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骄阳》 楔子 李骄阳生于兵变,卒于兵变,她这一生的荣辱,就算是都系在这兵变上头了。 “郡主,一点消息都传不进来,我们被困死了。” 相较于女官,李骄阳倒是很镇定,“成王败寇,也只在今夜了。” “奴实在是担心贵妃,也不知道贵妃现在怎么样了。” 骄阳面上一片死灰,“五哥没了,贵妃还能怎样……” “五殿下那样光风霁月的人物,竟然遭此毒手,”展音心如刀割,“贵妃那边……” 皇帝、贵妃深受打击,骤起发难,而皇后和太子却是精心筹措了二十几年,此消彼长,结果不言而喻。“展音,你怕吗?” 展音摇了摇头,“奴就怕不能给五殿下报仇。太子明知道五殿下根本就不参与朝廷争斗,竟先拿五殿下开刀,实在是佛口蛇心,无耻之尤,这样的人当了皇帝,岂非是苍天无眼!” 前朝后宫,说起来也不过就是一笔烂账,那些是非对错,可能一辈子也理不清楚。若是他们这边得胜,必屠皇后九族,相反,若是他们败了,也只能任人宰割。 斗了这么多年,李骄阳早就看明白了。而且现在,五皇子李熙琮死了,就连胜负都显得没那么重要。 “郡主,洛将军来了。”展音满脸喜色。 骄阳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能活着又有谁愿意死呢!她猛的站起来,看清窗外的情形,却迟疑地坐了下来。 洛明城来见她,用得着前呼后拥带着大队侍卫吗,更何况,此刻第一要务是肃清反叛,正是最为紧张的时刻,洛明城身为左威卫大将军,实不必亲来见她。 骄阳唇边勾起一丝冷笑,就连展音都面露惊疑,她握着的骄阳的手,微微有点发抖。 骄阳突然什么都明白了,她五哥死得太冤!但是现在一切都已经晚了,就算是把洛明城乱刃分尸,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虽然是万箭攒心,但是她脸上还是风轻云淡的样子,她瞧着进来的人笑问道,“看来,你的新主子对你也不是全然信任啊,怎么,需要我李骄阳的项上人头做投名状吗?” 洛明城一张脸紧绷着,看不出任何情绪,“太子殿下英明神武,不需要什么投名状,某来见你,只是一点私事。” 此情此景,李骄阳万分之一的侥幸之心也彻底破灭,他们败了,太子一党要收割他们的战利品。 然而,她是李骄阳,定国大将军嫡女,皇帝、贵妃养女,她生得堂堂,死也要死得硬气。 “我倒是不明白了,时至今日,洛大将军还有什么私事跟我说,难道我死之后,洛将军打算将我葬入洛家祖坟?” 李骄阳面露讥诮,洛明城到底是心虚,眼光不自主的看向了别处。 “还想葬入洛氏坟茔,我看你是想嫁人想疯了吧?” 洛明城身后闪出一位少女,虽侍卫装扮,但容貌俏丽,气度不凡。 “李长平?” “是我。”少女摘下头盔,丢给洛明城,“你们退下吧,我有还有些账要跟李骄阳算算。” “郡主,宫外目前还不稳定,还是早早进宫的好。”洛明城心里挣扎了半天,还是决定尽力规劝一二。 “怎么,洛将军尚有不舍?”李长平斜着眼问道。 洛明城紧紧皱眉,沉着脸不再说话。 李骄阳不欲再看他二人作态,“成王败寇,有死而已。但是,不管是谁,想要辱我却是万万不能!” 骄阳话音未落,长剑便已出鞘,剑尖直指李长平咽喉,众人无不大惊失色。 “怕了?”骄阳剑尖抖了抖,轻轻地划出一道血痕,“放心吧,我不会杀你,因为你根本无足轻重,我要留着你的命,让你们好好的过下去。我会让你知道,一辈子活在我的阴影之下,将是一件何等痛苦的事情。” 李骄阳说完,不等众人反应,回手就抹了脖子,不过,她终究是个闺阁弱女,在一众武官面前想死也没那么容易。 洛明城攥着她的手腕,几乎要把她的骨头捏碎了,他的眼睛猩红猩红的,眼中有太多不明的情绪。 骄阳看不懂,也不想懂! “怎么,洛大将军不能让我死的太容易?” “当然!”洛明城尚未开口,李长平得意言道,“李骄阳艳冠京师,若是就这么死了,不是太过可惜?” 李长平话还没说完,展音便一刀扎在了洛明城的手臂上,深可见骨。她拉着骄阳猛退了两步,“你做梦!” “明城,你怎么样?” 洛明城忍痛摇了摇头,血顺着指缝不停的往下淌。 李长平急得双目通红,骄阳却好似什么也没看到,这点伤,抵不了他万分之一的罪。 “展音,你好大胆子,我定要诛你九族。” “郡主请便!”展音含恨看向洛明城,“若不是留你还有用处,我这一刀早就取你狗命了。” “哼!”李长平快气疯了,李骄阳得势她主仆二人就目中无人,如今就要伏诛,竟还敢如此强横! “好,我就喜欢这烈性的,待我将你主仆二人都送进教坊,看你还能烈上几天。” 骄阳冷笑,“你要是真有胆量让我主仆活命,只怕你自己的小命朝夕不保。” “李骄阳,你不必空言恫吓。”李长平洋洋得意,“圣人在时,任由你为所欲为,可是现在,太子殿下就要登基了,你们的死期到了!来人哪,给我抓住她们。” “谁敢?”展音凝重的看向骄阳,冲出去是不可能了,让她二人清白死去,倒还有机会,但是,她得知道骄阳怎么选。 活着不见得比死更容易,她永远都会尊重骄阳的选择。 “你看我敢不敢?给我抓活的。” “郡主,且慢。”一道苍老的声音传进来,侍卫自动让出路来。 骄阳到有些意外,纪老夫人跟她一向不对付,从来也没把她当成孙女看待,这个时候来得可是蹊跷。 “瞧瞧吧,最后一出好戏了。”骄阳低声对展音说道。 “郡主,或许老夫人能念在祖孙之情呢……”展音越说声音越小,显见的,连她自己都不信。 “见过郡主。”都是皇帝恩封郡主,但是纪老夫人的眼里只有李长平,看都没看骄阳一眼。 “老夫人免礼,老夫人夤夜来此,莫不是给李骄阳求情的?” “李骄阳罪不容诛,老身尚不至于糊涂至此,但是,李骄阳毕竟是我定国公府的女孩儿,府上的清誉不容有失。” 李长平想尽了折磨李骄阳的办法,始终也没什么特别满意的主意,让她活着受辱固然能痛快点,但也的确是难以安枕。况且老国公夫人求情,她也不好太驳她的面子,“那依老太太的意思,该当如何呢?” 老太太低垂着眼帘,看上去像个慈眉善目的佛爷,但是她说出来的话,可是透骨冰凉,“听闻李骄阳从小怕火,如不就将她焚身于此吧,郡主可以一解胸中怨气,李骄阳也可落个全尸。” 李长平不置可否,洛明城脸上倒是露出几丝不忍。 “那就这么办法。”李长平盯着洛明城缓缓说道,“这件事就交给洛将军了,大火没有烧透之前,可不能让她们死了。” 洛明城上前两步,欲夺下展音手中匕首,展音怎么轻易就范,挥刀上前。 “给他,我倒要瞧瞧他还能做到哪一步?” 横竖都是死,李骄阳早就豁出去了。 她宁肯烈火焚身,也要把这一刻烙进脑海,就是投胎转世也不可以遗忘一丝一毫。 “可别让她咬舌自尽了。”李长平提醒道。 骄阳心里恨不得生食其肉,但是眼中却没有丝毫波澜,“洛明城,你的手可别抖!” 洛明城不仅仅是手抖,就连心都在颤抖,李骄阳若是破口大骂,他或许还能下得去手,但是她偏偏什么都不说,恍若看透了一切。 他已经可以预见,他未来的人生只能是一场噩梦。 他对李骄阳一直都是真心的,他只是,没有别的路可选。 李骄阳全身主要关节都脱臼了,动也不能动,她跟展音靠在一起,听外面抱柴倒油的声音。 “郡主,奴婢无能,护不住郡主了。” “无妨,我听闻,死前怨气滔天,死后便可化为厉鬼,我必要让他们生不如死。” 大火腾空,李骄阳的眼神真的犹如厉鬼,她死咬牙关一点声音也不肯发出来,展音紧紧抱着她,泪如雨下。 在外等着享受的李长平顿觉失望。“你不会是让她痛快死了吧?” “火灭了以后郡主可以验尸。” 洛明城突然觉得李骄阳那双眼睛就在面前,冷冷地盯着他。 第一章 公主要回府 定国公府已经忙乱了大半个月了,仆役、货商们进进出出的,角门的门槛都快给踩烂了。上用的彩缎、新制的宫灯、时令的花卉,把府中点缀的那叫一个花团锦簇,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府里要娶新媳妇呢! 然而,如此铺排奢靡,主子奶奶们却一丝喜气都不见,特别是上院里住着的老夫人,那张脸沉的,比当年李将军殉国的时候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主子们这样,下人们就更得倍加小心,但是,再怎么小心,也阻挡不住一颗颗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短短数日,新鲜出炉的翌城公主也就是这府上长房嫡长女李骄阳,已经在下人的口中,化身成了洪水猛兽。 午膳刚过,主子们都歇了,一群仆妇们凑在一起,分享各房的最新消息。比如说,公主近日打马球又赢了谁家的祖宅;谁家的儿子又被抽了满头包;谁家的孙子被扔进勾栏院扮了几天歌姬;还有某个擅闯围场的女子,几乎被公主射成了刺猬; “怎么有人敢擅闯皇家围场?” “谁知道,现在一条命去了大半,还是殿下说近日闲着无聊,要跟左督卫学学怎么审犯人,这才留了活口。” 左督卫,众人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寒颤,进了左督卫,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主子们快起了,赶紧回去吧。” 几人忙忙地散了。 “秦嫂子,稍站站。”一个圆脸的妇人扯着身边的人,瞅着周围都走光了,才低声说道。“柳叶那丫头被分到梧桐苑伺候那位贵主儿,她娘急得都快要上吊了。” “咱们家的人就算分过去,那也是做些粗使的活计,自己小心点,想来也入不了公主的眼。” “那位的脾气你也不是没听说,但凡半点不顺心,就能把人往死里折腾,整个永麟殿的宫人都被杖毙了,更何况咱们这些家生奴才。可怜柳嫂子,守了半辈子寡,就这么一个女儿,眼瞅着是保不住了。你二嫂在老太太跟前儿一向能说上话,就给柳三家的求求情吧!” “她们年轻媳妇不知道过去的事儿,还以为家里出了个公主是天大的荣耀,嫂子也是积年的老人儿了,还不知道那位跟咱们家是个什么状况?老太太屋子里最近有脸没脸的打发出去多少?现在谁还敢说话?” 圆脸的妇人心知没希望了,暗自叹了口气,这家里头半点也不像是受了封的女儿风光回府,倒像是来了讨债的阎王。 实际上,也真就是讨债来的。 不过,这世上的事儿总不是一成不变的,心思活泛的一向大有人在。 秦氏的眼睛咕噜噜转了一圈,拉近了圆脸妇人,小心地问道,“赵四嫂子,你刚进府的时候在梧桐苑伺候过,大太太的事知道不少吧?” “大太太?”赵氏困惑的瞧了眼秦氏,“大太太从小在咱府里长大,还有你不知道的?” “谁问她呀?我说的是明公正道的将军夫人,翌城公主的生母,圣人下旨追封的定国公夫人玉……” “噤声!”赵四家的忙捂住了她的嘴,生生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可是疯魔了,竟敢打听这个。” 秦氏见这架势更是来了精神,左右瞧了瞧,“那年到底是什么事?将军为了圣人捐了躯,随后大太太也没了,贱妾做了平妻,表姑娘当了太太,刚出生的五姑娘被贵妃抱进了宫,再回来就成了公主,这一连串的事儿,我都懵了。” 赵四家的想起当年的乱象不由得摇了摇头,“懵就懵吧,什么都不知道最好,今儿这话我只当没听过,你要是还在意你全家的性命,再也别问。” “嫂子糊涂,这是能捂得住的事儿?公主就要回府,点着名要住她娘生前住过的院子,为了什么瞎子也看得出来!嫂子提点我几句,将来也好有个应对。” “我那时也是外头服侍的,能知道什么?嫂子快别问了。” “老太太触霉头的事情,你当我想知道?可是那位脾气着实是吓人,宫里的几位殿下,哪个没挨过她的鞭子?就连号称有上官昭容之才的叶女史都被她生生逼死了!” “叶女史不是病逝的吗?”赵氏惊问。 “这你也信?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听说叶女史装殓的时候都不肯合眼,那是要等着看她的下场呢!” “不会吧,叶女史可是六部哪个侍郎家的女儿,听说祖上还出过宰相呢!” “就是太平女主朝的叶上卿,正儿八经的公卿世家。” “快别说了,太怕人了。” 两人快步走了,小径上闪出两道人影,一个锦衣妇人带着个青衫小婢,那婢女神色忿忿,“这两个妇人实在没有规矩,竟敢私议主家,太太何必拦我,就该拿下她二人交给管事娘子发落。” 妇人冷笑,这家里岂止是下人没有规矩,“终归是大房的事,咱们不好插手,你倒留神听着点,当年大太太的事情底下都有些什么议论。” “是,太太。”小婢低声道,“最近私下议论的可真不止她们两个,前头大太太的事情在府上原是头等禁忌,现在公主就要回府,老太太和大太太再怎么严厉,怕是也压不住了。”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呢,就听身后气喘吁吁的喊道,“七太太,且站站,叫奴好找!” “奶娘?何事这样慌张?” 那妇人跑的满脸通红,“七爷的药到现在还没有送来,求了几次也见不着大太太,奴只得去寻了药房管事,那边只推说公主回府,诸事忙……” “行了,我知道了。”七太太打断奶娘,从腕子上撸下来一对赤金的镯子,“叫奶哥哥亲自跑一趟,把三天的药都抓上,七爷身子刚见起色,万万耽误不得。” “太太!”奶娘接了镯子,眼泪在眼圈里直打转,“太太自己也艰难,再这么当下去……” 七太太还没开口,那婢女倒是气愤难平,“都怪那个什么公主,一回来就闹得沸反盈天的!” “你懂什么,不得胡言。”奶娘斥了小丫头一句,犹豫了半晌才像是下定了决心,“太太,也许,咱们七房的活路到了呢!” 七太太的眼神忽明忽暗,有些拿不定主意:终究是老太太的嫡亲孙女,能站在他们这边吗? 七太太的主意拿不定,李骄阳可是早就把主意打好了。她得好好地活着,挨个送那些害她的人去见阎王。 她做梦也没想到,必死的局面,她跟展音竟然活了过来,而且,还回到了四年之前! 她不明白时间是怎么倒转的,但是,老天爷既然给了机会,她就得好好抓住。 不但要送她害她的人下地狱,更重要的,她得平安喜乐的过完这一生,上辈子的那许多遗憾,都一一弥补过了,才不辜负上天的恩赐。 第二章 宫中女魔头 太初宫祺祥殿,装饰的奢华无比,美轮美奂,就连最简单的一个小绣墩,那都是镶金嵌玉。比起皇后中宫,也是不遑多让。 骄阳挽着袖子让给宫人给她上药,这个传说中性情暴躁、喜怒无常的少女,此刻安静的坐在榻边,蹙着秀气的眉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殿下今天也太险了,把奴吓去半条命。”展音一边给骄阳的伤口上药,一边忍不住埋怨道。 “我也是始料不及,没办法的事情。”骄阳揉了揉受伤的肩膀,疼得直抽凉气。 展音手下轻柔了许多,低声问道,“殿下觉得圣人会怎么看待这件事?” 骄阳还没开口,就听殿门前春来一身哀嚎,“公主殿下饶命啊!” 随后一个宫装妇人闯了进来,门口的宫人们期期艾艾的不敢看骄阳。 展音狠狠瞪了宫人们一眼,挥挥手叫她们退下, “许昭仪?”骄阳皱了皱眉头,“昭仪不去照顾吴王殿下,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许氏抽抽搭搭地略微服了一礼,“七殿下年纪小不懂事,时常冲撞公主,还请公主看在圣人的份儿上手下留情,放七殿下一条活路吧!” 展音听了勃然变色,刚要开口却被骄阳拦住了,“想让我放过老七,许昭仪也得拿出点诚意来,就这样跑到我这殿上干嚎,恐怕不是求人的态度吧?” 许昭仪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把自己憋死,李骄阳过去再怎么不堪,也仅仅是刁蛮而已,可是现在,简直无所顾忌啊。 “你害得七殿下落马负伤,竟还敢如此明目张胆?” “你若有证据是我害了吴王,尽管圣人面前去告去,到我这儿来又哭又闹的,能有什么用处?” 许氏要是有胆量到皇帝跟前儿去闹,也不至于招惹李骄阳,但是很显然,这小丫头比以前难缠百倍了。 “圣人日理万机,岂敢为了此等小事叨扰,公主与老七虽然没有什么血脉关系,好歹也是一同长大的,求求公主了,放过他吧!” 许昭仪说着就跪下了,展音恨不得一脚把她踹出去。 虽然在品级上,李骄阳要远高于许氏,但是,许氏毕竟是皇帝的人,好歹也是个长辈,就这么跪在这儿,骄阳的脸上可是不好看。 “昭仪有这份儿诚意,本宫倒是很感动。只是昭仪在这儿跪着也没什么意思,除了我殿上的人,其他人也看不见。不如这样吧,还请昭仪动动贵体挪挪地儿,到我殿门前去跪去,说不定,还能传到圣人耳朵里呢!” 许氏差点傻哪儿,难道李骄阳就听不出重点吗? “你怎能如此心狠?” “你应该说歹毒才对!我本就没有心,何来心狠?”骄阳不欲与她废话,“展音,请昭仪到门前跪上两个时辰,叫人给她数着,差一刻也不行。” “你又不是这后宫之主,有什么资格罚我跪?” 骄阳满脸困惑,“不是你自愿要跪的吗,我成全你的心意反而有错了,许昭仪,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啊?” 许氏哪儿说得出来她想怎样,她不过是想闹出来给李骄阳填点堵,谁料想李骄阳小小年纪居然把脸皮练得比城墙还厚,简直是刀枪不入。 “算了,我也实在是弄不清楚许昭仪到底想要怎样了。展音带她下去,愿意跪就跪,不愿意就放她回去,别弄得像是咱们欺负了她似的。” 许氏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她一直都知道李骄阳难缠,却不知道如今竟难缠到这种地步,有圣人宠爱果然是不一样。 展音忍着笑,扬声说道,“昭仪娘娘,请吧。” 许氏被展音送出去的时候,脑子都还没反应过来,她这一趟,实在是自取其辱。 李骄阳这个魔头,安静了几天反而比从前更厉害了,好在她就要远嫁,这辈子都回不来,否则,这宫里永无宁日了。 没一会儿功夫展音就回来了,“公主的手段如今越发的简单粗暴,奴可担心坏了,许氏好歹也是九嫔之首,若当真豁出脸去在咱们门前一跪,到底是公主吃亏。” “想跪就由她跪去,当我怕了她呢。整天顾忌着皇后就已经够糟心了,要是这起子猫三狗四的都敢来耀武扬威,咱这日子也不用过了。” 骄阳小心的活动活动肩膀,忍不住直皱眉头,展音轻柔的给她拿捏起来,“明明是殿下救了吴王殿下,许昭仪竟然还敢来闹,奴私心里还真想让她好好跪上两个时辰。” “算了,别理会那个蠢的,给人当枪使的玩意,不值当跟她生气。” “多亏了殿下没往心里去,殿下若是气头上罚了她,就算是上头都不说什么,也终究是不好看。” “你倒还替我顾着名声!”骄阳笑道,“我什么时候看重那些虚名?” 展音弯下身低声说道,“殿下以前吃了那么多的亏,这一回就都改了吧。” “名声好坏又能如何,什么都改变不了,早都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只不过看四年之后谁输谁赢罢了。” 展音一想到过去的事情还心有余悸,比起太子,他们这一派的势力太弱了,也不知道这几年的时间,能不能让五殿下成长起来。 “那殿下今日何必要救吴王,那可是太子一党。” “我今天若不是豁出命去救李熙佑,这笔帐就得算到咱们头上,眼下是紧要关头,没必要横生枝节。” 展音抬头看了眼窗外,压低了声音说道,“皇后这也是失心疯了,殿下现在可是在为朝廷分忧,她竟然还想从中破坏,难道她不知道这样会拖累圣人吗。” “皇后才没疯呢。”骄阳深色凝重,“她每一步都算得很准,宫闱之中的小事她从不计较,但是,朝廷上的大事,她可半点都没含糊过,你想想,上辈子和亲的是谁?” 展音皱着眉头想半天也没结果,可见当年是半点也没放在心上,“难道是皇后娘家?” 骄阳叹道,“我也只是恍惚有那么点印象。”随即她自嘲的笑了笑了,“这种关乎国运的大事,咱们当年都没留意过,还想着争夺大位,简直是痴人说梦。” “若是不是圣人宠爱,皇后看着又无能,想来,贵妃也不会……” 骄阳无奈摇头,当年的事情,实在是各方推动的结果,贵妃是不知不觉就被架在了火上,那样惨烈的结果是谁也没想到的。 “贵妃上辈子,就输在过于轻视皇后了。” “奴也明白皇后不好对付,只是心里气不过。可是咱们也没法儿提醒贵妃,干着急也没用,现在贵妃还为了和亲的事儿跟殿下赌气,殿下还是早点去服个软吧。” “咱们自己知道乌托可汗活不过明年冬天,又没法跟她说,等乌托可汗崩了,她也就不生气了。” 展音都给骄阳气乐了,“那得等一年半呢,在把贵妃气出个好歹,母女哪有隔夜仇,殿下还是应该去哄哄娘娘。” 骄阳不是不想去哄贵妃,她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让贵妃明白当下的危机,她难道能跑去跟贵妃说:娘娘,你可要小心皇后,皇后被你压了十来年,那是人家根本就不稀罕跟你争,等到圣人不行了,她一出手,就把咱们都秒了。 估计那时候不但劝不醒贵妃,反而能把她给气死。 “殿下,快看。”展音见窗外人影攒动,一时喜上眉梢。 “贵妃娘娘驾到!” 第三章 母女 玉贵妃进门的时候,简直是又急又气,“死丫头就没有一天让人省心的时候,快让我看看伤哪儿了。” 贵妃玉氏,年轻的时候倾国倾城,如今虽然有了些年纪,倒也更显风韵。新进的嫔妃固然分了不少宠,但是皇帝心里,就只有玉氏才是心尖儿上的那一点胭脂痣。 骄阳上辈子走在了贵妃前面,并没有亲眼看到贵妃的结局,不过很显然,已然到了那一步,猜都是浪费时间。 实际上,在皇长子被册封为太子的那一天,她们的结局就已经书写好了。 “娘娘!” 虽然重新活过来已经大半年了,但是骄阳每次看见贵妃鼻子都发酸。 “可是疼得厉害了,御医怎么说。”贵妃也不舍得训了,恨不得疼在自己身上。 骄阳吸了吸鼻子,“不疼了,只是扭伤,养几天就好了。” 贵妃端详了半天,见她气色还好,伤势也不甚明显,这才放了心。“都十五了,还哭鼻子撒娇。” “哪有哭鼻子?”骄阳紧挨着贵妃坐下,悠远宁静的香气扑鼻而来,这是皇后专用的贡香,但是,她从来没有在皇后宫中闻到过。 积重难返,有些事情,早就不能回头了。 “主仆俩还一起掉金豆子!”贵妃对展音说道,“本宫跟你们郡……,唉,跟你们公主说会儿话。都先下去吧!” 展音闻言退下,贵妃带来的人就更有眼色,很快,殿上就空无一人了。 “你一向跟老七不对付,干嘛豁出命去救他?”贵妃沉着脸问道。 “吴王若是有事,得意的就是皇后了。” 提到皇后,贵妃有点心烦,每次她觉得智珠在握的时候,皇后总能给她制造一些意外,“你最近怎么了,三句话不离皇后。” 骄阳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索性也就不解释了,“咱们这边有什么不好,得利的不都是她吗?” “我倒情愿圣人因为这件事情迁怒你,夺了封号也就不用嫁去突厥了。” 骄阳突然笑了,看起来很温暖,实则却是无奈,“圣人是当着突厥使臣的面儿允的婚,我就算是做了再怎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他也要把我嫁去突厥的。只不过到那个时候,就什么功劳都没有了。” 皇后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吧? “有你五哥呢,用你去争什么功劳?”贵妃一想起那天的情形,气得心口都疼,眼泪在眼圈里直打转。 突厥每隔几年就会来求一次亲,皇帝很少应允,他们这回却是趁着渤海内乱之际胁迫朝廷,圣人本想寻个宗女嫁出去就是了,谁成想,李骄阳竟然自己跑了出来。 李骄阳一副忧国忧民的架势,皇帝也不可能驳回,只能当场允婚,封了她个公主。回头还迁怒了贵妃一场,弄得贵妃也是有苦难言。 “五哥年纪太小了。”骄阳悠悠说道,“皇后的孙子马上都要成亲了。” 贵妃心中一阵焦躁,皇长子李熙樽今年都三十多了,跟随皇帝听政多年,此番渤海叛变,他第一个跳出来要代父亲征,满朝文武无不称颂。 可是她的儿子呢,今年才十五,善良懵懂,于朝政是半点不通。 贵妃心里明白,这次如果不是骄阳站了出来,皇后娘家必然会挑出一个合适的女孩去和亲,真到了那一步,那么这场内乱,简直就如同是为李熙樽量身打造的一般。 但是明白归明白,她舍不得自己养大的孩子,“你这是挖我的心呢!” 玉贵妃顿时泪如雨下,她心里也很清楚,这天马上就要变了! 骄阳觉得应该趁着机会让贵妃警醒些,便问道,“娘娘觉得楚王殿下平得了渤海吗?” “听圣人的意思大概需要一年的时间。” 贵妃这算是间接认可了,骄阳又问道,“娘娘觉得楚王离皇太子还有多远?” 贵妃心里咯噔一下子,楚王居嫡居长,文武双全,在朝中也素有贤名,百官多有追随。渤海这一战若是胜了,那就是如日中天,便是皇帝,也挡不住他登上太子宝座。 玉氏叹息道,“你五哥这辈子,好坏都这生辰上。” 贵妃这话说的虽然含糊,骄阳却听明白了。 晋王李熙琮,出生在重阳兵变之夜,那一夜,今上战胜了自己的叔父和一班兄弟,把传国玉玺攥在了手里。 他给刚出生的儿子赐名为熙琮。琮者,祭祀之器。这其中的隐喻,各人自有揣测。 而后皇帝对这个孩子的宠爱,更给了贵妃无限的信心。有时骄阳都会怀疑,如果不是皇帝许下了不切实际的诺言,以贵妃的性格,还会不会争那个位置? 当然,这也已经无从论证了。 李熙琮生对了时辰,给他带来了无边的宠爱,然而不幸的是,皇帝已经年过五旬,晋王还不满十五。 “楚王如果被封了太子,继承了大位,我们会怎么样?” 贵妃悸然心惊,“天下都是他的了,总能给咱们一个容身之地吧!” 贵妃的天真让骄阳有些无语,难道说,皇帝就是看中了这一点? “没有五哥的话,楚王十五年前就当上太子了,这么多年的积怨,怎么可能随意就消弭!” 玉氏此刻是心乱如麻,想到昨天皇帝说的话,册立楚王已经是大势所趋,她恨得几乎吐血,但也是无力回天,“咱们也没怎么跟皇后冲突过,荣辱宠幸都是圣人的意思,以后我们避着点他们,夹着尾巴做人也就是了。” 骄阳知道贵妃心里不是不明白,她只是不太会做长远的打算。 贵妃在这辈子算是幸运至极,在家的时候有长姐可以依靠,出嫁以后又有皇帝几乎无条件的宠爱,她想要的只需要动动嘴,就从来就没有费心去争取过什么,以至于,现在就算是想争也不会了。 “只怕树欲静风不止啊。” “那能怎么办呢?”贵妃一边说一边掉眼泪,“此一番楚王的功劳算是板上钉钉了,圣人虽然不是那么情愿,但是到底是自己的嫡长子,又没有什么过错,不可能过分压制。” “总得分分功劳,争上一争!” 玉氏想了半天,她该拿什么争呢,她儿子年幼,娘家又重文轻武,莫说是军中,就连兵部小卒都没一个,这个时候,是半点也指望不上。 “那也不用你去争,玉家总有合适的女孩儿。你若是有个什么好歹,我将来有什么脸去见你娘。莫说别人,圣人这两天也埋怨我,只说我纵得你这样,根本就不领会父母的心情。” 李骄阳知道圣人疼爱她是出于真心,但是圣人也有保不住她的那一天,就算是圣人最爱的贵妃和晋王,他又能护得了几时呢? “玉家再好的女孩儿去了,圣人也不会放在心上,只有我去了,圣人才会一直记着。况且,圣人发兵突厥是早晚的事,过不了多久我就回来了,平乐长公主当年不是也去和亲了,现在还不是好好的?” “你这傻丫头呀,你当和亲是玩吗?乌托可汗已经年近六旬,凶狠残暴,荒淫……”贵妃觉得有些话实在不便跟女孩子说,气得简直头昏眼花。 骄阳偎在贵妃怀里,“圣人不是拖着日子呢吗,没个一年半载的备不齐妆奁,在说路上走走停停还得多少日子,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你这孩子怎么心这么大,到底是随了谁了!” 骄阳笑道,“娘娘养大的,还能随了别人!” 贵妃茫然的搂着她,脑子里乱哄哄的,“你这主意也太正了,我心里都害怕。” “娘娘不用怕,女儿自有分寸。”骄阳反手搂住贵妃,把头靠在了她的肩上,娘,你就只管开开心心做一辈子宠妃,万事都有儿女效劳。 展音远远看着母女二人相依相偎,万种滋味涌上心头。 “你这个不省心的丫头啊!”贵妃叹息,“和亲的事情我想办法尽量拖延,你再也不可如此莽撞行事,有圣人在,总能保着咱们的。” “恩!”骄阳敷衍应道。 “圣人快下朝了,我这就得回去。只是还有句话要嘱咐你,你这次回府,我也知道你是为了什么,但凡事不可过度。圣人现在是偏宠你,但是,他若真的恼了,你能不能回来就不一定了。” “我记下了。” 贵妃觉得她根本就没听进心里去,愈发的担心起来,“你可记住了,圣人与你父亲相交于微时,你父亲为圣人的江山搭上了一条命,不管真假,至少明面上圣人得把你祖母当半个母亲敬着。只要那老太太不谋反,她干什么圣人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她要是真的谋逆了呢?” “瞎说什么,七老八十的老太太了,谋逆当太后啊?” “那也说不定啊!” “可不许胡闹,老太太的事情别人说得,你可不行!” “因为我是她孙女?”骄阳恨道。 “因为圣人喜欢孝顺孩子。” 第四章 宿怨 李骄阳想挣条活路,但她前世就是个吃喝玩乐的主儿,不可能走过一遍剧情就脱胎成政治家了,她们最大的依仗就是皇帝,皇帝也的确够偏心,但即使是皇帝,也抵不过“大势所趋”! 皇后和太子用了将近二十年的时间造下的势,想要把它撕开,骄阳都不知道该从哪儿下手。 “一步一步来吧!”骄阳叹了口气。 分掉楚王的功劳是必须的,但是晋王决不能上战场,离了京城他随时都可能小命不保,更何况是那种可以合情合理剪除对手的地方。 那么,合适的人选就是剩下赵王了。 展音却觉得这个主意有点异想天开,“赵王跟楚王是嫡亲的兄弟,他们拧成一股绳,与我们能有什么好处?” “那可不一定,除了楚王,赵王是离那个位置最近的,要说什么想法都没有,就连皇后都不会相信。” “殿下是想让他们窝里斗?” 骄阳思索着点了点头,试试总没有错,反正,也不可能比上辈子更坏了。 “那该怎么做呢,皇后的戒心一向很重,而且,贸然干预其中,露出半点蛛丝马迹,就连圣人那边,都未必能容得下咱们。” 展音说的没错,在皇帝心里,最宠爱的儿子固然是晋王,但是,嫡子也绝对不容忽视,李骄阳知道这是火中取栗,一个不好怕是把自己都要折进去。 “容我想想。” 骄阳心中的那缕沉重挥之不去,她们一败涂地虽然是四年之后的事情,但真正的转折就是渤海之乱,然而,那件事情她几乎是无能为力。 想来想去,惟一的可乘之隙,便是“如日中天、功高震主”这几个字了。只不过,真到了那个时候,结果孰未可料,万幸,他们还能占着一招先手。 猛然间,骄阳想起一个人来,“你去一趟漫漪园。” “荣昌长公主的漫漪园?”展音明白了骄阳的用意,“她那边的女孩,公主不便接触吧?” “有什么不便,我如今也是要成亲的人了。” “公主是为了水吟儿?” “也不全是。”骄阳示意展音附耳过来,“要几个身家清白的女孩儿,先买下来,放在那里教习,水吟儿就顺其自然,不必太着痕迹。” “明白,我这就去。” “去吧。” 祸起萧墙破金汤! 皇后,这一次,一定要让你看到一个完全不同的水吟儿。 李骄阳以后日子过得很平静,不管是皇后还是七皇子的生母许昭仪,都没有再来找过她麻烦,吴王殿下差点命丧马场的事情,好像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宫里这边没人再提,不代表别人也不在意,定国公府的“大太太”,可是瞪大了眼睛想要抓骄阳的小辫子。 “大太太!” 纪氏一进到寿安堂,就有那眼尖的丫头上前行礼,别看这位大太太来路不正,更没有敕封诰命,但是在这府上,她就是一人之下,压得一众妯娌几乎喘不过气来。 “恩!”纪氏微微颔首,“老太太今儿可还安泰啊?” 那丫头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回大太太的话,老太太今儿到是比前几日好些,早上还多进了一碗山药红豆粥。” “这就好,如今为了公主回府,前头忙得脚不沾地,老太太这边我也不能时时看顾,全靠你们细心照料了。” “瞧大太太说的,只要老太太身体康健,大太太万事顺遂,就是奴婢们的福气了。” 纪氏听得心里舒坦,脊背都挺直了些许,进了房内,也不觉像从前一样阴森压抑了。 “老太太!” “你怎么得空过来,前面的事儿都完了?” “前头千头万绪的,哪儿是一时半刻就能完的,媳妇惦记着老太太,过来瞧瞧。” “不必瞧了,一时还死不了。” 老太太这话实在是噎人,但是纪氏脸上却丝毫不变,显然,是早就习惯了的。 “瞧老太太说的,您可是有大福分的人。” “你也不必恭维我,把前面的事情料理清楚了,别让宫里挑出毛病,就算是我的福分了。” “老太太尽管放心,咱们家里连圣驾都接过,很何况,是咱们自家的女孩儿。” “哼!”老太太鼻子冷哼了一声,“你倒是认亲,她可未必还记得自己姓的是哪个‘李’!” “哎!”