烘的,空气中都飘着香甜。 早饭很清淡,小米粥、白面馒头,还有一碟子辣椒丁炒白萝卜。 容越吃得很慢,欲言又止的样子。 苏清歌看了他几眼:“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容越垂着眸:“不,不是,妻主以前从不进灶房的,这几日怎么……” “啊?这样吗?额……”苏清歌咧开嘴笑笑,低头扒了几口粥。 奶奶从小就教她,女孩不会做家务,将来嫁不出去。所以只比她小一岁的弟弟从来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而她从小学开始就习惯了给全家做饭洗衣服。 不过,这也让她从小就练就了一手好厨艺。 容越小心翼翼地问:“妻主是嫌弃奴家做的饭不合胃口?” 苏清歌努力挤出一个温情的笑容:“谁做饭都一样,你既然嫁给了我,我替你分担些家务也是应该的。” 苏清歌瞥了一眼旁边默默啃着馒头的萧湛。 这些日子,他身上的伤好了许多,已经可以下床走动。那日吃过苏清歌做的水煮鱼后,他就没再缺席过任何一顿饭。 容越对此很是不满。家里突然多了一个没名没分的男子,堂而皇之地占了他的房间不说,食量还大得惊人。 “你怎么吃这么多?妻主赚钱养家不容易,你也不知道节省一些。”容越放下筷子,一副正室教育小妾的模样。 萧湛并不看他,保持着那副万年冰山脸,冷漠地丢出一句:“你们大夏国的男人,都靠女子来养吗?” “作为男子,出嫁从妻,打理好内宅才是我们本分,在外抛头露面赚钱养家之事,自然只能妻主来做。为人相公者,应当伏低做小,以妻主为尊……” 容越耐心教导,十足的贤惠范儿。 “大夏国虽然以女子为尊,但是,以后在我家里,男女平等,谁都不比谁尊贵,谁也不比谁卑贱。”苏清歌淡淡开口。 大概是苏清歌此言太过惊世骇俗,容越和萧湛都惊讶地看着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苏清歌突然想到什么,追问萧湛:“你刚刚说我们大夏国,难不成,你不是大夏国之人?” 萧湛不说话了,埋头猛吃。 容越眼神微闪,也不再言语。 …… 吃过饭,苏清歌去了梧桐县城。昨日答应了去给柳红锦的几个相公检查检查身体,自然不能食言。 到了县城,街上商户云集,行人如织,看起来一派繁华。街上行走的女子居多,举止洒脱不羁。男子多戴着帷帽,样貌难辨。 如意赌坊的生意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苏清歌缓步进去,两个衣着鲜艳的妇人立刻迎上来:“哟,是苏家娘子来了,您可许久没来这玩儿了,今儿个想玩点什么呀?” 苏清歌连连摆手:“今天不玩,陈大掌柜让我来找她。” 一个妇人满脸堆着笑:“大掌柜昨日就交代了,今日会有神医上门,没想到竟然是苏娘子。大掌柜在后头院子呢,好像是身子不爽快,我这就带您进去。” 穿过前厅,走进一条长廊,苏清歌看着左右两旁的假山流水,不禁啧啧称叹,想不到这看着不起眼的赌坊,内院竟然别有洞天。 迎面走来一位青衫男子,男子身高腿长,皮肤白净,看见苏清歌一行人,脚步一顿,问道:“这位是?” 妇人冲他福了福身,道:“大相公,这是大掌柜请来的神医,来给大掌柜瞧身子的。” “哦?神医……”男子看着苏清歌,脸上虽然带笑,眼眸中却是一点笑意也无。 男子并未多言,将视线移开,径直朝前走去。 擦身而过时,苏清歌隐隐闻到男子身上有一种特别的香味,她脚步一顿,但也没有多停留,随着妇人来到一处房门口。 妇人敲了敲房间门,低声道:“大掌柜可醒了?苏娘子来了。” 门内很快有人应道:“快请进来。” 苏清歌进了里屋,屋内香气袅袅,团团熏香在上方轻轻飘散,形如细龙,竖直而上。 苏清歌却皱了皱眉头。 这香味…… 榻上,柳红锦只着了一件里衣,勉强撑起身:“清歌来了,我今天神疲乏力,小腹还隐隐作痛,不能起身迎你了。” 苏清歌不多言,上前给她细细把脉。 舌红,苔黄腻,脉滑数,这是湿毒蕴结啊。 苏清歌问她:“最近是否带下量多,黄绿如脓?” “对对,你怎么知道?” “外感六淫,内伤七情,酝酿成病,致带脉纵弛,不能约束诸脉经,于是阴中有物,淋漓下降,绵绵不断,即所谓带下也。” 苏清歌有些好奇,按理来说,这种常见的妇人带下之症,一般的大夫不可能诊断不出来,就没有一个大夫会治吗? 看了看屋里那个飘着轻烟的青铜香炉,苏清歌问:“这是什么香?很是特别。” 柳红锦扭头看了看,有些脸红:“我夜间常常难以入眠,这是我家大相公给我买的,说是从什么西域行商那里买来的,最是安神助眠。大相公进门最早,对我也最是关爱,其他几个小的,玩心重,不如老大贴心。” “你用这个香多久了?” 柳红锦低头思索:“得有三四年了,老二刚进门那会儿我就时常整夜失眠,后来用了这个香,确实有些效用。” “也是从那会儿开始,你就犯了带下之症?” “这……”柳红锦有些吃惊,皱眉细细思索,“确实如此。换了好几个大夫,都说只是女子的常见之症,并不难医治,只是一旦断了汤药,便又会发作。前阵子因为忙着照顾红秀的身体,我连着好一阵子没喝药,昨晚喝了一杯冷茶,今早就觉得腰骶酸痛,口苦咽干……” 柳红锦突然起身握住苏清歌的手:“清歌,你实话告诉我,我这病,是不是好不了了?” 第6章 鬼怪骨 苏清歌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扶着她躺下,安慰道:“你莫要担心,我给你开一副五味消毒饮,不出半月,定能治好你的带下之症,至于不孕之症……” 柳红锦急切道:“如何?” “我现在已经有些眉目,但还不能完全肯定,你给我两日的时间。另外,这香炉里的香,能否送我一些?” 柳红锦点点头:“自然可以,橱柜里还有许多,都是大相公给我准备的,你尽管取就是。” 苏清歌开好药方,告辞出来。 走在大街上,苏清歌还在想柳红锦房里的香炉,还有那个透着怪异的大相公。 如果没猜错的话,香炉里放了提纯后的雄麝香。麝香有增强子gong收缩兴奋的作用,长期使用会抗着床,雄麝香功效是普通麝香的十倍有余,这就是为什么柳红锦会多年不孕。 可是大相公为什么要给自己的妻主下药?让柳红锦怀不上孩子对他有什么好处? 苏清歌正百思不得其解。 突然,一辆马车飞驰而过,苏清歌却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仍然直直向前走着。 等她隐隐听到有人喊“妻主小心”,她才茫然间抬头,只看见马蹄直压自己而来。 苏清歌惊恐下想躲避,却已是晚了。 最后她能做的唯一的躲避方法就是紧紧闭上了眼睛。 马儿惨嘶,鞭声响亮。 苏清歌觉得身子好象被拽了起来,跌跌撞撞中,似乎翻了无数个滚。 可是,怎么一点都不痛呢? 苏清歌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萧湛冷漠中带着几分担心的俊脸。 容越挤开围观的人群,一把扑上来抱住苏清歌:“妻主!妻主你没事!你吓死奴家了呜呜呜……” 苏清歌还没从刚刚惊险的一幕中缓过神来。 她看着梨花带雨的容越和一脸严肃的萧湛:“你们怎么来了?” 容越掏出帕子擦眼泪:“妻主去了这么久,我担心妻主是不是又手痒去赌钱了,这才叫上阿湛来找妻主。刚刚真是太危险了,还好阿湛有功夫,要不然,要不然呜呜呜……” 阿湛? 苏清歌忍不住歪歪:“你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萧湛臭着脸道:“你下次若是再走路不看路,撞死了也没人救你!” 明明就是关心我,非要把话说这么难听,这男人真是…… 苏清歌抬头看了看差点要了她命的那辆马车离开的方向,如果她没看错,刚刚驾驶马车的人,就是柳红锦的那位大相公。 这是要杀人灭口啊! 好,很好。 苏清歌抿了抿唇,一手搭在容越肩上,另一只手搭在萧湛肩上。 “我脚扭了,你们扶我回去。” 萧湛在苏清歌手搭上来的那一刻,身体一紧就要挣脱,却被苏清歌死死扣住。 容越自然十分欢喜,他最喜欢苏清歌与他亲近。 走了没两步,容越有些担心地说:“可是,妻主,从这里到家还有20多里路,你的脚受得了吗?” 是哦,20多里路得走到什么时候。 苏清歌扭头看了看右边的容越瘦弱的身躯,再看了看左边的萧湛健壮结实的肩膀,点点头,宣布了她的决定:“那就阿湛背我回去!” 说罢,也不等萧湛反应,没受伤的脚一个蹦起跳上男人的背,为了防止男人挣扎,苏清歌两条胳膊交叉着死死抱住男人的脖子,整个身子紧紧地贴在男人背上。 小脸凑到男人耳边,呵气如兰:“你不是要还债吗?背我走!” 萧湛感觉到了背上紧贴的柔软,女子清甜的气息丝丝入鼻,便觉得喉咙发紧。他咽了咽口水,抿着唇,稳稳地一步步朝前走去。 …… 冬日天黑得很快。 苏清歌一行人到家门口时,天已经擦黑。 院门口蹲着一个黑影,听见脚步声,黑影站了起来。容越吓得躲到萧湛身后。 “什么人?” “我,我是秦镶。”黑影开口了,声音带着紧张。 秦镶?不就是隔壁住的秦寡夫吗? 就是他那致命的一水瓢,让苏清歌从现代穿越到了原主身上。 难道他还觉得不解恨,想再来补一瓢吗? 容越壮着胆子跑到秦镶面前,气呼呼道:“我家妻主不过就是问了你一句愿不愿意跟了她,你已经把她打伤了,现在还想怎么样!” 秦镶沉默了,低着头,好半晌才道:“我听说苏娘子会医术,我今日是想求苏娘子救救我家石头,求苏娘子发发慈悲,救救他!” 石头是秦镶的儿子。秦镶的妻主不久前撒手人寰,丢下爷俩相依为命,日子过得很是凄苦。 见苏清歌没吭声,秦镶脸一红,急道:“若是,若是苏娘子能治好我家石头,我,我愿意……” 后面的话却是小声得根本听不见。 苏清歌拍了拍萧湛的肩膀,示意把她放下来。然后一瘸一拐走到秦镶面前问:“石头怎么了,你先带我去看看。” 苏清歌正要跟着秦镶走,萧湛突然伸手拽住了她的衣袖。 苏清歌一愣,天太黑,看不见他的神情。 苏清歌拍了拍他的手背:“都是乡里乡亲的,总不能见死不救,我去去就来。” 秦镶家的院子就挨着苏家,两家隔着一道篱笆,说话大点儿声隔壁都能听见。苏清歌穿越过来这些天,时常能听见隔壁有孩子的笑闹声,只是近几日隔壁突然静悄悄的,苏清歌还以为父子俩出门了,不成想是孩子病了。 苏清歌看到了躺在土炕上的石头。 石头才不到四岁,小小的身子瘦得只剩下皮包骨。苏清歌掀开被子,解开石头的衣物,手指轻轻按压,发现孩子的胸腔肌肉塌陷,而表面的皮肤却完好无损。 “石头最近有在河岸的泥沙上或者不流动的水沟里玩吗?” 秦镶想了想,答:“这几日天气暖和,后头水塘里的冰都融了,孩子贪玩,去捞过几次冰渣子,有一次还跌进水里了。” 这就难怪了。 苏清歌道:“这是虷病,又叫鬼怪骨。” 有一种叫“虷”的微寄生虫,生活区主要在河道边的土沙里和不流动的水边。孩子在水里,寄生虫透过皮肤入侵胸部软骨。 这种微寄生虫喜欢嚼食软骨,并且速度极快。据说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只要闭住呼吸仔细听,可以听到嘎嘎的啃骨声。 第7章 大相公 “那该怎么办,石头不会有事?”秦镶声音急切。 苏清歌点点头:“鲜臭舂树皮,鲜花椒树皮,鲜核桃树皮,打烂了,包敷于患部,两个时辰以后去掉,过一个时辰再敷药,一日二次,敷三天。我再开一副三叶汤给他喝下,要不了几日石头就会没事的。” 苏清歌给孩子掖好被子,又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起身准备回去。 一旁的秦镶突然开口了:“苏娘子,我,我可以……” 他两手绞着衣角,白皙的脸上绯红一片。 苏清歌猜到他想说什么,顿时觉得无比尴尬,原主还真是荤素不忌,连寡夫都不放过。 她连忙冲他摆摆手:“额……你不必把我那日的话放心上,我如今已有两个男人要养了,再来可养不起了……养不起了……” 说罢,顾不得扭伤的脚还痛着,逃也似的奔回了自家院子。 过了两日,苏清歌雇了辆牛车,又去了赌坊。 熟门熟路来到后院,没见到柳红锦,却见到了在小池塘边练“瑜伽”的柳红秀。 “恩人,你来啦!”柳红秀一脸惊喜。 自从手术后醒来,她就把苏清歌唤做恩人,苏清歌劝了几次劝不动,只能随她。 这套初级瑜伽也是苏清歌教她的,其中的平衡术是为了帮助她尽快恢复大脑功能。 “怎么就你在,你姐姐呢?” 柳红秀脸色红润,抬手擦了擦额头的薄汗,和苏清歌在一旁的石桌前坐下:“快要过年了,她和大姐夫出门巡查北街的铺子了,正午应该会回来,正好恩人也留下跟我们一起用午膳。” 苏清歌想了想,试探地问:“你姐姐和大相公……感情很好吗?” “嗯!姐姐最宠爱大姐夫,哪怕是后来又娶了几个新姐夫进门,最得宠的还是大姐夫。” 苏清歌有些好奇:“既然感情很好,为什么还要娶那么多相公进门?” 柳红秀一边给苏清歌倒茶,一边道:“恩人有所不知,我姐姐最喜欢孩子,成亲后一直都想要个自己的孩子,但是大姐夫以前伤了身子,大夫再也不能有子嗣……所以姐姐又娶了新姐夫进门。” 苏清歌有些惊讶:“不能有子嗣?” 柳红秀向两旁看了看,压低了声音:“大姐夫的娘家穷,为了养活家里的妹妹,大姐夫十几岁就被卖进小倌楼里,听说那里的老鸨为了让小倌多接几个客人,每日都给他们喂药,就是这样伤了身子。后来大姐夫有一次翻墙逃出来,逃到咱们赌坊来了,姐姐见他可怜,就花银子给他赎了身,还娶他进门。” 这就能理解了,大相公出身低贱,又不能生育,他担心自己年老色衰之时,身边没有自己的孩子依仗,这才想利用麝香让柳红锦怀不上别人的孩子,或者,就算怀了孩子,也保不住胎儿。 古代宅院斗争简直比电视剧还激烈啊! “红秀,你姐姐怀不上孩子,是被人下药了。” 柳红秀一愣,瞪大了双眼,一脸不可置信。 苏清歌坐直身子,认真地看着柳红秀,道:“我从红锦的香炉里和衣柜里都发现了掺了雄麝香的香料,此外,还有大相公随身携带的香包里,也放了提纯后的麝香。我听说,每一个新进门的相公都收到了大相公送的香包。” “是大姐夫下的药?” 苏清歌点点头。 “清歌,你说的是……真的吗?” 声音从身后传来,苏清歌心里一惊,回头却看到柳红锦瞬间退去血色的脸。 大相公站在柳红锦身后,低垂着头,表情难辨。 苏清歌上前几步,她想安慰柳红锦,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沉默半晌,大相公抬起头,神情哀伤:“是我做的。” “阿诚……为什么?”柳红锦抬头定定地看着他,声音晦涩。 大相公露出一个似哭又似笑的表情,哑声道:“呵……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妻主喊我阿诚了。自从他们一个个进门,妻主就叫我大相公了。” 柳红锦伸出手手抓着大相公的衣袍:“我……我只是想要有个孩子啊!就算是别的相公的孩子,你也可以养在膝下,也可以当做是咱们俩的孩子啊!” “不一样的,不是我们的孩子,终究不是……” 大相公重重地闭上双眼,宽大的衣袖在风中轻轻飘动:“我不能生育,因妒生恨,毒害妻主,是死罪。妻主也不必送我去见官了,我,自行了断便是……” 话音未落,大相公纵身跃入小池塘。 “不要——” 苏清歌站得离池塘最近,伸手拽住了大相公的衣袍一角,却被一起带落水中。 二月的天气,冰还未全化开,小池塘的水冰冷刺骨,还带着冰渣子。 苏清歌从后面抓住已经晕厥的大相公,哆哆嗦嗦地朝岸边游去。 还好她从小在乡下长大,大人也懒得管她,什么溪水小河池塘之类的,都留下了她戏水的身影,游泳就是在那时候自学的。 “快!快来人!快找竹竿来!”柳红秀朝外头大喊。 柳红锦已经吓得面无血色,腿一软跪在地上。 上了岸,苏清歌给大相公做了急救措施,大相公吐出一口水,悠悠转醒。 “阿诚你没事,阿诚……”柳红锦抱着大相公泣不成声。 大相公并不回答,他直直地看着柳红锦,好一会,他的唇才动了动:“何必救我。” “不就是不孕不育吗,又不是不能治,做什么寻死觅活的。”苏清歌裹紧了干爽的袍子,仍觉得冷到不行。 “清歌,你说什么?你能治好?真的吗?”柳红锦有些激动。 “能不能治,总得让我给他把个脉。” …… 卧房内放了好几盆炭火,暖烘烘的。 香炉已经被移走了。 苏清歌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裳,凝神给榻上的大相公把脉。 真让人生气啊!她一个弱女子,刚从冷水里爬上来就要看病救人,而这个脸色红润看起来没有半点毛病的大男人却躺在榻上装柔弱。 苏清歌见柳红锦一会儿热茶一会儿姜汤地伺候他,眉毛挑了挑,有些故意地,深深叹了口气。 “唉……” 柳红锦立马放下了手里的茶盏,一脸紧张地看着苏清歌:“怎么了?不能治吗?” “也不能这么说……” 第8章 肉芽 柳红锦喜上眉梢:“那是能治?” “也不是……” “这……”柳红锦着急了,紧紧抓着苏清歌的手,“清歌啊,你不要吓我了,你说说要如何,多少银子我都愿意出!” “好啦好啦,治是能治,只是有些麻烦,需要每日针灸,连续灸三个月,还要坚持喝药,一天三顿,一口都不能少。” “太好了太好了,能治就好,能治就好!”柳红锦激动得红了眼睛,扭头深情款款地看着大相公,“阿诚,你听见了吗,清歌能治好你,我们很快就会有孩子了,你以后千万不能再寻死了!从前的事情我不会计较的,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 大相公同样一脸温柔:“好,我听妻主的。” 苏清歌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她去外屋开方子,故意多加了几味苦药。 用马车撞我是?我就让你多吃点苦! 转眼间便到了除夕。 村里人虽然不富裕,每户也买了一挂鞭放一放,然而农民们毕竟挣得是血汗钱,并不舍得将身家都花在这些玩乐上,放了一阵子,不到酉时末,也就没声音了。 苏清歌让容越在屋里生了炉子,架上小铁锅,鲜香浓稠的大骨汤“咕噜咕噜”冒着泡。 炉子旁边的小几上放着片成薄薄一片的羊肉,苏清歌夹了一片,在汤锅里左右涮几下,沾点儿酱汁送入口中,一边大口嚼着,一边满足地点点头。 容越看呆了,口水差点没收住,也学着苏清歌的动作,涮了一片羊肉,一咬下去,满口浓香,魂儿就好像升了天。 “妻主,你怎么会知道这样新鲜的吃法儿,实在是太好吃了!”容越一边嚼着肉,一边赞叹。 苏清歌笑了笑。 在现代,自从出来工作以后她都是一个人过年。买点肉卷,几盘素菜,一个人涮锅子吃,就算年夜饭了。 也不是她不想回家,每次回去,父母和奶奶逮着机会就明里暗里要她拿钱贴补弟弟。要么就是到处给她安排相亲,他们对相亲对象唯一的要求就是能一次拿出几十万的聘礼,好留给她弟弟娶媳妇买房子。 她实在烦不胜烦,正好医院也忙,值班人手正缺,她每年都是第一个报名留院。 抬头看着一如既往沉默的萧湛,苏清歌突然起了逗弄之心。 “容越,你知道这汤为何如此鲜美吗?” 容越不明所以:“为何?” 苏清歌拿起木勺,一面轻拨着锅里的汤,一面细声慢语地说:“用小火煨肉芽,使其尽化于汤中。肉芽本就细嫩润滑,熬出的汤也是香润滑。” 萧湛看了一眼苏清歌含笑的眼睛,只觉一股冷气从脚底腾起。 他停下了筷子,忍不住开口问:“何为肉芽?” “将上好猪腿肉放于阴地,不过几日,上面就生出乳白色的肉蛆,其体软糯,其肉嫩滑,所以称其为肉芽,将这些鲜活蠕动的肉芽熬制成浓汤……” 萧湛僵住,完美无瑕的俊脸出现一条裂缝。容越早已一个闪身,跑到一边呕吐起来。 “哈哈哈哈……” 笑声传到隔壁秦镶家中,此时父子俩正就着一小碟子咸菜啃着粗面馒头。 小石头的病已经痊愈,但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面黄肌瘦的,小身板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刮跑。 “爹爹,我听见苏娘子在笑。”小石头啃了一口有些僵硬的馒头,费力地咀嚼着。 秦镶摸了摸石头圆圆的脑袋,给他碗里夹了一片咸菜。 “爹爹,我好像闻到肉的香味了。”小石头眼睛大大的,在并无二两肉的小脸颊上显得尤为突出。 秦镶有些不忍:“石头乖,过完年爹爹找到活干,赚了钱就给石头买肉吃。” 砰砰砰! 门口突然传来重重的敲门声。 小石头惊得躲进秦镶怀里:“爹爹,我怕。” 秦镶轻声安抚好石头,起身开门。 “秦氏,你这个不要脸的!” 高昂而又尖利的叫骂声,从门口传来。小石头吓的一哆嗦,手里的筷子掉落在地上。秦镶把小石头抱紧怀里,轻轻捂住他的耳朵。 一个身着香色袄裙老妇气势汹汹地站在门口,脸颊暗黄干瘦,如一个干巴的三角儿鼓面,上面突兀的耸着两个眼睛,头发倒是梳得一丝不苟,耷拉的眼皮下面一双混浊的眼睛滴溜溜四处打量。 “娘……”秦镶身子微微颤抖。 “别叫我娘!我女儿都被你克死了,我可不认你这个女婿!”老妇一脚进了屋,指着秦镶的鼻子骂,“你和这个赔钱货到底什么时候搬走!” 秦镶抱紧了小石头,祈求道:“娘,这大过年的,你要我们搬去哪里啊……况且,况且小石头也是意欢生下的骨肉啊……” “我听你放屁!这个赔钱货是你的种,肯定也是丧门星!” 老妇的唾沫星子喷在了秦镶的脸上,上手推搡他们父子俩,“别想赖在我家房子不走!这房子我要给二丫成亲用,你们收拾收拾就赶紧滚蛋!” 老妇唾沫横飞,骂了一会儿,却不见秦镶起身,气急了上脚就踹。 “不许打我爹!”小石头从秦镶怀里挣扎出来,张开瘦弱的手臂拦在秦镶身前。 老妇更加生气了,狠狠一脚踹在小石头肚子上。 小石头被踹飞出去,“砰”的一声撞向后头的墙壁,滚落到地上。 “石头!” 秦镶扑过去抱起已经一动不动的石头,浑身颤抖得厉害。 老妇几步上前,还要再踢,后脖子的衣裳却似乎被人揪住。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老妇被扔出了屋子,撞在院子里一棵柿子树上,又狠狠地跌到地上。 “是哪个天杀的!”老妇痛得龇牙咧嘴,吐出带血的两颗牙,勉强爬起来。 萧湛居高临下,一双眼眸如繁星般璀璨生辉,又如鹰般冰冷锐利,隐隐泛着嗜血的寒光,此刻如幽灵般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老妇不由得打了个寒战,畏畏缩缩起身,忍着浑身的剧痛以一种极为扭曲的姿势逃也似的跑了。 走时还不忘丢下一句狠话:“你!你们走着瞧!”? 第9章 桃花酿 昏暗的屋内,苏清歌给石头做了全身检查,尤其是头部,后脑有一处出血点。只是古代没法做ct,只能靠眼看手摸。 苏清歌交代秦镶:“这几天你要留意他会不会恶心呕吐,或者经常忘记事情,如果有任何异常的情况一定要马上告诉我。” 秦镶双手抖得跟筛子一样,还没有从巨大的恐惧中缓过来。 苏清歌见他这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个当爹的,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吗!你为什么不还手?你一个身强力壮的男子,难道打不过那个老太婆?” 今日若不是她在隔壁听见动静,还不知道这父子俩会被欺负成什么样。 秦镶低垂着头,声若蚊蝇:“她是妻主的娘,她的话我得听,她打我我得受着……” 苏清歌简直被气笑了:“那老太婆要是让你立刻去死呢?你死不死?” 秦镶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问,抬起头愣愣地看着苏清歌,不知该如何作答。 “连小石头看到你被欺负都知道站出来护着你,你更应该保护他啊!你就算是还手了,那叫正当防卫,就是到了公堂上,你也是有理的!”苏清歌耐着性子,循循善诱。 “正当防卫?” “没错,人人生而平等,每个人都有生存的权利,在受到侵害时,采取手段进行防卫……” 苏清歌还在口若悬河,秦镶仍旧是那副惊吓过度的模样。 萧湛从屋外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女子亭亭玉立气质如兰,全没有村姑的粗俗,声音虽轻,说出的话铿锵有力惊世骇俗,粉面不怒自威,一身从容镇定。 想到今日她拿肉芽吓唬他们时,流露出的那几分天真娇憨,萧湛觉得这个女子实在是个妙趣横生的人。 从秦镶家回来,已是三更时分。 苏清歌此时全无睡意,去地窖取了一小坛子桃花酿,一个人顺着梯子爬上了屋顶。 年前柳红锦送来一大堆的年货,其中就有两坛子桃花酿。 听说是一个纨绔子弟来赌坊输光了银子,又不敢问家里要钱,便从老爹珍藏的酒窖里偷两坛市面上买不到的酒来抵赌债。 苏清歌打开坛盖子,一股清幽的桃花香混着酒香扑鼻而来,一口下肚,果然清冽爽口! 又多喝了几口,便是面颊生出桃花朵朵。 身旁突然坐下一个人。 苏清歌也不看他,容越早已睡下了,那便只能是萧湛了。 萧湛接过苏清歌手里的酒坛,也喝了一口,低声叹:“桃花酿,许久未曾喝了。” 苏清歌眨眼看着他。 “你喝过?” “在家里曾喝过。” “你家在哪里?” 萧湛低头不答。 苏清歌便觉得无趣,抢过酒坛子灌了一口,自顾自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不是大夏国之人。我猜,你来自大渝。” “哦?”萧湛翘起唇角,挑眉道:“为何是大渝?” 苏清歌两手撑着下巴,有些昏昏欲睡的模样。 “你身材高大,体格健硕,而且武艺高强,与大夏男子完全不同。周边紧挨着大夏的几个国家中,唯有南边的大渝国尚武,听说那里的男子三岁习武,十五岁便可上阵杀敌,很是勇猛。” “而且……”桃花酒的后劲儿终于在此刻涌了上来,苏清歌睁着眼睛看他,清澈的双眸中,沾染上的星点醉意,便令她陡然间多了几分妇人才有的风情。 “桃花酿乃是大渝的皇商陆家所酿造,配方独有,专供皇亲国戚,一年仅出100坛而已。你说你在家中喝过桃花酿,可见你要么是天潢贵胄,要么,就是个偷酒喝的江洋大盗!” 萧湛哑然失笑,一双漆黑眼眸灿若桃花。 他轻轻勾起她的下巴,像个十足的登徒子:“我若是江洋大盗,你就不怕我?” 她拍开他的手:“我会怕你?你忘了自己被我揍倒在地上的可怜样了?” 苏清歌想到她刚穿越来的那天,看到他缩在墙角,被原主打得一身是伤,可怜,实在是可怜。 “你是趁人之危!我那时候受了重伤。” “那你身上的伤还是我给你医治的,说,你要怎么谢我……” 苏清歌身子沉沉,懒懒地往萧湛身上靠了靠,“把你当江洋大盗偷来的金银财宝,全都拿来给我……” 还真是财迷本质。 酒香阵阵,萧湛眉头一皱:“这么大的酒气,你喝了多少?” 掂了掂酒坛,已经半空。 萧湛失笑,桃花酿入口甘甜醇厚,后劲却大,哪怕是酒量不错的男子,半坛子下去也得醉的不省人事。 此时,远处的夜空突然被五彩斑斓点亮,有人在放烟火。 苏清歌靠在萧湛肩膀上,眯着眼瞧着眼前情景。 “真美。”苏清歌开口叹道。 “嗯,是美。”萧湛说话时,侧头看着她,眼眸明亮。 明明暗暗的烟火下,她在微笑,酒窝灵动,如手里的桃花酿般醉人,萧湛的心里无端生出一股子无法言语的悸动来。 他还尚在愣怔,一双小手突然攀上他的衣领猛地一使劲,有个软软的东西贴了过来,冰凉的小嘴在他唇上舔了舔,继而啃了一下,满嘴的桃花清甜酒味扑面而来。 黑暗隔绝了一切,只剩下唇上柔软的暖。那暖好似五月的阳光,让人从骨头里透出酥软。 “你……” 这个女子着实太大胆了些! 沉醉间,突然,唇畔的酥软毫不留恋地离了去,迅速而果断。 只见眼前这女人用袖子胡乱拭了拭唇角,满不在乎地笑笑:“长得这么帅,让我轻薄一下怎么了?就当是先收点利息呗。” 说完,女子头一歪靠上他的肩膀,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不一会儿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就这么……睡着了? 萧湛却是彻底愕然。 就在这时,外头突然传来一声奇异的哨声。 飞鹰哨? 萧湛嘴角的笑意瞬间消失。 等了这么久,他的人终于找到这里了。 一个月前,他奉皇命护送大渝桓王殿下来大夏和亲,半路却遇到天狼国的死士截杀。对方派出的都是精锐,他们根本难以抵挡。 幸好他早有防备,事先和桓王换了衣服,桓王安全抵达大夏,他胸口中箭跌落悬崖。 萧湛侧头看了看已经熟睡的女子,轻轻抱起她,飞跃几下回到房中。 “萧湛……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女子嘴里咕哝着,小脸娇俏若初绽的桃花。 萧湛弯了弯嘴角。 而后,几个纵身朝着哨声的方向掠去。 第12章 容越的心思 京州城郊外。 萧湛负手而立,从容尊贵的气场中,透着几分凌厉深沉。 一道颀长的黑影,从暗处中走了出来。 “查出来了吗。” “查出来了,那日参与截杀的,除了天狼国的死士,还有大夏国大将军安绍元的人。” “我是问你,是谁劫走了苏清歌!” 霍奴似乎有些惊讶,面色很快恢复了平静:“是五公主的人。” “人在哪里?”萧湛声音低沉,眸光深邃冷冽。 “属下,属下还没找到。” “让飞鹰骑暗部的人出来找人,公主府找不到就去皇宫找!”萧湛沉声道,肃然的模样带着幽深不可测的寒意。 “暗部的人现在出动会不会暴露……”霍奴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又快速低头道:“安绍元的目标是世子您,那天派出的都是高手,想必到处都安排了埋伏,属下担心……” “现在派暗部的人去找。”萧湛冷道:“我不想说第二次。” “是!” 霍奴不再多言,几个纵身飞跃,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出来。” 萧湛朝着荒芜的草垛瞥了一眼,声音不带半丝感情。 杂乱的荒草丛里,容越跌跌撞撞地从里面钻出来,紫色长衫被划破了几个口子,蹭了几道污渍,显得十分狼狈。 萧湛眯了眯双眸:“能一路跟着我到这里来,看来你的身手不错,我之前倒是小瞧你了。” 容越面上还带有凄色,哽咽道:“阿湛,我,我是害怕,妻主被他们抓走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们到底是谁啊,为什么要抓妻主呜呜呜呜……” “哦?她们为什么要抓清歌,你不知道?”萧湛一双眼眸如如鹰般冰冷锐利,隐隐泛着嗜血的寒光,此刻如幽灵般一动不动的盯着他,似乎要把他看穿一般。 容越低下头:“我,我怎么会知道呢,我不认识她们……” 萧湛冷笑一声,理了理衣袖,一脸闲适:“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不必演戏了。” 容越缓缓抬头,神情便陡然一换,倘若苏清歌在此,定会吃惊得说不出话来,此时的容越,妩媚的眼眸中目光平稳坚定,身躯虽然柔弱,却似蕴藏着不可摧毁的韧性。 “不愧是大渝国的定南王世子。”容越仿佛换了一个人,脸还是如从前一样绝美,身上却透着森森的杀气。 夜色朦胧,天高云淡,月华如水。 容越望着眼前三尺开外的男人,面色不变:“你是何时发现我的。” 萧湛声音低沉“你掩饰得很好,只是昨日你偷听我们说话,不巧被我的暗卫发现了。” “那又能说明什么。” “是不能说明什么。”萧湛顿了顿,眸中寒意更甚,“可你,为何去了公主府,你本就是公主府的人?还是说……” “我不是!”容越垂下头,声音清冷:“我只是想把你赶走,我不知道她们会抓清歌……” “这些都不重要,告诉我,她在哪里!”萧湛沉声打断。 容越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若是知道,就不会跟着你来这了。” “留着你的命好好等着我回来。”萧湛寒声冷硬地说道。 说罢,再也不看容越一眼,转身一个纵跃消失在黑夜里。 容越颓然蹲下身,双手环抱着身躯,仿佛又变回了那个俊雅无助的容越。 夜色漆黑,却也黑不过他心中的浓雾,那些看不见的魑魅魍魉在思想中游走着,吞噬着他的理智,挣扎无用。 容越长叹一声。有些东西,生来就已经决定,不管他愿意不愿意,如同血脉,如同命运。 大夏国天牢。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阳光从高高的天窗透了进来,有细小的灰尘不断的扬起,在半空中翻滚。 苏清歌百无聊赖地抠着土墙上的小石块,漂亮的指尖已然灰黑一片。 我这起死人肉白骨的拿手术刀的手啊,如今沦落到在这里抠土墙,暴殄天物啊!我该不会要被关到老死! 苏清歌仰天长啸:“来个人啊!放我出去!” “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 苏清歌循着声音,望向旁边的牢房。 只见穿着一身白裘的少年靠在对面的墙壁上,十分大方地伸着腿坐在肮脏的枯草里,闭着眼睛,似乎正在睡觉。 他的脸色还是苍白的,不过,相比于昨日已经好了许多,至少性命是保住了。 苏清歌来了兴趣,几下爬到铁栏杆旁边,傻乎乎地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喂,听说你是大渝送来和亲的,你怎么被关起来了,是公主对你的美色不满意吗?” 少年睫毛轻颤,睁开了眼睛,冷冷一哼,并不答话。 “喂,我昨日可是救了你的性命,你就这样对待救命恩人吗?” 苏清歌不提还好,一提这茬少年顿时眉头紧蹙,胸口剧烈起伏着。 昨日他醒来就看见狱卒对着他的嘴巴吹气,差点再次气晕过去,他堂堂大渝国桓王,竟然被这样羞辱,是可忍孰不可忍! “唉唉,你别生气,冷静,冷静,你心脏不好,生气会要命的!”苏清歌一阵紧张,她差点忘了这厮有心脏病,经不起逗。 半晌,少年逐渐恢复平静,仍是闭着眼靠在墙上。 苏清歌偷偷瞧一眼,试探道:“那什么,我前阵子,救了一个人,也是从大渝来的……” 少年忽然睁开双眼,炯炯有神:“是谁?” 苏清歌往前凑了凑,正要张口,耳旁传来厉喝。 “你,赶紧出来!” 苏清歌扭头看去,是瑶琼。 铁门被打开,苏清歌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点儿酸的双腿,跟着瑶琼出了大牢。 外头阳光正盛,苏清歌一下子没适应过来,闭上了眼。 再睁开时,眼前站着一个穿灰色褙子的老嬷嬷,此时正盯着她,目光冰冷。 苏清歌认得她,就是昨天要来扒了她皮的贵嬷嬷。苏清歌心里一咯噔,停住了脚步,正想往回走,奈何瑶琼拦住了她的去路。 瑶琼推了她一把:“你就跟着贵嬷嬷走。” 没等苏清歌拒绝,贵嬷嬷迅速伸出手钳制住她的肩膀。苏清歌痛得龇牙咧嘴,不得不跟着她走。 这个贵嬷嬷,一看就是个练家子,看来不能大意。 马车在公主府门口停下。 第13章 五公主 公主府内飞檐玉栏,委实富丽堂皇,只是苏清歌没有心情欣赏,她一路都在后悔,早知道就不去看什么劳什子万灯节了! 来到一处装潢奢华的花厅,正中央坐着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约摸十七八岁,秀眉连娟,朱唇榴齿,容貌十分娇贵,再瞧她目光沉沉,含威不露,想必就是五公主了。 “你就是那个乡下来的?” 五公主淡淡地扫过她,声音冷漠,带着上位者的倨傲。 “我……” 苏清歌还没来得及回答,五公主出声打断。 “你会煮茶吗?” 煮茶倒是难不倒苏清歌,毕竟她在现代也喜欢喝茶,还上过几天茶艺培训班,手艺也过得去。 她应了,婢女就将茶具搬了上来,苏清歌跪坐下来,一面煮茶一面偷偷打量五公主的神色。 茶炉里的水滚了起来,袅袅热气熏上苏清歌的脸,奇怪的是,本该是清香的茶味,却带了些微微刺鼻的味道。 苏清歌心里起疑,不动声色地往后稍稍挪了挪,避开那股味道。 她的小动作被五公主看到,她悠悠的出声:“你倒是机警,难怪萧郎会被你迷惑住,果真是个有心计的!” 萧郎? 萧郎又是谁?怎么就被我迷惑住了? 苏清歌暗暗思忖,这五公主该不会误把我当做情敌了? 啧啧,这女子嫉妒起来,那是要杀人灭口喝血吃肉啊! 苏清歌装作听不懂:“五公主夸赞,草民不敢当。” 把茶水倒出来,苏清歌起身递给一旁的贵嬷嬷,贵嬷嬷没有接。 “本公主最是喜欢机灵的,这茶就赏你喝了。” 五公主瞥了她一眼,朝她挥了一下袖摆。 这茶水有蹊跷,苏清歌自然不会就这么老老实实把不明液体往肚子里灌。 她假装低头看手中的茶盏,手心里摊开一张小纸条。 刚刚瑶琼推她那一下,迅速往她手里塞了这张纸条,她虽然吃惊,脸上却没有露出异样。 纸条上写着:公主患乳痈 想不到这瑶琼还挺仗义,知道她医术了得,这是为了保她一命,她自然不能白白浪费了人家的心意。 苏清歌清了清嗓,抬眸正色道:“公主近来可觉得胸部疼痛,摸之有肿块,牢强掣痛,手不得近也。” 五公主脸色微变,坐直了身体:“你如何得知?” 说罢眼睛瞪向贵嬷嬷。 贵嬷嬷扑通一声跪下,连连摇头:“公主,不是奴婢,奴婢怎敢?” 苏清歌笑了笑:“公主不必紧张,不就是乳痈吗,别觉得不好意思,没什么可丢人的。” “你!”五公主面色阴沉,挥袖让下人们都退下,沉声道:“你还知道什么!” “我还知道,乳痈虽然不会致命,但若是得不到妥善的医治,要不了多久就会肉腐成脓,疮口破溃脓水不断,乳fang尽毁……” 苏清歌说的很慢,几乎一个字一个字地,声音轻柔,说出的话却仿佛重鼓一样敲击在五公主的耳边。 五公主虽然已被女帝下旨和亲,终究还是个未嫁之身,女子皆爱美如命,乳fang尽毁,对于有着大夏国第一美人之称的她来说,无疑是判死刑了。 “你闭嘴!” “啪!” 五公主摔了手中的暖手炉,忽地站起身来,指着苏清歌尖声叫道:“把茶水给她灌下去!” 贵嬷嬷立刻起身,身形一晃出手将苏清歌制住。 苏清歌未来得及反抗,贵嬷嬷已将杯中茶灌入她的喉中。 喉咙一阵火辣辣的疼,苏清歌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完了完了,这回玩脱了! 本想先吓唬吓唬五公主,然后再告诉她这病能治,等她治好五公主,再解释一下自己没勾搭什么萧郎,双方握手言和皆大欢喜! 如今说啥都晚了。 苏清歌一脸绝望,等着毒发身亡的那一刻。 好一会儿,身体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除了喉咙火辣辣的…… 原来不是毒药啊? 苏清歌还没来得及绽放劫后余生的笑容,很快就高兴不起来了。 她发现自己不能说话了,张张嘴,只能听见嘶哑如鸦的“啊啊”声。 “啊啊……” 五公主看着苏清歌狼狈的模样,笑容妩媚:“啧啧,声音真是难听得紧,跟你这张狐媚的脸蛋可是一点都不配呢!” 五公主一步步走到苏清歌身边,身姿窈窕,有些做作地转了一个圈。 “你说,萧郎是会嫁给我这个一国公主,还是你这个哑巴农妇呢?” “啊啊……” 五公主伸手用力捏住苏清歌的下巴,眼神锐利:“若不是母皇要召见你,我不会留你一条性命!你最好乖一点,不该说的话不要说,哦,我差点忘了,你就算想说,现在也说不出来了!哈哈哈……” 苏清歌被带出了公主府。 还是原来那辆马车。 苏清歌安静地缩在角落,闭目养神。 贵嬷嬷看了她一眼,心下暗暗佩服。寻常女子若是突然被灌了哑药,或哭闹或惶恐,像她这样神色如常的,还真是少见。 贵嬷嬷忍不住开口:“你只要乖乖听话,女帝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公主不会杀你的。至于……等公主和萧郎成了婚,自然会给你解药。” 萧郎!又是萧郎!这个萧郎到底是谁啊! 苏清歌突然睁眼,愤怒又无语。 贵嬷嬷仿佛听到了她心中的疑问,道:“你家中是否住着一个郎君,姓萧……” 萧湛? 苏清歌惊呆了,弄了半天,五公主是瞧上萧湛了? 苏清歌突然想起了那个烟花绚烂的晚上,屋顶的桃花酿,还有男人柔软的唇…… 想不到自己一时起的色心,居然会给自己招来这么大的祸事。还是古人说的好啊,色字头上一把刀…… 马车突然停下。 下了车,宫门已经开了,里面的拱桥长阶,把层层叠叠的大殿托在了最高处。 这就是大夏的皇宫了。 深居在九重宫阙里的女帝,为什么会突然召见她? 她一个穿越者,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古代,虽然会点医术,所求的不过就是过好自己的小日子,至于什么公主女帝之类的大人物,她实在是不想招惹。 苏清歌跟在贵嬷嬷的身后走在狭长的宫巷里,突然被一群花枝招展的大男人挡了路。 第18章 忍者神龟 此时屋内的苏清歌听见外头有人说话,理了理略显凌乱的衣袍,起身出去。 却见蔻芝跪在地上,圆滚滚的身子瑟瑟发抖。 “蔻芝,这位是……” 蔻芝从地上微微扭头,冲苏清歌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苏神医,这是大将军。” 苏清歌冲他福了福身:“草民见过大将军。” 她见女帝都可以免跪,见一个大将军不跪,应该不会挑她的理儿? 安绍元确实没通她计较,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厉声道:“带走!” 苏清歌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就被士兵架着出了清雅苑。 昭仁殿一片寂静。 女帝皱眉沉思,脸上看不出喜怒,乌黑的头发披散着,身着一件素色长袍,显然也是刚被人从睡梦里拖出来。 顾圣之站在女帝身侧,也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苏清歌目光扫了一圈,萧湛居然也在,这才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他不仅在皇宫和驿馆之间打个来回,还换了一身衣裳。 再看殿中站着的,不正是刚刚还想要害她的五公主吗! 五公主旁边的男子,竟然就是那天在大牢里面遇到的那个病秧子! 苏清歌终于知道为何气氛那么沉重了。 想来,刚刚在北阁和五公主欢好的,就是他。 待心神静了下来,苏清歌想清楚前因后果,不禁恨得牙痒痒。 这个五公主,今日分明就是想害死她! 自己要是真的和五公主的未婚夫发生点什么,往小了说是秽an后宫,往大了说就是蓄意破坏两国和亲。 不管是哪一条,都能要了她的小命! 五公主此时哭得梨花带雨,见到站在苏清歌身后的安绍元,小跑着扑到他怀中。 “父王!你可要为女儿做主!” 父……王? 苏清歌仿佛遭了雷劈,愣在当场。 原来,这个大将军,就是传说中的王夫啊! 苏清歌忍不住仔细打量起来。 即便是这些天苏清歌已经被女帝后宫的男宠们养刁了眼睛,看到帅哥早已见怪不怪,但苏清歌还是不得不承认,此人的样貌,十分上等,就光靠着这张脸,也足够成为王夫。 只不过…… 苏清歌抬眼看了看站在女帝身边的顾圣之,王夫和这位顾大人无论长相还是气质,都算是世间绝色,但女帝显然更为喜爱这个顾大人,两人好得跟连体婴一样,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苏清歌暗暗佩服这位王夫,头上都已经绿成呼伦贝尔了,竟然还能如此淡定沉着,简直就是忍者神龟级别的。 安绍元轻轻拍了拍五公主的背,满脸都是心疼宠溺:“媛儿莫怕,为父一定不会放过害你的人!” 说罢,安绍元朝女帝见了礼,面露关切之色道:“陛下玉体可好些了?前阵子有草莽在边境作乱,为夫带兵平乱未能为陛下侍疾,是为夫失职了。” 他一边说着,眼角还微微泛红,似是动了真情。 苏清歌在心中赞叹,戴了这么多顶绿帽,就算没办法休妻,也至少会摆出高傲不屑的姿态? 若不是顾圣之还在两人中间站着,就凭安绍元如此真情流露的台词,外人看来,绝对会认为这是一对如胶似漆的恩爱夫妻。 女帝品了一小口茶,徐徐开口,举止间都是慵懒味道:“王夫平乱辛苦了。” “只是……”女帝话锋一转,声音凌厉起来,“今日媛儿着实太荒唐了!堂堂一国公主,罔顾国法,丢了大夏的颜面,你平日里是如何教导她的!” “陛下息怒!”安绍元前两步,单膝跪下,“今日之事有蹊跷。媛儿好好的在公主府,为何会在半夜出现在太医院的北阁?还有这位桓王殿下,不在驿馆准备和亲之事,跑到宫里来干什么?这显然就是有人故意设计!” 安绍元一双鹰眼看向苏清歌:“听说,这位苏神医,晚上经常去北阁看典籍,夜深人静的,要私会些什么人,也未可知。” 苏清歌简直气笑了,还真是亲生父女啊,怎么都想把脏水往我身上泼呢? “大将军,草民经常去北阁看典籍不假,只是,您也太看得起草民了,就草民这细胳膊细腿的,如何自由出入这守卫森严的重重宫门,更别说还要扛着五公主这么一个大活人?” 安绍元下意识反驳:“凭你一人肯定不能完成,必定还有奸夫同你一起!” “对,就是她把儿臣弄进宫来的!”五公主也指着苏清歌。 这么不要脸的歪曲事实,苏清歌白眼都不愿意给了,一脸冷漠地看着他们在那演。 萧湛拍案而起:“大将军慎言!我大渝国桓王殿下可不是能随意污蔑的!” “行了。”女帝的目光在每个人脸上扫过,最后停在桓王脸上,“桓王,你是如何进来的?” 桓王似乎还未完全清醒过来,懵懂道:“我在驿馆中歇息,突然听见门外有动静,还未来得及查看,就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接着就晕过去了。等我醒来时,就发现,发现我与公主殿下chi身o体在……” “你闭嘴!”五公主忍不住厉声呵斥。 “媛儿,你为何会出现在北阁。”女帝面露不喜,目光沉沉地看向五公主。 “儿臣,儿臣……”五公主没料到女帝会突然发问,似乎还未想好说辞,眼珠左右转动着,“儿臣也是突然闻到一股异香!” 女帝收回目光,还是那副慵懒的样子,吩咐道:“既然你们都提到有异香,圣之,你便去查一查这异香是从哪里来的。” “是。”顾圣之朝女帝点头,款款出了大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苏清歌极力瞪着双眼,生怕自己睡过去。折腾了半宿,她实在是困到不行,这时候谁若是给她一个枕头,她定要朝那人磕头致谢。 就在苏清歌以为他们要在这里待通宵的时候,顾圣之终于回来了。 “陛下,微臣在苏神医的房中,找到了一截未燃尽的蜡烛,太医院的人看过,说这蜡烛被人掺了催qg之物,一旦燃起就会释放异香,人若大量吸入,便会身不由己,事后半点记忆也无。” 第19集 对峙 从我房里搜出来的? 顾圣之的一席话让苏清歌打了个寒颤,头脑瞬间无比清醒,瞌睡全无。 正想喊冤,身旁的萧湛却递来一个眼色制止了她。 苏清歌不明所以,但还是老老实实低下头,一副无可狡辩的模样。 安绍元得意一笑:“陛下,既然已经查清楚了,请陛下为媛儿主持公道,严惩下药之人!” 女帝没有说话,优雅地抿了一口茶,似乎在等顾圣之继续说下去。 顾圣之也很有默契地朝殿外招了招手:“带上来!” 两名内侍架着一人上来。 苏清歌仔细一看,是个身材矮小的男子,此刻穿着夜行衣,嘴角有隐隐的血渍,显然受了刑。 内侍将男子丢在地上,躬身退下。 女帝放下茶盏,问:“你是何人?” 男子从地上爬起来跪好,抬眼看了五公主一眼,又迅速低头,并不回答。 顾圣之一脚过去,男子被踹倒在地,浑身颤栗,这才哑声道:“奴才,奴才是公主府伺候的。” “你!”五公主似乎有些紧张,看向安绍元的方向,安绍元微微摇头。 两人的小动作没有瞒过顾圣之的眼睛。 “陛下,微臣去清雅苑搜查时,正好看到此人鬼鬼祟祟地从清雅苑出来,问他来做什么的,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微臣用了点手段,他才吐出实话。” 顾圣之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安绍元,继续道:“他说,是大将军让他来给苏神医送点东西。可是,刚刚苏神医正是大将军亲自去请来的,为何过后又让这人送东西过来呢?还请大将军给个解释。” 安绍元的脸色有些难看,却仍然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本将军第一次见苏神医,总得送些见面礼,刚刚急着来见陛下忘了带,后面才命人补上。” 顾圣之笑了笑:“哦?大将军果真是礼数周全。臣却不知,大将军送的见面礼是何物?不会是这根掺着催qg香的蜡烛?” 安绍元的脸色,已经极不好看了。 五公主再也忍不住,尖声大叫:“胡说!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污蔑我父王!我看你才是那个跟苏清歌有一腿的奸夫!” “闭嘴!”女帝怒极,将茶盏摔在地上。 “啪——” 上好的雕花白瓷盏被摔得四分五裂,大殿顿时一片寂静。 半晌,女帝揉了揉眉心,冷声下令:“来人,把这人拖出去,杖毙!” “不!陛下饶命啊!五公主!五公主救命!奴才是奉命行事啊……” 殿外传来棍棒之声,还有男子的惨叫和求饶声,渐渐的,归为沉寂。 “萧世子,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女帝的声音有些沙哑,似乎极为疲惫。 萧湛自然不会紧追不放,他起身朝女帝行了一礼:“陛下英明。那和亲之事……” “明日早朝还请萧世子和桓王一同入宫,商谈细则。” 女帝说完,朝顾圣之招了招手,二人携手而去。 萧湛让内侍将惊吓过度的桓王先送回驿馆。 苏清歌长舒一口气,正要同萧湛一起离去,身后传来五公主的怒喝声。 “站住!” 苏清歌回头,却见一个茶壶朝自己飞来! 滚滚的热水从茶壶里洒出,眼看就要洒到苏清歌脸上。 一件披风忽然罩在苏清歌头上,热水尽数泼到了披风之上。 与此同时,萧湛长腿飞踢出去,将茶壶踢向五公主的方向。 安绍元往身旁一捞,“砰!”的一声巨响,椅子飞出去撞开了茶壶。 茶壶落在地上,已经完全变形,椅子也散了架,可见二人都用了十足的力道。 萧湛眸色幽深,带着嗜血的寒意:“我劝大将军管教好自己的女儿,再敢动我的人,我定南王府也不是吃素的!” 说罢,搂紧苏清歌,大步离去。 五公主气急败坏,直跺脚:“父王!你看他!儿臣不想娶大渝那个病秧子!父王!” 安绍元无奈地叹口气,严肃道:“媛儿,你与桓王已有了夫妻之实,不娶也得娶了,这不仅仅是你的婚姻大事,也是两国结盟的大事,岂能儿戏!” “可是,父王明明说过会帮我的……”五公主满脸委屈。 “父王是想帮你,只是没想到居然会有人暗中掉包,让你受了这样大的委屈,是父王不好……” 安绍元心疼地将五公主揽进怀中,紧蹙的眉心透着压抑不住的怒气。 姓顾的今日居然会帮着大渝的人,若不是他横插一脚,那个大渝的病秧子还有什么苏神医早就没命在了! 苏清歌对于刚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毫无知觉,她原本已经困到极致,此刻却异常兴奋,还有一点……甜蜜。 萧湛今日对她的紧张和爱护她全都看在眼里。 想不到,我苏清歌来了这古代,居然能把一个绝世美男迷得七荤八素,我可真是迷死人了! 苏清歌取出妆盒里的兰花簪子,插在头发上,对着镜子左照右照。 刚刚萧湛特意叮嘱她,去哪里都要戴着这根兰花簪。 她自然是清楚他的用意。 这肯定就是要官宣恋情啊! 这个男人,看着冷情,想不到骨子里还挺浪漫的。 “苏苏?苏苏?” 蔻芝见苏清歌一回来就对着镜子傻笑半天,以为她今日被带走后受了什么刺激伤了脑子,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苏清歌这才从恋爱的幻想中醒来,恢复了往常的淡定自如,道:“那个,你今日也辛苦了,去睡,明日可以睡迟些,院子不必打扫了。” 蔻芝一脸喜悦,蹦跶着出去了。 昭仁殿寝宫。 折腾了半宿,女帝说饿了。 顾圣之去了御膳房,亲自做了一碗面条端来。 雪白晶莹的面条放在青瓷碗里,滴两滴香油,放几片入味的腊肉,再放几片煮的嫩嫩软软的白菜心,香味入鼻。 女帝吃得欢喜,阴沉了一晚上的脸上总算有了笑意。 “我年少时就爱吃这腊肉面,尤其是你做的,宫里的御厨都不如你。” 顾圣之轻柔地给她擦了擦沾了油渍的嘴角:“陛下爱吃,我就一辈子做给你吃,只是,不知圣之有没有这样的福分。” 女帝眼神闪了闪,放下筷子,握住顾圣之的手:“圣之,今日媛儿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她是护父心切……” 顾圣之点了点头,并未说话。 他张开手心,里面是半截碎布,似乎是从衣袍上撕扯下来的。 “这是?” “这片衣角是我去北阁搜查时,从软榻底下找到的。” 第22章 瘟疫 梧桐县。 这一日,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黑云滚滚、狂风大作。 明明是阳春三月,温度却突然骤降,鹅毛大雪随狂风而来,屋顶、地面瞬间铺上一层雪白。 成千上万灰黑色的耗子仿佛受到了惊吓,不知从哪个旮旯角窜出来,成群结队在街市上乱窜。 古语有言:天生异象,必有灾祸。 一时间,大夏百姓人心惶惶,谣言漫天。 梧桐县城街角的一家名为正和堂的医馆内,原本空旷的大厅此时已铺满草席,密密躺着的全是虚弱呻y的病人。不时又有新的病者陆续被扶来,厅内无处下脚。 医馆的小学徒满头大汗地跑到正在后院给重症病人医治的孙大夫面前,气喘吁吁道:“师父,前厅已经满了,再,再也放不下更多病人了,如何是好啊?” 孙大夫的眸中满是忧沉之色:“新送来的病人可都是一样的症状?” “对,病人发病之初都是高烧不退,而后上吐下泻,呕吐物如西瓜败肉,接着身上多处溃疡不愈,吐血而亡。” 小学徒用手背拭了拭额上的细汗,内心的慌乱无法掩饰。 “听说县里其他几家医馆也都是这样的病人,从发病到死亡仅半月时间,而且……而且接触过病患的人,也都被传染了!师父,这……这到底是什么病啊?” 孙大夫的手有些微颤,饶是他行医半生见惯了生死,听到小徒的描述仍觉得惊恐万分。 这是——瘟疫! 人传人的瘟疫,一传十十传百,只要家中有一人感染,阖家皆殁。死亡在一瞬间发生,甚至来不及诊断和治疗。 前厅乱糟糟的,撕心裂肺的号哭声中,粗麻白布遮住了病死者带着血污的扭曲面容,两个壮汉迅速将死者抬出医馆。 孙大夫心中一片悲凉,他很清楚,哭泣、愤怒、哀求……都持续不了太久,接下来便是恐惧、绝望和静寂。 到了最后,满街都能看见倒卧的尸体,无人收殓。 无论贵贱,无论男女,谁都只能听天由命。 “徒儿……”孙大夫似乎在一瞬间苍老的十岁,声音嘶哑而无力,“你戴上面巾,遮住口鼻,尽量……尽量不要太靠近病患。” 孙大夫佝偻着背,转身继续开方下药。 他知道这些可能都是徒劳,查不到病源,找不到病因,就无法对症下药,只能等死罢了。 秦大夫背着药箱回到医馆,他今日出去问诊,也全都是一样的症状,脸上同样满是忧沉之色。 孙大夫见秦大夫回来,道:“情况已经上报了好几天了,朝廷应怎么还没派人下来?” 秦大夫点点头:“若是再没消息,我明日再去县衙打听打听。” 门外,又有更多的病患被抬进来…… 昭仁殿。 女帝将折子合上,正想放回案上,门外传来内侍的禀报声。 “陛下,大将军求见。” “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女帝揉了揉眉心,“让他进来。” 安绍元入殿向女帝行了一礼,沉声道:“陛下,天狼军突袭平遥城,三日内增兵十万,平遥城破,虎威将军……殉国!” “什么!”女帝倏然起身,忽觉头晕目眩,两手死死扶住桌案才勉强站稳。 安绍元表情冷峻:“陛下,平遥城已破,庐州城岌岌可危!臣请带兵十万,增援庐州,请陛下赐虎符!” 兵凶之事有关国运,天子兵符不可轻赐。 女帝缓缓坐下,问:“你可有把握?” 安绍元眸光微闪,道:“微臣必定全力以赴,半步不退!” 女帝先是迟疑地点了点头,随即又张开嘴,似乎还想再说什么,殿门突然被猛然推开,内侍慌乱地奔入殿中。 “陛下,不好了!太医院来报,梧桐县暴发瘟疫,死者已近百人,病危者甚众。现下,梧桐县的百姓四处逃窜,有一些逃到京州城来了,京州城怕是也有人染上瘟疫了!” 女帝足下一软,情不自禁地跌退了两步,血气一阵上涌,身体摇了摇,眼前一黑便倒在了地上。 “陛下!” “太医,快宣太医!” …… 苏清歌给女帝把完脉,眉头紧锁,心中十分不解。 这些日子,她一边给女帝针灸,一边以药膳辅助调理,女帝的病情一日比一日有好转,为何今日却突然急转直下,甚至到了脉细如丝欲绝的程度。 在场所有的太医都是一脸焦急。 所有迹象都表明,女帝此病猝然而发,而且凶险至极。 太医院院首杜骏走到苏清歌身旁,忐忑不安道:“苏神医,是否要下……生脉散……” 众人面色顿时阴沉下来。 下了生脉散,就意味着病人六脉将绝,只有在命悬一线之时才会冒险一试,而且,最终也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苏清歌摇摇头,正要说话,殿外一阵喧哗。 众人抬头,却见五公主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一旁的顾圣之皱了皱眉,上前阻拦。 