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农门匠丫头》 第二章 摩擦 黑暗中,有个人噗嗤一声笑了。 紧接着,那人喝了一声:“什么人在那里。” 姜心身下的人发出嘤嘤的哭声,柔弱又委屈道:“闵夫子,是……是我,槐云。阿心在山上摔了脑袋,我带她回家,没想到刚走到私塾门口我就体力不支了,都是我没用。” 姜心以前虽然身体不好,但是不代表她不谙世事缺心眼,槐云的心思此刻暴露无遗。姜心觉得挺好笑,又觉得意难平。因为她想起来了,在原主的记忆里,这类事情太多了。 但是你想追男人何必让我给你垫背呢? 姜心这个人,因为身体原因需要修身养性所以平时性格还算平和,可是她可真算不上什么好脾气的人。 这个槐云给她一种“不是什么好东西”的感觉,所以她也不打算客气了。 姜心一把按住槐云的头,将她刚刚抬起来,还没将美貌和表情都展露出来的脸又按在了地上,左右摩擦了两下才惊呼一声。 “对不住,是我没站稳,云姐姐你没事,快起来。” 槐云被姜心按得都快背过气了,因为这一按来得突然,槐云慌忙挣扎间,结结实实的啃了两口黄土地。脸颊被地上的沙粒摩擦的生疼,忍不住尖叫起来。 “我的脸……啊……” 这时姜心已经站起来了,也拽着槐云的袖子将她往起扯。槐云捂着脸,狠狠的将袖子一挥,力气之大差点将姜心掀翻。 黑暗里那人又笑道:“槐姑娘这力气不像是体力不支的样子,我家公子还有事,就不打扰两位姑娘了。” 说罢,有两个身影从阴暗的角落里走出来。走在前面的,正是那个身形高大却有些佝偻的人。此时,她才看清楚此人的脸。 一张苍白瘦弱,但是却十分俊俏的脸。棱角分明,眸光清冷,鼻梁高挺,白皙的皮肤给他的容貌又平添了几分病态美。他长得很高,应该是刚从床上起来,穿着一身蓝色棉布长袍,还有点褶皱。用发带松松垮垮的绑着头发,一些碎发从额角垂下,又有了几分阴柔美。 嘿呀,真是一个娇美漂亮的男子。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身材较为壮硕,但是个子有些矮,脸上带着笑意的少年。刚刚出声的应该就是他了。 “闵夫子~” 槐云现在哪里还顾得上找姜心算账,连忙上前一步手伸向闵夫子,闵夫子虽然看着瘦弱,可是身手却很快,身子一歪躲过了她的手。 “槐姑娘,男女授受不亲。”闵夫子的声音冷淡又虚弱。 姜心暗道,原来真是个病恹恹的年轻人啊,姜心对闵夫子有了些同病相怜的感觉。不过,在原主的记忆里,虽然一直知道这个人存在,但是具体长什么样子却没什么印象。 这大概是她第一次见闵夫子? 就在姜心胡思乱想的时候,槐云又说话了。 “夫子是要出门吗?这天黑路难行,我也正好要回家,不如我陪夫子?” 啧啧,这可有些明目张胆了。 “槐姑娘,我家公子自有我照顾,就不劳烦姑娘了。” 槐云可一点都不退让:“你一个男子哪里有女子周到?” 到了这里,姜心总算彻底明白槐云为什么非要跟着过来了,想必她是知道今天闵夫子要外出。 此时,那少年也沉下了脸:“槐云姑娘慎言,我家公子不需要女子的照顾。” 少年将“女子”两字要的极重,槐云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失望。然而,瞬间她又打起精神,看向姜心。 姜心一个激灵,飞快的往门口走去。 “云姐姐,我奶奶还在等我,我先回去了。”说罢,人影已经消失在了门外。 小贱人!槐云暗骂了一声,脸上的伤口又开始火辣辣的疼。等她回过神来,闵夫子已经带着那少年不见了踪影。槐云气的跺了两脚,才心不在焉的往回走。 姜家祖孙俩住在私塾的后院的一间柴房里,小小的柴房还隔成了两间,外面堆放着柴火,里面是一张由木板搭的床,还有一口破箱子,是祖孙俩放杂物用的。 也不怪私塾给这么个破地方住,因为私塾的学子也不算少,真的是没有地方了,二来也是毕竟男女有别,也就这里距离学子们还远一些,看起来还安全。 姜心把竹筐放在门外,推开屋里的门,昏黄的灯光从门帘里洒出来。 “奶奶,我回来了。”姜心低声说了一声。 在她的记忆里,姜奶奶并不喜欢她这个孙女。如果不是当年因为逃难带不了老的,姜奶奶也不会被留下。至于姜心,一个女儿而已,没有把她卖掉,只是扔了,也算仁至义尽。 不过,这一对父母做的也挺绝,为了逃难,把家里的地也卖了。完全都没想过,如果这祖孙俩如果熬过了旱灾,之后该怎么生活。 屋里传来一声冷哼,接着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我还以为你找到了好去处呢,回来了就赶紧进来睡觉。” 姜心摸了摸后脑勺,还有饿扁了的肚子,掀起门帘,对着坐在床上缝补衣服的姜老太道:“奶奶,我饿了。” 姜老太头也不抬:“饿着,一会儿睡着了就不饿了。” 姜老太也是靠着给私塾里的夫子们洗洗缝缝补补换点口粮,这吃饭的时间已经过了,哪里有剩余的东西吃? 姜心叹了口气,虽然这一世有了一个健康的身体,但是以后的生活还得自力更生啊。 姜心转头就要出去,身后突然传来叫骂声:“你这个讨债的,脑袋上怎么回事?” 接着,她的手就被姜老太拽了过去,头也被按在了床上。 姜心:“……” 虽然叫她姜老太,但是人家也才四十多岁,力气大得很。姜心这一把小骨头根本刚不过,被压得一点脾气也没有,任凭姜老太在她脑袋上扒拉。 “这么大一个包,你怎么没死山上?成天跟那个鬼丫头跑,迟早死外边。”姜老太一巴掌拍在姜心背上,震的姜心差点吐出来。 姜心刚想起来,又被姜老太一巴掌按住,活像一直被人掐住脖颈的小狗。 “别动。”姜老太吼了一声,起身在柜子里翻找起来,然后姜心就觉得自己的后脑勺有一点凉凉的触感。 是药呀! “奶奶,您居然有药。”姜心惊讶道,村子里的人多数都活得粗糙,磕一下碰一下的哪里用得着药?再者这种药在古代可是很贵的,没想到姜老太竟然有。 “你还有心思关心这个?”姜老太把一个小药瓶塞进了破箱子里,把姜心扔上了床就出去了,不多一会儿捧了一个碗进来。 是野菜粥。 姜心小心翼翼的接过来,吸了一口,温热的粥进了肚子里身体顿时暖和起来。虽然现在只是秋天,但是寒气还是不知不觉的缠在了人身上。 姜老太一张脸阴沉的厉害,一双眼角翘起的眼睛瞪着姜心。 而姜心心里也百转千回,难道挨骂这件事儿就是槐云口中所说的“烂摊子”?这也没什么? 倒是自家奶奶两次提到了,说她再跟着槐云玩会小命不保。听起来风两人好像都在说对方的坏话啊。 姜心准备对姜老太和槐云两人都持保留意见,尤其是在原主记忆里,她和槐云关系那么亲密,姜心觉得很可疑。 所以姜心觉得原主的情感记忆可信度不太高,她还是仔细观察一下。最多把原主的记忆当成一个记忆库,其他的还是要靠自己慢慢感受。 至少,姜老太可不像原主记忆里那般对孙女厌恶和无情。 “喝完了就快点睡,眼珠子再转你也聪明不了哪去。人家让你去哪你就去哪,那天摔死在山上,烂了都没人知道。”姜老太瞪了姜心一眼,甩了甩手里正在修补的衣服,继续缝补。 姜心也不说话,嘿嘿的笑了一声,钻进了被窝,侧身躺着看着姜老太眯着眼睛缝衣服。 姜老太时不时掀起眼皮看她一眼,终于忍不住冷哼一声:“白长了一副好皮囊,人家心眼多的就像马蜂窝,偏你的就是个漏勺。” “我可不是漏勺,我还知道奶奶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呢。”姜心不要脸的照着马屁就拍起来,脸上还笑嘻嘻的。 姜老太瞪了她一眼,暗自嘟囔,也不知道这丫头今天哪根筋搭错了。 “算了算了。”姜老太认命的叹了口气,把衣服放到篮子里,吹了灯。 “睡。” 屋子里陷入黑暗,姜心笑了笑,深深的呼了一口,也闭上了眼睛。 这一夜,姜心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又闭上,昏昏沉沉的脑子里种种画面纷杂缠绕,有上一世父母的哭声,还有姜老太的叫骂声。直到清晨的第一缕光芒映在窗台上,姜心爬起来,推开窗看着那晨光,吐了一口浊气。顶着一双熊猫眼,下了床,开门出去。 晨光洒满了她的全身,她伸了伸懒腰,对着太阳眯着眼笑了笑。 新生,还挺好。 第三章 挑拨 既然得了新生,她就不会再留恋过去。那些美好的事和感情,她会珍藏在心底。 姜心不是一个钻牛角尖的人,否则依照她的身体,也活不到三十多岁。前一世的她已经自然病亡,这一世她也不想浪费自己宝贵的生命凭吊没有意义的怀念。 毕竟,她现在还住在柴房,吃着人家施舍来的的饭食。 就在此时,后院的门被敲响。 “谁呀?”姜心问了一声。这时,姜老太也起来了,走出门。 “是我,槐云。”槐云甜腻的声音从门外响起。下意识的,姜心断定门后面肯定不止槐云一个人。 果然,她打开门发现槐云身边还站着一个十七八岁少年。少年剑眉星目长得英俊大气,还有莫名的一身正气,只不过身上的衣衫有些破旧了。从原主记忆里得知,这个少年名叫梁季永。 他的手里还提着一只木桶,想来是过来后院提水的。 “我来为夫子们打水,在门口碰到了槐姑娘,她说是与姜姑娘约好了,来找姜姑娘的。”说罢客气的行了一个礼,但是脸色绷的很紧,明显是不情不愿的。 因为私塾早就下过禁令,严禁非私塾之人进入,而槐云却常常用“与姜心约好”这个理由混进来,以前的姜心也傻乎乎的应着,显然槐云也已经养成了习惯。 姜心绕出一条路,让梁季永过去打水,槐云趁机也钻了进来,贴向正在梳头的姜老太。 “姜奶奶,我是特地来登门道歉的,昨日我将阿心带了出去,却害她受了伤,都是我的不对,是我没看住她。”槐云一脸愧疚,泫然欲泣,好像很是自责。 姜老太狠狠瞪了一眼一脸莫名其妙的姜心,又转向槐云,语气不软不硬道:“她摔了自然是因为她自己不小心,跟你出去也是她自己拿的注意,你何须道歉?” 槐云绞着手指,上牙咬着下唇,不自觉的瞥了一眼只顾打水的梁季永,又看向姜老太道:“如果不是我没看住她,她也不会因为去摘一朵蘑菇而摔倒……我应该劝住她的,可是她说蔡公子喜欢吃菇……” “你给我闭嘴。”姜老太将梳子狠狠砸进脸盆里,冷冷看着她。 姜心也震惊了,这货在说什么? 见姜老太生气了,槐云心底一喜,脸上的歉疚更甚,她拉过姜心的手:“我知道这些话不好听,但是我还是要说,姜奶奶,我说这些不是为了损毁阿心的名誉,而是希望姜奶奶您能够与她好好说说,虽然你们和蔡家是亲戚,可是……” “吁……你停一下。”姜心看着脸色越来越难看的奶奶,生怕下一刻自己被揍个屁股开花。 她就说昨日这货的话怪在了哪里,感情并非是她与奶奶有什么龃龉,而是这货要过来给她们姜家制造烂摊子啊,这也更让她确定这个槐云没有原主记忆里那么纯良友善。 姜心甩开槐云的手,既然这人非善类,她就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大姑娘上嘴唇碰下嘴唇就开始搬弄是非,昨日你还说没见到菇,今日就说我采菇了?那我说昨日我的脑袋就是你砸的,你敢不敢承认?我还说你嫉妒我跟闵夫子住在同一屋檐下,你还想利用我近水楼台先得月呢!” 槐云的脸色突然间煞白,之后又变成了通红。 “你……你瞎说什么……” “谁瞎说,你敢不敢发誓?” “行了!”姜老太喝了一声,冷冷的瞪了姜心一眼:“滚回去,再瞎跑我打断你的狗腿。” 姜心一溜烟跑回了屋里,她也清楚,两个大姑娘站在这里相互诋毁清誉可不是什么好事,好话不说二遍,怼回去让对方有了忌惮就行了。 姜心回了屋子就停外面有人说话了:“槐姑娘也有十五了,槐家想必也给你物色着婆家呢,作为长辈我也劝你一句,别瞎跑了,老老实实在家等着嫁人,少惹些是非,你在婆家过得也轻松些不是?走。” 不等槐云说话,姜老太就推着她往门外去了。 打完水也准备走的梁季永恨不得自己没长耳朵,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八卦啊! 所以等槐云离开后,梁季永也匆忙的告辞离开了。 两人离开后,姜老太头也不梳了,进门就把姜心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姜心连忙求饶,并表示再也不跟槐云一起玩了。 姜心的态度着实取悦了姜老太,于是姜老太又把她放出来,准许她在后院活动。自己去找了夫子,并告知姜心已经与槐家闺女断了关系,让学子们不要再放她进来了。 槐云离开了私塾,气得脸色铁青。今天原本她不打算来的,可是昨天那口气她咽不下去。小贱人竟然按着她的头,害的她连闵夫子离开都不知道。白白错失了大好的良机,真是可恨。 回到家后她又因为没有做晚饭被爹娘一顿狠揍,她的好哥哥还在旁边添油加醋,恨不得当场打死她。 她恨!这口气出不来她觉得自己会被气死,所以她今天来这里挑拨是非,就是想看姜心倒霉,姜心倒霉了她心里就平衡了。原本她以为姜心和自己一样,爹娘不爱,爷奶不疼。甚至于姜心在大旱之年还被自己的爹娘给抛弃了,还不如她呢,在她挑拨之后,姜心定然会被打一顿。可是没想到,今日姜老太的表现让她吃了一惊,老东西竟然护着那个小贱人! 更可恨的是今天姜心怎么就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了?平日里,姜心都是被打死都说不出个所以然的,被她指使的团团转,被全村人唾弃。 今天怎么…… 槐云越想越气,尤其是想到姜心说的那两个猜测,她觉得自己头皮都要炸开了。 “你等着,小贱蹄子,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姜心在水井边打水的时候发现了一样东西,是一卷叠起来的写过大字的废纸。姜心捡起来,打开看了看,这纸只写了一面,另一面虽然有墨汁浸透,但是看起来还算干净。 “这是做什么用的?”姜心狐疑的嘀咕。 姜老太见她今天表现不错,也觉得自家这丫头的名声已经没救了,索性也不计较了,说道:“应该是刚刚梁公子掉的。” 姜心惊讶道:“他一边干活还一边写大字?” 说起来,这个私塾乃是这东路地区一善人荀员外出资建造的,坐落在这凤尾山脚下,所收录的学子也多是普通贫苦人家的孩子,束修有银钱或者粮食皆可,家庭实在困难的也可以在私塾内做一些杂务抵一部分束修。毕竟,上学的孩子花钱的地方多,笔墨纸砚都是钱,一般家庭很难承受。 梁季永便是承接了这伺候各位夫子晨起,并且打扫他们卧房的伙计。 第四章 敌意 姜老太道:“这应该是他向同窗们收来的费稿,纸笔金贵,新的一刀宣纸都抵得上一斗米的价格了,梁家贫寒,自然是承担不起他平日纸笔的消耗的,想要写好大字,他也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姜心明白了:“所以他就收别人的费稿纸,自己再在背面练字?” 得到姜老太的肯定后,姜心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在古代文人都有敬惜字纸的传统,将自己的费稿给别人练字用的可能性就很小,除非十分亲近之人。有的古人为了敬惜字纸,还建了“惜字塔”,把带有字的费纸都收集起来,统一烧掉,免得字纸污染。在后世“惜字塔”成了见证古人“敬惜字纸”的一个物证。 如今看来,这个时空的文人还没有那么死板。 用姜老太的话说,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四年前好不容易结束了暴君的统治,两年前又闹了旱灾,这些文人有多少傲骨也得折那么一两根了。 突然,姜心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奶奶,那如果这些纸都写完了,他们会怎么处理呢?” 姜老太已经将洗了并且缝补好的衣服叠放整齐,准备给夫子门送去,顺便把早食带回来。 “自然是烧了,不然留着做什么?” 姜心眼睛噌的一下就亮了,目光炯炯的看着姜老太:“奶奶,这衣服我去送好不好……” “你给我老实点待着。”姜老太想也不想就给拒绝了。 为了自己的赚钱大业,姜心绝对不会这么容易放弃,笑嘻嘻的抢过姜老太手里的衣服:“奶奶你放心,我就是把这衣物和宣纸直接交给梁公子,绝对不同别人说话,您若是不信,可以跟着我。” 姜老太鼻子里哼了一声:“我若是要跟着你,又何必让你去,你就在屋里待着,哪里也不能去。” “奶奶奶奶我发誓我绝对不跟别人说话,奶奶您就让我去嘛。”姜心瞪着湿漉漉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待着乞求望着姜老太。 被一个十分漂亮的小姑娘如此撒娇,纵然是个钢铁直男都忍不住心软,又何况是她的亲奶奶?姜老太突然心就软下来了,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就今日孙女的性情突然大变,可是就凭今日这娃面对槐云的时候的态度,作为亲奶奶,姜老太还是愿意相信她一次的。 “我可以让你去,但是你必须在一盏茶的时间内回来。”老太太想要给她最后一次机会,如果她还像从前那样执迷不悟,她自当是没有这么孙女。 姜心可不知道自家亲奶奶的想法,见奶奶同意了便高高兴兴的带着衣物和食盒去了前院的饭堂。 从后院出来就能看到一个回廊,回廊内侧是一个水池,种了些荷花。又因为水池的水引得是外边凤尾河的活水,这荷花开得甚是美艳。不过如今已经过了初秋,这荷花也少的可怜了,平日里来此采风的学子也少了许多。 拐过回廊再过一个小门便是饭堂,此时正陆陆续续有学子往饭堂走来。姜心一出现便引来了些许人的关注,她的名声是不好,但是她长得漂亮确实是真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看上一两眼也不是罪过。 姜心在原主的记忆里并没有提取到先前槐云嘴里的那个蔡公子的信息,可见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所以只当是她随口胡诌的,没放在心上。 姜心在饭堂里看了一圈,没发现梁季永,正准备出来等一下,便只见一个五大三粗的少年走到她身边,并且狠狠地瞥了她一眼,眼中满是厌恶。 姜心知道自己人缘不好,可是一个素不相识的疙瘩头凭什么瞪她?于是姜心也瞪了回去。 疙瘩头愣了一下,顿时羞愤难当,冷哼一声快步离开。 姜心啧啧了两声,准备不理他了,转头就看到了梁季永,连忙迎上去。 “梁公子,这是我奶奶浆洗缝补好了的衣服。”说着姜心就把衣服放到他手上。梁季永连忙道了谢,早上走得匆忙忘了向姜家老太太询问衣服的事,正在自责就碰到了姜心,梁季永松了口气。 “还有这个。”姜心将别在腰间的一卷宣纸递过去:“今早你遗留在井边的我给你拿过来了。” 梁季永还正因为丢了稿纸而苦恼,见此心中大喜,连忙再次道谢:“多谢姜姑娘。” 说罢便要带着东西要离开,四周已经有人投来奇怪的目光,姜家姑娘的大名谁不知道,这些学子看热闹归看热闹,可自己是万万不想跟她扯上关系的。 “你等一下。”姜心又走到他前面,道:“梁公子,我想同你商量一件事。你能不能将你练完字,不能用的纸张卖给我?” 梁季永一愣,立刻拒绝:“此事我不会答应,姑娘请回。” 姜心可没有那么容易放弃,跟着他道:“我用十五文钱买你一刀废纸如何?不单单是你的,别人的也可以卖给我,考虑考虑呀?” 男子的字迹岂能卖给女子? 梁季永显然误会了,脸色难看的盯着她:“姑娘,此事我做不了主,别人的事我更做不了主,请不要再跟着我,自便。”说罢大步离去。 姜心也没去追,而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拿了饭菜离开了。 姜心真真实实的感觉到了这些学子对她如避蛇蝎,可是为什么呢?在原主的记忆里,她就是个不爱说话,又经常满腹委屈的小女孩罢了,也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有伤风化的事呀。 姜心不知道,可是姜奶奶知道。姜奶奶到底还是跟着她过来了,看到孙女被人拒绝,被人如避蛇蝎心里也不好受。 暗暗叹了口气,就先一步回到了小院。 不过令她意外的是,前一刻那个垂头丧气的小丫头这一刻已经开始生龙活虎了,两人吃过早食后姜心就钻进了旁边的杂物房开始了翻箱倒柜,巨大的声音砸的在外边洗衣服的姜老太时不时的皱起眉头骂她两句。 “你个遭业精,砸你就,砸坏了东西就把你卖了抵债。” 杂物房里探出来一个灰扑扑的小脑袋笑嘻嘻道:“奶奶,我可比这些杂物值钱,您就瞧着,我给您变出钱来,说罢又缩了进去。” 姜老太见状无奈摇头,嘴角却禁不住带起了一丝笑意。 第五章 挨打 姜心从里面找出来一把坏了的竹帘,半截镰刀。不一会儿又滚出来一片缺了角的石磨,一会儿又扛出来一架快散架的梯子…… 姜老太已经又开始缝补衣服了,坐在太阳底下,时不时的瞟一眼小身板姜心。她也不问这丫头到底要干什么,反正干什么也比跟着槐云出去疯好。 姜心用破镰刀一点一点的削着竹帘上的竹片,直至工工整整的摆成一排。 “你今天不去采野菜?”姜老太试探性的问她。 “不去了。”姜心头也不抬的说。 姜老太还想问他对姓蔡的是不是真的死心了,但是看孙女的样子,似乎也不愿意提起,她也打消了询问的念头。 其实哪里是姜心不愿意提起,而是她记忆里根本没这个人。姜心猜测,这个姓蔡的可能是槐云故意拿出来造谣姜心的。而原主对这个人,也不一定有什么感情。 姜心将竹帘修好,梯子也扶正靠在房檐上,在不知道从哪里拽出来的不用的马槽里也放好了水,抬头看天,已经快午时了。 她对着姜老太太喊了一句:“奶奶,我去找一下赵夫子。” 说罢一溜烟的跑了,生怕姜老太太不同意她出门。 姜老太太暗骂了一声兔崽子,也没有追过去。 只要没有那个槐云,姜心对自己孙女还是放心的。 姜心来到前院时,赵夫子还在上课,院子里的池塘边有一棵老槐树,前两年干旱死了半边,还有半边现在也开始枯黄落叶,毕竟秋天到了。老槐树下有一张石桌,桌上刻着棋盘,旁边摆着两个石凳。此时,一个蓝袍青年正坐在凳子上摆弄棋子。 看背影很像昨天的那位闵夫子。 姜心悄悄的走过去,怕打扰了闵夫子,就站在槐树的背面,靠在槐树上,枯枝投下来的阴影正好罩住她,姜心舒了口气,等赵夫子下课。 一时间整个院子颇为幽静,只有棋子落盘的声音。 不多一会儿屋子里传来哄闹声,一位年过花甲的老者从屋里走出来,正是赵夫子。听说这位赵夫子学识渊博,曾经高中进士并且还在朝中任过官职。却不知为何,如今在这个穷乡僻壤做了一个私塾的夫子。赵夫子穿着一身白色棉布袍子,留着长长的白胡子,笑眯眯的,是个十分和善的小老头。 此时他背着手笑眯眯的往槐树下面走,姜心从槐树背面探出头来,挥着手喊了声:“赵夫子。” 赵夫子偏头就看到了她,笑着招了招手:“你怎么来了?” 越老的人,看待事物和人就越透彻,不管别人如何说姜心,赵夫子对她却没有任何的偏见。 姜心恭恭敬敬的对这位老学究行了一礼:“我来是有事相求。” 赵夫子意外的看着姜心,又看了看在树下的闵夫子,笑道:“你有什么事?” 姜心挠了挠头,将她想要买下学子们用过的纸张的事说了一下。 赵夫子倒是有些意外:“你要这些做什么?这些纸我们私塾倒是很多,但是因为翻来覆去写了许多的字,纸张早已溃破,留下来也无用。” 姜心眼睛一亮。 “这样的纸有很多?可以卖给我吗?”姜心连忙道,突然又觉得不对,又道:“如果他们担心有什么麻烦,可以撕成一点一点的给我。” 赵夫子倒是很痛快的答应了:“你若能帮着处理掉这些纸,也倒是省了我们一些事。” 这个地方山林茂密,如果大规模焚烧字纸很容易引起火灾。偶有学子私下烧上一些,但是大部分还是被留存起来,等到冬天雪后焚烧。 说罢赵夫子对着屋子里招了招手,出来的正是早上见过的梁季永。 赵夫子把姜心的事跟梁季永说了,又道:“你看看你们用完的纸有多少,反正留着也无用,咱们这里也没有惜字炉,自己烧也怕走水,就给她算了。” 梁季永没想到姜心竟然找到了赵夫子,心知推辞不掉,便应了下来。目不斜视的待着姜心去拿纸,丝毫不在意四周已经有些学子聚集过来,开始窃窃私语。 “你跟我来。”梁季永对姜心道。 赵夫子乐呵呵的去找闵夫子下棋去了,自始至终闵夫子都没有抬头。 放纸的箱子并不在课堂里,而是在旁边的耳房。梁季永打开箱子,好家伙,满满一箱子。 姜心心中一喜,忙道:“梁公子,这些纸可都是你的?” 梁季永摇了摇头:“只一箱是我的,也是花了少许的钱买的废稿。其余的是别的同学的,我的这一箱你可以带走。” 姜心心里有数了,便道:“早上同你说的还作数,我用钱买你的废稿纸,但是我现在没钱,所以我有个别的方法用来抵扣文钱,你要不要听一下?” 梁季永本来就没打算要钱,便拒绝了。 “不用了,原本也是不能用的废纸,你不拿走,等下了雪也是要烧了的。” “那怎么行,我收你的纸可算是要做生意的,有来有往生意才好日久天长不是。”姜心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倒是让梁季永有些意外。 她要做生意? 姜心指着这些废纸道:“我要用这些废纸重新制作成新的宣纸,这样,我用二十五张新宣纸换你一刀废纸。若是你觉得不够用,那你可以再用三斤米或者五刀废纸也或者二十五文文钱来换我一刀宣纸,如何?” 任凭梁季永的算学再好,姜心的一套说辞也让他的脑子转了几个来回才算明白。看着面前胸有成竹的小姑娘,梁季永半晌才开口。 “你……你能制作宣纸?” 姜心道:“自然是会的,不知道我提的条件,梁公子答不答应?” 梁季永虽然半信半疑,却还是点头:“这一箱子大概有五刀纸,无论你做不做的处宣纸,我都会给你。” 姜心知道他这幅样子就是不相信自己,也不多做解释,连忙摆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定的价格不算贵也不算便宜,等明日早上你去打水的时候,我会将宣纸亲手奉上。” 梁季永便应了下来,不过心里还是不信她会制作宣纸。 梁季永和姜心两人抬着箱子走出耳房,门口当着看热闹的学子们一哄而散。 两人的对话他们自然也听到了,所以关于姜心会造宣纸,这些学子们——自然是不信的。 “我送你……”梁季永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怒吼打算了。 “姜氏,你……你无耻至极。” 姜心正准备和梁季永说话,耳边就被一声咆哮炸的嗡嗡响,随即而来的就是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她的耳朵又嗡的一声,脑子也变的空白。 第六章 抽丫 她!挨!打!了! 上辈子她活了三十多年都没有人打过她! 这辈子才来一天就被打了! 还打了脸! 岂有此理! 姜心放下手里拉着的箱子环,看了一脸怒气瞪着她的疙瘩头,一言不发的走向池塘。 空气里有那么几分寂静。 谁都没想到蔡文康会气急败坏的来打人。 就连坐在树下下棋的两位夫子都皱起了眉头,赵夫子有些担忧的看着走向池塘的姜心。 学子们虽然平日里也不喜这个女孩,但是也不至于去动手打人,甚至想一想,她也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不过是一些传言不好听罢了。 如今,她不会想不开。 一个女孩子,被当众扇了一耳光,定然是羞愤不已。 赵夫子连忙站起来,想要拦一拦,生怕她跳下水寻短见。 却没想到她站在池塘边愣了一会,又转头走向树下,抬头看树。 学子们呆了,难道她觉得池塘水太浅淹不死,想要上吊? 然后他们都想错了,姜心看了一会儿树,又扫了一眼周围的人,目光定格在了闵夫子身上。 “闵夫子,能不能麻烦您一下?” 闵夫子有些意外,他站起来,点了点头。 姜心指着垂下来的一根树枝:“您个子是最高的,能不能帮我把这根树枝掰下来?” 闵夫子也确实很高,伸手将那根树枝掰了下来,递给了姜心。 姜心恭敬的行了一礼,然后颠了颠手里的树枝,走到蔡文康身边,抬手就抽在蔡文康的脸上。 姜心的这一举动惊得当场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 她她她她居然打人! 蔡文康则是嗷的一嗓子跳了起来,赶紧躲过姜心甩下来的第二棍子。 姜心上一世虽然身体不好,但是太极拳太极剑这种锻炼身体的武术也是练过的,利用武器殴打一顿看起来五大三粗实际上一点武术底子也没有甚至都没有干过很多体力活的学子,她是占绝对优势的。 蔡文康倒是也想近身抢过树枝,可是只要他靠近一点,这树枝抽在身上就越疼,疼得他满院子跑满院子嗷嗷叫。 直到打到第七下,赵夫子才咳嗽了一声,扬声道:“好了好了,别打了,这里是读圣贤书的地方,闹哄哄的像什么样子?。” 姜心这才停下来,冷眼看着蔡文康。 被一个不认识的人打了,姜心的火气都快把头发烧着了。 蔡文康见她停了,怒火中烧,准备上前动手,却被姜心一棍子抽在膝盖上,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姜心冷笑:“我这张脸,花容月貌,我这个人,身体健壮。我自己都珍惜无比,轮得到你打我?你算什么东西?” 好不容易重生得来的健康身体,竟然有人平白无故的打她?早上瞪她她也没有怎么计较,真当她好惹的? 蔡文康两张脸肿着,跪在地上颤抖着手指着她:“你……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你还敢打我,你不守妇道,伤风败俗,辱我蔡家门楣,你……” “好一个圣贤学子,学过的学问都用来骂人了。”姜心冷哼一声,手中的树枝直接又抽了过去。 原来这就是那个姓蔡的! 真是气死了! 抽丫的! 原主瞎眼吗?会看上这东西? 蔡文康吓得娘啊一声连滚带爬往后退,姜心上前一步,昂首挺胸,握着树枝,眯着眼,冷笑着。 学子们的眼睛都要掉出来了…… 不是传说姜家姑娘爱慕蔡文康吗?现在她在做什么?她把蔡文康的脸抽成猪头了! 这……传言可信? 蔡文康已经翻滚到赵夫子脚边了,姜心住了手。 “敬博,蔡生受伤了,快扶他去休息,去我卧房里拿些药给他涂上。季永,赶紧帮姜姑娘把纸抬回去。” 赵夫子见缝插针赶紧发了话,毕竟打出人命也不太好。 赵夫子话音刚落,一群呆若木鸡的学子们顿时哗啦一声涌向蔡文康,抬着就走。蔡文康被人围着,顿时安全感爆棚,嘴里还嚷嚷着要打姜心。 姜心重重一哼,将手里的树枝挥的嗡嗡作响,然后别再背后腰带上,转头对一脸呆滞的梁季永一个可爱的微笑。 “梁公子,我们走。” “哦……好好……”梁季永利索的抬起箱子,和姜心两人往后院走去。 等两个人没了身影,整个前院也就剩下两位夫子了。 此时赵夫子才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这个……这个姜姑娘,一日不见怎么就这么厉害了?” 闵夫子笑着摇头,实际上心里却很清楚,她不是今日开始厉害的,昨夜他见到她的时候,已经变了。 以前这个女孩子就像是槐云的一条狗,槐云让她干什么就干什么,就连被人拿她的名节来说是她都不知道反抗,她自己胆小怕事,却频频被槐云退出来挡枪。 所以昨晚看到她按着槐云的头,把她的脸在地上摩擦的时候,闵夫子也好一阵惊奇。 赵夫子叹了口气,把幸灾乐祸的表情收起来,虽然他确实也不喜蔡家那小子,但是作为一个夫子,不能表现得这么明显。 “这丫头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只希望她日后也能立起来,让姜老太少操些心。” 闵夫子端起一杯茶,慢慢品酌。 姜心和梁季永将纸抬回了后院,姜心道过谢,并告诉梁季永在明日打水时取宣纸,梁季永就拖着箱子走了。 姜心本来没打算跟姜老太说大家的事儿,但是她长得漂亮,脸蛋白皙,被蔡文康打的那巴掌印又红又肿,看起来触目惊心,姜老太怎么可能看不到。 于是姜老太在听了自家孙女的丰功伟绩后,陷入了沉默,她能怎么办?这丫头要么是个鹌鹑,要么是头野牛?揍她吗?看她脸上的伤,姜老太都想去刮了姓蔡的。 姜心就问了:“奶奶,我到底跟姓蔡的什么关系啊?为什么昨天槐云也提到了他,今天他又跑来打骂我?” 姜老太沉着脸,半晌才开口:“没什么关系。” 然后就不说话了,既然她忘了,那就别记起来了。 想来是昨天摔的那一下,让这孩子忘记了些东西。这样也好,总比被别人害死好。 姜心觉得这事儿不简单,但是亲奶奶又不说,她怎么办?跑去问槐云?那就是一章鱼肚里黑,她拒绝。 于是姜心也不乱想了,开始工作。 姜心征用了奶奶的大洗衣盆,将纸扔进去,放上水,不过一会儿水就成了黑色的。姜心用一个棒槌一边砸一边搅合,水换了一批又一批,直到纸浆变成了灰色,水变得清澈,天阳也开始西沉了。 姜老太也不说话,就盯着自家孙女这么糟蹋水,眼里充满了担忧。 将纸浆洗净后倒入马槽里,灌上水。 “奶奶,帮帮我。”姜心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笑呵呵的跟姜老太说。 第七章 造纸 姜老太有些怀疑人生的一遍一遍的问自己,她会造纸?会造纸?会造纸? 一边伸手帮她把纸浆铺在竹帘上,一边铺一边沥水。 最终还是任她去了,作,作,反正也不用本钱。 姜心力图每一张纸的厚度均匀,所以铺起来还是很细心费力的。一直到晚饭时间,这一盆的纸浆才铺完。 姜心用旧木板搭好了台子,将成型的纸浆一层一层扑上去,最后将竹帘放上面,自己一块一块石头往上压,下面的水滴滴答答的流出来。 完事儿之后,姜心满心期待的看着自己的杰作。而姜老太此刻怀疑的心情也少了一大半,也有些期待起来。 “奶奶饿不饿?”饭堂那边又响起了声音,姜心抬头一看,竟然已经傍晚了,晚饭时间到了。一天两顿饭,是这个时代普通家庭的规律。 姜老太摆了摆手,道:“去端饭。” 姜心欢快的应了一声,干劲儿十足让她没感觉自己有多累,拎着食盒就跑了。 这一趟打饭时相当的顺利,窃窃私语没有了,学子们离姜心远远地,嘴巴也闭的紧紧地,就怕一不小心挨了打。 姜心自顾自的盛了饭就离开了,回去跟奶奶一起吃过后,就休息了。 大概在丑时,姜心醒了,起来将压了水的纸开始一张一张的铺开晾挂,又在晾挂的纸张附近燃起一个小火盆,让水分尽快蒸发。这些弄完已经快卯时了,姜心又疼了回去,睡了不到一个时辰救起来了。 几日天气不错,日光一出来就打在贴了满墙纸张的小屋上,不多时纸张就干透了。 姜心打开房门,正好看到提着水桶,站在门口一脸震惊的梁季永。 她笑道:“昨日时间太少,也只做出了五十张干净的纸,墙面也有些许不平整,纸张不规则,但是我做的大了些,裁剪一下还是挺不错的。 说着,她就把墙上的纸张都揭了下来,整整五十张。 “你快些去打水,我把纸给你包起来。今日只有这五十张,还欠你七十五张,明日再给你。” 梁季永去打了水,这才接过纸,如梦初醒般对姜心行了一礼,道:“姜姑娘心灵手巧,是梁某眼拙了。经历昨日一事,我与同窗们都自知被流言所骗,往日你受流言所困,我等学子不分对错对你有所误会,某在这里向你赔礼。” 姜心没想到这个梁季永倒是个如此坦荡之人,自然也不会计较这么多,连忙道:“虽有流言,也是有我行为不当之过,梁公子不必自责。这纸你收好,若是有人问起此事,还请梁公子代为解释,其他人的纸我也收,价格和兑换标准同你的一样便是。” 梁季永连忙答应,拿了纸就告辞了。 姜老太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多了些欣慰。于是她就将姜心留在后院继续造纸,自己去拿早食。其实她也怕姜心再碰到蔡家那小子受了委屈。 姜心知道奶奶的心意也不拒绝,乐呵呵的开始了她今日的造纸大业。不过令她没想到的是,蔡文康今日没看到姜心过来拿早食,便缠上了梁季永。 他因为昨日梁季永帮着姜心搬了废纸一只耿耿于怀,昨天他打姜心也是因为此。 梁季永此时心里是瞧不起蔡文康的,所以也没有说话,只是自己腋下夹着一包纸,双手提着桶往夫子的院子走去。 梁季永一边走,蔡文康便一路跟着骂。 “你枉读圣贤书,竟然与这种女子纠葛不清,简直脏了读书人这三个字,你难道不清楚她的身份?你如此做派,将我置于何地?” “那种伤风败俗的女子合该浸了猪笼,受万人唾弃,偏偏你也要往上凑,简直枉费恩师教导,有辱斯文……” 他的叫骂声将刚来到书院的学子们都引了来,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蔡文康见人多了,胆气也足了。 “梁季永,三日前赵夫子还说你是我们书院唯一明年可能考取秀才的学子,才几日你便狂妄自大,与未婚女子有了苟且,自甘下贱?你的前程不要了吗?” 梁季永停住脚步,腾的一声将木桶放在了地上,转头看向蔡文康。 “蔡兄既然知道自己是读书人,为何还要用如此恶毒的用心和言语去重伤我还有一个与我无关的女子?难道蔡兄昨日的那一顿打,挨得还不够明白吗?” “平日里蔡兄不都是极力撇清与姜家姑娘的关系吗?今日又是以何种身份来对我说教?姜家姑娘收废纸造新纸,靠的是双手吃饭,我以旧换新互惠互利,何以让蔡兄如此恼羞成怒?莫不是嫉妒作祟?” 说起那顿打他就跳起来,怒道:“姜氏女恶毒如斯,恶毒如斯!难道梁兄见同窗受辱,还要幸灾乐祸不成?你便这般向着那姜氏女,说你们有苟且当真不错!” 梁季永冷笑:“说两句公道话便是有了苟且,你让状师如何自处?是非功过是你说了算吗?昨日两位夫子都在,可有说过什么?跳梁小丑不自知,你的学问也是学到了狗肚子里。” 想到这里,梁季永将手上的布包打开,道:“你不说我还倒忘了,受姜姑娘所托告知一下,咱们书院的废纸都可以交给她处理,一刀废纸可换二十五张新纸,亦可用文钱、粮食换取新纸。” 说罢将有些暗黄的宣纸打开,道:“我五刀废纸换了一百二十五张新纸,同窗若有需要,可自行前去兑换。” 说罢,他又将纸收好,一眼没再看蔡文康,提着桶进了夫子的屋子。 蔡文康气的头皮快要炸了,他向四周望去,却发现同窗们都在讨论着旧纸换新纸的事,而且颇有兴趣。 蔡文康浑身发抖,重重哼了一声,跑出了书院。 他咽不下这口气! 而此时的后院,也不是很太平。 就在姜心继续她的造纸大业的时候,阴魂不散的槐云又来了,这一次,她换了一张面孔。 “我来帮你。”槐云笑着蹲下来,手伸进水里开始和姜心一起揉搓纸浆。 姜心连忙将她的手抬起来,自己的在脸盆里洗了洗手,道:“槐姑娘又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槐云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柔声道:“我……是来向你道歉的,我还以为你……哎,我也是听我娘说的,你与蔡家的关系不一般,所以昨日才说了那番话。想必也是我误会了,我向你赔不是?可是我保证昨日说那话确实是想让姜奶奶劝劝你,不要再去做危险的事了。” 姜心眉毛一挑,笑了。 “槐姑娘倒是说一说,我与蔡家怎么就关系不一般了?” 姜心正愁打听不到消息呢,既然奶奶不愿意说,她也不介意从别的渠道打听一些消息。 第八章 造谣 槐云有些欲言又止,因为她其实也是听她母亲提了一嘴,别的并不太清楚。但是只是这一嘴,让槐云在过去这两年内,将姜心的名声糟蹋的不成样子。 “就是……我听说,两年前你父母离开前,原本是要卖了你换些银钱的,但是是姜奶奶做主将你许给了蔡家做儿媳……” 姜心突然就瞪大了眼,亲生父母要卖掉她?原主两年前她才十一岁? 还就许了人家? 哈!扯淡! “我知道我知道,这是姜奶奶为了不让你被卖掉,所以才出的下策。”槐云好像很怕姜心生气,连忙安慰她:“所以你不要生气,姜奶奶也是为了你好。” 姜心一副你好逗的样子,笑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生气了?再说了,我生不生气是我跟我奶奶之间的事,与槐姑娘似乎没有关系。” 槐云被噎了一下,尴尬的笑了笑,道:“是……是与我无关,只是我觉得,既然你已经由姜奶奶做主许给了蔡家,那便是半个蔡家人。” 姜心手心有点痒痒,她发现这人跟姓蔡的一样扯淡! 她挠了挠手心,淡淡的看了一眼槐云:“然后呢?” 槐云又被噎了下,面对性情大变的姜心,她有一种慌乱,还有一种事情不受她控制的恐惧和不甘心,于是脾气立刻止不住了,大声道:“既然你许给了蔡家,那便要看重蔡家的名声,我听说你因为别的男子昨日还打了蔡公子,你可知你这么做多么过分?你可还记得女子的本分?你敢动手打他,蔡家若是要计较,他日你嫁入过去,他们将你沉了塘都不为过。” 好家伙!姜心撸起袖子就要开骂,却不想此时天上一个黑影落了下来,嘣的一声砸在了槐云的脑袋上。 姜奶奶那中气十足的骂声就传来了。 “小贱蹄子,跑到老娘的地盘上欺负我孙女了?槐家的女人是死绝了吗,没教你把嘴擦干净再出门,非要进了茅厕就直接出门祸害人?” 姜心定睛一看,哈,砸中怀孕后脑勺的竟然是一只鞋。门口处,提着食盒的姜奶奶,光着一只脚,一跳一跳的往这边来。 “你娘生你的时候把胎盘塞你脑瓜子里了,让你生来都比别人多了一颗脑袋,还特么的长歪了?心眼多的跟马蜂窝似的,到处乱蜇人。自己长了一张歪瓜脸却有一颗妖精的心,勾引男人力不从心就拿我家阿心挡枪,你算个什么东西。滚出我们家,再来我们家我就当你槐家没人,我把你槐家点了去。” 槐云被姜奶奶骂的脑瓜子嗡嗡响,一片空白。她确实有心眼,也确实以为姜心没有心眼,姜奶奶也不喜爱姜心。没想到姜奶奶像是捅马蜂窝似的,把她的老底掀了个开,让她无地自容,再看姜心一脸幸灾乐祸的笑,顿时憋不住了,捂着脸跑了。 姜心对自家奶奶挺了个大拇指! 牛掰啊奶奶! 这骂人的水平,绝了。 姜奶奶白了姜心一眼:“笑什么笑,都欺负到你头上了还好意思笑。以前我以为你是不知道她坏,才被她那么肆无忌惮的传流言。从今天看来,你就算知道了她坏,在她面前你也是个蠢的,被骂了那么久都不回一句。” 姜心吐了吐舌头,笑嘻嘻道:“我这不还没开战您就回来了嘛,对对对,孙女骂人本事确实不行,以后还得靠奶奶保护呢。孙女口舌笨,手脚还算灵活,就赚钱给你养老得了。” 姜奶奶又白了她一眼,道:“没被她挑拨了咱们祖孙关系,还算你有些脑子。刚刚我去拿早食,有些许学子在问新纸的事儿,等一会儿估计会有人来,你想好了怎么说。” 姜老太没告诉她梁蔡吵架的事,免得她徒增烦恼。 姜心十分有自信的拍着胸脯:“包在我身上!” 姜奶奶点了点她的额头,两人进屋去吃早食了。至于蔡家的事,姜奶奶也解释清楚了。起因确实如槐云所说,为了不让姜心那烂心肠的爹将她卖掉,才除此下策。不过这是姜老太和蔡家老太太一起出的主意,只当是个阻拦姜心他爹的幌子罢了。 可惜那蔡家老太太也没挺过去那灾年,这件事就变成了无头公案了。蔡家如今的当家人也知道这事儿,至于有没有当真,蔡老太太还真拿不准,事到如今,这事儿也该解决了。 槐云浑身颤抖着回到家,这个时间槐家夫妻已经带着儿子下地去了,眼看就要秋收了,庄户人盯庄稼盯得特别紧。 槐云狠狠的将栅栏门关上,发狠的在地上跺了两脚。不远处的鸡笼里传来扑棱的声音,一只鸡咯咯哒的叫起来。 槐云目露凶光,恶狠狠道:“你叫什么?连你也在嘲笑我吗?” 说罢,她还不解气,气冲冲的跑到鸡笼旁一把将刚下完蛋的母鸡抓出来,尖叫:“闭嘴,我叫你闭嘴,小贱人,你凭什么?明明你也是爹不疼娘不爱,可是凭什么你能许配好人家?凭什么还有那么多人护着你?贱人!贱人!贱人!我到底哪里比不过你!” 一边叫着,槐云发狠了掐住那只鸡的脖子,老母鸡使劲扑棱着,眼睛也慢慢的一闭一睁,眼看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 一根扁担狠狠拍在槐云的肩膀上,槐云惨叫一声就倒在地上。 槐大娘一巴掌扇在她脸颊上,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遭业精,你是要把它掐死吗?掐死它你下蛋啊?你这个赔钱货,遭业精,我打死你,还省些粮食!” 槐云捂着脸,冷冷的看着她,如同家常便饭一般的毒打已经无关痛痒一般,让她的心里的恶毒野蛮肆意的生长。 而姜家这边,祖孙两人吃过早食,姜心又开始了工作,今日她打算把昨日剩下的废纸都弄完,直到中午,她的胳膊因为长时间浸水,用力捶打纸浆已经变得肿胀。 把所有的湿纸压好后,终于有学子上门了。 来人名叫蓝不易,是外乡来私塾上学的,家里在镇子上做些小买卖,虽说不上富裕,但是也衣食无忧。他来到后院的时候就看到姜家祖孙两人在正在用竹帘过滤纸浆。 第十章 照顾 被姜心抽肿的脸才微微落下去了一点,蔡文康又一瘸一拐的出现在了人前。 学子们虽然挺讨厌蔡文康这个迂腐自大的同窗,但是礼貌客气的问候一下还是必须的。 可是昨天晚上经历过一翻惊心动魄的逃亡过程后,精神恹恹的蔡文康根本没有心情去搭理其他人。其他学子也只当他心情不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自己做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不再说话了。 可是让蔡文康没想到的是,第一堂课差点就要了他的命。 闵夫子抽查昨天交代的课业,背诵大学的一篇文章。蔡文康这个人虽然不怎么样,但是记忆里还是有一些的,加上前几天已经预习过了,也算磕磕绊绊的背了下来。 蔡文康松了口气,悄悄的捶了一下又疼又酸的腿,准备坐下,没想到闵夫子再次开口。 “这篇文章我还没有讲过,而大部分同学已经背过了,十分不错。蔡文康,不如你来为我们讲解一下这篇文章。所谓书读百遍而义自现,现在你来说说你对这篇文章的理解。” 蔡文康差点哭了,他哪里有什么理解?昨晚几乎是一夜没睡,现在脑子里混混沌沌的,能磕磕绊绊的把文章背下来就不错了,哪里还有精力去理解这个文章。 可是夫子让他说,他就得必须说。 于是蔡文康开始用白话译这篇文章。 等他译完了,闵夫子当然不满意,道:“不过是平述直译了一边,难道你没有自己的想法吗?” 蔡文康的双腿已经开始发颤,额头上的汗也开始冒出来。他不得不向着坐在身边的学子靠去,那学子脸色顿时青了,但是碍于上课他也不敢说什么,只能忍着。 “没……没有……”蔡文康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他觉得自己的腿断了。 闵夫子皱着眉头,英俊的脸上看不出喜怒。课堂间所有人大气不敢出一声,安静的只能听到人们的呼吸声。 “好。”半晌后,闵夫子才开了口,打破了这沉静。 蔡文康激动的眼泪都出来了,终于可以坐下了。 然而,还是他想多了。 闵夫子踱步到他身边,一股清幽的药香扑面而来,让蔡文康瞬间精神。 “既然你不理解,那么这样,我来问,你来回答如何?在提问之中感受这篇文章的深意,用你自己的思路去体会文章内涵,比我直接讲给你们听要简单的多。” 噗通一声,蔡文康再也忍不住了,直挺挺的摔倒在了地上晕了过去。 疼晕了。 闵夫子在他倒下的那一刻就已经后退了两步,其他学子手忙脚乱的把蔡文康扶起来,有人掐人中有人灌水,不多一会儿就醒来了。 然而,看着捧着书走来的闵夫子,蔡文康又两眼一翻,晕了。 闵夫子摇了摇头,道:“把他抬回宿舍,等回来我们继续上课。” 而这时,距离上课已经快半个时辰了。 下了第一节课,蓝不易就小跑着去了后院拿纸。梁季永剩下的纸已经在早上打水的时候拿走了,足足有一刀纸。而蓝不易的就不算多,只有五十张。 不过,用废纸能换五十张新纸,任谁都觉得自己赚了。 这次跟蓝不易来的还有四五个学子,一同将自己的废纸交给了姜心。 姜心今天又起了个大早,将已经干透了的纸收好,又将昨晚压好的纸贴到了墙上,看样子下午就能揭开了。 因为这次做得多,所以今天刚拿来废纸的学子也能拿走一些,姜心这个以旧换新的工作也算是做的有滋有味的了。 下午的时候新的一批纸又出来了,有的学子拿了粮食和文钱来换。姜心拿着赚来的五十文,心情异常激动。 姜老太见姜心真的赚到了钱,心情也很复杂。 姜心将钱交给姜老太:“奶奶,这钱您收好了,日后我们用作修缮姜家老宅用的。” 姜老太眼睛一亮,她不是没想过搬回去住。可是现在她们祖孙两个,老的老小的小,一点收入来源都没有,吃饭还要靠私塾接济,根本修整不起。如今姜心有了收入,姜老太的心立马活泛起来,连忙道好。 姜心看着同样激动的姜老太,笑了。有了收入就有了奔头,这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的。 不过,这以旧换新的工作还是很累的,如果以后能用机器代替就好了。 想到这里,姜心的心一下子就活了。 上一世她虽然身体不好,可是东西没少学啊。而做的最多的就是研究机械和木工,不要问为什么,问就是她爸妈就是干这个的。所以姜心打算着,等攒一些钱她就弄一套木匠工具,会一门手艺总能养得起她们祖孙俩的。 但是做些什么呢?姜心一时没有主意。 但是令她高兴的是,第二天主意就送上门来了。 第二天私塾要休沐,而且多给了一天假期,一共三日假期。因为要秋收了! 秋收啊!在古代这时候秋收持续的时间可是很长的,大概都在七日到半个月之间。这时候庄户人靠的就是土地吃饭,所以每家的土地都很多,如果壮劳力不足的话,可能还会持续更长的时间。 姜心没把目光放在收庄稼上,而是处理庄稼! 不过这也只是个想法,她现在还是很穷的,买不起工具造不起机器。 有人秋收,也有人不秋收,比如蓝不易家,他家在镇子上做生意,家里的田地就租给别人耕种了。还有一些田地少的,或者家里壮劳力足够的学子都会选择不回去,这三日可是他们请夫子门补课的好机会。 蔡文康受不了了,他选择了逃跑。 昨日上午他靠着装晕逃过一劫,没想到下午闵夫子又一次点了他的名,他不得不再一次靠装晕躲过去。 所以第二日夫子一宣布休沐,他连包袱都没有收拾就一瘸一拐的跑了。 让他没想到的是,他一出门就被槐云逮了个正着。 槐云看他那副熊样,眼中不免流露出厌恶的情绪,但是毕竟有事相求,脸上还是带了敷衍的笑:“我在这等了你两天,这些私塾的学子真是被妖精迷了心,一个个都不帮我进去,你可让我好等。蔡公子,劳您大驾,赶紧带我进去。” 第十一章 又来 蔡文康在这个女人面前都懒得装斯文,冷眼看着这个虚伪的女人,冷笑道:“我凭什么要带你进去?你明知道夫子们早就说过不让你进私塾的,是姜氏那个小贱人不管不顾的一次又一次的带你进去,我可不是她。” 槐云也不装了,双手插在胸前,道:“怎么?前日让我去骂人的时候,你就肯带我进去,如今我没了利用价值,你就不帮我了?蔡文康,我可警告你,你可别忘了姜心在山上磕了脑袋是为什……” “你给我闭嘴!”蔡文康一把捂住槐云的嘴,左右看了看发现确实没人,这才长舒了口气。 槐云像兔子一样用爪子蹬开蔡文康的手,冷笑着看着他。 “怎么,想通了?没想通的话,我还知道更多呢,你要不要听?” 蔡文康狠狠的甩了甩手,像是在甩什么恶心的东西:“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帮你,你再不成功,还来纠缠我的话,我就对你不客气!” 槐云鼻子里哼了一声,得意的挑着下巴,跟着蔡文康进了私塾。私塾看门的小厮见识槐云就要关门,却被蔡文康拉住,道:“是姜家姑娘让她来帮忙造纸的。” 姜家姑娘这两日风评不错,看门的小厮还在犹豫着,槐云已经窜了进去直奔后院。 看门小厮恨铁不成钢的吐槽姜心:“我还当她真的转了性子了,没想到这才几日又跟这位纠缠上了,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说罢,摔了袖子,将大门咣当一声关上,把蔡文康关在了门外。 蔡文康才不在意这个,赶紧的回家! 姜心仔细的用棒槌捶打纸浆,力图将墨色尽快的褪去,旁里一只手就夺了她手里的棒槌,一屁股把她拱到了一旁。 姜心一个趔趄坐到了地上,无语的看着来人。 “怎么是你?” 姜心觉得自己都服了这位大姐了,这都还敢来?脸皮也太厚了? 槐云直接忽略姜心嫌弃的表情,豁出脸了,反正脸皮不能赚来钱,也赚不来自己喜欢的男人的爱。 如果不成功,要脸皮做什么呢? “阿心,以前是我不对,我总是乱说话,让许多人都误会你。对不起,我向你道歉,你原谅我好不好?我就你这一个朋友,如果你再不理我了,我真的就成了孤家寡人了。” 说着槐云放下棒槌,捉住姜心的手,就嘤嘤嘤哭了起来:“你以前不是说过,我们两个永远都是好姐妹吗?我爹娘不喜欢我,村里的人也讨厌我,你不要再不理我了好不好?呜呜呜……” “我知道你最近很忙,是我不好,光顾着自己的心情,没过来给你帮忙。” 姜心想抽出手,但是槐云比她大,还比她壮,根本抽不出来。 就在这时,有临走前需要换纸的学子来到门口。槐云才放开姜心的手,一脸笑意的迎上去,将人家的纸接了过来,问了人家数量,又去姜心已经放好的新纸上取了纸给了那学子。 那学子被唬的一愣一愣的,直到接了纸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人不是姜心。 那学子尴尬的笑了笑,拿着纸走了。 姜心刚问出你想做什么,拱门外响起姜老太的声音。 “阿心啊,梁小哥家里有急事先回去了,给夫子们的早食还没送,我就接过来了,你先别干了,先把早食给两位夫子送过去。” 姜心暗道,坏了! 连忙向门口跑去,但是姜心还是低估了槐云的速度。 姜老太刚走到门口,就觉得自己眼前一花,手里的食盒就被人硬生生的夺了过去,耳边一个让她讨厌的声音说:“姜奶奶,我去送!” 姜心目瞪口呆的看着已经消失在门口的槐云,对姜奶奶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姜老太脸色顿时铁青。 “她怎么在这?” 姜心耸了耸肩:“不知道啊,她一来就帮我洗纸浆,还一直跟我道歉来,巴拉巴拉说个不停,我都插不上嘴,刚想问她要做什么您就回来了,不是说夫子们禁止她来私塾吗?她怎么进来的?” 姜老太冷哼:“自然是有人带她进来了,上次被骂成那样还敢来,脸皮也真够厚的,不行,我得过去看看,这个死丫头心眼太多,恐怕要生出什么事端了。” 姜心也有些担心,这货可是喜欢闵夫子啊,她不会做什么……那啥? 越想越坐不住,姜心连忙拍了手往前院去,她要去找蓝不易。 姜心找到蓝不易的时候,蓝不易正在拿着算盘做算学,被突然出现的姜心吓了一跳。 “姜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姜心连忙顺了顺气,让自己尽量保持平和的语气说:“还请蓝公子去一趟夫子们住的院子,看一下两位夫子早食如何了。” 姜心可不敢直接说槐云跑去给她喜欢的闵夫子送饭去了,有不轨的想法,万一人没事儿呢? 蓝不易虽然性情单纯,但是不等于他傻。看姜心跑的脸都红了,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也不多问,直接提起长袍往东院跑去。 姜心坐到池塘边,松了口气。这里离夫子们住的地方最近,就算真的发生什么她又不能直接进去,所以只能在这里等。 姜奶奶跑过来的时候,见姜心坐那儿,连忙问了情况,最后也只能坐着等。 她心里后悔不已,就不该因为心疼梁家那小子就把这事儿给揽了过来,让槐云这个臭蹄子有机可乘。 不多一会儿,蓝不易就匆匆的跑出来,姜心和姜奶奶都站了起来。但是蓝不易好像很急,话也没多说就跑了出去。 又等了一会儿,蓝不易就带着守门的小厮跑进了院子。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蓝不易才跑出来对姜心道:“姜姑娘,闵夫子请你过去。” 姜心噌的站起来,心里念叨着坏了坏了坏了,这臭不要脸的真的敢下手啊?闵夫子那小身板柔弱的不行…… 姜心腿发软倒不至于,但是紧张后怕倒是真的。进了院子看了一眼,姜心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闵夫子就坐在原中央的石凳上,面前的石桌上还摆放着一盘菜,他的脚下碎了一只碗,碗里的白粥撒了一地。 槐云面色苍白的站在一旁,脸色通红,见姜心进来了,立刻低下了头。 姜心连忙给闵夫子行了一礼:“闵夫子!” 闵夫子点了点头,指了指守门的小厮,道:“我记得先前说过,闲杂人等不允许进入书院。可是这守门的小厮说是你让槐姑娘过来帮忙造纸的,你承认吗?” 承认?姜心都快吐了,她承认个粑粑啊! 第十四章 借具 “姑娘可要买些什么?”站在铺子面前叮叮当当打铁的粗壮男子笑呵呵的问姜心。 姜心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纸上是她用炭笔画的图,她递给那男子,道:“早就听说过田师傅能制作各种器具,不知道这图上画的可能做?” 田师傅将锤子交给旁边的徒弟,自己拿起姜心递过来的图,挤着眉毛看了半天,道:“做倒是能做,就是……这是做什么用的?” 姜心道:“是削薯器,能快速的将地瓜削成片。” 田师傅的眼睛顿时亮了,他老家也种地,前几天老父亲还托人跟他说老家今年种的地瓜太多了,可是税粮要交面粉,那就要先削成片晾干,这么多的地瓜可愁坏了这一家人,让他想想办法。 若是这个东西真的能做出来,并且有用,那真的是解了不少人家的燃眉之急。 “你这个真的能成?”田师傅有些震惊。 姜心道:“自然是能成的,不过这个东西不只需要铁匠的活儿,还需要木匠的活儿,木匠的活儿我自己就能干,就是这铁匠的活儿还需要田师傅……您看一下。” 田师傅简直如获至宝,这图上的东西很简单,几乎就是两快板和两块铁的事儿,可是这角度和大小的计算他自认是不敢承接的。而姜心要他做的,也就是这两块铁的事儿。 姜心将自己的锈镰刀递给田师傅:“这块就做削割部分的刀,还有一部分是固定用的,需要在您这里买一些铁。” 田师傅比划了一下,道:“用的铁不算少,若是去官府申用,起码也要二两银子。” 额……二两银子。 姜心摸了摸兜里的五十文钱,有点窘迫。 田师傅也看出了姜心的窘迫,忙道:“如果你实在缺钱,我有个办法不知道你感觉如何?” 姜心忙道:“您请说。” 田师傅道:“我也不清楚你做的这东西得不得用,这样,你把图纸放这里,我先按照尺寸做出来,明日你来这里安装,当然木工的东西你得自己准备。如果安装好后得用,我把这第一件儿送给你,但是你这图……我要留下。” 姜心明白了,他是想要买断版权! 姜心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这个东西,只要实物一出来,有经验的人看一眼就知道怎么做了,这图纸当真没什么太大的价值。 不过讨价还价还是要做一些的。 “两件儿,我要两件儿。”姜心道。 田师傅摇了摇头:“最多一件儿,再给你两贯文钱,你这东西做好后,别人想要仿作那是很容易的,我若是想要售卖也就占一个先机,时间久了也就不值钱了。” 两贯钱! 姜心暗暗激动了一番,立刻答应下来。 两人签了字契后,姜心才往回走。 现在她要想办法弄一套木匠工具类,明天需要。 姜心回到村里后也没急着做纸,而是问了奶奶这村子里谁家有木匠。得知一家姓朱的人家的当家人是木匠,姜心将一贯钱给了奶奶,在姜老太震惊的眼神中出去找木匠家去了。 姜心站在朱大福家门口喊了两声便有一个小姑娘出来,眼神不善的盯着她。这小姑娘也有十四五岁,与姜心差不了多少的年纪。 姜心暗暗叹了口气,看来这些小姑娘之间也没少编排她。 “你喊什么?”朱家姑娘冷淡道。 姜心手指勾起自己的嘴角,让自己尽量保持微笑,和蔼道:“莹儿姐姐,我来找朱大伯,想同他借一下工具。” 朱家姑娘没理会她,而是走上前,隔着篱笆盯着她问:“听说你在私塾造纸呢?” 姜心点了点头:“是有这么回事,莹儿姐姐,朱大伯在家吗?”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朱莹儿用身体挡住姜心的目光。 “你为什么要造纸。” 姜心失笑:“当然是为了赚钱啊。” “真的只是为了赚钱?”朱莹儿有些怀疑。 “不然呢?”姜心摊开手。 朱莹儿上下打量了一下她,冷笑道:“真的不是为了勾引男人?” 姜心眯着眼睛皱起眉头,声音也冷淡了起来:“莹儿姐姐似乎比我还大一些,当真不知道这样编排一个姑娘意味着什么吗?勾引二字我担不起,莹儿姐姐可担得起?” 朱莹儿脸色也变了:“我说错了吗?这村子里谁不知道你跟蔡家小子的腌臜事。” “你看到了?”姜心冷声道。 朱莹儿哼了一声,理所当然道:“我没看到,可她们都这么说?” 姜心都气笑了:“她们?那是她们看到了?” 朱莹儿愣了一下,好像她们也是听说的? 姜心扬了扬头,道:“不分是非的人云亦云,肆意的毁坏别人的名节。说小了,不过是你们茶余饭后的说嘴,可说大了,这也是我心大,若是心小的被你们这么编排早就撑不住跳河自杀了,这一条人命你们可担的住?” “我若因你说的话,一时想不开去跳河,你可担当的起?” 朱莹儿也是个心思单纯的,她原本也只是想要给姜心一个难看,以后在小姐们面前说起来也算是了不起的事儿了。可没想到被姜心用“人命”二字给唬住了,张嘴哇的哭出声。 “爹娘……”朱莹儿哭着跑回了屋,屋里立刻传来叫骂声。 朱大福掀开门帘,脸色不是很好的走出来。 姜心立刻换上可爱的笑容道:“朱大伯,您那些木工工具出租吗?我想用一天,价格您开。” 好家伙,开口就是送钱,朱大福的火气瞬间就被浇灭了。 屋里头的朱家伯娘的叫骂声也停了。 这两年农家都不好过,能在家等着赚钱的机会更是妄想。所以朱家人一听有人来送钱,瞬间熄了火。 朱大福将一脸的凶神恶煞收了起来,一本正经的打量了她一番,也不问她干什么,正色道:“你想要租也行,给我两百文做抵押,一日十文钱的赁钱。” 姜心二话不说从兜里掏出来两小串钱递过去:“这是两百文,您数数?” 朱大福眼睛噌的就亮了,立刻接过钱,回头对屋里喊:“莹儿他娘,去取我的箱子来。” “来嘞!”朱大娘从屋里跑出来,笑容满面的从厦子里拿出工具箱,又跑过来递给姜心。 姜心道过谢后,又问:“朱大伯可知道咱们村这些壮劳力在外做工一日多少钱?” 朱大福想了想,道:“最少的也得二十文,多了有四十文,也将将够一大家子一日的口粮罢了。” 第十五章 木匠 说到这里朱大福不由得感叹道:“自打两年前旱灾,咱们这边的粮价就一直很高,若不是咱们庄户人还种些粮食,这点钱都不够吃饱饭的。” 姜心又问:“大伯可知道咱们村子里有多少家有壮劳力的?” 这也不是秘密,朱大福道:“每家都有,咱们村一共才二十户人家,哪家没有一两个小子的?” 姜心笑着道了谢,背着箱子走了。 朱家夫妻俩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朱家大娘小声道:“我瞅着,这丫头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 朱大福也点了点头,道:“听说和槐家那个坏丫头闹崩了,我估摸着,这孩子本来就不坏,都是被槐家那丫头带的。现在好了,两人分道扬镳,姜家丫头看着也正常了。也不知道这孩子借工具做什么,难不成她还会木匠活儿?” 朱家大娘拍了拍她的肩膀,道:“管她做什么呢,反正她也跑不了,钱也压上了,咱们不怕她给弄坏了。” 朱大福连忙道是。 这时候朱莹儿跑出来,眼里还含着泪:“爹娘,你们怎么把东西借给她了嘛,不是你们说她不是好人,不叫我跟她玩嘛。” 朱大福夫妻俩相视一眼,朱大娘道:“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吗,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姜心以前跟槐云混在一起,名声是有些不好听,可是她现在像是变好了。你若是不想跟她玩,就别理她就是了。再说了,爹娘这是在赚钱,跟你和不和她玩有什么关系?” 朱莹儿一脸不高兴道:“那好……可是,她要木匠工具做什么啊?她会木匠活吗?” 朱大福满不在意:“谁知道呢,管她呢。” 朱莹儿却被激起了好奇心,她真的改了脾性?还会做木匠活儿?真的有人能改变这么多吗? 朱莹儿有些不信,更想知道真相,于是她提出要去私塾看看。 朱大娘连忙拦住,那私塾可都是男子,自家姑娘虽然也是野惯了的,可私塾也算是个是非之地了,能不去就不去。 可是朱大娘不让她去,她就不去了吗? 怎么可能! 于是趁着中午休息的时间,朱莹儿叫上隔壁的雪燕,两人一起从私塾的院墙上跳过去,进了私塾。 然后,她们两个就与和正在用刨削刨花的姜心来了个六目相对。 姜心:…… 正在压湿纸的姜老太哎哟一声,差点吓出心脏病,捂着心脏一个劲儿的哎哟哎哟。 姜心连忙放下刨削扶住姜老太,为她拍了拍后背。 朱莹儿和雪燕连忙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们也没想到这个矮墙一跳进来就是你们的院子……姜奶奶对不起……” 姜老太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你们这俩妮子这是做什么?” 姜心也无语了,不太高兴道:“两位这样偷偷摸摸的要做什么?传出去对两位都不好。” 朱莹儿连忙作揖道歉,脸色慌张:“是我的错,我只是想看看你用木匠工具做什么……没想到会吓到姜奶奶,对不起,对不起。” 朱莹儿双眼含泪,一个劲儿的道歉。姜心也不忍心说什么了,看奶奶已经没了大碍才道:“私塾虽然有规定不让外人进,但是我记着张家有个学子在私塾,让他带你们进来不就行了吗?” 这个张家说的就是雪燕家,雪燕名叫张雪燕,她的哥哥就在私塾。 张雪燕也很尴尬道:“我……我怕我哥哥不同意……听说私塾有过戒律……” 姜心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记忆里,这两个丫头就是没心没肺的单纯女孩,所以姜心也不会为难他们,没好气道:“你们想看便看,只是希望两位下一次不要再用这样的方法出现了,人吓人真的会吓死人。” 两人连忙道是。 说罢姜心也不管她们,又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将两块圆板刨平整后,姜心用今天刚造好的游标卡尺准备画下嵌入刀片的位置。 “等等!这是什么!”张雪燕指着姜心手里的游标卡尺大喊一句。 姜心手里的游标卡尺就像烫手山芋似的飞了出去,吓得姜心一个激灵。 姜心手忙脚乱的接住尺子,无语道:“这是游标卡尺,能够准确的测量物体的长度,半径,深度等。” 朱莹儿思索道:“这个东西不是我爹的?” 姜心道:“当然不是朱大伯的,是我刚做的。两位姐姐,咱们别一惊一乍的好吗?我手滑的话,这东西就白做了。” 张雪燕干笑着道歉并保证。 画好位置后,姜心开始对模板进行打磨和防腐,防腐就用了桐油。打磨就准备用细腻的鹅卵石进行抛光。 这时候张雪燕又小声问了:“这是做什么啊?” 这句话问的轻飘飘的,声音小的好像在黑夜里两人悄悄耳语。 姜心拿着鹅卵石的手一顿,哭笑不得道:“雪燕姐姐,你可以正常声音说话的。这是抛光,能把这一块的木板做的十分光滑,让东西通过的时候阻力变小。” 雪燕一阵哦哦哦了后,又闭上嘴继续盯着她。 朱莹儿则是一阵哇,这个我没见过啊。哇哇,我爹也不会呀。 姜心暗暗吐了口气,这俩活宝啊。 两块圆板做好后就要做手摇把,手摇把做起来简单,但是用粗布为手摇把做抛光的时候,两位姑娘又发问了。 姜心不得不回答道:“只不过是粗布比鹅卵石更方便拿而已,而且手摇把抛光完成度没那么重要。” 两人又是一阵哦哦哦。 头一次见女人做木工活,好有意思。 而且她还用一些一般木工都没有用过的东西。 她懂得好多啊! 两个丫头一只哇,哦,哇,哦之后,姜心终于将所有东西做好了。 这一切完工后已经太阳西沉了,姜心将工具收起来,对她们道:“我要去拿晚食,你们两个不回家吃饭吗?” 朱莹儿和张雪燕这才反应过来,现在已经傍晚了。只能依依不舍得准备回家了,但是这一次姜心没打算让他们再翻墙了,而是带着他们从正门走了出去。 两人走后,姜心终于松了口气。希望今天这一遭,她在村子里的形象能够有所改善。 姜心为什么留下让她们看,还不是想要通过她们的嘴在村里扳正一下自己的形象? 然而她却不知道,这俩丫头出门就商量着明日她们还要来! 就从正门进来! 第十七章 生意 朱家大儿子朱大军问道:“姜家妹子,这个东西可否借给我们用一日?” 对啊,能不能借来用用,排队也行啊! 众人纷纷看向姜心,姜心环顾四周,跑过来围观的已经有十几个人了,效果也达到了。 “这东西借是不能借的,但是可以租。” 有人一听要钱,刚想走,就听她道:“一亩地只收两文钱的租子。” “我觉得就该收钱。”朱大娘道:“你们看看这木工,还有这铁,姜家丫头,做这个花了不少钱?” 姜心笑着点头:“只这些铁就花了三两银子。” “哎哟,那一亩地收两文钱,确实不贵啦,咱不是还省下了劳力吗,咱家这劳力去县城做工一天还四五十文钱呢。”朱大娘掰着手指头算。 有人问了:“我们一亩出两文钱的租子,你可帮我们擦完这些地瓜?” 姜心道:“自然是不能的,若是想要在雇佣我,还需要每亩再多花一文钱的租子。” 众人一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心里打着小九九。不用这东西的话,想要在地瓜烂在地里之前都擦成干,免不了一家人都上阵,自然要耽误劳力好几天做工。用了这个,不但不耽误劳力做工,还省时省力,虽然花十来文钱,可当天劳力也给赚回来了。 这样算起来,还是赚了。 姜心笑着看着众人窃窃私语,她不着急,反正这些人肯定会答应的。 机械的意义在于什么?不就是解放劳动力,提高生产力吗?她很有信心,乡亲们会接受这个条件的。 果然,很快就有人同意,并在姜心这里报了名。 朱大军是第一个报名的:“我家里有五亩地,我不用你来帮我操作,我自己来,今日就能结束。” 说罢,朱大军拿出十文钱递给姜心。 姜心笑着问朱大福:“朱大伯,让这十文钱抵了我实用工具的租子如何?这些工具我还要用两日,等我来还的时候咱们再算一下账目。” 朱大福连忙道好。 隔壁地块的人恨自己的嘴慢了,连忙道:“姜家丫头,那我在朱家后面租行不行?我家种了六亩地的地瓜,你婶子的手都快擦破了,连半亩地都没擦完呢。” “还有我,还有我……” 姜心拿出纸和炭笔记录下一家一家的名字和地块大小,最后才道:“如今我寄居在私塾里,频繁出入有些不方便,明日我会将这削薯器租用的活计交给书院里的夫子,让夫子再转给愿意接受的学子,至于给谁,明日才知道。不过大家请放心,明日我还会再来一次跟大家确认一下记录的信息。” 众人一听,连忙道好。 也是,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跑到野地里来做生意总是有些不好看的,若是由夫子交给可靠的人来帮她做,则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看看,这姑娘也知道避嫌了,好啊! 朱家不需要姜心来操作削薯器,于是姜心就留下削薯器离开了,临走前交代朱大军擦完地瓜后将削薯器送到书院。 姜心回到私塾,晌午休息了一会儿后,姜心又出门了。 姜心先去找了赵夫子,将她的打算说了。不过她说的不是什么避嫌,而是报答私塾对她们姜家的庇护。赵夫子也知道这所私塾里的学子们多数都是清贫之家,也很乐意帮这个忙。不过这人选,却实姜心自己定的。 然后姜心又去梁家。 姜心选择梁季永有两个原因,其一是,梁季永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个帮助过她的人,她心存感念。第二则是,梁季永的母亲体弱多病,她有一些天然的亲近感,也曾表示过感同身受,若是能帮助他们就更好了。 所以姜心就将来意告诉了梁母,请梁母有个心理准备。直到快酉时了,梁季永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 其实私塾放学挺早的,姜心也从梁母那里知道他后来又接了抄书的活,干完了才回家。 姜心在他家,这让梁季永很意外。 “梁公子。”姜心笑着打招呼。 梁季永疑惑的看向自己的母亲,梁母笑着将姜心的来意说了。 姜心希望梁季永来做这个出租削薯器的生意,她愿意将削薯器出租给梁季永,以一日八文钱的价格。至于梁季永怎么用这个削薯器做生意,她就不管了。赚得多或者赚的少,都由梁季永收着。 姜心又说了这个削薯器的情况,基本上不到一个时辰就能削一亩地的地瓜,一天六个时辰大概能削七亩地。价格她也说了,至于他自己要不要改,这就不是姜心要考虑的事情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摇动削薯器的时候,梁季永可以机械式操作,不需要投入专注力,完全一边看书一边摇动,完美。 就是,累了点。 梁季永算了算,在不耽误读书的情况下,他竟然可以每日赚将近十文钱。这对于他一个文弱的书生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所以梁季永当即就答应了下来。 不为别的,只因为他母亲现在需要钱来买药! 他答应下来在姜心的意料之中,也在她的意料之外。她知道他会答应,因为她知道梁季永急需要钱。但是没想到他答应的如此利索,似乎没有半点读书人的清高。 就因为这个,也值得姜心对他高看了一眼。 能屈能伸,若是日后有机会,只怕此人会一飞冲天。 姜心将记录着人名和地块的纸交给他,并说让他在后日早上打水的时候交上明日的一日租金。 梁季永应了! 秋收就这几日,过了这几日生意就会少很多,他可以不吃不睡也能做这件事,何乐而不为。 姜心看着他兴奋的眼神,也没有说话。 人嘛~总要自己经历了才叫人生不是? 就这样,姜心有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个生意伙伴。 虽然,只是短期的! 而姜心也已经把另外一个项目提上了日程,晚上回到家她就跟姜老太说了。 “你……你说你要修房子?”姜老太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姜心说:“咱们家的老宅本来也不算太破,不过是之前没钱请人帮忙修理而已。再加上没钱买地没粮食,只能寄居在私塾。但是这里到底不是咱们自己的家,您说是不是?” “现在咱们手里有了两贯钱,两边草棚先不修,只把三间正房房顶修一下,足够咱们祖孙俩住了,这两贯钱也花不完的。而且我还在赚钱,也不缺吃的,奶奶您说呢?” 第十九章 乔迁 见他们来了,赶忙上前接过东西。 “你们怎么来了?”姜心惊讶道。 朱莹儿笑嘻嘻道:“我爹娘听说你们要搬家,就让我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我也是听说你自己打了许多家具,也想看看。” 张雪燕也使劲点着头附和,张雪燕家与姜心邻居张老太家是同宗,关系也很紧密,看在张老太的面子上,张雪燕的奶奶也得让张雪燕过来一趟。 更何况,他们两家都用了姜心发明的削薯器,对此都津津乐道。 姜心将屋里的门推开:“在里面,一个纱橱一张桌子,你们随便看。” 张雪燕帮着姜心将东西抬进去,然后一众人开始收拾。姜心找了一圈也没发现自己有笔,不得已又用炭在纸上写了方子交给了蓝不易。 蓝不易如获至宝,再次拱手道谢。 临走前,梁季永将昨日的租金给了姜心,一共是八文钱。姜心颠了颠手里的钱,感叹这钱还真不好挣。 看来,还要想别的办法赚钱了。 姜家的归来赢得了周围乡亲们的欢迎,老太太们都过来恭喜姜老太,毕竟都是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的老邻居,说起以前的事还有些感慨。 有带孩子过来的,张雪燕和朱莹儿也帮忙照看了,然后领着一大帮孩子在西屋看姜心盘灶台。 灶台盘好后,两人又帮忙刷大铁锅,大铁锅已经两年没用了,锈的看不出颜色。张雪燕又跑回家摘了一个老丝瓜,摔碎了大脑袋做刷子,好好的将锅刷了一番。 到中午的时候,乡亲们才恋恋不舍的离开。朱莹儿和张雪燕见姜家也没什么可以帮忙的了,也依依不舍的告辞了。 姜心伺候姜老太休息后,自己开始了制作削薯器的圆盘。 姜老太昨晚没睡好,今天睡在自己的额家里莫名的心安,直到快申时,姜老太迷迷糊糊的起来,姜心已经把十台削薯器的圆盘都做好了。 “奶奶,您醒啦。”姜心见姜老太醒了,连忙拿了水给她。 姜老太喝了一口,将嘴里的甜味咽了下去。看着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的孙女,心中无限感慨。 又看着周围的一草一木有些落寞,叹道:“两年了,这老房子到底和之前不一样了,你也长大了,没想到最后还是靠你养起了这个家。” 姜心知道姜老太是有感而发,想起了从前的事情,她想了想,便站起来,在自己身上掏了掏,还有几十文钱。 “奶奶,您那里还有多少钱?” 姜老太说了句等等,回屋里看了看,道:“还有一贯另七八百个大钱。” 姜心点了点头,道:“奶奶可以用这些钱去买回一亩地了,您也不用怕咱家里没钱花,梁公子和蓝公子每日还会给咱们二十三文钱,足够用上一阵子。剩下的地,等我再赚了钱再买回来。” 姜老太知道孙女多想了,果断的拒绝道:“好孩子,奶奶也是感叹两声罢了,人再怀旧,过去的也终归过去了,咱不急着把地买回来,眼前的日子才是最要紧的。眼看就要入冬,咱们这是北方天气,冬天又不能种地,我们着什么急来买地?还不如多买些粮食存起来,安稳的过了这个冬,明年春天再看情况。” 姜心见姜老太想得清楚,也不坚持。 姜老太就学着姜心给那二十个圆盘抛光,前日姜心回家都说了,这制作的削薯器可是有钱拿的,一个二十文,十个就两百文,早一日弄完,早一日还了这工具,少掏一日的租金。 一直快到酉时的时候,抛光的工作终于做完,姜心打算明日就将这些东西带去镇子上,完成安装后拿钱回家,却不想又有人来了。 这一次来人姜心倒是意外。 只见一身蓝色长袍的俊俏男子一手负在身后,另一只手手里拎着一只鸡笼。他身边的少年笑眯眯的一手抓着一个布袋,站在他们家篱笆墙外。 “闵夫子?”姜心将手里的东西一丢,连忙跑过来,打开篱笆门,道:“您怎么来了?” 这时候姜老太已经进屋做饭了,听到声音也连忙跑出来。姜心则喊道:“奶奶,闵夫子来了。” “快快请进。”姜老太笑呵呵的迎上前,看到他们手里的东西连忙推辞。 闵夫子却微笑道:“这是私塾送您的乔迁之礼,这些年我和赵夫子承蒙您照顾,送这些也是应该的。” 姜老太忙把人迎进来,一面悄悄摸了眼泪。姜心则上前将东西收好,放到厨房去。 她知道,奶奶只怕是又想起了她那不孝的爹了。 她们祖孙两人在私塾不过是缝补浆洗衣物两年都得了两位夫子的惦记,而姜老太生养的亲生儿子却将她们弃如敝履,怎么能不伤心? 姜心也不由的感叹,搬回来后奶奶更加多愁善感了啊。 姜心放下东西刚出来就听奶奶对闵夫子说一定要留下来吃晚饭,转头又进了厨房。 烧开水,然后将那只鸡烫了。从家里地窖里拿出昨天吃剩下的一块五花肉还有一些大料,又进了厨房。 厨房里还有今天上午那些老乡亲们送来的蘑菇,鸡蛋、白菜、豆腐、青菜等菜品。 姜心撸起袖子就开始干。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厨房的香气就飘了出来。 清风趴在厨房的门口小声问姜心:“姜姑娘这是做了什么好东西,这么香?” 姜心回过头,见是清风,便笑道:“小哥不妨闻一闻,看看自己能猜出几种菜品。” 清风眼巴巴的看着:“我可猜不到,哎呀,姜姑娘这手艺着实不错。” 第一道菜他倒是认识,是蘑菇炖鸡,黄橙橙的鸡肉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让清风咕咚的咽下一口唾沫。 第二道菜他有些迷茫,因为这一盆里面除了白花花的汤甚至看不到里面有什么菜。 第三道菜他又认识了,竟然是红彤彤的红烧肉。 第四道菜,强烈的蒜香味扑鼻而来,爆炒之后的软糯香味就是另一种境界,这一道是素炒的蒜香青菜。 第二十章 眼药 四道菜上了桌,姜心进了堂屋,对闵夫子和姜老太道:“奶奶,闵夫子,菜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入席了,闵夫子和清风小哥可要喝一点酒?” 闵夫子起身走到矮脚桌旁,看着这一桌菜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不必了,身体不适,不宜饮酒。” 姜心就倒了两杯茶放到桌上:“那夫子入席。” 闵夫子坐下,指着第二道菜问道:“这是什么?” 姜心连忙拿出碗,为他盛了一碗汤,道:“这是白菜老豆腐汤,我看您似乎有些怕冷,多喝些汤料会舒服些。” 闵夫子接过来,喝了一口,温暖的气息从胃部蔓延到全身,闵夫子眼底闪过一丝光芒,赞道:“味道甘醇,沁人心脾,谢谢姜姑娘,果然暖和了很多。” 姜老太笑着道:“这有什么好谢的,这些菜能得夫子喜欢才是她的荣幸。” 闵夫将正位让出来给姜老太,姜老太在姜心的搀扶下坐了上去,闵夫子又示意清风也坐下,姜心又坐在了清风的身边,正好与闵夫子面对面坐着。 清风迫不及待的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到嘴里,眼睛立刻瞪大。 好吃好吃,肥而不腻,软糯香甜,虽然带着肉皮做的,可是肉皮不过增加了嚼劲,为口感增添了一份亮色。 第二口夹得是一块鸡肉,放进嘴里立刻同鸡骨头化开,根本不用费力撕扯,醇厚的肉香味道攻击着他的味蕾,让他直呼好吃。 姜心一直看着闵夫子,见闵夫子仔细的品尝着每一道菜,没有露出什么诡异的表情,顿时她也松了口气,连忙又站起来去盛饭。 今天有人送了一点大米,姜心也不抠门,直接全蒸了。四碗白花花的米饭上桌,香味直冲人的鼻腔。 清风不由得喊了一句:“姜姑娘,你真的太会做饭了,真的太好吃了。” 姜心被夸了,也很高兴:“做饭的就喜欢别人夸饭好吃,谢谢清风小哥的捧场了。” 清风连连摇头:“我可没说瞎话,确实好吃,是不是公子。” 闵夫子微微点了点头,对姜心露出一个笑容:“姜姑娘的手艺确实不错。” 闵夫子原本长得就俊俏,可能因为他身体的原因,他总给人一种病态娇美的视觉感受,如今这一笑就好像是雨后牡丹的那种艳丽,惊艳的人的眼睛一亮。 姜心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嘣的一声快速跳起来,脸颊有轻微的刺痛。她连忙捂住心脏,低下头开始扒饭。 妈呀!这美丽!太有攻击性了。 清风不明所以,却见闵夫子低下头,笑了笑继续吃饭。 一直到吃完饭,姜心收拾了碗筷,在厨房里冷静了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魂魄,这让她窘迫不已。等到她觉得自己彻底冷静下来后,才回到堂屋里,只听里面在说话。 原来正在说蔡家的事。 闵夫子道:“冒昧问一句,姜家与蔡家可有什么龃龉?” 姜老太疑惑问:“夫子此话何来?我与蔡家逝去的老夫人算是手帕交,向来没有龃龉的。若是说过节,也是对两家是否有过亲事,这件事上的误会罢了。” 闵夫子道:“几日前我罚了蔡文康回家面壁,希望他改过自新。昨日我让学子前去观望,看他是否已经悔改,不想却被蔡文康暴打一顿。此子有些许暴戾,还口口声声说与姜家不死不休。” 姜老太诧异道:“怎的就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且不说蔡家与姜家是否真的有婚约,单是那日他私放槐家那丫头进私塾就已是他犯了戒律,凭什么要把这怨恨记在我们姜家头上?” 清风道:“他之所以记恨姜家,大概也是因为姜姑娘曾经当众打过他,让他丢了颜面,后来又因为私放槐家女进门的事,被罚了。这两件事都跟姜姑娘有关系,不过这种人从不会反省自身,只会将错误归到别人身上,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将和蔡家的牵扯早些解决,才能少一些麻烦。” 其实清风还有一点没说,那天夜里他和闵夫子看的清清楚楚,蔡文康在爬墙的时候,看到就姜心时眼中的火热,怕是他对姜心也起了绮念,也是他不肯与姜家断开联系的一个原因。 这种看不上,却又得不到的矛盾心理,让蔡文康心有不甘,所以才口口声声的说不死不休。 姜老太一听,连忙道:“对对对,是该早就说清了。自从我那老姐姐去了后,他们蔡家真是一个明事理的都找不到了。劳烦闵夫子告知,老身感激不尽。” 闵夫子摇了摇头:“此次心术不正,也是我等夫子教导无妨。” 姜老太当然不会怪罪闵夫子,又坐了一会儿,闵夫子才带着清风告辞离去。出门前,姜心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只刚做好的拐杖送给了闵夫子,说是当做今日告知蔡家内情的谢礼。 两人出了姜家的门,走到村边上一棵老槐树下,清风才忍不住问闵夫子:“公子……蔡文康明明没有打人,您为何要说他打了人?” 闵夫子脸色古怪的挥了挥这根被打磨的光溜溜的拐杖,说:“难道你不觉得,让他们相互离远一点,才更安全吗?” 清风挠了挠头:“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这跟您有什么关系?” 闵夫子拄着拐杖已经走远了。 第二日一大早,姜心起了个大早,正准备去镇子上,却发现姜老太有些不对劲。 她连忙摸了摸姜老太的额头,果然发烧了。 姜心顾不得别的了,连忙爬起来,披上衣服,跑去村里赤脚医生那里。赤脚医生一大早就被抓过来给姜老太看病,把了脉后才确定这是忧思劳累所致。 姜心便猜到这是这几日她奶奶又是兴奋又是劳累,让自己精神一直绷的很紧,昨日搬迁完毕,神经一下子放松下来就生病了。 赤脚医生开了药方,让姜心去镇上拿药。姜心忙收起来,拿出家里存的钱,跑去镇上拿药。 只是没想到,只三日的药就花掉了她一大半的积蓄。 第二十一章 采药 真的是辛辛苦苦大半年,生病回到解放前啊。 不得已,姜心也只拿了三服药,剩下的,她再另想办法。 姜心将圆盘留在铁匠铺,承诺下午再来安装,她急着回家给奶奶熬药。 反正时间还有两日,田师傅也不着急。姜心临走时,田师傅叫住她。 他从屋子里拖出来一个木箱,姜心打开一看,顿时哇的喊出声。 是新的木匠工具。 田师傅道:“这是一个老木匠给他儿子定做的,没想到他儿子死活不喜欢干木匠,连夜跑了,这副工具也不要了。我听说你现在用的工具是租的,不如这副工具你就收着,你再给我五百个大钱,那十台削薯器我也不给你钱了,如何?” 也就是七百文买了这一副工具? 这是天上掉馅饼了吗? “好!一言为定!”姜心立刻将木箱装好,让田师傅放好。 “下午我再来装那十台削薯器,这个就先放您这里。” 说完她又掏出来五百大钱递给田师傅:“银货两讫,这工具箱可就是我的了!” 田师傅笑呵呵道:“自然自然,都是你的了,等会儿我就给你烙上名字,姜姑娘放心。” 姜心满心欢喜的带着药回了家。 回家后熬药,喂了姜老太喝了药,又熬了点米粥,姜老太吃了后又昏昏沉沉睡去了。 直到快中午了,发了一身汗的姜老太才醒过来,精神也好多了,姜心才放心去镇上。 今天她必须将削薯器做完,明日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姜心先去朱家将工具箱还了,然后出发去镇上。午时末到的镇子上,姜心立刻着手安装,到申时中做完后,终于背上了自己的工具箱回到了家。 刚进家门,就见梁季永和蓝不易在门口等她,两人是来交钱的。 姜心摸了摸兜里只剩下的那四百文钱,心里又没有安全感了。果然无论到了哪个时代,钱都是最大的安全感。 两人交了钱就要走,姜心也不留他们了,毕竟家里还有个病人。 病人? “梁公子!”姜心想到一件事,连忙问道:“明日我要上山采药,令堂需要什么药,要不要我一起采着?” 梁季永惊讶道:“姜姑娘还懂得药理?” 姜心内心苦笑,她也不想啊,可是任谁吃了二十多年的中药都懂了,久病成医这话真不是假的。 “略懂一二。”姜心谦虚的很。 梁季永眼睛亮了,道:“那就多谢姜姑娘了,明日我正好休沐,不知可否同姑娘一同去采药?” 姜心惊讶道:“那你出租削薯器的活计怎么办?” 梁季永道:“明日租给不需要我出力的人家就行了,这是我与他们商量好的,若是我有事,必定要将不需要我出力的人家排在前面。” 姜心也觉得这人到底还是聪明,知道活学活用,不会用规矩把自己给套死。 “那好,明日我在山脚下等你。” 第二天早上天刚亮,姜心做好早食,熬好了药,伺候着姜老太喝了才背着竹筐上山去了。 姜老太已经知道姜心是要去采药,心疼之余还有些愧疚,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拖累了孙女。 等姜心来到山脚的时候,梁季永已经来了。 虽然对于姜心来说,男女大防在她这里都是扯淡,而梁季永这个人也不是思想腐败的人,他也认为自己行得正坐得端,从不管别人说什么。 但是能减少麻烦就减少麻烦,所以两人选择天蒙蒙亮,路上人少的时候上山。 可是他们刚走进山林里,一个鬼祟的身影就跟了出来。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槐家闺女槐云。 自从前几天她被人送回了槐家,她爹娘就送给了她一顿混合双打。 她发誓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自己母亲说的话。 “你这个不安分的贱人,想男人想到了私塾里。你若能将人勾到手也算是你的本事,现在被人扔了回来,名声也毁尽了,连狗都嫌你臭。做出这么丢人的事,你怎么不去死?” 怎么不去死?槐云摸着胳膊上那青青紫紫的伤痕,冷笑。 她才不要去死! 她要让自己憎恨的人去死! 姜心,就要第一个去死! 这一顿打她伤痕累累,直到今天才能下炕,这样的痛苦她一定要让姜心也尝一尝。 槐云跑回家,抱了筐,对她娘说要去挖野菜就跑出去了。 槐家媳妇冷笑:“还挖野菜,指不定又要去哪里勾引男人去呢!我呸,也不看看自己长得什么德行,谁会被她勾引?我怎么这么倒霉,生了这么一个祸害,赔钱货!” 这俨然不像是一个母亲说的话,但是她确实是槐云的生身母亲。 槐云也早已经习惯了爹娘对她恶毒又嫌弃的态度,但是她早就不在乎了。 槐云先跑去了姜家,姜家的篱笆门紧闭,姜老太因为生病,在姜心喂她吃了饭和药后又睡下了,此时姜家静悄悄的。 槐云悄悄的翻过篱笆,推开堂屋的门就看到姜心制作的纱橱和矮脚桌。 她的眼中闪过一抹厌恶,贱人就是贱人,白长了一张惊人的美貌不知道利用,偏偏要做这下三流的活计。 可是她也知道,这个小贱人就是凭借着这些下三流的活计,不但挣了钱,搬回了自己以前的家里,还让村子里的人又重新接受了她。 凭什么?凭什么? 就凭她那张脸吗? 贱人!明明除了一张脸,什么都不如自己,为什么她能过得那么好? 也不知道她跟一个野男人上山干什么不要脸的勾当去了! 槐云气恼的从姜家走出来,迎面就碰上一大早想要逮姜心的张雪燕和朱莹儿。 自从两个女孩子在姜心身上找到那一种不属于女孩子所能拥有的能力后,两人就非常想靠近她,并且认为她很有吸引力。 用现代人来说就是,很酷。 朱莹儿一见槐云,就嘲讽道:“早就听说你被打了一顿,这可刚好,又来找阿心的麻烦?你怎么就那么记吃不记打?” 槐云冷笑道:“你算什么东西?轮得到你来教训我?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张雪燕也不甘示弱:“你又算什么东西?我们早就知道,阿心以前名声不好就是被你害的,现在阿心都弃暗投明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还想害她不成?你想干什么?打我们?你打一个试试,我们两个难道还打不过你自己?” 第二十二章 奇迹 槐云顿时停住了脚步,看着她们两个,突然诡异一笑,扭头走了。 好女不吃眼前亏,她不会跟她们两个争口舌之快。 她要的是,杀人不见血! 张雪燕见她走了,暗自松了口气,道:“莹儿,我总觉得她不安好心,不会又要出幺蛾子陷害阿心?” 朱莹儿也觉得她不是偶然出现在这里。 “走,咱们跟着她。”朱莹儿咬了一下牙,决定跟着槐云,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坏事。 两人见她摇摇晃晃的往前走,便远远的跟着。这个村子人口不多,也就二十来户人家,朱莹儿站在村子里的一个大碾子上都能看到槐云去了哪。 “喂喂喂,看清了吗?”张雪燕站在碾盘上,海拔有点低,被房屋挡住了视线。 “看到了看到了。”朱莹儿一脸鄙夷:“果然没安好心,她去了蔡家。” “蔡家?”张雪燕当然知道蔡家是哪个,连忙道:“听说蔡家那小子十分厌恶阿心,他们两个会不会联手对付阿心。” 朱莹儿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已经跳下碾子追了上去。 爬墙这活儿,两人也不是第一次干了,两人利索的爬上墙头,正好听见房间里的说话声。 只是听着听着,两人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张雪燕更是吓得手一松,从墙头上摔了下来。 “哎哟……”张雪燕屁股着地,摔了个结实。 与此同时,房间里有人大喝一声:“什么人?” 朱莹儿也顾不得别的了,跳下墙头,拉起张雪燕两人就飞快的跑了。 蔡文康快速的从房间里走出来,打开院门却发现没有人。 槐云却冷笑道:“我知道是谁,不过,即便他们听到了又有什么关系?” “真的没关系?”蔡文康狐疑的看着她。这女人已经哄骗过他好几次了,每次她话说的非常漂亮,可到了最后都是他吃亏,所以面对这女人,他必须谨慎。 槐云嗤笑:“真是有贼心,没贼胆。这么漂亮的女人,你觉得你放弃了她还能找到比她更漂亮的?就冲她的脸蛋,也值了。再说了,她现在可是有钱,还有赚钱的门路。这女人啊,嫁了人自然就老实了,等把她娶到手,是圆的是扁的还不任你捏?” 说到这里,槐云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这人干净不干净有什么所谓?关键,她有钱啊!” 听此,蔡文康脸色都绿了,怒骂道:“这个贱人,竟然和别的男人出双入对,老子要打断她的腿!” 说罢,蔡文康气冲冲的回到卧室,去换衣服了。 槐云脸上浮现一抹讥讽,嘴上说不喜欢,可是听说她跟别的男人上了山,还不是跟自己带了绿帽子似的着急?有些事啊,明明是假的,可是说得多了,也就成了真的,槐云深谙此道。 姜心和梁季永两人到了山上,由姜心现场教学采集草药,加上梁季永过目不忘的本领,采草药的速度快了不少,到了辰时的时候,两人采的已经够三日的药量了。 姜心看时间还早就打算再往深处走走:“我想看看这里的树木种类分布,日后要做什么东西用到什么类型的木头也就心里有数了。” “那我陪你。”梁季永颠了颠背上的筐,轻声道。 姜心点了点头:“说不定里面还会有一些更好的药材,我们多采一点,炮制出来放着,以备不时之需。” 凤尾村坐落在太行山脉的东侧,比邻平原,但是这里是地地道道的丘陵地带与山区的交汇处。两人越往西走,山就越高,所生长的树木也开始以柏木松木为主,偶尔能简单一两棵在现代来看很珍稀的树种,让姜心兴奋不已。 如今初秋刚过,中秋马上来临,书上的叶子开始掉落,地上积累了厚厚的一层。姜心将脚下的叶堆轻轻扒开,原以为能找到一些成熟的草药,却没想到看到了新发的嫩芽。 “咦?”姜心惊讶出声。 梁季永也蹲下来看:“这是刚出生的小草吗?在这么高的地方,这个时节有小草生出来倒是奇怪。” 姜心突然有一个奇怪的念头,她站起来,举目四望,发现一个方向的树木落叶明显比其他几个方向的少。姜心顺着那个方向慢慢走去,梁季永也跟着走。 终于,两人在一片断崖处停了下来。 “这里竟然有如此高的断崖。” 展现在两人眼前的是一个南北走向,宽近一里,长却一望无际的裂谷,两人站在断崖处,从谷底吹来的烈风让人睁不开眼,蒸腾的云雾翻滚着如波涛汹涌,气势浩瀚,随着渐渐出生的太阳绽放出金色的荧光。 谷底一望无际,但是隐约有白光绚烂顺着裂谷的方向飞舞,又像一条银带蜿蜒其中,不见去处。 两人都被这壮观的景象惊得半天没说出话来。 姜心提着背篓,沿着断崖一路向东跑去,跑了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才被一座山峰挡住。从侧面看这座断崖,隐约能看到断崖深处,距离地面约百米的地方有一处凹陷,这不由得让她想起了悬空寺,也正是建在这样一处凹陷之地的。 梁季永跟了过来,赞叹道:“上天的鬼斧神工令人震惊,我生活在这里十几年,却没听说过这里有这一处地方。” 姜心道:“刚刚我们翻过的那座山虽然不够险,却足够高。在太平年的时候,挖野菜也走不到这里来,旱灾那一年四处都是荒山,许多野兽为了找吃食也盘踞在了那座山上,许多人都翻不过那座山,这里就成了绝迹之地了。” 梁季永也感叹:“纵然是走到了这里,也不过是觉得这是一处普通断崖罢了。” 姜心摇了摇头,这里可不是什么普通的断崖。这里水汽蒸腾,植物茂盛,气候似乎也没有高山应该有的寒冷,只怕下面有温泉。 这真是一块宝地,不但有凤尾河流经,还有温泉加持,只怕下面又是一片沃野。 姜心突然有了一个念头。 她想买下这块地! 可是如果买下这地,人要如何下去?举目望去都是绵延的大山,想要进去,除非直接跳下去,或者绕行千里从谷口进来。 第二十三章 弃女 姜心摇了摇头,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两人又在附近扒拉了扒拉看看有没有珍贵的药材,除了一些稍微贵一点的药材,人参一类的珍品倒是没见着。眼看日上中天,两人也准备回去了。 按原路返回,还得翻越那座稍微高点的山,来的时候,一切正常,但是当往山下走的时候,一阵奇怪的声音让两人都吓了一跳。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姜心小声问梁季永。 梁季永手里拿着镰刀,一手将姜心护在身后,皱着眉看着发出声音的方向。 姜心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怎么听着像小孩的哭声?” 梁季永放下镰刀,对姜心道:“你别去,我去看看。” 说罢,把镰刀给了姜心,让她自己保护好自己,他扒开草丛走了过去。 “姜姑娘,快过来!” 不多一会儿,梁季永的喊声就传了过来。 姜心连忙跑过去,就见梁季永抱着一个衣衫褴褛,瘦弱不堪的小姑娘坐在地上。 “这是……”姜心惊讶的看着那个哭花了脸的小姑娘。 