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宠后(重生)》 第1章 重生 五月的景城已透出几分热意,沉闷的空气压得人有些透不过气来。但却有许多人围在城门法场处,无他,只因今日是顾家满门问斩的日子。 “时辰已到,行刑——”刽子手扬起刀,在日头下闪着阴冷的光,猛地向跪在法场上的顾家人砍去—— 妇孺的哭啼声,血流成河的法场…… * “不要!”顾菀惊叫一声,猛地睁开眼,看到熟悉的环境才松了口气。还好,只是梦而已!前世的一切都还没有发生;她还有机会阻止顾家的覆灭! “姑娘怎么了?可是魇着了?”外间丫鬟玉竹担忧地低声询问道,“奴婢温热了杏仁茶,姑娘可要用些?” 自从前些日子小姐病愈,却开始经常梦魇。可是小姐不许她们擅自进内间,是以心下担忧,玉竹也只能这般询问,等着小姐吩咐了才进去。 顾菀方才惊出了一身冷汗,此时只想着赶紧叫水净身,便扬声道:“进来吧。” 话音方落,玉竹便推开门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放下杏仁茶与几样小点心后,便站在床榻一旁,满脸担忧之色:“姑娘总是这般,须得禀明夫人,请大夫来看看才好。” 顾菀由着玉竹把自己扶到案几旁坐下,闻言皱了皱眉,并未理会,只道:“我自有主张;玉竹不必再提,去让人抬水来,我要净身。” “可……是,婢子明白。”玉竹迟疑了一瞬,见自家小姐态度坚决,未有回转之意,只得改口应道。 前些日子小姐着了风寒将近一月都未见好转,夫人又是着急又是亲手照料。偏生恰逢老夫人大寿将至,府中上下事务脱不开手,心神损耗过多。 小姐估摸着就是为了不让夫人操心才不让她去告知;可是小姐每日如此,身子如何受得住…… 玉竹忧心忡忡,按下心中叹息,转身出去吩咐人抬进热水等物事。 待热水衣物一应物事备好,顾菀挥退了玉竹等人。她褪去衣物,任由自己放松地浸泡在热水中。直到这时,她才有片刻的安然。 迷迷糊糊中,顾菀觉得她好似又回到了前世—— * 前世十五及笄出嫁,她嫁给了自己多番考察后觉得不错的寒门学子,却没有想到出嫁当日却成了她的忌日。那杯交杯酒竟是下了穿肠□□! 不甘心就这么死去的她成了幽魂,眼睁睁看着她的好夫君在看到她死后,笑着迎向了她那位远房表姐;看着顾家上下被推上法场,血流成河的刹那她也彻底地失去了意识…… 想到了顾家落得如此悲惨下场的罪魁祸首,顾菀捏紧了手中的帕子:这一世,她定要护住顾家! “姑娘,可需要换水?”等在外室的玉竹见内间半晌都没有动静,思及小姐的身子,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顾菀闻言,收回游离的神思,从已经变得温凉的水中起身,一面道:“进来吧。” 玉竹听得吩咐,赶忙走了进来,为自家小姐擦净身子换上衣物;弄完了方让外边等着的丫鬟嬷嬷们进来收拾。 前世加上这一世,顾菀已经习惯了一个古代大家小姐的生活,对于让别人伺候自己早没有了一开始的抗拒;再则她也不想因着这么点事被人察觉自己的不同。 “琼枝可回了信不曾?”在软榻上坐定了,她想起了自己重生回来吩咐的几桩事,便开口问道。 “刚回了。”玉竹一边答着一边从袖口里掏出一封书信。 顾菀接过信,立即拆开看了。知道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心里顿时松了口气;脸上也不自觉地带出了点笑容。 玉竹见自家小姐总算有了点笑模样,心里欣喜,便道:“姑娘睡了这般久,想必是饿了,可要用点什么?” “你看着安排便是,你可是一向最知我心意的。”想通了一些事情,加之安排的事都有好的发展,顾菀也有了心情说笑打趣。 玉竹见此心下大安,笑着道:“那可说好了,等会姑娘定要多用些才成。” 说罢,她把一直温着的杏仁茶放到软榻旁的案几上,急急转身出去安排了。 不多会,一碗山药鸡汤、一份小米粥还有几碟小菜就被放到了顾菀面前;方睡醒又是晚间,这般较为清淡的膳食确实更合她胃口。 用了晚膳,见天色还不算昏暗,她便决定去书房将一些重要的剧情先记下,以防日后忘记或者遗漏。可刚这么打算着,便听得爹娘过来看她了。 “菀菀,今日感觉如何?可还有哪里不适?”顾母一见女儿在房门外等着,便急走几步到了房门口,一面拉着顾菀的手让她进屋里去,一面担心地看着她道。 顾父跟在后头,对自己夫人颇有些无奈的样子,可是眼里却只有对妻女的宠溺。 三人进了外间,顾菀吩咐玉竹去备茶水,自己则和娘亲坐到一起说话:“娘,女儿身子早就大好啦,您和爹无须担心。倒是娘这几日分外忙碌,可有女儿能做的事?女儿保证绝对不会给娘拖后腿!” 语气里带着几分撒娇卖乖,这般亲昵的样子自然让顾父顾母见了,心中也觉宽慰。 顾母即便知晓自己女儿是个三分钟热度的性子,说这话估计就是一时兴起,可还是大感欣慰:“我们菀菀有这份心思就很好了,最近事情并不算多,就是你祖母大寿需要好生筹办罢了。这些事你爹爹和我自会料理妥帖。” “你若有心,就把你的那些古怪心思,用到为你祖母准备生辰礼上。”见她们娘俩聊得那么开心都忽略了他,顾父有点不满,便插话道。 顾母闻言笑嗔了他一眼,又转头对顾菀道:“你别理你爹,祖母最是慈和,才不会在意这些个。”顿了一会又道,“你祖母早就说了,你好好养好身子才是最紧要的。” 顾菀见着爹娘感情如此好,心中自是欢喜:“爹娘不必担心,女儿早已准备好了要献给祖母的寿辰礼。保证不会给爹爹娘亲丢脸。” “我家菀菀准备的自然是好的。”顾母一向对顾菀都是娇惯着的,自然不会说半句不好;顾父本也是宠女儿之人,方才不过因着不满女儿只亲近她娘亲,哪里还会再多说什么。 稍坐了一会,顾父便回了前院处理事情去了,留她娘俩好好说说话。 “娘这几日身子可好?我听院里的下人们说您前日请了大夫,可是有哪里不适?”顾菀看自家娘亲的眼下有些青黑,脸色不大好,便担忧道。 记得前世,幼弟便是差不多这个时候有的;应该不会出什么变故吧?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有些累着了。”顾母抚着还没有凸出来的小腹,笑意温柔,“大夫说是有了身孕又过于劳累,有些气血两虚,多休息几日,喝上几副安胎药便无事了。你也无需太过紧张了。” 还好,她的弟弟依旧来了!顾菀心里高兴,脸上神情也有些激动:“真的?那我是要做姐姐了!真好!” 不过想到刚才顾父的表现,顾菀就知道她家爹爹一定还不知道这件事。思及后日便是祖母寿辰,就想到了一个好点子;让她爹爹惊喜一番。 打定了主意,她笑得像小狐狸一样。顾母见状,无奈又宠爱地看了她一眼,道: “又打什么坏主意啦?” 顾菀也不打算瞒着她,于是压低声音附到她耳边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通。顾母听后笑着用手指点了点她的脑门,摇头道:“你个鬼灵精!” 虽这么说,可也没有阻止不许的意思;顾菀便明白娘亲这是同意了。 母女二人这里说得正高兴呢,忽然就听得门外玉竹的声音:“少爷!” 刚听到声响,顾菀站起身就看到了急忙走进来的阿兄,顾府长房嫡子,顾瑾。他显然没有想到自家娘亲也在,噔时有些窘迫。看母亲不赞同地望着他,连忙道: “不让下人通报就进来,是儿子鲁莽了。只是妹妹病了好些日子,今日听得妹妹身子大好,便想着来看看,有些心急了。” “不是我不想你们兄妹多亲近,只是到底不是年幼,还是得遵着男女之别才好。不然让别人知晓了,你妹妹的名节可就毁了!”顾母叹了口气道,世道如此,能如何呢。 先帝做了的荒唐事,兄妹相/奸,任由长公主破坏朝纲;听信奸小之人,荒废朝政,惹得民怨沸腾;好好的江山险些就拱手送人。今上便是不说,心中也定是厌恶如此的事情。 就因如此,哪个清白显贵人家不避忌着。若是落了口舌,便又要再生事端了。 顾菀想起前世,民间盛传熙承帝身有不治之疾,因而从不宠幸宫人,空置后宫;最后费尽心思治理好的江山,又成了旁人囊中之物。 她忽的一笑,觉得这个皇帝估计也和自己家一样,不过是个炮灰,再英明神勇也没什么用。系统应该不会那么不靠谱才对。 这么想着,她收回思绪,笑眯眯地看着阿兄苦着脸解释。 第2章 家人 “是,是,儿子省得,再无下次了。”顾瑾也知晓是自己做得不对,只老老实实认了错,并无多言。 “既来了,就和你妹妹说说话解闷罢,一会我得回去看账本,便让玉竹进来伺候着也就是了。”顾母说着就唤了等在门外的玉竹进屋里来。 顾瑾笑了笑道:“儿子晓得,方才不过是走得急了些,后头习武和信书拿着东西跟着呢;一会他们来了把东西交给妹妹,儿子就回前院书房。反正妹妹如今身子好了,何时叙旧不成?” 在女儿家闺房久待,即便是兄妹也不合适;这他还是明白的。妹妹好不容易才好转,可不能让旁的事害了她。 顾母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这时,顾瑾的两个随从才赶到门外,顾菀好奇阿兄会给她带了什么新奇玩意,就让玉竹出去领他们进来回话。 二人进来后自是不敢进里边的,只在入门的屏风后答话,东西也交给了玉竹和另一个女婢。 那些东西大多是些来自西域的稀奇小玩意,但是顾菀的注意力却第一时间被里头唯一一个活物吸引去了。 那是只雪白的兔子。红通通的眼睛,短短的尾巴,三角瓣一动一动的,让人一见就心生欢喜。女孩子都喜欢这般可爱的小动物,顾菀自然不例外。 “这是我与王家兄弟打猎得来的,”顾瑾见妹妹喜欢,心里很是高兴,“已经让外头养猫狗的先生看过了,没有问题才送来的。既然菀菀喜欢,我也便回书房了。” 顾菀正抱着小兔子逗着玩,闻言便抬头对着阿兄甜甜一笑:“谢谢阿兄,这些我都很喜欢。” 阿兄是知道自己养病这些天,呆在屋里闷着了,才会送来兔子。前世也是如此,只要是她有一点不开心,阿兄都会尽力找来东西让她欢喜起来。 顾菀想着,心里愈发坚定了要守护好家人的念头,不论是谁,这一世都不能再夺走她最珍视的温暖! 看他们兄妹关系依旧亲近,顾母面上的赞许之色更浓了几分。顾菀抱着兔子问了些打猎的事,顾瑾挑着有意思的和她说了。 闲聊一会之后,顾母要回去看账本,顾瑾也不宜再多留,又关切地看了妹妹一眼,这才离开回了前院书房。 此时天色也差不多了,顾菀洗漱一番就让玉竹自去休息;等屋内只余她一人之时,她才坐在床榻上琢摸着怎么才能开启灵泉空间。 按照模糊的记忆里,看过的小说中,若是本就在识海里的,女主都是闭上眼睛凝神想着空间就可以发现然后进去了;有依附物的一般是要找到那样东西…… 不管怎样,先试试再说。顾菀闭上眼睛,在心中默念了几遍空间;然后睁眼一看,果然进了空间。估计是因为有灵泉的缘故,人在空间里头觉得很是舒服。 顾菀四处转了转,见空间里除了灵泉和一个简陋的木屋以外,什么都没有,木屋里也只有系统之前说的另外两样奖励,不由有些沮丧。也对,是她太贪心了,以为灵泉空间就该什么都有。 她应该知足了。毕竟得了这些已经是系统对她最后一次帮助,能重来一次已是她的幸运。顾菀想着,又觉得高兴了。 灵泉是一定要想办法给家里人都用上的,不管小说里说的洗髓功效是不是有,但肯定会有强身健体,排去身体毒害的效果。系统的信用还是有保证的。 顾菀试着饮了几口,腹部略有痛楚,过了一会,腹部痛处消去,身上渐渐有些脏污。她便出去取了梳妆台边的帕子,然后回到空间,就着灵泉水擦拭了身子。 一番折腾下来,她也觉得累了,于是就出了空间,躺在床上,转瞬就睡着了。难得的一夜安眠。 *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就到了顾家老祖宗的寿辰;这一日,顾府上下一片喜气,前院厅里来了不少宾客,热闹不已。侍从女婢们来往穿梭,忙着布置准备好寿宴所需一应事物。 顾家是景城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不少人都想着趁此机会与顾家攀上关系。 不过能进来拜寿的大多有些身份,非富即贵;因着顾母要看着寿宴安排,顾菀便主动接下了陪着祖母,接待女眷们的任务。 寿宴过后,前边宾客也没有散去,都聚在前厅说话;顾菀担心顾母太过劳累,便劝她去休息。顾老夫人也从孙女那知道了顾母怀了身孕,喜得精神都好了几分;听到这话也让顾母去休息。 顾母想着晚间还要忙,便答应了。女眷们闻言纷纷道喜,好听的话更是一串串地冒出来,逗得顾老夫人合不拢嘴,对自己这个大儿媳妇更是满意了。 本还因为她怀了身孕去不告知长辈夫君的那点芥蒂,也因顾菀说要给顾父“惊喜”而消去了。 目送着女婢小心护着母亲回了厢房,顾菀就陪着顾老夫人,及女眷们一道去后院园子去赏玩。女眷们聚在后院,说着闲话,用着茶水点心,倒也轻松融洽。 “哎呀!”在右侧最下方有个看起来十四五岁的姑娘突然惊叫了一声,旁边跪着一个端着茶水的女婢。 见引起了所有人的注目,那姑娘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尴尬地拉了拉湿透的衣衫。 顾菀眼神有一瞬间微冷,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脸上带着歉意的笑容道:“女婢失礼,让诸位夫人姑娘见笑了。玉竹,快带石家三小姐去换衣衫,千万小心伺候着,别走岔路耽误了。” 说完她便看向坐在上首的祖母,见祖母眼中有赞许之色,想必是觉得她的处理还算妥当,遂放下了心。 玉竹闻言愣了愣,转瞬便明白了自家小姐话里的意思,心里虽然有些不明白,却只应了是,走到那位石家三小姐面前,略一福身道:“小姐请随我来。” 石家三小姐怯怯地望了一眼坐在前边脸色难看的妇人,便跟着玉竹离开了。而那跪着的女婢也得了顾菀的话,下去重新换了一壶茶水。 “到底是姨娘养的,就是上不得台面。”一位身着红杉的夫人忍不住开了口,话里满是对石家三小姐的鄙夷。 石夫人脸色难看,却不好不开口:“倒也是我管教无方,扰了大家的兴致。还望顾小姐和诸位莫要在意才是。” “石夫人言重了。”顾菀浅笑着随口岔开了话题,对着顾老夫人卖乖道,“今日是祖母大寿,母亲特地招了戏班子来,孙女让他们来院子为祖母耍两出戏可好?” 顾老夫人不想理会别人府上的阴私,免得坏了自个心情;见孙女孝顺乖巧,哪有不答应的,便转身吩咐了身后的陈嬷嬷几句。 陈嬷嬷离开不多会,就带着戏班子的班主进来了。戏班班主先与顾老夫人等人见了礼,然后递上戏本单子。 顾老夫人随意点了出喜庆的,便对众人道:“诸位喜欢什么就点了来,可莫要拘束了。” 众人推辞一番,最后还是让顾菀加点了一出“蟠桃献王母”。 戏台子是早先便搭好的,这头点好了戏,那头就已经开始敲锣打鼓,咿咿呀呀地唱起来了。 顾菀并不爱听戏,故而直到戏唱完了也不知道里头演的是什么,只是注意着院里的动静。也因此留意到第二场戏开场的时候,换好衣衫的石家三小姐,低着头回到了她原来的位子上。 玉竹跟在她后头进来,神色略显奇怪。但是知道现在不是说此事的时候,故只是站到顾菀身侧,没有说话。不多会,顾老夫人因着年事已高,不能久坐,便让陈嬷嬷扶了她回去休息。 而这时前边也散了,女眷们也跟着陆续告辞离开。见四下没了旁人,玉竹才压低声音道: “姑娘,那石三小姐果然不是个好的。婢子领她去换衣衫,特地走那些能避开旁人的小道。结果她硬是不知怎么走了岔道,幸而婢子眼尖,拦住了。不然就让她差点撞上大少爷了。”那边有好些宾客,到时可就说不清楚,吃定了哑巴亏。 顾菀冷笑,她如何不知道呢。 上一世,石家三小姐就是借这次机会,攀扯上阿兄;她还觉得这石家三小姐是个无辜的,在石家饱受欺凌,着实可怜,加之那女子是个颇有心机的,几番下来竟让她觉得很是投缘。最后还帮着牵红线,几番劝阿兄娶其为妻。阿兄被她几次劝说洗脑,也就答应了。 若不是后来他们顾家受了无妄之灾,被满门抄斩;她恐怕还看不清那女子是个无情无义,满腹算计之人。 想到顾家落难,她成了魂魄四处游荡之时,竟看到那女子拿着她最喜欢的手镯在阿兄面前摔碎,一脸厌恶地告知阿兄她已经死了的消息;看到那女子为了博得衡阳王的欢心,拼命地欺辱她的兄长…… 顾菀那时才明白自己有多么识人不清,有多愚笨! 她的阿兄,这般恶毒薄情的女子怎能配得上?!这一世的改变,就从此事开始吧。顾菀抚着自己手上通透精致的镯子,看着远处,略有些失神。 当夜顾府三房人聚在一起,为顾老夫人祝寿;虽没有白日里那般热闹,可却更显舒适温馨。顾菀献上了费尽心思准备了许久的魔术,也得了满堂惊叹和祖母开怀一笑。 顾母有喜的消息更是让顾父欢喜得不行,老来得子可不是人人都有的福气。寿宴罢了,他就抛下顾瑾顾菀两兄妹,先护着妻子回屋去了。 又秀恩爱,真是每次都觉得满心无力吐槽啊。顾菀想着,脸上满是笑意地回了自己房里。 * 翌日,因着顾菀久病初愈不久、顾母有喜等事,老夫人在顾菀游说下,拍板决定去通山寺拜佛上香,顺便求个签。 顾府上下商量了一番,就开始收拾准备,打算趁着三月后沐休时,前去通山。 第3章 初遇 …… 平静的日子过得飞快,距离顾菀重生回来已经几月余了。 如今正是渐入深秋的时候,天气转冷,顾府上下都换上了较为厚实的秋衫。 顾菀自重生以来就特别惧冷,早几日就已经换上了顾府绣娘特地赶制出来的秋袄,虽厚实,却不显得笨拙;反倒有几分玲珑可爱。 “娘真的不随我们一起去吗?就算不能泡那温泉,换个地方散散心也是好的啊。”这会她正坐在顾母身边,努力地游说。 入秋天冷之后,老夫人身子便有些不好,加之顾菀惧冷得厉害。 顾府三个房商量了一下,决定趁沐休去通山寺的时候,到后山的院子住上些日子,那处有温泉池子,休息并调养身子是再适合不过了。 可是偏偏顾母因大夫说了有孕不宜泡温泉,又觉得府里离不了人打理便决定不去。顾菀这些日子游说了好几次都没能让她改口答应。 “行了,这府里又不是没人在,不会出了什么岔子。正好,到了那里正好给我乖孙孙求个平安签,给他满月时戴。” 最后还是老夫人拍板做了主,又让顾府里的大夫随行,交代陈嬷嬷留下来打理府里的事;顾母这才应了下来。 顾菀这下可算满意了,兴冲冲地就回去说要收拾东西。她可是打算好了,要是娘不去,她也就留下来陪着的。后日就要出发了,她这会儿可还什么都没准备呢。 “这丫头,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顾母见她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眼里透着疼爱,嘴上却忍不住笑骂道。 “菀菀丫头也就是在我们跟前才这个样子;在外头规矩还是好的。”二夫人笑着接了句嘴,“上回母亲寿宴,菀菀可是得了好些夫人称许。” “说来,菀菀这般可不就是阿兄嫂子宠出来的,要真是管教得严了,我看啊,你肯定是头一个不许的。”三夫人也笑嘻嘻地打趣道。 老夫人嘴角含笑地饮了一口茶,淡淡道:“我们顾家的女儿,何必守那些规矩,就要这般活泼些才好。” 几人无不称是,又说笑了几句不提。 …… 顾菀这一收拾东西就收拾到了出行那日,虽说玉竹等人早就帮她收拾好了;可是她却非要自己一个个过眼才行。好在在前院来人催促的时候,她可算是把东西都确定了一遍。 等众人用完早膳上了马车,其实也不过辰时而已。顾菀和顾母一辆马车,马车内连脚下铺了厚厚的毯子,相当暖和。 一路上走的都是平坦的官道,倒也不颠簸。本有些担心妻儿的顾父骑着马过来看了几次,见她们脸色红润并无不适,便放下了心。 行了将近两个时辰之后,他们就到了通山寺后山的院子前。这是个四进大的院子,看起来有些年份了。 院子里的管事已经在门口候着了。等他们下了马车,就有人帮着将东西归置到各屋;半点不见杂乱。 “今日我也累了,你们也各自回去歇着罢,晚膳就摆在各自屋里,待明日再一道去通山寺上香求签。”众人搀扶着老夫人进了正屋,坐着稍用了点心茶水,便听老夫人这般说道。 于是三房之人各自离去,一夜安眠不提。 第二日,天气较前几日好了许多,有淡淡的日头,显得暖和了些许。 许是因为今天要出门,顾菀难得的起了个大早,让玉竹琼枝给自己收拾了一番,便往正屋去了。琼枝被她安排去做一些事情,昨天夜里才到的。 “事情可顺利?”顾菀一边走一边问道。 “回姑娘,都已经安排妥当了,这是地契还有那几人的身契。”琼枝说着就要拿出来,见顾菀摇头示意才又收了回去。“婢子莽撞了。” “无碍。那边的事情我就交给你看着了,你切记小心谨慎,莫要出了差错。”顾菀说完这话,就看到前边顾父顾母等人在等着她,赶忙快走几步跟了上去。 “爹,娘,阿兄!” 顾父点点头,对顾母道:“既都来了,那便走罢,母亲想必也起了。”然后一手护着她先走出他们住着的院门。顾菀和她阿兄顾瑾对看了一眼,也跟了上去。 到了正屋不一会,三房的人都聚齐了,等老夫人出来,一道用了早膳后,便坐上马车往通山寺而去。 通山寺因通山而得名,是景城香火最好的寺庙;据说这里的签很准,故而在附近几座城都颇有名气。从后山院子到通山寺,坐马车不过一刻钟的路程。 到了通山寺,一行人分了开来。老夫人去求见住持大师,同住持大师交流些佛法心得,顺便求几个平安符。男客们去了寺庙后院歇息品茶;而其余人就陪着女眷们去求签。 顾菀经过前两世,对于这些玄妙的东西也不敢如第一世穿越前那般嗤之以鼻,但依旧不是很相信。她陪着顾母求了一签,也不在意签解为何,就随手塞到荷包里。 堂弟堂妹们闹着要到外头玩;二夫人三夫人被闹得头疼,便答应了;让侍从和女婢们跟在后头。 难得出来一趟,顾菀也不想就拘在这里头呆着,那多没意思。这么想着,脸上就露出了点渴盼。 顾母看出了她的心思,想着女儿小时候明明那么小,什么都不懂,却总是害怕拘谨的模样,不由得心就软了几分。 “想出去就让玉竹琼枝陪着你,这里有你爹陪着便是了。可别顾着玩,记得看好你堂弟堂妹们。” 顾母的话一出,顾菀当即欢喜地应道:“娘亲最好啦。女儿晓得,娘亲还有二婶三婶就放心罢。”说完,就带着玉竹琼枝跟在堂弟堂妹后边出去了。 秋日晨间的寺庙,寂静沉肃,唯有浑厚的钟声在空中响起,久久不散。几人一边玩耍一边看着风景,竟也走了半里之远。 侍从女婢们不敢让小主子们走得太远,到了寺庙半里之外的小竹林前就拦着,不让他们再往里去了。 顾菀望了那竹林一眼,不知为何,越靠近竹林,她越有种被窥探的不安感觉。加之玉竹琼枝在一边不停地劝,她心念一转便决定回去。 堂弟堂妹闹着不肯回去,侍从女婢们也不敢硬拉着小主子回去,皆一脸为难地看向顾菀。 “你们听话和我一起回去的话,我就让玉竹姐姐给你们做很好吃的点心。不回去的话,以后都不给你们做了。” 果然对付小孩子还是这一招比较有用。堂弟堂妹们被她用好吃的糕点给哄住了,即使有点不愿意,但还是乖巧地跟着往回走了。 他们离开竹林之后不久,就有三个衣着不凡的男子从里头走了出来。 左侧的男子一身书生气,笑起来很是温文尔雅;他对着远去的身影,低笑了一声道:“倒是个机敏的。” 右侧的男子则冷着脸,并不搭话。 为首的男子看起来不过二十几岁,浑身却透着威严的气势。他盯着离去的那个粉色身影,半晌不语。静默了一会,忽然转身离去。 另外两人对视一眼,赶忙跟了上去。 顾菀带着堂弟堂妹们回到寺庙边,又回头看了一眼竹林。远远地好似看到了有人,可是再仔细一看,却并没有人在那。 她寻思着许是自己想多了,才会出现幻觉。这么一想,心里的不安感就慢慢消退了。可心里镇定下来,才发觉身上的荷包没了踪影。环顾了一下周围地上,也没有看见。 想到刚才行走的路线,顾菀就拿定了主意;让琼枝玉竹看着堂弟堂妹们,她自己又往竹林那方向行去。 一路走一路仔细寻看,也还是没见到自己熟悉的荷包;不知不觉中,她就走进了先前想进却没有进去的竹林。 竹林里果真比外头还要寒凉上不少,顾菀冷得一个激灵,才发觉自己竟然进到里头来了。这片竹林从外边看不觉得大,但人置身其中之时,只觉阴森得看不见尽头。 之前她没注意,只顾着看地上;这会看来应该是走到竹林中心位置了,记忆深处对于这种情形的恐惧再次冒了出来。咬着牙,顾菀试着寻找回去的路;可是试了几次,除了绕得越来越晕,她基本还是在原地打转。 无奈之下,她索性捡了点枯柴枯叶,就地用记忆中的技巧生起了火;借此来驱赶心中那缠绕来的恐惧;顺便也想着这烟火应该能引来玉竹琼枝寻她。 谁知人是引来了,可来的却不是来寻她的;而是个……奇怪之人。 “这么久都没来,难道是火堆太小了?”久等不见人至,顾菀正盯着渐有熄灭趋势的火光琢磨着,刚想站起身,眼角余光忽然瞥到有个黑影站在不远处,顿时唬了一跳,差点失声惊叫。 但是又定睛一看,那身影似乎是个人。还没等她拿定主意;像是注意到她的视线,那身影动了动,慢慢地走了过来…… 她不由往后退了几步,紧紧地盯着那人,随时准备着逃跑。 “这里雾气很重,无法生火。”那人看到顾菀害怕防备的样子,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就没再往前。 听了他的话,顾菀才发现自己好不容易点燃的火堆就剩一点火星而已;不由得有些丧气。心里嘀咕了一通,她才抬眼打量起来人。 来人身着墨色锦衣,上头绣的不知什么花纹,很是别致;周身更是透着不怒而威的冰冷气息,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畏惧。一对上那双古井深潭般的眼眸,顾菀心一紧,猛地收回了视线。 这样的人,应不会是不轨之人罢? 想到自己还不知怎么才能出去,玉竹琼枝要是寻不到她……她有些急,实在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把求助的目光再一次投向了眼前之人。 那人也没有言语,直接就往某个方向走去。 顾菀愣了下,不知道是该跟上去还是留在原地。 估计是听身后没有脚步声,那人又停住了,侧身望向她,好看的眉微蹙,似在不解。 顾菀心里思想激烈斗争了几秒钟,还是快步跟到了他身后,然后尝试着搭话道: “谢谢公子愿意给我带路,还未请教高姓大名?” “……” “不能说的话是小女子失礼了,还望见谅。公子日后若有事,不妨到顾府;家父家兄定会出手相助。” “……” 尝试了几次之后,顾菀终于被冻得放弃了。这人说冷漠,但又愿意帮她;说是热心,可是明显他是个移动冰柜。着实奇怪! 第4章 婚事 到了快出竹林的地方,她一眼就看到了正要进竹林的玉竹琼枝和阿兄,忙一边挥手一边大声唤道:“我在这里!” 阿兄带着琼枝几人赶了过来,顾菀忙回头想再次感激那怪人,孰料一回头,身边哪里还有人影。 “还好没事。”顾瑾见她无事脸上的忧色才淡去,难得严厉地对她道,“下次可不许自己一个人到处乱跑了,荷包丢了便丢了;就是要找也让琼枝他们去就是了。也不是孩子了,行事怎的这般莽撞!” 顾菀自觉心虚,只得低下头作诚恳认错状;又撒娇让她阿兄帮忙隐瞒此事,不要向顾父顾母提及。 顾瑾无奈一笑,点了点她额头道:“你呀。行了,走吧,该回去了。” 回到寺庙里,顾母已经找人解了签,估计是两支签都不错,看到顾菀进来便笑着与身边的顾二夫人三夫人聊了几句;一面招手让她快些过去。 “菀菀虽说才十一,但是也是时候替她相看人家了。”二夫人见顾菀一脸迷惑地走近,便笑着打趣道。 “我倒觉得凌统领家那孩子不错,比菀菀大三岁,又是个懂事上进的。”三夫人立即接嘴道,“还是知根知底的好,菀菀嫁过去我们也能放心。” “二婶三婶你们说什么呢!做什么突然提起这些个?!”顾菀走进来就听到这话,不由有些羞恼道。 她虽有前两世的经历,可是每一世她都没有活过二十岁,真正意义上的恋爱都没谈过;猛然间被自己亲近之人提起婚嫁之事,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说起来,上一世自己的婚事并没有这么早被提及;顾父顾母想为她挑一户好人家,但却还是被顾菀说服,随了她的意。 那寒门学子是她一次外出去书坊买书时,偶然识得的。 后来每次去书坊都遇上,便有了一两次交谈,两人颇为相投。再之后,便是他上门提亲。 顾菀自知在古代要寻得一份相互喜欢的良缘不太现实,就想着得知己能相伴,也是再好不过。就劝着顾父顾母点了头。 谁知她还是想错了! “是娘刚才去帮你解签,解签的师傅说签是上上签,若是求姻缘,那便是天定的良缘,定能美满;若是求别的,也会是顺遂无碍。”顾母的话将她从思绪中清醒过来。 看着面前笑容温柔的娘亲,顾菀不再多想,轻轻地抱着她的手臂撒娇道:“我才不管,反正我还小,就想陪着爹娘。娘难道舍得那么快就把我嫁出去啊?” “瞧瞧这话说的,都大姑娘了,羞不羞?”顾母笑嗔道,但眼底却是满满的欣悦。 顾菀故作气恼地扭头,不答。惹得二夫人三夫人也笑了起来…… 说笑间,一个早间便这么过去了。 在寺庙里用了斋饭后,顾府众人才又回了后山院子。一上午讨论佛道,加之舟车劳顿,老夫人沐浴后便先歇息了。众人亦各自道别,先准备明日去温泉池子要用的物什。 顾菀因为顾母怀了身子,已经先借在顾家主宅的时候,给她用了稀释的灵泉,每日一点点,现在顾母的身体被灵泉调理得很好。 但是要给顾家众人都用上,实在有些麻烦。于是得知能来温泉池子时,顾菀便想到了借助温泉的方法。 是夜,在众人都熟睡的时候,有两个身影出现在了温泉池子所在的山林间。 琼枝满脸无奈地跟着自家小姐,看着自家小姐提着灯,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向林间走去。她实在想不明白,大半夜睡得好好的,小姐这是做什么? 本来灯是她提着的,可是她们小姐偏偏要自己拿着。半夜不睡,跑到温泉池子这边来;还一副做贼的模样。难道是觉得白日到温泉洗浴,还与府上夫人小姐们一起,会不好意思? 一路上,她好几次想劝止自家小姐,可是都被无视了。好不容易到了温泉池子旁,小姐问明白明日府上要去的温泉池子,就让自己在一边看着,一个人进去了。 “琼枝说的应该就是这个池子了。”顾菀嘴里念着,走到自己确定的温泉池子旁坐下,手伸到温泉里,闭上眼睛,将灵泉从空间里调出来混入池子里。其实做这个并不麻烦,也不过十息就已经好了。 此处因有温泉却奇怪地少有兽至,好些人在附近建了院子;顾府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温泉池子并不只是一个池子,通常是由附近院子的主人分别占据和打理的。 离温泉所在最近的是一处大宅子,看上去要比顾府的院子大上好几倍,门前两只石狮子,让人见之便觉得威严。顾菀猜测这处院子的主人身份估计不一般, 一阵冷风吹来,她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忽然觉得精神很好,就忍不住打量了一下四周。她一边往外走,一边想着要跟琼枝说在这里多留一会。难得半夜出来,这么有意思的经历,这么回去了有点浪费啊。 可是没想到出去之后却没见到琼枝。顾菀以为琼枝是在另一边等着,也没多想就照着琼枝说的,往那边走了过去。一面沿着温泉池子的边缘走,一面环顾四周,找寻琼枝的身影。 “哎呀!” 不料天色太暗,她没有注意脚下的石子,踩到石子滑了一下,整个人就掉到旁边的温泉里边去了。本来亮着的灯也熄了。 温泉池子的水一般都不深,但是因为失重感,顾菀扑腾了几下才从水里站起来。 这一下,浑身自然是湿透了;本来她出来穿的就是厚重的秋袄,这会吸水之后重得差点压得她起不了身。费了半天劲,她才挪到池子边,可是再没有力气爬上去了。 正是深夜,四周无人,琼枝又不知道哪里去了;顾菀偏偏还不敢高声喊人,只好压低声音地喊了几声琼枝。冷风袭来时,顾菀莫名觉得委屈,低声啜泣起来。 忽然,顾菀感觉身子一轻,然后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出了温泉池子。紧接着,她厚重湿透的秋袄被人强硬地脱掉,带着男子独有的炙热温度的外袍披在了她身上;顿时让她有了点暖意。 被抱着坐到温泉边的大石头上的时候,顾菀还有些懵;因着惯性还有微微的啜泣和颤抖。 大概是见她还在哭,那人似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把她抱到怀里,像哄孩子一般拍了拍她的背,低声道:“哭什么?没事了。” 顾菀的啜泣声止了一瞬,但也不知道为何,许是黑夜,许是这奇怪的熟悉感。好似压在心头的重压忽然有了释放的地方,她攥紧了那人的衣衫,继续啜泣,眼泪哗啦啦地,很快就浸湿了身前人胸口的那一小块衣衫。 她没看到抱着她的那人低着头看她,眼底有着心疼和迷惑。 两人就这么待了许久,直到顾菀平复了情绪,他才松开了抱着怀里人儿的手:“好些了?” 抱着一个不认识的人这么哭,还是在自己浑身湿透的时候,顾菀往旁边移了移,心里有些羞窘。 她觉得自己并不是对什么人都能这么亲近的;就算是对顾父顾母,她都没敢这么放肆的哭过。因为不想让他们为自己担心,所以所有的事她都只能忍着,憋在心里。 但是眼前的人却好像不一样,有种让人忍不住想依靠的感觉。这么想着,顾菀的脸就忍不住微微泛红。 还好天色昏暗,她的脸红不会被发觉。 顾菀偷偷看了一眼眼前的人,别的没有看清,但是那双清冷如墨的眸子却让她深深地印在了心底。 “姑娘……”这时,琼枝的声音由远及近,那人闻声站了起身,似是看着她迟疑了一会。顾菀以为他会说些什么,可是到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径直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顾菀愣了一会,但听到琼枝的声音越来越近,赶忙回了一声道:“琼枝,我在这里。” “姑娘,还好你没事,吓死女婢了!”琼枝很快赶了过来,放下心来就抓着顾菀上下打量,这一看就吓住了,“姑娘,这外袍……” “我没事,先回去再说。”顾菀制止了她的问题。琼枝看自家小姐里头衣衫都湿了,也顾不上追问别的了。 两人急急忙忙地回了院子,一回她的房间,早就等着的玉竹送上一碗姜汤,再和琼枝一道给她换下湿透的衣衫,重新沐浴了一番。 忙完这些,天色已有些发白。三人稍稍休憩了不到两个时辰,然后又随着众人一起去泡温泉。也好在顾菀的身体本就不错,又加上受过灵泉加强,昨夜那般折腾也没有受寒。不然肯定会惹来顾父顾母等人的怀疑的。 接下来的日子很是平静,顾菀几次去温泉池边转悠,也再没遇上那个人。沐休的日子就要结束了,很快他们就要回去顾府了。 晚间看着玉竹他们收拾好东西,顾菀有点心绪不宁,想到方才在正屋用晚膳的时候,听她祖母说受到了京城来的书信,有京城的远方亲戚要来景城。 她一听就知道,她那位穿越的表姐要来了。 这一世,顾菀不想重蹈覆辙。她不是个报复心很重的人。这一世一切暂时没有发生,她只会防范,不会动手。 但这位表姐行事如此张扬,想来那位京中的贵小姐重生了之后,一切还是会发生的。那就不能怪她了!顾菀心中盘算着,眼神坚定。 第5章 谋划 …… 翌日,他们离开院子之前,顾菀曾想过再去温泉池子边,看看那天晚上救她对那个人是否会出现。可是因着心里的那一点羞涩,她最终还是没有去成。 再加上得知表姐即将到来的消息,顾菀索性放开了旁的事,只一心想着怎么应对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看着顾府的马车渐渐行远,原本站在寺庙后山山顶,身着墨色金边锦袍的男子意味不明地摩挲了一下手指,淡淡的声音里透着不容忽视的威压: “安排人看着。” 随即便有一黑衣男子不知从何处出现在他身后,单膝跪地道:“是,属下领命!”话音落地,就不见了人影。 而另一处—— 原本顾菀该是与顾母一辆马车的,但是老夫人紧张顾母腹中的孙儿,就安排了婆媳二人坐一起了。顾菀自然就独坐一辆马车了。 “琼枝,我们安排进去的人有没有消息传来?” 上了马车,她吩咐玉竹坐在帘边,注意外头动静之后,便压低声音向琼枝问道。如果没有记错,这个时候剧情还没有开始,女主花想容还没有重生回来。但是为防万一,她必须确定了才能够安心。 “昨日刚来的飞鸽传书,安排在花家的三人,一个得了花家大小姐青眼,成了她的二等丫鬟。另外二人分别进了花家老夫人的仁寿居和花家三房。”琼枝一面谨慎地听着四周动静,一面低声回道。 “宁家那边如何了?” “小茹如今已是宁家二小姐的贴身女婢,她传来的消息里说,京城最近不太平,宁家担心牵涉其间,所以才举家来到景城。” 听到这个消息,顾菀不禁冷笑一声。果然如此么!虽然小说里并没有点明这一点,但是从上一世顾家会那么容易被抄斩,就能看出这里头定然不简单。 宁家二小姐就是宁芷月,因之弄出了不少新奇东西,在京城颇有名气。宁家家主很是看重她,这些事情才会告诉她知晓。 宁家在京城定是参与了什么事情,但是事到临头又怕被殃及,所以来寻顾家,借以避难。在外人眼中,顾家便是与宁家是一路的。不只是女主花想容这么认为,恐怕上边那几位也是这么觉着。 因而花想容想毁了顾家才会那么轻而易举。一环扣一环之后,她的复仇中,最先遭害的,却是最无辜的景城顾家! “铭城那里,让莫韩二人在宁家途径那里的时候就动手,不必伤人,只需让宁家人在铭城多停留上半个月便可。”顾菀心思翻腾,冷着脸安排道,“让他们住进原先准备好的地方,地契使人想法子送给花家。” 既然想斗,那就让他们自己斗去。上一世只有顾家,这一回多了嫌疑更大的花家,她倒想看看,花想容这次会怎么做。 琼枝应了是,顾菀闭上眼睛想着接下来需要做的事情,马车里当即恢复了安静。 之所以如此放心且信任玉竹琼枝二人,是因着她不仅是重生者,更是一名穿越者。 穿越到这个世界十五载稀里糊涂被毒死,看着最在乎的家人亲人死去却无能为力,是她心中最大的悲愤。 在重生后虽然觉得玉竹琼枝二人是可信的,不会背叛她,但为着完全的安心,还是曾想过给她二人用忠仆卡,可是卡片没消失却只反射出了黄光。 以往的经历让顾菀明白了这是忠诚值已满值、绝不会有背叛之心的反映。因而在惊喜之余,她有什么事也都能尽管放心地让她们去做了。 心念一转,她又想起了女主。 女主花想容是将要十四岁的除夕夜重生回来的,那时候的宁芷月已经有了很大一批爱慕者和追随者了。 凭借着前世记忆,花想容一开始确实让宁芷月吃了不少亏。不过宁芷月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很快就反过来对付她。 两人争锋相对,互相给对方挖坑设陷阱;起初还是势均力敌;可后来花家得了上边皇室的帮持,宁家又在朝中不得重用,宁芷月便渐渐落了弱势。 而景城顾家,在女主的前世里,一直是被她定为宁芷月底牌之一的。因为顾家之人虽不入仕,但顾家百年世家的名头不是白得的;景城顾家作为顾家分支,在当地名望颇高,几乎可以说是“时人知有顾家却不知皇族”。 加之顾家人不入朝堂,无女入后宫,皇室对顾家无从下手。这可以说,也是顾家会被皇室人忌惮的重要缘由,是他们景城顾家上一世会被满门抄斩的最重要的原因。 顾菀很清楚,所以她很明白,要想不再重蹈上一世的覆辙,顾家必须要给皇室一个示忠状。而这个示忠状,必须也只能由他们景城顾家来献上。 “姑娘,我们到了。”玉竹的轻唤将顾菀从沉思中拉了回来,她睁开眼缓了缓神,由着琼枝扶她下马车。 离开顾府半月有余,此刻站在顾府前,她竟有种恍惚的感觉。 “菀菀怎么了?”见她神色不好,顾母不由担心道。她用手试探了一下女儿手上和额头的温度,确定没有异常才放下心。 “女儿无事,只是有些累罢了,娘不必忧心。”顾菀粲然一笑,一手挽上顾母的手臂,边往府里走边娇声道,“娘亲感觉可好?肚子里的弟弟可还乖巧?” 顾母无奈地笑道:“无事便好。娘也都好,倒是奇怪,也不知道你怎么就认定了这里头就是弟弟,天天这么念叨着。弄得你祖母你爹都这么觉着了。是个妹妹不好?” “妹妹也好啊,可是我就觉得现在这个会是弟弟!”顾菀言之凿凿,毕竟上辈子就是弟弟,这一世应该也不会改变太多的才是。 顾母见她这般坚定,也不再说,右手抚上微凸的小腹,脸上满是温柔。 顾菀陪着母亲回到屋里休息后,便转身去他们院里的书房找阿兄。示忠状之事,宜早不宜迟,至少要抢在女主重生回来前。否则就无法取代花家,成为皇室的最信任的世家旁支了。 “阿兄!”果然,一进书房,顾菀就看到了坐在书案前,愁眉苦脸的阿兄。她好奇地走近一看,见是《诗经》就笑了。 顾瑾虽说长了一副温文尔雅的书生模样,可偏偏不好诗文,只喜兵书,好舞刀弄枪,想着上战场建功立业。但顾家家训,不许入仕;而顾父的意思是不许学武,因此他只能在暗地里偷偷习武,翻阅兵书。 两年前有一次顾菀心血来潮,跑到书房看他时,发现了他这个秘密。从那之后,顾菀就知道了自己的兄长其实有着成为武将的梦;也开始经常帮着她阿兄,替他向顾父遮掩习武学兵书之事。 这一次,她想知道阿兄愿不愿意入仕;若是愿意,她会想办法说服爹,让阿兄参加武举。 若是阿兄并无此打算,那她就劝爹娘和祖母,让他们答应三年后的大选,送她去。 唯有如此,才能够真正向上边那几位表明他们景城顾家的忠心。 “刚回来你怎的不去休息,有何事吗?”顾瑾放下书,看着她奇怪道。 “阿兄,我来这是有件事想问你。你定要告诉我你心里是如何打算的,好不好?”顾菀想着绕来绕去也没意思,还不如直接说,便道,“听说明岁十月下旬会开武举,阿兄可曾想过……去参加?” 顾瑾闻言挑了挑眉,道:“其实我也正想和你说此事。”他说着走到书架边,信手抽出一本书,从里头取出一封信递予顾菀。 顾菀犹豫地看了他一眼,接过信展开一看,愣了。 “我已打算好,明日就走。”顾瑾语气坚决道,温润的眉眼散发出极其慑目的光芒。 顾菀没有想到自己阿兄竟然想走这么一条艰难的路——投身边疆;她能够想象出,今夜顾父知道阿兄的打算后,会如何大发雷霆了。可是…… “阿兄你为何想这么做?”她是因为知道剧情,为了避免景城顾家的覆灭;但阿兄为何会……明明上一世并没有出这件事。 “还不是你几日前提醒的。”顾瑾不在意地笑笑,眼神却很是严肃,“我问了师父,他说京城那边这段时间,世家行事不妥,朝堂上有些动静。这样下去我们顾家定然也会受到牵连。” “与其坐以待毙,不若我去边疆磨练,以此入仕;并代表我们景城顾家向皇上示忠。有我的性命作示忠状,想来我们家也会一些保障。” 顾菀没想到阿兄竟会因为自己前两日的一时之言而想到这么多,有了这样的打算。尽管当时她说那几句话,就是为了让顾家人有警惕之心。 “那今夜你去找爹说的时候,我也一起。爹说不定更听我的呢。”她收回思绪,对着阿兄故做轻松道。 “我就是想让你帮我劝爹和娘,不然我何必与你说?”顾瑾打趣她道。 听到这话,知道阿兄是为了让她不要心里难受。于是,她暂时先放下沉重的心思,冲阿兄做了鬼脸,然后笑着跑开了。 * 是夜,月朗星疏,夜幕下的顾府显得很是宁静。此时,顾府长房里正沉浸在一片凝重的气氛里。 第6章 劝服 “你真的决定好了?”顾父看完了手中的书信,神色沉重地看向他一向最满意的长子,再一次问道。 “是,儿不孝,望爹成全!”顾瑾说着,撩起长袍,双膝跪地,向坐在上首的顾父顾母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头。 顾母在一旁不住落泪,却没有阻挠的意思;顾菀一下下地抚着她的背,担忧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阿兄。 顾父则沉默了半晌,方凝声道:“那你便去吧!切记,在未得军功受上封赏之前,不得表明你顾家子弟的身份。为父会对外称你出门游学,失了消息。这意味着什么,你可明白?” 话里的意思,就是顾瑾若留在边关,却没能得军功并得了皇上封赏;便再也不是顾家子孙;从此世上再无景城顾家长孙顾瑾。 “是,儿明白,儿绝对不会令爹娘失望。还望爹娘放心!”顾瑾也明白,脸上透出一丝痛苦挣扎之色,可最终还是言辞坚定道。 “那好,你回去收拾东西,今夜就走吧。你祖母那边我会去说的。”顾父想了想,狠下心道。 听到这,做在一旁的顾母终是忍不住开口反驳道:“不过一个晚上罢了,又有甚干系?” 不等顾父回答,顾瑾先走到顾母身边温声安抚道:“娘,爹是怕明日人多嘴杂,不小心让顾家本家的人知晓了,会惹来诸多不必要的麻烦。您莫要忧心,儿在外定会万分小心,早日赢得功名,回来见您和爹。” 顾瑾顾菀两兄妹又说了好些话让其宽心,顾父皱眉不语,一脸肃然;一时间屋里只剩下两兄妹低低的说话声。 半刻钟之后,顾母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她站起身就要往外走,略微颤抖着声音道:“让娘去收拾东西吧,往后……” 儿行千里母担忧,更何况还是去边关入行伍?但是她知道夫君儿子是为了他们顾家,所以她不能阻挠。 顾瑾顾菀担忧地跟着她,顾父沉沉地叹了口气,走出门外,望着天上那一轮明月,久久失神。 就这么过了一个多时辰,娘俩三人才收拾妥当东西出来。满满两大包袱,却已是顾母想了又想,简了再简的。她明白从军是不能带太多东西的,可却还是舍不得。 “爹,娘,儿这就上路了。到了边关军中,便会传信回来。”顾瑾说完,再不敢看顾母,转身便上了马。跟着他去从军的两个贴身侍从也跟着上了马。 “吾儿,切记珍重,娘在家等你归来。”顾母赶在他们扬鞭离去前,冲到顾瑾马边,再一次含泪叮嘱道。 顾菀几人都唬了一跳,顾父最先反应过来,半抱着护她离开马边;对顾瑾沉声道:“去吧,万事小心!” 顾瑾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认真地点头;而后扬起马鞭,三人一道疾驰离去。 顾父看着三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便维持着先前的动作护着顾母回屋去了。而顾菀也得了话,跟着去陪顾母说话宽心。 这一夜对于顾家长房来说,是一个不能安眠之夜。顾菀陪着顾母说了大半夜的话,才劝得她睡着了。 待顾母睡得踏实了些,顾菀吩咐人照看着;这才出去外间找顾父。 “你娘睡下了?”顾父听见声响回头,见是她便问道。 顾菀点点头,从案几上倒了一杯温茶几口饮完,然后才坐到一边。 “夜深了,莫要喝这般多茶水。若是渴了,让人送些温白开来就是了。”顾父见状,又皱了皱眉,不赞同道。 见顾菀低着头满脸讪讪之色,他方道:“今日你阿兄说的这些事,你们是何时发觉的?”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你们莫不是以为,为父就真的什么都不知晓?” “可爹也没有说过……”顾菀满脸讶色地抬头看着顾父,欲言又止。 “若不是你阿兄这回,为父如今也不会同你说这些。世家过于强盛,先帝早有不满,只是还未动手便驾崩了。今上是个有决断的,自是不会愿意被世家牵制。”顾父三言两语便道出了关键,“顾家是首当其冲。若是想杀鸡儆猴,那我们景城顾家危矣。” “我本想过了年,让你阿兄参加明岁九月的武举,借机向今上表明忠心。但若是你阿兄不愿,那便罢了;为父会另想法子。” 是了!顾父这么一解释,顾菀终于可以把前世所有的事情都串起来了。 上一世顾父曾打算让阿兄去考武举,借打破顾家祖训来向皇上表明忠心;但是因为阿兄不愿从武举入仕,又不敢向顾父说出自己去边关从军的打算;故而作罢。而之后又因着与京城宁家的来往密切,在皇室那边不得投示忠状的机会。 加上花想容与男主瑜王的推波助澜,京城顾家对他们景城顾家的困境视而不见,他们家最终落入覆灭境地。 可是至始至终,顾父顾母都没有想过牺牲她,送她参加大选,入宫为质。顾菀思及此,心绪翻腾,连眼泪什么时候流出来的都不知道。 不论前世今生,刚胎穿到如今这个世界的她,因上一世的枉死而茫然恐惧时;是顾家给了她温暖和依靠,让她渐渐放下心防,真正的融入到这个异时空。 她因为茫然不愿开口搭理人而被说成是痴呆儿时,顾氏夫妇二人亦是毫不在意,只更加倍地细心照料她;并用从未有过的狠厉手段处置了嚼舌根的下人们,为她立威。 从此再无人敢对她不敬或怠慢。 顾家的点滴温暖让她渐渐从自己的世界里走了出来,为了顾家夫妇——她穿越后的父母亲,她变得与正常的孩童一般;然后一点点展露出自己的不同。 所有的人这才恍然,都觉得之前那些流言不实。 她是顾家的掌上明珠,即便是算得上是“老来子”的幼弟都不曾比她得爹娘宠爱;兄长对她也是宠着护着。 因着穿越前的遭遇,顾菀心存警惕,没有很快就做出小说女主通常会做的那些“惊世骇俗”之事;而是一面让人私底下查探近几年有无新奇之事,一面积蓄自己的人脉与财力。 好在她足够谨慎,在十一岁之时,顾家在京城的远房亲戚来景城,便借住在他们家。而顾菀也才在这时知道了这个世界真的还有穿越的人,她的远房表姐,宁芷月。 不得不说,这位表姐已经将穿越女主技能点到满值了:诸如“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的万人称赞传颂的诗作,惊艳京城的霓裳舞衣曲,新奇不同一般的酒楼、歌舞坊、制衣坊,乃至各种时常出现的“奇特”言论。 据说她此番跟着来,便是想“考察一下”,“开连锁店”。 顾菀当时只觉得震惊与庆幸,幸而她从未像表姐这般大大咧咧,毫不遮掩;否则要是被她知道了自己也是穿越的,可不知会作甚。 自从一心认为先来的穿越表姐才是女主之后,顾菀行事便更为谨慎低调,秉着女主身边总有事故的想法,对远房表姐总是能避则避,极少见面。 可是她哪里想到,即便这样,她乃至顾家还是没有逃脱被殃及炮灰的命运。 * “若是阿兄这三年都不能得功名,无法借面圣之机,陈明我们景城顾家的效忠之打算;爹你又有何打算?”抹去眼泪,收回思绪,她抬头直视着顾父道。 “……”顾父一时愣住了。 “爹如今还没有想到别的法子对吧?”毕竟景城顾家不过是顾家旁支,说话算不上有分量,若要得到今上的一份信任,必须先付出他们家泰半精力资源。过些日子顾父或许会想到法子,但是眼下却是没有的。 想到这,顾菀缓缓地在顾父面前跪下:“爹,女儿无用,罔顾爹娘十一年来疼爱,却不曾想过为家里做些什么。若是三年后阿兄未得功名面圣,恳请爹送我入宫参选;让女儿为您为我们顾家解忧。” 此言一出,当即引来了顾父的反对:“此话我就当今夜从未听到过,你日后也莫要再提。为父会想出法子来的,我们顾家的女儿都是娇养着的,将来堂堂正正的嫡妻正室;断没有为了家里,就降了身份为妾的道理。” “天色也晚了,你回去歇着吧。”说罢,他转身就往里走。 “爹!”顾菀情急之下,站起来又冲到顾父跟前跪下,低声却坚定道,“您就答应女儿吧!关乎我们家的兴亡,女儿怎能不尽一份力?再说了,阿兄也不一定就不能建功于边关。” “你……你怎的与你阿兄一般倔呢?”顾父着实无奈了,想把她从地上扶起来,可是几次都被顾菀躲开了。最终,他只有先退一步,揉了揉额角,勉强中带着没什么威力的威吓道: “若是到那时没有旁的办法,再如此便是了。你赶紧起来,夜里地凉,若是受寒了可又要吃苦药了!” “谢谢爹成全,女儿这就回去歇息。爹也早些安歇罢。”达到了劝服目的,顾菀立即站起身,道了安就离开回自己房间去了。 第二日,顾父在早间向老夫人请安时,同老夫人在内屋说了将近半个时辰,出来后,老夫人便向顾家众人宣布了顾瑾出门游学之事。因是老夫人发的话,倒也没有人觉得奇怪质疑。 而那天夜里顾菀同顾父说的事情,在二人各有打算中,心照不宣地不再谈及,亦无第三人知晓。 时间就这么平静地流逝着,转眼就过去了两个月。 入了寒冬的景城早已是一片银装素裹,大街上来往的人也少了许多。忽然,远处传来了车轱辘的响动;然后便见一支车队出现在景城城门入口处。 中间一辆马车的侧边帘子忽然被人掀开,露出一张圆乎乎带着酒窝的笑脸。 第7章 三年 那丫鬟往外头看了两眼,笑嘻嘻地对坐在一边的小姐道:“姑娘,你看这里的房子好有意思,跟咱们京里见着的都不一样呢。不过比起来,还是铭城更好一点,好吃的多。不知道这里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吃。” 宁芷月瞧见自己的女婢说着砸吧嘴,露出一副贪吃模样,忍不住扑哧一笑,纤长的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就知道吃,当心长得太胖了日后找不到好人家了!” 话音方落,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小茹你下去看看,前边是出了什么事。”宁芷月本想自己出去看个究竟,但是思及此前在铭城的遭遇,又改了主意,只如此吩咐道。 “是,姑娘。”小茹应了一声便下了马车。 半刻钟后,小茹才急忙上了马车,喘了口气道:“姑娘,前边去顾府的这条路往前不知怎么回事,过桥的地方被封了,过不去。送我们来的花少爷说,先送我们到花家在此处的别院,待明日改道再去顾府。” 听到“花少爷”三个字,宁芷月有些厌烦地皱起了眉头,直觉这件事情不太对劲。哪有那么凑巧的事情,刚好路被封了,刚好花家在这里有处别院。 想到这,她对花家那个纨绔就更加心中厌恶了。 掀开帘子看了看外头,见马车转了个方向又慢慢行驶起来;宁芷月暗暗寻思着,到了别院须得和爹娘、二叔三叔说上一说才是。 要不是祖父需留守京城本家,今日何须她来提醒,不能和花家走得太近之事?她穿越而来,自幼聪慧过人;因而深得祖父喜欢信重。祖父临行前多番叮咛她,就是怕爹他们掉以轻心,犯了糊涂。 结果还真是如此!宁芷月一边暗恼自家的“猪队友”,一边盘算着到了地方要如何与他们分说;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中。 却不曾留意到,她身边的丫鬟小茹,如以往一般,掀开帘子看外头的风景;却在往侧后方看的时候,微不可察地弯了弯唇。 * “确定看到他们进了花家别院?没有别的动静?”这头,顾菀悠闲地坐在软榻上翻着书,一面听琼枝回禀今天安排的结果。听到宁家按着她的想法去了花家别院,有些怀疑地挑眉问道。 宁芷月可不像这么好愚弄的人啊;难不成她有旁的打算? “姑娘猜得没错,宁家二小姐一下马车,便跟着宁家的三位老爷去了书房。但似乎结果并不如宁家二小姐的意,她从书房出来之时,脸色很糟。”琼枝说着,好似想到什么,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笑意。 “偏那花家少爷还非要招惹宁二小姐,结果可好,被宁二小姐痛打了一通。倒真看不出,那宁二小姐一副端庄文雅的大家小姐模样,竟也会做出这般的举动。可见是心里厌烦得紧了。” 顾菀但笑不语,把书放到一边,转身去了里间:“都去休息吧,天色也不早了;明儿早些唤我起来,给祖母请安。” “是,姑娘。”玉竹琼枝伺候着她歇下,便出了外间。 确定她们都睡下之后,顾菀才闭上眼进了空间;进行她如今每日必做的功课。 上个月她好不容易在空间里挖了个浴池,将灵泉水引过来。弄好后,她就开始每夜进空间,先用纸笔将自己记录的主要剧情写上应对方法,并依照完成情况做标注;再练上一套前前世系统教给她的瑜伽;最后泡半个时辰温泉。 一般她做完这些出去后,很快就能入眠;且第二日精神会很好。 今天也不例外。她在一沓纸中翻出有关宁家剧情的一张,打了两个勾。 花家三少,宁家二小姐,门当户对,天作之合,本有婚约。花家三少生性纨绔,几番调戏宁二小姐;故被宁二小姐设计,亵渎了长宁郡主的清白。好武性烈的长宁郡主羞愤之下,一剑刺死了他。 花想容,花家大小姐重生后,设计让其三哥即花家三少,对宁芷月渐生不喜,自然也让他避开了那一次的血光之灾。花想容还督促几位哥哥上进,赢得了皇上青眼。 顾菀打定了主意,要让自己家置身宁花两家的纷争之外;自然不会让宁家如上一世般借宿在他们顾家。安排今日这一出,她还是借了昨日一场大雪的势;天时地利人和,刚好在只有宁家车马要通过之前,完全布置妥当。 大概宁芷月也会觉得太凑巧了吧。难怪她会失了以往的从容,对花家少爷大打出手。 仔仔细细核对过近几日的安排,顾菀才收起纸笔,坐到灵泉旁,开始专心练瑜伽。 一遍过后,她已出了满身汗。擦了擦汗,她稍坐了一会儿,才开始泡灵泉。坐在浴池里,泡着泡着,她又想起了剧情里的那段描述。 在对付了他们景城顾家后,借这一投名状,花家很快成为皇室对付其余世家的左右手,然后一跃成为第一世家。之后,宁家也随之落败,宁芷月变卖了名下产业,与宁父宁母搭上了西行的商船。 这么说来,其实在这里头下场最惨的就是他们景城顾家。“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说的莫过如此。 不过她不会再让这个结局出现了。 冷笑一声,顾菀站起身,拿着一旁的帕子随意擦了两下就穿上寝衣,出了空间。 * 冬去春来,花开花谢,三年的时间一晃而过。 顾家前院里,正是热闹非凡。虽不是年节,但院里院外,人人脸上都透着喜色。无他,只因近两年未曾有消息的顾家长孙送信回来了;老夫人高兴,给众人各自打赏了五两银子。 一个时辰前—— “阿兄来了信?你说的是真的?” 穿着碧玉色广袖流仙裙的少女正抱着兔子逗弄,闻言喜得差点忘了怀里的小兔子,站起身就要往前院去。 顾菀都记不清,有多长时间没收到阿兄的信了。去岁除夕,全家上下都为着这担忧,整个正月都过的没有半点喜色。 好在琼枝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兔子,又赶忙同玉竹一起,跟在顾菀身后劝道:“小姐慢点,当心摔了!信一送进府里,女婢就赶过来告知小姐了。此时老爷夫人应该刚看到信呢,小姐放心便是。” 即便她们再如何劝,顾菀都没有放慢脚步,提着裙摆快步地走向前院厅里;很快,她就到了前院,也看到了正看着信的顾父和喜极而泣的顾母。 老夫人怀里搂着小孙子,笑得合不拢嘴,不住念叨着:“平平安安就好,平平安安就好啊。” “爹,娘,阿兄有消息了?!”见到这番场景,顾菀心里已有些确信了,可还是忍不住问道。 “是啊,你阿兄这回立了大功,过几日就要进京面圣了!”顾父满脸欣慰道,说着把信递给她看。 顾菀接过信,信上不过短短几行字,寥寥数语,只报了平安并言明要进京面见今上之事;说待见了圣上之后,禀明圣上再回景城,一家团聚。 字迹有些潦草,可见写下此信之时很是匆忙。从这只言片语,顾菀足以想象她阿兄吃了多少苦,经历了多少次命悬一线的厮杀,才能换来今日立功面圣。 想到这些,她就坐不住: “爹,娘,我们先去见阿兄吧?正好趁此机会,我们顺路游玩一番。”她本想说正好向今上陈述忠心的,可是想到祖母还在一旁,便改了口。 “我跟你爹说了这事,你爹也答应了。”顾母眼里还含着泪花,可是整个人都透着欢喜的味道。 “你回去让玉竹琼枝收拾行李,我们明日就启程,先去京里安置好;等你阿兄到了也好有个住处。”顾父见顾菀看向他,便点头道。 “太好了!”顾菀开心地抱起坐在顾母身边的软榻上,神情懵懵懂懂的幼弟,狠狠地亲了一口;又想起什么道,“那小宝会随我们一起去吧?阿兄可还没见过弟弟呢。” “母亲……”顾父有些犹豫地看向老夫人。 顾老夫人见状,故作不高兴道:“看我作甚,我的乖长孙好不容易平安归来,还立了功,肯定想见见他幼弟。我老婆子年纪大了,折腾不了;不然我也得和你们一块去才是。” 听母亲这么一说,顾父顾母笑道:“娘不必忧心,我们也不过是去段时日,待阿瑾面了圣,我们就会归来了。毕竟,景城才是我们安身立命的所在。” “罢了,你们此去万事小心,早些回来便是。都回去收拾吧。”老夫人说着,又挥手让嬷嬷上前来,心情颇好地吩咐道,“每个人发五两赏银,就当是庆贺了。” “是,母亲这些日子也要注意保重身子,家中事务可都还需要您照看着。”顾父带着顾母顾菀向老夫人磕了个头道,然后才带着小宝一起回了他们的院子。 * 翌日清晨,顾家长房在晨雾中,坐上马车,离开了景城。顾家老夫人与其他两房人一起送着他们出了城,方回府继续安歇。 而这个消息也第一时间送到了京中皇城熙承帝的书案上。 “多派几个人,务必护好他们一家周全。”他穿着墨色锦袍,面上不见纹丝波动,但话里的分量却不容忽视。 暗卫统领心下一惊,脸上仍是不动声色地应下。正要去安排时,又被叫住了。 “可知他们何时能到?”想了想,熙承帝又问道。问话时,他觉得拿着茶盏的手不经意地微抖,眉头一皱,索性就放下了茶盏。 “按照他们如今的脚程,十五日后便可入京。”不需多想,暗卫统领就回了一个大概的日期。 这般快?熙承帝想着,不由眉头皱得更紧了:如此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她的身子如何受得了? “想法子让他们换两辆好些的马车,安排好沿途休息的客栈。”思索了一会儿,他便有了决定。 “是,属下领命!”暗卫统领并不敢多言,直接应下,转瞬就不见了身影。 第8章 相处 等殿内除了总管太监何庄再无旁人之时,熙承帝端详着桌案上的一幅女子画像,眼底浮现了悦然和不解。 就像方才担心得甚至控制不住手抖一般,每一次遇上与这个女子有关的事,他都会有一种莫名熟悉的欢喜以及心疼之感。可是他思来想去,都弄不明白缘由。 是以他在三年前,几次试探都出现了这般反映之后;就让暗卫跟着她,把有关她的事都记录回禀。可是这种感觉却随着暗卫传来的回信,与日俱增。 当初先皇的想法,所有的人如今都已无从得知。但是因为那些过往之事,熙承帝对于男女之事,一直以来,都是没有半丝兴致的。 大臣们苦谏无果后,也早已死了心;转而拼命将女儿塞进他的弟弟们——另外二位王爷的府里。 熙承帝知道他们都打得什么主意,却并无阻止应对之意。 边关不稳,渝州水患,他们连个法子都想不出,只会口口声声“无能”“息怒”;不去管百姓忧虑之事,却只盯着他的后院,算什么事?那些女子,若是他的弟弟们喜欢,那就都收进他们后院就是了。 至于他……想到这,熙承帝当即想到了那个曾依在自己怀中低声啜泣,一颦一笑都分外牵动他神思的女子。 罢了,既放不下……身为九五之尊,难不成还不能要一个自己心悦的女子? 熙承帝在心中做了决定,右手抚上画像上女子倾城容颜,脸上神色复杂莫辨。 * 四月上旬,顾菀一家便进了京城。一入城门,顾家本家派来的人就带着他们去了京郊的一处院子。 “劳本家老太爷费心了,本该我等先上门问候的。”顾父倒是没料到本家会让人来接应,显得有些受宠若惊,“还请陈伯代顾某向老太爷问好,等顾某安顿好,再携妻儿到本家向老太爷请安。” 被称作陈伯的人忙挥了挥手,道:“老太爷吩咐了,请安之事不忙。顾三爷只管安心住下,旁的不必理会。小的这便去回禀了。” 顾父听了刚要送他出去,就被其笑着拦住了: “顾三爷留步。” 待他离开,顾父与顾菀诸人方入了院里,下人们也开始忙着将行李归置好。 “为父总觉得有些不对。”顾父坐定后思索了会,还是奇怪道。 顾菀赞同地点头,不止是本家派人来接应并帮他们安置住处之事;先前路上沿途遇到的几桩事,也很是蹊跷。 他们行进到郯山下的客栈稍作歇息的时候,马车不知怎的就被偷了;客栈老板娘不等他们讨要说法,就主动送了辆马车作为赔礼。 那马车比之他们原来的不知要好上多少,宽敞舒适许多不说,里头铺的软垫、毯子一类,无不精细,一看就知不是凡品。 若说只是这个倒也罢了。可是后头一路上,他们从未遇上匪徒,哪怕是在来往镖行最忌讳走的阴阳道;无论何时投宿客栈,都有预备好的上房……种种迹象都透着一股有人精心安排的感觉。 “女儿便是如此猜测的,那人是何目的,倒是无法可想。”顾菀把他们此行遇上的桩桩件件一一罗列出来,最后道。 “也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至少目前看来,那安排之人并无恶意。”顾父听了顾菀那么说,反倒觉得不必担忧了。 顾母听得他这般说了,原先有些紧张的,这会也恢复了镇定,笑着说道:“既不算什么事,就不要再费那些心神了。赶了一日的路也累了。我这就去看看后厨,准备些吃食来。” 虽说换过后的马车舒适许多,但到底是他们第一次出远门,还是累得紧。因而用完膳,他们就各自去歇息了。 * 是夜,睡梦中的顾菀蹙紧了眉头,像是沉浸在什么不好的梦里…… 梦里,是她重生前最昏暗的那段记忆。 目睹顾家满门抄斩后,她不知为何回到了系统里。 她曾经是一个系统的拥有者,却在身份被人得知后,被另一个系统拥有者暗害,身死穿越。穿越后她小心谨慎,却还是…… “宿主不甘怨恨指数达到满值,开启复仇副本;鉴于第一世宿主任务完成度皆为优良,赠送重生大礼包一个;宿主第二世资本人脉累积达到指数7,可兑换该世界剧本;是否领取和兑换?” “……是否领取和兑换?”系统又重复提示了一次。 这次顾菀总算回过神,对着系统屏幕点了确定。看着储存柜里突然出现的大礼包和剧本,点了一下礼包,系统屏幕上便显示出了三个选项: a.灵泉空间+预知卡*5+忠仆卡*5+智慧加持(受陷害几率降低为百分之五) b.灵泉空间+万能解毒丹*3+预知卡*3+忠仆卡*8+美貌加持(自身迷惑性增加为百分之八十五) c.灵泉空间+预知卡*3+忠仆卡*6+财富加持(累积财富速率增加为百分之一百二十) 迟疑了一会,顾菀点了取消选择。 而一翻开剧本,强烈的刺痛感便充斥了她的脑袋,甚至连心都隐隐作痛;眼泪再一次忍不住地滴落。 这个世界剧本,其实是现世另一个平行时空的某本百万长篇小说,讲的是重生女斗穿越女,最终重生女配打败穿越原女主成功上位,带领家族更上一层的故事。 全书穿插了宅斗宫斗甚至政斗,主线自然是男女主的相爱相杀和男配女配的或隐忍深情或针锋相对。 顾菀大致看完了全文,都没看到有关自己和顾家的描写。直到系统看不过眼,给了提示,她才翻回剧本开始十章不到的地方—— “思来想去,她还是谋划了让那一家倒台,从此再无景城顾家。”就这么一句话,就决定了她顾家的炮灰命运,甚至无从申辩! 她最后选择了第二个,万能解毒丹的诱惑力实在太大。 “宿主已选择,礼包内容已发送,额外赠送金大腿外挂,随机触发。五分钟后将回到剧本世界,重生选定时间为宿主该世十一岁;系统将从此解除回归原星球,愿宿主好运——” * 翌日,梦醒后,顾菀心思有些沉重,便想出去散散心。征得了顾父顾母的允许,她就带着玉竹琼枝出门闲逛了。 京城不愧是大魏朝的国都,人来人往,商贩吆喝之声不绝于耳,各式新奇别致的小玩意儿,让她看得是目不暇接。 逛了好一会,她觉得累了,便进了不远处的茶楼。正巧,茶楼里正说着关于熙承帝的评书。 借着机会,顾菀也想试图了解一下,这位传闻中还有剧情里被称为“千古明帝”的熙承帝,究竟为何在小说中会是那样一个结局里。 熙承帝登基八载,却一直未曾册立后妃。朝中大臣几番进谏,均被他搁置不理。这是小说里对其一开始的描述。 他的母后受尽冷待,生下他后不久便郁郁寡欢而终,先皇风流荒唐,从不过问他们,竟然还和长公主——自己的亲妹妹有了不伦之事。 此事闹得天下皆知,可先皇却依旧不甚在意,我行我素。最终逼得驸马,悲愤气怒之下,做出了刺杀这等灭九族的祸事。 先皇在朝堂上一贯清明,可是临到中年却不知为何,渐显得昏庸了。 “那场刺杀之后,因为驸马借着长公主的名头,先皇并无防备,伤势极重,不过勉强支撑了几日便去了。据说,驾崩前,先皇还要求熙承帝下旨,命长公主殉葬。 帝崩,守孝三年;先皇的任性妄为,也导致了皇室的三位主子爷都不曾娶正妃;熙承帝更是,连侍寝宫女,都未曾让人安排过。”评书人言辞相当激烈,没有半分婉转之意。 顾菀听着听着,倒是对未曾谋面的熙承帝有了几分同情。毕竟她知道剧情,知道熙承帝因为空置后宫,没有子嗣,最后皇位传给了男女主之子,好不容易稳固壮大的江山就这么拱手让人了。 她托着腮寻思,却不知即便遮掩了容貌也依旧惹得众人瞩目,更落入了某人的眼中。 顾菀正想着,突然,有人坐到了她身侧的位子。她回过神来,抬眼一看来人,心动了一动,莫名觉得熟悉。 “你,可还好?”来人一开口,就让她想起那夜温热可靠的怀抱;当即又微微红了脸。 迟疑了一会儿,顾菀才试探着道:“那天夜里……也是你?你怎么会在京城?” 那人冷着一张脸,闻言墨眸里极快地掠过一丝柔光:“我居于此。”而后,他极其自然地牵着顾菀站起身,往茶楼里院走去。 玉竹琼枝本想阻拦,可是却被那人身后忽然出现的两个侍卫挡下了。于是,她们只能看着自家小姐红着脸,像情窦初开的女子一般,顺从地跟着那人走了。 顾菀直到被牵着到了后院的空地中间,才猛地回了神。想起自己方才傻乎乎的模样,不由羞恼,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然后转身就要走。 可是下一瞬,顾菀便猛地拉住了。那么坚定温暖的,让她突然就放弃了抵抗挣扎的动作,顺着他的意停了下来。又过了一会,见那人还不松手,她才着恼道: “你究竟带我来此,是有何事?” 话音未落,顾菀就看到了。落英缤纷下,秋千随着风轻轻摆动;院里竟有个小湖,湖边亭子里放着茶水点心,以及一副琴。她忍不住走了过去,抚了会儿琴,又在秋千上坐了坐。 “这些,你可喜欢?”那人总是无甚表情的脸上,此时竟透出了丝丝红晕,更显俊美;让顾菀看得不由一愣。 “喜欢但是喜欢,可是我不……”不知是不是她看错了,说出不字的时候,那人的眼底好似有委屈之意;于是她下意识地没有把拒绝的话说出口。 “那便好。”那人说完,又看了她一眼,转身就离开了。 果然是自己看错了想多了。顾菀看着那人再次什么都没说就走了,不禁懊恼地这般想道。 第9章 暂留 * 在顾菀他们离开景城后不久,一直因种种缘由,无法到顾家拜访投亲的宁家人总算是顺利进了顾府。 可是前边几次三番爽约,已是让顾老夫人对他们甚为不满。在接待他们时,自然就透出了几分敷衍。 宁芷月察觉到顾家对他们的冷待,虽然明白其间缘由,可也不知如何解释。只能咬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一面努力地通过讨好顾老夫人,来修复两家的关系。 “今日可曾探得什么消息?前几次的事,查出来了没?”这日,宁芷月再次从顾府回去后,气恼地摔碎了桌上的茶盏,方平静下来问道。 “启禀小姐,前些日子顾家长房的长子在边关打了胜仗,将沙耶蛮族赶到五百里之外。今上大喜,召其入京面圣。顾家长房就是为这个才去的京城。”小茹低着头答道,“除了第一次暂且查不到,其余几次确实可见花家在里头动了手脚。” “果真如此!”宁芷月似想到了什么主意,招手让小茹附耳过去,吩咐了几句。小茹匆匆忙忙离开后,她才顿时沉下脸,握紧了拳头。 有只苍蝇在你身边绕来绕去嗡嗡叫,像牛皮糖似的赶都赶不走这种感觉,实在是让人恶心啊。得早些动手,让花家再无法碍事才好。 宁芷月这么想着,坐到书案前,提笔在纸条上写了几句;把晾干的纸条绑在白鸽上,把消息和她的打算告知京城本家那边。 * 花家,花想容听说她三哥从景城那里归来,立即让女婢去前院找他。 等着她三哥过来的时候,花想容又想起了前世惨死的自己。宁芷月!那该死的贱、人! 若不是她,自己又如何会落到那般田地?! 花家式微,成了平阳侯夫人的她没了家族的倚靠,只能一面放低身段讨好夫君平阳侯,一面小心行事。就怕行差踏错,被夫家厌弃。 可宁芷月那贱、人,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蛊惑了她的夫君;让他日渐冷落自己,甚至最后贬妻为妾,另娶宁芷月为妻! 可怜她才不到三岁的恒儿,因不愿叫那心思恶毒的女人为母亲,便被扔到偏院,无人照料;不过两日便因受了风寒去了。 当她从议论的下人们口中得知此事的时候,她的恒儿小小的身子都僵硬冰冷了!她抱着儿子哭了一夜,第二日便拿着剪刀,冲到了宁芷月房里要与她同归于尽。可是她太无能了,被饿了太久,连想拖着那害了她儿子的女人一起入地狱都不能! 被平阳侯,她曾经的夫君一剑刺心而死的时候,她只觉得满腹冰冷的恨意。这就是她一心托付的良人! 幸而老天怜她。 当睁开眼,发觉自己回到了将要十四岁的除夕夜时,她又哭又笑了一场。而后,她便决定:这一世,她花想容不报前世之仇,誓不罢休! 从那日起,花家上下就发现他们大小姐不再如以往般木讷胆小,越显大家闺秀的风范;京城之人也渐渐知晓了花家有位姿容才艺极为出众的大小姐。一时间,到花家登门求亲之人络绎不绝。 花想容对父母亲陈明心思之后,便再也不理会那些;只一心想着如何让花家不像前世那般落败。只有借着花家,她才能更好地复仇。 这次她三哥回来,倒让她记起了一件导致花家开始显现颓势的大事。不论如何,这件事绝对不能再发生;三哥,也不能再和宁芷月有任何瓜葛。 * 此时,在京郊的一处院子里—— “让她们最近多盯着,谨慎些,莫要被发现了。” 听到景城和花家传来的消息,顾菀修剪着盆栽的手一顿,继而对琼枝淡淡说道。面上虽说看不出大变化,可心里却有了种“总算是来了”的尘埃落定感。 去年还在景城时,她就得了信,说是花家大小姐花想容突然性格大变;且之后宁芷月名下的铺子作坊都遭了事,还不止一次。那个时候她就明白,花想容定是重生回来了。 照目前来看,一切还是按着剧情里的轨迹在进行着。若没有变动,花想容此时差不多快要与瑜王搭上,然后就会谋划着对付顾家了。 顾菀寻思着,系统说过的金大腿外挂说不定就快出现了,她得想个法子确定一下谁有可能才行。按照剧情来说,原本就是男主的瑜王或许会很有可能? 可要是真的是瑜王,她要怎么样才能“激活”?难不成需要她像剧情里的女主那样,做些什么,引得瑜王关注方可? 顾菀有些犯难了。想了想,还是觉得没头绪,她索性先把这个问题放到一边;等日后有机会见到瑜王,那时再作打算。 “阿兄他们不是说了今日能到京城吗?怎的这会儿还无消息。”顾菀说着放下剪子,待玉竹端来水给她净手后,就往前院行去。 玉竹和琼枝二人跟在她身后,闻言对视了一眼,忍不住都笑了;玉竹笑着,无奈道:“小姐就是太心急了。这才不过辰时,您就问了不下五遍。大少爷和凌家少爷估计还在路上呢,想必今夜就能到了。” 顾菀也知道,但是就是心里着急。阿兄这次立功入京面圣,可算是他们景城顾家至关重要的大事。虽说阿兄和爹都有了盘算,可她还是想用自己知道的剧情,帮阿兄和爹一些忙。 到了前院,顾母带着幼弟小宝正在用米糊糊,小宝大概是刚睡醒,眼睛雾蒙蒙,迷糊的样子让顾菀一见,心都觉得要化了。 “娘,小宝,我来啦。” 见她进来,顾母把碗放在一边,让她抱着小宝道:“正好,你先哄着小宝,我去看看后厨他们今晚的菜品点心还有房间什么的准备得如何了;今夜你阿兄和凌家大郎一道回来,可得好好给他们洗洗风尘,去去晦气才是。” 顾菀一手扶着小宝的背,好让他坐得舒服一些,一手拿着小勺子舀了点米糊糊,送到他嘴边,轻声哄道:“小宝,来,再吃点好不好?再吃两口姐姐带你去外头玩。” “不要,我自己来。”两岁多的小宝说话已经很利索,这会儿硬是不要她喂,非要抢着勺子自己来。 顾菀忍俊不禁,倒也没阻止,就让他自己吃;虽说吃得弄了满桌子,但看起来,小宝对能自食其力还是很高兴很得意的。 等顾父从书房出来,一进前院就看到这幅场景;不禁皱起了眉:“怎么弄得一桌子都是?” 看到小宝被顾父严肃的模样吓住了,顾菀赶忙解释道:“小宝很乖,想自己用膳,女儿就让他试着自己用了。虽然现在用得不太好,但是多试几次肯定就没问题了。” 顾父这才松开了眉头,走过去抱起小宝,给他用帕子擦了擦嘴;又转过头对顾菀道:“你阿兄酉时估计就到了,歇息一晚,明日就需进宫面见圣上。等明日面圣了,我们就回景城。” 顾菀一听,就猜到了顾父想和她说的其实是什么。皇上登基后,朝臣几次提议谏言大选以充实后宫,都被搁置;但是朝臣世家哪里肯。几番朝辩上谏后,今上才松口允了今年九月举行大选。 先时顾菀想着自己参加大选,不过是想给保住他们顾家增添多点筹码;如今阿兄立了大功,想来只要面圣能得了皇上青眼;她再寻机会,试探瑜王,激活金大腿;景城顾家就不会再如上一世那般覆灭了。 一切顺利的话,她又何须去参加大选?不过说起来,剧情里一直说熙承帝空置后宫,终生无子嗣;此次大选最后也只是给瑜王、和王选了一正妃一侧妃。那她便是去参选了,也很大可能是落选。 不过瑜王……想到要触发金大腿,顾菀又有些迟疑了。 “顾家的兴盛不需要女儿做牺牲,你就莫要再想了。爹和你娘会为你选一个知根知底的夫家,绝不会让我的女儿受半点委屈。”顾父见她还有些犹豫,便坚决道。 见状,顾菀只能乖乖应了是;但是心里却还是有些动摇。毕竟对她而言,护住顾家才是更重要的;反正嫁给谁也一样是要面对后院的妾侍。如她爹这般后院只有娘亲一人的,实在是太少有了。 顾父见她应了,便放下心,又回了书房。 顾菀抱着小宝去外头院里转转,教他认东西;一个教得认真,一个学得直乐;整个下午的时间倒也很快就消磨掉了。 酉时左右,顾菀正与小宝在识字,忽然听得外头传来马蹄疾奔的声音,心念一动,当即抱着小宝,快步往外走去。 一出院门,果然看到正与顾父顾母说话的阿兄顾瑾,他身边除了跟着他去边关的两个侍从;还站着一个顾菀不认得的男子。 阿兄明显变黑了变得更有精神了;即使有意克制,还是透出了些在战场厮杀过的寒气。 在顾菀看着她阿兄,有些走神的时候;顾瑾也发现了站在院门边的她还有小宝,脸上顿时露出了惊喜之色。 第10章 变化 他三步并两步地走到顾菀面前,向小宝伸出了双臂,笑得露出了一口白牙:“这就是我们幼弟小宝吧?来,小宝,让大哥抱,给你骑大马。” 小宝像是被他吓了一跳,愣住了;一向不让生人近身的他竟然乖乖地任由阿兄把他抱了过去。直到被阿兄抱在怀里,他才懵懂地反应过来,立刻一撇嘴就要哭。 阿兄忙抱着他轻轻向上抛了两下,又让他骑到自己肩上;别说,小宝还真被他给哄住了。坐在阿兄肩上,小宝手抓着他的发冠,直乐呵。 