五公主一鞭挥过去:“滚开!你这个下贱东西,不过是我母皇的玩物,有什么资格阻拦我见母皇!” 顾圣之躲避不及,手臂吃痛,立刻皮开肉绽。 五公主大踏步来到女帝榻前,几名太医纷纷避让。 “苏清歌,你这个庸医,怕是治不好我母皇!来人,把她拖出去杖毙!” “慢着!” 顾圣之轻轻推开正准备给他包扎伤口的太医,沉声道:“边境战事吃紧,国内瘟疫肆虐,你作为堂堂一国公主,代陛下理政,不思量如何替陛下分忧,却在陛下病榻之前喊打喊杀!将来如何让百姓心甘情愿奉你为君!” “你!”五公主似乎被彻底激怒,还要挥鞭,安绍元几步上前,夺下她手中的长鞭。 五公主跺了跺脚:“父王!” 安绍元面露不悦,朝她摇了摇头。 女帝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五公主便是帝位的第一继承人,如今更是要谨言慎行,不可被朝臣抓住了把柄。 “哼!谁说我没有替母皇分忧!好啊,既然有瘟疫,那朝廷自然要派得力的太医前去支援。” 五公主笑容淡淡,语气沉沉:“苏清歌,母皇时常夸赞你医术精湛,又是华佗的传人,况且,你本就是梧桐县来的,那本宫便派你回乡控制疫灾,你可千万不要让本公主失望啊!” 第23章 真相 我就知道…… 苏清歌心中哀嚎一片,脸上却毫无异色。 “草民遵旨。” …… 五公主没有给苏清歌后悔的机会,当天晚上,一队士兵几乎是押着苏清歌上了一辆马车,朝梧桐县奔驰而去。 苏清歌只来得及收拾一些细软,而女帝赏赐的那些金银物件是带不走了,苏清歌全部委托给了蔻芝。 岂料蔻芝一听她要孤身前往疫区,三两下打包好了自己的包袱,跟着苏清歌上了马车。 蔻芝拿出包袱里的酥饼啃了几口:“小苏苏,我早就是你的人了,你走了,五公主搞不好就要收拾我了,我既然已经被你连累了,你休想撇下我!” 苏清歌一头黑线,只能任由她去了。 可惜了她攒下的那些金灿灿黄澄澄的珠宝首饰,挑拣了几样轻便的带走,剩下的只能埋到后院药草地底下,希望不会有人来挖走,不然她肯定会心疼死。 马车嘎吱嘎吱走在街道上。 苏清歌见蔻芝吃得香,问:“哪儿来的酥饼?” 蔻芝得意道:“夏荷给的,就是顾大人宫里的我那个同乡,她今天带着号牌来找我拿货,我把你特意留的神仙水卖给她了,还给她打了八折呢。” 苏清歌淡淡道:“她可不是顾大人宫里的。” “怎会?她明明说……” 苏清歌忍不住伸手给她一个爆栗。 “你是不是傻?顾大人是什么人,陛下身边的大红人,我早就给他送了一套跟陛下情侣款的护肤品,他又怎么会让宫里的人来排队买?” 蔻芝恍然大悟:“原来她是自己想用啊!” “玫瑰套装一套100两银子,你觉得夏荷买得起?”苏清歌翻了翻白眼,“她是替她真正的主子来买的。你在宫里这么多年,不会是不知道夏荷的表姨母就是五公主身边的贵嬷嬷?” 蔻芝长大嘴巴,显然是不知情的。 “那也太便宜她了!五公主这样害你,我还给她打八折,我真是蠢死了!”蔻芝一阵懊恼。 苏清歌伸了个懒腰,笑得神秘:“那倒未必,我特调的神仙水,五公主既然这么想要,那就好好享受……” 此时,马车正好经过驿馆,苏清歌朝车夫喊了一声:“停一下!” 后头骑马的头领上前来,不耐烦道:“停下来做什么?” 苏清歌露出谄媚的微笑,从怀里掏出一小包银子递上去:“大兄弟,通融通融,我回驿馆取几件衣裳,很快就出来,您带几位兄弟在驿馆门口吃碗面,出了城这一路上咱们可就没有歇脚的地方了。” 头领掂了掂手里的银子,满意地笑了笑,道:“那你快一些,耽误了行程我们都吃罪不起!” 苏清歌让蔻芝留在马车上,自己进了驿馆。 驿馆的人都歇下了,苏清歌轻手轻脚地进去,瞧见萧湛房里的灯还亮着,心里一喜。 苏清歌想着,他肯定还不知道自己被派去疫区了,她走之前总得跟他说一声。 蹑手蹑脚靠近房门,正要敲门,里头传来说话的声音。 “主子,既然恒王殿下原本就是要跟五公主和亲的,咱们为何要多此一举,让他跟五公主成亲之前就……这样会不会有损桓王的名誉?” “你可知,按照大夏国律,公主在婚前失了清白会如何?” “属下不知。” “大夏国最重视皇族血统,对于皇位继承人德行要求十分苛刻,五公主婚前失贞,便失去了继承皇位的资格。就算女帝同意,朝中的大臣们也不会同意的。” “所以,主子的目的是为了让五公主失去继位资格?可是,女帝膝下如今只剩下一女,就算五公主德行有亏,也没有别的继承人了。” “按照大夏律法,公主失德,驸马继承帝位。” 苏清歌听到这里,已然浑身僵硬冰凉彻骨。 原来那一日在太医院北阁的一切,都是他的设计。 她踉跄后退一步,却忘了自己身后是阶梯。 滚落至阶下,手腕处传来钻心的疼痛。 头上的兰花簪掉落,碎成两半。苏清歌看着那原本晶莹剔透的花瓣,眼睛却微微眯起。 这花瓣,居然是中空的,里面洒出一些莹白色的细粉。 苏清歌强忍着手腕处的疼痛,捻起一小撮细粉,凑到鼻尖闻了闻。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苏清歌笑得惨然。 怪不得女帝的病情会急转直下。她每日都去给女帝针灸,每日都戴着这根藏着毒粉的兰花簪。 她以为她在给女帝治病,其实是在给女帝下毒。 日积月累,只要稍稍受到刺激,身体便会崩溃,此前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病邪便会扑卷而来,药石无灵。 两个人影从房间内走出,站在阶上。 苏清歌缓缓抬头。 面前的男人衣饰矜贵,灯火一寸一寸爬上男人近乎完美的脸庞上,漆黑的双眸中,似乎带着几分淡漠,几分深沉,还有,几分痛楚。 苏清歌挣扎着站起来。萧湛脚步一动,似乎想过来,但终究停在了原地。 “这一切,北阁发生的事,都是你设计好的?你不是恰好赶来救我,而是,一直在暗处看着一切发生?” “是。” “兰花簪……” “是。” 手腕处的剧痛似乎没有那么强烈了。 苏清歌抬头直视萧湛,她的目光,明澈,平静,这美丽神秘的眸子,便如他初次见到她时一样的波澜不惊。 “我听到你的秘密了,现在,你要杀人灭口吗?” 她吐出的话冰凉似剑,萧湛背在身后的手拳头紧握。 “要是不杀,那我就走了。” 说罢,苏清歌转身,再也没有回头。 她走得很慢,孤直的背影在夜风中显得越发单薄无依,最终消失在迷离的夜色中。 “主上,苏姑娘她……”霍奴开口,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他看得出来,主上对苏姑娘动了情,否则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出手相救。 “你去查一下,她为何突然出宫,还有,她去了哪里。”萧湛声音淡淡,听不出喜怒。 “是。”霍奴不再多言。 第24章 封城 京州城到梧桐县不过半日的车程。 天色大亮时,苏清歌几人便进了城门。 路上偶尔能看到背着包裹细软,扶老携幼往城外走的百姓,城里闹瘟疫,不少人都往城外逃窜。 一夜未眠,苏清歌并未感觉到疲惫,她看了看白纱包裹的左手,惨然一笑。 为医者最为看重自己的双手,手术时与时间赛跑,与死神拼搏,都需要一双灵巧无比的手。 如今这只左手动弹不得,怕是骨折了,在这医疗条件简陋的古代,也不知道会不会留下后遗症。 “苏苏……”蔻芝眨巴着大眼睛。 苏清歌从驿馆出来后就脸色难看,一言不发,手还摔伤了,也不知她在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苏清歌掀开车帘子,看了一眼外面空旷而又寂寥的街道,叮嘱道:“到了县城,你跟着我,一定不要乱跑,也不要乱吃东西,城里的疫情具体严重到什么程度我还不清楚,小心一些,免得丢了性命。” 蔻芝忙不迭点头。 马车忽然停下。 外头传来头领的声音:“下车,到了!” 苏清歌和蔻芝下了马车,县衙门口站着一个身着官服的中年男人,一脸焦急。 中年男子正是梧桐县的知县大人贺敬。 疫情暴发后,他食难咽寝难寐,就盼着朝廷派人下来。 贺敬见到苏清歌忙迎上来道:“这位可是太医院来的大人?” 苏清歌见了礼:“我是苏清歌。” “苏大人,你可算来了……” 贺敬一边将苏清歌迎入府,一边向她介绍城中疫情。 一名衙役突然从外面冲进来,大叫:“大人,大人,不好了!百姓把县衙包围了!” 贺敬连忙快步朝门口走去。 乌泱泱的百姓们围在县衙门口,衙役手执长棍密列成人墙挡在门前,现场一片混乱,哭喊之声四起。 “为什么要关城门!” “要把我们困死在这里吗!快打开城门!” “开城门!我们要逃命!” 苏清歌心中一沉,怕是她前脚刚进城,五公主的人后脚就关闭了城门。 她若是能研究出来有效的药方也就罢了,若是不能,就得跟满城百姓一起死在城里了。 贺敬高声喝道:“都不要吵!” 人群瞬间寂静。 贺敬向四方拱手,扬声道:“各位父老,瘟疫虽然可怕,但大家不要太过慌张,朝廷已经派了太医下来帮助咱们渡过难关,相信苏大人很快就能研究出来药方!” “为什么要关城门!朝廷是不是放弃我们了!” “对啊!为什么要关城门!” 百姓喊声又起。 贺敬看了一眼苏清歌,再次高声道:“梧桐县地处京畿要地,天子基业,帝都之重,一旦疫情蔓延至京州,便有可能动摇国本!我们都是大夏子民,岂能放任疫情四散,让举国同危!” 苏清歌不得不佩服这位知县大人,如此短时间之内便能组织语言滔滔不绝,并且言之凿凿、铿锵有声,怪不得他一个男子,却能在这个女子为尊的国家跻身正六品文官。 “下官身为梧桐县的父母官,府中老幼绝对没有一个外逃的!我,贺敬,愿意与全城的百姓共存亡!” 贺敬吼得声嘶力竭,眼中含泪。 如此声情并茂,苏清歌已经忍不住想鼓掌了。 下方涌动的人群不由自主地平静下来,渐渐散去。 此后的几日,苏清歌去了县城的各家医馆,详细了解病人症状及病程,调改药方。 正和堂的秦大夫和孙大夫跟苏清歌算是老熟人了。 上次苏清歌给柳红秀做开颅手术,他们全程参与了,对苏清歌的医术深信不疑。 “外头第一批服用新药方的病人,现在可有起色?”苏清歌问。 秦大夫答道:“新出药方已有改善病情的效果,但之后总会出现多次反复,于危重患者也不太有效。” 苏清歌点点头,默然沉思。 蔻芝端着几个空药碗进来。 这几日她跟在苏清歌身边,帮忙煎药送药,累得够呛。 她走到房中橱柜里翻找自己的行李,却瞧见一只灰黑色的大耗子蹿了出来,嘴里还叼着她一直舍不得吃的酥饼! “你给我站住!”蔻芝追着耗子跑到廊上,却见耗子迅速钻进了一个地洞里,连同她的酥饼也一起消失不见。 “我的酥饼!” 蔻芝叫声凄厉,惊动了院中的苏清歌。 苏清歌正为药方的事情心烦,有些不悦:“怎么了?” 蔻芝小声抱怨:“这梧桐县的耗子也太多了!不仅街上有,连房里都有!我的酥饼都被它们偷光了!” 耗子? 苏清歌看向院中,花圃旁、门廊下、墙角根,确实有很多老鼠洞。 怎么会有这么多老鼠洞…… 一个瞬间,苏清歌的脑中闪过两个字——鼠疫。 鼠疫,十四世纪时被称为“黑死病”,曾在欧洲造成约5000万人死亡。 苏清歌不由得想起大学时期流行病史老师在课堂上所说的话。 城市成了人间地狱,行人在街上走着走着突然倒地而亡;待在家里的人孤独地死去,在尸臭被人闻到前,无人知晓;每天、每小时大批尸体被运到城外;奶牛在城里的大街上乱逛,却见不到人的踪影…… 苏清歌很快镇定下来,现代医学早已攻克鼠疫,只是这里没有抗生素,不过既然已经知道了病因,那便只要对症治疗即可。 她立刻找来纸笔,将药方写下。紧接着,安排人将城中划出多个病区,百姓一旦出现病症,便会移送进去,统一诊治。 所有病患的分泌物与排泄物都进行彻底消毒或焚烧。 与此同时,县衙又派出捕鼠队,猎杀全城的老鼠,将鼠尸运送到城外的荒地焚烧。 半个月过去,虽然仍有零星的新发病例,危重病死者的数字也在时刻增加,但城中疫情总算得到了控制,不断有痊愈的百姓从病区回到家中与亲人团聚。 这一日,苏清歌正在贺敬的府上与几位大夫商讨后续治疗方案,一个衙役从外头跑进来。 “大人,我们发现城内的一座野山上有个黑漆漆的山洞,耗子就是从那里不断跑出来的,而且,而且里面还有妖怪!” 妖怪? 贺敬皱了皱眉:“带上火石和煤油,我们去看看。” 第26章 回到清河村 京州城最大的销金窟醉仙居,此刻歌舞升平。 丝竹袅袅,外头偶尔有人驻足,却只能眼含羡慕的望着。 不为其他,此处便是小小一壶茶都是价值昂贵。寻常富贵人家进醉仙居,都有些囊中羞涩。 此刻,二楼靠窗的一处,正坐着一名衣饰华贵的男子。 男子眉目英挺如画,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手中的茶盏。 不一会儿,一个黑衣男子出现在二楼,左手捂着右肩,似乎隐隐有血色渗出。 “主上。” “没得手?” “是。顾圣之手中不知为何有暗器,属下一时不察……” “无事。”萧湛放下手中茶盏,看了一眼霍奴右肩处,“找个地方养伤,其他的以后再说。” 霍奴低头应是。 萧湛又问:“她呢?” 霍奴怔了怔,马上明白了主子问的是谁,答道:“苏姑娘医术精湛,梧桐县疫情已解,主上送进去的草药都派上了用场,属下是分几批派到各家药店,没有引起怀疑。” 萧湛点点头。 梧桐县封城,城内物资紧张,草药尤其紧缺。萧湛动用了飞鹰骑暗卫,才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草药送进去。 霍奴犹豫了片刻,又道:“主上,苏姑娘……带着容越一起出了城……” 萧湛没有说话,眸光渐渐暗淡。 就在霍奴以为主子不会再开口时,萧湛突然道:“你盯着他们,别让他们……睡在一起!” 语气阴沉沉的,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 霍奴一脸黑线——这哪里是他能阻止得了的? 当然,既然是主上交代的任务,再难办也只能硬着头皮办了! …… 苏清歌显然不会知道萧湛的腹黑心思。 城门既然已开,她带着容越和蔻芝回到了清河村的苏家小院。 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家里却荒废得不成样子。 墙壁都发了霉,家具也朽坏了。 苏清歌先是雇人把屋子里里外外都粉刷装饰了一遍,登时就和新房子没什么两样了。 院子里的杂草也都清理了,菜园子周围插上篱笆,马上就能种些蔬菜瓜果。 又添置了橱柜、衣柜、几个樟木箱子,以及梳妆台、桌子椅子等物。 待都拾掇完,在里屋大炕上铺上了崭新的炕席,这个家就算是收拾出来了。 容越躺在榻上,蜷成一团。 他的思绪时而混乱时而清晰,外人若是靠近,他便会躁动不安甚至发狂,唯有苏清歌可以靠近他,检查他身上任何地方他都不反抗。 苏清歌每日给容越行针三次,每次半个时辰,一点一点地拔去他身上的毒素。 贺敬对那个天狼国的巫医用了重刑,才逼他吐出实话。 他在一个蛇窟里捡回奄奄一息的容越,用他的身体反复试验炼制的毒药,一遍又一遍的下毒解毒,才将容越变成现在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巫医说完这些便咽了气,至于为何要炼毒,受了何人指使,这些问题的答案再也无法知晓。 苏清歌不知道为什么容越会出现在蛇窟,她只知道,他当时一定痛极了,怕极了,可能,一直在呼喊着“妻主救我”。 可是她这个妻主,那个时候正被萧湛耍得团团转,误以为自己遇到了真爱。 苏清歌低声呢喃:“容越,你一定要好起来。” 蔻芝敲了敲房门:“苏苏,刚刚有人送信来。” 苏清歌起身接过信封,右下角那个苍劲有力的“顾”字表明了写信人的身份。 看完信件内容,苏清歌眉心微微蹙起。 居然有刺客闯入内宫行刺。 会是他吗…… 想起那个人,苏清歌的心跳有些微微加速。她甩了甩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不再去想那个人。 信件最后,顾圣之提到了天狼国的大巫医。 在天狼国,巫医既能通鬼神,又兼及制药和制毒,因此地位极高。 尤其是大巫医,被称为万医之首,是能够与国主并肩而立之人,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些天她每日给容越针灸排毒,虽然看似有些起色,容越身上长长的毛发也逐渐脱落,渐渐露出原本的样貌,但是容越的神志始终没有恢复,就连脉象也是时而急促时而平稳。 解铃还须系铃人。 看来,要彻底治好容越,只能去一趟天狼国,去会一会这位大巫医。 第二日,苏清歌去了一趟县衙。 就算是在古代,要出个国门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没有通关文书和身份证明,她哪里都去不了。 “你要去天狼国?”贺敬一脸惊讶。 苏清歌点点头:“对,我相公的病一直无法根治,我必须去找天狼国的大巫医要解药。” 贺敬蹙眉道:“苏大人可知,如今我大夏正与天狼国开战,边境各个城池都已关闭,就算我给了你通关文书,你也出不去的。” 大夏跟天狼开战了? 这倒是苏清歌始料未及的。 “卑职倒是有一法子,可以让苏大人进入天狼国。” 苏清歌抬头,旁边站着一位儒士打扮的人,长得颇正派威严,正是县衙的秦师爷。 秦师爷拿出一张告示,递给贺敬。 贺敬接过一看:“征兵文书?” “大人,这是今日早晨刚刚接到的征兵文书,想来是前方战时吃紧,朝廷才会在此时紧急征兵。” 秦师爷接着道:“苏大人可以扮做军医前往边境,战场混乱,苏大人便可趁机混入天狼国军队中,据下官所知,此次天狼国突袭大夏边境,是由大王子萨图满领兵,天狼国王最是重视这位大王子,特意命大巫师也随行在侧。” 贺敬摇头:“不行,战场凶险,苏大人不可!” 苏清歌沉思良久,抬头直视:“大人,相公年少时便与我相伴,如今又因为我的疏忽,重病缠身容貌尽毁,我既然是他的妻主,怎能对他不管不顾?大人在瘟疫肆虐时,能够撇下身家性命与全城百姓共存亡,清歌今日也同样愿意舍弃性命,替相公求药治病,还请大人成全!” 贺敬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她的容貌虽然不算十分娇贵,然而眉眼温和梳顺,仿佛是能架得住大气度的人。那平和的气度之下,仔细去看,似乎又有与容貌截然不同的坚硬。 他不再阻拦,只真心实意说了一句:“请苏大人务必平安归来!” 第29章 阴谋 苏清歌被带到另外一个营帐。 这个营帐没有任何豪华装饰,墙上挂着几块黑布,上面画着一些看不懂的图案和文字,显得有些神神秘秘的。 大巫医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递给她。 “听说你们大夏人爱品茶,尝尝我这茶味道如何?” 折腾惊吓了一晚上,苏清歌确实也渴了,也不多想,接过便一饮而尽。 大巫医道:“你不怕我下毒?” 苏清歌也不跟他客气,拿起茶壶又倒了一杯:“这茶水原本就是你自己帐里的,你刚刚又是跟我一起进来的,怕是来不及下毒。” 大巫医笑了笑,脸上的沟壑更深:“哦?那你此刻觉不觉得,下腹隐隐作痛?” 这话一出,苏清歌的脸色微微变了。 她刚刚特意留意了茶水的颜色气味,完全没有发现有任何问题。这个大巫医的用毒手法竟然已经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了吗…… 她悄悄探了探自己脉搏,果然…… 大巫医见她手中动作,眸色更深:“你懂医?” 苏清歌没什么好隐瞒的:“我是大夏军医。” 大巫医将她细细打量了一遍,又问:“那你可知梧桐县的瘟疫,是如何解的?” 这个大巫医远在边境军营里,消息倒是很灵通。 “是我解的。”苏清歌老实答道。 大巫医再次将苏清歌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微微眯起眼:“小小年纪,竟然能解得了我那大徒弟研制多年的鼠毒,不简单呐!你这样的人若是留在大夏军营,对天狼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原来山洞里那个巫医就是大巫医的徒弟! 苏清歌想到容越受的苦,不禁咬牙切齿:“你可知道你那宝贝徒弟都做了些什么!” 大巫医展袖在桌边坐下,倒了一杯茶啜饮一口,淡淡道:“不过就是抓几个人,炼炼毒罢了。” 苏清歌听他这样轻描淡写,瞬间血气上涌,便觉得有些头晕眼黑,四肢无力。 “你也喝了茶,为,为什么没……” 话还未说完,苏清歌身体一软倒在地上。 大巫医放下茶盏,像是在回答苏清歌,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尝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 若水河畔,安家军大营。 心腹对安绍元道:“大将军,得手了。” “哦?这么顺利?”安绍元抬起头,嘴角翘了一下,“那个苏神医呢?” 心腹回道:“与她同去的安太医说,应该是被天狼军抓起来了。” 安绍元点点头:“把知道此事的人处理掉。” “是!” 却听帐外有人道:“大将军,花指挥使求见!” 她来做什么? 安绍元心中犹疑,朝副将点点头,副将会意躲到帐内的屏风后面。 “让她进来。” 花琼一身银色铠甲,一双大眼炯炯有神,她进帐后朝屏风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行了一礼,道:“大将军,末将有事禀报。” 安绍元神色不变:“哦?花指挥使请讲。” “随末将一起从梧桐县来的苏太医,今夜也参与了行动,末将听说,二十二人的小队,只回来一个人。” 安绍元眼神微闪,道:“行动过程中不小心惊动了天狼军,所以……” 花琼忍不住打断:“可是据探子来报,天狼军营并未传来打斗声,并且,逃回来的安太医身上没有受任何伤,这次参加行动的全部是有多年作战经验的老兵,为什么连他们都回不来,偏偏一个手无寸铁的太医能回来?” 安绍元脸色瞬间阴沉,不悦道:“花琼,你这是在质疑我吗!” 花琼低头抱拳:“末将不敢!” “这次行动失败了,本将军也深感悲痛,牺牲的将士会得到应有的抚恤,至于苏太医,本不在此次行动的名单中,是她好大喜功,非要跟着去,既然人已经不在了,本将军就不再计较她不从军令之过了。” “可是……” “花指挥使,这次行动失败,天狼军很有可能被激怒,随时会攻城,你不去巡查防卫,却因为些许个无足轻重之人在我这里纠缠不清,你可知罪!” 花琼咬了咬牙,终究不再言语,躬身退出了大帐。 心腹从屏风后出来,道“大将军,她……” “派她去押运粮草,不要让她发现什么端倪。” 副将迟疑地开口:“听说这个花指挥使是陛下的人……” 安绍元语气阴森:“那就让她,再也开不了口。” 副将神情有些惊讶,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医药院大帐。 安达躺在榻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刚刚若不是他跑得快,怕是也被天狼军一刀砍了。 那个苏清歌,应该是凶多吉少了。 谁让她得罪了大将军,还眼巴巴跑到安家军大营来送死! 安达又翻了个身,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再想今夜发生的事。 突然,帐篷外头响起一阵“簌簌”声,似乎有人在外面。 安达坐起身,凝神细听。 四周一片寂静。 正要再躺下,忽然,一道寒光袭来! 安达突感背脊处有寒栗滚过,颈后毛发直竖,一个侧转,堪堪避过悄无声息刺向背心的剑锋。 一击落空,锋刃再次斜斜削向他的颈部,剑风强劲狠辣,安达后背顶着帐篷,退无可退。 电光石火之间,一个石子破空而来,稳准地击打在剑身之上,剑尖划过安达的右脸,留下一道血口。 执剑之人见两击不成,跃身而起,窜出了大帐。 安达与死神擦肩而过,已经吓懵了,缩在榻上浑身颤抖。 花琼站在榻边,道:“什么人要杀你?” 安达颤抖着摇头。 花琼又问:“你们今日去天狼军大营到底是做什么?” 安达似乎不明白她为何突然问这个,没有吭声。 “为何只有你一个人回来了?” 安达张了张嘴,但还是什么都没说。 花琼似乎失去了耐心,伸手一把抓住安达的衣领:“在我还好好问你话时,你最好老老实实告诉我,要不然,我可以让你再死一次!” 安达睁大了双眼,嘴唇直哆嗦:“我,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听吩咐办事……让他们变成毒人,让天狼军都染上瘟疫……” 花琼震惊,接着问:“苏清歌呢?她也变毒人了?” 安达忙摇头“没,没有,上头让我找机会杀了她,我,我还没来得及下手,就被天狼军发现了……” 第30章 农夫与蛇 瘟疫在天狼军营蔓延。 一开始是几十个,再后来是几百个,几千个。 士兵们一个个倒下,先是高烧不退,然后全身溃疡、吐血而亡。 病程很快,从发病到死亡,最多三日。 鼠疫加上尸毒,让毒性大大增强,就连大巫医都束手无策。 天狼国大王子终于决定撤军。哪些染病的士兵都被抛下了,大王子不想让更多的士兵染病。 再拖下去,便是全军覆没。 连苏清歌都不得不承认,大夏国这一招实在是又狠又准。 但此刻,她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作为此次兵败的罪魁祸首,苏清歌的日子想想也知道不会好过。 大巫医那一杯茶,估计是放了十香软筋散之类的东西,吃了就会让人一直手脚无力。 大夏国的女子有个特点——力大如牛,这一点,苏清歌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就有很深的体会。 大巫医对她下药,估计也是防着她逃跑。 或许是觉得一刀杀了苏清歌就太便宜她了,大王子决定先带她回天狼国,再慢慢折磨她,才能消去他的心头之恨。 苏清歌被关在一个很大的马车里。马车很简陋,就是几块木板钉在一起而已。 除了她,车上还有其他的一些女人,她们都是天狼军占领平遥城时抓来的。 大夏女人多美貌,这些女人也都是个个如花似玉。其中一个叫月笙的,最是美得楚楚可怜。 听说她的母亲是平遥城守城将领虎威将军,城门被攻破后,虎威将军被天狼士兵砍下头颅悬挂在城门之上。 她原本已经躲藏起来,得知母亲的尸身被天狼士兵羞辱,她趁着夜深人静偷偷跑到城门上取下母亲的头颅,却被巡逻的士兵抓个正着。 当晚,她被丢进女奴营,被十几个天狼兵凌ru。她拔下发簪要自尽,天狼兵将她困起来吊在树上,三天三夜不给水米。 苏清歌看着她很是不忍,这么好女孩子,就这么毁了。 苏清歌挪到她身边的位置坐下。她听见动静,微微抬头,露出一张清秀绝伦的脸。 她的两条胳膊以一种古怪的姿势垂在身侧。 苏清歌皱了皱眉,伸手触碰,月笙却突然惊恐地向后缩。 “别怕,我是大夫。”苏清歌柔声安慰,再一次伸手。 月笙没有再反抗,脸上的表情仍然痛苦,一双杏眼隐隐含泪。 原来是脱臼了。 脱臼本不是什么大问题,可是时间太久了,周围的组织已经发生了严重的肿胀。 苏清歌蹙了蹙眉,语气更加轻柔:“我现在要给你治胳膊,会有些疼,但是如果再不接回去,以后你这双手可就要废了。” 月笙漆黑的双眼定定地看着苏清歌,半晌,她微微点头。 苏清歌咬了咬嘴唇,握住她的手臂慢慢内旋,牵引着恢复到原来位置,略略施力,然后“咔”一声响,疼痛骤减。 月笙试着抬了抬手臂,又动了动手指,除了有些酸痛,没有任何不适。 她终于笑了,眼泪漱漱落下。 “谢谢。”声音很低很低,苏清歌却听见了。 她灿烂一笑,道:“不客气。” 她随手探了探月笙的脉搏,忽然眉头紧皱。 “你染上了瘟疫?”苏清歌用只有她们俩能听见的声音问。 月笙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身子,微微点头。 苏清歌从腰间荷包掏出一粒漆黑的药丸。 这是她在梧桐县时研究出来的特效药,药汁浓缩成一粒小药丸,功效却比原来更好。 苏清歌把药丸递过去:“你若是信我,就把这药吃下去。” 月笙犹豫了片刻,接过药丸一口吞下。 昏睡了半日,月笙再度醒来时,发了一身汗,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原本暗淡无光的脸色渐渐红润起来。 周围的其他女孩看到这一切,纷纷惊叹出声,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角落里一个长相略显妖娆的女孩翻了个白眼,不屑道:“雕虫小技,也值得炫耀?” 冷不丁碰上个挑衅的,苏清歌顿觉有趣:“你行你来啊?” 妖娆女又翻了个白眼:“再有本事,还不是跟我们一样关在这里,到了晚上让你去伺候十几个兵,看你还得意不得意!” 妖娆女的一句话让整个车厢气氛坠入冰点。 有几个女孩吓得开始嘤嘤哭泣。 她们心里都知道,被丢进女奴营的,都只有一个下场,就是成为天狼国士兵发泄兽yu的工具。 苏清歌也沉默了。 她摸了摸藏在腰间的荷包,里面是她随身带的毒粉药粉和银针,必要时不仅能救人,更能杀人。 只是,她还不能一走了之。这一次深陷天狼大营,虽然是意外,但也正是她的目的。 既然已经见到了大巫医,就得想办法从他那里拿到救容越的解药。 这天晚上,队伍在一处小树林里歇息。 女奴们也都被放出来,在一小片空地里休息。 苏清歌去树林里小解。她也不想随地大小便,可人有三急,这荒郊野岭的也没有厕所,只能将就将就了。 正要往回走,突然闷闷的声音。 “救命!救命!” 苏清歌一惊,几步走到树林更深处。 却见跟她同个马车的妖娆女被一个天狼士兵压倒在地,衣服都被撕开了。 天狼士兵一手捂着她的嘴,一手在解裤带。 妖娆女一边奋力挣扎,一边哀求地看着苏清歌。 苏清歌私下看了看,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她迅速从荷包里取了一根银针,准确刺入天狼士兵脖颈的一处穴位。 天狼士兵浑身一颤,便一动不动了。 妖娆女将他从身上推开,一边拢了拢身上凌乱的衣服,一边狠狠踢了那士兵几脚。 妖娆女朝苏清歌感激一笑:“那个,谢谢你啊!不过,他要是醒了,会不会找我们的麻烦啊?” “他不会醒了。”苏清歌语气平淡。 “为,为什么?” “因为,他已经死了。” 苏清歌用衣角擦干净银针上的血迹,仔细收好。 她看着妖娆女的眼睛,认真道:“你求我救你的时候就应该想到,我只有杀了他,才能救下你,否则,等他醒了,我们两个都活不了。现在,你只有一个选择,就是趁着还没人发现,跟我一起把这人埋了。” 第32章 二王子 地上很凉,苏清歌感到彻骨的冰寒,冻住了全身的血液。 “你们在干什么!”帐外突然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 榻上的男人停住了,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屁滚尿流地爬下来,连鞋子都来不及穿上。 一阵齐刷刷的跪地声后,四周终于安静下来。 帐帘被掀开。 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一步步走到榻前。 “她是什么人?”男人嗓音低沉,似乎带着愠怒。 一名士兵道:“回,回二王子的话,她是大王子赏给前锋营的女奴,这次大夏来投毒,前锋营折损最为严重,于……于是……” “哦?防卫不严被敌人钻了空子,以至于功败垂成,丢了到手的城池不说,还折损了半数人马,不仅不罚,反倒还有赏赐?”男人声音带着讽刺。 周围一片寂静,没有人敢接话。 “萨图野!你这是来问罪的吗?”萨图满的声音由远及近。 听见萨图满的声音,苏清歌顿时涌起滔天的恨意。她想要冲出去和萨图满同归于尽! 可是,理智告诉她不能,她若此时出去,月笙就白白牺牲了。 月笙,月笙。 苏清歌想快点出去看看她到底怎么样了,可是刚刚进来的二王子就站在榻前,她几乎可以看到他的鹿皮靴子。 “我怎么敢向大哥问罪,只是,父王听说大哥为他抓来了大夏国的绝色美人,于是派我先来瞧瞧。” 萨图野一边说话,一边掀开帐帘出去,将萨图满拦在了帐外。 苏清歌不禁松了一口气,萨图满要是进来,肯定会发现榻上的不是她。 “父王什么时候对你这么信任了?他会派你过来?该不会是你想趁机来抢功?”萨图满语气十分不满。 萨图野假装惊讶:“抢功?大哥指的是丢了平遥城?还是折损了五万精兵?” “你!你这个狼崽子!别以为我吃了败仗,父王就会对你另眼相看!你和你的母亲永远是父王的耻辱!” “大哥有时间在这逞口舌之快,不如先想想回到王庭要怎么跟父王解释!父王有令,大哥先行回朔金复命,大军由我接管。” “你!” 一阵脚步声又响起,越走越远。 苏清歌松了一口气,正想挪动早已僵硬发麻的身子,脚步声又响起。 有人进了帐篷。 “出来。” 是萨图野的声音。 苏清歌咬了咬牙,她明明连呼吸都收敛了,还是被他发现了。 她努力挪动身子,从榻下翻滚着出来,十分狼狈。 萨图野冷声问:“你又是谁?” 苏清歌奋力坐起身,看向榻上的月笙。 帐篷内很暗,只有淡淡的月光透过帐帘的缝隙照进来。 月笙四肢张开躺在床上,遍身都是青紫。 苏清歌看不到她的表情。 只是强忍着恨意和泪水,道:“原本该躺在这的,是我。” 萨图野没说话,伸手去解苏清歌手上的绳索。 他把解下身上的披风,递给她:“给她盖上,我让人抬她回女奴营。” 萨图野转身正要走,苏清歌突然道:“二王子,我有个请求。” “说。” “请给我一些草药。” “草药?” “对,都是一些常见的草药,并不难找,是……”苏清歌咬了咬牙,继续道,“是给女子避子用的……” 萨图野顿了顿。 “你去女奴营找管事的洪嬷嬷,她那里一定有。” 苏清歌垂下眸子:“多谢二王子。” …… 苏清歌把月笙背回了女奴营。 其他女孩看到月笙的样子便知道她遭遇了什么,都围上来帮忙。 唯有妖娆女,缩在角落,不敢上前,更不敢看苏清歌。 她今日恩将仇报,女孩们知道后都不理她。 她自觉理亏,只好假装满不在乎的样子。 “你,过来,去要点热水给月笙擦身子。”苏清歌指着妖娆女,神情冷淡。 “你,你凭什么命令我?”妖娆女眼神躲闪,嘴上依旧不依不饶。 “就凭你今日欠我的。” 妖娆女依旧缩在角落,一动不动。 “我好话不说二遍,你若是也想跟那个强bao你的士兵一样死于心肌梗塞,我会很乐意成全你!” 说着,苏清歌将手摸向腰间。 妖娆女像受了什么惊吓,突然跳起来,老老实实去要热水了。 第二日,天还未大亮。 苏清歌来到女奴营旁边的帐篷外,清了清嗓子,问:“请问,洪嬷嬷在吗?” 帐帘一掀,出来一个黑瘦的老太,裹着大棉衣,面相刻薄,手里拿着一只掉了漆皮的手炉。 她微微屈膝:“洪嬷嬷。” 洪嬷嬷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两眼,冷冰冰道:“何事?” 苏清歌垂着眼,面色无喜无怒,也没有半分讨好之色:“二王子说,您这里有避子药,让我来问您要一些。” “避子药?”洪嬷嬷再次上上下下打量她几遍,声音更冷了:“你刚刚伺候二王子了?” “未曾,只是,只是先拿来备用着。” “哼!还没行房呢,二王子就让你来拿避子药了,看来,也不是很中意你嘛。”洪嬷嬷阴阳怪气说一通,然后转身回帐篷里拿出一包草药。 苏清歌正要接过,洪嬷嬷突然收回了手,道:“算了,你等伺候完,再来我这里领药,我亲眼看着你喝,万一你偷奸耍滑,有了不该有的孽种,我可没法跟二王子交代!” “你!”苏清歌握了握拳头,强行压下怒火。 洪嬷嬷见苏清歌一脸怒意,眼睛一瞪,拿起一个粗瓷碗摔在她脚边。 “反了你了,仗着得了二王子几分喜爱,就敢跟我甩脸子,当真是没挨过鞭子的,还拿自己当大家小姐呢?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二王子的玩物!” 苏清歌怒了,目光冷冷一扫:“我是什么东西了,可轮不到你来说。” 洪嬷嬷是大王子的奶娘,后来大王子常常在外领军,她便在军中讨了个差事,一直管着女奴营,日子长了也有了主子派头。 众人因为大王子的关系,向来没人敢这么挑衅她。 被苏清歌一怼,洪嬷嬷脾气也上来了,抓起边上的鞭子打下去,苏清歌没躲开,抬起手护住脸,生生挨了一鞭,手背上留了一道红痕。 第33章 杀人 “今天不给你点教训,你还不得上天!” 洪嬷嬷还要继续打,苏清歌扬手就是一耳光打在她脸上。 洪嬷嬷被打在地上,撞上了桌子,哀嚎起来:“小贱蹄子,反了你了!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我是大王子的奶娘!就算是二王子来了,也要对我恭恭敬敬!你敢打我!” 苏清歌上去冲着她的心窝狠狠踹了两脚:“你是大王子的奶娘?你就是大王子,我也照样打!” 她心中的恨意一直憋着无处发泄,只要想到月笙那空洞的双眼,那浑身的青紫脏污,她就恨不得杀了所有天狼人! 洪嬷嬷的打骂早已激怒了她,苏清歌见地上有块压帐篷的青石,拿起来照着洪嬷嬷的头砸了下去,顿时血光四溅。 洪嬷嬷来不及呼救,人已经软软倒下去。 …… 萨图满接到天狼王的命令后,和大巫医一起带着一队人马先行回王庭。 萨图野接管了大军,此刻正在清点人数。 “二王子!”贴身护卫阿七突然跑过来,神色还有些慌张。 “有个女奴杀了管事的洪嬷嬷,现在那边闹起来了。” 萨图野一愣:“哪个女奴?” 阿七气喘吁吁道:“就是,就是昨日那个,那个……” 萨图野猜到是谁,抬脚走着出去,很快就到了女奴营。 进了帐,苏清歌立在帐中间,神情淡淡。见他进来,也只是微微回头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手里紧紧抓着一包草药。 女奴营另一个管事尤嬷嬷就站在洪嬷嬷尸体旁边,脸色有些惨白。 见到萨图野进来,连忙跪下行礼道:“二王子,这个女奴杀了洪嬷嬷,您看,该如何处理?” 萨图野瞥了一眼苏清歌:“杀人偿命,再简单不过。” 尤嬷嬷有些吃惊:“可是,她说是奉您的命令来拿药,是洪嬷嬷有意为难……” 萨图野挑了挑眉毛:“哦?奉我的命令?那既然是奉我的命令,洪嬷嬷为难她就是为难我,身为奴仆,忤逆主人,该当如何?” “该……该杖毙。”尤嬷嬷一惊,赶忙应声。 萨图野点点头,走过去拉起苏清歌的手,看见手背上的鞭痕,眉头一皱:“既然人都死了,我便不追究了,拉下去埋了。” “是!” 见萨图野出了帐子,尤嬷嬷送了口气,站起身。 嫌恶地看了一眼地上的洪嬷嬷,道:“还不赶紧把这个老东西处理了!” 洪嬷嬷在时,整个女奴营就她说了算,如今死了,尤嬷嬷终于有了出头之日,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苏清歌听话地任由萨图野拉着自己的手,等进了他的大帐,她突然抽开自己的手。 萨图野手里突然一空,顿时有些失落,懒洋洋地往虎皮椅上一坐:“怎么?利用完了就翻脸不认人了?” 苏清歌抿了抿唇,并未回答。 萨图野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半点珠翠未戴,脸上未施脂粉,昨日天太黑并未注意到,她竟然生得如此风流婉转,一身暗蓝素衣更映的她肌肤欺霜赛雪。 “杀了人,一点都不觉得害怕吗?” 苏清歌面色淡然:“不就是死个人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况且,这人我是为二王子杀的,就算是报答了二王子昨晚的相救之恩。” 萨图野眉毛一挑:“为我杀的?” 苏清歌答道:“洪嬷嬷是大王子的奶娘,对大王子可谓忠心耿耿,如今大王子不在,洪嬷嬷便是大王子的眼睛。” “而且……”苏清歌抬眸,眼神变得锋利,“这双眼睛,会牢牢盯着二王子的一举一动,二王子但凡是有任何行差踏错,都会变成将来大王子扳倒你的有力把柄。我想,二王子会很乐意我杀了她。” 萨图野听完,轻轻一笑:“洪嬷嬷是大哥的奶娘,大哥对她的感情非同一般,你就这么杀了她,我该怎么跟大哥交代啊,你可真是给我出了一个大难题……” 苏清歌眼睛微微眯起,这个二王子,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如果大王子是一只残暴的恶狼,那他就是一只狡猾的狐狸。 “人是我杀的,二王子大可将所有责任推到我的身上。我只要得到了我想要的,马上就会离开,到时候大王子便会天涯海角来追杀我,不会有功夫找二王子麻烦的。” 萨图野抿着唇看了她好一会儿:“哦?你来这里想得到什么?” 苏清歌没有回答,站着一动不动,大脑快速运转着。 目前看来,萨图野对她是没有恶意的,而且,他与萨图满的关系并不好,那她是不是可以利用萨图野,从大巫医那里得到解药呢…… 萨图野见她不答,突然问:“你一定在想,是不是可以利用我来得到你想要的。” 苏清歌有些惊愕地抬头,这个家伙是会算命吗? 萨图野轻轻一笑:“你可以利用我,但是,你得拿出什么来交换,我可不做赔本的买卖。” 交换? 果然是只不会吃亏的狐狸! 苏清歌樱唇轻启,声音轻柔而坚定:“我能帮你……夺取王位。” 萨图野有一瞬间的错愕,很快,他恢复了淡定自如的表情。 “按照天狼国的传统,王位自当是由大哥继承,我从未想过。” 苏清歌并不理会他的口是心非:“是不想,还是,不敢想?” 萨图野看苏清歌的眼神变得锐利。 她果然不是一般的女奴。 苏清歌也在静静观察萨图野,他有一具挺拔英武的身材,面容虽然不是绝顶的好看,但是却别有一分飞扬英挺的俊气,比起那个由内而外透着戾气的萨图满,更像一个温和沉稳的君王。 “你与我们素昧平生,昨夜却愿意帮助我和月笙,还把身上的披风给一个你们天狼人最看不起的女奴,我愿意帮你,并不是因为你救了我,而是因为你和那些暴虐嗜杀的天狼人不一样。” 苏清歌定定地看着萨图野,眸光如天上的星图闪烁,命运的轨道已经缓缓开启。 萨图野还并不知道眼前这个明媚照人的女子将会对他的一生产生怎样巨大的影响。 但是冥冥中,命运将她带到他眼前,岁月的闸门已经开启,波澜壮阔的史诗,就要开始新的一页篇章。 第34章 毒蛇 苏清歌回到女奴营,找尤嬷嬷借炉子熬避子药。 苏清歌今日可谓一战成名,尤嬷嬷一看见她就想起洪嬷嬷死不瞑目的样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因此,对苏清歌也是客客气气的。 “苏姑娘,这避子汤,是寒凉之物,多饮伤身,你既然得了二王子的喜欢,不如就免了这药,二王子不会怪罪的。” 尤嬷嬷还不知道这药是给月笙的。 苏清歌也不多解释,朝她福了福身:“多谢嬷嬷提醒。” 见苏清歌走开了老远,女奴营负责浆洗的谢嬷嬷凑过来道:“你何必热脸贴人的冷屁股,这些小贱蹄子但凡是得了主子欢喜的,哪个不把尾巴翘到天上去,她今天敢仗着二王子撑腰杀了洪嬷嬷,明天就敢杀了你我。” 尤嬷嬷白了她一眼,道:“少在这嚼舌根,小心被人听到,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二王子的衣裳可洗好熨平了?” 谢嬷嬷有些不耐烦:“早就让如玉送过去了!” 尤嬷嬷胸口一跳,惊诧道:“你让如玉送的?” “我本来要自己送的,如玉自己跑过来说要帮我去送……”谢嬷嬷似乎突然想起来什么,吓得捂住了嘴。 尤嬷嬷狠狠地盯了她一眼,快步朝二王子的大帐走去。 谢嬷嬷跺了跺脚,真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如玉是洪嬷嬷的女儿,她怎么就忘了! 刚接手大军,萨图野连着忙了两日,好不容易理出头绪,便觉得腰酸背痛,于是吩咐人抬了热水来,准备泡个热水澡,解解乏。 门帘响动时,萨图野整个身子浸泡在浴桶内,闭目养神。 来人没吭声,萨图野以为是阿七办完事回来了,道:“我这没什么事了,你回帐子歇着。” 来人依旧没吭声,只听见簌簌的衣服布料摩擦声。 萨图野皱眉,心生警惕,伸手一捞抓过披挂在屏风上的衣物,迅速起身穿上,取刀、拔刀,一气呵成,然后一个纵身跃至屏风后,将刀尖指向来人—— 苏清歌一脸呆滞。 怎么刚刚还相谈甚欢,这才多大一会儿的功夫,就拔刀相向了?这男人也太善变了? “怎么是你?”萨图野收起刀。 “怎么不能是我?”苏清歌好笑地问。 “你来了为什么不吭声?” 苏清歌举起手里的托盘:“你在沐浴啊,我怕你见我来了觉得害羞,准备把衣服给你放好就走。” “衣服?怎么是你来送衣服?” “刚刚在帐外遇到一个姑娘,她说突然肚子疼,要我帮她把衣服给你拿进来。” “姑娘?”萨图野微微皱眉。 “二王子?” 此时,帐外突然响起尤嬷嬷的声音。 萨图野看向帐帘,道:“进来。” 尤嬷嬷看到苏清歌,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似乎欲言又止。 萨图野问:“何事?” “奴,奴是想来问问,二王子的衣袍可送来了。”她抬头看了一眼苏清歌手中的托盘,接着道,“既然已经送来了,那奴就先退下了。” 苏清歌盯着尤嬷嬷出去的背影,秀眉微蹙。 萨图野仔细看她的表情,好奇地问:“有什么问题吗?” 苏清歌道:“洪嬷嬷死了,女奴营管事的就是尤嬷嬷了,连你的衣袍送没送来她都要特地来问一趟,怎么,她很闲吗?” 萨图野不以为然:“大哥走了,我就是这里唯一的主子,她对我的事情多上点心,也是应该。” 苏清歌摇摇头“尤嬷嬷不过是管理女奴营而已,手再长也伸不到你这里,如果我记得没错,你的衣袍应该是有专门的嬷嬷清洗打理?而且,刚刚明明是个姑娘来送的衣袍。” 萨图野想了想,也觉得有些奇怪,锐利的眼神盯着苏清歌手中的托盘,伸手想要拿起上面的衣服看一看。 “别动!” 电光火石间,苏清歌突然侧身避开他的手,然后用力将托盘抛向远处。 “砰!”一声,托盘落地。 苏清歌凝神看过去,绣着繁复花纹的青黑色长袍散落在地上,而就在衣领的位置,一条碧绿碧绿的小蛇,吐着猩红的信子,缓缓钻出来。 苏清歌顿时觉得汗毛一竖。 再看一旁的萨图野,眉头紧锁,手腕上黑血直流,显然已经被蛇咬伤。 一把拉住萨图野的手腕,拿起桌案上削水果的小刀,对着伤口就划了下去。挤了几下之后低头就用嘴吸允了起来,然后呸呸的吐了两口。 手摸上腰间,从荷包里掏出一小瓶药粉,洒到伤口上。 苏清歌擦擦嘴角的血迹:“还好,中毒不深,我这药粉可治万种蛇毒。” 那个在账外遇到的姑娘,来送衣服,碰巧就遇到苏清歌,碰巧就肚子疼。 这条蛇,当然不会是碰巧出现。 苏清歌拍拍胸口呼出一口气,斜睨一眼萨图野:“你这是得罪了哪路神仙?居然会对你用这么阴狠的招数,啧啧啧……差点连累了我!” 萨图野脸色难看至极,问道:“你刚刚遇到的姑娘,长什么样?” 苏清歌仔细回想了一番:“个子不高,脸有点黑,身材挺好的,前凸后翘……” “那可能,是你连累了我。” “我?”苏清歌莫名其妙。 “你遇到的那个姑娘,是洪嬷嬷的女儿,如玉。” 苏清歌笑不出来了。 弄死一个大僵尸,又冒出来一个小僵尸。 怎么没完没了了! 苏清歌试探地问:“怎么办,要不,我再杀一个?” 萨图野白了她一眼:“如玉在军中多年,且不说她与大哥的关系不一般,军中许多将士都认识她,之前你杀了洪嬷嬷,虽说我强压下来了,但军中必定有人心存不满,你若是再杀了如玉,恐怕,连我都保不住你了。” 那可完犊子了! 苏清歌垂头丧气地瘫坐在地上,心想,要不还是赶紧跑路,大巫医已经回王庭去了,她在这里也拿不到解药,还得冒着生命危险。 萨图野似乎看透了她心中所想,也蹲下来,认真地看着她:“不必担心,有我护着,谁都别想动你。” 你刚刚还说连你都保不住我呢!呵,男人! 萨图野突然站起身:“这样,今日你就搬来我的帐中,与我同吃同睡,同进同出,我保证没人杀得了你!” “那我不如死了算了……”苏清歌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 “我说你的办法真好!就这么办!” 第35章 陷阵之士 傍晚,萨图野让阿七将苏清歌的行李都搬进了他的大帐。 苏清歌的行李,还包括月笙。 月笙为她受了这么大的罪,她自然不能把她抛下。 月笙穿得整整齐齐,像个木雕一样任由苏清歌牵着她,她原本就话少,自从那日以后就再也不说话了。 萨图野坐在案前,正俯案书写。 抬头却见苏清歌牵着月笙进来,皱了皱眉:“你带她来做什么?” 苏清歌一脸狗腿咧嘴笑笑:“二王子,您送佛送到西,救人救到底,她在这不会打扰您的,您就当她是个家具摆设……” 话还没说完,萨图野一口回绝:“不行,你当我这里是女奴营吗,一个两个的全要住进来!” 苏清歌抿了抿唇,继续劝:“堂堂天狼国二王子,帐里多个女奴伺候,很正常嘛,我保证,她那份活我会全部干完,一定不会耽误您饮食起居的!” “哦?你要伺候我的饮食起居?”萨图野放下笔,一脸惬意。 见他口风松动,苏清歌连忙接话:“伺候!我肯定好好伺候!” “好!你留下伺候,她,不能住这里。”说罢继续奋笔疾书,不再看苏清歌。 苏清歌不乐意了,拉长了脸:“你这人怎么这样!” 萨图野无奈地抬起头:“我说她不能住这里,没说让她回女奴营。隔壁阿七的帐子隔开一个小间给她住,有阿七在,没人敢欺负她。” “哎好,好嘞!二王子您可真是天神下凡转世活菩萨……” 一直立在一边没说话的阿七此刻脸色暗沉了三分,原本就黑的脸显得更黑了,嘴角抽动了几下,最终还是认命地低下了头。 阿七把月笙带去了隔壁的帐子安顿。 萨图野仍在聚精会神地执笔疾书,间或凝神的停下想想,然后再写。帐里除了他写字发出的沙沙声外,就是两人的呼吸声。 夕阳从掀起的帐帘透进来,斜斜地洒在他的脸上和身上。 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让苏清歌想起一个人,一个她极力藏在内心深处不敢碰触的人。 萧湛…… 他应该早已回到大渝了。 “在想男人?”萨图野瞧见她傻呆呆的模样,戏谑道。 这个男人肯定学过算命! 苏清歌擦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 “过来,帮我磨墨。” 苏清歌脚下紧走几步,来到他身旁拿起桌案上的墨,在砚台里轻轻地磨了起来。 入了夜,有人端进来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竟然还加了一碟切好的烤羊肉。 苏清歌看得口水直流。 女奴营的饭菜是又冰又冷的剩饭剩菜,苏清歌从来没有哪顿吃饱过肚子,小脸儿已经瘦了一圈。 看了看仍然在奋笔疾书的萨图野,苏清歌把墨研得飞快。 “行了,再磨下去就把这根墨全被你磨没了。”萨图野看了她一眼,又道,“你去吃。” 苏清歌才不跟他客气,抓起烤羊肉就往嘴里塞,什么形象不形象的都见鬼去。 见她吃得满嘴满脸是油,萨图野忍不住揶揄:“我听说,大夏女子最是重礼仪,饮食起居皆有章法。” 苏清歌咽了咽嘴里的肉,满不在乎:“仓廪实而知礼节,我如今肚里在唱空城计,还管什么礼仪不礼仪。” 萨图野看她的眼神不禁又深了深,这个女子时而狡黠时而憨傻,时而心软时而凶狠,果真是有趣! “主子!”阿七急急忙忙进了大帐,瞥见苏清歌正吃得欢畅,嘴角抽了抽,而后凑到萨图野耳边低语几句。 “当真?”萨图野蹙起眉,神色渐渐严肃起来。 “千真万确。” “吩咐下去,全军戒严,收拾行装,随时准备拔营。” “是!” 苏清歌见萨图野神情凝重,也停下了动作,小心翼翼地问:“出什么事了吗?” 萨图野看了她一眼,缓缓点头:“大哥在回王庭的路上遇到了大夏国的追兵,如今僵持在那里……” 苏清歌了然,看来安绍元在决定用毒人对付天狼军时就已经安排了后招,他料定天狼会退兵,于是在回王庭的必经之路上安排了人马截杀。 这回大王子恐怕是要凶多吉少了。 苏清歌突然觉得有些畅快,对安绍元也没那么讨厌了。 只是,为何会僵持在那里?大王子走得匆忙,应该没带多少人才对。 萨图野似乎又猜到了她心中的想法,道:“大哥从平遥城撤兵,不仅掳劫了大夏女子充作女奴,还有大夏的幼儿孩童,他让那些孩童充作陷阵之士……” “什么是陷阵之士?” “站在队列最前端,身着布衣,全身一个甲片也无,敌人攻来时,他们便是活生生的人盾,所以,陷阵之士,有死无生。”萨图野声音低沉带着不忍。 两军交战,让帝国的妇孺站在第一排充当人盾,从心理上击垮敌军,虽然是一种有效的战略,却也是残忍至极有悖人伦。 “畜生!”苏清歌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 她抬头望着他:“你准备如何?要前去支援吗?” 萨图野轻轻摇头:“对我来说,最有利的方式就是坐山观虎斗,不是吗?” 苏清歌有些失望,但是她不得不承认,萨图野说的很对。 萨图满若是输了,那便身首异处,赢了,就会激起大夏国疯狂的报复,不管是哪一种结果,对萨图野来说,都是有利无害的。 “可是,你说过,我跟其他天狼人不一样。” 苏清歌突然抬起头。 “你愿意出手?” 萨图满点头:“我辈儿郎,在战场上可抛头颅,可洒热血,以孩童为盾,无耻下作,不是我天狼国军人所为!” 萨图满换上了铠甲,将长刀佩在腰间,出了大帐。 “拔营!”一声令喝,大军开拔。 夜幕浓厚,夜路,很不好走。 越往北走,天气越凉。 刺骨的北风穿透层层衣袍,刀子一般的吹在她们已经被冻的发紫的肌肤上。 女奴们还是坐在那辆破旧的马车上。 因为前方情况不明,为了安全起见,苏清歌让月笙跟着女奴们一起坐马车。 或许是觉得苏清歌有些本事和手段,妖娆女突然对她客气起来,不仅主动照顾月笙,还把自己的披风让出一半给月笙。 “我叫春见,你,有机会也在二王子面前提提我……” 苏清歌对她点点头。 第36章 他来了 苏清歌也穿上了天狼军的袍甲,长发高高的束起。 不知是不是错觉,萨图野竟也觉得,她如此打扮时,竟比红妆时更夺人眼球,自然极了。 大军行至一片芦苇丛,齐腰的芦苇密密麻麻,是绝好的藏身之处。 此处恰巧在一处山丘最高处,山下的局势一清二楚。 苏清歌站在山丘上,看着萨图满的主阵被围的人头攒动,厮杀高喝不觉。 正如萨图野所说,那些孩童站在队列的第一排,大夏不敢用弓箭强攻,束手束脚。上万人对主阵冲锋数次,撕开了数道小口都没成功。 此时已是日上中天,山谷湿热,白日里的尸体开始有了异味,酸腐弥漫,伴着血腥气让人作呕。 “你藏在此处,不要走动,我先下去。” 萨图野带着人马冲下去,战场上的声音开始杂乱,伴随着马蹄声兵戈碰撞激烈。 萨图野的身影和众多士兵混在一起,苏清歌寻不到他的位置。 正想起身站得更高些,突然,一个人影从侧方蹿出将她扑倒。 几支利箭从头顶飞过,苏清歌惊出一身冷汗。 侧头一看,是一个身穿盔甲的天狼兵救了她,正想道谢,苏清歌在看到这人模样的那一刻,心脏差点停止跳动! 萧湛! “你……” “嘘……”萧湛朝她比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苏清歌此刻心脏狂跳不已,她不知道萧湛在这里做什么,是专门为她而来吗? 她摇了摇头,否定这个自恋的想法。 想到曾经的利用和背叛,内心好不容易涌起的喜悦渐渐消散。 “跟我来。” 萧湛朝四周看了看,拉着她的手,朝一处茂密的芦苇丛走去。 四周静悄悄的,连一只鸟雀也无。 “你……”苏清歌正要问他来这里做什么。 突然,萧湛伸出了手,将她的身子猛的拉向了他。 他的双臂牢牢地环住了苏清歌的腰。 苏清歌想挣开他,可动了两下,他反而搂得更紧了一些。 “你到底要干什么!”苏清歌放弃挣扎,声音带着薄怒。 萧湛挑高了右边的眉毛,嘴角溢出了一个捉狭的笑容:“你马上就知道了。” 他低下头,擢取了她的唇瓣。 他的呼吸就在她唇边,热气呼在她的脸上,那样亲密无间。 她仍是愣愣地睁着眼,直到他伸出右手,遮住了她的双眼。 萧湛用力抱着她,擢取她的芬芳,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身体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放开了她。 她盯着他,眼中倔强坚强消散的一干二净,鼻尖酸痛,眼睛微微一热,脸颊就有热乎乎的暖流划过。 泪水坠落,溅在他手背。 萧湛一手揽着她,一手给她擦去眼泪:“听说你在天狼军营里过得很是威风,又是下毒又是杀人的,还住进了萨图野的大帐里,我要是再不来,你是不是就嫁进天狼王庭当王妃了?嗯?” 苏清歌一怔,他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难道她身边也有他安排的人? “你,我要嫁去哪里,关你什么事!” 萧湛笑了笑,双手从身后环着她道:“是我大意了,让你陷入险境,对不起……” 他的声音就在耳边,低沉又磁性,热气喷在苏清歌耳朵旁,痒痒的。 苏清歌挣脱他,却发现他越箍越紧。 “你放开我!” “不!” “放开我!” “就不!” “再不放我可就喊了!” “正合我意。” “你……” 萧湛终于放开她,在她手上亲了亲,眼睛里都是深情:“我带你走。” “不,我恨你。”苏清歌直视他。 他目光一凝,随即笑了,“不错,我确实可恨。” 连一句辩解开脱的话都没有,他就这么承认了。 苏清歌一时语塞,咬了咬唇,心下有些松动了。 “不行,我还不能走。” 萧湛不解:“为什么?” “容越的毒,只有天狼国大巫师才能解,我必须找他拿到解药。” 萧湛沉默了片刻,道:“好,我会安排人在暗中保护你,不过,听说大巫医心思深沉,你要小心。” 苏清歌点点头。 忽然,觉得手中被塞进一根冰凉之物。 低头一看,竟然是兰花簪! 她明明记得…… “我找人修好了它,花瓣是中空的,你可以放些毒粉防身。” 她细细摩挲着簪子上的兰花,果然修复如初,竟然一点裂缝都瞧不出来,这可不是一般的匠人能做到的。 抬起头,眼前的男人还是那样英俊到烈日都为之失色,他下颌微微透出湛青的胡荏,比从前多了几分硬朗。 “你快回去,一会儿他们回来了,会发现你的。” 萧湛又在她脸颊上亲了亲:“你先走,我看着你走。” 苏清歌脸红了红,转身离开。 萧湛站在原地,一直到苏清歌的身影消失在芦苇丛中,身旁突然走来一个黑衣女子。 “主子。” 苏清歌若是在这看到,一定觉得很惊讶。 这个女子,正是从梧桐县领兵支援庐州的指挥使花琼。 “主子何必冒险来到此地,如今天狼与大夏正在交战,若是被他们发现主子在这里,怕是……” “我若不来,怎知你就是这样保护歌儿的!” 花琼俯身跪地:“属下该死!那日事发突然,苏姑娘陷入敌营,属下正要领兵去救,安绍元似乎发现端倪,派属下去押运粮草,还专门让一个副将在旁监视,属下实在无法脱身……” “不必解释,若有下次,你不用再来见我!” 花琼身体微微颤抖,连忙应是。 她在飞鹰骑暗部十年,对于暗部的规矩再清楚不过,任务失败当即刻自刎谢罪。 如今主子竟然饶她一命,实在是万幸。 “你留在安绍元身边,留意他的一举一动,其他的事,不必再跟。” 花琼有些惊讶,忍不住抬头:“那大王子那边?” 萧湛嘴唇抿起,带着冷硬的铎芒,声音冰冷:“哼!敢动我的女人,我亲自去会会他!” 花琼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是!” …… 苏清歌回到天狼大军驻扎的地方,萨图野还没回来。 天色渐渐黑沉。 夜色之中突然出现火把,一个接一个亮光把那片黑暗的地区照亮,人影晃动。 “回来了!”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苏清歌朝有火光的方向望去。 第39章 遇狼 两日后,大军再度开拔,浩浩荡荡前往天狼国国都——朔金。 苏清歌掀起马车帘子,眼前是大片深浓的绿,绿得没有尽头,仿佛一直延伸到天边。 远山雄浑,隐约有云海翻涌。 外头已经可以看到羊群了,白花花的羊群三三两两的在大草原上啃草。 苏清歌啧啧赞叹,以前从不知道,塞外的牧野竟能辽阔至此。 萨图野驱马来到她的马车旁,声音爽朗:“天狼疆土辽阔,草原肥沃,牛羊无数,你一定会喜欢!” 长风猎猎,吹动他风氅翻卷。 苏清歌却无心欣赏他的马上英姿,白了他一眼,放下帘子。 夜里,大军在草原上扎帐篷休整。 伙头兵架起了篝火,附近的牧民献上了20多头肥羊。 马奶酒香醇可口,就着鲜香的烤羊肉,吃的人心里暖洋洋的。 明日就能抵达朔金了,士兵们都很放松,围着篝火又笑又喊,十分热闹。 到了大半夜,外面才安静下来,篝火渐渐熄灭,各自回帐睡觉。 苏清歌这才脱了衣袍掀开毛茸茸的盖毯,准备睡觉。 橐橐靴声直入内室,萨图野突然从帐外进来。 这些天,苏清歌都是自己睡一个帐子。大概是萨图野觉得只要看紧了月笙和小石头,苏清歌就不会跑,事实也的确如此。 “穿上衣服,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萨图野手里拿着一件黑色的披风,丢到苏清歌身上。 “去哪里?”苏清歌好奇。 “带你去看看真正的草原。” 大半夜的看什么真正的草原? 苏清歌在心里腹诽,却也乖乖跟着他出了帐子。 帐帘一掀,夜风直灌进来,挟来泥土的清新味道,与淡淡的草木芬芳。 苏清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肩上忽觉一暖,却见萨图野脱下自己的风氅,将她紧紧裹住。 苏清歌裹在厚厚的风氅下,强烈的男子气息将她包围。 帐外站着一匹骏马,全身毛发乌黑发亮,只有四蹄雪白。 苏清歌认得,那是萨图野的坐骑,名叫墨风。 萨图野翻身上马,让她坐在自己身前,扬鞭一挥,墨风立时扬蹄怒嘶,萨图野猛夹马腹,催马跃出。 长风猎猎,掠起衣袂翻卷。 苏清歌深吸一口绿野的空气,风中混杂了泥土与青草的清香,令人心神俱醉。 跑了约莫半个时辰,来到一处山谷,两边的山坡,走势很缓。偶有冽冽的风吹过,拂过山谷。 萨图野把苏清歌抱下马背。 夜空深远,漫天星光璀璨。美丽的河流如玉带环绕,静静地流过。 牧民的隐隐灯火,在夜色中影影绰绰。 脚下都是草地,草长的很密,刚刚没过脚踝。草丛中还间或点缀着些野花,摇曳生姿。 “这地方真美!”苏清歌由衷赞叹。 “我带兵出征时,有一次心情烦躁,任由墨风带着我跑,偶然发现了这里。”萨图野一边说,一边拍了拍马头。 墨风仿佛听的懂他的似的,亲昵地在他的手心蹭了蹭。 突然他转过头,看着苏清歌:“这是我第一次带别人来这里。也许也是最后一次。” 苏清歌知道他眸中闪耀的是什么,却也假装不懂,尴尬地笑了笑:“总有一天,会有人陪你来这里的。” 萨图野没说什么,又向前走了几步,便席地而坐。 苏清歌也不好再站着,拉拉身上的大氅,也在离他不远处并排坐下。 “我母妃,很早就去世了。”他眼睛看着远方,淡淡的说。 “你父亲对你不好吗?”苏清歌问。 “我的母妃,原本是我叔父即将迎娶的大妃,婚宴上,我的父王喝醉了,误闯入新房,将我母妃……叔父找父王理论,父王杀了叔父。” 苏清歌怔怔望着他,不知他为何要对她这个外人说起这些……家丑。 “父王讨厌我,说我是他的耻辱。皇族有很多孩子,他们都嫌憎我,一有机会就追着打我。”他脸上浮现恍惚笑容,喃喃道,“每次母妃都会搂着我,一边掉泪,一边给我上药。有时候,我宁愿让他们打,受了伤,母妃就会抱着我了。” 苏清歌心中渐渐酸楚。 萨图野转头看着她,目光迷离:“我的母妃也说过,我和他们,不一样。” 苏清歌僵住,不知该说些什么。 回去时,两人都没有说话,宁静的旷野中只有马蹄声声。 突然,右前方出现几点幽碧的萤火漂浮,忽而四散开来。 座下墨风似也察觉了什么,缓下步子,不安地低嘶了一声,警觉的竖起耳朵。 宽旷的草原突兀的就响起了一阵狼嚎,紧接着好几声狼嚎接连响起,听声音距离他们并不远。 苏清歌有些害怕:“有狼!” 这茫茫草原,连个遮蔽藏身的地方都没有,况且,他们出来时没带护卫,被狼吃干抹净了都没人知道。 “嘘……”萨图野在她腰间的手陡然收紧。 “这是狼群发起攻击的嚎叫,前面应该是有人被狼群围了。” 苏清歌瞧着他:“你要去救他们吗?” 萨图野默默摇头:“听声音,至少有七八头狼,我们连自保都难。” “啊!”一声凄厉的女子惨叫突兀的响起,在黑夜里分外凄惨。 又是一连串的狼嚎,听着似乎比方才更加兴奋。 “是个女人!”苏清歌摸了摸腰间的荷包,扭头对萨图野道,“我有毒粉,应该可以拖一拖时间,大营离这里已经不远了,只要有人发现我们,哪怕狼追过来,我们也能拼一拼。” 萨图野点点头,催马继续前行。 山坡下,狼群正在围攻一个姑娘,那姑娘捂着手臂,显然已经被咬伤。 萨图野下了马,拿了弩箭,对苏清歌道:“你和墨风在此处等我,我把她带出来。” 苏清歌点点头,捏紧了手里的瓷瓶。她手里没有武器,若是哪头狼发现了她,她便只能依靠手里的毒粉抵挡了。 只是,这毒粉也不知道对狼有没有效果。 萨图野冲到坡下,搭弓对准,一箭射出,就有狼中箭到底,呜咽一声就没动了动静。 “救我!” 那姑娘发现有人来,惊慌地嘶喊起来。 萨图野冲入狼群,抽出佩刀,一边砍杀一边对那姑娘道:“往山坡上跑!” 第41章 讨点利息 苏清歌也轻飘飘丢出一句:“我猜,二王子的帐子里也容不下遇到危险就抛下他的未婚妻。” 金秀珠简直气炸了,脸瞬间涨得通红,她抬起巴掌扇过来,苏清歌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毫不犹豫给了她一巴掌。 “啪!” 火辣辣的一巴掌,金秀珠的脸顿时肿了起来。 金秀珠吃痛,尖叫道:“你这个该死的女奴敢打我!” “这一巴掌,是替二王子打的,他如今还昏迷着,我先替他讨点利息,等他醒来,再好好收拾你!” 说罢,苏清歌不再看她,撩起帐帘进去。 金秀珠想冲进去抓住苏清歌,一直站在门口的阿七抬起一条胳膊拦住她,冷淡道:“二王子需要静养。” “那她为什么能进去!”金秀珠喊道。 阿七面无表情:“二王子早有交代,他的帐子,苏姑娘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金秀珠气红了眼,扭头看向大巫医,勉强压下怒气:“大巫医,您就不管管?” 大巫医微眯双眼,似乎并不在意,轻描淡写道:“公主殿下,你的父亲可知道你偷跑出来?他若是知道你来了二王子的大营,会如何?” 金秀珠突然感到一阵寒意。 按照天狼的传统,除了公开的宴饮和聚会,定下婚约的男女在婚前是绝对不能私下见面的,若是女方主动来见了男方,则表示女方的部落愿意归顺男方的部落,所有的牛羊和奴隶都归男方所有。 她的父亲若是知道她来了这里,一定会亲手杀了她! 金秀珠咬了咬牙,转身回了自己的帐子。 …… 萨图野昏睡了三天三夜。 醒来时,苏清歌趴在他的榻前,睡得正香。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撩起垂散在她脸颊上的头发。 苏清歌感觉到动静,心里一惊便醒了。 “你醒啦?”苏清歌睁开朦胧睡眼,欣喜道。 “我们在哪里?”大概是许久没有说话,他声音嘶哑,喉咙有些火辣辣的疼。 苏清歌道:“我们在马车上,马上就要到达朔金了。” 这几天,眼见着大王子成了活死人,二王子又重伤昏迷,大巫医成了唯一能够主事的人。 他决定立刻启程回朔金王城。 整个队伍的气氛十分低沉凝重。 大军出发时,十五万之数,马蹄滚滚,旗幡林立。如今回来,人倦马乏,仅剩下寥寥五万余人。 车轮碾碾,转眼,朔金就近在咫尺了。 天狼是游牧民族,为了纪念先祖的游牧精神,不忘宗族之本,其君长习于帐居野处,车马为家,转徙随时,无城廓沟池宫室之固。 马车直接驶入二王子的斡鲁朵。 他早已成年,有自己的斡鲁朵和侍卫队。 苏清歌刚给萨图野换完药,一位老者上前来,只见体态略丰,面容憨厚,像是内府管事。 老者朝苏清歌笑笑:“我是古达,这位就是苏姑娘?” “见过管事。” 苏清歌朝他见礼,她现在的身份是个女奴,虽然在外人看来是个“得宠”的,但在人家的地盘还是礼貌客气些的好。 古达笑着摆手:“苏姑娘不必客气,大巫医已经写信来交代过了,苏姑娘是二王子的贵客,可以随便行走。” 这个大巫医,想的倒是很周到嘛。 古达指了指身后的两个婢女打扮的姑娘,道:“这两个女奴原来就是在二王子帐里伺候的,既然如今有苏姑娘在,那就让她们伺候苏姑娘。” 苏清歌睁大眼睛,正想要拒绝,古达已经冲两个女奴吩咐:“阿夏,阿秋,还不来见过苏姑娘!” “见过苏姑娘!” “见过苏姑娘!” 苏清歌看看那两个女奴,年纪和自己差不多,长的的确是不错,身段也好。 她一阵打量,那两个女奴十分别扭,都低着头。 帐里伺候的,那应该就跟通房丫头差不多,看这两个女奴水灵灵的,萨图野还真是艳福不浅。 苏清歌微微含笑一抬手:“不必多礼,我初来乍到,以后还得你们多提点提点我。” 一句话说得又亲切又大度,两个女奴脸上的惶恐之色淡了许多。 这边二王子斡鲁朵一片其乐融融,另外一边的大王子那可谓是乌云惨淡。 萨图满从小就深受天狼王喜爱,虽然没有明说立为太子,但一直都是当做接班人来培养的。 他娶的大妃是天狼皇族的旁支——萨克尔族的大公主耶律乌雅。 萨克尔族族长耶律齐势力强悍,仅次于皇族,有了他的支持,萨图满继承王位几乎是没有悬念的。 只是,如今萨图满变成了活死人,王位怕是没有指望了。 耶律乌雅哭肿了双眼,呆呆地坐在榻前。 侍女来报:“大妃,如玉想见您。” 耶律乌雅微微蹙眉,如玉是大王子奶娘的女儿,自小便跟在大王子身边伺候。 大王子虽然没有明说要收了她,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大王子每个月总有几日是歇在她的帐里。 耶律乌雅虽然不喜,但男人要收一两个侍妾,她也拦不住。 “让她在外头先等着。” 耶律乌雅走到梳妆台前坐下,看了看铜镜中的自己,眼下一片乌青,双目红肿无神,本是二十出头的年岁,竟然像老了十岁一般。 “打水来,给我梳妆。” 侍女应声下去。 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如玉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 从前洪嬷嬷还在时,大妃好歹对她还算客气,如今洪嬷嬷走了,她竟敢把自己晾在这里。 如玉绞了绞手里的帕子,想到大王子已经是个活死人,自己最后的靠山也倒了,不免彷徨无措,心里更是把那个苏清歌骂了千百次。 “你找我何事。” 耶律乌雅出来,见如玉坐立不安的模样,已经猜到三分。 如玉站起身,也不客套,直接道:“大妃,大王子如今……您可有什么打算?” 耶律乌雅扫了她一眼,淡淡道:“我能有什么打算,不过是守着鲁哥过日子。” 鲁哥是耶律乌雅的长子,还不到三岁。 如玉见她心灰意冷的模样,忍不住急道:“大妃就没想过给大王子报仇?” “报仇?”耶律乌雅蹙了蹙眉,“战场上刀枪无眼,能找谁去报仇。” 如玉咬了咬牙,眼神突然变得凶狠:“是二王子身边的那个女奴,她是大夏的奸细!不仅杀了我阿娘,还串通奸夫刺杀大王子!” 第42章 听墙角 “什么!” 耶律乌雅倏然起身,惊道:“此时当真?你可有禀告父王?” “妾身份卑微,无法面见大王,二王子又一心护着那个贱人,妾实在不能把她如何,所以今日才想请大妃出面,揭穿那个奸细的真面目!” 耶律乌雅心念电转,旋而点点头:“我会让人下去查,你说的若属实,我自然不会放过谋害夫君的人!” 大王子倒下了,她的母族虽然强大,但要让众多部族心甘情愿拥护她那不到三岁的儿子为王,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如果她能利用此时把二王子拖下水,让他背上一个谋害兄长的罪名,就算要不了他的性命,大王也绝对不会把王位传给他! …… 绵绵春雨落在宽大厚重的帷帐上,有潺潺如水的声响,窗前垂柳嫩芽初绽。 经过半个多月的调养,萨图野身上的伤总算恢复得七七八八,留下几处狰狞的疤痕,看着让人惊心。 萨图野光着上半身,露出铜色结实壮硕的肌肉,任由苏清歌给他上药。 据说这是她研制了十来天才调配好的祛疤药,可以除旧伤平新痕,听起来神乎其神。 萨图野似乎心情很好,假装抱怨道:“我一个大男人,怕什么留疤,说出去让人耻笑!况且,我这疤还是为你留的,我乐意!” 苏清歌无视他,把绿色膏状的草药均匀地敷在刚脱痂的疤痕处,再包上纱布。 全部搞定后,苏清歌将装药膏的瓷瓶收好,满意一笑:“我就是拿你做个实验,看看效果,若是成了,保不齐我能发大财。” 萨图野瞥了她一眼,有些郁闷:“没良心的女人!我可是为你受的伤!你就不能对我上心一些!” 苏清歌连连摆手:“别别,你是为了救你那没良心的未婚妻受的伤!” 提起金秀珠,萨图野原本的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 “她不是我的未婚妻!我绝不会娶她!” 苏清歌白了他一眼,拿衣服给他披上。 帐帘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苏清歌瞄了一眼,揶揄道:“你的两个小侍妾,又来听墙角了。” 自从苏清歌住进来,阿夏和阿秋时不时就会偷偷贴耳朵在帐帘外听动静。 这天狼的女子口味也忒独特了些,竟然喜欢听墙角。难不成是想听听她是怎么伺候她们的二王子的? 苏清歌悄声走过去,突然撩起厚厚的帐帘,外头的两人措手不及,齐齐跌入账内,狼狈地趴在地上。 苏清歌歪了歪嘴,一脸看戏的表情。 萨图野的脸色已经黑成锅底了。 苏清歌吐了吐舌头,赶紧溜了,免得殃及池鱼。 萨图野微微皱鼻,起身也要出去。 “二王子。”阿夏忙从地上起来拉住他的袖子,黛眉轻皱满是楚楚动人。 阿秋也伸手拉住他:“二王子,二王子可要歇一歇,我们姐妹自知不如苏姑娘伺候的好,可是也求二王子垂怜一番。” 萨图野把袖子扯出来:“我没有兴致,你们下去。” 阿夏看他要走立马慌了,冲上去抱住他:“二王子!大王子倒了,您就要当大王了,大帐里面不能只有苏姑娘一个!” 阿秋也扑过来:“是啊二王子,我们姐妹只想要个孩子傍身,不会威胁到苏姑娘王后的位置的!” 萨图野反手一推,二人没防备都摔在了地上。 “是谁跟你们说这些的!” 二人似乎受了很大的惊吓,阿夏缩了缩身子,颤声道:“那日大王子的大妃来了,说来看看您,可是您正睡着,她就跟我们聊了聊,她说……” “耶律乌雅?她还说什么了?” “她还说,让我们尽快怀上孩子,最好是儿子,二王子有后嗣,大王便会将王位传给二王子……” 萨图野已经有些温怒了,他指着二人,冷声道:“你们可知道,这些话若是传到大王耳中,不只是我,整个斡鲁朵的人都得死!” 天狼国皇族重视子嗣传承,太子人选必须拥有子嗣,才可保证皇族血脉绵延。 他一直没有娶大妃,也没有子嗣出生,所以大王子对他虽然有忌惮,并不会将他视为眼中钉。 如今大王子才刚倒下,他就急急忙忙有了子嗣,大王生性多疑,必定会以为他觊觎皇位。帝王心中一旦种下怀疑的种子,他就算有一百张嘴也洗不清了。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更何况大王向来将他视为耻辱。 三日后,大王在皇帐设宴,美其名曰,为战场归来的将士们接风洗尘。 大伙儿心里都清楚,这次天狼军损失惨重,可谓一败涂地。这场宴会,实在是耐人寻味。 天狼皇帐占地极广,高高的旗幡招展张扬,皇族禁军守卫其间,团团围绕,甲胄鲜明。 萨图野解下腰间佩刀,交给侍卫。苏清歌随萨图野在一名禁军的带领下,走进了大帐之中。 主帐占地极其广大,纵开了三十六席,蜿蜒铺展,分列左右两侧。 里面很热闹,丝竹乐器之声不绝,一群衣衫暴露、体态婀娜的舞姬甩着长长的水袖,在大殿正中央跳着魅惑的舞蹈。 席位上是各色珍馐佳肴,众人愉快地交谈着,仿佛天狼国并不是灰溜溜撤军,而是刚刚打完一场胜仗。 “二王子!” 萨图野才刚坐下,一个娇媚的声音突然响起。 只见人群之中,一个身姿窈窕的少女跑上前来,正是金刀族的公主金秀珠。 也只有在这样的场合,未婚夫妻见面谈笑才不会引起族人的不满。 然而刚一靠近,金秀珠一脸的笑容顿时不翼而飞,冷眼望着坐在萨图野身后的少女,冷冷道:“她为什么会在这?” 苏清歌站起身来,恭敬行礼:“公主。” 金秀珠看也没看她,径直走到萨图野身边坐了下来,怒气冲冲地说道:“谁准许这个下贱的奴隶进来的?” 话音刚落,萨图野顿时面色一寒,眉头缓缓皱起:“在我天狼皇族的大帐,我想带谁进来,还需要你的同意吗?” 金秀珠瘪了瘪嘴,眼睛顿时红了起来,恨恨地一跺脚,转身跑开。 第44章 吓得尿裤子 众人一愣。 金秀珠有些惊讶:“你真的敢?” 她原以为,苏清歌听完后必定会吓得跪地求饶,没想到…… “我为什么不敢?你的箭术精湛,自然会射中苹果,而我箭术不精,若是射偏了,该担心性命的也是你。” 她微微一笑,声音轻快柔和,却像惊雷炸响在众人耳边。 她继续道:“光是射箭没什么意思,不如我们玩刺激一点,签下生死状,无论生死,与人无尤。你,敢吗?” 金秀珠一时间哑口无言。 苏清歌说的对,她的箭术在金刀族是数一数二的,肯定能射中苏清歌头上的苹果,她若是没射中,便是故意的,苏清歌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且不管其他人会怎么看她,到时候恐怕二王子也不会放过她。 而苏清歌一个女奴哪里会什么箭术,稍稍射偏一分,也许那箭矢刺进的就是她的脑袋。 金秀珠突然有些后悔找苏清歌比试,原以为能折ru她一番,却反倒让自己骑虎难下。 见金秀珠迟迟不说话,苏清歌笑道:“怎么,公主害怕了?公主若是此时认输,还来得及。” 金秀珠被她脸上的轻蔑彻底激怒了,道:“我不会输!比就比!” 大不了她今日就当场杀了苏清歌,二王子再护着这个女奴也不敢拿她怎么样! 不过片刻,台上便已将比试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二人签下生死状。 苏清歌伸出右手,巧笑嫣然:“在我们大夏,比试之前都要先握手,表示各自的诚意。” 金秀珠瞪了她一眼,不耐烦地伸手出来,却在触碰到苏清歌手心时,感到一阵刺痛。 她连忙抽回手掌,仔细一看,手心有一个红色的血点。 苏清歌走到她身旁,用只有她们俩能听见的声音道:“二王子一定没有告诉你,我虽不擅长刀枪骑射,却擅长用毒。你如今中了只有我能解的毒,比试的时候可得小心些咯,我若是伤了,或者死了,你可就要给我陪葬了……” “你!”金秀珠目眦欲裂,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这个女奴太可怕了! 苏清歌已经去拿苹果了。 那苹果大约有成年男子拳头大小,底部被削成凹槽,方便放于头顶。。 苏清歌站在离金秀珠三丈远的地方,淡定从容地将那苹果放在头顶上。 场上渐渐喧嚣起来。 金秀珠手里握着长弓,面对着三丈外的苏清歌,额上冷汗涔涔。 苏清歌安静地站着,衣带飘飘,眉目宛然,然而那种威严的气度,仿佛她才是坐在高座上的贵人,带着淡淡俯视的目光看着众人。 金秀珠的手开始发抖,射中三丈外的苹果对于她而言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今日却是分外艰难。 而苏清歌的话萦绕在她耳边:“比试的时候可得小心些咯,我若是伤了,或者死了,你可就要给我陪葬了……” “咻”的一声,箭矢破空射出。 只是……气势和力道明显差点儿意思,还没到苏清歌的眼前,就掉了下来。 满场哄笑。 堂堂金刀公主居然连个苹果都射不中,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萨图野握紧的双拳终于松开,长舒一口气。 金秀珠的双手一软,长弓和箭矢一起掉了满地。 苏清歌微微一笑,抬手将苹果拿下来,送到嘴边咬了一口。 “咔嚓”一声,满嘴香甜。 “到我了。”少女声音绵软,却带着莫名寒意,字字如洪钟般敲击在金秀珠耳中。 金秀珠冷汗涔涔,她怔怔地看着面前的苏清歌。 苏清歌冲她笑笑,上前几步,不理会地上的长弓,却弯腰捡起地上的一支箭矢。 她把自己啃了一口的苹果递给金秀珠,假装歉意道:“不好意思,上头沾了我的口水,你别嫌弃。” 金秀珠接过苹果的手有些发抖,哪里还顾得上口水不口水,她问:“苏清歌,你可曾学过射箭?” “不曾。”苏清歌微笑着看她:“我乃区区女奴,托公主的福,今日是第一次摸弓。” 金秀珠打了个冷战,不可置信的看着苏清歌:“你在大夏从来没学过射箭?你们大夏女子不是骁勇善战吗!” “大夏女子的确骁勇,只可惜我一向只对歧黄之术感兴趣,不喜欢舞刀弄枪。”苏清歌平静开口,她的声音不高不低,说话的时候正好能被全场人听到。 她双手一用力,箭矢应声折断,只留下三寸长的箭头。 众人眼中写满疑问,这个女奴想干什么? “你要干什么!” “我不会拉弓,就用手直接丢。”苏清歌语气淡淡。 “不可!”金克哈终于忍不住了,出声阻止。 “金族长,刚刚她们已经签下了生死状,你莫不是要替公主出尔反尔?”说话的却是耶律齐。 此话一出,顿时众人的目光就朝着金克哈投来,有人面露不屑。 天狼人身上流着先祖黄金的血液,绝不允许出尔反尔,更不允许贪生怕死!胆怯者比战场逃兵还要令人不齿,会受到所有人的蔑视。 “金克哈!”王座上的天狼王沉声喝道:“你坐下。” 天狼王既然已经发话,金克哈只能颓然坐下,紧紧闭上了眼睛。 苏清歌将中指、食指和无名指拢成槽形,挟住箭头,箭根抵住手心。 全场所有的人都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眼都舍不得转开。 “你若敢伤我,金刀族饶不了你!”金秀珠咬牙,表情倔强,身体却忍不住一直颤抖。 苏清歌轻轻挑眉,下一刻,腕劲直摔箭头飞出! 在极度的寂静中,“噗”的一声闷响,液体四溅,惨叫声起。 所有人齐声惊呼,都以为金秀珠难逃此劫,必定香消玉殒。 然而,出乎意料的,箭头穿过苹果正中心,带着苹果牢牢地钉在了大帐的木制帐杆上。 围观的众人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声。 苏清歌扬了扬眉,虽然换了一具身体,还好手艺没有生疏。 为了提高自己手部的协调性和精巧性,前世的苏清歌可是练了十年的飞镖。 院长在一次团建比赛中见识过她的反手飞镖后,送她一个外号——“小苏飞镖”。 金秀珠显然已经领教到“小苏飞镖”的厉害,腿一软,颓然坐地。 侍女连忙上去搀扶她起来,却见地上有一滩水渍,一股骚臭味飘来。 “她吓得尿裤子了!”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第45章 死了 全场人都站了起来,伸长脖子瞧着台上的状况。 正被侍女搀扶起来的金秀珠神色惊恐,她用力拽着裙子试图遮掩,可越是遮掩周围的嘲笑声就越响亮。 金秀珠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将脸上的妆容脂粉晕开,整张脸黑一块白一块红一块,狼狈极了。 苏清歌转身,朝着萨图野比了一个“耶”的手势。 女子笑容灿烂,容颜好似画卷中的雾霭云气,那般璀璨华目,令人观之晕眩。 萨图野看呆了,虽然不知这手势是何意,也别扭地伸出两只手指头比了个同样的手势。 然而,就在这时,金秀珠袖中露出一抹光亮,她推开侍女,朝着背对着她的苏清歌冲了上来! “小心!” 萨图野厉声高呼,抢身就冲出席位。 苏清歌也察觉到身后有道劲风袭来,一个侧身,堪堪避过金秀珠刺来的刀锋。 金秀珠一击不成,还想再刺,突然觉得似乎有什么打在了她的膝弯处,她膝盖吃痛,俯身就要朝地上跌去,连忙以手撑地,却忘了自己手中握着匕首,刀锋正朝着自己的心窝! “噗嗤”一声,鲜血四溅,匕首透心而过。 金秀珠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似乎到死都不能相信今日发生的一切。 “秀珠!”金克哈目眦欲裂,一下从席位上跳起身来,厉声叫道:“你敢杀我女儿!” 苏清歌虽然有些吃惊,仍旧面色不改,解释道:“我没杀她,是她想杀我。” “大胆贱奴!还敢狡辩!”金克哈脸上乌云密布,仿佛下一刻就要生吞活剥了苏清歌。 他强压着怒气,跪地向王座上的人道:“大王,小女比试输了,我们认了,但这个女奴是在比试结束后对小女痛下杀手,请大王替小女做主!” 众人一片静寂,都等着高座上的人发话。 虽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金秀珠是自己把匕首插进胸口的,但金刀族雄踞西北,势力强大,没有人会蠢到站出来帮一个女奴说话。 萨图野上前跪地:“父王,我的女奴刚刚根本没有动手,是金秀珠背后偷袭。这个女奴多次救了儿臣性命,请父王开恩!” 天狼王没有说话,轻轻瞥了一眼金克哈和萨图野,微微侧过头,用询问的眼神看向身旁站着的大巫医。 大巫医答道:“这个女奴,颇擅医术,梧桐县鼠疫就是她破解的。” “哦?”天狼王微微颔首,眸光中突然带了一点暗芒,看向金克哈,“金族长,这女奴对二王子有救命之恩,你看……” 天狼王没有把话说完,而是目光平静地看着金克哈。 金克哈身体微颤,沉默半晌,咬牙道:“既然如此,臣,可以不要她的性命,但是,请大王让她随臣回去,在小女的葬礼上跪经三日,葬礼结束后,臣自然会将人还给二王子。” “不行!”萨图野厉声拒绝。 金克哈明显不安好心,苏清歌若是真被他带走,不死也要脱半层皮! “准了。”王座上的人淡淡开口。 “父王!”萨图野还要再说什么,身旁的苏清歌轻轻拽了一下他的衣袖。 她轻声道:“不要紧,我能应付。” …… 夕阳如血,蹄声滚滚,扬起大片尘埃。 金克哈带着金秀珠的尸首还有二十多个随从离开了朔金王庭,回到了西北的金刀城。 一路上,苏清歌被单独关在一辆马车里,有人按时给她送来水和食物,看样子并不打算让她这么快就死掉。 苏清歌把小石头和月笙都托付给了萨图野,相信他会好好照顾他们。 至于她自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一晚上的时间,就在她思来想去间过去了。 抵达金刀城后,苏清歌被关进了一个石头砌起来的房子里。 天狼人以帐为居,石头房子倒是少见。 进去了才发现,石头房原来是一个关押犯人的地方。 四周都是密不透风的石墙,仅仅留了一扇半人高的小门,外头还有一圈侍卫看守,果真是插翅难飞。 那金老头居然把她关在这里,还真是看得起她。 侍卫粗鲁地把苏清歌推进石门。 里面很暗,过了好一会儿,苏清歌的眼睛才适应过来。 这一看,吓了她一大跳,一个衣衫破烂、浑身是伤的男人双手张开,被铁链绑在一个十字架上面。 苏清歌稍稍走近,男人头上的血迹蔓延了整个左脸,直到下颌。上身o露的地方,还有一道道烙伤。 更让人心惊的是,他手上的指甲,全都向上翻了起来。 饶是在现代见多了各种车祸和意外受伤送来医院等待抢救的患者,这人的惨状还是让苏清歌忍不住汗毛直立。 什么仇什么怨啊,把人打成这样! 但很快苏清歌想起一个事实,她把金克哈最宠爱的公主害死了,虽然不是她杀的,但金克哈显然已经将她列为杀女仇人,想必,她的下场不会比这个男人好多少。 苏清歌终于有点后悔了,她应该死死抱住萨图野的大腿让他救自己,为什么要充好汉装坚强被人弄到这个地方来。 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虽然金克哈答应了天狼王不会要自己的性命,但打个半死不活缺胳膊少腿儿的,也不算违背承诺。 苏清歌瞥了一眼十字架上的人,突然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 她探了探他的鼻息,还好,人还活着。 再查看了一下他全身的伤势,基本上都是皮肉伤,但是,这里阴暗潮湿,伤口不处理的话,一旦发炎可就会要命了。 苏清歌摸向腰间的荷包。 自从那日从狼口逃生,她就养成了随时补货的习惯,把荷包里的药粉、毒粉、银针塞得满满的,说不定哪天就能应急。 这不,她掏出一小瓶金创药,给男人敷上。 一边还絮絮叨叨:“算你运气好,遇到了本神医落难在此,我这独家秘制的金创药,千金难买,你要是有机会出去啊,一定记得给我补五十两银子挂号费……” 男人手臂上一条长长的刀伤,血肉外翻。药粉刚洒上去,转眼就被血水冲走。 苏清歌皱了皱眉。口子太大了,得先缝合。 她掏出三角针,开始给男人进行外伤缝合。 “这里条件有限,麻沸散也没带,你就忍忍。” 男人发出一声闷哼,眼睛仍旧紧闭着。 第46章 替天行道 石门突然被打开,一个侍卫在外喊道:“你,出来!” 苏清歌自然知道她喊的是自己,老老实实出去。 她被带到一个大帐,四周同样是守卫森严。 刚到门口,帐帘突然从里面被掀开,两个侍卫抬着一个担架出来。 苏清歌往担架上看了一眼,猛地向后退了一步。 上面躺着一个女子。 只是她双目圆睁,眼角全都裂开,嘴唇也都烂了,冒着血水。 她浑身赤o,遍体鳞伤,散发出特别腥臭的味道。而且手脚都被砍掉了,只剩光秃秃的手腕和脚腕。 苏清歌身边的侍卫好似习以为常,笑道:“族长今天下手重了点。” 抬担架的侍卫笑着回:“是啊,这都第二个了。” 他看了看苏清歌:“这就是从王庭带回来的那个大夏女奴?” “就是她。”身旁的侍卫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苏清歌,“这个不知道能玩多久。” 说着手一推,苏清歌踉跄着跌入大帐。 一双黑色的靴子出现在面前,然后一只布满老人艾瘦如枯柴的手,勾起了苏清歌的下巴。 映如眼帘的,是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金克哈。 “害怕吗?”金克哈神色阴郁,声音嘶哑。 他已经五十多岁了,他唯一的儿子死在了与大夏争夺领土的战场上。如今,他又失去了唯一的女儿,也失去了与皇族联姻巩固势力的机会。 再过不久,那些族人就会要他立一个旁系的子嗣为下一任族长,然后慢慢架空他的权利,让他一无所有地死去。 这些都是这个该死的女奴造成的! “你们这些大夏人,都是些猪狗不如的东西,都该死!”他的声音充满了切齿的仇恨。 金克哈死死捏住苏清歌的下巴,眼睛里的火焰似乎要将她烧成灰烬。 苏清歌忽然眼前一花,金克哈一脚踹在了她的胸口。 她的身体直飞了出去,头撞在了床腿上,胸口和头顶都是一阵巨痛,嘴里也一阵的腥甜,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撑着身子坐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心里骂:这个老东西!你才该死! 金克哈阴森森的笑声在大帐里响起,他走到苏清歌面前,伸手抓住她纤细白皙的脖颈,迫使她看着自己,然后,用他那散发恶臭的舌头轻轻舔了舔苏清歌的耳垂。 苏清歌强忍着恶心,咬紧牙关盯着他。 金克哈在她耳边轻轻吹气:“大夏女人,果真是美艳不可方物,不知道滋味到底如何,不如,让我尝尝……” 他脸色开始变红,喉头上下移动,他狞笑道:“等我尝完你的味道,再砍去你这双赢了我女儿的双手,然后,把你的头颅做成最精致的酒盏,你说,我若把它送给二王子,他会不会很高兴呢?” 苏清歌咬了咬下唇:“你答应了天狼王,不能杀我。” “哈哈哈……”金克哈大笑,仿佛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我只说了,会把人还给二王子,又没说是活人还是死人!” 苏清歌眯了眯双眸,看来,这个老东西今天不会放过她了。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金克哈已经扑过来将她压在身下,一边撕扯她的衣衫,一边像野狗一样吸吮她的脖颈。 苏清歌早已摸出一根银针,正要扎向他的脖颈,金克哈却像早有预料一般,伸出铁钳一样的手掌将苏清歌的双手固定在头顶。 “哼,我就知道你们大夏的贱奴诡计多端!”金克哈一用力,苏清歌双手吃痛,银针掉落在身下厚厚的地毯上。 金克哈随手一撕,将她的外袍扯下,露出里面藕色的肚兜。 他双眼猩红,狞笑着再次压下来。 苏清歌侧过头,胃里翻腾着的恶心让她几乎想一口吐出来。 突然,一个石子从帐帘外弹射进来,正巧打在金克哈的手腕上,金克哈吃痛,松开钳制苏清歌的手。 苏清歌双手重获自由那刻,迅速拔下头上的兰花簪,精准无误地插进金克哈颈部的大动脉。 一阵风从帐帘外吹了进来,微凉的,散去了一室奢靡的香气。 脖颈上的鲜血喷泉一般地冒出来,落在白驼绒制成的地毯里,迅速渗透,化作一圈鲜红的图纹。 金克哈老脸惊慌地掐住脖颈,不可置信地瞪着苏清歌,那眼神,和金秀珠一模一样。 苏清歌拢了拢身上的衣袍,垂下头来,声音清冷:“害怕吗?” 金克哈趴在地上,身体如筛糠般颤抖,不断的伸出鲜血淋漓的手臂向前爬去,想要爬出大帐。 鲜血在地面上拖拽出一道长长的血痕,那般刺目,那般触目惊心。 “救,救命……”他试图向帐外呼救,可是声音沙哑无力,难以穿透厚重的帐帘。 苏清歌拿起案几上的水果刀,在手里掂了掂,比起她用惯的手术刀简直差远了,不过,要了结这个老东西是错错有余。 “今天,我就替天行道,替那些被你残忍杀害的女子报仇雪恨!” 手起刀落,“唰”的一声脆响,刀子划过喉间,整齐切断,一道血线霎时间冲天而起。 守在门外的侍从似乎听见动静,有些小心地探进脑袋,就看到金克哈满身鲜血躺在地上。 轰乱的脚步声登时响起,只见二十多名身形高大的侍卫凶狠地冲进房间,看到金克哈死不瞑目的尸首,顿时面如土色。 “她杀了族长!”侍卫头领大喊。 众人迅速将苏清歌围了起来。 “小心暗器!”苏清歌忽然扔出匕首。 趁着众人闪身躲避的间隙,苏清歌迅速冲向帐帘,逃出大帐。 “抓住她!”侍卫们冲出来却不见人影。 “分头找!一个个帐子搜!” 侍卫们四散而去。 “她在那里!快抓住她!” 苏清歌埋着头往前冲,她什么都顾不了了,只一味地往空旷处跑。 有流矢钉在她的脚前,她急急止住步子,却还是扑在了地上,但又立马爬起来,蹲在地上往四周一看,看见一匹马,立马咬牙往那边狂奔。 就在这时,前方脚步声杂乱响起,好似有众多人迅速奔跑而来。 苏清歌还是埋头朝前跑,猛地被人一把拎住胳膊。? 第47章 获救 “瞎跑什么?想撞在我刀上吗?” 领头的人正是萨图野。 他手里沾血的长刀,此时恰好就抵在了她的小腹,再往前一步,还真就能刺穿了她。 “萨图野救我!”看清了来人的身份,苏清歌急忙躲到他身后。 萨图野见她满身是血、衣袍破碎,几乎难以蔽体,眉头一皱便脱下身上的披风将苏清歌严严实实裹住。 月笙竟然也来了,她一脸焦急地迎上来,死死抱住苏清歌:“清歌,你没事?” 见她一身的猩红的血,月笙惊骇道:“你受伤了?” 苏清歌拍拍她的背,安抚道:“不是我的血。” 萨图野道:“你们先上马车。” 月笙正要将苏清歌扶上马车,身后,金刀族的侍卫已经追上来了。 “站住!” 侍卫头领见到萨图野,行礼道:“见过二王子!这个女奴杀了我们的族长,请二王子将她交给我们。” “杀了便杀了,他今日不死,我也不会放过他的。”萨图野将苏清歌护在身后,低沉的嗓音带着浓烈的煞气。 他气势太过凛人,侍卫头领一愣,抬头看了一眼萨图野,沉声道:“二王子,您虽是皇族之子,但我们金刀族可不像那些毫无根基的小部落,可以任人欺ru,就算是大王在这,也得给我们族长几分颜面。” 侍卫头领跟在金克哈身边久了,对于皇族和各个部族的情况也有所了解。 他心里清楚,萨图野虽然是大王的儿子,却是个不受宠的,要不是大王子重病,也轮不到他来耀武扬威。 “金刀族确实不可小觑,金刀族的侍卫也很是忠心。”萨图野嘴角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容,“今后,也希望你们像效忠金克哈一样效忠我。” “什么?”侍卫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萨图野是何意。 “还请二王子明示。”侍卫头领道。 “你们的金刀公主金秀珠,与我有自小就有婚约,前阵子她独自跑到朔金城外我的大帐来见我……我同她一起回的朔金,难道金克哈没有告诉你们吗?” “这……”侍卫头领只知道前阵子金克哈是去朔金王庭参加接风宴的,当时他还觉得奇怪,为何秀珠公主会先他们一步到达王庭,原来……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按照天狼的规矩,定下婚约的男女,女方在婚前主动来见了男方,则表示女方的部落愿意归顺男方的部落,所有的牛羊和奴隶都归男方所有。 侍卫头领咽了咽口水,恭敬道:“二王子,兹事体大,仍需族中长老们商议……” 萨图野朗声一笑:“不必商议了,我这次是带着大巫医的印信来的,你们还有异议?” 侍卫头领后退了两步。 在天狼国,大巫医是天神的使者,拥有最高的权利,大巫医的指令,连大王都不能违抗。 萨图野缓缓举起手中的墨黑云纹玉牌,金色阳光下,玉牌熠熠生辉,直让人无法直视。 侍卫们齐齐跪下,再不敢多言。 马车吱呀呀地前行。 苏清歌靠在月笙肩上,闭目养神。 从昨夜到现在,她的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一刻都不敢闭眼。现在突然放松下来便有些昏昏欲睡。 半梦半醒间,她突然想起了在石头牢房里面遇到的那个男人,她掀开马车帘,冲在外头骑马的萨图野道:“萨图野,你过来。” 萨图野一夹马腹,靠近车窗,邪邪一笑:“怎么,才这么片刻的功夫,你就已经想我了?” 或许是常年饮泉水的缘故,他的牙齿很白,笑起来格外灿烂。 苏清歌翻了个白眼:“我有正事。” 萨图野冲她眨眨眼:“想我,也是正事。” 苏清歌被他恶心到了,抬手就要放下帘子,萨图野突然伸手握住她,认真道:“别生气,我逗你呢。” 苏清歌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月笙在看见萨图野握着苏清歌的手时,眉毛微微蹙起…… 萨图野听苏清歌说完,轻轻点点头:“我这就安排人把那人救出来,金克哈行事狠毒无情,若是有仇怨,他必会直接砍下那人的头颅,可他只是把那人关起来严刑拷打,说明,那人必定是知道什么秘密,或者还有利用价值。” 苏清歌想了想也觉得有理,不管那是什么人,先救出来再说。 已进五月,草原上的冬季已经过去,万物渐渐复苏。 天朗风清,微风和煦。午后,苏清歌找了一个片僻静的草地,仰躺着,阳光暖暖的照在她的身上,很是温暖。 突然,身后出现了一个圆滚滚的黑影,来人呼吸缓慢,小心翼翼地靠了过来,脚步轻柔,步伐明显不太稳。 苏清歌吐掉嘴里叼着的一根狗尾巴草,慢悠悠道:“小石头,你若是敢吓老娘,就罚你再抄500个大字。” 圆滚滚的身子顿了顿,脚丫子跺了跺,气鼓鼓地一屁股坐在苏清歌身边。 “阿娘,你一点都不好玩!” 这阵子吃得好睡得好,小石头的身高像娇嫩的树苗一样拔高了许多,并且渐渐有横向发展的趋势。 脸上身上营养不良的青白色,渐渐被白皙红润所取代。 苏清歌瞥了他一眼:“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要喊我干娘,小朋友不可以没礼貌的。” 小石头嘟起嘴:“我不管,阿爹让我这么喊的!” 苏清歌顿时无语。 这个萨图野,吃饱了撑的专门教坏小孩子! 小石头已经被萨图野收做了义子,在天狼也算安顿下来了。 她原本想有一天要带小石头回大夏的,萨图野却说,小石头已经无父无母,回大夏去难道要跟那个视他为扫把星的外祖母生活在一起吗? 那个老太婆心狠手辣,可以卖掉他一次,肯定会卖第二次,到时候,小石头又不知道会流落去哪里。 倒不如留在天狼国,在二王子府有萨图野罩着,当个狐假虎威的混世魔王也是可以的。 苏清歌摸了摸小石头乌黑发亮的头发:“小石头,你真的愿意留在天狼吗?” 小石头圆溜溜的眼睛转了转,点点头:“阿娘在哪,我就在哪,我是阿娘的跟屁虫。” 第50章 温泉男尸 苏清歌三两下扒光了外袍,仅剩下一件贴身的小衣就下去了,水倒是不深,刚刚齐腰。 水温也刚刚好,温暖的水汽扑面而来,直熨帖得连毛孔都透着舒适。 “嗯……”苏清歌披散着头发,眯着眼睛靠坐在池壁上,发出一声舒畅的呢喃。 蒸汽四溢,暖意袭人。 困意渐渐袭来,苏清歌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过了多久, “砰!”一声巨响,水花四溅。 苏清歌惊醒,猛地睁开眼睛。 眼前是一张被泡得发白的男人脸,双目怒瞪,口唇外翻。 “啊!”苏清歌吓得几乎魂飞魄散,尖声叫起来。 她连忙起身上岸,向四周看去,月笙不知道去哪里了,原本放在岸上的衣物也都不见了。 苏清歌皱了皱眉,水里的男人无声无息,身上全光着,就这样飘在水面上,头以一种诡异的角度侧歪着,看样子明显已经死了。 她刚刚下水的时候,水里并没有人,说明是有人故意把他丢进来的。 既然是有人故意为之,那肯定不是为了吓她一下这么简单。 果不其然,身后传来人声。 有人高声喊:“这里有人!” …… 夜幕降临。 皇族中央大帐却亮如白昼。 苏清歌被人扭着胳膊按在地上,湿漉漉的头发披散着,湿透了的小衣紧紧地贴在身上。 大帐聚集了很多人,各部族族长和长老们站在正前方,大巫医也在,不过脸色却不是很好。 他们前面摆着一具男尸,看模样该是从水里捞出来的,尴尬的是男尸还没有穿衣服。 大巫医张口打破寂静:“给大王披上外袍。” 有侍卫上前,拿了一件明黄色的外衣给男尸盖上。 苏清歌一怔。 大王?难道刚刚那具男尸竟然是天狼王吗? 上次晚宴上,苏清歌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并不真切,所以刚刚在圣泉里并没有认出那就是天狼王。 苏清歌眉头紧皱。 这根本就是赤o裸的嫁祸啊! 到底是谁要这么做?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电光火石间,苏清歌想到一个人——耶律青卓。 没错了,她怎么会那么好心,邀请自己去圣泉沐浴,还同意让自己嫁进王庭,原来是在这等着她呢。 好一招毒计啊,为了弄死我,连天狼王都敢杀啊! 不对! 苏清歌眼芒微闪,她不过区区女奴,要杀她,随便找个借口就是了。 兜这么大的圈子,下这么大的血本,恐怕是冲着二王子去的。 她亲生的大王子变成活死人,王位的继承人只剩下二王子,所以…… 不,不对! 王位的继承人,还有大王子的儿子,不到三岁的萨图鲁。 原来是想替她的孙子扫清障碍,好让他成年以后能够顺利继承王位。 而在萨图鲁尚未成年的这十几年,耶律青卓便可以顺理成章地执掌大权。 苏清歌微微抬头,看了周围一圈,却不见月笙的身影。 她今天在路上就觉得月笙心事重重,难道,她是被他们收买了吗。 他们应该是早就计划好的,趁着萨图野去了金刀族,把她偏到圣泉,然后栽赃陷害。 天狼王,应该早就被他们弄死了,然后丢进池子里的。 不管了,萨图野不在,她势单力薄的,只能自救了! “那个,我能不能说两句话。”苏清歌弱弱开口:“大王不是我杀的,他已经死了很久了!唔……你们不信的话,可不可以让我验个尸?我能证明的……” 众人没料到苏清歌会突然开口,周围寂静非常。 大巫医面色淡然,半瞌着眼,似乎并不打算说什么。 “贱奴!你杀了大王!还妄图毁坏大王的尸身!” 话音刚落,耶律青卓就挤开众人冲了进来。 她扑倒在天狼王身前,呼天抢地大哭起来:“大王啊!你怎么忍心丢下我!你不如带我一起走!” 苏清歌忍不住嘴角抽了抽,这个女人,演技一流,心理素质也是一流,不去拍宫斗剧真是可惜了。 耶律青卓此刻已经哭到摇摇欲坠了,在她倒下之前,萨克尔族族长耶律齐一把上前扶住她,沉声道:“阿姐节哀,我们一定不会放过杀害大王的人,也不会放过她身后指使她的人!” 其他部族的人也纷纷劝慰,个个眼冒火星恨不得立刻杀了苏清歌。 耶律齐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耶律青卓交给身后的大王子妃耶律乌雅,上前一步向大巫医行礼道:“大巫医,她一个女奴,肯定没那么大的胆子敢行刺大王,还请大巫医下令,对她严刑拷打,逼她供出幕后主使!” 耶律齐意有所指,众人都听懂了,这不就是在说二王子是主谋吗。 “不急。”大巫医不轻不重地开口。 耶律齐没料到大巫医竟然会拒绝自己的提议,表情微微错愕。 “你说,大王已经死了很久了?”大巫医看向苏清歌。 身后的人放开钳制苏清歌的手,苏清歌这才直起身,冷静分析道:“是的,人的呼吸运动停止后,由于人体的密度大约和水的相等,所以淹死的人,尸体最先应该是沉入水底的,等浮起来需要3-7天。可是,我醒来后,看到大王是飘在水上面的,身体已经被泡得肿胀,可见,他已经死了很久了。” 耶律青卓一听有些慌了,大叫起来:“那这也不能证明大王不是你杀的!大王胸口上还插着你头上的发簪!” 我的发簪? 苏清歌下意识地摸了摸头发。 她下水之前把发簪放在了衣服旁边,肯定是被人拿走了。 苏清歌没有解释,而是看着耶律青卓问道:“王后刚刚得知大王的死讯,进来后也没有掀开仔细看看大王的尸身,怎么就知道大王胸口插着我的发簪?另外,王后怎知道那就是我的发簪?如果我没记错,我今日上午是第一次见王后,而我上午并没有戴任何头饰。” “我……我……”显然,耶律青卓没想到苏清歌会一连串发问,她有些措手不及,一时竟然无法解释。 耶律青卓又呜咽着哭了起来,心肝俱裂的模样让人不忍心继续询问。 众人却神色各异。 如此,大家心里有些明白了,大王的死恐怕没那么简单。 第51章 出卖 大巫医的脸色古怪了一些,目光钉在苏清歌身上看了许久才开口:“既然事情还未查清楚,就等二王子回来再说。” 他的态度轻描淡写,似乎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里。 这样的态度,众人也就看懂了。 大王到底是谁杀的并不重要,人都已经死了,就算推到这个女奴身上,也不过就是赐死个女奴罢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王位的归属问题,到底是二王子继承,还是大王子的长子萨图鲁继承。 萨图鲁身后,有天狼第二大部族萨克尔族的支持,二王子如今也接管了实力雄厚的金刀族。 这些年,天狼国看似兵强马壮,内部其实是一片散沙。各个部族都有自己的小心思,谁都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别的部族日益壮大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族长们面面相觑,萨克尔族和金刀族之间的争斗没有分出胜负之前,谁都不会表态。 毕竟,得罪了谁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苏清歌被单独关进了一个帐子里。 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堆杂草铺在地上。 苏清歌躺在这堆杂草中间,开始想念萨图野大帐里柔软温暖的地毯。 “唉……” 不知道叹了多少次气,苏清歌只觉得肠子都要悔青了。 明明知道耶律青卓不安好心,她怎么就不警醒一点,偏偏要贪图那口温泉! 这回好了,不仅自己身陷囹圄,还有可能连累萨图野。 脑子里正在乱糟糟地想,耳朵里却听到帐外有人喝了声:“站住!什么人?” 这时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响起:“启禀军爷,是大巫医吩咐我来送饭的,这些酒是孝敬您的。” “哦,原来是大巫医的吩咐,进去。” 然后就见帘子一掀,果然是月笙,她手里还提着个食盒。 她一进来,放下食盒就冲到苏清歌面前:“清歌你没事!” 苏清歌坐起身,并不答话,只冷冷瞧着她。 月笙抿了抿唇,眼中带泪:“对不起清歌,是他们,他们逼我的,他们让我偷了你的发簪,我不知道他们会这样害你……” 苏清歌面无表情:“他们让你偷,你就偷了。” 月笙给苏清歌解开身上的绳子,道:“清歌,是我对不住你,你快走,我听见王后的人说,今晚就要杀了你,你快走!去金刀族找二王子!” 只听帐外“砰砰”几声,似乎是有人倒在了地上。 苏清歌一脸惊讶:“你……” 月笙将苏清歌扶起来,开始脱身上的衣袍:“我给他们的酒里下了药,他们会睡上一个时辰,就跟喝醉了一样,你穿上我的衣服,我给你找好了马,一个时辰足够你到那了。” 月笙又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正是苏清歌一直贴身带着的那个。 “我知道这个荷包对你很重要,怕他们拿走,一直贴身带着,还有你的发簪,我偷出来了,现在物归原主。” 苏清歌点点头,走出帐子,门口的侍卫果然都躺倒在地,她回头看向月笙:“那你怎么办?” 月笙急道:“我就说你把我打晕了,他们不会为难我的,你快走!” 苏清歌咬了咬牙,转身冲进茫茫夜色之中。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走后,帐外原本倒在地上的侍卫们突然都站了起来,互相对视一眼,露出阴森的笑意。 此时已是六月,草原即将入夏,云层压的很低,空气十分沉闷。 苏清歌伏在疾驰的骏马上,她的骑术是来天狼现学的,虽然还不熟练,逃命也够了。 马蹄声踏破了草原的宁静。 苏清歌一边查看四周环境,一边判断方向。她只记得金刀族的斡鲁朵在西北,便朝着西北奔去。 前方隐隐出现了一些黑影。 苏清歌眼角一扫,心底顿时涌起强烈的不安! 几乎就在同时,一阵密集如雨的利箭蝗虫般激射而来。 来不及思考,苏清歌一个侧滚翻身下马。 数不清的弓箭密密麻麻的插在马的尸体上,箭头上闪着幽幽的光芒。 同一时间,杀声四起!前方凭空蹦出无数的人影,箭矢排空,喊声震天。 中埋伏了! 苏清歌肩膀一阵刺痛,一根箭矢穿肩而过,痛得她惊呼出声。 顾不得查看伤势,苏清歌抬脚快速往草原的空旷处奔去。 又是一根极速而来的利箭,擦着她的脸颊向前,牢牢钉在她身前的地上。 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苏清歌也顾不得了,只一味朝前跑去。 此时身体已经有多处伤口不断渗出血水,失血过多让她感到一股极大的困顿和无力。 身后的追兵却越来越多,箭矢越来越密集。 只是那些箭矢似乎长着眼睛,都没有直接射向她的要害,就像故意戏耍她一般,在她的身上留下无数道血口子。 终于,倒地前的最后一刻,苏清歌紧紧护住了腰间的荷包。 不知道睡了多久,一盆冷水兜头泼在脸上,苏清歌幽幽醒来,却见如玉娇笑的脸孔在眼前骤然放大。 “怎么是你?” 如玉淡淡一笑,云淡风轻地说道:“想不到,你最终还是落到了我的手上。你想不想知道,是谁出卖了你?” 苏清歌缓缓闭上眼睛,强咽下胸腔升起的那一腔的悲怆,她轻轻的点了点头,缓缓说道:“我知道是谁。” “是吗?”如玉一笑:“心痛吗?你们不是最好的姐妹吗?怎么样,被最信任的人出卖,滋味如何啊?” 苏清歌睁开眼睛,死死的看着如玉,一字一顿沉声说道:“是你逼她的!” “我可没有逼她,是她主动来找我的。” 如玉笑着凑近她:“你是不是想不通,那个愿意替你成为军ji的好姐妹,为什么要出卖你啊?你是不是觉得全天下的人都必须对你好?就像二王子那样,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苏清歌不屑的看着她,僵硬的脸孔牵出冷淡的一笑:“你觉得很得意吗?只可惜,你做了这么多,还是什么都得不到。” “砰”的一声,如玉一脚踹翻了椅子,猛的站起身来,眼神如火地看着被绑在柱子上的苏清歌,怒声喝道:“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第58章 心上人 苏清歌冷汗直冒,竟然都是冲着她来的! 只这么一眨眼的功夫,二十多个侍卫就已经死伤大半,剩下的人也在努力寻找庇护点,抵挡对方的劲箭。 萧御拉着苏清歌躲在一棵粗壮的树后,将腰间长弓解下,拔下钉在树上的一支箭矢,将弓箭搭上,顺着原路轰然射回。 黑夜中只听一声惨叫响起。 其他侍卫见了,也纷纷效仿。一时间惨叫连连,在黑夜中格外刺耳。 萧御射出的箭仿佛长着眼睛一般,每一箭射出去都有惨叫声响起。 苏清歌忍不住赞叹:“帅气!” 声音虽低,萧御却似乎听见了,回头朝苏清歌眨了眨眼睛,哪怕在黑夜中,那双眼睛也亮如星辰。 “小心!”苏清歌忍不住惊呼。 一支利箭破空而来,几乎擦着萧御的脸侧穿过,直直钉入身后的树干上。 苏清歌急忙问:“你没事?” 萧御愤愤道:“没事,差点就被他毁了容貌,本公子跟他没完!” 苏清歌翻了翻白眼,性命攸关的时刻,这人居然还有心思担心容貌? 此时,密林深处突然传来一声轻啸,纷乱的箭雨霎时间为之一滞,嘈杂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却是渐行渐远。 树林再次恢复平静。 就这么走了? 苏清歌实在是搞不懂这些人的目的,难道就是为了折损他们一半的人手? 对方明明人多势众,而他们只剩下十来个人了,要不了一个时辰就会被对方消灭殆尽,此时他们却突然撤了? 萧御站起身来,眉眼凌厉。 一名侍卫上前道:“二公子,你没事?” 萧御摇了摇头,沉声道:“大家小心些,注意身后,我们继续上山顶。” 侍卫有些犹豫:“二公子,我们只剩下不到十个人了,是否先回去调足人马?我怕万一再有刺客……” “不必,此处离山顶不远了,大哥还等着解药,不能再耽误!” “是!” 众人再次启程朝山顶爬去。 害怕再有刺客,众人也不敢点火折子,只得摸黑前进。 林中荆棘丛生,苏清歌腿上、手臂上的衣服都被荆棘刺割破了,一条条血口子火辣辣地疼。 等到苏清歌觉得自己已经差不多体无完肤时,山顶终于到了! 晨光熹微,一汪清澈见底的湖水出现在眼前,碧水悠悠,湖上水雾萦绕,水鸟啾啾,好似仙境一般。 仔细看去,湖边还种着花草蔬菜,却显得十分杂乱,像是有人种的,却又没有好好打理,任其自然生长,结果就长成了乱七八糟的样子。 再往旁边,是一方简陋的屋舍。 破旧的木门前放着一张摇椅,上面似乎躺着一个人,施施然摇着一把羽扇。 