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乐圈]笔下星光不如你》 第1章 那个大明星 薛珍珍在她面前的喋喋不休，顾盏乔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她纤长的手指划过手机屏幕，看着在她微博下面吵闹不休的网民，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女表子顾盏乔，谁知道当初怎么演得第一部剧。 ——感觉她长得不如蒋艳的赞我[赞][赞][赞]。 ——#顾盏乔滚出娱乐圈# ——不要破坏人家家庭好么？！小三[愤怒][愤怒][愤怒]。 ——…… 她情不自禁地开始啃咬指甲，直到薛珍珍夺过她的手机，又把她的手拉了下来。 “姐，我的姐姐，你就不要看这些了，你听我说，你城东的房子现在是不能去了，曹姐让我把你送到她妹妹那儿去，她说她妹妹绝对可信，也不会宣扬你的事……” 顾盏乔扑过去从薛珍珍那儿把手机抢了过来，她点开分享新微薄，强忍着颤抖打下一行字—— 我不是第三者，我和宋恒东根本没有…… “关系”两个字没打完，手机一下子被薛珍珍拍到了地上。 顾盏乔挑起漂亮的眉毛，瞪着薛珍珍不说话。 “哎哟我的姐，你还瞪我，我先想明白，你登的这个账号是小号好么？” “……”顾盏乔间薛珍珍捡起手机删了那一行字，点到账号页面给她看，上面的账号果真不是带v的大号，而是一个叫【毫无道理的乌拉拉】的小号。 顾盏乔：“……” 顾盏乔抿起嘴，终于咬唇道：“把大号密码给我。” 薛珍珍翻着白眼拍了下额头：“哦，哦，我的乔乔，感情我的话都白说了么，我说……” 薛珍珍想要说话，见顾盏乔仍是盯着手机，巴掌脸上满是恶狠狠的神情，便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干脆停了话头，望向车窗外，看到了哪里。 夜幕已经降下，长拖拖的流云褪去了瑰丽的金红浅红，染上了深沉的晚礼服般的蓝色，空气中浮动起浓厚的雾气，湿气在车窗上留下白色的水雾，银色的面包车打着远光灯开过一家灯火通明的24小时便利店，又穿过一排种着高高的法国梧桐的街道，很快便进了一个高档小区。 这时候，薛珍珍心里打起鼓来。 她做顾盏乔的助理也有三年了，深深知道这小祖宗是什么脾气，大概是因为童星出道，从小就长在镁光灯下，又向来美得肆无忌惮，顾盏乔横冲直撞地过了这么些年，恐怕还不知道“忍让”两字怎么写。 这样一个人和别人同住，薛珍珍光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是这回事出突然，曹姐又不在国内，视频信号不好，断断续续通讯下来，只说现在她妹妹那儿避避风头，薛珍珍认识曹姐五年，第一次知道她还有个妹妹，差点没惊掉下巴。 曹姐的妹妹，只要基因没突变，肯定也得是个厉害人物啊。 她担忧地看着顾盏乔，只希望对方能看在同居者是大明星的份上，多多忍让些。 很快，车在一幢高层前面停了下来，薛珍珍忙前忙后提下了行李，抬眼就看见顾盏乔站在路灯下面，低着头，鸭舌帽下面的长发乌压压盖住了脸，薛珍珍上前，正待说话，却见对方肩膀微微抽动，双手握成了拳头。 薛珍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犹犹豫豫地叫了一句：“乔乔……” 顾盏乔身形一僵，背过身去胡乱擦了脸，又从背包里拿出一副墨镜戴上了。 “干、干嘛，快上去啊。”再回过头来，便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顾盏乔抬了抬尖尖的下巴，一马当先地大步走了进去。 戴着鸭舌帽的女人腰板直挺，瘦削的肩膀上披着宽大的运动服，走起路来还真算是虎虎生风，只是上台阶的时候，却因为没看路被绊了一下。 薛珍珍低头忍笑，还是没忍住漏出几缕笑声。 顾盏乔听见了薛珍珍的笑声，顿时涨红了脸，巴掌脸被墨镜挡住了半张，却开始没挡住发红的脖颈，她连忙快步走向电梯，见电梯刚好在一楼，就自己上去关上了门，把薛珍珍留在了外面。 她不顾薛珍珍在外面的喊叫，待门完全关上，便甩了墨镜便先狠狠踢了下墙，结果她忘了今天为了躲记者，穿着的并不是寻常的尖头高跟鞋，而是帆布软鞋，那一下直接撞上了指骨，顾盏乔原本强忍着的眼泪一下子喷涌而出，脚上的痛连着心中的痛混在一起，令她脑袋一黑，开始嚎啕大哭。 电梯稳步上升，很快在十二楼停了下来。 电梯门缓缓打开，顾盏乔蹲在地上打着哭嗝抬起头来，与一个女人四目相对。 两秒后，那女人说了声“抱歉”，低头走回了房间。 顾盏乔几乎足足愣了两秒，最后在电梯门快要合上的时候，她跛着脚掰开电梯门，推开即将关上了实木门，一下子扑在了对方的身上。 “你你你……” 顾盏乔“你”了半天，脸和脖子一起涨了个通红，愣是没说出话来——她哪里遇到过这样的事，她向来光鲜亮丽，在外人面前连东西都不吃，结果这回却彻彻底底的把窘况落在了别人的眼里。 这么一想，她的眼泪又留了下来，揪着对方朴素的黑色t恤，最后把脸埋在上面，哀恸至极地哭泣起来。 薛珍珍拖着行李从电梯里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么一个景象。 顾盏乔紧紧搂着一个扎着马尾穿着黑色t恤的高个子女人，在她怀里哭得梨花带雨，而对方垂眼看着怀中的顾盏乔，满脸无奈与愁绪。 薛珍珍手中的行礼，便“啪”地掉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她情不自禁地尖叫道：“乔乔，你可不能出柜啊！” * 薛珍珍踩着门口的报纸往房间里面拖行李的时候，还在不断鞠躬说着对不起。 “对不起，瞧我胡说八道……” “我怎么就觉得你们有一腿呢……” “哎呀看我这张嘴。” 顾盏乔被薛珍珍弄得哭都哭不出来了，皱着眉臭着一张脸，翻着白眼双手抱胸，只是双眼还是通红，卷翘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耳尖透着淡淡的粉红。 她装作无意地瞥着所谓的房主，目光从对方随意扎成一团的头发上掠过，在直挺的鼻子上停留了一会儿，再滑过薄薄的嘴唇厚，便有了个笼统不甚清晰的分割的印象，再看，发现对方居然已经换了件衣服，从黑色的t恤变成了白色的t恤，而现在则微微蹙眉，低头看着她们俩……的脚。 顾盏乔也低头看，白色帆布鞋就像刚买来一样干净，她从公司出来就上了面包车，连水泥地都没踩过几下，但是当她看见房间里纤尘不染的木地板和光可鉴人的大理石餐桌的时候，又觉得这鞋可能没想象中那么干净。 她犹豫地蹭着地上的报纸，想着是不是要脱鞋。 ——可是这儿也没准备拖鞋啊？ 这时候，她第一次听到了房主人的声音，对方声音低沉，带着些微的沙哑，令她想到陈年的红酒，这令她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 对方说：“别蹭报纸，踩破了还得再铺。” 顾盏乔顿时气结，抬起头来就想骂人。 薛珍珍连忙摆手示意顾盏乔消气，自己对房主人说：“那，我们脱鞋？” 对方回答地干脆而平静：“别，脱鞋更脏。” 顾盏乔顿时被点着了脾气：“你觉得我们脏？！” 她以为对方会和她对骂，也准备好了下一句要回的词，结果一抬眼，便见对方一脸手足无措地看着她，微微张着嘴没说出话来，黑白分明的一双眼，在与自己的目光相接的时候，飞快地移开了。 顾盏乔顿时得意了，她觉得对方一定也是自己的粉丝，于是她哼了一声挺了挺胸，将目光撇向别处。 薛珍珍没想那么多，她只觉得对方虽然似乎有什么不对劲，但还是挺好相处的，当即高高兴兴地把行李搬了进来，报纸一直铺到了房间，薛珍珍便不拖鞋，进进出出安置好了顾盏乔的东西，然后拉着顾盏乔和房主打招呼。 结果还没说上一句话，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薛珍珍接通电话，只说了一句便脸色大变，冲顾盏乔打着眼色急匆匆走了，她一走，便好像带走了房间内最后一丝暖流，等房门关上时，顾盏乔才发现这屋子静的可怕，白色的反射光不动声色地铺满整个房间，就好像结了一层白霜，她又情不自禁地想到昨天到今天发生的事，愤怒与委屈再次源源不断地从心中冒出。 她想找谁说说话，可是她不知道如何打开话题，对方又沉默不语。 她用余光瞅着对方，见对方从一边的橱柜里拿了一双拖鞋，半蹲下来放在了她的脚边。 “你穿这双。” 毛茸茸的粉色拖鞋冒着十足的傻气，顾盏乔嫌弃的不行，道：“我自己回头会再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顾盏乔觉得听了她这句话，房主变得有点沉重。 但对方什么都没说，弯腰开始收拾报纸。 顾盏乔在原地犹豫着要不要帮忙，无果后便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她想起进门后忙前忙后，薛珍珍竟没问过对方叫什么名字——也或许薛珍珍早就知道，也告诉过自己，只是自己没听到罢了。 “莫瞳瞳。” 顾盏乔下意识追问：“哪个莫？” “莫名其妙的莫。”伴随着报纸的沙沙声，对方这样回答。 顾盏乔又问：“哪个瞳？” “瞳孔的瞳。” 顾盏乔便笑起来，连着叫道：“莫瞳瞳，对不对？” 她并不把最后一个“瞳”读成轻音，而是完整的读第三声，尾音上挑，娇媚迷人。 莫瞳瞳便抬头看了她一眼。 她心中想：如果对方要住下来的话，客厅是不是要每天消毒呢？ 万幸的是，顾盏乔并不知道莫瞳瞳在想什么，她坚信对方应当是一个害羞的自己的粉丝，穿上拖鞋便走到沙发上，准备以一个风情万种的姿势坐下来。 然而她刚刚屈身，莫瞳瞳便叫住了她。 “你能不坐客厅的沙发么？” 顾盏乔有点懵，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 莫瞳瞳低着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顺便，也别进厨房，别进书房，别进我的房间，好么？” 顾盏乔的大脑一时没能处理好这些信息。 莫瞳瞳却以为对方答应了，她很是松了口气，脸上便挂上了轻松的神情，补充道：“顺便，最好也别像今天这样扑到我身上了。” 莫瞳瞳这样为上述话做了总结：“我有洁癖。” 第2章 这个大明星 在顾盏乔过去二十二年的人生中，实际上，她从来不知道，当面被人嫌弃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她十二岁出道，因长得漂亮，演得第一部片子就是女主角小时候，到了十四岁便有了第一部担任女主角的戏，并发行唱片，这唱片简直拯救了不景气的唱片市场，成了当年最大的一匹黑马——虽然就连粉丝都承认她唱的烂爆了。 到十六岁的时候，她接演了第一部电影，这部电影号称大制作小清新，实际大部分钱都砸在了她的片酬，理所当然的剧情烂逻辑差，但是凭着她的脸和她的粉丝，也愣是炒了上千万的票房，在当年算是漂亮的一仗。 但是对顾盏乔来说，这部电影令她第一次意识到了黑粉的存在，于是从十六岁开始，网上一大部分人天花乱坠地赞美她，一小部分人言辞恶毒地诅咒她身，但身边的人却都捧着她，简直不叫她受一点点委屈。 于是她想了很久，才想明白，自己在莫瞳瞳那，其实是被嫌弃了。 那个时候夜已经很深，她洗了澡吹着头发，突然想明白这点，拍了吹风机站起来，就出门打开了隔壁的房间。 “你是在嫌弃我？莫瞳瞳。” 莫瞳瞳大约正在打游戏，手一滑，操纵的人物迎面被给了一刀，她没在意，转过身来惊恐地看着顾盏乔，声音几乎是颤抖的：“你、你、你为什么进来了？！！！” 顾盏乔推了门大步走进来，发现这房间地上铺了柔软羊毛地毯，踩在上面就像踩在云端。 她飘乎乎了一阵，很快想起了自己的目的，不顾自己裹着浴巾就走到了莫瞳瞳身边，手掌“啪”地拍在了桌面上。 “你嫌弃我？你嫌弃我？！” 莫瞳瞳整个人很不好，一想到顾盏乔赤着脚走近自己的房间，身体还湿漉漉的，现在倾身向她靠来，丰满的胸脯简直呼之欲出，她几乎难以呼吸，身上的细胞都在叫嚣着消毒消毒。 表现在外在上，莫瞳瞳看上去面目呆滞，她看着顾盏乔，直到对方低着头俯下身来，才下意识地后退，整个人滑下椅子，倒在了地上。 顾盏乔越过椅子揪着莫瞳瞳的领子：“我就碰你，我就进厨房，我就进你房间，你有意见？有意见？” 莫瞳瞳惊呆了。 “你是借住在我这儿，这、这是我家。”她有着严重的社交障碍，又向来不善言谈，这话说出来便磕磕绊绊。 顾盏乔顿时沉下了脸，阴测测盯着莫瞳瞳，下一秒便伸出还带着湿气的手，捏了捏对方的脸。 莫瞳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整张脸都没了血色，但是她很快意识到，其实状况倒也没有她想象中那糟。 过去要是有人做出这样的事，她可能会吐。 但是光是这副模样，就已经让顾盏乔心生不满了，因为第一次有一个人因为她的接近露出这样明显的不舒服的表情，不过她还是站了起来。 她虽然脾气不好，但也不是不讲道理，对方看来并不是撒谎，而是真的无法忍受别人的接触。 于是她直起身后退了几步，双手抱胸，道：“我不能忍受之前那种不自由的条例，要是这样，和住公司宿舍有什么区别，曹姐难道没跟你说过，除了安保问题之外，我就是不喜欢那种冷冰冰的氛围，才借住在你家的么。” 莫瞳瞳扶着椅子站了起来，她还心有余悸，苍白着脸看着顾盏乔，摇了摇头：“没有，姐只跟我说，有个朋友要借住几天。” 顾盏乔皱起眉头，马上想到了不对劲的地方：“有个朋友？”她挑眉反问，“你知道我是谁么？” 莫瞳瞳稍稍恢复了平静，听顾盏乔这么问，小心翼翼地回复道：“顾盏乔？” 顾盏乔挑起眉来：“你不认识顾盏乔是谁？” 莫瞳瞳面带茫然，整张脸上就写着——我该知道么？ 顾盏乔顿时红了脸。 愤怒之中，她也有点不好意思，虽然对方并不知道自己曾把她定义为自己的粉丝，她还是不好意思了，一不好意思，顾盏乔炸毛了。 她猛地捡起椅子上的靠垫扔在了莫瞳瞳的身上，愤怒地“哼”了一声，转身跑回了房间。 莫瞳瞳目光下移，看见带着水汽的对方的双脚，在地摊上踩下明显的脚印。 鸡皮疙瘩和自暴自弃一起升了起来。 但是她很快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拉出q/q联系人列表，戳了一个备注为杜医生的好友。 种菜姑娘：医生，我觉得我的洁癖好了很多，有人抱我又摸我脸，我居然没有吐。 对方一时并没有回复，莫瞳瞳打开另一个号，看见屏蔽列表里有个好友发了三十多条信息，她终于点开，发现了一溜烟的“大神求版权”。 昵称叫做“大漠孤狼”。 莫瞳瞳回复—— 目童：你是谁？ 目童：你怎么知道我账号的？ 目童：哪本书的版权？ 打完三行字，自觉对方不可能那么快回复的莫瞳瞳刚想叉掉聊天窗口，对方居然秒回了—— 大漠孤狼：呜呜呜大神你终于回我了。 大漠孤狼：我是方元娱乐的。 大漠孤狼：五方石把账号告诉我的。 大漠孤狼：我想要《梦里花青》的版权。 莫瞳瞳盯着五方石的名字看了好几眼，打开联系人列表，戳开了五方石—— 目童：贱人，为什么暴露我账号。 五方石三秒后回复了一张图片，上面有只不知道是青蛙还是狗熊的，捂着眼说“我什么都没看见”。 目童：…… 莫瞳瞳不理五方石了，转而回复大漠孤烟—— 目童：《梦里花青》的版权不给。 对方回了个躺倒大哭的表情—— 大漠孤狼：[大哭] 大漠孤狼：为什么，大神，为什么不给，我们都很看好这本书拍成电视剧啊！ 莫瞳瞳刚想回，另一个q/q却闪了起来，杜医生回复她了—— 杜医生：我比较想知道……为什么会有人抱你又摸你脸。 莫瞳瞳：“……”这是重点么？作为医生的职业道德守则在哪？ 她回复—— 种菜姑娘：医生，你是心理医生…… 杜医生：咳咳，总之这是个好现象，你明天来我这儿看看。 种菜姑娘：嗯。 和杜医生聊完，莫瞳瞳没了继续聊天的兴致，便也不回复大漠孤烟，关闭了聊天界面。 游戏上的人物已经死的不能再死，莫瞳瞳干脆退出了游戏，打开了搜索引擎，想了一下，打上了“顾盏乔”三个字。 一瞬间，界面上跳出17700000多条消息，最新的消息便是—— 【女神成男神小三为真爱？】 【顾盏乔深夜醉酒出入宋恒东别墅】 【宋恒东妻子表示她对此事并不知情】 …… 莫瞳瞳歪了歪脑袋。 作为一个数月不出门的死宅，她对娱乐圈并不感兴趣，只觉得，刚才那个对她炸毛的女人，好像……有点有名？ 与此同时，顾盏乔也在浏览新闻。 她咬着指甲在床上看着眼前的笔记本屏幕，整个人都快炸了。 从昨天她在宋恒东家醒来开始，整个娱乐圈似乎都开始默认她是个破坏人家家庭的小三，特别是今天早上宋恒东对妻子的道歉长微博放出，瞬间有了十几万的转发量，小三这个称号似乎牢牢地安在了她的头上——虽然她现在连宋恒东长什么样都不记得！ 她只记得，《莫失莫归》的杀青聚会中，她似乎是喝醉了，总之她只有八点以前的记忆，再次醒来，就是宋恒东的家中，接着便是铺天盖地地她和宋恒东的照片。 虽然只有去宋恒东家途中和她独自出来的照片，但是众人似乎都默认在这一夜之中一定发生了什么。 顾盏乔看着网上清晰或不清晰的照片，恨的直想砸电脑。 她知道自己一定是被陷害了，这圈子里想陷害她的人多了去了，只是她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这样中招罢了。 现在想来，那天曹姐不在，薛珍珍似乎也不在，她最后见到的似乎是几个新人，现在连长什么样她都记不起来，更别提名字，顾盏乔越看越气，最后终于登上一个微博号，发微博道—— //本宫很放肆：顾盏乔不是小三，她只是被陷害了，你们都不了解她！！！ 微博一发出，瞬间有了上百浏览量，很快有人留言 ——博主高级黑？ ——脑残粉真可怕[衰]。 ——顾娇娇十万水军出动[doge]。 ——博主很明显高级黑啊，这高级黑专用句式。 ——…… 下面的留言很快倾向于这是高级黑发言，甚至有人发了个顾黑粉丝群邀请顾盏乔加入。 顾盏乔出离愤怒，“啪”地关了笔记本，下床喝了好几口凉水，总算觉得自己稍稍平静下来。 她现在心里恨死了宋恒东，恨死了狗仔队，也恨死了网友，顺便，还恨死了莫瞳瞳。 宋恒东陷害她，狗仔队偷拍她，网友辱骂她，莫瞳瞳……莫瞳瞳看着就让人不爽。 这么想着，女神顾盏乔掀了被子，为了保证没有黑眼圈，睡觉去了。 第3章 有个大明星 顾盏乔没睡着。 她虽然尽量让自己闭着眼睛，满脑子却还是新闻标题和网民言论，迷迷糊糊中，一会儿曹姐朝她脸上扔了一叠报纸，一会儿是看不清楚脸的一群人在她身边哈哈大笑，过了一会儿他们身上突然多了一件黑色的斗篷，笑声也变得像巫婆一样诡异，举着火把向她接近，顾盏乔惊恐地看着那张火光之下的面孔越来越清晰，最后露出的却是莫瞳瞳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她睁开眼睛，摸着还在不断剧烈跳动的心脏，从床头桌上摸出手机来看，发现时间是凌晨两点三十二。 她想，自己是失眠了。 浑身都是冷汗，顾盏乔干脆去冲了个澡，等从卫生间出来，顿时觉得更清醒，干脆回到床上打开了电脑，又登上了微博。 有句话怎么说的，越不能看越想看，人啊，就是那么贱。 顾盏乔知道自己看到评论又会生气会愤怒会歇斯底里，但是她还是忍不住想看。 还是本宫很放肆那个账号，这账号目前除了几个小时前顾盏乔发的那条外没有任何其他微博，顾盏乔往下看了看评论，发现后来评论也没增加，她回头看，猝不及防地又扫到了黑粉群的群号，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相当作死的念头。 ——要不，去加一下？ 手比脑子动的更快，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顾盏乔已经往查找框里输群号了，群名跳了出来，顾盏乔发现这群名就已经黑透了，叫做【顾娇娇全国粉丝后援会】。 顾盏乔知道，顾娇娇是黑粉取来笑话她娇气的，她还记得第一次听到的时候还以为这是粉丝给她去的昵称，还四处嘚瑟了一下，等知道了真相，气的差点没当场跳车。 这会儿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狠狠心点了确定，意外的是，很快她的申请就通过了，聊天框跳出，顿时有好几条留言刷了下来，顾盏乔还没反应过来，群里又换了个话题，大家都跳出来刷着欢迎新人。 顾盏乔没想到深更半夜还有那么多人，恶意猜测着这群夜猫子都是无业游民或者小学生，结果管理员很快就问—— 潋滟长流（管理员）：妹子那么晚，时差党么？[可爱] 她这句话说完，下面很快有人开始报自己在什么国家，冒出了三个美国的之后开始认亲，一个说着自己在华盛顿一个说在德州，接着就说起了华盛顿的物价，顾盏乔没跟上她们的话题，光顾着看她们聊天，过了好久以后管理员了一下她。 潋滟长流（管理员）：猫咪物语[笑脸]，妹子别慌，群里比较热闹，我来和你说话。 顾盏乔几乎感动了一下，但是她很快就想到，有什么好感动的，这家伙对她的q/q那么亲切，说到底，还不是她的黑粉。 她挂着恶狠狠地表情，发出这么一行字—— 猫咪物语：?(??·?w?·??)?大家都熟悉的样子，我都不好意思说话。 潋滟长流很快回复—— 潋滟长流（管理员）：ヾ(o???)?ヾ妹子好软，来给我摸摸头。 潋滟长流（管理员）：不会哒，大家都是刚认识的，只是有共同的爱好而已。 顾盏乔眉头一抽。 爱好？什么爱好？黑她还能算爱好？你们的人生还能有点追求么？这么想着，她随意打了一行字—— 猫咪物语：嘻嘻(*^__^*)长流好温柔呀【蹭蹭 顾盏乔窥屏半天，发现她们已经开始聊化妆品，顿时纳闷不已，问道—— 猫咪物语：大家都是为什么讨厌顾盏乔啊？[疑惑] 她这个问题一抛出，整个群可谓是寂静了片刻，紧接着，一条又一条的对话气泡刷满了屏幕： ——她是小三啊！ ——她人品太差了，自以为是女神，经常耍大牌。 ——讨厌顾娇娇还需要理由？看着就让人讨厌。 ——没演技还总演戏，唱歌跑调靠后期，我也是呵呵哒。 ——蒋艳女神的角色被她抢了好几次，不就是因为她有后台。 ——…… 顾盏乔开始还想拐着弯反驳几句，结果后来连她的脑子都跟不上刷屏的速度，满眼满脑子只有“顾娇娇xxxxxx”，终于接受不了刺激，盖上了电脑屏幕，这回她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泪流满面，抱着电脑就钻进了被窝，压着嗓子地哭了起来。 * 顾盏乔是被一阵食物的香味勾醒的。 谷物的清香和鸡蛋的醇香，柠檬水带着甜蜜胃酸的气息，钻进她的鼻子。 她醒过来的时候，发现眼睛疼得睁不开来，一摸之下，顿时慌了——曹姐从十二岁开始就千叮咛万嘱咐要她保护好这张脸，结果昨天晚上，该犯的错全犯了，眼睛肿的像个核桃，按一下就疼。 她有点想哭，可是不知道是不是眼泪已经流光了，眼睛干涩，一地眼泪都挤不出来，干脆纳闷地掀了被子起来，去看看外面这么香的是什么东西。 她半眯着眼睛，觉得世界在她眼前都是扭曲的，摇摇晃晃走到厨房，便看见莫瞳瞳端了一个碟子出来，然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顾盏乔昨天晚上睡得晚，现在立马感受到了腹内的饥肠辘辘，顿时咽着口水对莫瞳瞳说：“这是给我吃的么。”这么说着，已经伸手去接。 莫瞳瞳下意识把手移开了，她有点茫然：“这是我的啊，我只做了一份。” 顾盏乔：“……” 本来觉得已经干了的眼泪，又忍不住想要流下来了。 莫瞳瞳还补了一下刀：“你看上去没洗脸，牙有刷么？你可以先去刷牙洗脸么？” 莫瞳瞳皱着眉头，她本身并没有什么嫌弃的意思，单纯只是受不了别人这样，但是她天然的一副面瘫脸，在顾盏乔看来，便是鄙弃又不耐的样子。 顾盏乔脑子里的一根神经崩断了，她几乎想都没想，一把夺过了莫瞳瞳手里的盘子，然后小跑着跑回了房间，“啪”地摔上了门。 莫瞳瞳维持着端着餐盘的姿势，目瞪口呆。 ——自己这是，在家里，被、被抢了？ * 顾盏乔刷了牙洗了脸，恶狠狠地吃着餐盘里烤的金黄酥脆的三明治，刷着昨天加的黑粉群。 聊天的似乎换了一批人，比昨天晚上少了很多，只有零星三四个，说着“早上好”“吃饭了没”，顾盏乔正犹豫着要不要在上面打一个“早上好”，突然有人发了个链接在群里，然后他说—— 金戈铁马：快看！大家快看云意新闻！！！[我都快要炸了！] 顾盏乔一开始没点，结果后面突然冒出十来个人全部打了一串感叹号，一个比一个长，愣是没有人说新闻讲了什么，她终于好奇难耐，点了进去。 网页刷新后就是一个加粗的一号字体微软雅黑的标题—— 【昔日一线女星吸毒成瘾？小三上位还是毒瘾难耐？】 下面便是放大的一章她带着口罩的街拍。 顾盏乔结结实实地愣住了。 她大脑一片混乱，一边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一边觉得这么荒谬的事怎么会有人信，一边又想为什么公司没有拦住这个虚假信息，q/q滴滴滴响个不停，顾盏乔机械化地刷动着网页新闻，见这新闻里又说知情人士爆料，又说手上有吸毒视频，信誓旦旦地说着周一见，要不是顾盏乔是当事人，都差点信了。 实际上，就算她是当事人，都开始怀疑她是不是梦游去吸了毒。 新闻下面的评论里果然一溜烟地骂她，顾盏乔想要解释，却不知道去哪里解释，群不停地闪动着，顾盏乔用脚趾头想就知道里面在骂她，干脆看也不看，直接关掉了。 她一下子倒在床铺上，只觉得眼前似乎蒙了一层黑色的浓雾，她拼命睁着眼想要似乎去看，看到的却都是散发着腐臭的瘴气和泥淖，心脏和大脑都开始莫名疼痛，但是顾盏乔想抬手去按的时候，又不知道疼痛的到底是哪里。 这样的幻觉令她过了好久才觉察到手机在想，她一跃而起，连忙把手机接通了。 薛珍珍在电话那头说：“乔乔啊，你这几天好好休息一下，别看新闻，要不要出国玩一下？” 顾盏乔的心一下子慌了：“今天明天都有很多通告吧？都不用上了么？” 薛珍珍含糊其辞：“公司这边也希望你好好休息一下，你最近压力太大。” 顾盏乔已经明白了，她一下子摔了手机，手机摔在桌角上又落在地上，闪了几下后便自动关机，顾盏乔看着屏幕碎裂的手机，只觉得下一秒要自动关机的就是自己。 她突然就意识到了—— 或许她……完了？ 第4章 那个大神 莫瞳瞳走进去的时候，杜医生正在抽烟，她穿着白大褂靠在窗口，长长的卷发看似随意地扎成了马尾，微微眯着眼睛望着外面的天空，烟气袅袅，在她鼻尖盘旋一阵，便被微风带了出去。 听见开门声，杜医生回过头来，抬起另一只手竖起食指在唇上按了一下，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嘘”。 莫瞳瞳看着杜医生被按压的稍稍变形的红唇，稍显干涩的嘴唇涂着鲜红的唇釉，然而还是显得丰润而富有弹性，莫瞳瞳看了一会儿，后知后觉的想着，这个姿势好像有点性感。 杜医生已经把食指放下，又把烟摁灭了。 “不好意思，上班期间不准吸烟，但是啊，心里烦就是忍不住。” 莫瞳瞳十六岁开始就在杜医生这儿治疗，两人已经很熟悉了。 她走进来坐在房间的沙发上，轻声道：“嗯，我不会说出去。” 杜医生笑起来：“我当然知道你不会说出去，你都不会跟外面的人说话啊。” 她说了这么一句，又在饮水机前面问：“喝什么？茶还是白开水？” “白开水。” “我就知道。”杜医生已经端着白开水过来了。 她上下扫视莫瞳瞳，发现对方在这个还稍显闷热的初夏穿着长袖的黑色t恤，手上戴着黑色的手套，白色长裤和运动鞋也将腿牢牢包住，鸭舌帽和口罩扔在一边，头发被压在额头边上。 她轻笑了一下：“你看上去可没什么好转。” 莫瞳瞳有些犹豫。 杜医生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翘着二郎腿身体前倾：“说吧，我是你的医生。” 莫瞳瞳轻轻吐出一口气来：“目前有人和我同居。” 杜医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眸光闪烁，表示着她很有兴趣。 “昨天，我第一次见到她，她、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扑在我身上了，我当时有点难受，但没有到不能忍受的地步，晚上的时候，她进了我的房间，我最后也没有换地毯。” 杜医生舔了舔上唇：“你昨天还遇见过谁？” 莫瞳瞳不知道怎么形容：“那个人的朋友？” “恶心么？” 莫瞳瞳回想了一下：“我不希望她碰到我。” 杜医生突然靠近，抓住了她□□在外的手腕。 莫瞳瞳几乎在这一瞬间跳了起来，她站起来向后靠，整个人从沙发靠背上翻出，脑袋朝地倒在了地上，沙发也被她带倒了。 杜医生想到莫瞳瞳会有很大的反应，却没想到有那么大，一时之间也吓到了。 莫瞳瞳揉着后脑勺撑着地站了起来，脸色煞白，低声道：“抱歉。” 杜医生苦笑：“我才要说抱歉——看来你不是好转，只是因为，对方很特别而已。” * 结账的时候，顾盏乔把鸭舌帽压得更低。 她毫无疑问的担心别人认出她，也担心有人看见她现在这副双目红肿狼狈不堪的样子。 收银员扫了十来瓶不同种类的酒，脸带狐疑地看着带着鸭舌帽口罩还有墨镜的身姿消瘦的女人，开口道：“二百九十二。” 顾盏乔递过去一张信用卡：“刷卡。” 便利店里并没有什么人，顾盏乔却总觉得身边有什么人在窃窃私语并对她指指点点，她心烦意乱，看着营业员在她面前不熟练地摆弄着刷卡机，半天没有搞好，顿时更烦了。 身后排队的人说：“还没有弄好么，会不会啊。” 收银员看起来快要急哭了，她是个新人，这是第二次使用刷卡机，眼下忘记怎么使用了。 她不好意思地抬头看着顾盏乔，道：“客人，你能付现金么？” 顾盏乔没什么好气：“没有现金。” 收银员委委屈屈地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顾盏乔顿时爆发：“我是欺负你了还是怎么了？你是收银员吧，不会用刷卡机现在露出这么副委屈的表情是准备给谁看？” 她话音刚落，收银员已经低着头轻声啜泣起来。 身后的人本就等的不耐烦，见这样的场景，顿时纷纷开口—— “太过分了，人家只是小姑娘啊。” “三百块钱而已啊，现在谁出门不带三百块钱现金啊。” “过分了吧，干嘛骂人家。” “……” 顾盏乔气的发抖，骂？这就算是骂人？这世界还有没有道理了？ 她准备转过身去反驳，却听见人群中有人说—— “这个声音好耳熟啊。” “好像在哪里听过哦。” “是不是某个明星？” “……” 顾盏乔顿时僵住了，她只觉得自己似乎在这一瞬间被剥光了，所有人面带不屑地看着她，网上的言论又开始在她的耳边萦绕—— 女表子 贱人 小三 吸毒 耍大牌 没演技 …… 她忍不住捂住耳朵蹲在了地上。 明明闭着眼睛，她还是感觉到了天地都在旋转，似乎下一秒就要将她掀翻到无望的地狱。 这时候，有个声音像是冲破了一切云翳的圣语一般进入了她的耳朵。 “多少钱，我帮她付。” “二百九十二。” 收银机找零的声音结束后，有人拉住了她的手臂。 “走吧，我们回家。” 顾盏乔抬起头来，对方带着比她还夸张的墨镜还有白色的医用口罩，只有她微微泛红的耳尖和冷淡的声音令她认出来，这个人，是莫瞳瞳。 她对她说—— 走吧，我们回家。 * 莫瞳瞳的手指纤长而柔软，包裹在黑色的手套之中。 而柔软的手套又同时包住了顾盏乔的手。 她觉得自己的手心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立刻想到，这件事情要是让对方知道，说不定就会立刻甩开自己的手。 她带着连自己都感到莫名的些微的紧张，看着对方从鸭舌帽下面漏下的长长的黑发，还有黑发摇曳间露出的一截苍白纤细的脖颈。 这个认知让她意识到，莫瞳瞳和自己一样是个女孩子，所以自己这突然强烈跳动起来的心脏，又是怎么回事呢？ 一路无话，到了电梯里的时候，莫瞳瞳好像才发现自己握着顾盏乔的手，受惊一般的连忙松开了。 顾盏乔心中莫名失落又不爽，她抬头看莫瞳瞳，见对方的整张脸罩在口罩和墨镜之中，比她还要严丝合缝，于是伸手把墨镜摘了下来。 于是她立马看见莫瞳瞳微微瞠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着她。 莫瞳瞳的眼睛狭长又深邃，睁开时是单眼皮，露出一小节卷翘的睫毛，然而微微垂下时，便露出了精致的内双眼，还有小扇子一样浓密纤长的睫毛。 顾盏乔就看着那小扇子微微颤动了几下，下面黑色的瞳仁静静看着她，带着不甚明显的紧张。 顾盏乔刚要说话，电梯门已经打开，莫瞳瞳像只兔子一样窜了出去，连还在顾盏乔手上的墨镜都不要了。 顾盏乔咬着嘴唇，跟了出去。 她想和莫瞳瞳说话，但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对方又并没有和她互动的打算，进门后就先将她买来的酒拿出来码在了冰箱里，顾盏乔跟着她走进厨房，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整理冰箱。 冰箱整齐的简直颠覆顾盏乔的想想，所有东西都放在保险盒里，保险盒又按照大小种类一层一层叠着，顾盏乔发现放饮料的格子里本来没有酒，莫瞳瞳特意重新分了下类，专门留下一格用来放酒。 东西拿出来又放进去，顾盏乔忍不住问：“要我帮忙么？” 莫瞳瞳道：“别帮忙了。”口气冷淡，没什么感情。 顾盏乔已经知道这就是莫瞳瞳的风格，心里却还是不禁委屈起来。 她抿了抿嘴，一把将莫瞳瞳正拿在手里的酒夺了过来：“我买酒来就是喝的，你放冰箱里干什么。” 莫瞳瞳吃惊地抬头：“你买了那么多。” 顾盏乔憋着股气呢，如今像得了个发泄口，尖声道：“我全喝了，你能拿我怎么样！反正我不当艺人了，我难道还不能喝酒么！” 莫瞳瞳皱起眉头，两条英气浓密的眉毛绞在一起，露出了困惑的表情——鉴于昨天晚上她见识到了顾盏乔的坏脾气，所以她犹豫着这句话要不要说出口，但是见顾盏乔脸上认真的模样，似乎真的准备把这些酒都喝了，莫瞳瞳便开口道：“我的屋子里不能喝那么多酒，酒味太重，何况你吐了怎么办，这是我的房子。”说到最后，她的语气已经有点强硬。 她这席话以陈述句说出，确实有理有据，令人无法反驳。 顾盏乔却觉得难以置信，有眼睛的人都应该看出来自己有多难过，结果这个人，居然因为喝酒可能会吐，连借酒消愁的机会都不给她。 顾盏乔顿时觉得先前觉得莫瞳瞳温柔可靠的自己瞎了眼，这家伙分明又倔又笨，一点脸色都不会看，她恼怒地揉了揉头发，愤怒地踢倒了装着酒罐的购物袋，也没了喝酒的心情，穿着拖鞋踢踏踢踏地跑回了房间。 第5章 这个大神 顾盏乔甩上门以后就把自己摔在了床上，趴在床上翻滚了几下，突然想到了什么，跳下床去翻了翻垃圾桶。 垃圾桶里没什么其他的东西，顾盏乔一下子就找到了屏幕碎裂的手机，她按了按开机键，发现确实已经不能使用了，只好有把它重新扔进垃圾桶，脸上露出了不爽的表情。 虽然没什么道理，因为手机的事，她又开始想起莫曈曈的不识抬举……还是应该说是冷酷无情？ 她坐在床沿上乱七八糟地想了一会儿，突然眼睛一亮，重新把电脑打开了。 她前一天晚上因为那个黑粉群内心受到了相当的创伤，因此这一回没有登录小号，直接开了大号便去戳几个平时熟悉的人。 “你们知不知道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有证据吗？” “有没有我可以去的通告，诚求。” 她群发了这两条消息，等回复等的心焦，忍不住又开始刷微博。 这一回的热门第一居然真的是个熟悉的人，顾盏乔看到他发的这么一条微博，一时愣住了。 //宋敖观v：一切都会过去的，加油，我永远支持你。 宋敖观是顾盏乔一个公司的师弟，只不过顾盏乔童星出道，宋敖观的年龄说不定比顾盏乔还要再更大一些，两人出演综艺恋爱真人秀节目，被粉丝们称为傲娇夫妇。 转发已经上了十万，顾盏乔在电脑前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结合这两天的娱乐新闻，不管怎么猜，宋敖观说着这个人应该就是顾盏乔。 这话看起来像是鼓励，但是站在顾盏乔的角度深思了一下，却总好像有什么不对。 她下意识地点开评论，看见了热评第一。 宋敖关v：我相信他一定有什么苦衷。 点赞数三万。 “哈。”顾盏乔笑了一声，她觉得荒谬，这种子虚乌有的事，能有什么苦衷？ 她目光下移，看见热评中还有人写着：永远支持傲娇夫妇，观观永远不会离开乔乔。 好半天，她突然把脸埋在被子里，“啊”地大叫了一声。 莫瞳瞳被隔壁房间突然传来了惨叫吓的一哆嗦，本来在心中流畅无比的情节就这样打结了，她看着文档中少女对男主所说的各种娇嗔的话语，手指按下键盘，却总感觉接下来应该写一声惨叫。 莫瞳瞳纠结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存稿充裕，干脆关了文档，登录游戏账号开始玩游戏。 玩了一会儿，突然有人私信她，莫瞳瞳点开一看，发现是五方石——当然，对方在游戏里并不叫作五方石，而叫做庄生晓梦。 庄生晓梦：对不起哦，不是故意透露你的账号的，不过他们说了不会太过于骚扰你的。 雅歌：没事。 雅歌：回头砍你几次就可以了。 五方石发来一个跪地求饶的表情。 没过一会儿，五方石又发—— 庄生晓梦：你登一下q/q，我有东西要发给你。 莫瞳瞳本来就不是很想玩游戏，干脆把游戏退出，登上了所有的q/q号。 很快目童的号就闪了起来，五方石发过来一个压缩文件。 莫瞳瞳皱了皱眉头，没有直接接收，问：这是什么东西。 五方石发来一个不好意思的表情：[亲亲]长岚请我拜托你写一个剧本。 目童：我不想写剧本。 五方石：我知道你不想，但是条件真的不错，你看看就知道了，何况长岚对你我也算知遇之恩不是。 目童：……我想想。 长岚是一家公司，但同时也是一个人，当初莫瞳瞳最开始横冲直撞地闯荡世界时候，帮助她出版第一本书的就是岳长岚。 岳长岚后来开始创办影视公司，如今也算有了点小小的规模，莫瞳瞳当初和岳长岚关系好的时候，给了长岚不少好剧本，后来却渐渐疏远了。 关于疏远这件事，莫瞳瞳一直没想通，因为实际上，两人并没有那种所谓发达了以后就兄弟阋墙或者互相算计之类的，完全只是岳长岚单方面地开始躲避她。 莫瞳瞳想了想，打出一行字去：长岚干嘛不自己来跟我说。 五方石：[笑嘻嘻]你不是经常不在线嘛，长岚找不到你。 莫瞳瞳看了眼好友列表，发现长岚的头像是亮着的。 她也不好意思戳穿如此拙劣的谎言了，说了句“我再想想”，就直接隐身了。 正想着要不要继续玩游戏的时候，外面突然噼里啪啦一阵脆响，莫瞳瞳顿时有了不妙的预感，站起来打开房门，果然看见自己那个有着漂亮脸蛋的大明星房客，赤着脚翻着冰箱。 光看着被掏出冰箱对各种瓶瓶罐罐，莫瞳瞳就浑身起鸡皮疙瘩，脑子里想像出里面变的多乱的场景。 然而她刚想出声说话，便看见翻着冰箱的女人抬起头来看他，凌乱的黑色长发贴在脸颊上，白瓷般的面孔上还挂着泪痕，脸上没了先前的盛气凌人，无端有一种哀求的意味。 莫名奇妙的，莫瞳瞳觉得自己好像心软了。 她终于还是决定不说话，关上门戴上了耳机。 不多时，外面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哭声。 * 当外面再次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之后，莫瞳瞳终于还是决定打开门出去看看。 她的房间打开门便能看见客厅，因此只稍稍留出一条门缝，便看见顾盏乔四脚朝天地摔在大理石瓷砖上，皱着眉哼哼唧唧。 莫瞳瞳拿手捂住了眼睛。 就刚才那一眼，光是随地乱滚的空酒瓶和铺天盖地地酒味，就让她头疼到快要昏倒。 顾盏乔倒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终于哀哀哭泣起来，软声含糊地不停地嚷着“疼”。 鬼使神差地，莫瞳瞳就出去，把她扶起来了。 这下可好，顾盏乔完全像是八爪鱼一般地抓住了莫瞳瞳，算是赖上她了。 她紧紧抱着莫瞳瞳，埋在她胸前不断啜泣，湿热的呼吸喷在锁骨上，又麻又痒。 莫瞳瞳推脱不动，只好抱着她不住的拍背，她的心里闪过了很多安慰的话，然而看顾盏乔已经完全迷茫了的眼神，便也没有说出来。 顾盏乔说：“我根本不认识宋恒东啊，他到底谁啊。” 顾盏乔说：“为什么说我吸毒啊，我长那么大连□□长什么样都是新闻里看到的。” 顾盏乔说：“我哪里对不起公司了，公司就这么放弃我了？” 顾盏乔又说：“宋敖观那个小王八蛋，我哪里对不起他，污蔑我来炒新闻？要不是我，他哪来现在的人气？” 顾盏乔抓着莫瞳瞳，将双臂盘上来勾住她的脖子，眼光迷离唇瓣嫣红：“我很讨厌么？我很惹人讨厌么？” 莫瞳瞳没喝酒，苍白的面孔却也双颊通红，她不住地把顾盏乔勾着她脖子的手臂拉下来，却并没有什么用。 撒起酒疯来的顾盏乔简直神力尽现，甚至捧着莫瞳瞳的脸就要亲她。 莫瞳瞳和顾盏乔争斗了很久，终于等到了顾盏乔也没了力气，挂在她脖子上哼哼唧唧，莫瞳瞳也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她环顾四周，看着四处滚动的铝罐和洒出的酒液，简直头皮发麻。 ——天，好乱。 她简直想立刻去收拾东西，但是顾盏乔抱着她不撒手，简直像是无尾熊。 莫瞳瞳拖着顾盏乔那么大一个拖油瓶，总算把空罐子搜进了一个塑料袋，又拿抹布把地板和桌子都擦干净了。 她喘着粗气，发现不管是自己还是顾盏乔身上，都有一层薄薄的汗珠，在发白的日光灯下，像是抹了层珠光粉。 鸡皮疙瘩又无法忍受地起来了。 莫瞳瞳把顾盏乔抱进卫生间，扔进了浴缸里。 然后她犹豫起来。 顾盏乔的长发在昏黄的灯光下仿佛有生命般乌黑发亮，她眨着着眼睛迷茫地看着莫瞳瞳，丰润的嘴唇微微张着，脸上挂着娇憨又天真的微笑。 莫瞳瞳终于还是伸手把她的衣服剥了——她无法忍受有个人在她面前浑身大汗却不洗澡就直接睡觉。 热腾腾的蒸汽升上来盖在她的脸上，莫瞳瞳通红着脸将热水淋在顾盏乔的身上，看着水流从瓷白的肌肤上滑下，这画面令她心脏剧烈的跳动，然而很快，所有的绮思都褪去了，莫瞳瞳又听见了哭声。 不知道为什么，顾盏乔抱腿坐在浴缸中，又哭了起来。 莫瞳瞳犹犹豫豫，终于还是戳了一下对方光滑如玉的肩头，柔声道：“顾盏乔，你怎么了。” 顾盏乔抬起头来，神色委屈的不行：“你为什么叫我全名，你生气了么。” 莫瞳瞳哑然无语，踌躇道：“乔乔，你怎么了。” 顾盏乔将下巴架在膝盖上，又道：“我没有错。” 莫瞳瞳便知道对方现在根本听不进话去，便抽了根浴巾，准备把对方捞起来。 对方却不顾浑身赤/裸，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臂，胡乱把浴巾甩到了一边——莫瞳瞳纠结地看着落到地面上的浴巾，虽然地面光洁如新，瓷砖白的发亮，作为一个强迫症洁癖患者，莫瞳瞳也不会再次直接使用了。 她只好努力挣脱顾盏乔钳制着自己的手，希望能去房间再拿一条。 结果她刚把顾盏乔的手拿开，顾盏乔便开始嚎啕大哭：“我没有对不起你啊，我没有对不起你们啊，我哪里错了啊，我可以改的啊。” 莫瞳瞳一动都不敢动了。 打湿的长发像是水藻一样贴在玉石一般的肌肤之上，顾盏乔吸着鼻子，仰头看着莫瞳瞳，见她不准备离开，倒是不哭了。 这会儿顾盏乔倒是听话了，眨巴着眼睛，乖巧的像个洋娃娃。 莫瞳瞳头痛不已，进退两难。 她只好就在这浴室之中听着顾盏乔絮絮叨叨，直到她说着说着，睡了过去。 第6章 有个大神 莫瞳瞳连忙拿来条浴巾，裹着她把她抱了出去，艰难地帮她吹了头发，又穿了睡衣，忙到凌晨，总算让顾盏乔安顿下来，莫瞳瞳身心俱疲的自己洗了澡又洗了衣服，时间便已经到了凌晨两点，大概是过了睡眠的时间点，一时也睡不着，她便打开文档开始码字。 莫瞳瞳是个写手。 而且她自我定义了一下，觉得准确来讲，她应该是一个，有金手指的写手。 这件事算是她从小到大的一个秘密，她的脑子里有座奇怪的图书馆，里面大约是储藏着，来自另一个平行世界的书籍。 那些书籍被按照年代分门别类，而当她在脑内打开这一本书的时候，就会自动生成那个平行世界对它的评价——至于为什么认为是平行世界，大概是因为，里面的很多纪实类的书籍明明那么真实地描述了一个人，但是在莫瞳瞳的世界，这些人却从来没有出现过。 这个脑内的世界，令莫瞳瞳觉得无比的安全。 文档打开的时候，莫瞳瞳顺手打开了q/q，默认的账号是目童，大概是因为她上次登录的是这个账号，文档打开的时候，q/q也跳了出来。 有人向她发了窗口抖动—— 大漠孤狼：大神再考虑一下啊，如果担心我们编剧编砸的话，让你做第一编剧也是可以哒。 这是昨天的信息，大约是她收拾顾盏乔的时候发来的，紧接着，今天的信息也过来了—— 大漠孤狼：大神你终于上线了[大哭][大哭][大哭] 大漠孤狼：大神求你考虑一下吧，我老板给我下最后通牒了。 鬼使神差的，莫瞳瞳回了一句—— 目童：我可以选择主演么？ 大漠孤狼似乎没想到她会回复，瞬间发过来一排兴奋的表情，随后却沉默了几十秒，才回—— 大漠孤狼：我明天问一下老板，很快的大神，明天就给你回复，不今天就给[亲] 目童：…… 目童：我只是随便问问，求不当真。 没等大漠孤狼回复，目童隐身了。 然后她情不自禁地开始想，自己是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呢？ 是因为顾盏乔么？ 她顿时也没了码字的心情，想了想，打开了微博。 她好久没开微博，微博却自动登录了她的账号，一瞬间几万加的私信提示和几万加的粉丝差点没让她的电脑死机，缓过来以后，目童就搜索了顾盏乔。 顾盏乔带v的大号里，最后一条微博还是她为了去参加杀青宴发的漂亮的自拍，下面的回复已经有了几十万，全是辱骂和嘲讽，只有几条死忠粉的鼓励评论，还被冠以脑残粉之名轮了几百遍，目童一目十行，很快就觉察到了什么不对劲。 有好几条评论，虽然账号不同，语气却是差不多的。 顾盏乔把这几个账号截了下来，想了想，先保存了。 再往下刷，便是个粉丝群的广告—— 顾娇娇太美了：顾娇娇全国粉丝后援会欢迎您的加入~~~\(≧▽≦)/~群号：xxxxxxxxxx 这人连刷了好几条，居然没有像之前顾盏乔的粉丝那样被轮，莫瞳瞳觉得奇怪，忍不住开起小号种菜姑娘，加了这个群。 群申请很快通过，两千人的群已经快满，莫瞳瞳刚进来便经历惨无人道的刷屏，以至于她连管理员的欢迎都没有看见，莫瞳瞳定睛看着聊天记录，发现整个群在讨论的就是顾盏乔吸毒的事。 莫瞳瞳昨天搜索新闻的时候，知道顾盏乔的最新新闻是当小三，她资讯慢了一步，根本不知道这件事，这时倒记起顾盏乔喝醉的时候提起了毒品，但还是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便问—— 种菜姑娘：什么毒品啊？这跟顾盏乔有什么关系？ “……” 整个群寂静了片刻。 大家似乎被这世界上居然还有人不知道这件事惊呆了。 潋滟长流（管理员）：……值得高兴的是，这是从前天开始整个群最安静的时刻。 很快有人发了链接，叫莫瞳瞳自己去看，莫瞳瞳看了新闻，便回群里道—— 种菜姑娘：这个新闻有很多漏洞啊，是假的吧？ “……” 刚刚转暖的群又寂静了。 很快，莫瞳瞳发现自己被踢了。 ——【您已退出了顾娇娇全国粉丝后援会】 莫瞳瞳：“……” 虽然莫瞳瞳社交障碍，这会儿也发现那个群绝对不是粉丝后援会了，她很快也猜到，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黑粉，其实她也有黑粉，所以对此并不陌生。 她茫然了片刻，便去微博上搜索#顾盏乔吸/毒#的信息，微博上相信的人显然不少，辱骂顾盏乔的随处可见，莫瞳瞳在相关推荐里看见了一个叫宋敖观的带v号的人发的微博，看了评论以后，何所思知道，这人和顾盏乔大概算是银幕情侣，两人有cp粉。 莫瞳瞳却怎么看，都觉得这人发的微博语气有点怪怪的。 她思索了一下，便发现奇怪之处正在于，他这微博一发出来，就好像顾盏乔吸毒当小三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传言变成了事实，而他却是个豁达无私的白莲花。 莫瞳瞳莫名不满，想要在下面留言，看着自己大号的名字，总算还是觉察到了什么不妥，想了想，在q/q上戳了五方石。 目童：借我一下你的微博账号。 五方石：[惊讶]你要干什么，你不是不玩微博么。 目童：借一下，我就写剧本。 五方石立刻把账号密码一起发了过来，顺便还加了个狗腿的表情，然后把压缩文件再次发了一遍。 这一回，莫瞳瞳接收了。 然后她登陆了五方石的账号，想了想，转了宋敖观的那条微博—— //五方石v：吸毒小三都还是传言吧，这位现在出来扮白莲花会不会太早？//宋敖观v：一切都会过去的，加油，我永远支持你。 在微博上爆炸之前，莫瞳瞳很满意地，睡觉去了。 * 前一秒，顾盏乔的大脑还是一片漆黑。 后一秒，刺目的阳光和身体上的凉意令她一下子惊醒了。 她猛地直起身来，发现窗帘大开，被子也被掀了，大约三十多对的女人目光严厉地看着她，酒红色的卷发随意地披散在身后，黑色的夹克上还带着早晨的湿气，显得整个人冰冷又气势迫人，以至于让人完全忽略了五官，顾盏乔看见她，眼泪又一下子下来了，软声道：“曹姐……” 莫瞳瞳也跟了进来，她看着曹佳轩整个人都是崩溃的——曹佳轩怎么能就这样不换衣服不换鞋子直接就闯进她家来了呢？！ 她张着嘴还没说出话来，顾盏乔便先哭了。 于是她的注意力又转向了顾盏乔，心慌意乱地想着：怎么刚醒就哭了呢，难道是做噩梦了？ 曹佳轩打开顾盏乔的衣柜，挑挑拣拣从里面挑出了几件衣服，然后迎头扔在了顾盏乔的头上，语调干脆道：“换好衣服出来。” 说完，干净利落地转身离开，见莫瞳瞳还愣在原地，便用眼神示意让她出来。 莫瞳瞳见顾盏乔已经开始脱衣服，便跟着曹佳轩出去了，出去后，她便道：“姐，你怎么能不换衣服，还还还不脱鞋。” 曹佳轩没当回事，她甚至踏着高跟鞋走到客厅，直接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然后自顾自点起根烟来。 莫瞳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忍不住后退几步，最后干脆眼不见为净，直接回房间去了。 顾盏乔出来的时候便只看见曹佳轩静静的抽烟，嫣红的嘴唇吐出细小的烟圈，在空中慢慢放大，烟雾缠绕在她的面孔上，苍白的面孔和深色的眼影，猫一样的慵懒迷人。 她听见声响，烟灰色的眼珠子便转过来望向顾盏乔，猫一样的神情褪去了，变作了严肃的一丝不苟的板着脸的女人，她上上下下瞧了顾盏乔几眼，道：“这是个机会。” 这没头没脑的话让顾盏乔愣住了，她自然而然地接了句“什么？” 曹佳轩便扯了张纸巾摁灭了烟，包着烟头扔进了垃圾桶里，道：“虽说现在舆论对你很不利，但未尝不是个机会，到时候事实被揭露是，民众就会对你有同情心，你演戏不好唱歌也不好，如今人气已经饱和，趁这个机会再跳一把，也不错。” 顾盏乔目瞪口呆，这算是在夸她还是在骂她？半晌，惊诧过去后，脸上便露出了狐疑之色：“曹姐，这事，不会是你安排的吧？” 曹佳轩瞥了她一眼：“我是傻瓜么？” 话是这样说，但那眼神却明显在说——你是傻瓜么？ 顾盏乔连连摇头。 曹佳轩站起来：“我会帮你安排接下来的工作，公司就别去了，近期——” 她环顾了一下眼前这个整洁肃静到简直没有人情味的房间。 “近期就住在这儿吧，别上网了，练练瑜伽跑跑步，实在不行看看书也可以。” ——为什么看看书是实在不行的选择？ 顾盏乔这句吐槽还没说出口，曹佳轩提着她的文件包已经和她擦身而过走到了门口，开门的时候她又转过头来，补充了一句：“少出门，别喝酒。” 话音未落，门已经关上，踢踏踢踏的高跟鞋声音已经走远了。 顾盏乔只觉得曹佳轩的出现好像是她早上没睡醒做的梦，但是对方所带来的冰凉的气息还没有褪去，无端端令她打了个寒战。 她还沉浸在曹佳轩的雷厉风行中，便看见莫瞳瞳带了口罩出来，那抹布从门到地板都擦了一遍，又拿着小喷壶喷门把手，等到对方去擦沙发的时候，顾盏乔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昨天，我是不是喝醉了？” 莫瞳瞳身形一顿，低低地“嗯”了一声。 “衣服是你帮我换的？” “嗯。” “那……澡也是你帮我洗的？” “……嗯。” 顾盏乔穿着那双粉丝的软底拖鞋走到了莫瞳瞳的面前，盯着对方的眼睛。 莫瞳瞳莫名被她看的心虚，忍不住后退两步。 顾盏乔抿起嘴来，她见莫瞳瞳一脸恐慌的模样，欣喜便褪去了一半，她想起对方是个洁癖，眼下连她靠近都是这个模样，昨天帮她洗澡，恐怕也只是嫌她脏吧。 她站起来，跑到自己的房间门口，见莫瞳瞳还是僵在原地，扬声说了句“谢谢”，便冲进房间关上了门。 第7章 变化 靠在门上的顾盏乔低头看着拖鞋上的粉色兔子耳朵，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 她抬手捂住自己的脸，瞠着眼睛震惊地感受着脸颊上变得过分滚烫的体温。 她深吸了一口气，扑倒在床上，把笔记本电脑打开了。 虽然曹佳轩叫她少玩电脑少刷微博，但要是这种事她都能忍住，她都已经在哈佛留学了好不好，何苦沦落到现在黑粉越来越多的地步。 她先登了q/q，期望看见昨天的信息得到回应，结果所有人的头像全是灰的，根本没有人回复她，她捏着拳头，咬咬牙登了小号。 【顾娇娇粉丝后援会】果然热闹的不行，立刻就不断地闪烁起来。 顾盏乔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忽略全部。 她暂时还没有强大到能够毫无波动地围观一群黑粉骂她的地步。 结果q/q很快又重新闪烁起来。 顾盏乔最终败给了好奇心，把聊天窗口打了开来。 金戈铁马：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听说昨天晚上进来一个顾娇娇真粉丝啊。 青禾观雨：已经被踢走了，脑残粉也真是，吸/毒这种事居然也洗白[翻白眼]。 顾盏乔一下子就被这条消息吸引了，她居然有！粉！丝！ 不不不，她当然有粉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群里得知她又粉丝，就是令她莫名无比振奋，这种感觉就好像听说讨厌的人吃到了一个苍蝇，虽然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就是莫名很爽。 她故作镇定的回复—— 猫咪物语：欸欸？怎么回事啊？怎么有粉丝进来了啊。 金戈铁马：没搞清楚我们是什么群吧，估计就是个脑残颜粉，什么都不知道。 顾盏乔顿时愤怒，现在她对这个还不知道是谁的粉丝充满了维护之心，打下一行“你才脑残”以后，才猛地意识到自己的立场，便压住火气删掉这几个字，回了一句—— 猫咪物语：呵呵，也不能就这样说人家是脑残吧。 金戈铁马：……怎么，你也是荞麦？ 荞麦是顾盏乔粉丝的称呼，顾盏乔这还是第一次因为这个词慌张起来，她咽了咽口水，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回复。 但是不回复不免有心虚之感，顾盏乔打开网页百度了一下【如何回复污蔑显得铿锵有力】，未果，再打开聊天页面时，却发现她和金戈铁马的对话早就被刷掉了，下面的人又开始讨论起化妆品。 顾盏乔略有些无力地窥屏半晌，正准备退出的时候，又有人发了条链接，并附上留言—— 明天的故事：水军开始大举出没了啊，网红都开始为顾娇娇说话了。 顾盏乔顿时愣住了。 公司都放弃她了，谁帮她买的水军？ 她还没想通呢，房间门突然被敲响了，鉴于这个房子里只有她和莫瞳瞳，顾盏乔立马就猜到敲门的这人一定是莫瞳瞳了。 她莫名地紧张起来，清了清嗓子，坳出了一张臭脸翻下床，打开了门。 莫瞳瞳比她高半个头，又清瘦异常，站在门前像一棵清俊的植物，顾盏乔本来故作镇定，但是一对上对方清清淡淡的眼神，顿时脸颊又开始发热。 她低下头，就看见了对方手上端着的一叠三明治和一杯牛奶。 “你没吃早餐。”莫瞳瞳说。 顾盏乔因为这完全没有想到的展开震惊到沉默了好几秒，然后脱口而出—— “你怎么突然变成好人了？” 莫瞳瞳：“……” 话一出口，顾盏乔就觉得自己这话说的不对，怎么好像对莫瞳瞳有所不满？她立刻补救了一下：“你给我早餐我也会付钱的。” 莫瞳瞳：“……” 莫瞳瞳：“……哦。” 顾盏乔涨红了脸：“不是，我想说，你吃了么。” 莫瞳瞳眨了一下眼睛：“你不要吃么？” 顾盏乔连忙把早餐接了过来，想再说几句，莫瞳瞳已经礼貌地点了点头，转身打开对面房间的门，回自己房间去了。 顾盏乔莫名失落地看了禁闭的房门好一会儿，很快被香喷喷地三明治勾起了馋虫，咬着三明治关上了房门。 * 确定对面确实传来了关门声后，莫瞳瞳松了口气。 她的手按在门把手上犹豫了一会儿，最后没锁门，回到书桌前打开了电脑，电脑打开的过程中，她看了一下手机，发现上面有好几个未接来电。 都是五方石打来的。 莫瞳瞳不喜欢和别人面对面聊天也不喜欢打电话，但是五方石居然打来那么多电话，令她不免想到是不是自己之前转发的事造成了什么不好的后果。 她犹豫了一下，打了回去。 电话很快接通，中气十足的男声在莫瞳瞳耳边炸了开来。 “姐姐啊，你可害死我了，我现在被轮的快死了啊！” 莫瞳瞳“嗯？”了一声。 五方石说：“你快去看看微博吧，我可真是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啊，你跟那个小鲜肉有什么仇啊，怎么就跟他杠上了？” 对方话音刚落，莫瞳瞳已经挂了电话。 电脑已经打开，她登上q/q回复五方石—— 目童：嗯，他得罪过我。 五方石：！！！！！！！！！！！！ 目童：具体的不说。 五方石：…… 五方石：那我认了，真得罪了？那你说一声啊，保管他这圈子混不下去。 莫瞳瞳深思了一下，觉得自己讨厌宋敖观讨厌的没什么道理，虽然骗五方石对方得罪过自己，但实际上她连对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想了想，她还是回复：不用，够了。 五方石：……qaq那我怎么办。 目童：你想怎么办。 五方石：巨巨罩我[抱大腿] 目童：……我试试。 目童登上了微博。 在顾盏乔住进来以前，她根本不用微博，至今也只会看一下热门而已，于是这一回她照例先看到了热门，正是和五方石有关的。 五方石在微博不大不小算个红人，因为他是个知名网络写手，又爱发一些段子，数年以前他和莫瞳瞳认识的时候曾经想奔着名垂千古的知名作家方向走，最后却在硕士毕业后成了一个金融分析师，写点文字什么的都成了副业，但是网上的影响力却保留了下来。 顶上热门的并不是她转的宋敖观的那条微博，而是有个网友的总结贴—— 八一八娱乐圈：娱乐圈昨日又发生了大事，知名微博博主炮轰近日风头正盛的小鲜肉，究竟是有感而发？还是那人钱财，□□……[图][图][图] 点开看下面的评论，果然大片大片的辱骂，有人说五方石自己心理阴暗，也有人说五方石是顾盏乔拿钱请来的水军，还有多年支持五方石的人表示不懂五方石为什么要这样做。 莫瞳瞳难得起了愧疚之心，简直就想承认转发那条微博的其实是自己。 五方石的消息却又突然发了过来—— 五方石：你不会是想承认发微博的是自己吧。 五方石：算了吧，这就只是给你讨厌的那小子炒存在感，还对他有好处呢。 五方石：其实我还涨了几个粉，不信你去看。 目童：放心，我不会这么蠢的…… 五方石：……[尴尬] 目童：不好意思，没跟你说。 五方石：没事啦，但是我还真的挺好奇，他怎么得罪你了？ 目童：没什么 五方石：你不会是顾盏乔的粉丝吧？？？？？！！！！！ 五方石这话一出，莫瞳瞳心里就是一跳。 ——难道她维护顾盏乔的态度表现得很明显？ 这个时候，q/q又闪了起来，莫瞳瞳认出这个头像是一直问她要《梦里花青》版权的那个。 大漠孤狼：老板想问问，大神心目中合适的人选是谁？ 莫瞳瞳头皮发麻，她凌晨的时候脑子不清楚，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对方居然就这样打蛇上棍了，但是这事先是自己没说清楚，莫瞳瞳便硬着头皮解释了一下。 目童：我就是随口一说，我真的不卖。 大漠孤狼：[惊恐]不是吧，我已经跟老板说了，不要啊，这样我会失业的大神！！！ 目童：…… 大漠孤狼：我上有老下有小，每个月付房贷，生病不敢去医院，天天加班，大神啊，失业了我活不下去啊。 目童：…… 莫瞳瞳先不管大漠孤狼发过来的源源不断的消息了，转而问五方石—— 目童：现在口碑最差的女明星是谁？说出去制片人绝对不会同意的那种。 五方石：……你的女神顾盏乔啊。 目童：顾盏乔不是我的女神…… 五方石：那你干嘛和那小鲜肉过不去。 莫瞳瞳不理五方石了，她回复大漠孤狼—— 目童：哦，好的，我心目中最合适的女星是顾盏乔。 大漠孤狼：大神你就可怜可怜我吧。 大漠孤狼：…… 大漠孤狼终于陷入了沉默。 第8章 相处 在莫瞳瞳成功调戏了大漠孤狼之时，顾盏乔正兴致勃勃地刷着五方石的微博。 她本来以为在这种情况下抨击宋敖观的一定是自己的粉丝，然而和她想象中不同，五方石一点都没有是他的粉丝的迹象，对方的微博除了搞笑科普段子之外还有一些金融动态，看起来比起帮顾盏乔打抱不平，更像是就是看宋敖观不爽。 顾盏乔趴在床上摇晃着小腿，微微带着失望嘟着嘴关掉微博的时候，q/q上突然闪起一个小喇叭，居然是有人把她拉进了一个群。 顾盏乔深感稀奇，这个小号她都没怎么用过，怎么会有人把她拉进什么群？ 顾盏乔点进去一看，群名叫作【万事有因也有果】。 顾盏乔：“……” 并没能通过群名理解这个群的目的的顾盏乔，很快通过群主的话理解了。 金戈铁马（群主）：你其实是荞麦吧猫咪物语。 金戈铁马（群主）：我们这个群是潜伏在那个黑粉群的荞麦。我之前的话乱说的，你别介意。 金戈铁马（群主）：你看我还拉了昨天晚上那妹子种菜姑娘 猫咪物语：…… 顾盏乔没有回话，完全是因为她已经傻了。 万万没想到，粉丝里面居然还有无！间！道！ 金戈铁马（群主）：我不会是猜错了吧[冷汗][冷汗] 猫咪物语：不我确实是荞麦，我只是……震惊了…… 金戈铁马（群主）：哈哈哈 顾盏乔真的震惊，她兴致勃勃地和金戈铁马聊了好一会儿，得知对方原来压根儿不相信顾盏乔吸毒当小三的事，觉得一定是有人诬陷她。 顾盏乔感动地就像遇见了亲人。 猫咪物语：(t▽t)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可是就是没人相信。 金戈铁马：抱抱，摸摸头 猫咪物语：你在那个群里像wsn，这个群里好温柔＞_＜ 金戈铁马：哈哈哈我是女的啊。 顾盏乔又震惊了。 她震惊着的时候，又有人在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种菜姑娘：……这是什么 金戈铁马：乔乔的粉丝群呀（*＾3＾） 种菜姑娘：…… 种菜姑娘：顾盏乔？ 这话一打出来，顾盏乔心里一激灵，有种对方正和自己说话的感觉。 虽然隔着屏幕，顾盏乔却觉得屏幕后面的那个人，也冷冰冰地叫着她的名字。 种菜姑娘：……为什么你们觉得我是顾盏乔的粉丝 金戈铁马：0.0难道不是么，那你怎么看这几天的事。 种菜姑娘：假的 猫咪物语：……(t▽t) 金戈铁马：感人的理智粉(tot) 种菜姑娘的头像暗了下去。 顾盏乔莫名有种对方已经不屑于和她们聊下去的感觉。 正当顾盏乔想和自己温柔的粉丝再多聊几句的时候，大号上突然闪起来的头像把她吓得一哆嗦，自带头像又蠢又老土，看上去像是十年前的非主流，但是这只代表着一个人。 大魔王：手机呢，为什么打不通。 被顾盏乔备注为大魔王的，正是白天令她和莫瞳瞳都心力交瘁的曹佳轩。 曹佳轩一般不用q/q，因为她觉得这个通讯工具降低了她的效率，所以如果当她用q/q时对方没有秒回，曹佳轩便会让对方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严酷。 顾盏乔一下子把其他事情都抛到一边，回复道—— 乔乔顾盏乔：之前不小心坏了。 大魔王：再买一只 乔乔顾盏乔：好的好的立刻去买 曹佳轩的头像暗下，没有回复了。 顾盏乔抹了把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水。 这时，她的门又被敲响了。 莫瞳瞳平静地在外面问：“要帮你准备中饭么？” 这不是废话。 顾盏乔高声喊了句“要”。 莫瞳瞳便立马说：“那你出来吧，可以吃饭了。” 顾盏乔：“……”原来你已经准备好了啊。 想到这一点，顾盏乔抿嘴笑了起来。 顾盏乔一出门就闻到了令她食指大动的香味，望向餐桌，看见了一碗汤和两盘炒菜，碗筷已经摆好，放在长方形餐桌长边的两端。 这种摆法简直像西方的吸血鬼电影里的晚餐，古堡里主人和客人在长桌两端遥遥相望。 顾盏乔：“……” 顾盏乔：“太远了吧，我够不到啊。” 莫瞳瞳神色未变，从厨房里又拿出两个盘子，将炒菜平均分成两分，整整齐齐地摆在了空碗的边上——餐盘从小到大，从高到矮。 等她要再去拿个汤碗的时候，顾盏乔制止了她。 “算了，我不喝排骨汤。” 莫瞳瞳煮的是莲藕排骨汤，顾盏乔虽然不是穆斯林，但是为了控制卡路里，已经好多年没吃过猪肉了。 她望着剩下的韭菜炒鸡蛋和香菇炒青菜，说：“有点油。” 她顿了一下，又说：“我不吃韭菜和香菇。” 莫瞳瞳：“……” 莫瞳瞳没遇到过这种事，微微思索了一下，正准备建议顾盏乔吃外卖的时候，顾盏乔已经盛了饭回来，捡着鸡蛋吃起饭来。 莫瞳瞳便也坐下了，默默地吃起饭来。 顾盏乔虽本来出于不知怎么产生的不爽，对这菜色挑挑拣拣，到最后却因为发现菜惊人的好吃，连韭菜和香菇一起吃了，吃了一半，她才想起之前自己说过的话，略有些尴尬地抬起头来，便看见莫瞳瞳微微皱眉看着她，神色相当困惑。 顾盏乔有些脸红，嘴硬道：“我是因为饿了才吃下去的，晚餐我是不摄入碳水化合物的，以后给我的汤绝对不能是肉汤浓汤，而得是清汤，不吃猪肉羊肉牛肉，吃鸡肉但是得去鸡皮，不吃油炸类和煎烤类，不吃含糖分高的水果，不吃淀粉类……” 顾盏乔巴拉巴拉说了一堆，见莫瞳瞳没什么反应，不满道：“你有没有在听我在说什么？” 莫瞳瞳纠结地看着她：“晚饭不摄入碳水化合物，你要吃什么？” 顾盏乔一脸“你怎么这都不懂的表情”：“水果沙拉。” “你昨天晚上吃的是酒和面包。”莫瞳瞳纳闷地说。 顾盏乔便又想起自己昨天晚上做了什么傻事，红着脸道：“昨天是特殊情况，我才不是那种自暴自弃的人呢。” 她低头夹着饭等着莫瞳瞳再说些什么，对方却已经不说话了。 顾盏乔拿余光瞄她，发现就算是吃饭的时候，莫瞳瞳的背也挺得笔直，咀嚼的时候慢条斯理，完全没有张嘴。 明明是普通的饭菜，在莫瞳瞳吃饭的时候，却有种宴席的高级感，影响着她也情不自禁地挺起背来，细嚼慢咽。 不过就算是这样，她也比莫瞳瞳先把饭菜吃完了。 望着一干二净的餐盘，顾盏乔不知道自己该自豪还是该羞愧。 她想了想，望着莫瞳瞳道：“既然你烧饭的话，我就洗碗吧。” “不用。”莫瞳瞳干干脆脆地拒绝了。 不知道为什么，顾盏乔发现自己已经可以理解莫瞳瞳的脑回路，对方一定是担心自己洗不干净，也或者干脆就是讨厌别人碰她的餐具。 果然，莫瞳瞳说：“你只洗你自己的好了，以后你的餐具就是那套了。” 顾盏乔冷哼一声，翻着白眼甩着马尾进了厨房。 她不知道，莫瞳瞳望着她走进厨房的背影，露出了挣扎不已的表情。 除了装修的时候，没有人进过莫瞳瞳的厨房。 如果说客厅和书房有的时候不得不接待客人的话，卧室和厨房简直是莫瞳瞳最后的清净之地，但是现在，这两个地方都被顾盏乔闯入了。 莫瞳瞳望着顾盏乔的背影，半晌，莫名有了大彻大悟之感。 ——嗯，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成功了的脱敏疗法吧。 她又想起了刚才自己莫名加入的那个群。 没想到，她被顾盏乔的黑粉群踢了，却那么快就加入了顾盏乔的粉丝群。 更奇怪的是，加入了一个如此出乎她意料之外的群，她居然没有第一时间退出。 ……我一定是太无聊了。莫瞳瞳如此自我定义。 她这样自我剖析的时候，洗着碗的顾盏乔突然问她：“这附近有电器店么？” 莫瞳瞳咽下嘴里的这口饭菜，想了想，道：“没有。” 顾盏乔又问：“那有大型超市么？” 莫瞳瞳又说“没有。” 顾盏乔顿时挑眉不敢置信道：“这里不是高档小区么？怎么什么都没有？” 莫瞳瞳：“……不知道。” 顾盏乔被莫瞳瞳的态度和先前的噩耗搞得烦闷不已，碗洗的水花四溅。 莫瞳瞳看着四溅的水花觉得自己快要昏倒了。 虽然不爱说话，但她觉得自己一定要说些什么来制止顾盏乔继续这样残虐自己的神经：“你想买什么。” 顾盏乔将碗叠在洗水槽边上。 “手机，我的手机坏了。” 莫瞳瞳因为平息的水声，内心平静下来：“你可以网上买。” 她甚至补充：“电商送货上门，今天下单明天就可以到。” 顾盏乔没试过这种。 说来不可思议，长这么大，她并没有尝试过网上购物。 实际上，她的银/行/卡掌握在曹佳轩手中，她自己甚至没有去过银行。 她擦干手走到莫瞳瞳身边，眨着眼睛道：“我不会，你能教我么。” 莫瞳瞳感受着对方过分灼热的目光，艰难地点了点头。 第9章 接近 莫瞳瞳收拾完桌子洗完碗洗完洗碗槽擦完地砖码好椅子之后，已经过去了三十分钟。 顾盏乔捧着电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已经将莫瞳瞳说的那个电商页面打开了。 她看着上面五花八门的电器，简直眼花缭乱，有种打开了新世界大门的错觉。 莫瞳瞳擦干了手，看了眼盘腿坐在沙发上的顾盏乔，又看了下放在顾盏乔膝盖上的粉色笔记本电脑，稍作思索之后，从抽屉里拿出一双手套戴上，又从茶几下面抽出一张小圆凳，拖过来坐在了顾盏乔的边上。 顾盏乔兴致勃勃，便不在意莫瞳瞳的武装了，紧张地说：“我该怎么办？做些什么？” 虽然莫瞳瞳已经同顾盏乔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但是两人仍然靠的太近，顾盏乔一激动地说话，气息便喷在了莫瞳瞳的耳畔，莫瞳瞳顿时僵住，浑身一阵阵起鸡皮疙瘩，说不出话来。 顾盏乔全然未觉，移着鼠标道：“先要注册吧，这个我是知道的……” 她很快注册了网站账号，在绑定支付渠道时却遇到了麻烦，她虽有一张信用卡，但是除了密码之外便一无所知，在填写绑定手机号码的时候，顾盏乔犹豫了一下填了自己，果然遇到了错误。 她哭丧着脸：“不是我的手机号，应该是曹姐的。” 莫瞳瞳现在已经不是坐在顾盏乔边上了，她站在顾盏乔一米开外，伸着脖子艰难地瞧着顾盏乔的电脑屏幕，听到顾盏乔这么说，便皱眉说了句：“这就麻烦了。” 顾盏乔便注意到了莫瞳瞳此刻的状态，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你是乌龟么。”她忍不住吐槽道。 莫瞳瞳对目前的状况也很焦虑，她比顾盏乔更希望手机快点买完。 想了想，她犹豫道：“干脆用我的账号买吧。” 顾盏乔又是烦闷又是泄气，嘟着嘴道：“这怎么好意思。” 莫瞳瞳一脸莫名：“钱我可以之后自己问姐要。” 顾盏乔：“……” 顾盏乔涨红着脸看着莫瞳瞳，最后把身后的靠枕扔了过去，尖声道：“就算你送给我我也不要！” 莫瞳瞳接了抱枕，一时又没明白顾盏乔是怎么了。 顾盏乔虽然发了个小脾气，却还是把电脑递给了莫瞳瞳，顺便指了她要买的手机：“就这只最新款，要最好的配置！” “这不是最新款……” “就要这款！！！！！！！！！！” 莫瞳瞳不说话了。 她刚登上自己的账号，房间里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还没等她有所行动，顾盏乔已经赤着脚跑进房间，把她的手机拿出来了。 莫瞳瞳：“……” 顾盏乔把手机拿出来，才想起莫瞳瞳的房间是不允许她进去的，便一脸无辜地看着莫瞳瞳，然后将手机递了过去。 莫瞳瞳有种不可思议的超脱之感。 她最后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接过手机，看了眼来电对象之后，又把手机递了过去。 “姐，估计是找你的。” 顾盏乔反应了两秒才明白莫瞳瞳在说什么。 而在明白了之后，她当机立断地夺过了手机，立马接通了。 “你好曹姐有什么事么？” 曹佳轩口气冷淡：“你和宋敖观的恋爱节目会继续，节目组明天会进行后续拍摄，为了展示你状态很好，节目组会去你家。” 顾盏乔一愣：“我住在莫瞳瞳……” “对就是莫瞳瞳家，不用担心，她们小区治安方面很好。” 顾盏乔：“……” 曹佳轩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随意道：“你跟她说一下，制作组大概十几二十个人，不用管他们，他们自己管伙食的。” “这我也知道但是莫瞳瞳……” “莫瞳瞳有洁癖。” “对对莫瞳瞳她……” “治好它。” “……” 在顾盏乔和曹佳轩进行着令顾盏乔心累无比的对话的时候，莫瞳瞳开始帮顾盏乔下单了，点完确认付款的同时，电脑发出了“滴滴滴”的熟悉声音。 莫瞳瞳下意识往屏幕右下角一看，果然看见了跳动个不停的q/q图标。 完全是下意识的，莫瞳瞳将鼠标移了过去。 虽然在移过去的中途，她已经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不是她的电脑也不是她的q/q，但是鼠标箭头已经停留在了跳动的图标上，并显示出了那个图标的名称—— 【万事有因也有果】 莫瞳瞳：……欸？ * 顾盏乔打完电话出来了。 她内心纠结无比，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和莫瞳瞳说摄制组的事情。 但是她不能放弃这次机会，原本在她出这种事的时候，节目组是有叫她下车的权利的。 她犹犹豫豫地开口道：“莫，莫瞳瞳，我有一件事情要说。” 莫瞳瞳飞速地将手从鼠标上抬了起来，瞪着眼睛惊慌地望着顾盏乔，道：“我已经买好手机了。” 顾盏乔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发现莫瞳瞳的惊慌和心虚，随口说了句“哦谢谢。” 然后她又开始说制作组的事情：“莫瞳瞳，你知道我最近已经很倒霉了，所以这件事虽然我知道很勉强甚至可以说很对不起你，但是你就看在曹姐的面子上帮我一把……” “可以。” “……其实根本是一件………”顾盏乔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迷茫而呆滞地望着莫瞳瞳，半晌迟疑道：“刚才我好像因为太渴望而出现了幻听。” 莫瞳瞳眨了眨眼睛，她冷静下来：“什么事。” 顾盏乔歪了歪头：“但是你确实是已经同意了吧？” “不，我得听听是什么事。”她现在冷静下来，心虚渐渐退去，觉察到了顾盏乔纠结又犹豫的样子。 顾盏乔能这么纠结，这事一定就不是什么好事。 这个时候，莫瞳瞳的手机又响了起来，顾盏乔看了眼来电显示，便直接接了电话。 对面是薛珍珍，她看样子松了一大口气，语调都活泼起来。 “幸好你没出国，果然曹姐是会有办法的。” 顾盏乔“嗯”了一声，问：“你帮我联系制作组么？他们什么时候来？” 薛珍珍吞吞吐吐起来：“这个，那个……其实是这样子的乔乔，我之前不知道你那儿……哎呀，说起来不好意思，我明后天都有事。” 顾盏乔抿了抿嘴，努力令自己的声音显得轻松豁达：“哦，没事，我自己能搞定。” “不不不我帮你找个临时助理吧，你手机买好了么，我明天叫临时助理帮你送……” “不用了。”顾盏乔打断了薛珍珍，“我已经买好了，你不用担心，我还有事，就先挂了。” 这话说完，顾盏乔便直接挂了电话。 她挂了电话，眼圈却已经红了。 但是想到在莫瞳瞳面前，便强忍了眼泪，若无其事地坐到了莫瞳瞳身边的沙发上。 莫瞳瞳觉得尴尬，低头不敢看她，只道：“什么制作组？” 顾盏乔捧着手机，把它暗灭又打开：“我们恋爱吧，k台的，我和宋敖观是一对cp——知道什么是cp么？呼，算了，你应该连宋敖观是谁都不知道。” 莫瞳瞳看着顾盏乔肆意玩弄自己的手机，也没好意思拿回来，目光追随着手机道：“我知道他。” 顾盏乔一愣，偏过头疑惑地看了莫瞳瞳一眼，见莫瞳瞳目光没与自己相接，而是羞涩（雾很大）地移开（其实是在看手机），便忍不住想：莫瞳瞳不认识自己却认识宋敖观，难不成是宋敖观的粉丝？ 她不知为何心里酸溜溜的，却没提这茬，继续道：“明天拍摄家中特辑，这是早就决定好的，但那个时候……跳票难免被怀疑，曹姐的意思是借你的屋子用一下。” 顾盏乔低着头：“不不不过我会帮你打扫干净的。” 她想了想，又补充：“宋敖观也会来。” 莫瞳瞳没有理解“宋敖观也会来”和“她会答应这件离谱的事情”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但是更离谱的是，她看着顾盏乔为难又苦闷的样子，情不自禁地想到对方昨夜在浴缸嚎啕大哭的模样，竟然犹豫并且考虑起来。 她想象了一下一大群人扛着摄影机闯进她家里的情形，想象着他们每个人大汗淋漓又穿着各种各样的鞋子，汗水和唾沫可能会滴到地板上…… 她想象不下去了。 为掩饰恶心，她倒了杯水来喝。 这件事实在过分冲击，就算她自认最近已经好转，也无法忍受这样的展开。 莫瞳瞳没说话，顾盏乔心惊胆战，软着声音道：“求你了，我一定不让他们进你的房间和书房——不，卧室那儿我不会允许任何人过去，我们可能就烧几道菜……” 莫瞳瞳搅起眉头。 顾盏乔连忙补救：“不不不他们就在客厅，其他地方我可以自己手持摄像——绝对不会弄脏任何地方。” 她撒起娇来，便情不自禁地靠近莫瞳瞳，摇了摇她的手臂。 莫瞳瞳穿着黑色短袖t恤，两人肌肤相接。 莫瞳瞳：“……” 顾盏乔：“……” 在莫瞳瞳瞬间僵硬的姿态之中，顾盏乔若无其事地把手收了回来。 两人看着地板半晌无言，好一会儿，莫瞳瞳说：“……你把手机还我。” 顾盏乔这才发现自己手上的是莫瞳瞳的手机，连忙双手递了过去，期待道：“你就答应吧。” 莫瞳瞳正要接过手机的时候，手机又响了。 顾盏乔不好意思地拿回来接通，说了一句话以后，却又递给了莫瞳瞳。 “曹姐，她有话对你说。” 莫瞳瞳拿过手机，将听筒靠在了耳朵边上，却没有碰到耳朵。 曹佳轩在听筒里的声音显得更加没有人情味。 “莫瞳瞳，房子是我帮你打听的，物业水电是我帮你交的，每次合同都是我帮你看的，爸妈那儿是我帮你拦着的，不答应的话以后这些事都自己去做。” 莫瞳瞳：“……” “嘟嘟嘟——” 莫瞳瞳没能说一句话，电话已经挂断了。 她抬起头望向了顾盏乔。 顾盏乔眨着眼睛，漂亮的大眼睛上睫毛微颤，展现了她的紧张。 “……好的，可以进来，但是我会把后面的卧室那儿封起来。” 顾盏乔高兴地跳了起来，冲上前便用力抱了莫瞳瞳一下。 莫瞳瞳：“……” 她发现自己好像已经习惯了。 * 大事解决，顾盏乔便回房间开始准备明天要穿的衣服和要用的东西。 顺手打开电脑，把正在跳动的群打开了。 【顾娇娇粉丝后援会】已经被顾盏乔屏蔽，现在跳出来的只有【万事有因也有果】。 【万事有因也有果】的群里，进行着这样的对话—— 金戈铁马：好希望自己能冲到乔乔身边帮她啊，乔乔现在一定很难过[凋谢]。 牡丹花下死：咦群里有新人？ 金戈铁马：牡丹牡丹，你终于出现了，你死哪儿去了啊。 牡丹花下死：拍片啊，最近市场不景气，只好靠量来取胜了。 金戈铁马：噗哈哈哈你别肾亏啊。 牡丹花下死：[呵呵] …… 等顾盏乔准备好衣服，群里已经有了五十多条聊天记录，顾盏乔看了金戈铁马最开始发的消息，便直接发送了一句—— 猫咪物语：乔乔不会被打倒哒！ 牡丹花下死：顾盏乔就是太笨 牡丹花下死：哦，新人。 猫咪物语：为什么说顾盏乔笨？[疑惑] 牡丹花下死：你以为她为什么现在那么惨？ 牡丹花下死：她得罪大人物了。 猫咪物语：？？？？？？？？ 金戈铁马：没有依据的事不要乱说。 牡丹花下死：绝对是真的，我听说星天内部放话要雪藏顾盏乔的。 牡丹花下死：现在是顾盏乔的经纪人在帮她周旋。 种菜姑娘：…… 牡丹花下死：不知道是谁，不过我听说是某位高层的儿子，潜规则不成，恼羞成怒了。 猫咪物语：……哈？我都不知道这事…… 种菜姑娘：…… 金戈铁马：你和乔乔很熟？猫咪物语 电脑屏幕之后，顾盏乔慌乱地差点摔了电脑。 而另一边，莫瞳瞳拿手按住额头，深深叹了口气。 第10章 定义 10 猫咪物语就是顾盏乔，这个时候，莫瞳瞳已经完全猜到了。 她所想不到的是，顾盏乔未免露馅的太快。 好半天，见猫咪物语完全没有回复，莫瞳瞳心累地打上一行字—— 种菜姑娘：你是助理么？还是亲属？猫咪物语 金戈铁马：不管哪一种都让人羡慕，放心，小猫，我们不会深究的。 猫咪物语：对我是顾盏乔的助理 金戈铁马：什么？！ 猫咪物语：的亲戚 牡丹花下死：……说话不要大喘气啊。 金戈铁马：……qaq 无论如何，这一页算是掀了过去。 顾盏乔拍着胸脯，深深感动于自己的机智。 金戈铁马和牡丹花下死果然没有怀疑，继续随意地聊了下去。 毕竟这种凑巧的事，一般会只发生在小说当中吧。 于是顾盏乔一边窥屏，一边进行着明日的计划，很快到了饭店。 莫瞳瞳敲门叫她吃饭。 顾盏乔一打开门，惊得后退两步，还以为自己来到了异次元。 从卧室到客厅的拐角处被层层叠叠的白纸拦住，要不是开了一盏灯，能把顾盏乔吓掉半条命。 顾盏乔掀开白纸走到客厅，看见沙发茶几电视机全部都被塑料袋罩住，门口堆着一堆纸，莫瞳瞳见顾盏乔出来，说明道：“他们进来的时候你要在地板上铺上纸。” 顾盏乔一时没接上话。 莫瞳瞳皱着眉头：“他们是下午过来么，那我中午会离开，希望你能在我回来之前把一切收拾好。” 顾盏乔张着嘴，发现自己无言以对。 莫瞳瞳神情忧郁，她对把自己的家放在顾盏乔手里感到非常不放心。 但是比起直面那些可怕的场景，还是眼不见为净比较好。 她在顾盏乔难得的沉默之中，端了一盆水果沙拉在她的位置，自己则摆了一叠炸虾天妇罗和一盘番茄牛肉意面。 天妇罗金黄脆亮，意面香气扑鼻，令人食指大动。 顾盏乔的目光便脱离了沙发上的塑料袋，直接略过自己那盆绿油油的沙拉，望向了天妇罗。 “为什么我没有。”顾盏乔脱口而出。 莫瞳瞳：“……” 莫瞳瞳：“油炸的。” 顾盏乔这才想起自己在中午说了些什么。 这一瞬间她简直想回到中午把那个时候的自己给掐死。 她顿时闭嘴，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拌着黄瓜与苹果说：“对，我当然不吃那个，我跟你开个玩笑。” 这么说着，插起一叉子黄瓜，狠狠咬了一口。 * 七点的闹钟刚响了一声，莫瞳瞳就抬手把它按掉了。 她神色清醒地起床穿衣服洗脸刷牙。 打开电脑打开手机拉开窗帘。 进入厨房开始做早餐。 她刚刚把鸡蛋打下平底锅的时候，门铃响起来了。 莫瞳瞳不做他想，以为是快递。 虽然觉得今天的快递来的比较早，但是莫瞳瞳没有深思，就这样自然而然地打开了门。 然后她僵住了。 黑黢黢的摄影机正对着她的脸庞，七八个人拖着各式各样的东西，站在门口与她面面相觑。 莫瞳瞳甩上了门。 她觉得自己的神经，就在刚才的一瞬间—— 断了。 她完全不管外面萝卜似的一个个站着的人，直接冲到顾盏乔的房间，把她摇醒了。 “人人人，人来了。” 她冲睡眼惺忪的顾盏乔语无伦次地说。 顾盏乔还没睡醒，一脸迷茫道：“什么？人人？” 莫瞳瞳微微提高了声音：“摄制组的人来了！” 顾盏乔瞬间便清醒了，她立马比莫瞳瞳还着急起来：“怎怎怎么会这样，说说好了下午啊，他们搞突袭——我知道了，他们一定是想拍我素颜的样子！你能不能帮我拦……” 这话停在这儿，戛然而止。 因为顾盏乔已经看见了莫瞳瞳惊惶的神色。 她第一次看见莫瞳瞳露出这样的表情，微微瞠大的双眸流动着秋水般的波光，然而这双透亮的双眸，却满是不知所措。 顾盏乔不知道洁癖患者会这样。 她不知道莫瞳瞳除了洁癖之外，还有严重的社交障碍。 顾盏乔突然之间，就觉得自己实在不是个东西。 她从小到大，从未产生过这样的想法，就算有人在暗地里骂她没心没肺没有教养，她也从来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是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愧对莫瞳瞳。 她扶住莫瞳瞳的肩膀，说：“你回房间待着，我让他们出去。” 莫瞳瞳还僵在原地，顾盏乔已经随便套了件衣服冲了出去，把门打开了。 制作组的人本来一头雾水，正怀疑自己是不是敲错了门，打算打个电话问一下，先前给他们闭门羹的大门却又再次打开，这次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正是正主顾盏乔。 素颜的顾盏乔照样皮肤白皙光彩照人，没有浓妆时的美艳动人，却更为清纯并且有亲和力了一些。 制作人只觉得眼前一亮，正准备打招呼，便听见顾盏乔尖叫了一声。 “天，锅！” 不顾外面的一大堆人，顾盏乔冲到厨房，把已经糊了的鸡蛋铲到一边，并将电磁炉给关了。 糊掉的鸡蛋散发着的焦臭味弥漫在整个厨房里，顾盏乔打开厨房的窗户通风，又将锅塞在洗水槽里，回头看见制作组的人已经一个又一个地进来，顿时又尖叫了一声。 “你们站住！” 制作组的人僵在原地，进退不得，摄影师后面的人撞到前面，差点没把摄像机给撞掉了。 顾盏乔看着目前已经脱了鞋的几个人，头大了起来。 这时，卧室与客厅交界处被白纸盖住的走廊里，传出了莫瞳瞳虚弱的声音。 “不用叫他们出去，我昨天答应了就不会反悔。” 这声音平静清淡，却听得顾盏乔莫名心惊胆战，连忙道：“放心放心，绝对不进去。” 这么说着，回过头对制作组的人说：“拜托你们待会拍摄的时候别进去，顺便动静能小一点。” 然而这时，制作组的人火气也上来了。 明明早就答应的好好的事，如今却一惊一乍的，谁受得了。 导演当即不满道：“顾盏乔，这次就是想拍你在家里真实的生活，你这算怎么回事？” 导演这话一出口，一边的制作人就暗道不妙，谁不知道顾盏乔出了名的暴脾气不吃亏，被这么呛了，还不得骂回来。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顾盏乔并没有发火，对方低头带着歉意道：“不好意思，是我态度不好，但是我朋友有洁癖，我没想到她反应那么大。” 她这话说完，便深深鞠了个躬，与往常给人的印象，简直大相径庭。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想到，顾盏乔她—— 变了。 唯有靠在走廊墙面上的莫瞳瞳想：朋友，原来她和顾盏乔，已经是朋友了么。 第11章 节目 顾盏乔既然软下了态度，制作组的人自然也不会得理不让人。 大家沉默地摆了器械，导演过来向顾盏乔说今天的准备事项。 “……待会儿宋敖观就会过来，你可以先吃早饭，然后准备让你们一起去买菜，由宋敖观开车你们去超市——说起来本来又说过你可以邀请一个朋友的，但是当时你拒绝了，这次既然你朋友在家，她愿不愿意出镜啊……” 顾盏乔果断地摇头，道：“别去打扰她了，何况她也不是圈里人。” 导演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继续说了接下来的活动，然后一切准备就绪，导演伸手让顾盏乔去做自己的事。 顾盏乔便去厨房翻了翻冰箱。 冰箱里的东西分门别类的保险盒里，顾盏乔正想拿出一盒来，突然想到了什么，便从厨房里跑出来，撩开白纸到了卧室门前，轻轻敲了两下。 莫瞳瞳把门开了一道缝，靠着墙看着她。 对方脸唇皆白，看起来受了很大的惊吓。 顾盏乔低声问：“你要吃些什么，我帮你做吧。” 莫瞳瞳张了张嘴，想要拒绝，但是看着顾盏乔的神色，突然改变了主意，说：“吃水果沙拉。” 顾盏乔见莫瞳瞳答应，脸上便挂上了笑容，又问：“那要牛奶么？” 莫瞳瞳点了点头。 顾盏乔便笑着转身出去。 莫瞳瞳叫住了她：“等一下。” 顾盏乔疑惑地回头。 莫瞳瞳抿着嘴，犹犹豫豫地说了一句：“你还没有洗漱呢……” 顾盏乔：“……” 顾盏乔终于还是先洗漱了一下，因为她算懂了，如果她不洗漱，就算自己做好了早餐，莫瞳瞳也吃不安稳——或许会根本不吃。 她便先刷了牙洗了脸，姑且没有化妆，便扎了个丸子头先去切水果。 其实幸亏了莫瞳瞳最后说要吃的是沙拉，要是说了个鸡蛋饼红枣糕之类的东西，顾盏乔还真是无能为力。 于是制作组的人便看到了他们本以为不会那么容易看到的神奇的一幕。 顾盏乔就像个贤妻良母那样系了条图案是小黄鸭的围裙，不施粉黛清汤挂面地在厨房里切起了水果。 反应过来以后，他们便发现这是个好素材，连忙叫摄像师跟近。 然而他们刚走到厨房门口，顾盏乔便又尖叫了一声。 “你们别进来！” “……” 顾盏乔手上拿着菜刀，对着摄像机一脸惊恐地说：“我、我朋友有洁癖，厨房不让别人进。” “……” “我自己拿着摄像机拍。可不可以？” 摄像师把比顾盏乔的头大两倍还要多的摄像机递了过去。 顾盏乔翘着手指犹豫了半天，最后视线越过摄影师对导演道：“那个，借我一只能摄影的手机吧。” “……” 顾盏乔小心翼翼地将手机套在保鲜膜里，靠在玻璃果斗上，然后将它们放在了案板边上。 她又开始切水果，这一回下刀更加谨慎，微微侧着脸，力求在屏幕里展露最美好的一面。 结果等她拌完沙拉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八点半。 她大吃一惊，连忙将沙拉分成两份，正准备将其中一份拿给莫瞳瞳的时候，门铃再一次地响了。 顾盏乔看着导演，似乎很讶异现在会有人来。 导演翻了个白眼，用口型道：“宋——敖——观——” 顾盏乔顿时脸色不好。 其实她一点都不想见到这个在微博上扮白莲花的同门师弟，她自认对这师弟也算不错，实在不明白对方干嘛要踩她捧自己。 不过她总算还是比以前多了点职业素养，想到自己是在进行真人秀节目拍摄，便抑制住翻白眼的冲动，把门打开了。 门一打开，红色的带着亮粉的玫瑰便一下子撞到了顾盏乔的脸上，闪亮亮的金粉和飘散的花粉便洒了顾盏乔一脸。 顾盏乔惊地后退了好几步，惊恐地看着捧着玫瑰笑的开朗明媚的宋敖观。 宋敖观染着一头金发，头发不长不短地盖在头顶，穿着一件带着流苏的浅灰体恤衫，穿着浅蓝色的破洞牛仔裤，脸上的粉底估计涂得比顾盏乔平时还厚。 他见顾盏乔是这样的反应，一时也有点尴尬，不过没露出尴尬的表情，而是很从容地走了进来，笑道：“哈哈surprise~~乔乔，是不是吓了一跳？” 顾盏乔这时才想到什么，一把夺过宋敖观的花，放在了门外面，然后去厨房洗脸。 宋敖观的笑容终于还是僵硬了，他勉强提着嘴角，眼神不善道：“你干嘛，我们可是在录节目啊。” 顾盏乔洗完脸擦了手，走到宋敖观身前，勉强抽了下嘴角，算是笑了一下，然后冷冰冰道：“我朋友有洁癖，这种东西不能带进去。” 她转过头对导演说：“这段你们可以掐掉。” 宋敖观环顾整个房间，看着虽然显得有些怪怪的却也宽敞明亮的住宅，笑道：“怎么乔乔，你在和别人同居？” 他虽是笑着，眼里却带着恶意。 顾盏乔冷冷瞥了他一眼，道：“你也记好了啊，我们在录节目。” 这样说完，她继续去拿水果沙拉。 宋敖观一个健步迈过来，伸手便在顾盏乔手中的碗里拿了个苹果，笑嘻嘻道：“乔乔，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早饭？这是做给我吃的么？” 顾盏乔本想避开，然而后面是桌子左边是摄像机右边是墙壁，避无可避，便给宋敖观够着了，当即气炸了。 她想发火，但是一想到自己目前的境遇，到底还是把这火气咽下了，只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给我朋友的——不过现在你吃了，估计她不要了，我去换一份。” 这样说着，轻轻推开身前的宋敖观，回到餐桌上拿了另外一盆。 宋敖观终于挂不住笑容，面色不愉，眼看着顾盏乔要掀开那搞笑的白纸进去，突然高声说了一句：“你朋友怎么不出来呀，男的女的？” 这话一出来，不仅是顾盏乔，连制作组的人都有几个变了脸色，他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先前明明还挺尊敬顾盏乔的宋敖观是怎么回事。 宋敖观出道三年，对外宣称23岁，演了几部偶像剧，长得还算清秀可人，是时下少女喜欢的那挂，但不知是气场不和还是时运不济，就是没有激起几个水花。 直到今年，总算靠着和顾盏乔的模拟恋爱真人秀大红大紫。 人家背地里都说，这是宋敖观勾搭上了什么大后台，硬绑着顾盏乔炒新闻。 所以刚开始的时候，制作组的人拍这两个人，总觉着下一秒顾盏乔就该给宋敖观小鞋穿。 但也不知道是顾盏乔神经粗大还是宋敖观确实会做人，这cp居然红红火火地炒了起来，两人在镜头前的互动，还真有点粉红色的浪漫。 但是眼下这会儿，情况突然就符合制作组的人最初的猜测了。 只是奇怪的是，先发难的人是宋敖观。 所谓真人秀节目嘛，自然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们都第一次知道顾盏乔原来有同居室友，要是之后有人透露出去了，再结合宋敖观这边的说辞，难免让现在本来就名声不好的顾盏乔雪上加霜。 而且说实在的—— 众人环顾这个被白纸和塑料袋和笼罩的房间。 要说这房间只有顾盏乔一个人，还真没人会信。 毕竟顾盏乔怎么看，都不是一个洁癖。 第12章 膈应 从被白纸盖住的走廊里，传来了清冷的女声：“女的。” 这声音冰冰冷冷，无端端令人打了个寒战。 众人一时被这个声音惊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想到，这是在回答宋敖观的问题。 众人便望向了宋敖观。 宋敖观愣了一下，感受到周围人的目光，终于减弱了先前咄咄逼人的口气，只用开玩笑的口吻调笑道：“哟呵哪位大牌啊，不出来让我拜见一下？” 莫瞳瞳回答地斩钉截铁毫无波动：“脏。” 宋敖观：“……” 顾盏乔“噗嗤”笑了一声，抬头见宋敖观神色不善，无辜道：“哎呀我不是说了，我朋友有洁癖。” 宋敖观勉强笑笑，道：“呵呵，这世道还真是有那么多洁癖，别给养出病来了又没什么教养。” 顾盏乔面色一沉，刚想说话，白纸突然被掀了起来。 莫瞳瞳探出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宋敖观，上上下下瞧了他两眼。 平日里倒看不出来，今天不知是受惊了还是生气了，莫瞳瞳沉着双眸上下扫视宋敖观的时候，还真有些不怒自威的意味。 面上看不出什么神色，就是让人忌惮不已。 怎么也是自己台的真人秀节目，导演也不能让这群人真吵起来了，见莫瞳瞳看上去不好欺负，连忙上前打圆场道：“别人家嘛，入乡随俗，入乡随俗。” 莫瞳瞳凉凉地看了导演一眼，冷淡道：“我只是想说，他没脱鞋。” 这么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很脏。” 众人低头一看，发现宋敖观果然没脱那双夸张的运动鞋，更不好责备房主了，催促着叫宋敖观把鞋子脱了，旁边的摄影助理便用纸巾擦了下地板。 这粗糙的手法令莫瞳瞳倒吸一口凉气。 她看不下去了，于是连忙躲进了房间。 顾盏乔趁着他们混乱地功夫追进了莫瞳瞳的房间，将水果沙拉放在莫瞳瞳桌子上。 她喜形于色道：“干得好，莫瞳瞳。” 莫瞳瞳看了看顾盏乔的脚，最后没有说话，在电脑桌前面坐定。 将要用叉子叉水果时，莫瞳瞳突然想到什么，问：“这是那个男的——那个叫宋敖观的没有碰到过的吧？” “当然啦。”顾盏乔连连点头。 她见莫瞳瞳吃了一口，便满心欢喜地看着莫瞳瞳，等莫瞳瞳夸自己。 但是她一脸期待地看了莫瞳瞳半天，也没见莫瞳瞳有什么反应。 顾盏乔忍不住道：“那个，你没什么要说的么？” 莫瞳瞳抬起头来，看不出什么神情的看着顾盏乔，漂亮的浓眉微微蹙起，又很快展开。 顾盏乔觉得莫瞳瞳是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顿时笑颊粲然。 莫瞳瞳：“牛奶呢？” 顾盏乔：“……” 顾盏乔：“你这个混蛋！” 顾盏乔摔门而出。 莫瞳瞳默默思索着，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喝到牛奶。 最后，顾盏乔还是给莫瞳瞳送去了牛奶。 只是她自认受到了很大的伤害，所以自然没什么好气，看着莫瞳瞳还翻了一个白眼。 但是等她到了客厅，看见宋敖观的时候，便觉得莫瞳瞳完全是小天使，至少看了不会伤眼。 她不屑于同这伪白莲多说话，宋敖观似乎也失去了和顾盏乔虚与委蛇的兴趣。 两人按照流程开车去超市买了食物，一路上相顾无言，气氛冷凝。 直到回了家，两人还是横眉冷对，比起情侣，更像仇人。 最后导演也忍不住说：“你们不想拍就给我滚！蛋！” 这导演姓徐，其实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当即指着顾盏乔的鼻子道：“你知道我们给你这个节目下了多大的决心么？要不是曹姐跟我们总编导说，你以为我们会同意？” 顾盏乔何时受过这样的待遇，一下子都被说懵了。 宋敖观面带嘲笑，将头扭到一边。 顾盏乔强忍住眼泪，看着导演指着宋敖观道：“你有没有眼睛，是谁先找茬的？他进门以后那阴阳怪气的调，总不会只有我听得出来吧。” 徐导演微微皱眉：“你今天又怎么样？房间是那个鬼样子，敖观送你的花你扔在门口，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剪片子？！” “在洁癖朋友的压迫下闹了小矛盾最后又甜甜蜜蜜地和好的情侣吧。”一个清清淡淡的声音响了起来。 导演似乎这才想起这屋子里还有一个人，略有些惊诧地看着被白纸盖住的走廊，然后情不自禁地皱起眉来，他刚想说话，对方又打断了他。 “如果觉得这样太俗，那……因为女方有丑闻所以便开始嫌弃‘女朋友’并开始通过抹黑女朋友提升自己人气的‘男朋友’的——现形记？” 在场的人被这么长一段话说的一愣一愣，唯有宋敖观怒道：“你别血口喷人。” “啧，还用啊用成语啊，厉害厉害。” “那我是不是该说——别对号入座？” 莫瞳瞳隔着一道白纸和他们说话，语调沉稳，但偏偏句句戳人，惹得宋敖观脖子通红——脸上没什么颜色，大概是粉底盖厚了。 已经开始掉眼泪的顾盏乔从莫瞳瞳开口开始连哭都忘记了。 她目瞪口呆地听莫瞳瞳说完，一时沉思道：咦莫瞳瞳平时嘴皮子有那么利索？ 导演这时才磕磕绊绊道：“你、你别打扰——掺和我们的工作啊。” 里头一声关门声。 莫瞳瞳进了卧室。 接下来的进程勉强拍完，顾盏乔总算还是觉得自己有所不对，拉着徐导演的袖子求情。 徐导最后也算心软，只说了一句：“不过你那朋友，室友啊，真的是，就算不是圈里人，也不能这么得罪人吧。” 顾盏乔咬着嘴唇，一边觉得导演说的对，一边又觉得莫瞳瞳是在给自己出气，纠结了片刻，还是替莫瞳瞳道了歉。 “她不懂事，其实我也不懂事，但是我现在已经知道我以前不懂事了。” 顾盏乔睫毛扑闪，眼里头还有泪光闪烁。 * 莫瞳瞳坐在电脑前，单手撑着脸，关掉了文档页面。 她伸了个拦腰，拉下q/q好友列表，发现五方石已经上线，便戳开了聊天窗口—— 目童：怎么样才能对讨厌的小明星进行报复？ 五方石：毁灭性打击？ 目童思索了一下。 然后她想，自己好像和那个宋敖观也没有这样的深仇大恨。 于是犹豫了一下，她回复—— 目童：不是。 五方石：哦。 五方石：那你就是想膈应他一下。 莫瞳瞳回想今天的经历，觉得对方也是膈应到了自己，于是相当赞同地点了点头。 目童：嗯。 五方石：买水军黑他。 目童：好。 五方石：谁？[好奇] 目童：宋敖观 五方石：…… 五方石：我也不问为什么了，恐怕你也不会回答。 目童：嗯。 莫瞳瞳本想关掉窗口，突然想到了什么，问—— 目童：最近有什么要新开的好的综艺么？ 五方石：这个你问我就问对人了，我知道c台马上要出一个节目，大预算，大制作，豪华阵容，题材是观众最喜闻乐见的。 目童：？ 五方石：《我是歌手》 目童：…… 莫瞳瞳上网搜了一下顾盏乔的歌，听了十秒以后关了页面，整个人陷入了沉思。 她看了一下其他的搜索项，看见有一个叫做“怎么评价顾盏乔的歌声”的问题里，票数第一的答案是这样的—— 回复n：我这么说吧，有一年我室友的亲戚出了车祸，成了植物人，我室友伤心啊，难过啊，带着手机去看他亲戚的时候，一不小心放了一首顾盏乔的歌，然后他亲戚当场就醒了，甩了我室友一巴掌就说：“你他妈是要把我活活吓死啊！”——真事。 莫瞳瞳回复五方石—— 目童：其他的。 五方石：……唔我去问问，明天给你答案。 目童：好。 莫瞳瞳下线了。 她看了看顾盏乔的歌曲列表，犹豫了一下，点开了下一首歌…… 第13章 轨迹 顾盏乔把一切收拾好之后，插了腰一脸自豪地看着眼前洁净的房间，有一种诡异的成就感。 她突然发现自己似乎知道了莫瞳瞳整理癖洁癖的原因。 她兴奋地去敲莫瞳瞳的房门，高声道：“我收拾好了！” 莫瞳瞳打开了一条门缝，乌沉沉的眼珠子上下瞧了她一眼。 “谢谢。”她说。 然后她补充：“去洗澡吧。” 然后门缝便悄无声息地消失，顾盏乔被关在了门外。 顾盏乔：“……” 顾盏乔愤怒地去洗了澡，穿着睡衣出来时，却看见莫瞳瞳穿着长袖t恤，带着长袖套，戴着口罩，全副武装地拿着一个小喷壶进行二次清理。 顾盏乔先是震惊了几秒，然后愤怒道：“你不相信我能打扫干净么？！” 莫瞳瞳浑身上下唯一露出来的眼睛微微睁大看着顾盏乔，眨了两下以后，轻声道：“不，不是，我只是……想安心一点。” 声音透过口罩传出，又闷又低，无端令人觉得有些无辜。 顾盏乔莫名一肚子邪火，走到饮水机前面咕噜噜喝了一大杯水，总算平静了下来。 转头看着继续擦着餐桌的莫瞳瞳，突然也没那么生气了，甚至反思了一下，觉得自己发火发的相当没有道理。 自觉做了一次深入地反省，在心灵上已经有所成长的顾盏乔，便挥了挥手对莫瞳瞳说：“好吧好吧，原谅你了。” 莫瞳瞳：“……” 打扫完毕，莫瞳瞳便先去准备晚饭。 顾盏乔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剧，看到第二集的时候，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她先以为是电视剧里的手机，见电视剧的主人公忙着吵架，完全没有接手机的意思，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应该是莫瞳瞳的手机响起来了。 她喊了两声“莫瞳瞳”。 莫瞳瞳开着抽油烟机关着厨房门，顾盏乔只看见她在里头忙忙碌碌，连头都没抬，想必是一点都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犹豫了两秒，顾盏乔将电脑放在沙发上，赤着脚踩着冰凉的地板进了莫瞳瞳的房间。 莫瞳瞳的房间自然也是干干净净一丝不苟，手机放在电脑边上，顾盏乔本来准备拿了手机然后交给莫瞳瞳，结果看到手机上是陌生来电，鬼使神差地便接起来了。 当然，接起来以后她就发现自己做的不对，想要立刻承认自己不是莫瞳瞳，话刚到喉咙口，便听见电话对面一个听上去年轻的男孩子带着哭腔道：“你来接我啊，楼道里好黑。” 顾盏乔：“……” 本来想出口的“我不是手机的主人”就立马变成了：“你谁啊。” * 莫瞳瞳一边炒菜的时候，脑子里还回荡着顾盏乔的歌声，因此走了好长一会儿的神，一道苦瓜炒蛋差点连鸡蛋都炒焦了。 她有些手忙脚乱地盛起鸡蛋，一回头，便看见顾盏乔趴在玻璃门上，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 莫瞳瞳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吓了一跳，勉强维持着沉着冷静放好盘子，然后拉开了门。 “怎么了。” 顾盏乔摇了摇手上的手机：“快递小哥哭着对我说，楼道里太黑，他不敢上来。” 莫瞳瞳：“……” 莫瞳瞳面无表情地请顾盏乔让到一边，把餐盘端到餐桌上，冷淡道：“打电话给他，叫他跺跺脚，楼道灯声控的——然后他可以乘电梯上来。” 顾盏乔有些震惊于莫瞳瞳的冷酷无情：“人家也挺惨的，送到这么晚。” 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天空是一片靛蓝色，落地玻璃门上照出了她和莫瞳瞳的倒影。 倒影里的莫瞳瞳整理的桌上的碗筷，随意道：“那你下去。” 顾盏乔：“……” 顾盏乔：“让他送上来吧。” 莫瞳瞳回了电话，不多时快递便送了上来，快递小哥仍然笑嘻嘻的，看来也没有因为莫瞳瞳的冷酷无情有所不满。 顾盏乔眼睁睁看着莫瞳瞳先用塑料袋装了快递盒，提着放到门边，回头对顾栈桥说：“应该是你的手机，不过按步骤来讲，我们先吃饭吧。” 顾盏乔无所谓道：“反正水果餐什么时候吃都无所谓，我就先……” 她话没说完，便被莫瞳瞳犀利地望着她的目光憋了回去。 “好吧……先吃饭。” 顾盏乔看着莫瞳瞳那边色香味俱全的菜色，味同嚼蜡地把眼前的水果拼盘吃了下去。 她自然吃的比莫瞳瞳快，却鬼使神差地等到了莫瞳瞳快要吃完的时候，才停下了叉子，把碗给洗了，然后跑去拆快递。 这一回莫瞳瞳果然没说什么，收拾完桌子，便回房间去了。 顾盏乔捧着拆出来的泡沫，忽然觉得在客厅拆快递的自己有点傻。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是期待莫瞳瞳坐在一边陪她说说话？还是期待莫瞳瞳和她一起研究这只崭新的手机？ 她又想，虽然自己在别人面前将莫瞳瞳说成了朋友，但是莫瞳瞳自己，是不是只是把她当成一个，麻烦的室友呢？ 莫瞳瞳吃完饭以后立刻就回了房间的原因，是因为她在手机上看见五方石对她发来了一长串感叹号。 这串感叹号之长，简直让想来冷静的莫瞳瞳都想给五方石一个巴掌。 但是她想起先前自己还有求于人，便没有直接开骂或嘲讽，只回了一句—— 目童：干嘛。 五方石没有秒回，约摸三分钟后，发过来一张截图。 莫瞳瞳点开大图，发现这是一张微博截图，上面写着—— //端端看不见你：草泥马今天倒霉催的，碰到一个洁癖神经病，有病就快去医院啊，出来吓人，看见讨厌的人倒霉的愉悦心情都被破坏了，臭女表子，和那贱人一路货色，怪不得住在一起 。 莫瞳瞳眨了眨眼，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果然，五方石接下来的话一条接一条地传了过来。 五方石：我朋友关注这号三个月了，基本确定这就是宋敖观的小号。 五方石：我朋友说宋敖观今天拍一起约会吧，去顾盏乔家。 五方石：他微博里说的人是你吧？ 五方石：你和顾盏乔同居？！！！！！！！！！ 第14章 交集 莫瞳瞳现在聊天框里打上了一行——洁癖的又不是我一个人。 打完以后，想了一下，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了，转而回复—— 目童：嗯。 五方石：！！！！！！ 五方石：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目童：我姐姐叫我照顾她，我现在算是房东。 大约这个答案的无聊程度刺激到了五方石，五方石咆哮道—— 五方石：！！！！那！！！可是！！！同居！！！欸！！你！！！一个！！洁癖！！！！！ 目童：……读者会说你凑字数的。 五方石：快快快，说细节！ 目童：宋敖观居然骂我。 五方石：说说说，说细节。 目童：最近对剧本的事一直有点瓶颈，结果没有动笔。 五方石立马转了话风—— 五方石：我当然不是那么八卦的人了。 五方石：姐我替你去搞死宋敖观。 莫瞳瞳满意地看着五方石不再追问，下线码字去了。 顾盏乔打开了自己的新手机，把该装的软件都装上了，登陆了久违的微信之后突然想，自己好像没有莫瞳瞳的联系方式。 其实她的微信里面也根本没有多少朋友，与其说是朋友，不如说只是有过合作，然后主动来和她交换联系方式的人。 那些人都不是朋友。 她消失那么久，除了薛珍珍给她发来了消息，根本没有人哪怕安慰她一句。 薛珍珍发给她说：不好意思乔乔，我真的只是临时有事。 顾盏乔看着这条留言好一会儿，突然发现自己的愤懑委屈都已经不见踪影。 于是她回复：没关系。 回复完薛珍珍后，她鼓起勇气敲了莫瞳瞳的门，问：“莫瞳瞳，我可以进来么。” 听到顾盏乔的声音的时候，莫瞳瞳正在卡文。 她很少卡文，甚至连一般意义上的灵感枯竭都没有，但是在这一回处理男女主角感情的时候，她卡住了。 她就好像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懂爱情，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两个人，毫无道理的相爱。 她看了很多的书很多的电影，也没有读懂爱情这件事。 她看着文档发呆，听见顾盏乔一边敲门一边说：“莫瞳瞳，我可以进来么。” 莫瞳瞳觉得顾盏乔应该下一秒就打开门进来才对。 然而在她盖上电脑坐在椅子上转过身后，发现顾盏乔并没有进来。 实际上，她有点吃惊，甚至有些感动了。 她或许以后不会受到顾盏乔的惊吓了。 莫瞳瞳便起来开了门。 顾盏乔站在漆黑的走廊里，手上捧着手机。 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睡衣，洗好后微微卷曲的长发凌乱地披在肩膀上，唯有手机的光芒直直地照在了她的面孔上，令她原本清丽的面孔苍白而又僵硬。 黑漆漆的瞳孔里印着手机的白光，顾盏乔眨着如燃烧着鬼火一般的眸子，诚恳地对她说：“莫瞳瞳，你手机号多少，我存通讯录里。” 莫瞳瞳扶着门，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两步。 站在走廊里的顾盏乔太可怕了，跟女鬼似的，莫瞳瞳干脆把她迎了进来。 顾盏乔维持着捧着手机的姿势，一脸希冀地看着她，但是她嘴里说：“我就是觉得可能会有需要联系的时候，毕竟我们现在住在一起——就比如说可能有快递吧。” 莫瞳瞳不置可否，报了一串数字。 顾盏乔记下了。 记下了手机号码以后，顾盏乔也没走，站在房间里四下张望了一番，犹犹豫豫道：“那个啊，那顺便把微信号也给我吧，现在大家好像不怎么打电话了。” 说这话的时候，仿佛觉得不好意思，顾盏乔低着头，那脚在地上画圈。 “……”莫瞳瞳面对面和顾盏乔站着，此刻却只看到了顾盏乔的头顶。 她犹豫了一下。 因为不管是微信号还是q/q号，她的账号都很直接了当地用了目童，虽然顾盏乔现在可能不知道她，但是难保她以后不知道。 而她的小号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 然而犹豫了片刻，当她看见顾盏乔绞在一起的手指的时候，突然就觉得自己的犹豫简直是犯罪。 她拿起手机，含含糊糊地说了句：“你等一下。” 然后她便把名字给改掉了。 改名字的时候她没过什么大脑，基本是靠着指尖的惯性，打下了自己刚才在写的小说里路人的名字——远悦。 改了名字以后，她便对顾盏乔报上了微信号，两人很快就成了互相了好友。 顾盏乔看着手机上那个“你们已经是好友了”的提示，莫名兴奋到心跳加速。 她简直想给莫瞳瞳单独列个分组，但是遗憾的是，她没做过这种事，目前不知道怎么分。 她看着远悦这个名字，觉得这个名字也是这样的清雅高洁，意蕴深长。 于是她说：“你的昵称好棒，有什么特别的含义么。” 莫瞳瞳看着微信里已经开始不断跳出的“大神你为什么改名字”“大神远悦这个人很重要么？”“大神你是暗示这个人不是炮灰么？”“……”种种的这种信息，只觉得哭笑不得头疼不已。 听到顾盏乔这么问，下意识回：“是一个角色。” 顾盏乔便疑惑道：“你很喜欢他？” 莫瞳瞳：“……也算不上喜欢吧。” 顾盏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为防止顾盏乔继续表示要和她交换q/q号，莫瞳瞳连忙以有事要忙为由，把顾盏乔请出去了。 请出去以后，她看着微信里众人的疑问，最后放弃了一一回复。 算了，就挂着这个名字过上几天吧。 * 顾盏乔回到房间，想了想，便在电脑上搜索了一下这个名字。 搜索引擎上先跳出来的是远悦建筑公司什么的，并没有它是哪个角色的信息。 顾盏乔有些迷茫地想：大概是因为莫瞳瞳看的小说很小众吧。 她想了想，打开q/q小号，点开了【万事有因也有果】。 群里的人增加到了八个，但没有人聊天。 顾盏乔发了一条—— 猫咪物语：你们知道远悦是哪里的角色么？ 三分钟后，才有人回复—— 种菜姑娘：…… 顾盏乔觉得这个叫种菜姑娘的好像特别喜欢发省略号，而且平时不说话，但是似乎总是在线。 总而言之，是一个隔着电脑屏幕都能令人感受到迷之高冷的人。 奇怪的是，顾盏乔觉得这个高冷感挺亲切的，并不令她讨厌。 她刚想和种菜姑娘聊聊天，便有人回复说—— 我想吃芒果干呀：《无妄》里的，一百三十八章出现的，目测十章之内炮灰。 顾盏乔连忙去搜索了无妄，发现这是目童新书，目前一百四十章。 顾盏乔：“……” 只、只出现了两章而且还会那么快炮灰掉的人物，为什么莫瞳瞳会喜欢啊。 顾盏乔觉得自己无法理解。 她想了一下，觉得最大的可能是此远悦非彼远悦，她回复道—— 猫咪物语：没其他的了么？ 我想吃芒果干呀：那我不知道了，这名字多普通啊。 顾盏乔也觉得这名字普通，所以比起这家伙是大神书里的炮灰，更倾向于这是另外一本书里的角色。 毕竟，要是喜欢的角色十章之内就要死了，这感觉该有多心塞啊。 我想吃芒果干呀又回：猫咪，你是目童的书迷么？ 猫咪物语：书迷说不上，但是她有名…… 是的，对于处在娱乐圈的顾盏乔来说，不知道目童简直就是不正常的。 因为圈内向来有一个说法，只要是目童的剧，一定都能红，无数三四线小明星想在目童的剧里占一个角色，顾盏乔以前仗着身价演过里面的一个小配角，明明已经饱和的人气，居然也在播剧的那几个月，有了个小涨幅。 所以顾盏乔知道目童，就像知道一个浑身散发着金光的象征物，知道这尊大神，能带来艺人们梦寐以求的曝光度和话题度。 但是她没看过她的书。 所以看着我想吃芒果干呀在自己回复之后便大发对目童的感慨和崇拜，她敷衍着附和了一下，便下线了。 她想着微博上再搜一下自己的名字，很快抓住自己的手，停止了作死的举动，转而看起了之前没看完的电视剧。 她不知道，自己已经从热门上下去，现在上了热门的，是宋敖观。 第15章 跳跃 顾盏乔是被一个不断一遍又一遍响起的手机铃声吵醒的。 她那被子枕头压住耳朵，等到那铃声自动停止，结果没过几秒，手机又响了起来。 顾盏乔直起身子想要大发脾气，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响着的就是她自己的手机。 只是铃声并没有设置，仍然是默认铃声，因此听起来又陌生又刺耳。 既然意识到了是自己的手机，顾盏乔便一下子清醒了。 现在会打电话给她的人可不多。 她连忙翻着被子从床上找到了手机，连来电人是谁都没看，就直接接通了。 刚想掐着嗓子有礼貌地来一句“你好”，她就听对面尖利地像是电锯一般地嚎了一句—— “这事是不是你干的，顾盏乔！” 顾盏乔被这一嗓子直接嚎蒙逼了。 她没听出这人是谁，却听出，这人绝不是来和她友好沟通的，于是当即也没好气道：“你谁啊我怎么你了。” 那边喘着粗气，依稀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哈，顾大牌啊，装不认识我啊，你都恶心我那么多次了，现在说不认识我了？” 顾盏乔几时见过有人当面对她把话说的那么难听，一时连难过都排在了震惊后面。 她目瞪口呆，一时没说话，便听对面道：“好手段啊顾盏乔，自己躺泥水潭里的，也得把别人拉下去……” 他话说到这儿的时候，听筒里突然“噼里啪啦”一阵响，顾盏乔把手机拉远了躲了这阵杂声，再靠近耳朵的时候，听筒里就变成了礼貌的女声。 “抱歉顾小姐，阿观有点失态了，他喝醉了，请你不要在意。” 顾盏乔被这展开惊得一愣一愣，只会“唔唔哦哦”。 但是这会儿，她也算想起来了，最开始骂她那人，是宋敖观。 迟到的委屈这时才涌了过来，顾盏乔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只觉得憋屈的很。 那边电话已经挂了。 顾盏乔一看时间，才六点，想要继续睡，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她侧头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外面一片静谧，想来莫瞳瞳也还没有起床。 意识到莫瞳瞳还没起床，顾盏乔不知为何也去不想出去，于是就靠着枕头玩起了手机。 她本来不想刷微博，奈何时间太长，手机能玩的功能太少，等到七点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点开了微博。 然后她知道了宋敖观会大白天打电话说刚才那一番话的原因。 委屈瞬间便如潮水般褪去了，在一片欢天喜地的幸灾乐祸鞭炮鸣响中，顾盏乔在心里狠狠地说了一句——该！ 微博热门第一，以准确而有爆点的小道消息出名的娱乐圈大v，发了一张模糊却刚好能辨认出人脸的照片。 照片中的人带着鸭舌帽，穿着钉着铆钉的漆皮长裤，穿着长袖t恤，抬脚作势踩向脚下一个矮胖的女人。 配字是——“娱乐圈从来不缺表里不一的人，但像下面这位当红小生这样，对一个女粉丝那么狠的就少见了。具体情况，咱们周二见。[图][图][图]” 照片上踩人的男子，正是宋敖观。 顾盏乔已经情不自禁地要笑裂了。 特别是看到评论里对宋敖观各种各样的花式指责辱骂，只觉得阴沉了许多天的心海都明媚了几分。 但是当她看到有一个评论写着“果然和顾娇娇一丘之貉，不然怎么能成cp呢[吐][吐][吐]”的时候，顾盏乔一边火大，一边又黯然了起来。 她想起来了，要是宋敖观是周二见的话，自己不就是他前一天的“周一见”么。 虽然周一关于她不一定能爆出什么东西来，但是自己现在的名声，确实是比宋敖观还差呢。 好好的一个银幕cp，一个踩一个嘲笑着对方flop的厉害，这才是要被人笑话呢。 顾盏乔一边低落着，一边登上小号回复那人道——“说宋敖观就说宋敖观，扯上顾盏乔看什么，顾盏乔那个明显是假新闻好不好，别总听些小道消息。” 待她回复好的时候，外头有了些响动。 莫瞳瞳起床了。 顾盏乔舔着嘴唇，突然灵机一动，在微信里戳开莫瞳瞳的号，发信息道——“莫瞳瞳，我要吃蛋卷~” * 作为一个网瘾少女，莫瞳瞳一边刷着牙，一边就开了电脑。 她与洗漱同步进行着对电脑开机的一切准备工作，登上q/q，便收到了五方石昨天半夜发来的消息。 五方石：好啦，帮你报仇啦女王大人 五方石：[图][图][图] 五方石：如若还需要后续步骤，请继续说明。 莫瞳瞳喝了一杯水，点开大图简单地看了两眼，算是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她回想起昨天收到的宋敖观小号截图，便用手指头戳着键盘，回了一句—— 目童：继续。 五方石显然还没有起床，头像是灰的。 莫瞳瞳穿了衣服，在客厅里简单地做了个操。 等到系了围裙准备做早餐的时候，听见手机响了一声。 她打开手机，看见了顾盏乔的信息。 顾盏乔的投向是抿嘴笑着的自己，微微眯着的眼睛和巴掌一般的笑脸，调成了宛如淋了蜂蜜一般的蜜黄色，头顶上还用不知道什么工具画了两个猫耳朵，娇俏可人。 莫瞳瞳看了一会，打了字按了发送—— “哦。” 只发出一个“哦”的莫瞳瞳，头像是一片碧海蓝天。 顾盏乔收到那个“哦”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本来阴霾的心突然被阳光笼罩了。 她在床上打了个滚，直接滚到了地上，然后揉着膝盖爬起来，洗漱穿衣服去了。 莫瞳瞳帮顾盏乔做了蛋卷，却在给顾盏乔蛋卷地时候相当煞风景地说了一句：“但是里面是有油的。” 顾盏乔：“……” 虽然她之前确实说了很多忌口，但实际上顾盏乔向来不是不想吃，而只是过去一直被强逼着忌口，所以习惯了而已。 要说实话的话，她比谁都想吃这些东西。 在内心挣扎了片刻，顾盏乔说了句：“就这回，下不为例。” 说的恶狠狠的，也不知道是在对莫瞳瞳说，还是在对自己说。 吃早饭的时候，顾盏乔问莫瞳瞳：“你有没有能借给我看到书？” 她一直想着曹姐那句“实在不行的话，就看看书”，自觉不争馒头也要争口气，就一定要看书给曹姐看，而且还要把照片发给她！ 莫瞳瞳当然有书，而且她有很多书。 因为她的脑内图书馆里，如果想要储存一本本世界的书，就必须要拥有它——也就是说，必须要买下来。 所以自从脑内图书馆开始有这个功能起，莫瞳瞳就断断续续买了令所有看见的人都吃惊不已的数量的书。 其中有一小部分，就放在卧室隔壁的书房里。 莫瞳瞳犹豫了片刻，问：“你有什么想看的书么？” 顾盏乔想了想，道：“目童的书。” 莫瞳瞳的心就这样漏跳了半刻，她抬起头来不动声色地看着顾盏乔，问：“怎么想到看她的书。” 顾盏乔含糊其辞：“有朋友喜欢。” 莫瞳瞳松了口气。 她算是知道了，顾盏乔应该只是单纯因为【万事有因也有果】里的我想吃芒果干呀昨天一直在和她提目童，才想到要看目童的书。 她点了点头，说：“好的，我借你几本短的。” 午睡起床之后，莫瞳瞳收到了曹佳轩的一条微信。 是一张图片。 图片里，少女用红色的草莓发绳将前面的头发绑成一个小揪，脸上靠着一本淡绿色封面的书，笑的灿烂异常。 书的题目叫《梦里花青》，作者是目童。 曹佳轩发过来的信息说：你给她讲剧本么。 莫瞳瞳无言以对，只好发了一串省略号。 她从来没想到，有人看书还能发一章自拍。 鬼使神差地，本来出门想要喝水的莫瞳瞳，推开了顾盏乔卧室的门。 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柔和地洒在粉红色的床铺还有莹白如玉的脚踝上。 瘦削的身体陷在柔软的床铺之上，顾盏乔的头枕在书上，头发铺散开来，睡得正香。 莫瞳瞳突然就笑出来了。 嘴角上扬，眼睛微弯，喉咙滚动发出一声轻笑，这个笑容在脸上维持了好几秒，才渐渐地淡了下去。 然后她疑惑地捧住了脸。 她情不自禁地问自己：咦，我为什么要笑呢？ 第16章 彼此 莫瞳瞳想不通什么事情的时候，就去看书。 看书有时候不会令她找到答案，但是可以令她找到其他想不通的事情，从而使原本那件想不通的事也并不那么特别。 她坐在窗台边上看了一下午的书，阳光透过磨砂玻璃，雾蒙蒙又一片透亮。 直到阳光的颜色加深，令躺在膝盖上的纸页也变成橘黄色的时候，莫瞳瞳才蓦然回神，意识到现在应该是吃晚饭的点了。 她揉着发僵的小腿穿上柔软的室内拖鞋，往厨房里走。 路过卧室的时候，她听见顾盏乔在唱歌。 顾盏乔平时的声音并不难听，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唱起歌来，再怎么厉害的调音师都拯救不了她飘忽不定的音准和随心所欲的真假音。 一首简单至极的歌，她每一遍都能唱出不同的调子来。 曾有帮她录音的老师崩溃地说：“为什么要让顾盏乔唱歌！为什么要为难她又为难别人！” 顾盏乔很快就知道自己唱歌确实是惨绝人寰。 因此出了一张唱片后，不管公司怎么样软磨硬泡，她都不再唱歌了。 她也是有自尊的好不好。 但她并不讨厌唱歌。 或者说，正是因为她喜欢唱歌，所以才不能忍受别人对她的歌这样直白诚实又实在不怎么好听的点评。 和演戏不同，顾盏乔曾经很努力地想要学好唱歌跳舞，就算所有人都告诉她她并没有天赋。 但是就算是她，遭受过这样的打击之后，一般也只在独自一人的时候唱歌。 今天下午，她便觉得是个合适唱歌的日子。 因为她从书上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页码还在第四页，终于必须承认自己一点都不喜欢看书。 她翻下床想把书还给莫瞳瞳，但是向来坐在电脑前面的莫瞳瞳，这回居然不在卧室，于是顾盏乔觉得，莫瞳瞳一定是出门了。 虽然对方洁癖强迫症，但是顾盏乔觉得只要是个人类，就总会出门的。 她表示理解，在客厅里看了会电视又刷了会微博看了会宋敖观的笑话以后，顾盏乔舔了舔嘴唇，决定开始唱歌。 她回了卧室开了电脑戴了耳机，很快沉浸在了自己的歌声之中。 莫瞳瞳不怎么唱歌。 但是她想不通，怎么会有人将一首歌唱的没有一个音是在调上。 这一刻她对娱乐圈的黑幕有了更深的认识，因为她百度到了的顾盏乔的歌，也比现在顾盏乔在房间里嚎的唱的好。 但是她还是默默听了一会儿，然后才去了厨房。 冰箱里除了原本的食物，还有上次顾盏乔和宋敖观出去买的，原本导演组是想来一场浪漫的厨房恩爱，结果出师不利演员也不配合，最后的晚饭是一盆实习导演炒的蛋炒饭。 总而言之，食材剩下了狠多。 莫瞳瞳看着冰箱里的食材，想象出了顾盏乔爱吃的东西。 正在唱歌的顾盏乔眼神一凛。 然后她整个人僵住，下一句歌词怎么也唱不出来了。 因为她闻到了鲫鱼和红烧肉的香味。 这不仅证明着有人做了她最喜欢的菜，还证明——家里是有人的。 她像做贼一样的卸掉了身上左右的装备，从床上跳下去，赤着脚直接跑到了客厅。 餐桌的一边，鲜亮的红烧肉和白稠的鱼汤已经整整齐齐地摆好，莫瞳瞳还在厨房，炒着白菜。 顾盏乔呆呆地看着两道菜，直到莫瞳瞳移开门出来，才磕磕绊绊道：“这、这、这是我买的。” 她勉强还记得自己晚餐的食材是水果沙拉，因此觉得莫瞳瞳此等行为简直惨绝人寰。 莫瞳瞳点了点头，若无其事地摆着餐具，道：“对。” 顾盏乔因为冲击太大，没能说出话来。 莫瞳瞳继续道：“怎么了，按照一般最普通的烧法来的，不喜欢么？” 顾盏乔差点哭出来。 不是不喜欢，她超喜欢的。 更惨的是，超喜欢的菜，她好久没吃了。 她点了点头，没忍住哭丧的脸，说：“我喜欢。” 莫瞳瞳嘴角牵动，发现这回自己不仅想笑，而且还想捏一捏对方垮下的脸。 她终于说：“那一起吃吧。” 顾盏乔一愣，很快义正言辞道：“我当然不会受到诱惑，我说了不吃，就是不吃！” 说完这句话，她咽了下口水。 莫瞳瞳：“……” 莫瞳瞳有问过艺人是不是有这方面的忌口，得到的答案不一，所以她便根据着自己的看法，认真道：“没关系的，只要多做运动，吃碳水化合物或者油脂，都不会胖的。” 她见顾盏乔一脸纠结，补充道：“我本来一周跑三次步，不过明天早上起我可以每天叫你跑步。” 顾盏乔露出了更加痛苦的神色。 莫瞳瞳觉得自己看懂了什么，于是她盖棺定论，自顾自坐下，先开始吃饭了。 顾盏乔最终还是没有熬住。 她久违地在晚上吃到了白米饭，竟有种它和中午的味道不一样的错觉。 所有菜色照例分成两份，顾盏乔和莫瞳瞳在餐桌两端遥遥相望，很快，又是顾盏乔先吃完了饭。 她以前吃饭，向来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吃饭时见莫瞳瞳庄严肃穆，所以忍住没说话，既然先吃完了饭，她便忍不住了。 她之前发现莫瞳瞳居然有目童所有的书，之前没反应过来，现在却觉得这是坐实了莫瞳瞳是目童的粉丝，便觉得远悦可能真的是那个炮灰。 她忍不住问：“莫瞳瞳，远悦是不是《无妄》里的角色？” 莫瞳瞳慢条斯理地咽下了菜，缓缓点了点头。 顾盏乔大道糟糕。她觉得莫瞳瞳一定是没有意识到远悦是炮灰，才会喜欢上这个角色。 她以前看电视剧，看到喜欢的男二不被女主角喜欢，都心如刀绞，顿时觉得要是莫瞳瞳喜欢的角色最后被炮灰了，莫瞳瞳一定会非常难过。 于是顾盏乔登陆了目童写书的网站，便百度便注册，磕磕绊绊地成为了网站的一员。 她开始注册的时候，莫瞳瞳刚开始收拾桌子，等她注册完成的时候，莫瞳瞳已经回房间并关上了门。 她登陆自己的账号，点了最新章想要留言，却发现最新章是vip章节，而她的账号里并没有钱。 于是她只好留在了v前的最后一章—— 网友：猫咪物语评论：《无妄》打分：0所评章节：45 ——作者，我希望远悦不会被炮灰。 莫瞳瞳这时还没有看到顾盏乔的留言。 她看着五方石发过来的信息，居然陷入了不知道回什么的沉思之中。 五方石是这么说的—— 五方石：我问一件事，上次你问综艺的事，是不是为了顾盏乔？ 第17章 转折 莫瞳瞳不知道。 她不清楚当时自己问出这个问题来的时候,到底抱着怎么样的心情。 她是为了顾盏乔么她又为什么要帮顾盏乔去问这个呢？ 但是如果不是为了顾盏乔,她问这个又是为了什么呢？ 她想不通，擦着还湿漉漉的头发，回了两个字—— 目童：大概。 五方石：…… 五方石：唉你也别想了，我就想说，如果是顾盏乔，我还真找到个合适的。 莫瞳瞳将毛巾挂在脖子上，觉得有点吃惊。 最近真的还有门槛那么低的综艺么？ 五方石发过来一张聊天记录的截图。 上面写—— 长岚：有。 五方石：什么？ 长岚：k台新开一档旅游节目，之前的节目收视率下滑的很厉害，所以换一个顶上。 五方石：旅游节目能有什么爆点啊。 长岚：会找争议很大的明星，或者性格缺陷特别明显的那种。 长岚：呵呵，怎么可能是为了旅游。 长岚：为什么瞳瞳问这个？ 截图就这么多对话，莫瞳瞳看出来，五方石觉得，如果是这档节目，或许会愿意冒险用顾盏乔。 而这个节目成功的可能性，是有的。 五方石说：顾盏乔好像唱歌演戏都不大行啊，我看这个节目不错。 莫瞳瞳不知为何，第一反应是想反驳五方石说的顾盏乔唱歌演戏都不行，但是她很快想到顾盏乔下午的歌声，便默默删掉了想说的话，回了一句—— 目童：哦，那你帮我关注一下。 之后五方石说的话目童便没回复了，她突然有了点灵感，打开文档开始继续码字，直到将近凌晨，才停下手指，伸了个懒腰。 她去客厅喝水，站在顾盏乔卧室门前片刻，听里面已经没有了响动，便觉得顾盏乔应该是睡着了，在阳台上吹了会风，又回房间洗了把脸，睡下了。 第二天准时按掉闹钟，莫瞳瞳便去叫顾盏乔起床。 她进了顾盏乔的房间，房间里点了熏香，窗帘密不透风地拉上，房间昏暗迷蒙，就好像走进了某个人的梦中。 莫瞳瞳再一次见到顾盏乔的睡脸，情不自禁地开始发呆。 上次见到睡着的顾盏乔时，对方喝了酒，双颊发红，嘴唇红润，莫瞳瞳闻着对方的酒气捏着鼻子把顾盏乔拖到床上。 然而这一回，对方睡颜安稳，纤长的睫毛根根分明，盖住下眼睑，红润的嘴唇微微抿着，嘴角微翘，看上去就像陷入在好梦之中。 直到顾盏乔在梦中呢喃一声，翻了个身，莫瞳瞳才惊觉自己在干什么，吃惊之中没了叫她起床的心思，近乎是落荒而逃地跑出了卧室。 她关上门靠在门上，摸着自己发烫的面孔，又是茫然又是无措，慢慢的滑下门板，坐在了地上。 * 顾盏乔迷迷糊糊地起了床。 她以为莫瞳瞳会叫她，就没有设置闹钟，起床的时候已经九点，她睡得头昏脑涨，比上次宿醉醒来还累 外面没了动静，顾盏乔慢吞吞挪着步子走到外面，发现锅里温着粥和鸡蛋，碗筷就放在锅边上。 她掀起盖闻了闻香味，咽了咽口水，勉强想起自己还没洗漱，控制住了立刻喝一口的冲动。 既然做好了早饭，想必莫瞳瞳是起了床，对方看上去不像会忘了昨天说的话的人，顾盏乔想着对方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出去了，但想到昨天的教训，敲了敲卧室的门，无人回应后，又去敲书房的门。 这回敲了没两下，门就开了。 莫瞳瞳从门缝里看着她，整张脸笼罩在阴影之中，只露出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顾盏乔没做他想，道：“你在家啊，你吃了早餐了么？” 莫瞳瞳闷声道：“吃了。” “那你早上跑步了么？” “跑了。” 顾盏乔这下就不能理解了，歪头疑惑道：“你怎么不叫我啊。” 莫瞳瞳目光躲闪：“叫不醒。” 她很少说谎话，这么三个字说出来，已然是心虚到不行，门缝关的更小，连一只眼睛都看不到了。 顾盏乔大感惊讶，她不是那种不容易醒的人，她过去参加表演，因为一场连着一场，没时间睡觉，向来都在后台补觉，但为了不错过节目，基本一叫就醒，对别人的声音相当敏感。 但她最后相信了莫瞳瞳，因为莫瞳瞳没必要骗她呀，于是她信服地点了点头。 她一点头，莫瞳瞳就把门关上了。 顾盏乔：“……” 顾盏乔总算觉查出什么不对，但是思来想去，也不觉得她俩是闹了什么矛盾，便定义为是自己的错觉，洗漱吃饭去了。 吃完饭，顾盏乔打开电脑手机，后知后觉的想起，今天是周一。 她这几天过得低调无比，公司和曹佳轩也没给她打电话下通知，也不知道这事是个什么章程，思来想去，终于还是没第一时间开微博，而是开启了q/q。 打开的第一时间，两个群争先恐后地响了起来。 这倒在顾盏乔的意料之中，顾盏乔从容不迫地先打开了【万事有因也有果】，群里的最后一条信息发在凌晨四点，现在倒是没人聊天，想想也是，如果凌晨四点还在聊天，现在恐怕就算起床上班上学，也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 顾盏乔粗略地往上翻，发现大家在说的全是宋敖观，根本没她什么事——整个群她见过的没见过的几乎都对这件事发表了评价，说法却一致的相同。 ——宋敖观完了。 他怎么就完了？ 顾盏乔翻到最前面，看见了两个微博链接。 她顺手便点了第一个进去。 //娱乐圈圈进来：本来不想那么早发的，可是某“当红偶像”又是电话威胁又是邮件辱骂，所谓的“死忠粉”嘴巴也不大干净，既然你们觉得照片照片是我p的，那就给你们看看视频好了。网页链接 顾盏乔看了视频，没五秒便关了。 因为她已经理解为什么群里的那个芒果干说，宋敖观嘴巴比茅房还臭了。 她半是幸灾乐祸半是自伤己身地点开了另一个链接。 熟悉的微博名出现了。 就是上次说宋敖观白莲花的五方石。 第18章 悸动 //五方石：上个星期开始就有人问我，某人到底为什么让你那么讨厌，我也不多说什么了，分享一个微博号，欢迎大家参观端端看不见你 顾盏乔点进去了。 然而微博已经一片空白，唯有孤零零的一个账号，连头像都已经不见。 顾盏乔返回五方石的微博，看了下评论想了解一下情况，边看见热门第一说——我的微博里有截图，赞上去让大家看到。 热门第二则是——三十分钟内微博删的干干净净，这此地无银三百两实在太美，明星的智商没有门槛么？ 顾盏乔扫到第二个评论，与此同时点进了第一个评论者的微博。 她果然在最前面几个微博里看到了好几个截图。 点进去没看几条，她就气炸了，这博主显然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最开始几条都是顾盏乔相关，宋敖观在微博里将她描绘成一个傲慢又没有脑子的女星，结合时间和事件，只要对娱乐圈稍微有点理解的，都能看出来他是在说顾盏乔。 比如第一条就是转发的顾盏乔出事那天的新闻—— //端端看不见我：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女表子配狗，天长地久[偷笑] 顾盏乔合上笔记本电脑，拿枕头在床上砸了好几下，咬着牙憋住尖叫，又重新打开电脑，在【万事有因也有果】里说—— 猫咪物语：宋敖观太恶心了！！！ 种菜姑娘：…… 顾盏乔本没想到有人能回她，没想到种菜姑娘居然秒回，虽然仍然只是一串省略号，她也有些感动，主要是，她知道有人能分享她的怒火了，她噼里啪啦打了一串字—— 猫咪物语：小号里果然能看出真正的人品，我在小号里也不会骂人啊！！！ 种菜姑娘：…… 莫瞳瞳看着手机里顾盏乔发的话，无奈地按住了额头。 她回复—— 种菜姑娘：他是明星…… 猫咪物语：…… 猫咪物语：对，我一个普通人都不会骂人！ 种菜姑娘：…… 莫瞳瞳其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趁这个功夫进微博看了一下，见了五方石的微博，算是明白了前因后果，她先前已经知道这个小号的事，再加上本来也并不大会在意别人的言语，因此愤怒的很有限，如今看见顾盏乔激动的语气，不知为何却感同身受的愤怒起来。 她回到q/q，看见群里顾盏乔说—— 猫咪物语：不过恶人有恶报，幸好有好人把他揭露了。 种菜姑娘：……好人？ 猫咪物语：五方石啊，今天我要记住这个人，因为他是个好人。 莫瞳瞳莫名不甘起来，她想，这件事明明是她叫五方石去做的。 虽然最后确实是五方石的功劳，但是顾盏乔明明也应该记住她。 可是一想到告诉顾盏乔这件事，莫瞳瞳不知为何，又羞怯起来，纠结之中，群里有另外一个人说话了—— 黑凤梨：宋敖观以前见他的时候就喜欢耍大牌了，一直都觉得乔乔和他cp一定会吃亏。 黑凤梨：微博上都被说成这样，私底下不定怎么排挤呢。 看到黑凤梨的话，顾盏乔一下子就想起了上次拍摄时的事，如今看了对方的微博，他才算知道，原来先前的礼貌谦虚都是假的，一看她落魄，宋敖观就把真实面貌展现出来了，居然连再装一下都不带的。 她悲愤地想要说些什么，却见种菜姑娘说：你见过宋敖观？ 她一下也是一愣，等到黑凤梨回复了，才知道种菜姑娘问的是黑凤梨。 黑凤梨：我片场跑龙套的，前阵子宋敖观演那个民国剧的时候，我见过。 种菜姑娘：……哦。 顾盏乔顿时一惊，发现要不是刚才那一个打岔，她差点把宋敖观排挤她的事给说上去了。 这件事要是说了，恐怕稍微深思一下，就会有人猜到她是顾盏乔。 顾盏乔觉得今天她的状态不适合聊天，连忙下线了。 见顾盏乔下线，莫瞳瞳不知为何，替她松了口气，等反应过来，也是一愣，纳闷地也下了线，切换成了大号目童。 五方石果然给她留了言—— 五方石：等顾盏乔和宋敖观周三地节目播送时，再多做一点舆论效果，先声夺人地把他给丑化了。 五方石：不过我已经听说宋敖观的公司放弃他，他会退出节目了。 五方石：k台来的风声说，剪辑会做调整。 莫瞳瞳看着五方石的留言的时候，顾盏乔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那头曹佳轩雷厉风行地说—— “告诉瞳瞳，一起恋爱吧，她会出镜。” 顾盏乔：“……” 顾盏乔在这边哑然无声地没说出话来，电话那头已经变成了忙音。 顾盏乔坐在床上，看着已经黑屏的手机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然后她急匆匆从床上翻身下去，去敲书房的门。 三秒后，门又被开了道门缝。 顾盏乔咽着口水：“那个……那个曹姐说，你会出镜。” 莫瞳瞳：“……” 莫瞳瞳默默关上了门。 她低头看着手机上五方石那句“剪辑会做调整”。 顾盏乔以为莫瞳瞳不同意，连忙又敲了几下门。 “莫瞳瞳，莫瞳瞳，你别生气啊，曹姐说话总是这样的，你要是不愿意我去和她说，可是你知道我现在很惨啦，没有发言权——莫瞳瞳，瞳瞳？” 顾盏乔那声“瞳瞳”一喊出来，莫瞳瞳浑身就僵住了。 身体僵住的同时，心脏却好像被柔软的羽毛划过，又酥又痒。 她咬着嘴唇压抑住这莫名的悸动，出声道：“可以。” 顾盏乔没听清，她还敲着门，莫瞳瞳的声音又太轻。 她见莫瞳瞳不开门，便尝试推了一下，门却被一下子推开，她踉跄着跌入，现在了一个柔软的怀抱里。 莫瞳瞳看着跌在自己怀里的顾盏乔，下意识将她轻轻搂住了。 然后她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简直要从胸腔破体而出。 她喃喃地说：“我已经同意了。” 顾盏乔抬起头来，看着莫瞳瞳的下巴尖。 “你同意了？” 莫瞳瞳点头。 顾盏乔从莫瞳瞳地怀里起来了。 她看见莫瞳瞳僵硬的样子，想到对方第一天说的话，便以为她又因为洁癖僵住。 又是不高兴又是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以为你把门关上了。” 莫瞳瞳没说话。 顾盏乔嘟着嘴往门外走。 等走到了门口，她回头看莫瞳瞳。 书房的灯光太暗，书架又挡住了大部分光线。 幽暗的光线之中，莫瞳瞳的半张脸被遮挡在黑暗之中，剩下的半张脸里，只看见了线条僵直的嘴唇。 顾盏乔突然担心起来。 她担心莫瞳瞳生气了。 因为自己不仅单方面逼迫她出镜，还扑倒在了她的怀里。 可是她已经道歉了啊。 顾盏乔在原地踌躇了一阵，低头看着自己赤着的脚趾。 她抿了抿嘴，最后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问：“你今天做午饭么？瞳瞳。” 第19章 误解 顾盏乔觉得莫瞳瞳一定是生气了。 以为对方一句话都没说，直接关上了门，咚的关门声后，还有咔嚓一记轻响，显然是里面锁上了门。 顾盏乔张着嘴没说出话来，好半天抿起嘴巴，好不容易才忍住了眼泪。 比起生气，她更加慌张，脑子里不断涌出该怎么道歉的主意。 拿在手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顾盏乔下意识拿起，发现是莫瞳瞳发来的信息。 她连忙打开，莫瞳瞳发过来说：我会做，你去玩。 顾盏乔：“……” 这是什么意思呢？ 她皱着眉头，看着这条看不出什么语气来的信息走回房间。 她按了几个字又删掉，发了句语音又取消，纠结了半天，登上小号q/q在【万事有因也有果】群里问—— 猫咪物语：怎么办，我好像惹我朋友生气了。 黑凤梨：啊？你刚才不是还和我聊天么？ 猫咪物语：就聊天之后 黑凤梨：为啥？你问她借钱？ 种菜姑娘：…… 金戈铁马：猫咪别急，发生什么事情了，你说出来我们分析分析。 金戈铁马：要是你不介意的话。 顾盏乔想了想，节目的事不能说，但是洁癖的事是能说的，于是她回复—— 猫咪物语：我朋友是个洁癖，我扑倒在她身上了。 黑凤梨：…… 种菜姑娘：…… 金戈铁马：…… 我想吃芒果干呀：你四不四sa 猫咪物语：……啊？ 金戈铁马：这种小事不至于生气吧？ 猫咪物语：你们不懂，她很严重！很严重的那种！她出门戴口罩手套永远穿长袖的 最爱乔乔：哦～好严重～ 猫咪物语：是吧 猫咪物语：……你是谁啊？ 名字中间突然出现向自己表白的词句实在太奇怪了，顾盏乔没忍住先问了出来。 最爱乔乔：我是乔乔的粉～丝～*\(^o^)/* 猫咪物语：…… 猫咪物语：刚才她把我关在门外还锁上了门！绝对是生气了吧。 金戈铁马：！关在门外了？听起来确实很生气呢。 种菜姑娘：……你为什么不直接问呢。 金戈铁马：这种事怎么能直接问，起码得等气消了 种菜姑娘：也许只是误会。 金戈铁马：关门可能是风吹的，落锁就实在……[沉思] 猫咪物语：[大哭][大哭][大哭] 莫瞳瞳头痛地看着聊天记录。 当时她只是大脑当机，下意识做出了那些举动，完全没想到顾盏乔会有那么深刻的联想。 自己不是很快发了微信了么？为什么还是会有误解呢？ 她来到微信界面，思索着又发了一句：中午想吃什么？ 顾盏乔秒回：你做什么我吃什么～o(≧▽≦)o 莫瞳瞳看着句尾的颜文字，忍不住勾起嘴角，回到q/q页面，却见顾盏乔说—— 猫咪物语：她问我想吃什么，她那么生气还这样问？是不是强忍着怒火？ 种菜姑娘：…… 金戈铁马：她给你做饭？ 金戈铁马：你们住在一起哦，住在一起总会有很多摩擦的啦 顾盏乔在电脑面前忧郁地点头。 她觉得自己和莫瞳瞳的摩擦会越来越大，可是她又确实越来越离不开莫瞳瞳了。 正当她准备继续打上一行字的时候，门被敲响了。 听门板有规律地响了三下，顾盏乔才反应过来，合上电脑，高声说了句：“进来吧，门没锁。” 卧室门被打开，莫瞳瞳站在门口。 她没进来，只是直视着顾盏乔，认真道：“中午是虾仁炒蛋，冬瓜排骨汤，我会去油，还有猪肝炒青椒，你吃猪肝么？” 顾盏乔开口直接道：“我不吃青椒。” “哦，那个可以不吃。” 莫瞳瞳没走，她还站在门口，看着顾盏乔。 黑白分明的双眸流动着隐隐的水光，对方似乎只是简简单单地望着，又似乎有话要说。 顾盏乔被这样看着，不知道哪来的冲动，忍不住问：“你生气了么？莫瞳瞳？” 莫瞳瞳说了句“没有”，心里想：为什么又开始连名带姓地叫了？ 顾盏乔已经开心了。 她露出一个笑来，眉眼弯弯：“那就好，我还以为你生气了。” 莫瞳瞳摇头：“生气我会说。” 顾盏乔想起之前的事，点点头了然道：“你确实是会直接说的那种人。” 既然了了误会，莫瞳瞳出去做饭，顾盏乔便在群里开心地说了一句—— 猫咪物语：是我误会了，她没有生气。 金戈铁马：那真是太好了。 金戈铁马：……我继续补觉 顾盏乔便又想起了宋敖观的事。 这个群里一大半的人昨天晚上可为了宋敖观的事熬夜了。 她这会想起来去看了一下宋敖观的微博，却见第一条微博是—— //宋敖观v：自己不好过，也比让别人好过，你的心也太毒了顾盏乔 顾盏乔：“……” 顾盏乔下意识点进了自己的微博，看见微博置顶是—— //顾盏乔v：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鉴于顾盏乔根本不知道这个号的密码，所以这玩意儿很显然不是她发的。 要是她的话，不把宋敖观骂的满地找牙才不会善罢甘休。 顾盏乔愤怒地想登上小号骂一骂宋敖观，但是立马又想到了宋敖观小号的下场，心中也是惴惴不安，最后反而把小号上之前发的微博给删了。 虽然那小号上根本没几条微博。 删博保平安啊，等被人发现就晚了。 为了排解心中的愤怒之情，顾盏乔只好把评论里所有骂宋敖观的全部点了赞。 看着看着，她惊喜地发现，骂自己的人，似乎少了很多。 甚至开始有人因为周一没说毒/品的事，而开始怀疑之前的事也是有人在给顾盏乔泼脏水。 顾盏乔拍着大腿惊喜于这人的聪慧，给他点了个赞。 赞还不够，她甚至点进那人的微博，发了条私信过去，说：你说的太好了，简直太睿智了。 那人没有第一时间回复。 顾盏乔因为激动就在窗口前面等着。 等了三分钟，那人终于回复了：五毛钱一条，干吗？ 顾盏乔：“……” 她愤怒地关掉了窗口，搞了半天，原来是水军！ 她又是愤怒又是伤心，只好安慰自己，至少曹姐还给自己买了水军。 莫瞳瞳放在餐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五方石发来了信息—— 五方石：顺便也给顾盏乔买了点水军。 五方石：所以水军的钱，你得给我啊。 第20章 过渡 顾盏乔吃饭的时候，还在想水军的事情。 由水军，又想起宋敖观的事，由宋敖观，很快想到自己的事。 她戳着餐盘里的虾仁，撑着脑袋问：“莫瞳瞳，你说我还有机会崛起么？” 莫瞳瞳慢条斯理地嚼着嘴巴里的菜，抬眼看了顾盏乔一下，没说话。 顾盏乔换了只手撑脸：“就比如说，我是不是不应该那么被动，或者我应该去查查那个宋恒东为什么要陷害我。” 莫瞳瞳咬着虾仁。 顾盏乔突然想到什么，皱起眉来气愤道：“我突然发现，把我害得那么惨的人都姓宋！” 莫瞳瞳喝了口汤，咽下菜去，然后开口道：“先吃饭。” 顾盏乔扒了几口饭。 她还想说话，一抬眼一张嘴，便见莫瞳瞳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见到自己也看向了她，垂下眼移开了目光。 那目光令顾盏乔觉得，莫瞳瞳一定是不耐烦了！ 莫瞳瞳正在心里想着认为室友秀色可餐是不是不太好，便感觉到顾盏乔突然安静下来。 莫瞳瞳疑惑地想：她怎么突然不说话了呢？ 莫瞳瞳想着这件事，以宛如机器人般精准的动作一口饭一口菜，味同嚼蜡般地把饭吃完了。 顾盏乔却越吃越香，将所有菜吃的一干二净后，高兴地夸奖道：“你做饭做的真好。” 这个时候，顾盏乔已经忘记了先前的纠结，因为吃了美味的食物，而开开心心地洗碗去了。 莫瞳瞳听着厨房里顾盏乔哼着不知名的曲调，陷入了不知道顾盏乔到底是开心还是不开心的茫然之中。 不过幸好，她还可以通过【万事有因也有果】来窥测顾盏乔的心情，顾盏乔回房间以后就在群里发了一句—— 猫咪物语：午饭真好吃～ 金戈铁马：我还没吃饭啊啊啊啊啊 金戈铁马：小猫你是学生么？ 猫咪物语：……学生？ 金戈铁马：因为你和你室友好像一直在家，没课？ 顾盏乔犹豫了一下，她显然会是长期闲置在家或者突然消失不见的状态，于是最后写道—— 猫咪物语：不是学生，算自由职业吧。 金戈铁马：自由职业真好啊，像我这种朝九晚五上班的，真的太苦逼了。 顾盏乔因为金戈铁马没有深入询问松了口气。 因为对方要是深入询问，她就得现场百度自由职业有哪些了。 但是因为这，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 莫瞳瞳是做什么的？ 顾盏乔没有想到这个问题，是因为她向来对别人并不在意。 但是现在她突然发现自己想多了解莫瞳瞳一点，就比如说，她一直在家，是自由职业，还是一个普通的家里蹲。 一想到莫瞳瞳如果是个自由职业者，顾盏乔想到自己之前的打扰，就更加愧疚不安。 听说自由职业都是很需要灵感的东西，自己是不是已经打扰到莫瞳瞳很多次了呢？ 顾盏乔回忆了一下。 第一次，莫瞳瞳好像是在打游戏。 第二次，第二次记不清了…… 第三次，第三次也记不清了…… 顾盏乔抱着头苦思冥想，焦虑不已。 她捧起手机想着给莫瞳瞳发条信息问问，又很快想到，自己发信息不就刚刚好打扰了她？ 盯着页面凝思的时候，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来电提示——大魔王。 顾盏乔慌手慌脚地接起，恭谨道：“曹姐，怎么了？” 曹佳轩的声音冰冷而毫无起伏：“三天后开一场新闻发布会解释先前的事，只要否认就可以，其他不用多说，宋敖观会退出一起恋爱吧，所以你也只能退出，我帮你争取了下一个真人秀——你知不知道谢方从？” “什么？”顾盏乔第一次从曹姐的语气中听到了明显的疑问，但是顾盏乔也被这个问题问的很懵。 她连谢方从是个名字都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那知道五方石么？” “哦哦那个在微博上为我说话的——他是你买的水军么？” “……” 曹佳轩又问：“你见过岳长岚么？” “……没，没有啊。”顾盏乔不知道自己该说有还是没有，万一是见过的但是忘记名字了呢？ 曹佳轩没有多说，只是“哦”了一声，顾盏乔莫名觉得，这声“哦”相当意味深长。 顾盏乔向来并不是也别能把握住曹姐的想法态度，但也少有像今天这么懵的。 这或许是因为这也是头一回曹佳轩问了她一连串问题。 不过问完这些问题后，顾盏乔敏锐地觉察到，曹佳轩要挂电话了。 她灵机一动，突然想到了自己的问题。 “对了对了，曹姐，我想问，莫瞳瞳是做什么的，她有工作么？” 曹佳轩是莫瞳瞳的姐姐，虽然她们俩姓氏不一样，平时也不见提起彼此，但是曹佳轩当初能把她塞到莫瞳瞳家，想来关系不会太差。 曹佳轩破天荒的没有直接回答，她问：“她没说？” “我也没问啦。” “呵，总体而言，她是家里蹲。” 曹佳轩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干净利落地挂了电话。 顾盏乔露出了吃惊又了然的神色。 然后她想，也是，莫瞳瞳有那么严重的洁癖强迫症，想来也是不会找外面的工作的，这又不能怪她。 几乎就在一瞬间，顾盏乔脑补了脆弱无助渴望外界又只能呆在家里的少女形象。 顾盏乔冲出卧室，想要敲莫瞳瞳的门，却发现要这样做的自己实在莫名其妙，于是收回了手，转身准备回房间。 就在转身九十度的时候，她与门口穿鞋的莫瞳瞳四目相接。 说是四目相接也不对，对方已经戴了口罩帽子墨镜，站在别人家门口，就是个很可疑的形象。 三十秒前刚刚设定的形象就崩塌了，顾盏乔问：“你要出门？” 莫瞳瞳点了点头：“采购。” 也是，顾盏乔想起来，就在她来的第二天，莫瞳瞳就以这个形象出门过了。 她莫名其妙地就心生担心，情不自禁地开口道：“那我陪你一起去。” 莫瞳瞳：“……” 莫瞳瞳维持着系鞋带的姿势，慢慢点了点头。 第21章 谢谢 基本上就出门的装束而言，顾盏乔和莫瞳瞳并没有什么区别。 虽然原因不同，但最后两人都在这个炎热的初夏下午，裹成了粽子。 顾盏乔坐在副驾驶座上，扶着脸上的墨镜，出小区的时候心里还想着自己是不是太可疑，就见小区门口的保安热情地想她们行了个礼，爽朗道：“出门啊姑娘。” 莫瞳瞳微微点头，顾盏乔有些手忙脚乱地冲他挥了挥手。 保安三十来岁的年纪，咧嘴冲她一笑，拦车杆缓缓升起，莫瞳瞳的车便冲向了夹道种着法国梧桐的柏油马路。 那么说我们可能不奇怪？ 顾盏乔思索着保安的态度，这样想着。 等从地下停车库出来进入超市的时候，顾盏乔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因为是周一下午所以客人也不算多的超市内，不断有人向她们投来狐疑的目光。 顾盏乔因为心虚情不自禁地挽住莫瞳瞳的手，紧紧靠在莫瞳瞳身边。 莫瞳瞳没说话，她带着白手套从容地推着购物车，假装自己没有僵着一半身体。 奇怪的是，这次的僵硬又似乎与往常不愿意与人接触而产生的僵硬不同。 莫瞳瞳诚然仍旧内心发慌心跳加快额头冒汗，在感情上却并没有厌恶的感觉。 实际上，似乎还有点……愉悦？ 莫瞳瞳微微低头看着顾盏乔，看见墨镜里扫到了镜片的纤长睫毛，突然觉得这睫毛也扫到了自己的心脏。 不然，心脏又怎么会又痒又麻呢？ 她觉得脸有些发烫，并庆幸口罩和墨镜完美地挡住了自己的表情。 顾盏乔开始疑神疑鬼了一会儿，但很快便沉浸在了琳琅满目的零食之中。 “酸奶？我要。” “薯片？我要。” “果冻？唔，好久没吃了。” …… 她几乎用零食塞满了一个购物车，然后在清点物品的时候发现，自己挽住了莫瞳瞳的手臂。 顾盏乔：“……” 她小心翼翼地抬眼看着莫瞳瞳，却只看见了两个黑色的墨镜片和一个白色的口罩。 顾盏乔咽着口水道：“其实，其实我是害怕我们走散了，走散了可是不容易找到呢。” 这么说着，她慢慢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当她把手完全抽出的时候，莫瞳瞳突然觉得有点失落。 她看着顾盏乔走到一边去够架子上的芝士片，因为架子高而微微踮起脚尖。 红色的连衣裙衬着雪白并毫无瑕疵的小腿，瘦削的脚踝用力之后，拉紧了线条流畅的小腿肌肉。 莫瞳瞳上前一步，拿到了顾盏乔想要的芝士片。 她把芝士片放在购物车里，说：“其实下面也有。” 顾盏乔闻言低头，便看见最低一层的架子上，其实就有她想要的东西。 顾盏乔微微脸红，她刚才还在心里腹诽商场的东西摆放的不够人性化，没想到是错怪了人家。 她正因为尴尬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手指触及了柔软的布料，然后被轻轻的包裹住了。 莫瞳瞳拉住了顾盏乔的手。 她用单手推车，语调毫无起伏地说：“走散了就不好了。” 顾盏乔的脸就这样开始发烫。 她感受着从薄薄的布料里透出的体温，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变得过分炙热。 手套与衣袖的交接处露出了一截纤细的白皙到给人透明感的手腕。 顾盏乔觉得奇怪，明明对方是和她一样纤细的女生，为什么自己会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或许是因为，她们是朋友？ 顾盏乔靠近莫瞳瞳，再一次挽紧了她的手臂。 采购的结果实在过分丰盛，收获堆满了后备箱，顾盏乔看一边看着莫瞳瞳以神奇的收纳手段把明明超过了后备箱体积的东西整整齐齐地放在里面，发出了惊叹的声音。 “在整理东西上，你真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 莫瞳瞳：“……” 顾盏乔又问：“这次是不是买的太多，我不管不顾买了很多东西。” 莫瞳瞳没说话，将车子启动。 “这次我忘记带卡出来了，不过我下一回可以请你。” 车子离开地下车库，行驶在了回去的路上。 顾盏乔趴在窗户边上。 流云长拖拖横亘在碧蓝如洗的天空之上，远山如黛，云雾渺然。 “我想去爬山。”顾盏乔说。 莫瞳瞳“嗯？”了一声。 这一声极大地鼓舞了顾盏乔，她开始喋喋不休地说话。 “我还想去海边，想去游泳，想去潜水，但是我害怕水，也害怕晒黑。” 莫瞳瞳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虽然她正在绞尽脑汁地想应该说什么。 幸好顾盏乔又自己说下去了：“我以前一直很想去海边，但是没有时间，就算去了，也只是为了工作，不能好好玩，薛珍珍跟我说，等以后我功成名就了，想玩什么玩什么，不过现在好像要……呃……唔……那个，我这儿应该用什么成语？” 莫瞳瞳眨了眨眼：“功败垂成？” 顾盏乔一拍大腿：“对！” 顾盏乔似乎为自己想出了一个成语开心，笑了好一会儿。 然后她的笑容渐渐收拢，变作了茫然无措。 “瞳瞳，曹姐说，三天后我就要开发布会解释这几天的事了。” “其实之前公司已经抛弃我了，肯定是曹姐帮我说了不少好话，才帮我挽回的。” “我以前不懂事，总是得罪人，珍珍和曹姐都跟我说过，我不以为然，结果现在连一个能帮我的朋友都没有……” 莫瞳瞳将车停在了一边。 顾盏乔迷茫地抬头。 莫瞳瞳脱了手套，将手轻轻盖在了顾盏乔的头上。 柔软的发丝像是羽毛扫过莫瞳瞳的手心。 她轻声说：“别难过了，乔乔。” 顾盏乔：“……” 两人四目相对，然后脸一起红了起来。 直到顾盏乔跟着莫瞳瞳前后脚就进了屋子，两人也没有再说话。 莫瞳瞳将所有东西拎到厨房开始收纳，才对顾盏乔说了一句：“你回房间吧。” 顾盏乔想帮忙，又想起了先前莫瞳瞳的话，记起莫瞳瞳确实并不喜欢别人帮忙，只好点了点头，莫名失落地回到了房间。 她关上房门，脱了鞋子扑倒在床上，然后抓着被子滚成了一团。 她觉得自己想要尖叫。 她将自己裹在被子中，掏出手机点开了微信联系人里的莫瞳瞳。 她按下两个字，发送—— 谢谢。 第22章 读者与作者 这天晚上，顾盏乔因为不知名的兴奋而睡不着，想了想，又去翻目童的新小说。 顾盏乔对文字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是想到这是莫瞳瞳喜欢的书，她便提起了兴致。 莫瞳瞳喜欢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 顾盏乔很想知道，她点进《无妄》，纠结地想着该怎么看v后的章节。 然后她在旁边的话题楼看见了自己的评论。 ——我希望远悦不会被炮灰。 这条短短的评论在大多是长篇大论的话题楼里实属骨骼清奇。 不过顾盏乔这时候还不知道这代表着被顶成了话题，她只觉得自己是运气好又看见了自己的评论，然后下意识点了进去。 页面打开后，她才发现了楼下几十条浩浩荡荡的回复。 并且大多是在骂她。 顾盏乔一时都懵了。 从第一条质疑她为什么在非v章节留言v章人物开始，接下来的几十楼，不是在说她“脸多大”，就是在说她“看盗文”。 顾盏乔觉得太冤枉了，她盗文这两个字，每个字都认识，连起来却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 她想去问莫瞳瞳，却扭捏于会被莫瞳瞳知道她特意去查了她喜欢的小说人物这件事，并觉得碰到的事很没有面子，最后去了【万事有因也有果】里询问—— 猫咪物语：盗文是什么意思？ 芒果干：哇，书评区那人真的是你啊？ 猫咪物语：……？你是谁？ 芒果干：…… 芒果干：我是我想吃芒果干呀呀，群主说我q名太长，叫我改个昵称。 猫咪物语：哦 猫咪物语：你看到我的评论啦？ 芒果干：《无妄》下面所有评论我都看的，那天看到就在怀疑是不是你。 芒果干：那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远悦的啊？ 猫咪物语：我朋友喜欢他，微信名是他的名字。 芒果干：……你朋友也是审美清奇…… 种菜姑娘：…… 莫瞳瞳看着芒果干像顾盏乔解释各种网络名词，自己去了后台，翻了下评论。 评论太多，没翻到。 莫瞳瞳回想了一下他们的对话，这一回进了前台，果然在话题楼里看见了一条陌生的评论。 上面写—— 我希望远悦不会被炮灰。 莫瞳瞳哑然失笑，点了进去。 发评人叫作猫咪物语，评论发在入v前一章，于是后面的评论要不在说“楼主多大脸”，要不在说“楼主看盗文”。 莫瞳瞳想要回复些什么。 她知道对方是顾盏乔，所以知道对方写下这条评论之前，一定是花了不少时间注册了账号研究了页面，点了最后一张，却因为没有钱进不去。 她说不定连一章都没有看，只觉得自己得告诉作者，不希望里面的角色被炮灰。 可是她思索了很久，也不知道该回复什么。 大纲已经确定，存稿在十万字开外，今天晚点会自动发的下一章节远悦就会被炮灰，她就算想要答应顾盏乔，恐怕也不行。 她去看群里的聊天记录，芒果干告诉顾盏乔，他觉得远悦后面几章一定会炮灰。 顾盏乔回了句“为什么？”，接着没有了下文。 敲门声响起，顾盏乔在门外问：“瞳瞳，我可以进来么？” 莫瞳瞳的房间里没有第二个椅子。 顾盏乔知道她绝对不能坐床，于是靠在墙上，局促不安地问：“瞳瞳，你能跟我形容一下怎么往一个网络账号里充钱么？” “''……”莫瞳瞳忍俊不禁，“形容？” “嗯嗯。”顾盏乔点头，“第一步怎么做啊，第二步怎么做啊，中间又要注意什么那种。” 顾盏乔手舞足蹈地形容，吊带睡衣的肩带滑落，露出了莹润如玉的肩膀。 丰满的胸脯因为手臂的晃动而微微浮动。 莫瞳瞳原本轻松愉悦的心情不知道为什么便蓦地绷紧了。 她开口道：“你冷不冷？” 顾盏乔一脸莫名。 她认真感受了一下周围的温度，回答道：“你空调温度打的比我高。” 莫瞳瞳将目光移开，盯着电脑屏幕。 然而黑屏的屏幕了照出了顾盏乔的身影。 小巧的瓜子脸和修长的脖颈，圆润的肩膀上滑落了一根肩带，另一只手举在空中，感受着空气的温度。 莫瞳瞳蓦地站起，走到了顾盏乔的面前。 顾盏乔吓了一跳，后退了两步。 她抬头看着莫瞳瞳严肃的神情，迷糊道：“怎么了？很麻烦么？” 莫瞳瞳抬手将肩带拉起来放回了肩膀的位置。 顾盏乔：“……” 温暖的体温在肩头微微停留后立刻移开。 顾盏乔还没从这种微妙的感觉中清醒，莫瞳瞳已经回到了原位。 莫瞳瞳磕磕绊绊地解释道：“我，我是……我是强迫症。” 顾盏乔恍然大悟。 “对，你有强迫症，你以后可以提醒我。” 莫瞳瞳松了口气，喝了口桌子上的凉水。 她们继续刚才的话题。 莫瞳瞳说：“你不知道银行绑定的手机号，所以还是不行。” 顾盏乔顿时露出了失落的表情。 结果她连那么简单的一件事都做不了。 莫瞳瞳知道顾盏乔想要做什么，于是她说：“你把账号给我，我帮你充吧。” 没想到，顾盏乔当即大惊失色：“这绝对不行！” “……”莫瞳瞳没想通这有什么不行的。 顾盏乔并不想让莫瞳瞳知道她私底下做了这件事。 于是她纠结万分地小跑着回了房间，思来想去，只好浏览网站看有没有其他的办法。 莫瞳瞳看着关上的房门，又看了看屏幕里的猫咪物语。 顾盏乔现在在干什么呢？是不是在房间里焦躁地团团转，却想不出任何的办法？ 她勾起嘴角笑了笑，给猫咪物语送了个红包。 于是还在想办法的顾盏乔，再次回到自己的账号后台的时候，便突然发现她已经不在再是身无分文的穷光蛋了，后台莫名多了笔“巨款”，至少完全够她进入《无妄》的任何一个vip章节。 顾盏乔惊诧莫名间，发现给她这笔钱的人是目童。 ……目童为什么要给她钱？ 顾盏乔思索了片刻，最后看到了红包的设定，恍然大悟地想到：目童一定是会给她所有的读者发红包。 目童真是个好人啊。 顾盏乔怀着感恩的心情，点进了最新章节。 三分钟发表的最新章节里，远悦如同大部分人猜测的那样，炮灰了…… 莫瞳瞳刷了下评论。 她看见猫咪物语刷了两条评论，时隔三分钟—— 猫咪物语：作者你是个好人。 猫咪物语：作者你是个混蛋。 莫瞳瞳：“……” 第23章 早餐与节目 莫瞳瞳按掉闹钟起床的时候，惊讶地发现，客厅里穿来了烤面包片的香味。 烤面包混着芝士的奶香，令她比往常都更快地清醒了过来。 她把门打开，看见了厨房里又再哼着令她胃疼的歌曲的顾盏乔。 莫瞳瞳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确定顾盏乔是在做早餐。 怀着微妙的心情，她穿着睡衣走到了客厅。 顾盏乔没有看见她，她戴着耳机，正在煎蛋，似乎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当中。 然后她尖叫了一声。 莫瞳瞳连忙走进厨房，她以为顾盏乔被油溅到了。 但奇怪的是，顾盏乔没有任何被油溅到的迹象，只呆呆地站在锅子前面，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 莫瞳瞳把头凑了过去，锅里面的煎蛋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 莫瞳瞳：“……” 莫瞳瞳从顾盏乔的身后拿起锅，顺手关了电磁炉，然后拿过顾盏乔手里的锅铲，把已经快要碳化的煎蛋铲在了一边的盆里。 顾盏乔被突然出现在身后的莫瞳瞳吓了一跳。 莫瞳瞳长手长脚，虽然前面还有一个人，举动倒也没有显得局促， 但她拿着锅铲铲煎蛋的时候，顾盏乔被她环在怀里，心脏却蓦地加快了跳动。 她一口气吊在嗓子眼，直到莫瞳瞳放开了她，把锅放到洗碗槽里冲刷，才慢慢吐了出来。 为缓解不知道为什么产生的尴尬和心悸，顾盏乔磕磕绊绊地说：“你，你醒了啊。” 莫瞳瞳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轻的“嗯”，声音低沉，在顾盏乔的耳边响起。 顾盏乔觉得自己的脸开始发烫，她很快就想通了原因，一定是因为被莫瞳瞳抓到自己把蛋煎焦，所以不好意思。 她连忙解释：“其实往常不会这样，我，我不会用你这个炉子。” 仿佛找到了合适的原因，她恶狠狠地盯着炉子。 莫瞳瞳差点憋不住笑，把头偏到一边，道：“没关系，芝士配烤土司就可以了，冰箱里有牛奶，柜子里有燕麦，要么。” 顾盏乔点了点头。 她现在有点无颜面对莫瞳瞳，明明想要做一顿早餐给对方吃，安慰对方手上的心灵，没想到似乎惹了麻烦。 是的，顾盏乔觉得莫瞳瞳现在内心一定是受伤的。 因为她喜欢的角色被混蛋作者给写死了。 顾盏乔昨天翻来覆去想了半宿，想出了一个给莫瞳瞳做早饭的主意，不过很可惜，似乎搞砸了。 但是当她看见莫瞳瞳把吐司全部吃光的时候，又觉得自己做的可能不错。 她开心起来了：“虽然我是第一次做，但是我一直觉得我有这方面的天赋。” 莫瞳瞳一点都不违心地点了点头。 * 夜幕降临之后，一直思索着发布会要穿什么并为此试了一天装的顾盏乔开始注意手机上的时间。 这期《一起恋爱吧》不出意外是她的最后一期，又播出在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之后，顾盏乔对播出后会收到的反响前所未有的在意。 待时间走到了20:45，她战战兢兢地敲响了莫瞳瞳的门。 莫瞳瞳打开门，像往常那样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与往常不同的是，她今天没有将头发扎成马尾，而是随意地披在了背后。 到背部中段的长发微微蜷曲，额前多余的碎发，左边被夹在耳后，右边却盖住了小半张脸颊，令一只眼睛若隐若现。 垂眼看着她的内双露出了小刷子似的浓密睫毛，对方明明没什么表情，却令顾盏乔紧张不已。 她终于还是开口道：“瞳瞳，我们一起看直播吧。” 莫瞳瞳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顾盏乔补充解释：“《一起恋爱吧》，今天晚上播出。” 担心莫瞳瞳嫌麻烦更想看重播，顾盏乔卖力地说出她绞尽脑汁想出来的理由：“电视台说他们重编了剪辑，加了你的镜头，你一定也很想知道是什么镜头吧？” 莫瞳瞳不想知道。 但是她觉得和顾盏乔看直播是个不错的主意。 于是她点了点头。 顾盏乔觉得自己的理由起了作用，大大松了口气，露出了一个得意的微笑。 顾盏乔盘腿坐在沙发上，电视里播着看了好多次的广告，她偷偷地看着莫瞳瞳，见对方背挺得笔直，坐的宛如教科书般工整，也情不自禁地直起了身子。 不过她很快在电视节目开始以后放弃了。 因为紧张，她蜷着腿抱住了膝盖。 这季的情侣不止她和宋敖观，于是先出现的是另一对颇有人气的情侣，顾盏乔羡慕地看着他们和谐无比地共同在超市购物。 “你喜欢吃这个么？”男方问。 “你喜欢么？”女方歪着脑袋试探。 “你喜欢我就喜欢。” 字幕配了个粉红色的字体，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腻歪情侣。 顾盏乔鼓着脸：“我和宋敖观肯定没这种场面啦，我们在超市各自买各自的东西的——他最后还把东西都带回去了。” 莫瞳瞳听到这话莫名开心，她点了点头：“我也并不希望他的东西留在我家。” 顾盏乔笑了起来。 然后她又觉得似乎没什么好笑的，莫瞳瞳本来就不喜欢别人的东西留在家里，因为她是洁癖啊…… 第一对情侣开始在厨房做午餐。 女方系着围裙炒菜的时候，男方环住了她的腰。 两人顿时打闹起来，女方娇嗔地将男方推开。 顾盏乔：“……” 顾盏乔觉得这个场景有点眼熟。 似乎今天早上刚在她身上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她偷偷抬眼看莫瞳瞳，见对方一脸认真地看着屏幕，看上去并没有联想。 她失望地重新看着电视。 三秒后她想，我为什么要失望？ 这个问题的答案她还没有想出来，电视上开始播第二对情侣。 正是她和宋敖观。 顾盏乔连忙打起了一万分的精神，顺便拿起了手机，打开微博时时刷新网友对她的评论。 先是从熟悉的电梯上来，然后是导演的手敲响了熟悉的门。 没过多久，门被打开了。 露出的人脸上简单粗暴地打了马赛克，写了个巨大的“谜”字。 下一秒，进入了广告。 顾盏乔：“……” 莫瞳瞳问：“这是什么意思？” 顾盏乔：“噱头吧，广告之后你的脸才会出现。” 与此同时，顾盏乔在微博里刷出了最新的评论—— 微博用户307：哈哈哈是不是素颜太丑所以打马赛克啊[大笑] 顾盏乔抬头偷看莫瞳瞳，对方微微皱眉，看着节目预告里自己打着马赛克的脸。 电视灯光下对方的侧脸轮廓分明，高挺的鼻梁下是薄厚适宜的嘴唇。 她低下头，带着恶狠狠地表情回复了对方—— 臣妾很放肆回复微博用户307：你一定会被打脸！！！ 第24章 话题 广告快要结束的时候，顾盏乔还在和那个微博用户307对掐。 那边骂她脑残粉，她就回骂无脑黑，那边骂她没教养，她就回你们全家都没教养。 没营养的对话持续了好一会儿，最后莫瞳瞳也注意到了。 顾盏乔从刚才开始就在埋头按手机，似乎连节目都不在意了。 对方头上戴着一个巨大的蝴蝶结，将额前的碎发全数拢起，露出饱满的、光洁的额头，眉头微微皱起，映着手机光芒的眼里有着一种不服输的劲头。 莫瞳瞳凑过去，看见顾盏乔咬着牙，嘴里喃喃咒骂着什么。 她哑然失笑，突然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弹了一下对方的额头。 顾盏乔：“……” 顾盏乔呆呆地抬起头来。 “你、你……” 莫瞳瞳已经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端坐在了自己原本的位置上。 顾盏乔一时都以为是自己产生了错觉。 她终于放下手机，从沙发上挪到了莫瞳瞳身边。 她死死地盯着莫瞳瞳的侧脸，对方神色不变，坦然自若。 顾盏乔抬起手来也想弹莫瞳瞳的头，莫瞳瞳却一把把她的手拉下来握着放在了边上。 “不闹了，节目开始了。” 手掌上温热的肌肤紧密地贴近，顾盏乔突然就说不出话来。 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虚影，唯有手上温热的触感是真实的。 然这触感很快便消失，只留下了残留的体温。 顾盏乔慢慢捏起拳头，觉得自己的心跳似乎有点太快。 这个时候，节目终于重新开始了。 五十五寸的电视上出现了莫瞳瞳放大的面孔。 在电视上的莫瞳瞳看上去有些陌生。 她看上去似乎比平常更加冰冷，或许是因为黑色的眼眸泛着细碎的冷光，又或许是因为皮肤过分苍白，显得如同冰霜。 白皙的皮肤与黑色的长发对比分明的出现在电视之上，产生了比想象中更强烈的对比。 更何况这样一个人，又飞快地把门关上了。 节目组很应景地给了“啪”和“惊慌，难道敲错门了？”地配字。 这边本来或许是一个尴尬的场景，但是此时因为俏皮的配字反而有了丝悬念，更何况随后素颜的顾盏乔大大方方地开了门，笑着对着镜头说：“不好意思，那是我室友。” 顾盏乔下意识说：“这好像是后来又录的，剪辑调了顺序啊。” 莫瞳瞳点头：“我也记得你没那么快去开门。” 莫瞳瞳的角色就这么惊鸿一瞥，接着就是顾盏乔切水果做沙拉的场景。 节目里尽量避免了当时客厅垫着白纸套着塑料袋的场景，于是从刚才到现在，场面也一直算和谐。 顾盏乔看着自己的画面，却有种度秒如年的感觉。 当时明明那么得意，为什么现在看起来技术那么拙劣？ 顾盏乔看着屏幕里慌慌张张手忙脚乱地捡小番茄的自己，只觉得想冲进电视里替她把小番茄拿到案板上。 她见莫瞳瞳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连忙道：“当时在拍摄，我有点紧张，平时其实不是这样的。” 莫瞳瞳看着屏幕点了点头。 顾盏乔用脑袋挡住了莫瞳瞳的视线。 “你不相信？”她反问。 “……我信。” 顾盏乔终于满意，继续看起了节目。 很快，宋敖观就进来了。 宋敖观是个上镜的人，或者说他那天画的比她还浓的妆，因为镜头的柔和看不出来了。 他捧着花进来，笑容灿烂到完全看不出来他们已经闹掰。 这其实在顾盏乔意料之中，或者说，她确实因为电视台的良好剪辑松了口气，她现在负面/新闻加身，绝不需要一个“荧幕情侣貌合心不合”来给她“雪中送炭”。 但是当她看见宋敖观那句“你朋友怎么不出来呀？男的女的。”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懵了。 虽然曹姐常常一脸绝望地说她实在不聪明，但是毕竟在娱乐圈混了那么多年，基本的规则还是知道的，宋敖观说这句话的表情和潜在含义都不大好，再加上最开始莫瞳瞳就已经出过镜，先入为主的观众们自然会觉得宋敖观没事找事。 再联想一下，总会有观众发现，两人其实不合。 顾盏乔有点慌张，她刷了一下微博，先刷出了一条私信。 微博用户307说：你说得对，我被打脸了。 顾盏乔：“……” 顾盏乔现在也没空理这个顶着路人昵称的家伙了，她刷新了#一起恋爱吧#的话题，几乎抱着心惊胆战的心情在看评论。 结果大出意料之外，微博里根本没在说她和宋敖观，而在说莫瞳瞳。 甚至还出现了一个#顾盏乔的室友#的话题。 顾盏乔看了几条，发现大部分人都在说莫瞳瞳长得漂亮。 顾盏乔莫名得意，暗想：我们瞳瞳当然长得好看。 然后她看见一个评论比较多的微博说—— //青梅煮酒论美女：在如今这个锥子脸大眼睛标配的电视影评上，出现如此与众不同清新可人冷若冰霜清热解暑的美女着实让人眼前一亮，和她一比，后来出现的顾盏乔简直俗不可耐，可惜，美女只是路人。#顾盏乔的室友# 顾盏乔：“……” 顾盏乔一边高兴这人夸莫瞳瞳，一边又简直想把俗不可耐四个字扔在对方的脸上然后踩上一脚，纠结之中，神情变幻莫测。 莫瞳瞳本来好笑地看着顾盏乔变脸，手机却突然震了一下。 她看见一条短信—— 五方石：妹妹你上个q/q或者微博！你上热门啦！！！！！！ 莫瞳瞳没能很快接收并理解这个讯息，但是她还是在手机上进入q/q大号，看见五方石发了好几条信息过来—— 五方石：我瞎了！我在热门看见了你！ 五方石：我上次看见你都是半年前了！ 五方石：顾盏乔有和你说这件事么？！ 五方石：看微博！！！！！ 五方石：算了我帮你截图[图][图] 目童：…… 莫瞳瞳看见了刚才在电视上出现的自己。 也看见了很多人的评论。 她微微皱眉，回复—— 目童：多久会下去。 五方石：……多少人梦寐以求，你居然问我多久会下去[抽噎] 目童：…… 五方石：好吧不逗你了，没后续炒作明天就没了。 目童：哦，那无所谓。 莫瞳瞳收了手机，看着屏幕上已经换了一对情侣。 一边看着手机的顾盏乔，突然脸色大变。 她搜出了一条话题，叫作#顾盏乔和室友在一起#。 发出这条话题的人说—— //人生长恨水长东：宋敖观问出“是男是女”的时候，就算没有这几天他闹得新闻发的微博，我也知道这人是个人渣，不过顾盏乔是不是小三就值得商榷了，在我看来，她似乎更像同性恋[doge]#顾盏乔和室友在一起# 与此同时，莫瞳瞳没有发现放在身后的手机接连震动了两下。 屏幕上两条并列的信息—— 曹佳轩：介不介意借你炒作？ 岳长岚：你怎么会和顾盏乔住在一起？ 第25章 不可预知 顾盏乔相当心慌意乱地在人生长恨水长东微博下留言。 //本宫很放肆：你别乱讲。 但是她的评论很快就淹没在了评论大潮中。 顾盏乔抬头去看莫瞳瞳。 莫瞳瞳面无表情地看着电视屏幕，屏幕里的那对夫妇正在嬉闹着洗碗，莫瞳瞳看着看着，就皱起了眉头。 顾盏乔有些心虚，见莫瞳瞳反应不对，就问：“你怎么了？不喜欢这种场景么？” 莫瞳瞳点点头：“不喜欢。” 顾盏乔以为莫瞳瞳不喜欢秀恩爱：“那对夫妇其实私底下很客气的，根本不是现在电视上这样。” 莫瞳瞳眉头紧皱：“洗碗就洗碗，为什么要把水溅得到到处都是。” 顾盏乔：“……” 幸好这个场景很快过去了，镜头又回到了第一组情侣。 第一组情侣并没有出现打闹的剧情，直接到了朋友来家里做客的段落。 本来按照剧本，所有人在这期都会邀请女方的朋友，但是因为顾盏乔没有朋友，曹姐也对邀请一个小明星蹭顾盏乔的人气没什么兴趣，所以在最开始便拒绝了这一段的剧情，没想到阴差阳错，顾盏乔反而直接有了一个“住在家里的朋友”，只不过这个朋友完全不再露面，自然也不会有所谓的帮闺蜜考验男朋友的桥段。 顾盏乔在这个时候想象了一下莫瞳瞳帮她考验男朋友的场景，毫无疑问的一点都没想象出来。 光是设置这个脑洞，就觉得尴尬万分。 而且…… 顾盏乔看着莫瞳瞳笔直的身躯和不苟言笑的面孔。 万一未来的男朋友，没有莫瞳瞳帅气该怎么办呢？ 想到这儿，顾盏乔莫名傻笑起来。 莫瞳瞳奇怪地看了一眼开始魂不守舍的顾盏乔。 直到顾盏乔和宋敖观的镜头再次出现，她才总算收回了漫无边际的思绪，开始继续心惊胆战地边刷微博边看节目。 毫不意外的，微博上开始有了骂宋敖观的声音。 先前几天的新闻本来就令大众对宋敖观的观感并不好，如今出现这样的场面倒不奇怪，但是奇怪的是不少知名账号一起都发表了这样的言论，不仅指出宋敖观节目中不配合，甚至暗示对方一直以来都是如此薄情寡义。 一时之间，是一片痛打落水狗的局面。 顾盏乔先是暗爽，之后却又未免有兔死狐悲之感。 其实她和宋敖观的境况，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感慨地瞄着微博的时候，听见电视里传来了莫瞳瞳的声音。 “我不喜欢说话，有洁癖。” 顾盏乔震惊地抬起头来。 屏幕里莫瞳瞳站在靠近阳台的窗户前，阳光打在她的面孔上，细细的绒毛带来一圈朦胧的光晕。 她的视线没有望向镜头，而是望向了一边。 “和……乔乔生活在一起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她会迁就我的习惯。” “她也不善于表达自己，别人难免会对她有所误解。” 镜头前不知是谁问了什么，莫瞳瞳视线微转，看向镜头。 纤长的睫毛迎着暖黄的阳光，在眼睑上落下模糊的阴影。 虹膜在阳光下变作深深的咖啡色，削弱了其中的冰冷，显得比往常更柔和温暖。 她很快再次将视线移开，道：“我不评价她的……男朋友。” 顾盏乔下意识对身边的莫瞳瞳说：“那不是我的男朋友，我们是假扮情侣。” “……我知道，但是他们要我这么说。” 顾盏乔顿时哭丧了脸：“这些话都是他们让你说的？” 莫瞳瞳觉得好笑：“当然不是，但是你们不是默认要说男朋友的么？” 顾盏乔这才想起，为了节目的真实感，在节目中，她和宋敖观在所有人的口中，都应该是男女朋友。 她继续望向了屏幕，短短的采访已经结束，继续回到了她和宋敖观的剧情。 这个时候她和宋敖观开始分享同一碗蛋炒饭。 她以为看到这个场景是，想起这蛋炒饭是摄影助理炒的，一定会觉得讽刺异常，然而实际上，她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 也是，宋敖观除了是她名义上的cp，本来就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她对接下来的剧情失去了兴趣，问莫瞳瞳：“他们什么时候给你拍的？” 莫瞳瞳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她努力收敛了害羞的情绪，平静地说：“大概下午三点的时候，他们来敲我的窗户，我开始没有理他们，但是他们说，不一定会播出去，或许只是素材而已。” 顾盏乔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们调整剪辑还要特意来说，我就说你本来又没入过镜……” 这个时候，顾盏乔想到了什么。 仔细想想，像人生长恨水长东这样的，一个镜头都能脑补出那么多，要是莫瞳瞳出现了那么长一段，天知道他会说些什么啊！ 顾盏乔手忙脚乱地刷了一下微博，果然刷到了人生长恨水长东的最新微博。 //人生长恨水长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气质这件事的，我从我的新女神身上看到了，然后，我要收回前言——顾盏乔怎么能和我的女神是一对呢，这绝对不能够啊[doge][图][图][图] 顾盏乔：“……” 顾盏乔觉得自己在看到这条微博后，或许是大脑当机了。 因为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写下了如下评论—— //本宫很放肆：她们为什么不能是一对！她们明明很配！ 而在她点完发送之后，她才发现自己到底发了什么。 她看着自己发出的这一行字，头一次觉得自己确实是在先前的风波中留下了阴影。 造成的结果可能是智商降低。 她开始尝试删除评论，但是没等她研究出来的时候，她的评论已经被好几个人回复了。 其中的一个，就是博主。 人生长恨水长东回复本宫很放肆：这位妹妹，你是个傲娇啊[喵喵] 顾盏乔放弃删除评论了，她想，没关系，这是我的小号，没有谁会知道的。 她看着一边的莫瞳瞳，咽了口口水轻声问：“瞳瞳，你玩微博么？” 莫瞳瞳思索了一下。 在搜索顾盏乔的事之前，她是从来不玩微博的。 但是要说现在的话，似乎也算不上在玩，因为就算说她唯一发的一条微博，用的都不是自己的账号。 权衡一番后，她摇了摇头：“不玩。” 顾盏乔暗自松了口气，那就好了，她也不会看到微博上已经有人把她们凑一对。 她纠结地看着自己的评论。 所以说，到底怎么删除呢？ 顾盏乔直到节目结束也没有研究出来。 两人各自回了卧室，莫瞳瞳打开手机，发现了好几条信息。 除了曹佳轩和久久没有联络的岳长岚，五方石也又发来好几张图片。 莫瞳瞳先回复了曹佳轩：不炒。 然后她回复岳长岚：嗯，我姐安排的。 刚刚要退出信息，岳长岚已经回复了：你姐？ 莫瞳瞳想起来，岳长岚并不知道曹佳轩是自己的姐姐，仔细想想，自己身边这为数不多的熟人，也没几个知道这件事的。 她觉得这件事也算不上什么机密，便回复道：曹佳轩。 这一回岳长岚没有再秒回，莫瞳瞳打开q/q，点开了五方石发来的截图。 一个崭新的话题正在越来越红火—— #顾盏乔在一起# 而曹佳轩发来回复—— 曹佳轩：这样啊，可是已经炒了。 第26章 改变 人民群众的联想能力也太强了。 说出这句话的人是金戈铁马。 她发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一起约会吧》节目放松完毕后，作为一个荞麦，#顾盏乔在一起#这个话题措不及防地甩了她一脸。 金戈铁马：说真的，节目里我看到的只是两个好朋友好不好！ 金戈铁马：不过我最开始还以为是刷乔乔和那个人渣宋敖观在一起，发现不是以后，倒觉得可以接受…… 牡丹花下死：我！绝！对！不！接！受！ 金戈铁马：为什么？我还以为所有绅士都爱百合。 牡丹花下死：……因为我不是绅（hen）士（tai） 顾盏乔电脑上挂着q/q手机上刷着微博，觉得人有点朦胧。 舆论的走向很奇怪，大家似乎都觉得顾盏乔和室友在一起很萌。 也有人觉得莫瞳瞳很萌，以为她是某个新出道的小明星，四处追问着她的名字。 芒果干：我觉得她们真的有猫腻，因为顾盏乔那室友气质太女神了吧。 金戈铁马：前后联系在哪？ 芒果干：两个女神怎么能共处！ 金戈铁马：你好懂！我一直以为你是男的！ 芒果干：……我是男的啊…… 顾盏乔看着这几个群内常驻人口的聊天记录，发了一句—— 猫咪物语：但是现在明星出柜已经被大众接受了么？ 金戈铁马：……也不是吧 金戈铁马：因为她们也没有出柜吧，大家萌的只是脑补而已。 牡丹花下死：脑补也根本不萌！ 牡丹花下死：为什么你会联想到出柜！[抓狂] 顾盏乔忽略了牡丹花下死的发言，若有所地地点了点头。 有道理，要是真的出柜了，粉丝肯定就不买账了。 想到这点，她有些淡淡的失落，她想，这失落或许是失望于人们的不够豁达。 啊，我真是忧国忧民。 黑凤梨：乔乔不可能是同啦，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关心一下后天的发布会吧。 金戈铁马：我要上班啊，你能去么凤梨。 黑凤梨：好像不行，那天有场戏。 金戈铁马：你接到戏了？[惊喜] 黑凤梨：……这回挺好，说了一句台词以后才死 牡丹花下死：…… 芒果干：我要去我要去！ 被他们这么一提，顾盏乔也想起来了，后天她就要去参加发布会，奇怪的是，现在曹姐也没跟她联系，并告诉她她要说些什么。 而且，她捏了捏自己的脸和小腹。 最近吃东西毫无节制，会不会胖了呢？ 她想起了先前莫瞳瞳说好要叫她跑步的事，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搁置在了一边。 顾盏乔觉得有点可惜。 她不知道自己在可惜什么，也没有对此深入联想，而是当机立断地用微信发给莫瞳瞳—— 顾盏乔：瞳瞳明天早上我们跑步去吧。 莫瞳瞳回复地很快：好的。 顾盏乔笑眯眯地在床上抱着手机滚了一圈。 然后她怀中的手机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薛珍珍。 其实顾盏乔离开薛珍珍没多久，但是她还是莫名有种薛珍珍离开了很久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对方过去一直都在，又或许是因为对方在她度日如年的这个时间段突然离开。 她接通电话，听见薛珍珍熟悉的声音：“乔乔，明天我去莫瞳瞳家和你捋一下发布会的流程。” 顾盏乔一愣，问：“明天什么时候？” 薛珍珍道：“明天早上吧，然后我可以带你去散散心，这几天肯定闷得慌了吧？” 顾盏乔想了想。 突然发现她一点都不无聊。 甚至可以说觉得比以前还要充实。 过去她总是忙忙碌碌全世界各地赶，但是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但是这几天她似乎无所事事地呆在家里，却好像收获了很多事情。 【万事有因也有果】里，大家正都羡慕着芒果干有关系可以进发布会。 金戈铁马抱怨着公务员的工作太无聊，黑凤梨说着片场她都不知道的故事，牡丹花下死又半真半假地说着娱乐圈的猛料。 种菜姑娘在线但是没说话，恐怕说话也只会发省略号。 最爱乔乔的头像是灰的，顾盏乔现在看到这个名字仍然会猛地一惊。 更重要的是，隔壁有一直陪伴着她的莫瞳瞳。 对方不爱说话洁癖强迫症，却比她过去见过的所有人都给她带来更深的亲近感和归属感。 她想到莫瞳瞳，就觉得虽然前途未明，却安心不已。 顾盏乔很长一段时间没说话。 薛珍珍不做他想，以为顾盏乔是难过了。 她连忙说：“乔乔，受委屈了吧，别难过了，曹姐已经找到合适的房子了，发布会过后我们就可以搬走。” 这句话一下子吸引了顾盏乔的注意力：“什、什么？我要搬走？” 薛珍珍以为顾盏乔是太开心了，笑道：“对啊，新城区那儿，治安很好的一个小区，也住着很多同行哦。” 顾盏乔下意识道：“我在这儿住着挺好的啊。” 薛珍珍没料到这个回答，愣住了。 顾盏乔磕磕绊绊地补充解释：“就是，其实我，我和莫瞳瞳关系很好啊，我觉得住着没什么不好的。” 薛珍珍对这个消息感到怀疑——以顾盏乔的脾气，难道真的不是顾盏乔单方面觉得相处的还不错么？ 她没直说，婉转道：“我看莫小姐洁癖的那么厉害，应该也更喜欢一个人生活吧？” 这句话，把顾盏乔问住了。 是啊，莫瞳瞳是不是一直在忍耐毛手毛脚的自己呢？ 自己给她添了那么多麻烦，她真的一点都不在意么？ 虽然她们俩目前的关系看起来不错，但这也不代表着，莫瞳瞳会希望自己一直赖在她家。 想象了一下莫瞳瞳的洁癖，顾盏乔觉得，对方希望自己赶快搬走的可行性，果然会比较大…… 莫瞳瞳打了个喷嚏。 她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喝了口杯子里的热水，又把空调温度调低了些。 然后她继续和曹佳轩发信息道—— 莫瞳瞳：这没有意义，进行这样的炒作，不过是隔靴搔痒。 曹佳轩：娱乐圈本来就是这样，需要追根溯源的是物理，我们要的只是粉饰太平。 莫瞳瞳刷着微博上的评论。 五方石在q/q里对她说：这事显然了，幕后是有推手的。 五方石：他们胆子很大，现在敢以同性恋作为噱头的可不多。 莫瞳瞳和五方石有同样的感觉。 这样子，难道真的不会偷鸡不成蚀把米么？ 她回复曹佳轩：万一造成负面影响怎么办？ 曹佳轩没有第一时间回复。 莫瞳瞳回复五方石—— 目童：我知道幕后推手是谁。 目童：我姐。 五方石：…… 五方石：童童妹妹，你总是给我惊喜。 曹佳轩回复了：你，现在是在更关心顾盏乔么？ 莫瞳瞳手指一僵，慌乱之中，手机跌落。 它就这样如此不凑巧的以屏幕撞击桌子的边缘，顺便打翻了桌子上的开水。 玻璃杯和手机一起跌落，最后玻璃杯砸在手机之上，里面的开水完完整整地给手机洗了个热水澡。 玻璃杯居然没碎，慢悠悠滚到了一边。 莫瞳瞳：“……” 莫瞳瞳拎起手机，发现它果然没有给她惊喜。 ——黑屏了。 第27章 三更合一 顾盏乔调了六点的闹钟。 闹钟响起来的时候，她还在做梦。 梦里她可怜兮兮地坐在莫瞳瞳家门口，身边是堆积如山的行礼，她拍着门哭号着让莫瞳瞳放她进去，莫瞳瞳却冷酷无情地在里面说：“不行，你太脏了。” 这么说着，门被打开，莫瞳瞳劈头盖脸地又向她扔了一堆脏衣服。 刺耳的铃声把她从诡异的梦中拯救出来，她挣扎地醒了过来。 她的大脑还是混沌的，因为昨天薛珍珍告诉她的那个消息令她辗转反侧到凌晨两点，并且连续做了好几个莫名其妙的梦。 这导致她醒来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那么早醒来是要干什么。 窗帘密不透风地拉上的房间是一种深沉的暗蓝，顾盏乔举目四望，觉得自己还在梦中。 这个时候，门被有规律地敲了三下。 顾盏乔呆呆地望着木门，愣是没有应声。 她发声的功能似乎还没有醒过来。 于是门就被打开了。 莫瞳瞳本来以为顾盏乔还没起床，结果一开门就看见顾盏乔坐在床上望着门口，双眼迷茫，嘴巴微张，平常被打理的柔顺整齐的头发此刻蓬松地散落在肩头，像是只等待投喂的小动物。 她可耻地被萌到了，但是她没什么反应，只是不动声色地把电灯打开。 白炽灯不算强烈的光线令顾盏乔微微眯起眼睛，她下意识抓起身边的枕头盖在头上挡住了光线。 莫瞳瞳开口道：“起床了么，等会会很热。” 顾盏乔还是没有想起来她们要去干什么。 莫瞳瞳转身走了。 莫瞳瞳消失在眼前这件事强烈地刺激了她的大脑。 因为她的梦中这件事重复了好几次。 她猛地清醒过来，从床上站起来，想起了自己要去做什么。 是了，跑步的第一天。 以前有一段时间，曹姐替她安排了健身教练。 但是每一次要练习的时候，她要不就是装病，要不就是消极抵抗，最后所有健身教练都扔下器材走人，并宣称顾盏乔朽木不可雕也。 顾盏乔觉得挺得意，她觉得自己那么好的身材，哪里需要健身啊。 可是今天，她拖着睡眠不足的躯体飞快地起了床，只因为要和莫瞳瞳一起晨跑。 虽然还很早，但是太阳已经升起来了。 房间里虽然没有开灯，清晨柔和的光线已经照亮的了一切。 莫瞳瞳穿戴好了一切站在门口，看见顾盏乔穿了一套粉红色的运动服出来。 裁剪合体的运动服完美地勾勒出了她的曲线，丰满的胸脯和玲珑有致的臀部，还有修长的笔直的双腿。 顾盏乔得意地在莫瞳瞳身前转了个圈。 穿着白蓝相间的运动服的莫瞳瞳简直像穿了件校服。 宽大的外套拢住了她的上半身，黑色的鸭舌帽遮住了半张面孔。 顾盏乔看着莫瞳瞳的打扮说：“我第一次看见这么丑的运动服。” 莫瞳瞳不置可否，只说：“你不戴帽子么，太阳已经出来了。” 顾盏乔一愣：“我没有这种帽子。” 本来准备穿鞋的莫瞳瞳便停住动作，从房间里拿了顶白色的帽子出来。 “戴我的吧。”她说。 顾盏乔受宠若惊，但很快了然道：“送我了？” 莫瞳瞳点了点头。 顾盏乔便没有那么开心了，但是她能理解，一个洁癖怎么可能要回被别人用过的个人用品呢。 她很快想到了薛珍珍的那句话——“我看莫小姐洁癖的那么厉害，应该也更喜欢一个人生活吧？” 或许这件事的答案，根本不需要询问来得到解答。 但是顾盏乔还是准备问的。 她觉得她可以在跑步的时候试探地问出这句话语，她在心中做了很长时间的准备，结果当她跑了三分钟（也许还没有）以后，她的大脑变成了一片空白。 她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 她气喘吁吁地望着身边脸不红心不跳的莫瞳瞳，终于慢慢停下脚步，说：“不……不行了，我……我跑不动了。” 莫瞳瞳跟着顾盏乔的步伐慢慢停下，然后回头看了还能看见的楼道口。 “……我们才跑四百米。” “是、是么？我怎么觉得我们跑了四千米？”顾盏乔喘着粗气。 “……那再跑慢一点吧。” 顾盏乔摆手，直接坐在了一边的长凳上。 “不，先休息一下。” 她深呼吸这平稳着呼吸，终于好了一点。 莫瞳瞳也坐在了她的边上，对方连汗都没有出一滴，此时正怔怔地望着天空。 顾盏乔于是也抬起头来。 太阳刚刚升起，阳光明亮却不炽烈，天空还是微深的灰蓝，天边堆积着厚厚的云层。 大脑放空后，顾盏乔下意识地把心中的话说了出来：“我要搬走了。” 她说“我要搬走了”，而不说“我可不可以留在这里”，也并非全因为觉得麻烦了莫瞳瞳，还因为她知道，她本来就是要搬走的。 当初住在这里就是权宜之计，不管公司还是曹姐，都不会觉得她长时间地住在别人家里会是个好主意。 回想起来，虽然有那么多的痛苦和委屈，但是这几天的生活总体而言还是梦一般的美好，在她过去的十年里，从未体会到过。 但是因为是梦，总归是要醒的。 她要回到自己的战场上，因为跌落了谷底，她更加明白，站在顶点有多么艰难。 她伸直双腿看着自己的脚，然后轻轻的摇晃。 她偏头去看莫瞳瞳，见对方沉默着不说话，就伸出手，用食指轻轻戳了下对方的肩膀。 “我们还能联系么？” 莫瞳瞳点了点头。 顾盏乔撅起嘴巴，她想，就算到了现在，莫瞳瞳也不会说几句好听的话。 她抬手拉起莫瞳瞳的帽檐，对方因为她措不及防的举动微微瞠大眼睛，露出惊慌的神色。 深褐色的眼眸中清晰的倒映出她的面容，像是一汪澄澈无波的湖水。 除了慌张，顾盏乔一点都看不出来莫瞳瞳还想了什么。 顾盏乔站了起来，迎着阳光开始继续奔跑。 * 顾盏乔和莫瞳瞳大汗淋漓地回家的时候，薛珍珍已经蹲在门口了。 顾盏乔一开始没有认出那是薛珍珍，因为对方剪了头发，将原本的长卷发剪短，变作了及肩的长度，烫了个不明显的卷度，并染成了微微泛着金红的深棕色。 她烫了个这样的算是都市丽人的发型，却像个农民工似的蹲在门口，顾盏乔刚从电梯出来的时候，指着她便说：“欸，小广告别在这儿贴。” 薛珍珍回过头，委屈地看着她。 顾盏乔总算认出来了，对方是薛珍珍。 她走过去，吃惊地说：“珍珍，我还以为你挺忙的，还有工夫烫头发啊。” 薛珍珍：“……” 顾盏乔把话说完以后才觉得自己这话说的像是抱怨，连忙解释：“虽然听起来像是发牢骚，但是我真的没有发牢骚的意思。” 薛珍珍：“……” 莫瞳瞳没想到薛珍珍会来，她望向了顾盏乔。 顾盏乔这才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对，我忘记跟你说珍珍会来了。” 她想了想，继续道：“我先去铺报纸，然后让珍珍去我的房间吧。” 莫瞳瞳想不出其他办法，点了点头。 薛珍珍跟着顾盏乔进了房间，才感慨道：“没想到，你还真的处的跟自己家似的了。” 顾盏乔没说话，叫薛珍珍玩会儿手机，自己则去洗一下澡和头发。 等出来的时候，薛珍珍已经在床上铺满了各种文件流程图，她一一向顾盏乔说明。 薛珍珍说着说着，突然觉得顾盏乔和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的顾盏乔，说事情说了半个钟头肯定开始骚动不耐烦，她简直像是多动症儿童那样听不完任何一件事，而且善于在所有事情上挑一些鸡毛蒜皮的刺。 然而今天的顾盏乔，不仅没有挑刺，甚至对有些可能有些麻烦的流程，也丝毫没有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薛珍珍说完一切后，试探地问：“你觉得有什么问题么。” 顾盏乔摇了摇头：“挺好的，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不过这个发布会真的有用么？” 薛珍珍掩饰住了吃惊的神色，说：“根据曹姐的意思，这发布会是一个姿态，你得表现的落落大方——宋恒东那边，说实话，虽然大家都觉得他是在……是在陷害你，但是照片不关他的事，他和他妻子的声明也并没有直接说这件事情，所以我们很难起诉他，反而会让事情闹大，所以曹姐的意思事，尽量靠日后的模糊化，令大众慢慢觉得这其实是个虚假绯闻……” 说到这儿的时候，薛珍珍还是加了个补丁：“不过我们也不会放过宋恒东的，绝对。” 她加这个补丁是因为担心顾盏乔不甘心，没想到顾盏乔只是笑了笑。 她说：“我现在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我知道，等我再登上顶点的时候，再找他算账也不迟。” 薛珍珍大感吃惊，再次和顾盏乔说话以来，她头一回表现出了她的吃惊，她说：“乔乔，你真的变得不一样了。” 顾盏乔没忍住，露出了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 她想：当然，因为我变聪明了。 薛珍珍向顾盏乔说完了注意事项，又把需要背熟的发言稿给她，收拾完东西以后便说：“好了，去轻松一下吧乔乔，我已经订好餐厅的位置了。” 顾盏乔一愣：“什么？我不出去啊。” 薛珍珍一愣：“昨天晚上不是说好了么？” 顾盏乔回想了一下她们的对话，勉强想了起来。 大概因为那句话里要搬出去这件事太冲击，以至于她忽略了其他所有事情。 她说：“是的，我忘记说了，我不想出去。” 她挥了挥手上的稿子：“我把它背熟一点吧。” 薛珍珍大感意外：“可是，可是位置已经订好了。” 顾盏乔拍了拍薛珍珍的肩膀，道：“你请别人去吧，你都特意烫了个头发，是不是有男朋友了啊。” 她揶揄地看着薛珍珍，脸上露出暧昧的笑来。 然后她拿起薛珍珍的包，放在了薛珍珍的怀里，把她推了出去：“好了好了，你快走吧，我要背书了。” 薛珍珍的笑容变得勉强。 她没有想到顾盏乔会拒绝自己的建议。 顾盏乔过去虽然跋扈傲慢，但是基本上，是不会拒绝自己的这类建议的。 她被顾盏乔推出了屋门，眼看着顾盏乔就要关门，终于忍不住道：“乔乔，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顾盏乔一愣：“你怎么会这样想。” 薛珍珍勉强道：“你难道真的觉得呆在家里比去外面玩有趣么？” 顾盏乔想了想。 她想到了穿着围裙在厨房忙碌的莫瞳瞳，想到了在书架之间逡巡着找书的莫瞳瞳，想到了正襟危坐，不苟言笑地坐在沙发前看节目的莫瞳瞳。 她点了点头：“是的，家里很有趣。” 她没再管薛珍珍的一脸愕然，直接关上了门。 她收拾垫在地上的报纸的时候，莫瞳瞳从卧室走了出来。 她看了看顾盏乔的卧室，然后问顾盏乔：“她走了？” 顾盏乔点了点头。 她发现莫瞳瞳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然后又拿出了小喷壶和抹布，还是打扫卫生。 顾盏乔拿着捏成一团的报纸，蹲在地上看着莫瞳瞳，问：“瞳瞳，你为什么不介意我在你家走呢？” 莫瞳瞳看了顾盏乔一眼：“谁说我不在意？” 顾盏乔撅起嘴来：“难道说我在这儿一直在污染你的视线么。” 莫瞳瞳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她笑的时候，明亮的眼睛微微弯起，右边脸颊上，露出了一个浅浅的酒窝。 顾盏乔一时看呆，又想，为什么自己从来没发现过莫瞳瞳有酒窝这件事？ 她很快想到，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莫瞳瞳笑。 她惊喜地爬到了莫瞳瞳的身前。 莫瞳瞳脸上的笑容已经收敛了。 她仿佛天生就不会笑一般，收敛了笑容后，就一点都看不出来笑过的痕迹，面容几乎在瞬间恢复成过去的面无表情。 白皙的肌肤像是寒冰铸成，不知是因为那种简直要发蓝的白，还是因为对方向来冷峻的表情。 顾盏乔抬手想捏莫瞳瞳的脸，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己刚抓了报纸没洗手，连忙收回来了。 但是莫瞳瞳已经如临大敌地站起来躲到了顾盏乔的五米开外。 顾盏乔一时顾不上在意这个，她站起来，惊讶道：“瞳瞳，你笑啦。” 莫瞳瞳无语：“我是人，为什么不会笑。” “可是你以前从来没笑过。” “……胡说。”莫瞳瞳不信，在她自己的记忆中，她明明笑过好几次。 顾盏乔斩钉截铁地点头：“真的，你绝对没笑过，不然我怎么可能因为你刚才那个笑，看呆了啊。” 莫瞳瞳：“……” 顾盏乔：“……” 顾盏乔再一次在自己的话说出口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她张嘴想解释，又觉得其实没什么好解释的。 这只是句普通的夸奖啊，很常见的。 但是她的脸开始发红发烫，眼神也开始飘忽。 她为什么要不好意思呢？她想不明白这件事，也没有在想。 她只是机械化地扔了报纸团，然后走回了房间。 莫瞳瞳沉默地独自把该收拾的东西收拾好了。 这个时候，已经到了该做午饭的时候。 她在电饭锅里煮了饭，准备好了今天的食材，在腌制食材的时候，掏出手机打开了q/q。 这真是破天荒的头一次，因为她向来信奉，做一件事的时候就不该为了另一件事走神。 但是这一回她忍不住戳了五方石，问—— 目童：你见过我笑么？ 大概时间太早（五方石的一天从中午开始），五方石没有回复。 莫瞳瞳想了想，又戳了岳长岚—— 目童：你见过我笑么？ 发给岳长岚以后，莫瞳瞳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做了多么无聊的事情。 ……她居然问别人有没有看见她笑过。 推己及人，她认为根本不会有人关注这件事。 她连忙又回了一句—— 目童：当我什么都没说。 然而岳长岚已经回复了—— 长岚：我看见过。 莫瞳瞳大感吃惊，然后又想，她果然还是笑过的，并非是个面瘫。 她想着这个的时候，岳长岚的回复又过来了—— 长岚：我只见过一次，就是我跟你说，《梦里花青》可以出版的时候。 长岚：那个时候你笑了。 莫瞳瞳陷入了沉思。 目童：那么说……我真的不怎么笑。 岳长岚发来一个笑脸。 莫瞳瞳知道岳长岚现在很忙，便不再回复。 她只是开始情不自禁地想，那么刚才，自己为什么就笑了呢？ 人的情绪大约就是如此不好捉摸，就像她也不明白，为什么白天当顾盏乔说她要搬出去的时候，自己会那么难过。 * 看到桌子上的香辣无骨鸡翅和蒜蓉粉丝蒸虾的时候，顾盏乔想到，为了明天的发布会，自己不应该吃太多的东西。 刚才光顾着不好意思，忘记跟莫瞳瞳说了。 桌上丰盛的菜色的香味，令顾盏乔觉得在厨房做着水果餐的自己，根本是个傻瓜。 她真希望莫瞳瞳对她说一句，没关系，今天多吃会对明天有什么影响呢？ 但是莫瞳瞳什么都没说，她在听了顾盏乔的理由后，恍然大悟地收回了原本用来分菜的盘子，将所有的菜摆在了自己的身前。 于是顾盏乔戳着小番茄的时候，莫瞳瞳咬着鲜嫩多汁的鸡翅。 顾盏乔咬着黄瓜的时候，莫瞳瞳夹着香气扑鼻的大虾。 顾盏乔吃着碗里的，眼睛却盯着莫瞳瞳的嘴，然后咽了咽口水。 她明白，事到如今，她已经没有机会吃到那个盘子里的菜了，因为莫瞳瞳既然已经吃了，这些就全是莫瞳瞳的了。 这大概是洁癖的基本素养。 顾盏乔吃的艰难，这一回，居然是莫瞳瞳先吃完了饭。 莫瞳瞳问：“晚上也不吃么？” 顾盏乔含泪点头。 她看见盘子里还有两只虾和一只鸡翅。 她咽了咽口水，想，难道说，莫瞳瞳是留给她的？ 莫瞳瞳从厨房拿了一个保险盒，将它们放了进去。 顾盏乔忍不住开口：“这个放冰箱里，就，就不好吃了。” 莫瞳瞳点头：“但是我吃不下了。” 顾盏乔倒吸一口冷气，忍住了“那给我吃吧”这句话。 她想象着大虾的味道，咬了口苹果片。 吃完艰难的午饭后，顾盏乔盘腿坐在沙发上背发言稿。 发言稿背了一半，背烦了，就去背可能会有的记者提问。 顾盏乔默读着问题一二三四五，看到六的时候，忍不住一呆。 问题六说：你和你室友在一起住了多久了呢？ 官方回答：因为原本的住所装修有点问题，所以去朋友家暂住。 这令她又想起了微博上的那个话题，偷偷摸摸拿出手机来刷了一下。 这话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甚至开始有人管莫瞳瞳叫“老公”。 顾盏乔不开心了，不是和她闹cp么，为什么粉丝都能成情敌啊。 她回复那个叫了莫瞳瞳老公以后转发和评论最多的博主—— 本宫很放肆：你为什么管人家叫老公啊╭(╯^╰)╮ 博主理所当然地没有回复。 顾盏乔在这个话题里又点到了自己的微博。 自己大号的最新微博已经不是“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了，而是对《一起恋爱吧》官方微博的转发—— //一起恋爱吧v：因为档期原因，某对情侣将会在下期结束他们的旅程，小恋觉得好可惜，不过，下周补档的情侣，又会是谁呢？大家一起期待吧[亲亲][图] 顾盏乔觉得这个控制着自己账号的家伙，和自己的想法真的是全然不同。 要是自己的话，现在哪会管《一起恋爱吧》啊，无论如何要先告诉别人，不准再叫莫瞳瞳老公！ 想过这件事后，顾盏乔开始蠢蠢欲动地想看评论。 但是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现在的评论绝对不会是好话。 顾盏乔在去点和不点中挣扎着，最后一把扔了手机，指着想要回房间的莫瞳瞳道：“瞳瞳，帮我来练习采访！” 莫瞳瞳慢吞吞地走了过来。 顾盏乔不仅乱丢了手机，还把a4纸丢的满沙发都是，她本来是不堪忍受准备眼不见为净，没想到顾盏乔居然把她叫了过来。 于是莫瞳瞳干脆把所有东西都收拾了，然后一板一眼地开始念之上的问题—— 问题一：从宋恒东寓所内出来的照片是否属实。 莫瞳瞳干巴巴地念完，看着顾盏乔瞬间在脸上挂上了凄苦的表情。 “前一天晚上再杀青宴上喝了酒，我确实已经不记得之后发生的事情，但是我能保证和宋先生之间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样说着，顾盏乔落下泪来。 泛红的眼眶，颤抖的睫毛，透明的泪珠，再加上不施粉黛的面容，顾盏乔看来十分楚楚可怜。 莫瞳瞳：“……” 顾盏乔抽了张纸巾擦了眼泪，问：“怎么样，是不是很像受害者？” 莫瞳瞳犹豫半天，纠结开口：“好像……太浮夸了？” “是么。”顾盏乔若有所思，“你接着往下问。” 莫瞳瞳莫名觉得不能小觑顾盏乔，这一回她甚至带了点感情，虽然可能没人能听出来：“问题二：你怎么看待宋恒东妻子的声明？” 顾盏乔低着头。 她的眼眶是红的，眼中是有泪的。 然而眼泪只挂在眼角，并没有落下来，她强忍着眼泪和哭腔，镇静道：“想必所有看过她的声明的人都会发现，她的声明里并没有提到我，如果这份声明令大众对我有了误解，我希望她能对这件事有所解释。” 她说完这句话，紧紧抿住了嘴，眼泪才落了下来。 莫瞳瞳：“……” 顾盏乔擦了眼泪，眨着还湿漉漉的眼睛问：“怎么样？” 莫瞳瞳：“……为什么会有人说你的演技不好？” 顾盏乔一愣，然后笑了起来：“你夸奖的好婉转，是在说我演技好么？” 莫瞳瞳深吸一口气，开始念问题三…… 她就这样被顾盏乔震慑着念到了问题六—— “问题六说：你和你室友在一起住了多久了呢？嗯？”莫瞳瞳因为这个奇怪的问题发出了疑问的拟声词。 顾盏乔没急着回答，她突然记起了问题八是什么，连忙把纸夺了过来。 “差不多了，我要开始背其他的了。” 她用纸盖住脸，然后偷偷地移开，去看莫瞳瞳的表情。 莫瞳瞳的表情很正常。 对方见顾盏乔开始自己默读，就站起来回房间了。， 顾盏乔松了口气。 她担心莫瞳瞳看到这些问题，会猜到些什么。 就好像自己，在看到微博话题和在思索这些问题的时候，开始后知后觉地想到，为什么莫瞳瞳对自己，会那么特别。 顾盏乔不知道，对于莫瞳瞳来说，看这么一张纸上剩下的文字，也不过只是三秒钟的事情。 所以她不仅看到了问题八，甚至还看到了问题十—— 问题八：你怎么看待网上认为你和你的室友应该在一起的言论？ 问题十：所谓同性恋的话题，是不是只是为了掩饰宋恒东事件的障眼法？ 不过对此，莫瞳瞳已经很平静了。 毕竟，曹佳轩已经像她保证，绝不会记录透露，她的其他信息。 * 意外的是，这天晚上，顾盏乔睡的很熟。 不知道是前一天睡眠不足，又或者是有过运动，还可能是进行了过度的脑力劳动。 在顾盏乔终于坚持不住枕着各种发言稿睡去以后，再一次醒来时，神清气爽，一夜无梦。 而在自己中明明趴在发言稿上睡着的自己，却相当舒适地从被窝里醒来，稿件被整整齐齐地叠在一边的床头柜上。 顾盏乔笑了起来。 会做这件事情的，只有莫瞳瞳。 她光是想象莫瞳瞳怎么轻手轻脚地把她塞到被窝里，怎么把散乱在各处的发言稿无声无息地捡起来，就开心地可以滚上三圈。 外面传来了烤面包和豆浆的香味。 顾盏乔伸了个拦腰，觉得今天一定是美好的一天。 吃完早饭的时候，薛珍珍打了电话过来，说车已经在楼下了。 顾盏乔深吸了一口气。 她久违地化上了精致的妆容，穿上了名牌的套装。 架上墨镜后，她看着窗台那儿玻璃门上的倒影，有种陌生的感觉。 其实她离开这样的装扮，不过短短的一个星期而已。 她将要再次面对镁光灯和话筒，面对无数的目光和无法不顾忌的言论。 她转而望向莫瞳瞳。 莫瞳瞳穿着黑色的t恤衫，白色的阔腿裤，头发在身后扎成了马尾。 顾盏乔发现，这个装扮和她第一次见到莫瞳瞳的时候，是一样的。 莫瞳瞳一定不知道这件事情，她并非是那种会在意这样的小细节的人。 所以顾盏乔更开心了，她觉得这是个冥冥之中注定的惊喜。 她笑起来，道：“瞳瞳，你记不记得，我第一次来的时候，把你抱住了。” 莫瞳瞳记得这件事，她有些尴尬。 顾盏乔靠近一步，将墨镜推低，视线从墨镜上方漏出，抬头望着莫瞳瞳。 “我可不可以再抱你一下。” 纤长的睫毛扑闪，如展翅欲飞的蝴蝶。 莫瞳瞳点了点头。 顾盏乔猛地扑上来，抱住了莫瞳瞳的脖子。 她化了妆，因此没有像之前那样把脸紧紧贴在莫瞳瞳的衣服上，只轻轻侧耳靠着，听着莫瞳瞳的心跳。 噗通——噗通—— 顾盏乔发现，莫瞳瞳的心跳一如寻常，并没有像她那样，开始剧烈地跳动。 她松开了手。 她知道自己没理由难过，但是感情不受她的控制，她能忍住的只有妄图溢出的眼泪。 她故作轻松地挥了挥手：“好了，我走了，为我加油吧，瞳瞳。” 她不敢抬头看莫瞳瞳，转身离开。 门扉关上之后，莫瞳瞳按住了心脏的位置。 因为过于震惊，直到此刻，它才开始后知后觉的，剧烈跳动起来。 薛珍珍打开车门。 她看了眼带着墨镜的顾盏乔，说：“你已经化好妆了啊，其实那儿也有化妆师等着。” 顾盏乔闷声道：“哦，那让他帮我重新画一个吧。” “……啊？”为什么刚刚化好又要重新化？薛珍珍想不明白。 然后她看着顾盏乔摘下了墨镜。 对方双眼通红，眼妆已经惨不忍睹。 顾盏乔抽抽噎噎，打着哭嗝：“我……我紧张。” 薛珍珍：“……” 化妆师帮顾盏乔化了个略显憔悴的妆容。 最开始见到顾盏乔的素颜后，他甚至建议顾盏乔直接素颜上镜。 “看上去非常完美，一看就是哀伤悲痛的样子。” 顾盏乔很想抽这个化妆师一耳刮子。 在顾盏乔和薛珍珍的白眼下，化妆师最后替顾盏乔略加了几笔，令她看上去更加虚弱了一些。 补完妆后，顾盏乔在一边玩手机，化妆间的门突然打开，曹佳轩一阵风似的走了进来。 她大步走到顾盏乔的面前，上下看了她一眼。 “上去之前都别玩手机了。” 顾盏乔听话地把手机收了起来。 曹佳轩又随意抽取了几个问题，顾盏乔按先前的演示一一回答，曹佳轩一路皱着眉头，没说满意，也没说不满意。 她在问完问题后，突然问：“在瞳瞳家怎么样？” 顾盏乔没赶上这突变的话头，哑然失声地看着她。 曹佳轩把稿件塞回了顾盏乔的怀里。 “临机应变的能力太差了。” 顾盏乔：“……” 曹佳轩又道：“要搬走的事珍珍跟你说过了吧。” 薛珍珍在一边抢白：“说了说了。” 曹佳轩微微偏头，目光如箭，冷冷看了薛珍珍一眼。 薛珍珍立马闭上了嘴。 顾盏乔道：“说了，发布会以后就搬么？” 曹佳轩道：“不用那么急——明天好了。” 顾盏乔不是很能理解曹佳轩的时间观念，明天难道就不急么？ 虽然心中万分不舍，但是因为早就做好心理建设，她还是点了点头。 曹佳轩看着顾盏乔的神情。 顾盏乔神情自若，看起来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 她想：自己家死宅妹妹应该没什么希望了，那就长痛不如短痛，晚搬出不如早搬出了。 第28章 意料之外 莫瞳瞳中午做了糖醋排骨和冬瓜汤。 当她开始下意识分盘的时候，她才记起，顾盏乔今天并不会和她一起吃中饭。 她久违地感受到了寂寞和孤独。 这是她在十二岁以后，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感受到的情感。 那个时候，她以为自己只要有了书籍的陪伴，就算独自一人，也再不会感受到孤独。 她咬着糖醋排骨，觉得醋放的太多了。 有点酸。 吃完饭后，莫瞳瞳打开了电脑上所有应该打开的软件。 她播放欢快的乡村民谣，却觉得心中空荡荡没有依凭。 于是她转头望向卧室门口。 她没有关门，于是就穿过自己的房门，看见了对面顾盏乔紧闭的卧室门。 她记得床铺是粉色的，窗帘是带着花边的深蓝浅蓝。 她记得柜子里的衣服一点都不整齐，梳妆台抓面上横七竖八地放着众多瓶瓶罐罐。 顾盏乔的笔记本电脑总是扔在地上，手机则会放在枕头边上。 这样想着，总觉得下一秒，她就会打开门出来，说：“瞳瞳，晚餐吃什么呢。” 莫瞳瞳眨了眨眼睛，突然想到，顾盏乔一般不会当面问这些，她比较喜欢发微信。 莫瞳瞳下意识拿起手机，昨天晚上黑屏的手机在经过紧急拯救后勉强能开机，但是莫瞳瞳一点开软件，它又黑屏了。 莫瞳瞳叹了口气。 她也得在电商网站上买一个新手机了。 她打开网站，漫无目的地搜索之后，将一个和顾盏乔同款的手机放进了购物车中。 这个时候，q/q响了起来。 是【万事有因也有果】。 按照道理来讲，顾盏乔现在在参加发布会，是不会进群聊天的，不过莫瞳瞳还是习惯性地点了开来，然后又了然又失望地发现里面果然没有顾盏乔。 聊天窗口里，芒果干向金戈铁马叙述着整个发布会的所见所闻—— 芒果干：真的好热啊，人怎么那么多，空调真的有开么。 芒果干：本来想去后台看看乔乔的，不过工作人员不让我进去。 金戈铁马：乔乔一定很紧张吧，唉唉，真是无妄之灾。 芒果干：……被你这么一说，我就来看看《无妄》的最新更新。 金戈铁马：…… 最爱乔乔：哈哈，我也在哦。 芒果干：Σ(｀д′*ノ)ノ 芒果干：你在哪？！ 最爱乔乔：不告诉你。 金戈铁马：怎么怎么，最爱你是记者么？难道是什么大卫视的记者？ 最爱乔乔不回复了。 莫瞳瞳撑着脸看着聊天记录，突然有点后悔。 为什么自己就没有想到，要跟过去看看呢？ 也不知道现在顾盏乔，正在做些什么…… 顾盏乔正在回答记者的问题。 为了保持严肃，她穿的有点多，面上看不出来，背后却全是汗水。 闪光灯打的她睁不开眼睛，但为了维持仪态，她努力保持着沉着又和善的神情。 有记者问：“宋恒东和妻子现在去欧洲旅游散心，对此你有什么想法呢？” 呵呵，祝他们飞机失事。 顾盏乔想。 然后她又想，不过飞机失事打击面太大了，人渣死有余辜，其他乘客就很无辜了。 那就祝他们被雷劈死走路掉下水道游泳被海浪卷走。顾盏乔换了个诅咒。 她开口：“我和他们并不熟悉，不过还是希望他们玩的开心，如果顺便能解释一下误会就更好了。” 又一个话筒凑到她的面前。 “顾小姐好，我是方元娱乐的记者，我想问，你是觉得，宋恒东夫妇在污蔑你对么？你觉得为什么他们会污蔑你呢？” 顾盏乔躲避着仿佛下一秒要塞到她的嘴里的话筒。 她简直像破口大骂：谁知道他们为什么污蔑我！我也好想知道你们谁去帮我问问！ 然而镜头前，她露出泫然欲泣但故作坚强的神色：“关于这件事情，我在刚才的声明中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并不想再多做表述。” …… 记者提问环节结束的时候，顾盏乔不仅又累又热，顺便也饿的前胸贴后背。 为了保持入镜是最佳状态，她从早上开始就什么都没吃。 等她回到了后台，连忙翻箱倒柜地找吃的。 “有什么可以吃的东西么。” 薛珍珍把顾盏乔拉到座位上，递给她一杯温水。 “下午没什么事了，我们去餐厅吃点好的。” 顾盏乔一口气把所有水喝了下去，喝下去后，她觉得自己稍稍有了些活力，听到薛珍珍的话，问：“下午没什么事了？” 薛珍珍点头：“对，曹姐的意思是，你可以休息一下，明天搬新家以后，给你说接下来的行程。” 顾盏乔莫名地高兴起来，她拿出手机来看表：“现在吃中饭也过点了，不过回家能赶上晚饭。” 薛珍珍没听懂，“啊？”了一声。 “现在随便垫点什么吧，我要回……回莫瞳瞳家。”为了掩饰自己的兴奋，顾盏乔解释，“因为，因为要整理东西不是。” 薛珍珍微微皱眉：“整理东西我可以帮忙，以前不都是这样的。” 顾盏乔装作没听见。 她开始播莫瞳瞳的手机号码，脸上挂着难以掩饰的笑容。 听筒对面却说：“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顾盏乔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她疑惑地看着手机，想：难道说没电了。 她发了条微信过去—— 顾盏乔：瞳瞳，我晚饭回家吃。 她看着信息，觉得似乎有些歧义，便补充道—— 顾盏乔：回你家。 三分钟后，她没有等到回复。 然后她拍了下脑袋，想：对啊，莫瞳瞳手机关机了，既然电话接不到，微信自然也看不见。 薛珍珍看着顾盏乔的反应，连忙道：“莫小姐没有回复么？她可能有事，我们出去吃吧。” 顾盏乔想了想，拿起手提包说：“还是回去，反正家里面有吃的。” 薛珍珍拉住顾盏乔：“乔乔，那不是你的家，那是莫小姐的家，你这样会给她添麻烦的。” 顾盏乔微微一僵。 她现在自觉被刚才的记者已经问的刀枪不入，但是听见会给莫瞳瞳添麻烦的话，还是莫名觉得被戳到了软肋。 她低头犹豫，想到一直没接通的电话，点头道：“好吧，那去餐厅吧。” 薛珍珍订的是法国餐厅，顾盏乔以往最喜欢这种高级优雅的调调，今天却不知怎么回事，怎么也开心不起来，连原本饿的开始抽搐的肚子，也变得不太活跃。 她想，今天莫瞳瞳会吃什么呢？ 她回想着冰箱里的菜，会是红烧肉么？还是虾仁炒芹菜？ 她可能也会做法国菜，毕竟她看上去没有什么不会的。 顾盏乔神色恍惚，没留神撞在了某个人身上。 她跌在地上，不满地抬起头来，然后吃了一惊。 站在对面的人简直和整个餐厅格格不入。 对方说不定有两百斤，简直胖成了一个球，在一片正装的人群中穿着白色的t恤和灰黑色的大裤衩，戴着遮住了半张脸的帽子，整个画风都不一样。 顾盏乔张大了嘴看着他。 然后她眼睁睁地看着对方一下子把她拉起来，横冲直撞地冲向了门外。 顾盏乔吓坏了，她这时候才发现，对方胸前挂着一个相机，可能是记者或者狗仔。 可是不对啊，记者或者狗仔也没必要拉着她跑吧？ 她穿着细高跟，被他拉着往前一冲，高跟直接撇断，脚踝一阵刺痛。 顾盏乔流着生理性的泪水，没留神已经被对方拉出了门外。 然后她听见胖子说：“快跑吧，宋恒东在里面呢，狗仔肯定等着拍你们。” 这么说完，胖子拐进一边的小巷，失去了踪影。 顾盏乔目瞪口呆。 这、这真是个灵活的胖子。 然后她意识到对方说了什么。 保安已经围了过来。 薛珍珍也走了过来，一脸惊恐地拉住顾盏乔，说：“这是怎么回事，那人呢，我们快报警！” 顾盏乔面无表情地看着薛珍珍半晌，深深地吸了口气之后……哭了起来。 她直接软到在了薛珍珍的身上，大哭道：“别报警了，快打120，我的脚都断了！” 原本纤细的脚踝已经肿的老高，顾盏乔抓着薛珍珍新烫好的头发，把眼泪和鼻涕擦在了她的身上。 这一刻，她无比地想见到莫瞳瞳，就算莫瞳瞳看见她这幅样子，可能会无比的嫌弃。 莫瞳瞳刷着关于顾盏乔发布会的新闻的时候，看见【万事有因也有果】里，芒果干发了一条信息—— 芒果干：日了狗了，我看见有人劫持了乔乔！ 莫瞳瞳手一抖。 芒果干：不过乔乔被救下来了，现在正在送去医院。 莫瞳瞳拿起手边的手机按了好几下。 黑屏的手机闪了几下，最后还是归于沉寂。 她慌忙地从q/q里发消息给曹佳轩—— 目童：顾盏乔怎么了？ 曹佳轩居然立刻就回复了—— 曹佳轩：脚崴了。人没事。 莫瞳瞳松了口气，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弯着腰回复—— 目童：你们人在那？ 曹佳轩没了回复。 莫瞳瞳急的百抓挠心，在卧室里团团转半天以后，把衣服换好了。 可是曹佳轩还是没有把医院地址发过来。 莫瞳瞳便一连发了无数条“你们在哪”。 曹佳轩终于回复了—— 曹佳轩：你别来了。包扎好以后就要去你家了。 曹佳轩：这腿的状况，明天应该是搬不走了，你继续劳心吧。 发完这句，曹佳轩直接下线了。 莫瞳瞳看着这句话，一时又是焦急愤怒又是暗暗窃喜，脑子里半晌冒出句话来—— 原来这就是百感交集。 第28章 .1.1 下午五点的时候，莫瞳瞳打开了被按响门铃的门。 早晨光鲜亮丽地出门的顾盏乔堪称凄惨地拄着拐杖站在门口。 原本柔顺的直发只粗糙地绑成了一个低马尾，脚踝上打了石膏，右脚悬在半空之中。 她一看见莫瞳瞳，突然嚎啕大哭，然后扑在了莫瞳瞳的怀里。 这个时候，莫瞳瞳才看见了站在她身后的曹佳轩和薛珍珍。 薛珍珍一脸着急和手足无措，伸手似乎是想扶顾盏乔，但又没有扶到。 曹佳轩带着墨镜抿着嘴，先前还是卷发的红发被烫直，剪成了一个齐耳的*头。 她微微皱眉，看着抱在一起的顾盏乔和莫瞳瞳。 莫瞳瞳的视线从曹佳轩和薛珍珍身上一瞟而过，然后重新放在了顾盏乔的身上。 她轻轻拍着顾盏乔的背，原本要脱口而出的询问和责备都不见了踪影，只蹩脚地柔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 曹佳轩伸手敲了敲门：“别哭了，先进去。” 莫瞳瞳把顾盏乔直接扶到了沙发上，然后给她倒了杯温水，心疼地看着顾盏乔大口大口地喝了下去。 顾盏乔喝了水，肚子便咕噜噜叫了一声。 莫瞳瞳吃惊道：“你没吃饭么？” 顾盏乔又是红了眼眶，瘪着嘴委屈道：“就是在餐厅里发生这样的事的，结果什么都没吃。” 莫瞳瞳连忙站起来，说：“我帮你去做点吃的，你要吃什么？” 顾盏乔被问住了，她什么都想吃，于是便说不出来。 莫瞳瞳便替她做了决定：“咖喱饭吧。” 顾盏乔眼睛一亮，点了点头。 曹佳轩在一边露出了看不下去的嫌弃表情。 她等半天也没等到一杯白开水，便准备自己去倒一杯，杯子刚拿起来，便听见莫瞳瞳惊叫了一声：“等一下！” 曹佳轩拧着眉头看着莫瞳瞳。 莫瞳瞳拉开抽屉拿出一只一次性杯子，把曹佳轩手上的那只杯子换了下来。 “这只是她的杯子。” 这个她指的是顾盏乔。 曹佳轩：“……” 曹佳轩按着额头。 她觉得自从顾盏乔出事以后就开始抽搐的三叉神经，好像更痛了。 莫瞳瞳在做饭的时候，曹佳轩看了眼身边局促不安的薛珍珍，开口道：“怎么回事，你跟我说说。” 薛珍珍满脸恐慌愤怒：“也不知道那餐厅是怎么管理，居然让那么一个人闯了进去还没人发现——他起码有两百五十斤！” “没有吧。”顾盏乔在一边说，“我觉得就两百出头。” 薛珍珍：“……” 曹佳轩便转而问顾盏乔：“他跟你说过什么话么，为什么拉着你跑？” 顾盏乔鼓着脸露出了无辜的表情：“我不知道啊，他把我拉到门口，看见我哭了，就跑了。” 曹佳轩挑了挑眉，她立马猜到了顾盏乔在说谎。 这倒不是对方的表情出现了什么破绽，而是顾盏乔这话实在说的太无所谓了。 明明受到了伤害却没有想着报复，这种事放在顾盏乔身上，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曹佳轩没有追问，随意点了点头，心里想着应该也不需要要求警方追查了。 曹佳轩这么想着，薛珍珍却不是，她咬牙切齿感同身受地对顾盏乔说：“一定要找到这个人！一定要把这个人绳之以法！” 曹佳轩看了薛珍珍一眼，点了点头：“这件事我会处理，你先去处理一下受伤的声明，不过近期没什么通告，也挺方便的。” 说到这儿，曹佳轩去看顾盏乔，对方正捧着脚研究脚上的石膏，没有觉察到她的视线。 她思索了一下，补充道：“把微博账号给她。” 薛珍珍和顾盏乔都没想到曹佳轩会说这话，一时齐齐愣住。 顾盏乔先说话了，她自己都不敢置信：“是大号吗？要把大号账号给我？” 曹佳轩的眼神划过薛珍珍又望向厨房里的莫瞳瞳：“嗯，你可以和粉丝互动一下，不过如果吵起来了，呵呵……” 顾盏乔连忙保证：“我绝对不会吵起来的。” 曹佳轩露出了和善的笑容，她和莫瞳瞳一点都不像，就算只是淡妆，也是个艳丽的美人，因此这所谓和善的笑容一点都不令顾盏乔安心，反而给了她一种压迫感。 她缩在沙发里，听见曹佳轩说：“真要发东西或者回复，问一下瞳瞳。” 顾盏乔笑起来：“瞳瞳还不如我呢，她都不玩微博。” 听见顾盏乔那么自如地叫了瞳瞳，薛珍珍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她接话道：“没想到乔乔和莫小姐的关系已经那么好了。” 曹佳轩说：“那我们先走了，看样子——” 她将目光投向厨房里专心致志做菜的莫瞳瞳。 “看样子瞳瞳会照顾好你。” 顾盏乔听了这句话，情不自禁地露出个灿烂的笑来。 她笑容还没隐去，又听见曹佳轩说：“你最近脾气也变好了，看来和别人住在一起还是很锻炼人的。” 顾盏乔的笑容又加深了，她看着曹佳轩，眼睛闪闪发亮。 在她的记忆中，曹佳轩似乎从来没有夸奖过她，没想到今天却不仅把微博大号账号密码给她，还夸她脾气变好了。 话虽如此，这么夸奖着的曹佳轩也并没有露出一张好脸色。 她很快带着薛珍珍离开了连杯水都喝不上的妹妹家。 莫瞳瞳做好鸡肉咖喱饭出来的时候，客厅里已经只剩下一脸兴奋地玩着手机的顾盏乔。 她本来准备让顾盏乔到餐桌上来吃，但是看着对方现在舒舒服服窝在沙发里的样子，突然不舍得了。 她的脑子里冒出了平常绝对不会出现的想法——再挪到餐桌上吃饭是不是太麻烦了？ 于是她直接把盘子端到了沙发边上。 顾盏乔正在用自己的账号刷微博，明明是相同的页面，却不知为何有了完全不同的感觉。 她的意识沉浸在微博中的时候，鼻腔中却钻进了咖喱与米饭的香味，于是她下意识地张开了嘴。 “啊——” 莫瞳瞳：“……” 想象中应该递到嘴边的米饭一直没来，顾盏乔回归了些意识，才发现现在自己身边的人不是薛珍珍，而是莫瞳瞳。 她居然张着嘴等着莫瞳瞳喂饭！ 等一下，为什么莫瞳瞳会把饭端到这儿来。 顾盏乔手足无措，想说些什么，却因为太过慌张说不出口。 她红着脸看着莫瞳瞳，看着对方舀了一勺饭，递到了自己的嘴边。 顾盏乔：“……?(??·?w?·??)?” 她迟疑着，张嘴吃下了。 她的目光透过袅袅的蒸汽与莫瞳瞳的目光相接。 在对方明亮漆黑的双眸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倒影里的自己神情呆滞，看上去愚蠢无比。 顾盏乔低下头，把手机丢在一边，自己伸手去端盘子。 “我我我我自己来就好了。” 她一把夺过盘子，双手捧在胸前，然后陷入了该怎么拿勺子的困惑之中。 莫瞳瞳偏过头去，用咳嗽掩饰了将要脱口而出的笑，然后正色地转过脸来，她就让顾盏乔自己端着盘子，继续舀了勺饭，递到了顾盏乔的嘴边。 顾盏乔不好意思地张开了嘴。 她想：如果莫瞳瞳自愿来做这件事，那应该代表着，她也不排斥吧？ 她怀着奇异的悸动吃完了这餐饭，看着莫瞳瞳在厨房洗碗的身影，连手机也不想玩了。 大号的微博账号也就那样，除了多了个v，评论转发的提示特别多，和小号没什么区别。 她侧着身子歪着头看着莫瞳瞳忙忙碌碌的身影，觉得这更令她感到满足。 等收拾完一切，莫瞳瞳擦干了手，问顾盏乔：“你要怎么洗澡？” 像寻常那样洗澡显然不可能，但是不洗澡更不可能。 顾盏乔犹豫片刻，想着要是小心点的话，应该可以办到。 不可否认的是，在她内心的某个角落产生了“这是不是也可以拜托莫瞳瞳帮忙”的想法，但是羞涩令她把这个想法深深掩埋。 因此当她听见莫瞳瞳说出“我来帮你”这句话的时候，以为自己产生么了幻听。 她抬着头，像是没听懂一样的看着莫瞳瞳。 莫瞳瞳背过身，示意顾盏乔趴到背上，说：“我背你进房间。” 顾盏乔想要拒绝。 莫瞳瞳看着高，其实说不定比她还瘦，怎么能让她背自己呢？ 但是心中的渴望令她已经下意识伸手环住莫瞳瞳的脖子，把脸靠在对方温热瘦削的背上。 薄薄的棉质布料阻挡不了体温的传递。 顾盏乔把耳朵靠在对方的脊柱之上，恍惚之中仿佛听见血液流动的声音。 瓷白的无暇的肌肤氤氲出令人迷醉的芬芳，对方的碎发扫在她的脸上，若有似无的痒。 顾盏乔闭着眼睛，不管不顾地把脸埋在了莫瞳瞳的颈窝里。 就算会被推开。 就算只有一次。 莫瞳瞳微微一僵。 但是她很快放松下来。 顾盏乔的睫毛像是小刷子般从肌肤上扫过。 她有短暂地躲闪，因为睫毛划过脖子上的肌肤，又痒又麻。 但是她很快重新靠近。 因为她意识到，那种痒存在于心间，根本无从躲避。 莫瞳瞳把顾盏乔背到卧室的床上，进浴室放水。 顾盏乔忍不住问：“真的可以帮我洗澡么？” 她不确定自己心中目前的退却是因为什么，是因为不好意思，还是隐隐觉察到的对莫瞳瞳的绮念。 她听见莫瞳瞳在浴室里说：“可以，以前也帮你过。” 顾盏乔想起来了。 来这儿的第三天她似乎就大醉淋漓，是莫瞳瞳帮她收拾的烂摊子。 她抓着被子摇着腿，回想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结果理所当然地想不起来。 但是她想起了莫瞳瞳第二天的表现—— 莫瞳瞳好像也没什么表现。 是了，她对自己又没什么想法，就算帮自己洗澡，都是女人，又能有什么呢。 想到这，顾盏乔抿着嘴，然后半是放松半是不甘心地吐出一口气来。 莫瞳瞳从浴室出来了。 她看着顾盏乔，带着些微的羞涩，低声道：“好了，脱衣服吧。” 第29章 .28.1.1 说这句话之前，莫瞳瞳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但是当她说出这句话之后，看着低着头的顾盏乔白皙纤长的后颈，脸便莫名地红了起来。 她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的标准，是她曾经就这样做过。 就洁癖方面来讲，似乎没什么问题，但是现在令她突然踌躇起来的，似乎并不是洁癖。 为掩饰这件事，她先出门到厨房找了个塑料袋。 回来的时候，顾盏乔靠在门口，直直地看着她，但当两人目光相接后，顾盏乔移开了眼睛。 她磕磕绊绊道：“有、有什么问题么？” 莫瞳瞳说：“拿个塑料袋把伤了的腿套起来，不然蒸汽跑进去也很麻烦。” 顾盏乔恍然大悟，真心实意道：“你想的真周到。” 莫瞳瞳低着头：“你自己能脱衣服么。” 顾盏乔便又想起了这件事。 这件事对目前的她来说，简直超出了想象。 她忍不住抬头去看莫瞳瞳，见对方双颊泛红，清澈的双眸也正望着她。 她从对方躲闪的神情中看出，莫瞳瞳应当也在不好意思。 想想也是，莫瞳瞳这样的性格，必然是认为，这件事确实令人感到羞涩。 她背过身去，开始脱衣服。 她穿了件薄薄的衬衫，解开扣子之后，便忍不住回头望去。 莫瞳瞳低着头。 长长的前发盖住了半张脸，她低头望着墙角，顾盏乔更清晰地看到了她颤动的浓密的睫毛。 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投射在她的脸上，往常白皙到仿佛透出幽蓝的肌肤，此刻正泛着淡淡的粉红。 顾盏乔将手臂从衣袖中抽出，解开文胸的结扣。 她突然很想莫瞳瞳看看自己。 “啊。” 她惊呼了一声。 莫瞳瞳抬起头来。 顾盏乔对背着她，不着寸缕。 那一瞬间，莫瞳瞳几乎说不出话来，血液似乎全部聚集在心脏，鼓动得心脏快要从喉咙口跳出的同时，不断向上蔓延。 须臾之间，似乎连脸上都因为从内而外散发的热气蒙上了腾腾的水光。 眼前一片似乎一片模糊，但又知道所看见的如玉般无暇的温润的肌肤，柔软的纤细的腰肢，属于顾盏乔的。 莫瞳瞳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说话。 她是想问顾盏乔“怎么了”的。 但是到顾盏乔回答自己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确实成功地说出了这句话。 顾盏乔回答：“不知道怎么回事，脚突然痛了一下。” 她背对着莫瞳瞳，掩饰自己滚烫通红的双颊。 “是么。” 莫瞳瞳这般回答，语调又冷淡，又随意。 顾盏乔感到泄气。 果然，就算很自信自己的身材，对方是个女人的话，应该也没有什么吸引力。 她终于下定决心脱光了自己，然后转过身去。 莫瞳瞳闭着眼睛。 顾盏乔疑惑地眨了眨眼睛，道：“莫瞳瞳，我好了。” 莫瞳瞳睁开眼睛，目光却只短暂地扫过顾盏乔，绝不直视。 顾盏乔笑了起来，她突然轻松起来了，大概是因为莫瞳瞳表现地比她更紧张的原因：“你为什么不敢看我？你难道没和同性洗过澡？” 莫瞳瞳点了点头。 顾盏乔有些吃惊：“那你上学的时候呢？” 莫瞳瞳蹲下来，在石膏上套上塑料袋。 她不甚明显地深深吸气，抓住了顾盏乔的手臂。 手掌中滑腻而富有弹性的触感陌生又熟悉。 可以确定的是，上次握住这双手的时候，并没有产生这样的心悸。 她回答莫瞳瞳的问题以转移注意力：“我没有住过学生宿舍，十五岁我就开始独居。” “欸？”顾盏乔发出惊叹，但她很快说，“其实我也没体会到过，我出道以后公司就帮我安排房子了，不过薛珍珍以前跟我说过……” 提到薛珍珍，顾盏乔停住了话头。 她今天其实觉察到了些不对劲，但她不确定是不是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令她产生了被害妄想。 这个时候，莫瞳瞳已经把她扶到了浴缸边上，顾盏乔慢慢坐了进去。 熨帖适宜的水温令顾盏乔舒服地吐出一口起来，热水从浴缸边缘稍稍溢出。 莫瞳瞳把绑着石膏的脚架在浴缸边上。 她将所有的洗漱用品放在了顾盏乔触手可及的地方。 “你洗好的时候叫我，我再把你扶出去。” 顾盏乔点头。 “要是有什么麻烦也叫我。” 顾盏乔透过蒸腾的水汽去看莫瞳瞳，发现对方和她说着话的时候，目光正投向门外。 莫瞳瞳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反应呢？ 或许没有想象中大，但是比起往常，确实更失态了一些。 顾盏乔一边洗澡一边想着这件事。 这是不是代表着，对方也有那么一点，那么一丝的可能性，也对自己抱有不一样的感觉？ 心中有一个声音这样说着。 但是另外一个声音很快跳出来反驳—— 这完全是想太多了，一个社交障碍和洁癖，一个平常根本不和别人交流独居的宅女，这种时候有这样的反应，显然已经属于淡定的范畴。 两个声音在大脑中不断争斗，很快令顾盏乔头疼不已。 她把脸稍稍浸下水面，发泄似的在水里吐了串泡泡。 “唉，烦。” 这样自言自语着，她拍打了下水面。 进行二十分钟左右的心里斗争后，顾盏乔洗好了澡。 她没逞强，高声叫来了莫瞳瞳。 她看着莫瞳瞳红着脸把她捞出了水面，用一条浴巾把她包了起来。 红着脸的莫瞳瞳实在太可爱了，顾盏乔忍不住抬起手捏了捏她的脸蛋。 正扶着顾盏乔往外走的莫瞳瞳便浑身一僵，没看见身前的一滩水，脚下一滑。 原本这样的脚下一滑或许属于扶住墙以后就能站住的小危机，可她扶着顾盏乔，小危机变成了大危机，为了让顾盏乔不摔伤，她转身抱住了顾盏乔，滑倒在了地上。 顾盏乔吓懵了。 她先是靠在莫瞳瞳的身体上好一会儿，才带着哭腔叫了起来：“你没事吧瞳瞳。” 莫瞳瞳倒在瓷砖上，身上压着顾盏乔。 顾盏乔从莫瞳瞳身上爬起来，没顾自己的脚直接踩在了地上，顿时又是钻心的疼痛。 于是她只好一屁股坐在了瓷砖上。 眼泪也一瞬间下来了。 莫瞳瞳已经起来了。 她刚才没说话，是因为在确认了顾盏乔没事的事实后，又确认了自己倒在了厕所的地面上。 这对她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创伤。 但是在她意识到这件事的同时，顾盏乔在一边哭了起来。 两件事比较之后，顾盏乔占了上风，莫瞳瞳先道：“我没事。” 她滑了一跤，不过运气好，除了屁股有点疼，没什么损伤。 顾盏乔眼泪不停：“你、你没事，就好，但是，我、我的脚，疼。” 莫瞳瞳：“……” 莫瞳瞳蹲在地上，半是哭笑不得，半是心疼怜惜。 她把顾盏乔打横抱了起来。 顾盏乔吓了一跳，惊讶到忘记了疼痛，抱住了莫瞳瞳的脖子。 她吃惊道：“你居然能把我抱起来。” 莫瞳瞳抱的有点吃力，没说话，直接把她抱到了外面的床上。 顾盏乔抽着鼻子，眼眶微红，眨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 然后她眼珠子一转，开口道：“我知道那样很危险，很作死，我以后再也不干了。” 莫瞳瞳看着她，深深叹了口气。 她摸着自己湿漉漉的衣服，觉得自己的洁癖，确实看见了治愈的曙光。 * 莫瞳瞳洗完澡以后，才看见自己的手机上有好几个未接来电。 都是来自曹佳轩的。 因为曹佳轩并不是个会给同一个人打那么多电话的人，所以可以想见她这回想说的事一定非常严重。 虽然有电话恐惧症，她还是打了回去。 曹佳轩瞬间接了，她电话那头的声音显然有些火气：“顾盏乔呢，她怎么不接电话。” 莫瞳瞳没说话，她托着手机打开了顾盏乔的房门。 房间里的灯还亮着，顾盏乔窝在被窝里，只露出了小半个脑袋，头发散乱地铺在枕头上，隆起的被子有规律的起伏，显然已经陷入沉眠。 莫瞳瞳把房间的灯关了，对曹佳轩说：“她睡了。” 曹佳轩口气不善：“我一个小时二十六分钟之前开始给顾盏乔打了三个电话，她为什么都没接，把她叫醒，我要和她说话。” 莫瞳瞳轻轻关上了顾盏乔的房门。 她靠在门边的墙壁上，平和却强硬地说：“她累了。” 曹佳轩沉默了三秒，她说：“如果是很重要的事情，关系到她的事业，关系到她的人生，你能够负责么？” “如果确实重要至此，你也不会只是这样的反应了，她确实睡了，你可以对我说。” 莫瞳瞳打开客厅的电灯，在沙发上找到了顾盏乔的手机，上面确实有来自曹佳轩的三个未接来电。 曹佳轩在电话那头语调冷酷：“你只回答我，你会负责么？” 莫瞳瞳问：“那么，我能负责么？” 曹佳轩回答：“你的话，能。” 莫瞳瞳松了口气。 她走到阳台上，望着星光璀璨的天空。 或许因为靠近郊区，天空并没有被污染云层遮蔽，莫瞳瞳能看见广阔的星河和深邃的天空。 她听着听筒里沙沙的杂音，轻声道：“那我负责。” 她话音刚落，电话那头，已经只剩下嘟嘟的忙音。 没多过久，她的手机收到了来自曹佳轩的短信—— 曹佳轩：那么现在起，你就是顾盏乔的助理。 莫瞳瞳：“……” 31|30.29.28.1.1 谢方从看见目童的信息的时候，觉得自己应该是不知不觉睡着了然后做起了梦。 他伸手掐了下躺在一边正蜷着身子打呼噜的猫一下。 猫一下子跳了起来，抬手给了他一爪子，然后跳下床钻出了卧室。 他哀嚎着揉着多了三条血痕的手背，看着手机里莫瞳瞳发过来的这句话—— 目童：明星助理要做些什么？ 难道是为了素材？ 谢方从猜测着。 目童从来没有写过娱乐圈。 他正要回复的时候，脑子里突然有了另一个猜测。 这个猜测实在太离谱了，谢方从在想到的同时忍不住给自己轻蔑一笑。 他把这个猜测当做玩笑发了出去—— 五方石：你要当顾盏乔的助理？[哈哈] 目童：…… 看着这串省略号，仿佛看见了对方的无语，五方石无声地一笑。 看，这个猜测离谱到目童都懒得辩驳了。 这样想着，他收到了目童接下来的讯息。 目童：目前似乎是这样的。 五方石：…… 五方石：最近股市很动荡，但是没想到居然刺激的我产生了这样的幻觉。 谢方从打下这一行字以后，他家的猫又沿着床边走过来，然后跳了上来。 它高高昂着头，傲慢地看着谢方从，眼里似乎在说“快，朕给你个道歉的机会。” 谢方从有点恍惚地想，如果是幻觉的话，刚才被抓的地方也太疼了。 他又把手伸了过去，捏住猫咪的耳朵—— 一拉。 “嗷嗷啊！！！” 谢方从捂着手，发出了惨叫。 莫瞳瞳回复五方石“你别开玩笑，不是幻觉。”之后，五方石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复。 到莫瞳瞳已经觉得五方石不靠谱，准备换个人问的时候，五方石终于回复了—— 五方石：如果你是认真的，我觉得你可以打消这个主意了。 五方石：不过你一定是开玩笑的对吧？ 目童：我不知道是不是开玩笑的。 目童：曹佳轩是这么说的。 谢方从目瞪口呆地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这一行字。 对了，曹佳轩是目童的姐姐。 那个业内夸赞的金牌经纪人，是目童大神的姐姐。 他，谢方从，艺名五方石，半只脚踏进娱乐圈的金融分析师，目童七年的好友—— 居然昨天才知道这件事。 但是就算是目童的姐姐，这事也有些太离谱了。 五方石：助理基本是打杂的，什么都要做。 五方石：你根本不需要想那么多，到了片场，你不就已经昏倒了么。 目童：…… 莫瞳瞳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五方石叹了口气，说了一句—— 五方石：算了算了，我帮你推荐靠谱的专业助理吧。 莫瞳瞳一愣。 她居然没想到这一点。 她心中一直想着成为顾盏乔的助理后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居然没想到她其实可以把这件事交给更擅长的人。 她真心实意地对五方石发去了感谢。 目童：那拜托了，谢谢。 五方石：……我怎么觉得我进套了。 五方石：强烈怀疑曹佳轩有目的，她有没有给你布置什么任务？ 莫瞳瞳浏览着曹佳轩发来的文件。 里面除了近期的宣传方向，还有顾盏乔的兴趣爱好身体数据。 她的目光从一串的讨厌喜欢中掠过，发现里面有一些是胡说八道。 顾盏乔并没有完全不吃肥肉，也没有讨厌吃芥末，鸡肉过敏什么的更是子虚乌有。 她带着审视不满的态度看着这些有真有假的文字，最后看到了曹佳轩抹黑加粗的着重任务。 目童：争取《姐姐们的旅行》。 五方石：…… 五方石：果然啊。 目童：这是你上次说的那个节目？ 五方石：是的，k台准备接档的，大家都挺看好这档节目能成功的。 目童：……那很难进？ 谢方从躺在床上，啧啧了两声。 他至今还没有从目童真的在为顾盏乔求节目机会这件事中缓过神来。 这件事确实稀奇，顾盏乔似乎是住在目童家里，但是这才几天啊，居然就成了挚友？ 那么那个顾盏乔，性格应该也没有传闻中那样坏吧？ 但是谢方从很快转念想到，万一目童是被骗了呢？ 别看对方小说剧本里诡计一环套着一环，谢方从却清楚的很，这家伙平时生活环境单纯的跟真空似的，根本没有什么社会经验。 顾盏乔稍稍表现点善意热情，说不定就把她拐了。 顾盏乔红火了那么些年，童星出道，怎么可能没两把刷子。 谢方从担心起来，问—— 五方石：顾盏乔是不是知道你是目童？ 目童：不知道。 五方石：那曹佳轩呢？ 目童：知道。 五方石：哎呀跟你说话这累的，我就问你，曹佳轩怎么就是你姐？你不是姓莫么？不会是认了个干姐姐吧？ 五方石：我跟你说，娱乐圈就这些干的姐姐妹妹爸爸妈妈们最不可信。 目童：…… 莫瞳瞳无语了片刻。 但是对方似乎是在担心她，并不属于要指责的范围。 她想了想，说了她一直觉得不是很重要的家庭状况。 目童：曹佳轩的生母，和我的生父，在十年前都进行了二婚。 五方石：…… 五方石：我，我捋捋…… 五方石：所以说你们果然没有血缘关系啊！ 目童：那很重要么？ 五方石：……好吧，既然十年前就重组家庭了，现在也确实应该情同姐妹了。 五方石：你为什么要帮顾盏乔？她现在和你算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莫瞳瞳愣住了。 能有什么关系呢？ 觉得相处起来很开心的人。 听她说话会想要笑的人。 希望她能一直呆在身边的人。 想要听她说话的人。 …… 这些人组合在一起，是什么呢？ 她恍惚片刻，看见屏幕里五方石问—— 五方石：你把她当成朋友了？你们才认识多久。 她放在键盘上的手从僵直状态放松地按下，发过去一串乱码。 噢，他在问这个。 莫瞳瞳看着五方石发过来的问号，回复道—— 目童：不好意思，按到键盘了。 目童：是的，我觉得她很好。 五方石：……那我尊重你的判断。 五方石：这件事你可以和长岚说，她认识k台高层，比我说更效果点。 五方石：我嘛可以帮你吹吹风，搞点舆论，写个通稿什么的。 五方石：她不还拜托你写剧本呢么，那个古装喜剧你写的咋样了。 莫瞳瞳想了想空空如也的文档，回复了句：……嗯，我先去和长岚说了。 谢方从看着手机轻笑了声。 他家的猫又过来了。 这一回它的脸上明显挂上了警惕的表情，看着谢方从的眼神像觉得自家的铲屎官已经疯了。 谢方从放下手机，把猫一把抱过来，热情地揉了揉它的脑袋。 “右右，你姐姐怎么好像更有人情味了一点？” 名叫右右的猫咪以嫌弃的眼神斜视着谢方从。 谢方从放开猫，下床打开了电脑。 自己这个半只脚踏入娱乐圈的圈外人，今天起，可能得给娱乐圈操更多的心了。 这第一步，就得打听一下顾盏乔这突如其来的滑铁卢，究竟是怎么回事。 另一头，莫瞳瞳先打开了岳长岚的q/q，见头像是灰的，又打开了岳长岚的微信。 微信上看不出来对方是不是在线，莫瞳瞳就先发了句—— 目童：关于剧本的事，我有些问题。 至于有什么问题，莫瞳瞳正在现想。 她想的不慌不忙，因为觉得岳长岚不会那么快回复。 没成想，岳长岚居然秒回了—— 长岚：什么问题？ 莫瞳瞳还没想出来。 她随便编了一个。 目童：情节设置上是不是需要更主旋律一点？ 长岚：不惹观众厌烦的程度。 岳长岚回复地太快，莫瞳瞳按下了字又删掉，陷入了不知道该怎么把话题转向顾盏乔的尴尬之中。 这时候，岳长岚贴心地发来了信息—— 长岚：怎么了瞳瞳，你有话要对我说么？ 莫瞳瞳犹豫片刻。 她和岳长岚很久没有什么有效的联系，所以莫瞳瞳不知道她和岳长岚目前算什么关系。 要是三年前，她可以很确定地说对方是贴心的姐姐或者能诉说内心的好友，如今却不确定。 莫瞳瞳总是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充满了不安和不确定。 时间是确定这的因素之一呢？还是阶级、金钱，或者思想高度？ 手机响了起来。 打电话过来的是岳长岚。 莫瞳瞳下意识接通，将听筒靠在了耳朵边上。 电话里的声音有些失真，却仍如往常那样温柔。 “瞳瞳，你听着么？” “嗯。” “你不用说太多话，就告诉我是或者不是。” “嗯。” “是曹佳轩让你来问的么？” 这件事并非曹佳轩直接促成，但确实跟曹佳轩有关。 莫瞳瞳思索片刻，回答说“是”。 “是为了顾盏乔？” 这是事实。 “是。” “你希望让顾盏乔加入《姐姐们的旅行》？” “是。” “我了解了，我会帮忙。” “谢谢。” 岳长岚在电话那头轻轻地笑着。 “别跟我说谢谢，很晚了，你好好休息，别熬夜。” “谢……额，嗯……” 莫瞳瞳想说谢谢，但是岳长岚刚对她说完叫她别说谢谢，因此在打电话的紧张之中，她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岳长岚似乎在电话那头轻轻地叹气。 “就这样吧，晚安，瞳瞳。” 莫瞳瞳沉默两秒，轻轻地回了句：“晚安。” 电话仍然没有挂断。 莫瞳瞳也举着电话，她觉得自己或许应该再向岳长岚说些什么话，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却想不出来。 长久的沉默之后，电话那头终于变成了忙音。 莫瞳瞳松了口气。 不管对方是谁，听筒里进行的对话总是令她不安又恐慌。 但是她的脸上又很快挂上了笑意。 因为她成功地为顾盏乔，做了一件事情。 这令她虽值深夜，也感受不到困倦。 想了想搜了顾盏乔今天的新闻发布会视频，又打开了q/q小号。 q/q一打开，来自杜医生的聊天窗口就跳了出来—— 杜医生：哎呀瞳瞳，你姐跟我说你抱了一个浑身泥泞的人，是上次那个人么？ 种菜姑娘：……你是医生。 杜医生：咳咳，我是说，你这个症状是有些好转啊，很有必要具体说明一下啊。 莫瞳瞳想了想房间里一只脚绑了石膏还冒冒失失的顾盏乔。 种菜姑娘：最近不行。 杜医生：那我来你家。 种菜姑娘：…… 莫瞳瞳不理杜医生了，她点了另一个不断跳动的图标，打开了【万事有因也有果】。 群里面有99的聊天记录，最后一片花里胡哨的文字中，最醒目的一条是—— 金戈铁马：那陷害乔乔的那个助理，现在跑去哪了啊？ 32|31.30.29.28.1.1 手机连响带震动的闹腾了好几声之后，顾盏乔愤怒地睁开了眼睛。 她真的很累，因此这会儿还没睡饱。 她摸索着把床头柜上的手机拿了过来，勉强睁着朦胧的睡眼发现时间是早上五点三十八分，发微信过来的是薛珍珍。 她还不知道薛珍珍被曹佳轩炒了鱿鱼的事，这会儿头脑不清，也忘记了昨天的怀疑，只愤怒地把手机扔回原位，将头埋回被子准备睡一个回笼觉。 这个时候，她的大脑里滑过了先前显示在屏幕上并不完整的文字。 上面写着信息来自薛珍珍的同时，还有薛珍珍所发过来的半句话。 ——乔乔，对不起…… 顾盏乔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不顾形象地披头散发地直起身子，把床头柜上的手机慌慌张张地拿了过来。 薛珍珍：乔乔，对不起，无法陪伴你到最后。 薛珍珍：这三年我已经把你当成了真正的妹妹，有些事我也是逼不得已。 薛珍珍：我无法奢求你不怪我，所以这些话也并不是为了寻求原谅。 薛珍珍：只希望往后我们站在不同的阵营，能够微笑以对。 薛珍珍：不过或许就像曹姐说的，我只是在做梦。 薛珍珍：期待再次相遇。 顾盏乔目瞪口呆。 她下意识打开通讯录按下薛珍珍的名字，听筒里传来甜美的女声—— “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以关机，滴声后将转接……” 顾盏乔挂了电话。 她又想打给曹佳轩，看到曹佳轩的名字后却无力地垂下了手。 如果曹佳轩觉得这件事需要对自己说明，就一定会说。 薛珍珍离开了，曹姐居然没有对自己说，这又是为什么呢。 顾盏乔点到通话记录，看见了三通来自曹佳轩的未接来电。 顾盏乔：“……” 这一瞬间，巨大的恐惧甚至压倒了薛珍珍离开的哀伤，顾盏乔不敢置信地想：这怎么可能，我居然没有接曹姐的电话，我疯了么！ 她觉得自己应该立刻回复，可是现在的时间看上去也不想曹佳轩已经起床的时间，绝望之下，她已经麻木，只好躺在床上，想着一到七点就大打个电话给曹佳轩。 再此之前，既然已经睡不着，她打开了微博。 然后她就发现，自己有的忙了。 因为她又上了次头条，内容便是——【知名女星餐厅受袭，已送往医院】。 在此内容主体之下，又有各路媒体挖着所谓的猛料，给了许多似是而非的内容添加，比如该男子系前男友啦，其实是女扮男装的粉丝啦，餐厅里还有宋恒东啊……之类的。 而理所当然的，餐厅里还有宋恒东这件事，成为一个名叫#顾盏乔餐厅私会宋恒东#的话题，排在#顾盏乔受伤#这个话题之下。 搜索量基本持平，完全有反超之相。 顾盏乔暗骂媒体不要脸。 她难道就不能恰好就和宋恒东在一个餐厅吃饭啊！ 更何况她连宋恒东的头发都没有看见。 但是在她看见排名第四的话题的时候，又有些吃惊。 因为排名第四的是#顾盏乔助理#。 对顾盏乔来说，想到助理，她就只能想到薛珍珍。 她点进话题，知道了来龙去脉。 微博上有个向来以深扒娱乐圈出名的大v，在扒近期娱乐圈大事件的时候，顺便扒了从顾盏乔闹出小三门前后的所有事，最后有理有据地得出结论——娱乐圈有一只黑手，正在将顾盏乔推往深渊。 而整件事如此顺利的原因，则是因为有内鬼，这个内鬼就是顾盏乔的贴身助理。 通篇看下来，就连顾盏乔本人都看的心有戚戚然，觉得前有狼后有虎，海潮般的危机之中，自己是一朵风中摇曳的蝎白～花。 要不是顾盏乔想起如今手机上登着大号，简直忍不住给它点三十二个赞。 为防止手贱，顾盏乔从微博退出，登上了q/q小号。 果然，这小号加的两个群都没有让她失望，对此事件都五花八门地发表了各类见解。 本着早死早超生的原则，顾盏乔先点开【顾娇娇全国粉丝后援会】，里面的聊天记录实在太多，顾盏乔的手机卡了好几秒，才全部刷了出来。 既然是黑粉群，理所当然的，所有人都觉得顾盏乔确实是准备和宋恒东私会，而那个大v则是在胡说八道，顾盏乔边看边冷笑，暗想迟早拿出绝对性证据打你们脸。 不过值得欣慰的是，群里自称那大v脑残粉的几个家伙，都表示相信并退（被踢）出了粉丝群。 顾盏乔暗爽着握拳。 她意外的并没有什么太大情绪波动地点开了【万事有因也有果】。 然后她在从头到尾地观看聊天记录的同时，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之中。 她在想一件事。 那就是——为什么她本人知道的事情还不如粉丝多？ 她今天早上看见薛珍珍的留言才知道她背弃自己而去，可是群里的……那个叫最爱乔乔的，居然从三年前开始分析顾盏乔助理吃里扒外伪造绯闻故意败坏顾盏乔形象的事，真实到里面有些不存在于顾盏乔脑海里的事，顾盏乔怀疑自己是失忆忘记了。 而最爱乔乔最后说，薛珍珍如今投奔敌对娱乐公司做了高层，也令顾盏乔觉得可能是真的。 因为薛珍珍不是确实说了嘛——期待再次相遇。 就算是顾盏乔，也听出了里面的言外之意。 ——她们一定会再次相遇。 * 莫瞳瞳在打开房门穿上围裙准备做早餐的时候，顾盏乔在房间发出了一声尖叫。 莫瞳瞳吓了一跳，连忙冲进了顾盏乔的房间。 顾盏乔倒栽葱似的摔在地上，受伤的右脚还在床上，身体挂在床沿，睡衣下滑，露出一小节纤细的腰肢，幸好脑袋下面垫了堆衣服，所以不至于二度受伤。 莫瞳瞳松了口气，她第一次发现房间乱七八糟可能是有好处的。 不过就算这么想着，在走过去把顾盏乔抱上床的同时，她还是忍不住顺手叠起了衣服。 然后她开口道：“你怎么了？做噩梦么？” 顾盏乔揉着头顶，龇牙咧嘴：“怎么可能，我早醒了，刚才是想去刷牙洗脸。” 莫瞳瞳看着顾盏乔的表情，想着对方到底有没有知道薛珍珍的事。 顾盏乔没有提薛珍珍，却突然问：“对了，昨天手机是你帮我拿进来的么？大概几点拿进来的？” “大概十点。” 顾盏乔露出了恍然大悟又痛彻心扉的表情——这么复杂的表情令她的面孔十分扭曲：“我就知道，果然是之前放在外面，所以才没有听见手机响，你知道么，曹姐给我打了三个电话！” 莫瞳瞳想：那么她就是不知道这件事。 她又想：我应该说么？ 她觉得自己或许应该说曹佳轩把她认命为助理的事，又莫名觉得不好意思，因此开不了口。 她思索片刻，开口道：“你要打回去问问么。” 顾盏乔握着手机，神色紧张：“我真准备打回去，但是觉得自己不清醒，准备去洗漱一下清醒清醒，结果起来没站稳，就摔下去了。” 莫瞳瞳：“……”她想起了进门的时候顾盏乔诡异的姿势，没想到里面还有那么复杂的内情。 她叹了口气，把顾盏乔扶到了卫生间。 她从没想过，自己的人生中还有围观别人刷牙洗脸的一天。 但是卫生间这个地方对如今的顾盏乔来说太危险了，莫瞳瞳觉得自己确实需要陪在她身边。 等顾盏乔洗漱完，莫瞳瞳把她扶到客厅的沙发上，让她看着电视等自己。 顾盏乔坐上沙发，想像往常那样盘起腿，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好放弃，把腿伸直坐在了沙发上。 然后她拨通了曹佳轩的电话。 莫瞳瞳边刷锅边注意着顾盏乔，发现对方听了两秒就挂了电话，然后就是一脸茫然地望着手机屏幕。 莫瞳瞳忍不住问：“怎么了？” 顾盏乔瘪着嘴：“不在服务区，完了，曹姐一定是生我气了。” 莫瞳瞳想，是的，曹佳轩是个小心眼。 她看着顾盏乔的神情，却发现对方此时看起来却比先前还要轻松。 “你不着急么。”莫瞳瞳问。 顾盏乔把手机放在了一边。 “曹姐虽然打了电话，却没有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大概是因为，她认为我不需要知道吧。”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顾盏乔已经放松下来。 她拿着遥控器调着频道，时间太早，最好看的节目是早间新闻。 她躺在沙发上，阳光照在蓬松的发丝和精致的五官之上，她看上去确实不关心曹佳轩到底要对她说什么。 “如果姐觉得你不需要知道，你就觉得，不知道也没关系么。”莫瞳瞳问。 顾盏乔点了点头，冲她露出了灿烂的笑脸，并问：“对啦，早餐吃什么呢？” 莫瞳瞳没有回答， 她沉浸在一个思绪之中。 顾盏乔是那么信任曹佳轩。 就算在莫瞳瞳看来，曹佳轩总是不在顾盏乔的身边。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件事，莫瞳瞳突然觉得内心像是被什么梗住。 那感觉就像有什么把她身体传输情感的神经剪断，令她不愉快又不安。 她排斥顾盏乔信任曹佳轩这件事，就像是曹佳轩夺走了属于她的珍视的东西。 打开冰箱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 对自身优点的爱堕落为一种剥夺他人优点的*。 这是嫉妒。 33|距离 由于早间新闻没什么感兴趣的内容，顾盏乔半是无聊半是感慨地在【万事有因也有果】里发送了这样一句话—— 猫咪物语：昨天睡过去了，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呢。 她感慨完毕，见没人回复，正准备去看一集电视剧，便见私下有人向她发来了信息。 发送信息的人是金戈铁马，她说—— 金戈铁马：猫咪啊，你上次不是说亲戚是乔乔的助理么，你知不知道什么内情。 顾盏乔：“……” 实际上，她已经忘记这个设定了。 但是既然是自己曾经编的瞎话，哭着也要圆上，顾盏乔回复道—— 猫咪物语：也没那么清楚，远方亲戚啦。 金戈铁马：这样么…… 金戈铁马：唉，好担心乔乔啊。 虽然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顾盏乔也觉得心头微暖。 虽然如今的境况不算太好，不知为何，大概因为更直接地感受到了别人的关心，也比以往要满足的多。 她想说些什么来令金戈铁马放宽心，但是又很担心说多了穿帮，纠结之中，金戈铁马发过来句“上班去了”，然后很快下线。 莫瞳瞳已经端着一杯热牛奶走了过来。 顾盏乔先闻到了牛奶的香味，眼睛还看着手机屏幕就去接，手握上杯子却觉察出什么不对，当即抬起头来。 顾盏乔：“……” 这杯子简直是顾盏乔人生中见过最大的杯子，她一只手没握住，差点洒了。 幸好莫瞳瞳也没完全松手，在玻璃杯微晃的时候连着顾盏乔的手一起把杯子再次拿住了。 看着交叠着的双手，顾盏乔咽了下口水，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 直到她双手捧来了牛奶杯，放在胸前发了会儿呆，才想起自己要说什么。 “瞳瞳，这杯子也太大了吧。” 装着牛奶的玻璃杯有顾盏乔的半个脑袋那么大。 顾盏乔再一次体会到了小时候被逼着在早餐喝一杯牛奶的恐惧。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的早晨总是伴随着那几欲呕吐的饱腹感。 莫瞳瞳没说话，将作为早餐的三明治端过来的时候才说：“补钙。” 顾盏乔早上五点多就醒了，本来饿的不行，但光看着这一大杯牛奶，都能把她给看饱了。 她撅着嘴：“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这有什么用啊。” 莫瞳瞳没说话，把餐盘放在一边的茶几上，站在沙发边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顾盏乔。 顾盏乔回望莫瞳瞳，三秒后眼神漂移，终于败下阵来，小口小口地喝起了牛奶。 虽然准许顾盏乔在沙发上吃东西，莫瞳瞳自己还是端端正正地坐在了餐桌前。 吃完自己的早餐后收拾了桌子，便准备去收拾顾盏乔的。 顾盏乔吃完了三明治，牛奶却还剩半杯。 她本来抬眼看着莫瞳瞳，见莫瞳瞳走过来，连忙收回了眼神，装模作样地吸着牛奶。 嘴巴没离开过吸管，牛奶却连一厘米都没有减少。 莫瞳瞳便先把盘子收了。 她洗完碗出来的时候，牛奶仍是相同的半杯。 顾盏乔咬着吸管，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 莫瞳瞳走到了顾盏乔的面前。 顾盏乔停下了手指，小心翼翼地将手机塞进了一边的靠垫之下，皱着眉头一本正经地开始继续喝牛奶。 她喝了一小口，瘪着嘴稍稍抬眼，见莫瞳瞳还是低头看着她，又把眼神收了回来。 在这种时候，她突然意识到莫瞳瞳和曹姐果然是姐妹，严肃起来的样子一样令人莫名胆寒。 她舔着嘴唇，拖着“残疾”的脚挪到一边，拍着沙发说：“瞳瞳，你坐，时间还那么早，我们说说话嘛。” 莫瞳瞳：“……” 莫瞳瞳其实本来已经心软，想着要是顾盏乔实在喝不下就别喝了。 可是看着顾盏乔如今想方设法拖延时间的样子，不知为何就改变了主意，真的坐了下来。 目前的莫瞳瞳还不知道这是一种恶趣味。 她以表面上看不出来实则饶有兴味的态度望着顾盏乔。 顾盏乔捧着牛奶，问：“瞳瞳啊，曹姐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她和莫瞳瞳共同认识的人只有曹佳轩，根据她以前被搭讪的经验，以共同认识的人导入话题是一种常见的做法。 莫瞳瞳微微皱眉，她并不喜欢顾盏乔对曹佳轩那么关心的样子。 但是她又觉得这样的想法是错误而离谱的，因此努力压制了这样的想法。 她回想着印象中的曹佳轩。 却只能想起一件事情。 十五岁那年她离家出走，去找在公司加班的曹佳轩。 现在想来，应该是夏天，因为h市遭遇了台风，风雨交加的同时，又好几条道路被水淹没。 公交车暂停运营，她身上的钱也不足以打的。 她走到曹佳轩的公司楼下，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双脚如灌了铅一般沉重。 曹佳轩的公司灯火通明，保安在大厅里喝着热咖啡谈笑风生。 这一切令她感到退怯。 她不敢走进曹佳轩的公司，于是走到停车场，蹲在了曹佳轩那辆很少见的品牌车的边上。 她不知道等了多久，等到曹佳轩的时候，她简直失去了意识，只迷迷糊糊地感受到有一只手把她扔进了车里。 车内昏黄的灯光之中，她微微睁开眼睛，感受到曹佳轩用纸巾胡乱擦干了她的脸。 她说的第一句话是：“哦，是你。” 然后她说：“啧，你居然也敢做这种事了。” 她那时候头昏脑涨，不知为何，却也看清了曹佳轩的表情。 她涂着黑红唇膏的嘴唇紧紧闭着，嘴角下垂，满是不耐。 但是那之后她将莫瞳瞳带回了当时的寓所，并给表示“不想再回家”的莫瞳瞳准备了房子。 顾盏乔见莫瞳瞳一直不说话，以为这问题对她来说有点太为难，便干脆自己说了。 “我第一次见到曹姐的时候，她就问我愿不愿意成为明星——太过分了，哪有直接对一个刚刚成为孤儿的小女孩说这样的话的家伙啊。” 顾盏乔话音刚落，莫瞳瞳从自己的思绪中惊醒了。 她吃惊地望向了顾盏乔。 顾盏乔的手指在玻璃杯上滑动。 她的脸上挂着若无其事的表情。 “那个时候，我才十一岁，要是不答应曹姐，我就会被送进孤儿院，我那个时候看的电影里，孤儿院都是特别可怕的地方，我不想去，就答应曹姐了。” “现在想想，不能说这个选择绝对正确，倒也不是很差。” 莫瞳瞳觉得自己应该开口说些什么。 但是她的社交障碍又控制住了她。 她捏着拳头，手心冒出了冷汗。 她还是说不出话来。 顾盏乔将目光投向沙发的缝隙，仿佛那儿能开出一朵花来。 “我……我有时候会想，要是我没有进入娱乐圈，我会做些什么呢。” “我想不出来，以前很多人对我说，我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我觉得他们只是在奉承我，我唱不好歌，演戏也不认真，要不是因为曹姐，应该早就被这个圈子淘汰了吧？” 顾盏乔这样说着，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可当我真的快要失去这一切的时候，我却非常害怕，我发现我喜欢粉丝对我的喜爱，喜欢聚光灯，也喜欢主持人那些令人尴尬的问题，我……可能他们说的没错，我又蠢又娇气，早就该退出娱乐圈了……” “乔乔。” 莫瞳瞳打断了顾盏乔的话。 她把顾盏乔手中紧紧握着的玻璃杯拿了过来。 “你要是不想喝就别喝了。”莫瞳瞳说。 顾盏乔“哦”了一声。 她这会儿已经忘记原来的目的了，但是能远离这剩下的半杯牛奶还是挺令人开心的。 但是她看到莫瞳瞳的神情，又有些不安，小心翼翼道：“我是不是不应该说这些？” 莫瞳瞳把牛奶倒了，又洗了个手。 她细心地洗了每一根手指，抹去上面残留的冷汗。 她将手擦干，再次回到了顾盏乔的面前。 顾盏乔抬眼看她，睫毛微颤。 阳光下她的虹膜呈现蜂蜜一般的橙黄，瞳孔紧缩。 额前的碎发盖住了她半只眼睛，在微风中轻缓的摇动。 莫瞳瞳忍不住抬手将顾盏乔的碎发捋到了头顶。 顾盏乔吃了一惊，下意识抬手握住了莫瞳瞳的手腕。 然而当她与莫瞳瞳目光相接之时，她又不自禁地松开了手。 她的心脏正在无法抑制地剧烈跳动，就好像在狂风暴雨中摇摆不定即将倾覆的小舟。 她觉得莫瞳瞳要是在这样看着她，她可能就要哭了。 一种奇怪的、软弱的声音被压制在自己的喉咙之下，只需要再多一秒，就会泄露出来。 幸好在这一秒，莫瞳瞳已经把手伸了回去。 “我有些生气。”莫瞳瞳说。 “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你不应该这样说自己。” 莫瞳瞳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她低着头，微微皱着眉头。 最后她终于抬起头来。 “你当然可以对我说这些，只要你愿意说，我一定会听着。” “而且,你值得最好的一切。” 说出这句话以后，莫瞳瞳的耳朵就开始发烫。 她为什么会说这些呢，她是不是该为自己的话找一些理由？ 她将从早上起就犹豫着要不要说的话说了出来。 “对了，不知道为什么，姐叫我暂任你的助理。” 34|2.2 莫瞳瞳说出这句话之后，房间内一时间陷入了寂静。 “……” “……啊？” 红着脸耳内轰鸣的顾盏乔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莫瞳瞳说了什么。 然后害羞激动的神情就变成了不可思议。 “这你怎么可能做得到。”她脱口而出。 莫瞳瞳：“……” 莫瞳瞳并不是特别愉快地说：“曹姐让我帮你争取一个综艺节目。” 顾盏乔满脸不可思议：“曹姐疯了么？” 莫瞳瞳：“……” 她在顾盏乔心目中原来是那么没用的形象么？ 莫瞳瞳满心复杂，她想要告诉顾盏乔自己已经成功了，但是最后的结果没出来前，她又不敢打包票。 纠结犹豫之下，她什么都没说。 这表现更让顾盏乔断定了曹姐实在耍莫瞳瞳这件事，待她们回了各自的房间，顾盏乔又打电话给曹佳轩。 这一回，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没什么事要跟你说了。”电话一接通，曹佳轩就在对面说了这么一句。 顾盏乔无语片刻，道：“连新助理的事都不跟我说么？” 听筒那头传来呼呼的风声，曹佳轩的声音在风声中却清晰锐利：“看来瞳瞳也跟你说了。” 顾盏乔暗暗翻白眼，但是到底不敢和曹佳轩抬杠，道：“莫瞳瞳不适合做助理吧，她对娱乐圈根本不熟悉。” “娱乐圈熟悉她就行了。” “什么？”风声突然加大，顾盏乔没有听清。 曹佳轩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风声停息，只剩下了曹佳轩浅浅的呼吸和如寻常一般冷淡的声音。 “合同我拿到了，没什么问题。” “欸？” “下午我会把合同拿过去，你配合电视台后续宣传，还是以前的话，不确定的地方问瞳瞳。” “什、什么？” “怎么，这件事瞳瞳没对你说，k台的新综艺，下个月开始录，你这个月低调一点。” “……” 顾盏乔傻了。 不不不，这件事怎么可能是莫瞳瞳争取到的呢，一定是曹姐亲自出马了。 她刚想说话，就听曹姐在对面说—— “瞳瞳出马果然比较有用，不过编导没什么礼貌，脸黑的太明显了。” “……” 顾盏乔干巴巴地说：“我会努力的。” 她的大脑里滑过了众多关于莫瞳瞳身份的猜测，众多权贵在她脑海中一一浮现又一一删除，她终于想到可以直接问曹佳轩的时候，曹佳轩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莫瞳瞳坐在床上，把笔记本电脑拉了过来，在搜索引擎里打下了莫瞳瞳的名字。 这个名字不算太普通，但是出现的人都绝对不是莫瞳瞳，要说为什么——因为一个已经四十一岁，一个发表了照片，是张小脸大眼睛的网红脸。 网上搜不到莫瞳瞳的信息其实在意料之中，但是目前的信息已经足够出乎意料了。 只要曹姐没有撒谎，莫瞳瞳就一定不是个普通人。 这个消息不知为何没有令顾盏乔感到开心，反而失落起来。 失落了片刻，她又想：欸？如果莫瞳瞳有背景的话，那作为莫瞳瞳姐姐的曹姐呢？难道是远方亲戚？ 这件事超出了顾盏乔的理解能力，她苦思冥想，一直到了晚上，都没有想通。 于是她准备直接问莫瞳瞳。 但是晚餐时她被餐桌上的一大锅猪骨汤吓到了，在和莫瞳瞳又进行了一场声东击西围魏救赵的攻防战以后，顾盏乔被迫喝下半锅汤，撑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大脑也一片空白。 等她稍稍消化又想起来的时候，到了洗澡的时间。 她红着脸胡思乱想的时间还不够，哪有脑容量去想这件事。 于是再一次想到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睡觉之前了。 既然想了起来，顾盏乔就睡不着了。 她实在太困惑了。 但夜深人静之际就容易胡思乱想，顾盏乔开始觉得这个问题是不是不应该问。 仔细想想，搬到莫瞳瞳家里之前，就连曹姐都从来没有提起过她。 莫瞳瞳说她十五岁起就单独居住。 而自从她搬来莫瞳瞳家，也从来没见莫瞳瞳提起过自己的家人。 ……当然莫瞳瞳本来也没说过几句有效信息就是了。 但是就算在顾盏乔看来，这也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她发挥了在众多狗血家庭伦理剧中打酱油的想象力—— 难道说，是……私生女？ 顾盏乔被自己有理有据（……）的推论惊到用手捂住了脸。 但是她很快又觉得莫瞳瞳不像私生女，从对方平时的表现看来，她教养良好，品位不俗，人又长得漂亮（……），怎么看都不像是被抛弃在外的子女。 所以说……难道是，被排挤了？ 顾盏乔又想象了一出家有继母继姐柔弱少女被迫离家独居的灰姑娘剧情。 她因为自己的想象辗转反侧，最后拿过手机，在【万事有因也有果】里发—— 猫咪物语：你们有没有想过自己的朋友其实是权贵之类的？ 金戈铁马：牡丹花下死，你是不是权贵，你个十八流小导演？ 牡丹花下死：…… 牡丹花下死：我要是我就砸钱找乔乔拍戏。 牡丹花下死：然后就可以潜…… 金戈铁马：[鄙视]太肮脏了，你的内心太肮脏了。 牡丹花下死：一起潜个水也肮脏，是你太污了吧。 猫咪物语：…… 顾盏乔对着撒丫子不知跑哪儿去的话题默然无语。 不过幸好，话题又被掰了回来。 金戈铁马：怎么了猫咪，你朋友路边上豪车了？ 猫咪物语：啊？不是啊，为什么会联想到这？ 牡丹花下死：说你污你别狡辩……人家纯洁的小妹妹都要被你带坏。 猫咪物语：……不是啦，就是，她帮我解决了一些我和我身边的人解决不了的事。 金戈铁马：厉害哦，官二代？ 芒果干：哪里？h市么？h市我说不定认识的。 牡丹花下死：抓住一只野生*富二代。 金戈铁马：清蒸呢还是油炸[刀][刀] 芒果干：…… 顾盏乔围观着已经无法找到重点的聊天记录，思索片刻后明白，一定是因为大家体会不到自己的困扰。 可是就算是让她自己说为什么会困扰，她似乎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她皱着眉头抓耳挠腮地想着，直到聊天记录里出现了熟悉的黑色宋体—— 种菜姑娘：就算是权贵，又怎么样呢。 这句话夹杂在众多她连起来已经看不懂的话语中，简直是一股清泉，将她浇了个醍醐灌顶。 对啊，就算是权贵，又怎么样呢。 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不是也照样和莫瞳瞳相处的很好么。 该知道的时候，她一定会知道的，就像在曹姐一直告诉她的那样——我没有告诉你的事情，就代表着我认为你可以不知道。 顾盏乔满意地捧着手机，看着五花八门的聊天记录，睡着了。 莫瞳瞳见顾盏乔不再在群里发言，便把聊天窗口关闭了。 屏幕上是白色的文档，里面是岳长岚拜托她写的古代轻喜剧。 她写的很快，因为脑海里的图书馆会提供给她所有需要的信息，这令她在查找资料上没有任何瓶颈。 更何况她的脑海中有那么多优秀的剧本，时常令她目不暇接，感慨异常。 剧本里口是心非不通俗物的大小姐喜欢上行踪不定油嘴滑舌的侠盗，却不知道这其实是一种喜欢。 她对她的丫鬟说：“我一想到他，就想抽他的皮，剥他的筋，要是我做不到这件事，我就会一直想他，所以我一定要抓到他。” 莫瞳瞳停下了在键盘上敲动的手指。 她突然明白了。 原来明明喜欢上却不知道这是一种喜欢的，还有她自己。 35|双更合一 顾盏乔迷迷瞪瞪地醒过来，看见的便又是一脸不耐地看着她的曹佳轩。 这场景有点熟悉，只不过这一回曹佳轩的红色卷发扎了起来，穿着的是一件白色衬衫和黑色铅笔裤。 曹佳轩不耐地看着她说：“你每天都起的那么晚么。” 顾盏乔看了下时间。 手机上显示早上七点四十五。 晚么？ 曹佳轩双手环胸，挑剔地看着顾盏乔：“乔乔，你确实越来越懈怠了，看来那个时候做下觉得你可以轻松一点的决定是错误的。” “当然——”她偏头望向门口一脸纠结地看着她的莫瞳瞳，说，“你作为助理也不够合格。” 莫瞳瞳：“……” 顾盏乔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到了客厅，曹佳轩抽了一叠合同递给她，顾盏乔想也没想，翻到最后一页就要签上自己的大名。 曹佳轩制止了她。 “看一下合同。”曹佳轩说。 过去的那么多年里，顾盏乔已经习惯了曹佳轩会为她准备好一切，听到曹佳轩这么说，一时竟有些惊惶。 “怎么了？”她这么问。 曹佳轩靠在沙发上，纤细的指尖低着额头。 “防止你没有这个习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顾盏乔想到了薛珍珍。 她微微脸红的同时又忍不住地有些低落，薛珍珍毕竟也陪伴在她身边很多年。 她问：“珍珍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曹佳轩红唇微张，嘲弄道：“还能怎么了，养久了的狗，看别人那伙食比较好，跑了呗。” 这话说的刻薄，倒也符合曹佳轩一直以来的形象。 顾盏乔没圣母到为薛珍珍打抱不平，只问：“那她现在去哪儿了呢？” 曹佳轩纤眉微皱：“去长宇了，听说会带长宇的新人。” 顾盏乔小心翼翼地看着曹佳轩，她咬着嘴唇有问题想问，看着现在曹姐的样子，却不敢问出口。 她看看曹姐，又看看电视边上的莫瞳瞳。 说起来，莫瞳瞳为什么站的那么远？ 觉察到顾盏乔的目光，莫瞳瞳也回望了一眼。 虽然说出来不太礼貌，她现在满脑子的想法只有曹佳轩什么时候走。 但是顾盏乔却在她回望的这毫无意义的一眼中得到了力量，翻着合同鼓起勇气道：“那曹姐，你知道薛珍珍离开的原因么？” 她想知道这个原因，也并非是舍不得薛珍珍或者出于不甘心的缘故，只是因为她总是会忍不住想：是不是因为自己实在太差，薛珍珍才会离开？ 她回想过去与薛珍珍相处的一幕幕，偶尔也发现自己或许确实有过分骄纵的地方，但是当时她也并没有发现。 那现在呢？她现在是不是也没有发现自己有些地方做的过分，而给莫瞳瞳带来了麻烦？ 想到此节，她小心翼翼地看了莫瞳瞳一眼。 她希望自己能够变得更好。 曹佳轩和莫瞳瞳都没有发现她这饱含深意的眼神。 因为那个时候曹佳轩拿出一包烟来，而莫瞳瞳连忙阻止了她。 “你不能抽烟。” 曹佳轩把烟夹在指尖，没有点燃。 她回答顾盏乔的问题：“长宇挖她咯，王富贵和我有仇，搞些小把戏还以为能成功呢呵呵。” 顾盏乔：“……” 很显然，曹姐看待问题的角度和她不同，而且，王富贵是谁？难道说是指长宇那位新上任的美艳动人可和明星比肩的王总？她的名字不叫王富贵吧…… 顾盏乔脑子里的疑问越来越多，迷糊中便听曹姐不耐地说了一句：“看完了没有，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么？” 顾盏乔这才开始匆匆扫视合同，看到最后，觉得一切都很好，便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曹佳轩已经迫不及待地点起烟来，不等莫瞳瞳再次说话，便把合同放进包里，快速走出了房间。 她在门口又对顾盏乔说了几句话，便夹着包快步离开。 顾盏乔关了门，有些愧疚地嘟囔：“总感觉曹姐那么忙，我却无所事事。” 莫瞳瞳开了阳台的门散烟味，听顾盏乔这么说，便道：“你得先把腿养好了，才能去做事。” 虽然听莫瞳瞳那么说，但是顾盏乔还是有种自己无所事事地罪恶感。 就连【万事有因也有果】的群里也没有人，大家似乎都有自己的工作。 她又问莫瞳瞳借了本书看，这一回莫瞳瞳竟然让她进了书房，于是顾盏乔自己挑选想看的书籍，在某个角落抽出了一本《如何获得成功》。 “哇，这本书看上去很好欸。” 顾盏乔大发感慨，忽略了莫瞳瞳一脸“咦我怎么还会有这种书”的惊诧表情。 顾盏乔看了第一页，第一页里说，要获得成功，首先要确定自己的目标。 那我的目标是什么呢？ 无聊透顶之中，顾盏乔开始想这件事。 就现在看来，她显然称不上一个歌手，但是若说是演员，似乎又差点什么，那么说来，她只能勉强说是一个明星。 一个快要过气的明星，或者说已经过气。 目标，就是对未来的期望。 她想到星光熠熠的红毯，想到颁奖典礼上的热泪，想到粉丝的呐喊…… 她想找回过去的生活——不，她甚至要比以前做的更好。 以前不曾努力的，倦怠的，浑浑噩噩的自己，将成为过去，她要带着自己的梦想变得努力起来！ 晚饭的时候，面对着似乎永无止境的骨头汤，顾盏乔也还是兴奋地说出了自己的目标：“瞳瞳，我要成为一个顶级明星！我要在娱乐圈获得成功！” 莫瞳瞳向来蔑视所谓成功学，但是看着双眸明亮神采奕奕的顾盏乔，却不知为何，觉得说出这句话的她，正在发光。 她想要摸一摸顾盏乔光洁饱满的额头，想用指尖触碰那柔软的发丝，告诉对方：“你一定会获得成功。” 但是她没有说，当觉察到自己的内心之后，所有掩埋在喉咙下的话语变作了沼泽下的水草，繁杂的思绪和无止境的犹豫变作了它们所受到的更多的阻力，令一切的话语变得更加难以破口而出。 她需要更加小心翼翼，才不至于令自己唐突的喜欢困扰到她眼前这单纯闪亮的灵魂。 顾盏乔一定把自己当做了朋友，所以她才愿意向自己分享她的一切，展露她的情绪，如果自己的感情暴露在她的眼前，自己是不是会失去这一切呢？ 渐渐清晰了的情感反而变作更为坚韧的水藻，将她拖拉着扯向暗无天日的深海。 她用刀叉切割眼前的牛排，然后将切割好的盘子推给顾盏乔。 她轻声平静道：“嗯，加油。” * 顾盏乔没有那么快发现莫瞳瞳对自己的冷淡。 因为莫瞳瞳向来如此，独自在房间做自己的事，就算两人在一起也不会说太多的话，神情少有变化，就顾盏乔见过的幅度就打的表情，就是露出一只酒窝的微笑。 所以顾盏乔过了好几天才发现，莫瞳瞳似乎变得冷淡了。 虽然她所做的一切和往常没有差别，可是顾盏乔体会到了某种细微的改变。 这天莫瞳瞳带顾盏乔去医院复诊。 顾盏乔的脚伤不算严重，这次只要恢复的好，便能拆了石膏。 她坐在副驾驶座上扒着车窗，从玻璃的倒影里偷看着莫瞳瞳。 大概因为在车里的关系，莫瞳瞳捂得也不算严实，没有戴墨镜口罩和帽子。 但是就算如此，她的整张面孔便仿佛是戴上了一层面具，像一个没有表情的假人。 莫瞳瞳虽然向来没什么太多的表情，但也并非是一个毫无表情的人，顾盏乔看着她现在的样子，只想伸出手把她的嘴角拉开，然后用手指撑开她的眼睛，或者直接撕掉她脸上可能存在的面具。 顾盏乔转过了面对着车窗的身子，她摘了墨镜，脸凑近了莫瞳瞳的脖子。 湿热的吐息喷在脆弱的皮肤之上，有种深入骨髓的痒，莫瞳瞳忍不住开口道：“怎么了。” 顾盏乔撅着嘴：“看看你是不是被外星人附身了。” 莫瞳瞳直视前方的露面，开口道：“要是我被附身了，说出这句话的你就应该被灭口了。” 她这话一出口，顾盏乔便笑了起来：“什么啊，以为你怎么了，居然还会说冷笑话。” 莫瞳瞳心里一突，紧张道：“我怎么了。” 顾盏乔直视着莫瞳瞳的脸，可惜除了镇定自若的神情，什么都看不出来：“我总觉得你这几天有些怪怪的，你是不是碰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莫瞳瞳心虚不已，自然不说：“没有啊。” “我不信，你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要是实在憋不住了，你一定要跟我说啊，我发誓，我一定不告诉别人。”顾盏乔单手举起做发誓状，又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莫瞳瞳没说话。 医院已经到了。 顾盏乔从诊疗室出来的时候还在骂医生。 “那医生怎么回事啊，把我当成傻瓜么？他那话什么意思，难道我是自己想摔成这样的么？” 顾盏乔换了药，这回没有了石膏，只绑了纱布，只不过脚还没落地，于是还拄着拐杖。 莫瞳瞳在一边扶着她，随意点头附和着。 然而下一秒，顾盏乔的声音戛然而止。 突然安静下来的耳畔倒令莫瞳瞳有些不习惯，她偏头看顾盏乔，见顾盏乔戴着墨镜的双眼望着一个方向，嘴巴震惊地微微张大。 莫瞳瞳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见了一个认识的人。 之所以说是认识的人，是因为莫瞳瞳觉得他眼熟，但是忘记了他的名字。 莫瞳瞳低着头苦思冥想片刻，听见顾盏乔在她耳边说：“喂喂瞳瞳，我没瞎吧，那不是宋敖观？” 莫瞳瞳：“……” 莫瞳瞳恍然大悟。 对，那就是之前拜托五方石对付的、顾盏乔曾经的银幕cp宋敖观。 对方带着口罩，穿着带兜帽的t恤，用兜帽罩住了头发，穿着一条浅色破洞牛仔裤，弯着背靠在墙壁上，形象与往常大相径庭，但是见过他的还是能够将他认出来，更别提也算和他相处了一段日子的顾盏乔了。 顾盏乔神情诡异：“话说……他在肛肠科徘徊欸。” 在对方的头顶上，赫然挂着肛肠科的字样。 莫瞳瞳虽然是个死宅，却也算涉猎甚广，不自觉也露出了微妙的神情。 她在一种不妙的联想中听见顾盏乔说：“不是吧，他难道有痔疮？” 莫瞳瞳：“……” 莫瞳瞳点了点头：“是……吧。” 顾盏乔露出了贱兮兮的表情：“那我们过去嘲笑他。” 莫瞳瞳把走路还一瘸一拐的顾盏乔拉住了。 实际上，她并不觉得对方是痔疮那么简单，所以她斟酌着开口道：“算了吧，等下他恼羞成怒了。” 顾盏乔了然点头：“也是。” 但是在她放弃的时候，宋敖观似乎也看见了她。 虽然遮住了半张脸，莫瞳瞳看是看出来他在一瞬间露出了惊慌的表情。 他转过身面朝墙壁，用余光瞥着莫瞳瞳和顾盏乔。 但是他所在的走廊是两人的必经之路，于是他眼睁睁地看着两人越走越近。 待顾盏乔走到了他的面前，他终于破罐子破摔道：“干嘛，看我笑话么？” 顾盏乔觉得自己冤枉极了，她虽然原本有这个目的，但是现在早就已经在莫瞳瞳的劝说下放弃了，何况说到底，痔疮好像也没什么特别值得嘲笑的价值。 但是本着输人不输阵的目的，顾盏乔昂着下巴蔑视道：“呵，你觉得自己配让我笑话？” 不可思议的是，这句话收到了顾盏乔出乎意料的效果，宋敖观的面孔在一瞬间变得苍白，眼神中的痛苦迟钝如顾盏乔也看的出来。 而在莫瞳瞳眼中，除了痛苦，她还看见了怨恨。 莫瞳瞳微微皱眉，把顾盏乔拉到一边，平静道：“宋先生，我们只是恰巧路过而已，而现在要离开了。” 宋敖观看着莫瞳瞳的时候，怨毒之色更明显了一些。 他倒并不知道把自己害成这样子的人是莫瞳瞳，只觉得这家伙是个圈外人，现在在粉丝中的口碑却比自己还好，因此嫉妒又不屑。 嫉妒反而令他表现出了傲慢的模样，他冷笑道：“看来还真是在一起了，娱乐圈居然还有你们这样的家伙，真恶心。” 莫瞳瞳因为心中本来就有鬼，听见宋敖观这么说，不禁面色一白，望向顾盏乔。 顾盏乔似乎是没有听懂，但也明白“恶心”这个形容是在骂她们，因此面色一黑，正要发难，莫瞳瞳却一把从身后把她搂住，然后用手遮住了她的嘴巴。 “别跟他说话了，他自己明白自己有多……肮脏。” 说最后两个词的时候，莫瞳瞳神色冰冷，漆黑的双眸从宋敖观身上扫过，令宋敖观无端打了个寒战。 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莫瞳瞳已经把顾盏乔拉走了。 但是那个冰冷的目光却如附骨之疽一般附着在他身上，令他骨骼颤抖。 顾盏乔被莫瞳瞳用手遮住嘴巴，当即便把宋敖观抛到了脑后，满脑子只想：莫瞳瞳把手放在我的嘴上，那那那……那我不是亲到莫瞳瞳的手了？ 她屏住呼吸，努力不令过分灼热的吐息造成莫瞳瞳的厌烦。 但是等到了医院门口，莫瞳瞳也已经松开了手。 她替顾盏乔戴好口罩和墨镜，又将落在领子里的发丝抽出来拨到身后。 顾盏乔靠在莫瞳瞳的身上，脸颊透出的热气被笼罩在口罩之中，愈发显得灼热。 然后她想起了刚才的事：“瞳瞳，他居然说我们恶心欸，干嘛不让我骂他！” 莫瞳瞳当然不说真实的原因，严厉道：“你忘记姐叫你别惹麻烦了么？” 顾盏乔头一次见到莫瞳瞳那么严厉的样子，一边退怯地撇嘴，一边又觉得，这样子的莫瞳瞳似乎也很有魅力啊~\(≧▽≦)/~ 等走到停车场的时候，她已经又开心地揽住了莫瞳瞳的手臂。 莫瞳瞳明明还是很关心她，那所谓的冷淡，一定是她的错觉。 * 等再一次有工作降临在顾盏乔头上的时候，顾盏乔脚上的纱布已经拆掉了。 除了不能进行剧烈运动，她看上去已经和之前无疑，又能盘起腿在沙发上玩手机了。 而在她活蹦乱跳地第三天，《和姐姐们旅行》节目已经确定了所有旅行者的人选，只不过为了悬念，顾盏乔这儿还不知道对方有谁。 而节目组发来通知，表示不日将会来顾盏乔家进行简单的采访。 顾盏乔在平板上看着节目组的通知和各种可能问的问题，不好意思地对莫瞳瞳说：“不好意思啦瞳瞳，不过这一回说是只来三个人的，很小~很小的那种采访。” 莫瞳瞳点了点头：“我那天也有事出去。”她决定再次和她不靠谱的心理医生杜医生进行一下已经迟到的交流。 她确实有很多问题想要问问杜医生。 于是在那一天，等顾盏乔醒过来的时候，莫瞳瞳已经不在家里，顾盏乔独自吃了早餐，久违地产生了一种陌生的孤独感。 她过去时常一个人吃饭，也并不觉得有那么寂寞。 门铃响起来，顾盏乔慌忙打开门，了然又遗憾地看见了站在门口的节目组的三人。 节目组的人微笑地向她鞠躬，露出了身后黑着脸的曹佳轩。 曹佳轩看起来不满意极了：“从来没见过那么不负责任的助理，居然把责任推到我身上。” 曹佳轩气场太强，以至于节目组来的三人都不敢说话。 同样不敢说话的人还有顾盏乔，在曹佳轩的目光下，她觉得自己昨天的准备实在太不充分，以至于等待采访的时候还在一边背稿子。 曹佳轩皱着眉头：“我跟你怎么说的来着，采访还是要靠林场发挥，你光背背稿子有什么用。” 顾盏乔低着头不敢直视曹佳轩。 她突然非常希望莫瞳瞳在她的身边，虽然莫瞳瞳不说话，但是有她在，不管面对谁她都能够安心很多。 可是莫瞳瞳不在。 顾盏乔坐在打光板和摄影机前面的时候，目光扫过莫瞳瞳平常会在的角落，看着空荡荡的那个位置，只觉得心中也空落落一片。 但是她很快打起了精神，无论如何，她要好好表现。 摄影师和导演都很和善地对她笑着，对她说“别紧张”。 顾盏乔怀疑是曹姐在的原因。 然后她听到了第一个问题—— “为什么会想到，要参加这个节目呢？” 昨天背的稿子突然之间就消失在了她的脑海中，她发现参加这个节目也并非完全只是赶鸭子上架，当她看到节目的设定的时候，确实有一瞬间，产生了想要去的感觉。 她喜欢这样的旅行，大家一起，一开始全部都很陌生，渐渐的在各种摩擦中变得熟悉。 她不曾有过这样的体验，但是光是想象，就令她心头发热。 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开口道：“我……脾气不好。” “我总是在想，周围的人是不是只是在迁就我呢，如果我不是明星，如果我不是顾盏乔，他们又会怎么对我呢。” “我……没有旅行过，我是说，如果你们指的旅行，是指一行人自由地快乐地去到他们想去的地方，进行一段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 镜头前的顾盏乔和以前不同。 曹佳轩觉察到了这一件事。 这并非只是因为摄影师露出了惊艳的表情，还因为在小小的屏幕上的顾盏乔，确实绽放了她所不熟悉的光彩。 她知道这段话并不是她发给顾盏乔的那段。 她发给顾盏乔的那段话经过她的深思熟虑，可以放在任何的场合演说也让人挑不出毛病。 但是那段话没有这样感动人心的力量。 顾盏乔在镜头前露出了丰富的表情，她所展现的期待并非是演技，而是发自内心的渴望。 曹佳轩的目光瞥过顾盏乔，又扫视眼前这个冰冷的过分洁净的房间。 她细细望去时突然发现，就连这个房间都不一样了。 这个很多年里格局摆设都毫无变化的房间—— 茶几上多了个摆件。 鞋柜上放了盒纸巾。 餐桌上的水果居然没有收起来。 洗碗槽里有陌生纹样的碗。 …… 是这样么。 曹佳轩想。 她们正在改变彼此。 36|35.2.2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莫瞳瞳到杜医生的诊所的时候，前面一位病人还没有出来。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至少在莫瞳瞳这儿，杜医生向来完美地安排好了时间。 但是既然遇到了也没办法，莫瞳瞳等在门口，低着头度秒如年。 新来的助理见她等地久，过来问她：“要不要坐下来喝点水？” 莫瞳瞳偏开脸，发现自己没办法回话。 在和顾盏乔相处的时候，她明明已经时常认为自己没有任何问题，但当面前的人不再是顾盏乔的时候，就连一句对话都好像在跨越深渊。 助理疑惑地看着她，莫瞳瞳屏住呼吸，觉得自己快要窒息。 虽然房间里有空调，她的额头上还是不断地有汗水滑落。 幸好这个时候，诊室的门打开了。 莫瞳瞳松了口气，刚想进去，就和从门口出来的一人撞了个满怀，连带着出现在他眼前的，还有洋洋洒洒飘在空中的一叠白纸。 杜医生在里面厉声道：“你他妈什么时候能别那么幼稚了？” 一张白纸打在莫瞳瞳的脸上。 莫瞳瞳把纸抓下来，刚好见从里面出来的人也抬起头来看她。 对方似乎二十七八，又好像十七八，会产生这样感觉的原因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方的身高只到自己的胸前，但是总体而言，确实是一个难以分辨年龄的女人。 对方看见莫瞳瞳似乎吓了一跳，从包里掏出一副墨镜戴上，与此同时，又往里面吼了一句：“杜颖，我跟你掰了！” 她话音刚落，莫瞳瞳连忙避到一边，果不其然，下一秒就有什么从门内飞出，贴着对方的脸落在了莫瞳瞳的脚边上。 莫瞳瞳瞪大眼睛，那女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掉在地上的是一个黄铜摆件，相当有分量的在地上打了个圈。 那女人咽了口口水，似乎想说什么，最后终于不敢，提着包小跑着走了。 助理慌慌张张地进去收拾东西。 莫瞳瞳也走进去，踩在柔软的卡其色的地毯上，靠在墙壁上。 等助理收拾好了一切出去，杜医生似乎也冷静了下来，笑着坐到了沙发上，道：“让你看笑话了，一个老朋友。” 这是朋友么？ 莫瞳瞳有些踟蹰。 她现在突然想起，之前那个女人她是见过的。 不过上次见到对方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只是对方的面貌看来并没有太大的改变，因此还认得出来。 莫瞳瞳开口道：“她是王馥蔚么？” 杜医生没有太吃惊：“怎么了，你姐和你提过？” 莫瞳瞳反而吃惊了，她从来没听曹佳轩提起过王馥蔚。 但是杜医生显然没了说下去的兴趣，她摆了摆手：“别提这个了，还是先说说你的事吧。” 莫瞳瞳紧张起来。 一直以来，无论杜医生怎么叫她放松，在开始说自己的事的时候，她总是难免的紧张。 而这一回，这种紧张似乎更加强烈了。 她终于开口：“你也知道我和别人住在一起的事了吧？” “嗯，佳轩也向我提过。”她的脸上露出了戏谑的表情，“所以你是怎么和她相处的？” 莫瞳瞳看了杜医生一眼。 虽然自己出现在了电视上，但杜医生看来并不看综艺节目。 她稍稍放松，吐出一口气。 “我和她相处的时候，并不会有平常那样紧张的感觉……” * 摄影师收起了摄影机，导演走过来笑着对顾盏乔说：“我觉得效果特别好。” 顾盏乔不确定这是真话还是假话，还是羞涩地冲导演一笑，又将目光投向了曹佳轩。 ……结果曹佳轩在玩手机。 顾盏乔有点小失望，她又忍不住想，如果莫瞳瞳在的话，就算表现的不明显，也一定会给自己鼓励的。 虽然才分开不就，她已经开始想念莫瞳瞳了。 节目组的人收拾完了东西，微笑着向顾盏乔告别离开。 摄影师见大门关上，忍不住对一边的导演说：“顾盏乔也没有传闻中那么糟啊。” 导演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谣言总不会空穴来风，这回说不定是曹姐在的原因——我看曹姐在，你的脾气不是也好了很多。” “也是哦……” 顾盏乔没有听见三人在这背后的言论，她拉着本来也要和节目组一起离开的曹佳轩问：“曹姐，一起参加节目的还有谁啊？” 曹佳轩本来以为顾盏乔拉着自己是要说什么，听见这个问题，眉头就是一抽：“刚才节目组在的时候不问，问我干什么。” 顾盏乔抿着嘴：“我不知道可不可以问……” 曹佳轩皱起眉来。 谨慎是件好事，懦弱却不是美德。 她开口想要说什么，但是见顾盏乔在自己面前怯生生的模样，便知道光自己说些什么，也并没有用。 有的时候自己不去经历，永远不知道到底会有什么样的改变等待着自己。 就好像过去的十年顾盏乔学会了展示自己，但却在这几个月才学会谨慎。 于是她只说：“我不知道，节目组都是私下联络的。” 顾盏乔听到这个回答，遗憾地叹了口气。 曹佳轩在门口穿鞋，见顾盏乔这个反应，挑眉道：“你以前上综艺可从来不问还有谁，这回为什么想知道。” 顾盏乔脸色微红：“以前我不知天高地厚，现在不会了。” 曹佳轩踩着高跟鞋，微眯着眼睛盯着顾盏乔。 画着细长眼线的眼眸寻常带来的都是逼人的压迫，今天却带着探究。 “也算不错。”曹佳轩说。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踢踢踏踏地离开，徒留下满脸茫然困惑的顾盏乔，抬头望着曹佳轩的背影。 * 下午三点左右的时候，莫瞳瞳收到了顾盏乔的微信。 顾盏乔：人已经走啦，房间也收拾好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可爱] 顾盏乔换了个头像。 前些日子她行动不便，去哪里都需要莫瞳瞳陪着，相处时间长了她便对莫瞳瞳撒娇着说要留一个合影。 莫瞳瞳不喜欢拍照，躲掉了所有顾盏乔偷拍抓拍的镜头，最后顾盏乔干脆留下了一张莫瞳瞳模糊掉的照片，宣称这是张成功的合照。 照片里的顾盏乔带着超大蝴蝶结的发箍，把所有头发束在脑后，露出灿烂的笑脸；另一边的莫瞳瞳穿着黑色圆领衫，因为刚刚好偏头，因此面孔上模糊一片。 莫瞳瞳看着看着，又忍不住笑起来，回复道：嗯，我马上就要回来了。 杜医生正巧在沙发对面看到了莫瞳瞳的笑容。 她收起了莫瞳瞳的病情诊断书，将它放在茶几上，待莫瞳瞳抬起头来，调笑道：“是她？” 莫瞳瞳点了点头。 杜医生翘起二郎腿，双手手指交叉靠在膝盖上：“我似乎第一次见到你笑。” 莫瞳瞳一愣：“是么？” “如果不以医生病人的身份来说，你会告诉我你对她的感觉么？” 莫瞳瞳想了想，摇了摇头。 她已经站了起来，重新套上手套口罩，戴上了鸭舌帽。 “如果你不是医生，我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杜医生并没有什么不高兴的表情，相反，她露出了感兴趣的模样：“这就是爱情的力量么？” 莫瞳瞳穿戴整齐，突然问：“那要是不从医生病人的角度看，你觉得喜欢上同性，是可以接受的么？” 杜医生陷入了沉默。 直到莫瞳瞳准备离开，她才开口道：“我只是觉得，这对你是好的，但有些艰难。” 莫瞳瞳道别离开。 夏日午后的阳光掠过树木的边缘，在地面上留下黑白分明的阴影。 不知是不是没有风的缘故，地面上蒸腾而起的热气似乎模糊了眼前的空间。 顾盏乔又发来了微信：你快回来啊～你到哪儿了～？ 莫瞳瞳喜欢顾盏乔对自己的依赖。 但是这种喜悦最后却催生了一种罪恶感。 自己对顾盏乔的期望令自己做出足以令顾盏乔依赖自己的行为，但是这对顾盏乔来说又是否是一件好事？ 或许真正正确的做法，应该是远离顾盏乔。 她的种种想法在打开门以后变成了一片空白。 顾盏乔飞奔过来抱住她的腰，将脸靠在了莫瞳瞳的胸膛之上。 “我好想你，瞳瞳。” 顾盏乔这样说。 莫瞳瞳下意识抬起手来，揽住对方柔软滑腻的后颈。 我也很想你。 她在心里说。 顾盏乔已经开始觉得不好意思，但是她没抬起头来，短暂的离别令她想到了半个月之后更长时间的离别。 如果到时候去参加真人秀，那么她就会有半个月见不到莫瞳瞳。 她想要诉说自己的感情，却又隐隐觉察，这些话或许并不适合说出口。 如果说出来，吓到莫瞳瞳怎么办呢？ 可是仅仅是出于想像，她已经开始不舍。 37|36.35.2.2 当日子一旦陷入惯性之后，就莫名变得快了起来。 总之在顾盏乔反应过来以后，距离出行就只剩下一个星期了。 一个星期之后她就要离开莫瞳瞳，和至今不知道是谁的一群人共同的旅行了。 她并不知道莫瞳瞳有比她更烦恼的事情。 起先是，因为听到了顾盏乔自言自语的困扰，莫瞳瞳问五方石知不知道《和姐姐们的旅行》的其他参与者还有谁。 五方石这样回复—— 五方石：我知道一个。 五方石：蒋艳。 莫瞳瞳当然不知道蒋艳是谁，她当即百度了一下。 类似于当初百度顾盏乔一般的感觉，莫瞳瞳通过搜索数量发现了这又是一个很出名的人。 她点进百科看那一长串充满了各类链接的说明，笼统地明白了这是一个著名女星。 就经历看来，在莫瞳瞳眼中，顾盏乔的百科和蒋艳的百科有着很强的相似性，这大概是因为两人的主要经历都在各类电视剧上。 只不过顾盏乔童星出道，她却是大器晚成，近两年才因为出演一部知名电视剧，因为演技和人设被观众认可。 那部电视剧剧名有点眼熟。 莫瞳瞳看了好几眼，才想起来，这部电视剧在顾盏乔的履历上也看见过。 在看着这些的时候，莫瞳瞳向五方石发了一个“哦”。 五方石回复了好几条，这是莫瞳瞳关闭百科页面后才发现的—— 五方石：我猜你不知道蒋艳是谁。 五方石：但是顾盏乔听到蒋艳要和她一起参加节目应该不会开心的。 莫瞳瞳慢吞吞打上一行字—— 目童：为什么。 五方石：因为蒋艳踩着顾盏乔上位的，这事儿两年前混娱乐圈的都知道。 目童：…… 实际上，莫瞳瞳对踩着某某上位这件事没什么真实感，因此也不知道里面会有怎么样的愤怒。 目童：什么意思？ 五方石：两人一起拍《古乐传说》的时候，顾盏乔女主，蒋艳女二，大家冲顾盏乔看的剧，最后蒋艳微博多了五百万粉丝。 莫瞳瞳了然点头。 《古乐传说》就是百科里顾盏乔和蒋艳共同演的那部电视剧。 五方石：我听人说，有一阵顾盏乔和蒋艳关系还挺好的，后来那部古装剧，还是顾盏乔替蒋艳争取来的，不过后来两个人肯定是闹掰了。 莫瞳瞳本来没什么，听到两人关系好，莫名不悦起来，回复道—— 目童：什么剧。 五方石：……《上林春》 目童：…… 五方石：对，就你卖给长岚的那部，你用“喜下”这个笔名。 莫瞳瞳陷入了反思。 因为刚才有一瞬间，她很想对五方石说，要是顾盏乔不喜欢蒋艳，那以后自己所有的剧都不让蒋艳演。 然而幸好她还是克制住了这个冲动。 这种行为幼稚到仿佛被顾盏乔传染了。 何况三人成虎，五方石所说的事，也不一定是真的。 莫瞳瞳下线去探顾盏乔的口风。 顾盏乔在客厅里一边吃西瓜，一边看类似的综艺节目。 一群各个不同年龄段的男星参加的这场真人秀，顾盏乔此刻所看的段落里，所有人正围着火锅比赛谁更能吃辣。 感受到莫瞳瞳地到来，顾盏乔发表了感慨：“我吃不了那么重的辣啊，要是我们也有这种活动我肯定输了。” 莫瞳瞳一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看着屏幕里光着膀子吃火锅的男人皱起了眉头。 顾盏乔又说：“他们之前还在比踩自行车——我也不会啊。” 莫瞳瞳眉头皱的更紧——比赛踩自行车也太危险了，万一摔了怎么办。 于是她说：“如果你觉得做不到的话，就拒绝吧。” 顾盏乔连连摇头：“你在说什么啊，如果已经参加了，那肯定不能拒绝的，不然就是耍大牌了。” 莫瞳瞳不说话了，如果自己说出来的话不足以说服别人，她宁愿不说。 这会儿，她想起了自己原来的目的。 直接问“你是不是讨厌蒋艳”似乎不是很合适，莫瞳瞳思索片刻，开口道—— “你最不希望和谁一起参加真人秀？” 顾盏乔的思绪还沉浸在上一个话题中，听见莫瞳瞳的问题，想也没想就回答道—— “蒋艳。” 莫瞳瞳：“……” 她至少以为，第一人选可能是宋敖观。 她问了出来：“不是宋敖观么？” “节目组不可能在邀请我的同时再邀请宋敖观吧？” “……这不好说。” 顾盏乔露出了惊恐的神色：“不是吧，难道真的有宋敖观？我是听说会加两个男的。” 莫瞳瞳不置可否。 顾盏乔瞪圆了眼睛，神色挣扎了片刻，开口道：“那好吧，宋敖观也比蒋艳好点。” 莫瞳瞳：“……” 莫瞳瞳回了房间。 她登上q/q，询问五方石—— 目童：确定有蒋艳了？ 五方石：确定啊，节目组第一个联系的就是蒋艳。 目童：……她为什么参加真人秀？ 五方石：这个企划业内都很看好的，你别因为后门开的容易就小看它…… 莫瞳瞳不自在地喝了口水。 她确实有因为事情发展的太顺利而小看这个节目过。 五方石：不过长岚帮你是应该的，要是没有你，长岚还是个小作坊呢。 可是这不是重点。莫瞳瞳想。 重点是，这个节目里有蒋艳。顾盏乔毫不犹豫地说的最不想一起参加真人秀的人选的第一名。 目童：她有退出的可能么？ 五方石：……合同都已经签了啊姐姐。 目童：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五方石：业内普遍认为人还不错。 五方石：比乔妹妹好。 莫瞳瞳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五方石说的“乔妹妹”是顾盏乔。 显然这是一种嘲笑的说法，类似于黑粉喊顾盏乔“顾娇娇”。 莫瞳瞳黑着脸关掉了聊天窗口，不再与五方石对话。 莫瞳瞳就这样为如何说出蒋艳也要参加这件事犹豫了一个星期，却仍然不知道如何说出口。 在这期间，她也询问了两人的主要矛盾。 顾盏乔这样回答：“新仇旧恨，仇上加仇，已成习惯。” 她没说的太具体，莫瞳瞳从顾盏乔那宛如烈士炸碉堡一般的表情中，看出了真诚的讨厌。 但无论如何，在距离节目开始一个星期，顾盏乔开始准备旅行用的物品的时候，莫瞳瞳终于还是决定将这件事说出来。 收拾好碗筷，在做好最后准备的时候，沙发上的顾盏乔尖叫起来—— “见鬼，这怎么可能！” 堵在喉咙口的话因为顾盏乔的尖叫咽了下去。 她用可能看不太出来的疑惑的目光看着顾盏乔。 顾盏乔解答了莫瞳瞳的疑惑—— “你知道么瞳瞳，有人说蒋艳也要参加《和姐姐们的旅行》。” 莫瞳瞳：“……” 顾盏乔没管莫瞳瞳的反应，她看着手机q/q里不断闪现的消息思绪翻涌。 消息来自【顾娇娇全国粉丝后援会】，发消息的人是群主潋滟长流。 顾盏乔这会儿才知道，这个刚进群给了她温暖的妹子，原来是蒋艳的粉丝。 她用兴奋的语调在群里说—— 潋滟长流：天呐天呐天呐，我们妞要参加k台的真人秀，我好兴奋啊！！！