顾菀和顾父顾母等人见顾瑾被抓得龇牙咧嘴,不由得都乐了。众人笑了一阵,才一起进了院子。 可是才进去坐下,阿兄刚要向众人介绍身边一道的男子,外头就一阵喧哗。 顾父率先走了出去,众人紧随其后;到了院子门口,就见一公公模样的人走上前来,道:“此处可是景城顾家所在?圣上有旨,请诸位入院接旨罢!” 说着,他带着两个跟班太监先走进了院内,顾家众人不敢怠慢,也都跟在后边。待那老太监用尖细的嗓子喊了一声:“圣旨到!”众人齐齐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宣顾氏景城旁支长子顾瑾、景城凌家长子凌铎明日卯时入宫觐见。另因二人有功,特赐宅邸各一。钦此——” “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叩谢起身,顾瑾与凌铎接了圣旨,对视了一眼,眼中都透出一丝不解。入宫面圣倒没什么,只是这赐宅邸…… 顾父上前与那老太监寒暄道:“公公办差辛苦,不若到前堂稍用些茶水点心?”一面说着,一面从一旁的管事手上接了张银票塞到老太监手里。 “杂家还需得回去向皇上复命,就不叨扰顾老爷了。”老太监不肯收下银票,只笑眯眯道,“皇上体谅诸位初来京城,搬动多有不便,便将此处赐予顾瑾少将军了。凌少将军的住处在另一处,杂家这就让小李子带您前去。” 凌铎闻言无法,只得向顾府众人辞别:“顾伯父,晚辈先告辞了,明日再来拜访。”而后又对顾瑾道:“珩之,明日卯时,我们在宫门碰头,再一同入宫面圣。” “好!” 看凌铎与老太监他们一道离开了,众人才回了前厅。 顾母欢喜地拉着顾瑾仔细打量,不住心疼道:“瘦了,黑了,可是吃不惯?定是吃了不少苦吧?”念叨着,忽然又想起什么,她满脸紧张道:“打仗可受了伤?” 顾瑾有些窘迫又无奈地笑,安抚道:“娘,儿无事。让您和爹担忧,是儿不孝。”然后用眼神示意顾菀救场。 “娘,我们先坐下吧;阿兄刚回来,定然累了。”顾菀看她阿兄古铜色的面庞上露出丝丝窘然的红,忍住笑说道,一面拉着她坐下。 “平安归来了就好。”顾父虽依旧不多言,但是脸上的欣慰之意却是显而易见的。 “平安,阿兄?”坐在软榻上的小宝不甘心被忽视,歪着头开口道,一脸迷糊懵懂的样子。 “小宝,再叫声阿兄。”顾瑾前一刻的无奈窘然顿时一扫而空,抱着小宝逗着他道。 一家人就这般坐在前厅说笑了好一会,随后院里管事就前来通禀,说晚膳已备好;众人就先去用膳了。 用膳时,顾瑾说了些他在边关的事,顾母和顾菀不时地追问几句。 得知他此次立功的那一战险些出事,还好凌铎救了他一命。不然莫说是立功,连命都要搭上了。顾菀等人听着也都吓出了一身冷汗,不住庆幸。顾母更是连连念叨“佛祖保佑”,说改日须得情凌铎来府里,好好地谢谢他才行。 顾菀倒是想起了前几日用预知卡的奇怪反应,心里就有了一些想法。 “明日出宫后,你与他一道回来罢。他孤身一人在京,况且凌家本就与我们家交好,多来往也是应当的。”顾父听了顾母的话,觉得很是赞同,便如此对顾瑾叮嘱道。 “是,儿子明白。”顾瑾应道。 用完膳,顾菀本想跟着爹和阿兄进书房,商议明日面圣之事;可是顾父没有答应,不愿她掺到这些糟心的事里头。莫可奈何,她只能回去等着,待阿兄回房时,与他打探一番,说上两句。 但是回去就被小宝缠上了,玩闹了好一会,哄小宝睡了,送他回顾母那;然后再去寻阿兄,便发现阿兄已然歇下了。顾菀无法,只能算了。 * 翌日—— 正是鸟语花香的时节,顾菀带着小宝在院子里的阴凉处乘凉,教他分辨东西。尽管凉风习习,她却仍有些心神不宁;教小宝的时候也颇为心不在焉。 直到琼枝从外头急急忙忙走了进来,神情有些古怪道: “小姐,婢子从少爷先行派回来的禾盛那里知晓,少爷得了圣上青眼,与凌少爷均被留在宫中用膳了。圣上还下了旨意,要少爷留在京中任职。” 顾菀听得消息先是大喜,而后又是惊疑:一切都很是顺利,就连这事也和她设想的结果一般无二。会不会其中有什么问题? 在书房向景城修书、对账的顾父和顾母也惊疑不定,拿不准这事是皇上真的看重他们珩之,还是皇上顺着有心人推波助澜而布局,于其中设下的一环。 但是不论是哪一种,若真是下了旨,皇命难违;他们也只能应下自己立的“投名状”,迎难而上了。 几人忐忑担忧地过了大半日,到午后将近戌时,顾瑾才与凌铎归府。两人身上都带着些酒气,显然饮了不少;但看着还算清醒。 “爹,娘。”顾瑾说着取出袖里的圣旨,神情显有几分激动,“圣上钦点我留京,任京城三品禁军都尉。” 好男儿都有建功立业的*,顾瑾自然不例外;但是此前却碍于顾家家训,只能掩藏下来。如今立了功,又有了大展身手之机,他如何能不欣喜激动?! “先进去再说。”顾父听得皇上授予他的官职,不由愣了一愣,皱紧眉头道。 看顾父脸色不对,顾瑾不明所以,但还是跟了进去;一进屋,就按捺不住追问道: “爹可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你二人在宫中面见圣上时,可有旁人在?”顾父不答反问道,“圣上召你们一道用膳,可还说了别的什么?” “并无旁人在,圣上问了我二人在边关的见闻,看了我们献上的此次破敌的兵法设局,就大加赞扬了一番。当即下了旨,还让我等陪着用膳,去练武场练骑射。”顾瑾回想了一会,方答道。 见凌铎在一旁点头附和,顾父这才略微放下了心,思索片刻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先暂留在京中,再过些一年半载,若是一切安好,我们再回景城。正好菀菀快要及笄,总要我们一家人团聚才好。” 凌铎此次也得了旨意,却并不是留京,而是被封为五门统领,率湖城边关六十万兵马。顾瑾虽说官品低些,但却是天子近臣;是诸多人巴结眼红的位置;是以先前顾父才会那般担忧不安。 不过顾父听他二人说了面圣的情形,觉得暂且看不出其间有什么深意,唯有留下来观望些时日了。顾菀知道剧情,但并不清楚朝堂里边的弯弯道道;听顾父那般说了,才有些放下心来。 顾母见他们说得差不多了,忙吩咐人把备好的热水和解酒汤送到二人房间里,催促他们早些休息。顾菀与顾父顾母到了声安,也就回房去了。 …… 在京中的日子也不算难打发,顾菀偶尔会带着玉竹琼枝出外散心;或在府中教小宝识字念书;但更常做的,就是听琼枝禀报花家和宁家传来的消息作为消遣。 花想容近来与瑜王来往得越来越频繁,对宁家几次出手也显得越来越狠厉。不过就像剧情里说的那样,瑜王还没有帮着花家;此时虽说是花想容占了上风,但是宁芷月还是让她吃了不少亏。 两人的你来我往、针锋相对,其手段计谋实在让顾菀大开眼界,即便看过小说,还是觉得惊讶。若不是她这一次占尽了先机,恐怕也不能如此悠闲。 这一世他们景城顾家,因阿兄顾瑾如今成了今上跟前的红人,世家朝臣各方都在观望,不敢轻举妄动。原本想拿他们家先开刀,以作投名状的花家与瑜王也改了主意。 就这么一日复一日,眼见着又要到了一年除夕。已经白雪皑皑的京城,仍旧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这是顾菀他们长房第一次单独过除夕,以往都是三房的人一起过的;但是也依旧很喜庆。半年多来,顾府乃至京中都较为太平;倒也让顾菀稍稍放松了对剧情走向的紧张和对花宁两家的关注。 正月十五那日,京城到处张灯结彩,比大年初一时还要热闹。 顾菀自从听人说了这里元宵夜也是灯会之后,便央求顾父顾母答应,让她带着小宝出去玩。毕竟这里的灯会她还不曾见识过,很想去看看。 到最后,顾母才松口答应;但是要她带多几个女婢侍从,还让她阿兄顾瑾陪着一起。顾菀为了能出去,自然没有不答应的。于是阿兄顾瑾抱着小宝,与她一道出了门。 第11章 及笄 可是一出京郊,进了西城,顾菀几人就愣住了。 只见眼前满目灯火,各式各样的灯笼让人目不暇接。一旁的护城河上放了许多别致的河灯,看上去如天上银河。 街上更是人潮涌动,顾菀几人一走到街上,想着去另一边的小摊上选灯;结果就被人流挤散了。她身边只有玉竹一人,其他人都不知去了哪里。顾菀顿时有点心慌。 但是转念一想,有阿兄和琼枝在,小宝定不会出事;她就放下了心,颇有兴致地开始选灯猜灯谜。灯谜大多都不难猜,顾菀一路看一路猜: “左边一千不足,右边一万有余。打一字——该是‘仿’字罢?这个……氙氚(打一成语)?应是‘气吞山河’没错。” 她只答了自己看中的几盏灯的灯谜,让玉竹拿着。玉竹也是头次逛灯会,一边有些手忙脚乱地拿着灯,一边还满脸新奇地四处看看。 顾菀猜得起劲,没有注意身后玉竹有没有跟上来,也没有看前方,一个不慎就撞到了人。 “啊!”她小声惊呼着后退了一步,又差点撞上了一边的花灯;被她撞到的那人忙伸出手扶了她一把,低声道: “当心。”他声音略显低沉,带着点因疲累而有的嘶哑,却让顾菀的耳朵觉得有些发热。 这声音一听,她就知道了自己撞上的人是谁;那个见了数面却不知姓甚名谁的怪人。 察觉到自己脸上的热度,顾菀推了推他,随意理了理衣衫,别开脸,话带羞恼道: “怎的又是你?”每次她差不多忘了有这么一个人的时候,他又突然冒出来;搅得她心乱,着实可恼。 那人见她如此,眼里极快地露出一丝不解,面上却看不出变化;只是复又上前,把手中提着的花灯往她手边送了送。 “作甚?无功不受禄,我自己有……”顾菀说着往后一看,才发现玉竹压根没在;这才知道她俩又走散了。 “莫怕,我在。”看她突然无言,许是以为她心底害怕,那人忽肃着脸道。说着,又把花灯递到她面前。顾菀看那人仍旧绷着一张脸,却做着一副她不收就不罢休赖皮的事儿,不知怎的就笑了。 被她笑眯眯地盯了一会,那人就僵着脸不看她,把花灯强硬地往她手里一塞,握着她的手腕就往人少的一处河岸走去。 顾菀一时没注意也没挣开,意识过来心里虽别扭,可还是顺着心底的想法,任由他拉着。直走到那处河岸,那人才松开手,耳尖已不知何时染上了红晕,对她解释道: “这里人少,安静。” 顾菀心里也有几分不自在,就没搭话;两人就这么静默着在河岸边待了一会。等她神游了一会回头一看,就发现那人又在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盯着她看。 以往几次遇见,她就注意到了那怪人偶尔看她会透出这种微微透出迷惑的眼神。 “你到底是谁?”顾菀不解道,往日每次想问的时候都被他岔开了话,这次她觉得着实有必要问个明白。 那人又是不答,只往河岸边卖河灯的摊子走了过去;顾菀想追问出个答案,自然也紧跟了上去。 他挑了盏造型别致的河灯,又跟卖灯的老伯要了笔墨,提笔在河灯上一挥而就,写了四个字——白玉无瑕。写完,他便把那河灯递给了顾菀。 一时没明白什么意思的顾菀有点气恼又觉得好笑,正好不远处也传来了玉竹的声音:“小姐!”于是,她索性瞪了他一眼就决定离开。 “你会知道的。”那人也看到了人群里正向这边而来的玉竹,拉了她一下忽又放开,只低声道,最后一句更是低得几不可闻,“只愿你到那时莫要怨我。” 顾菀好似听到他在说什么,但是正想停下来回头问清楚的时候,玉竹赶到了她面前,紧张地对她上下好一番打量,嘴里说道:“吓死女婢了,下回可不敢如此。若是夫人老爷知道了,女婢定要挨上一顿板子。” 被玉竹这么一打岔,顾菀就没有立即回头;离开前再转身看的时候,那处已没了那人的身影。 “跟着护好。”待她们的身影渐渐走远之后,隐在一旁的人方沙哑着声吩咐道。 跟着他一道出来的白衣男子担忧道:“君上今日政务繁忙,几夜未曾好好休息,回去须得让太医把把脉才是。” 那人没有理会,只盯着远处已经渐渐淹没在人群中的身影…… * 正月过后不久,便是顾菀及笄的日子。 因着顾瑾留京任职,顾菀将要及笄,景城顾家老夫人和另外两房的人特地在半月前来了京城。 入京后,老夫人先与顾父顾瑾一道去了顾家本家。为着顾瑾坏了顾家家规入仕之事,与本家之人分说一二。奈何本家之人着实顽固不化,执意要惩戒顾瑾甚至顾父。老夫人拼着老脸向本家老爷子求情,才没让他们真的行惩戒。 因此事,他们景城顾家与本家之间关系有了龌蹉;更是没什么往来了。老夫人虽然心底有些难受,但还是清楚这是必然之事,也没再提。 几日之后,顾家本家命人送来了分族书,从此景城顾家独立成族,与顾家本家再无瓜葛。 顾菀心里压着的一块大石头也终于落地了。既然与本家没了关系,别人在想从这个下手,也不再可能了。 顾菀及笄之日,因他们来京城时日不长,也没什么交好的人家,于是也就只是一家人并临近几家有往来的人家聚在一起,为顾菀行了及笄礼,热闹了一番。 当夜,玉竹和琼枝清点礼单时,却发现多了好几样原先礼单上没有之物,且每一件都是如拳头般大的夜明珠这样价值连城的珍宝。 她们自是不敢隐瞒,把这一奇怪之事告知了顾菀。顾菀思忖了一阵,第一时间就想到许久不见的那个怪人;不由心底有些怪异之感。 按下心中纷杂的思绪,她只作若无其事地道:“我心中有数,你们只管登记入册便是,不必理会,也不需说与爹娘知晓。” “……是,小姐。”玉竹琼枝眼底露出疑惑,却也不多言,只犹豫了一瞬便应道。 * 那夜的事如不起眼的插曲,很快就被遗忘了。兜兜转转地,日子就平静地到了八月。可是这日,却传来了一个于顾家而言晴天霹雳般的消息——顾菀被钦点入宫参选了! 消息传来当日,前头接了圣旨,后头顾父和老夫人便不顾本家与他们家的龌蹉,赶去了顾家本家,想问个究竟。可却没成想,连本家的府门都没能进去。 直至顾瑾回来,他们才晓得这一回大选各世家朝臣中适龄的女子都被钦点了,须得参选此次大选。顾家本家旁系就只有一旁系庶女年龄符合。而他们与本家的分族书刚送到官府,估计是还没上册,因而才又把顾菀也报了上去,让她也得了钦点;不得不去受选。 顾菀被钦点参选,老夫人和顾父等人都认定是本家做的鬼,不然今日本家之人也不会心虚得,连门都不让他们进。 可是无论心中如何不满,他们还是开始筹备起了参选所需之事务。即便不想顾菀参选入宫,老夫人和顾母还是想方设法,找教规矩礼仪的嬷嬷。可是此事并不容易,京中那么多户人家都有女儿要参选,好些的嬷嬷都被请走了。 正在顾母为此事犯愁时;倒也巧,上次他们进京时接应他们的陈伯就带来了一个嬷嬷,姓秋,说是送来教顾菀宫中礼仪规矩一类的。 顾家对之有些半信半疑,毕竟他们如今与本家已经彻底分族了,他们不觉得本家那边还会有如此好心。但见这位秋嬷嬷确实是个规矩好有能耐的,实在没有旁的法子,只好留下她。 顾菀从这日起就开始了她学规矩礼仪的日子。 日子一长,接触久了,顾菀就发觉秋嬷嬷绝对不是一般的教习嬷嬷。她教规矩礼仪的法子很独特,虽然要求严格,但却从来都恰到好处,不曾让顾菀觉得辛苦疲累过。因此,顾菀学得很快,兴致也很高,不觉得烦。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就到了大选的日子。顾菀拜别了家人,由玉竹琼枝陪着,坐上了宫中派来参选秀女的马车。 顾菀坐在马车上,偷偷掀开一角,看着外头,头回觉得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会如何,剧情会走向什么样的结局。因为钦点参选这事,原小说里是不曾出现过的。如今剧情发生了变化,之后会如何,她也不能肯定了…… 半个时辰后,马车到了宫门前。顾菀由玉竹扶着下了马车,一下马车,便看到了将与她一道入宫参选的秀女们。 她们个个无不穿得花枝招展,或秀丽端庄,或娇媚可人,让一直有意遮掩容貌的顾菀不禁自形惭愧。不过本就是抱着走过场的想法,倒也没什么担心的。 见顾菀走过去,那些秀女们也只是看了一眼,大概是比较后觉得无甚威胁,便都又转了回去,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说话。 “时辰已到,请诸位秀女按着你们手中拿到的牌子,依次排好,随我等入宫。”站在宫门前的一位老嬷嬷扬声道。 “宫中可不比别处,请诸位莫要交头接耳,随意张望。不然坏了规矩,可莫怪老身不留情面!”见秀女们还在说话,那老嬷嬷又接着说道,口气严厉。 她话音方落,秀女们立刻就安静了。一个一个乖乖地按着她的话,拿了牌子站好自己的位置。顾菀也拿到牌子站在了队伍中间。 第12章 大选 秀女依次排好后,她惊讶地在参选秀女中看到了本该在景城的宁芷月。她与花想容的位置恰好一前一后,中间只隔了一人。 虽说两人脸上依旧带着端庄的浅笑,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二人之间有些不对付。顾菀心里头惊讶了一会,看了她们两眼就转开视线,低下头跟着秀女队伍往前行去。 * 花想容看到宁芷月的时候心中怒意滔天,上一世的种种又浮现在眼前。若不是清楚眼下是什么情形,她估计会克制不住,冲上去撕了那张总是淡然无辜模样的脸。 想到宁芷月这贱、人也来参选,她除了恨还很是惊讶。因为她记得很清楚,上一世大选时宁芷月还在景城未归,以身有风寒之名躲过了参选。 不过这世圣上钦点世家朝臣之女入宫参选,上一世也是没有的。许是她的重生引致了变数罢。如此想着,她也不再想,跟着前边的太监入了宫门。 宁芷月心中有些烦躁,本她不必来参选的,可是那该死的花家不知为何一直打压他们宁家;据打探来的消息说是花家大小姐的手段。 宁家式弱,祖父以死相挟要她入宫,便是皇上依旧不选人进后宫,她也得争取一个王妃的身份。 她就想要得到一份真爱,一生一世一双人;才不想进什么后宫王府,跟一群妻妾争来斗去的,抢一个男人,才不是她想要的生活。作为一个穿越女主,怎么能那般没有追求?! 但不论如何,她还是顺着祖父的意入了宫;也许穿越女都是这样,必须去皇宫转上一圈。宁芷月想着,低着头,嘴角露出了丝得意的笑。 很快,她们就到了秀女初选的怡芳宫偏殿外的空地处;依着先前的顺序排为五列站好。几位太监嬷嬷仔仔细细地挨个打量,筛选掉五官长相下乘或身有瑕疵的秀女。 因此次大选的秀女大多都是大家闺秀,体貌都较好;故而这一轮筛去的秀女并不多。余下的秀女留在原地,被点到的五人就分别跟着太监进后殿几个房间,由老嬷嬷检查贞洁等。 顾菀是第三批入房内受检的秀女之一。待她略带忐忑地进了房间之后,还没看清屋内布置,就听里头候着的老嬷嬷温声道:“还请顾小姐褪下衣物。” 虽早有心理准备,可顾菀还是有些羞涩难堪;好在为她检查的嬷嬷态度很是温和,安静地等着,也没有催促她。 挣扎了一会,她开始慢慢地脱下身上衣物,露出如玉肌肤。加之顾菀青丝如云,体态柔美,身上还带着淡淡香气。老嬷嬷只看了看,就极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让她走了两步看看,然后就点头允许她穿上了衣服。由始至终,都没有像小说里描述的那样掐掐摸摸的。 直到出了屋门,到了偏殿里暂作休息的时候,顾菀都不敢相信第二轮会如此轻易地就过了。可是看出来的秀女们各个都羞红着脸,有些甚至难堪地眼睛都红了;顾菀不由心里有丝怪异感冒了上来。 这一轮又筛去了十余人,最后偏殿就剩下四十来位秀女。与顾菀同属顾家分支的另一个秀女也没有留下来。先时领她们入宫的老嬷嬷再次出现,扫视了她们一眼,说道: “诸位秀女请在此处稍作歇息,半个时辰后开始殿选。到时老身会来领诸位去体元殿受选;此间希望众位莫要喧哗,也莫要随处走动;否则宫规可是在那摆着的。” 说罢她也不管秀女们是何反应,便转身离开了。众人只好各自坐下,而后就有宫女送上了点心和茶水。恰好近用午膳的时辰,秀女们大多都饿了,怕待会殿选因饿了出丑,便用帕子掩着用了些。 可巧,放在顾菀手边的点心正是她在家最爱吃的;一时心情大好,她就多用了两块。 “妹妹可真是好胃口。”坐在她身边的秀女见状,眼底带着轻蔑,嘴上却笑着对她说道。 顾菀只做没看到她的表情,对那秀女笑了笑,没有接话。 那秀女大概觉得没甚意思,就转开身去和另一边的秀女搭话了。 “砰!”突然一声响动,惊得众人都循声望去。 顾菀一眼就看到了花想容和宁芷月;她们二人面前的点心洒了一地,碟子也碎了。见大级啊都看着他们,宁芷月动了动嘴刚想说话,就被花想容抢先了。 只见她笑吟吟地,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对宁芷月道:“姐姐若是喜欢这点心,说一声便是了,妹妹定不敢相争的。何必心急呢?如今倒是可惜了这点心。” “你……”宁芷月没料到她会恶人先告状,噔时有点面红耳赤,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气闷地坐在一边。可是要她宁芷月真的忍下这口气,又是不可能的。 于是,此后顾菀围观了一场两人“明争暗斗”的好戏。 趁着宫女给她们换茶水的时候,宁芷月“不慎”碰翻了茶盏,将花想容的衣衫打湿了一角;花想容便在宁芷月起身想到另一边与人说话时,伸出了脚,让宁芷月摔了跟头……虽说二人手段都不算高明,但还是弄得两人都一身狼狈。 若不是后来有位老嬷嬷过来制止了,这场闹剧不知还会持续多久。看到她俩如此形状,嬷嬷本想用宫规处置;但是碍于殿选在即,只不悦地训了几句,让她二人赶紧去后头换上新衣衫。 当然,这一切都被候在一旁的老太监如实地禀告给了还在宣政殿处理政务的熙承帝。 听罢,熙承帝眼底掠过一丝不耐厌恶,想起心底的那个女子,脸色才转好:“那些人不必理会。她如何?” 这老太监正是御前的总管太监,是皇上跟前最得信任的一人,得皇上赐名为徐成;宫中人人都得尊称他一声“徐公公”。他常年一张笑眯眯的脸,除了君上任谁都看不清他心里的想法。此时听皇上这般问,他心里有数,恭谨答道: “顾家小姐很喜欢那碟点心,多用了点;被李家二小姐笑话了;且,依奴才来看,顾家小姐应当很乐于见到花家和宁家那两位小姐相斗。” “哦?朕听花家小姐与朕的皇帝瑜王时有往来,互有情愫?”熙承帝问了句,徐成自然不会接这话;熙承帝也没要他回答;寻思了一阵便又道,“那就把这二人都赐给瑜王罢,正好一正妃一侧妃。” “皇上,时辰差不多了,是否要摆驾去体元殿了?”徐成自觉对皇上的那些话充耳不闻,看时间到了,便提醒道。 “摆驾罢!”熙承帝想到很快就能把人留在身边,日日相见,便心情大好道。 “奴才遵旨!”徐成应道。 * “皇上驾到——”尖细的嗓音划破寂静的空气,早就候在体元殿后殿的众秀女顿时有些心思浮动;按捺不住低声交谈了起来。 “肃静!诸位秀女请在此等候,念到名字的秀女随我入殿受选。可明白?”拿着秀女名册的老嬷嬷沉着脸厉声道。 “是——”顾菀随着众秀女一同答道,心里忽然有种不太好的忐忑感和预感。 一连进去了十几人之后,就轮到顾菀了。五人均是大气不敢出,一进殿站好便齐齐跪下请安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听到上位传来的威严声音,众人方站起身。 顾菀听到那声音时,忽然觉得很是熟悉。可是忍了又忍,没敢抬头看。想起那人写的“白玉无瑕”,她心里突然掠过一个不大好的猜测。 在她神思不定的一会儿,前边两人都已被赐花撂了牌子;第三个秀女就是她。 “顾家分支,景城顾家大女顾菀,上前觐见!”听到自己的名字,顾菀连忙回神,上前一步福身道: “民女顾菀,参见皇上!皇上万岁!” “赐玉牌,留!”熙承帝看着下方向自己行礼的秀美女子,心中忽觉不喜。他不喜欢看到那个女子屈膝,不论对谁;也不想两人之间隔得这般远。于是未等她行礼毕。便立即吩咐道。 顾菀和那负责发玉牌或花的太监都愣了下。那太监先反应过来,赶忙双手把玉牌交给顾菀;态度里带着谦卑讨好;一面心想着这么多秀女,皇上这般急的可是头一份。 “谢皇上!”顾菀觉得她已经接近了真相,不管心中如何作想,她都只能接了玉牌谢安道。 被领去西偏殿后,她发觉留下来的人不过寥寥,加上她也不过五人,但是这其中就有花想容和宁芷月。 这剧情不会改得这么厉害吧?顾菀心里对自己知晓剧情这个金手指有些怀疑了;心里不免担忧:若是花想容宁芷月这两个原小说的女主女配都进了后宫,她又该如何打算呢? 直至殿选结束,得了玉牌的统共十人。这其中还不是都留在宫中的;比之先帝实在是少得离谱。 顾菀脑袋一片混乱,一会想着剧情的大变动,一会又想到那人很可能身份是那位……立时觉得心里复杂难言,不知是什么滋味;连老嬷嬷对她们交代了什么都没有听到。 大选结束,也已近日入时分,秀女们都陆续出宫,各自回府了;顾菀一出宫门就见玉竹琼枝等在马车边,一见她出来便急忙迎上去: “小姐!” 几人上了马车,一路上玉竹琼枝几次想开口,但是见顾菀脸色不对,便不敢说话;于是,一行人就这么安静地回到了顾家。 顾父顾母已得知了顾菀被选入宫之事,此刻见她一副茫然失魂的样子,心中更是难受,越发记恨连分了族还要害他们女儿不得不入宫的本家。 第13章 贵妃 一家人在厅内沉默了半晌,都不知如何说起。最后还是顾父先打破了寂静,他沉声道: “既然菀菀入宫已是必然,我们再多想也无益。只有多做些准备,让菀菀在宫中的日子过得好一些。” 顾瑾立即接话道:“儿子倒是在宫中识得几人,关系颇好。明日儿子便去寻他们,托他们在宫中之时尽量帮忙照顾菀菀。” 顾母听了顾父的话才反应过来,急忙站起身就要去后院给顾菀收拾准备东西;可刚站起身,外边就传来了一道尖细的声音: “圣旨到——顾家小姐接旨!” 众人相互看了看,眼里惊疑不定,却不敢耽搁,忙走到门外跪下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顾氏女名菀,景城顾家,时年十五。姿容俱佳,和惠内融,安恪淑敏。朕甚悦之,特封为一品贵妃,赐号熙,赐居昭阳宫。拟于宣靖九年十月入宫。谨以顺承。阴教惟穆……往席宠命。毋忘训辞。钦此——” 顾菀也没听明白圣旨一长串说了什么,只听明白了那句“朕甚悦之”,想到那人,脸上不由漫上粉霞。听得最后钦此二字,她才收了神思,恭敬地行礼接旨道:“民女接旨,谢皇上圣恩!” “公公办差辛苦,不若到厅内稍作休息,用点茶水?”顾父上前,一面递给那宣旨公公银票,一面笑道。 “不急不急,杂家还需去另几家宣旨,就不便多留了。”宣旨太监迟疑了下,才收下银票,又道,“此次入宫的秀女不过四人,令千金这份旨意可是独一份;前程好着呢!顾老爷尽管放心便是。” 他话中暗指的意思很是明了,送走了宣旨太监,顾府众人心中皆是又喜又忧。顾父吩咐了人去打听另外是哪几户人家收到了旨意,位份是何;顾母方让人送上吃食,坐下来用膳。 * 那日,从打探到的消息中,顾菀得知此次留牌的十位秀女中,有六个秀女被分别指进了瑜王府、和王府;花想容和宁芷月竟都被指进了瑜王府,不过花想容为正妃,而宁芷月为侧妃罢了。 留下进宫的秀女,除了何将军之女被封了妃位,其余二人皆不过是四品位份。 此外琼枝还另外提起了一件事,说是李家小姐据说是殿选时仪容不整、御前失仪,被皇上言为“粗鄙不堪,怎担得起宫妃之名”,出宫后便被李家人远远送走了。 顾菀想到那个神色轻蔑却长得妩媚的女子,不由心下暗叹:虽说那女子不好相与,但到底不过是个被家族遗弃的可怜女子;若是能就此改了脾气,也许日后未必过得不好。 她也没有多想,只与琼枝玉竹说了几句,让她们日后莫要背后议人是非,入了宫后更是如此,没得招惹麻烦。 知晓何将军之女与她都入了宫,顾瑾思索了一阵便道:“我与何将军有过几次往来,倒是个性情豪爽、直性子的可交之人,听闻对子女管教颇有一套,说不准他女儿会是个可交的。” 顾菀回想了片刻,似乎剧情里出现过何将军之女,性情确是不同寻常闺阁女子的爽朗;便点点头。 * 入宫前半月余的时间,顾菀都忙着受秋嬷嬷进一步的教导;顾母也忙着为她打理带入宫中的一应事物。 对于入宫,她并无太大抵触,只是担忧进了宫,不知如何确定瑜王是否是金大腿;若是的话又该如何才能触发激活金大腿的条件。若是不是的话……顾菀灵光一闪,忽然想到那人。 若是金大腿是那个人,一切问题就不存在了。既然剧情都有所变动,那瑜王也很可能未必就是金大腿。顾菀想到这,心情便畅快了不少;心里打好了主意要想法子试上一试。 * 宣靖九年十月,宣靖年间第一批入选受封的秀女正式入宫,并举行封妃大典。 顾菀一早就起来准备妥当,换上宫中送来的贵妃品级的宫装和搭配之物;整个人瞬间觉得沉了许多。 陪着她入宫的除了琼枝玉竹,还有秋嬷嬷。想起昨夜秋嬷嬷突然跪在她面前,请求随她入宫,她还觉得惊讶不已;可是秋嬷嬷心意坚决,说是她在外头早已无甚依靠,倒不如陪着顾菀入宫。 几番劝说无果,又因秋嬷嬷待她很好,顾菀最终还是答应了。 很快时辰便到了;顾菀由玉竹琼枝一左一右扶着出了门;在门外,顾父再次叮嘱她好好照顾自己后,便皱着眉站在一边;看着顾母一面落泪一面不住叮咛。顾菀心中酸涩,唯有安慰顾父顾母,入宫后她也还可以召见家人。 直到上了宫里派来接她的贵妃轿辇,她才忍不住落了泪。“一入宫门深似海”,不知道这一世的这些转变,会否有好的结果…… * “此处就是贵妃娘娘的宫室,昭阳宫了。昭阳宫可是皇宫中布局景色最好的宫殿,且从这出去,不过半里就能到皇上的寝宫。”前来接顾菀去昭阳宫的是个嘴皮子很溜的小太监,一边带着路一边与顾菀细说宫中的各个情况。 从他口中,顾菀也知道了其他三人在昨日前皆已入了宫,只是皇上并未没有交代敬事房安排侍寝之事宜;是以后宫虽多了人,却仍如空置。 眼下各宫众人就在观望,今日入宫的、殿选之日得了皇上青眼的熙贵妃娘娘,又会是如何。 “玉竹,看赏。”顾菀听得在她入宫之前并无人侍寝,心中喜悦便对玉竹吩咐道。明白归明白,但心里不舒服不情愿却是肯定的。尤其是在她越来越肯定那人便是今上之后。 * 方踏进昭阳宫,殿前等候的宫人们便齐刷刷地跪下道:“奴才(奴婢)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顾菀记着秋嬷嬷教过的话,便敛了笑容,淡淡道:“都起来罢。”随后也不看他们一眼,由玉竹琼枝扶着进了殿。 秋嬷嬷见状欣慰地点点头,睇了底下的宫人们一眼,厉声道:“都先散了吧,娘娘今日累了,大典过后自会见你们;此前最好都安分守己,莫要被老身我抓了把柄。不然,那慎刑司就是你们的去处!” 宫人们站起身后,也不敢开口;他们中识得秋嬷嬷的更是惊讶地不敢言语,一对上视线就慌忙低下了头。 待秋嬷嬷训完话进了内殿,顾菀已经由玉竹琼枝服侍着换上了轻便的百褶如意月裙,去了些过于庄重的发饰;显得一脸轻松。 见秋嬷嬷进来,她忙收了自己放松随意的姿态,有些讪讪地抚了抚裙摆,语带撒娇道:“嬷嬷别又训我,这不是没旁人嘛!” 秋嬷嬷无奈又好笑,但还是纠正道:“娘娘已经进了宫,贵为一宫之主,还是身份尊贵的贵妃;理当自称本宫。可不能再整日我呀我的,可不合宫规。” 顾菀苦着脸,郁闷地点头答应改口。 突然,殿外传来了皇上的声音:“什么不合宫规?”话音方落,顾菀就看到了一个身着墨色长袍的身影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徐成。 “参见皇上!”顾菀与玉竹等人皆吓了一跳,连忙上前请安道。 “在朕面前,你无需如此多礼。”熙承帝不等她福下身,便用手扶住,阻止了她请安的动作;而后才让其他人平身。 顾菀只能顺着他的意,站在他身侧,也不知说什么好。 熙承帝看出她的无措,于是挥手让其他人离开;又顺势牵着她坐到软榻上,温声问道:“宫人可见过了?有哪些人觉着心思不好,只管与徐成说,再换些得用的来。” 他今日听到徐成禀告说,顾菀已入宫之事,便有些坐不住,这在他登基这般多年来还是头一遭。想着她身边虽有秋嬷嬷,可到底是年纪小,初进宫想必还是怕的。且那些奴才也不知道会不会欺她年少,不用心做事。 这么想了一通,他还是决定来看看,也好安心些。 “明日见宫中诸人,除了何妃,你都不必理会。”坐了一会,熙承帝脸上神情淡淡道。 本来顾菀对未见过面的何冶音因着阿兄的话和印象中的剧情还有些好感的,这会儿听他这么说,心里就有些不舒服,语气也不由带了些情绪出来:“看来皇上倒是很喜欢何妃,连……” 话还没说完,熙承帝拉着她的手猛地握紧,忽又松开;脸上难得露出了难堪窘迫之色,但还是坚持拉住她的手,眼睛也仍旧盯着她,声音低沉且坚定道: “不论你相信与否,我只想要你一人的,也只会要你一人。” 他没有用“朕”自称而是用了“我”,仅凭这一点还有他语气里透出的急切之意,就让顾菀愿意相信并且听他的解释了;可是嘴上却犟着反驳道: “那你还不是迎了那么多人进宫?!难不成还有人能逼得了你不成?” “……”熙承帝嘴角紧抿,似想到了什么,脸色愈加阴沉。 第14章 大典 他以为经过他八年的雷霆手段,世家那些老匹夫们至少会安分乖顺点。结果在他决定选秀只留顾菀一人,其余人都赐给各王府侯府之时。那些老匹夫竟联合朝臣,死谏胁迫他多留下几人入后宫。 他倒不怕他们的以死进谏的胁迫,但是却怕世家朝臣对他的珍宝下手;毁了她的名声,甚至害了她。 百年世家,他们有的能耐实在不容小觑,他不敢冒险。 唯有此时,他才发觉自己对朝堂的掌控、对世家的压制还远远不够,否则就不会受他们要挟;否则顾菀如今已该是他的皇后,他唯一的发妻;而不是屈就区区一个贵妃之位。 这样的憋屈让他坚定了彻底掌控朝堂包括世家的决心。到那一日,便是他与菀菀的大婚之日! “难道……是真的?”顾菀见熙承帝久久不答,脸色发沉,心里却不是害怕而是惊讶。 随之,她心里有了一个惊人的猜测:剧情中这一次选秀熙承帝一个秀女都未曾选进后宫,所以朝臣世家默认了他空置后宫的做法,只一心从两位王爷处下手;可是如今他想让自己入宫,给了世家朝臣们一个死谏的突破口,他们自是不会愿意让自己一人入宫,也不会愿意看着顾家得利。 “我与何将军做了协议,何冶音早心有所属,只是那人据她说生死不明,故而愿意进宫。她是我为你找的宫中帮手。另二人家世身份都弱于你,身边也有我安插的人;这样能确保她们对你无妨碍。”熙承帝许是第一次对人解释这般多,显得有些无措。 顾菀见他耳尖都红了,忍不住偷乐,心里的结也打开了,自然不会再为难他:“我暂且相信你一次。” 熙承帝忍不住弯了弯嘴角,本来面无表情显得冷淡威严的脸更显眉目俊秀。他拉着顾菀的手一使劲,就将其牢牢地抱入怀中。 男子炙热带着点龙诞香的气息立刻将她层层包裹起来,让她在一惊之后有点晕乎乎的感觉。可一想到之后可能发生的事,她就立即挣扎着想离开。 “莫动!我知你还没准备好,现下就让我再抱一会便可。”熙承帝说完,便感觉到怀里的人儿止住了动作,安静地待在他的怀里。 他本就比顾菀大了将近十岁,身量上相差甚多;这么小小的乖巧的一团抱在怀里,却让他觉得整个心都被填满了。 就这么抱着过了将近半个时辰,熙承帝才松开手让顾菀坐到旁边,相当坦然自若地说了句:“今晚我就在昭阳宫用膳歇息了。”说着立刻就唤了徐成进来。 “皇上,可要传膳?”徐成总管进了内殿,在屏风外便停下了,低声问道。 “传罢,弄些清淡点好克化的,摆在内间便可。”熙承帝看了顾菀一眼,握着她的手边把玩边吩咐道。 徐成一直低着头,应了是就转身出去。 * 用完膳,又在昭阳宫殿外散了会步,熙承帝就拉着顾菀回了内殿寝间,由徐成、玉竹分别服侍着换了寝衣,打算就寝。 “明日大典会很累,早些歇息才好。”他满脸认真道,手上却在解着她的衣衫。 顾菀很坚决地阻止了他的动作:“你自己说了的,我还没准备好。” 熙承帝盯着她看了一会,才慢慢把手挪开,见她没有改变的意思,眼神似乎都黯淡了。 躺在床榻里侧的顾菀看着面前那人像是赌气一般转到了另一边,想了想,还是移了移位置,轻轻贴在他后背上;以作安抚。 熙承帝身子绷紧了一瞬,而后才放松下来;他转过身,无声地叹了口气,搂住了顾菀,拍拍她的背道:“安心睡罢,有我在呢。” 于是,一夜安眠。 * 翌日一早,顾菀还在迷糊中就被熙承帝抱着换上贵妃品级的宫装,直到坐到梳妆台前,才清醒了些。 见她睁开了眼,熙承帝才让人端来热水,为她洗漱梳妆。玉竹等人见顾菀已换好了贵妃宫装,都难免惊讶;可也没有多问。徐成更是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只低眉顺眼地为熙承帝更衣;然后就站到旁边道: “皇上,銮驾和娘娘的凤辇已在外头候着了。” “熙贵妃与朕一起便可,不必多备轿辇。”熙承帝淡淡道,待顾菀妆点完毕就与她一道用了膳,两人一道上了御驾,往举行大典的明仪殿而去。 * “皇上驾到!熙贵妃到!” 随着太监的通禀声,群臣与几位妃嫔皆跪拜齐声道:“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参见贵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熙承帝下了御驾,却并不理会他们,只伸出手扶着顾菀下了御驾,两人一齐走上了大殿上方后;方扬声道:“众卿平身。” “谢皇上!” 徐成看向上方的人,得了示意便展开手中的圣旨,高声道:“朕惟典司宫教、率九御以承休。……顾氏好女名菀,德蕴温柔、性娴礼教……以册印封尔为熙贵妃。尔其懋温恭尚只,承夫嘉命,弥怀谦抑,庶永集夫繁禧。钦哉。” “臣妾谢皇上隆恩!”她刚想按规矩跪下接旨,就被站在一旁的熙承帝揽住了腰。 顾菀瞪了他一眼;他便小声地附在她耳边道:“无事,他们在下头定是看不见的。我不想见你对任何人屈膝,哪怕是我也不成。” * 大典结束后,熙承帝另有紧急军务要处理,吩咐了徐成安排凤撵,让他跟着送顾菀回昭阳宫后,便急匆匆走了。被封为从四品美人的于琳本想借机在皇上露露脸,都没有得偿;不由盯着离去的凤撵,心中暗恨。 “既然贵妃娘娘都入了宫,我们姐妹自当去拜见才合规矩。何姐姐、徐姐姐觉得可是?”她看了一会便又换上笑脸,对身边二人道。 “不好吧?今日贵妃姐姐该是累了。”徐敏徐丽仪满脸怯色,诺诺道。 何冶音何妃才懒得与她们多说,只道:“本妃先回了,二位妹妹自便罢!”话音未落,人已走出几步远。 于琳愤恨地往地上踩了两脚,临走前还狠狠瞪了一边的徐敏一眼,嘀咕了句“真是没用”,也带上身后的宫女离开了。 余下的徐敏望着离去的人,脸上忽然带上了一丝莫名的笑。 * “娘娘,若是累了,不妨先歇息一会?”等送徐成总管出了昭阳宫,玉竹到回内殿,就看到她们主子坐在软榻上垂眸不语,面上略有倦色,便劝道。 顾菀此时已换上了轻便的襦裙,单手托腮,姿态慵懒地靠坐在软榻上,闻言随意摆了摆手示意不必;依旧垂着眸,想着今日离开回宫前,偶然瞥见的那几个宫装女子。 不知是不是她看错了,那几人中为首的身着宝蓝色宫装的女子看到自己的时候,眼里明显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乎有点讶然。 看她服饰颜色,若是无错,该是何妃何冶音。印象中,她们二人并未见过,会有什么缘由让她对着自己露出那般奇怪的眼神? 顾菀寻思许久,也没理出个头绪,估摸着明日她们也会来昭阳宫“拜见”自己;便不再费神,打算到时候再试探一番。 思定,她就吩咐玉竹琼枝,让她们唤人准备热水,她要沐浴洗漱,早些安寝。 玉竹愣了一愣,与琼枝对视了一眼,方小声提醒道:“娘娘,皇上今夜还要过来,这……” 顾菀倒不是忘了这事,只是……她没改变主意,依旧道:“无事,你只管吩咐人备了就是。皇上不会见怪的。” “就按你家主子说的去安排罢。”正在玉竹迟疑着的时候,熙承帝不知何处就到了内殿外,听见这话便沉声道。 “是。”玉柱琼枝齐声应道,低着退了出去。 顾菀看着眼前的帝王,不知为何,总觉得他的心情好似很糟。思来想去,觉得时机不对,还是没有开口说什么。只走到他身侧坐下,试着把掌心贴到了他的手掌上。 熙承帝抬眼看她,抽出手将她紧紧搂住,用的力道有点大,但却让顾菀感觉到了他难得的脆弱;忽然有种莫名的安心感。 第15章 见众 他们就这样安静地待着,不说话,可是空气中也透着一股安宁的温情。 这一夜安寝后,顾菀看着黑暗中身侧那人俊挺的侧脸,心头思绪万千,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于是,第二日—— 熙承帝疾步走进内殿,坐到顾菀身旁;也没看她,随意拿起她放在一边的大魏杂记,翻了翻,声音如寻常般清冷道:“你喜欢读这些书?” “倒也算不上多喜欢,闲来无事就翻翻看看。”顾菀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好似眼前之人的心情有些糟。按着时间,比对剧情来看,如今正是他要对世家开始下手的时候。 尽管知道剧情有了诸多变化,接下来的变数也不可预料;尽管她对熙承帝不过一点心动,也不知道他为何会对自己那般特殊;但她还是不想眼见着他陷入可能的险境,哪怕因为剧情变数,他最后会平安无恙。 “皇上,臣妾爹爹送臣妾入宫前,曾说有世家在宫中各司都有安插人;甚至还私下蓄有私兵。”顾菀装作不在意道,“看那些杂记里头说,世家手中通常还握有极是罕见的秘药;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秘药?”熙承帝一直平静地听着她说,直到听见她说的最后一句,才出声道。 她转头看着熙承帝,见他眉梢微挑,神情里带着点疑惑,只点点头,不再多言。因为她清楚,熙承帝自会去安排人查明;毕竟从书上看来的,她是不可能说得很清楚的。 熙承帝也陷入了沉思,顾菀不想打断他的思绪,因而也没说话,屋内顿时安静下来。 “娘娘,热水备好了。”玉竹看到屋内的情状,便压低了声音道。 顾菀回头看了还在思索着的人一眼,又对玉竹点点头,先往后头耳房去了。 * 当夜熙承帝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紧紧抱着顾菀,许久才睡下。她不知他是作何想,又有什么安排;可是依在他身侧,察觉他浑身透着冷意,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唯有那时,她才真正发觉自己枕侧之人是个深懂权谋算计的帝王;而不是那个对自己显得尤为温和的人。 他究竟为何会独独对自己如此纵容甚至是宠? 晨起后,望着一侧空了的床榻,顾菀忍不住思索起了这个一直被她忽略的问题。印象里,似乎从初次见面他救了自己,安抚自己之后,每次见面,他在她眼前都是温和得让人起不了防备心的样子,即使脸上没什么表情。 想到昨夜那股冷意,顾菀心上浮现一个让她忍不住担忧害怕的揣测。若真是那样,那如今的一切,会不会又是镜花水月?熙承帝,会因此而反倒更厌恶她、厌恶他们景城顾家吗? 这突然生出来的疑虑让她一早醒来便满心揣揣,心神不宁;若不是玉竹琼枝来报,何妃几人前来拜见;她还提不起精神来。 她这副模样被一旁的秋嬷嬷看在眼里,记在了心上。当日午后无事的时候,她就去宣政殿禀告了此事;这是后话,此处暂且不提。 * 等顾菀更衣妆点完毕出来前殿的时候,何妃几人已等了近半个时辰。看到坐在上位的她,何妃眼底竟似有泪意漫出,随后领着另外二人行礼道:“参见熙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她那一瞬间的异样并没有被顾菀遗漏;故而心里越发诧异。 不过顾菀脸上并未表露出来,只微微笑道:“不必多礼。”见她们回到座上坐定,又对玉竹吩咐另换上茶水点心。 “贵妃姐姐好福气,一进宫就得了皇上欢心;我等姐妹可还未曾见过皇上一面呢。”一向耐不住性子的于琳抢先道。 此话半点遮掩都没有,顾菀心中有点不喜,但也只是没有理会,端着茶盏轻抿了一口。 “于美人慎言!皇上与贵妃之事岂容得你肆意言及?!若是没有学好宫规,不若让本宫禀明皇上,为你请为教习嬷嬷?”反而是何冶音忽的怒斥道。 于琳不满道:“何妃姐姐这是作甚?我又不是为了自个儿而已,再说也不是说什么犯忌讳之事……” “于妹妹,莫说了吧,妄议圣上是触犯宫规大忌的。”徐敏坐在一旁怯懦地拉了拉于琳的袖子,紧张地看看顾菀又看看何妃和于琳,害怕之色溢于言表。 “……那也不必你假惺惺地提醒!”于琳闻言也知自己是犯了宫规,但还是犟着脸,狠狠一把甩开徐敏拉着她袖子的手。 徐敏不知是不是没来及反应收回手,被这么一甩撞到了一旁的桌角,当即红肿了一片,痛呼出声。 顾菀心里对她们之间的龌蹉虽有些厌烦,可也不能对此视而不见,于是就让宫人去取了药给她用上。 “既无事,你们都回去罢。往后也不需来请安,本宫这儿没那些个规矩。”实在是不耐烦与她们玩心眼,再加之昨夜那事,顾菀便直接下了逐客令道。 徐敏听到这话,本吓得有些惨白的脸立刻就露出了放松之色,立即行礼告辞了。于琳倒是还不愿走,但是被何妃冷眼一扫,只能满脸不服气不情愿地行礼谢恩告辞。 三人离开不过一刻钟,顾菀正在内殿练字静心,突然听琼枝通禀说,何妃又回转到了前殿候着,说是想要见她一面。 想起那两个奇怪的眼神,顾菀放下笔,理了理衣衫,由琼枝陪着去了前殿。 * 当日何妃离去后,顾菀脑子里一直浮现出她含着泪解释“你与我一个故人长得有些相似,故而情绪激动了些”的情景,想了许久,还是没有提笔给阿兄写信询问此事。 眼下情形复杂,不管何冶音说的那人是不是阿兄,此时都实在不适合让阿兄知道,免得掺和进来之后事情更复杂。 这夜,顾菀正翻着徐成送来的前朝杂闻录,时不时地抿口茶,玉竹在一边候着;忽然,琼枝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声音带着点气恼道: “娘娘,那于美人实在太放肆了些!” “怎么了?”顾菀头也没抬,淡淡问道。 “方才皇上要来昭阳宫,那于美人竟装作摔倒,拦在了圣驾前边。好在皇上没有理会她,直接命人拖开,只让人去请太医给她看伤;还说若是并无大碍就送去清宁宫学学规矩,往后也不必出来了。” 琼枝说到这,脸上不由带了笑道:“皇上一心念着都是娘娘,怎么会被她装模作样就骗了去!” 听得琼枝提到熙承帝,顾菀翻书的动作顿了一顿;又做若无其事道:“皇上如何都是皇上的事,本宫早先就说过了,不许妄议,这是最后一次,往后莫要随便再犯。” 声音里不带半丝波澜,听得刚要进殿的人心中忽的发紧,眼神愈发复杂。 “皇上!”“参见皇上——”这时,玉竹先发现了殿外的熙承帝,忙跪下行礼,见他站在那浑身散发着不怒自威的冷肃气息,心里为主子担忧了一把。 顾菀闻声向外走了几步,就看到熙承帝站在殿外,神色莫名。也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她只能沉默以对。 女子单薄的身影在灯下显得愈发纤细,让他莫名地心疼;可在这之后,他眼底仍旧流露出些微迷惑。他很确定自己没有中什么秘药,可是为何从五年前,他记忆中就好似存在着顾菀? 但是他记忆里的那个顾菀,又好似不是如今的她…… 第16章 朝局 * 殿外的凉风袭来,还未关上的门窗被吹得哗啦啦作响;顾菀没忍住哆嗦了一下。 “替你们主子取件狐毛披风来。”熙承帝见状,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冰凉的触感令他不由皱了皱眉,转头对玉竹二人吩咐道。 他宽厚带着薄茧的掌心炙热,很快让顾菀的手渐有了温度。待披风被拿来了,他挥退了玉竹等宫人,仔细为她披上系好。 由始至终,两人都没有开口。 熙承帝拥着她走出内殿,只让徐成一人跟着,泛舟去了昭阳宫内的湖心小筑。 许是徐成早先已安排了人来打理妥帖了,顾菀被熙承帝揽着一进湖心亭,就觉得浑身暖烘烘的,不由有困意袭来。 “我并未中秘药。”“不是对你。”他干巴巴的几句解释,虽有些没头没尾,可顾菀还是听懂了。 转头看着他,仍旧是绷着没甚变化的脸,可不自觉僵硬的身子还有揽着自己力度加大的手臂,她忽然笑了;心底还残存的那一丝惶恐担忧也随之烟消云散。 是了,是自己钻牛角尖了。剧情早已改变了那么多,出现了如此多的变数;她何必为了此事而不安?有变数,不就说明了他们景城顾家的命运也不会如上一世那般凄惨?又何必为了此事,半点风吹草动都要心中惊惶、庸人自扰? 至少目前看来,熙承帝待自己还是相当纵容的;她不该为了前世的遭遇还有知晓的剧情,而将自己困守在原地。 想通了这点,顾菀心情甚好地从他的怀中站起身,在他略显失望懊恼的眼神中,第一次主动把自己的手放到了他不禁半握着的掌心上。 “你把人都叫走了,可我眼下饿了,要怎么办?”看到他眼底一闪而逝的惊喜,顾菀忽的升起逗弄他的恶趣味,便低下头语带不满道。 熙承帝愣了一下,认真地看了看她,随后黑亮的眸里掠过笑意和了然,却什么都没说,转头对外边道: “徐成,摆膳罢。”他知道顾菀还没用膳,来之前就吩咐了徐成去准备了;只是没想到她会用这种方式来表达亲近之意。 “是,皇上!”听到徐成尖细的嗓音,顾菀才想到徐成那么个人精,估计早就备好了晚膳等物,只等着他们传唤而已。 但她还真没想过,这可能是熙承帝的吩咐。 虽说是想看他露出不同的神态,可顾菀也确实是饿了。 于是晚膳送上来的时候,她看到送来的菜色都是自己所喜的,吃得愈发开心。 专心用膳的她没再理会一旁的熙承帝,直到徐成略尴尬地轻咳了一声之后,顾菀才发觉自己好似忽略了什么。 她为掩饰心虚,故作自若地看了桌案上的菜肴,然后夹了两玉箸自己最喜欢的芦笋鸡,放到熙承帝面前的碟子里。 “咳咳咳!”她刚把菜放到碟子里,站在一边的徐成总管咳得更厉害了。 顾菀满脸茫然地转头看向他,又看了看提起玉箸夹着芦笋鸡入口的熙承帝,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不用理会,他嗓子有点毛病。”熙承帝慢慢咽下口中的那片芦笋,又端起茶盏饮了口茶,淡淡道。 徐成连忙把头埋得更低,尽力降低存在感。 “噢,那徐总管该用点梨子水,也许管用。”顾菀信了他的话,也没多想,又夹了个滑溜贝球放到他的碟子里。 熙承帝浓眉微挑,不悦地扫了装蘑菇的徐成一眼。 随后顾菀又夹了几次,熙承帝都很干脆地用了。 * 用罢膳,二人在湖心小筑中坐着歇了一会,而后泛舟回去,慢慢散步回内殿里屋。到了被火盆子烘得很暖和的里屋,顾菀已是困得不行,一坐到软榻上就靠着引枕眯上了眼。 她本想着眯上一会就去洗漱的,可是没想到这一会就睡沉了。 熙承帝刚交代了徐成几人去准备洗漱一应用具,转头一看,就发现她就那么半靠着睡着了;便放轻了步子走到软榻边,将人抱去床上安置。 帮她脱了外袍鞋子,他就坐在床边,看着睡着的人儿,眼里透出柔和的光,英挺俊秀的脸上,薄唇微扬。 * 据玉竹说,那夜熙承帝待到了二更天方回宣政殿处理政务,此前都在内殿陪着她。顾菀闻言脸上一热,回想起两人相处的每一幕,心中既是欢喜又有点羞惭。 好似一直都是他在努力地对自己好,而自己却没什么回应的表现呢。如此想着,顾菀便决定做样东西送予熙承帝。 正思索着做什么好,她突然听到琼枝喘着粗气跑了进来:“娘娘,皇上方才在大殿突然晕倒了!” 顾菀的心噔时坠了下去,许久才强作镇定地站起身,颤抖着声音道:“怎么回事?皇上为何会突然晕倒?” “奴婢也不知,只是出去取宫外消息的时候,经过大殿听到出来的大臣们在议论争执,便赶紧回来向娘娘您禀报。” 听得琼枝此番回答,顾菀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那个念头让她顿时冷静下来,沉着心分析了几遍;仍是觉得以眼下形势,他们不会那么快动手;心稍微安了些。 可是未能亲眼确定自己的猜测,她还是不能完全放下心。如今景城顾家、她与熙承帝的安危荣辱都紧紧系在了一起,更何况,他们很可能是彼此要相伴一世的人。 原本她想要去太极殿看一看,可是想到那个猜测,又担忧会坏了熙承帝的布置,只能作罢。 “娘娘,可要去太极殿求见皇上?”琼枝见自家主子脸色不好,忍不住提议道。 “现下未可。玉竹——”顾菀想到了后宫还有另外几人,忙叫来玉竹吩咐道,“传本宫口谕,各宫都闭门,宫人均不得出外;严禁宫中众人乱传是非、造谣生事;若是不听本宫口谕者,或是出了何事,各宫主子都以妄议圣上、纵容宫人、御下不严之罪处,按宫规严惩!” 玉竹也知事情不寻常,神情严肃地应了声,忙带着几个宫人去各宫传话了。 想着自己目下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顾菀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否能帮上他一点忙;但是越是前朝将有变故的时候,后宫就更不能乱。这一点她很清楚。 至于前朝……不知阿兄如今怎样?此次之事,他会如何做……顾菀想着,几次欲提笔写信去询问;可又觉得信送出宫并不妥当,若是被人截下了,也许会影响到大局。最终,她也没有落笔。 就这般担忧了将近半个早晨,临近午时用膳之时,徐成忽然来了昭阳宫;说是皇上传她去太极殿伴驾用膳。 听得这话,又见徐成神情与以往一般无二,顾菀心中半是疑惑半是放心。毕竟身为熙承帝身边得用的老人,徐成此刻眼底不见惊慌,就足以说明熙承帝无事,至少情况不严重。但是……熙承帝只让徐成过来传话,又不太似他一贯的行事。 坐在凤撵上,她一边琢摸着,一边往太极殿而去;徐成和琼枝在一旁跟着她,留秋嬷嬷在昭阳殿宫守着。 到了太极殿,顾菀没在前殿见着人,心就有点提起来,立刻直奔内殿而去。 一进内殿,她就看到了熙承帝身着月色长袍,正坐在书案前看着折子。他眸如点墨,里头依旧神采不减;虽面色有点苍白,精神却还不错。 见他果真无事,顾菀的心也就踏实了;相对无言了一会,她忽然不知道要问什么。 “过来。”熙承帝声音略有点低哑地对她招手道。 她依言走到他旁边坐下,仔细地打量了他几眼,方开口道:“可有让御医来看过?今日,究竟是怎的一回事?” 熙承帝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了徐成一眼。 徐成会意,弓着身子退了出去,并掩上了门。 “我无事,莫要担忧。”他说着把手中的折子递给她,“此事是我安排的;你阿兄也知晓。” 顾菀犹疑地接过折子,一见字迹便知道这是阿兄递上来的奏折;她粗略地看了一遍,就明白了今日之事是熙承帝为对付世家而设的一个局。 “世家势大,又与朝臣有所勾结;长此以往,国将不国,他们的野心也势必会愈发增长。与其等着他们先动手,不若我们先设局。明修贱道,暗度陈仓;破了他们的联合,最后釜底抽薪。” 熙承帝慢慢地低声说出奏折上的提议,而后面带欣赏之色道:“你阿兄此计恰好合了我原本的打算,我打算让他全权负责私下彻查世家一事。” 他们景城顾家如今与本家已是撕破了脸,只差一个仪式正式划清关系;清理对付世家对于他们倒是影响不大。只是…… 说完这事,两人一道用了膳,然后,熙承帝在太极殿处理政务,顾菀就在他身侧看杂记;直到用了晚膳,顾菀才回了昭阳宫。 * 回到昭阳宫,顾菀突然记起今日琼枝去接了外头来的消息;便问了起来。 “娘娘,宁家二小姐在昨日入了瑜王府,不过据说瑜王没去她房里;因为花家大小姐当日外出出了事,瑜王去了花府。”琼枝将信递给她,并回道。 第17章 相争 “哦?”顾菀一面接过信展开,一面怪道。 看了信,她总算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昨日宁芷月受封为侧妃,入瑜王府,本该是她的大喜日子;偏偏因花想容那日早上与家人去寺庙祈福,竟遭了恶贼,险些出事。 好在瑜王从京郊回来途经,救了她并亲自护送回花家。而后,见佳人惊慌落泪,瑜王自是留下安慰;只让人回去告知新进门的宁侧妃不必再等。 “花大小姐出事,可是遭了人设计?宁二小姐有何反应?花家宁家又可有什么动向?”顾菀看完信,心中琢摸着其中关窍,一一问道。 “小茹送来的信上说,”琼枝仔细回想着,慢慢答道,“宁家二小姐确实安排了人,想坏了花家大小姐的名声。可是她的安排不知其间出了什么差错,让花家大小姐一行人撞上瑜王;没有达成目的,自己倒是吃了个哑巴亏。” “宁家二小姐当夜得了瑜王送回的话,就没让小茹进去伺候;不过第二日,屋里少了套茶盏还有几块手绢。” “花家宁家倒还算平静,今日花家大老爷去了宁府寻宁老爷子,出来的时候脸色比进去前好了不少。” 听了琼枝的禀报,顾菀心中已有了大致的猜想;原小说里就有这个情节,想来如今也应该八、九不离十。花想容凭借前世记忆,将计就计,反倒让宁芷月狠狠地吃了亏,连带着她日后在王府亦是没了脸面。 宁芷月怎可能甘心?定然还会寻机再出手。 顾菀寻思着,看来虽说剧情变了诸多,但原女主女配二人的对手戏仍然没有太多变动啊…… 那这么看来,瑜王府接下来的日子都会很热闹了呢。 “叫小茹他们继续盯着,如无大事就不用这般频繁地送消息出来了。保全自己为要,行事谨慎些好,免得惹来怀疑。”她思定,便如此吩咐琼枝道。 “是,奴婢晓得。”琼枝应了一声,就出去递消息了。 花家、宁家、瑜王府,还真是越来越复杂了……顾菀摇摇头,不再多想,走到秋嬷嬷先前送上来的布料面前,挑选起来。 说过想赠予熙承帝点东西,以示心意;她想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先做个荷包,日后再做旁的。这会儿就是在选适合的料子,准备用了膳就来缝制。 * 而另一头,被她们谈论的人之一宁芷月,此刻正坐在书案前,沉着脸写着什么。 “主子,王爷回来了。”小茹从外头进来,走到她身侧不远处,轻声禀道。 宁芷月没有出声,直到把写着的东西写完晾干墨迹,放到纸封里;方抬头道:“将此信送到西城三巷第二间铺子,交予那铺子的管事。” 小茹没有动,另一旁的女婢将信接过去,应声离开。 “既然王爷回来了,我自然该按规矩去请安;不过,我可一点都不想与那些女人姐妹相称。”宁芷月走到内屋的梳妆台前,让小茹为她重新梳妆更衣,一面说道。 小茹边替她梳着头,边语带自得邀功地答道:“主子放心,婢子都打点好了,绝对无人知晓王爷此时就已回到了府里;那些人都不会出现碍主子的眼。” 宁芷月满意地笑了。莫说是她们,就算是花想容那个可恨的女人,她也定有法子解决了。未见过瑜王前,她也许不会如此在意,但是见过了瑜王,如此合她心目中喜欢之人标准的男子,如何能拱手相让? 更何况还是总对付他们宁家的花家大小姐花想容?那个让她不得不回京参选的罪魁祸首。 只是可惜了,原先安排得好好的,竟然还能让她好运气地遇上瑜王。不但没有出事,丢了名声;还让自己一进王府就没了该有的脸面。 不过,接下来的几出安排,她就不信花想容都能躲了过去!而自己,一定会于花想容之前先得到瑜王的真心喜爱,升为正妃! * 花宁二人明里暗处的相争,顾菀只是偶尔听听,也不再那么放在心上;可是随后发生的一件事,令她心中大怒,头一次摆出了贵妃的架势,下令让慎刑司严查。 “娘娘莫要气坏了身子,嫔妾知晓娘娘是忧心此事传了出去,朝堂上恐不太平;可事已至此,唯有众人见到皇上,方能将流言驱散。” 听闻此事,特地到昭阳宫请安的于美人抢道,一脸义正言辞,话里话外的意思都让顾菀忍不住心生怀疑。 非要见到皇上才能止住流言,好似她很肯定皇上如今“有恙”,无法受众人面见。难不成……泄露此事的人是她? 顾菀与站在一旁的秋嬷嬷对视了一眼,秋嬷嬷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 “娘娘,嫔妾愿意协助,查出传出此流言的幕后之人是谁。”何妃望了一眼于美人和徐丽仪,上前一步道。 顾菀想了想,思及何冶音是熙承帝送来做她帮手的人,便点头答应了,并道:“此事就交给何妃你去查了,一旦查出,你可不论身份,一律按宫规严惩。” “贵妃姐姐与何妃姐姐关系真好,嫔妾着实羡慕。”徐丽仪听见她二人的对话,抬眼看看向上方看了看顾菀,又忙低下头怯声道,语气似透着渴盼。 “徐丽仪这话倒是不对了。”何妃像是没听出那话里的意思,只爽朗一笑,说出的话却并不留情面,“娘娘待我等都是一般的,徐丽仪若是也想为娘娘分忧,不若回自己宫中清查一番,将那些散播谣言的宫人都送去慎刑司,好好拷问。” 徐丽仪闻言脸色一白,身子抖了一抖,又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 不管后宫此时此事的后续会如何,京中,尤其是朝堂上却因为后宫中传出的“皇上身子有恙”“皇上已病重”的消息而一片哗然。 上次他们都是见到了皇上在上朝时忽然晕倒的,此次一有流言传出,他们面上不显,其实心中泰半都是信了的。 偏巧这几日熙承帝不是提早退朝就是辍朝,此举更加让朝臣世家们确信了这一点。觉得朝堂局势或会有大变,他们中有些早就各有算计,于是估算了眼下形势,明里暗里地在二王间站好了位。 只除了那些只忠于熙承帝的大臣以及一贯只忠于大魏朝皇室的中坚朝臣和其他还在游离不定的“墙头草”者。 许多世家朝臣都有女儿在二王府里为妃为妾,借着这关系他们与瑜王、和王来往密切,不过几日,二王王府的门槛都被踏平了许多。 熙承帝对此事一直都是冷眼旁观,任由发展;甚至有时还会推一把。顾菀每日陪着他处理密旨、用完午膳再回去,看着他这般放任事态的模样,紧张担忧了几日,还是忍不住问了。 “无事,一切都在我料想中。”“你不必担心。”他淡然道,未拿着笔的手包裹住顾菀的,掌心相触的热度渐渐驱散了她心中的隐忧。 “后宫之事你不必烦忧,让秋嬷嬷和何妃去做就是了,莫要累着自己。”熙承帝顿了一会,又道。顾菀抬眼看他,那人虽然神情淡淡,可视线却温暖中带着悦然,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未曾移开。 被这般看着,她心里也不自觉地有些欢喜。直到用罢午膳,回到昭阳宫,她脸上还有点褪不去的红意。 * 直至明艳的人儿身影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里,熙承帝才脸色一肃,让徐成传早就在外头候着的几人进殿。 “皇上!”萧栢,冷赫,何将军、顾瑾走进大殿,各自行礼道。 熙承帝随意摆了下手,冷声道:“尔等都且坐下,朝堂上如今的情形,正适合行事。尔等皆是朕之亲信,今日安排务必慎重,不得有失!” “是!”众人心中一震,齐声郑重应道。 见此,熙承帝眼底几不可见地掠过一丝满意之色,声音淡淡地开始吩咐诸人,交代各处的布置。众人也不敢分神,仔细记下。 殿内一片紧张肃穆的气氛。熙承帝与众人商议安排,直到亥时末刻,众人才得以回府;甚至都未用完膳,只用了些点心茶水。 * 这般境况连续了好几日,徐成着实劝不住,又担忧熙承帝的身子,不得不在顾菀去见熙承帝之时,隐晦地提了几句。 顾菀这才知道这两日自己不曾来太极殿,他就那般折腾自己的身子,不由有点生气,原本做好了荷包,要送给他的欢喜心情都消散了不少。 于是,进了太极殿后,她第一次没有主动坐到熙承帝身侧;只远远地站在书架前,盯着他看。 一直埋头处理政务的熙承帝等了许久,都没听到自己想听的声音,身边也还是空荡荡的,不禁奇怪地抬起头。就看到自己想见的人儿站得很远,脸上满是不悦。 见她这般,他清冷如墨的眸子有一瞬透出迷惑,随即似是想到什么,脸色也沉了下来,站起身走到她身旁,声音低低地透着冷意,问道:“为何不悦?可是有人惹你不快了?” 第18章 搅乱 “你这几日都没有好好用膳休息,是打算真的病倒?” 熙承帝闻言微微一愣,随即了然,当即转头看向了一旁埋着头装不存在的徐成。看他这样,顾菀嗔了他一眼,作势要走;然后不出所料,手腕被身旁那人紧紧拉住了。 “我……以后不会如此。” 听得那人略显低哑艰涩的声音,明显极不习惯如此向人认错,顾菀心下悦然,嘴角也带着笑地转过身,反握住了那人的手。 熙承帝绷着脸,察觉她满带笑意的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脸上,浑身就更透着不自在的别扭。但是好在确认了眼前的人儿不会再离开。 就在他僵硬地别开眼,装作一心处理政务的时候,一只墨色绣着精细龙形花纹的荷包忽的出现在他眼底。顺着手看去,他就见到了因粉颊微红、眸光流转而愈发动人的顾菀;不由怔了怔。 “我女红不怎么好,你若是不喜欢就算了,等日后……”摊开手好一会儿都不见熙承帝接过荷包,顾菀心中羞窘愈甚,羞恼之下就想索性收回来。 不料刚想收回手,她就连人带荷包被牢牢搂进了怀里。没有防备之下,她撞到那人紧绷硬实的胸膛,入鼻皆是男子炙热而霸道的气息,她顿时有些晕乎乎,软着身子倚靠着那人。 独自一人在宫中,若不是那梦境……他日渐心有不甘,而后努力谋算,或许早就成为了宫中诸多夭折的皇子之一。如今见到了这荷包,熙承帝再也克制不住心中喜悦搂住她。 本只是想抱一抱她;可是怀中的人儿温软如玉,又是他由始至终唯一心心念念的女子……身体紧密相触之处仿若有烈火在烧一般,鼻尖女子的香气不住萦绕,触及那粉颊上流转的水眸,他终是鬼使神差地低下头去,吻了吻那总是看着他让他浑身不自在的眸子。 察觉怀里的人儿颤抖了一下,并无挣扎之意,熙承帝心中大喜。得了甜头,他又着魔似地继续往下搜寻,没料到却遭到了怀中人儿如受了惊吓的小兔子般左右躲闪,让他不能如愿却扰得他心火更甚。 那侵略感十足的气息笼罩住了她,顾菀往日动得飞快的脑子,此刻却完全没了思考的能力,只知道一味地躲避;连手中的荷包什么时候易了主,也不知晓。 急躁之下,熙承帝抱着她转了个身,略施力将人压在书案前,腾出手托着她的下颚,直至攫住那片柔软的唇瓣,才满意地忍不住喟叹出声。 双唇相触的那种感觉着实让人沉迷,女子馨甜的唇瓣让他忍不住向往深处品尝;奈何遭到了紧闭牙关的抵抗,他只能又吻了吻那处柔软,以指腹抚了抚那红润的唇瓣,慢慢松开钳制。 顾菀急忙跳出他的怀抱,却没想到脚一软险些坐到地上;熙承帝见此伸手一揽,又将人揽到了怀里。 “坐着便是。”他一贯无甚表情的脸上此刻透着毫不遮掩的欣然,紧绷的唇角都略微弯起了弧度。 顾菀此时唇妆花了、发髻也乱了,水润黑眸怒瞪着他,朱唇红润泛着水光,神情又是惊慌又是羞恼。这般模样看在熙承帝眼中,只觉满足欢喜;忍不住想再一亲芳泽。 “我要回昭阳宫了,你最好记得说过的话。”她见那人眼神又变得炙热,心里一慌,当即站起身就快步往外走,走到了殿门口,又想起什么,便侧着身道。话音未落,她就已出了殿门。 一早就很有眼色地躲到殿外守着的徐成总管还没来及出声,吩咐小太监抬撵来;就看到他们贵妃娘娘一副落荒而逃状地快步走远了。似想到了什么,他乐得满脸褶子,命抬轿的几个小太监赶紧跟上去,自己则转身去了茶水间。 * “叩叩叩”顾菀离去后,熙承帝脸上笑意方渐渐淡去,想到如今朝堂的局势,他轻叩了几下桌案。 不过片刻,殿下就出现了两个单膝跪地的黑衣暗卫:“参见皇上!” “说罢。”他此时脸上已不见了半丝温和,声音冰冷道。 其中一个暗卫上前将一份密折和一封信放到他眼前,然后退了两步,垂头恭敬道:“密折是顾都尉送上来的。密信是属下等从花家书房搜到的,上有西戎国的印记,十分可疑。” “花宁二家并未因此前的事而闹翻,反倒愈走愈近;世家以他二家为首,具与瑜王府来往频繁;以陆家柯家为首的朝臣则多偏看好和王。”另一个暗卫也随即禀告道。 熙承帝一面听着他们汇报,一面仔细地看着密折和那花家密信,许久,才轻呵一声,语气莫名道:“花家?” “把信送回去放好,盯紧花家,一旦有信送出就截下来。”他想了想,便下令道,“传信给驻守西戎边关的凌铎,命他近些日子密切留心西戎动向;朕允他见机行事出兵。” “是,属下遵旨!”前一个暗卫领命离去。 随意拿起一份折子,熙承帝神色轻松随意,但问的话却透着冷意:“宁家三小姐还有柯尚书的大女也差不多及笄了吧?他们二府是什么打算?” “因宁二小姐在瑜王府尚不得宠,宁家有意送宁三小姐入瑜王府;柯尚书已与和王说好,下月送柯小姐入和王府为侧妃。” “那就别让他们这事那么顺利。”熙承帝寻思了一会,提笔写了几行字,折好让暗卫按着上头的去办。 “是!” 交代好事宜,殿内又只余他一人。看着手中的折子,他眸色幽沉,神色晦暗不明。 想到接下来的安排与在昭阳宫的人儿,他忽的站起身,传来徐成,让他交代御膳房今夜晚膳送去昭阳宫。自己则先大步往昭阳宫而去。 * 回到昭阳宫的顾菀头脑依旧是一片昏沉,她都不明白自己是怎的那么轻易就被占了便宜。此刻再忆起那一幕,她仍忍不住耳热、面颊通红。 发髻早就松乱了,她索性让玉竹解了发髻,披散着一头青丝;又换上襦裙,歪倒在软榻上看书。只是心里有些乱,怎么都不能沉下心,也看不下去书。 玉竹琼枝当时都在殿外,自然不知道自家主子为何这般心情烦乱;秋嬷嬷虽看出点端倪,但想着这事只能顺其自然,也就没有开口劝什么。 顾菀没想到还没过多久,熙承帝就来了昭阳宫;而且一来就挥退了屋内伺候的宫人们。看到殿内只剩他们二人,她又想起了之前在太极殿的一幕,下意识地往一边躲了躲,与熙承帝隔了点距离。 “明日你与我一同出宫,到皇家别苑小住些时日。”熙承帝见状,也想起了那事,眼底浮现一丝笑意;并不强求她靠过去,只淡淡丢出一个消息。 果然,一听要出宫,顾菀眼眸就亮了,立即走到熙承帝身旁追问道:“那我们可否顺道回趟顾家?” 刚问完,她忽然想到了此次出宫估计不同寻常,去顾家大概是不行的;又心情低沉地自答道:“应该不行了。” “为何不行?”熙承帝剑眉一挑,拉着她坐到自己膝上,一面把玩着她的手指道。 顾菀惊异地盯着他瞧了瞧,确定他是说真的,不由心情大好,开始盘算着要带什么回顾家去;连坐在他怀里也不在意了。 …… 翌日,他们坐上了去皇家别苑的车驾,只带了贴身伺候的几人,还有明暗两队侍卫。因是悄悄出行,起初宫中与朝中并无人知晓。 可是到了别苑的第二日,顾菀就听琼枝禀报说,京中上下都传遍了皇上有恙病重,已不在宫中,出外休养寻求神医去的流言。 她心中惊疑,熙承帝不是这般不谨慎的人,怎可能让别人知道他此时不在宫中之事?或者,此事本就是他有意为之? 夜里用膳时,顾菀就问起了此事。熙承帝也没瞒着她,直接就承认了里头有他的安排和推波助澜。明白了是他的刻意谋划,她就放心了。 “再过两日,这几日还不宜出去。”熙承帝抚了抚她的脸颊,语带安抚道。 若不是有人通风报信,他们出宫之事如何会这般快就传了出去?!想到宫里那两个不安分的女人,他掩下眼底的不耐厌烦,对着暗处做了个手势。 * 宫中,何冶音收到了熙承帝的密旨,要她先行处置了那两人。于是,她拿好了主意,便派了人去传徐丽仪和于美人到她宫中。 徐丽仪和于美人还是头一次受邀进何妃的谙芷宫,还是到偏殿,两人心里奇怪,可因各有盘算;也没多想。哪知一进殿门,还没等她们想好该说什么,殿门就合上了,她们带来的宫人也被关到了殿外。 随即,有两个粗壮的嬷嬷上前来,强按着她们二人跪下,不许她们挣扎。 “何妃姐姐这是作甚?难不成是想要趁机对我二人动用私刑?!”于美人挣扎了几下反被掐得手臂淤青,只能停了动作,愤愤道。 “你们二人不守宫规,窥伺帝踪、私自与宫外传递消息、散播流言,数罪并罚,理该除去分位贬到冷宫。如今只让你等先禁足我谙芷宫偏殿,尔等好自为之罢!”何冶音只想快点解决此事,便选了最简单粗暴的法子。 想到她们带来的宫人,她迟疑了一会,让人把他们也关了起来;另外让人去守着那两个宫,不准任何人出入。 第19章 回府 * 两日后,京郊顾家—— “阿兄前几日不是还在京城?怎的会突然没了音讯?”顾菀惊道,即便确认了几次,脸上仍旧满是不可置信。 她今晨一回到顾家就觉得家中气氛不对,几次追问顾母才知道竟然是阿兄出了事。可出宫前几日,阿兄还让琼枝送了话本给她。 “五六天前说是要查什么,脸色凝重地带了侍文侍武两人就出了京城。”顾母神色不宁,忧心道,“这一去就没了音讯。” 五六日没有音信,其实相较于此前阿兄从军那几年倒不算很长时间;可是从顾母的脸色来看,却又不似那么简单。顾菀觉着有些蹊跷,就想去找熙承帝问问。 恰好他与顾父也谈完了事情,从门外走了进来。 熙承帝安抚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方对顾父顾母道:“顾卿家、顾夫人不必焦心,朕会派人前去寻衍之,一有回信定会让人来告知二位。” “谢皇上……”顾父顾母闻言感激地又一行礼道,而后向他告了歉,让顾菀在前厅陪着,他们便去忙着准备午膳等事了。 “皇上,阿兄离京可是有要事?”顾菀等顾父顾母离开了,才拉着熙承帝的手问道。 他略略沉吟,点头道:“衍之几日前曾递上折子,请命去暗中彻查江淮水患之事。”故而不能将真实情况告知顾家二老。 顾菀听了这话就明白了,知道阿兄眼下应当无事,便安下了心。 用膳时,顾父顾母见她脸上神色轻松,就猜到她应当是确认了她阿兄目前无事,心这才真正踏实了。 大概是因为熙承帝脸上总是没甚表情,显得威仪更重,一顿午膳顾父顾母吃得如坐针毡。顾菀见状,不满地暗暗瞪了他两眼。 “顾卿家和顾夫人慢用,朕与贵妃四处走走。”许是接收到她嗔怪的目光,熙承帝肃着脸站起身,却只望向她动也不动。 顾菀神色从容地起身,走到他身侧甜甜一笑,对急忙站起来的顾父顾母道:“爹,娘,你们安心用膳便是。女儿先陪皇上逛一逛院子。” “快去罢,下人们都备好了茶水点心,若是累了不妨陪皇上去凉亭处坐坐。”顾菀闻言点头。 * 二人慢慢散着步,宽大的袖摆下两人的手紧紧相缠。顾菀偷瞄了他一眼,见他仍是那副冷脸,就故意在他手心挠了挠。随后就见到那人的耳尖慢慢变红了。 僵着的神态搭配上红透的耳尖,别扭的模样让顾菀忍不住心里一乐,脸上的笑愈发地甜:这样的皇帝只有她一人才能见到呢。 到了院子里的凉亭,熙承帝又一脸理所当然地把她抱到了怀里。顾菀微红着脸,看他神情淡淡,满是自若,不觉好奇这人怎的大庭广众之下一点这般亲密都能一脸坦然,有时候却那么容易就脸红了。 “今日没见你幼弟?”相拥着坐了一会,熙承帝忽然出声问道。 “娘说,小宝昨晚玩得太累,今日就让他多睡一会,待会就叫他起来用点东西了。”顾菀虽奇怪他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但还是按实说了。想到许久不见的幼弟,她脸上满是欢喜挂念的笑;也不知第一次这么久没见,小宝会不会跟自己生疏…… “日后顾夫人进宫,可以带着他一道。”熙承帝说着从身上取下一枚令牌,递予她,“凭此此令牌,可随意入宫。” 顾菀心里讶然,但只是迟疑了片刻就接下了令牌,抬眸看向他,轻声道:“多谢皇上。顾家会保好这令牌的。” 他眸光微闪,不自在地避开她讶异的视线,抬手抚了抚她的发髻,神色渐渐放柔。 似乎是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顾菀开始絮絮叨叨地主动说起了自己在景城的一些事。说到了与阿兄去郊外骑马的时候,熙承帝默然片刻,不动声色地朝站在凉亭外的徐成示意了一眼。 “可想骑马?”看徐成下去安排了,他才似不经意地提议道。 顾菀不假思索地点头,随后惊讶地转头看他;见他神情认真,立即欢喜地催促他出去。既然熙承帝能够这么说,定然是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好不容易有这机会,她可不想浪费。 * 这头两人心情轻快地去骑马,那头再收不到宫里消息的徐家、于侍郎府可就不那么好过了。 寻思着自家女儿在宫中如今处境,两家主事人都是后悔不迭;想着宫中这一步棋极可能是毁了,又思及接下来的局势,徐家大爷和于侍郎都不约而同想到了二王府。 几日后,两台小轿从徐家、于侍郎府上被抬出,分别送进了瑜王府、和王府。 因皇上连着好几日辍朝,京中上下对于熙承帝病重一事已是深信不疑;原本还在犹疑着举棋不定的世家和朝臣都有了行动。 不过这期间倒是闹了个笑话—— 宁家与柯尚书府上恰好同一日分别嫁女到二王府上,没成想竟然在中途弄混了,结果错把本该送到瑜王府的宁家三小姐送到了和王府,柯大小姐却进了瑜王府。 本来弄错了倒也没什么,发现了换回去就是了;可偏偏被送错的两家小姐在知道弄错了之后,都不愿让身边伺候的女婢出声解释;二王自是不认得人的。结果翌日醒来才知晓,全错了;可事已至此,也来不及了。 此事让世家朝臣各自里头起了些内讧,两大势力间更是互相诘问,都觉得是对方设下的局,这事定有旁的阴谋。他们几次三番到瑜王和王府上,向二王进言将二女废去分位关起来,以防其是奸细。 不过瑜王和王最终都没有听取他们的话,甚至待她二人更好更宠爱。毕竟于他们而言,这是个拉到两方势力的大好机会。 二王府中的老人们自然不愿;于是,瑜王和王后院掀起了另一阵“腥风血雨”。 * 京里头的热闹,琼枝每每向顾菀汇报花宁几处的动向时,都会提上几句;想到原剧情里配合默契坑了他们顾家、终成最后赢家的瑜王和花想容,她有些幸灾乐祸:这一世,不知他们还能不能如原剧情中那般默契心心相惜? 心情甚好的她在顾家院里修剪花枝;偶尔与熙承帝出去骑马散心,日子过得不乐亦乎。这日,顾菀如往日一般,亲手煲了加有灵泉的汤端去给他用。 谁知,刚放下汤,熙承帝就告知了她一个消息,让她如闻晴天霹雳,噔时慌了神: “什么?”“阿兄怎的会受伤?伤得严重吗?” 熙承帝揽着她,安抚地拍拍她的背,声音温和地宽慰道:“无事,传信回来之人说了,衍之得了莫神医相救,定然会安然无恙。再过不久,他就能归来了。” “那些人不会留太久了。”他说着,想到出手谋害的那些人,眼神愈发冰寒。 * 三日后,熙承帝带着顾菀回了宫,此番回宫没做遮掩,可谓是声势浩浩荡荡。顿时京中一片哗然;朝野争议不断。各世家朝臣更是心神大乱,尤其是接到了旨意之后。 一回宫,熙承帝就宣召所有朝臣及世家主事人入宫面圣,推脱不入宫者一律贬官驱逐出京。莫可奈何之下,接到了旨意的朝臣和世家都早早进宫,等候皇上接见。 