苏清歌快走几步,却见上面躺着的是个满头银发的老婆婆。 老婆婆面色红润,虽然闭着眼,也看的出来精神矍铄。 能住在这种地方的,想必是个活神仙,苏清歌轻手轻脚上前:“老人家,打扰了。” 老婆婆摇着羽扇的手一顿,却还是没睁眼。 苏清歌继续问:“老人家,我们是来找白茅根的,请问,您知道这附近哪里长了这种草药吗?” 老婆婆终于停下了手中的扇子,双目炯炯有神地上下打量苏清歌:“白茅根,你家有人快死了吗?” 苏清歌满头黑线,这个老人家说话怎么一点都不客气的! “小女家中是有人中了剧毒,危在旦夕,还请老人家告诉我们哪里能找到白茅根。” 老婆婆再次闭上眼:“别找了,这整座山,都没有白茅根了!” 苏清歌心中一凉,刚刚她在山顶走了一圈,确实没看见白茅根的影子。 萧御忍不住上前:“不可能,大夫告诉我们这里以前长了很多白茅根的!”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说没有,就是没有!除非……”老婆婆只睁开一只眼睛,却是瞧着苏清歌,“老婆子我一个人住在这里实在是寂寞,无儿无女的,也没人帮我干活,你要是愿意留下来给我当个婢女,我就告诉你哪里有白茅根!” “你这个老太婆,刚刚还说山上没有白茅根,现在又说有,分明是在戏耍我们!” 萧御拉着苏清歌的手就要走。 老婆婆也不生气,朝他挤眉弄眼:“臭小子,她找白茅根是为了救她的心上人,你这么上赶着,却是为他人做嫁衣哦!” 苏清歌心里一惊,这个老太婆是会算命吗? 萧御气急:“你胡说!她要救的才不是什么心上人,那是我大哥!” 老婆婆两手一摊,活像个无赖:“那就没办法了,你们走!” “你!”萧御直跳脚。 老婆婆瞥了他一眼:“你中了百步蛇毒,我劝你还是别太激动,免得有命上来没命回去。” “老人家。”苏清歌忽然上前,双膝跪地,认真道:“我确实是为了救我的心上人,求婆婆指点迷津。” 老婆婆上上下下打量苏清歌一眼,满意地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她朝着湖边指了指:“那边是我的菜地,你帮我规整规整,除除草,浇浇水,施施肥,我满意了,就告诉你白茅根在哪里。” 苏清歌看向那片菜地,篱笆围着,一眼望不到头,这得规整到啥时候才能规整完? 老婆婆似乎不准备再跟他们讨价还价,丢下一句:“不准其他人帮忙,我明日来检查!” 便摇着羽扇进了屋,“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萧御一下子就跳起来,怒道:“这么大一片菜地,一个人要做到什么时候!” 苏清歌咬了咬牙,走进菜地,弯下腰便开始收拾起来。 萧御要进来帮她,她一个凌厉的眼神就把他定在了原地。 萧御只能呼哧呼哧在一旁喘着粗气,直把老婆婆的祖上三代都问候了个遍。 苏清歌在现代虽然也是出生在农村,却也没有正儿八经做过农活,没想到穿越到古代来,倒是有机会体验真正的农村生活了,她不由得苦笑起来。 山上的蚊子大得吓人,一口下去,娇嫩的皮肤立马冒出一个红肿的包,再加上她身上被荆棘拉出的大大小小的血口子,身上几乎没留下一块完整无痕的地方,看着就让人心疼。 第63章 萧湛的身世 风叔叹了口气,继续道:“王爷有一名侍妾,已经身怀有孕,月份正好同皇太女差不多,王爷一直对外说侍妾腹中怀的是双生子。二皇子送信给皇太女,约她四月初一在飞云山上的观音庙相见。谁知那日,先帝突然召见二皇子,于是,王爷只能带着怀孕的侍妾先行前往。服用催产药之后,当晚,两人各诞下一名男婴。怎料,产房中却突然闯入刺客,侍妾带着两个孩子从后门逃走,路上遇到埋伏身中数箭,躲进了山洞。两个孩子肚子饿了哭闹起来,侍妾便给他们喂了奶。不料,箭上有毒,半个时辰后,侍妾毒发身亡,两个孩子也中了毒。” 苏清歌忍不住问:“为什么会有刺客?是谁派来的?” “皇太女有一个姐姐,虽然是大公主,却是女帝的男宠所出,不是王夫的血脉,因此无权继承帝位,但如果皇太女未婚生子,按照大夏国律,是不得继承帝位的,大公主是为了抓住皇太女生子的证据,才会在那日安排埋伏。” 苏清歌更疑惑了:“如果大公主只是为了拿到证据,她大可把孩子和皇太女一起带回皇宫,那她为什么要让刺客痛下杀手?孩子若是死了,那证据岂不是没了?” “王爷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潜入大夏皇宫,将刀架在大公主的脖子上逼她交出解药,她却说自己从未派人在路上截杀,放毒箭的刺客根本不是她派出去的。王爷正要离开,突然有个宫人,自称是皇太女的人,将解药交给了王爷,只是,解药只有一份。” 萧御问:“父王给了谁?” 风叔静静地看了他一眼:“自然是给了自己的孩子。那是王爷第一个孩子。那个侍妾,本是农家女,在战场上的死人堆里将重伤的王爷拖出来带回家照料,王爷伤愈后将她带回家,收了房。” “既然是给了自己的孩子,那最后活下来的为何是我大哥?” “因为那天跟着侍妾和两个孩子一起逃出来的,还有皇太女身边的贴身侍女,她把两个孩子的包被调换了,孩子出生后,王爷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只认得包被上定南王府的标记。” “这件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赶到他们藏身的那处山洞时,王爷的侍妾已经奄奄一息,她告诉我,那孩子胸前有一处胎记。” 苏清歌细细回忆起来,她曾经给萧湛包扎过胸前的伤口,确实没看到胎记。看来,萧湛的确不是萧承恩的儿子。 “那……这件事,我父王知道吗?我是说,大哥不是他亲生的……” 风叔点点头:“孩子抱回来之后,王爷发现他的模样与皇太女竟有些相似之处,我又同他说了胎记一事,他便知道孩子被掉包了。” “父王知道?他知道为什么还……” “当年,二皇子带皇太女四处游山玩水,王爷也经常陪同在侧,王爷……王爷心悦皇太女,只是他从未与人说过。” 突然听见老一辈人的八卦,苏清歌顿时来了兴趣。 “那二皇子和皇太女呢?他们知道自己的孩子还在世吗?” “二皇子自然是知晓的,只是有先帝的遗诏在,那孩子便永远只能待在定南王府。至于皇太女,因为二皇子当日失约,登基后便立了穆家的女儿为后,皇太女恨他始乱终弃,对这个孩子似乎也不甚在意,回宫后便也另娶王夫,两国就此结怨,兵戈相向。” 苏清歌回想起在大夏发生的事情,心中疑惑更甚,既然萧湛是女帝亲生的,那为什么他三番五次要害女帝,甚至不惜借着兰花簪来下毒? 萧御替她说出了疑问:“那我大哥可知道自己的身世?” “王爷有交代,不可对世子透露半分。” 原来如此。 萧湛该不会是把女帝当做杀母仇人了? 那个将解药交给定南王的宫人,他自称是皇太女的人,难道真的是皇太女派人在半路上截杀? 这不合逻辑啊! 哪有母亲派人截杀自己的孩子?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当年知道真相的人本就不多,要查起来着实困难。 所以萧湛才会借着两国和亲的机会,亲自去大夏调查,只怕是已经查到些蛛丝马迹才会对女帝下手。 只是,她该不该告诉他事情的真相呢,如果他真的把女帝杀了,将来有一天他知道真相以后,又该如何自处? 风叔静静地看着苏清歌:“姑娘,你既然与二公子情投意合,便应该知晓我阻拦你的目的,这个世子之位,原本就应该是二公子的,如今鸠占鹊巢,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王爷的亲骨肉一辈子只能做个富贵闲人!” 苏清歌还未说话,萧御急白了脸色:“风叔!我从未觊觎过世子之位,也不想做什么世子,况且,大哥从12岁就开始随着父王上阵杀敌,战功累累,这个世子之位是他一刀一枪拼来的!他当得起!” “他当不起!他是异族之子,不能做皇子,更不能做世子!难道要把定南王府几代人戎马厮杀拼下来的功勋交给一个血统不正的人吗!” 风叔神情激动,他快走几步,绕过萧御,迅速伸手抓向苏清歌怀里的包袱。 苏清歌察觉他的意图,急忙后退,但身后就是崖壁,她已然退无可退。 此时风叔已经抓住了包袱的一角。 苏清歌眯了眯眼,迅速抽出一根银针,瞅准风叔手腕的穴位刺去。 “啊!”风叔吃痛松手,反手打落银针,一掌拍在苏清歌心口。 苏清歌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虽然地上铺满了厚厚的枯叶,苏清歌还是摔得头晕眼花。 此刻风叔的眼中已有杀意。 “唰”的一声锐响登时响起,风叔抽出腿上绑着的匕首,冷冽的刀锋划破空气,迅速朝着女子的喉颈刺来。 肃杀的风掠过崖底,像是野兽低沉的喘息。 “小心!”萧御的心脏仿佛在瞬间停止跳动。 下一瞬,只听“飕”的一声,一颗石子打在风叔的手腕处,匕首掉落在地,风叔的腕间顿时鲜血淋漓。 第72章 揭穿渣男 逃出醉红楼,苏清歌和倾城转过一个巷道,走入一条陌生的街道。 夜色浅浅的笼罩着,举目望去,檐角勾梁,都晕染了几分古朴苍劲。 只是,这一切看起来都很是陌生。 苏清歌发现一个尴尬的问题——她们迷路了。 “倾城,你知道定南王府怎么走吗?” 倾城摇了摇头,道:“妈妈怕我们逃跑,很少让我们出门的,要买胭脂水粉,也都是让丫头和龟公去买。况且……我从未听过燕京城里有个定南王府呀?” 什么?燕京? 苏清歌终于知道了,为什么过了这么久萧湛都没找过来,原来他们把她弄到燕京来了! 怪不得这里的街道建筑看起来跟淮南一点都不一样。 苏清歌突然庆幸没有寄希望于让丫头去定南王府送信,从燕京走到淮南,怕是走个几天几夜也到不了。 只是如今人生地不熟的,她们两个女子,穿得又这么…… 苏清歌看了一眼酥xiong半露的倾城。 这么清凉…… 还好此时街上没什么人,她们所在的地方又僻静,要不然,肯定会被围观的。 要是运气不好再遇到地痞流氓,她们两个这般如花似玉,被当街调戏都算客气的。 当务之急是赶紧找个容身之处。 倾城跟她想到了一处:“清歌,不如我们去找裴公子,他定会收留我们。” 裴公子?那个负心汉? “他与我说过,他家住在城西的塔子街,离此处应该不远,我们去找他,就算他……不愿收留我们,也能借我们一些银两……” 苏清歌本想拒绝,可看倾城那不死心的样子,忍不住还是顺着她的话点点头。 反正现在也没别的去处,不如就去试试看好了。 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倾城说的塔子街。 高大巍峨的铁门上,“裴府”两个巨大的金字,在夜色中散发着夺目的光芒。 中门大开,里面披红挂彩,吹吹打打,不时传来隆隆高声哄谈的笑闹声,很是热闹。 府门外,停满了马车,宾客络绎不绝,都是面露喜色。 见倾城盯着“裴府”两字怔怔出神,苏清歌轻声问:“倾城,是这里吗?他家好像正在办喜事呢。” 倾城摇了摇头,神色有些哀戚:“我也不知,他家,竟是高门……” 苏清歌明白她心中的想法。 裴公子如果是高门之子,那他所说的“科举高中后就来迎她进门”果真就是随口编出来的搪塞之词,用来敷衍倾城而已。 也不知站了多久,门内突然一阵喧闹,一名男子身穿大红喜服,笑得如沐春风,向外走来。 看样子便是今日的新郎了。 倾城一时站不住脚,摇晃了下,苏清歌赶紧扶住她。 “倾城,你没事?” 倾城只觉得一阵心痛如绞,她狠狠地咬着嘴唇,直咬得舌尖尝到淡淡的腥味,才艰难道:“裴公子……” 苏清歌抬头看去,男子身材不高,离太远看不清楚容貌,但想来该是一脸春风得意。 他将宾客送到门口,谈笑甚欢。 看他态度恭顺谦逊,想必他面前的这位是个大人物,至少,是对他极为重要的人。 苏清歌心中冷哼一声。 渣男是?始乱终弃是?洞房花烛夜是?老娘今天就给你送上一份结婚大礼! 硬从眼里挤出两滴泪来,苏清歌揉了揉脸颊,做出一副痴情的表情,而后向前一扑—— “裴公子,你怎么能跟别人成亲?我与你心心相印情比金坚,你说科举高中后就会来迎娶我的,怎么今天却娶了别人?你为什么要骗我啊!” 苏清歌一边哭骂,一边将眼泪鼻涕糊在男人大红色的喜服上。 裴公子似乎被吓傻了,愣愣地站在原地。 周围的宾客越来越多,窃窃私语。 终于,裴公子似乎清醒过来,伸手要将苏清歌从身上推开。 “你是什么人!我不认识你!” 苏清歌早料到他会否认,死死抓着他的衣袍:“我都已经怀了你的孩子了,你还说不认识我!” 宾客们听罢,脸色各异,有好笑的,有惊诧的,也有摇头的,更多是鄙夷不屑的,直接低头与旁边人窃窃私语起来。 裴公子终于发飙了:“快来人!把这个疯妇拖下去!” 苏清歌干脆死死抱住他的腰,任谁来拉她都不松开:“你要把我弄到哪里去!你果真这么狠心,连自己的亲骨肉都不认了吗!你这样负心薄幸,里头的新娘知道吗?新娘的父母知道吗?” “苏姑娘!” 混乱中,苏清歌好像听见一个男子的声音在喊她。 奇怪,这人生地不熟的,还有人认识她? 她回头,却见萧御一脸惊诧地站在身后,看着她,眼里都是不解。 苏清歌连忙松开箍着裴公子的手,抹了抹脸上的泪。 “二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萧御将她拉到身边:“我来参加同窗的婚礼,你这是……” 同窗?他与渣男裴公子是同窗? 那就更好了! 苏清歌义愤填膺道:“二公子,我告诉你,你这个同窗裴公子是个不折不扣的渣男!” 倾城拽了拽她的衣袖:“清歌,别说了,他不是裴公子!” 什么? 五雷轰顶! 苏清歌尴尬地盯着倾城,低声问:“你不是说,他是裴公子吗?” 倾城没有说话,眼睛却是紧紧盯着新郎身后的一个灰袍男子。 苏清歌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那个人似乎认出来了倾城,躲闪着不敢直视,身子直向后缩。 苏清歌问“是他?” 倾城点点头,脆弱窈窕的身子摇摇欲坠,似乎一阵风就能把她刮走了。 那灰袍男子身边站着一位妇人,长脸宽鼻,穿金戴银,见灰袍男子神色有异,也将审视的目光朝着苏清歌二人扫来。 苏清歌问萧御:“那个穿灰衣服的是谁?” 萧御道:“那是裴老爷的上门女婿,名为李盛。” 倾城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便要倒下去。 “倾城!” 苏清歌连忙伸手过去,却见另一个人先一步将倾城扶住。 只见那人三十七八岁的模样,一身玄色蟒袍,腰间佩刀,身材高大,眼神阴冷,不怒自威。 正是刚刚新郎恭敬送到门口的宾客之一。? 第84章 我来救你了 苏清歌恍然大悟。 古时候,工匠要是被选去参加修造贵族墓穴的工程,那就等于死,不是被毒杀就是和尸体活埋在一起。 但是古代基层劳动人民是有智慧的,大多数工匠都会给自己做一个秘密的通道,好让自己逃出生天。 苏清歌心中一喜,四处摸一摸看一看,没准哪里就藏着一道暗门。 可是这殿堂的墙壁似乎是用四块完整的大石拼凑而成,浑然一体,无缝可寻。 她有些失望地蹲坐在地上,垂头苦思。 既然墙上没有,那……难道在地上? 伏下身子,去看石壁和地板处的位置,果然,有一块四方的衔接石板似乎与别的石板有些不同。 苏清歌用手去按,没反应。 再一按,还是没反应。 于是就有点毛了,站起来用力一脚,这下子就听到“轰隆”一声。 骤然间,震天爆响突然响起,紧跟着隆隆声响彻双耳,整座宫殿剧烈摇晃。 “不好!” 萧湛一惊,大袖一扫,就将苏清歌揽入怀中。 轰隆一声,头顶上一根巨大的柱子登时倒塌,漫天烟雾灰尘随之扬起,差点砸在两人身前。 萧湛抱着苏清歌就势一滚,身躯灵敏地躲过大石,一手紧紧护着苏清歌的头。 突然背脊一阵剧痛,萧湛眉头一皱,喉头登时一甜。 几块碎石砸在他的背上,萧湛的面色惨白如纸。 “别怕。”坚定的声音缓缓响起,萧湛勉力站起身来,一把抱起苏清歌,向来时的洞口跑去。 然而没跑两步,又一块碎石砸向他的肩膀。 又是一大口鲜血喷洒而出,苏清歌大惊失色,惊声叫道:“阿湛!” 萧湛的脸色几乎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踉跄两步,脚下一空,地上突然裂开一条巨缝,两人就落了下去。 轰隆隆巨响震天暴起,周围陷入黑暗混沌。 “啊!”苏清歌一声尖叫。 慌乱中睁开双眼,天光大亮。 她和萧湛都挂在了一颗半山腰长出的小树上。 苏清歌小心往边上看了看,动作极小,生怕小树支撑不住,而身下十几米是一大片乱石堆,掉下去肯定是头破血流性命不保。 上面突然传来脚步声,人数还不少,苏清歌冷汗都出来了,这个时候不会是刺客追来了? 脚步声接近,似乎就在她的头顶。 有人似乎扒开了上面的杂草,紧接着就惊呼出声:“苏姑娘!” 萧御! 苏清歌小心抬头,果真是萧御,他的焦急和恐惧在脸上一清二楚。 “苏姑娘,我来救你了。” 他身边还有几个侍卫,一见这样的情况,立马丢了绳索下来。 “先救萧湛!”苏清歌大喊。 萧御这才看到挂在树枝另一头已经昏迷的萧湛。 一名侍卫身上绑好绳子从上面下来,到了萧湛身边,小心翼翼地在他的腰部套好绳索,先将他拉上去。 他又来够苏清歌,还未触到她,一阵山风就刮了过来,苏清歌晃了晃,心里一紧,眼睁睁的看着手里的树枝“嘎吱”一声断开。 “啊!” 一个身影从上面飞下来抱住了她。 苏清歌睁开眼睛,是萧御。 “砰!” 苏清歌眼前一阵黑,脑子里又疼又晕,应该是脑震荡了,鼻子里有热乎乎的东西流出来,嗓子里也是一阵腥甜。 可是她还能感觉到疼,说明她还活着。 从十几米高的地方摔下来她居然还活着? 她在摔下来的瞬间看到萧御也跳下来了,萧御呢? 苏清歌忍着全身的剧痛爬起来,四周都是大小不一质地坚硬的石头,她一眼看到了躺在不远处一动不动的萧御。 “萧御!” 苏清歌爬过去,把他翻过来,看见他头上、身上都是血,到处是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血。 刚刚在坠地的瞬间,他用自己的身体垫在下面,全然没有顾及自己的性命。 此刻,他的面色铁青一片,呼吸轻微几乎间断,没有一丝生气。 她缓缓伸出手去,轻轻摇晃着萧御的肩膀,轻声地叫道:“萧御,你醒醒。” 他太 安静了,安静到没有气息没有心跳,安静的就像,就像已经死了一样。 苏清歌沉沉地吸了一口气,终于半跪起身,一边规律按压萧御的胸口,一边给他做人工呼吸。 “醒来啊,醒来啊……” 躺在地上的男子没有一丝声响。 苏清歌很无助地抱着萧御,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就像是失声了一样,半个字都发不出来。 这是他第二次为她跳下悬崖了。 第一次,他问她:“你信不信我?” 第二次,他说:“我来救你了。” 那么高的悬崖,他说跳就跳了。 苏清歌眼睛一酸,大滴的眼泪霎时间夺眶而出。 他和她究竟是什么该死的缘分,为什么他总是冒着生命危险来救她? “萧御,求求你,快醒醒啊!”苏清歌哑着声,泪水滚滚而落。 她的心就像撕裂了一样,痛到几乎不能呼吸。 昏迷中的男子眉头轻轻一皱,长长的睫毛檄微抖动。 “咳咳……” 怀中的人突然轻轻咳嗽起来,伴随着胸腔震动,又是一大口鲜血从嘴里涌出。 “萧御!萧御!”苏清歌心里一喜,连忙去摸他的脉搏。 脉象无力,如寒风中的微弱火苗一般,随时有可能熄灭。 “苏姑娘……别……”萧御声音微弱,几不可闻,苏清歌不得不把耳朵凑到他嘴边。 “别怕……”他气息渐弱,声音沙哑,破碎得不成句子。 “别说了,什么也别说了。”苏清歌紧咬下唇,慌忙地说道:“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保持体力,马上就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萧御嘴角温软,轻轻得扯出一个笑容:“还好……还好是我……我陪你掉下来……” 苏清歌一怔,哽咽道:“你这个傻子!为什么要跳下来!” “我想……和……和你在一起啊……” 苏清歌强作笑颜:“那你可要好好活着啊,不然怎么跟我在一起。” 生命的力量正从这个男子的身上一点一点的流失,苏清歌感觉到他的体温正在降低。 萧湛喃喃出声:“冷……好冷……” 她用双手迅速揉搓着他的肩膀手臂胸膛脸颊,一边揉搓着,一边不断的哈气。 萧御的身体还是越来越冷。 第85章 郡主 她一咬牙,一把解开萧湛所有衣裳,再把自己的衣裳全部松开盖在上面,双手紧紧抱着萧御的身体,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他。 她从未与男子这样亲密过,只是眼前这情况,容不得她过多考虑。 萧御似乎稍微恢复了一些,温热的呼吸喷在苏清歌的脖颈之上。 “我……我会……负责……呵……呵呵……” 他说出的话还是断断续续,苏清歌却听清楚了。 她突然想起上次掉下悬崖,她为了给他包扎伤口,把衣袍都撕碎了,他也是说要负责…… 苏清歌羞了个大红脸:“我……我不用你负责!” “我知道,你……喜欢的是大哥……不喜欢我……” 萧御的呼吸一滞,苏清歌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登时有点惊慌。 急忙道:“我……我喜欢你的!” 苏清歌在心里默念,只不过,是朋友的喜欢。 感觉到颈边和背上一股热流,她连忙扭过头去,却见萧御的眼晴已经紧紧地闭上,唇角,是大片大片的鲜血。 “萧御,萧御你醒醒,你不要死,你说了要对我负责的,你不能死!” 感觉到他心跳的停滞,苏清歌惊慌失措地拼命抱紧他的身体。 “咳……” 半晌,低沉的咳嗽声突然在死寂的空气中响起。 一大滴眼泪顺着苏清歌苍白的脸颊缓缓滚落,打在萧御的脸颊上。 “别,别哭……”萧御费力道,“我会负责的……” 苏清歌顾不得其他,只用力点头。 “清歌,嫁……给我……” 说完这句,萧御似乎用尽了所有的气力,头重重垂下,不管苏清歌再怎么呼唤都没有半点回应。 “萧御!萧御!” 苏清歌撕心裂肺地喊着他的名字。 无尽的悲戚和绝望潮水一般的袭上胸口,像是一块千钧的巨石,狠狠压在她的胸膛之上。 她突然突出一口鲜血,巨大的晕眩袭上她的头脑,世界忽然陷入黑暗。 …… 似乎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 苏清歌再次醒来的时候,只觉得眼前朦胧一片。 一个身影像只鸟一样张开双臂,扑倒在她身上,欢呼着,在兴奋的泪花中,紧紧将她抱住:“清歌!你终于醒了!你吓死我了!” 苏清歌被春见抱在怀中,闻到她身上熟悉的脂粉香,被呛得一阵咳嗽。 “我……快被你勒死了……快放开我……” 春见这才后知后觉,松开苏清歌。 一边用帕子擦拭着眼角并不存在的泪花,一边抽抽搭搭道:“人家太想你了嘛!你半夜被人绑走,几个月不见人影,一回来就奄奄一息昏迷不醒,人家真的是要吓死了!” 苏清歌四下打量了一番,这里是她在定南王府住的客院。 她怎么到这里来了,不是在西山狩猎场吗? 她突然想起什么,一把抓紧春见的手:“萧御呢?萧御怎么样了?” 春见有些错愕,犹豫道:“他……他……还好。” 苏清歌急道:“什么叫还好?” “就……就是性命无碍啦!” 她又问:“萧湛呢?他没事?” 春见翻了个白眼,不耐烦道:“你别每次醒来都在关心别人好吗!他们一个比一个好,你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我的郡主小姐!” 苏清歌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忽然,她狐疑道:“郡主?你说谁郡主?” 春见喜笑颜开,兴奋道:“你还不知道,陛下已经下旨封你为郡主,赐婚定南王府二公子萧御,我听府里的下人说,是定南王亲自向陛下请求的赐婚!” 似乎有一道惊雷劈在了苏清歌的天灵盖上。 春见仔细瞧着苏清歌的神情,见她并不欢喜,问道:“你不愿意吗?可是,你不是跟二公子已经……” “已经什么?” “王爷带人在山谷找到你们的时候,你们……你们……抱在一起……还……” 苏清歌顿时血气上头。 她和萧御赤shen裸ti抱在一起,任谁看到了,都会以为他们…… 可是,可是,她那是为了救人的权宜之计啊! “那萧御呢?他可有说什么?” 他肯定是知道他们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说,他愿意负责。” 这是什么跟什么啊!他这样说,那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苏清歌连忙起身,作势要出门。 春见连忙拦住她:“你去哪?大夫说你得静养,得静养!” “等我解释完误会再回来养!” 苏清歌三两下给自己穿好衣服,头发随意绾成一个发髻。 她要去找萧湛,告诉他真相,她和萧御什么都没发生。 一路上,婢女小厮们见到她都恭敬行礼,有的喊她郡主,有的大概是想提前给她这位新主子留个好印象,直接喊她“二少夫人”。 苏清歌没工夫跟他们解释那么多,脚下生风朝着格致园走去。 到了萧湛的卧房门口,门口竟然空无一人,一个下人都没有, 房门微敞着,苏清歌看到一个青衣男子的背影,临窗坐在木轮椅中。 萧湛斜倚在窗下的软塌上,正与青衣男子说话,时不时咳嗽两声。 “大哥,我与清歌……” 是萧御的声音! “你不必再说,既然陛下已经赐婚,为兄……为兄祝福你们……咳咳……咳咳咳……” 苏清歌瞪大了眼睛。 他说什么?他祝福他们? 他没有问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有问问她到底愿意不愿意,就这样把她推给了别人? “大哥,我知道,你喜欢清歌……她也……也喜欢你。” “过去的事情就不必再说了,以后……你好好待她。” “大哥……我……” “咳咳……好了,一会儿婉柔会来,我要更衣了,你先回去。” 一阵强烈的酸楚涌上来。 苏清歌发现自己忍不住想哭。 她躲在廊柱后面,看着下人推着轮椅上的萧御渐渐走远。 苏清歌已经没有心思去想萧御为何需要坐轮椅,她现在只想跟萧湛解释清楚误会。 他刚刚跟萧御说的那些话,一定是误会了什么,所以说的气话。 对,一定是这样!? 第86章 决绝 房间内,萧湛仍旧保持在斜倚的姿势,他的拳头紧握着,英挺的眉毛紧皱着,似乎在忍耐着,压抑着。 突然,他感觉到有人走近。 他突然睁开双眼。 苏清歌一袭白衣,越发衬托得肌肤赛雪。 他就这样看着她,看她走近软塌,蹲在他身边。 “阿湛,你的伤没事?” 他淡淡开口,声音平静似水:“没事。” “那……”她贴近他,樱唇轻启,声音清甜,“你可想我?” 他慢慢举起指节分明的手掌,抬起她小巧的下巴,拇指揉弄着她唇边那朵微微颤抖的微笑。 突然,他灼热的唇吻上了她清甜的小嘴! 他吻得如此深,她呼吸困难到险些窒息。 半晌,他却突然放开了她。 不带一丝感情地,将她推开。 “以后,你就是我的弟媳了,再也……再也不要来找我。” “啪!” 苏清歌一巴掌掴上他的左颊! 她的掌心火辣,怒意逼得她吼道:“你明明知道我喜欢的一直只有你!你还将我推给别人!” 萧湛一脸冷漠,仿佛刚刚被打的不是他。 他微微垂眸:“喜欢又如何,你已经是二弟的女人,二弟的女人,我不感兴趣。” 苏清歌努力控制住呼吸,低声说:“我和他什么都没有发生,我那是为了……” “陛下已经赐婚,再无转圜之地,你要抗旨,也别拉着我们定南王府。” “你……”苏清歌心中一片冰冷。 他是担心她抗旨拒婚会连累他们定南王府吗…… 苏清歌握住他的手,凝视着他:“阿湛,这些都不是你的真心话对不对,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是有人拿我威胁你吗?你告诉我,什么事情我们一起面对,一起解决好不好?” 他的掌心一片冰凉,一点,一点,从她手中抽离。 “我没有苦衷。你既然已经醒了,去看看二弟。” 说罢,他重新闭上了双眸,再也不看她。 苏清歌心中一片寒冷,明明窗外的烈日是那样灼热,此时的她却如坠冰窟,但倔强使她不愿意流露出任何软弱。 她起身,挺直了背,一步步决绝地走出了房间。 “哟,这是谁呀!”尖细刺耳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苏清歌抬眸,看到穆婉柔面含不屑地站在院中。 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听说你要嫁给御哥哥了,还真是要恭喜你了,终于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你呀,为了攀高枝真是什么下作的手段都使得出来啊,在那种地方还不忘脱光了上赶着勾引男人,真是豁得出去啊!可怜了我家御哥哥,为了你摔了一身的伤,连腿都摔断了,这辈子都不能骑马射箭了!” 一番话说得刻薄又难听,院子里的下人们窃窃私语起来,看苏清歌的眼神都带着嘲弄。 苏清歌心头一震,她刚刚是看到萧御坐在轮椅上,却不知道他竟然伤得这样重。 她的心缩成一团。 “我要是你啊,就自甘为婢当牛做马伺候御哥哥一辈子,好赎清你的罪过!萧府二少夫人的位置,我劝你还是有点自知之明赶紧放弃!否则,等我姨母回来,有你好看的!” 上次苏清歌在王府被人绑架的事,不知道是谁将真相告诉了萧承恩,没过几天穆秦霜就被赶到了乡下的庄子禁足。 怪不得西山秋猎她都没去,原来是被禁足了。 苏清歌讽刺一笑,她被那些人弄去青楼,差点被一群叫花子糟蹋,穆秦霜只是关个禁闭就算小惩大诫了。 这个世界还真是不公平。 穆婉柔还在喋喋不休说一些难听的话。 苏清歌回头看了一眼房门,里面寂静无声。 他应该是都听见了,可是却没有要出来替她解围的意思。 苏清歌叹了一口气,抬头定定地看着穆婉柔,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穆婉柔被她盯得后背发毛,她突然想起来上次被苏清歌一个过肩摔重重摔在地上,害她在榻上躺了两天才能起身。 她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苏清歌突然灿烂一笑,轻声道:“我若是你,一定不会再来惹我,我们都有圣旨赐婚,将来同嫁入王府,就是妯娌了,以后还要成为一家人一起过日子,我要是时不时的给你使点绊子,你在王府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你说是不是?” 说罢也不管穆婉柔气得跳脚,头也不回地出了格致园。 月亮被云彩挡住,夜空昏黑而无光。 荷塘中残荷寥落,偶尔响起的虫鸣在寂寥的夜色中显得分外空旷。 苏清歌抱着膝盖坐在荷塘边,径自望着水面发呆。 她觉得有些凉,不由将身子蜷得紧一些,阻止寒气向她的胸口窜。 不知过了多久。 一件披风罩住了她的肩膀。 她抬眸,看见坐在轮椅上的萧御,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萧御,你来了。” 轮椅滚滚,她竟然没有听见。 萧御转动木轮,靠她近一些,道:“我今日,去找大哥解释……” 苏清歌垂眸,声音听不出喜怒:“我知道。” “苏姑娘,你若不愿,我可以去找陛下,我去跟他说……” 苏清歌出声打断:“圣旨已下,你难道要抗旨吗?” 沉默。 半晌,萧御突然出声:“为了你,抗旨又何妨。” 苏清歌微怔。 她微笑:“萧御,谢谢你救我,又一次。” 萧御张开双臂,微微搂住她的肩膀:“清歌,我想要的,从来不是你的谢。” 他的青衣似乎沾染了秋夜的凉气,有冰冰凉凉的味道。 苏清歌微微叹息,将脑袋缓缓倚到他的怀中。 “萧御,你说要对我负责。” “嗯。” “那就带我走,离开这里。” “好。” 月亮在云中,透出一点点光亮。 一夜很快过去。 当第一缕阳光破晓,苏清歌捧着一个木盒站在了萧湛房门口。 门“吱呀”一声开了。 屋里似乎隐隐有酒气,苏清歌吸了吸鼻子,似乎……是桃花酿。 门口站着的是霍奴,他有些惊讶地问:“苏姑娘,你这是?” 苏清歌收回思绪,笔直地站着,微笑着将木盒递给他:“替我交给你的主子,物归原主。” 第105章 真正的考验 第一次见公婆,穿着不能太随便,但也不能过于张扬。 苏清歌上身穿了件正红牡丹华服,下身配烟雾凤尾裙,流苏髻,说不上多华丽,却也绝对不清简,沉稳而庄重。 萧湛也是一身暗红喜庆袍服,腰间是苏清歌亲手绣的腰带,一股轩昂英气溢于身畔。 “我很喜欢。” 苏清歌没听懂他说喜欢什么,瞧见他盯着自己身上的腰带,得意一笑:“本公主亲手绣的腰带,万金难买,你不喜欢也不行。” 两人相视一笑,竟无半分拘束生疏。 身旁伺候的丫头婆子虽然都低头默默做事,心中却暗暗吃惊。 世子爷和世子妃果真如外界所传那样,才不过见了两面,便如认识许久一般,果真是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一路来到清辉园。 苏清歌有些紧张,真正的考验开始了! 昨日拜堂时,她一直有盖头遮着,没有人见到她真正的容貌。不知道今天定南王府众人见到她会有何反应,是当场将她识破扫地出门,还是装傻将错就错呢…… 还有萧御,她一直没有想好该如何跟他解释…… 她手心微汗,正觉得彷徨无措,一只大手突然伸过来,牵起她的小手,与她十指紧扣。 她抬头,萧湛也看过来,须臾之间,两人相视一笑。 到了正厅,众人已经到齐了。 原本其乐融融说着话,在苏清歌踏入的那刻,人声忽止,厅内静得连根针落地都能听见。 婆子拿蒲团放到坐在上首的萧承恩和穆秦霜跟前,苏清歌和萧湛正要跪。 穆秦霜却倏然起身,道:“怎么是你?” 萧承恩脸上却没有惊讶,似乎早就知道。 也是,皇帝必定是早就告诉他了。给他换了一个儿媳,总得知会一声。 萧承恩沉声道:“坐下。” 李婆子看了看萧承恩的脸色,忙扶着穆秦霜坐下。 只是这穆秦霜并不擅长不露声色,脸上的怀疑和惊吓一览无余。 坐在侧旁的萧御似乎身子颤了颤。 苏清歌不敢看他的神色,一直低垂着头,任由萧湛拉着她跪下,给萧承恩和穆秦霜磕头敬茶。 她毕竟是大夏的公主,萧承恩也不敢真的让她磕头,给旁边使了个眼色,便有婆子来扶起她。 “你们既已成亲,今后便要夫妻和睦恩爱,公主远道而来,湛儿也要多加体恤照顾。” 萧承恩不冷不热例行公事一样说完这些,喝了茶,命人递上两个大大的红包,便算作是认下了她这个儿媳。 穆秦霜似乎终于回过神来,见萧承恩正看着她,眼中似有警告的意味,只能僵硬地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不咸不淡地说了两句,也给了两个红包。 她一脸不甘心,却也不能把苏清歌如何,毕竟她现在顶着大夏公主的名头,地位远在她这个定南王妃之上。 苏清歌和萧湛又走到萧御跟前,因为萧御腿脚不便,于是坐着朝二人拱拱手,道:“见过……大嫂。” 他的声音艰涩沙哑带着隐忍,视线牢牢地钉在她脸上。 苏清歌一直不敢抬头看他,轻轻道了声:“二弟安好。” 再将事先准备好的红包递过去,却瞧见他接过红包的手在微微颤抖。 萧湛开口道:“父王、母妃,孩儿还要带着歌儿去宫中谢恩,这就先退下了。” 他喊她“歌儿”,而不是“公主”,这是连遮掩都不愿遮掩一下了,堂而皇之地告诉众人,她是苏清歌,不是什么五公主。 萧承恩眉心微皱,淡淡道:“去。” 穆秦霜扶着头,几乎要晕厥过去。 半晌,她缓缓侧头看向萧御,见他正低头看着手中的红包,头发垂下来,遮住了他的面容。 只是,红包下攥紧的拳头暴露了他的情绪。 穆秦霜心疼开口:“御儿……” 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皇帝下旨取消赐婚,萧御虽然不高兴,倒也没有说什么。 只是他今日似乎受到了重大打击,整个人透着压抑和绝望,竟然显出了一种说不出的苍老的意味。 “儿子先回房了。”小六推着萧御到了门口。 身后传来萧承恩的声音:“孩子,圣旨已下,再无转圜。” 他是在提醒他,不可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萧御微微侧头,艰难道:“儿子知道了。” …… 进了宫,皇帝不出意料地赏赐了一堆金银玉器。 他似乎恢复了往日的不动声色,苏清歌瞧不出他的喜怒,好在身边有萧湛,天塌下来有他顶着。 皇后就没有皇帝的沉着冷静了。她在看到苏清歌那一刻,震惊之下打碎了手里的茶盏,泼了自己一身的茶水。 然后便气呼呼地回了寝宫,连赏赐都忘了给。 回府的马车上,苏清歌眼神晶亮地数着钱,脸上的贪婪遮都遮不住。 发财了呀! 她今早才知道,顾圣之几乎把定南王府送来的聘礼都作为嫁妆给她带走了,大夏那边又额外送了五十抬嫁妆过来。 也就是说,她现在是妥妥的富婆一个啊! 怪不得今天早上春见在那里抱怨,格致园的库房已经塞满了,再也塞不下一个铜子儿了! 还好萧湛给她的聘礼里面,有一处东城的府宅,于是她便让人把嫁妆全都搬了过去。 想来她苏清歌如今也是在淮南富豪榜上有名的人了! 正洋洋得意着,不知哪里传来一股香味…… 却见萧湛在马车的小几上已摆了好些零嘴点心。 金灿灿的炸糖玉米烙,奶香四溢的红豆椰丝卷,还有翠色可人的绿豆糖糕! 苏清歌眼睛发亮,转头展颜笑道:“这是特意给我备的么?” 萧湛瞧见她这幅孩子般高兴模样,道:“我怕你数钱数累了,赶紧吃点儿,一会儿接着数。” 苏清歌犹豫了下:“待会儿回府里就要用晚饭了……” 萧湛挑着眉反问:“对着他们,你下得去筷子?” 苏清歌想想也是,回到府里,不仅要面对一直看她不顺眼恨不得杀她而后快的婆婆,还有一脸受伤心有亏欠的小叔子,光是想想都觉得饱了。 第106章 咱们的家 见她皱起眉,一脸的愁容简直像个小老太太,萧湛伸出手去刮她那翘得很可爱的小鼻子,眉眼间俱是浓浓的情意,安慰道:“别担心,年后我们就搬到新宅子去住,跟他们分开,以后府里都是你说了算。” 苏清歌停下手里的动作,瞪大眼睛:“搬走?要分家吗?你父王能同意吗?” 萧湛给她碗里夹了一块绿豆糖糕,道:“这些我来处理,你只管想一想要给咱们的新家添置些什么物件,那处宅子我买来有段时日了,想来里面的墙啊门啊的都要重新刷一遍,改天带你去瞧瞧。” 家,咱们的家。 苏清歌心里一阵暖,微红了脸颊:“嗯,有夫君在的地方,哪怕透风漏雨的木棚也是好的。” 萧湛见她一脸娇俏,心里软得几乎要化开了,大手一勾将她拉进怀里。 她身子绵软,馨香萦绕,丝丝缕缕地往男人的鼻息中。 钻萧湛立时酥了一半骨头,喉头一紧,只恨现在是在马车上,外头又是街市,多有不便。 苏清歌见男人气息渐渐变得沉重,大手更是探进了她的衣襟中,还以为他想在马车上行事,一阵羞臊,白净的脸庞落满了红晕,柔软似柳的腰肢不断的挣扎着。 四目相对,萧湛的眼瞳漆黑,犹如深潭,让人不知不觉间,几乎连心魂都要被他摄走。 苏清歌只觉得自己心跳得厉害,她只羞得合上了眼睛,乌黑的睫毛微微轻颤间,是别样的妩媚娇柔。 萧湛俯身,吻住了她柔软嫣红的唇瓣…… 马车外,霍奴听见里面突然没了声响,有些不明所以,正想把耳朵凑近一点,额头突然挨了一掌。 他抬头,愣愣地看着春见。 春见看他一脸天真的模样,气笑了:“儿童不宜你懂不懂?听了不该听的,小心耳朵长茧子!” 霍奴一阵委屈:“我才不会长茧子!我就是好奇里面怎么没声了……” 春见白他一眼,反问道:“呆子!小夫妻挨在一起,突然没声了,你说为什么?” 霍奴埋头想了想,忽然便开窍了,顿时脸一红,身子立刻往外挪了挪…… 一灯如豆。 定南王府,清辉园。 穆秦霜静静坐在梳妆台前,长发披散。 烛光摇曳着,将她的影子投射在墙上。 “王妃还不睡吗?快要三更了。” 李婆子走进来,替穆秦霜披上件大氅,轻声道:“这会子夜里正是寒气最盛,王妃当心着凉,如今这府里上上下下都是您打理着,哪里能缺得了一日的?您可千万保重身子。” 穆秦霜冷笑道:“从前的确缺不得我,如今却是不一定了,就算我病了,不是还有世子妃吗?” 李婆子道:“怎么会?白日里老王爷的意思,今后这掌家之权还是在您这里,她一个外邦公主,您何必担忧。” 穆秦霜摇摇头,咬牙愤愤道:“这个女人瞒天过海,明明是个不入流的医女,怎么摇身一变就成了大夏公主了?世子爷就不必说了,老王爷明明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还帮着她,什么金枝玉叶,分明是在睁眼说瞎话!如此有手段的女人进了我王府的大门,把家里的爷们儿一个个迷得团团转!你看看御儿那样子,连晚饭都不出来吃了!如今这还是第一天,久而久之,你怕她不讨了老王爷的欢心去?到那时,这管家之权,她还不是唾手可得?只怕到时候,连我都要看她的脸色!” 李婆子道:“可是世子爷今日不也说了么,年后他们想要搬出去住。” 穆秦霜冷哼道:“搬出去?他是定南王世子,是这王府未来的当家人,他就算搬到天边去,将来不还得回来继承王位吗?到那时被扫地出门的恐怕就是我了!哼!如今做低伏小我已经够窝囊,若还要被她踩在头上,我真真不服气。” 李婆子听主子这么一说不由得也愣住了,好半晌才担忧道:“那……那王妃打算怎么办?” 穆秦霜叹息道:“唉!可怜这么多年,我对王爷掏心掏肺,他却始终冷冷淡淡,要不是我那次趁他酒醉与他圆了房,恐怕到如今连个傍身的依靠都没有,虽然后来生了御儿,可他如今只能坐在轮椅度日,已经是个残废!将来我们母子可如何是好啊!我的命好苦啊……” 李婆子见她流泪也是黯然神伤,这里出神半晌忽然想起什么似得一拍手,兴奋道:“王妃,您不是还有表小姐吗!她是您看着长大的,与您亲如母女,她若是嫁进来,您不就有帮手了吗?” 穆秦霜皱眉道:“婉柔和御儿从小一起长大,就跟兄妹一般,御儿从小也不待见她,怕是强扭的瓜不甜。况且他如今腿又这样,这亲事,哥哥也不会答应的!” 说完却听李婆子笑道:“王妃怎么糊涂了,表小姐想嫁的是世子爷啊!如今世子妃才进门,新鲜劲儿还没过呢,再过个一年半年的,也就腻了。况且,寻常男子尚且是三妻四妾,更何况是咱们世子爷?到时候,您跟皇后娘娘好好说说,给表小姐封个平妻,不就妥了吗?” 说完见穆秦霜沉默不语,她便又笑道:“说到底,表小姐才是您的血缘至亲,将来她进了府,不都得仰仗您吗?就咱们表小姐那品貌才学,哪是随便一个医女能比得上的,抓住世子爷的心也是迟早的事,她若是能给世子爷添个一儿半女,将来也就不愁了。” 穆秦霜微微点头道:“是啊,要在王府立足,没有孩子傍身也是不行的。那这事得抓紧办了,别让那个医女先怀上了孩子,她要是先诞下嫡子,将来也是麻烦!” 李婆子笑道:“可不正是这样说呢,如今已是年下,王妃不如先把表小姐接过来,就在这府里过年,也好多跟世子爷接触接触,培养培养感情,等水到渠成的那日,王妃啊就等着再喝一回媳妇儿茶!夜深了,不如早些安歇了。” 穆秦霜让李婆子这么一安慰,心中也觉顺气了不少,吹熄烛火上床安息。? 第109集 穆家母女 第二日起来,外头竟是莹白一片,原来昨夜下了一夜的大雪。 苏清歌和萧湛正在梳洗,穆秦霜身边的李婆子突然过来,让二人赶紧去清辉园,说穆将军、将军夫人和表小姐来了。 苏清歌挠了挠头,奇道:“穆将军?” 春见倒是很快明白过来:“王妃的兄长穆青是镇北将军。” 原来是穆家人。 苏清歌看了一眼萧湛,见他没什么反应,便道:“那就去会会他们。” 待来到清辉园,老远就听见穆秦霜的笑声。 一进堂屋,就见穆秦霜和一个中年妇人正亲热地说着话。 那妇人中等身段,上着散金缂丝对襟长绸袄,下配肉桂粉百褶妆花裙,虽上了些年纪,但皮肤依旧白皙,只眼角有三两条鱼尾纹点缀。 穆婉柔站在那妇人身后,陪着说话,想来那就是穆夫人了。 苏清歌扫了一眼穆秦霜的右手边,坐着一个大约五十来岁的男子,穿着一身紫色锦袍,似乎听见人的脚步声,警觉地转过头来,露出一张凶神恶煞的脸。 他站起身,身材魁梧得像是一头熊,满脸的嗜血之气。 苏清歌恍然,这便是镇北将军穆青,当朝国舅爷。 同为武将,萧承恩也很英武,可是却没有此人看着这般暴戾,那股子杀气简直是从骨子里溢出来的。 看来,穆家作为外戚,手握兵权不说,还能在朝中稳稳占有一席之地,全靠这穆青在支撑。 有这么一尊杀神,难怪就连楚渊也不能轻易动摇穆家的地位。 “见过公主。” 苏清歌一进来,在座几人都站起身。毕竟她现在是大夏公主的身份,就算他们都知道她是假冒的,也不得不依着规矩给她行礼。 穆秦霜作为婆婆,倒是稳稳坐着没动,淡淡开口:“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客气拘谨,她如今已是我萧家的儿媳,来,清歌,见过舅舅和舅母。” 言下之意就是,她是个假公主,你们别太把她当回事儿。 苏清歌朝穆青和穆夫人屈了屈膝,淡淡道:“舅舅,舅母。” 穆夫人连忙走过来扶起她:“使不得使不得,公主果然国色天香,明丽动人,不愧是大夏第一美人啊!” 她笑容灿烂和气,眼珠子却在上下打量苏清歌,带着些挑剔和审视。 苏清歌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几步。 穆夫人手上一空,笑容便收了收。 “见过湛哥哥,公主殿下。” 穆婉柔莲步上前,福身见礼。 这大冬天的,她却穿着紫红色轻薄小衫,裙裾之上绣着大片的合欢花,同色的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裹住,越发显得姿容楚楚。乌黑的秀发绾成发髻,一支红宝石簪子别在发间,看似简单却又别有韵味。 还真是精心打扮呢。 苏清歌侧头想看看萧湛的表情,却见他也在盯着自己瞧,深情款款的,仿佛不曾有过昨日的嫌隙。 苏清歌脸色微红,转过头看向穆婉柔,雍容一笑:“表妹客气了,你应该喊我,表嫂。” 她将“表嫂”两个字说的格外重一些,穆婉柔自然听得明白她的意思。 穆婉柔也不是什么能忍的主,只是当下不敢立时发作,手里的帕子用力绞了绞。 穆婉柔身后,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上前行礼道:“见过世子爷,世子妃。” 苏清歌才发现堂屋里还有这么个人存在,只是他一直默不吭声,身上的气息也极为收敛,苏清歌进来时竟然没看到他。 此刻细细打量,只见他五官虽然与穆夫人有些相似,一张脸却生得十分平淡,平淡得让人觉得也瞧不出什么特点,只是一双眼睛中却是若有若无地透出些精明的光。 萧湛微微点头:“子瞻,好久不见。” 穆青爽朗一笑,声音洪亮:“如此,你们姊妹在此处说话,湛儿与我们去外头喝茶。” 萧湛朝苏清歌微微点头,便与穆青等人朝外走去。 萧湛一走,穆秦霜看了一眼苏清歌,语气冷淡:“坐。” 几个丫头端了茶和点心进来。 苏清歌默不作声地喝茶。 只听穆秦霜笑着道:“子瞻的婚事定了?” 穆夫人点头:“是户部尚书的小女儿,我特意差人问了八字,与我家子瞻很是般配。” 苏清歌耳朵动了动,户部尚书的小女儿,之前听萧承恩提起过,不是准备要说给萧御么?怎么穆家又来掺一脚? 穆秦霜忽然对穆夫人微微挑眉,穆夫人也回了一眼,两人心领神会后,穆秦霜突然道:“嫂嫂真是好福气,如今子瞻婚事一了,你便等着抱孙子!唉,不像我这,如今还冷冷清清的。” 穆夫人笑笑:“妹子说的哪里话,世子爷和公主才成婚,过不了多久,你也是要当祖母的人了!” 穆秦霜微微垂下眉尾,忧道:“是啊,如今御儿的腿废了,王府将来就只能指望湛儿了,我只希望他能多子多福,早日开枝散叶才好!” 穆夫人伸手去挽她的胳膊:“妹子,我们多年的姑嫂,我怎会不知你的难处,世子爷虽然不是你亲生,你待他的心与御儿是一样的,我们啊,都是为儿女操心的命啊!你看我家婉柔,都已十八了,原本以为和世子爷有夫妻缘分,怎料……” 说着,穆夫人声音竟然哽咽起来,慌忙拿帕子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又用余光微微瞟了一眼苏清歌。 苏清歌喝着茶,一脸闲适,仿佛没有瞧见这姑嫂二人你来我往配合默契的表演。 穆婉柔上前搀着穆夫人,娇声道:“母亲别伤心了,是婉柔没有福分……” 穆秦霜拉过穆婉柔的手,道:“婉柔,姑母是看着你长大的,今日姑母便做主,将你许给湛儿做平妻,你若能为萧家开枝散叶,我定把她当心肝肉来疼惜!” 穆夫人故意看苏清歌一眼,为难道:“这……恐怕公主不会同意……” 三人把戏唱到这,最后的视线不免都落在苏清歌身上。 只见她神色如常,慢慢拿起一块绿豆糖糕吃着。 穆秦霜头都没转一下,笑道:“怎么会?我这儿媳最是知礼大度,怎会拈酸吃醋?” 第110章 以一敌三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 屋里燃着炭盆,苏清歌还是觉得手指冰凉。 她终于吃完了一块绿豆糖糕,拿帕子仔仔细细地擦拭嘴角,再抱紧了怀里的手炉。 穆秦霜有些沉不住气了,对着苏清歌直接道:“清歌,给句话,你倒是答不答应?” 苏清歌笑得慢条斯理,一字一句道:“在我们大夏,女人是可以娶好几个相公的,若有别的女人要来抢相公,也不是不行,只是对方必须拿一根手指来交换。” 顿了顿,苏清歌看向穆婉柔:“婉柔表妹可要拿手指与我交换?” 穆婉柔一听,寒意顿生,忙躲到穆夫人身后。 穆秦霜忽地站起来,大声道:“你休要危言耸听!你已经嫁到萧家,那便要守萧家的规矩!萧家可容不下妒妇!” 穆夫人也帮腔:“没错,触犯七出之条,是会被夫家休弃的!” “如果不给夫君纳妾就是触犯七出,那先要被休的可就是……”苏清歌没说下去,只拿眼睛去看穆秦霜。 穆秦霜惊怒:“你!你什么意思!” “父王如今已到了知天命之年,府里却只有母妃一人,连通房丫头都不曾有,这到底是父王对母妃情深义重,还是……” “你……你大胆!竟敢议论尊长!”穆秦霜脸气成了猪肝色。 苏清歌大惊小怪地拍了拍胸口:“母妃别生气呀,儿媳只是在跟您分析分析什么才是妒妇。” 穆夫人道:“是王爷自己不愿意纳妾,你这个小辈,竟敢诋毁婆母!” 苏清歌笑得暧昧:“哦?父王难道私下里来跟舅母说过,他不愿纳妾?原来舅母与父王的关系竟这样好!” “你!”穆夫人宛如一只炸了毛的老狗,指着苏清歌说不出话来,一口气差点把自己憋死过去。 “你血口喷人!”穆婉柔见自己亲妈被苏清歌气得发抖,上来就要打人。 苏清歌侧身一避,穆婉柔扑了个空,重心不稳摔了个狗吃屎,身上的轻薄小衫在地上一蹭,立马破了几个口子,好不容易绾好的发髻也散了。 穆夫人哪里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女儿吃亏,她拿起桌上的茶盏便不管不顾地朝苏清歌砸过来。 苏清歌再一弯腰,那茶盏连着滚烫的茶水便全泼到了地上的穆婉柔身上。 “啊!”穆婉柔一声惨叫。 露着的白嫩肌肤立马被烫出几个水泡。 “婉柔!”穆秦霜和穆夫人都扑过去,两人都太过着急,竟然撞在一起,马上又各自弹开,摔在地上,破碎的瓷器锋利无比,扎进二人背上、手上,立刻有鲜血冒出。 堂屋一片惨叫,丫鬟婆子连忙去扶各自的主子。 穆青和萧湛等人进来时便看到现场一片混乱,一地的狼藉。 穆青见妻女倒地、亲妹痛苦,虎目带着嗜血的光芒瞪向屋里唯一安然站着的苏清歌身上。 苏清歌也不是怕事的人,眸光一冷便直直回视过去。 却突然被拉进一个宽敞结实的怀里。 萧湛担心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歌儿,你没事?” 苏清歌从他怀里抬起头,看着男人俊美无双的下颌,眯起眼睛笑道:“夫君,我以一敌三,大获全胜!” 萧湛见她一脸狡黠得意,笑得像只狡猾的小兽,心中涌起浓浓的爱意,昨日的那点醋意散了个干净,此刻只想将她抱回房中,好好蹂 躏一番! 入夜,客院。 因为穆夫人和穆婉柔都受了伤,穆秦霜便留了穆青一家在府里住下,叫了府医给二人包扎治疗。 啪! 一个茶盏重重的被摔在地上,碎瓷四溅,屋里伺候的丫头婆子俱是低头垂肩,屏声敛气。 穆青挥手把左右丫鬟都屏退,脸色随即沉了下来:“你干的好事!我穆青的女儿是嫁不出去了吗?你硬要塞给萧家是为何!” 穆夫人心头咯噔一声,却强撑着道:“还不是你那好妹子!她说想要婉柔给她做儿媳,还说迟早要把那个假公主赶出府去,将来世子承袭王位,婉柔就是王妃……” “放屁!”穆青忍不住爆粗口,“不管她是真公主还是假公主,陛下亲自下旨赐婚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这不是普通的赐婚,是两国的联姻!难道是你们两个无知妇人说赶走就能赶走的?” 穆夫人冷哼一声,提高声音:“婉柔先前也是陛下亲自赐婚给萧家的,他出尔反尔说废就废!那和亲也能废!” 啪!一个耳光重重落下,穆夫人白皙的面颊上迅速浮起一个印子。 穆夫人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穆青,哑着嗓子:“你,你敢打我?” “愚不可及!” 穆青脸色阴沉可怖,放下手掌:“你今日这话若是传到了陛下耳中,且不说的的性命还留不留得住,就是我整个穆家,都得被你连累!” “若非看在你为穆家生儿育女的份上,我定一纸休书给你!”穆青咬牙切齿。 听到这话,穆夫人一个翻身站了起来,尖叫道:“你若有种,现在就休了我!你当我愿过这日子?没完没了的纳妾进来,偌大的宅子都快容不下了!你趁早撵了我们娘儿仨,你和你的姬妾一起过去罢!” 她用力捶打着穆青,边哭边叫骂,“你当我愿意把婉柔送进来,还不是先前的赐婚人尽皆知,她都十八了,愣是没人再敢上门求娶,难道要她一辈子嫁不出去在将军府做个老姑娘到死吗!” 穆青一把推开她:“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我堂堂镇北将军,还养不起自己的女儿吗!” “别一副假惺惺的慈父模样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先前去求陛下给婉柔赐婚,不就是想借着婉柔搭上萧世子吗?你心里清楚,你的好妹子在这定南王府没什么地位,将来真正当家的是萧湛!我今日所为,不也是为了和萧家亲上加亲吗!” 穆青从头听到尾,脸色一阵青白一阵红紫。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穆青不住的在屋里走来走去,嘴里骂道,“陛下为何收回赐婚,你也不用点脑子想想!他就是怕我们与萧家太过紧密!”? 第113章 除夕宫宴 半个月后,萧承恩终于回府了。 今日就是除夕,春见一大早就把苏清歌从被窝里抓起来了。 “我的好世子妃,一会儿就要进宫了,再不起来洗漱就要晚了呀!您可是第一次随世子入宫参加除夕宫宴,就算不能艳压群芳,也万万不能叫别的命妇比了下去!” 春见一边絮絮叨叨,一边去衣橱给她拿礼服。 天还没亮,萧湛就起来了,听说是皇帝命人送了赏赐下来,萧承恩带着他进宫谢恩去了。 苏清歌愣是一点都没发现身边少了个人。 最近她总是犯困,天擦黑就上榻,一睡到天亮连梦都不做一个的那种,中午还要再睡上一个时辰,如果春见不喊她,她就睡到晚膳时间。 有时倾城来约她去街上买个胭脂水粉布料,她也能在马车上美美地睡一觉。 苏清歌坐在梳妆台前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看着铜镜中自己那越发圆润的脸蛋,掐了掐腰间的肉肉,轻轻叹口气:虽然已经是已婚妇女,还是要把身材管理起来啊,真成了黄脸婆,还怎么跟那些想扑她老公的小姑娘斗啊! 王府中自然也要准备过年,不过这不是苏清歌要操心的事情。她虽然是世子妃,可头上还有个王妃在管家理事呢,她也乐得清闲。 今年过年,府里格外热闹,张灯结彩,披红挂绿的,不仅是因为多了一个世子妃,还有穆家的大小姐穆婉柔。 也不知道穆家人是怎么想的,女儿是嫁不出去了吗?就这么死皮赖脸的赖在萧家,连过年都不回去,穆家祖宗同意吗? 离除夕还有两天的时候,萧御也从别院回来了,天天把自己关在房里。 下人们只道萧家二公子自从腿断了,连性子都转了,从前总爱往外头跑,呼朋唤友的,如今却像个姑娘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苏清歌知道,他还有心结,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开,于是干脆也缩小了在府里的活动范围,每天就把自己困在五尺宽的榻上——睡觉。 太阳渐渐西落,洒下漫天火红霞光。 夜晚的皇宫金碧辉煌,璀璨耀目。 几百盏华丽的宫灯点亮朱红镏金的长廊,高低起伏,互相映衬,美妙绝伦。 巨大的钟鸣巨鼎齐齐响奏,曲调庄重豪迈。 殿内四角都放了暖炉,暗香四溢,暖如春日。 精致的黄金酒尊,嵌着红宝石的象牙箸,酒肉奇香扑鼻。浅绿薄纱的秀美宫女们轻盈地在席间穿走。 满朝文武携家带口齐聚堂中,推杯换盏迎接新年。 皇帝今日似乎兴致不高,一直坐在主位上,连酒杯都不曾动一下,开席致辞都是皇后代替的。 下面的人见状,也不敢上去敬酒。大臣们难得放下各自的阵营,互相敬酒,聊些有的没的,气氛倒也热闹。 