[转圈圈] 群里很快有一群人发来祝贺。 顾盏乔于是又知道了，这个群里原来有不少人都是蒋艳的粉丝。 怪不得她和这个群气场不合！原来从源头上就已经决定了！ 这一切果然都是蒋艳的阴谋！（……） 这个群里的动态很快影响到了【万事有因也有果】。 金戈铁马：哦，那个节目啊……我也好想看乔乔参加真人秀啊。 芒果干：……那群里蒋艳粉丝好多。 牡丹花下死：乔乔不能参加真人秀，她应该是连厕所都不上的那种形象。 金戈铁马：…… 猫咪物语：…… 种菜姑娘……？ 金戈铁马：对了，种菜姑娘不在那个群里，这样的，群里有人说蒋艳要参加《和姐姐们的旅行》 种菜姑娘：…… 现实中的莫瞳瞳抬手捂住了嘴巴。 虽然就算她不捂，顾盏乔也看不出她的表情变化。 她把手机放到一边，谨慎地问有些咬牙切齿的顾盏乔：“蒋艳去参加，你怎么看。” 顾盏乔盯着手机屏幕，神色变换不定。 莫瞳瞳又问：“所以，你和蒋艳的矛盾是……” 顾盏乔恶狠狠地开了口：“有她在的地方，不就对比的我更加没礼貌了么！！！” 莫瞳瞳：“……” 顾盏乔回过头来看着莫瞳瞳：“你知道么，连曹姐都夸过她！说她一定能在娱乐圈闯出头，可是当时要不是我……要不是我……要不是我那个时候……她根本得不到那个角色，啊啊啊啊啊啊！！！我要跟你从头说起……” 顾盏乔从晚餐结束一直说到了晚上九点半，莫瞳瞳头昏脑涨地总结了出来。 顾盏乔和蒋艳大约就是——比来比去比成仇。 百科里蒋艳大器晚成，但实际上，在顾盏乔出道的时候，蒋艳就已经开始在娱乐圈闯荡了。 只是时运不济外加资源不好，很长一段时间里，蒋艳更像是活在圈内人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虽然口碑好，却一直没出头。 直到两年前，她和顾盏乔演了那部《古乐传说》。 顾盏乔因为那部剧里优柔寡断的女主角形象被收恶评，相反，蒋艳因为英姿飒爽的女二形象赢得了良好的口碑。 这部剧之后，顾盏乔更讨厌蒋艳了。 ……很显然这儿和五方石所说的有了很大的出入，顾盏乔和蒋艳的关系从来没有好过。 而蒋艳会得到《上林春》里的女主角色，则是因为顾盏乔当时闹别扭，放弃了这个角色。 “我也不是想放弃啊，我只是想，先拖一拖，万一有更好的戏呢？没想到她居然横插一脚……可恶可恶可恶！” 顾盏乔砸着沙发。 莫瞳瞳偏过头，忍住了笑意。 顾盏乔的动作却突然停下来了，她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 “欸，这么一说，为什么仿佛是我在无理取闹。” 莫瞳瞳低下头，肩膀耸动。 顾盏乔看出莫瞳瞳在笑了。 她嘟起嘴来：“瞳瞳，你也会更……更欣赏蒋艳么？” 她本来想说“喜欢”，却发现对用喜欢联系起蒋艳和莫瞳瞳相当排斥，虽然这里的喜欢只是很普通的含义。 她抬眼看着莫瞳瞳，突然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的很蠢。 莫瞳瞳没有见过蒋艳，只是通过自己的叙述，怎么可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她瘪着嘴，刚想取消这个问题，便听见莫瞳瞳说—— “我想不会。” 先前的不满和纠结瞬间便烟消云散了。 顾盏乔再次不受控制地扑倒在了莫瞳瞳的身上。 这个世界上我最在意的人，永远站在我的这边。 这大概就是最值得高兴的事情了。 38|37.36.35 在旅行当日的三天前，莫瞳瞳开始向五方石询问助理的事情。 虽然五方石在前几天就对她说过这件事，并表明自己已经联系了一个李姓助理，但是当时还暂时用不到助理，因此没有联系，如今却终于到了最后关头。 五方石：我早就说过了，你不行的。 目童：…… 就算是莫瞳瞳，听到这样的话也并不是很开心。 目童：你上次问我借的装备我卖了。 五方石：…… 五方石：姐姐，我的亲姐，你怎么会不行，你做什么都行啊！！！ 莫瞳瞳满意地下线了。 顾盏乔不久前就开始整理行礼，不过总是推翻重来，因此到现在也没有决定要带什么。 莫瞳瞳只好过去帮她。 她将顾盏乔散在地上的各类物品用收纳袋整整齐齐地装起来，在对方叹为观止的目光中将看上去有行李箱三倍大的东西装进了行李箱里。 顾盏乔面带崇拜：“你好厉害瞳瞳，在整理东西上还没见过比你更强的。” 莫瞳瞳表面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 然而顾盏乔的脸上很快挂上了忧愁：“你现在帮我整理好了也没用啊，到时候我拿出来了，就没人帮我收进去了。” 莫瞳瞳：“……” 但是无论如何，五方石有一件事说的没错，充满陌生人和乱糟糟的节目现场绝对不会是莫瞳瞳适合去的地方。 她只要站在那儿，不出三秒钟就一定会呕吐然后晕倒，那个时候别说照顾顾盏乔，顾盏乔照顾自己都要忙不过来。 她联系了五方石所说的小李，让小李去找曹佳轩。 三十分钟之后，曹佳轩打来了电话。 “你把烂摊子给别人了？” “……”怎么能说是烂摊子呢。莫瞳瞳不满意曹佳轩的说法。 曹佳轩大约也不期待莫瞳瞳能在电话里有什么回应，语调带着冷嘲：“我不知道你准备在乌龟壳里缩多久——你当然可以永远在里面，你有这个能力，谁都不能对你有所苛责，但是你这样还是个正常人么？” 莫瞳瞳皱起眉头，她紧紧抿着嘴，没有说话。 曹佳轩在电话那头吐出一口气来：“人生会比你想象的更有趣的。” 她这样结语，然后挂了电话。 五秒后，手机收到了来自曹佳轩的短信—— 曹佳轩：本次节目的出行助理就由小李负责。 这本该是莫瞳瞳期望的结果，如今不知为何，却觉得这一行字，变得无比地刺眼。 她的脑海中不断回想着曹佳轩的话—— “我不知道你准备在乌龟壳里缩多久。” 这句话初始时只是在耳边重复，不知不觉中便进入大脑，到最后，莫瞳瞳梦中惊醒，脑海中仍然是这一句话。 曹佳轩说的没错，如今的一切都是她自己作茧自缚，因为她自己放不下，所以她走不出去。 那么多年以来，她一直活在母亲和父亲的阴影之中，哪怕她已经离开家那么久。 如今把她关在家里的已经不是母亲，而是她自己。 * 顾盏乔听到莫瞳瞳说她要作为助理同行的时候，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前一秒她正在和莫瞳瞳说：“节目组的人会来拍摄我整理东西的场面，作为花絮或者预告片之类的，你别太在意哦……” 然后后一秒，莫瞳瞳就对她说：“我会尽量接受的，毕竟我准备一起去。” “我还是有劝说他们尽量精简人员的，不过其实他们已经……什么，你说了什么？！！！” 顾盏乔瞪大眼睛，卡壳了。 莫瞳瞳被顾盏乔的态度惊到，一时也没有说话。 两人四目相对，过了好久，顾盏乔才说：“真、真的么瞳瞳，你要和我一起走？” 顾盏乔眸光水润，像小鹿一般望着莫瞳瞳。 她眼里的惊喜如此毫不掩饰，令莫瞳瞳耳畔发烫。 原本这件事虽然有了决心，却还没有下定论，如今看起来已经无法拒绝。 莫瞳瞳点了点头。 顾盏乔又倾身把她抱住了。 这时候两人都蹲在地上，因为顾盏乔在收拾衣服，而莫瞳瞳在帮她，顾盏乔这么一扑，莫瞳瞳把握不好平衡向后坐倒，坐在了衣服堆里。 而顾盏乔则窝在了莫瞳瞳的怀里。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爬起来，整理着自己的头发。 “我只是太开心了，嘿嘿。” 摄制组的人是傍晚到的。 那个时候莫瞳瞳刚刚做好晚饭，顾盏乔坐在座位上等饭吃。 导演躬身道歉：“不好意思，我们来的不是时候。” 顾盏乔连连摇头：“没关系没关系，要不要一起吃点。” 这话说出口后，她自己都有点吃惊，暗想：自己居然也学会了这样的客套用语。 然而确实来的不是时候，他们在一边整理器械，顾盏乔看着莫瞳瞳一副食不下咽的样子。 她心疼了。 她放下筷子，说：“要不我们晚点儿吃吧。” 莫瞳瞳摇了摇头，坚定地继续吃了下去。 如果连这么点事都做不好，之后怎么能去照顾顾盏乔呢。 吃饭的时候，有摄影机来拍摄，导演在一边低声问：“可是介绍一下这位么。” 顾盏乔看着莫瞳瞳，莫瞳瞳的目光躲闪着摄影机，开始收拾碗筷。 顾盏乔有些失落，但还是在摄影机前面笑着说：“她有点害羞。” 莫瞳瞳在厨房洗碗的时候，顾盏乔在客厅像节目组展示自己的行李。 导演看着整整齐齐的收纳袋夸赞道：“你收拾的真好。” 顾盏乔得意地笑了起来：“这是瞳瞳收拾的，你看，她还帮我准备了医疗袋，应急食物什么的，我们又不是野外求生。” 摄影师给了收纳袋和在厨房的莫瞳瞳的背影一个特写。 导演问：“你早就已经开始准备了么？” 顾盏乔羞涩地笑了笑：“我一直很期待这次旅程。” “会好奇同行了有谁么？” 顾盏乔笑起来。 她用笑来掩饰自己想到蒋艳的咬牙切齿。 “当然好奇啦，那么你会说么？” 顾盏乔冲导演眨了眨眼睛。 顾盏乔往另一个行李箱里装鞋，她为导演和摄影时介绍自己各种各样的漂亮鞋子。 “到时候我可以穿这些鞋子么？”她拎了一双银色的细高跟。 “会比较累。”导演保守地说。 莫瞳瞳走了过来。 她看了眼箱子里琳琅满目随便塞着的鞋子，皱眉道：“带几双容易穿的就可以了。” 她拿过一只收纳袋，然后用手指点了几双。 “这几双就可以了。” 顾盏乔不太满意，她凑到莫瞳瞳耳边，轻声道：“我是明星欸，镜头前肯定得光鲜亮丽啊。” 莫瞳瞳的耳朵因为顾盏乔的吐息发痒，她稍稍躲开，看见一边的导演有些讶异地看着她。 如影随形的社恐又犯了，莫瞳瞳把顾盏乔的头推开，转身走了。 顾盏乔按着额头，冲镜头耸了耸肩。 “她总是比较害羞。” 快要结束的时候，节目组对顾盏乔说，明天所有人会在xx大厦集合，提前熟悉一下彼此。 顾盏乔在镜头前展现了期待好奇的表情，待到门关上，脸便垮了下来。 “明天就要见到蒋艳了啊。” 莫瞳瞳因为房间里又只剩下她和顾盏乔松了口气。 她全副武装又开始收拾看上去也并没有什么变化的屋子，顾盏乔在一边帮倒忙。 在她再一次将擦地板的抹布递给正在擦沙发的莫瞳瞳的时候，莫瞳瞳把她拉到了椅子上坐下。 顾盏乔只好把下巴磕在桌子上玩手机。 最近听了曹佳轩的话，顾盏乔安分了很多，在掌握了大号之后，她反而不知道该在里面发些什么了。 但是既然明天就要去录节目，是不是要在微博上露点口风？ 她纠结地捧着手机，问莫瞳瞳：“瞳瞳，我是不是应该在微博上发点什么？” “你之前发了么。”莫瞳瞳擦着地板。 “没有啊，除了上次腿断的时候发过，后来就没发过了。”想了想，她补充道，“曹姐叫我低调一点。” 莫瞳瞳感到奇怪：“你为什么问我。” “曹姐是这样说的啊。” 莫瞳瞳：“……你等我一下。” 莫瞳瞳收拾了东西，用手机发消息给五方石—— 目童：明天参加节目，今晚有必要在微博上进行宣传么？ 五方石很快回复—— 五方石：……当然不用。 五方石：但是顾盏乔助理的到底是你还是我！！！ 目童：什么都不做么？你觉得怎么做比较好。 五方石：[微笑]你干脆吧顾盏乔的微博交给我，我不出一个月就还你一个微博红人。 目童：这样好么？ 五方石：……你居然真的在考虑啊！ 顾盏乔在一边撒娇一般地问她：“瞳瞳啊瞳瞳啊，我到底该发些什么呢。” 目童：上次的装备其实没有卖掉。 五方石：随便发，自拍也可以，下面一定大部分都是好评！ 目童：…… 五方石：我的意思是，其实不需要太有指向性的，只是向粉丝说明一下你的生活，并且证明你问心无愧嘛。 莫瞳瞳将手机q/q换了个账号。 她对顾盏乔说：“随便发现现在的状态吧。” 换了账号后登上的便是种菜姑娘的小号，莫瞳瞳发现【万事有因也有果】里正在有人聊天。 莫瞳瞳跳过了前面长长的聊天记录，看见了后面几段话。 黑凤梨：圈子其实黑的很，大家都知道。 黑凤梨：从旁人角度看来，宋敖观也是可惜，他本来都混出头了。 芒果干：我还替乔乔可惜呢，两面三刀的男人有什么可惜的。 莫瞳瞳抬头看了眼顾盏乔，顾盏乔没什么表情的看着手机屏幕，也看不出来是不是在看这个群里的聊天记录。 莫瞳瞳往前翻，终于翻到了前情。 黑凤梨是个片场跑腿的，在娱乐圈也有几个认识的人，前文大约就是在说，宋敖观把自己卖给了一个变态大老板，本来想破釜沉舟得一个机会，没想到遇人不淑，人废了，机会也没得到。 莫瞳瞳看的直皱眉头，她又去看顾盏乔，见顾盏乔低着头，神色严峻地看着手机，咬着手指头。 群里一句接一句的出现着文字—— 金戈铁马：这只是个人选择而已，他完全可以不那么做。 牡丹花下死：为什么不那么做？这个圈本来就把人逼成这样，说实话，越靠近这个圈子，我越觉得对乔乔也爱不起来。 种菜姑娘：…… 种菜姑娘：乔乔很好。 牡丹花下死：但是我们谁也不真的认识乔乔。 莫瞳瞳的手指按在手机键盘上，最后什么也没有发出去。 她突然想到，要是顾盏乔真的在围观这场聊天，她应该早就忍不住发表观点了才对。 但是顾盏乔凝重的表情和焦虑的举止是怎么回事？ 莫瞳瞳走了过去。 她刚走到顾盏乔面前，顾盏乔好像吓了一跳，连忙把手机压在了屁股下面。 “怎、怎么了。”她结结巴巴地问，眨着眼睛纯良地看着莫瞳瞳。 莫瞳瞳：“……你在干什么。” 顾盏乔东张西望：“我在想发什么微博啊，对了，你整理完了么？不去洗澡么？” 莫瞳瞳冷着脸，按住了顾盏乔的肩膀。 她当然不能直接去拿，因此只好直视的顾盏乔，直到对方红着脸把手机拿了出来。 “我只是在拍照片啊。” 莫瞳瞳看了眼手机屏幕。 顾盏乔的笑脸占领了二分之一的屏幕，但是在左上的某个角落，是低着头看着手机的莫瞳瞳。 因为人像太小，因此只展现了比例完美的身材，并看不出五官。 调了特效之后，整张照片浓墨重彩又隐隐暧昧。 顾盏乔眨着眼睛撒娇：“让我发吧瞳瞳，根本看不清楚脸，要是不说你，我都不知道能发什么。” 顾盏乔坐在椅子上，脑袋知道站着的莫瞳瞳的腰侧。 她将头贴在莫瞳瞳的小腹上，双手环住腰，仰视着莫瞳瞳。 纤长的睫毛在灯光下根根分明，只是看着，便令人觉得心头发痒。 莫瞳瞳心头一跳，连忙推开，故作冷淡道：“随便，我没说不能发。” 这么说完，她转身走向房间，准备洗澡。 就在刚才的一瞬间，身上头上都冒出了汗珠，整个人仿佛在桑拿之中，莫瞳瞳抬起手，解掉了头上的马尾。 放在床上的手机微微震动，【万事有因也有果】的群里换了一个话题。 金戈铁马：乔！乔！发！微！博！啦！ 金戈铁马：已抢占沙发。 牡丹花下死：心疼两百名以后还是是沙发的人。 芒果干：居然有室友。 芒果干：我听说室友在微博上已经有粉丝团[笑哭] 金戈铁马：我们乔乔连拍照都那么好！ 来自顾盏乔v的最新微博—— //顾盏乔v：瞳瞳嫌我碍手碍脚没叫我收拾东西[对手指]，所以只好自拍加偷拍啦[心][图][图] 第一张照片里，莫瞳瞳在画面的左上角，靠在墙壁上看着手机。 第二章照片里，只有背影的莫瞳瞳正在解开马尾。 热门话题里，人生长恨水长东说：真相只有一个，我来接糖[亲亲]。 39|38.37.36.35 当那双手按住自己的额头时，顾盏乔才发现那是莫瞳瞳的手。 那双手仿佛由白玉雕刻而成，带着些微的冰凉，滑过自己的发际。 她在一瞬间忘记了自己在哪，只看见了莫瞳瞳深褐色的双眸，和漆黑的瞳孔。 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那双眼眸越来越近，到最后，已经走在眼前。 浅浅的呼吸喷在了鼻尖，顾盏乔呼吸急促，到最后闭上了眼睛。 她听见有人在她耳边轻柔的叫她的名字。 那是莫瞳瞳的声音。 “乔乔，乔乔。” “起床了。” 顾盏乔睁开了眼睛。 她呆呆看着莫瞳瞳悬在她眼前的面孔，觉得自己已经忘记了怎么呼吸。 然后她急促地尖叫了一声。 莫瞳瞳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做恶梦了么？” 顾盏乔抓着被子遮住自己发红的脸，连连摇头。 做春梦这种事，能说么？能说么！ 她靠在床头，低声却坚决地说：“你先出去。” 莫瞳瞳虽然莫名其妙，但还是出去了。 毕竟她本来也只是想把昨天拜托自己把她叫醒的莫瞳瞳叫醒而已。 顾盏乔把自己埋在了被子里。 她情不自禁因为羞怯发出轻声的呜咽，最后咬牙忍住。 她把自己卷在被子里裹成一个茧，最后从床上滚了下来。 “咚”的一声响令莫瞳瞳又跑到房间门口来看顾盏乔。 顾盏乔把头伸出来，头发蓬乱地像许久没剪毛的贵宾犬。 “我、我不小心，没事儿，没事儿。” 莫瞳瞳虽感狐疑，最后还是回厨房做饭。 顾盏乔呆呆愣愣地又在地板上放空了一会儿，才突然活过来似的从被子里蹦起来，踩着被子磕磕绊绊地往卫生间走。 她用冷水不断地扑打面孔，才令不断发烫的面孔回归了本来的温度。 她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自己头发散乱，睫毛和下巴上都滴着水珠。 所以刚才被莫瞳瞳看见的，就是这样狼狈的样子么？ 顾盏乔双手撑在洗漱台上，发出了一声悲鸣。 无论怎样后悔，事情既然已经发生，顾盏乔还是要出门吃饭。 节目组定的时间是下午一点半，但是顾盏乔觉着，作为一个谦逊的娱乐圈后辈，提早一个小时半个小时的，应该是基本素养。 得知顾盏乔的决定，莫瞳瞳表示十二点可以送顾盏乔出门，顺便见一下还是会在旅行期间跟随的李助理。 李助理小小的个子，笑容却很灿烂，看见迎面走来的两个戴着一样口罩墨镜和相似帽子的人，笑容也是一僵。 不是说还有另外一个助理的么？为什么看上去像两个明星？她忍不住这样想。 接着更让她震惊的是，和她对话交涉的就是顾盏乔，另外一个按照道理来讲是助理的人，偏头不知看着哪里，一句话都没说。 要不是脱下墨镜的顾盏乔确实是本人，她简直怀疑自己是被骗了。 但是虽然心里有着这样的怀疑，表面上她还是笑容可掬地和这位传说中的大明星说话。 顾盏乔：“等会儿我们去xx大厦，主要和《和姐姐们旅行》的其他参与者见一下面，对了，怎么称呼？” 李助理点着头：“我叫李钰，叫我小李就可以了。” 顾盏乔抿嘴一笑：“叫我乔乔就可以了。” 李助理在心中松了口气，顾盏乔倒也不难相处。 交换了联系方式之后，顾盏乔和莫瞳瞳便向李钰道别，出于给未来老板留下好印象的想法，李钰问：“我要不要跟着一起去，多少能帮一些忙。” 顾盏乔和莫瞳瞳交换了一下眼神。 莫瞳瞳犹豫了一下，最后点了点头。 顾盏乔却说：“今天先算了，对了，你会开车吧？” 李钰连连点头。 顾盏乔笑道：“以后可能会需要你来帮忙开车，公司应该会另外派车。” 这没什么问题，李钰很干脆地应承了。 顾盏乔和莫瞳瞳回到车上，莫瞳瞳便说：“我当时点头的意思是同意。” 顾盏乔忍不住笑：“我为什么会不知道这是同意的意思啊。” 莫瞳瞳启动车子。 顾盏乔继续说：“可是车子里坐陌生人，你不愿意吧。” 莫瞳瞳没说话，但是很明确的是，对于她来说，这件事确实属于难以抉择的范围。 顾盏乔提早一个小时左右到达了。 她松了口气，志得意满地觉得自己肯定是最早到的人。 果不其然，连节目组正在安排摄影机的人也很吃惊，她的跟拍导演直接说：“你来的好早。” “反正也没什么事做。”顾盏乔故作轻松的一笑。 导演便说：“来的太早了，我们还没安排好呢，你先休息一下吧，等会儿好了叫你。” 顾盏乔：“……” 顾盏乔看着导演和一大群人匆匆而过，有人说着：“计划是不是打乱了。” “没事没事，就一个人……” 顾盏乔坐在被临时安排的房间里，有些丧气。 “结果我又搞砸了。” 莫瞳瞳站在边上看着顾盏乔，觉得对方就像一只犯错的小动物，让人想要摸一摸她的脑袋。 为了克制这股冲动，她双手环胸，目不斜视地站在了原地。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节目组的人便来通知顾盏乔，说可以去专门的房间等待了。 来人说完话后，看见莫瞳瞳，又说：“随行人员跟我来吧，我们有随行人员的休息室。” 莫瞳瞳僵在原地没动。 顾盏去戳了戳莫瞳瞳，小声道：“要不你先回车上去吧，等好了我打电话给你。” 莫瞳瞳犹豫片刻，最后点了点头。 她确实很难想象，没有顾盏乔的陪伴和陌生人呆在一起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子。 顾盏乔随着工作人员来到了等候其他人员的房间。 房间里应该装上了摄影机，所以没有其他人，等顾盏乔进去，他们便把门关上了。 房间里有五张桌子和椅子，顾盏乔挑了一张放了包，然后走到了窗口往下看。 从窗户的方向刚好能看到楼下，顾盏乔看到了莫瞳瞳的车。 莫瞳瞳的车还停在原地，顾盏乔耐心等了一会儿，果然看见莫瞳瞳独自从大厦里走了出来。 她一下子就笑了。 视野中的莫瞳瞳只剩下了黑色的一小只，这除了她所在的楼层高的原因之外，还因为莫瞳瞳浑身漆黑一片的造型。 莫瞳瞳应该多穿一穿更好看的衣服。顾盏乔想。 她想着这些的时候，漆黑的小人的头顶突然多了一片白，是莫瞳瞳抬起了头。 顾盏乔连忙伸出手臂，大幅度地挥动起来。 “瞳瞳，我在这。” 她满足地看着莫瞳瞳也向她轻轻挥手，然后走进了车里。 顾盏乔看着停在原地的车看了一会儿，想到还有摄影机，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想做些什么。 可是做什么会是观众想看的呢？她绞尽脑汁地想了好一会儿都没有想出来，在她思索着要不要拿出手机来搜索一下的时候，房间的门被打开了。 顾盏乔带着完全的笑容抬头，然后努力维持住笑容令它不至于在一瞬间垮掉。 因为进来的人是蒋艳。 蒋艳穿着香槟色的连衣裙，腰部镂空，露出没有赘肉的纤细腰肢，脖子上戴着一串黑色的项链，棕色的卷发松散地扎成一个马尾，她看见顾盏乔，惊喜地打了个招呼。 “你好。” 顾盏乔想从对方身上挑出点毛病来，最后也只能在心里说一句——哼，妆画得那么嫩。 蒋艳已经走了过来，顾盏乔这才注意到对方手上提了好几杯饮料。 “乔乔，热不热，我觉得挺热的，路上买的时候就顺便多买了几杯，你要和奶茶还是果汁？” 顾盏乔神色微变。 没想到蒋艳从一开始就想的那么周到，她、她为什么就没想到这一点！还有，什么时候她们之间已经熟到能够直接叫小名了？ 顾盏乔的笑容顿时有点尴尬，她憋了好一会儿，终于憋出一句：“好久不见。” 蒋艳很自然地把一杯饮料递了过来。 “柠檬汁怎么样，清热解暑哦。” 这种时候也不能不接，顾盏乔接了过来，等回过神自己应该说句谢谢的时候，蒋艳已经在她边上的位置上坐下，然后亲热自然地和她搭话道：“你猜还会有谁？” 顾盏乔：“……” 你看，她就是讨厌蒋艳这样！自来熟！会说话！永远自顾自找话题！ 可是这个时候要是她不回答，反而显得她没教养似的，可是能说谁？顾盏乔笑了笑，道：“我也不知道，你觉得呢？” “不知道啊。”蒋艳撑着脸，“我偷偷问过小徐导演——就是我的跟拍导演，她就是不跟我说。” 顾盏乔呵呵一笑。 她该接什么？她都没怎么和跟拍导演说过话！ 蒋艳大约觉察到顾盏乔的冷淡，又寒暄几句后，就开始自顾自玩手机，看到有趣的东西，便递给顾盏乔看。 要是在镜头里，自己单独的场景一定无聊炸了，但是和蒋艳的这一段说不定其乐融融。 但是她本来讨厌蒋艳，因此更觉得不爽了，她很没道理的觉得自己变成了蒋艳的道具。 幸好没过多久，门又被打开了。 顾盏乔挂起笑容，看见了一个似乎有点眼熟但是已经叫不出名字的男明星。 40|39.38.37.36.35 男明星走进来的时候，顾盏乔还在想——是唱歌的还是跳舞的来着？ 对方穿着白色衬衫黑色西装裤，看见顾盏乔和蒋艳似乎有些害羞，低声道：“你们来的真早。” 蒋艳站起来，落落大方地过去握手。 “你好，我是蒋艳。” 对方连忙鞠躬：“你好，我是焦俊祥。” 他望向顾盏乔，又向顾盏乔鞠躬。 顾盏乔也走过去，想要握手，对方却后退了一步。 顾盏乔：“……” 顾盏乔勉强一笑，道：“我是顾盏乔。” 焦俊祥看起来二十岁不到，羞涩地说：“我是您的粉丝。” 顾盏乔又得意起来了，她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向蒋艳投向挑衅的目光，腼腆地笑了笑。 但是对方很快又望向蒋艳，补充道：“我也是您的粉丝。” 顾盏乔黑了脸。 她最讨厌墙头草。 这时候，有三人结伴走来，一男两女的配置，两个女一个约莫五十，一个约莫四十，男孩子却很年轻，三人说说笑笑，大约男孩说了什么，两位姐姐都捂嘴大笑起来。 顾盏乔认出了那个男的，对方是最近正红火的小生，影视歌三栖，是长宇最近力捧的男星。 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叫魏峥。 顾盏乔本来是努力想着另外两个人是谁，视线瞟到摄影师后面的时候，却看见了一个和现场格格不入的人。 对方看上去身材娇小，不过踩着跟天高，妆容又精致艳丽，抱胸不耐烦地站在墙边，问着工作人员什么。 意外的是，在她过来的时候也不卑不亢的工作人员，面对对方的时候却露出了点头哈腰的表情。 顾盏乔努力地回忆着这人是谁，以至于走神到差点不知道两位娱乐圈前辈已经在眼前。 蒋艳在身后戳了她的后腰一下，停止了她的走神。 这一下痛的她差点变脸，却不得不说很有效，顾盏乔终于回过神来，对两位前辈露出了完美的微笑。 可是她还是没想起两位前辈是谁。 幸好蒋艳先打招呼了：“珊姐，蓉姐，没想到你们会参加这个节目啊。” 她的表情又惊喜又激动，绝看不出来一丝伪饰的成分。 顾盏乔自认做不到这样，因此叹为观止。 她跟着蒋艳的步调也打了招呼，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回到了房间里，在一看就是为她们准备的位置上坐下了。 人一多，互相又不认识，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顾盏乔趁机在手机上搜索了珊姐和蓉姐，总算记起来，这两人差不多在十年前就已经息影，不过也算当时红极一时的人物，一人叫费丽珊，一人叫方慧蓉。 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来参加这个节目。 顾盏乔开始觉得无聊。 编导在这个时候进来了，她只说了一句话：“接下来的行程由你们本次的导游介绍。”然后就直接出去了。 六人面面相觑，最后焦俊祥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 “大家好，我就是这次的导游，我叫焦俊祥。” 众人寂静过后，稀稀拉拉地笑了起来。 费丽珊笑了笑，道：“这孩子怪内向的。” 焦俊祥应景地低下头红了脸。 众人又是和善地笑起来。 顾盏乔倒是没笑。 她假笑到现在脸都快僵了，撑着脸在手机上搜索了焦俊祥，得知对方是一个偶像歌手，粉丝数量相当的有些惊人。 顾盏乔忍不住对他另眼相待。 看上去明明是内向又不会说话的家伙，为什么就会那么受欢迎呢？ 她的目光从对方的脸上扫过，认真审视了一下对方的五官，对方五官清秀，看起来简直像个女孩，腼腆的笑容更增添了几分雌雄莫辩的清丽。 顾盏乔划着对方的微博粉丝评论，看见有人管他叫小俊羊。 看着这个小号，又看着对方娇羞无限的样子，顾盏乔侧过头捂着嘴，噗嗤笑出了声。 房间寂静了。 她笑的不是时候，焦俊祥的一段话刚刚告一段落，整个空间安静的不像话。 众人齐齐望向她。 焦俊祥慌张道：“怎、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么？” 顾盏乔简直想给自己一巴掌，她努力挤出个不尴尬地笑来，说：“没什么啊，看他那么紧张，有……有点可爱。” 顾盏乔总算还是硬挤出了一个借口。 众人都是摸爬滚打的人精，自然也跟着这个台阶下，焦俊祥在顾盏乔的话后整张脸看起来已经快烧了，却还是故作镇定地把所有话说完，最后结词之后便坐回自己的位置，低下了头。 作为最资深前辈的方慧蓉说：“那怎么着，就完了？” 没人进来又没人说话，最后蒋艳站了起来，笑道：“我出去问问。” 她把编导叫了进来，编导说待会儿还有节风俗课，叫众人稍微等等，不过可以先结束录制。 顾盏乔本来以为虽然是场秀，大家说不定和她一样也差不多就是真实的样子了，没想到编导这句话刚落，方慧蓉便变了个口气，抱怨起来：“怎么让这么个小孩子做导游，不是说导游很重要么。” 炮火攻向焦俊祥，他却低着头没解释，脸红的像要滴出血来。 顾盏乔有些出戏地想：对方这样子倒足以说明没化浓妆。 这时候，突然有人低声说：“怎么有污点的也能上，不是说这节目业内很看好么？” 这人说话虽低，但因为房间空旷，因此很轻易地传到了顾盏乔的耳朵里。 她用余光去看，看见费丽珊对着她的助理不知经纪人的耳朵轻声的说话。 她心里一紧，便听那费丽珊的经纪人说：“也不算污点，还没证实。” 费丽珊便露出嘲弄的神色，道：“现在的娱乐圈果然比以前好混。” 顾盏乔偏头望向窗外，努力令自己看上去没什么反应。 所有人都在和助理或经纪人说话，只有她孑然一人，所以仿佛就只有她听到了这段话。 如果这时候莫瞳瞳在就好了。她想。 要是莫瞳瞳在，自己也可以假装没听到，只全心全意地对着莫瞳瞳说话了。 就在她自哀自怜的时候，有道人影站到了她的身边。 顾盏乔抬头望去，看见的就是早先时候，在摄影师后面看见的，盛气凌人的对着工作人员说话的娇小女性。 她对着顾盏乔的时候倒没有那种盛气凌人的形象，只若无其事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对方是到下巴颌的利落短发，远看的时候倒是个女强人的气质，近看却是个眉目明丽的女孩，心形的带着婴儿肥的脸庞令年龄变得模糊，像是十七八岁又或是二十七八岁，顾盏乔一时不确定。 顾盏乔突然想起来了。 这人是长宇新上任的总负责人，就是上次被曹佳轩称为王富贵的那人。 她过去听人说王总漂亮的像个女明星，如今也觉得所言不虚，重点也不是有多漂亮，而是对方漂亮的很有特点。 现在娱乐圈的女明星打着玻尿酸把自己搞成锥子脸，看起来却没有这位王总这样令人眼前一亮。 但是对自己的长相相当自信的顾盏乔，倒也不是特别惊艳，于是很快回过神来，回复道：“助理在楼下等着。” 王富贵……王总撇了撇嘴：“我说曹佳轩呢。” 顾盏乔：“……曹姐？我不知道啊。” “她是你的经纪人，你不知道她在哪？” “……她知道我在哪。” 王总看了她几眼：“曹佳轩这是要放弃你了吧。” 顾盏乔：“……” 顾盏乔决定以后在心里叫这位王总王富贵。 然后她拒绝回答这种充满了恶意猜测的话。 王总笑了笑，然后她把魏峥叫了过来，向顾盏乔介绍：“这是我们公司的艺人，你们可要好好相处。” 顾盏乔不说话。 她虽然想着要改好脾气，目前可也不是没脾气了。 但是魏峥看起来完全没在意，好脾气地笑笑，道：“前辈，我记得我们合作过的。”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个时候要是还耍脾气，便是自己的不是了，顾盏乔只好站起来，冲魏峥点头：“我们没差几岁，别叫我前辈，叫我乔乔吧。” 魏峥露出灿烂的笑容：“你好，乔乔。” 这个时候，门又被打开了。 众人本来以为老师来了，也没算太在意，看到来人，却都渐渐安静。 焦俊祥本来坐在位置上低着头，被身边的经纪人提醒着看了看门口以后，直接惊慌地站了起来。 “岳……岳总。” 焦俊祥叫岳总的时候，节目组里有不少人朝顾盏乔望来。 顾盏乔却没有在意，她甚至没有看见站在门口被众人行注目礼的岳总，只看见了穿着黑色西装套装的女性后面的那人。 莫瞳瞳微微皱着眉头，带着口罩站在她的后面。 顾盏乔想开口叫莫瞳瞳，不过发现现场的氛围似乎有些奇怪，于是便没叫出口，只偷偷地朝着莫瞳瞳使眼色。 岳总却向她望了过来。 她径直带着莫瞳瞳向她走来，然后伸出了手,面带微笑。 “你是顾盏乔吧，初次见面，我是岳长岚，瞳瞳的朋友。”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边的几人身上，眼里全都是不可思议。 41|3.3 岳长岚这么说的时候，顾盏乔有点懵。 她还是越过岳长岚望向了莫瞳瞳，看见莫瞳瞳点了点头。 可是岳长岚的大名她还是听过的。 不就是长岚影视的总裁嘛。 她咽了口口水，发现周围的人的目光越来越奇怪，这才发现人家岳长岚的手已经悬在半空中好一会儿了。 她连忙握住，道：“岳小姐好。” 岳长岚莞尔一笑。 她本来便是温柔典雅的模样，如今一笑，更是和煦如春日轻风。 顾盏乔一时都被那莫名的气势震慑了。 幸好身边有人插话：“岳老板，你怎么来了。” 王馥蔚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抬眼看着岳长岚。 岳长岚走近了一步，这么一来，王馥蔚便在她的视线之下，她低下头，惊讶道：“王小姐，你也在啊。” 王馥蔚：“……ヽ(#`Д)” 明明成功挑起了王馥蔚的愤怒，岳长岚却轻飘飘把王馥蔚放到一边，又对顾盏乔说：“我也来看看我们公司的新人。” 她转身向焦俊祥招了招手：“俊祥，过来，和乔乔姐打个招呼。” 焦俊祥连忙急急忙忙地赶来，冲着顾盏乔鞠了个相当夸张的躬。 岳长岚拍了拍焦俊祥的肩膀：“既然是晚辈，就要尊重前辈，但是作为男生，可要好好照顾姐姐。” 焦俊祥大概紧张到说不出话来，只是连连点头。 顾盏乔惊讶过后，便尴尬极了。 她对集中于自己的目光并不陌生，可是那和现在的感觉都是不一样的。 现在的人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她，包括先前说她有污点的方慧蓉，还有一直以前辈姿态展示自己的费丽珊，顾盏乔形容不出来，只觉得那里面或许有一种审视。 她望向莫瞳瞳，看见莫瞳瞳也正看着她。 她突然便有了力量。 从容道：“出门在外，我说不定还要仰仗他呢，毕竟力气没有男生大。” 她冲焦俊祥和岳长岚和善地一笑。 然后她走到莫瞳瞳身边，道：“瞳瞳，你怎么上来了啊。” 王馥蔚突然惊呼了一声。 这声惊呼把所有人的目光转移了。 王馥蔚正探究地上上下下看着莫瞳瞳，面露惊讶之色。 莫瞳瞳冲王馥蔚微微点头，稍作犹豫后，开口道：“二表姐，好久不见。” 王馥蔚便说：“哎呀瞳瞳，你都长那么大了。” 好好的节目现场突然变成了认亲现场，气氛瞬间有些诡异。 莫瞳瞳先受不了了，她一声不吭地退到了门口。 王馥蔚似乎也不在意，又将挑衅的目光投到了岳长岚的身上。 但是岳长岚已经不理会她了。 她温柔的目光变的深沉，再次拍了拍焦俊祥的肩膀之后，便也走了出去。 顾盏乔也忍不住跟出去，但是她刚走到门口，教她们风俗课的老师便走了进来，编导嘶吼着“各就各位”，她只好回房间里。 回去之前，她只听见岳长岚温声对莫瞳瞳说：“对不起，看来你还是习惯不了。” 顾盏乔知道自己不应该。 但是她忍不住开始内心酸涩，连接下来的节目录制，都失去了兴趣。 但是老师已经开始上课，甚至最开始就问她问题。 自我介绍说来自威尼斯的老师用意大利语说：“你好美丽的小姐，你叫什么名字。” 顾盏乔有些恍惚。 她记得上次被问及这个问题已经是非常遥远的事情，教小语种的母亲用糖果逗她：“可爱的小女孩，你叫什么名字。” 顾盏乔开口，字正腔圆：“我叫angelica。” 课程结束后，众人将她围了起来，就连方慧蓉都敬佩地说着：“没想到你外语那么好，看来在外面要依靠你了。” 顾盏乔矜持地微笑，她当然知道，他们突然好起来的态度，才不仅仅是这样的原因。 * 临近八月，将近六点的时候，天空还是明亮的。 顾盏乔从大厦里出来，看见莫瞳瞳靠在车门上等她。 被老师灌注的各类知识弄得头昏脑涨的莫瞳瞳眼前一亮，连忙快步跑了过去。 等她跑到莫瞳瞳面前，笑容却渐渐收拢，故作若无其事道：“岳总呢？” 莫瞳瞳有些莫名，岳长岚怎么可能在这个点还在，于是她说：“她早就回去了。” 顾盏乔分析莫瞳瞳这句话，觉得已莫瞳瞳的风格，说一句“走了”就已经足够，为什么要加“早就”呢？这是不是代表着莫瞳瞳舍不得岳长岚。 她开着脑洞，眼神便有些微妙。 莫瞳瞳没发现，她去开车门了。 等到顾盏乔做到副驾驶座上，她又带好了口罩手套，做好了开车的准备。 顾盏乔便将那微妙的情绪积压在心底，问：“瞳瞳，你真的要跟我一起走么？” 莫瞳瞳点了点头。 她向来对已做的决定不多做犹豫。 顾盏乔纠结半晌，直到车子已经启动，开到了马路上，终于忍不住说：“岳总是你的朋友啊。” 莫瞳瞳点了点头。 她点头后，见顾盏乔那儿没了声响，过了好一会儿才觉察到不对，稍稍偏头一看，便看见顾盏乔咬着手指，神色变换不定。 莫瞳瞳：“……” 莫瞳瞳不知道怎么了。 她回想了一下刚才的对话，觉得重点应该在岳长岚身上。 可是岳长岚能有什么问题？ 她又回想了一下今天岳长岚的举动，突然想到：难道是因为今天岳长岚的举动太突然了？ 仔细想想也是有够突然，莫瞳瞳在停车场看见岳长岚的时候简直吓了一跳。 虽然她没做出受惊吓的表情，但心里确实对目前长岚捧得那个新人的受重视程度刮目相看。 那个新人叫什么来着？什么俊祥？ 莫瞳瞳便已自己理解的方式开口了：“长岚对那个新人还蛮看重的。” 顾盏乔被这突如其来的话题吓了一跳，反问：“你说焦俊祥？” “哦是焦俊祥，长岚亲自看旗下艺人，我是第一次见。” 顾盏乔后知后觉，从第一个长岚开始指的就不是长岚影视公司，而是岳总的名字。 原来岳总就叫做岳长岚。 意识到这点的同时，更多的酸涩从心里生了起来。 莫瞳瞳居然叫岳总叫的那么亲热，她对自己都很少有称呼小名的时候。 又或者说，自己和莫瞳瞳的关系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亲密？ 这么一想，简直就不能更失落了。 莫瞳瞳看着顾盏乔突然皱起脸来，露出了令她心中一紧的神色，完全一头雾水。 而她把车开进小区的时候，顾盏乔带着墨镜，扒着车窗，光看背影就是伤春悲秋的一副光景。 莫瞳瞳一眼看去，总觉得自己看着的不是顾盏乔，而是一只知道自己要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莫瞳瞳把车挺进车库，终于忍不住问：“你怎么了，顾盏乔？” 顾盏乔回过头来，嘴巴撅地老高。 “瞳瞳，我一直都叫你瞳瞳，你为什么有时候却叫我顾盏乔？” 莫瞳瞳口罩底下的脸有些发热。 是因为不好意思的原因，她能够说么？ 而且这时候她忍不住想起顾盏乔来她家的最初几天，她喝醉被自己扔进浴缸，抱着双膝说着“你为什么叫我全名，你生我气了么”的样子。 那个时候她的大部分情感是害羞和麻烦，如今想来，不仅心跳加快，连血液都似乎变得滚烫。 她长久的没说话，顾盏乔就更失落了。 她打开了安全带，转身开门。 莫瞳瞳下意识把顾盏乔的手拉住了。 薄薄的手套之外握住了纤细的有些过分的手腕，莫瞳瞳简直觉得自己稍稍用力，抓住的便会变成一团空气。 她将顾盏乔拉了进来，顾盏乔吃惊地看着她。 莫瞳瞳拉下了口罩。 她望着顾盏乔，墨色的眸子闪着温润的水光。 “乔乔，那你为什么生气？” 顾盏乔被这样子的莫瞳瞳萌到了。 所以过了好几秒，她才听清楚莫瞳瞳说了什么。 “生气？我为什么生气？” 莫瞳瞳眨着眼睛，浓密的睫毛在昏暗的车厢内像小扇子似的扑闪。 “你车上，都不说话了。” 顾盏乔被莫瞳瞳的目光逼视，觉得整个人都有些不好，顿时磕磕绊绊道：“你、你说什么啊，我只是在想，你怎么和岳总那么熟悉。” 话一出口，顾盏乔就用没被抓着的手捂住了嘴。 居、居然就这样说出来了。 莫瞳瞳会不会觉得自己多管闲事，嫌自己管的太宽？ 她连忙补救：“我我当然不是探查你的人际关系，我只是觉得，嗯，你知道啊，我今天真是吓了一跳。” 顾盏乔的语无伦次令莫瞳瞳放松下来，对方看起来还是很有活力的，她也总算明白了顾盏乔不对劲的原因。 她微微地笑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喜欢顾盏乔在意自己的样子。 她伸出手，将因为刚才的慌乱而垂落在顾盏乔耳侧的碎发夹到了耳后。 “我和岳长岚是朋友。” 她抿着嘴，继续道：“但你是最重要的……” 因为这一句话，顾盏乔几乎停住了呼吸。 她在一种大脑炸裂的刺激感中，听见莫瞳瞳补充—— “最重要的朋友。” 顾盏乔：“……” 要是没有后面的补充，就更好了。 42|41.3.3 大概是因为莫瞳瞳的表情实在太过于凝重，顾盏乔情不自禁地拉住了对方的手。 对方的手上戴着手套，因此触碰到的也只是一层薄薄的丝缎材质。 机场门口已经人声嘈杂，顾盏乔凑到莫瞳瞳耳边说：“你真的可以么？” 莫瞳瞳没说话。 虽然她本来自认做好了一切准备，在看见拥挤的摩肩接踵的人群的时候，已经开始头皮发麻。 她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节目组的人并不难找，顾盏乔和莫瞳瞳来的也算早，很快便找到了目标人物。 蒋艳和焦俊祥已经来了，正拖着行李东张西望。 然后顾盏乔摆起了手，镜头很快向她转来，而因知道莫瞳瞳和王馥蔚岳长岚关系匪浅，摄影师顺便给了莫瞳瞳一个特写。 莫瞳瞳戴着口罩和太阳眼镜，鸭舌帽压的很低。 李助理在众经纪人和助理中间朝她们挥手，身边是抱胸面无表情的曹佳轩。 待她们走近，顾盏乔刚想对曹姐说几句话，曹姐便不耐地挥了挥手，让她去蒋艳他们那。 顾盏乔只好松开了莫瞳瞳的手，自己跑向了蒋艳和焦俊祥。 莫瞳瞳便独自呆在了原地。 她觉得观感正不断地放大，最后到了似乎能听到整个机场情况的地步。 行李箱的滚轮咕噜噜从地面滑过，有人高声交谈，广播里播报着人名，不远处有打扫车拖过。 突然有孩子迎面跑来，扑倒了她的怀里。 一个女性小跑着走了过来：“对不起对不起，小孩子太调皮了。” 莫瞳瞳的喉咙好像被锁住了，有人掐住了她的脖子。 女性教训着自己的孩子：“快，快跟姐姐说对不起。” 莫瞳瞳后退一步，感觉天地都在微微晃动。 她连忙跑到了一边，无视不断叫着她的那位母亲。 莫瞳瞳开始退却。 她或许办不到。 她回顾四周，突然看见有人在垃圾桶里不断地呕吐。 她又看见有人在吃汉堡，有人的冰激凌掉在了地上。 有人在身后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曹佳轩绕到了她的面前。 “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她停顿了一下，又道：“你真的没问题么？” 莫瞳瞳嘴唇蠕动，她或许应该说没问题，但是她确实说不出话来。 节目组的人来向她打招呼，她不断点头，眼前花白一片。 又有人和她说话，她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只看见对方嘴唇张合。 有人匆匆走过，撞了她的肩膀一下。 她觉得自己一瞬间失重了。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直到听见身边有人惊呼，才意识到自己坐在了地上。 尖叫的人应该不是曹佳轩，应该曹佳轩已经蹲下来护住她，并在她耳边说：“算了，我给杜颖打电话。” 莫瞳瞳靠在曹佳轩的肩膀上，觉得自己想吐。 她难以呼吸，觉得此刻自己出现在这里，便是一种错误。 她这么想着的时候，有人拉着她的手把她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怀抱里有着淡淡的熟悉的馨香，是属于顾盏乔的。 顾盏乔说：“对不起，是我的错。” 莫瞳瞳想说，这当然不是你的错。但是她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她觉得眼前发黑，肺部开始发紧。 曹佳轩厉声道：“你呼吸啊。” 原来我没在呼吸？莫瞳瞳有些恍惚。 大概是因为大脑告诉自己这里是不洁净的，所以才会下达不准呼吸这样的目的吧。 柔软的手掌按住她的后脑，将她按在了温热的皮肤之上。 来自肌肤的温热的气息令她开始呼吸，她想到这是顾盏乔的味道。 她将脸颊贴在了顾盏乔的颈窝之上。 顾盏乔抱着莫瞳瞳的头，把看上去想要给莫瞳瞳一巴掌的曹佳轩拉住了。 “你干什么啊曹姐。” “她不呼吸啊。” “她现在已经好了。” 曹佳轩站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看上去相偎相依的两人，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最后她说：“算了，我来照顾她，之后把她送回去，你先过去。” 蒋艳和焦俊祥这时也已经走了过来。 实际上，在刚才的时间中，魏征和方慧蓉也到机场了。 只是他们目前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因此只是围了上来。 曹佳轩对编导说：“这段别录了，我先送她回去。” 她话音刚落，顾盏乔便说：“你和你一起送她回去。” 曹佳轩不敢置信：“你在说什么？你知道现在几点了么？” 编导翻着时间表：“九点半的飞机，太赶了。” 顾盏乔抬起头，眼神执拗：“我要一起回去。” 她的眼神从未有过的坚毅，几乎令曹佳轩认不出来，这是那个娇气的顾盏乔。 或许是被这样的目光蛊惑，曹佳轩最后缓缓点了点头。 莫瞳瞳靠在顾盏乔的身上，两人坐在曹佳轩的车后座上。 这时莫瞳瞳缓过来了，低声道：“送我们回去吧。” 曹佳轩冷笑了声：“你都这副鬼样子了，干什么还逼迫自己。” 莫瞳瞳沉默下来。 顾盏乔从刚才就慌乱不已，直到现在见莫瞳瞳有了意识，才平静些许，而平静下来后，反而认识到当时的恐慌，几乎要落下泪来。 “你别去了，就回家吧。” 莫瞳瞳垂着眼，看着自己和顾盏乔并排的脚尖。 “我不去了，抱歉。” 顾盏乔用手背擦着眼泪：“抱歉什么啊，早知道你就不应该过来。” 莫瞳瞳因顾盏乔的眼泪心中发闷，她拿纸巾递给顾盏乔，说：“我是说，你要录节目赶飞机，所以先回机场吧。” 顾盏乔吸着鼻子：“我怎么能放心。” 她话音刚落，曹佳轩用力按了下喇叭。 顾盏乔被曹佳轩的喇叭声吓了一跳，抬头去看，便见曹佳轩从后视镜里恶狠狠地看着她们道：“怎么回去？逆行啊？” 顾盏乔：“……” 这么说完，曹佳轩的手机响了起来，曹佳轩一接通电话，便高声道：“你跟我说已经好转很多了！你来看看这是不是好转很多！” 说完这句话，她啪地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在了副驾驶座上。 43|42.41.3.3 杜颖赶过来的时候，顾盏乔还没走，她坐在曹佳轩的车上，正被曹佳轩骂了个狗血淋头。 “要是这一回你赶不到，我绝对不会帮你另外安排班机的。” “你自己想想算怎么回事，一大群人，就等你一个。” “节目组给我打那么多电话，我都不好意思接。” 顾盏乔搂着莫瞳瞳，眼观鼻鼻观心，一句话都不说。 杜颖想起曹佳轩电话里的声音，还有些心有余悸，但也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她刚刚走到曹佳轩视线里，对方就严厉道：“你来的也太晚了。” 杜颖不想触霉头，连堵车都不敢说。 她将头伸进车窗去看莫瞳瞳，见对方在顾盏乔肩膀上眨着眼睛，看上去没事儿人似的。 她问：“现在怎么样。” 莫瞳瞳轻声道：“挺好的。” 杜颖挑了挑眉，正想再问什么，曹佳轩已经又不耐烦了：“瞳瞳上你的车，我把顾盏乔送回机场。” 莫瞳瞳神情犹豫，顾盏乔便道：“还是干脆直接送回家吧，她一个人在家多不好。” 曹佳轩斜睨着顾盏乔，显然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莫瞳瞳从顾盏乔身上起来，自己打开了车门。 “你先去吧，我没什么事了。”她走到了车外。 “那我下飞机打电话给你，你一定要接。”顾盏乔道。 然后她话音未落，曹佳轩已经启动车子，如离弦之箭般驶向了公路。 杜颖无奈地看着身边的莫瞳瞳。 “其实我上次说你有所好转，可不是让你去机场车站这种地方。” 莫瞳瞳不置可否，没有说话。 她现在只想着，飞机什么时候起飞，自己又该在什么时候打电话。 * 一旦离开莫瞳瞳之后，顾盏乔开始心虚了。 她看着后视镜上曹佳轩紧紧抿着的嘴唇，下撇的薄薄的嘴唇清晰地显示出了对方的怒意。 她不敢说话，却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一句：“对不起曹姐，我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 “是我不知道。”曹佳轩打断了她的话，“这件事主要是我的错，不过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就别给我多想，好好去参加节目。” 顾盏乔连连点头，突然想到曹佳轩在开车看不到，便开口道：“我知道的，我这一回一定努力做到最好。” 曹佳轩微微颌首，不再说话。 她看了下手机，时间已经迈向九点二十。 遇到第三个红绿灯的时候，曹佳轩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皱着眉头接起来，语气却与和顾盏乔说话时不同。 “嗯，嗯我知道，我们正在赶，对，如果赶不到我们就下一班飞机，嗯，我知道，我也是这个意思，这件事是我们不对……对，也有突发状况的原因……” 对话到绿灯亮起，曹佳轩发动汽车并说了一句：“好了，绿灯了，先挂了。” 她把手机放到一边。 顾盏乔低着头嗫嚅：“那个，是不是很麻烦？” 曹佳轩叹了口气：“算了，不管怎么说，你也是关心瞳瞳。” 她从后视镜瞥了顾盏乔一眼：“有良心也算优点。” 路口的时候，曹佳轩的手机又响了。 曹佳轩正在开车，便示意顾盏乔接电话。 顾盏乔够到电话，偷偷瞧了曹佳轩一眼。 “干嘛，接啊。”曹佳轩说。 顾盏乔接通电话，摆正姿势不卑不亢地说：“您好王总，有什么事么？” 曹佳轩把手穿过座椅之间伸了过来。 曹佳轩：“把手机给我。” 王馥蔚正在手机对面说着“怎么是你”，手机已经到了曹佳轩的手里。 曹佳轩说：“是我怎么了。” 王馥蔚：“……不是，我说你在哪呢？准备把你的小艺人扔了么？” 曹佳轩语调冷静：“赶往飞机场。” “那你们到哪了？” 曹佳轩看向窗外，然后报了个地点。 王馥蔚肯定道：“你肯定来不及了，他们都已经登机了。” 曹佳轩：“……所以你在机场？” 王馥蔚陷入了沉默。 曹佳轩在王馥蔚沉默的时候把电话挂了。 电话又响了起来。 王馥蔚恼道：“干嘛那么快挂电话，我只是也刚好有事要出国，去的地方又刚好是欧洲，所以可以顺带带你们一道。” 曹佳轩挑眉：“好的，那么不见不散。” 曹佳轩挂断了电话，然后她对顾盏乔说：“这回，可得好好谢谢人家王总。” 曹佳轩一路遇了十一个红灯，最后她已经安心坦然，在节目组再次打来电话的时候，毫无犹豫地说：“来不及了，我们会自己过去。” 她们再次感到机场时已经是十点零五，原本在机场显眼不已的节目组众人已经消失，只有李助理垂头站在边上。 顾盏乔刚向李助理走了几步，边上突然有人冲她们打了招呼：“你们终于来了呀。” 顾盏乔回头去看，曹佳轩却仍拉着她往李助理方向走。 不过顾盏乔已经看到打招呼的人了。 王馥蔚身边跟着两个或许是秘书的人，原本灿烂的笑容僵在了嘴角。 于是她收敛了笑容，怒气冲冲地跑了过来。 “你干嘛无视我！”她愤怒地对曹佳轩说。 曹佳轩拉过了小李，若无其事地对王馥蔚介绍道：“这是乔乔的新助理，也拜托你了。” 王馥蔚愣了一下，她向李助理颌首，又望向曹佳轩：“你不是也麻烦我了。” 曹佳轩莫名其妙：“什么？乔乔是麻烦你了，不过我不一起去的啊。” 王馥蔚：“你、你什么意思，你不是经纪人么，哪有一个经纪人把艺人扔在一边的啊！” 曹佳轩微笑：“我还有些事处理，晚些过去罢了。” 这么说着，她已经把顾盏乔和李助理推到了王馥蔚那边，然后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王馥蔚张着嘴目瞪口呆，和顾盏乔面面相觑。 到最后终于强忍下怒意，挤出一丝笑容：“好的，跟我走吧。” 顾盏乔和李助理跟在王馥蔚的身后。 李助理在她耳边不断絮絮叨叨，说着节目组当时的状况，顾盏乔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她满脑子只想，王富贵和曹姐，是不是有点怪怪的？ 44|43.42.41.3.3 莫瞳瞳在电脑前刷着论坛。 她右手按着鼠标的时候，左手还按着手机。 她下午在杜医生的诊所坐了大部分时间，杜医生问了她很多问题，她研究过心理学方面的书籍，因此知道她这些拐弯抹角的问题都是为了什么。 她心不在焉地回答，心里想着，顾盏乔还好么？ 她现在应当坐在飞机上。 她或许受不了天空中太过明亮的光芒，拉下遮光板正在睡觉。 她昨天晚上睡得不好，早上起床时眼下有淡淡的阴影。 她万一饿了怎么办呢？她早餐因为没有胃口，只吃了一碟煎蛋和一杯牛奶。 杜医生问了些问题，最后叹了口气，给莫瞳瞳准备了一些常规药物，然后将莫瞳瞳送回机场停车场，让她自己开车回家。 “这么大一个人了，不会丢了吧？” 莫瞳瞳：“……” 莫瞳瞳沉默上车，没理杜医生。 然后自她回家到现在，已经过了四个小时。 夜幕四合，电脑屏幕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莫瞳瞳搜索着顾盏乔和她参加的那个节目的消息。 有媒体开始报道参加《和姐姐们的旅行》的各个人员，蒋艳是第一个爆出来的，因为有人爆出了她在机场的照片，顺便中枪的还有焦俊祥，于是他的粉丝也开始疯狂。 她百无聊赖地撑着脸，机械地滑动着鼠标。 她其实不明白这方面的事有什么值得付出热情。 但是当顾盏乔在其中时，似乎一切都有所不同。 q/q图标突然响起来，头像是五方石—— 五方石：为什么顾盏乔没在所有人员之中？ 目童：她没有赶上。 五方石：啊？！ 目童：不过王馥蔚把她送过去了。 这件事是曹佳轩告诉她的。 实际上，顾盏乔乘坐的是王馥蔚的飞机，这倒令她感到更放心一些。 五方石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复。 于是在这段时间里，莫瞳瞳刷了一下评论，又完善了一下要给岳长岚的剧本。 然后聊天窗口突然跳了出来，上面是加粗放大的血红字体—— 五方石：为什么长宇总负责人要送顾盏乔啊！他们和星能不是竞争关系么？！ 目童：良性竞争。 五方石：这种事可不算战略合作的范畴！ 莫瞳瞳陷入沉思。 她本来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被五方石这么一说，就发现似乎还是有些问题的。 她猜测着给出了回复：或许是因为，王馥蔚是我的二表姐？ 五方石：…… 五方石：一般情况下这种身份都是编的，但是既然是你说的，那应该是真的了。 目童：真的。 五方石：好吧好吧，我要消化一下。 五方石沉默下去，莫瞳瞳却因为他的提醒更加想念顾盏乔。 她看着电脑下方的时间，想：顾盏乔难道还没到么？ 这想法出现的下一秒，手机响了起来。 * 顾盏乔出了机场大厅，就开始打电话。 已经是晚上，举目四望的异国文字带来难以消减的寂寞感。 但是顾盏乔没管这些，她立马打起了电话。 手机很快被接起了，不等莫瞳瞳说话，她已经惊喜地叫了出来。 “瞳瞳，我到啦，你那边怎么样！” 这是一个必须要说话的电话。 莫瞳瞳舔着嘴唇，头一次不是为难地说出了话来：“我很好。” 说一句“很好”或许不够，莫瞳瞳想。但是她一时想不到应该说什么。 幸好顾盏乔已经噼里啪啦地说了起来。 “这边好冷，不过可能是凌晨的原因，现在小李去联系节目组的人了……她跟我说其实他们也刚到，其实我没有脱离大部队，王总刚才已经走了，她不跟我们一路……我一定会很好的……” 莫瞳瞳听着顾盏乔喋喋不休的话语，发现自己竟没有一丝的不耐，嘴角甚至挂起了浅浅的笑容。 她没有过去那种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都尴尬，这不仅仅是顾盏乔说个不停的原因，还因为自己完全没有从顾盏乔身上感受到，过去和别人打电话时感受到的压迫感。 直到最后，顾盏乔说：“我看见节目组了，我就先挂了，晚点再打给你。” 莫瞳瞳说：“好的。” 顾盏乔挂断了电话。 顾盏乔收起手机，真挚的笑容就渐渐变成了假笑。 她鞠躬冲众人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让大家久等了。” 方慧蓉不耐道：“大家全等你一个人，又冷又饿，飞机还是经济舱，你到舒服，坐私人飞机。” 费丽珊在身后拉了拉方慧蓉的衣袖，用眼神示意她别再那么说。 她安慰顾盏乔：“蓉蓉说话太直接了，你别太在意，我们也都在这儿等车呢。” 她温声软语，话语里的含义却并不算好：“不过我作为老大姐也必须说你，你这样子是有点不礼貌的，大家都等你一个人，这回有王小姐，以后可怎么办啊。” 顾盏乔低头道歉，忍住眼眶里的眼泪。 她想：不准哭啊乔乔，你明明答应瞳瞳，一定会好好的。 这个时候，有人将她拉到了一边。 蒋艳笑容盎然地对方慧蓉和费丽珊说：“蓉姐珊姐，车已经到了，你们上第一辆吧。” 方慧蓉和费丽珊便不再说之前的话题，笑着说着“还是艳子靠谱”，拖着行李到了计程车边上。 黑暗里，顾盏乔只能低着头看着蒋艳拉着她的手腕，手腕上有一串红珊瑚手链闪烁着温润的光芒。 顾盏乔被蒋艳拉着去她们的车子，顾盏乔轻声道：“谢谢你。” 蒋艳神情未变，仍是挂着程式化的笑容：“你在说什么呢，我只是走流程而已。” 顾盏乔这回儿便也觉得应该是自己会错意了，毕竟计程车确实到了。 顾盏乔脸色微红，微微用力睁开了蒋艳的手。 “但是你确实把我从那俩人身边解救出来了。” 蒋艳停下脚步，她回过头来看着顾盏乔，神情在黑暗中看不分明。 顾盏乔似乎听到她在微微叹气。 “姐姐们只是说话直了点，她们都是你妈妈辈的人了，你就把她们当做你妈孝敬吧。” 顾盏乔低着头，不说话了。 蒋艳又说：“解救什么的，就别说了，以后摄影机都跟着呢，你根本不知道他们会剪成什么样，最后别连累我了。” “啊，我说解救不是那个意思，其实有点开玩笑的……” “可是观众可能不会这么觉得。” 顾盏乔又不说话了。 问题并不在于蒋艳只比她大了三岁却在教育她，而在于她觉得蒋艳说的话确实很有道理。 那么说来，曹姐总是夸蒋艳，似乎也并不是全无道理。 顾盏乔和蒋艳坐同一辆计程车，这会儿摄影师跟上来了，坐在副驾驶座上拍她们。 顾盏乔紧张不已，见蒋艳从容地划着平板，便凑过头去看蒋艳在看什么。 等凑过去以后她才想：看别人的平板好像不大好。 于是连忙又把脑袋收了回来。 蒋艳头也不抬地说：“要看就看吧，我在看城市地铁图，俊祥说他有些力不从心，我就稍微帮他分担点，毕竟他也是我们这儿年龄最小的。” 顾盏乔想到蒋艳前面说的话，暗想她现在的这幅样子是不是其实是在演戏？ 但她凑过头去，看见密密麻麻的各类线条，整个人便头大起来。 这是什么玩意儿啊，根本不知道图在讲什么。 但是蒋艳拿着本子写写画画，似乎游刃有余。 顾盏乔看着她点击着地名上方的单词逐字翻译。 直到看见自带翻译翻出了一个奇怪的别扭地名。 她伸手指出：“这个翻错了，不是那么翻的。” 蒋艳把小本子递给她：“你帮忙谢谢地名和线路翻译怎么样。” 顾盏乔受宠若惊，她还真是第一次有种自己很有用的感觉。 她连忙看着平板把自己知道的地名一一翻译下来。 等到了住宿地时候，所有事情便都做的差不多了。 住宿地是一所民居改造的旅馆，焦俊祥说这里是离主要景点最近的旅馆里最便宜的。 方慧蓉挑剔地看着爬着霉斑的墙壁。 “不是我说俊祥，我们又不是真的来吃苦的，没必要挑这种地方啊。” 这么说着，似乎意识到了这是真人秀，又补充道：“我就是觉得这地方偏僻，不大方便。” 蒋艳打着圆场，她拿出自己准备的小本子，递给方慧蓉看：“其实这地方确实不错，俊祥选的挺好，我研究过了，离地铁什么的都特别近。” 方慧蓉似乎更不满了：“坐地铁啊，我在国内都没坐过地铁呢……” 空气有瞬间凝滞，顾盏乔都替蒋艳尴尬不已，然而当她望向蒋艳的时候，却发现蒋艳仍旧是先前那一副笑意盈盈的表情。 “毕竟是节目嘛，还是快休息吧，明天真的有的忙了。” 众人便踩着这个阶梯，开始七嘴八舌地分配房间。 顾盏乔已经看出来了，蒋艳是个不简单的人，但是还是比和方慧蓉费丽珊一间好。 于是她第一时间举起了手。 “我和蒋艳一间吧。”她跑到蒋艳身边，戳蒋艳的手臂，“我跟你一间房好不好。” 蒋艳自然点头，对她来说，室友不管是谁，都没有什么区别。 她带着顾盏乔挑了三楼的房间，开始整理行李。 而她的室友一屁股坐在床上，掏出手机开始—— 打电话？ 45|44.43.42.41.3.3 “瞳瞳，我到酒店了！” 没有任何寒暄，话题便单刀直入。 蒋艳记得顾盏乔的经纪人是曹佳轩，那么说来，她也不是在向经纪人打电话。 实际上，她向来觉得听别人的电话很不礼貌，但是整个房间就那么大，顾盏乔又没有遮掩，因此她就算在卫生间也能听到顾盏乔在讲些什么。 她软着声音说—— “我觉得好像也不算酒店，应该叫旅馆？或者叫民宿？” “我和蒋艳住一间房——蒋艳啦，你应该知道吧。” “我在飞机上吃了点东西，现在也不饿。” “也不算难吃，不过和你做的比起来实在太难吃了。” 这实属人类本能，并非特意偷听，蒋艳通过顾盏乔的话总结了一下，觉得她是在和男朋友打电话。 她刷好牙回来的时候听见顾盏乔仍旧喋喋不休。 “我不知道，语言方面应该没什么问题，欸？你也会啊？” 蒋艳听到了陌生的语言，她们开始用异国语言交流。 蒋艳看了下仍然开着的摄像头。 难道真的是男朋友？蒋艳想，或许为了洗刷和宋恒东的绯闻，星能干脆破釜沉舟了。 但是如果是这样，男朋友的对象又到底是谁？ 她的脑海中有一瞬间闪过了这些念头，有很快把这些念头甩出了脑袋。 这个圈子的生存之道于她，就是别多管闲事。 她洗漱完毕，提醒了一下顾盏乔。 “很晚了，明天还要早起，要是要洗澡的话小心点，热水很烫。” 说完这句，她开始在床上敷面膜。 顾盏乔凑近话筒，轻轻说了句“晚安”。 蒋艳撕了面膜，开始护肤。 顾盏乔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开始收拾行李。 她的心情看上去没有先前那么差了。 那么难道说，是真的男朋友？蒋艳再一次下意识想。 拍护肤水的时候没事情干，她透过镜面看着把整齐到不可思议的行李弄得乱七八糟的顾盏乔。 她将一个个收纳袋拿出来，看着上面的标签。 光看这个样子，蒋艳就知道这个行李绝对不她整理的。 那么难道是真的在交往的男朋友么。 她开始擦面霜。 顾盏乔拎着一个袋子进了卫生间。 蒋艳合上面霜盖子的时候，卫生间里传出了一声尖叫。 她犹豫了一秒，听见顾盏乔在卫生间又尖叫了一声。 她反而放心了，能尖叫第二声，看来是没事。 顾盏乔围着浴巾打开门来：“有有有有蟑螂。” 蒋艳将剩下的精华擦在手上，叹了口气。 她打开化妆台上的抽屉，看见里面躺着一张报纸，她把报纸卷起来，站了起来。 “哪里？”她站在卫生间门口问。 房间虽是老式，卫生间想必是重新装修过，除了角落里有些水渍，整体还算干净。 因此蒋艳顺着顾盏乔的手指一望，便看到了在房间顶上的黑色昆虫。 蒋艳：“……” 她走进去关上了门，双手抱拳看着顾盏乔。 “知道我为什么关门么？” 顾盏乔把浴巾拉到胸前，茫然地摇了摇头。 蒋艳笑了笑，嘴角微抿，眼睛微眯，大概就是她的粉丝所说的温婉的笑容。 她说：“因为外面有摄影机，而厕所没有。” 顾盏乔：“……” 顾盏乔有点惊慌，蒋艳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要在厕所变脸？ 她后退一步，警戒地看着蒋艳。 蒋艳的笑容消失在脸上，她面无表情地拿起花洒往天花板上冲，待蟑螂落下便用报纸一压，踩死后包起来扔在了垃圾桶里。 “如果先前我的表现给了你错觉，我现在要告诉你，我不会事事帮你。” 蒋艳洗了手，打开门，脸上又挂上了笑容。 “好了，洗澡吧。” 顾盏乔：“……” 因为这席话，顾盏乔洗完澡出来再看见蒋艳的时候，就觉得怪怪的。 大概她本人不懂如何才能那么表里不一，因此感到十分惊奇。 这回她偷偷窝回被窝，给莫瞳瞳发微信。 她打下一行“刚才被蒋艳说了”，犹豫了一下，又一个字一个字删除，发送道—— 顾盏乔：瞳瞳睡了么，我要睡了。 莫瞳瞳：我还没有，你们那边凌晨了么。 顾盏乔：嗯嗯是呀，室友睡了。 莫瞳瞳：嗯。 莫瞳瞳：晚安。 顾盏乔：“……” 顾盏乔：你就这样不理我了么＞_＜ 莫瞳瞳：很晚了，快睡。 顾盏乔：好吧，晚安(tot) 莫瞳瞳：晚安。 顾盏乔把手机放在枕头边上。 她确实很困，因此打了个哈欠，很快陷入了沉眠之中。 远在六个时区之外的莫瞳瞳，仍看着手机屏幕发呆。 顾盏乔大概已经睡了，因此真的没有了回复，她看着头像里的顾盏乔，只觉得黑暗连着寂寞铺天盖地地笼罩了她。 她发呆一般地望着屏幕，最后突然低下头来，将额头撞在了桌面上。 疼痛总算令她稍稍回神，不至于被可怕的潮水般的负面情绪拍击到窒息。 她又想起来了，她从小小的铁质栅栏向下望去，有人嬉笑着从水泥马路上跑过。 她偷偷伸出手去，碰触夏日发白的阳光。 屋檐挡住了大部分阳光，只有最长的中指照到了一节。 然而她已经开心不已。 然而房门突然打开，有人冲进来把她拉下窗台，哭嚎尖叫着：“你要做什么瞳瞳，你要跳下去么？！” 莫瞳瞳被对方紧紧抱在怀里，连骨骼都仿佛要变形，她透过对方的手臂，看见自己触碰到太阳的指尖。 在刚才的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真的抓住了阳光。 那么现在，顾盏乔是自己的阳光么？ 自己是否又抓住了她？ 还说说着这只是短暂的错觉，这一切马上就会结束？ 她突然恐慌起来。 她曾经以为自己可以看着顾盏乔走向别处。 她以为她可以将感情深埋心中不做打扰。 但是如果有一天真的失去了顾盏乔，她是否要永远陷入这样的绝望。 她一想到顾盏乔在离她半个星球的地方，就觉得心头发颤。 她真的好么，她还会回来么？ 顾盏乔打通了曹佳轩的电话。 她头一回在对面还没有动静的时候就说出话来—— “我要出国。” 46|45.1.1 顾盏乔是被蒋艳叫醒的。 她刚刚醒来的时候，还没意识到把她叫醒的人是蒋艳，只迷迷糊糊地觉得瞳瞳变了个嗓音，娇声道：“瞳瞳，再等我五分钟。” 蒋艳：“……” 蒋艳从昨天开始就觉得了，顾盏乔“男朋友”名字听起来实在没什么男子气概，或许“童童”之类的，实际是个昵称。 但是如果连叫醒服务都有，难道是正在同居？ 蒋艳先前并没有关注顾盏乔的消息，因此并不知道瞳瞳是顾盏乔的室友。 她表情未变，仍旧温声道：“快起床了，姐姐们都在吃早餐了。” 顾盏乔懵懵懂懂。 她哪来的姐姐？ 然后她骤然清醒了。 她望着蒋艳，提高了声音：“几点了？” “七点半。” “八点集合？” “是的，我七点就开始叫你了。” 顾盏乔不敢置信，她明明向来不是能睡得那么死的人。 但是仔细想来，自从住到莫瞳瞳那儿以来，她确实睡得越来越死了，有的时候，就算是莫瞳瞳也要叫她好几次。 她急急忙忙地起床，只穿了衣服刷了牙抹了把脸，来到楼下客厅的时候，早饭却已经都收了起来。 不知道是谁说：“乔乔还没有吃饭。” 负责准备早饭的费丽珊便说：“哎呀都急慌了，乔乔现在才起啊。” 顾盏乔尴尬地笑笑：“我睡过头了，不好意思。” 大部分人都在收拾东西，浮于表现地安慰了她几句。 顾盏乔也收拾东西，她生活向来规律，现在已经很饿，但是也不愿意对这件事有什么抱怨，便只沉默地上楼。 到楼梯上的时候，焦俊祥迎面走来，把她叫住了：“乔乔姐，我留了几片面包，你要么？” 顾盏乔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有几片面包总比饿着好。 她回到房间看看有没有落下东西，蒋艳迎面走来，笑容和煦如春风：“我帮你留了些水果，车上多少垫点。” 顾盏乔想起蒋艳昨天说的话，心里多少有点异样，但是还是接过，说了声“谢谢”。 她有点想问蒋艳一些话，但又想要是现在在摄影机前面问出来，估计要被蒋艳骂死，因此闭了嘴，和蒋艳擦身而过。 她拿箱子的时候看了眼手机微信，最后一句话仍然是莫瞳瞳发的“晚安”，并没有其他的话。 她想了想，以自己有限的数学能力算了下时差，估计莫瞳瞳应该还在睡觉，挣扎片刻，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发。 再等等吧，等到中午的时候，或许莫瞳瞳就起床了。 顾盏乔有限的自制力就坚持到了车上。 她和蒋艳魏征一辆车，开车的是魏征。 蒋艳问魏征昨天和焦俊祥睡在一起怎么样的时候，顾盏乔忍不住在手机里发—— 顾盏乔：我起床啦(*≧▽≦) 顾盏乔：瞳瞳你在干什么啊？ 她发完这两句，为防止自己刷屏，加入了蒋艳和魏征的交流之中。 魏征正说：“……真的，半夜梦到自己被巨石压住，醒过来他整个头都压在我胸上，我整个人都是崩溃的。” 魏征是个很爽朗的人，说着这样的话只会令人觉得是在开玩笑。 蒋艳配合地笑了起来。 她笑说：“把你当成枕头了，没想到俊祥睡相那么活泼啊。” 魏征：“你形容地太含蓄了，我被他的活泼折磨地够呛。” 顾盏乔尝试加入，但是努力思索，却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不过说起来，焦俊祥早上给了自己几片吐司。 她想起这件事，肚子便叫起来了。 “咕噜噜”的声音把所有人都目光吸引了。 顾盏乔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 魏征道：“唉，这是我们的错，怎么能没发现你没在呢，早上实在太匆忙了。” 顾盏乔把包里焦俊祥给她的吐司和蒋艳给她的香蕉苹果都拿了出来。 “没事，焦俊祥给了我吐司，蒋艳给了我水果。” 魏征神情未变，从后视镜上淡淡地从顾盏乔身上扫过，道：“还是俊祥和艳子姐细心。” 蒋艳眼神平静：“这事只是早上有些乱你们没想到，也说不上谁细心谁不细心。” 顾盏乔咬着香蕉，后知后觉地觉得氛围有点奇怪。 她低头玩手机，这才发现五分钟之前莫瞳瞳就已经回复她了，也就是说，莫瞳瞳是秒回的。 她连忙滑开微信，看见莫瞳瞳说—— 莫瞳瞳：睡得好么。 莫瞳瞳：早餐吃的什么。 莫瞳瞳：已经出门了么？ 顾盏乔见莫瞳瞳发了那么多句，只觉得莫瞳瞳一定是着急了，打下一句“睡迟了”之后，又立刻删掉了。 她想自己不应该让莫瞳瞳担心。 顾盏乔：睡的超级好o(≧▽≦)o 她看了眼手上的苹果和香蕉—— 顾盏乔：早上有果汁和三明治～大家都很亲切（-＾〇＾-） 顾盏乔：刚才是在聊天～ 顾盏乔审视着自己发的东西，突然觉得最后一句不大适合。 要是自己没回莫瞳瞳的原因是因为和别人聊天，莫瞳瞳会不会觉得自己受到了冷落呢？ 但是这个时候莫瞳瞳已经回复了—— 莫瞳瞳：你们现在到了哪？ 顾盏乔卡壳了。 她不知道。 蒋艳和魏征又开始友好地聊天。 在顾盏乔看来，他们聊天的这个氛围简直像失散已久的亲人。 她插话进去都会有种罪恶感，但是她还是插话了：“那个，我们现在要去哪？” “去中央广场，据说现在那里有个节日嘉年华。”蒋艳回答。 顾盏乔就回复：中央广场。 莫瞳瞳回：哪个中央广场？ 顾盏乔咬着拇指。 难道还有很多个中央广场么？她不知道啊。 她再次不好意思地问蒋艳：“哪个中央广场啊？” 蒋艳不明所以：“这里的中央广场啊。” 顾盏乔：“那这里有很多中央广场么？” 蒋艳：“……” 蒋艳也卡壳了。 他们说是自由行，实际上自然还是以节目的台本为准，是有个目标的，顾盏乔这么问，她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犹豫道：“应该只有一个吧？” 顾盏乔不知道莫瞳瞳问这干什么，下意识觉得莫瞳瞳只是关心自己，想要知道自己的坐标，于是便不想反而给莫瞳瞳太多问题。 她便问蒋艳拿昨天的线路图。 “那我们现在是在那条路上走呢？” 蒋艳帮她指出来。 顾盏乔便将自己所在的道路告诉了莫瞳瞳。 她又说：好像挺近的，应该很快就到了吧，到时候我发照片给你。 莫瞳瞳回复：我知道了。 顾盏乔又想继续打字，蒋艳拉了拉她的手臂。 “乔乔，玩什么呢，难得出来旅行，就别一直看手机了啊。” 她温和地说，在摄影机看不见的角落，眼神却很严厉。 顾盏乔无端联想到初中那个永远不苟言笑的语文老师，打了个寒战。 她放下手机，冲蒋艳尴尬地笑了笑。 蒋艳倒不让顾盏乔冷场，问：“你为什么问中央广场在哪？” 顾盏乔像是回答老师提问似的回答：“因为我朋友问我在哪。” 蒋艳眼神闪烁，暗想：男朋友吧。 她开玩笑：“问那么细干什么呢，又不是要过来。” 她不说还好，一说，顾盏乔便开始想象起莫瞳瞳要是来了的场面。 这么一想根本停不下来，哪怕只能想想，都足以露出痴汉般的笑容。 蒋艳嘴角一抽，不问了。 不过这会儿顾盏乔已经想到以莫瞳瞳的心理问题程度，根本不可能出国了。 她的神色便瞬间暗淡了，甚至还叹了口气。 不过蒋艳已经不准备问为什么了。 反正得到的答案一定会令她露出不适合在摄影机前面露出的表情。 所以说，最讨厌不按理出牌的人了。蒋艳难得地这样想着。 * 严肃的中年男人望着莫瞳瞳的时候，眼神非常严厉。 莫瞳瞳躲闪着他的目光，将手机放在身后。 她马上都要登机，登机口不仅没有其他乘客，连客服人员都没有。 她嗫嚅半天，最后终于说出一句：“谢谢你，爸爸。” 曹佳轩从一边的洗手间走了出来，她看了看被莫瞳瞳称呼为爸爸的人，又看了看莫瞳瞳。 莫瞳瞳眼神躲闪，看上去地上有个洞，就一定会钻进去。 她见曹佳轩出来，连忙道：“我们要走了么。” 曹佳轩对此也无奈不已，她对中年男子说：“叔叔，那我们就先走了。” 她的母亲嫁给莫瞳瞳的父亲的时候她已经二十出头，因此那么多年来也从没叫出过爸爸。 但是就算如此，也比莫瞳瞳要好。 因为莫瞳瞳连她母亲的面都不见。 没人能对见面就晕倒的人有所苛求的。 曹佳轩想着这些往登记口走去，莫瞳瞳跟着她，松了口气。 然后她的心情轻松起来了，就算一夜没睡，也不能减弱她的轻快。 因为她马上就要见到莫瞳瞳了。 47|46.45.1.1 驱车沿主干道行驶三十分钟之后，魏征转过头来对顾盏乔和蒋艳说：“不好意思，跟丢了。” 顾盏乔：“……” 蒋艳：“……” 这会儿连蒋艳的笑容都勉强起来了，她说：“怎么会，不是同一个导航么？” 魏征显然是三人之中最尴尬的，因为这件事就是他引起的，他看了下导航：“刚才导航突然花屏了一下，我心想可以跟着他们，就没在意……然后就也丢了。” “不你省略了一个很重要的步骤。”顾盏乔吐槽道。 魏征勉强笑了笑：“刚才聊天聊嗨了，确实走了下神。” 蒋艳便愧疚道：“那就也有我的不是。” 这会儿也不是在意什么真人秀不真人秀的时候了，蒋艳问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摄影师：“这该怎么办？” 摄影师做了个在嘴上拉拉链的动作，表示不说话。 蒋艳往后一看，导演团队居然还分了辆车给他们。 既然在他们跟丢的时候都不提醒，想必现在也不会帮忙了。 蒋艳无奈地说：“换我开车吧，反正目的地是同一个，总不至于失散。” 魏征这会儿居然强硬起来：“让我继续开吧艳子姐，我一个男人，总要让我雪耻啊。” 话既然说到这份上，自然只好让魏征继续开，三人重新调了导航，往目的地开去。 * 曹佳轩指着台本。 “按照台本，她们第一天会去位于赛迪丝河畔的中央广场，那儿正在举办节日嘉年华，我们下了飞机以后应该是她们这个行程结束会酒店的时候，那个时候应该就可以见到顾盏乔。” 曹佳轩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她放下台本，轻轻舒了口气：“瞳瞳，那天我在电话里问你‘为什么’的时候，你没有回答，那现在呢，你要回答么。” 莫瞳瞳从曹佳轩舒气开始就紧张起来。 她可以回答曹佳轩的其他任何问题，却就是不能回答这一个。 因为她不知道这是否是属于能说出口的理由。 “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好事，如果叔叔知道你请求他开辟私人通道和飞机是为了追求女孩子，不知道会不会开心。” 莫瞳瞳顿时反驳道：“并不是追女孩子。” 曹佳轩直直地看着她。 莫瞳瞳把自己缩到座椅里，闷声道：“我只是觉得自己说过的事没做到，因此很不安。” 曹佳轩挑眉：“那么你还是要去做乔乔的助理？这回可没人逼你。” “本来就还是的。”莫瞳瞳轻声道。 当夜色笼罩机场的时候，一架小型私人飞机沿着跑到滑行而来。 莫瞳瞳和曹佳轩下飞机后马上有人将她们领入私人通道，然后莫瞳瞳就被塞进了一辆崭新的面包车里。 面包车驶过充满异域风情的街道，闪烁的霓虹灯带来迷蒙的如幻觉一般虚假的景象。 如此一来，莫瞳瞳觉得自己将要遇见顾盏乔这件事，也好像是在做梦。 她的心脏开始快速跳动，与发动机的震动结合在一起，令她觉得心脏马上就要从喉咙口跳出。 曹佳轩看着手机短信里发来的地址，说：“啧，看来快到了。” 她转而望向莫瞳瞳：“那里你可不只会见到顾盏乔，还会见到很多人。” 莫瞳瞳深深吸气，点了点头。 她想着杜医生的话：“你就把多余的人想成白菜，或者土豆，他们连眼睛都没有，怎么看你？” 莫瞳瞳把司机想象成西兰花。 顾盏乔喜欢吃西兰花。 是了，她好像确实没有那么紧张了。 夜色中黑色的小车滑入小巷，轧过路边的积水。 有野猫低低地嘶叫，从车顶一越而过。 颠簸中，曹佳轩说：“他们怎么住那么偏僻的地方。” 莫瞳瞳没有回答，她低着头双手交叉，抑制着过分激动的心情。 我是因为想继续履行职责才过来的。 我并没有其他的想法。 莫瞳瞳这样说服自己。 但是已经喷薄而出的思念和想要靠近的焦虑已经快要淹没理智。 理智像一叶小舟，在呼啸着狂风暴雨的海面上即将倾覆。 小车停在一幢民宿前。 曹佳轩一马当先地打开车门下车，莫瞳瞳犹豫了片刻，也跟了下去。 陌生的环境终于令她从对顾盏乔的想念中剥离，恐慌和退却油占据她的内心一角。 她扫视四周，觉得有人在看自己，定下神来，才发现是院门口的篱笆上挂着一盏复古的小灯。 曹佳轩按响门铃，很快有人来开门。 是焦俊祥。 莫瞳瞳早就已经忘记了焦俊祥，于是她将目光投向一边。 她听见焦俊祥这么说：“还以为是艳子姐她们回来了。” 曹佳轩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曹姐不是因为乔乔姐她们脱队才来的么？” 莫瞳瞳把目光重新投向了这个有点陌生的小青年。 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导演组的人在一边说明了：“蒋艳顾盏乔魏征一组走岔路了，现在不在这儿。” 莫瞳瞳发了一会儿地呆。 她发呆期间，曹佳轩说：“那也没办法，只好在下一个目的地汇合，对吧瞳瞳？瞳瞳？瞳瞳？” 莫瞳瞳转过身，拔足狂奔。 * 顾盏乔看着手机。 微信上的最后一句话是顾盏乔发的。 顾盏乔：中饭吃了么～？ 莫瞳瞳没有回复。 她已经连续八个小时没有回复消息了。 难道是断网了么？又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呢？ 顾盏乔因为自己的想象坐立难安，站起来在房间来回踱步。 蒋艳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敷面膜，她听见顾盏乔踱步的声音，开口道：“别担心了，明天就能和大部队汇合的。” 顾盏乔摆摆手：“我不是在担心这个。” 蒋艳又说：“别愧疚了，小征睡在车上是他强烈要求的，毕竟经费不够，就当减少他的愧疚吧。” 魏征重新导航后导错了地点，以至于一行人去了另外一个中央广场。 当他们发现自己越接近目的地，举目便越荒凉的时候，心中就已经凉了半截。 在最后得知确实走错路，不仅错过嘉年华，晚上还要挪出经费住在这里的时候，魏征便表示：“两位姐姐住旅馆吧，我就睡车上了。” 劝说无效后，所有人也只好答应了他这个请求。 蒋艳以为顾盏乔烦着的无非是这几件事，顾盏乔却又说不是，她说：“我朋友一直没回我微信，她不会出什么……啊呸呸呸，不说不说。” 蒋艳：“……” 因为脱队后设备有限，房间寒酸又担心走光，这次她们到房间里并没有摄像机。 于是蒋艳终于忍不住道：“你现在的情况曝光男朋友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顾盏乔一呆。 然后她结巴起来：“什、什么男、男朋友，你在说什么啊。” 蒋艳挂着面膜，说话便不太清楚，嘟嘟囔囔道：“镜头前暧昧可以，坐实了就不好——唉，我跟你说这个干嘛，你公司比我好多了，哪会不懂这个。” 顾盏乔急道：“你在说什么啊，我哪来的男朋友，瞳瞳是女的。” 蒋艳沉默了下去。 顾盏乔还想说什么，手机却响了起来。 虽然加了前缀数字，但这是莫瞳瞳的号码。 顾盏乔顿时笑逐颜开，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呼呼的风声，莫瞳瞳的声音在风声中有点失真。 “求里的中央广场，乔乔，我在这里。” 顾盏乔瞪大了眼睛。 她想起来他们开车驶进这个地方时，蒋艳懊恼地拍了下椅背。 “不对，这里是求里，我们要去的中央广场不在这儿。” 她因震惊呆滞一秒，然后不顾蒋艳地呼喊，抓着外套跑了出去。 48|47.46.45.1.1 顾盏乔跑下旅馆的楼梯。 心脏简直仿佛要跃出口腔，她一步跨过最后两节台阶，几乎要失去平衡而倒在地上。 一楼的前台吃惊地望着她，问她“发生了什么”。 顾盏乔没回答推开大门，一步便迈到了漆黑的深夜之中。 这个位于森林中央的小镇在过了八点之后就没有了外出的人烟，顾盏乔顺着堆满落叶的道路往印象中的中央广场跑，夜风将披散的长发吹到身后。 她觉得自己从未跑那么快过，除了风声她听不到其他，她张开嘴大口呼吸，问到浓烈的带着潮气的草木芬芳。 云层散去之后，月光便如流水般的撒下。 这异国的街道闪烁着点点细碎的银光，就好像铺下了一地的星光。 顾盏乔气喘吁吁地穿过起伏的马路和细窄的街道。 她穿过一片种满洋槐的街道，最后迈上不高的台阶。 她撑着膝盖抬头望去，看见月光之下星光之上，有人孑然而立。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那须臾之间，便只印下了夜空下颀长纤细的身影。 她看见对方缓步靠近，忍不住吞咽口水，然后听见了自己粗重的呼吸。 她猛地惊醒，用手指将被风吹散的头发拨整齐。 她想自己该开口说话，但是喘息还未平复，她只觉得口干舌燥，说不出话来。 但这又或许是在如此不可思议从未想到的场合见到了莫瞳瞳，因此如坠梦中。 因为在梦中，所以她的妄念便呼之欲出。 她忍不住抬起手抚摸莫瞳瞳的脸颊。 滑腻的皮肤带着些许的凉意，手指向侧边移动，插/入染着露气的发丝之中。 顾盏乔喃喃自语：“你居然真的在这。” 静谧之中她的声音仿佛带来回音。 树影摇晃之中，狂风乍起。 比先前更像是幻觉的，她陷入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薄薄的衣衫，柔软的胸脯之下，她清晰地听到，对方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 然而自己的心脏和脉搏跳动的更快，以至于头皮发麻，几乎要哭出眼泪。 纤细的手指从顾盏乔蓬乱的发丝中穿行而过。 另一只手臂则牢牢按住她的脊背，仿佛要将彼此的身体融合在一起。 灼热的呼吸扫过耳侧，顾盏乔听见莫瞳瞳低沉沙哑的声音—— “对不起，怎么办，可是我很想你。” 简直像是一把重锤直直敲向耳膜，顾盏乔头晕眼花，只觉得自己身处于一片温暖，却不知道自己身处于何处。 她们长久地拥抱，彼此交换体温，就像是渴求已久的植物，在小小的广场中心，缠在了一起。 顾盏乔抬头去看莫瞳瞳的脸。 月光从身后洒下，顾盏乔只看见模糊的朦胧的、属于五官的影子。 她踮起脚来，想要靠近对方的面孔，她想要看莫瞳瞳的眼睛，呼吸接近，她闻到两人的气息。 她的目光终于集中于薄薄的湿润的嘴唇。 莫瞳瞳低着头，顾盏乔觉得下一秒自己就会被吻。 她几乎怀着朝圣一般的心情等待着，盼望着，渴求着。 莫瞳瞳的目光在发丝之下漆黑深沉。 她终于松开了手。 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因此后退一步。 顾盏乔拉住了莫瞳瞳。 她的手指紧紧攥住莫瞳瞳纤细的手腕，以防对方再一次跑开。 她看着莫瞳瞳。 夜风卷着落叶呼啸而过。 她终于鼓足了勇气。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讨厌，但是我要这样做了。” 莫瞳瞳惊愕地看着她。 顾盏乔迈步向前，踮起脚搂住莫瞳瞳的脖颈。 有一瞬间她清晰地感受到周围的一切，她听见心跳声呼吸声，听见枯叶在脚下碎裂，枝叶互相拍打。 她感受到手臂扫过细碎的发丝，有头发缠绕住她的手指。 然后下一秒，她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闭上眼睛，吻住了莫瞳瞳的嘴唇。 那嘴唇是凉的。 然而短暂的接触之后，体温互相传递，它渐渐溢出柔软的甜美的芬芳。 热气从唇齿间传递，还有颤抖的、滚烫的爱意。 轻轻地接触之后，便很快地分离。 顾盏乔开口说话，发现自己声音颤抖，她说：“瞳瞳，瞳瞳，你讨厌我了么。” 直到莫瞳瞳抚上她的脸颊，她才发现自己泪流满面。 甜美的满足，还有怯弱的恐惧，她直到此刻，才明晰地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她为什么就这样做了呢。 莫瞳瞳双手托住顾盏乔的脸颊。 她心惊胆战，不知该怎么安慰突然哭泣起来的爱人。 她回忆着刚才发生了什么，她记得月光太美，星空浩瀚无垠。 她低下头，触碰挂着眼泪的微咸的嘴角。 “我喜欢你，乔乔。” 盈满泪水的眼眶骤然睁大。 莹凉的双眸之中，顷刻也落满了，璀璨的星光。 …… 魏征看着手机里的画面，要不是周围太安静，简直想吹一声口哨。 他没想到自己跟着狂奔的顾盏乔过来，还能看见那么精彩的画面。 这事要是发给多事的媒体，可不比富豪小三什么的话题度低。 他挂着嘲讽的笑容刚刚拿下手机，身后突然多了一只手，轻巧地把他的手机夺了过去。 对方手指微移，娴熟地把他拍下来的视频删除了。 魏征猛地沉下了脸，压低声音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蒋艳。” 蒋艳低头继续翻魏征的相册，魏征脸色激变，伸手去夺。 他直接去推蒋艳的肩膀，想靠着自己地力量优势把蒋艳直接推在地上，蒋艳侧身一躲，然而顺势拉住魏征的手腕，把他拖倒在了地上。 魏征狼狈不堪地撑着手臂坐在地上，恨声道：“你别多管闲事。” 蒋艳将他手机里相关的照片删光，然后将手机扔到了魏征的身上，她没说什么狠话，反而苦笑道：“谁说不是呢，我总是栽在多管闲事上。” 魏征站起来，拍了拍衣服裤子上的灰尘。 “你别告诉我和顾盏乔住了两天，就姐妹情深了，她出柜不出柜，和你没关系吧？” 蒋艳微笑：“可是她是主动出还是被人出卖，我既然知道了，总归还是关乎道义的。” 魏征嗤笑：“好好好，你讲道义，我臭不要脸，得了，这夜深露重的，回去睡了吧。” 他将手插在裤袋里，转身离开。 蒋艳回头看了眼在广场上你侬我侬的小情侣。 她撇了撇嘴，低声道：“也不怕冷。” 她回头望向来路，看见交叉闪烁的灯光和隐隐响起的人声。 应该是节目组工作人员出来找她们了。 她高声道：“乔乔，你在哪！” 广场上的两道人影便猛地分开，朝她所在的位置望来。 蒋艳躲在树后，没有出去。 她只拢住了外套，慢慢踱步回了旅店。 切，原来真的不是男朋友，而是女朋友。 * 和节目组的人解释之后，莫瞳瞳和顾盏乔便结伴走在月光明亮的林间小道上。 顾盏乔偏头去看莫瞳瞳的侧脸，发现对方照例面无表情，看不出什么神态。 她摇晃手臂，试探着触碰对方的手，在试探几次后，便握住了。 顾盏乔满足地笑起来，虽然莫瞳瞳的手上还戴着手套，但是果然要牵着手一起走路，才比较像情侣。 她们牵着手走了几步，莫瞳瞳突然把手挣了开来。 顾盏乔心头一凉，还未说话，便见莫瞳瞳把手套摘下来，放在口袋里，然后重新握住了顾盏乔的手。 顾盏乔的脸烧了起来。 莫瞳瞳这样的行为告诉她之前的一切并不是幻觉，她和莫瞳瞳真的在一起了。 她抿着嘴唇会想着当时的感觉，觉得整个人随着心脏的节奏不断地跃动。 但是这样只是走路是不是太无聊了，顾盏乔绞尽脑汁，才想出了除了“我好喜欢你”之外的一句话。 “瞳瞳，你怎么知道我在哪？” 莫瞳瞳低声说话：“当时你们的那条路上有岔路，走向不同的中央广场，我当时问你哪个中央广场，就是这个原因。” “那你看到我不在那，就追过来了？” 莫瞳瞳低低地“嗯”了一声。 顾盏乔凑近莫瞳瞳的脸：“瞳瞳，你在害羞么？” 莫瞳瞳偏过脸不说话。 顾盏乔攀着莫瞳瞳的肩膀亲她的脸颊。 莫瞳瞳没躲开，脸便变得更烫。 “瞳瞳，你真的喜欢我么？” 莫瞳瞳不说话，她看了看时间，说：“很晚了，快去休息吧。” 顾盏乔抱着莫瞳瞳的手臂：“你不告诉我的话，我睡不着。” 莫瞳瞳想了想，道：“你先回去，到了房间我就告诉你。” 两人结伴回到旅店，莫瞳瞳的车已经停在门口。 司机探出头来：“小姐，晚上还要回去么？” 莫瞳瞳摇头：“在这儿休息。” 顾盏乔看着崭新的面包车，感慨道：“瞳瞳，你租的车司机真好。” 莫瞳瞳点点头，没多做解释。 她们沿着窄小的木质楼梯拾级而上，终于停在了顾盏乔和蒋艳所在的房门前。 莫瞳瞳突然不乐意了，她想，自己既然另外定了酒店，为什么顾盏乔还要和别人住同一个房间呢？ 但是理智很快告诉她，这是节目需要。 她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听见顾盏乔轻声在她耳边说：“你可以告诉我答案了。” 莫瞳瞳想起了自己要回答的问题。 寂静的长廊之中，灯火昏黄不定。 她靠在顾盏乔的耳边，低声开口道：“为你钟情，倾我至诚。” 49|48.47.46.45.1.1 有昏黄的火光从门缝漏进。 窗外夜风飒飒，拍打地窗户玻璃不断地颤动，发出咔嚓咔嚓的轻响。 木质的天花板上，传来咚咚的奇怪响声。 顾盏乔往日并不会注意到这些，然而今天这些伴随着她剧烈运行着的大脑不断放大，以至于到了令她睡不着的地步。 但或许，把失眠的原因归咎于这些实在太无辜了，她的失眠完全由于她不间断活动的大脑皮层，她在大脑里不断重播今晚所发生的一切，辗转反侧，面红心跳。 蒋艳睡在她旁边只隔了一个人宽的床位上，一点动静都没有。 应该是睡着了。顾盏乔想。 她偷偷拿出手机来，看见时间已经是半夜一点。 她居然就这样闭着眼睛清醒了两个小时。 实在太无聊，她干脆把头和手机闷到被子里，偷偷玩起手机。 她打开q/q小号，手机便一下子滴滴鸣叫起来，她连忙手忙脚乱地把手机调为静音模式，一时手滑，手机掉在了地上。 “咚”的一声，在寂静无声的黑夜里非常明显。 顾盏乔吓得在被窝里僵了好一会儿，过了一会儿，见蒋艳没有动静，便偷偷把头钻出来，望向床对面的蒋艳。 蒋艳靠右侧蜷身睡着，顾盏乔看见她在枕头上蜿蜒散开的发丝。 顾盏乔暗想：睡得倒是真熟。 她轻手轻脚地把手机捡起来，但是柔软的席梦思还是不可避免地发出响声，她皱着眉头龇牙咧嘴地捡回了手机，又重新回到了被窝里。 手机里一条条跳着消息，全是语音。 顾盏乔想加入他们，便发送—— 猫咪物语：能不能打字啊，我室友睡着了，现在不能听语音。 又跳了几条语音后，才出现了黑色的字体。 金戈铁马：你室友睡得太早了吧。 猫咪物语：我在国外，有七个小时的时区呢。 她看了看现在在线的人，发现除了种菜姑娘，所有人的头像都是亮着的。 她漫不经心地看着聊天记录，看见有人发言—— 芒果干：七个小时，那不就是l国那边？《和姐姐们的旅行》节目组现在也在那边啊。 顾盏乔没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 待发出后才发现现在是深更半夜，连忙把嘴捂住了。 她偷偷拉开棉被的一角，看着蒋艳翻了个身。 似乎是没醒。 顾盏乔又拿起手机看，她紧张地想着，自己难道要暴露了？ 但是显然大家也没有那么发散的联想能力，并没有在这方面多做纠缠，聊了一阵子之后，顾盏乔觉得困了，就关了手机，陷入梦中。 蒋艳却睁开了眼睛，她翻了个白眼，把被子一拉，把头埋在了被窝里。 结果第二天顾盏乔和蒋艳一起起晚了。 顾盏乔迷迷糊糊地看了看时间，然后惊得跳了起来。 她本来以为蒋艳也讨厌她因此没叫她，偏头一看，却见蒋艳也一动不动地睡着。 她跳下床摇醒了蒋艳，再一次只能简单梳洗了一下，便冲到了门外。 她跑到一楼门口，见节目组开始收拾东西，魏征靠在车上，和跟拍导演说说笑笑。 他见顾盏乔先下来，眉毛一挑，笑道：“怎么了，艳子姐睡迟了？” 顾盏乔只出于礼貌冲他点了点头，然后东张西望地开始找莫瞳瞳。 她这个时候才看到莫瞳瞳的车缓缓地驶来，停在距离节目组十来米远的地方。 顾盏乔连忙跑了过去，然而她跑到车前，突然怯弱起来。 她在想，昨天的这一切是不是只是她做的梦呢。 莫瞳瞳探出头来。 她眉目分明，气质凛然，晨曦将她的五官照得更立体，漂亮极了。 顾盏乔一时看呆，就见莫瞳瞳推开后车门，然后脱下手套伸出手来。 “过来，乔乔。” 顾盏乔将手放在莫瞳瞳的手上，还没有明晰地感受到那柔软的纤细的触感，就被一把拉进了车里。 这个时候，蒋艳也已经下来了。 她目光扫过众人，确定自己没有太晚，暗自松了口气。 这个时候有个身影站在了她的身边，蒋艳微微偏头，看见魏征。 魏征低下头在她耳边轻语，看来暧昧非凡：“话说，你做了这种事，看上去顾盏乔也没有非常感谢你嘛。” 蒋艳很想翻白眼，但因知已经在人群之中，因此生生忍住，只抽了下鼻子，然后露出了被魏征逗笑一般忍俊不禁的笑容。 她大概表现的太真，连一旁的经纪人都问她魏征说了什么，难道真的那么好笑。 蒋艳笑意未隐，又是好脾气的模样：“没什么，我只不过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为了逗我做了小人，实在牺牲很大。” 既然对方打算撕破脸皮，蒋艳自然也没有兴趣做包子。 魏征脸带笑容，只是眉头耸动，看起来还有话想说。 但是他最后什么都没说，转身回到了车里。 蒋艳便低声问身边的经纪人：“魏征什么背景？” 经纪人总算也觉察到不对，道：“我听说是玩票的公子哥，不过也有说只是王馥蔚捧他的。” 蒋艳笑容和善，语气却冷硬如刀：“不可能是前一个，不过我可能是得罪他了，去长宇高层说说好话吧。” 她见经纪人应声，想了想，又问：“顾盏乔新来的助理有什么背景么？” 经纪人一愣：“这我不知道。” 蒋艳面露沉思：“你可以去查查，不过别太深入了，要是查不出来，就别管了。” 经纪人露出惊讶的神色：“长宇王总好像是有说是亲戚，但是二表姐这个，听起来可不近。” 蒋艳神情未变，仍是寒暄的模样，声音却低了下来：“张姐，我不能确定，但是我好像见过她……” 在模糊的光线之中，不甚清晰的身影反而加深了印象，蒋艳开始怀疑，当初将她从那个狼狈不堪的游泳池中拉出来的，被从发丝滴落的水珠模糊了的，是不是莫瞳瞳。 如果是她的话，那么莫瞳瞳的背景，可比王馥蔚的还要深的多。 * 顾盏乔必须承认，她现在陷入了消极怠工状态。 莫瞳瞳就在不远处驱车跟着她，她哪里还有什么融入集体的概念，说话几乎迷迷糊糊的，嗯嗯啊啊几句，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但是奇怪的是，蒋艳开始不断地有技巧性地将话题往顾盏乔身上引，以至于她们两个女孩子看起来反而其乐融融，而顾盏乔的被动接话，倒显出她是个脾气很好的姑娘。 待她们总算驱车与大部队汇合，时间已经是下午了。 鉴于既浪费了金钱又浪费了时间，他们受到两位老前辈严厉地批评，其中以开错车又是男的的魏征为甚。 魏征一概接受，毫无怨言。 顾盏乔本来得知曹佳轩也来了，还很紧张，最后却得知曹佳轩又赶昨晚的飞机离开。 顾盏乔模模糊糊地觉察到，她出事以来，曹佳轩好像比以前更忙了。 众人驱车前往下一个目的地，一个充满异域风情和浪漫传说的小岛。 休息的时候，顾盏乔和莫瞳瞳腻在一起。 但是休息的时间实在太短暂，顾盏乔其他时候只好假装很开心。 她和团队行走在马车横行的街道上，穿过人群看见车后座上莫瞳瞳的侧脸，总是不自觉心跳加快，怅然若失。 她希望此刻自己与莫瞳瞳并肩而行，而并不是在团队中被推推攘攘。 行程甚满，到单独活动的时间时，已经是华灯初上。 然而就算是单独活动，也并不准走远，只允许逛一逛周围的便利店。 而且基于经费的原因，只能逛，不能买。 顾盏乔看的没趣，就和莫瞳瞳到车上聊天。 “以后我们可以自己来，那样就可以尽情玩了。” 顾盏乔满脸畅想，莫瞳瞳却累的很。 她不喜欢在外面长时间的活动。 但是看着顾盏乔期待的模样，她便下意识点头。 只要身边有顾盏乔，心中鼓动的幸福感便轻而易举地覆盖了在外奔波的疲劳。 她喜欢看到顾盏乔的笑容。 顾盏乔又问：“你继续跟我讲博洛尼岛的故事呀，那位海盗后来怎么样了呢？” 在短暂的相处之中，莫瞳瞳仿佛无所不知地对她叙述着各类典故传说，那最后，顾盏乔连崇拜都升不起来，只觉得理所当然。 莫瞳瞳当然什么都知道。 她听着莫瞳瞳地缓缓叙述到了集合的时间，恋恋不舍地回到了团队里。 团队里正在说要玩个游戏，根据游戏的结果排位吃饭。 游戏的内容是四人手持卡牌，只有一张卡牌上有真正的答案，而剩余两人则要猜出谁在编瞎话。 最初选择猜测的是两位姐姐，问题是——博洛尼的红珊瑚群，有什么美丽的传说。 顾盏乔顿时一惊一喜，她拿到的是空白牌，但是就在刚才，莫瞳瞳跟她讲了答案。 于是第一轮，顾盏乔直接获胜了。 她叉着一块鸡肉，得意又兴奋地冲不远处的莫瞳瞳摆了摆手。 而到了晚上，顾盏乔又和蒋艳一个房间。 蒋艳洗澡出来的时候见顾盏乔没在聊天，还吃了一惊。 她虽不能确定莫瞳瞳是不是那个圈子里的千金，如今倒也对顾盏乔另眼相待起来。 莫瞳瞳看起来那么难相处，她们居然还其乐融融，可不是件简单的事。 那么顾盏乔说不定也没有看起来那么没大脑……嗯，虽然有点不客气，但这几天来的大体印象正是如此。 大概蒋艳的目光看的太久，顾盏乔防备地抬起头来。 她倒是记住了房间里有摄影机，无声道：干嘛，这回我可没麻烦你。 蒋艳：“……” 她无语地走到了一边拿护肤霜。 算了，看来她和顾盏乔确实是八字不合了。 50|49.48.47.46.45.1.1 不知不觉中到了最后一站。 以水质清澈和温和气候著称的心噬海，虽说叫海，却更像湖，水面平静无波，清凌凌如一匹锦缎。 顾盏乔靠在莫瞳瞳的车窗口，对莫瞳瞳说：“……我觉得那件衣服特别适合你，唉，节目组怎么一点通融都不行的，就不能当我没买么。” “要不我先去买了吧……” “不行不行！”顾盏乔幅度极大地摆着手，“这样就不对了，本来是想送你东西的。” 莫瞳瞳想了想：“可是我的东西和你的东西，要那么分明么？” 顾盏乔：“……” 顾盏乔无言以对。 不远处的节目组开始叫她—— “乔乔，快过来，开始了。” 顾盏乔应了一声，对莫瞳瞳说：“那回去买了它，不过你会穿吧？” 莫瞳瞳“唔”了一声。 实际上，顾盏乔看上的那件衣服在莫瞳瞳眼中属于既不安全又不方便的范畴，很难想象穿上的样子。 顾盏乔已经跑向了大部队。 众人休息了一下，便准备开始搭建帐篷。 这些天以来，抱团已经非常明显，费丽珊和方慧蓉自然在一起，奇怪的是，最开始她们看不惯焦俊祥是个小年轻，到现在反而非常欣赏他。 大概因为焦俊祥已经软和到了毫无脾气的范畴，令人不自觉又爱又怜。 既然那三人如此抱团，按能量守恒，顾盏乔蒋艳和魏征也应该抱团才对，然而奇怪的是，就算是顾盏乔都发现了蒋艳和魏征流于表面的客气。 顾盏乔和蒋艳“同房”了那么多天，虽然内心认为两人绝对不是朋友，但是下意识还是更亲近了些。 蒋艳会在她和莫瞳瞳说话的时候打掩护，顾盏乔也知道蒋艳爱吃土豆不吃西红柿。 “你人生少了一个乐趣。” 当得知蒋艳不吃西红柿的时候，顾盏乔带着悲悯这样说。 蒋艳：“……” 话虽如此，节目效果上当然不能显得他们冷淡疏离，所以他们三人一起搭帐篷一起搭烧烤架，看上去也是不亦乐乎。 但是行程到了最后，大概是身体心理都相当疲劳，所有人也都有相当程度的爆发。 方慧蓉搭帐篷搭了一半，因为帐篷质量不好断了支架，愤然离席，满脸怒色地走到了一边，费丽珊到一边去安慰她，焦俊祥一个人继续劳动，蒋艳冷眼看着一切，见眼下是这情形，便过去帮焦俊祥。 顾盏乔不禁感慨，蒋艳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想的特别周到。 她拿着榔头敲着钉子，便听见魏征在一边说：“蒋艳可够八面玲珑的。” 这话他压低了声音，避开了音频接收器。 顾盏乔一愣，下意识问：“你不是以前都叫她艳子姐的么？” 魏征：“……” 魏征一时间对顾盏乔另眼相待，觉得她要不是傻得可爱，就是大智若愚。 怎么也算十年的前辈，那应该是大智若愚。 总而言之，她那么一句话，把魏征后面的十句话全堵住说不出来了。 魏征“呵呵”一笑，只能道：“这不是更亲近些么。” 直到蒋艳回归，两人都默然无语。 等到休息的时候，顾盏乔偷偷地对蒋艳说：“魏征好像对你有意见啊。” 蒋艳：“……” 蒋艳上上下下敲了顾盏乔好几眼，到最后顾盏乔被看急了，又露出防备的表情。 蒋艳叹了口气，拍了拍顾盏乔的肩膀：“这世上呢，有人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有人是人不犯我我也看人不顺眼，有人则是被人卖了还替人家数钱——你看看你和魏征属于哪一种。” 顾盏乔敏锐地发现自己被嘲讽了，她觉得蒋艳不识好人心，便冷哼了一声，道：“反正你属于中间一种。” 然后傲娇地甩着头发转身离开。 蒋艳：“……” 顾盏乔这个别扭一直发作到了吃饭的时候，她因不知道该坐在谁的旁边，因此主动坐到了蒋艳的边上。 而魏征也坐在了她的旁边，其余三人坐在对面，六人围坐一团。 酒足饭饱，便开始玩游戏，现场毕竟还有老一辈，太复杂的游戏不好玩，七嘴八舌一番，最后决定是简单小游戏后，输的人真心话大冒险。 但是如果选大冒险自然不会有太过分的惩罚，更何况节目宗旨也不是如此，因此最后默认都选真心话。 顾盏乔屏息凝神，赢到最后，第一轮输得是方慧蓉。 方慧蓉按着额头，颇有些叹息地说着“年纪大了果然脑子不好。” 她拉出年纪说，自然是提醒众人她是前辈，因此大家自然也不问太过分的问题，这针对这些天的行程说了些。 游戏过了三轮，方慧蓉输了三轮，神色已然是黑了一半，看着便是发作边缘，蒋艳就在第四轮输了。 顾盏乔注意到魏征没忍住神色嘲讽的笑了笑。 蒋艳这事做的太明显，人情上是如此，在粉丝角度说不定会有人觉得她虚伪势利，因此并不算漂亮手段。 顾盏乔却莫名觉得蒋艳应该没讨好前辈的意思，她或许就是觉得继续这样游戏会玩不下去。 众人问蒋艳真心话，方慧蓉神色稍缓，大约是承蒋艳的情，说自己没什么问题想问。 费丽珊也不问，焦俊祥便直接不敢问，萌萌地说“实在想不出问艳子姐什么，要不就问你最擅长做的菜是什么吧。” 蒋艳叹了口气，这还真是她的软肋：“最擅长做的，大概是各类泡面吧……” 顾盏乔噗嗤笑了出来。 蒋艳看上去做什么都那么利落，居然不会做饭。 轮到顾盏乔发问，她想了想，便问：“你最狼狈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她会这么问，是因为她最害怕自己的狼狈被看在别人眼里，可是蒋艳看上去似乎不会怕。 但是意外的是，火光之中，蒋艳变了脸色。 她的笑容并不像寻常那样无懈可击了，她的眼神甚至有些混乱。 但过了大约三秒她便调整好了自己，将所有的一切神情变化自然地转向了回忆的思索。 她说：“大概在我二十岁出头的时候吧，参加一个聚会的时候，落入了喷水池里，那是我第一次参加高端聚会，因此记忆尤新，相当狼狈。” 这么说着她豁达一笑，俏皮道：“不过现在要是再掉进去我应该要游一圈泳再爬上来。” 众人哄堂大笑，费丽珊探过身来拍蒋艳的手背。 游戏进入下一轮。 月上中天，大约是地面上的火光太亮，倒显得夜空群星黯淡无光。 顾盏乔游戏间隙举目望去，除了密密麻麻的工作人员和摄影机，没有看见莫瞳瞳。 她不禁一呆，因为以往莫瞳瞳的车一定会在附近。 这么一呆便出了差错，她输了这一轮。 她边因为莫瞳瞳的不在场焦虑不安，边看着大家一个个问她问题。 问题自然不会太刁钻古怪，但是为了节目效果，自然也不能太寡然无趣。 焦俊祥便问：“说起来乔乔姐，我发现一路上的风土人情传说典故你都知道的特别清楚，是平时很喜欢看书么？” 顾盏乔：“……” 面对着对方闪亮亮略带崇拜的目光，顾盏乔很难说出自己其实看三行字就会睡着这件事。 她斟酌道：“还行吧，偶尔看几本，不过身边有特别博闻强识的人，因此耳濡目染了点。” 众人说她谦虚。 费丽珊问：“我看你经常脱队，你觉得我们团队怎么样呢？” 顾盏乔有些措手不及，她没想到费丽珊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而且显而易见地带着不满。 她后背冒出冷汗，含糊地说：“我当然觉得大家都特别好，就像一个大家庭一样……” 她如此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力求恳切真实，总算过了眼下这关，然而她还没抹把冷汗，便听见魏征问：“你有喜欢的人了么？” 顾盏乔愣住了。 她该说有，还是该说没有？ 然而沉默已经非常暧昧，魏征在对面了然道：“看来是有了。” 他带着微微落寞的神情，到好像是被失恋了似的。 然而，令顾盏乔说不出话来的还不止现在，因为下一秒魏征便开玩笑似的问：“男的还是女的？” 顾盏乔卡壳了。 这种问题实属一般情况下不会卡壳的问题，顾盏乔想着怎么补救，但是如果说是男的或者干脆说没有又有种对不起莫瞳瞳的感觉，顾盏乔纠结之中，便听蒋艳说：“第二个问题了啊，魏小征。” 魏征举手敬礼，说着抱歉。 顾盏乔一直到聚餐结束，都没缓过神来。 结束后魏征来和她单独说话，对她说抱歉。 “这是台本上可提问的问题之一，我以为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顾盏乔点头不语。 是了，上次节目组来问的时候，她说自己没有喜欢的人。 这可真是此一时彼一时的真实写照啊。 蒋艳听到了魏征对顾盏乔说的话，她走过来，问：“你会怪魏征么？” 顾盏乔沉默片刻，斩钉截铁道：“怪，不然怪谁！” 蒋艳：“……” 顾盏乔的失落持续到了晚上，直到她再一次见到了莫瞳瞳。 她在快要进帐篷时看见了莫瞳瞳的车，便连忙披了件外套跑了过去。 她看见莫瞳瞳的脸的时候还在抱怨：“为什么你刚才不在，刚才真的很险啊，你知不知道……” 她的话戛然而止。 莫瞳瞳脱下外套打开车门下来，正穿着顾盏乔替她挑的那套衣服。 白色的深v无袖上衣和黑色的高腰阔腿裤，穿在莫瞳瞳身上简直恰到好处。 顾盏乔的目光不自觉滑过对方纤细的手臂和修长的脖颈，然后停驻在对方因为害羞而偏向一边的脸上。 夜色中雪肤如玉美人如花，刹那间便隔出现实与梦幻。 大约顾盏乔看的时间太长，莫瞳瞳也顾不得害羞，把眼神转了过来。 如此一来，顾盏乔反而移开目光，望向梢头的明月。 如果与莫瞳瞳目光相接，自己说不定会露出愚蠢极了的表情吧。 然后，她突然感到悲伤。 莫瞳瞳那么好，为什么自己却不能告诉别人，莫瞳瞳属于自己呢？ 自己什么时候能够勇敢地大声地说—— 是，我有喜欢的人，她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51|1.2 录制正式结束那天，每个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疲惫不堪。 节目组包机让所有人回国，这一回堪称豪华设备，甚至有了独立包间。 顾盏乔在飞机上好好睡了个觉，然后随众人一起下飞机，莫瞳瞳不堪忍受机场人员杂乱，从另一个出口走，两人约定在停车场的车里汇合。 众人拖着行李出了通道，就此分别在即。 如此一来，倒也产生了些离别愁绪，方慧蓉抱着焦俊祥抹眼泪，仿佛这是她的亲生儿子似的。 大家似乎都珍惜着这最后的时光，顾盏乔不好意思，便和旁边的蒋艳聊天。 “现在可以走了么？” “……可以吧。” “第一个走是不是不大好？” “……不会吧？” 顾盏乔觉得蒋艳的回答实在太不走心，一听就知道没把她放在眼里。 她因戴着墨镜，肆无忌惮地犯了个白眼，说：“还真是谢……” 当这句话刚说出口的时候，顾盏乔其实听见了尖叫。 但是反应慢了半拍，更何况，注意力也并不在旁边的人身上。 她没觉得这低低的尖叫会和自己有关系，直到一声高昂地尖叫打断了她的话。 有个人冲到她面前，她几乎没看见对方做了什么动作，也没看清对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玻璃瓶里的液体像是慢镜头一般迎面向她洒来，这一刻她头脑一片空白，世界陷入静谧。 然后有人抓住她的手臂，一步拦在了她的面前，把她推到了一边。 ——是蒋艳。 * 莫瞳瞳赶到医院门口的时候是眩晕的。 她恍恍惚惚地走到电话里所通知的诊疗室门口，看见一个人背靠着墙站着。 医院的墙壁白的就好像瓦数过高的白炽灯，对方白色的连衣裙仿佛要和背景融为一体，从走廊尽头的玻璃窗直射而来的阳光穿过因低垂着的头而落下的发丝，莫瞳瞳过了好久才终于看清对方的面孔。 是在新闻报道里被提到的蒋艳。 蒋艳用一块白毛巾盖着手臂，看见莫瞳瞳走来，露出了相当尴尬的神情。 莫瞳瞳心跳加速，连忙冲过去，打开了诊疗室的门。 顾盏乔披着件外套，龇牙咧嘴的闭着眼，把头偏向一边，根据神情的生动情况看，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 而打电话给她的李助理双手十指交叉靠在胸前，做出保佑的表情。 莫瞳瞳：“……” 莫瞳瞳终于看见了一脸不满地看着她的医生。 医生已经包好了纱布和石膏，擦着手问：“你是谁啊，怎么就这样闯进来了。” 莫瞳瞳再次走到门口，看了看门口的科室名。 ——骨伤科。 莫瞳瞳拧着眉头走进来，先对医生说了“对不起。” 顾盏乔这会儿睁开了眼睛，又是哀伤又是后怕堪称百转千回地喊了句：“瞳瞳～” 莫瞳瞳恢复了冷静：“新闻里说是泼洒腐蚀性液体——怎么又是骨伤科？” 顾盏乔便把目光投向了门口。 蒋艳探了一半的脑袋，弯着眼睛露出了抱歉的笑容。 付完费拿完药后，莫瞳瞳终于知道了前因后果。 “当时不知道是什么，觉得后背身体受伤总比脸受伤好，就先把她推到一边去了，结果——你知道的，门口是个台阶，推得方向不对，就……” 顾盏乔抱着骨折的右手臂，总算还是成熟地说：“我知道，那个时候还挺感激你的，虽然想象中的硫酸其实只是消毒液，不过不管怎么说你也算保住了我的脸，而且还受伤了——话说你这个还好吧？” 顾盏乔看着蒋艳的左手上臂，发现红的还挺严重的。 蒋艳用毛巾捂得更严实了些，说：“医生说没事，涂点药膏就行。” 顾盏乔便放心地笑了笑。 她回想当时的情形，觉得只要蒋艳不是幕后黑手，就绝对属于无私救人的范畴，顿时对蒋艳的内在品德起了敬仰之心，伸手道：“这回虽然是虚惊一场，但是还是谢谢你了。” 蒋艳看着顾盏乔绑着石膏的右手，和自己拿着毛巾的右手。 顾盏乔换了只手：“……还是谢谢你了。” 蒋艳伸出左手回握：“不用谢，不用谢。” “以前对你有偏见，也是我太不成熟。”顾盏乔继续反思。 蒋艳便也说：“以前我对你也有偏见，没想到这回你居然能不怪我。” 两人微笑对视，似乎冰释前嫌。 半晌，顾盏乔问：“你为什么对我有偏见？” 蒋艳：“……” 这个问题最终还是没有得到回答，顾盏乔被满脸寒冰的莫瞳瞳领回了车上。 顾盏乔后知后觉，发现莫瞳瞳的心情不是很好。 她此时已经摘下墨镜和口罩，虚脱一般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长长的睫毛像圈小扇子一般，正在轻微地颤动。 随便扎着的马尾已经非常散乱，微微蜷曲的碎发海藻一般蜿蜒在椅背之上。 顾盏乔将脸靠近莫瞳瞳，讨好又心虚地说：“我这不是没事嘛，瞳瞳。” 莫瞳瞳睁开眼睛，直起身体转过头来：“现在这件事是谁在处理？肇事者已经抓起来了么？” 顾盏乔一呆，她是不知道这种事的，因此思索半晌，犹豫道：“不知道，可能会移交公司处理吧。” 莫瞳瞳又问：“你有没有打电话给曹佳轩？” 顾盏乔又是一阵惊惶，她从刚才开始就惊慌失措，只顾着叫通知莫瞳瞳，居然忘记跟曹姐说了。 莫瞳瞳便拨通曹佳轩的电话，然后把手机递给了顾盏乔。 曹佳轩在电话那头很笃定地说：“是乔乔吧。” 顾盏乔“嗯”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其他，曹佳轩又说：“我很失望，我居然是通过别人才知道这件事。” 曹佳轩的声音低沉冷静，听不出失望的意思，顾盏乔却觉得冷汗都要下来了，低声说着“对不起。” 曹佳轩不做回应，继续道：“这件事也是我没有告诉你，以后你的事最好避免直交公司处理，我们会以工作室的名义解决。” 顾盏乔还没来得及消化掉这句话的意思，曹佳轩的下一句话又把她砸的晕晕乎乎。 曹佳轩说：“近期做好和星能解约的准备。” 然后，电话就挂了。 顾盏乔脑子里只回荡着一个词—— 解约。 她都在星能名下十多年了，居然要解约了？ 但是公司和曹佳轩比较一番，自然还是曹佳轩更值得相信。 顾盏乔也不准备追问，半呆滞地把手机还给了莫瞳瞳。 然而莫瞳瞳没接手机。 顾盏乔只觉得有阵轻风从身前掠过，莫瞳瞳的头就扑在她的颈窝，把她紧紧抱住了。 还没来得及心跳加速，突然在肩膀上蔓延而开的湿热感，就令顾盏乔心头一紧。 她很想问“怎么了瞳瞳”，然而好像有谁扼住了她的喉咙，令她只觉得喉头发颤，却说不出话来。 莫瞳瞳低声开口：“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莫瞳瞳好像说了无数句对不起，顾盏乔才终于开口道：“你不要乱说，你没有错。” 她心乱如麻，满脑子想：瞳瞳是哭了么？她不会哭了吧？ 顾盏乔这辈子被人说了无数次爱哭鬼眼泪包，第一次发现眼泪有那么强的杀伤力。 此时她手足无措神魂不定，解约的事扔到了九霄云外，甚至在心中祈祷诸天神佛，让莫瞳瞳停止哭泣。 莫瞳瞳声音沙哑，湿热的吐息喷洒在顾盏乔的颈侧：“因为我有毛病，所以才不能陪在你身边。” “这不是什么毛病。”顾盏乔连忙反驳。 其实她还想说“就算你在我身边也不一定有用”，但是这会儿好像有什么神奇的力量令她临时学会了深思熟虑，让她觉察到这句话可能不适合说。 她都没来得及对自己的成长有所得意，莫瞳瞳又说：“这就是一种病，还是因为我的懦弱和逃避才治不好的病，我早就知道，并不是洁癖或者社交障碍，我只是活在一种只有我自己的幻象里，并觉得这样无比安全。” 顾盏乔抱着莫瞳瞳的头：“你看，你一直都很好啊，做菜好吃生活规律，比一般死宅好多啦。” 莫瞳瞳可能眨了下眼睛，因为湿热处仿佛被小刷子扫过，带来阵挠心的酥痒。 莫瞳瞳按着顾盏乔的肩膀直起了身子。 她的眼珠还带着微微的湿润，睫毛因为被沾湿而更加黑亮。 顾盏乔觉得自己受到会心一击，萌的下一秒就要流鼻血了。 莫瞳瞳带着专属于她的哭腔，闷闷地说：“是啊，一直都是这样的——可是现在，我不想要一个人了。” “我的生命里，要有你啊。” * 顾盏乔一直到回家都挂着一脸荡漾的笑容。 她怀着幸福地心情睡了个满足的觉，第二天被曹佳轩叫了起来。 “已经知道幕后黑手是谁了。”曹佳轩说，“宋敖观，买凶想让你吃个教训，没想到买了个傻子——不过你这个仇恨拉的是够妥啊？” 顾盏乔的心情好到了一般事不能令她有所动容的程度，因此就算得知了这样的消息，仍挂着甜蜜的和善的笑容说：“毕竟天妒红颜。” 曹佳轩：“……” 曹佳轩不禁对顾盏乔另眼相看，这才几天啊，她都敢在自己面前梦游了。 曹佳轩便伸出手狠狠给了她一个暴栗，把她打醒了。 她微笑地看着揉着脑袋的顾盏乔：“你觉得是哪个天在妒哪个红颜？” 顾盏乔不说话了。 曹佳轩那文件包戳着顾盏乔被石膏裹着的手臂：“本来还想着帮你接些工作，结果你又断手断脚了，我看你是不想混下去了。” 曹佳轩这么一说，顾盏乔才算真的清醒起来了。 她想起来，自己明明是打算不断强大起来，然后和莫瞳瞳勇敢地将真实的自己展现给世人的。 她连忙说：“有工作我都去做啊，医生说我一个星期就能拆石膏了。” 曹佳轩冷笑：“为什么人家剧组要等你一个星期？” 顾盏乔更积极了：“是电视剧么？谁的？什么题材？我现在对演戏超级感兴趣！” 曹佳轩：“……” 不得不承认去，过去十年，就算是刚开始的时候，都没见顾盏乔有这样的热情。 曹佳轩想了想，觉得顾盏乔要是那么有决心，说不定还真能趁热打铁。 她掏出手机滑了几下，然后点了目前时间上试镜最适合的一条—— “嗯，叫《金盏侠缘》，古装轻喜剧，编剧……呵呵，目童。” 52|51.1.2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顾盏乔觉得曹佳轩提到这位传说中的收视保证神级编剧的时候，好像冷笑了一下。 但是等她想要再仔细看一下的时候，曹佳轩已经恢复了以往的面无表情，上挑的黑色眼线显得整个面孔天然地带着嘲讽。 她说：“这个剧不错，女主的人设很适合你，你好好准备一下，下星期准备试镜。” 说到这儿，她停顿了一下，目光放在顾盏乔的脸上，细细端详了一番，又说：“你还可以找瞳瞳对对戏嘛。” 顾盏乔不解其意。 莫瞳瞳好像连电视剧都不看，还会对戏？ 不过大概正因为太过茫然，她反而点了点头。 “试镜的内容我晚点发给你，这一回，可是只许成功……” 曹佳轩这句话说完，还没等顾盏乔叫苦就已经整了下衣服离开。 只留下反应过来的顾盏乔嚎叫道：“你在开玩笑么？那是目童的剧，不能因为名字俗气就给这么高的要求啊。” 门口传来落锁的咔嚓声，曹佳轩已经离开。 莫瞳瞳路过门口，说：“饿了么，乔乔。” 顾盏乔看着一桌子的高钙食物发呆。 她所吃惊的除了菜色的丰富美味之外，还有这一回居然没有分盘。 莫瞳瞳除了将两碗饭分盛在两个碗里之外，其他都装在一个盘子。 顾盏乔看着看着就感动地想要哽咽，说：“瞳瞳，你千万不要为难自己。” 莫瞳瞳不明所以。 “其实分盘确实更干净方便些，你会不会不习惯？” 莫瞳瞳恍然大悟，诚恳道：“今天的菜做的太多，盘子不够了。” 顾盏乔：“……” 话虽如此，能接受一起吃饭，实属一种进步，顾盏乔坐下来吃饭，忍不住说起曹佳轩刚才说起的事。 “……试镜也没什么，可是就算是以前，曹姐也不会叫我必须成功，更何况这回是目童的新剧……” “咳咳咳咳……” 莫瞳瞳咳嗽起来，她好像在吹汤的时候被呛到了。 顾盏乔连忙用手拍莫瞳瞳的后背。 她顿时又自我反省起来，莫瞳瞳在餐桌上向来礼仪完备仪态良好，很少有说话的时候，一定是因为自己话说个不停，才会让莫瞳瞳呛到。 于是这一回她一边帮莫瞳瞳顺气，一边发誓说“以后再也不在吃饭的时候说话了”。 莫瞳瞳顺过气来，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问：“什么剧？” 顾盏乔抿嘴摇着头，表示不说话了。 莫瞳瞳：“……” 当顾盏乔发现莫瞳瞳和自己同时放下筷子的时候，顾盏乔觉得自己今天是吃多了。 因为她向来是比莫瞳瞳吃的快的。 她捏着小腹，觉得明天那里可能就会长出莫须有的赘肉来。 如此一想，不禁哀怨道：“怎么办，明明要试镜了，我却要胖了。” 莫瞳瞳斟酌片刻，还是问：“什么剧？” “长岚影视的《金盏侠缘》，对了瞳瞳，你和岳总很熟悉呢……” 这一回虽然提到岳长岚，顾盏乔却没了之前的纠结心态。 因为现在瞳瞳的恋人已经是她了，所以其他人都不足为惧。 莫瞳瞳抬眼看了眼莫名挂上骄傲表情的顾盏乔。 她记得就是在写这个剧本的时候，她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顾盏乔。 这部剧里的女主角，便难以避免地染上了顾盏乔的影子。 或许还有自己的影子。 如果顾盏乔去演女主角…… 莫瞳瞳耳朵发烫，觉得这就好像梦境成真。 她并没有想要不要告诉顾盏乔自己是目童的事，因为觉得这件事也没什么可说的。 于是她只说：“你一定会很适合这个角色。” 顾盏乔一愣，然后她脸色大变，摆手道：“没有没有，虽然你和岳总是朋友，但我绝没有让你走后门的意思！” 莫瞳瞳：“……” 顾盏乔拿手指在桌子上划着圈圈：“我我也不是以前的我了，这一回，我一定会努力的。” 到下午三点的时候，曹佳轩把试镜时间和试镜地点都发过来了。 她又补充说明这回的剧本是绝密不给提前透露，因此自己好好揣摩。 “好好揣摩”四个字还加了粗，顾盏乔不明所以，实在不懂一个什么消息都还没有的剧能怎么揣摩。 不过眼下既然动力十足，自然也不会什么都不干，顾盏乔找出之前的表演老师给她的从来没看过的资料，不断揣摩起来。 揣摩着揣摩着，便在沙发上睡着了。 约摸半个钟头后，她猛然惊醒，看了看时间，尖叫起来。 莫瞳瞳听见尖叫跑了出来，她以为或许碰到了蟑螂，还戴上口罩拿了手套。 顾盏乔以鸭子坐的姿势跪坐在沙发上说：“怎么会这样，我居然睡着了。” 莫瞳瞳：“……” 莫瞳瞳揣摩着顾盏乔地意思，试探道：“我监督你？” 顾盏乔高兴地扑倒了莫瞳瞳的怀里：“瞳瞳，你真是太好了。” 莫瞳瞳：“……” 于是莫瞳瞳也坐在沙发上陪顾盏乔看经典电影。 看了一半，顾盏乔问：“你看过这个么？瞳瞳。” 莫瞳瞳点了点头。 “那么我们换一部？这个呢？”她拿出另外一张影碟。 “看过。” “这个？” “看过。” “那这个？” “看过。” …… 顾盏乔震惊地看着莫瞳瞳：“我从来没见你看过电影，你怎么看过那么多。” 莫瞳瞳便说：“我以前看过很多。” “为什么？”顾盏乔下意识这么问。 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或许并没有太深的含义，问出来以后却想，哦，自己是在询问莫瞳瞳的过去么？ 每个人都有那么多的回忆，她有，莫瞳瞳当然也有。 于是她不自觉地期待起来。 她期望着莫瞳瞳对她讲述她的过去，然后她也可以像莫瞳瞳分享她的回忆。 莫瞳瞳愣了一下。 她下意识避开了顾盏乔的眼神。 当她只能在狭小的房间里独自度日的时候。 除了电影和书籍，她简直不知道还有什么其他可看。 她含糊地说：“以前喜欢。” 顾盏乔觉查到了莫瞳瞳的闪避。 她心中失落，却还是强打精神，盘腿转向了莫瞳瞳，道：“怪不得曹姐叫我跟你试试戏呢，看来你应该确实懂。” 莫瞳瞳：“……” 莫瞳瞳想，曹佳轩叫顾盏乔找她对戏的原因，应该不是觉得她阅片无数。 她咳嗽了一下，算是接收了曹佳轩的意思，便开口道：“其实我知道这部片子的女主是什么样的——她是相府的大小姐。” 顾盏乔懵懵懂懂，不知道自己已经得到了最准确的内部消息。 她问：“大小姐，刁蛮的那一种么？”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她演过不少刁蛮大小姐。 莫瞳瞳摇了摇头，她看着顾盏乔，眼神不自觉变得复杂。 她要是在顾盏乔面前形容女主角，就好像是在吐露着自己心目中对于顾盏乔的印象。 这样的联系令她说不出话来。 更何况，她本来就不善言谈。 但是，如果说这世界上有最适合演女主角玉金盏的人。 那这个人就是顾盏乔。 于是她说：“那个人，那个女主角——她很像你。” 顾盏乔：“啊？” 直到顾盏乔拿到试镜的那一天，她都在想：很像她的女主角？那该是什么样的。 同时她还在想：莫瞳瞳连绝密剧本都知道，和岳总关系真的很好啊。 这想法令她在试镜那天的现场遇见岳长岚的时候，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岳长岚应该是评审者之一，她顺着长廊走来时气场十足，周围的人都自动为她让了条道出来。 走到顾盏乔身边的时候，她停下了脚步。 顾盏乔看到如瀑一般的长发微微晃动，便露出一张苍白的，但带着温和笑容的面孔来。 她温声开口：“你也来了啊乔乔，那要加油啊。” 她伸手拍了拍顾盏乔的肩膀，然后走进了房间。 岳长岚消失于视线之后，顾盏乔下意识想要抬手揉一揉肩膀。 她觉得自己的肩膀奇怪地变得僵硬，似乎岳长岚的手还按在上面似的。 但她的手抬了一半，又重新放下了。 她觉察到在场至少有一般人已经将目光放在了她的身上。 他们用探究地目光扫视她，评估她，思索着她会在这场表演中展现多大的能量。 而被这样的目光扫视着的时候，顾盏乔下意识挺起了腰板。 这久违了的目光令她意识到：她顾盏乔，又回来了。 试镜片段一份份发在了在场的人的手里。 其实在场的人也不是很多，多是近期在热头上的小花，她们大约反而忌惮顾盏乔，因此纷纷围到她身边想看她抽到了什么。 她抽到男女主角互动的一个片段。 不知前情，男女主角坐于树下，男主给女主吃馒头，女主不要，并列举以往自己所吃的山珍海味。 还是个刁蛮任性的大小姐。 顾盏乔想。 这片段看上去很容易演的生动，因为几乎全是对话。 所有人大约都这么认为，羡慕着顾盏乔的好运气，又或者羡慕着她的靠山，神色不一地纷纷散去。 但是莫瞳瞳说了，这并不是一个刁蛮的大小姐。 顾盏乔思索片刻，突然觉得这场景有点眼熟。 53|52.51.1.2 放在盖着红布的长桌上的名卡一字排开，“岳长岚”在中央靠右第一，再右边是“目童”。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目童不会出现。 她从来没在娱乐圈出现过，因此人们提起她来，仿佛更添了几分神秘，就像是隐藏于幕后的终极boss，又跺跺脚就能给娱乐圈带来一番腥风血雨，等待着在某个时刻突然出现的所为关键人物…… 当然这只是想象。 岳长岚举步走到已经先来一步的导演身边，握手寒暄后，便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后，又拿起一只手机，架在了属于目童的位置上。 导演是个三十多岁的青年，笑道：“目童老师也会给出评价么？” 他只是这么说说，实际上早就听说，目童基本不对演员的选择有任何表示。 虽然岳总每回都将试镜实况转播给对方看。 岳长岚莞尔笑道：“或许吧，这一会的话。” 她发短信给莫瞳瞳：试镜马上开始。 莫瞳瞳收到岳长岚的短信的时候已经打开了电脑。 而且不知为何，她感到非常紧张。 她从电脑屏幕里看见试镜现场，看见空荡荡的房间和摄影机，看见了来来往往的诸人。 她只想：哦，顾盏乔要在这样的地方试镜。 她又想：这该多紧张啊，空荡荡一片，又被那么多目光逼视，她光是想象，便已经头冒冷汗，无法深思。 她想着这些的时候，顾盏乔发来了微信。 顾盏乔：我马上要去试镜了[紧张]，已经开始叫号了 ＞_＜ 莫瞳瞳一呆，立马回复：你抽到的是什么，给我看看。 顾盏乔很快发来一张照片。 莫瞳瞳将里面的片段扫视而过，恍然大悟。 被省略的前情其实是，男主因误会将女主掳来，却又遇到追杀，男主为将女主保护好身心俱疲，在树下小憩，饥寒交迫，因此吃起干粮。 那个时候的女主角—— 莫瞳瞳这样回复—— 莫瞳瞳：她又紧张又害怕，她强装镇定，实际心中满是恐慌。 顾盏乔回复：你怎么知道？ 莫瞳瞳哑然。 是了，若顾盏乔不知前情，本就很难知道该这么演的。 她又看了一下片段。 莫瞳瞳：一男一女坐于树影之下，两人又不甚熟悉，不是相熟的关系，又不是条件相当的友人，男主游侠之气很重，女主却是深闺小姐，以此为前提，便能得出这样的结论。 莫瞳瞳这席话发的别扭，她有自己的文本书写习惯，但是对方是聊天的对象，她少有和别人讨论文本的时候。 顾盏乔发了一串崇拜的表情。 顾盏乔：瞳瞳，你好厉害~ 莫瞳瞳经常被人夸奖，此时却不知为何脸色一红，微微笑了起来。 顾盏乔得了莫瞳瞳的指点，心中又揣摩了一下。 她其实想起一件事。 当时她刚刚到莫瞳瞳家，莫瞳瞳将两菜一汤分盘，她觉得自己受到了轻视，便发起脾气。 当时她说的一堆要求，虽然也是寻常女星为维持身材会遵循的要求，实际上未尝不是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 大概是为了表示，你也别嫌弃我，我还看不上你呢。 她当时会产生这样的想法，除了第一次遇到莫瞳瞳这样的态度，还因为先前所遭遇的事实在给她造成了重大的打击，以至于光靠内心的自我肯定已经维护不了自己的至尊，只能付诸言语…… 唔，大概是这样吧。 分析自己的内心优点怪怪的，顾盏乔就分析到了这。 但是她觉得这位大小姐，或许也是相似的心情。 她默念着其中的句子。 “我不吃你的馒头。”谁又稀罕你的馒头。 “你可知什么是黄葵伴雪梅，又可知道佛跳墙有多少种种类？鱼翅清蒸不错，黄焖更是美味，若说鲜味，直可以让你吞掉自己的舌头……我喂狗的糕点，都是苏南的名厨做的。”我自有我的锦衣玉食，又何必要沦落到和你相同的模样。 白纸黑字上的人物渐渐鲜明起来。 寥寥几句对话，顾盏乔似乎看见了那从天堂跌落人间的小姐，和那熟知市井的游侠。 游侠气小姐的娇贵，却也心含愧疚，他冷言嘲讽，拐弯抹角说着世俗的艰辛，实际却想要小姐不要白白饿着肚子。 小姐句句反驳，最后中了言语的陷阱，要把掉在地上的馒头给吃了。 游侠想：她若真要吃了，我便打飞了那只脏了的馒头，给只新的。 但是小姐把打飞的馒头又找了回来，然后仔仔细细地吃了下去。 她还是这样想：我总归不会输给你。 工作人员叫她的名字，助理把她拉了进去。 她迷迷瞪瞪，仿佛还在梦中。 她看见一棵棵高耸的乔木，湿润的土地散发着泥土的腥味。 对面坐着一排人，为首的笑眯眯，左边的面无表情，边上的转着笔，右边对她点了点头，说了句什么。 她细细看去，又看见边上有个名牌，写着一个“瞳”字。 她这才惊醒，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她也发现，自己看到的那个“瞳”字，其实是被拆开的两个字，写作“目童”。 她如梦初醒，却信心满满。 她冲所有人鞠躬，然后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 顾盏乔表现结束，王导演望向制作人，制作人望向岳长岚，岳长岚看着手机，看见莫瞳瞳回—— 莫瞳瞳：对，这就是玉金盏，一模一样，就是我想象中的玉金盏。 岳长岚想：无论如何，莫瞳瞳总不会撒谎，而且这一回顾盏乔的表现，确实和想象中或者说传闻中的完全不同。 她微微点头，示意下一个进来。 顾盏乔从容走出房间，然后靠着墙吐出一口气来。 她问给她送来热水的李助理：“我表现的怎么样，还好么？” 李助理连连赞叹：“特别入戏，特别真实。” 顾盏乔对李助理的话抱有怀疑，但是她总不能让人家为难，因此喝了口水，决定先去一下卫生间。 她觉得这回也够悬，要不是目童老师的名字太像“瞳”让她跳了戏，她说不准得晕晕乎乎好一会儿。 那么说起来，这也真是缘分。 目童的名字和瞳瞳的那么像，瞳瞳又是目童的书迷，自己又要演目童的新戏……额，不管怎么说希望是自己吧。 顾盏乔在隔间里给自己打气。 这时，她听见外面有人说话。 “我听说，这回是有内定的。” “真的假的，定的谁？顾盏乔？” “哈，要真定的顾盏乔，我还不会不服气，虽然她演戏是坨屎吧，架不住人脸美成了一朵花，但是我听说……是景文思。” “啊？她？” 顾盏乔都来不及生气对方说她演技是坨屎了。 她满脑子都被这角色原来已经内定吸引去了注意力。 要是已经内定了，那她怎么办？虽然只是短短一段剧情，但她已经喜欢上这个角色了。 这简直是从前从来没有过的事。 她继续听对方怎么说。 “你说也是，她是长岚影视捧得人，自然比我们这种外来的更有竞争力。” “凭什么啊，目童老师的剧又不是长岚垄断的。” “男主角是长岚那小鲜肉，肯定捆绑销售卖卖cp咯。” “人焦俊祥看得上景文思？我看她就是抱干爹大腿上来的，要不就是干妈。” “不过我还听说，目童老师和长岚的岳总，是……那种关系。” “恋人？” “嗯哼。” “不是吧，目童老师男的啊。” “必须男的啊，你以为《鬼凭桥》那种小说女的写的出来？” 鉴于后面对方的对话已经走题，顾盏乔就没继续听下去了。 她满脑子就两个念头—— 景文思是谁啊？ 目童原来是男的啊？ 后面一个念头只是顺便想想，主要还是头一个。 她从厕所出来在手机上搜索景文思，首先知道了对方是长岚影视的人，其次知道了对方并不算新人。 太惭愧了，她甚至还和顾盏乔有过合作，只是顾盏乔把人家忘记了。 不过那个时候顾盏乔目中无人，能将别人记住才叫做奇怪的事情。 不过她记得景文思五六年前和她合作的时候已经比她年纪大了五六岁，现在百科上的年龄却比她小了一岁。 虽然娱乐圈年龄向来成迷，这种程度的突然改动还是令顾盏乔侧目不已。 她跟着李助理走进电梯，抬起头来，就看见了景文思。 顾盏乔：“……”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冤家路窄？ 景文思看见她似乎也有点惊讶，掐着声音喊道：“哎哟，乔乔姐，您还来试镜啊？” 顾盏乔：“……” 景文思扶着墨镜，尖尖的下巴上打着足以令顾盏乔瞎眼的高光。 “要我说，这太委屈你了，那个那个，不是俗话说的好，落难的凤凰不如鸡——不对，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哎呀，总而言之，以你的地位，要是我，绝不肯拉下脸的。” 顾盏乔将脸偏向一边，避开几乎要迎面溅上的唾沫。 她暗想：怪不得认不出来呢，就这腮帮子削的程度，和快打成香肠的嘴唇，我要是认的出来，我就可以以骨灰寻人了。 她这样想着，便自然而然情不自禁地开口道：“是啊，你的脸应该是僵到拉不下来了。” 景文思：“……” 李助理：“……” 在尴尬的沉默中，电梯到了底端。 顾盏乔想起自己曾经所做了决定，是的，她明明决定不得罪别人的。 她恳切地开口：“不好意思，我真没说你整容过度的意思，我就是很自然的，很寻常的——对的，这只是寒暄而已。” 李助理连忙把顾盏乔拉了出去。 她算是看透了，想要在言语讨厌人的程度上打败顾盏乔，只能在顾盏乔状态不好的时候。 54|惊愕 顾盏乔被李助理拉到停车场的时候，嘴里还在絮絮叨叨。 “我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她是不是又要记恨我了？我会不会下一回要被泼硫酸了？” 李助理：“……”作为一个专业生活助理，她还没点亮这方面的技能。 但是她知道这会儿总不能不说话，因此还是说：“怎么可能，我觉得景小姐应该没有生气的。” “可是她脸色看起来不好。”顾盏乔说。 她停顿了一下，又说：“不过她那脸色也看不出来好还是不好。” 李助理：“……” 就在李助理情不自禁地要说出吐槽的时候，一声轻笑打断了她们的对话。 银色轿车开着车窗停在她们身边，车主中长黑发，白色上衣，到了她们身边，便摘下了墨镜。 李助理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不动声色地想了一会儿，也没想起来，直到顾盏乔解开了她的疑问。 顾盏乔说：“薛珍珍，你怎么会在这。” 顾盏乔说这句话的时候，薛珍珍也同时说：“乔乔，景文思私底下可是说过你坏话的。” 顾盏乔下意识点了点头。 然后她愣了一下，想：这是怎么着，薛珍珍为什么就这么自然而然毫无滞碍地和她来说话了？她都不会害羞的么？ 老友重逢，顾盏乔的感觉却非常奇怪，但她向来不喜欢退缩，因此便直说道：“你私底下不是也说过。” 薛珍珍笑容一僵。 顾盏乔便直接拉着李助理擦着她的车头走了。 她头也不回，看起来豁达无情，落后一步的李助理，却看见了对方紧紧抿起的嘴，和皱起来的眉头。 * 莫瞳瞳坐在书房窗户前翻着书。 厚厚的大部头的书籍放在双腿之间，指尖划过密密麻麻的小字，双眸却渐渐失焦。 莫瞳瞳用手指敲着书面，突然想到什么，发短信给岳长岚。 莫瞳瞳：女主角人选今天会确定吗？ 发完之后，她才恍惚意识到岳长岚现在已经很忙，不应该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去问她。 莫瞳瞳连忙补救：这些事我都想了解一下，应该去联系谁呢？ 她第一条发过去的时候，岳长岚已经回复：晚上会确定。 这时候莫瞳瞳的第二条短信已经送达，岳长岚回复：你可以继续问我。 可是岳长岚越是这么说，莫瞳瞳越觉得不好意思询问，何况她最想知道的消息本来就只有顾盏乔会不会入选。 于是她虽然不好意思还是又问：那到时候可以把结论告诉我么？ 岳长岚用手指划过莫瞳瞳的提问。 她忍住了所有几乎要脱口而出的问题，最后只简单了回了一个“好”。 然后她重新抬头望向办公桌前小心翼翼地望着自己的焦俊祥。 “片场听导演的话，自己努力些，总归是没问题的，你也不需要在我这儿请示些什么。” 焦俊祥这次来岳长岚这儿请示其实也是得了经纪人的命令。 他成为力捧对象后，不仅上了业内看好的真人秀节目，还立刻接到大神编剧新剧男主角，经纪人和他一起高兴了两天，最后却凝重道：“你是不是应该去岳总那儿报个道？” 两人都觉得这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因此更担心里面到底是什么馅的。 实不相瞒，焦俊祥这次前来，做好了或许会遭遇什么潜规则的准备。 岳长岚这样有的没的说了两句，反而令他更紧张了。 他磕磕绊绊地说：“那么岳总，那么岳总没有其他……我是说，也许有什么事想问。” 他虽做好了准备，说到这里，却涨红了脸低下了头。 岳长岚单手撑脸划着手机，突然想到什么，便说：“对，是有件事想问。” 焦俊祥重新抬起头来，紧张地看着岳长岚。 岳长岚双手交叉，抵在下巴上，带着深思的表情说：“顾盏乔和她的助理，相处的很好么？” 焦俊祥：“……欸？” 问起顾盏乔这件事着实超出了焦俊祥的心理预期。 他虽然可以算半个顾盏乔的粉丝，但是这回真人秀上因为角色定位和各种阴差阳错，和顾盏乔完全没有熟悉起来。 但是既然岳长岚问起，他便还是绞尽脑汁地回想了一下。 说起来，就算是费丽珊前辈，似乎也对顾盏乔总是离队找她的助理颇有微词，这样看来，应该是非常要好吧。 于是他点了点头：“对，两人在节目间隙几乎是形影不离了。” 岳长岚“唔”了一声，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焦俊祥等着岳长岚说其他话，但是等了几分钟，却等来了一句“你怎么还在这？” 焦俊祥便连忙鞠躬退后，关门离开。 岳长岚用手指敲了几下桌面，然后拨通了一个电话。 “王导，女主角的话，还是顾盏乔吧。” “……对，因为目童也看好顾盏乔。” “这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我们本来不是也并没有确定女主角是谁么？” “景文思？她没有跟我说过这件事。” “嗯，就这样吧。” 岳长岚挂断了电话。 她第一时间回复莫瞳瞳—— 岳长岚：女主人选确定会顾盏乔。 莫瞳瞳：谢谢。 莫瞳瞳：^-^ 岳长岚看着后面微笑的颜文字笑出了声。 是谁教莫瞳瞳还能这么做的。 然而笑容很快渐渐隐去，她若有所思，最后还是将手机放到一边，批起了文件。 * 顾盏乔在莫瞳瞳打开门的第一时间，就想直接扑到莫瞳瞳身上去。 但是她最后没这么做，这并非是因为李助理站在她身后，而只是她单纯地觉得自己目前风尘仆仆，满身尘土和从女人堆里沾染来的香水味，并不适合碰莫瞳瞳。 但是她实在太想抱抱莫瞳瞳了，于是急不可耐地拖鞋冲进房间，开始洗澡。 莫瞳瞳和李助理四目相对，李助理只觉得这位排在她前头的助理眼神冰冷，气势迫人，几乎要令她后退一步。 因此她稍稍点头，便告辞离开。 李助理一进入电梯，莫瞳瞳就松了口气。 她刚才心里还一直在想，要是对方和她打招呼的话，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她最近看了一些这方面的书籍，也做了些这方面的练习，但是想象和实际有些差距，最后她总算暂时做到了直视别人的眼睛，却忘记应该说些什么话了。 下一次的话，一定要把“你好”说出来。 莫瞳瞳在心里做了这样的决定。 顾盏乔洗澡出来，套了件长长的t恤，便迎头撞在了莫瞳瞳的怀里。 她抱着莫瞳瞳，也不说话，光用脑袋抵在莫瞳瞳的肩头。 顾盏乔的头发还有点湿漉漉的，莫瞳瞳便问：“你还要吹头发么？” 顾盏乔警觉道：“不是吧，这么点湿度你也嫌弃。” 莫瞳瞳：“……” 莫瞳瞳：“没有，我是怕你生病。” 顾盏乔顿觉甜蜜，凑上去想要亲一亲莫瞳瞳的脸颊。 莫瞳瞳下意识避开了，她觉得不好意思，并不太习惯。 顾盏乔也没有太在意，她勾着莫瞳瞳的脖子到了餐桌边上。 看着一大桌子饭菜，她说：“你知道么，今天我念那些台词的时候，口水都要下来了，就好像我真吃过似的，那么说能写成这样的目童好像真的很厉害啊。” 顾盏乔当着自己的面夸她，莫瞳瞳表示有点不好意思，她还没来得及说点自我谦虚的话，顾盏乔又说—— “不过目童一个大叔能把小女生的心情写的那么细腻，好像也有些厉害的。” 莫瞳瞳：“……” 莫瞳瞳：“……大、大叔？” 莫瞳瞳太震惊了。 甚至连顾盏乔都发现了莫瞳瞳的震惊。 顾盏乔思索一番，觉得莫瞳瞳一定是作为读者无法接受自己偶像的真实形象——当初她的课程老师便说过粉丝与偶像之间的距离感有多重要。 这么一想，顾盏乔顿觉是自己的不对，便打个哈哈略过了这个话题，吃起了晚餐。 直到吃完晚餐之后，顾盏乔也没有提起试镜的具体事宜。 莫瞳瞳虽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多问，她暗想：既然岳长岚也说了人选已定，想来顾盏乔自己这儿应该也不会太慌。 直到晚上打开电脑，莫瞳瞳看见顾盏乔在【万事有因也有果】里聊天—— 猫咪物语：我！紧！张！的！快！要！炸！了！ 金戈铁马：怎么啦？ 猫咪物语：人生的抉择和分岔路口，决定着未来命运的重要一战！ 芒果干：……中二病？ 猫咪物语：我要失眠了qaq 金戈铁马：摸摸头。 莫瞳瞳想要回复，但又不知道回复什么。 她想：顾盏乔如果那么在意这件事，又为什么不对自己说呢。 她还未深想，又看见右下角跳起了一个崭新的图标。 莫瞳瞳下意识点开，看见了一个讨论组。 她的所有思绪便都先被讨论组里的对话打散了。 牡丹花下死：首先，我想，对于猫咪物语可能是乔乔这件事，大家应该都发现了吧。 55|征途 这宛如敌后根据地一般的即视感是怎么回事。 莫瞳瞳并不知道顾盏乔曾深夜登陆自我暴露的事，因此只觉得这个讨论组里的人有着神奇的手段。 顾盏乔还在另一个群里炸毛求安慰，金戈铁马一边在另一边顺毛，一边在这个讨论组里说—— 金戈铁马：先别那么说，种菜姑娘是新拉进来的。 牡丹花下死：……这不是已经说了。 种菜姑娘：…… 金戈铁马：你吃惊么姑娘？ 种菜姑娘：……不吃惊。 金戈铁马：果然如此么。 金戈铁马：该怎么说，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你好像早就知道了。 种菜姑娘：啊。 莫瞳瞳在电脑前单手撑着头，觉得脑袋有点痛。 似乎也不是会不会暴露的问题——但是怎么就那么快暴露了呢？ 仔细想来，顾盏乔和她加进这个群，也就不到半年的事情。 那么说来，要说这半年到底有什么问题的话，或许是顾盏乔实在太空，泡在这个群里的时间太多了。 果然，当莫瞳瞳问及“到底是怎么发现的”的时候，大家五花八门的蛛丝马迹，全是顾盏乔自己暴露的。 芒果干：最可疑的果然是乔乔出国的时候她居然也刚刚好在相同时区的国外。 金戈铁马：乔乔受伤的时候猫咪不是也总是呆在群里聊天然后说因为受伤哪都不能去么。 黑凤梨：还有一个沉默寡言很难搞的室友。 牡丹花下死：查了ip之后，地址也就在乔乔所在的省市。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了半天，莫瞳瞳发现这个群里居然没有最爱乔乔。 她都不怎么说话，都被拉了进来，这个昵称就是狂热分子的家伙为什么没进来？ 她这么疑惑着的时候，金戈铁马解释了—— 金戈铁马：不过暂时先不要告诉最爱乔乔吧，他要是知道了应该分分钟暴露 牡丹花下死：我倒觉得他可能是利益相关者，或者现实中就已经和乔乔认识的人。 莫瞳瞳回忆了一下现实中顾盏乔身边的人，对这一结论不敢苟同。 最爱乔乔和身边任何一个人都合不上号，不过圈内人倒是有可能。 不过这样说起来，这个群里面圈内人本来就已经够多了。 莫瞳瞳切换着两边的窗口，看着群里的人精分聊天。 群里—— 金戈铁马：千万别紧张，保持平常心就好。 芒果干：缺钱么，我可以资助。 牡丹花下死：先资助给我吧…… 讨论组里—— 金戈铁马：那么乔乔紧张的就是新戏咯？ 牡丹花下死：芒果你也太明显了。 芒果干：第一次和偶像那么接近=￣w￣= 牡丹花下死：你这个富二代也太失败了…… 黑凤梨：应该是新戏吧，上次那件事以后影响很大，广告都撤了好几个。 金戈铁马：有没有内部消息是什么戏，能不能上？ 黑凤梨：我一个一百八十线怎么可能知道。 莫瞳瞳冷眼旁观，思索片刻，输入发送—— 种菜姑娘：《金盏侠缘》。 牡丹花下死：哇哦真的假的。 芒果干：2333这什么土气的名字，乔乔要少接奇怪的剧啊。 莫瞳瞳倒没觉得自己的剧名特别烂，也不在意别人怎么说。 她既然说出了这件事，自然希望群里的人能对这件事有所帮助，因此还是把所知的所有信息说了出来。 种菜姑娘：目童的新剧，长岚投拍，导演王今远。 金戈铁马：…… 牡丹花下死：→_→ 芒果干：qaq是我瞎了眼。 芒果干：大神的剧乔乔一定要上！ 芒果干：现在塞钱还来得及么？ 种菜姑娘：…… 种菜姑娘：已经上了。 莫瞳瞳说完这句话，讨论组里顿时变成了欢乐庆祝的海洋。 甚至有人串了频道，在【万事有因也有果】里发送了一连串的烟花图片。 猫咪物语：0.0怎么了？什么值得庆祝的事？ 黑凤梨：……庆祝反法西斯战争胜利~\(≧▽≦)/~ 猫咪物语：……同喜。 黑凤梨回来抹了把汗。 黑凤梨：幸好乔乔真的是非常单蠢。 黑凤梨：……单纯。 黑凤梨：好了，我要开始应聘《金盏侠缘》的龙套了，大家明天见。 众人三三两两地说了“再见”“晚安”“白~”。 目童准备继续围观群里面的顾盏乔，却有人私戳了她。 牡丹花下死：所以，您又是谁？ 莫瞳瞳：“……” 为什么变成了敬称。 牡丹花下死：您的ip地址我是没有查到，应该是加密了，但就今天的发言看来，看来是某个高层？ 种菜姑娘：…… #最近粉丝的脑洞开的好大# 莫瞳瞳别的不擅长，最擅长装死，因此立刻隐了身，不理会牡丹花下死，码字去了。 * 顾盏乔最后还是按照正规流程知道了她被选为女主角的事情。 知道这件事情并签完了合同以后她简直眼眶湿润，因为本来她其实已经不抱希望了。 她可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新人，自然知道内定这种事一般就是真的，但是这次居然碰上一个惊喜，她就只能定义为“那天卫生间里的小艺人传播的是空穴来风的小道消息”。 她这会儿倒是把这件事告诉莫瞳瞳了。 “所以说，就算说八卦，也要是真实的八卦，不然多吓人啊。” 她盘腿坐在沙发上，右手拿着手机刷微博，眼睛看着近期的娱乐新闻。 额前的碎发在头顶扎成一个小揪，露出光洁的饱满的额头。 莫瞳瞳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自己完全不知道顾盏乔原来还饱受这样子的煎熬。 她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话来安慰顾盏乔，但是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来。 为什么笔下的角色就能这么自然而然地说出贴心又肉麻的话呢？作为写作者，莫瞳瞳百思不得其解。 她在心里整理着下一秒应该说的话一二三的时候，顾盏乔惊叫了一声。 “怎么了？”莫瞳瞳问。 顾盏乔抬起头来。 她举起手机伸到了顾盏乔的面前。 “不知道为什么，我被骂了。” 莫瞳瞳：“……” 诚然是，顾盏乔在微博上已经被骂了很久了。 虽然随着时间的流逝，连水军都已经不屑于在顾盏乔这棵树上吊死，不过总有一些黑粉在孜孜不倦地“爱的深沉”。 顾盏乔对这几个号已经眼熟，所以早已近乎毫无情绪波动，所以这一回会发表这样的感想，自然不是因为那些老熟人的光顾。 先前的机场不明液体事件令幕后黑手宋敖观入狱，顾盏乔那时候又上了一次头条，此前微博下的评论还是那次事件的余温。 这回既然被确定为主演，自然要配合电视剧的宣传，顾盏乔刚发了电视剧相关的微博，下面就开始有人挑刺。 什么“妆太浓”“美颜相机”“非主流自拍”只是小儿科，炒冷饭翻以前绯闻的比比皆是。 还有人说宋敖观其实是无辜的，会入狱其实都是因为顾盏乔身后的金主能量太大，连政府机关都要低头。 顾盏乔默然无语，觉得对方实在太瞧得起自己了。 她偏头看皱着眉头刷微博的莫瞳瞳，问：“瞳瞳，你说他们说的扯不扯？” 莫瞳瞳把手机递过来问她：“为什么我不能回复对方。” 顾盏乔看着莫瞳瞳不知道哪里来的微博账号，昵称叫做“微博精彩关注”。 顾盏乔：“……营销号么？” 莫瞳瞳摇了摇头：“别人给我的，是他用下的小号。” 顾盏乔：“不能回复么？” 顾盏乔拿过来试了试，果然，不仅不能回复，而且连自己发微博都不行。 两人研究半天，都是无能为力，最后莫瞳瞳只好自己去问五方石。 目童：为什么上次的微博小号不能发微博？ 五方石：是么？我看看。 大约两分钟后—— 五方石：弄好了，账号被冻结了。 五方石：[大哭]突然想起来，你都好长时间没有联系我了，好感人啊，你要用微博干什么？ 莫瞳瞳在微博上回复那个说顾盏乔背后有金主才令宋敖观入狱的人。 微博精彩关注回复万一就火了呢：宋先生是自己违法才入狱的，乔乔是完全的受害者。 顾盏乔把下巴磕在莫瞳瞳的肩膀上，看着对方一本正经地一一回复所有黑她的人。 这令她想到自己以前开着小号回复这些人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自己脆弱不堪，看着这些话都能哭出来。 而现在她不仅不再在意，还有了一个愿意一一帮她回复的人。 她开心地搂住了莫瞳瞳的脖子，蹭了蹭对方的脸颊。 不过说起来，这个微博名字是不是最好改一下？ 于是晚上，在五方石发现自己的小号改名字的同时，还发现它在顾盏乔的微博下面掐起架来。 五方石：……大神，我好想知道你的粉丝知道这个消息会怎么干。 莫瞳瞳正处于腹背受敌状态，想了想便回复道—— 目童：你以前不是说你就是么。 目童：看，我在微博上被骂了。 五方石：…… 五方石：待我带十万水军踏平。 目童：我比较想知道，为什么乔乔又被黑了？ 五方石：乔乔？看来你们的关系真的很好了啊[羡慕的想要满地打滚]。 目童：…… 莫瞳瞳在聊天框里打下一句“我们在一起了”，最后又一字字删掉。 她并不介意向全世界表明她和顾盏乔在一起了，但是仔细想想，或许这件事对顾盏乔来说并不属于能够宣扬的范畴。 所以最后她说—— 目童：嗯，我是她的脑残粉。 * 随着拍摄日期越来越近，剧本也在顾盏乔手上好几天了。 莫瞳瞳便眼看着顾盏乔白天看晚上看，吃饭的时候看洗澡的时候看，看了几天，还在前面几页。 莫瞳瞳有些疑惑，但又觉得顾盏乔可能是在翻来覆去地看。 但是在某个她将要睡着的深夜，房门突然无声无息地打开，顾盏乔哭丧着脸站在门口，活活把莫瞳瞳吓得差点叫了出来。 过分长的反射弧令莫瞳瞳在尖叫之前意识到了这人是顾盏乔，于是尖叫被咽下了肚子，她打开灯问：“你怎么了乔乔？” 顾盏乔声泪俱下：“剧本……我看不下去。” 莫瞳瞳：“……” 莫瞳瞳的人生中从来没有碰到过这样的困扰。 但是顾盏乔说着她看三行字就要睡着的苦痛，看起来也不像假的。 要说里面值得怀疑的地方，那就是—— “你不是第一次拍戏啊？” 是的，虽然莫瞳瞳没有看过，但是也听说过，顾盏乔是拍过戏的——甚至连电影都拍过。 顾盏乔不好意思起来，昏黄的灯光下她的面孔呈现出淡淡的橘红色：“其实，以前，我都不看剧本的。” “……”作为一个编剧，莫瞳瞳无言以对。 “拍戏之前助理会帮我说一下故事情节，而到了片场，听导演的说法演就是了，别看我这样，我短期记忆还是不错的，只要当时记住了，接下来那一段戏里基本是不会忘词的，何况，那个时候不是有提词卡么？” 莫瞳瞳坐在床上，无言地看着顾盏乔，顾盏乔坐在莫瞳瞳办公桌前的椅子上，低着头对着手指。 “我以前，也不喜欢拍戏嘛。” 莫瞳瞳听顾盏乔那么说，倒是吃了一惊，她觉得顾盏乔既然不喜欢拍戏，就不应该勉强，便问：“那你喜欢干什么？” 顾盏乔眼睛一亮，兴奋道：“我喜欢唱歌。” 莫瞳瞳：“……我们还是继续来说剧本的事情吧。” 顾盏乔便继续说：“不过我现在知道这样是不好的了，因为对剧本的理解肯定会有欠缺啊，这样怎么能演得好呢。” 莫瞳瞳暗自点头，然后看着顾盏乔一下子扑到了床上。 “可是瞳瞳啊，我看不下去剧本呜呜呜呜呜呜……” 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被顾盏乔一吓，莫瞳瞳基本已经睡不着，便帮顾盏乔读起了剧本。 读着自己写的剧本的感觉有点怪怪的，莫瞳瞳声音低沉，也没什么感情。 顾盏乔枕在莫瞳瞳的腿上，自下而上看着莫瞳瞳的面孔。 瘦削的面孔之上，淡色的嘴唇一张一合，低沉的声音像是从腹腔传出。 她说着故事的开头。 养在深闺的小姐羡艳的市井的繁华，迷恋着话本中的人物。 