熙承帝在宣政殿看着近几日送上来的几份密折,脸上冷意翩然,身上透出的威压更重,连徐成这个受惯了皇帝威严气息的太监总管都有些扛不住,冒出了一头冷汗。 他往外头瞧了一眼,克制着声音不颤抖地向熙承帝禀报道:“皇上,诸位大人们……都到殿外等候了。” …… “传罢!” 他垂首弓着身,等了许久才听得上方发话,忙如获大释般走到殿门外,扬声道:“诸位大人,皇上有令,请进殿罢——” 早在殿门口候了许久的众人互相看了看,还是依次走进了大殿;跪下请安道:“臣等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朕万岁?!朕看你们都不是这么想的吧?”熙承帝眼底如寒冰,声音淡淡,却更让下方跪着的众人心觉寒意,冷汗直冒。 “臣等绝无此意!臣冤——”“啪!”其间有几人正欲解释,其中的宁家主事的宁老爷子便被迎面砸了一头一脸,其余人惊了一跳,立时噤了声。 被砸的宁老爷子老脸顿觉挂不住,一会红一会白,脑门上的冷汗都滴落到了地上。他呐呐了半晌,不知为何被熙承帝如此打脸。 “捡起来,看看你们都干了些什么。”上方又冷冷发话道,他忙不迭地将面前的折子捡起来,翻开一看,顿时面色惨白。 第20章 宁败 翻开折子的众人亦都白了脸,冷汗满头。自以为行事隐秘,各处都对好了口供,没想到竟还是被皇上全查了出来! “私吞朝廷赈灾钱粮,公然谋害查案钦差……”熙承帝看着跪在地上的宁家老太爷等人,眼神冷得就像看着死人,一字一顿道,“条条都是抄家斩头的大罪!” “皇上息怒!”“皇上恕罪!”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可不是说着玩的;跪在地上的朝臣众人更是明白。知道皇上是真的发怒了,他们都满脸惶恐地拼命磕头,指望着能躲过一劫。 但是熙承帝并没有打算理会,只见他看了徐成一眼,后者立即会意,往前一步,卷开手中的圣旨,尖声道: “圣谕:为解江淮频发水患之忧,宽民之艰辛,朕特拨钱粮,薄赋轻徭,诣命筑造,固家稳国,然有户部尚书柯进迁、工部侍郎蓝至忠勾结宁家、邢家以权谋私、收受贿赂、侵吞朝廷赈灾钱款、谋害朝廷钦差,置民生社稷不顾,置朕之旨意为无物……” 被点到的几人噔时面如死灰,自知自家必然危矣。果然,接下来的旨意验证了在场所有人的担忧—— “现四人及有关人等即刻收押,一律处以死刑,三日后午门行刑,族人、府中无干之人免去死罪,除出嫁女外,皆流放至寒州,此后永世不得入京,族中子弟三代之内不得参与科考;府内家产全部充入国库,着令即日起程。钦此。” 这是今上登基后,首次下如此重的旨意。 宁家老太爷听得旨意,当即眼睛一翻,差点昏死在宣政殿内。没等他颤颤巍巍地跪直身子,外头哗啦一下进来了两队禁卫;将他们除去官服外袍,拖了下去。 仍留在殿内的朝臣与世家之人俱是被方才的事惊得心神大乱,此刻都噤若寒蝉地跪伏在地,连冷汗糊了满眼都不敢去擦。 “众位卿家都回去罢。朕希望莫有下次,若有再犯,可不会在如此轻判了!”熙承帝静默了片刻,觉得差不多了,方目光锐利地扫视了他们一眼,语带深意道。 众人忙又行礼,垂着头急忙退了出去。 直到出了宫,许多人仍觉心惊,两股战战。世家众人互相看了看,而后都心知肚明地跟着花家的马车去了花家府上。 那日之后,世家显然收敛了许多,安插在各处的势力也好似一夜之间没了声息。朝堂上,因另两派势力各有损失,首次出现了平静局面。为保家族兴盛宴,世家交出了他们名下的一部分势力与皇室,以之示弱。 宁家刑家就此彻底没落。 * 徐成目送着他们慢慢走出了宫门,方回转到宣政殿向熙承帝禀告。恰好在殿门口遇见了昭阳宫的宫人,他记得是贵妃身边叫琼枝的,于是便走过去询问了一番。 “娘娘担忧皇上又忙于政事,忘了用膳;故而命奴婢带了些吃食。要劳烦徐总管送去给皇上用了。”琼枝正犯难如何见到皇上,徐成的出现恰好解了她燃眉之急。 徐成往殿里头望了望,低声问道:“这可是贵妃娘娘亲手做的?” 见琼枝点头,他忙小心翼翼地接过食盒,轻手轻脚地走进宣政殿,候在熙承帝不远处;待熙承帝合上手中的密折,方上前将食盒放到桌案上,垂首恭声询问道:“皇上,娘娘送了些吃食来,皇上可要用些?” “已是午膳时分了?”熙承帝听他说是顾菀送来的吃食,眼神便柔和了一瞬,随即站起身,走出大殿。 徐成一见就知道皇上这是要去昭阳宫陪贵妃娘娘一道用膳,赶忙将食盒带上,匆忙跟在皇上后头。 看到还愣在殿门外的宫人,他忙提醒了句。琼枝这才转过神,急忙跟了上去。 昭阳宫本就离得不远,再加上熙承帝走得快,不出一刻钟他们就到了昭阳宫。 “皇上?”难得有兴致,正在跟着秋嬷嬷学剪纸的顾菀忽的觉得眼前光线一暗,奇怪地抬头一看,见是熙承帝,不由略带惊讶道。 他没说话,只看向了面前那一堆惨不忍睹的半成品。 顾菀当即把那些失败品随便卷起来,不让他看,神情有些羞恼道:“你不许看,等我剪得好了你再看。” 秋嬷嬷见此情状,也不禁笑了;她向熙承帝福了福身,就先下去叫人传膳,免得扰了皇上和娘娘相处。 “好看。”他轻声道,眼底神色认真不似作伪;顾菀不觉疑惑地打开卷起的布袋偷偷看了看,确认之后还是觉得无比难看。 然后抬头就见他视线分明一直都停留在自己身上,眼里透着喜欢。 这人……还真会说好听的话来哄自己。她忽然反应过来,心里又是羞恼又是欢喜;嗔了他一眼,也不在意剪纸出的丑了。 “对了……”她与熙承帝并肩坐在软塌上,忽然想起回宫后何妃传来的消息,便直接向他问道,“徐丽仪与于美人二人,现下还被禁足在何妃处。要如何处置她们?” “她二人还有用,便都先贬为常在,待事情都了了,再把她们都送出宫去。”熙承帝略微沉吟了会,方道。 此次世家受折,必定会先示弱,暂时收敛。那可不利于自己接下来的谋划……但是世家必然还会想在宫中安插人手。所以,宫中留着那二人,对于日后彻底压制下世家定有大用。 顾菀即便不知道他有什么打算,也猜到了一二。所以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只点头答应了。 熙承帝见她这般什么都不问,一副全然信任的乖巧模样,眼神更暖了几分。 果然这世上,唯有她一人能够如此与自己心意相通;谁都不行,唯有她可以。 顾菀一抬眼,两人视线相触,她感受到那目光里的炙热,又不禁红了脸。 这些时日,面对熙承帝,她总是不由自主地失神脸红,着实吃了不少亏。 “我去让人到何妃那处传降份位的口谕,然后让她们各自回去禁足抄书三个月。”她窘迫地寻了个借口,想借机让自己脸上的热度降下来些。 可是被熙承帝一揽,阻止了:“此事何须你亲自去吩咐,让徐成去安排便是。” 他神色坦荡自若,唤徐成进来吩咐了几句,就让他下去了。 顾菀愣是没找到机会躲开,理所当然地,又迷迷糊糊地被吃了好些豆腐。 等外头秋嬷嬷轻咳了两声,向殿中二人禀明是否送膳进内,熙承帝才应了句,随后放开了顾菀。 顾菀这回是真的气恼了,怒瞪了他一眼就坐得离他远远的。单方面地,发起了冷战。 熙承帝满脸困惑,不明白她为何又生自己的气;想了想,也跟着移了位置,坐到她身旁。 顾菀扭头不看他,又换了个位置;熙承帝僵了会,还是跟着坐了过去。 这样连换了几次,她忍不住对着他气鼓鼓道:“你不许跟过来了,就坐那别动!” 熙承帝默默地看着她,还是一副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不高兴的样子。 顾菀顿时无奈,又走回他旁边坐下,自己生着闷气随便用了点了午膳,就进内殿屋里休息了。 熙承帝见她还是坐在身边,就认定之前她是在和自己闹着玩,就像他喜欢亲她一样。 所以看她用了午膳进屋,也没想到不对,慢慢地用起了之前顾菀亲手做了送去宣政殿给他的吃食。 哪知等他用完了午膳进去看她,就发现她眉目紧蹙,似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后来甚至还隐隐发出了低泣声。 他心猛地一阵抽痛,忙将人揽进怀里,掌心在她后背不断轻抚。 顾菀不知自己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只知道她陪着一个人从垂髫到将近弱冠,陪着他喜怒哀乐。看着他受辱,她也忍不住哭出了声。 突然,有温暖笼罩住她,顾菀一下就脱离了那个世界。再睁眼,她发觉自己偎在熙承帝怀里;可那个梦里的事她却半点都记不起来了。 第21章 显露 “无事了。莫哭。”见她醒来,熙承帝才算放下心,手下安抚的动作不停,温声道。 他看着怀里显得失魂一般的人儿目光沉沉,即便刻意压制了,可声音里还是带着不自觉的微颤。 不过,顾菀并没有察觉到,她还在努力回想方才那个怪异的梦境。但还是一无所获。只是隐约记得,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让她不由自主想要亲近的感觉。 想了许久,仍是毫无头绪的她终是把其放在了一边,这才记起了一直揽着她的熙承帝。 一抬眸,二人的视线就碰在了一起;顾菀触到他的眼神不由一愣,那眸底不经意露出的一丝失措让她的心口霎时有暖意涌动。 不管那梦是如何,她已有了太多,何必为了个缥缈的梦费那么多心神;珍惜眼下一切,才最重要。 “你别挂心担忧,我只是做了个梦,不过现在都忘了;也没什么事了。”顾菀想着,眼眸含笑,一如往常般对他说道。 熙承帝闻言,眼底有失落之色飞快掠过,但只停留了一瞬,便恢复如常。 顾菀看到他似乎顿了一顿才点头,以为他还是担心自己的状况,就拉着他与自己并排躺下。然后让二人双手紧紧相扣,侧过头对着眼神略带迷惑的他笑道: “不如你陪着我,我们一起午歇。那样,有皇上的真龙之气相护,我一定不会再做那些梦。” 见他神情严肃(认真)地答应了自己的要求,顾菀没理会他的阻止,帮他解冠更衣。因着头一次做,很是磕磕绊绊,弄了好久才好。 熙承帝一直没有出声,任由她手忙脚乱地折腾,看着她,眼底渐渐漫上笑意。 “歇息。”等两人重新躺回床榻上,他伸手拥住顾菀,气息温暖,语气淡淡道。 顾菀抬头看,只看到了他略显出青灰色的下巴,想起他眼下的那片青黑;没再多言,靠在他胸前,闭上了双眼。直到确定她睡得踏实了,熙承帝才放心闭眼休息。 二人一晌好眠。 * 宁家被下旨抄家,宁家老太爷三日后问斩之事传到瑜王府后院的时候,宁芷月正在屋里头作画,以用作瑜王生辰献礼之物。 听得消息,她克制着画完最后一笔,才握不住笔一般地,将之往地上一扔,残留的墨立时染脏了一地。 “到底是怎么回事?祖父如何会被砍头?是不是这里头有谁陷害宁家?!”她失力般瘫坐在榻上,似乎想到了什么,声音从歇斯底里转变为阴沉。 “奴婢也不知,今日王府戒严,婢子没能出得了府。”木鱼吓得一抖,更压低了头小声答道,“这消息还是从西院那边打探到的。” “呵,西院?”宁芷月冷冷一笑,“那个女人会这么好心让你知道?这里头肯定有问题!可知道为何王府要戒严?” 木鱼看着脸色阴沉的主子,犹疑着摇了摇头。 宁芷月如何会看不出来她的不对,想到有可能是花想容做的鬼,火气上头,便厉声道:“说!” “主子息怒!”木鱼连着旁边站着的小茹见状都慌忙跪下道。 “奴婢们无用,王府戒严一事也是从西院打听到的;说是王爷下的命令。”木鱼被跪在一起的小茹用手捅了下,才定下神回道。 宁芷月听得此话,本还满是怒火的心忽然一凉,顿觉不妙。以她对花想容的了解,那女人虽说总跟自己过不去,但是却绝不会假借王爷的名义下令。难不成……京城的天要生变? 宁家……古代之人,尤其女子,娘家可是很重要的倚靠;若是宁家真出了事,她该如何是好? 见主子恢复了平静,一脸沉思状,小茹与木鱼二人交换了下视线,轻手轻脚地将掉在地上的笔墨等物收拾好,退了出去。 一直躲在窗外的粗衣女婢见有人出来,急忙躲到一边;等人都走远了,她才匆匆赶往西院…… “哦?居然不闹也不发火,还真不愧是宁芷月啊。”坐在西院屋内清点王府内账目的花想容虽这般说,但口气不咸不淡,显然并不惊奇。 站在一旁伺候的蓝衣女婢眼神微闪,低头迟疑道:“婢子不明白王妃您为何……” “为何要让人把宁家的消息告诉她?”花想容偏头看了蓝衣女婢一眼,语带嗤笑道,“宁家的事她早晚会知道,倒不如先告诉她,看看她会如何打算。要是闹了,那王爷也不会留着她了。” “王妃说的是,是奴婢愚钝了。”蓝衣女婢想了想便明白了,笑着认错道。 另一个粉衣女婢看她们说话,也不插嘴,默默收拾了桌上整理好的账目去账房放好。 花想容看了离开的粉衣女婢一眼,又似不经意地扫了一眼站在身侧的女婢,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本想着费点心□□了,能多得两个人帮她做些暗地里的事;可是没奈何一个二个都这般愚钝,还是没有灵芝用着顺手啊。可惜灵芝得留在花家,帮她看着花家;不然出事了她连想个折子应对的时间都没有。 * 不论花宁二人如何想,日子还是很快就到了宁老太爷等人被午门问斩的日子。 许是想到了上一世顾家满门被问斩的场景,顾菀情绪有些低落;做什么事都不太能提起精神来。连看最近喜欢拿来打发时间、逗闷子的戏本子时,也仍旧兴致缺缺。 “御马司最近送了几匹品相上佳的良驹。”熙承帝本在一旁批着奏折,抬眼看了她几次,都见她如此郁郁,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寻思了一会,方淡淡道,“可想去看看?” 听到去看马骑马,顾菀一下子就来了精神:“当然,我这就回去换衣。” “去把你们娘娘的骑马装取来。”熙承帝用眼神制止了她的动作,对站在下方的玉竹琼枝吩咐道。 没办法,一时开心着急就又忘了让人去做就好;只想着能策马奔腾,去一去心中挥散不开的郁气。想着,她便转头对着他讪讪地笑了笑,讨好地走到他身侧,挽着他的手轻轻摇了两下。颇有撒娇意味。 熙承帝不着痕迹地弯了弯唇,转瞬又收回了笑意,作严肃状地没有理会她;装作继续看奏折的样子。 顾菀留意到了那一瞬的笑意,见他又别扭地绷起了脸,心里忍不住偷乐。她只作没看到,又卖乖地给他端茶磨墨什么的。 …… 很快,骑马装就送来了。顾菀去了后殿的耳房更衣,琼枝便趁着此时向她禀报了一下花宁二人的动向,而后又说了今天之事: “宁侧妃偷偷出了王府,先去了宁家后又去了午门法场。她离开时,不知何故险些晕倒在一家酒楼前,有个书生样的人送她去了医馆;看样子不是旧识。”“今日有两个寒门学子去顾府拜见老爷,说想拜入老爷门下。不过老爷还没有答应。” “查一查那书生还有那两个寒门学子是何身份,可有问题。”顾菀闻言不禁皱眉,思索着道,“宁侧妃出府,瑜王不知晓?花王妃也没做什么?” “是。瑜王是否知晓,未有消息;不过听闻瑜王曾让花王妃不必多管宁侧妃之事。”琼枝边和玉竹为她更衣梳妆,边答道。 听得回禀,顾菀垂眸沉默着,不再言语。直到更衣完毕,去了前殿,她才一面走一面叮嘱琼枝道: “查清楚后立刻回禀;瑜王府的事情让他们多盯着点,有什么不对马上来报。” 此事让她忽然又记起了另一件事,花想容入瑜王府为王妃后,三个月即有孕显怀;却几次被内宅争斗弄得险些小产。瑜王还曾为此血洗了一番后院。 算算日子,花想容也差不多该怀上了;此胎为男,若是生下来,瑜王就会着手安排,让安插-在宫中的宫人向熙承帝下药。虽说剧情改变了不少,但是防患于未然还是必须的。 此前她已经开始把灵泉水加在茶水和吃食里,帮熙承帝调养身子;但是对于灵泉水能不能解了那药的毒性,顾菀没有半点把握。得想个法子,提醒他注意防范瑜王才好。 她这般想着,人已经到了外殿。随即,一抬眼就看到了站在殿中等着自己,换上了墨色骑装,显得愈发仪容俊朗的熙承帝。 “走罢。”远远地看到她走近,熙承帝的脸色顷刻就温和了许多;眸底似有流光闪动,望着她的眼神满是专注。 顾菀让人取来两个精致的小手炉,一个塞到他怀里,露出灿烂笑颜道:“如今天冷了,你也抱着暖暖手吧。就算不冷也拿着,好不好?” 熙承帝脸色又僵了僵,没有拒绝。但还是伸出一只手,将她揽在了怀里,用自己的披风把她裹住。顾菀甜甜地笑了笑,倚在他怀里蹭了蹭。 第22章 年忙 。 二人就这么坐上了御轿,到了京郊外围场里的御马司。 “参见皇上、娘娘!”御马司的人早得了消息在外头候着,行礼之后就引着二人到了马场,离着马群还有好几步就停下了,满脸谨慎道,“新训好的几匹良驹是渊国献上来的贡品之一,品相上佳,就是有点烈性,轻易不让人生人靠近……” 那几匹马毛色鲜亮、眼睛有神,膘肥体壮,不时踢踏两下的四肢矫健,一看就知绝非凡品。顾菀当即眼睛都亮了,也顾不上多想其他,三步并两步地走到最边上那匹雪白色的马旁边。 见她眸子亮晶晶的,熙承帝哪会不知她的想法,却没有阻止,只是跟着她走过去,护在她身侧。 顾菀上前看了许久,越看心中越是喜欢,忍不住试探着伸手抚了下。那白马仿若有灵性一般,对着她摆了摆头,嘴里发出轻微的嘶嘶声。 “这可奇了,这几匹马可是连奴才们碰一下都不肯的。想来是与娘娘有缘分的。”御马司的宫人们一脸惊奇地说着讨喜的话。 这话哄得顾菀更高兴了,又理了两下白马的鬓毛,问道:“这马可有名字?” 方才说好听话的宫人上前回道:“并无,正巧能得娘娘给它起个名,大幸。” “呃,那就叫追霜好了。”她端详着想了一会,便道;又转头看着一边的熙承帝啊,示意他也来。 见她作怪的神情,他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随意地扫了一眼,让人牵出里头毛色黑亮的高头骏马。待马到了面前,他利落地翻身上马,动作潇洒中带着说不出来的气势;坐定后,熙承帝对她伸出手,要带她一段。 顾菀俏皮一笑,摇头后退了一步,转身自己骑上了追霜;动作亦是干脆利落,颇有英姿飒爽之感。 她上马之后对着对面马上的人得意地扬脸一笑,而后驱使着追霜,在围场里飞快地驰骋起来。熙承帝见状,也扬鞭策马,追赶了上去。 冬日的围场,寒意凛凛,草木枯黄。但是今日却难得有暖阳,照在人脸上,有点点暖意。 二人骑着马你追我赶,马蹄声与笑声混在一起飘荡在空中,寂静的围场也变得热闹了不少。 顾菀一身火红骑装在冬日的暖阳中显得尤为引人注目,如热烈灿烂的凤凰花。望着宽阔苍茫的天地,她的心也慢慢随之开阔,那些郁郁也消散不见。哪怕已是冬日,她也丝毫不觉寒意;只有满心的畅快。 手中抓紧了缰绳,她白净如瓷的脸因为欢喜兴奋而染上了粉色,明亮澄澈的眸子流动着满满的笑意与灵动;让人的视线不由得就被她牵动。 熙承帝一直跟在她后头,见她如此,眼底也不自觉地溢满了笑意和温柔的流光。 可就在此时,变故陡生——他只看到顾菀骑着的马忽然疾奔起来,而她身子一歪,显然是没控制住,眼见着就要摔下马! 估计是太久没有骑马这般长时间,上一次也不过由熙承帝抱着骑了一会。顾菀忽然觉得有些累,便松懈了一下。没成想就这么一会的功夫,追霜忽然像发了狂一般狂奔起来!她一时没有防备,想伸手拉住缰绳,却几次都没能拉住。 被甩下马的时候,顾菀以为自己这一世就要这么死去了;可是却落到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熙承帝直到将人捞进怀里,提着的心才终于放下。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白马追霜,他强压着怒意冷冷道:“彻查,今夜我要知道结果。” “是!”暗卫正自责着让主子受了惊,这会有将功补过的机会,自是应下,咬牙切齿地去寻弄出今日之事的人了。 “是有人做的?”顾菀白着一张小脸,声音微微颤抖道。 “只是查一查。你无需为此费神,回宫用些安神汤,好好养神更要紧。”熙承帝抱着她往外走,冷厉地扫了一眼因此变故而跪倒在地的御马司宫人,看了一眼徐成。 徐成心下了然,脸上没了惯有的笑意,让人将负责喂养训练追霜这一批马的宫人都抓起来,送去慎刑司。 御马司内,顿时响彻哭求声。 坐在回宫的御轿上,顾菀渐渐平复了,脸色也好了一些。想到刚才发生的那事,她惊魂不定之余,只想到了瑜王还有花家。 又想到此前记起的那件事……思来想去,顾菀还是决定借由此事,让熙承帝对瑜王他们再多加防备些。于是,她装作不经意道: “若是有人要安排,那应该也得是皇室中有实权之人啊。”说的如此明显,是因为她相信熙承帝不会因之怀疑她别有用心,也能够知道她想说什么。 熙承帝侧头看着她,神色淡淡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就在顾菀想着要不再提得更明显的时候,他伸出手抚了抚她的鬓发,温声道:“你无需担忧这些,我会彻查惩治的。安心睡一会。” 看他安抚自己的模样,顾菀只能相信他是明白或者早有打算,依着他的意思闭上眼睛休息了。 看她乖巧地听话闭上了眼,熙承帝眸里涌起一抹温情,转而便被冰寒的冷意替代。思及顾菀的话,他若有所思,压低声音唤来外头的徐成,吩咐了几句。 * 那日之事后续如何,顾菀也没问;不过昭阳宫的防卫却明显多了几层。让她猜测,是不是真的是瑜王所为,所以熙承帝才会如此;可是偏巧年节将至,朝堂后宫都开始忙起来,两人偶尔得闲在一起待着说话,她也不愿说那些烦心之事。 这日,顾菀在昭阳宫看宫宴的各项安排,各司管事太监嬷嬷都恭敬地站在一旁候着。 “娘娘,这是除夕夜宫宴的菜品酒水单子,您看看可还要再添些什么?” 顾菀接过单子,仔细地看了一遍,而后问道:“这些可是循着旧例置办的?” “回娘娘的话,是都依着皇上登基这几年安排的。”御膳房的管事嬷嬷满脸堆笑道。 “让人去问问何妃她们可有什么忌讳的,若无,就照着旧例来便是。”顾菀想了想,如此吩咐道。 又看了另外一些安排,他们都得了吩咐各自退下了。顾菀这才有时间歇口气,靠在软榻上眯了会眼才觉得清明了些。 “也不知皇上那可还忙着?用午膳了不曾?”她想到一忙起政务又废寝忘食的熙承帝,心底无奈又担忧。 “娘娘可真是和皇上心有灵犀!皇上正巧吩咐了徐成总管来,让娘娘去宣政殿一道用膳呢。”刚从门外走进来的琼枝听到自家主子这么说,当即笑道。 顾菀脸一红,故作怒瞪了她一眼,笑骂道:“琼枝你这张嘴是不是不想要了,竟然还敢打趣你家主子!” “娘娘饶命,婢子不敢了!”琼枝心知自家主子没有生气,脸上却还配合地装作害怕道。惹得顾菀没忍住笑了出声。 想到熙承帝还在等着自己,她忙让玉竹琼枝来给她重新更衣梳妆;想到过些日子的宫宴,又叮嘱玉竹道:“一会让人去何妃那问问,她可有什么新奇想法,有的话也好早些安排。” “奴婢明白。”玉竹点点头应道,手下梳妆的动作丝毫没有慢下来。 * 进了宣政殿,顾菀一眼就看到了还在埋头批折子的熙承帝。还没等她出声,他就先让宫人下去,然后抬头看向她,微微皱眉道:“近来休息不好?” 她摇摇头走到他身旁坐下,看着他眼下的一片淡淡青黑色,心中不觉地有点心疼;嘴上却道: “就是最近忙了些,有点累。不过怎么样也要比你好,看看你的脸色才叫难看呢。” “一会你陪我歇一会就好了。”熙承帝语气淡淡,一手仍提着笔批奏折,另一只手则拉着她。 顾菀也不可能真的让他放下朝务不管,只能答应然后安静得地陪着他。可是歇一会的打算没能成行。 用完了午膳,就有人来禀报政务;昭阳宫也有事,秋嬷嬷特地来找顾菀。没有办法,两人只能各自开始忙碌。 “嬷嬷,是何事这般急?”回昭阳宫的路上,顾菀掀开帘子,向外头的秋嬷嬷问道。毕竟秋嬷嬷几乎没有这般做过,让她很是奇怪。 “何妃带着徐丽仪和于美人在宫里候着,说是为了宫宴之事。” 顾菀听罢,琢磨了一会,大概猜到了一点她们的来意;也就心中有底了。 一进门,她就听到了于美人的声音:“宫宴总要有节目,我等姐妹毛遂自荐,不是正好?”闻言她回头看了看秋嬷嬷,见秋嬷嬷点头便知道这确实是合规矩的,只是先前后宫空置,熙承帝也不喜这些,才免去了的。 “于美人说得也不错,既然你等有心,就去准备便是;无需在此吵闹。”坐在上位,她才免去了她们的礼。不想和她们纠缠太久,顾菀语气少见的有点严厉道。 琼枝等她坐到上位,方靠近她耳边道:“娘娘,方才来的消息,瑜王府花正妃有孕。” 第23章 惊见 即便心里早有准备,她还是惊了一下,若不是何妃她们都还在,自己肯定会失态出声的。这次花想容有孕的消息比剧情里要早传出来啊……不知道这里头宁芷月起了什么作用。 “娘娘恕罪。若不是何妃姐姐觉得不合适,徐姐姐又说应该要来问得娘娘您的同意,嫔妾绝不会这般。”于美人不服气地辩解道。 她的声音让顾菀从花想容有孕之事中回过神来。 听到她这么说,徐丽仪慌忙站起身、脸色惊惶害怕地偷偷看向坐在上方的人。 顾菀扫了她一眼,见她脸上表情半点不似作假,回想起进宫之后发生的几桩事情,不觉赞叹这人如果不是真怯懦的话,就是个心机深沉的演技派了。 “就这么定了罢!你们若有什么才艺想要在宫宴上展示,就回去好生准备。莫要到时出了差错。”收回视线,顾菀不动声色道,想到既然要有才艺表演,索性吩咐玉竹派宫人告知舞乐坊,也多准备些歌艺,以免到时哪里出了差错来不及补救。 “是,嫔妾告退!”于美人得意道,路过徐丽仪身旁时还轻嗤了一声,趾高气扬地先回去了。一点都没见她之前被禁足的落魄恐慌。 徐丽仪也紧跟着告退;直至转身出了昭阳宫前,她都是低垂着头,叫人看不清神态。这两人,都有点让人奇怪啊。 “于美人一贯如此,禁足时也没怎么收敛;徐丽仪倒是奇怪,看着怯懦,但什么时候都是很沉得住气的,是个极能忍的。”见顾菀望着离开的二人,何妃何冶音便把她对那两人的发现说了出来。 “娘娘宫中事忙,嫔妾就不再打扰了。”见她看向自己,何冶音想到自己那一次的失态,忙行礼告退了,也不管身后愕然的眼神。 等他们都走了,顾菀想了会后宫的事情,想多了不免有些烦躁,干脆不想也不再理会。 而后,她又寻思起琼枝回禀的消息,瑜王此时应该开始打算宫里头的布置了,可惜剧情里对此处并没有详细描述,只说是宣政殿里伺候的宫人。 “只说了花正妃有孕,没有旁的消息?”沉默了会,她秀眉微蹙地问道。 琼枝把信交给她道:“这是午时递进来的,口信里就只说了花正妃一事。” 顾菀展开信,看完后静默了半晌;此次花想容有孕未满三月便被王府后院诸人知晓,果然是宁芷月的手笔。 记得剧情里瑜王第一时间警告了后院,可是暗害花想容此胎的人还是花招层出;若是没花想容的谨慎,估计她这一胎早就保不住了。瑜王为此还打杀了好些妾侍下人,清理了后院才着手布置宫中的安排。 这次多了一个宁芷月,或许能将这个时间再延长一些? 想了许多,还是觉得不能安心;又不好去宣政殿。顾菀只好把放了好几日的绣品又拿出来继续绣,想着说不定还能赶上除夕送出去。 这一绣就入了神,连晚膳时间到了都没注意。玉竹琼枝伺候她们主子这么多年,还是头次见到主子这么认真地绣物件,一时都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去打断。 熙承帝处理完政务,想起午膳后顾菀离开前迟疑忧虑的样子,便决定去昭阳宫看看她。哪里想到,一进宫就看到这幅场景。 “都近晚膳时分了,怎还在绣东西?”他下意识觉得是伺候的人不经心,寒眸扫过玉竹琼枝,语气微凉道,“你们难道也不知劝阻?!” 那视线冰冷刺骨,加之他满身威压,惊得玉竹琼枝立即跪倒在地,冷汗涔涔,连声求饶。 顾菀被这么一惊回过神来,见玉竹琼枝二人跪在地上,脸色惊惶;又瞥见外头天色,才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走过去挽住熙承帝的手臂,一面拉着他坐到榻上,一面对玉竹琼枝二人使眼色,让她们先出外殿去。 看她们小心翼翼地望了望熙承帝,见他没有阻止才如获大释般起身退出殿外;顾菀不由笑了笑,转头对上那人不满的目光,连忙讨好地抱着他的手臂摇了摇: “我是想给你绣件外袍,一时忘了时间而已。不会有下次了,我保证。不许生闷气了。” 熙承帝没说话,但是神情却渐渐缓和了,没有进来时那般寒气逼人。看到他又透出粉色的耳廓,顾菀忽然觉得自己面前的人好像某种忠诚可爱的动物,很好哄,顺毛捋他还会害羞。脑补了一通,她忍不住笑出声。 然后笑完她抬头就对上了熙承帝疑惑的眼神,赶紧收回神,说起正经事:“今日我听得一个消息,瑜王妃有喜了。” 这事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家都得了消息,知道倒是不算奇怪。不过顾菀清楚她能从宫外得到消息,定然有皇上的允许;她并没有自己能够瞒天过海的自信。所以她说起这个,并没有半点遮掩之意。 “你真的不必烦忧。”“我已有安排。”熙承帝看着她眼底掩不去的挂虑,还是将自己做了安排的事告知了她。 听到他这句确切的回答,顾菀总算觉得可以安心了些。不过私下还是让人随时注意着,将瑜王府的异动都禀告给她。 * 自那日何妃、徐丽仪并于美人到昭阳宫问询了宫宴表演事宜之后,后宫中平静了好些日子。但是临近除夕时,于美人又闹到昭阳宫,说是制衣局有意刁难她这个没有圣宠的美人,没有将她要的霓裳彩衣制好。 顾菀找了制衣局的管事嬷嬷过来询问了一番,才知是霓裳舞裙制作繁复,没有一年半载根本做不出来。于美人又是先要了旁的样式临时又更改的,着实让她们为难。 “可是为何徐丽仪姐姐就有?我的宫人亲眼看到她让人去取了的!” 看着不达目的还是不愿罢休的于美人,顾菀也明白是于美人无理取闹过于苛求了;就让制衣局的嬷嬷回去了。 “于美人,这是你第几次触犯宫规了?”她着实对这些事心觉厌恶,转头对着琼枝叮嘱道,“去慎刑司请个教习嬷嬷去于美人宫中。” “若是不好好学规矩,除夕宫宴你也就不必出来了!”这是顾菀入宫以来,第一次真正下令处置人。于美人显然没料到总是一副好性子的贵妃娘娘会处罚她,也被吓住了;竟没有反抗,乖乖地跟着宫人回去了。 本想着这样,总归能约束些她,免得再生事;哪知即便是时刻让人看着,还是弄出了事。 顾菀赶到的时候,徐丽仪瘫倒在地,眼底含泪,神情痛苦地抚着脚踝,一看就是摔倒了受伤的模样。站在一边的于美人穿着先前一直闹着要的霓裳彩衣,明显眼神闪烁,却作一副若无其事状。 “谭嬷嬷,这是怎么回事?”她没有问那两人,直接问从慎刑司请去教导于美人的谭嬷嬷。 “老奴只看到徐丽仪经过于美人身旁时,突然就摔倒了。”谭嬷嬷简单直白道。 “琼枝扶徐丽仪起来,然后去太医院请个医女过来给徐丽仪看看。”顾菀看了看天色,觉着时间有点赶,只能让玉竹去传舞乐坊准备好的表演。 然后她看着于美人冷冷道:“谭嬷嬷陪着于美人回去罢,没学好规矩前,不许她踏出宫门半步;若懈怠了出了事,你等也都跟着受刑罢。” 好在她先前多想了些,有做预备的安排,否则今日的宫宴定要闹乱子。 不想为此事坏了心情,确定了没有其它问题,顾菀就去了太极殿;等着过会与熙承帝一道去宫宴。 * 少了两个没有圣宠的宫妃,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好奇。也就是徐家、于侍郎府中女眷往这边多看了几眼,连徐家大爷、于侍郎也都是不在意的样子。 宫宴进行得很是顺利,没有再生出什么事。顾菀暗暗留意瑜王府那一桌女眷的情形,看到只有花想容和另一位侧妃,不见宁芷月。她又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瑜王,见他神色如常,不禁暗叹不愧是笑到最后的赢家。 不休弃宁芷月,众人都觉得他重情重义;不带她入宫,又让皇上顺眼心中舒服些。这个度,瑜王拿捏得一向很好啊。 “朕敬诸位爱卿一杯,愿君臣同心,昌盛大魏!”最后,熙承帝举杯高声道。底下众人皆举杯呼应,口称万岁。 宣靖九年的除夕宫宴就在这声声万岁中落下了帷幕,在京城响彻鞭炮声中,进入了宣靖十年—— * 又是一年元宵灯会,街上人潮涌动,摩肩接踵,灯会盛景较去岁更要热闹了不少。在这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有一对男女衣着气质皆不同于寻常人,引来了诸多瞩目。 “爷……相、相公,我们要不还是先去万福楼用点点心,待人少了再下来罢?”看着路过的人时不时看向他们,难得出来的顾菀忽然有种被当猴子看的微妙感,尴尬地提议道。 第24章 大怒 身着墨色锦袍的熙承帝身姿挺拔如松,眉目俊朗,浑身透着不怒自威的气势;可即便他冷着脸,路过的女子一看见他还是都羞红了脸,走过了还不住回头张望。 一听她的提议,他立即就抬脚进了旁边的万福楼。顾菀见他如此,想到那些女子看他的眼神,顿时明白了缘由。 她心觉好笑,看他回头望向自己,才赶忙跟了进去。 他们要了一个靠窗的雅间,以便观赏楼下夜景。从楼上看灯会夜景,别有一番趣致。各色花灯交相辉映,敲锣打鼓的杂耍团,结伴逛灯会的人们不论华衣粗裳,面上皆是欢悦。此情此景,也唯有国泰民安之时才得见到。 顾菀想着看向熙承帝,虽依旧看不出他的神情有什么不同,但是眼底淡淡的欣然还是显示了他的好心情。 年节这段日子,他们难得有片刻安宁;二人坐在雅间里,品着茶用着点心,安宁得似乎与外边的喧嚣隔了开来,自成一界。 “阿兄?小宝!”忽然,顾菀在街上的人群里发现了自己熟悉的身影,定睛看去,可不就是她阿兄和幼弟。她阿兄牵着小宝,正站在猜灯谜前边看。 上次阿兄受伤归来后,他们只匆匆见了一面;即便莫神医说了不会有任何后遗症,但她还是被阿兄回来时的模样吓住了,一直心存担忧。这会见阿兄带着小宝出来,当即想要跑下去寻他们。 “莫急,再等会。”熙承帝一眼就看出她的想法,语气浅淡中带着笑意道,“我们一道去看灯会便是。” 环顾了一下,发现徐成不在,顾菀往外头街上一看,果然就看到他走向阿兄。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只见阿兄往他们这望了过来,对上她的视线,笑了笑就抱着小宝跟着徐成走了。 奇怪的是,好像他们并不是走向万福楼;顾菀不解地看向熙承帝。他没解释,揽着她下了楼,径直往街口行去。 等走到街口转上拱桥的地方,她便明白了。此处较别处要安静不少,她阿兄顾瑾抱着小宝站在桥头,人远远一望就能看到了。 看到熙承帝,顾瑾反射性地想要行礼请安。那人一个眼风扫来,他浑身一凛,才想起,皇上如今是在外头与他妹妹微服出行,急忙收住了动作。 她急步走到他们面前,兴奋地抱起小宝,声音欢快地向顾瑾问道:“阿兄,你身子可好全了?怎么今日会想到带小宝出门看灯会?难不成是来见我未来嫂嫂的?” 顾瑾刚想回答,听到她最后一句,一贯温文尔雅的脸上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表情:“你整日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说话没遮没拦的,哪有闺秀模样?当心被皇……黄公子嫌弃了。” “她如此,就很好。”熙承帝闻言不假思索地回了句。 顾菀粉颊微红,可还是故作得意地看了看阿兄,抱着小宝先行步上了拱桥。 熙承帝与顾瑾等人就跟在她后头,看着她放下小宝,牵着他这边看看,那边逛逛,时不时解释两句;二人眼底都是笑意。 顾瑾一面看着他们,一面压低声音对熙承帝禀报道:“皇上,属下查世家时发现了一处怪异的地方。属下怀疑他们……” “小宝!”正当此时,他们忽然听到顾菀的惊呼声,一看就发现有个黑影迅速地逃窜离开;随后另一个黑影也紧跟了上去。 他们来不及细想便赶到她身边,见她和小宝都好好的,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刚才那人想要掳走小宝!”顾菀脸色还有些惨白,抱着小宝的手紧了又紧;显然还没有从方才突发的事情中回过神来。想到那人阴狠的眼神,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若不是熙承帝在,四周有暗卫护着,小宝就可能被抢走了! 此处比起街上人影攒动来是有些僻静,但是也还是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的;什么人竟如此气焰嚣张,胆敢当着众人眼皮底下抢孩子?更不说,这还是在天子脚下。 小宝也刚从方才的事情中回过神来,害怕得猛地大哭出声。 “无事了,都莫怕。”熙承帝心疼地看着顾菀咬紧下唇,强克制着的模样,无措地安慰道。想到可能是想对付自己的人做的,他眼神渐冷,气势愈显凛冽。 被这么一搅和,众人也没了玩乐的心情。因着阿兄伤还未痊愈,加之不放心小宝,她央着熙承帝一道先送阿兄小宝再回宫。 一路上气氛显得有些沉闷,走回万福楼附近街上时,他们忽然听到了惊哭声: “我要报官……我家二牛啊,我家二牛被人抢走了!”闻声望去,一个粗布年轻农妇手紧攥着,对着某个方向跪在地上哀哀哭诉道。她身边已围了不少人,对之议论纷纷。 “大妹子,找不回来了,报官也没用的。”有个挎着篮子的中年妇人摇摇头劝道,脸色神色凄然,“我孙女去岁也被人掳去,报官费了不少银子,也没有把人给找回来。” “东街陈员外的小儿儿不也是,都没有找回来” “还有街口卖豆腐的王婆子家……” “都说这些恶人跟官府有勾结,所以才总是找不回来。别说是孩子,还有好几家的闺女也被掳走,再没音讯了。”有个老人家说完,摇摇头,长叹了口气。 “那就没人告到圣上跟前去?”一个路过听闻此事的年轻书生样的男子皱眉道。 本以为是针对他们的,可如今看来却并不然。顾菀想起方才的事,抬头与阿兄和熙承帝交换了下眼神,一道走近了议论的人群。 “如何告得了?咱们这些平头百姓,哪有见到圣上的机会?下边相互勾结,蒙蔽圣听,皇上压根不可能知道。”先头说话的中年妇人神色黯然道。 “天子脚下都如此,大魏朝太平盛世看来也是蒙蔽世人的话!”那书生样的男子愤愤道。 “日后都小心看着点孩子,别让他们出来玩。也唯有这个法子了。”那老人家无奈道,又摇了摇头,离开了。 众人围着安慰议论了一阵,见她听不进去,也就各自散了。留那年轻农妇失魂般地坐在地上,动也不动。 听到那些议论的话,熙承帝仍旧是神色淡淡,只有站在他身侧的顾菀几人,感觉到了他身上散发的威压和寒意。 看人都走了,他看向徐成,后者会意地走到那妇人面前弯下身道: “快些起来吧,我们主子能帮你把你家二牛找回来。” 一听能找回孩子,那妇人眼里立即有了光;她抬头看着徐成,急切道:“二牛,真的能帮我找回我们二牛吗?” “是,您就起来吧。”徐成见她起了身,便回头看向皇上,等他吩咐。 熙承帝让他把人带去询问事情的来龙去脉;又交代暗卫立刻着手彻查,不得惊动任何人:“早朝前,朕要看到你们的结果。” * 回宫后,进到太极殿,顾菀看着熙承帝愈发黑沉的脸色,知道他这是大怒的征兆。 虽说想到自己听到的那些事,想到差点也出事的小宝,她也觉得怒意难平。可看着他这般阴沉着脸,她还是有些犯怵;在一旁犹豫了许久,头次不敢出声说话。 “你先去洗漱。”发现了她的紧张,熙承帝尽力温声道;不想吓到好不容易对自己渐渐敞开心扉的人儿,只能让她先离开。 见他克制着对自己温言细语,顾菀心中一软,看他紧锁的眉头,手不由抚了上去,轻轻揉开。忍住心里的那一丝丝害怕,她靠在了熙承帝怀里,双手环住他的腰。 “我会努力习惯任何时候的你。这种时候,我应该陪着你。”她依在他怀里,轻声而坚定道。顾菀习惯了谨慎和逃避,因而方才惧于熙承帝的凛冽冰寒的气势,确实有那么一瞬间想要逃。但是曾经相处的点滴温暖,让她坚定了一直陪着他的决定。 “去洗漱,听话。”感觉到怀里的温热,熙承帝身上的寒意渐渐去了些。两人就这般相拥了一会,他才又低声哄道。 他低头说话时,顾菀觉得耳朵处似有一阵热气冒上来;连带着脸都红了,忙顺着他的意思含糊地点点头,走了出去。 特地出去交代了玉竹琼枝等人手脚轻些,洗漱完从耳房出来,她又在外殿待了一会才进去。 “这么说来,人是那几家蓄养的杀手?”一进内殿,顾菀就听到这么句话,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熙承帝见她进来,伸手示意她过去;没有避讳之意,让暗卫继续回话。 “是,属下一路追去,在徐家私下占有的一处院子才把人抓住。据那人交代,他们不论是否完成上头命令,都必须到说好的地方交接身上的令牌。”暗卫说着从身上取下一块巴掌大的牌匾,“每个人的任务还有拿的令牌都是不同的。天明之前若是没有交接好,此人就除名,亦不会牵扯上上头。” 听完他的禀告,熙承帝半晌不语,而后挥了挥手让那暗卫退下;眼底神色不明。 “看起来此事牵扯甚广,若是想一次击溃,恐怕会逼得他们狗急跳墙。”顾菀思索了好一会,方斟酌着道。 “不错。”熙承帝点头,“但是有些人是该动上一动了。” 第25章 疑团 “天色不早,你先歇着。”他说着又吩咐徐成摆驾宣政殿,边走边对顾菀道,“今夜会忙些,你……” “我可以帮你磨墨。”顾菀几步走到他身边,抬眸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打断道。 最后,自然是他们一道去了宣政殿,顾菀在一旁看书,偶尔帮他磨墨,看他处理政务。慢慢地,就趴在矮榻上睡着了。 熙承帝忙到三更时分,直到暗卫送上了彻查结果。 他一面看一面用朱笔批记,而后提笔写了封密旨,让暗卫送出宫去。将明日早朝的安排都布置下去了,他才放松下心神;转头一看,就见顾菀就那么趴着睡着了。 没有拒绝让她陪着自己,是他的私心;他实在是想念曾经的那种感觉,可是却忘了这些日子她也累了。何况今日还出了那么件事…… 抱着她回到太极殿歇息,熙承帝定定地看了她许久,方一手揽着她闭上眼,掩去满眼的心疼与极为少见的怅然。 天渐明,烛火暗去,只余满室寂然。 * 翌日,宣靖十年的第一次早朝在纷扬的鹅毛大雪中拉开序幕。 众朝臣一边扫去落在身上的雪花,一边各自寒暄着步入大殿。等他们站定,伴随着徐成“皇上驾到”的尖细嗓音和众朝臣跪下行礼口称万岁的声音,熙承帝阔步走到大殿之上坐下。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本许多朝臣都觉得年节方过,定然依旧是没什么可上奏的;可偏偏就有愣头青出了声。 “臣有本启奏!”熙承帝循声望去,见是新上任由瑜王举荐上来的年轻御史,付启然;眼神微闪了下,淡淡道:“准奏!” “臣要弹劾廷尉左程、吏部侍郎贺桐、刑部侍郎陈明宪、长史余治、禁军校尉白先武等人卖官弼爵、以权谋私、圈占田地、欺民霸市等数罪。有查证的密折在此,请皇上过目!望皇上严加惩治,以正视听!”付御史不屑地扫了那几人一眼,掷地有声道。 徐成走下两步接过折子,再小心地双手交予熙承帝。 “臣等冤枉!”“请皇上明察!”在他看折子的时候,被付御史提了名字的五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直呼冤枉。 “冤枉?”熙承帝重重地合上折子,冷呵一声道,“难不成这上头的罪状都是捏造的?!” “既然觉得冤枉,那便去大理寺好好受审,若是有冤自能得清白!”他说着,当即就下令叫人除去他们的官帽官服,收押入狱。 当日早朝结束,和王府登门拜访之人便络绎不绝,皆是为了早朝一事而来。 “照你们说,这付启然是瑜王的人?”和王冷哼道,他口上虽这么问,心里却是已经认定了是瑜王在给他使绊子。 礼部尚书摸着胡子道:“这也只是我等的猜测,倒也未必就是瑜王的安排。只是现下我们的人一下就去了不少,大理寺我们也没用得上的人。情势对我们不妙啊……” “不若我们也给瑜王那边的人弄点麻烦?”不知谁插了句嘴,这话里是引来了诸多赞同;礼部尚书觉得不合适,但是和王还是拍板定下了此事。 第二日的早朝,熙承帝就意料之中地看到了投在和王门下的左御史站出来,弹劾了瑜王内宅混乱、其家将行为不检等罪名。 他借此顺理成章地训斥了瑜王一番,并命瑜王换了家将。和王一系虽说不满这般轻的处置,但也没有更多罪名,只能先忍了下来。 哪知付御史接下来的早朝又一次对他们中的几人做了弹劾;即便都不算官位高的,但还是够让他们咬牙切齿的了。 就这般,瑜王和王两系的势力像是杠上了,隔两日就互相弹劾。朝堂上乃至京中都弥漫出一股浓浓的硝烟味。 而熙承帝就趁着这个时候,把空置下来的位置都通过他们相争时的举荐,一一安排上了忠直的有能之士或者自己培植的亲信。 京中百姓得知皇上在整治朝堂,清理为害百姓的贪官污吏;加之近来京中治安见天地转好,再没有听说有人的孩子被抢。他们暗地里都道是皇上私访,发现了此事,所以才加强了管治。一时间,熙承帝在民间声望更甚;真正的民心所向。 而京郊外的某处农舍里,年轻妇人抱着自己失而复得的孩子,面朝皇宫方向不住磕头,嘴里直道皇上娘娘万岁。 * “皇上的计谋果然高明!这一下朝中可信可用之人就多了许多,朝政清明之日指日可待啊!”何将军说起这半月以来的情势,朗声笑道,声如洪钟。 “也是衍之先前的计划让朕得了启发。”熙承帝面上倒是不喜不忧,显得很是淡然,“子赟二人明日能归来,到时候下一步计划也可提上日程了。” 等何将军告退回府,他背手站在宣政殿上,神色肃然。顾菀在后头听了半天,确定没有谈论政务的声音了,才从里头走出来。 看到他背影孤寂的样子,她又一次觉得熟悉还有隐隐的心疼。 “事情不是都进行得很顺利吗?作甚还皱着眉头?”不再想,她笑着把熙承帝拉到榻上坐下,说着还伸手点了点他的眉心。 他回过神,看到顾菀这般,眼底渐渐涌现一丝笑意,反手一拉把她拉进了怀里。呢喃了一句,熙承帝把头靠在她肩上,闭上眼稍作休息。 好似听到他说了什么,顾菀努力挣扎着站起身,想问个明白。可是一动却发现,那人居然就靠在自己肩上睡着了。想到他又是好长时日没能安眠一夜,不忍心唤醒他,便坐在那动也不敢动;坐久了,也有些犯困。 半晌,她似乎觉得肩上一轻,迷糊地睁开眼,就看到熙承帝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将她打横抱起放到了床榻上。 迷迷糊糊间,她听到了一句似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话—— “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那声音有些熟悉,可是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就陷入了沉眠。 * 第二日起来的时候,顾菀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但是想了许久都没记起来,便只当自己想多了,也没再深究。 “可是有何处不适?”下了早朝来陪她用膳的熙承帝正在更衣,见她醒了后怔愣许久,以为她有哪里不适,便走到她身旁探了探她的额角。 温热的掌心贴在额上,略有暖意;顾菀不知怎的下意识在他掌心上蹭了蹭。回过神才觉得脸红耳热,忙起身让琼枝玉竹进来给她更衣梳妆。 被突然推开的熙承帝愣了愣,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不明白她为什么如此大反应。 今日是难得的空闲日子,两人用过膳后就到御花园走走消食。可是没走两步就撞上了一个惊慌失措的小宫女,见冲撞了贵人,她跪在地上直磕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顾菀觉得好奇,便追问了几句,这小宫女才支吾出一句:“于美人在里头…里头和人……” 见她也说不出什么,熙承帝锁着眉,让徐成把人带上,一行人沿着小宫女冲出来的方向走去。 到了御花园最里处的凉亭外,顾菀终于明白那小宫女为何会那么惊惶失措——只见于美人衣衫半裸地与一个侍卫服半解的男子身子交缠在一起,脸上似带着醉态。 熙承帝只冷冷地撇了一眼就移开视线,语气淡薄道:“把他二人分开,弄醒穿好衣服后,送去慎刑司问话。” “皇上!”在外人面前,顾菀一向都这么称呼熙承帝,此刻见他不打算先弄明事由,就要将人送去慎刑司,不由急道,“不若等他们醒来先问清楚,再送去慎刑司?皇上自回去处理政务,此处臣妾来便是。” 虽然已经这样了,不论如何于美人都是冷宫或一死的命运,但是她残留的观念里告诉她,不能冤枉人,不能不把人命当回事。何况这其中疑团重重。 “会污了你的眼。”熙承帝本不同意,但看她还是坚持,无奈地让了步,“随你,但是要让人护着,不许一人。” 这么说着,他并没有离开;而是陪着顾菀,等那二人醒来。 于美人被送到御花园附近的宫殿里洗浴更衣,那侍卫样的男子倒是很快就清醒了,知道自己大祸临头,垂着头跪在地上,一句求饶辩解的话都不曾有。 “你是何人?为何会与于美人……出现在此处?于美人又怎会喝醉的?”顾菀盯着那侍卫,语气严厉地问道。 那侍卫双拳握紧,依旧不作声。 “娘娘!不好了,于美人……于美人她悬梁自尽了!”被派去看着于美人的宫人一路飞奔过来,边大喘气边道;神情害怕,显然是担心被怪责。 第26章 后续 顾菀的心猛地跳了下,刚想追问事由,只听“砰”的一声重响,惊声望去,便见先前那侍卫被暗卫压制住,跪伏在地,满脸青筋暴起,显得面目异常狰狞。 熙承帝坐在上方稳若泰山,在底下安抚般地裹住了她的手,对着一旁的徐成语带寒意道:“把人带去慎刑司,好好审问,弄明白事由再回来见朕。” “是,皇上!”徐成眼带不屑地扫了被牢牢制住的侍卫一眼,真是狗胆包天的东西,竟还想行刺娘娘,惹怒了皇上,能有什么好果子吃。不过……也不知这侍卫是发了什么疯,方才还好好的……难道是有人指使的? 这么一想,他万年不变的笑脸顿时敛去,神情亦严肃起来,心里打定了主意,必须要“好好”地审,把后头的人给揪出来。 孰料那侍卫忽然剧烈挣扎,力气一下大得惊人,暗卫费了些气力才将他制住。他双手被反扣着跪在熙承帝面前,双目猩红地瞪着他们怒吼: “你们逼死了她!” “大胆!秽乱后宫本就是大罪!”徐成斥道,往熙承帝那偷偷看了一眼,见他没有阻止之意,忙让暗卫把人带走。 “是我……是小人做的,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那侍卫颓然道,挣扎着往那头的宫殿跪爬去;但也只走了两步便被按到地上。 顾菀这时才发现这个侍卫生得一副浓眉大眼,俊俏中偏还带着憨实之气,实不像那猥琐之人;不由纳闷出声:“你为何要这般做?” “小人倾慕于美人,昨夜见其一人在亭子里休憩,一时色起,便……”侍卫说着,突然激动起来,辩解道,“但是我们并未做任何事,小人…小人只是很想抱一抱她。可是不知怎的就睡了过去,直到方才……” 越听越觉得奇怪,顾菀不由抬头看向熙承帝,发现他眸色深沉,不知在想什么。 “皇上,娘娘。”先前在他们看到于美人时,玉竹就受命去传唤服侍于美人的宫人,这时恰好领着一个宫女回来了。 顾菀留意到那宫女在看到跪在地上的侍卫时,脸上现出了一丝惊讶。 “这宫女织儿是随于美人一并进宫的,她说昨日于美人不知为何,心情很是烦躁,便说要出去走走。她本是陪着一起的,可是后来见天要下雨,就先赶回去拿伞。”玉竹说着,看向了那宫女,示意她继续说。 “奴婢再回去,就没见到主子;不敢惊动娘娘皇上,故而只与另几个宫人四下搜寻,直到方才玉竹姐姐来传话,我们才知主子竟是在此。”织儿说到这,满脸焦急忧色道,“我们美人对皇上一片真心,绝不会做那……那种事,还请皇上娘娘明察啊!” “她自尽了。”跪在一旁的侍卫如梦呓般吐出几个字。 织儿一听,显然不愿相信,直直看向了玉竹琼枝。玉竹还不知道此事,但琼枝却垂下了眼。 这下她信了,怔怔地愣了片刻,在众人以为她还不愿意相信时—— 织儿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扑向那侍卫,一面下了死劲地踹打他,一面道:“是你害的对不对?早知道……早知道就不该放过你,早知道我就该和美人说,赶你出京!小姐……小姐……” 不用顾菀吩咐,玉竹徐成也赶紧把人拉了开来。只见那叫织儿的宫女被拉开后,趴在地上哀哀哭泣。 熙承帝看了身边失神的人儿一眼,对着徐成挥挥手,让他把人都带去慎刑司。 好好的空闲时间,能陪着她,却被这种糟心事坏了心情;高冷帝王的眼底略微显露出一丝烦躁不耐。 “此事徐成会处置好,你不必费心思理这些污糟事。”他说着,就要拉着顾菀离开此地。 看他那多呆一秒钟都觉得浑身不自在的样子,顾菀觉得又好笑又奇怪,之前那一点哀伤的念头也随之消散。 她顺着熙承帝的意思站起身,二人依着先前散步的路线继续走着。 经过竹喧院的时候,看着那片竹林,她突然记起两人第一次见面,笑道:“话说我还记得我们初次遇到的时候,你看着很不好亲近啊,跟你说了好几句话你都不理。害我自说自话,觉得可尴尬了。” 听到她提及旧事,熙承帝身形似乎僵硬了一会,许久,才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嗯?这算什么回答? 顾菀不满地挠挠他的掌心,见他脸色愈发别扭,想到这人就是这么个闷葫芦性子,自己这样好像有点“欺负人”的样子,还是算了。 见她不再问,熙承帝才松了口气。那个时候自己只记得那些奇怪的梦,满心思绪复杂;那时候她虽故作镇定,可还是能叫人看得出惊慌,自己冷着脸习惯了,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对待这个突然从梦里变成真实的人,只能如以往一般,沉默无言。 后来萧栢不解地问起此事时,他才有些懊恼自己;因着担心她恼了自己,后来才几次出现,找机会与她相处,想让顾菀慢慢改观。 “我见过你,在那之前。”低沉得几不可闻的声音消散在微风中;顾菀好似听到了声音,可细听却什么都没有,不禁疑惑地看他。 “回去罢。”他仍是温和看着她,掩去眼底隐隐透出的期盼。 两人没有坐上御撵,慢慢地走回了太极殿,宽大的袖口随着风轻微地拂动,隐约露出他们紧紧相缠的手。 …… 太极殿前殿内,有个小太监鬼鬼祟祟地往内殿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到他,大着胆子便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不巧,运气不好撞上了个胖太监,摔倒了之后被踹了两脚,又被骂了一通:“哪个不长眼的鬼东西!诶,你这兔崽子是怎么进来的?这是你能随便进来的地儿吗?!赶紧滚!” “小的知错了!别打了!”那小太监赶忙求饶,灰溜溜噌的一下跑了出去。 “嘿,不知哪来的不知规矩的混蛋玩意!真晦气,让徐大总管知道可就糟了!”另一边刚忙完手里头事情的老宫女看着离开的人,也骂道。 “哎,都注意着些吧,这次徐总管不在也算是运气了。”被撞到的胖太监边说边不经意地把手里的东西塞到袖子的暗袋里。 “就是,快些收拾出去了,皇上该回来了。”这话提醒了他们,也顾不上再抱怨什么,宫人们各自加快了手下的动作。 * 顾菀和熙承帝刚走到太极殿门外,就见一个小太监急匆匆地从里头跑了出来,身上有点狼狈。 不知为何,顾菀就觉得那个小太监有古怪,便扯了一下身边的人。熙承帝回握了一下她,而后也盯着跑出来的那小太监。 徐成见状,忙尖声斥道:“混账东西,你是哪个宫当差的?见了皇上娘娘还不下跪行礼?!” 大概是没想到会撞上他们,那个小太监猛地收住脚步,惊惶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巴道:“参、参见皇…皇上、娘…娘娘,奴、奴才知罪!求…求皇…皇上饶命!” “带下去,审。”懒得理会,熙承帝直接将此事交给了徐成,抬脚就要和顾菀一道进殿里去。 “参见皇上娘娘!”听见外头声响,殿内洒扫的宫人连忙收拾好退了出来,跪地请安。头一次撞见这样的情况,他们脸上都有些惶惶不安。 “徐成。”熙承帝皱了皱眉,看向徐成;徐成看了看面前十几个宫人,无奈叹气,这批宫人可是今个月换的第三批了。内务府调教来的,不过是洒扫宫人罢了,怎的就这般不得用呢。 知道徐成会安排,熙承帝与顾菀便不再管他们,径直进了内殿;进去之前,顾菀回头看了一眼那些宫人,总有种奇怪的感觉音绕不去。 跪在殿外的宫人们知道自己得的这份好差事又要化为泡影了,不由脸色都有些灰白。小太监见此,感觉到一道阴狠的视线,更害怕得抖成了筛子。 …… 说实在的,在宫中的日子着实悠闲得有些无趣;这不,用完了午膳,没事做的顾菀见熙承帝今日有空,就拉着他来下棋。 她自幼就习了琴棋书画,棋艺虽不算非常精通,但一般人中,也是少有人能赢过她了。今日难得有机会,她就想试试和熙承帝比试下。 不过一开局就是惨败。 看着惨不忍睹的棋局,顾菀不死心,又接着来下了几盘,输了好些次之后,她有点恼了,终于放弃再比。让人收了棋盘,她就闷着一肚子气跑到桌案前,猛地灌了一口茶。 虽然是自己棋艺退步了,怨不得熙承帝,可她还是不高兴。要那么认真较劲吗,就不能让让她! 见她一副使小性子的模样,熙承帝心里反倒有些高兴:在自己面前,她越来越不遮掩原本的性子。跟着走到桌案边,帮她倒了杯温热的茶,神色愈发柔和。全然不知道自己费尽心思让了那么多步棋,还是被误会了。 顾菀从他没什么神情变化的脸上看出了点笑意,更加气闷了;可是过了一会,想到下棋时的情形,还是清楚他还是让了自己的,不然自己估计会输得更快。 这个人就是这么个性子,自己生气个什么劲呢!这么想了一通,她也就消气了。 想通了的她,在晚膳后,又拉着他去书房,想看看他的墨宝。熙承帝也任由她翻着自己闲暇时作的画写的字。 顾菀随意拿起一副,展开一看就愣了——画上那人,不正是自己吗? 第27章 再梦 “这是我?看样子好像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候的啊,那个时候你……”怎么想都觉得奇怪啊,顾菀瞄向他,眼底满是打趣的笑意。 “……”熙承帝默不作声地从那一匣子的画卷里又抽出了好几副,递给她。 她接过一看,竟然都是自己的画像——灯会时的,酒楼打秋千时的,入宫殿选时的。画上的自己,或低眸沉思,或闻声回顾,一颦一笑都栩栩如生。从这一勾一勒,顾菀看得出他画技了得,更看得出,他在画的时候定是极为用心的。 “既然你画的都是我,那不如就送给我,让我带回去罢。”不经意抬眼时,捕捉到熙承帝脸上露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顾菀坏心一起,本想说出的话又收了回去,改口这般道。 没料到她会是这么个反应,熙承帝脑子卡了一下,神色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点失落,但还是很快就恢复如常,微微抿唇道:“这一副留给我吧,其他的,你若喜欢带回去便是。” 话虽这么说着,可顾菀好似从他眸中察觉到了一丝委屈,心里莫名有种既温暖又想笑的复杂感觉。 “还是算了,反正放在这里也一样,不过你会不会也画了旁人的画像?”她把画卷放回他手上,又翻看起了其他的;故意装作一副吃醋捉奸的模样。 熙承帝坦然地看着她动作,知道她只是出于好玩,只看着她,眼眸里闪烁着浅淡笑意。 “咦,这是……”看到最底处的那副画卷,顾菀看着除了画卷边缘有点发黄,其他都完好如初的画像,略有点惊讶地出声道。 因为这幅画上边的女子,容貌与熙承帝有几分相似,美得雍容,让人一见便心生亲近之感。 “是母后,这张画像,是他们大婚时,先皇所绘。母后一直留着。”熙承帝看着画像,眼底神色不明;像是有点怅然。 新婚燕尔,想来该是太后与先皇感情最好的时候了。后来每次看到这幅画像,太后该有多难受。 但是,最难受的,还是他吧? 太后郁郁仙逝之后,尚且年幼,爹不理又没有娘庇护的熙承帝,是怎么过来的?顾菀想着,忍不住看向了他。 …… 夜里安寝,时隔数月,顾菀又一次做了那个诡异的梦。 望不见尽头的长廊里,有个六七岁的小男孩扑在灵柩上,不许任何人碰,低声哭泣:“母后,母后快醒过来!昱儿不要玩了,你快醒过来,昱儿害怕!” 可是回应他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把他拉开,赶紧抬出去,不要再耽搁了!”一个冷漠的声音传来,顾菀闻声望去,说话人身着龙纹紫袍,怀里揽着一个女子。 小男孩的哭喊声愈发撕心裂肺,可是没有人理会他;先前说话的男子怀抱佳人离去,宫人们也从他身边走过,最后只留下他一人,蜷缩在冰冷的大殿里低泣。 顾菀想起前世目睹顾家被斩首的情形,忽觉感同身受,眼睛酸涩,慢慢地走到那小男孩身旁,伸手想要安慰地抚抚他的头。 可是她的手刚伸出去,眼前的一切就消失了。然后,她就到了个好似御花园模样的地方。 听到不远处有声响传来,顾菀迟疑着循声而去。没走多远,就看到了看着有十来岁的小少年,拼尽全力刺死想要给自己下毒药的贴身女婢;捂着伤口满身血迹地跑出寝宫,满脸惊惶失措。 那小少年轮廓里依稀有着先前那个小男孩的模样,她连忙跟上去,想要给他上药包扎;可是跟上去之后,又想起方才的事,便迟疑着站在远处,看着他自己随便包扎了下,又随手拿了件外袍换上。 空荡荡的宫室里,突然传来声响—— “主子,奴才把今日的午膳取来了!”一个穿着粗陋的小太监一面说着一面跑了进来,看到他这般模样唬了一跳,担心又焦急道:“哎呀,主子你怎么受伤了?奴才去找太医,这伤口得上药才行!” 说罢他又跑了出去,小少年阻拦不及,只能唉叹了口气,可是望着殿外的眼里却有着掩不住的渴盼。 过了半晌,小太监垂头丧气地走了进来,满脸羞愧道:“奴才无用,没能请来太医;不过还是拿到了伤药,奴才给主子上药吧。” 见他身后没有人,小少年眼底最后那点光芒都黯淡了下去。 顾菀蓦地觉得心口一揪,刚想上前,眼前景色飞转,转瞬她又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灯火通明的宴席上,曾经的小少年渐现棱角,推杯问盏间,几个兄弟将舞姬送到他怀里,调笑嬉闹一番,非要他收了不可。 他强忍着让那舞姬依在身边,然后寻机离开;一远离那里,让人确定了没有眼线之后,他再也忍不住,扶柱而吐。 这样的事,一次又一次,最后,少年脸上眼底的情绪越来越少,身上寒气愈甚,别人再也看不出他的心思变化。 顾菀看到这里就已经记起了上一次梦见的记忆。她只能看着,却依旧什么都帮不到做不了。握紧了拳头,她坐在少年旁边,视线渐渐模糊;落泪的瞬间,有个身影熟悉的女子揽着小男孩安慰的镜像在她面前一闪而逝。 梦醒了,睁开眼,隐隐约约中,顾菀似乎觉得自己应该想起了什么,那女子那少年甚至是那小太监,她都有种奇异的熟悉感。可是每每用力去想,都会头痛难耐,于是只得放弃。 …… 白日,在昭阳宫的殿内,琼枝正向顾菀汇报昨日于美人之事的审问事宜。 “娘娘,看这些安排,能有如此缜密心思的人着实可怖,我们不得不防。” 想到连于美人自尽都可能是被自尽,她就不由觉得胆寒。那幕后之人可是将每个点都算计好了,连主子和皇上何时出来散心,她们主子定会当场让他们对质,带于美人去附近宫殿整理仪容都算到了。可谓是算无遗策。 顾菀听得禀报,不禁怀疑此事是不是瑜王所为。毕竟如今熙承帝还需要稳定前朝局势,后宫没有生事才是最合宜的。如果此时生变,说不定又会引来变故…… 等熙承帝下朝回了宣政殿,就看到她在书案前一边看书一边向门口张望。一见他,就立刻站起身迎了过去。 “是徐家。” 在顾菀提出自己担忧的想法之后,他将昨夜得的消息折子递给她,语气淡淡道。 翻开折子,看了一遍,她才终于明白。居然会是徐丽仪,即便她有感觉到那人不是外表看上去那般简单,可也实在没想到徐丽仪竟会为了平日积怨,而布出这么缜密的一个局,来害死于美人。 这里头,难道没有别的隐情? 徐家,又怎么会愿意答应,还插了手? 第28章 真相 “若是没记错,徐丽仪在徐家并不得宠,徐家怎么会舍得为她废了这么多心思来布置?”这么想着,顾菀也就问了出来。 “她手里有徐家的把柄,”熙承帝随手拿起一册书,显然并不在意此事,又转而提起了另一件事,“瑜王今日上了奏折,请封世子郡主。” 顾菀不知他为何提起这事,但想到自己收到的那些消息,还是点点头道:“是,这么多年大魏皇室也就出了一对龙凤胎,实属难得。京中可都传这是天降吉兆与大魏呢。” “确实是吉兆!”熙承帝浓眉微挑,看着她,眼里有些微笑意,意味不明道。 看他这幅样子,顾菀心下了然,完全放下了顾虑;把折子放在一边,又接着低头看书。 见她问完了话就只顾着看书,也不理自己了,熙承帝不知为何有种“被用完就丢在一边”的微妙心情。 他默默地坐到一边,盯着专心看书的人儿半晌;见没能引来她的注意,又站起身走到她身后的书架前,随意抽出一本,坐在她旁边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倒也慢慢静下了心。顾菀偷偷抬眼望了望他,抿唇一笑;又埋下头,继续看起了手中的杂记。 “主子……”正打算进殿内询问的秋嬷嬷前脚踏进殿门,刚出声就见到了这幅场景,不由会心一笑,忙收了声,又退了出去。 这一日的空闲,就在二人这般偶尔看看对方、时不时拉个小手的寂静安好中过去了。 …… “主子,快起来,贵妃娘娘召见,昭阳宫琼枝姐姐已在外头候着了。” 这日,天色方蒙蒙亮,徐丽仪就被宫人唤起了。一听是昭阳宫,她就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不过……她早就有准备会有这一天了,在决定那么做的时候。一切,也该是结束的时候了。 她施施然起身,脸上没有半分着急,要宫人替她仔细地更衣梳妆,也不管她们脸上神色多么急切惊慌。直到确定了自己的妆容没有丝毫差错,徐丽仪才搭着宫人的手出去。 琼枝见她从内间出来,脸上没有半点不耐,笑着行了个礼道:“见过徐丽仪,我们娘娘有请。丽仪请吧。” 徐丽仪露出怯怯一笑,微点了下头,与琼枝一道往昭阳宫行去—— 就在她们去昭阳宫的时候,前朝早朝上,熙承帝看着底下红着眼狠狠瞪着徐家人的于侍郎,喊冤的徐家大爷,与面如土色的几个世家子、大臣,就像在看一场无关紧要的闹剧,眸底凝着寒冰,不见半丝波澜。 随着一声尖利的“退朝”,徐家命运就此定局;而史册上震惊朝野的“谋逆案”,也在宣靖十年初春的这个早朝,开始拉开帷幕。 …… 昭阳宫中,徐丽仪向顾菀和何妃请了安,方落座,就听得何妃直截了当地质问道: “徐丽仪,于美人之事,可是你所为?” “何妃姐姐说的是什么意思,妹妹怎么听不明白?”徐丽仪仍是那副温顺怯弱的模样,听了何冶音那么说,奇怪地抬头看她。 何冶音懒得理她装模作样,干脆道:“于美人死了,这件事宫中之人没人敢提起,但都是知道的;何况是与她住得最近的你,就莫要再遮掩了。” “何妃姐姐怎么能如此冤枉妹妹!”徐丽仪猛地抬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里含着眼泪,摇头辩解道,“妹妹这几日都在潜心阅览经书,未曾出门,是真的不知晓……于妹妹怎的会死了呢?前几日可不还好好的。” 顾菀仔细地分辨着她细微的表情,也许是观察功夫不到家,自己半点都看不出她是撒谎还是说的真话。若不是有切实的证据,她还真会被蒙骗过去。 她与何妃交换了下眼神,觉得对她循循善诱是没什么用的,还是直接把证据亮出来,让她无话可说比较好。 “你宫里头还有徐家在于美人宫中安插的人都招了,证词都在这里,徐丽仪,你不必再扯谎了。”何冶音不耐道,将一份画了押的证词丢在她面前。 就在何冶音话音方落的那一瞬间,顾菀目睹了徐丽仪从一个无辜委屈的女子,刹那间变成了满脸阴沉的狠毒女子。 她真的是第一次见到能将眼神变化控制得如此完美、收放自如的女子,可谓是真正的演技派。 “果然还是不行啊。”徐丽仪压着声音,显得有些异样的鬼魅,“她太咄咄逼人了。从我娘去世后,我就发誓再也不会让人这么欺辱我!若不是她太嚣张太过分,我也不会这么快就动手。” “至少要让你们也受点罪,过一过我曾经的日子才成呢。”她说着抬头看了一眼坐在上方的二人,眼神如蛇一般冰冷黏腻;让人觉得浑身不舒服。 顾菀有点头皮发麻,在她看来,徐丽仪根本就是心理严重病态,其心思狠毒已完全不是理智所能控制的了。 “就按之前所说,把她关到冷宫严密看守起来,等皇上下旨再行处置罢。娘娘觉得如何?”何冶音武将世家出身,倒是没觉得如何,只是心底实在厌烦,便向顾菀建言道。 看他们贵妃娘娘点了头,宫人们正欲将人押到冷宫去,可是徐丽仪却不甘愿,挣扎着转过头道:“你们难道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能够让徐家听我的安排?” 顾菀闻言下意识地看向她,宫人们也略微松开了钳制。 徐丽仪得意地甩开他们的手,转身上前几步,又被抓住后,也不恼,只炫耀般道:“前些日子的京中好多人失踪的那件事,徐家也掺了一脚。我拿到了他们勾结的信件;哦,对了,徐家那个脏污地,没有一个人是干净的。可偏偏都让我知道了,你说,这么多把柄,他们能不听我的吗?” 看顾菀惊讶的神色,徐丽仪一下就猜到了她在想什么,有些恼怒道:“我知道你是想说那为何我还不受宠?宠?就他们那些恶心的人,我才不稀罕!” “那些信呢?” “我不会告诉你的,你们若是找到了,就尽管拿去吧!”说完,徐丽仪也不用她们出声吩咐,自己就转身走向了冷宫。 见事情告一段落,知道一会下朝皇上还要来,何冶音便告辞离开了。 顾菀望着外头长长的宫道,心里突然有种复杂滋味。 * 熙承帝下朝后,当即就下旨赐了徐丽仪一条白绫。与此同时,世家之一的徐家也就此消失。世家势力又消减了一分。 不知为何,今日顾菀觉得尤其的累,梳洗后在屋里等着熙承帝的时候,眼皮渐渐变重,头靠到了一旁的引枕上,就这么陷入了梦境—— 又是那个熟悉的长廊宫殿,又是那个御花园的角落,又是那个喧嚣繁盛的皇宫宴席。可是这一次,在那个孤寂的小男孩、小少年的身边,却多了另一个熟悉得再不能熟悉的身影。 像是被隔离开的世界,每一幕里,都只有他们俩相伴;在孤寂的宫殿里,两人就那么相依为命。 烧饭、吃火烛的情节,熟悉得让她心尖锐地痛了下。 是她?! 这个记忆,难道是属于她的?! 第29章 局势 她曾经得过一个系统,从不曾强制要求她做任何事,却一直在她需要的时候帮助她。在得到那个系统前,她进行过唯一一次的穿越任务。在可供选择的体验穿越任务中,她选择的是“陪伴”。 想到那个她陪伴了十年有余的小少年,顾菀忽的灵光一闪,惊醒过来。然后一睁眼,就对上了熙承帝没来得及掩饰的似带着回忆的柔和眼神。 他弯下身,应该是正打算把她抱到床榻上去休憩;见她醒来,动作顿了顿,还是顺势抱着她稳步走向床榻: “下次莫等,先休息。”“在这,会着凉。” 每次想表达关心,憋半天也只会这么干巴巴的几句……顾菀有刹那间的迷茫,眼前之人似乎与方才那个梦里的少年渐渐重合起来。 一下子接受了太多东西,她有点思绪混乱。故而,她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笑了笑,低头又合上了双眼,一点点地理清思绪。 熙承帝把人小心地放到床榻上之后,眸光深沉地注视着眼前人;想到她方才睁开眼的反应,隐忍地描摹着她如画眉眼。 * 在白日早朝之后,瑜王府和王府前院便络绎不绝地来了好些人。 “徐家没了,瑜王此刻定然着急了;这对于我们来说,可是再好不过的机会!”和王府内,户部侍郎急切道。 “只是即便如此,我们的势力也还是比不得瑜王与世家。尤其是上次,我们的人折损了不少。”礼部尚书沉吟片刻,摇头道。 “我听说,瑜王府上最近来了位能人异士,能制出威力极大的兵器。” 听到这个消息,和王端着放到唇边的茶盏的手一顿,当即心烦气躁地重重放下,不悦道:“既然觉得不合适,你们就赶紧想出更有用的辙子来!若是想不到,就回去,等想到了再来见我!” 果真都是一群饭桶!怎么他就笼络不到像瑜王手下那般的能人,来为自己排忧解难呢?论文才武学,论赏金,论广纳贤才的诚心,他哪样不如瑜王! 见和王如此,他们一时又实在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只得一一告辞,回府苦思琢磨去。 而与此同时,瑜王府上的人也刚刚散去;瑜王方拿起一张布防图,屏风后就走出了一个身姿窈窕的女子,坐到他右侧。 “这些都是我从先师那里得来的,不过一小部分,王爷可尽管放心,绝没有第三个人看过这些。”来人正是被禁足后,刚出来的宁芷月。 瑜王听了此话心下对宁芷月更为满意,虽说先前她不太听话,险些坏了自己大事。不过如今来看,她聪明识时务,又是个不逊于自己王妃的美人;就算是多给点宠爱也无妨。 得了瑜王今夜会去陪她的许诺,宁芷月满意地离开。想到此前受到的嘲讽屈辱,她就满心恨意。 花想容,你予我的欺辱,他日,我定要千万倍地还回去! 看到宁侧妃离开,侯在外头的瑜王亲卫才进门向瑜王禀报宫内传来的消息。 “王爷,我们安插的人这回没有出事,已开始固定两日一次的当值。” 瑜王满脸掩饰不住的愉悦,取出一小瓶子药,对亲卫吩咐道:“让他们看着下药,注意着点,免得被发现。” 亲卫拿着东西领命而去,瑜王看了下天色,便去后院王妃那里看孩子;顺道与她说说宁侧妃之事。 这个时候,他希望两人不要有摩擦不快,目前还要用宁侧妃,若是生了争执,也只能先让王妃委屈下,忍让一些了。 虽然知道世间男子皆是如此,可是想到曾有过的缠绵誓言,想到才刚刚满月的一双儿女,她还是觉得心寒了。 可是她能如何,只能满口苦涩地应下。而宁芷月也果然不出所料,变着法子折腾他。几个月下来,为了护住她的孩子,花想容整个人都瘦了好几圈。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皇上,瑜王府果然有了动静。这是他们送进宫里来的□□。据说名叫噬魂,会让人慢慢失去思考能力和精力,顶多十年就会死去。” 宣政殿内,熙承帝听完暗卫的回禀,冷呵一声,他的这个弟弟算盘打得真是不错。 只是可惜,他由始至终都很清楚,那些人也早被控制看管起来,瑜王只会知道他的计划安排进行得很是顺利。 处理完政务再次回到太极殿时,他更衣躺到顾菀身边,与以往一般搂着她入睡。 寂静的夜,忽然有隐约断续的哭声在耳边缠绕,熙承帝一下被惊醒。 睁开眼,他就看到了怀中的人儿在微微抽泣,眼角那抹湿润的水光,看得他揪心。 不知该如何是好的熙承帝,只能加大点力度抱紧她,嘴里笨拙地反复念着“不怕不怕”。 顾菀再一次从那个梦中惊醒的时候,思绪终于彻底理清了。一抬眼,她就看到了眸中含着隐忧的熙承帝。身子动了动,才察觉自己被搂得异常紧。 联想到自己方才的情状,她猜得到缘由;故而只换了个舒服自在点的姿势,倒也没有推开他。 “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吗?”熙承帝伸手帮她理了理披散的秀发,想到她方才睁开眼时那个熟悉的眼神,强压着声音里因期待出现的颤抖,道。 “我梦见了你,还有我。梦里,只有你能看见我,只有我陪着你。”顾菀如自言自语般低声道,顺势靠在他怀里,奇妙又安心的感觉在心间萦绕,久久不去。 “……”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的那一瞬间,熙承帝第一次明白了欣喜若狂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从记起以前的事,他就一直在等,等得几乎快要按捺不住。 他一直沉默不语,让顾菀蓦地有点小忐忑;于是她挣扎着,想看看他这会是什么脸色。 被她这么蹭来蹭去,熙承帝当即浑身紧绷,忙加大力度搂紧她,想以此阻止她的动作。 可是哪里想得这样一来,两人之间就贴得更紧了,只隔着薄薄的寝衣,几乎是肌肤相贴。他没忍住又动了下,那舒服又隔靴挠痒的感觉,让他既痛苦又迷恋。 呼吸间全是炙热的男子气息,顾菀觉得脑子都有些晕乎乎的;直到感觉身上忽的有点凉,她才有点惊醒过来。 第30章 确定 “霍昱!”情急之下,她攥紧了他的衣袖,嘴里下意识地喊出了那个梦中熟悉的名字。 自他母后去世,菀菀又突然消失不见;这世间就没有了会这么叫他名字的人。他几乎都已经忘了自己的名字。 熙承帝胸口一闷,正在解开她衣衫的手一僵,额头上青筋突突地跳,眼眸暗沉地盯着她,声音喑哑着道:“菀菀,看着我,再叫一遍。” “霍昱,霍昱……”顾菀睫毛扑闪了几下,才慢慢睁开眼;对上那满满地只有她一人身影的眼眸,发觉那黑沉的眸底竟有淡淡的湿润,心忽的一疼,不由自主地就顺着他道。 “你终于回来了。”他哑着声音,看似平静道;但是搂着顾菀的双臂却越收越紧。熙承帝在心中自嘲苦笑,即便是此时,他还是怕这一切都只是梦而已,还是怕眼前之人会有一次突然消失。 “我这次不会再走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你相信我吗?”顾菀想到他在自己突然离开后,该是多么难过失措,就觉得心堵得慌;只能低低地一遍一遍地唤他的名字。 熙承帝方有些压制下去的情动,被她这么娇娇软软地呼唤,又一次苏醒了过来;甚至比先前还要更强烈了些。身下人温软如玉,带着馨香之气;两人紧紧相贴处似有烈火在燃烧,烫得他浑身炙热。 他喉咙发紧地盯着身下人那一开一合的粉唇许久,终是克制不住地低头贴了上去。唇齿相依那一刻,他唇边逸出一声喟叹;手上也开始接着先前的动作。 顾菀惊得一动,猛地绷紧了身子,反应过来就想把人推开。可是那人力气大得紧,她压根没有法子。 空气中充斥着他那侵略性十足又霸道的气息,再加之他轻轻抚着自己后背,渐渐地,顾菀忘记了挣扎,甚至小小地回应了一下。那足可以忽略的回应却让熙承帝欣喜若狂,动作也愈发激烈起来。 