皇后眉目端然地坐在皇帝身边,一如既往的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成王坐在左侧,眼中已然有了些醉意,白皙的面容染着酒气的红晕。 他手中握着酒盏,却忘记去喝,眯起眼睛出神地瞅着席间一个女子。 娴妃循着成王的目光望过去,心中亦是暗惊。 苏清歌今日着了一件妃色缕金百蝶穿花云锦衫,下身配软银轻罗百合裙,云鬓高绾,一色的嵌宝金饰,夺目的光芒逼得人睁不开眼。 偏偏她只是安静地坐在萧湛身侧,眸中流转的关切之意可以使世上所有的男人为之妒狂。 “她似乎比上一次又美了许多。”成王喃喃惊道。 上次宫宴上见她,只觉得她长得娇俏可人,今日的她,青春中透着少妇水润的肌肤,直有一种惑人的风情,那般璀璨华目,令人观之晕眩。 好一个大夏公主,好一招瞒天过海! 苏清歌代替大夏公主和亲之事,皇帝和萧家都没有刻意隐瞒,满朝亲贵便都默默接受了。 毕竟和亲本就是为了两国达成同盟,既然目的已经达到,嫁过来的是什么人,萧家都没意见,他们就更没意见了。 旬川坐在成王身后,见成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定南王世子妃看,忍不住提醒:“殿下,她已是定南王世子妃,听说萧世子对她极为看重。” 成王挑眉看他一眼,嘴角浮上古怪的笑容:“也就是说,浑身找不出破绽的萧世子,如今终于有了软肋了。” 旬川一愣,忽而笑道:“正是。” 成王把玩着手中的杯盏:“你说,如果太子哥哥一不小心……杀了世子妃,定南王还会支持太子吗?” 旬川被他的话一惊,慌忙向四周看看,见无人注意他们二人,忙低声道:“殿下,慎言。” 成王满不在乎,缓缓将杯中的酒饮下:“开个玩笑,旬卿不必过度紧张。” 另一侧,萧御正一脸落寞地自斟自饮,他时不时地微微侧头看一眼与萧湛谈笑正欢的苏清歌,然后又闷头猛灌下一口酒。 成王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笑得越发意味深长:“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宫宴进行了一个时辰,在身侧火盆的暖意下,苏清歌昏昏欲睡。 对于这种无聊的筵席,她实在提不起精神,只能懒懒地吃些精致的菜肴。 对面有人一直在盯着她看,她能感觉到,可是懒得看回去。 萧湛看她眼皮打架的模样,有些想笑,他这个小媳妇爱吃爱睡,还真是好养活! 将一块鹿肉放到她的盘碟中,轻声道:“天气冷,吃块鹿肉身子能暖和些。” 苏清歌瞪着那块油腻的烤鹿肉,有些没胃口,但又不想拂了萧湛的好意,勉强拿起筷子。 才刚要咬下去,胃里一阵翻滚。 “哇”一声,苏清歌连忙抱着身旁的空壶呕吐起来。 “清歌!你怎么了!” “清歌!” 萧湛看了一眼有些失态的萧御,连忙上前扶着苏清歌,一边轻轻拍她的背,一边交代身后服侍的宫人去请太医。 “没事没事,我就是被那块肉腻到了,吐出来就好了。” 苏清歌吐了一阵,才觉得胃里舒坦些,有宫人捧来清水给她漱了口,苏清歌擦了擦嘴角。 第114章 扣留 “现在觉得怎么样?” “舒服多了,没事了,我就是最近吃肉吃多了,又天天窝在屋里不运动,消化不良而已。” 苏清歌朝大殿外头看了看,道:“我让春见陪我去外面散散步,消化消化,你就在这里,免得父王一会儿找你。” 萧湛面有忧色,拿起身旁青色的棉氅批在她身上,道:“不要走远,再有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苏清歌点点头,起身出了大殿。 这边的小动静并没有影响到整个大殿交杯换盏的热闹气氛。 夜色中的琉璃宫灯华丽绚烂。 有了上次宫宴的教训,苏清歌不敢走远,只在大殿外的露台上略微站站。 刚才吐得厉害,连胆汁都吐出来了,此刻嘴里苦涩无比。 苏清歌微微皱眉,道:“春见,你进去帮我端一叠蜜饯出来。” “蜜饯?”春见看了看不远处的殿门,一列婀娜的宫女正端着各色果碟鱼贯而入。 春见点头:“世子妃别走远,奴婢马上就回来。” 晚风寒冽,草木轻轻作响。 肠胃又是一阵翻滚。 苏清歌紧了紧身上的棉氅,找了根大柱子靠着。 正昏昏欲睡,两个黑影脚步匆匆地从她身边走过。 只因为她身形瘦小,又刚好藏在宫柱的阴影里,愣是没被瞧见。 苏清歌一眼瞥见其中一个披着黑色披风的人,不正是皇帝楚渊吗! 借着柔和的月光,苏清歌清楚地看到了他的容貌。 他比起上次的模样好像苍老了很多,眼角和嘴角都有些下垂,皮肤也松弛许多。 他似乎有点不胜酒力,整个人都靠在身旁那人的身上,再往下看,一双脚在地上拖着走…… 她皱起眉,一种怪异的感觉在心里一闪而过。她侧过头,努力想抓住这种奇异的闪念。 皇帝今日一口酒菜都没动过,一句话都没说过,坐在那里,就像,就像一个死人! 突然,身后一阵劲风袭来! 接着脖颈处一痛! 苏清歌眼前一黑软软倒地。 此刻,大殿中,皇帝皇后已经先行离去,后宫的众位嫔妃也就散了。 春见火急火燎地冲进来:“不好了,世子妃不见了!” “什么!”萧湛立刻起身,正要出去寻,殿外进来一个太监。 正是娴妃宫中的首领内监赵四福。 他上前行了一礼:“萧世子,娴妃娘娘说许久未见世子妃,想与世子妃叙叙旧,今日便留她在宫里住了,还请萧世子不要责怪。” 萧湛眉头一皱,正要说话,萧承恩突然拉住了他,上前道:“娘娘有心了,公主刚好身体有些不适,那便有劳娘娘照顾一二了。本王明日再让犬子进宫给娴妃娘娘请安。” 赵四福又行了一礼,道:“娘娘交代说,请萧世子不必着急来接人,娘娘有好多体己话要同世子妃说,怕是要说了几日了。” “这……”萧湛有些急了,萧承恩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微臣,遵旨。” 眼瞧着赵四福离去,萧御在一旁将几人说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他急道:“父王,清……大嫂是被娴妃扣下了吗?” 萧承恩看了看四周,低喝“不可胡说!娴妃娘娘只是许久未见你大嫂,跟她叙叙旧而已。” 萧湛皱眉道:“父王,清歌与娴妃总共就见过一次,哪里来的旧可叙,她分明是另有所图。” 萧承恩微微颔首:“既然是有所图谋,我们就静观其变,清歌是和亲公主,身份尊贵,他们不敢拿她如何,我们还是先回府。” 萧御一听这话,心里更急了:“父王,怎么能将大嫂留在皇宫,那些人就算不会要了她的性命,万一对她用刑怎么办?” “她已经被娴妃带到寝宫了,你能如何?闯宫吗?” “可以去求陛下啊,父王,您去求陛下,他向来最听您的!” 萧湛忽然出声喝止:“住嘴!” 萧御仍是不甘心:“大哥,她可是你的结发妻子,你难道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陷入危险,你不去救她吗?” 萧湛冷冷道:“二弟既然知道她是我的妻子,还是避一避嫌,这事我自有主张,就不劳二弟操心了!” 眼见兄弟俩剑拔弩张,萧承恩叹气道:“都别说了,我们先回府,明日我会进宫求见圣上。” 一连三日,皇帝都以龙体不适为由,拒绝接见任何人。 就连一直贴身伺候的太监总管李德全也被拦在了寝殿外。 整个皇宫,只有皇后和太子能见到皇帝。 萧承恩一早去宫里,临近傍晚才回到府中,让下人请了萧湛过来,两人在书房一直待到三更时分。 小六从外头回到静思园,拂去身上的雪花,这才掀起厚厚的门帘进了屋。 萧御急切道:“如何?” 小六站在火笼边,一边烤着冻僵的手指,一边道:“奴才在书房外头的假山蹲了三个时辰,门口有铁老守着,奴才不敢离得太近,所以压根就听不见老王爷和世子爷说了什么。” 萧御一听他什么都没打听到,正要骂,小六慌忙道:“但是,但是,奴才看到世子爷出来的时候,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所以……” 萧御不耐烦道:“所以什么?” “所以奴才觉得他们根本没想到办法救世子妃!” 萧御忍不住将手中的盖毯砸向小六:“那还要你说!” 小六慌忙接下,一脸讨好地又将毯子盖在萧御膝上,道:“二爷,连老王爷和世子爷都没办法,咱们就更没办法了。” 萧御脸色沉沉,握紧拳头:“我若是大哥,就算是闯宫也要去把清歌救出来!只恨我这双腿!” 萧御咬了咬牙,狠狠用拳头捶打双腿。 小六连忙上前用脊背挡住,心疼道:“二爷!苏姑娘已经是世子妃了!您这又是何苦啊!” “大哥娶了她,又护不住她!倒不如……倒不如……”他顿了顿,咬牙切齿道,“倒不如把她还给我!我就算是豁出命去也会保护她!” 小六突然灵机一动,道:“二爷,世子妃是被娴妃娘娘扣下了,您见不到娴妃,可是有一个人您还是能见到的。” “谁?” “成王啊!” 第115章 冷宫 苏清歌还没救出来,又一个不好的消息传来。 天狼国国主萨图野派出三万天狼兵,试探性地袭击大渝边境云城。 镇北将军穆青在战与不战之间犹豫。 不战,后果难测,如果天狼国得了甜头,很有可能集结大军发起进攻;可应战的话,他的穆家军就会被天狼国的兵力拖住,万一燕京有变,肯定不能迅速赶回。 穆青这边愁眉不展,成王却是喜得击掌长叹:“天助我也!” 天狼军真是来得太恰到好处! 旬川问:“殿下觉得穆青会否迎战?” 成王淡淡道:“穆青是权臣,并非奸臣。他能站到今天这个位置,可不是靠他两个嫁入皇宫王府的妹子。大渝北境若不是有他,早就被天狼国攻破多少回了!北境绝对不能放弃,否则大半个大渝国土就落入天狼之手了!所以啊,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况且,他如果敢不应战,我正愁找不到他的碴呢!” 旬川道:“可是如今朝廷局势更为紧张,我听太极殿的线人说,太极殿外面的露台上都开始晾晒咸鱼了!怕是过两日天气再热一些,尸臭熏天的,就要瞒不住了!” 成王冷笑:“瞒不住最好!太子和皇后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做出弑君杀父天理不容之事,就别怕被人知晓!他以为随便找个因病崩逝的理由就能遮掩过去?太医院可有本王的人,到时候一验查,他们休想瞒天过海!” “听说东宫那边现在满天下在找一样东西,殿下觉得,他们如此苦心隐瞒陛下驾崩的消息,会不会和这件东西有关?” “很有可能,你再去打听打听,东宫要找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是!” 仆人进来禀告:“定南王府二公子来访。” 旬川行礼退下。 皇宫内院。 一间破旧的屋子,门前的荒草已经漫过了门槛,阶前的寒霜白涔涔一片。 窗上残破的窗纱,被风一吹,呜呜地飘着。 廊柱栏杆的本来色彩早已看不出,偶尔残留的黑、红二色,更显得一切残破荒凉,只有圈禁在四周的高高围墙依旧彰显着皇家的森严。 这里是冷宫,冷得连阳光都照不进来的地方。 一个人睡在铺着稻草的榻上,一动不动,一头青丝散乱地拖在枕上,面目被遮掩得模糊不清。 有宫人进来,将一碗饭放到矮桌上,碗中竟罕见的有几块肉。 苏清歌听见响动坐起身,看了看碗里的饭菜,却没有任何胃口。 那日她被人从后面打晕,醒来以后就发现自己身在冷宫。 就算萧湛能越过森严的皇宫守卫,翻遍整个皇宫,也绝对想不到她会被人关在冷宫之中。 这里,是被遗忘的角落。 就连送饭的宫人也常常忘了这里。苏清歌便这么有一顿没一顿,挨过了一天又一天。 隔壁住着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婆,身上的衣袍虽然已经破旧到看不清楚颜色,但从上面残存的绣花可以看出,她以前定是个有品级的宫妃。 她蹲在房门口,三口两口吃完自己的饭菜,仍觉没有解馋,眼巴巴地盯着苏清歌桌上的饭菜,“娘娘,再不吃,可就凉了!” 她是把苏清歌当做犯了错被关进冷宫的妃子了。 苏清歌缓缓起身,端起碗想吃,见到上面的几块肥肉,胃里又是一阵翻滚,便把碗递给了她:“你吃。” 老太婆大喜,脸上的皱纹又深了深,立即夹了一块肉塞进嘴里,又不好意思起来,“你不饿吗?” 苏清歌摇了摇头:“你吃!我吃不下。” 老太婆把肉挑出来吃完,用袖子抹了抹嘴,笑道:“无功不受禄,我看你面色苍白,脚步虚浮,多半是病了,看在那几块肉的份上,今天就帮你把个脉!”说着,探手去抓苏清歌的手腕。 苏清歌没动,心想,老娘就是顶级的医生,还需要你一个冷宫老太婆来把脉么? 老太婆握住苏清歌的手腕,凝神半晌,不禁摇头叹气:“唉!又是一个可怜人!你这样有一顿没一顿,自己身子垮了没什么要紧的,就是可怜了你肚子里的孩子哦……” 苏清歌只听到她的那句“肚子里的孩子”,脑袋里轰轰作响,她呆呆看着她,看着她的嘴一开一合,却完全不知道她在讲什么。 她猛地一把抓住老太婆的胳膊,急切地问:“你刚才说什么?你说我……” 老太婆小心地说:“你怀孕了。” 苏清歌连忙给自己把了个脉,果真,脉相圆滑如珠,是典型的滑脉,也就是喜脉啊! 算算自己的月事,确实是推迟了许久了,之前坠崖受伤后,她的月事总是不准,所以自己也没当回事。 这阵子贪吃贪睡,身困乏力,又恶心想吐,她还以为是感冒了,总也没往怀孕这方面去想。 在这个没有啥科学避孕措施的古代,已婚妇女怀个孕就跟夏天打雷冬天下雪一样正常。 她用了两分钟的时间做心理建设,很是自然地接受了自己要当妈的事实。 她又想,萧湛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呢?应该就是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把她抱着离地几尺举起,然后一边傻乐大喊“我要当爹了!”一边高兴地转圈圈。 想想都开心! 苏清歌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问:“你看我脸色怎么样?我看着很虚弱吗?我是不是得多吃点?” 她立即端起桌上的碗,顾不得油腻不油腻了,大口地往嘴里塞起食物。 嘴里含糊不清地埋怨道:“你这个老太婆,怎么把肉都挑走了!你跟一个孕妇抢吃的你也好意思!” 老太婆撇撇嘴:“这不是你自己说不吃么……” “你身上有金银首饰吗?想办法买通外头的小太监,尽快通知娃他爹来接你出去!还得想办法瞒着,别让陛下知道了!对了,你孩子的爹是哪个宫的侍卫?” 老太婆这是把她当做跟侍卫私通的妃嫔了! 难道她脸上写着红杏出墙四个字吗? 苏清歌翻了翻白眼。 这一天,苏清歌一早起来,在破败的院子里练了一会儿瑜伽,然后一边哼着儿歌,一边绕圈圈散步。 四个太监忽然进来,将一块黑布罩到苏清歌头上,要押她去别处。? 第120 为了他 夜冷,月冷,人更冷。 萨图野从外面回来,在客栈找了一圈不见苏清歌,心里一个着急,正想去外头找,经过客栈后院的小花园,抬头就见苏清歌拎着酒坛子,坐在屋顶上,仰面遥望着天边,月光的银辉的笼罩在她身上,留下层浅淡的光晕,衬得她越发绝尘。 他身影飞掠,眨眼落在了屋顶上,一把捞起险些摔落下去的酒坛,声音温柔:“清歌,你怀了身子,不能饮酒。” 酒不醉人人自醉,苏清歌感受着微风拂面的凉意,脚下是万千灯火,映着天边月,心中竟生出了些孤寂之感。 “这是果酒,酒精浓度很低很低,不会伤到孩子的。” 她淡淡开口,微微侧首看他,便见繁星万丈为背景,眼前的男子,一身大渝男子的装扮,广袖的浅青色锦衣,墨发如瀑披在肩头,粗犷的气息收敛了一二,看着竟有几分世家公子的清贵雅致。 “萨图野。” 她轻唤。 那双眼款款温柔,含笑回望着她,“嗯?清歌,怎么了?” “你愿意帮我吗?”她突然问道。 萨图野怔了一瞬,正色道:“我当然愿意,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愿意陪你。” 他连她想做什么都不问,就这样一口应下。 苏清歌抬眸看他,清冷的眸中浮现些诧异:“你是天狼王,怎么能这样随意。” 他薄唇缓缓的绽开抹笑容,刹那万千星河骤然失色,他道:“在你面前,我永远都是萨图野,不是天狼王。” 那一瞬,苏清歌心猛跳了两下,虽有悸动,但始终都保持着超乎常人的冷静,她清楚的听到自己平静的道:“可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他浅笑着的凤眸痛色一闪而过,心中苦笑,她说话还真是直接,坦诚又不留余地。 苏清歌见他沉默,思索了下,继续道:“我这人生来寡情,自私自利,只顾自己的感受,从来不在意别人,我……” “清歌!” 萨图野打断她,温声道:“你不必刻意贬低自己。” “不是。” 她摇头,眼神认真:“这才是我。” 她已为他人妇,萨图野天之骄子,如璞玉般净透无暇,前途一片大好,何必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萨图野摇头 :“这样就想逼退我,清歌,你是太轻看我,还是太轻看你自己?” 他的话音渺若云烟,轻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苏清歌凝视了他许久,窥见那凤眸中的坚毅之色,也知劝不了他,遂不再纠结这个话题。 时间久了,他自然会想清楚。 她缓缓的躺平身子,仰望着这片星空,心中异常宁静。 萨图野也学着她的样子并肩躺下,唇角微微勾起,只要能这样静静陪在她身边,他便满足了。 “清歌,你想做什么?” 她挑眉了下眉,漫不经心的道:“我要杀一个人。” “谁?” “大渝成王,楚明成。” 苏清歌平静的答道。 只有她自己知道,平静的表面之下,是汹涌的怒意,她恨不能将他扒皮抽骨,吸血食髓! 短暂的寂静后,萨图野缓缓的阖眸,似是叹了口气,“你是为了他吗?” 她抿紧了唇瓣,手不自觉的攥紧袖口,“不,我为我自己。” 萨图野凤眸陡然睁开,语调拔高了几分,“杀了成王,萧世子,哦,不对,应该叫大皇子,就可以理所应当继承皇位了。你怕他下不去手,所以,想替他清扫障碍。” 苏清歌哑然。 的确,他原本就是皇家血脉,却与皇位无缘,从前有太子,太子倒了,又有成王。 可是,这两个人,一个碌碌无为,一个心术不正,都不是帝王之才,这天下不管是落到他们谁的手中,百姓都得遭殃! 而萧湛,明明该是云端神祗,尊贵无匹,跨立于穹顶乾坤之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却因着这身世,蜷在定南王府中,龙困浅滩! 她是为了他,也是为了天下百姓。 沉默良久,她声音幽幽,语气哀凉:“萨图野,我不知该如何面对他,更不知,还能不能回到他身边。” 她没说其他,但只这一句,就藏尽了苦楚与伤痛。 她是怕的! 怕他介意,怕他不接受,怕他被别人耻笑。 “错不在你!错的是那些害你的人!清歌,你素来聪颖,为何不肯放过自己?” 萨图野心里微疼,叹气道。 她在劝慰别人时,说的头头是道,到了自己身上,就卯足了劲儿钻牛角尖。 苏清歌苦笑,她一个拥有现代思想的女性,有一天也会怕人言可畏。 她悄悄伸手,抚摸腹部,那里有个小生命。 其实,她最怕的,是将来她的孩子要面对流言蜚语,要在他人的指指点点中长大。 “清歌,难道你就没有想过离开这里吗?” 萨图野觉得这话题太沉重,也不想再逼她,换了个方向问道。 “离开?” 苏清歌深吸了口气,敛眸静思了片刻。 离开这里,她怀着孩子,又能去哪里呢。 她随遇而安,在哪里都能活下去,可是难道要让孩子也跟着她漂泊无依吗…… 她翻身坐起,清冷的容颜浮现抹笑意,青丝随风而动。 “不如,跟我回草原,那里有更高更蓝的天空,有一望无际的草原,有数不尽的牛羊,等孩子长大后,可以在草地上自由自在地奔跑、赛马、摔跤……” 草原吗? 苏清歌回想起去年,她在天狼待的时间并不久,那美好宁静的画面却一直萦绕在她心中。 白花花的羊群三三两两的在大草原上啃草,美丽的河流如玉带一般在一望无际的碧绿中蜿蜒流淌,说不出名字的五颜六色的野花点缀在翠绿之中,就连空气都那样清新透彻。 “好,等事情了结了,我随你去草原。” 苏清歌转头,看着他莞尔一笑,随后看向那璀璨的星河…… 这一夜,他们在屋顶上枯坐到晨曦的霞光拉开天边的帷幕,透出些光亮来。 苏清歌起身,动了动发麻的腿,看向萨图野,“下去?” “好!”萨图野轻揽她的腰,二人翩然落地。 苏清歌回房后, 萨图野依旧站在廊下,眉头微沉,“来人!” “属下在!” 几道人影闪现,单膝跪在地上。 “留两个人在客栈保护清歌,其他人,跟我走!” “是!”? 第122章 终结 半个月后,在太极宫搁置了两个多月的先帝遗体终于被运向皇陵下葬。 白幡招摇,丧铃响闹,百姓沿街跪伏,沿途官员路祭,命妇臣女香饵焚烧。 定南王萧承恩当庭宣读先皇遗诏,公布萧湛是皇家血脉的事实。 满朝震惊! 同时,暗藏在西山地陵的十万大军一路南下,与南境的飞鹰骑联合将燕京包围,粉碎一切抵抗,直接缉拿锦衣卫指挥使楚英,奸臣伏诛,天下太平。 积压多日的阴霾一扫而空,天空蓝水晶般的清澈,高悬在中天的圆日,万道金光,亮眼夺目。 一切都似乎预示着一个王朝的终结,另一个王朝的来临。 日过正午,大好时光。 苏清歌在客栈后院的小花园里侍弄花草。 那日她一个人去刺杀成王,果真……连东宫都没进去。 她在墙外急得团团转,冷不丁一个黑影抱着一个用黑布裹着的人从墙那头跳出来,见到她便道:“大王说了,姑娘没有武功,进不去东宫,我等便将人偷出来交给姑娘,大王还说了,姑娘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 苏清歌一头黑线! 这个萨图野,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留啊! 阿七匆匆进来,在门口行了礼:“苏姑娘,我们在穆府附近守了十天,今天才看到穆子瞻出门,他打扮成穷书生的模样,驾着一辆牛车,身边还坐着个妇人,扮做他的娘子,过关卡时,那妇人说牛车里躺着的是她的儿子,得了重病,想要出城寻医。还好我们都见过这穆家人的画像,要不然就跟丢了!” 太子和皇后果然就藏在穆府! 苏清歌放下手里的小锄头,拍了拍手里的灰。 外头传言太子和皇后在大渝北境被天狼兵包围,萨图野得到的消息却是,马车里的人根本不是太子和皇后,都是假扮的! 还得多亏了穆婉柔的婢女冬儿,要不然苏清歌也不会知道太子和皇后竟然还在燕京城! 阿七问:“姑娘,我们什么时候下手?” 苏清歌侧头想了想:“先帝何时入皇陵?” “好像是明日。” 苏清歌点点头:“那就今夜。” “是!” 拂晓时分,送葬队伍到达皇陵。 眼前的情形却让人毛骨悚然。 失踪的太子和皇后,整整齐齐地跪在地宫的正门,不过却是被人活生生的灌了热蜡,惊恐的神情,绝望的眼神,他们死之前的痛苦,原原本本地保留了下来。 主持祭礼的礼官慌了,立刻派人去禀报萧湛。 萧湛身披素服,微微皱眉,淡淡道:“既然太子和皇后有心殉葬,那便随他们去。” 蜡人出现得蹊跷,只是礼官也不会蠢到自寻麻烦,既然未来的皇帝发话了,他照做就是。 于是让人把这些蜡人送进墓室,又忙去安排其他的事情。 到了申时,所有的礼数才准备好,夕阳直射墓门,将整条墓道照的明亮,宫人们抬起黄金棺,跟着礼官进去。 黄金棺就放在正中的高台上,顶上嵌着七颗夜明珠,穹顶边缘挂满了五彩朱纱,墙上悬了二十四盏朱雀展翅衔珠鲛油灯,门前摆放着一张锦绸六折屏,屏后放着白玉麒麟兽香炉。 将安魂香点燃,片刻功夫地宫之中就弥漫开一阵清淡的味道,行礼叩拜之后,所有人就先退出去,只等萧湛下令放下断龙石。 萧湛站在安放黄金棺的高台下,抬头仰望。 里面躺着的,是九五之尊,是天下之主,是……他的亲生父亲。 这二十多年,他从未喊过他一声父亲。 可他却在暗中为他安排好了一切。 他闭了闭眼,仿佛有晶莹从如玉的脸庞上划过,快得难以察觉。 他转身,朝陵墓外走去:“传令,放下断龙石。” 轰隆隆的巨响中,一代帝王永沉地下。 同一时间,大夏国一座无名的荒山顶上,一个红衣女子临风而立,看向大渝的方向,任雨打面。 …… 国丧后,新帝登基,街上到处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 苏清歌走在街上,穿着一身很普通的碧色绣花褙子,天上放着焰火,整条街上都飘着浓烈的酒香,张灯结彩的,街边的小贩还在叫卖着。四周都是欢乐的人群,彩灯高燃,衣衫鲜艳,小孩子们笑着来回奔跑。 人们手挽着手,丈夫牵着妻子,妻子挽着孩子,奶奶搀着苍老的爷爷,每个人都是有家有亲人的。 苏清歌下意识地摸了摸微凸的小腹。 从很小的时候,她就希望能有一个温馨家,父母慈爱,兄弟和睦,长大后嫁一个体贴的丈夫,春起摘花戴,寒夜听雨声,一生平顺安然。 可是,他终究是要坐上至尊之位的男人。 他会有后宫三千,会有批不完的奏折,会有权衡不尽的利弊。 他终究不可能只属于她。 街边有一个茶棚,此时已经坐满了逛街累了来歇脚的客人。 其中两桌看起来是认识,坐得很近,攀谈起来。 一名瘦小的男子道:“于大哥,这新帝登基,受益最多的恐怕就要数定南王府了,养了二十几年的儿子竟然是龙子,这老定南王也不知道修了几世的福气。” 旁边的几人跟着附和,那姓于的汉子却摇了摇头:“福气?我看未必。” “怎么说?” 姓于的汉子神秘道:“老定南王还有一个儿子,是继室所生,如今世子爷继承了皇位,那二公子就应该立为世子,可是我听说,这位二公子不知道被谁挖了双眼,断了手筋脚筋,连耳朵都聋了,竟变成了一个废人!” 四周响起抽气声。 “谁这么大胆,竟然敢伤害当今圣上的弟弟?” 一个马脸汉子突然凑过来道:“我家小舅子的同窗兄弟就在定南王府吃饷,他说啊,这个二公子啊是个色胆包天的,竟然敢对自己的大嫂行不轨之事,要不是老定南王只剩下这么一条根,怕是早被凌迟处死了!” “啊!”众人惊讶,一脸不可置信。 有人猥琐一笑:“哟,小叔子和大嫂,啧啧啧……” 茶棚老板慌忙阻止:“嘘!你们不要命啦!敢在这里嚼皇家的舌根!二公子的大嫂是谁啊,那是陛下的发妻,大夏的和亲公主,是未来的皇后娘娘,你们敢玷污她的名声,小心被诛九族!” 马脸汉子笑了笑,挥挥手道:“老板,我们也是道听途说,闲聊罢了,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姓于的汉子也道:“是啊,陛下都登基了,也没听说下旨立后啊?难道传闻是真的?” “多半是真的了,要不然这个二公子也不会被折磨成了废人,真是可惜啊可惜,听说这位二公子能文能武,生得风流倜傥,如今成了这副模样,还不如死了痛快!” “夺妻之恨,哪里会轻易就让他死了,可不是得好好折磨一番吗!” “别聊这个了,小心真的掉了脑袋……”? 第124章 威胁 一匹快马在街道上狂奔!百姓纷纷避让。 苏清歌微微调整坐姿,拉开和男人的距离:“萨图野,你真的派了二十万大军来?” 萨图野调皮地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大手将苏清歌拉进怀里:“你猜。” 苏清歌瞥了他一眼,柳眉紧蹙:“你该不会是诈他的?” 萨图野淡笑不语。 突然觉得胸口一痛,遭到一粉拳攻击,萨图野龇牙咧嘴道:“你打我作甚?我还不是为了帮你逃跑?兵不厌诈嘛!” 苏清歌轻哼一声:“该逃跑的是你!你要是让他抓住了,把你绑了吊在阵前,威胁天狼守城将领投降,啧啧,那你可就成了亡国之君了!” 萨图野狡黠道:“你倒是提醒我了,我若是把金刀放在你脖子上,让大渝陛下把皇位禅让于我,你说,他可会答应?” 苏清歌懒得理会这种无聊的话题,不打算接他的话茬。 萨图野见她沉默,又道:“算了算了,老子也不稀罕他的皇位,大渝跟我们草原比起来可差远了!女人,你还是跟着我,本王有才又有颜,护短又霸道,整个草原就没人敢招惹我,在我身边,只要你愿意,可以在天狼国横着走,怎么样?” 萨图野竭力推荐自己,在她耳边喋喋不休地又说了许多好处。 苏清歌侧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能安静会吗?” “额。”萨图野语塞,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他这是被嫌弃了? 他也不恼,唇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 有的人天生就是贱骨头,那些唯唯诺诺,千依百顺的姑娘他见得太多了,就喜欢这种一身反骨的女子。 萨图野和苏清歌从客栈逃出来便快马加鞭冲向城门,他们知道,萧湛反应过来肯定会第一时间关闭城门,然后慢慢搜捕,到时候他们就成了瓮中捉鳖的那两只鳖了! 一路丝毫不敢松懈,终于赶在城门关闭前出了燕京城。 一路上都有萨图野的暗卫接应。 他们晚上赶路,白天便在荒郊野岭搭帐休息,在半个月后终于来到了云河,再过一日便能抵达大渝边境的云城,不过,云城早已被天狼占领,只要入了云城,便不用再顾忌身后的追兵。 一路上高涧溪流,草木繁盛,青松茫茫,若不是心境不适,定是一路休憩好游。 然而傍晚的一场暴雨,却阻断了苏清歌等人的行程。 暴雨之后,云河的水位疯狂上涨,大水将通往云城唯一的桥梁冲断了。 天色很快就暗下来了,天边雷声隆隆,天气异常闷热,苏清歌微微撩起车窗的帘子,只见西方乌云密布,恐怕再不多时,又会是一场大雨。 萨图野打马上前,微微俯身道:“我已让人去修桥,你在马车里休息一会儿,别出来。” 苏清歌点点头,放下帘子。 天色渐渐黑下来的时候,伴随着如同天边闷雷一般的低沉响声,身后空旷的原野上出现一条淡淡的黑影,阴影在急速地扩大,犹如一团黑云,浩浩荡荡的在天际铺展,带起了大片翻滚的尘土。 大地在止不住地震动,那声音由人的脚底板升起,一路钻进了脊梁骨髓之中,让人心口发寒。 阿七紧张地抽出佩刀:“大王,有大量骑兵,速度极快,正向我们冲来!” 所有人闻言都屏住呼吸,手紧握着刀柄。 苏清歌也撩起车帘,朝身后望去。 一连串沉重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他们这一队人马全部加起来,也不过五十余人,而身后的追兵,听声音却不下于万众。 萨图野冷冷地注视着前方的人影,下令道:“戒备!” “是!” 苏清歌皱眉道:“他们人多,别硬拼。” 萨图野回过头来,眼神深邃,语调低沉,一字一顿缓缓说道:“你放心,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他把你抢走。” 萨图野挽起劲弩,拉满了弓,撒手离弦,箭矢顿时如同流星一般急速而去,然而就在这时,对方军阵里也有一只利箭迎面而来,那箭矢来得更快,和萨图野的箭迅速撞在一处,两只箭矢爆裂落地,不分伯仲。 人群之后,一身黑色锦袍的男人策马上前,锦袍上绣有金色的祥龙,一只锋利的龙爪狰狞的盘踞在衣领上,在猎猎的火把之下,有着刺目的光辉。 苏清歌缓缓仰起头来,夜风吹过她的身体,扬起她鬓角的发丝。 看到正前方坐在马背上的那道挺拔的身影,苏清歌骤然间愣住了,心血如沸,翻涌的念头从脊梁爬上腔子,一股苦涩哽在喉间,她闭了眼,用尽全部力气,才将那丝酸楚强咽下去。 他微微挑起下巴,眯着眼睛看着她,目光锐利而悠远。 时间就那么凝固了,他们默默的看着对方,视线交错,在半空中凝结在一处。 终于,他大手一挥,潮水般的士兵涌上来。 几日的暴雨将本就凹凸的土地浇的一片狼藉,淤泥极大的限制了马匹的行动,双方人马冲在一处,混乱不堪。 人仰马翻,箭矢乱飞,喊杀声和惨叫声混成一片。 萨图野终究寡不敌众,被逼退到云河之畔,他肩膀中了箭,正汩汩流着血,他们的身后是混浊汹涌的云河。 苏清歌也弃了马车,被萨图野护在身后。 河面上,几个兵士正在抓紧搭建简易的木桥,只要他们能平安渡河,再砍断木桥,就能逃出生天! 萧湛催马缓步上前,冷声道:“拿下。” 无数的飞鹰骑从他身后轰然冲上前来,向萨图野攻去。 身边仅剩的两名护卫被尽数斩于马下。 萨图野以一己之力对抗众人,加之身上受了多处伤,顿时落入下风,鲜血淋漓。 就在这时,一声清澈的暴喝突然响起,众人急忙抬头,只见苏清歌眉目冷然,手中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自己纤细白皙的脖颈之上,道:“都住手!” “歌儿!” “清歌!你疯了!” 几声惊呼几乎同时而起。 苏清歌面沉如水,抬头看着马上的男人,沉声说道:“放他走,我跟你回去。”? 第126章 终归缘浅 大渝,云城,绿水村。 大清早的,刚下过雨,村里泥路难行。 “好痛……” 苏清歌渐渐恢复了知觉,身体好像散架了一样。 苏清歌挣扎了一下,还是没能坐起来,却惊动了守在旁边的小丫头。 “娘,她醒了!她醒了!” 小丫头扎着两个羊角辫,一下子跳起来,飞奔出门。 很快,外面走进来一个荆钗布衫的中年村妇,面色蜡黄,脸颊上两道深深的法令纹让她看起来格外憔悴苍老。 “你醒了。” 苏清歌看着面前陌生的村妇,沙哑着嗓子问:“请问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是你们救了我吗?” 中年村妇没有应声,放下手里的粗瓷碗,面无表情道:“醒了就吃点东西。” 碗里的稀粥还真是稀,里头的米粒十根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清得能照见人影。 苏清歌看了一眼便觉得没有食欲。但是她昏迷了多日,此时肚里空空,确实有些饿了。 正想抬手端碗,却发现双手被一根粗麻神捆得死死的! 再低头一看,双脚也被捆着! 苏清歌不由得大惊失色:“这……” 中年村妇没理她,转身出去了。 这时,门口探进来一个小脑袋,是刚刚那个小丫头。 八九岁的模样,瘦得只剩下皮包骨,身上的粗布衣裙似乎过于宽大,腰间用布条一圈圈绑着,越发显得瘦弱。 脸颊上也没什么肉,衬得一双眼睛又大又圆。 她朝身后看了看,然后轻手轻脚进来,走到苏清歌身边,用一双清水一样的眸子好奇地打量她。 苏清歌正想问问为啥要绑着她,小丫头端起粥碗,用汤匙舀了一勺,凑到嘴边吹了吹,又递到她嘴边,稚嫩的声音响起:“快喝。” 苏清歌心里一阵暖意,配合地张嘴。 就这么一口一口地喝着跟白开水没多大区别的清粥。 小丫头看苏清歌把一碗粥喝完了,咽了咽口水,朝门口看了看,接着快速仰头把碗底剩下的几滴倒进了嘴里,满足地舔了舔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苏清歌瞧她一系列的动作,有些吃惊,忍不住问:“你没吃饭?” 小丫头有些不好意思,又伸出小小的舌头,舔了舔碗底,把最后的一滴稀粥卷进嘴巴,这才恋恋不舍地放下碗。 可怜兮兮道:“家里已经没有米了,我也两天没吃饭了。” 声音稚嫩,带着浓浓的渴望。 这个家竟然穷得连饭都吃不起吗? 苏清歌忍不住朝四周打量,灰突突的木头房间,除了她身下这张窄小的床榻,以及榻旁的四角方凳,再也没有别的家具,说“家徒四壁”确实贴切。 苏清歌动了动被绑得有些酸麻的手,道:“你能帮我把这个解开吗?” 小丫头摇摇头,退后两步,干瘦的小脸儿上写满了为难:“我娘说,解开绳子你就会跑,我二哥就没媳妇了!” 媳妇? 苏清歌一头雾水:“什么媳妇?你是说我?” “对啊,你是我二哥的媳妇,就是我二嫂!” 苏清歌再次愣住了。 难道她又穿越了? 她低头看身上的衣服,虽然皱皱巴巴的,上面还有泥渍,但这确实是她那天坠河时穿的袍子,还有…… 苏清歌突然用被绑着的手触了触小腹。 平坦如斯! 不对!她已经怀胎将近五个月,小腹已经微微凸起,连胎动都有了! 她突然想起那日河边,破空而来的箭矢,刺穿了她的腹部,孩子…… “二嫂,你躺了两个多月,肚子还疼吗?” 一双瘦巴巴的小手轻轻地覆到苏清歌的小腹上,小丫头睁着大眼睛,心疼地看着她。 苏清歌心中一暖。 “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名儿,娘叫我三丫头。” 这个家连饭都吃不饱,生了女儿便当做个丫头使唤,竟然连个正经的名字都没有。 苏清歌看她那双枯瘦的小手,指节粗大,带有薄茧,显然是从小做惯了粗活的,不由有些心疼。 “三丫头,你知道我是怎么来的这里吗?” 三丫头点头:“我跟二哥去河边捞鱼,看到你趴在河岸上,救你回来的时候,你流了好多的血啊!老村医不敢治你,还好二哥带我去山上采了药回来。” “你二哥是谁?” 小丫头不解地眨眼:“我二哥?二哥就是二哥呀。二哥对我可好了,还会用石子打树上的野果下来给我吃!” 说到野果子,小丫头两眼放光,伸舌头舔了舔嘴唇,仿佛已经吃到了嘴里。 苏清歌又问:“那我为什么是你二嫂呢?” “娘说,咱家穷,二哥断了腿,脸上又有疤,十里八村的姑娘都不愿意嫁过来,但是二哥争气,自己在河边捡了个媳妇回来!你就是我二哥捡回来的媳妇啊!” “我……” 苏清歌皱了皱眉,还想问什么,门外突然响起中年村妇的叫骂声:“死丫头又跑哪里躲懒去了!衣服洗完了吗?菜园子的草拔了吗?你是不是又皮痒了!” 小丫头一惊,从塌上蹦起来,慌慌张张地往门外一边跑一边冲苏清歌道:“我娘喊我了,二嫂,我有空再来陪你!” 苏清歌皱了皱眉。 低头看着自己被捆得严严实实的手脚,心中叹气。 她中箭坠入云河,河水那样湍急,河底又有暗礁,就算不被淹死,这穿腹而过的一箭也足以要了她和孩子的性命。 小丫头说她躺了两个多月,这段时间没有人来寻她,估计是以为她葬身河底了。 也罢,就当她死了。 她重新把手放到小腹,空落落的,隐隐作痛。 孩子,我们没有缘分,下辈子,你一定要投个好胎,找个普通的和善人家,平安降生,幸福终老。 苏清歌心如刀绞,泪珠滚滚滑落。 缘起缘灭缘终尽,花开花落花归尘。 萧湛,你我终归缘浅。 原以为可以与你白头偕老,生生不离,只是没想到却是生离死别,肝肠寸断。 昨日之日不可追,今日之日须臾期。 一念之差,便是天涯咫尺,亦是咫尺天涯。? 第129章 溺水 心中正疑惑着,院子外头响起了一声宏亮的牛叫。 吴二郎和三丫头这么快就回来了! 还未进院子,三丫头兴奋的喊声已经传了进来:“二嫂,我们真的借到牛车了!” 她从牛车上蹦下来,高兴地跑到苏清歌跟前,小脸红扑扑的:“二嫂教的法子果然管用,大嫂立马就同意借我们牛车,还亲自帮我们套车呢!” 张氏也从灶房出来,看见他们真的借到了牛车有些惊讶,又听三丫头说是苏清歌出的主意,疑惑道:“你用了什么法子,能让铁公鸡拔毛?” 三丫头听见娘把大嫂比作铁公鸡,噗嗤一声笑了,兴奋道:“二嫂让我跟大嫂说,若是不把牛车借给我们,就没法去城里要工钱,工钱要不回来,一家人就吃不上饭了,我们饿肚子不要紧,不能让娘饿肚子,那就只能把娘送去大哥家里住了,大嫂一听,吓得脸都白了,果真就把牛车给我们了哈哈!” 苏清歌扶额,这三丫头嘴巴太快了,她拦都拦不住! 果然,张氏听了,暗黄的脸立马涨成了猪肝色,扭头便往灶房跑去! “哎呀二嫂!我娘去拿烧火棍了!我们快跑!” 三丫头最先反应过来,拉着苏清歌的手就往外跑,一边冲着正准备从牛车上下来的吴二郎大喊:“二哥,快!快赶车!” …… 牛车在村道上缓缓而行。 已是早秋,风中带着微凉的温度,十分舒适。 苏清歌一路看着周围的景色,阡陌交通,炊烟袅袅,偶尔有狗吠之声,一片低矮的房舍沐浴在在橘红的晨光之下显得静谧且活泼。 既然决定留下来,得好好想想从今往后的生计了…… 牛车行至村口,远远便瞧见池塘边围了一圈的人。 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虎子!我的虎子啊!” 三丫头道:“二哥,是崔寡妇的声音!” 却见人群中,男女老少围着一个哭嚎的妇人,妇人旁边躺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浑身湿漉漉的,脸色灰白,像是溺水了才被救上来。 一个庄稼汉道:“快去喊老村医来!” 周围人连忙附和:“对啊,快去找老村医,兴许虎子还有救!” 一个年长的妇人急道:“哎呀!我今天出门的时候,瞧见老村医背着框子上山采药去了!” “这可怎生是好!咱村里就这么一个大夫啊!” 崔寡妇闻言,哭得更是撕心裂肺,伏在一动不动的虎子身上痛不欲生。 她相公两年前就病故了,留下他们孤儿寡母相依为命,如今虎子溺了水,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怕是也活不成了。 旁边围着的几个也有孩子的妇人一起抹泪,她们都是做母亲的,能体会这种痛楚有多令人绝望。 “让我试试。” 一道清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人群一阵骚动,自动让出路来。 苏清歌默不作声地走到崔寡妇身边蹲下身,查看虎子的情况。 哭泣不止的崔氏忽然怔住:“你……你是大夫?” 瞧苏清歌脸生得很,又是个女子,村民们将信将疑。 苏清歌快速清理虎子口鼻中的水、泥等污物,然后不停按着他的腹部。 随着苏清歌的按压,水顺着虎子的嘴角流出来,可他却依旧毫无反应。 接着,她一边压着虎子的胸腔,一边捏着他的鼻子,对着他的嘴就开始人工呼吸。 “啊……” “这……” 这惊世骇俗的举动让围观的村民们倒吸一口气,却无人敢上前阻止,就连崔寡妇都忘了哭泣。 “咳……” 一声微不可闻的咳嗽,忽然间振奋了所有人。 “虎子!”崔寡妇一下子扑到他跟前,眼泪扑簌簌的掉了下来,“我的儿!吓坏娘了!” 崔寡妇突然转身跪在地上,朝苏清歌深深一拜,没有任何言语,只是伏在地上久久不起。 村民们一时被起死回生的事儿给震住了,见崔寡妇向苏清歌行大礼,这才回过神来,人群顿时炸开了锅,致谢声赞叹声不绝于耳。 苏清歌连忙搀扶起崔寡妇,叮嘱道:“他的命虽然保住了,但孩子还小,又呛了水,还是得请大夫来施针开药。” 崔寡妇泪流满面连连点头,问:“恩人是哪家的娘子,等虎子好了,我一定带他去给恩人磕头!” 苏清歌刚想说不必,三丫头搂着她的手臂自豪道:“她是我二嫂!” 有人认出来:“哟,这是二郎捡回来的那个媳妇啊!” 吴二郎看了一眼苏清歌,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没有接话。 众人这才知道,苏清歌就是吴二郎那日从河里救上来的姑娘。 那天吴二郎兄妹俩发现苏清歌以后,去村里找了几个大小伙子帮忙一起把人抬回家。村里鲜少有外人来,吴二郎救回一个俏娘子的事儿也就传开了。 “老村医来了!” 众人回头,只见花白胡须的老村医正被一个汉子连拖带拽地往这边走。 老村医步伐踉跄,到跟前时额头布满了汗珠。 一个妇人喜道:“老村医,你可算来了,快给虎子看看!” 众人让开路来。 苏清歌见老村医来了,默默退出来,几人又坐着牛车朝县城赶去。 云城是大渝的边境之城,自古以来,天狼、大渝两国的百姓不断迁徙,混居于此。 哪怕天狼和大渝摩擦不断,云城几经战火,城池守卫和知县换了又换,可百姓们却丝毫不受影响,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 就算江山易主、帝王更替,百姓们仍旧是一日三餐四季。 牛车缓缓走进了云城主街。 主街是平民和行走的商贾聚集的地方,商业发达,交通便利,各种酒肆、钱庄、当铺、车马行、商号、客栈、酒楼应有尽有。 三丫头鲜少进城,瞧见什么都觉得新鲜。 “二嫂,你看街上的人,跟咱们长得不一样嘞!” 天狼国占领云城半年有余,街上高颧骨鹰钩鼻的面孔比往常多了许多。 苏清歌微笑点头。 她用一条细纱布遮了脸,再放下几缕额发遮住眉眼。 此处人多混杂,也不知道会不会有萨图野或者是萧湛的人认出她,还是小心为上。? 第130章 不举 牛车停在了县衙门口。 苏清歌正要下车,三丫头一把拦住她:“二嫂,咱不是要去讨工钱吗?来这里干啥?” “我就是去讨工钱的。” 三丫头惊掉了下巴:“这是官府啊!二嫂要找官老爷讨工钱?” 吴二郎也道:“民不与官斗,清歌,你千万不要胡来,我不想你有事!” 他们都是平头百姓,万一苏清歌惹毛了官差,没人救得了她!况且,家里就算吃不上饭,吃青菜野果也能勉强度日,犯不着为了这点工钱丢了性命! 苏清歌微微一笑,拍了拍三丫头的肩膀:“你放心,我不是去拼命的,你要是不信,可以跟我一起进去。” 三丫头和吴二郎互相看了看,吴二郎道:“还是我陪你进去,我一个大男人,他们多少忌惮些,不敢胡来。” 苏清歌掩嘴一笑:“我让三丫头陪我进去,是为了让她扮做我的药童,此番我是去医病的,不是去斗殴的,你一脸气势汹汹的,可别吓坏了我的病人!” 三丫头和吴二郎同时一愣:“医病?” 吴二郎道:“你真的懂医?” 方才看她救活虎子,他以为只是巧合,却不料她真的懂医。 苏清歌点点头:“我以后再跟你解释,现在先要回工钱要紧,我们进去。” 苏清歌让吴二郎把牛车赶去县衙旁边的树下等着,她带着三丫头到了县衙门口。 四个高大的衙役拦住她们:“来者何人?” “去告诉你们大人,我能治好他的隐疾。” 四人面面相觑,没听说大人生病啊? 一名衙役黑下脸来,呵斥道:“去去去,哪里来的乡野村妇!别在这里胡说八道,小心爷请你吃板子!” 说罢就要上来推搡她们。 苏清歌道:“若是耽误了大人的病情,你算算你要吃多少板子!你且去禀报,我若是医好了他,兴许你我都能得赏,若是医不好,你再来打我板子也不迟啊?” 那衙役眼珠转了转,觉得她说的倒也有理。自从大人来了云城,确实瞧着有些精神不济,看这妇人信誓旦旦的模样,没准大人真的有隐疾也说不定。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禀报。” 说罢朝着其他几个衙役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看好这两人。 不一会儿,那衙役小跑出来,面有喜色,道:“你们随我进来!” 苏清歌带着三丫头跟在衙役身后。 三丫头有些紧张,悄悄问苏清歌:“二嫂,你怎么知道知县大人有隐疾?” 苏清歌故意逗她:“我蒙的。” 三丫头低呼:“什么?这……” 苏清歌轻笑。 当初萨图野无意当中跟她提过,云城知县耶律左原来是他手里的一名武将,云城攻破后,耶律左却主动请缨,愿留在云城任一城知县。 天狼国尚武,武将任文职少之又少,再加上云城在两国边境,大渝随时可能反扑夺城,云城知县的脑袋系在裤腰带上,随时有可能性命不保。 苏清歌不解,这个耶律左为何放着大好的前途不要,偏偏要留在云城当个知县呢? 萨图野一脸揶揄道:“他家有一妇,年岁三十,饥渴如狼!你说说,他为何要跑?” 苏清歌憋住笑,原来是不举! 真是宁愿为国捐躯,也不愿折戟闺房啊! 穿过几道门廊,便来到了县衙招待客人的花厅。 正中坐着一三十来岁的男子,只见他下颌方正,剑眉斜飞,此时正一脸闲适地摇着扇。 他挥退了左右,扫了一眼苏清歌,见她一副村妇的打扮,脸上遮着纱布,还带着一个孩子,没有半分像神医的模样,似乎有些失望:“你就是那个自称能治好本官隐疾之人?” 还未等苏清歌答话,他又道:“你可知,欺骗本官,下场如何?” 语气中透着不耐和威胁。 苏清歌淡淡一笑,回敬一句:“大人可知,隐疾不治,他日夫人从草原来了云城,下场如何?” “你!好大的胆子!”耶律左有些坐不住了,他有隐疾这事只有大王知道,这村妇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竟然敢当面嘲讽他! 若是被手底下的人知道了,那帮小崽子还不知道要怎么笑他呢!他的脸要往哪里搁?不如一根裤带吊死算了! 苏清歌看他脸色涨红,目露杀意,像是真的怒了,心道男人那点可怜的自尊心还真是脆弱,正色道:“大人不必恼怒,民女既然敢来,便有治好大人的把握。” 耶律左面色稍霁,道:“说来听听。” “大人眼窝发黑,眼袋凸出,呼吸无力,分明就是阳虚之症。” 阳虚之症,也就是人们常说的肾虚。 耶律左脸色阴晴不定:“我当然知道是阳虚之症!” 苏清歌视线停落在他腰身下的某一处,继续道:“大人bo起不坚,she精无力,有时yang痿不举,畏寒肢冷,腰膝酸软,头晕耳鸣……” 苏清歌话还没说完,耶律左满脸涨红,几欲咆哮:“够了!”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 竟然当面揭他的伤疤!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那苏清歌早就死掉上万次了! 偏偏一旁的三丫头听得一头雾水,不懂就问:“二嫂,什么是yang痿不举?” 苏清歌扶额,是她的失误,三丫头还是个未成年,她不该在她面前说这些虎狼之词! 于是解释道:“意思就是这位大人有病,得治。” 三丫头一脸恍然大悟。 气氛有些尴尬。 苏清歌心里叹口气,虽然她是医生,好歹也是女子,要不是为了替吴二郎讨回工钱,她才不愿意当面说一个男子不举! “咳!” 耶律左干咳一声,尽量心平气和道:“可有……方子?” 苏清歌摇头。 耶律左猛地起身:“不能治?” “不是不能治,是民女还未把脉,不敢轻易开方。” 耶律左似乎松了一口气,重新坐下:“那还不赶紧诊脉!” 苏清歌站着没动。 “民女有一请求,大人若是答应,隐疾可痊愈。” 耶律左眉毛一挑,懒懒道:“说来听听。”? 第133章 大表哥 二人来到了绿水河边,苏清歌指着岸上一片绿油油的植物问三丫头:“知道这是什么吗?” 三丫头一脸懵摇摇头:“这不就是野草吗?” “这是艾草,全草入药,有温经、去湿、散寒、止血、消炎、平喘、止咳、安胎、抗过敏等作用。当然,今天不拿它入药,我要用艾草来做点心!” 苏清歌低头摘起一根,闻了闻,浓郁的艾草味道。 “挑嫩的摘,做艾草粑粑最合适。” “艾草粑粑?”三丫头从未听说过这种点心,但心里还是又期待又激动。 …… “行了,这么多足够了。”苏清歌直起身,伸了个懒腰。 这满满一筐的艾草,够用了。 苏清歌看向绿水河,河水清澈,水声潺潺,好听的紧。 灵机一动,卷起裤脚和袖子,又将衣衫高高系在腰上,脱了鞋子便下了水。 河水微凉,苏清歌一双白嫩的脚踩在水底的砂石上,舒服极了。 三丫头见她下水,惊了一跳,连忙道:“二嫂,你怎么下水了?河水深,你小心啊!” 苏清歌弯着腰,朝她嘘了一声:“别说话,鱼都跑了。” 三丫头一听河里有鱼,也脱了鞋下来。 忽的便瞧见了一条鱼从水中蹦了出来,又快速的落入河水中溅起了一片的水花。 “二嫂,快看,有鱼!”三丫头惊叫道:“而且瞧着这鱼个头还不小呢!” “恩,看模样还是条草鱼。”苏清歌又补充道。 苏清歌从河里摸了几颗拇指大小的石子,揣在手里,手指夹着一颗石子,看准一条黑亮的身影,迅速丢出去! 水花四溅! “二嫂,用石子哪能打到鱼,咱还是回家去拿……” 三丫头正想说还是回家去拿渔网,却见一抹乳白色浮出河面。 刚刚那条草鱼翻起了白白的肚皮! “打中了!” 三丫头兴奋地简直要跳起来。 苏清歌抓着鱼尾将草鱼拎起来,有点分量,大概有个三四斤。 “二嫂!你真是太厉害了!”三丫头眼睛里冒出崇拜的小星星。 河里的鱼狡猾得很,十分难抓,就算是有鱼叉和渔网都不一定能逮住,二嫂竟然徒手用石子就能打中,简直是神仙好吗! “哟,这是谁家的小娘子?” 河岸上突然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苏清歌抬眼看去,一个吊儿郎当的年轻人,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大摇大摆地朝她们走来。 那人毫不避讳地把苏清歌打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个遍,看见她露出的白嫩纤细的小腿,眼睛一亮:“这是的媳妇?我是你表哥!” 苏清歌自然不认得他,三丫头凑到她耳边道:“是小姨家的大表哥孙武,很讨厌的,我们快走。” 苏清歌点点头,没搭理孙武,拉着三丫头上了岸。 孙武嬉皮笑脸地拦在二人身前:“怎么要走啊?三丫头,这么久没见了,看见表哥都不知道喊一声吗?” 三丫头不想跟他多纠缠,低着头喊了一声:“大表哥。” “哎!”孙武响亮地应了一声,搓了搓手,眼睛却还是直勾勾地盯着苏清歌白嫩的小脚。 苏清歌将衣裙放下,遮住了脚,见孙武还拦在她们前面,不冷不热道:“大表哥要是没别的事,我们要回家了。” 苏清歌一开口,孙武听得浑身酥软,盯着苏清歌的脸,眼珠子都看直了,村里的大媳妇小姑娘他都仔仔细细看了个遍,没一个像苏清歌这样细皮嫩肉的,那眉眼,那身段,恐怕连青楼里的花魁都不及她! 孙武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心想吴二郎还真是有艳 福! “别急嘛,我们第一次见面,多聊几句,增进一下感情不是?”说着,孙武竟然伸出双手就要去抓苏清歌。 苏清歌后退了一步,躲过了孙武的碰触,“表哥,你请自重。” 孙武扑了个空,心头更痒了,猥琐一笑:“二郎是个残废,床 上功夫肯定也不行,我就不一样了,四肢健全,有用不完的力气,我看你不如就随了我去,反正你跟二郎还没正式成亲,不算数!” 三丫头一听他这话,气不打一处来:“大表哥!你说的是人话吗!小心我告诉我娘!” “哼,大姨最在意名声了,她要是知道二郎媳妇跟我不清不楚拉拉扯扯,你说她会不会亲自把人送到我家来?哈哈哈哈哈……” 孙武笑得肆无忌惮,上前逼近一步,“今日你若应了我,什么都好说,你若是不应我,哼哼……” 苏清歌拉着三丫头后退,展颜一笑:“大表哥,这青天白日的,你要污我清白,这里人来人往的,肯定有人看见,就算是闹到族长和里正那里,也会有人帮我说话。不如……” 孙武有些激动:“不如什么?” “不如晚上你到这来等我,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自会过来。” 孙武“啊”了一声,睁大了眼看着苏清歌,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当真?” 三丫头急道:“二嫂!你不能……” 苏清歌朝她使了个眼色,她虽然不赞同,还是乖乖不吱声。 孙武转了转眼珠:“你要是不来怎么办?” 苏清歌轻哼一声,抬手把鱼扔在孙武跟前,“我把这鱼压在你这,我要是没来,你平白得了一条鱼,也不亏啊,况且,我可舍不得这条鱼,三丫头还等着喝鱼汤呢。” 回去的路上,三丫头一脸心事重重。 苏清歌用指尖点了点她的小脑袋:“怎么了?” “二嫂,我不喝鱼汤了,你晚上千万别去!我不想让你嫁给大表哥,我不舍得你,还有我二哥也会伤心死的……” 三丫头说着,竟然湿了眼眶。 苏清歌忍不住停下脚步,蹲下身给她擦了擦眼泪:“傻瓜,二嫂是那种任人欺负的吗?放心,我不仅不会让他占便宜,还会让他以后再也不敢来招惹我们!” 三丫头一脸不可置信,“可是,他会去外面乱说,毁了你的名声,那你……” 苏清歌轻轻一笑,那笑容云淡风轻,带着几分慵懒和不屑:“那也得张得开嘴才行啊……”? 第134章 喜欢吗 回到家,张氏竟然不在。 “咦?娘跑去哪里了?”三丫头屋前屋后找了一圈都不见张氏人影。 苏清歌翻遍了灶房,终于在角落的一个土罐子里找到了一小袋糯米和白糖。 三丫头一边清洗摘回来的艾草,一边偷瞄苏清歌。 “二嫂,你真的会做点心?” “当然会啊。” 还好这一年多的锦衣玉食没有让她忘记该有的生活技能,否则的话,突然沦落到这样的地步,她都不知道要怎么活下去了。 把洗干净的艾草压碎后,把糯米磨成粉和艾叶放入大碗,再加白糖,把两种面揉在一起。 将捏好的一个个艾草面团放入锅中,蒸20分钟,清爽翠绿的艾草粑粑出锅了! 三丫头坐在桌前,只见碗里一个绿色的团子,夹起来软软的,闻起来一股草香,三丫头咬了一口,甜香软糯,果然很好吃! 她一口气吃了三个,瞧着锅里只剩下四个,连忙收住了筷子,有些不好意思:“二嫂,我……我是不是吃太多了……” 以往娘做了什么吃的,都是先给二哥吃,再自己吃,剩下的才能轮到自己。 苏清歌见她一脸不安,道:“你正在长身体,本来就应该多吃点,总饿着肚子,会影响发育的。” 三丫头已经九岁了,可细胳膊细腿的,身量跟六七岁的幼童一般高,面黄肌瘦的,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 她看着苏清歌,发自内心道:“二嫂,你对我真好,比我娘对我还好!” 日头西斜,张氏这时候从外头走了进来。 三丫头听见张氏的脚步声,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放下筷子,有些坐立不安。 张氏似乎心情很好,看见锅里有吃的,拿起便吃,一边道:“这是谁做的,还挺好吃。” 三丫头小声道:“我和二嫂去河边采了些艾草回来,这个是用艾草做的。” 张氏瞥了一眼苏清歌,“干活不咋地,弄吃的倒是很积极!” 一边说,一边把剩下的几个艾草粑粑全拿走塞进嘴里,唧着嘴回了房。 三丫头吐出一口气,庆幸道:“还好娘没发现我已经吃了,不然又要打我了。” 苏清歌听着有些心酸。 三丫头很像前世的自己,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被忽视,被打击,被压榨。 