纪氏面露难色,“公主年幼,又是玉贵妃养大的,贵妃对咱们误会极深,她自然是耳濡目染,移了心性。既区分不出好歹,行事就难免偏颇,可她毕竟也还是咱们国公府的女孩儿,别人不顾惜,老太太总得顾惜着点才是。” 提到李骄阳,老太太显得极不耐烦,“人家如今是当朝公主了,我可没那么大脸面去顾惜,你到底要说什么,不必拐弯抹角的了。” “媳妇儿哪有什么想法,不过是觉得她马上就要回府了,在以后闯出的祸来可都咱们国公府名声受损。以前她在宫里闹出多少事儿就不必提了,就是前儿还跟几位殿下赛马来着,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害得七殿下摔断了胳膊,圣人非但没责问,还赏了不少东西安抚她。许昭仪这回连闹都没敢闹,多少苦果都生生的咽了,就连皇后娘娘都没做声,想来也是觉得捱到把她嫁出去也就完了。到时候她远远嫁了一了百了,那些帐,可都是记在咱们府上了。” 老太太盯着自己儿媳妇儿瞧了半天,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平日里看着也还算机灵,真有大事却是个没成算的,想想朝廷上的事情跟她说也说不清楚,也就叹了口气作罢了。 “与其关心这些,不如想想她回来以后该怎么应对吧,她这次回来,可还不知道要闹什么幺蛾子呢?” 妇人听完那眼泪便不要钱似的吧嗒吧嗒往下掉,“都是妾身的错,让五姑娘跟自己家里还存了心结,她这次回来,妾自是认她打骂,好歹也让她出了这口气。” 老太太没心思理这蠢货,在人家眼里那可是杀母之仇,岂是一顿打骂就能了事的?但是,她现在也没功夫提点这蠢侄女了,“等把她接进来,管家的事就交给你几个弟妹吧,你也别到她跟前儿去,免得生事。” “老太太!”纪氏简直不敢相信,她兴兴头头的来告李骄阳的状,结果,却把自己给扔进去了。 自从玉氏夫人过世,纪氏执掌中馈将近十五年,她是真的忘了自己这“大太太”是怎么来的,一时竟难以接受,“老太太,难道咱们纪家的女儿永远要被玉家的女儿压一头吗?老国公一辈子都惦记着玉太妃,国公爷眼里只有玉敏仪……” 老太太脸色大变,“胡吣些什么,这也是你当媳妇的该说的话?” “老太太,我这心里苦啊!” “你以为我愿意吗?” “姑母!” 纪氏这一声姑母,到底是把老太太叫的心软了些,“你的苦我都知道,但是李骄阳现在正得势,她娘的死又跟你脱不了关系,眼下也只能是暂避锋芒。你的那些心思都给我收起来,太太平平的过了这一年,以后想怎么样我都由着你。” “老太太……” “行了,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纪氏哭够了才回去自己的院子,老太太的脸却更沉了,她身边一个青衫老妇过来劝道,“老太太别气坏了身子,大太太只是一时想不通,并不是故意忤逆老太太的。” 老太太目光闪了闪,“都哪辈子的事儿了,我还不至于放在心上,我担心的,是李骄阳那个丫头。” “老太太何必思虑过甚,公主就是对咱们家再不满意,那也是咱们家的女孩儿,最多拿大太太撒撒气,对老太太她还是不敢的。” “你不明白,最近我这心里总觉得不安,那个丫头,可不想她那个蠢姨母。” “老太太何必如此,她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把主意打到老太太身上,您那,就只管享清福就是了。” 郑嬷嬷的劝解并没有让老太太心里舒坦多少,她自认为也是大风大浪过来的,但是李骄阳却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焦虑。 第五章 少女的狂想 比起老太太,这府上还有更多不安的人,纪氏的亲生女儿李骄容,便是其中之一。 这位七姑娘的出身带有很多“传奇”的色彩。 天顺二年重阳节,今上也就是当时的魏王兵变逼宫,危急时刻,大将军李景泰舍命救了魏王。初十日,玉氏夫人产下一女,随后撒手西去。十一日,纪老太太宣布她的内侄女纪氏为长房继夫人,正式入了族谱。十二日,玉贵妃将骄阳接入宫中,与刚出生的五皇子一同抚养。半年后,李骄容出世。 虽然族谱上记着李骄容是长房嫡次女,但是,她出身总是带着那么一丝耐人寻味,以至于她今年也快十四岁了,却还没有一个家世相当的人家来打听。 即便如此,这个姑娘活得也是相当自信,在骄阳还只是一个虚封的郡主的时候,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比骄阳差在哪儿,甚至,有祖母和母亲的宠爱,她觉得自己比姨母养大的李骄阳还要强些。直到恩封李骄阳为翌城公主,正一品上,位列王妃、国夫人之上,食邑一千户的旨意下来,她才突然意识到差距。 而这种差距,她似乎永远都无法跨越。 李骄容不甘心,她才应该是这个家里最耀眼的姑娘! 然而,由于李骄阳就要回府,不管是老太太还是大太太,都没有一点心思去关注她,这让她越发不平衡,借着一口汤不如意便闹了起来,丫头婆子劝也劝不住,只好把大太太请来。 大太太纵然自己一手烂帐算不清,但是也得先顾着女儿,“哎呦我的小祖宗,又是哪里不顺心了,娘在前面都忙死了,你就不要闹了。” “娘,我还是不是你的亲生女儿。”李骄容气得顿足捶胸。 纪氏也好久没见女儿撒泼了,吓得赶紧上前来哄,“这是哪儿的话,你不是我的亲生女儿还有哪个是?到底是哪个不好,胆敢招惹我儿,告诉娘,看娘收拾她。” “现在你们眼里只有那个李骄阳,哪个还管我死活。” “什么死呀活的,可不许浑说。” “什么叫我浑说,你瞧瞧,家里上上下下可不都是为她忙碌?她人还没回来就这个样子,回来了哪里还有我站脚的地方!” 李骄容说罢嚎啕大哭,纪氏忙劝道,“她是她,你是你,没半点相干,我儿跟她置什么气。” “我愿意跟她置气呢?从她封了公主,祖母连着半个月没见我了,娘对我也是爱理不理的,可见是家里出了一个公主,亲生女儿也得靠边站!” 纪氏快要冤死了,“大人的事儿你不懂。最多一年她也就嫁出去了,跟咱们再没有关系。” “怎么没关系,她可是公主?” 纪氏笑道,“傻丫头,她那个公主是怎么换来的,突厥和亲啊,嫁过去能活过半年就不错了。” “真的?”李骄容觉得心气儿顺了点了。 “娘还能骗你,你只管好好的,将来这份家业都是你的。” “是我的有怎么样?充其量我也就能封个国夫人,还不是要被李骄阳压一头。” 纪氏见女儿不生气了,心里松泛了些,“你这丫头,国夫人还不满足?” “当然不足,女儿处处都比李骄阳强,凭什么将来我还要跪拜她。” “我儿尽管放心,她也就在家这一年能张狂些,到了突厥,再也没机会回来,我儿何必在乎一个死人,平白气坏了自己。” “她真的回不来?”李骄容似有不信,“那个见鬼的平乐公主不就回来了吗,还封了长公主,在京中耀武扬威的,现在又要选驸马,要多不要脸就有多不要脸!” “一码归一码,不是哪个和亲公主都有这么好的命的。娘跟你保证,李骄阳绝不可能再回来。我儿只管忍耐这一年半载,实不愿见她,娘送你到外祖家去。” “我不去,看见纪涛就烦。” 纪氏急了,“你这样可不行,纪涛可是你祖母帮你选的人。” “祖母选的我就一定要嫁吗!”李骄容嚷道,“我瞧着纪涛表哥可不像是有大出息的样子,我不会嫁给他的。” 养了这么个任性的女儿,纪氏简直头疼死了,“你嫁给纪涛,老太太将来才会替你们的孩子请旨袭爵,这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儿,你一个丫头,老太太肯为你谋划到这种程度,已经不容易了。” “我不要!” “这诺大家业都是你的,还有什么不足?” “说不定女儿是皇妃的命呢?”李骄容的眼睛突然闪起光芒, 纪氏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竟有这样的想法,恨不得掰开了揉碎了给她讲道理,“皇妃也是给人做妾,哪有当自己做主当太太好?更何况,将来你表哥是要入赘的,你上头没有婆婆,中间也没有妯娌,你表哥纵然想纳妾,在咱们自己家还不是任你揉搓?这样好的日子,娘连想都不敢想,你可不许胡来。” “我偏不!” 纪氏简直要被自己女儿气死了! 在大周朝,女儿继承家业并不是没有过,毕竟女皇帝都出了好几个了,但碍于宗族家法,终久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儿,若是涉及到的官位爵禄,就更是难上加难,她这么些年赔了多少小心才熬到这一步,决不能让不懂事的丫头破坏了。 纪氏正色言道,“娘什么事儿都由你,就这件不行,你祖母费尽了心思才让你舅母松口,你要是敢捣乱,娘绝不饶你。” 李骄容见自己亲娘态度如此坚决,也跟着急了,“谁知道谁的福分在哪儿呢,太后从前也不过就是皇妃嘛!” 纪氏觉得眼前直发黑,偏偏亲生的女儿打不得也骂不得。骄阳得了信儿倒觉得有趣儿,“没想到七姑娘还是个有志向的。” “可不?以前竟不知道这七姑娘有这么大心气儿,咱们可得好好成全成全她。”展音恨得牙都痒痒,以前她就没留意过李骄容,却不想小小年纪竟然如此恶毒,想让她家公主死在突厥,她倒要看看谁死在前面。 “行了,不用生气。”骄阳大概是死过一次看得开了,这点小事儿不至于真的往心里去,“告诉如意,她主子是个有福分的,让她好好伺候吧。” “是。” “漫漪园的事情怎么样了?” “漫漪园那边规矩甚大,没到开园的日子本是不能挑选的,但是殿下要人,管事的不敢做主,上复荣昌长公主之后,说是得殿下亲自过去挑。” “荣昌公主也是个妙人,早该拜会。”骄阳略一琢磨心里便明白了几分,“等到出宫以后吧,也不差这几天。” 第六章 公主回府(上) 骄阳在宫中波澜不惊的过了几天,很快就到了八月初一日,圣旨定下公主回府的日子,这位刚出生三天就被抱进宫的孩子,将第一次回到自己的家。 不过,她这家人的态度,就颇有些耐人寻味了。 寿安堂上,一众仆妇皆屏声敛息,气氛凝重压抑。 不多时,大太太便进来了,朱衫紫群、珠翠环绕,看样子近日保养得分外殷切,年纪倒是看不出来了,只是行动间依旧妖妖娆娆,不是很像当家太太的做派。 或许只有这一身珠围翠绕,才能在最低七品宜人的妯娌们当中,撑起几分自信吧。 “老太太,宫里的管事传了话儿出来,公主巳时上辇,半个时辰即可到府。”妇人躬身立在老妇人榻前,低垂着双眸,掩饰着丝丝地算计。 “嗯!”过了好半天,老太太才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大约是知道了的意思。 “时辰也差不多了,不如媳妇服侍您换了朝服吧。”纪氏小心言道。 话音刚落,老太太的眼神就猛地横了过来,利得就好像刀子一样,纪氏本以为一顿骂是逃不掉的。却不想,老太太只是盯着她看了半天,过了许久开口说道,“也罢,你说得对,现如今她是君,咱们是臣,她头一天回府,可不是得朝服大妆。” 纪氏满脸堆着笑,一边给老太太梳妆,一边斟酌着说道,“虽说那位封了公主,但老太太也是嫡亲的祖母,又是一品官诰的国夫人,原是不必如此。只是圣人疼她跟什么似的,她又不是那贤淑贞静的性子,老太太少不得要受这一回的委屈。” 纪氏说着偷眼瞧了瞧老太太,见她没什么反应便又说道,“妾说句不应当的话,没有母亲教养的孩子,到底是差着些,此一番回府,还得老太太费心调教调教才好。” 听了这话,老太太连眼皮都没动一下,“宫里调教出来的孩子,哪儿有不好的。” “妾身失言。” “记住了,旨意上可说的是,圣人怜其幼年失怙,养于膝下,得圣母皇太后悉心教育,忠孝节义。现在,谁说她半个不字,那都是打在太后和圣人脸上!” 纪氏心中不以为然,那个狷狂的丫头,太后可是恨得牙都痒痒,不过,婆婆既然提点了她,便还是恭顺的说了句,“妾身谨记。” “外头都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妥当了,老太太尽管放心。” “行了,先把她接进来,以后的事情再从长计议。” “是,老太太。” 不管有多讨厌那个孙女,不管有多恨那个孩子的娘,纪老夫人现在都得收拾的端端正正,带着所有的儿媳妇,到二门去迎驾。 可是,她们从巳时等到午时,从午时又到了未时,銮驾就是连影子都没有。 “大太太”纪氏心情略好了些,没有封诰又怎样,还省得受罪了。“老太太,媳妇已经着人出去打听了,只知道銮驾还没出宫门,其他的一点消息都没有。也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老夫人的脸已经快要铁青了,几乎咬着牙说道,“有什么变故不能遣个内监出来说声!” “哎,那孩子竟忍心如此对待家中长辈,实在是令人寒心。老太太不如先回房歇下吧,有消息妾再请您过来。” “你懂什么,她今日回府是圣人下的旨,只要没有新的旨意,就是累死也得等。” “妾如何不懂这些,只是替老太太难过,嫡亲的孙女,竟然到了这个地步。老太太为了迎她若是累病了,她可怎么担当得起?” 老太太抬眼看瞧了瞧纪氏,不得不承认,内宅阴私她这侄女还是很精通的,脑子反应的也快,但是大事上却实在是提不起来。 “快歇了你那些心思,老身身子骨好得很。” “老夫人?” “闭嘴!” 一向说一不二的“大太太”受了申斥,妯娌们听了心中暗自高兴,等候銮驾的那点辛苦,似乎也不算什么了。 “叫太太们都到花厅来垫点东西吧,大半天了,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 纪氏的脸黑了好几层,但是却不敢再忤逆老太太,“弟妹们都上来吧。” 太太们如蒙大赦,互相搀扶着进了花厅,这一坐下,可就再也不愿起来了,“多谢老太太体恤。” 老太太本不愿意看见这些个庶子媳妇,平日里恨不得往死里折腾,但是今天不一样,只要能衬出李骄阳的恶,她宁愿做个善人。 “公主那边或许出了变故,辛苦你们了。” 老太太如此和颜悦色,这可是十几年来头一遭,然而,太太们却听得心惊胆战。 “不敢!”太太们齐声言道。 “好了,都歇息一会儿吧,旨意没到也不能让你们就此散去,说不得咱们一起等着吧。” “是,迎候公主也是妾身的分内之事。” “你们都是好的,可惜了……” 老太太意有所指,听的人却是别有心思!虽然是庶子媳妇,可也没有傻的,她们心里都很清楚,李骄阳这是在跟老太太较劲,她们不过是池鱼之殃,退一万来讲,即便是公主就是在针对她们,那她们也只有受着的份儿,要想跟公主斗,几个人绑在一块儿也不够瞧的。 所以,老老实实缩起来最要紧。 更有甚者,巴不得公主跟老太太斗起来,或许,她们还能从中获点小利。 老太太瞧着这群儿媳妇突然生出一阵无力感,竟然一个都指望不上! “老太太,众位太太,公主銮驾已经出了宫门了。” 老太太沉着脸点了点头,“行了,都准备迎驾吧!” 天色渐暗,府中各处都掌了灯,老夫人就算是在花厅坐等,也觉得身虚体乏,一众的夫人们就更是苦不堪言。 直等到所有人都精疲力尽了,才隐隐听到一阵阵鸣锣之声。 纪老夫人缓缓站起身来,神色幽暗,她长长地出了口气,终于还是来了! 同一时刻,金雀车里的李骄阳也长长地出了口气,与老太太的神色几乎如出一辙,老祖母,孙女回来了,从炼狱火海里爬出来的孙女,您好好见识见识吧! 第七章 公主回府(下) 铜锣声渐渐清晰,敲的人心都跟着紧了起来,老太太面儿上虽然不显,但是心里也笼上了一层阴云。 “老太太,各位太太,导驾仪仗已进正门。” 管事的刚刚报完,手执铜锣伞盖的宫人后随着两队羽林卫便陆续进了院子,分两厢迅速站好,明枪亮戟,森然有序。 纪老夫人的心又往下沉了沉,老太太也是进过宫、见过驾的,自不会被这点场面吓到,她在意的,是皇帝对李骄阳的态度。 只恐怕…… 老太太还在胡思乱想的功夫,引驾仪仗紧跟着进了门,一时之间,鼓乐齐鸣。笛、萧、茄、中鸣、长鸣、金鼓、节鼓一样不少,后跟着华盖、执扇、紫幢、节幡、金节、金瓜、金瓶、金杌、拂尘、金炉、香盒,数目上跟大驾卤簿当然是不能比,但是,这个排场,比亲王几乎没有差异,便是大长公主也是多有不及。 这一切,无不昭示着,李骄阳不是皇帝随口认下的女儿,不是为了应付异族的权宜之计,她是上了玉牒,祭告过历代先帝的皇室公主。 纪老夫人敛了敛心神,率领着众位儿媳妇下了台阶,末了还没忘横了一眼大太太,叫她后面藏着。 很快,一辆宝饰耀眼的金雀车就停在了仪门。 李骄阳在宫人的搀扶下下了车,抬眼向前看去,一排排的宫灯照亮了整个院子,猩红的地毡从脚下一路延伸,像极了隐藏在喜庆浮华背后的吃人贪欲。 将军府的内堂依然那样沉稳大气,只可惜,守在这里的人却一代不如一代。她缓步走上前,纪老夫人的面目模糊又清晰,清晰又模糊,仿佛那一日的烈火,在她眼前灼烧。 四目相对,李骄阳平视着纪老夫人,带着皇家公主固有的骄傲与矜持,不喜不悲。 老太太最终还是垂下了眼帘,在两个儿媳妇的搀扶下躬身跪倒。 骄阳越过众人,在主位坐定,展音停在门口,昂首垂眼瞧着纪氏。 纪氏本来是想跟进正厅,被展音挡住了路,一时竟有些回不神来。 “你?” 展音至拿眼瞄了她一下,“我是公主府正六品掌令女官,你是?” 纪氏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心中隐隐感到不安,展音不再理她,走上厅堂站在公主身边。 这点小插曲,府上诸人并没有注意到,随着宫人唱名,太太们按次序觐见。 骄阳的目光只看向了老太太,这她的血脉至亲,也是她两世的仇人。她回到这里,就是慢慢地收获她的恐惧和绝望。 死,太便宜了。 坦率地说,对上皇后太子一党,李骄阳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要是连定国公府的这帮混蛋都收拾不了,那也实在是太对不起老天爷让她重活一世的苦心! “众位夫人辛苦了。”李骄阳瞧着垂手而立、似乎是在等着她行家礼的一众夫人们,蓦然笑了,那一瞬间,堂上灯火都亮了起来,每个人的心头都好似被最轻柔的羽毛缓缓地拂过。 “不敢,殿下言重。”夫人们都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赐座吧!” 这个过程似乎少了点什么,但是,却没有人敢较真,顺着宫人的引导,各自坐了下来。 老太太是浑身不舒坦,这孙女在宫里的时候从来不给她见礼也就罢了,这头一天回家,受了长辈全礼竟然还跟没事儿人似的,这口气想咽下还真不容易。 三太太瞧着自己婆婆脸色只得硬着头皮,堆笑言道,“殿下离家多年,老太太是日夜惦记,此番回府,老太太别提有多高兴了,一草一物莫不亲自过问,只怕不顺殿下心意。” “老太太的恩泽,本宫自是永世不忘!”骄阳笑着答道,当然,勾结外人将自己孙女活活烧死的恩泽,她怎么可能忘记。 骄阳话外的意思,她们当然是不会懂,但是,这话说的也太重了些,虽然笑容满面也掩不住杀气腾腾,众人不约而同想起大太太玉氏。当年玉氏死得不明不白,玉贵妃恨不得活撕了老太太,李骄阳在贵妃身边长大,对这件事的态度可想而知。 骄阳知道她们心里在琢磨什么,当然,这她来说并没有什么要紧,横竖那些账是要慢慢算的。 当年她就知道母亲的事情有很多疑点,却也没想过把老太太怎么样,毕竟是她的亲祖母,可惜的是,人家的心里并没有她这个孙女。 “本宫来时,圣人有口谕,銮驾侍卫就不必回宫交旨了,随侍护卫本宫,公主府邸建成之前,衣食住行还得麻烦太太们安排。” 太太们听完头都大了,这一下子好几百号人,可怎么安排? “老太太,不会给府上添麻烦吧?”骄阳貌似询问,神色却无比笃定。 “岂敢!”纪老夫人忍了又忍,平心静气说道,“侍奉殿下是府上荣幸,殿下带来的人妾身一定着人妥善安置。” 世代簪缨之家,几百号人不至于不能安排,但是,一顿忙乱也是少不了了,更何况,羽林卫都是勋贵之后,稍不留意可就得罪了,这点事儿看似简单,其实并不容易。 骄阳心情略好,“那就辛苦老太太了。说了半天也没见姐妹们,至亲骨肉不必拘泥,宣吧!” 太太们心说,骨肉至亲我们是没看出来,只见着天威浩荡了。但是,公主的话谁还敢驳呢,只是各自心里祷告上天,自己家的女孩儿千万别出错。 一会儿的功夫,进来五个彩袖辉煌、珠翠环绕的女孩儿,这当然不是府上全部的孙女儿,只是这样的场合,只有各房嫡女才有资格露面。 “本宫久不回家,姐妹们都不大认得,不如……”骄阳的眼睛往下扫了扫,“请七太太帮本宫介绍一下吧!” 七太太陈氏心里猛的一惊,不太明白这战火怎么就烧到她头上来了,而公主既然发了话,也不能就这么僵着,她忙忙地拉过打头的女孩儿往前一步,“这是二房嫡次女明秀,是殿下三姐姐,殿下尚有两位姐姐今年年初嫁到了外省,一时无法回来。” 骄阳点了点头,李家头三个女孩儿都是二房的,嫡长女明月,次女明露,也都算是她的姐姐,“两位姐姐同月出嫁,本宫也听说了。只是那时候太后娘娘身子不爽利,本宫随贵妃在寿康宫侍奉,不便道贺,说来也是本宫失礼。展音,”骄阳转头唤来女官,“本宫给两位姐姐备下的贺礼,都交给二太太吧。” “多谢殿下。”二太太喜得眉梢乱颤,公主赏的东西,不用想也知道是好的,“殿下恩泽,妾身代姑娘们谢过了。大丫头也是个没福分的,小的时候天天惦记着殿下,殿下在宫里的时候总是闹着要见,那深宫大内岂说见就见的。如今总算有机会能见着面了,她偏又出了门子,在夫家不得自由……” 二太太刘氏,也算是出身大家,但是生母身份低微,嫡母又不甚在意,竟养成了个见钱眼开的性子,七太太实在是看不下去她这丢人现眼,忙说道,“二嫂,家常且慢慢再叙吧,姐妹们殿下还没认全呢。” 刘氏得了赏,并不在意别的,她退过一边,算计着这一笔能进账几何。明秀是个要志气也有骨气的,见自己亲娘这个样子,臊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骄阳叹息,明秀是这府上难得口直心正的姑娘,虽然二人性格不合、时有冲突,她却惟一一个尝试救她的人,即使结果就是没结果,但是骄阳依然记着她这份情,“本宫在宫里就听说了,将军府三姑娘深具先祖遗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本宫新得一套暹罗进贡的骑装,就送给三姐姐吧。” 展音托着一套大红骑装来到明秀身前,明秀看了一眼却没敢接,暹罗贡品一向奇思精巧,宫里的贵人也不是都能见到的,更何况这套衣服,仅露出的一角就可见玄狐风毛里滚着一颗颗龙眼大的珍珠,华贵异常。 “殿下厚赐,臣女愧不敢当。” 刘氏急了,恨不得一巴掌拍晕这死丫头,“殿下赏赐……” 骄阳不忍明秀难堪,便笑道,“自家姐妹,没什么当不得的,三姐姐不收,才显得见外。” “你这死丫头,还不快谢殿下。” 骄阳看了一眼七太太,陈氏会意,赶紧拉过第二个女孩,这位长得在一众女孩里最是出挑,却是娇娇怯怯与周遭格格不入,“殿下,这是四房长女明珠。” 七太太都没敢说这是四姐姐,世家大族最讲究个嫡庶分明,四姑娘在府外长到八岁才接进来,记在四太太名下也没人把她当嫡女。此刻,公主的态度谁也摸不准,少说少错。 骄阳大略知道这位的身世,点点头不置可否,“赏!” 七太太再回头看见后面那位,额头可就有点见汗了。 六姑娘明欣是四房庶出,没资格上前,下一个位,可就是颇具争议的七姑娘了,“殿下,这是七姑娘骄容。” 陈氏是个聪明人,既不点明房头,也不强调嫡庶,按照排行介绍,怎么也不会有错。她相信以公主的手段,府里这点人和事儿,一定早就了解的通通透透的,至于要怎么处置,就不是她一个庶子媳妇能说话的了。 骄阳笑着点了点头,“赏!” 陈氏一时都有点转不过来,就这么轻轻放下了?其他几位太太也长舒了一口气,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混了过去,门口的大太太还露出了几分得意,既成事实了,公主来了又能怎么样! 只有老太太,手心都凉了。 纪老夫人很明白,李骄阳现在不发作,一定有更激烈的后手在等着她。但是她现在什么都不能做,这个关头得罪了翌城公主,就是在跟朝廷大事过不去,她甚至不敢抬头,她知道李骄阳一定在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用眼睛告诉她,我什么都知道。 老太太专横了一辈子,从没有在一个小辈面前如此窝囊过,但是她也深信,李骄阳得意不了太久,总有她扬眉吐气的那一天。 陈氏介绍完九姑娘明颜、十姑娘明月,觉得自己都快虚脱了,这么一番惊吓,至少减寿十年。 骄阳都有些同情七太太,这个家的庶子媳妇太难了,“本宫听说堂弟明飞,少年英雄,神枪了得,因何不见呀?” 老太太忍不住闭上了眼,果然来了。 第八章 七寸 纪老夫人这一辈子最恨庶子,老国公给她带来的所有屈辱,她都算在了妾室和庶子身上了,更可恨的是,那群妾室实在是能生,一大串庶子庶女拎出来,几乎都能扎瞎她的眼睛。 万幸老国公死得早,庶子们成年没成年的,都被她一个个送上了战场,不管是死是残,总算是给这个家做了点贡献。看着一个一个大小伙子送出去,一座一座的牌位捧回来,皇帝的赏赐一波比一波丰厚,哀荣一浪高过一浪,她的确是很开心。 她的人生只差一步就圆满了,真的,就差就那么一小步。 遗憾的是,那一步她却永远都达不到了。 重阳兵变,她惟一的儿子替魏王挡了致命的一箭,连个孙子也没留下,她的天都塌了。 新帝登基赏下滔天的富贵,可是对她来说有什么意义?她生活中仅有的乐趣,就只剩下享受别人的痛苦,可惜,玉氏早早地走了,能让她继续恨下去的,也就是玉氏留下的那个女儿。 本来那个丫头愚蠢骄纵,几乎是被贵妃养废了,她倒也不曾放在心上,可是现在,她不得不重新打起精神。 她的儿子用命换回来的“世袭罔替”的爵位,若是给了庶子的庶子,那么,她宁愿拉着整个定国将军府一起下地狱。 纪老夫人举目抬头,淡然说道,“外男不敢擅入。” 骄阳轻笑,“李氏七房,只得这么一个男丁,便是本宫父亲在世,也必然会珍之重之,本宫怎敢拂逆先人之意而轻视幼弟,请上前来吧。” 老夫人的恨意几乎压不住了,若不是你那个善妒的娘,何至于长房无人! “公主说笑了!”纪老夫人挤出一个比鬼还惊悚的笑容,“嫡庶有别,岂敢让庶子驾前冲撞。” “老太太如此注重规矩,让本宫着实欣慰,那么她,又做何解呢?” 骄阳眼风淡淡地扫向李娇容,让她感到了无比沉重的压力。 将军府里,李骄容是最尊贵的七姑娘,这府上的一切都是她的,即便她只是一个女孩儿,可是现在,好像一切都要变了。 “七丫头的娘乃是长房继娶之妻,她自然是长房嫡女。”老太太梗着脖子说道。 “这话就奇怪了,本宫父亲逝于母亲之前,何来继娶之妻?” “公主年幼,有些事情不大知道,此事也是族中长辈一致认可的,开了宗祠,上了族谱。” 骄阳轻笑,族老,还不是谁得势就听谁的,哪还管什么是非黑白! 当年,她娘还没咽下那口气呢,老太太就把贱妾抬了平妻,还没出嫁就大了肚子的女人,成了将军府的继夫人,简直荒天下之大谬! 然而,纪老太太搞这些事的时候,正是皇帝对李家最为歉疚的时候,这让她几乎可以为所欲为,连椒房专宠的玉贵妃都没有一点办法。贵妃当年宁肯得罪太后也要把她抱进宫中抚养,还不就是怕她死在这两个女人手里! 但是,十五年过去了,贵妃是没有一刻放松过,所以,皇帝依然记得李景泰的功勋,记得玉敏仪的风华,也记得他们夫妻情深、至死不渝,当然,更不会忘记二人的女儿李骄阳。 至于老夫人,皇帝可真是没有太多印象了。 风水变了,老太太!骄阳笑得很轻松。 “此事不急,本宫明日便会问过族老,只有一点,本宫的名字是圣人亲口所赐,七姑娘重了本宫的字儿,可是不太好。”李骄阳见老太太想开口,并不给她任何机会,“一时间想个合适的名儿也难,不如就按照府上的排序,叫七姑娘好了,展音,明日想着知会族老,一起改了。” “是,殿下!”展音低头对李七姑娘说道,“李七姑娘,谢恩吧!” 李骄容差点气晕了,她叫什么名字,轮得到李骄阳做主?更何况,李七娘这名字近来可是如雷贯耳,眠月楼里的头牌歌姬,号称色艺双绝,无数公子王孙趋之若鹜,为求一面挥金如土,然而,这一切都不能改变她的身份——艳妓。 哪个好人家的女儿愿意跟她沾上关系? “回禀殿下,臣女之名乃是祖母所赐,长者赐,不敢辞。” “说得好!”骄阳由衷赞道,“七姑娘一看就知道是饱读诗书的人,本宫到有是一事不明要向姑娘请教。这天地君亲师,该以何为重呢?” “这……” 这话七姑娘可不敢答了,公主就是公主,即便不是皇帝的亲生女儿,真论起君臣来,永远都是她吃亏。 骄阳也不逼她,只把目光转向了纪老夫人,“老太太,您说呢?” 纪老夫人哪儿有心思管个丫头的名字,她担心的是李明飞,满心都在后悔不该一时手软留下祸害,便只随意答道,“七丫头是欢喜糊涂了,殿下不必在意。” 李骄容听见祖母如此敷衍,整个人都傻了,不仅仅是她,太太们也都有点发蒙,毕竟李七娘这三个字,她们也都是有所风闻的。 大周朝经历了四任女主,民风较唐代更为开放,风月之事纵不是美谈,但是姑娘太太们听到些议论也是在所难免,就是刻板如老太太,也一定听过李七娘的大名。可是,她居然如此轻易的就认下了,原来在身边宠爱了十几年的七姑娘,在老太太心里也不过如此。 李七娘刚想开口,就被九姑娘拽住了袖子。明颜的眼神直往后面瞟,七姑娘略一转头,就看见一排排甲胄鲜明、威风凛凛的佩刀侍卫,她丝毫不怀疑,只要李骄阳一声令下,他们立时就敢把她打杀! 但是,让她就此服软,她也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因此只低着头不说话,咬着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她们这点小动作,骄阳自是看得清清楚楚。她相信经此一事,李七娘定然会把李明颜引为知己,可她却不会知道,在阴狠变态这方面,跟纪老夫人没有一点血缘的李明颜可是随了个十成十,而等她知道的时候,一切就都晚了。 李骄阳倒是乐见其成。 她不再理会那姐俩儿,对四太太说道,“请大公子出来相见吧。” 四太太哪儿敢动,他们在这个家里是个什么地位自己心里最清楚,现在不仅是老太太,就连七姑娘的眼里都在冒火,哪一个她都得罪不起。 “殿下……” 骄阳心中不耐,“展音,去请大公子。” 纪老夫人“蹭”就站起来了,“明飞身子不好,不敢过了病气给殿下,还是改日再见吧。” “大公子身体不好?”这种借口也拿得出手?骄阳十分不屑,“如此,本宫就更得多加关心,展音!” “是,殿下。” 展音躬身应了,随后就往外走。她并不需要任何人带路,虽然上辈子她只是被困在这府上,但是作为掌令女官,公主的一等心腹,这府里一切她早已经了如指掌。 “掌令且慢,还是妾身前来带路吧。”四太太似乎是想明白了什么,挺直了脊背看也没看老太太一眼,“院落偏僻,掌令独行不便,还是妾身带路的好。” 展音也没拒绝,公主对老太太恨之入骨,早晚把她挫骨扬灰,但是几位太太还是有区别的,何况四太太和七太太都有大用,“有劳四太太。” 展音刚刚跨出门槛,就有四个宫女执着宫灯依次跟了上来,另有四名侍卫也随在了身后,四太太边走边琢磨着,或许可以拼上一次。 “老太太年纪大了,还是坐着吧。” 骄阳话音刚落,就有两个有点年纪妇人上前“搀”着她坐下。老太太瞧着有点眼熟,恍惚着又不敢确认。 “老夫人,十五年了,别来无恙啊!”其中一个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纪老夫人心中猛的一震,抬起头来死死盯着那妇人,“你……” “老太太真是贵人多忘事。”那妇人唇边带着一丝冷笑。 “也不怪老太太不认得,云岚姑姑这些年变化也太大了些。”骄阳笑言道,“也就是贵妃娘娘那样好的记性,不然怕是再没人能证实姑姑的身份了。” “你是漠云岚?” “多谢老太太记得。” 纪老夫人嫌恶把她的手甩开,漠云岚来了她也没什么可怕的。先不说玉氏是自己身子不争气才死的,退一万步,就算玉氏的死真的跟她有关,圣人也不可能治她的罪。 她可是李景泰的生身之母。 大周朝以孝为先,她就不信口口声声将李景泰奉为手足兄弟的皇帝,肯为了一个女人治她的罪! 这个道理,骄阳也明白。而且,她对待纪老夫人的态度,皇帝也在看着呢,为了这个“度”,她跟贵妃可谓是绞尽了脑汁。 “云岚姑姑回来,倒还牵扯出一桩公案,因为涉及到府上,本宫也不忍交三法司查办。” 老太太眼皮都没动一下,“哦,竟有这种事,殿下实不该因私废公。” 这个老虔婆,骄阳暗恨,“老太太提点的是。只是,国公府的名声圣人还是多有顾及的,因此,命本宫交给族中发落,明日还得辛苦一番。” 她知道这事情吓不住老太太,所以把云岚找回来这半年多她都没动声色。在她母亲的事情上,最多把能把那位纪太太拖下水,不管是打是杀,对于老太太来说都只会愤怒,却不会感到痛苦。 骄阳曾经想了很久,这位老太太到底在意什么,然而,得出来的结果却是她什么也不在意。