她最喜欢江湖上关于盗侠袖手玲珑的传说。 顾盏乔听到这，说：“好幼稚哦，女主角。” 莫瞳瞳：“……” 顾盏乔又说：“这一回去勾搭目童大大好不好，因为你不是喜欢他嘛，难得演女主角，最适合有互动了。” 莫瞳瞳：“……” 顾盏乔伸手去玩莫瞳瞳垂在胸前的头发。 “这边我看过，后来她被那个盗侠付渐鸿绑去，却不知道这就是她仰慕的人，以为他是个采花贼，对不对。” 莫瞳瞳点了点头。 顾盏乔便笑：“采花贼就应该立刻采她嘛，干嘛还要带着她逃跑，嘿嘿嘿。” 莫瞳瞳：“……” 被莫瞳瞳深黑的双眸望着，顾盏乔渐渐笑不下去。 她其实早就已经听不下去。 昏黄的灯光下莫瞳瞳双眼朦胧，蓬乱的发丝莫名带着令她感到窒息的性感。 她的头就靠在莫瞳瞳的小腹前，还能闻得到对方身上熟悉的香味。 她有些心猿意马，抱着莫瞳瞳的腰，又把脑袋穿过对方拿着剧本的双臂，将脸靠在了莫瞳瞳的肩膀上。 这样的姿势就好像莫瞳瞳抱着她，莫瞳瞳脸上发烫，一时竟然忘记了可以把剧本放到一边，维持着环抱着的姿势僵在了原地。 顾盏乔抬起头来。 她的鼻梁慢慢蹭过莫瞳瞳的下巴，到最后两人的呼吸便交缠起来。 清甜的吐息喷洒在嘴唇鼻翼，彼此都闻到了晚上喝的橘子水的味道。 顾盏乔知道莫瞳瞳已经不排斥自己亲她，然而她现在已经不再仅仅满足于这样。 应该有一些更深入的、更甜美的、更亲密的事情可以做。 不仅仅是嘴唇相接，还应该有□□的交换，比嘴唇更柔软的还有舌头，那里有着更浓郁的属于对方的味道。 还想要更多…… 但是莫瞳瞳可能不喜欢那样。 顾盏乔想。 就算两人嘴唇紧贴，对方也从来没有过把嘴巴张开的举动。 但是这样的排斥对一个洁癖来说或许是理所当然的。 就好像对方下意识地不说过去的事，下意识地不张开嘴巴或许也代表着排斥。 顾盏乔便又从莫瞳瞳身上滑了下来。 她翻身躺在了边上。 虽然什么都没有做，她还是有些脱离，脸颊发红，浑身发软。 她看着莫瞳瞳，湿漉漉的眼睛里闪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莫瞳瞳并不知道刚才顾盏乔想了些什么，但是她还是因为现在顾盏乔的模样而呼吸微窒。 她终于把剧本放在一边，轻声问：“你困了么？”她察觉到现在并不属于讲解剧本的好机会。 顾盏乔心头火热，然而违心地点了点头。 因为她确实很累。 她从床上直起身子，然后慢吞吞地爬到了地上。 虽然只是妄想，她还是在想，要是莫瞳瞳阻拦她一下就好了，只要她表现出来希望自己留下的意思，自己一定立刻钻到被窝里。 然而妄想只能是妄想，直到门口，莫瞳瞳果然也没有挽留她。 顾盏乔撅着嘴打开了门。 “等一下。”莫瞳瞳说。 顾盏乔兴奋地回头，双眸闪闪发光。 莫瞳瞳从床上下去，踩着柔软的地毯走到了顾盏乔的身边。 她拉着顾盏乔回了她自己的房间，然后看着她躺回了床上。 “你担心我撒谎不睡觉么。”顾盏乔噘着嘴道。 莫瞳瞳弯下身单手撑住床面，另一只手捋开了额头上的发丝。 然后她低下头，在顾盏乔的额头上留下了亲亲的一个吻。 “晚安，做个好梦。” 顾盏乔不得不承认，比起各种咸湿妄想，这样的莫瞳瞳，更令她脸红心跳。 她看着房门轻轻阖上，闭上了眼睛。 她在心里同样这么说着：晚安，好梦。 * 接下来的几天，解析剧本的任务莫名其妙地安在了莫瞳瞳的头上。 莫瞳瞳为顾盏乔通读剧本，然后解释着顾盏乔的各类疑问。 “那么说，在安全回去以后，玉金盏就已经喜欢上付渐鸿了么。” 莫瞳瞳微微点头：“嗯。” “但是她自己一点都不知道嘛。” “因为她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样的感觉。” 顾盏乔眨了眨眼睛，突然问：“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喜欢我的呢？” 问题突然到了自己身上，莫瞳瞳猝不及防，思索片刻，道：“九月份的时候。” 顾盏乔：“……” 顾盏乔：“一般怎么可能是这样的回答啊，不是应该是一个场景，一段心情之类的么？！” 莫瞳瞳不懂顾盏乔是什么意思，于是便做出深思熟虑的模样，但是不说话。 顾盏乔放弃了。 “那么说起来，原来你那么早就喜欢我了啊。” 顾盏乔笑的甜蜜，又失落道：“那我应该早点表白啊。” 莫瞳瞳不置可否，她想，如果有下一回的话，一定不要让顾盏乔流着眼泪告白了。 莫瞳瞳终于把剧本读到了结局，五方石还没来得及告诉莫瞳瞳水军的来源到底是谁，顾盏乔和莫瞳瞳就已经准备着收拾东西去剧组了。 虽然对于莫瞳瞳来说，接下来的几天应该只是国内影视城短途旅游，而且有极大的可能性去不了景点。 顾盏乔看了莫瞳瞳定的酒店，忧虑道：“附近的酒店都好贵啊，你的钱够么？” 多年未为钱财烦恼的莫瞳瞳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顾盏乔还是不放心，她把自己的卡交给莫瞳瞳：“如果不够就刷这个，反正银/行/卡只要密码就能用了。” 莫瞳瞳便把卡收了过来。 见莫瞳瞳收了卡，顾盏乔莫名痴笑起来。 莫瞳瞳疑惑地看着她。 顾盏乔掩着嘴，边笑边说：“你看，这样子不是很像新婚夫妇么？丈夫把钱交到妻子的手里。” 莫瞳瞳：“……” 莫瞳瞳不做回复，只温和地伸手，摸了摸对方的头。 微博里，顾盏乔发表了这样的言论—— 顾盏乔v：开始了，新的征程~期待与您的合作目童 56|端点 莫瞳瞳在马上就要人声嘈杂起来的地方将顾盏乔交给了曹佳轩和李助理。 她将头靠在方向盘上看着顾盏乔进了一个古色古香的村子，便驱车去了已经订好的酒店。 顾盏乔本来因为紧张咽着口水望着古色古香的街道，听见后面发动机响，又转过头去，看着莫瞳瞳的车绝尘而去，不禁怅然若失。 曹佳轩卷着剧本砸了一下她的脑袋，冷声道：“你给我长点心。” 开机仪式后，拍摄很快开始。 顾盏乔等着剧组开工的时候，被曹佳轩勒令哪里都不许去，便只好在遮阳伞下面玩着手机。 她在【万事有因也有果】的群里发着“好无聊好无聊”，然后转头去刷微博，看见自己的上一条微博目童并没有回应，正想着要再发些什么，刷了下评论，差点把嘴里的果汁吐了出来。 她看着一条条相似的评论，意识到自己可能又犯蠢了。 几乎所有的热门微博都在告诉她—— 目童从来没发过微博也没有过互动，你简直自作多情。 剩余的几条则是—— 拍摄别人的剧也不好好研究一下编剧的为人就来抱大腿，堪称恬不知耻。 顾盏乔偶尔确实认为自己容易自作多情，却还不至于认为自己恬不知耻，但是她确实是这会儿才想到点进目童的微博，看见了空荡荡的一片。 与几百万的粉丝数量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空空如也的微博界面。 目童大大果然高冷如斯，没有过互动，甚至没有发过微博。 顾盏乔张着嘴呆滞了片刻，再来看那些画风统一的评论，竟不知道如何反驳。 但饶是她自认心理素质有了质的进步，这会儿也不禁有些委屈起来，刷着后台咬着手指。 曹佳轩走过来，用一卷纸拍掉她的手指，又收走了她的手机。 “别人都忙里忙外，你还给我玩手机？” 顾盏乔：“……你叫我呆在原地别动啊。” 曹佳轩把剧本拍在她的脸上：“看看剧本请教一下导演，看着也好看些，快。” 顾盏乔只好翻开剧本，心猿意马地看了起来。 结果直到了下午，才轮到她的拍摄，拍摄内容是她在后宅与小丫鬟的互动，顾盏乔一抬头，没忍住“噗”了一声。 演丫鬟的人何其眼熟，就是原本说是内定女主角人选的景文思。 景文思本来皮笑肉不笑，顾盏乔这么个举动，她连假笑都差点维持不下去，僵着嘴角不冷不热地看着顾盏乔。 顾盏乔鞠躬握手，道：“合作愉快，合作愉快。” 景文思强忍着怒火和顾盏乔握了个手，还没等客套客套说句话，便看见顾盏乔又抬起头来，然后再一次“噗嗤”笑出了声。 景文思：“……” 景文思憋了一口怒火，自然演不好戏，看着顾盏乔的眼神不是仇人就不错了，怎么可能是懵懂忠心的仆人，顾盏乔看着景文思的模样就跳戏，外加过去演戏习惯不好，不自觉也是松松垮垮。 王导演只是个年轻导演，念着两人都有后台，就只是不断ng，ng到了最后，顾盏乔慌了起来。 她知道不断的ng不可能只是景文思的问题，一定也有她的问题。 她开始仔细回忆自己过去所上的课程里老师说过的话，一步步调整自己的习惯也演戏步调。 她看着景文思，渐渐忽略了她令人调戏的玻尿酸和假体，她想：这个人是她的丫鬟，她们一起长大，情同姐妹，但实际上，对方仍旧是丫鬟。 ng了二十多条之后，王导演自己不耐烦，想着是不是差不多了。 他看着镜头里的景文思，感慨着现在的女演员整容过头，又将目光投向了演技数十年如一日的顾盏乔。 对顾盏乔其实也不应该有期待，对方又不是新人，该怎么样早就已经注定了。王导演这么想着。 然后他轻“咦”了一声，细细看起了顾盏乔的表现。 “你若是帮我遮掩了上一次，自然也得帮我遮掩这一次，好红玉，你就让我再出去一次吧。” 镜头里的玉金盏明眸皓齿，清丽脱俗，她揽着小丫鬟的肩膀，轻轻地在对方的耳边说话。 “你是我的妹妹，若是爹爹怪罪了，我自然也挡在你的前头。” 玉金盏轻轻眨着眼睛，但是那眼里除了俏皮恳求，还有淡淡的心虚。 王导演情不自禁地说：“演得不错嘛。” 与顾盏乔相比，景文思就不免有些太过于僵硬和随便了。 于是这一回，王导演头一回下了评语：“顾盏乔不错，景文思，你再放开一点，再活泼一点……” 两人又这般来回ng了好几条，终于过了。 顾盏乔松了口气，忍不住道：“真是意外的累呢。” 景文思不知道顾盏乔只是在表达自己的感想，她以为顾盏乔在嘲笑自己。 在她眼中，顾盏乔在见到她的第一眼起就在嘲笑自己，她终于忍不住爆发，在错身而过时在顾盏乔的耳边说：“十多年了，还是演这种电视剧，想必你也乐在其中吧？” 日暮西垂，剧组里发了盒饭。 顾盏乔从李助理手上领过了盒饭，疑惑道：“曹姐呢？” 李助理边递盒饭边笑：“曹姐说先走了。” 顾盏乔纳闷：“你怎么那么开心？” 李助理便道：“发盒饭的好像是你的粉丝，给我们发了特别好的。” 顾盏乔也喜欢这样的意外之喜，这令她有种捡着便宜的愉悦。 晚上的拍摄终于与男主角有了对手戏。 屋顶夜谈的剧情，顾盏乔和焦俊祥都绑了威亚，被送上了屋顶。 顾盏乔穿着轻飘飘的古装纱裙，在夜风中瑟瑟发抖。 不知道为什么，以往一定会抱怨的她这一回一句话都没说，强忍着在说台词的时候不颤抖起来。 这种瑟瑟发抖一直持续到了今天的拍摄结束，顾盏乔卸了妆以后，才发现自己冻得嘴唇发紫。 嘴唇发紫这件事是李助理告诉她的，得知了这件事之后，顾盏乔便问李助理到底有多紫。 李助理：“淡紫色，看着像绝症。” 顾盏乔：“……你这样说话会嫁不出去。” 有人在她们身后笑出了声。 焦俊祥捂着嘴巴，见两人目光望来，脸色便微微发红。 顾盏乔觉得自己在后辈面前闹了笑话，便咳嗽了几声，她咳嗽完刚想说句话，便发现肩膀一沉，身上暖和起来。 焦俊祥把他的外套披在了顾盏乔的身上。 “之后还有很多拍摄，乔乔姐要是在第一天就冻病了就不好了。” 顾盏乔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便默认着点了点头。 焦俊祥又道：“前辈住在哪？我送你一程？” 顾盏乔便觉得着是个不麻烦莫瞳瞳的好办法，欣然同意了。 她坐上车，没发现包里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 * 莫瞳瞳来到酒店进了房间，便开始忙碌起来。 鉴于要在里面住上不少天，莫瞳瞳将里面的被套床单全部换了一遍，忙完这一切，已经是日暮西斜。 莫瞳瞳拿起手机，看见微信里并没有顾盏乔的信息。 那么说来，顾盏乔今天应该是并不轻松。她情不自禁地这样想着。 莫瞳瞳带着失落的心情拿出笔记本电脑，开始码字。 一章告一段落，窗户外面的天空已经变得漆黑。 顾盏乔为什么还没回来呢？莫瞳瞳忍不住在微信中发送—— 莫瞳瞳：你什么时候回来？ 莫瞳瞳：我要不要去接你？ 对面长久的没有回应，莫瞳瞳忍不住心乱如麻，她披上外套想要去看看，但是仔细思索着后果，又觉得自己可能只能惹麻烦。 她坐在柔软的床铺之上，却觉得自己身处寒冷的冬夜的鸟，找不到栖息之地。 她想要拨打电话，却担心那边是否有所不便，于是只好长久地凝视着微信上顾盏乔的头像。 然而照片上的微笑愈是鲜明，心中的孤独不知为何便更加的深刻，莫瞳瞳打上一行“我想要立刻见到你”，最后却一个字一个字的删除。 没有开灯的房间中只有手机幽暗的灯光照着莫瞳瞳的面庞。 夜风擦着窗帘悄无声息地掠入房间，莫瞳瞳捏着手机，双手抱住双膝，将脸埋在了腿间。 我竟到了如此的境地，对她的感情吞噬了一切； 我竟到了如此的境地，没有她我的一切都将付之东流。1 光明就在此时突兀地笼罩了她。 顾盏乔从玄关脱着鞋跳了进来，纳闷道：“你没睡啊瞳瞳，那为什么不开灯。” 就好像从寒冷的地下又回到了人间，莫瞳瞳松了口气。 她抬头凝视着顾盏乔，与内心的波澜起伏完全相反的，冷静地说：“你回来的真晚。” 顾盏乔顿时鼓起一张包子脸，道：“今天还算早了，因为刚开机，以后应该会更晚吧，说不定就睡在片场了。” 莫瞳瞳顿时皱起眉头：“那怎么行，不规律的生活对身体很不好。” 顾盏乔笑起来，她凑近莫瞳瞳，却没有碰她，只说：“你关心我我好开心啊，瞳瞳。” 这么说完，便直起身准备去浴室洗澡。 然而刚刚转身，腰便被紧紧地抱住了。 顾盏乔感受到莫瞳瞳的脑袋架在她的肩膀之上，听到了心脏跳动的声音。 顾盏乔张开双臂，微抬双手，感到不知所措。 她的外套是临时向别人借的，因为昼夜温差意外的大，她没有多余的衣服。 莫瞳瞳抱住了别人的衣服，要是她知道了，岂不是身心受创。 果不其然，三秒后莫瞳瞳问：“……这件外套是谁的？” “焦俊祥的。” 莫瞳瞳松开了手。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内心是崩溃的。 顾盏乔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来转移莫瞳瞳的注意力，她连忙说：“瞳瞳，你还不知道吧，焦俊祥是男主角。” 莫瞳瞳感觉自己好像知道。 但是现在重点已经不是这个了，重点是，刚才她抱住的，除了顾盏乔，还有别人的外套。 莫瞳瞳默然片刻，冲进了浴室。 结果顾盏乔只好在莫瞳瞳洗完澡后再进行洗漱。 她把焦俊祥的外套套在塑料袋里放在玄关，洗完头擦着头发出来，看见莫瞳瞳坐在窗户边的坐台上，就是不看她。 顾盏乔开始没在意，只感慨着莫瞳瞳居然换了床单被套，等说完今日趣事仍不见莫瞳瞳理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难道说，莫瞳瞳她，生气了？ 顾盏乔走到莫瞳瞳身边，凑过头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莫瞳瞳端坐在坐垫上，姿态凛然地看着窗外的景象。 窗外是一片漆黑，于是玻璃窗上只照出了莫瞳瞳和顾盏乔的倒影。 顾盏乔噗嗤笑了出来，她说：“瞳瞳，你在照镜子么？” 莫瞳瞳还是不说话，顾盏乔便无奈道：“好吧，是我的错，我不应该不告诉你我披着别人的外套。” 莫瞳瞳瞥了顾盏乔一眼。 顾盏乔继续说：“好吧，我不应该披别人的外套。” 莫瞳瞳有些茫然。 她其实并不觉得顾盏乔需要道歉，只是自顾自失落，但是顾盏乔这样道歉，她又仿佛很受用。 于是她不做解释，只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顾盏乔顿时欢呼：“耶瞳瞳，你原谅我了。” 仿佛因为得到了原谅，顾盏乔显得很开心，挤到莫瞳瞳的身边，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 莫瞳瞳就这样陪着顾盏乔静静呆了片刻，突然意识到，为什么今天顾盏乔没有玩手机？ 以往得空的时候，就算知道网络上有人在攻击她，顾盏乔也得刷一会儿微博偷窥一下q/q群，用以消磨无聊的时间。 莫瞳瞳微微偏头，发现顾盏乔微微阖了眼睛，仿佛已经睡着。 然而就在莫瞳瞳想着要把她叫到床上去睡觉的时候，顾盏乔开口道：“瞳瞳，我现在在别人眼中，是不是失败极了？” 莫瞳瞳一愣，然后当机立断地摇了摇头。 顾盏乔仍闭着眼睛，声音与往常不同，清淡如水：“我今天努力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我知道曹姐为什么要让我不要乱跑，但是太明显了，所有人都在嘲笑我，反正我十多年都是在原地踏步，甚至是在走回头路。” 莫瞳瞳不知道详情，沉默不语，只轻轻地搂住了顾盏乔的头。 顾盏乔抽了抽鼻子，她抿着嘴睁开眼睛，抬头望着莫瞳瞳，仿佛鼓足了勇气一般地说：“还有目童，他实在太坏了，根本不回我的微博，瞳瞳，你不要粉他了。” 这一回，莫瞳瞳陷入了当机了的沉默之中。 ——啊？ 57|夜谈 莫瞳瞳在久违地登陆自己的大号以后得到了真相。 从自己众多的评论中把顾盏乔的那条找了出来。 下面配了张胜利的手势的图，从手指中间可以看见顾盏乔和莫瞳瞳模糊掉了的身影。 她移动鼠标，看见了下面的评论。 有几个很眼熟，想必读者id和微博id相似。 她点到私信，看见五方石给她发了私信—— 五方石：[图]怎么了，你家偶像还不知道你就是目童么？ 顾盏乔还不知道这件事。 虽然每次提到目童的时候，莫瞳瞳都会想着是否要告诉顾盏乔这件事，但是最后因为心中种种的纠结和其他事情的干扰，还是会不了了之。 但是如果特意去告诉顾盏乔这件事，又仿佛有些怪怪的。 莫瞳瞳不知道这是不是她独有的感受，但是这确实令她既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踟蹰不安。 顾盏乔已经在两张单人床的另一张床上睡下，莫瞳瞳想到她晚上看不出脆弱的平静述说，不禁觉得心中一痛。 这疼痛来的莫名其妙，并让她觉得自己居然还是顾盏乔伤心的原因这件事简直罪不可恕。 她当即什么都没想地转发了顾盏乔的微博，在评论中犹豫纠结片刻，只写下了句“你好。” 这样转发回复之后，却还是觉得仿佛少做了什么，翻来覆去睡不着，便登陆q/q想找人说话。 五方石果然在q/q里也向目童发送了不少讯息，最后一条他说—— 五方石：怎么样也是第一编剧，这一回难道也不去剧组探一下班？ 这句话令她心中一动，她想：要是以编剧的身份过去，或许就不用面对太过乱糟糟的场景和各色各样的人群，而且能自然而然地令乔乔知道她就是目童这件事。 但是在转念一想，她觉得这样的行为好像有点怪怪的，有点舍本逐末的意思。 她正想着是不是要回复五方石，五方石突然发了张图片过来。 她下意识点开原图，瞪大了眼睛。 模糊的照片中莫瞳瞳一眼就认出了顾盏乔，然后就是那件熟悉的外套，和正在给顾盏乔披外套的焦俊祥。 五方石：喂，这是炒作？怎么把新闻给青光娱乐啊，他们炒新闻最后都炒成丑闻的。 莫瞳瞳本来因为这张照片莫名心头不快，看见五方石的话，又是一惊，点进了他给的链接里。 看时间是最新的娱乐新闻，标题就是《娱乐圈小鲜肉夜会某丑闻女星》。 这新闻下面很快多了些衍生新闻，标题有的好些有的更难听，但大约就是小鲜肉和前辈女明星的意思，配图都是黑夜中的模糊照片，有几张挑了角度，就仿佛焦俊祥从背后抱住了顾盏乔。 莫瞳瞳对娱乐圈的事不了解，但隐隐觉得事情不对劲。 要是有这样的炒作，顾盏乔应该会告诉她才对啊？ 但是今天顾盏乔的情绪确实不对劲，难道是因为这件事的原因？ 莫瞳瞳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又因顾盏乔似乎已经睡着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因此只好回复五方石—— 目童：应该不是炒作。 目童：乔乔已经睡着了，具体怎么回事我不清楚。 五方石很快回复：[晕]如果真的是偷拍就快处理啊，相信我，你把她叫醒，她会感谢你的。 目童：可是她今天很累。 五方石：女演员不累的都已经告别演艺圈了。 莫瞳瞳一怔，不禁想到顾盏乔提起工作是闪闪发光的双眸，这一回她略作犹豫，起床把顾盏乔摇醒了。 顾盏乔刚刚睡着，睡眠很浅，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软声道：“怎么啦瞳瞳。” 莫瞳瞳把照片和新闻页面递到了顾盏乔的面前。 顾盏乔的目光略略扫过，好半天，却没有动静。 莫瞳瞳又是忧虑又是茫然：“乔乔，要是你知道这件事的话，就继续睡觉吧。” 顾盏乔抱着莫瞳瞳的手机重新窝回了被子。 莫瞳瞳没了手机，呆呆站在顾盏乔的床前，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下一秒，顾盏乔从床上尖叫着直起了身子—— “啊啊啊啊啊啊不对啊啊啊啊，这居然不是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连滚带爬地从床上跳了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哪来的新闻，这是谁拍的……我的手机呢我的手机呢我的手机呢……！” 顾盏乔刚从旧衣服里刨出手机，手机就猛地震动了起来。 曹佳轩的名字此刻显示在屏幕上，既像催命符咒，又像救命灵丹。 顾盏乔一接通电话，便听见曹佳轩在电话那头说：“哦？接的那么快，已经看见新闻了？” 顾盏乔觉得此刻的心情就和当年刷到和宋恒东的丑闻的时候如出一辙，只是当初她还不以为然，只觉得自己委屈，现在却知道，目前最重要的就是要怎么样把这件事的影响降到最低。 曹佳轩听起来及不生气也不慌张：“不用着急，事情不大，焦俊祥的经纪人和我联系过了，拍照片的应该是剧组里的某人。” 顾盏乔顿时松了口气，从曹佳轩嘴里听到事情不大这件事，真是令她如蒙大赦，然后对方的下一句话却令她将要升起的笑容僵在了嘴角。 曹佳轩冷声道：“说起来，你们要不要宣布在一起看看？” 顾盏乔：“……” 顾盏乔只呆了一瞬，立刻回复：“不要。” 与此同时她抬眼去看坐在一边看着她的莫瞳瞳，莫瞳瞳带着不甚明显的担忧的目光看着她，见她朝自己望来，便露出疑惑的神色。 顾盏乔连忙移开目光，不顾曹佳轩还在对面说着什么，斩钉截铁道：“不行，这种炒作绝对不行。” 曹佳轩在对面沉默了一瞬，突然话题一转，道：“目童没有在微博上回复你么？” 顾盏乔顿时涨红了脸。 为什么连曹姐都知道了这件丢脸的事情。 她决定回头就把微博直接删除。 她不说话，曹佳轩便又把话题拉回来了：“也不用急功近利，不想炒作就不想炒作吧——但是要是采访中问起这件事，也不要说的太明确了，微博上我们会有些动作，这些天你自己就不要发了。” 顾盏乔不确定自己到时候会怎么说，不过知道估计又会有其他人运作自己的微博，便只嗯嗯啊啊地点了点头。 待挂了电话，见莫瞳瞳还是担忧地看着自己，顾盏乔心头一暖，说：“曹姐说没事。” 莫瞳瞳却皱起眉头：“那应该让你好好睡觉。” 顾盏乔撅起嘴来：“我难道就不应该第一时间知道这些事么。” 莫瞳瞳拧眉苦思。 顾盏乔笑起来，她伸手按着莫瞳瞳隆起的眉心：“瞳瞳，有你为我担心，真是太好了。” 莫瞳瞳还没来的及不好意思，又听见顾盏乔说：“不过这回你消息得到的好快，你自己搜索的新闻？” 就算是顾盏乔也难以想象莫瞳瞳默默以关键词搜索娱乐新闻的样子。 就在这个时候，莫瞳瞳的手机一震，她拿起来一看，发现五方石发了消息给她。 这回是手机短信，因此直接显示在了未解锁的屏幕上。 五方石：！！！！我已经知道了！！！幕后黑手被揪出来了！！！上次在微博下面黑顾盏乔的和这回泄露照片的人是同一个！ 五方石：是景文思！天呐她绝对是得罪人了。 莫瞳瞳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景文思是谁。 在她因为想到景文思是谁而恍然大悟地抬起头来的同时，看见顾盏乔把脑袋凑在她的面前，怀着希冀的目光眨着眼睛。 当莫瞳瞳的目光与她相接，顾盏乔掐着嗓子娇声道：“瞳瞳，你在和告诉你消息的人聊天么？他是你的朋友么？” 莫瞳瞳：“……” 顾盏乔再接再厉：“我可以知道他是谁么？” 她实在太好奇了，她想要进入莫瞳瞳的生活，比如从知道莫瞳瞳的朋友都有谁开始。 莫瞳瞳犹豫片刻，最后还是把手机递了过来。 顾盏乔看着上面的文字，一时忘记了自己最开始要干什么，吃了一惊。 “居然是景文思，果然得罪她了么，一直情不自禁地说整容的事情。” 莫瞳瞳：“……” 就算是她也觉得，这样应该确实是会得罪人。 顾盏乔对此发表了一段感慨，又看着发信人的名字，陷入了苦思冥想。 “这个名字有点眼熟。”她思索着。 直到顾盏乔快要放弃，开始刷起微博的时候，才猛地记起来了。 ——啊，五方石！是那个好人！ 她扯着莫瞳瞳的袖子叫了起来：“是不是那个营销号！当时给我说好话来着，当时揭露了宋敖观来着！” 莫瞳瞳：“……” 顾盏乔：“等一下，他是你的朋友，难道说，其实是你叫他这么做的么！” 顾盏乔望着莫瞳瞳，震惊之后，感动便从眼中流露出来。 “你居然一直没有对我说，瞳瞳，你这样很犯规的。” 顾盏乔抱着莫瞳瞳，觉得鼻头发酸，几乎要流下眼泪。 当时她孤立无援，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没有人关心，原来瞳瞳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默默关怀自己。 莫瞳瞳被顾盏乔抱着，觉得自己无从解释。 ……怎么说呢，虽然初衷或许有所不同，但是结果可能确实是由于她造成。 那么说的话，不解释，也没有关系……吧？ 顾盏乔拉着莫瞳瞳的手打开微博。 她想要在微博里翻一翻当时五方石给她说话的微博，却意外地看到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评论。 00初心不语00：我也是日了狗了，目童大大今天是心情特别好么？ 沈慢慢爱吃鱼：不敢相信，大大的第一条微博，居然是……[衰] 咕咕姑姑谷谷：……莫非，这就是顾盏乔能进入剧组的真相？ …… 顾盏乔怀着“这群人是疯了么”的心情追溯到了他们这么说的源头，看见了目童微博里目前唯一的一条转发和评论。 微博转自顾盏乔，评论是—— //目童v：你好。 顾盏乔：“……” 感动和激动都全部先退到了一边，顾盏乔满头问号，迷惑不解地把手机递给莫瞳瞳，问：“啊？目童疯了么？” 莫瞳瞳：“……” 58|变化 莫瞳瞳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解释。 无论如何，站在自己的角度，现在的状况有点尴尬。 这样回复好像确实怪怪的，但是要说些什么呢？对网络上的顾盏乔。 幸好，顾盏乔没深究多久，就打着哈欠困了。 而到了第二天早上，顾盏乔因为赶着要去剧组，所以似乎也忘记了这件事情。 两人刚走到酒店的停车场，便有人把她们叫住了。 “真巧啊，乔乔姐。” 来人是焦俊祥。 莫瞳瞳本来因为是陌生人的招呼而想躲到一边，看见是焦俊祥，又默默走到了顾盏乔身边，强打起精神看着对方。 她头一回睁眼瞧了下自己剧里的男主角，竟觉得哪哪都不顺眼。 仿佛是眼睛太大，皮肤又太白，身高虽然够高了，身量未免太瘦弱。 顾盏乔回应焦俊祥：“咦？你也住在附近么，昨天晚上怎么没说。” 焦俊祥本来还想多说几句，却觉得周身一寒，转眼看见顾盏乔身边的助理正冷冷的看着他，倒不是说仇视或者不满，只觉得那黝黑的双眸泛着冷光，无端端令被看着的人也周身发冷。 他本来是想和顾盏乔套套近乎，原因是昨天在网上曝出与顾盏乔的绯闻后，竟然连岳总也亲自打电话来询问他们的事情。 他与经纪人讨论了一宿，最终觉得虽然没人知道，但顾盏乔和岳长岚一定是有某种程度的关系。 当然，她们之间的纽带或许是那个出现次数不多却存在感超强的助理。 于是实际上，这一回焦俊祥不仅想和顾盏乔套套近乎，也想和莫瞳瞳套套近乎。 但是事情的开始似乎就碰到了钉子，焦俊祥本身也并非那种自来熟很容易有热乎劲的人，被莫瞳瞳冷冷的一瞧，便觉得浑身一寒，原本想好的句子忘了个精光，只含糊地说了一句：“是啊是啊，后来才知道住在这。”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低着头不敢看莫瞳瞳和顾盏乔，因此顾盏乔甚至没有听清，就已经钻进了车里，挥着手向他们告别了。 焦俊祥只好在经纪人恨铁不成钢的白眼中，望着她们绝尘而去。 顾盏乔在车上夸焦俊祥：“是个很有礼貌的后辈呢。” 莫瞳瞳不开心，她不开心又不会说，因此只闷闷不乐地把顾盏乔送到了剧组门口，看着李助理来接她，完全没被看出来其实生着闷气。 眼看着顾盏乔就要进去，莫瞳瞳忍不住说：“我、我要不要也陪你……” 她话音未落，顾盏乔已经摆着手拒绝了：“绝对不要进来，剧组比你想象中还要可怕，我都快受不了了。” 她言之凿凿信誓旦旦，令莫瞳瞳把接下来的话咽了下去，目送着她们走了进去。 莫瞳瞳靠在车上，觉得焦躁不安。 大约因为顾盏乔前往的是一个对她来说全然陌生的地方，因此更加有种不安定感。 她一直等到了焦俊祥的车也来了，焦俊祥下了车，带着一种跃跃欲试的表情似乎要来和她打招呼。 莫瞳瞳冷冷看了他一眼，进了车子，开车转弯离开。 焦俊祥：“……” 他望向了身边的经纪人：“不是我的错吧，我好像被讨厌了？” 莫瞳瞳回了酒店。 她先码字，然后刷新闻，看着昨天顾盏乔的那则新闻已经被压了下来，莫名愉悦几分，眼看着到了下午，心情又焦虑起来。 顾盏乔在干什么？ 拍那一场戏呢？ 她对每一场都心中有数，因此自己一一想来，便更加心痒难耐，她想看顾盏乔将她笔下的人物演活了的样子。 她终于从床上起来，换了衣服，略作犹豫，给岳长岚打了电话。 毕竟要说和这场电视剧有关的，又能将她以适合的身份带进场的，她只能想到岳长岚。 电话在那边响了好几声，到最后莫瞳瞳正准备放弃挂断，终于接通了。 岳长岚的声音在对边难得的明显表现出了惊讶：“瞳瞳，你给我，打电话？” 莫瞳瞳一愣，突然想起来，自己过去是有多么讨厌打电话。 但是因为先前已经和顾盏乔打了很多电话，现在再在听筒边上说话的时候，似乎也没有了以前的不自然感，竟然觉得可以接受了。 她并未对此多做解释，只低声道：“长岚，我想要，去剧组看看。” 岳长岚仿佛也不怎么吃惊，她只问：“你准备以什么身份去？” 莫瞳瞳想了想，最后犹豫道：“目童吧。” 岳长岚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莫瞳瞳想着她或许会有什么问题想问，已经在心中打好腹稿，岳长岚却直接说：“你在哪？我去接你。” “我其实住在剧组附近的酒店里。” “哪？” “……xx酒店。” 岳长岚没挂电话，但是她似乎开始准备出门，并且低声地和身边的人说话。 莫瞳瞳没有听清她说了什么，但也疑心自己应该打扰了岳长岚，但是既然已经打扰，现在再说不好意思的话又显得多余，莫瞳瞳托着电话不敢挂断，却又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直到岳长岚说了句“二十分钟后到”并挂断了电话，莫瞳瞳才松了口气。 果然，除了乔乔之外，和其他人通话，总归还是有些紧张。 莫瞳瞳在房间里又等了二十分钟，然后掐着点下了楼，等在酒店一楼。 她戴着帽子靠在一边的墙上，约莫又等了两三分钟，便听见有人叫她：“瞳瞳，瞳瞳？” 莫瞳瞳抬起头来，看见岳长岚摇下了驾驶座的车门，开到离她三四米的位置，正微笑地看着她。 岳长岚看起来没什么不同，只是将长长的直发扎到了身前，因此便更显得温婉动人。 与电话里和文字聊天时常有的紧张不同，当看见岳长岚的时候，莫瞳瞳反而会并不那么紧张。 或许是因为她们确实已经认识很久，而岳长岚看上去又完全没有攻击性。 莫瞳瞳本来是想自己开车，但是看岳长岚要带她的意思，便也没有拒绝，便上了副驾驶座。 岳长岚本身并没有强迫症洁癖之类的，但是她总会将自己的车整理的非常整洁，这令莫瞳瞳的心理负担小了很多。 车子拐弯驶上马路，岳长岚随意问：“在那么多陌生人面前表示自己是目童，没有关系么？” 莫瞳瞳本来以为岳长岚会问她为什么突然想去，听她这样问，终于松了口气，回答道：“没有关系的，我也不想永远都戴着面具。” 岳长岚轻笑起来：“戴着面具么？我倒觉得像是背着一个壳。” 莫瞳瞳想了想，点了点头：“但是，不能一直背着的，杜医生也一直劝我走出来。” 遇到红灯，车子停了下来。 岳长岚纤长的手指敲击的方向盘。 这似乎代表着她正在焦躁不安。 莫瞳瞳观察到这件事，便去看岳长岚的表情，对方嘴角微抬，带着柔和的浅笑。 这样看来，对方似乎又变得有些陌生。 至少以前，岳长岚不管开心生气，莫瞳瞳都能看的出来。 岳长岚察觉到莫瞳瞳的目光，偏过头来看她，问：“杜医生知道你的目童的事么？” 莫瞳瞳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接着露出了困惑的神情，她并没有特意对杜医生说过这件事，加杜医生的也是小号，但是毕竟已经透露过很多讯息，或许杜医生本身就猜的出来。 绿灯亮起，岳长岚又将目光投向前方，她又仿佛不在意一般地问：“那么顾盏乔呢，她也还不知道么？” 莫瞳瞳摇头：“对啊，还不知道，我想这一回去剧组，就可以顺势告诉她了吧。” 岳长岚似乎有些吃惊，“哦？”了一声：“这样么，那么说，主要是想去看顾盏乔咯？” 这件事被这么轻飘飘的提起，仿佛真的微不足道，莫瞳瞳哑然半晌，脸一寸寸红了起来。 她嗫嚅道：“我只是觉得，可以适应这样的环境，其实我最近也并没有以前那样那么排斥陌生的环境。” 岳长岚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虽然是电视剧的拍摄圣地，这里实际也不过只是普通的小城镇，岳长岚一路畅通无阻来到剧组，然后从莫瞳瞳从来没见过的门里把车开了进去。 应当是事先已经联系好了一切，有剧组的工作人员替她们领路，岳长岚停了车，带着莫瞳瞳跟着工作人员往里面走。 走在这时候，岳长岚突兀地说了一句：“无论如何，我会一直站在你身边。” “什么？”莫瞳瞳疑惑地看着岳长岚，她现在只觉得浑身紧绷，大脑里也只能冒出有限的几句句子。 岳长岚拍了拍莫瞳瞳的肩膀，然后她笑起来：“瞳瞳，你居然没有躲开，你真的比以前好很多了。” 莫瞳瞳半是开心半是无措地眨了眨眼睛。 迎面已经走来了似乎有些眼熟的几人，对方热情地走上前来叫着“岳总”，然后略显吃惊地看着旁边的莫瞳瞳。 岳长岚状似无意地介绍着莫瞳瞳：“这是就是本剧的编剧目童，她就是来探探班，不会太干涉拍摄的。” 很快有人表示吃惊：“这是目童老师，好年轻啊。” 目童低着头，这一回已经不是脸红，而是开始脸色发白。 只不过她已经提前戴上了口罩，所以看不出来。 岳长岚知道莫瞳瞳并不喜欢这样的环境，她说了句不需要声张，便带着莫瞳瞳往拍摄地走去。 她解释着：“要是所有人都知道了你是谁反而麻烦，刚才那些人知道就行了，他们会关照你的。” 莫瞳瞳点了点头。 她的目光开始在剧组逡巡，然后很快看到了顾盏乔。 顾盏乔正在演戏，莫瞳瞳转眼便认出，这是第八集的第二场。 玉金盏穿着喜服逃婚而出，绝望之中看见了人群中的付渐鸿。 她不知道自己喜欢上了付渐鸿，但是她发自内心的开心，并下意识地感觉自己抓住了希望。 大红色的繁复喜服像是一团燃烧着的火焰，包裹在其中的娇小的少女，便愈发显得瘦弱无助。 然后就在那一眼，她突然发起光来。 顾盏乔转头望去，她抱着这样那样的心情，目光却穿过了扮相俊雅的焦俊祥，穿过人群看见了莫瞳瞳。 她准确无比惊艳万分地流露出了又是惊愕，又是惊喜的神情。 59|58 王导演拍了下大腿，赞道：“好，过。” 这场戏在他看来，是女主角前期的重要转折，原本担心顾盏乔可能演不出其中的神韵，没想到一条便给出了如此惊艳的答卷。 他正准备直接下一条，副导演戳了戳他的后背，示意他看一看后面。 他看见岳长岚，连忙想说暂停，但是岳长岚挥了挥手，示意他不用管自己。 下一场戏主要是男主角，顾盏乔一出了镜头，便往莫瞳瞳这边跑了过来。 她跑过来先抓住了莫瞳瞳的手，把她拉到了自己的身边，然后疑惑地问：“瞳瞳，你是和岳总一起来的么？” 莫瞳瞳点了点头，她现在还沉浸在刚才的可怕环境中心有余悸。 看见莫瞳瞳点头，顾盏乔情不自禁地鼓起了脸。 她很快觉察到了自己正在吃醋，便自我反思着觉得这醋吃的毫无道理。 岳总是瞳瞳的朋友，瞳瞳想要来剧组，岳总把她带来非常正常，要说有错，也是没有觉察到瞳瞳内心的自己的错。 她看着莫瞳瞳，后悔道：“原来你那么想过来啊瞳瞳，那今天早上你就应该一起来的。” 她勾着莫瞳瞳的手掌微微摇晃，看起来就像正在撒娇的小女孩。 岳长岚皱起眉头，或许因为在她心目中莫瞳瞳还是脆弱无助的小女孩，因此对顾盏乔此时的行为竟情不自禁地觉得刺眼异常。 她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待要张口，却又觉得自己无话可说。 既然自己只是个普通的朋友，似乎也没有资格管瞳瞳和其他的朋友会怎么相处。 这时制片人来找她说些什么，她礼貌回应，不甚注意之中，莫瞳瞳已经被顾盏乔带着到了远处。 顾盏乔拉着莫瞳瞳到遮阳伞下面，让她坐自己的椅子。 “这个椅子只有我坐过，绝对。” 她刚这样说完，李助理在一边怯生生举手道：“今天早上王导坐过……” 顾盏乔：“……” 莫瞳瞳也不希望让顾盏乔站着，便说：“那就你坐吧。” 顾盏乔不高兴地撅着嘴，情不自禁地冲着还在导戏的王导演翻了个白眼，环顾四周，突然眼睛一亮，把早上莫瞳瞳帮她新加的一件外套垫在了椅子上。 “你看，这样就可以坐了。” 李助理看着那件米白色新款奢侈品牌外套，觉得心在滴血。 但是顾盏乔和莫瞳瞳似乎都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莫瞳瞳坐下后，觉得自己身边还很空旷，便挤到一边，示意顾盏乔可以坐到自己的边上。 顾盏乔顿时毫不犹豫地挤在了莫瞳瞳的身边，待到两人身体相依，莫瞳瞳顿时觉得自己比刚才平静了很多。 虽然周围是来来往往的陌生人，但似乎也没有先前那么令人无所适从了。 顾盏乔以为莫瞳瞳只是想来剧组所以托岳长岚带她来。 莫瞳瞳觉得自己既然在顾盏乔身边了就已经达成了目的。 于是乎两人都没有什么疑问和解答，就这么岁月静好地开始静静地观看焦俊祥的这一场戏。 这令知道目童身份的人心中腹诽不已。 就算是为了表现上头有人，这未免也太明显了吧？ 不过既然知道了顾盏乔和目童关系很好，众人自然也开始对顾盏乔的前途有了重新的审视。 既然抱上目童大腿，至少代表着绝对不会从众人视线中消失，热门剧一部部演下来，就算是个无盐都可以捧出来，何况本来就有些基础的顾盏乔。 那么说，虽然之前流言沸沸扬扬，但是顾盏乔应该是垮不了了。 不说众人心中的小九九，正在和制片人说话的岳长岚看着一派和谐地坐在一起的两人，眉头就情不自禁地紧紧皱了起来。 虽然先前她已经听说莫瞳瞳和顾盏乔关系很好，但是好到这种地步，竟令她在看见之前，完全想象不出来。 莫瞳瞳居然能和顾盏乔那么亲密地坐在一起？她不是连亲人都不能直接触碰么？她不是因为这才从家里搬出来的么？ 岳长岚已经无法掩饰的烦躁，却令制片人惴惴不安起来。 “……可是廖老板亲自打电话过来，希望让景文思继续演下去，他说如果不能演，就会撤资……” 他话音刚落，岳长岚突然嗤地笑了一声，令他顿时觉得七魂八魄少了一半——吓的。 天呐，那个岳总，那个被人指着鼻子骂都和蔼回复的岳总，那个可以温柔如水地笑着裁员的岳总，居然、居然在冷笑！ 不不不，实际上，连说冷笑都有点勉强了，这副表情，已经完全不能说是在笑了。 岳长岚似乎觉察到了自己的失态，但是笑容一时回不来，挂着冷峻地表情说：“爱撤不撤，让景文思赶快滚，有那么个人在剧组，我看永远安生不下来。” 说完，也不管制片人还有什么话想说，便往莫瞳瞳和顾盏乔那儿走了过去。 她看见莫瞳瞳露出那样轻松的表情，忍不住非常想听她们说了什么。 顾盏乔正举着手机帮她和莫瞳瞳自拍。 莫瞳瞳不肯好好配合，总是不自然地撇来脸去，照片里便只留下模糊的侧影。 顾盏乔耐着性子，也不担心莫瞳瞳不耐烦，一遍又一遍地继续着。 岳长岚走到近处，越看越觉得这两人的相处仿佛没什么不对劲，又简直处处不对劲。 她扪心自问，又不禁自省，认为这或许只是自己嫉妒顾盏乔能够和莫瞳瞳有那么接近的关系。 她走到两人身边，见顾盏乔抬起头来看她，自然而然地便找出了个话题来，说：“对了，昨天晚上的事，想必曹小姐已经跟你说过了吧。” 顾盏乔点头，又说：“是瞳瞳跟我说的。” 她说起瞳瞳这个名字，自然地带着娇憨亲近，令岳长岚忍不住眉头一跳。 “瞳瞳还会关注这些事。” 她的目光转向莫瞳瞳。 莫瞳瞳便说：“是五方石告诉我的。” 顾盏乔附和：“对对，是那个好人。” 岳长岚莫名被这一唱一和说的心头火起，便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说了句：“哦，谢方从啊。” ……这小子的消息不是还是从我这儿问去的么，人情倒是很会卖。岳长岚的怒火就这样转移到了五方石身上，并狠狠给他记了一笔。 她把话题掰回来：“曹小姐说你不愿意炒作，其实我觉得这是一件双赢的事情……” 她下面的话都没有说完，便因为顾盏乔下意识望向莫瞳瞳的一眼戛然而止。 她说不出来。 但是她恍惚地觉得自己感觉到了什么。 但那感觉存于心中却难以明说，和她一直以来困惑不已的情感纠葛在一起，令她突然说不出话来。 她在那一瞬间把所有之前想说的话忘记了。 她说了“告辞”，问了路往卫生间走去。 莫瞳瞳觉得岳长岚有点怪怪的，便跟顾盏乔说了一句，然后跟了上去。 莫瞳瞳一走，有人状似无意地走到了他的身边，顾盏乔认出这人是道具组的组长，似乎在国外长大，一口非常不标准的普通话时常听的人心头火起，平时也向来眼高于顶。 对方低声问：“顾小姐，你和目童老师关系很好啊。” 顾盏乔没听清，那蹩脚的普通话令她觉得对方好像是在莫瞳瞳的名字后面加了老师。 她困惑不已，不懂对方为什么这样叫莫瞳瞳，还有，对方叫别人名字未免也太敷衍了。 于是她疑惑地忘了对方一眼，勉强想起了对方的姓，道：“于……于老师，对，我和她关系很好。” 于某某哈哈大笑，豁达爽朗热情道：“叫我于大哥就好了啊！那么客气干什么。” 顾盏乔：“……”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顾盏乔摸不着头脑。 一边的李助理已经呆了。 于组长只是个开头，之后好多剧组里的领头人物突然都热情无比地跟她打了个招呼，直到她要开始拍下一场戏。 她脱了外套上场，李助理如梦初醒，将顾盏乔送上场之后，颤颤巍巍地走到一边的某动作指导边上，问：“乔乔的助理……不对，刚才那位，是目童老师？” 动作指导满脸带笑，和平常判若两人：“对啊。” 李助理：“……” 她连蒙带猜地开着脑洞还原了那位于组长的话，思考出了会发生这一切的原因。 那人说的果然不是“莫瞳瞳老师”，而是“目童老师”。 莫瞳瞳，那个在她心里被腹诽了多次冰山死宅的洁癖女，原来、原来就是目童！！！ 这样说来，她能和岳总王总关系那么好的原因有了根本性解答，原来顾盏乔的边上，居然有那么粗一根金大腿！ 先不管李助理的内心弹屏，追到女厕所的莫瞳瞳在犹豫着要不要进女厕所许久之后，把进了女厕所又出来的岳长岚等到了。 岳长岚一出门看见在距离门口有一段路的空旷处静静呆着的莫瞳瞳，不禁哑然失笑。 她走过去问：“瞳瞳，你也上厕所？” 莫瞳瞳满脸困惑，哦，原来岳长岚真的只是来上厕所？ 岳长岚叹了口气，当她看着眼前的莫瞳瞳的时候，又觉得刚才的一切不对劲应该只是自己多想了。 关系要好的女孩子多了去了，她不能因为自己做不到，就觉得莫瞳瞳和顾盏乔是有问题的。 莫瞳瞳虽然有着令她惊艳的才华，但是说到底，也只是年轻的女孩子而已。 既然是年轻的女孩子，有要好的闺蜜，只能证明莫瞳瞳已经从阴影中走出了一大步。 她笑道：“要呆到什么时候，我把你带回去。” 莫瞳瞳顿时失落：“要回去了么？你那边也很忙吧。” 岳长岚摇头：“不，下午这段时间我空出来了，你想呆着我就可以陪着你。” 莫瞳瞳觉得不好，她想，果然，那个时候我应该自己开车。 她觉得自己不应该浪费岳长岚太长时间，便决定和顾盏乔说一下离开，但是到拍摄现场时，顾盏乔正在和男主演对手戏。 两人插科打诨，是走的欢喜冤家路子。 莫瞳瞳正凝神看着，李助理挪到了她的边上。 对方怯生生说：“目童老师，你觉得演得怎么样？” 莫瞳瞳恍然：“啊，你们已经知道了。” 她觉得李助理既然知道了，想必顾盏乔也已经知道了。 她觉得不好意思，低声说：“乔乔演得很棒。” 李助理：“……” 李助理头一回觉得目童作为编剧的赞赏言辞是不可信的。 顾盏乔演成了翔她应该也会说不错吧。 她又想到两人在微博上的互动。 怪不得呢，顾盏乔不顾目童大神的高冷就敢互动，敢情有恃无恐。 两人都住一间房，莫瞳瞳懒得发微博，顾盏乔把手机抢过来自己发一条都行。 这么一想，李助理觉得自己被瞒的好苦。 她觉得无论如何，顾盏乔肯定不会不知道这件事。 她不知道的是，顾盏乔真的成了那个，最后才知道的人。 60|59.58 鉴于顾盏乔接下来戏份太多，莫瞳瞳又觉得让岳长岚陪着自己等的罪恶感越来越大，最后没能说上一句话，莫瞳瞳便决定让岳长岚把自己送回去了。 当然，这除了不想麻烦岳长岚之外，还因为随着自己在剧组的久呆，知道她身份的人一个一个来跟她打招呼，甚至有了办一个欢迎酒会的念头。 莫瞳瞳光是想想那场景都头皮发麻，最后便先行离开。 岳长岚倒劝她多留一会儿：“以后自己来会很麻烦吧。” 莫瞳瞳摇了摇头，坚定道：“我以后一定可以自己来。” 她到了酒店，洗澡洗头后开始在电脑前安心做事，在傍晚时给顾盏乔发去短信：结束了我来接你。 顾盏乔没有立刻回复。 莫瞳瞳虽然心中难免焦虑，倒也觉得可以理解，顾盏乔作为女主角，该拍的戏份是很多的。 她下意识打开微博，看着自己那条已经被轮了很多次的微博。 下面的评论大多表示莫名其妙毫无头绪，也有人跟顾盏乔一样认为目童一定是疯了。 看来发“你好”这样感情/色彩不够明确的微博，是不太适合的。 既然乔乔已经知道自己是谁了，自己是不是应该给一些更明确的回复？ 莫瞳瞳思索着。 她点开编辑新微博，研究了一下，点进了相册页面。 她自己本身没有拍过任何照片，因此一下子出现的，便都是顾盏乔刚才在剧组用她的手机拍的两人合照。 顾盏乔嘟着嘴比着剪刀手，亲昵地靠在她的肩膀边上。 她的双眼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相比之下，自己唯一成功的那章照片似乎也有些阴沉，称不上友好的样子。 这样的照片是不是适合发呢？ 莫瞳瞳难得为这些事苦恼不已，她跑到卫生间照着镜子，三百六十度看着自己，发现自己似乎无论如何都露不出顾盏乔那样好看的笑容。 就算再拍的话，应该也只能做出这样的表情吧。 她又做回床上，略微犹豫，还是添加了这张照片。 至少这张照片里的乔乔很漂亮，反正粉丝大众对自己的脸应该不感兴趣。莫瞳瞳这样想着。 她添加照片，编辑文字—— 发送。 按下发送的时候，上面有微信跳出，是顾盏乔回复她了。 顾盏乔回复：好哒~\\\\\\\\\\\\\\\\(≧▽≦)/~ 顾盏乔是趁吃晚饭的时候回复莫瞳瞳的。 其他时间她实在不敢摸鱼。 经过下午的事，她觉得自己要相信莫瞳瞳，莫瞳瞳觉得能做的事，一定是能够做到的。 她不是都到剧组里来了嘛。 她欢乐地吃着盒饭，趁此机会刷着微博。 她不刷热评向来只刷自己感兴趣的，因此一点都不知道热搜上发生的腥风血雨。 直到剧组中有人发出一声惊呼，道：“目童老师又发微博啦。” 顾盏乔兴致缺缺地抬头看了莫名兴奋的周围一圈人。 那个回复发“你好”的目童大叔的微博，有什么可激动的啊。 也是，毕竟是编剧嘛。 本着给本剧编辑面子的心情，顾盏乔点开了目童的微博。 她的手机从手上滑到了地上。 她觉得自己好像产生了幻觉，为什么会仿佛在目童的微博里，看见了她和莫瞳瞳的合照？ 还是下午拍的那唯一成功拍到莫瞳瞳正脸的那张。 李助理把她的手机捡起来，重新塞回她的手里，宛如和小孩子说话一般恨铁不成钢地说：“怎么回事啊乔乔，吃个饭都能把手机吃掉了。” 手机又回到了顾盏乔僵直的右手上。 她更加清楚地，更加准确地看到了上面的句子—— //目童v：很高兴遇见你[心][图] 顾盏乔：“……” 顾盏乔陷入了当机之中。 * 莫瞳瞳收到顾盏乔收工的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她连忙开车来到剧组，正好看见顾盏乔从复古的大宅门里出来。 她披着早上特意帮她添的长外套，和一起出来的一行人说话。 他们看起来相谈甚欢，莫瞳瞳就没有过去，直到其他人渐渐全部离开，莫瞳瞳把车开了过去。 她虽然没有挂上笑容，心里却很开心，轻快道：“乔乔，我在这儿。” 顾盏乔小跑过来，待到了距离车门三四步的位置，却停下脚步。 莫瞳瞳定神望去，竟觉得对方的神情有些陌生，并非是她平时认识的顾盏乔。 这或许是因为对方脸上还带着拍戏而化的精致妆容，更因为她正用一种探究的怀疑的目光看着她。 这目光令她心中一跳，几乎想要转头就跑。 李助理站在五步开外的地方，她本来想来打招呼，敏锐地发现两人的氛围有点奇怪，于是便连忙道了别，追着大部队跑了。 深沉的夜幕之下便只剩下顾盏乔和莫瞳瞳。 莫瞳瞳头一回觉得无法面对顾盏乔，她偏过头去，看着古老的青石板路，昏黄的路灯下她看见上面斑驳的纹路，然而随着一阵脚步声，她的视野中又多了一双白色的高跟鞋，顾盏乔走到近处。 莫瞳瞳没有抬头，因此不知道对方到底挂着什么样的神色。 如果还是刚才那样的神色该怎么办呢？ 为什么乔乔又要这样看着自己呢？ 她终于抬起头来，看见顾盏乔弯着腰将头靠近车窗，紧紧抿着嘴，明亮的双眸紧紧地逼视着她。 那双眼里仿佛马上要涌出眼泪，却最终只是闪动着粼粼的闪光，顾盏乔看着她说：“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么？” 莫瞳瞳一愣。 顾盏乔喉头哽咽，却忍住了哭腔和眼泪，她几乎有些咬牙切齿地开口道：“把我蒙在鼓里，就这么有趣么！” 这么说完，她直起身子，后退了好几步。 莫瞳瞳连忙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她觉得顾盏乔可能会转身就跑，因此过去拉住对方的手腕，吃惊地发现就算隔着手套，也能感受到对方手掌的冰凉。 她想将顾盏乔拉进车里，但是顾盏乔这时翻起犟来，和莫瞳瞳僵持在原地。 这会儿，莫瞳瞳完全忘记先前顾盏乔的目光带给她的不安了。 就算顾盏乔用看陌生人的目光看着她，顾盏乔果然也还是那个顾盏乔。 她的头脑突然清晰起来，脱离了社交的恐慌之后，便知道现在和顾盏乔说别的根本于事无补，于是只强硬地拉过了顾盏乔的双手握在手里，开口道：“我没有故意把你蒙在鼓里，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说。” 她思索片刻，又开口道：“如果你觉得我这样做是不适宜的，我也只能说我先前并没有想到。” 顾盏乔先前没哭，这会儿眼泪却突然下来了，她抽噎道：“你怎么那么凶！” 莫瞳瞳：“……” 她虽然因为想要把事情说清楚而急切了一些，但是真的已经算凶的范畴了么？ 虽然不可理解，莫瞳瞳放软了语调：“对不起，是因为我不顾你的意愿放了照片么？” 除了这她想不出其他原因。 顾盏乔抽着鼻子：“当然不是！我怎么可能因为这样的原因生气！” 她拼命甩了甩手想把莫瞳瞳甩开，然后帅气地往黑夜中跑去，但是失败了，于是她只好继续说：“但是那是原图，还没有p过！” 莫瞳瞳一呆：“可、可是很好看啊。” 顾盏乔因为这句话平静了一瞬间，那一瞬间她几乎要动摇地去问“是不是真的觉得很好看”。 但是她很快反应过来了，自己要说的才不是这件事情。 “不对，可是连李助理都知道这件事了，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他们在我面前说目童老师，我却以为在说莫瞳瞳老师然后莫名其妙的点头，不是显得蠢死了么！” 莫瞳瞳：“……” 莫瞳瞳陷入了深思之中，然后她问：“为什么李助理都知道了，你还不知道？” 顾盏乔：“……” 两人在昏暗的夜色之中对视了很久。 夜风之中原本燥乱的内心开始平静，莫瞳瞳先说：“是我的错，我应该先告诉你的，我以为只要你知道了，无论是什么过程都无所谓。” 顾盏乔被这句话感染，便接了一句：“我当时真的以为自己在做梦，我的一整天应该都处于梦中，因为今天本来就一直在发生让我出乎意料的事情。” 这么说完，便停不下来，她继续道：“我看见岳总把你送过来，我一边想着你是想来看我，一边却在内心无法停止地想，我多没用啊，连你真实的意图都觉察不到，然后我看见微博上我们俩的照片，我一直看着微博昵称一直看着微博昵称，我在想我是不是眼花了，所以才会产生这样的错觉。” “下午我一直犯错，因为我觉得自己在做梦，但是当王导演开始忍不住骂我，却又很快来安慰我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说不定我以前才是在做梦，所有的事情都是我想象的，这一切都是因为我自己太没用了……” 她泪流满面，将头靠在了双臂之上，莫瞳瞳情不自禁地走上前，把她紧紧地抱住。 她似乎明白了顾盏乔的感受。 那种做梦一般的感觉，本来就是很长一段时间里她自己的常态。 她几乎要认为做梦一般的感觉才是正常的，是顾盏乔在不知不觉之中将她拯救出去，让她发现自己的心脏原来也能这样剧烈地跳动。 就好像现在—— 莫瞳瞳将头靠在顾盏乔的肩头，在对方的耳边轻声说：“你听到我的心跳了么乔乔，我是真实存在的，我就在你的身边。” 顾盏乔呼吸一窒，下一秒，断断续续的抽噎便变成了嚎啕大哭。 顾盏乔在这个没有星星的晚上哭了很久，哭到最后已经没有眼泪，然后累到睡了过去。 莫瞳瞳只好自己把她背到车里，然后带回酒店。 她手忙脚乱地替累睡了顾盏乔卸了妆，在正准备洗头的时候，顾盏乔醒了过来。 她看上去完全平静，还带着红影的眼睛像小鹿斑比一般无辜动人。 见她醒来，帮她脱了一半衣服的莫瞳瞳便顿时有种做坏事被抓住的感觉，僵硬地说了声抱歉，就同手同脚地走了出去。 等到两人准备好一切准备熄灯睡觉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凌晨。 今晚发生的一切令莫瞳瞳就算闭着眼睛也睡不着觉，她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是顾盏乔哭花了妆的脸，耳边就是顾盏乔带着抽泣的声音。 她心烦意乱地睁开眼睛，然后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披头散发的顾盏乔蹲在她的床头，幽蓝的手机灯光还照在脸上。 亏得莫瞳瞳反射弧够长，在尖叫出来之前，已经意识到这是顾盏乔了。 她故作冷静道：“你怎么了乔乔。” 顾盏乔把手机递了过来，轻声细语做贼似的道：“虽然曹姐不让我发微博，但是我还是偷偷发了。” 莫瞳瞳：“……” 莫瞳瞳把手机接过来，看见顾盏乔原来和自己发了同样的照片。 这样照片看上去和自己发的那张有一点微妙的区别，不过不明显，大概是调色上的差别。 而配字同样是——很高兴与你相遇[心]。 莫瞳瞳不知为何心中一暖，勾唇露出笑容。 顾盏乔便把头靠的更近，下巴完全搭在莫瞳瞳的枕头上，浅浅的呼吸喷在了莫瞳瞳的肩头。 她轻声道：“瞳瞳，我晚上没说实话。” 莫瞳瞳感受到顾盏乔脸上皮肤的温度，只觉得对方通身冰凉，连忙眉头一皱，道：“外面太冷了，到被窝里去。” 顾盏乔“哦”了一声，然后她钻进了莫瞳瞳的被窝，抓住了莫瞳瞳的手臂。 莫瞳瞳：“……” 对方冰凉的手臂与自己相接，莫瞳瞳情不自禁地想把顾盏乔揉成一团抱在怀里。 于是她竟然没有抗拒这件事，反而让出了点位置，让顾盏乔躺地更里面了一些。 顾盏乔得寸进尺，便直接把莫瞳瞳的腰搂住了。 她将头枕在莫瞳瞳胸前，继续说：“其实你没有提前告诉我这件事，我也没有那么生气，你是那么厉害的人，我觉得好开心。” 莫瞳瞳目前只感觉到一个娇小的身躯在自己的怀中渐渐变暖，因此心猿意马，几乎听不清顾盏乔在讲些什么。 但是顾盏乔接下来的话却宛如惊雷一般，令她心头微震。 顾盏乔低低地说：“我只是在害怕，我在想，你原来是那么厉害的人，那我不是，配不上你了么。” “如果你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那我已经足够站在你身边，甚至还有些得意，可是，你是目童。” “……这样的想法太卑劣了，所以我才披上之前那样冠冕堂皇的外衣。” “瞳瞳，我是这样的人，你讨厌我了么？” ——你讨厌我了么？ 这句话，在求里的月光之下，顾盏乔也说过。 她看上去光彩照人好像不缺自信，但是当袒露真心时，却总是显得弱势又卑微。 这样的顾盏乔令莫瞳瞳简直无法呼吸。 她的心脏似乎因为顾盏乔的恐慌而一阵阵地抽紧。 她在顾盏乔的耳边轻声说出了她曾以为的一个理智的人绝不会说出的话语。 “我不会讨厌你的，无论你是个怎么样的人，无论你做了什么样的事——” “我会永远爱你。” 61|60.59.58 顾盏乔和莫瞳瞳拥在一起安心睡觉的时候，根本不知道网络上已经炸了。 最开始，只是目童的粉丝震惊于自家大神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下子就发了自拍照，还是和明星的合照。 而且在合照里，目童的长相虽然不是顾盏乔那一挂的，但显然不管是气质还是外貌都没有输于顾盏乔。 大家喊着“舔屏舔屏”“大神真·女神”的同时，也有人发出疑问—— “顾盏乔和目童很熟悉么？” 很快，曾经在《一起恋爱吧》中注意到过莫瞳瞳的人，很快认出目童所发的合照里，除了顾盏乔之外的另一个人，分明就是节目里的室友。 目童当然没有必要发别人的照片，那么也就是说，顾盏乔和目童是同居状态。 然后，顾盏乔发表了和莫瞳瞳相似的微博，似乎是作为回应。 于是，不仅目童的粉丝炸了，顾盏乔的粉丝也炸了。 两位这算什么？跨界友谊？ 就在这时，曾经在微博上就已经表明对莫瞳瞳长相的欣赏的热门博主，发表了这样的论点—— //人生长恨水长东：她们要是没在一起，我直播吃三斤翔！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纷纷围观截图，表示要看博主吃三斤翔。 虽然热门微博此时排名第一的话题已经变成了#目童顾盏乔在一起#，但是更多人认为这两个人只是很好的朋友。 有人一边说着顾盏乔快出柜，一边又觉得两人会发这样的微博，正是因为没有猫腻，坦坦荡荡。 然而顾盏乔在第二天和莫瞳瞳一起进入剧组以后，才知道她们在微博上上了热搜的事情。 李助理在门口诡异地看着她们，但是到底没敢开玩笑或者说些什么，只是陈述事实一般地说：“剧组里好多人在问你们的事呢。” 顾盏乔翻了个白眼，她还是对李助理昨天居然比她先知道莫瞳瞳的真实身份这件事感到有点在意：“有什么好说了，瞳瞳早先时候不就是助理了。” 与李助理相比，王导显然就大胆多了，他直接揶揄道：“哎哟，你们这一对可来了。” 他一边还拿着剧本和焦俊祥说剧情，一边就笑说：“托你们俩的福，我们这剧不火不行啊。” 顾盏乔这时才后知后觉，搜了一下微博看了下热门话题，等刷到评论，看见一大票人说着“目童顾盏乔在一起”和“老公我黑转粉了”什么的，顿时吓了一跳。 这评论画风不对劲啊。 还有，为什么叫她老公？ 顾盏乔把评论指给莫瞳瞳看：“你看，好奇怪，这个人以前骂我是小三的，现在居然叫我老公。” 莫瞳瞳：“……” 画风突变的微博评论带给了顾盏乔很多的乐趣，她在化妆换衣服的时候还忍不住刷着。 自己的刷腻了她就去刷莫瞳瞳的，发现莫瞳瞳那边喊老公的更多，基本已成刷屏之势，只有少数几只不合群地叫着女神。 莫瞳瞳在热门评论上看到好几个熟悉的昵称，有几个是上次《一起恋爱吧》莫瞳瞳出镜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大赞莫瞳瞳的。 当然最令顾盏乔浑身一震忍不住点赞地还是热门第一，就是人生长恨水长东的“直播吃翔”的评论。 顾盏乔觉得对方着实慧眼识珠，并且这个昵称还非常眼熟。 她情不自禁地从对方的头像点了进去，看见对方目前置顶的微博是—— //人生长恨水长东v：最喜欢的文字和最喜欢的脸何为了一体，现在我只想说：天呐，她们快分手吧！ 顾盏乔刚刚升起的好感立马消失了个一干二净。 她决定以后看见这个博主就绕道。 这个时候的莫瞳瞳正在回复五方石的信息。 五方石激动地好像要从屏幕里跳出来。 五方石：你是仙人终于出世啊！ 五方石：当初跪下来求你了你都没同意，这会居然和顾盏乔捆绑销售了。 五方石：算了，估计你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说捆绑销售。 当得知莫瞳瞳居然在剧组的时候，他当即表示也想过来。 目童：这不允许吧？ 五方石：看我的。 这么说完，五方石头像一暗，没有了回应。 莫瞳瞳顿时想起五方石半只脚已经踏进了娱乐圈，堪称娱乐圈编外人员。 梳妆完后顾盏乔很快进行拍摄，这一回再拍第十二集第七场，玉金盏头一回知道了银两是会花光的，因此开始斤斤计较起来。 莫瞳瞳本来认真地看着顾盏乔的表演，不知不觉中身上却聚集了越来越多的目光。 她低下头把帽子拉低，不断在心里暗示自己不要害怕别人的目光。 然而这样的心理暗示显然用处有限，没过多久莫瞳瞳就知道自己将要撑不下去，于是皱着眉头想要躲到僻静的地方。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在她耳边拍了下手掌，把她吓了一跳。 不过对莫瞳瞳来说，不管是受到多大的惊吓，她都不会在第一时间表现出来，因此除了她自己之外，所有人只觉得她是面无表情毫无波动地转过头来，冷冷地望向了对方。 看上去二十五六岁的青年夸张地搓了搓手上不存在的鸡皮疙瘩：“长岚居然跟我说你活泼了很多，果然，她的标准已经和我不一样了。” 他冲莫瞳瞳挤眉弄眼，看上去又爽朗又阳光，正是实际上已经三十出头·只是喜欢把自己往嫩了打扮的·网红博主五方石—— 顺便一提，真名是谢方从。 莫瞳瞳冷静地点了点头：“你好，五方石。” 谢方从：“喂我们是陌生人么！” 对老朋友冷酷无情地表现出了陌生人态度的莫瞳瞳其实很开心。 她很久没见到五方石了，但是五方石似乎和上次见面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 但是与此同时她又紧张起来，因为在网络上她可以尽情地发送省略号或者图片，但是现实中却不行。 这样一来就有些不知道怎么交流了。 五方石多少知道莫瞳瞳的心理，因此他没给莫瞳瞳纠结的时间，之间便望向了被打光板摄影机围绕的拍摄现场。 他细细地看了里面的人物好几眼，说：“哦，那就是顾盏乔，看上去比照片中漂亮很多嘛。” 莫瞳瞳点了点头。 顾盏乔流利的说着台词，说到激动处还拍了下桌子。 五方石忍不住笑了一下：“我以前听说顾盏乔剧组拍摄记不住台词，基本全靠题词本，非常不敬业，现在看来好像是谣言？” 莫瞳瞳回忆里一下顾盏乔曾经说过的话。 ……唔，她觉得这可能真的不是谣言。 不过她违心地点了点头。 到了中午剧组午休，五方石领了剧组的盒饭，和顾盏乔她们一起吃。 莫瞳瞳吃不了剧组的盒饭，因此啃了一只自己带来的苹果。 她削完苹果回来的时候，发现五方石已经和顾盏乔聊嗨了。 顾盏乔：“真的么？瞳瞳居然这么说么？” 五方石：“千真万确，她说她是你的脑残粉。” 顾盏乔拍着腿大笑，几乎要笑出眼泪。 莫瞳瞳：“……” 莫瞳瞳挤到他们中间，但是话题显然仍没有随着主人公的到来改变，五方石和顾盏乔已莫瞳瞳为中心说了很久，转而又去说娱乐圈的八卦。 这一回是五方石说的比较多，顾盏乔抚掌或大笑或惊叹，然后敬佩的表示自己居然还没有一个圈外人知道的多。 等到午休结束顾盏乔继续拍戏的时候，两人已经交换了q/q微信手机号码，俨然已经是亲密无间的朋友。 莫瞳瞳看到后来，心里莫名不是滋味。 她情不自禁地想，自己平时是不是太无聊了，感觉完全没有办法像五方石那样带给顾盏乔笑容。 她陷入反思，表情凝重。 五方石冷不伶仃地说了一句：“瞳瞳，你在吃醋？” 莫瞳瞳吓了一跳，她下意识摇头，但是转而又开始怀疑，这种情绪是不是就是吃醋。 她犹豫的时候，五方石苦笑起来。 “瞳瞳，这种时候好歹也反驳一下啊。” 莫瞳瞳困惑地看着五方石。 “如果是真的，好歹隐瞒一下咯。” 莫瞳瞳问：“我该隐瞒什么？” 五方石沉默半晌。 “所以，昨天你和顾盏乔发表的，真的是恋爱的宣言咯？” 莫瞳瞳摇了摇头。 五方石顿觉松了口气，正想调侃自己太会胡思乱想的时候，便听见莫瞳瞳说：“开始恋爱的话，并不是昨天的事。” 五方石：“……” 五方石觉得头好痛。 但是看着莫瞳瞳的态度，这件事似乎又很微不足道？ 五方石顿时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思想太封建了。 他忍不住问：“你们难道真的准备出柜？” 莫瞳瞳瞠大双眼，看和五方石的眼神就好像看着一个疯子。 “我难道疯了么？” 五方石：“……” 莫瞳瞳低声细语：“如果乔乔愿意的话，我才会出柜。” 五方石：“……” 五方石挠了挠头，他想继续说些什么，但是还是明白眼下的环境并不适合再进行更深入的交谈。 于是他最后只能说了一句：“我觉得，你应该和你的家人讨论一下。” 他话音刚落，便看见莫瞳瞳眼神微凝，望向不远处。 五方石顺着莫瞳瞳的眼神望去，看见披着红色卷发的女子穿过人群过来，不高的身躯却展现了令人难以挪开目光的气势。 他花了三秒想起来，这人是顾盏乔从出道以来的经纪人——曹佳轩。 哦，对了，还是莫瞳瞳异父异母的姐姐。 对方堪称气势汹汹地走来，直到走到跟前，五方石才看见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胖子。 胖子有三个曹佳轩那么大，却硬生生被曹佳轩削弱了存在感，令反应过来的五方石，不禁送去了叹为观止的目光。 62|61.60.59.58 顾盏乔结束拍摄回来的时候，看见莫瞳瞳和曹佳轩大眼对小眼，谢方从则和一个胖子大眼瞪小眼。 下一秒，她目瞪口呆地指着那个胖子，“你你你你你”了半天，曹佳轩站起来按下了她的手，面无表情地说：“乔乔，我给你介绍一下，你新的生活助理，卢三宝。” 顾盏乔卡顿了一下，然后看着曹佳轩说：“他他他他他……” 曹佳轩冷静地打断了顾盏乔的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三宝比较大众脸。” 顾盏乔：“……” 就他那个体型也不可能是大众款吧！ 她还没来得及吐槽，莫瞳瞳已经苦大仇深地站起来说：“那我呢？” 曹佳轩的目光在莫瞳瞳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若无其事地移开了：“你在说什么瞳瞳，你做编剧做的好好的，干嘛做生活助理。” 莫瞳瞳：“……” 李助理小心翼翼地出声道：“那我呢？” 曹佳轩：“……哦，还有你。” 李助理：“……qaq” 曹佳轩很快就找到了理由：“你是工作助理啊，小孙。” 李助理弱弱的一句“我姓李”被掩埋在了曹佳轩的下一句话里。 曹佳轩说：“而且乔乔之后可能要长时间出远门，也确实需要一个人随身照顾着。” 曹佳轩让到一边，把体型彪悍的卢三宝露了出来。 上次事出突然，顾盏乔又心中慌乱，所以只模模糊糊地留下了一个胖子的身影，还真不知道卢三宝实际上长什么样。 如今细细看去，顾盏乔心中更确定了——这就是个普通的胖子。 胖子的体型胖子的五官，就算现在是凉爽的秋天，脑门上还是冒了一头的汗。 顾盏乔看不下去，抽了一边的纸巾让他擦汗。 卢三宝受宠若惊，双手接过，道：“谢谢，谢谢。” 如此说完，又没了其他的话，只自顾自擦起汗来。 顾盏乔下意识望向莫瞳瞳，对方虽然面无表情，顾盏乔却觉得她应该是有点不开心。 她犹豫道：“没有必要吧，我觉得瞳瞳也能陪我出远门。” 曹佳轩挑眉微笑——那个笑怎么看都是冷笑：“想象中的事情是没有价值的。” 她这么说完，又动之以情：“其实多个助理也没什么坏处，别看三宝这样，他对圈里的事那是无一不知，更何况他就是照顾一下你外出的时候，对你们又有什么干扰呢。” 仿佛配合着这席话，卢三宝憨厚笑道：“我就帮你们开一下车什么的就行。” 曹佳轩看上去对卢三宝已经异常满意，恨不得立刻将他收入麾下。 她看上去有什么急事，看了看表之后便说：“我得走了，总之，你们和三宝熟悉熟悉。” 这么说完，她转身疾步离开，转眼就穿出了人群。 留下一个吨位惊人的胖子，冲他们憨厚地一笑。 导演开始叫顾盏乔拍下一场戏，莫瞳瞳一行人坐在边上，一时因为多了一个人有点尴尬。 李助理更是不停地拿目光瞥着卢三宝，大约是觉得这个人要抢自己的饭碗。 然而卢三宝分明就不是个健谈的人，他坐在一边擦着汗，除了笑，就没有什么多余的话了。 谢方从偷偷地在莫瞳瞳耳边说：“这事儿有猫腻。” 谢方从说这句话的时候距离莫瞳瞳太近，莫瞳瞳便下意识皱了皱眉头，挪远了一些。 但是她听到了谢方从的这句话，并觉得这句话是有道理的。 曹佳轩没道理莫名其妙塞个人进来，这着实不符合她的风格。 要说是什么风格的话，大约就是极简的风格吧，无论是平时生活还是在对待手下明星的事上，她都似乎不喜欢乱糟糟太累赘的配置。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个人应该不是累赘。 莫瞳瞳的目光扫过卢三宝，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但是这个作用似乎一直没有显现，卢三宝除了沉默地跟着众人，在其他事上连机灵都算不上。 就连顾盏乔几次三番在私下里问他上次的事情，他除了傻笑，也什么都不说。 倒是莫瞳瞳从【万事有因也有果】分离出来的讨论组中得知了有趣的事情。 最开始讨论组只是在说目童和顾盏乔的事，终于有一天黑凤梨说—— 黑凤梨：我就在剧组里，目童居然还挂着顾盏乔助理的名头，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金戈铁马：=口=助助理？ 芒果干：虽然乔乔是我的女神，但是目童大神是我心目中的神啊！你在说什么啊！ 黑凤梨：可是别人就是这么说的，上次问的时候目童也没有否认——不过目童很冷淡的，一般不和别人交流。 芒果干：你懂个屁，这是神格！ …… 总之大概是通过这样的对话吧，莫瞳瞳在快要杀青的时候，终于确定了黑凤梨的身份。 对方好像是个二十多岁大学刚毕业的男生，在剧组里跑着连脸都不需要的龙套，不做龙套的时候则帮剧组打点杂。 在莫瞳瞳眼中对方大概就是五官俱全的模样，也不知道算是好看还是难看。 但是对方能说的上特别的就是，他是顾盏乔的粉丝，而且和她在网络上有过交流。 杀青那天目童不准备去杀青酒席，便在剧组人员乱糟糟收拾东西的时候鼓足勇气……让李助理找上了他。 “李助理，你能不能帮我问问那个男的叫什么名字？” 莫瞳瞳指着黑凤梨，李助理却连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大神、大神为什么要问一个男龙套的名字？！ 她找上黑凤梨的时候顺便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瞧了对方一眼，挑着刺想：身高倒是算高，但是长得不够有特点，皮肤也不够好。 话虽如此，大神的吩咐不能漠视，李助理还是问：“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有些警惕，疑惑地看着她。 李助理道：“目童老师让我来问问你的名字……” 话说到这里的时候，李助理突然就明白了。 这个人要走运啊！说不好就是未来的巨星啊！目童可是指着他要他的名字。 她连忙变了强调，原本的敷衍应付和冷淡通过微妙的转变变作了随和：“目童老师应该是很看好你吧。” 对方一愣，也认出这人是顾盏乔身边的助理，于是便说了：“我叫刘凯与。” 他在裤袋里掏了一下，掏出张软塌塌的卡片来：“如果想联系我的话，这是我的名片。” 李助理努力令自己不露出嫌弃的神色，接过名片，她还想跟刘凯与说几句话，对方却已经搬着盒子走了。 娱乐圈这样子的人可火不了。李助理想。 但是她一转头看向似乎注意着这里的莫瞳瞳，便立马收回了这个念头。 只要有了后台，那一切都不一样了。 莫瞳瞳嫌弃这张名片，因此最后只用手机拍了照片，便让李助理继续收着名片。 然后她就忘了这件事情。 她平常也并不关注讨论组里说了些什么，因为对方动则好几百条对话，莫瞳瞳实在刷不完。 更何况剧组杀青之后顾盏乔的工作不知为何又多了起来，曾经对顾盏乔避之不及的广告商也找上了门来。 莫瞳瞳和顾盏乔后知后觉地发现，顾盏乔的口碑似乎是变好了。 有人开始对顾盏乔小三事件表示怀疑，并指出，这件事后来为什么就没有了下文？ 更有人表示，顾盏乔明明喜欢女的怎么可能和男的有一腿！ 莫瞳瞳本身对这件事并不敏感，但是渐渐忙起来的顾盏乔长时间的不在家这种展开令她不得不关注这件事。 有一件事曹佳轩说的没错，那就是认为莫瞳瞳可以跟上顾盏乔的行程，这完全是一件想象中的事情。 助理是一件工作，并且是需要花费时间的工作，而莫瞳瞳不擅长这件事，并且也有着其他的工作。 当编辑开始因为她脱稿敲她并且震惊地表示“大神你是不是生病了”的时候，莫瞳瞳就知道她确实在这件事上花费了太多的精力。 她和顾盏乔是不同的，她的生活或许有一小方面与顾盏乔的相接，但大部分时候其实是南辕北辙。 她为这件事感到寂寞的时候，顾盏乔却明显很充实。 将生活填满的工作令她的恐慌感和无助感渐渐削弱，她又开始变成了那个活在镁光灯下的自信的顾盏乔。 【万事有因也有果】的群里，金戈铁马情不自禁地猫咪物语并询问最近怎么不上线。 猫咪物语背后的顾盏乔并没有回应。 于是金戈铁马在讨论组里说：真好，乔乔又开始忙碌起来了。 莫瞳瞳不禁想，就这种又失落又高兴的心情上看，自己与顾盏乔的粉丝并没有什么区别。 一个星期之后，《和姐姐们的旅行》在电视台播出。 上一次顾盏乔敲开莫瞳瞳的房门希望她和她一起看《一起恋爱吧》的场景似乎还在眼前，如今坐在沙发上看从来不会看的综艺节目的人，便只剩下了自己。 顾盏乔出国拍摄广告，三天后才会回来。 莫瞳瞳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等着节目的开始。 顾盏乔特意在微信上跟她提了，一定要把节目录好。 莫瞳瞳皱着眉头看着过分长的广告，又情不自禁地把茶几上的手机拿起来。 她拿起手机的时候，门铃响了起来。 她因为吓了一跳而微微皱起了眉头。 三更半夜的，谁会按门铃呢？ 她几乎一下子就想到了顾盏乔，但很快又自觉是在做梦。 她从容地从猫眼望出去，看见了一只纸盒盖住了猫眼。 她冷声道：“是谁，要是不露脸的话，我就报警了。” 外面沉默着。 莫瞳瞳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报警电话。 当她说出“喂是110吗”的时候，外面的人终于挪开纸盒，然后大叫起来。 “瞳瞳，人家是给你惊喜欸！” 顾盏乔将脸靠近猫眼，发出了控诉的尖叫。 63|62.61.60.59.58 莫瞳瞳听到顾盏乔的声音的时候，可以说算是吓了一跳。 但是她很快冷静下来，并把门打开了。 她环顾四周，皱眉道：“那么晚，你一个人回来么。” 顾盏乔很快走进房间，她似乎还带着对莫瞳瞳漠视她的惊喜的不满，不算高兴道：“是卢三宝送我回来的——不对，重点是，我的惊喜泡汤了。” 莫瞳瞳一愣。 她望向顾盏乔手中的纸盒，疑惑道：“今天不是我的生日——也不是你的。” 顾盏乔连抓狂的力气都没有，无奈翻了个白眼，终于接受了莫瞳瞳应该不吃惊喜这一套的事实。 她捧着纸盒走到客厅，把纸盒放在客厅上，发现节目已经开始了。 最先出现在画面里的人就是她。 也对，因为当时xx大厦集合的时候，她是第一个到的。 画面里的自己小心翼翼地将脑袋探进房间，然后因为确信自己是第一个到的而露出喜悦的神情。 顾盏乔：“……” ——好、好羞耻。 顾盏乔红了脸，回头见莫瞳瞳也专心致志地盯着屏幕，当即更加耻度爆表，并觉得当初一定要让莫瞳瞳看这个节目的自己应该是疯了。 她连忙走到莫瞳瞳的面前挡住她的视线，双手背在身后，靠近莫瞳瞳说：“瞳瞳，我给你带了个礼物，你猜是什么？” 莫瞳瞳判断了一下盒子的大小，猜测道：“是巧克力么？” 顾盏乔摇头：“不对不对。” 莫瞳瞳见顾盏乔望着她，双眼闪闪发光，料想对方应该很期待自己继续猜下去，因此思索片刻又说：“是什么土特产么？” 顾盏乔：“……我又不是走亲访友。” 莫瞳瞳：“游戏机？” 顾盏乔：“……简直越来越离谱了。” 莫瞳瞳自觉猜不到，开始重新关注电视屏幕。 此时顾盏乔正站在窗口，热情地冲着窗外打招呼。 她笑的时候微微眯起眼睛，露出了弯弯的两道笑眼。 字幕在这边配上——女神在跟谁打招呼呢？ 顾盏乔回头看到这个画面，却感到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顿时想起自己当时像傻子一样在楼上冲楼下的莫瞳瞳摆手的场景。 她想要制止莫瞳瞳继续关注电视屏幕上的她，于是连忙宣布要宣布答案。 “来吧来吧，你来打开礼物。” 莫瞳瞳被顾盏乔拉到茶几边上，背对着电视机，无法，只好先拆礼物。 巧克力色的丝带被抽开，打开香槟色的盒子后，里面出现的却全然不是想象中多么高大上的东西，而是衣服。 光简单就材质看，似乎也不是礼服，而是普通的衣物。 莫瞳瞳一愣，把衣服提起来。 柔软的灰色布料上的花纹似乎有点眼熟，莫瞳瞳把它展开看，才认出上面的图案——不，或许不应该说是图案，应该是，形象？ 莫瞳瞳沉默半晌，反问道：“……奥特曼？” 顾盏乔兴奋莫名，大声地说了一句“对！” 然后她展开了盒子里的另外一件：“瞳瞳，你应该把两件都拿出来啊！” 她将自己手上绿色的带帽衫展开，平放在莫瞳瞳手上那一件的旁边，激动又带着节奏说：“当当当当！奥特曼与小怪兽！” 莫瞳瞳：“……” 顾盏乔期待地眨着眼睛，看着莫瞳瞳：“情侣睡衣啊！瞳瞳。” 莫瞳瞳这时才恍然大悟：“哦，这是睡衣啊。” 她先前以为是常服，因此震惊异常，陷入沉默，如今得知是睡衣，倒觉得不是很难接受了。 她将这件奥特曼的衣服重新放进了盒子里。 然而顾盏乔很快重新把衣服塞回了她的怀中。 莫瞳瞳与顾盏乔目光相接，发现对方双眸闪闪发亮，恍惚之中眼中似乎有两个大字——穿！呀！ 以后要穿和现在立刻穿的心理准备显然不同，莫瞳瞳又僵住了。 她听见身后的电视机里因为所有人聚齐，已经发出了欢声笑语。 她转头看电视：“乔乔，我们还是先看节目吧。” 但是顾盏乔目前只觉得节目里的自己傻极了，她见莫瞳瞳躲避自己的目光又转过身去，顿时皱了皱鼻子，然后直接从身后把莫瞳瞳抱住了。 “瞳瞳，换~嘛~” 她用脸蹭着对方的后背，发出猫一般的语调。 “我已经洗过啦，瞳瞳~” “瞳瞳，瞳瞳，换啦，换啦，换啦……” …… 十分钟以后，莫瞳瞳穿着奥特曼的睡衣出现在了客厅。 因为太过羞耻，她坐立不安，最后靠在了墙边。 顾盏乔已经换好衣服躺在沙发上了，她见莫瞳瞳出来，兴奋地从沙发上跳起来，围着莫瞳瞳团团绕了几圈。 “棒呆了，瞳瞳！”她诚心诚意地夸奖。 莫瞳瞳本来面色凝重，待看到顾盏乔歪歪地戴着小怪兽帽子的样子的时候，却又一呆，觉得这样的顾盏乔非常可爱。 顾盏乔拖着长长的尾巴把莫瞳瞳拉到光线好的地方，拿了莫瞳瞳的手机自拍。 “这样你就有更多的照片作为选择了！” 顾盏乔这样说着，举着手机挽住莫瞳瞳的脖子。 莫瞳瞳不擅长面对镜头，目光微微移开。 顾盏乔拍了照片，进相簿查看，自觉不够满意，正想再拍几张，无意中前移了一下，看见了一张奇怪的照片。 照片里似乎是张名片，但是排版相当简单，出了黑体的名字之外，便是一串手机号码。 而名字则是“刘凯与”。 顾盏乔知道莫瞳瞳的朋友五方石叫做谢方从，岳总叫做岳长岚，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莫瞳瞳身边有谁叫做刘凯与。 她下意识问：“瞳瞳，刘凯与是谁？” 莫瞳瞳已经忘记了，于是她茫然地摇了摇头。 顾盏乔把手机递过来：“可是你的手机里有他名片的照片。” 莫瞳瞳一怔，这才把对方想了起来。 但是她这会儿更加不知道说什么了，如果告诉顾盏乔这人就是黑凤梨，岂不是就要把自己是种菜姑娘的事说出去了么。 和当初没告诉顾盏乔自己是目童的事不同，没告诉顾盏乔自己是种菜姑娘的事，应该是一种恶趣味，但是事到如今说出去，顾盏乔恐怕又要不开心了。 莫瞳瞳陷入犹豫，顾盏乔却没多做怀疑，她纳闷地拿着手机坐在沙发上，说：“我听说有时候手机里会出现莫名其妙的照片，是代表你的手机系统账号被盗，正在泄密呢。” 莫瞳瞳：“……是，是么。” 顾盏乔说的煞有其事：“对啊，这个叫刘凯与的，八成就是盗你手机系统账号的骗子。” 莫瞳瞳：“……” 顾盏乔：“快改一下密码吧，不然最好报警。” 莫瞳瞳：“……好的。” 这件事居然就这样毫无波澜地过去了，莫瞳瞳深觉不可思议，连被顾盏乔拉着自拍，都忘记躲开。 直到手机里大概存了十几二十张满意的，电视里也已经进行了一段超长的广告，进入了机场。 顾盏乔这会儿放下手机，望向了电视，因为节目组把莫瞳瞳昏倒那段进行了剪辑，但是虽没露出莫瞳瞳的脸，却大致描述了一下事件。 因为助理晕倒而执意要送助理回去，顾盏乔因此错过共同的航班，只能坐另外的航班。 这件事莫名被节目组剪得惊心动魄，顾盏乔抱住莫瞳瞳的时候甚至放了慢动作，看着身为当事人的顾盏乔都心中发紧。 莫瞳瞳此时看来，也有些恍惚，问道：“当时原来是这样的情况么？” 顾盏乔本来想说节目效果做的夸张，再想时，却记起当时你自己的心情是多么恐慌，顿时觉得这样的剪辑连五十分之一的心情都没有表达出来。 她挥舞着手向莫瞳瞳形容当时的心情：“……我恨不得昏倒的人是我，瞳瞳，我再也不想遇到那样的事情了，所以你也不要勉强自己。” 她说到这，把头埋向莫瞳瞳的怀抱。 抱住之后，她便觉得不想撒手了，因为最近太忙，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和莫瞳瞳相处。 内心的骚动变得更为强烈，但是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或许只是确实太过于想念莫瞳瞳吧。 她躺在莫瞳瞳怀中，用耳朵倾听她的心跳，熟悉的香味和温暖的体温包裹着她，令她惬意安稳的同时，更加躁动不安。 她抬起眼来，看着望着前方电视屏幕的莫瞳瞳。 昏黄的灯光之下裸/露的修长的纤细的脖颈，突然仿佛展现出了无穷的魅力，顾盏乔非常想上去……舔一舔？ 顾盏乔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但是这想法一旦冒出来，便已经压制不下去，顾盏乔一瞬间便觉得自己满脸发烫，却情不自禁地咽了下口水。 这咽口水的声音意外的大，莫瞳瞳疑惑地低下头，问：“乔乔，你饿了么？” 顾盏乔红着脸点了点头。 莫瞳瞳便说：“那我帮你做点吃的吧。” 莫瞳瞳想要站起来，但是她刚刚想挪开顾盏乔的头，顾盏乔就更加用力地抱住她的腰，表现出一点都不希望她离开的态度。 莫瞳瞳困惑不已，同时听见顾盏乔在自己怀中低低地说话。 莫瞳瞳没有听清：“乔乔，你是在说什么么？” 顾盏乔紧紧捏着拳头，抓住莫瞳瞳的前襟。 她紧张到浑身都开始发红。 她刚才几乎已经说出来了—— 瞳瞳，女孩子之间，是不是也可以做呢。 她抬起头浑身颤抖，咬着牙酝酿了半天，开口道：“我、我想，我想说……” 她望着莫瞳瞳正直清亮的双眸，一瞬间泄了气—— “我想吃……蛋包饭……qaq” 莫瞳瞳点了点头，她把双眼含泪的顾盏乔推到一边，进了厨房。 她一边在厨房打着鸡蛋一边回忆着顾盏乔但是的表情，顿时加快了手速，她想：乔乔，看来真的很饿了呢。 64|63.62.61.60.59.58 顾盏乔吃了作为夜宵的蛋包饭，很快酒足饭饱地睡去，待到第二天早上，只来得及随便拿了只桌上的苹果，便又急匆匆工作去了。 莫瞳瞳一个人吃了两人份的早饭，觉得撑得慌，没什么干正经事的动力，便登陆了所有聊天工具，刷着论坛摸鱼。 【万事有因也有果】分离而出的讨论组里正在说顾盏乔最近的工作—— 金戈铁马：广告代言也回来了，节目收视率又这么高，我觉得乔乔就差一个奖项了。 牡丹花下死：找我来拍找我来拍，我一定给乔乔拍的超美！ 黑凤梨：……拍的超美有什么用，又没有花瓶奖。 芒果干：所以大神和女神是一对么[眩晕] 金戈铁马：只是普通朋友吧，听我的啦，整个讨论组里只有我是女的吧，你们男的不懂女性的友谊的 芒果干：不，还有一个女性，种菜姑娘 莫瞳瞳被进讨论组里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一段对话。 金戈铁马正在追问她：女性之间这样的闺蜜之情是不是很常见。 莫瞳瞳觉得，此时心中产生的又有点发紧又有点发虚的感受，可能就叫做尴尬。 她含糊回应：大概吧。 这样的回答显然并不让讨论组里的人满意，众人又说了一堆话，话题直接被升华到了同性恋政策改革，又联想到同性婚姻。 基本上牡丹花下死和黑凤梨各执一词，最后上升到了人身攻击。 黑凤梨开始骂牡丹花下死下流——连昵称都那么下流；牡丹花下死骂黑凤梨假清高伪文艺不要脸中二病。 金戈铁马和芒果干只好打圆场，四个人的讨论组陷入了混乱之中。 莫瞳瞳看的头疼，就先最小化了聊天框，这时她看见右下角闪现的是五方石的小头像。 她沉浸在讨论组的骂战当中，居然没有听到五方石发来信息的提示音，如今点开来，果然看见五方石发了好几张图片过来。 莫瞳瞳随手一一点开大图。 第一张是热门话题排行，热门第一是#焦俊祥x顾盏乔# 莫瞳瞳看着这个话题眉头一抽，本能地便不太开心。 鼠标滚轮一滑，下一条是一个人的微博—— //人生长恨水长东：官方发糖，我已甜晕。[图][图][图] 莫瞳瞳看了接下来这几张图，发现都是视频截图，里面的自己脸上被打了马赛克，但是基本上能猜出是自己。 莫瞳瞳一愣，继续刷剩下几张图，皆是大同小异的评论。 她退出图片，看了下五方石发来的几句话，总算明白了来龙去脉。 《和姐姐们的旅行》第一期节目放松完毕后，随着意料之中的高收视率，顾盏乔再次霸占了头条。 这次刷的是焦俊祥x顾盏乔，依据是第一季中顾盏乔说了一句“看他那么紧张，有点可爱。” 但是在行业内的人看来，这件事买头条的意味相当明显，因为这两个人的cp热度甚至比不上顾盏乔和她的助理——当然实际上是大神目童。 众多看了这期的观众表示—— 目童替顾盏乔整理行礼的那一幕实在太苏了。 目童在机场昏倒的那一幕太让人心疼了。 顾盏乔下飞机的时候一看就是在和目童打电话，哔掉名字也没用，一看就看出来了。 …… 目童听着五方石的叙述，情不自禁地有种自己好像也参与了节目的感觉。 五方石：你应该问节目组要出场费，你可是个名人啊。 五方石：而且还是处/女秀，应该更贵。 五方石：喂喂喂，你在不在，不会还在醉生梦死吧。 目童：…… 目童：在。 目童：什么醉生梦死？ 五方石发来一个奸笑的表情。 五方石：嘿嘿，你家乔乔难道不在么。 目童：……是不在啊。 五方石：…… 五方石：接到工作了？ 目童：嗯，很忙。 五方石：[同情]那你一定很空虚寂寞冷…… 目童：……？？？ 虽然很感谢五方石总是和自己分享消息，但是莫瞳瞳也渐渐有了种不大明白五方石在说什么的感觉。 她转而去看讨论组，看见讨论组里转眼之间已经被各种图片刷屏。 她定睛一看，看见了…… 黄色图片？ 被黄色图片刷屏的莫瞳瞳，内心毫无波澜。 出于一种要看到结局的执念，她在一堆黄色图片中找着稀缺的几句文字。 在黑凤梨和牡丹花下死的黄图加对骂中，芒果干和金戈铁马居然无视他们聊起天来。 芒果干：所以说，万一流言是真的，我是一下子失去了两个女神啊。 金戈铁马：应该不是真的吧，我觉得看着就是普通的密友啊 芒果干：话不是那么讲，其实百合……我是萌的。 金戈铁马：…… 芒果干：我现在倒是比较在意，谁是攻谁是受…… 金戈铁马：……？？？分攻受么？ 莫瞳瞳目光一凛，她产生了和金戈铁马一样的疑问。 攻受—— 是什么？ * 顾盏乔快要上飞机的时候，又看见了薛珍珍上次给她发的信息。 薛珍珍：我有很重要的话要对你说，你最近有空么。 这条消息的发送时间已经是上个星期，顾盏乔当时有事没看，后来又专注于和莫瞳瞳聊天，所以忘记了它，直到今天开始清理聊天记录，才又记起了这条消息。 她对薛珍珍到底也曾经依赖了好几年，先前的怨恨渐渐减弱后，也忍不住开始想念对方，便忍不住回复：最近没空，要去t市。 这样发完后，她关闭了手机，拉下眼罩开始睡觉。 虽然昨天晚上睡得不错，可是接下来睡觉的时间，估计会越来越少，只好争分夺秒了。 她本来以为自己一个星期以后才回复，薛珍珍估计也要很久以后才回复，没想到一下飞机打开手机，便看见了薛珍珍会信的刷屏。 顾盏乔由下而上刷，看见最后一句是——乔乔，如果我要说的是你父母的事，你也不想知道么？ 她手指剧烈一颤，手机便掉在了地上。 她刚下飞机，口罩还没来得及戴上，这样神色突变，便一下子看在了身后的卢三宝眼里。 卢三宝立马把她的手机捡起来，屏幕朝下地递给了她。 “乔乔，你看看屏幕有没有碎。” 顾盏乔本来因为卢三宝捡起手机几乎要尖叫，见卢三宝一眼屏幕都没看，便松了口气，颤颤巍巍把手机拿了过来。 拿过来的时候，她的整条手臂都还在颤抖。 她连忙把手机塞进包里，戴上口罩之后，便用右手按住了左手臂，想要令浑身的颤抖不要那么明显。 卢三宝居然没问她发生了什么，只尽心尽力地用自己的体型在前面开道，然后把她送进了保姆车里。 顾盏乔进入车内，拿毯子盖住身体，卢三宝从路边奶茶店里买了杯热牛奶，递给了顾盏乔。 他的表现就好像顾盏乔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对劲，只平静道：“喝点热的，路上有三十多分钟。” 顾盏乔低声说了句“谢谢。” 她现在倒没工夫去思考卢三宝的反应是不是奇怪，她只是情不自禁开始回想手机屏幕上薛珍珍发过来的一句连一句的话语。 确实是很重要的事。 我会赶去t市。 明天就在here见面，我会一直等你。 你记得么，我说过我把你当成妹妹。 你真的不记得五岁之前的事了？ 乔乔，如果我要说的是你父母的事，你也不想知道么？ 顾盏乔闭上眼睛。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终于从这些如浪潮一般冲刷着她的内心的情感中抽离出来。 她问卢三宝：“三宝，我明天是有空的吧？” 卢三宝翻了下日程安排：“你明天有三个活动，称不上有空。” 顾盏乔皱眉：“连半个钟头都抽不出来么？” 卢三宝摇头。 顾盏乔自己翻了下日程表：“中午不是有两个小时休息的时间么？” 卢三宝：“得提早一个小时彩排。” 顾盏乔：“可以晚点彩排么？” 卢三宝不说话了，他一脸忧伤地看着顾盏乔，露出了一种令顾盏乔觉得自己是在无理取闹的脆弱。 顾盏乔：“……” 一个胖子为什么要露出这种脆弱的表情啊！ 而且自己居然还觉得有点愧疚！ 卢三宝低声道：“乔乔，你要是现在懈怠了，明天可能就有人说你耍大牌了。” 他的声音虽然温柔，竟然充满了说服力。 顾盏乔闭上嘴，不再提这件事了。 虽然她仍旧在意薛珍珍说的事——实际上这件事由不得她不在意，但是如果让她选择未来和过去的话—— 她当然选择未来。 就好比说，她的未来里可能一定会有莫瞳瞳。 在晚上打电话的时候，顾盏乔忍不住和莫瞳瞳说起了这件事。 她倒没有具体说薛珍珍发了些什么，只大致说了个意思，然后问： “……瞳瞳，你觉得我应该去么？” “你想去么？”莫瞳瞳问。 顾盏乔陷入沉默，她犹豫半天，点头：“我想去，薛珍珍要说的事，我确实很想知道。” 莫瞳瞳便说：“那你就去吧。” 顾盏乔听莫瞳瞳说的云淡风轻，不禁问：“瞳瞳，你真的不好奇薛珍珍要跟我说什么么？” “我很好奇。”莫瞳瞳说的毫不犹豫。 顾盏乔：“……”她没感觉出来。 但是莫瞳瞳既然这样说了，应该是真的好奇，顾盏乔正打着气想着要是莫瞳瞳问自己“愿不愿意说”的时候自己要怎么样把这件事开头，便听见莫瞳瞳在听筒对面一本正经道： “那么，我可以一起听薛珍珍要讲什么么？” 顾盏乔：“……” 65|64 大概是因为莫瞳瞳的语调实在太过于自然而然，顾盏乔居然下意识同意了。 “……好吧，既然这样，我就让薛珍珍和我在h市见面，那样你就可以陪我一起去。” 莫瞳瞳对这样的结果满意不已，眼角眉梢都不自觉露出喜意，直到挂了电话去厕所洗手，抬头在镜子里看见自己脸上有些陌生的表情，忍不住有些错愕。 她摸着自己的脸庞，想：原来可以知道顾盏乔的事，是那么值得高兴的事情么？ 那么，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告诉顾盏乔自己的事情呢？ 想到这，曾经觉得无法启齿甚至无法回忆的事情突然不那么可怕了，大约是因为有了能够一起承担的人。 她回到电脑前，又想起了顾盏乔在电话里说的事。 “……薛珍珍说知道我父母的事情，我觉得她说的父母，可能不是我的父母……好吧，这好像有点绕口，我说不大清楚。” 莫瞳瞳搜索了一下顾盏乔的百科，发现父母一栏里，她的父亲母亲都是大学教授。 但是莫瞳瞳也知道顾盏乔在十年前就变成了孤儿，也是那一年，曹佳轩放弃出国深造，变成了一个带着童星的经纪人。 那个时候曹佳轩已经是她的姐姐，她也没有逃家，因此记得曹佳轩的母亲在家中的电话里高声怒斥她的这种行为，然后宣布让曹佳轩再也不要出现在她的面前。 顾盏乔不知道莫瞳瞳知道的可能比她还多，就比如说莫瞳瞳就知道，顾盏乔的父亲就是曹佳轩当时的导师。 ——你为什么要那样做呢？ 有一次路过父亲的书房，莫瞳瞳听见自己的父亲也在问这个问题。 “我想这样做。”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曹佳轩正是这样回答的。 这句话给年幼的莫瞳瞳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因为被束缚在母亲阴影中的她第一次开始想——如果我想这么做，就可以这么做么？ 在过去她不曾这样想过，因为母亲会嘶声力竭地对她说：“那我呢，我该怎么办呢。” 可是，我想那么做啊。 莫瞳瞳望着百科中年幼的顾盏乔的照片。 那个时候的顾盏乔眉眼弯弯，已经是个十足的美人。 她划过众多照片，突然看见一张现代落魄扮相的小女孩，眼神便是一滞。 啊，原来她早就见过乔乔了。 精灵般的女孩被紧紧抱在女人的怀中，对着正在对女人拳打脚踢的男人露出充满憎恶的恨意。 莫瞳瞳人生中所看的第一部电影《沉浮》，给莫瞳瞳留下最深刻印象的并不是得了影后的女主角，而是扮演女主角女儿的，年仅五岁的小演员。 但是因为年代太过遥远，直到看见剧照截图，莫瞳瞳才想了起来。 原来这个女孩子，就是顾盏乔。 她忍不住感慨，原来缘分是那么妙不可言的东西么。 那么，就算是为了这样的缘分，也应该足以让自己多做些什么了么。 莫瞳瞳思索着，犹豫着，想到了下午叫她去t市进行杂志采访的那个邀约。 或许，也没有什么难办到的？ * 顾盏乔同意之后挂了电话，便干脆回复薛珍珍说：我明天确实没空，三天后在h市见吧。 薛珍珍没有立刻回复，顾盏乔也没在意，加上累的不行，便直接睡下了。 早上醒来看见薛珍珍的回复。 薛珍珍：我明白了。 顾盏乔也不知道薛珍珍明白了什么。 她对此也没能多做思索，便被卢三宝赶着去参加接下来的日程。 先是去拍摄某杂志的照片和进行一断文字采访，这一类是本来就是顾盏乔以前做惯了的，没什么难度，只是整日奔波，还是累的不行，等回到车上，便连话都不想说。 卢三宝在前面开车，李助理在一边念一些问题，做一个网络采访。 顾盏乔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复着，几乎要沉沉睡去，一阵急刹把她惊醒了。 她睁开眼睛，因为这件事感到不可思议。 这些天她已经见识了卢三宝开车有多稳，这一下急刹车，令她以为是撞到了人。 她瞪大眼睛问：“你是撞到人了么？” 卢三宝声音冷静，因为太过冷静，居然和他平常懦弱温吞的声音大不相同，有点冷酷意味：“没有，碰瓷的而已。” 这样说着他又踩了油门，直接把车开走了。 顾盏乔有点懵逼地回头，看见路边倒着的是个熟人。 ——薛、薛珍珍？ 她一时都忘记了以前的仇怨，不自觉道：“三三三三宝，那是珍珍啊，你把她撞到了？” 卢三宝这会儿又变成口气温吞的老好人了：“没有，只是她突然冲出来，把我吓了一跳，我急刹那一下，也把她吓了一跳，她就突然倒地了——果然比较像碰瓷吧。” 顾盏乔：“……”薛珍珍不管怎样，也不至于沦落到碰瓷吧？ 顾盏乔犹豫片刻，道：“她是不是有急事要跟我说啊，要不就停车听她说说吧。” 卢三宝露出了一个无辜的神情：“可是，这里是单行道，不能回头啊。” 顾盏乔：“……既然是这样，那也没办法了。” 下午的活动本来是希望顾盏乔能唱一首歌，但是待顾盏乔到了彩排场地，连唱三首之后，下方的工作人员突然进行了激烈的讨论，导演组甚至开始吵起架来。 顾盏乔心中慌乱，想找卢三宝定定心，环顾四周，却只看见李助理在一边和摄影说话，根本没有卢三宝的影子。 她下场问李助理：“三宝呢？” 李助理说：“大概去厕所了吧。” 被这么一提，顾盏乔也觉得自己需要解决一下三急，问了下卫生间的位置，便连忙跑了出去。 眼下她所在的建筑设计相当奇怪，本身的楼里似乎没有卫生间，必须得穿过一个小停车场，去另一幢楼里上，顾盏乔打开小门刚进到停车场，便听见一声来自女性的尖叫。 这尖叫活生生把她吓出了一声的鸡皮疙瘩，差点原地跳了起来。 她惊恐地环顾四周，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接下来却没有什么动静，顾盏乔便先连忙去上了厕所，等从厕所出来，才突然觉得，刚才那个声音——是不是有点耳熟？ 好像是珍珍的？ 这么一想，好奇心倒是被勾了起来，顾盏乔顺着尖叫传来的声音走了一段路，眼看着要到出口了，也一无所获，想着自己在厕所里呆了那么久，就算真的是薛珍珍应该也已经走了，便抱着疑惑的心情回到了展台。 进了门，却看见卢三宝就在一边等她，见她回来，便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笑容。 明明对方什么都没说，顾盏乔却心虚的很，总觉得自己给他添了麻烦，正想说什么，便听见有人说：“乔乔，虽然某些人总是拦着我，我们这不还是见面了。” 顾盏乔吃了一惊，回过头去，果然看见了薛珍珍。 薛珍珍的头发比以前长了些，扎成了一个低低的马尾，穿着件黑色的衬衫和白色高腰裤，看上去倒是干练了许多。 她的目光滑过卢三宝，露出厌恶的神色。 “不知道曹佳轩是怎么想的，这个人不就是当初还能崴了脚的人么，居然让他来做助理，这种人——”她上上下下瞧着卢三宝，“看着就是个loser。” 顾盏乔本来已经对薛珍珍没什么反感，听她这样说卢三宝，却突然新仇旧恨一起上来了。 “薛珍珍，害我崴了脚的人，归根到底是你吧？” 薛珍珍被噎了一下。 顾盏乔干脆翻了个白眼，抱胸站到卢三宝面前，道：“所以呢，之前在暗地里害我的你，干嘛又出现在我的眼前。” 薛珍珍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她突然想起来了，顾盏乔可不就是出了名的情商低心直口快，让她拐着弯说话，实在太为难她了。 只不过以前承受她的心直口快的是别人，自己应该像卢三宝那样被护在身后。 这样一想，明明比顾盏乔大一圈，却被顾盏乔挡在后面的卢三宝便更加碍眼起来了。 薛珍珍皱了皱眉，道：“这件事并不是像你想的那么简单，我们私下里好好谈，好么？” 顾盏乔心里正憋着一团火呢。 这除了因为薛珍珍过去陷害自己，现在鄙视卢三宝之外，还因为她用所谓父母的事情吊着自己。 她的信息里用来引诱自己的也根本不是什么背后的故事，而是父母的故事。 这么想着，她突然上前一步，逼视着薛珍珍道：“所以说，你明明知道十年前我就……成为了孤儿，现在想说的又是什么呢！” 薛珍珍被顾盏乔吓了一跳，脱口而出：“可是他们也不是你的亲生父母。” 待这句话脱口而出，她才暗道不妙，看了眼卢三宝，又看着顾盏乔。 顾盏乔的心在薛珍珍说了这句话以后乱了半拍。 她想：果然。 然而她嘴上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本来还以为你真的知道我父母的事呢，看来现在你只不过是胡说八道。” 这样说着，顾盏乔说了声“借过”，就要绕着薛珍珍离开。 薛珍珍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五岁开始记事了，难道你真的什么都不记……” 她话音未落，忽有人挡在了她和顾盏乔的面前，然后捏住了她的手腕。 黑色的真丝手套滑过手腕上的筋骨，手指便瞬间使不上力来，然后下一秒，便是钻心的疼痛。 薛珍珍尖叫着松手，正想抬头大骂，便看见一张眉目精致的面孔，明明没什么表情，一双漆黑的双瞳似乎散发出冰凉彻骨的冰刃。 薛珍珍脊背一颤，后退了一大步。 是莫瞳瞳。 顾盏乔被莫瞳瞳一股脑拉到身后，反应过来以后才惊喜道：“瞳瞳，你怎么来了。” 莫瞳瞳仍直视着薛珍珍，她的目光如箭，气势令人惊异地充满了压迫感。 薛珍珍先是被逼地噤声，而后回过神来，咬牙道：“是目童老师啊，当时有眼不识泰山，真是不好……” 薛珍珍说不下去了。 因为莫瞳瞳根本没有在乎她。 莫瞳瞳直接转过身去，轻声细语地对着顾盏乔说话。 “……意思。”薛珍珍硬着头皮把话说完，也知道现在已经不是说话的好机会了，便干脆转身走了。 反正顾盏乔根本不擅长骗人，在她说话的时候，薛珍珍已经知道了，顾盏乔在意她说的事情。 既然在意，那么她一定会找上自己。 薛珍珍的消失对顾盏乔和莫瞳瞳没有产生任何影响，两人沉浸在小别相聚的喜悦当中，知道卢三宝通知了好几声，顾盏乔才恋恋不舍地上去继续彩排。 活动方算是怕了顾盏乔的魔音穿耳，最后决定假唱。 为这事顾盏乔闹了好久的脾气，在莫瞳瞳面前说了一堆活动方的坏话。 莫瞳瞳摸摸顾盏乔的头，觉得这件事情……确实不能怪人家。 因为顾盏乔亲口开口唱歌到底是什么可怕的情况——她懂…… 莫瞳瞳的杂志采访是在明天，因此她忍着浑身的不自在陪着顾盏乔走完了接下来了行程。 等到了所有事情做完的时候已经是凌晨，顾盏乔本来还在车上跟莫瞳瞳小声的说话，约莫过了二十分钟，她便靠在莫瞳瞳肩头睡了过去。 这个时候李助理已经先行离开，车上便只有卢三宝和她是清醒的。 面包车静静地在黑夜中疾驰，车窗外的灯火从璀璨夺目最后变作零星几点，只有行道树如鬼怪般在夜风中簌簌摇晃。 为了让顾盏乔睡的舒服些，莫瞳瞳干脆让她躺在了自己的腿上，然后用外套盖住了她的上半身，令她不至于着凉。 静静地躺在她的腿上的顾盏乔已经睡的很沉，有时候打起轻轻的鼾，莫瞳瞳便帮她调整一下姿势。 一片静谧之中只有发动机轰轰作响，莫瞳瞳的余光瞥见前面的卢三宝，有点想问他是不是曹佳轩叫来照顾顾盏乔不受薛珍珍欺骗的，不过在心里组织了好几十遍语言，也不知道要怎么说出口。 这时候突然有人出声道：“莫老师，你知道顾盏乔其实很会演戏么？” 莫瞳瞳一愣。 昨天之前她或许还真的不知道，但是昨天她既然知道这就是《沉浮》之中那个令她眼前一亮的小女孩，自然知道，顾盏乔在演戏上，一定是有天分的。 至少对方在五岁的时候，就足以在一幕电影中留下令人无法磨灭的印象。 于是她点了点头，又想到卢三宝现在在开车，便出声道：“我知道。” 卢三宝的声音变的愉悦起来：“怪不得，果然，莫老师一定是知道这件事情的。” 莫瞳瞳多少觉察到卢三宝应该是曹佳轩特意请过来防着薛珍珍的，但是现在看来，对方还是顾盏乔的铁杆粉丝。 她破天荒提起了继续聊下去的兴趣：“你又是为什么知道乔乔演技很好呢？” 卢三宝语调轻快：“我十七岁的时候，辍学想拍电影，从老家跑到首都，想尽一切办法在电影学院旁听，我租的房子下面就有租碟片的地方，我赚了钱，就去那边租碟看，有天我听见电影学院的学生说，租的到的片子都不算好片子，真正的好片子，根本是租不到的。” “我当时年轻气盛，觉得自己已经看得够多，便上去搭话——其实，哈，不是搭话，语气不算好，反正后来，我被他们偷偷带进他们学校的放映室，看到了《沉浮》，因为是禁片，所以只有学校里有研究用的碟。” 莫瞳瞳几乎有点入神地听着这段话，她没有对方那样的经历，但是听对方说来，竟觉得热血澎湃。 她接话道：“是的，《沉浮》里的小女孩就是乔乔演的，只有五岁。” 卢三宝笑着点头：“是啊，然后男主角吸/毒坐牢了,女主角封杀后出国了，整部片子有正脸的角色还在演戏的，只有乔乔了。” 莫瞳瞳一愣，脱口而出：“那你喜欢的其实是电影？” “以前是这样的，”卢三宝说，“但是后来，看着小女孩又步入娱乐圈，又慢慢长大，我就觉得，要是娱乐圈有值得我喜欢的女演员的话，那就是乔乔了。” 莫瞳瞳注意到，卢三宝说“女演员”，而不是“女明星”。 她又想，如果对方十七岁就已经下定决心要学电影，现在是不是也已经是导演了呢？ 她开口想问，卢三宝却说：“莫老师，你不会是想问我有没有作品吧？” 莫瞳瞳哑然。 卢三宝便继续道：“我没有作品，你可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喜欢什么又恰好有那样事物的顶级天赋的人，简直就像梦一样。” 说完这句听起来像是恭维的话之后，两人再无交谈。 莫瞳瞳到了最后，也没有问出是不是曹佳轩派他来阻扰薛珍珍的这个问题。 等到了酒店，莫瞳瞳把顾盏乔叫醒。 顾盏乔睡的迷迷糊糊，撒着娇搂着莫瞳瞳的脖子不愿意睁眼。 但是待到了车子外面被冷风一吹，顾盏乔便一下子清醒过来。 这个季节的t市昼夜温差很大，顾盏乔穿着裙子露着白生生的一截小腿，外加刚刚睡醒，一下车就开始打颤。 莫瞳瞳连忙抱住她，把她推到了酒店大堂里。 卢三宝看着两人直皱眉头，但是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环顾四周，看看有没有蹲点的狗仔。 或许是因为时间实在太晚又不稳定，看上去并没有跟拍的人。 卢三宝目送着两人进了酒店，然后自己才跟了进去。 因为他自己以前就做过狗仔，因此对这类反追踪还挺拿手。 进酒店后便去不同的房间，顾盏乔为了能有更长时间睡觉，这会儿也不撒娇了，两人很快便到了房间。 等到了房间便是卸妆洗头，洗完头出来的时候顾盏乔简直已经闭上了眼睛。 她步履虚浮，问：“瞳瞳，要不头上套一个塑料袋就直接睡觉吧。” 莫瞳瞳为这天才的主意叹了口气。 她把顾盏乔按在床上，将电吹风通了电以后说：“你帮你吹，你睡吧。” 顾盏乔坐下来的时候还嘟嘟囔囔地说话，没过多久，莫瞳瞳就得扶着顾盏乔的脑袋，令对方不至于脸朝下倒在地板上。 顾盏乔的头发长，莫瞳瞳吹了十分钟左右，才觉得足够蓬松干燥，把电吹风放到一边，将顾盏乔塞进了被窝里。 顾盏乔看上去毫无意识，咂了咂嘴，似乎是梦到了什么，抿着嘴唇舔了舔。 莫瞳瞳为微微湿润的粉嫩嘴唇愣了下神，又很快因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愣神而陷入困惑。 这困惑令她在接下来洗漱的时候也一直在想这件事情。 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她得出了结论。 大概是因为顾盏乔陷入了无意识，但是刚才舔嘴唇的动作却好像醒着，自己才会发愣吧。 为了说服自己，莫瞳瞳在上床的时候，又看了下顾盏乔的脸。 因为房间里只有一张豪华大床，所以莫瞳瞳毫无疑问地要和顾盏乔睡在一起，但是本来因为“先前不是也一起睡过么”的想法而毫无波动的内心，却因为有意的一眼而陷入的波动。 与此同时，之前在搜索引擎上搜索到的种种关于女性同性恋的崭新知识浮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说起来，虽然以前也并不认为自己在这方面是无知的，但是在专门搜索之后，才发现自己真的很无知呢…… 继续深想显然对身心无益，更何况顾盏乔已经陷入沉眠。 莫瞳瞳连忙关了灯，将自己埋进了被窝里。 大约因为身边下陷，顾盏乔很快靠近，抱住了莫瞳瞳的腰肢。 莫瞳瞳发现，原本不习惯别人靠近的身体，却因为顾盏乔的靠近而欢呼雀跃着。 这种由内外而外的躁动令她睡意全无，难以入眠。 但是这种躁动并非负面的，莫瞳瞳体会到了其中的喜悦。 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受到失眠困扰，以至于非常害怕失眠的莫瞳瞳，头一回没有因为失眠心烦意乱。 她因为这陌生的，奇妙的心情感受着心脏与往常不同的律动，看着黑暗中朦朦胧胧地顾盏乔的剪影，感到满足而熨帖。 于是她伸手拨开顾盏乔额前的碎发，落下了轻轻的一个吻。 66|65.64 莫瞳瞳从杂志编辑部出来，正因为采访结束而松了口气的功夫，便听见有人惊喜地叫了一声—— “莫瞳瞳！” 她没听出这声音是谁的，只因为这声音脊背一凉，为自己又要与人进行交流而痛苦不已。 但是她还是硬着头皮抬起头来，毕竟两天前才刚刚决定好要改变的，怎么能那么轻而易举地就退缩了。 不过说起来，在大部分人都只叫她目童老师的今天，还在叫她莫瞳瞳的人，会是谁呢？ 她抬起头，看见了蒋艳。 《和姐姐们的旅行》录制结束后，莫瞳瞳和蒋艳就没有了什么交流。 虽然因为后来顾盏乔和她都受伤的事，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但是却在也没有过哪怕一个字的交流。 倒是顾盏乔有的时候会在朋友圈和她点个赞聊个天之类的。 但是无论如何，如果是蒋艳的话，至少比其他只见过一两面就热情的要命的人要好得多，莫瞳瞳为此松了口气。 蒋艳为看见莫瞳瞳惊喜不已，这除了因为这是个有着交集的大神之外，还因为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她确定了对方确实是在十年前拉了她一把的那个少女。 再遇恩人，虽然对方理所当然地过的比自己好多了，蒋艳还是觉得非常希望能够有所回报。 因为知道莫瞳瞳的性格或者说癖好，虽然很希望和她有所亲近，蒋艳还是只在靠近后轻声道：“刚刚忙完么？我也是，虽然有些冒昧，要不要一起去喝杯咖啡之类的？” 莫瞳瞳很干脆地摇了摇头。 但是摇完头后她自己觉得抱歉，低声说了句“不好意思。” 蒋艳笑着摆手：“没什么没什么，我也就是这么一说。” 两人结伴同行，出了杂志社大楼。 一从自动门出来，莫瞳瞳就看见卢三宝坐在楼下的花坛边上，定定地望着门口。 见他出来，对方飞速地从发呆状态脱离出来，迎了上来。 “莫老师，有件事希望你帮忙。” 这句话说完，他望向莫瞳瞳身边的蒋艳，露出闪躲的目光。 蒋艳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连忙说了句“我先走了”，便转身离开。 莫瞳瞳目送蒋艳离开，又转而望着卢三宝的身后，问：“乔乔呢？” 卢三宝苦笑：“这就是我希望你帮忙的事情。” 莫瞳瞳在车上听着卢三宝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不知道为什么，乔乔突然就变得很坚决，一定要和薛珍珍说话，哪怕只是抽出半个小时的时间。” 莫瞳瞳听着卢三宝的话也皱起了眉头。 “那你为什么不盯着她们，反而来接我？” “我托人盯着了，但是我觉得有必要来找一下你，因为……薛珍珍或许知道了什么。” 卢三宝飞快地从后视镜上看了莫瞳瞳一眼，又很快移开了目光。 但是莫瞳瞳还是发现了。 她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眼而猜测到了什么：“你是说……”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道：“我和乔乔的事么？” 卢三宝似乎因为莫瞳瞳的坦白而松了口气：“是的，虽然没有证据，但是我猜测薛珍珍当时是和乔乔说了你们的事——也就是说，以此来令乔乔，和她进行一场谈话。” 莫瞳瞳还是疑惑，顾盏乔之前明明只说，薛珍珍只准备和她说父母的事。 卢三宝又说：“不过这件事我有侧面的证据，以前——因为职业的关系，我有这方面的朋友，追踪明星新闻的朋友告诉我，长宇内部有人有，你和乔乔的……可作为某些证明的照片。” “长宇……？”莫瞳瞳对这种事不大了解，要是提到长宇的话，她能想起的只有王馥蔚和魏峥，他们一个是长宇的负责人，一个则是长宇的艺人。 但是卢三宝所说的事却令她心中一惊，仔细想来，在《和姐姐们的旅行》的节目录制过程中，她和乔乔确实露出过不少把柄。 她以前并不清楚娱乐圈的事，这几个月随着五方石的有意灌输，多少有了些了解，这会儿听见了卢三宝的叙述，思索片刻之后，便有了怀疑的对象—— 如果说是长宇的话，最值得怀疑的一定是魏峥。 当初她出国马不停蹄地去见顾盏乔，顾盏乔一行三人因为走错路去了尤里，被一起困在尤里的人，是魏峥和蒋艳。 这样想的话，其实蒋艳也未尝没有怀疑。 因为刚刚见过蒋艳，莫瞳瞳的脑海中很快勾勒出了她的模样，倒是魏峥，过了半天才想起来是什么样子。 这时她又想起，曹佳轩说过，薛珍珍去了长宇。 这么一来，顾盏乔是因为这件事被薛珍珍要挟，似乎变成了板上钉钉的事了。 莫瞳瞳焦虑起来，她想了想，拿出手机在通讯录一划，点到“王馥蔚”，然后拨通了电话。 这个电话在上次和王馥蔚见面时就已经存好，但是莫瞳瞳完全没想到居然有真的用到了一天。 意外的，电话很快被接起了，王馥蔚带着狐疑地语气，道：“瞳瞳？” “啊，表姐。”莫瞳瞳应了一下。 她想着要在最快的时间内把所有事情说清楚，正打着腹稿，对方那边已经飞快道—— “瞳瞳，你有什么事么？说起来，你姐最近是准备接管集团事务了对不对，我上次在陈伯伯的宴会上看见了她——你爸真的准备让她接管么？哦，其实我只是有点好奇，不过我之前问娇倩姐的时候，她说你还是会回……” 莫瞳瞳被王馥蔚说的一番话说的头晕眼花，特别是对方又说出那个名字，几乎令她的脑神经有一瞬间的抽紧，那种疼痛令她脑内轰鸣，已经听不清王馥蔚说了什么。 于是她只自顾自把自己想说的话说了出去：“二表姐，薛珍珍在你们公司干什么？” 王馥蔚的声音戛然而止，她“啊？”了一声。 “薛珍珍，乔乔以前的助理。” 王馥蔚又“哦”了一声。 她确实记得薛珍珍，因为对方是曹佳轩手下的人嘛。 “好像是带新人去了吧？”王馥蔚不确定。 她按着话筒轻声问身边的秘书：“喂，薛珍珍现在干嘛去了？” 秘书说：“她负责魏峥的工作室。” 王馥蔚恍然，回复：“哦哦我记起来了，他现在负责魏峥的工作……喂？喂喂？” 王馥蔚话音未落，莫瞳瞳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她已经知道了自己需要知道的事情。 既然薛珍珍和魏峥的关系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亲密，事情便清晰多了。 这个时候，目的地也在了眼前，莫瞳瞳皱着眉头下了车，还未进卢三宝所指的咖啡店，便看见有人从门里冲了出来。 莫瞳瞳一眼就认出，对方就是顾盏乔。 莫瞳瞳连忙走过去，伸手拉住了她。 她把顾盏乔拉到身后，看见薛珍珍也从店里追出来，看见莫瞳瞳，便愣了一下。 莫瞳瞳神色冷峻，头一回几乎挂上了厌恶的表情，她回头看顾盏乔，低声问：“乔乔，你怎么了？” 顾盏乔戴着墨镜低着头，看不出神色，莫瞳瞳只是直觉地认为顾盏乔现在并不开心。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墨镜之下突然滑落了好几滴泪珠，落在了莫瞳瞳的手背上。 莫瞳瞳因为这温热的眼泪心中一紧。 她还想说些什么，顾盏乔却突然用力从她的手中挣脱开来，直接钻进了一边的小巷。 莫瞳瞳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卢三宝已经追了过去，两人都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 莫瞳瞳也想去追，薛珍珍一步跨到她面前，把她拦住了。 “目童老师，你不好奇我对乔乔说了什么么？” 莫瞳瞳光想着自己要和她说话，便从内而外地泛起了恶心，她后退一步，不欲与薛珍珍接近，然后目光冷然地看着她。 “你或许不知道，乔乔并不是孤儿，她的亲生父母活的好好的，只是在她小的时候与她失散了而已，她全家都很想她，她还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弟弟，她的弟弟正在生病……” “那么。” 莫瞳瞳突然开口打断了薛珍珍的话。 “那么，是因为这个活的好好的父母，才令乔乔哭的么。” 薛珍珍哑然无语，并因为莫瞳瞳此刻冰冷的目光心中一颤。 她很快在心中安慰自己，虽然对方是业界的大神，但是实际上不过只是社交障碍的死宅而已，根本没有什么值得忌惮的。 但是想说的话无论如何都再也说不出口，就仿佛有人掐住了她的喉咙，直到莫瞳瞳从她眼前离开，她也没有说出下一句话来。 卢三宝在手机里告诉了莫瞳瞳他和顾盏乔的位置，于是莫瞳瞳便开车过去。 她这一回开别人的车，居然没有恶心或者别扭，大约因为满心都是顾盏乔，所以注意不到这些。 她终于在马路边看见被卢三宝拉着的顾盏乔，对方一只手被卢三宝拉着，另一只手靠在树上，正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67|66.65.64 莫瞳瞳本来因为顾盏乔的样子心疼到无法自己，待到了她的身边，却因为顾盏乔的话呆了一下。 顾盏乔一边哭，一边喃喃自语着：“我居然在哭，我为什么会哭，太奇怪了，我是不是中毒了？” 卢三宝&莫瞳瞳：“……” 莫瞳瞳靠近顾盏乔，示意卢三宝松开手，然后把车钥匙递了过去。 “你去开车，我来劝乔乔。”她低声道。 作为一个知道两人关系的人，卢三宝很上道地拎了钥匙走了。 莫瞳瞳牵了顾盏乔的手，依偎在她身边，轻声道：“好了乔乔，一切都过去了。” 顾盏乔仍旧抽泣不已，且将脸靠在手背上，不愿意挪开。 莫瞳瞳不擅长劝人，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只蹩脚道：“我们还是先回车上，这边毕竟是外面，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顾盏乔抽着鼻子，终于停下了呜咽声。 她听见有人路过的脚步声，登时紧张起来。 仔细想想，在外面这样放肆大哭，确实很不理智。 她连忙靠近莫瞳瞳几步，让莫瞳瞳的身体挡住了她，眼睛却还靠在手背上没有离开。 莫瞳瞳不明所以，低头看着她。 顾盏乔便抽噎着低声道：“瞳瞳，有没有镜子和纸巾？” “啊？”莫瞳瞳一愣。 顾盏乔稍稍转身，把头顶在了莫瞳瞳的胸前。 “我的眼妆花了。” 莫瞳瞳：“……” 莫瞳瞳随身携带的包里纸巾湿巾酒精一应俱全，因此顾盏乔的要求她能完成一半。 但是随身携带的镜子却没有，幸好这件事情很好解决，只要拿一只手机就可以。 顾盏乔一边抽泣一边让莫瞳瞳用外套挡住她，在莫瞳瞳怀里悉悉索索了半天，最后还是不满意，说：“我要墨镜和口罩。” 莫瞳瞳把自己的那份借给了她，顾盏乔戴上墨镜和口罩，似乎总算觉得好了一些，至少哭腔已经消失，只是一下一下抽着鼻子。 她这时才提起劲来环顾四周，发现这地方僻静的很，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来往人流，不远处有一对老头老太太拄着拐杖走过，一眼都没往她们这施舍。 顾盏乔鼓起脸来，愤然道：“什么啊，这里又没有什么人。” 莫瞳瞳不知道现在应该说什么，在“你现在不难过了么”和“刚才薛珍珍跟你说了什么”之间犹豫了半天，最后选择了沉默。 顾盏乔收拾掉手里的纸巾，仿佛这才注意到身边的莫瞳瞳，怯生生看了她好几眼，最后“嗷呜”一声，抱住她的腰扑在了她的怀里。 “瞳瞳，你有没有生气？” “生气？”莫瞳瞳不懂顾盏乔为什么会这样想。 “我刚才不是很无理取闹么，莫名其妙甩了你们跑掉，又在公共场所大哭。” 这下莫瞳瞳总算得到了合适的时机问刚才所想的话：“那你现在不难过了么？” 莫瞳瞳说这句话的时候，没什么语气波动，看不出丁点她原本所持有的关心的目的，顾盏乔听了这话，还以为莫瞳瞳想表达“要是你不难过了我们就可以算刚才的账”的意思，连忙挤出几滴眼泪，孱弱道：“我还很难过的。” 莫瞳瞳不疑有他，紧张地连拉开此时紧紧抱着她的顾盏乔都不敢，努力温和了自己的声音，说：“那你想要做些什么么？要不要把下午的活动推迟？” 莫瞳瞳觉得自己温和了声音，实际上仍是公事公办的语调，顾盏乔也不想耽误到工作，便摇摇头道：“不了，我们就四处逛逛，然后就回去吧。” 仿佛前几日还有夏日的余温，到了今天，夏天的热度好像突然之间消失在人间，无论是落了满地的银杏树叶，还是裹挟的落叶扫过裸/露的小腿的秋风，都已经提醒着时节已经来到了秋日。 天阴下来的时候，顾盏乔都觉得仍然穿着无袖连衣裙的自己和这个世界都格格不入。 幸好外套是一直带着的，不至于落入两人要分享一件外套的地步。 顾盏乔挽着莫瞳瞳的手臂，一步一步踩过石板路上的银杏树叶。 不远处有水鸟被车喇叭惊扰，发出一声惊鸣后飞向天空，不知为何往顾盏乔和莫瞳瞳这边飞来，顾盏乔低头被莫瞳瞳拉着躲开了落下来的河水，松了口气的同时抬头望向莫瞳瞳，正看见对方也直直地望着她，目光清冽如水。 她这时候想到了薛珍珍的话—— “你认为你和莫瞳瞳能有未来么？你们此刻觉得和彼此在一起不错，就好像小孩子玩过家家，觉得有趣，可是未来呢？事业呢？你又知道莫瞳瞳的家里人会怎么想呢？” “并不是我说话难听，说到底，会接受你们这种关系的家庭，绝对是少数吧？你凭什么认为莫瞳瞳会是例外？” “她对你说过她家里人的事情么？你又对她说过么？” “伯父伯母是无法接受的——也许你认为他们不配做你的父母亲，但是血浓于水，你总有一天，还是会接受他们的啊。” ——我当然不会！我只有一对父母，他们是全天下最好的父母！ 那个时候，顾盏乔多么希望自己是这样肯定地冷酷地回答啊。 但是不知为何，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她想到三年前开始，逢年过节就会给她发送的祝福短信。 她曾经兴致勃勃地询问对方是谁，但是当对方开始透露真实的信息的时候，顾盏乔却开始退却。 因为短信那边的人说，自己是她的亲生父母。 多可笑啊，近二十年没有联系的亲生父母。 顾盏乔自那天起拉黑了那个号码，再也没有回复。 想到这些的时候，她几乎难以直视莫瞳瞳那双清冽的双眸。 莫瞳瞳的生命中一定不会遭遇这种令人难堪的狗血悲喜剧，但是自己却要带给她这些。 就好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午夜梦回，她时常想，要是她的养父母没有捡到她的话，是不是，也不会——为了救她在车祸中死去。 时至今日，想到这件事情，她仍会呼吸发紧，眼前一片漆黑。 这个时候，雨水落了下来。 * 顾盏乔和莫瞳瞳狼狈地跑到车上，浑身几乎湿透。 没有办法，只好先回酒店洗个澡，不然要是生病，反而会变得更麻烦。 突如其来的大雨令整个世界突然陷入了灰蒙蒙的迷雾之中，卢三宝在前面接着电话，嗯嗯啊啊了半天，挂断后对她们说：“雨太大了，活动会推迟。” 顾盏乔看着手机天气预报里写着的阴天咬牙切齿。 “这叫阴天？天气预报是抓阄测的么！” 莫瞳瞳拿毛巾先把顾盏乔擦了个遍，把顾盏乔的长发揉了个乱七八糟，碎发蓬松地翘在头顶。 她摘了墨镜口罩，恶狠狠看着手机做愤怒状，莫瞳瞳便看见她没有擦干净的眼妆像是青黑的黑眼圈一般，晕开在她的脸上。 她没忍住，抿着嘴露出了一个笑来，顾盏乔是不是从来没有那么狼狈的时候？ 顾盏乔自然发现了，她连忙把自己的包里的镜子翻出来，对着一照后，就发出了惊天动地地尖叫。 “天呐，怎么一点都没弄干净？！说好的一千二百万像素呢！” 她话音刚落，卢三宝吐槽道：“你开的一定是自带美颜效果的相机。” 顾盏乔：“……” 顾盏乔无言以对。 她拿出了便携的卸妆巾来擦脸上的残状，对着一面小圆镜挤眉弄眼。 莫瞳瞳看不下去，说：“我来帮你吧。” “你会么？”莫瞳瞳明明一直素面朝天。 “……只是卸妆而已，不就是像你刚才那样做么。” 莫瞳瞳接过卸妆巾，捧着顾盏乔的脸擦她脸上的化妆品残留。 她对此类事情向来处理的认真无比，毕竟一直以来在打扫房间的时候最终的目标也是纤尘不染。 于是她专注地盯着顾盏乔的脸庞，用手指轻轻拂过对方柔嫩的皮肤，就好像在处理一件艺术品一般。 顾盏乔开始因为这件事心脏跳动不已，一段时间以后——心脏跳动地更厉害了qaq。 莫瞳瞳的目光炽烈地就好像要穿透她的皮囊，光是被这样看着，她就因为不知名的悸动而快要哭出来。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开始观察莫瞳瞳，于是看见对方的黑发还不断滴着水珠，并没有擦干。 就仿佛发现了新大陆，顾盏乔惊喜地“啊”了一声，道：“我来帮你擦头发吧。”这样就可以转移注意力了。 不等莫瞳瞳拒绝，顾盏乔已经拿起一边的毛巾，帮莫瞳瞳擦了起来。 莫瞳瞳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僵硬。 但是她很快便在心里成功劝说自己放松了。 仔细想想，这只是一块顾盏乔用过的毛巾而已，其实没什么啊。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为顾盏乔卸妆。 卢三宝从后视镜里看见了这一幕。 他很快就上道地移开了目光。 看这种最后还是伤到自己的虐狗场景，着实是得不偿失。 自己还是就专注的做一个司机吧。 等到了回到酒店的时候，顾盏乔也知道了活动重新安排的时间。 新的时间对她们来说还较为充裕，也就是说，在舒服地洗个热水澡之后，还有时间能继续休息一下。 然而莫瞳瞳轻松的表情在顾盏乔进入卫生间后便化为了凝重。 因为她分明感觉到，在之前的银杏树下，顾盏乔想到了什么，并感到痛苦异常。 但是，为什么她不告诉自己呢？ 莫瞳瞳很快想到，就好像自己逃避着告诉顾盏乔关于母亲和少年时的事情，顾盏乔所感受的，或许是同样的心情。 68|67.66.65.64 莫瞳瞳终于没忍住在顾盏乔在洗澡的时候给曹佳轩打了电话。 然而电话是关机状态，她便发了个短信，问：你知不知道顾盏乔父母的事情？ 莫瞳瞳本以为很久得不到回复，可疑的是，明明打电话说是关机，发完短信后，曹佳轩却很快回复了：别接触她的父母，事情我会处理。 这话令莫瞳瞳顿生疑窦，发短信回复道：这些事你都知道？你越过了乔乔在处理这些事情么？你怎么能不把这些事告诉她？ 她连发三个疑问，曹佳轩却一个都没有回复，就好像她真的关机了似的。 莫瞳瞳一直等到了顾盏乔出来，也没有等到曹佳轩的回复，于是她顺手删去了所有短信，先去洗了澡。 等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莫瞳瞳看见顾盏乔在摆弄自己的手机。 她坐到顾盏乔身边，发现对方正在翻之前拍的照片。 觉察到莫瞳瞳坐到自己身边，顾盏乔指着一张说：“你看，这张拍的特别好。” 莫瞳瞳不知道顾盏乔指的特别好的标准是什么，在她看来，只要是清晰的照片，看上去也没有什么两样。 她说“那我发给你”，顺手拿回了手机，看了一下短信，曹佳轩果然没有回复，或许是真的很忙。 把照片在微信里发给顾盏乔后，她下意识问：“你准备发微博么。”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顾盏乔没有说话，只是眼神漂移了一瞬，又重新望回了手机屏幕。 然后她说：“我觉得……这件事或许应该，嗯，该说更谨慎点么？” 她说的吞吞吐吐，莫瞳瞳却了然点头，表示理解。 “以你的职业来说，并不适合就这么冒失地宣布这件事情。” 顾盏乔本来对自己不想宣布这件事感到非常心虚，看见莫瞳瞳那么冷静，却又莫名其妙地不开心起来。 但她很快觉得这不开心很不应该，连忙转移注意力，去看仍然擦着头发的莫瞳瞳。 她很快就知道这也是个不正确的决定，当对方撩着头发擦掉水珠，当透明的水珠从发烧滴落，从流畅的颈部线条上滑落，在锁骨滚动，流连于洁白细腻的肌肤的时候，她又觉得呼吸困难，头顶都冒出热气了。 她连忙移开目光，从床上爬下来，同手同脚地走到梳妆镜旁边，开始梳妆。 莫瞳瞳这时，又想起了薛珍珍所说的话。 实际上，薛珍珍已然透露的足够多，至少已经足以让莫瞳瞳在脑海中构建起种种完整的可能。 她把手机放在触目可及之处，看着漆黑的屏幕，明白曹佳轩应该不会再回复。 她若有所思，转头望向正往脸上打底妆的顾盏乔。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够这样说，但是她明白，如果这世界上有一个能够听顾盏乔叙说这件事的人的话，这个人会是自己。 或者说，要是自己。 她低声道：“其实之前，薛珍珍告诉了我一些事，关于你的父母，希望你不要介意。” 顾盏乔手上的粉底刷落在了地上，她扶着椅子扶手吃惊地转过身来，道：“你、你知道了？” 莫瞳瞳答非所问：“这件事你告诉我姐了么？” 顾盏乔又是慌乱，又是松了口气，磕磕绊绊地说：“我、我没有说，三年前短信开始发过来的时候我倒是说过，曹姐说不要管直接拉黑，但是我……很久没有人那样对我说话了，我没有拉黑，知道她说是我妈……” 顾盏乔顿住了。 她仿佛陷入了某种痛苦的回忆，紧紧咬住了牙关。 莫瞳瞳靠近握住了她的手掌。 纤细的手掌柔软温热，仿佛捏着就会融化，莫瞳瞳情不自禁地将顾盏乔的手拉到手边，落下安慰的一吻。 这惊醒了顾盏乔，她眨了眨眼睛，因为不知所措，接着说了下去。 “是……说是我的亲生父母，我没有见过他们，但是他们似乎很想我，他们说了很多家里的琐事，我——” 顾盏乔发出轻声的呜咽。 “我不知道，但是我最后还是拉黑了他们，我不敢说……我得这么做，我可以这么做么？……”顾盏乔开始语无伦次，“我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什么，我不敢回想，不能回想，” 莫瞳瞳把顾盏乔抱在了怀里，轻轻地揉着她的脊背。 纤细的身姿在怀中仿佛快要融化成水，莫瞳瞳伸手整理着她的长发，抚摸过轻轻对方轻轻颤抖的手臂。 “你做的没错。”她轻声道，“你已经有自己的生活，他们无权打扰。” 在卢三宝催促她们出发之前，顾盏乔像莫瞳瞳分享了当初的短信。 她将所有短信内容截图之后存了起来，就好像想要留下最后的回忆。 从那些短信之中，莫瞳瞳得出了三个重要信息： 1、对方表示顾盏乔是在五岁那年被拐卖的； 2、他们很想顾盏乔，非常想近距离见她一面； 3、他们不在h市。 这三件事，在莫瞳瞳心中全部打上了问号。 * 莫瞳瞳毕竟还是不能跟着顾盏乔到处跑，在顾盏乔开始准备下一个电视剧的拍摄的时候，莫瞳瞳收到了来自曹佳轩的回讯。 能清楚地记得时间的原因还是，那是中秋的凌晨。 三点十二分，曹佳轩打来电话问：“哦，你在查顾盏乔父母的事？” 莫瞳瞳确实在查这方面的事，但是她不擅长做这些事，因此虽然并不差钱，也走了不少弯路。 再加上她心中对这样擅自做这件事存在疑虑，因此虽然最后还是做了下去（……），但是花费了不少时间。 曹佳轩在电话那头问：“要不要分享一下资源？你知道了些什么？” 莫瞳瞳毫不怀疑自己能查到的曹佳轩全部都知道，她皱眉道：“你应该都知道。” 曹佳轩：“你是在不开心瞳瞳？为了什么？认为我在调侃你么？我当初查这些信息的时候，可并不比你更容易一点。” “……我知道他们是农民，半年前从时代所居住的村子里搬出，为了治疗小儿子的……”莫瞳瞳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 “我觉得说多重人格更好理解点。”曹佳轩说，“反正前些年头他们家觉得是坏事做多鬼上身了，拖延了最好的治疗时机，现在那位恐怕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莫瞳瞳蹙眉：“你一直都关注着他们么？” 曹佳轩轻轻笑了起来：“不得不关注啊瞳瞳，你要是和这样一群人‘斗智斗勇’了那么多年的话，也会一直关注他们的——顺便说一下，斗智斗勇是加了引号的，引号的意思是表反语。” 莫瞳瞳：“……” 曹佳轩：“我那个时候以为把一个小姑娘捧红已经是最难的事了，全然没想到，捧红以后的事才更难，那家人不知怎么认出了乔乔，想要来夺回抚养权，幸好我当时持着一腔热血想着要让乔乔红，半蒙半骗半威胁地把他们赶走了，不然啊，乔乔还真是要被他们吃到渣都不剩。” “所以，并非被拐卖。”莫瞳瞳低声，缓慢地说，“他们扔掉了，年仅五岁的顾盏乔，对么。” “错了。”曹佳轩冷然道，“是卖掉了。” 当曹佳轩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莫瞳瞳紧紧捏住了拳头。 月亮已经落了下去，窗外刮着亘古不变的凄凉的风，拍打得窗棂嚓嚓作响。 寂静的黑暗的长夜之中，莫瞳瞳感到彻骨冰凉。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因为这件事原本说来，是很难得到公论的。 “那可真是少不了麻烦的一件事，顾盏乔五岁的时候拍过一部后来禁播的电影，你可能不知道。” 莫瞳瞳连忙说：“是《沉浮》么。” “哇哦，你居然知道，总之，那是顾教授的友人在看见顾盏乔后惊为天人，求教授让她友情客串的，后来顾盏乔也不知道是开启了脑内的哪个开关，人设整个往反方向变，所以也只有那部电影里的顾盏乔还看得出被卖前的影子了。” “我当初怀疑被拐卖的事情有猫腻，干脆花了大工夫去找当时解救了顾盏乔他们那批孩子的警察，找到了当初那个人贩子头头，给他看视频截图里的乔乔，他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因为，这个漂亮的，眼神利的不像话的小姑娘，是唯一花了五千块钱买来的，他这样说。” 莫瞳瞳闭上眼睛，如鲠在喉。 “为什么赶不走他们。”她最后终于从宛如冰冻一般的僵硬中抽离，这样问。 “我成功赶走了不少年，但是他们又出现了，要不是最近实在抽不出手，我也很想好好看看是谁在背后煽风点火。” ——那为什么不告诉乔乔呢？ 莫瞳瞳想这样问。 但是依稀仿佛的，她能够理解曹佳轩的想法。 ——既然顾盏乔本来也没有认他们的想法，又何必非得告诉她，她的亲生父母，是没有人性的混蛋呢。 于是她最终没有问这个问题。 她只说：“如果你没空的话，我会做的。” 69|68.67.66.65.64 虽然周围是一片灯火辉煌，但是大约是这些灯的作用本来就不是为了照明的原因，只要相距一米以上，便完全看不清周围的人的脸。 但是与难以视物的黑暗相反的是，这是一片欢腾的热烈的海洋，人们摩肩接踵地走过，肆意的欢笑或者尖叫。 闪着华彩斑斓的灯光的娱乐设施鸣奏着轻快的音乐，旋转木马周围的彩灯不断闪烁，高大的摩天轮像是与星星相伴而建，只有膝盖高的小孩子牵着气球飞奔而过。 这一片拥挤的人潮几乎要让莫瞳瞳心脏停摆，唯有紧紧地拉着她的顾盏乔的手掌，带给她足以让新陈代谢继续运转的热量。 “你会害怕么？”顾盏乔将气息轻轻吐在她的耳侧。 莫瞳瞳觉得耳朵和心脏一起发麻，她轻轻点头，又很快摇头。 “当周围的人不存在好了，这里只有我。” 听见顾盏乔那么说，莫瞳瞳更牢地抓住她的手，将身体紧紧贴在她的身侧。 无论如何，有生之年，她确实是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地方。 她不知道游乐园原来是一个在晚上都热闹到令她觉得是异世界的地方。 要说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就要把时间调到一个多小时之前—— 时间步入十一月份的后半截，天气眼看着一天又一天转冷，顾盏乔在又结束一部电视剧后决定停下脚步休息一段时间，因此除了《金盏侠缘》的宣传之外，推掉了其他的零零碎碎的活动。 曹佳轩很赞同顾盏乔的做法，因为在《和姐姐们的旅行》和可以相见的话题作电视剧播出之后，顾盏乔所需要的就已经不仅仅是人气。 而当她渐渐闲下来以后，她才突然意识到：说起来，薛珍珍居然再也没有找过她。 于是这天吃完晚饭后，她冷不丁提了一下—— “瞳瞳，最近薛珍珍没有再找我了呢。” 莫瞳瞳正在厨房刷碗，顺便刷整个厨房，她听见顾盏乔问出这个问题后，冷静地就好像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似的，随意道：“嗯，你不是也已经换了号码了么，她也联系不上。” “哦……”顾盏乔若有所思，最后却还是松了口气，庆幸于自己不用再做所谓的抉择。 假如明明看上去已经上了正轨的人生突然背上了那么大的包袱，她恐怕无论如何会食不下咽。 她摆弄着一堆在光棍节那天网购来的作用不明的东西，将快递盒一个一个拆开以后，又把其中的几个盖上放到了一边。 她轻快道：“那么说起来，就可以为接下来的重要节日准备起来了。” 莫瞳瞳切了一叠苹果走了过来，顺手喂了顾盏乔一块，又随口问：“什么节日？春节么。” 顾盏乔咔嚓咔嚓咬着苹果，对莫瞳瞳不知道这些事习以为常，谆谆善诱道：“是圣诞节啊，瞳瞳。” 莫瞳瞳带着塑料手套把苹果整整齐齐码成三排，疑惑道：“我不是基督徒。” 顾盏乔在莫瞳瞳码完一排后就开始用牙签叉了吃，嘴巴里塞的鼓鼓囊囊，活像只吃多了的仓鼠，她眨着眼睛道：“现在女巫都会过圣诞节，干嘛管宗教，圣诞节都已经热闹了好几年了！” 莫瞳瞳回忆了一下。 过去的三年里，每年的圣诞节，她唯一的记忆似乎就是通讯软件里来自所有熟悉或者不熟悉的人的各式各样的祝福讯息。 再往前追溯的话，似乎也有礼物的印象，但是那印象太过淡泊，几乎做不得数。 于是她摇了摇头，平淡地说了句“是么。” 顾盏乔没在意莫瞳瞳这漠不关心的态度，她相信自己能够带领莫瞳瞳体会到节日的意义。 她嚼着苹果继续拆着快递，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因为谁都没有在意，她居然现在才想起来，她几乎要为这件事惊慌失措了—— “瞳、瞳瞳！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求上苍保佑是在十一月二十三号之后九月十七号之前！她想。 要说为什么，因为今天是十一月二十三号，而她们确立关系的那天，则是九月十七日。 她一点都不希望自己居然无动于衷地错过了恋人的生日。 心中焦虑不堪，她至少勉强忍住没有表现出来，只用余光不停地瞄着莫瞳瞳。 莫瞳瞳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头也是一拧，道：“生日么？这很重要么？” “也不是说多重要，只是现在也不知道确实很奇怪啊，我应该在手机日历上记下来——你当然也要记我的。” “三一五？” “……”顾盏乔陷入了谜样的沉默。 下一秒，她惊慌失措地抬起头来，挂着宛如天塌下来一般的表情道：“你你你你你——你知道我的？！” 顾盏乔如此吃惊的原因，除了消费者权益日这个日子每次说出来都令她感到丢脸之外，还因为一个对节日如此漠然的人居然记住了自己的生日，但是自己却对此一无所知，顾盏乔一边感动异常，一边却因为自己的失误后悔地恨不得切腹谢罪。 她在一阵激动一种把手头的纸盒直接裁成了两半，这才发现纸盒中有一张贺卡，也被她剪成了两半。 印着淡雅花纹的贺卡上面，依稀写着“生日快乐”几个字。 在她把贺卡拿出来的时候，莫瞳瞳在一边平淡地说：“你的身份证和人物百科上都有写啊。” 莫瞳瞳说这句话的时候，顾盏乔看见了贺卡上的文字—— “to瞳瞳：【天人五衰】系列的绝版限量，送你了。祝生日快乐。——from谢方从。” 顾盏乔：“……=口=” 莫瞳瞳坐到顾盏乔的身边，平静的，沉着地说：“不过我实在没有过生日的习惯，所以也不是很知道这件事重不重要——说起来，现在几点？” 顾盏乔：“……六点二十五。” 莫瞳瞳松了口气：“哦，原来如此，那么我的生日还有一段时间。” 顾盏乔目瞪口呆地把单机游戏光碟从包装盒里拿了出来，她把游戏递给莫瞳瞳，在对方难得的挂着惊喜表情接过后，终于不敢置信道：“…………所以，今天？！！！！！” 因为顾盏乔的吃惊表情实在太过夸张，莫瞳瞳拿不准自己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说起来，今天早上在收到来自岳长岚的第一条祝福短信开始，她就并非没有思考过，是不是要把这件事告诉顾盏乔。 第一次准备说的时候，顾盏乔说在阳台发现了鸟屎，莫瞳瞳急忙去处理这件事情，因此很快忘记。 中午午饭过后，因为谢方从的祝福短信，顾盏乔又想起了这件事情，她本来准备洗完碗就说，却因为顾盏乔莫名胃胀，躺在沙发上哼哼唧唧，她在慌乱焦急之中，又忘记了这件事情。 然后就是——现在。 她从顾盏乔手中接过了来自谢方从的生日礼物，与目瞪口袋的顾盏乔四目相对； 手机震动，来自曹佳轩的短信简短地写了一句——生日快乐。 “所以，今天是你的生日。”顾盏乔表情空白。 “……嗯，很突然么。” 顾盏乔张着的嘴简直可以塞下一个鸡蛋。 她沉默地将手上的东西放到一边，然后默默地转过身，背对着莫瞳瞳跪坐在沙发之上。 她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觉得能隔着窗户感受到外面凄苦的冷风。 ——她觉得自己太傻了，她都已经开始准备下个月圣诞节的礼物和惊喜，但是居然对就在眼前的生日一无所知。 这令她尴尬到无地自容，恨不得以头抢地。 莫瞳瞳在身后拉了拉她的衣服，轻声道：“乔乔，你不跟我说生日快乐么。” 顾盏乔的身体往前一扑，把自己的头埋在了双臂之中。 ——才不要，才不要就这样说一句“生日快乐”呢！ 说到底，说到底这件事就太奇怪了…… 她猛地抬起头，挥舞着拳头道：“你怎么可能是射手座呢！” 莫瞳瞳：“……” 莫瞳瞳：“？？？？” 在说完这句对莫瞳瞳来说简直莫名其妙地话以后，顾盏乔转过身来。 “无论怎么看，你都应该是处女座或者摩羯座，怎样都好，风像星座水像星座看上去都有可能，为什么是射手座？？？” 莫瞳瞳：“……啊？” 不顾莫瞳瞳的莫名其妙，顾盏乔捶打着沙发嚎哭起来。 二十分钟之后—— 顾盏乔终于冷静了下来，她的眼里没有一滴眼泪，按着莫瞳瞳的肩膀说：“无论如何，我要给你过生日。” 莫瞳瞳：“……唔……哦。” 顾盏乔：“那么，我们出去吧。” “既然长大了一岁，面对更大的挑战，也是理所当然吧？” 莫瞳瞳：“……” 关于莫瞳瞳为什么会进入对她来说宛如魔窟一般的游乐园的前情，大概就是这样。 70|69.68.67.66.65.64 当排在坐摩天轮的队伍里，第三次被人问“是不是顾盏乔”的时候，莫瞳瞳和顾盏乔终于放弃在人群中穿梭，躲到了僻静处。 顾盏乔愤怒地踢着路边无辜的花花草草。 “都是出来玩的，管周围的人长什么样干嘛！” 她一边愤怒，一边却又情不自禁露出了笑容，难以掩饰语气中的笑意。 “不过，我还是很受欢迎的嘛。” 莫瞳瞳：“……” 莫瞳瞳把自己头上的鸭舌帽按在了顾盏乔的头上。 就眼下的状况看来，倒还是顾盏乔更需要这顶帽子一些。 顾盏乔摆正帽子，又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发型，对没有和莫瞳瞳一起坐上摩天轮的不甘又升起来了。 “真是的，本来还打算像电视剧里那样，在摩天轮的最高处……” 后面的话轻不可闻，莫瞳瞳疑问地“啊？”了一声。 顾盏乔咬着嘴唇不作说明，在原地思索一番后，就挽住莫瞳瞳的手臂。 “无论如何，去玩玩其他的吧。” ……三十分钟之后，在经历了鬼屋排队被认出，买冰淇淋排队被认出，喷泉玩耍被认出之后，顾盏乔终于愤怒地扔掉了手上的游乐园门票。 “玩个屁啊！” 莫瞳瞳隔着帽子摸了摸顾盏乔的头，两人因为被一群年轻男女粉丝狂热追逐，如今已经跑到了外面。 她见顾盏乔确实是生气，便安慰道：“没办法，因为你人气高嘛。” 这样一说，顾盏乔果然由生气转向得意，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神情。 但是不免仍旧有些愤然，虽然这件事也是临时决定的，但是在出来之前，顾盏乔还是很得意的。 没想到，最大的阻碍居然不是莫瞳瞳的心理问题，而是狂热的粉丝。 她正生气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知道她新电话号码的人本来就不多，顾盏乔接起来一看，果然是曹佳轩。 她一时有些心虚——但是曹佳轩总不至于那么快就知道自己出来的事了吧？ 抱着一丝侥幸，顾盏乔把电话接了起来。 曹佳轩在电话对面心平气和：“乔乔，你把手机给瞳瞳。” 顾盏乔把手机递给了莫瞳瞳，于是在莫瞳瞳发出一声“喂”之后，她的耳边瞬间炸开了。 “你是疯了么！你们俩是嫌大家的证据不够多么！去h市人流量最大的地方，是最近活的太腻味了吗？啊！” 莫瞳瞳：“……” 莫瞳瞳把手机从耳侧拿开，却仿佛还能听到曹佳轩愤怒的骂声。 在她的记忆中，曹佳轩可从来没有这样说话过，可见她最近确实很不顺心。 她默默把手机递给了顾盏乔。 顾盏乔不明所以，把手机接了过来，靠在了耳侧。 “……哦让我猜猜，现在是乔乔在听了对么？” 顾盏乔懵懵懂懂地“嗯”了一声。 “你再让我为你处理这种‘夜会游乐园’的新闻，你就滚出娱乐圈吧！！！——咔，嘟嘟嘟嘟嘟——” 顾盏乔：“……” 月明星稀的夜空之下，连路灯都找不到的角落，顾盏乔和莫瞳瞳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被大魔王下了这样的通牒，原本计划里的餐厅公园ktv自然都不能去了（莫瞳瞳松了口气）。 顾盏乔精神萎靡地坐上车，在回家的路上望向人烟稀少的路边。 她将手肘撑在车窗边沿，脑袋则被手撑着，为自己中途夭折的计划叹息。 莫瞳瞳一边注意着顾盏乔的神态一边开车，一不小心差点闯了红灯，急踩刹车之后，顾盏乔手一滑，脑袋磕在了玻璃窗上。 “咚”地一声，顾盏乔被敲得懵了一下，莫瞳瞳则是吓了一跳，惊慌地捧住她的脸道：“你没事吧乔乔。” 顾盏乔被莫瞳瞳扭过了脸，破天荒的头一回没有害羞，而是拉下莫瞳瞳的手把脑袋又扭回去，望向了车窗外面。 “瞳瞳……那个，是烧烤摊么？” x 在顾盏乔的记忆中，上一次在路边的烧烤摊上吃烧烤，已经是十二岁以前的事情。 也就是说，是她还没有以明星为目标进行努力的时候。 那个时候父母也好好地陪在她身边，烧烤摊的老板会因为觉得她可爱而多给她一个鸡腿。 后来出于控制体重维持形象没有时间等等原因，她再也没有来吃过。 她像是看见新事件那样看着摊位上形形□□的食材，眼睛闪闪发光。 “吃这个吧，瞳瞳。” 莫瞳瞳无言以对。 拎了两袋子的烧烤和一袋啤酒，顾盏乔拉着莫瞳瞳走在河岸边上。 这里距离莫瞳瞳家所在的小区已经很近，因此静谧无人，唯有树叶枝条互相打击，簌簌作响。 宽阔的河流在月光下流动着苍白的波光，宛如碎银般粼粼闪动。 顾盏乔坐在岸边的长椅之上，把啤酒先扔在了地上。 冷风扑面而来，碳烤的肉类散发着喷香的余温。 这个时候，顾盏乔突然感到抱歉起来：“对不起啊瞳瞳。” 莫瞳瞳以为顾盏乔在说今天晚上突然把她拉出来的事，连忙摇头：“不，你不用感到……” “都是我要吃的东西，你能吃的没有呢。” 莫瞳瞳：“……” “要不要去超市买个小蛋糕之类的？” “……” 顾盏乔看着莫瞳瞳的眼睛，突然笑了起来，她从地上的塑料袋里拎出一罐啤酒，打开喝了一口。 “你以后再不跟我说这种事的话，我真的要生气的——每个纪念日我都要记得清清楚楚，所有特别的日子我都要过的特别。” 冰凉的酒液滑过喉咙，令她打了个激灵。 或许因为夜色太黑，又或者是莫瞳瞳带给她的满足已经足够充裕，顾盏乔情不自禁地说了一件她曾经以为自己已经忘记的事情。 “说起来瞳瞳，其实我的生日不是三月十五日。” “三月十五日，是我妈妈的生日。” 莫瞳瞳的心脏一瞬间抽紧了。 她望着顾盏乔在月色下苍白的面孔和湿润的嘴唇，因为突如其来的心痛而停住了呼吸。 “因为我……是被捡来的，所以根本不知道生日嘛。” “但是妈妈说，生日是因为被记住，所以才变成了特别的日子，不止别人要记住，自己也要记住。” “所以，她就跟我分享这个特别的日子。” “而我也会记住这个日子。” 顾盏乔这样说着，并没有露出悲伤的神色，而是弯着眼睛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她黑色的明亮的双眸中似乎盛住了皎洁澄澈的月光，也如这湖水般闪动着罪人的波光。 她转过身，将手背在身后，抬起头来看着莫瞳瞳。 “所以，这句话一定要满足的，幸福的说出来才行——” “生日快乐，瞳瞳。” 嫣红的嘴唇上还带着残留的酒液。 莫瞳瞳觉得，正是因为残留的液体反射了月光，才令她在一瞬间注意掉湿润的微微翘起的嘴唇。 而那嘴唇中吐露的话语令她心头发热，于是才令她在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捧住了顾盏乔的脸颊，然后低下了头。 嘴唇上陌生的酒味似乎带动了体内的某个开关，在顾盏乔瞪大的眼睛之中，莫瞳瞳简直如有神助一般撬开了顾盏乔的牙关。 她轻轻舔过顾盏乔的嘴唇，扫过她的牙齿，她追逐着对方的唇舌，像是手段生疏却天赋异禀的猎手。 她觉察到了自己的亢奋，这种陌生的感觉令她惊奇又迷恋。 柔软的馨香的嘴唇似乎带着甜蜜的诱人的味道，还有从嘴角溢出的难耐的低声的呜咽，远比所有曾经吸引她的所有东西都更加动人。 她用手抚过顾盏乔温热的脸颊，划过修长的脖颈，拖着对方的要令两人的距离更加接近。 顾盏乔：“……唔！” 顾盏乔的大脑一片空白，在那一瞬间，她忘记了一切，虽然睁着眼睛，眼前却只有一篇模糊了的雪花点。 她忘记呼吸，口腔中所弥漫地除了啤酒的苦味，便是莫瞳瞳的气息。 柔软的舌头扫过上颚，她双腿发软，浑身发麻，软倒在了莫瞳瞳的怀里。 她忘记呼吸，柔软的舌头不仅填充了她的口腔，仿佛也一起填充了她的大脑。 耳畔仿佛有潮汐涌动，雷鸣轰响，她听见脑内的自己正在尖叫，那尖叫声似乎是从太远的远方传来，就像是被棉被盖住了闹钟声，不清不楚。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她莫瞳瞳往她嘴里轻轻地吹气，见她有了回应，低声道：“乔乔，你怎么不呼吸。” 顾盏乔：“……” 她忘记了。 太过强烈地刺激和悸动令她完全忘记了一切。 有一瞬间，她都不知道自己存在在这世界上。 然后她想：什么，瞳瞳居然都已经会舌吻了！ “你……” 她刚开口吐出一个字来，嘴唇又压了下来。 如果说过去的嘴唇相接令莫瞳瞳害羞又隐隐欣喜的话，现在这种柔软的温暖的感觉便是令莫瞳瞳迷醉不已。 酒味褪去之后，她尝到了独属于顾盏乔的味道，柔软的舌尖相触带来的宛如通电般的酥／麻令她的大脑宛如打了兴奋剂一般的雀跃。 这曾是她只能在书中描写的以为不切实际的想象，但是如今比想象明晰一万倍的感觉正在发生于她的身上。 但是她仍旧不满足，她吮吸对她来说甜美芬芳的嘴唇，却有一种想要将眼前的人拆吞入腹的冲动。 这想象未免太可怕，她终于松开了钳制着顾盏乔的手。 顾盏乔晕晕乎乎，趴在莫瞳瞳身上剧烈的喘气。 回过神来以后，她觉得自己刚才简直要死了。 好半天，她才抬起头望向莫瞳瞳，几乎觉得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和一个被附身了的莫瞳瞳相处。 莫瞳瞳神色平静，就好像刚才狼性大发的并不是她。 只有比往常更加湿润的过分嫣红的嘴唇证明了这件事的确实发生。 ……嗯？嫣红的嘴唇？ 顾盏乔定睛望去，果然看见向来颜色浅淡的莫瞳瞳的嘴唇印上了过分鲜艳的颜色。 熟悉的颜色挂在莫瞳瞳的嘴唇之上，让对方的嘴唇便的一塌糊涂，虽然可以想象自己的惨状，但是眼前的场景还是令原本满脑子混乱的顾盏乔忍不住笑了起来。 “瞳瞳，我就把我今天用的这只唇膏送给你当礼物吧，这颜色和你很搭。” 这样说完，为防止又被抓住深吻，顾盏乔连忙拿了只鸡腿啃了起来。 一边啃她一边把油抹在自己的嘴巴上，然后舔了一口。 她就不相信，莫瞳瞳还能对这样的自己下口。 莫瞳瞳果然没有再做什么。 她抬头望向夜空中的月亮，突然觉得，生日礼物什么的，确实还是很有意义的。 71|70 蒋艳进入自动玻璃门以后，简直觉得自己从地狱来到了人间。 