所以,长大后她特别努力。高考状元,本硕博连读,出国深造,她走的每一步都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比男孩差,事实也确实如此。 可是,她的努力和成就在所谓的家人眼里,不过就是给家里的男丁铺路架桥,给她那不学无术的废物弟弟一个不愁吃喝的保障! 她伸手揉了揉她有些枯黄的头发:“三丫头,你上过学吗?” 三丫头摇摇头:“娘说,姑娘家不用上学,会干活做家务就行。” 是了,在古代,别说这个穷困偏僻的村子,就是在燕京城里的大家闺秀也有很多目不识丁的。 “你想读书写字吗?” 三丫头点点头。 “好,我教你。” “二嫂,你识字?你上过学?你怎么什么都会?” 苏清歌轻笑:“对啊,二嫂什么都会。” 入夜。 孙武一直等在河边,从下午就一直坐在河岸上等苏清歌,连晚饭都没回去吃,好不容易看着天一点点黑了,孙武着急地朝村路上张望着。 一个窈窕的人影缓缓走来。 孙武一阵激动,她果真来了! 待人影走近,他迫不及待地一边解开裤腰带一边道:“你怎么才来啊?我都等半天了!快过来,我实在等不及了!” 话落,孙武伸出爪子,朝她胸口抓来。 苏清歌轻轻一躲,孙武没有抓着,落了个空,愣了下,随即一声狞笑,“还玩欲擒故纵?不过老子喜欢!” 说着,整个人朝着苏清歌扑去。 砰! 苏清歌一拳打在孙武鼻梁上,还没等他发出惨叫,又一脚踢向了他的大腿根部。 “啊……” 孙武发出惨叫,扑倒在地上。 孙武捂住下身,疼得在地上打滚,苏清歌走上前,一脚踩在他胸上,顺势蹲下身体,用手拍他的脸,笑吟吟道,“大表哥,感觉怎么样,喜欢吗?” “你……你……你……” 孙武惊骇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脸上的冷汗一滴一滴往下落,却恨恨咬牙道:“我一定要……” 苏清歌眯起眼睛,脚下用力,孙武又是一阵杀猪般的叫喊。 “来,告诉我,你要什么?”苏清歌低下身去,附在他的耳边,声音很轻柔,却字字透着杀意。 孙武连忙讨饶:“我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女侠,你放过我!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女侠啊!” 他从来不知道,看着小小娇娇的一个姑娘,力气竟然这么大,打起人来竟然这么狠! 不过,她力气再大也是个女人!等他回去,一定要找一帮混混来收拾她一顿!让她在他身下讨饶! 苏清歌似乎看透了他心中所想,轻笑一声:“我今天把鱼给你,原是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我也不想惹事,你拿着鱼回去,这事也就罢了,可偏偏啊,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孙武寒毛直竖,张嘴便呼喊:“救……” 可他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苏清歌已经劈头盖脸地打了下来,每一拳每一脚都打在他的要害处。 河边一片寂静,连秋虫都被吓得不敢叫唤。 孙武的惨叫声传出去很远。 村里有人听到动静,出门往远处看,只听一声接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心里一颤,又赶紧回了屋内,这年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 孙武家。 张小莲刚收拾完灶房,正要烧水洗澡,院子外面忽然响起重物落地的声音。 “谁?” 她朝院子外张望,一片漆黑。 孙老汉也听见动静,从屋里出来,问:“什么声音?” 张小莲摇摇头,侧着耳朵,仿佛听见一声微弱的轻哼声,赶紧站起身,快步走到门外。 孙老汉提着灯笼跟出去。 有人趴在墙角的地上! 灯光太暗,张小莲看不清楚是谁,急忙快走了两步蹲下,一眼看到了熟悉的衣服,大惊,“武儿?” 孙武没反应。 孙老汉手里的灯笼抖了抖。 张小莲一个大步到了孙武面前,蹲下,翻过他的身子,看到他肿胀不堪,猪头一样的脸,吓的跌坐在地上,随即就是一声嚎叫,“武儿,谁把你打成这样!”? 第135 三丫头不能嫁 苏清歌回来,轻手轻脚进了房里。 吴二郎去城里卖柴去了,明天一早才回来。 苏清歌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拳头,心道:许久没练了,的跆拳道有些生疏了呢…… 三丫头突然进来,着急道:“二嫂,你没事?” 苏清歌见她脸上没有睡意,问:“大半夜的,你咋还不睡?” 三丫头走过来坐在苏清歌身边,可怜兮兮地看着她:“二嫂不让我跟着去,我担心,睡不着。” 苏清歌失笑,心里暖洋洋的,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脑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刚刚只是去活动活动一下筋骨,顺便教训一下那个猥琐男,放心,以后他再也不敢出现在我们面前了。” 三丫头嘴巴张成鹅蛋一样大:“二嫂,你还会武功?” 在她心里,二嫂会医术会厨艺会抓鱼会写字已经是神仙一样的人儿了,竟不知神仙还会武功? “不许告诉别人哦,这是我们俩的秘密。” 三丫头用力点头,老天爷对她真好,给她送来一个全能的二嫂! 日子一天天过去,苏清歌小腹的伤口终于长好了,留下一块深色的疤痕。 她没给自己调制祛疤的药膏,留疤就留疤,反正也没人会在意。 吴二郎在城里又找了一个活计,隔一天去一趟,待三天又回来。 这一日,吴二郎天刚亮就从城里赶回来了,怀里揣着热腾腾的包子。 张氏看见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究没出声。一家子坐在一起用早饭。张氏和吴二郎说着闲话,隔壁的那个二丫,十二岁就嫁人了,现在儿子都生了两个了,还有比三丫头大一岁的小梅,上个月也说亲了,一口一个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她一边说,一边拿眼睛瞥三丫头,三丫头却只埋着头喝粥,不接话。 苏清歌夹了一个包子放在三丫头碗里,道:“你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 三丫头抬起头,感激地看着苏清歌。 张氏却忽然不高兴了,筷子重重往桌上一放。 三丫头吓了一跳,整个人都绷紧了,筷子一抖,包子便落到桌上。 张氏看了一眼三丫头,开口道:“你马上也十岁了,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前儿你小姨说,你大表哥从小就喜欢你,你们也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有感情,娘做主,等明年开春就给你们定亲!” 三丫头的脸色忽然就变了,急道:“我还小,不着急的!” 吴二郎也有些迟疑:“妹妹还未及笄,确实不着急。” “你懂什么,姑娘家在娘家多住一年就白吃家里一年粮食,咱家这么多张嘴,就靠你那点工钱勉强维持,把她嫁出去,省下一个人的粮食,还能得些聘礼,这生意不亏!” 张氏顿了顿,又瞥了一眼苏清歌,继续道,“况且,你们也该成亲了,早点把酒席办了,免得村里人说闲话!” 苏清歌冷冷一笑,张氏还真像个精明的生意人,女儿也能拿来卖! 小姨家的大表哥,应该就是那个孙武,看来是她揍得不够狠,他竟还有狗胆把主意打到三丫头身上! 张氏提到成亲,吴二郎突然脸红了,偷偷瞄了一眼苏清歌,小声道:“成亲……不着急的……” “放屁!再不成亲,哪天她肚子大了,你是要让老娘再被村里人戳脊梁骨吗!” 张氏有些激动,她的大儿媳就是未婚先孕,这让她很多年都抬不起头来做人,总觉得有人在她背后指指点点,路上遇到人她都避着走,就怕听见有人拿这个说事,如今要是小儿子再搞一出,她还活不活了? 吴二郎埋着头不吭声。 苏清歌咽下嘴里的包子,道:“三丫头不能嫁。” 张氏抬头:“你说什么?” 苏清歌平静地看着张氏:“我说,三丫头还未成年,不能嫁人,而且,就算将来要嫁,也不能嫁给孙武那个人渣!” “你!”张氏见她理直气壮,一时呆愣住了。 吴二郎却好奇地问:“你怎知他叫孙武?” 三丫头愤愤道:“那日我跟二嫂去河里抓鱼,大表哥来了,说话还……还不三不四的!” 吴二郎听罢,握紧拳头:“他欺负你们了?” 苏清歌淡定道:“没有,是我欺负他了。” “什么?” 张氏和吴二郎面面相觑。 “我不过是给了他一点小小的教训,让他以后不敢再放肆,不过,既然他敢打三丫头的主意,那我就再让他长长记性。” “你……” 张氏惊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前几日她听妹子张小莲说孙武被人打了,醒来以后就有些痴傻了,总喊饶命,有人说孙武多半是中邪了,得找个喜事来冲一冲,可孙武天天游手好闲偷鸡摸狗,村里没有哪家姑娘愿意结亲,张小莲便跟她商量,愿意重金聘了三丫头进门,没准孙武就能清醒了! “孙武是你让人打的?” 苏清歌摇摇头:“不是。”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是我亲手打的。” 张氏差点摔倒在地! “他是我亲外甥!你怎么能打他?” 苏清歌顿时笑了:“三丫头还是你亲闺女呢!你怎么能卖了她!” “我……我那是为了她的终生大事着想!她嫁过去是享福的!吃香的喝辣的,有什么不好?” “你确定三丫头嫁过去能享福?” 苏清歌的眼神变得锋利,如尖刀一般,张氏忽然便有些心虚了。 她这个妹子是什么德性她是知道的,为人尖酸刻薄又好吃懒做,要不是嫁了个勤快的相公,也没这吃喝不愁的日子。 孙武更是像极了张小莲,成天游手好闲,手脚还不干净,三句话不离裤裆里那回事,村里的小媳妇大姑娘见着他就像见到瘟神一样避之不及。 她之所以答应这婚事,除了眼馋那点聘礼,还有……她被张小莲拿捏住了把柄,不得不答应! 张氏拍桌起身,不悦道:“你还没进我家门呢!我女儿的婚事还轮不到你来做主!过两天孙家人会来议亲,三丫头这几天就别出门了!”? 第136章 上门说亲 过了几日,张小莲果然带着媒人上门了。 苏清歌和三丫头去山上挖野菜回来,整整一背篓的野菜,又嫩又绿,瞧着便叫人觉得喜欢。还有一窝无意间在芒草丛里发现的野鸡蛋,苏清歌说要给她做野菜闷蛋,可把三丫头高兴坏了。 二人有说有笑地进门,却见张小莲跟一个穿红戴绿做媒婆打扮的婆子一起站在院子里同张氏说话。 “哟,三丫头回来了!”张小莲尖着嗓子道,上下打量着三丫头,就像在打量一件货物。 三丫头没应声,放下背篓就去打水准备洗菜。 张小莲见她不搭理,有些恼了:“怎么,看见小姨也不喊人,以后进了我的门,得好好教教你规矩了!” 三丫头弯下身子,如扇的睫毛颤动了下,不吭声。 张氏面色通红,走过来踹了她一脚,训斥道:“我平时是怎么教你规矩的,你都忘到粪坑里去了!还不喊人!都是要嫁人的大姑娘了,还这么不懂事!” “哟,小姑娘八成是害羞了,不打紧的,不打紧的!”柳媒婆笑着出言解围,脸上厚重的脂粉簌簌落下,看着十分滑稽。 三丫头抿着唇,低声道:“我不嫁人。” 柳媒婆笑容僵在脸上,随即又噗嗤一声干笑:“你看,果真是害羞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哪有不嫁人的姑娘啊!三姑娘,你呀是个有福的,嫁到孙家去以后就吃喝不愁了!天天有肉和白米白面吃,再也不用吃这些野菜了!” 她又上前两步拉起三丫头的手,轻轻拍了拍,笑得意味深长:“张大娘子又是你的亲姨母,你给她当儿媳肯定不会像别家的儿媳一样被婆婆刁难,还有啊,孙郎君跟你又是青梅竹马长大的,长得玉树临风,身体又结实,力气不小,肯定会疼人,你呀,真不知是哪里修来的福气哟!” 三丫头皱着眉想挣脱,不料柳媒婆手里力气大,跟铁钳一样箍着三丫头的纤细的手腕。 “他家那么好,你自己怎么不嫁!” 苏清歌不动声色地上前,手指朝柳媒婆手臂一处穴道一点,柳媒婆吃痛松手。 “哟,这是谁呀。”柳媒婆痛得差点破口大骂。 苏清歌刚进院子她就注意到了,村里从未见过长得如此娇俏的小娘子,她早就听说吴家二郎捡了个天仙似的媳妇,可这位天仙……力气也忒大了! “二嫂!”三丫头又羞又恼,躲到了苏清歌身后。 柳媒婆扯开嘴角:“这就是吴家二嫂啊!果然生得水灵标致啊!” 她瞥了一眼张氏:“我说二郎他娘,你平白捡了这么个天仙似的儿媳,还不赶紧摆他几十桌酒,热热闹闹地给二郎娶亲啊!摆酒花销大,正好,三丫头这么一嫁,聘礼和酒钱不就有了,还真是双喜临门啊!” 张氏面带喜色点点头,张小莲赶紧上前拉住张氏的手,把手里盖着红布的一篮子鸡蛋和米面塞过去:“是啊大姐,咱们姐妹俩这回可算是亲上加亲了,你放心,聘礼肯定不能少你的,三丫头是我从小看着大的,委屈谁也不能委屈她啊!” 三个人正聊得热络,苏清歌冷声道:“三丫头说了她不嫁,你们听不见吗?” 她看向张氏:“孙武是什么德性你不知道吗?成天游手好闲调戏良家妇女,三丫头是你的亲闺女,你为了那点聘礼就把她往火坑里推?你配做她娘吗?你确定二郎愿意拿妹子的卖身钱娶媳妇吗?” 张氏没料到她敢当面指责,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 苏清歌又看向柳媒婆:“我以为,做媒人的,就算言语上稍微夸张些,总归是以事实为依据,没想到你这个媒婆居然颠倒黑白睁眼说瞎话!孙武长得玉树临风?结实高大?你说的这些你自己信吗?村里人要是都知道你红口白牙瞎编乱造,以后还有人敢找你说媒吗?” 柳媒婆被她问得摇摇欲坠,眼前猛地一黑,一口气上不来,张着嘴巴扑哧扑哧出气。 “还有你。” 张小莲见苏清歌盯着自己,后背一凉,冷汗直流。这个小姑娘长得小小娇娇的,一张嘴简直比刀子还厉害! “我说,你确定你儿子还能娶媳妇吗?” 张小莲脸一黑,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那晚孙武回来的时候一身的伤,尤其是脸上,肿成了猪头。 他们请来老村医,给他包扎上药,原以为只是外伤,可是过了两天孙武突然半夜捂着下身打滚,孙老汉这才发现不对劲,掀开他的裤子,这才发现是伤了子孙根! 老村医束手无策,说发现得太迟了,恐怕以后会影响传宗接代。 张小莲生了三个闺女才得了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心肝肉一样宠着惯着,却不知被哪个黑心肝的打成这副模样,还伤了子孙根啊!这是要他们老孙家绝后啊! “你,你胡说什么!”张小莲嘴硬道,这事她特地嘱咐了老村医不能外传,还掏了一两银子堵他的嘴,就是怕街坊邻居知道了会笑话,也不知道这丫头是从哪里听来的! 苏清歌掸了掸衣袖上的灰,道:“我说,你也不用担心他娶不着媳妇以后会孤独老死,至少他还有一个地方可以去,而且啊,还是个极其富贵繁华的去处。” 张小莲有些狐疑:“富贵的去处?哪儿呢?” 苏清歌噗嗤一笑:“天底下最富贵的地方,可不就是皇宫,你不如就把他送进去,也省了一道程序了!” “你!你你你……” 张小莲愣了好一会儿才琢磨过来苏清歌竟然嘲讽她儿子是太监! “你这个贱皮子,下作的娼妇,扫把星……”张小莲嘴里什么难听的话都噼里啪啦一股脑骂了出来,唾沫星子横飞,甚至扬起大粗手要打苏清歌。 苏清歌迅速拉着三丫头往后退。 张小莲气得怒目圆睁,扑上来要撕了苏清歌,张氏突然拦住她,问:“妹子,你当初跟我说孙武只是暂时丢了魂,要成亲冲喜,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柳媒婆瞧这架势,估计今天这亲事是说不成了,白费了半天功夫,媒人钱一分没挣着!她骂了一声晦气,趁没人注意她,挨着墙根跑了。? 第137章 欠债 张小莲被她这么一问,眼神有些躲闪:“没,没瞒着你什么啊,武儿就是,就是受了点皮外伤,大夫说,过几日就好了……” 张氏跟她一起长大,看见张小莲此刻的神色便什么都明白了。 她虽然重男轻女,但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亲生女儿嫁给一个不能人道的丈夫,一辈子守活寡。 当下脸一沉,道:“这门婚事还是算了!” 张小莲听她这样说,马上就不干了,凶厉的眼珠子直接瞪成了死鱼眼:“大姐,这婚事你不答应,可以!那你把前阵子从我这借的五两银子还给我!” 五两银子? 苏清歌和三丫头对视一眼,张氏什么时候跟张小莲借了这么多银子? 在村里,哪怕顿顿吃鱼肉和米面,一大家子一年的花销也只要三两银子,张氏借那么多钱做什么? 张氏一下子被堵住了话头,脸色变得青白。 “娘!你跟小姨借那么多银子干啥?” 吴二郎从城里回来,恰好听见张小莲说借银子的事。 张氏有些惊讶:“二郎,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工地的活全部做完了,工头给我们结了工钱,后面就不用去了。” 吴二郎拄着拐走到张氏身边,满脸的疑惑,在等张氏的解释。 “我……我……”张氏磕磕巴巴,不知道怎么开口。 张小莲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替她道:“你娘从我这借了五两银子做生意,现在生意败了,钱都没了,我是看在亲姐妹的份上,才想帮她!三丫头嫁过来,那五两银子就算作是聘礼了,也不用你们还了,既然你们不答应这婚事,那就把钱还给我!” 张氏哭嚎起来:“都是那个该死的黄菜花骗了我啊!她说这个生意是稳赚不亏的,我才去借钱啊,我怎么知道那么大一个酒楼竟然说倒就倒啊!” 苏清歌记起来,那天张氏的大儿媳冯翠云是说了有什么稳赚不亏的声音要找张氏一起投资,当时吴二郎就表态不做这生意了,没想到张氏居然背着他们去借钱投资。 吴二郎沉着脸,张氏毕竟是自己的娘,他也不好责备,便道:“娘,把我这阵子结回来的工钱都拿出来,应该有二两左右,我今天结了300个铜钱,先还给小姨,剩下的我们再想想办法。” 张氏垂着头,没见动静。 三丫头惊道:“娘,你不会是把二哥赚回来的钱全都……” 她没再说下去了,张氏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张小莲轻蔑一笑:“既然还不上钱,那过几天我就租个轿子来把三丫头抬回去了,你们这样的人家,想来也不会在乎什么排场不排场,那些繁文缛节就都免了!” 这话的意思,是要把三丫头当做个没名没分的小妾抬回家了事! “不行!”吴二郎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欠你的钱我们会还,三丫头不能嫁!” “哟,你们拿什么还钱啊?是拿你们这几间茅草屋还是一屋子的破铜烂铁啊?我说二郎啊,你是腿残废了,怎么,连脑子也残废了?说大话也要先拿镜子照照自己是什么德性!” 张小莲的白眼差点翻到天上去,得意还没超过三秒,一勺臭气熏天的粪水突然兜头浇下来! “啊!”张小莲发出杀猪一样的尖叫声,脸也跟着扭曲。 头上、身上全都是黄黑的大粪,那臭味简直要把她熏晕过去。 吴二郎护着张氏和三丫头后退几步,都傻眼了,睁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拿着长柄勺的苏清歌。 苏清歌把长柄勺往张小莲身上一扔,嫌弃道:“咦,谁的嘴巴那么臭,连粪水都盖不住的臭味!我建议你啊,每天拿粪水漱漱口,这样才能保持口腔卫生!” “你!你你你……”张小莲浑身颤抖起来,连连作呕,话都说不出来,因为她一说话,头发上的粪水就会顺着脸颊流进嘴里。 她紧紧捂住嘴,逃也似的奔出吴家院子,只想快点跳进河里把全身上下都洗一洗! “二嫂……” 三丫头又惊又喜,她的二嫂,真是……惊天地泣鬼神! 苏清歌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放心,没人可以逼你嫁人。” “可是……”三丫头垂下头,她娘欠了小姨五两银子是没法抵赖的,就算她不愿意嫁,可如果小姨硬要他们还钱,她总不能看着娘和二哥被逼死,她终归还是得嫁。 “这钱,我来想办法。” 苏清歌话一出,张氏和吴二郎又愣住了。 吴二郎很感动,但他不能让她一个弱女子背上这么沉重的债务:“清歌,你不用……这是我家的事,不该你来还,我会想办法多做几分工,总是能还上的。” 张氏推了吴二郎一把:“她是你媳妇,咱家的债就是她的债,她既然敢答应下来,这事就交给她!” 今天苏清歌当面顶撞她,让她十分不满,张氏暗暗发誓,等苏清歌进了门,一定要好好教教她规矩! 张氏径直回了房。 三丫头提了水,拿着扫帚开始清理院子里的一片狼藉。 她此刻心里一点都不慌了,因为她有个无敌的二嫂,二嫂既然说会想办法,她就一定能想到办法! 她哼着苏清歌教她的儿歌,高高兴兴地打扫院子,一点都不觉得粪水熏人。 苏清歌想要帮着一起,被三丫头一把拦住:“二嫂,你别动!你今天是咱家的大功臣,这等小事,还是交给我!” 吴二郎觉得有些吃惊,自从苏清歌来了他们家,三丫头似乎变了很多,变得更加开朗了,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再也不像从前那样胆小怯懦。 他又看向苏清歌,一张未施脂粉清秀绝伦的脸,头上乌油油的绾了一个髻,身上全无环佩修饰,一身暗蓝素衣更映的她肌肤欺霜赛雪。 她侧头微笑,眼眸灵动,却让人的心也为之一颤。 仿佛她随意的一点微笑,这本是破败简陋的农家小院便成了雕花玉砌的宫殿,而她是坐在高座上的贵人,带着淡淡俯视的目光看着众人。 吴二郎喉头紧了紧,赶紧收回了目光。? 第138 二叔的妖精媳妇 第二日午饭之后,收拾好碗筷洗干净,苏清歌就拿了背篓跟小锄头准备上山。 “二嫂,你拿这些做什么?” “我去山上采些药材,回来晒干了就可以拿到城里去卖。” 她采野菜的时候就观察过,云城地貌特殊,地处高原边缘与云岭支脉丘陵地带之间,是典型的黄土梁峁与河谷地形,适宜药材生长,而且常年气温低,多属温和半干旱区,利于中药材储藏。 上次她进城也发现,街道两旁药铺林立,许多药商都来此处交易,售卖药材必定能赚钱! 三丫头已经习惯了苏清歌各种的新奇想法,她接过锄头跟背篓:“二嫂负责认药材,我负责挖。” “我也跟你们去。”吴二郎从屋里出来,他还没找到新的活计,总不能闲在家里,却让两个姑娘去挣钱。 “不必,这点活我们两个足够了。”苏清歌朝他摆摆手,带着三丫头出了门。 一路上,苏清歌将遇到的药材都介绍给三丫头听,每一种药材的名字,功效,听得三丫头目瞪口呆。 两人忙碌了一下午,采了满满一背篓药材,直到天快黑了,两人才下山。 刚到村口,突然有什么东西砸到苏清歌的身上,苏清歌回过头,就见有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子,手中还握着一块泥巴,往她身上砸。 “臭元宝!你为什么丢我二嫂!”三丫头双手叉腰,一脸怒气。 元宝是吴大海的大儿子,按理来说得喊三丫头一声姑姑。 元宝冲她们做了个鬼脸:“我娘说了,二叔捡回来的媳妇是个小妖精,我要打妖精!” “我二嫂不是妖精!我二嫂是仙女下凡!”三丫头鼓起腮帮子愤愤道,“等会儿我就去告诉你二叔,让他拧掉你的耳朵!” 元宝却不怕,跑过来一把揪住三丫头的辫子:“我娘说了,二叔是个残废,是个没用的东西……哎哟!” 元宝尖叫了一声,松开手,拿着自己的手看了又看,没有看到一点伤痕,扭头看见苏清歌手里上下抛着几颗小石子玩,刚刚定是她拿石子打他的! 他痛得眼泪都出来,当即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 “娘,二叔的妖精媳妇儿打我!娘……”元宝哭着跑开了。 三丫头翻了个白眼,就这点本事,也敢出来横,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苏清歌突然上前来,三两下拆了她的头发,还弄得乱乱的。 三丫头有些不解:“二嫂,为啥要把我头发弄乱?” 苏清歌神秘一笑,并不解释。 冯翠云向来是个护短的,如今见自家儿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说被吴二郎的媳妇儿欺负了,这还了得,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人,居然欺负到她儿子头上了,当即领着自己儿子雄赳赳气昂昂的打算去找苏清歌的麻烦。 “二郎媳妇,你怎么能打我家元宝?”冯翠云的手指头都快戳到苏清歌的脸上去了。 苏清歌退后一步:“我没有打他,是他打了我家三丫头。” 苏清歌将三丫头往前推了推,让冯翠云看看三丫头乱糟糟的头发,跟脸上的指头印,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再看看自家儿子,除了干嚎,似乎也没有受伤,但是既然来找麻烦了,自然是不能空手而归。 “我不管,你弄哭了我儿子,我就不会放过你!”说着扬起手就往苏清歌的脸上打去,她在绿水村横惯了,谁都不怕。 三丫头见冯翠云要打苏清歌,吓得脸都白了,拦在前面道:“不许打我二嫂!” 冯翠云见三丫头拦在身前,一巴掌就要掴在三丫头脸上,苏清歌双眸微眯,伸手就握住了冯翠云的手,轻轻一拧,就听到冯翠云叫得跟杀猪一样:“杀人了!二郎媳妇杀人了!” 村里人听到冯翠云的喊叫声,纷纷赶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吴二郎和张氏也被惊动了,跑了过来。 苏清歌凑到三丫头耳边,只说了一个字:“哭。” 三丫头立马眼泪哗啦啦的流,再加上狼狈的模样,摆明了是被人欺负了。 而苏清歌的脸上、身上也到处是泥巴,两个人抱在一块瑟瑟发抖。 吴二郎一看,这还了得,赶紧冲过去,将两人护在身后。 冯翠云见到吴二郎,顿时怒不可遏,朝他凶狠地吼道:“二郎,你看看你家媳妇,心狠手辣,欺负孩子,还打我!” 二郎回头看了一眼,并不说话,身体依旧护着两人。 “你腿残废了嘴巴也哑了吗?大嫂跟你说话你听见了吗?”冯翠云暴跳如雷,看二郎拄着拐杖,伸腿就朝拐杖踢去! 苏清歌弹出一颗小石子,打在冯翠云的腿上,冯翠云直接一下跪在了吴二郎的面前,原本想来拉架的人都愣住了,这不是暴起要打人么,怎么跪下了? 吴二郎也吓了一跳,护着苏清歌和三丫头后退了两步。 冯翠云狠狠地跪在地上,地上好死不死有一块尖锐的石头,磕在膝盖骨上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冯翠云干脆就势往地上一躺,满地打滚:“元宝他爹,你快来啊,你亲弟弟打我啊!没天理啊!小叔子居然敢打大嫂啊!当家的,我要被打死了……” 众人看着满地打滚的冯翠云,一个个面面相觑,皆是无语。 他们明明看到,是冯翠云自己没站稳跪地上了,还满地打滚撒泼,污蔑吴二郎打了她,还真是恶人先告状。 吴大海下地回来,看众人围在一块,又听到自家媳妇儿的哭声,当即上来:“出什么事了,谁欺负你了。” 一直没吭声的张氏见吴大海回来,冷笑一声:“老大,你回来得正好,管管你家婆娘,简直无法无天了,欺负两个晚辈也就算了,还满地打滚撒泼污蔑二郎欺负了她!” 张氏平时虽然对三丫头和苏清歌很冷淡,但冯翠云曾经让她在村里没脸做人,又骗她做生意赔了钱,比较起来,她还是更愿意替三丫头和苏清歌说话。 吴大海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上去就踢了冯翠云一脚:“够了,还嫌不够丢人现眼,还不给我滚起来,跟我回家去!” 第139章 卖草药 冯翠云本来膝盖疼,手也疼 ,又挨了吴大海一脚,又气又委屈:“元宝他爹,真的是他们欺负我啊,那小贱人差点就拧断了我的手!” 吴大海目光看向冯翠云指着的苏清歌,瘦弱纤细如同一只受惊的小白兔,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能拧断冯翠云的手? 村民们指指点点,吴大海一阵脸红,扯了扯冯翠云的胳膊:“算了,你是她们的大嫂,该有大嫂的样子,别跟晚辈计较了,街坊四邻都在看咱家笑话呢!再这么闹下去,以后村里的娃娃都不跟元宝和元旺玩了!” 冯翠云虽然不甘心,一听到两个儿子的名字,也知道不能再闹下去,狠狠地瞪了一眼吴二郎几个,放出狠话:“以后别想来我家借东西!” 吴大海将人给拖走了,众人不住摇头,对于这样的场景已经见怪不怪了。 冯翠云虽然是教书先生的女儿,却一点都没有知书达理的样子,泼妇得很,什么便宜都占,村里人对她都有意见。 反而是苏清歌,她那日救活了断了气的虎子,很多村民都看在眼里,私下里都赞她是活菩萨,今日她被欺负,村民们有些心疼她。 “二郎媳妇,你没事?”刘大婶子柔声问。 苏清歌摇摇头:“谢谢婶子。” “你这姑娘,真是客气,那黄菜花就是个泼妇,你也别放在心里,回头,她再敢欺负你,就跟婶子说,婶子帮你!” “谢谢婶子,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那你们先回去洗洗,我回去给孩子做饭了。” …… 秋高气爽,这几日天气好,阳光很足。 苏清歌翻了翻晒在院子里药草,这药材已经晒得差不多了,今天就能送到城里去卖。 “二郎媳妇,二郎媳妇。”刘大婶子牵着牛车到了门口。 自从那日见到苏清歌被冯翠云欺负,刘大婶子就时常来吴家窜门。得知苏清歌要去城里卖药材,立马就把家里的牛车牵来了。 苏清歌有些不好意思,村里人不富裕,牛车对于他们来说,既是耕田工具又是交通工具,家家户户都宝贝得紧,轻易不肯外借。 “婶子,这怎么好意思。” 刘大婶子爽朗一笑:“客气什么,我把牛车借你,你去城里正好帮我办件事儿。” “婶子请说。” 刘大婶子笑着掀开牛车上的盖布,道:“我家姑娘嫁的是城东的许秀才,他家在前门胡同十三号,你帮我把这篮子鸡蛋捎给她,给她补补身子。” 苏清歌连忙应下。 吴二郎赶着牛车,三人正要进城,却发现大门竟有兵丁守着,官差还拿着一张画像,一个一个验看。 三丫头有些好奇,问边上一个老汉:“大爷,这是咋啦?” 大爷看了他们一眼,小声道:“听说是天狼国有什么贵人在咱们这儿失踪了,天狼士兵在四处找呢!” 三丫头疑惑道:“贵人,什么贵人啊?咱们这边角地方,还能来贵人?” “小姑娘不好瞎说,贵人的事,不是咱们能插嘴的。”老汉沉下脸教训道。 他们小老百姓的,生平最怕惹上这等麻烦,贵人什么的,听起来就让人生畏,哪还敢去议论。 吴二郎连忙解释:“大爷怕别生气,我妹妹年纪小,不懂事呢。” 三丫头缩了缩脖子,不说话了。 苏清歌听罢却皱了皱眉头,手指悄悄地在牛车上抹了抹,又在脸上抹了抹,掩盖住俏丽的容色。 他们在城门口排队,守门的兵丁拿着画像问人,动作到也利落,很快就到了苏清歌等人身边,许是看她们是农家小姑娘,人家都没屑问她们一声,不过打量两眼就放行了。 进了城,吴二郎赶着牛车到了云城最大的药铺——安民堂门口。 他今日送苏清歌和三丫头进城卖药材,顺便再找找有没有别的活计。交代三丫头和苏清歌要注意安全,便先离开了。 苏清歌招呼伙计帮忙将药材搬下车,伙计瞧着苏清歌眼生,便询问起来。 “姑娘,这些药材哪里来的?” 苏清歌笑着答:“我自己去山上采的,保证干净不掺杂物,你可以让掌柜的先验验货。” 伙计点点头,去里头请了掌柜的出来。 佟掌柜见来人是个细皮嫩肉的小姑娘,只是笑了笑,一个小姑娘,大抵也就识得几种药材,当即去看她带来的药材,这一看之下,吃惊不已。 苏清歌送来的药材根须完整,并且种类很多,有毒的单独装一包,相克的又分开了装,不同药性的药材分别扎成捆,方便辨别,佟掌柜的目光再次落在苏清歌的身上。 “这药材都是你自己分类的?” 苏清歌点点头。 三丫头也凑上来道:“我二嫂认得可多药材了,她还懂医呢!” “哦?”佟掌柜扶了扶胡须,“站在外面做什么,进来喝杯茶,这天虽然算不上热,可在外面晒着也难受。” 伙计把牛车上的药材全卸下来,又帮着把牛车拴在药铺门口的树上。 佟掌柜坐在案桌前,认真道:“姑娘,老夫且问你,一妇人,产后十余日,大喘大汗,身热劳嗽,医者用黄芪、熟地、白芍等药,汗出愈多,脉甚虚弱,何解?” 苏清歌一愣,这是在考她? 她细细一想,便道:“此乃产后气脱、气不摄津之大喘大汗症,用生山药六两,煮汁徐徐饮之,饮完添水重煮,一昼夜所饮之水,皆取于山药中,翌日又换山药六两,仍如此煮饮之,三日后诸病皆愈。” 佟掌柜脸色微微一变,又问:“一人患不睡症,心肾兼补之药遍尝不效,诊其脉,知为阴阳违和,二气不交,何解?” 苏清歌思索片刻,道:“以半夏三钱,夏枯草三钱,浓煎服之,即得安睡。半夏得至阴之气而生,夏枯草得至阳之气而长,二药配伍,和调肝胃,平衡阴阳而治失眠。” 佟掌柜抚掌大笑:“确实巧妙!失眠之症,人多以心神失养、心脾两虚施治,用半夏配伍夏枯草,则是从肝火上炎、胃浊上逆而治,果然是别出心裁!姑娘好医术!” 苏清歌谦虚道:“不敢当,略懂一二罢了。” 第140章 老熟人 佟掌柜摸了摸胡须,朝苏清歌伸出五个手指:“小姑娘,你送来的这些草药,我全要了,按照市场价,这些药材值三百个铜钱,但是,我可以给你们五百个铜钱,而且,以后你送多少我就收多少,只是质量都必须跟这次一样好。” “真的?”三丫头很是高兴,她还以为药铺看她们两个是乡下来的就会趁机压价,没想到竟然比市场价还要高! 五百个铜钱啊!二哥辛辛苦苦干一个月的苦力也就三百个铜钱! 苏清歌淡淡点头,微笑道:“掌柜的请放心,我们送过来的草药质量肯定有保障。那以后我们半个月来送一次货,掌柜的若是对质量有存疑,可以暂压一半的货款,等查验质量后再付全款。” 佟掌柜听她如此说,连忙摆手:“不必不必,我这就将全款结给你,姑娘一介女流却有如此医术,当真是世间少有的奇女子,老夫没有什么信不过的!” 此时,药铺后堂突然一阵骚动,其中还夹杂着女子的惊叫。 一名医馆的伙计飞快跑到前堂来,满面惊恐道:“有个……有个匪徒劫持了夫人!” 佟掌柜脸色一变,慌忙起身,直奔内院。 苏清歌也跟着进去,三丫头原本也想跟着去,苏清歌让她躲在药铺外头照看好牛车,然后自己进了内院。 安民堂是整个云城最大的药铺,光是打杂的伙计就有十几个,此时都拿着棍子、柴刀等做武器,把匪徒围在了中间。 苏清歌隔得很远看去,这匪徒却是身负重伤,走路一步三晃,浑身是血。 尤其是左臂,血肉模糊,自脖颈到腰部,还有一条深可见骨的刀口。 这匪徒应该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而看周围这些伙计手上的武器,半点血渍未沾,看来这匪徒是在别处恶战了一番,然后不知道从哪里逃到了药铺的内院。 匪徒左手一把长剑,直接架在了一名中年妇人的脖颈上,警惕地看着四周。 中年妇人被匪徒劫持,浑身颤抖,留着泪小声哀求。 “夫人!”佟掌柜惊呼一声,若不是苏清歌拉着他,恐怕就要冲上去跟匪徒拼命了。 他强自镇定下来,一字一顿道:“这位好汉,你想要什么,要什么都可以,求求你,千万,千万不要伤害我夫人!” 匪徒听见声音转过头来,苏清歌这才看清楚他的正脸。 这张脸,有些熟悉。 准确地说,是印象深刻。 大渝国穆家家主,镇北将军,穆青。 看见苏清歌,他也是一愣,眼神锐利:“你没死?” 新皇发妻、大夏国和亲公主坠河身亡,这个消息早已传遍整个大渝,飞鹰骑沿着河岸,找到一具高度腐烂的女尸,萧湛以皇后之礼将其葬入皇陵,并宣布三年内宫中着素衣、不选秀、不宴饮,民间不可举行庆典,为已故皇后娘娘守孝。 “你,你到底在说什么啊!你先放了我夫人,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佟掌柜双目通红,盯着穆青手中的佟夫人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就怕下一刻他的夫人就会血溅当场。 穆青沙哑着声音道:“拿药给我治伤!” 苏清歌上前一步,对佟掌柜道:“掌柜的,让我来。” 佟掌柜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半信半疑点头:“你也小心些。” 苏清歌深吸一口气,对穆青道:“你应该知道,我会医术,而且,在场的人里面,没有人的医术比我好。” 佟掌柜眼漏迷茫,这个小姑娘为什么会说“你应该知道”?难道她认识这匪徒? 还来不及多想,穆青冷冷一笑,道:“确实。” 苏清歌微笑,又走近几步,离穆青只剩下不到两步的距离:“既然这样,不如你放了她,我来做你的人质,我还能给你治伤。” 穆青眸光一闪,思索片刻后,猛然一把将佟夫人推开,迅速将苏清歌拉到面前,将剑架在她脖子上,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那就劳烦皇后娘娘了。” 苏清歌怔了怔,表情却依旧淡定,扭头对佟掌柜道:“劳烦掌柜的准备一些治疗外伤的药品,另外,腾一间空屋子出来。” 穆青阴着脸,补充了一句:“若是有人敢去报官,我一定会杀光这里所有的人!” 佟掌柜扶着佟夫人,抖了抖,连忙按照苏清歌的吩咐去准备了。 屋内只剩下苏清歌和穆青两人。 凑近了,苏清歌才看清楚穆青身上的伤口有多严重,从左肩膀斜砍到右胯,由于伤口太长时间没有处理,皮肉已经有点变色了,暗红色的伤口一直在滴滴答答流着血。 苏清歌皱着眉,示意穆青放松身体,自己则半蹲着,一点一点用双手撕开他的上衣。 还好,伤口虽然看着吓人,却不算太深,至少没有伤及大动脉。 苏清歌拿起麻沸散,穆青却阻止,沉声道:“不必用麻药,直接来。” 是怕她把他麻晕了然后趁机弄死他? 苏清歌翻了翻白眼:“你放心,我虽然对你没啥好印象,但我此刻是个大夫,除了治病救人,不会有别的想法。” “况且……”苏清歌补充道,“我怕你等会儿痛得喊救命,外面人听见了还以为我在欺负你。” 穆青轻哼一声:“当年在战场上,更重的伤都受过,这点小伤算什么!” 行,装硬汉是,那我就成全你,等会儿受不了可别跪下喊爸爸。 苏清歌恶狠狠地想着,手下的动作却越发仔细小心。 清洗、消毒、缝针、敷药、包扎。 不多时,穆青已经大汗淋漓,却咬牙忍着痛,愣是连一声低呼都未发出。 苏清歌不由得有些佩服他了。 撇开私人恩怨,穆青确实像个军人的样子。 岁情歌长出一口气:“好了,三天内不能沾水,不可动武,不可有大动作,十天后拆线。” 穆青起身,稍微动了动身体,见血止住了,伤口已缝合包扎,知道苏清歌没有骗他。 他看着苏清歌,眼神带着探究:“你为何会愿意替我治伤,可别说是因为受我威胁不得已而为之。” 第141章 皇后已薨 苏清歌正用清水洗手,头都没抬:“我跟你既无杀父之仇,也无家国恩怨,不过是各自立场不同,还没到见死不救的地步。不过,我倒是有个疑惑,还请将军解惑。” 穆青猜到她想问什么,道:“云城失陷,我带着五万穆家军北上,发现是成王勾结天狼国做下的局,故意将我引出燕京,我料到燕京必定有险,只带了一队亲卫往回赶,却在半路被伏兵包围,落入天狼之手。” 苏清歌了然,怪不得他身上有多处刑伤,想来被俘虏后受了不少罪。 看来今日城门处的兵丁拿着画像找的就是他。 “那你又是怎么逃出来的?” 穆青讽刺一笑:“说到这里,还得多谢皇后娘娘,若不是你生死不明,萨图野也不会将大部分的兵力调去沿河岸搜寻,这才让我钻了空子,逃出生天。” 苏清歌有些吃惊,她中箭坠河,生还希望渺茫,萨图野竟然还在找她。 前阵子听说朝廷已经宣布了她的死讯,想必那个人已经相信她已经死了。苏清歌的心突然抽痛了一下,她眉心一皱,很快恢复镇定。 “前皇后和太子弑君夺位,你可曾参与?” 苏清歌紧紧盯着穆青,想知道他是不是这场宫变的主谋之一,如果是,那她就算是拼了这条性命,也要帮萧湛除了这个隐患! 穆青面色如常,反问道:“我说没有,你信吗?” 苏清歌没说话,穆青是穆家真正的掌权人,是前皇后和太子最大的依仗,前皇后和太子既然决定冒天下之大不韪弑夫杀父,怎么可能不跟穆青商量。 “我劝过二妹,只是,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未经世事的二妹了,她要的太多太多了……” 穆青眼中有一闪而过的伤痛和后悔,前皇后和太子的结局,他已隐隐预料到,却无力阻止,所以在那一日真的要到来时,他选择了带兵北上,哪怕他知道这很可能是个陷阱,也总好过陷入家国两难的境地。 “二嫂!二嫂!”门外响起三丫头的声音。 穆青脸色一凌,左手瞬间举起长剑对准苏清歌。 这么快就翻脸了? 苏清歌手指夹着剑尖,从自己脖颈间挪开,讽刺道:“是我家小妹,年方九岁,手无缚鸡之力,将军也害怕?” 穆青皱了皱眉,撤回长剑。 苏清歌将门打开,三丫头立马冲进来,张开双臂将苏清歌护住:“不许伤害我二嫂!” 那气势,足足的像一只护崽的老母鸡。 “二嫂?”穆青面色微微震惊。 苏清歌拍了拍三丫头的脑袋,笑道:“我没事,这个伯伯受了伤,刚刚已经替他处理好了伤口,我们走,一会儿还得替刘大婶子送鸡蛋去城东呢!” 三丫头点点头,皱着小眉毛瞪了一眼穆青,拉着苏清歌的手离开。 “对了。”苏清歌回头,指了指穆青的伤口,“十天后我会再来这里,将军不要忘了过来拆线。” “不必了,我另找大夫便是。”穆青将衣服重新穿好,拿起剑走过来,“我今夜便会出城,有人在城外接应,你……” 穆青看了一眼三丫头,没把话说完。 苏清歌听出他言语中的试探,淡淡一笑:“皇后已薨,天下皆知。” 穆青一愣,这是不准备再回到新帝身边了? 见苏清歌表情坚定,他突然便释怀了,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递过去:“想来,苏神医的诊金定然不菲,我出门匆忙,囊中羞涩,还请神医勿怪。” 苏清歌眼前一亮,金子啊,她确实很需要啊! 她想也不想便接过来,一点都不客气:“少是少了点,不过既然是熟人,友情价也是可以的。” 穆青失笑。 苏清歌将金子收入怀中,想了想,正色道:“将军,他日若能入朝,还请将军以北境百姓为念。” 穆青走出屋子,正要离去,听见此话浑身一颤,他沉默半晌,挺直了脊背,却并未回头:“只要他行明君之道,穆家必定誓死效忠。” 苏清歌轻舒一口气,仿佛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有穆家的支持,大渝北境必定稳固,萧湛肩上的担子也能轻松一分。 三丫头挠挠头:“二嫂,你们说的话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吴二郎在城里转了一圈,没找到合适的活计,瞧着日头偏西,得在天黑前赶回家,便先来药铺接苏清歌和三丫头。 佟掌柜千恩万谢地把苏清歌送出药铺,除了卖草药的五百个铜钱,又额外给了五十两作为酬谢。 苏清歌推辞不过,便笑纳了。 三丫头抱着一包银子坐在牛车上,总觉得是在做梦,不,她做梦也没见过这么多钱! 吴二郎听三丫头说在药铺遇到了匪徒,心揪在了一处,早知道他就应该留下来陪着她们,哪怕是以命相搏也不能让苏清歌涉险! 到了城东前门胡同,她们找路人打听许秀才的住处,奇怪的是,这些人一听许秀才脸色就变了,仿佛躲瘟疫一样转身就走,拦都拦不住。 苏清歌满脸疑惑,这许秀才人缘很差吗,怎么谁都避之不及。 好不容易找到前门胡同十三号,门敲了许久都无人应声。 家里没人? “你们是许家的亲戚吗?”隔壁的门开了一条缝,一个汉子的声音飘出来。 吴二郎走过去,笑着道:“这位兄台,我们是许家娘子同村人,她娘托我们来给她送些东西。” 那汉子一听,把门打开了一些,叹气道:“你们来迟了呀!许秀才前些日子把他媳妇抵给赌坊还赌债了,这会儿说不定已经被赌坊送到那些下作地方去咯!” 这话一出,苏清歌等人不由得攥紧拳头,这个许秀才太不是东西了! “兄台可知许秀才现在何处?” “还能在哪?哪里有骰子声,哪里就有他!你们要是能寻到他,让他赶紧把欠我家的银子也还一还,我还等着给我娘抓药看病呢!” 汉子说完,“砰”一声关上了门。 三丫头愤愤道:“二嫂,毓秀姐也太可怜了,他相公怎么能把她卖了呢!刘大婶子知道了,肯定要心疼死了!” 苏清歌蹙了蹙眉,道:“我们去赌坊,先找到许秀才再说。” 第145章 做豆腐 苏清歌等人在城里住了一晚,第二日在集市上买了两袋白米面,两袋玉米面,十斤豆子,还有几批粗布料子,把牛车装得满满的。 快到城门时,苏清歌瞧见路边有个老汉牵着一头母山羊和一头小羊羔在叫卖,心下一动。 苏清歌下车上前问:“老伯,你的羊怎么卖?” 老汉在这站了半个上午了,难得有人来询价,黝黑的脸堆满笑意,热情答道:“小娘子,要买羊羔崽子吗?刚下一个月的,肉嫩得很!200个铜子!” “200个铜子?也太贵了!二嫂……”三丫头从车上跳下来,听见价格吓了一跳,忙拉着苏清歌的衣袖。 苏清歌拍了拍她的手背,又问:“我不买羊羔,我想买母羊。” “母羊?”老汉吃惊,以为自己听错了,摆手道:“小娘子,母羊年岁大了,肉老又柴,不如小羊羔细嫩甘甜,你……” “无妨,我不是用来吃。” 羊奶可是好东西,高蛋白,好消化,比羊肉的营养价值更高。她的身体还未完全恢复,三丫头也正是长身体的年纪,羊奶最适合不过。 “这……”老汉犹豫了一番,他原想留着母羊继续生崽,只是家中实在快要揭不开锅了,最后道,“那就300个铜子。” “什么?二嫂,300个铜子都能顶上二哥一个月的工钱了!”三丫头心疼道。 虽然他们刚刚卖草药赚了一些钱,但花300个铜子买一头年老的母羊也太奢侈了!三丫头脑中已经能想象回去后张氏跳脚大骂的场景了…… “好,成交!” 付了钱,苏清歌从老汉手中接过栓母羊的绳子,却拉不动。 低头一看,母羊倔强地扭着头,湿润的眼睛紧紧盯着还在老汉手上的小羊羔,怎么拽都拽不动。 原来是舍不得小羊。 老汉见状,担心苏清歌反悔,到手的银子又要飞走,连忙朝母羊踹了一脚,骂道:“小畜生,还不快走!” 母羊吃痛,一个趔趄,十分不甘愿地朝前迈了两步,却依旧盯着小羊,口中“咩咩”叫唤,其声呜呜然,如泣如诉。 舐犊情深,动物尚且爱子,何况是人。 想到自己那来不及出生的孩子,苏清歌心中一痛,眉心便皱了起来。 老汉有些着急,寻到鞭子,举起便要抽打。 “住手!”苏清歌指了指小羊羔,“我一起要了。” 加了两头羊,牛车更挤了。 三丫头将小羊羔抱在怀里,羊毛细腻柔软,摸起来十分舒服,三丫头又心疼又高兴。 “二嫂,咱们花那么多钱买羊,娘知道了肯定要骂人。”这是三丫头最担心的。 苏清歌轻轻一笑,“放心,我们今天赚了不少,有银子给她,她会闭嘴的。” 张氏这个人,本质不算坏,就是贪财了些,再加上见识短,耳根子还软,钱在她手里还真留不住。 苏清歌盘算着,除去置办米粮布匹和买羊的花销,她手里还剩下40两左右,这钱可不能都给张氏。 回到了吴家,张氏见吴二郎从牛车上搬下来一袋袋的米面和吃食,还有……两头羊,惊得瞪圆了混浊的双眼,正要骂败家,苏清歌连忙掏出早就备好的5两银子堵住她的嘴。 “这钱拿去还债。这些米面够家里吃好一阵了,这两头羊是我一定要买的,每天牵出去吃草就行,不需要吃家里的粮食。” 言外之意就是羊没花你银子也不用你养,你就别哔哔了。 张氏见她没经过自己同意就随意花钱,觉得自己的当家地位受到威胁,当下又想发作,但一见到手里沉甸甸的银子,又将怒气忍了回去。 小贱人,你迟早要嫁进来的,到时候看我怎么收拾你! 于是狠狠瞪了苏清歌一眼,甩了甩衣袖回了房。 三丫头大气不敢出一口,见张氏回了房,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这个二嫂,可真是她娘的克星,有二嫂在,三丫头就觉得安心舒心,并且……还很开心!她终于可以吃饱饭了! 晚上,苏清歌将白日买的十斤豆子泡了水。 “清歌,豆子为何都泡水了?用作何用?”吴二郎看着苏清歌的操作有些迷糊。 在他的认知里,黄豆是用来喂牛的,他们家又没有牛,苏清歌买这么多黄豆做什么? “明天你就知道了。”苏清歌笑着眨眨眼。 豆子泡一夜,苏清歌第二天凌晨就起了床,打着哈欠,吴二郎自然也跟着起来了,他实在是好奇。 有的劳动力自然要利用,苏清歌一边指挥吴二郎推磨,一边把浸泡后的豆子倒进磨眼里,白色的浆液从口子里流淌出来。 把豆浆过滤,然后煮开。 石膏在这个时代是药材,苏清歌昨日在安民堂问佟掌柜要了一些,化开后倒进豆浆里。 看着豆花渐渐出现,苏清歌笑了。 在事先准备好的木箱子里铺上一层布,随后把豆花弄进去,包裹起来,加木盖子,最后用石块压住。 这是压榨多余的水,让豆腐成型。 没错,苏清歌在做豆腐。 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苏清歌指挥吴二郎搬开石块,自己揭开木盖子,再揭开布…… 白嫩嫩、水灵灵的豆腐…… 苏清歌用勺挖了一小块,递到吴二郎嘴边:“尝尝看。” 吴二郎瞧见苏清歌白嫩的小手递到眼前,见她竟然是要喂自己,脸噌的一下就红了个透,也不管她让自己吃啥了,张嘴就把豆腐吞了,还没来得及品味,就已慌忙下肚,哪里知道是甜是咸。 牛嚼牡丹啊! 苏清歌摇了摇头,自己舀了一勺送进嘴里,仔细品味着。 兴许现在的豆子更好些,她觉得比自己前世吃的豆腐还香甜,更嫩滑。 “二嫂,我也想吃!” 三丫头也起床了,瞧见二哥二嫂在灶房,立刻凑过去。 自己上手弄了一小块,试探着吃了,她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二嫂!这也太好吃了!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这个……这个叫什么?” 苏清歌微微一笑:“豆腐。” 第146章 白玉豆腐 “你们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呢?” 张氏不悦的声音在灶房外响起。 一大早,衣服也不洗,饭也不做,都凑到灶房里,肯定是在偷吃! 看到白嫩白嫩的豆腐,张氏愣了楞,问:“这又是什么?” 三丫头道:“娘,这是二嫂做的豆腐,可好吃了!” “豆腐?”张氏一脸狐疑,“哪里来的豆腐?你又乱花钱了?” “娘,这是二嫂昨天花5个铜钱买的十斤黄豆做的,可好吃了!” 黄豆张氏自然知道,家家户户都有,一般用来喂牲口,贱得很。 “你别是在蒙我,黄豆是什么模样难道我会没见过?”她仍是不信。 三丫头舀了一勺,一把塞进张氏嘴里。 “你这个……”张氏被吓了一跳,又要骂,嘴里却是香软一片,豆子的清香弥漫着,可不就是黄豆做的吗! “这……” 张氏伸手过去要抓,苏清歌手快一步,将豆腐端走,朝着灶台走去,“豆腐还没煮熟,不能多吃,小心拉肚子。” …… 早饭是小米粥配上一叠干煎豆腐。 苏清歌在后头菜地里摘了一把嫩葱撒进去,豆香混着葱香,勾人心魄。 三丫头从未吃过这样丰盛美味的早饭,差点把碗给吞了。 张氏难得没有骂人,心里却在盘算着。 这个白捡来的儿媳妇,会的东西还挺多,还能采草药赚银子,娶进来不亏! 她以前一直觉得苏清歌来历不明,又受了那么重的伤,怕她身子不行,不能替二郎生孩子。如今看来,只要她能赚银子回来,不能生孩子又有什么关系,有了银子,多给二郎娶几个小妾传宗接代不就好了! 打定了主意,张氏堆了笑脸,道:“清歌啊,我早就知道你是个能干的!我们二郎娶了你啊,可真是有福气!” 态度转变得太快,三丫头都愣住了,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张氏。 张氏清了清嗓子,又道:“那什么,下个月我就找里正选个日子,给你和二郎办喜事!” “不急。” 苏清歌放下筷子,淡淡回道。 吴二郎看了一眼苏清歌,心里有些酸涩,又有些失望,埋下头往嘴里扒拉米粥,有些食不知味。 张氏一听,立马不乐意了,声音立刻尖锐起来:“怎么?你不想嫁二郎?” 三丫头也有些紧张,对她来说,苏清歌就像下凡来拯救她的活菩萨,没有她,兴许哪天张氏又会把自己嫁了还债。 “二嫂……” “我想先做些买卖,至少也得先让一家人不再忍饥挨饿,再考虑别的。” 苏清歌不想做忘恩负义的人,吴家救了她一命,她不能以身相许,但可以用银钱来偿还。 有了银子,吴二郎不怕娶不到媳妇,三丫头也不会被张氏卖了还债。 “你要做买卖?” 农村妇人大都在家生孩子带孩子做家务,倒是没听说过女人也能做买卖的。 “你也看到了,我会做豆腐,拿到外面去卖,肯定能赚钱。” …… 第二日,吴二郎跟刘大婶借了牛车,三人去了云城。 集市上已经有了不少的人,吴二郎找了一个好位置,把矮桌放下,将两板新做好的豆腐摆上,用干净的纱布轻轻盖在上头防尘,只露出白嫩的一角。 旁边摆摊的人没见过豆腐,纷纷围过来看,惊奇的议论着。 苏清歌把豆腐弄在碟子里,边上摆着个木勺子,然后冲着官道上的行人开口:“白玉豆腐,白玉豆腐尝喽!” 为啥要叫做白玉豆腐? 因为古人以玉为美,君子如玉,温润如玉…… 比如说夸赞女人,一句“肌肤如玉”就能让人心向往之。 那些行人闻声看过来,有胆大的,试探着用勺子舀了一勺子豆腐送进嘴里,立刻一脸的陶醉。 “嫩滑,香甜……好吃!真好吃!” 一个行人过来,问:“白玉豆腐怎么卖?” “不要钱,只管尝尝。” 一听不要钱,边上的行人纷纷止步,围了一圈。 苏清歌将豆腐装了小碟,递过去,“愿意尝尝的都来,我们不收钱。” 两板豆腐顷刻间就被吃光了,那些吃过的人意犹未尽,赞不绝口。 排队没排上的人有些心痒难耐,道:“白玉豆腐还有吗?我愿意出钱买!” 众人正在等待报价,苏清歌却让吴二郎套了牛车,家伙事一收,径直走了。 众人不禁有些懵。 三丫头也懵,忍不住问:“二嫂,豆腐都让他们吃了,我们不就亏钱了?” 苏清歌笑着摇头。 想想现代的那些商家为了给自己的产品抬身价,各种手段都用上了,精美的外包装,各种高大上的名字,随后就是各种造势,以及饥饿营销等等。 一个新东西出来时,必定是要有一个尝试阶段,超市里那些小份的食物,让你品尝,若是你喜欢,自然会购买。 苏清歌按照这种思路出手,先是尝尝,知道豆腐的美味,聪明的商家看到商机,自然会找上门来。 苏清歌可不想做个只知道守着摊位叫卖的豆腐小贩。 果然,一个穿着讲究的男子追上来问道:“敢问小娘子,家在何处?” 前方的苏清歌摆摆手,并不回答。 三丫头却有些着急了,道:“我们住绿水村。” 男子止住了脚步,看着牛车渐渐远去。 “二嫂,他怎么不追来呀?”三丫头有些失落,到手的买卖就这样没了。 苏清歌好笑地点了点她的小鼻子,笑骂:“你呀,太过着急,反而要吃亏。” “为何?”三丫头一脸蠢萌。 “豆腐在这里是新事物,前所未有,今日已经有很多人尝过了,香滑又美味,你说,那些没有尝到的有钱人想不想吃?” “自然是想的。” “那不就得了。”苏清歌信心满满道,“可豆腐只有咱们这里有,咱们不卖,他们上哪买去?” 三丫头恍然大悟:“那个男子已经知道咱们住绿水村了,一定会找过来,其他人肯定也会想办法打听咱们的去处。” 苏清歌笑着捏捏她的小脸蛋:“能想到这些,说明还不算太笨。” “哎呀二嫂,你又捏我脸!” “哈哈哈哈哈哈……” 驾车的吴二郎听见身后的笑声,也跟着笑起来。 想到苏清歌迟早有一天会离开,他的笑容又有些僵住,一言不发地赶着牛车。 第147章 白玉娘子 连续三天,苏清歌都是做了豆腐在集市上试吃。 张氏终于忍不住了,问:“你们摆摊好几天了,赚了多少银钱?” “试吃,不赚钱。” “什么??” 张氏气得满院子找扫帚,她要打死这个败家的! “你这个天杀的败家娘们儿!不赚钱倒也罢了,还往里贴钱!你要把我们老吴家败光了你才满意是不是!” 苏清歌懒得跟她多解释,手里一颗小石子弹过去,张氏“哎哟”一声跌倒在地,手里的扫帚飞到院门处。 “哎哟!”院门传来一声惨叫。 “谁,谁打老子!” 却是那日追上来的陌生男子。 他捂着额头,推开院门进来。 “请……请问白玉娘子可在?”男子问。 这几日,苏清歌在集市得了一个外号,叫“白玉娘子”,众人见她生得白玉无瑕,做的白玉豆腐也白嫩可口,便给她取了这么个“雅号”。 男子见苏清歌就站在院中,忙堆起笑,抬手一礼,道:“在下常广进,诚心想跟小娘子做生意,还请开个价。” 张氏见生意上门了,立马觉得不疼了,三两下从地上爬起来,紧张地看着苏清歌,生怕她报价太低了。 苏清歌也笑得很真诚:“十个铜子一板。” 常广进瞪大眼睛,嘴唇哆嗦着,道:“一斤大米也不用十个铜子!” 张氏在一旁也瞪大了眼,她觉得苏清歌一定是疯了,想钱想疯了! 苏清歌含笑道:“白玉豆腐十分难做,做一板需要六个铜子呢!” 张氏:???? 她明明记得三丫头告诉她,五个铜子买了十斤黄豆,一斤黄豆便能做四五斤的豆腐呢! 这……这…… 张氏心跳在加速,心想要是能卖出去,那……那就发财了呀! 常广进却是有些怒了:“小娘子怎可狮子大开口!