她不在乎将军府的荣辱兴衰、更不在意名义上的那些孙男娣女,她看起来好像有点无欲则刚的意思,实际上却已经是失无可失。 似乎,她唯一乐趣就是看着她仇视的人痛苦挣扎。而骄阳能做的,就是反其道而行。 当那些曾经饱受欺凌的人踩她的头上,她很想知道这位老夫人会是什么表情。 “殿下,明飞少爷带到了。” 老太太,未来的日子,你就慢慢享受吧,你可得活得长久些才好! 第九章 嗣子 骄阳见到李明飞的时候,几乎不太相信这是世家大族的公子,一身的穿戴甚至都还不如这府上的小厮,瘦骨伶仃的统共也没有几两肉。好在,那双眼倒还是亮堂堂的,眼神也清正,举止很有规矩,不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 或许,值得她费这番功夫!骄阳暗自思忖。 “臣弟参见公主殿下。” “快快情起。” 李骄阳从进门到现在,就对李明飞说了一个请字,听在众位夫人的耳朵里,衍生出了数不尽的深意。 但是,她们不相信李骄阳能做得了老太太的主,只要有老太太在一天,这府里就没有庶子的出头之日。 “展音,赐座。” 堂上都是长辈,李明飞哪里敢坐,骄阳却不管这些,“你我姐弟从不曾见面,坐下才好说话。” 四太太看了看脸色铁青的老太太,便明白有些人已经是得罪死了,索性也就不管那么多,替明飞谢了恩。“小孩子腼腆,殿下不要介意。” “怎么会,四太太也坐吧。”骄阳笑道,“明飞今年也十一岁了吧?” “回殿下,今年十月就正好十一岁了。” “瞧着可有些单薄。” 四太太心里叹息,能活着就不易了,“这孩子好动,饭也进得少,好在大夫看过,并没什么毛病,想来,在过几年也就好了。” 在过几年,恐怕不是好了,而是没了! “听四太太这么一说,这孩子可真是没有一处不像祖父的,本宫瞧着也是欢喜。” 李骄阳欢喜,纪老太太可是要吐血了,她就怎么就没看出来,一个庶出的贱种哪里像老国公。 “还听说明飞前日还胜了平南将军府的老九,当时是怎样的情形,快给姐姐说说。” “这……”明飞脸有点发红,“不过是一招侥幸而已。” “话可不是这么说,赵奇家学渊源,在正一武院也是赫赫有名,你能胜他可是不简单。” 李明飞心里可是后悔的很,胜了他一次,给自己填了多少麻烦,以后还能不能去正一武院,都不好说了。 骄阳见这孩子懊恼还带着点小得意,顿时觉得十分好笑,“我们姐弟虽是初见,却是十分投缘,我这儿可有件好宝贝,便送给你吧!” 李明飞困惑的看上去,只见宫女捧上来一把宝刀,纹饰古朴凝重,带着森然的气息。 纪老太太已经勃然变色。 “这是我父亲的佩刀,乃是曾祖父所传,重阳之役以后,圣人亲自收在了凌云阁。这次出宫之前圣人特意送给我的,今日便转赠与你,你要妥善使用,不可堕了我定国将军府的威名。” 这份礼可太重了,李明飞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收。 “给你就接着吧。”老太太说道。 老太太这么说,可把在场的人吓的不轻,骄阳知道她要干什么,自然不会给他机会,“沈毅!” “殿下有何吩咐。” 从门口进来一位青年将领,从服色上看,应该是正五品郎将。 “给你找了个徒弟,你看怎么样啊?” 沈毅在门口听得明白,公主不过是让他带孩子,好不好的,他和那个孩子说了都不算,“大公子就读于正一武院,臣并不敢妄称师父,不过痴长几岁,略指点一二倒是可以的。” “沈郎将就不必自谦了,明飞我就交给你了,饮食起居全部随同卫属,你可要尽心尽力才是。” “只怕公子娇弱……” “李氏子孙岂有怕苦的?” 骄阳瞧着李明飞,机会给他了,也得看他自己是个什么态度。 跟老太太不一样,虽然李骄阳也不在乎这府上的任何一个人,但是将军府的威名她还是很放在心上的,她父亲留下来的东西,不能让老太太就这么糟蹋了。 李明飞毕竟年纪小些,老太太的凶猛早已深植于心中,这么大的事情他也不敢决断,眼神便瞧向了嫡母。 四太太慎重的点了点头。 “拜见师父。”李明飞双膝跪倒,郑重的磕了三个头。 这孩子一瞬间的欢欣让沈毅有些许动容,多少生出几分用心教导的意思,“大公子跟着卫属起居,就不能再有丫鬟仆人服侍,公子能吃得了这份苦吗?” 四太太喜的几乎不能自持,吃苦算什么,保命最重要啊! “师父叫徒儿名字吧,徒儿不怕吃苦。” 这对师徒就算是定下来了,沈毅在未来的几年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显要的名声,但是也不会出半点差错,这样的人选,目前看来是最好不过的。 纪老太太恨得要死,她终究是慢了半步。 李明飞算是半只脚踏进羽林卫了,那可是皇帝亲军,以后想做什么,都不是那么容易了。 可是她还不知道,更可恨的还在后头,慢了这一步,以后步步都赶不上。 李骄阳回梧桐苑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带上了李明飞,不管多少人眼中喷火,她们也都无能为力。 纪氏在门口跪送,指甲深深地抠进了掌心。她的脑子里乱成了一团,已经守护了十几年的东西,眼看着就要失去,这她岂能容忍。 骄阳从她身边走过,看都没看她一眼,这个女人,她母亲昔年不曾放在眼里,自然也不值得她浪费精力。 过了这一夜,她确信府上不会再有什么大太太。 回房换了便服之后,骄阳把注意力又都放在了李明飞身上,她前世就知道有这个孩子,但是从来也没见过,今日一见,对她的触动还真是不小。倒不是说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能看出什么经天纬地的才能,而是这份儿心性难得,特别,是在这样的一个畸形的家庭里。 “去把明飞带过来,我们用些茶点。在告诉前头,晚宴请她们自用吧,本宫乏了,就不过去了。” 李明飞向武,很快就跟侍卫混熟了,在骄阳这儿也不像之前那样拘谨,吃吃喝喝的挺自在。 “我一直在宫里也不太知道家里的事情,你且跟我说说。” 李明飞吃的正高兴,一说到家里的事情脸就垮下来了,“殿下想听哪一房的事呢?” 骄阳笑道,“随你,想起什么说什么。” 李明飞想了想,还是说他自己吧,“臣弟是周姨娘所出,一直养在太太跟前儿,太太得闲的时候,便教我们姐弟三人读书习字。” “哦,你还有一个姐姐啊?” “是,除了四姐,还有崔姨娘所出五姐,哦,是六姐姐,殿下还没见过。” “这孩子怎么连自家姐妹都分不清了。” “四姐姐没来之前是叫五姐姐的,后来四姐姐成了太太的女儿,五姐就变成了六姐,我小的时候叫惯了,一时没改过来。” “你四姐姐来的时候,你还很小吧?” “恩,我三岁那年四姐姐来了,然后父亲就失去了踪迹。”明飞说着眼圈儿就红了,看上去心里有大委屈。 “明飞想父亲了?” 明飞摇摇头,“小时候也没怎么见过父亲,没有印象了。” 这孩子倒实在,骄阳却不明白他难过些什么,“四姐姐对明飞不好吗?” 明飞摇摇头,“四姐姐跟别人都不来往,每天呆在自己屋子里。前年的时候,太太想要送我去正一武院,求了老太太要把我记在太太名下,老太太本是答应了的,却不想,族老来了之后,却把四姐姐记到了太太名下。后来太太大病了一场,说我们这一房没有指望了。” 纪老夫人居然还做过这样的事儿,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 大周朝嫡庶观念最重,贵胄之家更是天渊之别,正一武院乃是皇家武院,近百年来,朝中大将八成以上出身于此,而有资格推荐被入学的,都是正五品以上的官宦嫡子。 纪老太太这一手,可是差点断了明飞的出路。 “那你是怎么进的武院呢?” “我是考进去的。每年三月,正一武院都会招录一批庶民,我自己考进去的。七叔说的,男子汉不该拘泥与出身,庶子平民也一样能成就大事。” 骄阳明白了,难怪这孩子有点不同,原来还是有人正确引导了。而且这孩子也的确很不一般,每年几万考生,武院最多录取三十人,竞争可谓残酷! “那你的枪法是跟谁学的?” “七叔啊!” “七叔不是瘫痪在床了吗?” “七叔给我讲招式,剩下的我自己练。兵法也是七叔教我的,所以才考进了正一武院,从前没有人跟我对练,进步很慢,进了武院有很多同窗可以打着玩,教员都说我进步神速。” “果然是好孩子。” 李骄阳能想象得到这叔侄俩背着老太太的耳目做这些事情有多么不容易,七叔李景隆,当年最受祖父重视的孩子,或许她应该见一见。 “展音,明日找个得力的太医给七爷瞧瞧,需要的药材都从我这边支取。” 第十章 心念 骁骑将军李景隆,出身右龙武卫,累积军功升至正四品,西岷会战身中毒箭,瘫痪了一十四年。 这个人,对她能不能有点帮助呢? 骄阳手上几乎就没有可用之人,因此翻来覆去的琢磨了半天,展音在旁边听着便劝道,“殿下莫要思虑过甚了,早点歇息吧,明日还得应对那些本家族老,又是一场消耗。” 骄阳听了非但没安生,反而猛地坐了起来。 “殿下这是做什么?” “竟是我想左了。”骄阳低声说道。 “怎么了?” “我原想着,皇后一时是对付不了了,收拾了纪氏也算是出口恶气,身处局中我才想明白,府上这许多的庶子庶女,用好了不都是助力?” “只怕不会那么容易。”展音可没那么乐观,“咱们跟纪老太太是血海深仇,可他们不知道啊,在他们眼里,殿下跟老太太始终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 “我自有办法。咱们没什么时间了,你派人知会四太太一声,明日,李明飞就会入继长房。” “这也太快了吧,殿下不是还要观察些日子吗?” “不必了,那孩子本性不差,认真教导一番,不能进取也能守成,我要让他们看到咱们的态度。还有件事情,你嘱咐云岚姑姑去办。” 骄阳在展音耳边低声的吩咐了一番。 这一夜,迎接銮驾的余韵尚未过去,新一轮的忙碌就已经在暗中开始。注定了,许多人将彻夜不眠。 李七姑娘气得几乎吐血,把刚换上的摆件又重新砸了一遍,丫鬟婆子们想劝又不敢劝,就连去找大太太救火都不敢。 七姑娘发泄了半天,才发现自己的母亲并没有如往常一样过来哄她,旁人也都离她远远地,她的怒火瞬间就燃到了顶点,“好啊,就连你们也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家里来了个公主,你们都恨不得巴凑过去!” 所有人都累了一整天了,恨不得直接把她敲晕过去,“姑娘受了委屈,奴婢们心里也一样感同身受,大太太跟老太太现在正在想办法,还请姑娘再忍耐一时吧!” “忍耐,忍耐,你们都只会叫我忍耐,为什么没人替我去杀了她,没有李骄阳……” 乳母吓得魂飞魄散,赶紧上来捂住她的嘴,“我的姑娘啊,这种话可不敢说出来啊,否则,咱们整个国公府,都要死无全尸的呀!” “呜呜……” 乳母毕竟不敢太过于用力,几下就让七姑娘给挣开了,“放肆!” “姑娘!”乳母满眼的无奈,赶紧跪下,“府上现在到处都是公主殿下的人,姑娘就忍下这口气吧!” 李七娘只是咽不下这口气,毕竟还不至于真的疯了,“老太太那边不让打扰,你们去把九姑娘给我叫过来。” 乳母一脸为难,“姑娘,明天公主要开宗祠,虽然几位姑娘不用参与,但得打起精神,姑娘早点歇息吧,说不定老太太和大太太现在已经想到办法了。” “能有什么办法!”李七娘怒道,“她们但凡有一点办法,我也不至于受这种奇耻大辱。我今儿瞧着明颜还算是个好的,而且主意也多,你们把她给我叫来。” 乳母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去请,好在因为迎驾闹得很晚,各院也都没有上锁,没一会儿的功夫,李明颜就到了。 李明颜踏着满地的碎瓷片,脸上却像是没看见似的,“七姐!” “来了。”七姑娘满面阴沉,堂妹到了也没个好脸色。 明颜倒是一切如旧,柔柔地说道,“姐姐今天受委屈了!” 七姑娘气势顿时弱了下来,深吸口气说道,“多亏你当时提醒了我,否则,怕是要吃大亏。” “七姐哪里的话,当时那个架势,妹妹也是吓得不行。”李明颜说罢,在七姑娘下首坐下,身边的丫头捧过来一个托盘,“这是从姐姐这儿借的首饰,顺路给姐姐送回来,请如意姐姐点点吧,东西贵重可别出了岔子。” 李明颜一脸的平和,倒让七姑娘有些不好意思,“什么借不借的,你就戴着吧。” “觐见已毕,日后也用不上这些,早日还给姐姐,妹妹心里也踏实。” 见李明颜如此坚持,七娘也就顺水推舟收下了,她从中抓了几个耳环戒指之类的小件,算是还了九姑娘的人情,“这形式你也看见了,要是不赶紧想个办法,以后,可就没咱们的活路了。” 现在说咱们,未免太晚了吧! 然而,不管如何腹诽,李明颜还是柔顺的劝道,“姐姐何必说这样丧气的话,就算是公主不承认,姐姐也是长房嫡女,将来的富贵前程,早就是定好了的。” 李七娘咬牙恨道,“不管将来如何,今日这口气要是出不了,我这一辈子都不会痛快。” 明颜眨了眨眼,状似无意的说道,“我劝姐姐还是忍忍吧,想要出这口气,除非姐姐的身份比她高,可是,咱们说破大天去也不过是公侯之家,她可是圣人的养女。” “比她高么?”李七娘沉吟道,“也未必不行啊?” 李明颜掩口而笑,说不尽的天真娇憨,“就知道姐姐是有志向的,将来必定能够得偿所愿。” 李七娘撇了她一眼,“借你吉言了。” “要我说姐姐若是真有这个志向,动作还得快些才好,最多一年她就得去突厥,以后回不回得来……” 明颜把话说了一半,算是点到为止,李七娘心领神会,默默地盘算起来。 “要我说,中秋节快要到了,京中到处都是赏月诗会,虽然今年因为渤海之事宫里没什么动静,但是京中才子却不会放过这样机会。妹妹这边太太实在看得紧,但是姐姐不一样,若有机会参加那么一次两次,必能一举成名。” 李七娘怦然心动,才名对于平民女子来说,几乎可以让她们一步登天,对于世家女子来说,虽没有那么大的作用,但也一样可以锦上添花。 李七娘这边算是平了几分气,大太太却差点要气死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老太太……” 老太太也正心烦,不由得她去分辨,“李骄阳正是气盛的时候,少不得你要受点委屈。” 纪氏眼睛都急红了,可是面对独断专行的老太太,她几乎是无计可施,“我无缘无故进了家庙,恐怕会连累七姑娘的名声啊!” “七丫头反正是要嫁给涛儿的,你嫂子知道这里的轻重。” 纪氏知道对自己这个姑姑可是相当了解,知道她什么都能舍弃,惟一能让她有所顾虑的,可能就是这国公府的爵位了,“老太太,嫂子本来就不愿意涛儿入赘,咱们这边稍微出点差错,她都可能否认这门婚事。更何况,看今天李骄阳的意思,大概是想让明飞入继,将来……” “她做梦!”老太太面露阴狠,“这个家的爵禄,绝不可能落到一个贱种的手里,你嫂子那边你也不必担心,还轮不到她来做主。” “可是……” 老太太见她面色灰败,心中略有不忍,“凡事也要往好的方面去想,避开这个风头对你来说也是好事。” 纪氏见大局已定无法转圜,也只能认命,“是,媳妇明白。七姑娘,七姑娘那边还请老太太多多照应。” 纪氏边说边流泪,老太太心里也是又气又苦,“你放心,今日的一切,来日必让李骄阳十倍偿还。” 第十一章 奇闻 骄阳这后半宿睡得格外安稳,一大早展音来报,老太太和七姑娘房里灯一夜未熄,让她越发高兴了起来。 “难为她们点灯熬油的!” “还有件新鲜事呢?”展音满脸戏谑,“昨天晚上殿下免了晚宴,李七娘马上就让把几位姑娘的首饰收回去,二太太不愿意,还跟婆子们拌起嘴来,可是一场热闹。” 骄阳奇道,“这府上的姑娘难道都没有自己的首饰?而且我昨天瞧着金宝耀眼,应该都是新做的,怎么会是李七娘一人的?” “哎呦我的殿下!”展音冷笑,“天下的奇闻算是都出在这府上了!姑娘们不论嫡庶,只能说是表面光鲜,平日里出门用的都是自己母亲的陪嫁,昨天那种场合实在是不够,纪氏才特意叫做了一批。样子都是李七娘自己选的,借给几位姑娘戴戴也就是了。” “这可真是天下奇闻,公侯府第的姑娘,竟然连份例的首饰都没有!” “别说份例的首饰了,就连饭菜都快要克扣光了,姑娘们都得做绣活贴补,对外还得说是丫头做的。就连七老爷那边的药,也是有一天没两天,但凡有半句怨言,管事的娘子都敢堵着院门叫骂。” 骄阳叹道,“几辈子的老脸,算是丢干净了。” “唉!”展音也跟着叹息。 “我既然知道了,说不得就都得改过来。先开了我的箱子给姑娘们挑点首饰料子,交代她们把账目记清楚,回头让公中给咱们双倍补上。族里的事情完了之后,把这府上的管事都拢拢,品行还过得去的就继续用,不像样子的直接打发出去,换上靠得住的。一应的吃住份例、人情来往,都按照早年的旧例,收支差不多就行了,不必过于刻板。” 展音掩着笑意,“是,奴记下了。” “只管挑好的。” “这下庶出的几房算是有好日子过了,就是纪氏估计得疼死。” “更疼的还在后面呢!” 李氏宗祠一早就开了,一块神主排位被丢到了门外,经过的人无不低头看上两眼,但是却无人敢动。 纪老太太眼观鼻,鼻观心的坐着,佛爷一般,但是她心里是否也如此镇定,旁人就不得而知了。 李骄阳大闹一场已经势不可免,就是不知道她会做到什么地步。老太太在暗自揣测。 “殿下,各位族老到了。” 李骄阳站起身来,往外迎了几步,族老无不惶恐,急忙跪地磕头。 “诸位请起,惊扰诸位长辈,骄阳心中实在不安。” “不敢,不敢。” 李骄阳召集他们是为了什么,众人心里都有数,多年前的那笔烂帐,显然是要重新算过了,他们忍不住转头看向老太太,却得不到任何提示。 “族长是哪位?” 人群中闪出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头,“老臣李鸿博,见过公主殿下。” “原来是叔祖父,请坐下吧。” “不敢,公主驾前,岂敢造次。” 骄阳笑道,“叔祖父乃是正业十六年的进士,主持考注历代律例,圣人都是赞赏有加,本宫面前自然也是坐得的。请吧。” 骄阳这顶高帽,带得老头浑身舒坦,但是,这个座位,他可就坐的没那么踏实了。 李骄阳瞧着底下这群人忐忑不安的样子,心里不住的冷笑,这帮墙头草,捆在一起还不如纪老太太一个够瞧的! “今日请诸位前来,不为别的,十五年前,本宫父母双双辞世,家中发生了不少咄咄怪事,如此才不得不劳动诸位族老大驾,拨乱反正,理清是非。” “但凭公主吩咐。” “吩咐不敢当,只有几件事请族老们斟酌。”骄阳往下瞟了一圈,见他们一个一个低眉顺眼的,心情略好了那么一点,“第一,贱妾平氏,出身寒微,未立寸功,抬为平妻于理不合,本宫已着人将其神主请出,族谱上也不该再出现。” “正该如此。”族老们连平氏是圆是扁都不知道,哪儿管她供在哪里。 老太太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平氏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当年抬举她也不过是为了恶心玉氏,李骄阳先从平氏下手,倒显得小气。 “其二,现在府中的大太太来路不正,未免贻笑大方,族老们还是给她商量个去处的好,同理,长房也从来就没有什么嫡次女。” 听着公主的意思,竟像是要驱逐纪氏!这样一来,他们可就都不敢接茬儿了,特别是李明博,昨天他才接了老太太的信儿,那意思不过是发配纪氏到家庙,可是公主那边,恐怕是糊弄不过去。 然而,想要为纪氏说话,他们也得张开那个嘴! 长房大爷没的时候,大太太可还在呢,说过大天去,也没有再娶继夫人的道理。等到大太太也去了的时候,大爷的坟茔都选好了,更不可能娶继夫人。只不过当年碍于纪老夫人强横,又赶上玉家老太爷告老辞官,虽然宫里还有个贵妃,却也管不了别人家里的事儿,如此,他们便糊里糊涂的做了这个主。 现如今,三十年河西了,翌城公主要为自己生母出头,谁还敢拦着,谁又能拦得住? 众人只好把目光都放在老太太身上,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这都是你闹出来的事儿,你自己收场吧。 老太太谁都没瞧,淡淡地说道,“只因当年长房子嗣艰难,大太太怀了身孕,为子孙计,才将她继娶进门来。” 骄阳对老太太的说辞不置可否,只把目光放在了李鸿博身上,“还是老太太想的长久,子嗣是大,这便是本宫要跟叔祖父说的第三件事了,四房长子明飞,少年持重,甚有祖父风范,本宫打算将他入继长房,此事还要劳烦族老操办。” 骄阳这三招,算是一招比一招狠,最后一招,终于砍在了老太太的心尖上。 “绝对不行。”老太太断然喝道,“今日殿下所言,请恕老身不能认同。平氏原是玉氏的侍婢,又曾经怀过我长房惟一的男孙,抬为平妻本不过分,不过,既然殿下心中不喜,将她去了也就是了。但是,纪氏乃是明媒正娶的太太,为这府上操劳了十几年,上顺婆母,中和妯娌,下养子女,便是你父亲在世,也得感念她的功劳,岂能随意打发?再者,过级嗣子,关乎府上兴衰,更不能随意草率。” 纪老太太这番话可是字字诛心,平氏的事情是她刻薄寡恩,纪氏的事情就是她仗势欺人了,不过,她这颠倒黑白的本事,骄阳早就见识过了,跟她在言语上纠缠,只能是小辈人吃亏。 “老太太说的,历朝历代也没有这种先例,但是,是非对错本宫年轻也不敢妄断。此事是否妥当,还请众位议一议吧。” 骄阳把这个烫手的山芋又交还给族老,她倒要看看,到了此时此刻,这些个小人还敢不敢公然跟她唱反调。 骄阳不着急,端着茶慢慢地品着。 “老太太一生所为,皆是子孙后代考虑。纪夫人的事情已经时隔经年,就此算了吧?” 李骄阳抬头瞧瞧了那不开眼的,五大三粗一身赘肉,思索了半天一点印象都没有,便把他略了过去,“叔祖父也是如此看吗?” 第十二章 族老 李鸿博到底是朝廷上任过职的,至少懂得审时度势,纵然有心为纪氏出头,他也会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老太太当年也是为长房血脉,无可厚非,遗憾的是,纪氏并没有诞育男丁,如此,也该回归正理了。” 李明博琢磨了半天就蹦出这么一句,气得老太太差点没背过气去,但是老太太心里也明白,势不可违,暂时也只能如此。 骄阳轻轻地放下茶盏,目光略有嘉许,然而,还没等她开口,纪氏就哭着嚎着奔上前来。 “叔父,您可不能这样啊,我为了这个家操持了十几年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是啊,族长,纪氏为府上操持多年,劳心劳力,总不能让她年老无依。”之前的胖子开口求情。 老族长心有亏欠不曾开口,但是这世上总是不缺乏落井下石之辈,“放肆,宗祠也是随便乱闯的地方吗?” 纪氏蛮横惯了,不太看得清形式,“我是李家明媒正娶的媳妇,怎就进不得宗祠?” “你算什么媳妇,三书六礼你过了哪一样?” “这么说也是不对,纪氏毕竟是上了族谱的!” “族谱也不是不能修正!” 一时之间,李氏宗祠闹得跟菜市场似的,李骄阳只是笑眯眯的看着,并不表态。 “够了。”李鸿博眼瞧着他们越闹越难看,只得出声制止,“纪氏,你的事情宗族已有定论,就不要再闹了。” 纪氏到底不敢跟族长耍横,放低姿态哭诉道,“族长,妾身死活又有什么要紧,七姑娘可怜啊!” 李鸿博无奈,他现在惟一的希望,就是纪氏能够赶紧看清形势,不要再招惹那个活阎王。 “七姑娘的事情我已尽知,七姑娘的名字不按宗族排序,却重了翌城公主,已经是多有僭越,公主赐名,你当欣然接受。” 纪氏都快要吐血了,这怎么接受啊? “老太太……” 老太太虽然瞧不起族长家老,但是宗室祠堂这种地方,他们做的决定她也无法违背,更何况,为了个女人也不值得跟他们撕破脸, “行了,族中之事自有族老们做主,你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七丫头就记在玉氏名下,仍做嫡女。” 骄阳冷笑,想得到美。 “七姑娘毕竟是我们长房骨肉,没名没分也的确是不好,只是我母亲向来不愿夺人之美,况又不曾亲自抚育教导,占个嫡母的名头也就够了。”骄阳对李鸿博说道,“若令纪氏老无可依,本宫也是于心不忍,虽然于理不合,但是本宫也勉强做这一会主,将纪氏归为妾室,仍做七姑娘生母,如此,也算仁至义尽了。” “正该如此。” “殿下此举方为大善。” “拨乱反正,正是应该。” 族老们一致称颂,骄阳听得实不耐烦,“纪氏与平氏一向交情深厚,就将平氏的神主请回去供奉吧。” “与七姑娘一同供奉才是应该。” “也好。”骄阳点头应允,这一节便放在了一边,“明飞上前。” 沈毅将早就带着李明飞在门口候着,听着声音马上将他带了进来,骄阳的脸色这才缓和了几分,“明飞,给族长族老见礼。” “是。” 明飞话音未落,人也还没动,就听见一声暴喝,“且慢。” 老太太这中气十足的,跟适才完全判若两人,“长房继子事关重大,理应从长计议。” 骄阳思量了许多天才算抓着点儿纪老太太的痛处,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本宫倒觉得此事没什么必要再议,明飞人品出众,与我长房血缘也是最近,继为嗣子理所当然。” “四房仅此一子,长房不可夺人所爱。” 骄阳毫不在意,“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老太太也太过虑了。更何况,四叔只是行踪不定,或许很快回来也未可知。圣人尚不忍心我父亲绝嗣,老太太又于心何忍?” 于心何忍?纪老夫人差点没气吐血,若不是还残存了一丝理智,她倒要问问李骄阳,你那个悍妒无比的娘绝了我长房宗嗣,又于心何忍? “李明飞生母微贱,心性奸狡,不堪入继。” 李明飞没想到被自己的祖母这样当面评价,顿时深受打击,他红着眼睛看向四周,茫然无措。 就连几位族老的脸上都显出不忍,毕竟还只是个孩子! 骄阳骤然冷下了脸,手中茶盏直接扔到了地上,“啪”的一声脆响,在场众人心跳都漏了半拍。 骄阳冰冷的目光扫向众人,一字一字缓缓说道,“明飞的事情,本宫并不是跟你们商议。” 骄阳说完只拿眼瞧李鸿博,逼得他额头上都见了汗了。当了这么多年族长,纵然称不上为所欲为,人前人后也是备受尊重,从来没有哪个时候,过得像现在这样艰难。 “谨遵殿下吩咐。” “如此甚好。这些年来,李氏宗族的所作所为,简直是昏聩至极,在京城之中,早已经沦为了笑柄。本宫念着同宗同源,胳膊折了也得往袖子里藏,因此对错也都不曾深究,只把是非理顺也就罢了。但是,诸位日后行事也该谨守本分,朝廷的律法,祖宗的规矩,可不是摆设,一再的任意妄为,便是圣人看在我父亲的份儿上不予追究,御史台前,恐怕也没那么容易脱身。” 骄阳这一番疾言厉色,族老们无不胆战心惊,谁家没有点不敢见光的事儿,真把她得罪狠了,还不知道她能使出什么阴狠手段! 如此,族老们也渐渐回过味儿来了,这位刚刚一直都是和颜悦色的,差点就让人忘了她的本性,如今可算是明白了,李骄阳就是李骄阳,前朝后宫无不闻之色变,对他们来说,也没例外的可能。 “臣等不敢,一定吸取教训。” “请殿下息怒,臣等必定即时改过。” 骄阳不理会他们,“明飞过来。” 李明飞还没有从刚才的打击之中恢复过来,看向骄阳的目光有些闪躲。 “明飞,男儿安身立命,但求无愧于心,别人说你什么并不重要,更何况仅仅只是一些世俗偏见。你日后行事只要光明磊落,不堕先祖威名,谁都不可能动摇你的地位。” 骄阳说罢,眼睛扫过周遭,众人无不点都迎合,老太太阴沉着脸,到底是没敢再说什么。 “如此甚好。” 众人听着骄阳的语气似有缓和,略微松了口气,可惜,也就缓了这么一口气的功夫,就听公主言道,“本宫这里倒有一件积年的旧案,牵涉国公府众多阴私,圣人顾着先父的脸面,便叫族中自行解决,众位族老,都一起听一听吧!” 老太太明白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全都是冲着她来的,可是她有什么可怕的,即便是没办法阻拦李明飞入嗣长房,但是,谁敢确保这孩子一定能承袭爵位,甚至,谁能保证这孩子能活到成年呢,而李骄阳所谓的旧案,她就更不在意了,几个奴婢而已,还能反了天了? 不得不说,纪老夫人一直都是个很看得开的人! 第十三章 旧案 公主发了话,谁敢说不听?如今他们也算明白了,公主说的好听,请众位来议一议,请众位来听一听,但是稍有半点不顺她心里,还不是说翻脸就翻脸! “谨遵殿下吩咐。” “展音,请云岚姑姑进来吧。” 漠云岚挺直了脊背步入李氏宗祠,在骄阳面前从容跪下,“奴婢参见翌城公主殿下。” “起来吧。你的姓名来历,所诉何事,一一跟族老们讲明。” “是。”云岚深吸了一口气,镇定言道,“奴婢漠云岚,乃是定国公夫人的贴身侍婢,今日来此,只为夫人十五年前的冤情。” 漠云岚一张嘴,族老们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了,关于玉氏的事情,捕风捉影地他们可听了不少,但一边是老国公夫人,一边是新封的当朝公主,到底该站那头,个人心中可都犯了嘀咕。 公主现在瞧着势大,但是毕竟不能长久,可是话说回来,现在谁敢得罪她,恐怕也没必要再去考虑长久的事情。 这可真是左难右难,难死人了! “是何冤情你从头说来!” 漠云岚抬头往上看了一眼,她有点不太明白,公主为什么突然改了注意要钉死老太太,碍于目前的形势,她可不觉得这是一步好棋。不过,既然公主意志坚定,她自然义无反顾的走下去。 “天顺二年重阳,大将军不幸捐躯。当时因早知京中要有变故,奴婢们服侍夫人暂避在京北别院,事发之后,贵妃娘娘传信来府,叫务必瞒住夫人。只因夫人身怀有孕,临产在即,贵妃恐生出变故,以致不测,因此才千叮万嘱,只说将军公务繁忙,一时未能亲至。奴婢们一直小心隐瞒,却不料有人奉命来到别院,将将军临终惨状放大了数十倍,致使夫人受惊早产。而后又阻挠家人去请御医,连个大夫也不让找,最终害得夫人血崩不治。那日在夫人房中信口雌黄之人,就是长房妾室纪氏,至于那背后主使之人,还请殿下彻查。” 云岚几句话把当年的事情说得清清楚楚,听在众人的耳中滋味却各有不同的意味,特别是纪老太太,她差点没背过气去。 这辈子,一直都是她陷害别人,还从来没有人敢当面诬告她,今儿她也算是开了眼界了。 漠云岚一个奴婢不会有这个胆子,自然是仗了别人的势了。 老太太神色不善的看着李骄阳,咬牙说道,“小小奴婢竟然敢诬陷主家,还不拖出去打死!” 老太太,你也有着急的时候! 骄阳冷然说道,,“是否诬陷一审便知,老太太何必心急!” “你既是我李家子孙,这等奴婢就该直接杖毙,竟然还将她带到宗祠之内,简直不知所谓!” 李骄阳活了两辈子,却还是头一次被老太太当成是李家儿孙,她简直是感动莫名! 骄阳缓缓说道,“老太太于国有功,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也是应当,但是,关乎本宫生母之事,老太太想要轻轻放下却是万万不能。” 李骄阳语气虽轻,话说出来却有万钧之重,狠狠地砸在众人心上,气都喘不过。 这可是杀母之仇! 谁敢包庇? “那也不能听她片面之词。”老太太强争辩道。 “这话倒也有理。”骄阳说道,“去把当年知情之人全部带来。” 展音早有准备,一时间陆陆续续上来七八个妇人,老太太瞧着暗自得意,都是国公府的家奴,生死都攥在她手上,她就不信了,有哪个敢造她的反? “这都是些什么人哪?”骄阳问道。 “回殿下,她们都是当年随着纪氏闯入别院的国公府下人。” “国公府下人?”骄阳略一沉吟,“那我母亲身边的下人呢?” 云岚心中剧痛,眼中含泪,“因服侍不周,老夫人下令殉葬了。” 这是骄阳早就知道的,但是旧事重提也难免觉得心寒,朝廷几百年前就禁止人殉了,纪老太太竟敢如此肆无忌惮。 老太太的手段,不仅仅是骄阳心寒,就是族中长老们,也大都不能苟同,“那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主母去后,奴婢们都被锁在了别院,有人被接出去便却也没回来,再后来,便有人在食物中下了毒。奴婢略识一点药理,佯装中毒躲过一劫,趁乱逃出了别院,本想去寻主母家人,却不想玉尚书辞了官,带全家回了祖籍,奴婢不敢贸然打听,便蛰伏在京等待机会。” “哼!简直信口雌黄。”老太太怒道,“玉氏身边的丫头,分明是害怕贵妃震怒,自行服毒殉主,是谁指使你诬陷老身?” 果然是人老成精,老太太倒反咬了贵妃一口,骄阳自然不会跟她辩驳,那样只会越扯越远,“在别院看守你们的管事,现在你还能认得吗?” 云岚摇了摇头,“奴婢暗访多年,他们已经全部不在京中了。” 老太太越发得意,“无凭无据,就因为一个奴婢三言两语便在祖宗面前胡闹,也该适可而止了。这贱婢居心不良,倒该好好查查。” “奴婢忠心为主,苍天可鉴。” “你若是个忠的,就该一同殉葬。” 云岚狠狠地瞪向老太太,“奴若殉葬,主母冤屈便永无大白之日了。” “我看你倒不像是为主母伸冤,分明就是搅家不良!” “够了!”