这人,是你心悦并认定的人,不是么。那就勇敢一次,顺着心去做罢。 迷迷糊糊中,她脑海里闪过这么个念头,随即便放软了原本紧绷的身子,双手试着了环住了那人的腰,作无声地回应。 顾菀温顺的反应鼓励了熙承帝,他不再只满足于此,灼热的唇顺着身下人的唇角、下颌一路往下。 那奇怪陌生的感觉令顾菀在迷糊中,忍不住轻吟出声。声音一出,就吓了她自己一跳;忙咬住下唇,强忍着不发出声响。熙承帝亲了亲那粉唇,因情动而声音沙哑地劝道:“乖,松开,别咬坏了。” 她脸红得厉害,羞怯地别开头;那人就势吻上了那小巧的耳垂,他灼热的唇一贴上顾菀的耳朵,就让她不由得浑身战栗一下,顿时像被抽掉力气一般软了身子。 好在他也没有停留在那太久,很快又渐渐往下而去。 不过一瞬,两人已是坦诚相见。 明明灭灭的烛火下,满室皆是男子沉闷紊乱的呼吸声和女子若有似无的低吟。忽然,女子发出惊痛声,低泣声里夹杂着男子低哑隐忍的安抚声。 殿内红烛摇曳,殿外玉竹琼枝虽未知人事,但还是猜到了什么,两人都羞红了脸,却更为主子高兴。而闻得动静的秋嬷嬷与徐成喜笑颜开,心里都松了口气。 明净的夜空中,明月也含羞躲进了云间。 翌日—— 顾菀是被饿醒的。可是她觉得身子重得根本起不来,试着动了一动,那疼痛与酸楚感便一下传遍全身。她猛然想起昨夜的事情,脸腾地一下又红了。 “娘娘醒了?可要梳洗用膳了?”玉竹听到屋里的动静,赶忙走进内室,关切问道。 “什么时辰了?” “不过巳时而已,娘娘不必担心。”玉竹笑着回道,“皇上走时可吩咐了,要娘娘您多休息会。还让御膳房的人隔半个时辰就准备好一份早膳,随时候着;只要娘娘醒了就呈上来呢。” 昨日的事,被他这么一折腾,满宫上下都该知道了。顾菀脸愈发地热,想起那人昨夜的笨拙与不知克制,心里又是甜蜜又有点嗔怪。 她勉强地支撑着下了床,刚站起身,没料脚一软,又坐了回去。最终,在玉竹的搀扶下,她才强撑着走到耳房梳洗,以及回到内殿用膳。 “娘娘,要不要再回去歇一会?”用完早膳,坐了一会之后,顾菀便觉得有些疲乏,靠在引枕上昏昏欲睡。玉竹见状便这般问道。 “也好。”索性宫中现在也没什么人,无关紧要的琐事都是交给了何妃打理;她可以安心地养养精神。想到熙承帝今晚应该也会来昭阳宫,她就有点头皮发麻。 即便做那事后来感觉还不错,可是他着实太能折腾。到现在那处还隐隐作痛,今晚若是再来,她觉得不太受得住。 由玉竹琼枝扶着回了内间,躺在床榻上的时候,顾菀忽然想起了昨夜在梦里醒来之后的奇怪声响。那个声响有点像是打开锁头时的声音,很小,估计只有她一人能听到。 她在回忆起那些事情,又在方才整理了一番之后,很清楚地确定系统所说的金大腿,就是指的熙承帝。那么那个声响,就是激活的信号了吧? 不过,顾家已经不会再如上世一般,谁是金大腿对于她来说已经不再重要了。 另一边,熙承帝心情甚好,连上朝时底下的大臣们都能感觉到,皇上今日较往日温和些。他们也就大着胆子,把几日前不敢上报的折子递了上去。结果……还是被冷冷地训了个灰头土脸。 “和王今日怎的未来上朝?”要退朝前,他突然注意到这件事,便问道。 “回皇上的话,和王昨日从京郊归来时,不知被哪里来的歹人刺伤了,好在伤势不重,今日尚在休养。”徐成一早就从礼部尚书那得知了此事,见皇上问起,忙上前回道。 第31章 暗涌 “可有传太医去看过?”熙承帝剑眉一蹙,不经意地扫了眼底下站着的瑜王。 “臣弟昨夜去看过四弟时,正好听见太医说了歇息几日就无事了;皇兄放心便是。”瑜王察觉到上方投来的视线,不慌不忙地说道,脸上仍是一如以往的笑意温文尔雅。 他停了片刻,看向右侧的官员,又道:“不过臣弟以为京中的护卫工作还是欠缺了些,这可是京城的禁军统领的失职。不然,四弟也不会受伤了。” “三弟有心了。”现在的禁军统领是他的亲信冷赫,瑜王这般说……是知道了什么?熙承帝想着,掩下眼底复杂之色,嘴上淡淡道,“禁军统领听令!” “卑职在!”冷赫面无表情地走到前边单膝跪下,不卑不亢道,没有丝毫辩驳之意。 “既然此事是你失职,那朕就命你在三日内寻出伤了和王之人。若是查不出来,你这禁军统领也不必做了。”熙承帝看了他一眼,显然极为不悦,冷声道。 “卑职遵旨!”听到这话,冷赫低垂着脸上飞快地掠过一丝惊疑,但是他没有抬头反驳,直接便应下了。 “退朝——” 见事情了了,熙承帝不耐地一挥袖,转身离开大殿。徐成见皇上心情一下子有些不好,不敢耽搁,赶忙跟了上去。 见皇上沉着脸离开,瑜王温润的眸子闪现了一丝极为怪异的笑意,转头看向刚站起身的冷赫,温声道:“皇上也是担心京中安全,冷统领可莫要生了怨言。本王倒是知道些消息,可助你一臂之力,不知冷统领可有兴趣?” “多谢瑜王好意,卑职自有打算,先行一步!”冷赫连抬眼看他都不曾,就一脸漠然地直接拒绝了,而后阔步离去。 看着毫不领情地走远的人,瑜王脸色有一瞬变得阴沉,不过眼角瞥见有大臣正望向自己,他的嘴角又立即挂上了温和浅淡的笑意。 离开大殿后瑜王又做了什么,此时的熙承帝当然还不知晓;他如今满心满脑都是今晨顾菀困倦地依在他怀里,带着*后独有的娇慵面容,若不是还要上早朝,他定会守在昭阳宫看着她醒来的。 跟在后头的徐成还以为皇上正为着和王之事心中不悦,连大气都不敢出。 可是跟了一会,他就发觉他们的皇帝陛下身上的冷意似乎去了不少,就像方才在大殿上不曾因和王之事不悦过一般。 不过看到皇上一下朝就往昭阳宫而去,他就明白是什么缘故了。这贵妃娘娘,果然是皇上唯一上心之人;连想到娘娘都能消气。看来日后要更讨好着娘娘才是。娘娘心情好了,皇上也会心情好,那样才有他们的好日子过。 熙承帝可不知就这么一会的功夫,身后的总管太监就脑补了那么多。他先时在早朝故作不悦,只是为了试探瑜王,看他会如何。这会儿想到要去见菀菀,自然不能摆着难看的脸色。 顾菀由着玉竹琼枝伺候着回了屋里休息后,羞着脸胡思乱想了半天,才挨不住困倦之意睡下了。 到了宫里,熙承帝知晓顾菀用了膳又回去睡下了,见她睡得那般甜,眉间带着倦意,眼底还有淡淡的青痕,不由得有些懊悔自己昨日的不知节制。 让屋里的宫人都出去,他自己褪下外袍,轻轻掀开被角钻了进去,将人揽到了怀里。顾菀半梦半醒间,只觉得那怀抱熟悉而又炙热,便想也没想地蹭了蹭,又安心地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到了午后。 顾菀醒来的时候,外边的天已是大亮;她刚想叫人,就听得屏风外有人走了过来。 “醒了?” 她吃力地坐起身,转头循声看去,就见到了身着便服的熙承帝。看到他脸上的笑意,顾菀也不知怎的,蓦地就红了脸。 “先用些点心罢,午膳一会就送来了。”他一面说着,一面取来茶盏让顾菀先漱了口。本来他是想替顾菀更衣的,但却被她坚决拒绝了。 待她梳洗更衣完毕,熙承帝一把抱起她,到外间桌案前才像捧着珍宝般小心放下。 被他这么如珍似宝地对待,顾菀有点害羞又觉得满心甜意,攀着他坚实的肩膀,埋在他怀里不敢抬头看他。 等坐到了桌案前,看到一碟碟做得尤为精致的点心,她顿时觉得饿得慌。不多一会,就用了两碟点心。本来她还想继续吃的,可是被一直看着她的熙承帝阻止了: “垫垫肚子便可,一会还要用午膳,这会多吃了,待会又该吃不下了。”他说这话时,语气满是纵容的爱怜,让顾菀耳朵都有些发烫,当即放下了玉箸。 等用完午膳,她才知道这会都至未时末刻了,但熙承帝却一直没用膳;等她醒来才让徐成吩咐御膳房准备的。虽不是什么大事,可还是让她有些内疚;本打算今晚一定抗争到底的心思就此松动了些。 “这个是什么?”两人一道进了内殿,坐到软榻上,熙承帝把玩着顾菀的手,视线忽的落到了软榻角落里的一件衣物样的东西上。 “什么?”她一时没明白过来,便反问道。等看到那人拎起一件还是半成品的外袍,疑惑地看向她;顾菀才反应过来,伸手抢回了衣服,解释道: “小宝今年生辰就快要到了,我想做身衣裳送回家去给他。这还是我第一年不能陪着他过生辰呢。” 熙承帝直愣愣地看着那绣着憨态可掬的幼虎的衣服一会,忽垂下眼,神色忽然有些复杂道:“我小时候也没穿过这样的衣服。你都不曾给我做过衣裳呢。” 顾菀一愣,猛地想起眼前这人恐怕根本没享受过一日,作为孩童的感觉。自己虽说陪伴他,可也不过数年,甚至因为某些缘故,她也没有为他做过一件衣裳。 半晌没听到她的声音,熙承帝觉得不对,一抬头竟发现她红着眼在落泪;心猛地跳了下,连忙一用力将人拉到怀里,笨拙地用掌心为她抹去眼泪:“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顾菀没有应声,只是抬着头看他;她眼底的心疼,满满的温情叫熙承帝觉得有暖意流向遍身。他刚刚提起的心安稳地落了地,笑着低下头,吻了吻那双让他欢喜不已的明眸。 第32章 忆往 番外 怀里这个小巧的人儿,总是能让他觉得心暖,不论是以前还是如今。还好,还好这次没有错过…… 不知想到什么,他眸光一利。 搂着顾菀的手紧了紧,熙承帝忆起了初次见到她的时候。 那时—— 崇璋十二年,皇上日日与长公主厮混,萧皇后觉得不合宜,便几番劝谏。皇上一怒之下,不许她再出长阳宫半步;后来还让人收走了金册金印,从此宫中皇后名存实亡。 华贵却死气沉沉的宫殿里,还愿意留下的几个宫人见他们小主子过来了,心里松了口气,脸上带着笑,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小主子来了,娘娘的心情该能好上一些。 “母后母后,昱儿今日被太傅夸奖了,父皇会不会高兴?父皇高兴了就会来看我们吧?”小小的人儿跑到软榻边,满脸期盼地看着坐在榻上显得有几分病容的女人道。 “会的。我儿最聪慧了。”萧皇后失神地望着某个角落,半天才微微笑着抚了抚他的额头,又道,“不过这还不够,我儿是要作明君之人,要学的更多。更不能随心所欲,要为君为民,知才善用。昱儿可记下了?” 看到他点头,皇后又浅浅地笑了笑,有些欣慰。 “可是母后,你说了那么多次,但父皇还是没有来过。”不过三岁的小孩子已经有些晓事,迟疑了一会,才像是下定决心般问道,“父皇是不是不喜欢昱儿?” “当然不是。昱儿为何会这么说?”萧皇后心里一惊,强笑着道。 “因为昱儿方才从太傅那下学回来的时候,看到父皇了。可是我向父皇请安,父皇好像很不高兴。”小人儿一脸垂头丧气,显然很失落。 萧皇后在被厌弃之时,也没想到皇上竟会如此,再如何,昱儿也是他唯一的嫡子,是大魏朝最名正言顺的太子殿下。可是昱儿都已三岁,他也不曾召见过;这次遇上了居然还如此。 “你父皇许是心情不好,昱儿这般乖巧,他怎么会不喜你呢。”她克制着将沮丧的皇儿揽在怀中,安慰道,脸上却已是没有半点血色。 到底是三岁的小人儿,被安抚了一阵,睡着了;萧皇后便让宫人带他去侧殿歇着。等不见了人影,她忙用帕子捂住嘴,猛地咳了几下便将帕子丢到火盆里,准备一会再让人烧了。 “娘娘,这样瞒着小主子真的好吗?奴婢怕小主子会受不住……”一个老嬷嬷进来见到火盆里染满了血的帕子,忧心道,“不若奴婢还是去求求皇上,让皇上给您传御医再看看!” “嬷嬷,不用了。我这副身子早就已经油尽灯枯了;再说,皇上他是什么性子您也是知道的。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何必呢?”萧皇后语气微凉,自嘲道。 “娘娘……” 史记云,“崇璋十二年四月上旬,帝怒,撤金册收后印,后失宠,抑郁三年而终。” 萧皇后硬撑着捱了十几日,终还是在入冬前去了。 于是那个寒冬,对于长阳宫的宫人,对于尚且懵懂的霍昱,就成了记忆中最阴冷的日子。 “母后……”“母后,昱儿不要父皇了,你不要丢下我……”空荡荡的灵堂里,只余他一人哀泣着;灵柩已被抬走了。他想跟过去阻止,却被得了皇帝命令的宫人关在了这里。 外头开始下起了入冬的第一场雪,随着风雪渐大、天色渐晚,殿里寒气越来越重,他冷得直打哆嗦,哭声也越来越弱。 正在他被冻得有些迷迷糊糊的时候,忽然有人将温热的毯子轻轻盖在了他身上,甚至还仔细地替他拢了拢。忽来的暖意让霍昱有些清醒,他以为是长阳宫的宫人或是小成子,可是抬头一看才发现对方竟是个看上去跟自己差不多一般大的小女孩。 “你是什么人?”他虽小,但已知道害羞了,想到自己刚才还在哭,赶忙转头,用袖子擦了擦脸,才回过头盯着人问道。 在宫里霍昱没怎么见过和他一样小的孩子,有些好奇。 被这样干净奇怪的目光盯着,顾菀不由有些头皮发麻。她哪里知道系统在搞什么鬼,为什么自己会到了这里,最要紧的是,她为什么见鬼地变成了自己小时候的模样! 本来她发现到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是想要悄悄跑出去,看看这到底是什么地方的。可是刚很不适应地迈着小短腿走了两步,就看到了蜷缩在那里看样子哭得很伤心的小孩子。那个模样让顾菀想起了爷爷去世时自己的样子,一下触动了她心底的那处柔软。 所以她从自己带来的背包里翻出了毯子,拿去给他盖上。本想着盖好就走的,哪知这小孩子警觉性还挺高,她刻意放轻了动作还是被惊醒了。 见自己不说话,那小男孩就一直盯着自己,顾菀略无奈,讪讪地摸了摸头上的小包包:“我叫顾菀,不小心进了这里,正想找出去的路呐。” “你出不去的。”霍昱想了想,声音稚气却毫不留情地认真道,“宫中四处都有禁卫军巡逻,你不是宫中之人,不能随处乱跑,会被抓住受刑的。” “……”顾菀看着眼前小男孩眼里的执拗认真与关心,忽然忍俊不禁,有些无言以对。 “要是母后在,我就可以央求母后送你出去了。”霍昱说着忽然情绪又低落下来,突然背过身,“可是母后不会回来了……”再怎么不想承认,他还是明白了这件事。 尚且年幼的他已经隐隐约约感觉到,没了母后庇护的他,要是想活下去,就必须变强。只是心里却还是有些对未知的害怕。 顾菀这才注意到这里原来是灵堂,怪不得没有别的人,又这般阴冷。 想到爷爷去世后,无人愿意收养只能独自一人打工挣生活费学费,努力活下去的自己,顾菀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心里慢慢确定了一个想法。反正她也不知道来这里要做什么,就陪着这个小男孩好了。以后的事,等以后再说吧。 “我告诉了你名字,那你呢?”她坐到小男孩旁边,碰了碰他,不去提沉重的事情,故做轻松道。 霍昱偏过头看了她一眼,认真道:“我姓霍名昱。” “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好朋友啦,我反正出不去,你可以收留我吗?”顾菀说着伸出手,看着他眼底满是真诚与期盼。 “好朋友是什么?”没想到霍昱不是直接答应,而是这么反问,听到这个问题,她顿时有点囧。 第33章 制衣 “小宝这件两日后我就能做完了,然后就为你做衣裳,好不好?”顾菀抚了抚他腰上带着的玉佩,想了一会,抬眼看着他道,“可要也给你绣这种花样的衣裳?” 她眼底还带着未去的湿意,问这话时却笑着一副打趣的模样;看在熙承帝眼里,只觉在她突然消失那么多年,自己心中的那一点不甘与隐痛终于一点点消弭。想着,他装作若无其事地微点了下头,声音低得几不可闻: “嗯。” “你竟然真的要?”顾菀本来就是想转个轻松点的话题故意那么逗着他说的,哪里想到他还真的想要;条件反射地看向他,想要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就瞥见他耳尖又变得红红的了。 熙承帝当然知道她这么奇怪是为了什么,但是想到她以前说过的却没有兑现的话,便坚定道:“你答应过的。”想了想又不放心地补了一句,“说了每年都要送给我的生辰礼。” 听见他这么认真的话,顾菀本就因为当初的失信觉得有愧,想着不过多做几件衣裳,一心软就答应了: “好,我就做几身这样的内衫罢;然后再做几身平日外头穿的衣裳。” 怀里的人儿如此乖巧温顺,无处不合他的心意;熙承帝压不住心底的欢喜,埋头在她微翘的唇瓣上轻轻贴了一下、又贴了一下。 许是觉得唇上有点痒,顾菀没忍住笑了下;这一笑,二人的唇齿便完全地相依在一起。熙承帝见她不似上一次的下意识挣扎,而是顺从地由着他;心喜更甚,索性搂紧亲了个够,直到怀中人捶了他好几下,他才舍得放开;两人都有些气息不稳。 抚着自己红肿的唇,顾菀红着脸缩在了他怀里;这人,怎么突然就这样…… “你做件内衫就好。”低头看了看害羞的某人,熙承帝眼眸中掠过一丝笑意,视线停留在攥着自己衣袖的、嫩白纤长的手上;忽的揪眉思索片刻,便又改了主意,还一本正经道,“要有小白虎、胖娃娃。” “呃?一件?”顾菀有些岔神,想了一会才明白他的意思;看他还有点不太舍得,一副别扭又严肃的模样,就联想到哪天他穿着绣着小白虎和胖娃娃,绷着一张脸的情形。脑补过度,她一下子笑出了声。 她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熙承帝就算不看都知道她在笑,也猜得出她在笑什么;心里发窘,可脸上还是那一副严正的模样,只是细看就会发觉他的表情比之前要绷紧了几分。 过了一会,见顾菀还在笑,他耳根都红得发烫了;一发狠,索性将人打横抱起,动作轻缓地“扔”到床榻上,掀开被子就压了上去…… * 午后的阳光已有些炽烈,但却敌不过屋内渐升高的温度。守在殿外的宫人们都红着脸,暗暗感叹着自家主子的受宠;秋嬷嬷和徐成脸上都满是笑,眼观鼻鼻观耳,无视了“不得白日宣yin”的宫规。 ……顾菀醒来的时候,已是日暮时分;睁开眼,看着天色有点暗了,她吓了一跳,忙想起身,一动才发觉自己被人牢牢地揽在怀里。满室暧昧气息还没有完全散去。又感觉到自己身上并无任何黏腻之意,应是那人在自己睡沉的时候替自己清洗过了。想到自己竟做了白日宣yin之事,顾菀不由脸发烫,挣扎着打算起身。 “去哪?”熙承帝其实早就醒了,只是软玉在怀,他难得地生出了惫懒的心思。只是怀中之人不太配合,他伸手拉了一把,又将人搂回了怀里;声音带着餍足的沙哑问了句。 就在顾菀羞恼地嗔了他一眼,打算再起身时;外头传来了玉竹小声的询问声:“娘娘,可是要起了?” “可是有什么事?”顾菀如闻救星降临一般,立即挣开腰上的钳制,忍着身上的酸软之意,一面起身更衣,一面唤玉竹琼枝进来替她梳洗。 熙承帝见她这般,也起身更衣,脸上又恢复了一贯的冷色。 徐成玉竹等人进来的时候,都将头埋得低低的;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 玉竹低着头,小声地向顾菀问道:“娘娘,何妃娘娘在外殿候着,说是有事求见。娘娘可要见她?” “可有说是什么事?”白日就安歇到现在,何冶音不知会如何作想;顾菀想到就觉得脸热,不由又嗔怪地看了那边那个罪魁祸首一眼,扶了扶发簪,先行出去了。 * “娘娘,我来,是想求一件事。”见到她进殿坐下,何妃就如她一贯的爽快性子,直接就开门见山道,“如今后宫之事已差不多,皇上与我爹的协议也该结束了。我想过两日就出宫,去寻那人。” 顾菀知道他们的协议,也晓得何冶音无心留在后宫;可是这般急着出去寻人,还是让她觉得惊讶。想了一会,她就提出了自己的困惑:“你何必这般急着出宫?就如此肯定能找到他?” “我前些日子收到了我留在边关的人送来的信,他说发现了一些踪迹。那个人,他很可能还活着!我想尽快出宫去找他,只要有一点可能,我都不想错过。”何冶音说着,神色坚定的脸上透出了欢悦的情绪。 “那你为何不与你爹说或者直接告知皇上?”本有协议在前,顾菀不太明白为何何冶音要来找她。 “我不想让我爹知道,一出宫,他就会想办法把我嫁出去的。”何冶音抬头看着她,恳切道,“皇上知道了定然会告知我爹,这回,我想先斩后奏,偷偷去边关。” “……”定定地看着她,顾菀想了片刻,终是答应了。只是她想到了何冶音刚进宫时与自己说的那番话,不知那人是与自己阿兄有什么联系;思索半晌,才决定先不和何冶音说。反正安排人悄悄出宫,也不是这一两日就能办到的。 等明日家中人进宫的时候,她再问一问这事。到时候也能省去些麻烦。 第34章 西戎 翌日,因顾母要来,顾菀早早地就起来安排交代要准备的东西,有月余没见顾母还有小宝,她心里着实有点想了。 熙承帝正由着徐成为他更衣,看着她那般欢喜急切的模样,不知怎的有点不是滋味。今日一早,她就一直忙活着,连个眼神都没给过自己;更别说帮自己更衣了。 不过他心里虽那么想着,脸上仍旧是淡淡的没什么情绪;只是更衣的时候,一直看着她。临上朝前,又停了一会,回头看了看她。 过了好一会,都没听见起驾的动静,顾菀觉得不对劲,抬头一看正好就对上了那人的目光。那带着委屈的眼神让她眼眸顿时盈满笑意,放下手里头的册子走到那人身旁,她把自己先前绣好的一个荷包为他小心地系上,又细心地理了下流苏。 熙承帝看着她,眉眼微不可见地柔了一瞬,摸摸她的脸颊,才转身出了昭阳宫。磨蹭了那么些时间,此时比往日上早朝已经要晚些了,抬着御撵的大力太监们都加快了脚步。 一旁跟着的徐成这回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皇帝不急太监急,方才要是他们贵妃娘娘再没有发觉,他就想着说点什么暗示一下,不然眼看着他们励精图治的皇帝陛下就要迟了早朝了。 在大殿上候着的王爷大臣们也确实对此惊疑不定,心里头都揣测着是不是又有什么大事,时不时低声交头接耳几句。直到听见了“皇上驾到”的通传声,他们才忙收了声,毕恭毕敬地跪下行礼。 不过他们的担心显然是多虑了;今日的早朝皇上什么也没提,也没有处置什么人的意思。下边的大臣们虽知道后宫如今的情形,可是都碍于先前皇上大整朝政,如今威仪更甚,也没有人敢提出异议。于是,这日的早朝成了近段时间来,最为平静的一个早朝。 退朝后,冷赫萧栢等人又一次聚到了宣政殿。 “皇上,卑职无能,行刺和王之人被抓住后服毒自尽;如今查到的线索都断了。”冷赫单膝着地抱拳请罪道,而后迟疑片刻,又道,“行刺之人的武功招式是边外的,身上的衣服布料罕见,价值不菲。属下怀疑此人是西戎国皇室豢养的、专门用来除去异己的暗人。” “暗人?”熙承帝冷眸微眯,若有所思道,“这么看来,和王能躲过一劫,也很是出乎背后之人意料了。” “昨日边关来报,西戎国近段时日时常骚扰我大魏朝边关,甚至还趁夜深,混进关内,肆意烧杀抢掠。凌将军已加紧了边关巡逻,把那些西戎士兵抓起来审问后,将她们处斩并挂到城外以示警戒。但西戎国仍旧没有间断扰乱边关,不过却没有再伤人,倒有点小打小闹的意思。” 提起西戎,顾瑾正好也有要事禀报,联系此事,他隐隐有了一个推测,“臣斗胆推测,西戎国此举,会不会正是为了配合刺杀之事,以混淆视听?” “西戎本就狼子野心。臣倒是觉得,此事瑜王必有干系,不过和王是巧合之下躲过一劫或是早有准备,就未可知了。”萧栢拂去白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语带深意道。 熙承帝想起先时暗卫从花家搜出来的密信,寒眸里冷意浮动:“冷赫,西戎暗人一事,从花家查起。” 萧栢冷赫顾瑾几人互相看了看,眼里都流露出讶异;不过他们也相信皇上不会无缘无故这般说。冷赫领命,匆匆离去。余下几人则继续商议朝中之事。 此时,顾母也带着小宝到了昭阳宫。 “娘,快起来,这里都是信得过之人,不必如此多礼。”顾母一进殿就欲下跪行礼,顾菀忙上前制止,带着撒娇的语气道。然后,她伸手就抱起了还有些懵懂的小宝,一面逗着他说话: “小宝,这么久没见,有没有忘记了姐姐?” 小宝乖巧地摇了摇头,疑惑道:“姐姐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住,这里奇怪,不喜欢,要家。家。” “你忘了进宫前娘和你说的话了吗,小宝?”顾母轻轻地点了点他的小鼻子,语气严肃道,“不能乱说话给你姐姐惹麻烦,不然下次就不带你来了。” “小宝错了,娘不气。” “这宫里确实要拘束多了,小宝会如此也正常,娘你就别说他了。反正这会在这儿,没人会说什么的。”顾菀说着,让玉竹琼枝带他先去外头玩一会,她有正事要和顾母说。 等看到她们带着小宝出去了,她才收回视线,向顾母问起了事:“娘,阿兄可曾提过他在边关的事情?我只记得阿兄说过他差点丧命,是凌小将军救了他。” “你阿兄这人你也不是不知道,一贯报喜不报忧,那次的事情我们能知晓,还是因着凌铎的缘故。别的出了危险的事情,他是一个字都不肯提的。”顾母说起来就满腹担忧,“提起这个,我就不知该如何是好。你阿兄他今年都老大不小了,还是不愿成亲;本来我是相中了韩家闺女的,可是你阿兄死活不松口,就是不要。也不知道他究竟想什么,真是快愁死我了。” 顾菀想到何冶音,斟酌了一番,方劝道:“娘也不要太焦心了,说不准阿兄是早有了意中人也不一定。再说了,阿兄有才有貌,如今更是前程大好,婚事不愁。” 顾母听她这么说,以为她是知道了什么,便追问了几句。 “我只是猜测阿兄没准有意中人,娘回去旁敲侧击一番,看看如何;若是真有的话,再让人去试探那边的口风、看看她为人如何。如果都有意又合适,那岂不是更好。嫁娶之事,总归还是要两厢情愿,皆有情意才好。”顾菀心里没有多少把握,自然不敢说什么,便解释道。 顾母想了一会,觉得也是如此;两人又说起了其他的事,此处按下不提。 将近午膳的时候,熙承帝处理完政务赶过来,陪着顾菀与顾母说话,又留顾母小宝在昭阳宫用了膳;才派人送他们出宫回府。 “你不应该挑食,这样身子才会更好。”等殿内就只剩他们二人时,顾菀想起刚才小宝学着自己给他夹菜,舀了一勺的芦笋,他那微微僵硬了的神情;便看着他笑道,眼底是掩不住的狡黠光芒。 自从记起了那些事,她就知道了眼前这人是不吃芦笋的,也知道他是因着一个乌龙的缘故才再不愿意吃与之有关的食物。想到自己之前也有一次夹了芦笋给他,他还强忍着吃了,她就既想笑又心暖。 “……”熙承帝估计是回想起了几次强忍着吃下芦笋的不美好记忆,默默地看了顾菀一眼,头一回没有走到她旁边坐,而是径直走向内殿。 望着他散发着浓浓不满的背影,顾菀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立即心虚地站起来跟了过去。熙承帝一听到后头传来脚步声,脸上别扭了一瞬,步子不由自主地就变小变慢了。 知道他是在等着自己赶上去,顾菀有些紧张的心就放松了,快步走到他身侧,一把挽住他的手,讨好地晃了两下:“霍昱,我以后不说了;芦笋你不喜欢,就让御膳房去了这道菜;不要生气好不好?” 见熙承帝僵着的脸色和缓了些,她再接再厉,又晃了晃,连声保证。最后,他终于侧身,略微弯腰将顾菀拥入怀中,低低道:“只要你别不告而别就好。你想做什么都好,我都不会生气,都不介意。” 她这个时候才真正明白熙承帝厌恶芦笋的原因;竟然还是因为自己?!可是她刚才还拿这事来打趣他……顾菀内心的愧疚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回抱着他的手紧了紧,第一次觉得自己对他实在太轻忽了。 这么一个坚定地对自己好的人,她是不是应该试着全身心地相信一次?是不是可以把自己隐藏着连顾母都没有告诉过的秘密告诉给他?内心的挣扎只过了片刻,她就已作出了决定。怕什么呢,反正熙承帝连自己因为系统的缘故忽然出现又消失,那么玄妙的事情都接受了,更何况,他也不是那些两面三刀之人。 为他,也为了自己,再勇敢一次吧。 顾菀想着,吩咐玉竹琼枝在外头守好之后,她拉着人进了内殿;然后,盯着他的眼眸,认真道:“霍昱,我要带你去个地方,那是我最后的秘密。你愿意去吗?” “会威胁到你的安全吗?”“若是会让你不见,我不要。”“我只要你。”熙承帝一听她这么慎重认真的话语,第一反应就是她又要离开,连忙笨拙而又坚定地道,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惊慌与紧张急切。 第35章 赠予 “我不走,也不会有事。”顾菀心中一暖,不觉莞尔,然后认真地对上他的眼,“你相信我,对吧?” “嗯。”得了熙承帝毫无迟疑的答复,她闭上眼,两人十指交缠,一瞬便进入了空间。 自入宫后,顾菀就没有进过空间,只是从空间引了灵泉出去用,做吃食之类的。这么久没进来,空间竟然长出了十几棵不知名的树,还多了草地。乍一看,她也吓了一跳,还以为空间出了什么问题。 熙承帝自那个梦之后,又一次见识到了这般玄妙的事情。他就感觉到眼前忽明忽暗,不到三息,两人就置身在另外一个与先前完全不同的地方了。这若是法术,也实在是太高深了些。 最初的讶异过后,他开始试探着慢慢向前走去,顾菀看他小心的样子忽觉好笑,也跟着他后边,一处处介绍;他也时不时会提些问题。 说到灵泉时,熙承帝犹疑地多看了两眼,似乎斟酌了一下用词,方道:“可治百病?于瘟疫可有效?” 顾菀回想了一阵,对着他摇了摇头道:“这灵泉并不能包治百病,它只是能调理身体,以达到强健身体的功效;应该能解一些不那么稀奇的毒;至于能不能解除瘟疫,我也不是很清楚。” “你可是需要用到?不如你先说说是什么样的情状,我才好判断是否能用上。”她顿了一会,又接着道。 “前些日子江南水患,莫神医与衍之回来后便说过,天灾之后常有瘟疫。我想着若是这灵泉有用,日后也能减免百姓的伤亡。”熙承帝声音淡淡道,望着远处某处,似想到了什么事,剑眉微蹙,眼底几不可见地显出一丝忧色。 “可以一试,灵泉能调理身子,排解出体中积压毒素,也许会有点用。总归是个办法。”顾菀记起剧情里提过的几次天灾,确实是出了瘟疫,有一次还是在京中。就是那次,花想容借助上一世的记忆,写出了药方,帮瑜王赢得了满京誉赞。但是在那之前,京中已有诸多百姓为之丧命。 她不是什么圣母,但既然她有余力,就不能只眼睁睁看着,什么都不去做。更何况,熙承帝是一个心怀天下的帝王;已经决定了要站在他身旁,那就应该帮着他。只要她做得到的。 说到这个,顾菀就想起了他们进空间来的最主要目的;她走到空间里唯一的书柜前,抽出一本册子递给熙承帝: “这个,是我记下来的事情,你可以看看,或许会有些用。” 见他接了过去翻看,顾菀神色有点紧张地盯着他,生怕漏过他一点神色变化。只见他神色一直如寻常时的淡漠无波,心不由渐渐地提了起来。 翻着册子,熙承帝难掩心底的惊异,即便脸上没显露,可是微颤的指尖还是泄露了些许情绪。梦里边出现过的几件事,竟然都同这册子上的对得上号。他总算明白了顾菀内心防备如此之厚的缘由,竟然是再活一世么!那上一世,自己在哪里?为何没有与她一起?! 看到景城顾家受牵连被抄家问斩的那一页,他心蓦地猛跳了一下,仔细看了又看,手不由紧握,直至青筋暴起,指尖泛白。熙承帝记得自己不曾下过这道旨意,是什么人竟敢如此胆大包天,假传圣旨?! 是了,那个时候的他算是极信任瑜王安插在宫中的那个人,御书房也只有他们几个能进去收拾清理。自己那段时日也恰好开始时常精力不济,常会让信任的宫人整理奏折。若是他想在其中做点手脚,自己那时估计是察觉不到的。 可是一想到因着他的一时轻疏大意,竟害得自己最在意的人儿死去,连家人也都被无辜构陷了莫须有的罪名被斩首;熙承帝忽然觉得自己着实有些无用。还好,这一世,他们遇上了,一切都不同了! 顾菀自然不知道眼前人因为她这本册子心里如何心思翻涌;只是看他半晌都没有出声说话,神色却越来越透出凝重的意味,有些不解又担忧地问道:“怎么了?有哪里不对吗?” “无事。”熙承帝几次想问她会否怪自己上一世下了那么一道旨意,可是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这是他首次这么胆怯,不敢面对一件事情。但不论如何,如今他们已是完全地在一起了,顾家没有出事,她也好好地在自己面前;其他的,他何必去追究? 反正今后他会宠着她护着她,再无人能动她;伤了她的瑜王他们,他也已经着手安排,很快,一切就会结束了。 这么思索了一番,熙承帝终是缓和了脸色,眼神带着暖意地锁在顾菀身上。 见他好像是真的没什么事,顾菀也放下了心,拿出一个匣子,神色郑重道:“这是我得到的几样珍稀之物,对我而言,用处并没有那么大;但是你或许很需要。不过这些东西用的时候务必要谨慎,卡片只能对一个人起作用。忠仆卡用了之后,那人一般只会听你的吩咐,不会听其他人命令。万能解毒丹必须在毒发后一个时辰内用下。” 里头放的正是她一直没用上的忠仆卡预知卡和解毒丹。盘算了一番,她还是觉得自己用不上,倒不如拿给熙承帝;兴许可以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她这样坦荡毫不犹豫的举动让熙承帝内心很是激荡了一番,这样的做法证明了她对自己再没有隐瞒保留,这样被全心信任的感觉,让向来绷着脸、喜怒不形于色的他头回眉眼都透出了欣喜之意。 说完了这些,担心外边会有人来,顾菀也没再多停留;向他说了一声,便出了空间。 * 那日过后,熙承帝像是对空间很有兴致,每晚夜里休息时,就提议到空间去。她倒是没觉得如何,可是两日频繁进出后,她的精神有点受不了,每次出来后都会头痛,然后睡上好长时间才能恢复过来。 第二日,熙承帝见她憔悴的模样,顿时心疼;思及可能会有的后果,他便再也没有提过空间之事;甚至也不许她进去。 顾菀也猜到空间那玩意儿是会损耗自己的精气神的,也不敢没事进去了。 * 如今朝野皆知,熙承帝并不是不近女色,而是只独宠熙贵妃一人,旁人皆入不得眼。先头选进后宫的都不过是皇上为了不让贵妃太过招眼,才勉强选进宫的。据说个个都还是黄花闺女,皇上连她们的名字外貌都不曾留意;更不要提近身。 后宫中于美人徐丽仪都已去了,如今就剩一个何妃,想来也不会留多久了。 许多人听说皇上盛宠贵妃,只要贵妃说的,皇上一般都不会拒绝。因着这一缘故,许多朝臣和世家都放弃了送女入宫争宠,转而开始琢磨如何讨好顾菀这个贵妃娘娘。 顾菀也是忽然间发觉自己成了众人争相讨好的人物,每日递上来的求见帖子都不计其数。她没什么心思同她们打交道,也不会替他们说什么好话求情;对此烦不胜烦。见了几人之后,她就知道这些人说得冠冕堂皇,实际上都在绕着弯子求顾菀帮忙说情。 熙承帝有一日见到了,问了几句,见顾菀皱眉抱怨,他便直接下了令,不许任何人再去打搅熙贵妃。 这之后,顾菀才总算有了安生清静的日子。 何冶音上次来寻她说过要离宫之事的第三日,便背着包袱潇洒地留了句告别的话就走了。顾菀没了偶尔说话解闷的伴,突然就觉得这宫中确实太冷清无聊了。 想到能够四处走的何冶音,她羡慕得不行;不过他们也有许久没出去游玩了。思及此,顾菀心里就动了心思。 不过谁知,还没等她想好怎么说,熙承帝就先一步告知了她——过几日要悄悄出宫,微服私访的事。也算是二人心有灵犀一点通,顾菀问清楚这次是要依照册子上的记录,去边关,以争取避免伤亡。 “此番路上会有些辛苦,你若是累了就说,我们便休息。其余时候我们需得日夜兼程,尽早赶在瘟疫发生前,将源头彻底消灭。”他不放心地叮咛道。 顾菀看着难得一次多话的男人,不觉又笑了笑:“我晓得,但是你也别过于担心照顾我,公事要紧。我可以到了边关再休息的。” 两人说定了之后,就收拾好东西;三日后,在明暗两队护卫的护卫下,他们悄悄离开了皇宫,坐上了前往边关的马车。 直到出了京城,顾菀才按捺不住掀开了帘子,许久没有在白日出门,她觉得看什么都有意思。这样走了大半行程,走了将近一月有余,本来一直好好的她突然像是晕马车般,吃什么都没胃口,还一直吐。急得熙承帝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让人快马加鞭去带莫神医来。 第36章 边关 他们这次出行正值七月,皇室在这月前后一般都会到江南避暑;而朝臣们也会有大半个月的沐休。就在熙承帝与顾菀离开京城的时候,皇室也正出发南下。 马车上,瑜王正与幕僚商量着他们接下来的计划。 “此事行事恐怕操之过急,小人还是觉得待过些时日,京中局势再稳妥些,我们里应外合,方为上上之策。” “你怎么娘们似的,一点都不爽快!老子一榔锤砸下去,就把他们送上西天去了,做什么和他们墨迹!”接话之人是个满脸胡须的大汉,浑身煞气挡也挡不住,怒目圆睁,倒叫先头说话的书生样的人吓得不觉往后躲了躲。 ……几人各执一词,相持不下。瑜王沉思半晌,温声道:“诸位都是为本王谋划出力的,是一家人,莫要伤了和气。只是这禁军统领与他管辖的京中禁卫可是块难啃的骨头,并不好对付;所以靖岩说得有理,京中不急,虽说这次机会难得,但日后也不是就没有。还是安全妥当为上。” “既然王爷打定了主意,那我等自是以王爷马首是瞻。”胡须大汉和书生几人互相看了看,抱拳恭声道。 “和王那边,继续下一步罢。”瑜王沉声道,执起一枚白子落到了面前棋盘上的某处,正好将黑子围成了死局。 “是!” 恰好是停车休整的时间,几人行礼后便各自离去。宁芷月正好带着人送了吃食过来,望着几人离去的身影,眸光微闪,见瑜王掀帘探出身来,忙对着他笑了笑,迎了上去: “王爷,费心公务想必累了,妾备了些茶水点心,王爷可要用些?” “日后本王在商议公务时,你就莫要过来了。”瑜王嘴角缀着一抹温文尔雅的笑意,说出的话在宁芷月听来却极为刺耳,“想容再如何,也是本王的王妃,你的主母。本王再宠你,你也不能乱了规矩,对她不敬。你是聪明人,乖乖听话,本王自会待你更好。” 花想容,她还真是小瞧了古代的女人!不过没关系,瑜王总有一日会明白,他更需要的是自己;而不是一个只看得到宅院里、没有什么远大见识的女人。这般想着,宁芷月咽下了不忿,面上笑意不变地点了点头,恭顺应是。 站在后边一辆马车旁的花想容看到宁芷月上了那辆马车,心底有一瞬酸涩,但是很快,她就恢复了平静,心冷沉如死水:不过是又一次证实了自己前世的经历,世间男子皆不可信。既如此,她又何须为了那样无心之人费尽心思,舍下脸面去争宠呢! 只要她无大错,花家不倒,这瑜王妃的位子她就能牢牢稳坐。只要能护住一双儿女平安无恙,她日后的日子也不会难过。等瑜王去了,这王府也还是她儿子的,甚至……天下都是;那时候她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太后,宠爱什么的,又有何用?! 如此想了一番,她不在意地看了那边一眼,微微笑了笑,重新转身上了身旁的马车。 很快,马车又向前行了起来;七月中旬,皇室诸人就都到了江南行宫,等到了那,他们正想着好好歇几天,再尽情游玩。却不想,遭遇了一场□□;由此震动朝野,朝堂局面完全脱离世家朝臣最初的意愿。 此是后话,暂且不表。 在皇室到了行宫的当夜,熙承帝与顾菀等人刚好到了景城。 离开景城已四年有余,可是她对这里的每一处依旧无比熟悉。因为不想惊动祖母他们,顾菀没有要求回顾宅看看,只是经过顾宅的时候,她偷偷掀开帘子看了好一会。 “不回去看看?”熙承帝见她神情有点低落,手环着她,看了外边一眼,语气虽淡却带着令人安心的意味道,“想去便去,放心,不会有事。” 顾菀很清楚眼下的情况,边关疫情随时可能会爆发,他们耽搁越长时间,就越少一分把握。况且,这一路上也不是很太平。即使他们再如何掩饰,还是有人追了过来,想借机刺杀皇上。不管是谁派来的人,他们都必须谨慎些。 “不用了,以后会有机会的。我们不要再耽误了,休息一晚,明日早些启程。”比较了一番利害关系,她思定道。这个时候,不是与祖母他们团聚叙话的好时机。 熙承帝见她神色坚决,也没有再说,只是在放下帘子的时候,对徐成使了个眼色。 一行人进了景城东门巷的一处院子。想着好不容易出宫经过景城,却不能见到祖母,顾菀心中还是有点遗憾,情绪自然也不是很高。可是等她洗浴更衣出来后,见到了殿内坐着的人,顿时惊喜不已: “祖母?您怎么……” “是皇上让徐公公去接老身来的。娘娘如今身份不同,还是要多注意些好,免得招人口舌。”顾老夫人神态高兴,但仍谨守着规矩,话里透出了对顾菀的担心之意。毕竟在她看来,即使如今孙女得了独一份的盛宠,也不能掉以轻心。 自古以来,帝王的宠爱都不会太长久,孙女儿若是不知分寸了,极可能会招致皇上不喜;这宫里头,失了皇上恩宠,又没个孩子,可最是难捱了。 “老夫人不必拘束。菀菀如此甚好,无需改。”从书房赶过来的熙承帝闻言,毫不迟疑道;说着走到顾菀身边,牵着她一并坐下。 触到她微凉的手心,熙承帝略微蹙眉,下意识地将人整个的圈进怀里;十指相缠,将自己的温度传递给她,空着的那只手还端了杯热茶,送到她嘴边。 顾老夫人看着他这行云流水的动作,简直是看傻了眼;这哪里像是皇上对待宠妃,分明是相公在讨好娘子。察觉到祖母渐渐复杂的目光,顾菀脸轰的一下就热了,赶忙自己拿过茶盏。 出宫这些日子,熙承帝总是时不时地对她做这些亲密的动作,被人疼宠着实在是太容易让人沉溺的一件事。她不知什么时候,就逐渐习惯了。二人相处的模式也日渐如寻常人家的夫妻。这会儿两人私下的相处情形被祖母看到了,她突然觉得有些发窘。 “祖母,我……”顾菀红着脸,不知该说什么。 顾老夫人心中欣慰,也终于放下了心,笑着道:“既然皇上待你好,那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祖母先回去了,晚了你二叔他们要着急的。太多人知道了,皇上和你都有危险。” “不急,朕早有安排。”熙承帝看了顾菀一眼,侧头对顾老夫人劝道。见其改了主意,再看了顾菀一眼,他方转身去了书房。 当晚,她与祖母一道说了好一会的话;夜深后,祖母就被徐成送了回去。 “明日我们就能到桐城了,在那里等莫神医赶上来,我们再一起前往边关。”是夜,顾菀依在熙承帝胸前,听他说着接下来几日的行程安排。 她点点头,对此没有什么异议;莫神医医术高明,有他在,这回边关的疫情得到控制与彻底解决就更有把握了。 又说了一会话,两人也都倦了,紧紧相依着渐渐入睡。一夜安眠。 第二日,他们如往常一般早早起来了,也没有在景城继续停留;接着往桐城而去。出城门的时候,顾菀蓦地落了泪。这次回来,她终于有了踏实感;今生与前世,真的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啊。她可以彻底与前世的阴影说再也不见了。 熙承帝没防备她会突然落泪,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只知道用掌心笨拙而慌乱地为她抹去眼泪,嘴里重复着一句“以后你想回来看就回来,别哭”。 看着又一次为了自己而慌神的他,顾菀落着眼泪,又笑了;笑得极为灿烂,如雨后的春阳。她主动揽上眼前人的脖子,在他怀中依恋地蹭了蹭。熙承帝这才明白怀中人儿又哭又笑,应是开心;不由松了口气。 淡淡的温情萦绕在二人之间。只是时间长了,温香软玉在怀,又是自己心爱之人,任是谁都会忍不住意动。 可是想起前几次在马车上擦枪走火后,自己受到的冷遇;熙承帝深吸了口气,转过头想看看外头,转移下注意力。可是刚转头,就听得顾菀不适的声响;他立马回过头,把底下的痰盂端到她面前;又拿来温茶水给她漱口。 “怎么样?可好些了?”见顾菀好点了,他还是不放心道。 “嗯,没事,估计是这几日吃得太杂了。”她说到这个,有点窘地红了耳根;太重口腹之欲,可以说是她一直以来都有的;可是这次因为想念景城的吃食,她明明吃饱了还是忍不住。因为这个生病,着实有点丢脸啊。 熙承帝并不觉得她这样不好;可是接下来到桐城的一路上,连着好几日她都如此,犯恶心,连最喜欢的东西都吃不下。 眼见着顾菀整个人都消瘦了,他真的急了,马上就让人快马加鞭去把莫神医绑过来了。还慢悠悠地寻着草药的莫神医被这么不尊重地对待,差点就要撂挑子不干了。 但是看到神情憔悴的熙承帝,他还是没有那么做。 不过听了他们的描述之后,又把了脉之后,莫神医沉默了一会,挑了挑眉,诧异道:“你们没有请过别的大夫来看吗?这不就是害喜吗?” 第37章 难为 “真不知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难道真是一孕傻三年,才刚怀上就把我教的东西都给丢了?还这么急着把我拉过来,可惜了那上好的草药。”他一边絮絮叨叨地抱怨着,一边站起身到一旁开药方,叮嘱道,“估计是你这几日急着赶路,休息得不好,胎息有些不稳;得喝上两副安胎药。这段时间必须在床好好歇息,忌多虑忧思。” 顾菀真的没有想过这几日的不适,是因为自己有了身孕。这会她有点懵,双手下意识地抚上还未凸显的小腹,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很高兴,但也担忧;照莫神医的话,他们之后的行程肯定会被耽搁的。除非他们分开走。 可是……也许是这段时日两人总是朝夕相对,又或是有了身孕的缘故,她想到两个人要分开走,心里就堵得慌。 熙承帝自听到莫神医的话,就处于僵化的状态;他怔愣了片刻,反应过来人立刻一个箭步地走到顾菀身前,却在离她两步远时猛地收住脚,伸了手又收了回去,神情严肃地绷着脸,在她身周绕了两圈,还是没敢碰她;好似她是个玉做的人,一个不小心就会摔碎了。 可是看到她皱眉的时候,熙承帝当即什么顾虑都抛在一边,坐到她身边,熟练地把她揽到怀里;一面紧张道:“怎么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说着,他又看向莫神医,眼底满是恳求之色。 莫神医心中对此无奈,还是走了过去,为顾菀搭脉;过了一会,才黑着脸对她训道:“我刚说了什么?忌多虑忧思!你也跟着我学过,难道这点都不清楚?!有什么事说出来不就行了?闷在心里就能解决?!” 这个半路收来的徒弟别的都好,就是心思重了些;也不知道一个才十几岁,从小受宠进宫后也也一直顺风顺水的女儿家,哪里来的那么多心事。莫神医摇摇头,知道接下来的要他们俩自己解决,也不在里头呆着碍眼,自个走出去找地方休息了。 熙承帝一听莫神医那么说,略微一想,就明白了缘由。“你无需担心其他,只管好好休息便是。我会把一切安排好的。”他将人抱到自己膝上,对上她的明眸认真道,而后低头看着她的腹部,神色透出点点温柔,“这里头有我们的皇儿,我很欢喜。” 他的话让顾菀也忍不住露出了期盼欣喜的笑容,许是因为知道自己有了身孕,笑着的眉眼里不由自主地就带了点将为人母的温婉。被师傅莫神医那么一训,她也知道是自己不对,眼下她应当以腹中胎儿为重;别的多想亦无用,不如顺其自然。 看着熙承帝俯下身,一本正经地与腹中胎儿交流的模样,顾菀忍俊不禁,却没有说什么。 “皇上,顾大人赶过来了。”打破一室温情的,是徐成的通报声。 “先让他在前院候着。” 被打断了和皇儿沟通,熙承帝第一次因为政事而觉得怏怏不乐;不过他是个分得清轻重缓急的人,很快便收敛了情绪。叫了玉竹琼枝进来伺候,再三叮嘱顾菀要早些休息,记得用药之后,他才去了前院。 顾菀一听是“顾大人”,就猜是她阿兄也来了。估摸着这会他们要谈公事,晚间还是会一块用膳的;她就安心地歇着了。这一睡,就睡到掌灯时分。 * “皇上,微臣已将那几个刺客的身份查明,除了西戎暗人,还有衡阳王的手下。”顾瑾将密折递给坐在上首的人,而后依着他吩咐,坐在了下手第一位。 “衡阳王?他也坐不住了?”熙承帝脸色倒是波澜不惊,像是早就料到会是这么个结果一般。这衡阳王是先帝封的异姓王,封地衡阳,是个人多地广且又富庶之地;在那,衡阳王几乎就是土皇帝,权势极大,附近官员查案都会主动绕过他。 先帝留下这么个祸患,他从登基之日就早有打算;这次衡阳王既然先有了动作,那他就要趁此机会,将其势力连根拔起,永绝后患!他不能也不会,如先帝一般,把如此多后患留给自己的子孙后代。 “菀菀有喜了。”想到顾菀与他们几个月后就会降生的皇儿,熙承帝脸色有刹那间的柔和;不过也只是稍纵即逝,很快又成了冰寒之色:“我们要先在这多留上几日,须得辛苦你,加强戒备。朕没在江南行宫的消息被泄露出去了之后来的刺客只怕会越来越多。” “妹妹有喜了?”顾瑾惊喜道,腾地一下站起身就想去看看。不过记起他们还在谈论的公事,他就冷静了下来,想到之后的路程,担心地皱眉,“微臣明白。她的身子……可还好?去边关还有好些路,坐马车赶路能受得住吗?我们能不能放慢些?” 熙承帝剑眉紧蹙,又复述了一遍莫神医的话,而后道:“边关那边等不得,后头又有刺客。菀菀更不能累着。朕寻思后,决定由衍之你带着菀菀行水路,走得慢些也无妨;我与莫神医则快马加鞭赶去边关,也正好把刺客都引开。” “微臣觉得不可。”顾瑾起初是觉得不错,可是一细想,便觉得这般做太冒险了些,“皇上千金之躯,是百姓所望,若是有半点差池,臣如何向妹妹、向天下百姓交代?还望皇上三思。” “不若……由微臣假扮圣上,与莫神医赶去边关,把刺客引开;皇上您带着臣妹搭上西去边关的商船,走水路。也正好可以慢慢一路游玩,权作散心。臣妹自小就有这么一个心愿。”他沉吟了会,又补充道。 “也好。”他最后两句话明显打动了熙承帝,原本坚持的打算也改变了。 于是,之后的行程就这么定下了。在桐城稍作休息的两三日,顾瑾与暗卫们可以说夜以继日地守着,阻挡制服了好几拨刺客。眼见着情势越来越急,莫神医一诊定宣布顾菀已经坐稳了胎,可以继续赶路;他们就立刻启程了。 * “你们是外地来的吧?也难怪不知道我们商船的规矩,我们当家的不要钱,就要你们一样东西。这东西要是得了我们当家的眼,那你们就能上船;若是不行……那就只能抱歉,诸位走好,请去别处。” 远远地看着阿兄他们向西去了,顾菀与熙承帝就到了桐城租坐商船的渡口;几番比较之下,他们选定了这家商船。不过他们的人说话倒是很有意思,看着还不是做一般的商船生意的。 “这么说来,你们当家的看得上眼的还不是一般之物。我们也不过是想到边关做点生意,没什么新奇了不得的东西,不知道这个……你们当家能不能看得上眼?”顾菀灵机一动,制止了熙承帝打算让徐成取东西的动作,从袖里掏出了她前些时间无聊做出来的指南针。 宁芷月拿出了不少东西,里头就有指南针。可是没记错的话,指南针在这时候还是个稀罕物;许多商队商船想要有一个都得去竞价拍卖。说不准,这艘商船就缺呢。总要试一试才行。 果然,和他们谈价的人见了指南针,眼眸顿时亮了亮,小心翼翼地把东西接了过去,仔细看了看;然后站起身对他们恭敬道:“老爷夫人请跟着来吧,我带二位去楼上见我们当家的。” 到了楼上的一个厢房,带路的人敲了敲门通报了声,替他们打开门,就毕恭毕敬地退了下去;熙承帝与顾菀对视一眼,袖口下双手紧握,没有迟疑地走了进去。 “这指南针是你们做的?不要急着否认,我见过另外那种,一看就不同。”屋内只有一人,坐在书案后,并不是他们想象的那种侠客类的虬髯大汉,反倒看着挺像是斯斯文文的书生,脸色带着病弱之气。 “是,不知可能得贵当家的眼?”熙承帝将顾菀挡在身后,直视着那人,语气淡淡,带着笃定。 “你们在这里等着,午后启程。记得不要随便乱跑。”那病弱书生也没再说什么,略一点头,就让人带他们去另一处等着了。 * 当日午后,那当家的果然没有食言,他们一行人顺利地上了商船。这商船顺河而西下,正好会在边城停靠;全程大概要花上一个多月。 与此同时,在江南行宫的瑜王等人也猜到了点端倪,认为熙承帝此刻并不在行宫,也没在京中,定然是微服出巡了。 “王爷,我们此前派出去的探子来报,皇上极有可能是去了边关。”坐在下方的一位幕僚抚着胡须道,“而且,贵妃也在,据说,贵妃似乎身子不适,还休养了好几日。” “正是,和王那边好像也知道了此事。我们要不要抢先一步,做好安排?”另一位幕僚建言道。 第38章 怪异 “不急,我们静观其变就好。让本王那个傻弟弟先替我们试上一试。”瑜王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嘴角仍是笑意温淡,“也正好看看皇上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对了,贵妃身子不适?可有查到是怎么个不适法?”顿了一会,他又问道。 最先说话的胡须幕僚面有愧色道:“王爷恕罪,我等无能,没有查到。探子也未有消息。” 瑜王闻言眸色渐深,抚了抚手上的玉扳指,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似自言自语般地重复了句:“没有查到?” 书房内几人面面相觑,不明白瑜王为什么会在意这个。 “让他们想法子查清楚贵妃是怎么回事,不要跟丢了人,见机行事。”片刻后,他们就听到瑜王这般吩咐道;忙垂头应下不提。 被他们提到的和王此刻也在和一道跟来的几个朝臣商议着,听闻皇上可能和贵妃去了边关,他怪道:“这既无战事,又无动乱,皇上为何要去边关?可是出了什么事你们没有查到的?” 户部侍郎迟疑了一会,揣测道:“听说这些时日西戎常来扰境,皇上许是为了此事而去?” “不管是什么原因,这可都是个难得的机会。”和王想到自己前段时间无辜遭刺杀,眼眸一沉,透出点恨意,“本王有意在此时动手,然后把事情安到我那好三哥头上。尔等可有异议?” 他话虽这么说,但神情却是不容人有异议的模样;下首几人对视了一眼,跪在地上劝阻道:“王爷万万不可!您这么做,可正好趁了瑜王的心意了!还请王爷务必三思而行啊!” “此话何意?”和王听到他们那么说,脸色愈发阴沉,见他们支吾着不知如何开口,不耐道,“说!” “据臣所知,瑜王那边也得了信。瑜王一向老奸巨猾,恐怕会想看着王爷您先动作,到时候我们皆有折损,他便可坐收渔翁之利了。王爷不妨忍一口气,看他们打算如何做。”礼部尚书站起身,上前一步,皱眉道,语气凝重。 “……你说的有理。”和王沉默半晌,即便心中还是咽不下自己被暗算的那口气,但思及这回一冲动有可能又被算计,终是改了主意道,“让人注意着瑜王那边的动静,要是他一有异动,就把这消息想法子递到皇上那里去。” “王爷的意思是……” 看着他们惊疑的神情,和王冷笑一声道:“本王替皇上着想,忠心可鉴,日后行事也会更容易。就这么办吧,本王倒想看看,最后的赢家会是谁!”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皆道王爷英明,深谋远虑,又是一番恭维不提。 瑜王和王二人的算计熙承帝虽不是一清二楚,可也能够猜到一二。于是上了商船之后,一路上,他们都显得很是悠闲自在,丝毫不担心有刺杀之人发现追来。 不愧是桐城之人外出行商首选的商船,从上船以来,顾菀竟未曾觉得不适过。据说使用了特殊的方法;一路行去,平稳得好似在陆地上一般,让她在心中不住惊叹古人的智慧。 商船的当家,那个看着有些病弱书生样的男子,也是个不同寻常之人。每日熙承帝陪着顾菀到船板上散步看风景的时候,常会看到他在商船最上边一层的窗边坐着,手里像是摆弄着什么。偶尔视线对上了,那当家也会微微颔首,与他们打招呼,邀他们上去一道坐坐品茶。 说他不是寻常之人,只因为有一次,商船行至郓城的时候,被那里的官兵强行扣押。正在熙承帝打算让徐成去解决的时候,只见那看着病弱的商船当家手动了几下,一群官兵当即在那里动都不动了。 而后那里的城守怒气冲冲地赶过来,一见到人,一下子就变得态度恭敬起来;话都不敢多说半句,立即按照商船当家的意思,准备好了吃的喝的用的奉上,送他们离开。 此后还有几次遇险,也都被那当家的三两下就化解了。顾菀看船上的人都习以为常的样子,应该是见怪不怪了。那身手和旁人对他的态度,显然不是一个普通的商船当家。心里有了疑惑,她就开始留心那当家的一举一动;看久了,还真让她看出点异样来。 自他们上船,得知了顾菀有了一月余的身孕,那当家的就吩咐人特意做了些有孕妇人应当吃的东西,一日三餐后还会备上爽口的酸果子、点心;每一样都避开了有孕之人该忌口的东西。如此细心周到,让熙承帝醋劲大发,闷闷地暗示了几句,却没什么用。 那当家仍旧是该怎么就怎么,甚至后来还开始主动找顾菀问些事情。熙承帝面上不显,嘴上没提,可是每次人过来的时候,他就会一反平日的寡言少语,时不时地递杯温水或者问她要不要出去走一走、累不累。 顾菀心里有些确定自己的猜测之后,对于他的这种行径就总有忍不住偷笑的感觉。不过这样的情况出现了两次之后,她还是在那当家的离开之后,跟熙承帝说出了她的怀疑与推测。 “如此我更应查一查这人的底细了。”他听完,脸上神色似乎有一瞬的复杂,像是发窘又好似是放心了,沉吟了一会才淡淡道。 “明日就到曷城了,商船应该会停靠歇息,他们说正巧能赶上曷城的‘婆罗日’。听说蛮热闹的,我想去见识一下;顺便买些东西,带去边关。”顾菀没有再说,转而提起了另一个话题。 “婆罗日”据说是神灵婆罗的诞辰,也是曷城一年里最热闹的时候。这一日,知道这个日子的人都会不远千里赶到,只求神灵婆罗赐予好运。她虽然仍不大相信这些,但是却对所谓神明心存敬畏;也想去看一看这负有盛名的婆罗日会是怎样的盛况。加之,再过十来天就要到边关了,后头那当家的说了,估计不会再停靠上岸了;许多很可能要用到的东西,也不知道莫神医有没有,边关那情况如何,物资够不够用。 思来想去,她觉得还是先提前准备多些;以防不备。 “好。”她有要求,熙承帝一向不会拒绝;更何况他本来也就有此打算。看着天色也晚了,想到这几日顾菀的习惯,他便问道,“我让徐成去备点点心来,你可有旁的想吃的?” 顾菀闻言肚子就咕咕作响了,噔时脸就发烫发红,窘迫地胡乱点了下头,背过身去:“你看着安排就是了,我都行的。”也不知怎的,自从孕吐止了之后,她就特别容易饿,常常想吃东西;而且很多时候想吃的东西还都是些酸辣的,完全不同与此前她喜好的口味。 船上同行的有个妇人说她这是正常反应,而且说她看起来喜酸又嗜辣,说不准是更大的喜事。熙承帝听了,一向对外人冷冷清清、没有多少言语的他头一回脸上露出了笑意,即使那笑不明显,可还是让当时在场的人都看呆了。 那时候顾菀瞥见好几个年轻女子对着他偷偷红脸嬉笑,很是不满地戳了戳他的腰,不知怎的有些不是滋味。明明以前还会打趣他的,这回却暗恼他招蜂引蝶,心里情绪一下子就冒起来了,酸得不得了。 想起这事,顾菀心里又莫名地觉得不畅快了,猛地回头瞪了他一眼,又转过头,索性闭上眼休息。 “叩叩叩”,熙承帝见状,虽不明白为何她又生起了闷气,记起莫神医交代过的事,担心她气坏了身子;刚想过去就听到外头传来了敲门声。 “子言兄,嫂夫人可是还没歇下?”他一开门,就看到了方才还说到的人站在外头,手里端着一个盘子,笑容温和,看在他眼里怎么看怎么碍眼,“程某听说夫人今夜晚膳用得不多,便准备了些吃食送过来,也许嫂夫人会喜欢。” “谢谢好意。”嘴上这么说着,熙承帝接过东西,人却挡在门口,并没有让外头的人进屋里说话的意思。 程云无奈一笑,也不在意他脸上的冷色,说了声告辞就转身回去了。 看那当家的识趣地走了,他端着盘子走到床边,将被子拉好,对着顾菀温声哄道:“你喜欢吃的东西,不尝一点吗?这些冷了就不好吃了,乖,起来,不要闷着自己。有什么火发我身上就好了。” 顾菀其实也知道是自己无理取闹了,这会收拾好了情绪,坐起身主动地靠到他怀里,闷声道:“是我不好。” 熙承帝抱着她,微微摇了摇头,低下头吻了吻她的眉眼和唇角;然后渐渐加深了吻,好一会才松开。 “用点东西就休息罢,明天要出去,会很累。”他抚着顾菀红透了的脸颊,眼底温情脉脉。 夜渐深,凉风习习迎面拂来,有人已沉沉睡去,有人却彻夜无眠。 莫神医几人先行到了边关,此时边关尚且算是平静,除了西戎国时来骚扰。 他们虽不明白为何皇上非要他们开义诊检测水源等,但查探之后却惊讶地发现边关的水土有异变迹象。莫神医等医者一面义诊,一面对此进行研究,以想出解决应对之法。几人整夜几乎都没有合过眼。 第39章 疫起 * “神医大人,不好了!”“神医救命!”这日,莫神医几人正在争辩边关水土异变的缘由,外头忽然有好几个人闯了进来,大声惊呼道。 “怎么了?莫急,慢慢说。”莫启看着来人一脸焦急,话都说不顺的样子,心里浮现一个不好的猜测,脸上却没有透出半分,镇定地安抚道。 来人跪倒在地,边磕头边求道:“求神医救一救我娘吧,她自昨日就开始发热,大夫开了药喝了好几帖也没有好转,这会都有些神志不清了!” 另外两人也慌忙点头接着道:“我家狗娃也是,那脸都热得烫手,我家那婆娘用了好几个土方也不管用。”“我爹和我娘子也是……” 他们都是军营附近的百姓,这会儿实在是没辙了,才想起前几日听闻军营来了位医术高超的神医,便赶过来求医了。 莫启与另外几个一同来到边关军营的大夫都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凝重起来。莫启先回过神,转头问跟着那几人过来的校尉道:“贺校尉,这几日军中如何?可有人不适?” “回神医的话,军中尚无人有发热之兆,但昨日为军中送菜的大伯,据说送东西来了军营,回去之后就病倒了。” “看来情况不妙,我们分头去看看,若真是……要早做准备,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莫启神色微沉,当机立断道,“贺校尉,劳烦你再代某向凌将军通报声,安排一下,等我们出诊归来,为众将士再探探脉,确定一下,以防万一。” “是!”贺校尉看他如此慎重,也不由紧张起来,立即去了军营大帐。而其余几人也各自收拾了要用的东西,随着前来求助的百姓分头去了他们的家中。 …… 当天色渐渐暗下来的时候,莫启几人都赶了回来,脸色都不好看;一见面,他们就知道真是应了他们起先最坏的预料。边关真的开始出现了瘟疫。 “以老夫行医这般多年来看,这很可能是比天花更甚的疫病。可究竟是什么,老夫竟一点都拿不准。”一个胡须花白的老大夫叹了口气道,想着那人发热失去神智后,浑身抽痛得如疯子一般见人就咬的模样,还有些心有余悸。 “还好有莫神医在,先开出了药方压制住了他们的病症。”另一位年轻点的大夫接过话,满脸庆幸,但随即又忧心忡忡道,“可是这总归不是长久之计,我们还是要找出对症的药方才好。” 说到这个,几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莫启。他正翻着今日去问诊之后的病册,像是想到了什么,沉吟半晌才声音凝重道:“我曾在关外行医时见过此种病症,关外人称其为疯癔症。因得了此疫病之人会发热不退、浑身抽痛、无法克制自己逢人就咬的冲动,如失去神智一般。” “那可有药能治得了?”性子急的忍不住先抢话问道,他也恰好说出了在场诸人最关心的事。 正在此时,凌铎也处理完军务过来和他们商议,掀开帐帘听见这话,就脸色一肃,对着莫启恭敬道:“莫神医若是有法子,不论什么药材,我们都会竭尽全力寻来,务必保得边关百姓安宁。” 莫启没有说话,只是提笔写了两张药方,将其中一份交给凌铎:“这份药方里头的药材不容易寻得,宫中珍稀药材多,或许会有;要劳烦凌将军你飞鸽传书给皇上,让皇上派人快马加鞭送来。” 见凌铎接过去也没多问,拿着药方就转身出去了;他又把另一张药房递予军中的两位大夫和贺校尉:“这一份是可以暂时预防并压制病症的方子,今日起熬制好后,让军中将士及边关百姓每人每日都要喝上一碗,尽可能使疫情爆发晚一点。” 这次事关重大,没人敢掉以轻心,他们如临大敌般接过药方,立刻开始着手准备。 当夜,又是无眠之夜;众人忙着为军中将士看诊,熬药;边关百姓第二日在看了布告之后,也都到军营外一一排队领药汤喝。此处暂不一一赘述。 * “是边关的飞鸽传书?可是疫情提前出现了?”商船的房间里,顾菀靠在熙承帝怀里,听他给腹中孩儿念书,正有些昏昏欲睡之际,就听到一阵扑腾声,有飞鸽落在了他们房间。见熙承帝看了飞鸽上的纸条后,神色很是凝重,她记起剧情中提到的那件事,不由担忧道。 他眉头紧锁,点点头道:“莫神医说边关已经出现了得了瘟疫症状之人,不过他有对症的药方,只是需要一些不太好找到的药材。” 顾菀听到有药方,顿觉松了口气;可是看他的样子却并不轻松,便疑惑道:“那药材如此少见难得,连宫中也没有?” “天山雪莲这一类宫中有,只是送到边关即使快马加鞭,也要费上好些时日;我担心会太迟了;而另外一些,诸如榆桑子这些则是没有。”熙承帝指着药方上的几味药材,对她耐心地解释道。 顾菀一想就明白了眼下的情况,若是非要从京城那里送药材过来,实际上是远水解不了近火;这确实是个很麻烦的事。 “你不必担忧。”见她也跟着皱眉,熙承帝有些心疼,反过来宽慰她道,“照顾好身子要紧。我自有办法。” 然后,顾菀就看到他将药方放到桌角,声音一冷道:“去千云阁,明日把东西都送到边关,若有延误,自去暗室领罚。” “是!”她只看到一个黑影在他们面前一掠而过,人与药方都不见了。 天色已变得昏暗,许是想着边关之事,二人没有再交谈,只是静静地相拥。忽然—— “何必如此麻烦?”商船当家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门外,提着一盏灯,冷不丁地出声道,“皇上若是信得过我程云,今日夜里,我们就能将药材送到。”他声音不似一般男子的低沉,带着清亮,顾菀没留意到还被惊了下。 “程公子,请在外头候着。”应当是徐成出声拦住了,那当家没有进门。 被点出了身份,熙承帝没有惊讶,倒是真有些佩服眼前之人的胆识魄力,也不再只当他是个商船当家。让顾菀继续安心坐着后,他起身走到外头,挥手让徐成退到一边,冷着脸,身上威压逼人:“你有何目的?” “呵,皇上多虑了,我程云不过升斗小民,哪里有什么目的。皇上身边……是贵妃娘娘吧,两位通身的威仪气质,一看就不是寻常之人。草民好歹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这点眼力还是有的。”商船当家并没有被吓到,仍旧笑眯眯道。 过了好一会,看皇上脸色冷沉,转身就要进里头去,程云顿时急了,这次机会难得,她自从知道了上船的人是皇上贵妃之后,就琢摸着怎么让程家生意做得更大。就算亏本,要是事情能成,他们也是赚了的呀!情急之下,她也不再遮掩,索性直截了当地说出了交换条件: “我想恳请皇上赐我们程家皇商身份!” 熙承帝这才停住脚步,回身看着他,眸光微沉。 “我还记得药方,不如我列一份,如果程当家确实都有的话,那就麻烦你今夜送去边关军营了。”顾菀听到他说的话,想了想还是走出来,试着提议道。她话是对着程云说的,可却一直看着熙承帝。 程云看了看她,又瞄了眼皇上那,见皇上并没有不同意,像是默许的样子,便微微一笑道:“贵妃娘娘请放心,程某定不负所托!”话里倒是一点都不担心自己没有那些药材。 顾菀闻言就要去誊写药方,不过熙承帝不愿意她久站,只让她复述自己来写。程云笑着看他们,想到自己,眼里露出一丝欣羡转瞬即逝。 药材一事解决了,不过因着担心边关情形,他们还是让程云加快了船速,第二日巳时,他们就到了边关。凌铎带人在渡口候着,护送着他们回了军营;顺便向熙承帝汇报眼下疫情。 “多亏了皇上让人送药来得快,今晨莫神医就把熬制好的药送去给那几户人家用了,现下都好转了。那么多药备着,应是不会再有大问题了!” 说完,他发觉皇上身侧的贵妃娘娘似是有些昏昏欲睡,想到第一次见面时那个让人惊艳的女子;觉得不对,又忙收回视线;便恭谨中带着关切道:“皇上与娘娘定然都累了,不若先到城守府歇息,明日再到军营?” “去城守府。”敏锐地察觉到他隐隐的失落,熙承帝有些不悦,也不理会他,直接对外头的徐成吩咐道;揽紧了身侧半睡半醒的人儿,对着凌铎浑身散发出冷意。 第40章 忆往 自上次之后,霍昱身后就总是跟着一个总是一副大人样的小女娃,他去哪她就跟着去哪。 起初,霍昱是不愿意的,因为嫌麻烦,更多的是怕。怕她也出事,怕她被人欺负。自己还太小,保护不了自己,更保护不了她。 可是,每次让她在屋里等着自己回来,到最后她都会跟着出去;怎么说都不听。没办法,只能由着她。几次过后,他就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居然没有人对自己身边的她表示不解,甚至没有人发现自己身边多了个人。 因为母后刚去,宫中人还不敢如何克扣他的东西,每天的膳食还是依旧如往常;但是多了一个人,吃得自然也就多了。收拾的宫人们都以为他因皇后仙逝,哀思过度才如此异常;也没人问起。 她陪着自己去太傅那进学,就坐在自己旁边,一向严厉不留情面的太傅也没有说不行。也许是坐着无聊,她拿着自己的玉佩把玩,时不时冒出几个诸如“霍昱你这么早就要起来上学啊,都没有吃饭不饿吗?”的问题。 霍昱一听她说话就分心了,偏着头跟她解释。 太傅见他转来转去,不专心温书习字,便拿着戒尺走到他跟前,点了点书案,严肃道:“殿下可是背会了国策?站起来背一遍罢。” “不会的话,请殿下抄十遍,明日交予我。下次就不会如此容易了,请殿下莫要分神。”等了半晌,看霍昱一直抿着嘴垂下头不言不语,太傅就毫不留情道;然后才回到位子上继续授课。 坐在他右边的一个皇室子弟看太傅转身,就凑到他身边小声地好奇问道:“表弟你怎么了?在找什么?” 看到是和自己关系比较好的表兄萧闫,他犹豫了一会还是说了真话:“我在跟之前捡到的人说话,你没看到吗?”话音未落,就被另一边的顾菀不满地用手肘捅了一下:什么叫捡到的?! “你身边除了我,哪里有什么别人啊?”萧闫说着,想到偶尔偷溜出去,听到听说书人说的那些鬼怪志异,顿觉毛骨悚然,四下看了看,又扫了扫身上不存在的鸡皮疙瘩,“表弟你不要吓我了,难道你是见鬼了不成?” “……”霍昱揉着被撞的地方,刚想说什么,就看到太傅望向了他们,忙坐好,不再说话;也不搭理一边的顾菀了。 萧闫不死心又小声喊了几次,见他还是只看着书,又转了一圈,确定什么都没有,才死心收回了视线。 顾菀自那太傅下来就像是被吓了一跳,安安分分地坐在霍昱旁边,不再骚扰他;隔了一会,还是觉得无聊得发慌,忍不住又戳了戳他。 霍昱觉得有点痒,就躲了躲;躲了几次后,他瞥了一眼前边的太傅,快速地侧过头给了她一个毫无威慑力的警告眼神。 眼见着要把人惹毛了,顾菀才讪讪地收回手,百无聊赖地看着他们背书;这一坐就是半天,等到霍昱摇醒她的时候,她快被太傅念书的声音催眠得睡着了。 “好饿,我们可以回去了吗?”听到回去,她当即眼睛一亮,什么东西都没吃就跟着出来,她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了。不过说来奇怪,霍昱才那么小,这么早起也没吃早饭,怎么能挨得住呢? 这么想着,她就问出来了。 霍昱想了一下,认真道:“习惯了。” 古代皇室的孩子果然是很辛苦,看来小说什么的也不全是骗人的嘛。顾菀默默感叹道,想到自己之前还害得他被罚抄书,心中有点愧疚,便脱口而出道:“不如我帮你抄书吧,反正也是我的错。” 霍昱一开始没明白,回头看了她一眼才想到她说的什么,摇摇头拒绝了:“太傅让我抄书,就该我自己来。让人代笔非君子所为。” 顾菀被他这副一本正经的模样逗乐了,也不再强求,只是想着给他做点什么,当作礼物好了。 是夜,顾菀磨墨,陪着霍昱抄书;也许是白天睡了,晚上她倒是精神很好。时不时弄点点心喂他吃,他不吃就一直在他面前举着,直到他妥协为止;过一段时间就让他歇一会,喝口茶,两人说会有关大魏朝的事情。 就这么偶尔说话歇息间,外头的天色从黑转白,霍昱总算是抄完了十次国策;此时他已手酸得抬不起来了。顾菀看着他累得不行的模样,觉得他着实有点傻,要是换了自己肯定早就仗着身份扔在一边不管了;但又不由有点心疼,走上前把他扶到床榻躺下,帮他揉捏疏松手腕。 *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如此,没什么波澜,顾菀跟着霍昱出去多几次,觉得宫里的路差不多都熟悉了,在他去太傅那里进学时,就开始自己出去闲逛。 霍昱觉得很奇怪,好像从一开始,就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得到她;明明是两个人一起,别人也只能看得见自己。虽说这样也让自己放心不少,不用担心她出去被人欺负。 最后实在觉得纳闷,他就问身边的小太监:“小成子,你说这世界有没有一种法术,让人只能被一两个人看见,其他人都见不着啊?” 小太监不明白他的小主子怎么会突然问起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但还是凭着自己的猜测,含含糊糊道:“奴才也不晓得,大魏朝人如此之多,估摸着是有的。” 才六七岁的霍昱想不明白,最后还是去问那个突然出现的小女孩。只是他总归还是小孩子,刚提起话头,被顾菀带跑了,忘记了一开始要问什么。久而久之,他也不再问起。 而这时,宫中之人眼见着霍昱这位太子不得皇上喜爱,甚至有被废的迹象,便渐渐不那么用心伺候;试着几次吃食偷工减料没被斥责之后,那些贪心不足的宫人们愈发嚣张,到后来竟连他吃喝穿用的份例都昧了不少去。 霍昱与顾菀的日子自此开始,有些难捱了。他身边的小太监冒着被砍头的风险去拦了圣驾,求皇上去看看他,并下旨惩治欺主的宫人。可是却连皇上都没见着,就被人捂着嘴打了一顿板子,差点就死了。 见皇上没过问,另外几位管事的娘娘也不管,底下的宫人们就更加肆无忌惮;霍昱宫里头的宫人也各自寻了高枝,不愿呆在那宫里。皇后生前留下的信得过的人,却早已在皇后死后,被皇上下令陪葬或驱逐出宫。可怜霍昱一个皇子,却连一个庇佑他的人都没有。 “真是岂有此理,欺人过甚!你好歹也是皇子,他们怎么敢这么欺辱你?!不行,我要去找那个可恶的皇帝,骂醒他!”顾菀看着眼前冷透了泛着油花、一看就不新鲜的四盘菜,又望了望眼神愈发暗淡的霍昱,心里的怒火压都压不住,登的站起身就要往外跑。 可是走到门边,刚要踏出去,她就听到了霍昱的声音:“没用的,他知道也不会管的。也许,他就是那么讨厌我,才这么任由我自生自灭。”还有点孩童稚嫩的声音里透着满满的失落。 顾菀陪着他已经大半年了,除了第一次见到他时,几乎就没有看到过他这么沮丧落寞的样子。这么久的陪伴都能让她为眼前的小男孩心疼,她不明白为什么血缘至亲却能待他冷漠至此。 “那你等着,这些菜都不能吃了,你别动。等着我去弄点别的好吃的来!”她冲他眨了眨眼,故作调皮地笑了笑道。 霍昱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就看到她匆匆跑了出去,不多会儿又回来,塞了个东西给自己,丢下一句话就又出去了。 “芦笋?”还没有见过食材是长什么样的霍昱对手里的东西感觉很新奇,连之前的难过都消去了一点。 顾菀用系统留给自己的能量,拿到了御膳房放着的食材,就赶回来烧火做饭。即便在古代她很不顺手,不过磕磕绊绊地,还是弄出了两个菜一个肉还有一锅饭。 做完后,她就招呼霍昱过来用;刚夹了两块芦笋给他,看着他吃;自己就忽然觉得身上有点不对。还没等她发觉是怎么了,正吃着芦笋的霍昱一抬头,看到她的样子,脸色就白了: “你怎么了?” 顾菀下意识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身子竟然变得透明了;随即头也有些晕眩。 她这才想到,也许是能量一次用得太多,这个系统凝结出来的身体有些承受不住了。 “对不起,等我……”她抱歉地对着小霍昱笑了笑。霍昱只知道,她话还没说完,人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那一刻,他慌了。嘴里还吃着的芦笋霎时成了苦的。 明明是好吃的晚膳,却成了噩梦。 第41章 安心 凌铎感受到皇上身上的威压,忽的打了个冷战;隐隐猜到了是什么缘故,心底无奈暗笑。低着头转身就下了马车,目送他们离开。 临至城守府的时候,知道贵妃主子还在睡,徐成压低声音向熙承帝询问是否真的要去城守府。毕竟这次是微服出巡,皇上未必想让城守知道。方才估计也不过就是随口一说,让凌将军赶紧离开罢了。他们这个主子可是个醋罐子。 虽说他猜到了皇上的心思,可是作为奴才哪能自作主张说不去;揣测圣意可是大罪!徐成心里吐槽着,果然就听见皇上声音低沉地吩咐道:“去客栈。” 于是马车经过城守府,一路到了边关最大的有间客栈才停下。无需熙承帝交代,徐成就先进到客栈与掌柜的俯首说了几句,掌柜的一脸狐疑地往他们马车打量了几眼,直到徐成拿出了令牌,他才恭敬点头,叮嘱店小二看着客栈,亲自给他们带路。 几人被引着到了客栈后的一处宅子,外头看着有些小且简陋,进了里头才发现别有洞天。 “此处平日除了有两个下人来打理,不会有闲杂人出现。主子尽可放心在此休息,老奴就在前边,若有任何吩咐,徐总管您使唤我家那小子过来说一声便是。”掌柜的不敢抬眼,跪在马车外恭声道。 帘子已经掀开来了。怀中人儿像是被这动静惊醒了,却不愿醒,不满地蹙眉侧身。熙承帝也跟着皱紧眉头,不悦地扫了眼外头的人,将她完全揽到怀里靠着,一只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哄她继续睡。 “杂家记下了,你回去吧。”徐成向马车里头偷觑了一眼,感受到自里散发出来的冷气,就明白皇上这会心情不好,忙将人打发走了。 待顾菀睡了一觉醒来,睁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边轻声念《开明智语》的熙承帝。他不错眼地盯着自己已有些凸显的小腹,脸上神色淡淡,可贯来冰冷的棱角都柔化了几分,像是看着不世珍宝。 她静静看着,心底有股柔情涌动。忽的,她感觉到肚子里的宝宝动了动,惊讶地伸手抚上腹部。 其实怀胎这么久了,她还是有些恍恍惚惚的;觉得一切好像太快了,孩子来得也太快了,让她有点心里没底。