太贪心了!你……你卖这样高价,看谁会来买!” 苏清歌笑道:“是啊,太贵了,那我明日就不做了。” 常广进:“……” 一听苏清歌不做了,常广进突然平静下来,又堆起笑:“既然你不做了,不如将做豆腐的方子卖给我?我出高价!一两银子!可好?” 苏清歌诧异的道:“方子?那方子是祖传的,不卖呢!” “你既然不做了,为何不卖?这样,你所有的豆腐我都收了,做多少收多少,只是价格再低些,七个铜子一板可好?” “呵呵!”苏清歌就笑了笑,不说话。 院门外突然传来马蹄声,几人下马,朝院子涌来,人数不少。 “你竟然想独吞!” 一个肥头大耳的商贩冲进来,挡在常广进身前,豪气道:“白玉豆腐我也要买!小娘子开个价!” “十五个铜子一板。”苏清歌望望天,澄澈无云,甚是舒爽。 “十……十五个……”常广进捂住了嘴。 “啥?那也太贵了!” “是啊是啊,也太贵了!” “比羊肉还贵啊……” 慕名而来的商贩们十分不满,有几人拂袖而去。 张氏:“唉……别……别走啊……” 张氏有些着急,这上门的生意要是跑了可咋办! 苏清歌却不甚在意,一脸闲适地指着常广进:“嫌贵啊,那我就都卖给他!” 常广进:??? 几个商贩不禁愕然,常广进却突然觉得天上要掉馅饼,忙应下:“好!我全要了!” 小娘子先前给他开价十个铜子,他买下来再十五个铜子卖给这些商贩,净赚五个铜子!稳赚不赔的生意啊! “不行!十五个就十五个!我要十板!”肥头大耳的商贩一句话让常广进的算盘落了空。 “我也要五板!” “给我来三板!” …… 一番争执后,早上刚做好的豆腐被几人一抢而空,篮子里多了一堆铜钱。 张氏死死抱着手里的篮子,像做梦一样,这辈子从未见过那么多钱呐! 商贩们走得差不多了,常广进却悄悄落到后面,凑近苏清歌:“小娘子,这白玉豆腐可能多做些?” 在商贩的眼里,能挣钱的好东西,当然是越多越好。 “好说。”苏清歌颔首,却不肯说每日能做多少。 豆腐怎么做,难不难,一天能做多少,这些都在她脑子里,她故意不说,让这些商贩痒痒难受。 物以稀为贵。 就和后世奢侈品卖的那么贵,依旧无数人蜂拥而去一样,有一部分人不是奔着商品本身去的,而是冲着奢侈品这个名头心甘情愿的掏腰包。 “二嫂二嫂!我们回来了!” 牛车到了院门口,三丫头从车上跳下来。 今日一早,她和吴二郎一起去买黄豆,心里还记着苏清歌昨日说的,今日会有生意上门,买完黄豆她便迫不及待想赶回来看看。 三丫头左看右看,院里没别人。 嗯?没见到有人来啊? “二嫂,生意可有上门?” 苏清歌笑着点头。 咦? 三丫头一眼便瞧见地上满满一篮子的铜钱! “二嫂!我们发财了呀!” “去去去,小孩子不许碰钱!”张氏打开三丫头的手,加了两把力气把一篮子铜钱抱起来,掂了掂分量,笑得没了眼:“这么些钱,怕你守不住,还是我来保管!” 说着,也不管苏清歌答不答应,一溜烟进了房,还顺手把房门锁上。 “娘!这是二嫂挣的钱!”三丫头有些着急,银钱进了张氏的口袋,可就跟肉包子打狗一样有去无回。况且,以张氏的德性,指不定又被谁忽悠了去! “算了,随她。”苏清歌从荷包里掏出一贯钱给三丫头,“赚了钱,咱们晚上吃顿好的,去买些卤味回来,嗯,我喜欢啃鸡爪,这个需要多买些,你二哥喜欢卤猪头肉,还有焖的很烂的蹄髈,你喜欢吃也买几个回来。” 吴二郎原本默默站在一边,听见苏清歌交代要买他喜欢吃的,眼神瞬间亮了,心里头暖暖的,似有温暖甘甜的泉水涌入。 三丫头高高兴兴拿着钱去了,苏清歌见她一路奔跑,忙追了出去叫道:“小心点,别毛毛愣愣的,当心摔着,哎呀……” 第148章 腐竹 白玉豆腐在云城一炮而红,甚至传到了周边几个城镇,不少有钱人家里的餐桌上都出现的豆腐的身影,就连各大酒楼都推出了用豆腐做的招牌菜。 十里八乡都知道绿水村有个“白玉娘子”,于是绿水村又被人叫做白玉村。 四面八方闻风而来的求购者络绎不绝,吴家院门外经常车水马龙,商贩们差点踏破了吴家的门槛。 苏清歌干脆在云城租了一间铺子作为取货点,请了刘大婶子的女儿毓秀帮忙照看和记账,又雇了两个伙计专门取货送货。 订单量骤增,连着两个月,苏清歌每日五更便起,磨豆浆,煮豆浆,过滤,点浆,压制…… 其它的活吴二郎都抢了过来,想替苏清歌分担工作量,只是等到了点浆的那道程序时,他会借口去茅厕避开。 终于有一次,苏清歌一把拽住了他,然后拿出石膏说道:“把这东西弄碎,然后化开……” 吴二郎避开眼:“清歌,这是你祖传的秘方,无需让我知晓。” 苏清歌失笑:“这个在我们家乡不是什么秘密,更不是祖传秘方,让你做你就做,你学会了,我就可以睡懒觉不用早起了。” 点浆实际上是非常简单的事儿,一点就通。 吴二郎学得用心,很快便能独自操作,于是苏清歌终于能闲下来了,在院里翘着二郎腿,手里端着煮开过的羊奶,小口小口喝着。 初夏,清晨的阳光晒的人微微热,很是舒坦。 鸟儿在枝头叽叽喳喳的鸣叫着,几条狗懒洋洋的在周围转悠,一群不知道谁家养的鸡在刨土…… 苏清歌伸了个懒腰。 阳光明媚的日子,没有任何目标,苏清歌的脑子完全放空了,觉得这样真不错。 在后世她需要面临着各种压力,而在这里,她只需要好好的活着就是。 赚了钱,苏清歌便想着该改善一下生活了,尤其是……居住环境。 吴家的院子,实在是太简陋,这在后世看来简直就是危房。 原本就是土砖砌起来的,刮风下雨年代久远,墙上的缝隙快有小指头宽了,夏天漏雨冬天漏风,来个小地震就能把一家人都埋了。 苏清歌开始怀念现代的钢铁水泥。 现代建筑之所以坚固,钢筋水泥便是它的自信之源,以钢筋为骨,水泥为肉的高大建筑高耸在城市的建筑群中,不仅坚固还很好看。 苏清歌并不是很了解水泥的成分,可是对于水泥的发明确是略有所知。 最早的水泥出现在英国,英国人将石灰石和黏土配合烧制磨细之后得到了最早的水泥,后来加了铁矿粉之后更加的坚固了。 苏清歌琢磨着,改天去城里找个老石匠,打听看看哪里能弄到石灰石、黏土和铁矿粉,没准真能把水泥做出来! “二嫂!二嫂!” 三丫头从外面风风火火地进来。 自从家里伙食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善,三丫头的脸蛋肉眼可见地圆润起来,原本暗沉发黄的肤色变得透亮,就连个头都蹿高了不少。 “二嫂,不好了!有人偷了咱的豆腐配方,也在做豆腐呢!” 三丫头急得小脸通红,大气直喘。 哪里有利润哪里就会有盗版。 做豆腐没多少技术含量,有心人自然有办法将方子学了去,苏清歌早已预料到会有这天。 吴二郎深一脚浅一脚地从磨坊出来,手上还沾着豆浆,他局促地站在苏清歌面前,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欲言又止。 “我……” “二哥?难不成方子是你泄露的?” 吴二郎闻言,脸色又红了些:“那日大嫂带元宝和元旺来家里,你们去了城里送药材,我正在点浆,没注意大嫂就站在窗户外头,也不知看了多久……” 张氏一听,气得跳脚:“我就知道那个黄菜花没安好心!知道咱家在卖豆腐,三天两头跑来窜门!原来是偷配方来的!我找她去!” 说着,抄起扫帚就想冲出去,吴二郎赶紧拦着:“娘,配方是不是她说出去的咱们也没拿着证据,你这样冲过去,她也不会承认,更何况,她也是你的儿媳,你这样一闹,大哥的脸该往哪放!” 想到自己的大儿子,张氏瞬间没了气势。 之前冯翠云投资那个酒楼,把所有积蓄都贴进去了,还欠了外债,酒楼倒了,钱全赔进去了。 吴大海被冯翠云硬逼着来找张氏借了几次银钱,张氏还记恨着冯翠云坑了她的银两,不肯借银子,只给了几斤米粮。 吴大海倒是再也没来过,冯翠云却三天两头带着两个孩子来蹭吃蹭喝。一开始张氏还防着她,把磨坊关得紧紧的不让她靠近,日子久了难免有疏漏,还真让冯翠云钻了空子,把做豆腐的技法学了去。 “二嫂,这可怎么办?” 苏清歌轻轻一笑:“无妨,我们做点别的。” 几天后,白玉娘子的铺子开始买豆腐干、千张了,过了没多久,又推出了干腐竹,腐竹清香嫩滑,口感极佳,并且易于保存、方便运输,被商贩们运到了更远的地方售卖。 很快,腐竹传入了燕京城,名噪一时,成为燕京城百姓争购的副食品。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皆以白玉娘子腐竹为上乘礼品。 入夜。 淡淡的月光洒在绿水村,偶尔有几声狗吠,再无其他声音。 村头的一间屋子还亮着光,冯翠云喜滋滋地数着簸箕里的铜钱,美到不行。 瞥了一眼坐在炕头一言不发的吴大海,心里头就不痛快:“你那老不死的娘,偏心小儿子!有赚钱的营生从来就不想着你!还好我机灵,学到了做豆腐的手艺,要不然你就等着我们娘仨都饿死!” “我听说,老二捡来的那个狐媚子最近又弄了什么……什么腐竹,比豆腐还好卖,你明天去一趟老二那问问,那腐竹是咋做的,咱们也跟着做!” 吴大海把脸扭过去,不应声。 冯翠云有些气急败坏:“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有!” 捡吴大海还是不应,冯翠云一张俏脸上满是煞气,抄起手边的木疙瘩就扔了过去! “啊!”吴大海吃痛。 远处不知道谁家的狗被惊动了,“汪汪”狂吠不止。 然后就听见由远而近的马蹄声,还有嘈杂的喊声,有人边跑边敲锣敲盆。 “马匪来了!马匪打上来了!” “快起来,大家都起来打马匪了!” “马匪进村了!快都别睡了……” 村里人大多数人晚上睡觉都不会睡的太死,担心半夜会有人溜门撬锁,稍微有些动静就醒了。 那些马匪见已经暴露了,索性点起了火把,大摇大摆的冲过来,手里还拿着长刀,月色下明晃晃的亮眼。 冯翠云听见动静,手忙脚乱把铜钱抱起来,在屋里转悠了一圈,最后把装着铜钱的簸箕塞进了灶膛。 吴大海将外边的动静听了个清清楚楚,大手紧紧的握着手中的柴刀,胳膊上青筋毕露。 紧接着,冯家那不大结实的大门就轰然一声倒地,接着就有一名马匪一马当先冲了进来。 第149章 马匪进村 冯翠云哪里见过这种场景,“啊”一声尖叫就晕了过去。 吴大海见状,大吼一声,举刀朝着那名马匪冲了过去,只见手中柴刀一闪而过,那马匪就直挺挺的栽了下来。 第二个进来的马匪见状不由一愣神,一个侧身避开柴刀,随即一脚踹向吴大海的胸口。 吴大海被踹到墙根,“噗”的吐出一口鲜血,也晕了过去。 马匪仍不解气,下马就要给吴大海补一刀,身后的同伴急切道:“老大说了,抢了财物就走,别耽误了时辰!一会儿官兵就来了!” 下马的马匪这才不情不愿地朝房内走去,一脚踹开了房门,四下翻找起来。 …… 天色灰蒙蒙亮的时候,绿水村终于恢复了平静。 “啊!” 冯翠云迷迷糊糊醒来,顾不上倒在墙根下的吴大海,先去了灶房。 哪晓得这些马匪对于村民们藏东西的角落旮旯一清二楚,稍微搜寻一番便找到了那一簸箕的铜钱,将被单一扯,全倒出来,往肩上一甩,打马而去。连一个铜子儿都没留下,还顺手把冯家的两只老母鸡也捆走了。 村里其他人家也都被扫荡了一遍,鸡鸭牲畜无一幸免。 吴家昨夜也来了两个马匪,进去翻箱倒柜却连半个铜子儿都没见着,马匪骂了一声晦气,踹倒了院门便走了。 一直到外面没了动静,苏清歌等人才从屋后的地窖出来。 那地窖原本是苏清歌早前挖来做冰室的。夏天豆腐容易坏,冰室的作用正如现代的冰箱,新鲜吃食放在里头,七八天都不会坏。 地窖很是宽敞,家里的两头羊也能塞进去。 张氏裹着大棉被从里头出来,看到家里被翻得一片狼藉,又骂上了:“这该死的马匪!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三丫头惊魂未定,昨夜她睡得正迷糊,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便被二嫂喊起来一起躲进了地窖。 “二嫂,这些马匪为什么会来我们家?” 苏清歌摇摇头,云城原属于大渝,三面环山,闭塞难行,匪患猖獗。 早些年穆青带着五万穆家军扫平了水路两地的绿林祸害,云城安定了好些年,没想到如今在天狼的治下,这些马匪又开始卷土重来祸害百姓了。 看着低矮单薄的土围墙,苏清歌又开始盘算起盖房子的事儿,不管怎么样,钢筋水泥墙总比这一推就倒的土墙来得有安全感。 “什么?盖房子?” 一听要盖房子,张氏第一反应就是,这又得花多少钱! 如今铺子的收入都被她捏在手里,美其名曰“替你保管”,说白了就是担心苏清歌手里有钱了就一脚把自己儿子给蹬了。 于是,张氏有些紧张地问:“这得花多少银子?” 苏清歌伸出了两根手指。 张氏长出了一口气:“二十两?那还好” 苏清歌摇了摇头。 张氏又有些心疼地道:“二百两?” 在张氏绝望的目光中,苏清歌又摇了摇头。 张氏有些呼吸急促:“两,两千两?” 苏清歌这才轻轻点头。 张氏“嗝”了一声,翻着白眼,捂着心脏,有些呼吸急促。 三丫头连忙上前替她娘顺气。 张氏用力呼吸了几下,手指颤抖着指着苏清歌:“败家的玩意儿!你盖的是皇宫吗?张口就要两千两银子!” 苏清歌忍不住想翻白眼,皇宫的一根柱子恐怕都不止两千两。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后,张氏将盖房子的预算定在了一千两,虽然只是两千两的一半,但是也足以让张氏心疼得一晚上睡不着觉了。 …… 燕京城,太极殿。 空气里静静的,角落里的香炉袅袅的冒出白色的烟雾,弥漫在大殿之中,香气袭人。 年轻的帝王一身墨黑锦袍,衣袖上都用细线绣着长长的团龙,他的面容俊美,棱角分明,充满了王者的豪迈和大气,一双饱经世事的眼睛像是无底的深潭,让人永远也无法去探究那里面隐藏的东西。 萧湛缓缓靠在躺椅上,一条修长的腿支在踮脚的小几上,手中的兰花簪塞回怀里,拿起地上的酒壶大灌了一口。 李德全低声劝了两次,萧湛一语不发,李德全不敢再劝。 晚饭的时候,有内侍跪在殿前,低着头恭敬地说:“陛下,御膳房的人来回禀,近日新出了一道菜,名叫白玉腐竹,陛下可要尝尝。” 不知过了多久,深深的大殿之内里的人终于做出了反应,他似乎有些迷惑,声音微微上扬,疑惑的说道:“白玉腐竹?” 内侍回道:“是,据说是云城特产。” 大殿再一次陷入了沉默,里面的人似乎已经睡去,殿外跪着的众人大气也不敢喘,只是静静的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忽然听得李德全的声音传来:“传膳。” 腐竹清爽可口,尤其是凉拌腐竹,加点陈醋调味,十分下饭。 难得有点胃口,萧湛用了许多,李德全见他吃得香,终于松了一口气。 自从那位去了,陛下似乎对所有事物都失去了兴趣,每日除了上朝、召见官员、批折子,就是把自己关起来饮酒。 今日,萧湛又喝了很多酒。 灯火之下,萧湛一杯一杯地喝,面色平静,眼睛里,却透着微微的落寞,那么深那么厚,一层一层的,像是海浪一样。 突然,萧湛站起身来,沉声道:“我出去走走,不用跟来。” “是。”李德全挥了挥手,众人退下。 萧湛缓缓地向前走着,毫无目的地走,皇城那么大,宫殿那么多,却没有一座是他想去的。 他试着不去想南方的水患,不去想边疆的战乱,不去想几国的形势,不去想朝堂上的暗涌,不去想……她。 一阵风吹来,甬道上的宫灯忽然熄灭。 “啊”一声低低的轻呼突然响起,萧湛眉头一皱,停下了脚步。 年轻的王者身材挺拔,锦衣华服,眼神淡淡地扫了一眼地上的女子。 女子有些紧张,脖颈都是雪白的,还在微微的颤抖,消瘦的肩头轻颤着,衣衫都很透明,透过衣衫甚至可以看得见她们饱满的胸 脯前的两点嫣红。 “你是谁。”萧湛声音突然低沉的响起,并不如何冷漠威严,可是听起来却是那般的淡漠和疏离,好像高山一般的不可仰望。 “奴婢,奴婢是……” “拖下去。” 如狼似虎的暗卫突然冲上前来,将那个仍旧挣扎哭泣辩解的女子拖了下去远远的,刺耳的哭声传遍了整条甬道,那些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梦想一朝破碎。 第150章 崔氏 这一日是初一,苏清歌起了个大早,按照约定,每月初一是对账的日子,苏清歌得亲自去一趟云城的铺子。 今日会有伙计来取货,所以吴二郎留在家里,苏清歌带着三丫头套上牛车出发了。 进了村,经过一户人家院墙外,突然隐隐听见里面有吵架声,还有孩子的哭喊声。 三丫头道:“二嫂,这好像是崔大姐家,不知道出什么事了?” 苏清歌来到院门外,见大门敞开着,便走了进去。 一个肥胖的老太婆一手正钳住虎子的喉咙,嘴里骂骂咧咧的说着恶毒的话: “你这个小王八羔子,狗娘养的杂种,你敢跟我动手?” 虎子脸上有一个大大的巴掌印,嘴角还渗着血,充满仇恨地盯着面前的老太婆,可是他年纪太小,还不是她的对手,只能呜呜咽咽地踢蹬着腿。 崔寡妇衣裳凌乱趴在地上,被一个男人踩着脖子,动弹不得。 “娘,你放开虎子!他还小啊,你别打他!” 崔氏想要努力撑起身子,男人脚上一用力,将她的脸狠狠碾在地上。 “娘!”虎子哭得撕心裂肺,却挣脱不开老太婆的钳制。 老太婆恶狠狠道:“你要是答应了,今天就跟老三洞房,你就还是我儿媳,虎子也还是我孙子,你要是不答应,那就带着这个小杂种滚蛋!家里的物件衣服,一样都不许带走!” “娘!老三是我小叔子,我不能跟他洞房啊!相公在天上看着我啊!” “放你娘的屁!你少在这里装烈女!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个不要脸的屠夫天天往你这里跑,你们肯定有龌龊事瞒着我!我告诉你,你是我家花了钱娶回来的媳妇,生是我家的人,死是我家的鬼!与其便宜了那个奸夫,还不如便宜自家人!” “娘!李哥是见虎子落了水可怜,好心送些边角料给虎子补身子,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呸!” 崔氏还来不及喊,杜老太已经操起墙角的扫帚劈头就朝她脑袋上打了下去。 “不许打我娘!不许打我娘!”虎子见娘被打得一脸都是血,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 “住手!”苏清歌一把推开杜老太,将地上的崔寡妇扶起来。 杜老太一个趔趄,扶着墙稳住了身形,见来的是个脸生的小娘子,立刻破口大骂:“哪里来的贱蹄子,也敢管我家的闲事儿!” 苏清歌也不跟她多废话,从腰侧拔出匕首,笑着朝杜老太走去。 近日有马匪出没,那匕首原是带着防身的。 杜老太下意识的后退,“你……你要干什么?” “你说呢?” 苏清歌笑着问,周身却发出骇人的气息。 别说杜老太了,旁边杜老太的儿子也被她的气息吓到,跟着后退了两步。 “你……你敢?” “你说呢?” 苏清歌还是那句,又往前了一步,手里的匕首在阳光下发出冷光。 杜老太的儿子咽了下口水,道:“娘,我们改天再来,反正大嫂就住这,她跑不掉!” 说完,顾不上自家老娘,转身飞快地跑了。 杜老太也紧跟了上去。 见二人走了,崔氏将虎子搂在怀里,哭得无声无息。 “造孽啊,一个人抚养孩子也就罢了,老太婆三天两头还来闹,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谁说不是呢,虎子爹留下来的家当都被杜老太婆搬走了,要不是有村长拦着,这房子也要被杜家老三给占了,可不就是欺负他们孤儿寡母吗!” “还想让大嫂嫁小叔子,这杜老太婆太不是东西了,连人伦都不顾了!这以后虎子娘该怎么做人啊!” “真是可怜……” 外头围观的村民还在小声议论着。 苏清歌蹲下身,“崔大姐,我在城里有个铺子,毓秀在帮忙看着,现在生意越来越好,毓秀顾不过来了,你要是不嫌弃,能不能给搭把手,帮帮我?” 崔氏闻言止住了眼泪,满脸不可置信:“二郎媳妇……你是说真的吗?” 她虽然不算聪明,也能想到,苏清歌这哪里是请她帮忙,分明是在救她出火坑啊! “自然是真的,你今日便随我去,铺子后头有个小院儿,能住下。” “可是……我还带着孩子……”崔氏有些难为情,虎子是她的命根,她无论去哪都不可能抛下他。 “当然要带着虎子。” 苏清歌将崔氏扶起来,“崔大姐,你把细软收拾一下,咱们这就进城去。” “哎,好!”崔氏抹了抹眼泪,转身进了房。 村长媳妇李婶见状,将苏清歌拉到一边,小声道:“二郎媳妇,你刚来不久不了解情况,那杜老太可不是好惹的,她娘家哥哥是个土霸王,一家子都是蛮不讲理的,你沾上了可不得了!” “谢谢李婶了,放心,我知道怎么应对。” 见苏清歌一脸坚持,李婶便不再多话,进去帮着崔氏收拾东西。 家里根本也没啥值钱的东西,崔氏不过收了几件自己和虎子换洗衣裳,一个小小的包袱就是他们娘俩在这个家全部的家当。 “二郎媳妇,好了。”崔氏牵着虎子出来,家门一锁便一起上了牛车。 进了城门,虎子东看看西看看,看什么都觉得新奇,长这么大,他还从来没进过城。 “娘,我们去哪里?” 崔氏摸摸他的头发,并不回答。 她心里也没底,不知道前路在哪里。 到了店铺门口,毓秀笑盈盈地前来迎接。 “清歌!” “毓秀,看我给你带来个好帮手!”苏清歌先下了牛车,又接过虎子抱下车来。 虎子乖巧地喊人:“秀姨……” “咦,这不是虎子和崔姐吗?” 崔氏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巧手,一手好刺绣,毓秀出嫁前,经常跟崔氏要花样子,两人很是熟悉。 崔氏见到了熟悉的人,瞬间踏实了,眼睛红了红,只点点头。 毓秀瞧见她脸上的伤,心里大概明白了,却并不提,牵着虎子,边往里走边道:“我不知你们要来,一会儿我去给你们炒几个菜,算是接风了!” 苏清歌道:“不用忙了,咱们中午吃火锅!” “火锅?”崔氏第一次听这说法,一脸不解。 毓秀连忙点头:“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灶房还有一块羊肉,切了片涮火锅正好!” 第153章 赶出门 燕京皇宫,太极殿。 兰灯初掌,小山高的密奏堆在明黄的龙案上,火漆幽红,字戳如刀,灯影之下淌血一般。 案上静静躺着一个明黄锦囊,萧湛的目光落在其上,那眸波有震惊,又带着些不确定和隐隐的期待。 那明黄锦袋提了起来,如此迫不及待,却迟迟不敢打开,他终究是无法再次承受失望。 飞鹰骑暗部一次次送来消息,说发现疑似她的踪迹,可一次次的又证明不是她…… 他的手有些颤抖,最终还是将那明黄扯开,露出里头的晶莹碧绿,那玉镯的内侧刻有雪莲纹,纹扣中藏着宝珠…… 男子的眸底却忽起惊澜,明润的手指捏着玉镯,竟有些发白。 意外、惊喜、诧异,乃至失而复得,男子的眸底刹那间明华照人,似人间银花火树,热闹欢喜。 “云峥!” 话音落下,殿内多了个人,萧湛的目光却仍在手中的玉镯中,“去一趟云城,找到她,带她回来,不惜一切代价……” “是!” …… 这一日,苏清歌一早便进山采药,想多做一些金创药。 回村路上,村民们见到她,要么假装没看见扭过头去,要么交头接耳,小小声议论什么。 怎么回事? 苏清歌莫名其妙。 进了吴家院子,迎面一瓢冷水泼过来! 苏清歌虽然及时避开,还是溅湿了衣裙。 抬头,张氏叉着腰怒气冲冲地瞪她。 这是又作什么妖啊? 苏清歌这段时间赚了不少银子,吴家的生活水平已经从贫农迈向了中产好吗!张氏哪怕不把她当财神爷供起来,也不该这么对她? 再看院里,吴二郎垂着头,蹲在墙角根一言不发。 旁边的地上,有被褥床单还有枕头——都是吴二郎夜里打地铺用的。 难道是,发现自家儿子不仅没睡到她反而天天睡地板,生气了? 苏清歌正想着怎么组织语言,却听张氏先骂了起来。 “小娼妇!我就说来了几个月了,肚子一点动静没有!原来,原来你根本就生不出孩子!要不是小莲瞧见你跟窑姐儿说话,找人去打听,还不知道你居然是个破鞋!好啊!你敢跟村医合起伙来骗我,还赖在我家骗吃骗喝!” “娘!”张氏话说得难听,吴二郎听不下去了。 张氏见儿子一副护着苏清歌的样子,更来气了:“你这个没蛋的怂货!都被人赶到地上睡了还护着她!她有把你当相公吗!” “我,我们还没成亲……”吴二郎越说越小声。 “没成亲?我早说了要给你们办亲事,你……”张氏似乎突然想起来什么,转头看向苏清歌,“好啊!我就说你怎么推三阻四的,原来你压根就不想嫁给我儿子!你这个白眼狼啊!我们把你救回来,还给你花钱治伤,你就这么报答我们?真是狼心狗肺!” 苏清歌叹了一口气:“我早已不能生育,嫁给他才是害他。况且,我在醒来第一天就把实情告知了二郎,我有丈夫。这些日子,我赚来的钱都归你们,足够你们一家衣食无忧了,也算还了你们的救命之恩。我今天就搬出去。” 张氏以为她会辩解,会求饶,却没料到苏清歌会提出搬走,突然愣住了。 “你,你不能走!”吴二郎突然站起来。 但他随即又重重地坐回原地,他凭什么阻止呢,他用什么立场来阻止呢…… “你……”张氏突然傻眼了,她今天原本只是想骂她一顿出出气,再趁机多要点钱,没料到苏清歌会提出搬走,这下好了,刚刚已经撕破脸了,她还能说什么! 苏清歌本就是他们捡回来的,跟二郎没有夫妻之实,也没成亲,她没有理由拦啊!更何况,人家都说了有丈夫,万一人家丈夫找上门来管他们要人,那…… 张氏想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你,你要走可以!什么都不能带走!银子也不能!” 吴二郎终于忍不住了,大声道:“娘!银子都是她赚回来的!你不能欺人太甚!” “你这个没良心的!你敢顶撞你老娘!”张氏到处找扫帚。 苏清歌轻轻一笑,果然,什么都没拿,转身就走。 “清歌!”吴二郎要追出去,张氏一把拉住她,随即躺倒在地,撒泼打滚。 “老天爷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生出来的儿子一个个的都被狐狸精迷得团团转啊!都不认我这个娘啊……” …… 张氏的骂声渐渐远去…… 秋日的风一阵阵吹来,苏清歌拢了拢耳边的落发。 去哪里呢…… 先回城里的铺子落脚,跟毓秀她们挤一挤。 等地皮买下来要抓紧时间盖房子了…… “二嫂……二嫂……”身后传来熟悉的喊声。 是三丫头,她早上牵着羊出去吃草,回来就听说苏清歌被自家老娘赶出家门了,忙收拾了两身衣服追出来。 “二嫂,你不要走!”三丫头声音带着哭腔。 苏清歌也有些舍不得这个妹子,自己一走,她以后的日子怕是难捱了。 但是有些事还是要告诉她。 “三丫头,我不可能嫁给你二哥。” “我知道!二嫂是天上的仙女,我二哥……配不上你……”三丫头有些失落,她心里早就知道苏清歌不会在吴家待太久,更不敢奢求她真的成为自己的二嫂。 苏清歌叹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你愿意跟我走吗?” 三丫头突然抬起头,眼神明亮:“二嫂,我就知道你不会不要我!我东西都收拾好了!” 她扬了扬手中的包袱,“我要跟二嫂私奔!” 私……私奔? 苏清歌:“……” “以后别叫二嫂了。” “好的二嫂!” “我一直把你当做亲妹子,就叫姐姐。” “好的二嫂!哦……姐姐!” 没有牛车,几十里的进城路比往常更加漫长。 苏清歌抹了把头上的汗水,虽已入秋,正午大太阳直直射下来,依旧烤的人头晕眼花。 她真后悔没带上牛车,没有公共交通工具的古代,光靠脚丫子走,还是挺累人的。 三丫头倒是不觉得多累,她从小在田间地头跑,几十里的距离对她来说不是难事。 第155章 哪来的 宛如神兵天降一般,那些马匪们也没想到半路上能杀出一个程咬金,一时间惊呼声此起彼伏,仓促中就被大汉踹飞了几个。 苏清歌这才醒悟到,自己这是遇上英雄救美的戏码了。 于是也抓着三丫头连忙往后退了几步,蹲在草丛里。 “姑娘放心,这几个马匪对他们来说,小意思而已。” 手挥折扇身穿蓝衣,意态潇洒的公子悠闲走过来,然后折扇一合伸出去,意思是让苏清歌抓着折扇站起来。 所谓男女授受不亲,这抓着折扇还是没关系的嘛。 苏清歌牵了牵嘴角,这人拿着折扇的动作虽然略显油腻,但也算个绅士了。 “多谢公子搭救,原以为公子等人是普通的商队,竟是我看走了眼,看他们的身手,应该是行伍之人?” 那公子眉毛一挑,也不再隐瞒:“的确如此,我与云城知县是故交,想着也是为百姓除害,这才会带着他们几个微服上山,只为了引出这些土匪。” 故交? 苏清歌看他那身贵公子打扮,还有明显是大渝人的长相,心道这人怎么会跟土生土长的天狼人耶律左是故交。 只不过萍水相逢,她也不好问太多。 “姑娘临危不乱,最后关头竟然想的是向我们示警,真是可敬可佩。在下云峥,敢问姑娘芳名?” 云峥…… 苏清歌眉心微皱,她隐约记得萧湛曾提起,飞鹰骑的副统领,好像就是叫云什么。 不会这么巧? 苏清歌连忙低下头去,深吸了几口气,心念电转间已做了决定,于是轻声道:“小女子绿水村吴苏氏,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云峥眉头一挑,哪里还听不出这小娘子的话外之意? 吴苏氏,可不就是告诉他,她已婚配,叫他别多想! 只是,自己刚刚报出名字的那一瞬间,对方似乎是十分震惊,虽然她旋即就很好的掩饰了过去,但他是什么人?飞鹰骑的二把手!多少老奸巨猾的狠角色都在他手底下栽了跟头,苏清歌那一丝异色又怎可能逃过他的毒眼? 莫非她知道我的身份? 这个想法在云峥脑海中倏然升起,但旋即就被他抛开去,暗道不会,他从前一直在飞鹰骑暗部,从未以真面目示人,这次又是第一次来云城…… 此时云峥的那些手下已经清理好了战场,洪塔山对云峥躬身行礼道:“回禀副统领,马匪已经全部生擒,只有一个倒霉蛋,让石虎那个不谨慎的家伙给宰了,您看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一边说着,他就用眼角余光悄悄瞥了苏清歌一下。 副统领…… 这几个字就如雷霆一般在苏清歌的头上炸响! “多谢公子和几位爷的救命之恩。马匪既除,这条路想必也就没什么危险了,小女子还要赶路,想来云公子和大爷们也要去衙门交付,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苏清歌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走,快走,决不能让这云峥察觉到自己的身份。 “小娘子且慢,在下有个问题想要请教。”却见云峥一伸手拦住自己,苏清歌只觉得一颗心剧烈跳着,几乎要跳出嗓子眼了,面上却咬着牙根不动声色,垂头轻声道:“不敢当,小女子还要赶路,先告辞了!” 说罢,也不管云峥再说什么,拉着三丫头逃也似的离开。 洪塔山云峥望着苏清歌离去的方向沉思,不由得嘿嘿笑道:“副统领,这女人当真是奇怪,别的女人看见你,就如同饿狼见着了肉骨头,恨不能把你一口吞下肚似的,连燕京城那些名门闺秀公侯千金,见着你哪还有愿意走的,她却似是兔子一样的逃跑,这真是……嘿嘿,我洪塔山可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女人。” 云峥瞪了洪塔山一眼,气道:“你不说话没人能把你当哑巴卖了!” 虽是这么说,面上却没有什么怒色,忍不住又往苏清歌的方向看了一眼,却见那道倩影早已消失无踪,他便收回目光,略略沉吟了下道:“行了,把这些马匪绑了,找个地方问话。” …… 苏清歌一路心事重重,云峥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云城,他来这里是想做什么,还是想找什么人…… 他知道她还没死吗…… 越想脑子越乱,锁在心底角落的人影突然跃入脑海,重重压在她心口让她喘不过气来…… “姐,你不舒服吗?”三丫头一脸关切。 苏清歌抚了抚她的头顶,轻轻摇头。 她突然有些后悔,后悔弄出这么大动静,又是豆腐腐竹又是水泥的,太过引人注目了,哪怕现在没人认识她,保不齐将来就会被人知道她真实的身份。 得想个办法。 看着越来越近的城门,苏清歌突然停下了脚步。 “三丫头,咱们不进城了。” …… 荒郊,一处低矮的木屋。十几个马匪被点了大穴反绑在地。 “你们知不知道老子是谁!你敢绑老子!老子干死你家……” 为首的马匪狠话没撂完,洪塔山一脚踹了那马匪,只听砰一声,后脑勺砸在地上的闷声,似开了瓢的瓜,伴着喀嚓一声碎音,洪塔山的脚正跺在那马匪胸口,脚尖一碾,那马匪眼倏地瞪大,眼底逼出血丝,嘴里噗噗喷出血星儿,溅满一张痛苦的脸。洪塔山脚下又一碾,那马匪脸上痛苦的表情顿时扭曲,嘴里的血星儿变成不断涌出的黑血,身体一个扭动,腿一蹬,没了声息。 一脚便碾死了一个人,旁边几个马匪目中凶光被惊恐压下,眼神发直地盯着洪塔山。 “大爷饶命啊!我们不过就是妙云山的马匪,弄几两银子花花,养家糊口而已啊!我们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呜呜呜……”之前说要把苏清歌绑回去做压寨夫人的那个矮小马匪哭得涕泪横流。 “行了,别嚎丧了!爷问你话,如实回答,要是答错了……”洪塔山笑着抽出一把匕首,拍了拍矮小马匪的脸。 那马匪目露恐惧,没听他问什么便开始点头:“是是是!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有半句虚言就让小的生儿子不带把生女儿进窑子!” 云峥不慌不忙从怀里掏出一个明黄锦袋,袋口一松,露出一个晶莹碧绿的玉镯,冷声问:“这个东西可还记得?” 矮小马匪伸长脖子仔细瞧了瞧,连忙点头:“记得记得!这是二当家让小的拿去当铺,换了,换了五两银子!” “什么?五两?” 云峥俊逸的脸抽了抽,能够调动飞鹰骑所有明部暗部人马,危急时刻足以颠覆江山的虎符,就值个五两? 一旁同样被绑着跪在地上的二当家狠狠地瞪了那矮小马匪一眼。 矮小马匪脸色煞白,继续求饶:“大爷,小的有眼无珠,实在不知这是您的物件啊!要是早知道,肯定给您送回去,啊,送回去……” “这东西,从哪来的?” 矮小马匪皱眉想了半天,扭头看向二当家。 二当家吓得往后缩,忙道:“这东西,是,是我在城南的一个下等窑子里,从窑姐儿枕头下摸来的……” 云峥神色一凛,洪塔山也露出惊色。 “那窑……女子是何模样?”云峥沉声问。 二当家眯起眼睛,似乎在回忆,脸上突然露出那种销魂舒爽的表情:“漂亮!带劲儿!那又白又长的腿,那软乎白嫩的奶 子……” “闭嘴!”云峥脸色顿沉,杀意迸发! 那二当家喉咙咕咚一声,赶紧闭了嘴。 “爷,怎么处置他们。”洪塔山问。 云峥深吸一口气,起身出去。 外头一片静寂,连虫鸣声都停了,只有冷冷幽幽的月色。 “杀!” 第156章 赵家村 深秋,早晚寒气入骨,这北地荒郊枯黄的草木上已然挂了霜。 天要黑透时,苏清歌带着三丫头找到了一处落脚地。 此处属于赵家村,离绿水村有些距离,很是偏僻,挨着山脚,附近也没有什么人家,只有孤零零的几间茅草屋。 屋主是一对老夫妻,带着四个孩子。 老大是个十五岁的小伙子,虽然瘦,个头却高。老二也是男孩,十岁了,看着很是机灵。两个女儿是双生子,才七岁,见到陌生人连忙躲到了老妇人的身后。 苏清歌只说自己是被家里人赶出来的,无处可去,希望借宿一晚。 “小娘子,这附近没有别的人家了,你们便在我家先住着。”赵大娘说完便麻利地替她们收拾床铺去了。 “谢谢大娘了!” 草屋虽简陋,床铺却干净,被子有一股阳光的味道,苏清歌一觉就睡到了中午时分才醒来。 听见院子里好像是三丫头在和谁说话。 苏清歌穿戴好打开房门,原来是昨日那对双胞胎,听见开门的吱嘎声,都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 三丫头走过来道:“姐,你醒啦!” 苏清歌笑着点头,有些不好意思,昨天赶了一天的路,一不小心就睡过头了。 她蹲下来看着双胞胎姐妹:“你们叫什么名字呀。” 两个小丫头这回不害羞了,其中一个扯着嘴角甜甜一笑:“我叫赵大妞,这是我妹妹赵二妞,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苏清歌,这是我的妹子,叫……”苏清歌犹豫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三丫头这么大了,连个正式的名字都没有,低头略一思索,笑道,“叫苏三丫。” “哇,你的名字真好听!”赵大妞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三丫头。 三丫头微微一愣,惊喜地看着苏清歌:“姐,我……我有名字了!” 苏清歌揉了揉她的脑袋:“对,以后你不叫三丫头了,你有自己的名字了,喜欢吗?” 苏姗使劲地点点头。 “小娘子,快来吃饭了!”赵大娘从灶房伸出头来。 “好的大娘!” 灶房的正中央摆了一张小桌子,上面放着一碗粥。 嗯,准确的说是一碗红薯粥,而且还是红薯多,米粒少的那种。 赵大娘又端了一碟咸菜放在桌子上,连忙就招呼苏清歌和三丫过去坐。 “你快吃些东西垫垫肚子,咱家穷,拿不出更好的吃食来招待你,实在是怠慢了,不过好在这红薯味道还不错,而且还顶饿。” 赵大娘有些局促的站在桌子的旁边低着头,实在是不好意思。 “谢谢你的热情款待,这红薯粥已经很好了。咦?赵老爹呢?” 赵大娘道:“早上出门去了,还没回来,我正好去迎一迎,你们慢慢吃。” 赵大娘走后,赵大妞叹了一口气:“我爹是去爷奶家借粮食去了。” 三丫好奇地问道:“你们家没有田地吗?” “听爹说我们家以前有,现在没有了。”赵大妞道,“我们家才刚分家不久,都说爹娘在不分家,因为是我爹爹提出的分家,所以被我爷奶给净身赶出来的。” 这可就勾起苏清歌的好奇心了,她问道:“那你爹为什么提出分家呢?” 听到这个问题赵大妞刚刚还笑的灿烂的小脸上瞬间就覆上了阴霾:“因为我奶说我和妹妹是赔钱货,就我爹爹和大哥种的粮食根本不够我们在家的吃喝,然后我大伯娘就给奶说让奶把我和妹妹卖去大户人家当丫环,我爹爹不肯,就提出了分家,最后我爷奶就把我们一家赶到这老屋来住了。” 别看小丫头才两岁,那说话流利的很,只不过似乎因为想不明白什么是赔钱货而感到很困扰。小眉毛都皱到一起去了。 苏清歌在一旁没说话,只心疼地摸了摸大妞和二妞瘦黄的脸颊。 赵老汉和赵大娘空着手回来了。 赵老汉直接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作为一家之主,他觉得自己真真是无能。 分了家的儿子再回父母家借粮,确实说不过去,也难怪哥嫂不给他好脸色,刚刚还狠狠地把他羞辱了一顿。 他看了看两个年幼的女儿,难道真的要把女儿送去给人家做丫头吗,可是不送去,他又要怎么养活一大家子呢…… 苏清歌看着情景,大概也能猜到个一二。 这个家,快要过不下去了。 她从随身荷包里掏出十两银子,交给赵老汉:“赵老爹,我这还有一些钱,去买些粮食。” “不不不,姑娘咱们非亲非故的,我们不能要你的钱。”赵老汉吓得站起来,连连后退。 “赵老爹,你也知道,我和妹子是被家里赶出来的,要是遇到了坏人,指不定就落到什么脏地方了,多亏了你们收留,我也打算好了,要在赵家村安家盖房,到时候还要指望你们家能照拂我们姐妹。这钱就当是我借给你们的,等你们有钱了再还我也不迟。” 赵老汉就是一老实巴交的农村汉子,平时除了种田做工其他的时候话都不多,现在更是词穷。 赵大娘在一旁抹泪,不知该说什么。 十五岁的赵有良已经懂事了,他对赵老汉道:“爹,苏姐姐想要救我们一家,我们一定会知恩图报的,等苏姐姐盖房子的时候,我和有义多出些力气干活,就当做是利息,等开春了,咱们把后头的荒地开垦出来,种了粮食卖了钱,咱们一家省吃俭用总是有凑齐的一天的。” “是啊爹,我一定会好好替苏姐姐干活的!”赵有义认真道。 “可是……”赵老汉看着妻儿期待的眼神,只觉得愧疚自责,他红着眼,感激道,“姑娘的大恩大德,老汉一家只能给姑娘当牛做马才能报答了!” “赵老爹别客气,快去买些吃用的,等吃饭问题解决了再说其他的。” 赵有良带着弟弟,按苏清歌的吩咐去城里买了一些米粮回来,不过精贵的大米白面他并没有买多少,只够苏清歌和三丫两人的口粮,而他们一家人只是买了些糙米和玉米面,就这样的东西对于现在的他们家来说已经是很好的了,至少能填饱肚子。 第157章 买房 赵老汉去了一趟村长家,请他帮忙找一处空置的房舍。 村长赵旺祖是个热心的,一听赵老汉说要找空房,觉得有些奇怪。 “你分家的时候,不是分到了几间茅屋吗,怎么,不够住?” 赵老汉解释说:“不是我家要住,是我老伴儿远房的亲戚,来投奔我们,想买个住处。” 赵老汉担心村长不让外人买村里的地,便把苏清歌说成是亲戚。苏清歌对他们一家有恩,真有这样的亲戚,真是他们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赵旺祖点点头,想了想,道:“倒是有个现成的地方。玉峰山脚下,有个院子,早些年是个猎户家,不过他一辈子没成亲,走了以后,那块地就归了村中公有。” 赵旺祖带着苏清歌等人去看了那处院子,房子虽旧,当年老猎户为了防止山上的猛兽进院子,原本建造的也挺结实,围墙足有五米高。 苏清歌很满意这房子,不过房子好,价钱自然就贵,最终苏清歌花了四十两,连房带地买下来,又给了村长二两银子的过户费。 过户费哪里需要二两,赵旺祖心里明白是苏清歌懂事,于是办起事来也麻利,第二天就把衙门的红契给她送过来了。 有了房子苏清歌心里也踏实了,好歹她和三丫有了落脚的地方。不过这房子常年无人居住,那屋子里一股子的霉味还得通通风,于是又带着三丫回到了赵家。 苏清歌和三丫占了有良、有义兄弟俩的屋子,这几日,兄弟俩都住在灶房,苏清歌很是内疚,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吃完早饭就准备回自己家去收拾收拾,尽早搬进去。 临出门,大妞叫住了她说道:“大姐姐,我哥哥说今天我们全家都去帮你打扫喔!” “这样啊,会不会耽搁你爹爹和哥哥做事?”苏清歌也想快些打扫好,好搬走,不然每天在赵家住着,自己也不好意思,赵家人都是吃粗粮,只有她和三丫吃细粮,还是在她的坚持下他们才跟着她吃点,但真的只是一点点。 “放心大姐姐,我爹和哥哥现在已经没田可种了,所以有的是空闲。” 来到苏清歌的新家,赵老汉父子围着院子的围墙走了一圈,又在那几间房子里转了转,这里推推,那里敲敲,不住地点头,赵老汉才对苏清歌说道:“苏姑娘你这院子围墙到还挺结实的,再用上几年应该都不成问题。只是这屋子的房顶有些腐了,怕是要上山砍些树换一换住着才放心。” “这个房子修葺我也不懂,老爹你看着弄就好。”苏清歌说完又掏出五两递给赵老汉。 赵老汉说什么都不肯要:“就上山砍几棵树的功夫,这还跟姑娘要钱?那我赵老汉成什么人了!你们姐俩往后过日子,多得是花钱的地方,快把钱收回去!” 说罢,赵老汉带着两个儿子,拿了柴刀和麻绳就上山去了,生怕苏清歌追过来给钱似的,步子走得飞快。 赵大娘就带着大妞二妞清扫各个屋子的蜘蛛网,这屋子里剩下的东西都是些破烂不堪的,但凡那些稍微有用的,早已经被人顺走了。 赵大娘把那些破破烂烂的东西都打扫出来堆在院子里,待屋子里清扫干净就剩下空空的房间,苏清歌准备明日去一趟云城买些家具。 下午的时候,苏清歌和三丫在院子里拔草,这院子好几年没有人住了,那真的是杂草丛生,古代又没有啥除草剂,只能靠人工拔了。 第二天苏清歌进了城,她特地找赵大娘要了一顶风帽,遮住头脸。 先是去了一家木匠铺子,定了两张床,大小两套桌椅板凳。木匠说两天以后就能做好送去。 厨房的屋顶都已经修缮好了,所以苏清歌直接买了两百斤大米,一百斤面粉,到时候分一半给赵老汉家。 又去杂货铺买了新的门锁,虽然马匪都让云峥他们给剿了,但是以防万一,毕竟家里都是女子。 经过一间茶寮,苏清歌要了一碗凉茶,歇歇脚。 “唉,你听说了没有,南市的那些窑子,全让官府给清了!” “真的啊?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好像是出了人命案子,死了个窑姐儿。” “那个地方,又脏又乱,隔三差五就有得花柳病死掉的,死个窑姐儿算什么大事……” “我怎么听说是盗窃案?有个大人物丢了贵重的东西。” “胡扯!大人物才不会去那个地方。” “我那天经过那,瞧见老鸨在哭喊,说什么‘不知道她是谁,早知道也不敢收留她’,我猜八成是谁家的小姐被卖到那地方去了,家里人找上门来了!” “唉,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有什么稀奇的,我还听说,南边要打过来了……” “什么?又要打仗了啊……” …… 苏清歌喝完碗里的茶,没多停留。 她从吴家出来,除了怀里贴身带的一些银子,其他的都没带走。 她一直放在荷包里的玉镯,上次从南市回来后就不翼而飞。 本以为是跟姬媛媛拉扯时掉了,她后来再回去找了几次,都是无功而返,就连姬媛媛也消失了,她本以为姬媛媛是为了躲她,但今日听茶寮里的人讨论,似乎是别有缘由…… 她忽然想起云峥! 是了,云峥如果找到了姬媛媛,那她会不会透露见过自己…… 苏清歌忽然有点心慌,抬头朝前看去,迎面走过来的几个人,中间那个可不就是云峥! 云峥此时也在四处望着,看到她之后,对方的目光明显是愣了一下。苏清歌心中一紧,连忙往后退了一步,退到人群之后便匆匆拐进了巷子里。 “咦?刚刚那个姑娘,看着有些眼熟啊……”洪塔山一脸疑惑,虽然苏清歌蒙着面纱,但那窈窕的身形,让人不记住也难。 不过,若真是那日遇到的小娘子,见到他们怎么也该打声招呼才对,怎么会一言不发转身就走呢? “难道是我看错了?”洪塔山喃喃自语。 “你没看错。”云峥朝苏清歌消失的方向望了望,微微皱了眉头。 “那她怎么也不跟我们打声招呼?” “许是有什么要紧事。我们走。”云峥说完,径直朝前走去。 第158章 猪油 洪塔山凑过来,道:“爷,咱们来了有些日子了,那马匪说的地方,咱们连地缝都翻起来找了个遍,还是没找到皇……没找到姑娘,你说,她会不会是根本不在云城?” “你没听那老鸨说,带走她的人拿的是弯刀吗。” “弯刀……可这大街上拿弯刀的多了去了,谁没事会带走一个窑姐儿啊……”洪塔山说着说着,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大,“难道是天狼王?对,一定是天狼王!一定是他把姑娘带走了!他奶奶的,老子这就把人抢回来!” “去,我会将你的尸首带回燕京交给你老娘。”云峥轻描淡写。 洪塔山顿时泄气了。 是啊,此处是天狼的地盘,他们本就是乔装入的城,真要来硬的,他死了不要紧,若是连累了姑娘…… 他突然想到了燕京皇宫的那位,自从皇后娘娘离开后,那位的脾气就越发难以揣测了…… 听说前阵子有宫女穿着艳丽,当场就被杖毙了…… 云峥等人走后,苏清歌从巷子另一头绕出来,不一会儿就到了安民堂。 佟掌柜就在店门口,一见到她,正要喊她,苏清歌朝他做了个手势,先进了内堂。 “丫头,你这么久没过来,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佟掌柜一脸关切。 “佟伯,我从吴家搬出来了。” 苏清歌没打算瞒着,直接道,“我现在带着三丫头另找了一个住处,你不用担心,我吃得好睡得好,而且那里靠山,方便我采药。” 佟掌柜提起的心稍稍放下,又叹了口气:“你一个姑娘家,带着小姑子住,怎么也不合适啊,将来若要再议亲……” “佟伯,将来的事将来再说,不过,现下有几件要紧事,得麻烦您找个靠得住的人帮我跑个腿……” 回到家,家里只有大妞姐妹二人,三丫陪着赵大娘去附近的小河下网捞河鱼,赵老汉父子则去割草去了,房梁已经换好了,就差铺茅草了,他们得赶紧帮苏清歌弄好房子好再去想点别的挣钱路子,这光靠借钱度日是不行的。 苏清歌直接去了厨房,还好自己有先见之明买了一口大锅,如今正好用上,看见灶上另外空着的一个灶眼,苏清歌决定明天去镇上的时候再买一口锅回来。 大妞让二妞自己去院子里拔草,她则帮着苏清歌清洗从城里带回来的肉和菜。 “大姐姐这是什么啊,洗了之后感觉手油腻腻的。” 可不是油腻腻的?这是猪板油啊! “你家的大白菜还有吗,大姐姐晚上做饺子给你们吃。” “还有几颗,那天哥哥上街看白菜便宜一下买了好多。” “那你去家里拿两颗大白菜过来。”这里的白菜真的是大,一颗都能赶上后世两颗那么大。 “哦。”大妞去拿白菜去了,苏清歌将已经洗好切好的猪板油都扔进大锅里。 等大妞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苏清歌翻搅着锅里那近乎透明的东西,而且闻着味道好香啊,这难道就是之前自己和大姐姐洗的那些东西弄出来的? “大姐姐这东西是吃的吗?好香啊,我从来没有问道过这么香的味道。” “当然是吃的,这东西叫猪油,是猪板油熬制出来的,平时可以拿来炒菜做汤,就是直接挑来烩饭味道也很好的。” “哦。”不过挑来烩饭是不是太奢侈了点,白米饭啊,自己长这么大要不是大姐姐的到来自己这大米的味道都没有尝过几次,哪里敢奢望用这香喷喷的猪油烩饭。 苏清歌将已经敖干的油渣捞起来放在一旁的大盆子里,让大妞将那些捞起来的油渣和大白菜一起剁碎。 这时,村长的声音在院子外响起。 “苏娘子在家吗?”村长拍了几下院门。 正在院子里拔草的二妞开了门。 是粮铺掌柜给自己送米粮的牛车,不过跟在后面的那些村民是怎么回事? 苏清歌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让村长和那车夫将牛车赶进院子,向那些村民点了点头就将院门关上了。 那些村民见看不到什么八卦就三三两两的回去了,边走还边讨论。 “这里住的姑娘究竟是何人,你们看到了吗,不仅赵老汉一家跟着忙前忙后的,就连村长也跟着跑来跑去的。” “不是说是有良他娘远方亲戚吗?” “那赵家婆娘什么长相,还能有这么标致的亲戚?” “不仅模样好,还很有钱嘞!我看见她拿银子给赵老汉。” “我看这姑娘怕是大有来头。” “这可不一定,要是有些背景的姑娘哪里会一个人跑到咱们这山旮旯里来?” “就是,说不定是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妾,被主母赶出来的!” 村民是怎么议论的苏清歌不知道,此时她正在让车夫帮自己把米粮搬进厨房,还剩下一半被放在一旁的屋檐下,这是等会要让赵老汉父子拿回家的。 给车夫结了账,车夫就离开了,村长留了下来,苏清歌用粗瓷碗倒了一碗水端给村长,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这边还没完全收拾妥当,家里也没有买糖和茶叶,只能请村长喝上一碗凉白开。” “苏娘子客气了,我今儿遇到有人来村里问路,一听是找你的,就帮忙领过来,顺便来看看你收拾的咋样了。”村长笑着说。 “赵老爹一家帮忙把家里都归置的差不多了,现在就差房顶上的茅草了,不过应该这几天就能弄好。” 村长也四周看了一圈,点点头:“老赵一家是老实人,事情交给他们做苏娘子尽管放心,你如今也算是定居在咱们赵家村了。” “小女子初来乍到有很多东西不懂,还望村长适时提点一二。”苏清歌福了一礼。 “这你就抬举我了,你既然搬来我赵家村,身为村长我理应照顾些的。”毕竟这里有钱人不多,以后说不定还有什么事情需要苏清歌帮忙一二也说不定,所以先打好关系才行。 村长起身告辞,刚打开院门就看见门外又来一辆牛车,上面摆放着好些坛子,苏清歌又让人将子卸在院子里,挑了三个差不多大小的坛子拎着去水井边清洗晾晒。 第159章 白面饺子 赵大妞道:“大姐姐你买这么多坛子做什么?” “有用的,怎么样东西剁好了吗?” 大妞点点头。 “走那咱们去拿白面包饺子去。”苏清歌拉着大妞的手进厨房前顺带看了一眼二妞,她此时正一个人蹲在院子的一个角落里撅着屁股拔草,嘴里哼着曲儿,乐在其中。 想到晚上总算能吃顿正常一点的了,苏清歌心情也很好,打开装面的布袋,舀了四大碗的白面放进盆里。 大妞一看,这还得了,要是按照大姐姐这个吃法,刚买回来的那点粮食估计吃不到十天就要见底。 “大姐姐你要这么多白面做什么?不是要包饺子吗?我回家拿些黑面过来,咱们就包二十来个白面的够你们吃就好,其余的咱们搀和着黑面一起包。”对于大妞来说能吃上油星就已经很好了,哪里敢奢望吃白面?那是他们这种穷苦人家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吃饺子当然要用白面包的才好吃,好东西就要吃到肚子里,身体好了,什么钱挣不回来,但是身体若是差了,你还能挣什么钱,不仅挣不了钱,反而还要花钱买药,你就说买药贵不贵?花钱买药吃划算,还是现在多买粮食吃划算?” 经过苏清歌的一番洗脑,大妞终于被绕晕了同意吃白面饺子,不过心里还是在想这白面这么贵,到时他们一家多喝点面汤,少吃点饺子。 苏清歌指挥大妞和面擀饺子皮,自己则包饺子。 就这样两个人忙了一个多小时,赵大娘和三丫也回来了,捞了一竹篓子的小河鱼。 苏清歌去院子里将那三个已经晾干的坛子拿进厨房,把那一大锅油分装了,三大坛子外还剩下两大碗,苏清歌不得不感叹这古代纯天然的猪就是好啊! 用猪油将河鱼煎了,香气扑鼻,馋的院里的二妞都没心思拔草了! 大火把水烧开,把一个个白白嫩嫩的饺子扔进锅里煮好的时候,赵老汉父子三人刚好回来,一个人还担了两大捆茅草。 “赵老爹你们回来啦,快洗洗手吃饭!”苏清歌将锅里的饺子捞出来,每个人都装了满满一碗。这古代的碗,小碗都有现代的二碗大,一碗能装二十个饺子。 赵老汉父子刚进灶房就看见那灶上摆着的一碗碗白白胖胖的饺子,有义又惊又喜:“哇!白面饺子!” 赵老汉却皱紧了眉头,不赞同道:“大妞,你今日是怎么煮饭的,怎么用了这么多白面?爹爹不是给你说过咱们一家不用吃那么好的,只要能吃饱就行了吗?” 看着大妞挨训,苏清歌上前解释:“赵老爹你这就骂错人了,今天的晚饭是我做的,大妞很懂事,但是,我想让你们一家人吃好一些。这些日子你们这么照顾我们姐妹俩,我心里是十分感激的。” “姑娘你这说的什么话,要不是你,我们一家人怕早就饿死了,该我们感谢你才是。” “好啦,好啦,我也没有把你们当外人,咱们啊就是一家人,老爹以后也别姑娘姑娘叫,喊我清歌。你们要是再和我见外,这以后我也不好去你们家打搅了不是?快点吃,一会儿天都黑了,你们回去路不好走。” 苏清歌将筷子放在了锅边上,桌椅板凳还没送来,大家只能端着碗站着吃,却也吃得喜滋滋的。 吃完晚饭,大妞主动洗碗,苏清歌才对赵老汉说道:“赵老爹,一会儿这房檐下的两袋米面扛到你家去,还有厨房里还有一坛子猪油。” 赵老汉不明所以:“咱们家还有粮食,这些粮食就留在你这,不用搬来搬去的。” “赵老爹你误会了,这些米粮是放在你家吃的,这边还没收拾妥当,我和三丫还得在你家里打搅两天呢!” 听苏清歌这话,赵老汉哪里还不明白,苏清歌是借口自己还要在他家吃几天早饭,顺带把这些东西送给他们家。 可是自己一家已经欠苏清歌太多了,怎么可能还占便宜,所以他坚决不要。 苏清歌也来脾气了,她说道:“既然老爹看不上我这点谢礼,那今晚我也就不去你家住了,反正我这家里随便那里拾掇拾掇也能住几天。” 这还得了? 赵老汉最后还是完败。 离开的时候,赵老汉和有良各扛着五十斤白米,赵大娘和有义扛着二十五斤白面,大妞抱着那坛子猪油,二妞拎着一条猪里脊肉,高高兴兴回了家。 第二日,又一辆牛车到了苏清歌院门外。 院门一开,一股臭味扑面而来。 苏清歌也忍不住用袖子掩面,指了指里面,示意车夫将东西卸下来。 “姐,这臭烘烘的东西是啥?” “猪肺,猪肝,猪心,猪腰子和猪大肠。”这是她昨日跟猪肉摊老板预订的,她记得当时肉摊老板露出了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毫无意外地,苏清歌看到了三丫一脸不可思议。 在这里,猪下水都是直接丢掉的,连最穷苦的人家,都不会想要拿去吃。因为实在是太臭了,难以下咽。 不过最后大妞还是主动帮着苏清歌一起去河边上清洗猪大肠。 苏清歌带了些面粉和盐,让大妞帮忙使劲地揉搓猪大肠,自己则用一根棒槌反反复复敲打着猪肺。 猪肺这东西是猪呼吸用的,很脏还有大大小小的窟窿,要是不槌洗干净真的不能吃,吃了会生病。 用白面洗猪大肠,大姐姐实在是太奢侈了啊,这么多白面掺和点黑面做馒头都够他们一家吃一顿了,要是让大妞自己去洗,估计直接拿点草木灰搓搓已经顶天了。 两个人洗了半个时辰才将一笼猪下水洗干净,回家大锅烧水,放姜片与白酒,将猪肺和猪大肠扔下去过水捞出来,再让大妞闻闻。 大妞惊奇的说道:“大姐姐,好神奇,这臭烘烘的猪下水竟然真的不臭了也!” “那是当然,我告诉你一会儿我给卤出来你会更喜欢。”苏清歌傲娇而神秘的轻飘飘的看了一眼大妞就自己去忙活了。 果不其然,灶房很快又飘出阵阵香味。 晚上苏清歌又和赵老汉一家吃了个肚子滚圆。 第160章 目的 夜色凄迷。 南郊一处偏僻的小院,整个房间温暖如春。缕缕香风吹拂在空气之中,有着诱人的味道。 “我还以为,你一辈子都不想再来见我。” 女子的声音娇媚慵懒,透着一丝好似蜂蜜般的滑腻。 “所以,你就用这种方式,来邀请我来吗?” 男子的声音低沉寒冷,带着一丝摄人的威势。 “我也是……迫不得已……” 低沉的喘息声突然响起,女子急促的呼吸在夜色中有着撩人心魄的暧 昧。