骄阳怒喝道,“是非曲直,自有公论,死了的是不会说话了,这不是还有活得嘛!”骄阳扫向下面跪着的妇人,“将你们知道的事情,一件一件给本宫讲个清楚,倘有一字不实,莫怪王法森严!” 下跪诸人唯唯诺诺不敢开口,目光不断的瞥向老太太。 “羽林卫上前!” 展音一声令下,守在门口的羽林卫便冲入祠堂,宝刀出鞘,杀气腾腾! 祠堂立马就改了衙门。 “这群刁奴,公主问话竟敢不答,分明就是藐视王法,每人赏二十板子,拖出去打!” 众人没想到不过是略一犹豫就换来了二十板子,急忙哀告求情,展音早早就憋了一肚子火了,只不过轮不到她说话,收拾这群刁奴,她还是做得了主的。 “再加二十!” 族老们把目光都放在了骄阳身上,但见她没事儿人一般,显然,这个女官也只是在按照她的心意行事。 对于李骄阳的认识,众人心中又加深了一层。 羽林卫的板子,可不是一般家里头小厮管事们能比得了的,才一板子下去,就有人嚎得跟死了爹娘似的。众人脸色渐渐都变得不好,除了老太太和李骄阳。 老太太看向骄阳不无得意,她相信即便是打死,那些人也不敢乱说一个字。 李骄阳倒也不着急,她敢动手,自然也留好后手,内侍戚枫进门的时候,李骄阳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殿下,奴回来了。” “东西可借来了?”骄阳问道。 “借来了,左都卫不但借了东西,而且,周督统也跟着一起来了。” “周延?怎没见他进来?” 戚枫笑道,“在堂下看见侍卫们用刑,便从旁指点了一番,奴怕殿下等急了,便先上来复命。” “怪道一板子下去就嚎成了那样,原来是周延到了。” “审犯人到底还是我们左右督卫在行些。”来人进门既不磕头也不行礼,反而笑嘻嘻的问道,“翌城公主可需要微臣效劳啊?” 第十四章 威慑 周延的声音,让族老们的头皮几乎都炸开了,跟这位比起来,李骄阳简直就是温和无害的小白兔。 周氏一族最擅长刑讯逼供,他的祖上便是武皇时期大名鼎鼎的酷吏周兴,周兴虽然没落下什么好下场,但并不影响他的这门“手艺”传给子孙后代。周家每一代都会出那么几个佼佼者,能把这门学问做到精益求精,甚至发扬光大。 纵观周氏族谱,整个就是大周朝的刑讯逼供史。 等传到周延这一辈,那真可谓是家学渊源。 周延十六岁进左都卫,五年时间升为大督统,经他手上的案子,没有一个不是核准定死的。 这么一个人来到李家,谁的心里都踏实不了啊! “本宫家丑本不欲外扬,不过大督统既然来了,还请帮忙参详一二。” “公主客气。”周延说的客气,坐在骄阳边上可是一点都没客气,“我怎么能算是外人呢?”他凑到骄阳耳边低声问道。 这人在皇帝面前都是嬉皮笑脸、没个正形儿的,骄阳看得多了,后因为擅闯围场的那个女子,两人倒也斗出了几分交情,对他这幅样子算是很习惯。 只不过今儿这场合可不是胡闹的地方,骄阳狠狠瞪了他一眼。 “我可是扔下了公务来帮你的,有没有一点点感动?” “好感动,好感动。”骄阳木着脸说道,“你既然来了,就别看热闹了。” “我怎么会看热闹呢!谁说真,谁说假,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你打算让我怎么帮?” 周延的本事她可一点都不怀疑,这让骄阳心中有些忌惮,云岚说得也是七分真三分假,真让他看出来可麻烦。 “怎么了,怕了?”周延问道。 “我有什么可怕的?”骄阳虽然这样说,可还是有点不太敢看他。 定国公府那点事儿左都卫还不是了如指掌,周延并不揭穿他,“记住了,丫头,刑讯逼供第一课,要在心里上击垮对方。” “来人!”周延突然喊道。 “有!” “把咱的家伙都摆上来吧,好好让他们参观参观。” “是。” 顷刻间,就有军士抬上来一套一套的刑具,有一些锃明瓦亮,还有一些沾着血污,但不管是什么样子,它上面都缠满了怨鬼。 宗祠此刻又变了刑场了。 然而,李家众人却是敢怒不敢言,就连老太太,心里也得再三的衡量。 “领了刑的都请上来吧。” 周延瞧着拖上来的众人,咧嘴笑了笑,本来挺俊俏的一张脸,衬着那一堆刑具却显得无比邪气。 众人看着左都卫的刑具,脚底下开始冒凉气! 下跪诸人,无不亡魂大冒。 “本督适才命人新做了几样新家什,效果怎么样还没试过,公主说要借来用用,本督也不好小气,怕公主殿下用着不趁手,本督还得特意来盯着点。韩通,给诸位解释解释,这些东西都是怎么用的。” “是!” 随着一声闷喝,上来一个黑铁塔般的汉子,在众多的刑具中随手抄起一件,抖落的链子“哗楞楞”直响,只是还没开口,就被周延拦下了,“换个柔和点的,公主殿下还在这儿呢。” 骄阳心里其实也有些慎得慌,但是这个时候不能落了下风,“无妨,本宫也想见识见识左都卫的手段。” 韩通看了看公主,又瞧了瞧周延,果断扔下手里的东西,从中间认真的选了一件。 “先给大家看看最普通的。鞭子,诸位都不陌生吧,但是咱们左都卫的鞭子可不一样,每一股编绳里都藏着一个小铁钩,不多不少,正好可以勾下来一丝肉。东西太小你们可能看不清,来来来,摸一下就知道了。”韩通说着就把鞭子往族老的手里塞,吓得他们缩手缩脚猛地摇头。 韩通觉得无趣,摇摇头换了一样,“夹棍,都见过吧?”他把手里的东西高高举起,转了一圈让众人看仔细,但是不管怎么看,他手里的东西也是不像夹棍。 “一般的夹棍,只不过是上下两根,多的四根六根,那都没意思。咱们左都卫的夹棍,是按照蟒蛇缠绕的原理改进的,这一套大活儿下来,得保证受刑的人腿骨寸断。检查的时候,剥开血肉,取出骨头,差了一分半分,那都是小的学艺不精,卫里的板子小的就得好好受一受。小的为了少挨板子,在这上面可是没少下功夫,不信的话,尽管来试一试。” 韩通抖搂着他手上的东西,似乎想要让大家都看清楚点,到底是把族老们吓得血色尽退,老太太也是勉强支撑。 “各位再瞧瞧这个。别小看这些铁丝,这可都是千年的玄铁炼成,坚固耐用,再硬的骨头的都能掰弯了。来大家看清楚点,把犯人双手放在在中间这个位置,双腿拷在底下,脑袋穿过这圆环。稍稍用力,头就被向下推,膝盖就会抬高,整个身体越蜷越紧,快速加力,内脏就会急性肌肉抽筋,鼻子和耳朵向外喷血。” 韩通一边拎着刑具四下转,一边无奈的摇头,“这东西就一点不好,受过一次之后,犯人基本上就神志不清了,问点东西特别困难。” “在看看这个吧!” 韩通一件一件介绍这些刑具的用途,勤勤恳恳、不疾不徐,原本就让心惊肉跳的东西,被他这么一描述更是身临其境。 族老们坐着腿都直发抖,更别说那些刚刚受了刑,还在底下跪着的。 “奴婢愿招!” “奴婢愿招!” 有一个喊招,其他人也就都跟着崩溃了,便是有那一家骨肉都在这府上的,也只求早死早超生了! 一时之间宗祠里面鬼哭狼嚎的,每个人都生怕说慢了不得好死。 周延朝骄阳挑了挑眉头,神色略得意,骄阳也没理他,悄悄地深吸了口气,多亏她们招了,再这么下去,她都快要坚持不住了。 左都卫凶残血腥,果然名不虚传。 “行了,闹闹哄哄的像什么样子。” 周延懒洋洋的开了口,别看声音不大,但是那效果,简直跟圣旨差不多。每个人都恨不得把嘴巴缝起来,就怕发出半点声音惹恼了这位祖宗。 “挨着个儿来,把你们知道的事情都好好说说,就你开始吧。” 周延随便指了个人,那人半点都没敢犹豫,磕了个头,然后就跟竹筒倒豆子似的,当年的事情一五一十交代了清楚。 “奴婢当年跟着纪姨奶奶到了别院,姨奶奶跟夫人说,大老爷万箭穿心被钉死在了宣德门,后来又被北衙六卫剁成了肉泥,尸骨无存,魏王虽然率军攻入皇宫,但是代王大军却拿下了魏王府,侧妃玉氏被代王手下凌辱致死!” 十五年的事情虽然已经很遥远了,但是记忆的闸门一旦被撬开 “夫人身边的侍女虽然极力反驳,明言大老爷和玉孺人都平安无事,并且玉氏孺人还产下了皇子,直接被封为了贵妃,但是,夫人惊怒之下还是早产了。” “她说的都是实情吗?”周延问道。 “句句属实!” “确实如此。” “绝无此事,她们为求脱罪,信口雌黄!”纪氏喊得撕心裂肺的,不知情的人都能相信她的确无辜。 “我们怎么信口雌黄了,当年姨奶奶去别院,就是为了除掉夫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怕不能惊得夫人早产,还备下催产的汤药,无非就是想要趁乱害夫人一尸两命。” “姨奶奶还亲口跟我说过,等局势稳定就来不及了,必须要趁乱下手。”这是纪氏的贴身侍婢春柳,跟着她主子恶事做尽,云岚把她揪出来,简直都是替天行道。 “你胡说,什么催产药,我听都没听过。”纪氏矢口否认,“你偷盗主人财物,我不过是说了你几句,你竟然怀恨在心,胡乱攀诬。我原本看在你一家老小服侍多年的份儿上,不打算追究,谁料你竟然心性如此,我是再也不能轻饶你了。” 春柳惨笑,“姨奶奶也不必威胁奴婢,都到了这一步,能痛快死了都是福气。” “你倒是个明白的。”周延说道,“还知道什么,一并招了吧!” “夫人早产又是难产,姨奶奶特别得意,却不料,夫人拼了命还是产下了一个女儿。姨奶奶当时想要斩草除根,还是奴婢心中不忍,死命的劝了姨奶奶。姨奶奶也觉得不过是个女孩儿,所以才留下了性命。” 春柳说完,其他人倒像是反应过来了,“春柳那时候不过是小丫头,姨奶奶跟前儿哪里说得上话,是奴婢死命了劝了姨奶奶,才保住了公主!” “是奴婢。” “是奴婢。” 骄阳冷冷瞧着底下这一群“争功”的,沉着脸并不说话。 “你们说得这么热闹,本督倒有一事不明,玉夫人是当家太太,纪氏不过是府上寄居的穷亲戚,怎么那么容易,就让她得了手了。” 第十五章 反水 周延的话,基本上是判了纪氏死罪了,纪氏哪里甘心,一边嚎一边喊冤。 “你要是再敢乱说话,就先拿你试刑。”周延说罢,再也不看纪氏,“本督的疑惑,哪位能做个解释啊?” “回督统大人,前因后果奴婢尽知。” “说吧。” 春柳本想讨个功劳,好救她家人性命,但见周延连眼皮都没撩她,便知道没了希望,如此,她是半句废话也不敢说,将当日之事一一道来。 “夫人是那年八月中秋之后去的别院,大老爷派了一队亲兵随行保护,后来是老太太说家里多是妇孺,便悄悄跟大太太匀了些人回去,因为当时时局紧张,大太太也不曾命人告知老爷,况且大太太觉得她必然要与大老爷同生共死,那么多人保护也没有必要。重阳节前几日,别院所在的村子有幼儿发热,村民求到了大太太跟前,大太太心慈,便让邱大夫跟过去看看,却不想,那小儿得的是天花,邱大夫也不敢再回别院了。” “好巧!”骄阳蓦然吐出两个字来。 春柳稍微停了一下,见再没别的吩咐,便继续说道,“后来,邱大夫派人传话出来,说是那孩子的病情已经得到控制,他很快就能回去。可是就在当天,整个村子爆发瘟疫,愤怒的村民围住了最先患病的那一家,打算连邱大夫一起烧死。夫人得了信儿便让剩下的几个亲兵去救邱大夫,事情虽然没有发展到不可收拾,但因为接触了瘟疫,他们也不都不能再回别院。两天之后便是重阳节,夫人受惊早产,身边却没有大夫,再到城里去请时,就已经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云岚眼睛猩红猩红的,像是要吃人一样,“分明是你们存心阻拦,不让我们踏出院门一步!夫人难产,连口热汤都喝不上,药也不能煎,活活被你们害死了!” 春柳很清楚漠云岚说的只是事情的一个部分,在大太太生下女儿以后,纪氏想要害死她的心就淡了很多。因为纪氏那时候总觉得自己肚子里的是个男孩,大老爷故去,玉氏已经没了跟她斗下去的资本,再加上畏惧贵妃深受恩宠,倒也有心放过大太太。 可是不管怎么说,大太太的死都跟她们脱不了干系,因此,是一字也不敢反驳,“奴婢不敢有半句虚言,还请殿下和督统定夺。” “好巧!”周延沉默片刻也只说了这两个字。 “奴婢自知罪不容诛,活着也是日夜煎熬,但求公主殿下治奴死罪,切勿连累家人。” “恳请公主殿下开恩!” 下跪之人哀哀求告,但是在骄阳的心里却掀不起半点涟漪,她冷冷地看向纪氏,“你还有什么话说?” 纪氏虽然害怕周延,但是这么大的罪她也不敢认,想着李骄阳手里也没什么实质的证据,当然要推个干净,“妾身冤枉,老爷那时刚刚过世,妾身在府上伺候老太太,一刻半刻也不曾离开,更不曾到过别院!玉氏夫人受惊早产,血崩不治,与妾身并没有任何关系。这些人都是妾身的奴婢,因为妾身御下甚严,她们便心怀怨怼,也不知是受了何人的指示,在这里攀诬妾身,还请殿下明察,还妾身一个清白。” “你倒是推得干净,本宫也没那个耐心去跟你四下去对证。周督统带来这么多好东西,斧钺汤镬你自己选吧,只要你能熬得过,本宫就算你是冤枉。” 左都卫的酷刑,就是七尺的汉子也熬不过,李骄阳让她选,最终还不是要她的命? “莫非公主殿下想要屈打成招吗?” “你倒是牙尖嘴利,本宫不妨告诉你,是,又如何?” 纪氏万没料到李骄阳竟然如此直白,“你就不怕天下悠悠众口?” 骄阳俯下身子看着她,认真的说道,“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殿下,二太太、四太太、七太太求见。” 骄阳头都没抬,依旧盯着纪氏,“请进来吧。” 四太太、七太太主动投诚她是能够预见的,二太太却多少让她有些意外,然转念想想,却也是合情合理。毕竟,二太太只生有两个亲生的女儿,大女儿嫁的窝窝囊囊,小女儿现在还没有着落。她这棵大树虽然不是那么稳当,但是这一年之内帮她女儿找一门像样的婚事,也还是能够做到的,至于日后她在这个家里处境,大概也是顾不上了。 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三位太太上前见了礼,却并没有领座,她们在骄阳身前跪下,齐声道,“妾身知情不举,特来领罪。” “起来说话吧。” “谢殿下。” “妾身前来作证,十五年前,纪氏曾经到过京北别院,公主殿下就是纪氏抱回府中的。而且,纪氏看护不慎,殿下回府当夜就发了高烧,还是贵妃独排众议,让四个御医看护着公主送到宫中。”二太太率先说道。 “纪氏的确命人配过催产的药,用了三倍的药量,大夫就是回春堂的,现在也还在。因药量太过,公主现在命人去问,那大夫一定还记得。” “十五年前,春柳的弟弟得过天花!”七太太更狠,把最隐秘的事情也揭了出来,“纪氏让春柳收集她弟弟的衣服送去了京北,致使一村三十多人殒命。” 老太太气得脸都白了,她没想到纪氏做下的事情远远超过了她的掌握,更可气的是,还给旁人留下了数不清的把柄! “春柳。”骄阳看着她,“还不打算说吗?” 春柳此刻已经是面如死灰,她重重地磕了个头,“奴婢罪该万死。是奴婢将弟弟病中衣物送给了京北佃农,但是奴婢也只是奉命行事,还请殿下明鉴。” “纪氏,你还有什么话说?” 纪氏心里也发虚,但是她也没那个胆量承认,就只好梗着脖子,强硬狡辩,“她们不过是嫉妒老太太偏疼我些,编出来这许多谎话,她们说的那些证人,也都是早就收买好的,殿下要是根据这些定我的罪,我死也不会心服。” “那些奴婢是记恨你,妯娌们是嫉妒你,你做人也真够失败的了。”骄阳沉着脸说道,“可惜本宫一向没那么好性,你既然敬酒不吃,那也怪不得我。周督统!” 周延笑呵呵的应道,“公主说吧,先试哪一个?” 骄阳把目光转向纪氏,“纪氏,你说呢……” 第十六章 认罪 纪氏见骄阳笑的阴测测的,心里也知道自己是熬不过去了,可惜,她既没有熬刑的勇气,也没有招供的胆量,就只是跪在那里瑟瑟发抖,一句话也不肯说。 “你的目标不是她吧?”周延低声问道。 “不是也得是。” 周延心领神会,“那到也是。” 他们这“是”“不是”的,绕得展音都糊涂了,好在李氏众人隔得远更听不见。 “韩通,把咱们那些小玩意先给纪姨奶奶试试。” “是!” 韩通在一堆刑具里挑了十个小小的、像是指甲套一样的东西,“银签子,想必奶奶太太们都玩过,一般都是给那些个不听话的丫鬟小妾使的,扎一回也看不出什么来。不过咱这不一样,咱这个是螺旋的,从指甲缝里插进去,绕着指骨转一圈,啧啧,那才是真真的骨肉分离。” 韩通说完就往纪氏手上套,吓得她惊声尖叫,嗓子都快要喊破了。 族老们也都变了颜色。 韩通一伸手就把她的下巴卸了,随后得意地看向众位夫人,“瞧瞧,效果就是不一样!夫人们如果有需要,咱们左都卫可以负责定做,金的、银的、铜的,镶宝石的,嵌玳瑁的,应有尽有,还可以根据手指头的粗细来定做,保证服务到家,价格公道。” 周延笑骂道,“让你干正事呢,谁让你做买卖来了?” 韩通挠了挠脑袋,咧着嘴笑了笑,看上去甚至有几分腼腆,不带半分凶悍。 或许这也是术业有专攻? 纪氏脖子都快摇断了,求助的看向老太太,老太太本不想管她,但是,若纪氏招了,难保李骄阳下一个要对付的不是她。 “周督统好大的威风,私设公堂,草菅人命,不知道圣人面前督统该如何开脱?” 骄阳听罢冷笑,朝廷上想弄死周延的不计其数,却半点把柄都抓不着,就凭老太太那点脑子,周延出手都算欺负她。 “老太太说笑了,本督监察百官,岂能知法犯法,本督刚才也说了,我不过是给公主殿下送东西来的。昔年国公夫人的旧事,圣人许公主殿下自行处置,本督此来,也是为了公主能够便宜行事。” 老太太知道再这样下去,纪氏必将小命不保,李家也将颜面无存,“老身要面见圣上。” “老太太在圣人面前也是说得上话的,这个本督自然知道,不过,本督也好心提醒老太太一句,现在圣人心里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平定渤海,若不能为圣人分忧,那最好也别再这个时候添乱。” 周延这番话无非是在提醒老太太,李骄阳才是为圣上分忧的人,这个时候可别往枪头上撞。 老太太心里也明白,而且,周延此来,在某种程度上就代表了皇帝的意思。但是,她不能让李骄阳就这样拿捏住,“不劳大统领费心,老身见了圣人,要杀要剐自然由圣人高兴。” 老太太起身出去,在门口却被拦下了,看装束是羽林卫的人,老太太脚步都没停。羽林卫并不敢真的跟老太太动手,展音忙给内侍使了个眼色,周延摇摇头,只见门口两个左都卫军士举着明晃晃的鬼头大刀,黑铁塔似的把路堵了个严实。 这要是羽林卫,老太太都敢抻着脖子往刀上撞,可是,这是左都卫,她就算是撞死了,皇帝也不可能给替她做主。 “老太太请回吧。”军士瓮声瓮气的说道。 “是啊,为了一个妾室老太太何必动这么大的火气。” 展音的手劲可是不小,抓着老太太令她半点也动弹不得。 “纪氏,本宫最后问你一次,你想好了再回答。” 纪氏下巴都让人给卸了,呜呜咽咽地说不出话来,周延递了个眼色过去,韩通一抬手又给她安上了。 “谋害国公夫人你认是不认,到底什么人背后主使?” 纪氏眼见着老太太不管她,公主和左都卫凶神恶煞的恨不得要吃人,她还哪有半点可选择的余地,“公主明鉴,妾不过是个无职无权的内宅妇人,除了老太太,谁能做下那等大事。” 骄阳要的就是这句话,也只要这么一句话就够了,“好大胆的纪氏,竟然敢攀诬老太太,看来不罚你还真是不行了。” 老太太也惊了,她没想到纪氏敢反水。 不过换个角度想想,到了这个地步,莫说纪氏一个妇人,就是一般的男子,也未必撑得住。 “你放肆!” “老太太!”纪氏朝她磕了个头,“媳妇也是没有办法,老太太救救我吧!” 老太太觉得纪氏这是给吓疯了,都把她攀扯出来了,还指望她救命! “我来问你,她们说的那些可都是真的?” 纪氏心里都快要苦死了,是不是真的老太太还能不知道? “你犯的若是小过,看在七丫头的面子上老身可以为你求情,但是,杀人害命的媳妇,我们李家容不下。” 老太太这一句话直接就把纪氏打入地狱了,但是她也清醒了过来,七姑娘还小,没了她这个娘还有老太太照应,若是没了老太太,她们娘俩只能任人宰割。 “是妾身糊涂了,想拉着老太太救命,这些事都是我一个人做下的,要杀要剐全凭公主殿下。” 纪氏像是想通了,但是骄阳不可能让她死得那么痛快,“纪氏所犯之事,莫说是左都卫,便是大理寺、京兆尹也是一审就能明白。但是圣人为了先父的颜面,所以才让李氏宗族自行发落,本宫虽然深恨纪氏,却也得顾着王法律条。” 纪氏以为她逃出了生天,脸上刚见一丝喜色,却不料,骄阳后面说的话,直接就把她打入了十八层地狱。 “官府档记上纪氏还是府上太太,不是可以随便处置的妾室,当着铁面无私的周大督统,本宫也不能知法犯法。今日便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其一,你自卖自身,为我府中妾室,怎么处置你看众位族老的意见。其二,你还是纪家女,你的女儿也跟我府上没有任何关系,你的罪名不至于谋害主母,最多只当过失论处。纪氏,你选一个吧!” 第十七章 观刑 李骄阳没打算让纪氏活着,但是她想知道纪氏会怎么选。 纪氏都快疯了,这两个选项表面看起来不一样,但哪个不是死路一条,然而她环顾四周,竟没有一个人能救她。 “看来你是不知道怎么选,那本宫就替你选一个吧,不如……” “你打死我吧!”纪氏突然喊道。 骄阳轻笑,“都说过了,本宫不会知法犯法。纪氏,本宫劝你知时达务,不要再生事端,要知道你的罪,那可是万死莫赎。” “殿下,当年夫人的事,实在是阴差阳错,妾身也想救夫人来着,可是城中混乱,四门紧闭,就是想找大夫也没办法啊!求殿下开恩,放妾身一条生路吧!”纪氏一边说一边不停的磕头,她倒是真下力气,很快额头就见了血了。 这女人原本就涕泗横流的,现在又弄了一脑门的鲜血,倒是要多可怜有多可怜,李氏宗族不少人暗暗心软,只不过碍于李骄阳的凶名不敢求情。 骄阳丝毫不为所动,“你既然想活那也简单,把你女儿带走吧,从今以后,定国公府就再没有你们这两个人了。” “不!”纪氏慌乱喊道,“七姑娘是无辜的!” 纪氏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的女儿变成最低贱的私生女,所以李骄阳说什么,她都只能咬着牙认了! “那就按头一条办吧。”骄阳不再看纪氏,对族老说道,“请众位族老们议一议,该如何处置她?” “纪氏这种恶毒妇人,就该浸猪笼、点天灯。” “没错,纪氏不死,难正家规!” 浸猪笼,点天灯,骄阳听着就觉得很过瘾,但是,在周延面前做这些,骄阳还是有多顾忌,“族长怎么看呢?” 李鸿博垂着眼睛琢磨了半天才说道,“宗族虽然有责任约束族人,但是并有生杀予夺之权,不如,就将纪氏送回李氏祖籍,永世不得回京,殿下意下如何?” 老狐狸!骄阳心中暗骂,只不过,纪氏送到哪儿都没关系,她的目标,从来都不是一个马前小卒。 “既然族长都这样说了,就这么办吧。” 李鸿博长出了一口气,总算是对付过去了,虽然跟老太太交代的有些差距,但好歹也算是保住了性命。况且,公主在京的时候,纪氏远远地躲着也好,等将来公主出嫁了,她再回来又有谁能说什么? 如此算是两全了。 李鸿博以为自己算无遗策,他却不知道,纪氏离了京,能不能活着,能不能回来,都已经不是他们说了算的。 “这群谋害主母的刁奴,就都……”骄阳放缓了语速,一字一字说道,“杖毙吧!” 有人开始啜泣,但是谋害了公主的母亲,即便只是爪牙帮凶,也断没有一丝活路,从她们招供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现在惟一的指望,就是不要过于连累家人。 “云岚查一下她们的家人,在这府上为奴的,一并卖往西夷!” 西夷多瘴气,当地人更是凶狠残暴,卖去的奴隶们,基本上是九死一生。这样处罚,就跟要了他们的命也没什么区别了。 “殿下饶命吧!” “一人做事一人当,求殿下开恩吧!” “殿下,奴婢的幼子才三岁,不能没有母亲啊,求殿下开恩吧!” 下面顿时嚎啕大哭起来,周延眼睛一瞪,马上就有人上前把她们的嘴都给堵上了。 孩子让李骄阳的心微微颤了一下,但也仅仅是颤了一下啊而已,她深知今日若放过一人,翌日就会成千上万人觉得她软弱可欺! “云岚要细细访查,当年所有参与逼害本宫生母之人,一律照此办理。” “是。” “带下去,准备行刑!” “宗祠之地,不便行刑吧?”李鸿博颤巍巍的劝道。 “子孙不肖,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便是祖先的脸上,那也是毫无光彩。本宫今日在此明正典刑,也是为了告慰先祖英灵,非但没有任何不妥,反而是一片恭顺之心。”骄阳瞪着李鸿博,“怎么,叔祖父有不同的意见吗?” “不敢,公主所言甚是。” “如此甚好,请诸位堂前观刑。展音,搀上老太太!几位太太,把府上左右的下人都召到此处。” “是!”太太们互相看了一眼,便各自下去了,没一会儿的功夫,院子外面乌压压站满了人。 “殿下,都准备好了。”戚枫回复道。 “老太太,太太,各位族老们,请吧!” 骄阳今日就没打算让他们轻轻松松过去,不管是阴狠的老太太还是那些不要脸的族老,而且,这仅仅是一个开始,她后面自有手段等着他们。 这顿板子打了快一个时辰,还是周延觉得无聊了才叫杖毙的,族老们看得浑身是汗,路也走不稳,话也说不利索。太太们更是如此,若不是各自的丫鬟扶着,恐怕早就倒在地上了。只有老太太,从头看到尾,几乎连眼都没眨。 “你这祖母可是个狠人!”周延感慨道。 “不狠也不至于这样丧心病狂。” “可惜是个拔了牙的老虎了,要不然还能有点意思。” “有意思?”骄阳撇了周延一眼,“只怕一不留神就能让她咬死。” 周延倒不觉得这老太太还能有什么作为,过去也不过是仗着自己儿子是家主,孝字大过天,谁都拿她没办法。眼下时移世易,若不是圣人还顾着几分情面,恐怕,她就不是在上面观刑了,依着李骄阳的脾气,不把他们左都卫十八大件都给这老太太用上一遍,都舍不得让她死了! 不得不说,周延对李骄阳的认识,可能比她自己都深刻。 这个骨子里带着煞气的姑娘,此刻看起来那么的和颜悦色,“今日之事总算是都解决了,正堂已经摆下了酒宴,请族老们入席吧。我瞧着老太太气色不是很好,以后就多多休息吧,展音,送老太太回去。” “是。” “老太太身边的人也不像是会服侍的,你在咱们这边挑几个好的送过去,让她们好生伺候着,替本宫多尽孝道。” 纪老夫人深深的怀疑,李骄阳的人在她身边尽孝,她还能不能活过三天! 不过,眼下的情况她也是看透了,皇帝的人都来给她撑腰,她这边也没什么指望了,惟一的出路大概就是忍到李骄阳和亲,或者,皇后替她出头。 然而,想想之前吴王的事情,老太太又觉得心灰意懒。 骄阳见她垂头丧气,心里稍微舒坦了一点,不等展音把老太太送出去,就把明飞叫到了身边,“好好去陪族老们用膳,不许多吃了酒。” “我……”明飞没想到这样露脸的事情能轮到他。 “恩,你是长房长孙,以后这种事情都应该由你出面。” “可是我……” “不用怕,你师父会陪着你的。” 沈毅早知道这“好”买卖他躲不掉,利利索索的带着明飞下去了。 老太太死死地盯着他们,目光阴暗深沉。纪氏对她来说是一枚很好用的棋子,但是再好用也不过是个棋子,丢了也就丢了,虽然这些年多多少少也有那么几分感情,到底不是最重要的,可是,李明飞不同,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就决不允许一个贱种染指爵位。 “公主前程似锦,老身提前恭贺了,只是老身身体不好,日后便留在院中静养,任何都不要再来打扰了。” 老太太说完头也不回就离开了,倒让骄阳和展音都惊讶不已,“不知道又憋着什么坏招呢!” “什么招都不要紧,”骄阳幽幽说道,“咱们的招还没使完呢!” 第十八章 人情 “今日还得多谢大督统,否则事情还没有那么顺利。”骄阳对周延说道。 “言不由衷啊!”周延眯着眼睛笑道,“今天我要是不在这儿,你大概就能看一出点天灯了。” 周延的洞察力让骄阳心惊,她真是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什么事能瞒过他眼睛,“纪氏不过是个棋子而已,就算是点了天灯也没意思。” 周延点头,“你如今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了。” “这话怎么说?” “半年前你还是直来直往的任性丫头,半年之后仇人面前也还能保持理智,可不是让我刮目相看。” 骄阳别扭的转过脸去,“都是上辈子的恩怨,了结纪氏就算是都过去了,一家子骨肉哪有什么仇人,大督统言重。” “你都恨不得要活撕了老太太了,何必遮遮掩掩的。”周延不以为意的说道。 骄阳面无表情的说道,“这话我可不敢当,老太太是我亲祖母,她就是把我活撕了,我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哦,翌城公主竟然也有大义凌然的时候?” 周延满脸的戏谑,却让骄阳无可奈何,“不这样还能怎么办呢,不管怎么说都是生养了我父亲的人。父恩母仇,谁能衡量清楚?” “别人怎么衡量我是不知道,但是公主心里怎么衡量我自认还是能看得准的。” 周延的敏锐让骄阳恨得要死,而且最要命的,这人目前还难分敌我。 周氏一族一向都只忠于皇帝,这是他们树敌无数还能传承下去的根本原因,骄阳没有谋反的心,但是有些事情,她也不想皇帝知道。 “怕我向皇帝告密啊?”周延突然凑近了问道。 骄阳吓了一跳,随意意识到失态,恨恨地挺起脊背,“本宫处事光明正大……” “得了吧!”周延打断骄阳的话,“我知道你剪了她的羽翼就是要等机会,但是我也得提醒你一句,老太太的死活在圣人心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处理这件事情,你今天做的,已经算是恰到好处了。” 骄阳为了这个度也是衡量了很久,既没有把生母之仇丢到一边,也不会全不顾念骨肉亲情,把帐都算在纪氏身上,这或许就是皇帝想要看到的结果。 “多谢督统提点,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圣人那边我自会找个时间解释清楚。” “用不用我帮你敲敲边鼓啊?要知道,别人说出来的跟我说出来的,那可是天差地别。” “你想怎么样?”骄阳一脸警觉。 “别那么敏感。”周延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样子,“我觉得我今天已经很有诚意了!” “你想干嘛?”骄阳可是更不放心了。 “什么都不想干,只不过是看着一个小丫头自己玩游戏有点孤单,特意跑来跟你做小伙伴的。”周延压低了声音,“皇帝那边你尽管放心,当年玉氏夫人的事情圣人心里一清二楚,只不过碍于功臣之母,圣人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你不动老太太的性命,剩下的那些人就算是都凌迟了,圣人也不会把你怎么样。” “圣人让你来的?”这话在骄阳肚子里压了半天了,终于问出来心里突然坦然了很多。 “圣人怕你下手太狠无法转圜,所以才让我压着你点。可是我做的,远不止那些吧?” 周延表现的像是一个要糖吃的孩子,这让骄阳更加起疑,“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好心?” “以前我就是有好心你也发现不了。” 周延似乎意有所指,骄阳却是一头雾水,她不会自以为是的认为周延这样的人物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那么,他图的是什么呢? “别这样看着我。”周延紧张兮兮的往后挪了挪,“本朝敢尚公主的那可都是勇士,我没那个胆量。” “你就算是有那个胆量也晚了,明年我就要嫁到突厥去。我只是不太明白,圣人的本意还是让大督统帮衬着老太太的,你何必反其道而行之?” “就当欠我一个人情如何?”周延难得认真起来。 周延的人情可不好欠,但是有这么句话也比没头没脑的强,“好!”骄阳毫不犹豫的答道。 “啧啧,这干脆利落的劲儿,难怪宫里人都说翌城公主的性格才最像圣人年轻的时候。” 骄阳失笑,“多亏我不是圣人的亲生女儿,否则你这句话还不要了我的命。” “圣人自己都这么说。”周延压低了嗓子说道,“自请和亲,你可是走了一步绝妙的好棋!” 李骄阳都晕了,她请求和亲,不过是提前知道乌托可汗命不久矣,稍微深层点的意思,能够分掉皇后那一派的功劳,绝妙这两个人实在是谈不上吧? 迎着李骄阳的目光,周延笑的意味深长的,“以后你自然会明白。” 周延带着他的人走了,骄阳还处在震惊当中久久不能回神。她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没明白周延的意思。 周延为人霸道却深得帝心,只有他得罪人的份儿,并没有人敢得罪他,而且,根据她上辈子的记忆,周延从来没有参与到任何一派皇子当中,也不存在什么夺嫡站队的问题,他今天所为,到底是为了什么? 要说祖上的仇怨,那就更是无稽之谈。 虽然,周兴以来的周家历代祖先,寿终正寝的寥寥无几,但是,是非恩怨也都是朝中重臣之间的纠葛,跟她一介女流也搭不上边。 