虽然之前她很小心地按照莫神医的话养胎,可是实际上就只是照着做,人还是在状况外。 直到现在。 眼前之人明明是个帝皇,但却会在无人时,因为他们即将出世的孩子,对着自己露出那样呆呆的傻笑,一脸欣喜满足。他们的孩子,方才在与他们打招呼。她终于有了真实的感觉。 熙承帝一直盯着,自然也看到了;他正想试着伸手去摸一摸;顾菀一有动作,他就发现了。 “醒了?可觉得饿?”他扶着顾菀起身,顺势将人搂到怀里坐好,语气里有毫不掩饰的骄傲自得,“我们的皇儿动了,一定是刚才听懂了我念的书。” “……”看熙承帝认定了是腹中胎儿天资聪慧,顾菀暗暗笑了笑,有些无奈;但是没想到他话音刚落,肚子里的宝宝又动了动,像是赞同一般。 “嘶。”许是这次宝宝动得厉害些,顾菀觉得有点痛,忍不住轻呼出声。 “怎么了?哪里痛?”熙承帝见状,紧张地站起身,慌得就要抱着她出去找莫神医,“徐成,莫神医在哪?” “霍昱,不要紧张,我没事。”顾菀赶忙阻止,揪着他的袖子,红着脸小声道,“还是宝宝在动,不用大惊小怪找莫神医来了。现在也不疼了。” 熙承帝闻言微微松了口气,把她小心放到床榻上;想了想,他还是觉得不放心,就让徐成去找莫神医来。 等人来的这一会时间,他又专心地盯着顾菀的肚子看。顾菀想到什么,笑了笑,抓着他的手贴到了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声音轻柔道:“宝宝,现在摸着你的是你父皇哦。” 她话还没说完,熙承帝就感觉到手心下一动一动的,像是在回应般,同他打招呼。猛然间似有暖流流过心间,此时此刻,他某一部分缺失的感情终于被填满;而对于前二十年里求而不得的,他一下子释然了。 顾菀看着他忽然眼眶湿润,心里怔愣了好一会;想到曾经一起经历的过往,她恍然后便是心酸,移了下身子靠到他胸前,伸手揽住他的腰,低低道:“我相信你一定会是一个好父皇。等我们的宝宝出世了,如果是男孩,你就教他习文练武,让他和你一样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儿;如果是女孩,你肯定会娇宠着她,到时候我要教她学棋琴书画,你不许太惯着她。” “好,都听你的。”熙承帝抱着她,感受着掌心下的胎动,想到她描绘的那个画面,手不由自主地有些颤抖;脑子也好似不会转了,只愣愣地顺着她的话答道。 “主子,莫神医到了。”两人就那么抱着静默了好一会,直至门外传来徐成刻意压低而显得奇怪的通报声。 熙承帝当即恢复了平日冰冷威严的模样,揽着顾菀坐好,又替她把外衫穿上系好,盖上被子,这才让人进来。 “这么急急忙忙地叫我过来,又有什么事?”莫启正要用晚膳就被人叫了过来,本来肚子饿着他就容易发火;一路上还被催了好几次,这会脾气就不那么好了。他性子一向肆意,生气了也不管是对着谁。 “徐成,去准备晚膳,莫神医一会就留下来一道用晚膳罢,顺便朕也想知道边关眼下的情况。”熙承帝从顾瑾那里得知了莫启的一些怪毛病,这会一见他这个样子就猜到了缘由,也没有生气,只如此吩咐道。 莫启听到这话心里舒坦了,也不管熙承帝答不答应,对着徐成就报了好一串菜名,要他都弄来。 徐成低着头等了一会,看皇上没有说什么,就应了是,出去让人准备了。 要求被满足了,莫启没再耽搁,走到床榻旁给顾菀把脉;过了一会,点点头道:“没什么大碍,就是气血虚了些,我开个食疗方子补一补便可。” 熙承帝这才放下心来,让身边人儿好好歇着,自己则和莫启走到外间去谈边关疫情之事。 知道他是不想让自己过多思虑,顾菀顺从地点头;可不确定边关无恙之前,她还是不放心。于是她竖着耳朵,想看看能不能听到他们说了什么。 “这疫病不像是战后尸腐所引起,更像是有人刻意投放。”到了外间,各自坐下后,莫启顿了片刻,沉着脸道,“行事之人用心歹毒,将尸腐之人扔在水源处,引致水土生异变。若是晚些时日才发现,莫说边关,便是附近几座城池都要遭殃。甚至最后危及整个大魏。” 即便熙承帝早就知道这是人为的,可听到可能导致的严重后果,他还是勃然大怒,手上端着的茶盏顿时碎成了渣。碎片划伤了手,他也毫不在意,只冷道:“那如今可处理好了?能查出是何人所为吗?” 莫启被他这番动作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就直摇头,一面叹气将一瓶药膏递给他,一面回答道:“我之前在外游医,这么多年只在西戎见过这种疫病,那药方却是燕辽的国师赠予我的。边关那个祸源已被我处理了,为防万一我打算留在这多看些时日。然后继续游山玩水,四处行医。有事你让我那徒弟飞鸽传书与我便是。” “那也好。”熙承帝沉吟了一会,基本能确定是何方所为,也有了对付之法方道;随即自己上了药,怕顾菀担心,又让莫启给自己包扎好。 晚膳过后,莫启写了个食补方子就告辞了。熙承帝跟在顾菀身后,哄了半天,她脸色才好了些;可还是一脸严肃地威胁道:“你要是日后再这般伤害自己的身子,我就不会这么容易就原谅你了。” 熙承帝自是答应不提。头次当爹的他又抱着顾菀,抚着她的小腹,时不时低头对着小腹说话。顾菀无奈又好笑地看着他,手抚上小腹的时候,感觉那细微的胎动,嘴角不由缀着一抹温柔的笑。 满室温情,直至夜色渐深,两人方相拥安眠。 * “京城周边发生暴、乱?”昏暗的烛火下,熙承帝的脸色冰冷,他锐利的视线扫过眼前几人,淡淡的语气下是汹涌的怒意,“三皇叔受刺而死?” “卑职失职,请皇上降罪!”几名负责看着并护卫皇室之人的暗卫分统领不敢辩白,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眼下情形如何?”熙承帝强压着怒气,冷声道。 “情势紧急,卑职等不敢擅自做主。暴、乱还未止,诸位王爷此时仍在江南行宫。”其中一名暗卫回禀道。 “暴、乱缘由不知?” “卑职无能,尚未查得!” “立即查清,自去领罚!”熙承帝说完一挥袖就进了内屋,看了眼还在熟睡的人儿,脸上竟出现了挣扎之色。 半晌,他终于下了决定转身离去。却没想到—— 第42章 变故 “霍昱。”身后一个娇软中带着睡意的声音响起。 熙承帝没想到她竟然醒着,愣了愣,才走过去握住她的手,安抚道,“怎么起来了,天还未明,再多歇息会。” “出什么事了?”顾菀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好似听到了出了什么乱。想到暴、乱,她猛地一惊,终于想起一件险些被她忘记的大事。这件事,可是瑜王与花想容赢得各方支持与民心的关键! 那时霍昱没有微服出巡,而是坐镇京中,命瑜王等人处理此事。瑜王手段果断利落,揪出了好些叛贼,在朝野中一下声望大振;花想容则配合着他,打开王府粮仓,开仓熬粥,接济因暴、乱而流离失所的百姓。 那么多宗室子弟,偏就瑜王世子成了新任帝皇;这其中,脱不开瑜王夫妇民心所向的关系。 当初重生回来,她就渐渐发现自己记忆中,背下来的很多剧情已开始变得模糊,为了不错过一些重要的事,她还记到了本子上放进空间。可还是有一些事情一时没想起,有了身孕之后就更想不起来了。 她一直担心着,觉得很不安,好像有很重要的事被漏掉了。原来是这件事! “京城周边出现暴、乱,三皇叔遇刺身亡。”熙承帝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对她隐瞒那事,“此事来得紧急,事关重大,我必须去那坐镇,亲自处理此事。可是你……” 他的话里带着歉意和隐隐的遗憾,可却很坚定。作为大魏之主,稳固江山社稷以使天下安定是他的责任;护不住江山,他又拿什么来护住自己想相守一生的人? “你先走,我有琼枝她们陪着,随后就会跟上,你不必担心。”顾菀握住了他的手,眼眸明亮,充满了信任与支持,只语气微微流露出担忧:“此事是我漏记了,情况或许比如今得知的更凶险,你万事切切小心。要防着身边伺候的宫人;不要去有水的地方。会有危险。” 她不能肯定霍昱是在什么时候被下了毒,也不太记得清是在哪里被刺杀;只能把确定的告诉他,再一次提醒他注意着。 熙承帝看她神情严肃,默默记了下来,正要再说几句,便听到外间徐成低声问道:“皇上,都安排好了,可要出发了?” “这个玉玦你留着。我安排了暗卫一路护卫,不管什么时候,身边都得留人。你如今可不是一个人,更要注意些。”他这段时日一对着顾菀就会变得啰嗦的状态又出现了;明明就要走了,却还不放心地一样样叮嘱。 顾菀看着他,眼眸弯弯打趣似地催促道:“知道了,我又不笨,快走吧,再这么啰嗦就成老头子啦!”这么说着,她拉着熙承帝的手却没有立即松开,顿了好一会才把他往外推了推,人也跟着打算起身下地。 “你继续歇着,不要起来了。”熙承帝见状忙按着她躺回去,吩咐了琼枝几人好好伺候,又凝眸看了她一眼,才转身带着徐成诸人离去。 见他真的走了,顾菀发了会怔;等琼枝玉竹过来劝她,她才回过神来,躺回去歇息。躺下闭上眼睛,还在想着事情。 剧情中,没记错的话,这一次的暴、乱发生得也很是突然,京周几地都毫无防备,不少无辜百姓被殃及;事后,皇帝也曾下令让人彻查此事,只是剧情对此却没交代下文,此事就此不了了之。可是她却有种诡异的直觉,这件事一定是有人设计的。 她努力想通过自己那越来越模糊的记忆以及最近越发不好用的脑子,把事情理顺,找出那个可能谋划了这件事情的幕后主使。不过很显然不太成功。 “唔!”也许是想得太多,肚子里的宝宝不乐意了,猛踢了一脚;顾菀忍不住吃痛出声,连忙不再想那些,手安抚地覆在小腹上,小声而又温柔地念叨道,“宝宝不生气,娘不想那些烦心事了。你乖乖长大。” “主子,可是哪里不适?”听见声响的玉竹走进来,一脸紧张地轻声问道。 “没什么事,你们都去歇着吧,明日我们就搭船回京。”本来有打算在这里多停留几日的,可是眼下自己孤身在宫外,虽有宫人陪着,也着实不大好。 见自家主子脸色如常,确实没什么事,玉竹便放心退下了。顾菀一手覆在小腹上,又神游了会,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翌日—— 边关十月,方入秋就已经很冷了。屋外天灰蒙蒙的,咧咧寒风刺骨;听送菜来的掌柜的说,这是要下雪了。他还奇怪今年的雪怎么来得如此之快,较往年都要早了大半个月。 “陈掌柜,那这么快就下雪,不是很早就没菜了;雪要是一直下,客栈还能开吗?”琼枝好奇地问道。 “哎,当然要先存着。可是今年的雪来得太早了,会有些仓促。”陈掌柜笑眯眯地回答道,一面把菜安放好。 顾菀披着厚厚的外袍,坐在走廊的围栏上,听着他们闲话,望着外头的天色,想着这会还在路上的熙承帝。不知道他们到哪了,会不会也遇上这般蹊跷的天气。 “主子,天冷,您还是别出来了。等天气好些,奴婢再扶您出来散散心。”玉竹一边劝着,一边把小暖炉放到顾菀手上。 她想到腹中的宝宝,眼眸中流动着将为人母的温柔,点了点头,在玉竹的搀扶下转身进屋里去。方要进门,就听到了程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疑惑地看了玉竹一眼,停下了脚步;并让人将其请到外间说话。 “程某听闻贵妃娘娘要搭船回京,特地前来毛遂自荐。若是信得过在下,便由程某送您归京。”程云一坐下,就开门见山道。 他神情恳切,唇边如常地含着一抹温文尔雅的笑意。顾菀看不出什么可疑之处,但还是思索了一会,问道:“敢问程当家是如何知道我们要坐船回去的?” “早间听说京周出了事,程某斗胆猜测,皇上定然是连夜赶回去了;但贵妃娘娘您身怀龙胎,自是不能跟着赶路。若是要回去,也许还是会乘船。”程云一脸坦然道,对于揣测上意、窥视圣踪毫无半点遮掩。 但也就是这样的坦荡,让顾菀有几分相信了他的说辞。再加之有先前的经历,她垂眸斟酌了一会,还是决定坐他的船回京去。玉竹几人嘴动了动,想到来时一路上,这人对主子的照顾,有些忧心,却没敢说什么。 说回去就回去。当日下午,他们就收拾好了行李,与陈掌柜告辞之后,就上了船。 因为这次坐稳了胎,顾菀也不会如上次一般吐得昏天暗地或是没什么精神,故而有了兴致到外头看看江上风景。她裹得严严实实地刚走出去,就撞见了程云。 因为知道程云实际上是个女子,她就没那么避讳着,在琼枝和玉竹二人的虎视眈眈下,和程云聊了起来。 见她如此,程云眼神微闪,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也不在意其他人如何看,一副安之若素的样子。因着他到处走,见识颇多,天南地北的什么都知道,都能说得上来;说着说着,琼枝几人倒是也都听得入了迷。 晚间,顾菀正要休息,忽然听到外头有响动,就想出去看看;可是没想到的是,刚踏出两步,她只觉后颈一阵痛楚,眼前就陷入了黑暗。 第43章 震惊 * “呵,防得倒是蛮严实的,只可惜,还差了那么一点。”看外头处理得差不多了,看上去很是孱弱的男子才走到一旁,拍了拍手,原本弥漫遮盖住整艘船的迷雾很快便散去,而在船上打转、对着空气胡乱挥舞着剑的侍卫暗卫们才脸带茫然地停下动作,谨慎地围到门口。 其中一个侍卫上前叫醒了还在昏迷的玉竹和程云。许久,两人才渐渐清醒。 被叫醒之后,他们对视一眼,眼中俱是惊色;第一反应便是冲到屋里,可是刚进屋,就被吓了一跳。只见屋里空荡荡的,床榻上也没有人影。原本在屋里护着自家主子的琼枝却倒在了地上,屋内却没有什么打斗的痕迹。 “琼枝,快起来!主子呢?”玉竹慌忙试了一下,确定琼枝只是昏迷了才放下心,试着唤醒她。 “主子……不对,程当家呢?”过了半刻有余,琼枝总算慢慢睁开了眼,一清醒,她猛地就起身要冲出去,一面问道。 “主子怎么不见了?!程当家的一直和我们一起啊,可是你不是负责护着主子么?到底出了什么事?” 玉竹心急如焚,语气不免有点急,方才她起夜,觉得外头有动静,便出去看看。就看到外头来了一群身份不明的黑衣人,他们一上来就目标明确地往这边来。 见侍卫和他们交缠打斗,自己本要和程当家一道入里头护着主子的,但是对方来势汹汹,后来又不知怎么冒出了浓雾。紧接着还没进屋,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但是如今醒来,主子却不见了!负责留下来护卫的暗卫都脸色难看,想到贵妃若是真出了什么事,他们要面临的惩罚,冷汗直冒。不过……他们的暗卫统领好像也不见了? “二位莫要争吵,当务之急是快些找到贵妃娘娘,并将此事告知皇上,让皇上加派人手,来寻娘娘才是。”程云脸上带着忧虑,可显然要比她们镇定得多。他的提议让玉竹和琼枝又找到了主心骨,不过要飞鸽传书的时候,她们迟疑着没动,看了程云一眼。 程云像是才发觉自己的身份不适合留着,方告歉离开。等他走了,两人便召来了飞鸽,把字条系上,送出去。 “但愿主子一定要无事。”玉竹担忧得在屋里直转圈,嘴里念叨祈祷着。 “我们不能就这么干等着,玉竹,你回边关去问问莫神医还有凌将军可有办法;我快马加鞭赶到景城,去联系安排到各处的人,或许会有消息也不一定。”镇定下来的琼枝很快想起了她以前为主子办的事,灵机一动便有了主意。 “一人去联系统领,一人速回京中禀明皇上,两人留守看着程云;余下几人分头跟着她二人,有消息随时回报。”暗卫这边也有了接下来的打算,话音一落,几道黑影便四散离去。 * “唔……”好痛,好饿,顾菀迷糊中,揉了揉自己肿痛的颈部,又抚了下肚子;好一会儿,才挣扎着坐起身。等她看情眼前的景象,顿时吃了一惊。 这里不是程当家的船上。屋内摆设明显不是大魏朝的,倒是颇有几分她在现代的时候,去西南玩见过的感觉。 发现自己没有被绑住,她活动了一下手脚,试着起身,想出去看看这里到底是哪。可是她尝试了几次,也没能起身下地。浑身像是被抽掉了筋似的,无力瘫软,压根没有办法支撑着起来。小腹有微微的痛楚传来,与胎动不太一样的痛让她有点害怕。 “吱呀”一声,有个白胡子老头怪声怪气地推门走了进来:“哟,醒得还蛮快的,比老施鬼说的要早半个时辰。看起来精神还挺好,哼。” “你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顾菀内心有些不安,可还是努力表现出镇定的样子问道。这里处处都透着诡异,她被褥下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紧,冒出湿意。 “你不要打什么心思了,把安胎药喝了。乖乖在这呆着,我老怪还能保你和你腹中那娃娃无事,要是不听话……可就别怪老怪我下狠手了。”白胡子老头冷声威胁了一通,把手中的药和食盒往床榻边的案几一放,也不管她能不能吃,转身就关上门出去了。 肚子确实饿了,宝宝估计也饿了,在她腹中翻了一下身;顾菀安抚地摸摸小腹,看向那食盒和药,犹豫挣扎了片刻,终是颤抖着手,强撑着吃了东西,又喝了药。然后偷偷从空间里倒了点灵泉出来用下。 不能确定附近没有人监视自己之前,她不敢贸然地躲进空间,唯有如此,以求安心。 还好,把她抓来的人应该拿她有别的用处,并没有害她的意思;不过想到自己身边有暗卫还被抓了,想必动手的人手段不简单。不知道他们有什么目的,也不知道,霍昱知道了消息没有,会不会害他紧张之下出事。 * 熙承帝知道消息的时候,正在听下边的人禀报此次暴、乱的情况;听到顾菀被掳走,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他当即捏碎了手中的茶盏,猛地站起身。 “臣下以为……皇上!”滔滔不绝地说着提议的朝臣被他这举动惊了一跳,连自己说了什么都忘了。 “此事容后再议!”熙承帝甩下一句话,大步朝外走去,就想离开去寻人。不过出了殿,却还是被冷赫几人拦下了: “皇上三思!”“眼下国事为重,皇上应该明白。万不能重蹈先皇之覆辙!” “让开!”熙承帝身上冷气愈盛,寒眸盯着他们,好似再不让道他就会下令杀了他们。 僵持半晌,他还是没有真的下令;只是颓然地走到殿内,挥手让他们都退下。许久,他沉着脸,召来暗卫等人,于他登基后第一次下了死令。 只等三日,三日将此间事了;三日后若再无消息,熙承帝想着,握着的拳头青筋暴起,他就要自己去会一会那些狗胆包天之人! 第44章 乱续 * 寂静的夜色中,关外的一间破旧不堪的庙宇中,忽然响起了说话声。 “程当家果然好手段,这是我们约定的剩下那五万白银和程河谷的地契。您收好,人我们可就带走了!”说话之人是个脸上横着一道刀疤的汉子,眼神看着有些凶恶;他说着把东西放到桌子上,向身边的两人递了个眼色。三人站起身走向草席上的女子,刚有所动作,身后又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 “慢着!” 刀疤汉子听见声音转回头,掂了掂手里的大刀,扭了扭脖子,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出声阻拦之人:“白老怪,你这是什么意思?道上的规矩,出尔反尔可是要断臂惩戒的!”他的声音暗含杀气,握着刀柄的手现出道道青筋。 “诸位兄弟不必着急,我们并无违约之意。”坐在一边,与眼下情景显得格格不入的病弱男子唇色微白地笑了笑,朗声道,“只是在下有个更好的提议,不知道刀兄弟有没有兴趣?” 刀疤汉子三人狐疑地看了看他,又凑到一边低声嘀咕了一番,最终似乎是达成了一致意见;其中一人瞄了地上躺着的人一眼,飞快地跑了出去。 刀疤汉子对着身体看着不大好的年轻男子抱拳道:“程当家的提议是什么?请直说,我等还需禀报了主上才能回话。” 程云仍旧虚弱地浅笑,示意他靠近些;刀疤汉子不满地上前两步,听其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通,“若要万无一失,只有你们几个人总归是不够的,不如就继续交给我们来安排。绝对保证将人妥当送到你们说的地方,不会有任何消息泄露。” 刀疤汉子迟疑了一阵,直到原先跑出去那人赶了回来,附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才略显勉强地答应了:“既然程当家的如此有心,那就麻烦费心了。只是希望程当家的能够言而有信,莫要辜负了我们主上的信任。三月后,铭城四月,不见人,程家往后就不必再外出游商了!” 见自己的威吓未能让那张温文尔雅的笑脸有丝毫变化,他心底杀意又涌了上来;冷哼一声,方带着人离开。 “白老前辈,多谢您又帮了我一把。”送走了凶神恶煞的一群人,程云笑意和煦地对着先时出声阻拦的白胡子老头这般道。 “不用谢我,要不是我欠着你们程河谷的人情,这一趟浑水,我白老怪无论如何也不会蹚。”白胡子老头怪腔怪调道,扫了眼席子上躺着的女子,眼神有点复杂,“这女娃还有孕在身,要是出事可是大冤孽,我白老怪可半分都不想沾惹。” 程云的笑意减淡,猛地咳嗽了几声,脸色愈发苍白:“施鬼先生下手有分寸,不会让她出事的。”我也不会真的伤害她的。最后这句他说得很小声,但是白胡子老头还是听到了,瞥了他一眼,神色愈发奇怪;嘴上依旧不饶人: “老施鬼那家伙会听你的话?他下手有分寸?那这世上就没有没分寸的人了!要不是我白老怪……那女娃娃估计这会就已经一尸两命了!” 顾菀刚刚稍微恢复点意识,就听见了这句话;登时吓得睁开了眼。尚未完全清醒又惊恐之下,她第一反应就是挣扎着起身向后躲去,手不忘护着肚子。 “别躲了。你后边可就是老施鬼和他养的宝贝了!”白胡子老头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道。 耳边有细微的嘶嘶声响起,顾菀忽然觉得身周有点发凉,强忍着没有惊叫出声,她往前挪动了好一会,才敢转回头去看。 一转头,就对上了一双绿幽幽的冷瞳,她想尖叫却发不出声音,跌倒在地,脸色惨白。是蛇,真的是蛇! 顾菀从记事起,最怕的就是蛇了。这会儿猛然见到这么大的一条蛇,还离得这么近,吓得心都几乎停止了跳动。她护着肚子往后挪动,想尽量离它远一些。 “呵。”那阴着脸一直站在旁边,身着黑衣动也不动如鬼魅般的老人看着她害怕失措的模样,像是觉得很有意思似的发出了轻笑声。而后摸了摸那条吓得顾菀失色的大蛇,自言自语道:“乖孩子,看来你还挺喜欢她的味道,要不要爹把她弄来给你当食物呢?” 察觉到那湿冷的目光绕着自己转了几圈,顾菀捏紧了手下的衣摆,垂着头想了想,才抬眼看向左侧的程云,眼底满是不解和恳求。 “好了,施鬼伯伯,我们该走了。”程云在与她眼神交接的瞬间就移开了视线,好似没有看到她的恳求一般,对着老施鬼淡淡笑道,“这两月关内搜查会很严,我们不能回去,先到西戎避一避。一路上还要麻烦施鬼伯伯您了。” “哼。”听到他的话,一旁的白胡子老头不满地冷哼一声,“少说这些话了,再不走,有人就追过来了!” 程云无奈地笑了笑,想说些什么,突然听到了外头的响动;几人对视一眼,忙收拾东西,将还坐在地上的人点了昏睡穴,塞到外头的一辆马车里。 他们刚离开,随后就有一队士兵赶到,把破庙搜了个底朝天,仍一无所获。领头之人气恼地踢了旁边的石牌一脚,翻身上马,喝道:“三人回去禀报,说人已经不见了;其余人跟着我继续追!” * 顾菀这一路几乎就是睡过来的,醒了就有人灌着她用药吃点东西,然后又被点了睡穴。基本上她就没有真正彻底清醒的自由时间,偶尔如厕也有人看着。这让她想找机会留点讯息乃至逃跑,都没有办法。 后来急了,她也不是没试过进空间;可是不知道怎么却进不去了,只能从里头取东西。 眼见着离边关越来越远,她每天用自己清醒的那短短半个时辰,观察了一路,终于有了主意。 这日,用完了药和午膳,看那女婢行礼后就要下去,顾菀忙出声问道:“等会,我有点不方便,能让我去……一下吗?” 说着话,她尴尬地红了脸,原本要点她穴的白老怪收回手,看向程云。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所以他们也没有奇怪阻拦。 程云看了她一眼,神色莫名,半晌不答;顾菀垂眸掩饰着心底的不安,脸上愈发窘迫。许久,才听得他出声答应了:“去吧,影女跟着。” 到了马车外头,她在身后女婢的紧随之下,几番争取,才去了湖边树下;之前她想试着逃跑,但是只要她稍微有站起身的意思或者是动了动,那女婢就会转过身看盯着她看;回去之后昏睡的时间就会更长。 所以这次她没有再尝试,只是在佯装如厕的时候,将灵泉水引出来流进湖里。本来她还想将空间里的一块玉牌埋在地里,可是刚一动,就看到那女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过身盯着她了。 心里害怕被发现自己做的事,顾菀没敢再有什么动作,安静地跟着她回到了马车上;然后又陷入了昏睡。 * “暴、乱已歇,事由也查明了,请皇上莫要再如此劳碌。圣体为重。再则,贵妃娘娘也不愿看到皇上……” 宣政殿内,萧栢等人看着熙承帝快马加鞭赶回来之后,就连着几日没有合眼地商议处置暴、乱之事、批奏折;得了贵妃娘娘消息之后更是变本加厉,连午膳晚膳都免了,用来处理政务。 对此,他们心中都极为担忧,这般下去就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住;可是不管如何劝谏,熙承帝都置若罔闻。无奈之下,他们唯有搬出贵妃来劝。 果不其然,听到贵妃二字,熙承帝批折子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向众人:“边关与周围几城可有消息传来?”见殿下几人脸色呐呐,他冷着的脸又阴了几分,拳头紧握地捶了一下桌案,砰的一声巨响,上好的紫檀木桌子出现了长长的裂纹。吓得诸人慌忙跪倒在地。 “皇上息怒,卑职猜测他们带着贵妃娘娘出了关,已经派人手去附近诸国查探了。很快就会有消息的,请皇上以圣体为重。”何将军忙道,心里却对能够这般影响皇上的贵妃有了不满。自古红颜皆祸水,为了大魏和圣上,那个女子……都不能留了。 熙承帝没有理会他这话,将奏折都看完批好,他就站起身,一边向外走一边冷声吩咐道:“明日早朝,该处置的都处置了吧。” 他不能再等了,菀菀还在等他!想到顾菀如今下落不明,掳走她的人也不知居心,霍昱就难以安心,又如何能睡得着。好在事情提早一天处理好了,他可以赶去寻人了。想到顾菀可能已经受了不少苦,他恨不得立刻就找到人,牢牢护住。 “暗一还是没有消息?”是夜,他看着画里的人,头也没抬地淡淡道。 “是,属下们猜测统领可能也被带走了。”底下不知何时出现的一个黑影低头答道。 第45章 三更合一 “继续追查。”熙承帝眸光慢慢从画上移开,小心地将画卷起来放好,“瑜王和王如何?” 单膝跪在地上的黑衣人恭敬垂首道:“瑜王暂无动静;和王打算于明日早朝,上折子弹劾花家,罪名是欺君罔上、勾结外贼、图谋不轨。” “欺君罔上、图谋不轨?”熙承帝意味不明地重复了一遍,眸光微闪,“谁给他提的主意?” “属下查得,昨日和王在后院歇息,出来后就神色得意地寻了幕僚商议,决意要弹劾花家。” 和王后院之人且想对付花家,熙承帝凝神思索片刻,就猜到是什么人所为;看来那个宁家二小姐本事不错,不仅得了瑜王的信任,身在后院还能指使自己的妹妹替她传话。只不过还是个蠢的。花家倒了,对瑜王也不利,她一个身居后院的女子又能讨得什么好呢? 不过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和王如此都是于明日的事情有利的。正好合了自己的心意。 这般想着,他对此也没了关注的意思,挥手就让人退下,回去继续盯着。 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了,熙承帝霍昱坐在书案前,眉头紧蹙,半晌不语;候在一边的徐成也不敢出声,静默地等了许久,眼见着子时了,才小声地提醒道:“皇上,可要用点点心,再沐浴更衣?” “不必,备水。”愈发冰冷的声音让人不敢再劝,徐成心底叹了口气,一面祈祷着快些寻到贵妃娘娘,一面出去吩咐张罗热水等一应物件。 沐浴后,熙承帝闭眸凝思,提笔罗列了几个顾菀有可能被带走的路线,反复看了几次,才放下笔更衣休憩。 西戎。程云。合上眼休息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了某个人,眼底冷意翩飞。 翌日——天色未晓,众人已进入大殿,低声交谈着什么;等熙承帝到了,他们纷纷跪下行礼,口呼万岁。 跪在前边的王爷和朝臣们明显感觉到了比以往更重的威压,不由面面相觑,愈加恭敬地低垂着头。眼角余光敏锐地发现和王低着头,唇角却不经意般地露出一抹奇异的笑意;瑜王心中一顿,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收回余光,他就开始琢磨会是什么事,要如何应对。 “众卿平身。”熙承帝没有立刻叫起,冷眸扫了一眼底下的众人,将他们神色各异的反应尽收眼底,方不动声色道。 “皇兄,臣弟有要事上奏!”徐成刚尖声道“有事起奏”,“奏”字还没说出口,就见和王率先站了出来,手中拿着一本折子,斜睨了世家那边一眼,上前恭声道。 “准奏!” “臣弟前些日子在江南行宫时,曾偶然听到一件稀奇事。说是花家从关外得了一件宝贝,夜里会发光而且不同的人能在那宝贝上看到不同的图案。”和王不急着说正事,反倒莫名其妙地提起了一件看似无关的事情。 此言一出,众人皆议论纷纷,虽然惊讶花家竟到关外交易货物,但更奇怪和王说到此事的用意。毕竟到关外买卖东西是少见,可也不是没有;何况是为了那么一件奇珍,也情有可原。不过世家中几人却霎时变了脸色。 没有料到会有这么一出,花家大爷一听便急了,不顾旁边人的阻拦,慌忙跪下辩驳道:“皇上容禀!臣让人费尽心思到关外寻得此宝贝,是想将其献给皇上和贵妃娘娘的。请皇上念在臣衷心一片的份上,饶恕臣的莽撞之举。” “花侯爷不必着急,本王还没说什么呢。”和王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又接着道,“这确实没什么,出关买卖并不是大罪。可是臣弟昨夜忽然想起来,曾在青衣巷见到过花侯爷和几个外族人;恰好是南下江南避暑之前。花侯爷难道也要说是为了替皇兄寻宝物么?” “这……定是王爷您看错了。臣并未去过青衣巷,更别提见什么外族之人。”花家大爷支吾了一会,掌心冷汗涔涔,强作镇定道。 和王冷笑一声,上前一步将手中的折子递给徐成呈至熙承帝面前,而后才转身对着花家大爷,看着他继续道:“难道你是想说本王眼拙?” 见他被逼得退了一步,呐呐不敢言,和王便回过身向熙承帝拱手道,“臣弟越想越觉得可疑,于是斗胆没有向皇兄禀明就私下派人去查了此事。结果竟真的让臣弟查出来了,折子上的便是证据。花家有谋逆之嫌,前些日子的暴、乱,花家肯定也脱不了干系!” “皇上,臣冤枉!臣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私通外敌,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还请皇上明鉴!”花家大爷自己寻摸了一通,又偷偷望向瑜王所在的位置,见他依旧温文淡然,似漫不经心地瞥了自己一眼;心中一凛,便咬牙坚决否认,哭辩道。 熙承帝在他们针锋相对之时,已经看完了和王递上来的折子。对于和王能得到这么多证据,他感到很是惊讶,但是再一想又觉得是情理之中。再怎么说,也是瑜王不太设防的亲近之人送出来的消息。 冷眼看着底下那人哭嚎了一阵,他将折子合起来扔到一旁,眼底隐含不耐,脸上没有显出什么神情,淡淡道:“花侯爷若是还没打算停,那就出去殿外继续罢。暴、乱之事,众卿家可还有要禀报上奏的?” 这话犹如无形的鞭子般抽在花家大爷的身上脸上,让他顿时觉得浑身火辣辣的,跪伏在地上,久久不敢起身;也没有再哭辩。就算此番能逃过一劫,他也无脸见人了。 直至此时,萧栢冷赫等人方明白,为何昨夜皇上会连夜让人通知他们,今日早朝先不要上奏弹劾。原来是想让和王做这个马前锋;这样一来,他们再上奏折,也不会那么显眼招恨,而花家落败,瑜王势力大大受损,与和王间就会更加不死不休。 那么接下来一段时间,因着京中几方势力相僵持,朝局会至少维持一段时间的平静。皇上若是要去寻贵妃娘娘,也就能安心多了。 果然皇上的考量要周全多了。这么想着,萧栢与冷赫视线相交,几不可见地向彼此点了点头,同时往前两步道:“臣有本启奏!” “准奏!” “臣与和王查到的一样,而且,臣还抓到了西戎国的一个刺子,从其手中拿到了花家与另外几人勾结西戎国,企图谋逆的密信。请皇上过目。”说着,萧栢从袖口下取出一封信交给徐成,“信中就提到了此次暴、乱,花家诸人与西戎国商议好,想趁宗室南下避暑之机,偷天换日,把皇室之人都一网打尽;最不尽人意也能扰乱大魏,动摇民心。没想到最后会功亏一篑。” 待萧栢禀报完,冷赫便接着抱拳道:“微臣追查暴、乱中散发谣言之人,昨日将他们都抓住收押了。据他们的供词,除了花家,顾家亦做了推波助澜之人。且顾家趁暴、乱,百姓流离失所、无衣少食;借口抬高粮食等货物之价,甚至强买强卖,借机买良籍妇孺落死契入贱籍。” 顾老爷子站在已经面如死灰的花家大爷旁边,听到后边当即白了脸,想到皇上刚才说的话,连哭辩都不敢;唯有颤颤巍巍地跪伏在地上。他只能怪自己一时鬼迷了心窍,没有阻止儿孙掺和进去。 谋逆啊,他若是知道这件事竟然与谋逆牵扯上关系,无论如何也不会做的。可惜一切都太迟了,他们顾家百年来的干净名声就这么付诸一旦。 如今只求皇上能看在,他们并没有真的参与谋逆的份上,放他们顾家一条生路。只要顾家还有人在,他们世家之首的辉煌定会重现! “尔等还有什么好说的?”听到上方熙承帝冰冷的质问卷带着雷霆威压袭来,他们浑身瘫软、冷汗直冒,跪在地上再不能言语,半天才颤抖着道:“臣等知罪。”花侯爷脸色比顾老爷子还要惨白,他从知道密信落到了萧栢手中,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完了,一切都完了! “花家通敌叛国,企图谋逆,为乱之罪魁祸首;欺君罔上,罪无可恕。顾家本家散布谣言,致乱更尤;无心无爱于社稷百姓,趁乱抬价,强行买卖良民。今下旨,花家抄家斩首,三日后行刑;顾家抄家没收家产,流放关外,十年之内不得归京。其余有干人等,收押后由大理寺进行处置。退朝!” 熙承帝将昨日就拟定的圣旨交给徐成,也不管底下众人是何反应,话音方落,人就已消失在殿外了。徐成只能让他的徒弟小德子赶紧跟上,自己留下来与萧栢等几位大人处理后续事宜。 回到太极殿换了身轻便的衣裳,让小德子将行李收拾好,熙承帝霍昱就带着原先安排好的人上马出宫,打算走了。徐成这时才赶回来,见状立刻从小德子手中接过行李,交代徒弟看好宫中等事,自己奋力爬上了马。 “徐成,你留下,宫中有你看着我更放心。”霍昱突然出声道,又指了指他旁边的小太监,“小德子跟着就行了。” 小德子垂着头站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闻言脸上神色微微一变;随即腼腆地笑笑,抬眼看向徐成,像是在征询师傅的意思。 徐成楞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但却没有表露出来,只一如往常地应下:“是,皇上。”然后小心地爬下马,走到角落边对着小德子叮嘱了一通。 见皇上骑着马走了,他又催促道,“你这小子比我有运道。好好伺候皇上娘娘,往后有你的好日子。既然皇上让你去了,你还不快点跟上!” 小德子傻嘻嘻地笑了两声,摸摸后脑勺就捆好行李,爬上马跟了上去。 徐成在原地看了好一会,没想明白皇上是什么意思,摇了摇头转身回到宫里。别的不说,宫里他是必须看好,绝对不能出错,不然就辜负了皇上对他的一番信任了。 “皇上,我们要先去哪里寻娘娘?”暗三此时不再隐在暗处,而是扮成冷赫管辖下的一员小将,这次作为护卫皇上的侍卫长随皇上出宫。 他说这话时没有压低声音,眼角瞥见那个小太监竖起耳朵偷听,心里不由讥笑。他们出宫去寻人之事,要不惊动任何人估计不可行,所以早就与皇室诸人说过了。不过一路上去哪都有人骚扰也很烦;倒不如利用别人的眼线来干扰他们,更省事些。 霍昱就是这般打算的,他状似认真地沉吟半晌,决定道:“先到铭城。” “是!”一行人听令,快马加鞭往铭城而去;后边的小德子看着马蹄扬起的滚滚灰尘,觉得蛋疼得紧,可是想到主上的吩咐,又苦着脸拼命追了上去。 * 而早朝过后,处置花家顾家的圣旨就送到了两家门前,一时间,京中无人不知花家要被抄家斩首、顾家被抄家流放之事。朝野惊闻花家谋逆,俱是一片哗然;客栈酒楼里的说书人更是将之作为说书的新段子。 “怎么可能?花家怎么可能参与谋逆?!”花想容从身边丫鬟告诉自己,花家因为谋逆,被抄家且三天后就要斩首之后,就努力在回想上一世的事情。 想了很久,她才确定,前世根本没有花家谋逆之事,这件事情,会不会是有人陷害?那又会是谁呢?如果……如果是真的,那前世又要如何解释?难不成,是自己的重生导致了这个改变? 花想容心神不宁、坐立不安,想了又想,还是打算去找王爷问一问。花家前世没落,因而自己无依无靠,才会被那人糟践;重来一世,难道还要如此? 不,她心底有个声音坚定道,绝不,就算这一世她仍旧失去了花家这个倚靠,她也要找到另外的办法,让自己和自己的孩子们能够安然无恙、无忧无虑地长大! 她站起身,在丫鬟的陪同下去了前院,一进门,就看到了宁芷月依在王爷身侧,笑语宴宴,像是说到什么高兴的事情。而她的夫君,瑜王也微微露出了笑容;好一副甜蜜模样。 这一幕与前世的情形何其相似!刺得花想容她眼睛酸痛,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好像又看到了前一世那个懦弱无能的自己,傻傻地看着自己的夫君和那个该死的贱、人恩爱,却连声都不敢出。看到了她被冷落无视致死的孩子……“小姐!”“王妃!” 花想容忘记了后边是门槛,后退的时候自然被绊倒了。沉浸在痛苦回忆里的她像是失去了痛觉,没有发现自己身下流出了血。可是被丫鬟和嬷嬷的惊呼声唤回神,看到身下那片血红,她似释然解脱般勾起了淡淡的笑容,就此昏了过去。 我的宝宝,你也知道不该来,所以走了吗?走了也好,不用痛苦。 瑜王听到惊呼声,转过头就看到倒在地上面无血色,宛若永远沉睡了的王妃和那滩刺眼的红,突地心中一阵阵作痛。来不及多想就冲过去将人抱起,怒吼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去请太医来,快!” 宁芷月见他这幅着急的模样,心里微酸,更多的是对花想容出事的幸灾乐祸,不过脸上却还是露出了担忧之色,善解人意道:“先把姐姐安置到里屋吧,不然一会太医来了也不方便。王爷莫要担心,姐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你回西院去,没我吩咐,你就先不要出来了。”瑜王看都没看她一眼,扔下这么一句,就抱着花想容进了里屋。宁芷月想跟着进去,就被府里的嬷嬷拦住了。气恼之下,她唯有先离开。 可是一离开前院,她的脸色就平静了下来,哪里还有气恼的样子。眼角瞄见自己的丫鬟小茹频频看向她,满是担忧;进了西院还是笑着解释了:“你不用担心,王爷肯定不会真的让我禁足的。”花家败落了,世家势力眼看越来越小了,他想要那个位子,自然会更看重自己。不然,她费心思做那些事作甚。 而前院处,两位太医又是用针又是用药的,忙了半天,才将将保住了孩子。瑜王也没离开,在旁边看着;直到掌灯时分才去了另一边的书房。 花想容醒来的时候已是晚上,她盯着床榻的幔子出了会神,刚欲起身,就被一直守在旁边的粉衣丫鬟急急忙忙的扶着躺了回去,语气欣喜中带着些担忧:“王妃,您先别起来,小心身子。老天爷保佑,咱们的小主子一切均安。等九个月后,小世子小郡主就有弟弟一起玩了。” 居然还在吗?花想容抚着还很平坦的小腹,眼敛微垂,眸光不明。也没说什么,吃了点东西,用了安胎药就歇下了;没有像以往那样过问瑜王的去向。 第二日听到身边丫鬟愤愤不平地说,瑜王解了宁芷月的禁足之时,她也只是淡淡一笑,不置一言。花家被斩首的时候,她也不曾去看,只是较往常沉默了几分。 瑜王发觉她的改变,心中不快的同时愈发爱重她;可是为了得到宁芷月的那些奇思异想与其数目极为可观的财富,对之他也没有冷落。 在瑜王府后院火药味愈来愈重的同时,瑜王并没有太在意两个女人的针锋相对,而是因为先前在和王那狠狠吃了个亏,私下谋划着把这个亏还回去。 而熙承帝也在寒冬到来的时候,到了边关。 * 熙承帝离京前,就交代了让和王瑜王二王一道暂时代掌朝政、监理国事,并且又把有心人安插到宣政殿的小太监带在身边;这很大程度上让瑜王和王放松了警惕,出宫十几日后,就不再让小德子日日回禀消息。 京中的紧急要务都会直接被调换,而后有萧栢冷赫几人商议处理;特别重大紧急的则会被暗卫送到他这里,亲自处理。和王瑜王二人处理朝政的一言一行也有暗卫看着,加之如今朝野安定,他们没有借口发动政变;倒是用不着担心。 霍昱现下只担心一件事,那就是他的菀菀,一切是否安好。 他一路日夜兼程,只要停下来,就是为了探访有没有顾菀的消息。只是每每有了一点眉目,赶过去看都会是空欢喜。一次次生出希望又一次次落空,他每日精疲力尽之时,都忍不住有些恐惧又有些庆幸。 恐惧的是,他不知何时才能找到菀菀;庆幸的是,那些不好的消息都是假的。那些掳走顾菀的人是什么目的,至今还未表露;若是他们对自己有所求,那菀菀就定然是安然无恙的。只是被带着奔波劳累,总归是让她和他们的孩子受罪了。 在景城,他见了菀菀的一个女婢,那女婢交给自己一份名单,上头竟罗列了边关内外的好些酒楼客栈的掌柜信息,还有一枚黑玉作为下令凭证。那些人都是菀菀许久之前安排布置下的。他留下了一名暗卫,让他们若是得了消息,立刻来报。 要是找到了人,证实是西戎所为,那他即便背上骂名,也要灭了西戎皇室;将其收归大魏! 只是……那个程云程当家,求的既是皇商身份,为何要铤而走险;若不是,又为何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毕竟,他带领的程家,已是富贵异常,并不缺钱;也颇有威望。 这么些天,暗卫早已查出当初出事,与程云脱不了干系。如今看来,这里头很可能有更多谜团。 是日,清晨赶至边关军营的时候,霍昱还没见到留在边关搜查菀菀下落的衍之,就听得暗卫来禀,有暗一的密讯传来。 菀菀,果真是被带去了西戎! 一得到消息,霍昱再没有心思停留,给衍之留了个口讯,就带着人奔赴暗一传讯所说的西戎珲城。因着打算进西戎国,他们一行人自然乔装打扮了一番,摇身一变成了一支商队。 霍昱怕招眼,稍微做了些易容,扮成了出关做买卖的有钱商人,其余人或扮成管家或扮成护卫。一行人在入西戎前,恰好遇上了另一只商队,商队领头的汉子是个豪爽的;搭了几句话,他就主动邀请他们一起同行。 也多亏了这支商队在西戎混得很开,他们进关的时候半点都没受到检查或阻拦;相当顺利。进关之后,他们也没有分道扬镳;霍昱打听出他们只休息一个晚上就要继续走,最后目的地竟也是要去珲城。 得知两个商队都是去珲城,那豪爽汉子却没什么惊讶的;不过看霍昱一脸不明所以的样子,他才惊奇道:“言兄弟居然不知?珲城每年这个时候都有盛大的城宴,西戎各地的商人甚至是外来的商人,都会趁这个机会好好赚上一笔的。” “朕……真的,我从未出过关,更是第一次出门行商。去珲城也是听说那里珍宝颇多,想去碰碰运气。若不是遇上大哥,或许还可能一早就把东西都卖了,错失这个大好机会。”霍昱脸色有一瞬的别扭,但很快就遮掩下去;说这话,脸上略透出初次行商的窘迫与得到消息的感激。 豪爽汉子狐疑地看了看他,眼珠转了转,觉得没什么不对的,便收回了怀疑;又与他继续说笑开了。 等他回了他们休憩的房间,霍昱才脸色凝重下来,压低声音问道:“暗一可有说他们在珲城何处落脚?” “回主子的话,统领的密讯看起来传得很匆忙,应是没有写完;所以正好缺了最后的落脚之处。”屋内不知何时出现的暗卫回道。 没想到……看来那些人是早有准备,知道珲城这段时日人多且繁杂。如此一来,就算他们到了那里,要找到人也是困难重重;更别提那些人很可能还会趁乱转移。 霍昱寻思着,眉头紧锁;忽然,他记起了菀菀上一次带他进那个奇怪的地方之后,留给他的几样东西。为了快些解决暴、乱,查出幕后之人,他已经用了一些。好在这些是菀菀送给他的,他都随身带着。也许这次也可以派上用场。 夜已深,他望着那轮明月许久,方回到榻上歇下。本以为会睡不着,却没想到很快便睡下了;第二日精神不错,也起得很早。 翌日,两支商队一起出发,中途休息了几回,但都没有多做逗留;五日后,他们就到了珲城。也许是城宴的缘故,珲城守备和入城检查要比之前几座城池都严格得多;看一路同行的豪爽大汉爽快的反应,霍昱也知道这是不能通融的规矩,便让众人都打起十二分的小心来应对。 好在他的易容还算成功,其他人的脸少于人前露脸,也不是那么容易被认出的;一行人都顺利地进了城。 进城之后,他们与豪爽汉子的商队道别,直接去了郓城西市最外头的客栈。霍昱将黑玉拿出来晃了一下,掌柜的当即神情变得严肃恭敬,一个眼色让店小二看着店,自己领着人去了后院。 “主子请在此处暂作休憩,待老奴将宅子清理修整好,再带主子过去。望主子莫要嫌弃。”掌柜的一板一眼地回道。退下前,他想了好一会,还是没忍住担忧,道,“主子来此,很是危险;可是有要事?若是有能用得上老奴的地方,请主子尽管吩咐。” “确有要事,暂且不需你做什么,若有自会吩咐你。”虽说此人是菀菀安排到西戎的,霍昱还是对其半信半疑;让暗三打发他离开。毕竟留在西戎这么长时间,忠心未必一如既往;还是要再试一试,才能把一些事情交予此人去办。 掌柜的话不多,见主子没有别的吩咐,他就退下了;且很快让人送来了两桌酒菜。暗三试过无毒之后,霍昱用了一点便心神不宁地停箸,令其他人继续坐下用食,自己则起身去了外边院子。 在院子里站了一会,他正要回屋里去,却突然被外边的说话声引去了注意。 “他大婶子,你说那个湖真有那么灵,喝了里头的水病就能好?不是骗人的吧?” “是真的,我家那老家伙前几天不是躺在床上不能动了,大夫都说让我们准备后事了。结果大牛不知从哪听来的,就去那个湖里装了一大壶水回来。诶你别说,喝了几天我们家那老家伙居然能自己坐起身了。” “对啊,我也喝了一点,最近身体感觉越来越好,做活也没那么累。” “不行,我得赶紧去多装点回来;晚了就没了。”“等我,我也去,让我家大牛跟着去提多点水回来!”随后便是一阵赞同声和急匆匆且混乱的脚步声。 有治病、调理身体之功效?霍昱听着听着,总觉得有种异样的熟悉感;可是一时又想不起来。水……很神奇的水,对了,这不就是菀菀和他说过,带他去过的那个怪地方里头的泉水吗?自己还问过那泉水能不能治瘟疫一类的。 这会不会就是菀菀留给他的讯息?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自顾菀出事就一直冷着的脸终于有了微微融化的迹象。 是夜,暗三把打听到的消息一一回禀,霍昱就愈发确定了心中的猜测。 那个湖在珲城东南角,属于珲城最偏僻的村子;湖水开始被发现有治病的功效,恰好是他们到达边关的时候;这么些天了,若是那些人没有离开,以其走的那条路来看,现下很可能在西北角的村子。那里要出城也方便,进城买东西也不难;要藏起来也简单。 “即刻出发,争取明日前到这个地方。”暗三顺着他们主子在舆图上所指的方向看去,珲城西北的河村?尽管不明白为何去那里而不是去湖在的村子,他还是没有多问,点点头出去传令。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自在商船上被掳走,顾菀就完全失去了外头的消息。直到进了如今这个村子,或许是程云他们觉得安全了,她才摆脱了被点睡穴、日日昏沉的状态,总算能够清醒地理清自己眼下的处境,分析程云绑架自己的原因以及自己逃走的可能性。 趁这段时间他们不再看得那么严,她在身后影女的监视下,与村子里的人交谈了几句,知道自己不仅在西戎,而且已经在临近西戎国都的珲城。 本来还想再多问点别的,可惜白胡子老头口中的老施鬼眼神阴冷地从屋里头出来,还带着那条可怕的大蛇;顾菀就不敢多说了,当即走到另一边进屋里去了。 “嘿嘿,你这丫头又不听话了吧?我白老怪不是说过,乖乖呆着,不要随便出去,做些什么?老施鬼脾气可不好,而且,我看他的那宝贝很喜欢你呢。再不听话,当心成了他宝贝的盘中餐!”看她白着脸躲进来,白胡子老头怪声道,语气带着笑可神色却凉凉的。 顾菀至今还没有摸透这两个人的脾气,谨慎起见也不敢答话,默默地选择坐到远离他们、离程云近一点的位置。 “不用怕,他们只是嘴坏,心底还是好的。不会真的做什么的。”程云温和地安抚她道,眼底是一贯淡然的笑意。 对于程云,顾菀的心里有种很是复杂的感觉。这个人,即便和别人一起把自己绑架了,对她也还是如以往一般的细心关照;其隐隐透出的维护之意,是她这一路来可以安然甚至有点点放心感觉的缘由。 于是,她下午的时候,还是寻到只有他们两人的一个时间,和程云摊开来说。 这时,霍昱等人已经在赶往河村的路上,因为城宴之故,不论哪里人都很多。他们没有办法骑马,只能下马步行。走到正午时分,才到了较为偏僻的、珲城西北的几个村子。 先在路边的茶摊上用了些茶点,霍昱担心生变,便决定从此处开始就骑马赶路,尽快去到河村;可是就在翻身上马的刹那,他忽然感觉一阵惊悸,胸口噔时透不过气来。那一瞬间昏天暗地的感觉十分不好,他猛然想起了自己昨晚用了预知卡。 不好的预感让他浑身发冷。“预知卡会提示你可能出现什么事情,不好的事情要发生的话,浑身会很不舒服。”“你要是用力去想,就能看到那件事。” 霍昱冷沉着脸,挥手让其他人先停下,而后满心担忧闭上眼睛。看到的场景让他差点魂飞魄散—— 菀菀,有危险! 第1章 .1/ 暗三等人忽觉身周冷气愈重,不由打了个哆嗦。还没回过神,他们就看到皇上突然扬鞭策马,疾驰而去。正摸不着头脑要追上去时,随着急促的马鸣声响起;只见他们主子又出现在队伍前边,看向他眼底隐约透出急迫之色,道:“望晁客栈在哪?” “在……” “带路!”暗三刚开了个口,就被皇上不耐打断;眼见着主子再一次扬鞭疾驰,片刻就要消失在林间;他忙与其他人策马急速追赶,在前边开路,再次带起了一地尘土飞扬。 本是万里无云的晴空,忽然间风云变色,渐渐阴沉。不过几息的功夫,天就电闪雷鸣,下起了瓢泼大雨。这奇怪的景象让林间赶路的众人纳闷之余,更觉胆战心惊。好几次雷电劈到了他们身边的树上,但是即便如此,也没人敢出声劝止赶路。 见没有人注意,队伍最末的小太监停了下来,偷偷调转马头往另一边而去。 霍昱的脸色沉如浓墨,一心只想着在事情发生前,赶到河村。眼见着天色越来越暗,他又急甩了几次马鞭,加快了速度。因着疾驰,寒风夹带着豆大的雨滴,似箭一般毫不留情地迎面袭来,打得人脸刺痛;他却全然不顾。 在他们开始策马向望晁客栈疾行的时候,顾菀还在与程云说话,想试着问出“他”这么做的目的,劝“他”放自己离开。 “程当家,我不明白你为何要这般做。为了身份、权势地位?可是皇上已经允了予你皇商身份,这些并不难得到。就这一路来看,我不信你是大恶之人。你究竟想做什么?” 她的话让程云微愣,转瞬便恢复如常,淡然一笑道:“程某多谢贵妃娘娘的信任。某不过是个俗人,所图自然不过俗物。皇商身份虽不低,却还是无法达成某之所想;娘娘不必担心害怕,再过些日子,您就可以安然无恙地回到宫中,与皇上团聚了。” “你说的是真的。但是我想得到自己被带到这里的真正理由?谁用了什么条件,能说动你这么做?”顾菀语气肯定,眼眸直视着对面之人,他的眼神坦荡清澈,对自己观察分辨的视线不闪不避。可显然也没有回答的意思,保持着缄默。 就在她想着再问几句,看能不能得到什么别的讯息时—— 一把弯刀架到了她脖颈上! “不许出声!把你们的银两银票还有宝贝都交出来!”抓着她的是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凶神恶煞地威胁道。顾菀眼角瞥见,这大汉身后还跟着几人;应是从客栈外翻墙过来的。自己正好倒霉地站在墙边,难怪会成为他们下手的对象。 看他们只是为求财,程云慌神了一瞬的心才稍稍安下,他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应道:“我这就让人去取,你们不要伤人!”而后招来稍远处被这幅场景吓得不敢动的客栈伙计,对他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通。 见伙计离开,他挂上温和无害的笑,向对面几人走了过去。 “不准过来!别想着耍花招,不然……你就等着给她收尸!”恶汉说着示威地将刀更往里贴近。那刀刃闪着寒光,顾菀明显感觉到,稍微地动作,自己的脖子上就有轻微的痛楚传来;不由得绷紧了神经,克制着一动不动。 “客、客官……”店伙计哪里见过这种阵仗,面如土色地支吾道;几人就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来人。 “哟,我还想着是甚么人,竟敢打我们东西的主意;原来是一群不知死活的蚂蚱。”白老怪仍旧是那副不在意的样子,怪声怪气道。与老施鬼一道,毫不在乎他们骤然阴沉发狠的脸色,慢慢逼近他们几人。 “看来你们不在意这个婆娘,那就杀了便是!”恶汉说着,手上一用力,顾菀心中顿时慌乱,白着脸咬唇闭上了眼。 “且慢。”“砰!”外头的重响声和程云阻止的声音同时响起。随之似有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恶汉手里动作一顿,与他身后几人互相交换了眼神,又把刀挪开了一点,有些慌乱地喝道:“想要她的命就都让开,” 白老怪和老施鬼显然不吃这一套,可刚要继续走过去就被程云拦住了:“让他们走。跟着把人救回来才是最要紧的,她不能有事。”坚定的语气让另二人不耐地收回脚步,眼睁睁看着人从客栈后门退了出去。 程云等人自然也紧跟了上去。他们刚离开,店伙计正在收拾着,就听到有人问话:“刚才在这里的人呢?”他想到刚才,顿时没好气,头也不抬地道:“还能在哪,都走了!” 然后就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再抬头,却半个人影都没见到;他差点以为大白天见了鬼,也不收拾了,害怕地躲进客栈前堂。 霍昱一听人都走了,心中便知不妙,凭着先前看到的,直奔后山山崖而去。暗三等人都心中诧异,可是扬鞭追赶的动作却没有停。皇上这么做,定然是有他的道理,他们做属下的,跟着就是。 赶到山崖的时候,他们惊奇地看到了贵妃娘娘;这下什么疑惑都没了。不过眼下的情形甚是危急,贵妃娘娘被挟持着站在山崖边,脸色似乎有些不对。他们都看向皇上,等着皇上的命令就行动。 霍昱等人一到,其余两方之人俱望了过来;程云神色变了变,侧身正对着他,没有出声。恶汉几人也看出了他们与刚来的这些人不太对付,便稍稍放松了些,向那个冷着脸看着最不好对付的人喊道:“兄弟不如和我们一道,先对付解决了他们,咱们再去拿东西,那些好东西我们一人一半,如何?” 程云明白了那恶汉的意思,眼底闪过冷嘲之色;像是不经意地扫了眼另一边,不过刹那间,两人就交换了个彼此明白的眼色。 被抓着的顾菀看到霍昱的时候,心一下子就安定了;看着他们说话,即便不知道他们要如何做,也确信自己不会出事。 “当然好,那些东西我们不用,都归你们便是,不过……”霍昱假意答应着,盯着被恶汉抓在身前的菀菀,眼神有一瞬的温柔;但视线转到恶汉几人之时,就只余冰冷。他边带着人靠近,边慢慢说道。 “不过什么?”恶汉看向他,奇怪道。见他越靠越近,忽觉不对,警惕地退了一步;可惜太晚了。在顾着说话的这会时间,恶汉的几个帮手都被程云还有暗三几人解决了。 “原来你们才是一伙的!老子被骗了,那就让这婆娘陪我一起去死好了!”恶汉退无可退,狠戾道,抓着顾菀就要纵身跃下。 众人一惊,便冲了过去,霍昱更是首当其冲。那恶汉见状阴狠又得意地一笑,索性丢开了手中的人,看霍昱果然只顾着护着人,没有丝毫防备。当即对着另外几人扔了□□,然后挥刀斩向他。 顾菀有些晕乎乎的,看到了挥向他背后的刀,惊恐地睁大了双眼,却发不出声—— 正在这危急之时,忽然有道黑影出现,几下就将人踢翻在地,把刀夺了过去。烟雾散尽,众人就只看到了倒在地上挣扎的恶汉。 “送到刑堂,施以剐刑;失职,自去领罚。”霍昱丢下这么一句话,就抱着顾菀上马,回客栈去了。程云白老怪几人也跟了回去。暗三以为主子是在说他,正泱泱地苦着脸;就见到了暗一,方明白主子说的是谁。 “统领……”暗三有些惊讶不解,可是暗一却没有解释之意,只道:“去保护好主子和娘娘。”然后转瞬就抬着人不见了踪影。 客栈内,店伙计见他们又回来了,担心地往后偷看了好几次,确定哪些煞神没来,才放了心;安排了厢房让霍昱等人住下,因为得了一大块银子,殷勤地不得了,不用吩咐都送了热水上去。 虽然好奇那个晕睡的女子为何不再跟着原先那几人,但是伙计还是知道忌讳,没有多问;就是好奇地多看了几眼。 安全之后,程云这会才与熙承帝开诚布公,说出了其为何要这么做的缘由。 “我们程家世代在程河谷,但是从先帝时,程河谷就被皇家之人霸占了;我们程家也被驱逐了出来。”“我要替我们程家把程河谷拿回来,这是我父亲与祖父的意愿。我不想让他们失望。可是因为是皇室之人,我都不敢相信。所以有一个人告诉我可以这么做的时候,我就答应了。” “朕可以帮你。那是先帝的做法,不是朕的。”霍昱冷道。 “草民叩求皇上,收回先帝之令;我程家愿以所有家产换之。”程云闻言,眼底有喜色与希望之光掠过,立即跪在地上请求道。 第46章 .1.1/ “皇上有所重托,草民岂敢不从。”程云跪在地上道;话说得严肃,但是神情却比之前要轻松了些,“不过他们并没有那么容易被蒙骗过去,要如何做还需皇上明示。”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霍昱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丢下两个词,便不再说话。他棱角仍如以往一般冷硬,唯有低着头看向顾菀的眼眸满是柔光。 他抚着怀中人儿披散着的如墨青丝,一手覆在她已经透出半圆弧度的腹上。过了一会儿,发觉屋内那多出来的人还没有离开,霍昱不悦地望了过去,剑眉微蹙,浑身冷意翩飞。 这么明显的逐客之意,程云要是还能装作没听出来,继续留在那,她估计皇上会把答应自己的话收回去了。尽管不是很情愿,她还是无奈地看了那睡着的人一眼,恭敬地行礼退了出去。 熙承帝只说了八个字,但是她很清楚这其中大有文章可做;既然她要拿回程河谷,就必须拿出自己的能力和行动来。于是,回去之后,她想了一夜,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然后连夜找来白老怪和老施鬼,把自己的计划与他们说了,请求他们配合她。 老施鬼没说什么,倒是白老怪不解地问她那些人是什么身份,她这么折腾又是为何。 “白老前辈,我只想要拿回程河谷。这次机会实在很难得,也许我还能带着程家回到程河谷,重振程家辉煌!”程云眼神坚定道,说着就要向他们二人跪下,“施鬼前辈,白老前辈,孙侄求你们,就再帮孙侄这一回吧!” “算了,就帮你最后一次。拿回程河谷之后,别忘了你说好要拜我为师,跟我白老怪学毒的!敢不认真学,我白老怪可不会手下留情;我白老怪心情不好,程河谷上下都得陪你遭殃!” 话虽说得狠,但是程云知道这就是答应了的意思;而且白老怪说话毒,可实际上要比老施鬼心软多了。只要说服了他,老施鬼就不会是问题。 计划安排好了之后,程云才回去歇下;第二日一早就去寻熙承帝,将自己的想法安排说与他知晓。 霍昱好不容易把被噩梦惊醒的顾菀安抚得重新睡下,刚想抱着温香软玉多睡一会;便听到了敲门声。 他忙低下头看,见菀菀没有被惊醒,心中的不满才消去一点;轻轻地把环着自己的玉臂放到一侧,小心地捻好被角;又将幔子拉得严严实实,确定外头看不见一丝一毫,才无声地走到外边,打开门。 程云等了半晌,还在寻思着皇帝应该不会那么禽、兽,顾菀都有了近六个月的身孕,还做那过分的亲近之事;门吱呀一声就开了。 熙承帝那张一贯冷着的脸似乎有点黑,这个发现让程云心中惊讶,不由得下意识往里边望去。难道还真是被自己猜中了?!欲求不满所以才这样? 她这个动作让霍昱的脸更黑了几分,眼似冷箭般射向她,惊得程云猛地退了两步。 “皇上,草民是要向您禀报我们接下来的计划的。”好一会儿程云才总算看出这里头的门道,收回视线、目不斜视地无奈道。 霍昱神情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没有开口的意思;程云只能自己接着将安排的计划说了出来。 她说完后,又沉默了片刻,才看到熙承帝点头同意了;本还想着等着顾菀醒来,说会话的,不过被皇帝冷眼一瞥,程云还是不敢多停留,连行礼都忘了就直接急步离开了。 因为担心顾菀的身子,他们并没有马上按照计划行事;而是多等了几日。在这几日里,失踪了三日的小德子也赶到了客栈。 此时,他正跪在门外,向熙承帝请罪。 “你迟了整整三日,到哪去了?”暗三代替了徐成的工作,望了望坐在上位的皇上,转过头审问道;明知道这人有问题,可还是要按着主子的意思,装模作样地审问一回,他恶趣味地觉得像这样捉弄人也挺好玩的。 “回大人的话,来时天色太暗,又逢急雨,奴才没能跟上主子和诸位大人,跑到林子里摔了一跤,马也摔坏了腿。奴才只能躲到一边,等雨停了再走。可是又迷了路,转了几日,才找到路。好在路上遇到个好心的大娘,送了奴才一个馒头,不然奴才就回不来见主子和娘娘了。”小德子声泪俱下,说得自己很是凄惨,“但是奴才知道自己失职就是大错,不敢求主子和娘娘宽恕,但求主子饶奴才不死,求主子饶奴才不死!” “既然如此,还说那么多无用的狡辩之辞作甚!跪着吧,等主子旨意。”暗三嗤笑一声,也不管那张脸上的神色多么诡异精彩,一副吊儿郎当状地走进屋里请示皇上的意思。 顾菀这会还泛着困,正伏在霍昱怀里补眠;听到外边的哭求声忍不住皱了皱秀气的眉头,语带含糊地嘀咕道:“真是奇怪,做错了事本来就该罚啊,一边说自己错了,一边又要人恕罪的。而且……一迷路就是两三天也好像有哪里不对的样子。” “呵,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霍昱轻笑了一声,满是纵容地替她理了理鬓角散落的一缕青丝,问道。 “奇怪的人,就先放到跟前看着吧。这还是你教我的,对不对?”顾菀半梦半醒间也没有多想,就脱口而出道。 霍昱毫无反对之意,顺着她的话点头道:“好,那就按你说的来。”然后看向一边装蘑菇的暗三。 “是,卑职明白了。”暗三得了熙承帝的准许,半刻都不想留,立马就走到外头,对着急忙低下头去的小太监道,“皇上口谕,念你无心之过,暂饶你死罪。但死罪能免,活罪难逃;打五十大板。即刻带到后院行刑!” 看到小德子方要露出的笑就那么僵在脸上,暗三默默想着,这还只是开头而已;明天就要启程,开始他们的计划了,看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还能受得住几天。 是夜,总算睡饱了的顾菀脸色比前几日时好了许多,白老怪和老施鬼轮流给她把了脉,确定一切安好;他们便开始再次商量明日的安排。 “我们要绕回铭城,不论如何要先经过边关;在那之前,皇上和贵妃娘娘要乔装成到西戎行商三年,打算落叶归根的富商老爷和夫人。白老前辈的易容术天下无双,难辨真假,而且绝对不会有别的影响。这点皇上可以尽管放心。”程云说完,又提醒道,“进边关之后,皇上和娘娘不能让任何人发现您二人的真实身份;就算是凌将军、莫神医还有顾大人,都不行。” 见霍昱和顾菀均没有异议,她才接着说道:“我会先留在珲城,大肆进行交易,以混淆他们的眼线;同时,白老前辈和施鬼前辈一起送易容成娘娘模样的影女走边关沿路;皇上娘娘走快一些,一路走城中商道。对了,还有那些护卫和那个小太监;皇上打算如何安排?” “护卫倒没什么,就是那小太监,有些太招眼了。一看就是宫中的人。”言下之意是要由白老怪几人带着他。 霍昱摇了摇头,眸光深沉:“那个太监还有些用处。”程云点点头表示明白之后也就不再多说。几人各自离开,打算好好休息,准备应付第二日可能出现的状况。 顾菀疑惑地转了转眼珠,却没有把话问出口;等到人都离开了,她才问道:“小德子不是徐成的徒弟吗?他有问题?” “对,徐成的徒弟早就被人掉包了。这个是假的。”霍昱没有隐瞒,干脆地告诉了她答案。 这个答案让顾菀惊讶了好一会,消化了这个消息之后,她又追问道:“是不是瑜王或者和王派来的人?”其实她想到了剧情里那个安插在宣政殿的人,更倾向“小德子”是瑜王派来的。 “你很久之前提醒过我,所以一早就对每个安排进宣政殿太极殿的人都有专人盯梢;这个小德子自从今岁五月就出了问题,只是我不耐烦一个个清理,便留了他。此次回宫后,宫中也该好好清理一番了。”霍昱仔细地同她解释道,说话间还时刻注意着她的脸色,想着一旦菀菀脸色不好就打住不说,“他确是瑜王送进宫的,别看他看起来像是个小太监;实际上应该是用了某种缩骨的秘术。” 顾菀感觉自己好像突然间从原来的宅斗宫斗剧本进了武侠世界,时时刻刻都在刷新惊讶。 “这样也好,这样的人留在跟前,我们也能通过他反过来掌握瑜王的动向。而且,还能找机会捉弄一下这个眼线。”她说着,突然有了很久不曾有过的、捉弄人的兴致。 第46章 .1.1/ 要说回边关的这一路,他们走得可谓是相当顺利;除了白老怪出神入化的易容术,程云他们弄出的动静更是功不可没。 程云在珲城一掷千金为博城宴献舞花魁欢心,为佳人与西戎三皇子起了争执……诸如此类的传言喧嚣尘上。最初听到的时候,顾菀与霍昱刚离开珲城三日。 当时坐在那城中最大的客栈大堂里,顾菀听见众人高声阔论,说着那个“不知死活的客商”“为了美人连皇子都敢对上,简直是要美人不要命”;一口茶险些就喷了出来。 她忍住没喷出来,但还是猛地咳嗽了好一阵。好在他们坐的位置偏僻,没有惹来旁人的注目。 霍昱索性把人抱到腿上,抚着她的背以顺气,眼底倒是波澜不惊,看不出对此诧异的意思。 别人不知道,可是他们都清楚,程云分明是个女子,又如何会为了所谓的花魁和西戎皇子……除非这是她有意设计的,为了分去暗中那人的注意。但原本说好的计划里,并没有这个啊。 顾菀想着,无意识地就问出了口。 “他有分寸,不会出事的。”霍昱不想她为了别人而费那么多心神,安抚了一句便岔开话题道,“据说对面那家点心铺子新出的脆皮玲珑糕不错,你想不想尝尝?” “想!啊,对了,我们走之前还要去之前那家酒楼,带点他们的招牌菜路上吃……”提起了吃的,最近愈来愈有往“吃货”趋向的顾菀当即就忘了别的,乐滋滋地掰着手指,数起了想要带在路上吃的东西来。 听到皇上和娘娘的对话,看着娘娘被皇上一忽悠就转移了注意力,站在一旁的暗三心中无语凝噎,默默同情了一把那个程当家。 顾忌着顾菀越发显怀的肚子,担心节外生枝;也为了配合程云与白老怪等人的安排,他们一路上走得不紧不慢。还好一切顺利,到达边关也不过用了十日。 终于看到了熟悉的城楼,顾菀心情极好;甚至激动得手心都有点冒汗。 边关城门口里外都排着两队长龙,出城进城的人们都正挨个儿接受守卫检查。 趁着霍昱掀开帘子交代暗三之时,她偷偷往外看了一眼,结果一眼就看到了阿兄顾瑾。 阿兄脸色有些憔悴和疲惫,看着应该是为找自己劳累了很多天,没有好好休息了。顾菀有点难受,想到自己还不能告诉阿兄她回来了的事情,情绪不由自主地就变得低落了。 霍昱感觉到她骤然有些闷闷不乐,看到城门口检查的卫兵,心下了然;又吩咐了几句,就放下了帘子。 他扶着顾菀的双肩,让她对着自己坐;正对上身前人低着头有些神色郁郁的脸,半晌没有动静。 忽然,霍昱伸手轻轻捏了捏她圆润的脸颊,淡笑出声:“等皇儿出世了,要是天生苦着一张脸,像个老头,可要怪你这个娘亲了。” 顾菀被捏了脸,又听见这话,当即觉得他在笑话自己,不服气地辩道:“才不会,你胡说!宝宝肯定很可爱,才不像你!” 边说着,边揉揉脸,腹谤道,要不是宝宝饿了,她哪里口味会变得那么奇怪,还吃那么多;也就是吃多了点,又没有很胖……反正要是他敢嫌弃自己变胖了,哼哼!等着瞧,大不了带宝宝去找阿兄或者投奔何冶音去。 霍昱可没想到自己想逗她忘记烦心事的一句话,会惹来她这样的想法;若是猜到了,肯定会做些什么说些什么来打消她这个念头的。只是没有若是,故而埋下了一个隐患。 看她又朝气满满,一扫之前的低落;霍昱眼眸含笑,搂着她,拿起放在手边的《大魏开国志》,继续不急不缓地念了起来。 顾菀窝在他怀里听了一会,有点昏昏欲睡;差点就要睡着时,缓缓前行的马车忽的停了下来。 霍昱摸摸她的头,阻止了她起来,低声哄她继续睡。见她乖乖地闭上眼睛,才分出神去听外边的情况。 “诸位官爷辛苦,马车里头是我家老爷夫人,在西戎经商十余年。想着要落叶归根,便回来了。”暗三语气带着刻意的谄媚,顿了一会,从口袋里拿出一锭银子,塞到那卫兵手里,“我家夫人有孕在身,不便见生人,还请官爷行个方便。这点银子就请几位官爷喝个小酒罢。” “这……行了,快走吧走吧!”那卫兵对着他和马车上下打量了好久,才迟疑着答应了,让开位置放他们进去。 “慢着!”身着戎装的顾瑾喝了一声,大步走了过来,“马车里头是什么人?可有查过?” 对上最近不知何故变得冷厉的顾将军,先前说话放他们进城的卫兵有些战战兢兢地答道:“顾将军,他们是西戎回来的客商与其夫人。因为有些不便,属下便想着算、算了。” “国有国法,军有军规,哪能说算就算?回去后自去领罚!”顾瑾训完人,转身看向马车,对暗三道,“请你家主子把帘子打开,我们查检无事后,自会放行。” 暗三看了他一眼,掩下眼底笑意,走到马车边低声问了句。 霍昱自听到衍之的声音,就猜到不会那么随便就让他们进了城;淡淡地瞟了自作主张的暗三一眼,低头确定怀中人儿睡得很好之后,他才掀开帘子,目光与顾瑾对上。 顾瑾见是个样貌寻常无奇的男子,怀里揽着个腹部凸起的年轻妇人,二人姿态自然且亲密;这一打量,就被那男子的冷眸和若有若无的威压惊了一跳。 回神后,他状似漫不经心实则认真地打量了一番之后,确定不是他妹妹顾菀,有些失望之下;又扫了一眼马车里,也没有什么发现。 于是,他语带歉意地退到一边,道:“恕我等莽撞,你们可以进城了。”然后看了旁边的卫兵一样;直到他把那锭银子还给了站在马车前管家样的人,才移开目光。 受查队伍继续向前挪动,顾瑾站在原地,目送着那马车进了城;垂下眼帘,神色若有所思。方才那男子的气势,竟然有一瞬间压过了自己,让他有点心惊,甚至没敢多探查马车里的布局;而后头自己刚起疑,那股威压就消去了。 有这般威压,能让自己下意识让步的人,可没有多少了。那个男子,绝不是简单之辈。这般想着,他与凌铎打了招呼,向那辆马车离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暗三远远地就看到了有人追了过来,便隔着帘子问道:“主子,有方才守在城门口的人追来了,可要甩开他?” 霍昱一想就猜到会是谁,寻思了一会,吩咐道:“不必管他,随便找间客栈歇下。”这会躲躲闪闪,只会让衍之更加心生怀疑;也可能会引来那暗中之人。倒不如一切如常,反正他看不出什么来就自然会放弃跟着的。现下,还不是让他知道的时候。 “是。”没能大展身手,暗三觉得有些扫兴,脸上也流露出了一点;不过手上驾马的动作还是很稳当。 顾瑾跟着他们到了边关的一家客栈,由始至终都没看出有什么问题;故而记下了客栈名字,他就骑马回了城门。 是夜,顾菀做了一个好梦,笑着醒来,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边、还在为他们宝宝念书的霍昱;立时坐起身,向他扑了过去。 “小心些!”做这般动作的人没觉得怎样,看着的人却一下子吓出了一身冷汗。霍昱轻斥了一句,一面牢牢将人接住,想到刚才她鲁莽的动作,搂着她的手不由得害怕地加大了几分力度。 “我有小心的,而且是有你在啊。”顾菀理所当然道,虽然自己想起刚刚那个举动,也有点后怕。不过思及十几天前自己还天天胆战心惊,睡不安稳;这回能梦醒之后一眼就看到了他,心情就特别好特别激动,一时没忍住也没顾虑到别的。 霍昱有些无奈,但心底对她的以来还是颇为受用的,也没再揪着不放;眼眸含着浅淡的笑意问道:“起来用点晚膳罢?要下去用还是在屋里就好?让人送上来好不好?” “好,你一定也没用晚膳吧?就算用了,也陪我再吃点啊。”顾菀语气肯定地说道,按照她以往的经验来看,这人是没有人监督,就定然不会自觉用膳休息的。这些日子他显然没有休息好,眼眸里都有许多血丝了。 想着他、阿兄都是这样,若不是自己,他们哪里会需要这么辛苦?顾菀自责又难过,心里默默告诉自己,回宫之后一定要用灵泉帮大家调理身体。往后更要去做些什么来让自己变强,不让自己再陷入危险;拖累别人。 第46章 .1.1/ 她又仔细地分辨了好久,才确定阿兄身边的红衣女子,确实是离宫之后就没了音讯的何冶音。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许久没见的何冶音居然也到了边关?而且看她和阿兄说话的样子,似乎很熟识;就像是认识了多年的老友;可又有那么一点不同。隔得太远,顾菀不能看清楚他们说话时脸上的神情。 难不成阿兄真的就是何冶音说过的,她心里的那个人? 顾菀说不清楚这会心里是什么想法,但是出于对他二人关系的好奇还有对阿兄的关心,她索性放下了食箸,认真地盯着街那头看,等着后续发展。 “外头有什么特别的,让你连东西都不吃了?”霍昱见她夹了一块点心,咬了一口就放下了,一直望向外头街上,迟迟不动食箸;便疑惑地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一边问道。 “何将军之女?她识得你阿兄?” “不清楚。”顾菀摇摇头道,“阿兄从未与家里提过。”盯着看了一会,发觉他们往客栈这边走过来了,她忙收回视线;又心不在焉地吃了几口菜,再一次朝刚才他们在的位置看去。 阿兄与何冶音到了客栈对面的茶馆外头坐下;离得近了,他们的神情也能隐约看出来了。好似说到了什么为难的事情,只见阿兄的眉头紧锁,向对面的人摇了下头,端起茶盏愣了会神,一口未饮便放了回去。 见阿兄这样,顾菀哪里猜不到是为什么呢。思及此,她心中愧疚愈甚;明明自己已经无事,就在阿兄附近,却还要瞒着他。 坐在对面的就是何冶音,不知她说了什么,阿兄忽然松开了眉头,露出了自自己回到边关后的第一个笑。看到两人说笑,阿兄心情似乎也好了不少,顾菀总算好受了些;对何冶音本有的好感上,不由自主地多生出了几分感激。 又看了几眼,她就打算收回窥探的视线,专心用晚膳了。可是谁想到,就在最后那一会儿,她就被察觉了。何冶音目光锐利地与她对视了一息,看到是个陌生的眉目温软的年轻妇人,她显然楞了一下,眸光由锋芒毕露转为好奇的打量。 紧接着,阿兄也顺着她的视线,发现了自己。顾菀这时才想到不对,慌忙撤回视线,向里挪了几步,躲开他们的目光。 “怎么了?”霍昱动作轻缓而优雅地将面前的虾都剥好了,沾了特地调制的酱,放到她面前的碟子里,然后用水洗过,擦了擦手,才伸手将她环到怀里,语气隐隐透出邀赏的意味道,“你喜欢吃的,我都剥好了,多吃点?” “阿兄他们看到我了。”顾菀神色有点失措道,有点担心可是又高兴;阿兄看到自己了,就不会再为了找自己而累到了。可是她完全忘记了她现下这张脸是易容了的,一般而言仅凭一眼,他们根本不可能认得出来她是顾菀的这个事实。 “放心,他们认不出你的。等我们回到京城,就可以告诉他了。”霍昱温声安抚道。 他的话让顾菀安下了心,可在安心之余,还有那么一点点失望;原本想着要是被发现了,就干脆偷偷地和阿兄联系,说明如今的情形;也好让阿兄不必担心自己。可是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不过,这么做都是为了保证计划顺利进行,是为了大局;她不能那般自私。胡七胡八地想了一通,她总算理清了思绪,专心对付起面前的食物来。 霍昱见状很是满意,自己随意吃了两口,便一心投入到“投喂”顾菀的“大业”中去了;对于外头那二人没有半点关心的意思。 街上茶馆里—— “怎么?你认识那位客商的夫人?”顾瑾一看到那张脸,就想起了今日白天的事;虽说当时就看了一眼,但他还是认出来了。因为那个客商,让他觉得有点奇怪。 “客商的夫人?”何冶音反问了句,眼前又浮现了那双闪过一丝惊慌的明眸,总感觉很熟悉,可却说不上来;垂眸沉思了半晌,才迟疑着道:“我觉得我应该见过那位夫人。” “是啊。他们在外十几年,今日才从西戎回来。你如何会认得她?想必是看错了。”顾瑾闻言心里一动,嘴上却反驳道。 “或许吧,可是她的眼睛真的很像娘娘。”何冶音后一句说得极其小声,几乎就是含在嘴巴里。顾瑾隐约听到一点,心里咯噔了一下,当即决定明日要寻机会看仔细些。 可惜他又晚到了一步。 