与外面不断像利刃般割过只穿着薄薄的丝袜的双腿的寒风不同，室内打着温度适宜的空调，整个人瞬间便陷入足以说是幸福的境地。 她强忍住吐槽的冲动，维持着端庄有礼的笑容，被自己的团队团团围着走向自己将要参加节目的演播厅。 虽然对周围的一切已经不感兴趣，但是当大厅里不断响起女性的尖叫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抬起头注意了一下。 大概是因为对方的个人风格和气势实在太强烈，蒋艳一眼就看见了额蹙眉站在巨大吊灯之下的那个人。 ——长岚影视的总裁。 ——没记错的话是姓岳。 对方的虽然处在事情的中心，但看上去并没有介意，目光空洞地望着眼前，似乎是在发呆。 这令她和前几次看见的那种宛如微笑王者般的气度不同，褪去令人无法忽视的气质之后，蒋艳头一回注意到对方确实是个不输于圈内人的美人。 人美腿长身居高位，人生赢家啊。 蒋艳这样感慨着，再挪了一下目光，看见了算得上是熟人的焦俊祥。 这样就不能不去打招呼了。 蒋艳和经纪人打了下招呼，向岳长岚一行人走去。 她走了一半路就后悔了。 她以为有人尖叫是因为有人摔倒了或是什么，但是现在传入她耳中的话语似乎显示着这件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尖利的女声嘶声力竭道：“是你们逼我的！你们要逼死我！那我还有什么可怕的！” 这样的话语看上去就很不祥，蒋艳拉着经纪人停下脚步，觉得还是不过去掺和。 她穿过人群看见有一个女人倒在地上，正在提着包艰难地站起来。 不知前情，蒋艳觉得对方有点可怜。 或许是因为在她身上发生过同样的状况，因此她情不自禁地产生了移情。 岳长岚可真冷酷啊——或许处在他们那种位置上的，难免都是冷酷的人吧。她忍不住先入为主地这样想了。 这时候她听见自己的经纪人吃惊道：“这不是薛珍珍么。” “谁？”蒋艳低声问。 “魏峥之前的经纪人，不过以前是顾盏乔的助理。” 当事情涉及到魏峥和顾盏乔以后，蒋艳心中的天平就迅速地倾斜了。 倒在地上的可怜女人瞬间变成了别有用心的可怕女人，她低声道：“怎么，岳总是被缠上了？我们要不要去帮帮他们。” 还未得到回复，倒在地上的薛珍珍已经完全站起来了，她似乎又说了几句话，蒋艳没有听清，只看见她突然上前一步，躲开了挡在岳长岚前面的保安，往岳长岚的手里塞了什么东西，然后渗人地笑着转过身来，冲他们的方向跑了过来。 薛珍珍这副样子看上去着实不正常，蒋艳被拉着躲开，对方却好像已经看见了她，露出兴奋的神色，将手伸到包里，抓着一把东西往蒋艳扔了过来。 经纪人忍不住发生尖叫。 蒋艳用自己的包挡住脸，同时已经有人挡在她的前面，用公文包将扔过来的东西拍飞出去。 天空中顿时飘起了洋洋洒洒的纸片。 薛珍珍扔过来的并非是什么危险物品，原来只是照片而已。 被打散的照片飞到天空之中然后落了下来—— 这件事发生的时候，蒋艳已经意识到，这或许是属于最好不要看的东西。 但是她确实已经看见了。 洋洋洒洒的照片之中印着的是一个对她来说真是熟悉异常的场景。 顾盏乔和莫瞳瞳在星空之下相拥，她此时还能想起魏峥所录下的那个场景，有多么的美丽。 她目瞪口呆—— 本以为被删掉的东西突然出现在眼前，她除了一句糟糕，竟想不出其他的话来。 * 谢方从望着看上去平静无波地坐在她面前的莫瞳瞳，心里满是不可思议。 “所以说，这是爱情的力量？你居然都能够在这样的咖啡店里坐下来喝东西了。” 莫瞳瞳将面前的咖啡杯提拉米苏和纸巾放成一排，又不断地将方糖用勺子摆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她不理会谢方从的感慨，直言道：“送这个真的没问题么，看上去很普通啊。” 谢方从露出确信的神色：“虽然是看似普通的东西，但正是因为它所能展现出来的力量太大，才导致它经久不衰地排在值得送的礼物的前列啊。” 莫瞳瞳打开眼前小小的盒子。 纤细精致的纯银戒指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因为顾盏乔是个公众人物，可能不能戴上这枚戒指，所以帮它配上链子，还可以当做项链——天阿，我真是想的太周到了。” 莫瞳瞳对谢方从的自我吹嘘不置可否，她的手指轻轻滑过冰凉的戒指，为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鼓足勇气。 ——不知道顾盏乔会不会满意，对这样的圣诞惊喜。 网瘾男子谢方从一边喝着果汁一边刷着手机。 “戒指款式都是你自己设计的这一点已经足够浪漫到令少女窒息了——话说你居然都不用数据就能比划出顾盏乔手指的周长，平时都在干些什么啊。” 这样说着，谢方从歪着嘴笑了起来。 莫瞳瞳最开始没有听懂谢方从的弦外之音，等对方一边这样说着一边邪恶地笑起来的时候，她才有了足够的联想。 她顿时有点脸红，又有些不快，皱着眉头瞪了谢方从一眼，说：“龌龊。” 谢方从据理力争：“这怎么就龌龊了，你谈恋爱没有性/生活的么，一个成年人难道没有性/生活的的么，你难道从来没有过性/生活的联想的么！” 莫瞳瞳被谢方从这充满“性/生活”三个字的正直地激辩说的一愣，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张着嘴怔忡半天，才吐出一句：“上次你说的游戏我不会借给你了。” 谢方从：“……” 在谢方从准备拍案而起的时候，他和莫瞳瞳的手机同时响了起来。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先接起了手机。 莫瞳瞳比较吃惊的是，打电话过来的人卢三宝。 她不知为何一阵心悸，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卢三宝的声音勉强维持着震惊，却还是难掩颤抖—— “不好了目童老师，我联系不上曹姐，但是发布会上出大事了。” “什么？” “有自称顾盏乔父母的人，闯进来了。” “！” 而在谢方从的电话里，他的友人半是焦急半是兴奋地说：“网上闹翻天了，有人发了顾盏乔真正身世揭露，还有目童和顾盏乔尺度很大的照片——这算是被出柜了啊，而且我朋友说刚才的发布会上莫瞳瞳的亲生父母哭着在现场控诉，不知道网上会不会有直播……” 谢方从只来得及说一句“照片真的还是假的”，便看见莫瞳瞳已经拎了包跑了出去。 他挂了电话，骂了句“该死”，连忙追了出去。 然而出了咖啡店的门之后，人来人往的街道之上，已经看不见莫瞳瞳的踪影。 12月24日的晚上，人们叫它平安夜。 街道上播放着圣诞节的歌谣，轻快的音乐哪怕由劣质的音响播放而出，都令沉浸在这样氛围中的人们情不自禁地开始雀跃。 有人在街上售卖苹果与鲜花，结伴而过的女孩子们发出无忧无虑的笑声。 谢方从站在咖啡店的门口，深深吐出一口气来，白色的雾气在他眼前散开，光是看着就觉得很冷。 冷风裹挟着细小的冰凌卷进了忘记戴上围巾的脖子，他打了个激灵缩起脖子，半眯着眼睛望向漆黑的宛如黑洞一般的夜空。 细小的白色雪片，从空中落了下来。 他伸手去接，看着白色的冰晶在手中融化，确定了这确实是雪花，而不是什么无良商家扔的纸片什么的。 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就这么恰逢其会地落下来了。 “是不是该再配个沉重的bgm什么的……”谢方从这样嘟囔着，将手□□口袋，走向了停车场。 无论如何，首先要做的，还是想办法解决。 * 顾盏乔被卢三宝从发布会现场拉出来的时候，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准确来讲，是她的大脑已经无法处理这样的信息。 当那对看上去相当苍老的夫妇突然冲上来抱住她的腿的时候，她整个人已经懵了。 闪光灯在她眼睛不断闪烁，她却连眨眼都办不到，好不容易能够眨眼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正在不断落泪。 李助理被她这模样吓到了，一边不断地赶走围堵而来的记者，一边不断地在她耳边大声地说话。 但是她什么都听不见，她的脑内不断回放着刚才的场景。 他们叫着“女儿啊”突然冲了上来，她下意识后退，过分高的高跟鞋令她无法保持平衡，几乎要摔倒在地上。 后来呢？ 她好像没有看见，也想不起来。 她想，哦，这就是三年前跟自己发过短信的人，这是自称是自己亲身父母的人。 可是完全不同。 和想象中的，幻想中的，偶尔梦中见到的完全不同。 她忍不住想起自己的爸爸妈妈，第一次演完电影，第一次面对摄影机和闪光灯。 她紧张地笑不出来，抿着嘴僵硬地望着周围。 但是她心底雀跃，一种不知名的快乐充实了她的大脑，令她浑身颤抖，手心冒汗。 她望着台下，看见他们微笑地鼓励她，对她说：“乔乔你真棒。” 她又想起来了。 十年前的那个晚上，她在睡梦之中感到失重与恶心。 她想睁开眼睛却睁不开来，然后她听见有人轻柔地在她耳边说：“乔乔，好好地活下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她说：“无论如何要开心啊，乔乔。” 她泪眼婆娑，混乱不堪，只觉得自己被拉进了一辆车，开车的却是个陌生的人。 那人说：“真是的那群疯记者，放心他们不认识我的车，我们就这样偷偷开出去吧。” 李助理慢了半拍地叫了起来：“等等等一下，卢三宝呢？你不是我们的人——你是谁啊？” 72|71.70 车子还没启动，李助理直接扑过去掐住了驾驶员的脖子，是一副要同归于尽的模样。 那人连忙道：“是卢三宝拜托我来的，不然我怎么可能刚刚好等在这里。” 李助理面露狐疑：“你和卢三宝是什么关系？” 那人说的迟疑：“网友……？” “……”李助理再一次掐紧他的脖子，“网友算什么关系，你是不是耍我！” 顾盏乔看着两人的互动，不知为何先从令她难以自拔的悲伤中脱离了出来。 大概是因为两人这打打闹闹的样子，令她觉得刚才和现在都是梦境似的，她此时甚至有点想不起来刚才发生了什么，或者是下意识地遗忘了。 她看见脚边有一只包，拎起来翻了翻，从里面翻出一只钱包，一本《php开发使用教程》，一本《任逍遥》。 她发了一会儿呆，大约是觉得自己在做梦的原因，把手上的钱包给打开了，扯出一叠厚厚的大钞，还有几张胡乱塞着的证件。 抽出来好几张不知哪里的会员卡和□□之后，很快就找到了身份证。 身份证上男生还留着小胡子，看起来玩世不恭又青涩异常，姓名家庭地址出生年月顺序排来，顾盏乔轻轻念出对方的名字—— “封疆？” “哎——咳咳咳咳咳咳……”前排的人应了一下，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李助理回过头来，担忧道：“乔乔，你好一点了啊。” 顾盏乔不置可否，封疆在前面艰难地说：“大姐你快松开我啊，再晚点记者要追上来了。” 既然连身份证都看见了，李助理也先撤销了怀疑，让封疆自己开车，自己转而看着顾盏乔。 顾盏乔刚才眼泪不断落下的样子完全吓了她一跳，以至于现在看见她一脸平静的样子，李助理反而更担心了。 她想要去拍拍顾盏乔的背，转念又不敢，便只好在身边柔声道：“难过的话就哭出来吧，乔乔。” 顾盏乔好像没听到李助理的话，低头翻着《任逍遥》。 她在扉页上看见作者的名字——目童。 看见这个名字后，酸涩委屈的感觉又从心里冒了出来，她掏出手机来，给莫瞳瞳打电话。 莫瞳瞳很快接了电话：“你在哪？” 顾盏乔忍不住抽泣：“我也不知道在哪，外面很黑。” 封疆在前头说：“我们去华澜小区23幢一单元502。” 顾盏乔复述了一遍。 莫瞳瞳见电话里的顾盏乔情绪似乎还好，便也没有多做安慰，说了一句“我马上也过去”，便挂了电话。 因为她正在开车，并不适合接电话。 顾盏乔挂了电话，有了更多的真实感，但这回她忍住了眼泪，甚至拿出镜子擦了一下花掉的妆容。 她一边补妆一边问前面的封疆：“你是学生么？” “欸？……嗯嗯，是是。” “那怎么会和卢三宝认识？” “我们就是，网友，有一样的兴趣爱好——烹饪什么的。” “……” 顾盏乔回忆了一下卢三宝的体型，觉得对方有个烹饪的小爱好竟然挺像真的。 她收起镜子，这回问的认真了些：“你看到今天的发布会了？” “啊……”封疆从后视镜上看着顾盏乔的神色，见李助理在边上拼命向他做着眼色，不过他一点都看不懂李助理的眼神是什么意思，纠结犹豫了半天，还是说，“对，我看见了。” 顾盏乔陷入了沉默。 封疆顿觉自己是说错了话，更何况李助理还在边上翻了个白眼，他连忙补救道：“这件事我觉得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啊，我觉得不会有太大的影响的，顶多算是搞砸了这场发布会，这和你没关系，其他人也会谅解的。” 顾盏乔有气无力：“谢谢。” 她还真是没那么天真了，上一回编造出来的小三传闻都令她星途忐忑，更何况这一回还是真的。 李助理眼看着封疆紧张到连开车都开始不稳，连忙换了个话题道：“你叫封疆？你怎么会来发布会？” 封疆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有些小羞涩道：“我是乔乔的粉丝来着。” 他不说还好，一说这个，李助理又怀疑起来了：“你不是为了追星所以骗我们和卢三宝认识吧？” “当然不是，我们真的认识，不信我呆会儿当着你的面联系他。” 李助理存着怀疑，等封疆把车开到了地下停车场，再起把想要解了安全带下车的封疆按在了位置上。 “先不忙着出去，当着我的面联系一下卢三宝。” 封疆一边因为屡次被怀疑愤怒，一边因为被女性按在椅背上害羞，红着脸拿起一边的手机，开了q/q，按了最近联系人的第一个—— 芒果干：乔乔接到了，现在在我家楼下停车场，有个大姐怀疑我，叫你回复我一下。 李助理看着他发送，皱眉道：“怎么是q/q联系的，你们没有交换电话么？” 封疆道：“刚才事情发生的时候他才突然联系我的，我知道网友是乔乔的助理也很受惊吓好么？” 李助理划着屏幕：“那我怎么知道这人是不是卢三宝，我又不知道他q/q号，这个昵称就是他么？——最爱乔乔？噫——” 李助理一边念着一边起鸡皮疙瘩，殊不知，她身边有两个人起了比她更厉害的鸡皮疙瘩。 封疆在李助理叫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就暗道糟糕，他努力控制着自己没有望向顾盏乔，以避免露出更大的破绽。 而顾盏乔倾身望向手机，看到了手机上的名字。 芒果干的对话气泡下面，最爱乔乔回复了—— 最爱乔乔：我会打个电话。 顾盏乔情不自禁开口道：“你叫芒果干？” “唔，嗯。”封疆几乎不知道应该把眼睛往哪里看了。 他只想第一时间在讨论组里问一下——自己被发现了！怎么办！ 李助理的手机在这时候响了起来，卢三宝打来电话，确定了封疆的身份。 顾盏乔神色诡异，上下看了看封疆一眼，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机。 ——世界上居然还有那么巧的事啊，那么说起来，芒果干确实是个富二代，是自己和目童的粉丝。 这些特征和封疆都完全合上了。 跟着封疆上楼的时候，顾盏乔在后面打开了先前因为忙而很久没有关注的q/q群。 她粗略地扫了一下聊天记录，果然发现芒果干嘚瑟地说着他正在发布会上。 而事情发生之后，群里便没了芒果干的踪影，只有金戈铁马不断地问着“发生了什么”“是怎么回事”。 一种从心底而来的失重感又控制了她的大脑，她鼻头酸涩，口中发苦，发了一句—— 猫咪物语：不管发生什么，你们会相信顾盏乔么。 等发出去以后她直想打自己一巴掌，还没想到怎么挽回自己这种莫名其妙的发言的时候，已经有人回复—— 金戈铁马：当然会相信了，我们永远站在乔乔这边。 牡丹花下死：又没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搞什么相信不相信的。 黑凤梨：什么空穴来风的谣言都传，我真是想和他们对骂起来。 明明已经忍住的眼泪，不知道为什么又在眼眶里积蓄起来。 顾盏乔紧紧抿着嘴巴，瞪大了眼睛，令模糊了双眼的泪珠不至于因为她的眨眼而落下。 虽然今天晚上的事情令她简直心慌意乱，但是原来还有那么多人永远支持着她，站在她的身边。 她被李助理半搂着拉进房间，手上又很快被塞了杯热水。 顾盏乔此时倒是真的平静了很多，想要看看新闻或者微博，却被李助理制止了。 “今天已经很累了，还是休息一下吧。” 李助理的目光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这令她想起薛珍珍。 她情不自禁道：“你知道么，以前珍珍也是这样，因为担心我生气受到刺激，因此不让我看微博和评论。” 李助理一愣，她不知道内情，只知道薛珍珍是顾盏乔的上一任助理，因此听她这么说，一边莫名其妙，一边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 顾盏乔却不多做解释，她双眼直视着李助理，直到对方最后把手机递给了她。 顾盏乔没有去看新闻或者刷微博，她先给曹佳轩发了条短信说明了事情，又给五方石打了个电话。 因为她知道在处理这种事情上，五方石其实堪称专家了。 五方石接的很快，他在电话那头苦笑：“瞳瞳在你那么？” “她还没到。” “那你希望我做什么呢？” “……”顾盏乔沉默片刻，低声问，“能压下去么？” “我要说一个坏消息了，这件事后面有人在动手脚，就和上次宋恒东的事件一样——很相似。” 顾盏乔明白了。 这就是说，上一次怎么解决，这一次也只能怎么解决。 可是问题是，上一次的事情是假的，而这一次是真的。 顾盏乔站起来，她在房间里踱步，她感到焦虑。 “但是有好消息，那就是，这一次的事情不算完全的□□，完全可以好好处理。” “……怎么处理呢……认亲？” “这还可以在观望一下。” 顾盏乔突然不安起来。 虽然是她说出的认亲，但是这个词带给了她几乎令骨骼开始颤抖的恐慌，当这个词说出来的时候，她意识到自己无论如何，做不到这件事情。 虽然她曾经有过期盼，有过妄想，有过动容，但是这件事摆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浑身的每个细胞都说着抗拒。 “我……”不要。 她想这么说。 但是在“不要”两个字几乎要冲口而出的时候，有人从身后抱住了她。 熟悉的馨香漂浮到鼻尖，对方带着冰凉湿气的身体带给她不可思议的安心感，她这时才发现无论刚才自己如何故作冷静，其实都是在广无边际的湖心漫无目的地飘荡的小舟，直到现在，才有人拉住了她，将她拖向湖边。 手机从手中落下，顾盏乔转身将脑袋埋在了莫瞳瞳的胸前。 她的心脏终于落回了原位，并不再好像下一秒就要停滞一般地颤动了。 “瞳瞳，我好害怕。” 在这个令她恐慌混乱了好久的晚上，她终于说出了这句话语。 73|72.71.70 顾盏乔的眼泪濡湿了莫瞳瞳的前襟，低声而短处的抽泣令她的心脏也一起抽动起来。 她按着顾盏乔的头，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后背。 “不用害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李助理看着眼前的场景，忍不住露出了怪异的表情。 要说她原本还认为发布会和网上的照片是别人蓄意造谣混淆视听的话，现在却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些可能都是真的。 她以往只觉得顾盏乔和莫瞳瞳的关系特别好，现在有了那样的认知，反而反应过来，那种要好与其说是闺蜜，不如说是情侣。 她后退几步，看见封疆也躲在拐角处偷看，眉头一皱，便走过去把他推进了隔壁的房间。 “小小年纪，看什么看。” 封疆被李助理推进房间，后脑勺撞到了门板，忍不住就要发火，但是一抬头看见李助理横眉冷对的样子，又怂了，低着头自觉地走进了房间。 莫瞳瞳安抚地拍着顾盏乔的后背，把她带到了沙发上坐下，又抽了纸巾细致地擦掉顾盏乔脸上的眼泪。 顾盏乔的假睫毛上挂着泪珠，掉了一半下来，莫瞳瞳看了半天，干脆把它们都撕下来了。 她安抚地亲吻着顾盏乔的眉心，低声道：“别害怕了，我们回家。” 这句话奇异地令顾盏乔镇定了下来。 她靠在莫瞳瞳的肩头，甚至有了倦意。 她软着声音，道：“嗯，我们快点回家。” 快点回家的这个建议在李助理和卢三宝联系之后被否决了。 卢三宝说：“虽然莫老师家的小区安保确实很好，但是现在附近应该有不少狗仔，我不建议你们现在回去，你们可以等到白天人流量大的时候，伪装成普通住户回去。” “今天晚上就先住在……住在那位同学家里吧。” “这不太好吧。”莫瞳瞳面带犹豫。 封疆知道眼前这个就是目童，简直兴奋地不能自己，连忙道：“住着吧住着吧，我一点都不在意。” 莫瞳瞳面带忧色：“可是我在意啊。” 封疆：“……” 李助理又把封疆拉到一边解释了一下莫瞳瞳已经好转了很多却仍旧令人发指的洁癖。 封疆听后恍然大悟，立马就理解道：“我去超市买新的被单被套。” 莫瞳瞳多少觉察到自己再这样是给别人造成了麻烦，更何况她觉得新买来的被单被套也是需要清洗过才能使用的，因此摇了摇头，说：“不用了。” 封疆：“……” 封疆向李助理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李助理便道：“那还是住附近的酒店？” 莫瞳瞳望向了顾盏乔。 顾盏乔此刻已经眯着眼睛，在莫瞳瞳的肩膀上睡着了。 她不舍得把顾盏乔吵醒：“便道，还是住在这吧，麻烦了，我们可以在客厅沙发上躺一下……” 他话音未落，封疆已经惊声道：“这怎么行！我睡客厅，你们睡我房间！” 莫瞳瞳：“……” 实际上，她宁愿睡客厅。 但是她还不知道，在对方显然是好意的时候，应该怎么样才能不伤人地拒绝。 她在心中斟酌半天，最后还是李助理把封疆拉到一边，低声道：“你傻么，目童老师当然宁愿住客厅。” 封疆：“……对哦。”他有自知之明，自己的房间着实干净不到哪里去。 于是最后就这样决定，封疆拿了备用的被子，在客厅给莫瞳瞳顾盏乔李助理三人打了个地铺。 凌晨的时候，总算忙好了所有事情，封疆回了自己的房间。 李助理洗漱完毕，便看见莫瞳瞳帮半睡着状态的顾盏乔卸了妆刷了牙洗了脸，然后把她塞进了被窝里。 李助理看得发愣，作为一条被情侣虐了那么多年的单身狗，她头一回产生了好想谈恋爱的冲动，并且觉得对象是个女孩子就真是再好不过了。 意识到自己到了被掰弯了临界点，李助理惨叫了一声，钻进了被窝里。 莫瞳瞳困惑而不满地看了眼李助理，她搞不懂李助理为什么尖叫，也担心李助理的尖叫会把顾盏乔吵醒。 顾盏乔已经陷入沉眠，眉头微微蹙起，仿佛在梦中也被什么困扰。 莫瞳瞳伸手想要抚平顾盏乔的眉心，然而顾盏乔在睡梦中侧头避开，把自己的脸埋进了枕头。 莫瞳瞳看着顾盏乔的睡颜好一会儿，脸上的表情终于从些微的担忧变作了冷凝。 在她来到这里之前，收到过蒋艳和岳长岚的电话，她们都说了在会场见到薛珍珍和薛珍珍散布照片的事。 蒋艳还跟她说了照片的来源，并对她表示了歉意。 莫瞳瞳知道这件事理所当然地不能怪蒋艳，对方甚至算得上品德高尚，连携恩图报都没有。 她拿起手机站起来，来到了阳台。 熟练地拨通了某个电话号码后，她低声问：“你不是说她已经离开了么，为什么她会出现在h市。” 电话对面说：“虽然我确定她离开了，但是我没有追踪她是不是又回来了啊。” “那么照片又是怎么回事。” “这得问你吧？” “可是照片是魏峥拍的。” 电话对面的人——王馥蔚陷入了沉默。 她皱起眉头，反问：“你确定是魏峥做的？” “我知道——而且就算是推测，他也是最有可能的人选。” 王馥蔚便道：“如果是这样，我会给你个交代——不过你还不知道么，现在网上你们的照片和视频，可不止那一张了。” 王馥蔚的这句话令莫瞳瞳在挂了电话后开始浏览新闻和各大网站。 ——《当红女星顾盏乔抛弃父母冷血无情？》 ——《女星发布会当众出柜，炒作还是真相？》 ——《八一八某女星背后的发家史》 …… 一个个耸人听闻的报道从莫瞳瞳眼前飞速划过，她竟异常冷静，毫无动摇。 她只记住了几个报道新闻写的格外露骨的记者和网站，然后记下来发给了某个账户，让账户对面的人去查一查网站背后的老板和记者们分别是谁。 大致了解了新闻走向之后，她发信息给谢方从—— 目童：能不能买几个门户网站和媒体发布新闻。 五方石：[苦笑]已经在做了，但是人家是有备而来啊。 五方石：而且现在都是自媒体了，堵不住悠悠众口啊。 五方石：你看来还没有看见头条？ 莫瞳瞳若有所悟，连忙刷了下微博。 微博头条把她看的一愣，头条上，一个有名的资深媒体人发表长文，标题是—— 《当今世道是否还有亲情》 莫瞳瞳面无表情地点进去，飞快地将文章看完了。 她在心中很快将文章拆解开来，明白了这篇文章是用感人的言辞和避重就轻的事件混淆着大众的视听。 果然，下面的评论几乎都是一面倒的咒骂，所有人都把顾盏乔当成了冷酷无情的人，说她的父母根本不应该把她生下来。 她可以写出比这篇文章更说服人的长文，但是她明白，她现在说服不了别人。 因为她现在和顾盏乔捆绑在一起，评论里也并不乏指出这件事的人。 她回复谢方从—— 目童：我写一篇东西，你找人帮我发。 五方石：……0.0好 莫瞳瞳退出聊天页面，开始用备忘录打字。 她从未有过的愤怒，从未有过的情感勃发，这些情感全部化作了按键下一个又一个的文字。 她查过当年的事情，轻而易举地便能让自己的文章显得比那篇更加容易说服人心，但是越写到后来，她越感到心冷异常。 对旁人来说，这或许只是个笑话而已。 莫瞳瞳对顾盏乔所热爱的娱乐圈厌恶起来。 她甚至想着干脆让顾盏乔退出娱乐圈，但是最后还是认为，就算是退出，也不能就这样退出。 并不是像败犬一般不得不退出，而是举着胜利的旗帜功成身退。 愤怒的激情渐渐冷却，莫瞳瞳还是冷静地斟酌着笔下的文字。 文字有时候所具有的力量，会比它想象的更多。 她旁征博引着古今中外的各种故事，从愚孝说到道德绑架，最后将所有人推到可能成为受害者的位置上，进行了看似淳淳善诱地共情。 她当然可以比谁做的都好。 她从脑内的图书馆里找出相关的报道资料，令这篇长文几乎无懈可击又感性异常。 最后，她将完成的文字发给了谢方从，问他还有没有什么可补充的地方。 谢方从十分钟后才发来回复—— 五方石：……我居然在哭。 五方石：谁都不应该在这方面和你打擂台的。 目童：没问题就发吧。 五方石：不能就这样发，它需要更好的时机。 五方石：相信我吧，我会好好利用它。 二十分钟后，一个以正能量出名的大v，发表了一篇长文描述道德绑架造成的悲剧。 她说：我看到某些事情，颇为新闻界内的黑暗愤慨。但是我又能说什么呢，惟愿朗朗苍天，会有明鉴。 很快有人开始意识到她或许在影射顾盏乔的事情，然而在刚刚上热门之后，她却删去了微博。 一个一个活跃在网络上的用户们，似乎突然发现了某个惊天大秘密，沉寂了好几天的娱乐圈，顿时沸腾了起来。 ——顾盏乔这件事后面有猫腻。 ——有人想黑顾盏乔。 ——这件事只有单方面的说辞。 ——话说我早就想说了，热门那篇根本是淬了毒的鸡汤吧。 ——大家冷静下来，不要被当成工具了！我们要求事情的真相！ …… 以#顾盏乔事件#这个话题为中心，掀起了一场风暴。 莫瞳瞳看见五方石最后的回信—— 五方石：舆论是把双刃剑，它会伤到自己，自然也能用来对敌。 五方石：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有趣之处了。 莫瞳瞳靠在栏杆举目望向远方。 天空泛起鱼肚白，重重高楼之后，晨光正在亮起。 74|73.72.71.70 冬日的天空透亮到不可思议，一丝丝云絮长拖拖横亘天空，假如只是仰望天空，大概会连心灵都通透起来。 从屋内望向窗外，皑皑白雪覆盖了路边的灌木和高大的行道树，马路中间的雪被清理掉，露出了黑色的柏油马路，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若是生活太平无事，那简直是在好不过的一个日子了。 莫瞳瞳在太阳出来后回来躺了一下，也并没有怎么睡着，在李助理起床后，也很快跟着一起起来了。 大约是因为她神色如常般面无表情，李助理完全没有发现她是一夜未睡，很自然而然地问了一句：“早上好，睡的好么。” 这样问过以后，她才猛地意识到，会睡得好才怪嘞。 莫瞳瞳不置可否，微微点头，道：“圣诞快乐。” 李助理愣了一下，这才记起来，是了，今天是圣诞节。 因为昨天晚上忙碌又混乱，她已经完全忘记了这件事情，这种节日本来就是人闲的发慌的时候才会去过的吧。 她暗想，没想到莫瞳瞳还会记得这个日子。 她有些怔忡地回复：“是的，目童老师，圣诞快乐。” 对于莫瞳瞳来说，这却没什么大不了的。 就像她原本连生日都记不住一样，如果需要记住的话，她就会把它记住，并且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 她先蹲在顾盏乔的枕边看了顾盏乔一眼，见对方的脸上褪去了睡觉之前的不安，变得安详恬静，便用食指按在嘴唇上冲李助理轻轻地嘘了一声。 看样子，顾盏乔现在睡得比昨天晚上更好一点。 李助理连忙噤声，去卫生间洗漱去了。 封疆在大约九点的时候醒了，并且匆匆忙忙地赶去上课。 不过他在走之前表示今天只有上午三四节课，所以他会在中午之前赶回来。 显然没有人在意这件事情，接下来的行程会如何进行跟他回不回来根本没有关系。 而之后李助理和莫瞳瞳吃完早餐，便一个比一个凝重地坐在沙发上等卢三宝的消息。 卢三宝那边一直没有消息，莫瞳瞳便继续关注着网上的新闻，顺便登陆了小号q/q，想了解一下顾盏乔粉丝的看法。 然后她在讨论组里，知道了最爱乔乔是卢三宝，芒果干是封疆的消息。 而在看到【万事有因也有果】里大家对顾盏乔的回复和讨论组里几乎持续了一夜的“洗白作战”之后，莫瞳瞳吃惊极了。 讨论组直到四点之前仍一直有人在截图微博里的消息并不断分析以最好的方式反驳，而在为顾盏乔说话的声音出现之后，他们也立刻发动自己身边的亲友为此摇旗助威。 这件事带给莫瞳瞳的冲击比她想象中多得多，虽然她自己都不敢相信，但她确实为此动容。 或许，顾盏乔热爱这份职业，热爱这个圈子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些不离不弃的人吧。 她拧眉低头，若有所思。 这个时候，顾盏乔醒了过来。 她伸着懒腰发出餍足的呻/吟，略有些懵懂地从被窝里直起身来。 ——现在几点？ 她先想。 ——这儿是哪？ 她又想。 她有些茫然地扫过这个陌生的房间，知道看见了沙发上都向她看来的莫瞳瞳和李助理，才想起了一切。 对了！昨天发生了那些事！ 她既然想起来，便又情不自禁的失落，这失落来的非常迅速，很快扫去了她一觉醒来的满足。 与此同时，她的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 肚子饿的感觉令她更清醒了些，她不得不从暖烘烘的被窝里爬出来，去卫生间洗漱。 而在她路过沙发的时候，莫瞳瞳突然开口道：“圣诞快乐，乔乔——锅里还有粥，出来可以吃。” 顾盏乔愣了一下。 她低头与莫瞳瞳目光相接，对方眸光清亮，神色平稳安定。 就和平常她在家里醒来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区别。 在这一瞬间，失落的阴霾突然一扫而光了。 她意识到，虽然自己遭遇了不好的事情，但是自己已经永远——再也不会孤独。 * 在中午之前，虽然封疆还没有下课，她们离开了封疆的家，决定回程。 “莫老师家的安保很好，只要能回去，那些记者狗仔就进不去了。”卢三宝这样表示，实际上，他对莫瞳瞳家小区的安保有着深刻的认识。 提前和门卫大号招呼，她们换了辆车，在下午三点的时候终于回到了家中。 顾盏乔回到家里以后几乎又要落下眼泪，她委屈和烦闷交织，最后在卧室里大哭了一场。 她简直不想再次出门，而实际上，她也是这样做的。 回到家里之后的五天，顾盏乔再也没有出过门。 她拒绝所有通告和采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断地看电影和电视剧。 最开始莫瞳瞳并没有在意这件事情，她在网上和黑子们的对仗打地如火如荼，谢方从将莫瞳瞳写的大招交由一个业内资深人士发表，对方不仅和谢方从关系良好，并且也表示仰慕目童的才华，同时对这件事确实心有愤慨，最后同意了发表这篇文章的事情。 有的时候，一个权威的话显然比一大群跳梁小丑有效的多，而且文章里所说的贩卖人口的事简直令人发指，舆论的风向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有法律团队在网上放言看不下去这种行为，愿意为顾盏乔免费辩护，一定要同这渣父母打一场官司。 唯有一小波人仍觉得无论如何血浓于水，顾盏乔需要负担起赡养的义务。但是他们只是汪洋中的一瓢水，翻不起多大的风浪。 而先前托别人查询的那几个最开始发文黑顾盏乔的网站和公司背景也被查了出来。 原来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家公司和媒体，换着id和标题发文，莫瞳瞳直接曝光了它们，令它们失去了公信力，最后在舆论压力下解散团队。 但是真正的幕后黑手仍然隐在幕后，莫瞳瞳信息渠道和所拥有的资源仍不够多，因此无从得知。 然而她能够确定，曹佳轩一定已经知道背后的真相。 她想要联系曹佳轩，然后连续五天，也没有能够联系上。 然后在第五天的时候，又出了一件更令人措手不及的事情。 有一家以消息劲爆真实出名的狗仔团队表示，自己手上有独家*的新闻和视频，关于顾盏乔和莫瞳瞳的交往传闻。 从已经在暗地里出现的传闻看来，大约是类似艳/照的内容。 实际上在前几天，这件和顾盏乔父母一起出现的事情并不乏关注度，但是大家被另一件事情吸引目光，因此反而显得它微不足道似的。 但是当头一件事渐渐平稳的时候，这件事突然广受关注起来。 就算没有谢方从地提醒，对这个圈子已有了解的莫瞳瞳也知道，这是一种转移视线的方式。 但是在这件事上，除非从源头压制，他们无可奈何。 “他们手上真的可能有尺度很大的视频或者照片么？如果是ps的，我们最后可以告他们诽谤。”谢方从在电话对面这样说。 “……”莫瞳瞳想说没有，但是在话语堪堪要吐出的时候，她突然不确定起来。 因为在她生日那天，她确实情不自禁地在河边和顾盏乔拥吻了。 那个地方离她家的小区很近，之前她不知道，但现在她知道，是有狗仔蹲守的可能的。 如果，是那时候的视频呢…… 她沉默不言，谢方从便明白了这里面的含义。 “……如果确实是这样的话……唉，其实有什么关系，情侣之间做这些不是很正常么，无非是因为你们的性取向才会受到非议。” “你无须担心，就算会有一部分恐同者对你们进行攻击，我也一定会把他们踩平的。” 莫瞳瞳几乎被谢方从的形容说的忍俊不禁，低声道：“谢谢。” “谢什么啊，都是一些小事罢了，不过要是到时候视频出来，你们就吃亏了呢，毕竟两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裸/体被大家看见不好，还是最好能想办法买到……” 谢方从话音未落，莫瞳瞳反问道：“什么裸/体？” “艳/照嘛，你懂的。” “……”莫瞳瞳干净利落地挂了电话。 总而言之，她得到了最好能做到的建议——就是买到那些视频和照片。 虽然她压根不确定到底是什么视频和照片…… 而在她联系狗仔团队的同时，她终于开始疑惑起顾盏乔的毫无反应。 如果顾盏乔看见了网上的消息，是不是有些太淡定了？ 当然，她没有小瞧顾盏乔的意思，只是觉得这样并不符合顾盏乔的性格。 于是吃晚饭的时候，莫瞳瞳一反平时食不言寝不语的设定，便夹着水煮鱼边问：“乔乔，你最近并没有上网么？” “没有啊。”顾盏乔摇了摇头。 最近顾盏乔一吃完饭就钻回房间，如果不是在上网，那在干些什么？ 莫瞳瞳细细地观察着顾盏乔的神色，觉得对方看上去不仅不难过，而且好像很轻松闲适。 这当然是件好事，在过去的五天里，莫瞳瞳都是这样认为的。 虽然推掉了所有工作，但是在遭遇重大挫折后，需要一段时间的休息时很正常的。 但是…… 莫瞳瞳想到了一种可能。 作为一个长期的被心理咨询者，莫瞳瞳在这方面有着寻常心理医生都没有的心得。 所以，顾盏乔不会也开始像她一样，逃避社会吧？ 75|74.73.72.71.70 这天下午，在顾盏乔再一次把自己关进房间之后，莫瞳瞳擅自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顾盏乔拉了窗帘，挂着耳机看着电脑，感觉到莫瞳瞳进来，转动眼睛看了她一眼，又很不在意地重新望向了屏幕。 莫瞳瞳也若无其事地走了进去，望向了顾盏乔的屏幕。 她注意着顾盏乔的神情，去判断她对这件事有没有排斥，发现顾盏乔显然对屏幕里的内容更感兴趣一点。 屏幕里面是个电视剧，莫瞳瞳看了一段，发现里面的主角名字和自己曾经取过的一样。 她后知后觉望向右下角的题目，发现这就是自己曾经编剧的电视剧。 “你、你在看电视剧么？”她想说是自己的，又不好意思说，就傻兮兮地说了这么一句。 “嗯。”顾盏乔点了点头，“我看的是你的，写这部剧的时候你才十八岁？你真的好厉害。” 这样说着她拔了耳机用了外放模式，大概是以为莫瞳瞳也想一起看。 “……”莫瞳瞳一点都不想看。 她向来认为那一阵的作品都是黑历史，难以回顾的那种类型。 但是顾盏乔发自内心的夸奖又令她忍不住雀跃，她居然真的坐在顾盏乔的身后，和她一起看了起来。 看了一集，莫瞳瞳想起来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 她看着顾盏乔在文件夹里切换下一集，便问：“这些你都下载下来了？” 顾盏乔点开下一集，道：“对啊，我把你所有的剧都下下来了，不过现在才看完一部，看来有的可看。” ——为什么不联网呢？ 莫瞳瞳想这么问，但是问题在脑海里盘旋一阵，她犹豫起来。 万一顾盏乔是因为不想看到网上的言论也不想和别人交流所以才断的网，自己这样问的话，顾盏乔又能怎么回答呢？ 她想要再犹豫一集，却看着眼前的这一集的剧情走向直接奔向了不妙的方向。 女主角的母亲因为不满女主角的言行，恨铁不成钢地把女主角打出门去。 女主角在雷雨声中在屋檐下无声抽泣，却不知道一门之隔，她的母亲也哭的肝肠寸断。 ——为什么自己当初会写这样的剧情？好好的言情剧怎么会有这样的走向？ 莫瞳瞳紧张地用余光瞄着顾盏乔，生怕她有不好的联想。 顾盏乔砸吧了一下嘴，道：“瞳瞳，这女主角演技还没我看提词板时期好啊。” “是、是么？” “对啊，一看这眼泪就是眼药水，除了干嚎之外完全没有共情嘛。” “嗯，是哦。” 莫瞳瞳什么都没看出来，干巴巴地附和的顾盏乔。 顾盏乔往后一倒，倒在了莫瞳瞳地怀里：“你说，我以后还有机会演戏么？” 她仰面看着莫瞳瞳，眼神里没有不甘没有愤慨，一干二净清澈见底，仿佛就只问了一个“今天晚餐吃什么呢”的问题。 柔软的带着馨香的躯体倒卧在自己的怀中，轻柔到仿佛下一秒就会化作一滩水去。 莫瞳瞳的手指从顾盏乔的发丝间穿行而过，低声而确定道：“当然会有。” 两人互相依偎，又看了一集，莫瞳瞳这回趁顾盏乔还躺倒着，自己去切换集数，关小窗口时往右下角一看，发现网络连接上是一个网络不存在的符号。 她轻“咦”了一声，问：“你的网络坏掉了么？” “是啊，我下完剧集，突然之间无论怎么重启都开不起来了，大概是坏掉了吧。” 莫瞳瞳：“……” “天意啊，幸好它自己怀了，不然我肯定又要忍不住去搜新闻，还是现在好，反正我起不到什么作用，还是安安静静等待事情过去吧。” 顾盏乔说的轻松，到最后却还是叹了口气：“唉——上次不也是这样的么。” 莫瞳瞳：“……” 顾盏乔呷了呷嘴：“不过已经那么多天了，再不上网要与世隔绝了，虽然手机也可以——不过瞳瞳，你会修么？” “……”莫瞳瞳沉默地点了点头。 莫瞳瞳拎了笔记本电脑去自己房间看看是怎么回事，顾盏乔看着莫瞳瞳的背影，露出一个甜美的笑来。 既然瞳瞳都开始担心她了，自己可一定要走出来呀。 走出来的第一步，她准备和除了瞳瞳以外的人交流一下。 她开了手机的网络，无视掉微博里数量可怕的消息提示，先登录了q/q，那么多天过去，她还不知道【万事有因也有果】的群里的小伙伴们怎么看待这件事情。 她进群的时候，大家正巧聊得热火朝天—— 金戈铁马：我觉得有点奇怪，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牡丹花下死：什么？ 金戈铁马：照片啊视频啊——准确来讲，网上关于乔乔的信息，好像突然都少了很多。 牡丹花下死：连你都发现了，肯定不是错觉啊。 金戈铁马：是哦。 金戈铁马：……你是不是质疑了我的智商？ 芒果干：这是好事吧？□□被封锁了啊。 顾盏乔虽然对他们所说的话题也很感兴趣，但是在看到芒果干的这个昵称的时候，还是先跳戏想了一下封疆。 虽然是个富二代，倒意外是个朴实羞涩的人，说起来，上次借住的事，也没来得及感谢他一下。 这么想着，她和大家打了个招呼—— 猫咪物语：大家好:-d 群里有一瞬间的沉默，但是很快回复便如雨后春笋一般地冒了出来。 顾盏乔感到开心，虽然大家都在马甲之后，但是在世界的某个角落，还是有很多人，衷心地喜欢着自己呀。 顾盏乔在开心的和大家聊天的时候，莫瞳瞳的修理工作也到了尾声。 再开机之后，电脑上的网络连接图标便恢复了正常的模样。 莫瞳瞳试着开了下网页，确认良好之后，就准备给顾盏乔送过去。 就在这时候，手机响了起来。 会打她手机的自然是要紧事，她第一时间拿起了手机，看见手机上显示着的名字是“曹佳轩”。 莫名的，莫瞳瞳有种这电话接起来，一切都要真相大白的如释重负感。 这大概就是玩游戏被人杀到红血的时候突然出现了满级大神亲友，又或者动漫里的终极boss突然反水到了主角这边的感觉。 她深吸一口气接通电话，听见曹佳轩在电话对面说：“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要问，但是先别问了，你爸去找你了！” 莫瞳瞳：“……” 但是终极boss之后又有神级boss，大概又是这样的感觉。 76|75.74.73.72.71.70 莫瞳瞳沉默了一瞬，问：“为什么？” 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只是那答案令她自觉压力太大，因此情不自禁地先报了侥幸之心。 曹佳轩毫无温度地笑着：“干嘛自欺欺人呢瞳瞳，你应该已经有答案了——不管是网上的消息实在太沸沸扬扬还是有人捅到了他面前，很显然，他知道你和顾盏乔的事了。” 莫瞳瞳舔了舔嘴唇，闭上眼睛问：“大约几点到？” “早上九点的飞机，我估计他快到了，你算算机场到你家的距离吧。” “那你呢？” “我正开车赶过来——从t市。” 莫瞳瞳无言以对。 曹佳轩的意思很明显了，等她救场是来不及了，要不拖，要不就自己搞定。 “我、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和他对话……” 莫瞳瞳鄹然心慌意乱起来，一直以来努力无视的搁置在一边的关于父亲的形象突然清晰起来，并不可不免的带来了关于母亲的回忆。 歇斯底里地怒吼和脆弱的眼泪，苍白的肌肤在密不透风的昏暗房间中宛如鬼魅。 如法否认的是，就算是她也时常忍不住想，如果那个时候，父亲能够对此有些注意的话…… 童年时期对此的渴望却变作了成年后对此的畏惧，莫瞳瞳害怕父亲的关注和沟通，她不可控制地拒绝着她或许曾经期待的靠近。 在混乱的思绪之中，曹佳轩冷淡如冰凌的声音稍稍令她清醒，对方说：“你为什么办不到，你不是都可以在片场打牌了么。” “……我没有打过牌……” “我听说你和李助理还有三宝都相处的不错，前几天甚至在别人家过夜了。” “可是……” “你看，你不是都做到了。” “但是……” “听着瞳瞳，我要上高速了，你可能也需要一些时间准备，我最后这么跟你说吧，你既然为顾盏乔做出了这些改变，就应该相信自己或许能做的更多。为了乔乔，也为了你自己。” 电话被挂断，莫瞳瞳满目茫然，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她呆呆地望着素色被套上的褶皱，在一片朦胧的眩晕中，仿佛度过了几个世纪。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突然被打开了。 顾盏乔探进半只脑袋，疑惑地问：“瞳瞳，电脑是修不好了么？” 熟悉的令她感到安心的声音终于将她拉回了现世。 或许是因为此刻的内心实在过于脆弱，急需要有人和她共同分担，毫无预兆与铺垫的，莫瞳瞳开口道：“我爸爸要来了。” 实在太突然了，顾盏乔一时之间都没能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先攫取了“爸爸”“要来”两个关键词，最后在脑海中回放了一下这句话，脸上的神情从疑惑变作了木讷，然后瞪大眼睛变作了震惊。 “什什什什么？！！！” 她猛地从门口一头砸了进来，跌跌撞撞地把额头磕在了门边的衣柜上。 但是这种程度的疼痛目前完全吸引不到她的注意力了，她满脑子都是——瞳瞳的爸爸要来了！要见公公了！ 她连头都没揉，咽了口口水道：“晚上就要来了？晚饭要一起吃么？伯父喜欢吃什么？” 话题跳转的太快，莫瞳瞳没跟上。 为什么一下子就到喜欢吃什么了？ 顾盏乔慌得在房间里转圈圈，一下扑到莫瞳瞳的面前，抓住她的手说：“他老人家知道我们的事了么？” “……”莫瞳瞳张了张嘴，点了点头。 实际上，她自己也无法预料自己的父亲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他的反应似乎总是出乎意料，就好像他从来没有管过身患被害妄想症把自己和她关在家中的母亲，却又在母亲的葬礼期间在客厅默默垂泪。 虽然有着血缘上的联结关系，她对父亲的了解应该还不如他的助理，或者家中的保姆……又或者是曹佳轩的母亲。 她又陷入混沌的回想，大脑完全罢工，简直变成了一团浆糊。 顾盏乔似乎在她面前说话，但她听不清顾盏乔说了什么。 直到顾盏乔把她身上的笔记本电脑扔到了一边的床上，然后把她拉了起来。 身体的活动大约顺便带动了大脑的活动，她终于听清顾盏乔说：“快，事不宜迟，赶快去买点好吃的吧。” 莫瞳瞳：“……” * 时间有限，去不了远处的大超市，只好去小区外面的便利店。 顾盏乔戴了口罩帽子围巾，用毛呢大衣将自己裹成了一个粽子。 她提着购物篮挽着莫瞳瞳的手，看着有限的食材问：“怎么样，应该买些什么？” 莫瞳瞳目光复杂。 顾盏乔的反应比她想象中的积极很多，但是转念想来的话，消极的反应与其说是她以为顾盏乔会有的，不如说是她自己的想法。 自己和顾盏乔会被祝福么？会被那个古板的、冷酷的人认同么？ 无论怎么想，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那么与其被他自以为是地叱骂讽刺，逃得远远的难道不是更好的办法么。 莫瞳瞳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们离开吧。” “啊？”顾盏乔一脸莫名。 “我们先躲开他吧——去外面旅行一段时间怎么样？去没有人的乡村？” “不行啦，会被认出来的。” 好像面对着孩子的无理取闹，顾盏乔踮起脚来，拍了拍莫瞳瞳的脑袋。 然后她仰起头，稍稍拉下墨镜，猫一般杏眼隔着卷翘的睫毛望着莫瞳瞳，轻声问：“瞳瞳，不要害怕啊，我们可以一起面对的。” 莫瞳瞳沉默不语，垂着眼望着便利店白色的地砖。 她不断地鼓励自己，假设自己做的到，但是当正真面对的时候，每个细胞却都叫嚣着退缩。 顾盏乔突然拉下她的手套，然后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微凉的手掌干燥柔软，虽然握住的是手，却抚平了她心中的躁郁。 她低头看着顾盏乔的动作，见顾盏乔用自己的小指勾住她的小指，做出拉钩的动作。 “我们约定好不好，今天你好好地面对自己的父亲，以后我就会好好地面对外面的观众。” 顾盏乔以勾着手指的动作牵住了她的手。 “我承认，我这些天逃避了，但是以后一定不会了。” 轻柔的话语像是藤蔓般钻进了她的心脏。 伴随着又疼又痒的感觉，像是被寄生一般，她重新振奋起来。 顾盏乔面对那么多人也不害怕，自己又为什么要怕呢。 算是精挑细选地补充了食材之后，莫瞳瞳去柜台结账。 因为拿出钱包后发现里面没有多少现金，她只好选择刷卡。 柜员熟练的操作刷卡机，在把小票递给莫瞳瞳让她签名的时候，突然顺便递过来了两颗糖。 莫瞳瞳一愣，抬起头来望向收银员，收银员笑的眯起了眼睛，道：“我记得你们，记得么，上半年的时候，我那时候还不会用刷卡机，结果哭起来了。” 顾盏乔本来在一边低头努力降低着存在感，听她这么一说，便抬起头来。 可不是么，虽然过去了大半年，对方连发型都没变过。 那个时候顾盏乔的境遇还不如现在，孤零零狼狈不堪，要喝酒莫瞳瞳都不同意。 可是就在那天，莫瞳瞳简直像天神一样拯救了她，谁知道呢，或许在那个时候，她已经喜欢上莫瞳瞳了。 收银员将装好东西的袋子递了过来，笑道：“那个时候真是对不起了，让你遭受了无故的谩骂，其实是我的错嘛，糖算赔罪。” 她这样说着，露出了八颗牙齿的笑容。 顾盏乔不可思议地从便利店里出来。 她不可思议地除了曾经在她心中又烦又怂又讨厌的收银员其实人还不错之外，还因为对方记住了她们，居然也没认出来？ 她若有所思道：“其实平时的生活中，他们也没那么在意我吧。” 莫瞳瞳没说话，她把顾盏乔的手放在自己的大衣口袋中，穿过冷风带着她回家。 干燥的凛冽的风扬起披散的头发，像是黑雾一般迷住了眼睛。 她还没来得及把头发拉下来的时候，她身边的顾盏乔停下了脚步。 她也停下脚步，然后在视野清晰之后，看见一辆黑色的商务车摇下了后面的车窗。 她的心脏被猛地攫紧了，幸好戴着口罩，没有人能看见她鄹然色变的神情。 然后猛地收紧的手掌还是被顾盏乔觉察了，顾盏乔靠近她，用另一只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 她的心脏总算能正常跳动，也成功地与车窗摇下后，严肃地看着她的中年男人四目相接。 她干巴巴地开口道：“你好，爸爸。” 与她干巴巴地话语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顾盏乔中气十足语调活泼地开口道：“你好，伯父。” 莫父的目光扫过顾盏乔，最后还是停在了莫瞳瞳身上，他冷淡地“嗯”了一声，道：“上车，带路。” 然后莫瞳瞳没有动作，她下意识想要拒绝，比如说一句“不用了距离很近”之类的。 但是顾盏乔拉了她一把，然后直接打开后座的门把她塞了进去。 而她自己走到了副驾驶座上，轻松地坐了上去。 她没有说话，只是摘了口罩对司机和莫父都露出了一个笑脸。 因为一个笑，莫瞳瞳轻松了一些。 她想，既然顾盏乔完全不担心的话，无论父亲会说什么，自己只要绝不退缩就可以了。 然而直到到了地下停车库，莫父也没有开口说话。 顾盏乔本来想说话，但是见司机也是一脸严肃面无表情，便担心开口随意说话会令莫父觉得她太轻浮，不敢轻易开口。 她不仅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轻松闲适，正相反，紧张极了。 她不是没想象过莫瞳瞳的父亲是怎么样的人，因为莫瞳瞳没有特意说明，她以莫瞳瞳自己本身的职业推断，大概对方也是个学者之类的？结果，出现在眼前的，看上去像黑道大佬啊…… 所以，紧张的原因除了对方是莫瞳瞳的父亲之外还有—— ……话说，这个人物设定和想象中不一样啊qaq 77|76 顾盏乔在客厅坐立难安。 从莫父和那位司机（或许是助理？）进门，莫瞳瞳从鞋柜拿出两个鞋套叫他们套上，她整个人就愣住了。 哪来的鞋套？——不对，重点是，莫父看上去沉稳严厉的脸都有一瞬间的变色啊！ 从后来他们套起鞋套的不顺手看来，他们搞不好从来没有干过这种事。 顾盏乔努力令自己的吃惊不显得太明显，在莫瞳瞳不言不语地直接去厨房收拾东西的时候，自告奋勇地把两人领到客厅，倒了两杯热开水。 她不好意思地谄笑着：“只有果珍和蜂蜜柚子茶，你们要么？” 莫父沉默不语，也没有喝茶，双手放在双膝之上，端正又威严地坐在沙发之上。 助理则没有坐下，笔直地站在一边，像一根无机质的标杆。 顾盏乔觉得这怎么都不像个事儿，翻箱倒柜地想找点吃的，找出了一包黄瓜味的薯片、黑糖话梅糖、彩虹糖还有巧克力豆。 有总比没有好，虽然这些零食看上去非常不符合老爷子的气质，顾盏乔还是像模像样地倒在盘子里，请莫父吃点零食休息一下。 莫父看了看花花绿绿的糖果，又看了看努力撑着笑容的顾盏乔，这回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了。 气氛太凝重了，顾盏乔吞了口口水，说了句“我、我去厨房帮忙”，就想逃之夭夭。 结果话音未落，便被莫父拦住了。 “等一下顾小姐。” 莫父沉沉开口。 这个声音和顾盏乔想象中一样，低沉威严，有种杀伐果决的气势。 顾盏乔完全不怀疑对方一定长时间身居高位，唯一不确定的只有，他到底属于哪一种身居高位的人。 她战战兢兢地转过身去，眼睛情不自禁地瞪得圆溜溜的，带着点无辜的神情望着莫父。 莫父：“我不能吃甜的，这些东西这样倒出来，太浪费了。” 顾盏乔：“……” “是、是么，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是我没有提前说。”莫父挂着冷峻的神情望着身边的助理，“小张你也坐下来吧，你好像喜欢吃糖的，要不要来一点？” 看上去宛如铁血壮汉一般高大的助理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的神色，只是点了点头坐了下来，然后抓了把彩虹糖。 顾盏乔：“……” 顾盏乔还是去了厨房。 她装作打下手的样子，低声跟莫瞳瞳说：“你爸爸不难相处啊。” 莫瞳瞳头也不抬：“你还没跟他相处过呢。” 莫瞳瞳只是本着自身的了解提醒了一下，殊不知，她不说还好，这么一说，顾盏乔就更紧张了。 果然吧，这样子的人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就被讨好。 她绞尽脑汁地想着自己的经验，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和那个年龄的人相处的经验，她连同龄朋友都没几个，更别说中老年人了。 她在厨房帮不上什么忙，便躲到冰箱边上蹲着拿着手机找外援。 她现在【万事有因也有果】里问—— 猫咪物语：话说，怎么和五十多岁的长辈相处啊？ 群里原本正在讨论微博上顾盏乔相关的新闻迷之消失的事，看见猫咪物语突然问了一句，顷刻之间便陷入了寂静。 毕竟这个群里的大家实际上都非常清楚猫咪物语就是顾盏乔，而顾盏乔和莫瞳瞳疑似出柜了。 这么一联想，结论不亚于晴天霹雳。 金戈铁马首先反应过来：这是、见家长了？ 顾盏乔瞬间涨红了脸，为什么一下子就猜到了？！ 但是她当然不承认，于是嘴硬道—— 猫咪物语：没有，什么见家长，我只是在敬老院做义工。 大家默契地不去拆穿。 毕竟这个谎言实在是假到了一眼就能看穿的地步。 大家在讨论组里激烈讨论后，在群里给出了答案。 金戈铁马：一定要热情、开朗、会说话，嘴甜一点，说好年轻啊身材好好什么的，千万不能说出什么很晦气的词来。 牡丹花下死：不要在长辈面前开玩笑，说好话，说好话，说好话。 芒果干：不要反驳他们，他们说什么都是对的！ 顾盏乔抓着头发纳闷不已，不能开玩笑而且光说好话，那不是假死了么。 而且莫瞳瞳的爸爸真的会欣赏热情开朗的人么？ 她表示了自己的疑惑。 猫咪物语：但是长辈本身看上去不大喜欢说话啊。 金戈铁马：不管本身性格怎么样的中老年人，绝对都喜欢热情开朗嘴甜会来事儿的姑娘，信我！ 顾盏乔跃跃欲试，又觉得不太靠谱。 莫瞳瞳煮的汤已经散发出了香味，顾盏乔舔了舔嘴唇，觉得留给自己学习的时间快要不够了。 这时，她想起了一个在她印象中八面玲珑脾气最好最受别人喜欢的人。 ——蒋艳。 她本着碰碰运气的心情在微信里戳了蒋艳。 顾盏乔：蒋艳蒋艳，在不在？ 顾盏乔：有件事想让你帮忙，拜托拜托。 她倒不觉得蒋艳一定会回复，因为大家都是同一个职业的，顾盏乔多少还是知道做明星的工作时间有多么不稳定，搞不好她现在在拍戏或者录节目也不好说。 于是她又先回q/q和金戈铁马他们讨论，没想到没过多久，微信里就来了回复—— 蒋艳：什么事，微博上的事吗 顾盏乔的心先被蒋艳的这个回复勾走了。 她许久不上网，完全不知道网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形。 不可回避的事，她除了先无视这件事，将它放在一边之外，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 那么，她父母的事究竟如何了呢。她很想这样问。 但她终于还是忍住了，先问—— 顾盏乔：不是，我就想问，怎么样才能和五十多岁的长辈好好地相处啊？ 她才发过去，蒋艳就飞快地回复了—— 蒋艳：…… 蒋艳：什么长辈？ 顾盏乔：瞳瞳的爸爸 蒋艳：这样啊。 蒋艳：是个什么样的人？ 看蒋艳这样问，顾盏乔暗道靠谱。 连对方是什么样子的人都没问就开始说意见，怎么可能靠谱啊。 不知道真相如何，就没有发言权。 顾盏乔宛如抱住了一根大腿一般地回复—— 顾盏乔：是个看上去很严厉，很严厉，很严厉的人。 蒋艳：…… 手机那头，正在休假期间准备宅着度过的蒋艳撑着脸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虽然说顾盏乔说的长辈不是她那对渣父母着实令蒋艳松了口气，但是在对莫瞳瞳父亲的形容词上，蒋艳对她能否处理好家庭关系感到相当地担忧。 而且，据她所致，莫瞳瞳的家庭，可不是那么简单的呢。 她用食指戳着屏幕，发送一句—— 蒋艳：没有说过话，没有接触过，你们做了些什么？ 顾盏乔：他不能吃糖，他的助理喜欢吃彩虹糖。 蒋艳：…… 蒋艳深深觉得自己不应该歧视任何一个人的智商，她知道这世界是博大的，每个人都一定有她的特别之处。 ……但是果然她觉得顾盏乔有点“特别”过头了。 蒋艳放弃了，她最后不负责任地说了一句——记得嘴甜多笑机灵点，行了——然后关了手机，看电视去了。 顾盏乔看着蒋艳和群里众人差不多的回复，恍然大悟地想，看来这样做，确实就是对的。 莫瞳瞳便看见顾盏乔蹲在角落里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然后面朝客厅，露出了一个自信的笑容。 菜肴上桌之后，顾盏乔招呼莫父他们来吃饭。 因为饭碗盘子不够，莫瞳瞳本人用一只乐扣装了饭菜——话是这样说的，但是顾盏乔觉得真相应该是莫瞳瞳不想和别人同盘吃饭吧。 莫父对这件事没什么意见，很自然地坐上餐桌，然后开始吃饭。 自觉气氛沉闷，顾盏乔开口道：“对了伯父，你喜欢喝汤么，这道香菇竹笋汤是特意为了你来准备的，我来帮你盛一点吧——对了，还有这道干煸四季豆，瞳瞳做的饭菜可好吃了，我们从来不……” “叮”地一声碗筷敲击的声音，像是一根刺入她的大脑的长针那样打断了她的话语。 莫父将筷子靠在盘子边缘，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嘴。 他神色冷凝严肃如常，缓慢却像有着千斤重量一般地开口道：“顾小姐，食不言。” 顾盏乔蓦然闭嘴，心脏几乎停摆。 她张口想要说抱歉，然而喉头发紧，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对了，吃饭的时候，本来就不应该说话的。 她笑了笑继续盛汤，莫瞳瞳却突然按住了她的手。 莫瞳瞳神色如常，清冷疏离：“我们家吃饭可以说话。” 她这么说着，把顾盏乔手里的汤碗抢过去，自己喝了。 顾盏乔：“……=口=” 莫父皱起眉头：“你是和我这样说话么。” 莫瞳瞳：“我这样说话有什么问题？” 两人四目相对，分毫不让。 此时的莫瞳瞳哪还有先前焦虑犹豫的模样，简直就像是出了鞘的宝剑，散发出令人不容小觑的锐芒。 顾盏乔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目瞪口呆，总算还是反应过来，打圆场道：“其实确实不应该说话，对消化不好，容易噎着。” 话出口后，她觉得自己这话苍白无力又搞笑，简直想捶自己的脑袋几下。 这话果然没给氛围带来任何的拯救，餐桌上一片凝重，虽然莫父垂下眼重新开始吃饭，但是就好像雷雨天前的胸闷气短，这氛围不管怎么看，都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餐桌上一片寂静，只有轻轻的咀嚼声，顾盏乔食不下咽，扒着白饭如同嚼蜡。 不知过了多久，饭桌上所有人都停下了筷子，莫父和莫瞳瞳隔着桌子目光相接，顾盏乔估摸着是要决战紫禁之巅。 果不其然，莫父直视着莫瞳瞳，开口还是先前的后续：“你觉得自己没问题么？” “是你觉得我有问题吧。” “不止我觉得你有问题。” “我为什么要管他们是不是觉得我有问题。” 两人一言一语下来，顾盏乔头晕眼花，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然而下一秒，莫父将话头引到了她的身上，他问—— “那么顾小姐呢，现在外面风言风语，你觉得这是好事么？” 顾盏乔暗道不妙，只觉得以后再听到“顾小姐”三个字，估计要条件反射的头皮发麻。 莫瞳瞳立马接盘了：“你为什么要为难她，你可以直接问我。” 莫父还是看着顾盏乔，看的顾盏乔想挖个地洞钻下去，他说：“这件事难道和顾小姐没有关系？” 顾盏乔莫名战战兢兢：“……有吧？” 莫父：“当然有，如果不是我把新闻压了下去，所有人都会看到你们的这种……” 他组织着措辞。 “……这种不正常的，关系。” 虽然并非是不知道她和莫瞳瞳之间的关系并不主流，但是顾盏乔确实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在她面前指出。 她白了脸色，在一瞬间只感到一片眩晕。 她想：果然，她和莫瞳瞳，是不被她的父亲祝福的。 她捏紧了衣服的下摆，说不出话来。 然而在这一片混沌之中，她听见莫瞳瞳高声开口—— “我爱她，所以和她在一起，并非是什么不正常的关系！” 这句话一点都不符合莫瞳瞳一贯的作风，顾盏乔转过头去看她。 莫瞳瞳咬着牙关，仿佛忍耐着什么。 莫父一直维持着一个表情的面孔上终于露出了另一个神情，像是吃惊或者愤怒，但是对方没有提高声音，也没有在语气中表现出来。 他连先前的咄咄逼人都没有继续：“我只是来给你个提醒，或许你还需要冷静一下。” 他从座位上站起来，拿起衣服走向门口。 助理也站起来，替他去开门。 莫瞳瞳忽然冷声道：“然后呢，你是不是要做些什么令我冷静下来？” 莫父停下脚步。 “说到底，你不觉得自己现在的行为，有些莫名其妙么？” 莫瞳瞳提高了声音：“如果我想办法说服你，你能够被说服么？” 莫父紧紧皱眉，开口道：“小张，开门。” 助理打开了房门。 酒红色卷发的女人靠在门框上，摆了摆夹着香烟的手指。 “嗨，本来想在门口抽完烟的。” 曹佳轩双眼微眯，吐了口烟圈。 78|77.76 在门打开后，曹佳轩从靠墙的姿势直起身来。 她的目光穿过小张和莫父落在莫瞳瞳和顾盏乔身上，又重新收回落在了莫父的身上。 “叔叔，晚上好。”她停顿了一下，然后像是一个社交白痴一样疑问道，“你们是在吵架么？” “没有。”莫父先回答了，他脸上怒气勃发的神色已然消失，又是一副严肃冷峻的模样，“我来看看她。” 曹佳轩抿嘴微笑：“您那么早就要走了么？” 她用食指点了点小张示意他靠到一边，然后侧身穿过小张走到室内。 莫瞳瞳因为曹佳轩又直接穿着高跟鞋进来眉头一抽，但很快因为现在不是在意这种事的时候而先无视了它。 曹佳轩走近房间抽了张纸巾，把快要燃尽的香烟包裹起来扔到垃圾桶里。 她做这些的时候灵巧又迅速，并同时问莫瞳瞳：“今天和叔叔相处的不错么？” 莫父因为曹佳轩的举动转过身来。 莫瞳瞳听了曹佳轩的话，看了莫父一眼，又冷冰冰将目光移开，不置可否。 因为这个眼神，莫父皱紧了眉头。 那么多年里，莫瞳瞳要不是不看他，要不然，眼神便毫无温度。 他终于忍不住道：“你就那么恨我，恨到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不听我一句话？” 莫瞳瞳冷声道：“我该听从的是正确的话，而不是你的话。” “你……”莫父抬起手来往前走了几步。 顾盏乔以为莫瞳瞳要挨打，有一瞬间的紧张，但是曹佳轩和莫瞳瞳都无动于衷，只看着莫父走了两步，最后还是停下脚步，狠狠挥了下手，然后转身离开。 这回是真的走了，甚至迈出门去，直到了门外，才开口说了一句：“佳轩，你出来我有事跟你说。” 曹佳轩摊了摊手，跟了上去。 直到三人全部离开，顾盏乔猛地吐出一口气来，才觉察到自己刚才甚至难以呼吸。 她摊倒在椅子上，马上又想起什么，抬头望向莫瞳瞳。 “瞳瞳，你别太难……” 话音未落，莫瞳瞳突然抓了外套追了出去，只余下顾盏乔一人坐在椅子上，觉得手脚发软。 曹佳轩和莫父上了电梯，一个直视前方一个眼神瞟着天花板，直到电梯下了一半，莫父开口问：“一切都还习惯么。” “挺好，反正我也只是学习。” “董事会的人没有为难你？” “前辈们认为我资历不够，考教一番也是理所当然。” 曹佳轩这么说着谦逊的话，脸上露出的却是一个冷笑。 那冷笑一瞬即逝，更何况曹佳轩的神情妆容向来自带嘲讽，因此看不出来。 莫父叹息着说：“还是你懂事，要是瞳瞳有你的一半，我就不至于那么不放心了。” 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到了一楼，莫父没有直接去地下停车场，而表示要出去走走。 “这住宅区倒是不错，是你替她找的么？” “嗯，是。”曹佳轩与莫父并肩走着，偏头看着路边的路灯下如小怪物般的灌木。 “佳轩啊，如果当初你大学毕业没有去做那个什么明星的经纪人的话，现在起码也是……”说到这儿，莫父很可惜一般地叹了口气。 曹佳轩道：“当初要是不带乔乔，我应该会选择出国吧。” “出国有什么好，留在国内，有大把的资源可用。” “出国没什么好的，所以我留下来了。” 莫父短促地咳嗽了一声：“算了，我听出来了，你也向着那位顾小姐。” “我和她在一起十年啦，前几年几乎形影不离，又怎么能不向着她呢。” “你倒是洒脱直白，若生在过去，一定是用人唯亲的佞臣。” “或许我现在也是。” 莫父挤出了一个和善的神情：“没什么不好的，你看瞳瞳，虽然是我的亲生女儿，也一点都不会向着我。” 曹佳轩忍不住“啧”了一声。 这一声在冬日寂静的夜晚显得突兀刺耳，莫父停下脚步看她。 曹佳轩道：“说实话吧叔叔，可是过去的二十年，你也根本选择了不管她呀。” 她维持了在长辈面前基本都礼貌，克制住了靠在路灯上抽根烟的冲动，平和的，稳重地说：“你之前的几年不管瞳瞳了，现在，为什么又开始管她了呢？” “这怎么能一概而论……” “那么你希望我去劝说她么？” “如果她更听你的话的话——这么些年，要不是你，我就不信她还能在外面独自生活那么久。” 夜风带着好像要浸透肌理的寒意。 只是在外面呆了那么一会儿，裸/露在外手掌和脸颊都冰冷到发僵发硬。 曹佳轩将双手插到外套口袋里，然而口袋本身就是冰冷的，完全拯救不了已散发不了热气的双手。 她吐出一口气来，在虚空中化作一团白雾。 “我说服不了她的，一直以来，并非是我关照了她的生活，而是她自己在过自己喜欢的生活。” “无需逼迫她改变什么，也没什么可改变的。” 莫父面色阴沉：“不要以为自己真的长本事了，你现在能做到这些，可别以为没有我你还能做到这些，生活和社会可不是你们想象中那么简单的东西。” 曹佳轩转动着眼珠看着莫父，跳动的心脏令她浑身上下只有胸腔是火热而滚烫的。 “我最开始看着她们的时候，就好像看着两个漂亮的小孩子在过家家。” 曹佳轩缓慢地说：“她们真的彼此相爱么？这样的爱又能持续多久呢？她们一直过着光鲜亮丽的生活，从来不曾为物质困苦，她们活在自己或者别人替她们构筑的乌托邦，从未从真正触摸现实的哪怕边缘……这份感情看上去就像是镜中花水中月一般，因为本来就构筑于虚幻，因此看来一触即碎……” 说到这儿曹佳轩突然停下来了，她搓了搓双手舔了舔嘴唇道：“刚才那段话好像太感性了，不好意思，有感而发。” 莫父看着她：“那么说，你不是也觉得她们不现实么？” “可是如果她们一直就这样过下去的话，不就是我想象中最好的模样？” 曹佳轩偏头反问，双眼浸着柔和的灯光，乌眸深邃明亮。 莫父皱眉用鼻腔叹气：“你也是胡说八道。” “那为什么不给她们一点机会证明我不是胡说八道？” “她要是敢这么做，我就没有她这个女儿。” 曹佳轩笑起来：“我妈在得知我去做经纪人的时候，也这么跟我说过，您还记得您当时是怎么说的么？——想做就去做，撞得头破血流，也是一段经历。” 莫父摇头叹气，看来是觉得曹佳轩不可理喻：“你们的口才倒是却来越好。” “但是您的态度告诉我，你已经没有像刚才那样排斥了。” 莫父不置一言，往回走去，一抬头却看见路灯灯柱之下，莫瞳瞳倚柱而立，身影颀长挺拔，宛如一株草木。 莫父脚步一顿，仍是直接走着，直到走近了莫瞳瞳，看见灯光下那张倔强冷峻的面孔，却突然想要叹气。 他想起小时候，他的老友看见莫瞳瞳，都会忍不住说：“小姑娘说话乖乖巧巧，不说话的时候，倒很有气势——老莫，看来姑娘能接你的班。” 他把粉团子一样的莫瞳瞳抱在怀里举高，看着小小的孩子不哭不笑，瞪着黑亮的眼睛露出困惑的神色。 莫瞳瞳的眼睛和他很像，不大显眼的内双，瞪大眼睛时便是圆溜溜的单眼皮，长长的睫毛收在眼睑里，不像个女孩子，反而像个清秀的男孩子，但是当双眼垂下时，密密的睫毛便像是小扇子一般扑闪，显出孩童的稚气和可爱。 他记得小时候的瞳瞳笑起来的时候，右脸颊上有个酒窝，想来太多年没有看见，也不知道还有没有。 他是希望莫瞳瞳能够快乐的。 可是他总是担心，他的瞳瞳还是个小女孩，真的已经要和一个人一起走下去了么？ 那个人看上去如此不靠谱，不仅是个女孩儿，而且家庭背景职业背景都那么复杂。 如果和她在一起，瞳瞳未来所要背负的，不是太多了么。 可是，正如曹佳轩所说，也许她喜欢这样的生活。 两个漂亮的孩子过家家，谁都会忍不住宠的。 他在莫瞳瞳面前停下了脚步。 他吃惊的发现，瞳瞳已经和他差不多高，是个纤细的，漂亮的青年。 或许他确实不能完全左右瞳瞳了，就好像她的那些文字漂亮的故事，他也不能全部看懂。 他的目光扫过莫瞳瞳的身影，冷哼了一声，走向了地下车库。 莫瞳瞳问走到她身边的曹佳轩：“他是什么意思？” “感觉不是什么很差的反应啊。” “他不会对乔乔下手吧？” “……不会，你想太多了。” “我编剧本的时候会这么编。” “那不好说了，毕竟叔叔经常看你的剧本。” “……” 天高地远，冰冷的寒风席卷着枯叶，呼啦啦追赶着吹远。 静谧的之中，莫瞳瞳开口道：“姐，你为什么那么轻而易举地就接受这件事了呢？我以为你会斥责我居然向乔乔表白。” 曹佳轩手插着兜往楼里走去。 “你没有错，该表白的时候就该表白，不然到最后，连你自己都会怀疑，或许你们不用在一起。” 莫瞳瞳张口想要说话，又听曹佳轩补充了一句：“心灵鸡汤，不是经验之谈。” 莫瞳瞳：“……” 79|78.77.76 顾盏乔盘腿坐在沙发上，纳闷地看着手机。 已经九点多了，距离莫瞳瞳跟着曹佳轩他们跑出去，已经过了一个小时。 他们在说什么呢？为什么需要那么久呢？ 为了缓解心中的焦虑，她打开电视，看了一个钟头的电视购物。 直到连电视购物都告一段落，她终于鼓起勇气，决定出去看看。 无论如何，如果状况很差的话，也没道理让莫瞳瞳一个人面对那个场景。 她披了外套到了门口，见电梯在一楼，想了想，决定干脆走楼梯下去。 那么在走楼梯的过程中，或者事情已经告一段落，或者自己可以想想过会儿要说什么。 待走到三楼，她听见了模模糊糊的人声。 她侧耳倾听，听出了莫瞳瞳的声音。 “居然有这样的事。” 曹佳轩沉沉低声轻笑。 是她们么？ 顾盏乔情不自禁放慢脚步，走了几步才发觉自己走路没声音的原因，是把室内拖鞋穿出来了。 她大脑一片空白，已然想到待会儿莫瞳瞳会多么崩溃。 可是木已成舟，现在就算赤脚也无济于事，顾盏乔干脆就又下了一层楼，如此便更清晰地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了，仔细想想，是不是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仅仅只是因为不接受潜规则？星能高层……真是*。” “所以它很快就会消失了。” “可是乔乔似乎一点都不知道这些事？” “因为我不会让她知道。” 对话陷入沉默，顾盏乔听到自己浅浅的呼吸，情不自禁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虽然这呼吸或许只有她自己能够听到。 大约因为太久没有声音，楼道的灯突然灭了，突然暗下来的环境令顾盏乔几乎尖叫出声，幸好她捂住了嘴巴。 她偷偷透过楼梯缝隙往下看去，忽听见一声清脆的响指，楼道的灯又亮了起来。 曹佳轩还维持着打响指的姿势靠在栏杆上，酒红色的头发在昏黄灯光下愈显艳丽。 她从夹克里抽了根烟出来，默默点燃吸了一口。 “公共场所不要吸烟。”这是莫瞳瞳的声音。 “这幢楼里没有其他人，所以算私人场所——何况国内没有这个规矩。” 曹佳轩语气慵懒，却令顾盏乔打了个冷战。 她还真是第一次注意到，这幢楼里出入的似乎除了莫瞳瞳和她根本没有别人。 以前她以为是不凑巧，今天才知道，原来是因为这楼里根本没有别人。 这设定让她浑身发冷，满脑子都是鬼片剧情。 然而莫瞳瞳接下来的话却令她一愣。 “买下这幢楼的，是爸爸么？” “当然，我那时候难道能有那么多钱么。” 又是一段沉默。 顾盏乔屈膝抱腿坐在台阶上，因为刚才那句话，不再害怕。 她想到了自己的养父母，如果是他们的话，大概也会这样默默地关心着自己吧。 ……那么，她的亲生父母呢？ 有人替她问了出来。 是莫瞳瞳，她慎重地开口：“那么，乔乔的父母呢？” “哈。”曹佳轩发出一声短促的嘲笑，“他们称不上是乔乔的父母，充其量不过是提供两个单细胞的人，乔乔的父母是顾教授和梁教授。” “可是，他们不是从三年前就开始联系顾盏乔了么，如果她们……有过这样的努力，是不是说明……” “瞳瞳啊，这个世界上人心的险恶，远远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曹佳轩打断了她的话。 她讨厌这个话题，因此语气中显而易见地带上厌恶与傲慢：“你难道没从你的调查资料中意识到么，那两个人，一年前才从深山老林来到h市，因为他们的小儿子发了癔症，疯疯癫癫——在那之前，别说自己发短信，他们连自己打电话都不会。” “你认为，那样的人会发短信来自我忏悔么？” “那些短信啊……”曹佳轩烟头的火星一明一灭地闪烁着，顾盏乔张嘴咬住了自己的手指，来令自己不至于呜咽出声。 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听下去了，她想要站起来转身离开，但是手脚发软脑袋发懵，她站不起来，因而还是听到了这句完整的话语。 “……不过这件事，我也是最近才发现，那些短信啊，是薛珍珍在知道这件事以后，买了新的手机卡发的。” 脸颊一片冰凉。 顾盏乔伸手抚摸，摸到了不断滑落的眼泪。 真奇怪，明明没有感觉，为什么眼泪还是会不断落下呢？ 抱着这样的疑问，她扶着栏杆缓步向上走去。 脚步实在太沉重，她爬到六楼，终于还是止步不前，坐在了阶梯之上。 这儿应该可以了。 顾盏乔想。 在这儿稍微哭一下的话，应该没人会知道了。 她将头埋在双膝之中，发出了低声的抽噎。 “……如果……你们还在就好了……” 眼泪浸透睡衣袖摆，手掌上还带着来自栏杆金属气味，这一切混合着冬日带着冰寒的黑暗，将她包裹了起来。 * 已经是早上六点。 一夜没睡这种事莫瞳瞳已经很少做，以至于虽然仅仅是在电脑前划着鼠标，也头晕脑胀到微微发疼。 但是她睡不着觉。 身体已经非常疲劳，闭上眼睛似乎也有困意，但是精神的更深处不断翻涌，就算闭上眼睛躺在床上，在脑海中也会不断闪现之前的画面。 曹佳轩靠在楼梯口的栏杆上，浓重的妆容在昏黄灯光下更显鬼魅瑰丽。 她说出来的话语就像是冷箭一般，令她心脏抽痛。 还有…… 她面色复杂地看着先前说要发布她和顾盏乔大尺度照片视频的营销号一片空白的微博。 对方不仅食言，甚至直接删号了。 粉丝大骂其新闻界败类哗众取宠，之前支持他的人也受到了牵连。 如果搜索此类新闻关键词的话，真正有影响的微博或者新闻几乎都已经完全消失，只有少数粉丝自发的评论还留在上面。 比如这样的—— //人生长恨水长东：真是活久见！信蘑菇有糖吃！洒家这辈子值了。//娱乐圈直击：此微博已删除 //小兔子lololo：蘑菇cp万岁！为第一对公开百合鼓掌[喇叭]//你不知道的娱乐二三事：此微博已删除 //噼噼啪啪噗：什么玩意儿，两女的在一起了？//秋野：顾盏乔和目童，俩女神一起没了[大哭]//妙趣视野：此微博已删除 诸如此类，不管好评差评，只要追根到最源头的新闻，必定就是此微博已删除。 但若去搜顾盏乔的其他新闻，骂战还在继续，甚至比先前更激烈，网友比他们想象中调查了更多，甚至查出顾盏乔亲生父母所在的村子向来有溺杀女婴的习俗，但是到了男性适婚年龄，又会去买媳妇……诸如此类言说愈演愈烈，最开始的亲情牌成了烂牌，已然是翻不了身。 可是那又如何呢。 莫瞳瞳觉得有一口气堵在胸口，咽不下去，又吐不上来。 自己到底还是没有曹佳轩做得好，曹佳轩能够护住顾盏乔十年无忧无虑，自己却一下子就令顾盏乔受到了伤害。 如果那个时候，不只通过王馥蔚做这件事，如果那个时候，能够更面面俱到一些——或许现在，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被镁光灯追逐的顾盏乔，应当一直都光鲜亮丽才对。 可是现在伤害她的人，甚至还和自己有关。 渐渐亮起的晨光之中，她想起曹佳轩最后的话语—— “但是那个新闻，你知道么，那个激吻照什么的，那个东西，来源是岳长岚。” “她甚至没做什么遮掩，就是她传给狗仔的，要不是证据确凿，我都觉得不可思议。” “新闻或许是发不出来了，但是我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你，你自己想想吧。” 纷乱的思绪之中，莫瞳瞳单手抓着头发，看着手机上似乎有着重影岳长岚的名字，觉得前所未有的陌生。 是不是曹佳轩搞错了呢？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混乱之中，莫瞳瞳过了好几秒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拨通了岳长岚的号码。 她手忙脚乱地想要挂断，电话却已经被接通。 岳长岚温柔如水的声音在一片静谧中轻轻想起，像是冬日晨曦的冷风。 “瞳瞳，是你么？” 莫瞳瞳没有说话。 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进行开场白。 在她终于想到要先寒暄一番的时候，岳长岚说—— “我最近很累，所以今天想放假，我可以来见你么。” 无数的话语在喉头积聚，仿佛化作实体哽在喉头。 纷乱的嘈杂的思绪终于渐渐平息，让大脑安静下来。 她吐出一口气来，平静地说：“好。” 这句“好”一旦出口，世界恍惚也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伴随了一夜的失重感终于消失，莫瞳瞳感受到了困倦。 她挂了电话，看了看时间，见已经差不多是早餐的时间，决定还是先去做早餐。 做完早餐她可以睡一觉，直到岳长岚联系她。 她打开门走到走廊，想了想，先打开顾盏乔的房门看了看。 黑漆漆的房间之中，被子被掀开在一边，顾盏乔并没有睡在上面。 她连忙吃惊地打开了走廊的灯，又快步走到了客厅。 顾盏乔捧了只水杯，蹲在沙发上静静地发呆。 仿佛还带着淡蓝色的晨曦透过薄纱窗帘落下她的身上，她穿着小怪兽的睡衣，把尾巴垫在屁股上。 因为神色迷离又一动不动，简直活像行为艺术。 莫瞳瞳打开灯，吃惊道：“乔乔，你没睡么？” 顾盏乔摇了摇头。 她将头转向莫瞳瞳，似乎想轻一下嗓子，结果连咳了好几声，于是直接开口，声音嘶哑干涩：“瞳瞳，我喉咙好痛。” 莫瞳瞳：“……” 顾盏乔抽了抽鼻子：“瞳瞳，我好像是感冒了。” 莫瞳瞳点了点头。 她看出来了。 80|79.78.77.76 顾盏乔早上显然没有做任何洗漱，发着呆的脸上还带着油光，头发被随意在脑后扎成一个团，以至于头发完全乱糟糟一片。 莫瞳瞳撩起她额前的碎发用手掌探了探温度，没感觉出和自己有太大的差异，拿回手的时候看见对方嘴唇上干裂的死皮，忍不住用手指撕了一片下来。 顾盏乔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莫瞳瞳干了什么事情，捂着嘴巴泪眼汪汪地看着她，充满了控诉。 莫瞳瞳也感受不到困了，她问：“头疼么？” 顾盏乔点了点头。 “嗓子也疼？” “非常疼。” 莫瞳瞳摸了摸她的脑袋，叹了口气道：“去刷个牙洗个热水脸，出来量一□□温。” 顾盏乔洗漱去的时候莫瞳瞳切了点生姜煮了点姜汤。 等顾盏乔出来，便把已经消好毒的体温计塞进她的嘴巴。 顾盏乔小狗似的眨着水润的眼睛看着莫瞳瞳在厨房忙碌，待姜汤在锅里煮着了，体温计滴滴滴叫了起来。 顾盏乔自己拿下来一看—— 三十八度。 莫瞳瞳抿着嘴凝重地看着这个数字：“是发烧了啊，要去医院了。” 顾盏乔眨了眨眼睛：“正常体温不是三十七么，只高了一度啊，吃药就可以了。” 她一点都不想去医院，不想打针，也不想出门。 莫瞳瞳撕了一张退烧贴按在了她的头上：“又不是昼夜温差，已经很高了。” 顾盏乔抱着抱枕把自己缩成了一团，无声地表示着抗议。 莫瞳瞳看着缩成一团的绿色小怪兽，哑然失笑。 她终于还是翻出了退烧药，让顾盏乔吃了一片，同时道：“如果不就能退烧的话，还是要去医院。” 就着药喝了杯热水后，莫瞳瞳又递来一杯姜汤，热水里散发了生姜的辣味，顾盏乔捏着鼻子喝了一口，就不想喝第二口。 “明明问起来味道很重，喝起来却没有味道，感觉好恶心。” “那就去医院。” “……” 顾盏乔屈服在了淫威之下。 但是莫瞳瞳最终还是又在汤里加了红糖，并且在顾盏乔恳求中加了更多，到最后她光闻都能闻出一股糖味，顾盏乔却一改先前的不情愿，连喝三大杯还意犹未尽。 ……感冒以后真是宛如小孩儿一般都口味啊。 莫瞳瞳感慨着想把顾盏乔赶回床上去，待顾盏乔下了沙发，才发现对方赤着脚，脚背莹白如玉，脚趾冻得通红。 莫瞳瞳又是困惑又是生气：“怎么不穿鞋？” 她以为顾盏乔把拖鞋落在了房间，正要帮她去拿，刚转身，便听顾盏乔怯生生道：“那个……我把拖鞋洗了。” 莫瞳瞳：“……” 粉红色的拖鞋在阳台晾衣杆上迎风摇晃，甚至还有水珠不断滴落。 莫瞳瞳看着滴落在瓷砖上的水珠积成了一个小水潭，表情空白。 顾盏乔哑着嗓子轻声道：“我觉得好像很久没洗了，就洗了一下，但是早上手没有什么力气，就拧不干……” 莫瞳瞳按着额头叹气。 光是想象一下对方如何赤着脚在阳台上洗拖鞋，她就觉得这不感冒才不容易。 “先穿我的吧。” 她把自己的拖鞋套在了顾盏乔的脚上。 冻得冰凉的双脚被温暖的手握住的时候，顾盏乔有种奇怪的感觉。 这一刻她才突然想起莫瞳瞳摸了没有洗漱的她的脸，没有怪她把阳台弄得一团糟，把拖鞋让给她穿，甚至握住了她的……脚。 肌肤接触的那一刹那，电流从脚底升起窜到了脑干，顾盏乔瞪大了眼睛，觉得和此刻的悸动相比，连感冒病毒都要靠边站了。 她情不自禁地抱住莫瞳瞳，低声道：“瞳瞳，你真好。” 灼热的吐息在颈畔萦绕，像是轻纱从肌肤上扫过。 或许是错觉，扑在怀中的身体比以往更加温暖柔软，也更加贴近心灵。 莫瞳瞳低头望去，看见顾盏乔也带着甜蜜信任的神色望着她，然后—— 打了个喷嚏。 顾盏乔：“……” 摸了把脸的莫瞳瞳：“……” 顾盏乔被塞进了被窝，严严实实地裹在了被子里。 莫瞳瞳对着她一脸严肃：“在退烧之前不准玩电脑，玩手机，不准把手臂伸在外面。” 顾盏乔乖巧地点头：“噢。” 莫瞳瞳点了点头，正想出去，顾盏乔又把她叫住了。 “瞳瞳。” “嗯？” 顾盏乔用被子盖住半张面孔，瞠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她，没说话。 莫瞳瞳又走到她的床前，带着疑问的神情看着她。 顾盏乔欲言又止好一会儿，在莫瞳瞳决定出门的时候终于开口道：“你能抱抱我么？” 她的眼睛里有这湿润的水光，黑白分明的双眼像是一汪让人溺毙的泉水。 怎么可能有人拒绝地了这样的目光呢。 莫瞳瞳想。 她点了点头。 清泉一般的双眸仿佛在一瞬间开出了花朵，顾盏乔直起身子，张开了双臂。 她抱着莫瞳瞳的脊背，不愿意放开。 ……实际上，她真的没有放开。 连抱几分钟之后，莫瞳瞳叹了口气，道：“我在这儿陪你到睡着吧。” 顾盏乔立马自觉地让出了一半床铺，双眼闪闪发亮地让莫瞳瞳上了床。 清爽的气息令人充满了安全和满足感。 顾盏乔靠在莫瞳瞳的胸前，觉得头疼和喉咙疼都好了一大半。 感冒药带来的睡意终于袭来，她渐渐陷入了黑暗。 听着胸前的呼吸渐渐先去平缓，积累了一夜的睡意也侵袭上了莫瞳瞳的大脑。 ——就睡一会儿吧。 抱着这样的思绪，莫瞳瞳陷入了黑甜的沉眠…… * 手机铃声将莫瞳瞳瞬间惊醒。 她很快想起自己是在哪里并为什么在这里，于是在第一时间掐断了电话。 顾盏乔枕着她的手臂闭着眼睛，似乎没有醒来的迹象。 她松了口气，看了看手机，发现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有一个来自岳长岚的未接来电。 她一下子清醒过来，想起岳长岚说了今天会来见她。 她小心翼翼地将手臂抽了出来，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待到了门口，回头往床上一看，见顾盏乔变了个姿势抱着被子睡做一团，松了口气又忍不住微微一笑。 ——看这个样子，应该没什么事了。 这么想着她关上房门，走到客厅拨通了岳长岚的电话。 “你到哪了，长岚？” “我在你家楼下。” 莫瞳瞳一愣，连忙走到阳台向下望去，果然看见岳长岚穿着一件白色的大衣，拿着手机抬头冲她摆手。 “你等了很久了？”莫瞳瞳随手抓了件门口的大衣，边穿鞋边带着歉意问。 “没有很久。”岳长岚声音如水，听不出来什么情绪。 莫瞳瞳乘了电梯到了底层，待电梯门打开，便看见岳长岚站在门口。 对方乌黑的长发披在肩头，配着雪白的长大衣，仿佛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女神。 莫瞳瞳微微一愣，很快意识到对方会给她这样的感觉，还因为对方面色苍白，连嘴唇都毫无血色，除了乌黑的长发之外，其他的地方都好像退了色一般，令人颇感异样。 莫瞳瞳开口道：“你气色不好。” 岳长岚微笑点头：“也许是没化妆的原因。” 莫瞳瞳从电梯出来，两人结伴同行，自然而然地往楼外走去。 岳长岚笑容温和，却无端端令人觉得脆弱：“我没想到，今天我们俩见面的第一句话，会是你说的。” 莫瞳瞳偏头看着身侧的女人，若有所思道：“我也没想到……” 就冬天来说，今天的阳光还算不错。 两人穿过凋零了的紫藤花架，迎着暖融融的日光坐在小区的长椅上。 阳光迎面而来，两人都微微眯着眼睛。 “这个位置好像不大好。”莫瞳瞳说。 岳长岚拉住了想要站起来的莫瞳瞳：“就在这儿吧，我想要晒晒太阳，闭着眼睛。” 莫瞳瞳下意识想抽开手，却在下一秒用理智忍住了。 她点点头坐下来，听见岳长岚说：“真好啊，你没有抽开手。” “如果，以前的你就是这样的，就好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就不会不敢靠近你，不会在心底退缩，不会告诉自己，这毫无希望了。” 莫瞳瞳低着头瞪大了眼睛。 她觉得自己似乎没有听懂岳长岚在说什么，又好像听懂了。 阳光透过枯黄的藤蔓，斑驳的光影组成一副光怪陆离的画面。 干燥的空气令喉咙开始发紧，莫瞳瞳舔了舔发干的嘴唇。 岳长岚的声音熟悉又陌生，靠近又遥远—— “那天晚上，我也在这里坐着。” “我看见了你的改变，我以为这改变是因为治疗或者……或者其他的什么，我以为这改变代表着我可以尝试着更近一步。” “我敲响你的房门，发现你居然不在家，我走下楼梯绕着小区走，回到原地之后又去敲响房门，你为什么还是不在呢？你会去哪里呢？” “我拿着自欺欺人的礼物，我以为在这个生日我会给你唯一的惊喜，我走出小区看见你的车，就在马路上，我知道穿过小树林和草坪，便是一个河道。” “我走过去，看到那个场景……”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 漫长的沉默过后，她再次开口道—— “我以为我终于等到了你的改变，那一刻才发现，是别人，带来了你的改变。” “那真是……输得彻彻底底。” 81|80.79.78.77.76 顾盏乔迷迷糊糊地醒来，只觉得天地一片昏暗，不知道此刻是白天还是晚上。 但是她还是下意识地往床边一摸，觉得自己应该能摸到些什么。 手掌触及之处还带着些微的热度，上面却没有了人。 顾盏乔猛地清醒了，情不自禁高声喊了一句：“瞳瞳。” 最后的尾音没喊出来，嗓子仿佛被好几百根针同时刺着，顾盏乔咳嗽了一下，只觉得喉咙里塞了块热碳，咽口口水都疼的要命。 她张嘴吐着舌头，翻身下床想找片消炎药来吃。 坐在床沿上的时候觉得脑袋虽然还沉重不已，到没有先前的那种疼痛看，就是脚上轻飘飘一片，总感觉踩在地上会飞起来。 她抽着鼻子迷迷糊糊在地上寻找着自己的拖鞋，却怎么也没找到那醒目的粉红，好半天想起来，自己的拖鞋在外面晾着，莫瞳瞳把自己的拖鞋让给她了。 她从床边勾住莫瞳瞳的蓝色拖鞋穿上，傻笑着走了出去。 大概因为中午没吃饭，身体软绵绵的，顾盏乔扶着墙敲了敲莫瞳瞳的卧室门，见没人应声，疑惑地推开门往里面看。 清爽的冷风带的窗帘微微摆动，桌面上的书呼啦啦地翻动着。 房间里并没有人。 顾盏乔突然觉得自己的意识清晰起来了。 莫瞳瞳居然不在房间这个事实令她懒懒散散的态度瞬间改变，她甚至忘掉自己饿的双腿发软，大步走到客厅，在发现客厅也没有人之后，一种迷之直觉告诉她——瞳瞳应该就在外面。 她想起昨天晚上发生在楼道里的事，不禁心疼又心虚，但是好奇心和萦绕在心底的不妙终于让她把自己裹得更厚些，决定出去看看。 她乱七八糟穿了一声，用围巾严严实实捂住了整张脸，待走到玄关正要开门，突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她得意地在出门之前把鞋子换成了外出的雪地靴。 看，这回不会在把室内拖鞋穿出去了。 她走出门，望着因为过分光洁，配着寒冷的空气就仿佛凝结着一层碎冰的楼梯。 冷风仿佛爬着阶梯一股脑灌了上来，吹开乱糟糟扑在额头前的碎发，让她打了个寒战。 ——怎么办啊，好像还是有点冷。 顾盏乔犹豫地退回玄关，东张西望，只看见了挂在玄关衣架上的一件属于莫瞳瞳的灰色呢大衣。 莫瞳瞳个子比她高，衣服自然也比她大，让它作为顾盏乔裹在外面的外套，还真是合适极了。 顾盏乔没忍住诱惑，披上了。 既然莫瞳瞳连拖鞋都借她穿了，想必也不会介意外套。 这样想着，她拉了围巾，沿着楼梯走了下去。 从楼梯每个拐角的窗户向外望去，就会看见一层又一层相似又不同的景色。 碧蓝如洗的天空的尽头，已经堆积起染着橙黄的铅灰色的云层，阳光薄透如纱，从玻璃窗斜斜射入，如果仅仅是望着地面上橙黄交织的光圈，大约会觉得周遭温暖，并非严冬。 顾盏乔嗤之以鼻地踩过这虚假的阳光，一直到走到三楼，看见一株已经落光了叶子的广玉兰，枝条漆黑，如生铁铸就。 然而她看见的不仅仅是这株玉兰，她还看见与玉兰隔了一条街的紫藤萝花架之下，并肩而坐的两个人。 ——瞳瞳？ ——岳……总？ 两人笼罩在阳光之下，又有枯枝疏叶遮挡，以至于身形有些朦胧。 但是顾盏乔一下子认出了莫瞳瞳，两下子认出了岳长岚……的头发。 她扒着窗户往外看，想推开窗户打声招呼问问她们在做什么。 她将窗户推开一条缝，张口喊了句：“瞳瞳。” 声音嘶哑破碎，完全达不到能传到莫瞳瞳那儿的效果不说，还因为张口灌了冷风，剧烈咳嗽起来。 顾盏乔蹲下拍着胸缓了一会儿，最后决定还是不作死了，关了窗户打算老老实实地走到她们身边去。 她走到外面迎着冷风好不容易走到两人身后，听见岳长岚说—— “我想不明白，你喜欢她的什么呢？脸？” 然后，莫瞳瞳点了点头。 顾盏乔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因为发现自己现在的形象说不上好，停住脚步，开始犹豫着要不要上前。 第一次知道原来莫瞳瞳喜欢自己的脸，顾盏乔对这两天没怎么保养感到深深的焦虑。 她想着这些的时候，听见了莫瞳瞳熟悉的声音—— “她真的很漂亮，不管怎么样都很漂亮，说梦话的时候很可爱，挑食的时候很有趣，感冒的时候——鼻头和脸颊是红的，感觉也很漂亮。” 顾盏乔先是一愣，然后脸一寸寸红了起来。 这样的情话为什么不在自己面前说啊。顾盏乔咬着嘴唇偷笑着，想要快步跑过去拍一下莫瞳瞳的肩膀，吓她一跳。 然后她听见岳长岚说：“在刚向你表白的人面前秀恩爱，也太过分了吧。” 莫瞳瞳便连忙噤声，又说：“抱歉，我没有故意的意思。” 岳长岚低头苦笑：“正因为你不是故意，才更让我，挫败。” 顾盏乔往后退了一步。 她一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介入这样的场景。 她张口想要说话，却因为吸进了冷空气想要打喷嚏，连忙捂住了口鼻，转身向后跑去。 但是跑动的动作太大，莫瞳瞳和岳长岚理所当然地发现了。 莫瞳瞳认出是顾盏乔，连忙站起来追了过去。 岳长岚也跟着追，她当即以为是顾盏乔误会了她们，不知为何心底还有些窃喜。 直到追到了楼下大厅，顾盏乔打着喷嚏问她们：“你们干嘛追过来啊。” 莫瞳瞳问：“那你跑什么？” 顾盏乔捂着鼻子，闷声道：“我看你们在聊天，那个氛围不适合我介入啊。” 莫瞳瞳&岳长岚：“……” 莫瞳瞳搞不懂自己在心塞些什么，岳长岚更明白些，便问：“你是不是误会了？” 顾盏乔摇头：“误会什么，我听见你说你表白被拒绝了。” 岳长岚：“……” 顾盏乔连忙摆手：“对不起对不起，我没过大脑就说了。” 岳长岚叹了口气，哭笑不得地按住了额头。 她哭笑不得除了因为顾盏乔说话又懵懂又直接之外，还因为对方鼻子下面挂着一串迷之胶状物，顾盏乔正在努力想把她吸上去。 莫瞳瞳从口袋抽出一张手帕，擦了擦顾盏乔的鼻子，叹息道：“感冒了就好好休息啊……” “可是你不在啊……”顾盏乔看看莫瞳瞳又看看岳长岚，低声这样说着。 莫瞳瞳把手帕放回口袋，揉了揉对方的脑袋。 白炽灯之下，她们的身影交叠在一起，浑然一体。 岳长岚看着这样的场景。 她曾以为，莫瞳瞳是永远做不到这样的事情的。 现在想来，当她无可奈何的这样认定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她无疾而终的结局。 她抿了抿嘴唇，道：“想说的话都已经说了，我就先走了。” 莫瞳瞳张口似乎想要说话，但最后也没有说出话来。 岳长岚知道，或许这样的事，已经足够让莫瞳瞳为难。 但是她虽然为难，也不会做出其他的选择。 那么就这样吧，就让她独自面对这场暗恋的结局，不要再做错任何事了。 她摆着手转身离开，背影与熏黄的阳光交融，仿佛融化在了橙黄色的萧瑟冬景之中。 莫瞳瞳望着那背影。 她的心中有些些微的难受，却并不明白那是因为什么。 但是顾盏乔很快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对方从她的大衣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孔雀蓝色的小盒子，疑惑地问：“瞳瞳，这是什么东西？” 不等她拒绝，顾盏乔已经把小小的盒子打了开来。 原本准备在平安夜送出的刻着她们俩名字的朴素的戒指，就这样躺在黑色的丝绒布垫之上，闪烁着苍白的冷光。 82|81.80.79.78.77.76 反应过来以后，顾盏乔的耳朵一寸寸红了起来。 虽然心里告诉自己不可能，她还是情不自禁地在脑海里闪过“求婚”两个字。 但她很快看出这并非是婚戒的款式，只是不知道莫瞳瞳是什么意思。 她用脚尖在地上画着圈圈，轻声道：“瞳瞳，这是……阿——嘁……” 话音未落，先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喷嚏。 莫瞳瞳也脸红，她是不好意思自己的礼物不是由自己送出去，居然先被发现了。 但是还没等她开口说话，一个喷嚏又打了她一脸，把什么情怀羞涩都浇灭了。 她摸了把脸说：“先回去吧，外面太冷了。” 顾盏乔挽着莫瞳瞳的手上了电梯，刚开门，肚子又是咕噜噜一阵响。 莫瞳瞳便决定先做点东西吃。 她在厨房下了点意面，煮了点西兰花和胡萝卜，搬出来的时候看见顾盏乔盘腿坐在椅子上，双手托腮看着桌子上的戒指盒。 莫瞳瞳定制的是相当朴素的款式，干干净净两个指环，内侧刻着她们俩的名字。 莫瞳瞳纳闷于顾盏乔怎么能看那么久，简直要看出一朵花来。 她把意面放在桌子上，推到顾盏乔面前，说：“先吃点面吧。” 顾盏乔挂着梦幻甜美的笑容，闻到意面的香味，才猛地清醒过来，使劲搓了搓脸。 但是笑容还是没能收起来，顾盏乔翘着嘴角吃着面，一脸宛如能开出花来的幸福。 莫瞳瞳刚才煮面的时候想了想，觉得这件事照实说应当便可以了，但是现在瞧着顾盏乔的样子，又觉得仿佛有什么不对。 虽然是收到礼物，值得开心到这种程度么？ 她心中犹疑不定，便没有先直接开口解释，一口口扒着自己的面条，有些食不知味了。 顾盏乔因为莫瞳瞳长久不解释，却愈发期待起来。 就算国内还不能结婚，但是送戒指起码是一种证明关系的方式，莫瞳瞳到底会说些什么呢？ 她因期待而躁动，便不自禁不断地用眼神瞟着莫瞳瞳。 莫瞳瞳觉察到顾盏乔的眼神，更加困惑了。 虽然谢方从认为女生一定会喜欢这样的礼物，但是说到底，他又不是女生，有什么发言权啊。 莫瞳瞳吃光了盘子里的蔬菜，终于开口道：“其实，这是圣诞节的礼物。” 顾盏乔“哦”了一声。 她倒没有太失望，只是心底难免有些落差。 但是这落差很快因为莫瞳瞳的下一句话消弭无踪了。 “我准备了很久，亲自设计了款式，内侧有我们的名字。” 顾盏乔笑逐颜开，她拿起戒指在灯光下细细看去，看见上面写着——gzq，旁边有个流线状的符号。 她递给莫瞳瞳看，道：“这就是我的名字了？” 莫瞳瞳点头。 顾盏乔便想要戴到自己的手上。 莫瞳瞳握住了顾盏乔的手。 她倾身靠近，手上拿着另外一只戒指：“不对，这只才是你的。” 她轻柔地摊开顾盏乔的左手，将戒指戴在了无名指之上：“我才是你的。” 莫瞳瞳嗓音醇厚，却不失女性的温柔。 顾盏乔为这句话心跳如擂鼓，只觉得心中的那头小鹿简直要破胸而出。 她就这样看着莫瞳瞳抬起头来，用那双乌黑透亮的双眸温柔缱绻地看着她，然后将手递到了她的面前。 她的大脑里还不停地回荡着莫瞳瞳那句“我才是你的”，只觉得自己攥着戒指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但是希望做的是简直像是被本能驱使，顾盏乔回握住莫瞳瞳的手掌，将戒指戴在了无名指之上。 紧张和兴奋令她头脑发晕，她情不自禁地开口道：“这真像求婚。” 这句话说出好几秒，顾盏乔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她紧紧抿着嘴看着莫瞳瞳，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些什么。 两人四目相对，都是长久的沉默。 顾盏乔抓着莫瞳瞳的手补充道：“我是说，很像，但是我知道，现在可不是结婚的时候。” “还有很多很多的事要做，如果我们结婚了，当然要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她这么说着，突然觉得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明晰了很多。 无论如何，缩头乌龟不能做了，不管前路有多艰难，一定要努力才行。 这个时候，她听见莫瞳瞳说—— “我知道了。” 这句话带着莫名奇异的力量，令顾盏乔心头震动的同时，抬头看着莫瞳瞳。 莫瞳瞳一如既往地一本正经，只有微微泛红的耳朵尖暴露了她的想法。 她认真道：“但是如果是确定婚姻关系，应该有更严谨的步骤或者仪式，我还要去研习一番。” 顾盏乔翻来覆去回想了这句话好几遍，才明白莫瞳瞳说了什么。 巨大的欢欣之后，便是从内心深处涌出的酸涩。 她突然发现，莫瞳瞳对待这场感情，说不定比自己更勇敢，也付出的更多。 她可以为了自己接触人群，她可以为了自己一步步修改底线，她为了自己反抗父亲，她为了自己去了解原本不懂的事情，但自己连大声说出这件事的勇气都没有。 仅仅是大声的说出来，不顾忌别人的看法，去追寻自己的心。 她握着莫瞳瞳的手，下定了决心。 “无论大家会怎么说，我要向世界说出这件事情。” 她这样说，举起手机拍了两人的手部特写。 拍莫瞳瞳的手比脸容易多了，手不会转头，也不会露出苦大仇深的表情，因此连拍三张，便有了不错的角度。 莫瞳瞳还因为顾盏乔的前一句话发愣，便看见顾盏乔拍了照片，开始……修图…… 鉴于前期准备步骤太多，莫瞳瞳还来得及做一下理智上的制止。 比如说，你的工作性质不一样，如果这样做了，曹佳轩或许会冲过来掐死你。 又比如说，你的粉丝会很失望，或许会咒骂你，或许会组团黑你。 但是她在心中酝酿半天，开口却是：“乔乔，要不我来发吧。” 顾盏乔抬手拒绝了，她斜着眼用一种相当帅气的表情说：“不，这件事，我一定要自己说出来，你就跟在我后面转发好了。” 莫瞳瞳：“……” 莫瞳瞳开始觉得顾盏乔是大脑发热临时起意了。 “乔乔，还是别发了，姐会不高兴。” “就算她会不高兴，我也要面对自己的人生了。” “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后悔的！”这句话她说的有些生气。 莫瞳瞳一脸忧愁地看着顾盏乔挨个换着滤镜，觉得状况和想象中不大一样。 这么说起来，网上的新闻还是好不容易清干净的，难道现在要自己制造更大的新闻了么？ 这么想着的时候，门铃响了起来。 莫瞳瞳和顾盏乔一起吃了一惊。 现在会来莫瞳瞳家的，能有谁？ 她们俩此刻的思绪简直连成一片，在脑海中划过数量稀少的几个名字之后，不约而同地停在了曹佳轩的名字上，然后情不自禁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但是如果是曹佳轩来了，至少不会让顾盏乔做这样的事，莫瞳瞳心中悲喜交加地，连忙把门给打开了。 来人的体积挡住了整个门框，层层叠叠的肥肉在这个冬天带来了相当程度心理上的热量。 卢三宝挂着和善的笑容，将手上的一盒糕点提到了莫瞳瞳的面前。 “我被之前的房东赶出来了，曹姐替我租了下面的房子，所以我来打声招呼。” 莫瞳瞳目瞪口呆。 她从没想过自己还会有有邻居窜门的一天。 卢三宝鞠着躬，因知道莫瞳瞳的习惯，没有进去的意思，只隔着莫瞳瞳，对也跟出来的，用纸巾擦着鼻子的顾盏乔打了声招呼。 “乔乔，你好啊，最近有很多不错的通告，我晚点传给你。” “哦。”顾盏乔点头。 卢三宝把糕点盒放在莫瞳瞳的手上，转身正要下楼，突然似乎想到什么，转身道：“对了，曹姐有一句话要我转告给乔乔——” “如果敢在现在出柜的话，你就死定了。” 顾盏乔按在手机屏幕上的手指，僵住了。 一瞬间的狰狞表情之后，卢三宝又恢复了乐呵呵的模样，扶着楼梯慢吞吞地下楼了…… 83|82 因为来自卢三宝的令人虎躯一震（？）的惊吓，顾盏乔没有把那条微博发出去。 她白着脸问莫瞳瞳：“曹姐知道这件事情啊。” 莫瞳瞳：“……”这不是一件很明显的事情么？ 大约是心绪起伏太大，顾盏乔觉得自己的喉咙疼的更厉害，头也更晕了一些。 吃了感冒药后，又是昏昏沉沉困倦不已，天才暗下来，便已经睡着了。 莫瞳瞳看着这个点在床上趴着睡着的顾盏乔忧虑不已——这个点睡着的话，不会是半夜三更醒过来吧？ 不出意外的，莫瞳瞳的猜测成真了。 顾盏乔从床上迷迷糊糊的醒过来的时候，正是凌晨三点。 她最开始还只是半梦半醒地睁着眼睛，想着为什么从窗帘缝隙透过的灯光那么暗淡。 但实际上她的大脑还沉浸在已经忘记了剧情的梦境之中，直到翻了个身把床头柜上的手机扫到了地上，才猛地惊醒，睁大了眼睛。 她沉浸在梦境的情绪之中，又是雀跃欣喜，又是惶恐不安，想去回想，却完全不知道自己梦见了什么。 徒劳无功的努力之后，她裹着被子去摸索掉到地上的手机。 很显然，这是一个很失策的举动，顾盏乔不仅没有找到手机，还把它扫到了床底下。 觉察到这件事后，顾盏乔趴在床上沉默地思索了会儿人生，几分钟后，认命地开了灯，拿了个衣架把手机勾了出来。 这么件事做完，顾盏乔完全清醒，并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不疼了，只还有一些微微的痒。 她靠在床边清了清嗓子，然后为自己满血复活感到高兴极了。 她迫不及待地想和莫瞳瞳分享这个消息，按亮手机后看见了上面所显示的时间—— 3：27 顾盏乔：“……” 她舔着上嘴唇轻手轻脚地出了卧室，手按在莫瞳瞳卧室的门把手上的时候，又犹豫了起来。 万一开门声音太重，把莫瞳瞳吵醒了怎么办？ 这么一想，便觉得自己现在所做的事简直罪大恶极，顾盏乔打了一下想去开门的右手，把手伸了回来，自我说服着直接往客厅里走去。 她有点渴，想喝点热水。 她一口气喝了三杯水，才觉得体内流失的水分被补充了。 被感冒发烧折磨的身体总算通畅了起来，不是昨天半死不活的模样。 ——嗯虽然鼻子还是有点塞。 她抽着纸巾想到了昨天的事。 清醒地想起来的话，昨天真是发生了好多大事。 比如说听见了别人对自己恋人的表白啦，收到了礼物啦，自己一时热血沸腾啦，多了个邻居之类的……现在想起来，大概因为事情太多，反而不至于有什么太多的想法，毕竟要是每件事都深思的话，确实需要不少的工夫。 于是顾盏乔摇了摇脑袋，把手放在眼前看了好几眼上面的戒指，又是忍不住心花怒放笑如春风。 直到肚子咕噜噜响了起来。 笑容从脸上褪去，顾盏乔抿着嘴揉着肚子，往厨房走去。 和莫瞳瞳比起来，在厨艺上她就是个渣，但是填饱肚子总还是勉强能做到的，她开了灯正准备开冰箱看看有什么，便看见洗手槽边上放了个包了保鲜膜的碗，上面盖着一张便条贴。 她下意识走过去撕了便条贴一看，便看见上面工工整整地写了七个字——微波炉里热一下。 文字里看不出语气，顾盏乔却自我脑补了莫瞳瞳说话的样子，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掀了保鲜膜以后，碗里是皮蛋瘦肉粥，还带着淡淡的米香，令人食指大动。 顾盏乔简直想直接就喝了，天人交战片刻，还是莫瞳瞳严肃的神情占了上风，她将粥在微波炉里热了一下，在端出来时，简直香气扑鼻，顾盏乔咽着口水正要喝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刷牙。 嘴巴里还带着淡淡的苦涩，顾盏乔纠结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去刷牙。 她刷了牙从房间出来，照例在莫瞳瞳房间门口犹豫了片刻，正想离开，对面的房门却突然打开了。 这宛如心想事成的展开令顾盏乔呆在原地，只看见黑暗中莫瞳瞳身姿挺拔，虽然面孔隐在黑暗中看不清楚，却也有种扑面而来的存在感。 顾盏乔还没从当机状态重启，莫瞳瞳伸出手来，在她的额头上按了一下，又按了按自己的额头，然后低声道：“不发烧了，喉咙还疼么。” 低沉的嗓音带着慵懒的沙哑，顾盏乔一时只听见这个声音，却不知道她说了什么。 莫瞳瞳又伸手轻轻捏她的鼻子：“鼻涕还有么。” “鼻涕”两个字突然戳醒了顾盏乔沉睡良久的羞耻心，她后退两步捂住鼻子，道：“喉、喉咙不疼了，你怎么醒了。” 毕竟现在是凌晨三点，一般人都应该在深度睡眠之中才对。 莫瞳瞳侧身靠在门上，目光投射在顾盏乔的身上：“有点担心，不知怎么就行了，似乎梦见你在厨房——粥喝了么？” 顾盏乔又是感动又是羞涩，连忙道：“你快去睡觉啦，我自己会做事的。” 莫瞳瞳情不自禁露出怀疑的神色，幸好在黑暗之中，顾盏乔看不出来。 实际上，就算光线充足顾盏乔也看不见，她正低着头平息着扑通跳动不停的心脏，待抬起头来的时候，莫瞳瞳已经收起了一闪而逝的怀疑神色。 她迈步出门，道：“既然醒了，帮你做点其他的吧。” 然而她刚走三步，顾盏乔便突然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站住！去睡觉！” 莫瞳瞳：“……” 莫瞳瞳止住步伐，偏头疑惑地看着顾盏乔。 顾盏乔拉了莫瞳瞳的手腕，拖到了房间，然后把她推到了床上。 “你要好好睡觉。” 顾盏乔替莫瞳瞳整理好被子，把她按在了被窝里。 莫瞳瞳仰面看着顾盏乔，虽不至于露出特别吃惊的神情，还是微微瞠大了眼睛，看着顾盏乔。 而顾盏乔看着这样的莫瞳瞳也有些发愣。 大概是头一回保持这样的姿势，因此觉得又新鲜又害羞。 莫瞳瞳哄她睡觉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感觉么？ 白皙瘦削的面孔之下，铺散着黑色的凌乱的发丝，对方的身上传来浅淡好闻的香味，想人想要窝在她的颈间。 又或许轻轻低下头，在唇角留下清浅温柔的一吻。 顾盏乔越想脸越红，并因为想的太多，反而没了这么做的胆子，霍地直起身来，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她关上门，在走向客厅的路上，抽出口袋里的纸巾擦了擦又仿佛快要流出鼻涕的鼻子。 算了，这种事还是等感冒好在做吧，不然要是那时候留下了什么不明液体……就不好了…… 顾盏乔喝完了粥，便趴在沙发上开了电脑。 她记得卢三宝说过要发一些不错的通告给她。 而在打开压缩文件的时候，她突然想到——咦？怎么这就有不错的通告了？难道负面/新闻已经过去了？ 这么多天以来，她头一次思考到这件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偷听到的莫瞳瞳和曹佳轩的对话彻底消磨了她心中最后一点念想，顾盏乔现在想到之前那件事，竟真的称得上心如止水。 但她毕竟还没达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因此犹豫片刻，还是没敢直接上微博探消息，而是先登陆了q/q小号。 先看看大家说了什么吧。 顾盏乔展开群列表，正要点开【万事有因也有果】，忽看见上面有一个陌生的群名，叫作——【两/党和谐共存委员会】 ……话说这个群名是不是有点政治不正确啊……？ 抱着“这什么奇葩群啊”的念头，顾盏乔点了开来。 一个熟悉的名字令她恍然大悟。 潋滟长流（管理员）：艳子上一次发布会用的口红我已经买到了，不过我用着不好看啊[大哭] 顾盏乔仔细地看了下群名，确定确实不是【顾娇娇全国粉丝后援会】。 但是仔细看一下群成员的话，分明又能看见熟悉的几个人，比如金戈铁马芒果干他们就在里面，只是群人数少了将近三分之二。 顾盏乔糊里糊涂，又看见了群公告—— 本群为顾盏乔蒋艳cp粉丝群，黑粉勿扰。 顾盏乔：“……” 不是她不懂这个世界，而是这个世界，变化真的太快。 84|83.82 顾盏乔又点开了【万事有因也有果】。 聊天记录很多，只能看一下最近的几条。 金戈铁马：吃了两天泡面，等着过年回家 牡丹花下死：吃死你算了。 牡丹花下死：什么时候出来我请你吃饭。 金戈铁马：现在吧 牡丹花下死：…… 这已经是昨天下午的对话，现在两人估计都还在睡觉。 实际上，一整个群基本要不是灰着头像，要不是手机登录，应该就是没人。 那么一来找人探探口风的事，就只好去那个群名奇葩的群里面干了。 顾盏乔用食指戳着键盘输入一句—— 猫咪物语：这个群怎么了？ 原本讨论着口红色的群组陷入了沉默之中。 半晌，有人跳出来问—— 蜜汁鸡排：还有黑粉没退？ 为防止自己被强踢，顾盏乔连忙声明—— 猫咪物语：不不，我其实也黑转粉了。 猫咪物语：所以我才那么久没进这个群啊。 这话一出来，顾盏乔就想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这解释简直合理极了，听起来毫无破绽。 蜜汁鸡排：直接退了不就行了？ 顾盏乔：“……” 幸好，从以前开始就是就顾盏乔于水火之中的圆场达人管理员潋滟长流出来打圆场了。 潋滟长流：那你不介意我们群的属□□？ 猫咪物语：我就是不懂这个，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时候她和蒋艳都能凑在一块了？ 上次的真人秀之后，她甚至都只在网络上和她有过交谈了。 潋滟长流发了一张长微博图片到群里。 顾盏乔点开大图，约摸花了五分钟，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从微博开头张开的嘴就没闭上过。 她目瞪口呆瞠目结舌，没想到这事情的走向，还会变成这样。 简答来说的话，蒋艳声援了她。 她大概是事发以来第一个声援她的圈内一线明星，顾盏乔人缘不好的认知由来已久，过去公关团队除了装作她工作很忙没时间交际之外，也只能拉同公司的小明星来做做戏，而这些小明星自然也会在发迹以后迅速冷淡，因此顾盏乔但就个人人际圈而言，算得上孤立无援。 然而这一次，蒋艳竟然在事发的第二天便发微博顾盏乔说—— //蒋艳v:我也要被拥抱啊乔乔顾盏乔v[大哭] 而没过多久，顾盏乔的个人微博转发此微博如此互动—— //顾盏乔v:下次见面一定好好抱[媚眼][飞吻] 这当然是完全不存在于顾盏乔记忆中的事情。 因为这件事她绝对没做过。 毫无疑问，这应该是有运营团队操作了顾盏乔的账号，令她在这风口浪尖不至于毫无作为。 果然，她就说为什么曹姐一直没有叫她出来进行什么声明，原来是已经准备好了后招…… 顾盏乔干脆去微博里直接看了。 果然，在她静静宅在家里的这几天，她的微博上多了五条新微博，而其中三条是和蒋艳的互动。 顾盏乔：“……” 她趴着将下巴靠在保证上，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嘛，这种事嘛，好像也是有的。 ——……但是一般情况下是和男艺人吧？ 顾盏乔觉得这绝对算得上炒cp的一种，因为以前和宋敖观也炒过，因此对流程相当熟悉。 本着“既然已经这样了干脆早死早投胎吧”的心态，顾盏乔将滚轮往下一拉，刷向了评论。 然而刷向评论的同时，她却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 觉察到自己闭上了眼睛之后，她不禁唾弃于自己的胆小，并在几分钟的自我鼓励后，睁开了……一只眼睛。 热门评论第一是—— 人生长恨水长东：放开那只乔乔，让目童大神来！ 顾盏乔：“……” 她维持着独眼龙状态扫了一排评论，在居然没有看见辱骂□□之后，终于睁开了两只眼睛。 天呐，居然连从五月份以来就没有断过的骂她是小三的评论都没有了。 额，当然准确来讲，并非所有评论都那么出淤泥而不染，顶多算是热评里大多都是正面评价，或许能够证明在大多数人里她的形象并不负面。 这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她以为她至少要被骂上四个月的不忠不孝没心没肺或者被质疑性向呢。 当然，现在她也被质疑了性向，但是蒋艳背了锅以后，令那张拥抱的照片看上去似乎并没后那么特别，整体的氛围瞬间便没有那么险恶了。 她一连戳开自己最近的几个微博，发现从三天前开始，评论里大部分不仅不骂她，甚至还开始安慰她了。 他们说：乔乔不要难过，那样的父母不要也罢，未来的你一定会幸福。 他们说：苦难总会过去，最重要的是明天的幸福。 他们说：乔乔，你是攻还是受？ ……最后一个暂且不论，大多数论调还是令顾盏乔眼泪汪汪，一直刷到了天色大亮，太阳透过落地窗淋在她的头上，令她微微地眯起眼睛。 莫瞳瞳起床出门来到客厅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个场景。 阳光迎面洒在精致的面孔之上，犹如白瓷一般的肌肤像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顾盏乔有些圆的杏眼里盈满了晶莹的泪珠，包裹着卷翘的睫毛，在阳光下如碎钻般璀璨生辉。 莫瞳瞳瞧瞧走近，用手指勾掉了顾盏乔眼角的眼泪。 顾盏乔吓了一跳，猛地抬头，原本在眼眶充盈的泪水便落了下来，在脸颊上倏忽滑落。 顾盏乔眨着湿漉漉的眼睛，道：“瞳瞳，你吓了我一跳。” 莫瞳瞳低头去看屏幕，想知道顾盏乔为什么哭，顾盏乔却一下子关上了屏幕，露出了尴尬的目光。 她伸手抽了纸巾擦了眼泪鼻涕，不好意思道：“我是看了很感动的东西，所以才流眼泪。” 莫瞳瞳困惑地歪头：“蒋艳和你很配？” 顾盏乔：“……这样你居然就看到了？！” 莫瞳瞳：“……”固有技能：一目十行。 顾盏乔连忙摇头：“不，我怎么可能因为这觉得感动，我说的是其他的。” 莫瞳瞳看着顾盏乔，又看了看被她用手按住的笔记本电脑，然后又看顾盏乔…… 如此循环往复之后，顾盏乔败下阵来，打开电脑让莫瞳瞳看了评论。 莫瞳瞳快速扫了下来，大概了解了事情的走向。 “蒋艳帮了你么？” “是啊……但是粉丝都好温柔，他们都安慰我呢。” 莫瞳瞳对此不做评价，她像是对这事不感兴趣一般地点了点头，进厨房做早餐去了。 顾盏乔又刷回了蒋艳的微博，突然福灵心至，想到自己该对蒋艳表示谢意，便在微信里给蒋艳发了一句—— 顾盏乔：谢谢你在微博上替我说话～ 发了这句，她又去看q/q群，发现里面的人和谐地说着她和蒋艳的八卦，并从中找出她们俩是cp的蛛丝马迹。 顾盏乔越看越觉得怪异，忍不住回复道—— 猫咪物语：难道不是顾盏乔和目童更像一对么？ 群里又陷入了沉默。 仔细回想一下，顾盏乔好像经常说令这个群冷场的话。 而这一回，终于有人私聊对她说—— 青禾观雨：……你要是支持莫顾，你就退群吧。 猫咪物语：…… 青禾观雨：其实我本人不介意，但是毕竟是cp群，不希望掐起来。 猫咪物语：…… 顾盏乔费劲全力，忍住了“你们以前明明还是黑粉群”的吐槽。 算了，不和他们计较了。 顾盏乔打好了注意接下来就保持沉默，却看见对方又问—— 青禾观雨：所以你是坚定的蘑菇党么？ 想明白这句话中的某个词是什么意思之后，顾盏乔的脸红了。 她对这类的娱乐消费已经相当熟悉，但是看见指代着她和莫瞳瞳两个人的名词，却不知为何还是脸红心跳。 她抱着电脑从沙发上坐起来，转头去看厨房里的莫瞳瞳。 磨砂玻璃上模模糊糊印出莫瞳瞳的身影，绑了围裙的身子颀长清俊，腰肢纤细，双腿修长。 她有看着自己手上的戒指，想到莫瞳瞳的手上也有一只，并且是她亲手戴上去的。 是了，她们已经是一对了。 顾盏乔咬着嘴唇，认真回复道—— 猫咪物语：对，我只支持蘑菇。 下一秒—— 猫咪物语已退出【两/党和谐共存委员会】 顾盏乔：“……”=口= 她被踢出群了。 而蒋艳在微信里给了她回复—— 蒋艳：不用谢。 蒋艳：反正也不是我发的，运营发的。 顾盏乔：…… 85|84.83.82 接连在粉丝和蒋艳那儿碰了钉子，顾盏乔憋了一口怒气，干脆去看卢三宝发过来的工作行程。 顾盏乔看着看着便兴致缺缺，广告和综艺节目她向来不缺，但是她现在想要演戏。 既然想到了，她便给卢三宝发了条信息：有没有电影角色？ 下一秒电话便响了起来，卢三宝打电话过来说：“你醒了？” 顾盏乔倒是更吃惊：“你也醒了啊？吃早饭了么？” 卢三宝在电话那头憨厚地笑：“我吃了，我这边是有些消息，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顾盏乔反应了一下才吃到卢三宝在说什么。 是了，现在他住在楼下，碰头什么的简直不能更方便。 她当即合上了电脑，对莫瞳瞳说了句“我下楼看看三宝”，便打开门跑了下去。 莫瞳瞳听了顾盏乔的话，略作沉思，加上了三人份的食材。 这幢楼的构造是每层只有一户人家，因此顾盏乔下楼也不用再问便直接敲门，没过多久，卢三宝便把门打开了。 他穿着一件棉t恤，却满头大汗，气喘吁吁非常吃惊地说：“你来的好快。” 然顾盏乔比卢三宝还要吃惊。 她望着眼前这间房间，觉得自己简直是看见了裸/奔的女人。 坦荡荡的毛坯房连墙面都没有上漆，灰色的水泥天花板上还裸/露着管道，除了承重柱之外整个房间一览无余，所有地方都是空荡荡一片，只有中心放了张大床，床上铺满了各式各样的东西，边上滚着几个杠铃，还有堆起来的一堆垃圾袋。 卢三宝见顾盏乔的目光扫过房间，不好意思道：“我都没来得及收拾一下。” 顾盏乔并不觉得这房间有什么收拾的必要，她裹着大衣走进房间，压抑着吐槽感慨道：“感觉是工业风——你怎么满头大汗的，是在运动么？” 卢三宝点头：“刚跑完步回来，正在拉伸——要喝点水么？” 顾盏乔摆了摆手。 她随着卢三宝走到唯一有生活气息的房间中央，四下张望也没有看见什么能坐的地方，便站着问道：“你说的消息是什么？” 卢三宝把床上的东西拨到一边，请顾盏乔坐下，然后开始开电脑。 开电脑也需要一些时间，站着实在尴尬，顾盏乔便还是坐下来，这才发现这张床也不是什么正经床，而是一张气垫床。 她不禁感慨道：“你的生活好艰难啊三宝。” 卢三宝乐呵呵的没什么脾气：“还是托曹姐的福，才有个屋子住。” 顾盏乔发散思维，发现自己好像也是托莫瞳瞳的福，才有个屋子住……、 卢三宝已经打开电脑，调出一段聊天记录给顾盏乔看。 那聊天记录里大致是说，导演曾红培年后要拍一部新电影，现在开始找人试镜。 顾盏乔先是懵逼，然后退缩起来：“你不会是叫我去试曾红培的电影吧。” 曾红培算是当代国内国宝级别的导演了，拍摄过的影片大奖无数，捧出过众多影帝影后，有他的号召力在，估计整个娱乐圈都在跃跃欲试。 顾盏乔虽然很想演电影，却也没有自负到要一开始就去挑战hard模式。 卢三宝好像不能理解顾盏乔的退缩，疑惑道：“为什么不行？你完全可以试试，导演需要有灵气的演员，而你毫无疑问就是。” 顾盏乔长这么大，第一次听到有人说她是有灵气的演员。 ……以前大家都说她是有脸的演员。 她没轻易被卢三宝蛊惑，只尴尬道：“好吧，可以试试——不过没有其他的了么？” “其他就没有什么好片了，你现在不能演烂片砸口碑，而正需要一部好片把名声提起来。” 说这话的时候，卢三宝神情严肃，没了先前好好先生的模样，颇有些压迫感。 而这话很耳熟，曹佳轩也说过。 顾盏乔知道这话是实话，但是她能看出是好片的大家都能看出来，要是别人看不出来的，她也看不出来，因此不存在捡漏的可能。 这么一想，到觉得确实应该尝试所有的可能，大不了，也不过是失败而已。 她点了点头，说：“其他也关注着，不过我去试试曾导那部吧，说不定就踩狗屎运了呢。” 听她这么说，卢三宝原本严肃的神情褪去了些，和善道：“你太小瞧自己了。” 顾盏乔完全不知道卢三宝为什么那么信任自己的演技，她简直被对方欣赏的目光看的坐立不安起来。 于是她将目光投向旁边叠起来的方便面，又看了眼边上乱七八糟地堆着的运动鞋。 她扫视房间，道：“话说你这个屋子瞳瞳不能进来，要是进来了，她应该会疯……” 她话音刚落，有规律的敲门声在门口响起，莫瞳瞳声音清冷，不急不缓道：“门没关，我可以进来么。” 本来就只是虚掩着的门已经被推开了，莫瞳瞳走了进来。 顾盏乔：“……”说、说曹操曹操到啊！ 莫瞳瞳环顾房间，眼神深邃难测。 顾盏乔从床上站起来，妄图用身体挡住身后床上的惨状。 莫瞳瞳什么都没说，只把手上的东西放在一边，然后退了出去。 顾盏乔：“……” 顾盏乔走到门口，看见餐盘里放了两个三明治和两杯牛奶，应该是莫瞳瞳带过来的早餐。 顾盏乔这才想起，自己忘记跟莫瞳瞳说卢三宝已经吃了早餐，所以莫瞳瞳又多做了一份。 她暗叹浪费，刚把东西带过去，卢三宝就已经双眼发亮地接了过去。 顾盏乔：“……你不是吃了早餐么。” 卢三宝三口一个解决了三明治，满足道：“我已经好久没有吃到现做的东西了，泡面和压缩饼干都有股防腐剂味。” 无语变成了同情，顾盏乔顿觉自己的生活与卢三宝一比，简直就是在天堂。 而这天堂一般的生活，仔细想想，完全是托莫瞳瞳的福。 因为三餐都是莫瞳瞳做的，早上莫瞳瞳又会叫她起床，偶尔邀请她晨跑，伙食荤素搭配营养均衡，更重要的是，还非常美味。 顾盏乔简直不敢想自己离开莫瞳瞳后的生活会是怎么样的。 但是反过来对莫瞳瞳来说，自己好像就可有可无嘛…… 带着自豪又忧虑的心情，顾盏乔离开卢三宝的毛坯房，爬楼梯回家。 她一边走路一边思索着自己能为莫瞳瞳做些什么，这时候，她看见电梯升了上来。 她以为是莫瞳瞳刚才下了楼，便准备等在电梯口给莫瞳瞳一个惊喜，不成想电梯没有停在十二楼，居然直接升到了十三楼。 顾盏乔已经知道，这幢楼原本只住了莫瞳瞳，现在在十一楼住了卢三宝，可是十三楼……为什么会有人？ 86|85.84.83.82 顾盏乔眼睁睁看着电梯升到十三楼，随后上面便传来了重物敲击地面的声音，还有金属相互击打的声音。 然而她侧耳倾听，又分明没有听见任何人声，短暂的嘈杂之后，声音又轻了下去。 她无端端觉得一阵阴风在心间吹起，打了个寒战，连忙跑回了家里。 莫瞳瞳正在收拾厨房，看见顾盏乔拍着胸脯惊慌失措地跑进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放下手头的东西便跑过来，蹙眉问：“这是怎么了。” 顾盏乔一把抓住了莫瞳瞳的手：“楼上有人？” 莫瞳瞳不明就里：“没人啊。” “那就是在闹鬼。”顾盏乔笃定道。 “……”莫瞳瞳把手抽出来，按了按顾盏乔的额头，“果然还是应该去一下医院么。” 顾盏乔拨开了莫瞳瞳的手，紧张道：“我刚才听见上面有声音。” 莫瞳瞳：“有科学研究说明，天花板上会传出声音是因为霉菌侵蚀造成中空管道……” “是铁罐子的声音。” “……”莫瞳瞳沉默片刻，半晌迟疑道，“有人装修？” 话音刚落，楼上传来了电钻震动的声音。 莫瞳瞳&顾盏乔：“……” 顾盏乔叫了楼下了卢三宝，三人一起上楼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上去一看，发现果然是在装修，穿着工作服的工人沉默地来来回回，空气里弥漫着洋洋洒洒的粉尘。 顾盏乔被刺激地连打三个喷嚏，莫瞳瞳便伸手掩住了她的口鼻，皱眉站在门口，不再进去了。 三人在门口呆了半天，里面的人进进出出，愣是当做没看见他们，最后还是卢三宝拦住了一个人，问：“你们怎么在这儿装修？” 工人抬起头来，仿佛看着一个傻子：“不然呢？去你家？” 卢三宝：“……” 说起来，他家确实挺需要装修的。 顾盏乔被粉尘刺激地一说话就要打喷嚏，但是听见工人这么说话，又是不服气，掰开莫瞳瞳的手便说：“你们这是替谁咳咳咳咳咳咳……” 话说不了完整的一句，咳嗽已经来了一串，莫瞳瞳叹了口气，替她开口问道：“你们装修的地址是在这？” “怎么不是了？”工人从兜里掏出手机，把手机上的地址只给莫瞳瞳看，“……一单元十三楼，对不对？我难不成还不认识字？” “这是替谁在装修？” “那我怎么知道的。”工人这么说着，挂上不耐烦的神情，走回了房间。 卢三宝和莫瞳瞳面面相觑，半晌，卢三宝迟疑道：“户主应该会来的吧，不然房子装成什么样他都不知道啊。” 莫瞳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她和卢三宝在十二楼告别，待进了房间，顾盏乔便问：“楼上会是谁啊？” 莫瞳瞳摇头：“我也不知道……” 楼上又响起了钻头的声音，顾盏乔被这声音惊得头疼，一时间也对其他事不感兴趣了，捂着脑袋想在房间里找个声音轻点的地方。 待顾盏乔进了放进，莫瞳瞳走到阳台，拨通了曹佳轩的电话。 一连拨了三只，曹佳轩也没接，莫瞳瞳便先暂且把这件事放到了一边。 电钻声和敲击声便这样持续了几个小时，两人吃了午饭，它也停了一阵，到了一点多，又响了起来。 顾盏乔找遍整个屋子的每个角落，最后得出书房最不容易听到声音的结论。 顾盏乔卷着一条毯子躲进了书房里，在莫瞳瞳往常常驻的窗户前的坐垫上坐着。 这是窗户前一个小小的平台，铺着厚实的羊绒毯，堆着软乎乎的靠垫，坐在上面的时候，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投射进来，完完整整地笼罩了全身。 顾盏乔过去因为对书不感兴趣，少有进来的时候，现在坐在这里，却发现这里确实是个好地方。 她一边沐浴着阳光一边摊着一本书，虽然还听得见模模糊糊的电钻声，也不禁昏昏欲睡。 莫瞳瞳进来的时候，第一眼便先看见了窗户前逆光靠着的顾盏乔。 她的身体在阳光下笼罩着一层细细的金边，侧脸轮廓分明。 她仰头闭着眼睛，在被窗户分割的光线之中静静端坐，纹丝不动，仿佛要融化在这一片光影之中。 莫瞳瞳有一瞬间的恍惚，在仿佛呼吸也停滞了的朦胧之中，看着对方微卷的长发在飞扬的细小微尘中微微晃动，到剧烈晃动，到…… 眼看着顾盏乔就要从窗户边上的平台上跌下来，莫瞳瞳脸上上前，总算在千钧一发之际把她给接住了。 倒在她怀中的顾盏乔半梦半醒地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道：“怎么了？” 莫瞳瞳：“……要去房间睡觉么？” 顾盏乔总算醒过来，发现自己在莫瞳瞳的怀中，大概地猜出自己是睡着了，不好意思道：“不要，房间太吵了，还是这里安静。” 她挪了挪屁股让出了点位置，笑道：“你要坐么？我们一起看书啊。” 窗前的位置，对一个人来说富裕，对两个人来说却好像太挤。 莫瞳瞳刚坐上去就发现太挤，本想再搬一把凳子，顾盏乔已经将自己的腿搭上她的腿，然后把脑袋靠在了她的肩上。 香味不知来自身体还是发丝，散发着淡淡的甜味，莫瞳瞳僵住身子，一动也不动了。 顾盏乔拿起了她自己手边的书，举着给莫瞳瞳看，问：“《梦里花青》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呢？” 书页挡住光线，却又在顾盏乔的摇晃中漏出几缕，白色的纸张和金色的光芒，配合着这句话，突然令莫瞳瞳想到一件事情。 她第一次拿到《梦里花青》的样书的时候，也是在这个房间，岳长岚在她面前翻动纸页。 崭新的书页还带着墨水的味道，莫瞳瞳头一回没有嫌弃这个，兴奋地翻个不停。 那个时候岳长岚也问：“《梦里花青》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故事呢？” 她与顾盏乔不同，已经看过这个故事，因此并不是在问故事的情节。 那个时候她是怎么说的呢。 是了，她说：“你看过书了呀，就是那么一个故事，女主角因为男主角得到了救赎，他们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大概是觉得说这样的话的自己很好笑，长岚笑起来，用手按住了眼睛。 现在想来，为什么要按住眼睛呢，或许是因为，根本没有在笑吧。 顾盏乔因为莫瞳瞳长久的发呆凑近了她的脸，伸手捏着她的脸道：“瞳瞳，你在想什么？” 莫瞳瞳开口道：“大概是，一个关于逃离的故事吧。” “啊？”顾盏乔不明所以。 “最开始，女主角想要逃离的，是家庭……” 虽然窗外阳光灿烂，但是落光了树叶的行道树枝条摇晃不定，足以看出寒风凛冽。 天空不知为何是一片渐变的紫色，简直就像梦里的场景一般瑰丽迷幻。 很长一段时间里，莫瞳瞳时常思索，范琼迦到底是不是自己的投射。 可是范琼迦走了出来，自己却并没有，如此说来，与其说范琼迦是自己，不如说是她理想中的自己。 她理想中的自己会又同样的困惑和迷茫，但是她能够走出来，甚至将她身边的人一起带出黑暗的泥淖。 但是自己不行，那么多年里，她写了那么多不同的故事，但是说到底，全都不是自己。 她自己一直龟缩在壳中，以为自己已经足够满足，直到—— 顾盏乔卷着舌头打了个轻轻的呼噜。 莫瞳瞳把她从肩头抱下来，让她躺在了自己的腿上，如此一来，大概是呼吸顺畅的原因，她停止呼噜，开始平稳地吐息。 莫瞳瞳拨开顾盏乔脸边的碎发，手指轻轻滑过对方细腻的肌肤。 “……居然无聊到睡着了么。”莫瞳瞳哭笑不得，最后还是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起来。 她搓热了手掌，盖在顾盏乔的耳朵上，令她不至于听到刺耳的电钻声。 与此同时，她轻声道：“谢谢你，把我带了出来。” * 在莫瞳瞳做晚餐的时候，曹佳轩的电话打了过来。 那个时候莫瞳瞳正在试汤的味道，手机一响，直接烫到了嘴巴。 她掏出手机来，发现果然是曹佳轩打回来的时候，心情便不是太美妙。 她接通手机，没等对面有声音，便问：“十三楼你卖给谁了？” 这幢楼都是莫瞳瞳的，莫瞳瞳才不信会有人莫名其妙买了她上面那层呢。 曹佳轩一听这话，“啧”了一声道：“这不是猜到了么。” 莫瞳瞳皱起眉头，涩声道：“……爸？” 整幢楼的产权按照道理来讲都在她的手上，会越过她直接开始装修的，除了她爸，她确实想不出其他人来了。 曹佳轩也有可能，但是曹佳轩要这么做了，上次就可以对她说明。 曹佳轩默认了。 她在电话那头沉默半晌，算是给了莫瞳瞳整理内心的时间，又道：“他叫我不要跟你说，到时候自己会跟你说，你知道的还挺快。” 这个时候，钻头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待这个声音再次中断，莫瞳瞳开口道：“你觉得我能不知道楼上在装修？” “……辛苦了。”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莫瞳瞳想不通，若说他想要近距离来拆散她和顾盏乔——莫瞳瞳真不觉得他有这个时间。 “你不知道？”曹佳轩在电话那头声音飘忽。 “你知道么？” “你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她这么说着，莫瞳瞳倒觉得她似乎是知道。 但要是曹佳轩打定了主意不说，恐怕没人能问出来，莫瞳瞳稍作犹豫，没有追问。 总之她也算是确定了楼上的并不是什么突如其来的陌生人，可算是能放下心来。 这个时候，曹佳轩又说：“对了，你们还有没有在注意啊，《金盏侠缘》好像是今天播嘛？第一集收视率要是很高，岳长岚一定要感谢乔乔。” 87|86.85.84.83.82 莫瞳瞳当然记得这件事情。 但是毕竟顾盏乔当初就是在宣传这部剧集的时候出的事，莫瞳瞳担心顾盏乔心里有疙瘩，便只字不提。 何况她本身对围观自己的剧也不感兴趣。 她本以为这几天顾盏乔也没什么动静，应该是忘记了，没想到顾盏乔吃了饭便打开了电视，开着那个电视台说：“其实看自己演戏满羞耻的，不过头一两集还是看看就当支持收视率了。” 独播的电视台还在播放新闻，莫瞳瞳瞥见坐在沙发上的顾盏乔坐卧不定神色紧张，完全不像她嘴巴里说的那么云淡风轻。 待莫瞳瞳收拾好了东西走到客厅的时候，顾盏乔便鄹然开口道：“瞳瞳，你别看！” 莫瞳瞳不明所以，“哦”了一声。 她转身往房间走，顾盏乔却又高声道：“不不不，你还是和我一起看吧。” 莫瞳瞳又转过身去，见顾盏乔殷切地望着她，便坐到了她的身边。 她顺手削着茶几上的梨，心中想着：是不是应该说些什么缓解乔乔的紧张呢？但是应该说些什么呢？ 她就这样纠结着纠结着陷入了沉默之中。 顾盏乔从根本不感兴趣的新闻里回过神来，便看见莫瞳瞳一只一只把桌子上的梨全部削了皮，又一块一块切了放在碗里。 她一时不知道应不应该阻止她。 不阻止的话，好像吃不完啊？ 可是要说阻止的话，已经全部削完了，也谈不上阻止不阻止了啊？ 她思索之中，眼看着莫瞳瞳停止削皮之后又开始擦玻璃杯，顿时明白这应该是强迫症病症，便毅然拉住了莫瞳瞳的手臂。 “瞳瞳，杯子你下午擦过了。” “……”莫瞳瞳看了看手里的杯子又看了看顾盏乔的手，“乔乔……明天早饭吃什么。” 顾盏乔想了想，面色凝重起来：“我觉得，我最近碳水化合物吃的有点多。” 她因为想着吃多了会胖这件事松开了手，莫瞳瞳只停顿了一秒，又继续擦起了杯子——无论如何，眼前这一批既然已经擦了，就要全部擦完才行。 如此一来，顾盏乔果然忘记了电视剧的事情，她在沙发上纠结了半晌，又是捏脸又是捏腿，最后还是从房间里拿了体重计，站上去称了一下。 整个世界就此灰暗了。 她失魂落魄地坐回莫瞳瞳身边，觉得头皮发麻。 她沉默半晌，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我胖了。” 莫瞳瞳没什么反应。 顾盏乔凑到莫瞳瞳的耳边，又说了一句：“我胖了。” 突如其来的声波和吹在耳边的气流令莫瞳瞳立马捂住了耳朵并倒向了一边，然而顾盏乔步步紧逼，压到了她的身上。 她攀着莫瞳瞳的肩膀直视着莫瞳瞳的眼睛问：“是不是重了？” 莫瞳瞳迟疑片刻，摇了摇头。 “……你迟疑了。” “没有啊。” “果然是重的很明显么？” “……我只是反应比较慢。” 手机震动，有人发微信给顾盏乔—— 蒋艳：开播大吉呀。 顾盏乔心如死灰，慢吞吞地从莫瞳瞳身上爬起来，回复：我胖了。 蒋艳：…… 蒋艳：……啊？ 顾盏乔：我胖了，六斤 蒋艳：……不少啊，看来最近吃的好。 顾盏乔：再过半个月还有试镜，我该怎么办>< 蒋艳：来得及的啊，半个月的话 顾盏乔：节食么 蒋艳：是曾红培的电影？ 话题转的太快，顾盏乔愣了一下。 然后她意识到，蒋艳恐怕也要去试镜这部剧的。 她刚陷入原来蒋艳和她是竞争对手的感情氛围里，便看见蒋艳又说—— 蒋艳：那我们可以交流下呀嘻嘻(*^__^*) 顾盏乔：“……” “交流”是怎么回事，“嘻嘻”又是怎么回事，那个复古的颜文字又是怎么回事。 顾盏乔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正恶寒之中，电视上，片头曲播放起来了。 她顿时绷起了神经，其他想法全数消失，目光都聚集在了屏幕之上。 其实她大可不必那么紧张的。 她又不是娱乐圈菜鸟，拍的电视剧不算友情出演的都有几十部，但是不知为何，她觉得这部电视剧是不一样的。 ……可能是这部她在拍摄的时候不再看提词板了的原因。 也可能是，她在拍摄这部电视剧的时候，坚定了要做一个好演员的决心。 她紧张到双手紧紧抓住莫瞳瞳的手拉到胸前，看着片头结束，剧情开始…… * 蒋艳看着手机里顾盏乔回复的“我看电视里改天说”，单手撑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经纪人剥着杏仁，问她：“你真的不去参加《野望》的试镜？” 蒋艳开了电视，调到《金盏侠缘》播送的频道。 焦俊祥所扮演的侠盗男主角，正在蒙脸做着劫富济贫的好事。 她若有所思地问：“真的是曾红培的电影么？” “那还能有假？” “可是……我上次去医院复诊的时候，分明看见曾老爷子正在住院。” “人有旦夕祸福，人家现在出院了嘛。” “他——七十多岁了，住院可不会是小事。” “顾盏乔下半年都去了两次医院了。” 她说的好有道理，蒋艳无言以对。 要说顾盏乔今年下半年确实够背，还连累的她去了医院几趟。 蒋艳满脸纠结，顺手把经纪人手上刚剥好的杏仁拿去吃了。 实际上，根据电影剧组那边的意思，只要她点头，基本上角色就拿下了，但是问题是，她对这潭深水充满了怀疑。 曾红培上半年根本没有任何要拍电影的意思，到了快过年的时候，却突然放出了这么个消息。 蒋艳怎么想，怎么觉得里面一定有什么猫腻。 这根本不符合曾红培一贯的作风——比如说，曾导向来都是自己先确定女主角的，这回居然没有。 她又抢了一颗经纪人的杏仁，开口道：“再拖两三天，让我再想想……” 这个时候，电视里出现了顾盏乔的身影。 绿纱衣，薄纱裙，乌发迤逦，美目顾盼，肤若凝脂，笑若嫣然。 就算是在以前关系不好的时候，蒋艳也向来觉得，顾盏乔在娱乐圈里头也称得上美人。 只不过娱乐圈里头，美人有时候不是褒义词，反而是个不可逾越的障碍。 比如顾盏乔可以演这个相府千金玉金盏，却不见得能演好她隔壁的丫鬟。 额，说起来这个丫鬟整容整的有点过分的。 她的思绪飘了起来，这是常有的事，她电视剧看过很多，基本到看腻的程度，因此很久已经没能沉浸在剧情之中了。 然而下一秒，顾盏乔的表演却令她注视了一瞬。 玉金盏吃了点心，边用沾湿的手帕擦手，边挑眉道：“哦？你迷上话本里的假人了？” 这么说着，她沾了点脸盆里的水，在丫鬟的额头上弹了一下。 与刚才那张整容脸形成鲜明对比的鲜活的表情，她笑起来的时候，你简直也会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蒋艳按着自己上翘的嘴角，转头望向经纪人，果然看见她也在笑。 蒋艳有些吃惊，那么说来，并非是因为她和顾盏乔熟悉起来因此给她加了光环，顾盏乔的演技，确实是——不错？ 与蒋艳产生相同想法的显然不是少数人。 到了第二天，大多数看了《金盏侠缘》的人，都给出了好评。 不少人认为原本以为顾盏乔是走目童后门进剧组的想法错了，她确实很适合“玉金盏”这个角色。 鉴于以前的黑历史太多，大家暂时不认为是顾盏乔的演技产生了质的飞跃，而倾向于是角色合适。 除了这之外，因为在连播的最后一集，男女主角的互动之中，男主角因为掩饰身份亲密的搂住了女主角，目童的评论下面，开始一片飘绿。 热门评论第一来自一个熟悉的账号—— ／／＠五方石：2333剧本是她自己写的是她自己ntr了自己啊xdddd 莫瞳瞳看着一堆让她不明所以然的评论的时候，顾盏乔正在莫瞳瞳面前绝食。 “六斤，我要是瘦不下来，连衣服都要穿不上了。” 莫瞳瞳按着顾盏乔的肩膀：“但是不吃饭对身体不好。” “只是几天不吃没关系的。” 莫瞳瞳凝视着顾盏乔，波澜不惊。 顾盏乔面色坚毅，满脸执着。 莫瞳瞳张了张嘴，最后没有强硬劝说，只说了一句：“好吧，我知道了。” 金黄的吐司终于从顾盏乔的面前移开，顾盏乔松了口气，她其实觉得，要是再闻一阵子，她可能要把持不住了。 她怀抱着醒来受三斤的梦想窝在床上看着经典电影解析，到了中饭点，便闻到空气中飘着糖醋排骨浓郁的香味。 当她看见饭桌上色泽艳丽的糖醋排骨和汤色浓白的鱼汤的时候，她觉得莫瞳瞳是故意的。 但是菜色确实减半变作了一个人的分量，看起来莫瞳瞳并没有浪费的意思。 顾盏乔吃着只放了一点点盐的煮白菜，看着莫瞳瞳一口一口的喝汤，咬着酥烂的排骨。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今天的莫瞳瞳吃的格外慢条斯理，细致认真。 口中的圆白菜，顿时更加难以下咽了。 除了排骨和鱼汤，桌子上还有一个煎的金黄的饼，散发着扑鼻罪恶的香气。 眼看着鱼汤已经见底，顾盏乔舔着嘴唇问：“这是什么饼？” “土豆煎蛋饼。” “土豆？” “对，土豆。” 眼看着连肉都没吃，为了土豆破功着实得不偿失。 顾盏乔咽着口水，捧了装着圆白菜的碗，决定和卢三宝吃饭去了。 至少卢三宝的条件，不比她好多少。 也许看着卢三宝的泡面，她就可以安慰自己自己至少吃的健康了。 卢三宝叼着一根排骨，打开了门。 “乔乔，饭点怎么来了，要一起吃么？” “你……”顾盏乔闻着在这个充满工业风的房间里所散发的饭菜的味道，已经明白了什么。 卢三宝完全不顾及他三百斤的体重，大口扒着原本应该属于她的排骨和米饭，带着幸福的表情道：“这是目童老师给我的，我没想到住到这还有这样的福利啊t＾t” 减肥中的顾盏乔，感受到了这个世界（来自莫瞳瞳）的恶意。 88|87.86.85.84.83.82 “卢三宝居然也吃的比她好”和“这原本应该是她的”这两个念头深深地折磨着顾盏乔。 她不禁怀疑莫瞳瞳是故意这样做的，目的在于引诱她犯错误！ 她咽着口水回到家里，发现莫瞳瞳已经收拾好了碗筷，居然真的什么都没有留给她。 不、不对，自己为什么要对莫瞳瞳真的什么都没有留这件事感到那么震惊？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莫瞳瞳支持自己的减肥事业，自己应该感到欣慰才对。 顾盏乔把还剩着几片菜叶的碗放到洗碗槽里，在出去的时候欣慰地拍了拍莫瞳瞳的肩膀。 “你，做的好。” 莫瞳瞳点头：“我明白的。” 顾盏乔不知道莫瞳瞳明白了什么。 当她在午睡中被自己的饥肠辘辘的肚子闹醒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已经忘记减肥这件事情了。 她扶墙来到客厅，看见茶几上有一壶茶和一叠曲奇，而莫瞳瞳坐在沙发上看书。 真奇怪，往常她都是在书房里看书的。 她大步冲过去，抓起曲奇已经放在嘴唇边上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了—— 六斤。 她深吸了一口气，把曲奇放回盘子，只倒了杯茶喝。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去看莫瞳瞳在看什么。 ——《如何合理搭配减肥食材》 顾盏乔脱口而出：“瞳瞳你还看这种东……” 她的话戛然而止。 莫瞳瞳对这当然不感兴趣，她肯定是为了自己看的。 顾盏乔捂着咕噜噜叫着的肚子，幸福的鼻头发酸，几乎要眼泛泪光。 虽然莫瞳瞳完全沉浸在书当中，对她感动倾慕的目光熟视无睹…… 她的幸福一直持续到了晚餐。 她的晚饭是水煮西兰花黄瓜和水煮鸡胸肉，但是对面的莫瞳瞳，晚餐是炸猪排配咖喱饭。 炸的金黄酥脆的猪排咬在嘴中的时候还会发出轻微的咔嚓声，浓郁的咖喱味在房间中缭绕。 顾盏乔咽着口水忍不住问：“瞳瞳，为什么今天吃炸猪排，你以前都不吃。” 莫瞳瞳慢条斯理地咽下了嘴巴里的饭，开口道：“既然是一个人吃，就吃自己想吃的东西。” 顾盏乔：“……” 顾盏乔明白了。 看来莫瞳瞳真的没有劝她的意思，也没有故意用食物引诱她的意思，她是真的、很单纯的，在餐点分开后，只做了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那晚饭也分给了卢三宝么？” “晚饭只做了一人份。” 不知为何，顾盏乔反而有些不好受了。 她回想着卢三宝今天因为吃到热菜满足的样子——虽然她困惑于对方明明连饭都吃不饱为什么还能胖成这样——但是，能吃到热饭热菜似乎对于他来说真的是很奢侈的事情。 她忍不住说：“三宝家里连厨房都没有，每天只吃些泡面呢。” 莫瞳瞳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来，似乎没想到顾盏乔会说这个。 她咽下口中的饭菜，开口道：“他出去和朋友下馆子了，他朋友请客，吃火锅，我之前打过电话。” 顾盏乔：“……” 顾盏乔愤怒地扒起了碗里的黄瓜。 要说最出乎意料的就是，顾盏乔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居然真的坚持了下来。 第二天开始，她甚至联系了之前曾经联系过的健身教练，开始早出晚归地在健身房练习……顺便躲掉电钻的魔音穿耳。 一个多星期之后，莫瞳瞳在早餐前听到了顾盏乔惊喜的叫声。 她赤脚冲出来从背后抱住她，兴奋道：“轻下来了！轻下来了！” 暖烘烘地身体贴住后背，在这个寒冷的冬日带来一种奇怪的满足感。 顾盏乔的胸腔在她的身后轻微地震动：“终于可以吃好吃的了。” 莫瞳瞳差点没笑出声来。 笑容在面孔之上浮现，又渐渐退去。 近些天以来，从未有过的，莫瞳瞳时常产生想要全顾盏乔退出娱乐圈的想法。 这份如走钢丝般依靠着粉丝好恶决定的职业，令莫瞳瞳心中充满了不安。 她从顾盏乔偶尔脆弱的神情和每次翻评论是的战战兢兢能够看出来，她时时为此心绪起伏。 可是明明，她们一起哪怕只是平平淡淡地生活，也已经足够了。 她有一种感觉，如果自己强硬地劝说，或许顾盏乔最终会妥协。 但是这些天顾盏乔的举动，终于还是令她放弃了。 莫瞳瞳想起在顾盏乔减肥的第一天，她在问五方石“乔乔为什么那么在意体重”的时候，得到的回答。 五方石：女明星的体重可是决定着职业生涯的长短啊。只要不退圈，减肥就不会停止。 或许连顾盏乔都没有意识到，她确实为成为一个好的演员，而付出了不简单的努力。 她真的热爱并为这份职业而拼搏着。 如此想来，从一开始，曹佳轩就比她更清楚顾盏乔喜欢的事是什么。 柔和的阳光之中漂浮的细小的微尘。 她从前从来没有想过，时光从这些琐碎的小事之中无声无息地流过的时候，还能够带来这样子的闲适与幸福。 但是她不能贪心了。 因为顾盏乔，也要有她自己前进的方向。 …… 五方石：哦，这就是你想到的。 目童：是的，我居然想过让她退出娱乐圈，这太不应该了。 五方石：…… 五方石：我果然不懂文艺青年到底在想什么。 五方石：你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去研究一下《野望》 目童：……为什么？ 五方石：不会吧？难道顾盏乔不准备去试镜？我以为只要娱乐圈排的上名字的都会去试试呢。 莫瞳瞳陷入了沉思。 说起来，最近顾盏乔似乎确实是在为什么东西做着准备。 她用电视播放连自己都不看的老电影，最后在沙发上睡着，又或者声情并茂地在房间里朗读着什么，在莫瞳瞳敲门的时候又戛然而止。 但是她既然不说，莫瞳瞳便也不问，眼下五方石提起来了，莫瞳瞳才知道，似乎是件挺大的事。 目童：我有看过《野望》。 五方石：那你看过曾红培的电影么？ 莫瞳瞳明白了。 曾红培的新电影，翻拍《野望》。 作为第三十七届红河文学奖的获奖作品，有曾红培翻拍的话，想必票房口碑都会很漂亮。 这确实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目童：她似乎要去试镜，不过没有和我说。 五方石：那可真是浪费资源。 莫瞳瞳不置可否。 不过她确实感到奇怪，为什么顾盏乔不告诉她这件事呢？ 她撑着脸思索片刻，最后开了卧室的门走到走廊。 顾盏乔的门虚掩着，莫瞳瞳开门望去，发现对方趴在床尾，戴着发箍睡着了。 宽大的领口露出锁骨和一大片肩膀，右手搭在一本笔记本上，还握着笔。 莫瞳瞳靠近之后，发现上面只写了三个字——曾红培。 她一边叹息一边想要发笑，把本子抽出来以后，又将笔记本电脑关机放在一边。 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看着顾盏乔的睡颜发呆。 她忍不住捏了捏顾盏乔的脸颊—— 有胖瘦么？为什么我感觉不出来？ 她只感觉到指尖肌肤滑腻柔软，仿佛一触即化。 让顾盏乔好好地睡在被窝里以后，莫瞳瞳在走廊踌躇一阵，走向了书房。 她抽出书架上的《野望》，拿回了房间。 89|88 《野望》通过描述异族入关中原后几个女人的命运曲折，展现了不同文明碰撞后所产生的种种矛盾和变革，从文学角度来理解的话，从遣词造句到文章结构，都有着令人拍案惊叹的魅力。 但是既然主要是为了给顾盏乔做试镜前的准备，莫瞳瞳就着重重新梳理了里面最重要的几个女性角色的形象。 准备了三个晚上之后，莫瞳瞳最终定稿了最精简的那一版，在准备给顾盏乔之前，决定先问一下为什么对方不说的问题。 晚餐后的例行休息时间里，莫瞳瞳一边削着苹果一边问—— “你最近是在准备曾导电影的试镜么？” 顾盏乔吓的像只仓鼠一样直起了身子，腮帮子里鼓着还未嚼的苹果，微微长大了嘴巴：“你怎么知道的。” “……五方石说的。” 顾盏乔拍了一下胸前的抱枕：“他都不是娱乐圈的人，怎么消息那么灵通。” “不需要我帮忙么？” 顾盏乔愣了一下：“帮什么忙？” 顾盏乔问的时候满脸不可思议，弄得莫瞳瞳也迟疑起来：“……分析一下人物剧情什么的？” 顾盏乔恍然大悟：“对，你是编剧！” 莫瞳瞳：“……” 她看着顾盏乔滚倒在沙发上，扭捏不定：“本来不好意思告诉你的，因为、因为可能成不了。” 莫瞳瞳：“……” “如果兴冲冲告诉你，最后没有成功的话，不是太丢脸了么。” 这样的思考回路，好像真的很符合顾盏乔的逻辑。 莫瞳瞳哑然失笑，道：“好吧，那你自己想着，不过我给你样东西。” 她走回房间，把《野望》和昨天写的笔记一起递给了顾盏乔。 “作为参考吧。” 顾盏乔把笔记和书拿在手里，开始发愣。 棕色皮革，黄色内活页的笔记本，顾盏乔一页页翻开，看见清俊工整的字迹。 