梁季永道:“她被人塞进鱼篓里扔在这里了,应该是被抛弃了。” 姜心蹲下身,看着已经不哭,揉着眼睛的小姑娘。小姑娘明显的营养不良,身上如同皮包骨头,又黄又干枯的头发扎成了一个小揪揪在头顶,但是眼睛炯炯有神。 “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呀?”姜心轻声问。可是小姑娘只是抽噎的哭着,并不说话。 姜心狐疑,难道这小孩是个哑巴? 突然那小姑娘扑向姜心,将姜心紧紧搂住,再一次哇哇的哭起来。 姜心连忙将她抱住,站起来,一边颠一边说:“应该是饿坏了,怎么办?带回去吗?” 梁季永道:“带回去,如果把她扔在这里,恐怕她活不过今晚。” 姜心叹了口气,道:“那好,我们把她送回村长家,怎么处理看村长怎么说。” 说完,姜心将她放到自己的筐里,背起来。 梁季永将小姑娘接过来,放到自己筐里,道:“我来,虽然年纪小,但是到底还是有些重量。” 姜心笑着点头。 两人刚走了不到百步,又一阵声响从远处传来。 姜心和梁季永两人立刻警觉起来,难道是来找小姑娘的? “阿心……阿心?阿心!”朱莹儿像一只兔子,在草丛里一蹦一蹦的来到两人面前。 朱莹儿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飞快道:“你们现在不能下山,蔡家那小子被槐云蛊惑在山下等你们呢,说是要捉奸,要打死你。” 姜心和梁季永对视了一眼,颇为不解,哭笑不得道:“捉哪门子得奸啊。他为什么要打死我?他家的祖坟塌了?” 梁季永却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原委,道:“蔡文康这个人,刚愎自用。自从槐姑娘传出你和蔡家的关系后,蔡文康虽然觉得很没面子,但是又觉得你是他的人,所以对你住在私塾,并且与其他男子相熟都颇为芥蒂。以前有夫子们压着,他不敢做出什么过分的事,但这次有人蛊惑,他也不肯再忍了。” 姜心想起了前天闵夫子说的话,立刻懂了:“看来神经病又犯了。” 姜心撸起袖子,在路边找了一根三尺长的棍子,准备干架。 梁季永连忙拉住她:”打他一顿到底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你和蔡家的事还是得说清楚。” 姜心真的无语了:“我与蔡家根本就没关系,这件事情蔡家也是知道的,这个蔡文康蠢笨无知一直被槐云当枪使,和蠢货讲道理讲得通吗?原本我奶奶要去蔡家说清楚了,奈何突然生病,还没去,哎……” 朱莹儿道:“现在蔡家那小子大张旗鼓的在山脚下吆喝着,说等你下了山就要打死你,好多村里的婆娘们都挤在那等着看呢。” 姜心咬着牙:“这一顿打他不挨了,就对不起他这么作。” “雪燕已经去叫村长了。”朱莹儿又说。 姜心对梁季永道:“你从另一条路回家,我和莹儿从这条路回去。” “不行,你去另一边,我从这边下去。”梁季永拦住了姜心。 姜心摇了摇头:“这件事你不要馋和近来,今天我非要把事儿说清楚不可,这也算是一个契机。梁公子,就算帮我了,你去另一边。” 说着,又将小女孩抱过来。 梁季永只能忧心忡忡的从另一条路下山回家。 姜心将孩子放到筐里背上,和朱莹儿一起下山。 朱莹儿惊讶问:“这是谁家的孩子啊?” “捡的,就在你出现之前,她被人塞进一个鱼篓里扔在了山上。” 朱莹儿心里觉得堵得慌,不高兴道:“阿心,你说咱们女子怎么这么难呢?大灾大难的时候,最先被抛弃的就是我们这女子。平时若有什么不得当的举动,最先被辱骂的还是我们这些女子,真的太不公平了。” 姜心嘲讽道:“因为这是一个父权社会,可惜这个父权社会恰恰是依靠着女性的退让和隐忍才变得稳固的。” 朱莹儿没听懂,但是看到了她握着木棍的手越来越紧,立刻闭了嘴。 山脚下,蔡文康穿的整整齐齐,手中还握着一把纸扇,端的是一副书生做派,只见他壮硕的身体走来走去,一面手指青山,呜呼哀哉。 “前有对某死缠烂打,如今又与别的男子私会青山,真是毫无廉耻,毫无廉耻啊!若是今日就这样放过他们,我枉读圣贤书,更对不起我蔡家的列祖列宗!这对奸夫,我定要将他们抓住!” 槐云就坐在一旁的石头上嗑着瓜子,笑道:“那你可要好好抓了,我听说姜心可是接了好几家做家具的单子,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狐媚手段,竟然让人相信她一个小丫头能做好这木匠的活计。啧啧,你们数数,这得有多少奸夫啊。” 围观的人,一个个摇着头,这也太不像话了,这两个什么狗东西在这里造谣生事。 “槐家闺女,姜家丫头会木工的事儿咱们可都是看见的,你这样造谣可不好呀。” 第二十四章 抓奸 有人为姜心辩驳,也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给槐云捧场的。 “我说蔡家小子,我可听说人家姜家跟你蔡家没亲,你在这里叫骂,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吗?还有这个槐家的闺女,你一个没出阁的大姑娘在这里搬弄是非,咱们这一片的村子谁还敢要你?” 槐云抠着手上的蔻丹,笑道:“俗话说得好,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你们会让一个小丫头做木工活吗?她接的这些活计怎么来的,天知地知,再说了,今天早上她跟一个男人上了山,那可是我亲眼看到的,难道你们就没想过她的木工活跟谁学的?人家懂得,可比你们多!” 乡亲们面面相觑,这槐家闺女说的也有几分道理的。 蔡文康一看乡亲们心思动摇,立刻以扇掩面,痛心道:“我虽然对她无意,可是她往日里对我死缠烂打,扰我心境,此时已经人尽皆知,亦将她的荣辱与我蔡家相连。如今又与他人私会,丝毫不顾及我蔡家颜面,难道我不该来此追究吗?” “更何况我虽不想承认,可到底蔡家和姜家也有口头上的婚约,只不过现在姜家不认,我蔡家却不是那种不守信用的人家,这姜心虽不得我喜,但她生是我家的人,死也得是我家的鬼!现在她做出有违妇道的事儿,我又岂能坐视不管。” 蔡文康说的声泪俱下,字字泣血,控诉姜心不知廉耻,让乡亲们也为之动容。 “你放屁!我家阿心不过是上山采药,你们竟然如此编排她!”张雪燕扶着姜老太从人群中跌跌撞撞的跑出来,指着蔡文康大骂:“你这个丧德玩意儿,在这里玷污我孙女的名节,你算什么东西?那所谓的亲事不过是我同你家故去的老太太玩笑话罢了,竟然让你拿来诋毁我家女孩的名节,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还说什么与男子在山上私会,你们无耻!老婆子我都病入膏肓,阿心孝顺为我采药上山,到了你们嘴里竟成了如此龌龊的行为,你们还有良心吗?” 姜老太身子颤颤巍巍,嘴唇白的可怕,如果不是张雪燕和张老太极力扶着她,只怕是现在来一阵风都能把她吹倒。众人见此,赶紧劝她莫要生气。 蔡文康也不掩面哭泣了,立刻跳着脚嚷了回去:“有人亲眼看到了,容不得你抵赖。再说了,这婚事你说玩笑就是玩笑?我告诉你老太婆,你家孙女,我娶定了!除非她死在我面前!” 他一边喊一边跳脚,活像一个战斗中的公鸡,十分滑稽,哪里还有半分读书人的模样。 有人噗嗤一声笑出来。 但是姜老太太却怒火攻心,气血翻涌,几乎要晕过去。 突然,一声低喝由远而近,一节木棍如风驰电掣般飞速砸了过来。 “我娶你奶奶个腿,老娘先让你去死!” 木棍不偏不倚正好砸中背对着下山路口,正和姜老太顶嘴的蔡文康。 蔡文康哎哟一声,众人便只见一道青色的身影从面前一闪而过,又一脚踹在蔡文康的后腰上,蔡文康如同一枚人形炮弹趴着飞了出去。 围观的人定睛一看,这来人不是姜心,还会是谁?再往后看,除了朱家的闺女跟在后面,哪里还有什么男人? 姜心稳稳落地,背后的小姑娘将手里的三尺长棍子递了过来,姜心说了声谢谢,一棍子拍下。 “娘啊救命啊……”蔡文康双腿一岔开,堪堪躲开姜心的这一攻击。顿时人群众爆发一阵哄笑,这姓蔡的也太丢人了。 蔡文康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控诉:“你竟然会武功!” 姜心冷笑:“我还会木屑炒肉,给你尝尝!”说罢,一棍子拍向他的腰。 蔡文康转头连滚带爬要跑,脚下拌了一下,往前滚去,不轻不重的受了姜心的这一攻击。人群里又爆发了一声震耳欲聋的杀猪叫。 “我的儿呀!”一位三十多岁的女人扑向蔡文康。 姜心眸色一横,准备再打,却被一道苍老的声音阻止了。 “姜家闺女,住手!” 村长一把抓住姜心手里的木棍,叹了口气,道:“好了,有话好好说,切莫动手。” 姜心冷哼一声,将木棍收起来。 然而,蔡家媳妇可不愿意了:“村长,这个小贱人打了我儿子,不能就这么算了。” 姜心的棍子又轮起来了:“蔡文康气晕了我奶奶,我要他偿命!” “好了,都给我住嘴!” “这事儿反正不能这样算了!”蔡家媳妇怒气冲冲道。 村长怒喝:“你还想怎么样?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儿子,被人三言两语的鼓动着就跑来毁坏人家姑娘的名节,哪里还有半点读书人的样子?简直就是个破皮无赖!被打死也是活该!你要不服气那就报官!看看官家是护着你还是护着姜家!” 此时根本不用想都知道,蔡家与姜家的亲事根本是没有影儿的事,错的肯定是胡搅蛮缠的蔡家。 蔡家媳妇一听要报官,自知理亏,顿时哑了火,一脸铁青,摸着自己儿子后脑勺的大包,气的胸脯快速起伏。 她不乐意?姜心还不乐意呢。 “没错,这件事儿确实不能这么算了!” 姜心走到老村长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大声道:“既然蔡家伯娘不告官,那我告!村长爷爷,众所周知,在这个世上,女孩子的名节有多珍贵,我与蔡家的婚事,一无媒人,二无信物,文书,根本就是子虚乌有。可是蔡家那小子却屡次当众说一些莫须有的事情,败坏我的名节。不说以前在私塾里他编排我什么,单说今日,他凭什么跑到这村口来对我抓奸?难道我被他污蔑了一通,就这样揭过?我的损失,他们谁来承担?” “所以这个官,我来告!” 第二十五章 解决 “如果觉得我打了他一顿这事儿就了了,那么我现在承诺,他若是能将我的名声损失补回来,我就让他打我一顿!” 此时姜老太也醒过来了,听到孙女的话,也哭着扑到村长面前:“村长,请您为我家孙女做主啊,这蔡家母子是要害死我孙女啊。我孙女可是清清白白的大闺女,怎么能让他们空口白牙的污蔑了。我现在是老了,病了,不重用了,可就算是拼了老婆子这条命,我也得给我家丫头讨回一个公道!” 村长叹了口气,道:“姜家弟妹,放心,没人能欺负了姜家丫头,你放心,好好养病,孩子孝顺为你采了药,你可不能辜负孩子的一片孝心。” 村长又转了话头,对姜心道:“姜家闺女,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有没有不共戴天的仇恨,告官就算了,说一说你们到底想怎么办?当年这事儿我也算是知道的,蔡家这些年来的作风也确实有不对的地方。” 姜老太道:“村长,当年咱们都是说好的,那就是为了不让姜心他爹将她卖掉,所以用的一招金蝉脱壳啊,您可是最清楚的。” 姜心接着说:“既然村长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我也相信村长的公正,我可以不告官,但是我要让蔡家亲口承认我们两家并无姻亲关系,并发誓不再做纠缠,而且,还要为今日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蔡家媳妇一下子就炸毛了:“你们休想,凭什么我们付出代价,这能怪我们一家人吗?你们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想怎么样?再说,这事儿能怪我的儿子吗?我的儿,你快说说话啊,你也是被人蛊惑的是不是?” 蔡文康其实就是一个怂包,现在他摔的脸都肿了,听着又说要上公堂,早就吓得想跑路了,所以张嘴就嚷嚷道:“对对,是槐云告诉我说姜心是我未过门的媳妇的,也是她让我今天过来抓奸的,是她说的让我来抓奸,这样姜心的名声坏了,除了我也没有别人敢娶她了。她还说姜心现在会赚钱了,如果嫌她脏就用她的钱再纳个妾。或者直接让她做妾,反正她也漂亮,做妾也不算为难她。” “这些话都是她跟我说的,这抓奸的主意也是她出的,真的不关我的事!” “住口!你这个小畜生!”村长怒喝一声,上前一脚又将蔡文康踹倒了。 丢人!真的是把读书人的脸都丢尽了啊! 蔡家媳妇尖叫一声,我的儿我的儿的喊着,嘴里不停的骂着槐云。 槐云脸色难看,她本来就没打算让这件事儿成,不过是想利用蔡文康的无赖性子坏一坏姜心的名声,谁让她最近名声又好起来了呢?没想到蔡文康这么没骨气,竟让把她供出来了。她站起来就就想溜,却被看热闹的人们拦住。 “槐家两口子呢?” 槐家两口子万万没想到吃瓜吃到自己头上,还是自己这个下贱的女儿给招惹的祸端,槐东来上前就把自家女儿拉过来,一个耳光扇了过去。 “小畜生,成日里好事不干,净做些搬弄是非的勾当,我打死你。” 村长喝了一声:“好了!想要管教孩子何必在这么多人面前,这件事我就做主了。槐东来,我限你一个月内将你家这闺女嫁出去,嫁的远远地,如果一个月后我还没听说她定亲,你们姓槐的一家子给我滚蛋。” 槐东来一听,连忙应承着。手里抓着女儿的头发,一边骂一边带着回了家。 “蔡家的,该你了。”村长虎目盯着一脸尴尬的蔡家媳妇。 蔡家媳妇被村长的那一脚都吓蒙了,生怕自己也挨打又怕被告官,连忙咳嗽了两声,道:“是,那什么,姜家姑娘与我们蔡家确实没有婚约……今日之事也是小儿被人蒙蔽了,姜家婶子,请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他这一回,您瞧这孩子被你家姜心骂也骂了,打也打了……这……这……” 村长回头问姜老太:“姜家弟妹,你说呢?” 姜老太看向姜心。 姜心没说话,虽然也心有不甘,但是老村长都出面了,她也只能作罢,可惜到了还是没让蔡文康付出代价。 姜老太点点头,将此事作罢。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们凤尾村几乎都是外来户,村子里连个像样的祠堂都没有,更别提什么宗族规矩了。所以村长在处理事儿上,一贯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出了气就行了。 姜心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也跟着点了点头。 村长吐了口气,摆了摆手,道:“那就这样,都回,乱哄哄的,不让人省心。” 看热闹的人逐渐散去,蔡家媳妇看着远去的姜家人,心里的气不打一处来,然后就发泄在了自己儿子身上。 “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别人三言两语的挑拨,你就得了失心疯不成?” 蔡文康吓得还抱着头呢,被亲娘这么一打,顿时有感觉委屈,这事儿不都已经过去了吗?怎么还提啊! 看自家儿子这个熊样,蔡家媳妇艰难的咽下这口气,今日她算是看到姜心的彪悍,还有这小妮子的身手,已经把和姜家联姻的念头掐的死死的了。 “以后你给我少招惹姜家的人。”蔡家媳妇恨恨的撂下一句话,拽着儿子回家了。 但是因为这事儿丢的这个人,这口气她咽不下去,这场子她迟早要找回来! 姜心扶着姜老太往家走,姜老太却暗暗垂泪。一是觉得自己对不起故去的老姐姐,一个谎言造就了这一份孽缘。二是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孙女,如果不是她生病了,没来得及去蔡家解决这事儿,今天这事儿就不会发生。 姜心看姜老太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这么要强的老太太因为自己的事儿变得如此脆弱,她心里也很难过。原主啊,这可都是你留下来的麻烦。 姜心暗暗叹了口气,来了这个地方不过十来天,就遇到这么多的麻烦事儿。 而此时,跟在后面的张雪燕突然出声:“阿心,你筐里的这个小孩是谁啊?” 坏了!姜心这才想起来,这娃娃还没处理呢,连忙将奶奶交给朱莹儿和张雪燕,自己追上村长。 村长刚踏上回家的路,背后就听姜心在叫他,村长的心肝一颤,差点没站稳。 “村长,我在山上捡了个娃娃,看起来也就两三岁的年纪,您说这该怎么办?”姜心跑到村长面前将筐放下,将小孩拎了出来。 第二十六章 真相 村长松了口气,原来是这事儿啊! “捡的?”村长似乎见怪不怪的问道:“山上吗?” 姜心点了点头确实是捡的。 “这……”村长将小姑娘接过来,正准备说话,却见小姑娘突然一个回身又扑进姜心的怀里,喊了一声。 娘—— 擦!姜心吓得差点把人扔出去! 村长哈哈大笑道:“看来她还是喜欢你啊,既然这样,你就把孩子带回去养着。” 姜心觉得村长在开玩笑,苦着脸道:“我和奶奶都快养不起自己了,村长爷爷,您不是在开暗笑。” 村长也收起了笑,叹了口气,伸手摸着小姑娘干枯的头发,道:“当然不是开玩笑,咱们村子历来有这个规矩,不过也不会让你白养的,我会每个月从祭田里拿出一些粮食给你送去,并且让村里人也帮忙打听着这孩子的父母。可怜见的,这灾荒年都熬过去了,不知道为什么又被扔了。” 姜心一听有粮食,心算是放下了一半。另一半吊着,看着这么小的娃娃有些发愁,养不活怎么办? 可惜,养不活也得养,没听村长说嘛,这是规矩,谁家捡的谁养,找到孩子的亲生父母之前,祭田里出粮食。 于是姜心就将小姑娘带回了自己的家,小姑娘一进家就开始咯咯的笑,三个大姑娘围着看着她,纷纷露出苦恼的表情。 姜老太太本来已经躺好了,现在又爬起来将孩子抱走了。 实在受不了这三个丫头了,什么也不懂,就那么看着。 “阿心,去给孩子熬点米汤去。” “好嘞!”姜心如释重负,乖乖的跑到厨房去熬米汤了。 朱莹儿和张雪燕两人你看我,我看你,互相推搡着,不知道应该谁先开口。 姜心将火堂里的柴火点燃,转头就看到这两人欲言又止的样子,好笑道:“你俩怎么了?还有什么话要说?” 张雪燕推了朱莹儿一把,朱莹儿一个踉跄进了厨房,回头等了张雪燕一眼,这才蹲在姜心身边,小声说起话来。 “就是今天早上我们两个不是跟踪槐云去了蔡家嘛,我们两个其实不光听到他们两个想要让你身败名裂,其实还有一件事。” 姜心往火堂里扔了一把干草,转头看着朱莹儿:“还有一件事?什么事?” 朱莹儿对张雪燕使了个眼色,张雪燕跑去卧房陪着姜老太说话去了,朱莹儿才开口道:“起初蔡文康是不想去堵你的,他也是被打怕了。可是后来槐云说了句话,蔡文康就答应了。” “什么话?”姜心也放下了手里的活计,认真的听起来。 “她说‘你别忘了,当初我在山上对姜心下杀手是为了谁?虽然她命大,没被那一石头砸死,可你给我写的信我可是收着的’,阿心啊,你真的被砸过吗?” 姜心觉得自己手脚瞬间冰凉,她想起自己刚醒过来的时候脑海里回荡的那句话。 难道那一句对她恨到骨子里的诅咒般的话是槐云说的? “十几天前我跟着槐云去山上采野菜磕了脑袋,我还一直以为是个意外……” 朱莹儿吓得脸都白了:“她就是要杀你啊!” 姜心皱着眉头,心里突突的跳个不停。可是她还是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这两个人对她动了杀机。 明明是两个普通的农家孩子,她一直以为不过是因为嫉妒,或者拈酸吃醋导致的一点点小冲突。这种冲突其实在现代的学生时代很常见,但是大多都会随着时间慢慢消解,等到成年后回想起来也不过是一笑了之。 可是现在她放弃了这个想法,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让他们两个都忌惮的事,还不巧的,姜心也牵扯其中,以至于他们两个要灭掉这个障碍。 而且一直到现在姜心都不认为自己解除了危险,否则他们两个为什么频繁的找自己的麻烦? “我知道了,这件事你们两个都要烂在肚子里,不要对任何人说。”姜心嘱咐朱莹儿,现在已经算是死无对证,自己又没有了这一段记忆,说什么也没用。 朱莹儿使劲点了点头,将自己的嘴巴闭的紧紧地。 姜心心里微暖,这两个傻丫头。 姜心煮好了米粥端给了姜老太,姜老太喂了小姑娘一小碗后,告知姜心小姑娘有了名字。 “叫姜茴,茴香的茴。”老太太兴致勃勃的说是小姜茴自己取的名字。 姜心看了一眼耷拉着脸明显不高兴的姜茴,呵呵的笑了两声。 果然,姜茴说话了:“是回家的回!” 姜老太没读过书,一本正经道:“不一样吗?” 姜回冷漠道:“不一样!” 姜心摆了摆手:“好好,回家的回。奶奶,我去把采回来的药炮制了去,您和姜回好好休息。” 姜老太因为有了伴,也高兴了不少,连连摆手:“走走,我有小茴香就够了,到了饭点你再回来。” 姜回一脸冷淡的看着老太太半晌后,无奈的叹了口气。 是回啊! 贼老天! 性别改了也就算了,名字也改了! 姜回对着老天竖了个中指。 炮制药其实是姜心自学的,根据不同药性的药选择不同的炮制方法。朱莹儿和张雪燕两个人追在姜心屁股后面去买蜜,买黄酒,买醋,东西齐全后开始对采集来的药进行炮制。 姜心又跑去赤脚医生家里借了晾晒中药的笸箩放到阴凉处,等待炮制好的药自然风干。 朱莹儿和张雪燕两人对姜心的手法叹为观止,好奇的问:“阿心,如果我们有这样的手法,是不是也可以将这些药拿去镇子上的药铺里换钱啊?” “当然可以。”姜心一边摆弄药材,一边说:“不过一般药铺都有固定的收购途径,如果你们卖的是我手里这些,一般的药材,人家不一定要。如果是一些名贵的药材,那就说不定了。” 两人垮下脸来,就算山上有名贵药材她俩也不认识啊! 姜心摆弄好药材,见她俩还兴致勃勃的看着她,才笑问:“想学?” 两人使劲点头:“想!” 第二十七章 挨揍 姜心搬了个小杌子坐到她们跟前,问:“你们两个说说,为什么想学这些?” 两人对视一眼,朱莹儿挠着头,不知道怎么说:“就是觉得你会这些东西,感觉就跟我们普通的农家女子不一样……我也说不好。” 张雪燕也说:“像我们这些女子,生来就被称为赔钱货,我们两个还好,你看看槐云,每次被打都是遍体鳞伤,这是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我们在他们眼里除了嫁人没有别的价值。但是你就不一样啊,你可以白手起家赚钱回到祖宅,可以养奶奶,现在还可以自己动手做奶奶喝的药。” “你真的很了不起,反正我所知道的女子里,没有比你更厉害的了。” 姜心会心一笑:“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了,既然你们想学,那我就教你们,下次我再去采药你们跟我一起去,我教你们认草药。刚刚我去借笸箩的时候赤脚大夫说如果我炮制的药好,他就收下,这条路子你们也可以试一试。” 两人一听,高兴的抱在一起又蹦又跳。 快到傍晚的时候这两人才走,这一天姜心过得惊心动魄,还被迫当了一天的老师,真刺激。 晚上做好饭,将奶奶身体没有了大碍也能起来吃饭了,但是姜回这个小姑娘似乎不太想吃,姜心哄了又哄,算是喝下去了一碗粥,野菜饽饽一口也没吃。姜心今日很累,也没心情管她,还当她不习惯,就直接扛着小姑娘去屋里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姜心起床后做好了饭,熬了药就带着炮制好的药去了梁家。梁季永已经去私塾,因为家庭原因,梁季永不住在私塾里。 粱母自然也知道村子里发生的事,按照梁季永的嘱咐向姜心道了歉,并把八文钱的租金交到了姜心手上。 粱母很是愧疚:“若不是因为我,这孩子也不会跟着你去山上,也不会为你带来麻烦。” 姜心却安慰道:“这麻烦是一直有的,不过是有了个引子让它爆发出来罢了。” 姜心其实还要感谢梁季永,如果不是这事儿,她还不知道原主死亡的真正原因呢。 粱母总觉得过意不去,看姜心的眼神也变了,然而姜心着急回家,也没注意到。 姜心回到家,迎接她的是一场世纪大战。 屋里的矮脚桌被掀翻,四脚朝天。本来就不整齐的碗如今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一碗粥撒的堂屋里到处都是,凉拌的野菜飞上了门框,在秋风中摇曳。 姜心连忙跑到卧房里去,却发现一老一小大眼瞪小眼的怒目而视。 姜心的心放了下来,看来罪魁祸首是这两人。 “这是怎么了?”姜心连忙问。 姜老太见姜心终于回来了,指着姜回颤抖着手:“这个小兔崽子,说糙米粥难喝,她不喝,说野菜剌嗓子,也不吃,非吆喝着要吃大米饭,吃肉菜,老天爷啊,你这是从哪里讨来的祖宗,咱们农家的饭食竟然养不活。” 姜心暗道,这次算是自己看走了眼了,没想到这小丫头还真不是普通人。 但是! 谁让她投到了农户家呢! 姜心将她抱起来扔到院子里,自己收拾好了堂屋里的一片杂乱,然后从自己储备的木头堆里找到一根一米左右的竹竿,用斧头劈成一指宽的竹条,温柔的放到了姜回面前。 姜回正在为自己的明智之举点赞,还以为自己能吃上大米饭和肉菜了,就看到姜心拿了一根竹条坐在了她面前,用非常温柔的声音跟她说话。 “竹笋炒肉,腊肉饭,想不想吃?”姜心温柔的笑着,她长得本来就很美,这一笑,犹如春花绽放迷了姜回的眼。 姜回不由得舔了舔嘴唇,看着她使劲点了点头,说:“想吃!” 姜心温柔的点头,手就伸向她的裤腰带。 姜回没明白她要做什么,就看着她解开了自己的腰带。 唰——屁屁凉飕飕的。 就只见姜心抄起竹条,啪的一声甩在了她的屁股蛋上。 “哇——” 姜回尖叫一声,捂着屁股蹦的很远出去。 然而,姜心却没想这么放过她。 身手利索的上前,啪的一竹条又抽在她另一个屁股蛋上。 “哇哇——” 姜回现在才三岁多,小奶音的嚎叫声透着几分尖锐的凄厉。 姜心收起竹条,看着东窜西窜的姜回,冷笑道:“这就是竹笋炒肉,腊肉饭,好不好吃?” 姜回指着她,你你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什么来。 姜心却开口道:“你知不知道你刚刚打翻在地的米粥是我和奶奶熬了不知道多少个夜晚,一点点将漆黑的旧纸洗净,忍着双手的红肿和疼痛做出来新纸换来的?你踢飞的野菜,是我天还没亮就起床去山上采药的时候一并才回来的。”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不想吃的糙米饭,在别人家里根本吃不到,你扔掉的这一碗糙米粥,他们兑上水能让一家人喝上一日?” “怎么可能!”姜回已经把裤子提起来,捂着屁股一脸戒备的看着姜心。 姜心冷笑:“怎么不可能?你以为农家生活是怎样的?顿顿有肉吃?顿顿吃大米?做梦你。我就告诉你,在我家生活,就这个条件,你要吃就吃,不吃你就饿着。” 姜回抿着嘴,似乎无法接受这个现实,甚至姜心还从她眼中看到一种受了打击的颓败。 姜心才不管她呢,将竹条扔到木材堆里,自己就出去了。 这时候姜老太才跑出来将姜回领回了屋子,语重心长道:“这孩子下手也太重了,不过你也别怪她,咱们这个家如今就靠她撑着呢,她也是没办法。咱家又没地,这些吃的粮食还是她用劳力换来的。哎,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你懂什么,这么小。” 姜回想说,她懂,她不但懂,还觉得很挫败。 原本以为她给这个天下的不但有广阔的土地,还有富足的生活,可今日她才知道,底层人民的生活竟然如此困难。 “还吃吗?”姜老太又问她。 姜回这次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吃,反正也没别的能吃的。 哎…… 姜回刚忍着嗓子疼喝完了一碗粥,外边就响起了姜心的说话声,姜回忍不住抖了抖。 姜老太摸了摸她的头,带着她走出门外,只见姜心赶着一群嫩黄嫩黄的小鸭子进了门。 第二十八章 求娶 “这是哪来的?”姜老太惊喜道。 姜心道:“在张奶奶家买的,前日里我去她家送菜发现她家的大鸭子孵了小的。” 姜心将鸭子们赶进圈里,对流水都快要流出来的姜回道:“你不是想吃肉吗?那好,这十只鸭子,只要你能将他们安安稳稳的带大我就给你肉吃,不但给你肉吃,我还承诺让你两天吃一次大米饭肉菜,如何?” 姜回眼睛锃亮:“真的?” 姜心抬了抬下巴:“当然是真的,我从来都不说假话。” 姜回立刻道:“一言为定。” 姜心笑了,对姜老太道:“奶奶还是您告诉她怎么养鸭子,我去干活了。” 姜老太笑着点头。 姜心跑去做自己的活计了,留下姜回蹲在小鸭子们的旁边流口水。 这也不怪姜回,毕竟年纪还小,才三岁,某些生理反应是控制不了的。 姜心做着这几日从村子里接来的木工活,越做心里越窝火。自从蔡文康大闹了那一场后,姜心就再也没接到活计。等把手头的这点做完她就又没活了。 这样下去只靠着每日二十几文钱生活根本不行,想要改善生活还得想办法。 恰在此时,梁季永来了。 今天是休沐的第二日,梁季永在外村收割了一部分客户后跑来给姜心交租金。 然而,等收到租金的时候,姜心有些奇怪。 “怎么会这么多?”姜心捧着那一吊钱,有些惊讶。 梁季永对姜心行了一礼,道:“其实今日我来也不单单是为了交租金,还有一事。” 姜心道:“你说。” 梁季永脸色有些微红,看着姜心,手心不自觉地出了汗,半天也不好意思开口。 姜心看着他,有些莫名其妙:“你怎么了?” 梁季永深深吸了口气,终于鼓足勇气开口:“昨日之事,我知道姜姑娘让我先走不过是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姑娘良善,不愿意牵连与我。然而,此事毕竟与某也有关系,本就是某思虑不周才让姑娘陷入困境的……” 姜心看着她,似乎有点明白他的意思。 “你是来道歉的?”姜心干脆的问。 梁季永尴尬的摇了摇头,道:“我……我是来提亲的。” 额…… 有点意外! 正在数鸭子的姜回将托在手心的脑袋支棱起来,非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敢娶这母老虎。 咿,这人她还认识,就昨天把她从鱼篓里拉出来的人。 “为什么?”姜心还算淡定,但是第一被人追求,连也免不了有些烧得慌。 梁季永立刻道:“昨日之事对姑娘的名节造成了无法弥补的损害,这是我应尽的……” “停!”姜心举起了手,叹了口气,搓了搓自己的脸,道:“如果只是因为你觉得昨日我受辱你也有责任,那大可不必因此而娶我,我不在乎,对于我来说,昨日这事的发生利大于弊,因为我与蔡家彻底撇清了干系,也当着众人的面彻底与槐云断绝了情义。” 最重要的是,她还知道了原主真正的死因。 “我一直以为,梁公子是一个不拘小节的。”姜心耸了耸肩,表情很自然,已经没了先前的羞赧。 梁季永发现自己把自己的路堵死了,都是因说错了话。他想说,他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娶她,但是现在看到她一脸无所谓的模样,梁季永这话也说不出口了。 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她不会答应。 但他还是想试一下。 “若我说,我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娶你呢?”梁季永鼓起勇气,直截了当的问。 姜心笑得灿烂,摇头:“那我也不会答应你,我还没结婚的打算。” 梁季永对着她认真的行了一礼,道:“某……明白了,只希望今日的话不会影响你我之间的来往,希望我们还是朋友。” 姜心笑着点头:“这是自然的。” 梁季永内心苦笑,他……真的是认真的。 姜心送走梁季永,也告别了一场还没开始就被她自己给掐死的恋爱。 姜老太从屋里走出来,两人的对话她自然听见了,见孙女面色如常,便试探性的问:“阿心,你也十三岁了,再过两个月就十四了,也是时候定亲了,你可有中意的人?” 姜心笑道:“奶奶,您就别操这个心了,我可是发了誓的,咱们家住不上三进的大院子,我绝不成婚。好了,别想太多,快进去休息。” 姜老太唉声叹气地走了,孩子不懂事,她愁。孩子太懂事,她也愁啊。 梁季永这次来,姜心还是有收获的。梁季永多给的钱没有收回去,说是他自己把客户开发到了隔壁村,这让姜心想起一个重要的事,收税粮是不是要开始了。 看来,明日她又要去镇子上一趟了。 梁季永回到家,粱母就问了提亲的事,梁季永摇了摇头,苦笑道:“她不是甘于躲在男人羽翼下的女子,我知道她不会答应的。” 粱母也叹了口气:“是你没有福气,她既然不答应就算了。但是她对我们家的情谊我们也不能忘,平日里你们就当兄妹相处,你也多照顾一些。” 梁季永应是。 至于心底的那一份异样的悸动,就让它留在心底,至少现在,他还不配。 第二天早上姜心再一次带着图纸踏上了去往镇上的路途。 这一次她带来的不只是一份图纸,还有一套营销方案。 田师傅先看了那图纸,十分难以置信的问她:“姜姑娘,你确定你能做出这种放在地上就能称重量的称?” 姜心十分自信的点头:“这是自然,这可是有关于税粮的事,我绝对不会特意过来消遣您。关于我说的,您将这落地称引荐给官府的事,您觉得怎么样?至于您收到的红利,咱们可以商量。” 田师傅觉得这都不是问题:“如果你这称没有问题,后面的事都不是事儿。这图纸上的东西就是你做落地称的?哎哟,还挺多。” 姜心笑道:“是不少,所以这一次还是按照老样子如何?你做好零件,我来组装,卖出去的钱抵欠款。” 田师傅哈哈大笑,这小妮子这是又没钱了。 第三十章 订金 田师傅点了点头,道:“人是不错的,可惜……” 可惜?可惜什么?田师傅没说,但总归是他们行业内的那点道道,姜心也没问,也不敢问。 田师傅将拿到手的一百两银子分出七十五两自己留着,剩下的二十五两作为本钱交给姜心。 姜心大大方方的收下。 姜心在镇子上又买了些猪肉和大米白面,又给姜回买了点零嘴才赶回家。 姜心回到家的时候,姜老太正坐在院子里做衣服,姜回的衣服又破又小,姜老太就将姜心不穿的衣服给姜回改小。 见姜心回来了,姜老太连忙将东西收起来,问她落地称的事儿,姜心就将那二十五两银子交到姜老太的手里。 姜老太捧着一包银子,手都在发抖。 “这……这里面都是银子?”姜老太简直不敢相信。 姜心笑着拍着胸脯:“那当然,您还不相信您孙女啊?姜回呢?今天我买了肉和米面,咱们好好吃一顿,对了我还买了些白菜种子,这个时间种上正好。” 姜老太看着孙女得意的样子,心里又酸又甜。她知道这孩子为了赚钱经常半夜起来,这可都是她的辛苦钱。 姜老太转过身去,用衣角沾了沾眼角,回头绽放出一抹笑意:“姜回去河边放鸭子去了,你说鸭子长大了就能吃肉,她还惦记着呢。” 姜心将东西放下,道:“我去叫她回来,虽然中午不吃饭,但是我还买了点零嘴,也让她解解馋。” 说完姜心就跑出去了。 姜回正百无聊赖的坐在河岸上看着一群嫩黄嫩黄的小鸭子叽叽喳喳的吃草,心里充满了迷茫。 不只是吃的不习惯,还有她现在的身份……男儿身变女儿身,这以后怎么办? 就在这时,大魔王的叫声传来,姜回下意识的抖了一下。 “姜回!”姜心看到她,老远就喊起来。 姜回叹了口气,稚嫩的小脸上一片颓败,她现在只是个三岁的女孩子!!! 斗不过大魔王! “我在。”姜回有气无力的回了一声,吃了两天的糙米,姜回觉得自己这朵小鲜花儿都快枯萎了。 姜心笑眯眯的走过来,将她一把抱起来扛在肩上:“走,姐姐带你去吃好吃的,今天姐姐赚了钱,给你买好吃的了。” 姜回一听说有好吃的,立刻放弃挣扎,连忙道:“鸭子鸭子,我的鸭子!” 姜心一手扶着她,一手抓着一根小棍子轰着鸭子往回走。 路上有三三两两从地里干活回来的人们看到这姐妹俩都笑着打招呼,姜心也热情的回应。 姜回非常期待她说的好吃的,所以姜心刚一进家,放下姜回,姜回就跟一个小炮弹似的冲进了屋子,然后捧着一包东西又冲了出来。一脸兴奋的问姜心:“这是给我的吗?” 姜心拿着小棍子指着她:“你可以吃,但这些糕点不只是给你的啊,还有奶奶没吃呢,你可别自己吃完了。” “好的好的好的。”姜回像一只小馋猫,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冒着兴奋的光芒。姜心话音一落,她抓起一块桂花糕就塞进了嘴里,发出一声满意的哼唧声。 “好吃啊好吃。” 姜心笑看着这个小孩子,无奈摇头,走到她身边,为她拍了拍落在身上的碎屑,吐槽道:“也不知道看着点,身上的衣服都弄脏了,还有你的小揪揪,怎么这么乱,一点都不像个女孩子。” 姜回突然觉得嘴里的桂花糕也不香了,腮帮子塞满了桂花糕,一鼓一鼓的眼里满是委屈:“说得好像谁想当女孩子似的。” 姜心觉得自己说错话了,让孩子想起自己被抛弃的事儿了,连忙安慰:“做女孩子也挺好啊,姐姐就喜欢女孩子。女孩子漂漂亮亮的,以后姐姐让你穿好看的裙子,带好看的花儿。诶诶诶,别哭别哭,你要是不喜欢,咱们也可以女扮男装,好不好?” 眼看她越说姜回都要哭出来了,姜心赶紧转移话锋。 姜回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可能因为这具身体太小了,所有的情绪根本的兜不住,伤心就哭,高兴就笑。 姜心这随口一说,姜回立刻眼泪一收,顿时眼睛亮了起来。 “对啊,我要女扮男装。” 姜回嘴里一边喷桂花糕一边吐字不清的说话,姜心将她手里还剩下一半的桂花糕塞进了姜老太的手里,一边喂了她一口水:“依你依你,不过你这么小,正是男女难分的时候,如果这么小就让你女扮男装,长大了心里出现问题怎么办?再等等,等你长大了我就随你。” 姜回可怜巴巴的看着姜老太手里的桂花糕,都忽略了姜心出尔反尔的事儿,抻着脖子将嘴里的咽下去,又嗒了几下嘴,意犹未尽。 姜心笑道:“今天我买了米面和肉,晚上吃顿好的。” 姜回第一次感觉姜心这人其实不错,不但没揍她,还让她有肉菜和大米饭吃,高兴的跳了起来,跳完了又觉得自己是还不是智障了,三十好几的人看到好吃的竟然跟一个孩子似的兴奋成这个样子,她王者的沉稳霸气呢? 姜心看着她先是没心没肺的高兴,然后又沉下脸来装作深沉的样子,好笑的拍了她屁股一下。 姜回的脸一僵,她竟然敢拍自己的屁股! 啊—— 姜心可不管她什么反应,把她拉到屋里睡午觉去了。 下午姜心继续她的工作,姜回揉着眼睛跑出来,又赶了鸭子去放。姜心嘱咐她天黑之前要回来,准备吃大餐。 姜回说了声知道了,自己跑了。 张雪燕和朱莹儿两人又跑过来了,见姜心接了新的单子,悬起的心也落下来了,两人都担心姜心因为前天的事受到影响没了收入。 “不过这件事你们两个要替我保密,毕竟与官府有关系,不宜让太多人知道。”姜心嘱咐道。 朱莹儿立刻点头:“阿心你就放心,我肯定不会说的,雪燕的嘴也很牢靠,她也不会说。我们俩过来就是想问问你,咱们什么时候再去山上采药。” 她要不说将心都快把这事儿给忘了,上次采的药最多还能再坚持两天,还差两天奶奶的的病才能好。 “明天早上,等今晚梁公子再来送钱的时候我问问他还需不需要草药。” 两人得了消息,乖乖的回家了,姜心现在的活计不少,她们也不能打扰她。 姜老太中午休息醒了后就出门了,等到傍晚才回来,一回来就告诉姜心一个消息。 她把姜心父亲卖出去的五亩地买回来了,而且只不过一下午的时间,老太太已经将那些白菜仔种到了两块田里。 第三十一章 谣言 姜心不得不赞一下老太太的体力,还有作为庄户人的眼光。现在种下去,上冻前就能收获,那一袋菜籽不算少,这些白菜种好了还能卖出去一些。 实际上有许多人都会选择秋季和冬季养土地,以确保明年春天春耕的时候保持土地的肥沃。但是姜老太完全没这个顾虑,如果是种地的话,她们祖孙两个种五亩地着实有些吃不消,所以她才选择了两块地做菜地,明年种地只种三块,剩下的两块她让地歇一歇,到了夏季再种一季苞米。 这样算下来这五亩地一年算是种了三波作物,有效的避开了集中作业,让两人不用那么累了,而且还能吃上自家的蔬菜,一举两得。 至于交税粮问题,姜心认为,只要有钱,那真不算事儿。 姜心用的木材本来就是她自己去山上找的,不需要用田师傅给她的钱购买,二十五两银子买了地还剩了五两银子,明年的税粮款是够的。 姜老太买地种菜的事儿飞快的传遍了整个村子,许多人嘀咕,这姜家丫头真的是出息了,竟然赚了这么多钱,不但自食其力养活了两口人,竟然还把卖掉的地也买了回来。 话虽如此,但是还有一些更难听的话也渐渐蔓延出来。 她一个女孩子,还不到十四岁哪里来的本事赚这么多钱?就算是她会木工活,可朱家也是木匠啊,怎么没见他家发达啊? 难不成她一个小女子比朱家还要有本事? 所以啊,这钱怎么来的还不知道,一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小姑娘,说不定……啧啧…… 姜老太听到这种传言气的脸都绿了,自己孙女是如何赚的这些钱,她能不知道?但是人家又不当着她的面说这些,她也不能像以前那样逮人家去骂。 张老太跟姜老太复述这些流言的时候姜心就在旁边,张老太还安慰她:“丫头,这些人的嘴就是碎,这辈子窝在这个旮沓没见过世面,但是张奶奶可是知道你做工有多累的,你发明的那个什么称,张奶奶也是见过的。若不是你说现在不宜声张,张奶奶早就去骂他们了。” 姜心却不在意这些,只要不骂到她面前,姜心才不会放在心上的,也对张老太道:“张奶奶您也别生气,嘴张他们身上,爱说什么说什么,我又不会少一块肉。他们的活计我拿不到,他们也同样不能阻止我赚别人的钱。” 张奶奶笑呵呵道:“瞧瞧这孩子,就是豁达,你说得对。你又不指着这些人过活,管他们做什么,说到底他们也不过是嫉妒罢了。” 姜心也赶紧安慰姜老太,姜老太气的唉声叹气。老太太硬气了一辈子,现在想骂人都张不开嘴,无从下口。 姜回傍晚的时候已经回来了,抱着一只小鸭子站在角落里听她们说话,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里装满了阴冷。 晚上姜心蒸了大米饭,做了一锅白菜炖大肉,吃的姜回满嘴流油,身心舒爽。 吃完饭后,姜回抱着圆滚滚的小肚子睡觉去了。 姜心将锅碗瓢盆洗涮干净,收拾好了自己的木头工具等,才打着哈气小心翼翼的爬上床,不多一会儿就睡着了。姜回听着耳边安慰的呼吸声,睁开了眼睛,看着身边睡得安静的大魔王笑了笑,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姜心就起来去山上采药,朱莹儿和张雪燕两个人已经在山脚下等着了。 姜心见她们第一眼就问:“你们同家里人说了没?” 两人都点头如捣蒜,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朱莹儿道:“我爹娘都是见识过你的手艺的,知道你的为人。他们让我安慰安慰你,村子里那些长舌妇的话你也不必放在心上,迟早有一日真相大白,狠狠打他们的脸的。” 张雪燕也捂着嘴笑道:“原本我奶奶还有些微词,不过被我大奶奶教训了一顿后也没说什么了。我大奶奶在我家里可是很有威严的,她说的话我奶奶也不敢不听。” 张雪燕所说的大奶奶其实就是姜家隔壁的张老太。 姜心笑了,点了点头:“既然这样,那我们走。” 姜心之所以这么问,并不是在乎别人对她说什么,只是她不想因为这些流言而失去好不容得来的两个朋友。 人嘛,都是群居动物,纵然你有天大的本事,身边若是没个知心人,也显得落寞不是? 姜心出去采药后,姜回也跟着爬起来,姜老太听到动静,连忙问:“阿回啊,这么早起来,是饿了吗?” 姜回已经穿好了衣服,在厨房里将姜心已经热好了的饭唏哩呼噜的吃了,赶着鸭子就跑出去了。 姜老太穿好衣服出来,姜回人已经不见踪影了。 “这孩子,着什么急啊。”姜老太嘀咕着。 姜回平日里都是在河边放鸭子的,这样鸭子不但可以吃到草,想要玩水了也很方便。 但是这一次,姜回却将它们赶到了山脚下,一边赶一边喊:“走啊,我带你们去吃虫虫呀,山上有好多虫虫啊。” 此时正是人们起床的时候,槐家人也都起来了。 槐云洗了脸出来倒水,就看到姜回小小的人儿赶着一群鸭子往山脚下走。 “喂,小丫头。”槐云将脸盆放一边,快步走到门口,看着这个还自己腿高的小女孩,突然滋生了一种恶念。 姜回回头看了她一眼,对她翻了个白眼,继续往山脚走。 槐云一瞬间,浑身的毛都炸起来了。 这个臭丫头什么意思?不过是一个被抛弃的野种,竟然也敢对她翻白眼? “死丫头,你跟姜心一样的贱!” 槐云阴狠的瞪着姜回的背影,突然回头看了一眼屋门口,她父母和哥哥还没起床。 她打开栅栏门走了出去,开始不紧不慢的跟着姜回。 眼看着姜回进入了林子,槐云冷笑一声,也钻进了林子。 她一进去,就见姜回坐在一块石头上吃着桂花糕,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似笑非笑的盯着她。 不知道为何,槐云突然觉得这孩子有点诡异,周身一股寒意肆意蔓延开来,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姜回看着她,歪了歪头,咧嘴,露出一个狡猾的笑意。 她这一笑,让槐云顿时从寒冷的氛围中清醒过来,恼羞成怒的一脚踢向她脚边的一只小鸭子。 小鸭子嘎嘎的惨叫一声飞起来撞到了树干上,腿蹬了两下再也不动了。 槐云恶劣的看向姜回,想要看到姜回因为害怕和心疼而泪流满面。却见姜回只是愣了一下,下一瞬,一抹邪肆的笑容浮现在她的脸上。 第三十二章 设计 “你这是什么表情?”槐云突然很慌。 然而,下一秒,灰色的身影飞速窜了过来,一双小脚攀上了她的肩头。姜回稳稳的落在了她的肩膀上,骑着她的脖子使劲薅她的头发,头上唯一的一朵绒花也被姜回薅走了。 槐云疼的嗷嗷大叫,却换不来姜回的半点怜悯。槐云抓住她的腿狠狠一甩,却见那小小的身体飞出去,在对面树干上蹬蹬两声借力,再次向她冲来。 这一次她就像是一个小钢炮,直冲向槐云的腹部。 姜回先是在她腹部踹了两脚,疼的槐云弯下了腰,姜回又抓着她的头发跳到她的背上狠狠击出两拳,然后一个翻身落到地上,两脚踹在槐云的屁股上。 这一过程又稳又快,姜回的身法又诡异,快的槐云都不知道该保护自己哪里,只觉得浑身都疼,疼得她快哭出来了。 她爹娘打她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疼。 槐云趁着姜回落地的瞬间,爬起来就跑出了林子,一边跑一边哭。 姜回又坐到那块石头上,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握起那只被槐云摔死的小鸭子。她的眼中闪过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情绪,但是很快又隐了下去。 突然,她转头看向后方,只见一位蓝衣少年静静的看着她。 姜回看到他也愣住了,眼睛突然瞪大。 闵昭? 他怎么在这里? 可是还没等她思考,闵昭已经走了过来。 “你是谁?”闵昭站在她面前,平淡的声音似乎真的是在询问。 可是姜回知道,闵昭这不是询问,而是疑问,用一种似乎已经确定了她身份的口气。 姜回站起来,露出一个笑容,女童的声音脆生生的:“我是姜回呀,我姐姐是姜心。” 闵昭眼里闪过一丝了然,原来这就是姜心从山上捡回来的孩子。 “你在这里做什么?虽然现在是秋日了,但是蛇虫鼠蚁还是很多,还是早点回去。” 姜回笑着点头:“好呀。” 说罢,她跳下石头,将自己的小鸭子赶着下了山。 闵昭跟在她身后,眼睛动也不动的看着她的背影。 她走路的姿势,她刚刚打人的时候使用的招式,还有她笑着说话的时候的神情同那个人都那么像。 闵昭握紧了拳头又松开,对身边的清风道:“我们也回去,快开课了。” 姜回能感觉到自己背后的那道审视的目光,但是她依旧走的平稳。前世她受万人朝拜,这点目光不能让她怎么样,可是她更在意的是为什么闵昭会在这里。 而且他看起来身体好像不怎么好的样子,明明那个时候,他是一个惊才绝艳的明媚少年郎…… 姜回回到家,有一些魂不守舍,她想不通为什么闵昭会在这里,在她离开这四年,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迫切的想知道,但是可惜她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三岁农家女,根本不可能接触到那么高远的位置上的消息。 姜老太在帮姜心抛光木材,看到姜回这样便有些担心,忙问:“阿回,你怎么了?” 姜回回过神,摇了摇头,然后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还是一个小孩,立刻笑着仰起头,十分得意道:“我把那个叫槐云的打了一顿,哼,坏人。” 姜老太听到这话,连忙站起来拉着她左看右看,一脸紧张:“快让我看看,你受伤了没?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你招惹那个惹祸精做什么?是不是她欺负你了,告诉奶奶,奶奶给你揍她去。” 听到这里,姜回嘴一瘪,从背后拿出了那只已经没了气息的小鸭子,眼泪啪嗒啪嗒的就掉下来了。 “她摔死了我的小鸭子,呜呜呜……” 姜老太一听心疼坏了,连忙抱住姜回一直喊:“我的乖乖,不哭不哭,奶奶给你报仇去,槐家那个惹祸精哟,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这次我非要撕了她。” 原本姜老太也知道有关姜心的那些流言是谁放出来的,可是苦于没有证据,她也拿槐云没办法,可是现在好好的把柄握手上了,姜老太若是不懂得借题发挥是傻子了。 当下姜老太就抱着姜回找到槐家,先一脚踹开他们家的栅栏门,就开骂了。 “黑心烂肚肠的槐家闺女哟,我家小丫头好好的去放鸭子,你非要欺负我们这孤儿寡母的,把我小丫头的小鸭子摔死不说,还打了我家孩子一顿。槐家这个天杀的小贱人,你编排我家大丫头也不怕烂嘴巴,现在又欺负我家的小丫头,老天爷怎么不打了个雷劈死这个祸害。” 姜老太的叫骂声引得许多人来围观,一看又是槐家的事,一个个都见怪不怪的窃窃私语。 也有人觉得烦了,怎么又是他家! 槐东来也快疯了,他听着外边的叫骂声,直接来到女儿面前问也没问,直接给了她一个耳光。 “你一生下来老子就该淹死你,也省的你总给老子找这么多的不自在,告诉我你是不是又摔死了姜家小丫头的鸭子。” 槐云当然不会承认,她双眼含泪,捂着脸可怜楚楚道:“我没有,我跟她无冤无仇为什么这么做?我才是您的亲生女儿啊,您怎么总是不相信我?” “你想让老子信你?你倒是做点好事啊?老子被你害得快在这村子里待不下去了。”槐东来也不管是不是自家女儿摔死的了,抓起槐云的衣领直接将人扔了出去。 槐云最近挨打有点多,身体柔弱,被亲爹这一扔就像布娃娃一般摔在了地上。 姜老太原本是想揭了槐云这层面皮,让她家有了顾忌,别再使坏,可是槐东来这一出让她吓了一跳。 她可没想要槐云的命啊! 槐东来也是个头铁的,直接道:“我托大叫您一声姜家婶子,刚刚我也问了,你家闺女的鸭子不是她摔死的,我也不知道你家闺女到底跟您说了什么,但是我槐东来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您可有证据?您说我家槐云在外传流言败坏姜心的名声,可是有证据?” “就是她摔死的,我有证据!”姜回从怀里掏出一朵紫色的绒花:“这就是她打我的时候被我扯下来的。” 槐云趴在地上阴毒的瞪着姜回,没想到她竟然中了这死丫头的计。而她自己的身上,除了多了一些青紫,没有别的痕迹。可是她身上恰恰最不缺的就是青紫,这都是拜她这个亲爹所赐,根本不能证明自己被这个三岁的孩子打了。 而槐东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槐云早上确实出去了一趟!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不管了,就是打! 第三十三章 疯子 “你不是说不是你吗?”槐东来一把扯住她的头发,狠狠地扇了她两个耳光。 槐云被打的眼冒金星,嘴角流血,可是围观的人没有一个为她说说情的,都皱着眉头,小声嘀咕着。 槐云想笑,可是脸疼的厉害,根本笑不出来。 槐东来根本不管自家闺女是不是还活着,只抓了头发让姜老太看槐云的脸:“这算是给你家小丫头赔不是了,这事儿算了了?那流言,可有证据?” 槐东来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姜老太心突突的跳,她也怕这槐云被打死了,下意识摇了摇头。 “好!”槐东来松开槐云的头发,对姜老太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慢慢问。 “满意了吗?” 姜老太白着脸,嘴里直喊疯了疯了,抱起姜回就走了。 至于其他看热闹的人也赶紧撤了,这槐东来看起来要吃人。 姜老太带着姜回回了家,等了好久还是心有余悸,这槐东来也太可怕了,难怪槐云的性子歪成了这样。 姜老太拍了拍自己的胸前顺了顺气,想了想,还是将小鸭子烫了,炖了一锅鸭汤。 姜心回来的时候先看到的是院子里的鸭毛,她快步走进厨房就看到姜回站在灶台旁边用勺子搅和着鸭汤,顿时炸毛了。 “姜回,你给我出来!”姜心站在那一堆鸭毛旁边,虎视眈眈的瞪着慢吞吞走出来的姜回。 姜回嘟着嘴:“做什么?” 姜心已经拿出小竹条,指着她:“你是不是杀了一只鸭子?” 姜回看了一眼那些鸭毛,也不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姜心。 “怎么了?说话啊,是不是你杀的?”姜心顿时有了气,举着竹条就要打。 姜回梗着脖子道:“你还问什么,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姜回觉得很委屈,明明是为了给她出气才害的自己死了一只小鸭子。 结果她还这样不分是非! 好委屈,好想哭! 想着想着,她眼泪居然出来了。 姜心有点不知所措。 屋里缝衣服的姜老太连忙跑出来道:“这个不怪阿回,是我把鸭子烫了,这小鸭子被槐家那闺女给摔死了,索性我就把它烫了咱们喝点汤。” 而姜回倔强的撇着头掉眼泪,不看姜心。 姜心有点尴尬,立刻扔掉竹条将姜回抱了起来,认认真真的说了句:“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好了好了,别哭了,是我不对……” 姜回意外的看着她,歪着头盯着姜心的眼睛。她能感受到姜心真切的歉意,可是为什么? 对于姜回来说,姜心就是这个家的实际领导者。无论是在生活中还是在朝堂上,实际的领导者一般都不会轻易的承认自己的错误,因为对于他们来说,权利就是真理。 可是姜心,这个对于姜回这个小孩子来说,大魔王一般的存在,竟然如此轻易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还跟弱小的她道了歉。 她为什么要这样? 姜回上一世从小接受的教育都是——为君者没有错误,错的永远都是那些无法做到让你满意的人。 上一世,她致死都没有觉得自己哪里错了。 “你为什么要道歉?”姜回不是很理解。 姜心很诧异她会问这个问题:“我错怪了你,当然要向你道歉啊。” 姜回歪着头:“你就算不同我道歉,我也不能将你怎样的啊?” 姜心却笑了:“是人都会犯错误,难道我因为你不能拿我怎么样就要继续这个错误的想法吗?这样错下去,不但你会因为我的错误受了伤害,长此以往,我错上加错,终有一天也会付出代价的。因果轮回,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这可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姜心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也不知道你哪来的这么多为什么,那么,你接受我的道歉吗?” 姜回嘟着嘴点了点头。 姜心突然亲了她一口:“走,我们去喝汤。” 姜回石化了! 啊!她被一个女人亲了! 啊—— 为了表达自己的歉意,姜心又从地窖里拿出来一些大米,蒸了一锅米饭,让姜回吃了个够。 但是,姜回吃饭还是有点恹恹的,她一直在想姜心说的话。 这与她上一世一生的做法都是相悖的。 一边吃着饭,姜老太才将今天的事情告诉姜心。 姜心听完后就有点担心槐云的精神状况了,对姜回道:“以后你就躲着她一点,她毕竟是个大人,若是想要对你下死手,你根本躲不过。” 姜回却不以为意,一个槐云她并不放在心上,但是在姜心面前她还是乖巧的应了下来。 姜心心里感慨万千,听了奶奶的讲述,她明白了槐云的心理扭曲是怎么来的了。家庭暴力以及极端的重男轻女让槐云极力的想要摆脱这样的生活环境,以至于不择手段! 之所以她现在才表现出来,大概是因为以前还有一个更惨的姜心做着对比,槐云还有一些心里安慰。如今姜心无论是从掌握的经济资源还是办事的能力还有家人的关系方面都比槐云好了许多,槐云嫉妒现在的姜心,她无法接受这个现实,所以她就要打破这个现状。 想到这里,姜心忍不住还要嘱咐道:“无论如何你都要小心,这样以后你放鸭子就跟村口那些大娘们一起,有她们看着你,我还放心些。” 姜回郑重其事的点头:“好的,我知道了姐姐。” “明天我送她过去,让这些大娘嫂子们看顾着点。”姜心对姜老太道。 姜老太看着姜心欲言又止。 姜心只顾着给姜回夹菜,没注意。 第二日,姜心吃过早食后带着最后一包桂花糕和姜回来到村口的槐树下。 时间还早,只有一些小媳妇们扎在槐树底下纳鞋底子,刘家媳妇老远就看到姜心,捂着嘴笑道:“快看看快看看,这是谁来了。” 姜心也没在意,对她笑了笑,找了一个干净的地方让姜回坐下,自己将小鸭子们赶到草丛里。 姜心正在数鸭子的数量,就听有人笑道:“看看姜家丫头,这几日不见,又水灵了许多啊,也难怪能赚到大钱,这般人物,可不是谁都比得上的。” 第三十四章 嫉妒 姜心听着这话不对味,直起腰,回头看扭着身子靠在树干上的刘家媳妇:“你这话什么意思?” 刘家媳妇好像惊讶一般捂着嘴:“我没什么意思啊,我夸你呢,没听懂吗?” 李家媳妇拽了拽刘家媳妇的衣服,示意她别说了。 姜心懒得理这种酸黄瓜,将桂花糕打开,给了姜回一块,姜回笑眯眯的吃着。 “李家嫂子,吃早食了吗?”姜心递过去一块,笑问。 李家媳妇尴尬的看了她一眼,又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刘家媳妇,刘家媳妇李桂琴横了一眼,李家媳妇讷讷道:“吃了……” 姜心见她不拿,就将桂花糕递到李家媳妇手里:“尝尝,这可是镇子上的手艺。” 哪知李家媳妇刚拿到手就被李桂琴打掉在了地上:“什么人的东西你都敢吃,你也不怕被毒死?” 李桂琴嘲弄的看着姜心:“姜家闺女的东西,可不是谁都吃得起的。” 又斜看着李家媳妇:“她打的东西,也不是谁都用得起的。” 李家媳妇立刻抬起头,眼神闪烁道:“姜家妹子……那什么,我家的在你那定的那个橱子……我不要了。” “不要了?”姜心眉头皱了起来:“我快做好了。” 李家媳妇似乎突然鼓起勇气,闭着眼睛大声道:“这个柜子是我男人定的,他在你那定橱子的事儿我根本就不知道,我说不要了就不要了。” 姜回放下手中的桂花糕,看向姜心,却见姜心只是嘴角带着笑容,低着头看着那个娇小的人。 在场的人都看好戏似的看着姜心,等着看她的恼羞成怒。 可是,姜心却轻笑一声,语气依旧那般平和。 “好,既然这样,我以后就不接李家的单就是。” 李家媳妇听此,松了口气,双手颤抖着纳鞋底子。 姜心嗤笑了一声,转身要走,刘家媳妇却又开口了。 “你别走啊。” 姜心回头看她:“你还有事儿?” 李桂琴看了看大伙,笑道:“咱们大家都是女子,都知道女子过日子艰难。听说你赚大钱了,顶起了姜家的天,我们这些人无能,就想让你教教咱,你这钱是怎么赚的。” “我确实要收徒弟,各位家中有想要学木匠活儿的男孩可以介绍给我。”姜心好似听不懂李桂琴话里的嘲讽,对着其他小媳妇们说。 “诶?”李桂琴伸手就拦在了姜心面前,笑道:“怎么,姜姑娘都要收徒弟啦,还要男徒弟,咱们这些女子学不得吗?” “确实学不得。”姜心笑着看着她,看着她的眼睛仔仔细细,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来:“尤其是你。” 李桂琴嗤了一声:“我?我怎么了?我行的正,坐得端,不像你,没皮没脸,靠男人……” 啪! 姜心一巴掌扇在李桂琴的脸上,脸上却带着笑:“这些日子在外边编排我的人很多,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在我面前说三道四,你知道为什么吗?就是因为怕挨打。” 李桂琴被打蒙了,现在才回过神来,尖叫的冲着姜心冲过来。 其余的人也被这一幕吓了一跳,连忙冲上来拉架。 姜心甩开要拉她的人,一脚踢在李桂琴的膝盖上,李桂琴哎呦一声,躺在地上嚎了起来。 姜心扫了一眼在场的小媳妇们,将他们的脸都记在心中,冷笑道:“不怕挨打的尽管说,我奉陪。” 姜心暴打蔡文康的事儿还历历在目,谁敢上前?他们也就是在人后嘴碎几句,到底没有李桂琴的胆量跟姜心面前刺头。 姜心冷冷瞥了一眼还在惨叫骂街的李桂琴,拉了姜回的手,赶着鸭子走了。 姜心在大槐树下打人的事儿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凤尾村,刘家的婆子也不甘示弱,跑到姜家来为儿媳妇讨公道。 姜老太也不是吃素的,拿着笤帚就将人打了出去。 “腌臜东西,当着我的面骂我孙女,我打死你们。”姜老太病好了后战斗力恢复到从前,以一敌二绝对没问题。 两位老太太你拽我头发,我扯你耳朵,姜心和姜回两个人一个人抱着刘老太一条腿,让她动不了。着实让姜老太出了口恶气,最终这场架还是在村长来了之后才平息。 老村长来了后,先把抱着刘老太腿的姜家姐妹提留到一边,才怒道:“你们这是做什么?为老不尊!越活越回去了!” 刘家老太太坐地上就开始哭,老村长不耐烦:“哭什么哭,还不快走,你真当我不知道你家儿媳妇说了什么话?再闹腾我就不管了,让姜家丫头揍你们去。” 这事儿本来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刘家老太婆这次没占了便宜,还被揍了一顿,心里极为不痛快,回家又把哭哭啼啼的儿媳妇骂了一顿。 姜老太领着两个孩子进了屋,还是气的不行。姜心给老太太短了杯茶,笑嘻嘻道:“奶奶辛苦了,奶奶好厉害啊。” 姜老太瞪了她一眼,心里还是憋了口气。 家里没个男人,谁都可以欺负他们孤儿寡母的了。尤其是刘家,泼皮烂货的刘家。 “你还笑得出来,这些人这么编排你,看你以后还嫁的出去。” 姜心无所谓道:“本来我也没打算嫁人啊。” 姜老太点着她的额头,气的说不出话来。 这时外边有人喊姜心,姜心出门一看,原来是朱莹儿和张雪燕回来了。 朱莹儿将筐扔到地上,疾步走过来,焦急道:“我都听说了,李桂琴找你麻烦了?” 张雪燕也凑了过来,气愤道:“我就知道她会瞎说,那也是个见不得人好的。” 说真的,姜心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人了,听这两人的话,似乎知道内情。 姜老太也走出来,疑惑的看着两人。 “你们不知道?”张雪燕看了姜心一眼,果然姜心很迷茫。 “嗨,都怪我。”张雪燕拉着姜心进了门,朱莹儿也将门关上。 “阿心和姜奶奶在私塾住久了,许多事都不知道。李桂琴嫁的不是刘家的老二吗,你们可知道刘家老二是做什么的?”张雪燕小声问。 第三十五章 报复 姜心摇了摇头,姜老太也一脸疑惑。 “这刘家老二不知道走了什么运,去服徭役的时候被县太爷看重,现在在县里做衙役呢。 姜老太一听,脸色就白了,忙喊:“这可如何是好?” 姜心握住姜老太的手,让她稍安勿躁。 朱莹儿接着说:“所以,李桂琴也顺理成章的搭上了县衙这条线。她有个绝活,就是女工做得好,于是她就招呼了些许年纪差不多的大姑娘小媳妇们一起做帕子,由她牵头卖往县城,她再从中抽取酬劳。” 张雪燕点了点头:“自从她有了这个收入,在村子里谁人不说她是个能干的,简直要把她夸成一朵花儿了。这几年,这村子里的姑娘媳妇也都顺着她,捧着她,因为谁不想赚那几十文钱?” “可是自从村子里有人传出你赚了钱,还搬回了老宅,就有不少人拿你跟她比。说她也不过赚了几文钱补贴点家用,再能干,还是比不上顶起姜家的你。若只是这样还好,可是前几日又传出你赚了大钱,还将你爹卖出去的地买了回来,于是就……” 张雪燕没法往下说了,她与朱莹儿两人对视了一眼,眼里都是愧疚。 “也怪我们,没有早点提醒你。” 姜心摆了摆手:“就算提醒了我,也避免不了她针对我。” 原来还是嫉妒惹的祸。 但是姜心并不放心上,即便是在上一世的社会中,但凡有年轻的女性赚了许多人难以赚到的钱时,都会招来许多人的怀疑和恶意猜测。 一个思想开放的年代尚且如此,更不要提现在这个年代。 她能做的,只是让时间和结果来证明自己。 朱莹儿和张雪燕两人也决定,从今天开始就跟着姜心,免得她再被欺负了。 姜心拗不过她们,也只能从了,两人临走前商量好了明日一起去镇子上。 翌日,姜心领着两个小伙伴去了镇上,三人每人背着一个大竹筐,将二十五台落地称需要的铁架背了回来。 安装需要的木材她已经做好了,剩下的几日她就准备安装就行。 姜心三人回来的时候,家里只有姜老太在摆弄姜心做好的木材。 “姜回呢?”姜心问。 姜老太道:“出去放鸭子去了。” 姜心也没放在心上,收拾好了东西,将铁器归类后,她开始安装。朱莹儿和张雪燕被她安排着炮制药材,两人已经做得有模有样了。 一直到中午,梁季永和蓝不易结伴而来,姜心才停下手里的活。 蓝不易上前来就咋呼:“听说昨日你打架了?怎么回事?” 梁季永跟在蓝不易身后,神情还算平淡,但是眼中也透着些许忧心。 姜心对梁季永点了点头,才笑道:“一点小事,你的造纸大业如何了?” 蓝不易拍了拍胸脯,笑道:“第一批纸已经快做出来了,说到这个,我还要多谢你的方子,我们说好了的,等第一批纸造出来,我给你三成的利。” 姜心眼睛一亮:“这么快?” 蓝不易笑道:“当然,不过我稍微改了改方子,将木头里加了些棉麻破絮。” 姜心不得不承认,蓝不易这个人脑子灵活,确实是做生意的人。 梁季永却是来还削薯器的,顺便结昨日的租金。 “收秋已经结束了,许多地方也都出现了这个东西,想着很快也就没人用了,索性就不做了。” 姜心点了点头,这个时间差不多了。 姜老太进屋给他们两个倒了两碗茶,两人喝完了就离开了。 姜老太看得出来,这两个孩子是来关心姜心的,尤其是梁季永,那眼中的情谊,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但是见姜心现在已经头也不抬的做工了,也只是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 从这一天开始,整整五日,姜心一直都没有出过门,就在家里安装落地称。甚至连饭都不做了,一心干事业。 姜老太也不去打扰她,每天做好了饭,送姜回放鸭子出门,然后就是拿着抹布为她擦装好了的落地称。 姜心这几日顾不上姜回,更不知道姜回在哪里放鸭子。 她更想不到,姜回又跑回了大槐树下。 刘家媳妇李桂琴快疯了,已经五日了,这小破孩赶着一群鸭子在她身边叽叽喳喳叫个不听。只要她开口说话,这小破孩就往她身上扔草叶子,一群鸭子对着她就是一阵猛追。 可是这个地方她还不能不来,因为这里是她的地盘。那些大姑娘小媳妇聚集在这里,她喜欢那种被她们恭维的存在感。 所以,今天她也带过来一个杀手锏。 是,她是个小孩,李桂琴不能拿她怎么样,否则她会被吐沫星子淹死。 可是,小孩打小孩不犯法! 所以李桂琴今天就把自家的娘家弟弟带过来了。 “桂宝,你就在这儿玩,谁敢欺负你,你就给我狠狠揍她。”李桂琴咬牙切齿的嘱咐自家弟弟。 李桂琴的弟弟也是个熊的,虽然才五六岁,但是颇会看人脸色,此时他恶狠狠的瞪着那个瘦小的小姑娘:“姐,我知道了!” 李桂宝掰着手指走到姜回面前,姜回正百无聊赖的坐在树下,靠在树干上摘拔下来的草喂鸭子。 “喂!”李桂宝提了姜回的腿一下。 姜回看了一眼他的腿,没说话。 李桂宝又揪了揪她的小揪揪:“喂,老子跟你说话呢。” 李家媳妇有点着急,她看向李桂琴,李桂琴带着冷笑瞪了她一眼。其他的小媳妇也不敢说话了,毕竟自己还要靠着她拿钱。 “老虎不发威,真当我是病猫!”李桂琴呸了一句。 李桂宝见姜回还是不说话,顿时脸上的笑容增大,一把将姜回扯起来扔了出去。 姜回虽然在姜家养了几天了,可到底身子还是轻,竟然被六岁的李桂宝扔飞了出去。 顿时一直看着这边情况的小媳妇们惊呼出声。 李桂琴恶意的笑了。 然而,下一刻,她的笑容僵在脸上。 第三十六章 打脸 只见姜回那小小的身子在空中一滞,飞速转了一个圈,她的双脚的稳稳落了地。 就在她落地的那一瞬间,小小姑娘对着李桂宝就冲了过来,身子直接砸在了李桂宝身上。李桂宝正好背对着大槐树站着,猝不及防被姜回撞飞出去,狠狠砸在了大槐树干上。 “桂宝!”李桂琴凄厉的喊了一声冲过去抱起李桂宝,李桂宝愣了一秒后,放声大哭。 李桂琴悄悄松了口气,顿时怒火中烧,一巴掌打向姜回。 姜回双手抱住她的胳膊,张嘴就咬了下去。 “啊——”李桂琴凄惨的叫声响彻了半个村子。 小媳妇们一见这样了,连忙上前要来开姜回,却不想姜回的脚一踢,将地上的菜叶子踢向跑过来的人们。小鸭子们嘎嘎的冲过去,顿时整个现场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不远处的一座矮墙后,清风悄声问闵夫子:“这……要管吗?” 闵夫子嗤笑了一声,转头走了。 走了半截,他又停下脚步。 “她在找学徒?”闵夫子突然想起前几日她说的话。 清风愣了一下,她?哪个她? 哦…… 清风回过神来,立刻道:“应该是,几日前,姜姑娘确实在这里说过。” 闵夫子看了他一眼,眸光幽黑:“我记得长生还有个弟弟,叫什么?” 清风想了想:“好像叫阿呆,十二岁,有点呆板,主子,您不会……” 闵夫子点了点头:“虽然为人呆板,但是我记得是个锱铢必较的性子,做木工活正合适。” 清风有些意外,自家主子竟然注意这样的事。 闵夫子见他不说话,皱眉道:“怎么?” 清风连连摇头:“没……没什么,那什么,我一会儿就去跟长生说。” 闵夫子摇了摇头看向村口的地方:“等等,今日她会很忙。” 清风:…… 而周挺带着人进入凤尾村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场景。 一群鸭子和一群女人撞来撞去,女人尖叫着,鸭子嘎嘎到处找吃的。还有一个小男孩在地上一边哭一边大喊,一个小女孩就像是一只蚂蟥咬着一个女人的手就是不松口。 周挺冷了。 他身边的人也目瞪口呆。 这……被咬的人怎么这么眼熟呢? 嗨!这不就是自家婆娘吗? 刘二蒙了! “住手!”刘二怒喝一声。 瞬间,现场安静下来。 “夫君,你可要为我做主啊,我快被姜家女欺负死了!”李桂琴哭着跑向刘二,手上还挂着一个姜回。 刘二抽出刀指着姜回:“给我松开!” 姜回这才松了口,但是她没看刘二,而是看着那位坐在高头大马上的男子。 姜回认识这个人,东路大将雄浑手下的参将周挺。到如今她也记得,这货当年骂她的时候的样子。 没想到,如今竟然以这样的身份再次相见。 周挺揉了揉额头,并不说话。 刘二才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这时,人们才注意到,有一大队穿着军装的人马静静的伫立在村口,还有一匹高头大马站在队伍的最前端,马上坐着一个魁梧英俊的男子。 大姑娘小媳妇们你看我我看你,顿时作鸟兽散。 刘二连忙带着自家媳妇到周挺面前:“将军,这是贱内。” 周挺挥了挥手,道:“我不管她是谁,快带我去姜家。” “姜家?”李桂琴尖叫一声,吓了刘二一跳。 “你干什么?” 姜回此时正看着向她脚边聚拢的小鸭子们,听到这话也看向周挺。 周挺也注意到这个小女孩,刚刚她不但没有跟着其他女人一起跑了,还敢直视自己的眼睛,周挺觉得这孩子有意思。 “你认识姜家?”周挺用马鞭指着姜回。 姜回突然一笑:“我当然认识。” 李桂琴脸色难看,抓着丈夫的手,低声问:“你们去姜家做什么?” 突然,她想通了什么,眼中充满了恐惧。 难道,那个男人就是…… 周挺问刘二:“你认识她吗?” 刘二老实的摇了摇头:“不认识。” 李桂琴哆嗦着身子,低声对刘二道:“她……她是姜家的养女。” “她家什么时候有养女了?”刘二已经快一个月没回来了,根本不知道姜家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周挺一听她是姜家的养女,便挥了挥手,对刘二道:“你可以回家了,让她带我去就行了。” 姜回当然知道周挺是来做什么的,落地称的事儿她可是知道的,对周挺说了一句跟上,自己背着小手先一步走了。 周挺见小姑娘一挥手,她一走,后边的小鸭子自觉就拍成一排,跟着她晃晃悠悠,便觉得这孩子有趣,吩咐人赶紧跟上。 刘二也想跟上去,却被李桂琴拉住。 “你干什么去?去看那下贱的小蹄子飞上枝头变凤凰吗?”李桂琴红着眼,瞪着刘二。 刘二糊涂了:“什么飞上枝头变凤凰,你说什么呢?” 李桂琴歇斯底里喊:“你当我不知道吗?如果这个小贱人不是给别人当了妾侍,哪来的那么多钱?” 他这话喊出来,吓得刘二赶紧捂上她的嘴。 “你混说什么呢你!”刘二气的咬牙切齿,将自家婆娘推到一边,赶紧追上周挺。 这个领路的差事可是他好不容易领到的,可不能就这么丢了,酬劳还没拿到呢。 那些作鸟兽散的姑娘媳妇们跑回去就是一通说,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整个凤尾村都知道姜心的男人来接她了。 槐云听到外边父母再说这事儿的时候,心里的那股郁结之气更重了,就算是做妾,那也是将军的妾,那也是人上人! 凭什么?为什么什么好事都是她的? 槐云一口银牙咬碎,可是也无济于事,现在她爹娘看的她更严了,成亲之前不让她出门了。 她的指甲使劲扣着门,将木门生生划下了几道印痕。 风言风语自然是传不到姜家来的,因为那些传言来之前,周挺已经来到了姜家。 周挺骑在马上,对刚站在门口的姜心道:“姜姑娘几日不见,七日期限已到,我是来验收落地称的。” 第三十七章 苛刻 姜老太也从屋里走出来,一听这话,立刻打开了门帘,道:“军爷屋里请,都在里面了。” 周挺这才下了马,吩咐道:“去两个人把落地称一个一个都抬出来,在院子里验收。” 这时姜家外边已经汇集了许多看热闹的乡亲们,原本以为是一场民女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纳妾大戏,却没想到这将军是来验收活计? 而且看起来,这将军对姜心还是很尊重的。 很快,两人跑了二十多趟终于把二十五台落地称搬出来,周挺让人抬上来一块石头,一一称过,没有一台出差错。 周挺感叹道:“姜姑娘做活果然细致,竟然全都完好。” 说着周挺将剩下的七十五两的银票交给姜心:“这是余款,至于你和老田怎么分,我就不管了。” 围观的乡亲们顿时热闹起来,七十五两! 原来她赚的那些钱是这么来的! 姜心接过银票,心里松了口气,有了这些钱,以后的日子也能过得轻松点了。 “将军先等一下。”姜心见他们已经开始装车,姜心拿着银票回了屋子,不一会又拿出来一张纸递给周挺。 “这是保障卡和说明书,这二十五台落地称我承诺三个月内如果出现质量问题,可以包换,一年之内出现问题包修,如果超过了一年则需要付费修理。说明书顾名思义,就是教怎么样使用这个东西的。” 周挺收下说明书,并十分好奇的拿起那张保障卡,好笑道:“你这考虑的倒是周全,若是我故意弄坏的,你可还愿意包换包修?” 姜心笑道:“既然周将军相信我,我自然也相信周将军。而且,我自己出手的东西,是不是人为破坏我还是认得出来的。” 周挺点了点头,对这个聪明又务实的姑娘很是有好感,道:“你的木工手艺很好,心思也机巧,若是有机会,我们还合作。” 姜心连忙应下,笑着送周挺出门。 姜家门外寂静无声,一个个都跟看怪物似的看姜心。 她一个小丫头,这就跟官家挂上了关系? 没有巴结,也不是做妾,就是生意往来? 这跟他们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乡亲们你看我我看你,都尴尬不已,包括先前在大槐树下编排姜心的那些小媳妇也都涨红了脸,跑回了家。 还有脸皮厚的根姜心打招呼:“阿心的手艺就是好啊,连军爷也找你做东西,那什么,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婶子也来找你啊。” 李桂琴眼睛红的都快要滴血了。 而这时刘二也已经听说了自家婆娘跟姜心的过节,气得他拉着李桂琴回了家,自己也没脸到周将军面前露脸去了。 姜心也看到了他们俩,但是也没说什么。反正现在被打脸的是他们,自己还是很爽的。 当下姜心就决定,今晚吃好的! 从邻居张老太家换了点新鲜的菜,村里也有屠户,姜心带着姜回买了点肉,晚上姜心又做了一锅炖肉菜,吃的人满嘴流油。 吃过晚饭,坐在星空之下,姜回摸着自己的小肚子,满意的打了个嗝。 姜心好笑的摸了摸她的头:“就这么爱吃肉啊,每次吃肉都吃的小肚子圆鼓鼓的。” 姜回哼哼了两声,成年人的意志抗不过三岁孩子的身体,姜回有点困了,正准备回屋睡觉,却被心血来潮的姜心一把抱起来,搂在怀里,一边走一边唱着歌。 姜回身体僵硬了一下,又认命的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在她怀里蹭了蹭,睡了过去。 睡前还不忘心里嘀咕一句,呵,女人! 姜心抱着姜回在院子里来回的走动,抬头仰望星空,群星璀璨,如同她现在的心情。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心情最好的一天。 只因为,她的努力得到了这个世界的认可,而她自己也有了一定的资本用来对抗风险。 姜老太看着院子里抱着孩子转来转去的姜心,满眼都是温柔。她也明白,这孩子现在应该是欢喜的。 从没有像今天一样,这样悠闲与宁静。 不远处,闵昭和清风站在黑暗里,闵昭拦住要走出去的清风。 “主子,咱们还去吗?” 闵昭摇了摇头:“明日。” 就让她安静的享受自己心中的愉悦,这一路走来有多难,他再清楚不过。难得的清净是对她的努力最好的奖赏,他也舍不得打扰。 第二天一早,姜心就去了镇子上,将一半的钱给了田师傅,但是田师傅只收了十五两,姜心留下了六十两。 “我不过是出了点力,这点子和安装还有后续的修补都是你的事儿,我可没脸拿你这么多钱。”田师傅笑呵呵道。 姜心也不推辞,只说:“这落地称应该很快就能推广开来,若是有人找到您这里,您只管接下这单子,若是能成交,我给您抽分子。” 田师傅这次答应了:“好好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姜心笑着告辞了。 田师傅却又将她叫住了,有些难为情道:“你看看哈,当初我说家里的地瓜太多,擦成干太慢,结果你就鼓捣出了削薯器。后来听说要交税粮了,你又鼓捣出了这个落地称,姜姑娘,你再给想想,咱这地瓜干该如何很快的变成面粉啊?” “今年咱这地瓜也纳入征粮的范围,可是地瓜干太大了,占地方也大,上面就要求咱们研磨成面粉交上去,又好保存又好吃,可是这也太难了,一个石磨不眠不休也得一个月才能磨完。” 这事儿姜心是知道的,但她觉得这很匪夷所思:“总不能要求全部的人都做成面粉,这就算多少石磨也不够啊,这可是家家户户都有种的。” “可不是!”田师傅叹了口气:“我听周将军说,能把这地瓜干用锤子捶打成一小块一小块的也成,可是也很麻烦不是?” 姜心点了点头:“地瓜干捶成小块,如果装起来捶就会损坏布袋,如果放开捶,收起来的时候会粘上泥土,可能还会浪费,交粮的时候也难免会产生误会。” 田师傅也觉得这事儿有点强人所难了,便道:“我这也是发发牢骚,这事儿啊,纵然你再聪明也很难想到好办法。” 说完田师傅还摆了摆手,表示姜心赶紧回家。 姜心带上头巾,将自己的脸捂上,离开了镇子。 在回村子里的路上,还能看到已经有人装着一麻袋一麻袋的粮食往镇子上运来。 有人还抱怨:“前些年是官府收税粮,如今算怎么回事,让这些当兵的收就算了,还要求这么苛刻,地瓜干要撵成粉,哎!” “我怎么听说隔壁村就没这个要求?” “哼,有人拿着鸡毛当令箭呗!有的地方是衙役去征的,自然要求的松,可谁让咱们村是东路军征得,人家要面粉,咱们就倒霉!” 第三十八章 收徒 姜心紧了紧脸上的头巾,匆匆的往家去了。 她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但是这个想法工程量巨大,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事儿,不过这收粮也要持续到年前了,姜心也不着急。 她准备回家再去山上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木材,不过她刚到家没一会儿,闵夫子带着清风来了。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比较强壮的小男孩,看起来十二三岁的模样,跟姜心的年纪差不了多少。 “私塾门房小厮求了我给他弟弟找份工来做,我正为此事发愁,恰巧听清风说你在招学徒,所以想到请姜姑娘帮我这个忙,这孩子为人忠厚老实,性子也是极好的,也须符合姑娘的要求。” 闵昭将人领到姜心面前,姜心心想,这可不就巧了吗? 几日前她刚说了要收徒弟,今天这徒弟就到手了。 姜心连忙谢过闵夫子:“说什么帮忙不帮忙的,咱们也算互助了,正好我需要人,夫子就将人送了过来,真的太感谢了。” 闵昭摆了摆手,道:“既然是互助,自然不用谢我,你们聊一聊,若是可以,就让他拜师了。” 姜心立刻将人领了过去,先问了他的名字。小男孩憨厚一笑:“我叫阿呆。” “噗嗤……”姜回忍不住笑出声来,闵昭这什么路子,竟然找了这么一个人。 姜心却不以为意,还瞪了姜回一眼,对阿呆道:“你喜欢木工吗?” 阿呆十分用力的点了点头:“喜欢,我在家就喜欢刻木头玩得。” 闵昭为他解释:“阿呆喜欢雕刻木艺,雕的东西十分漂亮。” 姜心心中一动,问道:“若是我画一幅画你能雕出来吗?” 阿呆毫不犹豫的点头:“我可以!” 姜心就从自己的箱子里拿出刻刀,给了他一块木头。自己从屋里拿出纸笔,画了一幅简单的线条人物像。 阿呆几乎没有思考就开始用刻刀在木板上刻起来,动作娴熟,而且尺寸比例把握的十分精准。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这个简单的由线条组成的画像就刻好了,虽然不够灵活,但是一个没学过雕刻的孩子做到这样已经很好了。 姜心心中一喜,立刻道:“非常好!” 闵昭道:“你觉得如何?” 姜心却先问了阿呆的意见:“你愿意拜师吗?我可能不会教你如何雕刻,在这方面我只懂理论,没有怎么实践过。可是我可以教你一些雕刻的手法,还有绘画。” 清风听到这,惊讶问:“姜姑娘会画画?” 姜心笑了:“哪个工匠不会画画啊,你以为我们的审美是那么容易培养的嘛?” 清风吃惊的看了一眼自家主子,却只看到了自家主子眼中的眸光熠熠生辉。 阿呆眼睛亮晶晶的,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姜心笑着将他拉起来:“你不用跪,我还有话没说完。” “师傅请说。”阿呆笑容满面的站起来,语气却十分恭敬。 姜心点了点头,道:“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我虽然年岁相当,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像尊敬长者一样尊敬我。我们可以亦师亦友,但是有一些原则问题的时候你必须听我的。” “是!”阿呆神情严肃大声道。 “还有,你做我的徒弟,我每个月会给你一百文钱,管晚上一顿饭。但是我要求你三年内不能出师,你可能做到?” 阿呆又毫不犹豫的答:“能!” 姜心对这个徒弟满意极了,也是真心高兴,她也没想到自己能遇到一个天才。 自己收到了如意的徒弟,自然要感谢一下中间人,姜心决定用实际行动报答一下闵夫子。 “我等会儿要上山一趟,闵夫子可有需要的药材需要我帮忙采回来?或者需要什么东西,我能做的就帮您做出来。” 主子需要什么药材?清风刚要张嘴就被闵昭拦住,他从袖中拿出一副药方递给姜心:“平日里用的药都在这里,那就劳烦姑娘了。” 清风眼睛瞪得跟牛眼似的,自家主子哪来的药方?他什么时候用药了? 姜心可没忘记闵夫子身上的药香,所以不疑有他,小心的收起来放好,并保证一定会将药采够了。 闵昭微微侧头,额角的两缕长发倾泻下来,清俊的面容一览无遗的展现在姜心面前。微风一吹,他的双眸微微眯起,唇畔浮现一个淡淡的笑容。 “那就有劳姜姑娘了,请姜姑娘将药明日送到私塾,我急用。” 姜心看着他的容颜,呼吸一滞。 卧槽!美颜暴击! 姜心感觉自己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连忙捂住自己的胸口,嘴里胡乱应着,手上招呼着阿呆跟着她去山上采药。 闵昭看她逃也似的背影,无声的笑了笑。 清风还是有点疑惑,问自家主子:“主子,您什么时候需要吃药了?” 闵昭抚了抚衣袖,很正经道:“我不要吃药吗?” 清风:“?” 闵昭:“我不吃药,我身上的药味哪来的?” 清风恍然大悟:“主子英名!” 闵昭轻轻笑了一声,回头又看了一眼笑眯眯的姜回,负手离去。 姜回从椅子上跳下来,暗骂一声小狐狸,也出门放鸭子去了。 姜心这一次上山采药没有带朱莹儿和张雪燕两人,村里的流言既然已经破了,她们两个也放心让姜心一个人活动了。 而且,现在这两人现在对药材认识的差不多了,每天早上起来就去采药,太阳出来就回家,这会儿应该还在睡大觉。 姜心中午出去,根本遇不到她们。因为姜心给她们定了个规矩,让她们每天傍晚的时候她们来一趟,把采来的药交给姜心,让姜心帮忙炮制,或者她们炮制好了,让姜心来检查,然后给姜心几文钱的辛苦费。 姜心有一种感觉,从今以后,这两个励志要成为女强人的姑娘,会把她这个好朋友扔到了天边去了,专心经营自己的采药大业。 姜心带着阿呆一路走,一路采药。快到深秋了,山上的药也进入了成熟期,再不采会被冻坏的。不到一个时辰,两人的药篓就满满当当。 而这次上山的最终目的姜心还没达到,所以采满了药姜心就带着阿呆往树林深出去。 第四十一章 过节 姜心无奈,又买了两个猪蹄,到现在她已经花出去了五百个大钱,她发现自己做了一个无法兑现的承诺,于是没有半点羞愧的开始毁约,一把抄起姜回。 “好了好了,咱们今日的疯狂购物活动到此为止!” 姜回不满的嘟嘴,说好所有的要求呢。 但是看看姜心背上那满满当当的背篓,心里的不快又消失了。 这么多日子,吃的都是糙米和野菜,现在姜心能有心给她买这么多零食,姜回觉得她肯定是被槐云给刺激了。 姜心拉着姜回来到布庄门口:“走,咱们进去。” “你要买布吗?”姜回咬着糖葫芦问。 姜心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表情,进了布庄,看了一圈,指着角落里那个深蓝色碎花布料道:“老板,给我来三尺这个布。” 姜回颠着脚看着那布,觉得有点眼熟。 老板连不急不缓的扯了三尺布给姜心:“三十文,谢谢惠顾。” 老板的态度不算热情,但是也算正常,最主要是这布太普通了,村子里的姑娘们十有五六穿的都是这一款,也没什么值得他热情地。 “老板,有紫色的绒花吗?” 老板这才抬起头,仔细的看了一眼姜心,先是瞪大了眼一抹惊艳一闪而过,接着又是惋惜的摇了摇头,从柜台里面掏出一个盒子,盒子里放满了各色的绒花。 漂亮是漂亮,可惜这出身…… 姜心才不在意他的心思,在盒子里挑了一只最普通的绒花,笑嘻嘻道:“老板,买布送绒花吗?” 老板面无表情伸手要夺走姜心手中的绒花。姜心一躲,嘿嘿笑着扔了两个铜板过去。 老板又面无表情的收下铜板,将剩下的绒花放了回去。 姜心走出布庄,又带着姜回去买了一只老母鸡和十只小鸡,一些鸡蛋还有鱼肉。 姜回看到那十只小鸡,嘴里的糖葫芦也不酸甜了,充满了苦涩。 姜心却笑道:“等这十只鸡长大了,天天给你吃鸡蛋。” 姜回艰涩道:“如果十只都是公鸡呢?” 姜心仰天长叹:“那只能说明你倒霉。” 姜回:“……” 姜回狠狠的咬了一口糖葫芦。 让她高高兴兴的玩一整天不行吗? 非要最后来个打击吗? 过分! 回到家,姜心开始忙活着砌烤炉,让阿呆打下手。天黑之前姜心将火炉砌好,活了面,放上鸡蛋,白糖,瓜子花生,做成一个个小月饼送入烤炉。 姜老太对这个什么都会的孙女已经没有想要疑问的心思了。 会就会! 这不比先前那草包样好? 姜回哀怨的同新来的十只小鸡做情感沟通,可惜九只小鸭子不太喜欢突然出现的小伙伴,一直拿大脚板踩人家,姜回又忙着拉架。 酉时左右,第一炉月饼出炉了。姜老太太将其中的五块拿出来,小心的用布包包好,给姜心。 “送去给赵夫子,赵夫子一个人住在私塾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给他做饭。” “好的!”姜心道:“奶奶,给阿呆也准备几块,让他早点回去,明日过节,休息一天。” 姜老太笑道:“知道了,你这个小师父做的还挺称职的。” 姜心骄傲道:“那当然。” 天渐渐黑了下来,整个凤尾村弥漫着食物的香气。 姜心到了私塾,敲响了门,长生从里面打开门,惊讶道:“姜姑娘,私塾都放假了,你来做什么?” 姜心拿出准备好的月饼递给他:“送你的,节日快乐,明日是中秋节,我来给赵夫子送点月饼。” 长生高兴的接过来道了谢,又问:“阿呆做的还好吗?若是有什么不好的,您一定要多多担待。” 姜心一边往里走一边道:“阿呆很好,我已经让他回家了,也拿了些月饼,你们明日不用买了。” 长生连忙行礼:“多谢姜姑娘了。” 姜心笑着点头,就往前院走去。 一进夫子们住的院子就见闵昭带着清风迎面走来,今日的闵夫子面色苍白如纸,面容晶莹剔透又精美绝伦,身形若如扶风弱柳,让姜心忍不住要赞一句,好一个病美人。 “闵夫子!”姜心连忙行了一礼,道:“您不是回荀家了吗?怎么在这里?” 闵夫子则笑了笑,道:“出来走走。” 姜心听得出这就是敷衍的话,但是也不好意思再问,只是随口说了一句:“闵夫子可有吃完饭?” 闵昭摇了摇头:“未曾。” 额…… 姜心举目看了看现下没什么人气的私塾,这话赶话都说到这里了,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若是不嫌弃,闵夫子可以去我家中吃一点。” 都知道人家没吃了,不邀请一下显得不太懂事。 “如此,却之不恭了。”闵夫子虚弱一笑。 姜心为了表达自己的真诚,一直看着闵昭,此时美人一笑,差点将姜心的魂儿笑飞了。 美人,不愧是美人! 姜心脑壳卡了一下,连忙道:“那那那您等一下,我把这月饼给赵夫子送去?” “赵夫子刚刚去沐浴了,不如你先放我这里,等我回来再给他。”闵昭道。 嗯…… 好! 姜心将月饼给了闵昭,闵昭又让清风放回房间,三人一起离开了私塾。 走在漆黑的路上,黑夜像是扯了一块没有灯光的布,将他们笼罩的密不透风。 而且,还诡异的安静。 姜心一边摸索着往前走,一边对天疑惑,明天不是中秋吗?怎么没有月亮呢? “那天的事我听说了,怎么做,你有想法了吗?”闵昭突然开口,就像在姜心耳朵边炸开一声雷,吓得她的心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姜心快速的拍着自己的胸口,让自己受惊过度的声音尽量保持平稳,道:“多谢夫子关心,我……我没什么想法。” 她当然有想法,但是她不敢说,这位可是夫子,万一知道她要做坏事,教她做人怎么办? “哦?”闵昭才不信她没想法。 “可有需要我帮忙的?若是不知道也便罢了,既然知道了,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定义不容辞。”闵昭道。 姜心连忙摆手:“不用不用。” 闵昭笑了:“你也不用客气,说到底这事儿与我也有关系。如果不是蔡文康得罪了荀家,被打断了腿,恐怕也不会接受这么无耻的谋算。” 姜心哪敢怪荀家:“那还不如说是我愚蠢,以前错信了人,现在被人抓着证据诬陷呢,闵夫子也不用放在心上。” 黑夜之中闵昭伸手,清风将一个荷包递了上去,闵昭停下脚步接过来。 姜心听着耳畔的脚步声停了,也停下来,一只冰凉的手拉住她的手。 姜心吓了一跳,下意识要躲,一样东西却落在了她的掌心。 第四十二章 想家 “这算是荀家对你的赔礼。”闵夫子的声音就在耳畔,他的声音好像被风裹挟这吹入姜心她的耳朵,姜心再一次心跳加速。 她迅速收回手,黑暗里她摸索着那个荷包上的花纹:“谢谢闵夫子,这个……这个是我的那条帕子?” 只听他轻笑了一声,喉咙里发出一个低沉的嗯。 姜心觉得那个字就像一只羽毛轻轻的刮在她的心上,脸颊迅速的烧起来,她不由的深吸了一口气,将荷包收起来。 “夫……夫子快些,不然饭就凉了。” “好。”闵昭轻笑一声,跟了上去。 姜老太是没想到闵夫子会跟着回来,心里高兴,钻进厨房又是好一番折腾。 在民间,过节的聚餐其实都在节日的前一天晚上,比如说新年的团圆饭放在了春节的头一天晚上,这中秋也不例外,凤尾村这一片地方也时兴在十四晚上聚餐。 今日由姜心提供菜品的理论知识,姜老太掌勺,做了四菜一汤。 红烧肉依旧需要上桌,还有一只烤鸡,借用了姜心为烤月饼砌的烤炉,铁锅炖鱼滋味鲜美,还有一道素炒小白菜。 汤是三鲜汤,放了些青菜蘑菇,少许的放了点肉片,喝起来鲜极了。 另外姜心用盘子装了几块月饼,为这顿饭凑了个氛围。 这是搬回来过得第一个节日,姜老太心里舒坦的很,招呼着大家落座:“闵夫子赶紧坐下,不要客气,这大节下的,招待不周,您多包涵。” 闵夫子坐到姜老太的下位,端起汤碗喝了一口,唇畔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哪里,已经很好了。” 闵夫子又拿起一块月饼,小小的月饼上竟然还写了两个大字——五仁。 这是身为现代人过中秋的执念,五仁月饼必须有。 闵夫子轻轻咬了一口,极度的甜迅速蔓延到嘴里。 他眉眼低落,似是回味:“许久没有吃到月饼了,姜姑娘做的月饼的味道倒是别致。” 姜心没注意到他的情绪,一边掰月饼一边客气道:“我也不会做,就是糖放多了些。” 闵夫子抬起眸子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很好吃,听说吃甜的心情会好,不错。” 姜心这才抬头,歪头看着他:“夫子不高兴?” “没有。”闵夫子夹了一块红烧肉,也是甜的,然后看向清风。 清风正吃的欢畅,接收到了自家主子的眼风,叹了口气道:“主子应是想家了。” 姜老太感同身受,怜惜的看着闵昭:“闵夫子可是许久不回家了?” 姜回啃着红烧肉,也看着闵昭。 闵夫子轻轻嗯了一声:“四年了。” 姜心咬着筷子不解,他不是荀家的养子吗?昨天不是还回家了? 姜老太敲了姜心一下,让她不要咬筷子。为闵夫子夹了一块鱼肉,叹了口气:“这个年头,在外边的人不容易。您怎么不回荀家?” 这也是姜心想问的问题,眼睛就直勾勾的看着闵夫子。 闵夫子也没有隐瞒:“我虽为荀家养子,但是我入荀家的时候已经十五岁,实际上并未在荀家生活太久,还是在私塾更自在些。” 姜回心里咯噔一下,低下头,猛扒饭。 如果她没记错,她上一世被杀的时,闵昭已经十五岁了。难道说,自己死了的当年他就离开了京城? 姜老太眼中已经溢满了怜惜:“这几日饭堂的大厨也就离开了,明日你还要留在私塾?” 闵昭点了点头,清风也有些伤感:“对啊,不然能去哪里?不过我也会做饭,主子,小的定能照顾好您。” 姜老太立刻就瞪了过去:“你一个大男人家做饭能好吃到哪里去?又不是大厨。这样,明日两位,再加上赵夫子就不要做饭了,等我做好了让我家心丫头给你们送些过去。” 闵昭连忙拒绝:“这……这也太麻烦了,而且私塾的门房也休息了,姜姑娘就算敲门我们也听不到的,况且我们能照顾好自己。” “嗨,这有什么。”姜老太放下碗筷,不容分说的定了下来。 “明日的早食和晚食我都让心丫头定时定点的送过去,到时候清风小哥记着去门口取就行了。” 闵昭连忙道:“这样会不会太麻烦您和姜姑娘了。” “嗨,麻烦什么?我和心丫头在私塾白吃白住这么久,您和赵夫子不也没嫌弃我们吗?”姜老太笑呵呵的说。 闵昭也没有扭捏:“那恭敬不如从命了,麻烦姜姑娘了。” 姜心正在闷着头扒饭,此时她嘴里还嚼着饭,突然被点名,她连忙摇头:“不麻烦不麻烦。” 可是嘴里的饭太多,一说话,饭同话一起喷了出来。 姜老太一筷子敲她头上。 “你这个死丫头,不能咽下去再说话。” 哎,没脸见人了! 姜心扔下饭碗捂着嘴就跑出去了。 几个人哄堂大笑。 晚饭过后,姜心钻进屋子里收拾了一个小包包。送闵昭出去的时候递给了他:“节日快乐,这是送你的节日礼物。我看您今天的气色有些不太好,这里是一些补气血的药,您试着用用。” 就当是帮她拿回手帕的回礼。 闵昭笑着收下:“谢谢姜姑娘。对了,前些日子我听说了一些事情,想来姜姑娘一定感兴趣。” 姜心大眼睛眨了眨:“啊?什么事?” 闵昭笑着从腰间翻出一张纸递给她,姜心接过来,借着屋内投射出来的昏黄的灯光看清楚去上面写着一个地名和一个人名。 “也许,姜姑娘会对这个人感兴趣。” 姜心仔细辨认上面的字——琅琊,赵柱山。 琅琊是隔壁村子的名字,赵柱山?不认识! 姜心将纸收起来,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一时间也捉摸不透,不过她还是道了谢:“多谢闵夫子!” 闵夫子笑了笑,带着清风走了。 等闵夫子走远,姜心一把捉住今天一直很安静的姜回,洗了洗上床睡觉! 深夜,姜回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睡着了,姜心抱着姜回也睡的踏实,她的腿甚至压到了小小的姜回腿上。 