骄阳想破头也想不明白。 上辈子她可跟周延的交集也就到抓了那个女人为止了,今生到底有什么不同? 难道,周延需要的是一个和亲的公主? 第十九章 上路吧,姨奶奶 和亲的公主? 和亲的公主! 骄阳脑海中一个闪念,想要抓住却没什么头绪。 “想不通就别想了,累了大半天天公主也好好歇歇。” “总觉得周延的行为太突然,没有个合理的解释我这心里不踏实。” “周督统做事向来随心所欲,也不受任何势力拉拢,索性顺其自然吧,公主也别太放在心上。” 旁人骄阳可以不放在心上,但是周延这个人,朝中没有任何人敢忽略他! 满朝文武,只有他当得起“天子宠臣、位高权重”! “罢了,先观察着再说吧。先派人把老太太的院子看好,我没那个耐心应付她,然后赶紧送纪氏出府,她舒舒服服的活了太久了。” “是。”提到纪氏,展音的战斗力马上全部恢复,“奴婢这就去。” 展音到纪氏院子的时候,纪氏正跟几个老妈子商议对策,老太太这时候是指望不上了,她先前得罪的那么恨,老太太不寻机灭了她们就不错了,七姑娘那边也是难过,纪氏更不忍心她为自己再添一层烦忧。 “这可怎么办啊?”有那悲观绝望的,都已经哭了起来,“太太,这祖宅可是在南方酷热之地,冬季也比神都还要湿冷,太太这么矜贵的人,去了可怎么受得了?” “还有什么可矜贵的,都已经沦为妾室了,要死要活,还不就是那位一句话的事情。”纪氏失魂落魄的说道。 “太太好歹想想办法吧,七姑娘若是没有生母在身边扶持,日后可怎么才好?”曲氏是纪氏乳母,对她们母女倒是一心一意。 “李骄阳不会放过我,也不会放过七姑娘,你赶紧到七姑娘那边去,让她搬到老太太的院子里。从今以后你就跟着七姑娘,再也不用到我这边来了。” “太太……” “快去啊,磨蹭什么,等李骄阳的人过来,咱们都得完蛋。” “可是,太太怎么办啊!” “还管我做什么!”纪氏急得眼珠子都红了,“容儿打小骄纵,受不得半点委屈,心思又单纯,从来都没见过那些阴私勾当,她怎么可能是李骄阳的对手!妈妈以后就代表我,一定看好容儿。” 纪氏“扑通”就跪在地上了。 “太太……” “妈妈听我说。我一时情急得罪了老太太,好在即时醒悟没有铸成大错,但是这两天看下来,老太太并不可能毫无保留的对待容儿。现在我还能信得过的,就只有妈妈了,当年我若是听了妈妈的话,没被老太太当了枪使,也不会有今天这场大祸,只是事到如今,后悔也是来不及了,只求妈妈替我看顾好容儿,我就是死……” “太太快别说这些不吉利了,都会过去的!” 纪氏含泪摇头,“我这一去是不可能活着回来了。” “太太千万莫说这些丧气的,你可要打起精神来,没了太太的支持,七姑娘怎么能是那位的对手?” “不是哪位的对手啊?”展音一进门就听了这么一句,刚一开口,便把众人吓了个魂飞魄散,那悲悲切切的氛围立刻就变了,都恨不得自己没在这房间里。 她们不知道展音会把他们怎么样? “嗯?问你们话呢!”展音挑眉看着众人,“看来,左都卫的家什也镇不住你们啊!” “请掌令恕罪,奴婢们不过一时闲话。” 原本一屋子人都是围着纪氏跪着的,展音这一来,又赶紧都转向了她。 “你们也不必如此,公主是大度的人,绝不会自降身份与你们计较,纪氏既然如此不放心七姑娘,就一起带回祖宅去吧。” “不不不!”纪氏吓得直摇头,她虽不太明白展音区区女官如何就做得了公主的主,但是先前的教训告诉她,不要跟这个阴狠的女人作对,“七姑娘从小就跟老太太最亲,就让她留在京中替我尽一份孝心吧。” “好大胆的纪氏,来人,给我掌嘴!” 展音刚一说完,就有宫女上前抬手就打,纪氏都傻了,她刚刚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了? “你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展音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她,“那就再打!” 这女人害死了公主的亲娘,宫女们对她还怎么可能留守,几巴掌下去,纪氏脸都肿起来了。 “姑娘手下留情,妾身知错了。” 纪氏痛哭流涕的样子,却让展音蓦然想起了玢玉! 纪老太太用计将郡主骗出宫,然后就幽禁在了一座小院子里,玢玉费心苦心才买通了看守,差一点就能把消息传出去了,最后关头却被纪氏破坏了! 玢玉也曾经苦苦哀求过她,请她们放郡主回宫,可是,结果是怎么样呢? 展音只记得玢玉死了,具体是怎么死的她却记不得了,那些天死了太多人,她往往还没来得及伤心,就又有了新的伤心的理由,直到渐渐麻木。 “你们这也不行啊,看来,还是得把你们送到左都卫去好好学学。” 被掌令女官批评了,行刑的宫女咬紧了牙,一巴掌把纪氏扇倒在一边。 “贱妾知错了,请掌令大人恕罪。” 短短一天的功夫,纪氏被折腾的无比凄惨,展音心里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过往的一切在她脑海中不停的萦绕。 她的心越来越冷,“那你说说,你错在哪儿了!” 纪氏努力的控制自己不流露半点哭腔,“贱妾不该让七姑娘替我尽孝。” “算你还算识趣,这世上没有哪家的太太用得着一个妾室尽孝的。” 展音的轻视,让纪氏恨得眼睛都要滴血了,但是,她却必须忍下所有的愤怒,恭恭敬敬的说一声,“是。” “你区区妾室害死主母,还能留下性命就已经是格外开恩了。回了祖宅你最好能安分守己,没事的时候念念经书,也算是给七姑娘积点阴德,否则,我随时都有办法让你给大太太偿命。” 纪氏吓得浑身发抖,今日祠堂的那一幕好像就在眼前晃悠,“贱妾不敢。” “不敢最好。”展音低下头,“实话告诉你,就是敢也没事儿,让你翻出浪来,就算我白活这一回?” 纪氏这会儿绝望的都快想死了,她要是早知道能有今天,当年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活的李骄阳交给贵妃! “贱妾万万不敢。” 展音没在理会她,对那群婆子说道,“纪氏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谁也不敢先开口。 “问你们话呢?” 几个马上想起来,这回话慢了也是大罪,“回掌令的话,纪姨奶奶要带的东西还没列好,奴婢也没来得及收拾。” “还列什么列呀,祖宅里难道还能少了一个贱妾用的东西,拿上几件衣服就上路,不要在这儿扰乱人心了。” “是!” “我瞧你们年纪也都不小了,就都不用跟着伺候了,这府里上上下下多少事儿呢,这么多人忙活一个姨奶奶还能行了?姨奶奶先带两个小丫头吧,到了祖宅自然有人伺候。” 纪氏想不同意,但是也由不得她,犹犹豫豫的想要在见老太太一面,但是话在嘴边转了两圈硬是没敢说出来。 “上路吧,姨奶奶!” 第二十章 面圣 纪氏虽然把老太太得罪了,但是到了最后的关头,老太太在她心里还是一个很大的依靠,只是她被骄阳派来的人看得死死地,想溜去见老太太竟然一点机会都没找到。好在曲氏到底是忠心耿耿,趁乱的时候去了七姑娘身边,七姑娘被她下狠心管住,倒是一点也没敢闹。 是以,在府中横行无忌十五年的“大太太”走的时候,竟然孤孤零零,冷冷清清。 “公主殿下今日一早要进宫觐见贵妃,各位姑娘就行行好,让我见一见七姑娘吧!”纪氏到底是不放心自己的女儿,对着骄阳派来的宫人苦苦哀求道。 “听着姨奶奶的意思,只要公主不在府中,我们就可以阳奉阴违、不尊号令了?难道,以前姨奶奶就是这么管着偌大的国公府的?” 纪氏听着宫女语气不善,心中苦不堪言,曾经,这府上的人在她面前大气都不敢出,短短数日她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然事到如今,纪氏也认了一半的命了,她从怀中的小布包里摸出两支金簪,“还请两位姑娘通融一二。” 展音虽然检查了纪氏的包袱,但是并没有特别去在意那些金银器物,因此,纪氏拿出来的东西,都是上品中的上品,精雕细琢,光华璀璨。 “国公府的确大方,妾室都能用这么好的东西,宫里头公主娘娘用的,都不见得比这个好,只是,我们再怎么没见识,也不可能要一个贱妾的东西。” “你们……” “行了,外面马车都套好了,姨奶奶就不要费事了,把你送到地方,我们也好交差。” 纪氏一声惨嚎,悲怆绝望! 府上几位太太远远看着,眼中尽是漠然。 “三嫂竟然也出来了,看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这位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夫人表情淡淡的,“七弟妹不是也来了吗?可见秋高气爽,这心也跟着舒畅了许多。” “三嫂说得正是呢,这附上的空气都好了许多。”四太太随后言道。 “只是不知道能维持到几时?” 二太太说话一向是这么煞风景的,众人也习惯了,若是公主不用嫁去突厥就好了,大家不约而同的想到。 骄阳此刻已经进了宫,陪着贵妃说了会儿子话,左等右等不见圣人过来,心中略有些焦躁。 “圣人这些日子退朝都晚,你且耐心等着。” “大军不是已经开拔了?” “唉!一场仗打下来,得有多少心要操呢。要我说你也不必急着见圣人,你们府上那点事儿圣人一定是已经是知道了,此刻,他也是顾不得的。” “我总觉得我自己说了,比从旁人哪儿听来的要好。” “也有道理。那就等等吧,圣人总会过来的。” 贵妃话音刚落,就有皇帝身边的内侍过来传旨,召翌城公主集贤殿见驾。 玉氏有点奇怪,什么事儿在她这还说不得? 骄阳示意贵妃不必担心,淡笑着跟内侍离开了,该如何面对皇帝她心里早有打算,只是不便告诉贵妃而已。 集贤殿虽然不是大朝之所,但也是皇帝带领重臣议政的地方,李骄阳只在很小的时候到过这里,几乎都没什么印象了。殿里的摆设她也没敢细打量,跟着内侍进了西室,皇帝正靠在塌上养神,看起来很是疲惫。 “臣女李骄阳参见圣上,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骄阳恭恭敬敬地给皇帝磕头,听到内侍叫起才站起来,皇帝招手让她上前,在榻边坐下。 “圣人这般操劳,娘娘心中十分不安。” 提到贵妃皇帝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贵妃就是爱操心,你多进宫陪陪她。” “是,女儿自然是愿意时刻陪在娘娘身边,只是,国公府那边一切都还没有理顺,有些事情还得女儿亲自过问。” “那府里还有什么事儿值得你亲自过问?” 骄阳无奈笑道,“女儿若是再不过问,只恐怕过不了几年,偌大的国公府都剩不下几个人了。” “哦!”皇帝看起来十分意外,坐直了身子问道,“怎么回事?” 骄阳把府上的情况挑挑拣拣跟皇帝说了,末了言道,“圣人也知道,国公府庶出的儿子有十来个,活到序齿的有九个,六人娶妻立室,可是如今算上长房,也就只有明飞一个男丁,这些年莫名失去的男孩两双手都数不过来。女儿私心想着,先祖们挣下的家业,总不能都给了外人,如今是不得不越俎代庖,替明飞照看着点。” 定国公府的男孩活不长,皇帝也是有所耳闻的,之前他也没往深里去想,现在骄阳这么一提,果然是处处都有疑点。 然而,这终究是臣子家的小事,皇帝没时间也没心情过问,“你们府上的老太太,年轻的时候也是个能人,许是经历的事情太多了,朕也有些看不透。李明飞既然你已经做主过继了,朕就在看两年,他要是个好的,你父亲的爵位让他继承也就是了。” “谢圣上天恩。” “这是府上该得的。但是,老太太那边你们要心里有数,府上的事情少让她插手也就是了,该孝顺的还得孝顺,她毕竟是你们的祖母,不管是你还是明飞,敢忤逆不孝的话,朕都不能纵容。” 骄阳撅着嘴没言语,皇帝便知道她不愿意,这是惟一一个敢在他面前表现出不同意见的孩子,皇帝心里倒觉得亲切,“很多事情,要等你再大些才能理解,你母亲的事情,纵然你父亲还在世都是无可奈何。朕知道你和贵妃心里苦了十几年,可是,即便是皇帝也不可能事事如意。” 皇帝这大半辈子的耐心,算是都用在李骄阳身上了,可是这丫头一点都不领情,憋着嘴啪嗒吧嗒掉眼泪! “你这孩子呀,从小性子就倔,非得吃了亏才能改过来。” “女儿那里敢倔,这不是有多远躲她们多远吗!” 骄阳抽抽搭搭说得毫不经意,可是皇帝却听出了许多不同的意思,“你是为了躲老太太才要去突厥的?” 骄阳抬头看了眼皇帝,既没承认也没否认,用力吸了吸了鼻子,看上去又愤怒又无奈。 第二十一章 礼单 皇帝连日来的困惑终于找到了答案,虽然这答案似乎有些牵强,但是在没有更合理解释的情况下,皇帝也只能相信这个。 否则,人人避之不及的东西,骄阳又有什么必要往自己身上揽? “我不躲他们远远的还能怎么办?”骄阳边哭边说道,“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为母报仇就是弑亲逆伦,左右都是我活不成,还不如有多远走多远!” 李骄阳哭的皇帝都头疼了,心里却无比厌烦那个歹毒异常的老太太,“尽是浑说,你是朕的女儿,还用得着躲谁!再说你有什么事情不能跟朕商量?非得自己拿主意弄得连个退路都没有。” “圣人不是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女儿也不想给圣人添乱。而且,突厥眼下是那么个情况,真的挑了宗室之女嫁过去,人家面儿上不敢表现,恐怕心里也要怨恨朝廷,只有女儿前去和亲,才能省下这许多烦恼。” 皇帝瞪着眼睛怒道,“朝廷里的事情,是你一个小丫头能弄明白的?朕让谁家的女子去和亲,他们不都得感谢天恩?你一出生就是天朝贵女,万事都有朕给你做主,将来嫁人生子,这才是你该过的日子!” “女儿只怕出了这宫门,日日不得安枕!” 皇帝知道她说的定国公府的老太太。作为父亲,他有得是办法让骄阳安心,但是作为皇帝,他不能用阴谋手段去对付功臣的母亲,如此,也只能让骄阳受些委屈。 “还以为你长大了,到底还是胡闹。”皇帝到底还是放缓了语气,心中更是无奈叹息,多好的孩子,偏偏命运多舛! “虽然是胡闹,也有一多半的心是为了圣人,儿臣蒙圣人厚爱,自然也要回报圣人。” 皇帝听着简直是老怀甚慰。 最初他同意把骄阳接进宫来,一方面是被贵妃闹的无可奈何,一方面是给群臣做个样子,谁料想这孩子越长越招人喜欢,而且还专门粘着他,在他跟前也敢说敢笑的样子,不像其他的孩子那般唯唯诺诺,这让皇帝有心正儿八经的把她当成女儿抚养,感情也就这样一天一天的积淀下来了。 “养儿养女,哪有指望回报的。”皇帝这声感慨倒是用上了十成的真心,“贵妃若是知道你为了这个去和亲,非得打上门去不可。” “女儿不会让贵妃知道的。” 皇帝越觉得骄阳贴心,就越是厌恶纪老太太,对于骄阳要对付老太太的事情,自然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礼部已经把你的陪嫁单子拟出来了,刚给贵妃送过去,等会儿你还回麟祥宫,跟贵妃一起参详参详,你想要什么尽管让贵妃去提,合适不合适的,让礼部慢慢去商议好了。” 皇帝显然是在暗示骄阳,嫁妆可以慢慢拖,能磨多久是多久。骄阳自己倒是不太在意,反正那个什么可汗活不长! “哪有女孩家自己看嫁妆的?”骄阳此刻特别相信自己就是一个淑女。 “朕倒是头回听说,李骄阳把自己当成女孩儿了。” “本来就是女孩儿嘛!” “你这女儿可是比朕十个儿子加起来还要闹腾!”皇帝想起往年的事情,似乎多了几分谈兴,“靳连海,你还记得骄阳第一次来集贤殿的样子吗?” 皇帝身边闪过一个胖胖的内监,大圆肚子大圆脸,满脸堆着笑,看起来跟佛爷似的。 这是跟了圣人时间最久的一个老太监,算起来大概有四十年了,皇子皇女在他面前都得客客气气的,就连太后、皇后都不曾落过他的面子。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无论是面对谁,都没有丝毫的自傲,也不跟任何人结交,唯独能让他另眼相看的,反而是那个没什么出息的七皇子李熙佑。 骄阳一直也没想清楚,他究竟是为了什么? “老奴哪儿敢忘啊!那年殿下才两岁,因自幼体弱染了风寒,委屈的什么似的,见着圣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紧紧攥着龙袍就是不撒手。老奴换了几百种零食玩意哄殿下,可是殿下瞧都不瞧,后来圣人召朝臣们议事都抱着殿下,可把一班老臣吓得不轻!” “哪有的事!”骄阳红着脸嗔道。 “咦,殿下还知道害羞,果然是长大了。” 皇帝听了哈哈大笑,倒是把之前的阴霾一扫而空。 “骄阳小时候那些乐子,就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靳连海心中腹诽,除了太子和五皇子,所有皇子皇女加起来面圣的次数,都不如李骄阳一个人多,自然是要多少乐子就有多少乐子,若是七殿下也能常见到圣人,那也得能有说不完的故事。 不过,他从来都不会说任何让皇帝扫兴的话,“这些年谁不都说殿下是错投了女儿家,生成个男孩才是千妥万妥。” 骄阳被连番打趣,索性也不娇羞了,朗声说道,“我若是个男儿,必做大将军。” “瞧瞧,也不说多读点书,做个大学士。” “老奴还记得殿下抓周的时候就是抓了一把小剑。” 皇帝笑道,“她是把什么都划拉自己手里了,琮儿抓的笔都抢了去。就连太后都说这丫头最像朕。” “可是的呢!老奴还记得殿下刚进宫那会儿,就跟圣人最亲,连贵妃都得靠后,如今是大了,也到不怎么到圣人跟前儿来了。” 靳连海一番话说得,让皇帝唏嘘不已,“成天围着朕打转的小丫头,到底是长大了。” “长大了也还是跟圣人最亲,事事都把圣人放在头里!” 李骄阳被好一通取笑,最后还是被送回了麟祥宫,贵妃已经拿着单子斟酌了好几遍。 骄阳把集贤殿的事情简单说了,皇帝的态度跟贵妃猜得也差不多,“你这一回府就又打又杀的,虽然占着理也难保日后不被人说道,如此,圣人那边也算是过了明路,再有人说什么圣人也不会在意,就是委屈你了,那老虔婆还得当个祖宗供着。” “不会太久的。”骄阳压低了声音说道。 贵妃点头,骄阳做事已经不需要她操心了,她只要安心做好她分内的事情就够了。 “过来瞧瞧吧,这是礼部拟的单子,大面儿上倒是没什么不妥,毕竟都是按着旧例来的。你的一千户汤沐邑在江南鱼米之乡,圣人也是用了心了。汤沐邑照例仍然是朝廷代管,折了银子按年给你送过去。你瞧瞧吧,有没有不如意的?” 骄阳接过礼单,倒也没急着去看,“虽然都是成例,但是这礼部的动作也太快了些吧!” “突厥太子莫顿最近很是活跃,想来跟他脱不了干系,不过这也没要紧,他能催咱们就能拖,就这张单子,咱们且得改些日子呢。” 骄阳对此倒没什么意见,钱财这东西她也从来没有看重过,“娘娘瞧着改吧,反正也没什么要紧。” “你这丫头倒是心宽,这些可都是你日后生活的资本。” “若是没点本事,再多的钱财不是也保不住?” 贵妃脸色骤变,骄阳倒是有些自悔失言,“娘娘尽管放心,女儿的东西,不会让旁人夺去一丝一毫。” 和亲远嫁,始终是贵妃心头上的一块大石,但是她也不想让小孩子心里有负担,便强打精神笑道,“我儿既有那么大的本事,娘也得给你多争些,将来留给你的孩子,也都是好的。” 贵妃把礼单又拿回来,一边翻一边指给骄阳看,“这些金银都是定数,各一万两,这个东西要是加的多了,朝臣们怕是要有话说。真正能做文章的,反而是这些衣料首饰,特别是首饰、宝石,差一档次,那都是几千几万的银子。” 骄阳顺着贵妃的意思看下去,好家伙,可是发了财了! 骄阳以前也知道公主出嫁的时候一抬一抬的嫁妆能排满十里长街,但这里面的名堂她可是头一次亲见。 公主大朝服二朝,朝冠一顶,霞披一领,玉带一围,公主常服十六套,凤冠四顶。黄金一万,白银一万,红宝石十匣,蓝宝石十匣,珍珠十匣,各色宝玉十匣,金银器皿、绫罗绸缎、诗书典籍、古董珍玩数不胜数,另有龙脑香、沉水香、犀角、人参等各种名贵香料药材。 一个女子一生能用到的东西,一张单子就算是全包括了。 “要这许多诗书有什么用?”贵妃边说边笑着瞧骄阳,“谁不知道翌城公主殿下是不读书的!” “瞧娘娘说的,往年的成例在这儿呢,何必到我这儿特殊?” “我瞧着倒是不必,留一部分也就够了,剩下的给你换些南洋来的小玩意,不管价值几何,终究是个解闷的东西。” “好,都听娘娘的。” 骄阳一边应付贵妃,心里想得却是别的事情,楚王和皇后拉拢了满朝文武,到底花了多少银子? 骄阳可不会天真的以为,楚王嫡长子的名头摆在那儿,大臣们就一往无前的扑上去了,没有银子开路,朝廷上那些老油条,怎么可能心甘情愿跟着楚王。 以皇后和楚王那点俸禄银子,可填不了这么个无底洞! 第二十二章 再审纪氏 直到陪着贵妃用过午膳就回了府,她发了一个下午的呆,都没发现半点楚王敛财的蛛丝马迹,不过府上倒是很快传来了宫里的消息,说是翌城公主的嫁妆过于简薄,贵妃娘娘大发雷霆。 骄阳知道这是贵妃做样子给外面看的,她真正认可的礼单早就悄悄递给圣人了,正是军事紧张的时刻,贵妃怎么可能给圣人留下一个需索无度的印象? “让他们慢慢磨吧,反正跟咱们关系也不大。”骄阳不甚在意的说道。 “怎么说也是殿下的嫁妆,就算不去和亲圣人也不会收回,殿下也该好好参详参详。” “放心吧,贵妃有分寸的,况且,这种事情,太过了反而不好。” 展音点点头,还是公主更了解圣人,“奴婢倒有些奇怪,礼部那帮人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吗,明知道圣人想要拖着这件事,他们还那么快就把礼单拟好了?” 骄阳想起了莫顿太子,那张耿直憨厚的脸,从什么时候起变得阴鸷了呢? “他们拟好了有什么用,贵妃不答应就得一天天拖着,更何况,钦天监还没算日子呢,谁着急都是白搭。” “我就是有些好奇,那个突厥太子究竟使了什么手段,竟能让礼部那帮子老古板违逆圣意?” “还能有什么手段,说到底还不是孔方兄开路?我却很想知道,楚王笼络了那么多人,他得使出去多少银子去?” “呀!”展音万分惊讶,“咱们竟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 “过去总觉得楚王是因为能力出众才得群臣拥戴,如今想来却是未必,楚王或者是皇后,一定有他们敛财的法门,咱们要多加留意才行。” “公主说的很是,他们的银钱出入一定是大规模的,只要留心总会露出端倪。” 说到留心,骄阳马上就想起了周延,他要是肯帮忙,皇后一定无所遁形。 只是,贸贸然的找上门去恐怕不太合适,她得想点别的办法。 “殿下!”玢玉进来回报,“纪氏已经到别院了。” “去别院。” “是,殿下。” 展音忙忙叫人备车,轻车简从往城北而去。骄阳一路阴沉着脸,说都没敢说话。 她们赶到别院的时候,纪氏犹在昏昏大睡,她并不知道,她此生最大的劫难,才刚刚开始。 “把她泼醒。” 纪氏被冷水一淋,马上就醒了,她尚且懵里懵懂,搞不清自己身在何方。 “纪秀筠,这里可还熟悉啊?”漠云岚冷笑着问道。 纪氏小心的看了眼周围,顿时整颗心都凉了,“公主,饶我一命吧!”她也不看漠云岚,只对着骄阳求饶。 骄阳看着她并没有说话,漠云岚又问道,“这是哪里,你该不会不记得了吧?” “记,记得……” “那你就跟殿下说说吧,这是什么地方。” 纪氏哀求地看向骄阳,发现她冷峻的脸色没有丝毫改变,她渐渐明白这位公主恐怕是心硬如铁,她没有任何活命的希望。 “要杀就杀吧,不必零碎折磨我。” “啪!”的一声,展音的鞭子狠狠地抽到她的脸上,一道血痕蓦然绽开,狰狞恐怖。“你的命早就不是你自己的了,想要怎么样全凭殿下心意,你最好搞清楚,问你说什么你就说什么!我虽然没有左都卫的手段,但是对付你个贱婢还是绰绰有余。问题是,你真的有勇气去死吗?” 纪氏怨毒的目光盯着展音,“你这样狗仗人势,早晚不得好死。” “啪!”展音用足了力气,抽得纪氏在原地滚了两圈,“我怎么死,你是看不见了,但是要你死,也就是顷刻之间。” “你……” 展音恨她入骨,扬手就是两鞭子,纪氏被抽得骨头缝里都发寒,再不敢强项顶撞,“你们究竟还想怎么样,我都已经沦为了妾室,还要被送回祖宅,也可以了吧?” “你害死了太太,觉得这样就可以了?”漠云岚恨不得生噬其肉。 “想要太太命的人,并不是我,我已经后悔了,就放过我吧!” “后悔?晚了!”展音冷笑,“早知今日你何必当初。” “妾身也是被逼无奈,府上的情形各位也是知道的呀!” “被逼无奈?”漠云岚冷笑连连,“你在那府上可是养尊处优的表姑娘,谁敢逼你!要不是你自甘堕落,又怎么会有李七娘,你恶事做尽仍不悔改,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云岚,事情已经过去十五年了,你又何必苦苦相逼?”纪氏泪眼婆娑,落在漠云岚手里她是生机渺茫。 云岚不住冷笑,“纪秀筠,你可能还没弄清楚,我是回来讨债,眼下这点程度,可是连利息都算不上。我马上就会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苦苦相逼!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还可以少受些皮肉之苦!” 事到如今纪氏也算认命了,想要求得她们心软显然是痴人说梦,还不如,仔细想想有什么能打动李骄阳。 “这是当年玉氏夫人的房间。”她勉强镇定下来,清清楚楚地说道。 “十五年前,在这个房间里发生了什么,你不会忘了吧?”云岚问道。 纪氏怎么可能会忘,那是她平生最痛苦也最得意的一天,她一心仰慕的表哥死了,她切齿痛恨的玉氏也死了。在这一天,她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也同样失去了一切。 玉敏仪说的一切都应验了,她最终将会一无所有。 “玉夫人在此难产而亡。”纪氏也不哭了,看起来冷静了许多。 “说说吧,当年的情况,还有哪些是你在族老面前隐瞒的?”骄阳进了这间屋子,第一次开口,却几乎是宣判了纪氏的死刑。 “太太的事情真的不是我的主意,我只是按照老太太的命令行事。殿下不妨细想,我当年不过是寄居在府上的亲戚,怎么可能指使得了国公府的家人呢?” “纪姨奶奶太谦了,谁不知道姨奶奶当年在老太太跟前是说一不二,正经的当家太太都得避让三分。”漠云岚对于府上当年的事情是知之甚详,“你也不必随意攀扯,把当年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在殿下跟前儿说个清楚。” “真的不是我,殿下,我都是奉老太太的命令行事的。” 骄阳一直都知道这里有老太太的首尾。但是她有些不太理解,那个时候她父亲刚刚过世,母亲身怀六甲,婆媳之间再怎么不和,老太太也不可能不在乎子嗣。而且,那个时候纪氏也不过刚有身孕,凭着老太太的精明,绝不可能直接就认定她一定能生下个男孩。 那么,如此迫不及待的对儿媳妇下手,究竟为了什么? “知道什么你就说什么?” 纪氏也是有孩子的人,骄阳的不解她是能想到的,现在为了活命,什么阴私也不顾的了。 “因为老国公一辈子对玉太妃念念不忘,大爷出生之后,老国公就再也没进过老太太的屋,而老姨奶奶们多少都有些像玉太妃,老太太感觉受到了奇耻大辱,所以恨毒了老姨奶奶,也恨毒了玉太妃。后来,玉氏夫人进门也是老国公做的主,老太太拗不过国公爷,只能变相的折磨儿媳妇,所以,玉氏夫人连着掉了两个孩子,以后十年也没再有过身孕。再后来老国公和大爷相继没了,老太太认为这都跟玉氏女有关,因此万万不能再容忍大太太,所以命我来此,不拘任何手段,定要取大太太的性命。但是,大太太的死,确实不是我的本意!” “还敢巧言狡辩!” 纪氏算是彻底豁出去了,“是不是狡辩公主殿下自己分辨吧。” “那你就继续说吧。”骄阳面上没有任何表情,谁也猜不到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刺激夫人早产的事的确是我做的,但是后来耽误大夫诊治的确实不是我,夫人听闻将军惨死,心里便存了死志,我……” “你只是顺水推舟是吧?” “不是。”纪氏猛地摇头,“当时的确是阴差阳错。跟随夫人的邱大夫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而京城里则是人人自危,根本就找不到大夫,所以……” “哼!”云岚冷笑,“这么说来,竟是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既然如此,你们当时又何必要将夫人的侍女全部毒杀?” “夫人身边的侍女一直都与夫人一心,老太太很是看不上,况且,夫人去得突然,贵妃又刚得势,老太太怕被贵妃抓住把柄,因此命她们全部殉葬。” “你倒是撇得干净。” “不敢,我说的句句都是实情,漠云岚也是心知肚明。” “你说的这些,我可当不起心知肚明。”云岚冷冷言道,“我看见的是,只是你带着那群背主欺心的狗奴才逼害夫人。” “老太太指使我做的事情我确实是没有任何证据,但是,公主心里未必没数,否则,公主也不会在族老面前急忙了解此事。” “我竟不知道你的脑子也有这么明白的时候,只可惜用错了地方!你以为,把什么都推给老太太,你就没罪了?” 纪氏不理睬漠云岚,反而抬头看向骄阳,“我是有罪,但却不是罪魁祸首,我也不过就是别人手里的一颗棋子,关键时刻可丢也可弃。公主一心为夫人报仇,就该去找那元凶首恶,何必揪着我不放。”骄阳没说话,纪氏以为她已经动心,“公主今天肯放了我,将来我可以替你指证老夫人,把真正的幕后凶手绳之以法,不是比杀我一个小角色痛快得多。” “你放心,我不会杀你。” “公主!”漠云岚惊呼。 骄阳并不解释,只是阴森言道,“你说的很对,你不过是个小角色,是生是死都没那么重要,但是有一点你说的不对,你是否能指证老太太,对形式没有一点影响。不过你放心,我会让老太太过来陪你的,只不过在此之前,我还得收点利息。” 李骄阳的神情简直都要吃人了,把纪氏吓得魂飞魄散,“公主!”纪氏连连磕头,“我真的没想害死太太啊,就饶我一命吧,来世当牛做马,我也报答公主的恩德。” “来世太遥远了,你还是现在就报吧。我原还没想好该怎么收拾你,你说当牛做马倒是给我提了个醒。”骄阳微微缓和了下情绪,平静的问道,“你可知道戚夫人?” “人彘”戚夫人的大名,没有哪位正室太太不知道,纪氏怕是怕,但是却不信李骄阳敢做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你难道想要自比吕后,你难道不知道当年皇后的教训?” 骄阳一时竟没明白怎么就扯上了皇后,便将目光放到了漠云岚身上。 第二十三章 母为虏 “殿下,那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漠云岚说道。 看来还真有故事! 事关皇后,骄阳自然是第一在意,处置纪氏也得往后放,“姑姑知道详情?” “有些风闻,但不是特别清楚。” “说来听听。” 云岚不太明白怎么一提到皇后,公主的急切竟然毫不掩饰,但是展音却是知道的内情的,也跟着一起紧张了起来。 “那是殿下刚出生的头两年,贵妃几乎是椒房专宠,皇后心中不满,逮着机会便斥了贵妃几句,后来贵妃病了一场,圣人下令严查,听说是皇后威胁要将贵妃做成……” “做成什么?” “人彘。”漠云岚下意识的放低了声音,好像怕冥冥中给谁听到似的。 “后来呢?” “圣人震怒,直言牝鸡司晨,国之不祥,欲行废立之事。还是太后万般阻挠,甚至以死相逼,圣人才收回成命,仅以禁足收场。几个月之后是太后寿诞,皇后也就被放了出来,可是,从哪儿以后皇后却性情大变,简直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对上对下都是张弛有度,不管是圣人还是嫔妃,都挑不出半点错来,后来在太后的支持下,渐渐地收拢了宫中的权利,更是把东宫和朝阳宫治理的水泼不进。” 骄阳听了心中动容,“以前的皇后是什么样的?” 云岚边回忆边说道,“奴婢跟在夫人身边,也见过皇后几次,那时候她还是魏王妃,却比当时的太子妃还难以接近。她非常的孤傲,神情也总是郁郁,对谁都不假辞色,特别咱们夫人,因为是侧妃的姐姐,有事没事儿的总要刺几句才舒服,丝毫都不顾忌大将军与魏王的关系,给人的感觉并不是很识大体。奴婢虽然十几年没见过皇后了,但是可以肯定,那时候的皇后,绝没有现在这份心胸!” “怎么会突然变那么多?”骄阳和展音的眼里,带着同样的震惊。 “或许我可以为公主解惑。”纪氏急忙说道。 