大约是为了令顾盏乔能够看下去，每一页都只有剪短的一句话，重点部分则用不同颜色的笔标出。 顾盏乔看着看着就瘪起了嘴巴，鼻头发酸忍着眼泪问：“这个你写了多久？” “也没有很久，本来就是看过的书。” 莫瞳瞳确实觉得这没什么，但是当她看着顾盏乔的神情时，又忍不住觉得不好意思，便从沙发上站立起来，收拾着茶几上的水果盘。 顾盏乔却一下子跳起来，搂着她的脖子把她抱住了。 “谢谢你，瞳瞳。”她说，“但是以后一定还会有很多事情麻烦你，总感觉说谢谢也已经不够了。” 毛茸茸的脑袋就抵在颈窝里，顾盏乔就像是一直撒娇的小动物，让人的心忍不住柔软起来。 莫瞳瞳情不自禁地捧起她的脸。 牛奶一般的肌肤之上，宝石般的眼睛闪动的水润的光芒。 那双眼睛在柔和的灯光之下，映照出了莫瞳瞳自己的身影。 “你不用跟我说谢谢。” 因为你的眼睛里有我。 她低下头，轻轻的轻吻顾盏乔的嘴唇。 浅尝之后，又情不自禁地加深。 顾盏乔鼻翼翕动，她闻到属于莫瞳瞳的味道，觉得自己头脑发晕，身处在棉絮之中。 唇舌交缠过后，顾盏乔晕晕乎乎地开口道：“瞳瞳，其实那天之后，我也一直在想，我们是不是……” “叮咚——” 突如其来的门铃打断了顾盏乔的话语。 两人喘着粗气分开，然后面面相觑。 顾盏乔还觉得手脚发软浑身发颤，按着剧烈跳动地心脏看着莫瞳瞳开了门，然后吃惊地脱口而出—— “爸？” ——伯父！ 顾盏乔顿时什么都忘记了。 她手足无措地也跑到门口，看着莫父神色严峻地看着她们，目光从脸开始下移，最后落在了她们的手上。 当目光凝聚在手上的时候，他的眉头皱的更紧，脸色几乎可以称得上一片焦黑。 顾盏乔后知后觉，连忙把手上的戒指给捂住了。 莫瞳瞳却没有遮掩，语气冷淡道：“您怎么来了。” “我难道不能来么？”两人不愧是父女，语气几乎一模一样，莫父说完后就抿起嘴巴，维持着标志性的严肃神情，从身边助手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双拖鞋。 他换上拖鞋走进房间，问：“怎么，长辈来了，连晚饭都不能吃么。” “我们刚刚吃完……” “有！” 顾盏乔打断莫瞳瞳的话举起了手。 “伯父您要吃点什么，我刚刚好感到非常的饿。” 莫瞳瞳惊讶地看着吃了满满一碗饭的顾盏乔。 “我和瞳瞳去准备一下，您先休息着。” 顾盏乔说完便把莫瞳瞳推进厨房，拉到了冰箱前面。 她抓着莫瞳瞳的手腕，激动道：“上次表现的不好，这次一定是机会。” “……我觉得不是……” “实际上，我上次跟蒋艳取了一下经，问和别人相处的更深入更好的最重要诀窍是什么——你知道她怎么跟我说的么？” 莫瞳瞳缓缓摇头。 她连怎么样和别人相处都不知道，更别说相处的深入了。 顾盏乔因激动而脸色通红：“是时间啊，她说，不管怎么样，加入连相处更多时间的机会都没有，又何谈继续相处呢！所以伯父愿意再来，一定就是给我们机会的意思！” 莫瞳瞳陷入沉思。 她开始动摇了。 对于自己不擅长的事情，她向来很容易相信别人。 那么说，难道父亲在楼上装修房子的原因，也是想带来更多相处的时间么？ 这个动摇停止在莫父走上餐桌的那一刻。 莫父看着桌子上的茶泡饭愤怒道：“就给我吃这个么！这个东西是人吃的么！” 顾盏乔被这反应吓了一跳，说不出话来只好看着莫瞳瞳。 莫瞳瞳把顾盏乔拉到身后，拿起碗倒进了垃圾桶里。 “那么您就回自己的家去吃吧。” 莫父提高声音：“我想在自己女儿家吃点东西都不行？” “可是你女儿在家里吃的就是这个。” 顾盏乔在背后拉着莫瞳瞳的手。 她一边觉得不该这么说，一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虽然没有上正面战场，整张脸也扭成了麻花。 她现在简直像捧住自己的头往墙上撞，期望想出一个好的缓解氛围的办法来。 莫瞳瞳和莫父怒目而视，剑拔弩张之际，门口突然有人来了一句：“目童老师，我来借点芝士……” 卢三宝环顾室内，沉默片刻后鞠躬说了句“打扰了”，就准备转身下楼。 顾盏乔张嘴叫住了他：“等等你是要芝士么，我帮你去拿。” 她跑到厨房拿了芝士出来，递给卢三宝，顺口问：“你晚上准备吃什么？” “……红烧牛肉面。” 顾盏乔后来想，她那时候一定是脑子抽筋了。 她分明就知道卢三宝口中的红烧牛肉面指的是泡面，却还是满脸僵笑地回过头去，对莫父说：“红烧牛肉面吃么？伯父。” 莫父点了点头，居然带上了点慈祥的神色：“那麻烦顾小姐了，我和瞳瞳在楼上聊会儿天。” 顾盏乔终于得以离开那凝重的氛围，跟着卢三宝走下了楼。 卢三宝什么都没问，他向来是那种仿佛没有好奇心的人。 他只是慷慨地奉献了一桶泡面，让顾盏乔泡了。 顾盏乔这会儿担心起来：“刚才的饭就到了，这碗面不会也遭殃吧。” 卢三宝满脸可惜：“这种口味的方便面其实挺好吃的，放点生奶油或者芝士的话更赞哦。” “……从哪里看来的黑暗料理。” “信不信由你。” 顾盏乔闻着已经扑鼻而来的香味，想了想道：“要不还是装在碗里之类的？看起来至少漂亮点。” “我这里没有碗。” 顾盏乔咬着嘴唇，想了想，还是决定跑上楼拿碗。 房门虚掩着，她推开房门，听见语调平稳的说话声。 “……您想多了，并不是那样的人，正是因为是她，所以我才喜欢。” 顾盏乔咳嗽了一声走进房间，在戛然而止的寂静之中说了一句：“我去厨房拿一下东西。” 她拿了碗，想了想又开了冰箱，装作在找食材的样子侧耳倾听。 她模模糊糊地听见莫瞳瞳说：“那您现在又是什么意思呢？” 莫父的声音比莫瞳瞳的更低沉，顾盏乔听不清楚，只好关了冰箱门，又蹑手蹑脚地出去了。 她回到卢三宝的房间，把泡面装到碗里，又在上面撒了点胡萝卜和香菜作为点缀。 卢三宝已经吃起来了，顾盏乔看着他碗里面一层厚厚的芝士末，带着嫌弃的表情道：“真的好吃么。” 卢三宝摆了摆手不说话。 顾盏乔想了又想，挣扎着又往碗里加了芝士。 “要是我被骂了，你就惨了。” 她心虚地放着狠话，把泡面端了上去。 光闻着话，眼前这碗泡面拥有着令饱腹的顾盏乔咽口水的魅力。 但是无论如何也是泡面，顾盏乔几乎开始想象要是莫父把这碗面淋在了自己的头上该怎么办。 ……得时刻做着立马躲开的准备才行。 顾盏掐扭了扭脖子做了下热身运动，张张嘴松了松面部肌肉，挂上了一个亲切可人的笑容。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真的勇士，敢于直面鲜血淋漓的未来。 顾盏乔为自己鼓了下气，然后打开了门。 “伯父，可以吃面了。” 她挂着笑容把面端到莫父的面前，又双手将筷子递了过去。 “时间匆忙，比较粗糙，不过要是饿的话，还是吃一点吧。” 一如既往的，这个古板严厉的中年人挂着凝重严肃的神情，看了看顾盏乔，又看了看面。 就好像面临着某种审判，顾盏乔咽着口水，做好了面对任何咆哮讽刺的准备。 眼前的场景仿佛变作了慢动作，她看着莫父拿过了筷子，拨了拨面上的香菜。 他开口道：“顾小姐，你喜欢香菜么？” 90|89.88 ——香菜？香菜怎么了？ 顾盏乔先下意识点头，突然意识到什么，将目光移向了莫瞳瞳。 莫瞳瞳低着头微微蹙眉，似乎是有些担心。 顾盏乔将要脱口而出的“是”就咽了下去。 她在心中疯狂地深呼吸，觉得这简直是千钧一发。 对了，万一莫老爷子不吃香菜怎么办！ 她看着莫父拨着面上的香菜和胡萝卜，心提到了嗓子眼。 莫父到底属于这个世界上——吃香草的那批人，还是不吃香菜的那批人呢？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莫父和莫瞳瞳的表情，期望在上面看出些什么来。 “怎么了，顾小姐？”莫父疑惑地问。 这大冬天的，顾盏乔却觉得自己汗都要下来了，每一秒都变得异常难熬，她却又希望时间过得更慢一些，让她有更长的思考时间。 她看着莫瞳瞳，希望对方给自己点提示。 莫瞳瞳总算觉察到了顾盏乔的目光，她疑惑地望来，困惑地颌首。 她看见了顾盏乔发际上的汗水，吃了一惊，抽了张纸巾说：“乔乔，你很热么？” 顾盏乔放弃了。 她拿过莫瞳瞳递过来的纸巾，干脆大无畏地承认道：“是的，我喜欢香菜！” 她抿着嘴低着头，听见莫父拌着面条道：“是吗，我也很喜欢。” 顾盏乔：“……” 她又是松了口气又是不敢置信，茫然地抬起头来。 莫父开始安静地吃面。 从吃饭的架势，很容易便能看出莫瞳瞳和他是父女关系。 他们吃的同样慢条斯理又干净利落，就算吃面条都只能听到碗筷偶然敲击的声音。 顾盏乔这时看见坐在旁边的助理，惊慌道：“不好意思，我我再去泡一碗你的。” 戴着墨镜的助理摇着头：“不用了，我们其实吃过……” “小张！” 助理闭上了嘴。 莫父吃完面条，就仿佛什么事都没有一般地站起来，披上外套走向门外。 顾盏乔不明所以然，跟在莫瞳瞳身后送莫父出去。 她们站在一边看着莫父穿鞋，莫瞳瞳突然开口道：“爸爸是希望，我们有更多相处的时间么。” 莫父穿鞋子的动作顿了一下，理了理衣摆站起来后，说：“总之楼上装修好以后，也就是楼上楼下的邻居了。” 他抿了抿嘴，似乎有话要说，最后却什么都没有，只点了点头，出了门。 他看着门关上，听见里面那个姓顾的小姑娘说：“要不要去送送你爸爸啊。” 这句话说完之后，门就完全关上，他没有听见莫瞳瞳的回答。 但是门既然没有再打开，便也可以想象出莫瞳瞳回答了什么。 他忍不住“哈”地发出一声笑声一般的叹息来。 他指着大门，对身边的助理说：“这孩子，说话可真直接。” 门里面，莫瞳瞳对顾盏乔说：“出门就是电梯，下了电梯就是地下停车场，外面那么冷，没有送的必要吧。” 顾盏乔赞同地点头，觉得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 虽然心中又有个声音告诉她送送比较合情理，但是这犹豫间就过去了一段时间，算算的话，说不定莫父已经到一楼了。 她想了想，神情突然又凝重了——等一下，刚才莫父离开之前说了什么来着？ ——“总之楼上装修好以后，也就是楼上楼下的邻居了。” 顾盏乔紧紧拉住了莫瞳瞳的手，震惊到表情空白：“楼楼楼上是你爸爸？” 莫瞳瞳想到这件事，也是神色沉重，低低地“嗯”了一声。 顾盏乔抓住了头发，觉得自己是从海里被捕起的深海鱼，一边在甲板上扑腾，一边慢慢窒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终于喘起气来，觉得从那种欲哭无泪的感情中脱离了。 ——冷静点乔乔，不要惧怕任何挑战，而且事情都还没有发生呢。 她为自己鼓气，深呼吸运气。 莫瞳瞳照例擦了门把手又擦了沙发，但是在擦的时候，还是隐隐觉得自己似乎没有往常那样排斥。 往常是一秒钟都无法忍受，现在却只觉得有点难受和不舒服。 她梳理着自己的症状，端起桌子上的汤碗。 顾盏乔看到这只需要洗的碗，突然想：以前不帮忙是因为莫瞳瞳嫌弃自己，那么现在莫瞳瞳还嫌弃自己么？ 她走过去抢过了汤碗，道：“我来收拾吧瞳瞳，你还是……还是去送送伯父。” “应该已经出小区了。” “……话虽如此……” 顾盏乔拿着碗走进厨房，在洗碗槽里浸下之后，回头问：“现在我可以帮忙收拾东西了么？” 莫瞳瞳愣了一下，有点茫然地点了点头。 她一时不知道顾盏乔为什么这么说，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过去有着什么样的脾气。 太奇怪了，明明没过多久，自己居然已经习惯了那么巨大的改变么？ 莫瞳瞳看着顾盏乔洗碗，居然想不起自己过去到底对此有多么大的排斥。 对这件事有排斥的自己好像是在另一个时空，她看着那时候的自己满脸纠结烦扰，觉得既不可思议，又莫名熟悉。 ——自己大概又可以去杜医生那里报备了。她这样想着。 顾盏乔洗完碗出来，抬着*又红通通的两只手，故意吓唬着朝莫瞳瞳凑了过来，见莫瞳瞳没躲，努了努嘴作势收了回去。 莫瞳瞳却抓住了这双手。 这其实没有想象中艰难，此刻握上时，甚至有种稳妥的感觉。 顾盏乔看着她，说：“以后要是我们俩都在，就你烧菜我洗碗好不好。” 莫瞳瞳点头，又说：“柜子里有手套，以后洗的时候可以戴上。” 她用一边的毛巾擦干了顾盏乔的手，擦到她手上的戒指的时候，忍不住伸出手摩挲。 她送的时候，还仅仅是因为谢方从的建议，此刻再次看到时，却有种微妙的悸动。 怪不得大家都会以此来作为感情的凭证，每次看见时所意识到的她们属于彼此的感觉，确实令人感动而温暖。 顾盏乔在这时紧张地收回手去：“对了，刚才居然没有摘戒指！没有弄坏吧！” 她把戒指摘下来，在灯光下仔细查看。 确认无误后安心地戴了回去，回过神来以后看见莫瞳瞳呆呆地望着自己，少见的正在走神。 下垂的浓密的睫毛带着自带眼线的效果，不知是不是因为神色空洞，比起往常更有一种少女般的清爽。 为试镜的事担心了很多天，又今天因为发生了大事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的顾盏乔，脑子里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 她左右歪了歪脑袋，仔细观察了莫瞳瞳脸，又绕着她走了一圈，然后开口道—— “瞳瞳，你化妆以后是什么样的？” 莫瞳瞳回过神来，缓缓摇头：“不知道，没有试过。” 顾盏乔震惊地捂住了嘴巴：“骗人的吧，那你会做日常保养么？” “会的。”莫瞳瞳点头，“去年姐送了我一套。” “去年？几月份？” “也是一月份吧好像……” 顾盏乔提高了声音：“你用了一年？！” 莫瞳瞳不明所以：“保质期有三年啊。” 顾盏乔按住了额头：“虽然也不是不可以，但是真的足够用一年么，是多有多大一罐啊。” 她走进莫瞳瞳的卧室卫生间，打开柜子，看见了整整齐齐从大到小码着的一排，最多的是200ml，还剩下一半。 她沉思着出门，拍了拍莫瞳瞳的肩膀。 “我了解了。”她叹了口气，老气横秋道，“这样可不行啊，瞳瞳。” 莫瞳瞳：“……” “如果现在马虎大意，以后后悔就来不及了。” 莫瞳瞳：“……？” 她带着偷笑的表情瞄着莫瞳瞳，故作正经道：“那么说你肯定没有化妆品了，很是没办法，那就把我的借给你吧。” 她顿了一下，见莫瞳瞳没有反对的意思，又继续说：“你肯定也不会画了，只好由我来帮你了。” 她带着一副“真拿你没办法啊”的表情，走到房间里拿出了化妆包。 出来后她拉着莫瞳瞳把她按在沙发上，兴致勃勃地看着她。 莫瞳瞳这时终于反应过来拒绝了：“算了吧，你不是还要看《野望》么。” “想想也知道会睡着……不对，我是说，这么点时间还是挤得出来的！” 她抱着莫瞳瞳不让她离开，眨巴着眼睛祈求：“化一个吧，让我看看啊。” 两人僵持不下，几分钟过后，莫瞳瞳妥协了。 算了，只是化妆而已，就算是自己小时候，也有想要打扮洋娃娃的时候。 想到小时候，她的眼神暗了下来。 她想起了刚才和父亲的对话，关于少年时代和母亲。 她其实恐惧于被人摆布的感觉。 这或许源于她的本性，又或许来源于童年时被母亲宛如人偶般摆弄的经历，但是因为她本来就不接触人群，因此对这种感觉也不会像社交恐惧那样深刻，只是去过几次理发店后，开始自己在家里用剪刀剪头发（……）。 她闭上眼睛又睁开眼睛，搞得顾盏乔抓狂不已。 “你别睁开眼睛啊，眼影会进眼睛的。” 洗完脸又被往脸上抹了什么之后，顾盏乔开始给莫瞳瞳化妆。 底妆粉底都还算顺利，到了眼妆环节，便碰上了层层阻碍。 莫瞳瞳不愿意闭上眼睛，闭上了也会情不自禁地睁开。 再差点戳进莫瞳瞳眼球以后，顾盏乔吓的都不敢下笔了。 “……还是算了吧。”顾盏乔决定放弃了。 这个时候，她的手突然被握住了。 莫瞳瞳展开她的手掌，然后十指紧扣，开口道：“让我抓着你的手。” 这样说着，她不上了眼睛。 掌心似乎传递这脉搏，渐渐仿佛脸血液一起连接。 炙热紧密的贴近之中，两人仿佛连为一体。 这样一来，莫瞳瞳便知道自己面前的是顾盏乔，不再感到心慌意乱。 柔软的刷毛刷过眼皮，带来轻微的麻痒。 但是莫瞳瞳感受着顾盏乔的心跳，终于不再心慌。 “好了，最后是——嘴巴。” 顾盏乔凑近莫瞳瞳的面孔。 步骤已经驾轻就熟，唇部打底之后，滴上染唇液，然后用手指抹开。 但是在伸手的时候，顾盏乔突然心猿意马起来。 她意识着令莫瞳瞳微微张开嘴巴，看着手指渐渐染红嘴唇，被温热的吐息染湿，脸颊便变得滚烫。 她很快抽回了手，将手指埋在拳头里，却仍能感受到它在微微发麻。 莫瞳瞳看着顾盏乔，问：“已经好了么？” 顾盏乔一边点头，一边用手掌往脸上扇风：“帮别人化妆也很累呢，今天怎么那么热。” 莫瞳瞳坐在沙发上，抬头仰视着她。 其实没有区别，虽然眉目更加分明，但似乎也没有更多的改变。 顾盏乔只知道莫瞳瞳只要这样一直盯着她，她就会一直心慌意乱。 为转移注意力，顾盏乔拿起手机说：“既然化了妆，还是来拍张照片吧。” 她拿起手机坐到莫瞳瞳身边，莫瞳瞳还是在镜头里露出不自在的表情，微微拧眉。 她们一起出现在屏幕之中，顾盏乔又觉得莫瞳瞳是在看着自己。 她心如擂鼓，忍不住偏头，却正好转到了莫瞳瞳的所在方向。 莫瞳瞳看着她，突然说：“等一下。” 她就这样随意到好像只是补妆一样，吻住了顾盏乔的嘴唇。 唇齿分离之后，她示意顾盏乔望向镜头。 “这样你也有颜色了。” 柔光的画面之中，原本暗淡的唇色染上了相同的色彩，顾盏乔在如同轰鸣般的心潮澎湃过后，听见相机的快门声。 她后知后觉地想，完了，莫瞳瞳，居然都会玩这一手了。 91|90.89.88 心脏跳动带来的轰鸣还在耳边，顾盏乔脱口而出：“这是从哪里学来的？” 莫瞳瞳只是看着顾盏乔不说话，就仿佛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似的。 两人面孔紧贴，鼻尖靠着鼻尖，气息彼此缠绕，带着暧昧迷离的氛围。 顾盏乔败下阵来，她低下头装作修照片的样子，若无其事地问：“我能把这个传到微博上去么。” 莫瞳瞳有些犹豫：“真的可以么？” 这么一说，顾盏乔也想起来她们正在闹绯闻的事了——其实仿佛已经不是绯闻，而是官方cp。 但是这件事无论别人怎么说，按照曹姐的意思看来，她们自己就是不能坐实，因此顾盏乔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讨教一下外援。 莫瞳瞳去问谢方从，顾盏乔去问蒋艳。 按照道理来讲，谢方从应该更有回复的可能，没想到他半天没回，蒋艳倒是秒回了。 蒋艳：发啊，大家都知道你们同居，会发合照的才是好~朋~友啊。 顾盏乔被蒋艳文字中的波浪线激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忍不住做出一个嫌弃的表情。 莫瞳瞳凑过来问：“怎么说。” 顾盏乔刚想回答，突然发现莫瞳瞳凑得未免太近。 但是她又思考着是不是她神经敏感，看彼此的手机凑得近似乎也是常有的事。 她感受着莫瞳瞳的呼吸一阵阵吹在她的脖子上，觉得耳朵发烫脑袋发热，干脆把手机塞到莫瞳瞳手里，说：“她说可以，你来回复。” 莫瞳瞳愣了一下，看着手里顾盏乔的手机思考了几秒，发送了两个字——谢谢。 蒋艳没有再回复。 她退出聊天界面，又看见拍好了的照片。 照片里她的神情前所未有的自然，倒是顾盏乔瞪大了湿润的眼睛，微微张大嘴巴，露出了小鹿斑比般惊慌的神色。 她看了一会儿，先把这张照片传给了自己，然后说：“这张照片不大适合，用其他的吧。” 她又往后翻了一下，看见了两人嘴唇相贴的照片。 顾盏乔瞪大了眼睛，灯光下亦是脸颊绯红，人面桃花。 她指尖一顿，又把这张传给了自己。 她接着翻了下先前的照片，最后挑了张无功无过的，把手机递了过去。 顾盏乔看着莫瞳瞳挑的照片，她斜着眼珠看着莫瞳瞳，莫瞳瞳神色冷凝，微眯的眼睛漆黑深邃，上了妆容的面孔在镜头下更加精致立体。 顾盏乔歪着脑袋抬着手机端详：“看上去感觉不太亲密。” 莫瞳瞳挑眉问：“怎么样算亲密？” 她这么一问，顾盏乔便想起了刚才的事情，低着头盖棺定论：“好的，就这张。” 她加了个深色的滤镜，发现在这样的调色下，莫瞳瞳看上去冷艳深邃，危险迷人。 她几乎要为这样的莫瞳瞳窒息，本着——莫瞳瞳那么美我要让大家羡慕羡慕的原则，顾盏乔登上微博，发出了久违的出自她手的消息—— //顾盏乔v：逼着大神画了妆，我的手艺还不错吧[图]目童v 她按了发送以后又开始后悔，担忧道：“居然没仔细想要发什么话，我这样发没问题吧？” 她靠在莫瞳瞳肩头像只小动物，莫瞳瞳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没问题，喜欢发什么，就发什么吧。” * 这条微博引发了比顾盏乔想象中更大的震动。 大约是因为目童从来不发微博，如今总共发了三条，不是和顾盏乔相关，就是转发顾盏乔的微博，两人粉丝相加，引起了不可思议的话题度，在国民百合cp愈炒愈烈的同时，也有人开始借题发挥黑她们。 有人质疑她们真的是同性恋，因此表达厌恶和排斥，也有人信誓旦旦地表明两人就是借题炒作，并认为这种行为更加恶劣。 两种负面话题和质疑数量相当，最后打了个平手，反而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烟/雾/弹，让人看不清里面到底有什么样的内/幕。 顾盏乔一边为有人怀疑她们担心，一边又大骂说她们假装暧昧炒作说的煞有其事的人是个傻叉，最后自己都头昏脑涨。 幸好支持她们的还是大多数，虽然这大多数也都只是抱着玩笑的心态。 倒是【万事有因也有果】里的人，仿佛已经接受了这一设定，对此事已然毫无感觉，转着这样的新闻当笑话看。 他们的反应也影响到了顾盏乔，顾盏乔以小见大，认为其他粉丝估计也是这样，便阴差阳错地放下心来。 熟不知，在讨论组里，他们的反应是这样子的—— 金戈铁马：因为乔乔，现在我觉得同性之间才有真爱。 牡丹花下死：我什么都不想听，什么都不想知道。 黑凤梨：我真的没想到……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是确实…… 芒果干：虽然我已然亲眼目睹秀恩爱，但果然还是，唉，心碎啊 最爱乔乔：[呵呵] 种菜姑娘：…… 和【万事有因也有果】里的粉饰太平不同，讨论组里每天都有人发上吊自杀的表情来表示自己的悲愤。 作为当事人的莫瞳瞳，表示心情非常微妙——有点愉悦。 在轻松闲适的日常生活又度过了一个星期之后，顾盏乔迎来了《野望》的试镜。 离开的时候，她把莫瞳瞳给的笔记本和原著都放在了手提包里，因为这样就觉得自己仿佛更有力量。 她按着心脏希望让它跳动地更平静些，在门口和莫瞳瞳告别。 莫瞳瞳问她：“你会回来吃晚饭么？” 顾盏乔点头。 莫瞳瞳又问：“晚上吃螃蟹好么？” 顾盏乔又是点头。 “那清蒸还是辣炒？” “……新鲜的还是清蒸。” 在想象着螃蟹的鲜美之中，顾盏乔忘记了紧张。 更何况莫瞳瞳还拨开她的刘海，在额头上留下了轻轻的一个吻。 “加油。” 她说。 如此一来，顾盏乔终于觉得自己充满了力量，斗志昂扬地奔向了战场。 ……话是这样说的，但是真的在战场上的时候，还是难免会有些胆怯。 顾盏乔在保姆车里便看见场外众多的男孩女孩，因为本身试镜没有限制，因此来的人不少，并不限于一线二线。 她在引导之下来到了专门的化妆间，在化妆间里看到了蒋艳。 卢三宝去问流程事宜，蒋艳的经纪人不知道去干什么了，因此化妆间里就这样只剩下了她们两个、 怎么说，上一次在现实中看到蒋艳，似乎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 虽然两人在微信上聊天频繁，俨然灵魂之友，但是乍一下在现实中碰到，顾盏乔还是有些紧张。 她想着自己要怎么打招呼，便听见蒋艳开口道：“你知道本来你会和谁一个化妆间么？” “啊？”顾盏乔没搞懂这话题的走向。 “和姚菲菲——她的那个白眼特技哦，真的能把人气死。” 顾盏乔回想了一下，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她忍不住附和：“上次我还和她吵过一架，要真的和她一个化妆间，应该会尴尬死。” “是吧？我本来的化妆室室友是鲁思回，我真的不想和她一个化妆间啊，她一定会不停地问我‘姐姐你准备的怎么样了？’‘姐姐你到时候会怎么演啊？’‘姐姐导演会不会很凶啊？’——天呐她又不是新人，怎么那么多问题啊。” “对对，鲁思回确实是这样的，我上次看见她……” 顾盏乔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和蒋艳熟络地聊起天来。 聊到最后顾盏乔甚至意犹未尽，只不过想着马上就要试镜，因此克制了一下。 她拿出笔记本复习，想了想，对蒋艳说：“这是瞳瞳做的原著笔记，你要不要一起看看。” 蒋艳的脸上划过一闪而逝的吃惊，不过那吃惊很快收了起来，她自然地坐到了顾盏乔的身边，看着简洁明了的笔记，不甚明显地露出了敬佩的神色。 虽然只是短短几句话，却道尽人物命运性格，重点和要点也一目了然。 她看着纸张之上，对于书中最重要的人物，廖兰珠的描写—— 三分美貌，六分才情，一分清高自诩，世人皆以为其柔弱，实则最是强硬，然命运之苦，开篇已经铺下…… 她想起先前经纪人的话：“曾导的意思，其实只要你同意了，就是内定了，你演廖兰珠，顾盏乔演柔贞——曾导说廖兰珠美艳无双，善良柔弱，是个惹得帝王不爱江山爱美人的人物，但是后来命运却那么惨，考验演技又有爆点，一定是很讨好的角色……” ——可是目童说，廖兰珠只有三分美貌，内心最是刚强。 那些离谱的对人物全然不理解的话语，真的是出于曾导之口么？ 蒋艳眼神微暗，在又看了几页之后，缓缓开口了—— “乔乔，我觉得，有件事有必要和你说一下——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是这部电影，或许是有内/幕的……” 93|92.91.89.88 等红灯的时候，卢三宝看见【万事有因也有果】分裂出来的讨论组里正聊的火热。 他从后视镜看了顾盏乔一眼，见顾盏乔正在专心致志地翻着手上的笔记本。 他便拿起手机翻了一下，看见里面说—— 黑凤梨：曾重国不知跟谁打电话的时候说的，现在想想估计就是罗沛艺？ 黑凤梨：木头一样的破鞋，说是花瓶都抬举了，在我这儿甩脸子[哼] 金戈铁马：……你要不要重复的那么惟妙惟肖啊…… 黑凤梨：我看见他们吵开了，就偷偷跟过去看的，我当时也很生气，于是决定不去试这个镜了！ 金戈铁马：好汉！ 牡丹花下死：……就好像你试镜一定能上一样。 卢三宝看的满脸凝重，把聊天记录往上移了一些，终于看见一条微博链接，他点进去，看见了罗沛艺的那条微博。 卢三宝看到这里，红灯已经过去，后面的车按着喇叭催他快走，他只好把手机扔在副驾驶座上，先专心开车。 可是他还是在心里忍不住皱眉。 其实就算黑凤梨说的是真的，也没什么，背后说别人坏话的人世间有那么多，没人能说曾重国就一定不是其中的一个，这还不能说顾盏乔和曾重国一定是结怨了。 但是罗沛艺的那条微博，却令他忍不住心头火起。 真是开玩笑了，一个正真的小三讽刺别人是小三还那么顺口，难不成是真以为，娱乐圈没人知道她那破事？ 与此同时，莫瞳瞳也因为谢方从的话困惑着。 ——情人？ 曾红培当然有妻子，那所谓的情人又是什么意思？ 五方石：不过这都是业内传闻，不能乱说的哈哈哈，毕竟要是人人都知道她是小三，她还哪有脸说别人是小三啊[哈哈]。 莫瞳瞳微微皱眉。 她此时正在搜索引擎里搜索罗沛艺的名字，看见她的百科词条里只写着各类作品和生平，还是就是现在的职位，宏泰时代影视娱乐有限公司推广部总经理及…… 莫瞳瞳没看下去，她只看见接下来—— 宏泰时代是《野望》目前的最大投资方之一。 她的手指敲着鼠标，暗想：或许这事不是谁得罪了谁那么简单，手头信息还是太少，她无从判断。 她坐在电脑前思索，突然想起卢三宝在她小号的讨论组里，连忙登了小号，看了下最近的聊天记录。 她一目十行地看着他们的对话，看到最后，眸色微沉，露出隐隐的寒意。 她又看了一眼黑凤梨偷听到的话，突然挑眉回复道—— 种菜姑娘：曾重国是谁？不是曾红培的电影么？ 牡丹花下死：副导演咯，看来曾红培大导演也要开始扶植孙子了。 种菜姑娘：不对，曾红培不是那样的人。 牡丹花下死：怎么，你是曾老的粉丝？ 莫瞳瞳没有回复。 她开始在网络上搜索曾红培的新闻。 可是他最近的新闻似乎被他的新电影承包了，各处说的都是试镜演员剧本的事。 她叠加了好几个关键词，才看见一条半年前的新闻—— 《国宝级导演连夜送医，或为突发脑溢血生命垂危？！》 这新闻是小报发的，说的煞有其事惊悚异常，然后在评论里被喷了个狗血淋头。 莫瞳瞳通篇看来，也觉得报道前后矛盾，可信度不大。 她点开上面所谓送急救车的照片，黑乎乎的一团一团，甚至都看不出里面有人，只圈了个红圈，表示这就是曾红培。 镇静如莫瞳瞳，都忍不住无语了片刻。 她正想搜其他的照片，便听见门口传来了响动，她便合了电脑先赶向玄关，看见顾盏乔开了门进来。 卢三宝跟在她身后，在她进门后向莫瞳瞳笑了笑，下楼去了。 莫瞳瞳望着顾盏乔，还没说话，便听顾盏乔道：“不是我被刷下来，是我绝对不会拍这种骗子的电影的！” 莫瞳瞳：“……” 顾盏乔一边换鞋一边解释，带着一种生怕莫瞳瞳不信的焦虑模样：“真的，我其实表现的挺好的，但是那导演根本不懂，居然说柔贞被拉出床底的时候会尖叫——你也认为不会的吧？” 莫瞳瞳只好点头。 顾盏乔穿好了拖鞋拉着莫瞳瞳的手臂走向客厅，抱怨道：“而且他真的是个没礼貌的骗子，导演根本不是曾导，曾导进医院了。” 莫瞳瞳一愣，她没想到本以为需要经过一番波折的信息居然那么容易就拿到了，她忍不住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顾盏乔随口道：“蒋艳说的。” ——那蒋艳是怎么知道的？ 莫瞳瞳很快产生了下一个问题，但她估计顾盏乔应该不会知道，便暂且压在心底，没有问出来。 顾盏乔解释了自己的落选，便自觉心满意足，眨巴着眼睛期待道：“可以吃饭了么？我好饿。” 通过顾盏乔的反应，莫瞳瞳知道，她还不知道微博里有人对她冷嘲热讽的事。 莫瞳瞳便也暂且瞒着她。 不过她猜想，这件事应该是瞒不了多久的——特别是，如果对方的目的不仅仅是因为被得罪了需要泄愤的话。 果然，到晚上天黑的时候，明明顾盏乔本人才刚刚知道这件事，热门话题上多了个名为#顾盏乔罗沛艺骂战#的新话题。 因为被数量太多而困惑的搜索微薄的顾盏乔目瞪口呆。 网友似乎突然之间刷新了黑她的全新系统。 除了小三绿茶/婊之外，耍大牌和没演技没礼貌也一块儿加了进来。 ——仔细想想，顾娇娇娱乐圈里呆了那么多年，连个安慰奖都没得过。 ——早就听说她耍大牌了，今天终于踢到铁板了。 ——居然对曾导没礼貌，顾盏乔这是傻啊??? 天知道，顾盏乔现在只想在微博上问一句—— 罗沛艺，是谁？ 顾盏乔觉得自己膝盖莫名中了一箭的时候，莫瞳瞳在阳台打电话。 她看着客厅沙发上原本百无聊赖的顾盏乔突然露出被雷劈一般的目光，就知道，顾盏乔看来是看见微博上的话题了。 她忍不住苦笑起来，对着电话那头的蒋艳说：“……我不问你是怎么知道的，但这个消息确实是真的对么？” 蒋艳说：“我不能确定，消息的来源也隔了几重，我本身只是出于谨慎而已。” “你在骗我。”莫瞳瞳语调平静。 “是真的，我有什么骗你的必要呀，莫老师，我还期待着您能找我加入你的剧组呢。” 蒋艳话语温和，又把姿态放的很低，但说话滴水不漏，让人无从下手。 莫瞳瞳叹了口气挂了电话，想了想，先进了房间。 她望着顾盏乔明知故问道：“怎么了。” 顾盏乔抬着头，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开口想说话的时候，又闭上了嘴。 她低着头关了手机，把手机扔在沙发上，喘着粗气道：“没事。” 莫瞳瞳：“……” 顾盏乔深呼吸了几次，大约到底还是意难平，站起来猛地抱住了莫瞳瞳，把头埋在了她的颈窝之中。 她闻着莫瞳瞳身上浅淡的香味，低声道：“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能、能解决。” 莫瞳瞳的心蓦地柔软了。 顾盏乔不希望她担心，哪怕她愤怒异常，又心怀委屈。 如果说曾经的顾盏乔完全不懂责任为何物的话，至少现在的她，为了莫瞳瞳成功认识到了——属于她自己的责任。 她莫名欣慰地摸了摸顾盏乔的头发，说：“跟我说吧，我已经知道了。” 顾盏乔：“……” 94|93.92.91.90.89.88 “所以，你怎么知道的？” 顾盏乔不开心。 她难得觉得不应该让莫瞳瞳担心，所以才瞒着她的。 “谢方从说的。” “所以说，他又不是娱乐圈的人，为什么消息那么灵通？” “……嗯我听他说他有辞职专门做这方面的打算。” “什么？狗仔？” “不是，好像是类似于娱乐周刊那样的工作室。” …… 两人聊着聊着已经变了话题，到了该洗漱的点，才又转了回来。 “你不要太难过了。”莫瞳瞳说。 顾盏乔嘴硬道：“难过？我怎么会难过，我才不难过呢，她这样的胡说八道。” 这样说着的顾盏乔，晚上在【万事有因也有果】里说—— 猫咪物语：罗沛艺是谁！凭什么这样说！我……我替乔乔感到难过死了！ 金戈铁马：……可能是曾重国的朋友吧。 芒果干：好像也是《野望》的投资方的人 顾盏乔皱起鼻子，不爽地想：曾重国真是个精精计较的人。 然后她后知后觉地想到：咦？群里的人怎么知道和曾重国有关？ 猫咪物语：你们怎么知道顾盏乔和曾重国有矛盾？ 片刻沉默后，大家把黑凤梨卖了—— 金戈铁马：黑凤梨说的黑凤梨 牡丹花下死：黑凤梨也去试镜了 芒果干：黑凤梨看见乔乔和曾重国起争执了 黑凤梨：…… 黑凤梨：……是，我看到了。 顾盏乔顿时感兴趣起来。 黑凤梨原来是个演员么？那么说起来，他似乎过去有一段时间确实透露过他在片场跑龙套的意思。 她忍不住问—— 猫咪物语：你是演员么？你叫什么名字？ 她问出口后，发现很长时间没人回复，这才发觉，自己问的实在太突兀了。 大家虽然相处了半年多，但实际上除了金戈铁马和牡丹花下死看得出来现实中认识之外，对其他的人认知其实少的可怜。 哦，或许除了叫作最爱乔乔的卢三宝和叫作芒果干的封疆。 但在顾盏乔的心中，她总感觉群里的这几个人已经算她的朋友。 她有好几次简直想私戳芒果干告诉他“我就是顾盏乔啊我上次在你家住过的你是不是叫封疆。” 但是最后她没这么做的原因，除了不好意思之外，还有一种恐慌。 如果他们知道自己是顾盏乔了，会不会很失望呢？ 他们或许会觉得自己和他们想象中的不同，会发现她是个无趣的人。 她害怕这件事，因此时常处于想说和不说的纠结之中。 就比如今天，她看见那条微博和之后的评论如此愤怒的原因，或许正是因为它说中了自己的恐慌。 她确实没有作品。 她不仅没有拿的出手的作品，甚至在不少前辈眼中，口碑还很差。 这样的自己到底是凭借什么被粉丝喜欢的呢？如果，他们失望了该怎么办呢？ 她抱着这样的想法，看见聊天框里终于跳出了下一条消息—— 黑凤梨：我叫刘凯与，谈不上演员吧，跑龙套的。 顾盏乔：“……” 顾盏乔的大脑在一片空白之后跑出了一句话来—— 他居然说了。 手脑同步，顾盏乔发送—— 猫咪物语：你居然说了。 黑凤梨：…… 金戈铁马：没什么不能说的啊，牡丹无节操的名字叫常伟英 牡丹花下死：你有种爆自己的啊鲫鱼…… 牡丹花下死：季瑜 金戈铁马：决斗么肠胃炎 最爱乔乔：…… 种菜姑娘：…… 在这个群里，有两个人同样吃惊且紧张着。 卢三宝看着这聊天的走向想：顾盏乔不会要自爆身份了吧，虽然群里大家基本都不错，但是他并不觉得自爆是个好主意。 他滑动鼠标，在讨论组里说—— 最爱乔乔：你们是在诱导她说么 牡丹花下死：为什么不行？她说了又能怎么样？ 最爱乔乔：你们不可能不懂偶像和粉丝之间有的距离感吧？ 牡丹花下死：这能影响什么距离感，我们都知道她就是顾盏乔 最爱乔乔：只要她说我就会要求她退群 牡丹花下死：你以为你是谁？[嘲讽]助理哪来那么大的权限？ 最爱乔乔：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而莫瞳瞳一边在两个群围观，一边和五方石聊天，撑着脑袋皱起眉头。 她倒不觉得顾盏乔自爆有什么，她在想的是，要是他们都自爆了，自己该怎么办？ 果不其然，在牡丹花下死的一句“这个群里大家都知道彼此是谁又有什么好防备的”之后，芒果干说—— 芒果干：额，我就弱弱地说一句，种菜姑娘是谁？ 金戈铁马：…… 芒果干：就我一个人不知道么？ 现在假装自己不在线，好像有点太可疑了。 这件事发生的太突然，莫瞳瞳都没有反应过来，群里讨论组里私聊里大家开始狂轰乱炸，询问着她到底是谁。 莫瞳瞳有些头疼地想：要是自己说出是谁，他们应该会比顾盏乔自爆更吃惊吧。 她切回【万事有因也有果】，看见顾盏乔似乎陷入在一种自爆边缘之中—— 猫咪物语：欸？你们都说了真名么？ 金戈铁马：没什么啊，认识那么久，我本来想在过年的时候举办一个面基的。 猫咪物语：真的么，我好期待哦…… 猫咪物语：想去啊 猫咪物语：嗯，说起来，你们有没有想过，顾盏乔实际上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另一个窗口里，金戈铁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说—— 金戈铁马：我们绝不会透露你的信息的 金戈铁马：其实我还有牡丹还有芒果，芒果和最爱乔乔，都是见过面的，绝不是什么人贩子团伙什么的。 种菜姑娘：…… 莫瞳瞳“啧”了一声。 她站起来打开卧室门，然后推开了顾盏乔的房门。 顾盏乔趴在床上专心致志地看着电脑屏幕，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莫瞳瞳进来了。 她的瞳仁中闪烁着电脑屏幕的光芒，别有一种充满活力的意味。 莫瞳瞳走过去，坐在了床的边缘。 因为床突然塌下去的关系，顾盏乔终于发现了。 她猛地抬起头，呆了两秒，然后立马把电脑屏幕关上，紧张道：“瞳瞳，你你怎么进来了。” 莫瞳瞳：“……” 要不是莫瞳瞳知道顾盏乔在干什么，简直很难不产生怀疑好么。 莫瞳瞳抓住顾盏乔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掌心。 她低声道：“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 顾盏乔歪着脑袋看着她。 莫瞳瞳有些轻松，也有点失去某种乐趣的失落（……）。 不过她还是说了出来，因为先对顾盏乔说的话，她或许会因为她是群里第一个知道的而比较高兴。 她望着顾盏乔的眼睛，认真（面无表情）道：“我有个小号，叫种菜姑娘。” 顾盏乔：“……”=口= 带着一脸的震惊，顾盏乔看见了莫瞳瞳在手机上出示的账号，和有着熟悉对话的【万事有因也有果】。 回过神来之后，她果然首先问：“群里的其他人不知道？” “不知道。” 她露出了笑容，狡黠道：“他们一定会被这个吓到的。” 她笑了半天，突然在一秒之内收了笑容。 她抬起头来，直视着莫瞳瞳的眼睛问：“等一下，你知道我是谁？” 莫瞳瞳：“……” 莫瞳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吃惊于顾盏乔意识到了这件事情。 她看着顾盏乔在意识到这点后，退出【万事有因也有果】的聊天界面后，看见了正在进行激烈争论的讨论组。 莫瞳瞳抿着嘴唇，暗想：这回想必应该不是自己要接受顾盏乔的怒火。 “呵。” 莫瞳瞳觉得顾盏乔发出的这一声应该是冷笑。 她想站起来撤退，却被顾盏乔一把拉了回来。 她看着顾盏乔打开电脑，在群里单手用食指一字一字地按下—— 猫咪物语：那么，面基吧。 猫咪物语：面基的话，不就能知道彼此是谁了么？[微笑] 顾盏乔又拿着莫瞳瞳的手机，当着莫瞳瞳的面回复—— 种菜姑娘：好。 莫瞳瞳：“……” 顾盏乔露出了如天使般纯良的笑容：“真期待啊，看到大家吃惊的样子。” 因为金戈铁马二月五号开始放假，而其他人则都是“自由职业”，因此众人决定在二月六号见面。 定下时间后，时间已经很晚，顾盏乔说了下线睡觉，关了手机后看着莫瞳瞳说：“你们都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是猫咪物语的？” 莫瞳瞳便把过去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顾盏乔咬牙切齿：“亏我上次发现芒果干和卢三宝身份的时候还很得意，原来全是谎言！” 莫瞳瞳：“……也没有谎言那么严重吧。” “谎言！” “……是。” “不过这一回，站在暗处的是我们了！他们一定都不知道你是谁！” 顾盏乔露出了得意的兴致勃勃的眼神。 先前的所谓担忧迷茫迟疑全部都被扔到了九霄云外，顾盏乔的心目中只剩下了一种“将要复仇”的爽快/感。 她抱着满足入眠了。 莫瞳瞳回到房间，继续和五方石的对话—— 五方石：现在已经可以确定是为了炒作，毕竟最近顾盏乔曝光率很高。 五方石：但是我去询问了国二医院的朋友，他们说曾红培已经出院了。 95|94.93.92.91.90.89.88 和曾红培之间并没有比认识的人更近一步的关系。 她“哦”了一声，准备挂电话了。 这个时候，王馥蔚突然道：“我们来交换消息怎么样，你告诉我一个，我告诉你一个。” 莫瞳瞳挑眉：“你怎么知道你告诉我的是我感兴趣的？” 王馥蔚又是笑：“你倒不担心你告诉不了我想要的。” “你既然问我，自然是确定我知道。” 对面短暂的沉默，半晌开口道：“为什么我最近联系不上曹佳轩。” 莫瞳瞳确实和曹佳轩有过联系。 不过这联系频率很低，不然在顾盏乔这件事上她大可以叫曹佳轩帮忙。 “她在孟买。” 最后，莫瞳瞳只说了自己知道的事情。 王馥蔚长长地叹了口气：“你这是废话啊。” “轮到你了。” “她什么时候回来？” “你为什么那么在意她？” 王馥蔚在对面不耐地“啧”了一声。 然后她说：“所以说，你没有娇倩姐的微信咯？” 因为听到这个名字，莫瞳瞳呼吸一窒。 她喉头滚动，说不出话来。 “瞳瞳，你真奇怪，你甚至不在意曹佳轩继承你爸爸的一切，却接受不了她的母亲。” 莫瞳瞳还是不说话，她只觉得肌肉愈来愈紧绷，最后直接挂掉了电话。 她回想着王馥蔚的话，却觉得她才是奇怪。 这句话说得好像她和曹佳轩母亲是分离且毫无关系的，就好像虽然那么多年过去，她们仍然是两个家庭，但是她们的关系明明那么清晰—— 一个是女儿，一个是母亲。 她所接受不了的，正是这样的关系。 手机震动，收到王馥蔚的来信。 她说——信守诺言。然后是一张屏幕截图。 截图里备注为娇倩姐的人发了条朋友圈—— 娇倩姐：听说对面山头住了国际大导演，这两天准备去拜会一下了[笑] 配图是落着积雪的中式庭院，湖面结了薄冰，似乎萦绕着淡淡的雾气，既萧条，又清丽。 顾盏乔认出来，那是位于龙福山的山中别院。 也就是说，如果她朋友圈中提到的大导演就是曾红培，那么曾红培，也在龙福山庄。 曹娇倩所在的地方。 莫瞳瞳顿时犹疑不定起来。 仔细想来，这件事情就算硬要追究，似乎也没有什么意义。 更何况假如曾红培真的只是偶然不适，在山庄休养，那么因为这怀疑所做的努力便显得十分多余。 假如想要让罗沛艺为她的恶意中伤付出代价，揭发她是小三的这件事就可以了。 她回复谢方从—— 目童：有她是曾红培情人的直接证据么？ 五方石：有是有……但是，这样一来，不就撕破脸皮了么？ 目童：那又怎么样？ 五方石：她是娱乐圈的前辈，认识的人来头可都不小 五方石：要不还是等到这一阵子风声过去，不然下手第一个被怀疑的就是我们呀 莫瞳瞳想了想。 目童：你觉得，上次把我和乔乔所有新闻压下去的那种事情，她能够做到么？ 五方石：…… 五方石：我懂了，搞她！ 意识到莫瞳瞳不仅自身有基础，还后台强大的五方石，轰轰烈烈地出手了。 半夜是个好时候，等宏泰时代的公关反应过来的时候，各种罗沛艺如何上位的传言，已经言之凿凿有理有据地在网上传播开来。 虽然曾红培发妻已经逝世，但是证据皆能表明，罗沛艺在发妻逝世前已经上位，甚至曾在对方面前大放厥词，令本就疾病缠身的夫人雪上加霜。 那时曾红培已经六十岁，罗沛艺却才二十出头，没人相信两人是真爱。 更何况就算是真爱，也无耻至极。 再怎么牛/逼的危机公关都没辙了，因为这事本来就是事实，只是罗沛艺本来就不算艺人，曾红培结发之妻又在十年前逝世，两人除了没有结婚证，已经等同于夫妻，罗沛艺扯着曾红培的大旗在娱乐圈呼风唤雨那么多年，大家早已经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大众与他们的看法不同，众人不仅觉得罗沛艺可恶，甚至还觉得对这件事宽容的明星也可恶。 开始罗沛艺与宏泰还积极解释，说一切是子虚乌有的流言。 他们甚至还发动几个颇有口碑的明星，一起对这件事发出声明。 但当他们发现证据实在太过确凿的时候，终于有了危机感。 在第三天的晚上，卢三宝送顾盏乔回到家门口的时候，他接到了陌生的电话。 “如果做这件事的是你们，我劝你们，还是快点停手。” 对方阴测测的嗓音令卢三宝差点扔了电话。 他看看手机又看看来开门的莫瞳瞳，最后捂着话筒轻声道—— “怎么办？罗沛艺。” 莫瞳瞳本来想叫卢三宝直接挂了，想了想，眸光闪烁，便问：“她说了什么？” 卢三宝轻声重复了对方的话。 莫瞳瞳情不自禁挂上冷笑，示意卢三宝把手机递过来。 她接过电话，不等对方发声，便开口道：“如果不希望曾导在龙福山养病的事被传出去，我劝你们，别再出手了。” 这么说完，她干净利落地挂了电话。 虽然这件事还是在怀疑阶段，但是莫瞳瞳相信只是作为威慑的话，一定是够了。 顾盏乔崇拜地看着莫瞳瞳，在她挂了电话后拍手道：“哇哦，好帅！” 莫瞳瞳便羞涩地低下了头。 卢三宝对这两副面孔敬佩不已。 他虽然好奇莫瞳瞳是怎么知道曾红培在龙福山，却也没问，只是收了手机后想—— 怪不得曹佳轩就这么放心的走了，如果是作为顾盏乔的保护者的话，没有人能比莫瞳瞳做的更好。 顾盏乔关上房门，便从包里拿出了一大堆的文件资料。 《野望》那边既然闹掰，自然就要找新的剧本，顾盏乔把这些摊在桌子上，叫住莫瞳瞳和她一起挑选。 “这个剧本不错，但是导演似乎是玩票的……这个男主角已经选好了，可是我不大想演言情剧了……这个导演好像很认真，但是这种电影没什么市场吧？……这个又太没挑战了……” 顾盏乔挑挑拣拣，最后所有剧组都挑出了些毛病，然后意兴阑珊地躺倒在沙发上，哀伤道：“这年头找个好电影剧本剧组，怎么那么难啊。” 她用手被挡住眼睛，似乎只是随意抱怨了一下。 但是莫瞳瞳看见了她指缝间透露出来的紧紧皱起的眉头，还有被啃得已经和别的指甲不一样长的拇指指甲。 她抓起顾盏乔的手，摩挲着对方的大拇指，知道顾盏乔是在焦虑。 莫瞳瞳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焦虑。 微博上的事情已经解决，之前的流言蜚语也渐渐平息。 只要没有意外稳步向前，她总会获得一般意义上的成功。 那么是今天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莫瞳瞳略作犹豫，抓着顾盏乔的手问：“发生什么了么？” 顾盏乔的手僵了一下。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想用另一只手遮住脸，又觉得这样的动作其实更大。 她无意识地将手伸进口袋，摸着口袋里的戒指。 她想起今天下午在厕所听到的对话—— “……就算别的不行，像顾盏乔那样总行。” “也是，像她那样靠脸靠身体，不也能爬到现在的位置。” “有什么啊，现在演技勤奋都不是必须了，有话题才是。” “就是就是，她还真是天天在热门上，这次不就又是……” 那个时候，要不是口袋里的戒指，她或许会忍不住冲出去，质问那两个小模特吧。 然而当冰冷的金属质感令她的大脑稍稍冷静之后，一种不甘心从心底油然而生—— 她可以做的更好。 假如有这个机会的话。 但是机会，又到底在哪里呢？ 96|95.94 “怎么样才算是一个好的剧本呢？” 顾盏乔突然这样问。 她指着被摊在茶几上的剧本，问莫瞳瞳：“就好像这几本当中，你觉得哪一个最好？” 莫瞳瞳想了一下，挑出了其中的一本。 青春题材的电影，倒叙讲一堆男主角在大学时的蠢事，顾盏乔翻了第一页和最后一页，问：“为什么这个最好？” 莫瞳瞳觉得自己难以说明，半天挤出一个词来：“有趣。” “可是得奖的一般不是有趣的作品。”顾盏乔脱口而出。 莫瞳瞳恍然大悟。 顾盏乔希望能演一个能得奖的作品。 那么她说的没错，这里的没有一个够格。 她不知道能够得奖的作品具体该是如何，但它知道那应该有更强烈的打动人心的力量。 但是这又能怎么做呢？ 莫瞳瞳困惑起来。 她从来没有特意去想过奖杯或者奖章这件事情，直到顾盏乔提到才想起，这是判断一个人是否成功的重要标志。 顾盏乔也被自己吓到了。 当“得奖”这个词脱口而出的时候，她惊觉自己想要的承认是什么。 她不免觉得自己确实过分虚荣又或者好高骛远，但是作为一个连新人奖都没有得过的老前辈，顾盏乔必须承认她期望着一个奖杯。 甚至连收视率或者票房都不那么重要，她想要得到的是演技的肯定。 她不甘于做一个花瓶。 但是不知为何，她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 她将桌上的剧本收起来，抱在怀中有些不自在地说：“其实这些都不错，我还是再看看。” 她偏头看着莫瞳瞳，发丝从耳畔滑落挂在脸颊上，她没有在意，只抬眼触及莫瞳瞳的眼神，下意识道：“刚才我说的话好像太狂妄了。” 莫瞳瞳将她的发丝重新夹回耳后：“为什么这么说，你当然能够这么做。” 顾盏乔垂下眼，密密的睫毛盖住灯光下蜂蜜般橙黄的虹膜。 她因为莫瞳瞳的话语心中暖软，却又情不自禁地想到：会这么想的，或许就只有莫瞳瞳了吧。 这天晚上，顾盏乔失眠了。 她不断思索着未来，想象着各种各样的可能，她头一回发现未来真是不可预估的一个存在，你总会将它描绘的异常美好，未来却往往走向另一个岔路。 就像十年前，顾盏乔所思考的十年后已经是奖项加身功成名就，但实际上她感觉自己仍只是刚刚开始。 思绪的洪流拍打着脑内的壁障，不知从哪传来的轰鸣的响声令整个大脑更加的清醒。 顾盏乔看着天色微微亮起，终于从夜晚的多愁善感脱离，觉得自己着实做了件蠢事。 ……居然通宵了这是傻么(t▽t) 诚然有着这样那样的罪恶感和自我鄙弃，顾盏乔竟仍然没有感受到困意，犹豫一番，便干脆翻身起床，简单洗漱了一番，然后换上了运动服。 ——既然都已经这样了，干脆让大脑更加清楚一点吧。 因为一晚上想的太多，头脑混乱不已的顾盏乔这么决定着。 她轻手轻脚地走出家门，然后从楼梯走了下去。 地面上似乎结着还未融化的晨霜。 顾盏乔看着窗外的玉兰拾级而下，直到了一楼，将双手捧在嘴前呵了一口白气。 天空还是一种灰灰沉沉的蓝色，空气冰凉，在鼻腔盘旋，然后钻进大脑。 顾盏乔在大厅里做了简单的热身运动，然后跑了出去。 原本就鲜有人至的小区，现在还一个人都没有。 顾盏乔沿着柏油马路，跑过已经落光了叶子的银杏树，又开始想起来了。 唉，虽然不要脸，但好想演一个看上去就能得奖的电影啊。 她在路口拐弯，在仿佛从地面蒸腾而上的薄雾之中，看见一辆黑色商务车缓缓驶来。 她没怎么在意，跑上人行道避让，直到那车到了她身边，突然停下……然后开始倒车。 顾盏乔吓了一跳，她的脑子里瞬间想起了绑架啊谋杀啊之类种种可怕的可能性。 连忙后退几步然后拿出手机想要报警，这时她看见车窗摇下来，露出了莫父自带严厉效果的面孔。 他虽然面带厉色，声音却可称得上和蔼地说：“顾小姐，很养生啊。” 顾盏乔：“……(′?_?`)” 这真是万万没想到。 直到和莫父面对面在便利店里面吃早餐的时候，她还有种不真实感。 其实通宵什么的只是做梦，自己现在还处在梦中对不对？ 顾盏乔偷偷掐了自己的大腿，只稍稍用力，便疼的认识到这绝对不是梦而已。 顾盏乔盯着自己眼前的简易便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紧张，都困了起来。 又或许是她到了通宵的临界点，终于想睡觉了。 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里还没有什么人，营业员简直像是闭着眼睛做了他们这一单，然后继续撑着脸在电脑前面打盹。 顾盏乔拨着便当里的蔬菜，拿余光瞥见莫父已经打开泡面，分开一次性筷子吃了起来。 顾盏乔又是紧张又是困，居然造就了一种河蟹的平衡——就是既没有那么紧张也不至于立刻睡着。 她很随意地问：“伯父，你很喜欢吃泡面啊。” 莫父把嘴巴里的面条咽下，也闲聊一般地说：“你为什么叫我伯父？” 顾盏乔：“……” “一般，是不是叫叔叔？叫伯父好像更老一点。” 顾盏乔：“……莫叔叔。” 顾盏乔有点尴尬。 这时她开始回想，自己为什么一开始会叫伯父来着？ 是了，这是因为紧张到不知道怎么称呼，下意识地叫出来的。 自己原来从一开始的称呼上就犯错了么！ 莫父继续吸溜面条。 顾盏乔食不下咽，只觉得头疼。 等到莫父把泡面吃完的时候，她才咬着第二个花椰菜。 莫父吞咽完毕，开始说话：“泡面挺好的。” 这大概是在回答顾盏乔的第一个问题。 顾盏乔受宠若惊：“是是么，其实我也觉得挺好的。” “你经常吃么？” “……不吃。” “那上次的芝士泡面是谁的？” “芝士是我们的，泡面是楼下我助理的。” “那样子挺好吃的。” “我助理想出来的。” 她一身运动装，莫父一声正装，两人在便利店的玻璃窗后面讨论着泡面，顾盏乔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个样子猎奇。 她低着头拨着饭，听见莫父说：“你不喜欢吃么？” 顾盏乔下意识连忙摇头：“不是的。” “那就是不饿咯？” “……倒也不是。” “那就是不喜欢我。” 顾盏乔先是一愣，然后大惊失色，摆手道：“绝对没有！” 她手上的筷子就这样飞了出去，落在了莫父的裤子上。 顾盏乔：“……” 如果地上有个洞的话，顾盏乔觉得自己绝对是会义无反顾地钻下去的。 沾了沙拉酱和照烧鸡排汁的筷子从熨烫地笔直笔挺的西装裤上滑落，留下一道深色的痕迹。 顾盏乔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她默默举起双手，把自己的脸捂了起来。 * 莫瞳瞳打开房门，听见外面有人在说话。 一个是顾盏乔的声音，另一个声音低哑，应该是个男人。 她愣了一下，披着大衣走到客厅，便看见顾盏乔和父亲坐在沙发上，竟然可称得上是谈笑风生。 顾盏乔正在说：“我完全不喜欢吃素，可是这样子比较健康才吃的，但是瞳瞳做菜做的特别好，我吃下去就一个‘好吃’的感觉……” 莫瞳瞳在拐角呆住，直到莫父的视线与她相接，她才开口道：“……爸？” 莫父照例冷漠脸：“为什么要用疑问语气。” “……因为不符合心理预期。” 场面有点冷。 顾盏乔连忙举手道：“我早上跑步的时候遇见莫叔叔的，他的裤子被我弄脏了，所以来换一条裤子。” 莫瞳瞳懂了，莫父向来随身携带更换衣物，弄脏了找个地方换一套就是了，只是这回找的地方是她家。 她便不再多说什么，只问：“那么你们吃过早饭了对么。” 顾盏乔与莫父面面相觑。 莫父冷静自然地说：“没有。” 看来是骗人的。 因为顾盏乔没有回复，莫瞳瞳这样想着。 不过反正材料都是那几样，一次性做多做少也没有区别，莫瞳瞳最后做了两份火腿蛋松饼和两份烤芝士吐司——反正不管爱不爱吃，总归是够吃。 然后她给自己和顾盏乔一人倒了一杯牛奶，给莫父捎了杯热水。 顾盏乔看看自己手里的牛奶又看看隔壁朴实的热水，觉得有点慌。 莫父似乎看出了顾盏乔的慌张，便说：“我不喝牛奶，一般只喝纯水。” 听到莫父说这句话，莫瞳瞳抬头看了他一眼。 她这一眼看似平平无奇，心里却吃惊极了。 这话听起来就仿佛是为了不令乔乔惊慌，所以解释一下似的。 不，实际上，无论怎么想，都确实是特意解释了一下没错。 这个认知令莫瞳瞳一瞬间大脑空白。 在这一刻之前，她从来没想过父亲居然会那么快同意——或者说承认这件事情。 她甚至不觉得这件事有一天能够发生。 她的目光凝滞在某个角度，掠过涂了清漆的桌面，落在被阳光覆盖的一段桌角。 然后她缓缓抬头，望向了莫父所在的位置。 她觉得对方也正看着她。 然而当她的目光转向那里的时候，对方只低头切着盘子里的松饼。 她想说些什么，话语在喉头滚动半晌，开口道：“那么，会去楼上住么？” 话来的突然，莫父却自然而谈的接口道：“等味道散散，这里真的挺不错，我很喜欢。” 莫瞳瞳喝了口牛奶。 她想：蒋艳告诉顾盏乔的或许没错，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最重要的，确实是时间。 而一直以来，不愿意付出时间的，又哪里只是父亲一个人呢。 97|96.95.94 “我觉得莫叔叔比我想象中好相处一点。看小说最新更新来乐文小说网,http://www.lwxsw.org/” 这一回，送了莫父下楼之后再回来的顾盏乔带着稍显松快的语调这样说着。 她长长的舒气，露出明媚的神色。 她继续问：“你和莫叔叔之间有什么问题呢？居然离家出走那么久，明明看上去相处的不错。” 听到这样的话，莫瞳瞳愣了一下。 她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这几次和莫父的相处，比起之前来确实能称得上不错。 特别是回忆一下过去她只要站在父亲面前就冷汗直冒说不出任何话的样子，简直就已经是另外一个人的表现。 她想，父亲一定也觉察到了这件事。 只是他向来不是那种会把所有事摊开来讲的人，因此只会在行动上做出表现。 就好比说，他开始尝试抽出时间来接近自己。 莫瞳瞳若有所思，不觉开口道：“我不确定，但是仅仅对离家出走的原因来讲的话，主要的应该是因为……” 名字在她口中停留了片刻，最后还是没有吐出，莫瞳瞳抿了抿干涩的嘴唇，低声道：“应该是因为……继母。” 顾盏乔意识到，一般人应该不会在日常用语中如此正式地使用“继母”这样的书面称呼。 莫瞳瞳深深呼吸：“杜医生说，是不良的依恋造成的成年障碍，因为曾经太过渴望，现在反而开始逃避——我在离家出走之前，最激烈的反应出现在继母面前。” “——我会无法控制的，歇斯底里，或者昏倒。” “歇斯底里？——什么样的？是我理解中的么？” “我想应该就是，一般不会有其他理解。” 顾盏乔不禁侧目。 她一边心疼，一边又相当好奇莫瞳瞳歇斯底里起来会是什么样子——难以从莫瞳瞳现在这副性冷淡的样子里想象她歇斯底里的模样。 就像是现在，虽然她说着应该是属于童年创伤的东西，却仍然挂着一张冷漠脸，像是说着和自己无关的事情。 顾盏乔犹豫再三，伸手抱了抱莫瞳瞳——她想虽然神色如常，莫瞳瞳是需要安慰的。 她用手拍着莫瞳瞳的后背，柔声道：“那就不见好啦。” “可是我刚刚决定去见见了。” “……” 莫瞳瞳回抱住了顾盏乔，将下巴抵在她的肩头：“我觉得现在的自己可能可以了，如果——只要你在我身边。” 听到这样的话，顾盏乔高兴起来。 每一次当她意识到莫瞳瞳需要自己，她就觉得对莫瞳瞳的爱就更多上一点，虽然本来就已经很多很多。 她连忙支持道：“好的，我陪你一起！” 暖融融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相拥的两人的身上。 透明的金色的光芒在边缘划下一圈柔和的光圈。 顾盏乔将头靠在莫瞳瞳的胸前，简直不愿意离开。 她就这样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睛，在温暖的体温和熟悉的香味中陷入全然的放松，然后—— 睡着了。 实际上，她在早上遇见莫父的时候，就已经困得不行了，能够撑到现在，靠的全部都是面对莫父的紧张感。 如今紧张感渐渐脱离，环境就如此美好，她自觉安全感十足，不知不觉便失去了意识。 莫瞳瞳在顾盏乔突然身体一歪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她是睡着了。 她先前只觉得怀中的躯体柔软馨香，想着对方不放手的话她也就这样抱着。 结果不一会儿对方身体一歪，她刚吃惊开口叫了句“乔乔”，便听见了规律的小小的鼾声。 莫瞳瞳：“……” 莫瞳瞳将顾盏乔先带到了沙发上。 顾盏乔抱着她的腰不愿意松开，在睡梦中自然而然地躺在了她的腿上。 莫瞳瞳戳了戳顾盏乔的脸颊，顾盏乔娇哼了一声，没有睁开眼睛。 ——真的是睡着了。 莫瞳瞳确定了。 她很快意识到顾盏乔以前并没有这种说睡着就睡着的毛病，这习惯看上去也不是一天就能直接养成的，那么不出意外的话，顾盏乔昨天晚上应该是没有睡。 好吧，这也能解释她为什么起的那么早了。 她捧着顾盏乔的脸仔细看着，倒也没有看出黑眼圈或者憔悴的痕迹，只发现她睡得够熟，这样都醒不过来。 嘴巴情不自禁地咧开，莫瞳瞳又忍不住露出一个笑来。 她捧着顾盏乔的脸庞，在她的唇上落下一个吻，然后把她背到了房间之中。 莫瞳瞳刚把顾盏乔扔在床上，门铃便响了起来。 莫瞳瞳开门看见了卢三宝。 卢三宝问：“乔乔还没起床么？” “刚睡下。” “嗯……嗯？” “昨天晚上好像没睡。” “这样啊……那下午得把她叫醒啊，有个杂志采访。” “嗯。” “到时候我再来吧。” 莫瞳瞳点头，看着卢三宝转身，正要关门，卢三宝突然开口道：“我能跟你说一件事情么。” 他背着身说着这句话，令莫瞳瞳愣了一下。 她一时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回话，应该就算说完这句话，卢三宝也没有回过身来。 短暂的沉默之后，莫瞳瞳开口道：“……那你进来？” 卢三宝便挂着满面春风的笑容转过身来。 莫瞳瞳：“……” 喝了三杯水以后，卢三宝才说出了他的来意。 “我们都觉得，乔乔需要一部好的作品来刷口碑。” “……我……们？” “我和乔乔。” “……” “说笑的，曹姐也表达过这样的意愿，当然你知道乔乔脱离星能后暂时还没有签约任何一个公司，因此在资源上十分有限。” “……我不知道。” “……”卢三宝用手按住了额头，“好吧我直说吧，我们想拍《梦里花青》。” “……我们？” “我和……一个导演。” 莫瞳瞳目光直视卢三宝，静默着不说话。 深黑的瞳仁像是一望无垠的夜空，令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卢三宝觉得自己开始冒冷汗了，他知道莫瞳瞳在等待着自己更明确具体的说明。 但是实际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说。 就算把所有的一切说出来，莫瞳瞳大概也只会觉得自己在做着一个遥不可及的白日梦，并且还要把顾盏乔拖下水那一种。 但是隐瞒应该更加没有好下场，他抹了把脸，开口道：“我在电影学院旁听的时候，认识一个好朋友，他很有才华，毕业影片入过电影节竞赛单元，但是因为题材问题——总之在技术和理念上他都是非常优秀的，只是没有什么好的机会……” 莫瞳瞳站起来问：“你要不要毛巾，你出了很多汗。” 卢三宝自己抽了几张纸巾，道：“抱歉。” “你想要乔乔出演你们的电影，而剧本是《梦里花青》？” “对，我们会重新开启乔乔的灵性，而只要是这样的基础，我们就不用担心票房……好吧，我们是这样想的。” 莫瞳瞳侧目而视：“想的倒挺美。” 卢三宝用双手盖住了脸。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这事不会成的。 莫瞳瞳从抽屉里拿了一张湿巾，递给了卢三宝，她突然想到什么，问：“你说的导演是谁？” 卢三宝拿湿巾擦了擦额头和脖子：“你可能不认识，叫常伟英。” 莫瞳瞳微微偏脸，令卢三宝看不见自己抽动的嘴角和眼角。 好吧，她早该知道事情就是可能那么凑巧的，又或者那会儿会聚集到顾盏乔身边的人，就那么几个。 卢三宝继续道：“不过除夕的前一天顾盏乔说了要和我们见一面的——虽然她自己可能不知道，但是那个时候你也可以见见他们。” 她可是已经知道的一清二楚。莫瞳瞳想。 她看着卢三宝，说：“我不懂电影。” “你会懂的。” “就算你这么说……” “文艺作品是想通的，甚至艺术也是想通的。” 莫瞳瞳并不觉得自己被卢三宝说服，但是她对这种争论不敢兴趣。 她移开目光，随意点了点头。 卢三宝明白更多的说服对莫瞳瞳来说都没有意义了，于是他起身离开。 待到门口的时候，莫瞳瞳突然问：“这件事曹姐知道么？” “……抱歉，我并没有说，我想我确实逾越了。” 莫瞳瞳拉着门把手，又问：“她有具体说过乔乔之后的安排么？” 卢三宝想了想：“她说如果乔乔要求就给她安排，不想干就休息，两个月之内尽量别再出大事。” 莫瞳瞳了然点头，关上房门。 曹佳轩不可能事事都知道，所以她不一定想到了卢三宝会有单独给顾盏乔拍电影的冲动。 但是她也可能早就猜到了，因为当她找来卢三宝的时候，就知道卢三宝对顾盏乔的狂热有多么强烈。 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人向她购买《梦里花青》的版权，值得肯定的是，卢三宝是第一个站在她面前说的人。 她若有所思，突然想到什么，回到房间打开电脑挂上q/q。 小号种菜姑娘。 讨论组里显示着这样的内容—— 最爱乔乔：失败了。 牡丹花下死：意料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这些天小天使们的地雷么么哒 (/^▽^)/ —— lulaisong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0-14 22:36:48 唯爱都灵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0-14 23:28:06 弥屹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0-14 23:39:59 wangu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0-15 00:16:29 一易弋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0-15 00:34:34 wangu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5-10-16 00:15:18 清水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5-10-16 00:24:08 A_C_少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0-16 08:28:50 大风一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0-16 12:34:56 lulaisong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0-16 14:41:12 阿诺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0-16 22:40:24 wangu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0-17 00:45:42 清水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5-10-17 18:31:49 lulaisong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0-17 22:00:11 lulaisong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0-18 22:04:49 wangu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0-18 22:20:39 大风一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0-18 22:50:12 Jing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0-19 06:26:44 wangu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0-19 22:55:50 lulaisong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0-20 21:10:58 wangu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0-20 23:02:28 大风一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0-21 16:50:52 wangu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0-21 21:18:29 lulaisong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0-21 21:25:56 lulaisong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0-21 21:26:11 阿诺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0-22 20:46:53 wangu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5-10-16 00:15:18 清水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5-10-16 00:24:08 A_C_少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0-16 08:28:50 大风一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0-16 12:34:56 lulaisong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0-16 14:41:12 阿诺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0-16 22:40:24 wangu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0-17 00:45:42 清水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5-10-17 18:31:49 lulaisong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0-17 22:00:11 lulaisong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0-18 22:04:49 wangu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0-18 22:20:39 大风一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0-18 22:50:12 Jing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0-19 06:26:44 wangu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0-19 22:55:50 lulaisong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0-20 21:10:58 wangu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0-20 23:02:28 大风一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0-21 16:50:52 wangu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0-21 21:18:29 lulaisong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0-21 21:25:56 lulaisong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0-21 21:26:11 阿诺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0-22 20:46:53 98|97.96.95.94 二月开始，顾盏乔陷入半宅状态。 她推掉了所有春节期间的活动，觉得自己既然算是一个有家室的人，所以应该好好过节(′▽`〃) 更何况，她相当期待着二月六号的见面。 “你应该最晚过去——不对，还是和我一起过去比较好，他们当然知道我和你是谁，但是在所有人到齐以后，他们就会问：‘为什么种菜姑娘还没有来呢？’，这个时候你表明身份，他们一定会吃惊地掉了下巴——光是想象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顾盏乔跃跃欲试，眯着眼露出猫一般狡黠的笑容。 莫瞳瞳不置可否。 顾盏乔说着说着又露出担忧的神色：“但是我们能表明自己的关系么？如果不能的话当天得摘掉戒指，然后不表现出太过亲密的样子才行。” 莫瞳瞳想了想：“他们好像都知道。” “为什么他们都会知道？”顾盏乔吃惊不已。 莫瞳瞳摇了摇头。 她觉得这件事最开始好像是芒果干说的，但是她并不了解芒果干是怎么确定这件事情的。 她和顾盏乔明明也没有在他面前做什么很亲密的举动。 “那……那到时候再说吧。” 这件事不了了之后，顾盏乔又开始准备那天应该穿的衣服。 在她在莫瞳瞳衣柜里看见了清一色一模一样的打底衫、大衣和羽绒服之后，她沉默地把门给关上了。 “怪不得，我总觉得你穿一模一样的衣服，原来不是错觉。” 莫瞳瞳觉得她在顾盏乔脸上看见了一片死灰一般的神色，她困惑道：“这样很方便啊。” 顾盏乔拍案而起，抓住了莫瞳瞳的手臂。 “你那天可是要惊艳四座的人，怎么可以穿成这样！走，我们去商场！” 莫瞳瞳：“……” 实不相瞒，莫瞳瞳长这么大，去商场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都是在小时候——说起来自从几个月前她发现食物也可以在网上买以后，连超市都不去了。 她勉强道：“我们可以在网上买。” “你不试一下衣服怎么知道合不合身。” “……那就都买下来。” “……” 顾盏乔被这土豪的作风惊得沉默了片刻。 然后她试探地问：“说起来我一直想知道，你的收入究竟是怎么样的？” 莫瞳瞳想了想：“我没有在注意，我只需要满足自己的生活就可以了，这得问一下我的理财师。” “你还有理财师？” “是的，因为我还有一些公司的分红，我自己不擅长进行某些运作。” “……公司？！”顾盏乔失声尖叫。 莫瞳瞳：“……怎么了？” 顾盏乔仿佛受到了惊吓，收回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我真傻，我早就应该问的，说起来莫叔叔看起来就像是企业家或者什么的，你原来不是靠稿费过活的么？” “额，可能还有版权什么的……不过你问的应该不是这个。” “你是富二代啊！” “标准意义上的话。” “那不标准的呢？” “……富几代？” “……” 就这么突然而然的，顾盏乔问出了莫瞳瞳的家世。 当然具体的情况也并没有搞得特别清楚，顾盏乔反复询问了好几次也没有搞懂里面的一些名词，但是她至少明白了，莫瞳瞳的生父生母都是来自于战前便存在的大家族之中，莫瞳瞳名下的企业是她的母亲留给她的，但是她不擅长管理，年龄也不够，因此最后负责管理这些公司的仍旧是莫父——找来的人，她拥有一些处理内部事务的权利比如一票否决权之类的，但是目前她还没有使用过。 “所以你自己并不清楚啊。” “我不是很喜欢。” 顾盏乔可以理解。 就莫瞳瞳以前那副样子，光是进公司大楼应该就昏倒在电梯里了。 不过想来那么多年来公司都没有令莫瞳瞳操一点心，那么看来问题不大——要不就是早就已经在莫瞳瞳不知道的时候破产了。 反正无论如何轮不到她操心。 顾盏乔敬佩地拍了拍莫瞳瞳的肩膀。 她以前以为世界上不存在那种视金钱如粪土的人，没想到就在自己的身边。 那么一来总感觉自己也被感染的高尚一点了呢。 她这么想着，看见莫瞳瞳把手机递过来，说：“我刚才问了一下，理财师说目前的情况是这样的。” 顾盏乔低头看了一眼。 “……” 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莫瞳瞳疑惑地戳了戳她的肩膀。 她觉得顾盏乔好像是石化了。 但是只是一条短信而已，难道里面有什么奇怪的内容么？ 她自己看了一眼，觉得和以前的例行汇报也没有什么区别，要说区别的话，制药公司市场份额上升了百分之四好像挺不错的。 顾盏乔一遍又一遍扫过上面的文字，然后闭上了眼睛。 她把手机按回主菜单塞回了莫瞳瞳的手里。 她重新睁开眼睛，带着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的表情自然地说：“网上的衣服很难判断好不好看的，走吧，我们去商场。” 莫瞳瞳：“……” 莫瞳瞳最后还是被顾盏乔拉了出去。 当对方哀求地看着自己，用盛着自己身影的眸子直直地凝视她，然后轻柔地说“你难道不愿意和我一起去商场么”的时候，莫瞳瞳觉得自己很难拒绝。 更何况顾盏乔半拉半哄把她骗上车以后，甚至自己占领了驾驶座，俨然就是不能回头的架势。 莫瞳瞳没有办法，只好由顾盏乔把自己带了出去。 顾盏乔上车开出小区后开始设置GPS，打开以后却傻了眼。 “为什么是英文的？” “……习惯了。” “那怎么弄。” 顾盏乔一边看着路况一边悬着手询问。 莫瞳瞳叹了口气，把她的手拉到一边，自己打开了地图。 “我们要去哪？” “最近的大型商场？” 莫瞳瞳皱着眉头在地图里选择了最近的商场。 GPS设备里吐出了机械化的英文。 顾盏乔：“……” 莫瞳瞳想了想道：“还是我来吧。” 莫名其妙的，顾盏乔觉得这件事堵上了自己的尊严。 她坚定地拒绝了莫瞳瞳的建议，认为就算英文的顶峰是中学时期，自己一定也至少能听懂行驶指导。 ……她错了。 在第四次莫瞳瞳告诉她她搞错了行驶方向之后，本来要去的商场已经在遥远的另一边，莫瞳瞳定位了另外一个。 顾盏乔将车停在了边上。 “算了，还是你来吧……” 下午五点半的时候，饥肠辘辘的顾盏乔和莫瞳瞳找到了一家商场。 商场位于郊区，因此显得冷冷清清，顾盏乔看着门口的指示牌，发现至少里面有她想要找的几个品牌。 她带着口罩墨镜和莫瞳瞳下车，却觉得以这儿的冷清程度，她搞不好都不需要这样全副武装。 因为是自己的错才来到这里，顾盏乔尴尬地说：“虽、虽然这里看上去马上就要倒闭了的样子，但是应该能买得到想要的东西的。” 莫瞳瞳看了看商场门口的标牌——好像有点眼熟。 不等她在眼熟眼熟，顾盏乔已经把她拉了进去。 莫瞳瞳本以为这样兴致盎然的顾盏乔是热衷于这件事情，没想到她只在每家店门口观望，就是不进去。 当她们从一楼“浏览”店铺名称到二楼以后，莫瞳瞳终于忍不住问：“就这样逛么？” “应该要进去吧。” “……” 顾盏乔的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却还是能够看出紧张的神色：“如果我进去了，导购员问我问题怎么办？” “……” “是不是应该试一下？试了是不是买了比较好？万一他们认出我们来的怎么办？” “……我们回家吧。” 顾盏乔：“……” 莫瞳瞳坐在商场的椅子上听着顾盏乔坦白。 “其实我也不怎么逛商场，以前都是曹姐替我决定应该穿什么的，要不就是代言厂商准备的衣服……可是我一直很想逛商场啊……” 莫瞳瞳静静看着顾盏乔双手交叉满脸落寞，觉得自己的心中似乎也感同身受地感受到了那种失望。 她微微拧眉，最后拉着顾盏乔站了起来。 “怎么了瞳瞳……” “进去吧。” 莫瞳瞳这样干净利落地说着，然后把顾盏乔拖进了最近地一家店铺之中。 …… 结果也并不是服装店（……）。 意外闯入甜品店的顾盏乔莫瞳瞳彼此紧紧搀扶着找了最角落的一个位置，然后看了看桌上的菜单。 还别说，真的饿了。 服务员已经紧随其后地走在了她们的身边。 顾盏乔觉得这可以理解——因为整个店只有她们一桌客人（……） 莫瞳瞳很快选择了封面第一页的推荐甜点，顾盏乔翻来覆去，犹豫甚久之后说：“那和她一样吧。”‘ 服务员：“刚才的小姐就是双人餐哦。” “……那就来一份。” “好的请稍等。” 服务员走后，顾盏乔拉下口罩略显忧心忡忡。 “等一下吃东西的时候肯定得摘了口罩，他们认出我们来了怎么办？” “签名？” “要求合照呢？” 莫瞳瞳探过身子把顾盏乔的口罩重新拉了上去。 顾盏乔：“……” 顾盏乔的担忧最后并没有成真。 大约两个小时之后，她们回到了停车场的车里。 “然而最后也并没有买衣服。”顾盏乔自我吐槽。 已经完全是夜晚了。 从车窗内向外望去，可以看见漫天的繁星，一直蔓延到远处的地平线上，像是奇幻故事里传说中的夜景。 虽然最后什么都没干成，至少看到了这样的景色，应该也足够了。顾盏乔想。 莫瞳瞳不知道顾盏乔在想什么。 她发动车子的时候看见顾盏乔望向车外的侧脸，脸颊上带着浅浅的笑容。 然后她看了眼车后座堆积如山的零食。 虽然最后只在进的第一家甜品店吃了甜品喝了饮料然后在六楼的超市买了零食这种展开非常奇怪，但是顾盏乔看上去是开心的，那就足够了。 她们驱车离开，再次路过大门。 虽然仍旧冷冷清清，大门上展示着商场名称的LED灯还是尽职尽责地闪烁着。 莫瞳瞳想起来了：“……虽然看上去要倒闭了，但好像是我名下产业的商场。” 顾盏乔：“……”她想静静。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她们在网上买了衣服。_(:3」∠)_ 大家好，明天又是一个周六，祝大家周末快乐！ 99|98.97.96.95.94 地方是卢三宝推荐的。 季瑜七拐八拐走进弄堂深处，到最后已经失去方向感，幸好手机gps还忠实地显示着她所在的地点，不然她简直觉得自己已经进入了异世界。 但是就算没有进入异世界，她也觉得踩着细高跟露着大腿的自己是个傻逼。 她用围巾把整张脸围起来，只露着一双眼睛问身边的常伟英：“为什么推荐这么一个地方，我都快要冻死了！” 常伟英目不斜视：“没人叫你穿那么少。” 季瑜蔑视地看着穿着一身崭新西装把手插在口袋里同样瑟瑟发抖的常伟英：“你为什么不在自己穿的多的时候嘲讽我？” 常伟英强装镇定：“你在说什么，我又不冷。” 季瑜冷笑一声，看着前面终于出现了短信中的立牌，进入古色古香的大门之后，终于来到了温暖的室内。 她和常伟英同时松了口气。 他们摘下手套，同时也不需要把围巾围的那么紧了。 报上包间名称后，他们迈上木质的楼梯走过有着年代感的走廊，来到了一个包间前面。 季瑜突然拉住了常伟英的手臂。 “我好紧张，怎么办。”她说。 常伟英没说话。 季瑜疑惑地抬起头来，便看见对方煞白着一张脸，已然是说不出话来。 季瑜：“……” 她无语地越过常伟英打开了包厢门，看见里面只有一个人在玩着手机，而且还是认识的。 “……芒果干你来的真早。” 封疆兴奋地抬起头来，高兴道：“你们终于来了。” 季瑜一边遗憾于还没有见到顾盏乔，一边又松了口气。 她把外套随手挂在椅子上，说：“作为一个富二代你来的还真早，一点架子都没有真的好么？” 她开着玩笑，又说：“准备好呆会儿要露出什么样吃惊的表情了么？” 封疆露出了奇怪的神色，他像是要站起来，又好像被谁制止了，于是屁股悬在位子上，有些尴尬地冲季瑜说：“我已经惊讶过了。” 与此同时，季瑜听见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你就是金戈铁马咯？” 甜美的嗓音带着慵懒的尾调，对方像是在冲你撒娇，又好像是没把你放在眼里。 季瑜只觉得整个人僵成了一座冰雕，只等着有人一榔头把她击成碎片。 而这一榔头也很快出现了。 略显低沉冷淡的嗓音随意道：“哦，他们也来了。” 虽然只在网上别人截的综艺片段里听过这个声音，季瑜还是一下子认出来，这是目童的声音。 幸福来的太突然，季瑜觉得自己有点缺氧。 她还是朝着封疆的方向，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应该不应该转身。 结果在门口比她僵的还厉害的常伟英的声音相当自如地响了起来：“天、天呐，乔乔？！” 他尽职尽责地表现了“发现群内网友是偶像”的激动震惊，季瑜却看见封疆单手盖住了眼睛和额头，一副不忍直视的样子。 ——是就好像看见了十年前已经过气的搞笑段子那样的尴尬神情。 季瑜心中有了某种不好的预感。 难道说、居然是、搞不好——顾盏乔知道他们早就知道她的身份这件事了？ 这件事带来的尴尬令她的紧张激动减缓了一些，她回过头去，然后还是愣住了。 虽然在视频和照片上已经看过很多遍，甚至也去参加过一些见面会远远地看过，但是当那个人真的近距离的、像是朋友一般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季瑜还是会忍不住惊叹于这被上天偏爱的面容和身材。 她控制着自己不至于张大嘴巴，磕磕绊绊地说：“乔……乔……不对、是、是顾姑娘——不对，顾小姐……” 在想要打自己一巴掌来令自己不至于继续这副蠢样的同时，季瑜又忍不住想：震惊需要装么？需要么？她是先知道都已经震惊成傻逼了好么! 她看见顾盏乔笑了起来，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水汪汪的眼睛里倒映着自己的身影还有后面的封疆。 这笑容几乎令季瑜心脏停摆，更别说对方还亲热地走上前来，软声道：“干嘛那么客气啊，叫我乔乔就可以了。” 天啊，她到底有没有化妆，看上去怎么一点痕迹都没有！人类的睫毛能有那么长么？！眼睛能那么亮么？！季瑜在心中嚎叫地同时，低头鞠躬道：“我叫季瑜，季节的季，周瑜的瑜。” “……哦……哦。”顾盏乔被这鞠躬给惊到了。 本来她还想着要怎么样报那被蒙在鼓里的仇，现在却觉得金戈铁马说不定是无辜的。 她完全一副“万万没想到”的样子啊。 顾盏乔回头看莫瞳瞳，见莫瞳瞳也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 这时候，一边的常伟英几步跨到季瑜身边，把季瑜拉起来了：“你鞠躬干什么？” 季瑜恍然大悟地直起身来，用双手蒙住了脸：“我……害羞。” 顾盏乔：“……” 事情根本没按照她的剧本来。 按照她原本的设想，自己应该在他们装作不知道猫咪物语就是顾盏乔的时候，冷艳高贵地说：“别装了，早就知道你们知道了。”然后在他们的尴尬震惊之中，洋洋得意地再说出莫瞳瞳的身份。 但是现在……现在……粉丝那么可爱让她怎么下得了手啊！ 她颓然地看着卢三宝招呼着众人到自己的位置，失去了把这个梗再提出来溜一圈的兴致。 算了，连卢三宝今天早上爆身份的时候都没有心虚的样子，看来所有人都已经心照不宣了。 顾盏乔觉得没甚滋味地撑着脸，看着大家在饭桌上寒暄。 常伟英：“好久没见了啊。” 卢三宝：“是啊你毕业以后就没见过，最近怎么样啊。” 常伟英：“还是不就是这样，贺岁档喜剧跑跑腿咯。” 季瑜：“你们是同学？” 卢三宝：“也不算吧，不过一起在同一个教室学习过。” 常伟英：“我们还是一起迷上的乔乔……” 突然意识到当事人就在场，话语骤然息声。 顾盏乔毫无一点点被提及的羞涩矜持，反而很感兴趣地追问道：“是为什么？那是很久以前了吧？” 卢三宝和常伟英面面相觑还没有说话，季瑜道：“是因为《浮尘》里的小女孩么？” 话语一出，顾盏乔愣住了。 常伟英笑道：“那个时候乔乔还是小孩子，说不定自己都不记得这部剧了。” 顾盏乔笑了笑，然而放在腿上的双手渐渐捏紧，并说不出话来，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为什么。 ——《浮尘》……小女孩…… 她的脑海中闪烁着这些字眼，然后渐渐浮现起漫天的尘沙，漏水的屋棚，干裂的土墙，还有仿佛永远不会放晴的天空…… “她知道什么是恨，她的眼睛里就写着这个字。” 有人指着她这样说。 思绪戛然而止，有人握住她的手，然后将她僵硬的手指轻轻掰开了。 常伟英正在说：“不过我没有想到你也会来呢目童老师，我们这儿可也有你的铁粉。” 莫瞳瞳在桌布下面拉着顾盏乔的手，不轻不重地握着。 同时她开口道：“我本来就应该来的。” 卢三宝微微挑眉，抬起头来。 大概是莫瞳瞳说话的语气太过于理所当然和不值一提，其他人倒没有产生什么联想，直到冷盘都上来了，季瑜终于开口问：“种菜姑娘还没来啊？” 她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拿起手机：“我再通知她一下吧。” 当她在手机q/q聊天框中按下“你到哪儿了”并发送的同时，她听见莫瞳瞳说—— “我已经来了啊。” 熟悉的震动，在莫瞳瞳手边的手机里响了起来。 “……” 现场陷入了令顾盏乔身心俱爽的寂静。 100|99.98.97.96.95.94 回想记忆中的种菜姑娘，依稀还能想起她是一个给人迷之安定感的人。看小说最新更新来乐文小说网,http://www.lwxsw.org/ 最开始，就是因为这样的迷之安定感，所有虽然她少有发言，却还是不知不觉把她当成了群里面重要的一份子。 在一片寂静之中，季瑜的脑海中划过了这些念头。 并非是没有设想过种菜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三十多岁，未婚，沉默寡言，某项事业的成功者……诸如此类，季瑜在毫无条件的情况下想象出了大概如此的形象，但是当对方真正的身份被揭露的时候，季瑜竟然也并不觉得有什么违和感。 就好比说，因为是目童大神，所有对所有事情都淡定如常，不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了么？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又想起来，他们在讨论组里曾经肆无忌惮地讨论过的话题—— 比如说，目童和顾盏乔是不是真的在一起啊，顾盏乔和蒋艳是不是也有一腿啊，顾盏乔是攻还是受啊……之类的。 季瑜偏过头用手盖住脸，在心里发出了悔恨的呻/吟。 她移动手的时候，手肘碰到了桌上的杯子，杯子倒下敲击盘子的声音总算打破了沉寂，在季瑜手忙脚乱地扶起杯子的时候，顾盏乔咳嗽了一下说：“咳咳，对哦，这件事，还没有告诉大家呢。” 她暗自得意，眯着眼睛露出笑容，又对卢三宝说：“对了，早上你跟我说的时候，我也没把这个消息告诉你——主要是事情太多，我忘记了。” ——真是如教科书般精准的小人得志的嘴脸啊！ 一时之间，在场除了顾盏乔和莫瞳瞳以外的人，都情不自禁地升起了这样的想法。 不过就算是小人得志，至少也是个令人赏心悦目的小人。 卢三宝抽了张纸巾擦了擦下巴上的汗水后说：“意外之喜。” 顾盏乔身心舒畅，站起来招呼众人：“来来来，喝点什么，要喝酒么？” 杯子被一个个倒满，尴尬的氛围终于渐渐褪去。 有了一点酒精的加持，众人聊/性溅起，说着这半年多以来发生的种种事情，竟发现有很多回忆可说。 卢三宝和常伟英更是久逢知己，喝着喝着甚至还哭了起来…… 季瑜在瞄着莫瞳瞳。 说起来，刚才被顾盏乔吸引全部注意力的时候，她还是被莫瞳瞳的身影晃花了一下眼。 而现在细细瞧去时，更加觉得黑色头发和白的皮肤形成如此鲜明的对比。就好像童话中所形容的白雪公主，肌肤洁白如雪、头发如檀木般黑——还有如同冰雪般冷凝端庄的气质。 她还应该涂上鲜红的唇膏。季瑜想。如果加上鲜红如血的嘴唇，那就完全是故事里的人物了。 她几乎看的有些无礼，莫瞳瞳抬起眼来。 在垂眼时纤长浓密如绸扇的睫毛收了起来，露出漆黑深邃的双眸，冷冷清清地向她投来了目光。 季瑜倒吸一口冷气，一边觉得自己应该打一下招呼，一边又说不出任何话来。 然后顾盏乔把头移到了她的边上。 她在季瑜耳边问：“你是在看瞳瞳么，金戈铁马——不对，季瑜。” 季瑜下意识摇头，摇了一会儿，又反应过来点头。 顾盏乔便笑起来拍着她的肩膀：“你好有趣啊。” 季瑜：“……” 顾盏乔又说：“我还记得我第一次碰上你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个直男/癌……唔，不过忘记是为什么了，结果你是卧底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这么说着身体前倾，几乎要倒在季瑜的身上。 季瑜目瞪口到，眼看着对方的脸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心惊胆战又暗自兴奋地等待着亲密的接触，顾盏乔身体一顿，往后移了回去。 莫瞳瞳拉着顾盏乔的大衣后领把她拉了回去。 她面无表情地看了看桌子上的饮料罐，皱眉道：“是含酒精饮料。” 她又面无表情地望向季瑜，点了点头。 季瑜不明所以，她呆呆回望，半晌，突然想到了什么。 难道说，是在打招呼？ 她福灵心至，抓起桌子上的杯子，对莫瞳瞳说：“大神，我敬你一杯，以前说的一些话，你可别当真。” 杯子里洁白的牛奶在她颤抖的手中不断摇晃，她后知后觉，不好意思道：“对不起，我不会喝酒。” 她话音刚落，手里的杯子就被换了一个。 “怎么能不会喝酒！敬酒敬酒，当然得是酒啊！” 常伟英挽着她的脖子，满脸酒意的笑的像个傻逼。 ——他到底喝了多少？ 季瑜还没想清楚这件事，另外一个同样醉的已经失去神智的人也走了过来，似乎想要也挽住她的脖子。 这一回她想都不想地躲开了。 卢三宝这个吨位要是压下来，基本要进医院了。 卢三宝被季瑜躲开，便倒在了她的椅子上。 季瑜手里捧着常伟英塞给她的一杯红酒，又望向了莫瞳瞳。 她还记得，她本来是要敬酒的。 然而莫瞳瞳现在一手搂着顾盏乔，另外一只手高举这一只酒杯不让顾盏乔碰到，俨然是腾不出手来。 环顾四周，卢三宝和常伟英在她的位子上耍酒疯，封疆倒在桌子上不省人事，整个饭局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只剩下了两个清醒的人——作为清醒的人之一的莫瞳瞳还腾不开手。 “这……这真是精彩……”季瑜掏出口袋里的手机，准备拍一张照片。 而就在这时，卢三宝突然从椅子上一跃而起，以不符合他身材的灵活动作跳到了莫瞳瞳和顾盏乔的面前。 顾盏乔被这动作很大的活物吸引，暂时将目光移开了莫瞳瞳手上的酒杯，歪着头疑惑地看着卢三宝。 下一秒，卢三宝坐在了地上。 “我们拍电影吧，拍电影吧！” 他像是要不到糖果的小孩子那样嚎啕大哭。 “我们的灵感之泉就在面前，这一定会是一部好电影啊，我明明知道的……” 顾盏乔先是愣住，然后从莫瞳瞳的怀抱里蹲下来，看着卢三宝说：“我也想拍好电影。” 常伟英像是得到了什么关键词，也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我们有好电影。” 顾盏乔举起了双手：“那拍啊！” 莫瞳瞳皱着眉头把顾盏乔拉了回来，按在了自己的椅子上。 顾盏乔被拉走，常伟英和卢三宝一起开始失声痛哭：“不要走啊，灵感之源，不要啊，求求你给我们灵感之源……” 莫瞳瞳：“……” 莫瞳瞳无语地看着两人趴倒在她脚下，大哭着拉她的裤腿。 她蹲下来想把两人拉起来，却被两人缠住了手臂，更加脱不开身。 莫瞳瞳正想着是不是要采取什么非常手段让两人失去行为能力，便听见她身后的顾盏乔尖叫了起来。 她说：“啊——！！！！！！！放开我的瞳瞳！！！” 她冲过来把卢三宝和常伟英推到一边，紧紧抱住了莫瞳瞳。 莫瞳瞳感觉到自己的脖子和头被什么火热的东西按住了。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顾盏乔控制住了自己的头，与此同时，顾盏乔的脸也越靠越近。 酒精的味道其实是蔓延在整个人房间里的，但是当顾盏乔的脸越靠越近的时候，她才意识到酒精可以浓郁到令她也觉得自己快要喝醉的程度。 太热了。 不管是吐出来的气息，还是按在脖子上的手掌。 过高的温度令她都忘记了自己身处什么样的环境，更何况顾盏乔确实是——吻住了她。 她觉得自己应该推开——却没有办法做到。 季瑜还拿着手机。 目前已经到了摄影模式。 这完全是无意识的，在卢三宝跳起来大喊着“灵感之源”的时候，她已经完全看呆了好么！！！ 但是更令她震惊的画面出现在了下一秒。 顾盏乔牢牢地捧住了莫瞳瞳的脸，然后亲了下去。 “……” 她维持着瞠目结舌的姿势，看着莫瞳瞳并没有闪避，接受了这一吻后，似乎反应过来情境不妥，拉下顾盏乔的手臂把她按在怀里，然后讲目光投向了她。 季瑜觉得这个先前打招呼的眼神不同，绝对可以称得上充满杀气。 她口干舌燥，无意识地把手里的红酒喝了下去。 苦涩的液体没有唤醒她的神智，酒杯和手机一起滚落在地。 她最后的念头是——咦，为什么房间是歪的呢？ 会面结束时，只剩下一地“横尸”。 莫瞳瞳先捡了季瑜的手机，看了下里面的内容，发给自己后删除，然后回到了自己的位子。 她抱着在怀中睡过去的顾盏乔玩着手机，眼看着时间到了深夜，也没人有醒来的迹象。 正当莫瞳瞳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卢三宝突然从地上坐了起来。 这诈尸般的场景吓了莫瞳瞳一跳，她还没来得及给出反应，就听卢三宝说了句“不好意思去一下卫生间”，便步履矫健地走了出去。 几分钟后，再回来的卢三宝简直让莫瞳瞳怀疑刚才他是在装醉。 他乐呵呵笑嘻嘻地走回包厢，说：“老板叫我们结账了，这里晚上不能留人，这些家伙，怎么办呢？” 莫瞳瞳：“……”她有了不好的预感。 作者有话要说：　　一百章！！！我本来想双更的，但是我不敢轻易许下诺言，果然，我的想法是明智的…… 101|100 “所以，要把他们都带回去么。 ”莫瞳瞳神情如同寒冬一般严酷。 “按照情况来讲是这样，你没有喝酒么？” 出于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情况的不好的预感，莫瞳瞳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是的，我没有喝酒。” 卢三宝笑起来，显然他醉意犹在，就算和莫瞳瞳说话也没有平时的拘束，显出几分潇洒不羁：“你在想什么，就算你想把他们全装回去，也办不到啊——我知道你的车型是什么样的。” 莫瞳瞳松了口气。 诚然她觉得自己不能够把这些人抛在这里，也确实对这样一些人要进她的车感到情不自禁地抵触。 卢三宝从封疆的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攥在自己手里说：“先叫一下代驾，然后把他们扶出去，可以住我那儿，反正我那儿空旷的很。” 莫瞳瞳眼神游离，目光从身边抱着她的手臂的顾盏乔转到最远处恭恭谨谨地趴着的封疆，觉得自己能够扶的人应该相当有限。 最后，莫瞳瞳也只能控制着还没有完全失去意识的顾盏乔不至于发酒疯，然后看着卢三宝和老板把所有人一个个背了下来。 顾盏乔抱着她的脖子撒娇，声音都仿佛带着波浪线：“瞳瞳~跟人家说话嘛~看看乔乔啊~” 莫瞳瞳用大衣盖住顾盏乔的头，然后用长围巾把顾盏乔整个上半身裹起来，令她不至于被冷风吹到。 顾盏乔并不是很配合，她带着哭腔挣扎：“很热啊，不要把我绑起来，我会听话的，不要把我绑起来……” “……”莫瞳瞳想不通顾盏乔到底是梦到了什么样的情节。 她稍稍松了下围巾，顾盏乔又点着脚尖贴到她的脸侧，呢喃道：“瞳瞳，看着我。” 莫瞳瞳转过头去看她，两人鼻尖相抵。 顾盏乔的睫毛几乎要扫到她的眼睑，带着浓重酒气和水果味道的气息萦绕在她的周围。 她抓住顾盏乔的肩膀，令她不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失态。 顾盏乔困惑地低喃：“我为什么不能靠近你？” 这声音带着低低的嘶哑，有一种令人心碎的脆弱。 然而下一秒，画风一边，顾盏乔又扭着腰撒娇道：“瞳瞳~要亲亲~乔乔要亲亲~~” 莫瞳瞳：“……” 卢三宝正巧走下来，他把坐在沙发上的三个人的脑袋摆正，沉着道：“我会当做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的。” 莫瞳瞳：“……” 莫瞳瞳负担了顾盏乔和季瑜，代驾则负责另外三人，众人到了小区门外，让保安帮忙将所有人扶到了卢三宝的房间。 卢三宝从箱子里拖出了席子和棉被铺在地上，算是做了个简易的床铺，把除了顾盏乔以外的所有人横七竖八放在了上面。 到季瑜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 毕竟是个女孩子，他把季瑜从封疆和常伟英中间拉出来，抱到了气垫床上。 至于顾盏乔嘛…… “你回去捯饬她咯，目童老师。” 莫瞳瞳点头，环顾了一下周围的情况后表示：“要是有什么问题的话就去楼上找我吧。” 卢三宝蹲在地上，没有回话。 顾盏乔出于半昏睡状态，嘟嘟囔囔地将头埋在莫瞳瞳的颈窝。 莫瞳瞳想着还要让顾盏乔回去休息，却也很在意卢三宝是怎么回事。 她想了想，忍不住问：“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 空旷的房间里回荡着几人叠加的呼吸声，封疆翻了个身，把腿压在了常伟英的肚子上。 常伟英便渐渐皱起眉头，到最后突然嚎叫了一句“卢米埃尔兄弟保佑！”，然后把封疆推开了。 卢三宝说：“傻逼啊，居然寻求卢米埃尔兄弟的保佑。” 他顿了一下，继续道：“他们又不保佑这方面的事情。” 莫瞳瞳：“……” 莫瞳瞳知道卢米埃尔兄弟是电影和电影放映机的发明人，但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还有保佑什么事情的功能。 卢三宝抬起头来，额头上叠起几层褶子：“如果某人在别人心目中伟大的某个程度，应该就可以成为信仰了吧。” 莫瞳瞳沉默不语，半晌点了点头。 卢三宝的目光像是望着她，又好像是透过她望向了虚空或者另一个世界：“我曾经以为我已经羞于谈梦想，直到遇到你我才发现，我只是因为长久没有碰到心中梦想的边缘，因此已经绝望。” “但是你——但是你让我看见了那个阶梯的形状。 我为这天等待了太久。” 寂静的昏暗之中，只有一盏黄色的老旧灯泡散发着光芒，那光芒甚至像心跳一般在不断地颤动。 众人的呼吸深深浅浅，像是起伏不定的浪潮，在静谧的无边无际的深夜之中，涌向脑海的深处。 莫瞳瞳看着卢三宝，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然而卢三宝似乎也没有想让她回复的意思。 对方的面孔上带上了淡淡的微笑，有一种奇异的神秘莫测。 然后他向后倒去，压在了常伟英的身上。 常伟英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蜷缩着换了个方向，皱着眉头在脱离卢三宝之后重新睡了过去。 就像是那诈尸般的突然清醒那样，卢三宝也似乎——仿佛——大概是突然又睡着了。 莫瞳瞳探过头去，看着卢三宝发出震天动地的鼾声，只觉得世界之大，果然是无奇不有。 她在原地呆了一会儿，确定没人再突然醒来之后，就把房间里的灯关了，扶着顾盏乔走了出去。 别人可以不管，但是顾盏乔的话，莫瞳瞳一定要帮她洗澡。 说起来，帮醉酒的顾盏乔洗澡不是第一次了。 将范围扩大的话，虽然没有醉酒，但帮顾盏乔洗澡也已经有好多次了。 莫瞳瞳本来觉得自己应该已经算这方面的熟练工，却没有想到，喝的不够醉的顾盏乔比醉的一塌糊涂的难收拾的多。 本来已经半是睡着的顾盏乔在进入浴缸水中的那一刻又渐渐醒了过来。 她半是迷茫半是亢奋地看着莫瞳瞳，那眼神令莫瞳瞳觉得自己好像是一块香气四溢的肉之类的。 更糟糕的是，对方神志不清，却口齿清晰。 “瞳瞳，你脱了我的衣服。” “……”莫瞳瞳在白茫茫地蒸汽中给顾盏乔洗着头发。 “你、你流氓。” “……”莫瞳瞳低斥，“别说话了。” 顾盏乔鼓起了脸，委屈道：“你凶我。” “……”虽然羞耻异常，莫瞳瞳低声道，“乖，别闹。” 顾盏乔抬眼看着莫瞳瞳，双眼闪闪发亮：“瞳瞳，你也把衣服脱了啊。” “……” “你脱了我的衣服，却不脱自己的，不公平。” 莫瞳瞳把想要站起来的顾盏乔按回水里。 放了浴盐的乳白色水池本来充满着能盖住顾盏乔全身的热水，但是顾盏乔在浴缸内挣扎，便难免春/光/乍/泄。 白皙和嫣红的对比那么强烈，令莫瞳瞳头脑停摆呼吸停滞。 她轻声在顾盏乔耳边说：“你喝醉了，乖一点。” 莫瞳瞳显然不知道，对一个醉鬼最不能说的就是“你喝醉了”。 顾盏乔瞪大眼睛，相当确定地说：“我当然没有喝醉。” 她的手臂从水中探出，抓住了莫瞳瞳的沾着泡沫的手腕：“我没有喝醉……我只是……我只是……” 她焦急地在脑海中搜寻着词汇，脸上露出一种带着焦虑的茫然，思索半天后缓缓道：“我有点难过。” 她的双眼渐渐聚焦，盯住了莫瞳瞳的面孔。 那眼神就想好是某个漩涡，将要把人吸到瞳孔之中。 “你不想摸摸我么？瞳瞳。” 她将莫瞳瞳的手拉入水中，在带着牛奶香味的温水中游移。 比最好的绸缎更加细腻的触感从指间短暂地划过，顾盏乔发出低低地呼声，然后抬着头望着莫瞳瞳露出害羞胆怯的神色。 “有点奇怪。”她说。 盘旋而上的蒸汽晕湿带着暗纹的浴帘，令上面的花纹更加清晰。 莫瞳瞳用一只手梳理着顾盏乔的头发，另一只手从对方的手臂轻移而上。 灯暖简直好像炙烤着肌肤，所有裸/露的部位都在发烫发热。 莫瞳瞳不确定从额头上滑落的，到底是凝结的水汽还是热/浪带来的汗水。 在封闭的室内所不断响起无法确定是属于谁的粗重的呼吸。 或许是属于两人。 向来如同浮木一般，没有着力点又随波逐流的渴望，突然变成了熊熊燃烧的火焰。 那火焰炙烤着内心，沸腾血液，带来蓬勃的蒸汽，与浴室内的水汽相互缠绕流连，令视线模糊起来…… 102|101.100 莫瞳瞳拾级而下，走到窗口向下望去，正好看见窗户外面路灯下只剩枝干的玉兰。 花叶掉光之后，孤零零只剩枝干，猝不及防望去时就像是张牙舞爪的怪物，形单影只的在寂寂深夜中孑然独立。 她默然走过窗口，走下阶梯来到卢三宝的房间门口，打开密码锁开了门。 窗口有人站着。 月华微弱的光芒照出了对方的身影，对方拿着的手机发出的光芒照在了她的脸上，于是莫瞳瞳认出来这是这一个房间中唯一的女性——喝了一杯酒就倒地的季瑜。 季瑜觉察到有人开门，回过头来，脸上还带着笑。 她看见莫瞳瞳，有些吃惊地挑眉，道：“大神，你还没睡啊。” 莫瞳瞳声音低沉带着微微的嘶哑：“觉得还是不太适合——只有你一个人在楼下，乔乔的房间空出来了，你可以去那里。” 她顿了一下，又补充：“不过我没想到你醒了。” 季瑜走到了莫瞳瞳的身边，她拿着手机给莫瞳瞳看手机上的内容：“我醉酒醒来后不大睡得着，你看，我在跟黑凤梨说今天发生的事。” “黑凤梨？”莫瞳瞳很快想起了当初在剧组看见的那个叫刘凯与的演员。 “嗯呢，他之前不是说进组了所以不能来了么，现在好像在等拍摄，西北室外——演员也很辛苦呢。” “是很辛苦。”莫瞳瞳想到什么，“他在拍《野望》？” 季瑜正准备向黑凤梨发送“你一定想不到种菜姑娘是谁”，听见莫瞳瞳的话，下意识又全部删掉了。 她问：“原来是《野望》啊。” 莫瞳瞳没有立刻确定，她拿出手机看了下《野望》目前公布的演员的名字，在果然看见了刘凯与的名字以后才点了点头：“是的，男三。”莫瞳瞳在心里想，这么说来，他转运了。 季瑜想的却和莫瞳瞳不一样，她一脸慎重道：“我们中是不是出了个叛徒。” 莫瞳瞳：“……” 时间已经是凌晨，莫瞳瞳其实没有季瑜那么亢奋。 更何况她刚才做了令她身心俱疲的事情，现在只希望能闭上眼睛睡一觉。 于是她说：“只是拍戏而已——对了，你拍的视频我删了，到时候剪一下再发给你们留作纪念。” 季瑜理解地点头，跟着莫瞳瞳出了卢三宝的门。 迈出大门的时候，季瑜想到了一件事情—— 乔乔的房间空出来了……那乔乔，睡哪？ 莫瞳瞳把顾盏乔抱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顾盏乔在浴缸里还在发疯，在她回来的现在已经把头埋在被窝里成大字型陷入沉眠之中。 莫瞳瞳叹着气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 说起来，现在想起刚才的氛围和感受，她还是忍不住脸色发红。 这大概是自己搜集的资料中表示情/欲/涌/动的象征。 莫瞳瞳还能想起当时的头脑空白和宛如被什么烟雾笼罩的感觉，简直变成了只有本能的野兽，在细嗅和啮噬自己嘴中的肉块。 但是就在这迷雾叠嶂之中，顾盏乔突然用力地捏住莫瞳瞳的脸说：“你不能这样做。” 莫瞳瞳：“……” 她从浴缸里站起来把水洒了莫瞳瞳一身。 “我妈妈跟我说，二十五岁之前不准谈恋爱。” “……你已经谈了很久了。” “我妈妈会回家，她看见了怎么办。” “……” 莫瞳瞳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把因为劈头盖脸地淋下来的水而导致挂在脸上的头发捋到脑后，拼尽全力地压制住了想把顾盏乔按在地上打一顿的冲动。 她冷静地、克制地说：“洗好澡就去睡觉。” 她把顾盏乔按回水里，令自己心无旁骛地像是在刷一个盘子，顾盏乔由此昏昏欲睡，又满口胡话。 “好痒……” “快放手我要报警了!” “我的家在小岗村……” “远处的青山上有云朵飘过。” “大家快跑，我要唱歌了！” 在顾盏乔马上就要唱歌的时候，莫瞳瞳用干毛巾和浴巾把她整个人包起来，扔在了床上。 幸好这个时候，顾盏乔大约闹了太久，也开始困了。 莫瞳瞳得以轻松地吹干了她的头发，把她塞进被窝，然后去做叫季瑜上来睡顾盏乔房间的事情。 如果在她离开之时，顾盏乔没有抓着她的手臂喃喃地说一句“不要离开我”的话，想必她在深夜去卢三宝的屋子的时候，能更平静一些。 她坐在床头把顾盏乔摆正，将对方脸上的头发都拨了开去。 并不是她在多余的担忧，顾盏乔确实皱着眉头，露出并不能称得上轻松愉悦的神色。 她微微蹙着眉头，光洁的额头上出现两个小小的褶皱。 莫瞳瞳伸手想把它们抚平，顾盏乔却露出了更加凄然的神情。 “你在做梦么？” 莫瞳瞳这样问，声音在房间内产生并不明显的回声。 她又问：“乔乔，你在梦见什么呢。” 黑夜之中，并没有人能够回应。 * 顾盏乔做了梦。 她确信自己做了梦。 但是在醒来的时候，她却完全没有了梦境的任何记忆，于是只能懵逼地举目四顾。 她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是莫瞳瞳的房间。 于是比梦境内容更重要的事情出现了——天啦撸她昨天难道是睡在莫瞳瞳的房间里么？ 那莫瞳瞳睡在哪？ 答案显而易见——莫瞳瞳不可能跟她来个换房play，所以一定是和她一起睡的。 她猛地从床上跃起，冲进厕所后又冲出房门，看见莫瞳瞳和季瑜坐在沙发上，惬意地喝着热果汁。 季瑜在看见她后连忙站了起来，说：“乔乔乔乔乔……你醒了啊。” 在偶像的房间里看见了刚刚起床的偶像，怎么办，感觉快要窒息了！ 顾盏乔呆了一下：“你怎么在这里？” 她对昨天晚上没有什么太清晰的回忆了，只记得他们在包厢里喝酒聊天，然后…… 她皱着眉头想了想，脸开始一寸寸泛红。 她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好像多了什么很不得了的东西。 那段记忆朦朦胧胧又断断续续，顾盏乔分不清楚是现实还是梦境。 她能想起不断响起的水流的声音，滚烫的呼吸，还有如羽毛般轻轻扫过的手指带来的直到心间的战栗…… 她将目光投向莫瞳瞳，看着莫瞳瞳一本正经冷静如常地替季瑜回答着她的问题：“昨天晚上最后只剩下我和卢三宝清醒了。” 她想了想，严谨地补充：“卢三宝应该只能算半个。” 顾盏乔觉得昨天晚上的重点一定不是这个。 但是——万一只是她在做春/梦怎么办？毕竟她可以确定她确实做了一个晚上的梦。 她犹豫迟疑，“哦”地点了点头，进房间刷牙洗脸去了。 莫瞳瞳便和正成西子捧心状的季瑜继续刚才的话题。 “我知道黑凤梨是谁，他是个勤勤恳恳的演员，能演《野望》的男三说不定是不错的机遇。” 诚然对顾盏乔和蒋艳这种一线大牌来说演一个导演无法确定黑幕重重的电影有很大的风险，但对于一个演了近十年龙套的人来说，任何可能的机会都是值得抓住的。 ——更何况是这种看上去简直一步登天的机会。 季瑜还沉浸在刚才看见顾盏乔起床装的花痴状态中，花痴的莫瞳瞳都莫名不满，皱着眉头咳嗽了一声。 季瑜惊醒过来，呆呆地望着莫瞳瞳——她不知道莫瞳瞳刚才说了什么。 “……我认为不用想太多。”莫瞳瞳精简了一下话语，提取了自己的中心思想。 季瑜便点头道：“是啊，我也觉得他是不错的人，感觉性子很直。” 她捧着果汁重新坐下来，再次点开莫瞳瞳已经剪辑好的视频。 卢三宝和常伟英抱着莫瞳瞳的腿大喊着：“灵感之泉，还我们灵感之泉……” 她笑了出来：“这真的可以分享到群里么，他们会不会来打我。” 莫瞳瞳没说话。 她想起卢三宝昨天在失去意识之前说的话，觉得心里有些沉重。 他们背负着自己或许无法理解的东西。 ……嗯……卢米埃尔兄弟之类的…… 她犹豫着要不要问季瑜一些问题，又觉得这些问题是不是没有必要。 更何况季瑜也不一定知道。 她在心里纠结犹豫翻来覆去思索了很久，直到顾盏乔再次出来都没有再说出一句话来。 顾盏乔扎着头发出来，爽朗地问季瑜：“季瑜，你和牡丹花下死关系很好哦。” 季瑜诚惶诚恐地回答：“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是邻居。” 顾盏乔挤了挤眼睛：“我知道了，青梅竹马。” “……实在觉得这么美好的词放在我们身上是侮辱了它。” “噗嗤。”顾盏乔抿着嘴漏出一声喷笑。 她喝了一杯热水，问莫瞳瞳：“早饭是什么？” “昨天喝了酒，所以是热粥。” 顾盏乔撅着嘴皱着鼻子：“不想喝粥。” 这么说着，却还是乖乖走向厨房，盛粥去了。 季瑜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只觉得两个人站在一个空间里的时候简直散发出一种光芒直要闪瞎她的眼睛。 她正默默啃着杯沿脑补着一些这样那样的事情，就听见莫瞳瞳说—— “常伟英，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要是有人决定打我我一定会哭给你们看(Ｔ▽Ｔ) 103|102 “是个，满死心眼的人吧。 ”季瑜这样说。 她提起常伟英的时候多少有一种对朋友的无奈亲密，但大约是因为问的人是莫瞳瞳，便还是客观地形容了一下。 “他父母都反对他读电影学院，但是他还是去了——一分钱都没问家里拿，说死了不出人头地绝不回家。” “最开始在一些低成本的鬼片啊屎尿屁戏剧里做摄影助理，后来是副导演，在后来自己拍一些网络剧或者电视剧——说是说的心比天高吧，但是其实也挺脚踏实地的。” “不过他应该算有天赋吧，学生时代的短片就得过国际奖项……” 莫瞳瞳听着这履历，觉得简直普通到耳熟能详的程度。 就仿佛所有有着艺术梦的年轻人都是这样子似的。 顾盏乔抱着碗回来，正巧听到了一段。 她说：“原来牡丹花下死是导演，怪不得觉得他对娱乐圈挺熟悉的。” 她想了想，颇有些残念道：“比我还熟悉。” 季瑜笑起来。 顾盏乔和她想象中的有些出入。 在她的想象中，顾盏乔是更娇气和傲慢一些的人。 她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忍受娇气和傲慢的准备，并安慰自己这也是她喜欢顾盏乔那么多年的萌点之一。 但是事实证明，没有她想象中的娇气和傲慢的顾盏乔，实在可爱极了。 * 因为车开到了熟悉的街区，王馥蔚在百忙之中抬头看了一眼。 然后她眨了眨眼睛，对司机说：“停一会儿，我有事。” 看上去还相当年轻的司机小哥愣了一下：“王小姐，这儿不能停车。” 王馥蔚边收拾东西便说：“你这不是停着么。” “……我只是堵车。” “那么你就开到能停车的地方去，直到我打你电话，ok？” 不等他回答，王馥蔚已经开了车门，穿过重重拥堵在一起的车辆，忽视掉此起彼伏冲着她来的喇叭声，轻巧地翻过了人行横道的栏杆，走到了还算得上熟悉的商务楼里。 杜颖的心理咨询室在八楼。 但是更吸引王馥蔚的，是在她叫司机停车的那一刹那，走进这幢大楼的一个身影。 王馥蔚敢用她的身高发誓，那个人一定是曹佳轩。 她走出电梯来到前台的，看上去又是一个崭新的助理的年轻小姐走上前来说：“不好意思小姐有预约么？” 王馥蔚把手指按在嘴唇上“嘘”了一声，然后用那张能够令人轻信的稚嫩脸庞笑着说：“我们是朋友——asurprise。” 曹佳轩正坐在杜颖舒适的病人专用沙发上按着太阳穴。 她将腿放在沙发扶手上翘着二郎腿说：“那么瞳瞳是被爱治愈了啊。” “……如果是调侃的话随你怎么说。” “是你跟我说——她可以结束咨询了。” “……我的原话不是这样的。” “我比较重视结果。” 杜颖叹了口气：“还不如说，你根本没有在听我的话吧。” 她从办公椅上站起来坐到曹佳轩的身边，用手指轻轻按着她的头皮：“你到底多久没睡了。” 曹佳轩摆了摆手：“我睡得挺好的，没有那么差。不过你可以按得在用力点……对，就是这样，很舒服——” 她话音刚落，咨询室的门被打了开来。 王馥蔚巧笑嫣然纯良无比：“你看吧，我说了那个不是病人，只不过，好像打扰到你们了？” 她这么说着，还是走了进来，顺便帮杜颖带上了门，把助理关在了外面。 她看着枕在杜颖大腿上的曹佳轩，看着杜颖插/在曹佳轩发丝间的手指，觉得自己的脑袋也在一抽一抽地疼。 不过话虽如此，她没有改变笑容，而是很自然地问：“哇哦，怎么说，你们复合了？” 杜颖翻了个白眼：“你又来我这儿发疯了。” 曹佳轩还闭着眼睛，不过她听出了王馥蔚的声音，她调侃道：“富贵，你怎么来了，抓奸么？” 王馥蔚提了提嘴角：“可不是么。” 她逼视着杜颖的面孔，很想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和她的渣男朋友分手。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自己问心有愧想得太多，她总觉得直接问好像显得有些碧池。 她舔了舔嘴唇走到两人前面，终于看见了曹佳轩的面孔。 虽然打着浓重的眼妆和粉底，却还是能看出对方的憔悴疲倦，头发已经长到披肩，凌乱地盖住了半张面孔。 王馥蔚很想把曹佳轩的头发撩开，为了抑制自己的这种冲动，把手捏起来伸进了大衣口袋。 她若无其事地问：“你不是在孟买么。” “早就回来了。” “结果就先来这儿了啊。”王馥蔚情不自禁地开口说道。 她敢确定她一点都不想说这话，因为这句话哪怕说的太平淡，都仿佛有一种陈年老醋味。 但是她当然没有资格吃醋，所以她补充了一句：“你有去看过你手下的那个小演员么。” “你和乔乔的关系已经好到要为她抱不平了么？” 王馥蔚揣摩了一下这句话，觉得这话的意思应该是没去看过。 她无法不承认自己确实为此吃醋了，但是从大学开始持续到现在的暗恋让她已经习惯了这种心塞的感觉，于是她只随意地继续问：“那接下来你要干什么，要休息一段时间么？” 曹佳轩说：“我大约会先回家。” 她又说：“说起来，今天不是除夕么？” * 忘记这件事的人不止王馥蔚。 顾盏乔也完全想不起这件事情。 直到季瑜和睡到中午才醒来的常伟英准备结伴回家，季瑜在告别时说了一句“除夕要开心哦”，顾盏乔才想了起来。 她一时有些发愣，不敢置信地说：“时间过得可真快。” 封疆吐槽：“别闹，我们定聚会日子的时候提过。” 顾盏乔皱着眉头：“是么，我忘记了。” 她偏过头看着封疆：“不过你怎么还没走。” “……作为偶像那么无情真的好么qaq。” 卢三宝正在看莫瞳瞳上传的经过剪辑的视频，顺便帮封疆解释了一下：“他回家也没人，准备跟我们一起过除夕了。” “我们不会包括了我和瞳瞳吧？” 卢三宝已经面无表情地看完了视频，他看上去丝毫不为视频里自己的离谱举动有所动容，听到顾盏乔地反问后，恍然大悟地想到：是了，顾盏乔估计更想和莫瞳瞳过二人世界。 他刚想表示自己和封疆绝对不会打扰，顾盏乔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顾盏乔在看见来电显示后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色。 来电者是“大魔王曹佳轩”，顾盏乔接起来以后，甚至因为太久没听到这个声音而产生了一种鼻酸感。 她说：“曹姐，你终于给我打电话了。” 声音又是委屈，又是亲近。 莫瞳瞳便偏头看了她一眼。 曹佳轩习以为常，直接表达了自己的意思：“我明天来看看你，叫上三宝一起。” 顾盏乔愣了一下：“你今天不来么？” 往年的除夕，曹姐一定会陪着自己。 现在想来，既然她是莫瞳瞳的姐姐，自然也有父母家庭，但是十数年来，所有的除夕她都没有孤单寂寞过。 放烟火也好，吃饺子也好，看春晚也好，过去的那么多年，陪伴自己的一直是曹佳轩。 她恍惚地头一回意识到这件事一般，因为曹佳轩透露了今年会有所改变的意思。 果然，曹佳轩低声道：“瞳瞳会陪着你。” 这么说完，又是干净利落地挂断了。 顾盏乔有种做梦的感觉。 她呆呆地对莫瞳瞳说：“曹姐要回来了。” 然后她又说：“曹姐今年不陪我过除夕了。” 莫瞳瞳抓住顾盏乔的手臂，然后往下移动握住了她的手。 她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看出来顾盏乔有些难过。 卢三宝和封疆还站在她们身边。 在听顾盏乔说曹佳轩要回来的时候，卢三宝开始紧张地翻手机上的日程和文件，大概是为曹佳轩可能会问的问题做准备。 而封疆一脸好奇地看着卢三宝的手机界面，一脸想问问题的跃跃欲试。 莫瞳瞳将嘴巴靠在了顾盏乔的耳边。 她压低声音，让声音随着喉咙的震颤只能另顾盏乔听见。 她说：“你有我了，我会陪着你。” 104|103 从石块堆砌而成的矮屋里出来之后，有一件事一直困扰着顾盏乔。 那就是为什么门口快要腐朽的门槛会这样高，高到就好像她变成了一个不到一米高的小朋友。 然后她想到，是的，她本来就是个小朋友。 她已经看见了自己的亲人——不是很确定，但或许是爸爸妈妈，因为她不自觉地热情的跑了过去。 她抱住对方的大腿，抬头仰望着对方因逆光而看不见的面孔。 她很想知道自己到底抱了一个怎么样的人。 她想说点什么，但是恍惚地意识到自己并不会说话，或者说说不出话来。 而宛如巨人一般的大人们，所说的话更仿佛是来自外星球的语言，明明全数传入耳中，却完全理解不了。 她有些恐慌地望向周围，觉得自己或许需要逃跑。 所以她跑起来了。 从高高的石墙墙根快步地跑过，跑到气喘吁吁，周围的景物陷入了混沌的朦胧，她在某一时刻抬起头来，被人抓住了胳膊。 于是她尖叫着睁开了眼睛。 莫瞳瞳眨着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单手抓住了她高高举起的胳膊。 “怎么了？”她问。 “你好像想打我——你是做恶梦了么。” “说不上是恶梦吧……” 梦境的内容在醒来后迅速地瓦解，最后只剩下零星的印象，顾盏乔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只想起不断变换的景色和不断奔跑的自己。 她觉察到自己还是气喘吁吁，甚至额头上都是冷汗。 “有人在追我——只是梦而已，不说这个了，已经到时间了么？” “十一点半，马上就要凌晨了——真的要去么？” “当然要去了。” 顾盏乔想，这可是我们的第一年。 要做的事是去本区域唯一允许放鞭炮的地方去放鞭炮。 约上卢三宝和封疆，四人迎着冷风到了河畔空旷处。 “明天真的不会有小报纸说《顾盏乔凌晨吃饱了没事干放鞭炮》之类的么？”封疆哆哆嗦嗦地说。 “他们会写的比你说的难听一百倍。”卢三宝看着依偎在一起的莫瞳瞳和顾盏乔，拨通了几个号码，“但是大家都是朋友，编造新闻能有什么好处。” 虽然很冷，但是既然是自己提出来的，顾盏乔还是强装着镇定。 虽然她开口的时候牙齿已经磕在一起不断打颤：“时间到了么。” “还有两分钟。” 莫瞳瞳抱着顾盏乔，将自己的手套摘了伸进顾盏乔的口袋想去握住她的手。 但是当她触及顾盏乔的手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比她的更冷一点…… 意识到这件事后，她正准备把手伸回来，顾盏乔却把她的手拉住了。 红色的绒线帽盖住了顾盏乔的大半个脑袋，她靠在莫瞳瞳身前抬起头来，琥珀一般都眸子透过被压在帽子下面的稀疏刘海，带着狡黠得意的微笑望向了莫瞳瞳，她说：“你的手比我冷，瞳瞳。” “……”莫瞳瞳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得意的。 不过当她感受到从手指传来的温度的时候，只觉得那暖意直达了心脏之中，随着心房的跳动瓦解掉所有的寒意。 她陷入这温柔的暖意之中，便顺从地点了点头。 时间到了。 顾盏乔从莫瞳瞳怀抱中一跃而起，去点那不长不短的引线。 她穿着红色羽绒服戴着红色的帽子，整个人就好像一团小小的火焰。 一根根引线带着滋滋的响声闪起火花，蔓延向河畔摆放在一起的烟花爆竹。 当烟花升空的时候，顾盏乔正好满脸笑容地扑向了莫瞳瞳的怀中。 她的眼睛闪闪发亮，令莫瞳瞳想起某一个夜晚，也是在这个湖畔，那个双眼闪闪发亮的顾盏乔。 她的血液又开始火热，心脏又开始剧烈跳动以至于鼓膜鼓动不已。 顾盏乔踮起脚尖，面孔无比地靠近。 她举起双手，触碰莫瞳瞳的脸颊，然后捂住了她的耳朵。 莫瞳瞳也连忙抬手捂住她的耳朵。 她在暗地里埋怨自己，认为自己陷入妄念，以至于想的没有顾盏乔周到。 炸裂的爆竹的声音因为手掌的阻拦而显得朦胧。 反而血液流动的声音像是奔涌的流水般在全身不断地回想。 莫瞳瞳看见顾盏乔张嘴大声地说话，声音在一片喧哗中断断续续。 但是她说了好几遍，令莫瞳瞳慢慢在脑海中拼凑除了她所说的话语—— 她说：“我喜欢你！瞳瞳，我好喜欢你！” 她这样说着说着，闭上了眼睛，像是在许下什么愿望一般虔诚地喃喃自语。 在升空的众多烟火带来的片刻光明之中，顾盏乔闭着眼睛的模样映在莫瞳瞳的眼中。 明明已经是足够熟悉的面孔，此刻上面的每一寸肌肤骨骼，却还是牵动她的每一次呼吸。 就好像她们已经血脉相连，就好像她们已经融入彼此的生命之中—— 或者这本就是事实。 她沉浸在顾盏乔的呼吸之中，就好像呼吸在挥发的酒精之中，情不自禁的微醺令她失去了持续思考的能力。 她只想到，这个人站在我的面前，而我爱她。 她低下头，将自己的嘴唇印在了对方的嘴唇之上。 并非不记得卢三宝和封疆就在旁边。 而是只因为此情此景，她想要这么做而已。 于是一切的柔软温热，酥/麻入骨，都是情之所至，理所当然。 …… 因为烟花燃烧告罄，想要报告一下，封疆正要高声呼叫顾盏乔。 卢三宝把正要回头的封疆拉了一个踉跄，按着他的脑袋让他望向了河面。 漆黑的河面闪动着烟火的光芒，就好像一条斑斓的彩衣。 他还没来得及问一句怎么了，便听见卢三宝深沉地叹着气说：“真想抽只烟啊……” 璀璨的斑斓火焰渐渐在天际化作虚无， 烟火的声音渐渐平息。 一年又过去了…… 105|104 顾盏乔因为莫瞳瞳突如其来的吻简直晕的七荤八素。 直到在十一楼告别卢三宝的时候，才回过神来。 因为她是有一件事情要宣布的。 她和卢三宝封疆一起走出停在十一楼的电梯，说：“接下来我们要准备电影。” 卢三宝被她吓得肥肉都颤了一下——他一点都不知道顾盏乔定下了一部电影：“什么？你什么时候决定了一部电影？” “今天下午。”顾盏乔说。 她看到了莫瞳瞳剪辑前的原片，除了自己最后做的那蠢事之外，也看见了常伟英和卢三宝一边哭一边笑着说要帮她拍电影的话。 他们说，自己是他们的灵感之源。 很多年前，在她拍第一部电影的时候，也有人说过这样类似的话。 但是最后的结果是，虽然票房大卖，主创人员却看着她失望地转身离开。 那个时候的顾盏乔，一点都不在乎这件事情。 她甚至能猜到对方为什么失望，无非是自己总是不配合拍摄，而且拍摄不认真罢了。 现在想来，顾盏乔有些愧疚。 她到底错过了多少机会，又伤了多少人的心呢？ 卢三宝似乎渐渐意识到了顾盏乔在说什么。 下午她根本没有出门，能决定什么其他电影，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和常伟英……的电影。 他瞪大了眼睛，被肥肉挤得看不见眼白的眼睛头一回分明地显现了出来：“你是说……” 顾盏乔笑着点头：“对啊，不是很好吗，你们都是我相信的人。” 卢三宝反而不可置信起来，这件事太突如其来又太不可思议，以至于他下意识先想到同意后会碰到的阻碍：“曹姐不会同意的——更何况，乔乔，你相信我们和相信我们的电影是两件事，如果最后我们搞砸了，你可是会被嘲笑的。” 顾盏乔撅起嘴巴：“你为什么要先去想搞砸的事情。” 卢三宝一脸正色：“因为我不希望你受到伤害。” 顾盏乔便笑起来：“你就抱着这样的心情，千万不能把它搞砸了。” 卢三宝几乎兴奋到不能自己，但是越过顾盏乔的肩膀看见站在她身后的莫瞳瞳之后，便很快有种被浇了一盆凉水的感觉。 莫瞳瞳紧紧皱着眉头，看上去可没有一点乐见其成的样子。 要知道，他们的剧本还指望着莫瞳瞳呢，实际上就算是他们也明白，这部电影能否成功的大部分基础，都在于莫瞳瞳愿不愿意拍《梦里花青》。 这个可谓令她一本封神，又从未将影视版权卖出的原作。 他想要和莫瞳瞳说些什么，莫瞳瞳已经抢先一步拉起顾盏乔的手腕，说：“这件事明天再说吧，明天姐也会过来，你们可以具体讨论一下。” 卢三宝自然能看出这就是莫瞳瞳不愿多谈的意思，便点了点头，告别后进了自己的家门。 而与莫瞳瞳独处的顾盏乔，便又想起了刚才的事情。 实际上，不只是刚才，还有昨天晚上不知是春/梦还是现实的绮丽缠绵。 顾盏乔想起来便是脸颊发烫，耳朵红的像马上要滴下血来。 但是她必须承认，从心底里来讲她爱死了这样的发展，她喜欢莫瞳瞳亲吻自己，喜欢莫瞳瞳气息和自己交缠，喜欢停留在莫瞳瞳的怀抱之中。 就好像现在她们道了晚安后各自回房，明明今天从事情上来讲已经圆满，她还是情不自禁的怅然若失，好像心中被挖掉了什么，有些空落落的。 顾盏乔看着换了新的一套的床铺，突然想到什么，转身出了自己的房间，打开了莫瞳瞳卧室的房门。 待打开了门以后，顾盏乔想起自己应该敲一下门，于是动作僵在原地，慢半拍地敲了下门板。 莫瞳瞳正准备换衣服，衬衫的扣子解了一半，便看见顾盏乔闯了进来。 她挑眉看着顾盏乔有些不自然地敲门，目光短暂地与自己相接，又很快移了开去。 莫瞳瞳一边继续换衣服，一边说：“如果你忘记敲门的话，就算了吧。” 她披上睡袍走近顾盏乔，问：“怎么了么？” 顾盏乔正在想，到底什么样的借口可以令她自然无比地提出和莫瞳瞳睡同一个房间的请求。 她想了想试探道：“瞳瞳，我昨天睡在你的房间，有没有很吵？” 莫瞳瞳摇了摇头：“没有。” 虽然洗澡的时候发了酒疯，发完以后倒是很快睡着了。 顾盏乔松了口气：“是吧，我也记得我睡觉挺安分的。” 莫瞳瞳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她半夜睡觉方向掉了个头的事情。 但她最后没说，是因为想到了顾盏乔想要表达的事情。 果然，顾盏乔将手背在身后，努力装作若无其事地说：“说起来，我也不是非要那么做，但是你知道，我最近一直做恶梦来着，如果可以的话，嗯……唔……你懂我的意思么？” 莫瞳瞳几乎要笑出来。 但是她突然想到昨天在浴室里发生的事情，肌肉又情不自禁地绷紧了。 她仍能想起那时的灯光，那时氤氲在空气之中的蒸汽，还有在水汽中光亮如锦缎般的肌肤和加重的喘息。 顾盏乔又是否记得这件事情呢。 莫瞳瞳观察着顾盏乔的神色，觉得她应该是没有印象。 如果她也记得的话，总应该像自己一样更加紧张几分。 彼此清醒地睡在一张床上和没有意识地睡在一张床上可是两件事情。 莫瞳瞳多少意识到了这点。 可是当她看着顾盏乔装作若无其事却又隐含着殷切的目光的时候，她便完全拒绝不了了。 她甚至觉得对顾盏乔说个“不”字都是在做错事。 于是虽然理智叫她拒绝，情感却好像直接越过了大脑的控制，让她看上去平静又自然地开口说：“要睡在我这儿么？当然可以。” 喜上眉梢的顾盏乔绝不会知道，说出“当然可以”后状似冷静如常的莫瞳瞳，心里有多么剧烈地纠结。 她多少觉得莫瞳瞳在卫生间的时间长了点，关灯上床后，又太过沉默。 顾盏乔先前已经睡了一觉，因此现在并不算太困。 她有心和莫瞳瞳说话，却又想着之前莫瞳瞳并没有睡，或许已经很困，因此在开口与不开口之中犹豫。 莫瞳瞳上床后的表现和她平常很多事情上一样，躺好后便是一动不动，不仅不翻身换姿势，似乎连呼吸声都没有。 顾盏乔在适应黑暗之后扒开被子望去，便看见身边鼓起一个端正均匀的茧子，只有几缕头发落在外面。 已经睡着了么？ 顾盏乔很想这样问问，但是如果因为这样把真的已经睡着了的莫瞳瞳吵醒了该怎么办呢？ 于是她趴在枕头上偏头看着莫瞳瞳的方向，觉得被被子包裹的莫瞳瞳显得可爱极了，就算她连脸都没有露出来。 夜色已深，房间一片静谧，顾盏乔只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她情不自禁地探出手去，摸了摸鼓起的被子。 被子下面传递出温暖的体温，伸手触及时便感受到轻微的起伏，就像安静入睡的小兽。 顾盏乔轻不可闻地在莫瞳瞳的枕头边说了一句：“晚安。” 然后她翻了个身，让自己陷入黑甜的的睡眠。 而一直睁着眼睛几乎麻掉了半边身子的莫瞳瞳，在顾盏乔的那声“晚安”后，也默默用口型说了句“晚安”，轻轻调整了一下姿势，闭上了眼睛。 入睡之前她想：这倒也没有她想象的艰难，甚至于，似乎令她更加心安。 于是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顾盏乔的脑袋拱在莫瞳瞳的怀中，毛茸茸的头发蹭在她的下巴上。 莫瞳瞳向来睁开眼睛便是清醒，看到此情此景，还是忍不住发愣。 顾盏乔踢了腿上的被子，把腿架在了她的腿上，双手则是环住她的腰际，像是只陷入沉睡的无尾熊。 莫瞳瞳便难得地不想立刻起床，将被子好好盖上后，抱着这团顾盏乔又发了好一会儿地呆。 直到在她按灭了闹钟之后，手机紧接着响了起来。 莫瞳瞳一边接通手机一边看顾盏乔有没有醒，见她只是呢喃了几声继续睡去，便松了口气。 而这个时候，对面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那么雷厉风行的习惯显然属于曹佳轩，莫瞳瞳后知后觉地想起曹佳轩电话里的话语：“我知道你七点的闹钟应该是醒了，我九点到让乔乔和卢三宝准备一下。” 莫瞳瞳看了看还睡得香甜的顾盏乔，觉得八点再叫她应该没什么问题。 手机里有一堆祝福新年的祝福短信，莫瞳瞳昨天没看，今天一一看来，挑选了几个人回复，待看到岳长岚的名字，手指还是忍不住僵了一下。 她突然意识到，自那天之后，她和岳长岚便没有过任何手段的联系。 直到今天，她看见这条简简单单的短信—— 岳长岚：新年快乐，祝身体健康开开心心。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看着这句话，只知道若是简单拆分一下，她又是开心又是惶恐，又是松了口气，又是心头一紧。 若说是百感交集，似乎又不尽然。 她忍不住想到，如果当初对顾盏乔的感情也只是自己单方面的诉求，又会是怎么样的情形。 越想越是恐慌，越想越是绝望，莫瞳瞳按住脖子，令自己脱离了这无端的妄想。 而回归现实之后，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何其幸运。 她亲吻顾盏乔的额头，露出柔和的微笑。 * 八点五十九分的时候，曹佳轩按响了莫瞳瞳家的门铃。 卢三宝也正好从楼下上来，看见曹佳轩，露出憨厚的笑容。 封疆在拐弯处偷偷探着头向上望向曹佳轩，想看看这个粉丝口中的铁血经纪人是一个什么模样。 在他的视线之中，穿着长黑大衣的御姐轻飘飘扫来一个眼神，令他连忙收回了脑袋，按着胸口深呼吸。 他不敢置信地想，见鬼了，这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居然真的有那种一个眼神就令人喘不过气来的那种人么。 他再探出头去的时候，曹佳轩已经和卢三宝一起进了房间。 曹佳轩一边脱了大衣一边问：“楼下那个小孩是谁，你的徒弟么？” 卢三宝摇头：“一个朋友而已。” “乔乔认识的那群之一？” “是的。” 曹佳轩便不再多问，抬头对正在倒水的莫瞳瞳说：“别瞎客气了，乔乔呢。” 莫瞳瞳沉默片刻，把只倒了半杯水的玻璃杯放在茶几上，镇静道：“好的，我去把她叫醒。” 曹佳轩：“……” 曹佳轩看着莫瞳瞳进了她自己的卧室，便知道比起莫瞳瞳对顾盏乔毫无原则毫无底线的宠爱之外，还有什么事情更值得她关注一下。 实际上，因为太震惊，她情不自禁地问卢三宝：“她们这样多久了？” 卢三宝以快要把脑浆摇出来一般的力度使劲摇着头：“这事我不知道。” 曹佳轩这时才想到，问卢三宝知不知道这件事，是她自己的失误。 卢三宝要是知道了，她才更应该担心一点。 她双手抱胸看着从莫瞳瞳的卧室里传出顾盏乔的尖叫，然后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便撒丫子从房间里跑了过来。 曹佳轩深深吸气，头一回觉得将顾盏乔交给瞳瞳是一个错误。 ……顾盏乔这是眼看着奔向了废人方向啊。 她看看顾盏乔又看看莫瞳瞳，只想冷笑着问一句：“当初洁癖到超脱世俗一般的人，到底是谁？是谁！？” 在顾盏乔稍作打理最后坐在她面前的时候，曹佳轩把该吐的槽都在心里吐掉了。 因此她得以专心致志地开始讨论今天让她那么早坐在这里的原因—— “所以说，电影是怎么回事？” …… 在卢三宝显然是做过准备的条理清晰地叙述之后，曹佳轩了解了情况。 她冷静地点头，指出了卢三宝话语中的要点：“投资暂且不说的话，你们的剧本是怎么回事？什么叫做理想状态中的剧本选择？” 卢三宝这会儿也顾不得尴尬了，直接说：“就是如果可能的话，首选是《梦里花青》。” 厨房里传来莫瞳瞳切菜的声音，嚓嚓嚓规律极了。 曹佳轩似笑非笑，眉尾上挑：“你这是有恃无恐啊。” 卢三宝不说话。 他无法否认自己心中确实有着“既然顾盏乔参演，目童怎么可能还不同意”的想法。 这想法令他明明知道过去十年里无数比他更有说服力的人都是铩羽而归，内心深处也认为自己胜券在握。 他抿着嘴唇，望着顾盏乔。 顾盏乔先是懵懂，最后却渐渐懂了。 她皱起眉头，问：“我们没有剧本么？” 卢三宝道：“我们有，但是那不如《梦里花青》。” 顾盏乔松了口气，她说：“有剧本就好了啊，如果瞳瞳不愿意的话，我们干嘛非得拍这个啊。” 厨房里的切菜声骤然停止。 莫瞳瞳拉开移门走了出来。 她带着比以往更为冷漠的神情，黑色的瞳仁里带着无机质的冷酷望着卢三宝，给他带来如同巨浪般的压力。 他僵着身子，听见莫瞳瞳说：“我不懂你们为什么都盯着那本书不放，但是如果希望我同意，就先给我看看，你们凭什么说能拍好。” 106|105 说了那样类似于狠话之后的下午，莫瞳瞳得到了一本笔记本和一本记满了笔记的《梦里花青》。 卢三宝交给她那本笔记本的时候简直好像在托付一个孩子，无端端有一种赵氏孤儿般的悲壮。 “一直以来，我们的心血想法，都在里面了——我知道自己自私又无耻，还是请您，给我们一个机会。” 敬语外加鞠躬惊的莫瞳瞳一愣一愣，顾盏乔也在一边目瞪口呆地看着卢三宝这样的反应，觉得这是个全然陌生的人设。 一直以来虽然恭谨内敛也一直给人游刃有余的印象，头一回看见他如此郑重其事。 顾盏乔将这件事和蒋艳说了起来。 大概因为涉及人和人际交往，就觉得蒋艳一定会有属于她老道的认识。 蒋艳在电话那头说：“乔乔……我服了你了。” “？为什么？” 蒋艳不是第一次得到这样的信任。 她经常被人信任，同一剧组里有后台的狂妄新人，已经摸爬滚打了许多年一直洁身自好的表演艺术家，总觉得成人世界肮脏又污浊的中二病小鬼……总之她总能知道，自己是被特别信任的那一个。 对于她本人来说，她大概地知道，这是因为她确实口风紧外加奉献精神十足的善解人意。 她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 但是对于和自身利益相关的事，不管是谁基本都会捂的严严实实。 顾盏乔却好像在说“今天天气为什么那么好啊”一样地说出来了。 基于对方是在求教，她还是先说了问题的可能答案。 “这件事他没有把握啊——如果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别人的身上，任谁都会小心翼翼的。” 顾盏乔似懂非懂，“哦”了一声。 蒋艳对这件事在意的百爪挠心，终于忍不住问：“你觉得莫老师答应的可能性大么？” 顾盏乔踱步走到过道，看着莫瞳瞳紧闭的房门，又走回客厅，说：“悬。” “这事我都知道，只有这本书版权十年没卖，估计有特殊意义。” 顾盏乔自己吐出“特殊意义”四个字，自己又先别扭起来了。 她一边很不希望自己是这种对伴侣的过去穷追不舍的人，一边却又不得不承认自己在意的不行。 蒋艳在电话那头说：“也不能确定就是这个原因，我倒觉得这本书的死忠粉丝都视影视化为洪水猛兽，不知道为什么有种迷之固执呢。” “是么。”顾盏乔对这倒不清楚了。 于是挂了电话以后，她私戳了芒果干。 封疆在中午终于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卢三宝家，现在正刚刚到自己家。 家里如他所料的一个人都没有，保姆看上去压抑着十足的不耐烦问他：“你怎么回来了。” 这个时候收到女神的信息简直宛如甘霖，他怀着虔诚的心打开，看见顾盏乔问—— 猫咪物语：你怎么看拍《梦里花青》这件事情。 芒果干：……这话说的，三宝哥和风流哥的命运之作，我肯定举双手双脚赞成。 猫咪物语：你是瞳瞳的粉丝么？ 芒果干：怎么不是？所以大神要是拒绝，我也举双手双脚赞成。 猫咪物语：…… 简直墙头草的以此为荣了。 顾盏乔都被他惊的无语了片刻。 猫咪物语：可是我听说，很多书粉都不希望《梦里花青》影视化啊。 芒果干：那是因为他们觉得没有演员能诠释。 芒果干：要是他们像我一样知道你演范琼伽，莫瞳瞳演花青，就会幸福地嚎叫起来了！ 猫咪物语：……你好像强加了什么设定…… 芒果干：大神都出版权了，为什么不能演花青啊[嚎啕大哭] 顾盏乔不理封疆了。 她发现这个人说的话没什么参考价值。 在通讯录翻找之后，顾盏乔眼前一亮，给谢方从发了短信—— 顾盏乔：为什么《梦里花青》一直不改影视？ 她等了几秒钟，果然看到谢方从很快回复了。 谢方从：你问我为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是瞳瞳自己的原因。 顾盏乔咬着嘴唇，不知为何，并没有意外。 谢方从的这句话打散了她心中残留的妄想，也令其他的问题全部偃旗息鼓了。 因为其他的问题，也都只有莫瞳瞳自己知道。 顾盏乔不知道她有没有对别人说过，她总归是一厢情愿地认为，既然没对自己说过，也一定没对别人说过。 她想了想，下了一个决定—— 就算中间睡死八百次！她也一定要看完《梦里花青》。 …… 莫瞳瞳合上笔记本的时候，发现天已经全黑了。 她吓了一跳，首先立马想到她还没做晚饭，顾盏乔不得饿了。 但是她困惑地想，为什么那么晚了顾盏乔没来催她一下。 她走出房间从卧室找到阳台，都没有看见顾盏乔的身影。 在阳台发了会呆，突然福灵心至，径直走到了书房。 顾盏乔果然在书房。 她抱着腿坐在窗前坐台上，整张脸上布满了泪水。 柔和的白光打在她的面孔和身体上，莫瞳瞳看见被她抱在胸前的《梦里花青》。 她想到范琼伽。 当她在这个角色身上注入生命的第一秒，她想象过眼前这个画面。 范琼伽哭泣的时候，就好像要消散在空气之中。 在她手上的笔记本的分镜画面里，不知道是卢三宝还是常伟英，将这个画面画成了窗户之前，迎风静静流泪。 窗户是内心的影射——他们在这里做了这样的注解。 在观看这本对《梦里花青》的分镜之前，莫瞳瞳几乎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写这本书时候的心情。 但是看完后，她居然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时候。 就好像她站在这里看见顾盏乔的时候，又以为自己看见了绝望挣扎的范琼伽，有以为看见了快要随风而散的花青。 顾盏乔听见了莫瞳瞳的脚步声，她抬起头来看着莫瞳瞳，用双手将眼泪抹掉了。 但是当她说话的时候，仍然带着明显的哭腔，她颤声说：“没人跟我说，这是个悲剧啊。” 莫瞳瞳走上前将她拥在怀中，然后用手帕擦掉她的眼泪：“不是悲剧啊。” “很明显是啊，花青不是消失了么。” “她本来又不是人……只是个想象而已。” 因为这句话，顾盏乔的呜咽在骤然停止之后，又立刻加重了。 她凄苦地抬起头来，眼眶发红，嘴唇颤抖：“那瞳瞳，你不会也是想象吧。” 莫瞳瞳：“……” 莫瞳瞳将手帕收回口袋，伸手捏了一下顾盏乔的脸。 “疼么？” 顾盏乔摇了摇头。 莫瞳瞳有些吃惊，加大了点力气。 “现在疼么？” 顾盏乔又摇了摇头。 莫瞳瞳收回手看了看指尖又看了看顾盏乔微微发红的脸颊，眯着眼干脆突然伸手用指节敲了一下顾盏乔的额头。 顾盏乔“嗷”地叫了一声，用双手把额头捂住了。 “现在疼了？” “疼。”声音沙哑颤抖，像小奶猫似的。 顾盏乔泪眼汪汪捂着头双眼向上望着她，莫瞳瞳便有些心疼起来，揉了揉她的脑袋之后说：“别想有的没的了，洗把脸，难道不饿么？” 她话音刚落，顾盏乔的肚子便咕噜噜叫了一下，身体力行地表示出——她确实是饿了。 莫瞳瞳去厨房煎了两块牛排，又煮了点意面。 出来的时候顾盏乔裹着毯子坐在沙发上，仍旧是在神游天外。 莫瞳瞳干脆把盘子端到她的面前，让她闻了闻香味。 顾盏乔终于回过了神，舔着嘴唇走到餐桌旁开始吃饭。 吃了一半，大概是满足了身体能量需求，又开始唉声叹气：“怎么会这样呢，以前他们跟我说，是暖心文的。” 莫瞳瞳点头：“不是悲剧，男主角和女主角在一起了。” 顾盏乔震惊极了：“男主角是谁？” 莫瞳瞳：“……” 莫瞳瞳在吃完饭后点开百度百科，让顾盏乔直观简洁地理解了一下《梦里花青》的人物关系。 ——范琼伽是一个知名的摄影师，没有人知道她的身边一直有一个幻想中的人一直陪伴着她，因为在她的眼中对方一直带着一只花青色的手镯，范便称呼她为花青，机缘巧合之下她与心理医生汪子期相遇，两人经过种种误会以后表白心意，汪子期却发现了范琼伽的问题…… 顾盏乔看了一半，表示——字太多，懒得看下去了。 她倔强地按下手机，说：“胡说八道，汪子期只是现实中花青的代替品而已。” 莫瞳瞳向来认为一个作品完结之后希望怎么理解便都由读者决定，因此听顾盏乔这么说，便道：“……如果你这么理解的话，也没有问题。” “所以你怎么能把花青写死！” “……” “说起来我又想起一件事，当初我求你别把远悦写死的时候——他当天就死了！” “……” “我不管，我要看另一种结局！” “……” 莫瞳瞳按住顾盏乔的肩膀，带着冷峻的表情装作她没有在转移话题：“我们去一下楼下吧，我有话要对卢三宝说。” 莫瞳瞳把分镜笔记本和写了笔记的书都交还给了卢三宝。 卢三宝汗如雨下，不知道沉默着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莫瞳瞳是什么意思。 莫瞳瞳上下扫视卢三宝，直看的对方面色苍白之后，开口道：“分镜和成片不一样，我要看你们以前的作品。” 卢三宝几乎已经快要绝望，听莫瞳瞳这么说，倒吸了一口冷气，一瞬间眼泪都要下来了。 他连连点头，说：“好的好的，明天之前一定发到你的邮箱。” 显然这事基本算定了。 卢三宝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他迫不及待的在莫瞳瞳离开之后打通了常伟英的电话。 这导致顾盏乔回去之后收到了来自常伟英封疆和季瑜的问候，一时之间也没有空追着叫莫瞳瞳改结局了。 直到熄灯睡觉，顾盏乔又爬进莫瞳瞳的被窝，握住莫瞳瞳手掌，食指紧扣。 她说：“你以前，为什么不希望拍摄《梦里花青》呢？” 她想，或许这个问题的回答，包含着比她想象中更多的东西。 她听见莫瞳瞳在她耳边缓缓地呼吸，然后轻柔开口道：“对不起，现在才告诉你这些事情。” “很早以前我就想说，只是觉得这事冗长无趣，或许不知道更好，但是现在想想，可能还是我自己在逃避而已……” 107|106 莫瞳瞳长到五岁的时候，第一回知道原来屋子外面还有很大的一个世界。 她因为偶然的无人照看走出房间，看见了一扇忘记关上的窗户。 外面是碧绿的草坪和灌木，色彩浓烈到令她目眩神迷。 “我不能出去看看么。”她或许这样问过。 但是每回母亲都会用惊恐地目光看着她，告诉她外面的世界有多么危险。 “别去相信他们说的话，他们都想害你。” 莫瞳瞳还不能理解这样的话语的意思，于是她只能抬起头来，困惑地回望。 “他们会把你抓走，把你的四肢切开，把你的内脏泡在福尔马林里。” 有时候，说法会变一下—— “我也想逃出去，可是我们是被关在这里的，一旦出了大门，就会有人冲出来打我们，如果被抓回来，就只能被关在连电灯和书籍都没有的地方了。” 年幼的莫瞳瞳还无法分辨谎言和真实。 她被母亲构筑出来的世界吓得够呛，更何况为了增加说服力，母亲还会割伤自己的手臂或捶打自己的脑袋。 每当这个时候，佣人们会围在一边不断劝说，而这却只会令母亲更加战战兢兢，陷入自己正在被伤害的妄想无法自拔。 而她那个时候或许忘记了怀中还有个孩子，莫瞳瞳的幼年便难免伴随着疼痛和窒息。 “被害妄想症，是妄想症中最常见的一种。” “后来杜医生跟我说，有的时候，精神障碍地发生几乎是不可控制的，也就是说，病人可能毫无预兆地就进入了妄想的境地，并无法自拔。” “我过去时常陷入某种我自己也变成这样的恐慌之中，特别是当我知道这种状况的遗传概率很大的时候……”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陷入沉默。 因为她没有说出的还有，图书馆的存在也令她时常认为自己其实在妄想之中。 这毫无疑问的是不科学的，虽然它的存在伴随了自己那么多年，已经到了自然而然到能忽视它的程度。 她常有种想法，或许她真的在妄想之中，而脑内图书馆中所展现的世界才是她真正存在的世界，而眼前的世界只是逃避的场所而已。 也许她早就已经精神分裂，现在控制着她的身躯的，是另外一个人。 那个人完整自己的所有想象，就像范琼伽。 她不知道这件事情该怎么诉说，因为图书馆的事说起来太过荒诞，若是宣之于口，连她自己都会开始怀疑。 那个时候，顾盏乔也许会觉得自己真的有妄想症。 她这样担忧着，又开始想，如果真的是妄想症，难道自己又能这样拖累着顾盏乔么，自己难道不应该，快点放手才对么？ 是的，我应该快点放手才对，不然顾盏乔也只会像父亲一样…… 莫瞳瞳看见了图书馆，她的意识不断漂移，停在一排书架之前。 上面的标号是年份——那是她记录在心里的日记本。 她看见某一页翻开，上面是仍显稚嫩的字体——我应该独自一人。剩下的路，要一个人走下去。 顾盏乔本来静静地听着莫瞳瞳说话。 她说的话太令人心疼，令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当莫瞳瞳陷入沉默，她以为对方只是在整理情绪，直到十指紧扣的那只手开始颤抖，她才惊觉有什么不对劲。 “瞳瞳？瞳瞳？你怎么了？” 莫瞳瞳没有回话，顾盏乔连忙起身打开了房间里的灯，低头看见躺在身边的莫瞳瞳满头冷汗，面色苍白如纸。 