突然,姜回倏地睁开眼,她的小手在姜心脖颈处轻轻一点,姜心歪了一下,躺平了。姜回坐起来,看着窗外,下床走了出去。 “出来。” 第四十三章 前世 “果然是你。”清幽的声音有些飘渺,足可见说话人的功力有多深厚。 可是他没有现身,姜回刚要说话,就被突然略过来的一道身影掠走。 凤尾河边,姜回被扔到河滩上,一道颀长的身影在夜色里缓缓靠近。 姜回坐起来,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笑容,扯了扯嘴角:“闵夫子?” 来人的容颜渐渐展露,长发精致的竖起,一身黑色的劲装勾勒出完美的身材,他身姿挺拔,面如冠玉,现在的闵夫子哪里有白日的病恹恹? 呵…… 冰冷的笑声从她的头顶传来,闵昭弯下腰,掐住她的小脸蛋,微微皱起眉头。 “我是该叫你司徒回,还是姜回?” 姜回一巴掌拍开他的手,直接躺平:“随便你啊。” 闵昭有些不可思议:“真的是你?” 此刻的姜回也不再是白日里可怜巴巴的放鸡鸭的小村姑。她端坐在地上,一只腿卷曲,右手放在膝盖上,姿势雍容霸气。 “你深夜让人将我掠来,不就是确认了我的身份吗?我倒是好奇的很,我都变成这样了,你怎么还认得出来?” 闵昭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咬牙切齿的声音因为隐忍而变得喑哑。 “你既然死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是老天让我回来的,我自己可没本事重生一次。”姜回收回了那不可一世的表情,沉声道。 “好了,我不跟你扯别的,既然你知道我是谁,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回事?我离开前你还是闵国公府的世子,现在怎么成了一个区区商户家的养子?你娘呢?” 闵夫子,闵昭,闵国公府的世子,他苦涩冷笑。 突然长剑出鞘,那是一柄软剑。剑尖微微颤动,发出低鸣之声。剑尖所指正是姜回的喉咙,他可以瞬间一剑封喉。 “司徒回,你难道没有自知之明吗?” 姜回伸手抚上那柄剑,指尖轻轻一弹,吟唱的声音突然大起来。 “你用我送你的剑,指着我?”姜回平静的眼中顿时迸发出一种闵昭熟悉的嘲弄之色。 “我可是你的舅舅!” “你配吗?”闵昭盛怒之下,剑尖刺向姜回。 姜回突然转而笑着看着他,眼中满是戏谑,似乎笃定他不会杀她。 剑尖抵在她的喉咙间,停了下来。 她赌对了。 闵昭下不了手。 此时的司徒回是姜回,是姜家的养女,是个不过三岁的小女孩。 而已…… 闵昭闭上眼睛,唰的一声将剑收回来,背过身,声音艰涩隐忍:“你到底想做什么?” 姜回也站起来,脸色也恢复如常,她拍了拍身上的土,声音也变得低缓了许多:“起死回生非我本意,如今我变成这样,自当是老天给我的惩罚。” 其实,她在上一世死的时候已经悟了,那一生,她牵连了太多的人,辜负了太多的人,原本想着下辈子再还,在那之前她决定下辈子还是做个好人。 可是谁想到她一睁眼就成了一个三岁的小丫头。 “我不管你想要做什么,但是你记住,不要伤害姜家人。我会一直盯着你,你最好什么也不要做。” 姜回举起双手,:“行行行,我什么都不做,我就放鸭子放鸡行了?可是阿昭,我从来都拿你当我最亲的人,你能不能告诉我,这四年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你娘呢?她虽然跟我关系亲近,可是生性善良,从不招惹是非,况且还是北陵县主,闵国公那老狐狸不应该苛待她。” “嗤……”闵昭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眼满是凄凉和嘲弄。 “他在生活上确实从未苛待我娘,也未曾夺走我娘的名分,他只是给了她一碗毒药而已。” 嗡的一声,姜回只觉得自己脑海里突然爆炸了一般,小小的身躯晃了晃。 “她死了?”姜回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再一次确认的问了一声。 “她真的死了?她怎么能死呢……她可是我的妹妹……” “就因为她是你的妹妹,所以她死了。”闵昭不想提起这些事,粗暴的打断了她的话。 “记住我的话,不要伤害姜家人,否则,我一定会杀了你。”说罢,清风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将发愣的姜回拎着回到了姜家。 姜回又重新躺回了姜心的怀里。 她抬头看着姜心的容颜,心似烈火焚烧。 “对不起……” 她张了张嘴,只说出了这三个字。 这三个字太轻,轻的无法跟一条生命划等号,而且被她牵连的,又何止这一条命。这句话也太重,上一世的波云诡谲,是非功过所造成的的余威仍旧在继续,一句对不起,也是对过往的全盘否定,太过沉重。 到现在,她也分不清自己的后悔,是因为穷兵黩武暴戾的过往,还是上一世临死前她爱的人的眼泪。 姜回半宿没睡,天亮后她做了个重大决定。 她要北上! 既然闵昭不愿意跟她说清楚当年她死后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么她就自己去查。 “你干嘛呢?”姜心洗漱完回来就看到姜回在收拾她的小包袱。 姜心盯着她,姜回将包袱往自己身后塞了塞。 在姜心面前,她还是很识时务的。 姜心走过去,一把夺过来,里面是两身衣服还有点碎银子。 “呵,偷钱?” “我……我会还给你。”姜回说的一点底气也没有。 嗤…… 姜心回身将门插上,语气极为平淡的问她:“你要离家出走?” 离家出走?这话倒是新颖,但是说好像也没毛病。 “是,我想去北边看看。” 姜心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温柔的道:“那你等我会儿,我给你带点吃的。” 说罢,她开门出去。 姜回稍稍愣了一下,觉得这事儿有点不对,大魔王没有阻止她?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大魔王这次太好说话了。 不一会儿姜心推门进来,一条竹条冲着姜回的屁股就抽了过来。 “老娘让你带竹笋炒肉你要不要?嗯?小小年纪就学会离家出走,老娘把腿给你打折,看你去哪,让你跑!” 好家伙,那竹条如雨点一般噼里啪啦落到姜回的身上。 姜回捂着屁股嗷嗷叫,姜老太听到了,在门外使劲拍门问发生了什么。 姜回原本还挺生气,但是看到姜心那一张母夜叉似的脸,确定自己现在打不过有武术基础的姜心,立刻抱头鼠窜。 门插上了,她跑不出去。姜心狠狠的揍了一顿,这一顿管饱。 最后,姜心指着撅着屁股趴在床上啜泣的姜回。 姜心:“还走吗?” 姜回:“不,不走了。” 姜心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打开门走了出去。 姜回欲哭无泪,龙囚浅滩被人欺啊…… 不过被揍这一顿她也明白了一个事实,她现在只是个三岁的小姑娘,她连大魔王也打不过,更何况是外边的豺狼虎豹。 算了,大不了多多亲近一下闵昭,从他嘴里得到消息还靠谱一点。 第四十四章 悲剧 姜心揍完姜回,领了奶奶的命令去给夫子们送饭。现在时辰已经不早了,虽然是辰时初,但是起来翻地的人已经很多了。 众目睽睽之下,她将饭送到私塾免不了有人指指点点,但是多数人还是能够理解的。毕竟姜家祖孙俩在私塾住了两年,如今给夫子们送点饭去也算是正常的来往。 清风早就在门口等了,见姜心来了,满怀期待的接了食盒:“辛苦姜姑娘了。” 姜心心里想着事,将食盒递给他道:“里面是三菜一汤,还有些馒头,三位凑合着吃。” 说罢,姜心就匆匆的走了。 清风有点奇怪,她怎么这么着急,主子让他打听的事儿他还没开口呢。 清风将食盒带回去,前院里两位夫子又在下棋。 “主子,您让我问的问题,没问出来。姜姑娘走得太快了,好像有什么急事。” 闵夫子稳稳的落下一颗子,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微微迷离了一瞬,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赵夫子指着他,无语的点了点。 “你是不是又干什么坏事了。” 闵夫子笑着挑眉:“又?先生对我的误会颇深。” 谁知赵夫子突然站起来,将手中的子扔掉,一把抢过食盒,得意道:“是老夫对你的了解似海深,老夫才不要管你了,上次你抢了我的小馒头,这一次我要先尝尝姜家丫头的手艺。” 闵夫子也不恼,笑着站起来,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赵夫子抱着食盒,乐呵呵的进了屋。 闵夫子也跟着走了进去。 姜心之所以匆匆回去,是她想到了阿呆好像是就是隔壁琅琊村的。 琅琊村 阿呆在劈柴,哥哥长生还在做饭。 木门被敲响,长生喊了弟弟一声:“去开门,有人来了。” 阿呆哦了一声,放下斧头打开了门。 “师父!”阿呆惊喜的叫了一声。 长生也听到这声音,赶紧出来,看到是姜心,连忙招呼:“原来是姜姑娘,快进来。” 姜心笑道:“我带了些吃得来,今日过节,祝你们节日快乐。” 长生和阿呆姓杨,杨家无父无母,只有兄弟两个相依为命。姜心想着既然过来,还是给他们带些吃的。果然,她看到了刚点着火的膛子。 阿呆受宠若惊:“多谢师父!” 长生也很高兴:“这怎么说的,姜姑娘之前让阿呆带回来的肉和月饼已经很多了,怎么还能让您破费,快,屋里请。” 姜心拎着食盒笑道:“既然阿呆是我徒弟了,这大过节的,我自然要保证我的徒弟吃好不是?” “姜姑娘有心了。”长生连忙让阿呆带着姜心进屋,自己则浇灭了刚生起来的火。 长生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师徒俩正在摆饭。 三菜一汤,有鸡有鱼有肉,顿时眼睛都亮了。 姜心招呼哥俩吃饭:“快些吃,还热着呢。” “诶!”长生高兴的应了一声,摆了筷子。 阿呆道:“哥哥你先吃,吃完了还要去镇上酒楼帮忙,我不着急,等会儿我再吃。” “一起吃。”长生不容分说,将阿呆也按住,想要邀请姜心,姜心摇了摇头,笑道:“我已经吃过了,你们吃,等会儿我再收拾。” 姜心坐到一旁,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我听说你们村有个叫赵柱山的,你们认识吗?” 长生一边吃一边说:“认识啊,他家就在我家不远处,怎么?姜姑娘也听说过他?” 姜心听这话有点意思,好像许多人都听说过他似的,便探着头,一副八卦的样子:“刚刚进村的时候听有人在议论他,所以才问问,可是有什么新鲜事儿?” 长生想了想:“新鲜事儿倒是没有,估计说的还是他和槐家姑娘的事儿。” 姜心眼睛一亮,果然跟槐云有关系吗? “你们知道?我听说的不够详细,你们说说。”姜心往前凑了凑,小声说。 “嗨!还不是情情爱爱的那点事儿。”长生给弟弟夹了一块肉,嘴里嚼着馒头,对姜心道:“他喜欢槐云这件事儿,其实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姜心惊讶道:“没听说过呀。” 长生摆了摆手,咽下嘴里的馒头,一脸戏谑:“还不是他单相思,我估摸着,人家槐姑娘都不认识他。” 姜心啊了一声,惊奇道:“原来是这样?” “可不!”长生道:“要说这位大哥,也是有意思。他这个人生来胆小,喜欢槐家姑娘但是又没跟人家接触过,就急着让他爹去槐家提亲,他爹也是听过槐家姑娘的名声的,气的将他打了一顿,这还是去年的事儿呢。” “他爹就说,你但凡跟人家见过面也行,结果这小子不过看过人家背影,就非要娶人家。他爹想着,娶媳妇也是迟早的事,能娶个儿子喜欢的也不错,就让他去跟人家姑娘接触接触再论婚嫁,可他胆子小,压根就不敢去。” 姜心啧啧了两声:“这赵柱山也挺奇葩的。” 长生摇了摇头,道:“更奇葩的还在后面,他爹见儿子不敢去槐家,还成天儿的害相思病,以为自己儿子这就是想媳妇了,于是就找了个好人家的姑娘,跟人家定了亲。” “他定亲了?”姜心惊讶问。 一直沉默的阿呆突然开口,一脸沉痛:“定了,可是那姑娘……跳河了。因为赵柱山的父母为他定亲的第二天,他自己跑去了人家家里退亲,还执意说喜欢的人不是那个姑娘。那姑娘遭不住,跳河自杀了。” 长生看弟弟这样,叹了口气,对姜心道:“这姑娘是我们本家的,从小和阿呆感情好,一直当亲姐姐对待……” 姜心看着阿呆,看他眼泪流下来,又倔强的擦去,犹豫了半天,还是伸手拍了拍他的头。 阿呆对着姜心咧了咧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得笑。 姜心的心里也很唏嘘,不过是被退亲就自杀了,不知该说这个女孩子思想顽固,还是怪这个时代造成的悲剧。 长生接着说:“自那以后,再也没人敢上赵家说亲,而赵柱山也再没有提过喜欢槐家姑娘的事。死了女儿的那家人闹着要让赵柱山配阴婚,被赵家人打了回去,从此也老死不相往来了。” 这件事在这一片传的沸沸扬扬的,可惜到底是赵家和定亲的那家人的事,槐云这个人只能算捎带脚出场了一下,所以这个也没怎么传到凤尾村去,姜心也就不知道这件事。 姜心唏嘘不已,这是一个人性和时代共同造就的悲剧。 而闵夫子也可能是听说了这件事,才让姜心来寻这个赵柱山的。 这样的人,与槐云真的是绝配! 姜心手里的食盒盖子砰的就盖上了,巨大的响声吓得兄弟俩一哆嗦。 擦! 就他了! 第四十五章 抢食 姜心又打听了赵柱山每日的行动轨迹,就收拾东西回家了。 姜心先找了朱莹儿,请她帮一个忙。 朱莹儿立刻振奋起来,姜心并没有瞒她,而是把她听的事都告诉了朱莹儿。朱莹儿当即表示,她帮这个忙! 姜心回到家的时候才巳时初刻,姜回正被姜老太按着洗头。姜心摇了摇手里的小布袋,对姜老太笑道:“奶奶,阿呆的哥哥给了我点黄豆,也不多,我炒了给姜回当零嘴。” 姜老太掐着姜回的脑袋,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去去,这小丫头,人不大,力气不小,给她洗个头累死我了。” 姜心踢了踢叫的杀猪似的姜回:“你老实点,我给你炒豆子吃去,你别闹腾了。” 姜回扒拉开头发,看到姜心手里的袋子,嘟了嘟嘴,乖乖的把头扎进了水盆里。 姜心笑着走进厨房,将黄豆放到锅里,烧火。不多一会儿,香味就从厨房里传出来。 姜老太拉着姜回正在擦头发,姜回噌的站起来就冲进厨房。姜心刚把豆子盛出来,一双白嫩嫩的小手就伸了过来。 姜心啪的一巴掌打掉她的小手,将一个小点的袋子挂在姜回的腰间:“呐,这才是你的。” 姜回幽怨的看了一眼姜心手里那个稍微大点的袋子,不情不愿的掏出热乎乎的豆子放进嘴里,又脆又香,这是她第一次吃这种东西,顿时眼睛锃亮。 姜心摸着她还湿的头发说:“吃多了可是会放屁,少吃点。这个,看清楚,这个,你别吃。” 姜心将那个大点的袋子挂在姜回左边的腰上。 姜回眼睁睁的看着姜心在袋子里放进去三颗比较大一点的豆子。 诶?这东西有点眼熟?巴豆? “我为什么不能吃那个?”姜回眨了眨眼睛,装作不高兴道。 姜心得意的笑了一声:“如果你敢吃一颗这里面的豆子,那么以后我就再也不给你买零嘴了。明天我要去镇子上,你去不去?” 姜回立刻把摸着左边布袋的手放下,双手举起来,高兴道:“去去去!” 姜心满意的拍了拍她的头:“让奶奶给你扎辫子,去放鸭子。今天还是去大槐树下放?” 姜回嗯了一声,一边嚼着豆子一边乖乖的让姜老太给她把头发扎起来,谁也没看到她眼底的笑。。 扎好头发,姜回又赶着鸭子还有那十只小鸡去了大槐树底下。 这里,依旧是小媳妇们的天下。 但是,最近这里的气氛有些微妙。 李家媳妇越发的不爱说话了,只是闷着头纳鞋底子。刘家媳妇李桂琴看她那个样子就来气,暗暗拧了她一下胳膊。李家媳妇疼的眉头皱了皱,但是还是不肯抬头。 旁边的小媳妇看到了,捅了捅旁边的人,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发出低声的嗤笑声。 “你们笑什么?”李桂琴转头就喷了过去,吓得两个小媳妇连忙闭上了嘴。 李桂琴气的脸色涨红,自从见到姜心与周将军交易后,整个村子对姜心的风评又上升了一个台阶。而她李桂琴呢? 那天弟弟挨打了不说,她回到家就被自家男人揍了一顿。 公婆知道事情的原委后也骂她是遭业精,说她嫉妒姜心。 她嘴上当然不承认!当初骂姜心的时候,这些人哪个是无辜的?现在她周围这些媳妇们,哪个没有骂姜心是狐狸精脱胎? 凭什么现在都说她自己的不是? 李桂琴一嘴银牙差点咬碎,可是这些小媳妇们一个个如鹌鹑似的低着头乖乖的做活,她又不好发作,否则还不坐实了她嚣张跋扈的罪名吗? 白白背了罪名,还不知道去哪里说理去,憋屈的李桂琴抓心挠肝。 就在此时,她看到姜家那个小丫头赶着一群鸭子和小鸡慢慢走过来。 小小的人儿走路一摇一摆的,白皙的小手里抓着一把东西,正在一点点往嘴里送。 越等她离得近了,那股香味就越浓烈,是炒豆子。 李桂琴眼睛一亮,她自幼就爱吃这炒豆子! 她看了看周围等着看好戏的小媳妇们,冷笑一声,直接迎了上去。 “我说姜家丫头,你这是吃什么呢,这么香。”李桂琴靠在平时姜回坐着的地方,一脸笑意的看着姜回。 姜回将小手摊开,手掌里还放着几颗豆子,很认真的回答她:“炒豆子,我姐姐给我做的。” 李桂琴伸手就要拿,姜回缩回了手,一脸不高兴:“你干嘛?这是我姐姐给我炒的,你要抢吗?” 李桂琴立刻就毛了:“什么叫抢?明明是你应该孝敬我们的,你看看我们这些人哪个不是你的长辈?让你孝敬我们一点炒豆子怎么了?” 姜回往后退了一步,连忙将腰上挂着的那个布袋也捂住。 身后传来嗤笑声。 李桂琴心里火冒三丈,一个姜心让她难堪也就罢了,这个一个小东西她还不能怎么着了吗? “拿来!”李桂琴上前一步就抓姜回腰上的布袋,姜回也倔强,冲她吼:“不要!” “拿来!小贱人,你跟你姐姐一样让人讨厌!我奈何不了她,还奈何不了你?”李桂琴一把抓住姜回,将她腰上的布袋抽了下来。 李桂琴把布袋颠了颠,又看了看另外一个小点的布袋,冷笑了一声:“哼,这个就当是你孝顺我们这些长辈了,你姐姐不是能耐吗?人人都说她的好,那她也不介意给我们吃一些零嘴。” 说罢,李桂琴也不管姜回泫然欲泣的模样,打开袋子,掏了一把豆子出来。 浓郁的香味顿时扑面而来,李桂琴嗒了嗒嘴,将几颗大的豆子扔到自己嘴里,又走回人群,一人一把分了出去。 这些小媳妇们都不想要,这不是明目张胆的欺负孩子吗?可是她们也知道这个李桂琴也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先前她骂姜心却被打脸的事儿气还没消,这次就是拿着这孩子出气的。 她们只能硬着头皮接了,不然下个月的帕子谁帮她们卖?反倒是姜心看起来也像个没什么脾气的,又跟她们没什么利益牵扯…… 不知道是谁,先说了声谢谢姜家小姑娘,立刻人们都挂上着尴尬的笑容,你一句我一句的对姜回道谢。 姜回咧了咧嘴,突然哭了出来,掉头跑了。 她的小鸭子和小鸡也掉头跟着她跑了。 李桂琴见状,心里突了一下,有点心虚的对这些小媳妇说:“告诉你们,我可不是欺负她,我们是长辈,她本来就应该孝敬我们。” 说完,又抓了一把豆子,将几颗大的挑出来塞进自己的嘴里,心里有点七上八下的,连带着觉得这豆子的味儿也变了,再看看这些女人看她的目光,心里膈应的很,索性将袋子扔给了李家媳妇,自己抱着笸箩回家去了。 第四十七章 提亲 她等了又等,一直又半个时辰,又在人家大夫家里拉了一次,尴尬的她捂着肚子走了。 李桂琴的娘家在琅琊村,她也顾不得远,抱着肚子就往琅琊村跑,希望天黑前能赶到琅琊村的赤脚大夫家。 去琅琊村得经过凤尾河,河堤两畔都种满了柳树,此刻天已经灰蒙蒙的看不清人影。作为一个年轻女子,自然有些胆小,但是肚子还在咕咕的叫,她必须壮起胆子赶路。 哪只刚走近树林就听到一阵说话声,那声音朦朦胧胧的听不真切,却像一只手一样将李桂琴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谁在那?”李桂琴壮着胆子喊了一声,顿时说话声消失了。 突然,有人尖叫了一声,李桂琴心里顿时发毛了,真的有人。 可是因为天色渐晚,现在已经看不清人了。 她加快了脚步,用最后一点力气跑了起来,没想到斜次里突然冲出来一个人跟李桂琴撞了个满怀。 两人同时大叫起来,但是此刻一叫起来,都听到对方竟然是个女子,又立刻闭了嘴。 此刻两人面对面,就真真切切的看清了对方的面容。 “槐家姑娘?” “刘家嫂子!” “你在这里干什么?”李桂琴扶着胸口,没好气的说了句。 槐云的脸色极为难看,她慌张的往后看了一眼。 她没想到,她只是好奇跟着姜心来到这河边,却碰到了如此诡异的事。她不知道为什么那姜心走着走着就没了踪影,她沿着河边走,等她再看到有人时,却是看到有一男一女在河边私定终身。 她好奇,躲在河边的树后想要看看是哪家姑娘这么大胆,却没想到那姑娘突然回过头来的那瞬间差点吓掉她的三魂七魄。 那竟然是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不但脸一样,还有一样的身高,一样的背影…… 纵然在昏暗的傍晚,那张脸依旧那么清晰! 槐云想起和自己有一张脸的女子转过头对着自己诡异一笑,顿时汗毛又竖了起来。也没跟李桂琴再说话,而是提着裙子就跑了。 李桂琴也怕了,莫非有什么坏人? 可是还没等她跑掉,旁里又窜出来一个人,直接将李桂琴吓得坐在了地上。 那人也下了一跳,但是仔细一看,连忙将人拉起来:“李家姐姐,对不住对不住。” 李桂琴这才发现,此人竟然是赵柱山。 “你……你在这里做什么?你和……”李桂琴眼珠子一转,一拍大腿:“嗨!都是姐姐的错,姐姐太胆小了,竟然坏了你们的好事。” 说罢,李桂琴突然肚子又一阵绞痛,连忙爬起来:“我走了我走了,哎哟……” 赵柱山脸色绯红,可是现在没人看得清。他望着槐云消失的方向,恋恋不舍。 赵柱山离开后,静谧的树林里走出三个人,这三个人鬼鬼祟祟的走上了回凤尾村的小路…… 又等他们离开了,树林里传出一个极小极小的声音。 “主子……为什么我们要在树上待着?” “你不在树上待着能看到这么一场大戏?” “那我能下去了吗?我屁股坐麻啦。” “……” “主子,您觉得这事儿有破绽吗?” “你觉得呢?” “我怎么会觉得会易容的姜姑娘有破绽!!!” “你不是听见了吗?她说那叫化妆。” “不,这就是易容!” “……” “主子,我能走了吗?姜姑娘送去的饭要凉啦。” “走!” ------------------------------------- 中秋节还是过去了,姜心这一夜做了一个梦,梦到是去年她在医院里和父母过中秋的情形。 她犹记的母亲的眼泪,和父亲隐忍的哽咽。 不知不觉,她在梦中也流出了泪。 姜回被一阵抽噎声吵醒,发现姜心双眼紧闭却哭得伤心。这是她第一次见如此脆弱的姜心,心里感觉怪怪的。姜回就那么盯着看着她,一直等她停下哭泣,才为她擦干泪,轻轻的拍了拍她,姜回又躺回姜心的怀里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食,姜心顶着一对哭肿了的眼睛正在河边洗衣服,顺便勘测水深和水流速。 朱莹儿跑过来,对她大喊:“阿心!快,开始了!” 姜心放下手里的衣服,抱着木盆上了岸。 朱莹儿见原本娇艳的脸上顶着两个核桃似的眼睛,吓了一跳:“你眼睛怎么回事?” 姜心还记得那个梦,叹了口气,道:“昨晚梦见我爹娘了……” 朱莹儿自当是她想起那一对无良的父母,也知道她心里难过,连忙哦哦哦的摸着她的头安慰了两句,又对她挤眉弄眼,推着她的肩膀往前走:“快点快点,来了来了。” 姜心被朱莹儿推着走出河滩就听到一阵吹吹打打的声音,不由咋舌:“这么大的阵仗?提亲的?” 朱莹儿捂着嘴笑:“可不是,这一下村里人可都被吸引过去了,雪燕儿已经过去看了。” 姜心追上这提亲队伍的时候,提亲队伍已经快到槐家了。这阵仗果然够大,走在前面的是一个矮胖的媒婆,手里拿着花手帕,一脸喜意。他身边是同样矮胖的赵柱山,赵柱山手上还捧着一个用红纸包裹的盒子。 赵柱山身后跟着四个人,拿着一鼓一镲一锣一唢呐,敲鼓的,打镲的,吹唢呐的,热闹非凡。 槐东来老早就听见这动静,问他媳妇:“这是哪家娶媳妇?” 槐家媳妇摇了摇头:“没听说谁家办喜事啊,这还挺热闹。” 被关在屋里的槐云正趴在炕上睡觉,她被昨天看到的情形吓到,一直到快天亮才睡着,此时突然惊醒,锣鼓声像一根根针扎在她的脑海里,让她头疼欲裂。 她浑身颤抖起来,又听着那锣鼓声在她家门口停下来,她突然哕了一声,吐了一地。 门外的槐家夫妻也听到了她的呕吐声,也没当回事。 赵柱山带着提亲的队伍已经停在了门口。 槐东来脑门上的青筋突突的跳,往日的“热闹”已经让他不相信有什么好事能找到他自己。于是他拿了一根竹竿,走到门口,看热闹的人也将门口围的严严实实。 “你们这是做什么?”槐东来用竹竿指着赵柱山,表情凶神恶煞。 赵柱山暗暗拽了拽媒婆的袖子,他自己的脸已经被槐东来吓得惨白。 媒婆早就听说了这个赵家儿子是个拿不出去的窝囊废,连喜欢人家姑娘都不敢说,还因为鲁莽害死了一条人命。 可是既然拿了钱就要办事儿,这槐东来的凶名她也听过,可今日这是喜事不是? “槐家大哥安好啊,咱是琅琊赵家请来的媒人,专门来向槐家提亲的。” 一听说提亲的,槐东来眼睛一亮,他正愁这丫头嫁不出去呢。眼看着村长一月之约的日子过半,他也有些着急。 第五十章 麻烦 槐家热闹非凡,而看热闹的人被拒之门外,也只能散去。 三三两两的人走过姜心身边安慰几声,姜心报以微笑,好似真的没脾气似的。 她抬头找闵昭,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雪燕儿和朱莹儿现在有点兴奋:“怎么办怎么办,接下去还怎么做?” 姜心看了一眼槐家的门口,勾住她俩的胳膊:“凉拌!走,去镇上赶集去!” 中秋节已经过了,天气会越来越凉,姜心决定去采购一批布和棉花,准备做过冬的衣服。 姜心事业上的下一步计划已经做好,就是利用凤尾村有利的地理位置建一座水力磨坊,图纸也已经画好,不过她自学过建筑专业,所以画的图有些晦涩难懂,想要让田师傅帮忙打造东西,还得她亲自来跟田师傅交流。 顺便,她还得问一下那片山谷的事儿。 雪燕儿和朱莹儿是第一次见田壮,乖乖的跟在姜心身后,听姜心和田壮交涉那些他们不懂的什么钉啊卯啊榫啊什么的。 姜心还是有些着急的,她想在交税粮结束前将水力磨坊做好,时间很紧。加上天气越来越冷,水越来越凉,要想安装水下动力齿轮免不了有人下水,太冷了就不好下水了。 其实在古代已经出现过水力磨坊,只不过因为河流分布以及通讯设施不够发达,这种模式的机械得不到广泛的应用。 还有一点不能避免的原因就是,贵族建起的技术壁垒,他们垄断着许多适合解放生产力的技术,让使用者被阶级岔开,底层生活的人民根本接触不到,就更不要提普遍推广了。 再加上这一次姜心要建的并非是水车类型的水力磨坊,而是水下齿轮带动的轴承类的水动力磨坊,难度就更大了。 姜心跟田师傅聊过之后,直接将田师傅聊晕了。 最后姜心只能给出方案,让田师傅负责一些物件的打造就罢了。 至于安装以及齿轮之间的安装契合什么的,她只能靠自己。 然后姜心问了山谷的事。 “那片山谷在县太爷那似乎也没什么记载,你也知道,丛林茂密的地方人一般很少触及。我问了县太爷,他说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原本就不值钱,既然你想要,就去县里做个报备,让人跟着你去丈量一下。大概用不了二十两银子应该能买下来,一个山谷而已,又不是有良田的山头。” “还有周围的三个山头。”姜心补充了一句。 “我知道我知道,没有山头哪来的山谷,连着那三个山头就这些钱,我想你也不缺这点钱了,就替你应了下来,不过你买这么犄角旮旯的地方做什么?”田师傅不解的问。 “当然是有用。”姜心笑道。 田师傅见姜心不说,他也会意不问。 姜心把自己的事做完就带着两个姑娘去购物了,姜心一心想着早点回去动工水力磨坊,两个姑娘却叽叽喳喳一直问她山谷的事儿。 其实姜心带着她们去过,不过她们也没看出那山谷有什么名堂。 见姜心也不好好说,一直打哈哈,又问她怎么弄那么多工艺上的事儿。 “自然是学的。”姜心笑眯眯的说。 又问她怎么懂这么多,跟田师傅谈起事来,很像一个经验老道的商人。 “自信,让你光芒万丈。”姜心握起拳头,放在胸口,表情得意到夸张,引得两个姑娘哈哈笑个不停。 她们的小声引起旁人的关注,一看是三个漂亮姑娘在打闹,也都会心一笑。 一辆豪华的马车从她们身边走过,车内的姑娘原本在假寐,听到这笑声也睁开了眼,弯腰掀起了车帘往外看去。 她一眼就看到了那张似桃李般娇艳的脸,惊讶道:“真是漂亮的姑娘,以前怎么没见过?” 丫鬟帮她放下车帘,浑不在意道:“乡野村姑而已,怎么比得过姑娘?姑娘别在意了。” 车上的姑娘笑了笑,没说话,又闭上了眼睛。 姜心三个人买了点细布和棉花,又买了些米面等生活用品才回到村子里。这些日子朱莹儿和张雪燕两个人依靠着采药,在赤脚大夫那也赚来了些零花钱,她们的父母也不要她们的,所以她们自己花起来也顺手的多。 姜心给姜回买了点零嘴儿,毕竟曾经答应过她带她来镇子上,结果因为最近事儿太多,又没带她来。 三人回到村子得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槐家和赵家还是定亲了。 朱莹儿啧啧了两声,觉得十分不可思议道:“赵家这都能忍下去?那赵柱山是有多喜欢槐云哦。” 姜老太还在为槐云和蔡文康污蔑姜心的事儿生气,连带着赵家她也看不顺眼了:“喜欢?她要是嫁过去,有的磋磨了。赵家那媳妇可不一般,她能将儿子管成一个窝囊废,还让她家男人服服帖帖,可是有些手段的。再说了,赵家逼死杨家闺女那事儿别人不知道,可是也终究纸里包不住火,去琅琊稍微一打听就打听出来了,出了这档子事儿,还有谁家闺女敢嫁给赵家?他们两家啊,这叫半斤对八两,正好凑一斤!” 姜心将米面放入缸里,一边说:“我倒觉得槐云不会这么容易认命。” 雪燕儿咋咋呼呼:“不然呢?她还要逃婚啊?” 姜心摇了摇头,她就是感觉,这女人心很大,就是眼界不怎么样,一旦给了她机会,姜心觉得这女人能将天捅个窟窿。 不过经历此事,姜心的名声算是彻底洗白了。以往原主所犯的过错,基本上都被槐云的恶性遮盖了,姜心也算是因祸得福。 可是麻烦也接踵而来。 姜心马上十四岁了,长得又跟朵花儿似的,接下来几天家里提亲的人真的是络绎不绝。更让她崩溃的是,她奶奶还在她旁边细数哪家的公子爷们人品家境好,让姜心不堪其扰。 姜心耐着性子将水下转轴和齿轮做好后,直接拿了大棒子赶人。 姜老太看孙女这个样子,也长吁短叹。她也舍不得把孙女嫁出去,可是男婚女嫁这都是顺理成章的事儿,总不能因为舍不得就一直留着孙女在身边。 姜心晚上起夜的时候还能听到奶奶唉声叹气翻来覆去的声音。 家里没个男人,就连她平时出门抗段木材都有人对着她叹息如果她有个男人就行了,她真的是快烦死了。 快烦死的姜心带着阿呆又跑到水边实地勘探了,没想到碰到了闵昭闵昭正带着学子们在河边采风。 看到美人,姜心就将烦心事抛之脑后,远远的对着闵夫子行了一个礼。然后坐在河边,看这些学子们之乎者也吟诗作对。 梁季永和蓝不易也在其中,也遥遥的跟姜心拱了拱手。 姜心对他们挥了挥手,笑着点头。 第五十四章 模型 梁季永有心想问姜心关于闵夫子的事,但是又觉得自己没有立场。 两人充其量只能算是友人,有什么立场管姜心的终身大事? 更何况,其中一个人还是自己的恩师。 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只能微笑着看姜心和蓝不易说话,心里酸酸的,好像要冒出泡来。 梁季永心里的泡泡在闵昭来的时候被戳破了。 闵昭带着清风,手里握着一个画卷过来。 因为闵昭在学子们面前从来都是有些温文尔雅的疏离冷漠,所以在私塾颇有威严。就算是当下见到,梁季永和蓝不易也都下意识的毕恭毕敬的。 姜心有了上午和闵昭聊天的余温,倒是没有了平日的惶恐,又知道他来是因为磨坊,所以格外热情。 “夫子快请!” 姜心一边将人领进来,一边叫人坐下,自己跑进屋里盛了碗甜汤。 姜老太早在蓝不易和梁季永来的时候就烧火煮上了冰糖雪梨汤,此时闵昭来了才算煮好了,盛了三碗端了出来。 蓝不易见梁季永有些落寞,便想着告辞,但是闵昭却道:“我与姜姑娘要说水力磨坊的事,你们也留下来听一听,与你们日后科考也有益处。科考考的不只是书本上的东西,民生也很重要。” 梁季永和蓝不易只能应下来。 姜心将桌子摆好,闵昭将画好的图纸铺好放在中间,姜心四人围着桌子坐。 姜心又将自己做的模型也摆了上去,舀了一瓢水浇在模型上,模型在水力作用下缓缓转动起来。 闵昭道:“你做的这个模型是你要建的这个磨坊吗?” 姜心道:“对,是不是有些大,我建的是有十个石磨的。” 闵昭指着自己画的图:“与你的不同,这个磨坊的动力虽然也来自水,但是是依靠水车转动带动的。” 而姜心做的确实水下齿轮带动的,虽然能将水流的力量利用的更充分,但是建筑难度很大。 凤尾河的河水流速不算慢,河面很广,水也深,依照现在的技术条件,很难达到她的预期。 “在凤尾河这附近,恐怕很难实现你做的这样形式的水力磨坊。” 姜心用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敲着桌子。 其实她也知道难度很大,所以这事儿想了这么久也一直没开始动工,但是让她只建一个石磨的磨坊,她又觉得暴殄天物。 蓝不易挠了挠头:“要不,建十个一个石磨的磨坊?” 姜心摇了摇头:“我总觉得还有简单的方法,如果单独建十个磨坊在河面上,恐怕要霸占整个村子的河面了。” 这时,清风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弯着腰的老者,老者皮肤黝黑,头发花白,背弯了一个弧度,走路却很快。 清风道:“主子,人来了。” 姜心连忙站了起来,清风已经带人进来,跟大家介绍:“这位是杜老。” 杜老对闵昭行了个礼,喊了一声公子。 闵昭道:“杜老在庄子上司农四十多年,也见过不少水利建筑,还曾经参与过建造水利,叫他来可能对你有帮助。” 姜心心下感激又惊喜,连忙道:“多谢夫子,那就麻烦杜老了。” 杜老笑呵呵道:“小老儿不过是个泥腿子,哪里当得起杜老二字,是公子抬举了。” 闵昭笑道:“杜老不必妄自菲薄,知我不知者皆可为尊。杜老来看一下姜姑娘做的模型,请。” 杜老早就看到姜心做的模型,此时立刻蹲在桌旁,感叹道:“姑娘的手艺真的是精妙绝伦,小老儿活了快六十年了,姑娘这样精致的木工还是第一次见到。” 姜心有些不好意思了:“杜老见笑了。” 此刻杜老也看完了模型,站起来,对姜心道:“小老儿说的是真的,这木工真的做的精致极了,且这构架也是完美无缺,只可惜……” 姜心连忙道:“可惜什么?” 察觉到姜心的紧张,闵昭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放松,才对杜老道:“杜老有话直说即可,这磨坊可能实现?” 姜心被闵昭拍了肩膀这才察觉自己有些急切了,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杜老道:“凤尾河,河面宽阔,水流不缓,倒也不是不能实现这个构想。但是这个磨坊的构架奇大,且为一体,若是这基底打好了也就罢了,不然,很容易被冲溃。可是,这打好基底谈何容易?” 说罢,又指了指桌上的画:“这种则不同,水车作为动力与磨坊虽然衔接却并非一体,动力部分在水上免受冲击,基底建设只要打好桩子即可,磨坊在浅滩受水力冲击面小,轻易不会冲溃。” 姜心叹了口气,也就是说,自己这个构想难以实现。即便是实现了,也会因为技术问题留下后患。 “多谢杜老指教。”闵昭对杜老道了谢。 杜老摆了摆手就退到了一边。 姜心却陷入了沉思,以水车为动力,她也能做。可是那工程量可就大了,而且占地面积也大了几倍。 蓝不易和梁季永两人都乖乖的站在一边听他们说。 闵昭也不说话,静静的看着姜心沉思。 突然,姜心转身跑回屋子里,之后几个人都看着门口,却见她半天没出来,忍不住好奇,几个人纷纷走进屋里。 却见姜心在堂屋里铺了一张纸,她小小的个子趴在桌上,用炭笔正认真的画着什么。 闵昭走近一看,顿时眼睛一亮。 原先的水下齿轮改成了侧面大水车齿轮,并排的十个磨坊改成了双层木屋,而那打个水车竟然比双层木屋还要高! 姜心画好后,扔掉炭笔,转头对闵昭灿然一笑:“是我钻了牛角尖,凤尾河在凤尾村这一河段从来都不结冰,水下的动力和水面动力又有什么区别?我不能利用水下的空间,为什么不利用水上的空间?等我做好了新的模型,再给杜老看。” 闵昭点了点头,又问她:“已经选好了河段了吗?” 姜心点了点头:“选好了,那个河段的水流速度和深度已经测算好了,本来就打算定好模型后就去找村长的。” 闵昭只是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第三十四章 威胁 姜心走在前边,王老板走在后面,姜心到了磨坊的门口等了他一下,让王老板先进。 王老板看着路过姜心面前的时候停了一下,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张婶子已经迎了出来:“阿心啊,这是来了客人了?” 姜心淡笑着点了点头,道:“婶子尽管去做事,这里我来看着就行了。” 张婶子笑着离开了。 王老板站在一楼四处观察着这个磨坊,几个来磨面的村民也在偷偷的打量着他。 王老板道:“听说姑娘的这个磨坊为村里的人赚了不少钱,姑娘小小年纪就能惠及乡邻,实在是让人佩服啊。” 姜心道:“贫苦人家,不过混一个温饱罢了,谈不上惠及乡邻。” 王老板微微挑眉:“哦?可姜姑娘可知道,你这些混温饱的乡邻都快要让我的人没了温饱啊。” 姜心眉心一跳,果然他不是单纯的来谈生意的。 王老板继续道:“姜姑娘可知道,这两个月,你们凤尾村的人几乎将灵山镇的整个米粮市场搞得天翻地覆?” 他的语气里并没有不满,反而有一些戏谑,让人猜不透他到底是什么态度。 姜心一脸惊讶道:“是吗?这些我就不知道了,我家里今年并未种粮,粮食也是从村子里收上来的,并不知道镇子上有什么变化。” 王老板一脸惋惜:“真是太可惜了,姑娘应当去镇上看一看,可是有许多粮店已经关门了。” 姜心也叹了口气:“那确实挺可惜的。” 王老板的兴味越浓:“姑娘就不怕那些粮店的老板找你们村子里的人的麻烦?” 姜心坦然道:“市场就是竞争,他们抢占了别人的市场,之后产生竞争也是理所当然的。再说了,卖粮的又不是我,我为何要怕呢?您说对,王老板?” 王老板哈哈大笑:“对!对!姜姑娘说得对!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的人在下面收粮的时候,也提高了收粮的价格,顺便还降低了粮价。” 他提高了收粮的价格,凤尾村的人若是想收到粮食,就要出到同等价格。 而他也降低了粮食的价格,直接将利润压到最低,或者几乎为零利润,凤尾村的人想要卖出去就只能亏本。 王老板是个大老板,他的商路畅通,可以从用别的地方收上来的粮所产生的利润来平掉这次的亏损。 可是凤尾村的人不行,他们的粮食如果砸在手里,那就是扎扎实实的亏损。 王老板的话一出,几个在这里磨面的人脸色瞬间就变了。 他们这次收上来的粮确实比以前要贵。 姜心却面不改色道:“谷贱伤农,王老板能将粮价提上来,也算是为这些农人做了好事,王老板大义。” 王老板小小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光,笑道:“姑娘心存侠义,我也不能示弱不是?不过,姑娘当真不担心凤尾村的人过不去这个冬天吗?” 姜心摇头失笑:“王老板说笑了,我有什么资格去担心别人?” 王老板点头:“看来姑娘的生意不太好?” 姜心指了指这些石磨,笑道:“倒也不是,每日也有百文钱的进账,还是可以勉强糊口的。” 姜心已经对这桩生意不抱什么希望了,这个王老板明显就是冲着凤尾村的村民来的。 王老板一脸可惜:“这么好的磨坊,不该如此啊,不过我这里有个生意,不知道姜姑娘愿不愿意做。” 姜心笑道:“王老板请说。” 王老板笑眯眯的走到姜心面前,歪着头注视着姜心的表情,道:“我想将你这磨坊买下,不知道姜姑娘意下如何?” 姜心脸上的笑容一僵,她的表情取悦了王老板。 从一开始他都想看到这个漂亮的姑娘出现惊慌失措的表情,可惜从头到尾,她都不上套。不过现在看到她那一瞬间的僵硬,王老板顿时有了一种欺负弱小的快感。 他哈哈大笑:“我还以为姜姑娘能将这份镇定保持到最后呢。” 姜心的失态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下一刻便又换上了客气的笑容:“王老板说笑了,这磨坊是我的心血,不卖的。” 王老板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她的胸口:“姑娘想清楚了?若是你将这磨坊卖给我,我可以答应你,收回对付你的乡邻的手段。” 姜心笑了:“老板可能误会了,他们做的事与我无关,您要用什么手段对付他们,也与我无关。” 姜心的劝告还言犹在耳,但是他们都没听,姜心为什么要顾忌他们呢? 王老板皱着眉头看向那几个脸色慌张的村民,突然笑了,道:“姜姑娘,你们村子里的这些人能否扭转这次亏损就看你的选择了。我给你三日的时间考虑,三日之后我再来。” 姜心:“请。” 王老板似乎觉得自己在做一件什么高兴的事儿,大笑着带着人走了。 姜心没有送出去,而是在磨坊里面看着那马车慢慢走远,眸色也越来越沉。 他故意当着这些人的面说这些话,不就是要告诉村里的人,他们的命运就系在她的身上? 姜心冷笑,她可不是圣母! 张婶子也脸色苍白的走到姜心身边,道:“阿心,这可怎么办?这个什么王老板要真的这么干,那咱们村的人岂不是要将刚收的粮砸手里?我听说可是有人将全家的家当都砸在上面的,这可怎么办啊……” 姜心看着她,问:“张婶子也买了?” 张婶子点了点头:“你叔买了一两石,他胆小……” 姜心叹了口气,道:“尽快出手。” 说罢,她拍了拍张婶子的手,大步离开了磨坊。 后面还跟着一些谩骂声。 姜心将披风的帽子戴在头上,加快了脚步。 姜老太在家里收拾,阿呆在做刚接到的一单落地称,见姜心这么快就回来了都有些惊讶。 姜心也没管冷不冷,直接坐到了门槛上。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姜老太赶紧跑出来问她。 姜心问姜老太:“奶奶,您愿意去镇子上生活吗?” 她这话也惊得阿呆抬起了头。 “师父,你怎么了?”阿呆连忙走过来。 第四十三章 武器 姜心觉得,自己一个穿越女混到今天这种地步,估计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不由的又想起闵昭曾经讲过的那个酒女的故事,如今琢磨起来,深以为然。 一夜无梦,早上吃过早食后姜心送姜回去私塾,手里又多拿了一个食盒。 “又给我带饭?”姜回嘟着嘴问。 姜心摸着她的头,笑道:“不是给你的,走。” 姜回立刻心里明镜似的了,难怪昨日她执行任务回来,闵昭那厮笑的那么灿烂。 不过一个是自己的大外甥,一个是现在名义上的姐姐,姜回倒也乐见其成。可是毕竟感觉跟姜心亲近一些,还是吃味了一会儿。 姜心将姜回交给徐髯后,自己带着食盒去了闵昭院子,将食盒给了清风就走了。 主要是她真的有急事,怕自己在这儿逗留,一磨蹭时间就不早了。索性,先不见了。 闵昭走出来的时候,姜心已经走了。 清风道:“姜姑娘说她有事要忙,就先回去了,等下午过来的时候再看您。” 闵昭只好自己提着食盒回屋。 走到门口就听赵夫子阴阳怪气的说:“哟,佳人送餐,公子开怀无边啊。” 闵昭挑眉:“夫子这是嫉妒了?” 赵夫子冷笑:“老夫会嫉妒你这个不孝弟子?” 闵昭道:“骂我也没用,这个不给你。” 说着,带着东西进了屋。 赵夫子气的胡子都抖起来了。 “小气。”赵夫子甩开袍子,进屋吃梁季永给他送的饭去了。 姜心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镇子上。 走到村口的时候,瞧见有人赶着马车过来,应该是花家派来收粮的。 姜心用头巾裹上脸,将斗篷裹紧,往镇上走去。 镇子上繁华依旧,粮业的这一点波折其实影响不了镇子上的普通人。 姜心来到田家的铁匠铺就见田师傅在打铁,她笑着唤了一声:“田师傅。” 田师傅惊喜的看向姜心:“哎哟,听着声音就知道是姜姑娘。” 姜心将头巾摘下来,笑道:“多日不见,田师傅还好吗?” 田师傅大笑道:“好好好,姜姑娘且先去后堂歇一会儿,我马上就过来。” 姜心笑着点头。 姜心在后堂等了小两刻田师傅擦着手走进来,边走边说:“姑娘磨坊的事儿我也听说了,真的是背运,竟然惹了那腌臜东西。” 姜心笑道:“都过去了,我今日找您是有别的事。” 说着,她将袖子里藏的图拿出来,递给田师傅:“您看看这样东西您可能做得出来?” 田师傅皱着眉头,仔细看那图上的东西。 那是一个前粗逐渐变后细,长约三尺的东西。最粗的地方也不过男子发簪粗,而最细的地方堪比针细。 这个东西分为四段,每一段之间有机巧链接。 “这是……武器?”田师傅压低了声音说。 姜心点头:“是,是我为别人设计的。” 田师傅有些为难:“姑娘不知道,这些日子官府开始严控铁的用量,而且都打造什么也要上报。你若是造武器,这可有些麻烦。” “况且姑娘画的这个东西实在是有些精细,我也不一定做得出来。” 姜心又道:“那田师傅可否能卖给我一些铁?如果能有钢铁更好。” 在这个时代,钢铁是专门用作制造兵器的材料。 田师傅作为一个铁匠,又与官府关系匪浅,自然能弄到这种东西,但是…… “姜姑娘,说真的,这些东西不难弄到。就凭咱们俩的关系,我也能帮你弄一些来,但是,这东西绝对不能在握着铺子里打造。否则……” 姜心立即点头:“我明白的。” 田师傅嘱咐道:“姜姑娘一定要找一个隐秘的地方炼制这个东西,否则让有心人看到,你有口也说不清。” 姜心立刻点头:“我明白。” 东西田师傅现成的就有,给姜心装了一些半成品的铁还有一些生铁。 制作这个东西原本就用不了多少的铁,姜心一个人就能拖回去。不过为了安全起见,田师傅还是让坨儿将姜心送了回去。 至于工具,姜心也同田师傅借了一套,明日让坨儿装箱送过来。 姜心回到家将东西放好,就听姜老太道:“槐云那小蹄子哪里是想要真的帮他们,不过是看他们的笑话罢了。你可知道,今日槐云让人来拉粮食,给的价钱是多少?” 姜心看着眉飞色舞的奶奶,心里也好笑:“多少?” 姜老太张开手,伸出五根手指:“五文,抛开收粮的钱,这些人还要倒贴在你的磨坊里磨面的钱。也就是说,他们每家少说也得亏损一二两银子。” 姜心笑道:“那我岂不是又要挨骂?” 姜老太哈哈大笑:“他们不敢,我就在旁边看着呢,他们骂一句试试?无论怎么说,如果不是你的磨坊,他们这一年还是过得苦哈哈的。现在虽然亏了这一二两,但是到他们手里的也有四五两,多的还有十几两的银子,这个年他们过得比往年要富足多了。” 姜心也放下心来,虽然她对这村子里的人没什么太大感觉,但是到底不忍心看这些人饿死。 “奶奶,我想去孙先生那里住一段日子。”姜心突然道。 姜老太的笑容顿了一下:“去那个山谷?” 姜心点头:“我有些东西要去那里做,在咱们家太张扬。” 姜老太只当是她被这些人害怕了,便点头道:“藏着点好,我知道你是个闲不下来的,藏着点徐徐图之更安全。” “那您对外要怎么说?”姜心怕有人问她的去处。 姜老太道:“就说你去你外祖家住几天,这有什么?” 呀,她还有外祖呢? 姜心仔细在记忆力搜罗了一下关于外祖的信息,只隐约记得好像确实有那么个人。 别说是外祖了,关于姜心这个原身的亲生母亲,姜心都快忘了。 大概,她好像是一个话不多,但是很温婉的女子。 姜心让阿呆将自己写的东西带回去,然后又留了一些作业,和一些用来做作业的木材和工具让他一起带回去。 阿呆简直受宠若惊,在这个年代,学徒那就是,师父做什么你看着,这已经算是好的了。 像姜心这样把木匠活儿当做教学工作来做的,几乎没有。 打发了阿呆,姜心就去私塾接姜回。 姜心比下学的时间早来一个时辰,主要还是来见她刚确立恋爱关系的男朋友。 第四十四章 选择 今日闵昭的课结束的也早,早早的在房间里等姜心。 姜心又提了一些补血的药来,先是站在门口探头探脑的观察了一番。 闵昭正坐在屋里看书,见姜心探进一个小脑袋,笑着对她招了招手。 姜心这才提着裙子进去。 “夫子今日可好些?”姜心走到他旁边,盯着他的胸前问。 闵昭对她一笑,就要解衣衫的带子。 “你来看看。” 姜心连忙压住他的手,道:“算了算了,看你的气色还不错,我又给你拿了一些补气血的药,你让清风给你熬了喝。” 说着,姜心又拉起他的手,为他把脉。 闵昭就抬头看着她神情专注的模样,嘴角一直带着温柔的笑意。 姜心点了点头,道:“我没发现什么大问题,但是外伤也不能掉以轻心。” “好。”闵昭反手就握住她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 姜心有些羞赧:“夫子……” “阿心可还记得我的字?”闵昭无奈道。 姜心想了想:“义泽?” 闵昭点头:“若是不想叫我的名,也可以叫我的字。我说过,你并非我的学生,可以不用叫夫子的。” 姜心连忙摆了摆手:“我私下叫你义泽也可以,但是在外还是以夫子相称,不然我奶奶可能会打爆我的头。” 闵昭突然就笑出声,点头:“那好。” 闵昭听她的意思就知道暂时不打算公开两人的关系,至于成婚,那更是遥遥无期。 脚下荆棘丛生,此时闵昭倒也觉得不公开关系,她更安全。 “明日我要去山谷一趟。”姜心坐到他身边,身子前倾,整个身体趴在他的书桌上。 她的头枕在自己的手臂上,歪着头看着他,眼中尽是说不清的情谊缱绻。 闵昭被她的眼神弄得心热,柔声道:“我送你。” “你都不问我为什么去吗?”姜心问道。 闵昭笑:“那山谷本就是你的,你若去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姜心会心一笑:“那你可会有几日见不到我。” 闵昭的手轻轻搭在她的后脑勺上,认真说:“我会想你。” 姜心心中甚是愉悦,脸上也有一点点热辣辣的感觉。她竟不知道,这看起来淡漠的闵夫子,说话竟然这么露骨。 “我也会想你。”姜心的小手指动了动,勾住他的衣袖口。 “让清风送我,你的武功那么厉害,想必清风的也不会差。山崖那么高,你的伤还没好,就不要下去了。” 闵昭道:“无碍,我们不走山崖。当日建设谷底的时候孙先生发现了一处溶洞,竟然是与地下悬河相连接的。于是在那个地方挖了一个隐秘的出口,我们走那边就是。” “真的?”姜心立刻就想到桃花源,心中有些激动。 “自然是真的。” 闵昭揉着她后脑勺的头发,这些日子以来姜心吃的好睡得好,头发又多又黑,摸起来很有手感。 “还需要带一些什么东西去吗?” 姜心点了点头:“确实准备了些,明日带着下去。” “能告诉我都是些什么吗?”闵昭好笑的问。 姜心使劲摇头,抿着嘴笑道:“秘密,等我回来你就知道了。” 闵昭突然弯下腰,在她的额头轻轻落下一个吻:“好,我等你回来。” 姜心等到脸不红了才从闵昭的屋里出来,接了姜回回家了。 吃过晚饭后,姜心又出门了。 她去了朱家。 朱家也是刚吃了饭,一家人围在一起在说新磨坊的事。朱家这次也买了粮,但是同张家一样买的也不多,损失不大,所以今年存了不少的钱。 这些日子朱家日子过得不错,朱大军拿着钱在镇上做了个小买卖,倒是不去做那苦力去了。 姜心来了,朱莹儿很惊喜。 “阿心,终于见到你了,昨天去你家找你都没找到你。” 姜心开完笑道:“我如今都只敢在夜里出来,你倒是不怕被我连累。” 朱大婶道:“她要是敢做那没良心的人,我头一个饶不了她。阿心快进来坐,吃饭了没?在婶子家吃点?” 姜心将斗篷脱下来抱在怀里,往朱莹儿身边凑去,一边说:“吃过了才来的,我来找莹儿说说话。” 朱莹儿很高兴姜心能来,但是还是得跟她娘顶嘴:“我怎么可能会做那没良心的人,要不是阿心提前告诉我和雪雁儿不能跑出去给她出头,我早就出去骂了。” 朱大婶笑骂:“你这丫头也就是嘴上厉害,行了别贫了,和阿心好好说话。” 朱莹儿拉着姜心要往自己屋里走,姜心拦住她,道:“我来就是问问你,是否对药理感兴趣。” “什么意思?”朱莹儿愣了一下。 姜心道:“是这样,我不是买下来一个山谷嘛,这咱们村子里的人都知道。只是那山谷有些奇特,即便在冬季也有一些植物生长。明日我要下去一趟,去看看,你若是喜欢药理,也可以随我一道看看去。” 姜心特意将这事儿说的模糊不清,其实也没有抱什么希望。但是对于她这两个小伙伴,她还是希望她们有一个不同的将来的。 纵然她们不像她这样想要成就一番事业,便是有一两个技能傍身也能比一般人过得好的。 姜心这样做,也算是在成全她与这两个姑娘的情谊。 朱莹儿瞪大了眼睛,惊呼:“这倒是奇了,大冬天的,也有植物?” 姜心点头:“有呢。” 朱大福和朱大婶有些担心:“听说那悬崖都看不到底,你要下去?” 姜心点头:“这个您不用担心,我寻了一个安全的办法进去,不碍事的。只是说,莹儿是不是真心喜欢药草这一行,若是真的喜欢就随我下去看看,我教她一些药理知识,日后有个头疼脑热的,开药配药也不用花钱请大夫了。若她只是想要采一些草药换点钱,这事就算了,等到明年春天在上山采药就罢了。” 朱家夫妻俩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诧。 “这……她一个姑娘家家的……”朱大婶有些不乐意,毕竟在她的认知里,女孩子安安分分的在家里等着到了出嫁的年龄嫁出去就好了。 她能认识草药并且用这换上文的钱财,已经算是有出息的女子了。 更多的,她真的没想过。 第四十五章 夜会 在这个年代,女子无才便是德。 姜心倒是有才,可是如今不也落得这个境地? 朱大婶就看着自己的女儿,她不好意思说拒绝的话,只希望女儿自己说出来。 朱大福则抽着烟,眯着眼,一直没说话。 朱大军看看爹娘,又看看妹妹,问道:“莹儿,你怎么想?” 朱莹儿心跳得很快,她双手握在一起,重重点头:“哥哥,爹,娘,我想去。我喜欢将采药抓在手里的感觉,喜欢看到有病的人将他们喝到嘴里时的那种成就感。我也想学药理,我想弄明白,了解每一株草药。” “莹儿!”朱大婶焦急道:“你过了年就十六了啊,眼看要说婆家了,你这样往外跑……” “那我不嫁人啊!”朱莹儿下意识就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了。 “你说的什么胡话!”朱大婶气的在胳膊上拍了她两巴掌。 朱莹儿噘着嘴:“娘,身为女子,难道只有嫁人一条路吗?你看阿心,她就直接将提亲的人都打跑了。如今虽然她暂时遇到了困难,但是我相信她一定会跨过这个坎。” “我不羡慕那些嫁的好的,也不羡慕槐云那种有钱的,我就羡慕阿心这样能够做自己喜欢做的事的人。否则,当初我就不会跟着阿心上山采药。” 朱大婶推了朱大福一把:“你倒是说话啊,你听听你闺女说的什么话?这真的是要急死人啊。” 朱大福咳嗽了两声,将烟杆子放下,道:“去,她喜欢就去。” “啥?”朱大婶愣了:“你什么意思?你不管了?” 朱大福叹了口气,道:“她娘,你不得不承认,即便在这个世俗之下,过得好的,永远都是那些有本事的人,无论男女。” “我知道你想让孩子安逸,但是个人有各命,你家这个丫头就不是个安分的。她骨子里同阿心是一样的人,都不认命。这些年咱们都宠着她,也把她的心养大了。” “可到底是自己宠大的孩子,如今这孩子长了翅膀了,你还能给她掰断了?” “再说了,不就是去认识药理嘛,就几日的事儿,她又不是不回来了。” 朱大福虽然嘴里说着是几日的事儿,但是他明白,这学医的,哪能几日就成的?只怕这女儿是在家里留不住了。 朱大军也点头,道:“我也赞成妹妹去。你们可能不知道,我在外边做工看到过许多可怜的女人,有的失去了父母的护佑,有的失去了男人和孩子,她们身无长物也无一技之长,只能在别人的施舍之下存活。” “与她们相比,我更希望我的妹妹是一个神采飞扬的女孩子。若是有一日她遇到了自己的良人,自会藏起自己的锋芒。可若是有一日不幸,没了护佑,她也能靠着自己过得潇洒,不必对他人摇尾乞怜。” 朱大婶也是经历过战乱和灾荒的,怎么可能不明白他们说的,终究她没再阻拦。 姜心等他们商量完了才道:“明日一早我就出发了,可能要在下面住几日,莹儿要多准备些衣物。至于住的地方不用担心,下面有屋子,也不会冷的。” 朱家夫妻俩怎么可能不担心,但是既然选择相信姜心,则只能忍着了。 姜心辞别了朱家又去了张家。 张雪燕的哥哥是读书人,但也是个极疼爱妹妹的人,又听朱家人已经答应了,也没做阻拦。 张婶子对姜心是绝对信服的,自然愿意让自家女儿跟着姜心。 至于张雪燕的爹,平时是没有发言权的,张婶子同意他就没话说。 姜心离开张家,慢慢走在路上。 已经到亥时了,村里都安静下来,偶尔还能听到几声犬吠。 推开门,姜老太还坐在门口纳鞋底子,见她回来了,就搬着小杌子进了屋。 姜心用热水泡了泡脚才进屋睡了觉。 姜回已经睡着了,毕竟是孩子,操练一天没有不累的。 姜心躺在炕上睡不着,姜老太的呼噜声已经传来。 熄了灯的屋里真的是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姜心瞪着眼也觉得自己在闭着眼。 突然有一阵轻微的响动从外面传来。 姜心坐起来,仔细听,好像是有什么来回走动的声音。 姜心起身披上衣服,穿了鞋走出屋子。 她打开屋里的门就听到院门外有马打喷嚏的声音。 姜心的心突然就提了起来,也不敢做声,只悄悄的往门口移动,想要听清楚外面的动静。 刚靠近,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道:“你不是说她还没睡吗?” 又有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她是没睡啊,我去叫您的时候她确实刚回来啊。” 姜心提起来的心瞬间放下,轻声开口:“夫子?” 门外的声响突然就停了,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下来。 姜心小心翼翼的打开门闩,接着并不明亮的月光,她看到有一人骑在马上,堵在她家门口。 “夫子?”姜心悄声喊了一声。 “是我。”闵昭的声音里待着三分雀跃和七分笑意。 “你们怎么来了?”姜心又问。 闵昭道:“就是来看看你,还没睡吗?” 姜心裹了裹身上的衣服:“睡不着。” “太好了。”清风欢呼道。 闵昭一鞭子甩在他的肩膀,清风立刻闭了嘴。 闵昭道:“若是睡不着,可否陪我去个地方?” 姜心回身将门关上,清风一个起落进去插上门闩,又一个起落出了院子。 姜心嘴角抽了抽,这是告诉她,她家的院墙就是摆设吗? 闵昭对姜心伸出手:“上来,我带你。” 姜心抿嘴一笑,握住闵昭的手,身体就被拉了起来,稳稳的坐在闵昭面前。 “清风,你就在这里守着。” 说罢,一夹马肚子,两人飞驰离去。 马儿奔驰的方向是灵山镇,姜心问:“我们是要去镇子上吗?” “嗯。” 闵昭一手拉着缰绳,一手将自己的大氅裹在姜心身上。 姜心也拉住他的衣服,头往里缩,只留一双眼睛在外边。 耳边就传来闵昭的笑声。 “你骑这么快,伤口会疼吗?”姜心问。 闵昭道:“没事,已经好了。我的伤恢复的很快的,别担心。” 姜心就想到上次她看到闵昭那一身一夜之间就结痂的伤,心中不由感叹,还有这么神奇的人呢。 骏马飞驰,不过两刻的时间,两人就来到灵山镇的第一酒楼。 “你要吃饭?”姜心惊讶的问。 闵昭则先一步下了马,双手一揽将她抱在了怀里,稳稳落地。 “那谷底没什么好吃的,孙仲又是个不贪口腹之欲的,想必你也吃不好。提前存些好吃的,免得到了那肚子委屈。” 闵昭牵着她的手,走进酒楼。 第四十六章 喂食 偏远小镇,没有宵禁,这两年旱灾过后,百姓的生活也渐渐的开始也有了起色。虽是在夜间,也少不了有好友聚在一起吃酒聊天的。 两人进了酒楼,大堂里还有三桌人吃的欢畅,见有两人进来,也只是好奇的看了一眼,又继续谈天说地。 小二带着笑脸迎上来:“两位客官里边请,可是要用餐?” “用餐。”闵昭将姜心拉到自己怀中,大氅将她裹了个严实。 小二立刻会意:“两位客官,楼上雅间请。” 姜心这还是来到这世界后第一次下馆子,不免对这馆子有些新奇。从大氅中露出一双眼睛,四处打量。 上了二楼便听到比楼下更喧嚣的声音,显然二楼的人更多。 小二推开一扇门将两人请了进去。 里面的东西很少,一张桌子,靠墙根的地方还有一个小方桌和两张椅子。 屋子虽然很小,但是很暖和。姜心将披风脱了,也不觉得冷。 小二拿了菜单过来,瞧见两位已经坐在了桌旁,又看看两位的容颜,都暗自咋舌。 虽然是新面孔,但是两人长得很是惊艳。 “想吃什么?”闵昭问姜心。 其实距离吃过晚饭已经有两个时辰了,姜心现在再当吃一顿饭也吃得下去。 “夫子可有钱?”姜心笑问。 闵昭从腰间解下一个银袋子递给她。 姜心连忙推开:“行了行了,知道你有钱,那我开始点了。” 闵昭对她宠溺一笑:“说好了请你,尽管点便是。” 这也算是两人第一次正式约会,姜心不打算给他省着,大大方方的点了两个菜。 冬季新鲜时蔬很少的,姜心主要还是点了两个肉菜。 一道鱼,一道鸡肉。闵昭又点了一道河鲜,还有一份素锦炒饭。 等到菜都上来,姜心也瞧着这三菜一饭十分可人。 在这个时代,人们的吃食在食材和作料利用上已经很精致了。 姜心夹了一块那鱼,放在嘴里,点了点头,确实好吃。 这鱼也不知道用什么做的,是被汤泡着上来的,汤上面还飘着几块菌干。汤的色泽红润,不油不腻。 姜心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泡的那些酸菜,笑道:“我泡的酸菜快好了,等我回来做一道酸菜鱼给你尝尝。” “酸菜?”闵昭倒是头一次听说这种菜。 姜心点头,在东路这个地区冬日也不算太长,一般都食用窖藏菜,少有的做一些腌菜来调节口味。对于酸菜,还是更偏北一些的百姓才会制作。 姜心点头,笑道:“我生来就是个对厨艺没有天分的,只是喜爱酸菜的味道,也就会腌酸菜啦。” 姜心说的倒是真的,她上辈子也是个对厨艺没啥太大感觉的人,也只会做几个家常小菜罢了。 唯独她最爱吃来自东北的妈妈做的酸菜,冬天一入冬就腌上一大缸,一个月后起开,炖一锅酸菜鱼,一顿她能吃一条。 还有酸菜饺子,仅次于她对酸菜鱼的爱。 所以她倒是十分热情的跟妈妈学了酸菜的做法,当时还说,日后要是嫁了人妈妈不在身边,自己也有的吃。 没想到,倒是她先离开了妈妈…… “想什么呢?”闵昭往她碗里又加了一块鱼肉,那鱼刺竟已经被剃干净了。 “在想……那山谷里有没有作料呢。”姜心将肉放进自己嘴里,对闵昭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没有。” 闵昭拆完鱼骨头又开始拆鸡骨头,一块软软的鸡肉就递到了姜心的唇边。 姜心抿唇一笑,转头就咬下去。 “那孙先生他们怎么吃饭?可有厨娘?”姜心嘴里嚼着鸡肉,瞥见那一盘大青虾个子还挺大,下意识伸手去摸盘里的虾。 但是闵昭却先一步将那一盘虾端到自己跟前,剥了皮送到姜心嘴边。 姜心嘴里的鸡肉刚咽下,又咬住那只大青虾。 “有一位老嬷嬷,善做药膳,跟着先生三十多年了。” 闵昭用勺子将那一盘什锦炒饭拨到一个小碗里,轻轻按压,放一勺按一下,不一会儿就堆成了一个小小的山尖。然后舀了一小勺菌菇鱼汤淋在上面,一勺子下去,将那小山尖盛在勺子里,递到姜心唇边。 “来尝尝。” 姜心抻着脖子咽下去那只大青虾又将炒饭塞进嘴里,见他又要剥虾,连忙拦住他。 “别别别,你再喂下去我要噎死了。” 真的是一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给她留啊。 闵昭尴尬的咳嗽了一声,他这是生平第一次喂人吃东西。只觉得姜心吃得香,又怕她不够吃,就一个劲儿的喂。 姜心看他的脸色,噗嗤一声笑出来,将米饭咽下去,才笑道:“原来夫子也有不擅长的事啊。” 闵昭笑道:“多喂几次就擅长了。” “等等!”姜心按住他的手,然后飞快的剥了一只虾塞进他的嘴里。 “这回换我了。” 姜心的速度也不慢,平日里闵昭吃饭又是慢条斯理的,直到将他的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姜心才哈哈笑起来。 闵昭一脸无奈的看着她。 不过今日他也第一次看到她活泼的一面,心中也是喜悦的。 两人这一顿饭吃的太快,所以很快也就饱了,菜又剩下了不少。 两人站在桌前看着这些剩菜剩饭,终于有点后悔玩的有点过头了。 “打包,不然太浪费了。”姜心道。 闵昭点头:“我来处理就行了。” 闵昭叫来小二将这些菜打包,带着姜心离开了酒楼。 小二看着这两位的背影,撇嘴道:“连一点剩饭都要带走,一点风度都没有,哼。” 出了酒楼,闵昭就将姜心抱上马,他自己拉着缰绳在下面走着。 就在此时,天空上面又飘飘扬扬的下起了雪。 姜心将帽子带上,很快身上就落了一层雪。 闵昭依旧披着大氅,雪落在他漆黑的头发上,好像染了白头。 姜心恍然,这一世,她也能活到白头? 和这个人一起活到白头? 如今她不过十四岁,算来还有几十个年头。但是这一生,她不再是一个人。两个人相互扶持着就这么一步一步的走着,这一生她是不是也能走出好远好远。 “想什么呢?”闵昭突然出声。 姜心摇头,笑道:“没有,就是觉得,时光悠长,岁月慢慢,就这样和你一起一直走着走着……也挺好的。” 闵昭抬头望着她,精致的容颜也化了温柔。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无论你想要快马加鞭,还是漫步前行。” 第四十七章 密道 姜心侧着头,微微垂首看着他温柔的样子,胸中有蜜意流淌,轻声道:“谢谢你。” 两人步行走出灵山镇,闵昭才骑上马回到凤尾村。 这一来一去,用了一个时辰。 清风站在姜家的门口,浑身堆满了雪,要不是眼睛还动一动,真以为是一个盖了雪的稻草人。 闵昭将姜心抱下来,对清风道:“去开门。” 清风抖了抖,雪簌簌的掉下来,然后一个起落,将里面的门栓打开。 姜心进了门,对闵昭道了一声晚安。 闵昭看着她将门关上,听到落栓的声音后,才将手里提着的袋子递给清风。 “什么?”清风一脸期待,他家主子还给他带吃的? “给你的,吃,冷了就自己去热热。”闵昭牵着马走了。 清风打开袋子,看到了里面的鸡块和大青虾,感动极了。 “主子,这是专门给我买的吗?” 走远的闵昭声音被冬风送了过来。 “剩饭。” 清风:…… 就不能骗一骗他吗? 姜心回到家后很快就睡着了,一夜无梦。 第二天天还未亮她就醒了。 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姜心快速的穿好衣服去开门,就看到坨儿拖着两口大箱子在门口,憨厚的笑着。 “姜姑娘,我给你送东西来了。” “谢谢你。”姜心打开箱子看了看,一个箱子里装着一个炉子,还有两把铁锤,另一个箱子里是满满的一箱子煤炭。 姜心惊喜道:“竟然有煤炭,田师傅从哪里得到的?” 坨儿笑道:“昨日姑娘走后师父就得了一个差事,这是东路军给的,师父就偷偷的给姑娘存了些。” 姜心心中感动,对坨儿道:“帮我跟田师傅说声谢谢,这些东西确实不方便现于人前,你快走,等我回来后再去镇子上寻你们。” 坨儿笑着离开了。 姜心将两口箱子拖进了院子里,这时候姜老太也出来了。 “你趁着天还没亮就走,不然到时候人多眼杂,就不好说了。” 将点了点头,道:“我不知道新的入口在哪里,还得等夫子一下。” 这时候朱莹儿和张雪燕两人结伴而来,两人小脸上还有激动的神情。 姜心让他们在堂屋歇一会儿,自己赶快去收拾一下仪容。 刚收拾好自己的脸,闵昭带着清风到了。 清风赶着一架马车,这匹马自然就是昨日姜心和闵昭骑得那一匹。 闵昭让三个姑娘上车,清风将两口箱子还有姑娘们的行礼放到车后面。 姜心从马车上探出头来对姜老太道:“奶奶,烦您一会儿送阿回去私塾上学了。” 姜老太不耐烦的摆手:“走你的,话那么多,我还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姜心笑着缩回马车。 姜老太站在门口,看着马车渐渐走远。这一刻,她忽然想起儿子带着儿媳和孙子逃荒去的那一年,她也是这般目送他们离开。 叹了口气,道:“走,迟早……都得离开。” 马车使出凤尾村,沿着河谷深处行去,在一处几位险峻的拐弯处停下来。 这一处山峰林立,峭壁嶙峋,雪后更是白茫茫一片显得山峰都光秃秃的,根本看不到一点标志性的东西,再往下走便是一个极大的瀑布。 清风将车停下,然后让姑娘们出来。清风看着车上的东西,闵昭带着他们往山脚走去。 山脚杂草与雪交杂在一起,并不好走。四个人又走了一刻的时间后,停在一处平坦的石壁前。 闵昭敲了敲石壁,几息之后石壁突然发出咯咯的响声,之后石壁往内侧移动。顷刻间,一股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里面是一个洞,洞内有点点斑驳的光,是光倒映在水上折射出来的。 四个人走进去,发现这个洞长度不过五尺,再往前走就是一个天然的溶洞,溶洞里面波光粼粼,竟然是一条暗河。 河水中飘着一只小船,小船上站着一个人,手中拉着一根铁索。 姜心四人站在洞的边缘,看着那小船上的人。 “闵公子。”那船上的人恭敬的叫了一声。 闵昭点了点头,道:“将船升起来。” 话音落,只见那人从船上跳到旁边的一根钟乳柱上,然后换了一个铁索,使劲往上一拉,众人才看到那小船的两头也拴着铁索,铁索又架到溶洞的上方,那人使劲一拉船就被铁索拉着升了起来。 船升到洞口的位置,闵昭先上了船,然后回身扶着姜心上了船。 姜心不可思议道:“他……他拉的住我们这么多人吗?” 闵昭道:“放心,他力气很大。” 姜心被闵昭扶着上了船,姜心又扶着张雪燕和朱莹儿两人坐上去。那条船就那么稳稳的悬在空中,直到他们几个人坐好船才缓缓落下。 然后那人又跳上船,划着船往溶洞的出口去。 溶洞不算短,足足横跨一座山的长度,但是因为是直的,所以溶洞里面不算暗。 不一会儿就到了尽头,几个人从船上下来上了岸,岸边还有一段台阶,走上去才算是真正的出了山。 闵昭看着三个姑娘上了台阶,他自己又回到船上。 “我就不上去了,马上要到了上学的时间。一会儿清风会把东西都送过来,孙先生在上面等你们呢,快去。” “好。” 姜心对他点了点头,在闵昭的目送下离开。 朱莹儿兴奋的小声跟姜心道:“阿心啊,这就是密道吗?我还是头一次走这么隐秘的路,夫子怎么会知道这条路的?” 张雪燕也连连点头:“以前看的话本子里那些隐士高人是不是都是生活在这种地方的。” 姜心笑道:“住在这里的孙先生是夫子的朋友,也是夫子帮着孙先生建成的这里。不过这位孙先生也确实能称得上是隐士高人了。” 说话间三人已经出了山口,眼前顿时一片白茫茫,刺的她们眼睛都眯起来。 耳边就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 “孙姑娘!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孙先生带着人站在洞口,笑眯眯的看着姜心。 姜心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才看清洞口的人。 孙先生站在首位,他的身侧还站着一位老太太,亦是精神矍铄,面带笑容。他们两个人身后还站着十几个青年男子,垂着头。 “孙先生。”姜心对孙仲行了礼。 朱莹儿和张雪燕也跟着行礼,姜心向孙仲介绍了她们。 孙仲哈哈大笑道:“来来来,诸位,快来见过谷主。” 那老太太和身后的十几位青年男子一同对姜心行礼:“拜见谷主。” 姜心吓了一跳,忙道:“先生,您这是做什么?” 孙仲插着腰笑道:“怎么了?这有什么不对吗?这山谷本就是你的地盘,如今我寄居在此,称呼你一声谷主,也不为过。” 姜心可是看过武侠电视剧的人,只觉得谷主这个名字真的太骚了。 第四十九章 学医 说到底,她还是不太喜欢医学这一道。 孙仲失望摇头:“我也有一些弟子,但是他们都没有你的资质,却贵在勤奋。而你偏偏有资质,却难以静下心来。” “既然你有备而来,你只管做你自己的事情。这两个小姑娘就交给我,我这里初设,需要人手,她们也有了认药的基础,便暂时让她们做我的药童,帮我几天忙,你们可愿意?” 可愿意? 当然愿意! 两个姑娘连忙点头,愿意! 姜心当然也很高兴,孙仲自然要比她教的好,这倒是个意外之喜。 说完话,孙仲就让狄嬷嬷拿了两本书给两个姑娘。可惜朱莹儿不识字,张雪燕从小就跟着哥哥认字,就领着朱莹儿一边认字一边读。 而姜心就摆设出自己的东西,想着怎么打造她设计的兵器了。 第一天,姜心没找到思路。 两个姑娘背了一天的药草名录,做梦都在嘟哝着书上的内容。 姜心躺在竹床上,闻着窗外飘进来的梅花香,很快也就睡着了。 第二天孙仲叫两个姑娘进堂去帮忙,时不时的提问她们几句,若是答错了就耐心的讲解。到后来孙仲直接不讲了,喊姜心进去为他们讲解。 姜心的讲解自然不够全面,于是三个姑娘又要听孙仲讲解一番,这一日下来姜心倒是又学了不少的医学知识。 但是她想要的武器还是没什么着落。 其实她有思路,也有打造的方法,但是煅出来的材料总是感觉不对,太脆了,根本不敌一击。 第三日姜心索性先不打铁了,而是跑去河边钓鱼。还没钓上来一条就被狄嬷嬷跑来叫回去了,原来是有人生病了,需要人诊脉。 在这山谷里,除了狄嬷嬷,剩下的那些青年人都是孙仲让闵昭帮忙买来的下人,这次生病的就是其中的一个。 孙仲手里捣着药,老神在在的对姜心道:“你看看他怎么了。” 姜心只好给那个青年把脉,过了一会儿才道:“风寒罢了。” 孙仲又道:“你给他开药。” 姜心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是还是拿了纸笔开了药,然后让朱莹儿和张雪燕去拿药了。 姜心疑心道:“孙先生,您……是不是还没放弃让我学医?” 孙仲瞥她一眼:“你看看,治病救人是不是很有意思?” 姜心点头:“是很有意思。” 孙仲又说:“可是你可知,刚刚这人,不只是风寒?” 姜心愣了:“不止风寒?还有什么?” 孙仲突然笑了:“你若是跟我学医,不出一个月,定能诊出来的。” 姜心无语,这套路,还挺深呢。 姜心翻了个白眼就行走,却听背后人说:“为了闵昭,你也应当学一学的。” 姜心的脚步顿住,她回头看孙仲:“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孙仲对她招了招手,道:“闵昭有个秘密,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姜心看着他,问:“可是伤势恢复的快?” 孙仲点头:“没错,这孩子我是看着他长大的。从小他身上受的伤愈合的就很快,轻伤只一日,重伤也不过三日。” 姜心抽了口冷气,一般人重伤怎么也得三两个月。 孙仲继续道:“但是这么快的恢复速度,也是要代价的。每一次伤势急速恢复后,他都会气血双亏。就好像,他在燃烧自己的精气来让自己恢复伤势一般。” 姜心心中大动,难怪以前每次见到他,都是一副柔弱的模样。就连最近一次他受伤,姜心给他把脉之后,还都以为他是因为失血过多才导致有血亏的症状。 没想到,问题竟然出现在他神奇的恢复速度上。 长期的气血双亏是非常影响人的根基的。 孙仲道:“看得出来,你也很关心他。” 姜心羞涩道:“我们两人已经表明心迹。” 孙仲哟了一声,笑道:“那更好了,既然你在乎他,也应当想要他更好不是?” 姜心点头:“照您这么说,我更想去学武功保护他。” 孙仲:…… “没那么夸张。”孙仲咳嗽了一声,连忙道:“这小子,只要他愿意,让自己不受伤还是做得到的。” 姜心睨着他:“您是说,之前他是故意受伤的?” 孙仲:…… 怎么越说越把自己套进去了。 “这个也不重要,你只知道,他需要一个随时可以帮他恢复气血的人就行了。” “让我学医?”姜心拧眉问。 孙仲点头,叹了口气,道:“我已经老了,也不知道能跟在他身边多久。而我的那些弟子都在,都在皇宫里当差。人已迟暮,我也不想再收什么弟子了。但是为了闵昭,我不得不再做打算。这是我欠故人的,若是做不好这件事,我无颜去见故人。” 姜心被说的十分触动,若是为了闵昭,她还是愿意学的,可是学医哪里是一两个月之功? 孙仲道:“你无须学多少东西,我这里有一套针法,还有一本药方,你只要记住就好。” “只一本药方,一套针法?”姜心是看过中医的人,都觉得着甚是荒谬。 孙仲却道:“针法是为他补充气血的,至于药方,你只需要记住,等到用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还搞起了哑谜,姜心有点不敢学了,这不会有什么隐藏的秘密? “这套针法其实不只是补充气血,也可以治疗其他的病。只不过行针的手法还有穴位的排布你需要牢记,万不可出错。” “为了不让你出错,我给你找了一个真人让你扎。” 姜心震惊:“我好像还没答应。” 孙仲扬声道:“三壮,进来。” 姜心的话直接就被忽略了。 一个身材魁梧的青年从外面走进来,姜心一看,这不正是那天接他们进来的那个人吗? 力气超大的那个。 那青年走到姜心面前,喊了一声:“姑娘。” 姜心看向孙仲:“您让我扎他?” 好好的一个人不会扎坏吗? 孙仲冲着姜心笑:“没事,你就放心的扎就行了。” 说着,孙仲扔给她一本穴位图书。 “当然,你若是想,也可以往自己身上扎。不过在那之前,你要学会认穴位。” 第五十一章 淤血 因为温泉的水温度太高,就将地下悬河的水也引了一部分过来用于稀释。 三人站在洞口出,只见那洞口也被安装了门,门框之上还卷着两卷草帘。 推门进去,就看到一个四四方方的温泉池,池内的水冒着温热的气息,四周的边沿砌着光滑的石头,山洞的四壁也被挂上了草帘,靠着洞壁处每隔三尺都有一个庭灯,让整个山洞显得昏黄。 姜心反手将门关好,三个姑娘兴奋的脱了衣服跳入温泉内。 水有些热,但是还在人体承受范围内,姜心趴在圆滚滚的石头上,长长的舒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朱莹儿和张雪燕两人在水中走来走去,水不深,恰恰刚过大腿,她们两个还在寻找合适的地方坐下。 姜心突然哼了一声,后脑勺一阵刺痛。 “怎么了?”朱莹儿最先听到姜心的声音,回头看她。 姜心摇了摇头,道:“可能昨晚没睡好,头有点疼。” 张雪燕连忙道:“可是先生给你点的那几个穴位疼?” 姜心摇头:“不是,就是后脑……” 姜心突然顿住,后脑? 这个位置不就是当初她穿越过来的时候,被人砸那个大包的地方吗? 疼痛还在继续,隐隐有向两侧太阳穴延伸的趋势。姜心连忙按压两侧头部穴位,疼痛才减轻了一些。 “阿心,你没事儿?”朱莹儿和张雪燕有些担心她,凑了过来。 姜心摇了摇头,对他们说:“我去找一下孙先生,你们两个在这里,我出去后你们将门锁上。” 说着,姜心开始穿衣服。 朱莹儿和张雪燕面面相觑,想要陪姜心过去,却被姜心制止了。 姜心穿好衣服后走出去直接去了药庐。 孙先生还在伏案写东西,三壮就站在一边看着。 姜心进来,三壮叫了声姑娘。 姜心道:“三壮,你能帮我去找一些粗糙一点的麻布吗?” 三壮立刻应了,出去了。 姜心走到孙仲身边坐下,道:“孙先生,我头疼。” 孙仲抬起头来,看向她的手。 姜心将手递给他,孙仲再一次给她把脉。 这一次把脉的时间有些长,双手都把过后,孙仲才说:“你的头是不是受过重创?我能看得出你的颅内有淤血,可是你可言,可行,并无任何异状,实在是令人费解。” 一般如果颅内有淤血的话,轻则头疼,呕吐,重则瘫痪不能言。但是姜心的症状是非奇怪,脉象虽然能够有一些表征,但是行为上却十分正常。 姜心点头,道:“三个月前我去山上采野菜,曾经摔倒过,磕到了头。” 姜心指了指自己的后脑勺。 孙先生摇头:“若是磕在草地上,最多让你眼前一黑,并不会出现淤血。” 姜心想起了朱莹儿和张雪燕曾经偷听到的那些话,她脑后的包,是槐云故意用石头砸的。 其实这件事随着槐云和蔡文康两个人,一个被赶出村子,一个瘸了腿,她已经快忘了。 可是没想到,她的身体还替她记着呢。 或者说,是原主的身体替她记着呢。 “是石头上。”姜心道。 “可曾流血?” 姜心摇头。 孙仲点了点头,道:“既然没有其他的表征,你倒也不用怕。我给你施诊一段时间,应当就没事了。正好你也要学针灸,不如你就拿自己做例子,好好学一番。” 姜心认命了,挣扎道:“那我还能去泡温泉吗?” 孙仲摇头:“不能。” 哎…… 她的温泉啊! 孙仲让狄嬷嬷给他拿来银针,要给姜心扎针。顺便还给了姜心一根,让她学怎样行针。 姜心委委屈屈的僵着脑袋,任凭孙仲在她脑袋上扎针。她面前放了一个镜子,孙仲的手边也放了一个镜子,姜心能够清楚的看到孙仲的手法。 一根针扎进姜心的脑袋里,刺痛的感觉让她精神一震。 孙仲瞄了一眼镜子里小姑娘的表情,笑道:“看清楚了吗?” 姜心苦着脸:“没!” “那这一针你可要看清楚了。” 然后又给了一针。 姜心瞪着眼睛看着那根针缓缓刺入自己的脑袋,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 “扎。”孙仲好笑的看着她。 姜心伸出胳膊,没扎下去。 “先扎腿,足三里,扎。” 孙仲提醒,反正姜心不扎,他也要扎。 脑瓜子疼的姜心不知道哪里是哪里了,寻摸了半天才从记忆里找到这个穴位,一咬牙将针扎了下去。 手速有点慢,姜心嘴里一直喊:“呀呀呀呀呀。” “呀什么呀。”孙仲拿了一根针,对着自己的足三里刺下去。 姜心对比了一下,再看自己刺的深度貌似不够,视死如归的又往下扎了一小段。 孙仲严肃道:“施针的手必须要稳,你这样扎下去,若是其他部位,可能针都弯了,还有何作用?拔出来,再扎,速度要快些。” 姜心深吸了一口气,回忆着孙仲将针刺入穴位时的速度,再次扎了下去。 针扎下去的瞬间,姜心倒吸了一口冷气,针进去后,这口气松了出来。 孙仲又道:“提插捻转,你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继续。” 半个时辰后,姜心双腿颤颤巍巍的从药庐里走出来,现在她的腿好像被蜜蜂蜇了一般,碰哪哪疼。 狄嬷嬷进来收拾东西,见她这个样子,不由的有些心软:“先生,您要求是不是太严格了,她这才学习第一天呢。” 孙仲冷哼:“谁让她穴位记得快呢,我就让她把腿脚上的穴位都扎了一次。” 狄嬷嬷转头看向姜心的背影,充满了怜悯。 三壮就在外边等姜心呢,见到姜心出来,连忙迎上去。 “姑娘……您还好吗?” 姜心倔强点头:“没问题!” 此时泡了温泉出来的两位姑娘也回来了,看到姜心一瘸一拐的样子,连忙问她怎么了。 姜心一脸淡然:“我没事。” 说罢,和三壮去打铁了。 姜心一边用锤子锤铁片,一边背穴位名称和位置,一锤一个名字,听得三壮浑身冷飕飕的。 第五十二章 出谷 这一日,姜心十分努力的将所需要的零件制作完成了,之后便是用磨石以及麻布双层打磨抛光。 磨石倒是好用,倒是麻布用起来有些累人。 姜心就想起了上一世那些专门的抛光机械,飞速转动之下不过几秒钟就能将东西抛光的极为亮眼。 想到这里,姜心突然就站了起来,双手一拍:“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此时的天已经快黑了,三壮正在帮姜心收拾东西,突然就被姜心的大叫吓了一跳。 “姑娘,您怎么了?” 姜心搓着手,笑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三壮,今日谢谢你了。” 三壮连忙道:“姑娘折煞我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他是这里的奴,做什么事都是应该的。 姜心笑道:“没什么应该不应该的,你居然帮了我的忙,我谢谢你也是应该的。你先回去休息,剩下的事我来做就行。” 三壮听话的告辞了。 姜心将东西收拾好,搬到屋里去,快速安装到一起。 此时朱莹儿和张雪燕两个人也回来了,见到姜心手中拿着一根三尺左右的细长大针,惊讶道:“阿心,这就是你做的东西?这是什么?” 姜心握着粗的那一端,轻轻一挥,空气冲响起破裂之声。 朱莹儿吓了一跳:“这要是扎到人,会把人扎穿了。” 姜心道:“这本来就是杀人用的武器。” 朱莹儿眼中露出一丝惧怕,往后退了一步。而就在此时,她就看着那三尺长的长针突然就缩短了……缩短了。 居然短如一根男子发簪那般长度。 因为这个东西通体都是黑色的,所以看起来就是一根发簪。 “这……你怎么做到的?”朱莹儿震惊道。 姜心摩挲着这东西尾部的一个按钮,笑道:“不过是用了机巧罢了,坐起来并不难。” 姜心也是吸取了伸缩雨伞的原理,这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其实很简单。不同的是,收回来的机巧也在尾端,而不在尖端。 姜心举起手中的发簪,轻轻一案按钮,呛的一声,又变成了三尺长的长针。 张雪燕咋舌道:“这若是对着人,岂不是瞬间就穿透了。” 姜心点头:“没错,这个东西用来保命是可是很好用的。” 所谓一寸短一寸险,可谁又知道这短短的小发簪能够瞬间刺出去变得如剑一般的长呢? 不过这东西材质问题,不适合正面和刀剑硬刚,很容易断掉,倒是适合做暗器,或者出乎意料的反杀。 两个姑娘躲开那武器,绕了一个大弯走到姜心身边,贼兮兮的问:“那,这个东西你是送给谁的呢?看这款式,不像是女子的东西哟。” 姜心大大方方承认:“是送给闵夫子的。” 朱莹儿哈的叫了一声:“我就看着你俩关系不一般,那天咱们来的时候,总觉得哪里不对,快说,你们两个是不是……额,那个词是什么来着?” 张雪燕补充:“两情相悦。” “对对对,你来是不是两情相悦,然后定了终身?” 姜心将东西收起来,将她俩推到床上。 “两情相悦是真,定了终身还不至于,快睡觉你们。” 张雪燕问:“阿心,你东西也做完了,咱们是不是明天该回去了?” 姜心将被子铺开,三个姑娘都钻了进去。 “还不行,还得等两日。”姜心将自己要扎针的事儿跟他们说了。 张雪燕高兴道:“我还能在这里待两日,真的太好了。” 朱莹儿附议:“总觉得自己越学越少,这几日我们两个光背药草名录了,好多东西都来不及学。” 姜心道:“你们要是喜欢学这些,以后还可以再来。我这扎针怕是短时间内不能断,等这次回去后,我会七日来一次,你们也可以跟着来嘛。” 两个姑娘终于开心了。 接下来两日,姜心全身心的投入到针法的学习中去。反正也是拿着自己扎,所以扎下去的次数也数不清了。 至于孙仲给姜心扎的头,她也没感觉出有什么变化。只是看到孙仲每日给她把脉后点头,她心里就放松一些。 后背上的穴位扎针,姜心是拿狄嬷嬷练习的。狄嬷嬷也会针灸,所以指导姜心也是绰绰有余。 两日后,姜心三人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 离开前姜心跑去小桥上又钓鱼去了,半个时辰也没钓上来一条。过来接他们的三壮用渔网给她网了几条,让她带着走了。 顺着溶洞再次来到洞口,三壮用锁链将门口的巨石拉开,姜心就看到那皑皑白雪素裹的天地之中站着的那个颀长的身影。 姜心忍不住就笑起来,背着包袱快步走出来。 闵昭看到她出来,也迎了上来。 姜心提着手里的鱼,对他说:“走,回去给你做酸菜鱼吃。” 闵昭笑着点头:“好。” 朱莹儿和张雪燕两个人在后面看着,相视一笑。 依旧是来时的马车,几人上了马车回到凤尾村。 如今雪还未化,村口也没有人聚集,几个人在村口下了车,分别回了家。 闵昭让清风将马车赶回去,他自己陪着姜心往姜家走。 “我离开这几日,村里可还好?”姜心问闵昭。 闵昭道:“挺好。” 说罢,他看向凤尾河的方向,姜心才发现在距离她的磨坊不远处,也有一个巨大的水车在水中滚动着。 姜心笑道:“建的还挺快。” 闵昭道:“有人把你的磨坊画了图纸给了槐云,里面的结构几乎与你的一般无二。” 姜心心道,那也没办法,这地方可没知识产权这一说。 回到姜家,姜老太看到姜心才知道她今日回来,连忙上来接了姜心的行李,仔细打量了打量姜心,才将人放开。 “瞧着也没瘦,想必这谷里的日子也不错。”姜老太的语气有些酸,眼里却透着喜气。 姜心在她身边蹭了蹭,笑眯眯道:“我早就想奶奶了呢,可是孙先生非要让我学医,我就跟着老先生学了几日的针灸,耽误了两日。” 姜老太太一听姜心学医,心中喜忧参半:“先生看得起你,教你医术,你可不能辜负了先生的一片好意。” 姜心连连点头:“是是是。” 第五十三章 酸菜 姜老太原本就知道姜心这一趟去谷里是做什么的,此时闵昭也在,她就又说了讲句话,提着鱼钻进厨房了。 姜心拉了拉闵昭的袖子:“你来,我有东西给你。” 闵昭笑着跟着姜心进了堂屋,就见姜心从包裹内拿出一个通体黑色,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簪子递给他。 闵昭眉目之间都有喜悦在飞扬:“给我的?” 姜心点头:“我进山谷,就是为了这个。” 闵昭失笑:“你就为做这个簪子吗?咦?” 闵昭将簪子拿到手上,发现这种量似乎有些不对。 姜心窃喜,指了指上面的一处凸起,道:“试试。” 闵昭轻轻一按,只听呛的一声,簪子瞬间变成了一直长约三尺的细剑。 闵昭眼睛顿时亮了:“这……” 姜心道:“以后你有它傍身,也算是多一个保命的机会。” 闵昭在姜家不敢放肆,只是轻轻的握了握她的手,道:“阿心,谢谢你。” 姜心笑着摇头:“我也是突发奇想,恰好又有时间,我武功不高保护不了你,只能为你做这些。” 他的手摸上她的头发,声音温柔而缱绻:“已经够了。” “嗯哼。”姜老太突然出声,站在门口,双眼凉凉的看着他们。 姜心有些尴尬:“奶奶……” 没想到姜老太却没理她,而是又摆出一个笑脸,问闵昭:“闵夫子今晚就在家里吃饭,阿心带回来了两条鱼,我再做两个菜,一起好好吃一顿。” 闵昭低头笑着看姜心,姜心咳嗽了一声,道:“奶奶……那什么,这鱼我来做。” 闵昭也道:“那恭敬就不如从命了。” 姜老太对闵昭笑了笑,又出去了。 姜心被姜老太吓得脸色涨红,小声道:“你说,我奶奶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 闵昭促狭道:“可能比你想象的更早就看出来了。” 姜心想起奶奶曾经对她的警告,感觉整个人都麻了。 老太太简直慧眼如炬! 经过姜老太的打岔,这两人也缱绻不起来了,姜心将一个竹节似的制品递给闵昭,教他将这个东西卡在细剑的按钮处,这样就不会失手将它展开了。 因为闵昭平时都是一副温柔书生的打扮,根本没用过发簪,所以此时也只能将发簪收起来。 姜心回来的时候是午时,闵昭待了一会儿就离开了,下午还要上课。 姜心惦记着自己的酸菜,于是午觉也不睡就跑到地窖里开酸菜去了。姜老太太也跟在她身后,想要看看这酸菜长什么样子。 “若是真的好吃,我就将这些菜都腌了。”姜老太道。 地窖里还有将近两千斤的白菜,她正愁怎么处理掉呢。 姜心就十分好奇的问:“奶奶,你当时是怎么想的,居然种这么多白菜。” 姜老太尴尬道:“就是刚把地买回来有点激动,恰巧菜籽买多了,随手就都撒上了,也没想着它都能长出来。可巧了今年风调雨顺的,这白菜长得还都怪好的。” 姜心就哈哈笑出声。 姜老太白了她一眼:“还笑,开你的酸菜缸。” 姜心笑嘻嘻的将酸菜缸的封口打开,一股酸菜味就扑面而来。 姜心打开盖子,就见一颗颗白菜黄橙橙的泡在卤水里,十分艳丽。 姜心将挂在墙上的菜篮子拿下来,拿出两颗酸菜。 “一颗来做酸菜鱼,另一颗包饺子,行不行啊奶奶?”姜心问。 “行,你觉得行就行。”姜老太道。 反正她又不会做。 姜心和姜老太两人走出地窖,姜心就一头扎进了厨房。 她原本想就做一条鱼的,还有饺子,家里还有一点冻肉,凑一凑也能凑一顿好饭好菜。 可让她没想到的事,她的面刚活好,闵昭就带着蓝不易、花落落和梁季永来了。 蓝不易笑道:“姜姑娘啊,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可否能在贵府蹭一顿饭?” 他实在是吃炊饼吃腻歪了。 同时吃腻的还有花落落。 “我也是来蹭饭的,姜姑娘,虽然我没能帮上你的忙,但是你要相信我的心是向着你的,看在咱们俩的交情上,你不会赶我走?” 花落落眼含泪水,楚楚动人的望着姜心。 闵昭无奈道:“清风不小心说漏了嘴,被花落落知道了你今日要做鱼。” 然后花落落就告诉了蓝不易,说今天他不要吃炊饼了,他要去姜家吃鱼。 蓝不易就告诉了梁季永,说他也不要吃炊饼了,他要吃鱼。 梁季永也懒得去私塾的饭堂买炊饼了,正准备回家,却被蓝不易和花落落一起拽来了。 “我也来吃鱼。”梁季永笑道。 姜心将一群人让进屋里,心道,来得好,不如来得巧。 姜心又去地窖里拿了一颗酸菜,准备扩充一下盘子。 酸菜炒肉,酸菜饺子,酸菜鱼,统统都是酸菜。 不要说厨房,就连堂屋里都是一股酸菜味。 花落落嗅了嗅,道:“这味道还怪好闻的。” 姜心将要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后,要出去接姜回,闵昭道:“我同徐髯说过了,一会儿下学后让他将姜回送过来。” 于是姜心也不等了,直接开始做酸菜鱼。 鱼肉其实很容易就熟,将准备好的调料统统投入锅中,煮上片刻就好。 姜心的厨艺就是这么一般,只要能吃下去就行。 之后是酸菜炒肉,姜老太实在看不下去了,把她轰到一边捏饺子去了,她自己来炒。 菜炒好后,姜心就端到了堂屋里,笑道:“今日是酸菜宴,来,请品尝。” 闵昭率先夹了一块鱼肉放到嘴里,然后点了点头道:“这酸菜竟能将鱼中的腥气压下去,这味道倒也奇特。” “好吃吗?”姜心期待的问他。 哪想花落落夹了一大块鱼肉直接吞了下去,连连点头:“好吃好吃,这酸菜鱼真好吃。诶,这酸菜炒肉也好吃。” 姜心白了他一眼,继续期待的望着闵昭,闵昭微微点头,真诚道:“好吃。” 姜心笑的眯起了眼。 蓝不易和梁季永两个人用勺子嘬起了汤,你一勺我一勺,嘬的开心。 闵昭道:“你也来吃啊。” 姜心摆了摆手:“我还要去煮饺子。” 说着,就又跑到了厨房。 一刻后,姜心又端着两碗饺子出来。 “酸菜饺子,诸位尝一尝。” 花落落哈哈笑道:“姜姑娘,你不如开一个酸菜馆得了,将所有的菜肴都试一遍用酸菜做辅料。” 第五十四章 砣机 蓝不易连连点头:“可以可以,诶,我可以当掌柜呀,我算学可是很好的。” “妙呀。”花落落更来劲了。 姜心在卧室的炕上摆了一个小桌子,将剩下的一份饭菜都端了上去,这时候姜回也回来了。 姜心帮她收拾干净,抱着她上了炕。 “尝一尝。” 姜心满眼期待的看着姜回。 姜回一坐下就闻到了那一股汹涌澎湃的酸味,皱着眉头扇了扇鼻子。 姜心给她夹一块酸菜鱼塞到她嘴里,问:“怎么样?” 姜回的眉头慢慢舒展开,得意的问她:“咋样,好吃?” 姜回十分真诚的点头:“这个酸菜鱼是真的好吃。” 至于别的,她不想吃。 “那当然!”姜心心里十分受用,这可是她最爱吃的一道菜。 一顿饭吃完,蓝不易和花落落两个人已经将姜心的酸菜馆开在哪都定好了。 姜心帮着姜老太太收拾了东西,无语道:“花公子倒不必想那么远,我这里现成的有一宗生意,你要不要做?” 花落落自从被槐云打击以后,对生意这种事儿就上了心,此时一听姜心的话,立刻道:“说来听听呀。” 姜心将自己早就画好的图纸交给他:“其实也就是让花公子帮我一个忙,将这个图纸交给薛公子,就说,这就是我能让他看到的利益。” 花落落眼睛一亮:“姑娘想出办法来了?” 姜心笑着点头:“也是这几日突然来的灵感。” 花落落将图纸妥善的保管起来,拍着胸脯道:“姑娘请放心,这事儿我一定带到。不过,姑娘真的不考虑一下办一个馆子吗,你腌的酸菜真的好好吃。” 姜心有些犹疑:“就是不知道咱们这个地方的人吃得惯吃不惯酸菜的味道……” 花落落将手使劲一拍,大声道:“这么好吃,有什么好挑剔的?” 姜心汗颜:“花公子,你冷静一点。” 蓝不易却道:“其实我觉得姜姑娘可以考虑一下花落落的意见,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 姜心也看向闵昭,闵昭也点了点头:“确实可以考虑一下。” 主要是姜心对自己的厨艺真的是一分自信也没有,手里的本钱就这一点,她不敢担这个风险。 “那我考虑一下。”姜心道。 一群人似乎真的就是为了吃一顿饭二来的,吃完饭后又都走了。 姜家一家三口将人送走后,齐齐松了口气。 姜老太以前还比较介意什么男女大防的,但是自从这磨坊建成之后,姜家人来人往的,姜心也是东奔西走的,她俨然也已经接受了这种往来习惯。 至于有人说一些风凉话,随他们说去。 人走了,姜心就被姜老太摁住了。 “我之前跟你说的都当耳旁风了是不是?”姜老太揪着姜心的耳朵,话里话外尽是无奈。 姜心讨好的笑着:“哪能啊奶奶,那会儿也确实没喜欢上呢。这不,没守住糖衣炮弹的攻势,投降了么……” 姜老太怒道:“你少跟我嬉皮笑脸的,我可告诉你,这条路不好走,你自己做好准备。我知道我管不了你,但是你自己打算好,这条路可不能回头。” 姜心连连点头:“知道知道,奶奶放心,我很谨慎的。” 姜老太拍了一下她的脑门,恨铁不成钢道:“谨慎个屁。” 说罢,也不理她了,转身走了。 姜心揉着脑门,瞪了一眼趴在炕上看笑话的姜回。 “小孩子家家的,听什么听。” 姜回撇了撇嘴,钻进了被窝。 第二日,姜心就开始准备她的新发明。 其实姜心想要的东西,镇子上就有现成的,只要拿钱就能买到。姜心去了一趟镇子上,将需要的东西买好后,就开始了磨坊的改造环节。 三日后,姜心完工了。 花落落的效率也很快,姜心给他图纸的第二日他就传回了消息,希望看到姜心的杰作。新品完工的这一日,花落落就将人领过来了。 凤尾村的村民门看到马车直接往河边去了,就以为又是磨坊的事儿,也提不起看热闹的兴趣来,骂骂咧咧的都回家了。 姜心已经到了磨坊,开了门。 薛松阳从马车上下来就看到站在磨房门口笑盈盈的姜心,不由得心中嘀咕,这姑娘倒也看不出多么着急来。 “姜姑娘。”薛松阳丝毫不敷衍的同姜心问了一个好。 姜心回了一礼,笑道:“多谢薛公子给我这一次机会。” 薛松阳将马车上的花落落也揪下来,道:“实在是姑娘的设计太有吸引力了。” 