纪氏心里很清楚,她们肆无忌惮的在她面前议论皇后,分明是把她当做了死人,她要想活命,只能自己去争取! “你知道?” “是!” “说吧。” “殿……” 骄阳打断她,“你若是向跟本宫谈什么条件,还是少浪费精神的好,你说的东西要是有价值,我可以考虑给你一个痛快。” “殿下真的不想知道皇后为何性情大变吗?” “我想知道的事情,总是能够知道,至于你说不说,都随你的意思吧。” 纪氏此刻是心乱如麻,她是真害怕李骄阳一旦发疯,不计后果人彘了她!虽然李骄阳将来必然身被骂名,但是,她遭的罪可是没有办法弥补。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皇后被禁足之后惊怒成疾,圣人把御医都拘在麟祥宫救治贵妃,朝阳宫那边无人问津,据说皇后垂危待死,连太后都无计可施,后来,还是太后秘密的请了妙法神尼,逆天施法才救了皇后。” 纪氏说得绘声绘色,竟很像那么回事儿,然而骄阳在宫里长大竟然从来没听听说过,一时难以接受。 “殿下若是不信,可以回宫去问贵妃,不过是十几年的事情,贵妃一定还能记得。” 事情的经过被纪氏说得神乎其神,骄阳其实并不相信,但是,云岚不可能撒谎,至少皇后禁足这一节千真万确。如此一来,骄阳更觉得皇后恐怖。 皇宫里是最为人多嘴杂的地方,从来没有什么事情能真正做到滴水不漏,但是,她上辈子在宫中生活了将近二十年,竟然丝毫不曾耳闻,由此,皇后的手段可见一斑! “你既然一心悔过,本宫便给你一个机会,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骄阳转头叫来展音,“去要点新收的麦子,让纪氏自己想办法剥出来,能剥多少就给她吃多少。” 纪氏听了前面两句还以为骄阳真的要放过她,正要磕头谢恩,可是还没等她付诸行动,就又被打入了地狱。 她明白骄阳说道戚夫人的含义了:子为王,母为虏,终日舂薄暮,常与死为伍!相去三千里,当谁使告汝? 然而,戚夫人舂米或许还有个工具,她却只能靠一双手,李骄阳分明就是想折磨死她。 “这房间也好好收拾收拾,可别存着能伤着姨奶奶的利器,还有,灶台炉火也都省了,姨奶奶是精细人,别再给熏着。茶水之类的,能省就省吧,庄子上条件艰苦,还请姨奶奶将就些。” 没有炉火怎么做饭?更何况连水都没有!纪氏突然觉得万念俱灰,她这一辈子简直就是个笑话,“殿下饶命吧,我真的没想害死大太太!” “饶命?”骄阳冷笑,“我来问你,如果我不是一个女儿,如果我的姨母没有被册封为贵妃,如果贵妃的儿子不是一出生就被封为了亲王,此刻,我还能站在你的面前吗?” 纪氏如遭雷击,她心里再清楚不过了,李骄阳能活着送到贵妃跟前,这三个如果少了一个都不行。当初她巴巴地抢了这个差事,就因为她知道老太太的意思是要去母留子的,若是个男孩儿,将来必定后患无穷,谁知道,这个女孩儿竟然会成为公主,让她一败涂地。 看纪氏的脸色骄阳就明白了,“你有今天都是咎由自取,不过你也别难过,你终究还是为我们长房生下了一个女儿,而且这个女儿还那么有志气,将来能有什么样的前程,谁也说不准呢。” 纪氏并没有想到,她跟女儿在房里的话,居然就被李骄阳知道了,而且很显然,李骄阳已经打好了注意,要从这方面下手。 她现在真是把肠子都悔青了,“七姑娘是无辜的,公主殿下就放过她吧,有什么惩罚,都冲着我来吧。” “七姑娘无辜,我娘又何尝不无辜?这屋子里十几条冤魂,哪一个不无辜?纪氏,你就在这儿好好享受吧,李七娘的事情,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你放心,我一定会让她得偿所愿的。” “不……”纪氏慌乱的直摇头,“上辈子的恩怨,跟七姑娘一点关系也没有啊!” “有和没有只分怎么看罢了。” 纪氏这一辈子的心血都在李七娘身上,她决不能让李骄阳得逞,她死命的攥紧了拳头,“公主殿下,把贱妾做成人彘,可否消解殿下的心头之恨!” “或许吧?”骄阳答道,“可是我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李骄阳起身就往外走,显然是不准备在她身上多耽误时间,纪氏真的是走投无路了,她凄厉的喊道,“殿下难道就不想知道老太太的打算吗?” 第二十四章 疑虑(上) 李骄阳停住了脚步,但是却并没有转过身来,“老太太那点手段,我早晚都能知道。” “殿下,早知道和晚知道相差万里,我可以把老太太和皇后的勾当都告诉殿下,只求公主放过七姑娘。” “说吧!”骄阳转身停下。 “殿下肯放过七姑娘?” “那要看你告诉我的,是不是有足够的价值。” 纪氏显得非常自信,“殿下一定不会失望,但是在此之前,我要确保七姑娘平安无事。” 纪氏若不是提到了皇后,李骄**本就不会理她,但是,谈条件,骄阳觉得她想得有些多了。 纪氏见李骄阳似乎要走,急忙喊道,“七姑娘跟镇南侯府三公子纪涛已有婚约,只要殿下让七娘跟纪涛成了亲,我就会把一切都是告知公主殿下。” 骄阳却有些无趣的摇了摇头,“好好收着你的秘密吧,希望有一天可以救你的命。” “老太太的根基底细,公主真的不想知道?” “不管是你还是老太太,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公主……” 李骄阳并不理会纪氏哭号,步履沉重的走出了院子,漠云岚从后面追了过来,“殿下。” “什么事?” “奴婢想要留在这儿照看纪氏。”漠云岚低头说道。 “姑姑不跟我回去吗?” “公主做事英明果断,云岚也帮不上什么,倒是这个纪氏,半辈子的仇怨,不好好招呼她,对不起夫人的在天之灵。” 漠云岚留在这里照看,纪氏是不死也得残,骄阳虽然觉得没那个必要,然而她心念如此,也不必不勉强,只嘱咐道,“别让她死了。老太太跟皇后之间的勾当,想办法弄清楚。” “是。” 骄阳点了点头,随后准备离开。云岚却又叫住了她,“殿下?” “恩?”骄阳疑惑的回过头来。 云岚有些犹豫,不过最终还是忐忑说道,“殿下,天下没有不爱儿女的母亲,夫人刚听闻噩耗的时候,的确说了些丧气的话,殿下出生之后夫人也想为了殿下活下去,可是那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所以夫人才会写下遗书,请贵妃娘娘亲自照顾殿下。虽然书信没能送到娘娘手里,但是娘娘还是明白了夫人的心意,没有使殿下落到那两个毒妇手中。” 漠云岚说话一直都带着小心,一来骄阳脾气不好,皇亲贵胄没有她不敢得罪的;二来她几乎没在身边服侍过,也不敢过于托大,她却不知道,背对着她的骄阳眼睛都红了,“我,可以理解。谢谢云岚姑姑。” “如今纪氏也落在了咱们手里,奴婢会让她心甘情愿去对付老太太,报仇雪恨不过是早晚的事情,殿下就不要过多参与了,以免引起圣人不快,殿下再要回来就难了。” “姑姑想法虽然好,但是纪氏依附老太太已近三十年,骤起发难旁人也一样会起疑心,此事我会仔细斟酌。不过,她说的老太太跟皇后之间的勾当我十分在意,但是多问她恐怕不会说实话,还得请姑姑多费些心,果然空穴来风也就罢了,有丝毫的蛛丝马迹,都务必马上回报我。” “是!”云岚有些惊讶,看来宫里也只是表面平静,“奴婢一定全力以赴。” “那就都拜托姑姑了,有什么需要只管叫人带信儿过来。” “是,都是奴婢分内之事,殿下尽管放心。”云岚躬身应道,“夫人的事情已经过去十五年了,公主就不要郁结于心了,时间长了,只怕伤身。” “我明白。” “奴婢送殿下。” “不用了,姑姑进去招待纪氏吧。”骄阳轻声说道。 离了别院,骄阳心中并没有轻松多少,有一句话纪氏说对了,她不过是一枚棋子,就是打杀了也没什么意思,她真正的对手,都在后面。 “慢慢来吧!” 骄阳心中不快,马车走着走着却又突然停了,无名火起,便喝道,“怎么了?” “殿下,是周督统在前面。”展音低声说道。 骄阳长长的呼了一口气,面色渐渐正常。她亲手掀开车帘,还没等开口,就听见周延戏谑言道,“看来,翌城公主的心情不太好啊?” “你这耳朵倒好使!” “左都卫的人,耳聪目明是最起码的。”周延似乎意有所指。 骄阳没有心情跟他兜圈子,“周大督统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国公府的姨奶奶在官道上失踪了,我想公主殿下大概知道她的下落吧?” 骄阳几乎是明着把纪氏劫走的,也没指望能避过左都卫的耳目,“区区一个姨奶奶,用不着左都卫费心吧?” “左都卫的确是没必要费心,但是,有别人特别费心,公主大概会感兴趣的。” “嗯?”骄阳确实有些困惑。 “如果我说宫里有人在意这位姨奶奶的死活,你是不是会更感到奇怪?” “谁?” “那我就不能说了,就是提醒你一句,不管是老太太还是纪氏,都不是表面看那么简单。” 周延说的十有*得是皇后了。 骄阳虽然疑惑却并不敢确信,过去的十几年里,老太太逢年过节倒是经常进宫请过安,但是也没听说皇后对她有什么特别,至于那位“纪太太”,就连进宫的资格都没有。 “你这是?”骄阳以为他这是带着人去救纪氏。 “放心吧,出京办事,路过而已。” 骄阳算算日子,太后应该快回来了,周延大概是奉旨去迎接,不至于是为了纪氏。 如此,骄阳略放心了些。 虽然纪氏是死是活对她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但是既然跟皇后扯上了关系,不从她嘴里挖出点什么来,她总是不能甘心的。 “谢大督统提醒。”骄阳说道。 “好说。” 周延扬鞭就走,好像真的只为了给她提个醒,骄阳却越发的看不透他。 “走吧。” 没过多久骄阳一行就回了国公府,这里看起来一切如常,老太太的院子里风平浪静的,李七娘也不敢冒头。 “把府里的管事和几位太太都请过来。” 第二十五章 疑虑(下) 能在公侯府第做事的,脑子都差不到哪儿去,短短两天时间,老太太和大太太都倒了,众人心里都明白这府上的天是彻底的变了,因此,听到公主传召的时候,各自就都带上了账目和钥匙。 骄阳还算满意,“府上这些年甚是不成规矩,本宫既然回来,也不能就这么看着。既然要改就得从头改,还请几位太太听我的分派。” 太太们欣然应道,“谨遵殿下吩咐。” “府上这些年的帐都成乱麻了,一时半会儿也理不清楚,暂且把账目和库房都先封上,把现存的东西列出单子就可以了。各房该用的份例,几位太太一起商量着定下,七老爷和三太太身子不好常年用药,也都从公帐上一并出了。账上先支取一千两现银,交给二太太、三太太、四太太一起管着,各府的人情往来也请三位太太共同斟酌,内外的管事也都由三位太太一起定夺。厨房采买请五太太费心,针线杂物烦请六太太操劳,各处仆役请七太太教导,白天洒扫,夜里查夜,不可失了体面。分派不到的事情几位太太一起商量,为难的地方尽管来回我。” “殿下抬爱,妾身等定不辱使命。” “很好。”骄阳点头说道,“府上这些年管理松散,奸懒贪滑之辈甚多,太太们少不得要仔细访查一番,把那些不堪使用的都逐出府去。只是有一样,还请几位太太费心。昔年谋害主母之人俱已伏诛,其同党大部分也都被看押,不日即将配往西夷,但是,余下的仆役之中难保没有余孽,几位太太要仔细访查,不可漏放一人。” 骄阳冷着脸,几位太太心中惊惧,很显然,有些事情没那么容易过去,当然,对于她们来说,也是好坏参半。 “是,请殿下放心。”几位太太一同答到。 “太太们都是大家出身,想来也不需要本宫操心,况且,本宫也操不了太久的心,明飞年纪又太小,这府上终究还得是几位太太做主。” 翌城公主话外之音让太太们感到振奋,不管公主什么时候出嫁,只要熬到明飞娶妻,这府上就有了名正言顺的女主人,她们就再也不用看老太太的脸色了。 几位太太们嫁到这府上十来年,非但没摸到半点实权,还受了十几年的气,好容易得到这样的机会,少不了要把这府上彻底换一次血。那些往日里跟着纪氏作威作福的,都巴不得能直接出府,因为一个不留神,那就是卖往西夷的命! 不出三天,这府上的一切便井井有条,这样的状态,定国公府几十年都没出现过了。 “老太太院子里现在是谁管事?”骄阳把权力交给展音之后,什么都没有过问,甚至就连老太太那边是谁在负责,她都不曾留意。 “是慧娘。” 骄阳点点头,“叫她过来见我。” “是!” 玢玉、慧娘这些都是贵妃挑出来的人,已经跟了她许多年了,都是信得过的。 慧娘说老太太极安分,也没有见过一个外人,她的话骄阳自然是信的,却觉得十分反常。 “你这两天随身伺候,有没有察觉什么异常?” 慧娘摇头,“就是因为没有什么异常,所以才觉得处处不对劲。老太太那样的人,突然遭到这样的变故,不闹出点事情来已经是令人不安了,更何况,现在竟如此处之泰然,奴婢这里心里都有点发毛。” “你是觉得她隐忍不发,是准备给咱们来一场大的?” “奴婢也说不准,不过殿下,有些事咱们可是不得不防。老太太现在这个状态,要么就是万念俱灰,要么就是有恃无恐,奴婢觉她不像是能轻易灰心的人。” “好了,我知道了,你看紧她,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见她。” “是,请殿下放心。” 有那个能力给老太太撑腰的,除了皇后不做第二人想! 她们二人又是如何勾结在一起的呢? 皇后居然有一段时间差点因为贵妃被废,那么,她跟贵妃的仇恨就结得比她估计的还要早得多,而那个时候,贵妃最大的敌人很可能就是这位纪老夫人。 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皇后和老太太走到一起是很有可能的。 但是,老太太能给皇后带来什么实际的好处呢? 骄阳可不觉得弄个“大太太”让贵妃不痛快,就能让皇后满足,她们之间,一定还有更深的默契。 骄阳深切的感受到,这座逐渐没落的国公府,真的没有那么简单,那一重一重的黑幕,把真相掩盖的严严实实,而且,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揭开这个真相,对于扭转眼下不利的局面,会起到关键的作用。 “老太太身边的人有放出府去的吗?” “暂时还没有。”展音答到,“之前倒是有那么几个请求出府的,但是几位太太拿不准他们跟当年大太太的事情是不是没有关系,因此也没敢答应。” “查一下老太太身边所有人的情况,一切异常都要禀报过来。” 展音不知道公主想要查什么,一时有些困惑,其实,骄阳也不知道究竟哪个方向才是对的,只能漫天撒网。 “命人去查吧,事无巨细。” “是。” 骄阳心中有些焦躁,但她也明白有些事情是急也没用,皇后藏得那么深,怎么可能轻易就挖出来。 骄阳从来没想过在老太太身上能牵出皇后,即便前世定国公府和镇南侯府都是投靠了楚王的,她也以为是后期局势逐渐明朗这两府才做出的决定,如今看来,恐怕是她错判了形势,他们跟皇后之间的渊源,恐怕比她想得还要深得多。 第二十六章 荣昌长公主 老太太那边一时半刻也没什么头绪,纪氏熬了两天的刑不露丝毫口风,骄阳也知道此事心急不得,想起大名鼎鼎的水吟儿还有宁乐公主的嘱托,还得往荣昌公主府上走一趟。 “走吧,咱们去拜会一下荣昌公主。” 展音忙道,“可是该去了,出宫之前就定好了的,因为纪氏这起子小人白耽搁了好些天。” “公主会理解的。” 荣昌长公主,皇帝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因为年龄的差距,骄阳跟她接触的并不算多,但是,这位公主的事迹,她可是如雷贯耳。 荣昌公主今年三十五岁,嫁了五任丈夫,前四任死因都很蹊跷,坊间各种传闻都有。但是无论是那种说法,都跟这位公主脱不了干系。 在大周朝,公主的地位非常之高,甚至在二百年前,法律对公主的权利都还有着明文规定,嫡出公主在皇位继承上,要优先于庶出的皇子,即便是庶出的公主,也在第一序列。因此,每一次政变,杀掉比自己年长的哥哥,再顺手砍几个公主,那都是题中之义。 直到睿宗改制,才取消了公主的继承权,但同时,也给了她们极大的殊荣,甚至,对朝廷有大贡献的公主,可以继承太平女主为皇女时的封号,也就是镇国公主,位在亲王之上。后来几乎每一位镇国公主都会卷入储位之争,近百年皇帝都没有在册封过镇国公主,只以辅国公主为最尊,位于亲王同列。 所谓的大贡献,无非就是争夺皇位时的突出表现,这位荣昌公主在一出生就站对了位置,所以,她完整的封号,叫做“辅国荣昌长公主”。 荣昌公主一连死了四任丈夫,每一次都非常的突兀,然而,朝中百官,却没有一个人敢查一查这些驸马的死因,所以,周延说敢尚公主的,都是勇士,根源也就在这里了。 骄阳的马车从正门一直进了内院,在院门口下辇,一路上都很顺利,但是气氛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长公主现在何处?” 掌令躬身答道,“长公主现在内堂,请公主直接过去。” 说完,她便伸手推开了院门,院子里乌压压跪了一大片,这场景让骄阳莫名的熟悉。 骄阳是万没想到,第一次过府拜望,见到的竟然是这么一个情形。但是她人已经到了,在退出反而落了下乘,况且,荣昌公主的脾气跟她有许多相似,看不惯那些瑟瑟缩缩小家子气。 骄阳跟着公主府掌令从一干人群中穿过,但见一个女子被打的跟血人似的,而她脚步却是丝毫没有迟缓,就连眼睛,都不曾多瞄一下。 “见过姑母。” 骄阳的表现似乎让荣昌公主很满意,满脸含笑地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来得不巧,耽误了姑母的正事。” “不算什么正事。”荣昌公主浑不在意的说道,“不过是个小玩意儿,在本宫身边待的时间长了,忘了自己是谁。”她随后叫过两个内侍,“去,搀着你们驸马爷,好好瞧瞧他的心肝肉,回头再换一种‘美人娇’,他就想认都认不出来了。” 骄阳这才注意到,刑架的旁边还堆着一个人,看那个状态,说是堆着都勉强,分明就是瘫在了地上。 这是宫驸马? 骄阳大概猜到是什么情况了,她心里也有点佩服这位驸马爷,娶了荣昌公主这位煞神,竟然还敢看别的女人! 她知道这位驸马暂时是不会死,后来大概也是皇帝约束了一下公主,最终是留下了一条性命,不过,他似乎再也没有在人前露过面。 这个人的运气实在是不好,骄阳脑海里略过也就放在了一边。 “本宫跟骄阳说会儿话,让你们驸马也好好地他的菲儿交交心,过了今日,可就没机会了。” 骄阳心中郁闷,出门竟然没看黄历,竟然赶上这么个当口! “让你见笑了。” 荣昌公主倒是大大方方的,骄阳心里可是无比尴尬。 “你也不必难为情,一个女人,不管是公主也好,村妇也罢,这种事情总是难免碰到。今日姑姑就给上一课,你且好好学学。” 骄阳算是怕了这位姑姑了,但是人家夫妻的事情她也不便多言,“奴婢不开眼,打发了也就是了,姑母何必跟她生气,反倒得不偿失了。” 因为太后的关系,荣昌公主妥妥的皇后党,但是这个人聪明之处就在于,她从来没有跟贵妃起过冲突。对于贵妃的养女李骄阳,也一样是当做侄女看待,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她从来没失了皇帝的欢心,她可以随意的处置她的驸马! “你说的很是,奴婢也好,驸马也好,不过都是些玩意儿,看着顺眼呢,就留在身边多玩一会,不顺心的,抹去也就是了,若是为了这些东西伤了自己的体面,的确是因小失大了。” 骄阳分明瞧见宫驸马猛地哆嗦了一下,心中泛起一丝怜悯。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宫驸马不过才二十出头,四年前连中三元,金殿夺魁,简直是风光无限。 宫良辅本来是前途无量的青年才俊,就因为娶了荣昌公主,只能领个驸马都尉的虚职,而现在,竟落到了这般田地。 然而,骄阳却没办法给他求情,她既没有立场,也没有相应的身份,说多了反而是害人。 “姑母说的是,骄阳记下了。” “恩,你也是个有性情的,本宫瞧着喜欢。府上的事情你处理的很好,只是依着我的意思,那个老虔婆就该一同杖毙了。” 骄阳有些无奈,“毕竟是我祖母。” “也是,有些事情我做得,你却不行。” 荣昌公主很是得意,骄阳也不知道这话是说给她听的,还是说给驸马听的,反正这个话茬儿,她是不好往下接了。 “还是姑母万事通透。说起这些事来,倒是让我想起了宁乐姐姐,姑母近来可有见过她?” 第二十七章 公主的生财之道 提到李宁乐,荣昌公主的脸上有些发冷,“那个丫头实在是可气,皇家公主的脸面,算是让她都给丢尽了。” 宁乐公主大概是大周朝立国几百年来,惟一一个谨守着三从四德的皇家公主,可是她偏偏运气不好,嫁给了混不吝的左世钊。左世钊乃是安国公世子,那也是万千宠爱长到大,最后歪到了难以收拾的地步,娶了个柔弱的老婆更是变本加厉。 宫里没少给宁乐公主撑腰,奈何她自己不争气,渐渐地,也就没有人关心他们的事了。骄阳这次提起来,还是出宫之前受了她的委托。 荣昌公主似乎余怒未消,“本宫警告她多少次了,对男人不可一味的纵容,即便是心里在意,该管教的时候也得管教!再不济,那也是各过各的,何必为了一个男人伤心伤神!” 荣昌公主的看法,代表了大周朝绝大多数的公主,算不得惊世骇俗,骄阳也见得多了。 “宁乐姐姐性格温和,在宫里就是这样了,驸马虽然不好,但是安国公夫妇对姐姐倒是极好的,看在公婆份儿上,姐姐也不想把事情做的太过。” “哼!”荣昌公主冷笑,“也就是骗骗你们这些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罢了,那夫妇俩要真是个好的,就该管好自己的儿子,敢给公主气受,这大周朝他们家也是独一份儿了。” “他们一家子的是非咱们外人也说不清楚,但是这件事宁乐姐姐既然托了我了,怎么说,也得给她办好。” “什么事呀?” 骄阳附在长公主耳边,低声说道,“姐姐听说姑母园子里新一批姑娘有几个极出挑的,托我帮她要过去。” 荣昌公主气的连连发笑,“我是她亲姑姑,有话竟不能直接跟我说?这也就罢了,身为公主给驸马找女人,她这可是贤惠大了。” “姐姐何尝不知道此事不妥,所以才让我帮忙转道手,好歹外面看着,也不至于太不体面。” “你转道手就好看了?”荣昌公主斜着眼问道。 “不管怎么说,我要挑几个陪嫁去突厥的媵妾本来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顺便送几个侍女给自己的姐姐,还不是小得不值一提!” “罢了,既然你们姐俩都商量好了,我这当姑姑的又有什么可说的。”长公主对自己的侄女算是失望透顶,也懒得再多管,倒是一向不远不近的李骄阳对宁乐突然就热心了起来,她心中可有些奇怪,“你们俩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 李宁乐是个可怜之人,也有可恨之处,然而,即便是公主,她也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人,是世子左世钊,是安国公府。 “我们虽然脾气并不相投,但是宁乐姐姐待人一向和气,她也是万般无奈才托了我,好歹也得给她办了呀!” 荣昌公主不疑有他,“我这园子里的规矩你们都是知道的,每年一度的品花盛宴才是姑娘们露面的时候,说起来个几百个姑娘浩浩荡荡的,其实真正出挑的也就那么几个,你们若是都提前挑走了,我今天这品花大宴也就不用办了。” “姑母放心,骄阳岂会不懂规矩,宁乐姐姐要的人,就请姑姑通融一二,至于我那边的,还得放在园里再调教些日子,过了品花盛宴我再带走。” 听了骄阳的打算,荣昌公主似乎想通了什么,她微笑着点了点头,“这倒有意思了,若是让你挑中了花魁,那些老爷少爷们,岂不是要活活疼死!”荣昌公主甚至还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得不到的永远都是好的,明年的品花大宴必将更胜一筹。如此,本宫就帮帮你们吧。” “谢姑母。” “都是看你的面子,宁乐那个丫头,本宫可是没心思管她。” 荣昌公主却不知道,她欠了宁乐公主的,可不是几个“妹花”就能抵偿的。 说起来,皇帝当年可是看上了宫良辅给宁乐公主做驸马的,因为不忍心埋没他的才华,所以才一再的犹豫,结果,皇帝这边还没下定决心呢,就被荣昌公主截了和。 当时她要求皇帝赐婚的时候,皇帝差点没背过气去,但是,皇室绝对不能传出姑侄两人争夺一个男人的丑闻,所以,皇帝才匆匆下旨成全了这门婚事。 因为皇帝的刻意掩盖,这件事情的始末缘由就只有贵妃知道,骄阳也是上辈子听贵妃可怜宁乐和宫良辅各自遇人不淑的时候才了解了一二,如今再看此二人的情形,倒有心想帮他们一把。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日就去漫漪园瞧瞧,姑母若是没有要事,帮侄女长长眼如何?” 荣昌公主也是有些日子没到漫漪园去了,倒也有心过去瞧瞧,只不过,这家里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完,眼睛不由得看向了刑架。 “不过是个丫头,交给下人处置也就是了,姑母何必为她费神,反显得她成了个人物似的。” 那丫头早都已经打的没有人形了,出气多进气少,就算不再用刑,能活过今晚的可能性都是微乎其微。再看驸马那个怂样,她心里的火也已经消的差不多了,索性便挥挥手让人把她拖了下去,“押到柴房,暂不必再用刑了,明日若还是活着,再来回报。” “是。” 那个叫菲儿的侍女被抓着脚拖走了,驸马似乎松了口气,随后整个人瘫倒在地上,然而,周围的人对他全都视而不见,荣昌公主更是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骄阳跟随荣昌公主往漫漪园去,离开的时候从宫良辅身边路过,昔日意气风发的状元郎,是再也看不见了。 漫漪园离荣昌公主府只有一墙之隔,亭台水榭建的如同公侯府邸,里面住的清一色的女子,年长的为教习,年幼的都是待价而沽的妹花。 在品花盛宴之前,她们活的如同千金小姐,衣食住行莫不是精巧别致,但是品花宴之后,就只能看个人运气了,即便是花魁,也逃不脱被交易的命运。那些运气好的,被买进寻常人家,纵然要看大妇脸色过活,终究能保住一条性命,而那运气的不好,进了公侯之家,用不了多久也就香消玉殒了,更可怜的,成了官场同僚互相转赠的物品,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到底,妹花就只是商品,能为荣昌公主带来巨大的利益,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满足她掌控他人命运的奇诡嗜好,至于这些人的生死,根本就不再考虑的范围之内。命如草芥这句话,骄阳理解的越发深刻了,平民也好,公主也好,在绝对的权力前面,都跟蝼蚁一样。 第二十八章 春九娘(上) 两位公主,而且是两位性情都不是很好的公主,同时驾幸漫漪园,让整个园子的气氛空前紧张,上至掌院、教习,下至扫地的丫头,无不揣着十万分的小心,就连那些养在深宅的“娇娘”们,此刻也都为自己的命运紧张了起来。 长公主带着骄阳在园中一处临水的阁楼坐下,秋风吹动湖面上的几片残荷,带起楼中的片片青纱,分外萧索。 荣昌公主对此似乎很满意,骄阳却觉得不是很符合她张扬的性格,或许,这位长公主也有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 管事们依次上来见礼,对这个一回府就搅了个天翻地覆的翌城公主都有点畏惧,她们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李骄阳,同时,骄阳也在打量她们。 李骄阳知道自己风评不好,特别是定国公府的事情出了之后,坊间几乎把她传的跟凶神恶鬼似的,李骄阳这三个字,足以令小儿止啼。不过,连荣昌公主的人都有些战战兢兢,未免有些过了吧! 骄阳微微一笑,显得自己和气些。 “翌城公主是头一次来,园子里的情况也不大清楚,你们各自都介绍一下,也让公主心里有数。” “是。”众人齐声应了。 马上,人群当中走出一位容长脸儿的妇人,衣饰简练,却处处都透着精明,“奴婢春晖阁掌事高氏,掌管阁中十四位姑娘。春晖阁的姑娘容貌不算顶尖,但是俱都精通数字算学,经管些柴米家什,绝不敢出半点差错,若蒙公主见怜,带到身边侍奉,那也是她们的造化了。” 高氏说完退下,身边另有一妇人站了出来,“奴婢夏翊阁掌事刘氏,掌管阁中二十位姑娘。夏翊阁的姑娘精通女红针黹,俱都可绣双面画屏,性情温婉,尚可趋策。” “奴婢秋芳阁谢氏,掌管阁中四十七位姑娘。秋芳阁的姑娘能歌善舞,相貌亦是第一等。” “奴婢冬瑞阁赵氏,掌管阁中九位姑娘。阁中女子,专擅琴棋书画、诗词歌赋。” “奴婢撷兰苑周氏,管院中三百四十位姑娘,姑娘们各项能力均等,俱是勤谨恭顺之人。” 骄阳听完心里便有数了,春夏秋冬四阁的姑娘算是第一等的,撷兰苑要差上一筹。而四阁当中的姑娘显然也有等级分别,擅琴棋书画当然算最出众的,稍差一等的却未见得是专擅歌舞之辈,相反,春晖阁的姑娘,或许身价更高。 骄阳对漫漪园的“人才”选拔略知一二。每年,荣昌公主府会从全国各地挑选成五、六岁的女童近千人,经过短期培养之后,挑选合格的进入漫漪园,这个过程当中会有将近三分之一被淘汰。随后五年,女孩儿们一同学习各项才艺。五年后,按其某项突出的才能进行专门的培养,各项才能均有不足的,将沦为奴婢,而这个人数,占到了一半以上。 所以,世人皆称,漫漪园的奴婢都是能诗会画,原因也就在于此了。 最终考校合格的姑娘们,将在十六岁参加品花盛宴,通过为期七天的才艺展示,选出一名花魁,以及十二位花中君子。 而后,便是待价而沽。 每年四月的品花盛宴,都是京城的一大盛事。文人墨客以其为大雅,清正高洁之士以其为大俗,贪花好色之徒以其为大善,良善悲悯之辈以其为大恶,然而,无论如何褒贬,摄于荣昌公主权势,从没有人敢公然反对。特别是在连续举办十年之后,人们都渐渐习以为常,是非善恶,早就忘的干干净净。 李骄阳不是救世主,也救不了别人的命,相反,她到这里来,反而是指望着有一个人,将来能救她的命。 水吟儿,赵王李熙炎侍妾,后被加封为正五品孺人,那个蕙质兰心、传奇一般的女子,就出身于漫漪园! 但是,她会属于哪一阁呢? 李骄阳相信以她的心机和才智,可以轻轻松松的在任意一阁占有一个位置,但是,不同的才艺特长,对她的人生将有决定性的影响,那样一个女子,绝不会以色侍人。 “让秋芳阁的先上来吧。” 骄阳还没开口,长公主就替她做了选择,这倒也没错,给乌托可汗选侍妾,的确应该是美貌最重要。 “既来了,你也不必不好意思。”荣昌公主以为骄阳沉默不语是面子上过不去,便低声的劝了两句,“公主下降,随嫁的宫女当中就有四个身份明确的媵妾,若是和亲外藩,这个人数只能更多。内府挑出来的人并不如我这里的得用,你都已经想明白了,何必事到临头,又往后退!” 这误会大了,骄阳不过是一心想把水吟儿弄到手,又怕做的太明显了将来这步棋用不上,所以她才反复的纠结了半天。 “谢姑母提醒,是骄阳一时想左了。” “这就对了,扭扭捏捏的我可瞧不上。” 姑侄俩说了一会儿话,便有一队彩衣女子翩翩而来,步履轻盈,恰似蜻蜓点水,身段绵软,如同弱柳扶风。 谢氏见公主神色有几分嘉许,略显得意,“秋芳阁新编了一段群舞,正适合在堂前空地演出,殿下可有兴致一观?” 荣昌公主有意为骄阳打算,不悦言道,“隔着那么远,能瞧清楚什么,还是按着从前的规矩,几个人一组,到前面来跳来。” 谢氏马屁没拍好,稍显尴尬,不过,也就一瞬间她便缓了过来,看似随意地点了几个姑娘上前,“若不出意外,花魁会在她们几个之间产生,不如就让她们先奉上一舞,请两位殿下品评。” 骄阳仔细看了看,实在是记不得到底哪个是花魁了,不过,谢氏说的倒也没错,历年的花魁,都出自秋芳阁。但是,身价银最高的,却从来都不是秋芳阁的姑娘。 “恩!”荣昌公主点了点头,“你果然是越发会调理人了。” 骄阳对歌舞并没有特别的喜好,看过了也是不置可否,倒是荣昌公主点了两个出来,准备给宁乐公主送过去。 骄阳瞧着那副长相,心中暗暗惊疑。 “对付左世钊那种人,就得这种狐媚魇道的。”荣昌公主一眼就看出来骄阳在想些什么,“你也尽管放心,我这里出去的人,绝不敢做背主忘恩的事情。” 荣昌公主御下的手段一直堪称表率,看人也很有眼光,骄阳便替宁乐公主应下了,将那秋五娘和秋十一娘留了下来。 骄阳给展音递了个眼色,展音心下会意,将这两个姑娘叫到身边,娇客一般好生看待着。 “让她们都在堂下候着,你慢慢挑。叫春晖阁的上来,本宫瞧瞧有没有合眼的。” 春九娘!水吟儿! 第二十九章 春九娘(下) 就在荣昌公主要叫春晖阁的时候,骄阳猛地想起水吟儿在漫漪园的名字,春九娘。 