灯光的突然亮起令她猛地战栗了一下，然后便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颤声道：“把灯关掉！把灯关掉好么？” 顾盏乔下意识关了灯，然后捏紧了变得空落落的手指。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她觉察到莫瞳瞳的不对劲，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然后，在黑暗之中，她听见低声的呜咽。 莫瞳瞳低声自语：“我快要疯了。” 下一秒，莫瞳瞳从床上直起了身子。 她翻身下床，摸索着要绕过床铺走向门口。 微弱的灯光之中顾盏乔只看见模糊的黑影，心中却有种不妙的念头，告诉她如果今天让莫瞳瞳离开，她们的未来就会消失不见。 她从床头越到床尾，然后紧紧勾住了正好走到那里的莫瞳瞳的脖子。 “你看看我瞳瞳，我是顾盏乔，你不能把我丢在一边。” 顾盏乔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坚强一点才对，但是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落下来了。 她委屈地说不出话来，只不断地想着，明明说好了，会一直在我的身边。 她感受她莫瞳瞳微微一愣后就开始挣扎，名为理智的神经就在她脑海中崩断了。 她捧住莫瞳瞳的脸颊，将自己的唇印在了她的脸上。 黑暗之中她缓缓移动，最后终于触碰到莫瞳瞳的嘴/唇，张开嘴巴咬住对方的唇/瓣。 微微的刺痛令莫瞳瞳稍稍清醒，她在黑暗之中睁大眼睛，混沌的大脑还没来得及处理这个信息。 但是外界的声音终于从耳朵传入了大脑，她听见带着哭声的喘/息，带着莫名孤注一掷的坚韧。 对方的身体正紧紧贴近着自己，胸膛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柔软的丰/腴和纤细的骨骼一起被手指感知，萦绕在鼻腔之中的气息逐渐浓郁，像是致幻剂一般令人迷失在躁动与眩晕之中。 亲吻所点燃的火焰终于熊熊燃烧，莫瞳瞳无法控制地将柔软的躯体压迫在床铺之上，在唇齿分离之后在对方耳边吐出已经充斥了整个大脑的名字。 “乔乔，顾盏乔。” 火热的吐息从脖子蔓延到胸/脯。 每一寸肌肤都开始发麻发烫，就好像它知道它即将迎来什么，又好像通过这在提醒着什么。 衣服被缓缓解开，因为在黑暗之中，难免显得没有往常灵活，然而每一次触碰都会点燃一小簇火苗，这笨拙便成了一种轻挠心肺的折磨。 带着痛苦和欢/愉的闷哼在房间之中回荡，暧昧的水汽变成凝结在肌肤之上的汗珠，令手掌划过之处，变作滑腻的锦缎。 陌生的悸动令肌肉都不受控制，顾盏乔紧紧抱住莫瞳瞳，像是在激流中抱住浮木。 她的身体已经沉入了水中，哪怕睁开眼睛，也只能看见模糊的虚影，但是莫瞳瞳的模样早已刻骨铭心，因此她知道抓着她控制她的人是什么模样。 她在颤抖，在哭泣，在因为突如其来的冲击而摇晃不定。 脚尖忍不住绷紧，她的手指陷入柔软的棉被。 她感受到脑海中闪过一片光怪陆离，唯一清晰的是莫瞳瞳的身影。 于是她举起手抓住对方的脊背，手指从细嫩紧实的皮/肉之上划过，以此来令自己冷静……或者更加疯狂。 …… 我只愿坚定不移地以头枕在爱人酥/软的胸/脯上， 永远感到它舒缓的降落、升起； 而醒来，在心里充满甜蜜的激荡，不断、不断听着她细腻的呼吸， 就这样活着——或昏迷地死去。 莫瞳瞳想到这样一句诗。 她很想全然放松地枕在酥/软的胸/脯之上，不过有未免担心自己的头太重压坏了顾盏乔，因此使着力气不将重量全部让顾盏乔承担——有点累的一个姿势。 不过她还是希望能贴在顾盏乔的胸口，感受她手软的手指划过她的耳畔，整理她的发丝。 长久地寂静之后，她听见顾盏乔软声问：“瞳瞳，你更好受些了么。” 莫瞳瞳在顾盏乔怀中点头，低声道：“你怎么样。” 顾盏乔没说话，莫瞳瞳感觉到黑暗之中，顾盏乔悉悉索索了一阵，然后一个枕头猛地打了一下她的头。 莫瞳瞳被打的有点发懵，没来得及说话，便听见顾盏乔说：“别问我这种问题啊！” 莫瞳瞳：“……” 两人浑身是汗，莫瞳瞳躺了一会儿，问：“要不要去洗澡。” 这么问着，就准备去开灯。 然后她的头又被枕头打了一下。 顾盏乔带着些微的沙哑高声道：“不许开灯！” 她还觉得浑身酸/软发烫，并且不希望自己这样子被莫瞳瞳看在眼里。 她翻了个身钻进莫瞳瞳的怀中，说：“那你之前不愿意拍《梦里花青》的原因，是因为它写的是你自己么？” 莫瞳瞳再想这个问题的时候，大概是因为没有先前悲观，觉得思路不至于奔死胡同了。 “我倒不觉得是我自己，但是确实有许多设定与自己相关，因此会在意一些。” “就好像我本来以为，我迟早会精神分裂的。” 她说完这句话后顾盏乔长久没有回应，她以为是吓到了顾盏乔，刚想说话，顾盏乔便说：“就像范琼伽一样么？好酷炫哦。” 莫瞳瞳：“……” “精神分裂的人真的那么神奇么？” “额，倒也不能说神奇，我看的书上说每个患者平均有十三种人格交替，而且情况非常复杂……” “这是怎么区分出来的？” “这出自心理医生的判断了，但是因为这往往也依存于患者自己的叙述，因此有时很难界定……” 莫名变成精神分析课堂的一阵子之后，顾盏乔打了个哈欠。 “困了就睡吧。”莫瞳瞳说。 “可是我不想睡觉。”顾盏乔低声喃喃，“如果我睡着了你又变成刚才那样怎么办？你看上去毫不犹豫地要把我抛下了。” 莫瞳瞳自责不已：“对不起，我只是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 “我担心我会遗传到……那方面的精神障碍。” 顾盏乔沉默了一阵，然后抽着鼻子说：“我好可怜。” “欸？” “你是不是因为觉得我不聪明，才单方面做出这样的决定。” “……” “我可能不值得你跟我商量一下……” “对不起……” “不过这是我的原因，因为我不够聪明嘛。” “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是么？我觉得卡可以理解来着。” “我错了……” 在得到反复承诺之后，顾盏乔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将莫瞳瞳的一直手臂抱在自己的怀里，心满意足地舒了口气。 她觉得她又和莫瞳瞳更加靠近了。 于是她的心，也更加的安定。 108|107 顾盏乔不知道自己何时睡去，只知道某一时刻闭上眼睛之后，再睁开眼睛，似乎已经清醒了。 身体微显酸软，却又异常满足。 她没有感受到莫瞳瞳在她的身侧，翻身之后，便看见莫瞳瞳坐在一边的电脑桌上，因为没有拉开窗帘，房间昏暗朦胧，唯有电脑的柔和光芒洒在莫瞳瞳的脸上。 她将脸庞枕在被子上看着专心致志的莫瞳瞳，对方面无表情，睫毛的影子盖住眼睑，显得整个人深邃又神秘。 她专注于某样事情的样子有种令人屏住呼吸的魅力，顾盏乔情不自禁地开始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莫瞳瞳稍稍舒活了一下筋骨，然后回过头来。 两人的目光不期然相遇，总觉得仿佛多了一些从前没有的东西。 好像是因为在眼眸中莹润的水光，又或许是在更加贴近之后产生的某种默契。 甚至连以往的些微尴尬都消失不见，顾盏乔望着莫瞳瞳发呆，而莫瞳瞳望着顾盏乔，觉得看着她生命中最亲密的那个人。 好半天之后，顾盏乔有点害羞地移开了目光。 因为她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了——她万万没想到莫瞳瞳平常一副冰清玉洁性冷淡的模样，原来真上手的时候连点犹豫疑问都没有的。 莫瞳瞳见顾盏乔躲开目光，有些不明所以然的失落。 伴随失落的还有紧张和手足无措。 她发觉自己很想伸手抱住顾盏乔，亲亲她或者揉揉她，她散发着一种无与伦比的吸引力，令她的自制力开始渐渐失控。 为了令自己转移注意力忘记这种失控，莫瞳瞳说：“要洗澡么，我去帮你放热水。” 顾盏乔裹着被子点头，将半张脸埋在柔软的鹅绒被之中——她多少觉得莫瞳瞳的目光令她感到害羞。 莫瞳瞳进了卫生间放了热水出来，等了一会儿说：“应该好了。” 她看着顾盏乔，目光灼灼。 顾盏乔本来觉得自己可以直接下床，在如此目光下也只觉得自己是砧板上待宰的羔羊，身上一阵阵起鸡皮疙瘩。 她忍不住问：“你是一只盯着我看么。” 莫瞳瞳说：“是啊。” 顾盏乔的脸一阵站泛红，她有心叫莫瞳瞳转过身去，又总仿佛觉得这样会堕了自己的气势，因此不愿意这样说。 莫瞳瞳如此理所当然，那自己当然也要理所当然气势如虹些才行。 于是短暂的犹豫之后，她大无畏地掀开被子，不顾自己浑身泛红，盯着强大的心里压力神色如常地赤/条条走去洗澡。 下一秒她陷入在了某个温暖的怀抱之中，手臂连着身体被紧紧箍住了。 她陷入在一片馨香之中，又是头晕脑胀，又是浑身发软，昨天的回忆又不断袭来了。 顺便想起来的还有聚会那一天洗澡时的，她已经确定，那天一定不是在做梦，莫瞳瞳绝对对她做了些什么。 莫瞳瞳抱着她没有说话，只深深凝视她，然后亲吻她的脸颊和嘴唇。 如此一来，整个人便又是放松，又是满足了。 * 卢三宝一夜没睡好。 半夜迷迷糊糊的眼前黑了一下，恍惚地似乎是做了个噩梦，满头大汗地醒来的时候，天便已经亮了。 他拿起手机看，见没有短信也没有电话，又不死心地登陆qq——qq上倒是有消息，常伟英比他还急，从凌晨开始问“大神有没有回复？” 其他便是些顾盏乔工作上的事情，卢三宝耐着性子看下来，觉得这些工作和自己的电影比起来全是垃圾。 ——唉……所以目童老师到底有没有看完他们的资料啊…… 莫瞳瞳还真没看完。 寻常她也不是什么工作狂魔，只是以前确实没什么事情做，在加上手速也快，因此给了人高产的错觉。 实际上要是她碰上事情，就绝对会把工作的事情放到一边。 比如说，给顾盏乔做饭吃什么的。 莫瞳瞳本身想做些清淡精致些的食物，顾盏乔却因为看见微博上的图片，望着天花板脑洞大开地说要吃麻辣烫，里面还要有泡的软软的油条。 调料什么的倒是不缺，但是油条却得现做，因为没有面粉——连便利店都没有，所以莫瞳瞳先问了下邻居家有没有。 她们家的邻居只有一个，就是卢三宝。 卢三宝收到回复之后秒速回复“有！”，然后三十分钟之后才敲响了莫瞳瞳家的大门。 莫瞳瞳犹疑不定地看着卢三宝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样子，说：“你刚刚去买的啊。” 卢三宝摇头：“没有没有，就是走的比较慢，一分钟才走一阶楼梯，唉，身体素质不行啊。” 莫瞳瞳：“……” 莫瞳瞳没有什么拆穿卢三宝谎言的执念，只觉得对方不太容易。 她知道这是为了什么，外加今天心情不错，便说：“我明天会给你回复，你不用太急。” 卢三宝点头：“我知道我知道，这事急不得。” “……那要一起吃点么？” 卢三宝搓着手，识相地拒绝，一步三回头地下楼去了。 面粉发酵的时间太长，等油条炸好，顾盏乔已经喝光了汤了。 于是油条变成零食进了顾盏乔的肚子，吃完这些以后她才揉着肚子满足地说：“终于吃饱了，总感觉干了很累的事情。” 话音刚落，后知后觉，脸又是红成了一片。 她看着莫瞳瞳，见莫瞳瞳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低着头的脸上笑意却很明显，便窘迫地扑过去打她。 两人在沙发上滚做一团，又是气喘吁吁，情之所至，相拥接吻。 室外下起小雪，然而太阳在和煦如常，冬日的阳光熨帖的像是一团棉絮。 雪花飘飘扬扬落下，在树梢融化成露水，从漆黑的树皮上滑落。 暖阳之下冰雪之上，这一刻似乎要走向永恒。 * 虽然没羞没躁地过着日子，莫瞳瞳还是在半夜把卢三宝发过来的治疗看完了。 毕竟这也是顾盏乔要拍的电影。 里面除了几个电影短剧之外还有他们对之后拍摄的规划，仔细看来，居然也不是空中楼阁，而句句在理。 而发过来的电影短片在质量上也确实不错，就算如今看来，也是题材犀利灵气逼人。 如此一来，莫瞳瞳倒开始觉得自己的原剧本太过于单薄了。 说到底这只是一本言情小说，从最开始就不曾本着青史留名去的。 她点开卢三宝最后一个文档，看见了一片读后感。 真的是读后感，文章名字就叫做《读<梦里花青>有感》，和小学时候的假期名著读后感作业异曲同工。 她先是惊异，扫过一行之后，便陷入茫然。 和顾盏乔一样，他看到的，似乎也是另外一个故事。 他在最后一行说认为故事描写的是个人的挣扎与救赎，同时还影射现代社会中的爱与孤独。 落款是常伟英。 如此一来，自然有卢三宝写的第二篇。 卢三宝的结论更加玄幻了，他认为花青才是现实，范琼迦的一切，都只是花青冷眼旁观做的梦罢了。 莫瞳瞳通篇看来，竟然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虽然是原作者，但是她被说服了！ 就冲着这一点，她对卢三宝常伟英拍电影的兴趣就更浓厚了些。 她莫名有些兴奋，突然觉得自己要实现很久以来的一场梦。 这场梦原本被她自己都扔在一边，觉得只是可有可无的装饰品，现在终于要变作一顶王冠。 ——也许会戴在顾盏乔的头上。 但是她还是有所迟疑，因此想要找个人讨论一下。 找来找去，只能找谢方从。 她戳了谢方从，刚发过去一个“在么”，谢方从便发来了一连串的感叹号—— 五方石：！！！！！！！！！！ 五方石：大神你居然还醒着！ 五方石：我以为我生物钟倒了以后就见不到你了嘤嘤嘤 目童：…… 莫瞳瞳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了。 五方石：我在我在我永远都在！ 目童：额，我没什么事了。 五方石：_(:3∠)_不要这样，我只是有点兴奋，我的工作室马上就要开始做第一期节目了。 目童：恭喜。 五方石：这种时候就问我工作室的情况啊！ 目童：……什么工作室。 五方石：我不是说了么，我决定往娱乐圈发展了！于是决定开一档娱乐圈八卦兼访谈节目。 五方石：第一期嘉宾就是你！！ 目童：再见。 五方石：憋这样我开玩笑的，所以你有什么事啊瞳瞳。 谢方从好像终于冷静点了。 看来对方说的长期生物中颠倒应该没错，不遵循万物从古至今的发展的话，果然很容易不正常。 但是莫瞳瞳还是说了，在这种事上谢方从总归还是有点见解，于是她说—— 目童：我要拍《梦里花青》。 她发送完这行字，便开始等五方石的回复，本来以为就是几秒的事，结果过了好久，对面就像是死了一般的寂静。 莫瞳瞳看了下时间，发现已经过去了五分钟。 她有些担心，催促道—— 目童：你怎么了？ 两分钟后，谢方从说—— 五方石：刚才我的大脑重启了一下，感觉好像进病毒了。 目童：…… 五方石：我撞了下墙又洗了把脸看了聊天记录以后居然不是做梦！ 五方石：谁拍？哪家？ 莫瞳瞳把大致的情况说了一下。 果不其然，谢方从激烈地反对了，他认为莫瞳瞳简直是疯了。 五方石：七/八年前开始就有大大小小的公司找你买版权，它们至少是有正规门路的，你现在居然要把一块珍贵无比的原钻给一群连钻石都没碰过的菜鸟处理？你疯了么？ 莫瞳瞳并没有像谢方从想的那么激烈。 实际上，最开始开始动摇的时候，除了顾盏乔的关系，还有另外一个原因——这本书当初也是在很粗糙的情况下写来，她总感觉有时候灵感和热情会比商业化的流水线生产带来更令人动容的魅力。 她希望谢方从也像她那样经过更多的考量后得出结论。 她把手头的资料都发了过去，说希望谢方从能看一看。 目童：你看一看吧。 目童：还有嘉宾的事，到时候你再跟我说。 打完这句话的时候，莫瞳瞳自己都开始发愣。 过去她从未想过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觉得从前觉得无甚价值略显麻烦的某些东西，现在似乎在散发着越来越炽烈的热度。 因此也令她的心脏变得滚烫。 床上的顾盏乔突然发出了一声喃喃自语。 莫瞳瞳没有听清，只下意识地回过头去。 她翻了个身，把肚皮露在外面。 莫瞳瞳便走过去伸手把被子重新拉好，然后低头在对方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轻吻。 睡梦中的顾盏乔露出了甜蜜的笑容。 莫瞳瞳也忍不住跟着一起露出笑容，然后在她耳边轻声细语道：“晚安。” 带给我崭新生命的人。 109|108 岳长岚看见谢方从的短信的时候的时候是凌晨三点。 她刚从宿醉状态醒来，脑仁还一抽一抽地疼，睁开眼天地还是转个不听，闭上眼却清醒地像是已经经过了十八个小时的睡眠。 既然如此，她便睁开眼抄过一边的手机，然后在按亮后看见屏幕上的第一条短信—— 你知不知道瞳瞳要拍《梦里花青》？ ——来自谢方从。 她骤然有一种失重般的眩晕感，手机从手指上脱落，砸在了脸上。 她按着又酸又疼的鼻子，憋住因为疼痛而涌出泪腺的眼泪，眯着眼睛拿起手机打开短信后又看了几眼。 她不确定的原因除了谢方从以前更习惯管瞳瞳叫目童之外，还有她从来没想过莫瞳瞳有愿意拍《梦里花青》的一天。 她捏着手机，手指在键盘上悬着停了好久，也没有发出一句话去。 “但是如果要拍的话，一定要先考虑我们的公司啊。” “我不会拍的。” 如今想来，这样的对话都好像是在昨天。 莫瞳瞳苍白的像是一尊冰雕，不止是肤色，脸眼神都是一种无机质的冰冷。 她就好像没有存在于这个世间，而只是冷眼旁观着这个世界的神祗。 她仿佛不会有任何凡人的情绪，永远只会遵循着自己的内心活动。 “如果拍出来，也不一定好看，可能只会被人认为是普通的言情剧或者精神病患者的呓语。” 除了这样一句话，就算她再三追问，莫瞳瞳也不再对自己的决定再三解释。 但是岳长岚认为自己渐渐体会到了，《梦里花青》一定是最接近莫瞳瞳本心的文字，因此她才会对它那么上心，那么不容别人觊觎。 所以她才会毫不犹豫地说，自己不会拍它。 岳长岚的脑子里删过许许多多的念头。 这些念头前一秒还令她心悸，后一秒又让她觉得可笑。 她不知道是这样的念头可笑，还是这个年纪了还在这样想着的她比较可笑。 但是她的暗恋拎出去，是否已经是足够惹人发笑的东西？ 她终于知道要回复什么了—— 岳长岚：剧组成员决定了几个？ 近来正在准备新事业因此昼夜不分的谢方从很快……打了个电话过来。 他在电话对面语调轻快地说：“酒醒了？你的助理跟我说你在喝酒。” 岳长岚头疼的不行，“嗯”了一声，继续问：“定了谁？” “女主角顾顾盏乔，导演是野路子，你估计没听过。” 岳长岚轻声地笑：“难不成我们之中有谁，还是正路子出身？” “不是跟你开玩笑的，你看看他们的简历就知道，其中一个倒算是打过一些杂，另一个根本是狗仔啊。” “狗仔拍的东西观众都很喜欢啊。” 谢方从无语凝噎，掐着嗓子说：“……得嘞，您是酒没醒。” “那跪安吧，小方子。” 挂了电话之后，岳长岚看着手机屏幕久久出神，直到它暗了下去。 几分钟后，因为谢方从发过来的资料，它又亮了起来。 岳长岚用手机简单地浏览了一下，大脑本能地分辨了一下利弊得失。 导演的问题很值得商榷，但是没有人说导演要是拍的太烂，中途还不准换的。 顾盏乔演莫瞳瞳的电影，从商业上考量，噱头真是太棒了。 这部电影是不会失败的。 她将可以阅览的资料翻到了最后，所有的分析骤然停摆，她的大脑再一次陷入了一片空白。 空白过后，一个念头像是藤蔓般开始疯长—— 又是顾盏乔，果然是顾盏乔。 为什么她一点都没有吃惊呢？ 她一边苦笑，眼泪却一边从眼角滑了下来，于是她用手背盖住眼睛，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闭着眼睛任脑内的思绪不断地跃动抽离，直到某个时间点，又突然清醒过来。 这时候天地不再旋转，脑袋也不再疼痛了。 她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早上七点，于是她起床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清醒了一下，拨通了莫瞳瞳的电话。 ……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莫瞳瞳心想：打电话来的人是都确定我七点的时候已经醒了么？ 当然她确实是醒了，但是因为现在她醒来的时候会发现顾盏乔像无尾熊一样抱着她，因此非常乐意在床上继续躺一会儿。 她多少会担心自己起床的动静惊醒顾盏乔，又或者顾盏乔在她起床后把被子踢掉。 在两个人不睡同一个房间的时候，莫瞳瞳并没有发现要顾忌的事情原来有那么多。 但是无论如何，既然手机响起来了，她总还是要把它接起来，而在她发现来电显示上“岳长岚”的名字的时候，更是忍不住发了下愣。 她现在仍能想起，岳长岚在玉兰下苦笑着向她叙述一切的场景。 她接通电话，正想着要怎么展开寒暄，岳长岚直截了当地说：“长岚影视可以做出品方么？” 莫瞳瞳：“……”她还没想到那一步。 岳长岚：“既然决定拍了，导演和演员看来是都有头绪了？放心，我们也不是第一次合作了，你知道我不会在这方面做太多的干涉的。” 如此公事公办的语气令莫瞳瞳措不及防，却也松了一口气。 她说：“可以的，我们以前不是说好了么。” 岳长岚在电话对面沉默一瞬，很快又利落道：“那我这两天准备好合同？什么时候和你的剧组见一面？” “……看你的时间吧。” “好的那我之后叫助理帮我把时间发给你，行么？” “好的。” 对话似乎告一段落，长久的沉默之后，岳长岚和莫瞳瞳都没有挂断电话。 半晌，莫瞳瞳迟疑道：“长岚，还有什么事要说么？” 电话在下一秒被挂断，只剩下嘟嘟的忙音。 莫瞳瞳面色复杂地看了会儿手机上的名字，又打开房门，看见床上是一个一动不动的安稳地卧着的包，想了想，先联系了一下谢方从。 她觉得这事是应该是谢方从告诉岳长岚的，她到没有什么阻止不满的意思，只是想知道谢方从都告诉了岳长岚些什么，她都开始协商出品方的事情，是不是就代表着他们也不认为电影的拍摄前景有那么差呢？ 她长久没有等到谢方从的回复，突然想起来，谢方从的生物钟既然倒了，现在说不定正是他睡觉的时间。 与此同时她还想到，这件事刚才直接问岳长岚明明更方便一点。 但是就算时间退回到刚才，她也似乎不一定问的出来。 面对岳长岚的时候，她似乎比以前更加不会说话了。 但是岳长岚不是那种将事业当成公益的人，既然她来联系出品，想必就是对这部电影的未来有一定的信心。 更何况，其实她要给卢三宝的回复，她昨天就想好了。 * 卢三宝从莫瞳瞳那儿得知她同意的消息的时候，还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大概是因为在睡梦中被惊醒，从q/q上传来的消息又显得那么儿戏的原因。 他这两天都睡不着觉，只在天快亮的时候迷迷糊糊地眯一下，脑子里一会儿是拍摄时候的想法和过程，一会儿是上台领奖时的闪光灯和掌声，又一会儿变成了被拒绝后的绝望，曾经的潦倒像是恶梦般袭上心头。 他浑浑噩噩，看见莫瞳瞳发过来的“我同意了，长岚影视是出品方”，一时之间觉得应该是自己的想象。 他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疼出眼泪后才“嗷”的一声从气垫床上蹦起来，在房间了跑了两圈步以后，觉得还是无法冷静。 ——真的同意了？ ——不会是手滑发错了吧？ 这种感觉就像是当年他表白成功后的患得患失，不当面看到点头，总觉得事情是假的。 他一拍脑袋，最后冲出家门跑上了上面一层楼。 总共三十来阶楼梯，他跑的汗如雨下，头发都黏在了额头上。 这导致从猫眼里看见来人的莫瞳瞳以为外面在下雨，而他是淋雨过来的。 可是偏一下头，有分明看见外面虽然不甚亮堂，也确实是个阴天。 她打开门，被卢三宝身上的汗味惊的差点把门重新甩上。 她从门缝里看着卢三宝，卢三宝却不介意，问：“是真的么？您真的同意了么？” “……我记得我是发给你的啊。”莫瞳瞳困惑不已，想着难道自己当时一时手滑，发给的人其实是常伟英？ “yes!”卢三宝紧紧握拳，抖得湿哒哒的头发都震了一下。 “我……我太激动了。”他在原地转圈，张开双臂似乎想给谁一个拥抱，吓得莫瞳瞳把门关的更小了一点。 幸而他终于还是没有这么做，只大叫了一声“我要去告诉其他人！”，便转身冲下了楼梯。 莫瞳瞳听着那脚步声没有在十一楼停止，而是不断蔓延向下，直到越来越轻。 ……他居然没走楼梯，直接跑下去了。 莫瞳瞳目瞪口呆。 这时顾盏乔揉着眼睛从卧室里出来，带着有些朦胧的声音问：“是谁啊，瞳瞳。” 莫瞳瞳便关上门转身回答：“是卢三宝，我刚才同意拍电影的事情了。” 顾盏乔开始还没有睡醒，半眯着眼睛反应了一会儿。 反应着反应着，她渐渐理解，眼睛越睁越大。 然后她原地跳了起来，高声道：“真哒？” “……是啊。” “天呐，天呐我要再次拍电影了。” 顾盏乔开始原地转起圈圈，同时高举双手，露出激动难以自持的表情。 然后她望向顾战旗啊，突然冲过来，把她紧紧抱住了。 “瞳瞳……太好了瞳瞳……” 莫瞳瞳发现这一系列动作有点眼熟。 仔细想想的话，虽然画面冲击完全不同，光从动作上来讲，顾盏乔和卢三宝还真是异曲同工。 但是卢三宝令她觉得惊恐，顾盏乔却令她感同身受的喜悦。 她真希望顾盏乔能这样一直开心下去，一直这样无忧无虑地抱住自己，永远地……直到世界的尽头。 110|109 讨论组里面正在欢庆。 又是从【万事有因也有果】里分裂出来的讨论组，这一回里面是没有黑凤梨。 顾盏乔问起这件事的时候，季瑜便告诉她这是因为黑凤梨在另外一个剧组有拍摄任务。 顾盏乔便恍然大悟，怪不得上次聚会也没来，她想起来黑凤梨也是个演员的这个设定，便觉得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了。 毕竟混演艺圈的少有日程规律的。 她没有接着问下去，着实令电脑那头的季瑜松了口气。 虽然莫瞳瞳对黑凤梨拍《野望》这件事无动于衷，季瑜还是觉得，这话题多少有点敏感……吧？ 更何况，现在他们要拍自己的电影了，虽然帮不上忙，季瑜还是莫名感到与有荣焉，并觉得其他剧组全是竞争对手。 这会儿顾盏乔趴下沙发上抱着抱枕，又用抱枕撑着下巴，看着讨论组里面的所有用庆祝的表情刷屏。 金戈铁马：票房过亿！拿奖拿到手软！ 牡丹花下死：过亿算什么，十亿都不算个事儿。 芒果干：你说好的，不过十亿对不起大神 卢三宝：……现在说这个太早了，先干活吧…… 顾盏乔看着“卢三宝”这个名字愣了一下，然后她后知后觉的想到卢三宝之前的那个名字…… 好吧，“最爱乔乔”什么的果然太羞耻了，换的好！ 群里开始讨论庆祝聚会的事情。 牡丹花下死：就明天吧，你家，吃火锅，现在要开始省经费了。 卢三宝：……省什么省，还以为是你那小作坊啊，目童的原著，长岚影视出品，投资抢着来的好不好 芒果干：我要投资，给我投资！ 金戈铁马：还是说一下明天要吃些什么吧…… 最后定好了明天卢三宝家的火锅，顾盏乔满脸带笑的坐到餐桌上，把这件事对莫瞳瞳说了。 “好棒啊，昨天吃了麻辣烫以后，我就超想吃火锅的，冬天啊，果然还是火锅……” 这个时候，莫瞳瞳收到了短信。 岳长岚的助理发短信说：明天下午四点，面谈，地点你们定。 莫瞳瞳很怀疑这是不是真的由助理发出，因为号码分明仍旧是岳长岚的。 莫瞳瞳神色凝重，顾盏乔便有些紧张地问：“怎么了？是谁发来的短信？” 这几天太开心了，她有些患得患失。 莫瞳瞳开口道：“你得通知一下卢三宝了，火锅聚会上要再加一个人，明天岳长岚来签合同。” 顾盏乔：“……” * 卢三宝：……这事不能够啊 牡丹花下死：大神是不懂，哪有人签合同吃家庭火锅的。 金戈铁马：四点的话，倒也不一定吃饭 牡丹花下死：吃不吃是她的事，准备没准备就是我们的事了。 当顾盏乔把岳长岚明天下午四点来签合同这件事说出去以后，讨论组里再一次炸开了锅。 大家基本一致认为签合同吃火锅这事太不靠谱了，还是要另外选个地方。 只有芒果干一个人不在状态—— 芒果干：那明天不吃火锅了么？我好想吃火锅啊…… 顾盏乔看着芒果干这行文字感同身受。 她也好想吃火锅(t▽t) 但是她自认不是芒果干那样的小屁孩，不会为口腹之欲影响了大局，因此看着大家得出结论之后，便决定好好和莫瞳瞳商讨一下。 这个时候正是晚饭之前，莫瞳瞳结束了下午的工作，准备洗菜做饭。 顾盏乔咳嗽了几声说：“瞳瞳，我们觉得明天签合同的事，还要在讨论一下。” 莫瞳瞳准备做萝卜汤，正在削萝卜皮，听顾盏乔那么说，停了动作问：“有什么问题么？” “怎么能吃火锅呢？而且还是在卢三宝家。” 莫瞳瞳思索了一下，突然也觉得不妥，便说：“……那要不在我家签吧？” 顾盏乔：“……不是这个问题啦！” 莫瞳瞳：“为什么？以前也是这样的。” 顾盏乔：“以前也是吃火锅？” 莫瞳瞳：“……是以前也来我家。” 顾盏乔愣了一下：“以前不吃饭么？” 莫瞳瞳便说：“以前在我家吃。” 顾盏乔觉得自己不大开心。 虽然她暂时还没想明白不开心的原因，但她确实是可以肯定自己在一瞬间失落了起来。 她一边觉得这都是过去的事，一边又难以抑制的内心开始泛酸。 但是仔细想来，又觉得上面的事好像分明没什么问题。 那就是自己在无理取闹。 无理取闹的事就不应该让人烦心，持着这样的念头，顾盏乔继续火锅的问题。 “可是三宝他们都说最好还是订一家餐厅什么的。” “长岚那边已经同意了。” “……” 那么说，一切已成定局。 得知此事之后，卢三宝只能感叹—— 卢三宝：看来大神和岳总是真铁啊。 分明以为自己已经忘记的。 看到这句话的时候，顾盏乔又想了起来。 冬日苍穹之下，长发飘摇之中，仿佛在笑，仿佛在哭，再细看去时，又好像无悲无喜。 岳长岚对莫瞳瞳表白的时候，大约是这样的表情。 她想着这些，将脑袋埋在被窝里面，总觉得思维越来越乱，各种各样的记忆全都搅在了一起。 她甚至开始忍不住想象她们曾经坐在一起吃饭的画面，想着莫瞳瞳会做什么动作，岳长岚会说什么话。 她终于掀了被子坐了起来。 莫瞳瞳快要睡着了。 顾盏乔猛地做起，震得床也是一个颠簸，把她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她张大了眼睛拉住顾盏乔的手臂问：“怎么了，做噩梦了么？” 顾盏乔面色潮/红，气喘吁吁，像是做了什么剧烈运动似的，她焦虑地说：“我没办法隐瞒了，我一直都在想你和岳总是怎么吃饭的。” 莫瞳瞳：“……” “是分盘的？她有专门的碗筷？吃她喜欢的东西么？” 莫瞳瞳：“……” 顾盏乔目光如水，泫然欲泣。 莫瞳瞳抬起手抚摸她的面孔，将头发拨到耳后。 “我们分盘吃的，不是专门的碗筷，我当天做什么就吃什么。” “我们只是朋友，我喜欢的是你，乔乔。” 顾盏乔扑倒在莫瞳瞳的怀里。 “我真的好小气。” 似乎颇以自己有这种想法为耻，顾盏乔羞愧难当。 “我没有不相信你，其实答案我都猜到了，可是我还是……” 她似乎不知道怎么形容，困惑纠结地皱着眉头。 莫瞳瞳便伸手抚上她的没心，忍不住露出一个笑来。 她想，她的乔乔应该是在吃醋。 网上有人说，相爱的人总是会不断的吃醋。 以此得出的结论，足以令她在睡梦中笑着醒来。 她亲吻顾盏乔的眉心，说：“你随时可以问我，不管多少遍，我会回答你……” 你想要知道的一切。 * 季瑜再一次见到顾盏乔和莫瞳瞳的时候，除了觉得她们一如既往地艳光照人之外，还觉得……仿佛是更腻歪了一点？ 她是跟着常伟英一起提前来的，但是常伟英要和卢三宝讨论合同的事情，季瑜不感兴趣，便上楼来见女神们。 女神们是一起来开门的，而且自从看见她们之后，季瑜就觉得她们的眼神没有分开过。 不管是聊什么，她们都会渐渐目光相接，然后含情脉脉。 额，自己是想出了含情脉脉这个词么？ 那么说，确实是在秀恩爱没错咯？ 季瑜觉得胃好痛。 她开始质疑自己上楼来是不是一个好主意了。 至少楼下那对，绝对不会秀恩爱只会吵架。 不过女神还是好美啊…… 顾盏乔看着电视，看见娱乐新闻里女明星的新闻，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说起来，花青是谁演？” 莫瞳瞳想了想：“还没定，我想长岚会想是她旗下的艺人吧。” 顾盏乔想了想：“绝对不能是秦静语，我会疯的。” 莫瞳瞳不认识，便只静静地不说话。 季瑜倒是侧耳倾听，暗想着原来秦静语和顾盏乔不合的消息是真的。 然后她听见顾盏乔又说：“你不能演么？” “……我不会演戏。” 季瑜咬着吸管喝果汁，听到这，觉得颇为失望。 要是大神演花青，那洒家这辈子就值了。 她走着神，想着大屏幕上出现莫瞳瞳和顾盏乔的画面，正要情不自禁地露出花痴的笑来，便又听顾盏乔说—— “那让蒋艳演吧，我想和蒋艳搭戏。” “噗——”季瑜差点把果汁从鼻孔喷了出来。 作为潜伏于【两/党和谐共处委员会】的卧底，季瑜觉得自己刚才听到的那句话在群主那里应该起码值一张□□（……？）。 这个时候，莫瞳瞳的手机响了起来。 接了电话之后，莫瞳瞳正色道：“下去吧，长岚来了。” 111|110 虽然想象了很多种见面之后的情况，也做了很多的心里建设，但是在见到莫瞳瞳的时候，岳长岚还是没有忍住突如其来的一股眩晕感。 这眩晕感似乎来自于大脑，又好像是来自于心脏，心脏鄹然加速和停摆，带来一种如同哮喘般的呼吸急促。 她短暂地闭上眼睛，再次睁开之后，令自己露出自如的笑容。 这样的笑容搭配妆容，大概就看不出什么破绽了吧？ 于是放在莫瞳瞳眼中，岳长岚似乎确实是走出了阴影，脸色也没有以前那样的苍白，又是过去从容不迫的样子。 岳长岚如常微笑，笑容温和，说：“我们的女主角和编剧来了。” 不知道莫瞳瞳和岳长岚之间的暗潮汹涌，放在常人眼里，倒确实是严肃的签约环节。 卢三宝和常伟英一脸冷峻地和岳长岚的助理坐在不知道从哪来椅子上面对面对峙，眉头越皱越紧。 到后来，俩人的神情开始出现偏差，卢三宝仍是相差无几的一脸严峻，常伟英则是神色大变，露出了怒火中烧的神情。 他蓦地站起来把合同从卢三宝手中抽出，然后摔在了不知从哪搬来的矮桌上。 这个时候顾盏乔从柜子里找出了一只小板凳，正在问岳长岚要不要坐一下。 岳长岚温和地笑着拒绝，还没说话，常伟英那儿吼了出来。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瞧不起我们么？！” 顾盏乔吓了一跳，吃惊地望向他们。 岳长岚的助理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就好像他们仍然在心平气和地说话：“我不认为我们的条规有什么问题，你们的履历无法让我们完全信任你们。” 常伟英不敢置信：“这是我们的电影。” 助理似笑非笑：“现代电影要上映，从来没有小作坊的说法，我认为我们应该要有更没有后顾之忧的合作。” “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合作？” 常伟英点着某一条条文，倾身递给对面的助理看。 “如果甲方对乙方的拍摄方式和拍摄结果有所疑虑，可要求更换导演——没错，我们认为这是合作的基础。” “这算什么基础？这是侮辱！”常伟英拍案而起，离席如困兽般走了几步。 助理冷静如常：“或许您需要看一下我们的履历。” 常伟英涨红了脸。 他当然不需要看对方的履历，因为娱乐圈里没有人会不知道长岚影视的履历。 近十年霸占了所有影视剧的收视排行和票房的前几的作品，少有不是长岚影视出品的。 诚然过去会有人说这是因为剧本来自于目童，但当它的霸主地位占据愈久，便愈加显得如同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简直变作了某一种标杆。 人们开始发觉，如今的影视圈一大半是长岚的天下，无论是特效后期还是音乐宣传，只有长岚影视才能做到最好。 只要稍加思索就能明白，他们之间其实是不对等的。 卢三宝拉住略显激动的常伟英，将目光投向一边站着望向窗外的岳长岚。 岳长岚觉察到卢三宝的目光，回头颌首微笑，微微低头之时，长发如丝缎般从肩头滑落，温婉动人的就好像这条文不是来自于她。 俩人对视片刻，卢三宝先移开目光。 他笑着说：“对不起，我的同伴有点激动，我们能……内部交流一下么？” 他诚恳地望着岳长岚的助理，实际上目光掠过助理，停在了岳长岚的身上。 助理回头看岳长岚的神色。 岳长岚挑眉，点头道：“当然可以。” 她叫上助理，远远走到房间的另一头。 但是虽说她已经走的足够远，但是因为这个房间实在太贯通又太没有遮挡物了，两边的人仍然能遥遥相望，更别说声音了。 众人：“……” 但是不管是岳长岚走到门外还是卢三宝他们走到门外都显得有点奇怪，气氛顿时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这个时候，顾盏乔突然站起来举高手说：“那个岳总，去楼上喝杯茶……吧？” 岳长岚深深看了顾盏乔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待走出门以后，她问：“……家里，居然有茶了么？” 顾盏乔这才想起来，她们家并没有茶叶。 她失语片刻，说：“那你要牛奶、果汁，还是咖啡呢？” 一行人上了楼，各自捧着一次性杯子发呆。 当然这呆发的各不相同，岳长岚将一边的头发挽在耳后，单手撑着脸做沉思状；助理坐在沙发上翻阅文件；季瑜低头玩手机；顾盏乔搬来了吃饭用的椅子，靠在椅背上望着天花板。 莫瞳瞳扫视众人，大脑渐渐放空。 在她马上就要陷入自己的思绪的时候，岳长岚突然开口道：“说起来，我们希望能决定男主的人选，你们对其他角色的人选有什么建议么？” 明明楼下刚刚谈掰，岳长岚不知为何是一副事情一定会成的笃定模样。 顾盏乔愣了一下抬头，问：“欸？男主人选已经定了？” 岳长岚很好脾气的解释：“只是建议而已，我们希望是焦俊祥，你们以前也有合作，应该不会感到陌生。” 顾盏乔懵懵懂懂地点头，莫瞳瞳一脸冷漠，大概代表无所谓。 季瑜环顾四周，发现这个时候懂里面的套路能反驳一下的居然只有自己！ 她硬着头皮说：“焦俊祥很英俊很有观众缘，但是不会太年轻了么？” 毕竟原著里面的男主角，是个光看文字就魅力值爆表的成熟男人。 岳长岚将目光投向季瑜，细细看了片刻，露出困惑的神色：“这位是……？” 季瑜有点尴尬。 确实，自己根本什么角色都不是，居然贸然插嘴，实在显得很不入流。 于是她低下头，决定静静喝白开水。 这个时候，顾盏乔说：“她是我的临时助理，你知道，卢三宝拍电影去了。” 季瑜抬起头，震惊地望着顾盏乔。 顾盏乔对她微笑，眉眼弯弯，露出一小排白贝壳般的牙齿。 岳长岚便没再问什么，点点头说：“你们有所顾虑很正常，不过我认为问题不大。” 她用手指轻轻敲打纸杯，手指素白如纸。 她快要维持不住笑容了，她知道自己正在焦虑，她高看了自己。 几乎度秒如年，直到某一时刻，她终于站了起来。 “就这样吧，我想他们考虑的差不多了。” 她知道对方不会拒绝。 而自己和莫瞳瞳不同，无论如何，也不会给他们回旋的余地。 他们接到如此大的一个馅饼，便应该知道之后他们会行走在钢丝之上。 果然，下楼之后，卢三宝和常伟英同意了这条，只是认为其中的界限需要更多的描述。 决定权不能放在长岚影视这里，应该放在第三方。 “那就是瞳瞳吧。”今天第一次，岳长岚叫出了莫瞳瞳的名字。 光是把这个名字从舌尖吐出，她便觉得有一种苦涩从舌根蔓了出来。 从前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觉得多甜蜜，现在便是全然相反又更加强烈的酸苦。 她继续说：“没有比她更适合的评判人选了，不是么。” 双方都同意了这点，此时已经是接近六点。 庆祝火锅和签合同果然不能合在一块。 众人现在只觉得心情复杂难辨，沉重极了。 这个时候，封疆提着一大袋食物推门而入。 “我把东西买来了！party开始了吗？！” 热情的笑容因为房间里冷凝的气氛，而僵在了脸上。 …… 氛围确实有点怪怪的。 更怪的是，连岳长岚的助理都因为受不了格格不入的感觉走了，岳长岚居然还留在这里。 她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接下来总归要合作，熟悉一下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这简直是瞎话。 因为说了这样的话以后，岳长岚虽然仍是那副岁月静好人生无忧的模样，也没流露出任何要熟悉的意思。 她静静地坐在窗口发呆，过了一会儿说要去卫生间抽一根烟。 “岳总看上去很烦啊。”季瑜在岳长岚走到卫生间去的时候这样有感而发。 “是的，这人超烦，最恨商人！”常伟英咬牙切齿。 “……我是说她有什么烦恼。” “她能有什么烦恼！烦恼怎么压榨属下么！” “……我不想和没有理智的人说话。” 顾盏乔听到季瑜的话，想了想，走向了卫生间。 岳长岚点燃了烟，但其实没有再抽，而是一动不动地看着明灭闪动的火光。 因为顾盏乔地靠近，她猛地抬起头来，看见顾盏乔，微微瞠大了眼睛，露出有些惊讶的模样。 “顾……顾小姐。” 顾盏乔有些不自在地捏了捏衣服的下摆，说：“你可以叫我乔乔。” 岳长岚恢复了往常的样子，露出了温柔随和的神情：“乔乔，要我出去帮忙么？” 顾盏乔连忙摇头：“不用的，其实根本没什么要忙的，我就——我就来跟你说马上就可以吃了。” 岳长岚抿着嘴巴露出带着笑容的模样：“好的，那我等一会儿出去。” 顾盏乔踌躇不定，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她甚至搞不清楚岳长岚算不算得上是她的情敌，就算她亲耳听到了她对莫瞳瞳的表白。 她突然有点后悔，觉得自己不应该如此唐突地站在这里。 岳长岚见顾盏乔没有离开，偏头低声问：“你是在担心什么么？” 顾盏乔摇头。 岳长岚又问：“你讨厌我么？” 顾盏乔又是摇头，她皱起眉头，说：“你怎么会觉得我讨厌你呢？” 岳长岚张张嘴没有说话。 她几乎要脱口而出——因为我讨厌你啊。 她最终还是把这句话咽了下去，随意的、仿佛什么都没想似的说：“我们出去吧，我都忘记了，我已经戒烟很久了。” 她将烟暗灭在洗手槽里，然后扔向了垃圾桶。 112|111 王馥蔚解安全带的时候，安全带卡住了。 曹佳轩已经开了车门，偏头示意她赶快下车。 王馥蔚急的都开始冒汗，先发制人地怒道：“这是什么破车，你又不是没钱，就不能换一辆车么！” 曹佳轩本来想从烟盒里抽根烟点上，看见她这个样子，就先只把烟叼在嘴巴里，似笑非笑道：“不是你硬要上我的破车的么。” “我只是来看看我小表妹。”她的目光和曹佳轩的眼睛相接，莫名有种被看透内心的感觉，她心中一颤，故作不自在地补充道，“当然，我是一不小心听到了你和杜颖的对话，《梦里花青》要开拍可是一件大事，那么低调可不好，瞳瞳还不够懂行。” “看来我也不懂行。” 曹佳轩嗤笑一声，不清不楚地说了这么句，然后突然倾过身来，压在了王馥蔚的身上。 王馥蔚的眼睛瞪的连眼珠子都快滑出来了，她看着曹佳轩越靠越近，顿时大脑一片空白，只本能地将后背靠在椅背上，无意识地停住了呼吸。 曹佳轩的身上有淡淡的烟味，刺激鼻腔，令她又想打喷嚏，又想流眼泪。 她吞咽口水，听到轻轻的“咔”的一声，胸前安全带的压迫便松了开来，曹佳轩解了王馥蔚的安全带回到原位，说：“好了，下车。” 她将烟夹到手指，见王馥蔚涨红了脸愤怒地看着她，笑道：“怎么了，你以为我要吻你？” 王馥蔚摔了车门，下车走了。 于是在季瑜打开车门的时候，因为门外是她完全不认识的人，一时有点发懵。 她不大确定眼前的到底是卢三宝的朋友还是莫瞳瞳的朋友——又或者是岳长岚的朋友。 她只觉得为首的染着红发的女人有点眼熟，但又觉得若是自己真的见过对方，是绝不可能把她忘记的。 至于红发女人身后的娇小女性，她更是全然没有印象了。 她发着呆，曹佳轩便用肩膀靠在门框上问她：“里面的人喝酒了么。” 季瑜可不习惯这连点寒暄都没有的直奔主题，张大了嘴还是没能说出话来。 这个时候莫瞳瞳也走了过来，看见曹佳轩，略显吃惊道：“姐，你怎么来了。” 她目光稍稍下移，又看见了王馥蔚，王馥蔚眯着眼睛，像是某种纯良的小动物似的冲她甜甜地笑，她见莫瞳瞳将目光投向她，便开口道：“我陪你姐姐来的。” 话音刚落，曹佳轩回头看了她一眼。 王馥蔚回以无辜的神情。 曹佳轩便没多做解释，当做默认了。 进去以后，曹佳轩发现情况和她预想的不同，居然真的都醉的东倒西歪。 因为她知道岳长岚会来，本来以为这场庆祝难免会变了味道，成个严肃些的模样，没想到一进去便看见卢三宝坐在常伟英面前说—— “你憋求不起窝，窝一鼎飞浪里好看的……” 说话大着舌头，曹佳轩凭猜测才想出了整句话的意思，估计是“你别瞧不起我”什么的。 她目光一转，便看见了正蹲在岳长岚身边的顾盏乔。 她了解顾盏乔，见顾盏乔虽然面色发红，却神色清醒，便知道她没有太醉，倒是岳长岚看起来不对劲，虽然面无异色一本正经，但是就这双手抱膝坐在墙边的动作看来，一点都不像是平常的岳长岚做的出来的。 她走过去几步，听见因为几分酒意而变得更加话唠的顾盏乔正喋喋不休地对岳长岚说：“……你喝的太多啦，不能再喝了，如果再喝的话，说不定要进医院了，哎呀这个话我刚才就再说了，但是我真的好担心你没有听见我的话啊，你听见我的话了么？我说你喝的太多啦……” 曹佳轩：“……” 火锅还在咕噜噜冒着热气，一半是浮着蘑菇的鸡汤，一般是滚得鲜红的麻辣锅，空气里弥漫着调料刺鼻又引人食指大动的味道，还有浓浓的酒精味。 王馥蔚“哇哦”了一声，转着眼珠子道：“A nice party。” 曹佳轩踩着高跟鞋走到卢三宝面前，用食指敲了敲他的脑袋：“合同呢？” 看似轻轻地三下，却令醉酒而陷在迷糊状态的卢三宝疼得捂住了脑袋，含泪抬头看着她。 他双眼朦胧，疑惑道：“老板？” 曹佳轩歪头看了他的屁股下面几眼，然后皱起眉头绕到他身后，一脚把他踢到了常伟英怀里，把他坐在屁股下面的文件拿了起来。 她一边翻着文件，一边对走到她身边的人说：“看这觉悟，视富贵如屎坑啊。” 她顿了一下，看清身边的人是王馥蔚，便又补充了一句：“我不是说你，富贵。” 王馥蔚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滚你丫的。” 她觉得自己简直贱的慌，明明知道曹佳轩只会不停地给自己找不自在，还是会巴巴地贴上来不放。 但是她很快又安慰自己，这回也不全是因为曹佳轩，自己要是能分到《梦里花青》的一块饼，长宇在影视圈就不会是现在这幅青黄不接的样子了。 她想凑过去看看合同里写了什么，刚稍稍踮起脚尖，曹佳轩便把合同有往上提了提。 她闭眼深呼吸，深恨自己今天没有穿更高的高跟鞋。 这可真是、真是—— 王馥蔚在心里愤恨半天，只挤出一句：滚她丫的。 …… 夜色渐深，曲终人散。 除了回不去的，自然是各回各家。 季瑜总算知道了来人是谁，吃惊地又是把嘴张得能吞下一个鸡蛋。 曹佳轩是经纪人还不算特别，但是王馥蔚不是长宇的总裁嘛？长宇难道不是和乔乔又矛盾的么？毕竟它和顾盏乔以前所属的公司是敌对的。 然而这位王总亲热地叫莫瞳瞳“表妹”，望着曹佳轩的时候，圆溜溜的眼睛清澈的像是盛着一汪水。 季瑜觉得这眼神非常眼熟，想了半天，待到了车上才想起来，这眼神和隔壁家的柯基犬，简直如出一辙。 不知道自己被定义成柯基犬的王馥蔚正一边假装在阳台看风景，一边凝神听着房间里曹佳轩和莫瞳瞳的对话。 她断断续续地听了个清楚，便觉得这也不算对话，莫瞳瞳根本连个屁都没说出来，还没有身边处于半醉状态有些拎不清楚的顾盏乔说的多。 王馥蔚透过门帘看着里面的人的动作。 见顾盏乔抱着莫瞳瞳的脖子，突然张了嘴咬了下去。 王馥蔚还以为自己会听到惨叫，没成想莫瞳瞳只是眉头一抽，伸手轻轻推了下顾盏乔的脑袋。 顾盏乔哼哼唧唧，没有松口。 不过看这个模样，显然也是没下口咬，王馥蔚想了半天这状态，觉得顾盏乔好像是含着。 ……含着莫瞳瞳的脖子。 王馥蔚忍不住抬手自己摸着自己脖子，觉得从脑干蔓延向下，脊椎骨突然一阵麻一阵痒。 这这这……这简直丧心病狂。 她敢指着自己的脑袋发誓，这两人觉得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猫腻。 她偏了下视角，想看看曹佳轩的表情，玻璃门便突然被打了开来，视线里多了双笔直纤细的腿，被包裹在黑色的紧身裤中。 在往上是大衣的下摆，然后是卷起的袖子露出的肌理流畅的手臂。 王馥蔚已经知道眼前这人是谁了，她的脑袋刚好在对方的胸前，被对方胸前银色的镶着碎钻的毛衣链闪了下眼睛。 她抬起头，看见了曹佳轩的下巴。 曹佳轩后退几步，弯着一边嘴角对她说：“外面冷，干脆进来听。” 这一定又是嘲讽。 王馥蔚想。 但是做人不能输了阵势，她带着不屑的眼神走进去，若无其事地坐到了沙发上。 她瞧瞧抬眼，看见了也坐在边上的顾盏乔。 顾盏乔抽着鼻子，语调含糊地对着莫瞳瞳胡言乱语，莫瞳瞳仿佛听懂了似的不断点头，然后伸手轻柔地摸了摸顾盏乔的脑袋。 王馥蔚的心一下子被戳中了。 她不是被顾盏乔或者莫瞳瞳戳中了，她被摸头杀这个动作戳动了。 她抬起头来望向曹佳轩，忍不住想：见了鬼了，这两人没有血缘关系，喜欢摸人头这件事倒是如出一辙。 她抬手揉了揉鼻子，突然对今天原本所以为的首要目标不在乎了。 加入不加入《梦里花青》根本无关紧要，她就是想——死七百咧地就是想——跟着曹佳轩罢了。 她自己挠了挠头发，深深叹了口气。 这个时候，她又想起了刚才蹲在角落里，现在睡在顾盏乔卧室里的岳长岚。 她想起过去她调侃岳长岚，说她和他们公司名下的知名编剧一定有一腿——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目童就是莫瞳瞳，只是眼红长岚有这么个金牌编剧。 可是一向好好先生一样的岳长岚不知为何就因为这么件事把她拉进来黑名单，每次见她都没有什么好脾气。 要是说以前只是怀疑的话，见了刚才岳长岚的表现，王馥蔚便觉得自己不是这世界上最可怜的人了。 毕竟自己喜欢的人，似乎还没有碰到情投意合的人啊。 她将目光投向曹佳轩，见曹佳轩眯着眼睛回望，露出了一个甜蜜的、纯良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一对你们都猜到的副cp 113|112 尽管王馥蔚认为自己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追逐恋人，但是她还是抽了点时间设法和莫瞳瞳讨论了一下能否在《梦里花青》上有所合作的问题。 “可是长岚已经和卢三宝签订的出品方的合同。”莫瞳瞳有点纳闷。 “我可以投资啊。”王馥蔚说，“作为投资方，我就不能往剧组里塞一点关系户么？” 莫瞳瞳：“……” 这个时候，本来倒在沙发上的顾盏乔突然直起身来，盯着王馥蔚道：“你是王富贵！” 王馥蔚：“……” 她震惊地看着顾盏乔，又看着曹佳轩，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曹佳轩叫她王富贵她就忍了，顾盏乔怎么也这么叫她？ 不过她很快有些莫名窃喜，心中想着，难道曹佳轩经常在顾盏乔面前提起她么？ 曹佳轩走到王馥蔚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她还是个小孩子，别跟她计较。” 王馥蔚本来想说“我可不觉得她小”，转念忽然想到什么，挑眉道：“那我可以跟你计较么？” 说这话的时候她抬眼看着曹佳轩，带出点调侃引诱的意味。 然后曹佳轩已经将目光从她身上收回了，并且一本正经地说：“何况现在说这事情不合适，他们醉的太快，你还不如定个时间，之后详细谈一下。” 如此约了日子，曹佳轩例行警告了一下来不能出什么幺蛾子，然后带着王馥蔚离开。 莫瞳瞳非常纳闷为什么她们俩会呆在一块。 她早先时候确实已经知道王馥蔚对曹佳轩的行踪很感兴趣，但是她们分明应该南辕北辙，没有什么交集才对。 但是莫瞳瞳对这些事情的好奇心相当有限，因此再给卢三宝发了一下和王馥蔚说的事情以后，就洗漱睡觉了。 对她来说，怎么样让顾盏乔不要再次在洗澡过程中醒来唱歌，是更需要考虑的事情。 …… 天色渐明，莫瞳瞳照例在七点睁开眼睛关闭了闹钟。 每想到这一回她一睁开眼睛，就看见顾盏乔在她的怀中，从被窝里抬头看着她。 莫瞳瞳眨了眨眼睛，有些吃惊地问：“你怎么醒了？” 顾盏乔转动着眼珠子，没有回答。 实际上，她在不久前酒醒，本来还想继续睡下去，却突然想起来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她记起来，岳长岚睡在她的卧室，就在她们的隔壁。 她还想起来岳长岚在醉酒后沉默不语又神色晦暗的模样。 于是乎她意识到，虽然并不是出于意愿，但是她和莫瞳瞳伤了某个人的心，并且似乎还将要持续下去。 这世界上确实难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因为想到这些，她便睡不着觉，看着莫瞳瞳的面孔发呆。 她便发觉自己很难得看见莫瞳瞳睡着的模样，她看着那些盖住下眼睑的浓密的睫毛，想要伸手拨弄一下，又非常害怕把看上去睡得很浅的莫瞳瞳吵醒。 于是直到莫瞳瞳醒来，她才伸手去触碰那些睫毛。 莫瞳瞳虽然有些意外于顾盏乔的举动，却没有躲闪，直到顾盏乔自己收回了手，才问：“有什么东西么？” 顾盏乔摇头，她仰头看着莫瞳瞳的面孔近在咫尺，便探出头亲了一下莫瞳瞳的嘴唇，然后抿嘴笑了起来：“我只是想要个早安吻。” 这么说完，她立马抢先下床，抢占了卫生间。 于是今天的顾盏乔终于比莫瞳瞳更早出了卧室，她见对面的门还关着，并不确定岳长岚是否已经醒了。 她犹豫了一下没有敲门，正准备往外走，突然听到了里面传来持续不断的手机铃声。 手机铃声响了一阵子便停了下来，然而没过几秒又再次响了起来。 顾盏乔纠结许久，扒着门打开了一条门缝，看见了拉开的窗帘和打开的窗户，被子被整齐地叠了起来，房间里空无一人。 顾盏乔便彻底打开了门，发了会呆，看见了床头柜上一边震动一边响个不停的手机。 她不知道岳长岚在哪，敲了敲卫生间的门发现无人回应，便干脆直接打开。 最坏的情况没有发生，岳长岚没有昏倒在房间或者浴室，她确实只是起床了而已。 在她得出这结论之后，手机开始响她听到以来的第三次。 她想了想拿起手机，然后走向了客厅。 她在客厅看见了岳长岚。 或许是因为没有在今天早上得到合适的打理，对方向来如同流水般的长发看上去有些凌乱。 晨曦漏过发丝，染上浅黄色的光晕。 岳长岚微微偏头，露出半张沐浴在晨曦之中的脸庞。 她的神色在这样明媚的光线之中，愈发显得疲惫异常。 顾盏乔觉得她是强打了精神，对她露出了一个笑容。 “你醒了。”她说。 顾盏乔提着手机，指了指说：“你的手机在响。” 岳长岚很镇定。 镇定到顾盏乔开始怀疑她其实只是在发呆。 她看着手机，过了好久才慢半拍地说：“哦，谢谢。” 这个时候顾盏乔已经把手机递到了她的面前，然后看着她把手机接通。 她静默地听着手机对面的声音，半晌“嗯”了一声，就把电话挂断了。 顾盏乔对电话的内容没什么想象，只觉得听完这个电话之后，岳长岚好像终于彻底清醒一样，又变成往常所见到的模样了。 她温柔地微笑，说：“我忘记今天早上还有事情了，看来我要离开了。” “吃、吃了早饭再走吧。” “不吃了，我不大习惯吃早饭。” “那……” 顾盏乔想要说些什么，话语却戛然而止。 岳长岚定神看着她。 顾盏乔想：那你不想看看瞳瞳再走么。 但是这句话她无法说出口，于是便闭上嘴巴，令神情维持在既无辜又懵懂的样子。 岳长岚便冲她点点头，走向了大门。 岳长岚离开没多久，莫瞳瞳从房间出来，她看见对面卧室的门开着，就知道岳长岚已经起床，因此走到客厅看见只有顾盏乔一个人，便问：“长岚已经走了么？” 顾盏乔说：“她刚走，有人打电话说有事情。” 莫瞳瞳“哦”了一声。 她看着顾盏乔的面庞，发现对方虽然带着微笑，却似乎又有一些惊惶。 她犹豫了一下，问：“乔乔，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 顾盏乔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世事要是永远能十全十美，就好像所有人都能找到最适合她的那个人，就好了。” “可是事情总是不能十全十美，世界总是不断地在提醒我这件事情。” 莫瞳瞳看着她，不大明白为什么她突然发表这样的感慨。 顾盏乔便用手捂了捂有些发烫的脸说：“……所以，我要去问问蒋艳有没有档期了。” 莫瞳瞳：“……” * 岳长岚到达约定好的地点的时候已经接近十一点。 她感觉自己在每个路口都遇到了红灯，大堵车令她寸步难行。 她中途想打电话取消这次会面，却被助理告知对方愿意继续等下去。 但其实她自己本人并没有这种心情。 她的大脑没有比堵塞的道路疏通多少，仿佛每有一个念头想要出现，便会挤压的神经通路又胀又痛。 当然这次约定已经预约了很久，没有什么推迟的道理，更别说这种她理亏在前的情况了。 她在地下停车场下车，因为一股浓重的汽油味泛起了一阵恶心。 胃部传来一阵阵她已经习惯的酸痛，她拎起包走向电梯，深呼吸压住了这些不甚明显的不适。 然后在电梯里，她看见自己的头发似乎有些蓬乱。 她不耐的看着自己形象，用手掌不断压着头顶上翘起来的碎发。 在发现这样基本无效之后，她从包里拿出喷雾喷在手上，又往头顶上压。 这个时候，电梯的门打开，她一边压头发一边往外走，直到走到门口，收了喷雾之后，才发现身后跟了一个人。 她颇受惊吓地转过身去，捂着胸口看着冲她微笑的女人，对方穿着深灰色的大衣，穿着低领的打底衫，棕色的卷发在脑后扎成了一个低低的马尾，妆容精致，眉眼如画，称得上是艳丽动人。 她冲岳长岚挑眉，然后把自己的发绳解了下来，神色自如地递了过来。 “我觉得你好像比我更需要，岳总。” 岳长岚一口气堵在胸口，一时说不出话来。 对方便又解释了一下：“我刚才去上了一下厕所，跟你打了招呼，但是你好像没有听见。” 岳长岚终于把那口气吐了出来。 她接过发绳，将自己失态的神情压下，低声说了一句：“谢谢你了，蒋小姐。” 蒋艳挥了挥手，说了句“我先进去啦”，便先她一步，推门而入。 顾盏乔看着手上的发绳又看了看关上的门，觉得对自己接下来的签约对象，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至少是一个—— 体贴的人。 114|113 “那么，我想我们……双方都会合作愉快的。” 签订合同之后，蒋艳双手合十，愉快地这么说着。 岳长岚的视线扫过她披散在肩头的卷发，最后停驻在对方的目光之中。 她在想，怪不得业内多数和蒋艳合作过的人都会对她赞赏有加，她确实是一个很容易令人产生信任与好感的人。 除了总是大方得体的言辞之外，对方的眼神和神情也很容易给人真诚的感觉。 ——当然这也可能只是错觉而已，只是因为她是个足够优秀与敬业的演员。 想到这点之后，岳长岚突然厌烦起来。 她意识到蒋艳和自己的相似之处，那就是在别人眼中有一个正面的堪称完美的形象。 因为自己也往往习惯于将自己扮演成一个亲切和蔼的人，希望以此来令自己在很多方面获得足够的利益。 人总是难免习惯于自己给自己定下最适合社会生活的角色设定，然后故步自封画地为牢，最后连自己都走不出去。 经过一场失败的暗恋之后，岳长岚开始对这件事产生厌烦和怀疑。 如果她本来就连真实的自己都没有展现过，那么从一开始或许就不值得和任何人产生亲密的关系。 她挂上看似温和的笑容，站起来和蒋艳握手，说：“今天很愉快。” 她侧身让到一边，希望让蒋艳能先出去，移动脚步的一瞬间眼前却蓦然一片天旋地转。 她想到：她好像要晕倒了。 然后她感觉到有人扶住她的腰，和她一起倒在了地上。 周围响起两声高低不一的尖叫。 只是一瞬间的眩晕过后她已经清醒过来，她抬起手向一边向她扑来的助理示意自己没事，然后望向压在自己身下的人。 蒋艳眯着眼睛扶着腰，向她露出一个实在算不上漂亮的微笑。 …… “长时间不吃早饭不是一个好主意。” 病床边的蒋艳这样说的，这句话引起岳长岚的助理认同的猛烈点头。 岳长岚按着额头：“我很抱歉，你的手臂还好吧。” “挫伤，没多大事。”蒋艳展示了一下包着纱布的胳膊，“这种伤拍戏的时候经常会有，一般我都不会来医院。” 她顿了一下，又补充：“我都不知道这里的医生会包扎的那么夸张。” 岳长岚又把目光投向蒋艳此刻穿着拖鞋的脚。 她的高跟鞋在刚才的意外中断掉了鞋跟，因此只好应急向医生借了双拖鞋。 岳长岚回忆自己的人生，觉得并非是她自视甚高，她确实第一次给别人造成这么大的麻烦，就算是狗都嫌的熊孩子年纪，她也是家长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她连忙对自己的助理说：“快给蒋小姐买一双新的鞋，刷我的卡。” 她把卡递给助理，示意对方立刻去买。 待助理离开，她在心中整理词句，带着歉意说：“我……完全觉得发生这样的事是我的错，你的损失我一定会补偿。” 她直视蒋艳的双眼，露出真诚的目光。 蒋艳没有说话。 沉默许久之后，她突然用另一只手撑起下巴，然后将面孔凑近了岳长岚。 她说：“我对你一见如故。” 岳长岚：“……？” 蒋艳笑起来：“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其实比想象中还要稳定，最开始确立的关系往往就会伴随一生——也就是说，现在你把我当做合作人，接下来你会一直把我当做合作人。” “又或者是，最开始我把你当成朋友，我们就会按照朋友的轨迹开始发展。” 岳长岚眉头耸动，没有说话。 蒋艳摊了摊手，把前倾的身体挪回了原位：“如果你不信我刚才那句话，就当我讨好我的新老板吧。” 话音刚落，蒋艳的经纪人付完医药费回来，宣告她们俩的单独对话就此结束。 然而蒋艳的话却在岳长岚的脑海中萦绕不去。 她所想到的是，是否因为最开始她和莫瞳瞳就把她当成朋友，她们才会按照朋友的轨迹，开始发展了呢？ * 漫天黄沙之中，传来推土机的声音。 “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么？”有人这样问。 对方递给她一块压片糖果，是清新的青苹果味。 她想那个时候的她或许还不知道这是青苹果味，因此因为这其妙的口味而又忍不住把它吐了出来。 “这是什么东西。”她问。 “是糖啊。” “糖不是甜的么？” “这不够甜么？” “是酸的。” “不好吃么？” “……” 她思索了一下，又重新把压片糖果放进了嘴巴。 “……不难吃。” 对方便笑起来，转头对身后的人说：“她真有趣，像个小大人似的。” 他身后的人走了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不管是他还是他身后的人，面目都是模糊的。 “她知道现实和演戏吧？”那个人的口吻有些担心，“其实顾教授看上去不大愿意让她女儿来演戏的样子。” 给她糖果的那个人凑近她，说：“乔乔，你能立刻哭出来么？” 只眨了两下眼睛，她的眼睛里就落下一行泪来。 眼泪和吹了冷风的脸颊比起来，是温热的。 “你在想什么，为什么哭的那么快？” “想一些事情……” 那人没追究她这种根本不算回答的答案，回过头说：“看吧，这小姑娘是天生的体验派演员，有些演员演十年都不能像她一样进入真正的角色——话说她其实比男主角演得好吧？” “喂……” 她看着两人一言一语地交流，又抬头望向在远处尘土之中的摄影机。 她想眼前的这个人已经忘记最开始问她的那个问题了。 但是她还记得，并且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 她知道，她在演戏。 …… 顾盏乔睁开眼睛。 天色还是漆黑，她不知道是半夜还是凌晨。 她依稀还记得梦中的情节，这是那么多天来的头一次。 那么多天以来她一直做梦，醒来后却不记得内容，只余下昏昏沉沉忧心忡忡。 莫瞳瞳认为她压力太大，甚至推荐她和她一起去杜医生的诊所里看看。 但是顾盏乔认为没有必要，她只是在钻研剧本而已。 她意识到卢三宝说的没错，这将是她目前演艺生涯中挑战最大的一个角色。 为了演好这个角色，她首先要走近这个角色。 但是她几乎已经忘记怎么样好好演戏了，看了好几天的专业书籍与影视资料之后，她开始做梦。 直到今天，她才想起来她是梦见了她最一开始演戏时候的事情。 或许因为那个时候年纪太小，过去她几乎一点都想不起那时候的事情。 虽说按照道理来讲，五岁似乎可以开始记事情了。 渐渐清晰的回忆令她哭笑不得的发觉她小时候确实比现在更会演戏，怪不得卢三宝他们都说自己是个有灵性的演员…… 这令她更紧张了，因为她很担心自己让他们失望。 更何况，越深入剧本，她就越发发现，她其实无法理解范琼迦。 天光愈明，在莫瞳瞳醒来的时候，顾盏乔说：“你陪我去见见杜医生吧。” * 杜颖双手十指交叉，露出了沉思的表情，她缓缓开口道：“也就是说，你并不是想要解决自己的困扰，而是只想问，一和DID患者会有什么样的表现？” 顾盏乔点了点头：“我不明白，在那位男主角发现之前，没有一个人发现范琼迦有精神分裂，甚至连男主角都没有发现，他不是一个心理医生么。” 杜颖摊了摊手：“心理医生又不是万能的。” “你是心理医生，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么？” “哦……其实我是心理咨询师……” “……” 杜颖摸了摸下巴，她头一回和顾盏乔接触，但是在莫瞳瞳的叙述中听到了很多。 她觉得顾盏乔和莫瞳瞳叙述中的不同，看上去似乎是因为焦虑的原因，这种焦虑应该并不属于需要治疗的范畴，只是短期的压力过大而已，于是她说：“你为什么不直接去问莫瞳瞳呢，她肯定比我更了解书里的人是怎么想的。” 顾盏乔绞着手指：“那是需要我自己去了解，而并不是别人能告诉我的东西。” 杜颖点了点头：“演员很容易因为进入角色而产生压力。” 气氛有点凝滞，她拍了下手，令她们从凝滞的节奏中解放出来，她走向书架拿了几本书下来，说：“那你可以看这几本书。” 顾盏乔看着有小指厚的大部头书籍，狠狠抽了下眼角。 她抱着书出门等候，莫瞳瞳进咨询室例行和杜颖说几句话。 顾盏乔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翻了下那几本书——她开始敬佩杜颖了。 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在三秒过后在她眼中就会扭曲成弯弯曲曲的线条，她定睛去看，能认出每个字的字形，却理解不了它们连起来是什么意思。 衡量了一下自己的水平之后，顾盏乔最后空手而归。 她怅然地扒着车窗，想着剧本里的范琼迦。 也许在电影开拍之前她会因为压力变成精神分裂患者，这样她就能理解角色形象了。 车行驶过几个陌生的绿化带之后，顾盏乔意识到她们并没有在回家的路上。 但是因为她对自己的认路水平没有什么自信，因此直到过了三十分钟之后，才提出了这件事情。 因为来的时候她们只开了二十分钟。 她问莫瞳瞳：“瞳瞳，我们不回家么？” 莫瞳瞳目视前方，语气平淡：“杜医生跟我说的你的事情，我觉得比起看书还有更好的办法。” “什么？” “去精神病院。” “……” 115|114 进入郊区约摸十五分钟车程后，就会看见一座巨大的庄园。 顾盏桥认为它称得上庄园，是因为透过黑色的铁门，她没有看见房屋，先看见的是一望无际的农田。 门口有两个女人已经等待着，一个看来四五十岁，一个年轻些，或许二十出头。 年老些的首先迎上来说：“莫小姐，好久没来了。” 莫瞳瞳望着这黑色铁门的目光有些怅然，点头道：“你好，陆姨。” 陆姨介绍身边的年轻女孩：“这是我侄女陆黎，现在帮我做一些琐事。” 莫瞳瞳颌首示意，又偏头对顾盏乔说：“这座疗养院里住着精神问题被认为可控但不愿意回归社会的人，你可以和他们接触。” 顾盏乔还没回过神来，有些神游地点头。 她看着为首的年长女人对着莫瞳瞳毕恭毕敬，言谈之间似乎又对莫瞳瞳颇为了解，心中便有一些念头升了起来。 ——莫瞳瞳不会在这儿呆过吧？她的洁癖有严重到这种程度么？ 她情不自禁地挽上莫瞳瞳的手，将她的手臂抱在自己的怀里reads;大高手。 她们跟着陆姨和她侄女走在并不算宽阔的水泥小路上，陆姨语调平和地说着疗养院的情况：“那个时候的很多人都已经搬出去了，现在从那个时候就在的也只剩下几个，前一阵子老牧死了，脑癌……” 对方絮絮叨叨，顾盏乔觉得有些不自在。 从进入疗养院开始，她就简直觉得自己是进入了什么诡谲奇异的结界，大棚的白色塑料薄膜在冷风中簌簌作响，路边的杂草上结了白霜，配合着阴沉的灰白色的天空，整个世界似乎都在黑色铁门后面褪了颜色。 顾盏乔躲在莫瞳瞳身后说：“……我怎么觉得是恐怖片氛围……” 莫瞳瞳哑然失笑，拍了拍顾盏乔的后背，示意她不要胡思乱想。 但是她认为顾盏乔的感觉确实没错，一旦进入这种地方，总归觉得似乎与外面的世界不同，就算是她，也偶尔会产生她是从阳间闯入了奇怪的地方。 走到道路尽头，便是一幢白色的高大建筑物，类似于公寓，一楼有前台登记。 前台的大爷冲莫瞳瞳笑着说：“哎呀瞳瞳，来了啊。” 顾盏乔觉得这话怪怪的，怪异地看了那个大爷几眼。 那大爷便眯着眼睛说：“你是谁啊，我们这儿外人不能进的。” 莫瞳瞳替她回答：“这是我的朋友。” 大爷便没有了怀疑，笑道：“怪不得你看上去开朗了，我早说了，你得交几个朋友。” 顾盏乔越听越不对劲，跟着往里面走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抓着莫瞳瞳的手轻声问：“瞳瞳，他们怎么都认识你。” 她斟酌了语句，小心翼翼地看着莫瞳瞳说：“你经常来这儿么？” 莫瞳瞳面带深思，目光悠然望着走廊说：“小时候来过。” 这时候，前面的陆姨说：“别去后面的花园和洋房，你知道的，想和大家聊天的话，晚饭去食堂就行，一般都会在那儿聊天，有时给我打电话——或者给陆黎打。” 陆黎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冲顾盏乔和莫瞳瞳点了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顾盏乔莫名把莫瞳瞳的手抓的更紧了。 虽然有些失礼，她觉得陆黎那个笑容让她觉得瘆的慌，总之不像是二十多岁的女生。 一行人走到三楼开了房间，陆姨她们便先行离开。 顾盏乔看着门被关上，扫视着这个病房一样的白色房间，有些异样道：“我们晚上住在这儿啊？” “回去太晚了，何况你得感受一下氛围吧。” 莫瞳瞳摩挲着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勉强笑道：“我好想已经感受到了。” 她觉得这地方太安静又太干净，这本来不是什么缺点，配合着里面的坏境，却显得没有什么生气。 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这么大一个地方，一路走来却没什么人。 她便说出了自己的疑问：“按照道理来讲这幢建筑里就应该有人，为什么一路走过来却没有碰到reads;雷武。” 莫瞳瞳看出顾盏乔有些紧张，她本人习惯这种环境，又从来没有带人来过，因此并无法了解顾盏乔到底在紧张什么。 她只能尽量解释顾盏乔的问题：“被定义为有精神障碍的人往往有些孤僻，因为定义上来讲他们无法适应当前的社会关系。” “这里都住了些什么人？精神分裂？” “被心理医生定义为并不会对他人造成伤害的，自己却不愿意回归社会生活的心理障碍患者。” “那你……” 顾盏乔没有说出来。 她想问“那你是怎么回事”，却担心这么说会不会伤害到莫瞳瞳。 当然很显然她想多了，莫瞳瞳给她倒了点热水，无奈道：“我并没有说我在这里住过，我只是……我只是曾经频繁地来看望某个人。” “谁啊？” 这句话问出来以后，顾盏乔意识到，那个人是莫瞳瞳的母亲。 之前她已经听莫瞳瞳说过，她的母亲有严重的被害妄想症。 莫瞳瞳观察着顾盏乔的神色，温言道：“看来你已经猜到了。” “我七岁的时候她进入精神病医院进行治疗，期间……发生了一些事情，但总算有所好转，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年，她是在这儿度过的。” “那个时候她的心态已经很稳定了，能够分清楚幻想和现实，只是身体太虚弱，所以最后还是……那个时候我十二岁。” 顾盏乔看着莫瞳瞳，露出泫然欲泣的神情。 下一秒她果真哭了出来，紧紧抱住莫瞳瞳将脸埋在她的怀中。 她感到很难受，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莫瞳瞳环住顾盏乔的后背，任由她尽情地哭泣。 …… 吃晚饭的时候，顾盏乔跟在莫瞳瞳的身边观察着周围的人。 不知道是因为刚才哭了一场发泄了压力，还是因为现在周围有了足够多的人，现在观察一切的时候，似乎没有了刚才的诡异压力。 顾盏乔甚至觉得这里的人比外面的人更有礼貌更有教养，他们多数人不喧哗不吵闹，井井有条神色平静。 顾盏乔正想和莫瞳瞳交流感想的时候，陆黎坐在了她们面前。 她看上去比在她姑姑面前的时候活泼多了，婴儿肥的脸上在笑的时候露出两个酒窝，眼神都多了几分灵动。 她凑过来轻声说：“我认识你，你是顾盏乔。” 顾盏乔受宠若惊。 她太感动了，进入这座疗养院以来，她都已经忘记自己原来还是个明星了。 她还没来得及说一句客套话，就听陆黎说：“你是宋恒东的小三，对不对？” 顾盏乔：“……” “我听说你在片场特别傲，连导演都不敢惹你，想迟到多久就迟到多久，要是有人骂你，你就罢演？” 顾盏乔：“……” “杨素导演说和你永不合作的？因为你勾引了她儿子？” 顾盏乔终于忍无可忍reads;激情闪婚,诱夫入局。 “我就搞不懂了，你这姑娘看着还人模狗样的，缺心眼儿怎么的？人说什么你信什么，人跟你说屎是巧克力味的你要不要去吃啊？” 陆黎：“……” 莫瞳瞳：“……” 陆黎目瞪口呆，说：“你怎么这样说话的，你可是公众人物。” 顾盏乔翻了个白眼：“这儿难道有摄影机？” 陆黎收了目瞪口呆的神色，笑道：“就你刚才那句话来说，他们的某些说法没错啊，你肯定没少骂人。” 顾盏乔被气得够呛，简直想撸起袖子掀了餐盘教教这姑娘什么叫嘴贱被打活该。 就在这氛围一触即发一点即燃的时候，莫瞳瞳冷不丁说了一句：“你是did还是边缘型人格？” 陆黎收了笑容，冷漠地看着莫瞳瞳。 “你肯定是有病。” 莫瞳瞳一本正经面无表情，严肃地说了一句听起来就是在骂人的话。 陆黎端起盘子，转身离开。 顾盏乔惊讶道：“她就这么走了啊？” 莫瞳瞳一脸理所当然：“不然呢，她确实是有病。” 当顾盏乔得知，陆黎可能就是多重人格患者的时候，她激动极了。 “那我观察她不就行了！范围一下子缩小了。” “观察？” “对啊，不过跟踪什么的太难了，好的，我就直接去跟她打招呼吧。” 顾盏乔拉着莫瞳瞳来到陆黎的办公室，在门外扒着窗口看她。 陆黎在整理文件，将一大堆文件分门别类的同时，她的眉头开始抽动。 她终于忍受不了，打开门道：“你干什么，把我当成猴子参观么？” “不是，我就是……就是来和你做个朋友。” 陆黎一脸怀疑地看着她：“你是大明星，和我做朋友干什么？” “什么大明星啊，大家不都是普通人，我们年龄相近，聊个天什么的不是很正常。” 她偷偷地看着陆黎的神色，想看看对方是什么表情。 陆黎看上去懵了一会儿，然后下一秒，她的双眼迸发出激动的光芒，紧紧抓住顾盏乔的手高声道：“真的么，你真的想和我聊天么？那真是太好了！我都快、都快无聊死了！” 顾盏乔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吓得表情空白，只下意识地把头转向莫瞳瞳寻求帮助。 莫瞳瞳走进一步，把顾盏乔的手从陆黎手中抽出来握在了自己手里。 “聊天吧——但是手不要握了。” 116|115 顾盏乔和陆黎聊天，一聊便是两个钟头。 到最后是莫瞳瞳觉得会太累，强制制止了她们继续聊天，然后把顾盏乔带回了房间。 顾盏乔头晕眼花，问：“我怎么都不记得她说了什么？” 莫瞳瞳怜惜地看着她，拍一拍她的肩膀。 等洗漱完毕，顾盏乔终于清醒许多，她抱着莫瞳瞳困惑地问：“现在想起来，她好像什么都没说。” 一晚上下来，顾盏乔说了诸多明星八卦和圈内旧闻，陆黎则是不断地对这些事做出点评，带着嘲笑的神色和不屑一顾的语气。 本来顾盏乔是希望先套关系然后再问她心理疾病的事，结果到最后这些问题一个都没问，就算偶尔提到，也会因为遭遇陆黎“你在说什么？你怎么能提到我的伤心事？”的目光而无法继续问下去。 当时顾盏乔没感觉出来，现在却怀疑自己是被耍了。 顾盏乔提出了这一点：“她是不是把我耍的团团转？” 莫瞳瞳：“她就是那种喜欢凌驾于别人之上，操纵话题的那种人。” 顾盏乔：“那就是说她确实在玩我呀？” 莫瞳瞳：“也不能就这么说，她自己可能也无法控制这件事。” 顾盏乔不是很能理解。 “范琼伽不是这样的，是因为她们的病症不一样么？” “与其说是病症，倒不如说是性格。” 顾盏乔从包里翻出书来，指着其中的一段。 “这是她第一次和男主角见面，她没有表现出任何希望控制话题的意图啊？” 莫瞳瞳看着这来自于久远以前的文字—— 【风从道路的尽头吹过来。 路灯之下斑驳的树影摇晃不定，她从明灭的光影中捡起男人的手机，看见上面熟悉的名字。 ——方雨薇。 她假装自己没有看见，带着浅笑将手机递给他。 汪子期看了眼手机，把电话直接挂断了。 虽然装束因为刚才的意外而稍显凌乱，他还是很快回复冷静找回了往常的状态。 “谢谢，我想一般的方法不足以表现我的谢意。” “他为什么不接电话？”花青的身影突然从行道树的阴影之中显现了出来。 “他认识方雨薇，或许也是方雨薇的病人。”花青又说。 她好像在突然之间变成了聒噪的人，不间断地在喋喋不休。 范琼伽没有理会花青的话语。 她微笑地对汪子期说“不用谢”，然后轻描淡写地擦身而过。】 莫瞳瞳刚刚看完这一段，顾盏乔突然发出了恍然大悟的慨叹声。 “原来是这样么？难道说，花青说的话才是范琼伽想说的话？” 莫瞳瞳垂着眼睑，半晌说了一句：“大概吧。” * “你女朋友是不是也有心理障碍？”陆黎突然这样问。 这个时候莫瞳瞳被陆姨不知道叫去了哪里，因此只有顾盏乔在陆黎的办公室里。 办公室里只有两个人，没人说话的时候安静的只能听见电脑主机声。 顾盏乔被陆黎突如其来的问题吓了一跳，她惊恐的结巴了起来：“你你你你你你在说说说说什么啊。” 陆黎眨了眨眼睛，圆溜溜的眼睛有一种孩子一般的天真：“不是女朋友，那应该叫老公还是老婆？其实我该不大懂你们女同性恋一般怎么说。” 顾盏乔一边觉得陆黎的语气话语很让人火大，一边又觉得这事不能轻易承认，于是磕巴着愤怒地说了一句：“你别胡说八道。” 陆黎抿着嘴巴，定定看了顾盏乔一会儿，然后整个人扑了过来。 她伸手来抓顾盏乔的手臂，顾盏乔便下意识挣扎，想把手藏在身后。 仗着手脚灵活，陆黎最终把顾盏乔的右手臂给抓住了，她得意地用双手控制住顾盏乔的手腕，说：“别狡辩了，你戒指都忘记……” 她话音未落，便觉得喉咙一紧，是被人抓着后领拎了起来。 顾盏乔便趁机挣脱出来，对陆黎怒目而视。 陆黎猜到来人是谁了，她举着手投降：“别这么小气嘛，我只是开个玩笑。” 莫瞳瞳语调冷淡，却不容置疑：“你不是在开玩笑。” “你是不是被害妄想，谁都看得出来我这是开玩笑。” 陆黎提到“被害妄想”，顾盏乔便紧张地看了莫瞳瞳一眼。 莫瞳瞳没什么反应，皱着眉头把陆黎扔到一边的椅子上，然后抽出口袋里的手帕擦了擦手。 她不再看陆黎，直接对顾盏乔说：“家里那边有事，我们先走了吧。” 顾盏乔一边觉得走的突然，一边却松了口气。 虽然主要是她来“取材”，但只呆了一天，她就觉得不舒服极了。 这个地方就好像有什么奇怪的压力，令顾盏乔越来越喘不过气来。 唯一的同龄人兼对话对象也不正常——虽然不知道哪里不正常，顾盏乔只觉得跟这个人聊天自己最后总会气的够呛，但是光看对话对方似乎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恶意。 想到这儿的时候她望向陆黎，陆黎也看着她，露出遗憾失落的神情，似乎是在舍不得她的离开。 这么一来，顾盏乔反而觉得是自己想的太多，有些对不起陆黎了。 临上车之前，陆黎问顾盏乔：“你以后还会来么？” 顾盏乔无法确定，便说：“你要是休息了可以去找我的。” 陆黎目光微闪，没有正面回答，又问：“我给你带来什么帮助了么？” 这件事顾盏乔更摸不准，纠结半天说：“有吧……？” 陆黎便露出开心的笑容：“如果我能帮助你就太好了，之后有需要我的地方也一定要找我啊。” 她笑的一片赤诚，配着圆圆的娃娃脸，就像个孩子一样。 车子启动离开，顾盏乔扒着窗口看着陆黎用力摇着手的愈来愈远的身影，脑海中还深深地为陆黎的最后一句话感动着。 她觉得自己之前确实误解了陆黎，对方其实只是个不擅长和别人交流的善良的小姑娘而已。 她还没来得及对此发表感慨，便听莫瞳瞳说—— “陆黎不能轻易出疗养院，她十六岁的时候因为纵火罪进了少管所，现在是行动被限制的观察期。” 顾盏乔：“……” “不知道是不是多重人格，但总归是反社会人格，所以她说的话你别全信。” 顾盏乔：“……” 疗养院一日行之后，对角色有没有更深刻的理解暂时还不知道，顾盏乔只觉得，自己总归开始对人生产生质疑了…… 重新呼吸到都市的空气之后，顾盏乔得知剧组人员已经被确定下来。 她饰演范琼伽，蒋艳饰演花青，饰演男主角汪子期的最后不是焦俊祥，而是已经出名很久的男神专业户吴宗彦，而另一个主要角色，范琼伽曾经的心理医生方雨薇则由影后蔺柳杨饰演。 常伟英对居然请到蔺柳杨这件事感到很得意，并觉得这全是自己人脉广大的功劳。 其他零零碎碎的角色自然也有人抢着要演，待到二月末的时候，便已经决定好了剧组构成。 于是便开始紧锣密鼓的发布会和宣传工作，莫瞳瞳在微博上发表了这样一条消息—— //@目童V：《梦里花青》将改变成电影。-网页链接- 网页链接里是关于剧组人员的一篇报道。 虽然文字相当简洁，还是很快引起了轩然大波，在发表后的三十分钟，便得到了上万条转发。 多数人在第一时间表示——你他妈在逗我[doge]。 曾经网上有个“最不可能改编成影视剧的小说排名”，《梦里花青》名列季军，原因是“作者不可能同意”。 但是很显然，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 作者不仅打了粉丝的脸，还打了自己的脸（……）。 于是在接受了这件事实之后，大家蜂拥而至各个演员微博之下，所有参演演员都受到了一片口水的洗礼，就算是没有微博的吴宗彦，其工作室微博也得到大家的“关爱”。 这之中，首当其冲的便是顾盏乔。 真爱党表示：为什么女主角是顾盏乔，我一点都不吃惊呢→_→ 既然连真爱们都觉得是走了后门，质疑声自然更是喧嚣尘上。 实际上，除了失去理智的脑残粉，大部分人都在怀疑，顾盏乔能不能演好范琼迦。 因为至今为止，大家对之前的负/面/新/闻的关注开始渐渐淡去，但是顾盏乔给大家的印象，不过只是个漂亮的花瓶罢了。 在一片飙升的关注度中，所有人都知道，无论现在得到的是好评还是差评，在来年的票房排名之中，它都会是一个劲敌。 * 三月十日。 黄历说，诸事大吉。 开机地点定在海滨小镇，原著没有明确说明故事发生的地点在哪，但是直接询问原作者之后，原作者经过片刻思索给出了答案。 “有海的地方。”莫瞳瞳这样回答。 事后顾盏乔问莫瞳瞳为什么是有海的地方，莫瞳瞳是这样答复的—— “哦，你不是说你想去海边度假么……” “……可是现在还很冷啊……” 开弓没有回头箭，剧组一行人很快敲定了地点并与相关的组织进行了协商，开机仪式也在当地举行。 所有人都兴致勃勃，整个剧组都充满了活力，仿佛他们的内心除了拍好这部戏的热枕，没有了其他东西。 顾盏乔一行人先到拍摄场地，不久便等到了蒋艳。 蒋艳把头发染回了黑色并且拉直，以更接近于角色，这令顾盏乔最开始看见她的背影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看见了岳长岚。 岳长岚作为出品人自然有来的必要，更何况从背影上看她们俩的身高身材都相当接近，当然只要转过身来，从胸的大小上就能很明显地看见不同…… 蒋艳今天显然没有什么秀她曼妙身材的打算，她穿着一件驼色高领毛衣，然后用黑色的大衣把自己裹了一个密不透风。 她有些吃惊地走过来，说：“我还以为我需要为我的迟到道歉呢。” 她今天确实错估了时间，以至于在高架上堵了一个钟头。 常伟英没太过在意：“你太没架子啦，我觉得那几位前辈摆下架子也很正常。” 卢三宝显然没有常伟英那么乐观，他不断看着时间，间或打几个电话。 然而一直等到午饭时分，还没有看见蔺柳杨和吴宗彦的时候，就算是常伟英也无法保持淡定了。 开机是有吉时的，要是他们不来，也只好自己直接开始。 但是更重要的问题并不是他们现在来不来，而是，他们以后来不来。 常伟英的头上开始冒汗，他走到边上打电话，手臂不断地打着摆子。 这个时候，岳长岚也来了。 她远远先看见莫瞳瞳和顾盏乔，很快也看到了蒋艳。 然后她意识到，她只看到了这几个人。 “吴宗彦和蔺柳杨呢？”岳长岚皱着眉头问。 蒋艳抱胸看了看时间，唏嘘道：“说实在的，我觉得我们被耍了。” “这不可能，合同都签了。”卢三宝擦着冷汗，焦急地来回踱步。 蒋艳望向岳长岚，见岳长岚皱着眉头打了个电话，没过多久，岳长岚冷静地说：“得到消息了，蔺柳杨在美国酒驾，被抓了。” 众人：“……” “卧槽……”常伟英呆了一瞬之后，便骂了一串的脏话。 他将手中的文件一把摔在地上，然后整个人也跪倒在了地上。 “那那吴宗彦呢。”卢三宝问的胆战心惊，生怕又得到一个令人崩溃的结果。 “他在路上……” 迟到总归比来不了要好，虽然少了蔺柳杨，但是蔺柳杨的角色本来戏份也不重，找她只是为了增加影响力，她一时回不来，把她的戏份往后挪就是了。 不久吴宗彦也到了，众人只觉得是虚惊一场，抱着劫后余生的心情，开始了开机仪式。 开机仪式过后，蒋艳在忙碌的片场看见了岳长岚。 她顺着岳长岚的目光，看见了正看着顾盏乔补妆的莫瞳瞳。 她莫名有种食物链的感觉，顺便四下张望了一下看看会不会有人也在看着她。 在发现没有之后，她莫名怅然地叹了口气。 她想，假如现在是在电视剧里的话，估计周围的人来人往只是虚影，她们四个会是一条漂亮流畅的四角恋线条。 ……额，为什么说是四角恋。 蒋艳自认自己是异性恋，对岳长岚绝对没有其他企图，是一片赤诚的对朋友的惺惺相惜。 于是她走过去，说：“岳总，你不请我吃顿饭么？” 蒋艳到的突然，岳长岚没来得及将自己的目光收了回来。 于是她心中一跳，某种心虚令她瞬间皱起了眉头。 她偏头望向蒋艳，觉得对方似笑非笑的目光似乎把她看透，一直望向了她的心里。 她在想，或许蒋艳说的没错，她们俩确实一见如故，但是她讨厌这种感觉。 她冷淡地说：“剧组的盒饭看来不太好。” 蒋艳笑道：“我还真没吃到过好吃的剧组盒饭。” 岳长岚用眼角瞥了眼蒋艳，勾着嘴角露出了一个冷笑，转身走了。 蒋艳僵住了笑容，好半天才令自己的表情恢复自然。 她就搞不懂了，交个朋友而已，为什么搞得自己是在搭讪似的…… 寒风刺骨，蒋艳打了个寒战，走进化妆间去了。 其实她本来是有事情想要和岳长岚讨论的，她想问问岳长岚有没有觉得蔺柳杨突然来不了这件事有猫腻。 但是岳长岚的反应令蒋艳自己都开始怀疑这是不是为了和岳长岚说话编出来的借口，于是等蒋艳再想起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 那一天，吴宗彦在来剧组的路上遭遇车祸，住院了。 与此同时，大大小小的群演配角也遭遇诸多意外，三三两两地来退出剧组。 一时之间，原本还欣欣向荣的剧组，笼罩在了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不可能是我们剧组风水不好，是有人在搞我们。”卢三宝黑着脸说。 顾盏乔不敢置信：“造成一场车祸？这是犯法的。” 莫瞳瞳神色晦暗，说：“难道是，不怕违法的人么……” “不至于，可能只是自信不会被抓到把柄罢了。”蒋艳这么说，她皱着眉头，把之前的猜测也说了出来，“其实蔺柳杨的事就太凑巧了，她在美国呆那么久，难道就突然闲得慌去酒驾么，我见过她，她不是那么冲动的人。” 常伟英快要崩溃了：“现在怎么办，拍了一半，还要换男主角——男主角都在医院了。” 顾盏乔犹豫着：“那要不重新找个男主角重拍一次吧。” “投资方会杀了我们的。”常伟英闭着眼睛嚎叫。 莫瞳瞳冷静异常：“没关系的，投资方要是有问题的话，就叫他撤资吧。” 常伟英看着莫瞳瞳就像看着疯子：“那钱怎么办？” 莫瞳瞳：“我自己投。”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合一 不要嫌短啊……两千五一章就是这个字数的嗯 117|116 吴宗严的官方年龄说是三十二岁，但是光从外表上看，绝不会有人认为他已经上了三十岁。 虽然穿着千篇一律的病号服，看来仍然丰神俊朗风度翩翩，没有一丝自艾自怜的意味，看到他便会让人想到温暖的阳光。 他正在向来看望他的莫瞳瞳讲述事情的经过。 “那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了，我太困了就抄了近路，那条路比较窄也没有摄像头，它打远光灯迎面开过来，我没看见路就撞路边施工中的土堆上了——我自己也有不对吧，结果碰上这样的意外，真是对不起，耽误了进程了，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出院……” 莫瞳瞳拿了本本子记下吴宗严说的经过，审视一番后觉得似乎没有什么问题。 看上去确实是个意外，并不像有人人为设计，因为吴宗严的行动是并没有预兆的，如果真的是遭人陷害，没道理吴宗严自己本人觉察不到。 于是她皱着眉头公事公办地说：“他们会晚点来看你，我们都很担心你。” 这么煽情的话面无表情的说出来实在带不来什么感动，只让人觉得有点无语。 不过吴宗严还是笑了笑算接受了她的好意，并好脾气地询问她要不要吃点水果。 莫瞳瞳谢绝并准备离开之前，顺便看了看挂在床尾的病例—— …… “是骗人的。”莫瞳瞳带来这样的回复，“新伤只有浅层擦伤，住院是因为梨状肌拉伤，是老伤，医生不愿意告诉我，我记下病历去问了别的医生，结论就是这样。” 莫瞳瞳将这件事告诉卢三宝的时候，拍摄正在继续reads;疯狂网络。 第三幕第四场，地铁，范琼迦独自回家。 虽说在资金上并没有烦恼，但是向曾经有意向的男演员再投去通告之后，却全数得到了拒绝的答复。 于是在男主角迟迟无法上线的情况下，只好先拍女主和女配的剧情。 莫瞳瞳看着被众人围绕着的顾盏乔和蒋艳，觉得心里有点怪怪的。 她知道这是演戏，但是顾盏乔现在望向蒋艳的目光，令她有种什么东西被夺走的不愉快感。 卢三宝并不知道莫瞳瞳的想法，他见莫瞳瞳望向顾盏乔，便说了一句：“先不要告诉演员了，不要让他们的状态受到影响。” 此时顾盏乔和蒋艳正挤在一群群众演员之中，拍摄地铁中的剧情。 这里其实花青并不存在，因此除了范琼伽之外，不能有人将他的目光能投在花青的身上。 群众演员开始有些兴奋，总情不自禁地望向蒋艳，因此ng了好几次。 常伟英指着总是看着蒋艳的群演破口大骂：“你他妈是蒋艳的粉丝还是怎么样，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有什么好看的。” 这种时候大家明哲保身，自然都是不说话。 这事本来和蒋艳没什么关系，但是既然提到了，蒋艳还是露出来不好意思的目光，她低声安慰身边的群演：“你们别慌，好好演，这次一定过了。” 她整理神情，擦了下额头上的汗水。 这并非是因为炎热，而是因为压力。 她看着顾盏乔，不敢相信因为和顾盏乔对戏，自己感受到了压力。 顾盏乔与她目光相接，目光轻飘飘如同棉絮，却莫名带来一种似实似虚的神经质感。 她好像在看，又好像没在看，手拉着地铁的拉环，手指白皙，骨骼嶙峋。 蒋艳能确定她比自己入戏。 远远的常伟英高喊——“都给我长点心——！” 又开始了。 那种神经质的感觉又明显了起来，巧克力色的眸子在地铁白色的灯光下闪动着奶油般的光泽，她低着头，用手将头发掖到耳后，然后抬起头来，似乎是向她望来。 然而她的目光是虚的，似真亦幻。 在摇晃的地铁之中，偶然的，两人手臂相触。 柔软的*带来温暖的温度，搭配着那样的目光令她从头顶开始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顾盏乔微微一愣，短暂地直视蒋艳，然后放下触碰到蒋艳的那只手，用另一只手拉住拉环。 常伟英在小电视后面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个动作在剧本里是没有的，但是由顾盏乔做来，却那么自然生动，触动心弦。 在拍摄之前，常伟英只和顾盏乔说了一句——“你看着演，先按自己的第一想法演，如果有问题我会调整。” 这么几天以来，顾盏乔果然一直给自己惊喜reads;重生一九九三年。 在常伟英的心目中，范琼迦绝不仅仅是一个多重人格患者。 她的分裂源于童年对情感的渴望，更源于她一直以来的寂寞——就像身处在这个社会的我们每一个人。 而顾盏乔在每一幕里都好像范琼迦附体，脱去往常的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展现出来的脆弱敏感简直恰到好处。 常伟英觉得顾盏乔演得好，蒋艳便似乎有什么不足。 但是光从效果上看已经不错，群演很难控制，无法确定他们下一回是不是能演得那么自然。 他犹豫了一下，摆了摆手说：“好了，这条过了。” …… 蒋艳看着顾盏乔。 她吞咽口水，开口叫：“琼迦。” 顾盏乔回过头来。 她眉头微蹙，似乎困惑着什么。 蒋艳抬手想要碰碰她的肩膀，顾盏乔躲了开来。 蒋艳单手悬空，问：“你知道自己是顾盏乔把？” 顾盏乔想了想，慢慢点了点头。 夜深之后，一天的拍摄终于结束。 莫瞳瞳从酒店浴室出来，看见顾盏乔正在看她带来的书。 这真是破天荒的一件事，如非必要，顾盏乔绝对不会看书。 莫瞳瞳坐到她身边，边擦头发边看她看到了哪里。 看了一段之后，顾盏乔突然开口道：“剧组是不是碰到了什么问题？” 因为卢三宝再三叮嘱莫瞳瞳不要对演员（特指顾盏乔）说这件事，莫瞳瞳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不能告诉我么？” 顾盏乔偏着头，目光透过散落的发丝落在莫瞳瞳的身上。 莫瞳瞳愣了一下。 她的大脑里一瞬间闪过一句话——这不是顾盏乔。 但是她很快反应过来，这是顾盏乔所饰演的范琼迦。 她曾经听说说演员因为太入戏无法走出角色的事，但是之前并没有想过会发生在顾盏乔身上，因此大脑短暂的空白之后，顿时有些惊慌。 她试探着伸出手去，想要抓住顾盏乔的手臂，顾盏乔却在她伸过手来之前就已经抬起手把她的手给紧紧握住了。 握住之后，顾盏乔似乎回归了现实，露出了惊讶的目光。 “我刚才是怎么了？”她目露惊恐，“我是不是人格分裂了。” 莫瞳瞳刚为顾盏乔走出角色松了口气，就被这句话噎了一下。 “……人格分裂不是那么简单的定义的，你只是太入戏了。” 顾盏乔思索了一下：“对，刚才所做的事和说的话都是范琼迦的反应。” 莫瞳瞳抚摸顾盏乔的头发，说：“幸好你走出来了reads;官高一级。” 顾盏乔歪着头想了一下：“话说，入戏其实是好事啊，怪不得常伟英今天都没有ng我几次。” 听见顾盏乔这么说，莫瞳瞳顿时有了不妙的预感。 “所以干脆在拍摄期间，你就放任我入戏吧。” 莫瞳瞳：“……” 莫瞳瞳知道这种任性的话语根本无从劝说。 于是她不置可否地站起来去吹头发，心里却想，在平时要更关注顾盏乔一点了。 * 凌晨之际，季瑜接到电话。 她迷迷糊糊地接起来，听见对面传来含糊幽怨的声音：“现在跳河是不是太冷了。” 这午夜凶铃一般的发言顿时令她清醒了，她瞪大眼睛看了下来电显示，屏幕上的备注是“黑凤梨”。 太奇怪了，黑凤梨现在应该正在拍《野望》啊，为什么半夜用好像喝醉的腔调跟她打电话？大冒险么？ 她目瞪口呆，问：“你是怎么了？拍摄强度太大么？” 听她这么说，短暂的沉默之后，对面便传来了歇斯底里地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拍摄强度……哈哈哈哈拍摄……我现在拍摄强度为零——我——被——解——约——了！！！” 最后一句话简直是从丹田吼出，季瑜把听筒抬到一个手臂高都觉得有种扰民的嫌疑。 但是理解了这句话之后，什么扰民什么喝醉都变成了非重点，季瑜震惊地抓着手机，问：“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找我做男三，根本不是看重我的演技或者什么……他们，不知道是谁说的，他们以为我和目童认识——是，确实算认识半个吧，但是居然就是因为这样的理由，结果后来目童和顾盏乔都没演，还自己建了个班子拍新电影，我就被赶出来了，你说可不可笑……” 季瑜在心中大骂卧槽，嘴上说：“你现在在哪？外面那么冷，你先找个暖和的地方，这件事我们见面具体说。” “还能说什么，我完了——他们还都以为我时来运转了，结果……我现在回不去了，他们会嘲笑我，会把我当成一个笑话……” 季瑜没有办法，就算她现在想要去黑凤梨身边，也根本办不到，他们在两个不同的省。 于是她只好在电话里不断安慰，不断督促他找个温暖的酒店，直到外头变得明亮起来。 电话对面终于不再是黑凤梨的声音，一阵骚乱之后，黑凤梨混乱的嗓音被一个口齿清晰的声音替代了—— “你好，我是警察，你是他朋友？能快点来接他么？” “……你好警察叔叔，我觉得你还是先把他抓起来吧。” 警察：“……” 挂了电话之后，思来想去，季瑜只好给常伟英打了个电话。 至少他们之间的距离，好像还更近一点。 更何况，黑凤梨——好像还知道一点不为人知的内/幕？ 118|117 常伟英顶着一头乱发和青黑色的黑眼圈在大白天地被叫起来，那真是老大不爽。 外头寒风凛冽冰雪封城，他却要跨省去接一个汉子，这他妈是缺心眼么？ 但是季瑜在对面言辞恳切，勾勒出一个没朋友没工作在大半夜想要去跳河的落魄男人形象，实在令人很难不心生唏嘘，常伟英也是个男人，最近也麻烦重重，莫名生了点感同身受的意思，点了点头，说会去接他。 但是他自己是去不了的，因此拜托了那边的一个朋友，帮黑凤梨买了张汽车票，然后塞进车里运了过来。 于是黑凤梨——也就是刘凯与过来的时候浑身还带着酒气熏天，穿着发潮的棉外套，看起来就像是刚从下水道出来。 常伟英看着这么个形象的男演员，一时语噎不知道话该从何说起。 剧组正好午休吃盒饭，最后常伟英给了刘凯与一份盒饭，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其实刘凯与觉得挺莫名其妙的。 他其实有些混混沌沌，至今还没搞清楚自己为什么就呆在了一个新的剧组里。 眼前这忙碌的景象着实勾起他的伤心往事，他抽了抽因为冻得太久有点塞的鼻子，端着盒饭坐在角落里，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于是他看见了目童，看见了蒋艳，看见了顾盏乔。 常伟英正在给蒋艳讲戏。 顾盏乔便披着一件羽绒服蹲在一边，看剧本。 刘凯与不是第一次在剧组偷偷看见顾盏乔，却是第一次看见顾盏乔看剧本看的那么认真。 实际上他以前还看见过顾盏乔因为忘记剧本里的台词和导演差点吵起来，顾盏乔讨厌看剧本，大概就好像他讨厌和别人虚与委蛇。 但是顾盏乔从来没有妥协过，他却不得不一步步学着怎么说让人觉得开心的漂亮话。 在他印象里这样子的顾盏乔，居然在看剧本。 他讷讷发楞，看着众人步入拍摄场地，一片混乱渐渐变成井井有条，全员就绪，拍摄开始。 众人将拍摄场地围了起来，他看不见里面了。 于是他捡起常伟英落在旁边的剧本，看了起来…… …… 拍摄间隙的时候，常伟英点着刘凯与对卢三宝说：“他演男主角怎么样？” 卢三宝皱着眉头，艰难地挤着脸上的肉翻了个白眼：“要饥不择食到这种地步？要是他也可以，干嘛不直接找焦俊祥，岳总肯定乐意。” “你这是偏见——这和当时岳总瞧不起我们有什么区别，焦俊祥不行是因为年龄不合适，一点都不像人设里的成熟男人，但是你看看他——化个妆，眉毛化粗点，头发剪短点，胡子剃了，加条围巾……你想象一下，感觉来了没有？” 卢三宝在想象中把刘凯与那件军绿色的棉外套剥了，换上修身长风衣，穿一双考究的皮鞋，然后换个精神的发型…… 他想象了一下，觉得搭配着对方现在那张丧气脸着实想不出来。 他还是觉得不靠谱：“他一点名气都没有，毕竟是男主角……” “我看是你钻牛角尖了。”常伟英拍了一下他的后背，“你仔细想想，我们又不止是要拍一个合格的商业片，我们已经有目童顾盏乔还有蒋艳的，仔细想想，其他人全不过只是锦上添花。” 卢三宝拐过弯来，竟觉得真是这个道理。 但是这事情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他便磨蹭着去找一边的莫瞳瞳。 莫瞳瞳正皱着眉头紧紧盯着顾盏乔。 顾盏乔又入戏了，她现在似乎能让自己轻而易举地变成范琼迦，却很难走出来。 她正在想要这次要怎么让顾盏乔出戏，卢三宝对她说：“我看，我们得换个男主角。” 莫瞳瞳便点头：“是该换，我们不杀青，吴先生估计不会出院。” 卢三宝：“……那你看那边那个怎么样。” 莫瞳瞳抽了个空看了眼刘凯与，一愣，好像是没看清，又看了第二眼。 卢三宝本来觉得够呛，看见莫瞳瞳的反应，却提起了精神，问：“怎么？合适？” 莫瞳瞳看着刘凯与，思来想去，说了一句：“这个人，我好像见过。” 上次的记忆太久远，又只是远远的一瞥，莫瞳瞳一时没想起来。 卢三宝不知道莫瞳瞳是真的见过，他以为这就是传说中的缘从天降，他现在迷信的不得了，既然觉得是个好兆头，便越看越觉得刘凯与合适。 没名声没什么，这组里有名声的够多了；没长相也没什么，化化妆配个衣服，身高人设在那，只要不丑的过分都能被叫个男神。 重点只有一个，就是有没有演技。 到底也是有点交情，卢三宝一拍大腿站起来，走过去拉起刘凯与，说：“走，化妆去，试个镜。” 刘凯与被这从天而降的大饼砸的晕头转向，从化妆室出来都还晕晕乎乎。 卢三宝绕着他转圈，赞道：“你其实长得挺人模狗样的嘛？多高，有一米八么？” 刘凯与老实回答：“一米八五。” 卢三宝牵着比他高一个头的刘凯与等在一边，显得更像一个球了。 他们等到某一场告一段落，便插/进去和常伟英讨论了一下，加了场临时试镜。 男主角的存在实在太重要了，不是路边随便捡个阿猫阿狗就行的，现在非常时期，众人讨论了一下，决定让男主角直接和女主角对场戏。 这场戏还得是有粉红的对手戏，要看看在镜头里俩人合不合拍。 于是挑定了一场，夜深露重，第一次的亲密接触。 《梦里花青》清水的不行，连吻戏都没有，因为女主角有心理障碍，不仅多重人格，还异性恐惧。 男主角第一次发现这件事，只以为是普通的女生害羞，于是出了一个这样的主意—— 【第一次相遇的路灯之下。 王子期伸出小手指：那么勾手指吧。 范琼迦：手指？ 王子期：如果只是小手指的话，应该可以吧？ 范琼迦笑起来：这样不是像小学生一样吗？ 王子期：对啊，现在不要把我当成男人，把我当成小学生吧。 范琼迦犹豫几秒，王子期主动拿起她的手指勾了起来。 范琼迦没有拒绝，也没有说话。 ……】 剧本写了这么一段，照例没有人物心理活动。 人物的神态和心理都是需要演员去揣摩的，所以才需要演员研究剧本，研究原著。 刘凯与被临时拉了壮丁，卢三宝有些担心他怯场，鼓励道：“别慌，我们都知道你只看了这一段，不会要求太高的。” 刘凯与点点头，走到场上。 于是他第一次那么近距离地看见了顾盏乔，整个人紧张的手心冒汗。 然后他发现顾盏乔和他想象中不同，甚至和他以前看见的样子都不同。 顾盏乔对他打了个招呼，露出温和又甜美的笑容：“我是顾盏乔，你不要紧张哦。” 于是他也向顾盏乔自我介绍：“你好，我是刘凯与。” 他懊恼于自己的自我介绍过于干巴巴，顾盏乔却愣了一下。 她好像在哪里看到过这个名字。 常伟英在外面喊：“准备好了么，准备好了我喊开始。” 刘凯与紧张的不行，皱着眉头喉咙发紧，简直怀疑自己连话都会说不出来。 顾盏乔看他的脸憋得通红，便说：“我们是不是见过，我觉得我听过你的名字。” 这一回换成刘凯与愣住了。 他其实和顾盏乔同组演过不少剧，但是都是龙套，基本不指望顾盏乔能够记住他。 但是顾盏乔却对他说，她听过自己的名字。 因为这句话，刘凯与突然放松下来。 他想自己能够演好——他看过这本书，也知道王子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场外的莫瞳瞳终于想起自己为什么觉得这个演员眼熟了。 在她从卢三宝口中听到他叫什么的那一刻。 她面上沉着如常，心里却恍然大悟：啊，原来是他，原来是黑凤梨。 她记得在《金盏侠缘》剧组的时候，自己就曾经见过他，甚至拜托当时顾盏乔的临时助理去要过一张名片。 那张名片的照片还在自己的手机相册里。 名字叫做刘凯与，是顾盏乔的粉丝之一。 现在，他们开始面对面对戏了。 牵起小手指，就好像纯情电影里的中场告白。 然而对这部电影来说，是一切峰回路转的重要转折。 从这一次开始，范琼迦意识到自己并不是个正常人，而她决定告诉王子期。 常伟英看着小电视里的俩人，感慨道：“乔乔演得太好，男主角不太够。” 卢三宝摸着下巴：“但是匆忙上场，也不能说差，他的基本功很好，基础很严实。” 常伟英点头：“不过还是要看看……看看能不能打磨地更好。” …… 顾盏乔下场披上羽绒服，坐到了莫瞳瞳的身边。 她脸上挂着笑喝着奶茶，没有对莫瞳瞳说话，身体却渐渐倾倒，靠在了莫瞳瞳的肩膀上。 正是黄昏，日暮西斜，阳光橘黄色像是蜂蜜，淋在所有人的身上，但是没有什么温度。 因为卢三宝打电话对岳长岚说了男主角的事，岳长岚便顺路来剧组探班，于是便看见了莫瞳瞳和顾盏乔互相依偎的一幕。 她望着这一幕不自觉地发呆，就像掉落在了某一场光怪陆离的幻境中。 画面中的人物渐渐褪色模糊成褐黄色的底片，印在视网膜之中却挥之不去。 就在这一片模糊昏暗之中，突然有人撕破画面，伸过来一只手。 阳光从纤细的手指的缝隙洒落，伴随着柔和的清爽的声音。 “少儿不宜，别看了。” 岳长岚：“……” 推开手掌之后，蒋艳的面孔屏蔽一切，出现在了眼前。 119|118 阳光如蜜糖，于是眼前人的笑容也如同沾染了蜜糖一般，仿佛的散发着一种甜蜜馥郁的香味。 岳长岚发了一会儿愣，突然反应过来，脸色微变道：“你离我也太近了。” 怪不得蒋艳的脸能遮掉所有景色，她就靠在岳长岚两指距离的地方，岳长岚下意识想要后退，又觉得这是非落了自己的气势，因此忍着没有先避开，而是说了这么一句。 蒋艳眨了眨眼睛，睫毛像是沾了金线的刷子一样抖动：“我们都是女的，怕什么。” 岳长岚冷笑：“那你是没听过女老板潜规则女明星的事。” 蒋艳大感惊讶：“你要潜规则我？” 岳长岚：“……” 岳长岚深觉不耐，直接把她推开，目光正又要看见莫瞳瞳她们，蒋艳一把勾住了她的肩膀把她整个人换了个方向。 她维持着这个勾肩搭背的姿势，亲热道：“吃饭了么岳总，要不要一起吃一顿。” 她笑颜如花，将面孔靠在岳长岚的脸侧，岳长岚仿佛能感受到肌肤传过来的细微的温度。 上一回，岳长岚还在心里夸过蒋艳体贴得体，现在却只想说，这人是有病啊。 她被蒋艳推着进了一边的临时化妆间里，看见了正在讨论着什么的卢三宝和常伟英，他们俩围着一个一脸懵逼的高个男人。 岳长岚便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上上下下看了这男人一遍。 她确实得承认，比起焦俊祥，这人更适合王子期的人设。 这时候，卢三宝他们也转过头来看见她了，一看之下，大为吃惊。 因为岳长岚低着头被蒋艳环在臂弯里还没松手，一头长发都有些凌乱，看上去哪还有寻常的高岭之花即视感。 卢三宝虽然强装镇定，还是露出了点吃惊的表情，说：“岳总……你和艳子关系不错啊。” 卢三宝是就事论事，心里甚至还在想怪不得蒋艳和前东家解约后就投了长岚影视，岳长岚却觉得莫名心虚，一把把蒋艳的手拉下来，皱着眉头整理仪容，一副冷冰冰不近人情的样子。 她走近问：“怎么了，不是有事要说么。” 这下提起正题，卢三宝便介绍了一下刘凯与，并补充了一句：“他之前被定为《野望》的男三，不知道为什么，就被……退出剧组了。” 卢三宝本来要说“被踢”，想想觉得刘凯与在场不合适，就硬掰成了这么句不伦不类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好像更讽刺了。 岳长岚露出遗憾吃惊的表情，心里却想，这事有什么寻常，特别是没什么存在感的演员，换几个根本不是个事。 但是她又转念一想，《野望》摆出那么大一个阵仗，看起来可不像是随随便便就启用一个男演员的，这足以说明刘凯与身上最开始是有什么特别之处了，只是后来没了。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刘凯与一下，又很快把目光收回来，说：“到底怎么样适合，还是你们看的出来，我想你们比我更清楚，不能随便挑人，不然到时候要换，也很麻烦。” 这话一边是在说男主角的重要，一边是在提醒卢三宝他们合同已经丑话说在前面，要是他们拍的不好，就连他们这个导演，也是要换掉的。 卢三宝脸色一僵，很快又恢复正常，似乎什么都没听懂似的点头道：“是的，我们会慎重起见的。” 话说到这儿，也得让他们安安心，于是岳长岚又说了一句：“这是主要也是你们决定，毕竟这电影，我也不能总是指手画脚。” 如此又说了些话，众人继续下一场，岳长岚准备离开。 她穿过人群出来，强忍着不去看一眼莫瞳瞳，到最后还是没忍住，想要回头看一眼，结果回头一看，蒋艳也跟着出来了。 于是莫瞳瞳没看见，看见了蒋艳放大版的笑脸。 此时已经脱离人群，岳长岚假笑了一下，说：“我真不希望听见自己手下的演员耍大牌的消息。” 蒋艳回头指了指：“你看，没轮到我。” 她见岳长岚看着不太开心，又补充了一句：“我只是来送送老板。” 不成想，这句话令岳长岚的脸更黑了：“你对每一任老板都这样殷勤至极么。” “你很想知道？我们可以慢慢说啊。” “……我只是在讽刺你溜须拍马上位。” 蒋艳一点都没有露出不开心的神色，反而双手合一抱在胸前惊喜道：“你有没有发现，你对我的态度很——不一样。” 她在“很”字上还拖了个长音，显得俏皮又态度积极。 岳长岚：“……” 岳长岚深吸了口气：“对啊，很不一样，我居然讽刺了我手下的演员。” 蒋艳便说：“好朋友才做这样的事。” 岳长岚：“……” 厚脸皮到这种程度已经无话可说，岳长岚不管蒋艳跟在身后，准备转身径直离开。 蒋艳却突然叫了一句：“你有急事么？今天剧组有个聚会，你不参加么？” 岳长岚停住脚步，回头看着蒋艳。 蒋艳收敛了嬉皮笑脸的表情，看起来正经了一些，于是意外的变成了个端庄肃穆的美人，有了令人信服的气质。 她说：“今天顾盏乔生日。” …… 不管莫瞳瞳曾经设想过怎样宏大浪漫的生日惊喜，在忙碌拍摄的期间便都成了空想。 但是总归还是精心准备了一下，偷偷运了三层的蛋糕，朝夕相对却瞒的严严实实，只等着这一天夜幕降临，便来一场突如其来的惊喜。 惊喜在手工的那一刻开始。 烟花突然在黑夜中绽放开来，璀璨的火光伴随着烟火的味道将整个苍穹映照的如同白昼。 顾盏乔讷讷抬头，还没反应过来，疑惑地问莫瞳瞳：“……这么晚谁那么没素质啊，很扰民欸。” 莫瞳瞳：“……” 于是一句“这是给你的生日惊喜”就这样不上不下地卡在了喉咙口，还是没听见这话的卢三宝在一边说了一句：“乔乔，你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啦？” 顾盏乔想了想，没想起来，又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然后她的眼睛慢慢瞪大，最后张着嘴说不出来话来：“……我……这是……这……这是给我的？” 莫瞳瞳轻轻地拥抱她，贴在她耳边轻声说：“乔乔，生日快乐。” 开机第五天，诸多不顺之中，总算来了次狂欢。 大家似乎是要把这些天的郁气全部散发出来，因此全部堪称解放天性，连白天还郁郁寡欢的刘凯与都显得开怀起来。 岳长岚兴致缺缺。 她当然兴致缺缺，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推了工作留了下来，此时看着众人觥筹交错，却开始觉得自己是个傻逼。 她在电话里询问助理《野望》剧组踢掉刘凯与的事，本来没什么头绪，只知道男三换成了一个后台很硬的当红小生，直到了深夜，居然意外的从其他途径得到了一个小道消息。 这个途径是顾盏乔以前那个姓李的临时助理，她现在在《野望》剧组做临时助理，醉酒时偷偷对别人说刘凯与会有这样的遭遇是她的错。 她告诉《野望》的某高层说刘凯与认识莫瞳瞳，《野望》和《梦里花青》现在是竞争关系，刘凯与便被厌弃，于是被踢了。 这话听起来很站不住脚，毕竟圈子就那么大，谁能说彼此之间就没有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 但是岳长岚转念一想，又觉得可能真的就是这样。 莫瞳瞳没出来单干拍《梦里花青》之前，她是值得拉拢的对象，所以刘凯与与莫瞳瞳牵的上线，就显得很有价值，男三角色掉在他的头上，从来不是什么时来运转或者天降馅饼，而是内部层层的考量。 但是在莫瞳瞳与他们出现竞争关系之后，刘凯与的不存在不仅显得没有价值，甚至还有点碍眼。 这个时候一个有后台的当红小生带资进组，就显得比刘凯与顺眼多了。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猜测，岳长岚调查这件事，一是想看看刘凯与会不会有什么问题，二是闲的无聊。 她以前觉得看着莫瞳瞳就很开心，现在觉得这开心有一半变成了煎熬。 她讨厌这种感觉，但是躲不开避不掉，还是忍不住想，只是看一眼，看一眼就好——但是真到了看一眼的时候，又觉得哪哪不顺眼，哪那都刺痛她的心。 她喝了点闷酒，正想着要不要叫助理来带她离开，一个人便突然坐在了她的身边。 果然是蒋艳。 岳长岚简直被磨得没了脾气，好笑道：“蒋小姐，你看看，你的经纪人可是非常担心你得罪老板啊，她看着这里的样子像是要把你拖走。” 蒋艳不在乎地笑：“她总会知道我是对的。” 岳长岚不禁侧目：“你可真自信。” 蒋艳便说：“这圈子里不自信的人都已经狗带了。” 她顿了一下，又补充：“不过太自信也是自寻死路。” 可能是酒精的原因，岳长岚听了这话，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那么顾盏乔也很自信吧。” 蒋艳歪头看着她，又抬头穿过层层人群看见和莫瞳瞳玩闹的顾盏乔，她有些恍惚地说：“我以前觉得她自信，自信到天不怕地不怕的地步，现在却觉得不是了，大概是有了让她回头看看的人吧。” 这话简直就是一桶浓硫酸，把岳长岚的心腐蚀地滋滋作响。 因为她知道蒋艳口中的那个让顾盏乔回头看看的人，是她心目中曾经以为永远看不够的人。 她觉得自己不应该那么小肚鸡肠，这样实在很不成熟很不冷静，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对说出这话的蒋艳起了意见，表情一寸寸变冷。 她冷然道：“你好像一直袖手旁观，比谁都看的清楚明白，也比谁都冷静客观。” 蒋艳转头看着岳长岚。 黑夜之中，她的目光放在对方宝石一样的眸子上，竟觉得有点头晕目眩。 她想自己大概喝醉了，因此变得有些冲动。 她看的出岳长岚现在伤心欲绝，于是用一层利刺把自己层层包裹了起来，于是变作了一种更加冷硬的生人勿进的气魄。 但那尖刺或许也在伤害她自己，总有一天会令她从一个温和的强硬的人，变成了冷漠的无情的人。 她觉得自己有些僭越，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说这句话，却还是忍不住开口道：“你得从过去走出来，才会有新的未来；你不要总看着眼前的黑暗，转移注意力比沉湎于此是个更好的办法，有些失去的东西，是你注定得不到的。” 她说着这话抬起手来，有一瞬间，甚至想去摸一摸岳长岚的面孔。 然后岳长岚的表情制止了她。 岳长岚面无表情，冷若寒冰，然后那冰凌渐渐变化，变作了微微扬唇的讽刺的笑容。 她说：“你那么擅长安慰别人，过去一定经常安慰自己。” 120|119 顾盏乔喝到微醺，到底没有醉，待回了酒店，刚刚躺倒在床上，突然想起什么，看着莫瞳瞳说：“瞳瞳，你从来没有喝醉过么？” 莫瞳瞳微微一愣，回想了一下：“我没有喝过酒。 ” 顾盏乔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兴致勃勃地凑近莫瞳瞳，说：“为什么，酒精过敏么？” 莫瞳瞳摇头：“……也不是。” 因为没有特意思考过这件事情，莫瞳瞳想了一下，发现最开始应该只是讨厌酒精的味道，便自然而然地杜绝了一切酒精制品，到后来便是习惯。 大约是因为她不参加什么酒宴——就算参加了也向来板着脸不说话，因此别人也不会来灌她酒，甚至连招呼一声都不会。 直到今天，顾盏乔兴冲冲从酒店柜子里拿了瓶红酒出来，说：“你要不要喝一点试试？” 虽然不是很明确，但是莫瞳瞳多少发现，顾盏乔说不上嗜酒如命，也对此多少有点喜爱的。 就好像现在，她轻咬着嘴唇将红酒瓶口靠到她的脸颊边上，从眼底深处露出一种跃跃欲试的神情。 莫瞳瞳倒也不是抗拒，只是觉得没什么必要。 她说：“快点睡觉吧，明天可不休息。” 顾盏乔带着丝酒意，蹭着莫瞳瞳的肩膀撒娇：“就陪我喝一点点，难道你是那种一喝就醉的人么？” “……不是这个问题。” “对啊，你从来没有喝过酒，连自己的酒量是多少都不知道呢。”顾盏乔露出可惜的神色，“如果连自己喝醉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真是一个缺憾啊。” 莫瞳瞳：“……” 莫瞳瞳真不觉得这能上升到缺憾的程度。 但是她被顾盏乔的动作神情腻的发慌，总觉得不按她说的做有种罪恶感，思来想去，终于想到了一个转移话题的借口。 “乔乔，你还没有看到我要给你的礼物吧。” 顾盏乔懵懵懂懂：“礼物不是刚才那个惊喜么？” “……啊，那也能算啊。” 俩人四目相对，陷入短暂的沉默。 然后顾盏乔的眼中满满透露出欣喜，双眼发亮道：“那也就是说，我还是有礼物咯？” 莫瞳瞳缓缓点头，倾身到床头柜前，拉开抽屉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将这礼物递出来的时候她还有些不自在，于是难得还顺便说了些借口：“……我不知道你会喜欢什么，但既然是我们一起过的第一个生日，你或许会喜欢特别一点的东西。” 顾盏乔置若罔闻，先把用蝴蝶结缎带包裹的礼物拆了开来。 包装显然精美设计过，顾盏乔都有一瞬间产生了不舍得撕开的冲动。 但是很快，对立面礼物的好奇胜过了一切。 她撕开包装纸，打开画着线条画的盒子，看见了一本书。 说是书恐怕不适合，因为顾盏乔看见一切纸质书本状物体都觉得是书，但是准确来说，这是一本保存完好的笔记本。 封面是皮质的，用一根牛皮绳捆了起来。 顾盏乔先抬头看了莫瞳瞳一眼，见莫瞳瞳将目光投向自己的手，似乎很不好意思似的，便没有先跟莫瞳瞳说话，而是先把本子解了开来。 里面是活页的白色纸张，打头第一句话是—— XXXX年1月1日 顾盏乔在下一秒把书页猛地合上，震惊地抓住了莫瞳瞳的手。 莫瞳瞳终于开口解释：“这是我十二岁开始写的日记，我……我只是觉得……有些事你会想知道。” 顾盏乔讷讷开口，一时有些茫然：“我是会想知道……不过这可真直接。” 莫瞳瞳还有些话没说出来。 她当时还想过的是，既然接下来的生命里不会缺了顾盏乔，那就干脆让顾盏乔也走入她的过去。 有些事她并不想再次提起，也不知道从何提起，但是或许顾盏乔还是会想要知道。 顾盏乔低头在昏黄的灯光下翻着笔记本，看着里面虽然娟秀熟悉的笔迹，一直翻到最后一页，说：“这只有一年。” “……我以为你一年都不一定看那么多字。” 如此直接的嘲讽，虽然是事实又来自爱人，还是令顾盏乔嘟起嘴翻了个白眼：“我这次看剧本看了很多字好不好——说正经的，确实有其他年龄段的日记咯？” 当然是有的。 莫瞳瞳习惯将日记直接记在脑内，然后分年份存放在脑内的图书馆里。 因为这样就类似于每晚睡前回忆一下今天发生了什么，于是基本没有什么遗漏的天数。 但是这也代表着，如果想要将脑内的日记具现化的话，她就需要自己现抄一本。 这些日子她现抄了十二岁那年的那一本，就是顾盏乔手的的那一本。 她正想着要如何解释她需要时间来完成这些工作，顾盏乔便说：“那么以后我每年生日，我都指定一本日记，好不好？” 她看着莫瞳瞳，目光又是期待，又是退缩。 没等莫瞳瞳回答的时候，她自己已经退却：“这个要求是不是太过分了，其实我知道就算是恋人之间也……” “好啊。”莫瞳瞳点了点头。 她看着顾盏乔，觉得心中一片柔软，觉得自己可以完全的信任她，将所有的一切告诉她。 顾盏乔听见回答，先是惊讶地抬头，紧接着，面孔上便一寸寸绽开喜不自胜的笑容。 她想要拥抱莫瞳瞳，抬手的时候感受到自己手上的重量，稍稍偏头就看见了自己手上的红酒，便举手高呼道：“我好开心，喝酒庆祝吧！” 莫瞳瞳：“……” 虽然氛围良好，看来转移话题还是失败了。 莫瞳瞳看着顾盏乔兴冲冲开了酒瓶，又从柜子里找出两个高脚杯，往里面各倒了一些，然后递给了她。 红色的酒液在灯光下鲜艳鬼魅，带来一种奇妙的魅力。 顾盏乔两颊微微泛红，看着莫瞳瞳的双眼里似乎闪动着脉脉的水光。 她知道自己没有喝醉，但是喜悦就像是甜酒，也能令她微醺如坠入梦中。 这一刻，她希望莫瞳瞳和她一样开心。 先是轻轻敲击酒杯，浅尝微抿；然后手臂缠绕，身体相贴。 酒液滑入喉咙，先是苦涩，然后甘甜，不知不觉，连酒精散发在空气之中，似乎也带上了甜美的芬芳。 莫瞳瞳轻轻低头，触碰湿润的、带着酒香的红唇…… …… 隔天早上，卢三宝看着顾盏乔疲劳却满面/春风的样子心领神会，和常伟英商量着把顾盏乔的戏份挪到了下午。 * 拍摄渐渐步入正轨不急不缓，到春暖燕归，花红叶绿的时候，剧组准备换个地点拍摄其他的场景。 因为剧里有一个女主修养的疗养院，在那海滨小镇附近总找不到合适的地方。 最后顾盏乔看着剧本，说：“瞳瞳，我们那天去的那个疗养院不是很适合么。” 莫瞳瞳不置可否，心里却想，当然适合了，要是别人能知道她的往事的话，恐怕大部分人都能猜出，那就是原型嘛。 卢三宝便好奇地追问了顾盏乔口中的疗养院，顾盏乔大致形容了一下，卢三宝一拍大腿，喜道：“就是这个了。” 整个剧组搬迁之前，因为没什么剧情好拍收尾工作又没有完全做好，剧组放了一天假。 那天莫瞳瞳和顾盏乔决定去海边逛逛，顾盏乔在海边走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我好像看过这片海。” “是么？” “以前没有印象，现在突然想起来了。” 她们在泛白的沙滩上行走，因为没有什么人，回头看去，只看见她们俩的一串长长的脚印。 海风在耳边呼啸不定，海浪卷着白色的泡沫，像是裙边一样滚动到沙滩上。 天高海阔，但铅灰色的云层堆积在远处的海平面上，有一种诡异的压迫感。 “好像就是这样的景色，我是见过的——也许是五岁以前的事吧，我有没有说过，我不大记得以前的事。” 莫瞳瞳蹙眉不言，她甚至希望顾盏乔也不要说了，因为她知道五岁之前，顾盏乔还没有被顾氏夫妇收养，那么那时候她或许在人渣父母手中，或许就是在人贩子手中。 但是她再看顾盏乔时，又发现她神色坦然，并没有什么想起不好的回忆的神态。 她只是怀念怅然，目光悠远，像是透过云层看着什么。 她突然问：“在心理学上，我这种刻意规避某段回忆的状况，是不是一种障碍。” “……人的心理都有保护自己的机能，这不算什么。” 顾盏乔抬起眼，突然笑了，她说：“瞳瞳，你在紧张什么么？” 莫瞳瞳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 她看着顾盏乔，因为知晓她的过去，总情不自禁地担心她会再次陷入某段阴影。 顾盏乔踮起脚尖，按着莫瞳瞳的脑袋，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她说：“我前所未有的好，我想我是觉得安全，因此渐渐回忆起了一切。” 于是不再有阴霾，也不再有滞碍。 …… 从酒店的观景台上，蒋艳看见了在沙滩上相拥的俩人。 于是她先张望了一下周围，确定在这个旅游淡季确实没有人像她一样正在围观。 ……显然还是有的，比如说在她身边一脸淡定的经纪人。 跟了她近十年的经纪人磕着瓜子，抖着腿说：“最近的艺人哦……不过谈恋爱嘛，这种事要是两情相悦，总归是瞒不住的，平时就看得出来了。” 蒋艳觉得她的经纪人有点淡定的过分了。 “你不觉得她们……奇怪？”她挑眉试探地问。 “艳子，我太伤心了，那么多年了，你觉得我是那么狭隘的人么——就算那个艺人觉得充/气娃/娃是他的终身伴侣我都不奇怪。” 蒋艳：“……你这个口味就有点重了。” 经纪人摆了摆手，继续跟她说起最近听到的八卦。 蒋艳一边听她说，一边拿出手机来状似无意地划着。 距离上次见到岳长岚，也有一个月了。 她们上次的谈话确实说不上美好，人与人的相处总是松弛有道，蒋艳觉得自己逼得太紧，就松了一个月。 但是显然岳长岚也不是沉不住气的人，蒋艳觉得要是再这样不联系下去，就不是什么“欲拒还迎”了……岳长岚可能要忘记掉她了…… 她敲着屏幕，思来想去，最后咬着嘴唇给岳长岚发了这样一句话过去—— 蒋艳：要换拍摄地点了，不过来看看么。 她按了发送，正反思着这句话是不是还不够漂亮，岳长岚便回复了过来—— 岳长岚：这种消息的传递不是你的任务。 就算只是文字，似乎也能感受到那种冷冰冰的意味。 但是蒋艳却笑了起来。 她情不自禁地哼起歌来，想：不是我的任务，你回的也真快。 121|120 说起岳长岚这边。 本来她也觉得没什么，等到从剧组回来，过了两三天，发热的大脑渐渐冷却下来再回去回忆对蒋艳的横眉冷对，就觉得自己站不住脚。 她回想起当时自己说的话来。 “……蒋小姐，你现在究竟是在干什么呢，难道——是在自荐枕席？我觉得我应当跟你说清楚点，我喜欢女人，虽然你并不对我的胃口，你要是纠缠不休，我倒也不介意来一个缠/绵香/艳的晚上……” 借着酒劲，蒋艳依稀记得自己还说了些过分的话，幸好是没有动手，不然简直要尴尬死。 但是仔细想想，其实蒋艳不仅没错，甚至是在无私无畏地做好事，自己如此应对，显得相当无理取闹。 前些天她本来想着要是蒋艳联系她她就道一下歉，大约是因为心中存了这件事，她便忍不住总想着蒋艳为什么还没联系她，想到最后，心中莫名生起了恼怒。 这恼怒她原本自己都不晓得，却在一个月之后的今天，在蒋艳再一次联系她的时候爆发了出来。 她将原本想要道歉的念头忘了个烟消云散，下意识公事公办地回了一句，等回过神来，便开始后悔。 因为她发现自己不是真的在公事公办，而只是在下意识驳斥。 而她会驳斥的原因，是因为这是蒋艳发过来的短信。 她看着自己的手指，深觉莫名其妙，暗暗想着，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变成，那么幼稚的人了。 于是她重新整理思绪，将手机扔到一边，想，有些话，果然还是当面说比较好。 岳长岚做掉手头的工作再要去剧组探班时，剧组已经搬进了郊区疗养院。 因为莫瞳瞳能和那边扯上关系，因此借地方的需求并没有得到太大的排斥，也很快做好了必要的手续。 那边只提醒了一句，不要影响到院里休养的人。 顾盏乔重游疗养院，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这边的人多了，竟不觉得这地方有上次那样阴郁鬼魅。 一行人下了车进了大门，又是陆姨出来迎接，不过这回后面跟着的除了陆黎，还有一个五六十岁的大爷，和一个约莫二三多岁的女人——这人的年龄实在太难分辨了，因为她的脸看上去就和微博上的整容范本差不多，皮肤紧绷，闪闪发亮。 她快要僵掉的脸上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容，令她打了太多玻尿酸的苹果肌在阳光下简直要透出光来，她迎上来亲热地对莫瞳瞳说：“瞳瞳，上次你来的时候我不在，这回我听说你又要来，连忙从巴黎赶回来了。” 莫瞳瞳凝视着对方没说话，但眼神渐渐透出出茫然，显然是不认识她。 那女人也没尴尬，笑道：“也是，你那时候太小，可能不认识我了，你要叫我表姐的，我是陆心柔。” 然后她指着边上的陆黎，笑容更假地说：“陆黎是我的妹妹。” 当她说出陆心柔的时候，莫瞳瞳其实已经记起她来了。 但是记忆中的脸连一丝缝隙都和眼前的人对不上，对方不仅模样变了，连说话的腔调都变了。 莫瞳瞳还真不知道现在的整容技术已经连声音都能整了，很有些惊讶地看了陆心柔一眼，又看了看陆黎。 陆黎没说话，见她望来，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那么说来，十年前的陆心柔，倒是和陆黎现在的模样更像些。 现在的陆心柔削了脸垫了鼻子，又割了深深的双眼皮，也不知道是多讨厌自己原本的长相。 陆心柔一上来便一腔热情地和莫瞳瞳套近乎，于是冷落了剩下的众人，还是莫瞳瞳先反应过来，想着这样有些不对劲，于是展示了一下一起过来的剧组。 卢三宝便上前一步笑呵呵地说：“接下来要叨扰一段时日了。” 卢三宝上来的时候，莫瞳瞳看见蒋艳后退了一步。 不仅是蒋艳，连蒋艳的经纪人都好像是看到了什么不愿意看到的东西，低下头看着脚尖，似乎要把水泥地盯出一朵花来。 这反应和她们向来的形象不符合，莫瞳瞳多看了她们几眼，再回过头来，顾盏乔又和陆黎搭上了话。 陆黎笑嘻嘻地对顾盏乔说：“再看见你觉得好亲切哦，你果然是大明星，站在那里我都不敢认了。” 顾盏乔红着脸一脸扭捏，就算是她，很少听到那么直接地夸她的话。 陆心柔在一边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顾小姐，你最好别信她的话。” 陆黎轻描淡写地看了陆心柔一眼，说：“也不知道你的脸能修补几次。” 陆心柔面露退缩，不再说话，回头看见莫瞳瞳，眼睛一亮，又要跟莫瞳瞳来说话。 莫瞳瞳烦不胜烦，但是顾盏乔被陆黎拉住了，陆心柔又黏住了她，她实在摆脱不了。 一行人这样三三两两排成一排，跟着陆姨和大爷进了疗养院。 陆心柔对莫瞳瞳说着可有可无的亲热话，见莫瞳瞳没什么反应，话锋一转，说：“电影是你在拍么？” “我不是导演。” “听说你是编剧。” “……”莫瞳瞳点头。 “是你指定的顾盏乔演女主角么？” “……” “莫伯伯知道这件事么？” “……” 莫瞳瞳一声不吭，没反应了。 陆心柔抬头看了眼前面看上去相谈甚欢的陆黎和顾盏乔，突然说：“你应该劝劝顾盏乔，少和陆黎在一起，她的脑子有问题，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 她说的尽量轻缓柔和，却掩饰不住话语里的恨意和厌恶。 莫瞳瞳想起陆黎之前的话，突然福灵心至，想到：难道陆心柔不是自己想整容，而是被陆黎毁容了？她们俩是姐妹，想必家里不会希望陆心柔把陆黎送进监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最好不过了。 莫瞳瞳知道陆黎这样的人很难控制，却也不觉得陆心柔好到哪里去，她要是真关心顾盏乔，就不应该在这里把自己缠住。 想到这一点，莫瞳瞳觉得厌烦，于是不再管不理会陆心柔是不是没礼貌很尴尬，径直走上前去，走到了顾盏乔和陆黎的身边。 陆心柔被落在后面，确实是很尴尬。 但是她也没太在意，毕竟自己也不是在结交什么朋友，而是在攀高枝，既然莫瞳瞳不喜欢自来熟黏黏糊糊这一套，自己换个方案就是了。 她走的慢了些，就遇到了后面上来的蒋艳一行人。 她看见蒋艳，先是吃惊，然后就露出一丝笑来。 她说：“我是赶得急了，没调查一下你们的人员，没想到，里面还能看见熟人。” 她因为笑不开来，只扯着嘴角露出丝笑模样道：“艳子，好久不见。” 蒋艳终于抬起头来，目光与她相接，眸光闪烁，像是凝结的冰霜。 但是下一秒，只是她眨了一个眼睛的功夫，她已经变了表情，笑道：“真是好久没见了，陆小姐。”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事情比较多，还考了场试，所以比较短……明天会补偿(??? ? ???) 122|121 岳长岚还没过去的时候，蒋艳的经纪人已经上前一步，挤开了这贴近的俩人。看小说最新更新来乐文小说网,http://www.lwxsw.org/ 她本来还没想好挤开以后要说的借口，看见岳长岚她们，眼睛一亮，高声道：“岳总，你来了啊。” 岳长岚便怀着微妙的心情走近，看了眼蒋艳，又看了眼陆心柔。 她认识陆心柔，因为在某场活动里见过，不过也仅仅是认识而已，她父亲是做房地产的，因此她是个很有些存在感的富二代——说的好听点，可以叫名媛。 放在名媛里，她算是整的比较令人侧目的，因而也令人印象深刻。 岳长岚的目光一边不动声色地从陆心柔身上扫过，一边冲众人打了招呼。 她注意到陆心柔仍然把目光放在蒋艳身上，眼神有种令人不舒服的热情。 前面的人注意到了后面的动静，看见是岳长岚到了，也慢下脚步。 卢三宝则是从前面折回来，走到了岳长岚这边。 “虽然说了要来，没想到那么快。”卢三宝说，“我们要是安顿好了，能方便点。” 岳长岚笑的温和：“也只是来看看而已。” 他们一边走路一边说话，岳长岚瞥见一边的陆心柔，正不断地想要往蒋艳那边靠，不知为什么，突然不明显的往侧边走了几步，渐渐走到了蒋艳的身边，把她和陆心柔隔了开来。 蒋艳发现了这件事，但没什么表情，只是有些吃惊地挑了挑眉。 很快到了疗养院的登记大厅，众人三三两两地站着，等着被分配房间。 陆心柔进了大厅之后就径直去了前面的登记处，倒是岳长岚仍然站在蒋艳边上。 这么一来，岳长岚又想起之前的事了，不禁有些尴尬，大约是为了缓解尴尬，她轻声问：“你和陆心柔认识么？” 蒋艳还没来得及说话，卢三宝走了过来，他问：“岳总，你需不需要一个房间？” 岳长岚摇了摇头。 她是准备看着他们安顿了就直接走的。 卢三宝得了回复，就直接离开，不过这么一来，又打断了先前岳长岚和蒋艳的对话，俩人陷入沉默。 与此同时，天忽然阴了起来，外头堆积起厚厚的云层，是一片山雨欲来的气势。 果不其然，刚刚分配好了房间，正说着在疗养院内可活动的范围，瓢泼大雨从已如浓墨般的天空落了下来，天地间顿时哗哗一片，从里面向大门看去，只能看见密密的雨帘，仿佛也带着，染得天地灰蒙蒙一片。 天气预报是说有雨，但没说这雨能大到这份上。 岳长岚皱了一下眉头，又想着这么大的雨说不定马上就停了，于是又把眉头松了开来。 但是显然世事难料，雨一直下到晚上七点，没什么停的意思，倒是传来消息，说是出去的一段路山体滑坡，正在紧急抢修。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岳长岚正和助理商量着要不要冒雨回去，一听这话，只好无语凝噎，把今明两天的活动会议都推了。 她正准备叫卢三宝帮她和助理安排一下房间，手机里突然收到一条短信，来自蒋艳—— 蒋艳：能不能和我住一间，我很害怕某个人。 这话如此直白，岳长岚的脑子里一瞬间就闪过陆心柔的面孔。 她微微皱眉，抬头望向蒋艳，看见对方正若无其事地一边做头发一边玩手机，仿佛这条短信根本不是来自于她。 但这样的反应反而令岳长岚介意起来，蒋艳没必要在这种事上骗她，岳长岚思来想去，想到最后觉得对这种事纠结半天的自己反而奇怪，干脆站起来走到了卢三宝的面前，说：“前面主干道山体滑坡了，估计今天晚上走不了，我也不好意思再叫你安排房间，又哪几个标间是一个人住的么？帮我和我助理安排一下。” 卢三宝报了几个名字，岳长岚听他报完，果然在里面听到了蒋艳，装作随意地说了一句：“我就和蒋艳吧，我去问一下我助理。” 她转身离开，边走边在短信里按了一句——行了。 蒋艳回过来一个笑脸。 莫名的，或许是觉得自己做了好事，岳长岚愉悦起来。 * 常伟英过去觉得，顾盏乔是一张白纸，原本空白纯净，只看你要在上面染上什么样的颜色。 而现在，这样的感受愈发深刻了。 但是深刻过了头，就连他在镜头里看见顾盏乔的眼神，都觉得有点怵得慌。 但是等下了镜头，走到了莫瞳瞳的面前，她似乎也没什么异常，照样撒娇说笑，没什么异常。 如此这般，他也只能惊叹顾盏乔却是灵气逼人，以前没拍好戏一定是导演都在□□（……）。 倒是蒋艳的状态有些奇怪。 蒋艳不算有天赋的那种演员，不过她情商高又肯下苦功，向来口碑不错，常伟英也不愿意为难她，可是今天下午开始，常伟英明显的觉得——蒋艳有点漫不经心。 说漫不经心也不准确，但至少是一点都没有入戏，她像是想着什么事情，根本没办法平静下来。 常伟英不想让蒋艳难堪，于是在NG几次之后，私下里说了一下这个问题。 “是不是环境让你不舒服？”常伟英这么说。 说实在的，他也觉得不舒服，疗养院不是什么新建筑，大概又是因为入春，墙壁角落爬着湿漉漉的苔藓，白色的四方形建筑像是巨大的盒子，没什么生气地伫立在林木之中。 不下雨的时候还好，下起雨来以后，简直活脱脱一个密室孤岛，推理剧里分分钟要死一个人的那一种。 他自己要是落单想一下，都浑身起鸡皮疙瘩。 蒋艳点了点头，没说话，算是默认了这件事。 但是说实在的，大约是人让她更不舒服，所以环境的影响没那么大。 疗养院限制病人来剧组，但是陆心柔不是病人，于是她是不是的就出现在蒋艳的视线里，令她瞬间出戏，想到以前的那段日子。 她倒不是忘不了，只是相关者一直出现恶心她，她一时没整理好心情。 这影响和环境影响也差不多，于是她干脆认可了常伟英的说法，诚恳接受了常伟英的建议，然后说：“可能习惯一下就好了，明天我会好起来的。” 常伟英对此表示信任，然后宣布剧组收工，大家好好休息，顺便适应一下这里。 蒋艳的房间在三楼，经纪人的房间在二楼，疗养院没有电梯，她们在拐角分别，蒋艳又上了半层，便看见了陆心柔。 那一瞬间蒋艳的脑海中闪过一个词来，那就是阴魂不散。 这个词简直和白色老旧的墙壁还有阴冷寂静的疗养院氛围，还有陆心柔那张橡胶捏成一般的脸配极了，蒋艳在心里给自己点个赞。 她觉得陆心柔就像鬼一样阴魂不散，嘴上却不能说，反而好声好气说了句：“陆小姐，晚上好。” 她就这样镇定自若地走上去，微笑地与陆心柔擦身而过，然后被一把抓住了手臂。 她想：啊，果然。 陆心柔掐着嗓子用甜的腻人嗓音说：“我很想你啊，艳子。” 她见蒋艳不说话，又说：“那个时候你就这样走了，说实话，我还是很没有面子的。” ——你又不是没报复我。 蒋艳忍住了这句第一时间在心里冒出来的话。 虽然她们两个人都心知肚明陆心柔后来对她采取了打击报复，但是这话偏偏就不能明说。 蒋艳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话来。 可见不管多么八面玲珑伶牙俐齿的人，确实都会有气的说不出话来的时候。 于是她还是光顾着听陆心柔说：“你千万不要觉得我把你忘了，虽然小贱人的事让我转移了注意力，但是我很想你——” 她的手顺着手臂滑向蒋艳的肩头：“——看见你以后，就更想了……” 她缓慢地环住蒋艳的肩膀，将头轻轻靠在了她的脖子边上。 蒋艳感受到陆心柔的吐息喷在了她的皮肤上。 她头皮发麻，几欲作呕。 陆心柔放在她那里，就是黑历史，就是不可说，就是年少无知时踩到的一坨狗屎。 但是蒋艳没想到，再一次遇到她，这种恶心感居然能更上一层楼。 怎么说呢……狗屎变成了人屎，还糊脸上了那种感觉吧。 蒋艳自认这些年抗打击能力有所增强，那么只能说明，陆心柔的恶心程度升高的更快。 她发觉自己指尖发颤，已经快要忍不出给陆心柔一个过肩摔的冲动。 她几乎要付诸行动，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拉回了她的理智。 那声音温和清朗，像是春风拂面。 “艳子，你还不回房间么？” 这世界上叫她艳子的人很多，不过蒋艳敢肯定，这是岳长岚第一次那么叫。 岳长岚从三楼走下几步，一直走到了距离她们三阶楼梯的位置，才浮夸地说了一句：“啊，原来是陆小姐。” “……” 陆心柔看了看岳长岚又看了看蒋艳，目光有些诡异：“你们住一个房间？” 岳长岚随意道：“因为是临时安排的。” 她走过来，拉着蒋艳的右手把她拉到了自己身后，将蒋艳从陆心柔的魔爪里拉了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蒋艳觉得被岳长岚抓着的手腕开始发烫，刚才的那一幕变成了慢动作，在她的脑海中不断地重复播放。 她的心脏在剧烈跳动，简直好像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超过了在她面对陆心柔的时候因为恶心而产生的心率过快。 她甚至不知道要怎么呼吸，抬头望去，只看见黑色如瀑般的长发，还有半张苍白的洁净的面孔，在灯光下有一层金黄色的毛边。 那半张面孔稍稍移动，变得更加完整清晰，上翘的嘴巴一张一合，对她说：“……再晚回去洗漱完就太晚了，明天会很累。”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点头。 她的大脑混沌空白，到最后只剩一句话来—— 天呐，这可真是这辈子，她看过的最好看的一张脸。 123|122 蒋艳被岳长岚拉着走进房间，直到关上房门，岳长岚似乎才意识到她一直拉着蒋艳，于是猛地把手松开了。 她刚才并不是蓄意偷听，只是偷听到了几句，心中有一些猜测，于是比起往常来，更多了些奇怪的感觉。 只是她还是没有多问，若无其事地走到自己的床边，看见床头柜上有一个果盘，便边拿起一只橙子边说：“你先洗澡还是我先洗澡。” 蒋艳看着她，目光可谓露/骨reads;邪凤倾城之盛世狂妃。 她看着岳长岚拿了水果刀，用纸巾点在桌面上切开橙子，蓦地想起一句诗来—— 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素手破新橙。 这是她数年前扮演名妓李师师的时候知道的诗句，如今竟突然清晰起来，配合着岳长岚手指上的动作，令她如坠梦幻。 她的目光追逐着对方的指尖，看见沾染在洁白手指上的果实的汁液，不自觉的口干舌燥，喉头滚动，咽了下口水。 岳长岚便递了一瓣橙子给她。 “你没反应的话，我就直接去洗了。” 蒋艳接过橙子，因一时不知道能说什么，于是点了点头。 直到她自己也洗完了澡，她才终于清醒过来，又找回属于自己的思考能力了。 她有些发懵，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寻常所说的坠入爱河。 但是假如说她就这样坠入爱河，未免也太狗血了。 她擦着头发坐在床沿，看着另一张床上的岳长岚就着床头灯看书。 看着看着，她又是开始发呆，只觉得对方眼角眉梢的柔和和必鼻根嘴角的弧度都令人心动不已，她平素看起来温柔，没表情的时候却又冷淡的有种禁欲般的性/感，蒋艳很想用唇齿贴着对方的肌肤把她的衣服剥下来试试（……）。 眼看着思想要步入危险境地，蒋艳急忙打住，心中叹息：灯下看美人，果真是越看越美。 这目光如此赤/裸/裸，岳长岚实在没办法假装自己没看见，她抬起头看，皱眉看着蒋艳问：“有什么事么？” 蒋艳便把目光收了回来。 她以往向来看着别人的眼睛说话，因为坦坦荡荡，心中无愧，今天却觉得要是只是岳长岚的眼睛，心中的情感一定会通过眼睛无所遁形。 她还无法确定能不能让岳长岚发觉这件事，也无法确定是否有必要让对方发觉这件事。 或许这只是今天因为突发状况而产生的错觉，明天就会好了。 但是她还是无法克制地想要和岳长岚说更多的话。 可以说些什么呢？你在看什么书？你是不是习惯于睡前看书？你刚才听到了什么？ 不对，这些都没有什么说的价值，除了显示自己的毫无趣味，根本没有意义。 蒋艳思绪跳动，无法自拔地胡思乱想，有希望能够更快地给岳长岚回答，以免对方失去耐心，于是在半是混乱半是衡量之中，她说：“我和陆心柔十年前就认识了。” 岳长岚指尖一顿，手指停在了将要翻页还未翻页的位置。 她觉得这是她没必要知道，但是显然她还是个俗人，少不了好奇心。 她没有说话，只是将手掌盖在书页上按倒在小腹之上，然后偏头望向了蒋艳reads;异世药女。 蒋艳目光平和悠远，像是在回忆什么。 她说了那么一句，突然又笑起来，低下头说：“我可能是太惊慌了，所以才会突然说起这些事来——” 她用手指绕着发丝，目光柔软地从发丝间望向岳长岚，又很快移开。 就在岳长岚觉得对方可能不会继续说的时候，她却又话锋一转。 “——不过既然你没有制止我，看来我可以继续倾诉一下。” 这话未免把自己的姿态放的太低，岳长岚微微皱眉，又不禁有些怜惜。 然后她听见蒋艳说：“你上次不是说，要包/养我么。” “我没有那么说过。”岳长岚连忙否认。 但是这否认实在站不住脚，因为那天晚上的记忆还分明清晰地呆在她的脑海里，于是她只好又补充了一句：“当时我有些喝糊涂了，其实只是个假设而已。” 蒋艳点头：“对，我知道是假设。” 她看着岳长岚，目光带出点无辜的莫名其妙：“我怎么能不知道是假设呢，我只是简洁地复述了一下那天的话，因为和之后要说的事情有关。” 岳长岚：“……” 蒋艳继续说：“十年前我刚进娱乐圈的时候，算是被陆心柔包/养过吧，这事我觉得没什么值得美化的必要，但是我必须说，我确实不知道原来我算是被包/养了。” “至于为什么会不知道……唉，我傻啊。” 岳长岚觉得蒋艳无需如此妄自菲薄，要是她叫傻，那世界上就没有聪明人了。 她在自己脑内就着蒋艳的这句话和她叹息的神情进行了一下脑补，觉得能够大概猜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十年前，蒋艳也不过十七八岁，刚步入娱乐圈的学生，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有人在稍稍遇到逆境的时候把手伸过来，就觉得这是个好人了。 殊不知，这手可能把她拉到漩涡里去。 果然，蒋艳娓娓道来的，也正是这样一个故事。 小女子年方二八，遇到个大不了她几岁，又光鲜亮丽善解人意的姐姐，以为真遇上了无私的好人，被拉了进去才发现，里面不是殿堂，而是泥淖。 “……说起来可笑，我那个时候不知道，同性还有那么回儿事，我避着来找我的男老板男高层，觉得陆心柔可真是这世上最值得我信任的人了——就算后来知道了，甚至知道她只是把我当个玩物了，我却走不出来了，被物质迷了眼睛的时候，真觉得这世界上没什么能比钱和地位重要……” “我穿我原本可能一辈子都买不了的衣服，戴原本一辈子都摸不到的珠宝，开着豪车沿着公路兜风——自尊算得了什么呢。” “那个时候，有一阵子，我就是这样想的。” 蒋艳说到这，戛然而止。 因为她发现自己说的过界了，她向来能很好的控制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刚才那番话，她却觉得自己说了一堆不该说的东西，还没刹住车reads;重生之极品千金。 这种突然变成傻逼的行为令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应该继续说话。 就算非常想说，万一在岳长岚那儿的定义变成了傻子碧池什么的，也太得不偿失了。 蒋艳反思着闭了嘴，岳长岚却以为是掀开了陈旧的伤疤，令蒋艳再一次感受到了疼痛。 她能够理解那种伤疤被一次次揭开的感觉，因此一时感同身受。 她看着蒋艳，看见橘黄色射灯下对方湿漉黝黑的头发，还有露出的一截下巴尖儿。 她罩在宽松的睡袍里，整个人看上去暗淡极了。 她叹了口气，下了床走到了蒋艳的身边。 她抱着蒋艳的头，拢到了自己的小腹，用手臂环住了。 她轻声的柔和地说：“……事情都过去了，谁还能没那样的时候呢，我不也有……” * “……你说这算什么事么，姐妹反目成仇，连个理由都没有，要说是财产纠纷，也不至于那么早吧，我看我哥哥再生一胎不是什么问题……” 陆姨絮絮叨叨地这么说着的时候，莫瞳瞳心里想，怪不得没生，要是生了，不晓得活不活得过满月。 莫瞳瞳晚上吃过晚饭，因为卢三宝他们突然找她说事，因此耽搁了一段时间。 他们是来说，原本饰演第三女配的蔺柳杨果然来不了的事情的。 “……滞留美国了，她居然想强行离境，然后就被抓进去了，开庭判决又得一段日子，就算她等得了，我们也等不了了。” 他们烦恼着让谁来接班的问题，临时想找个有知性气质的女演员可不是很容易的事情。 他们想了几个候选人，给莫瞳瞳挑选，莫瞳瞳一个都不认识，皱着眉头看了一圈，点了一个人之后，卢三宝叹气道：“卧槽，你怎么还是选蔺柳杨。” 莫瞳瞳：“……”她还搞不懂他们为什么还要把蔺柳杨的照片放进来呢。 但是其他人里又选不出来，短时间得不出结论了，便还是先回房休息。 半路上，就看见一盏幽黄的灯走走廊尽头飘过来，摇摇晃晃，忽明忽灭。 莫瞳瞳对疗养院已经很熟悉，气定神闲毫无波动，等走近了那灯光，便看见了陆姨。 陆姨说：“我好像把储藏室的钥匙丢了。” “……这怎么会丢？” “吃完饭的时候还挂在腰上，回房间就没有，应该是掉在地上了。” “……那你为什么不开走廊灯找。” “……”她忘了reads;穿越遇见爱之逃情女。 莫瞳瞳开了走廊的灯，在一片灯火通明之中和陆姨一起找钥匙。 找的时候，陆姨便说起了陆心柔和陆黎之间的事。 她特意说这话的原因，是因为看陆家姐妹凑在了一起，总觉得会闹出什么大事，希望莫瞳瞳能躲远点。 而莫瞳瞳猜的没错，陆心柔的脸果然是陆黎毁的。 陆黎的纵火罪，最开始的目的，就是为了烧死她姐姐。 然而原因一概不知，没有什么狗血的爱恨情仇也没道理有什么寻常的财产纠纷，更像是姐妹俩一言不合，陆黎就动手了。 当然实际上到底怎么回事，也不足为外人道也。 莫瞳瞳和陆姨从一楼走廊找到了二楼走廊，也没有找到所谓的钥匙，陆姨气喘吁吁，坐在台阶上喘着气说：“可能是在食堂吧，我休息一会儿，再过去找找。” 莫瞳瞳站在边上看了会儿对方爬上皱纹的脸，突然有些怅然。 她还记得她少年见到陆姨的时候，对方还能算是个风姿绰约的妇人。 人老的那么快，就好像过了某些年之后，再一眨眼，一辈子就过去了。 莫瞳瞳说：“你休息着，我去找吧。” 陆姨摇头：“不好不好，莫小姐，你去休息，我怎么能让你去找。” 莫瞳瞳没有说话，径直走下阶梯，往食堂走过去了。 外头的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只是小了很多，外面的路灯透过玻璃照进了关了灯的黑暗走廊，还带着斑驳的雨的影子，莫瞳瞳觉得还算看得清路，就没有再开灯。 她穿过一楼的走廊来到尽头，刚刚想要推开食堂的门，听见里面传来了声音。 像是有人在挣扎，声音尖利。 莫瞳瞳贴近门缝，看见一片漆黑。 她想了想，有用耳朵靠近门缝，听见了隐隐约约的声音。 伴着雨点打击在玻璃窗上的零散响声，她听见有人说—— “你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面前！” “你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面前！” “……” 这句话不断重复，像是咒语。 莫瞳瞳神色茫然。 这声音斯压低沉，又因为身处空旷之地伴着回声，她没听出来是谁的声音。 她把手从门把上收了回来，转身离开。 算了，还是告诉陆姨食堂没有，重新去打一把吧。 124|123 莫瞳瞳回到房间的时候，见灯还开着，但是顾盏乔的床上已经隆起一个小包，看上去没了什么动静。 她以为顾盏乔已经睡着，正准备轻手轻脚地关了门去卫生间，被褥耸动了一下，顾盏乔揉着眼睛扒下了被子。 她有些迷迷糊糊地说：“总感觉你下一秒就要来了，结果就没睡着。” 莫瞳瞳压低了声音，令声线柔和，说：“现在我来了，快睡吧。” 顾盏乔便把被子盖过脑袋，但是莫瞳瞳还没打开卫生间的门的时候，她又把被子拉下来，声音含糊地说：“瞳瞳，你过来一下。” 莫瞳瞳走过去。 越走近，她越觉得顾盏乔是温暖的，而自己带着外面的风雨味道，有些冰冷苦寂。 她走到顾盏乔的床边，目光划过那些略显凌乱的发丝，声音不自觉的柔和：“怎么了。” 顾盏乔张开双臂：“睡觉之前，想要抱抱你。” 她的眼神还带着些微的迷离，嘴唇微微的翘着，仰着头像是在撒娇。 莫瞳瞳觉得自己的内心被什么东西击中，想要立刻伸手抱她，却又觉得自己的大衣表面太冷，于是蹲下来，将两人的脸颊贴近。 她又手将对方毛茸茸的脑袋按到颈侧，说：“快睡吧，晚安。” 这一回，连她自己都开始吃惊于声线的温柔。 结果莫瞳瞳洗漱完出来，顾盏乔还是没有睡着。 她比刚才还要清醒了，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莫瞳瞳裹着浴巾的身体。 