姜心将两人让进来,道:“都准备好了,请薛公子来查验结果。“ 薛松阳走近磨坊,只见原本摆放在屋子里的五个石磨已经被搬空,只留下了一个宽三尺,长度横贯整个房间的操作台。 操作台的上空,各种齿轮契合,繁杂的让人眼花缭乱,一个如同手臂一般的东西被一根牛皮带相连着,在手臂的末端竟然是一个砣机。 姜心拉下一个把手,顷刻间整体的齿轮开始转动,砣机上的砣子飞速转动。 姜心将一块准备好的石头放在操作台上,按住操作臂慢慢往下,将砣子缓缓靠近石头。只听到一阵激烈的摩擦声还有刺耳的尖叫后,那块石头就如同切豆腐一般被切开了。 薛松阳都惊呆了:“竟然如此之快?” 姜心道:“水动力其实很强大,只要运用得当,无所不能。这个机械臂不止可以切割玉石,还可以换操作头。” 说着姜心将砣子摘了下来,换了一个非常小的打磨头,再次打开了开关。 只见那如大米一般大小的打磨头飞速转起来,姜心手捧着石头轻轻用力稍微一按压,然后一动,一个线条就出现在了石头的表面。 “这个可以进行细致的雕刻,不过因为木质的机械臂操作困难,在雕刻的时候恐怕不会太过灵敏,所以只能通过移动玉石来进行雕刻。” 之后,姜心又将打磨头换了下来,换成了一个滚轮式的抛光盘。 将石头抵在飞速旋转的抛光盘,虽然石头看不出抛光的效果,但是薛松阳毫不怀疑,这样抛光出来的东西,色泽会更加莹润。 第五十五章 相遇 除此之外,姜心还介绍了一下工作台。 “工作台靠近外墙,光线比较好。而且这里湿度刚刚好,比较适合存放玉石。” “不过,这个磨坊本来就不大,这一层也只能容纳一个师傅来进行操作。” 毕竟这里面还要有给玉石的摆放、设计等留出地方,再加上机器有点大,所以一层只能安装一个。 薛松阳摆手:“足够了,我们薛家虽然雕刻大师有几位,但是也不是各个都需要上手操作的。二楼也有?” 姜心点头:“二楼与一楼的是一样的。” 薛松阳双手握在一起,泄露出了他的情绪。 在这个时代,砣机还停留在手工的阶段,要切割一块玉石,不止废材料,还废人。 姜心刚刚展示的水力砣机,简直打开了他新世界的大门。 薛松阳也不再犹豫,直接问姜心:“姜姑娘是打算将这个磨坊卖掉吗?” 姜心点头:“它已经不是磨坊了,只是一个玉石加工坊。我既然下定了决心改了它,自然是想要让它找一个好归宿的。” 薛松阳点头,看了一脸激动的花落落一眼,道:“这个加工坊,我出三百两银子买下,如何?” 薛松阳不是个蠢人,他也仔细打量了那一套齿轮结构,就算是让他找人照做,他都做不出来。 而且,这个东西对于薛家的生意来说,绝对有划时代的意义。但是商人嘛,当然是想要用最小的代价得到最大的利益。 姜心跟自己心理预期的价格对比了一下,也差不了多少。 薛家毕竟也是生意人,不会在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身上做慈善,就点了头。 两人写了契约,算是交接完成了。 薛松阳道:“这块地方是姑娘租下来的?” 姜心点头:“一年五两银子租下来的。” 薛松阳道:“我知道了。” 他打算将这块地,包括这一河段都买下来。毕竟要做玉石的加工厂,可不能就这样随随便便按个门就了事了。 这时候在一边等急了的花落落催促薛松阳:“松阳哥,酸菜,酸菜。” 薛松阳又笑着问姜心:“听落落说,姜姑娘的酸菜做的极好吃,不知道我今日可有口福,尝一尝?” 姜心道:“当然可以。” 姜心将薛松阳和花落落送到姜家,姜老太已经做好了准备招待这两位贵客,姜心就出门去了。 村子里有专门在河里打鱼的,她去买两条鱼。 姜心从家里出来就往男走,要去卖鱼的老鱼头家得路过半个村子然后往东靠近河边的方向走。 而这个方向恰好就是槐云的磨坊所在的地方。 老鱼头的家就按在了离河边不远的地方。 姜心进了老鱼头家里,老鱼头正在往水缸里倒水,见姜心来了,笑呵呵道:“是姜家丫头啊,买鱼啊?” 老鱼头是个鳏夫,今年有六十多岁了,无儿无女,人老了家里的地也种不动了就赁了出去,平时就靠打鱼买鱼赚零花钱。 老鱼头是个通透的人,对于村里人对姜心的评价从来都是置之不理的。 姜心看着水缸里上下沉浮的鱼,道:“鱼爷爷,我要两条大的。” “好嘞。”老鱼头用网子在水缸里捞了两条大青鱼,穿了线递给姜心。 “给我二十文就成了。”老鱼头和蔼的笑道。 姜心将钱给了他,心满意足的离开。 刚走出老鱼头的家,走上村里的主路,就看到一架豪华的马车驶过来,停在了姜心的面前。 车上的帘子掀开,是一个陌生的小姑娘。 那姑娘穿着一身浅蓝色的锦缎袄裙,头上簪着蓝宝石珠花发钗,拧眉打量着姜心,然后回头问了车里的人:“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在凤尾村搅弄风云的浪蹄子?这不长得根豆芽菜似的吗?” 又有一只手将另一半的帘子也掀开,槐云眉目轻挑:“可人家长得好啊,这凤尾村村里村外,不知道多少人为她倾倒呢。” 姜心冷漠的看着这两个人,也停下了脚步。 王盼儿挑剔的打量着姜心,撇嘴道:“也不怎么样嘛,要不要我帮你教训她?” 槐云连忙拉住她:“盼儿妹妹且慢,这本是我和她之间的恩怨,万不敢劳动妹妹出手。” 说着,槐云就从马车里钻出来,站在车辕上,扫了一眼姜心手中的鱼:“这天寒地冻的,你出来就为买着几文钱一条的青鱼?阿心,日子过成这样,我也很心疼啊。” 王盼儿捂着嘴笑道:“怎么?你想帮帮她?” 姜心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就想听听她要放什么屁。 槐云道:“不管她怎么想,我还是要顾念旧情不是?阿心呀,我这磨坊也快要开了,并且选择了与王家合作,这凤尾村是没有你的磨坊的立足之地了。” 姜心面无表情的睨着她:“你想说什么?” 槐云看了一眼看热闹的王盼儿,继续道:“看在咱们往日的情分上,我愿意出五十两买下你的磨坊。你有了这些钱,若是省着些花,也能吃得起猪肉,过几年安稳日子,你当意下如何?” 姜心掏了掏耳朵:“多少钱?” 先不说她要不要卖给她,先说这价格,这货是打听了她这磨坊的建设成本了的。 槐云看着自己的指甲,慢悠悠道:“五十两可不少了,毕竟我可不是那些男人,愿意捧着你。” “哎呀,不说我还忘了。”槐云突然恶意一笑:“我这里也有男人呢,不知道看在他们的份儿上,阿心愿不愿意将磨坊便宜点卖给我呢?” 姜心的脸沉了下来,目光阴冷的看着她。 槐云招了招手,对跟在一边的护卫道:“来,扶着姜姑娘去咱们的磨坊看看,好好伺候着,可别伤着。” 她话音一落,守在马车两旁的四个护卫一脸淫笑的走向姜心。 槐云高高抬着自己的下巴看着姜心,想要看到姜心脸上的慌乱和恐惧,然而…… 一直安静站着的姜心突然暴起,小小的身子一个闪身就跳到马车上扑向槐云。 槐云原本是站在车辕上的,被姜心一扑就直接从车上摔下来头朝下扑到在雪地里,姜心压在她的身上。 姜心扯着她的衣领用力一扒,衣领松开,冷风就灌了进来。 第五十六章 入股 “槐姨娘自己不在乎名声,不知道花家在乎不在乎呢。”姜心在她耳边轻声笑道。 “姜心,你敢?”槐云声音都扭曲了,她用力撑着地,想要爬起来,却觉得背上的这个人重如泰山。 姜心笑了:“槐姨娘这话说得有意思了,你都敢用这些人坏我名声,我有什么不敢的?再说了,把你的衣服扒了,死的又不是我。” 槐云恨得牙齿都要咬碎了,可是她现在无能为力。 车上的王盼儿刚刚还口口声声的说要帮槐云,此时却老神在在的看笑话,对于她来说,槐云不过是花家的一个玩物而已,并不值得她过来曲意逢迎。可是拗不过自家哥哥,非要让她过来打探一下花家的消息。 槐云欺负姜心也罢,姜心欺负槐云也好,她都不在意。 “王姑娘……”槐云张口要向王盼儿求助,然而她的话刚出口,姜心就用力一扯,槐云那白皙的脖子就漏了出来。 槐云立刻闭上了嘴,心里却恨意蔓延。 那个王盼儿,她竟然就坐在车上看笑话,半点也不出声帮她。 “你们都给我滚!”槐云不想在姜心面前示弱,但是她不想死。花家也是百年大族,她不过是一个妾,若是让人知道她在外边坏了名声,她一定会被打死的。 槐云喝退了那些护卫,红着眼睛瞪着姜心:“松开我。” 姜心挑眉:“你说什么?” 她的手又紧了紧,冷风将她的胸前卷的一片冰凉。 槐云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睁眼,咬着牙道:“阿心,我错了,你放开我。” 姜心侧头看向不远处的那几个护卫,冷冷一笑。 槐云立刻道:“我不会让他们接近你,如果我骗你,就让我被花家乱棍打死。” 姜心知道她有多珍惜花家的生活,这才放了手,将雪地里的两条鱼拎起来。 说起来,姜心这已经是第二次把她的脸摁在地上了。 槐云瞪着她,目光里淬着恶毒。 姜心却毫不在意,冷笑一声转身走了。 姜心拎着鱼回到家,一路走来,姜心已经将遇到槐云的事儿抛之脑后了。 进了厨房收拾了鱼,姜心炖了一大锅的酸菜鱼。 薛松阳和花落落两人吃的满嘴流油,乐此不彼。 花落落嘚瑟道:“松阳哥,怎么样,好吃?” 薛松阳吃香极为优雅,几乎是夹一块鱼就要擦一次嘴,听到花落落这么说,赞同的点了点头。 “这酸菜的味道确实很特别。” “那你说我开个酸菜馆如何?姜姑娘说了,万物皆可酸菜,咱们试一试,说不定还能做成咱们灵山镇的特色呢。”花落落兴奋说。 薛松阳放下筷子:“我也没有卖过吃食,不过既然你想做,就可以试试。” 花落落双眼放光:“松阳哥,你答应啦?” 薛松阳愣了:“我答应什么了?” 花落落皱眉:“答应开一个酸菜馆啊。” 薛松阳无语:“不是你要开吗?” 花落落理所当然:“我没钱啊。” 薛松阳:…… 他有钱,他该死。 “这样。”薛松阳收起多于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我在镇子上确实还有一个空着的铺子,也是一直没有想好要做什么,所以一直空着。既然你有这个想法,倒是用这个铺子试一试。” 花落落嘴角立刻就咧起来了:“真的真的?” 薛松阳白了他一眼,对姜心道:“姜姑娘意下如何?” 姜心皱眉:“薛公子是打算以出租的形式,还是入股的形式?” “当然是入股!”花落落不等姜心说话,率先定了下来。 他没钱,他没钱,他没钱,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薛松阳叹了口气,但是还是点了点头:“入股,姜姑娘出酸菜,也算入股。” 然后姜心和薛松阳齐齐看向花落落。 花落落不明所以:“你们看我干嘛?” 薛松阳道:“我们两个人,一个人出铺子,一个人出食材,你呢?” 花落落大惊:“是你们两个合作啊,管我什么事?” 薛松阳哭笑不得:“落落,这事儿可是你牵头,难道你就这样放任不管了吗?我与姜姑娘恐怕都没有时间管这个馆子。” 花落落嘟起了嘴。 姜心笑道:“花公子,你不是说要做掌柜的,推崇咱们的酸菜吗?” 花落落义正言辞:“我还要读书啊。” 薛松阳白了他一眼:“你读哪门子的书?闵昭可跟我说过,你三天都不进一次学堂的。” 花落落苦着脸。 薛松阳给他一记暴击:“再说了,姜姑娘将磨坊卖了,以后也没有进账了,难道你就不想帮帮她?你家槐姨娘做的事儿可到现在一直都在影响着姜姑娘呢。” “我听说姜姑娘落地称的生意也被截了,难道你就忍心看着她这个酸菜的生意再黄了?” 花落落有些心虚的看向姜心。 薛松阳打出最后一张牌:“不如这样,我和姜姑娘两个人各占四成股,分给你两成股。” 花落落眨了眨眼睛,似乎并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薛松阳笑道:“这两成股能值多少钱,就看你自己的本事。我刚刚尝着这酸菜鱼虽然好吃,但是也算不上绝顶佳肴。我记得落落你以前很喜欢吃,这灵山镇还有曲泉县的大小酒楼都被你吃过一个遍,应当知道哪里的厨子最好。” “我觉得这酸菜鱼若是在顶尖的厨子手中,必定还能做出不同的或者更绝佳的味道,落落,你不要试一试吗?” 花落落突然就心动了。 可以吃,也可以赚钱,这不就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吗? 至于管理铺子。 花落落突然又想到那天晚上跟他一起出主意的蓝不易,找他不就行了吗?反正他也做过老板呀! “好!”花落落一巴掌拍在桌上,这件事儿就这么定了! 薛松阳从姜家出来后就直接走了,准备店铺的事儿去了。 而花落落则跑回造纸厂,将开馆子的事儿告诉了蓝不易。 蓝不易就是个实干派,一听,立刻答应了。 反正新的造纸厂盖起来也还要三四个月,这三四个月足以看得出这酸菜馆的发展前景了。 到时候他也能腾出手弄新的造纸厂开张的事。 开一个酸菜馆,酸菜少了当然不行,于是姜心又收拾出来了了两个大缸,腌了两大缸的酸菜。 第五十七章 放火 话说姜心走后,槐云被自家丫头流苏扶着上了车。上了车槐云就扇了流苏一耳光,流苏的唇角瞬间就留下血来。 “小贱人,刚刚你去哪了?就看着我被那个贱货欺辱,也不知道将她拉开。” 坐在一旁的王盼儿脸上摆满了不悦,她这是在指桑骂槐吗? 流苏低着头,目光中的阴狠一闪而过。 “姨娘,奴婢只是被吓傻了,更怕她伤到您。”流苏委屈的低声道。 槐云整理好衣襟,满眼恶毒。 “她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她好过,来人。” 已经被退到一边的护卫们听到声音都凑了过来。 槐云目光赤红,冷冷道:“给我把她的磨坊烧掉。” 流苏吓了一跳,连忙道:“姨娘,这不妥,这……” “有什么不妥?”槐云阴冷的凝视着她。 流苏顿时不敢说话了,心中却冷笑,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了。 王盼儿就好整以暇的看着,烧了就烧了,反正哥哥也因为这个磨坊气了一通,现在正好出口恶气。 所以,当姜心刚要送吃饱了喝足了的薛松阳和花落落出门时,就被薛松阳的护卫堵在了门口。 “公子,不好了,咱们刚买的玉石作坊被烧了。” “你说什么?”薛松阳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护卫义愤填膺道:“咱们刚从姜姑娘手中买的玉石作坊被花家的护卫放火给烧了。” 花落落也懵了:“被……被谁?” 那护卫更加愤怒的看向花落落:“花家的护卫。” 薛松阳看向花落落,花落落看向薛松阳。 姜心脸色一沉,抬步就往河边跑去。 薛松阳也顾不上什么仪态了,也跟着跑起来。 花落落跑在后边,听到了护卫跟薛松阳说的话。 原来薛松阳买下玉石工坊后就派人在这里看着,不过因为历史原因,姜心这个工坊没什么人靠近,所以他们就选择在河堤上一边休息一边看着。 两个看守的人觉得这差事轻松,于是两人就在河堤上侃大山,侃着侃着就问到了空气中的一股子焦味儿。 两人回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那玉石工坊竟然烧着了。 因为是冬季,想要放火就要用桐油,所以工坊一着火味儿就出来了,等这两个护卫回过神来,就发现那放火的小贼还没跑太远,刚刚进入防护林而已。 反正玉石工坊也已经被烧着了,他们两个立刻决定不如将功赎罪,咬着牙没去救火,而是直接去追放火的小贼了。 可巧了,那放火的小贼跑的方向竟然是花家的磨坊。 就在那两个小贼要跑入花家磨坊的时候,被薛家的护卫逮住了。 两个护卫也知道这事儿不简单了,因为她们看到了花家的那个姨娘。但是他们得交差啊,所以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人绑到了玉石工坊。 槐云想要阻拦薛家护卫抓人,但是薛家护卫根本不听她的。再加上这两个护卫的功夫比花家的都要好,根本不费吹灰之力的就将人带走了。 花落落要气疯了,槐云槐云槐云,又是那个槐云! 遇见这个丑女人,他真的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帮助了姜心,他的高兴劲儿还没发散完,这事儿就黄了? 姜心赶到河边的时候,两个护卫正按着两个人摩擦。 姜心一眼就认出那两个人,正是槐云带的护卫中的两位。 “谁让你们放的火?”姜心望着熊熊大火中的玉石工坊,心都在抽痛。 村子里看到这边浓烟滚滚,赶来看热闹的人也特别多,此时河堤上已经围满了人。 此时,薛松阳和花落落也赶过来了。 花落落原本就是个二世祖,根本不认识自家的护卫,但是他认识自家护卫的衣服啊,不由分说上去就是一人一脚。 花家的两个护卫原本就被按在地上摩擦,现在被花落落跺了两脚,顿时发出杀猪般的叫声。 花落落怒吼:“那个贱女人呢?让她滚过来。” 姜心跑得快,没听到他们说的话,但是也知道是槐云让人干的。 现在花落落发言了,她自然就闭了嘴。 毕竟,放火的是花家人,被烧的资产是薛家的。 薛松阳拉住了花落落,道:“行了,把人带回去,回去再说。” 薛家和花家也是姻亲关系,虽然不是他们这一支,但是这两人自幼关系就好,有什么事他们还是习惯关起门来自己解决。 不过姜心觉得,这事儿她也有一点责任,于是就将她与槐云在路上发生的事告诉了两人。 花落落顿时又暴躁了。 薛松阳却道:“此时与姜姑娘无关,我既然选择买下这个地方自然也考虑到了一些风险。不过等此时了了,还希望姑娘再将这工坊建起来。” 姜心立刻答应了:“自然。” 薛松阳没有去管什么槐云,而是直接将人压着走了。 花落落觉得,这事儿他再不出面就太怂了。 于是他也跟着回了花家。 花越贵在家浇花遛鸟不干正事儿已经很久了,所以当下人来报说薛家的家主来了,他正纳闷着。 接着,他就听到正厅里砸东西的声音。 来报信的下人尴尬道:“回来的还有……少爷。” 花越贵胖胖的脸上露出一抹惊讶:“诶?那小子回来了?” 说着,花越贵就将鸟笼子递给了那下人,自己笑眯眯的往正厅里走去。 一进正厅就看到跪在地上的两个护卫,他惊讶了一下:“怎么了这是?” 花落落咬牙切齿道:“槐氏那个价贱人干的好事。” 薛松阳却让花落落出去:“落落,你先出去,我有话要跟花老爷说。” 花落落还想说什么,薛松阳却道:“这本来就是花家与薛家之间的事儿了,不是什么私怨,还是让我和你爹谈。” 花落落败下阵来,灰溜溜跑出大厅。 等所有人都出去了,薛松阳却好整以暇的看着花老爷,笑道:“您这小妾可烧了我刚买下的玉石工坊,花叔叔,我这本钱可下的有点大。” 花越贵一脸的真诚:“赔你赔你啦。” 薛松阳摇头:“可不只是赔我钱这么简单,那个玉石工坊我是真的看中了。而且,这个工坊也只能在凤尾河边建。” 花越贵砸着嘴:“你啥意思?” 第五十八章 怀孕 薛松阳笑道:“花叔叔,那我就直接说了。我要花家的这个磨坊,并且花家要承担我再次请人建工坊的钱。” 花越贵噎了一下,其实他让槐云身边的丫鬟怂恿槐云报仇,并建立磨坊也不单单是为了逼花落落一把,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花家以粮为主业,比任何一个商户都需要这个磨坊。所以,当时即便没有王家,他也会考虑和姜心合作,只是有点不凑巧,王家先下手了。 既然王家下手了,他就不想出手了,毕竟他曾经也和王家你死我活过,闹得并不愉快。再加上这几年王家渐渐在灵山镇站住脚,依照王溪的尿性,绝对不会同意花家跟他分一杯羹。 所以,花老爷其实一直在等其他的机会。 依旧是王溪的尿性,强取豪夺是他的本性,目中无人是他的天赋,他也猜测姜心会答应的可能性不大。 后来闵昭找到他,也验证了他的想法。 于是花老爷子就想出了让槐云以报仇的名义出手的这个鬼点子。 让一个愚蠢的妇人出手,总能插科打诨降低自己的仇恨值的。 其实花老爷子也不是怕王溪,主要是最近他的心思都放在教育儿子上,不想太节外生枝。 实在是没想到,槐云回来这么一招。 真的是…… 瞌睡了送枕头! 花老爷妩媚的勾唇一笑:“好贤侄呀,来,咱们再商量商量……” 花落落不知道自家老爹和薛松阳在说什么,但是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就算他离家多日,他依旧是这花家唯一的崽。 于是他直接找了管家,道:“去,给爷把槐氏那个贱人抓回来。” 俗话说小妾也是半个主子,老管家也把花越贵宠幸槐氏的情形看在眼里,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花落落气炸了:“什么意思?爷才多少日子不在家,你们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说罢,他回自己院子里,带了自己院子里的护卫直接出门要去拿人。 可巧了,槐云这个时候战战兢兢的回来了。 她没想到她让人去烧姜心的磨坊,正好被人逮到了。 而且,还是薛家的人。 薛家的人为什么会跟姜心在一起? 她想不通,但是直觉不太好,所以她现在立刻回来了。 王盼儿虽然跋扈,但是也是个能看出事儿来的人,眼见着槐云脸色苍白,她心中暗道可惜。 原本她今日是想要跟槐云拉拉亲近,然后再谈一谈磨坊的事,如果能通过这个蠢女人拿到磨坊,也不算她白低声下气一回。 可是没想到,这是个没用的。 被人压雪里把衣服不说,还敢去放火,偏偏还被人抓住了。 王盼儿二话不说回家了。 她得告诉她哥,这个槐云就是个蠢得,给凤尾村解围的事儿八成也是这蠢货干的。 花落落一出门就看到了从马车上下来的槐云,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脚踹在槐云的肚子上。 槐云尖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花落落犹不解气,直接抢了车夫的马鞭抽在她的身上。 “你这个贱人,认筹多作怪,我弄死你算了。” 槐云坐在雪地里,雪中的冷气一个劲儿的顺着她的屁股往身体里窜,肚子痛的她浑身发抖,一股热流就从下面悄悄流了出来,白雪之上慢慢流出刺眼的红。 “啊——”流苏原本正在看戏,此时看到槐云流出来的血,顿时吓得尖叫起来。 花落落也被这一声尖叫吓了一跳,然后他也看到了那一股血。 他非但没害怕,反而感觉到了一股耻辱。 他爹,竟然让这个贱人怀孕了! 槐云此时也猜测到了自己发生了什么,浑身颤抖着哭起来:“孩子……我的孩子……” 管家也跑出来,看到这一幕差点吓傻了,赶忙叫人:“看什么啊看,赶紧将姨娘抬进屋里,请大夫啊。” 花落落看着那些人将槐云抬了进去,心中说不出的酸楚。 他将马鞭狠狠的扔在地上,回自己的院子里收拾了东西,直接去了正厅。 正厅里,两位家主刚刚十分愉快的商量好了处理办法走出门,就看到背着包裹的花落落冷冷的看了他爹一眼,扭头就走了。 “怎么回事?”花越贵皱着眉头看着自己儿子的背影。 按道理来说,他这儿还没出结果呢呀,而且这结果他自认为儿子会满意,他怎么走了? 此时满头大汗的管家赶来,道:“老爷,不好了,槐姨娘小产了。” 花越贵愣了一下:“小产?她怀孕了?” 管家也是一脸无奈,谁想到这位刚进府没多久就有了身孕呢? 这可是第十三位姨娘,之前那么多位,可除了正房夫人,无一所出啊。 薛松阳却抓住了重点:“她为什么会小产?” 管家看着花老爷子欲言又止。 两人立刻就明白了。 花落落打的。 “少爷呢?”花越贵倒是不紧不慢的问。 管家道:“少爷应当是……又离家出走了。不过,这一次少爷带了东西。” 花越贵一颗心沉了下去,这孩子,如果什么也不带就跑了,那真的是临时起意。如果收拾了东西跑,那就是真的不想回来,而把他认为的贵重东西带走了。 花越贵对薛松阳道:“松阳,落落那边就交给你了,你替叔叔好好看着他。” 薛松阳叹了口气,对这对父子实在是无语,但是还是点了点头。 花越贵对管家招了招手,去了槐云的院子里。 薛松阳吐槽道:“努力了这么久,一个槐云就白费了。槐云,怀孕,她这名字倒是没白叫。” 说罢,薛松阳背着手离开了花家。 花越贵和薛松阳最后谈判的结果是,花家现在正在建的磨坊赔偿给薛家,并且又出一百两银子作为补偿。 至于那玉石工坊,薛家是重新建造,还是就此不了了之,花家就管不到了。 然后就是,花家将磨坊让了出去,但是却跟薛家打成了协议,两家相护协作。 王溪听到这件事儿的时候有点懵。 王盼儿轻蔑道:“哥,我就说,那个槐氏就是个蠢不可及的。” 第六十章 想容 这一次姜心和闵昭去的还是那个酒楼,不过现在不是吃饭的点,一楼的大厅里人也不多,两人就坐在了靠窗的一个桌旁。 “这次还要喂吗?”姜心揶揄道。 闵昭扫了一眼大厅里仅有的几个人,伸手就去夹菜。 “你不会真的还要喂?”姜心有一点慌,但是看到闵昭戏谑的眼神后才明白闵昭在逗她。 姜心踢了他一脚,呲牙说了句:“调皮。” 这人在她面前越来越不严肃了。 闵昭轻声道:“吃,这一去又是一日,药膳虽然好吃,但是抵不上外边的食物多姿多味。” 听这话,总觉得闵昭是被药膳荼毒过得。 就在这时,酒楼里走进来两个姑娘。 走在前边的姑娘穿了一身白色印花袄裙,身姿窈窕修长,头上戴着幕篱,看不清真容,却带着一股清冷的香风扑过来。 身后跟着一个身着粉色衣裙的小丫头,小丫头下巴微微抬高,扫了大堂一眼,瞬间眼睛一亮。 “姑娘,是少爷。” 白衣少女停下脚步,往小丫头指的方向看去,只看到闵昭坐在靠窗的位置,正含笑着看着他对面的人。 坐在闵昭对面的是一个一身蓝色粗布衣裙的姑娘,背对着她们,看不清真容。 白衣少女轻轻将幕篱掀开,一张端庄秀美的脸庞露出来,她轻轻一笑就朝着闵昭走过去。 闵昭稍微抬了一下眼睛便看到走过来的人,愣了一下,没想到在这里能够遇到荀想容。 “哥哥。”荀想容走到闵昭面前,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礼。 姜心听到这温柔的声音,心里猛地紧了一把。 她诧异的抬头,就见荀想容微笑着看着她。 闵昭微微点了点头,对姜心道:“她是荀家大小姐荀想容。” 姜心站起来对她行了一礼,也自我介绍:“你好荀姑娘,我是姜心。” 对于荀想容,姜心的心思其实很复杂的。第一次见荀想容,姜心那会儿以绝对的陌生人的角度来看她的,认为她和闵昭真的很般配。 一个温润如玉,一个秀丽端庄。 然而现在,她有点警惕。 “荀小姐也是来吃饭的?”姜心笑问。 荀想容现在对于自己来这里干什么的已经不太关心了,她很关心这两个人什么关系,于是十分羞赧道:“不是,只是买些东西,并不急。不知道我能不能坐在这里……” 姜心看向闵昭,闵昭点了点头:“坐。” 好,姜心往边上挪了挪,然后便见那个粉色的小丫头突然走到她身边,用手绢使劲的擦了擦那凳子。 那个凳子正好是姜心坐过的。 姜心没说什么,本来嘛,她就是个泥腿子,被一个高贵的大小姐嫌弃也很正常。 然而荀想容却沉下了脸:“灼红。” 那粉衣丫头立刻扬起一张小脸,道:“姑娘,您稍等,奴婢擦干净了您再坐。” 姜心冷漠的看着那个叫灼红的丫头。 “退下。”荀想容声音也变得清冷。 灼红看了一眼没什么表情的闵昭,撇了撇嘴,退下了。 姜心捧着茶喝了一口,这个小丫头,还挺不简单呢。 灼红退下后荀想容就坐到了闵昭的对面,而姜心则背靠着窗子坐在闵昭身边。 闵昭问:“你怎么来这里了?” 荀想容笑道:“父亲最近几日有点胃口不好,我来给他买几个菜。” 说罢,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也不会做菜,只能出来买了。” 闵昭点了点头:“明日我回家一趟,去看看义父。” 荀想容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父亲一定会很开心的。” 然后她看向姜心:“姜姑娘明日有空吗?我素日里朋友不多,在家里也是闷得很,不若一同来我家玩啊。” 说罢,还同姜心俏皮的眨了眨眼。 这个动作让姜心愣了一下,然后笑着摇头:“恐怕是不行,明日我要出门一趟。” 姜心本来以为是客套话,却没想到闵昭接话了:“日后有时间我再带她回荀家。” 荀想容笑眯眯的应了。 又说了两句话,荀想容便去找掌柜的点了菜,等了一会儿就走了。 荀想容走后,姜心有些狐疑的看着他:“夫子,荀姑娘知道我?” 闵昭笑着点头:“知道。” 姜心有点囧,刚刚自己还对她警惕来着呢。 “你都说我什么?”姜心伸着头,小声问他:“你不会把你的心思都告诉她了?” 闵昭敲了她的头一下:“有一个词为心领神会。” 姜心摸着被敲了一下的额头,哼了一声。 闵昭失笑,握着她的手轻轻攥了攥。 “你放心,我与相容只有兄妹之情。她身边的那个丫头的话,你也别放在心上。” 被说中了心事,姜心觉得这醋都酸不起来了。 姜心睨着他,不过能让他特意将那小丫头的事儿拿出来说,想必她的身份不简单。 “她身份不一般?”姜心问。 明显的,荀想容也并不喜欢这个丫头,但是还是把她带在了身边。 闵昭也没瞒她:“她是早些年荀老爷在外边生的女儿,只不过荀老爷对她的母亲没有情谊,就只答应了让她进府,但是只能做下人。” 姜心啧啧称奇,这大户人家的人际关系真的挺复杂的。 “只怕,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世。”姜心道。 所以,她在荀家正牌小姐面前依旧那样桀骜,也不将荀想容放在眼里。 姜心这一次去山谷里时间很短,只要一天。 表面上她告诉其他人,她只是去聆听孙仲的教导,学习针法,实际上还是要继续治疗她的瘀血证。 朱莹儿和张雪燕也跟着姜心去了,这两个人的学习劲头将姜心比的仿佛姜心就是一个学渣。 姜学渣在山谷里又被孙仲虐了一天后,独自一人离开了山谷。 没错,朱莹儿和张雪燕留在了山谷。 姜心回到姜家后花落落就给姜心传来了一个让人挺意外的消息。 荀家商道出事,闵昭回荀家了。 还有一封信是闵昭让花落落交给姜心的。 与其说是一封信,但是也就一句话。 毕竟,槐云不识字,仅认识的几个字还是姜心教她的。 明月楼,老地方见。 明月楼? 姜心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这地方有点熟啊。 诶? 这不就是她和闵昭吃饭的地方吗? 第六十一章 约谁 明月楼虽然不大,但是绝对算得上是灵山镇最好的酒楼了。闵昭骨子里有一种追求完美的心态,所以他带姜心吃东西肯定在明月楼。 当然,他来到灵山镇后,也只去过明月楼。 纸上的字迹姜心并不认识,但是槐云既然能用这个威胁蔡文康,难道这字迹是蔡文康的? 要说谁对这种买吃食的地方最了解,那还当属花落落。 当即姜心就跑去造纸厂去寻花落落了。 花落落离家出走后就回到造纸厂了,平时除了去镇子上看着铺子的装修,就回来躺尸。 姜心进去的时候,他正在雪地里晒太阳。 “姜姑娘,你来啦。”花落落深深的叹了口气,无精打采的跟姜心打招呼。 姜心笑道:“我带了酸菜鱼,你吃吗?” 花落落噌的坐起来,一脸笑意的迎上来接过姜心手中的食盒,笑眯眯道:“姜姑娘实在是太客气了,你来就来,怎么还带吃的呢。” 姜心将他们的小桌子摆上,对花落落道:“花公子以后可就是我们酸菜馆的掌柜的,自然要让花公子牢牢记住这酸菜鱼的味道,这以后可是我们的招牌菜。” 花落落十分赞同的点头:“没错没错,若是现在不让我吃够了,我怕我会在馆子里偷吃。” 姜心笑着摇头。 花落落将还热乎的酸菜鱼端出来,一个人大快朵颐起来。 “蓝公子呢?”姜心问。 头也不抬道:“说是家里有事,回去了。” 姜心又问:“花公子,听说闵夫子家里出事了,你知道什么事吗?” 花落落终于抬起头了,一脸原来如此的贱笑:“哈,这才是你给我送酸菜鱼的目的。” 姜心坚决不承认:“怎么会。” 花落落倒也不在乎,摆摆手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听松阳哥说了一句,商道上出了打劫的事。这一次荀家损失还挺严重的,最主要的是……” 花落落看了姜心一眼:“荀家这次怕是要得罪人了。” 姜心凑近他:“啥意思?” 花落落对她勾了勾手指,表示让她再靠近一点:“朝廷建立新政,罢兵部设立军政司的事儿你知道不?” 姜心点头:“知道一点,不是为此还开了武举吗?” “哎!”花落落一拍大腿:“你知道这事儿咱就好往下说了。” 姜心看着他像要说书的样子。 “您继续。”姜心也相当的捧场。 花落落继续说:“其他的我也不懂,我就听松阳哥说的啊,这个政策要什么改税制,然后还要弄什么募兵,以后也没有兵户,当兵的也要有酬劳,一切军备由国家供给。” 姜心心中这才对这次的改革有了一点深刻的了解,看来这新政可不单单是要该体制,这分明就是冲着兵权来的。 动兵权,必生乱,这是规则使然,也是人性使然。 姜心心中一动,不由的想到周挺在收税时的反常行为,他不会一早就知道要该新政了? 可是那会儿建立军政司的圣旨还没下来呢。 嘶…… 这水有点深哦! “反正这事儿呢就跟军备有关系了,然后荀家呢身后是咱们这儿的知府,不知道怎么就得了筹集军备的活儿。原本这是好事,却没想到运过来的一批军备被劫了。” 敢劫军备?这是太岁头上动土吗? 姜心还是觉得奇怪,按道理来说,现在已经冬季了,本来就过了筹集军备的时间了,荀家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运送呢? “这咱们就不知道了呀,可能……还没运送完?” 花落落摊手。 姜心摇头,东路的冬天本来就不是特别长,现在已经到了隆冬季节,现在运送军备难道不晚了吗? 还一个敢送,一个敢劫。 而荀家这次因为丢了军备的货物,恐怕也得罪了军政司的人。 难怪闵昭要赶回去呢,搞不好这可是灭顶之灾呢。 最轻的,也要破财消灾。 姜心猜对了,荀家这次破财消灾了。 而更让姜心没想到的是,荀家因此还丢了筹集军备的资格,这个资格落到了王家的头上。 自然,这也是后话了。 姜心暂时将这事儿放在一边,至少她现在是没有能力插手这种事儿的。 “花公子,你知道明月楼是谁开的吗?” “明月楼?灵山镇那个?”花落落想了想,摇头:“不知道啊,这个楼存在很早啦。” 姜心无奈,好。 而且,她也不认为这个楼会跟蔡文康有什么关系。 你说村子里的两个男女,如果想要密谋一些什么,非要跑去镇子上吗? 那这封信到底是谁给槐云的呢? 姜心回到家天已经快黑了,姜回也已经回来了。 “你去哪了?”姜心今天没去接她,姜回心里有点不高兴。 姜心嘿嘿一笑,将锅里的那条酸菜鱼盛出来:“姐姐呢,今天有点事儿,所以没去接你,来,给你一条鱼算是我赔罪了。” 姜回还是有点不高兴的将一条鱼都吃了。 两人要睡觉的时候,姜心将那封信压到了铺盖底下。姜回眼睛一抽,这不是她去槐家偷来的吗? “那是什么?”姜回问。 姜心:“啥?” “那个纸条。”姜回眼睛盯着姜心的手。 姜心道:“没什么,快睡。” 姜回打了一个滚儿利索的滚到了她身边,一把将那封信就拿了出来。 “阿回!”姜心佯装生气的喊了她一声。 她倒是不怕姜回看,反正也就几个字,而且她应该也不认识。 没想到姜回直接将那几个字念了出来。 “明月楼,老地方见。” 姜心震惊:“你认识字?” 姜回无语,这是重点吗? 不过装傻还得装呢,她问姜心:“有人约你?” “谁约谁?”姜老太一边将挽着的袖子放下来,一边进了屋。 姜心一把抢过那封信:“没有人约谁啊。” 姜老太一副你别藏了我知道是某人约你的眼神瞪了她一眼,又对姜回横了一眼:“小孩子家家的,什么都能看的吗?睡你的觉!” 姜回:…… 这么双标的吗? 姜回钻进被子里,挨着姜心躺下,老太太也上了炕,熄了灯。 姜回迅速攥紧姜心的被子里,在她耳边嘀咕了一声。 第六十二章 记忆 第二天一早,闵昭依旧没回来。 姜心有点担心,她想去镇子上看看。 于是她想起了昨晚姜回在她耳边说的话。 姜回临出门,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那意思就是:去不去?不去我可走了。 两件事都纠结在心头,姜心决定,去一趟镇子上。 姜心收拾好家里的东西,给阿呆留了要学习的东西,自己就出了门。 带姜回是不可能的,她一个小豆丁能做什么? 然而,她走到村口就看到了那个被她嫌弃的小豆丁正威风凛凛的站在村口的老树上。 “下来。”姜心走到树下,对她伸出了手。 姜回撇了撇嘴,还是往她怀里一扑。 哎,做小姑娘做久了,她对自己的性别也产生了奇怪的认知。 男女大防都被她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你就知道我要去镇子上?” 姜回道:“我只知道你担心闵夫子啊。” 姜心揉着她的头:“你怎么就一点也不像一个三岁的孩子呢?脑瓜子整天都想些什么?” 姜回才不会回答她。 姜心又问她:“你请假了没?” “请了。”姜回迅速回答。 姜心没再问,而是牵着她的手往镇子上走。 姜心想要打探荀家的消息,肯定要去荀家。一个时辰后,两个人才打听到荀家的住处,来到大门口。 荀家的大门紧紧关闭,门口也没有守门的护卫。 “去后门。”姜心抱起姜回,沿着外墙寻找后门。 当拐过一道墙角时,就看到窄小的巷子站着一个人。 姜心愣了一下,刚要张嘴问,就听那人说话了。 “今日不巧,她不在,但是消息我还是会给你传进去。” 姜心鬼使神差的往后退了一步,让墙角将她的身体藏了起来。 这声音姜心觉得有点耳熟,她靠着墙,头缓缓的往前探了一点便看清了那人的脸。 是那个叫灼红的丫头。 她在跟谁说话? 这时候,第二个熟悉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那就拜托姐姐了,我与小姐情深意切,再也不想断了这姻缘了。” 只听那灼红娇笑一声,道:“公子请放心,公子不知,这些日子没有你的消息,我家姑娘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幸亏公子今日又找了来,否则我家姑娘还不知道要等到何时。” “小姐……荀小姐,请姐姐转告荀小姐,请她耐心等待,我一定会证明给荀老爷看我才是荀小姐的良配。”这人的语气变得喜悦又急切。 “好,我一定转告我家小姐。公子,你也快走,别让别人看到了,你的腿脚还伤者呢。” “好……” 那个人情意绵绵的声音落在姜心的耳朵里,简直就像是一颗雷。 特么…… 蔡文康和荀小姐有私情? 姜回抻着脖子想看,上一次见蔡文康的时候还是她重生不久,浑浑噩噩的时候,早就忘了这货长什么样子,声音什么样子了。 所以现在她十分想看一看说出这么肉麻的话的人长什么样子。 姜心捂着她的嘴就往后退,生怕惊动灼红。 那个小丫头可还没回去。 一个人要看,一个人要跑,两人拉扯间姜心突然顿住。 这一幕好像有点熟悉啊。 她做过? 突然,后脑勺一阵刺痛,痛的姜心浑身战栗,瞬间就出了一身的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姜回也发现了姜心的不对劲,连忙扶住她:“你怎么了?” 姜心的脸苍白如纸,但是还是忍住喊叫,拽着姜回跌跌撞撞的跑了。 两人跑到另外一个巷子里姜心才找了一户人家的门口坐下,此时头疼已经好很多了。 姜回有些担心,一直盯着她看。 姜心摸了摸她的头,道:“我没事了,就是觉得刚刚那一幕好像似曾相识。” 姜回歪头看着她。 姜心却陷入了回忆,她敢确定,这一幕她肯定见过。 或者说,是原主见过。 那块淤血的地方剧烈疼痛是不是就预示着,她被砸,跟这件事儿有关系? “走。”姜心爬起来就往跑,她要看看蔡文康去哪。 她不相信荀小姐会跟蔡文康有首尾,这件事儿绝对不对。 然而,等她走出巷子时,却发现外边一个人都没有了。 “瘸着腿还跑这么快?”姜心有些咬牙切齿。 “你等我。”姜回跟姜心说了一句,然后就飞速的跑了。 姜心跟着跑了两步就发现自己根本跟不上姜回的速度,与其说她在跑,不如说她在飞。 姜心震惊:“学得这么快吗?这才多久啊?” 不多一会儿,姜回就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两个小乞丐。 这天寒地冻的,两个小乞丐衣不蔽体,冻得瑟瑟发抖,脸色青灰。 “这是……”姜心不解。 “让他们去找那个人。”姜回道。 姜心皱眉:“天这么冷,他们穿得这么薄,恐怕走不了几步就要冻晕了。” 姜心感肯定,这两个小孩是被姜回从什么地方给拽出来的。 “我许了他们两件棉衣,在这个地方,没有比他们更熟悉地形和这里的人了。”姜回笑嘻嘻道。 姜心瞪了她一眼,对两个小孩道:“你们快跟我来。” 这镇子上还是有成衣铺的,距离这里倒是不远。 姜心带着三个孩子到成衣铺,买了两身棉衣和鞋子给他们。 姜心前生生活在种花家,从不知饥寒为何物,但是也曾经看到过贫穷年代的人们的境况,她尚且心疼,何况是如今还亲眼目睹。 她帮不了天下所有的乞丐,但是能力之内还是想帮一帮的。 姜回撅着嘴将两个小乞丐放了,姜心跟他们说了要找的人的样貌,两个小乞丐就跑了。 姜心对此并不抱希望,毕竟丐帮这东西,只存在于小说里,乞丐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然而,她并不知道,这些可不是普通的乞丐,而是被姜回招揽回来作为她的部下,正在被特殊训练的乞丐。 明月楼内,蔡文康瘸着腿上了二楼。 二楼的一个雅间的门打开,一个小厮模样的少年对他招了招手:“这里。” 蔡文康笑着走过去,对他行了一礼:“有劳。” 那小厮看到他一个读书人半点风骨都没有,也唾弃的很。 “进来。” 蔡文康当然看得出来这小厮的轻蔑,不过他不在乎。 他相信,如果等他坐上更够高的位置,这些人都不会再看不起他。 “王老板。”蔡文康恭敬的给里面的人行礼。 第六十三章 真相 姜心在原地等了不到半个时辰,两个小乞丐就跑回来了。 “他去了明月楼?”姜心惊讶于自己的好运气。 “要过去吗?”姜回问姜心。 姜心立刻点头:“我倒要看看,他到底跟谁勾结呢。” 另一边,槐云也得到了消息。 自从她小产后,安静了两天,实际上私下的动作一直也没断。 磨坊事件过后,槐云对花家和花越贵的信任已经不复从前,所以她也给自己留了一手。 偌大的花家,总有可以收买的人。 “姨娘,您说的那个人,来镇子上了。” 一个小丫头带来了一句话,匆匆的离开了。 槐云从床上坐起来,捋了捋自己的头发,对在一旁打盹的流苏道:“帮我梳洗,我要出门。” 流苏一个激灵醒了,眼中充满着不耐。 不过是老爷的一个工具人,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现在都小产了还不安分,也不知道有什么好闹腾的,在家里就这样锦衣玉食的过一辈子不好吗? 之前的那些姨娘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看什么?听不到我说的话吗?”槐云冷冷的瞪着流苏。 流苏连忙低下头,帮槐云梳洗换衣服。 毕竟月份还小,最近槐云身子养的也好,现在下床其实没什么问题。 她将自己裹得很紧,又对流苏道:“我出去走走,你不用跟着了。” 流苏也不想跟着,虽然她家老爷说了一定要盯紧这个女人,但是她在镇子上孤零零一个人能翻起什么风浪? 她不让跟,流苏还不想跟呢。 于是流苏看着槐云出门后,转身就告诉管家了。 管家对姨娘的事从来都不插手,他只负责报备。 于是很快花越贵也就知道了。 “让她去。”花越贵毫不在意,他又不是真的喜欢这个女人,也不过是个工具人罢了。 槐云独自一个人走在满是积雪的路上,路上的行人匆匆而过,她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孤独。 在凤尾村的时候,她身处于黑暗,向往着自己想要的生活并且一直为之努力,所以虽然被整个村子的人针对,被自己的父母所厌弃,却没感觉到过孤独。 可是一旦她尝到过被众星拱月的滋味,再从那个高度跌落,却感觉到了孤独。 “呵……”槐云眼中没有一丝情感。 她恨所有人,包括花家的人。 尤其是花越贵! 她要让花家,付出代价。 槐云慢慢走着,来到了回凤尾村的必经之路上。 她收买的那个人只肯帮她看着人是不是来镇子上了,却不肯帮她跟着那人。 她只能自己亲自来了。 赶不上他来,却能截住他回。 姜心匆匆赶往明月楼,恰巧路过槐云等的那个地方。她也看到了槐云,不禁有些奇怪。 “咦?是她?”姜回小声道。 姜心拉着姜回往回退了几步,正好让一个卖汤圆的小摊子将自己挡住,然后看着槐云。 “她好像在等什么人。”姜心道。 “他们不是约在风月楼吗?”姜回抬头问姜心。 姜心知道,她说的是那张纸上写的字。 “我们还去明月楼吗?”姜回问。 姜心摇头:“等我们过去也差不多晚了,我们等等看。” 看一看槐云到底在等谁。 不过一刻,一个瘸腿的男子从雪中慢慢走来。 他穿着灰色的披风,将自己的头裹得严严实实,将五官露出来,表情轻快,好像遇到了什么好事。 看到他来,姜心心中的疑问渐渐散开。 她就说,两个凤尾村的人为什么要约在明月楼里谈事情,只怕那张纸根本不是蔡文康写给槐云的。 槐云看到蔡文康过来了,然后便迎了上去。 蔡文康没想到槐云会在这里等他,警惕的往后退了几步。 槐云冷笑:“你躲什么?我如今都嫁人了,还会赖上你不成?” 蔡文康冷漠道:“怕被你的晦气传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花家又栽了。” 槐云被气的一梗,不过她有别的事要说,所以不跟蔡文康计较。 “我找你有事,我们找个地方说话。” 这个地方处于一个三岔路口处,并不算繁华,但是也有客栈茶肆。 蔡文康指了一个茶肆:“我还要赶回去呢,就在那说。” 茶肆里也有一个个小隔间用来品茶,两人走近一个隔间。他们进去后,姜心和姜回去了隔壁的隔间。 “你有什么话快说。”蔡文康冷着脸道。 槐云笑道:“怎么,背靠大树好乘凉了,连话都不愿意跟我说了?” 蔡文康双目瞪大:“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槐云笑道:“你为了区区的一封信就敢让我对姜心痛下杀手,你以为我是傻子吗?” 当初她与姜心一同发现蔡文康同荀家大小姐的丫头私下来往,并且通过这丫头传递信件和信物。蔡文康和那丫头仓皇逃跑,丢了一封信,被槐云捡了起来。 她原本以为这不过是姜心跟蔡文康和荀家大小姐三人之间的事儿,没想到第二天,蔡文康竟然来找她,并提出杀人灭口的想法。 蔡文康给的理由也很充分,一个是他不喜欢姜心,想要摆脱姜心的纠缠,还有一个就是他怕姜心将此事说出去败坏了荀家大小姐的名声。 大户人家,为了自家姑娘的名声去杀人灭口,似乎这理由也说得过去。但是,槐云又不是傻子。 这后边的这个理由就是扯淡。 真怕败坏荀家姑娘的名声,她和姜心应该一个也活不了。 再说,虽然蔡文康说他看出来槐云对姜心是嫉恨的,但是她也没有恨到杀人的地步,根本没有杀人的理由。 而且,蔡文康的话里话未还有一层意思就是,她杀了姜心,她就能安然活下去。 隐隐的威胁让槐云嗅到异样的味道。 所以槐云在答应之前就一直偷偷关注着蔡文康,后来她果然发现蔡文康背后站着一个人。 她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是看蔡文康对他毕恭毕敬的样子,她就知道让她杀姜心这件事儿不简单。 可惜啊,当时多么天真。槐云暗暗鄙视当时的自己,被美色迷了双眼,只是拿姜心的命跟蔡文康做了交易。 她来杀姜心,而蔡文康则想办法帮她跟闵夫子成好事。 更可惜的是,姜心没死,交易也作废了。 她不是没想过第二次杀姜心,然而姜心从受伤后再也不理她了,让她没了机会。 再就是,她发现,蔡文康被他背后的人给厌弃了,并且也与荀家大小姐也断了联系。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蔡文康不再执着杀姜心,这事儿也算是不了了之了。 槐云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品着,也品着蔡文康的脸色。 “以前的事儿呢,算过去了,咱们的交易也没完成,算不上你欠我还是我欠你。至于后面咱们两人之间的恩怨,也都是因姜心而起。” 第六十四章 荀家 蔡文康不耐:“你到底想说什么?” 槐云拧着眉,道:“我想见你背后的人。” “哈。”蔡文康觉得她在想屁吃。 他等了这么长时间才等到王老板重新联系他,这个女人张口就要见王老板。 她以为她是谁? “以前的我,确实不够资格见你背后的人,但是蔡文康,你可别忘了,你背后的人再强,也是在曲泉县混的,而我也不再是凤尾村那个普通的农女。”槐云微微抬头,有些倨傲。 她也不担心蔡文康背后的人跟花家有关系,能帮着蔡文康跟荀家大小姐私相授受,绝对跟花家和薛家没关系。 只是她就是很好奇,这蔡文康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和这种人搭上了线。 别说她觉得蔡文康这是狗屎运,就连蔡文康也清楚的知道自己这是狗屎运。 所以,这个狗屎运他也不想分享给其他人。 “想也别想,他是不会见你的,你还没资格。”蔡文康站起来就走。 槐云却轻轻道:“如果以花家的生意秘密做交换呢?” 蔡文康停下了脚步,回头瞪着她。 槐云对他灿烂一笑:“去问问,你做不了他的主。” 蔡文康气的拂袖而去。 蔡文康走后不多时,槐云也走了。 姜心和姜回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虽然这两个人打哑谜似的就说了几句话,但是姜心大概已经明白了原主是被炮灰了。 应当是发现了蔡文康与那个什么背后之人的秘密才会被灭口的。 至于什么秘密,她想到了刚刚头部刺痛时脑海中的记忆。 是因为原主看到了蔡文康和荀家大小姐的丫鬟私相授受? 姜心脑子很乱,她不久前才见过荀家姑娘,并且对她的感觉还挺好,她不相信荀家姑娘会看上蔡文康。 并且,闵昭也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闵昭那么相信荀家姑娘…… 姜回则有些震惊,这两人还对姜心下过杀手? 她的眼里迅速凝结了阴冷,然后被姜心一巴掌打散了。 “走,去荀家。” 姜心已经将这件事儿串起来了,但是姜回还在迷蒙,于是姜回就被姜心拽着再次来到荀家门口。 她们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一辆马车停在了荀家正门口,荀想容从车上走下来。 “姜姑娘。”荀想容看到姜心很高兴,半点其他情绪都没有。 姜心看着她的眼睛,清澈真挚,不是假的。 “姜姑娘是来找哥哥的吗?”荀想容走到姜心身边,拉起姜心的手,道:“哥哥一会儿就回来,你跟我进去等。” 姜心笑着点头:“多谢荀小姐。” 这时候荀想容歪头看向姜心身边的姜回:“咦?这就是姜姑娘的妹妹吗?” 嚯,连这都知道的。 姜心拉着姜回到跟前来:“阿回,打招呼。” 姜回扬起一个笑脸:“荀小姐好。” 荀想容心一下子就被这个小姑娘的乖巧俘获了:“阿回你好。” 说着,荀想容就让灼红去车上将零食盒子拿了下来,笑着递给姜回。 “阿回乖,这些给你吃。” 姜回笑眯眯的接过来,再次道谢:“谢谢荀小姐。” 荀想容看着这个小豆丁,心中一片柔软,拉着她的手就往荀家门口走:“不用这么客气,你叫我荀姐姐就好。” 姜回扬起笑脸,甜甜一笑:“荀姐姐。” “乖~” 姜心皱着眉头看着姜回的背影,这孩子学武把脑袋学坏了? 她竟然叫姐姐了? 她不揍姜回几个来回,姜回可是从来不叫姐姐的。 灼红走到姜心身边,冷淡道:“姜姑娘,走。” 姜心瞥了她一眼,跟了上去。 姜心跟着荀想容进了荀家,直接去了荀小姐的闺房。 进了屋子,荀小姐就将人都打发了出去。 姜心察觉到她这一行为,心下了然,看来她也不喜欢这个灼红。 “荀小姐刚刚出门了吗?”姜心问。 荀想容点头:“去了一趟薛家,姜姑娘可是早就来过?” 姜心笑道:“是啊,不过恰好看到荀小姐的丫头跟别人说小姐不在家。荀小姐出门不带贴身丫鬟吗?” 荀想容一边给姜回剥栗子,一边诧异的问:“灼红?她今日有些不适我就没让她跟着我出去,姜姑娘可看到什么人来找我了?” 姜心看着她的神情,不似作伪,心中更加确定,这个灼红的行为有些诡异。 正在此时,灼红进来道:“小姐,少爷回来了。” 荀想容立刻换了一个揶揄的表情,对姜心道:“哥哥回来了呢。” 说着她用手巾擦了擦手,对姜心道:“我们去迎迎他?” 姜心也跟着站起来,心中有些雀跃。 他回来啦。 几个人刚出屋门就看到一身青色长衫,俊秀挺拔的身影快步走来。 今日的闵昭有些不同,他穿的不再是松松垮垮的蓝色布衫,青色长衫系着一条玉石腰带显得身形更加挺拔,身上也没有了那一股柔弱的气质。 头上带着一顶玉冠将头发束的整整齐齐,玉冠上簪着一枚玄色的发簪,正是姜心送给他的那个武器。 整个人显得英气桀骜,眉宇间也是清朗的神采。 这是姜心第一次见这样的闵昭,不由得愣住了。 若是之前他的装扮就是病娇美人,此时就是少年英郎。 “阿心,你回来啦。”闵昭笑着迎上来,一把将她捂进怀里。 姜心的脸撞到他的胸膛上,身体都僵硬了,他的装束变了,怎么行为举止也变得不同了呢? 他的内敛呢?含蓄呢? 姜心抬头看,还是那张英俊不凡的脸,但是他的笑意也变得飒爽起来。 荀想容看的都觉得辣眼睛了,连忙捂住姜回的眼睛,催促道:“进屋进屋说,别杵在这里,太冷了。” 说着,她将下人们都赶了出去,自己带着姜回先溜进了屋里。 真的是溜。 毫无大小姐风范! 闵昭放开姜心,拉住她的手,低头问她:“怎么还看着我?好看?” 姜心点头:“好看。” 跟以前不一样的好看,但是比以前更动人,她的心跳又快了几拍。 闵昭突然笑了:“好看就多看看。” 说着,牵着姜心的手就进了荀想容的屋子。 第六十五章 坦白 姜心跟着闵昭进屋就看到荀想容目光灼灼的盯着两人牵着的手。 姜心有点不好意思,她将手缩了回来。 手中变得空荡荡的,闵昭微微失落了一下下,就换上笑容,问姜心:“什么时候来的?” 姜心道:“到镇子上也不过两个时辰。” 闵昭道:“等会儿我和你一起回去。” 说着,他瞥了一眼姜回,这一次眼中没有谴责。 姜回暗暗翻了个白眼,她很靠谱的好吗? 闵昭离开私塾的时候交代了姜回他不在的这几日要保护好姜心,姜回这才死皮赖脸的跟着姜心来到灵山镇。 荀想容看得出来姜心和闵昭之间的眉来眼去,问闵昭:“哥哥,你一会儿要带姜姑娘去见父亲吗?啊?” 荀想容话里的暗示再清楚不过了。 闵昭摇了摇头:“还不是时候。” 哪知荀想容一点也含蓄,对着姜心挤眉弄眼:“姜姑娘今年多大?听说是十四了?” 姜心有点窘迫:“对……” 哪知荀想容直接来了一句:“打算什么时候成婚呢?” 闵昭睨着她:“想容!” “好好好,我不问,我不问了。”荀想容笑嘻嘻道。 姜心问闵昭:“荀家的事我听花公子说了,事情可解决了?” 闵昭点了点头:“算是解决了。” 说着,他的手抚上姜心的头,温柔道:“这一次荀家是去西边采购的棉鞋,用于军政司下新军备的预备。只是不知道怎么的,走漏了消息。” 庆王朝的西边地域广阔,阳光充足,种植棉花数量很多,是主要的产棉地。军备若是采购物资,去那边也是理所应当的。 原本这一趟生意做完,荀家几乎可以在军政司的军备处立足了,可是没想到到头来功亏一篑了。 三个人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闵昭便带着姜心和姜回走了。 临走前,荀想容跟姜心约好了腊八再见,因为到时候荀想容要去给闵昭送腊八粥。 回去的时候,姜心和闵昭做的马车,而姜回则跟着清风在外边赶车。 姜心有点担心:“阿回会不会冻坏了?她还那么小?” 闵昭完全不担心这个问题:“她如今是学武之人,哪里有那么脆弱,经历寒霜风雪也是他们必修之课。” “是吗?”姜心狐疑道。 “是。”闵昭十分认真的回答他。 姜心看着眼前这有点陌生的人,也有点怀疑此话的真实性。不过她想起今日姜回的表现,还是决定相信一位夫子的职业素质。 闵昭没有再做那种柔弱的打扮,而且气息听起来也很稳。姜心就拉着他的手把了把脉,发现他的脉搏确实很有力。 闵昭反手握住她的手腕,低声笑道:“我没事,我看你在荀家一直打量荀想容,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姜心还是有点欲言又止,其实她这个人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要不要将自己的隐私说给伴侣听,那是对方的自由。 所以从一开始姜心就没有问过闵昭的隐私问题,比如谁刺杀他,以及他的身世等。 但是此时她觉得,这些事儿已经剪不断理还乱了,同时原主也因为这些事成了炮灰,所以她很想知道这里面的内情。 “你有话想问我?”闵昭看出了姜心的心思,又问了一句。 姜心看着他,问:“义泽,我确实有一些事情想要问你,跟我有关系,跟荀家也有关系。” “你说。”闵昭将她耳边的头发掖到耳后。 这一天,他等了很久。 如果姜心一直十分理智的保持着对他的包容,反而让他觉得姜心不在乎他。 “今日我去荀家寻你的时候,发现荀小姐的丫头正在与一个人说话,那个人还托那个丫头送了点东西。对了,那个丫头就是你跟我说的灼红。” “灼红?”闵昭微微拧眉:“男人?” 如果是女人,姜心不会特意来告诉他。 姜心点头,看着他的眼睛:“这个人你也认识,是蔡文康。” “是他?”闵昭似乎也不是很惊讶,但是也有些意外。 闵昭知道蔡文康喜欢荀想容,而且为此他还跑过几次荀家,最后一次还被荀家的护卫打断了腿。 又来了? 姜心继续道:“而且,看起来,他们并不是第一次见面。从灼红的语气中也可以听出,是荀小姐暗中通过灼红与蔡文康在交往。” “这不可能。”闵昭十分肯定的说。 “你确定吗?”姜心再次询问。 闵昭语气又坚定了几分:“我很肯定。” 闵昭不是一个真的不问世事的人,他对荀家人还是很了解的,尤其是荀老爷和荀想容。 “荀想容虽然性子跳脱,但是她也只是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才会这样,平时还是很稳重的。而且……” 他记得荀想容跟他说的那些话,她一生热爱诗书,对男女感情也从不向往,所以说她去跟人私相授受,可能性不大。 再说,荀想容是荀家的继承人,也没有必要去跟人私相授受。 既然他这么肯定,那姜心也就信了。 然后,她又说了槐云和蔡文康两个人密谋杀她的始末都讲了一遍。 “其实之前的事情我已经都忘了,包括我和槐云一起发现蔡文康在和灼红私下来往的事,但是今日我看到他们两个,脑海中的记忆突然都冲出来了。我敢肯定,早在八月的时候,他们已经有联系了。” 闵昭脸色阴沉的厉害,但还是静静的听姜心再说话。 “槐云说蔡文康身后站着一个人,并且要拿花家的生意秘密去交换合作机会。”姜心又将她和姜回在茶肆偷听来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 最后,姜心才看着他,问道:“你知道蔡文康身后的人是谁吗?” 很明显,蔡文康是否跟灼红有联系,似乎跟他身后的那个人有关系。 闵昭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脑勺,眼中是说不清的情绪。 姜心将他的手拿了下来:“已经不疼了,而且当时忘掉的记忆也回来了。” 闵昭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知道是谁,只是我没有想到,我的事这么早就把你牵扯进来了。” 姜心有点懵:“你的事?什么意思?” 闵昭道:“虽然我还没有确切的证据,但是几乎肯定,蔡文康背后的人是谁了。” 毕竟,在整个曲泉县,与他和荀家有仇的,也有胆子做这些事的,也只有那个人了。 “谁?”姜心坐直了身体,看着他。 “王溪。” 第六十六章 纺机 姜心没想到竟然是有一面之缘的他。 “就因为生意场上的事?”姜心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所以他就让人去败坏人家姑娘的名节? “不只是生意上的事。”闵昭揉搓着她的手,斟酌这怎么讲事实说出来才不会吓到她。 姜心偏头看着他,瞪着他的解释。 闵昭目光渐渐变得深邃:“王溪,是闵国公府的人。” 闵国公府?姓闵? “他是……”姜心震惊的看着闵昭。 “他是闵国公夫人的娘家人,是王家专门派来在这里看着我的。”闵昭的声音也渐渐变得深沉。 他的目光从姜心的脸上移开,看向车外。 车外的两个人其实将里面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尤其是姜回。 一张小脸变得森冷。 闵昭的声音再次传来:“我曾经也是闵国公府的人,只不过因为一些事情,被迫离开,来到这里。王家人便派了人在这里监视我……” “监视?”姜心的心不由的提起来。 “是。”闵昭道:“所以,他对我身边的一切都充满了敌意,你被袭击的事情发生在八月,我想王溪和蔡文康应该是在七月七的庙会上相识的,当时是我带着私塾的学子们去镇子上参加一个小型的诗会,那一次王溪和想容都在。” “想必是王溪发现了蔡文康对荀想容的心思,所以才起了利用他的心。只是他一贯的作风,最会恶心人。” 要说王溪这个人什么最擅长,那就是恶心人。 “所以……”姜心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说,蔡文康之所以跟那个灼红私下里往来,都是王溪用来恶心你的?” 当然没那么简单。 闵昭道:“荀想容肯定不知道这件事,恐怕蔡文康以为的私相授受,不过是灼红利用荀想容之名在跟他交往了。而最重要的,其实是王溪以蔡文康为媒介,通过灼红在打探荀家的消息。只不过蔡文康也不知道,白白的被人利用……” 而灼红这个人,只怕早就背叛了荀家。 “依你所说,他们在传递消息的时候被你和槐云发现,你当时又住在私塾离我很近,为了不暴露,很有可能就此中断联系也是可能的。” 姜心第一次见识真正的地下工作,不由得觉得王溪真的是个人才。 用一个跟王家和荀家都不相干的人来传递消息,荀家也不会怀疑。 至少,蔡文康被荀家逮住过那么多次,这不都没被怀疑吗? “那这次军备被劫的事?”姜心问。 闵昭点了点头:“依照你的说法,王溪又重新启用蔡文康这条线,荀家军备被劫这事恐怕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姜心终究是松了一口气,道:“既然都弄清楚了,荀家应当能有对策。” 闵昭看着她,眼中是说不清的情绪:“你火急火燎的跑去镇子上,还跟着他们去了茶肆偷听消息,只是为了荀家的事吗?” 姜心指着自己的头道:“当然不是,还有我被砸脑袋的事啊。” 说着,姜心就将那封信拿出来:“其实我今日来镇子上也存着去明月楼一探究竟的心思,没想到半路上遇到这么多事。” “那你想怎么办?”闵昭问她。 姜心垂下眸子,真正的原主已经死了,杀人偿命,此事她不得不计较。 还有她后脑勺现在还存在的伤也时刻提醒着她,这件事必须计较。 这也算是姜心欠原主的。 “我想让他们血债血偿。”姜心的声音轻飘飘的,没有一点霸气的情绪,但是闵昭丝毫没有忽略她情绪中的坚定。 闵昭的手搭在她的肩上,将她轻轻的搂在怀里:“好。” 闵昭将姜心和姜回送回了姜家,然后带着清风回了私塾。 现在的姜心有那么一点亚历山大,她清楚的明白自己现在将要面对的敌人对于她来说有多强大。 两人回到姜家的时候,阿呆已经回去了,姜心一头扎进屋里,窝炕上,进行自己的头脑风暴。 她该做什么? 她能做什么? 她就是一个小木匠! 想要对付一个有国公府背景的势力,她能做什么呢? 只能从她擅长的领域入手。 姜老太太看着在炕上跟一条鱼似的扑腾过来扑腾过去的姜心,好奇的问姜回:“你咋跟你姐一起回来的?她这是遇到啥事儿了?” 姜回啃着饼子,扫了一眼姜心,道:“啊……我也不知道。” 姜老太太白了她一眼。 突然,姜心从炕上坐起来,目光灼灼的盯着姜回。 姜回吓得嘴里的饼子都掉了。 “你怎么了?”姜回下意识的问。 姜心突然咧嘴笑了:“我知道我能做什么了。” 王溪抢了荀家的军备,为什么?不就是为了揽住军备这条路吗?她还记的闵昭说过,王家虽然有国公府的背景,但是到底山高皇帝远,王家为了站稳脚跟这几年没有少折腾,那这一次他们插手军政司的军备,是不是也是想从这里得到支持,在灵山镇立足呢? 军备物资除了武器,不就是装备吗? 姜心眼睛闪亮亮的。 第二天,姜心就抓住来上工的阿呆,开始了她新的头脑风暴。 “师父,你要做什么啊?”阿呆有些不明所以,呆呆的看着自家师父趴在桌子上,对着一张纸勾勾画画,他压根看不懂。 姜心没有理他,将自己的想法尽快的展现在纸上。 用了将近一个时辰,姜心才将手摇纺机的图画好。 她画的手摇已经不是真正的存在于乡村的那种单线手摇纺机,而是接近于半机械化的珍妮纺纱机的改版。 可以手摇,也可以用水动力。 “师父,您要做这个东西?诶?有点像……这是纺机吗?” 姜心嘿嘿一笑:“对,就是纺机。” 阿呆虽然没有见识过这样的纺机做出来后性能如何,但是单看姜心画出来的示意图,就觉得这效率绝对比普通的高很多。 姜心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一次,咱们秘密的来,绝对不能再重蹈磨坊的覆辙。” 阿呆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她,使劲点了点头:“师父您放心,我绝对不会将此事说出去。” 姜心冷笑一声:“你以为不说出去就行了吗?” 阿呆一愣:“什……什么意思?” 第二天他就知道什么意思了,姜心连他带图纸工具全部扔进了山谷。 第六十七章 筹钱 对于创业这件事,姜心认为自己最缺的还是钱。目前手中的几个项目都还在投资阶段,比如造纸厂和酸菜馆,想要快一点变现,还得靠酸菜馆。 所以第二天姜心就跑去找花落落了。 “酸菜馆的装修如何了?”姜心问。 花落落已经重整旗鼓,所以对创业这种事儿也很上心。 “现在是冬天,这场雪又挺大的,所以装修拖延了些时间。” 花落落如实道:“不过,厨子我已经寻摸好了,正要问你们是现在就让他开始学做酸菜的菜品还是等装修好了。” 姜心立刻拍板:“现在就开始学。” 现在开始学就要提前支付薪酬:“谈好了薪酬了吗?” 姜心又问。 花落落点头:“普通的馆子厨师一般都是二两到四两的价格,这个厨子在之前的馆子就是二两。” “那就三两。”姜心知道花落落没钱:“一会儿我拿钱给你,对了,那个铺子有后院之类的地方吗?” “有有有。”花落落道:“有一个小后院,巴掌大的院子,倒是有两个大房间。” 姜心觉得自己还是要去一趟,于是直接跟着花落落出门了。 蓝不易也没闲着,再有不到一个月就要过年了,开春后新的造纸厂就要动工,他要寻一些工匠提前预定工期。 所以,他也要出门。 姜心连忙叫住他:“蓝公子,你知道牙行在哪吗?” 蓝不易:“姜姑娘,你要买什么吗?” 姜心点头:“先去看看。” 现在她手里还有五百两左右的银子,所以接下来的建设她不打算再雇人了,而是直接买人。 就算工期长一点也没关系,她要买人。 磨坊的事儿就是一个前车之前,她的图纸被人泄露,让她无从计较。 而且对于她想要建的纺织厂,也真的不能再大喇喇的出现在人前了。 于是姜心和蓝不易一起先去了牙行,让牙人给留意着泥瓦工匠后,就和花落落去了铺子。 今天天气清朗,雪开始大面积的化开,雪水从房檐上滴滴答答的落下来。铺子位于城镇的中心位置,作为一个饮食店铺,这位置算是相当不错的,姜心都觉得自己占了薛松阳的便宜。 店铺的门开着,里面的工匠们正在刷墙。 花落落带着姜心往后边小院里去,看了那两间大房间。 说是两间大房,只不过是里面没有杂物,确实显得要大一些。 “以后这里是堆放材料和柴火的地方。”花落落道。 小院子真的是太小了,从大堂的门传过来,不过六七步的距离就到这两间房的门口了,若是在这里怼了柴,不安全不说,那就真的没有下脚的地方了。 姜心点了点头,道:“只能如此了。” 这个小铺子其实在这个位置开一个衣裳首饰铺子是最好的,开小饭馆有点小。但是,姜心和花落落这两个创业废如今也就配这样的小店面了。 再说了,人家同意以店铺入股已经很给面子了。 姜心又去厨房看了一眼,道:“厨房还算规整,虽然不是很大。花公子,就让厨子在这里先练一练咱们的菜品。” 花落落没有不答应的:“姜姑娘要过来吗?” 姜心点头:“要的,花公子打算和厨子签什么样的契约?” 花落落这点还是清楚地:“当然是三年死契,要不然咱们这又是教新菜品又是涨薪酬的,图什么?” 姜心笑了,确实是这个理。 剩下的事情就交给花落落了,姜心就和花落落分开了。 不过还有一件事姜心和花落落商量了。 那就是馆子里的家具,姜心来做。 薛松阳付工钱! 薛松阳知道这件事后,失笑摇头,她可真是一毛不拔。 姜心当然一毛不拔,不出意外,她马上就会变得很穷很穷。 从酸菜馆离开后姜心又去了田师傅的铁匠铺。 田师傅看到姜心来了,一如既往的热情。 “姜姑娘这次可是好长时间没来了。”田师傅笑着说,自从上次去了山谷,到现在应该差不多有半个多月没来过了。 “我还没跟您道谢呢。”姜心笑着将手中的点心递给旁边的坨儿,道:“要是没有您的帮助,我也不能如愿。” 姜心说的就比较隐晦了,但是田师傅听得明白,他笑问:“做出来了?” 姜心笑眯眯的点头:“做出来啦。” 田师傅擦了手,将姜心请进屋里。 田师傅知道,姜心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我来有两件事。”姜心道:“我想要把落地称的图纸卖出去。” “什么?”田师傅惊了一跳:“为什么?” 姜心幽幽的看着他,田师傅秒懂,又缺钱了。 但是田师傅还是好心劝她:“落地称可是个能够长期做的买卖,这些日子入冬了,远来的客商可能不方便来往,落地称的订单不是很多,但是你要相信我,这个东西很快就能传到外府去,到时候你还是不缺订单的。” 姜心点头:“我知道,不过,我也确实急着用钱。” 田师傅叹了口气:“因为磨坊的事儿吗?” 姜心摇头:“也不全是,磨坊……我也卖了。” 田师傅这一次感觉到了不对,能将磨坊卖了,她手里的钱应当不算少了,至少在凤尾村生活肯定能过得很滋润。 “姑娘……是又想到了什么别的点子?”田师傅小声问。 姜心笑着点头:“知我者,田师傅。” 她这么一说,田师傅就放心了,哈哈笑起来:“既然这样,我也不能拦着姜姑娘发财不是?不过,我跟你说句实话,按照你这个落地称的价值来看,我要买下你的图纸,恐怕钱不够。” 姜心也这么想的,而且,她要价也不便宜。 所以,她的目标是周挺。 “周将军……”田师傅深深叹了口气:“恐怕他也拿不出多少钱来。” 姜心一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这位周将军恐怕又碰上麻烦了。 果然,田师傅道:“只听说他负责了什么新的衙门的军备,结果军备被人给截了。虽然不是他押送的,可是提供物资的那一家商号是他举荐的啊。如今军备被劫,他当然有责任了。” 第六十八章 铁矿 “嘿。”姜心忍不住就笑出了声。 她就觉得这位周将军真的挺倒霉的。 不过,这也印证了她的猜测,周将军果然和新政有关。 不止有关,恐怕还被人针对了。 不过,这个已经不是问题了。 “我的落地称也被人仿出来了。”姜心道:“所以我这个图纸也不是独门生意了,也没有多少钱。” “之前的独门生意的时候,这个图纸怕是一千两都有人买。”姜心想想整个庆王朝的疆土,都流口水,这可都是未开发的市场。 可惜了…… “如今落地称被仿出来,自然不值这个价钱了。” 姜心估了一下心理价,道:“五百两,田师傅可以帮我问一下周将军吗?” “五百两……”田师傅觉得这降得有点多。 纵然这落地称被人破解了,可那也只能说是多了一个人做这个生意,这市场可还是广阔的啊。 可是,姜心等不起了。 不只是因为她缺钱,而且还因为她的销售渠道受限。她的销售渠道只有田师傅的铁匠铺,而且没有营销手段,人家来定就有单,不来就没单。 久而久之,这市场迟早会被对方抢占完了。 可是把这图纸给了有人脉的人就不一样了,他的人情网络足够辐射整个庆王朝。 田师傅答应了会跟周将军说一下这件事,至于最后成不成,他也不敢保证。 第二件事就是,她有需要大量的铁。 田师傅有点怕了:“姜姑娘,您这是……到底要做什么?怎么一次比一次需要的铁多啊?” 前几次还只是几个零件,后来是一块生铁,然后两块生铁,娘啊这次她直接按斤买。 一买还要买百十来斤。 田师傅很直接道:“姜姑娘,不是我不帮你,这个我还真弄不到这么多。” 实际上田师傅卖出去的铁器那都必须要登记造册的,更不要说这么多的铁。 “那田师傅能不能帮我想一想办法,我还可以怎样做?”姜心诚心的求助田师傅。 田师傅皱着眉头,摇头:“姑娘若是有能力攀上薛家,倒是还能考虑考虑。” 姜心耳朵顿时竖起来:“薛家?” 田师傅道:“对,薛家。据说前些年薛家在开采玉石的时候,在挖出来的土中发现了铁矿。” 姜心一愣:“伴生矿?” 也不对,玉石矿能伴生铁矿吗? 田师傅摇头:“应当不是,不过是土里稍微含有一些,含量不是特别高,姑娘可以去问问。因为含量太低,价值不大,官府就没有将那玉矿收回来。” 姜心暗暗松了一口气,对田师傅由衷的感谢道:“多谢田师傅了,若是没有您的帮助,我真的是寸步难行。” 说罢,姜心对他行了一个大礼。 田师傅连忙将她扶起来,笑呵呵道:“姜姑娘无需多礼,既然咱们都是朋友了,客套话咱们就不多说了。” 姜心从铁匠铺出来又回到酸菜馆,花落落还在兢兢业业的看着店铺的装修,见姜心又回来了,不由惊讶道:“咦?姜姑娘,还有什么事吗?” 姜心对他招了招手,两人又去了后院。 然后将自己的来意说明了:“不知道薛家有没有提炼这些铁矿。” 花落落摸着下巴想了想,道:“这我还真不知道,要不我给你问问?” 姜心连忙点头:“那就多谢花公子了。” 花落落不在意的摆摆手:“这有什么?你就回去等消息去,对了,木材需要准备了。” 姜心应下了。 姜心回到村子里,清点了一下家里还有的木材,摇了摇头,还差得远呢。 私塾。 前院地上的雪已经画的差不多了,唯有萧条的树枝上依旧带着银色的光芒。荷塘也冻上了一层冰,冰面上都是破败的荷叶。 树下的石桌上,丰神俊朗的少年穿着一身宽松的蓝色衣袍,长发用一根发带挽着,慵懒之中又有几分不羁。 他手持黑棋在棋盘之上翻云覆雨,将白棋团团围困,半点挪动不得。 白色衣袍的老者捋着胡须看着他的杀招,暗暗点头。 “你这一步,是不是有些急了?”赵夫子眼睛看着棋盘,问的却不是棋盘上的问题。 闵昭一手撑在膝盖上,另一手夹着棋子,啪的一声放下。 “我着急。”声音淡淡的,却暗藏了几分松快。 “因为她?”赵夫子不知道自己应该欣慰,还是应该担心。 “这么多年了,我以为你改了。”赵夫子语气中带着嘲讽。 “改什么?”闵昭随口问。 还能改什么?将感情看得太重,别人为你付出一分,你回以十分。否则,那些人也不能将你伤至此。 但是赵夫子还是没说出来。 赵夫子翻了个白眼:“在我面前还装什么?不过,她能让你打开心结,我也为你高兴。只求你以后别在我面前摆出也一张了无牵挂的脸,让老夫多活几年。” 闵昭突然笑了一声:“好。” 赵夫子言归正传:“上套了?” 闵昭点头:“上了。” “把那丫头吓到了,我可听说,她跑去镇子上找你了。” 闵昭脸上的淡漠瞬间消融,唇畔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行了。”赵夫子都觉得自己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看那姑娘也不是一个只求你保护的人,你可盯紧点,可别让她去找姓王的拼命。” 赵夫子还记得姜心在这里抽打蔡文康的事,这姑娘表面看上去挺温柔的,而且也挺好说话,实际上发起飙来后果也很严重的。 蔡文康和槐云的身败名裂不就是前车之鉴吗。 “没事,我让赵峰跟着她呢。”闵昭道。 说是跟着,其实就是保护,只是现在还不是让她知道的时候。 “你自己安排好,下一次刺杀快要来了,一旦你这里开始反击,王溪必定怀疑你。到时候,随手一查就能查出来你对他的探子做了手脚,到时候姜家那丫头恐怕也会暴露在人前。” 闵昭点了点头。 清风这时走过来,对闵昭道:“赵峰回来说,姜姑娘今日跑了一天。” 闵昭抬头看他。 清风才继续道:“姜姑娘好像在筹钱,还在镇上的牙行定了一些人。” 赵夫子啊了一声,一拍大腿:“她不会要雇凶去杀人?” 第六十九章 需要 闵昭知道赵夫子只是随口一说,也明白姜心不会这么做,但是心还是突了一下。 “她不会。”闵昭淡淡道。 已经到了下学的时间,闵昭掸了掸自己的衣服,站起来。 赵夫子连忙叫他:“诶诶诶,你干什么?这盘棋还没下完呢,你干什么去?” 闵昭扫了一眼棋盘:“还有下下去的必要吗?” “什么意思,你……” 赵夫子也看向棋盘,然后倒吸了口冷气:“嘿,你这小子,竟然也给我下套!” 闵昭笑着离开了,他先去了学武的小院,发现徐髯赵峰和姜回三个人正凑在一起嘀咕什么。 “说什么呢?”闵昭弯下腰,也把头凑了过去。 “嚯!”徐髯吓得直接滚到了泥里。 赵峰立刻站好,规规矩矩的,就像一个好学生。 姜回吊儿郎当的看着闵昭:“你怎么来了?” 好歹她也是他舅舅,害怕和严肃那是不可能的。 “接你回家。”闵昭拎起她的衣领,直接就往外走。 姜回:…… 想见姜心就直说。 姜心回家后就一直在做薛松阳玉石工坊里的设备,姜老太提醒她该接孩子了,姜心才收拾了一下自己身上的木屑准备出门。 然后,姜家的门就被打开,闵昭带着一脸微笑的拉着姜回的手就进来了。 “诶?你怎么送她回来了?今日不忙吗?”姜心忙结果姜回。 闵昭当然知道她问的是什么事,摇了摇头,道:“已经尘埃落定。” 姜心让他们进了屋,才问:“那到底怎么处理的?” 闵昭道:“荀家赔偿了钱,暂时供应权被王家拿走了。” 说着,他垂着眸子喝一口姜老太端上来的茶。 “啊!”姜心有些不高兴,但是到底也没说什么。 闵昭侧目看她气鼓鼓的样子,笑道:“无碍,这点钱撼动不了荀家的根基。” 而且,原本这就是他计划之内的事情。 可惜,他不能跟姜心明说。 “最近在做什么?”闵昭问。 姜心也捧起了一杯茶,道:“现在正在做给薛松阳的工坊设备,等这件事儿做完要做酸菜馆的家具,不过家具这东西做起来挺简单的。” 嗯,这些都不需要钱,她到底要做什么? “我想自己建工厂。”姜心道。 闵昭诧异的看着她。 姜心握住自己的小拳头,恶狠狠道:“老娘要赚钱!用钱砸死姓王的。” 闵昭忍不住笑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 姜心连忙摆手:“没什么,我准备的差不多了。” 清风暗暗翻了个白眼,哪里准备的差不多了,明明还在卖图纸筹钱。 闵昭抿了抿唇,她其实跟他还是很客气的。 虽然两个人确定了关系,可是她却不像一般女子那般,将他看作是依靠,向他索取所需。 闵昭忍不住幽幽的叹了口气,难道是因为自己不够强大吗? 其实姜心真没想那么多,她只是觉得……闵昭也挺不容易的,而且现在还寄人篱下的。 再者,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应该依靠一个男人做成自己想做的事,否则上辈子就不会孤独终……哦不,母胎单身到死了。 今天晚上闵昭依旧在姜家吃的。 吃完饭姜心送闵昭出门,闵昭又说了那一句:“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 姜心连连点头:“好的好的。” 然而,态度如此之敷衍! 闵昭表面上风轻云淡的,实际上心里有些失落。 一个男人其实最大的虚荣就是让自己的女人依靠,从古至今都是这样的。 然而,他没有! 男人最了解男人,姜回就特别理解闵昭。 所以姜回在被窝里问姜心:“你要办工坊?” 姜心点头:“对,怎么了?” “你有钱吗?”家里有几个钱,姜回可是门清。 姜心道:“还差点,不过应该很快就能凑齐。” 如果能卖掉图纸,凑够一千两,建设工坊和造设备的钱应该绰绰有余。还有一些原材料,她也需要买进。 还有工人,她不打算雇佣,而是选择直接买下来。 这都是很大笔的银子。 姜回觉得是时候发挥自己的作用了,悄咪咪道:“闵昭有钱,他特别特别有钱。” 姜心笑道:“他有钱也是荀家的钱,这事儿我可没打算让别人参股。” “不是。”姜回小声道:“是他自己的钱,他娘留给他的。” 然后又补充了一句:“亲娘。” 姜心点头:“我也不想借钱。” 姜回抽了口冷气:“你俩都那啥了,他的不就是你的吗?” 姜心一巴掌拍在她屁股上:“小小年纪不学好,那啥是那啥?再胡说给你一顿竹笋炒肉。” 姜回捂着屁股咬牙切齿,外甥,舅舅为了你可是肝脑涂地了,连龙臀都被人揍了。 姜回还在腹诽明天怎么跟闵昭邀功呢,就听姜回道:“睡觉。” 姜回撇了撇嘴,闭上眼睛睡觉。 玉石工坊的设计怎么说也已经做过一次了,所以再做起来就轻车熟路了。 花落落将薛松阳又带来了一回,直接将槐云盖的那个磨坊改成了玉石工坊,而之前的那个工坊又建成了磨坊。 无他,当初答应村里的水车灌溉这个条件必须遵守,就算主人换了,但是答应的条件还是不能变。 等玉石工坊这边弄完后腊月里已经过了好几天了,年味也越来越浓。 姜心已经着手做酸菜馆的家具了,不过她这里的木材已经用完了,所以还得拜托薛松阳来寻。 不过,既然薛松阳答应了这个铺子包装修,所以这木材费用也得他来出。 期间姜心去了一趟山谷,阿呆已经把老板的纺纱机做出来了,剩下的就是姜心改造了。 然后姜心把阿呆带出来,准备做酸菜馆的家具。 至于铁,不出意外的是薛家都没有在意那些铁矿,毕竟对于他们来说利润太低,低到几乎没有。 但是薛松阳告诉姜心,只要她肯出来,薛家就给她炼。 呵呵…… 姜心答应了。 形势比人强,原本五两银子一斤的铁,姜心出到了八两。 姜心有一种被宰了的感觉。 但是,她也得捏着鼻子认了,定了二十斤的铁。 没错,二十斤,傻子才一口气买一百斤! 第七十一章 卖出 “你知道我买人的事啦?”姜心心中一边有诧异,一边有感动。 这个人为她做的事从来都是润物无声的,给予她的都是她需要又无法拒绝的东西。 若是金银尚可推拒一二,但是,他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从不直接送钱。 “听蓝不易说过你在牙行预定了人,我想着牙行里的人多数都是民间的匠人,手艺肯定不如在工部任职过得老匠人。” 闵昭对那两个人招了招手,两人走上前来,行了礼。 “不过价格应当是要贵一些的。” 那女子连忙上前,笑道:“二十两一位,两位四十两。” 嘶…… 姜心倒吸了口冷气,这么贵? 闵昭说:“这两人所擅长的领域不同,不过如果你要在山谷建设的话,应当都能用上。房屋田舍,修路造桥,他们都会。” 说着,两个人都对姜心弯腰行了一个礼,似乎知道这就是他们以后的主子。 姜心顿时觉得,值了。 不过,她今天可没带这么多钱。 闵昭笑道:“你先将人带回去,钱让清风来付。” 姜心立刻道:“好,那等我回去再给你钱。” 闵昭点了点头。 一行人回到村里的时候已经酉时了。 现在的凤尾村对于姜心来说特别微妙。 因为磨坊的事,乡亲们已经算是跟姜心彻底划清了界线了,当然他们也知道,就算他们不想划清界限,姜心也不会在搭理他们。 所以,这些日子以来,他们都是躲着姜家的人走的。 现在姜心乘着马车回来,人们也只是绕着走过,并猜想这姜家这丫头是不是又得了什么赚钱的买卖,最近进出村子的频率很高。 带回来的两个匠人闵昭先带走了,明日再送去山谷。 姜心一回家就听姜老太说坨儿来过了。 “坨儿是来给递消息的说,说是周将军那边给了回信。” “怎么样?”姜心期待的问。 姜老太皱着眉头想了想:“好像是说……周将军应下了,不过要跟你见面谈,让你明天去镇上的明月楼一趟,哦,对了,早上辰时。” 又是明月楼? 姜心觉得自己跟明月楼真有缘。 姜心回来的时候姜回已经回来了,听说明日姜心要去明月楼,立刻申请跟着去。 “你明天不上课了?”姜心揉着她终于长长了一点的头发,笑眯眯的问。 “明天休沐!”姜回噘着嘴将姜心的手拍下来,爬上炕。 “那好,那你就跟我去。”姜心也跟着她爬上去。 翌日,姜心一大早起来收拾好了就带着姜回去了镇子上。 明月楼在辰时还没有开张,但是门已经打开了。 姜心进去的时候就看到小二正在擦桌子扫地,见有人进来便道:“客官来早了呢,咱们酒楼还没有开市。” “我来找人。”姜心淡淡道。 小二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笑着迎上来:“两位姑娘,这边请。” 看来,周挺已经来了,并且交代好了。 姜心上了二楼,又进了一个雅间。 周挺正坐在桌旁喝茶,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中年男子。 “姜姑娘,别来无恙。”周挺见姜心进来了,笑着打招呼。 他身旁的中年男子也对她友好的笑了笑。 姜心行了一个礼,道:“周将军好。” “坐。”周挺指着他对面的凳子。 姜心道了谢,便坐下了。 周挺道:“老田说,你要把落地称的图纸卖了?可是缺钱了?” 姜心汗颜,不过还是实话实说:“没错,想要做别的东西,需要钱。” 周挺没问落地称的事儿,反而对姜心说的其他东西敢了兴趣,他凑向姜心:“姜姑娘可是出了什么新鲜玩意儿?” 姜心抿嘴一笑,道:“还没有,就是想要做点生意。如今手中的产业卖的卖,散的散,总不能坐吃山空。” 周挺眼中闪过一抹失望:“我还以为姑娘又出了什么新鲜玩意了。姑娘可能不知道,你造的这些削薯器也好,落地称也罢,其实传到别的路去,还是有很大的市场的。” 姜心垂眸:“将军说的是,不过我一个农女,定然没有那么多的销路的,与其等着别人将这些东西模仿出来赚的盆满钵满,不如就将图纸卖给有能力的人。” 周挺点头,这倒是,如今这落地称不就已经有人仿出来,并且开始侵占她的市场了吗? “既然如此,我们就说一说这落地称的事儿。”周挺对他身边的人挥了挥手,那人拿出来一个契约。 “其实我叫你来是要跟你说一下,你这个图纸也不是我买的,而是我帮别人代买。”周挺也没有隐瞒。 姜心看着他,有些意外。 周挺却道:“东西毕竟是你的,我肯定要知会你一声。签契约之前,这些事儿你是需要知道的,但是签契约后,我要怎么做就跟你没关系了。” 姜心明白,点了点头。 周挺将那契约递给姜心:“价格就按你说的来,五百两,不过买家需要你的整套设计图纸,详细的。” 姜心听懂了,他说的是数据。 姜心道:“我会附赠一套我的量尺设备,并且附上使用说明。” 周挺满意的点头:“好,至于铁器那边,老田也会给我想要的,你就不用管了。” “是!” “还有一点。”周挺表情开始变得严肃:“既然你把图纸买了,那么以后你就不能再制造落地称售卖了。” 姜心当然明白:“将军放心,我制作的也只能自己使用,不会售卖,请您放心。” 周挺把该说的都说了,想了想,也没什么了,两人就签了契约。 然后周挺给了姜心五百两的银票。 姜心临走前,周挺还是不死心的问:“姜姑娘要做什么生意,方便透露吗?” 不怪周挺想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他实在是好奇姜心是不是又做出好东西来了。 毕竟,姜心也是帮过他的,所以下意识的就觉得姜心做出来的东西对于他是有用的,万一呢?是不? 姜心想了想,道:“大概就是棉布棉衣。” 周挺立刻就想到军政司的那一部分军备的事儿,心里立刻涌出一股激动之情。 “姑娘是想要争取军备吗?” 若是别人,周挺绝对不会往这边想,因为他觉得,这根本不可能。一个小农女而已,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也没那么大的能量。 然而,她是姜心。 制作出落地称和磨坊的人,听说又做出了玉石工坊。 第七十三章 机器 姜心眼见着他的眼中有越来越多的落寞,连忙道:“已经没事了,上次我回来又泡了一次温泉,已经不怎么疼了。” “我也不是不告诉你,只是觉得这事儿跟你又没关系,就不想让你担心。” “你生气啦?” 姜心看着闵昭定定的看着自己,还以为闵昭生气了。 闵昭摇了摇头,还是用十分温和的声音对她说:“我没生气。” 姜心往前凑了凑,大眼睛十分好奇:“真的?” 闵昭哭笑不得:“真的。” 之前她只说了被槐云谋杀,没想到竟然还留下了隐患。 他抬手想摸一摸她的后脑勺,却想起她头上都扎着针呢。 “你好好在这里将养,酸菜馆的事儿我帮你看着。”闵昭道。 姜心眨着大眼睛看着他:“你有时间吗?” 闵昭:“马上就到年关了,也没有什么课要上了,闲暇的时间还是挺多的。” “哦……”姜心现在也没胆子再拒绝了。 虽然闵昭没有说出来,但是姜心清楚地感觉到他对于她受伤这事儿还是很介意的。 男朋友想要为受伤的女朋友做一些事情,也算是理所当然的。 姜心还是接受了。 孙仲听说姜心在酸菜馆开业前要留在山谷里治疗,比吃药膳还高兴。 终于又能教她扎自己了。 “其实你能三日扎一次是最好的,年前应该就能结束治疗了。”孙仲说。 好,姜心欣然接受了。 朱莹儿和张雪燕也很高兴,小伙伴一起来学习,想想就有动力。 下午闵昭带着清风就出了山谷,回到私塾他就把姜回叫过来了。 姜回最近为了训练自己的人手,还要暗中保护姜心,已经累成狗了,好不容易歇一天就被闵昭带了过来。 “干啥呀,能不能歇一天啦?以前我上朝都没这么累的。”姜回吐槽道。 闵昭对她说:“阿心的头被人砸过你知道吗?” 姜回不耐烦的表情僵在脸上:“什么?” 闵昭从书桌后面绕出来,开始解自己的衣带。 “你干啥?”姜回有点懵。 “跟我出去揍人。” 姜回:…… 姜心并不知道闵昭跑出去给她报仇去了,反正距离酸菜馆开业还有将近半个月,这段时间她打算将山谷规划一下。 那两个匠人一个名叫蒋飞志,一个叫赵云鹏。 蒋飞志以前在工部主要监督设计建造宅子的,例如一些王公大臣赐下来的宅子,有一部分就出自他的手。 有能力的匠人更喜欢挑战,所以姜心告诉他要在峭壁上凹陷下去的那个地方建一座宅子,蒋飞志的眼睛就变得锃亮。 “姑娘打算用土坯还是用青砖?”蒋志飞需要确认一下建造成本。 姜心道:“我想用青砖,不过……” 青砖很贵呀。 蒋飞志却笑道:“姑娘若是在考虑成本问题,大可不必,咱们这山谷有河流经,河岸的土壤松弛,河床上必定有足够的黏土能够制作青砖。传统的青砖制作的时间也太长,不过我有别的方法制作,最多半个月青砖便可入窑。” 姜心顿时放下心来:“那就有劳蒋先生费心了。” 蒋飞志连忙行礼:“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姑娘多礼了。” 他本来就是奴,姜心把他当普通将人对待,他却不能逾越了。 赵云鹏更善于机巧一类的,姜心就让他跟自己一起研究纺机。 其实纺机造起来也不算太难,姜心做木匠这么多年,其中关窍还是懂得,不过姜心要建的可不是普通的纺机。 她想要扩大生产,解放生产力,这其中就需要更多的机械知识了。 另一方面,姜心又拿出了一百两给了狄嬷嬷,让狄嬷嬷出山谷去老村长那将山谷出口附近这河两岸将近百亩的地方买了下来。 由于再往下游走不过三里地就是悬崖瀑布,而进出口的这一片又属于狭窄的山口,实在是没有什么价值,于是七十两就买下来了。 姜心现在是没有能力建造这一片了,只能用孙仲的名义将这一块地方圈起来了。 所以,至此,凤尾村沿河的这一片地方几乎都被人买下来了。 凤尾村的人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这村子竟然这么值钱,先是姜心租用河面,之后就是槐云买下一段河面和附近的土地建造一个更大的磨坊,然后又传出蓝不易买下沿河的一块地方要建造造纸厂。 现在好了,就连瀑布上游的那一块又险又窄的河谷也被买了。 现在村民们只要路过河边就能看到被围起来的一块一块的地方,说实在的,他们心里惴惴的。 “之前姜心租用河段,好歹还给咱们分了一些钱,造的磨坊也给咱们用,多少也能沾的光。可是你看看,这地方被他们买下了,钱归了官府,咱们反倒一文钱也拿不到了。” 李桂琴搂着木盆站在河边,看着正在施工的玉石工坊,忍不住嘀咕。 李家媳妇低着头蹲在河边开始洗衣服,也没有说话。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你还真当所有人要捧着凤尾村的人? 没看到杨成全现在都缩在家里不出来了吗? 不就是怕村里人骂他吗? 要说这些地卖出去,他杨家没拿钱,谁信? 正在此时,姜老太也端着木盆来河边洗衣服了。 她一来,李桂琴也不说话了,撇了撇嘴开始洗衣服。 李家媳妇倒是友好的对姜老太问了个好,却没想到姜老太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李桂琴冷笑,热脸贴了冷屁股了?让你贱! “诶,你听说了吗?蔡家又出事了。” 李桂琴没话找话,跟李家媳妇道。 李家媳妇低着头,摇了摇头。 李桂琴继续道:“听说蔡家小子不知道得罪了谁,大半夜的被人给套麻袋揍了,脑袋都被人砸的凹下去了一块。” 李家媳妇手一抖,这才抬起头来,惊讶道:“他……他还能活?” “能呀。”李桂琴小声道:“据说已经醒了,别的啥毛病没有,就落下一个头疼的毛病,整天哎呦哎呦的。” 李家媳妇叹了口气:“蔡家……也挺不容易。” 李桂琴听明白了,窃窃的笑了。 是呀,蔡家养了这么一个小子,真不容易。 蔡文康被人打了肯定是蔡文康又没干好事儿,否则为什么不打别人,就打他呢? 第七十七章 新气象 酸菜馆走上了正轨,姜心这个东家兼供货商就专心的腌酸菜和准备过年了。 还有五天就要过年了,姜心终于有时间给姜老太帮忙了。 距离姜心来到这里也有四个多月了,这还是她第一次在没有父母的陪伴下过年。 跟着姜老太在镇子上搜罗过年要买的鸡鸭鱼肉,心中满是感慨。 而姜老太最近也有些惆怅,姜心的爹娘和弟弟依旧没有消息。 不过有一件事儿倒是解决了,那就是姜心需要的人牙行给准备好了。 五个男人五个女人,都是心思灵巧,会一些技能的人。姜心花了五十两将十个人买了回来,直接送到了山谷。 山谷的河边,蒋飞志和赵云鹏向孙仲借了几个人,已经盖好了一座很大的厂房,所以十几个人也不缺住的地方。 跟着带过去的还有过节的年礼。 张雪燕和朱莹儿那边也准备了东西,包括父母什么的也跟着进去了,因为要行一次拜师礼。 姜心这边小日子如火如荼的过着,槐云的日子可并不好过。 花越贵对她依旧那般体贴,但是槐云的心已经冷透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酸菜馆是姜心办起来的。 亏她之前还洋洋得意以为自己要将姜心给困死在村子里,以为她没了磨坊和落地称就会穷困潦倒。 结果,小丑竟然是她自己。 姜心竟然转头就跟薛家联合开了这个酸菜馆。 而且,更让她生气的是,竟然生意还不错。 而她呢? 上次跟蔡文康见面后不久,还没等到建蔡文康那个幕后的大人物,就被人撞断了腿。 更可气的是,是在她去见那个大人物的路上被撞断的。 花越贵让人去交涉了,结果确定是意外,对方赔了点银子了事了。 槐云是傻了才觉得这事儿是意外,谁家撞到了别人脚还要往别人腿上踩的,不但踩了,还给踩断了。 更过分的是,那竟然是一个小孩子! 可是槐云没办法,她能怎么办?花越贵都不给她出头,她能怎么办? 好在,花越贵把对方赔的钱给了槐云,槐云拿着手里的三十两银子泣不成声。 她的腿,就值三十两吗? 可到底比没有强。 于是她在腿能下地后,出了门一趟,让人给蔡文康带来个信,说了自己的情况,花了她足足五两银子。 没想到带信的人回来居然说没见到蔡文康,说是蔡文康病了。 呵,病了。 槐云才不信,怕不是幕后老板不高兴了。 之后槐云也安分了几天,但是在酸菜馆开业那天看到姜心以东家的身份站在门口,她的心就火烧火燎的。 她承认自己嫉妒,嫉妒为什么姜心找个男人就那么靠谱,帮她成立事业,而自己找个男人,竟然连他们的孩子都不想要,更不要提事业。 她更恨花越贵把她当做一个激励花落落的工具。 所以,腊月二十八,槐云借着给娘家送节礼的理由回了凤尾村。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事,现今的凤尾村也今非昔比了。 今年的凤尾村无比的热闹。 各种豪华的马车来往不觉,身着华衣美服的人们有说有笑的往村子里走着。她甚至还看到凤尾村许多见过的村民挑着担子一边走一边叫卖,脸上也是喜气洋洋。 而这些人的目标方向都很明确,就是之前她建的那个磨坊。 “去问问怎么回事,凤尾村到底发生了什么。”槐云心中不安,吩咐了车夫一声,自己又坐回了车里。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阿心啊,你先前说的那个什么油炸糕怎么做来着?啊对了,还有那什么地瓜面的饸烙咋弄的?” “对啊对啊,我看朱大福他们家在卖呢,听说挺好吃的,他们用的那个工具叫啥,饸烙啥?” “饸烙床,油炸糕你要想做就去问我奶奶,我也不怎么会。”姜心轻快的声音传来。 她正推着一小车的白菜往玉石工坊走。 “诶,对对对,饸烙床,呵呵,阿心啊,那什么,你能给我做一个不?我付钱。” “嗯,好,您去我家直接找阿呆,他帮您做,一百五十文一个。” “诶,好嘞。” 槐云猛地坐直身体,手突然抬起来,就在快要接触到马车的窗帘时停了下来,她的脸色冷了下来,却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她没听错,刚刚说话的就是村里的人和姜心。 没想到就这么几天不见,姜心与村里人的关系竟然缓和了。 就在这时,打听情况的车夫回来了。 “姨娘,都打听清楚了。是薛家的玉石工坊,这不年关了嘛,许多商户定的首饰摆件什么的都已经做好了,由于量太大,薛家就让他们直接来工坊里提货。一来二去,这凤尾村的外来人就多了起来。” “再加上玉石工坊现在建设的有模有样,人也不少,所以村子里人们也开始了卖一些小吃给他们。” 这倒是将地处偏僻的凤尾村给趁的热闹非凡了。 槐云再也忍不住了,掀起车帘就站了出来。 果然,并不算大的凤尾村人来人往,宛如一个小集市。 槐云从人群中一眼就认出了姜心的背影,还是穿着那一身破旧的青衣,扎着一个大辫子,推着一辆小推车晃晃悠悠的往前走。 一路上有不少人在同她搭话,人们脸上都洋溢着友好的笑容。 槐云手中紧紧攥着手绢,贝齿咬的咯咯作响。 “当真……当真是好本事!”槐云咬牙切齿的说。 车夫撇了撇嘴,也没有说话。 “走,去槐家。”槐云冷冷的看了一眼车夫,吩咐道。 车夫闲闲的问了一句:“槐家是哪个?” 槐云只觉得一股气堵在了胸口,她咬牙道:“顺着大路一直走,走到山底下!” 说罢,再也不想理这个车夫了。 车夫翻了个白眼,凶什么凶,本来就是,谁知道你槐家是哪个? 姜心将白菜推到玉石工坊门口,在小厮检查过后才推进去。 