第二日他想了借口,去昨日那间客栈找人时,客栈伙计告诉他们,那对客商夫妇今早天刚擦亮,就交了剩下的房钱走了。 何冶音看他失望的样子,有些不落忍,便和他说;她可以找她父亲要人手,在他们接下来可能经过的几座城安排好人随时看着,总会发现点蛛丝马迹。到时候他们再去就行了。 两人结识有好几年了,顾瑾也不推辞,直接抱拳道:“多谢!” * 霍昱二人当然不知道何冶音写信去了京中,毕竟他们谁都没想到她直觉那么敏;而所有的人也没料到会引来后边的事情。 他们此时方到了景城,如在边关时一般,为了尽量减少被暗中之人盯上的可能;他们没有去宅子,只问了几个路人,到城里最大的那间客栈休息。 像以往一样,霍昱让人送来热水和晚膳。 热水送到之后,霍昱又拿莫神医说过的话作为理由,亲自帮顾菀更衣洗漱,眼神专注,透着不带情yu的认真。就好似天底下只有眼下这件值得他小心对待,唯有眼前人值得他在意。洗好了,抱着她到旁边做好;他自己极快地随意洗浴了一番。 在整个过程中,顾菀一直都红着脸。虽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可她还是有点羞意;坐在一边,听到水声响起的时候,她又忍不住看了过去。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晚上这般仔细地看霍昱,“坦诚”相见的时候,就算没有熄灯,她也没敢睁开眼细看。目不转睛地瞅了一会,那人察觉到她的视线,望向她,剑眉微挑;眼底似有笑意。 顾菀对上他的目光,这下连脖子都红了;故作镇定地转过头,自欺欺人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饿了?”霍昱也很配合地没有拆她的台,边低头问着,边抱着她出去。 “嗯……”她极不好意思地微微点头,小声道。沐浴前她才刚吃了两碟子点心;可就这么一会,她肚子又饿得咕咕作响了。 正好,客栈伙计送来了晚膳。霍昱走到门边接过东西,就打发人走了;一转身,便对上了顾菀热切的目光,顿时忍俊不禁。 “不急,慢慢吃。” “多吃这个,对身子好。”……就在霍昱时不时地提醒、给她夹菜和顾菀埋头吃东西中,七八道菜被一扫而空。 看到顾菀对自己食量越来越大感到郁闷和窘迫,有了多次经验的他驾轻就熟地几句话就安抚好了,然后,又和她到客栈外走了两圈,全当逛街消食。 既然是逛街,自然免不了会买东西。于是,回到客栈的时候,暗三和小德子手中都抱了一大堆东西。暗三还好,可小德子就不怎么好过了;也不知是凑巧还是有意的,让他拿着的东西都是看着不大,却很有重量的。 他既不能表现自己的真实力量,要控制着;又不能把东西摔到地上,得小心着。于是乎,到了客栈把东西放下后,小德子还真累得话都说不出来,想着没什么事。当夜他就放心地睡得很沉。 另一处,霍昱与顾菀躺在床上,依偎着说着话。 “他跟着我们,要是又把我们的消息透漏出去怎么办?”故意捉弄了人的顾菀,想到他们身边有这么个人,就觉得不能安心。 “我们十日之内应该能到铭城,到时候找机会处理了他便是。”霍昱一早就这么打算,不假思索道。 说完话,他搂着顾菀,手像是哄孩子般轻轻拍了两下,声音微哑道:“乖,快睡吧,不早了。” 估计是白天路上睡足了,顾菀闭上眼睛好一会,还是一点睡意都没有;所以又忍不住睁眼看向面前的人。 白日里对着旁人冰冷的眉眼,此刻在夜色里变得柔和许多。她伸出一只手指,轻触眼前人好看的眉眼、英挺的鼻梁还有……只会对着自己弯起弧度的薄唇。 她的手指在那薄唇上停留了一瞬,心念一转,就凑过去,把自己的贴了上去,末了,觉得有点痒还舔了一下。 结果刹那间,天旋地转,回过神的时候,她就被抱着坐到了眼前人的身上。 第46章 .1.1/ “啊!”顾菀没料到他还醒着,惊得低呼出声,察觉到两人此时的体位,又想到自己方才偷偷摸摸亲他,脸上就不由得染上粉霞;佯怒地别了他一眼,挣扎着要从他身上下去。 明眸粉颊,那一眼娇嗔毫无杀伤力,却只让霍昱燃起的心思愈发强了几分,箍住她双肩的力度不减,轻轻一带,就将人扯入怀里,倚在胸前。不待她张嘴欲言,低下头便将那想念许久的殷红小嘴堵了个严严实实。 顾菀的嘴因惊呼还微微张着,恰好给了身前这人直直闯进去的机会。唇舌纠缠间,他还不忘扶着她的腰,克制着不压到她的腹部。 那人灼热的掌心像是带着火,让她也似着了火一般,热意一下蔓延至全身;她顿时红得像煮熟了的龙虾,脑子一片空白,再无多余的心思去思考别的东西。 亲着吻着,两人的呼吸渐渐乱了;霍昱大概是不满足于那样吻着,空着的手有意识地在怀中人身上四下游移。不过片刻,他们已俱是衣衫凌乱。 紊乱的粗喘声、愈发热得烫人的呼吸声,还有唇齿交缠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内交织着响起;让人愈发意乱情迷。霍昱本是想“惩罚”一下怀里之人的不安分,可是他太高估了自己面对怀中人的自制力。不过这样亲吻着,他就有些控制不住了。 想到莫神医偷偷叮嘱过他的话,他努力与菀菀拉开一点点距离;看着她娇喘吁吁、红着脸水眸含羞的样子,霍昱身下那处反应更甚,不禁又低头贴了上去,好一会,方离开,声音暗哑道:“菀菀、菀菀……” “呃,嗯?”顾菀方才被吻得差点窒息,好不容易能呼吸了又被堵上,这会突然被放开,显然还有些茫然。她声音带着与寻常不同的娇媚,明眸泛着水光,眼神里透出的懵懂令人更想狠狠地“欺负”她。 霍昱眼眸深邃,眸底是遮掩不住的情潮;似是挣扎地盯着她看了一会,终是不想再克制。将人抱着调换了下位置位置,让她平躺着侧对着自己。 他半支起身子,靠过去轻触那瓣湿润,逐渐加大力道吮吻;这次他明显是下定了决心要继续下去,另一只手在顾菀身上抚弄着,引来她细碎的低吟。 二人贴得愈发紧密,全然忘记了其他。 正在霍昱想要更进一步之时,顾菀忽然抽痛地惊呼了一声,秀眉紧蹙,额角都泛出了点点冷汗。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得他顾不上别的,忙把人抱到怀里,焦急地哄问道:“怎么了,很痛?” 看她像是痛得说不出话,霍昱彻底慌神了,把她放到床榻上,连衣衫都忘了穿好,就欲跑出去找大夫。刚下榻走了两步,衣袖就被扯住了。 他回头一看,见顾菀脸色微白地拉着他,摇头道:“我没事,只是宝宝刚才突然闹腾得厉害,有点痛;现在好了。” 霍昱一眼就看到她还赤着脚,可是看到她有些虚弱的模样,训她的话也说不出口;只得将人抱回床榻,仔细地盖好被褥,而后心疼又气恼地对着她圆圆的小腹道:“你还没出来就这么折腾你娘,真是不孝顺!等你出来了,你爹我要好好教训教训你才行!” 看着一向冷淡聪明的男人为了自己犯傻、衣衫不整的模样,顾菀忍不住噗嗤笑了出声,原先还有的那几分痛楚都随之消失了。 她的笑声让霍昱的心总算踏实了下来,想到自己刚才的样子,脸不由僵了僵,故作若无其事地上榻抱着她;要不是顾菀发现了他耳尖的那抹红,还真会以为他对此毫不在意呢。 果然还是这么别扭啊。为了不让他更窘迫,顾菀强忍住没笑出来,只在心底偷笑;看他抱着自己却不说话,就动了动,想转过身看着他。 可毕竟是怀了六个月的身孕,只是个翻身的动作都不太方便;霍昱怎么可能任由她这么折腾,即便心里还有些窘然,还是一伸手,动作很稳且很轻地抱着她转了个身,让她面向自己。 “乖,赶紧睡,明天还要继续赶路。”他声音平淡无波,但是偏偏让顾菀听出了欲盖弥彰的意味。 她想了想,忍着笑很认真地问道:“那……你那里还好吗?”根据在现世看到的那些小说电视剧什么的,男人在这个时候急刹车总会很难受的,甚至严重的还会出问题。那刚才那样,霍昱应该也不好受。可是没办法,谁让他们的宝宝这么激烈地抗议;她刚才也被吓了一跳。 好在只是虚惊一场。 “快睡!”被她这么一问,霍昱的脸上都冒出了点黑气,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只能装作没有听明白她话里的暗示,装作很凶地干巴巴道。 “今天不行啦,下次我们再试试好了。”顾菀好像看到了他脑门上大大的井字,心里的小人笑得直打滚,面上却仍旧很认真地提议道。果然得到了被按到胸前、眼前被大掌覆上的回答。 想着也折腾够了,她乖乖地闭上眼,不再说话逗他;抱着她的人也似松了口气,僵着的身体慢慢放松,搂着她一起睡了过去。 夜色愈发沉寂。 而另一头,安静的房间里,微有鼾声响起;原本闭着眼像是睡得很沉的暗三一下子睁开眼,看着另一边累得彻底睡着的“小太监”,试探着弄出动静。 察觉他是真的睡沉了,暗三才过去点了他的睡穴,将其随身的衣物包袱不改变原样地翻了一通,直到找到了一个碧绿色的瓶子才停手。又从衣袖里拿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瓶子,放回了原位;然后就好似什么也没发生地回到自己床榻上,往上边一倒,继续睡觉。 一夜无事。 再说距他们千里之遥的京城,继宁家、花家与顾家相继出事落败,世家如今的颓势渐显;朝臣暗暗高兴之余,也不免有些担心自己的处境,愈发谨慎。如此一来,京中局势倒也真的合了霍昱的意思。 不过两厢僵持的平静之下,酝酿着的是比以往还要大的风暴。 瑜王府前院—— “王爷,一切都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安排好了,只要您一声令下,阎王爷也救不了人!”方脸莽汉与瘦长脸书生样的中年男子站起来,对视一眼后,面带得意地说道。 瑜王沉吟半晌,摆手道:“不妥,本王觉得事情太过顺利,不知是否有诈。此时行动不□□全,还是再往后推一推。” 前院诸人脸上都露出了不解之色,唯有站在瑜王身后的年轻男子仍然面色如常,没有对瑜王的话有任何的质疑。他神情温淡,就像是周围一切都与他没有干系那般,静静站着看向众人。 直到瑜王说了他的名字,要他向众人解释并说出新的建议;他才抬眸往前一步,扫视了一眼,声音泠泠道:“诸位大人所言也有道理,不过不知道大人们有否想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说着,他顿了顿,看到其他人哗然议论的样子,心中冷嘲,“某以为,等皇上回来了,借皇上之手,才是上上之策。” “奶奶个熊!照你这么说,老子在那之前,就要受和王那方压制?难不成就没有什么法子,打压他们的气焰?!”说话的是个一看就是暴脾气的大汉,应该是瑜王的幕僚中的一位武林中人。 先头说话的年轻男子缓缓一笑,像是看什么不懂事的孩子一般,道:“自然不是。重头戏不能上,小打小闹还是可以的。给他们找点麻烦,别直接动和王就可。” “若是王爷和诸位信得过某,就请交给某去办,绝对会让他们焦头烂额,无力应付。王爷意下如何?”他似想到什么,忽然笑道,眼眸微垂,掩去眼底疯狂的恨意。 瑜王温和地笑了笑,如玉面庞上神色诚恳,那样的郑重其事,让任何人一见都会觉得自己得到了信任与重托:“我自然是信得过重明的,此事就全交给你了;尽力便是,不必有太大压力。” 王爷都这么说了,其他人就算心中犯嘀咕,也不会说不好;故而事情就那么定下了。此时天色也不早了,众人也纷纷告辞,于夜色中各自归家。 待人都走了之后,瑜王府前院就只剩下瑜王与那被他叫做“重明”的年轻男子。 “重明,本王知道你非常想要报仇,等时机成熟,大事已定,本王一定将人绑来送到你面前,让你亲自报那血海深仇。你且再等等。”瑜王顺着他的视线望向院外的梅树林,严正道。 年轻男子没有说话,只看着那片梅树林,袖摆下的手用力握紧,青筋暴起。 正在两人沉默的寂静间,后院那边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 第46章 .1.1/ 瑜王看了看那黑灰堆里的一团看不出形状的玩意儿,半信半疑道。 一个月前,府里的管家来找他禀报,说是他这位总是有些奇怪想法的宁侧妃,想让管家替她找来硝石、硫黄等物,他当夜就去了西院宁侧妃屋里,问明了事由,便让管家多准备些她要的东西。 听她描述的,若是真的做出那东西来,那可真是一人能敌千军万马了!这样的宝贝,谁会不稀罕? 但是宁侧妃这么快就把东西做出来了,倒是让他高看了这个后院的女人一眼。年轻男子,也就是被叫做“重明”之人更是目光发热地盯着那黑乎乎的一团,状似不经意地望向那个正在一边小心地擦着脸、一边和瑜王说话的宁侧妃,眼里有着汹涌的恨意与势在必得的狂热。 宁芷月觉得有点奇怪,往瑜王身后那人看去,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想着自己可能太累了,才会出现那样古怪的感觉,便没再多想。 忽然,她眼角余光瞄见了一个身着正红衣裳略有些臃肿的人影走了过来,心思回转间,手就挽上了瑜王的手臂,一脸娇笑道:“王爷,今日这算不算是件大喜事?若是的话,不妨借这个机会,让我们姐妹和王爷一起用完膳如何?诸位姐妹可有好久没能与王爷一道坐下用膳了呢。” 花想容是循着巨响过来的,她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可是刚走到西院门边就听到了宁芷月听上去很是打抱不平的话,顿时冷笑出声,由丫鬟搀扶着,慢慢护着肚子走了过去。 她先向瑜王行了个礼,而后又向瑜王身后的人见了礼,最后才好像刚看到瑜王身侧的宁芷月,皱眉道:“宁侧妃为王爷办事,确实辛苦;不过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的,不然传出去,要让外人如何看待我们王府,如何看王爷?再者,宁侧妃也该注意些,有外男在,仪容不整着实不好,侧妃下回该多留心才是。” 训完话,她也不看不管宁芷月脸色有多难看,转头对瑜王请罪道:“臣妾多言了,还望王爷恕罪。王爷今日可要留客一起用膳,晚膳摆在前院可好?” 瑜王虽说满意宁侧妃把东西做了出来,可是他这回没有心情理会后院那些女人,因此花想容的提议一出,他就点头同意了。在这一点上,他一直觉得王妃做得很好,做的安排处处都能合他的心意。 看完东西,拿走配方,瑜王没有半分留念地与幕僚回了前院;而花想容得了话,目的也达到了,便索性无视了想给自己难看却被下脸的宁侧妃,交代了管家和厨房那边几句,就让人扶着,缓步回了自己院里。 宁芷月捏紧了拳头,头次对瑜王有了怨愤与恨意;想到自己还要借着他达到那个野心勃勃的梦想,又隐忍了下去。 收拾好东西,带着小茹回了屋子,宁芷月把人都赶了出去,一个人反锁在屋内;让小茹他们晚膳前不要去吵她。 小茹几人面面相觑,却深知主子性子,不敢多劝;只得守在门口,听着里头的动静,准备一有问题就冲进去。 可是等了三刻钟,也没有听到什么声响;小茹作为宁侧妃身边最得用的大丫鬟,就安排他们去准备热水和拿晚膳,自己守在门口等吩咐。 等门口只剩她一人,小茹看向屋里,抿了抿嘴,眼里闪过若有所思的光芒。 * 景城—— 收到京城来的消息时,琼枝还以为是他们找到了主子;可是看了那字条之后,她有些失望。但是那字条上透出的信息更让她不寒而栗,要是真是他们猜测的那样,此事事关重大,必须让主子和皇上知道。 于是,她立即把字条拿去给皇上留下的暗卫,请他尽快将此消息送到皇上那;担心他路上饿到,她还特地帮他准备了一大袋干粮。 暗五看到那袋干粮,表情有一瞬间的裂化,不过一瞬就恢复如常,拿了东西就跳窗而出,很快就没了影子。 …… 霍昱让暗五回去,留在景城那,要是再有消息就随时来报;然后把字条拿给顾菀:“这是从京城送出来的消息,你的婢女收到了,然后暗卫送了过来。” “是有关瑜王府的。”顾菀接过去两眼就看完了,又递给他,“瑜王府里多了个生面孔,似乎挺受瑜王看重的。而且王府里的宁侧妃居然弄出了样东西,一指甲盖就能炸掉一间房间。” “看来我们回去之后,要做的事情要应付的状况会有些麻烦。”她想了想,下了这么个结论道。 “有你的消息,我们可以早做准备。”霍昱看了字条,皱了下眉,听到她说的那个人,神色倒是一下子变得轻松,显然并不担心。 顾菀刚夹了一筷子木樨银鱼,正要入口,看他不是很在意的样子,忍了忍把到嘴的美食放到碗里;正襟危坐,很认真地告诉他,不能够轻视敌人。对敌人这样大意是不对的。 霍昱看她吞了吞口水不舍地放下筷子的样子,霎时忍俊不禁,伸手揉了揉她的额发;一瞬间冰雪消融:“你安心吃,不用担心太多。我会重视这件事,好好安排,保证不会有事。乖,继续吃,皇儿都饿了。” 哼╭(╯^╰)╮本来就是宝宝饿了她才变得这么贪吃。顾菀扭开脸,果断决定无视那句话,拿起食箸继续吃了起来。 两人用完膳,散了会步,时间也不早了;一块儿沐浴更衣,因着是鸳鸯浴,自然又费去了不少时间。等霍昱把她抱到床上休息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你先睡,我就在屏风外边,很快就回来。”他正要上榻的时候,暗三恰巧过来,有事要禀报。叮咛顾菀先睡,他才披上外袍走了出去。 暗三一进门就感受到了冷气压,立即明白自己来得不是时候;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分明是皇上说了一有消息就要向他禀报的……他腹谤了一通,最终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拿出一个小盒子,放到桌子上道: “禀皇上,属下已将他们最近几封暗信进行了调换,这里是他们原本的信。属下已检查过,没有问题。” “无旁的事,你便去休息罢。”霍昱神情淡淡,好似心情不错,难得地说了句类似关切的话;让原本还在腹谤的暗三深感受宠若惊,可他还没来得及表示激动与忠诚,就看到皇上转身快步进了屏风里头。 他只能把门关好,再默默地从窗口出去,顺手关好窗;然后躲到屋顶。 走到床榻边,掀开幔子,霍昱才看到顾菀还没睡,靠在引枕上,脸上带着甜甜的笑意,不知道在想什么。心里好奇,他就问了出来;一面更衣上榻,然后把人揽到怀里。 “我在给我们宝宝想名字,不过我想了好多个,又都忘了。”顾菀兴奋地说着,忽而又变得情绪低落了。 “我们可以慢慢想,时间足够。不过我们皇儿一定很可爱,要有个不失温柔又大气的名讳才能配得上。”霍昱说得一本正经,似乎兴致比她还要高,“按字辈来排,皇儿应该是行水旁,我明日找来大魏字词汇本,我们慢慢挑。” 顾菀听着听着,越听越觉得不对;他话里的意思怎么好像很肯定宝宝是女娃娃啊,想到他居然重女轻男,忍不住提醒道:“也许我肚子里的是个男宝宝呢?你难道会不喜欢?” “我都喜欢。不过,我最希望有一个长得像你的女儿。”霍昱认真道,说着温暖的大掌覆在她圆润的腹上,半晌没有感觉到里头的动静,有些失望,却又没舍得离开。 顾菀不服气地反驳道:“我倒是想先要一个男宝宝,以后他才能保护妹妹。” 霍昱闻言不禁笑了,看着她难得地逗趣道:“至少要两个?呃,看来我要努力一些了,怎么都不能让你失望才是。” 说着,他就向顾菀覆了过去,揽紧她,不让她有躲闪的机会;唇齿交缠间,他想起上次未能做到最后的事,不由有些意动,手下意识地往下去。 顾菀没想到一句话会把自己绕进去,刚反应过来,亲吻又让她脑子一片迷糊。直到…… “啊。”腹中忽然剧烈的胎动让她吃痛之下惊呼出声,再次打断了两人的缠绵。 霍昱无奈又好笑地停止了索取,将人搂到怀里,气恼地盯着她腹部道:“看来真是个调皮的小子,还没出来就这么折腾。之前想听听他,就一直没动静。” 顾菀想到这两次,也有点怀疑了;都说父子是前世冤家,也许真的是? 想到这,她抚了抚肚子,突然笑得温柔。 闹了这么两次,霍昱也不敢再做什么了,怕擦枪走火又没法解决;只抱着温香软玉,说着话,以图压下方才引起来的火。 第46章 .1.1/ 这一日白天,京城某处—— “这两日小德子送来的信有些古怪,太顺当了,孤王不放心。你让人去看看怎么回事。”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前院响起,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道,“对了,那皇帝小儿这么不知事,竟想要削我的权,哼!让他们见机行事,给那皇帝小儿点苦头吃;年纪太轻,就是不知道收敛。” “是,王爷。奴才这就去办!” 是夜,夜色已深,人影寂寥;客栈里,两拨黑衣人动作极快地闯进客栈。 其中一拨从后院进来,不巧撞到了守夜的店小二;看到他们,他还没有来得及惊叫,就被一刀抹了脖子,瞪大眼倒在了血泊中。十几个黑衣人一路行得飞快,似很确定他们目标在哪个房间,毫无迟疑。只要一见到有人,必定一刀毙命还不手软。 于是他们经过的地方,都已是血迹斑斑。 另一拨黑衣人却是从正门而来;领头之人四下扫了眼,用眼神不动声色地示意他们分头行动。几人留下望风,其余人分两边上楼搜寻。 在黑暗中,两拨人在将至三楼的位置撞到了一起。 “你们是谁派来的?”后一拨黑衣人的领头之人带着人退了一步,警惕地盯着人,压低声音道。 另外那拨黑衣人互相交换了个带着杀意的眼色,没有说话,直接提剑刺了过去。没想到来者竟如此不讲理,先头问话的那边黑衣人忙拔、出剑应付。但是显然他们人少得多,不过一会,就有好几个人受了伤。 刀光剑影间,另一边搜寻的人还有楼下等着的人都闻声冲了上来;两拨黑衣人打得愈发不可开交。交缠了一会,眼见着天将拂晓,出手阴狠的那方黑衣人直接解决了一人丢给他们,抽身而去。 留下的另一群黑衣人留了一人,看着他们被杀了的弟兄,其余人皆心中暗恨地追了上去。 在房间戒备着的暗三听到脚步声和剑柄碰撞的声音愈来愈近,手按到剑柄上,盯着门外脸色凝重,声音急促地吩咐道:“小四小六和我一起,小七小八十一摆好站位,护紧皇上娘娘;其他人照之前安排,无论如何不准散开。” 众人皆屏息凝神,顾菀紧张地揪着霍昱的衣袖,一只手安抚地摸了摸肚子,然后就被他用力抱到怀里;温暖的气息让她慢慢镇定了下来。 她虽然很疑惑,可这个时候也没有心思去想为什么还会有人来刺杀他们了;只能希望局面不会太糟糕,很快就可以解决。 很快,两拨黑衣人纠缠着到了门外。先到的黑衣人试着听了一下,觉得屋里很安静,还不放心,从身上拿出一根细管状的物件,沿着门缝穿了进去,对着吹了一口气。 确信了万无一失之后,他们打开门,又挥刀挡了一下追上来的人,一进屋,却看到了早已严阵以待的暗三等人。 “居然还有来了两批人,看来你们主子还真是用心良苦啊!”看着他们不可置信的神色,暗三嬉皮笑脸地刺了一句,浑身紧绷,可动作看上去还是很悠闲,握着剑漫不经心地擦拭了一下上边根本不存在的灰尘。 先后冲进屋里的两拨黑衣人愣了一会,看了对方一眼,几乎是同时拔剑,寒光一闪,三方人顿时陷入混战。 暗三一手抽、出剑,一手用剑柄挡掉挥向他的剑,顷刻间回手反刺;一和对方接上手,他的心就沉了几分。这些人明显身手都与自己不相上下,他们的人又多,时间一长肯定要糟。心里如此担忧着,面上却分毫不显,只时刻用余光注意着皇上和娘娘那边的情况。 可是过了一会,他却觉得情形有点不对……这些人,难道不是同一个人派来的? 不只是他,被保护在最里边的霍昱和顾菀也发现了。先进来的那群人明显下手要更狠一些,而且逼得很近;后来的那拨人还几次和他们交手,阻挡他们杀到这边来。 虽不知为什么,更疑惑这些人的来头和幕后之人,但是知道后头这些人应该不会伤到主子;暗三等人还是安心了不少,也能够放开了去施展身手,不必担心顾忌着被前后夹击。 看着外头天色渐明,后来的黑衣人头领有些着急了;他们此行的目的还没达成,兄弟却伤的伤死的死。本以为只要引开皇上他们就能得手,却没想到不知从哪里杀出了程咬金;上峰交代过必要是要保护皇上。 可如今再不动手,下次就未必有机会了!思来想去,他暗暗向另外的弟兄传了口令,让他们不必再管那些不知从何冒出来的人,一心完成今夜的任务便是。 其余几人还记恨着那些人害死了自己兄弟,有些不愿,但却明白军令难违,恨恨咬牙。 房门大开,外头有阵阵寒风袭来,霍昱握着顾菀的手,觉得有些凉;环顾了一下,看到他的披风在床榻边的挂架上,交代暗七等人护好顾菀,又与她说了一声,便拿着剑一面和刺客交手,一面向不远处的挂架走去。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原本泾渭分明,彼此不对付的两帮人不知怎么忽然不再刀剑相向,转而合力攻向暗三等人。 这下子,暗三原本最担心的状况出现了。方才还帮着他们迎击刺客的另一些黑衣人,突然转身就把刀剑挥向自己,即使有点防备之下,许多暗卫仍旧是猝不及防;很快,不少人就都受了伤。 对于这样的状况,先进来的黑衣刺客们没有一会就欣然接受了,愈发出手狠戾。突如其来的猛攻很快便让暗三他们有些吃不消了,更何况他们中好些还受了伤。 霍昱刚重伤了一个刺客,拿了披风往顾菀那边靠近;不停地迎击冲他过来的刺客。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明显察觉对着自己而来的刺客刀刀凶狠,可却不像是想彻底要了自己的命;反而看到另一边忽然转变立场的黑衣人,是冲着顾菀而去的,甚至不管暗七几人的剑阵阻拦,仍然拼命地逼近,几次差点就刺到了她。 他想着心里愈发焦虑,随意地挡去挥向自己的刀剑,只想赶紧到顾菀身边。可是越急却被刺客缠得离得越远。眼看着她可能有危险,霍昱再也顾不上别的,发狠或杀或重伤了阻拦他之人,便直奔她而去。 就要走到顾菀身边的他没有注意到倒在地上的刺客又爬了起来,神情阴狠地在他后面举起了刀,用力冲着他的头挥了下去! “快躲开,后边!”正望向他的顾菀一眼就看到了这个让她差点惊魂失魄的场景,什么都来不及想,便急走两步冲过去,一面惊叫着提醒,一面伸手想将他拉到一边躲开,心里默念着进空间。 可是她忘了,自她从有孕之后,空间就莫名其妙地再也不能进去了。暗七几人顾着对付面前的刺客,分神无暇,没有注意到她出了他们保护的圈子。 霍昱听到她的惊叫声,刚要躲闪就看到她身后、泛着寒光的刀刃离她后颈不过三尺余;顿时目眦尽裂,头也不转地侧身一脚踹开身后的刺客,就冲了上去。 可是还是差了一点,他冲过去的瞬间,刀已挥落下来…… “不!”暗三等人第一次看见了那样绝望的主子,手下动作越发狠厉地处理了眼前的刺客,急忙赶过去。 “噹!”只听一声兵器相撞的声音,他们看过去,发现娘娘已经安然无恙地被皇上搂在怀中、牢牢护好。 而身后,暗一带着人与黑衣人们纠缠开来,刀剑寒光四射。 原来,就在方才那千钧一发之际,原本回去受罚的暗一从京中得了些消息,发现不对赶来,恰好对付这群刺客,挡住了剑。 有暗一与带来的人加入,战况一下有了扭转,势均力敌甚至渐渐压下了那些刺客。交战了几轮,见天色露白,又不可能得手了,两拨黑衣人也不恋战,猛地窜出客栈。 见刺客被赶走了,提着心神激战了半夜的众人,累得瘫倒在地。顾菀从刚才的惊魂中慢慢回过神来,试着站起身,走向受伤的暗卫们。 “你不要动,坐着好好休息便是。”霍昱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是想到她先前受了惊吓,拉着她坐了回去,阻止了她起身。 “我没事的,帮大家治伤要紧;接下来的行程应该还会有危险。”顾菀看着他,眼神坚定道。 知道她说得对,而且打定了主意,霍昱没有再劝阻,但却牢牢地揽着她,陪她一起去。见皇上和贵妃娘娘亲自为他们清洗包扎伤口,暗三等人心中热流激荡,更加坚定要在之后誓死保护好主子的决心。 顾菀把灵泉水引出来混到木盆的水中,在清洗伤口的时候就让伤口受到了灵泉的滋养。暗卫们都神奇地发现这次受伤好得异常快,还暗暗惊奇;此是后话,不再赘提。 第46章 .1.1/ 难道昨夜来的那些刺客还杀了无辜的人? 想到这,顾菀看向霍昱,两人交换了下眼神,再次更衣起身,走到外边去一看究竟。 刚推开门,暗三已经在门外候着了,把听来的消息向他们一一禀明。 听到死了三人,除了守夜的店伙计,还有两个半夜听到动静出来看的人,顾菀有些不好受。他们什么都没做,都是被无故殃及的,就像上辈子他们景城顾家;内疚之余,她更恨那些乱杀无辜之人的刺客和指使他们的幕后黑手。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种感觉一点都不好受。 “送些银票给他们家人,帮他们妥善处理好后事再回来。”霍昱看着她有些发白的脸色,握了握她的手,对暗三吩咐道。 昨夜出现的两拨刺客,明显有不同目的;最让他难以安下心的,是从昨夜那场刺杀中可以看出,有人想要菀菀的性命。暗三与他们交过手,得出的结论是那些刺客的步法招式都是大魏才有的;且他们对于无关之人并不下狠手,只针对菀菀一人。 会是什么人这般处心积虑地想要这么做?菀菀不过一弱女子,能有什么让他们非杀不可的理由?霍昱眉头紧锁,一手护着顾菀圆乎乎的肚子,一手紧紧搂着她,越想越觉得必须要快些将那两方刺客的幕后之人揪出来,才能够安心。 再过三个月,菀菀就要生了;在那之前,总要把事情都处理好安排妥当才行。 如此想着,他陪着顾菀回去休息,等她睡着了就让暗一暗三几人过来,紧锣密鼓地将各方安排交代下去,重点追查此次刺杀的背后主使者。 “皇上,属下有事要禀。”暗三接了命令,要离去前,迟疑了一下道。 霍昱没有作声,神色微动抬眼看了他一眼。 被冷眼一扫,暗三心中一个激灵,将回屋之后发现的事说了出来:“属下今晨将兄弟们安排好之后,正要回屋休息,就看到‘小德子’鬼鬼祟祟地从客栈后院回来,神情不太对劲。后院那边,正是另外那拨刺客进来的方位;而且,从他们闯进来的行迹来看,下手杀人的应该就是他们。手段狠厉,像是专门训练出来的杀手。” 这话所指的意思很显然,昨日的刺客中,有一拨很大可能与“假小德子”,是同一个幕后指使者。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昨日隐隐更倾向针对自己的刺客,基本上就可以猜到是什么人派来的了。 “试图套出他的话。”霍昱沉吟片刻,下令道。 “那更换信之事……”暗三最拿不准的是这个,要是那个“小德子”和幕后之人派来的真是同一人,他们或许早已发觉不对。那么这段时日的心思准备也就全白费了,还有打草惊蛇的可能。 “继续。” 听到主子毫不犹豫地这么吩咐,即使暗三再觉得如何不适宜,也没有说出反对的话。后来,他又细想了想,或许主子要的就是打草惊蛇呢?坚信皇上每个做法都是有长远打算,暗三并没有多少迟疑,想法设法地完成了主子交代的事。 确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霍昱心中冷意蔓延,面上却不显,唯有双眸黑沉了几分。果真是不出所料,一把年纪还如此心急,还没有瑜王耐得住性子。 另一拨为刺杀顾菀而来的黑衣人却谨慎得多,一直没能查到。相当奇怪的是,暗一回禀的消息了提到这波黑衣人似乎并不确定他们在哪家客栈哪个房间;可是到了这里第一个去的客栈就对了。 若是没有人暗地里泄漏消息,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想杀掉菀菀的幕后人,对他很了解;至少猜得出以他的心思,会去什么样的客栈。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此人很可能还是自己信得过之人。霍昱想到在自己相信的人里头,竟还有想伤害他的菀菀之人,不由得唇线紧绷,身上冷气威压更甚。 因出了此事,他们在客栈多留了一日,以作休整。客栈自无故出了人命,官府来查无果之后,生意便一落千丈;诸多客人连定金都不要就急忙收拾东西走了。见有人不怕还想多留一日,自然高兴;还想劝他们多留几天。 想到也是他们的缘故,才带累了这家客栈;霍昱和顾菀在离开前,悄悄留下了万两银票,希望能补偿一些客栈的损失。 “皇上,我们明日就可以到铭城了。”两日后,暗一调转马头走到马车边,下马问道,“前边没有休息之处,是否要先在这附近寻地方住下?” 霍昱看了看面带疲色的顾菀,觉得不能再走了,大手一挥,便让他们快些去找临时休憩之所。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次刺杀没有成功,接下来的几日都很平静,没有再出现什么状况。 “明日我们要在铭城外,等他们都到了,商议好进城后的安排,再混进城里去。你有身孕这事没法遮掩,要更小心些。”在暗一暗三找到的一处屋舍里,霍昱不放心地与顾菀说起了第二日的打算。 顾菀点点头,刚想说什么,脚突然麻痹抽痛起来。 一看她想弯腰去揉脚,霍昱想到莫神医的叮嘱,就明白她这是脚抽筋了;当即让她坐好,自己蹲下身去,帮她揉脚。而后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索性将人抱至床榻上,从腰开始揉,一边看着她,见她没有不适之色,手上动作就继续了下去。 觉得好多了,顾菀就拉住他,让他上来休息了。看着这样的霍昱,她觉得自己好似吃了很大一块糖,心里的甜意满得都溢了出来。虽然高兴,可她也不想让他太累,毕竟今天也赶了一天的路。 霍昱没有马上就停下,又揉了一会,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没再继续;上榻把人小心地揽到怀里,掌心习惯地覆到顾菀丰润的肚子上,感受到胎动之后,他眸中隐约有笑意,对着圆润的肚子忽然板脸,背起了国策。 看他这样,顾菀哪里不知是为什么;连着几次亲近都被迫中断后,她对他戏言道肚子里是个男宝宝,所以才会折腾他。本来是说笑的,哪里晓得这人竟还当真了。这两日晚上,他都一脸严肃地对着自己肚子背国策之类的书,好似宝宝已经能听懂他说什么;每每让她忍俊不禁,心里笑得直打跌。 在霍昱背国策的催眠下,她很快就睡着了;连什么时候又开始上路都不知道,醒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快到铭城了。 又走了一会,他们已经可以隐约看见铭城的城门,便停了下来,等程云和白老怪他们。谁知等了一会,天竟下起雪来。霍昱让暗三去找城门附近可以避一避的地方,用披风将顾菀围得严严实实。 不过片刻,暗三就回来了,说前边有个破庙;他们已经生了火,收拾干净了。霍昱便吩咐先到那边去等着。 说是破庙,其实还好,不过没有什么香火又无人打理,看上去有些破败。经暗三他们那么收拾了一通,颇有几分古朴安宁的味道。 顾菀打量了一下,走到神像面前,神情认真地对之拜了拜,对他们的打扰在心底向其告歉。而后才由霍昱护着,与他一起坐在火堆前摆好的软塌上。 刚坐下没多久,外头就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他们这么快就到了?”顾菀奇怪道。 守在最外边的暗一出去查看,不一会儿就回来,神情凝重地回禀道:“皇上,不是程当家他们。属下觉得来人身上有血气。” 霍昱闻言,剑眉微蹙,思索了一番便有了决定…… 在顾菀他们惊险迭起的时候,京城的硝烟味也越来越重,不论是瑜王与和王的明争暗斗,互相想要压制过对方;或是瑜王府后院里头,,花想容和宁芷月的针锋相对。 在几次吃了瑜王那边的亏之后,和王越发暴躁,在朝堂上都忘了克制好脾气,对瑜王恶言相向,咄咄逼人;被传出去之后,他在朝野中的风谈差了许多。反观瑜王,却因对他处处忍让,态度一如既往地谦和,且没有争权的意思,在朝在野都得了好名声。 和王冷静下来后,便开始回想这段时间的事,越寻思就越觉得不对劲。他就算吃亏太多次,被激怒了,也不会如此暴躁,像是全然失去了控制和理智。就像被人下了药得了失心疯一般……不对,被人下了药?! 想到这个可能,他顿时一惊,立即传来幕僚和太医,又暗地里找了几个有名望的大夫。 听到和王名声越来越不好,高兴的人除了瑜王一派,还有后院之中的花想容。 第46章 .1.1/ 要是没有和王插这么一脚,就算花家真的通敌,以花家那些人的算计,也不会这么快就被查出来。花家确实犯了重罪,她没什么好怨的;但是和王为了扳倒花家,居然和宁芷月那个该死的女人做交易,帮着那贱人来害她的孩子。这个,她没法不怨恨! 在花家被抄家斩首之后,她就动用自己手里剩下的那点人脉,查到了和王之所以能找到证据,向皇上告发花家;全是因为有宁芷月那个贱人…… 她竟然为了对付自己,毁掉花家;不惜勾搭上和王,算计王爷!花想容觉得宁芷月简直是疯了,说她蠢都是夸她了。花家倒了,她没有了倚靠是不错;但是世家势力弱了,对王爷来说百害而无一利。 难道宁芷月那贱人以为这样,王爷就会只看重她?她就能挤掉自己,坐上王妃的位置?花想容想着,唇角不由泛出一丝冷笑。要是王爷知道了此事,不知她那个侧妃之位,还能不能保住? 看着廊前雪花纷纷扬扬,她转身回屋,让丫鬟替自己更衣梳妆,在女婢的搀扶下,慢慢往前院而去。 * 雪越下越大,天也灰沉沉阴蒙蒙的,外边急促的马蹄声越来越近;霍昱把顾菀抱到他身后,握着她的手。掌心相触的温暖让她觉得很安心,就算可能来者不善,她也不害怕。 十几人骑着马从破庙前呼啸而过,听着渐远的马蹄声,众人刚松了口气;偏偏没过一会,他们又回转了,而且就在外边停了下来。 “城门紧闭,可能是风雪太大的缘故。大人,前面有个破庙,我们先到那里休息;等一会雪停了,城门重开,再进城吧?” 还未进门,顾菀就听到了有人这般问道,可是没有听到回答;估摸着是同意了,因为她又听到那个人连声应是,然后推开了破庙的门。 门一打开,众人望了过去,两方的视线正好对上了。 没有料到这么个破庙里头居然已经有人在了,而且看样子还不是寻常人。推开门的人楞了一下,皱着眉转身对一旁身形异常高大的男子道:“大人,您看这……要不要小人把他们赶走?” 说到后边,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是顾菀他们仍然听到了;但不清楚这些人是什么人,暗三等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只见那说话人小心翼翼讨好的男子并没有理会他,扫了破庙中的众人一眼,目光在霍昱和顾菀那停留了一瞬之后;让其他人都在外头候着,自己则阔步走进了破庙,直接走到他二人面前。 他后边那十几个人站在外头一动不动,似乎感觉不到寒意;雪掉到他们身上很快便融化成水流了下来,他们的脚下,很快就被染成了红色。因为他们站的位置正是风口,寒风袭来,血腥味就飘到了屋里。 顾菀闻到之后,忍不住有些犯呕。霍昱顾不上理会走到前面的人,连忙从袖子里取出先时准备的香囊,拿给她嗅一嗅。 “你们还不快让开,没看大人站在这吗?”还是那个一开始说话的人,他忽然冲到对视着的霍昱和那男子之间,对着霍昱和顾菀怒道。他眼神一个劲儿地示意他们躲开,颇有恳求和提醒的意味;这让他俩忍不住心生疑惑。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那男子却把他推到一边,盯着霍昱问道;似乎是说不习惯大魏朝的官话,听着有些别扭。 看来是西戎人,霍昱想着,心中对他们更加提高了提防;面上分毫不显,只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鄙人在外行商,现下算是衣锦还乡。敢问阁下是……” “这位是令夫人?应该有孕快八个月了吧,如此长途跋涉不会受不住?”西戎男子无视了霍昱的问题,一反未进来之前的沉默寡言,像是对他们很感兴趣,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地问道。 “我们素昧平生,阁下如此未免有些失礼。”霍昱侧身挡住他打量顾菀的视线,眸光微沉道。 那西戎男子不满意这个回答,又用怪异的腔调问道:“这些人、都是你的护卫?你很怕死,还是你做的买卖、很危险?” 这话一出,试探之意已经很昭然若揭了。霍昱像是没有察觉他们的危险一般,不耐烦地冷下脸,反问道:“阁下带这么多人又是为何?” 西戎男子盯着他定定地看了一会,才转开目光,挥手让自己的人都进来,小小的破庙里一时间变得很拥挤。暗一暗三等人当即站起身,手按在剑柄上,随时准备着;一有不对就打算拔剑反击。 男子见状,神色怪异地看向霍昱。 “把右边一半让给他们。”霍昱状似不经意地看了他身后那些脸上没有半点生气、像是活死人一般的人一眼,心里闪过一个念头,然后便对暗一等人下令道。 看他们以神像为分界让开了一边的位置,西戎男子就带着人走了过去,原先那个推门说话的中年男子也跟着过去,殷勤地扫干净地上的杂草,铺上垫子。西戎男子神态自然地坐了下去,他一直饶有兴致地盯着霍昱顾菀那边,丝毫没有掩饰。 “那些人好像有点不对劲啊,不过他们的主子也很奇怪就是了。”顾菀躲在霍昱身后,忍了好久,还是没忍住,声音低不可闻地向他说道。 “他们很可能就是西戎暗人,没有一切知觉、不知道害怕退缩,只听训养人的命令,为杀戮而生。”霍昱抚着她的背,贴着她的耳朵,声音低沉道,“据情报,西戎总共有三十名暗人,之前死了六个。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些暗人至少有大半在这。” 顾菀听得不寒而栗,如果真是这样,那训养出这样恐怖的暗人之人,定是个心理扭曲的变态。方才她闻到了血腥气,说明这些人身上还有血,也不知道是去做了什么恶事。不知他们是如何来到铭城的,又有什么目的? 她想到的这些问题,霍昱自然也想到了。铭城有什么能让他们不惜大费周折特意赶来?想到这几日就是程云与幕后之人约定见面交人的最后期限,还有那个西戎人刚才试探的几个问题……他心里一紧,猛地攥紧顾菀的手;听到她吃痛低呼,又忙松开手,轻轻地揉了揉。 “唔,你怎么了?”顾菀看着他少见地露出了惊慌之色,虽然只是一晃而过,但是她很肯定看到了;想了一下,不解道。 “没事,只是担心这雪要下很久而已。”霍昱说着,用手指在她掌心上写了几个字,又伸手覆住她惊讶的眼眸,顺势让她闭上眼睛休息会。 顾菀心神慌乱地想了一会,更加仔细地听着动静;要是他们就是想绑走自己的人,那他们一定见过程云。但愿程云白老怪他们不要那么快就到,不然就糟了! 好不容易雪变小了,天也渐渐放晴;那西戎男子没有作声,带着人就走了出去。顾菀依在霍昱怀里,偷偷瞄着他们;暗暗期盼着他们赶快离开,别再回来。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他们刚上马要走;就听到了身后的车马前行的响动。随即,在破庙内的霍昱与顾菀等人就听到了那些西戎暗人的主人与程云说话的声音。 程云声音透出微讶,告诉那个古怪的西戎人,人就在马车上,有白老怪和老施鬼看着,出不了事。见程云话里没有提到他们,霍昱和顾菀就没有出去;屏息凝神地听着,静观其变。 “既然已经到了,那就干脆和我们一道去吧。有人可已经在铭城四月等着了。”他们听到那个西戎男子语气不容拒绝道。 然后程云自然没有拒绝的可能,听到马蹄声和车轱辘转动的声音再次响起,而后慢慢消失;霍昱才抱着顾菀上了他们的马车,吩咐暗一跟上去。 一刻钟之后,他们也跟着进了城。顺着暗一说的方向,很快就看到了“铭城四月”的招牌。可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会是一间□□招招,脂粉香气扑面而来的青楼。 为了不被发现,霍昱带着顾菀进了对面的酒楼;点了饭菜,边吃边等暗一回来禀明情况,顺便让暗三从酒楼伙计那里套点消息。 “小二哥,我随我们老爷出门行商多年,如今回来,都不太认得路了。你不如和我们说说,咱们铭城这些年有没有什么稀奇事;省得我两眼一摸瞎。”暗三说着,掏出块碎银子在酒楼伙计面前晃了晃,看他眉开眼笑伸手来拿又收了回去,“你先说说,说得好,这块银子就赏你了!” 酒楼伙计不过十六七岁,见识不少,嘴皮子也溜;得了准话,更是牟足了劲,把铭城十年内各种真真假假的传闻消息,都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六年前,铭城知府一家无故暴毙,当时皇上还派人来查,可是那钦差却什么都没查到;最后不了了之。” 第46章 .1.1/ 六年前?霍昱向对面扫了一眼,听着伙计的话,就记起了那两年铭城是出了这么桩离奇命案,不过那个时候他还忙于稳固朝政,只派了人过来查。而如今看来,这里头也许还牵扯了什么,并不简单。 五年前那次地动,则和当时世家之首的三大家脱不了干系;但是当时他碍于世家势大,动不了他们;如今,该处置的人终于都被处置了。 顾菀听到对面青楼原本是宁家小姐的,下意识就想到了宁芷月;也顺势看向对面。透过窗可以看到里头莺歌燕舞,一派风花雪月的奢靡之像。 二人对视一眼,彼此心中不言而明,都猜到了能让宁芷月把青楼拱手送出去的会是谁。 “……三年前,”酒楼伙计被提起了谈兴,说到这,忽然弯下腰,压低了声音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道,“听说三年前,铭城西边有几处荒废的宅子,有人夜里经过那边的时候,总会听到女子小儿的哭啼声,就壮着胆子进去看个究竟,结果第二天都被发现死在宅子外边,身上没有伤也没中毒,却七孔流血,死状可怕。可是每次白天官差去查,却什么都没有。后来就传出那里闹鬼的传闻。太阳一下山,城里的人都不敢往那里去。” 顾菀觉得这件事听着有点古怪,就好奇地看着伙计,等他继续说。霍昱听到内容皱了皱眉,当即捂住她耳朵,沉着脸看了过去。 见众人都被他说的话吸引了过来,酒楼伙计更来劲了:“但是神奇的是,今年二月过后,有次更夫晚上喝醉了,经过那边的时候,竟然没有听到哭啼声;他就好奇找了几个人,一起进去看了。结果你们猜怎么着?”他卖关子地顿了顿,暗三装作着急地催了两句,才接着道,“什么事也没有!之后那几间宅子再也没闹过鬼,就在上个月还有人住进去了;到现在都好好的。” 该打听的想知道的都知道了,暗三把银子丢给酒楼伙计,打发他离开;正巧,那伙计刚走,暗一就从窗外飞跃进来。 “皇上,娘娘。”暗一少见地脸色难看,抱拳单膝跪地道,“属下听到那人自称西戎二皇子,所图匪浅……” 半个时辰前,“铭城四月”的顶层厢房里—— 暗一按照皇上的吩咐,跟着他们到了这家青楼;确定他们到了最高楼,查看了一下四周,便从后院飞身而上,稳稳落在最高楼厢房窗外的树梢上,屏息听着屋里头的对话。 “西戎二皇子,人我已经帮你们送到了,剩下的定金……”婢女们刚关上门,程云就直接开门见山道,话里有着试探与讨好之意。 过了好一会,或许是见两位做主之人没有人理会他,暗一听到在破庙最先说话的那个人打圆场道:“程当家何必如此着急?先坐下,等主上谈完事再说不迟。更何况,我们之后的计划说不定还要程当家帮忙呢。” “粮草兵马都已经准备好,就差你说好的那个东风,我们就能开始攻打进来了。都到了这个时候,你不是还想要反悔吧?!”似是僵持了一会,西戎二皇子拓延铮声音洪亮道,语气却是与之不符的阴郁。 “当然不,还差的一点你不是都看到了。”一个温文尔雅的声音随即响起,暗一听到这个声音,瞳孔猛地一缩,手用力抓住旁边的小树枝,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继续听了下去。 “我们此前已经在边关安插了人手,把那好东西弄进河里了。算来,也就是这两天会爆发。到时候你便可以带兵偷袭攻城。城内自会有人接应。”那个声音依旧不温不火道,像是带着对自己计划极为满意的笑意,“这个人你应该也知道是谁了。” “当今熙承帝最宠爱的熙贵妃,而且还身怀龙胎。其在熙承帝心中的分量不用试也清楚。只要有她在,到时候就可以逼熙承帝做个选择。”温和的声音陡然一变,像是撕开了面具,阴沉而可怖,“不过,不论他做了什么选择,都只有一个结果。” 若是他选择江山抛弃身怀龙胎的贵妃,世人就会知道熙承帝有多么薄情寡义;而没了心爱之人,他也没了能继承江山的子嗣,到时候,自己的儿子上位就是名正言顺。那么,皇位最后还是会落到自己手上。 要是他如自己所期望的,选择了投降割城、用自己换回贵妃;那就更容易了。堂堂大魏的皇上,却为了一个妃子,抛下黎民百姓,无为皇之德。只要让天下人皆知,熙承帝定会失尽民心。如此一来,只要让那些墙头草的朝臣世家都听话给自己造势,自己顺应民意登上皇位,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你想得似乎太简单了。且不说熙承帝会有别的方法,就算如你所料;可没了他,和王还在。他一样可以的。据说,你们大魏朝臣中支持他的更多些吧。”拓延铮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那人温声底下带着冷意慢慢道:“不过大限将至之人,用不着理会了。”说着,他忽的眸光锋利地射向窗外。 窗外树上的暗一心中一惊,稳住呼吸没有半点动作,等到那视线移开,他依旧没有动弹,保持着最初的动作又等了一刻钟;果然不出所料,那人猝不及防地又望了过来。见还是没有看到什么人,那人眼里透出一丝疑惑,渐渐消去警惕,转回头;继续与屋内之人交谈。 暗一又等了两刻钟,确定那人没有再使诈,才小心地飞身离开,直往对面酒楼而去。他必须把事情赶紧禀告给皇上! …… “原来如此,呵。” 若是他们没有先发现边关的问题,到边关解了会造成日后瘟疫的毒源;后头也没有及时找到程云几人,同他们达成协议;也许还真会让西戎和瑜王得逞。 顾菀想到这,就觉得后怕不已。会这么做的人已经很明确了,只是她没有想到瑜王会如此胆大妄为。不仅对付自己,还想直接篡位;和王估计也早就中了招。窝在身后人怀里,她才总算安心踏实了。 霍昱听罢冷笑一声,锁眉沉思片刻,肃着脸对暗三吩咐道:“速去边关凌将军处,传朕旨意,西戎有变,奸患早除。” “是,属下领命!”暗三应声离去。 此行目的达到了,霍昱抱着顾菀下楼,随意找了间客栈住下,让暗一随时注意着程云他们的动向。 * 暗三赶到边关,不过费了三个时辰,此时天还没有全黑;边关将士正操练完收兵归营,他就直接去了凌将军的营帐。一见面,就直截了当地说了皇上的旨意。 凌铎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内奸我们都抓到了,莫神医刚刚去问他们,看看能不能问出那个□□和来源。” 其实他们也是经历了几个月的折腾,翻遍了整个边关,今晨才将隐藏在边关百姓中的那十几人抓住。原本莫神医因边关之事暂定,正打算离开;听到下毒的内奸都被抓住了,又改了主意。 对于痴迷于医术用药的莫神医来说,能够将那个□□问出来;或者问出那个配制出这种□□的人,与他比上一比,可谓是最有吸引力的事情了。 于是,他们到了特地空出来关押内奸的牢房时,不无惊讶地发现,被边关百姓视为“活菩萨”的莫神医,正往十几个内奸身上撒药;看着他们或是笑不停、直在地上打滚求饶,或是满脸痛苦挣扎却动弹不得。而弄出这番景象的人眉头都不动一下,只淡淡道: “你们如今可能说了?记起来了吗?没有的话,我也帮不了你们呢。” “哈哈哈……求、求神医…哈哈…饶命,我们、哈哈哈,我们说!说!” 看到被折磨得受不了的内奸们终于服软,凌铎和暗三笑了笑,回去营帐商量迎战西戎的偷袭之事。 几位边关守将在一起商议了彻夜,天色渐白才各自回帐中休息一会。同在边关的顾瑾自然也是如此,他回去之后,就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何冶音在他帐外等得昏昏欲睡,却又强打精神。 心中微软,他上前把人叫醒,拉着人进去里边,一边问道:“你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有什么消息吗?” “是,我上次不是送信给我爹,让他帮我们查查看那两个人吗?他回信了,我一拿到就来找你了。”何冶音脸上有一瞬的羞窘,但是很快被她掩饰下去。 而早就被她手中的信吸引去注意力的顾瑾,压根没有留意到她一刹那的异状,接过信就拆开来看了。可是他期待的神情很快被失望取代。 何冶音一看他的脸色就猜到了不是什么好消息,忙拿回信看。 第46章 .1.1/ 不过还是没有菀菀的消息,这让他难免有些失望;但是现下当务之急是要准备好,迎战西戎。何冶音知道他有正事要忙,就告辞离开,想着等的时候听到的消息,她转身就去找凌将军。 好不容易能有这么个机会,她无论如何都不想错过! 从皇上的传令来看,西戎应该会在这两三日,趁边关忙于救治之时,突袭攻城。昨夜他们的商议之后,就已经做出了安排;他主动请缨负责布置城内埋伏,最先与西戎敌军交战。 如何才能确保达到最大程度损耗敌军兵力?何冶音走后,顾瑾独自一人在营帐中坐着,冥思苦想了半天,忽然灵光一现,提笔挥毫,写了满满一页纸,便拿在手上急冲冲地跑了出去。 一切就按着他们的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两日后,夜已深,边关家家户户都已大门紧闭,熄灯进入了安眠,整座城都在黑暗之中。 在这样寂静的夜里,寒风凛冽,城外不知何时已是黑压压一片,若是有人看到,定会吓一跳;城楼底下全是身着黑甲的西戎将士;他们的兵甲在月光下偶或泛着寒光,令人心惊。 他们在等着城内接应的人给他们打开城门,气氛压抑中带着冲破城门的跃跃欲试。 半晌,城门从里头被缓缓打开,却没有看到接应他们的人出来;不过领兵的拓延铮疑惑了一下,没有多在意,只当是他们在里边望风。不过出于谨慎起见,他还是让前锋率一队兵先行,然后见没有状况,他才领着兵走进城门。 可是一进城门,他就发觉不对:整个城安静得太过诡异了,连打更的声音都没有! “有埋伏!快打开城门后撤!”拓延铮急道,调转马头就想要趁着城门还未完全关上,往外冲去。 后头还没进来的士兵听见命令,连忙后退,顿时乱成一团;兵甲慌乱中碰撞的声响、混乱的马蹄声……推来撞去,明明不远的城门,他却被堵得出不去。 恼怒之下,他挥刀砍向马前挡路的士兵,怒吼道:“都给孤让开,不许慌张,分列退出去!” 就在这时,数十支火把同时燃起,城内一瞬间亮如白昼。拓延铮此时才看到城门内压根不是他所想象的那般死气沉沉,;包围着他们的大魏边关将士一个个精神昂扬,兵强马壮的哪里有瘟疫爆发的萧条凄然?! “西戎二皇子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贵干?”凌铎冷声道。 该死,他就不该相信那个看着似模似样实则狡猾奸诈的瑜王!他们这分明是商量好了,来给自己一个瓮中捉鳖! 拓延铮狠狠地想着,没有对答的心思,沉着脸带领兵马往城门杀将过去,想杀出一条血路。 见他们如此,边关守将们自然不会放他们离开;两方刀剑相接,寒光四射,以为胜券在握信心满满的西戎敌军这才觉得不妙,措不及防之下被打得连连败退。偏偏城门在交战之际就被锁上了,他们退无可退,只能硬抗。 一番激战过后,拓延铮见自己带来的三万将士被打得七零八落,大喝一声跃上城墙,挥刀杀死守在城墙上的士兵;他的亲部也赶忙跟了上去。一行人就这么落荒而逃。 此次敌军夜袭,大魏边关大获全胜,虏获近万敌军将士。但此次大胜也引来了西戎敌军的又一轮战火猛攻,此为后话,暂且不提。 * “什么?本王被下了毒?!”和王府中,突然传来一声怒喝,惊得停歇在前院外树上的几只鸟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和王怒瞪着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的太医,猛地扫落桌案上的笔墨纸砚,压抑着火气一字一顿道:“你最好和本王说清楚,什么叫中了毒,但是你无能为力?” “王爷饶命,卑职医术不精,虽能看出王爷是中了毒;但、但是这毒甚为罕见,传言并无解药。卑职、卑职无能,请王爷恕罪啊。”已经胡发花白的老太医无奈道,一边哀求一边磕头。 和王按着额角,摆了摆手,他的近侍连忙过来扶起老太医,把人送出去,顺便威胁几句封那老太医的口。回来后看到坐在前院的和王愁眉不展,脸色难看,不敢上前,便站在一旁候着,随时等候吩咐。 连着请来了五六个大夫、太医都是这么说,可是和王自己压根想不起来他是什么时候中的毒。这才更让他心慌心焦;思来想去,他决定宁可杀错,也不能放过。打定了主意,他看向近侍的目光愈发冰冷。 “王、王爷……”被这么盯着,近侍的太监忍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却吓得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你跪什么?去把府里的人都叫来,跪到院子里,本王有事要审问。”和王皱着眉扫了他一眼,不耐道。 看着近侍依照他吩咐去了,他又忽觉得心中暴躁难耐,将手边能拿到的东西都摔到地上,将前院伺候的人统统赶了出去。好一会儿,才似脱力般瘫坐在软榻上,想到自己刚才的举动,他便知道自己是毒又发作了。 心知再这样下去不行,恰逢他的幕僚们来了前院,和王让人进来把东西收拾好,再传幕僚;想和他们商量一下现下应如何做才好。 “王爷。”幕僚们向和王恭敬地行礼道,想着进来时看到侍从婢女们收拾的碎片杂物,神情担忧,“还请王爷保重身体,瑜王那边我等定会竭尽全力,为王爷分忧。不过,小人等可能知道王爷为何发怒?” “本王中了‘毒阎罗’,此毒极为罕见,京中的大夫还有宫中信得过的太医都如此无能,不能为本王解毒。不知诸位可了解此毒?”和王冷眼盯着他们,语气平淡无奇,却隐含杀意。 幕僚们听言,面面相觑;知道王爷问了这话,若是他们也没有办法,等待他们的定是一死。毕竟,在这样关键的时候,王爷是不可能让这样的消息传出去的;而最能保守秘密的,唯有死人而已。 于是,尽管他们无法,但许久之后,还是有一人站了出来,拱手道:“小人听说边关有一位神医,能活死人白骨,或许他会有解药。小人自愿请命,赶往边关,在十日内为王爷取回解药,或者将神医带回来。请王爷准许!” “此毒小人也有所耳闻,每次毒发间隔十日,五次之后就、就会七孔流血而亡。但是配合针灸用药,还可拖延每次毒发的时间近五日。小人不才,学有一点皮毛医术,愿为王爷解忧!”那人话音方落,另外一个幕僚也不甘示弱,立即站出来道。 “既然如此,你们就去办吧。眼下,先说说你们认为谁是最有可能对本王下毒之人?”知道自己应该还有救,和王转而道,趁自己如今还没有第一次彻底毒发,他必须快些将下毒之人查出来,想好万全之策,并反击之。 “小人认为定是瑜王无疑!” “草民倒是觉得瑜王这般做于他并无利处。有可能是皇上授意所为。” 幕僚们分为两边,争议不休。争辩来争辩去,也没有得出个结果;和王心底更倾向是瑜王所为,在他看来,上次自己让瑜王他们吃了那么大一个亏,一下子拉下两大世家,他们肯定咽不下这口气,一定会找机会还回来。 只是他没想到瑜王竟会如此歹毒,用不知从哪来的“毒阎罗”下在自己身上。要是让他查出是哪个背叛了他,向自己下毒;他定要让那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心里恨恨想着,和王脸上也露出了可怖的神情,让他眼前的几位幕僚都吓得消了声,不再争辩。 “你立即快马加鞭,去边关找到神医,本王只要你拿回解药的结果,不管你如何拿到。你留下为本王诊治。其余人,本王不管你们用何方法手段,五日之内,必须将下毒之人及其幕后的主子给本王查出来!”和王收回神思,眸光似利剑,语带威胁道。 “是,小人遵命!”众幕僚赶忙退了出去,生怕多停留一会,小命就不保了。 负责查出下毒之人的几个幕僚商量了一会,决定软硬兼施,将跪在前院院子里的下人们隔开来,一个个审问。而后院的主子,他们也不敢审问;问过和王的意思之后,便让婢女传话给王妃,由王妃负责后院的盘问。 只是他们还没有审出什么结果,当日午后,和王却第一次彻底毒发,瘫倒在床,昏迷不醒……一时间,和王府内,人心惶惶。 “什么?!王爷怎么会突然昏迷、不省人事?”和王后院里,宁芷韵满脸难以置信地抓着贴身侍女的手,声音有点尖锐道。 第46章 .1.1/ “啪!”瑜王府后院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宁芷韵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她的二姐宁芷月,呐呐道: “二姐,你为什么要打我?我做错了什么,你居然打我?!”她眸底满是委屈,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掉。要不是二姐要她帮忙,她怎么会做那些事?现在也不会那么提心吊胆了。可是二姐竟然还打她! “你觉得委屈了?”宁芷月简直要被自己这个没脑子的妹妹给气疯了,她难道真以为这样跑出来没人知道?“你知不知道你如今这个时候,跑到瑜王府来,被他们发现了会是什么后果?你是想让和王府的人都知道你最有嫌疑尽管去,别拖累我!” 有这么一个猪队友,宁芷月觉得自己原本打的好好的算盘恐怕就要功亏一篑了,再也顾不上维持好脾气。 因为宁家败落,她好不容易才让王爷对自己不仅没有冷落、反而更加重视;宁芷韵这个蠢货冒冒失失地过来,叫和王府的人知道了,坏了王爷的谋划,自己肯定也得不到好。 看来,得想办法消除掉这个隐患才是。这么想着,宁芷月垂下眼帘,掩去眼里的狠辣之意。 宁芷韵听到她这么说,吃了一惊。她压根没想过自己这么跑出来会有什么后果,这会就有些心慌意乱了,忘了之前被打的一巴掌,又向着宁芷月缠了上去,扯着她的袖子哀求道: “二姐,二姐你不能看着我出事,我帮你做了那么多事,这回出来也是因为你。你要帮我出个主意啊,二姐!” “……我最后帮你一次,以后别再来找我!”宁芷月抬眸不耐烦道,用力甩开揪住她袖子的那只手,而后随手从袖口中取出一枚锦囊,“拿回去看;和王昏迷的这些时日就闭门抄佛经祈福,别总想着争风吃醋了,安分守己就是。不想被发现就赶紧回去,有人问你自己想辙糊弄过去;别提到我,否则谁也救不了你!” “是,我这就回府。”宁芷韵得了话,也拿到了她二姐的锦囊,觉得安心不少;想起刚才二姐说的话,害怕再留会被府里王妃发现,自知不能多留,赶忙从后门出去回府了。 低低冷笑了一声,宁芷月盯着已空无一人的门外一会儿,转身离开。 * “看来京中平静的局面维持不了多久了,我们得加快赶回去才行。”听了暗卫传来的消息,看霍昱面有不豫之色,顾菀明白他心中在顾虑什么,抚了下肚子,主动提议道。 她如今怀胎已有七月,胎像还算稳妥,此时加快些赶路,应是无碍的;更何况她还有灵泉。眼下京城的情形有些紧急,她就算帮不了什么,也不能让自己成为拖累。 但是即便她如何信誓旦旦地保证绝对不会有事,霍昱仍是觉得不放心,没有答应她的提议,温声哄道:“你不必多想,京中有冷赫何将军他们,不会有事。你现在正是要紧的时候,我们还是慢慢走着,等莫神医来与我们会合了,再赶路也安心妥当些。” 他们已经离开铭城近一月,按照目前的行进速度来看,至少还要一月才能到京城。坐在客栈的厢房里,顾菀看着神色认真的霍昱,没有再坚持,拿着缝制了一半的小孩衣衫,靠着引枕继续做了起来。 “你睡一会吧,皇儿衣服什么时候做不行,何必这么着急?”看到她不说话就又埋头做小儿衣物,霍昱莫名有种被忽视的感觉,忍不住出声道。 听出他话里细微的不满之意,顾菀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他粲然一笑,将东西收好放到一边,走了过去,自然地窝在他怀里,揽住他脖子,娇声讨好道: “我就是练练手,以后给你和宝宝做衣服才能做得更好啊。而且,我每天也就是吃喝睡,什么都不干,也不好。再说了,我也就在客栈歇息的时候做一点;真的,一点都不累。” 霍昱本来也就是有那么一点嫉妒还未出世的皇儿,被她这么温言软语地一通话说下来,什么不满都没了。 他抚着顾菀细软的如墨青丝,想到这一路又频频出现的刺客,眼眸眸光微沉,似挣扎了一会又改口道:“莫神医说过,头三个月与后三个月最危险……不若,我们还是在此城中多留十日,等他赶上来罢。” 他看着怀中人越来越大的肚子,害怕担忧的感觉一日比一日更甚。还有连着几次刺杀也让他着实不能安心,也许有莫神医在,菀菀会安全些。 “你别担心,我会好好的;难道你忘了,我还有灵泉空间吗?”顾菀笑着宽慰道,下意识地隐瞒了她这几次都进不去空间的事。 望着怀中明眸皓齿、盈盈浅笑的人儿,霍昱蹙眉,不赞同地想说什么,就听见门外传来了暗一的问询声: “主子,饭菜备好了。可要用膳了?” 霍昱淡淡地传他进来,听到主子允进,暗一才带着人将饭菜端进屋,一一摆好;等其他人退下关好门后,他单膝跪地回禀道: “皇上,程云当家送来了密信;边关凌将军也送来了捷报和密信。”说着,他从身上取出了几封书信,双手高举过头交予熙承帝霍昱。 之前在铭城的时候,他们到了客栈等着与程云他们碰面,也顺道让人去查了一下六年前铭城知府灭门案;可是几次在客栈见到程云的时候,他们身边都有不少人伪装监视着。 几次之后,霍昱与顾菀都明白程云几人是被瑜王的人或者西戎二皇子的手下严密看管监视着,想着他们的易容应该没有露馅,不然早就正面对上了。 所以顾菀他们猜测,估计是程云白老怪三人知道的太多,瑜王等人不放心;也许跟踪着看了一段时间,就不会一直盯着了。 但是瑜王和西戎二皇子的疑心显然比他们预料的还要重一些,直到霍昱顾菀一行人离开铭城,程云几人还被迫留在铭城,更不要提和他们互通消息了。 如今他们离开铭城都一个月了,程云才送来消息,可见直到现在才得以脱身。 霍昱展开信粗略看了一遍,信里头说到的,与自己猜测的差不多;见顾菀好奇地眼巴巴看着,他略微勾唇一笑,把信递给她。自己又展开了边关来的捷报和书信。 边关一战果然不出他所料,完胜。只是凌铎信里提到的事,让他猛然紧缩眉头。和王竟然派人去边关找莫神医求药?!莫神医一向痴迷医术,那般罕见的毒,自然让他起了研究解药的兴致;凌铎信里说,莫神医让他们不必等了,又送来了几方药,必要时候会用得上。 “还好他们没有发现不对,看来这一路追杀的人不是瑜王他们派来的。那会是谁呢?那假‘小德子’我们也把信都调换了。还会有谁知道我们到了哪里?”顾菀看完信,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底又升起了一丝疑惑,纳闷不解地小声嘀咕道。 可一抬眸,她就见到了霍昱眉眼间泛着冷意,原先还微有弯弧的唇角此刻也紧抿成一条直线了。她知道眼前这人在有旁人的时候总是没什么表情变化,此时这幅样子应是真的不高兴了。 顾不得追问自己心里的疑惑,顾菀抚上他皱紧的眉头,轻轻一揉,将那打结的眉头松开,轻声问道:“怎么了?边关之战不顺利吗?”说话间,她抽出被捏得发皱的信,快速地看完了之后,心底不由微微发酸。 “不是,只是……”“没事的。我也会医术,还有灵泉能用。你要相信我,一定不会有事的。”霍昱刚想说什么,她抢先打断道,眼底坚定的光芒让人没有了反对的理由。 “暗一,传令下去,从此刻起,全神戒备!”霍昱无奈地退了一步,他只能严密保护,尽全力不让人伤害到她。不过,他已经很肯定是自己的这些护卫中出现了内鬼,否则刺客不会总能知道他们的行踪。这个内贼,必须尽快找出来除掉! 翌日,休息了一晚,他们又开始赶路。刚出城两个时辰,天就下起了雨,见雨势还不是很大,四周又是荒山野岭的没个躲雨的地方,霍昱只能下令加快前行,到前边的村子里寻人借住一宿。 阴沉沉的天,愈下愈大的雨,一行人行走得甚是艰难;就是想快马加鞭也无法。 就在此时,四周林间忽然传来奇怪的动静。不过一瞬,车马就被十几个黑衣刺客团团围住。他们一上来就直接挥剑冲向马车,见状,暗一暗三瞳孔猛地一缩,忙挥剑挡住,刀光剑影间,就打了十几个来回。 也不知是有意无意,有几个护卫在迎击刺客的时候,总是阻碍到暗卫的行动。暗一他们很快便察觉这些人有意要把他们引离马车边,没有多想连挥几剑回护马车。 第46章 .1.1/ 尽管他已经尽可能地压低身子,但这次派来的刺客显然是想置他们于死地,没有前几次那么顾忌;乱箭飞刷刷地射而来,马车很快被扎成了马蜂窝。 他只能维持着伏低身子的动作,因害怕压到菀菀的肚子,他半点都不敢放松;即便这个姿势并不好受。 暗三一面驾着马车,一面挥剑挡去射来的乱箭;另几人则护在马车两侧,拼命挡住飞窜的流矢。可毕竟是以他们之间的肉身为盾,分神无暇间难免被钻了空子。 因是在山路,马车很是颠簸;看着菀菀脸色有点难受,霍昱想了想便微直起身,就在他抱着顾菀打算稍微调整下位置的时候,一枝暗箭倏地从另一边窗外射进来。来不及多想,他猛地侧身,将人完全拢在怀里;即便预料到了,但当箭穿进他后背的时候,霍昱还是没忍住咬牙闷哼了一声。 顾菀起先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颠簸得有点晕,见四周有些安静,应该是安全了,就想起身问问暗三。起身时还晕乎乎的,不小心又摔坐了回去。 霍昱怕她摔得狠了,忙伸手扶住;哪知却不慎扯到了自己背上的伤口,不由皱了下眉,唇色愈发苍白。 缓过神来之后,顾菀就注意到了他失血过多后、异常苍白的脸色还有紧蹙的眉头,想到刚才的乱状和某种可能,心一下就提了起来:“你哪里受伤了?” 目光对视中,她眼底的担忧和不容拒绝让霍昱松开了制止她动作的手。 顾菀颤抖着伸手往他后背摸去,触及那大片湿热,意识到那是什么,顿时整个人都懵了;反应过来,她强忍住眼泪和心中的惊惶,声音带着紧张的尖锐:“不行,你的伤必须马上上药包扎!让我把箭拔了,用灵泉替你洗洗伤口。” 霍昱自然不会答应,其实刚才他就后悔了,不该让她发现自己受伤了。僵持了一会,他才妥协道:“你先用灵泉把手洗了,我们找个村子,再让暗三替我拔箭伤药就好。” 马车飞驰着,很快就将还想追上来的刺客远远甩在了后头。眼见着安全了,他们才发觉进了深山。 暗三听到马车里的声音,皱了下鼻子,暗道怎么好似闻到了血腥味……不对!血腥味?难道皇上娘娘受伤了?! 心里一惊,他也顾不得许多,让另外两个暗卫继续赶马前行后,立即掀帘进了马车内。看到皇上后背中了箭,他自知失职,跪在脚踏上听后吩咐发落。 “暗三,附近可有能休息的地方?”霍昱握着顾菀已经洗干净的手,脸色虽然有些惨白,可是神情却清冷如常,没有丝毫痛苦的样子。 “回皇上,属下方才看到前边不远处有炊烟升起,应当是个村子。不用半刻钟就可以到了。请皇上允许属下,先为您上药处理下伤口;如此也好让娘娘安心些。”暗三低着头请求道。 霍昱看了顾菀一眼,对上她满是恳求担忧的眼眸,终是改变了到了村子再处理伤口的打算,对暗三点了点头。 不过因着伤口有点深,他们最后也没有把箭□□,只是折断留下箭矢,又抹上了伤药。即便是如此而已,霍昱也没让顾菀看到这个过程,一直遮着她的眼眸。 很快,他们的马车就进了一个村子。这里就像是世外桃源一般,炊烟袅袅,孩童玩闹追逐的嬉笑声伴着水车转动的声响,更显宁静。 他们就像突然传入这个宁静祥和世界的外来者,一进村,就引来了村民孩童讶异的目光。霍昱与顾菀交谈了下,觉得不要贸然进村比较好,于是就让暗三几人将马车在村口停了下来。 “村长村长,就是他们!” 没过多久,就有几个虎头虎脑的小孩带着位老人家走到他们马车前,老人家脸上带着慈和的笑意对暗三几人问道:“你们是从哪来的?怎么进来的?” 顾菀正想掀开帘子和霍昱下马车,向村长解释他们的来由并请求村长收留他们几日的,却没料到刚有动作,她忽然觉得身下一痛,有股热流向下涌了出来。 “我,我好像要生了……”怀胎才七个多月,离莫神医说的日子还有一个多月。突如其来的状况让二人都慌了神。 还是霍昱先回了神,掀开帘子,强忍着痛将她抱下马车,下地时还险些摔了一跤;但是他还是稳住了,神色是掩不住的惊慌失措,也不管村长答应了没,就想着要找个干净舒适的地方;像是傻了一般,只知道直直地往前走。 暗三见状忙对村长告歉又恳求道:“村长,我们家老爷是太着急了。您也看到了,我们家夫人动了胎气,就要生了,能不能请您帮我们找个产婆来?我们必有重谢!” “大宝二宝,去找你杨婆婆,让她收拾好房间烧些热水。我们就回去了。”村长也看到了两人的情状,知道事情紧急,也没多说,直接让两个小孩子先去自己家里通知,然后又找人去叫村里唯一的产婆来。自己则快步带他们去自己家中。 到了村长家,房间东西什么的都收拾准备好了;霍昱小心翼翼地把顾菀抱到土炕上,握着她有点湿凉的手,看她闭着眼睛,唇色微白,不知怎的就害怕了,轻声地唤她。直到她努力地睁开眼,对着他勉强地笑了笑,才有些放下心来。 这时,村里的产婆也赶到了。她有点上了年纪,走得不快;最后还是暗三等急了,直接跑去把人背着飞奔回来的。看着她满脸皱纹、走路颤颤巍巍的样子,霍昱顿时有种不放心的感觉。这么大年纪了,要是一个不小心…… 顾菀痛得直冒汗,身上的衣衫早已湿透,眼睛都被汗糊住了。六十余岁的产婆张氏一见,用热水烫了手,摸了摸她下身,眉眼一动,自顾自的点点头:“嗯,差不多了;去烧多些热水来;就快要发动了。” “怎么样,我夫人痛得厉害,能有什么办法让她好受点吗?”霍昱看着躺在床上的菀菀脸色发白,额发湿成一撮撮,感受着抓着自己的手力道时大时小,不由心疼道。 “女人生孩子都这样,你一个大老爷们呆在产房里算什么回事,哎哟你还有伤在身,快出去,出去;免得弄得晦气,害了你媳妇!”张产婆看着年纪大,手劲却不小,两三下就把他推出房门去;然后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无奈之下,他只能在门口着急地转来转去,心焦地等着;连村长暗三劝他先去把箭头□□,上药包扎都无视了。 见皇上这般着紧贵妃娘娘,暗三望了望万里无云的晴空,只期盼着一切顺利。这村里没有医女,莫神医也不在,无疑少了点保障。要是出了事……他不敢再往下想。 屋内,顾菀一边听着张产婆的话,照着她说的吸气用力,吸气用力,忍着没有叫出声,把力气都攒着;可重复了许多次,她还是渐渐感觉到身上力气流失掉了,慢慢有点晃神。 张产婆看出她眼神失焦,赶紧出声叫她;她拼命想集中注意力,听清楚张产婆在说什么,可是却越来越觉得力不从心。 “再用点力!别闭上眼,用力啊,看见孩子了,再用点力啊,夫人!”张产婆的话若隐若现地传来。 听到屋里的动静,霍昱着急地就想破门而入;最后还是被拉住了,村长夫人杨婆婆炖了碗参汤,说她进去帮忙,并且说村里一半人都是张产婆接生的,保证不会有事。他这才暂时冷静下来。 “来,喝点参汤补点气血。” 对,孩子,宝宝,他们的宝宝;她不能放弃!听到张产婆的话,顾菀积聚了一点力气,正好杨婆婆送来了把参汤递到她嘴边。她立即引出灵泉注入参汤里,一口气饮尽。很快就恢复了,继续按着张产婆的话用力。 “遭了,脚踏七星!这是难产之兆!”迷迷糊糊中,她好像听到了杨婆婆的惊呼声。 张产婆先看到孩子的脚的时候也吓了一跳,起先摸着胎位明明是好好的。但她毕竟接生了不少孩子,很快反应过来,就要将孩子的脚塞回去,重新调整胎位。 顾菀眼睫被汗打湿了,睁不开,自然没看见;但却迷迷糊糊听到了。感觉到身体里的宝宝,许是血脉相连,她能感觉到宝宝似乎愈来愈微弱的呼吸。心里一急,她更加配合着使劲用力;想着灵泉,便试着将那灵泉送到身体里,传给身体里的宝宝。 神奇的是,第一次这么尝试居然成功了。感觉到宝宝的呼吸总算变强了些,她才放下心,继续专心用力。 忽的,她只觉得身下一松一空,耳畔就响起了“哇哇哇”的哭声还有张产婆她们欣喜的声音:“是个男娃子!” 第46章 .1.1/ 听到孩子的哭声,村长和暗三几人脸上都露出了松了口气的神情,霍昱却只急着想进去看看顾菀。 等张产婆一打开门,向他道喜道:“恭喜这位老爷了,夫人生了小公子,母子均安。小公子虽是早产,可身子骨看着还是不错的。您大可放心。” 霍昱耐着性子听完,略一颔首就越过他冲进了屋里,连孩子都顾不上看。看到村长和张产婆他们一副诧异的模样,暗三也没有说什么,笑着凑过去看看他们的小主子。 杨婆婆抱着孩子,理解地打趣村长道:“娃他爹是个心疼媳妇的,哪像我们家的,当时我生娃子的时候,他可没进来看我。” 她的话自然惹来了村长不满的嘀咕;众人也都笑开了。因为孩子刚出世受不得风,杨婆婆和张产婆随即就回了屋里。 暗三记起皇上背后的伤,便请杨婆婆劝他们主子出来治伤。杨婆婆也回想起那男人进来时后背伤口上的箭矢还没拔出来,那伤看着可不轻,自是点头答应了。 霍昱一进屋,浓浓的血腥味就充斥着他的鼻尖,他心里一惊,连忙直奔炕边,看着躺在炕上闭着眼的菀菀,痴痴看了好一会,才微颤着伸出手在她鼻尖试了片刻。 还好,她只是睡着了。看到她累得汗湿苍白的脸和因痛楚而紧皱的眉头,想到刚才漫长等待中的害怕慌神,霍昱握着她的手贴在脸上,心里慢慢升起了一个荒诞的念头。他不想再经历可能再去失去菀菀的痛苦;莫神医一定会有办法做到的。 “娃他爹,他娘就是太累睡着了,没事的,放心。你还是快些出去,把身上的伤弄好吧。对了,你先看看你们的男娃,长得可精神了。”杨婆婆说着把包着孩子的襁褓往他眼前送了送。 看着还闭着眼睛,红通通皱巴巴的小人儿,霍昱下意识地眉头打结,愣了一会才道:“有点丑。” 