水珠从发丝滚落，顺着修长的脖颈向下滑落，顾盏乔追随着水珠，觉得口干舌燥。 莫瞳瞳被看的不自在，又觉得顾盏乔现在不睡明天一定会累，便一边背对她换睡衣一边皱眉道：“你怎么还没有睡，是我吵到你了？” “可能是刚才打了个盹，结果睡不着了。” 莫瞳瞳吹着头发，见顾盏乔盯着自己，也不禁开始浑身发烫。 为打破此刻的旖旎，她想了想开口道：“你要小心陆黎和陆心柔。” 顾盏乔算和陆黎关系不错，但是她当然更听莫瞳瞳的，于是“哦”了一声，然后问：“为什么啊？” 莫瞳瞳把从陆姨那儿听来的事情重复说了一下，她没有添油加醋，但这件事光说出来，就已经足够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她以为顾盏乔可能会害怕，正后悔着，却见顾盏乔居然没什么反应。 她只是点了点头，若有所思，还问了一句：“这是因为她是反社会人格，还是因为她精神分裂？” “……都有吧，反社会人格会让患者做出极端行为。” “那么范琼迦不会这样的。” 莫瞳瞳不禁侧目：“你一直都这样想角色的事情么？” 顾盏乔点头：“要是不想，我总担心自己忘记了。” 莫瞳瞳想要开口劝说，却又不知道从何劝起。 毕竟这是顾盏乔的梦想。 这时她又想起食堂的事情，觉得有必要提醒她一下：“对了，你千万不要一个人在疗养院四处逛，特别是食堂什么的，我觉得好像有病人在发病。” 顾盏乔笑嘻嘻地说：“我才不敢四处乱走呢。” 莫瞳瞳吹好头发，直接关了灯，叮嘱顾盏乔立刻睡觉，然后坠入了梦乡。 * 岳长岚第二天就要走，却很担心蒋艳会受到陆心柔的骚扰。 当然，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蒋艳才不是任人宰割的包子，但是更大的声音不断告诉她：万一呢，万一呢…… 于是在临行前她没忍住便叮嘱蒋艳，要是有事情，一定要第一时间打她电话。 蒋艳带着一脸若无其事云淡风轻的表情，点了点头。 在下午陆心柔再次来找她的时候，蒋艳跟她走到了僻静处。 她觉得自己打陆心柔一个还是没问题的，更何况她也不希望和陆心柔打起来。 陆心柔用手指挑着蒋艳的头发，哑声道：“我真的好难过，你就这样忘了我。” 蒋艳没回应这*，拨着手指甲状似随意地说：“陆小姐，我觉得你说我把你忘了绝对是冤枉我了，我不仅记着你，来留着很多纪念品呢。” 陆心柔脸色一变：“那么多年来，你还留着？” 蒋艳挑眉微笑：“我这个人，不算念旧，但是特别喜欢把回忆都收藏起来，时时翻看，看着以前自己做的蠢事，就能提醒自己不要重蹈覆辙。” “你还记得，当初留下了一些什么纪念品吧？我想，不管是令尊还是警察，都是不希望看见的。” 蒋艳这个时候还是把陆心柔当成一个思维正常的成年人来交流的。 她觉得正常人在听到这话的时候至少也应该掂量一下然后离她远点，没想到陆心柔说：“你是不是嫌我丑？” 蒋艳：“……” 蒋艳收了笑容，目光凝重起来。 “你以为我看得上你？还在这儿给我装清高？” 蒋艳觉得不对劲了。 这……这答非所问啊。 她疑心陆心柔已经疯了，但是她以前没接触过神经病，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提起了一万分的精神，斟酌着开口：“我好像没说清楚，我不是这个意思。” 陆心柔抬步想要靠近她，蒋艳后退几步，转身直接跑了。 要是等对方抽出把刀或者抢来，那就晚了。 她边跑边庆幸自己穿的是戏服，花青的鞋子都是平跟鞋，要是像往常一样穿着自己的高跟鞋，那真是跑都跑不过了。 她跑的头也不回，直到看见了人，才停下脚步，回头望去，没有看见陆心柔。 她松了口气，擦了擦大冬天跑出来的汗水。 经纪人小跑过来问她：“怎么样，说的怎么样了。” 蒋艳摇头：“原本十拿九稳，现在不好说了，我跑了。” 经纪人目瞪口呆：“你跑什么。” 蒋艳便说：“我说不好，但是该说的我说了，陆心柔要是真疯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蒋艳拿准主意再也不单独去见陆心柔，到吃中饭的时候，见陆心柔又到剧组来，也当做没看到，在人堆里面有的没的的聊天。 她因为关注着陆心柔，因此也没看其他的人，到了下午开拍的时候，剧组突然骚乱起来。 这时她得知，顾盏乔不见了。 莫瞳瞳得知顾盏乔不见的时候，没像卢三宝他们那样没头苍蝇似的满屋子找。 虽然她的大脑几乎一片空白，但是还是下意识先找了保安处问监控里有没有拍到什么。 监控年久失修，有好几个坏了没换，因此保安来回看个不停，也没看出什么花来。 这时院里几个主要的人都集中在了保安处，虽然顾盏乔失踪的时间不长，但是那么一个大活人，上午还好好地在拍戏，下午就不见了，怎么看都不正常，于是剧组里直接报警，要警察快点出警。 这里地处偏僻，警车过来也要一段时间，众人停了所有活计，一时之间，都是人心惶惶。 莫瞳瞳突然想到什么，抬眼望向四周，果然看见了陆黎。 陆黎见她望来，对她微微一笑。 莫瞳瞳穿过人群抓住陆黎的手臂：“你知道顾盏乔在哪。” 她说的是肯定句。 陆黎也很肯定，她说：“只有一个人会做这样的事，那就是陆心柔。” 莫瞳瞳皱起眉头。 她冷静下来，努力忘却一切来令自己恢复思考。 她说：“你为什么这么说。” 陆黎便说：“你看，所有人都在这里，除了陆心柔。” 莫瞳瞳举目四望。 一片神色惊慌之中，果然没有陆心柔。 出于理智，她没有一个人去找陆心柔，而是一群人去的。 大家没有意见，因为他们认为在警察来之前，所有人确实最好都聚在一起。 何况大家也担心，陆心柔万一也失踪了怎么办。 但是这个万一没有发生，众人在陆心柔的房间找到了她。 她躺在床上玩着手机，看见一群人进来，显然而是受到了惊吓。 当她得知如此兴师动众的原因的时候，哈哈大笑起来：“就因为下午没找到她？我看看时间才过多久，有两个小时么？警察真的同意出警而不是说你们在恶作剧么？” 众人怒目而视。 陆心柔大约也不想触了众怒，摆了摆手表示妥协，只是仍然是一脸好笑：“这儿空房子那么多，说不定是被锁在哪里了。” “各处都找了，没有。” “那不就是说，要不是被绑出去，要不被分尸了？”她弯着嘴角，露出讽刺的笑容，就好像看着一群白痴。 莫瞳瞳捏紧拳头，她想到什么，偏头问身边的陆黎：“你不是确定是陆心柔做的么？” 陆黎正直直地看着陆心柔：“是啊，我确定，但是她怎么可能自己承认，这边人太多了，你让他们出去，我自己问她。” 这种事怎么看都不可能被同意，莫瞳瞳皱着眉头避开众人，在走廊里打了电话。 电话被接通后，她开口道：“杜医生，你能来一下郊区的疗养院么——就是我以前提过的那个。” “对……这里有个病人，希望你能看一下。” “……或许是两个。” 莫瞳瞳挂了电话，没有直接回去，一种如潮汐般冲击着内心的情绪，令她双脚发软，靠在了墙上。 她闭着眼睛强迫自己深呼吸，以抑制内心简直就要分崩离析的绝望。 陆黎可能只是在胡说八道。 又或许做出这件事情的人就是她。 但是如此情境之下，她既然真的无能为力。 顾盏乔到底在哪呢？ ……她还活着么？ 莫瞳瞳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想最坏的情况，然而那些情况不断地从大脑中闪过，令她无法控制的心脏抽痛，蜷缩着蹲在墙角。 她想，会发生这样的事，是自己的错。 因为她仍然没有从过去走出，仍然无法正视自己的内心，就是因为这样才会回到这座疗养院。 她忘记那些有精神障碍的人是多么危险，她仍然沉湎在对母亲的依恋之中，因此才会忽视掉所有的不和谐之处。 她应该知道的，顾盏乔会不断地揣摩人物心理，不仅仅是因为角色，还因为她。 顾盏乔一定发现了，她发现自己没有走出来，因此她想走进来。 而自己默许了。 但是不应该回来的。 那个时候就不应该把顾盏乔带来。 那个时候就不应该让她认识陆黎。 那个时候开始，就不应该告诉她关于心理疾病的一切。 那个时候就应该告诉她，不需要你来迁就我，我会改变的。 莫瞳瞳用双手捂住嘴巴。 她发现自己在剧烈的张口呼吸，发现自己喉咙发紧，似乎发出短促的、嘶哑的低吼。 她摸到湿漉漉的水珠，滑过之间的缝隙流进了口中。 咸的发苦。 于是她发现自己泪流满面。 在越来越浓重的恐慌之中，警笛的鸣叫声带来了一些安全感。 但是那个时候，天已经开始暗沉，大家找的精疲力尽，神色麻木。 除了警察之外，记者也一起来了。 于是有一些人想到，这可真是一场大新闻了。 可是大新闻又怎么样呢，女主角不见了。 杜医生也到了。 她看见莫瞳瞳，皱起眉头。 莫瞳瞳的状态很差，差到根本不需要专业分析，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一次一个不好，她就要崩溃了。 杜医生看见她身边坐着一个圆脸的姑娘，那姑娘歪着脑袋看着莫瞳瞳，脸上居然不是同情，而是恍惚的有点开心。 她想，莫瞳瞳找自己来鉴定的，一定是这个姑娘了。 真是一目了然的人格障碍。 于是不用莫瞳瞳开口，她就和那姑娘交流了几句。 陆黎是身经百战的，没几句就听出来杜颖估计是心理医生，于是说：“你不应该鉴定我，大家都知道我神经病，我姐才需要鉴定。” 杜颖：“……” 真是个坦坦荡荡的神经病，杜颖问了句：“你姐在哪？” 结果陆黎没回答这个问题，她说：“你们这样做都是无用功，警察会怎么干我能不知道？他们找不到人，就会把人一个个叫过去谈话，谈到明天也要谈，谈到后天也要谈，到那个时候，顾盏乔就饿死了。” 莫瞳瞳猛地直起身，抓住了陆黎的手臂：“你怎么知道她会饿死？” …… 陆黎被作为犯罪嫌疑人控制起来。 这会儿莫瞳瞳简直后悔叫了警察，要是没有警察，她直接严刑拷打也要让陆黎把顾盏乔的所在地说出来。 但是现在陆黎被警察叫到小房间谈话，看着似乎是没完没了。 “他们问不住来，陆黎根本什么都不会说。”莫瞳瞳心烦意乱。 杜医生安抚地按着她的肩膀，柔声道：“她会说的，相信专业人员。” 警察审问到半夜，莫瞳瞳也在门口等到了半夜。 她也被叫去问话，依稀感觉到警察认为是有外人绑架了顾盏乔，并迟早会要求赎金。 真是好正常普通的思考回路。 莫瞳瞳开始后悔把陆黎交给了警察。 她心中的理智在提醒着她这么做是没错的，但是那些理智开始渐渐消失，她开始被心里长久存在的野兽控制。 但是这个时候顾盏乔又出现了。 她出现在她的幻想之中，挂着甜蜜的微笑对她说：“瞳瞳，抱抱我。” 莫瞳瞳抓着头发，觉得自己快要分裂。 然后，在那一瞬间，记忆开始回溯，她想到睡眼朦胧的顾盏乔，想到走廊的灯光，想到雨水敲打窗户，灯光惨白暗淡。 她想起从门缝里传来的带着回声的嘶吼，还有陆姨爬满了皱纹的面孔。 “……可能在食堂吧。”陆姨这样说着，“我休息一会儿，再过去找找。” 钥匙后来也没有找到，但是如果说，是被人捡走了呢。 她猛地站起来，眼前发黑脑袋晕眩。 然而她还是抓住身边人的手腕，问：“储藏室有没有找过？有没有进去过储藏室？” 与此同时，周围也喧闹起来。 因为陆黎跑了。 陆黎从厕所的天窗逃跑，大概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 一拨人去找陆黎，一拨人准备去撬开储藏室的门。 然而当他们来到位于地下的储藏室门口的时候，却看见里面冒出了烟来。 莫瞳瞳觉得自己快要窒息。 但与此同时她似乎又前所未有的冷静，她走到一边要了一瓶矿泉水浇湿自己的围巾，在别人疑惑的注视中从容不迫。 然后她看着警察撬开了门，用一种惊人的力气拨开众人冲了进去。 她几乎没有意识到周围是不是有火，她只是在烟雾与各种各样的杂物之中不断寻找，希望能够看见完好的顾盏乔。 不知道为什么，她确信顾盏乔就在这里。 踩过一片陶器的碎片，踢走了一只金属的水壶之后，她听见了微弱的声音。 燃烧的火焰之中，她先看见了反手被绑在椅子上的顾盏乔。 对方被压在另一个人身下，于是还算毫发无伤，微微睁着的眼睛望向她，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 于是所有思绪全部消失，莫瞳瞳冲过去将顾盏乔紧紧抱住，脑海中只剩一句——幸好你还在这里。 * “乔乔还是记不起来。”杜医生这么说，“看上去很像解离性失忆症的症状，条件不够充裕，还不能确诊。” 那件事之后已经过了五天。 陆心柔重度烧伤昏迷不醒，陆黎作为犯罪嫌疑人被控制起来，作为受害者和唯一的目击者的顾盏乔却表示，她不知道自己是被谁抓住的。 为此她被诊断为创伤后应激障碍症，接受一段时间的心理治疗后，她的心理医生认为，她可能患有解离性失忆症。 因为顾盏乔记不起来的，是她被绑架之前的事情。 她能详细地说出后来发生了什么。 她描述她在黑暗之中被关了很久，陆黎却突然把陆心柔推到了她的面前。 陆心柔浑身上下都有股汽油味，陆黎则用打火机在身后威胁着她。 听起来像是陆心柔绑架了顾盏乔而陆黎去救人，但是顾盏乔又说，陆心柔看见自己后比陆黎还要吃惊，尖叫着说是陆黎绑架了顾盏乔。 “如果说这样看起来像是陆黎人格分裂的话，在陆黎准备解开顾盏乔的绳子的时候，陆心柔却突然又用水壶袭击陆黎，并且——用乔乔的话说，表情很奇怪。” 卢三宝听着着杜医生复述着警察的话，一脸蛋疼的表情。 他已经搞不懂了。 “所以到底最后是谁放的火？” “问题就是这个，顾盏乔说，放火的是陆心柔。” “她身上全是汽油，她要烧死她自己？” “不是，她可能是想烧死在场的所有人，不过失败了，反而自己烧的最严重。”杜医生说出这样的猜测，“不过假如陆心柔也患有精神分裂的话，她的初衷到底是什么就很难确定了。” 莫瞳瞳突然开口：“陆心柔也患有精神分裂？” 杜医生摆手：“这个没见本人无法确定，不过精神障碍有一定的遗传性，姐妹都有问题可能性是很大的。” 他们现在在诊所外面，而顾盏乔正在做最后的检查。 做完检查后，她就可以离开。 杜医生担忧地看着莫瞳瞳：“但是她记不起来她被绑架之前发生了什么，也就是说有一段时间，她是没有意识的——这真的很像解离性失忆的症状。” 莫瞳瞳没有说话，她思绪飘摇，又想到那场大火，又想到少年时代走过疗养院的走廊，奔向母亲的房间。 顾盏乔出来了。 她已经换上常服，白色的连衣裙配着一件兔毛的裘衣，身上背着白色的流苏包，看起来和之前一样清新开朗。 她笑着关上了诊疗室的门，伸了个拦腰松了口气，道：“终于出来了，抱歉抱歉，我一定拖累了进程吧。” 卢三宝摆了摆手：“没事，本来就差不多了，再补拍几组镜头就行——倒是外面的记者，真的是，你们从后门走吧，我去前面吸引火力。” 顾盏乔笑着对卢三宝说再见，然后揽住莫瞳瞳的手臂。 杜医生说：“那我也先走了，我的车在下面。” 顾盏乔和莫瞳瞳从后门走到车库，因为担心碰到蹲守的狗仔，顾盏乔戴了墨镜和口罩，一直到了车上，才摘了下来。 她松了一口气：“今天晚上一定要大吃一顿才行。” 她转过头来，对着莫瞳瞳说：“是吧，花青。” ——不过精神障碍有一定的遗传性，姐妹都有问题可能性是很大的。 就在刚才，杜医生这样过。 于是莫瞳瞳想起来，顾盏乔从未见过的弟弟，就是人格分裂。 那一瞬间她突然想：或许这就是命运。 她点了点头说：“嗯。” 就算是命运也没有关系，她要和顾盏乔一起，去证明这个世界有多么的真实。 125|124 出院后的第二天，曹佳轩抽空还看望顾盏乔。 不过她来的太早，顾盏乔还没睡醒。 莫瞳瞳不忍心把顾盏乔叫醒，昨天晚上她发现顾盏乔很晚才睡着，并且似乎总是被恶梦惊醒。 莫瞳瞳理解这种感受的痛苦，因此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因为曾经的她觉得别人的劝说根本就毫无作用。 曹佳轩这回也没有强硬的一定要把顾盏乔叫醒，不过当她在阳台上听完莫瞳瞳看似冷静实则主观色彩十足的叙述之后，却是一脸不以为然的表情。 然后她说：“你想的太多了。” 莫瞳瞳不准她抽烟，她只好叼了根也不知道是谁塞在她包里的棒棒糖。 她一边咬碎糖一边说：“乔乔是个和你很不一样的人，她不是那么……” 似乎是找不出合适的词汇，她上下扫视着莫瞳瞳，半晌说了一句：“悲观。” 莫瞳瞳倒也不觉得自己被冒犯，只是皱着眉说：“这不是悲观的问题。” “哦，那就是情感细腻——她不是那种人。” “她遭遇了很可怕的事情。” “可是听你说起来的话，不是因为那件事，而是因为混淆了角色和现实吧？” “……可能性是这样，但是杜医生也认为有可能。” 俩人一来一往说了几句，曹佳轩已经把棒棒糖咬碎咽下去了，她咬着糖棒，若有所思地看着莫瞳瞳。 她在想，莫瞳瞳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看上去更糟糕？ 她抬手拍了拍莫瞳瞳的肩膀。 “杜颖她神经病看多了，看谁都像神经病——她之前还有我有躁郁症，希望我接受治疗，我觉得她的毛病应该也不轻，最好找同行看一下。” 莫瞳瞳：“……” 这时候房间里传来响动，俩人走进客厅，看见顾盏乔揉着眼睛出来喝水。 然后她因为看见曹佳轩，把一口水喷了出来。 “噗……曹、曹姐？” 莫瞳瞳去准备午餐的时候，曹佳轩和顾盏乔单独说了会儿话。 顾盏乔很久没有和曹佳轩一起说话，莫名的觉得激动万分，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比如曹佳轩问她：“还有什么不舒服的么？” 她回了一句：“好的啊……嘶疼。” 就这么一句，还咬到了舌头。 曹佳轩：“……” 不过曹佳轩冰冷无语的目光总算令她回过神来，她又能捋直了舌头好好说话了。 “昨天晚上没睡好，不过白天睡着了。” “做噩梦了？” “好像是吧……早上起来就忘记了。” 曹佳轩叹了口气：“瞳瞳很担心你。” 顾盏乔愣了一下：“我、我不希望……我已经很好了啊。” “就是因为你装作很好的样子，瞳瞳才担心你。” 这话有点绕，顾盏乔低头思索了一下，然后她恍然大悟：“是么，我应该把自己的感受说清楚，这样比较好么？” 曹佳轩点头。 顾盏乔露出纠结的神情：“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有的时候确实有点怪怪的，不过好像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为什么说怪怪的？” “就是……突然之间不知道自己先前在做什么了，好像做了事又好像没有做事，又或者突然觉得自己变成了局外人，世界有点不太真实……” 曹佳轩呷了呷嘴喝了口咖啡：“我说，这不是说的挺好的。” 顾盏乔：“……” 曹佳轩找她们各自谈了下人生，最后却连午饭都没有吃就走了。 莫瞳瞳正想着自己的饭是不是烧的太多，结果顾盏乔连吃了她平时饭量的两倍，然后摸着肚皮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感觉好久没有吃到瞳瞳做的饭菜了，好开心啊。” 莫瞳瞳在意着昨天顾盏乔把她叫成花青的事，觉得她还没出戏，但是看着她现在的样子，又分明觉得这就是顾盏乔。 顾盏乔趴在饭桌上，说：“对不起啊，瞳瞳。” 这句话吓得莫瞳瞳差点没打翻了汤碗。 她惊讶地看着顾盏乔。 顾盏乔继续说：“我最近是不是让你担心了，前一阵子确实不对劲，但是现在想想，我应该告诉你才对。” 莫瞳瞳凝视顾盏乔，看着对方闪动的水光的明亮双眸。 “不过从哪里说比较好呢，我也不能全记起来——对了，昨天怎么回家的，我不知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感觉那一阵子是在神游。” “原来是这样。”莫瞳瞳恍然大悟。 顾盏乔双手搬动椅子把椅子挪到了莫瞳瞳的边上，然后挽住了她的手臂。 她将连贴在莫瞳瞳的手臂上，轻声道：“说起来，我不是说之前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么，就是我演《浮尘》的时候，我现在想起来，那个时候我好像也有过这样的情况，但是我妈……她一直抱着我叫我的名字，跟我说话，我就好了……” 她抿着嘴唇，因为想起美好的回忆，不自觉地想要微笑起来。 莫瞳瞳伸出手，环着她的肩膀把她抱在怀里。 “是像这样抱住么。”她在顾盏乔耳边这样问。 因为有些突然，骤然躺倒在对方胸前的时候，顾盏乔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恍惚地觉得自己太久没有和莫瞳瞳这样亲密的接触，因此不自觉的脸颊发烫，心跳加速。 但是当她感受到对方抚在自己发丝上的温柔的抚摸的时候，旖旎又渐渐消散，转变为了令她温暖熨帖的安全感。 她闭上眼睛，聆听对方的心跳，在耳边有规律的震动，渐渐和自己的脉搏归于同一频率，于是就好像她们的血肉渐渐融为一体，合二为一。 “乔乔，都应该说些什么呢？”胸腔震动，莫瞳瞳这样问。 顾盏乔想了一下：“会唱一些歌。” 莫瞳瞳沉默不语。 顾盏乔不满地抬起头来：“要唱歌的。” 莫瞳瞳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她思来想去，也想不出自己会唱的歌有哪些。 就算是童年老师教过的儿歌，她一时都想不起调来。 顾盏乔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也只有一个办法了。” 她依依不舍地从莫瞳瞳的怀抱里直起身，义正言辞地说：“治疗晚上继续，你要学一首歌才行。” 莫瞳瞳：“……” 下午的时候，顾盏乔督促着莫瞳瞳学歌。 鉴于学什么歌对莫瞳瞳来说也没有什么区别，最后选择的是顾盏乔过去的歌曲。 顾盏乔对此全然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甚至兴致勃勃地教莫瞳瞳要怎么唱，然后不过半个小时以后，莫瞳瞳的音准已经在顾盏乔之上。 顾盏乔受到了打击。 她以前从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个音痴，反正也没有人和她作对照，现在却发现，这是个事实。 莫瞳瞳的声音醇厚柔和，就算唱她的少女风歌曲都有种民谣腔调，顾盏乔一边觉得莫瞳瞳唱的好听，一边又觉得听莫瞳瞳唱自己的歌根本是在打击自己，于是到了最后，她反而单方面取消了让莫瞳瞳唱歌给她听的决定。 她说：“仔细想想的话，我妈妈以前也给我讲童话哄我入睡的，还是听故事比较好。” 这是莫瞳瞳的专长，于是听到这个，莫瞳瞳松了口气。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变成了《一千零一夜》，作为一个阅读障碍患者，顾盏乔头一次以听的方式听到了精彩绝伦的故事。 她一边想要快点听到结局，一边又舍不得结局的到来。 “这是你已经写过的故事么？”她总觉得这故事都不像临时想出来的。 然而莫瞳瞳摇摇头，脸上甚至挂着一种“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的表情。 而随着电影收尾工作的结束，步入五月之后，电影进入了宣传期。 因为之前发生的大事，《梦里花青》一直都处于话题度火热的阶段，卢三宝在五月中旬放出第一版预告片，很快受到众人的关注。 第一版的宣传片走的是小清新风。 按照原本的打算，其实第一版是准备做悬疑剧风的，但是先前的着火事件失踪事件让大家几乎先入为主的都认为《梦里花青》是悬疑风了，卢三宝认为这种时候最好剑走偏锋，于是成片几乎集中了剧里最精彩的CP戏，每一帧都是甜甜蜜蜜秀着恩爱。 这令大部分人惊掉了一地的下巴，因为之前的新闻，他们几乎已经准备好了要看一个哥特式的悬疑爱情片，但是宣传片上色调温暖，每一个人都笑的温暖恬静。 最后一帧画面定格在辽远的天空，似乎代表着天空海阔，希望无限。 可以想见会有多少人在第二波悬疑风预告片放出时大呼受骗了。 这些事基本都是卢三宝他们搞定，谢方从也在帮忙，令莫瞳瞳很不好意思。 因为之前她答应谢方从做他节目的嘉宾，结果并没有履行约定。 而接下来也没有什么时间让她去做这件事情，因为她决定去做一件已经拖延了很久的事情。 在电影收尾工作结束之后，莫瞳瞳对顾盏乔说，要一起去见她的父母。 顾盏乔那个时候正吃着曲奇饼干看晚间新闻，听到这样的话，差点被将饼干屑呛进气管。 “这、这么突然？” 莫瞳瞳深色凝重，缓缓点头。 她这是在挑战自己的人生，放在顾盏乔那儿，却是要见父母了。 她绞着手指扭捏不定，脸上露出紧张又欣喜的神色。 莫瞳瞳看了她一眼，想，是了，这还是以前的顾盏乔。 说起来，顾盏乔这一回真的是好好教育了一下莫瞳瞳什么叫做好好做人。 因为在她做好顾盏乔要许久才能走出角色，甚至可能会遭遇心理障碍之后，顾盏乔的下一次心理评估，就已经是完全健康。 ——莫瞳瞳并不觉得这是她讲故事的功劳。 顾盏乔仍然没想起来那天是谁绑架的她，但是她也决定不再去想这件事情。 “因为就算想也没用了。”她这样随意地说。 莫瞳瞳不禁侧目。 顾盏乔能没心没肺的活到现在，果然不是偶然。 如果去总结一下她是怎么走出来的，她也只说：“电影正真宣布拍完，杀青宴的时候，突然就放松了，然后人一下子清醒了。” 杜医生于是判断先前的解离状态是因为压力过大，解除压力之后就恢复健康。 因为这件事杜医生叹息地对莫瞳瞳说：“虽然说成年以后确实更容易调节压力，但是不得不说，在这方面你要跟乔乔学一学。” 莫瞳瞳下意识点头，又想，这哪有那么好学啊。 不过也没有什么，反正接下来，还有一辈子的时间由着她们互相影响。 126|125 龙福山位于c市，从山顶向下望去，便能看见整个城市的轮廓。 莫父再婚后买下这片山间别院，而继母很喜欢这里，因此在此处常住，莫瞳瞳的青春期可以说是在这里度过，现在回想起来，却是一种终日的惶惑不安。 将车沿着盘山公路开上去，路边可以看见一片冷杉和柏木，向山谷望去时，却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绿竹，如海浪般在风中滚动，一阵阵荡至远处。 而苍白的雾气便像是薄纱般飘飘荡荡，到了近处才能看见细密的水珠，像是细雨一般扫在车窗上，流下一道道水痕。 顾盏乔不敢相信，在一个中心城市附近，居然还有那么一大片私人领地。 在这片笼罩在沉雾之内的浓绿浅绿中，她只觉得自己似乎闯入了什么山中的仙境，失去了一切空间时间的概念。 路过一个岗哨之后，终于看见房屋。 顾盏乔本来以为会看见什么豪门剧里那样的大房子，或者就是洋楼别墅之类，结果迎面而来的是一个特别现代化的屋子，四四方方有棱有角，没有院子围栏，也没有什么镂空大门。 一眼看去，没有任何繁琐细节的装饰，只觉得简约清爽，与周围似乎是格格不入，又像是融为一体。 莫瞳瞳将车子熄火之后，便有个大约四五十岁的妇人打开门来，撑着伞出来说：“小姐，你回来了。” “嗯，刘阿姨。” 外面也不算有雨，只是非常潮湿，水汽从土地蒸腾而上，就好像雨丝漂浮在空气之中。 虽然最近一段时间算是梅雨季，顾盏乔却头一回发现梅雨天能那么潮湿。 这潮湿不知为何加重了顾盏乔心中的紧张，或许是因为不管什么吸饱了水之后，都总会更重一点。 打着伞显然没什么用，不过莫瞳瞳还是把伞接了过来，然后握住顾盏乔的手，看了她一眼。 莫瞳瞳的眼睛此刻都好像洗饱了过分充足的水汽，黑色的瞳仁像是夜色中的湖水，又深邃，又闪着细碎的水光。 她看着顾盏乔，手指渐渐用力，于是顾盏乔恍然大悟地明白，莫瞳瞳是在紧张。 于是一下子，就好像是为了分担莫瞳瞳的紧张，顾盏乔决定把自己的紧张减弱一些。 她挽住莫瞳瞳的手臂，打气道：“没事的。” 走进屋子之后，湿气仿佛被什么无形的气场阻隔，一下子消失了。 屋子里干燥而温度适宜，玄关处有一排小小的花瓶，插着一些顾盏乔认不住来的小花。 不知道是什么原理，屋子里的空间比外面看起来的大很多，她们穿过玄关之后看见一个足够开party的客厅，沙发上坐着莫父。 顾盏乔一下子揪紧了心，先看了一眼莫瞳瞳然后鞠躬道：“莫伯……不对，莫叔叔。” 莫瞳瞳被她拉的踉跄了一下，看着也像是鞠了个躬以后才说：“爸，我回来了。” 莫父仍旧是坐着，说：“坐下吧，回家了，还能那么拘谨啊。” 这语气比先前听到的都要慈祥温和很多，顾盏乔偷偷那眼睛瞄着莫父，发现不是穿着西装革履，而是棉衣居家服的莫父，看上去确实……不，还是很严肃的样子qaq 但是顾盏乔知道，虽然面对的是自己的父亲，但是莫瞳瞳比她还要紧张。 她看过莫瞳瞳的日记，知道莫瞳瞳一直以来面对生父继母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莫瞳瞳十二岁那年莫父另娶，莫瞳瞳并没有什么抗拒心理，她认为自己没有什么抗拒心理，但是真实的情况却是她无法控制的糟糕。 只要见到继母她就回神志恍惚甚至晕倒，然而她对继母也并没有什么偏见。 想到这儿的时候顾盏乔环顾四周，发现果然没有看见莫瞳瞳的继母。 嗯，也就是曹姐的生母。 为什么不在呢？是出去串门了还是提前离开了呢？ 她们坐下来喝茶，就开始一言不发，于是气氛便有些尴尬。 顾盏乔绞尽脑汁地想着要说些什么破解这奇怪的氛围，但是莫瞳瞳和莫父看上去都是相当镇定的样子，于是她也只好装作若无其事地捧着茶喝个不停。 就在她觉得这样的氛围可能要持续到吃完饭的时候，外面又有一阵喧闹，一阵脚步声之后，又有两个人走了进来。 在人出现在他们面前之前，声音已经也传了过来：“我看见外面的车就知道你们来了。” 这声音干脆利落，是曹佳轩的。 另一个声音便说：“我从另一个山头看见你的车，就知道你来了。” 这声音就有点陌生，直到人出现在面前，顾盏乔才认出来，原来是长宇的王总——那个王富贵。 曹佳轩看来对王馥蔚的出现也有些吃惊：“你怎么会在隔壁那个山头。” “看望看望养病的长辈嘛——”她看见莫父，挂上一个爽朗的笑容娇滴滴打招呼道，“莫叔叔，下午好啊，我能蹭饭么？” 顾盏乔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天呐，王富贵居然敢这么跟莫父讲话。 天知道，她连大声喘气都不敢了，那么长时间，她好像就没看见莫父笑过。 ……于是顾盏乔被秒速打脸了。 莫父的脸上挂上慈祥的笑容，想当和善地说：“是小蔚啊，当然欢迎了，今天天气那么阴，你就住在这里好了。” 顾盏乔：“……=口=”这个画风、这个宛如隔壁养了一只猫一只狗和善慈祥的老爷爷画风是怎么回事？！ 顾盏乔受到了打击，她觉得，毫无疑问的，自己一定是被莫父讨厌着！ 顾盏乔迅速陷入消沉状态，觉得前途黯淡无光。 就在这个时候，换下了外面有些潮湿的大衣的曹佳轩说：“妈呢？” “……” 客厅陷入鸦雀无声的沉默。 曹佳轩倒不觉得自己导致了冷场，反而笑了起来：“怎么，瞳瞳难道还能是为了让妈躲着才回来的吗？” 渐渐的，莫父的脸上挂上了尴尬的表情，他说：“在楼上。” 没想到，居然真的是躲起来了。 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顾盏乔觉得意外的有点萌=￣w￣= 她觉得自己脑补了一个躲进自己小窝里的仓鼠形象。 当然实际上的情况自然不是这样的，曹娇倩只是在卧室里休息，等待着一个适合她出现的情况。 顾盏乔看着一个楼上一个楼下的，莫父却用手机打电话说：“你要不要下来。” 对面大概说了什么，莫父便抬头看了眼莫瞳瞳，有些犹豫地皱着眉头道：“不知道啊，但是总得实际做一下才知道。” “总得见面的，瞳瞳都已经来了。” “……哪至于到叫救护车的地步。” “好吧好吧真到了这种地步就去隔壁叫医生。” 顾盏乔听着莫父的话，总觉得他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有点崩了。 他们又说了几句，待莫父挂了电话，楼上便传来脚步声，一步一步越来越近，顾盏乔莫名地都紧张到心跳加速。 她看着身边的莫瞳瞳，见对方面色苍白，便更紧地握住了对方冰凉的手。 “不要胡思乱想，那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顾盏乔在莫瞳瞳耳边轻声说。 莫瞳瞳将目光放在顾盏乔的脸上。 实际上，她觉得自己现在的感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好。 她有种预感，这一回自己一定能够直面这一切。 因为顾盏乔的温度，正通过手传遍她的全身。 于是她没有那么冰冷，也没有那么孤单。 曹娇倩下了楼梯，先没有过来，而是站在楼梯口看着众人。 她先看莫父，再看曹佳轩，然后才终于望向了莫瞳瞳。 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她们作为名义上的母女已经有那么多年，却似乎好像第一次这样直面对方，第一次面对面看着对方到底是什么模样。 曹娇倩想着，莫瞳瞳居然都已经长这么大了。 莫瞳瞳想着，对方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年轻，更温柔，她没有那么苍白，也没有那么瘦弱——同样的，也没有那么难以面对。 她闭上眼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有些事情，当面对的时候才发现，比想象中要简单的多。 她再一次张开眼睛，拉着顾盏乔上前一步，说：“我回来了，这是我的女朋友，顾盏乔，我们正在进行，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 王馥蔚因为听到这句话猛地抽动了一下眼角。 她必须承认，听到这句话她除了震惊，实际上还羡慕极了。 她做梦都希望自己某一天能和曹佳轩一起在父母面前这样坦白，就像莫瞳瞳和顾盏乔这样，双手紧握，食指紧扣，又坚定，又纯粹。 但是她一时又有些胆战心惊，莫瞳瞳说的也太突然了，莫叔叔真的能接受么。 她简直不敢抬头看莫叔叔的表情。 同样不敢抬头看的还有顾盏乔。 顾盏乔吓懵了，她刚才还在想着莫父根本不待见她，这会儿莫瞳瞳就直接出柜，真的不会被立刻赶出去么？ 她一边心脏抽紧，一边觉得时间好像停止在了这一刻，周围寂静无声，只有心脏跳动的声音，还有宛如海潮般的鲜血流动的声音。 要不是她的手被莫瞳瞳拉着，她应该会立刻掩面蹲在地上。 但是她又那么开心，开心到已经快要忍不住笑容，开心到想要立刻抱住莫瞳瞳，想要紧紧贴住对方的身体，想要尖叫，想要大声宣告，自己有多么幸福。 在这样纠结的、像是外面的竹林般无边无际的寂静之中，莫父终于开口道—— “知道了，很稀奇么，有女朋友。” “一副担心我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哼，我什么没见过……” 莫瞳瞳：“……” 127|126 “……我当初遇到武装分子的时候，子弹就从我耳朵边上飞过去，我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你们肯定觉得我在吹牛，不过这种事你们小辈都不懂的……”莫父喝了些酒，便多起话来，全然没有之前顾盏乔印象中那种永远严肃的像是帝皇一样的形象。看小说最新更新来乐文小说网,http://www.lwxsw.org/ 王馥蔚对此接受良好，甚至还能接话道：“怎么会觉得是吹牛，我们都知道那时候的事。” 于是餐桌上笑语宴宴，全然是一片和乐怡然的景象了。 这和顾盏乔的想象出入实在太大了，她可是做好面对一片严肃的氛围和严谨的家规的，现在这样，反而让她因为落差感而相当不习惯。 大概看她不吃饭，曹妈妈相当温柔地问她：“是饭菜不合胃口么？” 曹娇倩和曹佳轩有着三分相似，看起来是个温柔版的曹佳轩，令顾盏乔更加有种古怪的感觉reads;怒剑升龙。 她磕磕巴巴地说：“没有，饭菜很好吃。” 曹佳轩坐在她对面，听到这话说了一句：“女明星又不是猪，吃那么么多。” 顾盏乔：“……” 对！这才是曹佳轩！ 曹妈妈皱起眉头，瞥了曹佳轩一眼，是很不满的样子。 然后回过头来对顾盏乔说：“千万不要拘束，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 说到一家人的时候，她下意识抬头看了眼顾盏乔身边坐着的慢条斯理地吃着饭的莫瞳瞳。 莫瞳瞳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冲她点头。 曹佳轩瞥见曹娇倩又给顾盏乔盛了一碗饭，冷声道：“乔乔，你是胖了吧。” 顾盏乔愣了一下，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脸，又捏了捏自己的腰。 她没有称过体重，因此不确定，听了曹佳轩的话，却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是胖了。 这时候莫瞳瞳把她的手一把拉了下来，一本正经地说：“放心，没有胖。” 她望着曹佳轩，很认真地说：“我敢确定没有胖。” 曹佳轩：“……” 听到这段对话的王馥蔚偷偷捏了捏自己的肚子，在捏到一团软肉后有点紧张地说：“学姐，你比较喜欢瘦一点的么？” 曹佳轩斜睨了王馥蔚一眼，没有说话。 顾盏乔头一回听到王馥蔚称呼曹佳轩为学姐，深感稀奇，忍不住问：“你们是学姐学妹的关系么？” 曹娇倩笑起来：“是啊，她们是一个大学的，本来说不定留学也一个学校……”她的话戛然而止，笑容也有些僵硬。 她看了一眼顾盏乔，见顾盏乔没有意识到话语中的意思，暗暗松了口气。 当初曹佳轩确实是为了顾盏乔才放弃了留学，曹娇倩还不知道顾盏乔到底是个什么性格，担心她听到这话会多想。 想到这儿她连忙继续说：“当初你们关系就很好吧，没想到以后还会变成亲戚呢。” 王馥蔚的笑容微僵，看着曹佳轩说：“是啊，没想到会和学姐变成远房亲戚啦。” 她强调了一下“远房”。 曹佳轩当做什么都没听到，附和莫父的感慨去了。 晚餐过后，顾盏乔正思索着晚上要不要另外申请一个房间，王馥蔚过来问她：“晚上去泡温泉么？” ——啥？还有温泉？ 从房子的后门出去，便直接进了山林，沿着铺着木板地的楼梯拾级而上，便是个错落在山中的庭院，布设着中式的小凉亭，每过一段路，便有个小小的温泉，周围是竹影重重，昏黄的灯盏散发着悠然的光芒reads;重生之我要做恶魔。 而走到木制长廊的尽头，便是个大温泉，因为是私人领地，也没有什么遮挡，只是盖了个竹制的围栏，每一条竹片都仍然翠绿欲滴。 顾盏乔抱着毛巾浴袍，跟着莫瞳瞳走到了最上面，看见王馥蔚和曹佳轩远远地冲她们打招呼。 她正要回应一下，莫瞳瞳便转身对她说了句：“我们去下面的那个吧。” 顾盏乔：“……欸？” 顾盏乔很快想起来，她不应该因为莫瞳瞳最近没有表现的那么明显而忘记了，莫瞳瞳有洁癖。 她肯定不愿意和别人泡同一个温泉。 于是两人完全没管王馥蔚热情的呼喊，下了楼梯去了另一个温泉池。 莫瞳瞳和顾盏乔如此冷酷无情的态度显然没有打击到王馥蔚，她有些无奈地转过头对曹佳轩说：“看来只有我们俩个在这儿了。” 曹佳轩抿着嘴笑了一下，没说话，伸手拍了拍王馥蔚的脑袋。 王馥蔚的头发因为水汽而卷曲起来，曹佳轩忍不住揉了一下，想：现在这样子，倒是和那时候的手感很像了。 顾盏乔在小木屋里换了衣服，犹豫了一下，又卷了条浴巾才出去。 虽然并不是没有坦诚相见过，但是到了这样的境况，又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害羞了。 她偷偷摸摸地打开门出去，大概地扫了眼温泉池，居然没有看见莫瞳瞳。 她有点吃惊，暗想：没想到自己在里面磨蹭了那么久，瞳瞳居然比自己还慢。难道说……她比自己还害羞么?(??·?w?·??)? 想到这，顾盏乔一边嘿嘿地笑，一边步向水池。 水池里面砌了石板，相当平整，外围却为了维持天然的风貌，是自然的巨石，在潮湿的水汽的打磨下，黝黑又光洁，顾盏乔踩上去又没有留神，脚下一滑，便直接掉尽了水里。 她惊慌地短促地尖叫，做好了口鼻都喝一大口水的准备，然后有人拖住了她的身体，先抓住她的小腿，令她保持平衡，待她慢慢浸入水中，手也就扶到了腰部。 顾盏乔惊魂未定，伸手圈住对方的脖子，俩人身体紧贴。 当水花平息以后，顾盏乔也平静下来。 然后她的脸连着脖子都一片通红，恨不得立刻钻进水里。 她的浑身都在发烫，简直要比温泉水都要烫了。 “瞳瞳，原来你已经进来了啊。” “啊。”莫瞳瞳点了点头。 因为刚才的意外，顾盏乔身上的浴巾已经彻底滑落池底，莫瞳瞳感受着手掌上着滑溜溜的触感，一时也是说不出话来。 一片寂静中，只有水流声和心跳声特别的明显reads;英雄联盟之极品天才。 顾盏乔回过神来，连忙捡起池底的浴巾，攀着边缘的石块远离了莫瞳瞳一些。 她一边远离一边说：“泡泡泡泡温泉呢，动动动手动不好……” 话音未落，因为池底太滑，又向前扑了过去。 莫瞳瞳连忙伸手抓住顾盏乔的浴巾，把她拉到了自己身边。 顾盏乔以为惯性转了个身，扑倒在莫瞳瞳身上，这一回她把脸埋在对方的颈窝，不说话了。 这种情况下，恋人一/丝/不/挂地在身边，还能忍住的是人么？泡温泉这种邪教活动到底是谁想出来的？ 她剧烈的喘气，在莫瞳瞳的脸颊边咽了口口水。 目光移动，下一秒，俩人视线相接—— 潮湿的水汽在热气中蒸腾而上，两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细碎的水珠，在灯光的照射下微黄又滑腻，暧昧又迤逦。 睫毛上的水珠坠落下来，从脸颊刮落，一直话到嘴角。 嘴唇湿润艳丽，像是擦了胭脂，又好像饱满到要喷出浆水的樱桃。 让人想要贴近，想要咬住，想要吮吸。 顾盏乔期待着对方的靠近，又或者情不自禁地要自己靠近。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莫瞳瞳转身趟着水去了另一个边角。 顾盏乔：“……” 顾盏乔看着莫瞳瞳像是老年人一边双臂靠着边缘坐了下来，然后拿了一块毛巾盖住了自己的脸，开始闭目养神。 ……就这样吧闭目养神了接下来的所有泡温泉时间。 qaq不是人啊。顾盏乔欲哭无泪，在心中如此控诉。 …… 王馥蔚总是泡了一半就上去喝水，于是往上爬的时候浴巾上缩，露出某些不该露出的部位。 她时刻关注的曹佳轩的表情，发现对方对自己的屁股（……）根本不敢兴趣，然而将目光流连在自己的头顶上。 她下意识摸了摸头发，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哦，这么说起来，头发卷起来了。 她是个天生的自然卷，平常虽然拉的很漂亮，但是实际上头发全是细细的卷，看上去非常可笑。 她顿时有些不自在，拿了块毛巾顶在了头上。 曹佳轩见王馥蔚那么做，问：“把头盖起来小心热晕过去。” 王馥蔚一开始不以为然，后来突然想到，这好像是个好主意啊。 要是自己热晕过去，曹佳轩不就得照顾自己了？ 她还没有为自己这个打算制定一下计划，就听见曹佳轩说：“你晕过去我就去下面叫人了，到时候大家就都上来了reads;翼王宝藏之乱世情仇。” 王馥蔚：“……” 王馥蔚打消了装晕的主意，把毛巾拿下来了。 盖了毛巾以后，头发便更翘了，她拿手压着头发，故作若无其事地看风景，却偶尔地瞄一眼曹佳轩。 这几眼之下，王馥蔚算发现了，她根本没必要装若无其事，因为曹佳轩就一直盯着她看。 准确来讲，盯着她的头发看。 就算对方是喜欢的人，她也不禁恼羞成怒：“有什么可看的。” 曹佳轩想了一下，见王馥蔚好像有点恼怒，不自在地说：“发型漂亮。” “一看就是假话好么。”王馥蔚认定曹佳轩在嘲笑自己，脸却涨红了。 曹佳轩用一本正经的表情加深可信度：“我难道没有说过，当初我第一眼注意到你，就是因为发型么？” 王馥蔚愣了一下：“真的么？” 她马上又面露怀疑：“难道不是因为我的名字么。” 她深深地记得，当初她自我介绍完毕，下来的时候就看见曹佳轩偷笑着对身边的杜颖说：“什么？这个新生叫富贵？” 曹佳轩摇头又点头：“怎么会，你没说名字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啊，不然我怎么会听见你的名字，当初一堆新生上台自我介绍，我就看见你了，头发卷卷的，真可爱。”活像一只她那时候一只想养的泰迪狗。 最后一句话她咽进肚子，没有说出来。 王馥蔚若有所思，露出又是开心，又是茫然的神色。 夜色渐深，休闲结束，大家都各自回了房间。 顾盏乔的纠结是多余的，这个屋子的房间非常多，设备也很齐全，因此根本不需要申请，她就是一个人一个房间。 于是温泉水汽带了的旖旎只好戛然而止，没有后续。 而第二天，王馥蔚维持着自然卷的状态，出现在了大家的面前。 曹佳轩正在喝咖啡，看见如此豪迈的卷发王馥蔚，差点没喷出来。 她用自己坚强的意志力没有将咖啡喷出嘴巴，却呛进了喉咙，开始不断地咳嗽。 曹娇倩也是一脸吃惊，说：“怎么了小蔚，你的房间里没有吹风机么？” 王馥蔚强装镇定：“没有啊，只是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顾盏乔晚上没怎么睡好，再加上觉得不能像平时一样睡到自然醒，于是调了闹钟，顶着两个黑眼圈下楼，看见王馥蔚，还以为又来了什么新客人。 等她绕到王馥蔚面前，便也忍不住露出吃惊的神色：“王……王总，需要我借你卷发棒么？” 王馥蔚揉了揉头发，又看了看曹佳轩reads;驭宠幻世。 曹佳轩躲避着她的目光，虽然勉力维持着往常的镇定，却还是没忍住嘴角的上翘。 王馥蔚意识到，自己或许是被耍了也说不定。 她突然感到委屈，自她的少女时代在她的定义中结束以来，她头一回感到那么委屈。 曹佳轩的反应令她觉得自己不过是个小丑，是如此的卑微。 对方只是如此漫不经心的一句玩笑话，自己却像是抓住了什么不可失去的珍宝。 她转过身去，说：“好像不适合我呢，我上去自己再烫一下吧。” 她快步走上楼梯，转过拐角，终于在离开所有人的视线后，没有忍住盈满了眼眶的眼泪。 她冲进自己的房间，沿着门板滑落坐在地上，捂住了嘴巴。 如果这一切永远只是自己单方面的痴心妄想，是否还有继续打扰曹佳轩的必要呢。 她抹着眼泪，抽着鼻子的时候，门被敲响了。 她慌忙扯了一边的纸巾，调整着自己的声音不至于带着哭腔，说：“谁啊。” 外面的人说：“我是曹佳轩。” 声音像是响雷，把王馥蔚吓了一跳。 她把一边所有纸巾扔进垃圾桶里，一边问：“怎怎么了，等一下现在有点不方便，我收拾一下……” 等她大致收拾了东西，擦干了眼泪也调整了呼吸，她才打开门。 但是门口已经没有人了。 失望一瞬间笼罩了她。 她开始后悔自己刚才的举动，并且自我唾弃地想，为什么我总是慢一步呢。 她咬着嘴唇关门走进房间，呆呆地坐在梳妆镜前面，看着镜面上头发杂乱的自己。 卷曲的细软发丝盖在头上，像是顶可笑的帽子，眼睛仍然有些发红，真是狼狈不堪。 她闭上眼睛，颓然地趴在了桌面上。 这个时候，她感觉到有人抓住了她的发丝。 还没抬头，她听见了熟悉的声音：“要我来帮你吹么。” 是曹佳轩。 她猛地抬头，便看见镜面上除了她，果然多了曹佳轩的身影。 曹佳轩的手指在她的发丝间穿插而过，然后揉了揉，说：“但是我说的是真的啊，很可爱。” 她抿起嘴，露出了和王馥蔚的记忆中，简直一模一样的笑容。 128|127 王馥蔚是个骄傲的性子，其实是不愿意示弱的。 因此早上的事她回过味来以后，就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倒也不是不高兴，就是有点怪异。 更何况曹佳轩白天刚对她算是示好，帮她又是吹头发又是画眉毛，一副举案齐眉的亲近样，下午又马上准备离开龙福山，并且一点都没有带上她的意思。 完全就是拔x无情的渣攻设定！ 王馥蔚有些气闷，便想找些乐子转移注意力。 她很快就想到了。 这还是因为《梦里花青》的事儿。 王馥蔚虽然是《梦里花青》的投资商，但实际上，还是《野望》的投资商。 她倒也不是脚踏两条船，而是确实两边都有关系，又觉得两边的资源后台都不错，看上去都是会火爆的样子。 但是她同时也知道，《梦里花青》在拍摄时遇到的种种问题，确实都是《野望》剧组在背后推波助澜，比如说某位刚刚出院的当红男神，又或者还滞留在国外的某位国际影后，又比如说在火灾后发表了种种耸人听闻的报道的某些媒体。 这些事本来就免不了的，但是既然都闯了过来，眼下，所有的斗争便都转到了台面上。 两方的目标都是暑期档，按照道理来讲，自然是相看两相厌，更别说《梦里花青》一副大势所归的样子了。 暗地里的抹黑贬低自然不会少，还有院线的争夺，宣传上的下绊子，在莫瞳瞳和顾盏乔在这儿解决个人问题的时候，卢三宝和常伟英他们忙的头发都快要掉光了。 他们打电话寻求王馥蔚帮助的时候，她差点没笑出来。 “莫瞳瞳知道这事儿么？”王馥蔚忍住笑出来的冲动。 “她哪能知道，她都不懂这些。”卢三宝在电话那头说的无奈，“更何况，那边也不好得罪，就算他们中途换了导演，谁能说什么啊。” 王馥蔚终于笑出来了，她说：“一句话的事，你们搞的那么麻烦” 王馥蔚觉得他们大可不必打起群架，那边只要知道了莫瞳瞳的身份，肯定不会再做这些多余的事，因此坐下来聊个天吃个饭的之类的，肯定就能和好了。 她着手安排饭局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大事。 某向来挖掘娱乐圈八卦的媒体，发出一张照片，配上标题——《假炒作还是真恋人？——娱乐圈当红明星和大神作家，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 照片里，顾盏乔结束杀青宴，正和莫瞳瞳从酒店出来。 而一个细节被圈了出来——莫瞳瞳摘了手套帮顾盏乔整理头发，因此暴露了和顾盏乔一模一样的，那枚戒指。 而这枚戒指的前世今生也没暴露出来，报道煞有其事地说明，这枚戒指是某大牌的特别定制款，上面有一对恋人的名字。 一时间全网哗然，顾盏乔和莫瞳瞳再一次占领了所有热门。 热门上一到n数下来全是俩人相关的话题，唯一一个不是的，是在说那个戒指品牌的名字。 不信的也好信的也好，所有人都在问——那戒指上，是不是真的有她们的名字？ 虽然这个新闻雷厉风行地被撤下，但是怀疑的种子已经被种下，又是宣传期这样的风口浪尖，余波还是令众多人涌到顾盏乔和莫瞳瞳的微博之下，期望寻求到一个真相。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顾盏乔意外的冷静。 那个时候她们已经在龙福山住了一个星期，正是准备要离开的时候了。 突然发生这么一件事，确实是突然又紧急，卢三宝劝顾盏乔暂时不要出现在大众面前，让这段风波过去再开一个记者发布会。 “我们大可以把舆论转向我们在炒作的方向，其实现在相信的也还是少数……” 卢三宝喋喋不休，顾盏乔听的含含糊糊。 她听到了某些话，情不自禁地说：“可是上面真的有我们的名字。” “再打一套没的就是了，更何况好朋友又一对戒指也很正常……” 顾盏乔神色迷蒙，又听不清了，直到卢三宝要挂电话了，她才说：“可是我不想藏着掖着了。” 卢三宝那边差点摔了电话。 “噼里啪啦”一阵响之后，卢三宝惊慌失措地说：“姑奶奶，你别冲动啊，你的演艺生涯才刚刚开始呢。” 顾盏乔问：“如果我出柜了，我的演艺生涯就结束了么？” “结束了！”大约是为了骂醒顾盏乔，这一回卢三宝丝毫没有说的婉转些的意思，“在现在这个环境下，出柜了，你的演艺生涯就结束了！” 顾盏乔抿住嘴：“演戏难道看的不是演技么。” “他们看的是你这个人！” “我为什么要在现实中扮演成一个不是我的人呢？” “……” 卢三宝发觉自己大约是说不通她，便转了一下态度，说：“乔乔，我也不过只是你的助理，你可能得和曹姐商量一下这件事。” 这话冷不丁让顾盏乔清醒了一点。 曹佳轩前几天还一脸无所谓地看着她和莫瞳瞳在她父母面前出柜，但是从以前起，她就严令自己做这些事情。 顾盏乔小时候见多了曹佳轩生气的样子，一直便有些怕她，不敢触她的逆鳞。 但是这一回，她不知为何突然生了勇气，在挂了卢三宝的电话之后，就打给了曹佳轩。 遗憾的是，曹佳轩没有接电话。 顾盏乔心里想着这件事，难免有种心事重重的样子这几天只钓钓鱼看看书泡泡温泉，完全过着老年人生活的莫瞳瞳便很快追问出了这事，为现在已经有些离谱的言论直皱眉头。 她其实知道，在有力的控制之下，这些传闻很快便会消失，但是她还是莫名的感到心烦意燥。 另外一边，曹娇倩本来不关注娱乐圈的事，但是这回也听说了顾盏乔和莫瞳瞳的消息。 这是因为莫父在听说了这件事之后勃然大怒，实际上上次要求强硬地撤下莫瞳瞳和顾盏乔的新闻的时候，他对顾盏乔的职业已经有所不满。 哪怕接受了性别，他也不能接受自己的女儿以后会因为恋人的关系永远被指指点点。 幸而因为不在龙福山，是先给曹娇倩打了电话，说明了事件之后，曹娇倩把气头上的莫父劝了下来。 “瞳瞳才刚刚回来，你就为这事发脾气，瞳瞳本来就是闷在心里的性子，一定不多说什么，直接就走了的。” “更何况，乔乔是个好姑娘，这么些天，你难道看不出来么。” 莫父被说的哑然，闷闷不再提这茬。 不能把气撒在女儿身上，便把气撒在始作俑者身上，莫父雷厉风行地查出了源头，给罪魁祸首定下了一个道德败坏的帽子。 于是乎，在家里本来得意洋洋自觉胜券在握的曾重国，突然被告知，原本定下的院线和宣传——全部吹了。 而王馥蔚安排的饭局，在这种尴尬的情况下开始了。 而因为院线等问题焦头烂额的曾重国罗沛艺等人，在看见王馥蔚带来的莫家小姐的时候，终于明白了自己搞砸一切的原因。 光是看着王馥蔚似笑非笑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到底干了什么蠢事了。 这回可真的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 王馥蔚明确说的是引荐莫氏的小姐，但实际上来交流的是《梦里花青》剧组。 因为卢三宝和常伟英也来了。 他们看见曾重国和罗沛艺脸上一副活见鬼的表情，着实有些纳闷， 原本卢三宝他们还以为自己是来抱大腿的，结果一坐下来，罗沛艺就干了三杯酒，说：“这回这事，我自罚三杯。” 他们还不知道《野望》被强制雪藏的事，因此顿时一脸懵逼。 莫瞳瞳也不知道这事，因为莫父和曹娇倩都没有对她说过，大概是觉得这事也不值一提。 但是她淡定惯了，因此随意抬了下眼，什么话都没说。 而曾重国这边则开始和卢三宝常伟英套关系，亲切地说：“小常啊，我知道你，你以前不是还去老聂的剧组做过副导演么？老聂那时候就说你是有才的。” 这反常的举动一边令常伟英受宠若惊，一边令他浑身打了个激灵。 他不是傻的，自然知道，这不寻常的事儿，只会有更不寻常的原因。 直到拐弯抹角说了半顿饭局，卢三宝常伟英终于摸清楚了这其中的原因。 感情，莫瞳瞳这根大腿，比想象中粗上很多啊。 他们知道曾重国和罗沛艺的目标不是自己，倒淡定下来，看着那两人在莫瞳瞳面前花式妄图刷好感。 刷到最后，见莫瞳瞳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俩人也有些焦躁，对望了一眼，罗沛艺便说：“过去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莫小姐，你就说吧，怎么样才能原谅我们。” 莫瞳瞳终于开口说话，她轻飘飘说了一句：“你们说的事不是我做的。” 罗沛艺皱起眉头：“莫小姐，说这话便没什么意思了，不是你做的，却是为了你做的——我们可以立马发澄清的新闻，把脏水全泼到自己身上。” 莫瞳瞳叹了口气：“我们都知道，脏水好泼，要把弄脏的水变回清水，可不容易。” 这话可不是莫瞳瞳的风格。卢三宝和常伟英面面相觑。 他们比罗沛艺和曾重国更先发觉，莫瞳瞳确实另有所图。 而另有所图的莫瞳瞳居然能这样拐弯抹角地说话，简直颠覆了以往所有的认知。 王馥蔚坐在一边，因为听到莫瞳瞳的话挑了下眉。 她见罗沛艺和曾重国还没反应过来，便插话提醒了句：“瞳瞳是说，把注意力放在脏水上，已经没什么意思了。” 莫瞳瞳点了点头：“既然是家父为我做的这些事，就让长辈去处理吧，我觉得这样处理，比较好，毕竟我无权置喙家父的决定。” 这句听起来冠冕堂皇的话成为了这个饭局的结尾。 莫瞳瞳起身离开之后，《梦里花青》的其他人自然也鱼贯而出，留下曾重国和罗沛艺在餐桌上面面相觑。 半晌，曾重国开腔：“什么意思？” 王馥蔚整理着她的小手包婷婷袅袅地站起来，听到他的话“嗤”地笑了一声。 罗沛艺便望了过来。 王馥蔚边暗想着以后可不能和这两个扶不起的阿斗合作，边说：“娱乐圈到底不是只看财力的地方，资历也很重要，既然财力比不过别人，自然要拿资历来换——别一杀青，就忘了你们最大的靠山啊。” 罗沛艺恍然大悟。 莫瞳瞳是在说，想要曾红培的影响力啊。 她们到底全是小年轻，分量不足，人们现在提起《梦里花青》，只会说是新人处/女作，或者人气作品，又或者质量不错的青春纯爱电影。 但如果曾红培开口说好话，那么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大树底下好乘凉，不管在哪个领域，都是一样的道理。 唯一不可思议的是，暗示这件事的，居然会是那个——那样子的莫瞳瞳。 129|128 就在莫瞳瞳一行人去见曾重国的那天晚上，顾盏乔接到了曹佳轩的电话。 曹佳轩略显疲惫，问她有什么事情。 顾盏乔本来已经冷静下来，在听到曹佳轩的声音的时候，不知为何突然鼓起勇气，说：“我什么时候能够公开和莫瞳瞳的事情呢？” 说完，她就怂了。 她觉得自己估计会被骂个狗血淋头然后就这样挂了电话没有然后，便缩了脖子等着曹佳轩的破口大骂。 没想到，一时电话那头寂静无声，只有电流的丝丝声。 “你就是想问这个吗？”曹佳轩在对面这样问，语气毫无起伏。 “……是、是啊……” “你自己有决定么？” “……0.0” 听懂这句话后，顾盏乔受宠若惊。 她真的是第一回听到曹佳轩问她的决定。 一直以来，曹佳轩就像个大家长一样，面面俱到地帮她安排了一切，防止她行差踏错，这一回居然问她——“你自己有决定么？” 于是顾盏乔问自己：我有决定么？ 曹佳轩又这么说：“乔乔，我总觉得你太心软，耳根子也软，所以总是帮你安排了一切，但是现在，我想我该放手了——但是我还是想要看看，你的决定呢？” 顾盏乔犹豫片刻，终于鼓足勇气开口：“我一直在想，要是这一回我能得奖，我就——我就公开。” “就算演艺事业结束也无所谓了，我要光明正大地和瞳瞳在一起，而不用在觉得那些说我们的是、是负/面/消息。” “宁愿告别娱乐圈，也要说么？” 顾盏乔挣扎着，狠心点了点头。 点完头后才发现曹佳轩哪能知道自己在点头，于是磕磕绊绊地开口：“对！如果这就会让我告别演艺圈，呆在里面也没什么意思。” “那为什么非得得奖呢？” 顾盏乔一愣，这件事她想了很久，一时也没有理清头绪。 直到她挂了电话，在床上辗转半侧至半夜后，才突然想到了。 她恍然大悟兴奋不已地抓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给曹佳轩发了这样一段语音—— “我知道了，我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得奖才公开了！因为我才不要已失败者的姿态退出，我要成功骄傲地退出，然后告诉大家，我才不是被迫退出，而是不想再呆在里面了。” “……然后，也只有这样，才更配得上瞳瞳啊。” 她这样说着，在这个夜风凄迷的春日夜晚，突然就茅塞顿开，心念通达了。 无论如何，她不会再犹豫，也不会再害怕了。 …… 约莫一个星期之后，曾红培前来拜访。 他修养的别院也在龙福山，王馥蔚之前说的来看望的长辈也正是他，他本来就溺爱自己的这个孙子，因此被百般哀求之下，还是舍下了老脸来求情，只是在敲开房门之前，脸也一直都是黑的。 因为先前已有约定，因此莫瞳瞳和顾盏乔也又回了龙福山，并且带了已经剪辑好的电影。 要人家说好话，自然也得让人家看了原片，不然就是空口说白话了。 曾红培年老体衰，此番过来确实已经是表足了心意，席间诸多言语之后，终于同意原谅这件事情，最后又提了一下：“瞳瞳这儿第一次拍电影，您就帮她评鉴评鉴。” 曾红培自然是点头。 他面上虽然没有露出什么不爽的样子，心里却难免有些膈应。 但他毕竟先是一个确实厉害的导演，因此看完电影之后，还是先给了中肯的评价：“已是登堂入室了。” 他又看着顾盏乔，上下看了她一眼，说：“后生可畏，要不是我现在有心无力，真想和你合作一下呢，予柔今年，看来要碰上劲敌。” 以曾红培的资历，自然不用跟顾盏乔说客气话，他口中的予柔是严予柔，是目前最被看好的电影圈新人，也是曾红培一手提拔上去的女演员。 他这么说，便表明了他认为顾盏乔可以角逐影后了。 顾盏乔喜不自胜，抓着莫瞳瞳的手臂勉强维持镇定，还是忍不住在原地小跳了几下，然后才急急忙忙开口道：“谢谢，谢谢曾导赏识。” 曾红培有些惊讶。 他惊讶于顾盏乔现实中的活泼天然，因此便更觉得能在银幕上展现出全然不同的自己的她是可造之材。 于是他又将目光投向了一边的莫瞳瞳，既然是来道歉，他自然是得知了一切的前因后果，知道牵头这件事的人就是这个现在看来沉默寡言的姑娘。 莫瞳瞳见曾红培望来，微微一愣，想了一下便说：“先前和曾叔叔有些误会，叨扰曾导了。” 又说：“我们冒冒失失地往前冲，什么都不懂，只希望曾导提携一番，也不会多做打扰的。” 这一番话，既礼貌又疏离，既得体又冷漠。 曾红培面上点头，心里叹气，想：这些家庭出来的孩子，不管面上如何，归根溯底，都是这样的性子。 …… 六月结束之后，《梦里花青》剧组放出了第二段预告片。 第二段预告片与第一段的全然相反的风格果然引起一片吐槽，大家纷纷表示自己受到了欺骗。 ——所以，说好的文艺小清新呢？！这简直是软妹突然变病娇啊！ 现实中就给人阴森可怖感的疗养院在荧幕上经过调色后更显诡秘，顾盏乔穿着白色的病服，脚步轻盈，像是魂灵。 花青跟在她的背后，亦步亦趋，百无聊赖，反而像是真实的。 与此同时，曾红培在某次杂志采访时表示了对《梦里花青》的赞赏，这段采访很快被截图到了网上。 记者：曾导有什么看好的新人么？ 曾红培：那么说起来还真有，前些日子我看了一部片子，感觉就好像看见了年轻的时候自己。 记者：哦？能说一下是什么片子么？ 曾红培：我恐怕大家比我更早开始知道它，是《梦里花青》，顾盏乔在里面的演绎非常精彩，上一次看见那么灵气逼人的演员，还是在我没进医院的时候呢（笑） 记者：曾导对顾盏乔的评价很高？ 曾红培：我只是说我自己的感受，她的表现，是有灵魂的，我特别喜欢其中的一段，不过我不能说，毕竟电影还没有上映。 这段采访截图被大肆转发，就连顾盏乔的粉丝都忍不住吐槽——我列个擦曾红培都能变水军？ 但是吐槽归吐槽，大家回过神来以后，还是极其不相信曾红培变水军这件事的。 就算他要当水军，也得给《野望》当水军吧，那好歹也是他名义上的电影。 但是他偏偏是给《梦里花青》当，甚至可以说是给顾盏乔当，还当的这样言之凿凿，居然还有悬念！ 这回连打定主意不去看这种商业垃圾片的人都忍不住想，曾导都觉得那么喜欢的一段，到底是哪一段啊？我要是能看出来，是不是就接近曾红培的档次了？ 这种事虽然大家都知道只是白日做梦，但总归还是会忍不住去给自己找这么个认同。 于是一时之间，水涨船高，对于顾盏乔花瓶没演技的评价渐渐减少，甚至有人觉得，看顾盏乔以前的片子，明明还是挺有演技的嘛（……）。 在电影方面，曾红培的公信力，确实是不容小觑。 在这样的万众瞩目中，首映礼开始了。 顾盏乔为这次的出场操碎了心，却不是为了她自己。 先前网上有投票，票选嘴期待出场的明星，结果莫瞳瞳明明不是个明星，票数却超过女主男主居高不下，大家纷纷呼（要）吁（挟）：要是目童大神不走红毯，我们就不买票。 虽然知道粉丝们大多也就是开个玩笑，卢三宝和常伟英还是求爷爷告奶奶地求莫瞳瞳上场。 “就走个红毯，现在天气这么好，也不冷，就走一趟吧。” “大家都想看看你，也不用你说话的，你就跟着乔乔走，然后入场，行不行？” “反正都是要去首映礼的，干脆走一下红毯，不是顺路嘛。” …… 管他卢三宝说了个口干舌燥，莫瞳瞳不为所动，该干什么干什么。 卢三宝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顾盏乔。 顾盏乔便说：“瞳瞳，我想和你一起走红毯啊。” 这句话一击即中，莫瞳瞳抬起头看，看着顾盏乔，终于还是点了头。 于是最大的问题，变成了行头。 莫瞳瞳看着那些露背露肩的晚礼服大皱眉头，对那些跟能戳死人的高跟鞋更是敬谢不敏。 她认为，既然主要目的是为了走红毯，穿什么都无所谓。 顾盏乔为此事烦恼到了前一天，到看到卢三宝为了明天也不伦不类的穿上了西装，突然眼前一亮。 “既然瞳瞳不愿意穿晚礼服，就不穿好了啊，正装又不是只有晚礼服一样。” 于是又是一阵忙碌，买了一件女士西装，配上低跟皮鞋，既不至于在那天显得太过突兀，又绝对能令人眼前一亮。 而白色的西装套装上身之后的莫瞳瞳，也确实令人惊艳极了。 长发束成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洁白的皮肤在白色不了的映衬下更是像是能够发出光来。 秀气长眉之下的一双眼睛，澄清贵气，透着一丝的冷淡疏离，而修长的脖颈和挺拔的身姿令她看来气质优雅，远远看去，是一株亭亭而立的莲花，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至少蒋艳那天看见莫瞳瞳的时候，给出了相当高的评价。 她说：“千万不要让我和莫老师站在一起，谢谢，我一点都不想变成陪衬。” 她也是这样做的，率先拉了男主角刘凯与走了红毯，走进场内后才回头望向一起进来的莫瞳瞳和顾盏乔。 一片闪光灯之中，顾盏乔穿着黑色两片长裙，身材纤细，曲线窈窕，她挽着莫瞳瞳的手臂，不断冲四周打着招呼，脸上挂着甜蜜爽朗的微笑，一直笑到眼角眉梢，令看见她的人都忍不住微笑。 莫瞳瞳神色冷淡，不悲不喜，带着一种格格不入的宁静悠远，却令人忍不住驻足流连。 她们并肩而立，携手而来，一个像是人间尘世，一个像是天上仙景，却又无比和谐如一，并为一体。 于是也让人情不自禁地相信，这世界上确实有这样的天生一对，永不分离。 130|129 那夜的首映式之后，四方果然是一片赞扬之声。 就算是少数不和谐的音符，也完全无伤大雅，因为不管是主流电影圈还是小众电影圈，几乎都给了《梦里花青》好评。 就像某资深评论人说的—— “假如最开始因为偏见对这部电影有所轻视，那么电影里面的每一分钟，都在证明我错了。” 有人赞扬它画一般精致的每一幕场景，有人赞美对原作的还原度，有人赞美顾盏乔演技的进步，有人赞美新人男主角的优秀，也有人赞美—— 目童在首映仪式上的着装实在漂亮。 首映礼上的照片吸粉无数，大家纷纷在照片下评论“跪舔”“已弯”，并纷纷表示莫瞳瞳和顾盏乔天生一对登对异常，一时之间，倒是抵制俩人在一起的成了少数，网络上简直挂起了一片“天下大同”之风。 她的微博粉丝数量瞬间超过两千万——当然虽然与明星比起来只是普通的程度，比如顾盏乔的粉丝数量在这次话题之中达到了五千万——但是鉴于职业属性和粉丝分布的不同，她已经完全成了作家里的顶级网红。 某知名大尺度情感博主表示：不要再问我男女感情问题了，我现在弯了[再见]。 所配的正是莫瞳瞳在闪光灯下下巴微抬眉头微蹙的照片，乌发如鸦羽，更衬眉目如画白衣无暇，然毫无一丝矫揉造作之气，凛然高洁，如同王者。 当然虽然大多数人都明显只是开玩笑的态度，但是所引起的关注也是理所当然的。 于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引得众影星纷纷效仿中性风，但是多数只被嘲笑拾人牙慧，不伦不类。 顾盏乔对此又是高兴，又是不满。 高兴的是大家很有眼光，看出了莫瞳瞳的好，不满的是，自己明明也很美，为什么没有人夸？ 她歪在床头刷着微博，高兴与生气相互交织，最后纠结地拍了下身边莫瞳瞳的腿。 莫瞳瞳正在看书，因为顾盏乔这一下吓了一跳。 “怎么了？” 顾盏乔眯着盯着莫瞳瞳。 莫瞳瞳此刻可完全不是照片里高贵的模样，凌乱的发丝披散在肩上，为了保护视力戴了一副眼镜，眼镜架挂到了鼻尖。 她因为被顾盏乔吓了一跳微微睁大了眼睛，虽然不甚明显，却是一副困惑的样子。 顾盏乔抿了抿嘴，想：毕竟瞳瞳天生丽质，别人硬要夸她，也不能怪她（……）。 她低着头刷了一下莫瞳瞳的微博，发现虽然人气暴涨，她的微博数量仍然只有可怜兮兮的五条，而最新的一条还是转发并反驳了一个说顾盏乔不配演《梦里花青》女主角的粉丝。 顾盏乔看着莫瞳瞳一本正经的反驳，只觉得心里灌了霜糖，沉甸甸的甜蜜，甜丝丝的满足，最后化作一丝一缕的酥/麻欣喜，融化在了心中。 这下她便把刚才的不快扔到了九霄云外，直接对莫瞳瞳说：“瞳瞳，你知不知道，现在好多人都喜欢你了。” 莫瞳瞳正在看书，随意“哦”了一声。 顾盏乔挂上特别矫情虚伪的忧郁神色：“你会不会被他们抢走啊。” “……什么？”莫瞳瞳没有听懂，因为她无法理解顾盏乔话语中的情况到底是怎么样才可能发生。 顾盏乔撅起嘴巴：“他们觉得你比我都漂亮，你上次不是说，喜欢我是因为我漂亮么。” “……什么？”莫瞳瞳更懵逼了，她为什么会在顾盏乔心中留下那么盖棺定论的肤浅印象？ 顾盏乔到不觉得因为漂亮而喜欢有什么，她向来自得于自己的美貌，见莫瞳瞳没反应过来，便提醒了一句：“那个时候你和岳长岚聊天的时候我听到了，你喜欢我漂亮。” 莫瞳瞳：“……” 顾盏乔兀自喜上眉梢：“当然按照道理来讲只要你觉得我漂亮就可以了，但是毕竟现在大家都忽视了我而觉得你更漂亮了，我总归有点担心。” 她这么说着，倒没有露出什么实在的担心的意思，脸上挂着一种显而易见的“所以你快夸夸我啊”的表情。 莫瞳瞳便放下书上道地说了一句：“还是你漂亮。” “是么？你觉得我哪里最漂亮？” “……全部。” “应该有最喜欢的吧？” “……” 莫瞳瞳亲吻顾盏乔的嘴唇，制止了她的喋喋不休，并且说了一句“不要在意别人的看法”，结束了这一看上去没有答案的话题。 顾盏乔虽然被亲吻转移了注意力并七晕八素了一会儿，但清醒过来后，还是觉得并不是很满足。 她思来想去，从相册了挑选了一张自己觉得最漂亮的照片，传到了莫瞳瞳的手机里。 莫瞳瞳看书没在意，以为顾盏乔只是兴致上来玩了一下她的手机。 然而顾盏乔开了莫瞳瞳的微博，上传了自己的照片，并转着眼珠子打了这样一行话——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恰似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乔乔比我更美呢。[心][心][心] 她相当得意，觉得自己甚至还配了一句诗，一定会更有意境。 于是她捧着手机，开始等待有人来夸她。 果然有人秒评，他说——大神你疯了么？[惊恐] 顾盏乔：“……” 评论很快朝着四位数上升，但是百分之三十是“你是谁你肯定不是大神”，百分之三十是“大神一定是疯了”，剩下一部分是段子广告加无意义评论，但是大体可知，这篇微博不仅没有收到好评，而且被狠狠吐槽了。 顾盏乔发愣的时候，莫瞳瞳也终于觉察到不对劲了。 因为顾盏乔的身体一瞬间变得非常僵硬，于是她偏头看了一眼，看见了自己已经被玩坏的微博。 莫瞳瞳：“……” 顾盏乔沉默地交还了手机，一声不吭地窝进被窝，睡觉了。 但是微博已经发出去一个多小时，转发都快上万，一切已成定局。 莫瞳瞳思索半天，自觉无法解决这样的烂摊子，只好去询问专业人员的意见。 专业人员当然是谢方从。 谢方从在莫瞳瞳联系他的时候发过来了长达十二行的“哈哈哈哈哈……” 这种放在小说里一定会被认为是凑字数的行为完全没有缓解他被戳烂了的笑点，他在电脑屏幕前也是拍桌狂笑宛如疯癫，吓得他家的猫一边躲远了，一边在门边小心翼翼地担忧地看着他。 他说—— 五方石：我真的被顾盏乔打败了啊哈哈哈哈哈哈 五方石：她怎么那么可爱啊哈哈哈哈哈 五方石：她是不是故意的啊哈哈哈哈哈哈 莫瞳瞳都快不认识“哈”这个字了。 她回复—— 目童：这会不会让粉丝误会，大家都能猜出来是她发的么？ 五方石：怎么着，你们还不准备出柜啊？ 目童：…… 五方石：好啦好啦，我开玩笑的，放心，这种你们自己越是表现的不避讳，大家反而越认为是假的呢。 五方石：这么着，你用顾盏乔的微博发一条你自己的自拍，大家就会觉得你们只是在开玩笑了。 目童：……再见睡了。 五方石：喂喂，歧视我天才般的主意么？ 目童：[微笑] 五方石：好吧好吧死闷骚，这样，你说自己被盗号了。 目童：他们怎么可能相信。 五方石：你这就不懂了，就要他们不信，就是让大家都知道，发微博的人是顾盏乔。 莫瞳瞳想了一下，回过味来。 还是全民娱乐，不管什么事，都能用开玩笑娱乐遮掩过去。 她当然被盗号了，虽然盗她号的人是顾盏乔，从结果上来说，却是被盗号了没错。 她说被盗号却没有删上条微博，大家自然会理解成，顾盏乔用她的手机发了条可笑的微博，只是娱乐罢了。 她深以为然，在深夜发送一条颇符合她向来气质的简洁微博—— //目童v：上条微博是被盗号了。 如此这般后，她便安然去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顾盏乔和莫瞳瞳再一次双双上了热门微博。 粉丝们纷纷表示——这波秀恩爱，我给满分。 在这片河蟹大同之中，随着假期的到来，《梦里花青》终于上映了。 公映第一天，顾盏乔决定偷偷买票和莫瞳瞳一起去看。 结果她在前一天去买附近方圆十公里电影院的票的时候，居然全部卖完了！ 她又是开心又是伤心，喜怒交织，百感交集——这算怎么回事，自己想看自己的电影居然还能看不到！ 但是与此同时她又忍不住开心地通知所有她认识的人：我家附近的电影院第一场的票居然都卖完了欸！！！~\(≧▽≦)/~ 在回复着大家的恭喜的同时，她去购票app上买隔天的票。 ……居然只剩下一大早的了。 顾盏乔挣扎万分，在早起和与莫瞳瞳一起看一场有纪念意义的电影之中纠结了许久，等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定买了，购票app上的电影票又卖光了（……）。 顾盏乔：“……” 顾盏乔不信这个邪。 怎么可能，那么烂的时间段！第二天！居然卖光了！一定是作假了！没想到卢三宝是那种人！（……） 她戴了口罩墨镜，全副武装地去电影院亲自问。 ……结果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顾盏乔痛苦万分，带着后悔和自我鄙弃，望向了第三天。 顾盏乔自我安慰，要是突然跟莫瞳瞳说这件事，莫瞳瞳一定会吓一跳，现在有了三天的缓冲，莫瞳瞳一定会更容易接受和做更多准备的。 这么一想，倒觉得自己相当善解人意，惹人可爱了。 晚餐的时候，顾盏乔刚刚准备隆重地宣布这件事情，莫瞳瞳说：“对了，我买了明天首映的票，要去看么。” 她将疑问句说出了陈述语气，显然是料准了顾盏乔一定会去的。 但是她没想到，顾盏乔石化了。 她目瞪口呆地望着莫瞳瞳，就像是看见了什么史前巨兽。 这表情弄的莫瞳瞳莫名其妙，摸了摸自己的脸以确定不是因为自己的脸上粘了饭粒什么的。 石化过后，顾盏乔抿起嘴巴，坚定地说：“不去！我要第三天去！” 莫瞳瞳：“……？” 掷地有声地说了这样的话之后的第二天晚上，顾盏乔穿戴整齐，装扮低调，对着莫瞳瞳说：“走吧，我们去看首映，反正有票，不要浪费。” 莫瞳瞳：“……” 131|130 虽然天气已经转暖，但是在夜晚出门的时候，还是有些微的凉意。 顾盏乔制止了莫瞳瞳又准备一身黑衣黑裤出门的打算，逼着她穿上了上次自己给她买的裙装，又给她配了双中跟靴子。 如此一来，就算看不见脸，光凭借着身形也能看出是个英姿煞爽的美人。 她边乐滋滋地打量着自己的劳动成果边说：“我是怕万一被拍到了，你那个样子辱没了你自己的名声。” 莫瞳瞳：“……”她完全不明白什么时候自己的名声与街拍联系在一起了。 她想着顾盏乔是不是把她当做了什么大号芭比娃娃，过着给娃娃配衣服的瘾，但见对方如此高兴的样子，虽然有些不自在，但还是接受下来。 顾盏乔自己为了低调批了外套戴了帽子，本来还准备带墨镜，端详半天后觉得晚上戴墨镜出去好像还更显眼一点，于是最后只戴了只普通的口罩，和一架没有镜片的黑框眼镜。 距离放映还有十五分钟的时候她们准时到达，停了车远远看见电梯，皆停下脚步，然后面面相觑。 “这么挤进去不好吧？”半晌，顾盏乔犹犹豫豫道。 莫瞳瞳便点头：“再等等吧，等会儿没人了再上去。” 这一等便等到离开场只有三分钟的时候，电梯里仍然零零散散地上人，只不过步履更匆忙些。 能不匆忙么，电影都快开始了。 顾盏乔等不下去了：“最近的人太浮躁了，看个电影都踩着时间点到，不管了，我们上去吧。” 她把帽子拉下来，又将头发拢在脸边，希望能最大程度地遮住自己的半张脸。 她伸手抓了莫瞳瞳的手臂，往电梯走了过去。 现在里面只有两个人，低着头玩手机。 顾盏掐头一回感激手机的发明，这极大地减少了她被认出来的概率。 她和莫瞳瞳缩在角落不说话，看着电梯上了一楼，停了。 大门打开后，一大群人鱼贯而入，叽叽喳喳，吵吵闹闹，顾盏乔心中一紧，低着头默念：不会有人认出我，不会有人认出我…… 她低着头看着脚尖，感受着电梯一层层上升，突然之间，视线里多了一个人的身影。 那是个约莫五六岁的女孩子，只到了她腰的位置，抬着头与她视线相接，渐渐瞪大了眼睛。 “你……”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莫瞳瞳挪步到了顾盏乔的身前，将她挡住了。 她看着那女孩，静默地看着她，目光沉沉，带来逼人的压力。 小女孩似乎被吓到，拉住了身边家长的衣摆，不再往这边看了。 其他人匆匆忙忙地赶着场子，自然也不会关注自己身边的陌生人，于是顾盏乔和莫瞳瞳安全地走到了影院的黑暗之中，坐到了自己最后一排的位置上。 莫瞳瞳选的最后一排，是定义上的情侣专座，巨大的靠椅上坐两个人，宛如一个小小的亲密空间。 顾盏乔觉得莫瞳瞳可能只是觉得最后一排位置比较好所以才买的这个位置，不过她还是小小的兴奋起来，觉得这不仅算的上是纪念，甚至算得上是一场约会了。 她偷偷地看着莫瞳瞳，看着对方认真地盯着亮起来的幕布，光影迎面而来，将她的脸庞勾勒的更加立体，明暗交错之中，有种惊人的魅力。 这么一来，她反而有点搞不懂，为什么电梯里的小孩子会被她吓退了。（……） 这个时候，屏幕闪动，出现第一帧画面—— “在还没遇到的时候，你永远不会想到某人某事会对你产生多大的影响……” 随着一句慵懒的、仿佛不经意的旁白，电影拉开了帷幕。 …… 散场之后已经是凌晨两点。 在车开进小区后，顾盏乔仍然因为兴奋都难以平静。 “你看见了么，大家、大家都很喜欢。”她绞着手指，因为兴奋和紧张哽咽起来，“怎么会这样呢，我简直好像第一次拍戏一样。” 车子将要驶进地下车库，顾盏乔突然不舍。 她觉得如果此刻回家，就好像结束了一场内心的狂欢，她的灵魂在叫嚣着不要睡觉，而要继续诉说她的感受。 不过她又觉得莫瞳瞳应该很累，她向来早起，生物钟应该很规律。 于是她没有说话，努力抑制着蠢蠢欲动的内心，下车准备上楼。 然而下车之后，莫瞳瞳却说：“要再小区里逛逛么。” 顾盏乔眨着眼睛，泪光闪动，拼命点了点头。 路灯幽黄黯淡，铺洒在地面上的光将影子拉长又缩短。 万籁俱静，薄雾从土地上升起，沾湿沙沙作响的草木，还有新发的花朵。 顾盏乔从故作淡定很快变成了手舞足蹈，她兴奋地说：“……我演得好么？我都不敢相信幕布上的是自己，原来我还能露出这样的表情么？像这样——” 她挤眉弄眼，试图做出范琼迦那种温和的从容的笑容。 她几乎要成功，莫瞳瞳却突然伸出手把她的脸盖住了。 “别露出她的表情，我喜欢你的样子。” 顾盏乔扭捏着笑起来，她以为莫瞳瞳又说情话，却不知道莫瞳瞳实在害怕极了她还会再次入戏。 顾盏乔又说：“你说，曾导喜欢的是我的哪一段表演呢？” 莫瞳瞳摇头：“不知道。” “你猜得到么？” 莫瞳瞳还是摇头。 顾盏乔撅起嘴巴。 莫瞳瞳便猜了一个：“可能是最后吧，最后的表演很有张力。” “那你喜欢哪里？” 顾盏乔双眼发亮地看着她，显然是一定要一个答案。 莫瞳瞳想了想：“我喜欢你最开始从地铁走出来的样子。” “这算什么，那就只是走出来而已。”顾盏乔觉得这个答案好笑，抓住莫瞳瞳的手臂将额头靠在她的肩膀上笑了半天。 然后她说：“你知道我最喜欢哪里么？” 莫瞳瞳摇头。 “我最喜欢牵手指的那一段——这好像喜欢的不算是我自己的表演了，我只是喜欢这段描写而已，你最开始为什么写这段？” 这得从久远地记忆中翻一翻，莫瞳瞳沉默地想了一会儿，才说：“小学的时候，不是会有那种时候么，排队的时候，合唱的时候，春游的时候，老师说，隔壁的小朋友把手牵起来。” 顾盏乔点头：“对对，是会有。” “我看见小朋友这样做，觉得很有趣。” “啊？是看到别人这样做么？” “嗯……我没读过小学。” 顾盏乔闭了嘴。 虽然莫瞳瞳说的轻描淡写，但是这可算不上是一个值得甜蜜怀念的回忆。 她想了想，把莫瞳瞳的手举了起来。 手掌摊平在路灯光芒之下，手指在灯光下有种玉石般的细腻，光线从指缝间透过，漏下如宝石般的光芒。 最外侧的小手指，骨节微微凸起，却仍然纤细秀美。 顾盏乔伸出手去，用自己的手指勾住了那根小手指。 “像这样么？”她问。 莫瞳瞳短暂地陷入沉默。 从小手指传来的温度令脉搏更加清晰，通过动脉传播到心脏，令心脏开始更有力，更剧烈地跳动。 顾盏乔微微偏头看着她，白的肌肤和红的嘴唇，黑白分明的眼中有着柔和的安静的笑意，晃动的发丝间沾上了露水，于是整个人像是绽放在枝头的早春花朵，有着甜蜜的淡雅的芬芳。 她们仍高举着手指紧紧牵连，而莫瞳瞳同时低下头，亲吻顾盏乔的嘴唇。 * “你为什么会答应和我一起看电影呢？”王馥蔚站在前面的人拉长的影子中，这样问。 “这是乔乔很有里程碑意义的电影，我当然要看。”曹佳轩若无其事地如此回答。 “那为什么是和我！”王馥蔚一把抓住了前面的风衣，阻止了曹佳轩地继续前进。 曹佳轩回过头，然后皱起眉头看着自己被抓皱了的衣服。 王馥蔚松开手翻白眼：“干嘛那么小气，赔你还不行啊。” 既然停下脚步，曹佳轩便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来，点了一根：“怎么说呢，一个人看电影不是挺奇怪的么。” “那，为，什，么，是，和，我！”王馥蔚再一次一字一顿地问了一次。 曹佳轩吐着烟圈，叹了口气：“因为你邀请我啊。” 王馥蔚：“……” 那么说起来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自己首先邀请了曹佳轩，很难证明曹佳轩那边能有什么动机。 但是她很快眯起眼睛，抬着头说：“小孩子才会被你偏到，你难道还是那种觉得拒绝别人很不好意思的人么。” “我是啊。”曹佳轩厚颜无耻地承认了。 “……” 王馥蔚抬手敏捷地抓走了曹佳轩的烟：“你不能这样装傻，你得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曹佳轩舔了舔嘴唇，按住王馥蔚的头，很快把烟抢回来了，她还顺手捏了捏王馥蔚的鼻子：“我应该想什么？” 王馥蔚拍开曹佳轩的手：“你对我动手动脚的时候难道什么都没想么？” 曹佳轩想了想，然后相当认真肯定地点了点头。 王馥蔚一边抓狂，一边真是没了主意。 任谁要是碰到这样油盐不进的人，都是要没主意的。 她咬着嘴唇，终于忍不住问：“我，我就问一个问题，那个时候——大学毕业的时候，你那个时候是准备接受我的么。” 这个问题她想了近十年，每次想起来，都纠结到快要抓狂。 曹佳轩愣了一下，然后轻笑一声，又深深看了王馥蔚一眼。 这么多年之后，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那么失败—— 失败到，喜欢的人从来没有相信过她的承诺。 132|131 这一个多月里《梦里花青》的票房一直居高不下，饰演男主角的刘凯与算是一跃跳至一线，之前导致他永远原地踏步的木讷沉默的个性现在反倒变成了粉丝眼中的萌点，令他很是系牢了一批死忠粉。 就连在卢三宝的恳求之下饰演了删减的方雨薇戏份的杜医生，都戏称现在走在路上有不少人认出她来，并索要签名。 卢三宝和常伟英最近一碰面就是相拥着喜极而泣，认为日后要是出回忆录，去年的那个冬天一定是人生重要的转折，值得大书特书，起码给出三千字的环境渲染，来表示有多么重要。 夏季充沛的雨水到来之际，他们决定再庆祝一回，地点还是莫瞳瞳家的楼下，卢三宝那充满后现代风格的毛坯样板房。 但是这一回莫瞳瞳还将莫父楼上装修好的房子的钥匙借了过来，因此这回就算再来个不醉不归，也不至于会有不够的房间了。 这一回来的人更多，还有刘凯，王馥蔚，蒋艳，蒋艳的经纪人之类的。 大家虽聚集在房间里，但倒好像是在野餐，席地而坐，畅怀痛饮。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确实妙不可言，就好像是去年的时候，没人相信这样一群人会聚在一起。 王馥蔚喝了半杯茶，觉得没什么趣味，准备走了。 她本来准备叫上岳长岚一起走——她认为作为一个感情上的牺牲品，岳长岚一定不愿意留在这儿看莫瞳瞳和顾盏乔秀恩爱，结果她在人群中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岳长岚。 她愣了一下，再一看，发现还少了一个人——就是蒋艳。 她从房间摸到阳台，没看见人，又走到外面，想了想沿着楼道往下走，走了两层之后，终于模模糊糊地听到了人声。 她从楼梯缝隙望下去，看见蒋艳按着岳长岚的肩膀，俩人气氛剑拔弩张，看上去分分钟就要打起来似的。 王馥蔚不知道这是什么展开，只是觉得不妙，正想下去阻止，便听见蒋艳说：“……我喜欢你，和你有什么关系。” 王馥蔚：“……” 王馥蔚被这句气势磅礴的话吓得后退了两步，幸而还穿着拖鞋，没有弄出声响。 她看着蒋艳说完这句话后又走近了一步，靠在岳长岚的耳边说了一句话，那句话说的太轻，王馥蔚没有听清楚。 不过她看着这表白的场景，深觉自己下一秒就要心肌梗塞羡慕嫉妒到吐血，因此不再多看，又轻手轻脚地上楼去了。 而她没有听到的那句话，现在正在岳长岚耳中不断轰鸣，造成了不啻于轰炸机轰炸般的效果，直到满心满脑全是一片荒土，只有那句话在不断的盘旋—— “但是我会追求你，你总得给我这个机会。” 上了楼的王馥蔚很快告别场内清醒的人然后拎了包乘电梯下楼，等到了停车场，突然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 那人叫的是——“富贵，富贵。” 于是她过了一秒后黑着脸反应过来，她的名字又不叫富贵！ 她瞪着叫她富贵的那人，是刚下了车正笑着冲她走过来的杜颖。 她早该想到杜颖会来，毕竟杜颖在电影里也扮演了一个角色。 “不要叫我富贵。”王馥蔚翻着白眼说。 杜颖笑着过来拍了下她的后背：“有什么关系嘛，佳轩不是就这么叫的。” 那么多年里，除了长辈，王馥蔚只听过杜颖一个人称呼曹佳轩只叫她的名字。 王馥蔚有些不是滋味，她刚进学校的时候，杜颖和曹佳轩已经是形影不离的朋友，那么多年里，她大部分时候都觉得曹佳轩和杜颖是一对儿，但是她又知道杜颖有个男朋友，而且极其喜欢沾花惹草，男女不忌。 她一边希望杜颖直接跟着她男朋友好好走她的直女路，一边又觉得杜颖是她的朋友，不能看着朋友往火坑里跳，因此矛盾之下，还向杜颖揭发过她男朋友的罪状。 她目光复杂地看着杜颖，说了一句：“你来的真晚。” 杜颖看上去和之前看见的不同，大约是因为心情好，整个人都有种春风得意的意味，完全没有之前尖叫着把她赶出办公室的模样了。 她露出突然想起什么的表情，从包里掏出一张东西：“你现在就走啊，幸好这边遇上了，我正好可以把请帖给你。” 王馥蔚便被塞了一张硬卡纸的纸片，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上面素雅的花纹，只模模糊糊看清了上面的字迹。 她读了为首的两个字，然后哑然失声两秒，又尖叫了起来：“你你你你你你要结婚了？！！！！” “是啊。”杜颖摸着脸微笑，“日子也选好了。” 王馥蔚目瞪口呆，看了看手上的喜帖又看了看杜颖，问：“是之前那个——” “不不不。”杜颖连连摆手，“那个我已经看透了，我还要谢谢你的揭发，之前这样对你，真是不好意思，后来我去相了亲，才遇到了现在的先生……” 王馥蔚又似乎听见了杜颖说话，又似乎没有听见，看着对方已经爬上了细纹的面孔，思绪模模糊糊地飘荡到十年前的晚上，曹佳轩那一届的毕业晚会，灯火黯淡的长河边上…… “那个时候，曹佳轩不是亲了你么……”她讷讷开口，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这句话。 杜颖愣了一下。 然后她脸色微变，惊讶道：“你看见了？” 青涩的来自大脑深处的回忆令俩人都有点猝不及防，杜颖本想随便说些什么转移话题，撞见王馥蔚的眼睛，却明白了什么。 那曾经深埋的，却永远藏匿于心中的长年累月的困惑和不确定，令她眼神摇晃，不自觉地浮起一层薄薄的泪光。 “那只是玩笑而已。”杜颖叹了口气，抿嘴微笑起来，“那时候佳轩向我坦白喜欢女性，我们都太过冲动了，才会有那样的场景，我从来没有和她在一起过。” 王馥蔚捂住嘴巴。 诚然，她仍然会怀疑杜颖说的话是不是真实。 但是现在至少她知道，她和曹佳轩之间再也没有别人，而是坦坦荡荡，清清爽爽的两个人了。 * 七月初的时候，顾盏乔和莫瞳瞳都收到了参加长华国际电影节的通知，并被告知电影《梦里花青》通过了第一轮评选。 顾盏乔自然兴奋，她往常参加电影节，顶多是走走过场，这是头一回实实在在奔着拿奖去的。 但是当此事确定之后，网络上黑顾盏乔的人又多了起来。 有说她深柜的，有说她耍大牌的，还有人翻出旧闻，说她当年就是宋恒东的小三，如今洗白重出江湖，真是令人对娱乐圈的下线感到失望。 顾盏乔本应该学会对这些事看淡，但在看到又有人大提特提宋恒东的时候，又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去年的她就是因为这件事住进了莫瞳瞳的房子，然后引发了接下来的一连串蝴蝶效应，如此说来，宋恒东夫妇虽然非常惹人讨厌，但是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倒是促成了她和莫瞳瞳的缘分。 她这么想着，并决定放下的时候，有一件事突然引爆了整个娱乐圈。 宋恒东夫妇离婚，而宋的妻子向媒体揭露，宋恒东根本不是传闻中那样的好男人，吸/毒滥/交，热衷于酒色，而且动辄对她施以暴力，还以孩子威胁她不准说出去。 新闻一出，全网哗然，这事放在社会新闻里都足够占好大一个版面，更别说是向来光鲜亮丽的娱乐圈了。 实际上，宋恒东还真上了社会新闻，标题就是——《知名影星背后不为人知的真实生活》。 而在她妻子揭发的所有事件中，陷害顾盏乔为小三的这件事不过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件，还是因为记者特意询问，才问出来的。 视频里，一直不断哭泣的宋恒东妻子这样描述：“……他就把顾小姐扔在床上，但是他不敢做其他的事情，我也劝他，要是真做了顾小姐肯定不会吃哑巴亏，我就守在顾小姐旁边过了一夜，然后看着天快要亮了才离开……” 事情闹得太大，最后俩人因为离婚事宜打起官司，宋恒东简直好像把所有前途都放弃了，再次在记者镜头前出现的时候，全然没有了过去儒雅温和的形象，满眼血丝，老了不止十岁。 顾盏乔看着唏嘘不已，然后恶狠狠地说：“该！这就是恶有恶报。” 莫瞳瞳摸了摸顾盏乔的头，对曹佳轩在里面起的作用没有说的太多。 不过她总归能猜出来，能够令忍了那么多年的女人突然敢于全方面反击的动力，一定不会太弱。 曹佳轩曾经为了诺言为顾盏乔铺平了人生，现在，她也开始自己的人生了。 而她当年的一句话成真了，欲扬先抑，真相揭露之后，民众果然对遭受那么长时间不白之冤的顾盏乔产生了强烈的同情，反弹之下，顾盏乔声势之胜，一时无人能及。 在曹佳轩开始出现在财经新闻的时候，电影节开幕了。 133|132 《梦里花青》在这次入围包括最佳女主角、最佳导演、最佳影片在内的十二个奖项，众人心中虽然难掩期待，嘴上自然还是谦虚地说着“只是入围而已最后怎么样还不一定呢”。 曹佳轩打电话过来问顾盏乔有没有准备好演讲稿的时候，顾盏乔便难掩笑意地这么说了这句话。 曹佳轩便在电话那头冷淡地说：“谁管你能不能得奖，我是叫你做好准备。” 顾盏乔：“……” “或者你自信那个时候能临场发挥的极好，也说不定，毕竟不知道谁说过真挚的感情才是最能打动人的。” 顾盏乔都不用看曹佳轩的表情，就知道对方是在嘲讽她。 她挂了电话，便开始搜集各个影后影帝在得奖的时候说过的得奖感言。 那些或幽默或感人的获奖感言令她异常动容，但是当她坐在电脑前面面对着空白文档的时候，她就一个字都敲不出来了。 仔细想想，她上次得的比较严肃而有价值的奖项，还是十二岁时候的最佳新人。 而十二岁的萝莉，会卖萌就行了。 她枕着手臂思来想去许久，一直挑灯夜战到了深夜，直到莫瞳瞳一觉醒来，看见她仍在屏幕前苦思冥想，便从床上爬起来看看她到底写了多少。 结果屏幕上只有打头的一行，写着—— 获奖感言：能拿到这座奖杯，我要感谢很多人，感谢我的爸爸妈妈，感谢经纪人，感谢导演，感谢助理，感谢编剧。 莫瞳瞳：“…………” 她看了下电脑右下角的时间，确定顾盏乔真的为这句话花了近五个小时时间。 ……当然也不一定有五个小时，因为现在在电脑前的顾盏乔已经用双手撑着下巴闭上了眼睛，昏昏沉沉地打起盹来。 她抬手轻轻拍了下顾盏乔的肩膀，顾盏乔一下子弹起来，惊道：“怎么了？！到我演讲了么？” 她惊慌的像一只在野地里遭遇追赶的兔子，红着眼睛露出手足无措的神色。 莫瞳瞳心疼了。 她说：“你去睡吧，我帮你写。” 顾盏乔还不甚清醒，蹙着眉头抬起头来：“我不要得奖了，我肯定说不出像他们那么精彩的得奖感言。” 莫瞳瞳摸了摸顾盏乔的额头，扶起她叫她睡觉去了。 然后她坐在电脑前面，打下了第一行字—— “某一天我意识到，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大约都是祸福相依……” …… 顾盏乔醒来的时候，身边的莫瞳瞳已经起床，外面传来米饭的香味，窗帘还拉着，窗户却已经打开来通风，因此微暖的清风便不断卷起窗帘，令外面的光线忽明忽暗地洒在一边的书桌上。 顾盏乔看见书桌上的电脑，便猛地清醒了。 她惊恐地想着自己难道是因为太困自己爬上了床？为什么她没有一点点的印象？ 后天就是颁奖典礼，在加上路上的时间，给她准备演讲稿的时间已经相当短暂，她跌跌撞撞地从床上爬起来，打开电脑和昨天的文档。 然后她愣住了。 她不知道自己竟然已经有了梦中写演讲稿的能力。 但是当她读了第一句话之后，就知道这演讲稿不是她写的，她将这不长的文字读下来，只觉得里面的一字一句都正戳到她的心里，令她恍恍惚惚，莫名感触颇深。 然后她意识到，这是莫瞳瞳写的。 也只有莫瞳瞳能将她心中自己都搞不清楚的想法揣摩的那么清晰。 她又从上而下地读了一遍，然后咬着嘴唇，在后面加上了她认为最重要的话语。 也是她最重要的决定。 * 顾盏乔在走入自己的座位的时候，就看见在她隔壁位置上的常伟英正在对身边的某个导演说着什么。 他的脸上挂着难以掩饰的笑容，整个人红光满面春风得意极了。 这时他看见顾盏乔和莫瞳瞳，便连忙站起来迎上来说：“你们俩今天都太漂亮了！神采照人，蓬荜生辉！” 顾盏乔也觉得自己打扮的漂亮，这条蓝色的长裙她挑选了很久，穿上的时候就算她自己站在镜子前面，都要被晃一下眼睛。 而莫瞳瞳自是更不必说，这一回她穿了黑白相间的长裙，但是虽然是裙子，也是英姿飒爽的模样。 于是她故作矜持地颌首，然后给了常伟英一个“你很有眼光”的赞赏表情。 她姿态优雅地坐下来，然后拿出手机来自拍。 她很久没再微博上上传自己的自拍照了，她觉得她的粉丝们肯定想她。 她修好了图片，点开微博发了，顺手又打开评论看了一下。 她看到的第一句话就是——“百合党头顶青天。” 她有一瞬间的恍惚，她想到今天自己要说的话，突然更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究竟做出了什么样的决定。 她会让很多人吃惊，会让很多人失望，会有很多人对她口吐恶言，当然也会有人支持，但那或许是很少的一些。 她不至于会没有通告，没有工作，或者退出娱乐圈，但是她的未来无疑会受到很大的打击，特别是现在，她在他人看来，简直如日中天的时候。 在她以前看来，这件事是不可想象的。 但是现在她不仅想象了，甚至要去做了。 礼堂的灯暗了下来。 顾盏乔偏过头去看莫瞳瞳。 昏暗之中莫瞳瞳目视前方，表情一如往常那样冷淡，仿佛对一切都毫不在意。 现在想来，在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就是这样的模样。 顾盏乔放下手机，靠到了莫瞳瞳的耳边。 “瞳瞳，你戴着戒指么？” 莫瞳瞳在外出的时候向来带着手套，因此很难确定里面是不是戴了戒指。 不过，想来是戴了的。 果然，莫瞳瞳点了点头：“戴了，怎么了？” 顾盏乔抬起右手来：“你看，我也戴了。” 素白的指环在黯淡的光线下闪烁着不行明显的反光，像是天色渐明时天空中最后的星星。 莫瞳瞳愣了一下，然后意识到什么，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你……”她看着顾盏乔，下意识抓住顾盏乔的手臂，“你想好了么。” “你觉得好么？” 莫瞳瞳直视顾盏乔，看着对方眼中温柔的笑意和坚定的光芒。 于是她知道顾盏乔不是在等待她的劝说，而是等待她的答案。 “我……一直期待着这一天。” 于是顾盏乔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眼中有原处照过来的灯火，像是一片无垠的浩瀚的星空。 她将手放在膝盖上，慢慢捏紧了拳头。 现在，最后的结果，便是天意了。 先是最佳新人，然后是新晋导演，然后是最佳摄影服装道具之类的奖项，《梦里花青》这儿得了个最佳剪辑。 中场休息的时候专门请来的歌手演唱了本次获得最佳音乐的电影的主题曲和片尾曲，然后进入下半场。 所有人都紧张起来，因为这才是重头戏。 顾盏乔也放慢了呼吸，她感觉到有一些人将目光放在她的身上，多多少少带着探究，而她目光只是前方，眼前却虚幻成一片光影。 直到主持人在嬉笑怒骂之后，开始宣布—— “接下来，要宣布的是最佳女主角——” 她听不见任何话语了。 灯光在场内扫射，她的眼帘似乎被汗水濡湿，只剩下虚幻的扭曲的色块。 然后她似乎又看见了主持人一张一合的嘴巴，那里面终于出现了一个和名字相关的名词—— “……严予柔……” 她心中一沉，主持人又接着说：“……顾盏乔，本次入围的演员是这些。” 原来还在说入围名单。 顾盏乔强忍焦躁，嘴角的笑容一直维持在固定的角度。 然后她感觉到有人虚虚抓了一下她的手臂。 微凉的触感让她从混乱中稍稍清醒，她微微偏头，看见莫瞳瞳如冷月般澄澈的目光。 她有些失神，从刚才的紧张中抽离开去，与此同时，主持人报出了名字—— “顾盏乔——让我们恭喜乔乔！” 聚光灯停在了她的面前，她震惊的将目光再次转向前方，无法控制地露出了目瞪口呆的蠢样。 就算期待了那么久，仍然是不敢置信。 她浑身像是失去了知觉，只下意识去抓手中的包，待触及拉链时，又发现自己掌心是一片汗水。 于是莫瞳瞳靠过来帮她拿出了包，又握住她的双手，像是拭去她的汗水，又像是分担她的压力。 所有的紧张便似乎突然不见了，或许它们不是不见，只是不可抑制的兴奋代替了它们。 顾盏乔的眼中无法控制的滚落泪水，但是在泪水之下，却是溢满了笑容的一张面孔。 她此时甚至有余力想：幸好这次画了一个不夸张的眼妆，就算哭了晕妆，应该也不会太严重。 她沿着灯光走上梦寐以求的颁奖台，走到两个熟悉的主持人的身边。 她觉得自己踩在云端，因此脚下柔软，似乎总会走空。 然而当她领过奖杯之后，因为手中的重量，突然觉得周围的一切都真实了。 “乔乔，你现在是什么样的感觉呢？”主持人这样问她。 顾盏乔晕晕乎乎：“我的高跟鞋太高了么，我刚才好像不会走路。” 台下传来善意的笑声。 “你准备好说获奖感言了么？”主持人这样说着，将位置让了出来。 顾盏乔接过话筒，深呼吸后开始说话：“我、我真的、我真的太兴奋了，原来这个奖杯那么重，我第一次知道……” 照例一连串的感谢之后，伴着一片掌声，顾盏乔停下来调整呼吸。 她举目望去，不知为何，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一眼便看见了莫瞳瞳。 于是就好像，她接下来的话，是说给莫瞳瞳听的。 “在这里，我还要说一件事情，这件事我思考了——也不太久，大概因为我本身就是个不怎么聪明的人，我考虑不了太复杂的事情，我只知道我想要这么做，我不得不这么做，我得真实的面对我的粉丝，我自己，还有我的爱人。” “……人在最倒霉的时候，可能接下来就要碰到幸运的事，在非常幸运的时候，可能接着就要倒霉，而我在最倒霉的时候，就遇到了最幸运的事情……” “这不仅仅是我遇到了这部电影，还以为我遇到了你。” “谢谢你，瞳瞳。” 一片寂静之后，便是一层层涌动起来的哗然骚乱，灯光在场内四散，最后聚集于观众席上一直正襟危坐的女子。 白色的灯柱之下，她姿态优雅高贵，目光却渐渐温柔。 然后她抬起手，向台上的顾盏乔招了招。 她摘了手套，露出无名指上那一枚素雅的戒指。 顾盏乔也抬起手，她向莫瞳瞳示意，然后低头轻吻手上的戒指。 莫瞳瞳也做出同样的动作。 于是周围有陷入一片寂静。 短暂的寂静之后，有人开始鼓掌。 先是三三两两，然后蔓延开去，最后掌声雷动，像是夏日的惊雷，让原本准备救场的主持人都愣在了原地。 顾盏乔在台上露出灿然的微笑。 她放下话筒，从台上飞奔而下，沿着众人的掌声，沿着过道拾级而上，一直跑着扑到了莫瞳瞳的怀中。 于是不管过去未来，至少在这一刻，看上去像是永恒的祝福。 而接下来的未来，哪怕铺满荆棘，也不再是她一人独自面对。 134|暗恋者的自我修养～上 王馥蔚第一次见到曹佳轩，是在大学新生典礼上。 她是优秀新生代表，曹佳轩是学生会主席。 她上台发言完毕之后，从学生会主席团的身前面带微笑端庄优雅地走过，便听见曹佳轩对身边的杜颖说：“怎么着，这人叫王富贵？” 杜颖没来的及捂嘴，直接笑了出来。 王馥蔚：“……” 拼着从小被人赞赏到大的修养，王馥蔚才没有当场指着对方的鼻子骂出来。 富贵你妹！你们全家都叫富贵！ 王馥蔚后来从学姐处得知学生会长名叫曹佳轩，而她最好的朋友也是副主席之一，叫做杜颖。 打听两人消息的时候，她笑盈盈充满崇拜，心里却想：你给我等着。 在王馥蔚如愿加入学生会之后，在面对曹佳轩布置的任务的时候，她开始不断犯脑残错误，令曹佳轩不得不四处道歉。 大一下学期，王馥蔚故意发错了曹佳轩派下来的短信，导致毕业晚会出了岔子，她在影剧院门口在着曹佳轩不断地对学院领导鞠躬道歉，心里乐开了花。 看你再叫我富贵！ 王馥蔚强忍着笑意的时候，曹佳轩结束被训话，从门里面出来了。 很多年以后王馥蔚还记得，对方笔直的短发盖住了半张面孔，纤细狭长的凤眸闪烁着慵懒的冷光。 对方从自动门里出来，直直向她走来，然后用手掌拍在了她的头上。 “笑什么。冒失鬼。” 王馥蔚吓了一跳。 她一边胆战心惊着曹佳轩看见了她在笑，一边愤怒着对方就这样随便拍她的脑袋，一边却因为突然跳动的心脏和澎湃的血液屏住了呼吸。 曹佳轩手掌用力，揉了揉王馥蔚的头发。 她的身高是心中永远的痛，小于平均线，更别提和比平均线高的曹佳轩比。 多年以后，曹佳轩形容当时对王馥蔚的感觉，这样说：“你那个时候不是中长小细卷么，蓬蓬的，小小的，揉着就像揉着一只泰迪犬。” 王馥蔚又是怒不可遏，并觉得自己流连已久的感动顿时碎成了渣渣。 但是那个时候，她并不知道曹佳轩在心中将她形容成了一只泰迪犬。 当她与曹佳轩不断地靠近，当她因为曹佳轩的一切而心神颤动的时候，曹佳轩轻柔地揉她的头发的举动，便变成了一种私下的默契和秘密。 曹佳轩只摸她的头发，而她的头发也只能让曹佳轩摸。 毕业那年，曹佳轩突然变得冷淡起来。 过去她虽不假辞色，却还是偶有温暖的笑容，然而在某个假期之后，她突然变成了刀枪不入的冰雕，只允许杜颖地接近。 谣言说，曹佳轩和杜颖在一起了。 王馥蔚不相信这件事。 她在传播者面前无所思地大笑，表示这笑话离谱到不可思议。 但她每晚辗转反侧，不断地询问虚空中的某人，这件事会不会是真的。 偶尔她又思索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在意这件事情，她若有所失，只觉得心中空落落的一块。 毕业晚会那天，曾经的学生会聚在一起喝酒。 王馥蔚在家庭宴会中早已锻炼的刀枪不入，那天却不知为何，看着曹佳轩的面孔喝到微醺。 酒过三巡，她看见曹佳轩和杜颖一前一后地出去。 她鬼使神差地跟了出去，远远走在她们的后面。 走出餐馆一条街，曹佳轩和杜颖坐在了河岸边的长椅上。 没有月光的晚上，她们的身影在暗淡的路灯下模糊成剪影，王馥蔚目不转睛地看着，看着曹佳轩点起了一根烟，夹在指尖。 她们似乎在说话，又似乎没有，王馥蔚晕乎乎看了很久，看到最后一幕，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那个时候，曹佳轩坐在长椅上，杜颖则站在一边。 曹佳轩伸手将烟递到杜颖的嘴边，杜颖推脱不过，吸了一口，曹佳轩突然拦住杜颖的脖子向下一拉，两道漆黑的剪影就这样紧贴了。 王馥蔚抓紧自己的领子，不自觉地发出了低声的悲鸣。 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并恨不得立刻跳到一边的河里。 然而下一秒，情况急转而下，曹佳轩挨了一巴掌，跌回到长椅上，杜颖则很快跑开。 杜颖向王馥蔚跑来，王馥蔚贴着墙站定，杜颖与她擦身而过，竟然没有发现她的存在。 王馥蔚眨着眼睛，没忍住簌簌而下的泪水。 这一刻王馥蔚终于明白过来，自己或许是喜欢上了一个同性。 于是她眼前的场景心如刀绞，如坠地狱。 她在墙根站着无声地哭泣，直到泪水终于干涸，看不出曾经哭过的模样。 她走出墙根的阴影，发现曹佳轩坐在长椅上抽烟。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站在了曹佳轩的身前。 曹佳轩穿着黑色的长裙，仰着脖子将烟圈吐向空中，她看见了王馥蔚，说：“有什么话说。” 曹佳轩坐着的时候，王馥蔚便发现她能平视曹佳轩了。 不一样的视角下的曹佳轩似乎也不一样了，自己稍稍低头，似乎就能亲吻到对方干涸的嘴唇。 如果我醉的更厉害一些就好了。 王馥蔚这样想。 如果我醉的更厉害一点，便不会这样瞻前顾后，而会直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那就不会在这里犹豫，该不该低头亲吻曹佳轩的嘴唇。 她最后没有那么做。 如果这样做了，自己会不会连暗恋的资格都失去呢？ 王馥蔚坐在曹佳轩的身边。 她感受到曹佳轩的体温，还有被夜风带来的曹佳轩抽的烟的味道。 王馥蔚吸了一口，然后剧烈地咳嗽起来。 曹佳轩：“……” 曹佳轩叹了口气，把烟摁灭，扔进了垃圾桶里。 她站起来扔烟，便不再坐回长椅，转身准备走了。 “学姐！” 王馥蔚叫了出来。 曹佳轩偏过头。 王馥蔚小跑着跑到了曹佳轩的身前。 心脏在剧烈地跳动，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喉咙口跳出。 海潮般的耳鸣之中，连风声都变得模糊。 她的眼前只剩下了曹佳轩。 曹佳轩的短发，曹佳轩的双眸，曹佳轩纤细的苍白的脖颈，还有干燥的没有血色的嘴唇。 她拉起曹佳轩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头顶。 “能再揉一揉我的头发么。” 她这样开口，却仿佛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我到底在说什么傻话呢？ 王馥蔚问自己。 刚刚停住的眼泪似乎又要流下来，带来又麻又痒的细微疼痛。 她听见曹佳轩轻轻地笑了一声。 指尖从蓬松的发丝中穿过，曹佳轩揉了揉她的头发。 指压仿佛在留在头皮之上，曹佳轩已经离开。 如果故事终结在这里，这场暗恋大约也无疾而终，然而一个月后的暑假里，她却再一次遇到了曹佳轩。 地点是一场家庭聚会。 既然是家庭聚会，成员不管血缘远近，自然也都是亲戚，王馥蔚在上前打招呼之前先去打听了些八卦，因此终于知道曹佳轩原来真的成了她的远房表姐。 一时她竟不好意思上去打招呼，只在曹佳轩离开之后，偷偷询问了一下她的小表妹：“瞳瞳，那是你姐姐么？” 她名为莫瞳瞳的小表妹还是个小姑娘，却已经是一张如同她父亲般不苟言笑的面孔，听到她的问话，一本正经地说了一句：“继姐。” 哦，那就是了。 原来在几个月前，曹佳轩经历的母亲婚姻的重组。 那么这就是她性情大变的原因么？ 觉得自己找到了原因，王馥蔚突然觉得自己找到了和曹佳轩继续联系的契机。 当她得知不知为何曹佳轩离家住在外面的时候，她便沿着地址找去。 她的车被一条狭窄的弄堂堵住了去路，于是她只好下车穿过狭窄的高墙之间，爬上老旧民宿的楼梯，看着这她成长至今还没有看过的风景，有些慌乱地寻找着曹佳轩的住所。 她沿着过道走过，听见房间里有人争吵，有人房门打开，于是房间内的景象便也一览无余。 一个看上去逼仄狭小的屋子，一眼之中便闪过了三四个人。 她不明白曹佳轩为什么要住在这样的地方，就算她不想用继父的钱，在传闻中她母亲也绝非是贫寒出身。 她抱着包看着门牌掠过一间间相同的房间，终于看见了印象中的数字。 她敲响了房门。 那一刻，她有些紧张。 她想要拿出镜子来看看她有没有将头发打理的服帖整齐，又或者是脸上的妆容有没有失掉颜色，但她又知道时间或许不够，因为不怎么样的隔音让她听见了里面的脚步声，只是几秒的功夫，门锁咔哒的轻响，门被打了开来。 她的微笑就这样僵在了脸上。 杜颖一边往脸上抹着护肤品，一边说：“哎哟，这不是富贵。” 王馥蔚因为太过于震惊，大脑空白之中，只下意识反驳了一句：“不要叫我富贵。” 杜颖已经进去了。 她匆匆忙忙地盖上了护肤品，拿梳子梳了头发，抓着黑色的西装外套又走了出来：“来找佳轩么，她在里面，你进来吧。” 这么说着，她擦着王馥蔚的身子，侧身走了出去。 王馥蔚闻到她身上香水的味道，和曹佳轩身上的相同。 王馥蔚甚至想不起来，那天她都说了什么。 她想是胡言乱语了一番，因此令曹佳轩一直只是无声的微笑，笑的她莫名心慌，又如同被引诱一般，被这笑容迷乱了心智。 越是这样，她越是问不出来。 因为从小到大，她就被教导，越想说的话，就越要深思地说，越想做的事，便越要斟酌地做。 然而深思斟酌到最后，她便开始怀疑，或许她不能说，也不能做。 她只是像一个憧憬学姐的学妹一样友好地、善意地问：“我有闲置的房子，你们大可不用住在这里。” 她说“你们”，就好像出自本意，自然而然地说出。 但是她不敢只邀请曹佳轩，暗恋的气泡一戳即破，而破掉后留下的将会只是一堆水沫。 她心如擂鼓，觉得曹佳轩恐怕会拒绝，然而曹佳轩笑起来，看起来松了口气，她说：“那真是太好了。” 你的心上人若住在你准备的房子，你总也会忍不住总去看她。 但是房子里有着明显的另一个人的痕迹，似乎又叫人沮丧颓唐。 王馥蔚有好几次想要问曹佳轩她与杜颖的关系，但是话到嘴边，她又问不出来。 她换位思考，想着若有人问她她与另一个女生的关系，她大概会觉得好笑。 于是她便把这句话换成：“你和杜学姐的关系真好。” 曹佳轩便笑而不语，只拿眼睛瞥着她，眼神里似乎有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但这或许只是来自暗恋者的幻想。 若这世界上的感情总会达到一种波动平衡的状态，那么或许一个故作不知，一个打死不说，也是一种合适的状态。 王馥蔚耽溺于这种状态，觉得自己变作温水里的青蛙，总会有几秒钟，她觉得她与曹佳轩已经有了确定的关系，她们目光相接，就好像接下来的时光，都会长久的凝视。 时光匆匆流过，王馥蔚迎来了自己的毕业晚会。 那个时候她已经知道曹佳轩过的清贫困苦的原因是为了死去的导师的女儿顾盏乔。 而清贫困苦的日子也没有过多久，杜颖继续考研，曹佳轩住进了公司，顾盏乔开始频繁地出现在电视屏幕上，王馥蔚听了家里的建议，开始准备出国。 毕业晚会那天，她带着酒意约了曹佳轩出来。 她执意要相约在两年前的那条河畔，在她意识到自己朦胧感情的地方，她决定不管不顾，一定要说出已经将她心中堵塞的水泄不通的思念和感情。 然而在曹佳轩没来的时候她就开始哭泣，在曹佳轩到来以后，她开始嚎啕大哭。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泣，或许她觉得随着她的话语一切都会结束，又或者是她违背了作为暗恋者的守则，那么这场暗恋就只能结束。 天太冷了，就好像眼泪刚刚流出，就已经化为冰凌。 她将淌满冰凉泪水的面孔按在围巾之上，希望自己看上去不要再更加狼狈。 然而曹佳轩的手覆盖在了她的头顶之上，那温暖的热度令她抬起头来。 她看见曹佳轩细长的眼睛，看见她苍白的嘴唇，看见她垂落在肩膀的乌黑的头发。 现在，她要说出口了。 然而在她说出口之前，有人打断了她。 “我们在一起吧。” 王馥蔚瞪大眼睛。 她很久之后才确定，那确实是来自曹佳轩的话语。 她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只要你不离开，我们就在一起吧。” 冰冷的月光之下，曹佳轩这样说。 那个时候，谁都以为，这是这场暗恋，最后的结局。 135|同时同刻亦同心 在颁奖典礼的直播开始之前，季瑜还在群里看见大家肆意调笑。 金戈铁马：要是真获奖了想好说什么了么？ 牡丹花下死：我在镜子前面练习了三十年了。 芒果干：2333你从你妈肚子里就开始练习了么。 牡丹花下死：怎么了？不服？ 芒果干便回了跪地求饶的表情，并不再与常伟英争辩。 这个时候顾盏乔便回复了一句—— 猫咪物语：我想好了，要说特别重要的话。 虽然下面有人嬉笑追问着是什么话，但是大约是接下来也忙碌起来，顾盏乔并没有再回复。 季瑜拿了手机抢了遥控器，提前两个小时便坐在客厅里看颁奖典礼的直播。 她头一回发现电影颁奖典礼原来是那么令人紧张的事情，她在电视前面捏着拳头，也为《梦里花青》的收获或者失落捏了把汗。 【万事有因也有果】的群里现在只有芒果干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复她，季瑜闲着没事，便去翻已经有99的聊天记录的【两/党和谐共处委员会】，里面的人也在关注这场颁奖典礼。 里面既然是顾盏乔和蒋艳的粉丝，自然希望顾盏乔和蒋艳都能得奖，但是蒋艳这回并没有入围最佳女配，因此群里除了齐心地保佑着顾盏乔能获得最佳女主角之外，便是在讨论一个话题——艳子没有得奖，乔乔该怎么安慰她啊。 季瑜莫名有种作为知情者的优越感，同时面色诡异地想：乔乔安慰蒋艳，不知道瞳瞳会是什么反应。 季瑜刷着微博q/q过了两小时，直至后半场宣布重大奖项的时候，便皆是屏息凝神，不再多聊什么。 到宣布最佳女主角的时候，季瑜甚至紧张到有点想去上厕所。 她从沙发上站起来在原地跺脚，等着主持人快点说完废话，结果主持人没完没了，季瑜便先跑去了厕所，同时时刻注意听着电视里的动静。 冲马桶的时候，她依稀听到了电视里传来了顾盏乔的名字，她连忙跑出来，果然看见聚光灯照在顾盏乔的脸上，她的面孔上露出毫无作伪的吃惊和惊讶，然后眼中闪现出了泪光。 与笑容同时出现在脸颊上的，便是从眼眶滑落的泪水。 她用手掩着嘴巴，掩盖住自己的失态。 若是寻常时候，季瑜难免觉得这样子的演员装腔作势，她听过一些所谓娱乐圈黑幕的爆料，时常怀疑颁奖典礼都是有□□的，又或者一般都是在颁奖前提前做过通知，何至于到那么吃惊的地步。 但是现在由顾盏乔做出这样子，她却觉得一定是出自乔乔的真心。 她或许并不是全然没有想到，但是此刻的吃惊和不可思议，也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季瑜呼吸急促，掐着脖子觉得自己激动到难以自持。 她在自己的所有社交圈子里发布“我们乔乔变成影后啦！！！╰(*°▽°*)╯”的消息，然后在一个又一个和她同为顾盏乔粉丝的人发布的消息下面点赞。 与此同时，她看着电视上的顾盏乔一步步走向颁奖台，蓝色的长裙像是海浪般在地毯上翻飞不定，她像是踩在波浪之上的仙子，优雅娇美，步履从容。 季瑜都忘记和社交软件上的朋友聊天，只以双手捧心状看着屏幕里的乔乔，将兴奋地尖叫拼尽全力压在了喉咙口。 结果在顾盏乔接过奖杯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尖叫起来。 “影后！！！乔乔是影后了！！！” 她的失声尖叫令她妈在卧室里骂了她一句，大约是说她疯了。 不过她没管，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顾盏乔在主持人的一阵调笑后接过了话筒，然后明显是强忍着激动，开始说得奖感言。 季瑜深深呼吸，觉得要说得奖感言的是她自己。 她过去觉得大部分得奖感言千篇一律又毫无趣味，今天却恨不得把顾盏乔说的每一个字都记下来，然后去和所有认识的人分享。 她又看见电视上镜头掠过观众席，扫到《梦里花青》剧组，于是她看见了自己的发小，看见了一大坨的卢三宝，又看见了看来自衿淡漠的莫瞳瞳，看见了微笑自若的蒋艳，还有看起来温文尔雅的刘凯与…… 这一刻她仿佛见证了什么重大的历史，特别想到刘凯与还能算是自己推荐到剧组里去的，简直与有荣焉。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顾盏乔的演讲，正想着等会儿要在网上再刷一百遍的时候，屏幕上的画面突然一阵闪烁，然后——黑屏了。 季瑜先呆了两秒，然后才尖叫着跺脚道：“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怎么回事，电视坏了么？？！！！” 她爸妈便从卧室跑出来，按着遥控器换了个频道。 换频道后电视又出现了画面，她妈便松了口气，埋怨道：“吓死了，还以为真的坏了。” 季瑜几乎要哭了，她将电视调到之前的频道，再发现还是黑屏后，便连忙想去网上看是什么情况。 结果一拿起手机，便看见所有的群里一片刷“卧槽”的，都是说，突然之间接收不到节目了。 季瑜便联系常伟英想问是怎么回事，正混乱间，电视屏幕一阵闪烁，放送又恢复了。 还是连着刚才的画面，顾盏乔捧着话筒，笑容坚定灿然，她说—— “谢谢你，瞳瞳。” 接下来的画面简直成了慢动作，她亲吻戒指，飞奔而下，扑在莫瞳瞳的怀中。 她们向全世界宣告她们走在了一起。 季瑜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因为在上面一句话前面加一个“居然”。 她觉得不应该加“居然”，但是她确实吃惊，省吃俭用了三个月才刚买的手机从手中滑落到地面，然后又砸在了她的脚尖。 她毫无知觉，呆若木鸡，觉得好像是一场梦境。 手机的来电铃声长久地响着，终于让她收回意识，她捡起手机，接起来自芒果干封疆的电话。 对方在电话接通后沉默半晌，说：“你知道我要说什么么？” 季瑜哑然无声，她静静看着电视屏幕，已经知道这将会引起一片多么大的风暴。 果不其然，这件事像是发生在海上的飓风，不仅吹起狂风巨浪，甚至引起了铺天盖地的海啸。 顾盏乔实在太过大胆，居然在这样的场合宣布这件事，不论是主流媒体还是网络言论，都无法不在这件事上面发表言论。 有人说“人心不古”，有人说“哗众取宠”，更诱人直接斥责她不要脸，将这种事变作了炒作的噱头。 但是只要是有一定理智的人就会明白，以顾盏乔现在的声势，是完全不需要用这种事来争名的，她只要平稳地好好的走下去，铺在她面前的已经是一条康庄大道。 所以是真爱吧。 更多的人这样说着。 顾盏乔颁奖典礼之前发表的最后一条自拍微博下面，有人这样评论：大约情之所至，总是无怨无悔。 也有人说：爱深了，自然要宣布，不然那群情侣狗干嘛总是秀恩爱[doge] 知名博主说：前些天刚刚被掰弯，结果失恋了[拜拜]，现在诚招女友[花] 自然有人辱骂甚至人身攻击，只是反而不是主流，被淹没在一片鼓励羡艳之中。 确实有诽谤黑暗，但是更多的是真心的祝福。 但是业内人士却多是可惜，觉得顾盏乔砸了她未来的路。 就算现在看上去是一片祥和，但是她以后恐怕很难不被从另一方面“另眼相待”了，至少现在的大环境下，只能如此。 这消息就算在信息更新的飞快的现代网络世界，仍然是沸沸扬扬难以平息，到最后甚至都扯出了好几对以此作为噱头炒作的十八线小明星，作为主角的顾盏乔和莫瞳瞳，终于再次出现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顾盏乔发表微博，放上了一系列的婚礼照片。 //顾盏乔v：我们结婚啦~[亲亲][亲亲]想了很久，也终于看到了海上的日出~ 最中间的婚纱照中，她们穿着洁白的婚纱，在白沙之上，日影之中，紧紧相拥。 这一刻无关性别角色，只觉得天地恒久，此情不变。 季瑜在婚礼现场刷到了这条微博。 这个时候这场小型婚礼已经到了尾声，照片里的女主角们正在朋友们的欢呼声□□舞。 莫瞳瞳不会跳舞，因此更像是被顾盏乔拉着乱转。 她看着这个画面，为这条微博点赞，然后偷偷留下了评论—— 叫我鱼类名称我不是很开心：一定要幸福啊[花] 她发完评论，在浩瀚如烟云般的几万条评论中找到自己的，然后，点了个赞。 她能做到或许微不足道，但是哪怕微末至极，她也要发出自己的声音。 136|暗恋者的自我修养～下 王馥蔚后来回想起来，不知道最后自己做下的决定，到底是因为不能吃苦，还是因为不敢相信。 她大无畏地对曹佳轩说就算家里一分钱都不给她她也不会出国的那段话，后来想想，实在充满了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 但偏偏她不是牛犊，无论什么时候，都不曾是过。 她和曹佳轩在一起之后，家里便断了经济援助，这倒不一定是因为它和同性谈恋爱——那个时候家里的所有人都认为她们定然无法长久，只是小孩子的玩闹，所以这惩罚更有可能是对她居然开始公然反抗的教训。 王馥蔚想要对所有人证明她自己一个人也能过好，这些人里或许还包括了曹佳轩，因此她最初甚至没有寻求曹佳轩的帮助。 她租了便宜的房子住在外面，像是这个城市里的很多人一样，这开始时对王馥蔚来说还能是新奇的体验，只过了一个星期，便渐渐不可忍受起来。 她每夜都会被隔壁的吵闹声惊醒，到了天色刚明时，四处又是喧嚣的人声，限定电压低的可怕，吹风机卷发棒一概不能用，有时候就是烧点热水，都会收到警告。 更可怕的是，这样寒碜的生活，她都开始渐渐无力维持。 一个星期之后，她只好搬到了曹佳轩那儿。 搬家那天，只有杜颖开车来送她。 曹佳轩实在太忙，顾盏乔是个小姑娘，多方运作之下终于有了要火的架势，自然不可懈怠，但是小姑娘能知道什么，到底也是曹佳轩在劳心劳力。 王馥蔚觉得莫名尴尬，在座位上挠着皮车座。 杜颖学心理学的，自然不会发现不了这件事，便笑道：“别不好意思，你是佳轩的朋友，当然也是我的朋友。” 王馥蔚一愣，讷讷重复：“朋友？” 杜颖误会了王馥蔚的意思：“都毕业了，再叫学姐学妹什么的也太生分了，你可以随佳轩叫我阿颖。” 王馥蔚下意识说：“嗯好啊，阿颖。” 然而她的心不断下沉，一直到不可坠落的无尽深渊，深渊里吹来的刺骨冷风化作尖利的恶意的咆哮——看吧，你们在交往，却连她最好的朋友都不知道。 她或许应当愤怒，应该去逼问曹佳轩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此刻一个卑微的自己却又突然冒了出来，自发地给曹佳轩找了借口。 同□□往的事本来就不好说，或许曹佳轩只是觉得没必要特意提及。 又或者那时候是自己理解错了曹佳轩的意思，她说在一起，并没说喜欢，也没说交往。 这样想着，便愈发觉得自己得知了事情的真相，王馥蔚越想越觉得或许是自己想的太多，是自己想入非非到了将曹佳轩的所有话都能理解成交往的意思。 暗恋者看似小心翼翼，想到从对方身上得到的，却简直要多的溢出。 那之后的第三天，曹佳轩才终于回到住处，她给王馥蔚一个拥抱，然后精疲力尽地在床上睡着。 王馥蔚坐在床边描绘对方的眉眼，明白自己将什么都不会说，什么都不会问。 或许在自己这边，什么都没有改变。 也有改变。 现在，失去了家族庇佑后的自己，就算想要帮助曹佳轩，也没有了任何办法。 还有一些琐屑的小事，她从不曾说，却记在心里。 她看见杜颖和曹佳轩一模一样的手机屏保，看见相同品牌的耳环，看见她们交换了的大衣，还有亲昵耳语的模样。 有一次杜颖感慨地说出她和男友开始同居的日子，原来是王馥蔚毕业晚会的前夕。 王馥蔚不可抑制地对所有事产生联想，她从没想到自己原来是这样会将一件事想着这样百转千回的人，她若无其事地问杜颖：“呐，你喜欢你的男朋友么？” 杜颖觉得好笑：“当然了，不然我为什么和他在一起。” “有些人也真的会和不喜欢的人交往吧？” “是么，有这样的人？这有什么意思呢。” “或许她刚被拒绝，或许她受了情伤。” “也是呢，好像在哪儿看过，忘记前一段感情最好的方法，是开始下一段感情，不过这样的人，也太糟糕了点。” “糟糕么？” “当然了，这对和他经历下一段感情的人来说，不是很不公平么？” 这是王馥蔚毕业后的再一个冬天。 是圣诞前夕，不过那年月圣诞节还并不时兴，商家却也会以此为噱头，她们坐在花坛边上喝热咖啡的时候，商店里播放断断续续的圣诞歌曲。 杜颖说话的时候，白色的水雾你们在嘴巴前面，嘴唇是干燥的，擦着红色的口红。 这令王馥蔚情不自禁地想起她在那一年看到的那个画面，随着时间的沉淀愈加清晰。 她用戴了毛线手套的手捂住鼻子的时候，几乎以为自己会哭出声来。 但是理智又告诉她，这都是你自己的猜测呀，甚至于，你可能都没有资格猜呢。 可是她又忍不住对杜颖这样说：“或许对那下一个人来说，是种幸运呢。” 杜颖是个好脾气且敏锐的人，当王馥蔚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便觉察了什么。 她或许猜不到这隐射着她最好的朋友，还是谨慎地说：“这样说也没错。” “只要相处下去，总会变成长长久久吧？” 这个时候，自然是赞同比较好的。 但是那个时候的杜颖还很年轻，没有想明白这件事情，她只觉得若是王馥蔚真的沉湎于这样一个人，还是赶快走出来比较好。 于是她最后还是劝说：“委曲求全求不来爱情，爱情是平等和信任的。” 到底还是不忍，又补充：“爱情也不是那么了不起的东西，过六个月，总会消失殆尽的。” 王馥蔚笑了笑，又点了点头。 她终于还是向家中妥协。 妥协之前，她打电话询问已久许久在外的曹佳轩：“如果我离开了，就不能在一起了对么？” 电话对面有丝丝的电流音，曹佳轩默然无声了两秒，然后她说：“是啊，离开了，又怎么能在一起呢。” 王馥蔚的哭声从喉咙中溢出：“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或许因为听见了哭声，曹佳轩的声音有点迟疑：“……我以为我们说的是同一件事。” “我要出国了。” “……果然么。” 眼泪簌簌落下，王馥蔚头一次知道原来像是断了线的珍珠居然不是夸张的修辞手法，她终于忍不住问：“你不阻止我么？” “其实这样也挺好。” 王馥蔚如遭雷击。 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半晌只白纸黑字清晰地印出了这七个大字——其实这样也挺好。 她挂了电话，抱膝嚎啕大哭。 原来一切都只是梦境，都只是来自暗恋者的妄想情节。 …… “哦，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游艇的栏杆上挂着粉红色的气球，曹佳轩因为听了王馥蔚的话，冷笑着把一只气球给捏爆了。 王馥蔚被吓得后退两步，一脸惊悚地看着若无其事的曹佳轩。 然而紧接着她又凑上前去，说：“你干嘛啊，没受伤吧？” 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白皙清爽没有任何饰品，透明的指甲盖光洁整齐，漂亮的可以直接去当手部模特。 这双手靠近王馥蔚，使劲捏了捏她的脸颊。 王馥蔚便跺脚挣扎，道：“你快放手，知不知道现在胶原蛋白流失的有多厉害，纯天然的本来就快撑不下去了。” 曹佳轩松了手，看着王馥蔚笑：“我不能在我妹妹的婚礼上失态，回头再跟你交流下感情。” 感情两个字加了重音，无端令王馥蔚打了个哆嗦。 曹佳轩迎着海风，神色没有波澜，只又挑眉问：“那么说来，在你的那些年里，我是个人渣啊。” “不不不不不，怎么会是人渣。”王馥蔚摇头摆手地反驳。 “那是什么？” “……女神？” “原来如此。”曹佳轩点头，“原来现在女神就是人渣的代名词，受教了。” 王馥蔚：“……” 见王馥蔚已经说不出话来，曹佳轩不再调侃，而是伸手摸了摸对方在海风中凌乱飘散的头发：“也不能多说你什么，毕竟误会了的，也不止你一个。” “欸？”王馥蔚吃惊地抬起头来。 “我还以为你是过不了被家里断了经济来源的日子，所以放弃了呢。” 王馥蔚瞪大眼睛，在觉得自己好像似乎大概可能确实也并非没有这方面的原因之后，闭嘴没有多说。 说实话，这次她开始挺直腰杆继续追曹佳轩，是因为她掌管公司后所做的一切已经向家里证明了自己，因而家里已经不多做干涉。 曹佳轩难得露出怅然的神情：“我那时候想着，无论何时，只要你留在我身边，我们就在一起，是不想给你压力，我以为只要我不说承诺，不做逼迫，你也能更从容面对来自家里的压力——我是不支持你一味反抗的，这不是什么好办法。” “结果是我错了，我以为自己承担一切，其实反而令你失去了互相信任的依据。” 听曹佳轩那么说，王馥蔚不好意思起来，她背着手用脚蹭着夹板，刚想承认自己的少女时代也确实太过漫长，以至于在那时也有些自艾自怜沉湎于自伤情绪，便觉得肩膀一沉，失去重心后跌跌撞撞往前倾倒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服务员推着餐车路过，对她们说对不起，然后讪笑着离开。 服务员已经离开，王馥蔚却扔在在曹佳轩的怀里。 她甚至环住了曹佳轩的腰肢，然后将自己的头贴在了对方的胸前。 比起柔软的胸脯，隐约跳动的心脏，更令她心绪不宁。 她不清楚是不是该后悔被无端错过的过去，只觉得被那些过去造就的自己，现在更有资格和曹佳轩站在一起。 她闭着眼睛，一边听着对方呼吸的声音，一边说着如梦中呓语般的话语：“其实，或许过去我的不安，是因为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你在努力，我却在迷茫，这样的我，怎么能和你站在一起。” 曹佳轩梳理着王馥蔚绕在一起的乱发：“我以为承诺毫无价值，不过是心虚者的自我伪饰，现在却知道，是我太自大了。承诺之所以有价值，是因为恋人会彼此相信。” 夕阳西下，远处天空中燃烧起玫瑰色的彩云。 海天连成一色，海波一层层荡过，缤纷的彩光闪烁不定。 曹佳轩将嘴巴凑到王馥蔚的耳边，说出迟到的话语，和千古流传的承诺。 “我爱你，我会永远和你在一起。” 王馥蔚将头埋在曹佳轩的怀里，简直要笑出眼泪。 她想，暗恋的自我修养，大概是成为更好的自己。 137|怀孕记上 “你听说过七年之痒么。” 听到顾盏乔说这句话的时候，蒋艳正在帮忙摆圣诞聚餐的装饰摆盘。 她看到网上的教程，便在上面用绿色的餐布叠出圣诞树的形状，但因为操作比想象中的难，她失败了几次。 这个时候，她听见顾盏乔这么说。 她“哈？”了一声，因为大脑里并不觉得顾盏乔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因此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她环顾四周，发现房间里只有她和顾盏乔两个人，因此顾盏乔的这个问题应该是毫无疑问地正在问她。 顾盏乔从厨房走了过来，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双手撑着脸看着蒋艳：“我算了下日子，我和瞳瞳在一起七年了。” 蒋艳说：“恭喜恭喜……” 顾盏乔面有得色，两秒后反应过来自己不是来得意的，她将得意的神色努力掰成了凝重，说：“网上说，七年的恋人，最容易分手啊。” 蒋艳：“……” 蒋艳不知道如何回复。 因为她实在不明白上个星期还向她无忧无虑地秀着恩爱的顾盏乔为什么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她深深地记得，上个星期的访谈节目中，顾盏乔神色甜蜜地叙述婚后婚前的生活，在观念渐渐开放的眼下，变成了网上诸多理想“夫妻”的典范。 还有上个月莫瞳瞳生日前夕，顾盏乔的电影还未杀青，她在片场与蒋艳视频通话，问及一些相当十八禁的问题，表示要给出一份特别的生日礼物。 这令目前处于异地恋状态的蒋艳相当尴尬，以至于产生了近二十年内大概第一次恼羞成怒。 仔细想想，八月份的时候顾盏乔还在朋友圈晒了国外度假的照片，俩人在人烟稀少的小镇度过近一个月的时光，用脚趾头都能知道到底干了些什么。 这样子的顾盏乔对她说：“瞳瞳最近，有事瞒着我了。” 蒋艳说：“偶尔有事瞒着是很正常的，情侣之间也需要有些私密空间啊。” 顾盏乔一脸震惊地看着她。 蒋艳就闭嘴不说话了，摊了摊手示意她继续。 顾盏乔这时理解地点头：“其实我刚才也没有那么震惊，我知道这种，你们是比较开放式的关系。” 蒋艳：“……你对这个词有点误解。” 顾盏乔压低了声音：“我跟你说，我敢确定，瞳瞳最近一直在跟一个陌生女人用邮件交流。” 蒋艳大感吃惊：“用邮件都被你发现了。” 顾盏乔：“对啊，就是因为用邮件导致我现在才……不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认为我不会去看邮件么？” 蒋艳连忙说：“重点不是这个吧，你继续说你发现了什么啊。” 顾盏乔说：“对方是个女的。” 蒋艳：“还有呢？” 顾盏乔摸着下巴拧眉说不出话来。 蒋艳：“……搞了半天你就光知道对方是个女的？” 顾盏乔语气加重：“这不是够了么，一个瞳瞳没有跟我提过的——女的！” 一般情况下，这却是值得警惕。蒋艳想，但是如果对象是莫瞳瞳和顾盏乔的话，果然还是顾盏乔在胡思乱想的可能性比较大。 于是蒋艳问：“你是怎么发现的？你看见了邮件内容了么？” 顾盏乔便说了这么一件事。 前一天的早上，她在电视台遇见了曹佳轩。 曹佳轩作为一个知名企业家去参加一个名叫“国民老公”的奇怪专题节目，顾盏乔则是去录制接下来的一个访谈类节目，她们很久没见，顾盏乔便很热情地去打招呼。 寒暄过后曹佳轩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你见过刘小姐了么？” 顾盏乔：“谁？” 曹佳轩似乎有些意外：“瞳瞳还没有让你认识她么？” 这时顾盏乔已经非常在意，但是因为节目组那边催的很急，她无法说更多的话，便只好饮恨放下，之后却再也没有遇到过曹佳轩。 但是因为这件事，顾盏乔回来后有些在意地翻了翻莫瞳瞳的手机，手机里没有什么可疑信息，直到她看见了诸多来自于一位叫做的邮件…… 听到这儿的时候，蒋艳疑惑地提出了问题：“不是刘小姐么？” 顾盏乔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英文名吧？” 蒋艳勉强接受了这一回复：“那就是说，你看了里面的邮件内容了？” 顾盏乔一拍桌子：“问题就是这里，这时候瞳瞳进来了，我就没仔细看。” 这跌宕起伏的情节令蒋艳都叹了口气，正想说什么，莫瞳瞳就进来了。 莫瞳瞳作为主厨自然也在，刚才只是接电话去了。 蒋艳便不再说，继续叠自己的餐布，她心中觉得顾盏乔毫无疑问是胡思乱想，但也有点好奇，那位刘小姐到底是谁。 不管是她还是顾盏乔，都很快见到了她。 因为刘小姐也是入席宾客，她自我介绍名为刘文君，是一位医生。 刘小姐自我介绍说已经四十二岁，因为未婚，大家还是叫她刘小姐，她表示因热衷于工作，平时并没有朋友，这次居然能在圣诞节有活动，都是托莫瞳瞳的福。她这话说的豁达，没有一丝矫揉造作，爽朗直白，令人顿生好感。 一餐饭下来，顾盏乔和刘小姐话说的最多，说到尽兴处，因为手舞足蹈，打翻了一盏装饰用的烛台。 一番忙碌玩笑之后，送走所有客人，顾盏乔才想起来，自己忘记观察莫瞳瞳和刘文君的关系了。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莫瞳瞳与刘文君唯一的交集，似乎只有在她打翻烛台的时候，刘文君笑着对莫瞳瞳说：“你说的没错，确实有些马虎。” 这可以作为证据么？好像能证明莫瞳瞳在刘文君面前说了自己马虎。 这听起来确实不是好话。 她在床上看着莫瞳瞳的后背纠结，莫瞳瞳钻心于手头的文稿，并没有发现。 这个时候，莫瞳瞳的手机响了起来。 顾盏乔分明地看清楚，莫瞳瞳在看见来电的名字后，脸上露出了一丝不甚明显的微笑，连眼里都荡出喜悦的波纹，这种神情，在莫瞳瞳身上出现的概率不高于出现彗星撞地球。 她顿时心中一惊，看着莫瞳瞳走出房间去接电话，犹豫了一下，还是蹑手蹑脚地跟了出去。 不过这时她的脑海里已然是脑补了最近看的电视剧老公出轨的剧情，眼泪几乎已经噙在眼眶之中。 好惨，接下来我一个人要怎么生活？是不是应该赶走小三？可是小三战斗力很强怎么办？qaq 她靠在墙角，隐隐约约地听到了莫瞳瞳的话语。 ——咦？怎么是英文？ 顾盏乔的英文虽然不算太好，但日常的对话是没问题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莫瞳瞳说的话她应是没有听懂，只听出来了一些名词，知道大概是在说因为可以做到什么事情很幸运之类的。 莫瞳瞳说话的语气也很奇怪，似乎是在对长辈说话，相当恭谨严肃。 总而言之，不像是出轨了。 这个时候，顾盏乔自己的手机响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铃声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回荡，顾盏乔匆匆忙忙地接起来，听见蒋艳的声音。 蒋艳说：“搞什么啊，问问就知道了是刘小姐的老师，人家七十多岁了，是位科学家好么——虽然我没搞懂她到底在研究什么。” 顾盏乔听到是刘文君的老师的时候就愣住了，这个时候莫瞳瞳已经站到了她的面前。 莫瞳瞳已经挂了电话，有些疑惑地说：“乔乔，那么冷，你赤脚站在外面干什么。” 顾盏乔严重泪光点点，抽着鼻子，没有说出话来，而是打了个喷嚏。 莫瞳瞳将顾盏乔塞回被窝，这回清清楚楚地听到了顾盏乔从昨天开始到现在的问题。 她吃惊极了：“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顾盏乔思索了一下：“可能是因为最近放的那个《晨婚》吧，昨天第七集的时候男女主角离婚了，好可怕，居然还是闺蜜下的手！” 莫瞳瞳：“……”为什么那么多年电视剧的内容都没有什么长进？ 莫瞳瞳叹了口气：“本来是希望给你个惊喜的，不出意外的话，明年一定可以拿到资格，但是假如失败了，也不希望让你太失望。” 顾盏乔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莫瞳瞳在说什么。 莫瞳瞳低声道：“你记得，今年生日的时候，你说过你的愿望么。” 顾盏乔陷入回忆，苦思冥想，最后脸上的神情渐渐转变为震惊和不可思议。 “我、我不懂，我当时说的是——” 当时，她说：“真想拥有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孩子，来源于我们的，和我们相关的，那样的小宝宝。” 莫瞳瞳认真道：“那样的技术是有的，只是有准入门槛，因此之前我一直在寻求帮助？” 说到这，她微笑起来：“现在，我们的得到机会了。” 她抱住顾盏乔，轻柔温和地说：“我们可以拥有自己的孩子了。” 138|怀孕记下 当做出要一个孩子的决定之后，顾盏乔便几乎做好了成为一个妈妈的准备工作。 特别莫瞳瞳表示她会愿意作为怀孕的母体的时候。 “你平时工作很累，事情又多，还是由我来比较好。”莫瞳瞳是这样说的。 将这件事与身边的人交流，大多数人也这样认为。 他们大多觉得顾盏乔平时过度活泼，又没个轻重，怀孕那么精细的活，她是绝对干不了的。 毕竟感觉怀孕这件事，似乎有个磕着碰着的都很危险。 而曹佳轩对此事是这样评价的：“从顾盏乔肚子里出来的，万一又是个小傻子就糟糕了。” 然而当两人做完一系列检查之后，刘小姐却建议，还是由顾盏乔作为怀孕的母体比较好。 做出此结论的原因，则是因为莫瞳瞳精神疾病的过往病史，怀孕时激素分泌与寻常不同，刘小姐认为可能会导致心理问题的加重或者复发。 而那时又无法吃药，可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这几乎把顾盏乔吓的一愣一愣，完全忽视后来刘小姐说的“当然这只是一种可能性不高的情况”，坚决开始反对莫瞳瞳怀孕。 她想起自己看的家庭伦理剧或者宫斗宅斗剧里，坐月子或者怀孕的女性多多少少都会多愁善感，更觉得刘小姐说的完全没错。 怀孕对心理的影响根本不比对身体的影响小。 如此一来，整个先期准备便全部推翻。 顾盏乔开始调理锻炼，改善原本有些偏于影响不良的体质，莫瞳瞳开始接受怎样照顾一个孕妇和新生儿的教育。 俩人一月开始进行准备工作，三月成功受孕，鉴于并非是自然受孕，因此最开始的一段时间俩人都是在德国度过，而从德国回来的之后，孕期已经到了四个月。 此时，正是七八月三伏天的时候。 想要回来的人是顾盏乔，她不知道为何特别想回国，几乎到了夜不能寐的程度，于是很快便订了最快的机票回来，而刚一下飞机，莫父便派了曹佳轩来接，希望她们去龙福山休养。 曹佳轩在车上叹着长气：“我妈快疯了，叔叔也是，你能想象他们的脸上露出那种……那种像要开花一般的表情么？” 莫瞳瞳不能理解，但是她打了个寒战。 上了盘上公路之后，距离家中还有一段路的时候，便看见了莫父曹母，还有家中的阿姨等人，曹佳轩放慢了车速，打开车窗无奈道：“何必要等在这儿。” 莫父便说：“是你妈要等在这儿，不是我。” 曹娇倩翻了个白眼，也不反驳，只马上笑着说：“瞳瞳和乔乔回来了啊，给阿姨看看怎么样了。” 莫瞳瞳和顾盏乔已经下了车。 顾盏乔穿了宽松的白色t恤，倒不显怀，只是整个人圆润了一些，整张脸都有种容光焕发的娇嫩，像是春日枝头带露的梨花。 众人边寒暄边沿着山路往上走，因为是在山林之中，也没有外界的酷暑，空气也清新，顾盏乔一扫先前的烦闷，觉得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曹母对她柔声细语地说话：“住在我们这儿好啊，我们这里都是生过孩子的，比你们那群年轻人强多啦，我们今天特意炖了一只鸡，放心，一点都不油腻……” 顾盏乔双眼发亮，说：“我喜欢吃鸡。” 一连住了数日，顾盏乔肉眼可见的脸更圆了些，于是莫瞳瞳便拉着顾盏乔去山中散步，权当做消食运动。 这种感觉是前些年忙于工作的时候没有的，顾盏乔有时觉得她们就会一直在这条路上走下去，再回头的时候，俩人可能都已经白发苍苍。 她没有将这个想法和莫瞳瞳说，因为她在这样想的时候，看见莫瞳瞳也望着路边的绿树出神，顾盏乔便觉得，莫瞳瞳一定也抱有和她一样的想法。 这想法在肚子更大些的时候，变多了一个人。 顾盏乔开始想象她和莫瞳瞳一起牵着一个小姑娘的手，小姑娘在她们中间蹦蹦跳跳唱着儿歌，踩着枯脆的树叶，她们三个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她喜欢这样的想象，就像是喜欢此时抓着自己的莫瞳瞳温暖的手掌。 她同步感受到三个心跳声的时候，突然替莫瞳瞳遗憾起来了，这样奇妙的感受，如果莫瞳瞳也能感觉到就好了。 当母亲的感觉，其实好有趣啊。 恬淡的时光明明没什么事发生，转眼却匆匆而逝，再回过神来，已经是十二月了。 顾盏乔度过最艰难的一段时间之后，接近预产期。 又是圣诞节。 就算是蒋艳，也对顾盏乔的肚子好奇极了。 她虽然在最开始持着一种矜持观望，但在所有人惊呼感慨轻柔抚摸之后，还是忍不住贴上去，感受着衣料后面传来的温度和些微地震动。 “预产期是在这周么？”蒋艳屏息凝神地问。 “是啊，虽然医生说最好留在医院，但是还是想和你们一起过完圣诞节再说。”顾盏乔一边给圣诞树扎蝴蝶结，一边这样说着。 王馥蔚也靠过来，她说：“如果孩子今天出生的话，就是在圣诞节出生了，小名可以叫圣诞树圣诞老公公之类的。” 听闻此言，蒋艳向王馥蔚投去嫌弃的目光。 而顾盏乔立刻摇头，严肃道：“我的孩子才不会有像你一样搞笑的外号。” 王馥蔚：“……” 王馥蔚在心里拼命告诉自己不能和孕妇生气，才调整了心情，在转身后才翻了个白眼。 要不是曹佳轩，她怎么可能有可笑的外号？ 莫瞳瞳已经做了巧克力蛋糕，做成树墩的形状，搭配了草莓和翻糖娃娃，放在餐桌的中心。 这时候，岳长岚开门进来。 她披了条黑色的长斗篷，大概是因为外面下了雪，仿造动物毛的衣服上落了还未融化的雪花，带来一阵外界的寒气。 她看见了桌上的蛋糕，便笑起来：“瞳瞳，你已经把东西做的那么有童心了啊。” 莫瞳瞳这才反应过来，她下意识地开始把所有的餐点做成好看可爱的形象，但是平时她和顾盏乔似乎都没有意识到。 她有些惊奇又有些莫名的愉悦，觉得虽然先前一直忧心忡忡，但自己已经为一个新生命进入她和顾盏乔的生命，做好了足够全面的准备。 很多年后莫瞳瞳会想，那场圣诞节，就好像是上天给出一个巧合，令故事足够圆满。 在顾盏乔高兴地说着孩子的小名的时候，她神情一变，开始阵痛。 幸而准备是早就做好的，在场的人里面也有现成的医生，刘小姐很快稳定了情况，而没过多久也等来了救护车。 记忆中存留着的是宛如蒙太奇闪现一般的画面，直到进入产房的时候才变作寻常的镜头，莫瞳瞳抓着顾盏乔的手指，看见她苍白的面孔。 她满头大汗，泪流满面，泪水和汗水混在一起，却在与莫瞳瞳目光相接的时候，露出些微的笑影。 消毒水的味道和白炽灯。 人影闪动人声起伏。 她只感受到顾盏乔手心的脉搏，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跟着一起紊乱地跳动。 然后，她听见婴儿的哭声。 于是她们的小蘑菇，在圣诞节出生了。 莫瞳瞳拥抱着搂着小蘑菇的顾盏乔的时候，想：如果她是这个故事的作者，就一定会在这个故事的开始留下这样的寄语。 ——她会注定幸福。 139|养孩子 01 小蘑菇爱上了画画。 有一天她拿了一副画给顾盏乔，说：“妈妈，你看。” 顾盏乔看了一眼，顿时心花怒放：“宝贝，是特别画给妈妈的么？” 小蘑菇耿直地说：“不是。” 顾盏乔有些失落：“那这是什么呀。” 小蘑菇眨着黑黑亮亮的眼睛，攀着顾盏乔的手臂：“你猜呀。” 顾盏乔便想，小蘑菇一定是希望自己夸她。 她看见早教读物里说，小朋友都是需要鼓励的，特别是当她做出自己喜欢的事情以后，你一定要夸奖她。 她仔细看了一眼，觉得这画的确实不是人头。 画板上用黑线条勾描了一个有鼻子有眼的生物，头上有两个触角，边上有两个不知道是大耳朵还是大翅膀的扇状物体。 仔细看看，应该是翅膀，于是她便说：“哇这蜜蜂画的真好。” 小蘑菇眨了眨黑豆子一样的眼睛，倒也没什么委屈，只说：“不是蜜蜂。” 顾盏乔倒有些尴尬，她再次仔细看了一眼：“哇这大象画的真好。” 小蘑菇又摇了摇头：“不是，不是大象。” 顾盏乔觉得继续猜下去，就算不是出于她的本意，也一定会打击孩子的自尊心了。 她眼神微飘，正巧看见莫瞳瞳从房间里出来，连忙说：“宝贝，妈妈已经知道是什么了，但是妈咪不知道，你去问问妈咪。” 莫瞳瞳刚结束了小黑屋出来，一脸茫然地抬头望来，不知道她们在说些什么。 小蘑菇捧着画板，踮着脚尖递给莫瞳瞳看：“妈咪，你看我画的画。” 莫瞳瞳眼角一抽：“这是什么？” 顾盏乔也靠过来了，听闻此言，连忙说：“你猜呀。” 她微微抬头期待地看着莫瞳瞳，眼神和小蘑菇简直一模一样。 莫瞳瞳想了想，然后低头望着小蘑菇说：“这是松鼠么？” 小蘑菇顿时笑了：“对，这是松鼠。” 她扑向莫瞳瞳抱住她的腿，露出开心的笑容，她仰着头蹭着莫瞳瞳的大腿，说：“妈咪真厉害，一下子就猜出来了。” 顾盏乔不敢置信地看着画板，陷入了沉思之中。 02 小蘑菇的大名叫做顾瑶瑶，当初有两个候选，一个是顾盏乔想的莫棋章，一个是莫瞳瞳想的顾瑶瑶。 顾盏乔看到莫瞳瞳取的名字的时候简直不敢置信。 “你就给我们的女儿取了这么个名字？放你小说里不就是路人甲么？！”她指着白纸黑字拍桌叱问。 莫瞳瞳说：“很好啊，这个名字我早就想好了。” 顾盏乔听闻此言，倒是收了怒容，好奇道：“难道有什么深意或者典故？” 莫瞳瞳看了看顾盏乔的神色。 思索了一下，犹疑道：“瑶，美玉也，古有仙女瑶姬，为南方天帝赤帝（炎帝）之女，未嫁而死，葬于巫山之阳，精魂化为灵芝，诸多神话之中，都是代表冰清玉洁的天女。” 顾盏乔恍然大悟：“虽然普通了点，好像确实不错，那么说，我这个名字似乎没有你那个秀气，太中性了。” 莫瞳瞳连连摇头：“反正都是让小蘑菇自己抽签，看她抽到那个吧，也是五五开。” 于是作为抓周的一个项目，周岁的小蘑菇有了她的大名，是莫瞳瞳取的顾瑶瑶。 那天下午，曹佳轩得知此事后，询问名字是谁取的，顾盏乔高高兴兴把意义内涵说了，又说：“瞳瞳取了那么多名字了，给女儿取一个还不是手到擒来。” 曹佳轩便说：“让我和瞳瞳说话。” 莫瞳瞳接了手机，走到阳台。 曹佳轩长长地叹气：“你跟我诚实地说，你为什么取这个名字。” 莫瞳瞳抬眼看了房间里。 顾盏乔正堆满笑容哄小蘑菇玩耍，没有在意她这边的动静。 她终于说了实话：“我从我给角色的备选姓名里，抓阄随便取的。” 曹佳轩无言以对，好半天说了句：“你也够会编——不过瑶瑶就瑶瑶吧，作为女孩儿的名字，还是很可爱的。” 之后的很多年里，顾盏乔和顾瑶瑶都不知道，这个abb名字的由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03 小蘑菇三岁的时候，她们所在的城市在经过三个暖冬之后第一回下了场大雪。 这天莫瞳瞳七点起床的时候，看见小蘑菇已经趴在窗口，咿呀呀叫个不停。 小蘑菇已经会说话了，但是多数都是短句和单词，句子说长说复杂了，就会变成听不大清楚的句子，只剩下她自己自顾自说地开心。 小蘑菇的小床就在她们房间的窗户边上，她以前起床的时候就经常拉开窗户发呆，但是这是头一回露出那么开心的神色。 莫瞳瞳觉得事出反常必有蹊跷，下床拉开窗帘一看，便看见白茫茫一片天地，天空万里无云，清朗如洗，高楼树木，银装素裹，有种别样的肃静与美丽。 小蘑菇拉着莫瞳瞳的衣角：“妈咪，妈咪……” 她指着窗外，好半天才构筑好了言语：“妈咪，外面是白的。” 莫瞳瞳便伸手摸了摸小蘑菇头上的胎发，眯起眼睛说：“这是雪哦，这是下雪了。” 顾盏乔十点起床的时候，雪已经停了，她拉开窗帘看见白茫茫一片的积雪，顿时尖叫起来：“下！雪！了！” 莫瞳瞳正好抱着小蘑菇进来，小蘑菇看着比自己还兴奋的妈妈，露出了感同身受的高兴，高举着手呀呀叫了起来。 她刚刚从外面玩雪回来，手上还带着雪花，进入室内后化成雪流了下来，莫瞳瞳拿了毛巾，帮她擦干净了手，然后问顾盏乔：“你要不要出门玩雪。” 外面的雪难得基的很厚，但是看这天气，估计下午就要化掉一半了。 顾盏乔忙是点头，穿了衣服连头都来不及梳，便要抱着小蘑菇往下跑。 然而当她下了电梯走出门之后—— 顾盏乔把门重新关上退了回来，她震惊地望着小蘑菇：“……宝贝刚才那个是风么？” 小蘑菇点了点头：“风风风，呼呼呼。” 顾盏乔陷入了沉思之中：“早上，你是不是已经跟妈咪出去过了。” 小蘑菇歪了歪脑袋，转着眼珠子想了想，又点了点头。 顾盏乔揉了揉小蘑菇软乎乎的脸蛋：“那我们就别出去了，我看阳台上也有点雪，就在那玩一下吧。” 这么说玩，她重新抱起小蘑菇，缩着脖子走回了家。 莫瞳瞳一脸镇定地在家中等到了顾盏乔，平静地说：“那么，就先吃饭吧。” 很多年以后，小蘑菇在日记里这样写—— 我记得我第一次看见雪的那个冬天，妈咪一大早就带我去玩雪，我问妈咪：“为什么不把妈妈叫醒一起玩呢。” 妈咪语重心长地对我说：“瑶瑶，要是你妈妈醒了，你就只能在阳台上玩了。” 从那天起，我知道这世界上最了解妈妈的人，果然就是妈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