漫漪园每年都要推出三四百姑娘,她们都是没有名字的,四阁的姑娘以春夏秋冬为姓,按顺序排名,撷兰苑的姑娘,以梅兰竹菊、荷田柳叶为姓,同样是按顺序排。只有在品花宴上摘得花魁及十二君子的姑娘,才有资格用回自己本来的姓名。 然而,由于这些女子绝大多数在很小年纪就几经转手,家乡住处、姓名来历,往往都不大记得,当然,也不乏才女嫌本名粗鄙弃之不用,因此,她们姓名几乎都是买主所取,画像标于万芳阁。 水吟儿便是其中之一。 水吟儿的买主比较特殊,楚王府上的长史徐令,彼时,渤海之战告捷,楚王当立太子的呼声朝野皆知,在这么个风口浪尖上,楚王居然斥重金赎买了春九娘,这其中的意思,颇有些耐人寻味,然而,令人意想不到是,一个月以后,水吟儿居然出现在了赵王府邸,并且,在半年之后正式册封赵王孺人。 整件事情的始末缘由被皇后压的密不透风,就连贵妃也只是风闻了那么三言两语,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时候楚王对赵王并没有半分嫌隙,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骄阳一直都不确定水吟儿在这两兄弟当中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但是,她了解楚王。赵熙樽表面上看虚怀若谷,实际上却最是阴狠毒辣,他装了三十几年的孝顺儿子,只到时机一成熟,那可是连自己的父亲都敢反! 春九娘如果真的是他看上的女人,他没那么容易放过李熙炎。 这一回,她倒要看看皇后还压不压得住! “春晖阁九娘,参见荣昌公主殿下,参见翌城公主殿下,愿两位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春九娘的长相,即使是在并不是以外貌见长的春晖阁,都不算是出挑,甚至可以说是平庸,但是,任何人都无法忽略她,特别是她眼中偶尔闪过的自尊自信的光芒。 漫漪园的女子,无论哪种类型,都是刻意培养出来的。温婉也好,骄狂也罢,完全是后天雕凿而成,无论怎么样巧夺天工,最终还是免不了要落下痕迹。但是春九娘不一样,她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从容淡泊,而那淡泊的背后,却是她这个年龄和身份所不该具有的冷静自持。 果然有点意思! 换一个角度去看水吟儿,以前很多困惑似乎都可迎刃而解。 那么,她的计划,也相应的要做出调整。 “这个丫头有点意思。” 荣昌公主一开口,骄阳心中便暗道不妙。刚刚被打得半死的那个什么菲儿,以前在荣昌公主跟前儿很是的脸,似乎就是出自春晖园的,专门掌管贴身之物,那个明显是不中用了,要挑好的当然还得是春晖园。 “上前来。”长公主问道,“叫什么名字?” “回殿下,奴春九娘。” “恩!”荣昌公主点点头,规行矩步,进退得益,“会些什么呀?” “承蒙几位教习垂爱,女子才能均略通一二。” 九娘的谦逊让高氏有点心急,她上前说道,“殿下,九姑娘极擅心算。” “哦!”荣昌公主更有兴致了,“拿算盘过来。” “是。” 高氏马上就取来了算盘,荣昌公主叫她亲自计数,连着出了几个题目,春九娘几乎是不假思索的答了出来。 荣昌公主越发喜欢,“好啊,这般机敏,在女子之中当占头筹,如此,倒叫本宫不好决断了。” 荣昌公主似有些真心怜惜她,不太忍心把她放到品花宴上供人品头论足,但是,放弃这样一个一鸣惊人的机会,她心里有点舍不得。 荣昌公主不好取舍,骄阳当然要帮她一把,“恭喜姑母喜得良才。” “果然是一桩喜事,替本宫冲了不少的晦气。” “这丫头可是面善的紧,我一见就觉得十分熟悉,可是想破了头,也不知道究竟在哪儿见过!” “你才出过几次宫?见过几个人?哪里就……”荣昌公主说着说着,自己这心里也跟着泛起了嘀咕,“让你这么一说,本宫也觉得有点眼熟,但是究竟是像谁,还真是说不上来!” “你是哪里人士啊?”骄阳问道。 “回殿下,奴五岁就被转卖至此,对于家乡、亲人都没有什么印象了。” “年幼时的生活情境可还有印象?”骄阳又问道。 “殿下恕罪,奴实在是记不得了。” 荣昌公主叹道,“哎,你不知道,我这儿的丫头总是出现这种情况。买她们的时候,都要勘验身份来历,但是人数众多,总有顾不过来的地方。” 荣昌公主手下明里暗里为漫漪园做事的,少说也得有上千人,果真用心勘验那些女孩儿的身份,也不至于那么顾不过来。说到底,不过是荣昌公主势大,所有的女孩儿都可以一起登记造册,上官府记档,至于以前她们是谁家阿谁,根本就不会有人过问。 所以,现在就算是想问,也问不出来了。 “难得这丫头投了本宫的眼缘,便把她带回去吧,日后尽心做事,也不枉本宫栽培你一场。” 可以进公主府服侍,对于她们这些几乎已经注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姑娘们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喜事,然而,春九娘的反应却还是平平淡淡的,磕头谢恩,有条不紊。 骄阳见到春九娘的那一刻就放弃了从前的计划,她跟楚王和赵王之间绝不是外间臆测的那种关系,美人计肯定会适得其反。但是,真的让她跟在荣昌长公主身边,稍微不留神,就死得连渣都不剩了,这也不是骄阳想要看见的。 她可不相信在荣昌公主的威慑之下,菲儿和驸马当真敢有任何的苟且! “姑母请慢做决定,且听侄女一言如何?” “怎么了?”荣昌公主心情甚好,也不计较骄阳逾越。 “姑母不妨细想,我虽然算不得深居简出,但是不管宫里还是宫外,见到的也都是宗室勋贵后人,而九姑娘这样面善,说不定还是个有来历的,若能帮她寻得亲人,也是一桩美事。” “你这丫头心眼倒好,就是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荣昌公主显然不太认可骄阳说的话,“漫漪园的姑娘那是天南海北哪儿都有,想弄清她的身份来历,无异于大海捞针!万一不幸在碰上个冒名而来的,还不知道要生出多少波澜。” 骄阳一听就明白,长公主这是不愿意节外生枝,不过,这位春九娘的来历,她是非得弄清楚不可的! “姑母说得极是,只是九姑娘这份气度,怎么看都不像是人下之人,与其将她收入府中,倒不如让她一直留在这里,若是能被她的亲人发现,也算是成全了她们一家子骨肉嘛!” 能让李骄阳在意的人,荣昌公主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春九娘在一众女孩当中,确实是有些不同,不卑不亢,宠辱不惊,将来调教好了,会是个不错的助力。然而,对于长公主来说,春九娘的作用也就仅止于此了,换了春晖阁其他姑娘,也未必就会比她差多少,因此,留与不留的,都不是那么重要。 但是,如果她真的是意外失散的勋贵之后,曾经在漫漪园里当妹花显然也不是什么好听的过去,当然,给公主当侍婢什么的,也好听不到哪儿去。 “姑姑若是为难,不如多留她些日子,派人慢慢访查访查,说不定会有意外惊喜呢?” “当侄女的都这么说了,我这做姑姑的还能驳你的面子不成?”荣昌公主莞尔笑道,“便听你的,试试看能不能找得着吧。”随即她又对高氏吩咐道,“把九娘从春晖园挪出来,暂时让她先去教导小丫头,过一两年看看有什么结果吧。” “但愿这丫头是个有造化的。” 李骄阳陪着荣昌公主说了会儿话,又品评了一番冬瑞阁的书画,兴致寥寥,便准备告辞回去。 “宫里都说,只要一提起诗书翌城公主就头疼,看起来果不其然。” 骄阳坦然笑道,“姑母可饶了我吧,从小就没耐心读书,看着老夫子摇头晃脑的,恨不得一棍子打晕过去。” 荣昌公主笑不可支,“你这天魔星,难为晋王跟你一起长大,倒没被你带坏。” 说到李熙琮,骄阳毫不掩饰她的得意,“五哥天生就是读书的料,若是生在寻常百姓家里,必然要被夸做是文曲星下凡!” “要说才思敏捷,文章锦绣,皇子们再没一个强得过晋王,即便是皇室子孙,也不辜负文曲星这三个字了。” 骄阳心中暗自腹诽,你才是文曲星,你们家都是文曲星,若是神仙下凡,李熙琮一定是紫微星! 荣昌公主可不知道李骄阳在心里想什么,随意说笑几句便命人送她出去。 骄阳出门上辇,展音小心跟在身边服侍,直到车轮缓缓地动了起来,展音才压低了声音问道,“殿下觉得春九娘像谁呀?怎么奴都想不起来?” “你不觉得她眼熟吗?” 展音茫然摇头,“或许是人有相似吧?奴实在是没什么印象了。” “你难道真的不觉得,她跟朝阳宫有许多相似之处!” 皇后! 第三十章 太子莫顿 居然是皇后,展音无比震惊! 骄阳面色冷峻森然,“或许从相貌上看是没那么明显,但是神态语气,你不觉得简直是如出一辙吗?” 公主这样一说,宫中的许多场景在展音的脑海中一幕幕闪过,对比刚刚见到的春九娘,真的有许多惊人的相似。 “殿下这么一提,奴也觉得很像。只是这身份地位实在是差得太多,奴都不敢往那方面去想。” “前次见到春九娘的时候,她都已经是赵王孺人了,纵然跟皇后有多少相似,都不会惹人怀疑。但是现在,她不过是个低贱的妹花,就算养得再怎么娇贵,也不过是供人取乐的玩意儿,她哪儿来的那份底气,在能决定她生死的人面前都那么坦然无畏!” 展音想想也觉得不合常理,漫漪园的姑娘她们今天见了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她们或多或少都有一点自卑,即使表现形势不太一样。那些东西是骨子里带出来的,擦不掉也抹不去,就只有春九娘,完全不受影响。 “难道,她是皇后的私生女?” 骄阳被她气得都快没脾气了,“她若是皇后的私生女,还怎么可能嫁给赵王!” “或许赵王不是皇后亲生的!” 这想象力,骄阳都佩服了。 “快别胡说了,后宫真能乱成那样,圣人早就不用活了!”骄阳沉思了许久才说道,“就算是亲戚,最多只是容貌相似,气质神态像成那个样子,要么是朝夕相处,就像你跟玢玉,要么是相同的教导指引,就像漫漪园其他的姑娘们。但是,春九娘跟皇后这两条那个都占不上,她们为什么会如此相似?” “会不会是巧合?” “我不相信巧合!恰好她跟皇后神似,恰好皇后的长子买了她,又恰好皇后的幼子娶了她!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恰好。” 如此恰好,展音也是不相信的,但是,想要找到一个能解释过去的理由,实在是太难了。 “要不然,奴婢先找几个人盯着她?” 骄阳摇了摇头,“漫漪园不比别地方,寻常人混不进去,若是惊动了荣昌公主,反而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况且,这个春九娘我是有大用的,只能循着她的脾气秉性慢慢来,决不能贸然行事、打草惊蛇。” “那殿下有什么打算?” “暂时什么都不做,过几天我再亲自去见她。” “也不知道她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竟然让公主如此费心。” 展音为她公主不平,同样的,也有人为了春九娘不平。 高氏教养春九娘快五年了,虽然有那么几分指望她在品花宴上露脸的意思,但是内心里还是更希望她能有个好的归宿。不管是花魁还是花中君子,纵然名噪一时,也逃不了被买卖的命运,将来想有好的结果,几乎都是痴人说梦。 她并不希望自己手下的姑娘落到那步田地。 荣昌公主作为妻子绝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是作为主人,却一向都是赏罚分明,九娘若能跟了公主,至少这辈子可以平平安安了。 当然,她们暂时还不知道齐菲儿的下场。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春九娘似乎猜到了高氏在想什么,反而开口劝道,“将来的事情孰难预料,师父也不必太纠结了。” “你倒是看得开!” “阁里姐妹哪有看不开的!那些掐尖儿要强的,师父也不会选进咱们春晖阁来呀。” “唉!”高氏叹了口气,“本来还以为今天能是你的机会呢,更何况公主都已经开口了!让翌城公主这一搅和,到手的鸭子都飞了。我实在是想不明白,翌城公主为了什么要横插进来?” 春九娘淡淡笑了笑,“她们那些天潢贵胄,想做什么不都是随心所欲?我并不曾放在心上,师父也不必过于执着了。” 翌城公主也好,荣昌公主也好,在春九娘的眼里都是她无法抗衡的庞然大物,她惟一正确的出路,就是有多远就躲她们多远。只不过她现在是半点都不得自由,就只能耐心的等待时机。 她相信,属于她的自由,一定就在不远的前方。 自由这种东西,向往的人多,真正得到的却少,便是天潢贵胄们,离自由也是无比的遥远。 骄阳离开漫漪园,还没到定国公府就被一行人给拦住了去路。这让她感到有些新鲜,这年月敢拦她的路,满皇都也没几个人! “殿下,是突厥太子莫顿。” “他?” “莫顿太子到府上求见过很多次了,殿下一直都没有见他,看来是真急了,竟然在路上堵着。” “我不信他的话能在大街上说。”骄阳微微一笑,“叫他过来。” 展音有些犹豫,“这大庭广众的,公主不便见他吧。” “不碍事。” 莫顿四个月前到京,是宁王李熙灿接待了他,期间也举办了不少围猎、马术之类的活动,骄阳跟他算是不打不相识,只不过后来骄阳自请和亲,名分攸关就没怎么见过面了。 此一番莫顿来见她,为的什么骄阳心知肚明,突厥国内局势是一日三变,她耗得起,莫顿可是耗不起。搞不好出来的时候是太子,在回去就变成叛逆了! “我只有一句话说,跟我回突厥,我保你平安无事!”莫顿一脸冷冽,显然事情已经紧急到虚与委蛇都顾不上,即便一直以来跟骄阳关系还不错,此刻也是耐心告罄了。 骄阳不露声色,平静问道,“否则呢?” “我不想威胁你,但是我总有我的办法。” 上辈子公主和亲的前后种种,骄阳实在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但是莫顿几经周折之后还是成为了突厥可汗,这一点却是毋庸置疑。 她不想把莫顿逼得太紧,至少,她不能让莫顿觉得是她在逼他。 “定国公府就要到了,还请太子殿下移驾。” 莫顿冷笑,“这定国公府的大门,还真是难进得很!” 骄阳不以为忤,两只眼睛盯着他闪闪发光,“那你是进还是不进呢?” 第三十一章 不见 莫顿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跟着骄阳进了定国公府,府上安安静静的,他连日来的焦躁似乎也跟着平静了下来。 翌城公主于正堂待客,宫女内侍几乎站了一屋子,那叫一个坦坦荡荡!莫顿要说的话,反倒不是那么容易开口了。 “早日跟我回突厥,对你只要好处没有坏处。” “有什么好处?”骄阳笑问道。 李骄阳一副无知少女的模样,把莫顿气得头晕,有什么好处也不是大庭广众能说的,况且,她又不是真的不明白! 骄阳只管装傻充愣,莫顿是有话也说不出,两个人正干瞪眼,就有宫女回报,洛明城求见。 重生以来,骄阳一直在刻意回避着洛明城,以至于现在听来,都已经有些陌生了,甚至,前世种种,都好像是梦境一般。 然而,不管是梦是真,骄阳都没有做好见他的心里准备 “这么说的话,晋王殿下应该也回京了。”骄阳问道。 “是,晋王殿下已经随同太后銮驾进了宣化门,估计用不了多久宫中旨意也就到,公主很快就能见到殿下。” “我知道了。”骄阳点头应道。 皇帝对晋王李熙琮的宠爱令皇后极为忌惮又束手无策,太后便以礼佛的名义带晋王离开了京城,这一走就是大半年。后因渤海叛乱,皇帝秘密接了太后回京,为求谨慎,也不曾命令文武百官、内外命妇们迎驾,是以,骄阳不知道太后的行程。上次在上东门附近碰见周延匆忙离京,想来为的也就是这件事。 “殿下。”女官见她沉默不语,轻轻喊了一声,“洛侍卫还在门口。” “哦!”骄阳淡淡应了,“请他回去,就说本宫这里有客,改日再见吧。” 女官有些疑惑,洛明城跟公主的关系一直都很不一般,如今都大半年没见了,怎么就疏远到如此地步?就算是因为莫顿太子在此不便,也可以稍晚点再见,何至于就这么把人打发了? 不过,鉴于公主近来已是越发的威严,女官也不敢多问,出门见了洛明城,将公主的话如实传达了。 洛明城满脸的痛苦挫败,“玢玉,我好容易才抽出点时间来见骄阳,马上就要回宫,你别拦着我。” 洛明城如此,让玢玉心中多有不忍,不过转念想想,殿下的做法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她就要嫁去突厥,过去种种还是忘了的好。 “洛侍卫还是赶紧回宫吧,殿下确实是不便见你。” 洛明城急了,“我有些话要当面问她,你让开。”说完就想往里闯。 玢玉稍一闪身,立刻就有侍卫拦在了他面前。堂上可还坐着一个想把公主带回去当后妈的突厥太子呢,洛明城此刻闯进去算怎么回事! 所以不管怎么样,玢玉也得拦着他,“洛侍卫有要话也等到公主召见,如此硬闯岂不是让我为难?” 洛明城急得没头苍蝇似的,从他听说骄阳和亲的那一刻,就恨不得马上飞到她面前,他万没想到是,好容易他真的回到京城,竟然连人都见不到。 洛明城渐渐冷静下来了,他跟骄阳不是一般的情分,他不相信骄阳能够说舍就舍下,她这么做一定另有原因,或许现在真的是不方便。 “是我莽撞了,玢玉姑娘不要见怪。” 玢玉心里倒是同情他,也替公主遗憾,两小无猜的感情却没能得个善果,实在是造物弄人,“洛侍卫言重了,公事繁忙,洛侍卫请回吧。” “我这就走。只是我不太明白,骄阳怎么回国公府了?” “哎,还不是为了积年的旧事,公主她……” “玢玉!”展音听说洛明城到府,心里简直有一把火在烧,若不是担心莫顿太子看出什么端倪,她早就出来亲自会会洛明城了。 展音跟骄阳不一样,骄阳的恨里还掺杂了许多其他的感情,但是展音就单纯的多,她就是要让洛明城死! 如果可能的话,她不想让洛明城多活一天,一个时辰,甚至是一分一秒。 然而,见到玢玉跟洛明城在阶前客客气气的谈话,她便再也忍不住了,几步出了正堂,对洛明城丝毫不假辞色,“听闻太后已经回京了,洛侍卫不在跟前侍奉,怎么跑到我们这里来了?” “展音?”洛明城苦着脸,他对展音突然变脸有点不太习惯,“我是来看骄阳的。” “洛侍卫请慎言,公主的名字不是随意叫的。” “你这是怎么了?”洛明城是晋王伴读,跟骄阳也是打打闹闹一起长起来的,对她身边的宫女自然都很熟悉,展音给骄阳做的零食点心,不知道有多少落到他的肚子里。突然之间她这个态度,洛明城有些无所适从。 展音也明白不好做得太过,但是她现在没有动手宰了洛明城,已经是极克制了,想要和颜悦色,那是没半点可能! “家事烦乱,请洛侍卫不要见怪,我还要去服侍公主,你请回吧。” 展音撇了玢玉一眼,两人便一起往里走,“如今不比从前了,公主这边的事情不可再对洛侍卫提起。” “是。”玢玉低声说道,“我也觉得过去的事情还是都忘了的好,只是我看洛侍卫不像是能放下的样子,实在是……” “什么放下不放下的,只不过是小的时候一起读过几天书,既然都已经大了,就不必在提了。”展音疾言厉色的说道。 玢玉心中实在是不解,那可是将近十年的时间啊,是那么容易就抹掉的吗? 玢玉见洛明城失魂落魄的离开,心中甚为不忍,然而,当她看见端坐正堂的突厥太子,才真切的感受到,公主和洛侍卫之间,是半点余地都没有了。 “唉!” 听见玢玉叹气,展音忙使了个眼色,这丫头,实在是太藏不住心事了! 莫顿满脸阴沉,“看来你是更不愿意跟我回突厥了!” “谈不上!”骄阳知道他是暗指洛明城,她此刻也没有了虚与委蛇的心情,“都退下吧!” “是。” 宫女、内侍一离开,莫顿太子顿时觉得舒服了很多,“我一直觉得公主是个磊落的人,当着明人也没必要说暗话,我希望你能配合我早回突厥,对你对我都有好处。” 骄阳和突厥之间,永远用不上那个“回”字,“这事情也不是我能决定的!” “贵妃提出那么多要求,不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可是这种拖延又有什么意义,迟早你不都是要嫁过去。现在只要你肯点头,贵妃那边自然是没什么可说的。” “太子殿下来我大周的时间太短,对很多事情都不甚了解,公主下降朝廷自有法度,不是哪个人就能决定的。” 莫顿极为懊恼,“你不必跟我打那些官腔,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我心知肚明!你自请和亲,坦白说我很意外,以皇帝对你宠爱,和亲这种事跟你一点都扯不上关系。但是,这同样也是你聪明的地方,贵妃这条船已经明显坚持不了太久,一起沉了也没有任何意义。不过我不明白的是,既然已经决定了跳出这个是非门,又何必拖拖拉拉,给自己平添烦恼。” 骄阳冷笑,“贵妃的处境,岂是你一个外人能够看得出来的!而我,永远都会跟贵妃一同进退!” ~~~ 感谢龙啊牛、鲁坐家的打赏,明天晚上加更一章,祝大家圣诞快乐!!! 第三十二章 不喜 骄阳这话说得掷地有声,莫顿不由得困惑起来,不过,大周人心思复杂,往往都是说一套做一套,这一点他们突厥人要用心学习! “跟我回突厥,我可以保你五哥一命。” “你恐怕没听明白的我的意思。” “你们大周人的意思,我们突厥人总是很难明白,但是我的意思摆在这里,跟我回突厥,我保你平安无事,将来也可以保住晋王。” “那我还要多谢你了!”骄阳面露嘲讽,“但是我还有一事不太明白,皇帝赐婚的旨意已经下了,不管我什么时候嫁到突厥,你的差事都算是完成了,何必非要我跟你一起走?” 莫顿被骄阳问的十分尴尬,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这样做,他只是隐隐觉得,如果不把李骄阳带走,那道赐婚旨意很可能就会成为一纸空文,而那样的结果,他并不想看到。 所以,他一定要带着李骄阳一起回去。 骄阳见他脸色阴晴不定,心里觉得怪怪地,“你就那么想找个后妈?” “你可能忘了我们突厥的习俗!” 父死子继,兄终弟及,这是天朝公主也难以走出的桎梏。 “你做梦!” 骄阳跟莫顿的谈话算是不欢而散,骄阳并不是很在意他态度,但是,她却隐隐觉得莫顿已经跟李熙樽勾结在了一起。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对晋王来说反而不是坏事。 任何一个皇帝,都不可能容忍他的儿子勾结外族。 如此说来,莫顿留在京城,会有很多种用途! 骄阳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展音却会错了意,“殿下,若是难过就哭出来吧,可别憋坏了。” “我不难过。”骄阳笑道,“洛明城以后还会再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要吩咐下去。” 展音咬着牙说道,“奴真想直接杀了他算了。” “为时过早。”骄阳摇头,“登高才能跌重,只有在他意得志满的时候让他狠狠地摔下来,才能抵偿我万分之一的痛苦。” “奴只怕晋王殿下以后会越来越倚重他,再让他钻了空子。” 晋王当然会越来越倚重他,自幼的伴读,两姨的兄弟,还有谁更可信任?但是,世事无绝对,还看怎么运作。 “不妨事,我心里有数。” “殿下,宫中已传下口谕,内外命妇明日辰时觐见太后。”戚枫在门口禀道。 “知道了,好好接待传旨的内侍。” “是。” 戚枫转身就要出去,却被展音叫住,“等等。” 展音低声说道,“殿下好歹也该见见传旨的内侍,问问太后的情况啊!” “太后不待见我,问多了她还得觉得我盼着她早死呢。” “诶呦,我的小祖宗,这也是浑说的。”轻轻推了推骄阳,“殿下就勉为其难见一面吧,不疼不痒的敷衍几句也就完了。” “我是怕问出岔子来反倒不好。”骄阳压低了声音说道,“太后回京为确保安全一直瞒着也没什么,但是既然已经进了宫,就该宣王妃公主们觐见,按照惯例,今晚还得设宴庆贺,可是旨意却改在了明天,显然是宫里有什么状况。” “难道是太后凤体……” “太后且能熬呢,不看着她心爱的孙子登上皇位她也闭不上眼。我倒是担心……” “殿下,到底在担心什么?” 骄阳问道,“你想想前世与今日有何不同?” 展音细想了想,“如果奴婢没记错的话,那时太后回宫之后,只说是战事紧急,一切从简,当天应该是宣了几位公主和王妃娘娘觐见,晚上设了家宴。太后娘娘身体康健,兴致也还好。” “今日太后竟然谁都没见,岂非反常?认真想想,不就是和亲一事或与前世不同?” “殿下,莫非太后……” 骄阳摇摇头,“不妨事,圣旨以下,万难更改。只是,我现在也没心思扮那个孝子贤孙。” 展音叹息,太后从来都偏向皇后楚王,她们想要做点什么,也是千难万难。 “殿下就忍耐一二吧。” “罢了,要忍的也不是这一件。” 骄阳虽然没见到太后,但是她猜的可是一点都没错,太后此一番回宫,最为不满的事情,就是和亲之人竟然李骄阳。 和亲对于女子来说,从来也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但是,对于朝廷来说,就是大功一件,太后既不满意李骄阳抢了这份功劳,也不满意贵妃一派对朝政的关注。 太后寿康宫内,嫔妃们渐渐感到了气氛的紧张,就连那些年纪小的皇子公主也都明显感到了不安,原本想在太后皇帝面前露脸的心,此刻也都淡了。 “哀家有些乏了。”太后淡淡地开口说道,“众妃带着孩子们都回去吧。” “是,臣妾等告退。” “皇后、贵妃留下,哀家还有些话要问问。” 皇帝大概知道太后要问什么,心里却有些埋怨她偏心太过,然而碍于是自己亲娘,也不好出言顶撞。不过,为了防止贵妃吃亏,到底是坐在那儿没动地方。 太后嫌弃的憋了一眼自己儿子,就没见过这么没骨气的皇帝。 “哀家久不回宫,朝中之事也不大过问,但是,骄阳是哀家身边长大的孩子,就是千万娇宠都嫌不够,究竟是什么人撺掇了她自请和亲的,哀家查出来决不轻饶。” 皇后没事儿人一般低头不语,贵妃心里冤枉却也不敢出声儿,皇帝见此情形,也只能自己出面讨这个嫌,“母后多虑了,骄阳那个性子,也不是谁能撺掇得了的,确实是孩子长大了,懂得为朕分忧。” “皇帝这话便错了,骄阳虽然不是皇家血脉,却是功臣之后,养在宫中也是为了彰显皇家恩德,现在可倒好,如花似玉的姑娘,竟然要嫁到突厥去,岂不是要让功臣们寒心吗?如此非但不能为圣人分忧,我看,反而要闹得君臣离心了。” 贵妃猛地看向太后,难掩满脸震惊,堂堂太后,竟然用这种龌龊手段对付一个小姑娘,简直令人不齿! “臣妾虽然不通朝政,但是幼承庭训,也知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满朝文武秉承圣人之言,一切自当以君为先,若仅仅因为骄阳和亲一事,便与君离心,臣妾私心看来,这样的人也不配立于朝堂之上了。” 太后冷笑,“半年不见,贵妃的口才倒是越发的好了。满口的君臣大道,到让哀家自愧不如。” “臣妾不敢。” 眼看着自己的亲娘和爱妃就要闹僵,皇帝忙出面调和,“好了,骄阳是朕跟前长大的孩子,朕自然了解她的品性,朕也舍不得她去和亲,但是木已成舟,朕也不能出尔反尔。” 太后很清楚自己这儿子在,她就动不了玉氏一指头,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不习惯的。而且,她再怎么恼恨皇帝偏心,也不得不给皇帝儿子面子。 “虽然圣命下达,不好更改,但是,骄阳身娇体弱,哀家也舍不得她去和亲。就在宗室当中另选一女替代吧,如此也更名正言顺。” “朕何尝不想如此,只是此番的突厥使者乃是太子莫顿,他与骄阳相识甚早,对和亲之事十分用心,若要临时换人,只怕横生枝节。” “怎么这么乱,骄阳一个养在深宫女孩子,怎么还能跟突厥太子相识?” 第三十三章 不平 太后这就等于是明知故问了,李骄阳虽然是养在深宫,但是东西两市、京郊马场,都是她常去的地方,三教九流,认识的人可是不少。 皇帝也知道养女儿他是不太成功的,骄阳的很多行为认真说来可谓饱受诟病,但是,他自己不嫌弃,别人怎么看都没要紧,不过,太后面前他还是要遮掩一二,就算是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吧。 “骄阳喜欢玩闹,马球场上胜了莫顿太子,他们也是不打不相识,朕倒觉得,只有骄阳这样的性格,嫁到外邦才不至于受什么委屈。” “既要和亲,就该避嫌才是。”太后不满的说道。 太后这就属于是横挑鼻子竖挑眼了,骄阳跟莫顿相识是在和亲之前,况且,大周风俗对于避嫌的要求,也还远没有达到那样的高度。 但是,只要太后不坚持换人,以至于生出什么变故,想说什么就随她去了。 皇帝和贵妃都老老实实听着,太后倒觉得没意思了,“行了,皇帝事忙,不必在这儿陪着了,贵妃半年没见晋王,也回去吧。” “是。” 太后发了话,皇帝和贵妃算是同时松了口气,离了寿康宫,皇帝到也没急着去处理朝政,反而跟贵妃一起,高高兴兴的回西宫看儿子去了。 贵妃心里那点不痛快,很快也就烟消云散了,“太后既然那么不高兴,圣上何不就换个人去和亲?” “国书都已经快到突厥了,这是闹着玩的。” “毕竟太后事大嘛!” “你心里想的是骄阳吧!” 贵妃倒也实在,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她一出生就抱到我跟前儿,胎里带来的弱症,小的时候半分不留意,那就是一场大病。好容易养结实了,又是个上天入地不听话的,我为了她,整颗心都要操碎了。但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我的女儿,就是跟她操一辈子的心也是愿意,谁想到……” 贵妃心里难受,皇帝也不舒服,“这不是拖着呢吗,未必就到了那一步,熙琮跟骄阳感情最深,莫让他看出什么来。” 皇帝跟贵妃回了麟祥宫,太后这边没一会儿功夫就到知道了,见皇后依然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可是把太后气得不轻,“你从前也是个伶俐的,怎么皇帝跟前儿偏跟个锯了嘴的葫芦似的。” 皇后这才抬起头,好好的看了太后一眼,随后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说与不说还不都一样,太后又何必为了这点小事动怒。” “这怎么能是小事?李骄阳真的去和亲,他们在皇帝心中的分量也就越发重了。” 皇后闻言神色也认真起来,那双眼睛亮晶晶的,一点都不像四十多岁的人,“太后担心的事情,臣妾也想过,但是,凡事有利有弊,少了李骄阳在圣人身边撒娇卖痴,圣人也能多关注下别的儿女,所谓见面三分情,不见自然也就淡了,对于这后宫来说,也不见得全是坏事。” “你倒是想得明白,怎不见你在皇帝面前多露露脸?” 皇后微微一笑,面上也发平和,“老夫老妻的了,哪里还在意那些。” “玉氏嫁进来也小二十年了,你瞧瞧那份儿盛宠!”太后瞅着自己的儿媳妇,简直是怒其不争。 “玉氏是真真走进圣人心里去了,旁人可没那个福分。” 太后听着皇后这话里,没有一丝酸气,也不知道这对皇帝来说究竟是好是坏、可惜骄阳听不见她这番心声,否则一定会告诉她,那绝对是祸不是福啊! “你倒贤惠了,把圣人拱手让给了个狐媚子。” 皇后却笑道,“贵妃可不屑狐媚圣人。前几天为了骄阳的事情两人拌了嘴,竟是谁都没理谁,最后还是圣人正经下了气儿,好一顿赔的不是!” “岂有此理!” 太后勃然大怒,然而,看皇后一如既往的平静,也只剩下无奈,“你倒还笑得出来。” 皇后心说,这宫里够无聊的了,好容易有这么个乐子瞧,不笑难道还哭吗?况且,就算是哭死了,又有谁会看吗? 所以,到如今她也只会笑了,看谁能笑到最后。 太后见皇后笑得没心没肺的,渐渐感到焦躁,“纵然哀家不在宫里,你身为后宫之主也该节制她们一些!怎么就能由着李骄阳胡来,在府里闹得腥风血雨不说,竟敢把纪老太太都给软禁了,简直是倒反天罡!” 皇后苦笑,得不到皇帝支持的皇后,算哪门子的后宫之主? “纪老太太的事情也是圣人默许了,那天还是周延亲自到国公府为她坐镇呢。” “周延!”太后似有困惑,“他见了哀家竟然一个字都没提。” 周延从来都只听皇帝的指派,后宫之人,太后也好,皇后也罢,他都不曾真正放在眼里。 皇后心里早就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然而,她这人最聪明的地方,就是绝对不会把自己放在任何一个人的对立面,“些许小事,或许他觉得不值一提吧。”皇后淡然说道。 “你让哀家说你什么好?”太后见皇后这个样子,越发的怒其不争,“你这性子怎么就这么极端,以前就死盯着贵妃不放,不管事大事小总要闹上一场,现在可倒好,万事不萦心,都快成菩萨了。” 