张产婆两人听到他这么说就笑了起来,解释道:“孩子刚生下来都是这样的,过两天就您就知道了!我接生了这么多孩子,这娃子可是最好看的。” 没有人会不喜欢听到别人夸奖自己的孩子。霍昱微微弯唇,看着他们的皇儿,越看越觉得他长得很像菀菀;不由得就多了几分喜欢。 “哎呀,您快出去弄弄您的伤口吧,这么厉害的伤,估计要养伤好长时日才能好了。”杨婆婆又想起他受伤的事,赶忙催他出去,并保证自己会帮着好好照顾他媳妇孩子。霍昱这才恋恋不舍地走了出去,叫暗三准备好一应物事来给自己拔箭。 村长还找来了村里唯一的大夫,大夫也姓杨,看着也有些岁数了;一看霍昱的伤,他就连连摇头,揪了一把自己的胡子,脸色凝重道:“伤口颇深,你需受些罪了。我配置的麻药恰好用完了,村里药材也不太够,你们身上可有带药?” “有的,这些都是。”霍昱看了他们一眼,暗三应了一声,几人急忙将他们身上带着的金疮药一类的伤药都拿了出来。 杨老大夫点点头,让暗三给他打下手,一阵忙活后,便将箭矢拔了出来;由始至终,霍昱都紧抿着唇,一声不吭;除了拔出箭的刹那他脸色白了些,几乎一直没有发出半丝痛呼,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看他如此能忍,管他们衣着仪度都不似寻常人,杨老大夫眼底闪过一丝了然,没有多话,上了药包扎好,留下一张药方就先出去了。 “他那伤口少说也得半个月才能愈合,你劝他们多休息几天再走吧。咱们村子庙小,也没法多留他们这尊大佛。免得惹火烧身,坏了村子的安生清净。”杨老大夫出门后就去向村长告辞,临走前说了一堆有些莫名奇妙的话。村长却听明白了,脸色有点严肃,看着他离开,沉默了半晌。 暗三刚要去将洗伤口的血水倒掉,走到门口就听到了这话,不动声色地作若无其事状,出门倒了水,而后回去把话转述给皇上听。 霍昱听完,垂眸凝思,思及菀菀还要坐月子,莫神医说这个时候最好不要见风,会坏了身子;他便有了决定:“你去问问村长,村子里可有闲置无人的屋子,我们愿意出钱。” “那……是,属下明白。”暗三迟疑了一会,偷偷抬头,见皇上神情漠然,当即知趣地改口应道,出去找村长问询了。 村长当然不会赶他们离开,还将村口的一间空屋子给他们住。霍昱与顾菀几人便在这个世外桃源般的村子住了下来,不过这种平静的日子哪里能长久,刚要满一月,外头传来的消息就让他们不得不动身离开。 此是后话,此处不再赘提。 顾菀醒来的时候,已是夜里;入眼是黑漆漆的一片,让她有些茫然慌乱,忍不住唤了几声,挣扎着想起身。 “你醒了……快躺下,别起来!”霍昱处理好伤口之后就一直守在门外,正好吃完晚膳想要进门,就听到顾菀的声音。提着灯一进门,看到她的动作,真的是吓了一跳。 他三步并两步地走过去扶着人靠着引枕半躺着,捻好被子,想起什么又急急忙忙跑出去,端了碗东西进来。 “还疼吗?”顾菀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霍昱心疼地拨开她湿润的额发,温声道:“先喝点鸡汤,喝完我把孩子抱来给你看看。他长得很像你。” 他一边喂她喝鸡汤,一边说着,眼眸亮亮的,与以往清冷的模样全然不同。 顾菀看着,眼底渐渐溢出笑意,咽下一口汤,欣喜地问道:“真的吗?我现在就想看,抱来让我看看好不好?” “再喝两口,我就抱他过来。”霍昱本是想拒绝的,可是看她满脸期待的样子,还是转变了主意道。又喝了两口,顾菀就催促他去;还没等他说话,屋子里就响起了“哇哇”的哭声,像是在哭诉爹娘的冷落。 听到这哭声,顾菀觉得心猛地抽疼了下,顿时坐不住了;霍昱没办法,只得安抚住她,走到屋子另一边将孩子抱了起来,微微摇晃着哄了两下,边走向床榻。坐在炕边,怕她累着,便举着襁褓放到她面前。 看到自己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宝宝,顾菀的心软成一片,觉得他哪哪都可爱,哪怕是皱巴巴的脸也一样好看。看了一会,她心里实在想抱抱宝宝想得紧,企盼地看向那人。 霍昱总是对她没有办法的,对视了一会还是妥协了;把皇儿小心地放到她怀里,不时出声提醒道:“这只手要放在这里托着,那只手要这样……” 许是女人天性,顾菀只是最开始手忙脚乱了一会,很快就能很好地抱着宝宝了。可是宝宝似乎不太给她这个娘亲面子,一直哭个不停。哭得她的心都揪得难受。 “宝宝这是怎么了?”她着急道,忽而想到一件事,“难道是饿了?” “杨婆婆说第一次喂奶,要多揉两下才行。”霍昱回想了一下杨婆婆她们说的话,点了点头道;看着她,没有回避的意思,一副打算帮忙的认真模样。 知道怎么做是一回事,可真的要做的时候还是有点羞窘。顾菀有点脸热地解开衣带,衣衫半敞;霍昱的大掌就覆了上去,在那四周揉了几下,见还不行,竟干脆低下头含住吸允起来。 这一下,奶水总算出来了,顾菀忙红着脸把那人推开,抱着宝宝凑上来喝。好一会,宝宝才喝饱,打了个小小的奶嗝,侧开头。霍昱就在旁边盯着,灼热的目光让人想忽略他都没办法。 又抱了一会,她就觉得手酸了;也许是今天确实累着了,才刚醒一会她就困得睁不开眼了。 “你再睡一会吧,宝宝也该睡了,我来就好。”霍昱说着,把枕头放好,扶着她躺下,捻了捻被角,轻声安抚道。 顾菀确实困极了,即便心里很舍不得,但她知道自己现在身上脏的很,不能让宝宝总是靠在自己身边。眼巴巴地看着宝宝被抱开,她没能挨住睡意,很快就睡着了。 一开始还没觉得如何,可是连着好几天不能沐浴净身,一向喜洁的顾菀就有些受不了了。为能洗澡更衣,她用尽了各种方法;可无论她撒娇耍赖还是苦苦恳求,一向迁就她的霍昱都没有松口,只是帮她用热水擦拭了下身子,换了件衣裳。 觉得自己浑身脏得发痒发臭的她,灵机一动之下突然记起了自己的灵泉空间;顿时欣喜不已,见四周没人就想进去洗个舒服痛快。 可是哪里想到,不论怎么试,灵泉空间都没有反应。惊慌之下,她转而试着把灵泉水引出来,可是,居然也不行! 第47章 46.1.1 “皇上有所重托,草民岂敢不从。 ”程云跪在地上道;话说得严肃,但是神情却比之前要轻松了些,“不过他们并没有那么容易被蒙骗过去,要如何做还需皇上明示。”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霍昱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丢下两个词,便不再说话。他棱角仍如以往一般冷硬,唯有低着头看向顾菀的眼眸满是柔光。 他抚着怀中人儿披散着的如墨青丝,一手覆在她已经透出半圆弧度的腹上。过了一会儿,发觉屋内那多出来的人还没有离开,霍昱不悦地望了过去,剑眉微蹙,浑身冷意翩飞。 这么明显的逐客之意,程云要是还能装作没听出来,继续留在那,她估计皇上会把答应自己的话收回去了。尽管不是很情愿,她还是无奈地看了那睡着的人一眼,恭敬地行礼退了出去。 熙承帝只说了八个字,但是她很清楚这其中大有文章可做;既然她要拿回程河谷,就必须拿出自己的能力和行动来。于是,回去之后,她想了一夜,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然后连夜找来白老怪和老施鬼,把自己的计划与他们说了,请求他们配合她。 老施鬼没说什么,倒是白老怪不解地问她那些人是什么身份,她这么折腾又是为何。 “白老前辈,我只想要拿回程河谷。这次机会实在很难得,也许我还能带着程家回到程河谷,重振程家辉煌!”程云眼神坚定道,说着就要向他们二人跪下,“施鬼前辈,白老前辈,孙侄求你们,就再帮孙侄这一回吧!” “算了,就帮你最后一次。拿回程河谷之后,别忘了你说好要拜我为师,跟我白老怪学毒的!敢不认真学,我白老怪可不会手下留情;我白老怪心情不好,程河谷上下都得陪你遭殃!” 话虽说得狠,但是程云知道这就是答应了的意思;而且白老怪说话毒,可实际上要比老施鬼心软多了。只要说服了他,老施鬼就不会是问题。 计划安排好了之后,程云才回去歇下;第二日一早就去寻熙承帝,将自己的想法安排说与他知晓。 霍昱好不容易把被噩梦惊醒的顾菀安抚得重新睡下,刚想抱着温香软玉多睡一会;便听到了敲门声。 他忙低下头看,见菀菀没有被惊醒,心中的不满才消去一点;轻轻地把环着自己的玉臂放到一侧,小心地捻好被角;又将幔子拉得严严实实,确定外头看不见一丝一毫,才无声地走到外边,打开门。 程云等了半晌,还在寻思着皇帝应该不会那么禽、兽,顾菀都有了近六个月的身孕,还做那过分的亲近之事;门吱呀一声就开了。 熙承帝那张一贯冷着的脸似乎有点黑,这个发现让程云心中惊讶,不由得下意识往里边望去。难道还真是被自己猜中了?!欲求不满所以才这样? 她这个动作让霍昱的脸更黑了几分,眼似冷箭般射向她,惊得程云猛地退了两步。 “皇上,草民是要向您禀报我们接下来的计划的。”好一会儿程云才总算看出这里头的门道,收回视线、目不斜视地无奈道。 霍昱神情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没有开口的意思;程云只能自己接着将安排的计划说了出来。 她说完后,又沉默了片刻,才看到熙承帝点头同意了;本还想着等着顾菀醒来,说会话的,不过被皇帝冷眼一瞥,程云还是不敢多停留,连行礼都忘了就直接急步离开了。 因为担心顾菀的身子,他们并没有马上按照计划行事;而是多等了几日。在这几日里,失踪了三日的小德子也赶到了客栈。 此时,他正跪在门外,向熙承帝请罪。 “你迟了整整三日,到哪去了?”暗三代替了徐成的工作,望了望坐在上位的皇上,转过头审问道;明知道这人有问题,可还是要按着主子的意思,装模作样地审问一回,他恶趣味地觉得像这样捉弄人也挺好玩的。 “回大人的话,来时天色太暗,又逢急雨,奴才没能跟上主子和诸位大人,跑到林子里摔了一跤,马也摔坏了腿。奴才只能躲到一边,等雨停了再走。可是又迷了路,转了几日,才找到路。好在路上遇到个好心的大娘,送了奴才一个馒头,不然奴才就回不来见主子和娘娘了。”小德子声泪俱下,说得自己很是凄惨,“但是奴才知道自己失职就是大错,不敢求主子和娘娘宽恕,但求主子饶奴才不死,求主子饶奴才不死!” “既然如此,还说那么多无用的狡辩之辞作甚!跪着吧,等主子旨意。”暗三嗤笑一声,也不管那张脸上的神色多么诡异精彩,一副吊儿郎当状地走进屋里请示皇上的意思。 顾菀这会还泛着困,正伏在霍昱怀里补眠;听到外边的哭求声忍不住皱了皱秀气的眉头,语带含糊地嘀咕道:“真是奇怪,做错了事本来就该罚啊,一边说自己错了,一边又要人恕罪的。而且……一迷路就是两三天也好像有哪里不对的样子。” “呵,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霍昱轻笑了一声,满是纵容地替她理了理鬓角散落的一缕青丝,问道。 “奇怪的人,就先放到跟前看着吧。这还是你教我的,对不对?”顾菀半梦半醒间也没有多想,就脱口而出道。 霍昱毫无反对之意,顺着她的话点头道:“好,那就按你说的来。”然后看向一边装蘑菇的暗三。 “是,卑职明白了。”暗三得了熙承帝的准许,半刻都不想留,立马就走到外头,对着急忙低下头去的小太监道,“皇上口谕,念你无心之过,暂饶你死罪。但死罪能免,活罪难逃;打五十大板。即刻带到后院行刑!” 看到小德子方要露出的笑就那么僵在脸上,暗三默默想着,这还只是开头而已;明天就要启程,开始他们的计划了,看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还能受得住几天。 是夜,总算睡饱了的顾菀脸色比前几日时好了许多,白老怪和老施鬼轮流给她把了脉,确定一切安好;他们便开始再次商量明日的安排。 “我们要绕回铭城,不论如何要先经过边关;在那之前,皇上和贵妃娘娘要乔装成到西戎行商三年,打算落叶归根的富商老爷和夫人。白老前辈的易容术天下无双,难辨真假,而且绝对不会有别的影响。这点皇上可以尽管放心。”程云说完,又提醒道,“进边关之后,皇上和娘娘不能让任何人发现您二人的真实身份;就算是凌将军、莫神医还有顾大人,都不行。” 见霍昱和顾菀均没有异议,她才接着说道:“我会先留在珲城,大肆进行交易,以混淆他们的眼线;同时,白老前辈和施鬼前辈一起送易容成娘娘模样的影女走边关沿路;皇上娘娘走快一些,一路走城中商道。对了,还有那些护卫和那个小太监;皇上打算如何安排?” “护卫倒没什么,就是那小太监,有些太招眼了。一看就是宫中的人。”言下之意是要由白老怪几人带着他。 霍昱摇了摇头,眸光深沉:“那个太监还有些用处。”程云点点头表示明白之后也就不再多说。几人各自离开,打算好好休息,准备应付第二日可能出现的状况。 顾菀疑惑地转了转眼珠,却没有把话问出口;等到人都离开了,她才问道:“小德子不是徐成的徒弟吗?他有问题?” “对,徐成的徒弟早就被人掉包了。这个是假的。”霍昱没有隐瞒,干脆地告诉了她答案。 这个答案让顾菀惊讶了好一会,消化了这个消息之后,她又追问道:“是不是瑜王或者和王派来的人?”其实她想到了剧情里那个安插在宣政殿的人,更倾向“小德子”是瑜王派来的。 “你很久之前提醒过我,所以一早就对每个安排进宣政殿太极殿的人都有专人盯梢;这个小德子自从今岁五月就出了问题,只是我不耐烦一个个清理,便留了他。此次回宫后,宫中也该好好清理一番了。”霍昱仔细地同她解释道,说话间还时刻注意着她的脸色,想着一旦菀菀脸色不好就打住不说,“他确是瑜王送进宫的,别看他看起来像是个小太监;实际上应该是用了某种缩骨的秘术。” 顾菀感觉自己好像突然间从原来的宅斗宫斗剧本进了武侠世界,时时刻刻都在刷新惊讶。 “这样也好,这样的人留在跟前,我们也能通过他反过来掌握瑜王的动向。而且,还能找机会捉弄一下这个眼线。”她说着,突然有了很久不曾有过的、捉弄人的兴致。 作者有话要说: “随你,只要你喜欢就好。不过要小心,不能伤到自己,懂吗?”霍昱没有阻止的打算,只默默想着应该自己要随时陪在旁边,还要给她多安排几个暗卫。绝对不能再出现上次之事了! 一夜安眠不提。 翌日,几人就按照着先前的计划分开走了。霍昱与顾菀在其他人遮掩下,率先到了边关。刚进边关,他们就见到一个许久没见的人;顾菀更是惊喜不已。可是见到她身后之人,脸上的神情就更复杂了。 o(n_n)o谢谢小天使月無落影和卿本佳人的地雷,么么哒;蠢作者就算为了你们,成绩再惨也会坚持写下去的。绝不坑!【握拳 蠢作者想建个群,以后小剧场还有别的福利什么的,就在群里发送,小天使们觉得如何?只给买正版的小天使们。 第48章 46.1.1 要说回边关的这一路,他们走得可谓是相当顺利;除了白老怪出神入化的易容术,程云他们弄出的动静更是功不可没。 程云在珲城一掷千金为博城宴献舞花魁欢心,为佳人与西戎三皇子起了争执……诸如此类的传言喧嚣尘上。最初听到的时候,顾菀与霍昱刚离开珲城三日。 当时坐在那城中最大的客栈大堂里,顾菀听见众人高声阔论,说着那个“不知死活的客商”“为了美人连皇子都敢对上,简直是要美人不要命”;一口茶险些就喷了出来。 她忍住没喷出来,但还是猛地咳嗽了好一阵。好在他们坐的位置偏僻,没有惹来旁人的注目。 霍昱索性把人抱到腿上,抚着她的背以顺气,眼底倒是波澜不惊,看不出对此诧异的意思。 别人不知道,可是他们都清楚,程云分明是个女子,又如何会为了所谓的花魁和西戎皇子……除非这是她有意设计的,为了分去暗中那人的注意。但原本说好的计划里,并没有这个啊。 顾菀想着,无意识地就问出了口。 “他有分寸,不会出事的。”霍昱不想她为了别人而费那么多心神,安抚了一句便岔开话题道,“据说对面那家点心铺子新出的脆皮玲珑糕不错,你想不想尝尝?” “想!啊,对了,我们走之前还要去之前那家酒楼,带点他们的招牌菜路上吃……”提起了吃的,最近愈来愈有往“吃货”趋向的顾菀当即就忘了别的,乐滋滋地掰着手指,数起了想要带在路上吃的东西来。 听到皇上和娘娘的对话,看着娘娘被皇上一忽悠就转移了注意力,站在一旁的暗三心中无语凝噎,默默同情了一把那个程当家。 顾忌着顾菀越发显怀的肚子,担心节外生枝;也为了配合程云与白老怪等人的安排,他们一路上走得不紧不慢。还好一切顺利,到达边关也不过用了十日。 终于看到了熟悉的城楼,顾菀心情极好;甚至激动得手心都有点冒汗。 边关城门口里外都排着两队长龙,出城进城的人们都正挨个儿接受守卫检查。 趁着霍昱掀开帘子交代暗三之时,她偷偷往外看了一眼,结果一眼就看到了阿兄顾瑾。 阿兄脸色有些憔悴和疲惫,看着应该是为找自己劳累了很多天,没有好好休息了。顾菀有点难受,想到自己还不能告诉阿兄她回来了的事情,情绪不由自主地就变得低落了。 霍昱感觉到她骤然有些闷闷不乐,看到城门口检查的卫兵,心下了然;又吩咐了几句,就放下了帘子。 他扶着顾菀的双肩,让她对着自己坐;正对上身前人低着头有些神色郁郁的脸,半晌没有动静。 忽然,霍昱伸手轻轻捏了捏她圆润的脸颊,淡笑出声:“等皇儿出世了,要是天生苦着一张脸,像个老头,可要怪你这个娘亲了。” 顾菀被捏了脸,又听见这话,当即觉得他在笑话自己,不服气地辩道:“才不会,你胡说!宝宝肯定很可爱,才不像你!” 边说着,边揉揉脸,腹谤道,要不是宝宝饿了,她哪里口味会变得那么奇怪,还吃那么多;也就是吃多了点,又没有很胖……反正要是他敢嫌弃自己变胖了,哼哼!等着瞧,大不了带宝宝去找阿兄或者投奔何冶音去。 霍昱可没想到自己想逗她忘记烦心事的一句话,会惹来她这样的想法;若是猜到了,肯定会做些什么说些什么来打消她这个念头的。只是没有若是,故而埋下了一个隐患。 看她又朝气满满,一扫之前的低落;霍昱眼眸含笑,搂着她,拿起放在手边的《大魏开国志》,继续不急不缓地念了起来。 顾菀窝在他怀里听了一会,有点昏昏欲睡;差点就要睡着时,缓缓前行的马车忽的停了下来。 霍昱摸摸她的头,阻止了她起来,低声哄她继续睡。见她乖乖地闭上眼睛,才分出神去听外边的情况。 “诸位官爷辛苦,马车里头是我家老爷夫人,在西戎经商十余年。想着要落叶归根,便回来了。”暗三语气带着刻意的谄媚,顿了一会,从口袋里拿出一锭银子,塞到那卫兵手里,“我家夫人有孕在身,不便见生人,还请官爷行个方便。这点银子就请几位官爷喝个小酒罢。” “这……行了,快走吧走吧!”那卫兵对着他和马车上下打量了好久,才迟疑着答应了,让开位置放他们进去。 “慢着!”身着戎装的顾瑾喝了一声,大步走了过来,“马车里头是什么人?可有查过?” 对上最近不知何故变得冷厉的顾将军,先前说话放他们进城的卫兵有些战战兢兢地答道:“顾将军,他们是西戎回来的客商与其夫人。因为有些不便,属下便想着算、算了。” “国有国法,军有军规,哪能说算就算?回去后自去领罚!”顾瑾训完人,转身看向马车,对暗三道,“请你家主子把帘子打开,我们查检无事后,自会放行。” 暗三看了他一眼,掩下眼底笑意,走到马车边低声问了句。 霍昱自听到衍之的声音,就猜到不会那么随便就让他们进了城;淡淡地瞟了自作主张的暗三一眼,低头确定怀中人儿睡得很好之后,他才掀开帘子,目光与顾瑾对上。 顾瑾见是个样貌寻常无奇的男子,怀里揽着个腹部凸起的年轻妇人,二人姿态自然且亲密;这一打量,就被那男子的冷眸和若有若无的威压惊了一跳。 回神后,他状似漫不经心实则认真地打量了一番之后,确定不是他妹妹顾菀,有些失望之下;又扫了一眼马车里,也没有什么发现。 于是,他语带歉意地退到一边,道:“恕我等莽撞,你们可以进城了。”然后看了旁边的卫兵一样;直到他把那锭银子还给了站在马车前管家样的人,才移开目光。 受查队伍继续向前挪动,顾瑾站在原地,目送着那马车进了城;垂下眼帘,神色若有所思。方才那男子的气势,竟然有一瞬间压过了自己,让他有点心惊,甚至没敢多探查马车里的布局;而后头自己刚起疑,那股威压就消去了。 有这般威压,能让自己下意识让步的人,可没有多少了。那个男子,绝不是简单之辈。这般想着,他与凌铎打了招呼,向那辆马车离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暗三远远地就看到了有人追了过来,便隔着帘子问道:“主子,有方才守在城门口的人追来了,可要甩开他?” 霍昱一想就猜到会是谁,寻思了一会,吩咐道:“不必管他,随便找间客栈歇下。”这会躲躲闪闪,只会让衍之更加心生怀疑;也可能会引来那暗中之人。倒不如一切如常,反正他看不出什么来就自然会放弃跟着的。现下,还不是让他知道的时候。 “是。”没能大展身手,暗三觉得有些扫兴,脸上也流露出了一点;不过手上驾马的动作还是很稳当。 顾瑾跟着他们到了边关的一家客栈,由始至终都没看出有什么问题;故而记下了客栈名字,他就骑马回了城门。 是夜,顾菀做了一个好梦,笑着醒来,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边、还在为他们宝宝念书的霍昱;立时坐起身,向他扑了过去。 “小心些!”做这般动作的人没觉得怎样,看着的人却一下子吓出了一身冷汗。霍昱轻斥了一句,一面牢牢将人接住,想到刚才她鲁莽的动作,搂着她的手不由得害怕地加大了几分力度。 “我有小心的,而且是有你在啊。”顾菀理所当然道,虽然自己想起刚刚那个举动,也有点后怕。不过思及十几天前自己还天天胆战心惊,睡不安稳;这回能梦醒之后一眼就看到了他,心情就特别好特别激动,一时没忍住也没顾虑到别的。 霍昱有些无奈,但心底对她的以来还是颇为受用的,也没再揪着不放;眼眸含着浅淡的笑意问道:“起来用点晚膳罢?要下去用还是在屋里就好?让人送上来好不好?” “好,你一定也没用晚膳吧?就算用了,也陪我再吃点啊。”顾菀语气肯定地说道,按照她以往的经验来看,这人是没有人监督,就定然不会自觉用膳休息的。这些日子他显然没有休息好,眼眸里都有许多血丝了。 想着他、阿兄都是这样,若不是自己,他们哪里会需要这么辛苦?顾菀自责又难过,心里默默告诉自己,回宫之后一定要用灵泉帮大家调理身体。往后更要去做些什么来让自己变强,不让自己再陷入危险;拖累别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不多会,晚膳就送上来了。暗三与店伙计一道把菜肴摆好,就退了出去。霍昱一把抱起顾菀,放到桌案前。 他们用膳的桌子正好靠着窗子,坐在桌前,一眼就能看到外头街上来来往往的路人,听到外头各个小贩的叫卖声。 两人坐下后,顾菀夹了块点心,边吃边看向下边的街道。看了一会,正觉得无趣要收回视线的时候,突然发现了她阿兄;阿兄身后那人,身形看着也好眼熟。好像是……何冶音?! 感觉已经开启了单机模式,蠢作者要哭晕在厕所了; 今天有点忙,下章我尽量在十二点前更出来,到时会附赠小剧场,么么哒 第49章 46.1.1 她又仔细地分辨了好久,才确定阿兄身边的红衣女子,确实是离宫之后就没了音讯的何冶音。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许久没见的何冶音居然也到了边关?而且看她和阿兄说话的样子,似乎很熟识;就像是认识了多年的老友;可又有那么一点不同。隔得太远,顾菀不能看清楚他们说话时脸上的神情。 难不成阿兄真的就是何冶音说过的,她心里的那个人? 顾菀说不清楚这会心里是什么想法,但是出于对他二人关系的好奇还有对阿兄的关心,她索性放下了食箸,认真地盯着街那头看,等着后续发展。 “外头有什么特别的,让你连东西都不吃了?”霍昱见她夹了一块点心,咬了一口就放下了,一直望向外头街上,迟迟不动食箸;便疑惑地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一边问道。 “何将军之女?她识得你阿兄?” “不清楚。”顾菀摇摇头道,“阿兄从未与家里提过。”盯着看了一会,发觉他们往客栈这边走过来了,她忙收回视线;又心不在焉地吃了几口菜,再一次朝刚才他们在的位置看去。 阿兄与何冶音到了客栈对面的茶馆外头坐下;离得近了,他们的神情也能隐约看出来了。好似说到了什么为难的事情,只见阿兄的眉头紧锁,向对面的人摇了下头,端起茶盏愣了会神,一口未饮便放了回去。 见阿兄这样,顾菀哪里猜不到是为什么呢。思及此,她心中愧疚愈甚;明明自己已经无事,就在阿兄附近,却还要瞒着他。 坐在对面的就是何冶音,不知她说了什么,阿兄忽然松开了眉头,露出了自自己回到边关后的第一个笑。看到两人说笑,阿兄心情似乎也好了不少,顾菀总算好受了些;对何冶音本有的好感上,不由自主地多生出了几分感激。 又看了几眼,她就打算收回窥探的视线,专心用晚膳了。可是谁想到,就在最后那一会儿,她就被察觉了。何冶音目光锐利地与她对视了一息,看到是个陌生的眉目温软的年轻妇人,她显然楞了一下,眸光由锋芒毕露转为好奇的打量。 紧接着,阿兄也顺着她的视线,发现了自己。顾菀这时才想到不对,慌忙撤回视线,向里挪了几步,躲开他们的目光。 “怎么了?”霍昱动作轻缓而优雅地将面前的虾都剥好了,沾了特地调制的酱,放到她面前的碟子里,然后用水洗过,擦了擦手,才伸手将她环到怀里,语气隐隐透出邀赏的意味道,“你喜欢吃的,我都剥好了,多吃点?” “阿兄他们看到我了。”顾菀神色有点失措道,有点担心可是又高兴;阿兄看到自己了,就不会再为了找自己而累到了。可是她完全忘记了她现下这张脸是易容了的,一般而言仅凭一眼,他们根本不可能认得出来她是顾菀的这个事实。 “放心,他们认不出你的。等我们回到京城,就可以告诉他了。”霍昱温声安抚道。 他的话让顾菀安下了心,可在安心之余,还有那么一点点失望;原本想着要是被发现了,就干脆偷偷地和阿兄联系,说明如今的情形;也好让阿兄不必担心自己。可是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不过,这么做都是为了保证计划顺利进行,是为了大局;她不能那般自私。胡七胡八地想了一通,她总算理清了思绪,专心对付起面前的食物来。 霍昱见状很是满意,自己随意吃了两口,便一心投入到“投喂”顾菀的“大业”中去了;对于外头那二人没有半点关心的意思。 街上茶馆里—— “怎么?你认识那位客商的夫人?”顾瑾一看到那张脸,就想起了今日白天的事;虽说当时就看了一眼,但他还是认出来了。因为那个客商,让他觉得有点奇怪。 “客商的夫人?”何冶音反问了句,眼前又浮现了那双闪过一丝惊慌的明眸,总感觉很熟悉,可却说不上来;垂眸沉思了半晌,才迟疑着道:“我觉得我应该见过那位夫人。” “是啊。他们在外十几年,今日才从西戎回来。你如何会认得她?想必是看错了。”顾瑾闻言心里一动,嘴上却反驳道。 “或许吧,可是她的眼睛真的很像娘娘。”何冶音后一句说得极其小声,几乎就是含在嘴巴里。顾瑾隐约听到一点,心里咯噔了一下,当即决定明日要寻机会看仔细些。 可惜他又晚到了一步。 第二日他想了借口,去昨日那间客栈找人时,客栈伙计告诉他们,那对客商夫妇今早天刚擦亮,就交了剩下的房钱走了。 何冶音看他失望的样子,有些不落忍,便和他说;她可以找她父亲要人手,在他们接下来可能经过的几座城安排好人随时看着,总会发现点蛛丝马迹。到时候他们再去就行了。 两人结识有好几年了,顾瑾也不推辞,直接抱拳道:“多谢!” * 霍昱二人当然不知道何冶音写信去了京中,毕竟他们谁都没想到她直觉那么敏;而所有的人也没料到会引来后边的事情。 他们此时方到了景城,如在边关时一般,为了尽量减少被暗中之人盯上的可能;他们没有去宅子,只问了几个路人,到城里最大的那间客栈休息。 像以往一样,霍昱让人送来热水和晚膳。 热水送到之后,霍昱又拿莫神医说过的话作为理由,亲自帮顾菀更衣洗漱,眼神专注,透着不带情yu的认真。就好似天底下只有眼下这件值得他小心对待,唯有眼前人值得他在意。洗好了,抱着她到旁边做好;他自己极快地随意洗浴了一番。 在整个过程中,顾菀一直都红着脸。虽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可她还是有点羞意;坐在一边,听到水声响起的时候,她又忍不住看了过去。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晚上这般仔细地看霍昱,“坦诚”相见的时候,就算没有熄灯,她也没敢睁开眼细看。目不转睛地瞅了一会,那人察觉到她的视线,望向她,剑眉微挑;眼底似有笑意。 顾菀对上他的目光,这下连脖子都红了;故作镇定地转过头,自欺欺人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饿了?”霍昱也很配合地没有拆她的台,边低头问着,边抱着她出去。 “嗯……”她极不好意思地微微点头,小声道。沐浴前她才刚吃了两碟子点心;可就这么一会,她肚子又饿得咕咕作响了。 正好,客栈伙计送来了晚膳。霍昱走到门边接过东西,就打发人走了;一转身,便对上了顾菀热切的目光,顿时忍俊不禁。 “不急,慢慢吃。” “多吃这个,对身子好。”……就在霍昱时不时地提醒、给她夹菜和顾菀埋头吃东西中,七八道菜被一扫而空。 看到顾菀对自己食量越来越大感到郁闷和窘迫,有了多次经验的他驾轻就熟地几句话就安抚好了,然后,又和她到客栈外走了两圈,全当逛街消食。 既然是逛街,自然免不了会买东西。于是,回到客栈的时候,暗三和小德子手中都抱了一大堆东西。暗三还好,可小德子就不怎么好过了;也不知是凑巧还是有意的,让他拿着的东西都是看着不大,却很有重量的。 他既不能表现自己的真实力量,要控制着;又不能把东西摔到地上,得小心着。于是乎,到了客栈把东西放下后,小德子还真累得话都说不出来,想着没什么事。当夜他就放心地睡得很沉。 另一处,霍昱与顾菀躺在床上,依偎着说着话。 “他跟着我们,要是又把我们的消息透漏出去怎么办?”故意捉弄了人的顾菀,想到他们身边有这么个人,就觉得不能安心。 “我们十日之内应该能到铭城,到时候找机会处理了他便是。”霍昱一早就这么打算,不假思索道。 说完话,他搂着顾菀,手像是哄孩子般轻轻拍了两下,声音微哑道:“乖,快睡吧,不早了。” 估计是白天路上睡足了,顾菀闭上眼睛好一会,还是一点睡意都没有;所以又忍不住睁眼看向面前的人。 白日里对着旁人冰冷的眉眼,此刻在夜色里变得柔和许多。她伸出一只手指,轻触眼前人好看的眉眼、英挺的鼻梁还有……只会对着自己弯起弧度的薄唇。 她的手指在那薄唇上停留了一瞬,心念一转,就凑过去,把自己的贴了上去,末了,觉得有点痒还舔了一下。 结果刹那间,天旋地转,回过神的时候,她就被抱着坐到了眼前人的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附赠小剧场之<吃货的日常>】 某日,再次一口气吃完一桌菜的顾菀:Σ( ° △ °|||)︴我为什么又吃了这么多? 收到巨大冲击的她默默想着:下次绝对要克制住,抵制诱惑! 于是热衷于投喂的某大腿在接下来的投喂大业中就受到了挫折。 看着拒绝投喂的菀菀,某大腿:一定是这些东西不够好吃!果断换了! 一次又一次,面对越来越美味的菜肴,顾菀在心底咬手绢:嘤嘤,我是吃呢还是吃呢还是吃呢?好吧,那就吃吧。【喂 某大腿满意了,继续投喂:果然是东西不好吃的缘故。菀菀吃东西的样子好可爱! 对抗美食计划,失败! 第50章 46.1.1 “啊!”顾菀没料到他还醒着,惊得低呼出声,察觉到两人此时的体位,又想到自己方才偷偷摸摸亲他,脸上就不由得染上粉霞;佯怒地别了他一眼,挣扎着要从他身上下去。 明眸粉颊,那一眼娇嗔毫无杀伤力,却只让霍昱燃起的心思愈发强了几分,箍住她双肩的力度不减,轻轻一带,就将人扯入怀里,倚在胸前。不待她张嘴欲言,低下头便将那想念许久的殷红小嘴堵了个严严实实。 顾菀的嘴因惊呼还微微张着,恰好给了身前这人直直闯进去的机会。唇舌纠缠间,他还不忘扶着她的腰,克制着不压到她的腹部。 那人灼热的掌心像是带着火,让她也似着了火一般,热意一下蔓延至全身;她顿时红得像煮熟了的龙虾,脑子一片空白,再无多余的心思去思考别的东西。 亲着吻着,两人的呼吸渐渐乱了;霍昱大概是不满足于那样吻着,空着的手有意识地在怀中人身上四下游移。不过片刻,他们已俱是衣衫凌乱。 紊乱的粗喘声、愈发热得烫人的呼吸声,还有唇齿交缠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内交织着响起;让人愈发意乱情迷。霍昱本是想“惩罚”一下怀里之人的不安分,可是他太高估了自己面对怀中人的自制力。不过这样亲吻着,他就有些控制不住了。 想到莫神医偷偷叮嘱过他的话,他努力与菀菀拉开一点点距离;看着她娇喘吁吁、红着脸水眸含羞的样子,霍昱身下那处反应更甚,不禁又低头贴了上去,好一会,方离开,声音暗哑道:“菀菀、菀菀……” “呃,嗯?”顾菀方才被吻得差点窒息,好不容易能呼吸了又被堵上,这会突然被放开,显然还有些茫然。她声音带着与寻常不同的娇媚,明眸泛着水光,眼神里透出的懵懂令人更想狠狠地“欺负”她。 霍昱眼眸深邃,眸底是遮掩不住的情潮;似是挣扎地盯着她看了一会,终是不想再克制。将人抱着调换了下位置位置,让她平躺着侧对着自己。 他半支起身子,靠过去轻触那瓣湿润,逐渐加大力道吮吻;这次他明显是下定了决心要继续下去,另一只手在顾菀身上抚弄着,引来她细碎的低吟。 二人贴得愈发紧密,全然忘记了其他。 正在霍昱想要更进一步之时,顾菀忽然抽痛地惊呼了一声,秀眉紧蹙,额角都泛出了点点冷汗。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得他顾不上别的,忙把人抱到怀里,焦急地哄问道:“怎么了,很痛?” 看她像是痛得说不出话,霍昱彻底慌神了,把她放到床榻上,连衣衫都忘了穿好,就欲跑出去找大夫。刚下榻走了两步,衣袖就被扯住了。 他回头一看,见顾菀脸色微白地拉着他,摇头道:“我没事,只是宝宝刚才突然闹腾得厉害,有点痛;现在好了。” 霍昱一眼就看到她还赤着脚,可是看到她有些虚弱的模样,训她的话也说不出口;只得将人抱回床榻,仔细地盖好被褥,而后心疼又气恼地对着她圆圆的小腹道:“你还没出来就这么折腾你娘,真是不孝顺!等你出来了,你爹我要好好教训教训你才行!” 看着一向冷淡聪明的男人为了自己犯傻、衣衫不整的模样,顾菀忍不住噗嗤笑了出声,原先还有的那几分痛楚都随之消失了。 她的笑声让霍昱的心总算踏实了下来,想到自己刚才的样子,脸不由僵了僵,故作若无其事地上榻抱着她;要不是顾菀发现了他耳尖的那抹红,还真会以为他对此毫不在意呢。 果然还是这么别扭啊。为了不让他更窘迫,顾菀强忍住没笑出来,只在心底偷笑;看他抱着自己却不说话,就动了动,想转过身看着他。 可毕竟是怀了六个月的身孕,只是个翻身的动作都不太方便;霍昱怎么可能任由她这么折腾,即便心里还有些窘然,还是一伸手,动作很稳且很轻地抱着她转了个身,让她面向自己。 “乖,赶紧睡,明天还要继续赶路。”他声音平淡无波,但是偏偏让顾菀听出了欲盖弥彰的意味。 她想了想,忍着笑很认真地问道:“那……你那里还好吗?”根据在现世看到的那些小说电视剧什么的,男人在这个时候急刹车总会很难受的,甚至严重的还会出问题。那刚才那样,霍昱应该也不好受。可是没办法,谁让他们的宝宝这么激烈地抗议;她刚才也被吓了一跳。 好在只是虚惊一场。 “快睡!”被她这么一问,霍昱的脸上都冒出了点黑气,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只能装作没有听明白她话里的暗示,装作很凶地干巴巴道。 “今天不行啦,下次我们再试试好了。”顾菀好像看到了他脑门上大大的井字,心里的小人笑得直打滚,面上却仍旧很认真地提议道。果然得到了被按到胸前、眼前被大掌覆上的回答。 想着也折腾够了,她乖乖地闭上眼,不再说话逗他;抱着她的人也似松了口气,僵着的身体慢慢放松,搂着她一起睡了过去。 夜色愈发沉寂。 而另一头,安静的房间里,微有鼾声响起;原本闭着眼像是睡得很沉的暗三一下子睁开眼,看着另一边累得彻底睡着的“小太监”,试探着弄出动静。 察觉他是真的睡沉了,暗三才过去点了他的睡穴,将其随身的衣物包袱不改变原样地翻了一通,直到找到了一个碧绿色的瓶子才停手。又从衣袖里拿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瓶子,放回了原位;然后就好似什么也没发生地回到自己床榻上,往上边一倒,继续睡觉。 一夜无事。 再说距他们千里之遥的京城,继宁家、花家与顾家相继出事落败,世家如今的颓势渐显;朝臣暗暗高兴之余,也不免有些担心自己的处境,愈发谨慎。如此一来,京中局势倒也真的合了霍昱的意思。 不过两厢僵持的平静之下,酝酿着的是比以往还要大的风暴。 瑜王府前院—— “王爷,一切都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安排好了,只要您一声令下,阎王爷也救不了人!”方脸莽汉与瘦长脸书生样的中年男子站起来,对视一眼后,面带得意地说道。 瑜王沉吟半晌,摆手道:“不妥,本王觉得事情太过顺利,不知是否有诈。此时行动不□□全,还是再往后推一推。” 前院诸人脸上都露出了不解之色,唯有站在瑜王身后的年轻男子仍然面色如常,没有对瑜王的话有任何的质疑。他神情温淡,就像是周围一切都与他没有干系那般,静静站着看向众人。 直到瑜王说了他的名字,要他向众人解释并说出新的建议;他才抬眸往前一步,扫视了一眼,声音泠泠道:“诸位大人所言也有道理,不过不知道大人们有否想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说着,他顿了顿,看到其他人哗然议论的样子,心中冷嘲,“某以为,等皇上回来了,借皇上之手,才是上上之策。” “奶奶个熊!照你这么说,老子在那之前,就要受和王那方压制?难不成就没有什么法子,打压他们的气焰?!”说话的是个一看就是暴脾气的大汉,应该是瑜王的幕僚中的一位武林中人。 先头说话的年轻男子缓缓一笑,像是看什么不懂事的孩子一般,道:“自然不是。重头戏不能上,小打小闹还是可以的。给他们找点麻烦,别直接动和王就可。” “若是王爷和诸位信得过某,就请交给某去办,绝对会让他们焦头烂额,无力应付。王爷意下如何?”他似想到什么,忽然笑道,眼眸微垂,掩去眼底疯狂的恨意。 瑜王温和地笑了笑,如玉面庞上神色诚恳,那样的郑重其事,让任何人一见都会觉得自己得到了信任与重托:“我自然是信得过重明的,此事就全交给你了;尽力便是,不必有太大压力。” 王爷都这么说了,其他人就算心中犯嘀咕,也不会说不好;故而事情就那么定下了。此时天色也不早了,众人也纷纷告辞,于夜色中各自归家。 待人都走了之后,瑜王府前院就只剩下瑜王与那被他叫做“重明”的年轻男子。 “重明,本王知道你非常想要报仇,等时机成熟,大事已定,本王一定将人绑来送到你面前,让你亲自报那血海深仇。你且再等等。”瑜王顺着他的视线望向院外的梅树林,严正道。 年轻男子没有说话,只看着那片梅树林,袖摆下的手用力握紧,青筋暴起。 正在两人沉默的寂静间,后院那边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 作者有话要说: “嘭!” 他们惊诧地对视一眼,眼中都有喜色,顾不及别的;忙顺着声音走了过去。 “王爷,成功了!”宁芷月接过女婢小茹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脸上的黑灰,见他们走来,兴奋地迎上去说道。 “这么一点东西,真有那么厉害?” 为了写这一章,蠢作者已吐血。血库告急求支援! 第51章 46.1.1 瑜王看了看那黑灰堆里的一团看不出形状的玩意儿,半信半疑道。 一个月前,府里的管家来找他禀报,说是他这位总是有些奇怪想法的宁侧妃,想让管家替她找来硝石、硫黄等物,他当夜就去了西院宁侧妃屋里,问明了事由,便让管家多准备些她要的东西。 听她描述的,若是真的做出那东西来,那可真是一人能敌千军万马了!这样的宝贝,谁会不稀罕? 但是宁侧妃这么快就把东西做出来了,倒是让他高看了这个后院的女人一眼。年轻男子,也就是被叫做“重明”之人更是目光发热地盯着那黑乎乎的一团,状似不经意地望向那个正在一边小心地擦着脸、一边和瑜王说话的宁侧妃,眼里有着汹涌的恨意与势在必得的狂热。 宁芷月觉得有点奇怪,往瑜王身后那人看去,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想着自己可能太累了,才会出现那样古怪的感觉,便没再多想。 忽然,她眼角余光瞄见了一个身着正红衣裳略有些臃肿的人影走了过来,心思回转间,手就挽上了瑜王的手臂,一脸娇笑道:“王爷,今日这算不算是件大喜事?若是的话,不妨借这个机会,让我们姐妹和王爷一起用完膳如何?诸位姐妹可有好久没能与王爷一道坐下用膳了呢。” 花想容是循着巨响过来的,她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可是刚走到西院门边就听到了宁芷月听上去很是打抱不平的话,顿时冷笑出声,由丫鬟搀扶着,慢慢护着肚子走了过去。 她先向瑜王行了个礼,而后又向瑜王身后的人见了礼,最后才好像刚看到瑜王身侧的宁芷月,皱眉道:“宁侧妃为王爷办事,确实辛苦;不过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的,不然传出去,要让外人如何看待我们王府,如何看王爷?再者,宁侧妃也该注意些,有外男在,仪容不整着实不好,侧妃下回该多留心才是。” 训完话,她也不看不管宁芷月脸色有多难看,转头对瑜王请罪道:“臣妾多言了,还望王爷恕罪。王爷今日可要留客一起用膳,晚膳摆在前院可好?” 瑜王虽说满意宁侧妃把东西做了出来,可是他这回没有心情理会后院那些女人,因此花想容的提议一出,他就点头同意了。在这一点上,他一直觉得王妃做得很好,做的安排处处都能合他的心意。 看完东西,拿走配方,瑜王没有半分留念地与幕僚回了前院;而花想容得了话,目的也达到了,便索性无视了想给自己难看却被下脸的宁侧妃,交代了管家和厨房那边几句,就让人扶着,缓步回了自己院里。 宁芷月捏紧了拳头,头次对瑜王有了怨愤与恨意;想到自己还要借着他达到那个野心勃勃的梦想,又隐忍了下去。 收拾好东西,带着小茹回了屋子,宁芷月把人都赶了出去,一个人反锁在屋内;让小茹他们晚膳前不要去吵她。 小茹几人面面相觑,却深知主子性子,不敢多劝;只得守在门口,听着里头的动静,准备一有问题就冲进去。 可是等了三刻钟,也没有听到什么声响;小茹作为宁侧妃身边最得用的大丫鬟,就安排他们去准备热水和拿晚膳,自己守在门口等吩咐。 等门口只剩她一人,小茹看向屋里,抿了抿嘴,眼里闪过若有所思的光芒。 * 景城—— 收到京城来的消息时,琼枝还以为是他们找到了主子;可是看了那字条之后,她有些失望。但是那字条上透出的信息更让她不寒而栗,要是真是他们猜测的那样,此事事关重大,必须让主子和皇上知道。 于是,她立即把字条拿去给皇上留下的暗卫,请他尽快将此消息送到皇上那;担心他路上饿到,她还特地帮他准备了一大袋干粮。 暗五看到那袋干粮,表情有一瞬间的裂化,不过一瞬就恢复如常,拿了东西就跳窗而出,很快就没了影子。 …… 霍昱让暗五回去,留在景城那,要是再有消息就随时来报;然后把字条拿给顾菀:“这是从京城送出来的消息,你的婢女收到了,然后暗卫送了过来。” “是有关瑜王府的。”顾菀接过去两眼就看完了,又递给他,“瑜王府里多了个生面孔,似乎挺受瑜王看重的。而且王府里的宁侧妃居然弄出了样东西,一指甲盖就能炸掉一间房间。” “看来我们回去之后,要做的事情要应付的状况会有些麻烦。”她想了想,下了这么个结论道。 “有你的消息,我们可以早做准备。”霍昱看了字条,皱了下眉,听到她说的那个人,神色倒是一下子变得轻松,显然并不担心。 顾菀刚夹了一筷子木樨银鱼,正要入口,看他不是很在意的样子,忍了忍把到嘴的美食放到碗里;正襟危坐,很认真地告诉他,不能够轻视敌人。对敌人这样大意是不对的。 霍昱看她吞了吞口水不舍地放下筷子的样子,霎时忍俊不禁,伸手揉了揉她的额发;一瞬间冰雪消融:“你安心吃,不用担心太多。我会重视这件事,好好安排,保证不会有事。乖,继续吃,皇儿都饿了。” 哼╭(╯^╰)╮本来就是宝宝饿了她才变得这么贪吃。顾菀扭开脸,果断决定无视那句话,拿起食箸继续吃了起来。 两人用完膳,散了会步,时间也不早了;一块儿沐浴更衣,因着是鸳鸯浴,自然又费去了不少时间。等霍昱把她抱到床上休息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你先睡,我就在屏风外边,很快就回来。”他正要上榻的时候,暗三恰巧过来,有事要禀报。叮咛顾菀先睡,他才披上外袍走了出去。 暗三一进门就感受到了冷气压,立即明白自己来得不是时候;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分明是皇上说了一有消息就要向他禀报的……他腹谤了一通,最终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拿出一个小盒子,放到桌子上道: “禀皇上,属下已将他们最近几封暗信进行了调换,这里是他们原本的信。属下已检查过,没有问题。” “无旁的事,你便去休息罢。”霍昱神情淡淡,好似心情不错,难得地说了句类似关切的话;让原本还在腹谤的暗三深感受宠若惊,可他还没来得及表示激动与忠诚,就看到皇上转身快步进了屏风里头。 他只能把门关好,再默默地从窗口出去,顺手关好窗;然后躲到屋顶。 走到床榻边,掀开幔子,霍昱才看到顾菀还没睡,靠在引枕上,脸上带着甜甜的笑意,不知道在想什么。心里好奇,他就问了出来;一面更衣上榻,然后把人揽到怀里。 “我在给我们宝宝想名字,不过我想了好多个,又都忘了。”顾菀兴奋地说着,忽而又变得情绪低落了。 “我们可以慢慢想,时间足够。不过我们皇儿一定很可爱,要有个不失温柔又大气的名讳才能配得上。”霍昱说得一本正经,似乎兴致比她还要高,“按字辈来排,皇儿应该是行水旁,我明日找来大魏字词汇本,我们慢慢挑。” 顾菀听着听着,越听越觉得不对;他话里的意思怎么好像很肯定宝宝是女娃娃啊,想到他居然重女轻男,忍不住提醒道:“也许我肚子里的是个男宝宝呢?你难道会不喜欢?” “我都喜欢。不过,我最希望有一个长得像你的女儿。”霍昱认真道,说着温暖的大掌覆在她圆润的腹上,半晌没有感觉到里头的动静,有些失望,却又没舍得离开。 顾菀不服气地反驳道:“我倒是想先要一个男宝宝,以后他才能保护妹妹。” 霍昱闻言不禁笑了,看着她难得地逗趣道:“至少要两个?呃,看来我要努力一些了,怎么都不能让你失望才是。” 说着,他就向顾菀覆了过去,揽紧她,不让她有躲闪的机会;唇齿交缠间,他想起上次未能做到最后的事,不由有些意动,手下意识地往下去。 顾菀没想到一句话会把自己绕进去,刚反应过来,亲吻又让她脑子一片迷糊。直到…… “啊。”腹中忽然剧烈的胎动让她吃痛之下惊呼出声,再次打断了两人的缠绵。 霍昱无奈又好笑地停止了索取,将人搂到怀里,气恼地盯着她腹部道:“看来真是个调皮的小子,还没出来就这么折腾。之前想听听他,就一直没动静。” 顾菀想到这两次,也有点怀疑了;都说父子是前世冤家,也许真的是? 想到这,她抚了抚肚子,突然笑得温柔。 闹了这么两次,霍昱也不敢再做什么了,怕擦枪走火又没法解决;只抱着温香软玉,说着话,以图压下方才引起来的火。 作者有话要说: 可是刚说了几句,门外忽然传来了奇怪的声响;像是刀剑碰撞的声音。他立即更衣起身,护着顾菀,警惕地看向四周。 暗三几人很快赶到房间里,做好戒备。意料之内的,果真是冲着他们来的,而且来者不善。 第52章 46.1.1 这一日白天,京城某处—— “这两日小德子送来的信有些古怪,太顺当了,孤王不放心。你让人去看看怎么回事。”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前院响起,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道,“对了,那皇帝小儿这么不知事,竟想要削我的权,哼!让他们见机行事,给那皇帝小儿点苦头吃;年纪太轻,就是不知道收敛。” “是,王爷。奴才这就去办!” 是夜,夜色已深,人影寂寥;客栈里,两拨黑衣人动作极快地闯进客栈。 其中一拨从后院进来,不巧撞到了守夜的店小二;看到他们,他还没有来得及惊叫,就被一刀抹了脖子,瞪大眼倒在了血泊中。十几个黑衣人一路行得飞快,似很确定他们目标在哪个房间,毫无迟疑。只要一见到有人,必定一刀毙命还不手软。 于是他们经过的地方,都已是血迹斑斑。 另一拨黑衣人却是从正门而来;领头之人四下扫了眼,用眼神不动声色地示意他们分头行动。几人留下望风,其余人分两边上楼搜寻。 在黑暗中,两拨人在将至三楼的位置撞到了一起。 “你们是谁派来的?”后一拨黑衣人的领头之人带着人退了一步,警惕地盯着人,压低声音道。 另外那拨黑衣人互相交换了个带着杀意的眼色,没有说话,直接提剑刺了过去。没想到来者竟如此不讲理,先头问话的那边黑衣人忙拔、出剑应付。但是显然他们人少得多,不过一会,就有好几个人受了伤。 刀光剑影间,另一边搜寻的人还有楼下等着的人都闻声冲了上来;两拨黑衣人打得愈发不可开交。交缠了一会,眼见着天将拂晓,出手阴狠的那方黑衣人直接解决了一人丢给他们,抽身而去。 留下的另一群黑衣人留了一人,看着他们被杀了的弟兄,其余人皆心中暗恨地追了上去。 在房间戒备着的暗三听到脚步声和剑柄碰撞的声音愈来愈近,手按到剑柄上,盯着门外脸色凝重,声音急促地吩咐道:“小四小六和我一起,小七小八十一摆好站位,护紧皇上娘娘;其他人照之前安排,无论如何不准散开。” 众人皆屏息凝神,顾菀紧张地揪着霍昱的衣袖,一只手安抚地摸了摸肚子,然后就被他用力抱到怀里;温暖的气息让她慢慢镇定了下来。 她虽然很疑惑,可这个时候也没有心思去想为什么还会有人来刺杀他们了;只能希望局面不会太糟糕,很快就可以解决。 很快,两拨黑衣人纠缠着到了门外。先到的黑衣人试着听了一下,觉得屋里很安静,还不放心,从身上拿出一根细管状的物件,沿着门缝穿了进去,对着吹了一口气。 确信了万无一失之后,他们打开门,又挥刀挡了一下追上来的人,一进屋,却看到了早已严阵以待的暗三等人。 “居然还有来了两批人,看来你们主子还真是用心良苦啊!”看着他们不可置信的神色,暗三嬉皮笑脸地刺了一句,浑身紧绷,可动作看上去还是很悠闲,握着剑漫不经心地擦拭了一下上边根本不存在的灰尘。 先后冲进屋里的两拨黑衣人愣了一会,看了对方一眼,几乎是同时拔剑,寒光一闪,三方人顿时陷入混战。 暗三一手抽、出剑,一手用剑柄挡掉挥向他的剑,顷刻间回手反刺;一和对方接上手,他的心就沉了几分。这些人明显身手都与自己不相上下,他们的人又多,时间一长肯定要糟。心里如此担忧着,面上却分毫不显,只时刻用余光注意着皇上和娘娘那边的情况。 可是过了一会,他却觉得情形有点不对……这些人,难道不是同一个人派来的? 不只是他,被保护在最里边的霍昱和顾菀也发现了。先进来的那群人明显下手要更狠一些,而且逼得很近;后来的那拨人还几次和他们交手,阻挡他们杀到这边来。 虽不知为什么,更疑惑这些人的来头和幕后之人,但是知道后头这些人应该不会伤到主子;暗三等人还是安心了不少,也能够放开了去施展身手,不必担心顾忌着被前后夹击。 看着外头天色渐明,后来的黑衣人头领有些着急了;他们此行的目的还没达成,兄弟却伤的伤死的死。本以为只要引开皇上他们就能得手,却没想到不知从哪里杀出了程咬金;上峰交代过必要是要保护皇上。 可如今再不动手,下次就未必有机会了!思来想去,他暗暗向另外的弟兄传了口令,让他们不必再管那些不知从何冒出来的人,一心完成今夜的任务便是。 其余几人还记恨着那些人害死了自己兄弟,有些不愿,但却明白军令难违,恨恨咬牙。 房门大开,外头有阵阵寒风袭来,霍昱握着顾菀的手,觉得有些凉;环顾了一下,看到他的披风在床榻边的挂架上,交代暗七等人护好顾菀,又与她说了一声,便拿着剑一面和刺客交手,一面向不远处的挂架走去。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原本泾渭分明,彼此不对付的两帮人不知怎么忽然不再刀剑相向,转而合力攻向暗三等人。 这下子,暗三原本最担心的状况出现了。方才还帮着他们迎击刺客的另一些黑衣人,突然转身就把刀剑挥向自己,即使有点防备之下,许多暗卫仍旧是猝不及防;很快,不少人就都受了伤。 对于这样的状况,先进来的黑衣刺客们没有一会就欣然接受了,愈发出手狠戾。突如其来的猛攻很快便让暗三他们有些吃不消了,更何况他们中好些还受了伤。 霍昱刚重伤了一个刺客,拿了披风往顾菀那边靠近;不停地迎击冲他过来的刺客。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明显察觉对着自己而来的刺客刀刀凶狠,可却不像是想彻底要了自己的命;反而看到另一边忽然转变立场的黑衣人,是冲着顾菀而去的,甚至不管暗七几人的剑阵阻拦,仍然拼命地逼近,几次差点就刺到了她。 他想着心里愈发焦虑,随意地挡去挥向自己的刀剑,只想赶紧到顾菀身边。可是越急却被刺客缠得离得越远。眼看着她可能有危险,霍昱再也顾不上别的,发狠或杀或重伤了阻拦他之人,便直奔她而去。 就要走到顾菀身边的他没有注意到倒在地上的刺客又爬了起来,神情阴狠地在他后面举起了刀,用力冲着他的头挥了下去! “快躲开,后边!”正望向他的顾菀一眼就看到了这个让她差点惊魂失魄的场景,什么都来不及想,便急走两步冲过去,一面惊叫着提醒,一面伸手想将他拉到一边躲开,心里默念着进空间。 可是她忘了,自她从有孕之后,空间就莫名其妙地再也不能进去了。暗七几人顾着对付面前的刺客,分神无暇,没有注意到她出了他们保护的圈子。 霍昱听到她的惊叫声,刚要躲闪就看到她身后、泛着寒光的刀刃离她后颈不过三尺余;顿时目眦尽裂,头也不转地侧身一脚踹开身后的刺客,就冲了上去。 可是还是差了一点,他冲过去的瞬间,刀已挥落下来…… “不!”暗三等人第一次看见了那样绝望的主子,手下动作越发狠厉地处理了眼前的刺客,急忙赶过去。 “噹!”只听一声兵器相撞的声音,他们看过去,发现娘娘已经安然无恙地被皇上搂在怀中、牢牢护好。 而身后,暗一带着人与黑衣人们纠缠开来,刀剑寒光四射。 原来,就在方才那千钧一发之际,原本回去受罚的暗一从京中得了些消息,发现不对赶来,恰好对付这群刺客,挡住了剑。 有暗一与带来的人加入,战况一下有了扭转,势均力敌甚至渐渐压下了那些刺客。交战了几轮,见天色露白,又不可能得手了,两拨黑衣人也不恋战,猛地窜出客栈。 见刺客被赶走了,提着心神激战了半夜的众人,累得瘫倒在地。顾菀从刚才的惊魂中慢慢回过神来,试着站起身,走向受伤的暗卫们。 “你不要动,坐着好好休息便是。”霍昱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是想到她先前受了惊吓,拉着她坐了回去,阻止了她起身。 “我没事的,帮大家治伤要紧;接下来的行程应该还会有危险。”顾菀看着他,眼神坚定道。 知道她说得对,而且打定了主意,霍昱没有再劝阻,但却牢牢地揽着她,陪她一起去。见皇上和贵妃娘娘亲自为他们清洗包扎伤口,暗三等人心中热流激荡,更加坚定要在之后誓死保护好主子的决心。 顾菀把灵泉水引出来混到木盆的水中,在清洗伤口的时候就让伤口受到了灵泉的滋养。暗卫们都神奇地发现这次受伤好得异常快,还暗暗惊奇;此是后话,不再赘提。 作者有话要说: 暗一受罚后本有伤在身,等他汇报完京城的消息,便被熙承帝特许先去休息,再来守卫。 平息此次刺客风波后,顾菀惊魂未定下提出了对此事的疑惑,霍昱想到其间蹊跷,更是眉头紧锁,冷意翩然。 “明日就到铭城了,你再休息下。”霍昱安抚她道。而人刚要再休息一会,楼下却传来惊天动地的哭喊声。 “哎呀我的老天爷啊,这是出了什么事呀?!” “啊!死人了死人了” 明天补上今日欠的一更,会有小剧场随机掉落~小天使们不要那么冷淡嘛,出来留个言吱个声呗【尔康手 第53章 46.1.1 难道昨夜来的那些刺客还杀了无辜的人? 想到这,顾菀看向霍昱,两人交换了下眼神,再次更衣起身,走到外边去一看究竟。 刚推开门,暗三已经在门外候着了,把听来的消息向他们一一禀明。 听到死了三人,除了守夜的店伙计,还有两个半夜听到动静出来看的人,顾菀有些不好受。他们什么都没做,都是被无故殃及的,就像上辈子他们景城顾家;内疚之余,她更恨那些乱杀无辜之人的刺客和指使他们的幕后黑手。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种感觉一点都不好受。 “送些银票给他们家人,帮他们妥善处理好后事再回来。”霍昱看着她有些发白的脸色,握了握她的手,对暗三吩咐道。 昨夜出现的两拨刺客,明显有不同目的;最让他难以安下心的,是从昨夜那场刺杀中可以看出,有人想要菀菀的性命。暗三与他们交过手,得出的结论是那些刺客的步法招式都是大魏才有的;且他们对于无关之人并不下狠手,只针对菀菀一人。 会是什么人这般处心积虑地想要这么做?菀菀不过一弱女子,能有什么让他们非杀不可的理由?霍昱眉头紧锁,一手护着顾菀圆乎乎的肚子,一手紧紧搂着她,越想越觉得必须要快些将那两方刺客的幕后之人揪出来,才能够安心。 再过三个月,菀菀就要生了;在那之前,总要把事情都处理好安排妥当才行。 如此想着,他陪着顾菀回去休息,等她睡着了就让暗一暗三几人过来,紧锣密鼓地将各方安排交代下去,重点追查此次刺杀的背后主使者。 “皇上,属下有事要禀。”暗三接了命令,要离去前,迟疑了一下道。 霍昱没有作声,神色微动抬眼看了他一眼。 被冷眼一扫,暗三心中一个激灵,将回屋之后发现的事说了出来:“属下今晨将兄弟们安排好之后,正要回屋休息,就看到‘小德子’鬼鬼祟祟地从客栈后院回来,神情不太对劲。后院那边,正是另外那拨刺客进来的方位;而且,从他们闯进来的行迹来看,下手杀人的应该就是他们。手段狠厉,像是专门训练出来的杀手。” 这话所指的意思很显然,昨日的刺客中,有一拨很大可能与“假小德子”,是同一个幕后指使者。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昨日隐隐更倾向针对自己的刺客,基本上就可以猜到是什么人派来的了。 “试图套出他的话。”霍昱沉吟片刻,下令道。 “那更换信之事……”暗三最拿不准的是这个,要是那个“小德子”和幕后之人派来的真是同一人,他们或许早已发觉不对。那么这段时日的心思准备也就全白费了,还有打草惊蛇的可能。 “继续。” 听到主子毫不犹豫地这么吩咐,即使暗三再觉得如何不适宜,也没有说出反对的话。后来,他又细想了想,或许主子要的就是打草惊蛇呢?坚信皇上每个做法都是有长远打算,暗三并没有多少迟疑,想法设法地完成了主子交代的事。 确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霍昱心中冷意蔓延,面上却不显,唯有双眸黑沉了几分。果真是不出所料,一把年纪还如此心急,还没有瑜王耐得住性子。 另一拨为刺杀顾菀而来的黑衣人却谨慎得多,一直没能查到。相当奇怪的是,暗一回禀的消息了提到这波黑衣人似乎并不确定他们在哪家客栈哪个房间;可是到了这里第一个去的客栈就对了。 若是没有人暗地里泄漏消息,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想杀掉菀菀的幕后人,对他很了解;至少猜得出以他的心思,会去什么样的客栈。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此人很可能还是自己信得过之人。霍昱想到在自己相信的人里头,竟还有想伤害他的菀菀之人,不由得唇线紧绷,身上冷气威压更甚。 因出了此事,他们在客栈多留了一日,以作休整。客栈自无故出了人命,官府来查无果之后,生意便一落千丈;诸多客人连定金都不要就急忙收拾东西走了。见有人不怕还想多留一日,自然高兴;还想劝他们多留几天。 想到也是他们的缘故,才带累了这家客栈;霍昱和顾菀在离开前,悄悄留下了万两银票,希望能补偿一些客栈的损失。 “皇上,我们明日就可以到铭城了。”两日后,暗一调转马头走到马车边,下马问道,“前边没有休息之处,是否要先在这附近寻地方住下?” 霍昱看了看面带疲色的顾菀,觉得不能再走了,大手一挥,便让他们快些去找临时休憩之所。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次刺杀没有成功,接下来的几日都很平静,没有再出现什么状况。 “明日我们要在铭城外,等他们都到了,商议好进城后的安排,再混进城里去。你有身孕这事没法遮掩,要更小心些。”在暗一暗三找到的一处屋舍里,霍昱不放心地与顾菀说起了第二日的打算。 顾菀点点头,刚想说什么,脚突然麻痹抽痛起来。 一看她想弯腰去揉脚,霍昱想到莫神医的叮嘱,就明白她这是脚抽筋了;当即让她坐好,自己蹲下身去,帮她揉脚。而后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索性将人抱至床榻上,从腰开始揉,一边看着她,见她没有不适之色,手上动作就继续了下去。 觉得好多了,顾菀就拉住他,让他上来休息了。看着这样的霍昱,她觉得自己好似吃了很大一块糖,心里的甜意满得都溢了出来。虽然高兴,可她也不想让他太累,毕竟今天也赶了一天的路。 霍昱没有马上就停下,又揉了一会,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没再继续;上榻把人小心地揽到怀里,掌心习惯地覆到顾菀丰润的肚子上,感受到胎动之后,他眸中隐约有笑意,对着圆润的肚子忽然板脸,背起了国策。 看他这样,顾菀哪里不知是为什么;连着几次亲近都被迫中断后,她对他戏言道肚子里是个男宝宝,所以才会折腾他。本来是说笑的,哪里晓得这人竟还当真了。这两日晚上,他都一脸严肃地对着自己肚子背国策之类的书,好似宝宝已经能听懂他说什么;每每让她忍俊不禁,心里笑得直打跌。 在霍昱背国策的催眠下,她很快就睡着了;连什么时候又开始上路都不知道,醒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快到铭城了。 又走了一会,他们已经可以隐约看见铭城的城门,便停了下来,等程云和白老怪他们。谁知等了一会,天竟下起雪来。霍昱让暗三去找城门附近可以避一避的地方,用披风将顾菀围得严严实实。 不过片刻,暗三就回来了,说前边有个破庙;他们已经生了火,收拾干净了。霍昱便吩咐先到那边去等着。 说是破庙,其实还好,不过没有什么香火又无人打理,看上去有些破败。经暗三他们那么收拾了一通,颇有几分古朴安宁的味道。 顾菀打量了一下,走到神像面前,神情认真地对之拜了拜,对他们的打扰在心底向其告歉。而后才由霍昱护着,与他一起坐在火堆前摆好的软塌上。 刚坐下没多久,外头就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他们这么快就到了?”顾菀奇怪道。 守在最外边的暗一出去查看,不一会儿就回来,神情凝重地回禀道:“皇上,不是程当家他们。属下觉得来人身上有血气。” 霍昱闻言,剑眉微蹙,思索了一番便有了决定…… 在顾菀他们惊险迭起的时候,京城的硝烟味也越来越重,不论是瑜王与和王的明争暗斗,互相想要压制过对方;或是瑜王府后院里头,,花想容和宁芷月的针锋相对。 在几次吃了瑜王那边的亏之后,和王越发暴躁,在朝堂上都忘了克制好脾气,对瑜王恶言相向,咄咄逼人;被传出去之后,他在朝野中的风谈差了许多。反观瑜王,却因对他处处忍让,态度一如既往地谦和,且没有争权的意思,在朝在野都得了好名声。 和王冷静下来后,便开始回想这段时间的事,越寻思就越觉得不对劲。他就算吃亏太多次,被激怒了,也不会如此暴躁,像是全然失去了控制和理智。就像被人下了药得了失心疯一般……不对,被人下了药?! 想到这个可能,他顿时一惊,立即传来幕僚和太医,又暗地里找了几个有名望的大夫。 听到和王名声越来越不好,高兴的人除了瑜王一派,还有后院之中的花想容。 作者有话要说: 【附赠小剧场】 听着国策史论出世的小皇子自幼就一脸严肃,那神情与他父皇熙承帝简直就是一个模子。 偏偏两父子却最不对付。 某大腿:奶娘抱他去偏殿!堂堂皇子老是赖在他母后身边成什么体统? 还在襁褓中的皇子~(*+﹏+*)~大哭:【坏父皇,我要娘亲 顾菀心疼得不得了,立即抱着宝宝哄了起来。完全忽视了某大腿。 某大腿〒_〒:总是抢不过儿子怎么破 第54章 46.1.1 要是没有和王插这么一脚,就算花家真的通敌,以花家那些人的算计,也不会这么快就被查出来。花家确实犯了重罪,她没什么好怨的;但是和王为了扳倒花家,居然和宁芷月那个该死的女人做交易,帮着那贱人来害她的孩子。这个,她没法不怨恨! 在花家被抄家斩首之后,她就动用自己手里剩下的那点人脉,查到了和王之所以能找到证据,向皇上告发花家;全是因为有宁芷月那个贱人…… 她竟然为了对付自己,毁掉花家;不惜勾搭上和王,算计王爷!花想容觉得宁芷月简直是疯了,说她蠢都是夸她了。花家倒了,她没有了倚靠是不错;但是世家势力弱了,对王爷来说百害而无一利。 难道宁芷月那贱人以为这样,王爷就会只看重她?她就能挤掉自己,坐上王妃的位置?花想容想着,唇角不由泛出一丝冷笑。要是王爷知道了此事,不知她那个侧妃之位,还能不能保住? 看着廊前雪花纷纷扬扬,她转身回屋,让丫鬟替自己更衣梳妆,在女婢的搀扶下,慢慢往前院而去。 * 雪越下越大,天也灰沉沉阴蒙蒙的,外边急促的马蹄声越来越近;霍昱把顾菀抱到他身后,握着她的手。掌心相触的温暖让她觉得很安心,就算可能来者不善,她也不害怕。 十几人骑着马从破庙前呼啸而过,听着渐远的马蹄声,众人刚松了口气;偏偏没过一会,他们又回转了,而且就在外边停了下来。 “城门紧闭,可能是风雪太大的缘故。大人,前面有个破庙,我们先到那里休息;等一会雪停了,城门重开,再进城吧?” 还未进门,顾菀就听到了有人这般问道,可是没有听到回答;估摸着是同意了,因为她又听到那个人连声应是,然后推开了破庙的门。 门一打开,众人望了过去,两方的视线正好对上了。 没有料到这么个破庙里头居然已经有人在了,而且看样子还不是寻常人。推开门的人楞了一下,皱着眉转身对一旁身形异常高大的男子道:“大人,您看这……要不要小人把他们赶走?” 说到后边,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是顾菀他们仍然听到了;但不清楚这些人是什么人,暗三等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只见那说话人小心翼翼讨好的男子并没有理会他,扫了破庙中的众人一眼,目光在霍昱和顾菀那停留了一瞬之后;让其他人都在外头候着,自己则阔步走进了破庙,直接走到他二人面前。 他后边那十几个人站在外头一动不动,似乎感觉不到寒意;雪掉到他们身上很快便融化成水流了下来,他们的脚下,很快就被染成了红色。因为他们站的位置正是风口,寒风袭来,血腥味就飘到了屋里。 顾菀闻到之后,忍不住有些犯呕。霍昱顾不上理会走到前面的人,连忙从袖子里取出先时准备的香囊,拿给她嗅一嗅。 “你们还不快让开,没看大人站在这吗?”还是那个一开始说话的人,他忽然冲到对视着的霍昱和那男子之间,对着霍昱和顾菀怒道。他眼神一个劲儿地示意他们躲开,颇有恳求和提醒的意味;这让他俩忍不住心生疑惑。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那男子却把他推到一边,盯着霍昱问道;似乎是说不习惯大魏朝的官话,听着有些别扭。 看来是西戎人,霍昱想着,心中对他们更加提高了提防;面上分毫不显,只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鄙人在外行商,现下算是衣锦还乡。敢问阁下是……” “这位是令夫人?应该有孕快八个月了吧,如此长途跋涉不会受不住?”西戎男子无视了霍昱的问题,一反未进来之前的沉默寡言,像是对他们很感兴趣,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地问道。 “我们素昧平生,阁下如此未免有些失礼。”霍昱侧身挡住他打量顾菀的视线,眸光微沉道。 那西戎男子不满意这个回答,又用怪异的腔调问道:“这些人、都是你的护卫?你很怕死,还是你做的买卖、很危险?” 这话一出,试探之意已经很昭然若揭了。霍昱像是没有察觉他们的危险一般,不耐烦地冷下脸,反问道:“阁下带这么多人又是为何?” 西戎男子盯着他定定地看了一会,才转开目光,挥手让自己的人都进来,小小的破庙里一时间变得很拥挤。暗一暗三等人当即站起身,手按在剑柄上,随时准备着;一有不对就打算拔剑反击。 男子见状,神色怪异地看向霍昱。 “把右边一半让给他们。”霍昱状似不经意地看了他身后那些脸上没有半点生气、像是活死人一般的人一眼,心里闪过一个念头,然后便对暗一等人下令道。 看他们以神像为分界让开了一边的位置,西戎男子就带着人走了过去,原先那个推门说话的中年男子也跟着过去,殷勤地扫干净地上的杂草,铺上垫子。西戎男子神态自然地坐了下去,他一直饶有兴致地盯着霍昱顾菀那边,丝毫没有掩饰。 “那些人好像有点不对劲啊,不过他们的主子也很奇怪就是了。”顾菀躲在霍昱身后,忍了好久,还是没忍住,声音低不可闻地向他说道。 “他们很可能就是西戎暗人,没有一切知觉、不知道害怕退缩,只听训养人的命令,为杀戮而生。”霍昱抚着她的背,贴着她的耳朵,声音低沉道,“据情报,西戎总共有三十名暗人,之前死了六个。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些暗人至少有大半在这。” 顾菀听得不寒而栗,如果真是这样,那训养出这样恐怖的暗人之人,定是个心理扭曲的变态。方才她闻到了血腥气,说明这些人身上还有血,也不知道是去做了什么恶事。不知他们是如何来到铭城的,又有什么目的? 她想到的这些问题,霍昱自然也想到了。铭城有什么能让他们不惜大费周折特意赶来?想到这几日就是程云与幕后之人约定见面交人的最后期限,还有那个西戎人刚才试探的几个问题……他心里一紧,猛地攥紧顾菀的手;听到她吃痛低呼,又忙松开手,轻轻地揉了揉。 “唔,你怎么了?”顾菀看着他少见地露出了惊慌之色,虽然只是一晃而过,但是她很肯定看到了;想了一下,不解道。 “没事,只是担心这雪要下很久而已。”霍昱说着,用手指在她掌心上写了几个字,又伸手覆住她惊讶的眼眸,顺势让她闭上眼睛休息会。 顾菀心神慌乱地想了一会,更加仔细地听着动静;要是他们就是想绑走自己的人,那他们一定见过程云。但愿程云白老怪他们不要那么快就到,不然就糟了! 好不容易雪变小了,天也渐渐放晴;那西戎男子没有作声,带着人就走了出去。顾菀依在霍昱怀里,偷偷瞄着他们;暗暗期盼着他们赶快离开,别再回来。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他们刚上马要走;就听到了身后的车马前行的响动。随即,在破庙内的霍昱与顾菀等人就听到了那些西戎暗人的主人与程云说话的声音。 程云声音透出微讶,告诉那个古怪的西戎人,人就在马车上,有白老怪和老施鬼看着,出不了事。见程云话里没有提到他们,霍昱和顾菀就没有出去;屏息凝神地听着,静观其变。 “既然已经到了,那就干脆和我们一道去吧。有人可已经在铭城四月等着了。”他们听到那个西戎男子语气不容拒绝道。 然后程云自然没有拒绝的可能,听到马蹄声和车轱辘转动的声音再次响起,而后慢慢消失;霍昱才抱着顾菀上了他们的马车,吩咐暗一跟上去。 一刻钟之后,他们也跟着进了城。顺着暗一说的方向,很快就看到了“铭城四月”的招牌。可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会是一间□□招招,脂粉香气扑面而来的青楼。 为了不被发现,霍昱带着顾菀进了对面的酒楼;点了饭菜,边吃边等暗一回来禀明情况,顺便让暗三从酒楼伙计那里套点消息。 “小二哥,我随我们老爷出门行商多年,如今回来,都不太认得路了。你不如和我们说说,咱们铭城这些年有没有什么稀奇事;省得我两眼一摸瞎。”暗三说着,掏出块碎银子在酒楼伙计面前晃了晃,看他眉开眼笑伸手来拿又收了回去,“你先说说,说得好,这块银子就赏你了!” 酒楼伙计不过十六七岁,见识不少,嘴皮子也溜;得了准话,更是牟足了劲,把铭城十年内各种真真假假的传闻消息,都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六年前,铭城知府一家无故暴毙,当时皇上还派人来查,可是那钦差却什么都没查到;最后不了了之。” 作者有话要说: “五年前,铭城地动,死了好些人;有人说是铭城有人私自开山,惊动了山神,所以才有这一劫,以作惩罚告诫。” “四年前,京城宁家有位小姐在这里开了家青楼,说是要收留无处可取的女子,让她们用自己的能力谋生;还说什么只准卖艺不准卖身、进青楼的人须得经过考验才能进。当时可火爆了好一阵子。” “不过后来那家青楼不知何故就换了主人,如今又和别的青楼没甚不同了。喏,就是对面那家。” 第55章 46.1.1 六年前?霍昱向对面扫了一眼,听着伙计的话,就记起了那两年铭城是出了这么桩离奇命案,不过那个时候他还忙于稳固朝政,只派了人过来查。而如今看来,这里头也许还牵扯了什么,并不简单。 五年前那次地动,则和当时世家之首的三大家脱不了干系;但是当时他碍于世家势大,动不了他们;如今,该处置的人终于都被处置了。 顾菀听到对面青楼原本是宁家小姐的,下意识就想到了宁芷月;也顺势看向对面。透过窗可以看到里头莺歌燕舞,一派风花雪月的奢靡之像。 二人对视一眼,彼此心中不言而明,都猜到了能让宁芷月把青楼拱手送出去的会是谁。 “……三年前,”酒楼伙计被提起了谈兴,说到这,忽然弯下腰,压低了声音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道,“听说三年前,铭城西边有几处荒废的宅子,有人夜里经过那边的时候,总会听到女子小儿的哭啼声,就壮着胆子进去看个究竟,结果第二天都被发现死在宅子外边,身上没有伤也没中毒,却七孔流血,死状可怕。可是每次白天官差去查,却什么都没有。后来就传出那里闹鬼的传闻。太阳一下山,城里的人都不敢往那里去。” 顾菀觉得这件事听着有点古怪,就好奇地看着伙计,等他继续说。霍昱听到内容皱了皱眉,当即捂住她耳朵,沉着脸看了过去。 见众人都被他说的话吸引了过来,酒楼伙计更来劲了:“但是神奇的是,今年二月过后,有次更夫晚上喝醉了,经过那边的时候,竟然没有听到哭啼声;他就好奇找了几个人,一起进去看了。结果你们猜怎么着?”他卖关子地顿了顿,暗三装作着急地催了两句,才接着道,“什么事也没有!之后那几间宅子再也没闹过鬼,就在上个月还有人住进去了;到现在都好好的。” 该打听的想知道的都知道了,暗三把银子丢给酒楼伙计,打发他离开;正巧,那伙计刚走,暗一就从窗外飞跃进来。 “皇上,娘娘。”暗一少见地脸色难看,抱拳单膝跪地道,“属下听到那人自称西戎二皇子,所图匪浅……” 半个时辰前,“铭城四月”的顶层厢房里—— 暗一按照皇上的吩咐,跟着他们到了这家青楼;确定他们到了最高楼,查看了一下四周,便从后院飞身而上,稳稳落在最高楼厢房窗外的树梢上,屏息听着屋里头的对话。 “西戎二皇子,人我已经帮你们送到了,剩下的定金……”婢女们刚关上门,程云就直接开门见山道,话里有着试探与讨好之意。 过了好一会,或许是见两位做主之人没有人理会他,暗一听到在破庙最先说话的那个人打圆场道:“程当家何必如此着急?先坐下,等主上谈完事再说不迟。更何况,我们之后的计划说不定还要程当家帮忙呢。” “粮草兵马都已经准备好,就差你说好的那个东风,我们就能开始攻打进来了。都到了这个时候,你不是还想要反悔吧?!”似是僵持了一会,西戎二皇子拓延铮声音洪亮道,语气却是与之不符的阴郁。 “当然不,还差的一点你不是都看到了。”一个温文尔雅的声音随即响起,暗一听到这个声音,瞳孔猛地一缩,手用力抓住旁边的小树枝,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继续听了下去。 “我们此前已经在边关安插了人手,把那好东西弄进河里了。算来,也就是这两天会爆发。到时候你便可以带兵偷袭攻城。城内自会有人接应。”那个声音依旧不温不火道,像是带着对自己计划极为满意的笑意,“这个人你应该也知道是谁了。” “当今熙承帝最宠爱的熙贵妃,而且还身怀龙胎。