此时,薛松阳正站在院子里和几个老板谈生意。 第七十九章 除夕 姜心觉得姜老太去蔡家不多一会儿,姜老太就回来了。去的时候满脸笑容,回来的时候怒发冲冠。 “这是怎么了?”姜心笑问。 “我看那李绣花简直就是被猪油蒙了心。”姜老太让篮子扔在地上,又将脏了的肉扔进水里。 “呀,怎么脏了。”姜心伸手将水里的肉捞起来看了看,惊讶问道。 “我就纳闷了,李绣花到底在想什么?”姜老太觉得只自己一个人生气,这口气出不来,拉了姜心过来。 “我去给她蔡家送肉,反而被她给骂了一顿。还将她儿子落到这个地步,还有她家当家的的死都怪罪到你头上。” 姜老太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你说这些事儿都能赖得上你吗?她儿子跟槐家那丫头搅合在一起跟你有什么关系?她儿子的腿被打断,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姜心笑着给她顺气:“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姜心其实早就料到会有这一遭,毕竟现在遭了罪的是蔡文康嘛,这李氏怎么肯将这些罪责怪罪在自己儿子身上? 别说蔡文康,就连槐云估计现在都觉得自己没错呢。 姜老太拍开姜心的手,怒气又上来了。 “单说她这么胡搅蛮缠,我还没这么生气,你可知道我将李氏打了一顿,怒气冲冲的走了,后来想起篮子没拿,又跑回去拿篮子,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什么?”姜心问道。 “我瞧着蔡家屋里门打开着,蔡文康就站在门口,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女人。哼,虽然两个人背对着我往里走,但是那个身影化成灰我也忘不掉,就是槐云那个死丫头。” 说到这里,姜老太更气了:“你说说,把害她儿子的罪魁祸首留在家里,指不定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呢,反而把脏水泼你身上,我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姜心眸光微微一闪:“您是说,槐云在蔡家?” 姜老太粗声道:“可不是。” 姜心又继续给姜老太顺气:“好啦好啦,您就别气了,我给您做年糕吃好不好?” 姜老太瞪着她:“我缺你那口吃的?你这个没心没肺的,你就不怕他们在外边编排你?这酸菜馆好不容易有了起色,再黄了,我看你怎么办。” 姜心笑嘻嘻道:“怎么会呢,酸菜馆背后可是有薛家撑腰呢,不会黄的,您就放心,对了,说到这个,奶奶,您这里还有白菜仔吗?” “没了。”姜老太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主要是,蔡家这事儿再生气也没办法,既然人家不领情,那就自己过自己的。 “你要种白菜?”姜老太问道。 姜心点头:“按照咱们现在白菜的储量,差不多再有两个月就能用完,再往后天气越来越热,也不适合种白菜了,所以我打算现在种一些。” 姜老太连忙打断她:“别瞎闹腾,现在哪能种白菜。” 姜心笑嘻嘻道:“您放心,我自然有办法。” 姜老太瞧她的样子也不像是在闹着玩,就道:“那好,等过了年我去给你找仔。” 姜心抱着姜老太撒娇:“谢谢奶奶。” 姜老太心里总算好受了些。 今年是小进,没有腊月三十,所以腊月二十九就是除夕。 除夕一大早姜老太就将被窝里的两个女孩子薅起来:“贴春联窗花了,赶紧起来。” 姜心迷蒙的睁开眼,看外边朦胧的天色,苦着脸道:“奶奶,这才什么时候啊。” 姜老太将棉袄从被褥地下掏出来,塞到她们两个的被窝里:“不晚了,天气阴沉的厉害,怕是要下雪,所以看着天还早,快点起来,今天的事儿可还多着呢。” 姜心坐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趁着脑袋从窗户往外看,可惜,现在的窗户是纸的,根本看不到外边的景象。 姜心将棉袄的扣子扣上,一把就将睡得昏天黑地的姜回掏了出来,捏着她得脸:“哎呀,小宝贝儿,醒来醒来喽。” 姜回眼睛眯开一条缝,哼唧了一声又垂下了头。 姜老太一巴掌拍在她屁股上:“死丫头,让你早点睡你非要点着灯剪窗花,熬了老娘的灯油不说,早上还起不来。” 姜回被姜老太一个巴掌打的清醒了,瘪着嘴磨磨蹭蹭的开始穿衣服。 姜老太又回了厨房,面已经烫好,随时可以做年糕了。 姜心穿好衣服走进厨房,就见几个瓷盆里都装好了准备炖的肉,顿时眉开眼笑。 “奶奶,有牛肉吗?” 姜老太白了她一眼:“想屁吃呢,还想吃牛肉,你是不是想被官府抓走?” 哦…… 对了,这个年代牛可是珍稀动物。 姜心从瓮里舀了水,洗漱了后就开始帮姜老太炖肉。 姜老太熬了些浆糊给了姜回,让姜回贴窗花。 快到辰时的时候,门外响起声音。 姜心探出头一看,就见阿呆提着东西上门了。 “师父,我给您送年礼来了。”阿呆憨憨的笑道。 姜心对他招了招手:“来来来,快进来。” 姜老太也赶紧出来,接了他手中的东西。是一条鱼还有一块肉,外带两颗青菜。 姜心好奇:“你哪来的青菜?” 阿呆挠了挠头,笑道:“我在山谷里呆了那段日子嘛,找了一块地种了点菜,上次三壮他们出来采买就给我带出来了一些。” 姜心与有荣焉,拍了拍他的头:“不错不错。” 快到中午的时候,朱莹儿和张雪燕也来了。 两家的年礼也不少,不过这就需要回一些了,姜心装了点酸菜还有一点前几天去镇子上买的羊肉,让大家都过一个好年。 实际上,这个年,凤尾村的人都会过得不错。 今年虽然多有波折,可是每家都多多少少赚了一些。 送走了他们,姜心和姜回开始贴春联,也幸亏这个时代农村的房子都很低,姜心踩着杌子就能贴到门的两边。 雪花窸窸窣窣的下起来了,鲜红的纸张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更加鲜艳热烈。 房顶的炊烟袅袅升起,今日是除夕,今日所有人家的灶火都很早烧起来了。 第八十一章 过年 姜心被姜老太揪着耳朵去厨房捏饺子,姜心决定不能让姜回一个人看笑话,也把她拽出来一起来捏饺子。 作为一个暴君,她何时做过这种事儿,充其量在御花园里捏一片花瓣让人去做个鲜花饼啥的。 但是在姜心虎视眈眈之下,她还是怂怂的捏起了一片饺子皮。 姜心用筷子夹了一点馅放到自己的饺子皮上,用脚踢了踢姜回:“来,好好看着,怎么捏的饺子好看。” 说着,她将饺子皮对折盖住饺子馅,然后将饺子的边缘放到两只手的虎口处,使劲儿一挤。 啵—— 饺子皮破了。 肉馅里的汤顺着她的手指留了下来。 姜心:…… 姜回:哈哈哈哈哈哈 姜老太:“给我滚!” 姜心七手八脚的又拿起来一张饺子皮覆盖在了破了的饺子上,总算是堵住了洞口。 但是还是没有免除被姜老太轰出来的命运。 姜回不会捏饺子,但是她用两片饺子皮上一下一覆盖,把边沿结结实实的压在一起,然后献宝似的递给姜老太。 然后也被姜老太无情的扔出去了。 姜心和姜回两人正在窃喜,反应过来的姜老太又将两个人拎了进去,继续捏饺子。 这一次,纵然他们两个状况百出,姜老太也不骂他们了。 “随便你们怎么折腾,反正你们自己捏的自己吃。” 两个人为了不吃一顿肉馅汤炖饺子皮,老老实实的开始学捏饺子。 姜老太冷笑。 捏完饺子时,村子里已经有人家开始开心的饮宴了。 今日是除夕,肯定没人来蹭饭了,所以姜家就将桌子摆到了火炕上,烧上火,将屋里弄得暖烘烘的。 一盆炖羊肉,一条红烧鱼,一只蘑菇炖鸡,一盘酸菜炒肉。 姜心还用酸菜做了一个汆丸子汤,然后满满一大盘饺子也端了上来。 奇怪的饺子各种姿势的躺在盘子里,给这个除夕增加了一些喜感。 姜老太看着这满满一桌子菜,感慨万千。 “前两年,我和心丫头寄住在私塾,什么东西也没有,过年也是冷冷清清的。” 想起以前的日子,姜老太就觉得这几个月过得十分恍惚。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小丫头已经支撑了整个姜家,而她也已经把这个小丫头当成了主心骨。 “奶奶。”姜心给她夹了一块羊肉:“咱们呢,肯定一年更比一年好的,以前的事该放下就放下。” 姜心没有忽略姜老太眼中闪烁的泪光。 也许,如今的日子跟灾荒年之前没有什么区别,但是人变了,什么都不一样了。 姜老太过上了安稳的生活,可是她惦念的人却回不来了。 “放下放下,不放下能怎么样?人啊,走了,还能回来吗?” 姜老太端起一杯茶:“咱们一家人,以茶代酒,敬这个除夕。” 姜心也端起茶杯,姜回一手拿着一块鸡骨头,一手握住一个茶杯,也递了上来。 敬,新年。 伤感一闪而过,一家三口又开始回忆这段日子的生活,有泪也有笑,倒是让饭桌上的人不再寂寥。 最初的气氛一过,姜老太就开始敲打姜心:“虽然酸菜馆不上了正轨,但是你也别太得意,你可别忘了,你现在可是债比钱多。” 姜心啃鸡骨头啃的正欢,顿时噎了一下。 姜老太冷哼一声,给她细数:“开春之后新的造纸厂要建造了,地皮倒是有了,别的东西呢?按照你买的那块地的大小,没有一百两造不起来。” “山谷里工坊虽然建起来了,但是你不是说还要建什么宅子吗?花钱也不会少。” “还有山谷入口那一大片,你到底怎么打算的。” 姜心哭了:“奶奶,被您这么一细数,我这一年都没赚钱,都欠债了。” 姜老太冷笑:“那可不是,你不累,我都替你累。你说你手里那一千两银子够干什么的?估计等这些东西都建造好了,你也就成了穷光蛋了。” 姜心连忙安慰自己:“幸亏还有酸菜馆的收入替我顶着。” 姜老太继续打击:“酸菜馆每个月的收入撑死一百五十两,等天气热了,生意肯定不如现在,这一年能有一千两的收入已经顶天了,你觉得就一千两够你祸祸?你那什么机不是还没造,你不是说需要很多铁……” “奶奶!”姜心一脸土色:“请让我好好过这个年。” 姜老太昂着头,冷傲道:“年尾了,我就是要告诉你,别太骄傲。你这几个月确实很能干,但是也很能造。” 姜心举手投降:“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敲打完毕,换一个敲打。 但是看在姜回年纪还小的份儿上,姜老太只让她好好的学习,别像姜心这样到处给自己挖坑。 姜回偷偷的呼了一口气。 幸亏老太太不知道她现在正在搞的事业,否则老太太在吓死之前,绝对要削她一顿。 哎,她堂堂守心堂的堂主,现在还只能在一个手无寸铁的老太太手底下侥幸求放过。 这谁能想到呢? 吃过饭后,姜心帮着姜老太太收拾了桌子,然后一家三口开始坐在炕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姜老太闲着没事已经开始给姜心做春衫了。 她知道,山谷里比外边要暖和,姜心年后就要进谷了,什么时候才能出来还不知道。 所以,衣服要给她备起来。 姜心看着那细腻的棉布,亮丽的颜色,十分诧异的问姜老太:“奶奶,您怎么给我做这么亮眼的衣服?” 颜色是灰中带着一点黄,对比与现在村子里多数人穿的青灰色或者蓝色织布衣衫,这个颜色已经算是亮眼了。 颜色亮眼也就罢了,姜老太做的竟然还是在这罗裙。 “还有啊,这裙子这么多褶子,活动起来多不方便啊。” 姜老太瞪了她一眼:“自己多大了不知道?姑娘家家的,穿得美美的怎么了?就该让你穿百褶裙,让你约束一下自己的,免得跟一个假小子似的。” 姜心撇了撇嘴,这穿着这裙子干活,非得将裙子卷起来塞在腰间不可。 姜老太心中却暗暗叹了口气,女孩子大了啊…… 第八十三章 旧怨 对于一位老师来说,培育出一位少年英才是一件能在他人生中添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的事。 闵昭十五探花郎,当年获得殊荣的不只是闵国公府,还有身为夫子的赵夫子。 然而,姜心并不知道这事儿。 只觉得,赵夫子作为闵昭曾经的夫子,貌似挺高兴?挺自豪? 那是不是说闵昭当年学习成绩挺好? 姜心心里有那么一点窥到了闵昭往事的小激动。 原来,他以前学习很好? 再跟自己比比,姜心上学的时候,成绩说不上好,也说不上赖,平平无奇的成绩,最后上了平平无奇的大学,但也是个正经的本二。 跟闵昭比,到底谁好呢? 姜心想知道,但是没好意思问。 不过,姜心倒是想到,既然赵夫子也是跟闵昭从小就认识,那…… “夫子,您认不认识孙仲孙老先生?” 赵夫子眼睛都没抬一下:“认识啊,你认识?” 姜心点头:“认识啊,那您想不想,跟他一起过年?” 赵夫子撇了撇嘴:“我不跟无耻之人为伍。” 姜心眉心一跳:“怎么就无耻之人了。” 赵夫子听出状况了:“你知道他在哪?” 姜心老实的点头。 赵夫子叹了口气,心中知道必定是闵昭告诉姜心的。 姜心心想,当初她见孙中也是在私塾,赵夫子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吗? 其实赵夫子也不是没听到,而是以为孙仲离开了。 如此看来,并不是。 赵夫子放下了筷子,叹了口气,道:“是闵昭让你来问我要不要跟孙仲住一起的?” 姜心连忙摇头:“不是不是,我就是觉得孙老先生住的地方挺好的,人也多,热闹,我在那里也有地方,您若是去了,也有人作伴。” 赵夫子摆了摆手,道:“别紧张,我这是读书人的臭毛病罢了,也是闵昭都不介意,我又介意什么呢?” 抬头就见姜心目光灼灼的看着他,赵夫子噗嗤一声笑了:“小丫头,别问我,我可什么都不会说,你要是有什么想知道的就去问闵昭,依照他的性子,肯定会告诉你的。” 姜心不好意思道:“那倒不用,我也就是稍微好奇一下,该知道的时候我肯定也会知道的。” 赵夫子目光温和的看着她,点了点头。 姜心收拾完食盒就回家了,蓝不易已经来了。 问过才知道,原来蓝家在头年里家里被盗了,他们一家人除夕夜在衙门过得。 等案件梳理清楚了他们才回家,回了家收拾了一下就直接来凤尾村了。 蓝家是做小本买卖的,积攒了一年的积蓄一朝被盗,心情肯定不用说。 “你就应该在家里陪着父母,怎么还出来了?” 姜心说。 蓝不易眼睛青黑,精神还算好。 “无碍,那盗窃之人就是房子的东家,县衙那边已经拿到人了,钱也拿回来了。不过那地方确实住不得了,所以我爹娘一早收拾好了东西我们就回村子了,现在他们在我奶奶那呢。” “至于以后住的地方,还有生意什么的,年后再说。” 蓝家夫妻租的是一间房子,供一家人休息用的,小本生意是在街上出摊的。本质上除了以后要换一个住的地方,其他的也没什么改变。 蓝家人一向很乐观,所以蓝不易也觉得这不算啥事儿。 姜心却动了心思。 “开春后咱们的造纸厂要开工了,到时候可不是你一个人管十来个人的事,蓝公子有没有想过让你父母来帮忙?” 蓝不易摇头:“他们在镇子上也就卖点吃食,他们能干什么?” 姜心道:“等造纸厂步入正轨之后,你要请许多工人,这工人吃饭不需要有人做吗?” 蓝不易疑惑道:“工人们吃了早食再来上工,吃晚食之前就下工了,不需要吃饭啊。” 姜心摇头:“要的,咱们的厂子,要供一顿午餐。” 在这个时代,人们为了节约粮食,通常都是一日两餐,只有极为富裕的人家或者王公大臣才会有吃午餐的习惯。 所以,姜心提出要吃午餐,别说蓝不易吓了一跳,就连姜老太太也吓了一跳。 姜心却道:“造纸技术虽然并不是不外传的技术,但是到底还是要培养自己的工人才可靠。要培养可靠的人,一来就是对人家好一点,比如工钱多给,饭食多给。要么就是死契买下来,但是也要供应饭食不是?” 蓝不易道:“都买下来不现实,太贵了。” 姜心点头:“中午这一餐其实也解决不了什么大问题,说到底不过是为了收买人心罢了。” 再说,原本这些在外边做体力活的人也并不是真的中午一点都不吃,他们都会带一些家里准备的干粮,休息的时候填肚子的。 干体力活,一整天都不吃东西,怎么受得了。 所以,姜心要工厂准备一顿午餐,不过是为工人们省下一顿干粮,顺便收买人心。 一顿午餐而已,花不了几个钱。 更重要的是,姜心要培养身边人吃午餐的习惯。 因为,她也想吃! 他们不会了解她这个从异世界来的,从一天三顿饭外加甜点水果和夜宵的人突然要适应一天两顿饭还没零食可以吃。 太残忍了。 既然姜心有决断了,蓝不易也决定回去问问他父母。 四天的年很快就过去了,大年初四的子时,姜心放了送年炮才休息。 第二天,她收拾好了东西再一次进入谷中。 跟她一起去的,除了朱莹儿和张雪燕,还有闵昭和清风。 闻香谷之外,还是天寒地冻的数九天,而山谷内已经进入了嫩草破土的时节。 姜心进谷的时候,里面的冰雪已经融化,萱草也焕发出勃勃生机。孙老先生已经让他手下的人开始播种草药的种子,不过因为昼夜温差还是有点大,只能播种部分草药。 姜心一进来就跑去跟狄嬷嬷选地块去了,她要种育白菜秧。 闵昭则跟孙仲进了药庐。 孙仲问他:“你这次要待多久?” 闵昭的目光穿过层层梅林,看到田野上那个奔跑的姑娘,笑道:“十天,上元节再出去。” “王溪那边又找你了?” “嗯,被我挡了回去。” 第八十四章 染色 孙仲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保护好自己……” 然后,他欲言又止。 闵昭淡笑道:“先生既然已经跟我来了这里,就当知道,我对您是完全信任的,有些事,先生不必自责。” 孙仲道:“你心宽,你看看姓赵的那老头……” 闵昭道:“他其实也不是真的怪您,毕竟当初的事,错不在您。” 孙仲长长的输了口气,摇头:“我愧对先帝的嘱托……” 闵昭没再说话。 先帝啊,现在在他手底下跑腿呢。 姜心给手下的十二个人分配了任务。 蒋飞志负责宅子的建造,以及基础的材料制作。 地基需要用石头和特制的水泥混合后找平,之后的建造才能用的上青砖。 蒋飞志说,按照现有的人力,恐怕建成也需要半年以上。 这还是因为姜心并没有要求建很大的宅子,只不过是五间房而已。 于是姜心就让蒋飞志和赵云鹏带了三个人去折腾宅子的事去了。 剩下的两个男人侍弄白菜地,并帮着处理姜心需要的木材。 分了两个女人负责做饭,另外三个跟着姜心实验纺纱机和织布机。 年前孙先生的人出去采购的时候姜心让他们帮忙采买了一百斤的棉花,现在正在试验纺棉线的阶段。 好在,姜心提前知会了人牙子要会纺织的人,否则这活儿还真不太能干下去。 姜心懂得这里面的原理,也能做出来机器,但是实际操作还是欠缺的。所以她就在一边看着三个女子纺线,然后随时解决过程中出现的问题。 第一批棉线出来的时候,几个女子都很激动。 春娘是她们里面年纪最大的,已经有三十岁了,她捧着雪白的棉线激动道:“姑娘,您瞧瞧这线,又干净又细,扯起来还不易断,奴婢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好的棉线。” 五个女人,姜心分别给他们取名春娘,夏娘,秋娘,冬娘,幺娘。其实她倒是想叫她们的本名,可惜她们几个都是苦命人,来来回回被卖了多少次,名字也换了多少次了,所以也对之前的名字不留恋,既然这样,姜心就给他们重新取名字了。 夏娘笑道:“哪里是棉线好,分明是咱们姑娘做的这个纺机好。一样的棉花,咱们这纺机做出来的棉线就比我们以前自己纺出来的棉线好太多。” 姜心也很高兴,这说明首战告捷啊。有了好线,那棉布还会远吗? 最小的幺娘才十三岁,比姜心还要小一岁,但是据人牙子说这姑娘织布是一等一的好,力气天生也大,是个奇才,姜心也对她很好奇。 幺娘急迫的问姜心:“姑娘,咱们有织布机了吗?奴婢可以织布的,这样的棉线织出来的布肯定特别好。” 姜心摸着她的头,笑道:“咱们的织布机和这纺机一样,不需要你们手动去操作,不过这线还没经,等经好了咱们试试。” 幺娘立刻自告奋勇:“姑娘,我会经线。” “不急。”姜心笑道:“你们有谁会染布吗?或者,染线。” 春娘立刻道:“秋娘好似在染坊做过女工,不知道她知道多少。姑娘织布……不是为了自己用?” 她以为姜心把他们带到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只是为了找人伺候她,做这些纺线织布不过是为了日常使用,但是听姜心居然问了染色,那说明姜心是要自己染色。 姜心点头:“这纺织工坊开起来,一来咱们可以自给自足,二来,我也要做这方面的生意。只不过为了不在人前太张扬,所以才选了这个地方建工坊。” 幺娘连连点头:“是了是了,姑娘您造出来的这些纺机织机奴婢们真的见所未见,这若是让外边的工坊见到了,指不定会引起多大的风波。” 夏娘道:“那姑娘您等一下,奴婢去叫秋娘。” 姜心摇了摇头:“你们把剩下的棉都纺了,如果有问题就去找我,我自己去找秋娘。” 秋娘正在楼下厦子里做饭,姜心要找人也不难。 不过,她一下来就看到闵昭站在工坊门口,望着河水出神。 “义泽。”姜心笑眯眯的走过去,晃到他面前,仰着头看闵昭的脸。 闵昭抬手将她发髻上的一片棉花摘下来,笑道:“纺出来了?” 姜心使劲点头:“出来了,你来找我吗?怎么不上去?” “上去会打扰你们,怎么下来了?” 姜心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烧火的秋娘,道:“我来问问秋娘是不是会染线。” 闵昭好笑道:“我以为你什么都会呢。” “怎么可能。”姜心摆手,其实她也就知道几种染色的植物,还是因为家里种过。 一种就是名为胭脂的花,这种花姜心也就见过两种颜色,一种是紫色,一种是黄色。 这是妈妈给她种在小院里玩的,妈妈还告诉她,古代的人们都用这种话染指甲,染出来特别好看。 于是姜心就摘一朵蹭在指甲上,淡淡的紫色确实很漂亮。 还有一种就是矿物质,一种名为绿松石的石头,前世她也曾经学过绘画,毕竟正经学木工的没几个不会绘画的。 用绿松石做颜料可以绘画,颜色也很漂亮。可是能不能做染线的染料,姜心还真不知道。 “那你就问问,我也听听。”闵昭也很好奇这染色之道,这可是他读书多少年也不曾涉猎的领域。 姜心立刻将秋娘喊过来,问了她染色的事儿。 秋娘道:“姑娘有所不知,这凤尾山中到处都是染色的东西。” 姜心惊讶道:“什么?” “就是茜草啊,这茜草在咱们这一带长得最好,咱么农人们穿的红色的衣衫都是用茜草染就的。” 说着,秋娘就给姜心描绘了一下茜草的样子。 叶子呈三角状,叶片十分粗糙,挂到皮肤很疼,果实是小小的如同小葡萄一般。 姜心笑了:“我还以为我听错了,没想到这茜草既能染色,又能做草药。” 茜草她当然知道,可是一味中药。 秋娘道:“能染色的并非是草叶,而是草根。除了茜草,还有蓼蓝和兰草,在咱们这边都能找到的,就是染色时难与易的不同。还有一些咱们这边不长见得,比如红花、栀子……” 姜心捧着一颗心兴奋的看着秋娘,她真的捡到宝了! 一些纯色出来了,搭配出别的颜色,还会远吗? 这根本难不倒学过绘画的姜心! 第八十六章 棉布 闵昭和姜心站在一起,见证了第一匹布的产生,他紧握姜心的手,轻声道。 “阿心,你真了不起。” 若不是怕怀璧其罪,姜心这两项发明若是拿出去,绝对能轰动整个庆王朝。 姜心双手握住他的手,满眼星星的看着闵昭:“我也这么觉得!” 闵昭忍不住笑出声。 春娘激动的捧着棉布来到姜心面前,道:“姑娘,外边普通的棉布这一匹也得二两银子,咱们这布可谓是上乘中的上乘,就算是卖四两一匹也有人买。” 闵昭点头,道:“以前家中的下人穿的衣衫确实是四两一匹的上好棉布,阿心这棉布要比那些还要好,可以适当提价。” 姜心接过那棉布,摇了摇头,眼中闪烁着光芒。 “不,我就卖二两银子一匹。” “这……”春娘到底是年纪大了些,见过的事情也多了,猜想姜心肯定有别的考量。 但是,姜心却没有说出来。 反而道:“这次的棉花咱们用的本地的棉,纤维不够长,如今你们看着这棉布已经算是上乘,但是你们不知道,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好的棉布。” 闵昭道:“阿心是想要从西边买棉花吗?” 姜心点头:“是有这个打算,但是暂时不作考虑。既然咱们这机器织布快,成本也不高,为什么要提价格呢?” 闵昭却比别人多想了一处:“你……你想跟王家争生意?” 姜心露出自己的小白牙,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她想要的,可不只是王家的生意。 几个女人相护看了一眼,脸上都带着疑惑。 姜心道:“最近就麻烦诸位了,我需要你们在十五之前将这些棉花都织成布。” 秋娘连忙问:“姑娘,可需要染色?” 姜心摇头:“这第一批布,我们不需要染色,只卖纯色。” 秋娘脸上带了些落寞。 却听姜心话锋一转:“不过,你需要准备最普通的蓝色染料,我们下一批会白色和蓝色布料一起卖。当然,如果你们想要穿更漂亮的衣服,自己也可以染几匹漂亮的颜色的布,这是你们的福利。” 几个女子兴奋的谢过姜心。 姜心布置的任务当真不重,一百斤的棉花最多也就织出二十匹白布,只要棉线纺好了,织布也就需要两天的时间。 抛去几个人对机器操作不熟练,在正月十三这一天就完成了姜心给的任务。 正月十四这一天,一个三十岁左右,打扮精致的女子带着一个小丫头走进了灵山镇最大的那家卖布料的铺子。 能做到最大,自然在灵山镇扎根时间不短,掌柜的也是个实诚人,一见两人带来的布料就重视起来,连忙问这布料可是外来货。 女子摇头笑道:“是自家纺线织的,家里还有二十匹,想要找个合适的地方出手,老板可看得上?” 老板虽然喜欢,但是有些犯难:“不瞒夫人,这料子可是好料子,寻常富裕的人家穿上也得体。可是料子虽好,这价格……” 女子道:“家中有这手艺也就混口饭吃,这棉花,这织机和别人的也没什么不同,若是掌柜的看得上,咱们就按照平常价给就成。” 掌柜的震惊了:“平常普通的布料也不过二两银子一匹,夫人接受这个价格?” 女子道:“若是掌柜的能一次吃下我这二十匹白布,这价格自然使得。” 掌柜的凝眉:“都是白布?” 这白布可不好卖啊! 女子道:“这二十匹都是白布,下一批布料也会出蓝色的,若是掌柜的真的喜欢咱们家的布料,咱们可以谈一谈往后的合作,价格和颜色,都好说。” 掌柜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谈价格的生意人很多,但是快下海口直接连颜色都说‘好说’的人可不多,这到底是怎样的人家? 掌柜一听就知道,这些棉布可不是什么自家纺织换家用的,这定然是有个作坊的。 手里摸着这上好的棉布,心里打算着那动人的价格,掌柜的一狠心,拍板了。 “好,这二十匹白布我要了,等夫人将这些布都送过来,我就将钱给你。”毕竟不是熟人,掌柜的可不敢直接下定,第一次交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也算是正常。 女子笑着点头:“那好,明日我便将货送过来。” 掌柜的送走了女子,心中十分雀跃,又有一些不太真实。 这么好的料子,卖这个价格,当真没问题吗? 他又怀疑起对方的身份来。 小二忙问:“掌柜的,这么多白色的棉布,咱们得卖到什么时候去?” 掌柜的捋了捋胡须:“咱们铺子里卖不掉,其他分店就多担待垫。” 小二给掌柜的竖起了大拇指。 “您不怕她们这批货有什么问题吗?”小二又问。 掌柜的笑了一声:“在灵山镇,咱们家还需要怕这个吗?” 他们廖家虽然排不上首富,但是在灵山镇也是响当当的名头,他也不信会有人会算计到他的头上。 正月十五,拉着一车布料的马车进了灵山镇,停在了布庄门口。 掌柜的连忙迎出来,然后让人将马车里的布料都搬了进去。 在检验了所有的布匹都没有问题后,两人签下了下一次合作的契约。 虽然不多,也只有五十匹蓝色的布料,但是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姜心在酸菜馆等着春娘和幺娘,见她们回来了,姜心便知道这事儿成了。 “姑娘。”两人给姜心行了礼,将钱地给了姜心。 到手四十两,抛去成本,净赚五两银子,每一匹布赚二百五十文,当然,这并没有扣除机器和人工成本。 花落落这时候带着薛松阳过来了。 薛松阳震惊于姜心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弄到那么多棉布,而且质量不是一般的好。 薛家没有布庄,但是有成衣店,对于这种布料,他也很眼馋。 “姜姑娘,有没有兴趣再合作一次?”薛松阳十分谦和的笑道。 “当然。”姜心笑的也十分真诚。 “不知道姜姑娘能不能供应红色的棉布呢?”薛松阳当然打听到了廖家布庄的订单,商场嘛,明里暗里就那么些事儿。 姜心笑眯眯道:“这得看薛老板能不能帮我从花家买来棉花了,若是薛老板能帮我牵线,别说红色的,就算是孔雀色我也能染出来啊。” 熟人面前,吹牛就不需要忍着了。 薛松阳觉得这事儿不太对,拧眉道:“你要多少?” 姜心伸出一根手指:“一千斤。” 第八十七章 敲定 “一千斤?”薛松阳以为自己听错了,一千斤可以织将近三百匹布了,先不说她能不能把布织好了卖得出去,首先,她得能织出来啊。 薛松阳知道姜心买了十个人,但是有五个人是可以织布的女工,算她们以最大的功率,五天织一匹布,一个月最多也才织三十匹。 但是现实是,她们一个月能织出十五匹已经算是高产了。 这一千斤的棉,连纺带织,恐怕需要将近两年才能加工完。 一次性买这么多棉,对于薛松阳来说,这简直就是在浪费钱。 “姜姑娘。”薛松阳阻止了一下语言,希望不要太打击姜心。 “一千斤的棉都加工完,可能需要时间很长,这样不利于你银钱的周转,不然你还是先少要一些?” 姜心摇头:“一千斤刚刚好。” 薛松阳见姜心的目光坚定,便也不再劝说。 “一千斤的棉虽说不少,但是对于花家来说,应该问题不大,既然姑娘心意已决,我就向花家打听一下。” 姜心笑着道谢。 作为一个穷人,姜心是没有资格在镇子上过上元节的,正好闵昭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又消失了。所以姜心又回了凤尾村,和姜老太还有姜回一起过上元节。 姜心用竹条给姜回做了一个小灯笼,外边糊上一层粗糙的麻纸,姜心在麻纸上画了一只惟妙惟肖的小兔子,还有一颗桂花树,里面点一根小蜡烛,提起来还是像模像样的,并不比外边买的差。 姜回嫌弃的看着那兔子灯,撇嘴道:“又不是中秋节,为什么要画兔子和桂花树。” 姜心弹了她脑门一下:“不然呢?画什么?汤圆吗?” 姜回捂着脑袋瞪着姜心,但是对于姜心来说,她的目光毫无威慑力。 姜老太煮好了汤圆摆在桌上,一边说着吉祥话:“吃汤圆啦,保佑咱们一家永远团团圆圆啊。” 姜心噗嗤也笑出来:“奶奶,今天是上元节,又不是中秋节。” 姜老太在她头上弹了一下。 姜回终于开心了。 “快吃,话那么多。”姜老太嘟哝道。 姜心笑眯眯的吃着汤圆,就听姜老太道:“这几缸酸菜好了,你让人过来拉。” 姜心不在意道:“明天我去送一趟就行了,去私塾借车。” 姜老太叹了口气,语气中竟然有难得的心疼。 “你这近半年这么跑来跑去的,虽然有些事必须事必躬亲,但是该放手的时候就放手,不然累死你你也周全不了。明天这酸菜,我去送。” 姜心笑嘻嘻道:“这有什么累的,每天都有事做才充实嘛……好的奶奶我知道了一会儿蓝公子回来了我就告诉他让他明天派车来接。” 姜心还是在姜老太蛮横的眼神中,败下阵来。 一家人嘻嘻哈哈的过完了上元节,虽然没有灯会的热闹,但是却异常的温馨。 估摸着酸菜馆打烊后姜心就去了造纸厂蹲蓝不易,等了小半个时辰后,蓝不易才揉着酸疼的腰回来。 “姜姑娘,你在这里等我?”蓝不易看到姜心,有些惊讶。 姜心站起身来跺了跺脚,道:“对对对,就是在蹲你,我有事儿跟你说。” 然后就跟蓝不易说了明日送酸菜的事儿,蓝不易不好意思道:“怎么能劳烦老太太亲自送,我明日借了私塾的马车,一同带过去就行。” 姜心摇头:“也不只是这件事儿,我想着以后我来往镇子上的次数会增多,明日得空了,你带我奶奶去一趟牙行,买一辆马车回来。” 姜心递给了蓝不易五十两银子:“多退少补。” 蓝不易也知道姜心要做布料生意,理解的点了点头道:“好,那这件事儿我就看着办了。对了,新的账房先生已经找好了,过几日就能来上工了。” 姜心笑了:“也是,马上就二月了,新的造纸厂也该开工了。过几日我把建房子的钱给你,你来安排工程。” 蓝不易点头:“好。” 姜心跟蓝不易告辞后,一个人慢慢往家走,抬头看天空中那明亮的星星,深深的吐了口气,说了一句。 “我好穷啊……” 买棉花要留出三百两,建房子至少也要一百两,但是,她要建的不是一处房子。 她还想要增设机器,还想织其他的布料,还想要染出孔雀色。 呜呜…… 姜心好想哭。 为什么钱越赚越少啊! 姜心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这一顿操作下来,姜心手里留下的银子超不过一百两啊,买铁更不要想了。不得已,只能将谷里的房子先暂停。 否则,她真的只能吃土了。 姜心回到姜家,姜老太已经将姜回哄睡着了。 姜老太又问姜心:“你说的种白菜怎么样了?” 姜心这才想起来,做酸菜的白菜也要见底了。 姜心舒了口气,道:“再呆十天左右,就能出秧了,到时候我带人出来种到咱们家地里,奶奶不用担心。” 姜老太沉默的点了点头。 姜心洗漱了一番也倒头睡了,在她睡得迷迷糊糊之际,似乎听到有人在外边嘀嘀咕咕的说话。 至于说什么,她真的没记清。 姜老太昨晚跟逝去的姜老太爷聊了半宿,将心中的沉闷抒发了一下,今天早上稍微起晚了点,在送了姜回去私塾后连早食都没来得及吃就跟着蓝不易走了。 姜心等着阿呆来,然后带着阿呆回了山谷。 制作新的纺机需要阿呆的帮助,还有建房子需要的木材也需要处理了。 两天后姜心出谷了一趟,去镇子上问了棉花的事儿,薛松阳不负众望,已经将货准备好了。 姜心让薛松阳趁着夜里将棉花送到山谷口,以免动静太大让村子里的人发现。 这个山谷对于姜心来说是一片净土,她不希望别人知道这个地方。 棉花到货,姜心的小作坊又开始忙碌起来。 为了跟上进度,姜心还是忍痛将最后一点钱扔给了薛松阳,买了一些铁,用来制作第二架织布机。 二月初,新的造纸厂终于动工了。 第八十八章 护卫 花家卖给姜心棉花的事儿瞒得住别人,却瞒不住槐云。 在花家出库了这一千斤的棉花当日,这个消息就传到了王溪的耳朵里。 王溪简直不敢相信:“一千斤?你说谁?” 王溪问传话的王盼儿。 王盼儿抿了抿唇道:“是……是槐云的对头。” 她这么一说,王溪就想起来了,槐云的对头不就是凤尾村那个不肯卖给他磨坊的那个女子吗? 说起来,当时王溪为难她的时候,还是槐云解围的。 所以,王溪一直都不拿槐云这个蠢女人不当回事。 可是他没想到,槐云还挺有魄力,为了复仇,竟然背叛了花家。 “有意思。”王溪眼中冒着灼灼的光芒。 “哥,你说,她要那么多棉花做什么?”王盼儿问。 王溪却不怎么在意:“只要她不跟我们作对,我管她做什么?” 不过,想到那女子那一张明艳的小脸,王溪还是有了兴趣。 “让人去打听打听,她最近在做什么,我要知道她所有的事。” 王盼儿先是脸色一僵,然后眼中有了喜悦,她哥哥只有对一个女人感兴趣的时候才会让人去查她。 “这姜姑娘,长得也确实漂亮。”王盼儿看着她哥,稍稍提了一下。“ 王溪笑着点了点头:“这么偏僻的地方有这样的绝色,确实难得。” 王盼儿心中一喜,只要王溪将姜心弄到手,闵昭不也无可奈何吗? 然而,王溪的兴趣只持续了一天,第二天去打听消息的人回来了,给了他一个震惊的消息。 “她是闵昭的女人?”王溪瞪着前来报信的人,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小厮道:“村子里的人和私塾的人都知道这两人经常在一起,至于是否已经有了什么关系……” 啪的一巴掌,王溪将身边的桌子拍了个粉碎。 王溪气的冷笑:“亏我还当她是个无依无靠的农女,没想到她竟然考上了闵昭这棵大树,闵昭,倒是好本事。” 王盼儿在一边吓坏了,她不敢让王溪知道她早就知道这事儿,只能小心翼翼的等着她哥发脾气。 王溪一脚踹在小厮的肚子上,沉声道:“继续去查,我倒要看看她到底在做什么。闵昭的女人又如何,他还以为自己还是当初那个少年探花郎吗?我就要让他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女人躺在我的怀里。” ------------------------------------- 姜回敲响了闵昭的房门。 “进来。”房间里传来淡淡的说话声。 姜回撇了撇嘴,推门进去,就见闵昭正在看一封信。 “京里的信?”姜回毫不客气的坐到闵昭面前,开口问。 闵昭在姜回面前也等于没有秘密,所以也没有瞒着,点了点头,道:“故友。” 作为曾经京中人人追捧的少年探花郎,想与他结交的同龄人也很多,交心的自然也有几个。 “倒也没想到,你跟他们还有联系。”姜回感慨道。 闵昭看着面前这个小大人,总有那么一瞬的恍惚,这竟然是作古了的暴君。 姜回见闵昭看自己,摸了摸自己的脸:“干嘛这么看着我?” 闵昭将信收起来,道:“什么事?” 姜回立刻正色道:“王溪查到姜心和你的关系了。” 闵昭点了点头:“意料之中,比我想象的晚。” 姜回想听的可不是这个:“姜心那三脚猫功夫可对付不了王溪的杀手,你可想好了怎么保护她?” 闵昭想说,他要贴身保护她,但是话到嘴边又停住了。 “让赵峰过去。” 赵峰是姜回的手下,同样也是闵昭从外边找来的人。 姜回点了点头:“好,那你找机会跟她说清楚。王溪这个人你比我了解他,哎,早知道当年老子直接把王家灭族了,你和你母亲也……” “舅舅!”闵昭突然出生打断姜回。 姜回的话顿时卡在了嗓子里,被这一声舅舅叫的浑身一颤。 闵昭坦然的看着他:“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说了,保护好她。” 姜回觉得可能自己这具身体太小的缘故,所以眼睛有点不听使唤,有些酸胀。 她连忙别过头,摆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我先走了。” 说罢,姜回头也不回的跑了。 闵昭叹了口气。 其实,在北陵县主死之前,闵昭一直是敬仰他这个舅舅的…… 在姜心出谷交付新的订单钱,闵昭带着赵峰进了谷。 “你怎么来了?”姜心惊讶道。 已经二十多日不见,他还是那般风轻云淡。 但是此时的姜心却有点狼狈,因为她刚从地里收拾白菜秧回来。 闵昭抿唇一笑:“想你?” 姜心连忙将自己的脏手在袖子上擦了擦,拽着闵昭走了。 身后传来一阵笑声。 姜心将闵昭带到孙老先生的正堂,自己回屋换了一身衣服。 姜心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正好听到孙仲在吐槽姜心的学习进度。 “一套针法学了一个月,我就没见过这么笨的学生,我当初怎么就瞎了眼看上她了呢?” 闵昭喝着茶,淡淡道:“那就别让她学了,反正她事情多,也挺累的。” 孙仲瞪了他一眼:“你就不能督促她一下?一套针法一个月就学会了,如果她加倍努力学习,前途不可限量啊。” 闵昭听着孙仲这前后不一的言论,直接保持了沉默。 在姜心出门的同时,看向了她,然后眼中漫出一汪春水,看的孙仲只想赶人。 “在说什么?”姜心明知故问道。 闵昭对她伸出了手,姜心笑着将手放在他手心里,坐到他身边。 “他在夸你有学医的天分。” 姜心也厚脸皮的对孙仲拱手:“多谢师父夸奖!” “夸奖你个头。”孙仲起身给了他们一个背影,倔强的走了。 姜心笑问:“今日怎么得空来了?最近是不是很忙?” 闵昭对外喊了一声,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走了进来。 “我来给你送个人,他叫赵峰,是姜回手底下的人。” “谁?”姜心有点愣,什么叫姜回手底下的人? 姜回不就是个屁大点的学徒吗? 第一百一十四章 坦诚 姜心笑着点头:“那我叫你容姐姐。” 荀想容从善如流。 到了晚间,姜心一行人回到了闻香谷。 依照姜心所说,荀想容终于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荀想容与朱莹儿和张雪燕是同龄,三个姑娘更有话题聊,很快就聊到了一起去。 晚饭后,所有人都回自己的房间了,姜心却去了闵昭的房间。 闵昭正在坐在烛台前蹙眉看一封信,眉头紧皱,应当是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事。 姜心敲了敲门:“我能进来吗?” 闵昭抬起头来,对她浅浅一笑:“进来。” 姜心笑着走进来:“怎么,遇到了难题?” 闵昭摇头:“没什么大事。” 姜心暗暗叹了口气,看着他,道:“义泽,其实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要多。” 闵昭笑看她:“我知道……只是……” “我想帮你。”姜心突然握住他的手,十分坚定道。 闵昭有些意外。 姜心继续道:“你先不要拒绝,先听我说好吗?” 闵昭点了点头,果然没再说话。 姜心道:“其实我一直都很好奇,为什么你之前一直被王溪派来的人打的无力还手,常常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后来在认识我之后,突然就能完全反抗王溪的刺杀了。” “其实也不是突然就能反抗了,而是一直可以反抗,只是你不愿意是吗?” 闵昭点了点头。 姜心继续道:“我只说我清楚的那些。其实你不反抗王溪,也不只是因为我,而是因为时间不到。” “什么是时间到了呢?是那一封设立军政司的诏书。” “如果我没猜错,你和周挺都知道这封诏书什么时候下达,甚至包括东路军主将雄浑也知道,所有的矛盾其实都是因为这封诏书一触即发的。” “我还有一个猜测,周挺应该是皇上相中的人?去年年前税收的事,其实就是一封投名状,对不对?” “而雄浑也知道周挺早已经身在曹营心在汉,所以才一直打压他。” 其实这都是很浅显的事情,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但是姜心仅凭观察和联想能猜到这些,已经让闵昭很意外了。 闵昭想要说话,又被姜心打断。 “你继续听我说。” 姜心觉得今天她一定要把自己的底儿交代清楚,她不想再过你猜我猜的日子了。 闵昭点了点头。 “其实开始我也觉得,你的事不过是家族倾轧。而周将军,也是朝中的阵营之争。但是当我知道你们两个竟然认识的时候,我就打消了这个年头。” “以你的能力,绝对不会一直在家族内部的事上磋磨。果然,后来发生了荀家的军备被劫的事,彻底将王家和东路军联系到了一起。” 闵昭心中十分震撼:“我不知道你对政事如此敏感,仅凭这些线索就能联想到这么多,若是王溪也能如此,我们的计划绝对不可能实现的。” 说到这里,闵昭有些苦笑,他一直瞒着她一些危险的东西,就怕她牵扯其内,或者,他更怕她知道了其中的危险,对他避之不及。 却不想,她已经将其中的内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姜心道:“之前我只是觉得,王家或许并没有那么简单,既然你想要让王家和东路军扯到一起,那王家肯定是一个难以撼动的巨头。可是后来我向那四个刺客详细了解了朝中,京都城的局势,我推翻了之前的想法,但又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闵昭心中一怔,眼中都是惊诧。 姜心不疾不徐的继续道:“周挺背后的人是皇帝,那么你的背后是不是也是他呢?如果是的话,那么王溪身后的人也要升级一个高度,就不只是闵国公府了,而是以闵国公府为代表的世家大族。同样在这场设计里的雄浑就是军阀的代表。” “无论是从军备那件事,还是后来状告王溪的那件事,无一不是将王溪和雄浑凑作一团。而现实是,自从先皇开始,朝中的武文已经成为了不死不休的状态,朝中的以世家为代表的文官团体是绝对不容许出现这种情况的……” 姜心深深的看着闵昭:“可是这件事发生了会怎么办呢?到时候朝中的世家文官绝对会站在皇帝一方,将这种情况彻底消灭,而雄浑就是这一场战役里的出头鸟。” 说到底,这就是为皇帝设计一个收拾兵权的火药桶罢了。 很不幸,东路军这里因为有早就投靠皇帝的闵昭,又有不断作死的王家和闵国公府,所以成了被选中的幸运儿。 接下来的话,姜心不打算再说。而闵昭已经深深的震惊在姜心这一番推理之中,久久不知说什么才好。 良久之后,姜心听到了闵昭苦笑的声音。 “阿心……对不起。” 闵昭的声音里有许多无奈,还有一些自嘲:“我没想到,你能想的如此之深,而且,如此之准确。” 姜心悄悄的松了口气,微笑的看着他:“我可是很聪明的。” 闵昭深深的看着她:“对,我知道,你是很聪明的。” 姜心道:“我虽然知道你们的打算,却不知道你们下一步要怎么做。这些都是通过你们所作所为推理出来的,可是现在雄浑的行为已经超出了你们的预期,你们要怎么做?” 闵昭道:“在他动手之前,将一切坐实。其实你不用担心,他想要有更进一步的动作没有那么容易。而且,朝廷那边也不是全无准备,你不用担心。” 姜心看着他:“可你们想要让他和王溪有更进一步动作,也没那么容易,是吗?” 闵昭叹了口气:“你又知道了?” 姜心点了点头:“从容姐姐的态度里看出来的。” 闵昭的身份不一般,而荀家能够一直作为保护伞支撑着他,就绝对不是一般的商贾之家。今天荀想容又说出什么不是她的,要失去的话,她也有了一些联想。 闵昭十分无奈:“还有什么能瞒过你呢?” 姜心突然狡黠一笑:“瞒不过就不要瞒嘛,我有个想法,你要不要听,说不定可以祝你们一臂之力哟。” 闵昭很意外:“你有办法?” 姜心点了点头:“试试嘛,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第一百一十五章 缝纫机 姜心不是个冲动的人,但是她所想到的方法却很极端。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如今已经到了关键时候,雄浑和王溪都不会轻易的入套。 除非有什么让他们十分入眼的利益。 姜心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闵昭,闵昭虽然没有当即拒绝,但是浑身都散发着抗拒的意味。 姜心道:“明日你们一同去我的小楼看看去。” 闵昭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傅南浔是在早上吃饭的时候,才知道姜心邀请他们参观她的小楼的。当时傅南浔说不上什么感觉,就觉得……苦尽甘来? 之前又是闹脾气又是中毒的,都没能换来姜心的垂怜。 这次,这是怎么了? 傅南浔看向闵昭,却发现闵昭没有明显高兴的样子。 孙仲在交代姜心好好背书好好扎针好好把脉每天都要检查学习情况后,背着手去看他自己种的药去了。 张雪燕将早就熬好的药端给傅南浔,看着他喝下去后才和朱莹儿离开。 “走,我带你们去见识见识?”姜心十分轻快的笑道。 闵昭看着她,她身边还有荀想容。 姜心虽然没说为什么要带荀想容去,但是闵昭十分清楚。 早饭已经过了,但是此时整个山谷里还弥漫着一股淡蓝色的青烟。广袤的土地上,有人来往于阡陌之间,也有人高声放歌,纵情山水。 傅南浔想要说什么,但是看闵昭还是那般严肃,便将话也吞了进去。 来到小楼前,准备上工的人们都互相打着招呼,看到姜心来了,都行礼叫了声姑娘。 姜心问:“三壮呢?” 幺娘道:“三壮哥去接铁了。” 哦,她想起来了,前些日子她又买了些铁。 姜心让春娘打开了门,道:“今天你们都去工作间把,设计间我先用。” 幺娘点了点头,设计间一直是她和秋娘在用。 推开小楼的门,一阵轰隆隆的机械摩擦声传出来,声音不算大,但是因为多,所以显得十分嘈杂。 傅南浔好奇的探过头,然后变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了。 只见那些工人们都走到自己的工位前,摆好了原料,在机械没有人力的推动下自动运转,一条条线,一截截布从那些木头与铁混合制成的巨大物件上生产出来。 那速度和观感,令人叹为观止。 他也明白了姜心说的,若是这些东西传出去,对她是一种威胁是什么意思了。 这样的东西,在权势面前,绝对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原本他以为这些日子这小楼里每日都往外搬出几十匹布,是她之前存下来的。可是现在他明白了,那竟然都是一日生产出来的。 “你这每日能生产多少布啊。”傅南浔小心翼翼的问。 姜心道:“,每一台机器工作时间内一日生产五匹,不过若是订单太多的话,工人们也会加班。” 一日五匹…… 想想他娘告诉他的,普通农妇织一匹布,就算不吃不喝,也得七日织一匹。 还有那纺纱机。 那是纺纱吗?怎么看怎么像直接将线从里面抽出来的。 “跟我上来。”姜心指了指通往二楼的楼梯。 荀想容一言不发的跟着也上了二楼,心中的震撼也不亚于傅南浔。 她从来没有想到,布还可以这样织出来。 二楼也有一部分机器,还有几间单独隔离出来的房间。 姜心带着他们径直走向其中的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略微有点凌乱,地上,桌子上摆放着许多很小很小的铁质零件,还有木质的。 在凌乱的房间里,一台小桌子上放着一台两只手撑开大小的物件。敦敦实实的,看着像一个铁疙瘩,但是又能看得出一些镂空的地方。 走近了看,发现那东西上还带着一个小轮子。另外一头,一根针倒放着插在一个圆圆的小铁桶里。 “这是什么?”傅南浔问姜心。 闵昭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是昨日听了姜心的计划,也猜到了,这就是她说的,所谓的“利益”。 “姑且叫它缝纫机?”姜心笑道:“这是它最原始的状态,其中的原理我虽然已经参透,但是毕竟刚刚弄出来,一些技巧和机巧我还有点没梳理清楚,之后可能会改进。” 没错,姜心这半年来的努力,目标不是什么生产棉线,而是为了给发明缝纫机创造条件。 那时候她相信,这才是能够拿下王家的杀手锏。 而现在,姜心也同样相信,它能够拿下雄浑。 “缝纫机?”作为一个古时代的男人,傅南浔姑且能听懂一个缝字。 “是缝衣服用的?” 姜心点了点头,她从一个木箱子里扒拉出一块布,将那布对折,然后将布放在了那倒放的针下面,这时候人们才看到那倒放的针头上竟然还穿着线。 姜心摇动了那个轮子,随着一阵咔哒咔哒的声音响起,那针快速的在布上扎过去,所过之处竟然有均匀密集的针脚。 几个人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就连闵昭都没想到,这个东西竟然是这个样子的。 傅南浔身子一歪就倒在闵昭身上,抓着他的衣服,不停的问:“这是什么鬼才,这东西何止是雄浑,就算是皇上见了也难免起强占之心。这若是用在军备衣服制造上,这得多块?” 姜心道:“打版忽略不计的话,每日能生产百余件。” 闵昭深深的看着姜心,昨日,她所说的计策便是要用这个东西来引诱雄浑和王家上钩。 可是听说是一回事,看到又是一回事。 如果这东西流传出去,纵然计策成功,她的东西也一定保不住了。这都是她的心血,同样,这也是她的安危。 一个能设计出这种东西的人,绝对会成为一些有心人的觊觎。 “阿心,你所说的计策,我不能答应你。”闵昭道:“你相信我,如果一旦走漏风声,你将有无尽的麻烦和危险。” 就算她将东西献给最有权力的人,这些麻烦也不会杜绝。 傅南浔愣了一下:“什么计策?” 闵昭道:“用缝纫机为引,诱他们上钩。” 傅南浔当然知道那些人现在还没有动作,军备是一个原因,由头也是一个原因。 所以闵昭一说,他就明白了,也毫不犹豫的拒绝:“姜姑娘,这个绝对不行。” 第一百二十三章 混战 乱霞山庄是守住闻香谷的防线,无论如何也不能将这些人放过去。 两人赶过去的时候,乱霞山庄外围的墙外已经打起来了。 为首的正是徐髯。 徐髯带着人对抗着两百多的亲卫兵,喊杀声不断。 这已经不是姜心第一次见杀人了,但是这样大规模的杀人场面却还是给她带来了震撼。 闵昭握住她的手,无声的安慰她。 突然,人群中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声。 两人迅速往后退,而徐髯和他的属下们也开始往门口退去。 与此同时,围墙上出现了一拍举着弓箭的人。 徐髯一声令下:“射!” 顷刻间,十几只箭射入人群中,传来阵阵哀嚎。 射箭的人显然是经过训练的,换箭的速度很快,不过几个呼吸间地上已经躺了数十人。 王溪躲在人群之后,见此情景,立刻怒号:“往后退!有埋伏。” 现在还站着的亲卫已经不足两百人,明明人数上有压制,但是那密密麻麻的箭射过来却让他们寸步难行。 这时候王溪算是大彻大悟,闵昭根本就是有预谋的。 说不定,他就是被闵昭设计引过来的。 想到这里,王溪悲愤不已,这么多年,他难道就是比不上他吗? 王溪带着人退出射程外,怒不可知。 他们暂时奈何不了这个乱霞山庄,所以王溪想出了一个恶心的计策。 他让十几个人去挨家挨户的烧房子去。 这还得多亏李桂琴这个女人,就是这个女人告诉王溪,姜心提亲告知了村民们有兵乱,有很大一部分的村民躲进了乱霞山庄。 既然他们要躲着,那他就烧了这些房子。 如果那些村民闹起来,乱霞山庄的人绝对自顾不暇。 王溪想的不错,整个凤尾村火光冲天,很多村民从山庄的高处看到自家的房子被点燃了,立刻哭天抢地,悲痛不已。 还有人冲到门口,要跟外边的人拼个你死我活。 也有明事理的,拦着那些人:“人活着才有希望,钱财都是身外之物,房屋被烧了咱们也能重建啊!” 而就在此时,山庄外也传来王溪嚣张的喊声:“不知道各位乡亲们,你们是否痛心呢?不过,即便痛心也不要怪我,要怪就怪闵昭和姜心这两个人。” “是他们用自己的东西作为诱饵将我引诱过来的,原本呢,这是我与他们之间的私怨,可如今他们却拿你们来垫背。” “你们今日之所以被逼得跑出家门,家业被毁,都是被他们两个连累的。” 此刻,山庄里面静悄悄的,已经有人愤怒的看着护在他们身前的那些人。 王溪冷笑一声,继续道:“我今日过来呢,只是来找一样东西,那东西就在山庄里面。只要你们帮我打开山庄的门,拿到我需要的东西,我绝对不会动你们一根汗毛。” “你们也看到了,我手里还有两百多人,而你们有多少人,你们自己清楚。如果我要是强攻,我也不是进不去,各位还是考虑考虑。” 王溪的一段话,直接将矛盾扔给了村民与姜心和闵昭之间。许多人想起了去年关于磨坊的那件事,与今日的事几乎如出一辙。 而他们现在还不知道,挑拨他们关系的人,也是去年的那个人。 姜心和闵昭两个人坐在附近的一棵大树上,看着这一幕。闵昭微微侧头看向姜心,却见姜心也看过来,还对他微微一笑。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这王老板倒是将这一招挑拨离间运用的炉火纯青。”但是不得不说,这一招在一定条件下,真的很好用。 “我们……”门内,有人蠢蠢欲动。 那些人已经开始杀人了,虽然还没得逞,但是既然盯着兵乱的帽子,就绝对不可能见血。 如果就这样和他们对峙这,那到最后还不是一死? 那些人是谁的人?还不是雄浑的人?在东路这个地方,会有人来就他们吗?这里可是雄浑的天下。 然而,那些人还没开始说话,就只见门口的徐髯愣着一张脸,将长剑从身前划过,剑尖点在地上,声音冰冷酷烈:“无论是谁,敢打乱霞山庄的主意,杀无赦!” 护在村民面前的那些人突然爆发一声应和:“是!” 要出口的话瞬间被这一声杀气腾腾的大喊吓了回去。 村民们眼中都露出震惊与恐惧! 再看那些人投过来的目光,顿时瑟瑟发抖。 他们毫不怀疑,如果他们敢在门内有什么动作,那么这些人会比外边的那些人更先杀了他们。 一场挑拨离间在绝对实力面前,化为齑粉。 王溪愤怒不已,今日真的是太不顺了,马上就要天亮了,可是他要的东西还没拿到手。 叫人将李桂琴提过来:“告诉我,这乱霞山庄有什么弱点,或者还有什么路可以进去?” 闵昭早就防着李桂琴呢,怎么可能让她知道,李桂琴只能凄凄惨惨的说她不知道。 此时,已经过去三刻,马上就要半个时辰了。 姜心暗中祈祷,希望王溪能够这样发呆半个时辰,然而,这是不可能的。 “强攻!”王溪不打算等了,不知道镇子上什么情况,他还是有些担心的。如果天亮后,有人看到他和东路军在一起,那他找任何理由都逃脱不了了。 想到这里,他的眼睛也凶狠起来。 这凤尾村的人,也不能留。 “把他们都杀光!” 早就准备的弓箭手再次射箭。 然而,毕竟是雄浑的亲卫,前些年也是经历过四处征战的,之前面对突然的箭群可能会猝不及防,但是现在他们也有了应对的方法。 乱霞山庄的外墙原本就有一部分在河边的林中的,这些人就以树木作为掩体开始往前冲。 果然,那些人钻进树林后,箭的用武之地就少了很多。 然而,徐髯却冷冷一笑。 他要的就是这个。 那些亲卫刚躲过了箭群,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突然从树上飘下来的人收割了性命。 闵昭让姜心留在树上,自己也飘然下去,担当人命收割机。 姜心手中还有朱莹儿和张雪燕用了剩下的药,只要从她身边经过,都必须撒上一些。 幸亏也是在晚上,虽然有火把,但是在这种混乱的时候,一些粉尘从天而降并不会引起他们的主意。 但是,这种击杀方式也只适合突然袭击。 在,又被收割了大几十人的性命后,亲卫们的注意力全部都聚集在了树上。 有人已经开始抓着地上的箭往树上抛。 毕竟是练过的,纵然力度小,杀不死人,但是绝对能阻挡部分攻击的。 还有一部分人已经趁着别人打斗的时候,冲到了围墙的边上。 这一边,自然也有人已经等着了。 姜心也被人举着火把发现了,她也不躲了,一把药粉撒下去,她也跳下了树,和其他人一起冲出树林,在弓箭手的掩护下往围墙处靠拢。 她的剑也已经出鞘,纵然她的武功还不高,但是补刀还是能做到的。 姜心喊了一声:“戴上口罩。” 在场的自家人立刻从袖中掏出姜心提前给他们准备好的口罩,戴在嘴上。而她则将药粉洒在自己身上,虽然之前已经吃过解药,衣领处也戴上了让人清醒的药水,但是该做的防护还是要做。 她的武功不高不是因为剑法不够好,而是缺少实战经验和杀人的勇气,所以,抵挡亲卫军的攻击,在自己行动之间让自己身上的药粉撒上去那绝对是没问题的。 被两次袭击之后,王溪带领的亲卫军也只剩下一百二三十人,对于目前乱霞山庄里的人来说,这已经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所以,接下来,就是直接硬刚。 姜心身形灵动的穿梭在人群之中,阻挡着亲卫军的攻击。闵昭发现她的身影后也靠了过来,将她护在身侧。 墙头上的弓箭手留下了一部分,狙击看得见的敌人,剩下一部分跳下高墙加入战斗。 李桂琴瘫倒在地上,抬头看林中那些飞舞的身影,已经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了。她只觉得,今日的事儿,越走越不受控制。 原本被她算计的那个人,现在拿着剑在杀敌。 呵呵! 那个她讨厌的小贱人,竟然拿着剑,在杀敌! 她真的是她认识的姜心? 突然,她眸光一闪,看向乱霞山庄的外墙的大门。 村子里的那些该死的人们,都在这里面。 她扯了扯嘴角,突然起身跑过去,趴在门上用力拍门。 “快开门,我是李桂琴,我是刘家媳妇李桂琴,快让我进去!” 里面有三个人守着那些村民,因为暂时战场距离门口有点远,所以门外的声音他们听得清清楚楚。 有人惊讶道:“是刘二媳妇啊,壮士,快开门啊,还有人没进来。” 他们虽然洗礼也很忐忑,但是听着打架的人走远了,现在开个门没问题。 而且,他们也比较好奇外边到底怎么样了。 所以听到有人敲门,他们都希望有人能把门打开,他们趁机往外看看。 但是面前的三个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开门。 “快开门啊!” 有人看不下去了,急着喊道:“外边可是在杀人!趁着他们还没杀回来,快啊!” 闵昭之前吩咐他们保护好村民,确实没有说道要不要中途打开门,让新过来的人进来,但是在这个时候出现没进来的人,明显不对。 姜心双手颤抖,敌人的鲜血染红了她的衣服和双手,但是还是硬着头皮将剑从对方身体中拔了出来。 余光看到了不远处,李桂琴正在敲门。 她眸色一厉,刚要冲过去,却被闵昭拉住。 “不用管她,她进不去。” 说着,闵昭对墙上的人使了一个眼色,立刻有一个弓箭手跳下了墙。 而李桂琴却不知道姜心和闵昭已经放弃了她。 这一场仗,对于姜心这边并不算艰苦,除了过程中出现的一点点小意外,其他的都在计算之内。 到了卯时末,乱霞山庄的门口堆尸如山。 闵昭这边的人依旧守在乱霞山庄的门口,只是每个人身上都挂了彩。 姜心胳膊上和脸上都被刀划了口子,鲜血已经凝固,但是依旧衬的她的脸狰狞无比。 她全身已经被鲜血浸透,灰头土脸的,用剑支撑着自己,不倒下。 闵昭腰部中了一刀,被姜心糊了止血药,英俊的脸上也布满了血珠,不过是对方的。 徐髯一身衣服已经被砍得破烂,但是有意思的是,衣服虽然破了,但是很少伤到了肉,身上的血也都是对方的。 其他的人都受了轻伤,重伤的人直接被徐髯扔进墙内救治去了。 而对方却不乐观。 他们来了三百人,在姜家折损了一些,剩下的死的死,晕的晕,如今站着的已经不足三十人。 这三十人也都浑身是伤,相互搀扶着与姜心他们对峙。 王溪依旧躲在他们后面,不感冒头。 王溪这个人也会武功,但是今日,他的武功都用在了逃命上,所以对方只有他一个人没有受伤。 两边的人已经都筋疲力尽了,特别默契的对峙着,谁也举不动剑了。 然而,明显的看出来,王溪那边的人眼中已经有了惶恐。 天已经蒙蒙亮了,援军竟然没到。 当时王溪带着他们抄了那些富商之后,由七百人带着东西回营地,剩下的三百人跟着王溪来到了凤尾村。 王溪跟走了的亲卫首领说的是,如果天亮之前他们没回去,就过来支援他们。 可是现在,亲卫军几乎全军覆没,支援却一个都没来。 不言而喻,只怕镇子上发生了什么他们无法预料的事。 他们想走,但是,首领交代他们要听王溪的话,而王溪却告诉他们如果抢不到东西,那就都死在这里。 他们现在真的是死的心都有了。 清晨的乡间弥漫着一股蓝色的烟雾,空气中还带着泥土的清香。如今这清香裹了血腥味,让人作呕。 “杀!” 王溪突然推开人冲了出来。 他不能等了! 他也等不起了,镇子上如果真的出了意外,他真的无路可退了。 就算抢不到东西,他也要杀掉那个他最厌恶最忌惮的人。 那个压在他头上十几年的人! 闵昭眸色一凌,推开姜心,持剑而上。 姜心稳了稳身子,咬着牙,和徐髯他们向着剩下的亲卫军冲过去。 就在此时,一支箭带着破空之势飞速而来,直接穿过了王溪的胸膛。 那举着还没砍下去的刀掉在了地上,满眼不可置信的低下头,看自己胸口穿出来的箭头。 突然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的笑。 他苟了一宿,等待时机,如今时机没等来,终于鼓起勇气要与那个他嫉妒又憎恨的人已决生死了,却被别人一箭穿心,让他连与对手对决的机会都没有了。 呵呵…… 第一章 新貌 “容姐姐?”姜心坐起来,疑惑的看着慌忙擦眼泪的荀想容。 荀想容扯起一个勉强的笑容:“昨晚的事我都听说了,现在谷里的人们都很忙,也分不出人手来照顾你,我就过来看看,若是你醒了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 说着,看了看她脸上已经结痂的伤口:“可还疼?” 姜心笑着摇了摇头,窗外的光线已经很暗她估摸了一下时间:“现在有申时了吗?” 荀想容点头:“已经申时,你饿吗?我去给你拿东西吃。” 姜心摸着肚子,笑着点头:“嗯嗯,辛苦容姐姐了。” 荀想容微微一笑,就出去了。 姜心转了个身去把姜老太太的脉,得知她只是受惊过度之后松了口气。 为了方便照顾,所有人都在药庐休息,这张巨大的床倒是派上了用场。 朱莹儿一颗小脑袋探了进来,见姜心已经做起来了,立刻扬起一个笑容:“阿心,你醒啦,伤口还疼吗?” 姜心笑着摇头:“自己下了床,悄悄的出了屋子。” 朱莹儿连忙拉住她:“你干嘛,折腾了一夜,你要好好休息呀。” 姜心道:“已经没事了,其他人呢?” 朱莹儿对着对面几间房间抬了抬下巴:“都在那边,都累坏了。” 姜心点了点头,这一夜,乱霞山庄的人真的熬的厉害。 “夫子呢?”姜心问朱莹儿。 朱莹儿虽然昨晚也一宿没睡,但是只是精神紧张的盯着那些昏迷的人一宿,并没有多累,所以休息的晚了一会儿,但是早就醒来了。 “夫子在你睡着后去把荀姑娘带回来了,然后就去休息了,在你醒过来之前也醒了,现在在正厅和师父说话呢。 姜心踏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她本来是担心闵昭的身体,昨晚闵昭也受伤了,那么今天他势必会出现血亏之症。既然他现在在孙仲那里,姜心自然就不担心了。 荀想容端了饭食过来:“阿心,有什么事吃了再说。” 姜心点了点头,回去吃东西。 正厅里,闵昭脸色苍白,他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所以身体又出现了血亏之症。 狄嬷嬷端过来一碗药,放到他跟前。 此时,他似乎又成了那个弱不禁风的闵夫子。 清风也已经完成任务,来到闵昭的身边。 “周将军已经押送着所有相关人员往京都城去了,东路这边留下了五万驻军,由信得过的人驻扎着。” 闵昭端着药一饮而尽,眉头也没皱一下。 然后放下碗,缓缓点头:“收回兵权,这只是个开始。不过周挺也算是彻底无法和皇上撇开关系了,牢牢捆死在了皇帝一派。” 孙仲无语道:“你又不想回京,操心这些干什么?当年你用东路的兵权向皇帝交换护佑,现在这交易也算是达成了,剩下的事你就不能不管?” 在这里,孙仲的辈分是最大的,他要说什么,别人也不好直接反驳,所以一个个的只能闭嘴。 闵昭失笑:“既然上了这条船,哪里能这么容易就下去了。军政司的主官一直没有确定,如果我猜得不错,周将军应该很快就会走马上任。孙先生可知道,一旦军政司有了主官,其余四路兵马都不会安生。” 孙仲道:“这跟你也没关系,皇帝总不能把东路这边的驻军交给你。” 闵昭没有说话。 显然,这个可能性很大。 姜心吃完了饭,正好姜老太太醒过来了,看到姜心坐在她身边,脸上和胳膊上都有伤,立刻抱着姜心哭起来。 “你这个冤家哟,我还以为你比以前省了心,哪想到你竟然敢提着剑跟叛军打起来,你是不要命了怎么的。我只有你了啊,你是要吓死我啊!” 说着,姜老太太还狠狠的拍了姜心的背几巴掌。 姜心被姜老太太打的胳膊都疼了,连忙求饶:“哎呀哎呀,奶奶饶命啊,我也是不得已啊,人家都上门了,我能怎么办啊。” “奶奶饶命,我发誓,以后绝对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好不好?啊,疼疼疼……” 荀想容看着祖孙两个打闹的样子,笑着笑着就哭了起来,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不对,她转身出了门。 姜老太也没注意那个姑娘,将姜心拉着耳朵拎开,恶狠狠道:“你明知道昨天会发生那样的事,还把我和阿回支开,如果你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们怎么办?” 姜心咿咿呀呀的叫着,将姜老太的手从自己耳朵上拿下来,讨好道:“这不是怕吓到你们嘛,再说了,刀剑无眼,伤到你们怎么办?对不对?” 姜老太翻了个白眼:“你呀,我恨不得弄死你这个臭丫头,你真是要我的命。” 姜心又接着道歉:“我发誓,以后再也不这样了,好不好?您就别生气了,您瞧瞧你都晕过去了,再气的晕过去,我会心疼的。” 姜老太点着她的额头:“你要真的心疼,就不会做这么危险的事,你说说,你要是有什么意外,你爹娘回来了,我该怎么跟他们交代?” 姜心脸色僵了一下,姜老太似乎也知道自己说的不太对,叹了口气,道:“咱家房子的事儿,你打算怎么着?” 姜心立刻松了口气,笑道:“我已经让人出去帮忙了,再请一些周围村子里的劳工,材料什么的,咱们山谷也不缺,应该过不了两天就能盖起来。” 这也是幸亏凤尾村的人少,也就二十来户,房子盖起来没那么麻烦。 不过,这件事姜心还是有些责任的,而且在计划这件事的时候,她也有预料到会出现损失,所以并不会逃避责任。 所以,盖房子的钱,她会出。 虽然一个月的营业额就这么出去了,但是至少心里能安慰一些。 而村民的损失,说到底只是一些房屋的损失,至于粮食和钱财,都是提前收拾好的,并没有损失。 所以,从这一天开始,凤尾村开始了大兴土木。 村民们刚开始还是愁眉不展,毕竟要重新盖房子,这要花费的银钱可不少。虽然去年他们赚了不少钱,但是想要重新盖房子,那将会将家底掏空。 但是来给他们盖房子的人却突然说,这次村子里的房屋损失都由乱霞山庄负责,每家都会盖起三间大瓦房,还有东西两厢房,村民们顿时有了干劲。 朱大福和阿呆也有了事情做,开始做村民们预定的家具。有了好的房子,当然要定一些撑得起来的家具。 至于这些家具的钱,朱大福和阿呆表示,不要工费,只需要村民们出一些木材费用就行。 而姜心也表示,木材,她有的是,所以,木材也免了。 顿时,凤尾村半点愁思也看不到了。 所以,炎炎夏日里,凤尾村的男子们开始跟着姜心的工程队一家一家的修房子,而女人还孩子们则继续在乱霞山庄的田地里劳作。 谁也没有想到,经过一次战乱,凤尾村的人竟然变得如此和谐起来。 当然,这也有一部分是建立在利益上。 不要小看闻香谷的工程队,他们可是专业的,加起来足足又四十人,所以也不过十天左右,凤尾村的建设工作已经完工。 不但房子完工了,连路都又重新铺了一遍,村子的主路上都铺上了有纹路的石头。 而这些日子,姜心也已经凑够了五台缝纫机。 缝纫机生产工程还是比较费心思的,最主要的是冶炼问题,小作坊制作,还是有很多局限。 六月底的时候,京都城那边终于传来了消息,皇后派出亲信秘密来到凤尾村,将姜心制作的共十台缝纫机,以及缝纫机相信的说明书带走了。 姜心与傅南浔定好的是,缝纫机的数量是二十台。 毕竟,招操纵缝纫机的人也是一个问题,所以这数量够就行,不宜过多,否则容易出问题。 跟着来的还有购买这二十台机器的银子。 没错,竟然真的是运了一车的银子来的。 姜心看着那满满一车的银子叹息,她终究没有绕过卖设备的命运啊! 一万两白银入库,姜心瞬间就觉得自己富有了。 是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封任命闵昭为从三品云麾将军的诏书。 并给了闵昭职权与任务,无非是监管东路军政,实际上就是皇帝安插在东路这边的一只眼睛而已。 姜心一听,心中有了计较。 这样也好,从暗处转为了明处,至少他的安全有保障了。 如今王家被摁下去了,作为民国公夫人的王氏还不知道要怎么报复他呢。 东路军的营地没有变,所以闵昭当然还是要住在灵山镇,只不过不能住在乱霞山庄了。 毕竟是将军了,不能私自离开军营。 而且,这些年,雄浑将整个军营闹得乌烟瘴气,许多事情还需要处理。 比如,税务上的事,他要与新来的知府交接一下。之前那位知府因为雄浑反叛的事被连累,入了大狱。 说起这事儿,不得不说,闵昭他们的布局精妙。这位知府入大狱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乃是老闵国公的门生,如今也算是闵国公的亲信。闵国公府因为王家参与反叛的事儿被连累的差点削爵,作为和闵国公有关系的知府大人当然得不了好处。 同样被撸了的还有曲泉县的知县,曲泉县的铁矿被东路军霸占,他竟然屁也没放一个,所以也直接被当做同党处理了。 不得不说,皇帝这一波操作十分的爽利。 除了税务上的,当然还有军务。如今闵昭也算是挂在军政司地下的将领,自然要按照要求整顿军务了。 姜心估摸着,半年之内这人出现不了她面前了。 有那么一点点小忧伤,又有那么一点喜悦。 喜悦之情还没来得及表达,就收到了来自亲奶奶的暴击。 “阿心,现在闵夫子都已经是将军了,那你们两个的事……”姜老太太忧心忡忡的看着自家孙女。 之前她担心因为闵昭的身世连累了她孙女,所以并不看好他们两个的感情。 可是现在呢,人家闵夫子成了从三品将军呀,而她孙女还是一个村姑。好,现在充其量是一个稍微有点钱的村姑。 现在,也只有人家嫌弃姜心的份儿。所以,姜老太又愁上了。 姜心愣了一下,才道:“我们两个的事?什么事?” 姜老太一巴掌拍在她胳膊上:“还能有什么事,婚事啊!” 姜心差点一口水喷出来:“奶奶,我才十四,现在谈什么婚事啊。” “就算你现在不成婚,也得先定下来,十四岁,你也不小了。”姜老太道。 姜心道:“奶奶,您是不是忘了,我说过,十八岁之前我肯定不嫁人的,既然还这么久,婚事也不着急定啊。” 姜老太恨铁不成钢:“你这个傻丫头,你就不怕闵夫……闵将军跑了啊?你说说你,除了脸好看,哪一点比得上那些富贵人家的女儿。” 姜心无语:“奶奶,如果他要喜欢别人,就算我定了亲他也会喜欢啊。” “那可不一样,你现在定了,即便他以后有了别人,那也只能做小。”姜老太理直气壮。 姜心淡淡道:“这一点奶奶您放心,我不会跟别人共侍一夫。” 姜老太剩下的话全都被姜心这一句堵了回去,她除了叹气,什么也做不了。 姜心笑了笑,道:“奶奶,这世上最靠得住的就是银子呀,您其他的都别想,赶紧的做酸菜。” 这一波的芥菜已经收上来了,姜心正在帮姜老太做酸菜。 如今酸菜馆也已经开到了其他的县里,但是酸菜还是要从姜家出,所以姜老太的压力也更大了。 姜老太指了指姜心,失笑,又开始做酸菜。 姜回推门进来:“阿心,赵夫子他们回来了。” 姜心扬起一抹笑容:“怎么样?中了几个?” 姜回突然露出八颗牙齿:“两个,花落落,还有李敬博。” 姜心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李敬博是谁,哦,就是当初在她揍蔡文康的时候,被赵夫子拉出来拉架的哪位。 不过,一个小小的私塾,能出三个秀才,这概率真的已经很高了。 “不过……”姜回犹豫了一下,又道:“花落落恐怕参加不了今年的秋闱了。” 姜心拧眉:“什么意思?” 姜回道:“他们刚回来,花家就来人了,把花公子叫了回去,说花老爷不行了。” 姜心噌的站起来:“奶奶,我去一趟花家。” 第二章 病重 立上无论哪朝哪代,在孝期都不可以参加科举的。姜心对此,有些担心。花越贵的身体看起来并没有多坏,怎么就在花落落临门一脚的时候,身体不行了呢? 姜回跟着姜心一起跑了出去:“等我一下,我也去。” 两个人套了马车,叫了赵峰和她们一起往县城去。 从凤尾村坐马车到县城只需要不到两个时辰,好歹一行人在午时前到了花家。 走到花家门口,众人都感觉到了一种肃穆。花家的下人们一个个成群的躲在一起嘀咕着什么,十几位姨太太守在花老爷子的门外,一个个含泪欲泣。 姜心虽然没来过几次花家,但是花家总管到底还是见过她的,见她来了,连忙迎了过去,在门口对姜心道:“姜姑娘,我家老爷有些不妥了,您若是忌讳,就先不要进去了。” 姜心摇了摇头:“没什么可忌讳的,无论是从论情,他是花公子的父亲,论理他是我的生意伙伴,断没有嫌弃的理由,请管家带我进去。” “是,姑娘请随我来。”管家老怀安慰,将守在门口的姨娘们拨开,将姜心送了进去。 姨娘们一见姜心进去了,立刻心生警惕。 这个女子是什么人? 现在正是关键时刻,她们可不允许在最后财产分割的时候出现什么纰漏。 然而,她们还没发作,管家就出来对她们道:“诸位姨太太还是先回去等着,即便守在这里也无济于事。” 二姨娘不甘心道:“管家,咱们也知道老爷病重,府中有没有正房夫人,好歹咱们也是老爷的女人,合该侍疾啊。” 管家慢条斯理道:“二姨娘不要着急,现在有少爷在身边照顾着,不会有什么事,若是少爷撑不住了,自然会请各位过来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老爷子还没死,她们也不敢太猖狂了,又暗暗打听了一下刚进去的人是谁,听说是花家的合作伙伴便放下了心,陆陆续续的走了。 姜心进去后就看到眼泪婆娑的花落落,还有一脸铁青,昏迷不醒的花老爷。 花落落转头看姜心,哽咽道:“原来我爹是知道他身体的,所以才用槐云来逼我一把。” 姜心点了点头,这一点,她早就知道。 “花公子,我能给令堂把把脉吗?”姜心轻声道。 花落落起开身,口中还说着:“大夫说,我爹身子早就垮了,这些年他虽然支撑着花家,却也一直遭遇着别人的暗算。即便有些时候化险为夷,但是到底坏了身子。” 姜心摸着似有似无的脉搏,心中也有了计较,花老爷子的身体真的亏得太狠了。 而且,最近还有中过毒的迹象。 “之前他被人下了慢性毒,可是我不知道,是老管家告诉我的。这些年,他一直慢慢调理着,看着像个没事儿人,可是……” 说到这里,他顿住了,姜心抬头看他,却见花落落一脸的悲愤与内疚。 “可是槐云那个贱人,竟然在离开花家的时候,又给我爹下了毒,虽然又及时解了毒,却将之前压下的衰败勾了起来,这身体一发不可收拾……” 姜心将花越贵的手放了回去,看着他,道:“我医术有限,也只能看得出伯父身体各处的亏空,却无法究其根本。” 花落落摇头:“原本我也没有再抱希望。” 哪知,已经昏迷了三日的花越贵却突然醒过来,手抬起来指着花落落。 花落落连忙坐到床边,拉住花越贵的手,悔恨交加:“爹……” 只说了一个字,哭抱花落落又开始落泪。 花越贵拍了拍他的手,有气无力道:“别哭,贤儿,想办法,考科举,这样你……你才能保护,保护自己。” 花越贵虽然断断续续的说着这些话,可是花落落和姜心都听明白了。 花越贵之所以突然逼着花落落考科举,也是知道他自己大限将至。 而且,那些危险就在身边。 至于那些危险是什么,姜心不知道,花落落却明白。 身为花家嫡枝的唯一子嗣,还能挡了谁的路? 不过是,同根相煎罢了。 姜心突然出声:“花公子,可否让花老爷跟我回去一趟。” 花落落起先是迷茫,然而瞬间就明白了姜心的意思。 闻香谷里住着一位神医! “对!爹,咱们跟姜姑娘走,姜姑娘家里住着一位神医。” 花越贵抓着花落落的手,想要拒绝。一旦他出了花家,那些暗中虎视眈眈的人什么都有可能做出来。 但是姜心将他的顾虑直接打消:“花老爷,如今花公子只是秀才,虽有功名,但是到底还不够,想要让他有自保能力,至少也得是举人。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要秋闱,您如今最重要的不是守着这份家业,而是活到花公子秋闱之后,甚至明年的春闱。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忌惮花公子。” 花越贵眼中出现了一抹亮光,转头看向姜心。 姜心点了点头:“您体内的毒已经解了,虽然不至于能让您恢复如初,但是多花一段时间,我相信我师父还是能做到的。” 花越贵又转头看他儿子。 花落落眼泪鼻涕横流:“去去去,我们去,只要能让我爹或者,别说考举人,就算是考状元我也去。” 姜心淡淡一笑,然后立刻出门让管家去套车,姜心也开了一副药让花越贵吊着那口气,不至于因为旅途劳顿直接要了命。 花家后院的姨娘们再次听到消息的时候已经傻了。 那快要死的老爷子竟然出门求医去了? 还有比这更扯的吗? 莫不是偷偷藏起来,死了也不让人知道,故意要拖延时间,保住家产? 于是,这些女人们就开始让人四处传消息,该动起来的终于动起来了。 薛家得了消息,立刻用自己的力量稳住花家在外的生意。花家家里的钱财他管不了,但是外边的这些生意他一定要替花落落守好了。 已经掌管了荀家的荀想容也派人去了花家的农庄,用生意上的事牵扯住农庄,不至于让人钻了空子抢了庄子。 而天黑之前,姜心这一行人也终于到达了乱霞山庄。 让花落落和赵峰抬人,姜心去谷里做准备。 赵峰将人带进谷的时候,孙仲那里已经收拾好了。 如今是夏日,路过药庐的水已经改作泉水,药庐之中的温度正合适,不冷不热,很适合修养。 孙仲将人安置在闵昭房间的隔壁,带着三个徒弟就过来看诊了。 此时的花老爷已经晕过去了,脉象也不是很好。 孙仲先用针法调动花越贵全身的气血,然后开了一点温补的方子,好歹先把人命保住,之后才能说调理。 入夜的时候,花越贵的呼吸已经平稳了,已经哭肿了眼睛的花落落终于松了口气,连连对孙仲还有打下手的姜心等三位姑娘行礼。 孙仲将他扶起来,道:“老夫已经尽力了,只不过令堂身子亏空的日子实在是太长了,已经是油尽灯枯了。若说完全好起来,老夫真的不敢保证。不过多活一段日子,倒也不难。” 花落落连连道:“多谢多谢,我已经没有什么奢求,只求能让我父亲多活些时日,老先生有什么需求尽管提,只要能让我爹或者,在下感激不尽。” 孙仲挥手:“那倒也不必,我这山谷里什么药材都有,倒也不需要别的要求,你只把正常的药费交了就行了。” “自然自然。”花落落没有不应的。 姜心看花越贵这边稳定下来了,也松了口气,说要回姜家了,没想到一出药庐就撞上了匆匆赶来的闵昭。 姜心瞪着眼睛,着实吓了一跳:“你不是在军营忙着吗?” 闵昭摸了摸她的头,拉着她的手往自己屋里去,一边问:“花老爷怎么样了?” 姜心将情况都说了,闵昭微微点了点头,道:“我之前也只是知道花家的境况不容乐观,着实没想到他还一直在中毒解毒,辛苦你了。” 姜心摇了摇头,看着他一身朴素的灰衣,无语道:“你穿的倒是更朴素了。” 闵昭低头看了看,笑道:“在军营中摸爬滚打,也无需穿的多好。” 姜心望着他黑了一个度的脸,暗自咋舌,那柔弱的美人儿哟,终究要成为糙汉。 闵昭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 姜心笑着摇头。 闵昭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递给姜心:“原本今日也是要过来一趟的,这是傅南浔的来信。押送缝纫机的人已经在路上了,皇后娘娘开的那个军备司也已经准备好,你的铺子也终于可以开张了。” 姜心接过信,果然除了傅南浔的信,还有蓝不易的。 姜心要开的姜记布料铺子当然要开张,但是绝对不能开在皇后娘娘的军备司之前,蓝不易就是姜心派过去的诚意。 如今军备司已经准备就绪,姜心这里的东西也可以出发了。 这些日子,她改良了两台织机,又增加了一些,新品的制造当然也不再是难事。 毕竟全国只有这一家直营店,两台织机足够用了。 姜心点了点头,道:“明天一早就准备货物出发。” 姜记布料里当然不可能只卖布料,说好了,还要开辟一块地方卖姜记宣纸的。 所以,明天一早她也还得去一趟造纸厂安排一下。 说到生意,不得不说现在灵山镇的局势。 花家这些日子有些乱,隐隐有不稳的趋势,荀家自从荀老爷去了后,荀想容采取的都是保守性质的政策,在她这一代能够稳住现有的产业已经算不错了。 所以,如今现在出现了薛家独大的局面。 至于姜心,虽然棉布产业做的不错,又有酸菜馆广泛传播,但是到底底子还是差了些,虽然小有名气,却比不上传承了很多年的老三家。 但是,到底在曲泉县和灵山镇,没人敢惹她了。 更何况,上层的这些人,也没有人不知道姜心与云麾将军的关系。 姜心如今在曲泉县也算是过得如鱼得水。 “阿心。”闵昭突然叫了一声。 姜心将眼睛从信上挪开,看着他。 闵昭轻轻皱眉,小心翼翼的试探:“你可有想过,你和我的婚事?” 姜心歪头,没明白他突然为什么说这个。 闵昭道:“我与你的关系,如今许多人都知道,但是到底没有过明路,长此以往,怕对你的名声有了妨碍。” 姜心心头一松,她倒是忘了这一茬。在这个时代,谈恋爱也必须过明路的。 闵昭一瞧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无语的摇头,道:“若是你同意,我便让人去提亲了。即便我们不那么快成亲,但是这婚事还是订下了好。” 姜心瞄了他一眼:“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闵昭低笑:“你说的什么事?” 姜心摸着下巴,凑近他:“是不是有人给你送美人儿啦?” 电视剧里不都是这样吗?诈富之后,什么牛鬼蛇神就都来了。 闵昭看着她那双精亮精亮的眼睛,还有眼尾处那一道还未消下去的疤痕,抬手摸上她的脸。 “送美人倒不至于,我可是皇帝亲封的云麾将军,如今还没有人敢跟我拉关系。不过,京都城里的人可就说不准了。” 姜心皱起眉:“什么意思?” 闵昭轻笑:“闵国公府被当成了靶子,将世族得罪了个干净。闵国公府需要有一个人来恢复皇帝与世族之间的关系。” 姜心立刻明白了:“你父亲希望你能与世族联姻,来缓和闵国公府的困境?” 闵昭没有说话,但是也没有反驳。 姜心眉头都皱起来了:“他们难道不知道皇帝之所以拿这件事作伐子处理一些世族,就不可能愿意让你再与世族扯上关系,你父亲什么意思?你是皇帝手里的一把刀,你父亲就要给这把刀上一柄刀鞘?脸呢?” 闵昭却道:“但是名义上,我依旧是闵国公府的人,我离京之前虽然没了世子的头衔,却没有下族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他做的及时,皇上哪里能干涉呢?” 真的不能干涉吗? 姜心觉得心口堵了一口气,向来信奉自由恋爱的她,如今也走到了进退维谷的地步。 真的是!!! 第十章 玩具 被姜心和姜回修理过后,姜蒙确实安静了一路。到了镇子上,姜心带着身边的人去了酸菜馆,其余的则跟着薛家的管事去了仓库。 酸菜馆里,薛松阳已经等着了,见姜心来了,连忙从隔间里出来迎接。 “姜姑娘,多日不见一切都好?” 姜心笑道:“托薛老板的福,一切都好。” 姜心停了脚步,让跟在身边的两个管事走到她身边:“这位是薛老板,咱们大半的生意都亏了薛老板的提携。” 舒娘和李攀连忙行礼。 薛松阳摆了摆手,笑道:“姜姑娘终于舍得招帮手了,还以为你舍不得那点月钱呢。” 然后又对着站在姜心身后的闵昭,揶揄道:“我寻思着,闵昭也不是缺钱的人啊。” 姜心听着他的打趣也不害羞,笑眯眯道:“薛老板倒是理解我,我就是舍不得那点月钱。不过最近薛老板帮我赚了这么多钱,我也适当的大方了些,也好叫薛老板以后省点事儿。” 薛松阳连忙拱手:“那可太好了,以后我终于不用亲自来了。” 姜心哈哈大笑。 薛松阳笑着让开路,让姜心进了隔间。 闵昭也不说话,跟在姜心身边,专心的端茶递水。 两个人将上个月所有的账目都核对了一下,又说了一下目前经营状况,已经是一个多时辰后的事儿了。 李攀作为以后主管这些的人,自然跟在姜心身边,心思飞快的转着,将该记住的东西都写下来,或者直接记在了脑子里。 舒娘十分得体的将来往的人都记在了心里,作为可能以后直接进接触这些人的人,舒娘十分有自觉。 仓库那边清点交接完毕,姜回和赵峰也带着人过来了。薛松阳又将这边的管事都介绍给李攀,姜记棉布的事儿算是彻底交给两边的管事处理了。 跟着来的护卫们都在大厅里吃饭,姜蒙坐在离隔间最近的一张桌子上,听着里面的说话声心里酸酸地。 虽然他现在不敢表现出来,但是被自己的亲姐姐如此忽略,到底还是心理委屈的紧。 一大盘酸菜鱼端了上来放在了姜蒙面前,姜蒙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满口的香味让他精神一震。 然后又看向那隔间。 这个馆子也是姐姐的,姐姐真的好厉害。 隔间只有半扇帘子,姜心转头就能看到一直往里面张望的姜蒙。她也没有点破,又开始跟薛松阳说她新的想法。 姜心新的想法其实很现代,就是做一些木质的玩具。她毕竟是个木匠,别的也不会,但是身为一个有侄子的人,做过的玩具可是多不胜数。有普通的拼接的,也有机巧类的,小侄子非常喜欢。 之前她让田师傅和三壮去找韧性好的弹簧也是为了能制作出更好的机巧玩具,只不过这事儿似乎没那么顺利。 所以今日姜心带过来的玩具图纸就是一些拼图、普通积木、乐高、拟型等这四种只做起来比较简单的。 薛松阳也有孩子,孩子的玩具也不少,最爱玩的当属木马和风筝。看到这些看都看不懂的玩具,薛松阳确实有一些不太确定这一块市场有多大。 而且,古代孩子启蒙早,三岁的孩子就开始读书,能玩玩具的时间也不是很多,甚至有些人会认为玩玩具是玩物丧志。 所以,薛松阳犹豫了。 薛松阳当然也把这方面的考虑说了出来,想听一听姜心的意见。 姜心点头道:“薛老板的顾虑确实有几分道理,不过,这些玩具可不只是用来玩的。就拿拼图来说,拼图的块数是可以改变的,图画也是可以改变的,孩子只要有性趣投入进去,特别能锻炼专注力。” “不知道薛老板有没有注意到,不是所有孩子都能在讲堂上老老实实的做好听课的。” 薛松阳点头,这一点他当然知道。薛家也是一个大族,说实在的,有出息的孩子能有几个?而现在也多流行三岁看大七岁看老,所以三岁的孩子在课堂上坐不住,也会引起家长和夫子的失望。 “你的意思是,这些玩具可以解决这个问题?”薛松阳有些意动。 姜心道:“学习是需要兴趣的,有了兴趣才能学好。但是学好也不能光凭兴趣,还有专注力。而专注力好了,才能学好有兴趣的东西。专注力的培养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所以要提早重视这个问题。我不能说完全解决,但是绝对有效果。” 薛松阳又把实现投到姜心拿过来的拼图上,也不知道那拼图是怎么做的,像是纸又比纸厚很多,说木板又比木板硬,长款各有一尺左右,四四方方的,四个角却打磨的圆圆的,避免将孩子扎到。 再说那图画,好家伙,五彩斑斓的小动物,嗯,应该是小动物,看着像人但是心里知道那绝对是一只老鼠。 别的呢,老虎?大象?猴子?还有一些他没见过的动物。虽然模样还是那个模样,但是眼神和表情都有了,看着有些可爱。 完完整整的一张图被切成了二十块,每一块都是不同的形状,只有找准了相邻的位置才能相嵌下去。 “这些……是你一笔一笔的画的?” 姜心点头:“没错。” 薛松阳并不知道后世,后世的木匠可是都要会画画的。所以,他在为姜心能画出如此奇特的画感叹。 薛松阳道:“你这种画法倒是奇特,边界勾勒清晰,颜色分明鲜艳,毫无晕染的迹象,不像是普通的染料啊。” 姜心含笑道:“这可是商业秘密,不能告诉你。” 薛松阳失笑:“那我就不打听,至于这件事儿,不知道姜姑娘介不介意我拿回去给我那小子玩一玩?” 姜心将东西往前一推:“尽管去玩,我这里还有一些说明书,若是哪里不明白直接看说明书就行。” 别的还行,就是乐高,不知道薛松阳能不能陪孩子玩出花来。 薛松阳让管事收好,才问姜心呢:“姜姑娘既然找到了我,那想必也已经想好了如何出售这些玩具,还跟布料一样吗?” “不是。”姜心摇头:“这一次,我只做供货商,不参与店铺经营。” 薛松阳讶异,也就是说,她这些玩具只要有人上门她就卖出去,当然是批量卖出去。 他明白了,笑道:“姑娘是想让我为你的玩具打第一炮啊。” 姜心笑眯眯点头:“是啊,借助薛老板的人际网络打出名头才是我的目的,不过嘛,这也是互惠互利的事儿,对不对?” 薛松阳好笑点头,确实,如果这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吃出了好味道,大赚的自然是他。 此事就这么说定了,闵昭就出去让人上菜。 姜心让姜回陪着舒娘和春娘做了一席,剩下的管事们坐一席,姜心闵昭和薛松阳坐一席。 薛松阳指点着这些菜,道:“这新品种的酸菜吃起来比白菜的倒是爽口一些,咱们收上来的银子也多了。” 姜心迷糊了一下:“有吗?” 薛松阳无奈的摇头:“姜姑娘可知道你每个月赚多少钱?” 姜心转头看闵昭,闵昭想了想,道:“上个月的盈利确实比之前多了些。” 这几日姜心不在,闵昭替她收了一下钱。 姜心点头:“芥菜种植到收获的时间短,确实挺适合做这个的。那今年我就让奶奶不要种白菜了,或者少种一些。” “对了,山庄养的鱼是不是可以吃了?”姜心灵魂发问。 闵昭笑道:“回去看看,你不说我都忘了山庄里还养着鱼呢。” 姜心笑眯眯的点头。 中午的时候,该谈的事儿才谈完,一行人出了酸菜馆,姜心又带着人去了一趟花家的铺子,很意外的是顺利的将今年的棉花定了下来。 闵昭道:“花落落能安然的去科考,他们知道花老爷肯定还没事,所以也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姜心叹气:“不能总指望那些人的安分,是时候去一趟西边了。” 闵昭道:“你可以去问问想容,荀家一直有对西边的生意,若是有荀家的商队一起过去,要方便的多。” 姜心眼睛立刻亮了:“好,我抽空去一趟荀家,也有段时间眉间容姐姐了,该去拜访一下了。” 然后一群人又转战到牙行,姜心又挑了一个三十多岁手脚利索的妇人,用来伺候姜老太太。 见到那妇人后,舒娘才算是松了口气,知道姑娘不会把她送走了。 从牙行里出来后,一众人浩浩荡荡的往回去的路走去,马车还停在来时的路口处。 姜回一边走一边买零食吃,馋的姜蒙瞪眼睛。可是姜回是自己掏的钱,是不是同姜心要的他不知道,反正他现在没胆子要。 姜回当着姜蒙的面大口大口的吃着,气的姜蒙脸都绿了。 他后悔出门的时候奶奶给他钱他不拿了。 未时末,车队陆陆续续的进了村子。 如今,村子里的人也都在秋收,闲人少了很多,村里倒是安静了不少。可是姜心还是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儿,村子里一些边边角角的地方,有人在盖房子。 而且,那些人看起来很面生。 赵峰说:“最近有人迁到凤尾村来了,应当是听说了这村子如今富裕,也想要分一杯羹。” 姜心点头,也是,如今山坡上的地都已经顺利的种了下来,今年应当也能多打不少的粮食,加上原本每家的那些肥沃的地,今年又是一个好年景,日子好过的很。 “我得赶快找村长再盘下一块地来。”姜心小声道:“我那玩具厂就建在村子里,还有人手也得招。” “人手要在外边招吗?”闵昭问她。 “不用,能用村里人就用村里人。”姜心斩钉截铁的说:“熟人用着好用。” 姜心一行人回了乱霞山庄,李攀就被姜心带着去找老村长了。 老村长依旧精神矍铄,见到姜心来了,笑问:“今儿怎么有空来我这儿了?” 姜心将从山庄里带出来的一些吃食放到桌上,笑道:“自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嘛,村长爷爷再看看,村里还有没有地方给我划拉一下。” 老村长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眼睛一亮:“咋,又有新活计了?” 姜心笑嘻嘻点头:“可不是,咱们村的劳力们又有了赚钱的门道,您高兴不?” 老村长哈哈大笑:“就你脑袋灵光,咱们村这么多号人吃饭克全靠你了,别人不敢说,你要是要地,我就算再费劲儿也给你划拉出一块来。” 姜心连忙拱手:“多谢村长爷爷啦。” 老村长笑呵呵的摆手,转头看向李攀,李攀连忙下拜:“小子李攀,是姑娘的管事,拜见老太爷。” 老村长连忙将人扶起来,感叹道:“阿心这生意越做越大了,好,好,这是咱们村里的福气。” 姜心笑着将老村长扶着再坐下,道:“村长爷爷,我瞧着咱们村好像有人在修房子,那些人是迁过来的吗?” 老村长捋着胡须,十分高兴道:“是啊,这些日子已经迁过来了三户了。” 对于基层的这些管理者来说,人口的增加都可以算是他们的政绩了,老村长当然高兴。 姜心看老村长高兴,也没再多说什么,等划好了地方,姜心就带着李攀离开了。 出了杨家,李攀才问姜心:“姑娘可是觉得那些人不妥?” 姜心愣了一下,惊讶于李攀的敏锐,不过想想也是,一个做过主家贴身管家的人,能力自然不一般。 姜心道:“人口的增长预示着一些土地的利用和瓜分,凤尾村虽然如今看起来繁华,但是肥沃的徒弟却很有限。以前还可以说去开荒,但是乱霞山庄将能开荒的土地都纳进去后,能开的荒地就很少了。” “如果他们还想要土地,那他们开垦的方向就只有一个。” 说着,她向着那群山看去。 李攀立刻懂了她的顾虑:“村子依靠的那座山距离您买的那三座山有些距离,应当不会有问题,但是依靠着山庄的那座山虽然紧邻你名下东边那座山,但是确实还不在您的名下,他们有开垦的权利。” 姜心当然知道,但是村子里能开垦的也就这两座山。 “明日你去县里一趟,把这座山也买下来。”姜心立刻做出决断。 如果还有人想迁过来,那就去隔壁的琅琊村。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凤尾村地方小呢。 第十一章 晚宴 处理好手头上的事儿,姜心带着从镇子上买回来的东西和人去了姜家。姜蒙回来后就跑回了家,在姜老太面前哼哼唧唧的说了今天的事。 姜老太虽然也心疼孙子,但是也不觉得姜心做的错,只说让他歇着去。 姜心推开门就见到姜老太正在院子里淘米准备做晚饭,见姜心来了,姜老太笑眯眯道:“手头上的事儿处理完了?” 姜心一边点头,一边让人进来,对姜老太道:“奶奶,我给您买回来一个人,以后家里的杂事您就交给她去办。” 妇人上前行了礼,叫了一声老太太。 姜老太被吓得跳起来,连忙道:“这是做什么?我咋就用得着别人伺候了。” 姜心对那夫人使了个眼色,对姜老太道:“她叫芹娘,以后就照顾您和阿蒙了。如今家里填了人,肯定不比之前轻松,再加上您又要腌酸菜,定是忙不过来的。这做饭洗衣打扫卫生的事儿您就交给芹娘,免得累到自己。” 姜心握着姜老太的手紧了紧,拉着她往房间里走。 在屋里躺着的姜蒙听到姜心的声音早就一咕噜爬起来跑到门边,见到姜心进来,偷偷瞥了一眼姜老太,低声叫了声姐姐。 姜心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扶着姜老太进去了。 其实姜心挺看不起四肢不勤的男子,无论什么原因,家中的大大小小的事就应该各司其职,而不是用自以为是的身份去逃避一些劳动。 在这个时代,许多男子都看不起家庭劳务,认为是女子该做的事。不排除一些人在外有很大的成就,但是更多的人就如同姜蒙一般,脑子里只有不该做的,没有该做的。 姜老太拍着姜心的手,笑问:“听阿蒙说夫子也跟你去了镇子上,怎么没请他来家里?” 姜心解释道:“之前建山庄的时候把划进山庄的那段河做了养鱼用,今日在镇子上吃饭的时候想起来这鱼怕是也要收获了,所以一回来义泽就带着赵峰和阿回去收鱼了,若是收获丰厚就分一分,一部分留着自己吃,一部分送去酸菜馆里备用。” 姜老太心有所感,感叹道:“辛苦你们了。” 姜心笑着摇头:“他今日休沐,不过骑着马跑了两趟,不算辛苦。