这样冷的天气,她却只穿了件透明的薄纱,完美地勾画出她身上跌宕起伏的玲珑曲线。 女子一头黑色长发,眼形微微有些狭长,鼻梁高挺,正是消失多日的姬媛媛。 她缓缓地靠了上去身子,柔若无骨的靠在萧御的胸膛之上。 “多久了?你就不想我?”女子紧紧贴在萧御的身上,微微仰着头,眼中媚态丛生。 萧御伸手不着痕迹地将女子推离自己的身体,邪魅一笑道:“怎么不想?” “想?哪里想?”女子丝毫没有因为萧御的推拒而生气,反而越娇媚地靠上来,手指从萧御的胸口缓缓的滑向他的腰间,微微停顿了一下,竟然直接向下探去,“是这里想……嗯?还是这里?” “说正事。”萧御眉头一皱,突然推开她的手。 姬媛媛转过身来,挡在萧御身前,胸脯一挺,高茸的酥 胸紧紧贴在了萧御的身上。 “我现在跟你说的就是正事。”女子妩媚一笑,一把拉住萧御的手,缓缓贴在自己弹性惊人的胸口上,眼珠几乎要滴出水来。 “哎呀,好冰啊!”女子惊呼一声,轻咬着嘴唇,娇俏一笑,竟然就将萧御的手完全伸进那一层薄薄的纱衣之中,“这样,是不是暖和一点。” 暖融融的空气里,有着一丝迷乱的气味。 “御……抱着我……”女子的娇喘声像是猫儿一样,带着微微的喘 息。 女子衣衫轻褪,细看下去,竟然布满了大大小小数不清的伤痕,刀伤鞭痕,烫伤烙铁,在她的身体上留下丑陋的痕迹,弯弯蔓延,犹如无数的虫。 “你给我吃了什么?”萧御声音低沉,压抑的喘息着,呼吸极为沉重。 女子微微仰着头,嘴角带着一丝嘲弄。 娇声说道:“不过是在唇上涂了点媚药,怎么样,味道好吗?” “贱人!”萧御冷哼一声,就想要站起身来,可是还没等他直起身子,就“嘭”的一声被姬媛媛推倒在床榻之上。 姬媛媛纤纤玉手软软地搭着萧御的肩膀,张开樱唇,咬在萧御的耳垂上,轻声说道:“御,我太想你了,我一天都忍不了了,你带我离开这里,再待下去,我会死的。” “所以,你就骗我说见到了她,特意引我来此吗?”萧御沉声说道,呼吸越来越急促,似乎是笼子里的野兽一般。 女子声音如水般缠绵,水蛇般的腰身紧紧的缠绕在萧御的身上,喃喃地说道:“我没有骗你,我是真的想你啊……” 女子的唇缠绵的游动在萧御的胸膛上,她的眼睛几乎要滴出水来,面色潮红一片,轻声说道:“我要离开云城,你会帮我?” “休想!”萧御突然冷哼一声,沉声说道:“我大哥和萨图野到处在找你,若不是云城人口混杂,有个天天不管事的知县,你以为你能躲几天?我大哥已经出动了飞鹰骑的暗部,眼下人就在云城!” “你说什么?”女子一惊,连忙问道:“飞鹰骑?” 萧御不置可否,也不回话,冷然说道:“你原来住的地方已经被他们发现了,若不是我的人快一步带你走,你如今已经被我大哥五马分尸了!” 女子似乎一时间有一丝慌乱,可是很快的她就恢复了平静,娇声说道:“我不管!我那日原本是要杀萧湛的!是苏清歌自己找死挡在前面!你当初说,只要帮你杀了萧湛,助你登上皇位,就立我为后,你可不准食言!” 萧御冷冷笑道:“你以为事到如今你还能当皇后吗?若是不想死无全尸,老老实实待在这里,不然不要怪我不顾往日情意!” 女子闻言勃然大怒,寒声说道:“萧御,你想过河拆桥吗?” “你我当日各取所需,如今一切也该到此为止,各归原处,不必再多做纠缠!” “好!”紫衣女子突然沉声说道:“果然不是当初那个落魄的萧二公子,听说萧湛终日酗酒,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我那日虽然没要了他的性命,可苏清歌死了,他也活不久了,到时候,你这个皇太弟就能顺理成章继承皇位了?” “闭嘴!”萧御冷哼一声,怒声说道。 “怎么,被我说中了吗?”姬媛媛娇笑一声,沉声说道:“听说有人一直在民间散布谣言,说你被萧湛命人挖了双眼,断了手筋脚筋,变成一个废人,我猜,那个人就是你?你是害怕苏清歌会回到萧湛身边!” 萧御突然抬起头来,眼梢冰冷地瞟向姬媛媛丰满的娇躯:“你说什么?” “你找了她很久了?”姬媛媛突然娇笑道:“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不觉得奇怪吗?” “她真的在你手里?”萧御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冰冷,四周的空气霎时间被冰冻了起来,他森冷的目光几乎要在那女人的身上剜出一个洞来,寒声说道:“你把她怎么了?” “我能把她怎么样?我那么爱你,你喜欢的东西,我哪里舍得毁掉。”姬媛媛突然媚声笑了起来,面色好似一朵盛开的罂粟,闪动着妖艳的光芒。 她缓缓走了过去,轻轻说道:“我不过是跟她闲聊几句,告诉她,是谁在背后帮我……” “姬媛媛,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萧御突然冷声说道,缓缓地转过头来,目光森冷,“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捏死你?” “御,不要吓我嘛,”姬媛媛白了萧御一眼,娇声说道:“你也知道的,我一箭杀了她腹中的孩子,她定然恨死我了,那不如再多恨一个人,又有何妨?” 第161章 七花毒 萧御眉梢一挑,沉声说道:“你在威胁我?” “呀!”姬媛媛笑着说道:“又被你看出来啦!” “御,你知道的,我向来没有什么大的志向,不过是太爱你了,总是忍不住想跟你长相厮守,不如你随我回大夏,我求父王给你个一官半职,再为我们主持婚事,如何?” “你想回大夏?”萧御眼内锋芒一闪,寒声问道。 “呵呵,我的御真是好聪明。”姬媛媛高兴地拍着手掌说道:“我本就是大夏的五公主,将来也是要继承皇位的,你与我成亲,同样可以掌一国之兵,到时候挥兵东进,灭了大渝,一举两得,不是很好吗?” 萧御沉吟了半晌,突然开口说道:“你先告诉我她在哪里。” “御,你当我是傻瓜吗?只要你带我回到大夏,我自然会把她交出来,兴许我还能允许她留在你身边伺候……你可不知道,苏清歌日夜想念你,哭瞎了呢……” 萧御闻言眉梢一扬,眼内闪过一丝淡淡的锋芒,貌似漫不经心地问道,“是吗?她很想念我?” “那是当然。”姬媛媛笑着说,“她说你好歹是她腹中孩儿的亲生父亲,以前的事她不会怪你的。” “是吗?”萧御淡淡一笑,坐起身子,将床上的外袍披在肩上,突然抬起头来说道:“这样说来,我还应该感谢你的。” “你我之间,哪里用得着这样客套。”姬媛媛披着紫色轻纱,站在萧御面前,笑着走上前来,温柔的半跪在萧御的面前,白皙的手掌轻轻伸进萧御的衣襟之中,摩挲着萧御腹部,轻声说道:“我对你的心意,你还不明白吗?” “我向来不喜欢不听话的女人。”萧御冷冷笑道:“况且,你实在让我感觉很恶心。 “好!”姬媛媛冷笑一声,沉声说道:“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你我之间,早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那你不如摸摸自己的左胸,可觉得胸闷刺痛?”姬媛媛掩上衣襟,站起身来。 萧御眉心一皱,冷哼一声:“那不是媚 药?你暗算我!” “我就算是死,也要拉着你一起陪葬!”姬媛媛厉声叫道。 忽然,院子大门被人推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突然响起。 “主子,飞鹰骑来了!”有手下冲进来。 萧御和姬媛媛互相看了一眼,暗道糟糕! “撤!”萧御大惊,面色巨变,朝后门奔去。 “萧御!你不能丢下我!”姬媛媛尖叫一声,眼中霎时间闪过一丝狠辣的寒芒,“你就不怕我说出你所有的秘密吗!你别忘了,苏清歌还在我手里!” 萧御猛地回头,眸中迸出嗜血的寒芒…… 云峥等人赶到时,只见房内大床上歪着一个薄衫女子,神态安详,若不是胸前一片刺目的鲜红,看那模样就像是睡着了。 洪塔山上前探了探鼻息,朝云峥摇了摇头,“死了,一刀毙命。” 云峥绕着屋子转了一圈,案桌上的香炉还在冒着烟,稍稍凑近,连忙封住鼻息。 “这香有毒!” 有善毒之人上前,挑了些许,凑近闻了闻,皱眉道:“是大夏国的七花毒,中毒者初期如中媚药,七日后七窍流血而死。” “大夏?”云峥看向榻上毫无生机的女子,莫非这女子是大夏人? 那么,她点燃此香,是为了对付什么人? 一名暗卫匆匆上前,在云峥耳边低语几句。 “石虎,传信回京!” “是!” …… 灯火辉煌的大渝皇宫。 大殿之外,凄凉的夜风之中,轻袍缓带的年轻男子久久地站立着,清冷孤寂。 一时之间,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除夕晚上,她说她胸口有点闷,想要出去走走,他不该让她一个人的……若是知道那次一别就是天人永隔,他就是死也不会让她一个人出这殿门…… 清歌,你知道吗,我登上大宝,俯视六和的时候,心里面,却是空的。 原来所谓的霸业宏图,江山万里,却都抵不过她的一个温暖的微笑。 有侍卫送来一封密信,火漆幽红,上头盖着一个“云”字。 萧湛迅速拆开,一目十行。 不是她…… 萧湛收起信来,脸色似霜,黑袍之下的背影精瘦挺拔,墨袖随风向月,挥剑斩月一般,杀机凌厉。 密信还有一句——姬媛媛已死,北疆有异动! 大夏国联合天狼,组成三十万联军,大举入侵,连攻七城,斩杀大渝子民上千余人,掳得牛羊马匹无数,肆意屠杀,北疆将士奋力抵抗,终不敌联军铁骑,主将战死。 朝廷收到北疆八百里加急军报,穆家军统帅,穆青嫡子穆子瞻主动请缨,率二十万穆家军奔赴北疆杀敌。 在穆子瞻领兵奔赴北疆前夕,朝廷收得大夏使者送来的传书,其中只道大夏五公主惨死大渝,女王思女成疾,重病不朝,王夫安绍元接掌国政,立誓为女报仇! 北疆十城与大夏国土相近,又是寸草不生,与大渝中原无法相比,不妨拱手相让,王夫只要得到十城,自然不再计较丧女之仇,并且会与大渝兄弟相称,永不再犯。 听得大夏使臣的话,朝中不少大臣俱是有些动摇,生出和谈之心,如大夏使臣所说,北疆十城实属不毛之地,为了这一块荒漠牺牲诸多将士,委实不值。 萧湛却当堂回绝:“大渝国土虽然辽阔,却没有一寸多余。回去告诉安绍元,要为女报仇,尽管放马过来!还有,告诉萨图野,云城,朕也要一并拿回来!” 穆子瞻领兵奔赴北疆,穆青却以戍卫京师为由,在燕京城驻扎重兵,就连禁军,亦是来了一场彻头彻尾的清理,穆青调遣了诸多言官武将,一一走马上任,放眼看去,朝廷部,无不是穆家的心腹。 萧湛对这一切心知肚明,为今之计,却只得忍。 他任由穆家为所欲为,从不干涉,亦不制止,并勒令属下不得与穆家起冲突,避其锋芒,韬光养晦。 十二月底,穆家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回了川北,洛河,池州等地,穆家大军势如破竹,各地守城官兵皆是不堪一击,纷纷泣血求援,更有百姓在城头高呼“穆家军万岁”…… 第162章 龙有逆鳞 “皇上,如今军队皆由穆家的人操纵,为今之计,皇上不妨尽快将穆家嫡女册为皇后,以此拉拢穆家。” 宰相温荀话音刚落,当即便有数位言官出声附和,就连一路追随萧湛,此时已官拜尚书的余德章亦是道:“皇上,国不可一日无君,君不可一日无后,立后之事,实在不宜再拖下去。” 萧湛坐于主位,黑瞳深不见底,他以手扣桌,发出“笃笃”的声响,待诸人说完后,方才沉着声音,淡淡道了句:“朕已有皇后。” 可是……皇后早已薨逝…… 这句话在许多大臣心里转了又转,却没有人敢说出口,触碰陛下的逆鳞。 诸人便都是沉默了下去,萧湛的眼睛在诸人身上划过,又道:“若说一个后位,便能让穆家诚心效忠于朕……”说到这里,男人顿了顿,勾了勾唇角,吐出了一句话来,“这话实在可笑。“ 温荀俯身道:“是微臣失言,然穆青野心勃勃,皇上初登大宝,凡事不得不隐让三分,将他的女儿立为皇后,虽然不能遏制其野心,但多多少少,也能为皇上争取时机,对大渝亦是有利无害,以促进我大渝江山稳固。” “皇上,温丞相所言极是,皇上将穆家的小姐立为皇后,亦可让穆青掉以轻心,趁其玩弄权术,皇上大可暗度陈仓,培养心腹军队,只等日后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萧湛双眸暗沉,听了这话亦是不言不语,最终还是温荀走了出来,言道:“皇上所言甚是,自古以来,母以子贵,等穆家小姐生下皇子再立后也不迟,想必穆青也说不出什么。” “明日传旨下去,将穆家小姐册为皇贵妃,另外……”萧湛睨着御阶之下的一干大臣,眸光凉似寒宫秋月,懒慢地道,“温相,听闻你的孙女年方二八,善解人意?” 温荀还未作出应答,只听御阶之上又传来一句:“左督御史,传言你有一嫡亲妹子,是你父的老来女,被全家视作掌上明珠,想必也是个温柔贤淑的好姑娘。” 诸臣一怔,听了这话都是面面相觑,不知圣心何意。 “还有工部尚书家的,殿阁大学士家的,都送进宫来,朕既然不得不以后宫之位拉拢穆家,不如顺便也拉拢拉拢你们!” 被点名的几人脸色灰败,急出了一脑门子的汗,赶忙道:“微臣不敢!陛下三思!” 听闻穆家嫡女骄纵任性,手段毒辣,又有如此显赫的娘家在背后撑着,谁家女儿跟她争宠,死路一条啊! “哦?”萧湛定定地看着几人,唇边依旧噙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卿等想抗旨?” 说罢,萧湛唤了声:“李德全!” “老奴在!” “即刻去各家府上传旨!” “老奴遵旨!” 翌日,册封的诏书便是昭告了天下。 穆婉柔册封为皇贵妃,赐居凤仪宫,凤仪宫向来为皇后的居所,历代皆由穆家女子居住,穆婉柔虽然未有皇后之名,却以皇贵妃之位入主宫,执掌后宫,位同副后。 其他几家的贵女也都同日入宫,或封妃,或封嫔,分居六宫。 百官聚在殿外的广场上,往太极殿的方向望了一眼,各自心里有了底。 得!以后谁也别提后宫,别提另立皇后之事了。 龙有逆鳞,触不得。 …… 赶在腊月初八,苏清歌的新家终于修缮好了,床和桌子也都送来了,苏清歌和三丫就正式从赵家搬到了新家。 安了家,苏清歌就开始琢磨起财路了。 之前开的豆腐铺子和水泥窑,留给了吴二郎,苏清歌不打算要回来,而且这两样都太过惹人注目,如今的情形,苏清歌觉得还是保险一点,闷声发大财。 靠山吃山,苏清歌站在院里看着房子后头的那片青绿,心里有了主意。 苏清歌也不知道赵家村的规矩,干脆拎了一条五花肉和一包麦芽糖就直接去村长家拜访。 村长的媳妇叫李翠萍,苏清歌就甜甜的叫了一声李奶奶。苏清歌这也是跟着大妞的辈分来喊人。 李翠萍远远看见苏清歌就喊道:“清歌啊,你今天这么有空来村里转转?” 李翠萍一看见苏清歌长得这么俊就喜欢极了,心里打起了算盘:大孙子去年刚刚考了童生,准备今年下场考秀才呢!这读书得花不少钱,若真是娶了这苏清歌为妻,那他以后上学的学费就有着落了!听说这苏清歌是和家里闹矛盾跑出来的,一个跑出来的姑娘随随便便就能拿出大几十两买房子,天天吃着大白米大白面,那她的娘家肯定很有钱!娶回来稳赚不赔! 苏清歌不知道李翠萍心里的盘算,将手里的糕点递过去。 “我来找村长有点事,这包糕点是我前一阵从镇上带回来的,给你家那小孙子孙女解解馋。” “清歌啊,你来就来,拿东西干啥呢,下次可不许了啊!我这就进屋给你叫人!”李翠萍已经拎着糕点进屋了。 村长睡眼惺忪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根水烟枪,坐在院子里把那水烟枪点上火,抽起来哗啦啦的响。 猛吸一口之后仿佛才回神,脸上带着笑意问道:“清歌啊,你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啊?” “哦,也没有什么大事,我今天来啊,就是想向你打听打听就我屋子后面这座大山可是有主之物?” “你说玉峰山啊,哪里有什么主人,那是村里的公山,平时大家砍柴砍草什么的都在这座山上。”村长继续抽他的水烟。 “是吗?那可考虑过卖出去?”苏清歌想着,既然是无主之物买起来应该不会很麻烦。 “有啊,不过那山上除了林深草密里面有些野鸡野兔,其余啥也没有,而且也不适合种植,四周树木太高,根本不利于庄家的生长,没人想买的!” 村长又抽了一口烟忽然问道:“清歌你这么问,该不是你打算将山买下来?我跟你说,那山啊你买来真的没有什么用,浪费钱,有那个闲钱不如买上几亩良田,一年的收成也够你们吃喝了。” “谢谢村长,要是价格合适,我还是想买下来,毕竟就在我家后头,方便得很。” 村长没再多问,进屋去抱着一本厚厚的本子出来,翻到山林那一页指给苏清歌看。 “你看,玉峰山总共有两千二百一十三亩,包括山的正面和背面,市价半两银子一亩,头三年是不收税。咱们就按两千二百亩计算,总共是一千一百两银子,加上办红契,估计怎么也得一千二百两银子。” 这么大一座山才一千多两银子? 苏清歌暗暗窃喜。 她从吴家出来时,身上除了之前从张氏那预支用来盖房的一千两,还有自己偷偷存下来的一千两,原以为会不够,她还在想该怎么开口让村长同意她分期付款呢! “我买,不过你得等我一会儿,我这就回家去取银票,至于这官契就劳烦村长跑一趟了。” 遇见这么大方的买主,村长开心的很,当即就套了自家的牛车去镇上把苏清歌的红契办了下来。 第163章 闷声发大财 赵老汉得知苏清歌买下一座山,脸色十分精彩。 “清歌,你花那么多钱买这座荒山?你告诉我们,是你自己愿意的还是被人忽悠了?”赵老汉觉得,一定是村长做了什么手脚! 他真是后悔,不该让村长知道苏清歌手里有银子! 看着赵老汉那一言难尽的样子,苏清歌轻笑道:“赵老爹你放心,这座山上啊有很多宝贝呢,只是你们不知道而已,买这座山的钱我用不了多久就能赚回来。” “孩他爹,你就别瞎操心了,清歌做什么肯定有她的考虑!”赵大娘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天仙一样的小娘子本事大得很,不是他们这些泥腿子能想得明白的! “那行,只要你心里有成算就行,我一个山野村夫啥也不懂,只知道瞎操心。”赵老汉憨憨的摸着自己的后脑勺。 又过了几日,苏清歌来到屋后的柴房,准备清点清点过冬的柴火,可是走了走苏清歌就觉得不对劲,这地面走上去怎么感觉声音不对。 “这里怎么好像是空的?” 苏清歌捡了一根木头划拉划拉,然后就看见那一层薄薄的泥土下面有一块平整四四方方的木板,搬开木板就看见下面有一个黑漆漆的洞,这难道是暗道? 苏清歌回房将油灯拿来点亮,对着黑漆漆的洞口往下看,还有土夯实之后的阶梯。 原来是个地窖啊!这可真是惊喜了! 这地窖阴凉干爽,容易保存食物,放些冰块,效果更佳! 这房子原来的主人是一个猎人,挖这个地窖应该就是用来存放猎物的。 “大姐姐!” 外头有人敲门,听声音就知道是大妞。 三丫给她开了门,发出“哇”的一声。 咋回事? 苏清歌从地窖钻出来,去了前院,也发出“哇”的一声。 “我大哥去山上打了猎物!” 有良站在独轮车前,少年的笑容很是朴实,露出白白的牙齿,仿佛在炫耀:“看,都是我打的!” 苏清歌看着满满一车的猎物。 那野猪足有半个人那么长,可全身上下只有脖子那儿有个整齐的伤口,其余地方的皮都好好儿的。野鸡兔子什么的,都歪着半边脖子,皮毛一点儿没坏。 “今天中午,吃烤肉!” 木棍缓缓转动,火舌一下下舔过肉皮表面,细小的气泡炸裂开来,滋滋作响。肉块从鲜红变成金黄。有油脂慢慢渗出,在肉上面跳跃舞动,噼啪炸开一朵细小的油花,然后顺着滴落下去,吱啦一声,从火堆里散发出浓香。 野猪肉自然不比后世精心培育的肉猪,肉质发柴发硬,肥膘也不够厚,可有一点:香! 真的特别香! 吃着纯天然饲料长大,终日漫山遍野的跑,想不健康都难。 是最纯正最原始的肉味,丝毫没有后世人工饲料和瘦肉精的邪气,闻了之后食欲会被最大程度的调动起来。 苏清歌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可惜没有孜然,不然细细的撒上一点,再加一点辣椒面儿,那才叫够味儿! 还可以抹一点蜂蜜,或是弄一些蒜蓉甜辣酱,烤的外酥里嫩的,风味各异,却都一样的好吃。 两条猪腿肉被迅速消灭了! 苏清歌将几只兔子都剥了皮,内脏血污什么的淘洗干净,挨个儿绑了吊起来。野猪只留半边,兔子留一只,野鸡也留一只,都烤干了,一会儿带回赵家。 肉烤干了之后不仅容易保存,而且还带了一种特有的香气,以后不管是炖汤、做煲还是炒着吃都很美味。 她的手艺实在很好,兔子的皮肉完美分离,甚至连一点儿筋膜都没伤着。 见识了这一手出神入化的剥皮功夫之后,兄妹几个越发觉得这个小姐姐本事真大! “改明儿,有良多打几只兔子回来,反正山是咱们的了,想打几只打几只!我给你们一人做一件兔毛背心,剩下的边角料可以做帽子,冬天可暖和了!” 苏清歌把后山交给了赵老汉一家打理,管吃管喝,每月还有五两银子工钱,当然这还都是苏清歌强迫赵老汉收下的。 村里人都说,赵老汉一家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遇到这么个天仙似的财神爷。 赵老汉心中的感激无以言表,只能付诸行动。每日一早便带着一大家子来干活,天黑透了被苏清歌赶几次才舍得回家休息。 趁还没下雪,土壤没冻透了,赵老汉扛着锄头带着两兄弟一大早又来了。 有良、有义兄弟俩如今已然改头换面大变样: 一样的青色棉袄,棉花塞的贼厚实,黑色百纳底棉鞋,因过上了吃饱穿暖的好日子,脸色红润了不说,竟还隐隐长肉…… 兄弟俩将屋子四周的荒草除了,又翻了地,将里头的草根、石块什么的都丢出去,开出来约莫一亩地。 北方干旱,饶是附近有小溪也挡不住凛冽的寒风将土壤中的水份带走,还得先润润土,不然又冷又干,没法保证出苗率。 略润了润土,再将草烧了之后留下的草木灰撒进去做肥料,准备抓紧时间种些菜。 如今已是十二月,很多蔬菜品种都错过了种植期,倒是可以抓紧时间种一点白萝卜、菠菜、南瓜、土豆什么的。 等回头长起来,也就不必为了口菜专门进城采买了。 等到开春,她还可以再种别的菜,顺便买点果树苗,弄一片果林啥的。搭个葡萄架子,又好看又凉快。就是葡萄如今还是西域珍品,恐怕果苗有些贵,也不大好弄。 对了,植物都会开花,届时再弄两箱蜜蜂搁在远处,蜂蜜也就有了。以后不管是做点甜食还是烧烤、做菜,也不愁无糖可用。 哎,想想真美啊! 一边这么想着,苏清歌一边麻利地做着葱油饼。 灶房的事情其实已经被赵大娘包下了,苏清歌还是会偶尔露两手,做点新鲜的玩意儿给大家改善改善伙食。 大妞和二妞在灶房给苏清歌打下手。 “张口。” 长得一模一样的姐妹俩就乖乖张嘴,活似两只等待投喂的雏鸟,下一刻,口中就被塞入一点凉丝丝酸溜溜又带点辣味儿的东西。 本能地嚼了几下,越发汁水丰富起来,又被刺激的流了点口水,捧着小脸儿直点头,一双大眼睛都弯成月牙。 “前儿做的辣白菜,好吃?”苏清歌笑眯眯地问。 冬天菜少,她又打发有良去城里多买了些白菜萝卜回来,连夜腌了两瓮泡菜。 辣白菜当天就能吃了,以后会随着发酵的深入,越来越酸,最后可能变成泡菜。萝卜倒是得等一等,这会儿还不大入味。 桌上是金灿灿点缀着碧绿葱花的葱油饼,两屉白胖白胖的大馒头,一盘熏兔肉,还有两碟切成小块的辣白菜,一人一碗雪白香醇的大骨头汤,上面装点着嫩绿的葱花。 哪怕类似的日子已经过了两个月,可赵老汉一家每每到开饭时刻依旧会心潮澎湃。 这就是神仙日子了? 几人正吃着,忽然听到外头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登时都愣了,继而齐齐往声音来源处看去。 第164章 世界真小 搬过来许多日,苏清歌头一次听到外面过人! 正想着呢,谁知那马蹄声竟忽然慢了,然后渐渐往这边过来了! 赵老汉和赵大娘本能地看向苏清歌,也有些紧张。 说句心里话,他们隐隐担心哪天苏清歌的家人找来,把她带回去,那他们一家的好日子是不是也就到头了…… 这年月但凡能骑得起马的,非富即贵,左右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 “你们在这待着,我去看看。”苏清歌起身。 有良挡在她身前,他又长高了些,已经比苏清歌高半个头了,像个大人的样子。 “姐,我去。” 天气冷了,又是荒郊野岭的,很有可能来者不善,他早就把苏清歌当做自家人,怎么会让她出去冒险。 有良走到院门前,从门缝里往外看。 为首的是个高个儿男人,穿着黑色长袍,外罩灰色披风,身后跟着一群随从。 风尘仆仆的一群人已经下了马,正在环视四周,又低声交谈几句,这才往门口来了。 有良见他们步伐稳健,神色警惕,远非寻常百姓可比。 为首的男人先敲了门,他长得颇俊秀,一开口也是温和得很,“有人吗?打扰了,我们兄弟路过此处,又累又饿,想买些东西吃。” 后头那个长相粗犷的汉子的似乎有些沉不住气,退后几步仰头看了会儿,又走开两步瞧了瞧远处刚撒了菜种的土地,还有木棚子里头叽叽喳喳叫着的鸡鸭和小猪仔,走过来道:“爷,分明是有人的……” 高个男人冲他微微摇了摇头,刚要说话,就见眼前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有良站在门口不动,“你们从哪里来?是做什么的?有什么事?” 粗犷汉子笑了笑,声音响亮:“小哥莫怕,我们是大渝的客商,在此处做生意,年底了要回乡过年,赶了一天路,马儿也累的吐白沫,实在走不动,可否借贵宝地歇息片刻?若能有点东西吃,那就再好不过了。” 本地百姓大多出淳朴热情又好客,这大冷的天,哪里会真叫过往客人站在外头呢? 有良朝身后看去,苏清歌转身进屋取了面罩,冲他点点头。 有良终于让开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空隙,“正吃饭,进来。” 门开了,一张俊秀温雅的面庞显露出来,高个男人见到苏清歌明显楞了一下,略带惊喜道:“是你?” 他身后那个粗犷汉子也愣了愣:“小娘子!这里是你家?” 高个男人是云峥,粗犷汉子是洪塔山 ,世界真小! 早在他们一开口苏清歌便猜到是谁了,罢了,该来的总会来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苏清歌强自镇定着微微一笑,轻声道:“你们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过来?怎么知道我住在此处?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苏娘子不要误会,我和随从乃是路过此地,因为贪图赶路,所以错过了宿头,不知姑娘可是方便收留我们一夜?”云峥微微笑着。 毕竟有过救命之恩,苏清歌怎么好意思以孤男寡女为借口将这些人拒之门外? 她淡淡道:“请进。” 见有生人进来,赵大娘带着三个小姑娘进了里屋。 赵老汉小声道:“清歌,要不你跟三丫还是去我家住,留你们在这我着实不放心。” 苏清歌想了想,点点头,“一会儿你们先回去,我把他们安顿好就过去。” 赵老汉带着一大家子先回去了,留下有良陪着。 几个随从一进了屋子就跺脚埋怨道:“这鬼天气,半下午的时候儿还好好的,怎知到后来就刮起北风,夜里定有大雪,早知道该明早再出发。” 一边说着,又上来帮云峥脱了大氅,却听他淡淡吩咐道:“你们安静些,听苏娘子的安排。”说完又对苏清歌施一礼道:“实在是遇到了这样天气,否则说什么也不会给姑娘添这个麻烦,不知苏娘子这里有没有空屋子?若没有,让我们在地上凑合一夜也成,总比露宿荒野的强。” 苏清歌心想你明明看见我这里有屋子,还说这样话,真是虚伪。于是向左手边一指,轻声道:“那间屋子虽然堆着些杂物,好在还有一铺炕,就是没办法烧火,等下灌几个汤婆子暖一暖。” 云峥连忙点头道:“汤婆子咱们自己有,不必苏娘子费心。” 说完就听身边的随从道:“这什么味儿?我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可是在炖肉?嘿嘿正好咱们还没吃饭……” 不等说完就被云峥断喝一声,听他厉声道:“咱们能有个落脚的地方,已经感激不尽,如何还要得陇望蜀?你们那行囊里没有干粮吗?” 几个随从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强自按捺下吃肉的欲望,从行囊里掏出干粮,唉声叹气啃了起来。 苏清歌去了灶房,从锅里把那些肉块骨头都给捞了出来,一边冲里屋喊道:“我这里炖了肉,若是不嫌弃,就过来吃些热食,天气这样冷,吃干粮对胃口怕是不好。” 麻利的给来人拿了几个葱油饼,连汤带肉装进一个大盆里端上桌。 只听里屋的随从们欢呼了一声,满脸感激地对苏清歌道:“小娘子真是咱们的大恩人,这是一点小心意,小娘子千万收下!”一边说着,就纷纷把钱放在桌面上,也顾不上烫,从盆里拿起一块块骨头就啃起来。 苏清歌好笑地看着桌上堆如小山的碎银子,心道这些糙汉子倒是讲究。 这些人动作实在是快,等苏清歌反应过来的时候,几块大骨头都快让他们啃完了。这时候云峥也踱步出来,苦笑道:“我这些随从一个个都被我纵坏了,小娘子不要介意” 苏清歌垂首笑道:“不算什么,若没有当初公子的救命之恩,这会儿我已经不知葬身何处了。” 她一边说着,就从橱柜里拿出了一盆馒头和炸好的馓子,道:“好在家里人多,吃食都有多备一些,只是凉了,待我热一热再给你们吃。” 云峥不动声色地四下看了一圈,笑着问:“小娘子那日自称绿水村吴苏氏,可……” 剩下的话云峥没问出来,苏清歌心下一紧,倒是把这茬忘了。 这里是赵家村,家里头几个男丁也没有一个年龄像是她夫婿的,这个谎该怎么圆? 第166章 办年货 要过年了,街上热闹了好些,摊子上也有许多平日不常见的货物,像什么南边来的果干儿,北地来的干果儿,吆喝声此起彼伏。 先去买粮食,一问才知道,因到了年底,各色粮米菜蔬鸡鸭鱼肉都涨价了,这一车东西下来,恐怕要比平时多花一二两,若非如今有了巨款,肯定要心疼的不得了。 因苏清歌前些日子来过几回,为人和气好说话,且给钱也痛快,掌柜的和伙计都甚是愿意同她做买卖。 “姑娘,又来啦?”掌柜的正在盘账,见她过来忙亲自迎上去,笑容可掬的问道,“今天要点什么。” “白米白面各三十斤,豆面十五斤,再有五色豆子也都来十斤。对了,若是有糯米和黄黏米,也来几斤,糯米多些。” 要过年了,也得准备些年糕,南方的白年糕,北方的黄年糕,滋味儿不同,却一样的好吃。还有那什么麻团啊汤圆的,可不都得用糯米么? “好咧!”掌柜的爽快应下,转头打发伙计去了,又往里面让,“这大冷天的,且进来喝杯茶暖和暖和。” “不了,”苏清歌摆摆手,“还要去旁的地方置办年货,瞧着雪越发大了,还是早些家去是正经。” “这话很是,冬日里到底是自家才舒坦,”掌柜的笑呵呵的,一张圆脸越发显得和气。 稍后算钱,掌柜的就道:“本是涨了价的,不过姑娘你是老主顾,这回咱们就按原来的,下回再说下回的。” 苏清歌道了谢,顺手从车里摸出来走时装的两罐泡菜和一小包腌肉,“这是我做的些小玩意儿,十分下饭,掌柜的不嫌弃就拿着尝尝鲜。” 掌柜的闻弦知意,也不推辞,又笑道:“多谢姑娘,我自然是欢喜还来不及!” 两人又说了些闲话,那边伙计们已经装好了车,苏清歌同掌柜的道别,又去买了些油盐酱醋糖,另塞了半车萝卜白菜土豆。 想起来有好长时间没见毓秀和崔大姐了,苏清歌也顺道去瞧了她们,照样送了几罐新做的吃食。 等最后叫卖鸡鸭的摊主提上来十来个笼子,牛车里已经是满满当当。 老牛当下撩了撩蹄子,十分不满地叫了几嗓子,说不出的响亮。 苏清歌有些歉意地拍拍它的脑袋,“真是辛苦你了,回去好好歇几日。” 心里却盘算着,反正手里有银子,不如去买辆马车? 富贵人家的马车最开始都是定做的,但是随着国家的繁荣昌盛,百姓们生活水平也日渐提高,所以即使平民百姓家,有时候也会买马车代步,于是就有了做这生意的人,毕竟除了大中城市,小地方是很难有车马行的。自己家有一辆马车也方便,老百姓谁还特意花心思定制啊?去铺子里看看,看中了连车带马买回来就行。 苏清歌平时看到的马车也算不少,可是如今看着面前这些各式各样的马车,还是被惊到了,三丫和有良也张着嘴,小声道:“天啊,这么多种?真好看,姐姐姐姐,咱们要选什么样儿的?” “哟,几位是来选马车的?来来来,随便看随便看,小店今年特地推出了十几款新马车,不管您是为了运送东西,还是家人乘坐,都肯定有您喜欢的款式,几位看看这辆马车,车壁上有精美的花纹,四角缀以璎珞流苏,还有这银铃,您听听,声音多清脆……” 一个伙计热情迎上来,嘴皮子干净利索地为几人介绍着各式马车。 苏清歌一辆辆看过去,只觉得有几款马车着实华丽漂亮,自然不能和那些王侯勋贵们镶金嵌玉的华贵马车相比,但是也设计的十分有新意。 几人最后选中一辆墨绿车厢,里面空间较大,够坐五六个人。再配上一匹毛色油滑光亮的黑马,气派极了! 有了宽敞的马车,刚刚买的那些年货便都能塞下了,几人跳上马车,高高兴兴往家赶。 快到城门时,苏清歌就见不远处许多人围着一张告示议论,就顺势问旁边的妇人,“大娘,那是出什么事了?” “穆家小姐封皇贵妃了!” 大娘还说了什么,苏清歌已经完全听不见了。 四肢百骸都是沉沉的僵硬,唯有心里却是空空荡荡的,一抽抽的发疼,仿似有人把那颗心捏住了,攥的她撕心裂肺。 脑子里只有那句“穆家小姐封皇贵妃了!” 穆家小姐…… 封皇贵妃了…… 雪越下越大,四面八方都是呼啸的北风裹挟的雪片,大如鹅毛,势如瓢泼,遮天蔽日,地上很快就白了。 除了风声之外,只有蹄子踩地、车轮碾压路面的动静,以及马脖上挂的铜铃叮当做响。 在这寒冷的冬日,声音都好似被冻住了,被狂乱的北风用力吹开之后,连同雪花一起飘飘忽忽,却传不了太远。 掀开车帘子,苏清歌用斗篷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眯着眼睛看前方分辨不出东西南北的路,渐渐地,竟看见路边有几点昏黄的火光微微晃动。 走得近了,才发现竟然是赵老汉打着灯笼在路边迎。 风很大,雪也很大,他不知在外头等了多久,头上、肩上密密麻麻落满了雪花,若非被大风吹得摇摇摆摆的,远远看见简直像一个雪人了。 苏清歌凉意彻骨的心头忽然一片暖意,眼中泛起些湿热。 同样发现马车的赵老汉快步上前,“咦,姑娘买马车了!没想到雪下的这样大,姑娘冻坏了?你大娘热了姜汤,快进去暖暖身子。” 苏清歌跳下车来,用力伸展了下胳膊,笑容灿烂,“好。” “我去喂马!”有良兴奋地把年货都搬下来,马车卸了,把马牵进草棚。 大妞二妞瞧见威风凛凛的高头大马,也兴奋地凑过去。 一进屋门,赵大娘已经递来了热毛巾:“清歌,快擦擦脸,暖暖手!” 大雪纷纷扬扬下了一宿,呼啸的西北风刮得像饿鬼下山,可小院的地龙烧的热热的,屋内暖烘烘。 第167 老赵一家 后天就是除夕了,一大早,赵汉夫妻俩和四个孩子被喊回赵家老宅,说是有事要商议。 堂屋上方坐着赵彭祖老两口子,旁边坐着老大赵望、老二赵汉、老三赵瑞,而媳妇子和孩子们都站在一旁。 “爹,大哥做了什么事,要你叫人带话让我们立马赶回来?”老三赵瑞在镇上经营着一个酒楼,常年将养着看上去比两个兄长年轻不少,只是那嗓子天生尖细就如同太监一般,所以平时说话的时候都可以的压低声音,这样到是听上去别有一番书生的味道。 “你让他自己说。”赵彭祖也是气狠了,实在是这事情他没脸说,赵望干出来的事,实在是把他们一家人的面子里子都丢干净了。 “呵,他还有脸说?一个背着婆娘偷人的男人,竟然都偷到寡妇家去了。”这大渝国你纳妾不犯法,但是偷人就是罪。老大媳妇李小红也弄了个板凳坐在堂屋大门那里,背靠着门,一副恨不得吃了赵望的模样。 “我和潘云娥那叫情投意合,人家寡妇怎么了?人家比你个黄脸婆好看还年轻,我娶回来说不定还能再给我生两个儿子呢,哪里像你,这么多年就下了一个蛋。” 赵家大房只有赵有树一个儿子,所以赵望觉得是李小红的错,就是最不受待见的二房媳妇王翠荷,人家都生了两个儿子两个闺女呢,闺女虽然是赔钱货,但小时候能帮家里干活,长大了还能换嫁妆银子不是? “是我生不出来吗?还不是你晚上都不碰我,我一个人到哪里生孩子去?你不说我以前还没有多想,如今想来只怕你与那潘寡妇早就有了首尾了,还嫌弃我生不出孩子。”李小红也不笨,如今事情抖出来连着一想,什么答案都出来了。 “行了,当着孩子说的都是什么话?”赵彭祖直接呵斥道,“老大媳妇,你也别说那些没用的了,事到如今老大要是不和潘寡妇成亲,按照族规就得沉塘,你要是舍得让有树没爹那就继续闹下去。” “有树没爹也比有爹强,就潘寡妇那狐狸精的模样,进门之后还指不定怎么虐待我家有树呢!”李小红正在气头上根本不想好好说话,就像吃了炮仗一般,谁找她说话她就怼谁。 “你这说的什么话,你不是还在有树身边看顾着的嘛,再说有树也是我的嫡亲孙子,我们两个老的还没死呢,谁敢欺负我的大孙子?”赵老婆子也适时的接话拿出婆婆的威严教训媳妇。 “不行,说什么我也不会让那狐狸精进门的,她要想进门,除非我死了。”李小红态度坚决的拒绝。 “你个死婆娘和你好好说话你不答应是,那我今天就休了你!”赵望也放狠话。 赵瑞笑着劝:“大嫂你这么闹也无济于事,为了有树好,我觉得你还是让那寡妇进门就是,只不过身份上只能给大哥当个小妾,你依旧是正妻,这样一来那小妾还不是得看你这个正妻的脸色行事?” 李小红经赵瑞一点醒,瞬间心思通透了,这赵汉一家分出去了之后家里的家务可都她一个人在做,若是让这潘寡妇进门做小,那以后自己作为大的就能指使她像奴婢一般干活了,自己不仅落了空闲,还有人伺候,这日子和三房媳妇蔡梅一比也没有差多少了。 李小红看了一眼站在门外的下人,那是蔡梅带来的随身丫环,是蔡家陪嫁过来的,平时蔡梅回来也都带着丫鬟,一副有钱人家主母的派头,她每次看了都直冒酸水! 这么一想,李小红才冷着脸说道:“那行,叫我答应也行,只是潘寡妇进门就像三弟说的只能做小,而且以后家里的家务全部都给她干。” “云娥那么瘦弱哪里能做什么家务?”要说赵望和潘寡妇勾搭的时间不短了,感情的天平自然是偏向会哄他的潘云娥身上,不自觉的也就开口替潘云娥说话。 “身体瘦弱你们还跑林子里去鬼混?就不怕他被你压死啊,反正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要是不答应就不关我什么事情了。”李小红本来就因为不想干家务勉勉强强的才同意,如今潘云娥还没有进门,赵望竟然就开始帮她说话了,这让李小红有了危机感。 “老大,你也少说两句,就按老大媳妇说的办!”赵老头一锤定音。 李小红和赵望互看两相厌,瞪了对方一眼同时哼了一声就不看对方,心里却将对方记恨上了。 “既然老大家的同意潘寡妇进门做小,那这事就这么定了,明天老大你就去将潘寡妇接回来。这件事虽然老大做事欠考虑,但是这也算是咱们老赵家添丁进口的事情,马上要过年了,村里人也就不请了,你们二房三房明天中午也过来吃顿饭,就算是纳妾也是你们大哥的好日子,所以你们还是得送个红包意思意思。” 赵老头就偏心老大老三,就像赵汉不是他亲生的一般,除了要钱,其他时候不会想到他这一家,就像今天叫他们一家回来开会,并没有让他们发表意见,只是在出钱的时候才想起他们。 “我送二两银子,恭贺大哥纳妾。”赵瑞财大气粗,毫不犹豫的从自己的袖袋里掏了一个二两的碎银子出来放在桌上。 赵汉荷包里没钱啊,他尴尬的看着赵老头说道:“爹,我这才分家出去没有多久,家里实在是没钱,我们还欠苏姑娘的银子没还,大哥这纳妾我实在是拿不出钱来送礼。” “什么?你个败家的玩意儿!你们不是在给那个女人做事吗?难道没有工钱吗?实在不行,你把两个赔钱货卖给她做丫头,不就有钱了!”赵老婆子闻言瞪出来了。 赵大妞如今已经不再是那个受气包,加上青春期的叛逆就直接顶嘴说道:“奶,我们一家被赶出来,兜里一分钱没有,锅里一粒米没有,一家子都快饿死了!是苏姐姐借了十两银子给我们买米面,我们给她做事,是还她的利息,本金还欠着呢!卖了我和二妞都不够!” 第168章 杀猪 赵老婆子看着居然敢顶嘴的赵大妞,气的破口大骂:“你个赔钱货,哪里有你开口说话的份?” 一旁的赵二妞“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赵老婆子又将火气转到了赵二妞的身上:“你个小赔钱货又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赵老婆子的问话直接让赵二妞将苏清歌说过的话说了出来:“奶,我姐姐是女的,就是赔钱货,难道你不是一样的吗?还有老姑也是女的呢!” 这下赵老婆子气的差点背过气去,这两个赔钱货竟然敢拐着弯的骂她,简直是翻了天了,她气的直接将脚上的布鞋脱下来就往赵二妞所站的地方扔去。 赵二妞人小,又灵活,赵老婆子扔了两次鞋子也没有砸到她,反倒是有一只鞋直接砸到了蔡梅身上。 蔡梅的脸瞬间就不好看了,自己可是大家小姐,虽然嫁给赵瑞,却从来都没有把公婆放在眼里,一直只是不远不近的走着维持着表面的关系而已。 赵瑞虽然有些经商的头脑,实在是个怕老婆的,十几年如一日,他已经习惯性的看蔡梅的脸色行事了。 如今见蔡梅不高兴,加上自家老娘那臭鞋子满屋飞带起的灰层和臭味,赵瑞开口说道:“娘,大妞二妞还小不懂事,不过二哥既然还欠着外债,那他的银子我替他出了!”说着又摸了一个碎银子放桌上。这才接着说道:“天色不早了,大家也都歇息了,明天不是大哥还要纳妾嘛!” 赵瑞替赵汉出银子并不是真的对赵汉有什么兄弟情,他只不过就是想显摆一下他如今的地位。 赵汉一家六口出了赵家老宅的院子。 回到家赵汉就教训起自己的两个闺女来:“你们两个刚才说的那些话谁教你们的,就算你们奶再不是,咱们做小辈的也不能这么顶撞,这叫不孝你们懂吗?” “可是大姐姐说过父慈子孝,首先要父慈子才孝,从小到大奶就不喜欢我们,连带哥哥们也不给好脸色看,这样的奶我们为什么要孝敬她?”赵大妞第一次和赵汉顶嘴。 赵汉作为二十四孝爹也觉得自家孩子没有什么错,只是该有的规矩还是得教教。此刻一向乖巧懂事的女儿竟然反驳他的话,让他也是被噎住了。 “你们啊,就算是对你奶有什么意见,以后也别当着他们说出来,要是被外人听了去,会影响你们的名声,将来还怎么嫁人?”赵汉只得无奈地念叨了一句。 大妞撅着嘴巴负气的说道:“嫁不出去就不嫁呗,等我长大了也像大姐姐那样搬出去自己赚钱自己花不就行了。” “你和苏姑娘能比吗?”赵汉被大妞负气的话气死了。 “怎么就不能比了,大姐姐说为人当自强,只要自己肯努力肯吃苦怎么样也饿不死。”大妞终于将自己心里隐藏了很久的话说了出来。 “好了,耽误了一上午,下午还得去清歌那帮忙杀猪呢!”赵大娘见父女俩针锋相对开始和稀泥。 “杀猪呀!”大妞二妞一脸兴奋。 她们以前在赵家老宅过年的时候也杀猪,只是她们只有看看的份,猪草是她们打的,猪是她们娘亲喂的,可是杀猪的时候她们最多能捞到小半碗汤喝喝,至于炖的稀烂的猪肉她们只有看看的份。 似乎自从苏清歌来了之后,她们见过了许多以前没有见过的东西,吃也更是吃到了从未吃过的美食,比如苏清歌家里就很少将肉直接炖烂来吃,而是将肉切出来吵着吃,那味道真是好吃极了,比炖的稀烂的猪肉不知道好吃了多少倍。 到了苏清歌家,屠夫老钱已经把生猪送来了,就关在草棚里。 锅里老钱媳妇邓婆子已经烧了两大锅开水,老钱也不耽搁,让人摆好了杀猪凳,就吩咐赵老汉几人上前帮忙把肥猪直接抬到了杀猪凳上面,捆绑的担架绳子并没有解开,赵老汉夫妻俩和有良有义四人分站四个方位紧紧地把猪按住,然后就见老钱拿起自带的磨刀石荡了荡已经磨的明晃晃的杀猪刀,找准位置,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刀就捅进了肥猪的脖颈处。 苏清歌端着早已准备好的木盆,放在地上接住了还在长流的猪血,见肥猪彻底放弃了挣扎,血的颜色开始变的深色,苏清歌立刻将木盆端进厨房,用筷子搅拌了一下,放在一旁。 外面老钱已经准备烫猪毛,邓婆子将开水舀进桶里。 有良力气大,提水的任务就落到了他的身上,赵老汉几个人帮忙把开水往肥猪身上倒,老钱用一把铁片一样的刮毛刀动作麻利的就将烫到位的猪毛刮了下来。 接着开膛破肚,很快就将肥猪四分五裂成几大块了。 苏清歌见外面忙得差不多了就出来吩咐有良搬了小半扇猪肉和四根筒子骨进厨房去,接着就是邓婆子去清洗炖煮了。 赵二妞一直坐在灶前帮忙烧火,到是替邓婆子省了不少事。 这种杀猪汤,吃的就是一个鲜,苏清歌将筒骨熬汤,猪肉也放进去煮,不过猪肉煮好就先捞出来切成薄片,到时沾辣椒吃,白片肉味道也很好。 筒骨的汤大火熬成了奶白色的时候,苏清歌放进去豆腐和一些大白菜,起锅的时候撒上一点野蒜叶子,那味道也是十分的鲜美。 苏清歌让有义去请了村长和村长媳妇过来吃杀猪汤。 村长抱着水烟枪,乐呵呵地过来瞧热闹了,身后还跟着几个村民,苏清歌请他们一并留下来吃饭。 几张大桌子在堂屋里摆开,每桌一盆白片肉,一盆骨头豆腐白菜汤,一碗辣椒酱,一屉白面馒头,所有人都吃得津津有味,赞不绝口。 老钱和邓婆子吃完饭就回城里去了,心里还在回味着苏清歌家饭菜的香味,这可是他们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只是不知道那骨头汤里白色的东西是何物,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呢! 还有那辣死人的酱料,吃起来辣,吃过之后又觉得过瘾还想吃。 同样感觉的还有村长,此刻他也有些同意自家婆娘的说法了,或许让他家大孙子将苏清歌娶回家也不错。 第169章 二郎上门 趁着猪肉新鲜,苏清歌带着三丫灌香肠。 把小肠挑了出来,然后将肥瘦相间的猪肉切成小块,放调料,再用小肠套在空心竹筒上,从筒口往里头灌肉,三丫头一次灌香肠,直喊有趣。 一夜无梦,次日苏清歌推门一看,呵,地上积雪将近半尺厚,有良和有义早已扫出了一条路来。 大妞二妞两姐妹也都在院子里了,苏清歌奇怪地问:“今天不是你们大伯纳妾的日子?你们不是要去喝喜酒吗?” 昨天赵大娘跟她提了一嘴,她还以为老赵一家今天不过来了。 大妞不开心道:“老宅根本没有做我们的饭,说我们家没有出银子。” “你们三叔不是帮你们把银子给了吗?” “可是奶说那银子不是我们出的,让我们要饭都走远点。” 苏清歌彻底无语了,这赵家老宅的人到是奇葩得很。 “不给吃咱们就不吃他家的,姐姐家的饭随你吃。”苏清歌手摸了摸大妞的头发。 “还是大姐姐最好了。”大妞抱着苏清歌的大腿用脑袋在上面蹭了蹭。 “明天过年,今天我们把年夜饭食材准备一下!”苏清歌干劲十足的挽了挽袖子,麻溜儿洗了脸,又仔仔细细涂抹了防冻的面脂,“后院那些买来的鸡鸭,留着费粮食,都杀了!” 有良有义就要放下扫帚帮忙,被苏清歌拦了一个,“有义,你去烧热水,有良你跟我去杀鸡。” 眼见着手起刀落,白地红花四溅,家禽们的叫声就渐渐微弱下去,原本温馨从容的院子里无端笼罩了一层诡异的阴霾…… 血也没浪费了,都用事先准备好的干净大盆装着,完了之后过滤一下,适当的加些白酒、清水和盐巴,放到外头凉透了自然凝固。 回头不管是吃锅子还是专门炒菜,鸡血鸭血都是比猪血更金贵的。 对了,还可以顺便做个血旺,用滚滚的红油泡上一片花椒辣椒,大好山河万里红,闻一下,浑身上下三万六千个毛孔就都张开了,打从心。 有良在苏清歌的指挥下挨个拔毛、拔舌头,又把一半剁了爪子,内脏都分门别类洗净放好,“姑娘,弄这么多,我们吃得完吗?” “没让你一顿吃完,看我的!”苏清歌顺手往鸡鸭身上抹调料,又用木棍将它们用力撑开,然后一溜儿挂在空房间的房梁上。回头一开窗,北风呼呼的,这就是天然的风干场所。 大雪封山,进城的路都堵了。 一头猪加上这些鸡鸭,他们一个冬天都不用进城买肉了! 太阳越升越高,三丫已经带着大妞二妞在院子里头踢毽子了。 赵老汉和赵大娘去赵家老宅帮忙,烧火煮饭洗碗上菜,到了午饭的时间,却被赵老太婆赶了回来。 苏清歌见他们神色恹恹,并不多问,笑着道:“老爹,大娘,你们可算回来了,我们中午吃板栗炖鸡!” 五个孩子听罢齐齐欢呼:“哇!太好了!” 鸡是刚杀的,这会儿还热乎呢,直接咔嚓嚓剁成小块,先用热水焯过,再干锅煸一下油,什么配料都没加呢,香味儿一下子就蹿出来了。 煸过之后,鸡肉部分表皮就变成了诱人的金黄色,锅底也积了浅浅一汪铮亮的鸡油。再往锅里加一点葱姜蒜等大料,重新把鸡肉倒回去翻炒,添水,大火烧开之后转小火慢炖。 板栗是有良前两天在后山敲下来的,野生的板栗,个头还不小。 鸡肉要炖的烂烂的才好吃,需要的时间有点长。 苏清歌想了下,干脆让三丫洗了几个大萝卜,先切成细丝,完了之后加盐和鸡蛋搅匀,一口气摊了几十个萝卜丝饼。 煎好的萝卜丝饼圆滚滚的,一个不过掌心大小,表皮金黄酥脆,内里却柔软至极。且加热过后,萝卜本身的辛辣之气大减,吃起来只觉唇齿留香。 萝卜顺气,是好东西,特别适合几个孩子。 太好吃了! 三丫由衷感叹,“姐,说老实话,这么些年,就数跟着你之后过得舒坦!” 老赵一家也猛点头,吃完了萝卜丝饼又舔了舔油汪汪的手指头,眯着眼睛一个劲儿回味。 “舒坦就成,”苏清歌笑道,“好日子在后头呢。” 赵汉一家真是挺朴实的,吃饱穿暖就很满足,每天都欢欢喜喜干劲十足,连带着周围人的情绪也跟着高涨。 挺好的。 板栗炖鸡十分成功,鸡肉入口即化,板栗软糯细腻,荤菜素食相互吸收了彼此的鲜甜味美,肥而不腻。汤汁也收的极好,满口咸香,令人食欲大开。 几个人都吃撑了。 苏清歌怕几个孩子给撑坏了,又拉着他们一起在院子里堆了个雪人,既玩乐了,又消了食。 众人正玩闹着,院门外有人敲门。 然后一个声音小声道:“有人在吗?” 苏清歌当即就是一愣,只觉着这声音怎么竟有些耳熟呢? 这时候赵老爹已经打开了院门。 竟然是吴二郎! “二哥,你怎么来了?快进来。” 苏清歌前去将院门完全打开,瞧见吴二郎手里拎着大包小包还有一整个羊腿。 吴二郎抬头,只见苏清歌全无环佩修饰,头上乌油油的绾了一个髻,竟半点珠翠未戴,脸上未施脂粉,她原就生的风流婉转,一身暗蓝素衣更映的她肌肤欺霜赛雪。 许久未见,她越发光彩照人了。 吴二郎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的裤腿,也是,她与他,原本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是他一直在妄想。 吴二郎努力笑笑,将羊腿递过去,人却不进门,道:“那日去送货,路过安民堂才知道你在赵家村落脚了,我一路打听才找到此处。这是家里新宰的羊,特意给你带了一条腿子,给你涮火锅吃。多亏了你,家里才有这样的好日子,我心里感激,却不知……” 苏清歌侧头微笑,打断他,“二哥,你在我遇险时救了我一命,我回报你也是应当,二哥千万不要再说谢字。” “二哥!”身后响起三丫又惊又喜的声音。 三丫扑到吴二郎怀里,眼睛湿润:“二哥!二哥!” 吴二郎右手拄着拐,左手拎着大包小包,差点被扑倒。 见她不仅长高了,还胖了些,可见这些日子过得不错,无奈笑笑:“你啊你!离家出走,娘都被你气病了!” 他一提到娘,三丫就有些腿抖,忙后退了几步躲到苏清歌身后。 第170章 农家乐 “二哥,是娘让你来带我回去吗……” 吴二郎叹气道:“你是娘的女儿,我的妹妹,总是要回家的!况且,你如今也大了,村里头像你这么大的姑娘,已经足不出户在家绣嫁衣了,就你还在外头野!” 一提嫁人,三丫更紧张了,死死抓着苏清歌的衣袖,“我这辈子就跟着姐姐了,我不嫁!” 姐姐? 吴二郎听见三丫换了称呼,心里头酸酸涩涩不知是什么滋味。 苏清歌抬手拍了拍三丫的头,安慰道:“好了好了,明天就要过年了,你先跟二哥回家,一家人团团圆圆过个年,等年后我亲自去接你。” 三丫抬起头,声音闷闷的:“果真?姐姐会来接我?不骗我?” 苏清歌笑着点头。 三丫这才不情愿道:“好,那我跟你回去……” “哎,三丫……”一听三丫要回去,有良忍不住出声,却被赵大娘一个眼神制止。 有良悻悻去了马棚,三步一回头看着三丫跟吴二郎上了牛车。 吴二郎忽然又想起什么,从牛车上跳下来,低声道:“前一阵,有几个男子来家里,问有没有丢失什么首饰,我记得你之前手上戴着一个玉镯,后面就没再见你戴过,会不会……” 苏清歌心里咯噔一下。 她早就发现玉镯丢了,却不知丢在哪里了,难道…… 吴二郎见苏清歌皱眉不语,忙道:“我只告诉那些人,家中并未丢失财物,那些人便离开了。” 苏清歌点点头,心中一阵暖意。她的来历,她的从前,吴二郎不是不想知道,但她不说,他也从来不问,更不会挟恩求报。 吴二郎却还是有些不放心:“清歌,此处虽然偏僻,有心之人想要打听也并非难事,你一定要小心!” “二哥,我会照顾好自己,你放心!” 牛车渐渐远去,在厚厚的积雪上留下一串脚印。 院门又重新关上。 几丈远的一小片梅花树丛中,一个黑影静静立在树下。男人帷帽之下的脸溃烂流血,不辨原貌,只一双眸子熠熠生辉。 一阵风带着雪花吹来,黑影一闪而过,快得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梅花树下深深的脚印…… 苏清歌把羊腿交给赵大娘拿去灶房处理,拎着布包进了堂屋,打开布包,里面有好几个包得严严实实又沉甸甸的油纸包。 这香味是……虾干儿? 云城地处中原内地,略有几条河流,却不靠海,故而海产极其稀有,偶尔市面上略有一点,价格昂贵不说,往往抢不到。 苏清歌打开那个纸包瞧了瞧,见一只只鲜红油亮的大虾俱都个头圆润饱满,肉也实在,乃是少有的上上佳品。 这一包少说也有五六斤,放到外头总不会少于十几两银子。 几个人都剥了一只吃,果然鲜美无比,口感结实弹牙,更难得一股天然咸鲜,当真是绝配。 “太好吃了!” 苏清歌也有一日子没尝到海味儿了,一时竟有些唏嘘。 若放在以前,真是打死她都不会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会被一只风干虾带起乡愁…… 清蒸虾、白灼虾、蒜蓉虾、油焖虾……还有那鲜嫩味美的大闸蟹、粉丝扇贝等等,如今一时半会儿的恐怕都吃不到了。 平时倒罢了,这会儿她还真是有些触景生情,分外怀念起现代社会发达的交通运输来。 另外一个布包里是一袋红彤彤的橘子。 云城本不产橘子,还是南边几个商人运过来的,一路颠簸,表皮有些擦伤,并不算十分好看,却意外的酸甜可口,反倒比后世那些圆润美丽的橘子更好吃些。 苏清歌看着颜色鲜艳的橘子,想起以前学的一篇课文来。 于是将橘皮顶端削开个小口子,然后把里头的瓤掏出来,再往里头放一截蜡烛,便是小桔灯了。 大妞和二妞都看呆了,回过神来之后齐齐拍手,十分捧场。 有良表情有些蔫蔫的,手里剥着橘子,心思却不在这。 苏清歌抬头,看到赵大娘也注意到了有良的异常,两人飞快交换下眼神,赵大娘叹了口气,苏清歌却有些高兴。有良踏实、稳重,是个有担当的,和三丫也很相配。 只是……古代的小孩都这么早熟的吗? “咦,这是什么?这样大的橘子么?倒是没见过。”有义指着布包里的一个圆滚滚的东西。 苏清歌拿出来一看,笑了。 这可不就是柚子吗!再一看,里头还有一些柿饼、大梨,都十分大个可人。 吴二郎还真是有心了,给她送来这么多稀罕的东西。 “这是柚子,南边来的水果,你们打小生长在北地,没见过也不足为奇。”苏清歌看着那几个大梨,心下一动。 这里冬日天冷干燥,好些人都有咳嗽的毛病,尤其是有义,经常一咳嗽就是大半夜,睡都睡不好,听着叫人心疼。 这几个梨,加上川贝枇杷的熬点糖梨膏,正好可以止咳润肺。 苏清歌把柚子剥了,分给赵老汉一家尝尝。 赵老汉还不好意思吃,连连推辞,“清歌,冬日水果本就贵得很,南方来的怕是更贵了,我们吃不吃也没什么,留着你自己和三丫吃。” 苏清歌往他和赵大娘手里塞了几瓣,又给孩子们一人一瓣,正好分完。 “老爹,过完正月,山上就要开工干活了,到时候有的是事情要拜托你,这点水果不算什么,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赵老汉一家跟着苏清歌的日子久了,知道她不是那种说一套做一套的,为人十分大方,一味推辞反倒不美,欢喜地接过来吃了。 柚子不比橘子那么细腻甜蜜,口感也更有弹性,口味尤其清新,冬日吃了整个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众人都赞不绝口。 赵老汉还惦记着开工的事儿:“清歌,过了正月,后山准备怎么弄?” 苏清歌“所谓靠山吃山,我准备在山上找个地方盖一处农家乐,吃喝玩一体,顺便搞点养殖和种植。” “农家乐?” 赵老汉一家面面相觑,第一次听说这么新鲜的词儿。 “简单来说,就是让城里人来体验体验采菊东篱下悠然现南山的农家生活。” “采菊东篱下……”赵老汉一家没怎么念过书,一脸懵地看着苏清歌。 “养养鸡,逗逗狗,钓钓鱼,种种田,这种生活对农村人来说是日常,可是对城里那些天天酒林肉池勾心斗角的富商显贵来说,简直是神仙日子。总而言之,就是赚城市人的钱。”苏清歌尽可能用最通俗的话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