其在熙承帝心中的分量不用试也清楚。只要有她在,到时候就可以逼熙承帝做个选择。”温和的声音陡然一变,像是撕开了面具,阴沉而可怖,“不过,不论他做了什么选择,都只有一个结果。” 若是他选择江山抛弃身怀龙胎的贵妃,世人就会知道熙承帝有多么薄情寡义;而没了心爱之人,他也没了能继承江山的子嗣,到时候,自己的儿子上位就是名正言顺。那么,皇位最后还是会落到自己手上。 要是他如自己所期望的,选择了投降割城、用自己换回贵妃;那就更容易了。堂堂大魏的皇上,却为了一个妃子,抛下黎民百姓,无为皇之德。只要让天下人皆知,熙承帝定会失尽民心。如此一来,只要让那些墙头草的朝臣世家都听话给自己造势,自己顺应民意登上皇位,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你想得似乎太简单了。且不说熙承帝会有别的方法,就算如你所料;可没了他,和王还在。他一样可以的。据说,你们大魏朝臣中支持他的更多些吧。”拓延铮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那人温声底下带着冷意慢慢道:“不过大限将至之人,用不着理会了。”说着,他忽的眸光锋利地射向窗外。 窗外树上的暗一心中一惊,稳住呼吸没有半点动作,等到那视线移开,他依旧没有动弹,保持着最初的动作又等了一刻钟;果然不出所料,那人猝不及防地又望了过来。见还是没有看到什么人,那人眼里透出一丝疑惑,渐渐消去警惕,转回头;继续与屋内之人交谈。 暗一又等了两刻钟,确定那人没有再使诈,才小心地飞身离开,直往对面酒楼而去。他必须把事情赶紧禀告给皇上! …… “原来如此,呵。” 若是他们没有先发现边关的问题,到边关解了会造成日后瘟疫的毒源;后头也没有及时找到程云几人,同他们达成协议;也许还真会让西戎和瑜王得逞。 顾菀想到这,就觉得后怕不已。会这么做的人已经很明确了,只是她没有想到瑜王会如此胆大妄为。不仅对付自己,还想直接篡位;和王估计也早就中了招。窝在身后人怀里,她才总算安心踏实了。 霍昱听罢冷笑一声,锁眉沉思片刻,肃着脸对暗三吩咐道:“速去边关凌将军处,传朕旨意,西戎有变,奸患早除。” “是,属下领命!”暗三应声离去。 此行目的达到了,霍昱抱着顾菀下楼,随意找了间客栈住下,让暗一随时注意着程云他们的动向。 * 暗三赶到边关,不过费了三个时辰,此时天还没有全黑;边关将士正操练完收兵归营,他就直接去了凌将军的营帐。一见面,就直截了当地说了皇上的旨意。 凌铎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内奸我们都抓到了,莫神医刚刚去问他们,看看能不能问出那个□□和来源。” 其实他们也是经历了几个月的折腾,翻遍了整个边关,今晨才将隐藏在边关百姓中的那十几人抓住。原本莫神医因边关之事暂定,正打算离开;听到下毒的内奸都被抓住了,又改了主意。 对于痴迷于医术用药的莫神医来说,能够将那个□□问出来;或者问出那个配制出这种□□的人,与他比上一比,可谓是最有吸引力的事情了。 于是,他们到了特地空出来关押内奸的牢房时,不无惊讶地发现,被边关百姓视为“活菩萨”的莫神医,正往十几个内奸身上撒药;看着他们或是笑不停、直在地上打滚求饶,或是满脸痛苦挣扎却动弹不得。而弄出这番景象的人眉头都不动一下,只淡淡道: “你们如今可能说了?记起来了吗?没有的话,我也帮不了你们呢。” “哈哈哈……求、求神医…哈哈…饶命,我们、哈哈哈,我们说!说!” 看到被折磨得受不了的内奸们终于服软,凌铎和暗三笑了笑,回去营帐商量迎战西戎的偷袭之事。 几位边关守将在一起商议了彻夜,天色渐白才各自回帐中休息一会。同在边关的顾瑾自然也是如此,他回去之后,就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何冶音在他帐外等得昏昏欲睡,却又强打精神。 心中微软,他上前把人叫醒,拉着人进去里边,一边问道:“你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有什么消息吗?” “是,我上次不是送信给我爹,让他帮我们查查看那两个人吗?他回信了,我一拿到就来找你了。”何冶音脸上有一瞬的羞窘,但是很快被她掩饰下去。 而早就被她手中的信吸引去注意力的顾瑾,压根没有留意到她一刹那的异状,接过信就拆开来看了。可是他期待的神情很快被失望取代。 何冶音一看他的脸色就猜到了不是什么好消息,忙拿回信看。 作者有话要说: 她爹爹何将军的回信上说,他派人找到了他们怀疑的几人,可是里边那妇人并不是贵妃,并说会继续帮忙找,叫他们安心。 何冶音有些失望之余,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便嘀咕着自言自语了一句。 顾瑾听到她的怀疑,心里刹那间掠过一个想法,可是稍纵即逝,他没有抓住那一瞬的思绪,只想着是他们想多了。 第56章 46.1.1 不过还是没有菀菀的消息,这让他难免有些失望;但是现下当务之急是要准备好,迎战西戎。何冶音知道他有正事要忙,就告辞离开,想着等的时候听到的消息,她转身就去找凌将军。 好不容易能有这么个机会,她无论如何都不想错过! 从皇上的传令来看,西戎应该会在这两三日,趁边关忙于救治之时,突袭攻城。昨夜他们的商议之后,就已经做出了安排;他主动请缨负责布置城内埋伏,最先与西戎敌军交战。 如何才能确保达到最大程度损耗敌军兵力?何冶音走后,顾瑾独自一人在营帐中坐着,冥思苦想了半天,忽然灵光一现,提笔挥毫,写了满满一页纸,便拿在手上急冲冲地跑了出去。 一切就按着他们的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两日后,夜已深,边关家家户户都已大门紧闭,熄灯进入了安眠,整座城都在黑暗之中。 在这样寂静的夜里,寒风凛冽,城外不知何时已是黑压压一片,若是有人看到,定会吓一跳;城楼底下全是身着黑甲的西戎将士;他们的兵甲在月光下偶或泛着寒光,令人心惊。 他们在等着城内接应的人给他们打开城门,气氛压抑中带着冲破城门的跃跃欲试。 半晌,城门从里头被缓缓打开,却没有看到接应他们的人出来;不过领兵的拓延铮疑惑了一下,没有多在意,只当是他们在里边望风。不过出于谨慎起见,他还是让前锋率一队兵先行,然后见没有状况,他才领着兵走进城门。 可是一进城门,他就发觉不对:整个城安静得太过诡异了,连打更的声音都没有! “有埋伏!快打开城门后撤!”拓延铮急道,调转马头就想要趁着城门还未完全关上,往外冲去。 后头还没进来的士兵听见命令,连忙后退,顿时乱成一团;兵甲慌乱中碰撞的声响、混乱的马蹄声……推来撞去,明明不远的城门,他却被堵得出不去。 恼怒之下,他挥刀砍向马前挡路的士兵,怒吼道:“都给孤让开,不许慌张,分列退出去!” 就在这时,数十支火把同时燃起,城内一瞬间亮如白昼。拓延铮此时才看到城门内压根不是他所想象的那般死气沉沉,;包围着他们的大魏边关将士一个个精神昂扬,兵强马壮的哪里有瘟疫爆发的萧条凄然?! “西戎二皇子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贵干?”凌铎冷声道。 该死,他就不该相信那个看着似模似样实则狡猾奸诈的瑜王!他们这分明是商量好了,来给自己一个瓮中捉鳖! 拓延铮狠狠地想着,没有对答的心思,沉着脸带领兵马往城门杀将过去,想杀出一条血路。 见他们如此,边关守将们自然不会放他们离开;两方刀剑相接,寒光四射,以为胜券在握信心满满的西戎敌军这才觉得不妙,措不及防之下被打得连连败退。偏偏城门在交战之际就被锁上了,他们退无可退,只能硬抗。 一番激战过后,拓延铮见自己带来的三万将士被打得七零八落,大喝一声跃上城墙,挥刀杀死守在城墙上的士兵;他的亲部也赶忙跟了上去。一行人就这么落荒而逃。 此次敌军夜袭,大魏边关大获全胜,虏获近万敌军将士。但此次大胜也引来了西戎敌军的又一轮战火猛攻,此为后话,暂且不提。 * “什么?本王被下了毒?!”和王府中,突然传来一声怒喝,惊得停歇在前院外树上的几只鸟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和王怒瞪着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的太医,猛地扫落桌案上的笔墨纸砚,压抑着火气一字一顿道:“你最好和本王说清楚,什么叫中了毒,但是你无能为力?” “王爷饶命,卑职医术不精,虽能看出王爷是中了毒;但、但是这毒甚为罕见,传言并无解药。卑职、卑职无能,请王爷恕罪啊。”已经胡发花白的老太医无奈道,一边哀求一边磕头。 和王按着额角,摆了摆手,他的近侍连忙过来扶起老太医,把人送出去,顺便威胁几句封那老太医的口。回来后看到坐在前院的和王愁眉不展,脸色难看,不敢上前,便站在一旁候着,随时等候吩咐。 连着请来了五六个大夫、太医都是这么说,可是和王自己压根想不起来他是什么时候中的毒。这才更让他心慌心焦;思来想去,他决定宁可杀错,也不能放过。打定了主意,他看向近侍的目光愈发冰冷。 “王、王爷……”被这么盯着,近侍的太监忍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却吓得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你跪什么?去把府里的人都叫来,跪到院子里,本王有事要审问。”和王皱着眉扫了他一眼,不耐道。 看着近侍依照他吩咐去了,他又忽觉得心中暴躁难耐,将手边能拿到的东西都摔到地上,将前院伺候的人统统赶了出去。好一会儿,才似脱力般瘫坐在软榻上,想到自己刚才的举动,他便知道自己是毒又发作了。 心知再这样下去不行,恰逢他的幕僚们来了前院,和王让人进来把东西收拾好,再传幕僚;想和他们商量一下现下应如何做才好。 “王爷。”幕僚们向和王恭敬地行礼道,想着进来时看到侍从婢女们收拾的碎片杂物,神情担忧,“还请王爷保重身体,瑜王那边我等定会竭尽全力,为王爷分忧。不过,小人等可能知道王爷为何发怒?” “本王中了‘毒阎罗’,此毒极为罕见,京中的大夫还有宫中信得过的太医都如此无能,不能为本王解毒。不知诸位可了解此毒?”和王冷眼盯着他们,语气平淡无奇,却隐含杀意。 幕僚们听言,面面相觑;知道王爷问了这话,若是他们也没有办法,等待他们的定是一死。毕竟,在这样关键的时候,王爷是不可能让这样的消息传出去的;而最能保守秘密的,唯有死人而已。 于是,尽管他们无法,但许久之后,还是有一人站了出来,拱手道:“小人听说边关有一位神医,能活死人白骨,或许他会有解药。小人自愿请命,赶往边关,在十日内为王爷取回解药,或者将神医带回来。请王爷准许!” “此毒小人也有所耳闻,每次毒发间隔十日,五次之后就、就会七孔流血而亡。但是配合针灸用药,还可拖延每次毒发的时间近五日。小人不才,学有一点皮毛医术,愿为王爷解忧!”那人话音方落,另外一个幕僚也不甘示弱,立即站出来道。 “既然如此,你们就去办吧。眼下,先说说你们认为谁是最有可能对本王下毒之人?”知道自己应该还有救,和王转而道,趁自己如今还没有第一次彻底毒发,他必须快些将下毒之人查出来,想好万全之策,并反击之。 “小人认为定是瑜王无疑!” “草民倒是觉得瑜王这般做于他并无利处。有可能是皇上授意所为。” 幕僚们分为两边,争议不休。争辩来争辩去,也没有得出个结果;和王心底更倾向是瑜王所为,在他看来,上次自己让瑜王他们吃了那么大一个亏,一下子拉下两大世家,他们肯定咽不下这口气,一定会找机会还回来。 只是他没想到瑜王竟会如此歹毒,用不知从哪来的“毒阎罗”下在自己身上。要是让他查出是哪个背叛了他,向自己下毒;他定要让那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心里恨恨想着,和王脸上也露出了可怖的神情,让他眼前的几位幕僚都吓得消了声,不再争辩。 “你立即快马加鞭,去边关找到神医,本王只要你拿回解药的结果,不管你如何拿到。你留下为本王诊治。其余人,本王不管你们用何方法手段,五日之内,必须将下毒之人及其幕后的主子给本王查出来!”和王收回神思,眸光似利剑,语带威胁道。 “是,小人遵命!”众幕僚赶忙退了出去,生怕多停留一会,小命就不保了。 负责查出下毒之人的几个幕僚商量了一会,决定软硬兼施,将跪在前院院子里的下人们隔开来,一个个审问。而后院的主子,他们也不敢审问;问过和王的意思之后,便让婢女传话给王妃,由王妃负责后院的盘问。 只是他们还没有审出什么结果,当日午后,和王却第一次彻底毒发,瘫倒在床,昏迷不醒……一时间,和王府内,人心惶惶。 “什么?!王爷怎么会突然昏迷、不省人事?”和王后院里,宁芷韵满脸难以置信地抓着贴身侍女的手,声音有点尖锐道。 作者有话要说: “奴婢也不晓得,不过昨日开始,府里的下人们就被一一传去审问,许是与这个有关系。后院王妃也开始在查了。”女婢吓了一跳,却不敢抽回手,只能忍着痛小声回道。 听到王妃在查,宁芷韵想到自己先前做的事,脸色一白,自言自语道:“不行不行,要是查到我怎么办。虽然一定不关我的事,可是要是让王妃知道了我之前做的……得和二姐说一说才行,二姐一定有主意!” 打定了主意,她让婢女给自己准备好马车,打算从后门偷偷出去;到瑜王府去见二姐宁芷月。 ~~~~(>_<)~~~~ 第57章 46.1.1 “啪!”瑜王府后院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宁芷韵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她的二姐宁芷月,呐呐道: “二姐,你为什么要打我?我做错了什么,你居然打我?!”她眸底满是委屈,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掉。要不是二姐要她帮忙,她怎么会做那些事?现在也不会那么提心吊胆了。可是二姐竟然还打她! “你觉得委屈了?”宁芷月简直要被自己这个没脑子的妹妹给气疯了,她难道真以为这样跑出来没人知道?“你知不知道你如今这个时候,跑到瑜王府来,被他们发现了会是什么后果?你是想让和王府的人都知道你最有嫌疑尽管去,别拖累我!” 有这么一个猪队友,宁芷月觉得自己原本打的好好的算盘恐怕就要功亏一篑了,再也顾不上维持好脾气。 因为宁家败落,她好不容易才让王爷对自己不仅没有冷落、反而更加重视;宁芷韵这个蠢货冒冒失失地过来,叫和王府的人知道了,坏了王爷的谋划,自己肯定也得不到好。 看来,得想办法消除掉这个隐患才是。这么想着,宁芷月垂下眼帘,掩去眼里的狠辣之意。 宁芷韵听到她这么说,吃了一惊。她压根没想过自己这么跑出来会有什么后果,这会就有些心慌意乱了,忘了之前被打的一巴掌,又向着宁芷月缠了上去,扯着她的袖子哀求道: “二姐,二姐你不能看着我出事,我帮你做了那么多事,这回出来也是因为你。你要帮我出个主意啊,二姐!” “……我最后帮你一次,以后别再来找我!”宁芷月抬眸不耐烦道,用力甩开揪住她袖子的那只手,而后随手从袖口中取出一枚锦囊,“拿回去看;和王昏迷的这些时日就闭门抄佛经祈福,别总想着争风吃醋了,安分守己就是。不想被发现就赶紧回去,有人问你自己想辙糊弄过去;别提到我,否则谁也救不了你!” “是,我这就回府。”宁芷韵得了话,也拿到了她二姐的锦囊,觉得安心不少;想起刚才二姐说的话,害怕再留会被府里王妃发现,自知不能多留,赶忙从后门出去回府了。 低低冷笑了一声,宁芷月盯着已空无一人的门外一会儿,转身离开。 * “看来京中平静的局面维持不了多久了,我们得加快赶回去才行。”听了暗卫传来的消息,看霍昱面有不豫之色,顾菀明白他心中在顾虑什么,抚了下肚子,主动提议道。 她如今怀胎已有七月,胎像还算稳妥,此时加快些赶路,应是无碍的;更何况她还有灵泉。眼下京城的情形有些紧急,她就算帮不了什么,也不能让自己成为拖累。 但是即便她如何信誓旦旦地保证绝对不会有事,霍昱仍是觉得不放心,没有答应她的提议,温声哄道:“你不必多想,京中有冷赫何将军他们,不会有事。你现在正是要紧的时候,我们还是慢慢走着,等莫神医来与我们会合了,再赶路也安心妥当些。” 他们已经离开铭城近一月,按照目前的行进速度来看,至少还要一月才能到京城。坐在客栈的厢房里,顾菀看着神色认真的霍昱,没有再坚持,拿着缝制了一半的小孩衣衫,靠着引枕继续做了起来。 “你睡一会吧,皇儿衣服什么时候做不行,何必这么着急?”看到她不说话就又埋头做小儿衣物,霍昱莫名有种被忽视的感觉,忍不住出声道。 听出他话里细微的不满之意,顾菀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他粲然一笑,将东西收好放到一边,走了过去,自然地窝在他怀里,揽住他脖子,娇声讨好道: “我就是练练手,以后给你和宝宝做衣服才能做得更好啊。而且,我每天也就是吃喝睡,什么都不干,也不好。再说了,我也就在客栈歇息的时候做一点;真的,一点都不累。” 霍昱本来也就是有那么一点嫉妒还未出世的皇儿,被她这么温言软语地一通话说下来,什么不满都没了。 他抚着顾菀细软的如墨青丝,想到这一路又频频出现的刺客,眼眸眸光微沉,似挣扎了一会又改口道:“莫神医说过,头三个月与后三个月最危险……不若,我们还是在此城中多留十日,等他赶上来罢。” 他看着怀中人越来越大的肚子,害怕担忧的感觉一日比一日更甚。还有连着几次刺杀也让他着实不能安心,也许有莫神医在,菀菀会安全些。 “你别担心,我会好好的;难道你忘了,我还有灵泉空间吗?”顾菀笑着宽慰道,下意识地隐瞒了她这几次都进不去空间的事。 望着怀中明眸皓齿、盈盈浅笑的人儿,霍昱蹙眉,不赞同地想说什么,就听见门外传来了暗一的问询声: “主子,饭菜备好了。可要用膳了?” 霍昱淡淡地传他进来,听到主子允进,暗一才带着人将饭菜端进屋,一一摆好;等其他人退下关好门后,他单膝跪地回禀道: “皇上,程云当家送来了密信;边关凌将军也送来了捷报和密信。”说着,他从身上取出了几封书信,双手高举过头交予熙承帝霍昱。 之前在铭城的时候,他们到了客栈等着与程云他们碰面,也顺道让人去查了一下六年前铭城知府灭门案;可是几次在客栈见到程云的时候,他们身边都有不少人伪装监视着。 几次之后,霍昱与顾菀都明白程云几人是被瑜王的人或者西戎二皇子的手下严密看管监视着,想着他们的易容应该没有露馅,不然早就正面对上了。 所以顾菀他们猜测,估计是程云白老怪三人知道的太多,瑜王等人不放心;也许跟踪着看了一段时间,就不会一直盯着了。 但是瑜王和西戎二皇子的疑心显然比他们预料的还要重一些,直到霍昱顾菀一行人离开铭城,程云几人还被迫留在铭城,更不要提和他们互通消息了。 如今他们离开铭城都一个月了,程云才送来消息,可见直到现在才得以脱身。 霍昱展开信粗略看了一遍,信里头说到的,与自己猜测的差不多;见顾菀好奇地眼巴巴看着,他略微勾唇一笑,把信递给她。自己又展开了边关来的捷报和书信。 边关一战果然不出他所料,完胜。只是凌铎信里提到的事,让他猛然紧缩眉头。和王竟然派人去边关找莫神医求药?!莫神医一向痴迷医术,那般罕见的毒,自然让他起了研究解药的兴致;凌铎信里说,莫神医让他们不必等了,又送来了几方药,必要时候会用得上。 “还好他们没有发现不对,看来这一路追杀的人不是瑜王他们派来的。那会是谁呢?那假‘小德子’我们也把信都调换了。还会有谁知道我们到了哪里?”顾菀看完信,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底又升起了一丝疑惑,纳闷不解地小声嘀咕道。 可一抬眸,她就见到了霍昱眉眼间泛着冷意,原先还微有弯弧的唇角此刻也紧抿成一条直线了。她知道眼前这人在有旁人的时候总是没什么表情变化,此时这幅样子应是真的不高兴了。 顾不得追问自己心里的疑惑,顾菀抚上他皱紧的眉头,轻轻一揉,将那打结的眉头松开,轻声问道:“怎么了?边关之战不顺利吗?”说话间,她抽出被捏得发皱的信,快速地看完了之后,心底不由微微发酸。 “不是,只是……”“没事的。我也会医术,还有灵泉能用。你要相信我,一定不会有事的。”霍昱刚想说什么,她抢先打断道,眼底坚定的光芒让人没有了反对的理由。 “暗一,传令下去,从此刻起,全神戒备!”霍昱无奈地退了一步,他只能严密保护,尽全力不让人伤害到她。不过,他已经很肯定是自己的这些护卫中出现了内鬼,否则刺客不会总能知道他们的行踪。这个内贼,必须尽快找出来除掉! 翌日,休息了一晚,他们又开始赶路。刚出城两个时辰,天就下起了雨,见雨势还不是很大,四周又是荒山野岭的没个躲雨的地方,霍昱只能下令加快前行,到前边的村子里寻人借住一宿。 阴沉沉的天,愈下愈大的雨,一行人行走得甚是艰难;就是想快马加鞭也无法。 就在此时,四周林间忽然传来奇怪的动静。不过一瞬,车马就被十几个黑衣刺客团团围住。他们一上来就直接挥剑冲向马车,见状,暗一暗三瞳孔猛地一缩,忙挥剑挡住,刀光剑影间,就打了十几个来回。 也不知是有意无意,有几个护卫在迎击刺客的时候,总是阻碍到暗卫的行动。暗一他们很快便察觉这些人有意要把他们引离马车边,没有多想连挥几剑回护马车。 作者有话要说: 电光火石之间,暗一拿定主意,看了暗三一眼,示意他与另两个暗卫先护送皇上娘娘到前边村子里去避一避;自己与暗五断后。多年训练的默契让暗三没有迟疑,几人立即跃上马车,一边击退跟上来的刺客,驾驶着马车飞快离开。 寒风凛冽,呼呼的风将马车两边的帘子掀开一角,顾菀被护在怀中没有看到,但霍昱却看见了有支暗箭直直射向她。大惊之下,他忘记了别的,只连忙把人抱着转了个身躺下,自己伏在她身上护住。 —————— 【附赠小剧场】 某大腿:作者你说清楚,为什么我一直在吃醋?我是这么容易吃醋的人吗? 顾菀&蠢作者(¬_¬):你就是/你说呢? 某大腿:……【还能不能好好玩耍了! 第58章 46.1.1 尽管他已经尽可能地压低身子,但这次派来的刺客显然是想置他们于死地,没有前几次那么顾忌;乱箭飞刷刷地射而来,马车很快被扎成了马蜂窝。 他只能维持着伏低身子的动作,因害怕压到菀菀的肚子,他半点都不敢放松;即便这个姿势并不好受。 暗三一面驾着马车,一面挥剑挡去射来的乱箭;另几人则护在马车两侧,拼命挡住飞窜的流矢。可毕竟是以他们之间的肉身为盾,分神无暇间难免被钻了空子。 因是在山路,马车很是颠簸;看着菀菀脸色有点难受,霍昱想了想便微直起身,就在他抱着顾菀打算稍微调整下位置的时候,一枝暗箭倏地从另一边窗外射进来。来不及多想,他猛地侧身,将人完全拢在怀里;即便预料到了,但当箭穿进他后背的时候,霍昱还是没忍住咬牙闷哼了一声。 顾菀起先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颠簸得有点晕,见四周有些安静,应该是安全了,就想起身问问暗三。起身时还晕乎乎的,不小心又摔坐了回去。 霍昱怕她摔得狠了,忙伸手扶住;哪知却不慎扯到了自己背上的伤口,不由皱了下眉,唇色愈发苍白。 缓过神来之后,顾菀就注意到了他失血过多后、异常苍白的脸色还有紧蹙的眉头,想到刚才的乱状和某种可能,心一下就提了起来:“你哪里受伤了?” 目光对视中,她眼底的担忧和不容拒绝让霍昱松开了制止她动作的手。 顾菀颤抖着伸手往他后背摸去,触及那大片湿热,意识到那是什么,顿时整个人都懵了;反应过来,她强忍住眼泪和心中的惊惶,声音带着紧张的尖锐:“不行,你的伤必须马上上药包扎!让我把箭拔了,用灵泉替你洗洗伤口。” 霍昱自然不会答应,其实刚才他就后悔了,不该让她发现自己受伤了。僵持了一会,他才妥协道:“你先用灵泉把手洗了,我们找个村子,再让暗三替我拔箭伤药就好。” 马车飞驰着,很快就将还想追上来的刺客远远甩在了后头。眼见着安全了,他们才发觉进了深山。 暗三听到马车里的声音,皱了下鼻子,暗道怎么好似闻到了血腥味……不对!血腥味?难道皇上娘娘受伤了?! 心里一惊,他也顾不得许多,让另外两个暗卫继续赶马前行后,立即掀帘进了马车内。看到皇上后背中了箭,他自知失职,跪在脚踏上听后吩咐发落。 “暗三,附近可有能休息的地方?”霍昱握着顾菀已经洗干净的手,脸色虽然有些惨白,可是神情却清冷如常,没有丝毫痛苦的样子。 “回皇上,属下方才看到前边不远处有炊烟升起,应当是个村子。不用半刻钟就可以到了。请皇上允许属下,先为您上药处理下伤口;如此也好让娘娘安心些。”暗三低着头请求道。 霍昱看了顾菀一眼,对上她满是恳求担忧的眼眸,终是改变了到了村子再处理伤口的打算,对暗三点了点头。 不过因着伤口有点深,他们最后也没有把箭□□,只是折断留下箭矢,又抹上了伤药。即便是如此而已,霍昱也没让顾菀看到这个过程,一直遮着她的眼眸。 很快,他们的马车就进了一个村子。这里就像是世外桃源一般,炊烟袅袅,孩童玩闹追逐的嬉笑声伴着水车转动的声响,更显宁静。 他们就像突然传入这个宁静祥和世界的外来者,一进村,就引来了村民孩童讶异的目光。霍昱与顾菀交谈了下,觉得不要贸然进村比较好,于是就让暗三几人将马车在村口停了下来。 “村长村长,就是他们!” 没过多久,就有几个虎头虎脑的小孩带着位老人家走到他们马车前,老人家脸上带着慈和的笑意对暗三几人问道:“你们是从哪来的?怎么进来的?” 顾菀正想掀开帘子和霍昱下马车,向村长解释他们的来由并请求村长收留他们几日的,却没料到刚有动作,她忽然觉得身下一痛,有股热流向下涌了出来。 “我,我好像要生了……”怀胎才七个多月,离莫神医说的日子还有一个多月。突如其来的状况让二人都慌了神。 还是霍昱先回了神,掀开帘子,强忍着痛将她抱下马车,下地时还险些摔了一跤;但是他还是稳住了,神色是掩不住的惊慌失措,也不管村长答应了没,就想着要找个干净舒适的地方;像是傻了一般,只知道直直地往前走。 暗三见状忙对村长告歉又恳求道:“村长,我们家老爷是太着急了。您也看到了,我们家夫人动了胎气,就要生了,能不能请您帮我们找个产婆来?我们必有重谢!” “大宝二宝,去找你杨婆婆,让她收拾好房间烧些热水。我们就回去了。”村长也看到了两人的情状,知道事情紧急,也没多说,直接让两个小孩子先去自己家里通知,然后又找人去叫村里唯一的产婆来。自己则快步带他们去自己家中。 到了村长家,房间东西什么的都收拾准备好了;霍昱小心翼翼地把顾菀抱到土炕上,握着她有点湿凉的手,看她闭着眼睛,唇色微白,不知怎的就害怕了,轻声地唤她。直到她努力地睁开眼,对着他勉强地笑了笑,才有些放下心来。 这时,村里的产婆也赶到了。她有点上了年纪,走得不快;最后还是暗三等急了,直接跑去把人背着飞奔回来的。看着她满脸皱纹、走路颤颤巍巍的样子,霍昱顿时有种不放心的感觉。这么大年纪了,要是一个不小心…… 顾菀痛得直冒汗,身上的衣衫早已湿透,眼睛都被汗糊住了。六十余岁的产婆张氏一见,用热水烫了手,摸了摸她下身,眉眼一动,自顾自的点点头:“嗯,差不多了;去烧多些热水来;就快要发动了。” “怎么样,我夫人痛得厉害,能有什么办法让她好受点吗?”霍昱看着躺在床上的菀菀脸色发白,额发湿成一撮撮,感受着抓着自己的手力道时大时小,不由心疼道。 “女人生孩子都这样,你一个大老爷们呆在产房里算什么回事,哎哟你还有伤在身,快出去,出去;免得弄得晦气,害了你媳妇!”张产婆看着年纪大,手劲却不小,两三下就把他推出房门去;然后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无奈之下,他只能在门口着急地转来转去,心焦地等着;连村长暗三劝他先去把箭头□□,上药包扎都无视了。 见皇上这般着紧贵妃娘娘,暗三望了望万里无云的晴空,只期盼着一切顺利。这村里没有医女,莫神医也不在,无疑少了点保障。要是出了事……他不敢再往下想。 屋内,顾菀一边听着张产婆的话,照着她说的吸气用力,吸气用力,忍着没有叫出声,把力气都攒着;可重复了许多次,她还是渐渐感觉到身上力气流失掉了,慢慢有点晃神。 张产婆看出她眼神失焦,赶紧出声叫她;她拼命想集中注意力,听清楚张产婆在说什么,可是却越来越觉得力不从心。 “再用点力!别闭上眼,用力啊,看见孩子了,再用点力啊,夫人!”张产婆的话若隐若现地传来。 听到屋里的动静,霍昱着急地就想破门而入;最后还是被拉住了,村长夫人杨婆婆炖了碗参汤,说她进去帮忙,并且说村里一半人都是张产婆接生的,保证不会有事。他这才暂时冷静下来。 “来,喝点参汤补点气血。” 对,孩子,宝宝,他们的宝宝;她不能放弃!听到张产婆的话,顾菀积聚了一点力气,正好杨婆婆送来了把参汤递到她嘴边。她立即引出灵泉注入参汤里,一口气饮尽。很快就恢复了,继续按着张产婆的话用力。 “遭了,脚踏七星!这是难产之兆!”迷迷糊糊中,她好像听到了杨婆婆的惊呼声。 张产婆先看到孩子的脚的时候也吓了一跳,起先摸着胎位明明是好好的。但她毕竟接生了不少孩子,很快反应过来,就要将孩子的脚塞回去,重新调整胎位。 顾菀眼睫被汗打湿了,睁不开,自然没看见;但却迷迷糊糊听到了。感觉到身体里的宝宝,许是血脉相连,她能感觉到宝宝似乎愈来愈微弱的呼吸。心里一急,她更加配合着使劲用力;想着灵泉,便试着将那灵泉送到身体里,传给身体里的宝宝。 神奇的是,第一次这么尝试居然成功了。感觉到宝宝的呼吸总算变强了些,她才放下心,继续专心用力。 忽的,她只觉得身下一松一空,耳畔就响起了“哇哇哇”的哭声还有张产婆她们欣喜的声音:“是个男娃子!” 作者有话要说: 知道孩子出生了,顾菀终于松了口气;眼一闭,彻底脱力睡了过去。 可是闭上眼的瞬间,她不知为何,忽然有种诡异的感觉;好似永远失去了什么。可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就陷入了沉眠。 第59章 46.1.1 听到孩子的哭声,村长和暗三几人脸上都露出了松了口气的神情,霍昱却只急着想进去看看顾菀。 等张产婆一打开门,向他道喜道:“恭喜这位老爷了,夫人生了小公子,母子均安。小公子虽是早产,可身子骨看着还是不错的。您大可放心。” 霍昱耐着性子听完,略一颔首就越过他冲进了屋里,连孩子都顾不上看。看到村长和张产婆他们一副诧异的模样,暗三也没有说什么,笑着凑过去看看他们的小主子。 杨婆婆抱着孩子,理解地打趣村长道:“娃他爹是个心疼媳妇的,哪像我们家的,当时我生娃子的时候,他可没进来看我。” 她的话自然惹来了村长不满的嘀咕;众人也都笑开了。因为孩子刚出世受不得风,杨婆婆和张产婆随即就回了屋里。 暗三记起皇上背后的伤,便请杨婆婆劝他们主子出来治伤。杨婆婆也回想起那男人进来时后背伤口上的箭矢还没□□,那伤看着可不轻,自是点头答应了。 霍昱一进屋,浓浓的血腥味就充斥着他的鼻尖,他心里一惊,连忙直奔炕边,看着躺在炕上闭着眼的菀菀,痴痴看了好一会,才微颤着伸出手在她鼻尖试了片刻。 还好,她只是睡着了。看到她累得汗湿苍白的脸和因痛楚而紧皱的眉头,想到刚才漫长等待中的害怕慌神,霍昱握着她的手贴在脸上,心里慢慢升起了一个荒诞的念头。他不想再经历可能再去失去菀菀的痛苦;莫神医一定会有办法做到的。 “娃他爹,他娘就是太累睡着了,没事的,放心。你还是快些出去,把身上的伤弄好吧。对了,你先看看你们的男娃,长得可精神了。”杨婆婆说着把包着孩子的襁褓往他眼前送了送。 看着还闭着眼睛,红通通皱巴巴的小人儿,霍昱下意识地眉头打结,愣了一会才道:“有点丑。” 张产婆两人听到他这么说就笑了起来,解释道:“孩子刚生下来都是这样的,过两天就您就知道了!我接生了这么多孩子,这娃子可是最好看的。” 没有人会不喜欢听到别人夸奖自己的孩子。霍昱微微弯唇,看着他们的皇儿,越看越觉得他长得很像菀菀;不由得就多了几分喜欢。 “哎呀,您快出去弄弄您的伤口吧,这么厉害的伤,估计要养伤好长时日才能好了。”杨婆婆又想起他受伤的事,赶忙催他出去,并保证自己会帮着好好照顾他媳妇孩子。霍昱这才恋恋不舍地走了出去,叫暗三准备好一应物事来给自己拔箭。 村长还找来了村里唯一的大夫,大夫也姓杨,看着也有些岁数了;一看霍昱的伤,他就连连摇头,揪了一把自己的胡子,脸色凝重道:“伤口颇深,你需受些罪了。我配置的麻药恰好用完了,村里药材也不太够,你们身上可有带药?” “有的,这些都是。”霍昱看了他们一眼,暗三应了一声,几人急忙将他们身上带着的金疮药一类的伤药都拿了出来。 杨老大夫点点头,让暗三给他打下手,一阵忙活后,便将箭矢拔了出来;由始至终,霍昱都紧抿着唇,一声不吭;除了拔出箭的刹那他脸色白了些,几乎一直没有发出半丝痛呼,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看他如此能忍,管他们衣着仪度都不似寻常人,杨老大夫眼底闪过一丝了然,没有多话,上了药包扎好,留下一张药方就先出去了。 “他那伤口少说也得半个月才能愈合,你劝他们多休息几天再走吧。咱们村子庙小,也没法多留他们这尊大佛。免得惹火烧身,坏了村子的安生清净。”杨老大夫出门后就去向村长告辞,临走前说了一堆有些莫名奇妙的话。村长却听明白了,脸色有点严肃,看着他离开,沉默了半晌。 暗三刚要去将洗伤口的血水倒掉,走到门口就听到了这话,不动声色地作若无其事状,出门倒了水,而后回去把话转述给皇上听。 霍昱听完,垂眸凝思,思及菀菀还要坐月子,莫神医说这个时候最好不要见风,会坏了身子;他便有了决定:“你去问问村长,村子里可有闲置无人的屋子,我们愿意出钱。” “那……是,属下明白。”暗三迟疑了一会,偷偷抬头,见皇上神情漠然,当即知趣地改口应道,出去找村长问询了。 村长当然不会赶他们离开,还将村口的一间空屋子给他们住。霍昱与顾菀几人便在这个世外桃源般的村子住了下来,不过这种平静的日子哪里能长久,刚要满一月,外头传来的消息就让他们不得不动身离开。 此是后话,此处不再赘提。 顾菀醒来的时候,已是夜里;入眼是黑漆漆的一片,让她有些茫然慌乱,忍不住唤了几声,挣扎着想起身。 “你醒了……快躺下,别起来!”霍昱处理好伤口之后就一直守在门外,正好吃完晚膳想要进门,就听到顾菀的声音。提着灯一进门,看到她的动作,真的是吓了一跳。 他三步并两步地走过去扶着人靠着引枕半躺着,捻好被子,想起什么又急急忙忙跑出去,端了碗东西进来。 “还疼吗?”顾菀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霍昱心疼地拨开她湿润的额发,温声道:“先喝点鸡汤,喝完我把孩子抱来给你看看。他长得很像你。” 他一边喂她喝鸡汤,一边说着,眼眸亮亮的,与以往清冷的模样全然不同。 顾菀看着,眼底渐渐溢出笑意,咽下一口汤,欣喜地问道:“真的吗?我现在就想看,抱来让我看看好不好?” “再喝两口,我就抱他过来。”霍昱本是想拒绝的,可是看她满脸期待的样子,还是转变了主意道。又喝了两口,顾菀就催促他去;还没等他说话,屋子里就响起了“哇哇”的哭声,像是在哭诉爹娘的冷落。 听到这哭声,顾菀觉得心猛地抽疼了下,顿时坐不住了;霍昱没办法,只得安抚住她,走到屋子另一边将孩子抱了起来,微微摇晃着哄了两下,边走向床榻。坐在炕边,怕她累着,便举着襁褓放到她面前。 看到自己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宝宝,顾菀的心软成一片,觉得他哪哪都可爱,哪怕是皱巴巴的脸也一样好看。看了一会,她心里实在想抱抱宝宝想得紧,企盼地看向那人。 霍昱总是对她没有办法的,对视了一会还是妥协了;把皇儿小心地放到她怀里,不时出声提醒道:“这只手要放在这里托着,那只手要这样……” 许是女人天性,顾菀只是最开始手忙脚乱了一会,很快就能很好地抱着宝宝了。可是宝宝似乎不太给她这个娘亲面子,一直哭个不停。哭得她的心都揪得难受。 “宝宝这是怎么了?”她着急道,忽而想到一件事,“难道是饿了?” “杨婆婆说第一次喂奶,要多揉两下才行。”霍昱回想了一下杨婆婆她们说的话,点了点头道;看着她,没有回避的意思,一副打算帮忙的认真模样。 知道怎么做是一回事,可真的要做的时候还是有点羞窘。顾菀有点脸热地解开衣带,衣衫半敞;霍昱的大掌就覆了上去,在那四周揉了几下,见还不行,竟干脆低下头含住吸允起来。 这一下,奶水总算出来了,顾菀忙红着脸把那人推开,抱着宝宝凑上来喝。好一会,宝宝才喝饱,打了个小小的奶嗝,侧开头。霍昱就在旁边盯着,灼热的目光让人想忽略他都没办法。 又抱了一会,她就觉得手酸了;也许是今天确实累着了,才刚醒一会她就困得睁不开眼了。 “你再睡一会吧,宝宝也该睡了,我来就好。”霍昱说着,把枕头放好,扶着她躺下,捻了捻被角,轻声安抚道。 顾菀确实困极了,即便心里很舍不得,但她知道自己现在身上脏的很,不能让宝宝总是靠在自己身边。眼巴巴地看着宝宝被抱开,她没能挨住睡意,很快就睡着了。 一开始还没觉得如何,可是连着好几天不能沐浴净身,一向喜洁的顾菀就有些受不了了。为能洗澡更衣,她用尽了各种方法;可无论她撒娇耍赖还是苦苦恳求,一向迁就她的霍昱都没有松口,只是帮她用热水擦拭了下身子,换了件衣裳。 觉得自己浑身脏得发痒发臭的她,灵机一动之下突然记起了自己的灵泉空间;顿时欣喜不已,见四周没人就想进去洗个舒服痛快。 可是哪里想到,不论怎么试,灵泉空间都没有反应。惊慌之下,她转而试着把灵泉水引出来,可是,居然也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想起她生下宝宝,昏睡过去时那不好的怪异感,顾菀便一下子明白了。 本来就是多给她的东西,她一次用的太多,所以被收回去了。从今开始,她就真的没有可以倚靠的外物,没有让她可以逃避不去面对现实困境的蜗牛壳了。 想到这个,她却没有无措,反而有种早该如此的尘埃落定的感觉。 第60章 59.46.1.1 如此想着,她没再纠结,虽说因此就没办法沐浴了还是觉得很失望;只能努力说服自己再忍忍了。在床榻上翻了两次身,纠结地想了一会,她才终于睡着。 担心她睡得不好的霍昱抱着睡着的皇儿走进里屋,看着她即便是睡着了还是皱着眉头,一副嫌弃不满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菀菀苦着脸说想要沐浴的时候,又是撒娇又是哀求,他差点就没坚持住答应了;看她满脸失望,自己都莫名有种做错了事情的感觉。但是大夫说,她这次早产是运气好且身子骨还不错,才能没出问题;可要是没有调养好,以后铁定会坏了身子的。所以他方狠下心来拒绝。 好在眼下他们都安全无恙;不然他都不敢想象自己会怎么样。那些背叛了自己的护卫,定然是受了什么人指使。想到暗一赶上来之后的禀告,说起马车边那假小德子和另三个护卫的怪异举动;霍昱眼眸中的冷意凝结成冰。 他的护卫都是经过多次筛选的,即便还不如暗卫;但最少都是能够确保忠心的。竟能让他的护卫背叛自己,那人绝对不简单;兴许……还是自己信得过的人。但是,不论是何人,他都不会放过! 寒眸在视线触及皇儿和她的刹那转而柔化,将皇儿放在床榻边暗三寻来的摇篮车里,霍昱轻手轻脚地上榻,躺在菀菀身侧,小心地将人搂到怀里;这才安心地合眼睡下。 * 而在阴云渐拢的京城,某处宅子里却不甚宁静—— “啪!” 还冒着滚滚热气的茶盏被猛地扫落在地,顿时茶水碎片四溅。感觉到头顶上方的怒视,被烫到的几人却不敢出声,只更埋低头,战战兢兢。 “是谁给你们的胆子,让你们伤到皇上的?!老夫找来你们完成此事时,明明交代过不得伤了皇上。”坐在上位虎臂熊腰的中年男子怒气冲冲道,似想到了什么,他微眯双眼,冷笑一声,“敢违背老夫的意思,看来是你们中间有叛徒了。都去暗堂受罚受审,未找出叛徒之前,你们就不要再出现了!” 本想着趁此机会杀了贵妃,可却弄出这样的事。若不是误伤,那就是他的人里出了叛逆之人。但愿皇上没事,否则他如何心安? 不行,下次还是要尽量找到只有贵妃一人之时再动手;免得误伤到皇上或是让刺客有机可趁。他想着,脸上掠过狠决之意。 “可是贵妃……”几人闻言倏地抬起头想要再争辩什么,看到上位那人沁着寒意的目光,立时明白自己失言了,赶忙住口,低下头应是;顺从地任由后头的侍卫抓着他们去了暗堂。 等前院只剩下他一人的时候,连着书房的屏风外忽然又有一人转动着椅子出来。 来人手里摇着一把扇子,一身青衫,颇有几分风雅的样子;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脸色有些青白,看着就知是久病缠身之人。他的突然出现让中年男子愣了愣,却没有露出惊讶,显然是亲近之人且早就知道他在那。 “怎么出来了?”原本还怒气冲冲的中年男子一下子收起了怒火,大步走过去推着他到暖炉边,“跟着伺候的人呢,怎的如此不经心?” 年轻男子急着说话,不由咳了好几声,好一会儿他才忍下那喉间痒意,道:“咳咳,爹,莫怪他们,是我不让他们跟着的。我想安静地看会书,身边总是围着一堆人,哪里能安生。” “莫急着说话,怎又咳得如此厉害?前几日不是好些了吗?不行,还是得赶紧让人请太医来看看。”中年男子脸上布满忧色,说着话就要出门去叫管家来。 “爹!”年轻男子忙制止他,迟疑了片刻才道,“我好久没收到妹妹从宫中送回来的信了,妹妹最近如何了?在宫中可好?” 中年男子听到他这么问,怔愣了一瞬,眼底闪过犹豫,可最后仍是道:“如今京里宫中情状都不合适传信,你也是知道的。不过你妹妹前几捎了口信回来;她现下一切都安好,你不用担心。她还特地让人送了些你用得上的药材回来,再三叮嘱让你好好养好身子呢。” “是这样吗?”年轻男子轻淡地笑笑,似是相信了他父亲的话,低下头,困倦了般微微闭上眼,手紧紧抓着两边的把手。 见他如此,中年男子就没再说话,让人取来厚披风为他盖上;而后交代了管家几句,便出门去太医院了。 半眯着眼,望着消失的背影,年轻男子神情清醒而平静,全然没有一点刚才显露出的困意。妹妹明明就不在宫里了,甚至很可能就是出了事,被那个皇帝贬到冷宫或是更糟的结果。可为什么爹他明明知道,还是那么忠于皇帝呢?爹他难道不为妹妹觉得难过,不恨吗? 不过没关系,爹不恨不管,就由他来。想着那美好的女子特地写信告诉他的事,想到总是陪着自己的妹妹很可能已经不在了,自己喜欢的人也是被皇帝一道圣旨就指给了旁人;男子原本温润的眉眼间慢慢透出丝丝恨意,顿时有些可怖的扭曲。 记起父亲将派出去的人都抓去了暗堂,他转动着身下的轮椅,往那个方向而去。 * 太医院的秦太医最近有些忙,日日被请去和王府为王妃和几位侧妃看脉开药、调理身子。别的太医都恭喜他好运道,得了和王的眼,或许以后就能被和王举荐给皇上,平步青云了。 可是只有秦太医自己心里苦笑,他这哪是什么好运,分明是催命的。和王那情状古怪得很,自己这么多天来都是战战兢兢的,偏又试了各种方子都没用。他现下就怕自己哪天被灭口了,还没人知道。 可是他又不敢说,也不敢不去。这两种的后果他很清楚,自己只会死得更快。眼下他就盼着,那个说是去找神医的人能快些找到解药或是带人回来;那么他还有可能留下自己这条贱命。 他一路坐着马车胡思乱想着,很快就到了和王府。 “秦太医,屋里请吧。”候在门外的王府总管见了他,也没多话,强笑着请他进了和王休息的屋子。把人送进屋,一转身,王府总管脸上就没了笑意;他脸上是掩不住的焦急之色,站在门口,往门外急切地张望。 王爷说那个去寻解药的幕僚这两日就会有消息传回来;可是都这般久了,直到眼下还没有见着人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秦太医还以为进门后又会如以往一般,看见脸色阴沉的和王;可是哪知这次却正好遇上了和王昏睡的时候。不必顶着和王那令人如坐针毡的视线,他自然心中轻松了些。旁边坐着的那人就是这几次他来的时候,为和王扎针,尽量减少昏迷时辰的幕僚。 “王爷今日怎的昏睡得这么早?往日不是都在巳时左右才……”话一说出口,他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忙住口不言。惊恐地往床榻上的人那望去,见和王没有醒来的意思,他才稍稍安心了些。 守在屋里的幕僚也很是心惊,秦太医不清楚,可他却再知道不过。他们王爷近几日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昏睡的时辰也越提越早,当然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短了。要说之前王爷还能时不时出去转转,让别人知道王爷没事;可照眼下这情况来看,偶尔出去都是不行了。 若是不能尽快找到解药,长此以往下去,定然会引来怀疑。别的不说,瑜王他们肯定会想方设法来试探的。必须尽早想辙子来防患于未然才行。眼下只能先尽量遮掩着拖延时间,但愿那个人能快些把解药或者是神医带回来才是。 “您只管好好替我们王爷把脉,然后去给王妃和几位侧妃探脉就是,旁的不是您该多想多问的。管好嘴,别犯了口舌忌讳,否则要是让我们知道了什么,不必王爷吩咐,您家里的人就别想要舌头了。听明白了吗?” 说这话时,幕僚的语气不轻不淡,可秦太医一听却当即脸色发白,他们儿子儿媳去岁出了一桩祸事,双双去了;就留下这么个宝贝孙子,就这么一根独苗苗,他们二人往日疼得不行。自己出了事不要紧,可要是宝贝孙子出了点什么事,那可比割了他心头肉还要让他受不了。 想到这,他闭上几欲老泪纵横的双眼,连连点头发誓。 直到去后院给王妃侧妃例行看脉、开方子,急步走出和王府的时候,秦太医的手还有些微微的颤抖。他回头望了一眼和王府,强作若无其事地整了整衣衫,走向家里。 和王府众人都在期盼着的那个出去寻药的幕僚此时却遭到了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 连日快马加鞭,好不容易赶到边关,没有费多少力气,他就知道了莫神医的动向。可是却听说因为边关的事情已了,神医正准备离开。 紧张之下,他没有遮掩自己和王府幕僚的身份,就直接去一处药铺拦住了莫神医;将他们王爷的奇怪症状与可能中的毒说与他知晓。 二更不知道多晚,小天使们别等了,明天再一起看就是了~么么 第61章 59.46.1.1 莫神医果然对此奇怪的毒和其造成的症状产生了兴致,仔细询问了他一番,就开始研制配药。可是试了几日,还没有结果。因为莫神医他觉得没有人可以中一次毒来试验,他无法确定效果如何。 这个自称姓张的幕僚借机请求他,与自己一起回去京城为和王解毒,没想到却被莫神医拒绝了。 “神医,您为何不愿随我回去为王爷治毒?莫不成是嫌酬金太少,您尽管说,要多少都行!”张幕僚不解,心中着急,便问道。 莫启瞥了他一眼,没有作声,只是手里不停地忙活着捡药配药,一副全神贯注的样子,时间一长,愈加心无旁骛,好似完全忘记了旁边有那么一个活人。 等了半天的张幕僚真急了,差点就想直接上前把人绑走,可是看到附近明显是被派来保护神医的护卫就有好几个,还是忍下了冲动。又站了一会,他决定先回去想好,要怎么才能避开他们,把人带走再来。 等人走了,莫启才回过身看着那人离去的身影,略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才等了不到一天就没耐心等下去了。 虽说无论他等多久自己都不会答应去的。他家小徒弟他家小徒弟好像快生了,明天把药配出来给他,自己也该赶去看看徒孙了。 是夜,边关百姓因着天寒之故,加之近来边关不太平,早早就安寝了;白日里还算热闹的街市此时也只余清冷寂静。 一眼望去,唯有路边的客栈与屋宅一类的门前的灯笼还亮着;一阵寒风袭来,灯笼摇曳,烛光明明灭灭,伴着偶尔远远传来的打更声,显得有几分诡异。 张幕僚就是在这个时候偷偷摸进了莫启所借住的药铺,他依着打听到的消息,直奔莫启的房间。 费了半天功夫,他才蹑手蹑脚地钻进屋里,拿着□□袋靠近床榻。差三步、两步、一步…… “倏”的一声,黑漆漆的屋子霎时间变得明亮,张幕僚没来得及反应,怔在原地,一看,居然一屋子都是护卫!而他想要绑走的人也没在床上,而是坐在桌案边,此刻正一手端着茶盏欲饮,好不悠哉的样子。 看他们这幅阵仗,张幕僚就知道他们是早有了准备,估计一开始就猜到了他想这么做。无奈地笑了笑,他撩起衣摆跪在莫启面前,神情恳切道: “莫神医,小人并非有意冒犯,实在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小人愿意受任何责罚,只求神医能随小人回去,救我们王爷一命。” 莫启盯着他看了一会,淡笑道:“你倒是忠心可嘉。”语气不咸不淡,也听不出答不答应的意思。以为是自己的莽撞惹得神医不悦,想到空手回去可能的后果,张幕僚不由得害怕地就要冲他磕头。 “别忙着磕头!”莫启说着,伸手挡住他俯身的动作,而后直起身,“我不喜欢别人跪着和我说话。” 张幕僚听他这么说,便知还有机会,急忙起身,恭敬地站到一边,等着莫神医说话吩咐。 “我明天会让人把药给你,你拿了东西就回去吧。”莫启这回没有再和他兜圈子,直接说道。 解药已经配出来了?!张幕僚心中一喜,连连点头,应了好几声就急急转身离开,在门口几不可见地顿了一顿,眼底有诡意一闪而过。 “莫神医,你当真要把解药给他们吗?”凌铎收到属下回禀赶来的时候,人已经走了;把护卫都挥退,总觉得哪里不对的他神情严肃地对着莫启道。 被问到的人却是一脸漫不经心:“我又没说是彻底解毒的解药。不过只要和王真的用了我的药,一年半载内是不会有问题的。” 闻言,凌铎竟有些无言以对,忽然有些同情即将面临狂喜之后又会重新陷入恐惧失望的和王。 * 和王再一次恢复清醒的时候,就收到了张幕僚传回来的消息。知道自己中的毒有解药了,真的是狂喜不已;心情大好的他又有了去后院走走的兴致。第一个想去的自然是王妃那里,毕竟这些日子她也辛苦了。 可是刚走到半路,他就被一阵琴声吸引了去;顺着声音探去,只见一个白衣女子正在湖边亭中抚琴,远远望去倒还真的颇有几分出尘仙女之感。 不过还没等他走过去一看究竟,身后就传来了王妃的疑惑声:“王爷怎的在此?” 和王听见声音当即停住了步伐,一时有点尴尬,不过很快他的脸色就恢复如常。 将视线从那个女子身上收回,他侧身向着王妃,笑道:“本王正想去寻你。这些日子你辛苦了。我们也有些日子没能一起用晚膳了,不若今日共饮一杯?” “看来王爷所想能成,臣妾确是想与王爷庆祝一番。但是这会看到了宁妹妹,臣妾就想起了一件事,务必说与王爷知晓。请王爷做定夺才行。” 和王妃是高门出身,一通话说下来,和王觉得心中舒畅,便允了,让她直接将事情说出来。 “前些日子,王爷刚刚发现您自己被下毒的时候,臣妾就让王府戒严。所有人都不准擅自出府。可宁妹妹当日,就不知为何去了瑜王府。好一会才回来,值此非常时期,宁妹妹如此着实不妥。可臣妾怕冤枉了宁妹妹,便想着等王爷您亲自来问。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和王妃瞥了一眼在自己出现时,脸色霎时难看的宁芷韵,心里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一副全由和王做主的模样道。 和王一听,顿时勃然大怒。王妃说的若是真的,那么一直向瑜王府通风报信的内贼,居然是自己后院里的女人!说不定此时瑜王他们都知道自己如今的情状了!亏他还为了能借由她得到世家那边的支持,待她只比王妃差了一点。 “先把她关到后院柴房,不许人和她说话,等三日后用了解药,本王再好好来审问她!”和王怒道,经此事,他也没了兴致,甩袖回了前院。 不过刚回到前院,还没来得及找幕僚商议,他就又一次陷入了昏睡。 如和王猜想的那样,瑜王确实知道了他中毒的事。今日瑜王府来了许多人,全是瑜王的幕僚与站在他这边的世家朝臣。他们今日来,就是得了瑜王的话,来商讨大计的。 “和王已中了明下的毒,这些日子他都只能时而昏睡时而清醒,一个月过后他就会无声无息地死去。”得了瑜王示意,重明上前一步道,语气隐约透出自得。 他这话一出,立时引来了满屋哗然。众人起初都半信半疑,但是见瑜王一直没有出言制止他们争议,就知道是真的了。一时间,他们就情绪激昂起来: “真是如此,那我们的大计可就要提早进行了。” “对对对,不过和王出事,我们要如何让皇上不对我们起疑呢?”毕竟他们王爷与和王不对付已经是明眼的人都看的出来的事了。 “除非我们干脆在皇上回京前动手……”说话的是世家之人,他说着,眼神阴沉地比了一个杀的手势。 重明闻言,一向在瑜王面前很是稳妥的他激奋得眼睛都红了,毛遂自荐道:“请王爷准许,由草民去做此事!草民定会让王爷心愿得成!” 知道他急于报仇,瑜王没有怪罪他的失态,可也没有马上答应他们的请求。即便他听了这个建议,颇为意动;但是边关那边这般久了都没有消息传来,让他很不放心。 “王爷……”没能得到允许,重明急切地想再劝几句,让王爷能立即答应;可还没说就被瑜王挥手制止了。 见瑜王神色晦暗不明,众人不明所以,渐渐都停下了争议和自觉大事将成的兴奋声,望着他们坐在上位一言不发的王爷。 “本王总觉得不对。重明,你先到侧院去看看。”看他应是之后往偏院而去,瑜王又转头问众人道,“皇上如今到了何处,可有消息?” 众人面面相觑,想到他们还计划着要谋划皇上“被刺杀”而死,却还不知道皇上这会在哪,顿时冷汗直流:“这……臣(小人)不知,是臣(小人)等疏忽,请王爷恕罪!” “为何会不知?”瑜王本是随口一问,哪知竟然没人知道,心里不由咯噔一下;想到熙承帝可能就快回到京城,他满心烦躁,不想再看他们支支吾吾,不耐挥手道,“都回去,立即去查!” * 京城的纷扰争斗,顾菀是不知道了,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自己怀里的宝宝,很多时候连霍昱站在旁边都会被她忘记了。 这不,这会给孩子喂完了奶,她就抱着逗宝宝,抱了半天手都酸软了还舍不得撒手。 作者有话要说: 被无视了半天的霍昱终于没忍住,强硬地把孩子抱走,不敢看她控诉的目光,粗声粗气道:“你身子还虚着,不能抱他太久。我们的皇儿将来是要继承大业的,哪能如此娇惯!” 顾菀逗宝宝逗得正开心着呢,被这么抢走当然不高兴;听到他的前半句话,知道他是担心自己的身子,那一点不高兴就消散了;可是听到这人后半句话,她就囧了。宝宝才刚出生好吗?不过就是抱着他而已,那里算是娇惯了?! 第62章 59.46.1.1 第62章 “宫里奶娘都安排好了,回去让她们喂奶带着便是;你不必自己来。”他冷着脸,视线却一直盯着那处;看着皇儿吸允着专属于自己的位置,他心里就觉得嫉妒不爽。这么想着,他就说出了自己早就想好的事。 “回宫就要按规矩让奶娘照看了,眼下还不准我多陪陪宝宝吗?宝宝才刚出世呢,总是让奶娘照看着,他不亲我怎么办?”顾菀想到这个就有些生气,自己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凭什么要让个没甚关系的人来喂养照看? 话虽这么说,但她也就是发发牢骚罢了。毕竟身为贵妃,她很清楚,宫里有宫里的规矩。霍昱为自己已经破了很多规矩,总是如此朝臣更要不满了。她不能太任性,让他难为。 “只是让奶娘照看而已,你是主子,他们自是要听你的。”霍昱摸了摸她包着头巾的头,对她这样的担心有些无奈,或许真是一孕傻三年,这种问题她以前一定不会问的。 说话间,宝宝忽然哼了几声,好似要哭。顾菀急着想让他把宝宝还给她抱,敷衍地点点头急切道:“我晓得,宝宝怎么了?是不是被吵醒了?快让我看看。” “估计是该换尿布了,我来就好。”徐成不在,暗卫都不会做这些活,总不能一直麻烦杨婆婆来帮忙,所以大魏朝的熙承帝心甘情愿地成了抱孩子、洗换尿布等事都做得非常熟练的“贤夫”。 看着他解开襁褓看了一眼,然后利索地替宝宝擦屁屁、换尿布,神情虽仍是淡淡的,可他眼底的亮光与专注却明显昭示着他对宝宝的喜欢。 顾菀笑了笑,看了一会,又忍不住从床边的小筐里拿出早就缝好了,还差花纹没有绣上的小儿衣衫,全神贯注地绣了起来。 可是绣了没多久,她手上的小衣服就被一只大手抢走了;她顿时怒瞪着那人。 “大夫说了你需要好好休养,这么劳神的事就别做了。又不是没有衣服给他穿。” 霍昱故作没有接收到她“你无理取闹”的控诉眼神,淡定地单手抱着孩子坐到她旁边,另一只手取出一张字条,转移话题道:“这是我给皇儿起的几个名字,你看看哪个更喜欢?” “这么快就想好了?”顾菀的注意力成功地被纸条吸引走了,一面接过纸条一面略带惊讶道;她还以为没那么快呢。她都还没来得及想,备选的名字就出炉了。 心里的那一点点嘀咕也在她看到字条上的几个名字时自动消音了,煦、晏、晫、曦、晟,看着都是寓意极好的,只是总觉得读起来怪怪的。犹豫来犹豫去,她也没决定用哪个字。心思纠结下,她又抬眸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了霍昱。 “不如就选晟字罢?有兴盛光明之意,也有尊贵之感,正好合我们皇儿的身份。。”霍昱看她纠结得整张脸都皱起来了,活像个小笼包,便心觉好笑地提议道。 “霍晟?看着不错,可读起来不好;不好不好,换一个。”霍晟=获胜?顾菀反复念了几遍,想到这个就觉得奇怪,立即就连连摇头,否决了。 霍昱好脾气地又选了一个:“那煦字?寓意温暖和乐,倒也不错。” “霍煦?也不行,这个读起来还不如上一个,至少霸气点。”霍煦不就是或许、或需?什么鬼?! 被连着否决了几个,霍昱也无可奈何了,看来这次想出来的名字她都不怎么喜欢,那就再想想好了。 顾菀这才有点不好意思,赶忙伸手揽着他的手臂讨好地摇晃了几下;看他没有生气,立即得寸进尺地将宝宝抱了过去。 霍昱本想要绷脸,装作不高兴了的;可是看到她抱着他们的皇儿,两人脸上都露出恬淡的笑时,他的心一软,就任由她去了。只是担心她累着,霍昱还是脱鞋上榻,半躺在她身侧,伸出了一只手在襁褓下面托着护着。 两人一起看着宝宝,分辨着宝宝和他们哪里相像,时不时抬眸相视一笑;满室温馨羡煞旁人。 比方说刚刚从边关被暗卫护送着赶到此处的莫启。没想到进门就看到了这幅场景,至今还孤身一人的他忽然感觉身心受到了严重伤害;当即退了出去,打算躲起来疗伤。哪知却被最近无聊得发毛的暗三撞个正着,逮去房顶喝酒了! 莫启只想说,他一点都不喜欢喝酒好吗。 * 夜深人静,当在世外村子的顾菀他们都已陷入安眠的时候,瑜王府却灯火通明,所有的人都彻夜难眠。 无他,只因瑜王小世子小郡主不知何故落水,而瑜王妃受惊之下动了胎气,就要生了!要知道,王妃这胎可不满九月,都说七活八不活;由此便可知王妃这次有多凶险了。 好在小世子和小郡主很快被救上来,王府里的大夫看了,说只是落水受了惊,没有大碍。这对龙凤胎此时正在偏殿哇哇大哭,吵闹着要母妃。 正在院内众人或担忧害怕或暗自高兴地在外间等候之时,刚送走朝臣幕僚的瑜王也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一向温润的脸上,脸色很是难看。 “怎么回事?太医昨日才刚来看过,不是说王妃这胎怀得很好吗?”沉下脸的瑜王一副风雨欲来的模样,众人见了都有些心惊肉跳,哪敢说话。 直到产房里头突然传来产婆的惊呼声,而后便见在里头照顾着王妃花想容的丫鬟焦急地走了出来,直接跪在地上哀求道:“王妃难产了!求王爷请御医来救救我们王妃还有小主子!” “管家拿了我的手令,速去太医院找苏御医,再请几位太医来。”瑜王转头吩咐了身后的管家一句,然后冷扫了一眼众人,对跪在地上的丫鬟问道,“你且先说个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世子和郡主好端端地怎会落水?!此后的人呢?” 摁着突突的太阳穴,瑜王有些头疼烦躁。他刚和朝臣幕僚们商量好下一步的计策,又与重明去看被他们关在偏院的熙贵妃;几次确定试探之后,他二人都觉得没有什么不对之处。 尽管心中还是有种怪异的感觉,但他还是没有继续深究;只是催促手下加紧查出皇帝的踪迹,并让人加强对熙贵妃的看管,盯紧她的一举一动;以看出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端倪。 哪想到,刚解决了一件悬在心上的事,后院这里又闹出了事情;真是不能让人得安生! “今夜午膳后,奴婢们扶着主子。陪着小主子们出来走走,小主子们闹腾着说要去曲水亭玩,主子没办法就答应了。哪知去到那,便见宁侧妃也在。宁侧妃一向狂妄,不敬娘娘;今夜也是,一见我们主子就口出狂言,娘娘不欲与她争辩便想要带着小主子离开。” 丫鬟伏在地上,抽泣了一会又继续道:“谁想到宁侧妃竟然想冲上来打我们主子,奴婢们赶紧扶着主子闪躲离开。小主子们气恼宁侧妃羞辱娘娘还欲动手,就说要向王爷您告状。可……没想到日昏时分,就听到世子和郡主落水的消息。王妃一惊之下就动了胎气,直到现下,还没能……” 瑜王听罢眼神微闪,目光直直地射向站在一边脸色有点白、但看着还算镇定的宁芷月,却并没有责备她,也没有问什么。 不一会,苏御医和另外两位太医都赶来了。瑜王让苏御医先去偏殿给龙凤胎看过、确认无事之后,才让他隔着屏风为王妃诊脉。那两位太医便去偏殿为龙凤胎开药了。 “王妃情况不大好,再不行的话,王妃腹中的小世子极有可能保不住;必须催产。臣先给王妃开副药喝下,一刻钟后就可以继续了。可还是很可能会难产,保大保小,王爷需早有决断。”好一会儿,苏御医才神色凝重道。 听到他这么说,瑜王手略微抖了下,忽又攥紧成拳,声音一如以往的温润:“本王明白。要劳烦苏御医了。” 花想容躺在床榻上,努力地保持清醒,听到屏风外那一段对话的时候,她不禁苦涩地弯了弯唇。做了许多事,可仍是变成如今这样,她又成了上一世那个懦弱无能的自己。可是不同的是,她还有一双儿女、有腹中的孩子;无论如何,她都要活着。 活着把孩子抚养长大,看看会是谁笑到最后。世间男儿皆薄幸,这次若能熬过去,她必须快些解决宁芷月那贱人,早点为自己和孩子安排好后路。 又一阵痛楚传来,花想容强忍着没有出声,手握成拳轻轻放在腹上;没多会,产婆就端了一碗黑乎乎的药过来,喂她喝。知道这是苏御医开的补血气催产的药,她没有迟疑,很干脆地喝干净了。 喝完药,身下的痛楚愈甚,她知道自己这是快发动了,没有慌张,全心地憋着力,想尽快将孩子生下。 三刻钟后,听到里屋传来了婴儿啼哭的声音,随即就看到一个产婆抱着个小襁褓,满脸堆笑地恭贺道:“恭喜王爷,王妃又为府上添了位世子,母子均安,小世子可壮实了。” 听闻王妃又生了个儿子,众人反应不一,眼皮子浅的当下就露出了嫉恨苦涩的神情;但不管心里怎么想的、真心假意,都挂上了笑凑到瑜王身边说好听话。 瑜王自然知道她们不可能是真心替王妃高兴;但这会他的王妃无事,又得了个儿子,正是心情好的时候,也懒得与她们计较。 摆摆手让她们都回去,他抱着孩子在里屋外头站了一会,最终没有进去,让产婆将孩子抱进去;自己则转身去了偏殿看看龙凤胎兄妹。 “王爷。”见瑜王进来,原先进来开药方的两位太医恭敬行礼,并将拟好的药方交给他后边的总管,斟酌着回禀道,“大世子和郡主无事,只是落水受惊有点发热,服了两帖药便可痊愈。不过郡主一直梦呓,若是能有王妃安抚一番,或会好些。” 瑜王沉吟了片刻,没有说什么,只闻声道谢,让管家代为送他们出府;目送着受宠若惊的两位太医渐渐走远,他才走到床榻边,伸手抚了抚睡得不是很安稳的龙凤胎,几不可闻道:“宁芷月么,确实有点麻烦了;除了也好。你们娘亲会好好的,你们都要乖乖的才行啊;不然就可惜了。” 同在后院的宁芷月不知道瑜王对她已动了杀机,拖着有些踉跄的脚步回到西院,被留下看着院子的小茹见状,赶忙过去扶着她进屋里坐下。 她如此失魂落魄的原因不是差点害了龙凤胎,惹得花想容早产;而是她今日才知道,自己竟然被下了毒,身子已经坏了,永远都不能有孕! 想到阿骞为自己把脉后满脸的震惊疼惜,被自己几番纠缠才说出她中毒已一年有余,一年有余……不必多想,她就能确定这一切都是花想容那做作的女人下的手。 宁芷月嘲讽地笑笑,她还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却没料到自己屋里伺候的人中早就有花想容的人,还神不知鬼不觉地让自己中毒坏了身子! 这一招可真毒,不能孕育子嗣,日后若是瑜王大计能成,得了天下;自己非但不能晋封高位,地位也无法稳固。 今日要不是得知了此事一时冲动,她断断不会这么莽撞。她不后悔那么做,只是后悔没有计划好;不仅没有弄死他们,反而还让瑜王对自己心生不满。 要如何才能挽回这步错棋呢?宁芷月凝眸苦思,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小茹眼底闪过的异色。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祝七夕快乐~】 起名后续—— 被否决了n次的某大腿:霍璟晟,这个名字够霸气也好听了吧? 顾菀:有志者或竟成?额?不对,感觉哪里怪怪的…… 总是跟不上顾菀脑回路的某大腿表示:心好累,感觉再也不会爱了 蠢作者瞥眼(¬_¬):明明是有志者事竟成。 【喂喂,歪楼了! 同步背景板—— 莫神医被暗三逮到屋顶美名曰为他接风洗尘洗尘,实则是某人自己要借酒浇愁。 颤抖着哀嚎的莫神医:啊啊啊,救命……我恐高!谁救我我就以身相许! 隔壁翠花:真的吗?(*^__^*) 拖延症加手癌懒癌末期的我qaq……七夕了,单身狗还在写甜文自虐,小天使们快来抚摸我寂寞的心灵~~~~(>_<)~~~~ 第63章 59.46.1.1 翌日,本以为会等来责罚的宁芷月没等到瑜王禁足抄书罚俸之类的话,却得了传话太监传令说,瑜王让她陪同到京郊游玩。看小说最新更新来乐文小说网,http://www.lwxsw.org/樂文小说| 即便心里对此有些疑惑,但是自觉自己对瑜王至少还有大用,不会被轻易舍弃的她还是极为得意地在众人嫉恨的目光中登上了来接她出去的马车。 花想容从小丫鬟那听来了这个消息,看着她战战兢兢的模样,柔柔一笑,也没罚这小丫鬟和别人背后嚼舌根,就挥手让她下去了。 宁芷月再有用,碰了孩子就是触了瑜王的底线,就算她身上有让王爷不舍的东西,也定会受些罚。像前几次不就是如此?可是此次,王爷竟然放过了她? 觉得瑜王此举或许极有深意的花想容思来想去,忽的灵光一闪;想到那个可能,她虽说恨不得立刻弄死宁芷月,可也生出了浑身冰冷的感觉。若真是她想的那样,王爷倒是真狠心。好歹也是替他做了那么多事的,如今…… 思及宁芷月两世对自己和孩子做的事,花想容心中嗤笑,算了,这种人死了便死了,自己本就想要她死。如今瑜王替自己做了,不是正好?不过,王爷和前世的平阳侯都是一样心如铁之人,自己还是要时刻警醒些防备才好。 “容容!”突如其来的轻唤声拉回了她又回到前一世的思绪,花想容定睛一卡,噔时吓了一跳,这人不是王爷的幕僚?!他为何会在自己屋里?想做甚? 看见她一脸防备、步步后退的模样,重明苦笑了一声,眼神温柔,不复平日的阴寒暴戾:“容容,我是三哥啊。” 他说着,竟伸手从脸上扯下了一张人皮,那张脸分明就是本该同样被斩首了的花家三郎!花想容大惊之下,下意识想下地去确定门窗是不是都掩上了,免得有人发现她家三哥。 “容容别怕,三哥都安排好了,他们不会近来发现我的。”重明立即领会了她的想法,忙制止了她掀被下来的动作。 “三哥,你是如何逃过的?那祖父阿爹还有大哥二哥他们呢?是不是也都没事?”花想容方平复下心中惊讶,便转而想到了三哥没事,也许祖父他们也都好好的,急忙抓着重明的袖子问道。 重明看着她期待的眼神,不想让她失望,只能逃避似地垂下眼,迟迟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沉沉道:“容容对不起,三哥没用,没能救得祖父他们。我赶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可是我没在法场找到外甥们的尸体,很可能他们没有被斩首。我……” 他说了一半,忽然听到身旁榻上传来啜泣流泪的声音,顿时慌了:“容容别哭,你这个时候不能哭的。是三哥不好,容容你打我吧,你打我就好,别自己生气难受好不好?”说着,他就用力地扇了自己一巴掌,半边脸立时有些红肿起来。 花想容没料到他会这么做,唬了一跳就赶紧抓住他还想要继续打自己的手,声音还有些哭腔道:“三哥你干什么?!” “容容别难受,三哥会替我们花家报仇的。”重明停下了动作,从衣衫里取出一张干净的帕子,替她擦去眼泪,说到报仇声音突然变得阴冷,“害了我们花家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尤其是那个宁芷月,竟还敢对你和外甥外甥女下黑手!” “三哥你这话是何意?难道祖父他们根本就没有与西戎通敌?!”花想容闻言,很快就想到了花家若是被陷害的,最得利的人会是谁。 重明愣了下,他知道祖父和父亲是真的通敌了的,只是若没有那些居心叵测之人先前的推动还有后边的告发,他和大哥二哥就能劝服祖父和父亲改变主意;花家先前所为也能瞒下抹去,定然不会被发现出事。 可是如今说这些都晚了。 花想容失神地靠在引枕上,她终于明白前世花家为何会落败了,原来也是这个缘故吗?只是祖父和父亲被劝得最后改了主意。可惜皇上还是知道了,没有让她全家斩首已算是开恩。 通敌叛国,这么重的罪名,难怪曾经口口声声会只守着她一人的平阳侯会突然转变态度。有一个出身逆贼的夫人,也许会让皇上不喜罢?所以他们光明正大地冷落自己,平阳侯那负心人专心讨好宁芷月。 想着,她恨意丛生。平阳侯!重生回来,她只是给他使了点绊子,还没有真的报复回他呢。宁芷月该死,他更该死! 花想容拿定主意,便与她三哥说了。重明虽有点奇怪自己查到的人里并没有平阳侯,但还是没有半点迟疑就答应了。 两人将要报复的人一一列了出来,情绪渐渐平复的花想容又问起了她三哥这段时间是如何躲过并成为王府幕僚的;怕她又难受,重明挑着和她说了些。 花想容当然不信,正要追问的时候,偏间传来了孩子的啼哭声;随即就有脚步声往屋里来。重明看了她一眼,又望向孩子哭声传来的方向,很快就跳出窗外,没了踪影。 人方离开,奶妈就抱着孩子走了进来,对她福了福身行礼,脸上有些羞愧地讨好道:“王妃,小世子哭着闹着,想来是要见您呢。奴婢哄不住……” “行了,你下去吧。”花想容挥退了奶娘,抱着孩子,看着他,忽然陷入了沉思。 * 不管瑜王府那边如何鸡飞狗跳、乱作一团,外头的人都是不知的。和王府众人如今也没心思去打听这些,因为和王已经昏迷一整日了。 担忧着急的众人连着送了几封信去催,盼着去边关的那个幕僚能早些将解药带回来。再这么下去,他们就没法子遮掩了。 但是他们还是料想错了。还没等到他们觉得遮掩不住的时间,解药还没有影子,京中就已经开始传起了“和王病重不省人事”的流言。偏偏这谣言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没多久,京城就传遍了,明面上没人提,可是私下里却人尽皆知。 和王府的人一开始还不知道,可是后来竟有投靠和王的朝臣直接上门来问讯此事,并说要探望一番。众人顿时惊慌,不知该如何是好。 最后还是管家请示了和王妃,王妃让幕僚为王爷扎针,自己先去应付;幸好这回扎针有见效,和王醒来且坚持了半个时辰有余。总算是将此次的危机渡了过去。 只是和王很清楚,外头定是传遍了他昏睡不醒的传言,否则不会如此。即便这次自己醒过来证实无事,可那几个朝臣肯定看出来了。 皇上离京前将朝政交予他与瑜王二人共理,现下自己眼看着要不好了,那些墙头草的朝臣绝不会愿意继续站在自己这边。他要早做打算了;必须做些什么,让那些人不要轻举妄动,想着背叛自己才好。 和王想着,察觉到昏沉之意又渐渐袭来,当即叫来管家,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通;又和王妃说了几件事,才不甘地再次陷入昏睡。 宁芷韵听说了这件事,心里盘算了一番,总觉得和王府不□□定了;便让亲近的丫鬟为自己收拾银钱首饰,随时准备着逃跑。 可惜她的如意算盘没有打响,和王妃忽然开始整顿王府上下,不仅处置了一批嚼舌根的奴才,加紧王府守卫,不得她手令不能出府;还名为做帮手实则来监视她们的大丫鬟塞进了后院诸人的屋子里。 安排来的大丫鬟时刻都盯着她们,跟在身后。宁芷韵自然不可能在人眼皮子底下溜走,只能气恼地摔了个茶盏,愤愤作罢。 京中情形确实与和王自己料想的不差,好些站在他那边的朝臣已经在想方设法向瑜王示好。瑜王也都不推却,只要是来向他示忠心的,他都收下并安抚了一番;许诺对他们一视同仁,决不亏待。 这样一来,京中两位王爷势力本是势均力敌的,如今和王弱势更显,要不是他临昏睡前让管家去做了些事,也许失去的势力还会更多。 不过好在两日后,被派去边关寻药的张幕僚就赶回来了。顾不得其他,让太医看过解药,确认不会有毒之后,王妃立即让人熬了药,给和王用下。 众人紧张地盯着和王的反应,生怕错过一丝一毫。半个时辰之后,他们就看见和王慢慢睁开了眼,他眼神有一瞬恍惚,很快便恢复清明,不再与以往几次扎针清醒后的浑浊。 太医上前把脉,半晌,面带喜色地跪下恭贺道:“恭喜王爷王妃,王爷的毒解了!” 众人霎时松了口气,沉浸在喜悦中的和王诸人,却不曾留心献药后就一直站在门口的张幕僚,看见这幅情景,嘴角弯起的诡异弧度。 *** 收到京中传来的消息,霍昱和顾菀都沉默了一会,有些心绪复杂。他们离开太长时间了,尤其是霍昱;身为皇帝,他离开这么久,除了找回顾菀,也有故意为之、以期鹬蚌相争的意思。 京城如今阴云笼罩,情势一触即发。来追杀的人都被引开,莫神医也到了,后边一路应安全许多;他们也是时候该准备回去了。 只是他们心中都有些不舍,毕竟一回京,就意味着他们又要提着精神,对付明处暗处那些居心不良的人,如瑜王。这世外桃源般的生活,确实会让人眷恋。 不过他们都很清楚这会的平静只是暂时的,他们如果不出去,瑜王得了天下,也一定不会放心他们。那么到时候,连这个村子都很可能会遭殃。他们不能如此自私。 “哇哇哇……”一阵稚嫩的啼哭声打破了屋子里略显沉重的气氛,顾菀看着霍昱去将宝宝抱了过来,一边走一边哄,十足的奶爸模样;哪里有皇帝的威仪;想着忍不住就明媚一笑。 霍昱没注意她打趣的神色,只专心地查看孩子的状况,确定不是需要换尿布而是饿了,他的脸色就有些奇怪了。 看他这幅纠结的表情,顾菀就猜到宝宝是饿了。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想的,每回自己喂宝宝喝奶,他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盯着自己和宝宝的那副神情,活似自己的东西被抢了一样。 醋也不是这么吃的啊,宝宝才多小,更何况是他们俩的宝宝。顾菀无语地嗔了他一眼,不再理会他,专心喂宝宝。 知道自己遭嫌弃了的霍昱愈加嫉妒那个趴在菀菀胸口喝奶的小人儿,猛然记起自己的那个打算,便和顾菀说了一声,出门去寻莫启了。 “去请莫神医过村前来。”他出门后这般吩咐了一句,暗一本要去,却被暗三抢先一步应是。不过这也没什么好争的,暗一就与前两日皇上让他去接来的玉竹留在了门外。 暗三自上次和莫神医一道在屋顶喝了酒之后,觉得莫神医还是挺不错,便开始时不时去找他,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正好皇上吩咐,就顺便去和他讨点东西,听说有人挺喜欢的。 莫启觉得很头大,皇上的暗卫都是沉默寡言、严谨之人,偏偏出了这么个异类。什么都没说,就想扯着自己往外走。好在他之前就猜到了皇上会让人来找他,阻止暗三和自己勾肩搭背,整了整衣衫,方快步走向村外。 “皇上。”看到已在村外的大石头面前等着的熙承帝,他忙加快步伐,走到他身后抱拳道。 霍昱斟酌了半晌,临开口前淡淡地扫了跟在后头的暗三一眼,见他识相地捂着耳朵走远些,才把他思索了许久的想法向莫启说了出来;并问其有没有办法,配药需要多久。 听到他的打算,莫启这次真的是吓了一跳。古往今来,谁不是以多子多孙为福,可皇上竟然想要 作者有话要说: 让他配绝子药,而且还是让皇上自己用的。 “臣斗胆问一句,皇上为何要如此?娘娘可知您的打算?”莫启迟疑了一会,没有说行不行,反而问道。 霍昱明白他的意思,想到菀菀可能会有的反应,他摇了摇头:“朕并不想让她知晓此事,若是知道,她定不会答应。” “但是子嗣稀少,皇上可有想过朝臣的反应?那到时候,我那徒儿……贵妃娘娘要如何自处?”莫启又提醒道。 七夕快乐,这里有个单身狗派对,你们要来加入吗【眨巴 弱弱地求个作收~点蠢作者的名字进去包养我吧,里面有许多待开新坑,很快就会陆续开文的;挖坑一定会填!【认真坚毅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