等会儿我回去挑两条鱼送过来,不过今晚我们就不在这边吃饭了。山庄那边的几个管事要互相认识一下,我得在那边看着。” 姜老太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应该的,如今你手头的事儿多了,有了这些人帮你,我也放心了些。” “姐姐。”姜蒙突然出声:“我今日都没有和姐夫说商量句话,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就当是认识一下。” 姜心看向姜老太,见她眼中也有希冀,便点了头,道:“可以。” 话音刚落,外边就传来舒娘的声音。 姜心出门就看到舒娘站在院中,对她行了一礼,道:“姑娘,荀姑娘来了。” 姜心眼睛一亮,对舒娘道:“你先回去,好生招待,我等会儿就回去。对了,去造纸厂叫一声蓝公子,让他酉时到山庄一聚。” 舒娘:“是,姑娘。” 舒娘走了,姜老太太就催促姜心道:“快些去,别让这么多人等急了。” 姜心笑着点头,对姜蒙也点了点头走了。 姜蒙心中有点激动,跟着姜心出了姜家。 姜心也不说话,不急不缓的往山庄走,姜蒙快步跟上,脸上带着笑意看着自己的姐姐。 姜心面对姜老太时的笑容早已经消失,表情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走。” 乱霞山庄外墙门已经打开,进进出出的人比较多,还有一些刚从田里回家的。在山庄大门口,一辆马车上下来了两个人。 姜心眼睛一亮,快步走上,笑着行礼:“田师傅,这么快就回来啦。” 田师傅笑道:“咱们赶路快,三日就赶回来了,在那边多呆了三日,看到了些东西就快快回来好报与你。” 三壮正站在旁边,将一个小盒子递给姜心,姜心接过来,对他们道:“快些进去,三壮,你去谷里换过衣服后再来过厅,晚上正好为你们接风洗尘。” 三壮惊讶了一下:“姑娘,我就不去了。” 姜心道:“要的,无碍,我会跟先生说,你先去。” 将姜心坚持,三壮也就答应下来了。三壮的主子说到底还是孙先生,所以姜心确实有必要跟孙仲说一声。 几个人一起往山庄里走,姜心先问了他们两个这些日子的吃住,然后又问了赵夫子他们的情况,听田师傅说都已经进考场了,各处都好就放心了。 那次兵乱之后,姜心有问过田师傅还要不要继续去镇子上的铁匠铺,田师傅却说他更喜欢在姜心这边研究锻铁。于是镇子上的那个铁匠铺已经转给了坨儿,田师傅算是彻底留在了谷里。 田师傅的家人也知道这些事,他的妻儿听说后也按下心来,过着同之前同样的日子,田师傅每十日回去两日,没有什么问题。 至于银子上面,姜心自然不会亏待田师傅。每月十两银子的酬劳,可比自己开铁匠铺要赚得多。 看着边往前走边说话的一行人,姜蒙刚升起来的兴奋之火就被彻底浇灭了。他刚刚确实是耍了手段,让姜心在老太太面前不得不带他来山庄。可是那又怎么样?真正的事上,他半点也插不上嘴,姜心甚至连同这些人介绍他的意思都没有。 等进了山庄,震惊于这奇特宏伟的建筑后,姜蒙又被新来的情绪打击的体无完肤。整个山庄里的人其实很少,没有他想想的奴仆成群,奢华无度,甚至于里面的人他竟然全部都见过。 而这些人在山庄来走来走去,嘴里说这话,手上干着事,没有一人空闲着。就连刚刚进门的那个身着蓝色长袍的少年人也是抱着一个盒子,说是跟姐姐对账的。 他觉得这个人很眼熟,待听到他的名字的时候他就想起此人是谁了。 蓝不易比姜蒙要大几岁,见到姜蒙的时候恍惚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是姜蒙?” 姜蒙曾经在私塾读过两日书,不过他不太爱读书很早就回了家,若不是有心人还真记不住他。 姜蒙听蓝不易跟他说话,连忙接话:“是,我是姜蒙,姜心是我姐姐。” 哪知,他话刚落,姜心淡淡的声音慢吞吞的传过来。 “礼都不会见么?” 姜蒙听得后背一凉,他刚刚兴奋过头,就那么直挺挺的跟蓝不易回话,没有半点礼貌,似乎还有点冲。 这时候他就想起来了,蓝不易见姜心的时候,两个人都是互相行了礼的。 心中的那一点骄傲彻底被扑灭,他连忙站起来同蓝不易行礼道:“是我着急了些,还请蓝公子勿怪。” 蓝不易当然不会同他这个小孩计较,连道无碍。 之后便没有再跟姜蒙说话,而是转头和姜心说起新工厂的事。 阿呆也在这里,正在和田师傅说话,听到蓝不易说道新工厂的事就安静下来,因为他是姜心指定的玩具厂技术骨干。 姜蒙这时候也不敢说话,仔细看着在场所有人的反应,就见这些人无论什么身份都可以坐着说话,相邻坐着的人虽然也会交头接耳,但是声音很小,一旦有了关于他们的事儿,就会安静下来听姜心说。 这些人都以姜心为首,从他们自己管理的方面谈论着新生意的问题,姜蒙听不懂,但是也看得出这些人没有一个人说废话。 全程,姜心的眉眼都是笑弯的。 姜蒙突然感觉压力好大,他发现,就算他以姜心弟弟的身份进了山庄,可是在某些程度上还是被山庄隔绝在外的,他没有能力也没有身份融入进去。 似乎他们的团结和联结与山庄这个地方并没有什么关系,能他们联系在一起的是他们每个人做的事情,让听着的人都感觉他们是一个整体。 “阿心。”一道温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几个人从门口看去,就见以为身着白色纱裙的少女含笑而来,手中还提着一个篓子。 少女笑意盈盈,眉目间皆是温柔的艳色。众人起身,皆唤一声荀姑娘。 姜心笑着迎上去:“容姐姐,你这是去抓鱼了吗?” 姜蒙呆呆的看着好似突然下凡的仙女,愣怔出神,在姜心迎过去的时候终于清醒。 荀想容笑道:“我进门的时候刚巧碰到我哥提着一个桶出来,一问才知道是山庄里的鱼长大了,我想着还是不要错过的好,在我哥走后,我自己跑过去抓了两条。” 姜心拉着她坐下:“他竟然没有送你两条?这么抠门的吗?” 荀想容捂着嘴笑:“可不就是,我猜他是想着送我不如送去卖了,还能为你赚几个银钱。” 姜心被打趣了也不恼,而是抬眼看了一眼门外,笑嘻嘻道:“那我问问他怎么想的,怎么能如此对妹妹。” 荀想容下意识往门口看去,见到闵昭正缓缓走来,无语的瞪了姜心一眼:“说人坏话被人抓到,你倒是高兴了啊?” 说着起身同闵昭笑着行礼:“哥哥。” 闵昭含笑点头:“既然你抓了两条,那我准备好的一桶就不给你送去了。” 荀想容可没姜心的脸皮,脸色微红:“哥,连你也打趣我。” 闵昭拍了拍她的头:“谁让我听到了呢。” 姜心捂着嘴偷笑。 众人都是认识荀想容的,不认识的也算是知道了,都含蓄的笑起来。 这次晚宴是姜心临时起意的,所以做饭的是征用的东苑的人。酉时左右,饭菜就都准备好了,因为东苑里的人都来了,所以加起来做了三桌,所有人入座,统筹交错,互相认识,好不欢乐。 在最高兴的时候,姜心将建玩具厂的事再次公布了一下,由阿呆主事,由李攀从旁协助招聘工人。 玩具厂需要与造纸厂合作,这件事由李攀与蓝不易接洽。由于蓝不易再有半个月就要回京,所以这事儿必须尽快办了。 说到此,姜心又说,让蓝不易走的时候带两套玩具一起去,在京城试试水,并提出让蓝不易尽快带出掌柜的,因为她下一步发展的方向其实是府城,还等着蓝不易再次奔赴前线呢。 蓝不易畅快的笑着,答应的十分爽快。 这时候闵昭提醒姜心,给她的聘礼单子里好两间京城的铺子,姜心眼睛一亮,想着等宴会过了再好好筹算一下。 这一场宴会,所有人都很高兴。 只有一个人假高兴,姜蒙。 他清楚地感觉到了自己为什么会被姐姐不喜欢,所以除了自卑意外,又多了一份委屈。 他觉得,就是姐姐不想教他,若是教他,他肯定能和这些人一样侃侃而谈。 宴会结束后所有人散去,蓝不易和姜蒙一起出山庄的门。 蓝不易在门口等姜蒙,姜蒙却站在门口一直往里面张望,蓝不易想了半天才明白,试探的问:“姜小哥,你在等什么人吗?” 姜蒙委屈的问蓝不易:“姐姐为什么不送我?我还以为姐姐会送我。” 蓝不易哭笑不得:“你今年也有十三了?” 姜蒙愣了一下,脸突然就红了:“我……我就是觉得,这天这么黑,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蓝不易也没说什么,只是道:“我陪你回去。” 说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姜蒙没办法,只得往外走。 姜蒙走在前面,蓝不易走在后面,刚走了两步,姜蒙就听蓝不易道:“去年这时候,你姐姐十三岁也不知道从哪学的造纸,靠着用旧纸变新纸,让她和老太太从私塾里搬出来。不过她感念私塾庇护她两年,所以有段时间,她时常在这样的天色去给夫子送饭。” 姜蒙听出了他的意思,脸皮烧的更厉害了。 蓝不易背着手,似乎没感觉到身边人的沉默,继续道:“后来她把造纸的活计转给了我,她自己做起了木匠,那时候每日起早贪黑,有时候一做就到了深夜,有时候亥时,有时候子时。小院子里只留一只小灯笼,照着她孤独的身影。她遇到过强盗,用全村人的生计逼她交出她手里的东西。” 蓝不易转头看姜蒙:“她也遇到过陷害,遇到过刺杀,甚至冲她而来的兵乱。但是她从来都没有对谁说过一句,她怕危险。” 姜蒙的手段其实很拙劣,明眼人其实一眼就看得出来,正因为看得出来,才觉得姜心有这么个弟弟会很糟心。 而姜蒙也低估了姜心身边的人,这些人都是见过风浪,开过眼界的人,对于那一点小心思里的蝇营狗苟认得清也不姑息。 第十二章 喜欢 对于这个改变了他们命运的姑娘,蓝不易从来都觉得佩服与愧疚,曾经许多次的危险他都不曾帮上忙,到如今他们能做的也就是护短一些罢了。 而姜蒙也听出了蓝不易话里的意思,更后悔自己的大意。他彻底看清楚了,这个村子里的人,包括姜心身边的人对姜心都是护短的。如果他抱怨什么,那肯定都是他的错。 姜蒙有一些泄气,所以接下来的路也没再说什么,倒是蓝不易将他送到门口,姜蒙还道了谢。 山庄里,姜心瘫在椅子上,这一天下来身体累惨了,现在喝了点果子酒,感觉身体热辣辣轻飘飘的。 闵昭坐在她身边摸着她的额头,轻声道:“今晚在山庄过夜还是回去?” 姜心微微睁开眼睛,有气无力道:“想回去。” 闵昭笑了笑,将她抱起来往外走。 舒娘刚收拾好东西进来就见姜心被闵昭抱着,连忙道:“我去收拾屋子。” 闵昭道:“收拾一下阿心的那间屋子,把想容扶过去,让她在这边休息,阿心我就带走了。” 舒娘连忙应是。 闵昭抱着姜心进了入口,上了船就让她靠着自己坐着,等到了出口处,闵昭直接将人背了起来。 姜心被闵昭背着从洞里走出来,微凉的风吹在她的脸上,她眯着眼睛,模糊的看到皎洁月光下的树影重重。 她趴在闵昭宽阔的背上,耳朵贴在衣服上,听到了他的心跳声。虽然他走得很稳,一步一步的,但是姜心的头还是像一个拨浪鼓在他背上摇摇晃晃。 浅绿色的荧光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地上慢慢飞舞起来,有一个落在了闵昭的肩膀上。姜心努力掀了一下眼皮,看着那只通体黑黢黢,屁股冒着绿光的小虫子笑出了声。 “笑什么?”胸膛里的声音还带着朦胧的回音。 姜心双手往前一勾,勾住了他的脖子,脸使劲蹭了蹭他的后背,温声软语:“好喜欢你啊~” 可能是喝了酒的原因,姜心心中的暖意被填的满满的,曾经两人相处的瞬间也都冒了出来,让她的爱意爆棚。 闵昭勾起了嘴角,心中的暖意不亚于姜心。但是他已经习惯了稳重,所以脚步还是不急不缓的走着。 “我也好喜欢你。”闵昭略带笑意的声音再次传来。 姜心哼哼的笑着,身子一纵就爬了上去,下巴就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她的嘴对着闵昭的一个耳朵,轻轻的吹着气,声音又清又甜。 “爱~你~哟~” 闵昭的脚步突然就停了下来,急促的让姜心歪着头疑惑的看着他。 闵昭知道姜心这是喝的有点醉了,但是那三个字的表白却像是在他心里放了几只老鼠,捣的他心绪乱飞。 闵昭将她轻轻的放下,然后转身,两个人在田垄之间紧紧的靠在一起,弦月当空,萤火飞舞。娇小的人眨着迷蒙的眼睛抬头看着闵昭,似乎在问他为什么放下了。 闵昭低着头看着醉意朦胧的未婚妻,见到的却是她从未有过的柔软。轻轻的将她搂在怀里,慢慢的俯下身,碰触了她的唇瓣。 清香的酒味传入口中,又一闪而逝。 用指腹蹭了蹭她的唇角,眼中含光的笑道:“我也爱你。” 姜心凝眸看着他,琢磨着刚刚一触即逝的吻,然后踮起脚尖,也吻了上去。 青色树影在微风之下摇摇晃晃,两相枝丫互相纠缠,树叶簌簌作响如泣如诉。清辉之下,荧光伴舞,两相依偎,如痴如醉。 不只是谁先气短了,离开了对方的气息。 姜心紧紧靠在闵昭的怀中,得意的笑道:“我没力气了,你背我。” 闵昭满目柔光不断,牵在她的身上,然后转身蹲下。 姜心笑嘻嘻的扑到了他背上,这一次头直接枕在了闵昭的后颈处。 闵昭继续往巧燕楼走去,心思却还沉寂在刚刚那个吻中不能自拔。 有点醉酒的阿心,和平日里真的不一样,但是他很喜欢。 为了不让自己犯错,闵昭放下姜心就离开了。 而姜心在他上阶梯的时候就已经睡着了,这一觉就睡到了天亮。张开眼,昨晚的记忆铺天盖地的袭来,姜心红着脸在被窝里钻了一盏茶的时间才爬起来练剑。 而药庐那边,一大早也迎来了一个客人。 清风来了,他也带来了傅南浔的信件。 原本没那么快离开的闵昭在和孙仲打了一声招呼后就离开了,甚至没来得及和姜心说一声。 所以等姜心收拾好自己,下来给孙先生请安的时候,闵昭已经走了。 “发生了什么事?”姜心吃着狄嬷嬷做的药膳,一边问。 孙仲摇了摇头:“具体的不知道怎么回事,试听了一句,似乎是京城那边贡院里的事。” 姜心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科举舞弊这种事儿。 就听孙仲道:“想必今年京都城那边的文官集团们已经打得不可开交了。” “所以,义泽现在回军营是要去监察太行府这边的考试?”姜心问。 孙仲摇头:“不清楚,不过想来也是,若是赶得及,还能赶上最后一场考试。” 姜心叹了口气:“树欲静而风不止。” 孙仲白了她一眼:“再不止也摇不到你面前来,懒了这么长时间,是时候学诊脉了?” 姜心干笑,但是这次倒是没拒绝。 接下来的日子,姜心就在学习诊脉、制作玩具零部件、与荀想容聊天作伴中度过。 八月初十,蒋飞志将姜心要求的水潭做出来了,而且还按照姜心另外一个计划,用三架大水车直接将水直接引上了巧燕楼,因为水流巨大,竟然形成了一个从巧燕楼顺流直下的小瀑布,留下来的水直接灌进了一个池塘,然后顺着新挖好的沟渠流过山谷的西边,直接往南奔去,最后再混入主河道。 这样一来,西边也不再缺少水的灌溉。 姜心十分满意。 站在小瀑布下面,姜心感受着溅起来的水汽扑面而来带着的凉爽。 突然,站在她身边的朱莹儿尖叫一声。 “阿心,快躲开。” 姜心只觉得后脖颈一凉,下意识往前一窜,距离池塘边远了两米。 然后就听到一声巨大的噗通声,不知道什么东西直接砸进了那新挖的,还没来得及种荷花的池塘里。 张雪燕和朱莹儿是跟着姜心过来看热闹的,两人看到这一幕已经吓得腿软了。姜心扑过来后,两人扶住她,连忙问有没有事。 姜心赶紧摇头,往池塘边走过去,就见一个人头朝下的浮在水面上。 “快捞人。”姜心叫了一声,已经赶过来的蒋飞志连忙跳下池塘,将人捞了上来。 姜心先是把了脉,发现人还有脉搏,就直接按肚子。 因为掉进水里的时间不长,所以不过压了三下那人就突出了一口水,睁了睁眼,又晕了过去。 姜心抬头看那遮在云雾里的山崖顶,感叹道:“还真是命大,竟然没有被水拍死,送到药庐救治。” 蒋飞志连忙叫人抬着去了药庐。 姜心又感叹了一下这个池塘真的是挖好了,救了人一命,又吩咐人赶紧种荷花,就和张雪燕和朱莹儿一起往药庐去了。 等姜心三个人到药庐的时候,孙仲已经给那人看了情况了。 现在姜心才发现,那人具体长什么样子。 那是个男人,身量修长,长得极白,白的似乎在不见阳光的地方待了好长时间一般。浑身的衣服破烂不堪,可是料子确实极好的。姜心看不出来,但是狄嬷嬷却说,那料子是几年前盛行的好料子。 人也很瘦,但是不至于瘦骨嶙峋,脸上的颧骨很突兀。可是这样的人,身体确很干净,好像每日都有清洗一般,尤其是他的手,又细又长又白。 “此人脉搏虚浮,但是身体却没有什么大病,应当是许久未曾吃过饱饭的原因。”孙仲说。 姜心挠头:“他从山崖上摔到池塘里,有没有受内伤?” 孙仲摇头:“我从他的背上看到了些许划痕,应当是摔下来的时候有什么阻挡了一下,体内也没有内伤的迹象。之所以晕过去,可能就是体力不支。我给他处理了一下外伤,阿心,你去把把脉,开个方子给我看。其他的事,等他醒来再说。” “是!”姜心乖乖的上前给人把脉。 这些日子姜心是被孙仲按着操练的,山谷里百十来号人都被她拿来练手了,别的不说,开一些温补的方子她还是会的。 姜心将方子给了孙仲,孙仲看完了方子又看了姜心一眼:“你很有钱啊。” 姜心愣了一下,傻愣愣的点了点头:“还行。” 孙仲一个脑瓜崩就弹在了姜心的额头上:“调侃的话你听不出来吗?方子上许多可以用普通的药,为什么要用名贵的药?不知道开药方要从普通药开始吗?” 姜心拍着额头,无语的又去改药方了。 孙仲又看面前鹌鹑似的朱莹儿和张雪燕,又道:“莹儿你和阿心一起去,雪燕跟着嬷嬷研究一下他可以用什么药膳来调理身体。” 张雪燕悄悄松了口气,悄咪咪去找狄嬷嬷了,朱莹儿跑到姜心身边一起研究药方。 孙仲摇了摇头,朱莹儿和张雪燕两个人虽然勤奋,但是天资只能算是一般偏好一点,要不是现在他有空的很,他更愿意收一个更有天赋的弟子。 姜心倒是天赋很好,可是对药理的把控如今已经被朱莹儿反超了,这么一想孙仲看朱莹儿又满意了。 天资好又怎么样?勤能补拙! 从山崖上掉下来个人,这事儿让山谷里的人们都有点心慌。这个地方已经被他们当做是世外桃源了,如今从天而降一个人,会不会给山谷带来灾难? 然而姜心并没有这个担忧。 药方修修改改四五次后,终于得到了孙先生的一次点头,欲哭无泪。 直到天快黑的时候,那摔下来的人才慢慢转醒。 睁眼就看到了一张极为漂亮的脸,但是那张脸在看到他睁眼后迅速就消失了。他眨了眨眼,以为自己看错了,在一次扎眼后另外一张灵动又秀气的脸凑了过来。 刘知州狠狠抽了口冷气,看着那张凑近的脸庞。 “哎呀~真醒了。”张雪燕伸手撑起刘知州的眼皮,观察了一下他的眼底,问:“嗨,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刘知州突然就往后缩了缩,十分无力的拂开张雪燕的手,满眼警惕,声音却十分娇弱。 “你,你是谁?” 张雪燕坐在塌边,歪着头看着这个人,十分奇怪道:“你突然闯入我们的地盘,反倒问我是谁,你不应该先介绍一下自己吗?” 刘知州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是跳崖了,然后呢? 他用手肘撑起身子,在自己身上乱摸一通,突然苦笑:“我想起来了,我跳崖了,竟然没死?” 张雪燕又问:“难道你跳下来不是为了逃命,而是为了自杀?” 刘知州看着面前这个言辞犀利的女子,她眼中没有半分复杂的情绪,她真的只是疑问而已。 刘知州目光在张雪燕的身上,自己又慢慢躺了下来,惨白的脸上露出淡淡笑意:“你说的没错,我跳崖是为了逃命,我没死,应该高兴。是姑娘救了我吗?这里是哪里?” 张雪燕摇头:“你自己跳进了水塘里,我们只是负责把你捞上来了而已,也确实是你命大。” 这时候姜心和孙仲终于进来了,刘知州也看到了他睁开眼时看到的那张漂亮的脸。 姜心手里还端着一碗药,手里拿着一点张雪燕之前做的点心。 孙仲站在塌前挥了挥手,姜心自觉的上前把脉。 刘知州惊讶于这个漂亮的女子竟然是大夫,就听姜心道:“没什么大碍,就是有些虚弱,不过还是最好在吃药前吃点点心,否则脆弱的肠胃受不了。” 孙仲点了点头:“那你觉得这药要不要换了?” 如今人已经醒了,接下去要喝的药自然要换。 姜心立刻灰溜溜的去开新药方了。 张雪燕将药和点心摆在塌旁边的桌上刚要退出去,就被孙仲拦下来了。 “好不容易来一个实打实的病号,你就在他身上做实验。身体瘦弱虚不受补,药膳才是他最好的选择,你也给他把把脉,列出一些药膳单子给我看。” 张雪燕恭敬道:“是,先生。” 第十三章 外人 刘知州胆战心惊,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人当做试药的工具了。 可是现在他也太虚弱了,跑也跑不掉,越想越害怕,脸色就快要出现灰白的颜色了。 “咦?”张雪燕把着脉,疑惑的看刘知州的脸色:“你心跳很快,是哪里有不舒服吗?” 刘知州浑身都开始哆嗦起来:“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孙仲拍了拍张雪燕的肩膀,让她靠边,他自己坐下来给刘知州把脉,一边说:“京都城人?” 刘知州眼睛微微瞪大了一下,这一个动作就表示孙仲猜对了。 孙仲将他的手放下,道:“闻香谷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为了山谷里的安全,我们也必须要问清楚你的来历,你可想好了?” 孙仲这么说倒是让刘知州暗暗松了口气,至少知道这些人和追他的人无关。不过,一切还得眼见为实。 “请恕小子冒犯,我要确认我自己所在的地方才能说我的身世。” 孙仲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冒犯的,谨慎一些也人之常情,于是点头:“你先吃点东西把药喝了,天也快黑了,你可以出去看看,就不要走太远了。” 张雪燕刚要走就被孙仲按下了:“这个人你来照顾,你师父最近身体不舒服,让她歇歇。” 张雪燕立刻道:“是。” 姜心写好了新的方子,出来正好碰到走出药庐的孙仲,笑嘻嘻道:“先生,请您过目。” 孙仲抖开那张纸,仔细看完后点了点头:“行,就按这个抓,亥时让他喝一顿,下一顿明日早晨再喝。” “好咧。” 张雪燕倒不觉得照顾一个病人会如何,毕竟花老爷前些日子也都是她在照顾,不过这几天他身体好些了,张雪燕才腾出手来。 张雪燕又坐到了塌上,将刘知州扶起来,将一块点心递给他:“先吃几口垫一下再喝药,胃里会舒服一些。” “多谢姑娘。”刘知州接过点心,低着头,慢条斯理的吃起来。 他的吃相很文雅,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的也很慢。刘知州咽下一口糕点,抿了抿唇,张雪燕立刻起身去给他倒了一杯温白水。 刘知州愣了一下,心中微动,不动声色的接过水,喝了一口,然后看着张雪燕的眼睛将杯子递了过去。 “谢谢。” 张雪燕咧嘴一笑,特别没心没肺的模样让刘知州嘴角不自觉的也带了笑意。 刘知州坐在床上慢慢的吃完一块糕点,张雪燕盯着他问:“好吃吗?” 刘知州点了点头,微笑显得很虚弱:“很好吃。” 张雪燕又高兴的笑了:“那就好,不过好吃也不能多吃。你的肠胃太脆弱,要少食多餐,先把药喝了,等半个时辰后我再给你做点粥喝。” 然后又将凉的差不多的药端过来递给他。 刘知州接过药,眉头都不皱一下的一饮而尽,然后将药碗放到了桌上。 吃了喝了,刘知州觉得自己身体里的寒冷都减少了几分,身体也有了些力气,对张雪燕道:“姑娘见谅,不知这里是否有衣服可以让我借穿一下。” 刘知州掉下来的时候的衣服太破烂,已经被孙仲给换了,换的是闵昭的里衣。毕竟,似乎也就闵昭的身量和这人差不多。 所以外衣张雪燕也只能想到去向闵昭借。闵昭不在,肯定要去找姜心的。 “那你稍等一下,我去给你找一身。” 刘知州连忙道谢:“多谢姑娘。” 张雪燕哭笑不得:“就这一小会儿你谢了多少次了,你等着,我去去就来。” 姜心还在和朱莹儿研究花老爷最近的药,就见张雪燕过来要衣服了。 姜心道:“那得去巧燕楼去拿呀,那里有新的,行,我去一趟。” “不用。”张雪燕眼睛锃亮:“前段时间先生让人训练了一匹信鸽,恰好在巧燕楼上也放了一个窝,就让信鸽给春娘带信,让她们送一趟,正好试试这信鸽好不好用。” 姜心这才想起来自己院子里好像是有信鸽,起初见到它们的时候,姜心还想过是不是有人想吃爆炒鸽子了。 “行,那试试。” 姜心兴冲冲的写了一个小纸条,张雪燕抓了一只鸽子,将纸条绑在鸽子的腿上,然后放了出去。 看着鸽子飞去的方向是巧燕楼不错,姜心心中喜悦。 不多一会儿,巧燕楼上就响起了哨声,这是将信在纸条上写的,让她们拿到信后吹一声哨子。 这一幕恰好被晃晃悠悠走出来的刘知州看到,看到院中说笑的三个姑娘,他有些恍惚。 然后便是被看不到边的梅林迷了眼。 他将手搭在额头上,往远处眺望,紧紧能看到那广袤的田地的一个边。 近处,他能看到蜿蜒在梅林中的那一条冒着热气的小溪,也能听到不远处哗啦哗啦的河流声。 往上看,能看到四周陡峭的山壁,以及那三个姑娘所望之处,那仿佛鬼斧神工一般坐落在山壁上的阁楼。 “呀,你怎么出来了?”张雪燕连忙跑过去扶住刘知州,将他稳稳的站在门边。 刘知州惊叹道:“这里是闻香谷吗?真是一个特别的地方。” 张雪燕无语道:“你头不晕吗?衣服一会儿就拿过来了,何必急于一时?” 刘知州道:“只是听到三位姑娘的声音,好奇出来看看,冒犯了。” 张雪燕心中嘀咕,这人真是客气。 既然出来了,想看看就看看,张雪燕给他搬了一个椅子出来,让他坐到门口。 这时候听到说话声的孙仲从药房里出来,看到刘知州,便点了点头:“年轻人韧劲就是不错,不过你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最好还是注意一些。山谷里虽然温度高,可到底也入了秋天了,还是早点去屋里休息。” “是。”刘知州弯腰行礼。 两刻时,春娘才抱着衣服出现。是在也是从巧燕楼到药庐有些距离,她已经走得很快了。 张雪燕帮着刘知州穿好衣服,刘知州才起身往梅林里转悠去了,张雪燕在后边跟着。 姜心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就跟春娘一起回去了。 吃过晚饭后,姜心收到了一封来自药庐的小纸条。 “他是来凤尾村寻友的。”张雪燕寥寥几笔,应当也就问出这点信息。 姜心笑了笑,将纸条放在蜡烛上烧了。 第二天一早姜心练完剑后直接出了谷,今天是蓝不易去京都城的日子,她抱了一个鸽子笼给他送过去,以后传递消息也快一些。 玩具厂需要的纸以及做法姜心已经和蓝不易谈妥了,如今造纸厂还没有新的业务,所以蓝不易也可以放心离开。不过京都城那边培养新的掌柜的也必须提上日程,所以姜心又给了蓝不易一个地址和一个人名。 “这个是义泽……就是你闵夫子名下的铺子,如今已经给了我,这掌柜的你就调过去用就行。” 蓝不易大喜过望,连忙接过东西,笑道:“我这也算是有盼头了,对不对?” 姜心笑道:“别忘了还有玩具的事,等你回来后,府城就是你的归宿。” 蓝不易大笑:“甘之如饴啊。” 蓝不易深知自己现在根基还太浅,只能跟着姜心一步一步打造商业脉络。这样不管以后他自己要做什么,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送走了蓝不易,姜心就去要建玩具厂的地方看了看,如今最得用的动力还是水动力,所以无例外还是建在水边。不过以姜心看来,这应该是最后一块可以圈起来用的地了,因为西河岸几乎已经被占满了。而东河岸是花家农庄的地盘,凤尾村没有能力规划。 姜心摸着下巴,感觉眼前的河岸颇有一种现代工业聚集区的感觉。 姜心山谷里的水潭和水车已经建好了,只剩下玩具厂这一处了,所以今天玩具厂也开始开工了。图纸什么的已经给了他们,因为这一次只建厂房和仓库,所以时间不会很长,至于机械方面还得交相信自己努力。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姜心就放心的去了姜家。 最近一段时间姜心虽然时不时的去姜家转一转,但是再也没有在这边留宿过。姜心和姜回离开的第一天,他们两个的房间就被姜蒙给占了,说到底,心中的不舒服还是有一些的。 姜老太也明显的感觉到了感情上的疏离,所以每次姜心和姜回回姜家姜老太就更加倍的对两人客气,倒是更显生疏。 姜老太对此心中也难受的很,她和姜心都是在最困难的时候一起闯过来的,也是亲眼看着姜家的自家的日子一点点好过起来的,对于姜心的依赖她更甚。甚至于,她能感觉到自己其实更想和姜心住在一起。 可是她也知道,自己不能跟姜心一辈子,更不希望因为自己的私心给姜心带来麻烦,所以也从没有跟姜心提过回来住的事。 有时候就想,这样也好,反正她迟早也得嫁人,就算是让自己提前适应。 可是当姜心来到她面前的时候,那种挂念和亲近是骗不了人的。 姜老太正领着芹娘和姜蒙晒芥菜,因为姜心春天那会儿种了一茬白菜,所以整个夏天到现在地都是闲着的,就等今年秋天还种白菜,倒也是不忙。 姜老太见姜心来了,连忙笑着迎上来,道:“今天没什么事儿啊,怎么回来了?” 姜心看着老太太两鬓新添的白发,心里酸酸的,黏在她身边蹭了蹭,笑道:“自然是想奶奶了嘛。” 姜老太笑呵呵的摸着姜心的头:“我还当你不想我呢,阿回没跟你回来啊?” 姜心笑道:“她跟义泽出任务了,还没回。” 姜老太点了点头:“也难为她还不到五岁的孩子就东奔西走,你们都辛苦了,快进来,秋天了,外边凉的很。” 老太太牵着姜心的手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让芹娘准备甜汤。 姜心恍然,又到了喝甜汤的时候啦。 姜蒙穿着崭新的袍子,有一搭没一搭的扒拉着芥菜,见姜心来了,反而有些发憷,最后还是在姜老太的眼神示意下乖乖的进了屋。 屋里的摆设还是那些,不过因为有了芹娘似乎更整洁了。 炕上摆着一个笸箩,里面一件正在做的棉衣,还有几个没纳好的底子。 姜老太见姜心看着那笸箩,笑着说:“马上就要冷了,给你们都做身棉衣。” 姜心拿起桌上摆着的水果,十分自然的咬了一口:“您不说我就忘了,我那住的地方暖和,还没意识着要过冬了。” 姜老太笑呵呵道:“正好就别让他们做你的了,还省点呢,不过里面再暖和也不能穿草鞋了听见没,到底是秋天了,会凉到骨子里的。” 姜心使劲点头:“知道啦,对了,奶奶,家里还有鸡肉吗,我想吃您做的红烧鸡。” 姜老太点了点她:“有,我把咱们后边那圈地圈起来了,买了些鸡养着,有大的也有小的,大的留着吃肉,笑的等它明年下蛋。你等会儿,我去抓一只。” 姜心连道好好好。 姜心和姜老太如同往常一般说着家常,看不出什么距离感来,就是姜蒙觉得自己有点多余,但是姜心不跟他说话,他也不敢插话。 突然,姜心转头问他:“阿蒙就准备在家里吗?到了腊月里也就十四了,可有什么章程?” 被忽略的人突然警醒,姜蒙有点懵的看向姜老太。 这些日子他在家里的日子也很别扭,奶奶对他也就在最初的几天有求必应,后来就开始被指挥着干着干那,如果他想耍懒,就会被奶奶耳提面命的让他去学姐姐。 姜老太说话从来都是很犀利的,十分言简意赅的表达让他以后撑起这个家,说如今姜心已经完全可以不管他们一老一小的,搞得姜蒙有点心慌慌。 好不容易回到家了不能躺平,更不想离开家再次步入危险的社会,姜蒙心都是漂浮的,也不知道自己要干啥。也幸亏提前遭受了社会的毒打,没搞什么叛逆,还是知道家里最好,所以最近他也被迫思考后路了。 至于之前心中的那点花花肠子,在所有明眼人的打击之下,早就灰溜溜的收起来了。 第十五章 刺杀 姜蒙都要懵了,声音破碎的大喊:“这是怎么回事?” 姜心一把拍在他的头上,将他塞进了车底。而她自己从腰中抽出一个匕首割断了一侧缰绳,马受惊直接跑了。 做完这些姜心直接蹲下,而对方的箭再一次设了过来。没了马支撑的马车前边的车辕垮了下来,车上的酸菜缸子滑下来,有的摔到地上,有的被射来的箭碎了一地。 姜蒙躲在车底,看着从头顶留下来的酸菜汤,心里已经没了什么恐惧,只剩下生气了。这可是他奶奶泡的酸菜啊,这可都是钱啊,居然都被人给碎了。 姜心蹲在地上,保持着随时可以弹起来的姿势,努力的听声音分辨埋伏的人数,可能是因为来人并没有那么专业,从射箭的频率可以看出来人只有三个人。 姜蒙紧紧抓着姜心的手臂,不停地问:“姐姐,这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会有人想要杀我们,我们会不会有事啊。” 姜心回头安慰了一句:“放松,没事,乖乖待在车底下。” 她的声音很轻,所以显得很温柔,俨然已经没了平日里对他的冷漠,这让姜蒙心中的恐惧平复了一些,不自觉的就看着自己的姐姐。 姜心觉得,这些人可能跟追刘知州的人是一波,可是又搞不懂他们为什么会对她和姜蒙下手。 还是说,他们对凤尾村出来的人都下手? 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射箭的停了,但是那些人也知道姜心和姜蒙没有死,于是开始从林中走出来。 此时已经是初秋,地上有一些干掉的落叶,那些人走在路上发出很重的响声。 但是这些人根本不在意,可能以为姜心和姜蒙根本没有什么威胁,即便让他们知道有人靠近也没有什么。 听着这些人靠近,姜蒙又开始发抖了。 姜心抓住他的手,捏了捏,道:“不要出来,保护好自己。” 而这时候,他们头顶也响起了一个调戏的声音:“刚刚那个小娘们长得真是好看,咱们京都城里的醉红楼里可没有一个人比得上她啊,不能就让她这么死了。” 姜心听着这人说话,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来,开始算计着身上带的东西了。 而姜蒙听到这话,眼睛看着姜心,脸色变得煞白。 而此时,又有人说话了:“当然不能让她就这么死了,年纪这么小,还没成亲,临死前好歹便宜便宜咱们,也不枉咱们辛苦跑这一趟不是?” 三个人哈哈大笑,已经有人说:“我先来,你们先结果那个小子,小美人儿就交给我了。” “姐……”姜蒙猛地拉住姜心的手,眼中都是恐惧。 姜心脸色却未变,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突然就拽开他的手站了起来。 那三个人还在慢慢的靠近,嘴里讲着一会儿要到来的快乐,俨然没想到姜心会突然跳起来。 姜心将车上一个还没有碎的缸用力一扒,直接扣在了车旁,将姜蒙挡了个严严实实。与此同时,那仨个人也向她看过来,顿时眼睛一亮。 姜心对他们粲然一笑。 三个人神魂一荡。 却见面前的人突然笑容一收,一把白色的粉末扬了过来。 那三个人吸了一口却立刻回过神来,脸色大变:“有诈!” 三个人猛地想要往后退,姜心却冷笑一声拿着匕首直接冲了过去。 “想跑?”姜心突然逼近一个人,那人还在捂鼻子,被姜心挤了个猝不及防,回过神来的时候抬手就要用手中的刀砍,却被姜心稳稳躲开,并且以也一个诡异的身法来了一个回击,那匕首划着他的手筋过去了。 姜心一把接住他手中掉下来的刀,然后用力一蹬使劲往后退,躲过了那两个人砍过来的刀。 被划了手筋的人暴跳如雷:“娘的,这小娘们竟然会武,杀了她,给老子杀了她。” 姜心冷笑,废话也不多说,直接提着刀就上去了。这一次,她没有再用匕首,而是换成了指尖针。 那两个没受伤的人完全没明白为什么她拿着长刀竟然做近战攻击,等到他们两个攻到身前了,才用刀一挡,然后刀柄如同幻术一般从她手中一转,竟然将两个人的刀压在了下面,而她自己则顺势腾空而起。 就在他们两个以为姜心要跳到他们身后的时候,两个人回身用刀一捞,却没想到姜心却在原地稳稳落地,指尖针扎在了一人的背上,那人应声倒地。 “小贱人!”唯一一个没有受伤的人愤怒急了,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被耍,气得他狂叫着向姜心砍过来。 姜心淡淡一笑,往后退了一步,那人的刀软绵绵的砍下来,看着有些恍惚了。 药终于起了作用。 姜心一脚将人踹到了一棵树上,被狠狠的在树干上撞击后又掉了下来,砸到了地上。 姜心却丝毫没有手软,将手中的刀柄一拍,那刀直接飞了出去,扎在了那人的肩膀上。 凄厉的哭喊声震得整个树林的鸟都飞走了。 姜心回头看那个只废了手筋的人,那人转头就要跑,姜心一脚踢起一把刀,直接扎在了那人的屁股上。 车底下的姜蒙已经看呆了。 他姐姐真的太飒了! 姜心再次抽出匕首,要靠近被扎在地上的人,想要问话,林中却再一次射出箭来。 姜心就地一滚,躲开箭。之后林中再次连续射箭,直接将那三个人射死在了当地。 姜心眸色暗沉,杀人灭口! 那三个人死后,林中的箭也停了。 姜心躲在车的另一边等了一会儿,听到林中没有人了才出来,去林中查看,却只发现了一些脚印,早已经没了人影。 这时候姜蒙也从车底爬出来,战战兢兢的靠在姜心身边:“姐,你说他们是什么人?” 姜心在那三个人身上搜了搜,除了一点银子,其他什么有用的信息也没有。 而且那人为了保证这三个人死透了,居然射的都是要害,害得她想要救一个都救不了。 姜心摇了摇头,道:“你先回去,去乱霞山庄,把这里发生的事告诉里面的人,会有人来收拾。今天你先不要出村了,村子里比较安全。一切等我回来再说,保护好奶奶,听到了吗?” 姜蒙吞了口口水,使劲点了点头,才问:“姐,你不回去吗?你还要去镇子上啊。” 姜心点头:“总要去看看,我不放心。” 姜蒙知道自己劝不了姐姐,就自己往回跑。 而姜心吹了个口哨,自己那匹被吓跑了的马颠儿颠儿的跑了回来。 姜心检查了一下手里的东西,剩的还不少,也不用回去补充,于是骑着马快速的往镇子上奔去。 闵昭不在的时候,军营都是由清风守着的,所以这一次闵昭出门也没带清风。姜心到了军营门口,让人通传了,不一会儿清风就跑出来了。 “姜姑娘。”清风似乎来得很急,浑身带着一股冷冽的风。 姜心也不寒暄,直接问:“你知道义泽去哪了吗?” 清风点了点头,道:“府城去了,姜姑娘是担心主子所以来问情况的?” 姜心点头,最近遇到的怪事太多,她太不放心了。 “你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吗?”姜心又问。 清风道:“科举考完应该就回来了,也就这两日,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也不是什么难事,姜姑娘请放心。” 姜心以免节外生枝,就没说关于刘知州的事。既然这边暂时还没有不好的消息传来,姜心就打算回去了。 但是越往镇口走,心里的不安越严重,到了镇口的地方,姜心的心口突然梗了一下,就好像心脏被人捏了一把,一口气喘不上来,使劲咳嗽起来。 咳嗽了几声,那种压迫感才消失,但是她再也骗不了自己了,任由自己心中的不安开始放大,而她也调转了马头,往府城的方向狂奔。 穿过山林,穿过曲泉县城继续往南狂奔。 在距离曲泉县不远处的一片山林里,地上血腥与狼藉不堪入目。只剩下三十多人的队伍围坐在一起大口的喘着粗气。 有人浑身颤抖的问:“还,还有吗?” 没有人回答他,从进入府城的那一天开始,他们就接到了来自不同人群的刺杀,一百人的小队如今只剩下了三十多人。 这还是因为他们的将军勇猛,救下了许多的人。 一个唇角带血,面色苍白,精神却矍铄的人被他们围在中间。 闵昭听着这些人说话,心中却算计着这些日子以来遇到的事情。事实摆在眼前,从他出谷开始就踏入了敌人的陷阱。一路顺利的来到府城,平了贡院之乱之后就开始了连连不断的刺杀。 那些人并不执着于取士兵们的性命,而是执着于伤他。 “呵……”闵昭冷笑。 又是一盘好棋啊。 看来,一些人看懂了他存在的意义,已经慌了。 突然,林中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声。数十个黑衣人再次从天而降,直接对着他们扑过去。 士兵们咬牙切齿,怒吼一声提刀就上。 闵昭提着剑站起来,再次加入战斗。 这些人就是想要耗死他,可是闵昭绝对不会如他们的愿。 姜心打马狂奔,直到她闻到空气中的血腥气才猛地拉住缰绳,往不远处的林子看去。 骑马的声音很大,而林子里的打斗声因为距离原因很小,如果不停下,姜心几乎就要错过。 她突然跳下马往林子里奔去。 兵器交接的声音越来越近,姜心的那种恐惧和后怕就越来越清晰。她怕看到自己不愿意看到的情景,可是她又不得不去看个清楚。 她手里握着匕首,飞速靠近。 林中,闵昭身上已经被敌人的血染透了,脸上也溅了点点血滴。两个黑衣人横着剑向他砍过来,闵昭几乎避无可避。 闵昭急速往后退,身后就是一棵树。在双剑砍过来的时候,闵昭突然往后一番,双腿夹住树干,身体使劲往上一提,堪堪躲过那两把剑,然后双手一拍,直接将两个人拍飞了。 他跳下树,因为脱力站立不住跪在了地上。 可是黑衣人并没有放过他,又有人向他攻击来过。 闵昭手中的长剑已经扔出去刺杀一个黑衣人,此时他赤手空拳,在地上翻滚着躲避着黑衣人的攻击。 就在此时,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接着!” 闵昭抬头就见一柄长剑向他飞过来,他伸手一抓,抓住剑柄,剑光乍现,直接将攻过来的两个黑衣人震了出去。 两个震出去的黑衣人停住脚步想要再次攻上来,却感觉自己背脊一麻,身子软绵绵的倒下去。 一张娇俏的脸露了出来。 闵昭瞳孔微缩,突然冲过去将她抱在了怀里,一剑刺死了一个黑衣人。 姜心也不再迟疑,她挥手洒出一把药粉,然后就听闵昭下令撤退。 毕竟他们这一方人多,姜心撒了药,他们只要拖住时间等待发作就好了。 但是要想拖住这些人,也不是那么容易。 姜心将闵昭安置好,自己手持着指尖针和匕首开始游走在那些黑衣人中。闵昭在她身边护着,替她阻挡着致命的攻击。 一炷香时间后,所有黑衣人终于躺下了。 姜心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些人,他们现在连自杀的力气都没有了。这一次姜心扎的地方和以前可不一样,她直接将人扎瘫了,让他们自杀的力气都没有。 “之前的有活口吗?”姜心看着地上衣着不同的两拨人尸体,问闵昭。 闵昭摇头:“没有,完不成任务的都死了。” 姜心冷笑:“他们会如愿的。” 姜心不是弑杀的人,以前王家派来的杀手,能不杀死就不杀死。可是,毕竟经历过几次生死了,她的心也不再是初来这个时代那样仁慈了。 这一次刺杀后,闵昭手下还剩下二十多个人。姜心替他们收拾了伤口后,带了一个活口开始上路。现在已经快到曲泉县了,只要进了曲泉县就安全了。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的是最后一波刺杀还是怎么的,一直到曲泉县都再没遇到刺杀。闵昭去了县衙,将事情说了,县令满头大汗的带着人去收拾残局,而活着的人继续前往军营。 路上,姜心将刘知州和今日遇刺的事儿都说了,闵昭沉着脸,却搂紧了怀中的人。 第二十章 冠礼 二十多年前,司徒回在北陵县主的父亲高阳郡王的帮助下登上皇位。同年司徒回赐婚给北陵县主和当时还是闵国公世子的闵俊然,并赐下丰厚的嫁妆,其中一样便是这个令牌。 这个令牌说到底与皇家并没有太多的关系,它是司徒回母族暗中经营的一个势力,当年的世家势力庞大,在民间隐藏几个势力真的很普遍。 司徒回给北陵县主的这个只是钱财上的势力,也算是在闵国公面前给她加一分保障。 后来北陵县主被现在的闵国公毒杀,死之前她已有所感,就将这个令牌交给了闵昭。恰巧太行府是闵国公势力所触及之地,闵昭被扔到曲泉县这个地方来,也顺理成章的接手了这一支势力。 这件事王家是不知道的,否则这些年王家对荀家可不只是暗地里打压了。 如今荀家没落,令牌回到姜回的手中,也算是命运的一种完美轮转了。 姜回收下那个令牌,现在守心堂要往京都城那边发展,她需要钱,也不推辞了。 该来的人都到齐了,巧燕楼也热闹起来。不过花落落来了,他们说的便是明年春闱的事。 没错,这一次三个学子竟然都中了举,可以参加明年的春闱了。 花落落道:“我打算去,如今我已经是举人了,家中的大小事也可以安稳下来了。那些人就算看在农税的份儿上也不可能来与我争家产,最近我爹的情况还算稳定,我可以安心继续考了。” 众人一想也能想明白的,即便花落落这次中进士之后花老爷没了,可是花家的底蕴还在,三年后的起复也指日可待。可是如果错过这次机会,花落落可能要等两个三年才能继续科考。而他自己又不是很善于经营,风险太大。 闵昭也赞同他的打算。 既然他明年要去春闱,基本上过了年就要出发了,所以此时闵昭和赵夫子就交代一些京都城的事。 京都城现在几乎是一锅乱粥,势力纷杂,像花落落这种从底层考上来的学子,要么成为世家的附庸,要么就成为皇帝的孤臣。但是孤臣之路,何其难? 花落落适合考试,但是并不适合在纷乱的朝堂里为自己扒拉一片立足之地,所以有些话必须提前说。 而经历了许多的花落落也有了自己的想法,便道:“各位请放心,这京都城之路我必定好好走下去。” 见他含糊其辞,众人也不再问什么,转而说起今日的加冠礼。 荀想容将一切都交出去,可谓是无事一身轻,便悄悄的来厨房找姜心。 姜心充其量做个摘菜烧火的活计,正百无聊赖的时候便看到荀想容过来了,欣喜道:“容姐姐你可算来了。” 荀想容笑着蹲在她身边,接过她手中的柴火,道:“我来。” 闵昭知道荀想容也只会烧火,笑嘻嘻的去收拾别的去了。 荀想容笑问姜心:“阿心,如果哥哥去京都城,你会跟着去吗?” 姜心想也没想就点头:“会呀。” 然后又补充道:“我在京都城有产业,过去打理打理嘛。” 她说的那般轻快,但是荀想容却心中明了,笑的十分温婉。 姜心挥了挥手,笑眯眯道:“近日幺娘又做出了新品,容姐姐要不要先试一试这新品?” 荀想容笑问:“是白色的吗?” “当然!是银丝嵌的,在阳光下十分漂亮。”姜心开始给荀想容安利刚出炉的新品。 而张雪燕和朱莹儿则说着刘知州,刘知州明日就要启程去京都城,但是刚刚他们上来之前,刘知州向狄嬷嬷提出想要带张雪燕一道去。 张雪燕觉得十分诧异,虽然这事儿还没定下来,可是张雪燕已经乱七八糟的想开了。 朱莹儿也悄咪咪道:“雪燕儿啊,你说刘知州要带你去京都城是不是因为他喜欢你啊?” 张雪燕吓了一大跳,白了她一眼:“想什么呢?我猜是想让我继续为他调理身体罢了。再怎么说他也是尚书之子,如果此次顺利,他就是刘家的继承人,人家当家主母岂是能随便选的?” 朱莹儿一脸玩味道:“我就是这么一提,你着急做什么,还说上了当家主母,想的也太远了。” 张雪燕抬脚就踢了朱莹儿一下,恼道:“你故意揶揄我是不是?讨打啊你。” 朱莹儿笑嘻嘻的躲开。 张雪燕无奈摇头,对于刘知州,她可是一点想法都没有。 小小的厨房里四个姑娘说着自己的悄悄话,一顿宴席就这样慢慢的做出来了。 桌子已经在花园里摆好了,左右各一桌,中间空位留出来用来行冠礼。 菜一上齐,冠礼也就开始了。 其实在这个时代,冠礼的重要性俨然比不过及笄礼,所以也没有什么太严苛的流程。 闵昭跪在蒲垫上,由赵夫子训诫之后带上冠,这事儿便是罢了。 然后便是长辈们依次训诫,姜心不知道在上一世的那个世界的古代行冠礼是如何的,反正在这里,挺简单的。 可是再简单,这也是闵昭人生中的大事,所以姜心才费尽心思组织了这次宴会。 其实姜心是想要给闵昭一个惊喜的,可是完全没想到刘知州在给闵昭的信上会说漏嘴,所以这个冠礼真的是波澜不惊。 姜心坐在桌子旁,双手捧着脸看着带上玉冠的少年,不,从今日起,他不再是少年。 他成年了,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了。 姜心欣赏着他那爆棚的美颜,心里美滋滋的。 其实这是一顿整合性的宴席,基本上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归拢来了。姜心也知道,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这样的宴席了。 闵昭虽然没有明确的说出来,但是她知道皇帝这么作,很快就会把他调回京都城的。处于风暴中心的闵昭,被皇帝当成了先头兵,怎么可能放弃让他冲锋陷阵的机会。 在这之前,她需要把大后方稳定一下,下一步,她的手也要伸向京都城了。 在巧燕楼的花园里,人们统筹交错。 一直到午时,这场宴席才结束。 宴席散,宾客散。 只等巧燕楼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的时候,已经是申时末了。 闵昭没走,他和姜心两人牵着手在花园里散步。 闵昭嘴角带着笑容,心中被暖意充满,眼中只有眼前这个小姑娘。 姜心笑着回望他:“怎么了?这么看着我。” 闵昭摇头:“累不累?” 姜心伸了伸懒腰:“累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会做饭,所以净做一些打杂的工作了,哎呀,好在雪雁儿在,不然这一场宴席可怎么办。” 闵昭了然,笑道:“那,以后我做给你吃如何?” 姜心惊讶的看着他:“你会做饭?” 闵昭抱着她轻轻一跳,两人竟然坐上了巧燕楼崖壁的围墙上。一上来,姜心就觉得脸上扑过来一股暖风,吓得她紧紧闭上了眼睛。等到只觉得有微风在她鬓边徘徊时,才慢慢睁开眼睛。 闵昭也坐在围墙上,单手扶着她的肩膀:“嗯……最近学了些。” 姜心十分讶异:“你怎么学做饭?” 闵昭摸着她的头,笑道:“想学就学了,以后我做给你吃。” 他牵起姜心的手,这是一双很粗糙的手,因为总是劳作与木材之间,她永远都不能将自己的养的如同深闺小姐那般。 同样,她的手也不会去做那些她不喜欢做的。 其实他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姜心是个随遇而安的人,以前在姜家有姜老太给她做饭吃,后来进了山谷,她吃过狄嬷嬷做的饭,吃过春娘做的饭,在山庄里也吃过许多人做的。 可是她从没有抱怨过不好吃,也没抱怨过吃的饭粗糙,她就是那么一个不是很在乎生活的性子。 这对于早年见过许多挑剔女子的闵昭来说,十分心疼。 闵昭也知道,她不愿意为了自己方便就要专门买一个人来照顾她自己,所以闵昭选择自己来做饭。 至少以后有他在的时候,姜心能够吃上温暖及时的饭菜,至少他也能知道她吃的好不好。 索性,闵昭对厨艺还很有天分,这些日子偷偷练下来,做的饭还能入口。 姜心突然给了闵昭一个熊抱,笑嘻嘻道:“你真的是二十四孝老公呀,你怎么能对我这么好呢。” 闵昭看着怀中如同一只小猫一般蹭蹭的女孩,心中软的一塌糊涂。 他想说,我对你的好不及你对我的十分之一,可是又觉得这话她肯定不爱听。所以,他索性不说了。 唇畔开出潋滟的笑容,他紧紧将姜心抱在怀中,感受着这来之不易的短暂温情。 八月十六,刘知州要离开闻香谷了。 此时,刘知州依旧瘦弱,但是好在脸色好看了不少。 和刘知州一起离开的,还有张雪燕。 这倒不是刘知州自己求得,而是赵夫子从孙仲那求来的。 他们都知道,刘知州这一去京都城,必定艰险万分,有一个懂药理的人在身边,刘知州的安全就多一份保障。 再加上刘知州的身体现在才恢复了三分,也确实需要张雪燕的照顾。 除此之外,守心堂还拨出了四个武艺高强的人跟着一起上路,增加一份保障。 闵昭的那份奏疏皇帝已经收到了,姜心还是有些担心刘知州的处境的。不过姜回却很笃定的说,皇帝现在绝对不会对刘知州怎么样,而且肯定会答应奏疏中的请求。 因为,他现在自顾不暇。 虽然这主意是姜心出的,但是她自己都没这么有信心,也不知道姜回的信心是哪来的。 张雪燕离开闻香谷之前回了一趟家,然后就被张婶子哭哭啼啼的送出来了。 看着张婶子的模样,朱莹儿悄悄的跟姜心说:“阿心啊,我以后肯定不离开闻香谷,否则我爹娘哭的比这还惨。” 姜心哭笑不得。 送走刘知州和张雪燕,姜心又迎来了一位客人。 薛松阳驾着马车来到乱霞山庄,与他同来的还有一个三四岁的小公子。 姜心得到通报出来就看到薛松阳牵着那小孩,小孩手里抱着一个大木盒。 “姜姑娘。”薛松阳笑呵呵的上前打招呼。 姜心笑道:“薛老板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薛松阳牵着孩子的手往前递了递,道:“自然是来给姑娘反馈这些玩具使用情况的,难道姑娘不想知道我儿完了这么久这些玩具有什么变化吗?” 姜心眼睛一亮,笑着将人迎到乱霞山庄里。 薛松阳一进山庄的门就看到在小广场上练剑的闵昭,眉毛立刻就飞扬起来了:“没想到阿昭也在这儿。” 闵昭收了剑势,对薛松阳点了点头:“你们聊,我去换衣服。” 闵昭走了,有眼色的舒娘已经迎上来,带着客人进了过厅,然后去倒茶了。 薛松阳拍了拍小儿子的头,对姜心道:“我也说不清这是不是玩具的功劳,最近几日这孩子有时候看他哥哥作画的时候,都会指出一些地方,说这里不好看,那里不好看的。” “有时候还会问一些天马行空的问题,简直让人哭笑不得。” 姜心点头道:“三岁的孩子有了独特的鉴赏能力,这不是什么大事。问一些天马行空的问题,也是孩子的天性使然嘛。” 薛松阳却道:“可是他的鉴赏,让一般的人不能接受啊。比如那些积木,他搭的那些房子,还有自己勾勒的一些奇怪的画,让老大的夫子看了简直吹胡子瞪眼睛的。直呼,以后这是要离经叛道的。” 姜心似乎懂了,在古代,孩子们的成长过程都是以圣贤为榜样的,无论是读的诗书,思想,还是各种艺术的培养,那都是有一套独特的民族审美的。 就如水墨画啊,儒学啊什么的。孩子们的成长基本也是在这些条框之中成长起来的,虽然偶尔接触新生事物,但是基本上成长的基石不变,日后成长的方向也不会太偏离。 可是如今这小公子成长的基石还没打下,他就接受了一些新奇的事物,以及一些创新事物的鼓励,导致他将自己天马行空的东西全部摆出来,抵制了来自传统文学的教导。 姜心突然明悟啊,可能真的有一些东西是不适合这个时代的,而有一些东西,也可以去迎合这个时代。 姜心对薛松阳行了一礼,道:“多谢薛老板的反馈,我明白这些症结在哪了。” 薛松阳却道:“姜姑娘也不用担心,也不能说这完全不好,这孩子最近读书的时候确实比以前坐得住了,这也要谢谢你的这些玩具。所以,我觉得,这些玩具还是比较有前景的。” “再说了,有些玩具,也不一定非要有什么意义,孩子喜欢玩不就行了?” 第二十一章 订单 姜心微微愣神之后就明白了他说的意思。 姜心突然觉得是自己钻牛角尖了,她做这些不就是为了生意吗?至于孩子们学到些什么,有很大一部分是依靠家长去引导的。 不要说玩具,读圣贤书的还有斯文败类呢,在不同环境的影响下,最终一个人能成长到什么地步还不是靠他自己? 想通了这件事,姜心脸上的笑容也真诚了起来,道:“那薛老板可是有什么章程了?” 薛松阳笑道:“既然姜姑娘只做批发不做铺面,那么我只管在你这里下订单就行了是?” 姜心点头,让刚刚送茶进来的舒娘又去她的房间拿了玩具厂的产品图册。 这个产品图册的封皮是由纸板外边包裹着油布做的,里面的每一页纸都硬的如同木板,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就是纸做的。 这个产品图册的长宽都是一尺,里面有十张纸板,每张纸板正反两页都贴着一张玩具的图画。 薛松阳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画,几乎跟真的东西印上去一般,那色泽阴影如同实物。 薛松阳诧异的看向姜心:“这图册上的画是姜姑娘画的吗?” 姜心道:“有一部分是我画的,有一部分是我的徒弟画的。” 薛松阳摸索着那画册,突然感觉上面好似铺了一层东西似的,竟然摸不出半点作画的痕迹。 这让薛松阳更为惊奇,不免诧异的问姜心:“姜姑娘,你这一本画册的工艺已经令人叹为观止了。” 姜心笑道:“这倒是费了我不少的心思,不知薛老板从中看出些什么吗?” 薛松阳一手左手挽起右手的袖子,手指轻轻触碰在画册内页上,道:“单说这画卷之上铺设的这一层东西,就让我很困,不知姜姑娘可不可以为在下解惑?” 姜心点头,道:“当然可以,要说这这上面的东西,薛老板定然是识得的。这是松香,又加了一些别的东西混合而成的,不过这东西很难得,我也是机缘巧合之下做成的,并不适合量产。” 松香在现代装修业上使用也很频繁,所以姜心大概能摸到一点点应用的方法,但是想要彻底用起来,姜心自信她没这个自信。 既然姜心这么说了,薛松阳也不计较这个,又指着那画说:“姑娘这种绘画的方式倒是很特贴,就如同真的东西一般,不知这是什么作画的手法。” 姜心道:“就是普通的绘画基础,薛老板可以称之为素描,不过我在素描之上用彩铅笔进行了再次颜色修改,所以叫它铅笔画。” 先不说什么素描,薛松阳立刻抓到了重点:“姑娘这里可有所谓的铅笔,让薛某一观?” 姜心看了一眼舒娘,舒娘点了点头,出门去后院拿了一个小盒子过来,打开,里面躺着十来根削尖了的彩色铅笔。 舒娘很贴心的拿过来了一张纸,铺在桌子上,姜心拿起一支铅笔,在上面轻轻一划,就画出了一道红色的印记。 薛松阳顿时眼前一亮:“这个东西姑娘可能大量产出?” 姜心摇头:“这个东西很费染料,而且制作工艺很不成熟,这个笔尖很软,稍微一不注意就会掰断。” 姜心在这个时代找不到称心如意的粘合剂,只能用糯米浆水代替,虽然也做出来了,可是色彩的附着力却差强人意。 当然,如果是在素描纸上那就不一样了。 薛松阳听她说着这些东西的缺点,心中的激动却一点都没减少:“姜姑娘应当明白,一个新事物的产生,最初谁也没有办法将它做到尽善尽美,而是在一些有机缘的人或者能者不断的完善中走向成熟。这个所谓的铅笔虽然它的品性虽然不是很好,却是一个咱们庆王朝前所未有的东西。” 听他这么说,姜心却还是忍不住要打击他:“可是薛老板应当也知道,制作这个东西光染料成本就很高,卖出去的价格肯定也不低,如果价格高,再不好用,买的人直接弃用了该怎么办呢?” 薛松阳却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我看着这里面还有一种黑色的线条,敢问姑娘,这可是炭笔?” 姜心点头道:“也不全是,也是经过加工后的炭笔,要比此时的炭笔坚硬一些。不过,这个笔的附着力笔彩色的要好一些。” 薛松阳笑道:“这不就是了,总有有用的不是?我们可以用这个黑色的炭笔作为打开铅笔市场的先锋,当人们用惯了黑色的铅笔,还能不惦记一下彩色的铅笔吗?” 姜心觉得这事儿有点悬,可是她并不善于经商,眼光肯定不如薛松阳,听他这么说,她也不拒绝,道:“如果薛老板想要做这方面的生意,我这里自当尽量供应。” 薛松阳道:“还请姜姑娘在制作铅笔的时候,将它的使用方法添加到说明里面。” 姜心失笑,薛松阳这是非常清楚她这个爱写说明的习惯了。 其实薛松阳更看重的是姜心和阿呆的那个画画的方式,那可是前所未有的。如今在世俗中,读书人以水墨画为尊,可是也有许多人喜欢作人物肖像画。 那些人物肖像画,画出来看着像不像本人难道还不知道?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抽象画不是? 总有一些想得开的老祖宗想要留下一副自己真实的面容给后代瞻仰,而不是一副抽象到长得一样的大众画。 当然在这个时代也有工笔画,但是这些工笔画总是缺了些实际和匠气。 没错,有时候,人要求的就没有那么多的灵动和缥缈,人就是想要一点匠气。 比如,真实人物像,地方景色,等一些需要传播和传递的东西。 反正,薛松阳觉得,这个画法绝对会有一些人喜欢。 姜心没想到自己接到薛松阳的第一笔订单竟然是铅笔,这让她有点哭笑不得。 然而让她更没想到的是,薛松阳还希望她出一套铅笔画的教程。 “我知道这很费时,而且……”薛松阳有点不好意思,这算是人家的一项技能了。在古代,可是很注重技能的传承的。 姜心倒不觉得这有什么:“铅笔画的可能不太好出,不过素描基础倒是可以出一下。” 薛松阳心中一喜:“真的吗?姜姑娘可有什么禁忌?” 姜心笑着摇头:“我没有,只要薛老板不把我的真名字印上去就行。” 薛松阳明白姜心的心思,立刻站起来,对她做了一个也揖:“还请姜姑娘放心,薛某一定不会透露与此有关的消息。另外,薛某会以千两的价格买下姑娘的这一份书籍,至于以后能不能卖得出去,姑娘也不需要付任何责任。” 姜心会心一笑:“好。” 接下来就是那些玩具的事,玩具的种类现在还不是特别多,但是有适合一到六岁的孩子的,跨年龄段了,倒是也不用太愁卖。 薛松阳这次倒是很大方,每一套玩具都定了一百份,一共两千份,也算是一个大订单了。 除此之外,姜心还贴心的给他介绍了一下素描纸,素描纸的价格可跟普通的纸不一样,要贵的多,薛松阳在姜心这里确认了用普通纸也能画但是效果不是很好后,也稍微定了一点。 主要是纸这个东西,可比玩具贵! 林林总总下来,薛松阳今日在姜心这里定了将近一千两的货,这还没加素描基础知识这本书的润笔费。 姜心计算了一下,这一千套玩具除去人工和木材的成本,一共可以赚三百多两。当然,这主要归功于姜心制作的那一套生产玩具的机械。 而且,这一千套玩具,最多五天就能完成。 玩具厂可不只有生产部门,还有营销部门和设计部,营销部暂时交给了李攀,能者多劳,不过在姜心离开前肯定要再培养一个能干的管事的。 设计部是由阿呆,还有一个老木匠组成的,设计部缺少新鲜血液,这个也必须重视。 姜心所有的产业都没有打算做的有多么多么的大,所以她自己就给这些工厂限定了规模。 毕竟,在不久的将来,肯定会有很多类似的玩具出现在市场上。 姜心送走了薛松阳,麻溜的去找已经去厨房里折腾的闵昭。 姜心和薛松阳两个人谈的时间有点长,等他们签完契约已经快到午时了,好不容易等到机会展示的闵昭就自告奋勇的钻进了厨房。 姜心钻进厨房,看着在灶台忙碌的闵昭,脸上的笑容都快装不下了。 “义泽。”姜心笑嘻嘻的贴上去。 闵昭转头看她,轻笑道:“走了?” 姜心点头:“嗯嗯,对了他还给你留了一份礼物,说是昨日你过生辰他没来得及送,今日补上。” 闵昭笑着点头:“好,你快去洗手,饭马上就好了。” 姜心笑嘻嘻的退了一步,去旁边的脸盆架上洗手,回头看这个身材高大的俊美男人,一脸认真的拨弄着锅里的菜。 即便是在油烟的厨房里,一点也掩盖不了他的出尘。 姜心的心中欣喜满满,这么优秀的男人竟然是自己的未婚夫,想想就高兴。 闵昭似乎感觉到了姜心的目光,头也不回道:“手要好好洗,松香有毒。” 姜心笑道:“好的,我知道啦。” 厨房的外间就是吃饭的地方,姜心洗好手坐过去,闵昭就端着两个菜出来了。 一条红烧鱼,一个蒜香油菜,都是很普通的家常菜,可是姜心看的心痒难耐,急切的对他说:“那我先吃啦?” 闵昭看她急切的样子便觉得她十分可爱,摸了摸她的头,笑道:“好,吃。” 姜心笑眯眯用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放进了嘴里,醇香的鱼肉味让姜心精神一震。 姜心诧异的看着那盘鱼,惊喜道:“好好吃,你放了什么?” 闵昭笑道:“我听酒楼里的厨子说做烧鱼的时候放一些酱料会很好吃,不过咱们这里酱料不是很多,我就从酒楼里买了些过来。” 姜心顿时明白了,这酱料恐怕就是人家酒楼里的秘法了,肯定不便宜。 闵昭看透了姜心的想法,道:“不用担心,我也试了这么多次,基本知道他的将料理都放了些什么,等我将酱料做出来以后就不用买了。” 姜心差点被鱼刺掐住,震惊道:“你竟然还会做酱料?” 闵昭失笑:“荀家可是有许多走南闯北的活计,得到酱料的做法并不难,再多试吃,基本上就能确定酒楼里的酱料到底都有什么了。” 姜心十分诚恳的竖起了大拇指:“太……太厉害了。” 闵昭为她轻轻拍着后背:“小心点,慢点吃。我都说了,我对厨艺还是比较有天赋的,以后你想吃什么就告诉我,我学着给你做。” 姜心忙不迭的点头:“太好了,虽然我不挑食,可是能一直吃到好吃的,最高兴不过了。” 闵昭笑了,又给她夹了一根油菜:“吃,不能光吃肉,再吃点菜,还要长个子。” 姜心想起自己半残废似的身高,使劲的扒拉了几下菜。 闵昭看姜心吃的高兴,他自己也高兴,虽然没有了第一次给她夹菜的时候那种莽撞,可是等这顿饭吃完后,姜心已经撑得不想动了。 闵昭将碗筷收拾了,将她拉起来,笑道:“走,我们去走走。” 姜心有点不想动,吃得太多了。 闵昭道:“是京都城来的信,你不想知道写了些什么吗?” 姜心顿时来了精神,这么快回信的,恐怕就是周将军那里了。 而此时,闵昭的加急奏疏也呈在了皇帝的案头了。 最近,皇帝因为观音祠的事儿根本休息不好。闭上眼睛就是乱臣贼子要杀他,张开眼睛就是刀光剑影还有杀死先帝时的场景。 皇后忧心忡忡道:“皇上,您到底怎么了?” 皇帝有苦难言,他总不能说皇家暗卫训练地还有谍报组织被人端了,这事儿要传出去,朝堂不动当才怪。 “无碍。”皇帝摆了摆手,拿起闵昭的奏疏。 皇后看皇帝要看折子,无声的退下了。 然而他还没走远,就听皇帝将折子狠狠的扔在了案牍上。 “这个闵昭……这个闵昭!当真一点亏都不吃!是朕小看了他!” 第二十二章 翰林 “来人,去把姜翰林给朕叫来。”皇帝自己发了一通邪火还是不满意,最重要的是,虽然火气发了,可是问题没有解决啊。 外边候着的内侍跑去翰林院通传姜万廉。 姜万廉今年三十多岁,长得端的是玉树临风。他是上一科的进士出身,因为岳家在翰林院的势力,得了一个翰林的职位。 又因为此人很会说话,长相也颇惹人喜爱,文笔华丽,皇帝便点了他在御前草拟圣旨。 姜万廉在翰林院的人缘并不是很好,说真的,姜万廉的岳家在翰林院也不是什么高职,甚至连内阁都没进,可是毕竟人家有一个能够引荐的途径不是。 而姜万廉也特别的争气,凭借自己的才能和样貌得了皇帝的赏识,短短的两年就入了皇帝的眼,成了时不时都要找过去撸一顿的人物。 而姜万廉这个人到底如何呢?日常跟他共事的人很清楚,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趋炎附势的小人。 当然,在官场上,趋炎附势的人并不少见,多数人只要心照不宣就可以了。可是姜万廉就用能力将别的趋炎附势之辈恨上他。 因为,姜万廉特别会踩着别人上位。 于是,姜万廉就成了翰林院那个看不上又打不死的人。 内侍过来传召,姜万廉抖了抖自己身上红色的官袍,昂首挺胸,负手离去了。 立刻有小编修对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什么东西,靠着女人和腌臜手段上位,还觉得自己很神气,迟早会遭报应的。” 身边的编撰拍了他的头一下,喝道:“闭嘴,你又想做他的踏脚石?钱家虽然是个末流世家,可是底蕴还在,姜万廉这个上门女婿可是被钱大人当亲生儿子对待的。就算他自己不用手段,走的也比咱们这些寒门仕子远。” 那小编修撇了撇嘴,抱着书离开了。 编撰暗暗摇头,看看,这翰林院如今的风气竟然成了这样,一个姜万廉竟然让这些高傲的读书人都拉下脸来说三道四,也真是好本事。 姜万廉确实好本事,尤其是他那张俊朗的脸,走在宫中,那些小宫娥看到他都会脸红心跳。如今虽然已经是三十五岁的年纪,看起来却像二十五岁,端的是让人嫉妒。 姜万廉被内侍带着进了御书房,就看到皇帝背着手在屋里走来走去,眉头皱的死死地。 “参见皇上。”姜万廉声音真的如珠玉一般温润,声音里虽然听着非常严肃,可是有时候偏偏又能带出几分笑意。 皇帝皱着眉看他:“姜万廉,拟旨。” 姜万廉一点也不意外皇帝找他来的目的,其实翰林院的那些人一直都在误会。他们以为皇帝一有事就找他,而每次的旨意都是出自他的手,想必他这人也是颇得皇帝器重的。 可是并不是这样的,皇帝每次叫他来都只是拟旨而已,这个旨意下来的过程他半点也不能参与。要说他有什么地方会被区别对待的话,那确实有一个地方,那便是,皇帝不顺心的时候会骂他。 而姜万廉是一个笑面人,也特别会说话,总是将皇帝破烂的心情哄得服服帖帖,所以皇帝心情不好的时候更喜欢找他。 姜万廉坐在下首的案牍后,铺好纸张,等着皇帝陈述。 可是好像今日皇帝过分的不会高兴,他坐在桌前半晌,皇帝踱步的频率越来越高。 皇帝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气刘知州的那个反将一军,还是气观音祠的事儿,反正气儿不顺,于是就发了出来。 “一群混账东西!刘家算个什么东西!”皇帝终于骂出口了。 姜万廉连忙低下头,静静的听着。 皇帝继续骂道:“刘知州这个儿子倒是好样的,比他那两个嫡出的哥哥都有本事,出手就是杀招。他什么意思?他是觉得朕离了他就对付不了刘家是不是?” 钱家只是个末流的世家,皇帝根本不放在眼里,而且皇帝政治世家的决心有目共睹,所以钱家基本上从来不在皇帝面前蹦跶,如果可以他们还想在关键时刻递个刀。 可惜,钱家没这个本事,姜万廉也没有。 姜万廉一听是跟刘家有关系,眉头不自觉的跳了跳。有句话说,不入翰林,不进六部,所以刘尚书也是出自翰林院的。而且,如今刘尚书可是户部尚书,这绝对是六部之中一等一的地位,足可以说明当年他在翰林院的地位。 世家呢,也都是竞争关系,刘家人上去了,自然别家人就被刷了下来,钱家就是那个被刷下来的。 也因为竞争,钱老大人到现在还蹲在翰林院,也没得一个实权。 所以,这个时候,姜万廉十分清醒的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而且,他也十分清楚皇帝根本不是不愿意弄刘家,问题肯定出在过程和方法上。 可惜啊,他不知道其中的内情,不然真的可以从中捞点什么。 “姜卿。”皇帝突然点了姜万廉的名字。 “臣在。”姜万廉连忙站起来,心跳的十分快。 皇帝凝视着他:“听说你是个寒门出身,朕问你,若是让你用你全族作为代价,给你换一个锦绣前程,你当如何?” 姜万廉的面色突然白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立刻跪了下来:“臣惶恐。” 皇帝摆了摆手,似乎并没有看出他脸色有异:“你就说,你愿不愿意。” 姜万廉把自己吓飞了的脑子找了回来,阻止了一下语言,道:“启禀皇上,臣不愿。” 皇帝的脸色微微缓了缓,又问:“若是他们都有罪呢?” 姜万廉把自己直接趴在了地上:“若是族人有罪,那微臣定是也有罪的,怎可能有脸面以此邀功以图前途?臣当万死。” 皇帝的脸色终于好看多了,点着头示意让他站起来,道:“你说得对,以此邀功者,确是万死。” 可惜啊,他还不能真的将刘家彻底灭了。 一来,他的立场不允许,他想要彻底灭掉世族,第一张牌就绝对不能由他来出。就如同闵家那般,必须又他们内部自己瓦解。 至于那个冲锋陷阵的人,就算给他一点点蝇头小利又如何? 皇帝和蔼的看着一语点醒他的姜万廉,温声道:“好了,朕说的又不是你,你何必这么紧张,起来拟旨。” 姜万廉再次拜谢:“是。” 乱霞山庄东苑。 闵昭将一个纸条递给姜心:“这是刚刚到的,是周将军寄过来的。” 姜心明白,这里面可能是她和姜蒙被刺杀的真相,她不疾不徐的展开那张纸,上面只写了简短的两个字。 “钱家?”姜心抬头看向闵昭:“周将军的意思是,对我们下手的是钱家人?” 闵昭点头:“至少那三个人是出自钱家。” 姜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们姜家可谓是世世代代的农户出身,有什么能惹到京都城的人?钱家是什么人家?” 闵昭拍了拍她的后背,示意她不要着急,解释道:“钱家是一个没落的世族,我离开京都城前,钱家只有一个人在翰林院任职,职位不高不低。” 姜心眉头皱起,想不明白里面的关窍。 “当年我也曾入翰林,与这位钱老大人打过交道,他这个人是一个比较迂腐的,甚至自命清高的很。” 听起来就好像是一个十分普通的老书生啊,姜心想不通钱家这么做的原因。 而且,她也不确定钱家会不会继续派人来杀她。 闵昭安慰她:“别担心,让姜回他们仔细查一查钱家的底细。” 姜回已经出发去了京都城,提前去布防了。 说道姜回,姜心又忍不住担心:“她才不到五岁啊,现在就让他跟着赵峰在外边跑是不是有些危险?” 闵昭笑道:“不会,她的心智比你想象的要成熟。再说,她的伸手如何你也见过,不用怕。” 姜心觉得自己是一个十分粗心的家长,竟然同意让赵峰带着姜回跑京都城发展业务去了。 可是姜心不知道的是,她去的确实是京都城,但是不是去发展业务去了,而是去踢馆了。 想要保证姜心的安全,就要有足够的实力。可是姜心是个商人,无法用政治上的势力来给她增添助力,姜回就从另一个方向入手。 江湖势力不也是势力吗? 只要有足够的影响力,阎王也得怕三分不是? 所以,在姜心担心她安危的时候,姜回正在跟人抢码头。 既然要细查,姜心肯定要自己来写信,详细的说明一下。而且,这个东西就不能用飞鸽传书来,她选择了让人去送一趟。 弄完了她这里的事,闵昭又说起了京都城的事儿。 “皇帝将我召回京都城的意图十分明显,当初要不是周将军周旋,我也不会在这里当云麾将军这么长时间。” 闵昭有些担忧:“应当就是年后去述职的时候会下旨,阿心,你当如何?” 姜心磋磨着他手心里的茧子道:“当然是跟你过去。” 姜心抬头看他,就看到闵昭灿烂的笑容。 姜心继续道:“不过不是为了让你去挣功业,而是为了早点把你拐回来。” 闵昭的笑容突然变大,抱住她,下巴在她的头顶揉了揉:“我懂,我懂。” 姜心笑眯眯的:“懂就好,我可不在乎你有多大的官,说实在的,我宁愿你现在还是那个娇柔的闵夫子。” 闵昭点头:“会的,放心。” 接下去的日子十分平静,京都城那边蓝不易也传来消息,玩具的反应还算不错,他想自己开个店。 蓝不易总归不是她的下属,所以姜心十分乐意跟他合作。于是,玩具厂的订单又增加了一笔。 而玩具厂这边,为了扩充容量,姜心招了一部分学徒,年纪都比较小。她不图这些孩子能在短时间内接受并学会这种新式玩具的理念和制作方法,而是希望通过慢慢的摸索,成为玩具厂的顶梁柱。 索性玩具厂的玩具更新换代速度实在是慢,姜心还不至于黔驴技穷。 姜心回了姜家一趟,说了将产业分离的事儿。她打算将酸菜这一块从她自己的产业链里剥离出去,算是送给姜家了。 如今酸菜生意基本上每个月都有两千多两的收入,十分可观,有了这些收入,姜蒙和姜老太绝对能够富足的过完下半生。 不过让姜心意外的是,姜蒙竟然没打算接手这个生意,而是选择要跟在姜心身边。 他说:“我若是做酸菜生意,可能这一辈子都在腌酸菜。可是若是跟着姐姐学一些东西,那我明年可能卖甜菜呢。” 姜心也很明确的告诉他,她并不会做生意。她所有的声音全靠那些商业大佬带着的,姜蒙却说,他学的并不全是这些。 既然他拿定主意了,姜心也不阻止。而且,姜心其实也怕她走了,姜蒙再遇上刺杀,两姐弟在一起还安全些。 姜心又去镇子上买了几个人,由李攀带着管理姜心在这边的产业,而李攀则确定要跟着姜心去京都城,作为京都城和乱霞山庄的联系人。 此外姜心还买了两个有拳脚功夫的小厮,都在十一二岁的年纪,问清楚了来路,在乱霞山庄熟悉了几日后被姜心派去京都城了。 她这个人从来都是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必须中,所以前提的一些准备必须做好。京都城对于她来说十分陌生,她也需要眼睛。 守心堂是她的眼睛,可是那是暗处的眼睛,有一些特别的眼睛,她也需要。 她爱好和平,但是并不缺心眼。 姜心从东苑剩下的人里面调了两个武艺比较出众的姑娘跟在她身边,这也是以后去京都城相伴的人。 一个叫林双,一个叫林俏。两个人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和姜心差不多大,但是武力值爆棚,显然不是近年来练就的。 准备好这些,已经是九月初了,秋天的味道已经很重。闻香谷的第二批药材也出谷了。 这一次卖出去的不止是贵重的药材,普通的药材也有了很好的销量。 姜心到手一万两左右,加上之前攒的钱,足足有五万两了。 这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姜心看着自己的账目有点流口水了。 她好像成富婆了。 第二十三章 猜测 而最近,京都城的消息回来的也频繁了些。 刘知州回到京都城后的第一封信终于回来了,他一进京都城就有守心堂的人接应,并将全套的东西给了刘知州。 刘知州也没有停歇,直接进宫。 当然,这一路上肯定不会安生。 刘家人已经从自己的渠道知道了刘知州所做的事情,大惊失色,打定了主意要让刘知州面圣之前打消那个念头,无论是胁迫还是利诱,一定要将这件事扼杀下来。 所以,这一路上刘知州遇到的刺杀真的一点都不比闵昭从太行府回来的时候少。可是刘知州毕竟已经做好了准备,无论是武力镇压还是毒杀,刘知州都躲过去了。 而京都城的门口已经被刘家人安置好了前来接应的人,既然暴力不能解决问题,只能先解决一下刘知州这个人了,可惜刘知州人还没从城门口下马车,就被一队人围了起来,直接护送去了皇宫。 刘家的人根本无法近前,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说上,直接被打跑了。 刘知州就是这么刚,怀揣着一份足以颠覆刘家的罪证,进了皇宫。 那些得到消息的世家门都如同鹌鹑一般,偃旗息鼓了。 当初刺杀闵昭的人可都有他们一份,在他们看来,刘知州这么做就是为了给好友出气,他这货连自己的家族都下得去手,更何况他们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员? 所以,如果能用一个刘家平息这件事儿,这些鹌鹑当然也不会觉得愧疚。 所以,刘家在他们眼里,已经死了。 皇帝召刘知州回京的圣旨早已经到了刘知州的手上,前去宣纸的内侍自然也将皇帝的态度带了过去。可是刘知州一如既往的温润和善,好似听不懂一般,打定了主意做一个不忠不孝的人,让内侍也无可奈何。 而皇帝呢,他想要拿下刘家的心思不是一天两天了,既然刘知州铁了心要将这个锅背起来,他何乐而不为。 于是在刘知州进宫的半个时辰后,刘家的那些人就全部被一路到底了。 没错,真的是一撸到底,除了刘知州,一个都没剩。 而刘知州则被封了御史一职,列入朝官,成为了刘氏宗族中唯一一个做官的。 刘家人不能说什么,罪证铁证如山,皇帝言明了用官职换人命,在撸完官职,斩杀了除了刘知州父亲以外的刘家当权人后,刘家终于归于平静了。 姜心看着这封信,这张纸轻飘飘的,可是她却觉得这些内容沉甸甸的。 有对世族没落的感慨,还有一种对刘知州前途的担忧。 闵昭安慰她道:“他是个聪明人,当初选择想要进御史台便是他给自己留的后路。御史台是一个普通人无法触动的地方,即便是权臣无没有办法,也好在这个皇帝脑子还算清明,轻易也不会动他的。” 姜心点头,道:“我还是有些感慨,在朝堂上混简直如履薄冰。皇帝的思想也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不可能去袒护一个有功之臣,也不会绝对打压一个佞臣,哎,好麻烦。” 闵昭笑着摸着她的头:“上位者自然是不能完全相信任何一个人,也不能将自己的喜怒发泄的彻底。先皇倒是喜欢征战,如今给国家留下这么一个烂摊子,他难辞其咎。” 而原主姜心自然也是那场祸事的受害者。 姜心也明白,只是她头一次生活在这种环境下,有些不适应而已。 然后是守心堂关于对钱家的调查。 闵昭先看的那份调查,也没看出什么东西来。 “从调查结果来看,这些年钱家并没有多大的改变,唯一的变动的地方可能就是,钱家的独女长大了,成婚了。” 姜心凑过去,看了看,也没看出什么来。不过新奇的说了句:“本朝挺好的,上门女婿也不拘于做官,这位姜大人也是好本事,才两年就得了皇上的青眼。” 从调查结果上,真的看不出钱家派人来刺杀姜心和姜蒙的原因。 可是姜心还是将目光放在了这位姜大人身上。 “姜万廉。”姜心歪着头,念着这个名字。 闵昭却点头道:“他是恩科进士,因为守孝没有录官,倒是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新皇登基几乎都要开恩科,这也正常。 姜心摇头:“不在这个,其实……” 姜心犹豫着要不要说她联想到的事。 她又不是傻白甜,上一世各种狗血戏码看的也不少,铡美案也是她奶奶的最爱。 所以,看到姜这个姓氏,姜心的思绪就飞速的运转起来了。 “怎么了?”闵昭看出她有怀疑了,连忙问。 姜心踌躇道:“义泽,你说,若是一个人有没有可能完全代替另一个人生活呢?用他的名字,用他的身份,甚至……” “功名?”闵昭突然想到了什么:“你怀疑,这个姜万廉是假的?” 姜心摇头:“就是突然有那么一个念头,因为除此之外,我没办法将我和阿蒙跟钱家扯上关系。” 闵昭并不知道姜仕崇的事,当然也不知道她怀疑的是什么,于是问:“你是怀疑,这个姓姜的与你所在的姜家有关系?” 姜心抬头看着他,叹了口气,道:“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 闵昭拉着他的手坐下,看着她。 姜心又叹了口气:“真的不是什么好事,我也希望这事儿不是真的,否则,我奶奶……” 姜心确认没有别人在场后,将姜仕崇抛弃妻子的事说了。 闵昭听到这些真相后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他当然也是认识姜仕崇的。姜仕崇曾经在私塾读过书,他来的时候,姜仕崇还是不是的来私塾。 后来他和赵夫子来了后,他也跑来了几次。 对于这人的印象,闵昭确实不是很好,不过因为相交不深,也从未说过什么。 可是若是真的姜万廉就是姜仕崇的话,那这事儿真的就大了。 不说冒名顶替功名的事儿。 就连姜蒙所经历的一切苦难,都成了有的放矢的局。 姜心坐不住了,她立刻吩咐舒娘:“去姜家把姜蒙叫来,就说我有事儿要交代她。” 舒娘跑去叫姜蒙了。 可是姜心又有点后悔了,她转头看闵昭,道:“要是不是他,岂不是白闹一场,我有点昏头了。” 闵昭却将她抱住,轻轻摇头,摸了摸他有些难看的脸色,道:“他是你的父亲,你若是半点都不在意,怎么可能?” 姜心点头,也是,对于闵昭来说,她就是原主的姜心。她忧心父亲的事,很正常。 “我想将我娘的尸骨迁回来。”姜心道。 闵昭看着她:“什么时候去?” “就明天。”姜心觉得自己坐不住了,心里有一团火在燃烧。 之前她没有想过迁她娘的坟,是因为当初葬的时候也是棺椁坟地好好下葬的,而且过了这么些年了,姜蒙也没有去烧过纸,找起来也不好找。 说到底,不是她的母亲,姜心觉得姜蒙没提,她也就没说。 而姜老太没提,主要还是因为她觉得儿子媳妇是葬在一起的,姜家是搬迁至此又没有祖坟,葬哪都一样。 现在,她觉得,还是动一动。 动她娘的坟就要通知娘家人了,迁坟如同新丧,总要侍弄几日。 想想就头疼。 不过,这事儿她还得问过姜蒙。 姜蒙来的时候就看到姐姐坐在椅子上,脸色难看得很。 他从回来后,从来没有见过愤怒的姐姐。 此刻看到她这幅样子,有些害怕:“姐姐,你找我?” 姜心转过头,对他招了招手:“你过来,我有事跟你说。” 姜蒙听她的语气好像没有那么爆炸,于是安了心走过去。 姜心叹了口气,将调查的结果告诉了姜蒙。 姜蒙刚开始听说是京都城的钱家的人刺杀的他,还以为是原主家,后来反应过来是京都城的钱家,才松了口气。 姜心一直看着他神色,刚刚的那一瞬的恐惧她也没放过:“怎么了?” 姜蒙失笑道:“不瞒姐姐,我还以为是我曾经卖身的那个钱家派人杀的我呢。” 姜心的心猛地一沉:“你以前卖身的人家也姓钱?” 姜蒙点头:“对啊,不过是太行府的钱家,不是京都城的钱家。” 姜心和闵昭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小火苗。 姜心握住姜蒙的手,看着他的眼睛:“姜蒙,你听我说。” 姜蒙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姐姐你说。” 姜心盯着他,一字一句道:“刺杀我们的那个钱家,两年前招了一个女婿。” 姜蒙不明所以。 姜心继续道:“他姓姜,叫姜万廉,是上一科的进士。” 姜蒙的脸色顿时白的苍白:“姓……姓姜?” 姜心缓缓的往后靠了一下,果然,他也想到这个可能不是?不是她自己想多了。 不过姜蒙的想法没她那么大胆,摇了摇头,道:“不对,他不是进士。” “查查不就知道了。”姜心站起来,走到自己的案牍前坐下,按照自己记忆里的姜仕崇的面容画起来。 可是毕竟不是她的父亲,加上时间也久远了,画的有些偏颇。 她画好后递给姜蒙,姜蒙看着那张和父亲有六七分相像的素描画,先是诧异了一下,才道:“差一点,这里要瘦一点,姐姐,其实你跟爹很像的,尤其是你们的耳朵。” 姜心又按照他提出的几点修改了画,再拿出来,竟然与姜蒙记忆力的人有九分像了。 “像,非常像了。”姜蒙惊叹道:“姐姐,这是什么画,我可以学吗?” 姜心心乱如麻,但是还是点了点头,道:“可以,如果你想学就去玩具厂,跟着阿呆点学习基础知识。” “好的姐姐。” 姜心又道:“阿蒙,明天我想去将娘的坟迁回来,你跟我去。” 姜蒙眨了眨眼:“迁回来吗?迁到祖父在的那一块?” 姜心摇头:“等找到娘的尸骨后再说,这件事你不要告诉奶奶,一切都还没有证实。” 姜蒙想到自己这些年收到的苦楚,心里又难过又愤怒,但是还是点了点头,道:“好,我知道了,姐姐。” 姜心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先走了。 然后姜心又让人去东苑叫过来一个人,把自己画的那幅画给了他,让他直接带着去了京都城。 “不要假手于人,直接交到赵峰手上,就说,我要这个人的底细。” 那人领了差事也走了。 既然要去府城,那短时间内肯定回不来,所以谷里的事情也要交代,姜心让舒娘留在家中管着乱霞山庄,她自己带着林双和林俏去。 闵昭这边直接将事情全部交给了清风,他自己也带了几个人一起去。 当天,闵昭就派出去一个人,去调查府城的钱家去了。 第二天,在晨光还未露的时候,姜心和闵昭就带着一行人离开了凤尾村,骑马直奔府城而去。 骑马从凤尾村道府城很快,只需要一天多的时间。不过他们也已经做好了长途跋涉的准备,因为他们不确定还有没有准备杀他们的人。 然而,让他们意外的是,刺杀似乎已经止于那三个人。 在九月初七那日,一行人赶到了府城。 他们一进城,早已经调查好钱家的那个人就迎了上来,一边说一边带着一行人往客栈而去。 “这个钱家确实是京都城钱家的旁支,只不过因为血脉稀薄,已经很远了。三年前,京都城的那个钱家在冬日也确实经过了府城,因为钱家的宗祠在豫阳府,来太行府确实只是顺路,而且也只停留了一日。” “是吗?”姜心看着路上的行人,淡淡的反问了一句。 姜蒙心中却补了一句:“最好如此。” 他也不傻,姐姐担心的是什么,他当然能想通。 如果真的只是凑巧,或许情有可原,可若是蓄意。 想到这里,姜蒙的心也越来越凉。 他想到,其实爹走的时候,娘只是饿的有些不舒服,并没有太大的病。 为什么爹好久不回来,娘的病情也越来越严重呢? 姜蒙狠狠的闭上了眼,让自己不要乱想。 几个人去了客栈,安顿下来后,准备明日再去寻找姜心母亲的埋骨地。 而此时的姜万廉却被人簇拥着进了那莺莺燕燕的莺燕楼。 第206章 拾骨 闵昭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他将姜心抱起来,吩咐人将姜蒙一起塞到马车上,剩下的人现将尸骨放好,连着棺材去抬到附近的义庄去。 闵昭将她抱在怀里的时候才发现姜心的衣服已经被汗浸透,心中的疼惜有多了几分。 等回了客栈不久,姜心就醒了过来。 醒来后的姜心除了觉得浑身冷了些,没什么别的难受的感觉。她眨了眨眼,深深的吐出一口气。 房间里没人,安静的诡异。 可能也不诡异,是姜心心中有些发毛。 她已经彻底明白过来在坟地的时候她那些不正常的症状是从哪来的了。 她一直以为,因为原主的彻底消亡,才让她这个异世来客有了寄居之地,而她有这个机会,都是因为前生的功德。 可是万万没想到,原主还没有真正的消亡,而是悄悄的隐藏在了她身体的某一处。 可能那只是一些残余的能量,在没有事情的时候,没有大碍。偏偏,原主今日见证了她亲生母亲的死亡和悲剧。 所以,那一点点残余的能量就像一颗炮弹一般打在了她的灵魂上,差点要了她的命。 直到,她说替原主的母亲报仇。 姜心握了握手,这种掌控身体的感觉很真实,并没有半分异样。是不是说,她已经彻底的离开了? 姜心撑着身子坐起来,略显苍白的脸上带着几分迷茫。 或许,自己的到来并没有那么理所当然,她用自己的功德换了一个重生的机会,却欠了这具身体以及她家人的骨血情。 门外突然响起说话的声音,姜心转头看过去,就将闵昭一脸严肃的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白须老者。 闵昭没想到姜心已经醒了,他快步走过去,将她搂在怀里,对老者道:“请先生为内子诊脉。” 老先生连忙上前,为姜心诊脉。 闵昭这时轻声问她:“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姜心扯开一个笑容,摇了摇头:“我没事了。” 闵昭揽着她的肩膀的手紧了紧,姜心跪在地上声嘶力竭的模样似乎还近在眼前。 他从来没见过那样的姜心,就像是脱了水的鱼,拼劲自己最后一口气一般,发出最后的呐喊。 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要失去她了。 老先生为姜心把了脉,点了点头,道:“从脉象上来看,夫人只是有些伤神,养几日便好了。若是这位公子不放心可以为夫人拿两副药喝着,其他的,老朽也做不了。” 姜心摇头道:“不用了,我自己用一下针就行了,多谢先生。” 老先生一听便知道她是懂医之人,便点了点头,告辞了。 闵昭跟着出去给了诊金,将人送出去后才回来。 姜心笑盈盈的看着他,道:“我真的没事了,你不要紧张,以后也不会再出现这种事了。” 闵昭点头:“我知道,你现在用针吗?” 姜心哭笑不得:“你还是很紧张,笑一个?” 闵昭扯了扯嘴角,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坐到她身边,将她从身后抱住,许久没说话。 对于闵昭来说,姜心是他这些年来唯一的光,他也是因为姜心才能走到今日。他不敢想象,若是姜心出了什么事,他自己会如何。 他不敢想象! 姜心双手捂住他捆在腰间的手,慢慢笑了起来。 “阿蒙如何了?”姜心问。 闵昭的声音从她头顶响起:“他没事,回来的路上就醒过来了,就是心情不好,也不说话。” 姜心舒了口气:“这件事来说,对于他更难接受。” 闵昭反问她:“你打算怎么做?” 姜心摇了摇头:“一会儿同姜蒙聊一聊。” 仇,她要报的,这是她欠下的因果。 可是如何报,报到何种程度也需要和姜家的唯一男丁商量。 姜心在闵昭的陪伴下又休息了一会儿,姜蒙先找了过来。 姜蒙的脸色反倒是比姜心要难看一些,他除了要伤神,更多的是伤心。 之前的三年,他经历的种种竟然都是亲生父亲亲手带给他的。而他最爱的母亲,也是被他亲手杀掉。 若说三年前他带着妻儿抛弃女儿和母亲踏上逃荒之路还说是被逼无奈,可是做出杀妻弃子的事就是丧尽天良了。 就算是作为人子,他也不能无动于衷。 可是,那毕竟是父亲…… 姜蒙痛苦的捂着脸嚎啕大哭。 姜心看着他,心中也有了些心疼。 “我们明日便启程。”姜心的手放在他的头上,轻轻的拍了拍。 姜蒙将脸从双手中抬起来,满脸泪痕:“姐姐,你说这是为什么?” 姜心摇头:“我也不知道,想不通就不要想了。” 姜蒙垂下头,道:“等会儿我去义庄为母亲敛尸骨,明日就启程。” “阿蒙!”姜心叫了他一声:“他的想法,我们可以不去探究,但是有些事必须要做。阿蒙,我会替母亲报仇,你有什么想法?” 姜蒙似乎一点都不意外姜心的决定,苦笑道:“我能有什么想法?他做的这些事,唯一还有的良知便是,他还未曾向奶奶伸手,莫非我还能奢求他以后不再暗杀我么?” 姜心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等京都城那边的事查清楚了,我们再好好商量。” 姜蒙点了点头,恍然想起自己是来干什么的,道:“小二说午饭做好了,姐姐,你们吃不吃?” “吃。”姜心下了床。 京都城,刘家。 刘知州已经安稳的在御史台站稳了脚跟了。 刘知州被刘家人囚困了五年是不假,但是有的人之所以优秀,从来都不是因为他一直在好的环境里。纵然他被困五年,御史台那帮老家伙也没能将他嘴炮下去。 倒是这只刚来不久的笑面虎,瞧着温润如玉,说出来的话却直戳人的心窝子肺管子。 刚开始皇帝对于他的出现还是有几分抵触的,毕竟他上位的手段可不是很好看。 可是皇帝这几日看着刘知州在朝堂大杀四方,怼的那些老臣脸红耳赤,自己简直快活似神仙。 皇帝又不傻,一个明面上跟自己站队的人如果不好好用才是傻,于是最近刘御史在朝堂混的也是风生水起。 就是挨骂比较多。 而且他不光挨朝堂上的这些人的骂,回家还要挨亲爹和后母的骂。 但是,这对于他来说又不算什么。 也不是没人在他身上下手,刺杀,毒杀,用尽了,可惜,他们依旧一无所获。 这一日再一次吐掉被下了毒的银耳汤后,迎来了他朝思暮想的人。 张雪燕提着一个食盒被人从大门引进来。 张雪燕虽然跟着刘知州来的京都城,但是并没有住在刘家,而是住在姜心提前让蓝不易准备好的院子里。 既然要来这里发展,姜心不可能不做好准备。宅子庄子多少要买一些的,这些正好让张雪燕用上。 刘知州扔掉手里的碗,笑着迎上张雪燕:“张姑娘怎么有空今日来了?” 张雪燕先同他行了一个礼,然后才笑着说:“给你送点吃的。” 说着,笑着看着地上的残羹。 刘知州一点也不尴尬的笑了笑:“姑娘屋里请。” 张雪燕刚进屋,就听院门外有人说:“三公子,表姑娘来了。” 张雪燕探出头,一脸狐疑。就听刘知州淡淡道:“哪个表姑娘?” 一个小厮探出头,笑的暧昧:“是夫人的娘家表侄女,梁姑娘,说是来家中做客,特意过来拜见一下公子。” 刘知州拍了拍张雪燕的肩膀,示意让她进去,一边含笑道:“中路转运使的梁家?” 小厮笑的更真诚:“是的,夫人的娘家可不就是中路转运使。” 刘知州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你若不提我倒是还没想到这一层,前两日就听说军政司那边与中路有点龃龉,我还想不通哪里不对。” 小厮的笑瞬间就凝结在了脸上,面色瞬间煞白。 “阿宝!”刘知州叫了一声。 又一个小厮走进来,面无表情的低着头,他是之前原本就服侍刘知州的下人,刘知州被囚困的时候,他也被贬到庄子上,刘知州回来后才将他调回来。 刘知州吩咐道:“去军政司同驸马通个气,就说今晚我去府上拜访,说一说中路的事。哦,对了,也就是现在的豫阳府。” 阿宝淡漠道:“是!” 先前那小厮已经面色如土,慌张的看向站在一旁,俏丽的姑娘。 梁雪也已经脸色剧变,贝齿咬着下唇,眼中冒着火光。 她是梁家的姑娘,虽然不是嫡系,可确实正经的闺门小姐。依照两家的家世,她怎么也不可能上赶着来找一个庶子亲近。 可是,偏就来了。 因为,姑母需要人帮助。 还有一个原因是,自从她见了刘知州一面后才知道,不是所有的庶子都那么上不得台面。 也有这种风光霁月的人物。 她承认自己想来见刘知州,而且当听说那个村姑又来找刘知州后,这种想法就越强烈。 可是万万没想到,刘知州竟然这般的无情。 她不过是要见他一面,他就要直接针对她的娘家。 梁雪掩面而泣,羞愤的离开了。 可是,刘知州的话却不是假话。 打发了不速之客,刘知州才缓下心情,看张雪燕带来的东西。 然而,万万没想到,张雪燕带来的竟然是一直活的鸽子。 张雪燕笑嘻嘻道:“是阿心给我的信鸽,上面还有一封信。” 刘知州狐疑的从鸽子的腿上拔下一个小纸条,上面写着地点和接头的人物。 张雪燕道:“来之前阿心告诉我,如果有很重要的事情,她不会在信上写,因为你身边不安全。她会将事情通过守心堂传给你,哦,守心堂是她手下的一个组织。” 刘知州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到时候我回去上面的地方。” 张雪燕连连点头:“那好那好,信我送到了,鸽子留给你,你写个回信给阿心也行,就这么空着放回去也行,我先走了。” 刘知州脸色一僵,忙道:“张姑娘这么匆忙,是有什么事吗?” 张雪燕眨了眨眼:“没事啊,我在这里也没事啊,趁现在天色还亮着,回去给田姑娘调一调药。” “田姑娘?”刘知州头大了,为什么才两天没见,又跑出来一个田姑娘。 张雪燕点头:“对啊,我在姜记商楼认识的,她是蓝大哥的客人。” 刘知州有一点危机感:“蓝大哥又是谁?” 刘知州在闻香谷呆的时间有点短,根本没搞清楚姜心的人脉关系,当然也不认识暂时充当掌柜的蓝不易。 张雪燕笑道:“他曾经是闵夫子的弟子啊,也是我哥的同窗,后来弃文从商,现在帮着阿心在京都城打理姜记商楼。” 刘知州一个头两个大,头脑转了一圈,才道:“我的膳食方子也有几日没调了,姑娘再帮我看看?” 张雪燕脸上扬起明媚的笑容:“好呀,来。” 第二日,早朝结束后,梁家就迎来了皇帝的申斥。 梁家也算是百年大族了,只是虽然传承了这么些年,却没有出过一个封疆大吏,过得也不温不火。没想到,第一次让皇帝看在眼中还是被申斥。 原因无他,竟然是因为中路军政改革与转运使的摩擦。 军政改革可是由驸马周挺将军掌管,那是铁杆的皇帝派,转运使梁大人竟然敢从中作梗,那不是找削吗? 而让人们更觉得有意思的是,在朝堂上将此事爆出来的竟然是御史刘知州。 谁都知道,刘知州是庶子,他的嫡母正是梁家嫡出的姑娘。他这样做,明晃晃的就是在打嫡母的脸啊! 不得不说,刘家的戏还真是你方唱霸我登场。 下朝后刘知州没有直接回刘家,而是先去了姜心给的那个地点,同守心堂的人接上头,拿到了一封信后才往家走。 而刘家,夫人梁氏直接甩了梁雪一个耳光后,生生将自己气晕了过去。 而这一切,太行府这边,什么都不知道。 九月初七,姜心和姜蒙拾骨回家。 这一次,他们没有着急,而是坐着马车慢慢的往回走。 九月初十是姜心的生日,一行人在路上一起吃了一碗面。 九月十二,一行人终于回到了凤尾村。 第208章 师徒 蓝不易驾着车,马车的旁边各跟着两位身着灰衣的侍卫。他们后边,还有以为骑着马,脸色略显苍白的蓝衣公子。 一行人一进村子就引来了人们的关注,正是初冬时节,人们赶着最后一波回暖种下最后一波芥菜。所以,路上来往的人有些多。 看到来人都是惊讶,不过看到是蓝不易也都释然了。 如今村子里谁还不知道姜心已经将生意做到了京都城? 姜心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宿在药庐,因为花老爷身子确实有些不得劲,姜心就负责夜晚突发情况的照料。 而且,最近一段时间,孙先生将谷里所有人的健康都托付她身上了,所以忙得很。 为此,姜心就将舒娘和朱莹儿都带在身边了。 乱霞山庄传来消息,说是蓝不易回来的时候,姜心正查看今年收上来的那些贵重的药品。 姜心想到了一个办法,想要试一试,能否让花老爷扛过这个冬季。那便是将熬好的汤药加入到温泉的汤池内。不过为了不污染汤池,姜心打算让人在挖出一个来,作为泉眼的下游。不过这样一来,温度就不是很好把控。 于是她们只能试一试,用不断加入药汁然后用新池水稀释的方法来控制药的浓度。 姜心和朱莹儿正在研究这个方法的可行性,报信的人就来了。 姜心头也没抬,对李攀道:“让他们入谷。” 不过,她并没有着急去找蓝不易,而是继续与朱莹儿讨论这个方案。 朱莹儿道:“药汤浸泡的时间一般不会超过三刻,虽然温度控制不是问题,可是这并不利于药物的吸收。稳定的浓度能让他有控制的吸收药量,可是若是为了控制温度不断维持药物的浓度,对于已经吸收一部分药物的人来说,药量会变大。” “可是若是就那么稀释,在规定的时间内吸收的药物也会不够。在民间的确有蒸桶的方法,可是保温也必须要做好。” 对于药理这一方面,朱莹儿研究的要比姜心深入许多,普通的医者可能只在乎一副药的用药量。可是朱莹儿都能根据人体的不同情况预估药量吸收情况,从而进行药量的控制。 不得不说,在这一方面,朱莹儿可称之为天才。 “而且,根据温度不同,不同的药物发挥作用的时间也不同,这个不太好控制。”朱莹儿皱着眉头说。 姜心揪着头发道:“这个问题我跟师傅说了,师傅说可以试一试,或许不用计算到那么精确呢?” 朱莹儿奇怪道:“不计算精确,怎么让病人痊愈呢?” 姜心继续揪头发:“那你能不能用你的计算控制一下药量?” 朱莹儿终于说了句有用的:“我尽量。” 姜心悠悠的松了口气。 敬业的朱莹儿太可怕了。 就在这时,外边传来喧哗声。 因为药房在药庐后边,听得也不真切,好似是打碎瓷器的声音。 姜心偏头看朱莹儿:“这是出什么事了?” 朱莹儿从职业病状态抽离出来,悄悄道:“去看看,能在师父面前摔东西的人,我还没见过。蓝公子带回来的人,恐怕不简单。” 姜心已经跟他们说过蓝不易要带人回来,朱莹儿也一直记挂着事儿。 两个人绕过药庐,从西厢靠近正厅,就听里面传出说话的声音。 “师父,我此番前来就已经下定了决心。之前的种种我也说不清楚,可是您要相信徒儿真的从未背叛过您。” 说话的是个清朗的少年音,但是很陌生。 两个人对视一眼,立刻猜到这人的身份。孙先生在离开京都城之前,收了好几个徒弟,但是好像因为什么事,都与孙先生断绝了关系。 莫非这位就是那些徒弟之一? 姜心靠在门外,悄悄的往门里探了个头,就看到有一个蓝衣少年垂着头跪在地上。孙仲一脸冷漠,他的脚下还有一个摔碎了的茶碗。 狄嬷嬷上前将碎了的茶碗收拾走,幽幽的叹了口气。 那少年抬起头,对着狄嬷嬷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 狄嬷嬷眼神中带了些许柔光,道:“老爷,您离开京都城时,这孩子才多大?一晃,竟然涨成了这般玉树临风的模样。” 孙仲面色也缓和下来,他离京时,这孩子也才十二岁,尚不知事。他知道,那些事跟他没有关系,可是…… “师父,弟子已经从太医院里退出来了。”白逸飞一脸郑重道。 孙仲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松动,他皱眉道:“当年老夫把你带进去那般艰难,你为什么要出来?” 白逸飞苦笑:“许是因为师父的缘故,我总觉得那里的人和事都不对胃口。这些年我确实学了些医术,那些人看在师父的面子上对我也不错,可是我总是高兴不起来。” 孙仲眉头皱着:“你这样做,你祖父都没说什么吗?” 白家也是御医世家,可是白老爷子曾经因为犯错被逐出宫廷。孙仲与白老爷子的关系不错,看着白逸飞也是白家最出色的小辈,不忍埋没,就与白老爷子商议,将白逸飞带在身边收了徒弟。 而白老爷子也因此对家族的再次繁荣充满了希望,时常督促孙子好好学习。 可是如今,他竟然自己退出了太医院。 白逸飞道:“师父有所不知,当年您离开宫廷的事让我爷爷也震惊了许久。当时他就曾经问过我,要不要也离开那个是非之地。可是那时候师父之前的着作还在那些人手中,我也不忍就此让您的心血付诸东流,就留在了太医院。” “原本徒儿想,就这样学着师父的着作,在太医院待下去,日后寻一个机会再将这些东西带出来。可是没成想我遇到了蓝公子,蓝公子将您在凤尾村的事告知了徒儿,徒儿当机立断,带着东西出了宫廷。” “其实徒儿这些年看得多了,也早已经厌倦这尔虞我诈的宫廷,那些人早已经被腐蚀的看不到本来面貌了,徒儿学不会,所以这些年也一直被边缘化。出宫不出宫,对于那些人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 白逸飞苦笑,唯一的影响可能就是师父的那些着作被自己偷偷带走了。 可是那又如何?他也是师父的徒弟,带走师父的东西无可厚非,那些人这些年反正也静不下心来钻研医术,白白浪费了师父的心血,他带走了,那些人也只会心疼,并不会有什么可惜。 仿佛早就知道这些,孙仲并没有太多的表情,他道:“那你这次过来什么意思?投奔与我?你可知,我住的这地方还是别人的。” 白逸飞立刻笑道:“徒儿不求其他,只求跟在师父身边继续研究医学。师父的着作徒儿已经翻阅十几遍,方知这医学也是学无止境。徒儿爱医成痴,请师父成全。” 孙仲也没想到,自己最小的弟子会找过来。此刻心中确实是又喜又忧。喜的是,他将要后继有人。白逸飞的医学天赋他是知道的,也是喜爱的。 忧的是,他不敢再信任他人。 “你先起来。”孙仲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让白逸飞站起来。 白逸飞立刻站起来,躬身站在孙仲的身边。 这时候门外的两个人才看清楚这少年的脸,白白净净的,还有点圆圆的,看起来十分清秀可爱。 他也察觉到了有人再看他,抬头往门外看去,见是两个姑娘,遂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可是就是这一笑,他那两颗可爱的小虎牙就露出来了。 姜心正惊讶于这小朋友长得好可爱,就见朱莹儿脸色微红,双手捧着自己的心口,呆呆的看着那小少年。 姜心脑子里叮的出现了一个词。 一见钟情! “那是你两个师妹。”孙仲也看到了这两个丫头,对她们招了招手。 “这是两朵奇葩,以后你们接触的机会会很多。”孙仲指着姜心道:“这是最大的一朵奇葩,她学医的天分与你不相上下,就是心思不在这儿,成天就想着赚钱。” 姜心立刻行礼:“师兄好,我是姜心。” 白逸飞连忙还礼:“师妹好,在下白逸飞。” 孙仲又指着另外一朵奇葩:“这是一朵小奇葩,不会看病,但是对研究药理可以称得上是天才。” 朱莹儿红着脸行礼。 白逸飞的目光在她脸上停了一刻,也笑着回礼:“日后药理上的事还请师妹指教。” 朱莹儿眼睛亮晶晶的点头。 姜心扶额,悄悄的拉了拉朱莹儿,才问孙仲:“师父,可见到蓝不易了?” “在梅林。”狄嬷嬷道:“蓝公子陪着田姑娘在梅林里。” 孙仲摆了摆手:“去叫过来,不是说为了田姑娘的病来的吗?” 狄嬷嬷笑着吩咐人去梅林喊人了。 蓝不易彼时正带着田巧月在梅林里赏梅,这片梅林其实不算大,蹲下来就能看到林外的情景,但是置身梅林就能闻到盛开的梅香,端的沁人心脾。 田巧月是个很柔的姑娘,她含笑着望着一株梅花,轻声道:“这山谷的主人定然也是个美好的人,无论如何,能拥有这一片土地,就是上天对她的恩泽。” 蓝不易站在她身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她确实是个心思灵巧的人。” 田巧月回头看他,笑道:“能得蓝公子的夸奖,姜姑娘定然是个好的。” 这时候,有人叫他们。 蓝不易对田巧月道:“我们回去,想必他们师徒的问题已经解决了。” 田巧月含笑着点头,紧了紧大红色的斗篷,似乎不经意一般看了一眼身侧的少年。 两个人进了正厅,就看到姜心三个人席地而坐,正在喝茶。 见他们两个来了,孙仲也不多说,直接对姜心道:“去看看。” 姜心连忙站起来,来到田巧月面前。 “田姑娘。”姜心笑着打招呼。 田巧月也带了微笑:“依着我与昭哥哥的关系,应当唤你一声嫂子的,不过现在还为时过早,就先唤你一声姜姑娘。” 姜心头一次见到这么拐着弯热情的人,有点不适应,也有点高兴,便笑道:“田姑娘随意便可,姑娘请随我来。” 田巧月微微点头,跟着姜心往内室走,走到半路,姜心回头跟朱莹儿道:“莹儿,同师兄要一下田姑娘这些年来的药方,一会儿来找我一下。” 朱莹儿眼睛亮晶晶的,脆生应:“好,我知道了。” 姜心失笑,扶着田巧月进了内室。 田巧月是早生子,身子孱弱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自打会吃饭的时候就开始吃药,身体根子不算完全坏了,但是比正常人要差很多。 姜心问了她平日里的表现,然后把了脉,发现她的五脏六腑没有一处是没有问题的。 这问题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虚弱。阴虚,阳也虚。即便是用药,也是拆东墙补西墙的。 而且,现在的大家小姐还有一个问题,那便是锻炼不足。身子越弱,家人保护的就越好,从不敢让她劳累,反而有些问题越积越厉害。 不一会儿,朱莹儿拿着几张药方进来。 “阿心,给你。”朱莹儿坐在了田巧月身边,注视着姜心。 姜心看了看那些药方,微微点了点头。 其实都是一些对症的药方而已,用药量也很谨慎。 等看完所有的东西,已经两刻过去了。 姜心带着人出去,将自己的诊断结果告诉了孙仲。姜心毕竟是个新手,许多问题发现不了也正常。孙仲又为田巧月把了脉,问了一些问题,才将姜心忽略的东西补上。 姜心赶紧记下来。 一来二去,看一个病人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 孙仲才对姜心道:“你之前提出的那个汤池药浴的方法可以试试,田姑娘如今比较合适,阿心和莹儿,你们两个准备一下。” 姜心和朱莹儿相视一眼,立刻兴奋的应下。 白逸飞眼神灼灼的望着孙仲,希望他也能参与进去。 孙仲却将他指派去给花越贵看病。 姜心和朱莹儿两个人去配药,一边吩咐人去洞里挖坑。等一切准备就绪,已经月明星稀。 姜心也顾不上劳累,直接去找蓝不易说生意上的事。 确定了治疗方案后,蓝不易就被送出了山谷,而他也知道姜心有些事要问,所以等在了乱霞山庄。 第209章 画像 随着姜心手中的产业越来越多,在京都城的铺子逐渐变成了一个综合性的商店。后来姜心索性让蓝不易按照她的想法,又盘下来一个两侧的宽阔小楼,将其名字改为姜记商楼。 也亏得姜记出的东西质量确实不是一般商号能比的,可以称得上是低调奢华了。所以,姜记商楼也确实挺受欢迎的。 如今姜记商楼每个月的净利润也能达到三四千两,妥妥的一座金楼。 而商楼里的商品有各式的布料、新鲜从未见过的纸张、新意又好玩的高档玩具。 虽然暂且只有这三块分区,可是架不住真的种类多啊。光布料就分十多种,而每种颜色竟然又分十多种,全部摆出来的话一个柜台可都占不下。 纸张就更过分了,布料分多种也就算了,这纸张竟然也根据薄厚和颜色区分了十多种,有的甚至还带了香味。有的让小孩子更喜欢,因为宣纸上竟然带了田字格,这对刚开始练笔的孩子们来说真的太重要了。 玩具区的人是最多的,因为玩具这个东西,即便是同一种玩具,也能分出上百种花样来。小孩子嘛,永远不知足。有钱的人家,甚至每天都要来光顾一回。 而且,京都城的商楼也成为了一个玩具批发点,所以从那边走的货也比较多。 姜心虽然远在百里之外,但是京都城商楼的情况她很清楚,所以发展方向也由她来做主。 蓝不易也已经将账册准备好,供姜心翻阅。 姜心来后,两人先说了之前发展情况,等蓝不易让她看账册时,姜心却拒绝了。 “那边的事既然交给你了,自然会完全相信你。再说,我也不善于经营,即便是看也看不出来什么。” 姜心笑着说。 蓝不易无奈笑了,这是头一个生意人说自己不善经营却将生意越做越大的人。 不过,她将生意做大也无可厚非,她虽然不善经营,却善于用人看看时机。 姜心道:“我主要是想跟你说一下以后的事,不知道蓝公子这次回来后是否还要去京都城?” 实际上蓝不易去京都城还没有多久,能把产业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让人惊讶了。 蓝不易道:“我想去。” 姜心有点诧异他的回答,因为造纸厂有七成的股份是他的,可以说这个造纸厂就是他的。这些日子,他基本上没有管过,这不符合他的性情。 蓝不易看出姜心的疑惑,才道:“造纸厂虽然需要人管理,可是它就是一个固定的产业,只要只有方向就能够自己运转。可是这些日子我看到了外边的繁华,我知道外边还有更广阔的市场可以闯荡,我觉得,即便如今我回了造纸厂,也不会安下心守着它。” 姜心明白了他的心思,便道:“那你去寻一个好的管事管着造纸厂,把造纸厂当做你在外的一个根基。” 如今造纸厂每个月能创造的利润达到了将近三千两,蓝不易自己都能拿两千两,想要出去做点什么其实很容易。 蓝不易心下一松:“这造纸厂是你交给我的,我还以为你会反对。” 姜心失笑:“我为什么要反对你啊,我这不是也准备着离开吗?人永远都不知道自己能走到哪一步,我连自己的脚步都管不住,又怎么可能管得住别人?你想去就去,若是有什么想法也可以跟我说,或许我们能一起干呢。” 蓝不易却摇了摇头,道:“我虽然准备在京都城闯一闯,但是还没打算自己单独出来干,姜姑娘,我还是希望能跟着你干。” 姜心有些诧异:“为什么?” 蓝不易有些不好意思:“我觉得,姜姑娘做出来的东西特别,或许,我能看着你的生意做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其实最主要的是,京都城这个地方,几乎所有的商品都很饱和,而姜心的东西无一不是推陈出新的。这让他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更想就这样探究下去。 姜心也不拒绝,道:“既然你还愿意和我一起,那我下面要做的事也只能交给你了。” 她笑着说,其实心里也稍稍松了口气。 手里的人还是有些不够呀。 蓝不易来了兴致:“姜姑娘请讲。” 姜心问道:“现在京都城那边我有多少地产?” 蓝不易想了想,道:“买了两个庄子,一个有两百亩的水田,虽然不大,但是都是良田。还有一个稍微大点,距离京都城也稍微远点,在京郊山脚下,有四百多亩的旱地,地方虽然大,但是田都是次等田。” “还有一个宅子,就是现在我和张姑娘住的那个宅子,是个一进的。” 姜心点了点头:“宅子的话,等你回去再买个三进的,我要去的话,带的人应该少不了,少说三进也得住得下。多于的宅子不用买,也用不到。庄子……” 姜心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道:“想办法再收两个,好的劣的都行。” 蓝不易颇有兴趣的问:“姜姑娘可是想到什么新活计了?” 姜心摇头:“其实也只是备用,我喜欢木匠这个行业,也喜欢过鼓捣一些东西,所以买一些地方用着也方便。至于做什么,无非也是跟民生有关系的,暂时虽然有些想法,但是还没办法落实,等我想好了再说。” “庄子尽量买离帝景城近的,大小不论,就买两个,多了恐怕也会引起有心人的关注。” 普通的有钱人家在帝景城置办些产业也很正常,尤其是如今世族盛行的年代,土地兼并严重,老百姓被剥削的也很严重,但凡有些钱财的人也会置办一些像样的产业。 姜心想要仗着傅南浔的势弄一些产业确实很容易。 至于她的义兄将军府还是公主府来着,她可不敢轻举妄动。 “好,等我回了京都城就开始着手办。” 姜心再次嘱咐:“不要放在我的名下,放在你的名下,或者阿回的名下都可以。” 蓝不易想起姜回也在京都城就想笑,他也没想到那个小豆丁竟然自己跑去了京都城,姜家人居然也不担心。 “好,我知道了。” 姜心很确定,如果姜仕崇得知了她现在的身份,绝对会焦虑,而且想出下一步的应对之策。 只可惜,她不是特别了解京都城的事儿,所以不能判断姜仕崇会做出什么来。 姜心的担心一点都没错,姜仕崇,也就是姜万廉确实很焦虑,尤其是他派出去的人给他回了如今姜家的处境。 因为这事儿,他再一次回了莺燕楼。 槐云身着淡紫色的袄袍,身姿迤逦的走到他身边,将他手中的信抽出来,看了看上面的字。 托原主姜心的福,她认识很多字,后来做了花家的妾,她也学了些字,来了莺燕楼,在满楼都是闺门小姐的地方,她也被迫学习了些学问。 所以,她虽然不会写字,但是还是能将字认全的。 当她看到某一处时,槐云勾勒的微微翘起的眼角突然压了下来,她杏目怒瞪,贝齿咬紧,却在下一刻恢复如常。 “哦?您的女儿这是盘上高枝了?”槐云的声音里有些挑衅,不怀好意的看着姜仕崇:“我可听说,这个云麾将军可不好惹呢。” 姜仕崇沉着脸将信夺回来,叠在一起扔进了火盆,沉声道:“你说话注意,我哪里来的女儿?我现在只有一个儿子。” 槐云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娇声笑着:“是是是,是奴家的错,说错了花。不过,大人打算怎么做呢?我可没说错,这位云麾将军可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我王家覆灭了。” 说到最后,她口中竟有咬牙切齿的意味。 姜仕崇看向这个妖娆多姿的女人,他有时候就想,王家怎么说也算是个诗书传家的书香门第,虽然子孙多有不肖,也不该出这么一个妖艳的货色。 可是,她真的是王家贬来的王盼儿无疑。 “那你说怎么办?”姜仕崇也有些无奈,钱家可不是闵昭的对手。 槐云看着他愁眉不展,心里就高兴了。她轻轻的伸出手,搭在姜仕崇的肩膀上,她肩膀上挂着的那点袄袍因为她的动作滑落下来,露出雪白的肩头和精致的锁骨。 “既然她仰仗的是云麾将军的势,那就,让她无势可仗不就好了?若是皇上给他配了亲,你说,他是应还是不应呢?” 姜仕崇眼睛一亮:“你仔细说说。” 槐云右手将带着羽毛的扇子搭在下巴上,眸子里满是勾人的钩子:“一般的人,皇帝可能不会为了她得罪闵昭,可是若是这个看上闵昭的人是公主呢?” 姜仕崇立刻拍手:“妙啊!若是公主,皇帝断不可能为了他的一点不如意就不去赐婚,反而用公主的赐婚能将他绑的更牢。” 槐云娇笑着:“大人说得对。不过,到底要如何让一位公主喜欢上这位云麾将军,就需要大人去筹谋了。” 姜仕崇一把揽过她,在她的肩头揉了揉:“你啊,真是我的解语花。” 弯腰一把将人抱起,走向床榻。 冬日虽冷,却芙蓉帐暖。 刘府,刘知州正在喝张雪燕端来的补汤。 经过一个多月的修养,刘知州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不过因为做了这个御史真心的累,所以身上倒是没涨多少肉,看起来还是很单薄。 张雪燕坐在桌边,无聊的托着腮看着他吃东西,一边说:“等你好了我就赶紧回凤尾村了,京都城真的好无聊,现在连蓝公子和田姑娘都走了,更无聊了。” 刘知州心里一个咯噔,脸上却表情不变,道:“这繁华的京都城难道还没有你玩耍的地方吗?你若是怕一个人不方便,我可以派人跟着你去。” 张雪燕噘着嘴道:“我才不要,这里的人都好凶,我们村里的那些大婶骂阿心的时候都没这么凶。再说了,我人生地不熟的,也不愿意出去。” 刘知州心里有那么一点失落,又问:“若是田姑娘在,你是不是就好一点?” 张雪燕立刻扬起笑脸,点了点头:“对啊,田姑娘虽然也是京中的闺阁女子,但是懂的东西很多,同她在一起还是有很多乐趣的。只不过因为身体原因,她也不是常出门。” 张雪燕的孤独难坏了大男人刘知州,别说张雪燕,就连他现在都成了这京都城的孤家寡人。原本他以为他和张雪燕可以同命相连互相取暖呢,没想到她只想着跑回去找自己的小伙伴。 刘知州心好累,他也好想找自己的小伙伴。 可是,他一个小伙伴在曲泉县,一个忙着赚钱。 “按照皇上这些日子所做的举动,明年很有可能会把闵昭召回京都城,说不定到时候姜姑娘和朱姑娘会跟着过来呢,你不若等等她们?” 张雪燕惊讶道:“真的吗?她们也回来?” 刘知州知道姜仕崇的事,知道姜心必定会过来解决这些事,所以语气就更加肯定了:“会的,明年年初应当就会过来。如今我身子也没好利索,你就继续帮我调理着,到时候你们就能相见了。” “好好好。”张雪燕孤独的心瞬间被希望填满,高兴的坐直了身子。 刘知州心里酸酸的,她的高兴竟然不是因为自己。 “老爷,阿宝回来了。”守在外边的人说了一声。 刘知州立刻正了神色,道:“让他进来。” 阿宝从外边走进来,看了一眼张雪燕。 刘知州道:“有什么事你说。” 阿宝将一张纸递过去:“老爷,这是找人为那个女人画的画像。” 刘知州将那幅素描画像摆在桌子上,惊讶道:“这种画法倒是奇特。” 阿宝道:“这是姜记商楼里传出来的画法,衙门的画师觉得此法方便用于追寻嫌犯,如今已经开始学习了。这幅画就是小人让一个相熟的画师去莺燕楼画的。” 张雪燕原本对画像没什么兴趣,但是听到姜记商楼,知道是姜心创出来的东西,不免产生了些好奇,就往那画像看了一眼。 结果,这一眼直接让她怔住。 “怎么会是她?”张雪燕一脸震惊。 第210章 疑点 刘知州惊讶的问张雪燕:“张姑娘认识这个人?” 张雪燕问了句:“我能拿过来看看嘛?” 刘知州将那张画像递过来。 张雪燕接过来,看着那画像点头,眼中却是不可思议。 “真的是她,虽然脸上的妆容画的浓重,可是这张讨厌的脸我不可能认错的。可是,她不是上吊死了吗?” 刘知州与阿宝对视了一眼,理论上来说,张雪燕并没有见过王盼儿的。 “张姑娘可否告诉我,她到底是谁?” 张雪燕将画像放下,看着刘知州,很认真道:“她叫槐云,是我们同村槐家的女儿,不过她不是应该在半年前就在镇子上的王家上吊死了吗?” 刘知州心中大震,眼中冒出兴奋的绿光:“张姑娘,可否细说?” 张雪燕看出来,这事儿恐怕不简单,立刻点头。 槐云的事儿在凤尾村并不是什么秘密,她从一个普通的农女走到叛军同党这一步,是所有人都看着的。 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张雪燕虽然没有经历,但是她回家后,父母都一五一十的讲给她听了。 包括李桂琴被擒获后交代的她与蔡文康和槐之间的交易,人们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而因为有闵昭在,王家和槐云的结局他们也是知道的。 “夫子得到的汇报便是,作为王溪的妾室,槐云上吊身亡,其妹王盼儿被抓起来收押了。” 张雪燕指着那画像:“可是,这个人明明是槐云啊,我跟她算是一起长大的,十五年的相处,我不可能认错的啊。” 刘知州握紧了双手,脑海中,早已经将所有的线索串联起来了。 阿宝道:“因为时间原因,王家在王盼儿压负回京之前就已经被处理了。王家也有一些十多岁的姑娘,但是除了这个王盼儿,其余的人都在被关押在牢里的时候就自裁了。年龄稍微大一些的女眷跟着男人们流放出去,若是这个王盼儿真的是冒名顶替的,还真的不会有人发现。” 说到这里,阿宝又问:“老爷,要不要报官?” 刘知州摇头:“这件事是周将军和阿昭解决的,出现这个纰漏他们难逃其责。既然如此,倒不如将计就计。不要轻举妄动,看住她就行了。” “是!” 阿宝应了一声,犹豫了一会儿,又道:“老爷,今日姜万廉又去了莺燕楼。” 刘知州微微皱起眉头:“打听到他们说了些什么吗?” 阿宝摇头。 刘知州道:“既然两人又见面,十有八九还是之前的那些事,钱家那边多盯着点,总会露出马脚。姜姑娘在明,他在暗,做点什么还是很容易的。” “是。” 张雪燕一脸的蒙:“什么意思?跟阿心有什么关系?你们在说什么?阿心和钱家有关系?” 刘知州让阿宝出去,他自己叹了口气,又从书桌上的夹层里拿出另外一张画像。 “你看看,你认识他吗?” 张雪燕不明所以,接过来一看,吓了一大跳:“这不是阿心的父亲吗?他不是死了吗?” 刘知州点头道:“他叫姜万廉,如今是钱家的上门婿。其实这件事我原本不想告诉你的,可是你认出了那个王盼儿是假的。同在京都城,又不可能永远见不到姜万廉,所以,我觉得这事儿你还是知道为好。” 张雪燕彻底懵了:“什么意思啊?他不是叫姜仕崇吗?他是阿心的爹啊,怎么又成了钱家的上门婿?阿心在找到她弟弟的时候不是确认他已经去世了吗?难道那都是假的?” 刘知州道:“是假的,姜姑娘也知道这件事。原本我以为这只是一个负心人的故事,可是没想到牵扯越来越多。我告诉你这件事也是想要提醒你,若是你见到这两个人,一定要注意,不要露出破绽。” 张雪燕眉头都要皱成麻花了:“刘大哥,我觉得好恶心。你知道吗,槐云以前可是阿心的手帕交,如今她竟然和阿心的爹……还有,姜仕崇真的没认出槐云吗?” 刘知州道:“据我所知,他确实没认出来,估计是之前也并没有多么熟悉,又过了这么多年,不认识也很正常。” 张雪燕道:“那姜仕崇应当也认不出我,你们不知道,阿心在被姜仕崇抛弃之前性格很孤僻的,所以我们同龄的姑娘们基本上都不去他家里。槐云成为阿心的手帕交也是在姜仕崇离开凤尾村后的事儿,所以姜仕崇才认不出她。我倒是不怕遇到姜仕崇,可是我跟槐云还是特别熟悉的。” 刘知州道:“无碍,槐云如今的身份是犯官之女,她这一生都不可能被赎出去,只能老死在莺燕楼,只要你不进去,她是见不到你的。” 张雪燕顿时放心了:“那我你赶快把这事儿告诉阿心,估计阿心知道了会气死。这个祸害,竟然还活着。” 刘知州笑着点头:“放心,我会传消息回凤尾村的。你如果要写信就交给我,一起帮你捎回去。” 张雪燕立刻开心的跑了,她不光要写信,还要准备吃食和礼物回去。 张雪燕走后,刘知州的脸色缓了下来,看着面前的两张画像,笑起来:“这事儿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自从回了京都城后就一心扑在公事上,再也没有掺和进寒门和望族之争的驸马周挺收到了刘知州的拜帖。 周挺的妻子戴阳长公主捏着拜帖,眉头皱的死死地。说实在的,她真的不想丈夫再跟闵昭这一波人有明面上的牵扯,当今皇帝的疑心也比较重,她怕皇帝疑心她丈夫结党营私。 当今这些士族被皇帝整治,不就是因为结党营私吗? 不过,戴阳长公主也知道刘知州是个有分寸的人,所以这个拜帖她必须捏着鼻子认下。 周挺下衙回来后就被戴阳长公主扔了一张拜帖过去,蒙了一下,才打开看内容,然后便点了点头。 戴阳长公主道:“怎么,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周挺道:“不知道,不过隐隐有些猜测,应当是与我那个义妹有关系。” 戴阳长公主立刻来了兴致。 关于周挺认姜心为义妹的事儿,戴阳长公主不但知道,这事儿还是她先提起来的,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希望能与这个人才交好。 戴阳长公主此人虽然蛮横霸道,但是确实有眼光,也知道姜心与皇后的交易,所以才提出那个意见。 若是这次刘知州找周挺的事儿是关于姜心的,她倒是想要了解一下。 不过,周挺却没细说,第一是他虽然有怀疑,还没确定。第二,这事儿是刘知州出手的,应当没有他想想的那般简单。 所以,他找人给刘知州回了贴,两人约定了见面的时间。 闻香谷内。 姜心和朱莹儿将熬好的汤药倒进了新挖好的汤池内,让田巧月坐了进去,姜心在她身边放了一个沙漏。 “等这个沙漏流完你就可以出来了,在这期间,温泉水会不断的流入汤池,不过并不会影响药性,你不必担心。” 田巧月对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姜心和朱莹儿两个人出了山洞。 刚出来姜心就听到一阵悦耳的笛声从梅林中传来,姜心眼睛一亮,笑嘻嘻的看了一眼朱莹儿,颠颠儿的跑去了梅林。 越靠近梅林,笛声就越清晰,可是姜心站在梅林的正中央,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有人的踪影。 她用手遮着眼睛抬头望去,就看到一棵比较高的梅树枝头站着一个身着白衣长衫的身影。 姜心抿唇一笑,走到那棵树下,抬头看着那人。 闵昭吹着笛子,眸光微垂,看到了梅花树下仰头微笑的姑娘,他的眼中也带了几分笑意。 笛声中断,闵昭负手而立,笑着看着那姑娘。 姜心歪头看着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闵昭纵身一跃,轻飘飘的落在姜心的身边:“刚刚回来,听说你去了后边的汤池,我便在这里等你。” 姜心一边将挽在手腕上的袖子卷下来,一边对他笑着说:“谁教你的,竟然用如此做作的手段召唤我。” 闵昭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前两日看了个话本子,据说许多男子都是这般勾引女子的。” 姜心大为震惊:“你竟然看话本子?你最近都跟谁在一起?你是不是被带坏了?” 闵昭将笛子插到腰间,握住她的手:“你可听说过飞鸟求偶?” 姜心瞧着他揉捏着自己手的纤长手指,脸腾的又红了。 闵昭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脸上的笑容更暖了。 “听说这世上有些鸟类为了向雌鸟求偶,便会将自己最美丽最强大的一面展现给中意的雌鸟。我觉得,人也是这样的。” 闵昭含笑看着脸快喷火的姜心,继续道:“当我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就在想,若是当初我最开始中意你的时候便如同那些漂亮的雄鸟那般去你面前展示,我们两个是不是早就能在一起了。” 姜心简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只能赶紧捂住他的嘴:“义泽,闵昭,你到底在军营里都学了些什么东西?” 闵昭想了想,道:“就是从兵士那收了几本话本子看了看,里面有些东西我觉得挺有道理。” 他含笑着看着窘迫的姜心,更加印证了他的想法。 姜心觉得无语又好笑,拽着他的胳膊让他保证别看了,再看就把人教坏了。 闵昭笑呵呵的答应下来,拉着姜心往药庐去。 刚刚去河里捞了两条鱼的白逸飞和刚刚溜过来的朱莹儿两人看着前面越走越远的两个人,面面相觑。 白逸飞有点不好意思,觉得非礼勿视。 而朱莹儿则一脸羡慕的看着走远的两人,然后又悄悄的看了一眼脸带羞怯的白逸飞,幽幽叹了口气。 “师兄?”朱莹儿笑眯眯的叫了一声。 白逸飞立刻正色道:“我在,怎么了师妹?” 朱莹儿歪头一笑:“你喜欢吃什么样的鱼呢?我做给你吃呀。” 白逸飞立刻脸红道:“不,不劳烦师妹了,我会交给狄嬷嬷做,我先回去了。” 说罢,白逸飞匆匆离去。 朱莹儿气的跺了一脚。 药庐里一起吃饭的人越来越多,今日增加了闵昭,狄嬷嬷不得不多做一个菜。 当饭菜都做好的时候,田巧月从汤池里出来了。 孙仲为她把了脉,才说还要再泡两日再看看结果,这两日让她多去梅林里转转。 闵昭和田巧月是自小相识,不过毕竟时间太长不在一起,又男女有别,也只是互相见了礼,就带着姜心离开了。 孙仲也已经习惯了,闵昭回来,姜心就是独属于闵昭的。 闵昭拉着姜心的手,在田野间转了几圈才回到巧燕楼。 “这次待几天?”姜心问闵昭。 闵昭一边侍弄着火盆,一边道:“两日,两日后,我要出发去京都城了。” 姜心心中一震:“怎么这么快?即便是述职,不应该也在年后吗?” 闵昭笑道:“虽然是年后,但是都要提前两个月进京的,路上耽搁些日子。述职的官员也很多,总要排队的。” 姜心美好的心情瞬间碎了一地。 闵昭将手里的火钳放下,笑着用手蹭了蹭她的脸,道:“我先去,提前为你安顿好。放心,我会在京都城等你的。” 姜心点了点头。 现在是强权时代,她除了等,什么也做不了。 闵昭笑了笑,从胸前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姜心。 “派去豫阳府的人有消息了,真正的姜万廉的父母亲人已经不在人世。他自幼在外求学,所以他生活过的村子里的人对他不是很熟悉,他还有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堂哥,也是个孤儿,不过巧的是,他成了聋子。” 姜心接过那封信,心里沉甸甸的。 “不是天生的?” 闵昭点了点头:“是两年前突然变聋的,而且他不识字。不过据姜万廉的堂嫂说,在他聋之前,得到了姜万廉去世的消息。” 姜心冷笑:“这个消息,应当是真的。” 闵昭继续道:“我让人在那边看着,并没有将人带走,若是你有什么想法就告诉我,我来做。” 姜心垂下眸子,靠在他怀里,说了声:“谢谢。” 闵昭只是笑了笑。 第211章 离愁 闵昭要进京述职,所有人都知道他这是一去不复回的。 所以,这一日倒是没有人过来打扰姜心和闵昭。 两个人中午在巧燕楼里休息,下午就出了乱霞山庄,每个人骑着一匹马,先去了姜家。 姜老太听说闵昭要进京了,愁云就浮上来了。 自己的孙女只是个乡野村姑,这孙女婿若是去了京都城,看到那些名门闺秀会不会移情别恋? 在两个人走后,姜蒙才安慰姜老太:“姐夫离京的时候就十五岁了,在京都城十五岁的男子早就应该定亲了。他那会都没有看重的姑娘,如今人已成年,心智也成熟了,既然选择了姐姐,那便是钟爱姐姐的,奶奶你就别想那么多了。” 姜老太这才放下了心。 又说:“你这孩子,这些日子怎么也学起花家那小子开始穿白色的衣服了?” 姜蒙眸色微闪,笑了笑,道:“就是觉得好看嘛。” 村里的老太太偏爱浓重的颜色,不过看着自家孙子穿着这衣服确实俊俏,也只是嘟哝了两句不再说什么。 看着姜老太离开,姜蒙欲言又止,他还是没把他也要跟着姐姐去京都城的事说出来。 从姜家出来后,两个人又去镇子上的馆子里吃了一顿。 这一次没去酸菜馆,而是去之前两人常去的那个馆子。 点了他们第一次来这里时点的那三个菜,闵昭有节奏的为她夹菜。 姜心笑道:“也幸亏你学会了做饭,我也不至于害怕你去了京都城没有饭吃。” 闵昭道:“阿心放心,我一定自己做饭吃,将俸禄省下来。” 姜心扶额:“你怎么还没从角色里脱离出来啊。” 闵昭将一片鱼放在她的碗里:“我只是想让你真正的笑一笑。” 自从文氏的棺材打开后,姜心几乎没有真正的开心过。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所以他才会学那么多奇葩的东西来让姜心高兴。 如今他要离开了,而姜心的心结还未真正打开,他觉得自己根本离不开这里。 姜心心中一紧,诧异的看着眼前这个丰神俊朗的男人,蓦然间,心就被填的满满的。 “你怎么这么好呢?”姜心伸手摸着他的眼角。 其实她并不是真的不开心,只是最近知道的真相太多,而这又牵扯到她自己的身体,所以让她有一种惶惶不可终日的感觉。 她不知道自己的到来到底是取代了之前的姜心,还是老天只给了她短暂的生命,在完成了既定的任务后,她就灰飞烟灭。 之前文氏的棺材开棺的时候,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太深入骨髓,让她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真的是个外来者。 如果是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她不会这么害怕。可是,现在她遇到了自己爱的人,这是她愿意跨越时空也要与之相守的人。 她害怕失去。 所以,她心慌。 如果只是她的烟消云散那倒罢了,可是留下的人会怎么样? 如果原主回来了,闵昭会认出那不是真正的她吗? 这些日子她想了很多很多,她一边想要完成原主的嘱托,替文氏报仇,一边又担心为文氏报仇后,她就会消失。 可是她善于伪装,跟她生活在一起的那些人都没有看出来。 没想到,闵昭竟然看出来了。 如果是这样,那他一定能认出来。 姜心突然笑了。 姜心捧着他的脸,认真的凝视着:“义泽,遇到你,我真的好开心。” 闵昭也放下筷子,捂住她的双手,笑道:“我又何尝不是?所以,你若是有什么心事一定要告知我,好吗?” 姜心笑着点头:“好,那我告诉你,其实,我就是怕失去你,所以才不高兴的。等你去了京都城,遇到那么多的名门闺秀,一定不要拿正眼看她们好不好?” 闵昭也很认真的点头:“好,我不看她们,我等着你。” 姜心歪着头,抿唇笑:“从十一月到三月,有四个月的时间呢,你三日同我写一封信好不好?” 闵昭毫不犹豫的答应:“我每日都给你写信,这些日子我又训练了些鸽子,它们四日就能一个来回,不会累到它们。” 姜心觉得自己开始贪心了:“好呀,那就每日给我写,我也每日跟你写回信。” “对了,蓝不易明日会跟着你走,我让他在京都城置办一些产业,也会填一些人进去,你若是有需要直接找蓝不易就行。” 闵昭没有拒绝,这些年他的产业虽然还在自己手上,但是得用的人手基本上被废完了。单单靠暗中培植那点人不够,更何况,那里面有一大部分的人被姜回分去了守心堂。 闵昭好笑的看着姜心,姜心还不知道,守心堂是她的呢。 两个人黏黏糊糊的吃完了这顿饭,然后赶在日落前回了凤尾村,将马还到了乱霞山庄,又徒步爬上了山崖顶部,美名其曰看日落去了。 而蓝不易那边,也发生了一点点意外。 花落落和梁季永找到了他,并言明准备跟他一起上京。 蓝不易有些惊讶:“如今才十一月不到,你们这么着急去京都城做什么?咱们太行府距离京都城又不是很远,即便是走着半个月也就到了,你们不跟家人过年了?” 花落落和梁季永对视一眼,道:“也是为了安全,闵夫子曾经是我们的夫子,如今又是咱们这边地方驻军的军官,跟着他上路肯定能保平安。” 蓝不易觉得这个理由很强大,一时间想不出辩驳的话来。 “那好,那明日咱们一起出发。” “对了,那李敬博呢?“蓝不易又问。 梁季永道:“他说要陪家人过年,就不跟我们走了。” 蓝不易也没再说什么,李敬博与他们平日也不热络,不一起走也很正常。 只是蓝不易不知道,梁季永和花落落也不愿意跟李敬博一起走。 十一月初一,天还未亮,天空又下起了大雪。 寒冷的冬天真的到来了。 这场雪真的很大,巧燕楼上烧着地龙,屋里的人依旧要裹紧了被子。也幸好这山谷里的温度比外边要暖和一些,才不至于将最厚的被子拿出来。 雪一直下,直到天光微亮也没有停下来。 姜心很早就睁开了眼睛,等着天明。 卯时中,外边传来扫雪的声音。 姜心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推开门,便看到门外那将近一尺厚的雪。 她惊讶了一瞬:“这么大的雪?” 正在扫雪的春娘拍了拍头上的雪道:“看着还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姑娘现在要梳洗吗?” 姜心紧了紧身上的披风,道:“我自己去打水,春娘你扫出一个小路来就可以了。在下山的台阶上撒一些盐,多撒一些。” “好,我知道了,姑娘。”春娘知道今日姜心要送闵昭离开,便不在打扰她,先去从厨房拿了盐,在台阶上撒了盐。 姜心去厨房洗漱完,也顾不上吃饭了,一个人下了巧燕楼。 定的时间是辰时中出发,还有些时间,姜心一身淡绿色的衣裙,外边穿着嫩黄的斗篷,手中举着一把油纸伞,在田野里慢慢走,远远的就看到河边的宿舍里有人出来了。 那些人远远的朝姜心行礼,姜心微微点头。 梅林中已经又轻烟袅袅,知道这是药庐开始做饭了。 当她走到小桥时,一道白色的身影就站在梅林的入口处,静静的看着她。 姜心顿了一下,快步走上小桥。 小桥上的积雪已经扫过,可是因为雪太大,桥上的落雪如同棉絮一般铺在桥面上。 姜心踏上小桥,风雪卷过她的衣裙,她漂亮的眸子微微眯了眯。对面的人已经快步走上来,扶住了她的手。 “小心。” 闵昭握住她的左手,扶着她慢慢下桥。 姜心对他淡淡一笑:“什么时候过来的?” 闵昭为她提起裙摆和斗篷,让她稳稳的下了桥:“刚过来,我想着你应该快来了。昨夜冷吗?这雪有些大。” 姜心笑着摇头:“巧燕楼上有地龙,烧的木炭也够,不冷的。” 两个人一起走进梅林,白雪中的傲骨红梅别有一番意境。可是姜心的心却静不下来,无神欣赏。 闵昭见她穿上了从不穿的嫩色衣裳便知她心中其实没有表面那么镇定,心中有些说不清的惆怅。 可是他知道,此时这种惆怅也不能点破。 离别之际,已成定局。 两个人迈步在梅林中,身后是深深的两串脚印,只有一个方向。 药庐中,狄嬷嬷今日也起了个大早,给闵昭做了一些吃食。 姜心收了伞进了药庐,众人看姜心的目光都变了。 平日里,她朴素惯了,总是一身青色粗布衣,头发就那么辫起来,最多在头上插上闵昭送她的珠花。 而今日她不但换了亮色的衣裙,头发也扎了一个漂亮的发髻,将她稚嫩又鲜亮的容貌衬出了几分角色。 只是,她头上带的还是闵昭送她的珠花。 田巧月忍不住赞道:“好一个风骨美人,也许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和昭哥哥站在一起。” 朱莹儿则是双目放光的看着姜心,心中无比自豪。 白逸飞低下头,非礼勿视。 姜心对着闵昭笑了笑,先同孙仲行了礼,然后入座。 孙仲点了点头,道:“今日义泽就要离开,这顿饭算是送行。天气不算太好,早些吃了就早点上路。” 众人纷纷道是。 一顿饭,众人吃的很安静。 饭后,姜心去了一趟闵昭的房间,查看了一下他要带走的东西。然后跑去朱莹儿房间倒腾了一些瓶瓶罐罐都给他塞上了。 对闵昭道:“君子小人都要防着,这些药里面有毒药也有解药,用法和作用我都写在了纸上,你路上仔细看看。” 闵昭并不觉得她小题大做,十分郑重的应下来:“好,我知道了。” 姜心点了点头。 乱霞山庄里,坐骑和马车已经准备好。 因为天气不好,闵昭暂时不骑马。再说还有蓝不易三个人呢,于是他们就套了一辆大马车。 姜心送闵昭到山庄时,蓝不易和梁季永以及花落落已经等着了。 三人见到闵昭都行了一个弟子礼。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闵昭点了点头,道:“走,上车。” 清风拉着车过来,众人上了车。 姜心就站在山庄的大门口,也没有追上去,看着那马车慢慢使出外门。 而闵昭自从进了车里,与姜心道了一个别后也没有再出声。 直到马车出了外门,看不到了踪影,姜心突然收了手中的伞,跑向外门,就看着那马车慢慢驶出了村口。 朱莹儿挽住她的手,小声道:“再有三个多月你不是也要去京都城了吗?别伤心。” 姜心转头笑着看着她:“你想哪去了,虽然很舍不得,可是不至于伤心。走,我们回去。” 朱莹儿摇了摇头:“我得回去一趟,看看我爹娘御寒的东西准备的怎么样了,这场雪实在是太大了。” 姜心想了想,好像自己也没什么要做的,便道:“那我和你一起去,我去张婶子家看看去。” 朱莹儿笑着点了点头。 两个人进村后就分道扬镳了,姜心去了张家,知道张家一切都好,也知道张家惦记张雪燕,便答应他们以后可以帮他们捎带书信。 然后又去了一趟姜家,姜家有姜蒙,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姜心倒是提出让姜老太去山谷里过冬,可是姜老太舍不下做酸菜,只得作罢。 姜心离开时,姜蒙追了出来。 “姐。”姜蒙拉着姜心离着家门远了一些,才问姜心:“咱们什么时候去京都城?” 姜心将手中的伞对他偏了偏,才道:“你确定要跟我去吗?” 姜蒙垂下眸子,却坚定的点了点头。 “我想亲眼看着他的下场。” 姜心不解:“你真的不打算原谅他吗?” 姜蒙面上无波:“姐姐,你知道吗?其实当我看着他上了那个女人的车的时候,我就告诉自己,他的生养之恩,一笔勾销了。所以,如今剩下的,只有杀母之仇了。我也不傻,我知道,他除了这些罪孽,还有别的罪,是吗?” 姜心实在无法理解一个自幼被姜仕崇宠着,就连逃荒都要带着的孩子,怎么会如此理智的去分析他与姜仕崇的恩仇。 可是只有姜蒙知道,他为奴的那段经历,足以让他将世界上所有的恩,彻底磨灭。 姜心没有回答他,只是道:“三月初八是科举,我们要在放榜前入京,所以三月初就要动身。” 姜蒙点了点头。 第212章 雪灾 姜心临走前,姜蒙又问她:“姐姐,你觉得,咱们能替母亲报仇吗?” 对于姜蒙来说,钱家就像是一个庞然大物,可以让他的娘亲死的不明不白,也可以让他在地狱般的地方呆了三年。 姜心看着面前这个性格安静了许多的弟弟,笑了笑:“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 纵然闵昭现在的势力还比不上钱家,但是,总得试一试。 姜心让姜蒙回去了,自己又回到了山谷里。 闵昭离开的日子仿佛过得很慢,没了感情的牵绊,姜心将自己的心思都放在了事业上。 她用晚上的时间来解决生意上的问题,白天大部分时间都用来跟孙仲学习医术。 如今孙仲有了得意弟子白逸飞,倒是没有先前那般逼姜心逼的紧了。不过,到底是拜过师的,所以教姜心的时候也毫不含糊。 而且有了白逸飞这个师兄在,姜心竟然还能查漏补缺了,所以这些日子她的医术进步很快,出去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坐堂大夫还是可以的。 这样算下来,姜心从开始学习医术到现在,也快一年了。 田巧月的身体在姜心和朱莹儿两个人的调理下,也渐渐的恢复着。不光加了汤药浸泡,每日还要被姜心拉着耍一耍太极剑。 闵昭离开的第七天,姜心接到了刘知州的信。 看到信里的内容,姜心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她现在就一个感觉,槐云,真是属小强的。 “怎么了?”田巧月从姜心的身后走过来,停在距离她三尺的地方。 姜心回头,便看到田巧月穿着一身莹白的袄裙,系着粉嫩的厚披风,像一个瓷娃娃一般。 原本两个人是约定要去镇子上买东西呢,腊月十二是朱莹儿的生辰,虽然已经过了及笄年,但是还是想要给她办一办生辰宴的。 没想到,姜心刚来乱霞山庄就收到了刘知州的来信。 田巧月身后还跟着两个侍女,是她从京都城带来的大丫鬟,此时正紧张兮兮的看着自家郡主。 姜心笑了笑,道:“没什么,雪雁的来信,说了一些京中的趣事。” 田巧月一听是张雪燕的来信,立刻笑起来,她与张雪燕已经是手帕交了。 “她说了什么,竟然让你分了神?”田巧月笑着走到姜心身边,亲热的挽起姜心的手臂。 姜心将一封信从厚厚的信封中抽出来地给她:“呐,雪雁给你写的。” 田巧月惊喜道:“还有我的啊?” 说着便接过那信封,立刻拆开来看。 姜心笑着看着她。 这些日子以来,姜心也算弄清楚了这位郡主的性格。可能是因为常年体弱,明阳长公主基本上很少让她外出。而京中的那些闺阁女子也觉得田巧月虽然身份尊贵,可是不像是有长寿的,所以跟她的交集也少。 所以,到了如今这十五岁的年纪了,竟然连知交好友都不曾有过。还是她偶然去逛姜记商楼的时候,恰好碰到张雪燕。张雪燕习惯了看人的脸色判断身体情况,当时见田巧月脸色不是很好,便自己泡了一壶特殊的茶给她,才避免了她因为寒冷而昏睡。 没错,田巧月身体曾经虚弱到一受冷就想要昏睡的程度。 从那以后,田巧月就经常去姜记商楼,而张雪燕在京都城也很孤单,有人来找自己说话,当然高兴,一来二去这两个人就成了朋友。 成为了朋友的两个人自然要讲一些私事,于是姜心和朱莹儿这两位在张雪燕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小姐妹就到了田巧月的耳中,然后便是闵昭的消息。 到此,田巧月才知道姜心竟然是闵昭的未婚妻。 然后又知道了姜心和朱莹儿竟然是京中圣手孙仲的弟子,所以,她才求了蓝不易将她带来了闻香谷。 所以算起来,姜心朱莹儿和张雪燕算是与她交集最多的同龄女子了。 田巧月看完了张雪燕给她的信,脸上露出一抹柔和的笑容,她将信收起来,道:“雪雁说自我离开后她便孤独难耐,可惜京中再无与她情投意合之人,希望明年我回去的时候将你和莹儿都带回去。” 姜心笑道:“这一点问题都没有。” 听她这么说,田巧月又高兴了。 “那咱们可以出发了吗?” 姜心立刻叫来舒娘,问了准备情况,然后和田巧月一起去了广场。 广场处田巧月带来的侍卫已经准备好,姜心的两个侍女林双和林俏也到了。 舒娘道:“姑娘,马车里已经烧好了炭盆。” 姜心点头道:“好,那你回去,我们走了。” 舒娘笑着送姜心和田巧月带着人出了门。 大雪在三日前才停,可想而知,如今外出的路有多难走。 好在,那大雪虽然一直下,但是有时候大有时候小,雪停的时候,已经有两尺厚了。 这几日稍微化了一些,但是依旧积雪如山。 幸亏凤尾村的路是修过的,不至于泥泞。不过到了村外便,行车的速度就慢了下来。 姜心掀起帘子往外看了看,入眼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她赶紧缩了回来,对外边赶车的人道:“几个人换着赶车,保护好眼睛,以防雪盲。” 有的人眼睛脆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这天地之间的雪白刺激到了呢。 直到外边传来应声,姜心才放下心来。 田巧月不好意思道:“早知道这样就不出来了,不如就在玉石工坊那挑一样漂亮的首饰送给莹儿。” 姜心安慰她道:“放心,没有想象的那么遭。” 果然,过了之前被刺杀的那个山体拐弯后逐渐有了村庄,路上的积雪已经被扫干净,高高的堆积在两侧的农田里。入眼的也不再是白茫茫一片,而是有枯草枯树的颜色突出来。 田巧月这才放下心来,笑着说:“我瞧他们都将那积雪堆积到麦田里,等来年化了雪,想必就能浇灌这冬脉了。俗话说瑞雪兆丰年,明年定是个丰收之年。” 姜心看了看阴沉沉的天色,才道:“或许。” 一行人到了镇子上,沉寂了好几日的人们都开始出来摆摊了。 但是,很明显的人们脸上并没有喜悦之色。 姜心和田巧月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疑问。 朱莹儿最爱研究一些特殊的药材,姜心和田巧月便在路上看有没有卖这些山野奇珍的。 结果,山野奇珍倒是没发现,竟然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了一个冻死的人。 要不是姜心扶着田巧月,田巧月恐怕直接就晕过去了。 姜心低声对林双道:“去报官。” 这时旁边走过来一个中年人,冷漠道:“报什么官啊,官家还能管的过来吗?别说冻死这一个,前几日这镇子上被积雪压塌了的房子下面都不知道压死了多少人呢。” 姜心的心沉了下来。 这是,雪灾了吗? 可能是因为凤尾村的房子都是今年新盖的,所以没有出现房子坍塌的现象,姜心竟然也没有想到这一点。 两人对视一眼,就往医馆走去。 镇子上的医馆很少,从门外就能看到医馆内熙熙攘攘的,几乎都是积雪压塌房屋受伤的人。 这时候,她们面前走过一队衙役,都神情憔悴,步履又快又晃。 有人叹道:“这些天这些衙役也是忙坏了,从各个坍塌的房屋下面救人,可惜啊,坍塌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哎,都说瑞雪兆丰年,可是咱们这老百姓也得有命看到那丰年啊。” 田巧月一听这话,脸色微红。她在来的路上也说了这个话,却没想到结局是这样的。 姜心拍了拍她的手,拉着她去了酸菜馆。 酸菜馆里吃饭的人也不是很多,但是好在这里的消息绝对比外边要灵通一些。 找了小二过来闻了闻情况,小二才道:“这些日子来咱们这边经商的人说,这次雪灾范围波及到了整个太行府,还有半个豫阳府,死伤无数啊。依我看,这刚来的知府大人,恐怕要头疼死了。” 姜心疑惑:“刚来的知府?” 小二点头:“当然啊,太行府科举暴乱东家你不知道?那次事件之后,这知府就被弄到京都城去问罪了。直到上个月,咱们太行府才来了新知府,听说是从什么犄角旮旯的地方调过来的。哼,您瞧着,这个位置他也做不久的。” 姜心好奇:“你怎么知道他做不久呢?” 小二理所当然道:“一个从偏远之地调过来这是非之地的官,想必上头也没什么人。如今又遇上这天灾,若是处理不好,恐怕上边降罪很快的。对了,我还听说这位曾经是状元呢,还挺年轻,啧啧,就是时运不怎样。” 姜心心中一动,问小二:“你可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小二一脸不在意:“咱们平头百姓怎么知道这当官的名字?不过他的姓倒是知道,好像是姓陶。” 姜心顿时眼睛一亮,就连田巧月也一脸震惊。 “陶兴平吗?”田巧月小声问姜心。 姜心微微摇头:“不确定,但是听着像。” 陶兴平可不单是状元出身,更是闵昭的师兄,赵夫子的大弟子。对于姜心来说,这也算是本家哥哥了。 万万没想到,皇帝竟然将被贬出京都城的陶兴平又安排回来了,皇帝怎么想的? 小二又说:“咱们这个地方啊,先是旱灾,然后是兵乱,如今又是雪灾,穷的很,这场救灾恐怕不好做啊。” 救灾一事,可不只是要将人从坍塌的房屋里扒拉出来就完事儿,还有后续的安置问题。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银子! “房屋坍塌应该不是今日才有的,只怕已经有好几日了,也不知道这位知府大人怎么处理的。” 姜心沉声道。 可是处理的方法从府衙传到这里,快马加鞭也得三四日。 也就是说,处理方法还没有下来呢。 哎,真替他着急。 遇到这种事,两人也没有心情去逛街了,去银楼一人买了一样首饰。然后姜心去了一趟薛家,薛松阳正好在家,姜心拜托他关注一下救灾的事,若是有什么消息,就往乱霞山庄递话。 然后姜心才带着田巧月回了凤尾村。 进了村子,姜心让人将田巧月送回了山庄,她去了私塾。 赵夫子并没有跟着闵昭回去,因为和孙仲算是和解了,瞬间觉得这个地方适合他养老了,所以以后也不打算回去了。 闵昭离开的这些日子姜心也经常来看他,所以对于姜心的到来,赵夫子并没有意外。 “哟,最近来的倒是勤快啊。”赵夫子刚下了课,胳膊上还夹着一本书,手里捧着一杯茶,笑眯眯的从课堂里走出来。 姜心对他行了一个礼,笑道:“夫子最近可好?这私塾也有几年没有修缮过,可有什么问题?” 赵夫子笑道:“这私塾的主人在这呢,能有什么事?” 赵夫子说的是荀想容。 想到荀想容,姜心笑了:“夫子可有时间,我有些话要对夫子说。” 赵夫子指了指隔壁的茶厅:“走。” 茶厅其实就是专门给各位夫子们休息时用的,里面有两个榻,还有一个小茶几。 赵夫子坐在茶几面前,道:“有什么话就说,关于闵昭的?” 姜心跪坐在赵夫子对面,听此摇了摇头,道:“夫子可知道咱们太行府来了一位新知府?” 赵夫子摇头:“我如今可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朝廷里的事,我更不晓得。” 赵夫子有意屏蔽这些事,所以就连闵昭都不跟他说。 姜心点了点头,道:“今日我去镇子上,听闻这位新来的知府是以为姓陶的年轻人,据说还曾是某一科的状元。” 赵夫子纵然不在意外边的事情,可是对于自己这三位如同亲子的徒弟却必须关注。听此,他不禁坐直了身体。 姜心继续道:“太行府今年遭遇了兵乱之后,又遇到了雪灾。听说,整个太行府被积雪压塌的房子不计其数。人们都为这位新上任的知府担忧呢,夫子,你有什么想法吗?” 赵夫子叹了口气道:“老夫……能做什么?并不能确定真的是陶兴平。” 他更怕的是,若是陶兴平,那皇帝将他调到这个地方来的用意。 皇帝重用闵昭,又将陶兴平放在刀尖上,刘知州也成了皇帝手里的一把剑。 皇帝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第213章 安排 赵夫子原本就不算在朝堂里混的,他是个实打实的读书人,有着读书人的傲骨和清高。再加上他从未踏足官场,算是读书人中最单纯的,所以对于朝中的走向他两眼抹黑。 不过,读书人应该有的政治敏锐还是有的,他自己就是寒门出身,成为一代名师用了将近三十年,不说桃李满天下,却也当得起读书人中的楷模。 尤其是在京都城中,几乎所有的豪门贵子对他的学问都是趋之若鹜的。如今皇帝将他的弟子推到风口浪尖上,与他这个老师的处境不无关系。 姜心和赵夫子都看得懂这方面的问题,只可惜,信息太少,也不算太了解这位皇帝…… 姜心陪着赵夫子说了几句话后就回闻香谷了。 踏入闻香谷的那一瞬,姜心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药庐的方向。 田巧月出现在闻香谷,想必皇家的人也知道孙老先生的所在。几乎同一时间,与闵昭有关系的故人都走到了人们眼前,这是巧合还是有意的? “阿心!” 田巧月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姜心微微眯起眼睛,便看到站在小桥上蹦着对她招收的田巧月。 姜心勾起唇角,向她走过去。 田巧月见她回来了,轻声道:“你是去找赵夫子了?他那里可有什么说辞?” 姜心对她知道自己去了赵夫子那里并不意外,因为田巧月也曾在赵夫子手下听过几年的学,不过因为年纪小,身体又不好,很早就不去了。 所以赵夫子在这里,闵昭也并没有隐瞒她。 姜心摇了摇头,道:“他并没有得到消息。” 田巧月叹了口气,道:“应该是大师兄怕连累老师。” 姜心挺意外的,好像田巧月挺信任陶兴平的。 “这些年,大师兄也是战战兢兢的。”田巧月继续道:“听我娘说,大师兄在出京都城之前就已经颇为低调,当时我娘问过他要不要帮他一把,毕竟有长公主府帮忙,大师兄的处境不可能会更糟。” “可是师兄却拒绝了,在他眼里,皇帝放任昭哥哥的母亲被闵国公害死,又让王家将昭哥哥送出京都城就已经打破了他心中的幻想。他在京都城沉寂的那段时间,不过就是等失望攒足而已。” “再后来便是刘师兄的事,其实那件事后,大师兄曾经找人营救刘师兄,可惜刘师兄曾经说过,他视昭哥哥为知己,此生不变,所以以前那些围绕在他们三个人身边的贵族子弟全部跑了个没影。” 说到这里,田巧月眼中浮现愧疚之色:“也是那时候,母亲想要出手援助,被皇上阻拦。母亲那时候不知道自己怀孕了,动怒之下小产了,自那之后再也没有怀过子嗣。” “对于母亲来说,昭哥哥就是她的亲子侄那般亲近,没有帮上他,是她这一生最大的愧疚。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母亲就再也没有去过皇宫。” 姜心没想到明阳长公主还有这样的过往,心下不忍唏嘘。 田巧月抿唇一笑,道:“再后来,刘师兄被送出京都城,大师兄的心也死了。皇帝又开始排斥一切与先皇有关系的人和事,所以,他就顺着皇帝的意思远离了京都城。” 姜心苦笑,可惜这些人都不知道,在闵昭出京都城之前,皇帝竟然派人找了闵昭,还与他定下协议,以合作换取自由的协议。 站在历史的角度上来看,皇帝做的其实是每个皇帝都会做的事情。更何况,先帝算是一代枭雄了。他虽然穷兵黩武,但是对内并不暴力,反而为庆王朝开辟了前所未有的疆域。 多少年后,人们记住的,可能也就是这大好河山是如何得来的了。当今惶恐,想要摸出先帝的痕迹也是很正常的。 但是站在个人角度来看,这个皇帝根本当不起圣君,也没有做一代圣君的气度。 可能是现在逼不得已,他开始启用这些之前被他嫌弃的人,可是当真正的天下大定的时候,会不会卸磨杀驴呢? 这真的说不好。 现在姜心突然明白闵昭让刘知州选的官职为什么是御史了,可能也就御史这个职位,发不了财,但是也死不了人。 而他自己呢?他的每一步都是皇帝推动这在走,皇帝把他放在哪他就在哪,不揽权,不争功。唯一与他有关系的有权的人就是周挺,也成了皇帝的妹夫。 傅南浔呢?他拒绝进入官场,而是选择了为皇家做钱布袋。 姜心突然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明悟。 想通了这些,姜心的心情突然就轻快了许多。 那个人,竟然从一开始就将一切计划好了。他虽然远离朝堂,却将当今的性情了解的十分透彻。 既然如此,她又有什么担心的? 至于对待皇帝,明显皇帝只是想将他们拿过来用一用,用完之后也可以随手抛弃。那么他们这些人当然也要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随便玩一玩喽。 姜心郁闷了许多天的情绪突然一扫而空,她挎上田巧月的胳膊,笑眯眯道:“好了,不想这些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嘛,走,咱们摘一些梅花泡茶做饼子去。” 腊月十二是朱莹儿的生辰,她的生辰当然要回家过,姜心和田巧月就跟着她回了朱家。 姜心和田巧月将买的礼物送给她,朱莹儿倒是没在意她们送的是什么,主要是这两个小姐妹跟她来家里庆祝生辰,所以很高兴。 朱婶子笑道:“我家莹儿的生辰能得阿心和郡主大人的祝贺,真的是三生有幸。” 田巧月柔和一笑,道:“我与莹儿是姐妹,婶子就不要这样客气了。” 朱婶子笑的更高兴了:“好好好,那你们玩,晚上我给你们做些好吃的。” 因为田巧月也来了,朱大福便很早就回来了,在院子里一边收拾自己的工具箱一边对朱婶子道:“最近镇子上的活计多,每日的工钱也多了。新任的知府真是个好人,听说他把这些年攒下的银钱都用来给百姓们修房子了。可惜啊,这知府也是个穷的。” 在屋里的三个人听到这话,笑着说话的声音都低了下来。朱莹儿自动闭了嘴,对姜心使了个眼色。 姜心点了点头,出了门,笑问:“朱大叔,可是知府的抗灾指令下来了?” 朱大福看到姜心很高兴,笑道:“是啊,知府大人以身作则,将自己的俸禄和存粮都拿出来了。咱们镇长当然不能落于人后,所以今日镇子上那些受了灾的人总算吃了顿饱饭。不过啊,我看这样的日子长不了。” 朱大婶接口道:“可不是,受灾的那么多人,一人一口吃的都要多少钱,镇长再有钱也不可能养到皇帝的救灾粮来。” 朱大福道:“说是救灾粮已经在路上了,哎,咱们太行府的底子本来就薄,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抗不过这个冬天。” 其实算算日子,这救灾粮最快也得七日后才能到。 七日,太行府守在百姓不下万人,这得是多大的耗损? 田巧月攥紧了帕子,有些担心道:“大师兄不会……” 姜心走回屋里,看着她:“怎么了?” 田巧月忧心道:“大师兄虽然有才华,可是却是个耿直的性子。这七日内若是有别的法子还好,若是是在熬不下去了,恐怕他会下令开常平仓。” 想到这里,她又问姜心:“太行府有义仓?” 义仓是专门用来救助灾荒年的百姓的,算是由官府牵头民间缴纳的粮食。而常平仓则是由官府出钱购买的粮食,没有指令不得开仓的。 姜心脸色古怪道:“我觉得,你应该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 田巧月不解。 朱莹儿苦涩道:“我们太行府哪里有粮食入仓啊,也是这两年风调雨顺,终于能让百姓们吃得起饭了。再加上之前的税收都交给雄浑,恐怕现在义仓和常平仓里都没粮食。” 田巧月脸色也暗下来:“所以,只能等朝廷的救济粮了。” 豫阳府那边这些年都风调雨顺,皇帝可以不用管,可是太行府……真的太难了。 说到这里,姜心不由的想起前世,种花家。那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壮丽景象,在这个封建王朝,恐怕无法看到。 不知为何,她心里竟然有一些落寞。 前世的她生在一个小康家庭,不缺吃喝,但是钱也是有数的。当灾难来临时,她也会剩下一部分用手机捐出去,看着有困难的地方一点点好起来,她的心都是热的。 可是如今,站在同一块大陆上,山川地貌何其相似。可是时间不同,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想到这里,姜心不由的问自己,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吗? 晚上,吃完朱家的晚饭,三个姑娘一起往闻香谷走。 到了乱霞山庄,姜心停下了脚步,对舒娘道:“你去把阿呆叫过来,还有李攀,再去谷里把春娘叫来。” 田巧月和朱莹儿两人不解:“阿心,现在很晚了,你还要做活吗?” 姜心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我就是有事问问他们。” 田巧月看了看外边的天色,道:“那我陪你,天很晚了,等会儿我陪你一起回去。” 朱莹儿立刻道:“我也陪你。” 姜心点了点头:“好。” 她觉得,这事儿也不是不能让别人知道。 不过两刻钟,该到的人都到了。 如今阿呆管理着玩具厂,李攀总揽着造纸厂和其他所有收入账目,春娘管理着纺织厂。 姜心道:“先说了你们手中的订单,春娘你先说。” 春娘立刻道:“如今还有普通棉布各色加起来四千匹的订单,特殊布料的也有两百匹,都在半个月内交货。” 姜心又问:“材料库存呢?” 春娘道:“材料库存充足。” 姜心又问阿呆:“你哪?” 阿呆立刻道:“各式玩具总计订单量是三千五百件,材料库存还差一点,主要还是在铁上,大概有三百两的成本。” 姜心点了点头,看向李攀:“如今账上还有多少现银和负债?” 李攀恭敬道:“您有现银三千二百两,银票八万陆仟两,并无负债。” 姜心歪头:“抛去了让蓝不易带走的银子?” 李攀道:“蓝先生带走了两万两银票,已经从账目上扣除,等京都城来了消息,再计入其他资产内。” 姜心点头:“好,这三千二百两的白银就留下来备用,八万陆仟两的银票给我准备出来,明日我要用。”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了。 作为下人,李攀等人不敢问,但是田巧月却惊呼道:“阿心,你要干什么,用这么多钱?” 姜心道:“送去知府衙门。太行府的底子太薄了,如今正在救灾初期,若是等这一阵过来,安顿的方法还无法稳定下来,恐怕会出乱子。” 田巧月只感觉自己心都是热呼呼的:“若是那人不是大师兄呢?” 姜心对她摇头笑道:“我可不是冲他去的。” 她,只是想让这片土地无恙。 “放心,我不会直接将这些钱送给知府的。”姜心也有自己的担心:“无论是不是他,一旦分发出去,就又被私吞的可能,所以,我只是借用一下他的名头。这钱怎么用,当然我说了算。” 姜心又对舒娘道:“等会你去一下东苑,点五十个人过来。” 舒娘想了想道:“东苑那边,恐怕也就四十个人了。” 有一大半已经被姜回带去了京都城。 姜心点了点头:“行,都交代一下,明日都过来。” 田巧月立刻道:“阿心,我同你一起去,我手里有几个人,都是好手,肯定能帮上忙。” 朱莹儿也连忙道:“我也去,我虽然不会医术,但是配药谁也不如我,我也能帮上忙。” 姜心又问李攀:“府城的那个姜记商楼里有多少人?” 姜心打算在府城也开一个姜记商楼,只是正在规划建设,还没有开张。 李攀道:“就七八个人,不过都不是咱们家的人。” 姜心将目光放在阿呆身上:“从玩具厂抽掉一般的工人跟我走,许诺三倍工钱,半个月内不要再接单了。” 阿呆立刻道:“是,师父。” 然后又对春娘道:“谷里的男丁,闲着的都调出来,有多少?” 姜心都不记得自己买了多少人了。 春娘立刻道:“三十五人。” 姜心点头:“好,都带出来。” “是!” 姜心站起来,道:“好了,都散了,通知下去,明日辰时,吃饱了喝足了再过来。” “是!” 第214章 故人 其实详细的行动方式姜心还没有安排,得等明日人员都到齐了后才行。 回山谷的路上,田巧月悄悄问姜心:“阿心啊,你是要带着人去救灾吗?” 姜心微微点头:“尽一点绵薄之力而已。” 田巧月不由咋舌:“我感觉你肯定能安排的很好,你真的好厉害。” 姜心看着这个突然给她戴高帽的姑娘,无奈的笑了。 她会什么?她不过是人家而已。 腊月十三。 凤尾村的人们已经开始准备过年,少有的出去做工。村里的工厂也已经赶制最后一批产品,一切显得那么欣欣向荣。 乱霞山庄内,广场上聚集了将近百人。 姜心没想到不但朱莹儿和田巧月来了,就连白逸飞也来了。 白逸飞惭愧道:“若不是听朱师妹说你们今日要去帮忙赈灾,我都不知道外边的灾情这么严重了,若是能尽一点绵薄之力,白某心中也心安。” 姜心当然不会阻拦,多一个医者,灾民就多一份生的希望。 舒娘将来的人的名册都交给姜心,姜心数了数,足足又一百两七个人。 姜心的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姜心拨出一百个人,四个人为一组,两个会武功的两个不会武功的组合在一起,一共分出二十五组,选一人做组长,分配到二十五个县。 然后将李攀拿出来的银票分了一下,二十五组分别得到两千两银票,她自己拿了三万六千两。 然后将二十五个组长叫到屋里,交代细节。 “你们二十五组按照我给的名单前往每个县的县城,用这两千两,沿途多批次少量的购买赈灾物资。雪灾虽然来势汹汹,但是人数绝对比旱灾人数要少,所以安排到住处是不会有问题,主要还是粮食问题。” 有人皱眉道:“姑娘,若是如此大张旗鼓的装着这么多的粮食,恐怕路上会有不测。” 太行府累年积弱,绝对不是一个太平的地方,加上此地多山,山贼不在少数。 姜心微微一笑:“自然有办法。” 二十五个县的事情安排好了就让这些人先走了,剩下的就是姜心身边的这些人。 姜心道:“我们直接去府城。” 这次一起去的人可多,光田巧月的下人就带了六个,姜心带了林俏和林双两个人,还有一个李攀。加上玩具厂里的五个人,还有朱莹儿以及白逸飞,一共有十七个人。 姜心又将这些人分做两批,姜心和李攀林双三个人骑马先走一步,剩下的人护着田巧月一同去府城。 田巧月去还是有些作用的,毕竟是郡主,若是遇到什么事,说不定还能起到作用。 交代好这些,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时辰,事不宜迟,所有人开始行动。 若是快马加鞭,基本一天多的时间就能到府城了。 姜蒙听说姜心要去府城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等他去乱霞山庄找人,已经人去庄空了。 太行府,知府衙门。 陶兴平穿着一身半旧的灰色长衫,愁眉不展的看着手里的那些文书。 这是这些日子每日县里送来的灾情汇报,太行府积弱,仓内无米,仅靠着县衙的那点存粮根本救济不了多少人。 就拿曲泉县来说,受灾人数在三千五百人,这还不包括那些投奔了亲戚的人。 天气太冷,积雪太厚,那些被雪埋了的粮食和财物也拿不出来,让人无能为力。 这三千五百人可以安排住进大一些的公共场所,可是他们每日吃饭,而且只是稀粥,都要五十两。若是加上干食,那就要一百两了。二十五个县,也要两千五百两。府城倒是还好一些,有那些富户施粥,暂时还过得去。 可是富户的钱也是钱啊,今日去施粥的人明显的少了许多。 而且,想要彻底安顿灾民,不但要吃的,还要帮他们将家建起来。想要建一座房子那就更困难了,普通的茅草屋也得五六两。 根据报上来的数据来看,这次受灾的五千户不止。 雪灾可不同于旱灾,这个处理不好,一夜就能冻死人的。 距离雪灾已经过去了十来日,府衙里能吃的东西也都被他分出去的。他自己也已经饿了两顿了,小儿子也饿的直哭。 师爷一脸菜色走过来,小声道:“老爷,要不然咱们再去张老爷家看看?他可是闻名遐迩的善人。” 陶兴平没有说这件事儿,而是转而说起职田的事。 “那三十亩职田可租出去了?” 职田是给外地任上官员俸禄的一部分,朝廷不收税赋,所产粮食均归官员所有,不能买卖,但是可以外租。 陶兴平已经走投无路了,唯一能想到的便是将这刚到手的三十亩职田租出去,换千斤粮食。 师爷脸色灰暗:“没有,听说您一亩要百斤的租子,这些人都不想租。我瞧着,他们就是想要压价。” 陶兴平点了点头,说:“他们也不容易,这太行府风调雨顺也不过两年而已。” 师爷暗暗叹了口气,他是从最开始就跟着陶兴平的,陪着他上了金殿,陪着他去了被贬出京,如今又到了这多事的太行府。 他家老爷什么性子,他最清楚。 他也知道老爷为什么不去找那些富户借粮,粮好借,人情难还,朝廷也在多事之秋,他不敢行差踏错半步。 他明知道自己的恩师就在这太行府,如今却也不敢去看一眼,就怕给恩师带来不好的影响。 说到底,陶兴平就是一个谨慎又心软的人。 “县里也在苦苦支撑。”陶兴平扶着额头,叹了口气。 也幸亏他用尽全力让这些人吃了几日的饭,还不至于被饿死。 师爷连忙安慰道:“估摸着朝廷的救济粮和赈灾款已经出发七日了,再坚持几日,肯定能等到。” 陶兴平只能点头。 这时,一个衙役过来禀报:“大人,外边有个姑娘,称是您的故人,想要求见。” 陶兴平看了一眼师爷,确认道:“你确定是找我的?” 衙役回忆了一下,道:“确定,她说,要找陶职陶大人,小的记得您的小字乃是陶职。” 陶兴平忽的站起来,又一次确认:“她说找陶职?” 衙役连连点头:“对,是陶职。” 师爷眼中也绽出一抹光彩:“难道是京都城来人?” 陶兴平绕过案牍往外走,一边道:“去看看就知道了。” 姜心风尘仆仆的站在府衙跟前,因为连日奔波,她脸色有些发黄,头发散乱,身上带着凌冽的寒意。 她眯着眼看着略旧的门口牌匾,幻想着京都城那些衙门门口的牌匾是不是金碧辉煌。 就在此时,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为首的一位身材高挑,身子却略显单薄的灰衣男子走出来。 他柔和的目光扫视了一眼门口,就将目光停留在姜心身上。 陶兴平拱手道:“可是姑娘要找陶职?” 姜心带着林双和李攀行礼:“小女曲泉县凤尾村姜心,拜见陶大人。” 听到凤尾村三个字,陶兴平脸色一变,眸光变得通亮。 师爷立刻反应过来,道:“原来是姜姑娘,快里面请。” 姜心又行了一礼,带着人进了府衙。 陶兴平进了府衙就让人去请夫人,自己则带着人往书房走。 他虽然不知道姜心到底是什么人,但是凤尾村是他恩师和师弟所在之地,此人必定与他们有关系。 陶夫人王氏正在给小儿子喂米汤,看着饿的直哭的孩子,她忍不住落泪。听说有客人来了,让她去招待一下,她便将孩子交给丫鬟,自己去了书房。 姜心让林双和李攀守在书房外边,她与陶兴平和师爷进了书房。 进了书房,姜心笑着重新介绍自己,道:“闵义泽之聘妻,拜会大师兄。” 陶兴平的眼睛顿时睁大,惊讶道:“竟然是弟妹!” 师爷也惊讶至极:“没想到小公爷已经定亲了。” 姜心笑道:“我师父孙仲为媒,全了这段姻缘,也不过几个月的事,大师兄不知晓也正常。“ 陶兴平更加震惊:“弟妹竟然是孙先生的弟子吗?” 姜心笑着点头,道:“大师兄这些年可好?” 陶兴平指了指座位,一边道:“远离京都城,虽然去了偏远之地,但是也乐得逍遥。义泽这些年的事,我也听说了。” 说到这里,陶兴平苦笑:“我就知道,他没有那么容易认输。” 姜心垂下眸子:“连累大师兄也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陶兴平哈哈大笑:“我可不觉得这是什么苦,弟妹也不用替义泽内疚。我与他志同道合,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 这时候门被推开,王氏走进来,一眼便看到面容明艳的姜心,愣了一下。 陶兴平笑着介绍:“慧娘,这位是弟妹,与义泽定了亲的。” 慧娘脸色一怔,顿时一喜:“竟然是弟妹。” 说着走到姜心面前,拉着她的手仔细打量着,惊叹道:“恐怕也只有弟妹这样的容姿才能配得上义泽了,好啊。” 姜心也笑着唤了一声:“嫂子。” 慧娘连连点头:“诶,好姑娘。” 姜心拉着慧娘的手,将这次来的目的交代了。 她道:“我将手里的人分做二十五批去了各个县,为地方的赈灾尽绵薄之力。至于府城这边,则由我自己来做。” 在场所有人都激动不已,陶兴平连连搓手:“弟妹说的可是真的?” 姜心点头,然后将袖中的银票拿了出来,道:“我分出去了五万两去了地方,手中留了三万六千两,我拿出六千两用来购买物资,这三万两给师兄用来应急。” 这一下,连强装镇定的师爷也忍不住抖起来:“三……三万两?敢问姜姑娘,您是做什么营生的?” 姜心笑道:“这钱的来路各位不用担心,我做了些棉布和纸张还有玩具的买卖,偶尔还卖卖药材。这些钱是我一年多累积下来的所有积蓄,全都拿出来了,虽说不多,但是到底还是能起一些作用的。” 慧娘心中一动,道:“棉布与纸张还有玩具……莫非正在建的姜记商楼就是你的?” 姜心惊讶:“姜记商楼还没有建好呢,嫂子竟然知道?” 慧娘激动道:“怎么不知道?你这商楼虽然没建好,可是姜记的东西在府城可是风靡一时,姜记的棉布又便宜又漂亮,是多少富家姑娘的钟爱。还有那些漂亮又实用的纸,还有那玩具,宝儿特别喜欢。” 姜心笑道:“都怪我这次来的太匆忙,没给嫂子和孩子带礼物,下次来我就知道要带什么礼物了。” 慧娘脸顿时红了:“说得好像我再跟你要礼物。” 姜心笑嘻嘻道:“我这是自勉。” 她将银票交到慧娘手中:“嫂子,留一些自用,剩下的再给大师兄。” 慧娘身子单薄,面色发黄,明显是许久没有吃饱造成的。堂堂的知府夫人如今如此形容,太让人心酸了。 慧娘眼睛酸了,握着姜心的手道:“你这姑娘,怎么这般好?将自己的家底都掏出来了,还怕我吃不好吗?放心,这钱给你大师兄,他会用好的。” 说着她将钱递给陶兴平。 陶兴平捧着那一叠银票,心中五味杂陈。 姜心笑道:“我也不方便在这里久留,既然有了钱,师兄就先忙着救灾,有什么话我们等事情了解了再说。我现在要去购买物资,这些日子就先不来府衙了。师兄,博爱天下是为大义,但是也请不要忽略了小家。” 说着,她对陶兴平恭敬的又行了一礼。 陶兴平笑着点头:“谢谢你,弟妹。” 姜心将府衙的人都留在了书房,自己带着人出了府衙,直奔还没有修好的姜记商楼而去。 书房里,慧娘强忍着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又哭又笑道:“当年我就说,义泽这小子天人之姿,到底是那个姑娘能配得上他。却没想到,竟然是一个如此明媚又大义的姑娘。当真是绝配,绝配。” 陶兴平笑着握着慧娘的手道:“我觉得姜姑娘说得对,这些年,真的苦了你了。” 慧娘脸色微红,推了他一把。 陶兴平这里还没有分配完事物,姜记商楼这边已经送来了东西。 李攀将两百斤大米还有一筐白菜,一缸酸菜,还有一百两现银给了慧娘。 “我们姑娘说,知道陶大人肯定要先顾百姓,就让小的将这些东西送来,姑娘说,您就当是亲人相赠,不要委屈了自己和小公子。” 慧娘眼睛顿时红了:“这个傻姑娘,她人呢?” 李攀道:“姑娘带着人出城了。” 第216章 恼怒 其实这个计策能成,还都亏了皇帝对太行府的不同。他将陶兴平放在这里,想必有自己的用意,那肯定会有人监视。 所以,姜记商楼的做法就会被放大而没有遮掩的直接摆到皇帝面前。 若是换做别的地方,可能这事儿根本都传不出府城。 说到底,还是利用了皇帝的手脚。 可是,这不是应该的吗? 钦差的到来让接下来的赈灾流程更加顺利,同时也弱化了捐赠者的功绩。这是势在必行的,也没有人敢发出什么不同的声音。 一直到腊月二十,这次灾情基本上得到了控制。 因为有姜心等人的捐赠,所以这次赈灾的银子意外的没有用完。钦差原本还高兴呢,若是能将银子剩下,这也算是功劳一件。 可是没想到陶兴平还是将剩下的银子拨了下去,用于危房的维护。因为谁也不知道这一年还有没有更大的雪会来。 钦差知道后气了个仰倒,陶兴平生生的将他的功绩转到了自己的身上,怎么能让他不气。 可是赈灾一事基本上就像一场直播摆在了朝堂上,没有什么悬念,腊月二十五,钦差打道回府。 而此时,因为朝廷到了年前封笔的时间,对于太行府齐心协力救灾的事只字未提。 没有申斥,也没有褒奖。 而姜心一行人在腊月二十五这日已经回到了凤尾村。 姜心回来的时候是跟着车队的,车队刚停到乱霞山庄的门口,姜蒙就从里面跑出来,脸色阴沉的走到姜心所在的马车边,道:“姐,你可算回来了。” 姜心从马车里出来,跳下车,让马车先回山庄,自己留了下来。 “怎么了?”姜心见他脸色不好,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姜蒙话还没说出口,眼睛就红了,剩下的话就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托人送信回来了,姐,你知道吗?他竟然还有脸托人送信回来,还当着我和奶奶的面将信念了出来。” 姜蒙咬牙切齿,虽然已经过了好多天了,可是想起这件事他气的就颤抖。 “姐,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人,他竟然,竟然说我和娘亲是跟他走散的,他差点死了,然后被钱家救了。” “还说他恢复了之后找过我和娘亲,听说娘亲和我都死了。又觉得无颜面对您,所以就跟着钱家走了。原本以为是去做奴仆,没想到钱家的姑娘会看上他,让他做了赘婿。” 姜蒙虽然生气,可是却没有哭。事到如今,他对姜仕崇这个亲爹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了。 姜心却皱起眉头,道:“他应当是知道了我们知道了他的身份,奶奶怎么说?” 姜蒙恨道:“奶奶只对那传信的人说,姜仕崇已经死了,她的儿子死了。” 姜心垂下眸子:“我知道了。” “姐!”姜蒙拉住姜心的手,不甘心:“奶奶的意思是,让我们当那个人已经死了,死人的债就不要追究了。可是娘怎么办?难道她就活该被人毒死吗?” “那个人来这么一出,不就是为了让奶奶压制住我们,让我们不要插手他的事吗?” 姜心微微蹙眉:“他敢走出这一步,恐怕有所依仗,尤其是义泽都进了京都城了,他还敢做这种事。” “他确实有依仗。”田巧月提着裙子奔出来,将一封信拿在手里,脸色极为阴沉。 姜心看向她,诧异道:“你没回山谷吗?怎么出来了?” 田巧月怒道:“这是我母亲七日前传来的信,她说六公主有意招昭哥哥为驸马,而这后面就有钱家的手笔。” 姜心看着她手里的信封,心中并没有太多的波澜,因为她知道皇帝不可能同意这件事儿的,只要皇帝不糊涂,还要靠着她加强军备。 可是田巧月与姜蒙不知道,他们两个已经快要被怒火烧焦了。 姜蒙道:“他明知道姐姐要想要为母亲翻案,为我们自己讨回公道就需要借住姐夫的势力,所以他就要将姐夫从姐姐身边抢走?还要让一个我们永远都惹不起的人抢走。” 田巧月焦急的看着姜心:“阿心,你可有什么办法?这个六公主虽然不是特别受宠,可是她毕竟是皇帝的最小的女儿,即便为了拉拢昭哥哥,他也可能给他们赐婚的。” 姜心却问田巧月:“长公主在心中可说这桩婚事的结果了?” 田巧月摇头:“没有,只说刘嫔那里已经传出话来了,应当是想让别的有心人为六公主让路。” 姜蒙怒道:“难道他们不知道人家已经定亲了吗?” 田巧月点头:“知道,据说昭哥哥回家的第二天就有人请他赴宴,有心急的人就问了他婚事的事儿,昭哥哥说他已经定亲了,且是赵夫子做的住。但是这话也只能挡住那些知脸面的,像刘嫔那种人,根本就不会把这种事儿当真。” 两人一起看向姜心,却见姜心还是没有什么焦急的神态,不由的忧心。 姜心却道:“既然长公主也没说结果,想必刘嫔和六公主也不是那么好得手的,你们也要相信义泽,这事他会解决的。” 她拉住姜蒙的手,道:“走,我跟你回姜家。” 然后对田巧月道:“巧月,你先回去,天气太冷了,眼看着像又要下雪的样子,回去暖着去。京都城的事儿等我回来再说,去。” 将她如此镇定,两人也慢慢的松了口气。 看着田巧月回了山庄里面,姜心才拉着姜蒙往姜家走。 姜蒙憋屈道:“姐,奶奶是不会同意咱们对付那个人的。” 姜心道:“我知道,毕竟是奶奶唯一的儿子。” 姜蒙气道:“送信的人走后,我还跟奶奶说了娘的死还有咱们被截杀的事,可是奶奶根本不信。” 姜心望着阴沉沉的天叹了口气,道:“是啊,谁会相信自己的儿子会做出杀妻弃子的事儿呢?” 姜心转头看姜蒙:“他有说要回来的事吗?” 姜蒙摇头:“他说,因为现在身份特殊,不便回乡,并且让送信的人带回来了许多的钱,那意思是以后他身为赘婿,以后不会回来尽孝了,同时也希望奶奶不要去寻找他。他说因为他已经没有脸面面对姜家的列祖列宗了,自请断绝母子关系。” 姜心笑了:“你瞧,咱们这位父亲,到了现在依旧不是个聪明的人。他以为用自请断绝母子关系这种事儿来勾起奶奶对他的愧疚,从而阻止我们再找他报仇。” 姜蒙道:“他就是用自己赘婿的身份来博同情呢,知道自己纸里包不住火了,就让奶奶来压我们。” 姜心轻轻摇头:“所以说,他蠢。既然断绝了母子关系,他以后就算死在了外边,同姜家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看向姜蒙:“我们就算将他摁死在京都城,奶奶也不会知道,不是吗?” 姜蒙震惊了! 对啊! 原来这事儿还可以这么办! 姜心摸了摸他的头,笑道:“既然奶奶不想让咱们对付他,那就答应好了。” 姜蒙又问:“那若是他再让人来说我们对付他了怎么办?” 姜心伸出手,托住一片飘扬而下的雪粒。 “今年的雪真多啊,看来芥菜是种不成了,天气这么冷,就让奶奶去山谷里过年。”姜心转头笑着对姜蒙道:“我们都放过那个人了,咱们这点小条件,奶奶应该不会不答应。” 姜蒙登时眼睛亮了! 对!将奶奶带去山谷,任什么消息也不会传到她的耳朵里。 等到了春天,谁知道那会儿那个人会怎么样呢? 即便报不了仇,也绝对有时间封锁他的消息了。 姜心和姜蒙一起回到姜家,姜老太正呆呆的坐在炕上,手里攥着麻绳,应当是想要纳鞋底子。 “奶奶。”姜心笑盈盈的叫了一声。 姜老太回过神来,立刻惊喜的站起来:“阿心,你回来啦。” 姜心点了点头,道:“奶奶,外边又下起雪了,这场雪恐怕又小不了,今年的天气有些奇怪,您还是不要在外边呆着了。让芹娘帮您和阿蒙收拾收拾东西,去山谷里住。” 姜老太下意识就要拒绝:“不了不了,我……” “奶奶,难道您还要在这里等谁吗?”姜蒙突然出声,断了姜老太要出口的话。 姜老太在这里等儿子已经成了执念,即便姜仕崇来了信,也没有让她将这个执念搁置。而姜蒙的话直接将这个念头一锤打散在姜老太面前,顿时让她哑口无言。 姜心看了一眼姜蒙,才对姜老太道:“奶奶,就当是去散散心。” 姜心此话一出,姜老太便知道姜心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她也没有再拒绝,而是点了点头,让芹娘去收拾东西了。 山谷里的温度比外边要高很多,雪花飘散下来,还没落地便变成了雾气,笼罩在整个山谷中。 姜老太年纪大了,巧燕楼上冷清,不适合她居住,便将她安置在了药庐。 药庐姜心以前的房间给了白逸飞,朱莹儿将屋子让出来住到了巧燕楼。而田巧月见状也跟着去了巧燕楼,三姐妹整整齐齐的,空出来的房间就给了姜蒙。 姜心将姜老太安置在了药庐,临出门前被姜老太叫住。 “阿心,你爹……” 姜心回头看姜老太,笑了笑:“奶奶,阿蒙已经将事情都告诉我了。” 姜老太面带愧疚:“是我的错,没有教好你们的父亲,我知道,阿蒙的那些话不是无的放矢。我只是希望你们看在他是你们亲生父亲的份上别跟他计较了,就当全了这份亲情。” “你们毕竟是他的儿女,这件事,到此为止,好不好?” 姜心笑着点头:“好。” 姜老太没想到姜心回到的如此干脆,有些不敢置信。 姜心苦笑:“就像您说的,他毕竟曾经是我们的父亲,就算看在您的面子上,我们也应当做出退步的。好了,奶奶放心,我还有事,先出去了。” 姜老太看着姜心出去,垂眸,深深叹了口气。 而姜心的笑容在出门的那瞬间消失殆尽。 “姐姐。”姜蒙站在正厅的门口叫姜心。 姜心走过去,点了点头,道:“没事了,人都来了吗?” 姜蒙点头:“来了三壮哥和田叔都来了,阿呆哥也来了。” 姜心点头,侧头看了一眼屋里等着的三个人,道:“走,跟我一起去巧燕楼。” 姜心带着一群人往巧燕楼走,路过纺织工坊,她将春娘和秋娘也叫着,一起走了。 巧燕楼其实指的是后院的那个两层阁楼,而巧燕楼的作用就是研究。 不过这一次姜心并没有带他们进研究室,而是去了机器制造的屋子。 姜心对三壮田师傅和阿呆道:“这个年可能你们过不安生了,一个月之内,我要十台机器。” 三人互相看一眼,立刻点头:“可以。” 姜心却没有点头,而是继续道:“接下来的一个月,我会研究其他东西,制作纺织机的事儿你们三个来做。二月初我要让新的十台机器加入生产。” “好!”三人齐声道。 姜心看向春娘:“这次订单资金收拢之后就不要再接零散订单了,集中往府城和京都城的姜记商楼里送货,还有一个薛家,薛家吃不下的,全部送入商楼,价格我等会儿写给你。” 春娘惊讶:“姑娘是要降价吗?” 姜心冷笑:“我要做的,可不知要降价。” 皇帝老匹夫,既然如此喜欢戏耍着别人玩,那她就让他尝一尝被人掐住脖子的感觉。 刘嫔的动作皇帝不可能不知道,而闵昭已经定亲的事儿,早在他和姜心定亲的时候,已经告知了皇帝,为此戴阳长公主还来了信。如今,他竟然就任凭刘嫔和六公主嚣张的鼓捣闵昭的婚事,不就是借此敲打闵昭吗? 就算这婚事他肯定不会应允,但是他还是想让闵昭添添堵。 这种无时无刻无不彰显他自己的权威,时时刻刻警告被他利用的人他的权利的皇帝,真的太让人恶心了。 姜心原本以为她安分守己就能让一些人看到他们的真诚,双方互惠互利,将所做的事进行下去。至于结果,大家心照不宣啊,各取所需罢了。 可是现在她明白了,有些人会得寸进尺,狂妄自大。 既然这样,那她就做那个让某些人轻易不敢招惹的人好了。 她又不是做不到! 第217章 白家 等姜心安顿好了一切,天已经快黑了。 孙仲不满的嘟哝道:“这一走就是半个来月,刚回来,脚还没落停就开始捣鼓这捣鼓那,天生的劳碌命。” 白逸飞殷勤的为孙仲倒上茶,看着门外白雪飞扬,悠悠的叹了口气,道:“那些受灾的百姓的新房还没修好呢,这雪又下起来了,就不知道这一次要下几日。” 孙仲道:“不是说陶兴平已经把多于的钱也分派下去用于预防灾情了吗?不会再出什么事了。赵老头这个大弟子嘛,向来谨慎,就是不知道皇帝把他放到这个位置上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白逸飞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所以也不敢多插话。反倒是狄嬷嬷笑眯眯道:“兴许,就是想要放眼皮子底下看着呢?” 孙仲叹了口气,或许。 巧燕楼上,姜心看着面前这一堆的信件,深深的吐了一口气。 这是她与闵昭约定的每日一封信,闵昭倒是遵守诺言,每日一封,反而是她,离开山谷这些日子食言了。 姜心按照日期将小信件一封一封的打开,原本就是信鸽传递的信,几寸见方的地方,写不了几个字,不过每日都写,还是能连贯起来看一些事情的。 比如他到了京都城的第一日,来信写的是“查某与内勾连,欲夺汝之爱,鄙之,勿恼,念你”。姜心自觉地就联想到了明阳长公主来信说的六公主与刘嫔的事。 瞧这日期,这可比明阳长公主来信要早很多。 姜心笑了,接着往下看。 “府内修整,邀约甚多,鄙之,拒之,念你。” “送二子离府,路遇梨花簪,离京赴汝,念你。” “赴内述职,路遇跳蚤,拍之,闹心,盼你,念你。” 看到这里,姜心笑出声来,这所谓的跳蚤,恐怕是某些纠缠的人。想来,他进了京都城就已经成了一些人嘴上的肥肉。 姜心笑过之后就接着往下看,基本上都是一边笑一边看。其实这些内容都是他每日遇到的一件小事,姜心关心的那些大事他只字未提。而偏偏是每日来的这些小事却让姜心觉得,闵昭就在身边似的。 至于她关心的那些大事,自然是通过守心堂的途径传过来的。不过那些事姜心已经看过了,可能是姜万廉觉得他能说动姜老太,所以这些日子并没有更多的动作。 当然,撮合六公主和闵昭除外。 看完了这些信件,姜心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走出房间。 雪已经越下越大,幸亏秋日储存的木炭和木柴已经够多,否则这巧燕楼上的地龙都无法持续烧着。 推开门,虽然已经是夜间,可是天地间都散发着淡淡的蓝光。 寒风扑面而来,姜心闭着眼睛,任凭风吹在她的眼皮上,她重重的吸了一口气。 姜心的开门声扰到了住在她旁边的朱莹儿,朱莹儿将门开了一条缝,伸出一个头来,小声问她:“阿心,你睡不着吗?” 姜心裹了裹身上的披风,点了点头:“刚看完义泽的信,确实有点缺少睡意。” 朱莹儿眼神微闪,抿了抿唇,道:“你过来啊,我有话跟你说。” 姜心将自己的门关上,钻进了朱莹儿的房间。 朱莹儿的房间之前是做会客厅用的,不过后来姜心觉得应该也不会有客人过来,就改成了卧房,还让人在崖底池塘边上做了个水榭,用来消遣会客。 朱莹儿的房间可比姜心的房间大,所以也没有她的房间惹,但是不影响保暖。 朱莹儿替姜心解开披风,拉着她上了床。 姜心钻进被窝,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看着朱莹儿。 朱莹儿有点难为情,在被窝里挤了挤姜心,小声道:“阿心啊,我接到燕儿的信了。” 姜心点头:“我也接到了,怎么了?” 朱莹儿咬唇:“她想让我跟着你一起进京。” 说着,她被窝里的双手抱住了姜心的手臂:“你说我去吗?” 姜心噗嗤笑了:“你若是不想去就不会问我了,但是想去就去啊,你在纠结什么?” 虽然京都城不是个太平的地方,但是这跟她们也有太大关系。 朱莹儿俏脸突然染上一点点红晕:“我,我也不知道自己纠结什么。” 姜心奇怪的看着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朱莹儿摇了摇嘴唇,眼中飘忽的光芒突然变得坚定,她凑到姜心耳边,小声道:“我想去,可是我舍不得师兄。” 姜心震惊的看着含羞带怯的朱莹儿:“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朱莹儿连忙捂住她的嘴,小声道:“没事儿啊,你别瞎嚷嚷,我没说清楚,是我对师兄有好感,所以不想离开闻香谷。” 姜心连忙起身,眼中冒着兴奋的光芒:“那师兄喜欢你吗?” 朱莹儿噘着嘴:“我不知道啊,我瞧着,他对我与对别人也没什么不同。如今我天天在他面前晃悠,尚且是这种结果,若是我走了,那他是不是就转头把我给忘了?” 姜心语重心长道:“要不,你去问问他?” 朱莹儿大惊:“这怎么问啊,多难为情,若是他对我无意,我不得羞死?”说到这里,朱莹儿脸色更红了,然后推了姜心一把,力道之大直接将姜心推倒在床上。 姜心扶额,这是猛女含羞? 不过,姜心觉得,事关小姐妹的幸福,她还得劝一劝。 “莹儿啊,我觉得你还是得找机会试探一下,师兄今年可是已经十八岁了,人家家中长辈尚在,若是直接给定下了婚事,你可就没机会了。” 朱莹儿脸色一变,咬牙道:“你说得对,我得试探他一下。若是他已经订婚了,我岂不是痴心错付了?” 姜心心道,这肯定没有,若是定了亲还跑出这么远来找师父,还打算留下来不走了,这可是妥妥的不负责任,就算白逸飞有心思,姜心也得给朱莹儿洗洗脑。 然后,两人就揪着如何向白逸飞探寻心迹嘀嘀咕咕了半宿,第二天早上两个人光荣的起迟了。 田巧月洗漱好了后去找姜心,发现姜心的门都没说,屋里空荡荡的,又找朱莹儿,然后就将两个人抓在了床上。 田巧月无语:“你们两个彻夜说悄悄话啊?” 姜心眸子一转,笑眯眯道:“是莹儿有烦心事,我为她开解了开解。” 田巧月十分好奇朱莹儿这个傻憨憨会有什么烦心事,于是也好奇的看向朱莹儿。 朱莹儿眼神闪烁,看向姜心。 姜心笑嘻嘻的将人带到一边,问起了白逸飞在京都城的情况。 田巧月是个爱看话本子的人,并且还将这习惯传染给了张雪燕。姜心左右这么一打听她就感觉到了不对劲,然后用一种戏谑的目光看向朱莹儿。 田巧月笑道:“白公子并未定亲,也不是他家世不行,而是他在京都城的名声不是很好。” 姜心和朱莹儿都竖起了耳朵听着。 田巧月看他们的样子,笑的更深了:“当年孙老先生因为北陵县主的事儿内疚离京,他那些弟子的名声可不太好。但是又贪图老先生留下来的心血,便用了白公子做幌子,他们躲在白公子身后吃尽了孙老先生留下来的那些红利。” “所以,在京都城,白公子虽然小,可是他没有自保的能力,生生成了背叛师门的代表。白家虽然知道这事儿有内情,可是白家式微,为白公子做不了什么,加之白公子生性倔强,也与家族产生了一点嫌隙。所以,白公子就成了京都城中无人问津的儿郎了。” 朱莹儿听后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但是想到白逸飞那张纯净无暇的脸,她确实升起了一腔怜惜之情。 田巧月笑眯眯的看着朱莹儿,道:“其实这次白公子跟我过来,说到底已经是跟白家断绝了关系了。因为白家到了他这一辈,只有他一个人进了太医院。白家原本想着等着他光宗耀祖呢,可是没想到,他被师兄们压制的前途尽毁。” “即便是这样,白家还做着白公子翻身的美梦。可是这些对于白公子来说,是负担,也是厌恶。其实在离开京都城之前,白公子回了一趟白家,将孙先生的事告知了白家。但是白家隐隐觉得白公子有今日就是孙老的过错,所以阻止了他来此。” 朱莹儿惊讶道:“师兄不是说,他爷爷也同意他退出太医院来此吗?” 田巧月苦笑:“白老爷子在孙先生离开京都城的第二年就去了,不然你以为白公子有白老爷子做后盾,为何还能混到这种境地?” 这一次连姜心都震惊了。 白老爷子已经去世了? 朱莹儿不解:“此事为什么不告诉师傅?” 田巧月看着她,道:“因为孙先生必定会为此而内疚,而白老爷子的去世也确实和孙老先生的遭遇有关系,这是不争的事实。只不过,不是每个人都如同白老爷子和白公子这般讲道理的人。” 姜心道:“所以,白家也是怪师兄的?” 田巧月没有说话,但是点了点头。 或许是感叹白逸飞的遭遇,房间里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 朱莹儿慢慢站起来,笑道:“可能在师兄眼里,那些人所在乎的东西,都不值一提。他的性子真的跟师父好像,在他们眼里,可能除了医术,别的根本不重要。郡主,谢谢你,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田巧月笑着点头。 从这一天后,姜心发现朱莹儿就疯了。 她将之前审讯刺客的山洞改了一下做成了一间药室,左右分成两块地方,左边放满了各种药草,整个墙壁更是堆满了草药盒子。而另外一边确实各种瓶瓶罐罐,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 她研究的方向从来都不是草药一种,而是将各种毒物也加了进去。对于她来说,毒也可能就是药,所以她就奔着自己的研究思路一去不复返。 看病讲究医药配合,白逸飞喜欢朱莹儿摆弄的这些东西,所以两个人几乎每日都一起泡在这间药室里,不过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两个人已经相熟到无话不谈,更可以抵足而眠。 他们的师傅孙老先生看到这两个人成了这个样子,只能无奈摇头。研究医药的疯狂已经让他们忘却凡尘了,这可如何是好? 这一个月中,姜心度过了新年和上元节。不过因为她心中的谋划,这两个节日她就只跟着身边的人吃了几顿饭,然后又投入自己的工作中去了。 这一个月,姜老太也深刻的体会到了闻香谷的不同之处。 闻香谷的冬日虽然说不上如春,但是绝对不冷。她每日都待在温泉流过的房间里,温度适宜,再自在不过了。 原本她也不是特别喜欢和外人接触,在这里侍弄侍弄温泉所过之处种的花草蔬菜,跟孙子说说话,日子过得很是自在。 姜蒙肩负起了让老太太舒心的任务,每日除了会出去处理一下酸菜馆的事情,其他时间都陪着老太太。 正月底,姜心需要的机器加入了生产,经过改良的机器生产速度不是之前的可比的,所有的机器加起来,二月一整个月生产出来的棉布足足有一万两千匹。 当这一万两千匹在二月底都投入市场的时候,姜心要的市场反应终于来了。 薛松阳满头大汗的跑来找姜心,道:“我早就说过,你这么做绝对会引起那些地头蛇的反噬的。你供应的棉布量多不说,价格又降了两成,几乎将当地的棉布市场侵占了十之有二。那些布庄就不说了,他们也不过是帮人卖布,可是那些织坊可是输不起的,你知不知道,咱们那些铺子这些日子可没少遇到事儿。” “姜姑娘,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在谋划什么?这么大产量突然出现,你到底怎么做到的?” 姜心笑道:“薛老板就放心,一切损失由姜记承担。” 薛松阳皱眉:“站在生意立场上,你这么说我很高兴,我也知道,这个市场价他们迟早也要接受,或者寻求更好的出路。可是你要知道,如果那些人要联合起来抵制你,这生意你也做不长。” 姜心点头:“我知道,薛老板,我还是那句话,出了什么事我来负责。” 花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薛松阳也不说别的了,悻悻的走了。 而在他离开后,姜心那又得到消息,又一批新的机器出来了。 第218章 投宿 到二月底的时候,姜心的纺织工坊每个月的生产棉布数量已经超过了两万匹。 这一次,姜记棉布不单单走直营销售,而且开始了批发。于是太行府包括周围的豫阳府,江东府,河西府的棉布行业算是彻底成为了一滩浑水。 在这个年代,人口还不可能覆盖到山河的每一块土地上的时候,体量本就不大。所以质量又好,价格又低的姜记棉布就像一滴落在了油锅里的水,将整锅的油都整焦虑了。 这些油不敢确定等到三月的时候,棉布的的数量还会不会成倍的投入他们那一点点市场里。 虽然两万匹棉布分布到四个府城数量也不是特别大,可是,这可是成倍增长的趋势的。 由于正月和二月的销售可观,姜心可谓大赚一笔,薛松阳也完全没想到姜心竟然直接用数量将那些捣乱得人砸的死死的。 他也赚了,而且赚得不少。 下一步,姜心直接在姜记棉布售卖之处购买田地。她也不买最好的上等田,只要过得去,不是盐碱地她就买,为她的下一步做打算。 诸位做生意的老板们都不是傻子,姜记的做派已经表明了无论他们用什么样的招数,姜记也不会退缩。 想要卡姜家的棉花材料? 它就买地自己种! 想要卡它的售货渠道? 姜记已经放开了销售渠道,小商小贩也能贩走。而且低廉的价格不止刺激着当地市场的需求,就连再往西再往南的州府也开始有人过来做二道贩子。 姜记,根本不愁卖! 想要从质量上做手脚? 姜记原本就有完善的售后服务和打官司经验,来,不怕。 所以,到三月初的时候,各地的棉布供应商和贩卖商已经嘴起燎泡,纷纷找路子打听这位姜记的老板了。 而姜心已经收拾好行囊准备北上了。 李攀手握最新的消息来问姜心:“姑娘,已经有不少人打听到了您的消息,往乱霞山庄来了,您看?” 姜心道:“你在这里等他们一下,等他们来了,让他们去京都城找我。” 李攀并不知道姜心下一步的计划,虽然满心的问号,可是还是还是应下了。 朱莹儿在朋友和爱情中间还是选择了爱情,她和白逸飞也没捅破那层窗户纸,依旧是一起研究医术的好伙伴,所以拒绝了跟随姜心北上。 姜蒙这儿,姜心还是把他留了下来。姜蒙作为一个目击证人,而且还是姜仕崇的儿子,若是他的身份在京都城暴露,那危险系数可不是盖的。所以,姜心思索再三就将他留了下来。 姜蒙也已经不是那个冲动幼稚没有安全感的孩子,他也同意留在了凤尾村,做他该做的事情。 既然姜仕崇没死的消息已经没有瞒着老太太了,那么文氏的尸骨就要大张旗鼓的处理了。 姜心离开之前,和姜蒙一起将文氏风光大葬,就葬在姜心买下的山上。 至于姜仕崇,有人询问他的下落,但是姜家都没有给出答案。 至于村里人会怎么想,姜心和姜蒙表示,你们想怎么想就怎么想,想的越歪越好。 反正他们姐弟两人什么都没说。 三月初三,姜心坐上了北上的马车。 因为庆王朝的制度,迁坟之后还要守半年的孝,所以姜心无论是穿的衣服还是带的衣服都已青灰白颜色为主。 田巧月自然也要跟着姜心一起回京的,为了不显得太刺眼,身上穿的也是素色的衣服。 姜心自打来到这个时代,这还是第一次出远门,所以路上要带的东西都是田巧月帮忙张罗的,这时候就显得姜心有点不能自理了。 田巧月看着有些忧心的姜心,笑道:“路上的事情我都安排妥当了,你就放心。按照咱们的脚程,半个月怎么也能到京都城,到时候科举应该也就结束了。” 姜心现在心里是一种对未知领域的焦虑,要说害怕,可能还不到那种程度。 听田巧月这么说,脸上终于带了点笑意,不好意思道:“虽然在太行府来去自如的,但是到底在自己人手下自在些。如今到了别人家的地盘,还是有些不自在。” 田巧月立刻戳穿她:“你是在说姜万廉?” 姜心心里的那口气幽幽的泄出来,道:“此一去就要正面面对这个人了……” 说到这里,她苦笑了一下,之前压在心底的那种恐惧又升起来了。不是因为她怕姜万廉,而是怕在处理完这些事后,她得到的命运。 但是田巧月显然误会了她的心思,还以为姜心是不忍和自己的父亲敌对,她握住姜心的手,安慰道:“姜万廉的事已经不单单是姜家的私事,他已经牵扯进了朝堂的争斗中去了。纵然你不去,他该有的结局还是会有。反而,因为你是他的女儿,所以你母亲被害还有你和姜蒙被他暗杀的事儿不会成为影响他结局的主要因素。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好不好?” 姜心知道她是好心,虽然没安慰到点上。 她还是笑着点了点头,表示了感谢。 三月三已经到了春日,被暴雪肆虐过的北方之地已经没有了残酷的痕迹,倒是融化了的冰雪召唤着春日里博博的生机。 即便是越往被边走,但是天气还是一日比一日暖和。人们脱去棉衣,换上春衫。 姜心在马车里呆闷了就骑着马守在马车旁边走着。 田巧月也特别想骑马,可惜她不会。虽然经过孙老先生的调理,田巧月的身子好了许多,但是跟着来的仆人也万万不敢让自家郡主放浪形骸。 所以,田巧月只能羡慕的看着姜心策马狂奔。 舒娘还有林俏和林双三个人跟着姜心出来的,舒娘非常舒服的自己霸占了一辆马车,不是她霸道,而是因为林双和林俏更喜欢骑马。 三月十三,过了保常府,距离京都城差不多还有一天多的路程,田巧月的侍卫却建议车队暂停前进。 “郡主,咱们今日在这里驻扎,明日晚间正好能到太平镇,然后后日再行两个时辰就能入京都城了。但是若是今日接着走路,今晚咱们可能会露宿野外了。” 田巧月也是第一次出门,听他这么说,当然选择留下住宿。 他们选择投宿的地方是保常府外的一个小镇子,就因为从这里到京都城这尴尬的路程,所以这里成为了许多人选择的落脚之地,也因此这里变得繁荣起来。” 一行人准备在这个叫白遥镇的地方里最大的客栈落脚。 话说这个客栈的名字也很直接,就叫白遥客栈。客栈的大门就是两根足有三丈高的粗壮原木一左一右夹出来的,院墙也是由红砖与木板间隔垒起来的,看起来又美观又土气? 舒娘悄悄对林双道:“我还是第一次见这种风格的院墙,倒是接地气的很。” 两根原木上面跟别插着两只旗子,随风飘荡着,发出猎猎的响声。 几个人一进门就被一股味道冲了一脑门。 田巧月捂住鼻子,皱眉道:“好臭。” 姜心快一步走进去一看,乐了:“这店家倒是有意思,竟然在客栈的庭院内养了这么多鸡鸭,能不臭吗?” 这时候一个小二装扮的少年跑出来,笑呵呵道:“咱这也不是让客官们吃的放心嘛,诸位里面请啊,是住店啊还是打尖啊?” 说着,那小二目光就停留在田巧月身上。 他们这一群人中,也就这位姑娘穿的衣服料子是上等的,其他人都是普通的棉布衣,就算不是下人,那肯定也是做不了主的人。 田巧月悄悄跟姜心说:“这店家的心思还挺多。” 姜心笑着点了点头,一行人跟着那小二进了大厅。 一进大厅就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花香,顿时让刚刚被鸡鸭荼毒了的鼻子得到了安慰,众人神情都放松了一些。 田巧月的侍女去点菜了,姜心和田巧月则坐在一张桌子上,其他人分别坐在一起。 姜心看了一眼墙上挂的菜名牌,小小的疑惑了一下,那菜名牌旁边都有一道很细微的黑印,好像是阴影。 不过姜心没有在意,而是将目光落在菜价上。 这一看,吓了一跳。 “阿月,这一顿饭你猜猜咱们能吃多少钱?”姜心小声问。 田巧月也看向墙上,笑了出来:“是不便宜,可是这可吃不穷你。” 姜心道:“咱们看看菜品,说不定物超所值。” 田巧月第一次见抠门的姜心,觉得挺有意思。一个能去为百姓捐出全部身家的人,在这里竟然因为菜价贵而吐槽,怎么想都觉得可爱。 等菜上来后,姜心跟田巧月使了个眼色,两个人开始吃。 这菜,看起来还可以,但是吃起来感觉有些普通了。 不光她们,就连旁边其他桌上的客人也开始嘀咕。 “这菜的味道变得可真多啊,模样还是那个模样,就是这个味道,可真对不起这个价格了,这是怎么回事?” “诶?我还以为是我的舌头的问题呢,听说这个客栈的厨子可做过御厨,所以我才过来尝一尝,怎么吃着跟我家婆娘做的也差不了多少嘛。” “哎,这店我可没少吃,今日这味道确实有点问题。” 众人三言两语的将掌柜的给逼出来了,掌柜的连忙道歉道:“咱们大厨病了,今日找了一个代班的,味道是差了些,不如这样,诸位今日随便点,每道菜咱们都只收一两银子,如何?随便吃,随便点,每道菜都只收一两银子,就算是我为诸位道歉了。” 田巧月低声道:“三两的菜品卖一两啊,虽然这些菜品味道不行,可是材料吃着绝对没问题啊,这么便宜,恐怕连本钱都收不回来。你瞧瞧,这里面可都是好东西。” 吃过好东西的田巧月自然知道这些菜里面最贵的可不是肉,而是那些配料,比如人参鹿茸各种好东西。” 姜心也有些疑惑了:“你有没有感觉,这件客栈奇奇怪怪的?” 田巧月摇头:“除了这顿饭,我感觉还可以啊。听说这里的房间里面装扮的都特别华丽,虽然价格贵了些,但是能睡好一点也可以。他们换了厨子,总不能还能换了打扫布置房间的人?” 说的也是,反正他们身边这么多人保护着,也出不了什么事,不过是睡一夜,明天早上就离开了。 如今才过了午时一个多时辰,几个人吃的算是午饭。凑合的吃完后,姜心就和田巧月一起上楼休息了。 田巧月的身子虽然好多了,但是出了必要的运动外,还需要多休息,尤其是春日里,需得注意辛劳和休息的时间。 两个人的房间是挨着的,在门口分别后,各自进了自己的房间。 姜心一进去眼前就是一亮,比起她巧燕楼上的那个虽然大但是空荡荡的房间,这个房间的布置简直就是上档次了。 随处可见的帐幔将屋子衬托的多了几分柔和的温馨,春日虽然来了,但是屋里还是有些阴冷,所以地上铺着的地毯并没有撤掉。 博古架上摆着琳琅满目的瓷器,真假不论,但是绝对漂亮。 靠着打开的窗子边上还摆着一盆盆景,里面种的竟然是桃花,娇俏的桃花枝丫轻轻颤动,轻薄而艳丽,清新扑面。 姜心走到床边,让舒娘将自己的包裹放下。 床是拔步床,看起来十分精美,就是有点昏暗。 姜心走到窗边,想要将窗子开大一点,借点光芒,却看到楼下那满地跑的鸡鸭,顿时笑出来。 舒娘也走过来,往楼下看,也笑了:“这老板倒是个秒人,只怕过来投诉的人非富即贵,也从未见过活着的鸡鸭长什么样子。自己挑的让人去做,总有一种成就感。就是这味道不是特别好,若是常常打扫就好了。” 姜心看到墙根角落里放着的推车,眸光一动。 突然,鸡群里有一只鸡似乎受了惊吓一般,尖叫一声扑楞着翅膀飞了起来,其他的鸡也慌乱的奔跑了一阵,互相叫着,不过眨眼间又恢复了正常。 姜心也没在意,只当是鸡的正常反应。她虽然没养过鸡,但是奶奶带她在农村可是看过的,这鸡群突然闹起来也是很正常的事。 姜心返回床上,道:“我休息一会儿,你们也去休息,晚饭的时候再叫我。” “是!” 第219章 震动 姜心这一觉谁的有点沉,醒来的时候,脑子里有一点天旋地转的感觉。 她起床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而且天上的星星也很亮。 姜心心道,明日定是个好天气。 此时,房门被敲响,姜心转头回望的瞬间,外边又传来激烈的鸡叫声。这一次不再是短促的叫声,而是像没头苍蝇似的乱窜。 姜心让人进来,自己则看着楼下那些鸡鸭。 舒娘进来,轻声道:“姑娘,晚饭已经备好了,您现在要下去吃吗?” 姜心没有回答她,只是盯着楼下。 舒娘狐疑,走过来,就看到姜心看着楼下,眉头紧锁,似乎陷入了沉思。 “姑娘?”舒娘轻轻的推了姜心一下。 姜心从沉思中醒过来,看向舒娘:“怎么了?” 舒娘松了口气,道:“晚饭已经备好了,您要不要现在下去吃?” 姜心点了点头,道:“我们下去,郡主他们呢?” “都下去了。”舒娘一边给姜心披上了一个单薄的披风,一边去开门。 楼下人很多,毕竟已经到了投宿的时间,许多人来这里落脚。 掌柜的和小二忙的团团转,因为人太多,已经开始往外赶人了。 姜心坐到田巧月身边,小声问:“怎么回事?” 田巧月道:“每科科举之前朝廷都会下令让一些人不得入京,比如一些外邦的生意人,还有一些作奸犯科之人,下九流等等。如今科举要结束了,之前禁止入京的那些人开始往京都城赶了。” 姜心惊讶:“还有这种规定?” 田巧月笑道:“当然,这也是为了保证科举正常进行嘛。如今皇上更加重视寒门取士,这方面看的更严了。这些人都是等着科考完后入京的,只是没想到都跟咱们撞到一起了。” 姜心笑了笑,夹了一根笋干放进嘴里。很新鲜,一点也不像北方能吃到的口味。 她下意识的看向墙上的菜名牌,不由的愣了一下。 之前那些菜名牌旁边的黑印竟然没有了。 她的一颗心在慢慢的往下坠。 田巧月见姜心发呆,撞了撞她的胳膊,道:“阿心,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姜心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道:“阿月,这客栈是不是已经注满了?” 田巧月点头:“听着像是,幸亏咱们投宿的早,不然这会儿可能在外边找客栈呢。” 姜心看着她,道:“咱们换个地方住,这里人太多,我不喜欢。” 田巧月惊讶了一下:“可是这里是镇子上最好的客栈了,而且,这么多人,咱们就算重新去找客栈也不一定有地方。” 姜心转头看林双:“带着咱们自己做的帐篷吗?” 林双从另一桌探过头来道:“带着呢姑娘。” 姜心继续看田巧月:“如果找不到别的地方,咱们就住帐篷。” 这时候田巧月终于意识到不对了,她蹙起眉头,小声道:“阿心,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姜心极不可见的点了点头,道:“我不确定,不过我有点不安心。” 田巧月知道姜心从来都不是一个胡闹的人,定然是发现了什么,想起姜心的身份,不由的心也提起来了。 虽然她是郡主,但是真的有人想要暗杀姜心,那出手的时候可不会顾及她的身份,就算有误伤,若是查不到凶手,谁能说什么? 田巧月道:“那等会儿咱们吃晚饭就把房退了。” 姜心点了点头。 心里期盼着自己的想法是错的。 这一顿饭两个人吃的有点匆忙,不过姜心却没有放过这些饭,而是让小二拿了食盒帮他们装了一下。 然后,所有人回到房间收拾东西,舒娘去退房。 然而,姜心东西还没收拾好,舒娘就回来了,她的脸色还有点不太好看。 “姑娘,掌柜的说他这里订了房间就不能退,若是退的话,那房费就不给我们了。” 收拾好东西的田巧月也过来了,听到这话也皱起了眉头:“我们住了一个下午,给一些房费也应该的。” 舒娘道:“是一点都不退。” 姜心直接了当道:“那就不退了,我们直接走,他总不能不让咱们走。” 就在此时,楼下传来喧闹的声音。 “我去看看。”林双冷着脸出去了。 不多一会儿回来了,脸色臭臭的说:“有人说自己的房间被盗了,掌柜的让所有人都不能离开房间,等着他们一个一个的查。” 田巧月再单纯也感觉到了这事儿不对:“他们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竟然敢一个一个的去查。” 姜心走出房门,看着楼下的客人都被赶回房间,还有人吵嚷着已经去报官了,姜心立刻回了房间。 “确实不对,我们翻窗走。” 田巧月点头,转头吩咐下人,让所有人集中到考南边的房间里去。因为那边的房间,窗子是临街的。 然后忧心道:“咱们就这么离开,马车和马怎么办?” 姜心道:“没事,肯定能拿回来,我们只要离开这个地方就行。” 事不宜迟,所有的人都开始按照布置往南边房间靠拢,趁着众多客人涌上二楼的时候,进了屋子。 因为临近街道的房间只有两个,十多个人分两个地方往下走就没有那么快,而且还有五个不会轻功的人。 田巧月的身份贵重,无论如何,姜心都要将她的安危放在第一位。虽然田巧月的下人们有一些微词,但是还是由两个人扶着她的胳膊从二楼跳了下去。 然后是田巧月的两个侍女。 等她们下去了,就剩下两个不会武功的姜心和舒娘。 田巧月有些心急,吩咐让护卫去将姜心带下来,然而就在此时,不知道哪里来的一声巨响,屋子猛地一震,刚刚飞上屋檐的护卫直接一个脚滑掉了下去。 姜心眼中神色一震,一把将舒娘推出窗外,对着下面的人道:“接住她。” 此时,整个街道很安静,因为有宵禁,所以连夜市也没有。姜心的这一声叫唤,回荡在大街上,顿时引来了有心人的注意。 在院子里安慰那些受惊了的鸡鸭的小二立刻跑到墙边往外看,便看到姜心已经坐到了窗户上。 他惊呼一声:“你在干什么?掌柜的,快来,有人要逃跑。” 刚刚那一声巨响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惊呼过后有一瞬间的安静,就在这一瞬间的安静中,小二的声音显得特别突兀。 田巧月焦急的喊道:“阿心,快跳。” 姜心一咬牙,拔出头上插着的那根乌黑的长簪,弯腰狠狠扎进了墙内,身子以长簪为支撑从窗户上荡了出去,然后双脚在墙上猛地一踹,在长簪拔出来的同时,身子也向后向下倒去。 然而,姜心刚刚荡下来的时候大大缩短了自己和楼下的距离,下面的人不费吹灰之力就接住了她。 就在姜心落地的那一瞬间,一声更大的响声从客栈内传出来。那声音,就好像支撑着什么沉重东西的柱子突然断裂的声音。 与此同时,客栈内的客人们发出惊天动地的尖叫。 轰隆隆的脚步声震得整个大地都在震动。 姜心脸色剧变:“快,快离开这附近,去空旷的地方。” 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趋利避害的本能让他们都十分利索的往巷口跑去。 就在所有人快跑到巷口的时候,一声尖锐的叫声压过了哀嚎声:“门啊,这门为什么关上了?谁把门锁上了?” 姜心脚步一顿,回头看向已经开始出现晃动的客栈。 “阿心!”田巧月声音颤抖的喊了一声。 姜心推了她一把:“把郡主带到安全的地方,我去去就来。” 说着,她就像一直猫儿直接攀上了旁边的墙,跳了进去。 “阿心!”田巧月气的跺脚。 舒娘连忙道:“郡主,您快离开。” 林双和林俏则直接飞上了墙头,追着姜心过去了。 田巧月气的咬牙切齿,可是她也知道,姜心必定是知道了什么,才跑去帮忙。 姜心跳进鸡鸭的圈里,这些鸡鸭们顿时将没头苍蝇似的尖叫着飞起来。 依旧坚守在外边的小二一见姜心,立刻叫道:“你竟然还敢回来?” 姜心飞起一脚将他踹到一边,直奔锁着的大门而去。 已经躲到那两根柱子旁边的掌柜的见此,眼里闪耀出兴奋的光芒。 姜心再次拔出头上的长簪,用力一甩,长簪化作了一根长刺。 这是她这次离开前为自己制作的保命武器,与闵昭的那一个虽然外观不同,但是原理相同,俨然就是一对情侣装备。 姜心将长刺刺入那锁中,但是却无济于事。 林俏和林双此时赶来,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踹向那门板,直接将门板踹开了。 “快走!”姜心立刻向后退。 她觉得,若是这场灾难真的是有人冲着她来的,那么她做到此处应该也算仁至义尽了。 掌柜的可没想到姜心已经做到这种地步,该来的灾难还没来,顿时气恼,往后退了一步,手中不知道何时多了一根绳子,他用力一拉,那伫立在门口的两根原木直接砸向客栈。 林双和林俏直接抓着姜心腾空而起,往院墙飞去。 就在她们落在院墙上时,原木砸在了客栈上,顿时整个大地似乎都在疯狂的震动,那两层的客栈就像陷阱上盖着的稻草,直接陷进了大地内。姜心回身看去,之间原本客栈小楼所在的地方,竟然成了一个巨坑。 跑出来的客人有人被原木砸到,有人被地上蔓延出来的皲裂吞了下去,有人躲在暂时安全的地方瑟瑟发抖,还有人在那深坑里伸着手想要往外爬。 姜心的心一阵一阵的冰凉,她看向门口,那疯狂的掌柜的此时哪还有身影。就连那小二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只留下了一地的狼藉。 然而,灾难还不止与此。 此处的震动就像是海浪,一呼百应,大地之下似乎有一直呼啸而来的巨兽,将大地撑开一道一道的裂口,将小一些的房子顿时吞了下去。 那哀嚎和惨叫声就像黑夜里的梦魇,纠缠在每个清醒的人的心里。 以客栈为中心,震动蔓延开来,一座座小屋被吞噬,也有大一些的房屋卡在裂缝之上摇摇欲坠。 田巧月脸色已经煞白,她知道今日这事儿有不对,可是没想到竟然是如此规模。 这哪里像是人为? 姜心三人从墙上跳下来和田巧月几个人汇合,然后从正门进去,等到院内的皲裂停止,才开始往外拽人。 田巧月躲在安全的地方,不停的问身边的人:“这是什么?实地龙翻身吗?这不可能是人为的?这太可怕了?这是冲着阿心来的?这不是真的?” 官府的人来的比想象中的要快,毕竟不是真正的自然灾害,这场震动在持续了一刻钟后终于停了下来。她们身边充斥着哀嚎声,令人心碎。 官府的人组织镇上的人救人,姜心一行人也被安置到了安全的地方,因为寻找人也需要点时间,等人都救出来后已经是两个时辰后了。 虽然这次震动范围不是很大,但是还是死了三个人,这让小镇上的气氛变得凝重。 镇长也亲自赶来,看到罪魁祸首,就是那个客栈,气的浑身颤抖。 而这时,姜心等人才知道,这个地方之所以引起如此大的灾难,竟然是因为矿脉。 原来,这个镇子的建立就是因为这里曾经有一条玉矿脉,而如今住在这里的居民多是当年那些矿工的后代。而矿脉这个东西,挖掘的时间不定,大的矿脉就能挖出百年,巧的是,这个地方就是一个百年矿脉。 不过,如今已经是百年之后了。 也就是说,这个镇子建在曾经的矿脉上,如今矿被挖完了,地下就是空的。一旦发生大的震动,很有可能会出现塌陷的情况。 而今天这个已经不只是大的震动的问题了,而是将整个矿脉的一处支点直接破了,所以即便不是地动,也引起了较为严重的后果。 而做这件事的,肯定也不是姜心这些住客栈的人,所以镇长就直把他们当成了普通的受害者,表达了歉意和感谢后,让人安置了他们。 之后的事,就是镇长自己的问题了。镇长一眼看出是支点出现了问题,那那个掌柜的肯定跑不了。 姜心看着天边露出来的微光,轻轻叹了口气,道:“马车找回来了吗?” 客栈塌的时候,所有的马车和马都吓跑了。震动停止以后田巧月就让人去找了,现在已经找回来了。 姜心松了口气:“直接启程。” 至于这里的问题,田巧月还是留了一个护卫在这里等消息,她要确认这事儿跟京都城到底有没有关系。 第220章 宅子 不过经此一事,行进的队伍也没有了之前轻松的感觉。 田巧月泄气道:“我也有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了,阿心,等入了京都城你一定要小心。” 姜心握着她的手安慰道:“无碍,有戴阳长公主和周将军在,一些人总要忌惮一些的。” 田巧月自然也是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的,便松了口气,道:“若是有什么事一定要去田家找我,咱们可算得上是一家人,可不能跟我见外。” 姜心笑着点头:“知道了。” 接下来的路程倒是没再出什么事,终于在三月十五的午时到了京都城的郊外。 越靠近京都城,官道上来往的车马就越多,人们的穿着也越来越讲究。 林俏和林双是土生土长的太行府人,见到此情此景都不免的有些惊讶。倒是舒娘,一直低着头守在姜心身边,没有半点来到京都城的兴奋感。 姜心看了她一眼,倒是也没问什么。 到了城门口,排队入城的人多了起来,但是因为挂着公主府的牌子,一行的车马顺利进了城。 城里城外就像是两个世界,城外是宽敞无际的平坦土地,而进了城里,那林立的高楼和整洁的青石板路,还有喧嚣的人群都让人有一种真的入了红尘的感觉。 姜心掀起马车的帘子看向窗外,看着人来人往的人,看着街边的小摊,还有他们身后耸立着的商铺,真的有一种穿越她那个世界的古镇的感觉。 “姑娘,是蓝公子。”舒娘眼尖,看到了守在城门边的蓝不易。 蓝不易站在城门守卫的旁边,手里还牵着一匹马。 “蓝公子。”姜心笑着叫了一声。 蓝不易也早就看到了他们的马车,见姜心叫他便上前来对着姜心拱手道:“姜姑娘,一路可好?” 说着,眼睛就从窗子里往车厢里探。 姜心笑着错开身,正巧田巧月侧头看过来,两人相视一笑。 “我走啦。”姜心小声道。 田巧月点了点头,又嘱咐了姜心几句,让她有事去公主府便让人收拾了她的东西,送她下车。 姜心现在坐的是公主府的车,所以要换到她自己的车上。 目送着田巧月离开,姜心才对蓝不易道:“怎么是你来了?其他人呢?” 这其他人自然指的是闵昭和张雪燕。 蓝不易道:“夫子下朝还没回来,好像是宫里有事儿绊住了,张姑娘在姜记商楼呢,这些日子她倒是在姜记商楼认识了许多人,忙着应付呢。” 姜心微微皱了一下眉:“他经常会有事被绊在宫里吗?” 蓝不易摇头:“倒不是,今日还是第一次。” 姜心笑了笑:“好,咱们回去。” 起初姜心有一个一进的小院子,后来让给蓝不易和张雪燕住了。上次蓝不易回凤尾村姜心又给了蓝不易一些钱置办了些产业,其中就有一套三进的宅子。按照蓝不易送回去的账目来看,光这套宅子就花了四千两,剩下的一万六千两,蓝不易又在周围的郡县分别买了些庄子。 蓝不易买的这套三进的宅子所在的位置十分靠近皇城,而且不远处就是闵昭现在居住的小宅子,对此姜心十分的满意。 蓝不易骑着马在前边带路,姜心在马车上跟在后面。 如今姜记商楼的名号可谓是响彻京都城,所以蓝不易的名号也绝对响当当。他走在路上,相熟的人会给他打招呼,也有人好奇他身后跟着的马车里到底是何人。 小半个时辰后,马车终于拐进一个叫长春巷的巷子里,并停在了第三家宅子的门口。 蓝不易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姜姑娘,到了。” 姜心掀开帘子便看到黑色的门已经打开,门口站着一位笑容可掬的老者。 姜心出了马车,站在马车上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里就是一条普通的巷子,但是却充满了烟火气。巷子的一边是姜心的住宅,这一排数下来,足有五家。 而两一侧则是砌的高高的墙,看来那边也是一排住宅,还有一串串杏花从那墙头伸出来,在墙头微微颤动。 姜心从车上跳下来,走到那宅子门前,抬头打量着这宅子,心里有些奇怪的感觉。 这里以后可能就是她的落脚之处,若是不能顺利的功成身退,或许,这里就是她以后的家了。 她自己的家。 想到这个,姜心就有一种陌生又熟悉的亲切感。 老者迎下来,对着姜心行礼:“老奴管坤见过小姐。” 蓝不易适时的介绍:“姜姑娘,这位是这宅子原本的管家,原主卖给我的时候把人也留给了我,你看着用,若是不得用就换。” 姜心摇头:“不用换了,就这样。” 说着,她抬脚往里面走。 管坤慢慢松了口气,跟着姜心身后也进了门,却也在打量着这个未来的主子。 他从未见过一个姑娘家穿的如此素净,即便是在孝期,京都城的姑娘家也不会只穿一身白色棉布衣裙的。 但是他也知道,自己这个新主子竟然是闻名京都城的姜记商楼的老板,那定是个不差钱的。 所以,他有些摸不着这位主子的行事风格。 姜心走在前头,但是为了好好参观自己的宅子,并没有走的太快。 入了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影壁。影壁的造型还算朴素,也没有什么太过张扬的装饰。绕过影壁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十分中规中矩的院子。小院子中间是青砖路,两侧是花圃,种了些花花草草,如今已经冒了芽,看着十分可爱。 花圃的两侧分别是东西厢房,也不是很大,也就各三间。正屋有三间,中规中矩的,但是两侧还有一个小耳房,用抄手游廊同厢房相连。 东厢房边上便是同往后院的门洞。 姜心脚步停在正屋的门口,她回头看向管家:“管叔,厢房里有家具吗?” 管家受宠若惊的瞪了一下眼睛立刻道:“回小姐,之前这里的主人将西厢房做了书房和客房,蓝公子说您可能用得到,所以也没有动。不过东厢房那边之前是主人家的表亲,摆设有些简单,只有床和桌椅柜子等东西。” 姜心点头:“行,可以了。” 说着,她推开了正屋的门。 正屋其实就一个门,里面却是三间房。 一进门姜心看到的便是大红大绿的帘布,顿时觉得这视觉冲击力有些渗人。 “先把这些挂在屋里的帐子都撤了。”姜心对舒娘道:“你一会儿去姜记商楼买布,我在山庄的屋子怎么布置,这里就怎么布置。” 舒娘应是。 蓝不易连忙问:“姜姑娘,要不要买两个小厮?” 姜心摇头:“不用,过几日李攀就来了,他会带人来。” 管坤作为见多了人情世故的,自然明白主子的用意。 她不信任新买的人。 姜心出了正屋又走抄手游廊去了后院。 后院就是一排后罩房,可以用作下人的宿舍用。 后罩房有五间,姜心一一看过后,没发现什么再冲击人视觉的东西便道:“舒娘,林俏和林双,你们选几间住下。管叔,剩下的人里还有两个丫头两个小厮,丫头你不用管,两个小厮你安排去倒座。” 管坤连忙应是。 姜心刚安排好宅子里的事,就听二门处传来一声癫狂的叫声。 “阿心呀呀呀呀呀,我好想你啊,你可算来了。” 一身淡黄色长裙的姑娘就像一颗炮弹射向姜心,直接撞进了姜心的怀里。 姜心抱着怀里蹦蹦跳跳的人,脸上也露出笑容。 “燕儿!”姜心拍着她的后背,以防自己被她勒死。 刘知州跟在后面进来,对姜心行了一礼,道:“冒昧进了内院,姜姑娘不会介意?” 姜心无语,真的怕她介意还会进来吗? 她就知道,这些人都没把她当女人看。 张雪燕放开姜心,无所顾忌道:“咱们村里哪会儿在乎这些东西,就你想得多。” 然后转头兴奋的对姜心道:“阿心,我要和你一起住,我想和你一起住。” 姜心瞄了一眼脸色僵住的刘知州,笑眯眯道:“好呀,我住正房那地方有点大,有你作伴热闹。” 张雪燕一听姜心答应了,立刻笑哈哈的对刘知州道:“快让人回去给我收拾东西,我要从你家搬出来。” 刘知州心痛,他好不容易将这丫头从蓝不易手中骗到自己家里,没想到姜心一来,什么话还没说呢就把人抢走了。 但是,面对姜心,刘知州可不敢再放肆,笑眯眯的答应下来。 姜心这时候才打量张雪燕。 首先就是身高,张雪燕竟然长高了。她原本就比姜心要高半个头,这些日子不见,姜心没怎么长,张雪燕又窜了,俨然成为了一位瘦高的精神美人儿。 她还是那个大大咧咧的性子,虽然身上的衣服那么稚嫩,却一点也挡不住她身上的活力。 张雪燕拉着姜心冲进正屋,惊叹道:“这屋子真大啊,就是东西有点少,好冷清。哎,就算我跟你一起住,还是冷清啊,要是莹儿也能来就好了。” 张雪燕已经知道了朱莹儿不愿意来京都城的原因了,十分气愤的握拳头:“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等我回去后我就把她从我房间里轰出去。” 姜心笑道:“恐怕你做不成了,她住进巧燕楼了。” 张雪燕怒了:“你怎么能让她住进巧燕楼,你太偏心了。” 姜心戳了她的腰一下:“药庐没地方了,你回去也得住巧燕楼,我允许你们两个还住一起。” 张雪燕呸了一口:“才不要!” 说罢,哼了一声开始在屋子里转圈。 刘知州站在院子里,听着屋里的对话,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突然,他回头。 一张出尘的面容淡漠的盯着他。 刘知州微微挑眉:“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神出鬼没的?” 闵昭没有说话,而是转眸看向那屋子。 屋里姜心追着张雪燕,让她别乱摆东西,两个人吵得正欢,姜心的余光瞥到了门外。 她突然停住脚,转头看向门外。 然而,还没等她看清人脸,后腰就被人撞了一下,整个人扑向了隔间的门板上,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轰隆声。 闵昭一惊,刚抬步要进去就见姜心的脑袋已经探出来了,眼睛灼灼的看着他。 眼里都是闪耀的星光。 今日的他格外不同,他穿了一件天青色的外衫,里面是白色的长袍。长发一丝不苟的梳着,淡绿色的发冠中插着一根黑色的长簪,眉目如画,温润如玉,真的是一张摄人心魄的面孔。 反观姜心,一身白色的棉布衣裙,为了赶路利索,还要携带药箱她并没有穿外衫,之前还披着披风,到了宅子就把披风解了。此时她腰身束起,窄袖长裙显得十分干练。 她的额头上有一块红痕,应当是刚刚碰的。被黑色长簪挽着的发髻也因为碰撞有一点乱,一缕青丝从她眉间垂落,看起来有点狼狈。 这两个人,完全是不同的风格。 可是他们四目相对,却忍不住露出笑意。 姜心趴在门框上对站在闵昭前边的刘知州挥了挥手。 刘知州识趣的闪到一旁,姜心的身形便如落叶一般轻盈的扑向闵昭。 “义泽!” 闵昭早就张开手接着她,将她抱在怀中,两个人转了一个圈才停下来。 刘知州捂住眼睛,幽幽叹气。 余光看向门口,却见不知何时张雪燕也趴在了门口,一脸艳羡的看着那相拥的两个人。 管叔笑着退下了,将这里留给众人。 舒娘等三个人也去了后罩房。 闵昭将人搂在怀里,一手摸着她那乱蓬蓬的头发,笑道:“好久不见啊,阿心。” 姜心抬头看着他,这人太高了,比她高出一个多个头。 可是那张脸,却那般清晰的印在她的眼里。 姜心咧起一个大大的笑容:“甚是想念,义泽。” 刘知州咳嗽了一声,尴尬道:“其实我也不想打扰你们,不过我觉得咱们还是有要事要说的,你们说对不对?” 可惜,这两个人并没有被人围观亲密的自觉,相视一笑,牵着手看向刘知州。 刘知州无语,抬手指了指倒座:“我们去客厅。” 第222章 匹配 新入住的府邸需要烟火气,所以闵昭直接在姜心的宅子里开了火。 刘知州带着张雪燕再次来到姜家的时候,闵昭已经做了四道菜了。姜心厨艺堪忧,想要帮闵昭打下手,但是闵昭以她今日舟车劳顿为由给拒绝了。 所以两个人来的时候姜心还在秋千上荡着。 张雪燕连忙钻进厨房里,把闵昭轰出了厨房,自己开始操刀。刘知州见姜心和闵昭两个人眼中的光都能拉丝儿了,也摸了摸鼻子钻进了厨房。 闵昭扫了扫身上的灰尘,走到姜心身边,轻轻的推着她。姜心的脚却抵在地上,身子纹丝不动,头往后仰,一张俊脸倒映在她的眼中。 闵昭唇角缓缓勾起,低头在她的额上吻了一下。 傅南浔刚一进来就看到此情此景,惊呼一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大喊世风日下。 两个人回头看他,傅南浔摇着扇子笑眯眯的走过来。 “姜姑娘,许久不见。”傅南浔对姜心拱了拱手。 姜心站起来行礼。 傅南浔玩味的看着她:“听说姜姑娘收到了春日宴的帖子?” 姜心笑道:“世子的消息倒是灵通。” 傅南浔摇了摇扇子:“可不是我的消息灵通,只怕京都城中有点身份的人都知道闵昭那未过门的媳妇儿居然收到了春日宴的请帖。姜姑娘可知道,单单这一点,你在京都城的贵妇圈里已经落下了不好的名声?” 姜心轻轻一笑,睁着大眼睛问他:“哦……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傅南浔微微眯起眼睛:“你可是闵昭未过门的妻子,你的名声若是不好,你怎么跟她们混?” 姜心一脸诧异:“我为什么要跟她们混?” 傅南浔都觉得姜心脑回路清奇:“你以后的夫君可是朝中官员啊,皇帝可是拟了给他三品的官职,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可是绝对是个要职。你作为以后的官夫人,难道不应该跟他同僚的夫人们打好关系吗?” 融入京都城的贵妇圈可是每个京都城官员家的夫人必做的事情,就算是六七品的小芝麻官也要巴结上级的夫人的。毕竟谁都知道,枕头风可是比妖风还管用的。 姜心虽然所有的古代经验都来自于随便杜撰的电视剧,但是人家毕竟也不是毫无根据的不是?所以,这些事儿她还是懂得。 不过…… 姜心转头问闵昭:“你需要吗?” 闵昭摇头。 姜心对傅南浔摊手。 其实傅南浔就是想要逗一逗姜心,他在两个月前也定亲了,定了一个郡王的女儿,是个县主,典型的京都大家闺秀。虽然他已经不觉得姜心是普通的村姑,但是从政治觉悟来讲,她肯定不如那个县主。所以傅南浔莫名其妙的就想看一看自己的夫人与闵昭的夫人之间的差距。 再归根究底,他想要让闵昭承认自己找的夫人不行。 然而,虽然他确认了姜心的政治觉悟确实不高,可是为什么在闵昭摇头的那一瞬,他还是嫉妒了呢? 所以,他再次将矛头对准了姜心。 “他心悦你自然不会愿意让你承受太多压力,但是你作为他未来的夫人,难道不应该替他着想吗?” “你这样无视自己的名声,难道不怕你的丈夫在外边丢了颜面?” 姜心明白了,这人儿就是一个喜欢找不痛快的性子。不过姜心也并不生气,因为这个时代女性的想法原本就是以夫为天。她虽然不敢苟同,但是也不会轻易去挑战这种夫权思想。 姜心笑着问他:“你是单纯的想要跟我讨论一下这个问题,还是想要知道我到底是如何想的?” 傅南浔毕竟是闵昭的朋友,她希望他的朋友能够尊重自己的想法,毕竟以后在朝堂上这两个人还是要并肩作战的。 若是让他一直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目光看待闵昭的夫人,她知道,迟早闵昭会炸毛。 没看到现在闵昭脸色已经沉下来了吗? 傅南浔愣了一下,起初他确实想要以此为契机让闵昭看清姜心的不足,但是姜心问出这个问题后,他却觉得,这对于姜心来说,或许根本就不是个问题? 看她神色淡淡的开口,傅南浔都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刻薄了。 “自然是……想知道你如何想的。”傅南浔也注意到了闵昭的脸色,嘴里的话也转了一个方向。 姜心点了点头,笑道:“我的想法很简单,我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做,应该不会跟你口中的那些贵妇有混在一起的时间。至于会影响义泽的名声这种事儿,难道你不知道这个帖子是义泽给我的吗?” 傅南浔惊讶的看向闵昭:“你给的?” 闵昭冷笑:“你觉得呢?” 傅南浔简直觉得这两个人有病。 他问姜心:“他给你你就去啊,那里面的人可都是以六公主为首的,你不怕人家把你拆了吃了?” 姜心笑了:“我这不就是要去把她们的牙打掉吗?” 混什么贵妇圈?她没那个闲心,就算以后她成亲了,自己的事业也不会断掉。她可不认为跟那群女人混比她牢牢抓住皇朝的命脉更能帮助闵昭。 两个人就是互相成就,想要让一个人牺牲成就另一个人?对不起,她受的教育并不是这样的。 而她答应去赴宴可不是为了混个脸熟。 她是为了,让这些闲得慌的女人们以后别找她了。 而十分了解姜心的闵昭十分明白姜心的想法,所以他才把这个帖子接下来。 傅南浔指着这两个人无语至极:“好!那我就看着你们那日怎么对付那群女人。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哼,满院子的女人,你们慢慢对付。”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改不了你的臭毛病。”刘知州端着两盘菜从厨房里出来,放到院中的石桌上,语气冷漠的炮轰傅南浔。 傅南浔刚要开口就看到他身后跟着的女孩,顿时明白了,冷笑一声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吃饭,吃饭!” 说着他就坐在了石桌旁。 闵昭拎起他的衣领将人扔到一边,扶着姜心坐下,那边刘知州已经准备好了碗筷递给了张雪燕。 傅南浔插着腰站在一边,看着那两个不但要和三个大男人一起上桌,还要被男人伺候吃饭的女人,觉得自己真的开了眼了。 在闻香谷的时候他还没觉得这两个女人放肆呢。 怎么反而到了京都城,她们两个就如此肆无忌惮的使唤起男人了? 耳边传来闵昭淡淡的声音:“不吃滚。” “来了。”傅南浔撇着嘴坐到闵昭和刘知州中间。 桌上六个菜一个汤,色香味俱全,姜心和张雪燕两个人吃的很开心,三个男人却有点莫名其妙的暗潮涌动。 刘知州和闵昭将傅南浔夹在中间,有一种前后阻击他的感觉。 一顿饭吃下来,两个姑娘尽了兴,两个男人看着她们两个高兴了也心满意足,只有傅南浔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憋屈。 最后闵昭的热闹没看上,还被两个男人搞得自我怀疑了,于是当天晚上就去爬了郡王府的墙。 几个人将厨房收拾好后,闵昭和刘知州一起相伴离去,两个姑娘送也没送,兴奋的跳上了那屋里的拔步床。 张雪燕抱着姜心,高兴道:“还是有你好啊,你不知道自己住一个小院子真的好害怕,虽然有管家有下人,可是就觉得那屋子到处都透风,太可怕了。” 说完,笑眯眯的蹭了蹭姜心的脖子。 姜心也蹭了蹭她的肩膀:“所以你说要过来住我就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我那巧燕楼如果没有春娘她们我也不敢住。” 张雪燕哼哼道:“莹儿这个死丫头,也不知道过来看看我,今年夏天我要回去一趟,若是她还没跟白公子成婚,我就把她带过来。” 姜心揶揄的看着她:“我还以为你回去了就不来了呢。” 张雪燕叹了口气:“你真当我傻啊。” 她的眼中有了一抹复杂之色,转头看向姜心:“今天你和傅公子的话我都听见了,其实他话里的意思你也懂是不是?咱们这乡下丫头哪里配的上他们这些身份尊贵的人。” 姜心翻了个身面对着她,枕着自己的手臂,安静的听她讲话。 张雪燕苦笑:“可是阿心,你知道吗?在你来之前,我真的有想过今年夏天回去之后就不来了。他的身体也已经大好,用不到我了。他之所以用各种借口留着我,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为什么?所以我有些害怕,也觉得,我真的与他不配。” “可是今天你来了,我看到你和夫子两个人之间,纵然有身份上的差别,可是我却没有觉得你俩有半点不相配的。我就在想,我差吗?我也是学了药理和药膳的,我也不是不能自食其力的人,我也不是那愚昧无知的人,我真的与他不配吗?” “我的药理承袭孙老先生,狄嬷嬷教了我药膳和规矩,我在这京都城也算是看遍了贵人小姐们的做派,有赞同的,也有不赞同的,你说,我差在了哪里?” 姜心抬起手轻轻的拍在她的背上,轻声道:“没有人说你差啊,若是你真的差,刘大人就不会对你上了心。你应该知道他是一个严谨的人,他被囚困五年,多得是时间想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要说最清醒的人莫过于他了。你若是真的心悦他,也要相信他的眼光不是?” 张雪燕笑着握住她的手:“对啊,所以我决定,我回去一趟,再回来。已经走到这一步,我不想连试一试都不敢对不对?” 姜心微笑点头。 傅南浔今日的一番话不止在张雪燕心中起了涟漪,就连刘知州心里也有了些想法。 不过,他向来有事会自己解决,所以并没有对外道明。 倒是傅南浔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吃完饭天已经大黑了,他竟然没有回府,而是绕道往长乐郡王府去了。 长乐郡王是当今皇帝堂兄弟的儿子,与田巧月乃是表兄妹。只不过,这年龄差的有点大。长乐郡王的女儿与巧月郡主田巧月的年纪相仿,这已经差出一个辈分了。 不过这个媒可是皇后做的,没人敢拿辈分说事儿,亲事也就这么定下了。 小厮看着自家主子在郡王府外转悠,小声问:“世子,您这是要做什么?是要找县主吗?” 傅南浔停下脚步,摸着下巴,回想自己的意图。 他为什么会来这里? 是觉得那两个臭不要脸的与女子相处的方式让他觉得新奇?还是想要知道自己的这个未婚妻与那两个村姑有什么不同? “你说,我若是就这样出现在县主面前,她会如何?” 傅南浔有点跃跃欲试。 小厮抖了抖,不敢确定的说:“会……喊捉贼?” 傅南浔狠狠瞪了他一眼,小厮缩了缩脖子。 傅南浔又盯着墙,定了一会儿,然后飞身上了墙。 小厮捂住眼睛。 然后便听到了里面恶犬狂吠还有下人怒喝的声音。 小厮差点晕死过去。 云霞县主一刻后听说了自己的未婚夫爬墙进来被狗追然后被自家下人抓住的事儿,一脸震惊的看着自己的教养嬷嬷。 教养嬷嬷沉着脸盯着她。 云霞县主忍了几息后,还是用帕子捂住嘴小声的笑起来。 当然此事姜心是不会知道的。 第二天一大早,她收拾好自己带着舒娘和张雪燕前往了姜记商楼。 今日的姜记商楼热闹得很,姜心唇角勾起。 要开始了哟。 而朝堂上也不安静,御史台两本联参差点将武安侯府骂道尘埃里。就连进京述职暂时站立朝堂的闵昭也被人一顿狂轰滥炸,更有人直接建议查封姜记商楼。 而翰林院这一次也少有的站出来以天下大义,百姓之利,朝廷利益的理由不带脏字的将姜记商楼骂了一通。 不过让人没有想到的是,有一些武将居然出来为姜记商楼辩驳。 如此,文武之战又一触即发。 皇帝并没有看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的两拨人,而是用隐晦的目光看向闵昭。 而闵昭一直都是微微低着头,一脸呆笑的模样。 而朝堂上的战斗机刘知州这一次也是淡然的站着,并不开口。 皇帝又瞥了一眼在一边跪着,抬手写书案的姜万廉,轻笑一声,道:“闵昭,姜记商楼是你那未过门的妻子的?对此,你有什么可说的吗?” 第223章 骂战 闵昭出列躬身道:“臣无话可说。” 他的话顿时引起了一部分人的侧目,尤其是姜万廉,抬头看了一眼闵昭。 皇帝早就想到闵昭会是这个回应,在他看来,姜心要做什么,这人肯定早就知道,敢在天子的眼皮子底下搞事情,这些人肯定也有所依仗的。 皇帝把目光又转向刘知州,虽然已经知道结果,但是还是问了一句:“刘爱卿,朕瞧着你平日里的道理最多,对于此事,你是如何看的?” 刘知州恭敬道:“臣对此事不是特别的了解。” “呵!”皇帝挥了挥手道:“行了,这事儿朕知道了。朕看着,这就是商户的个人行为,要说与民争利,言过其实了。” “皇上!”立刻有人跪倒在地,道:“虽然姜记商楼是商户,可是它背后可是武安侯府啊,这姜记商楼背靠武安侯府,不过一年的时间,几乎垄断了京都城以及周边郡县的棉布生意,难道这还不叫与民争利吗?” 武安侯冷笑:“怎么,人家姜家就是能生产出这么多的棉布,人家凭本事将棉布卖出去,你还有意见了?怎么只许你当官当的好,不许人家做生意做得好?” 又有人怒斥:“武安侯此言差矣,若是姜家背后没有你武安侯,她能在京都城立足吗?” 武安侯眼中的不屑变成了讥诮:“刘大人是说,我引狼入室,为了一己私利霸占了整个京都城的面部市场?” 刘大人顿时面红耳赤:“我何时这样说了?我只是说……” “你说什么?你说的不就是这个意思吗?什么叫人家不能在京都城立足?你直接说姜家就是武安侯府弄出来的得了,那钱都进了我的口袋。”武安侯的唾沫星子差点喷到刘大人的脸上。 刘大人脸色都开始发白了,武安侯府可是皇后的母家,他敢这么说,就是给刘嫔招祸。 刘大人连忙抬头看皇帝,果然皇帝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 武安侯却冷哼道:“姜记最开始入京都城确实在我儿子的铺子里卖货,可是人家的货好,赚了钱,早就另找地方建了个商楼。我们武安侯府跟姜记商楼的那点情分都在我儿子和闵昭身上。你说那些话,置闵昭于何地?” “姜家的老板是闵昭未过门的妻子,你说我们武安侯府与她联系紧密,你安的是什么心?” 有御史皱着眉道:“武安侯,刘大人没这个意思。” 刘知州淡笑道:“姚大人好懂刘大人呀。” 姚大人:“……” 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从姜心与武安侯的关系牵扯到闵昭与武安侯的关系,又牵扯到皇后与武安侯的关系,又转而牵扯到武安侯的亲家长乐郡王。 长乐郡王一脸懵,然后才想起来自己的夫人和他的堂姑姑明阳长公主关系好,喜欢逛姜记商楼。 于是这事儿又牵扯入了明阳长公主和巧月郡主。 说到这里,已经有人意识到这个小小的姜记商楼竟然与这么多的达官贵人扯上了关系,不由得暗自心惊。 在看皇帝,他的脸上竟然一点意外的表情都没有,是皇上没联想到还是,他原本就知道这事儿? 而另一边,姜心和张雪燕已经来到姜记商楼。 姜记商楼有三层,一层是琳琅百货,二层才是珍贵面料区域,到了第三层已经是闲人免进了,姜心去的就是第三层。 从各州府聚集来的商人在商楼里的人有序的指导下上了三楼,众人见到姜心时,心里的激愤瞬间就化作了点点疑惑。 这个面容稚嫩的小姑娘就是搅动北方棉布行业风云的姜家当家人? 此时姜心坐在矮几旁边正在喝水,她一身棉布束腰长裙,外边罩着一件淡青色的长衫,整个人显得素雅柔和。一头乌黑的长发在头上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用一根黑色的长簪别住,发髻下方簪着一朵白色的梨花珠花。多于的长发编成了一根黑黝黝的大辫子垂在胸前,衬的她整个人又清爽又干练。 姜心喝完一杯水,转过头来,一张清丽又明艳的容颜都露了出来。 来的四个人都是三四十岁的年纪,已经算是阅尽千帆,此时见到一个这样的姑娘也忍不住惊讶到不知所措。 若是个老油条,他们尚且粗声粗气的据理力争。可是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稚嫩却不失气度的小女孩,这让人怎么下嘴? “舒娘,让人端了茶上来。”姜心侧头对站在一边的舒娘道。 然后又对四个男人微笑道:“各位老板请坐,有什么事咱们缓口气再说。我平日里就是喝清水,茶水还要等一会儿,请诸位见谅。” 四人面面相觑,纷纷拱手对姜心道:“姜老板不用客气,咱们自便便是。” 说着,几个人寻了椅子坐下,可是谁都不敢开口。 这个女孩子虽然年纪不大,可是一颦一笑,一言一行都带着成熟与无形的主动感,竟然让他们有了一点点不安。 姜心原本是跪坐在茶几一侧的,此时喝了水就站起来,走向旁边的椅子。 她一站起来,人们才发现她比他们想象的年纪还要小。 这也就刚刚及笄的样子? 她真的是姜记的老板? “诸位是为了棉布生意来的?”姜心做好后,露出一个十分得体的微笑,询问道。 见她终于出口了,众人总算是松了口气。既然真的是老板,那好好的谈生意应当没问题。 一人站起来,对姜心拱手道:“姜老板,我们四人过来确实是为了棉布生意。不瞒姜老板,自从姜记商楼里的棉布贩到咱们的地界儿后,咱们织坊里的生意就一日不如一日。” “咱们虽然不知道姜记棉布是如何做到成本低,生产速度又快的,可是咱们也知道,这必将是以后发展之趋势。所以,这次咱们来也并不是要姜老板将所占之市场份额吐出来。” 四个人互相看了一眼,接着道:“咱们就是想要请教姜老板,您这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姜心没有说话,而是听另一个人继续道:“姜老板做棉布买卖也不是一两日了,定然也不会做那亏本买卖,想必这法子能降低成本。如今姜老板的棉布虽然已经占了占了咱们地界儿市场的十之有三,可是若是能将姜老板的法子扩散出去,说不定还能发掘出更大的市场,您说对不对?” 姜心微微点头:“各位老板都是聪明人。” 此话一出,众人立刻松了口气。 他们猜对了。 姜记棉布在这三个月内突然疯了似的扩张商业版图,决计不是为了赚快钱。那么她这么做的目的就耐人寻味了。 等他们追到凤尾村,被乱霞山庄的管家告知她在京都城等他们的时候,几个人大概就明白了姜心的目的。 她的野心恐怕不只是卖棉布了。 将他们引来京都城,势必又更大的诱惑等着他们。 果然不出所料。 舒娘端着茶上来,为四个人都倒上,又给姜心倒了杯水。 姜心双手捧着水杯,轻笑道:“四位老板的织坊在咱们相邻的这些州府中是最大的,能将生意做到这般大,想必人品也差不了,所以我才放心让李攀将各位请到京都城。” 四人连连点头。 他们已经认定姜心手中就有织布的秘宝了。 当然,他们想的也没错。 姜心道:“既然各位来找我,想必也知道我的出身,我之前是个木匠,就喜欢捣鼓一些机巧,而我之所以能很快生产那么多的棉布也是因为我将织布机和纺纱机都做了一些改动而已。” 四人眸光大亮,坐直了身子,竖起耳朵听。 姜心喝了口水,将水杯放下,道:“我确实想过将这机器私藏了,赚有限的银两,过逍遥的日子。不过后来我才明白,世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便这两年诸位不来找我,想必等过几年发现端倪后也会打听我这生产棉布的秘密。” 四人笑了笑,她说的没错。 行业内发生的事儿谁也瞒不住,姜记这出布的速度太过惊人,已经让很多人看在眼里了。 有一位沉不住气的老板忙道:“姜老板此意可是要与我们共享这棉布生产的秘宝?” 姜心笑了:“其实不过是改进的机械罢了,称不上秘宝。机械一道,永远都在进步,今日这一台机械织出十匹棉布,明年可能就能织出二十匹,所以不敢说秘宝二字,事在人为罢了。” 四人脸上露出狂喜之色:“姜老板说的是,不知道姜老板有什么打算?” 姜心也不拐弯抹角了,道:“就像诸位所说,若是普及这种机械,势必会开拓出更广大的市场。当然是有钱大家一起赚,诸位若是还想要做这棉布的买卖,我可以将机械卖给诸位。” “此话当真?”一人惊喜的站起来,连忙问。 姜心点头:“当然,如今我的手里有三十台机械,每台每日能织出十匹。” “我全都要了。”一商人急的面红耳赤:“姜老板只管开价,这三十台机械,我都要了。” “不行,我要,我出更多的钱。” “不!” “诸位。”姜心轻轻咳了一声,道:“我虽然现在只有三十台,可是我的人还在制作,大家不必为了这三十台争什么。” 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还是有人说:“姜老板是打算一直卖这些机械吗?” 姜心微笑:“对,一直卖,只要有人给钱就卖。” 一人又问:“那不知姜老板这里多久能出一台?” “一批十台,一个月一批。”姜心道。 有人咬了咬牙,一个月一批,一个月这三十台已经能制作出三千匹布了,若是贩的远点,几千两银子都赚了。 而且,这所谓的每日十匹,必定不是没日没夜的生产,若是一刻也不停歇,岂不是能织出更多的布? 有人又问:“不知道这机械价格……” 姜心淡笑:“织布机和纺纱机组合,一千两一套。” 这样算下来,若是每匹布赚两百文的话,基本上一年多就能回本了。若是能卖的远一些,卖得贵一些,半年就能回本。 姜心淡淡的笑着看着他们的反应,她卖出去的当然是最基础的版本,每日只能生产十匹布。如今她手里的机器已经升级到了第三个版本了,每天二十匹布不止。 可是,他们不知道啊。 当然,即便是第一个版本,一旦大范围问世,绝对会引起纺织业的一场变革。 她也不怕有人会将她的机器拆下来学习,然后自己去制作。解放劳动力的过程原本就是机械创新的过程,她也在创新,她不能因为要赚钱就阻碍社会的发展不是? 最后四个人瓜分了姜心手中的那三十台机械,并定下了未来三个月姜心这里生产的机械。 六十台机械当然不够四个人分,姜心也知道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不过,他们妄图三个月就搞清楚她的机器,还是太狂妄自大了。 一年若是能仿出来,就算他们有天赋。 几个人签订契约后,四位老板心情大好的跟姜心告辞,姜心却让他们等一等,让舒娘取来了四个包裹,里面是一些普通的京都城的特产。 四个人接过那些包裹,一脸疑惑,却听姜心笑道:“我出门前有人告诉我,今日京都城定会出奇的热闹,而看热闹的更多。诸位若是没事就少出门,免得惹祸上身。” 四个人顿时脸色变了又变,眼神闪烁的互相看着对方,匆匆告辞了。 舒娘疑惑道:“莫非那些写给御史台的信是他们所为?” 姜心看着他们的身影走出姜记商楼,缓缓道:“但凡在地方上将生意做到掌控一方的,谁没有京中势力?即便不是他们所为,也绝对少不了他们背后人的掺和。你真当他们一点准备也没有就敢往京都城来?” 舒娘微微点头:“姑娘说的是,只是不知道,此时他们后悔了没有。” 姜心笑了:“我在乎的可不是他们的想法,李攀来了吗?” 舒娘点头:“已经到了。” 姜心点了点头:“三月了,北方的春耕还有段日子,来得及。” 第224章 郁闷 姜心只是一个小角色,不可能在京都城搅弄起多大的风云。但是她确实一些人发难的导火索,以闵昭为代表的寒门官员代表队就因此在朝堂上受到了世族的围攻。 而在这之前,为了将此事彻底发酵,某些集团也利用了民间舆情。所以,姜心的名字在她来到京都城的第二天也火速蹿红了。 而姜心的名声在京都城已经是一个不可衡量的所在,但是,所有官家女眷也几乎都将她剔除自己那个圈子了。 但是这些对于姜心来说并没有什么关系。 将近午时的时候,那些姜记商楼被重锤打压的人们没等来皇帝的任何旨意,反而等来了闵昭被授予上护军的消息。 姜心懵了一下,问舒娘:“上护军是什么官?” 舒娘脸色有些僵硬:“回姑娘,上护军乃是正三品的勋官,并无实权。” 姜心深深吸了口气,点了点头。 舒娘小心翼翼道:“姑娘,咱们现在去闵府吗?” 姜心摇头:“不用。” 姜心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皇帝既然给闵昭授了官,那肯定今日朝堂上的事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可是,闵昭也可能因为今日之事,所以才被授的是勋官。 这个多疑的铁公鸡! 姜心使劲咬了咬自己的后槽牙。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闵昭几乎替他挡了所有世族的火力,他竟然还想着敲打闵昭。 姜心自己都要爆粗口了。 但是她还是忍住了。 咱们来日方长。 皇帝想要让闵昭真的顶起事来,只有勋官可不行,还得分派职事。就是这种把人当一块砖,哪里有用哪里搬的做派让人讨厌。 随着朝会散去,朝堂上的事也分别传进了各个大小官员的家中。可是他们不知道的事,他们家中也有消息在等着他们。 钱家,姜万廉沉着脸回来,坐在客厅里缓着心里的怒气。 小厮跟着站在旁边,小声道:“老爷,那几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态度软了下来。” 姜万廉侧头瞪着他:“什么意思?” 小厮立刻解释道:“就是之前那些布商不知道为什么从姜记商楼出来后就让人给那几家递了话,虽然不知道说了什么,但是那几家都派了几个丫头去了姜记商楼采买棉布。” “而且……” 小厮犹豫着,不知道接下来的话会引起怎样的后果。 姜万廉不耐烦道:“说!” 小厮弯了腰,小声道:“御史台那边似乎也让人去打听了什么,几位御史出来的时候,脸上已经看不出有什么怒色了。小的又让人去里面打听了一下,确认参奏武安侯府和闵上护军的事已经被御史台放弃了。” 姜万廉一把将桌上的茶杯扫到地上,脸色阴沉的可怕。 “这是做什么?”钱老爷子手里转着两个玉球慢慢走进来,看了一眼地上的茶杯,缓缓道:“回来了就去看看敏儿,她昨日刚生产了,身子还弱着,需要你的爱护。也别把外边的情绪带到家里来,传到桥头自然直。” 姜万廉连忙站起身,恭敬的行礼:“父亲,我知道了,我这就去看敏儿。” 钱老爷子又叫住了他:“一会儿去给刘家传个信儿,叫他们明日在春日宴上仔细着点,若是六公主是在不顶用就算了。” “父亲!”姜万廉诧异的叫了一声。 钱老爷子摆了摆手:“难道你还没看出来皇上对闵昭和他那未过门的媳妇儿有什么不对吗?只怕皇上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你那个女儿恐怕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若是她真的有咱们不清楚的本事,没弄明白之前还是不要引火烧身的好。” 姜万廉震惊:“父亲是说姜心所做的一切皇帝可能都知道?或者是纵容的?” “是不是我不敢说,但是小心为上,你那个女儿,不简单。” 钱老爷子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姜万廉握了握自己的手,心里的那股郁气更甚了。 “一个乡下村姑真的比不上他自己的女儿?”姜万廉疑惑了。 钱氏还是闷闷不乐,孩子从出生到现在她也就看过两眼,越看越觉得她长得像画像上的姜心,虽然是她自己的女儿,可是就是觉得膈应。 嬷嬷叹气道:“姑娘啊,女儿肖父,这是很正常的,您又何苦将心思牵扯道小小姐身上?” 钱氏垂下眸子:“嬷嬷,若是只有我女儿长了这副模样我是半点不如意也没有的。可是那个丫头,不止存在,还来了京都城。你说那些见过她的人会不会已经疑心她的身份了?毕竟,她长得真的很像夫君。” 嬷嬷苦口婆心道:“姑娘您别多想,这些日子奴婢天天出去,没听说什么谣言啊。再说了,这世上人与人长得像的多得是,怎的都是亲戚了?” 钱氏苦笑:“可是他们都姓姜啊,别人看不出来,那那个丫头不会说吗?” 嬷嬷道:“姑娘,您要想,若是这事儿爆出来,对她也没有半点好处,这可是吵架灭族的大罪啊。” 钱氏叹了口气:“早知道,就找一个其他姓氏的了……” 嬷嬷看自家姑娘还在自说自话,仿佛陷入了她自己的世界,心里忧心不已。 这时候姜万廉走进来了,先是询问了下人今日钱氏和孩子如何,然后才一脸笑意的坐下陪钱氏说话。 钱氏一听丈夫先问孩子如何才跟她说话,顿时心里五味杂陈。若是他只是喜爱孩子,为何不问儿子如何?却要问这个没出声几日的女儿,他到底是想问这个女儿,还是想问那个女儿? 眼看着钱氏的脸色一点点的沉下去,嬷嬷暗道不好,连忙对姜万廉说:“姑爷您可算来了,姑娘今日劳累了些,烦请您好好陪陪姑娘说说话。” 姜万廉连忙坐到她旁边,拉起她的手,柔声问道:“敏儿哪里不舒服?可是吃的不好?” 可是钱氏的心思哪里有这么容易解开,她将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抽出来,凝视着他问:“夫君,在你心中,我与你的孩子,谁更重要?” 姜万廉被问愣了,什么叫你的孩子? 他瞬间就想到了那两个孩子,不由的蹙起眉头:“敏儿,你怎么会这么问?” 钱氏还是看着他,继续说:“回答我。” 姜万廉觉得她可能因为姜心进京的事有了危机感,立刻温声道:“当然是你和咱们的孩子重要,敏儿,我的妻子只有你,我的孩子也只有我们的儿子和女儿。” 钱氏却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高兴,反而从他的话里听出另外一层意思。 她问的分明是她与孩子谁更重要,他却说她和孩子一样重要。这让钱氏不由的想起文氏和文氏的孩子。 他果然是更在意自己的子嗣,否则当初为什么只杀了文氏,却将他的儿女都放过了。 钱氏当年也说过要将姜蒙一起杀掉,可是姜万廉以稚子无辜阻止了,结果惹了这么大的麻烦,到现在他们一家的脑袋还悬在刀刃上呢。 钱氏想,姜万廉在意她,不过是因为她的身份。 钱氏越想心就越凉,她又想到莺燕楼那个女人,若是钱家不能保住姜万廉的荣华富贵了,那么她是不是和莺燕楼那个女人是一样的了? 钱氏一把推开姜万廉,怒气冲冲的样子将姜万廉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姜万廉不解。 “你走!”钱氏不敢将难听的话说出来,只是现在特别不想看到这个男人。 她甚至想,是不是世界上所有的男人都是这样? 姜万廉可以为了荣华富贵杀妻弃子,是不是有一日自己也会是如此遭遇? “你……”姜万廉今日本来气就不顺,现在又被钱氏如此对待,也失了耐心,拂袖而去。 钱氏原本觉得自己心凉透了,也在气头上,没想到这人真的走了,顿时更觉得委屈,扑倒床上就哭起来。 嬷嬷顿时头疼:“姑娘啊……” 姜心在姜记商楼等到了李攀,姜心那些商人的落脚地和契约都交给了李攀:“以后纺织机的买卖你全权负责。” 李攀立刻恭敬道:“姑娘放心,小的知道了。” 姜心笑道:“民之根本,衣食住行,抓住了,就等于扼住了天下的命脉。不过,这事儿急不得。将这边的事处理好了,你就要开始两头跑的日子,以后辛苦你了。” 李攀笑道:“姑娘折煞我了,这本就是我该做的。” 姜心点了点头,道:“去,你有两日的时间与他们交涉,后日我要去一趟城外的庄子,你随我一同去。” “是!” 交代完生意上的事,姜心刚松了口气,闵昭就来了。 姜心直接就将张雪燕扔在了商楼,自己跟着闵昭走了。 不过张雪燕也没有酸很久就看到刘知州骑着马过来了,刘知州递给了她一张帖子。 “什么?”张雪燕接过那帖子。 刘知州笑道:“是明日春日宴的的帖子,郡主让人送到家里的,我给你送过来了。” 张雪燕并没有刘知州想的那么高兴,她捏着帖子道:“这种宴会我去做什么?” 刘知州意味不明道:“郡主说是让你看着姜姑娘,别闹出大事儿。” 张雪燕一脸懵。 刘知州咳嗽了一声:“她貌似带了不少东西来,有一些是朱姑娘给的。” 张雪燕秒懂:“我明白了。” 闵昭带着姜心去了京都城的一个名为毓梳的银楼,这里可是京都城最大的珠宝首饰店。 闵昭牵着她的手,道:“前年冬日我送了你这只珠花,已经一年多了。去岁你的生辰又事出有因,没有给你礼物,我左思右想也想不出要送你什么,便叫人打了一些东西给你。” 姜心笑道:“是首饰吗?” “过来看看便是。”闵昭牵着她的手,扶着她迈过门槛。 银楼里有很多人,多是一些穿着打扮都十分富贵的人。这些人在京都城生活日久,自然认识这个冠绝京华的小公爷,也就是如今的闵上护军。 在他进来的那一瞬,整个银楼都安静下来,更有人眼睛锃亮,目不转睛的看着闵昭。 然而,下一刻便看到一个清丽绝伦的姑娘也踏了进来。 两个人手牵着手,眼中都带着剪不断的情丝,似乎明晃晃的告诉这些人他们两个人的关系。 立刻有人明白了这女子是谁。 姜记商楼的老板。 不光这些客人认出来了,银楼的掌柜也认出来了,立刻笑意慢慢的迎上来:“上护军,姜老板,欢迎莅临,欢迎莅临。” 掌柜的如此热情倒是让姜心有些诧异,她看向闵昭,闵昭却笑道:“姜记商楼设计出的那一套绘画之法对佟掌柜有了很大的裨益,曾说早就想与你结识,也是因为如此,我才让佟掌柜帮忙做你的生辰礼。” 姜心笑着行礼:“原来是佟掌柜。” 佟掌柜连忙回礼:“姜老板可谓是我辈的半个恩师了,受不得姜老板这个礼,姜老板快里面请。” 佟掌柜领着姜心和闵昭上了二楼,楼下的人则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 银楼的掌柜竟如此推崇这位? 有人小声道:“听说姜记商楼在去年曾经推出一种绘画之法,无论是画笔还是纸张都有异与咱们传统的水墨画。行笔运墨的方法也大不相同,听说竟能将人物画的如同真的一般。” 有人嗤笑:“不就是工笔画?” “非也。”那人道:“与工笔画还不同,即便是没有色彩,也也如同真的一般。听说府衙已经对画师进行了训练,以后府衙出具的罪犯画像什么的就要用此法来画了。” “我还听说有的地方已经有画师用过这种方法画出的画像了,那逃犯简直就像是被印在纸上,很快就被抓住了。” “而且这种画法也已经被工部拿去了,据说画出的建筑图十分详尽,叫人一目了然。” 听她这么说,有人嗤笑出声。 “即便有再大的功绩,也不过是一介村姑。”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笑出声。 出身决定了她们的阶层,所以,任凭姜心再有才华,她依旧是那个被嫌弃的。 而被嫌弃的姜心却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反而看着眼前的东西,兴奋异常。 第229章 身份 六公主下颌微微抬起来,红黄相见的宫装端庄大气,只是微微上挑的眉梢展现出了她的蛮横刻薄。 六公主冷笑道:“本宫给了你请帖,没想到你还真的来了。你莫不是以为仗着自己那张脸还能在这春日宴上勾到更好的?你也配与昭哥哥定亲?” 姜心站直了身子,眸光渐渐的趋于平缓,她擦去唇边的血迹:“哦?不如六公主告诉我,我不配,谁配?你?” “好大的胆子!”六公主扬起手再次要打下来,手却被姜心紧紧握住。 姜心冷笑:“公主可要三思了,这一巴掌若是打下去,会有什么后果,我可不知道。” 所有人都狠狠抽了口冷气,这个乡下来的村姑,竟然敢如此对公主说话? 连田巧月和云霞县主都震惊了,只觉得这事儿要大发了,姜心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放肆!”见六公主的手被握住,跟在六公主身后的嬷嬷立刻出手想要抓住姜心。 在她们眼里,姜心不过是个低贱的平民,反正得罪了公主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她们自然也敢出手。 然而,手还没碰到姜心,两个嬷嬷的肚子上就分别挨了一脚。两个人惨呼一声倒退出去四五迟,还是因为那一脚力度过大,仰头倒在了地上。 花园之中再次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一些姑娘小姐带着人赶忙躲到一旁,以免被波及到。 六公主只觉得自己的颜面已经被姜心踩在地上了,阴狠的抬起另一只手,露出细长的指甲就往姜心的脸上划去。 姜心另一只手一巴掌拍在她的那只手上,然后抓着她的手的那只手腕一震,直接将六公主逼退了三步。 六公主狼狈的踉跄后退,被身后的宫女扶住,脸色已经铁青。 “反了,反了,姜氏,你要造反吗?”倒在地上的那两个嬷嬷已经爬起来,赶到六公主身边,指控着姜心。 姜心拧眉冷笑:“造谁的反?六公主?她配吗?还是说,六公主就能代表皇上?”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大变。 连田巧月也吓了一跳,这话还能这么说?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六公主的意思是姜心要挑战皇权,而姜心却说六公主要代表皇上。 可是六公主完全没有听出姜心话中的意思,她不受宠也是有原因的。 六公主愤恨的扫开身边的人,怒道:“来人,给本宫将这个不知死活的贱人押下去乱棍打死。” 田巧月连忙挡在姜心面前,沉声道:“公主,三思,她无论怎么说也是上护军未过门的妻子,公主恐怕还没有权利处置。” 六公主一把推开田巧月,田巧月身子原本就瘦弱,被这一推直接就倒向旁边的花丛。 姜心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的手直接将田巧月拽进自己怀里。 “你没事儿?”姜心看了一眼已经被花刺挂住的纱裙,眸色微微沉了下来。 但是六公主完全没在意这些,怒道:“还等什么,给本宫抓人,打死。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贱民,竟然还妄图染指昭哥哥,一个贱人,打死了事。” 姜心抚开云霞县主和田巧月抓着她胳膊的手就要上前,将扑上来的一个婆子拎起来扔进了花丛。 一声凄厉的叫声响彻整个春日苑,惊得周围的姑娘们纷纷尖叫。 见她如此勇猛,另外一个婆子有些瑟缩,想要叫上身边的宫女一起上前,然而姜心却没有给她机会,直接一把抓过她也扔进了花丛。 跟在六公主身后的自然有宫女和太监,此时见她如此凶性,立刻一拥而上。而六公主早已经吓得躲到一旁,生怕被姜心抓住。 她是公主,可是也怕疼。 姜心没有动她,她从腰间的玉带里抽出一根钢针。 没错,就是钢针。 治病的时候用银针,打人的时候银针力道可不够。 面对没有武力的宫女太监,姜心就好像走进了屠宰场。 杀过人的人,从不畏惧死亡。 一种姑娘小姐们都傻了,她们见过英姿飒爽的男子骑马驰骋,见过护卫家丁的武力对决,然而这是她们第一次见一个看起来又柔弱又矮小的女孩子就像是拔菜似的将那些宫女太监一个一个的撂倒。 清丽的身影与今日淡粉色的场景似乎格格不入,就像是一把利刃扎进了温柔乡。 姑娘们就眼睁睁的看着她快速的往刘二姑娘那边靠拢,而凡是靠近她的宫女太监在她的一个转身间瘫倒在地,没了声息。 不过几个呼吸,姜心那翩然的身姿已经来到牙齿都在打颤的刘二姑娘身边。 姜心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笑道:“六公主金枝玉叶自然不能打,不如你就代公主受过。” 然后众女就看到姜心突然一把将刘二姑娘拦腰抱起,就像是男子抱女子那般温柔。 然后将刘二姑娘的臀部对着两盆盛开的月季墩了下去。 “啊——”凄厉的惨叫瞬间让所有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众女都惊呼一声满眼亮晶晶的捂住心口看着姜心。 姜心的动作干脆利索,有女子的内敛,又有男子的决绝。将人扔到月季花上后翩然转身,好像一只漂亮的蝴蝶张开了翅膀,笑眯眯的走向田巧月。 田巧月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她同样双手握着帕子,捧着心口呆愣的看着走过来的姜心。 云霞县主则兴奋的差点蹦起来:“姜姑娘真的,真的,真的太……太……” 张雪燕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接道:“英姿飒爽。” 云霞县主摇头:“不足以表达我内心的崇拜之情。” “反……放肆……混蛋……”六公主又气又怒又害怕,她双手都在无力的颤抖,想要骂姜心,又意识到姜心之前怼过她的骂词。 突然,六公主瞥向湖对岸巡逻的护卫,立刻眼睛一亮,大喊:“来人,护卫,给本宫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人拿下!” “来人,快来人!” 六公主恼怒非常,几乎是跳着脚在喊护卫,慌乱之中,她看到有一队护卫缓缓走来,她定睛一看,立刻双目微亮,哭着跑过去:“姑母,姑母为翎儿做主,有人欺负翎儿。” 众人的目光追着六公主过去,便看到一身紫衣的宫装女子缓缓走来。即便穿着宽大的宫装,众人也清晰的看到她隆起的腹部,还有她脸上那招牌的笑容。 众人连忙行礼:“见过长公主。” 六公主眼里含着泪,挽着戴阳长公主一边往姜心她们这边走一边哭诉:“姑姑,她就是那个和昭哥哥定亲的乡下女人。您看看她,不但非议父皇,竟然还将翎儿带来的宫人全部打倒在地。” “姑姑您看我的手,都是被她抓的。” 六公主嫌弃自己的袖子,便看到她手腕上的青紫。 六公主轻轻的转动自己的手腕,突然她愣了一下,她的手心有一点黑。 不过她也没放在心上,只当是刚刚不小心蹭的。 戴阳长公主停下脚步,转头看她:“哦?那翎儿觉得,姑姑该如何做?” 六公主眼中暴露出阴狠的光芒:“她一个低贱的乡下贱民竟然妄图和昭哥哥结亲,门不当户不对,不知道用什么不知廉耻的方法才拿下这门亲事。如今又藐视皇权,敢动手打我,我一定要让她尝一尝地牢的滋味。” 戴阳长公主微笑着看着她:“翎儿觉得姑姑应该将她送入地牢?吃些苦头,然后让她解除跟闵昭的婚事?” 六公主心中一动,羞涩的低下头:“是,姑姑您觉得呢?” 戴阳长公主伸手轻轻抚摸六公主的头发。 这一举动让在场所有人都背脊生寒,竟然都替这个刚见过一面的女子担忧起来。 戴阳长公主可是皇帝的胞妹,因为戴阳长公主的第一个驸马的原因,皇帝一直对戴阳长公主十分宠爱和迁就。就算皇帝再崇信闵昭,若是戴阳长公主出手,让闵昭换了亲事也不一定做不到。 田巧月脸色也变得煞白,轻轻叫了声:“姨母……” 戴阳长公主和明阳长公主的关系还算不错,可是田巧月也知道戴阳长公主向来霸道。若是她真的听信了六公主的话,必定会对姜心产生意见。 戴阳长公主淡淡的看了田巧月一眼,转头继续问六公主:“那你觉得,谁跟闵昭才配呢?” 戴阳长公主露出一抹和蔼的笑容,伸手要去拍六公主的手,突然不知道想到什么,改用手去抚摸六公主耳边的长发。 六公主羞涩一笑:“姑母,您什么意思呀。” 戴阳长公主好笑道:“看来翎儿心里已经有人选了,莫不是翎儿也喜欢闵昭?” 她的笑容十分温柔,应该是因为怀孕的原因,往日脸上那股蛮狠的模样似乎已经消失殆尽。 六公主扭捏着点了点头:“姑母明鉴。” 戴阳长公主笑着点头。 众女都低着头互相使着眼色,莫非这戴阳长公主也是六公主请来的?就为了她和闵昭的婚事? 这未免有些兴师动众了,而且,一向霸道蛮横不将刘嫔母女看到眼里的戴阳长公主竟然对六公主露出如此温柔的表情,莫不是皇上真的要扶持刘家了? 众人心思百转,而田巧月也急得不行。 她也怕这个姨母,脑子里嗡嗡作响,不知道该怎么说。 而云霞县主更不敢开口,她可是比田巧月还小一辈儿的。 就在众女心思百转千回的时候,就听那戴阳长公主温柔的声音又响起:“翎儿觉得你和闵昭,配吗?” 这声音虽然温柔,但是不知为何,众人却在最后的那两个字听出了戾气。 所有人惊讶的抬头,便看到戴阳长公主的表情缓缓的沉了下来,她双手拢在腰间,目光如刀,看六公主就好像在看一个没用的物件。 “还是说,你也配抢本宫妹妹的婚事?嗯?” 这句话就好像是一道惊雷劈在了六公主的脑海里,让她脑子里嗡嗡作响,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众女也懵了。 什么? 什么妹妹? 戴阳长公主一把推开六公主,对着姜心招了招手,温柔的笑道:“你哥哥最近总是说起你,还说你都来了京都城两日了,怎么还不去公主府,是不是跟他见外了。倒是没想到本宫第一次见小姑子竟然是这种情景,哟,这脸怎么了?” 姜心走上前,行了一礼:“见过长公主。” 戴阳长公主拍了拍她的手臂,嗔道:“你同闵昭他们上阵杀敌的时候可有这么小心翼翼,竟然让人打了你。怕不是有人觉得周挺的妹妹好欺负,嗯?” 姜心顿时明白戴阳长公主这是给她站台来了,立刻笑道:“多谢长公主关心,我没事。” 所有人都听出了戴阳长公主话里的意思,纷纷庆幸又后怕自己没出手,又听姜心曾经上阵杀敌,顿时又觉得自己后脊梁凉了。 没有想到这个乡下来的村姑竟然还有如此功绩。 而且,她竟然是周挺的妹妹? 一个姓姜一个姓周,怎么就是妹妹了? 莫不是义兄义妹? 在场的都没有傻的,戴阳长公主既然说了上阵杀敌,又说了周挺的妹妹,想必这关系就是在之前雄浑叛变中结下的。如果姜心真的有功绩,恐怕她就不只是周挺妹妹那么简单了。 然后他们又想起,皇帝竟然对闵昭娶姜心没有异议。 顿时心中一惊。 看姜心的眼光都变了,此时的姜心在他们眼中哪里还是那个普通的乡下女子? “娘!”田巧月眼尖已经看到慢慢走过来的明阳长公主,快步迎了上去。 而此时六公主已经有些眩晕,脑子里只有戴阳长公主的那句“你也配抢本宫妹妹的亲事”。 怎么会这样? 她怎么可能是周挺的妹妹? 身为孤儿的周挺是皇帝器重的肱骨大臣,姜心是周挺的妹妹还有姜心曾经参与平叛的事皇帝不可能知道。 可是皇帝却半个字都没提。 六公主突然明白了什么,但是又想不通。 这是为什么呢? 明阳长公主接过女儿,慈爱的笑了笑,转头对姜心笑道:“阿心,本宫可以这样叫你吗?” 姜心笑着点头:“长公主请便。” 明阳长公主笑容可掬:“好,真是个好姑娘,不愧是孙老的入门弟子。月儿身体大好多亏了你和张姑娘的照顾,本宫都不知道如何谢你呢。” 听到此处的众女已经呆滞了。 孙老?哪个孙老? 能让长公主推崇的孙老莫不是神医孙仲? 姜心竟然是孙老的入门弟子? 六公主浑身一寒,双眸一闭,晕了过去。 晕过去之前,脑海里思绪闪过。 明阳长公主送女儿出京疗养皇帝必定不可能不知道,而带田巧月离京的正是姜记商楼的掌柜。 所以,皇帝知不知道姜心是孙仲徒弟的事呢? 六公主晕过去后,刘二姑娘也跟着晕了过去。 六公主笨,可是刘二姑娘可不笨。 她比六公主更早的想到这些事,事已至此,她只能先晕为敬了。 第244章 收网(2) 闵昭回到家,小厮就走进来递给他一张纸。 闵昭打开看了看,就将那张纸直接扔进了笔洗里。 “她的心倒是大,想要将人一网打尽。” “清风呢?” 小厮道:“清风护卫跟姜小姑娘走了。” 这些日子清风一直跟着姜回调查姜万廉李代桃僵的事,当然还有做一些手脚,不在身边。 闵昭点了点头,道:“等他会来, 让他把豫州的事透露出去。” 小厮领命退下了。 姜万廉偷偷回家,脑子里都是王盼儿说的话。 如果可以,他倒是不会拒绝这个提议。毕竟如今闵昭虽然是个闲职,但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寒门一派都维他马首是瞻。 闵昭虽然是个闲职,可是威望还在。御史台的硬钉子刘知州更是他的马前卒,还有新晋的传胪更是他的弟子。 想到这些,姜万廉烦躁不安的心竟然有片刻的激动。 无论怎么说自己都是那个丫头的亲爹, 她小时候那么喜欢粘着他,没道理现在真的想将她老子一棒子打死。 之前那般的凶狠,恐怕也只是因为自己的抛弃而心有不甘。 否则,她就不会答应她奶奶放弃报仇了。 而且,如今三皇子也是明面的寒门一派,只要闵昭出手,他在皇帝那绝对能降低存在感。 毕竟查那个花贤一事,他没找到证据证明花贤是李代桃僵的,这也是真的。 钱敏刚得了姜万廉回来的消息就匆匆去卧房找他,没想到刚走到卧房门口迎面就撞在了急匆匆的姜万廉身上。 姜万廉一脸激动的往前走,根本也没管钱敏,看了一眼她只是往后退了两步而已,便微微点头,说了句有事要出去便匆匆离开了。 钱敏双手握着一条帕子,脸色阴沉的要滴出水来。 恰在此时,她身后嬷嬷抱着的孩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钱敏阴冷的回头,瞪了那嬷嬷一眼,甩袖而去。 就在姜万廉离开钱家不久, 一个小厮也出了府。 与此同时,一直监视着钱家的人回到了闵家,闵昭直接将事情交给了清风。 “收网。” “是!” ………… 外边的风雨其实几乎影响不到姜心,庄子上的作坊要想建起来其实没那么快,再加上她自己也不是很信任这边的人,所以一些重要的机械安装还是要自己上。 四月初十,就在姜心准备去庄子上的路上,马车被人挡了下来。 舒娘钻进马车说了声:“是官府在拿人。” 姜心微微点头,这个京都城,听说自从这位皇帝上位一来大肆抓人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姜心将车帘子掀开了一个缝,因为位置高,所以一眼便看清了那被押着走的人的面容,登时一愣。 “是她?” 那被官差捆住双手拽着往前走的女人,不是槐云是谁? 她穿着一身单薄的白色衣裙,看起来是从床上被拽起来的。她的双手布满了血渍,指间的血还在滴滴答答的往下掉。 她的脸上有红痕,不影响容貌,但是嘴角也有血,好像被人打了似的。 她这才想起来,她自己之前曾经在槐云这里布下钉子,但是好像也没有反馈过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舒娘, 我几日我是错过了什么消息吗?” 舒娘愣了一下,转头看向旁边的林双。 林双最近在帮助姜心完善庄子上常住人口医保的事情,所以出来得多,倒是听说了一下。 “好像是豫州知府遇刺的事,听说主谋是个妓子。” 林双没有见过槐云,也没有和其他的成员互通消息,知道的也不是很多。 但是姜心一听就听出了关键。 豫州知府和姜万廉的关系她知道,但是豫州知府的死因虽有猜测,但是一直没有得到证实。 到如今,她有些明白了。 只怕这里面的牵扯甚大,直到今日闵昭都没有向她透露过朝廷里的太多事情,恐怕也是怕牵连到自己。 姜心利索的放下车帘子:“我们走。” 舒娘应了一声,等那些人走过后,马车才启动。 然而她不知道,她自己站得高看得远,那槐云也看到了她。 就在姜心放下车帘子后,槐云终于确定那就是姜心。 这么多日子没见,她不再是凤尾村那个唯唯诺诺,长得又瘦又干的小女孩了。 她长开了,更加明艳动人。她不再垂着头唯唯诺诺,而是用平静的目光,自信的身材淡淡的看着这一切。 槐云疯了似的往人群里扑腾,然而换来的却是官差更残酷的拉拽。 她的手已经被废了,舌头也被割了,她只能挥舞着双手疯狂乱叫,但是没用,官差们只觉得她在拒捕。 对面的小楼上,姜万廉浑身发冷的看着对面的情形,身子抖如筛糠。 他身后站着钱敏,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我早就跟你说过,鬼迷心窍。这个女人根本就不是什么王盼儿,王盼儿早在那场反叛中被这个女人弄死了。亏你还是凤尾村的人,连那个小贱人从小到大的玩伴你都没认出来。” “你竟然还将她当做是红颜知己,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她。” “昨日若不是我让人一直跟着你,你险些酿成大祸。” 想起昨日的事,姜万廉又出了一身冷汗。 昨日他听信了槐云的蛊惑,打算跑去找姜心演一场父女情深,没想到刚走到街上就听到了关于豫州知府被杀的内幕。 当时姜万廉只觉得脑子发蒙,根本没有想为何这种事会有人在大街上说。 然后他就被愤怒冲毁了理智,直接跑去莺燕楼质问槐云。冲动之下,他险些掐死槐云。 这时候钱敏带着人赶到,将人救了下来。 槐云知道一切是个定时炸弹,但是若是槐云死了,那她就不只是个炸弹,而且还是个引子了。 所以钱敏让人布置了一翻,弄了些证据,将一切证据和祸端都止步于槐云这里。然后敲碎了她双手的骨头,割了她的舌头,弄成争风吃醋互相残杀的假象。 等确认尾巴都扫干净后,钱敏才带着姜万廉离开莺燕楼。 而让姜万廉还有更不能接受的是,他竟然睡了亲生女儿的手帕交。 他真的觉得这事儿……真恶心! 然而他不知道,钱敏更觉得恶心。 所以,她才要让槐云生不如死。 第245章 投毒 而最重要的是,这件事绝对能让姜万廉老实。 她想的没错,姜万廉真的老实了很多,也不敢跑出去找闵昭和姜心。 钱敏既然能将槐云牢牢钉死,自然也早就知道了两个人之间的那点勾当,既然还想要这个夫婿,也必然要帮他隐瞒过去。 所以这事儿自然而然的落在了钱家身上, 这倒是让姜万廉少了许多压力。 而且,他突然意识到,他之前为什么就那么的不信任钱家呢? 他不知道,但是钱老爷子知道。 在这之前,钱家最受皇帝器重的就是他姜万廉,而早已经被虚荣膨胀了的姜万廉并不把江老爷子放在眼里,更不会觉得他有什么比自己更厉害的本事。 可惜,他不知道, 钱家无论如何也算是传承下来的士族,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呀。 钱家终于安生下来了。 四月二十。 李攀终于带着一众工匠入京了,领头的自然还是姜心的大徒弟阿呆。 而人群里还有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人。 花落落。 姜心就站在城门口,眉尖都不带动一下的。 花落落带着一个草帽,一身普通的布衣,笑眯眯的走着,倒也不是很显眼了。 姜心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慢慢悬起来了。 果然,下午下朝后,一个消息传遍了整个。 内阁阁老张铎被罢免了,国子监的一个小吏在圣上面前直接撞柱身亡。 不到晚上,张铎的府邸就被查抄一空。 那时候姜心刚从庄子上回来,正撸着袖子在厨房里做饭。 闵昭披着星月而来,他一身的官服已经脱下来了,此时穿着一身白色锦衣长袍,挺拔的腰杆用一条同色的束腰扎着,整个人显得温润如玉。 然而,他一进来就将姜心手里的勺子接了过去,十分平淡的说:“三皇子查到了张铎那里, 这次科考舞弊案张铎成了关键。” 姜心坐到一旁, 将袖子放下来,歪着头看着他:“张大人会如何?” 闵昭道:“看他自己怎么选择。” 张家也是士族的代表之一,这件事即便是真的,也会被有心人联想到圣上打压士族上去。 若是张家就此认了倒还好,若是不认…… 四月二十一清晨,姜心还没从厨房里出来,一个消息就递了过来。 张铎昨晚自戕了。 姜心不由得暗道一声好家伙。 张家这是要跟皇帝干起来了。 果不其然,今日的早朝十分精彩。几乎所有张铎曾经的弟子跪在宫门口长呼冤情,希望皇帝能够重查此案。 而就在此时,又一个消息传来。 流放出京的那个花贤,死在了流放的路上。 消息一来,原本就激动的士族子弟们更加疯狂了。 花贤已死,是不是说这件事本来就是有什么可不说的内幕? 这一次,不单单是朝堂上的士族弟子,就连国子监的子弟们都开始写联名请愿书了。 皇帝回到御书房,将书房里的所有东西都砸了。 真的是,所有东西。 内侍安静的站在一边什么都不说。 皇帝眼睛都红了,声音里充满了惊怒:“朕怎么会有错?啊?这天下, 哪里没有朕的耳目, 他们竟然说朕错了,呵呵……” 内侍的头低的更低了。 皇帝的手握紧了又松开,脑海里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观音祠……观音祠……若不是观音祠被毁了……” 自从观音祠被毁了之后,皇帝布置在整个国内的耳目似乎被蒙了一层布一般,得到的消息总是有真有假。 之前皇帝还觉得自己能评朝中的形式判断一下,如今却是恼怒恨极了这种半聋半瞎的状态。 “这天下都在朕的掌控之下……不可能错,绝对不会错。” “他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朕都了如指掌。” “后宫,太子,大臣,百姓……” “不会错!” 皇帝一边走一边转圈,开始喃喃自语,到了最后,他的脚步越走越快,脚还狠狠的踢开地上的碎渣,犹不过瘾,他弯下腰,怒吼:“朕永远都不会错!错的是他们!” 皇后的脚步刚踏进御书房所在的院子便听到了这一声嘶吼,又将脚收了回去,淡淡一笑,转身离开了。 四月二十二,皇帝上朝,直接点名了让御史台御史刘知州再查科考舞弊案。 当姜万廉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脑子都蒙了。 原本他以为之前的那个花贤被杀后,他的嫌疑也会被解除。 然而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时候,如今的皇帝是绝对不会信任曾经被怀疑过的人的。 士族如今不是气弱吗? 那就让寒门去出头。 皇帝想,若是如此浑水摸鱼,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人迟早会暴露。 然而,这刘知州却是和闵昭一党的! 他们背后护着的人是谁? 是姜心! 若是姜心真的想要翻案,他一点生机都没有。 之前或许他还觉得此事还有回转的余地,然而当这查案的差事落在刘知州头上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完了。 姜万廉觉得自己就跟掉进了冰窟窿一般,呆呆的坐在房间里。 刘知州的动作很快,因为他手中的证据早在姜万廉查这件事的时候就已经收集的差不多了。 四月二十五,刘知州上报了刘嫔联合刘家张家李代桃僵,科考舞弊的证据。 当天晚上,皇宫里闹出了很大的动静,好不容易刚回来的姜回也被人叫了出去。 张雪燕心里惴惴不安,拉着姜心的手不放心道:“这是出了什么事啊,不会有什么大事儿发生了。” 姜心那颗悬着的心倒是落了下来。 一直以来,刘家那边表现的太过安静了,如今这动静,有可能是刘家终于动了。 不过可能由于闵昭的刻意,让姜心他们的存在感低的可以,所以基本上与这些事情没挂上钩。 四月二十六姜心听到了消息。 刘嫔暴毙了,六公主也收到了一封圣旨,和亲。 刘家全部入狱了,等待满门抄斩。 姜心吓了一大跳:“刘家到底犯了什么事啊?” 闵昭怕她多想,下了朝就跑过来安慰人,微笑道:“给圣上投毒。” 姜心心中一凌。 第246章 疯癫 然而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 刘知州交上去的证据一直到现在才公布出来,这哪里是张铎指使科考舞弊案的证据,这分明就是给张铎洗白的证据。 不过几日的时间,整个事件发生了惊天的逆转。 原来张铎真的没有为刘家提供便利操控科考,而是另外一位主考与刘家所为。 而刘家这次之所以铤而走险就是因为他们知道皇帝不只是想要将张家拉下来,而是要趁此灭掉刘家这个伸出宫外的手。 所以刘嫔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要给皇帝下毒。 只要皇帝一死, 自然有新帝要上位,而这位新帝是谁呢? 暂时皇家并未对外公布。 此言一出,天下读书人再次愤怒。 无论怎么说,张铎已经死了,即便是皇帝给更多的上次和荣誉都于事无补了。 一时间,原先张府门前开始有人络绎不绝的来吊唁。 对于天下读书人来说, 张铎就是他们心之向往所在,是他们心中所求。如今心之所向蒙冤,自然需要有一个口子来发泄。 然而, 这只是这些普通的读书人的行为而已。 那些世家的读书人和官员再一次噤若寒蝉。 对于他们来说,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切根本就不是什么“蒙冤”这么简单。 赵国公府对自己的儿子道:“最近你们都老实一些,若是能称病就不要出门了,这天要变了。” 赵家大公子连连点头:“我不信这件事皇上只是为了剁掉刘嫔的那只手,恐怕张阁老的死都在皇帝的掌控之中。” 赵二公子震惊:“大哥,你的意思是,皇上忌惮张阁老,所以故意让三皇子判的冤假错案?那岂不是说三皇子……” 赵二公子的眼睛突然瞪大:“刘家和三皇子……” 赵家大公子淡淡扫了他一眼:“慎言。” 如此对话在京都城的大家族中都有发生。 而这个被怀疑利用三皇子铲除士族异己的皇帝如今呆呆的坐在自己的书房里出神。 内侍弯着腰等在一旁,屋子里没有点灯,有些黑,又没有人声,显得有些阴森可怖。 突然,皇帝深深的喘了一口气:“事情怎么会成了这样?” 皇帝又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朕虽然忌惮士族读书人,也是想要将刘嫔的爪子剁掉,可是朕没想让他死啊。” 一个皇帝,就算是再蠢, 也不可能去动读书人的领袖,他怎么可能真的会逼张铎死呢? 皇帝眼睛里都是迷茫:“可是老三交上来的证据,还有那些证人明明都是真的……他们的一言一行明明都在朕的掌控之中,不可能欺瞒朕的呀,怎么回错了呢?” “这场科考舞弊案,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这个问题问出来,皇帝只觉得胸口有上百只虫子在蠕动撕咬,让他因为自我怀疑而产生的郁气瞬间转变成了怒气直冲他的脑海。 他怒吼一声将桌上的奏折全部扔掉了地上,怒喝:“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朕的身边到底谁才是可信的?” “一个个都以为朕多疑,朕残害忠良,朕排除异己,朕没有!朕没有!” 激烈的嘶吼声吓得整个御书房的宫人们都躲了起来。 刚议完事出去走得不远的大臣们都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御书房那紧闭的房门,胆战心惊之余,都暗暗叹气。 皇上的病更重了。 之前还只是多疑,而如今,却更像是失心疯了。 所有人都注意到皇帝这一点,互相对望一眼,又迅速的撇开眼睛。 这里可是皇宫,皇帝耳目遍地的地方,他们什么表情都不敢流露出来。 十来个人摇着头往宫外走,却在半路上碰到了陪着儿媳妇闲逛的皇后。 众人看着皇后娘娘那张年轻的脸, 再想想皇帝半白的头发和憔悴的脸,又是暗暗摇头。 从来都没有一位皇后做的如这位这般轻松,也不能说这位皇后不好,而是现在的这位皇帝掌控欲太强了。皇后除了管理正常的开销,后宫的一切事物基本上都不能经过她的手。 而这位皇后也特别知足,在太子成婚后,她每次出现都只是雍容的微笑,从来都不多说一句话。 十几个人同皇后行了礼离开了皇宫。 皇后目送他们离开,笑着拍了拍太子妃的手,两个人一起回后宫了。 皇帝并不是一个你喊冤他就相信的人,即便他如今已经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他依旧不会更改自己的判断。 四月二十七,三皇子被褫夺了皇子位份,贬为庶人,发配皇陵。 与此同时,姜心又收到了凤尾村的来信,这一封信却是姜蒙写的。 姜心皱眉看着信里的内容,心蹦蹦乱跳,她看着闵昭:“祖母要来京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