太后对皇后,可以说是恩同父母,但是皇后心里也知道,跟皇帝比起来,她这个儿媳妇的分量还是太轻,所以,关键的事情她一个字都不会跟太后透露。 “年轻气盛的时候,谁还不会做错几件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太后也就不要再提了吧?” 太后见皇后一脸憨笑,简直是哭笑不得,若不是为了楚王,她可真不想管这个不争气的儿媳妇。 李熙樽是太后一手带大的,是她最中意的孙子,李熙琮虽然也是一个让人挑不出毛病的孩子,但是,他太过于彬彬有礼,反而觉得生疏,所以,在太子的人选上,老太后对楚王的支持那是十五年坚定不移。 “算了,你也别在我这儿拘着了。熙炎应该还在朝阳宫等你呢,你们母子也好好说会儿话,可能过不了几天,四小子也得往渤海去了。” 太后是好意,可是,皇后的头都快要炸开了。 第三十四章 风起 太后的逻辑不难理解,上阵亲兄弟,可是,这真的不是皇后想要的。 四皇子赵王李熙炎也是皇后亲生儿子,对她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是她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的儿子,李熙炎好高骛远、志大才疏,做个闲散亲王那是绰绰有余,委以重任只能适得其反。更何况,沙场征战,几乎没有任何容错率,哪怕走错一步,都可能是粉身碎骨。 更有甚者,他还会连累李熙樽,令她的千里长堤,毁于一旦。 皇后越想越心焦,即便是这些都不会发生,她也不希望李熙炎到战场上去,她已经替他规划好了未来的人生,提笼架鸟、斗鸡走狗,随便他做什么,最最不需要的,便是战场喋血助长的男儿豪情。 兄弟相争,才是这世上最大的悲哀。 皇后这一副愁肠百转的样子,冷硬了一辈子的老太后着实是看不惯,同时她心里也暗自庆幸,多亏了熙樽是她养大的,还算有点心计智谋,否则,都要给这慈母心肠彻底败坏掉了。 皇后想来想去,惟一能阻止小四儿上战场的理由就是年幼了,但是在太后哪儿可能说不通,而皇帝那边,是肯定不会驳太后的面子。 皇后简直要郁闷死了,恨不得太后不回来。 她也不能直接跟小儿子说,建功立业是你哥哥的事情,你只管做个富贵王爷,其他的事情你都不要管。 以李熙炎的性格,那样只能适得其反。 皇后一时之间实在想不到任何有效的办法,或许,李骄阳能帮她一二。 李骄阳还不知道皇后惦记着她呢,她都快被洛明城给烦死了,莫顿太子走了之后,他就又回来了,不管宫女们怎么劝,他就是不肯离开。 “公主要不就见他一面吧,他性格那么执拗,今日不见,明日在宫里撞见了更麻烦。” 展音其实没安半点好心,她就是想看到洛明城饱受打击的样子,她每天想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怎么才能让洛明城生不如死。 “那就叫他进来吧!” 骄阳使个眼色,展音就把人都带下去了,洛明城几乎是冲进正堂的,满眼焦灼。 “骄阳!” 他有愤怒,有不解,也有无法掩饰的痛心。 “洛侍卫。” 骄阳心里并不如她表现的那样平静,过去种种,喜也好,悲也好,都是她生命中不可割裂的部分,并且,时刻牵动着她的心。 骄阳猜想,也许这个时候,洛明城也是有那么几分真心的吧,只不过,他的那点真心对她来说已是毫无意义。 即便是形势不利,为了拉拢人心她是绞尽了脑汁,但是洛明城,永远都不在这个范围之内。 “骄阳,”洛明城本来是一肚子要说的话,可是骄阳如此平静,他的心也跟着恍惚起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跟你听见的一样。”骄阳紧紧攥着展音的手,她也怕自己控制不住,“怎么,表哥不是来恭喜我的?” “我恭喜你?”洛明城眼圈都红了。 “表哥不替我高兴吗?” “骄阳,你……,究竟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怎么弄死你!骄阳心里说道。 “这话到奇怪了,我能想什么?还不是尽早学个贤良淑德,做好自己的本分,少让圣人和娘娘们操心吗?” 李骄阳的目光淡漠疏离,洛明城实在是难以接受,“以前说过的话,你都忘了吗?” 以前,骄阳想了想,那是多久了? 近在眼前,还是远在天边? 是了,她五岁那年就亲点了洛明城做郡马的,那是不是就是他说的从前? “儿时戏言,洛表兄若是放在心上,反倒让世人觉得骄阳轻浮了。” 面前的李骄阳,若不是神态声音一点都没有变,他几乎怀疑是被人掉了包了。 洛明城觉得自己不能在多说一个字了,他的尊严和骄傲,不允许他再作出任何有失体面的举动,他的心痛和不甘,只需要自己知道。 一句戏言,却让他当了真了。 骄阳望着洛明城失魂落魄的离开,终于滑落了一滴眼泪。 你真的当了真了吗? 这恐怕是谁都无法回答的问题。 “殿下!”展音担忧的唤了一句。 “我没事。” 骄阳第二天一早便盛装打扮了进宫去觐见太后,等待召见的功夫,赵王李熙炎将押运第二批军需前往渤海的消息,几乎把她的耳朵都磨烂了。 她早就不记得上辈子到底是谁负责军需的转运,但是有一点她可以确信,在这后宫里,她听见的很多东西,都只不过是皇后想让她知道的罢了! 那么,皇后又是为了什么呢? 皇后那个人,心深似海,她每走一步,后面都跟着四五步,她最后的目的是什么,骄阳觉得恐怕不是一下就能看得清的。 那么,静观其变是一个至少不会出错的办法。 她随着众人一起给太后问了安,然后就躲进了人堆里,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而太后当着众人,也还算是给骄阳留面子,不亲不疏的说了几句话,也就过去了。 骄阳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安静的坐在宁乐公主身边。 “这次的事情还要多谢你呢!”宁乐公主低声的说道。 看来她是知道骄阳去过漫漪园了,不过,那几个姑娘她还得在留几天。 “快别谢我,人都是姑母帮你挑的,姑母的本事你是知道的,想必错不了。不过,为了面儿上能遮掩一二,人还得在我们府里待上几天,过几天寻个由头,我在给送过去。” “让你费心了。” 骄阳想着自己的目的,心里觉得有点对不住李宁乐,“这点儿事儿,你大可以直接根姑母去说,她心里可能更高兴些。” 宁乐公主神色黯然,“姑母过去帮我良多,是我自己不争气,如今,再想找姑母也都没脸了。” “这便是你小心太过了,姑母又不是外人。” 有些话宁乐公主也不好跟一个没出阁的姑娘讲,她瞧瞧陪在太后身边的荣昌公主,低声说道,“姑母那边等下我亲自去谢过。” “这就是了。有些事情你要多听听姑母的意见,毕竟你是公主!” 太后没太留意她们这些小辈人,跟几位王妃说了会子京中趣事,便安排众人前往玉照宫观赏歌舞,骄阳与贵妃刻意落在了后面。 “今儿这事儿你怎么看?”贵妃问道。 骄阳却觉得她更应该听听贵妃的想法,或许,贵妃想做的事情,就是皇后所希望的。 “皇后不会做无的放矢的事情,但是她想要什么一时也想不透,娘娘怎么看?” 贵妃不假思索言道,“赵王这一趟差事,基本上就是去白捡功劳的,而且,这还是太后的意思,圣人也不至于对皇后和楚王产什么不好的想法。对皇后来说,当然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圣人可有跟娘娘提起此事?” 贵妃摇了摇头,“圣人不曾提过,我也是今天一早听宫人们议论起来才知道的。” “来自朝阳宫?” “恩。昨日皇后叮嘱赵王要小心谨慎,在军中要多听几位老将的意见,不可自作主张什么的,所以,才有人推测赵王也即将奔赴渤海,很快就传的有鼻子有眼儿的了……”贵妃说着说着,也跟着犹豫起来,她狐疑的看向骄阳,“皇后想要什么?” “正常的想法,我们肯定不可能坐视皇后一派如此做大,必然要出手干预,对于我们来说,最好的结果就是换自己人取代赵王。” “咱们哪有什么自己人,我是一定不会让你五哥去那种地方的,就算圣人明天就立楚王为太子,那我也认了。要说是取代赵王,朝中武将每一个都可以,虽然对我们没什么好处,但是好歹也能压压皇后的气焰。” 取代赵王,压一压皇后的气焰? “如果,这就是皇后想要的结果呢?” “怎么可能?” 第三十五章 野心 骄阳如此揣测,贵妃是万万不敢相信的,皇后除非是疯了,否则绝不会做这种损己利人的事情。 “如果,皇后已经把太子甚至是皇位视为了囊中之物了呢?” 贵妃面带忧虑,她知道现在的形式实在是不容乐观,不过,她总还是报着万分之一的侥幸之心,没到最后事情就或许还有转机。 “皇后不应该如此盲目吧?” 皇后到底怎么想的,骄阳其实也没有特别准确的看法,甚至可以说,她这是第一次试着去了解皇后,结果会怎样她也并不确定。她只能提出一个大致的方向,两人一起去揣摩,“我是说如果,如果皇后确信楚王能当上太子夺取大位,那么,她最怕的会是什么?” “或许,是兄弟不和吧?”玉氏揣测着说道。 玉氏也是母亲,设身处地的想一想,皇后最怕的大概也就是兄弟阋墙。 寻常人家兄弟不和,最多就是老死不相往来,但是,皇室之中,往往就是你死我活。玉氏觉得如果自己有两个儿子的话,最不想看到的也就是这个了。 贵妃的话给骄阳提了很大一个醒,上辈子李熙佑可不就是一个富贵闲人! “我明白了。” 贵妃叹了口气,她也不是傻子,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是,她万万没想到,皇后对于局势竟有如此信心,比较起来,她实在是差太远了。 “我们可该如何是好呢?” 骄阳冷笑,上辈子皇后之所能够顺风顺水,那是她藏得足够深,只要能逼她露出爪牙,皇帝第一个就不能容她!就算楚王当上太子又能如何,大周朝不得善终的太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不差一个李熙樽! “娘娘不必忧心,皇后也不是算无遗策的,这回的事情,不就已经大失水准了吗?” “是啊,消息刚从朝阳宫传出来的时候,我心里就在疑惑了,这些年皇后把后宫治理的如铁桶一般,朝阳宫的情况更一个字都漏不出来。这回的事情才一夜的功夫,就跟长了翅膀似的,整个后宫几乎都知道了,可不是奇怪?更何况,这还是军国大事,被宫人们如此私议,已经是极不妥当了,皇后竟然丝毫都不加约束!” “皇后这是真急了!她把朝阳宫打扫得太干净,连使个反间计的机会都没有,所以她也只能用这种蠢招,她希望咱们也能跟着着急,从而陷入她的彀中。” “很有这种可能。” “虽然不知道皇后为什么这样做,但是,咱们也只管静观其变就对了。” “也只好如此了。” 贵妃心情沉重,骄阳倒还好些,皇后之前万事都不露一点声色,想抓她的把柄都难。现在好了,太后一个无心的举动,反而让皇后跳了出来,一步走错,后面跟着的很有可能都是步步昏招,这对她们来说,不吝是个天大的喜讯。 贵妃和骄阳进了玉照宫的时候,歌舞都已经开始了,然而,殿上除了轻柔的乐声,并不闻一丝欢声笑语。 太后阴沉着脸,“这娘俩可真是母女情深,一时不见就有说不完的话。” 贵妃的脸色有些发白,不过些许小事,太后竟如此发作! 骄阳暗暗握了一下她的手,上前施礼言道,“回太后,贵妃娘娘听闻赵王殿下就要出兵渤海,心中十分不忍。” 太后勃然变色,手中茶盏重重地摔在了几上,“贵妃未免想太多了!” 嫔妃们吓的大气都不敢出,贵妃也不明白骄阳怎么突然就冒失起来,皇后那边的事情她们躲都躲不及,怎么还敢往身上揽! 骄阳神色却丝毫没变,依旧是笑吟吟的,“可不是!臣女也是如此规劝娘娘的。娘娘却说,‘赵王不过比晋王大了两岁,尚不满十七,这就要领兵渤海,为圣人分忧,皇子之中堪为表率。然而,念及皇后娘娘慈母心肠,恐怕要日日悬心!’贵妃娘娘也是感同身受,因此十分不忍!” 贵妃听了骄阳的话马上就明白了,“皇后娘娘公忠体国,臣妾万分不及。臣妾所思所想,不过都是骨肉亲情,俱都是妇人见识,还请太后恕罪。” 贵妃这一通表忠心,差点没把太后给噎死,她还能说什么,说什么不都是小心眼,然她那个皇帝儿子知道了,还不定怎么心疼呢! 想想她这个太后,当得也实在是憋屈!还是赶紧把李骄阳嫁出去吧,剩下一个贵妃还好拿捏一些。 “行了,前朝的事情,不是后宫妃嫔该操心的,坐下来吧。”太后冷着脸说到。 “谢太后。” 贵妃带着骄阳入席,长长地舒了口气,骄阳却察觉一道凌厉的视线,抬头看去,只见皇后笑的慈眉善目。 骄阳好似一无所觉,对皇后微微点头致意。皇后心中却十分抑郁,她已经明白这步棋她走错了,非但不能达到预期的目的,甚至,还可能导致更多的失误。 是她太小看贵妃了,或者是小看了李骄阳! 一直以来,玉氏在皇后眼里都蠢不可及,只要她小小的挖一个坑,玉氏就会迫不及待的跳下去,可是这一次,她挖了那么大一个坑,却险些把自己埋进去。 皇后直觉这些变故并不是来自于玉氏,而是从来都没被她放在眼里的李骄阳,李骄阳从自请和亲那天就变了,但是她却没有给予足够的重视。而现在的事情,就是彻底的冷静下来,后面的事情,容不得半点差错。 宫斗不能读档! 太后扫见皇后略有些阴沉的脸,突然发现李骄阳嫁出去对后宫来说果然不是一件坏事。 骄阳冷眼瞧着她们各自的在心中算计,叫展音慢慢地斟了一杯酒,她走到赵王身边,规规矩矩的深施一礼,“妹妹祝四哥马到成功。” 皇后跟贵妃不和,子女之间的关系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而且,骄阳自幼深得圣宠,很是眼高于顶,即便面对是中宫嫡出的赵王,那也是不假辞色,此番特意前来敬酒,到让赵王有些意外。 “多谢妹妹!”赵王到底是个男子,不至于跟个小丫头计较,骄阳前来敬酒,他也就笑着接了。 “妹妹一向最是仰慕英雄,只可惜身为女子不能阵前杀敌!四哥乃是中宫嫡子,尊贵无匹,此一番领圣命而行,更是万众归心,天时地利人和尽占,妹妹相信四哥必能斩敌魁首,摘得头功。待四哥凯旋之日,妹妹定于十里亭外为四哥摆酒接风。愿四哥旗开得胜,彪炳千古!” 李骄阳说得慷慨,李熙佑听得激昂,就只有皇后娘娘,简直是乌云罩顶! 第三十六章 春心 大周皇室的血脉,与生俱来的带着太原李氏的悍勇和武皇则天的野心,战功彪炳几乎是大周皇子们的至高荣誉。 李熙佑自懂事以来就知道皇位跟自己无缘,他也愿意为同胞哥哥贡献一份心力,但是同样的,作为一个皇子,他也有他自己的壮志雄心。 此一番他虽然只是负责粮草转运,可是真的到了最前线,不见得就没有他建功立业的机会,骄阳这几句话,让他的热血都沸腾了起来。 “借妹妹吉言,哥哥先谢过了!”这一次,赵王倒是带上了十足的诚意。 骄阳含笑回席,期间还不忘看了一眼皇后。挑衅还是恭顺,二人心里各自明白。 晋王的眉头皱得几乎都能夹死苍蝇,他不过离开了半年,似乎很多东西都变了,特别是骄阳,他几乎都不认识了。 晋王是个心细如发的人,况且又是跟骄阳从小一起长大,骄阳在想什么,他往往一眼就能看出来。但是现在他却糊涂了,骄阳干嘛无缘无故去挑衅皇后? 当然,更让她他以理解的是,她好端端地为什么要跑去突厥和亲? 骄阳下意识的躲避着李熙琮的目光,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也怕自己失态。她心里所有的委屈,贵妃面前忍得住,皇帝面前她也忍得住,就是在李熙琮面前,她没有把握能忍得住。 在没有入学之前,骄阳一直都认为李熙琮就是她的亲哥哥,后来她虽然明白了她跟真正的皇女不一样,娘娘和娘也不一样,但是,李熙琮对她来说还是一样的。 皇帝对她好,是因为他是李景泰的女儿,贵妃对她好,是因为她是玉敏仪的女儿,只有李熙琮对她好,没有任何条件。他们一起牙牙学语,蹒跚学步,他们一起牵手走过最天真最懵懂的人生,在他们心里,亲生的兄妹也不过如此。 从小到大,只要是骄阳喜欢的东西,李熙琮没有不让她的;顶雷、挨罚、背黑锅,那更是晋王的专职,他把一个兄长、甚至是父亲能做的事情都做到了! 骄阳只要一想到晋王惨死在皇后之手,就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 再回头,她也可以为李熙琮牺牲一切。 酒宴吃到后半晌,太后便有些乏了,荣昌公主和几位王妃陪着回了寿康宫,其他人便各自散了去。 骄阳出宫之时,正碰上突厥太子莫顿,骄阳挑眉笑道,“想把我带回突厥,殿下还得多下点功夫才行。” 骄阳说罢便扬长而去,莫顿心中震怒却无可奈何,然而,把骄阳弄回突厥的心,却是更强烈了。 “那莫顿太子正想方设法的把殿下带回突厥,殿下何苦惹他?”展音苦笑着说道。 “不必担心,我心里有数。” 骄阳面色平静,但是展音却能感觉到她已经做了重大的决定,甚至,那决定都不能跟她明说。 展音心里有点慌,她隐隐觉得公主恐怕要做出一些疯狂的举动来,“殿下所谋之事不可一蹴而就,务必谨慎才好。” “我没事。你且安心。”骄阳淡淡说道,“过会儿晋王必然到府,过去种种不可让他知道。” “奴婢明白!可是,那些事情晋王心里总得有个准备啊!” “现在还不是时候。” 经此一事,骄阳算是彻底看明白了,皇后也会着急,也会犯错,在她心中那个几乎不可战胜的形象在一点一点的坍塌,而她能做的,就是尽全力去催化这个过程。 想要靠贵妃的力量扳倒皇后可以说是难于登天,然而换个角度就容易很多! 骄阳心中打定了主意,只是,现在还不是晋王该冒头的时候,所以,他什么都不知道反而是最有利的。 晋王到国公府的时候,天已黄昏,李熙琮就站在落日的余晖里,一袭轻绸便装,带着融融的的暖意,若非是眉梢眼角的焦虑,简直就像不食人间烟火。 “那人是谁?”李七娘打梧桐苑路过,正好瞧见晋王的侧影。 “刚听说晋王殿下进府了,应该就是他吧。”如意低声的说道。 “晋王。”李七娘眼中闪过一丝光亮,“盛传晋王有子建之才,潘安之貌,今日一见,可知传言未必不实。” “可不?就连表少爷那样倨傲的人都说,这京城之中,只有晋王配得上那八个字。” “哪八个字?”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如意说完,李七娘的心跳的更厉害了,她失神言道,“果然表哥也这么说吗?” “说是怎么说,他再好也是翌城公主的哥哥,跟咱们没什么关系。今日好容易才能见着老太太,咱们还是赶紧过去吧,好好求求老太太,或许还有办法打听大太太的下落。” 到底是母女连心,李七娘再顾不得留恋晋王,带着如意就往寿安堂去,边走边说道,“赶紧走吧。如今我们失了势,原来那些苍蝇一样赶都赶不走的亲戚们,现在恨不得避瘟疫一样避着咱们,现在惟一能救太太的人,也就是老太太了。” “姑娘也不必难过,等大太太回来的时候,看拿起子小人谁还敢张狂!” “你说得对!”李七娘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现在的事情还得看老太太。” “姑娘还请多多忍耐。” 忍耐这种事情,曾经跟李七娘一点关系都没有,可是到了现在,她是不忍也得忍了。 “你打听一下,中秋赏月的诗会,晋王会不会参加!” 如意心中感慨,还真有这不知死的!宫中对晋王起了心思的,不知道被翌城公主弄死了多少,更何况是李七娘,都不可能碰到晋王的一片衣角。 “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如意回过神来,马上说道,“姑娘勿怪,奴在思量过去几年晋王在哪处诗会露过面。” 李七娘闻言瞪大了双眼,“是哪儿?” “姑娘别急。陈年旧事,还得容奴婢仔细想想。” “能不急吗?还有三天就是中秋了,我们连晋王的行踪都还不知道!” “咱们虽然不知道,但是奴婢猜着,梧桐苑那边一定知道,不如,就让奴婢想办法打探一二吧?” 第三十七章 追问 骄阳卸去宫装,换了一身淡紫色的衣袍,简单插了两支碧玉簪子,看起来很有几分小家碧玉的温婉。 只是在晋王眼里,这样的妹妹很陌生。 晋王本来是装了一肚子的话,可是真到眼前却突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和亲的事情已成定居,他纵然有心也改变不了什么,可是,眼看着骄阳往火坑里跳,他也是实在做不到。 骄阳的心情就更复杂,喜得是能够再见李熙琮,一切可以从头来过,悲的是她前世所受的种种委屈,对最亲近的人也不能倾诉。她是强忍着才没流下泪来,那表情却是说不出的怪异。 兄妹俩对坐片刻,竟默默无言。 “五哥!”骄阳亲手给斟上茶。 李熙琮叹了一口气,虽然不愿意提和亲的事情,但是始末缘由他总得弄清楚,别人都说骄阳是自愿的,他却是打死都不可能相信。 “我不过离开了半年,究竟法神了什么事,你竟然要嫁到突厥去?” “哪有什么事,不过是看着圣人为难,略尽些儿女的本分而已。” “跟我还不说实话?”李熙琮了解骄阳,她对圣人和贵妃确实都很尽心,但是和亲这种事,对圣人来说根本就算不上为难,也完全用不着她去出头,所以,他确信这背后一定另有深意,“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谁逼你去和亲的?” “谁能逼得了我?就是我自愿的。” “哪个女子能自愿毁了自己一生的幸福?” 骄阳笑道,“哪儿像你说的那么严重,我到听说突厥那边天高地阔,跟咱这儿很不一样,我早就想去见识见识了。” 骄阳敷衍的如此明显,李熙琮就算是个傻子也听出来了,更何况,李熙琮非但不傻,反而是个细致入微的人。 李骄阳再怎么胡闹也是有限度的,更不可能把自己终身大事闹进去,想来她做这件事情,为的不是贵妃就是他。想到这里李熙琮心里更急了,他从来也不希望自己的妹妹为了他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李骄阳!” 晋王急得直拍桌子,骄阳心里更是委屈的不行,“你干嘛呀!” 骄阳说着眼泪就下来了,更让李熙琮深信是有人背地里胁迫了她。骄阳虽然是个女儿,但却是男孩儿堆里长大的,莫说是读书写字,就连弓马骑射都是跟着皇子们一起训练的,从来没叫过苦,更没流过泪,眼下哭成了这样,可见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好了,不哭了。”李熙琮拿了帕子轻轻地给她擦去眼泪,“有什么事跟哥哥说,一切都有哥哥给你做主。” 李熙琮不劝还好,他这么一劝骄阳更是心痛到了极点,她拽着李熙琮的衣襟,“哇”的一声,哭的撕心裂肺的。 李熙琮吓的束手无策,他从来没见骄阳这么哭过,劝了半天反而越劝越厉害,弄得他眼睛也是红红的。 “到底是谁逼你的,这么哭可是要哭坏嗓子的。” 李骄阳也不想这样歇斯底里,可她就是忍不住,这么久以来的委屈和愤懑,见到李熙琮就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 李熙琮越来越觉得骄阳不对劲,索性也就不劝了,轻轻拍着她的肩,由着她去发泄。骄阳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等她哭够了的时候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李熙琮见她这样也不敢再问了,生怕哭出个好歹来,“展音服侍你主子去歇着,玢玉去煎点清火的茶汤,安顿好了再过来,本王有话问你们。” 侍女们都知道晋王要问什么,好好的公主哭成了这样,她们这些贴身服侍的没拉出去打板子,就已经算是运气了。 可是,公主殿下到底是怎么了,谁也说不清楚啊! 晋王端坐厅上,面沉似水,展音试了两次还是没敢上前,她转身回了内室,低声问道,“殿下伤心至此,晋王那边肯定是要追究到底,奴婢该如何回答才是呀?” 骄阳这顿哭心里是痛快多了,但是脑子却是昏昏沉沉的,“就说我明日进宫告诉他原委。” “殿下也瞧瞧晋王等不等得了!今儿若是交代不过去,只怕奴婢们都得被送去掖庭。” “五哥不会的。” 骄阳实在哭得缺了氧,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展音也没办法,只得自己出去应付晋王,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晋王,浑身上下透着凌厉。 “说说吧,我不在京城这些日子,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侍女们面面相觑,她们公主除了整人的花样更多了些,实在没什么特别的事情。 “回晋王殿下,在宫中的时候,公主殿下还是一切如常,只是回到这府上之后,为了玉夫人的事情没少伤神。” 玉夫人是李熙琮的姨母,当年的事情他多多少少也听贵妃说起过,然而,碍于身份和辈分,他跟骄阳一样,不可能为是玉夫人做什么。 “这些事情骄阳年幼的时候就一清二楚,那时候她也没像现在这样伤心,如今这样必有缘故,若再支吾搪塞,休怪本王不讲情面。” 晋王一发火,侍女们无不胆战心寒,别看这位平日里慈眉善目,佛爷一般,但毕竟是正儿八经的天潢贵胄,人命这种东西,未必真的放在心上。 她们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放在了展音身上。 晋王也觉得骄阳的事情不可能谁都知道,展音是一直贴身伺候的,或许真实的情况,只有她最清楚,“你们都退下吧,展音留下。” “是!”展音硬着头皮说道。 “莫顿太子进京前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仔仔细细的给我说清楚。” 展音明知道这件事跟突厥、跟莫顿太子都没什么关系,但是,实际的情况她不敢说也不能说,只好把跟突厥太子有关的事情,一件一件摘出来跟晋王说清楚。 晋王听了半天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莫顿对骄阳的确是有那么一点特别,然越是如此他就越不可能希望骄阳嫁给自己的父亲。 如此说来,最大的嫌疑也就是皇后了,再联系今日宴上骄阳地皇后的态度,李熙琮也发肯定自己的想法。 “皇后那边可有人跟公主接触过?” 第三十八章 搪塞 晋王突然就问到皇后,展音一点准备都没有,她脸色明显僵硬了一下,却让晋王瞧出了苗头。 “果然是皇后?” 展音怕影响了公主的计划,急忙否认,“奴只是觉得事情有些奇怪,却不能证明是皇后做的。” “究竟是什么情况,快点说。” 展音都没太想好这故事该从哪儿开始编,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实在不行就去掖庭熬一宿,明天公主明白过来自然会想办法救她。 “此事当从半年之前说起。”展音缓缓说道,“殿下刚刚随同太后离京,公主不想去上书房念书,便带着奴婢去西市闲逛,后来遇见一个西域女子叫做敏娜,自称通晓世间一切因果……” 展音被晋王逼的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编故事,编着编着,她自己差点儿都信了,“就是那个叫敏娜的女人说的,只要公主去突厥和亲,就可避过以后的许多灾劫,公主也是了为了殿下和贵妃能够平安顺遂,因此才自请和亲的。” 李熙琮脸越来越沉,“那个女人现在何处?” “她已经离开神都了,和亲的旨意下来之后,公主想要再见见她,但是,西市那边早已经人去楼空,据说是搬走多日了。” 毕竟是皇室血脉,李熙琮即便是不怎么与人争斗,但是,相应的敏感度还是有的,他可不相信骄阳随意逛个街就能遇上这样的神人! “江湖术士的话岂能当真?骄阳冲动也就算了,你怎么也不及早告知贵妃?” “奴婢……” 展音支支吾吾不知道该如何推脱,李熙琮倒理解了,毕竟是骄阳的下人,不能事事以贵妃为先。 “罢了,骄阳的脾气你也左右不了。” “谢殿下。” “此事你们必是受了别人的算计,只是现在我们还拿不出任何证据,我会想办法尽快查明,你跟骄阳以后也要更加谨慎。”李熙琮叹了口气,“事已至此追悔无益,和亲之事我会尽量想办法,但是,骄阳不可以再跟莫顿太子接触,告诉她莫顿是个很危险的人,以后不可任性。” 展音心里叫苦,现在根本就不是接触不接触的事情,分明是公主故意挑起了莫顿的注意力,公主到底要干什么她也不知道,当然,更不敢跟晋王说实话。 “是,奴婢记下了。” “骄阳从小被宠到大,不知道人心险恶,此番吃了这么大亏,你在身边要多劝着点。”李熙琮说完自己也叹气,骄阳那个脾气,莫说是展音,就是他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是。” “行了,好好伺候你们主子去吧。” 展音送走晋王,回到房间里看见公主歪在榻上,看她的目光炯炯有神。 “殿下头不晕了?”展音哭笑不得的问道。 “好多了。”骄阳笑道,“我以前还没发现,你竟然还有这天赋,那故事编的,我差点都信了。” “我还不是没办法?殿下自己漏了陷,不敢面对晋王,倒把奴婢给推出去了。” 骄阳也有点过意不去,“难为你了。” 骄阳这样一说,展音心里最后那一点怨气也彻底消散了,面上倒是很不好意思,“殿下言重了,晋王说的话殿下还是要放在心上才行。” “这倒没什么。”骄阳不以为然的说道,“只是敏娜不过是随着商队出去办货了,一年半载就会回来,那时候五哥要是找上去,我看你怎么自圆其说。” “奴婢这不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嘛!”展音小声嘀咕着,“恐怕还得殿下想想办法,晋王对这件事情绝不会放松。” “我知道了,我会安排的,你放心吧!” 展音点点头,敏娜毕竟不算大事。 玢玉进来瞧了一眼,见骄阳还有兴致聊天,便回禀道,“殿下,老太太院子里传话出来,说是老太太想要七姑娘搬过去伺候,请殿下示下!” “她对李七娘还真尽心!” “这却不至于。”玢玉回道,“之前李七娘求见了许多次,老太太都没见,这次见了据说也没什么好脸色,只是叫她跟在身边伺候。” “在不好也是她的亲孙女,还不是怕她死在我手里,所以才叫到身边护着,不过我到替她可惜,这番苦心,恐怕别人还不领情呢。” “殿下果然料事如神,那边传话过来可不是说李七娘极不情愿?也是因为这样,她们才来请殿下个示下,或许,让李七娘去寿安堂去伺候伺候也是好事儿!” 玢玉的意思让她们祖孙狗咬狗,但是李七娘这么重要的人,骄阳可不能让她困在寿安堂,“咱们过去瞧瞧吧。” 因前世种种,展音并不希望骄阳跟那老太太多接触,“准与不准也就是殿下一句话,何必见她们白白生气。” “我不生气。”骄阳淡然说道。 纪老太太的房间,装饰的全部都是沉重的黑色或者紫色,幔帐不是白就是青,窗户常年关着,无比阴沉压抑。 骄阳前世就进去过一次,这辈子也是头一次来。 “老太太气色上佳,本宫也就放心了。” 纪老太太眼皮都没抬一下,“托公主洪福。” 骄阳笑道,“本宫听说老太太想要七娘过来服侍,可是下人服侍不周到?” “宫里出来的,怎么会不好,但是老身年纪大了,也没几年的活头,想要后辈在跟前,也是为了多看两眼。” “老太太一片苦心,只是不知道七姑娘怎么看呢。”骄阳转头瞧着李七娘,“七姑娘的意思呢?” 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大吉! 跟姐妹儿出去跨个年,明天加更哦!!! 第三十九章 让她活着 李七娘听到老太太要让她留在寿安堂,心里是一万个不乐意,只不过是碍于形势,她不敢明着反驳,就连往常惯用的撒娇耍赖也是不敢的,心里正急得无可奈何,李骄阳就进来了。 她没想到李骄阳会问她的意思,也拿不准这个女人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但是,她下意识的想要抓住这个机会,让她可以摆脱老太太的束缚。 “回公主殿下,臣女本心十分愿意在此侍奉老太太,但是,大……”李七娘话到嘴边又给咽回去了,这个时候再提大太太,可不是自己找死! “因为长房纪姨奶奶失踪,臣女想要略尽一分心力,请殿下恩准,待找回纪姨奶奶,再让臣女进寿安堂服侍。” 李骄阳笑道,“纪姨奶奶的事情原本不值一提,但是你作为亲生女儿的心意本宫还是可以理解的,这样吧,你若想要去找纪姨奶奶,只需要跟管事娘子说一声,安排好车马夏然,你就可以出府。” 李七娘十分惊讶,她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可以出府了,至于李骄阳说到她生母时的轻蔑,她似乎都不觉得难堪。 “多谢殿下!” “难为你有孝心。老太太这边本宫自然会多安排人来伺候,也不需要你惦记。” 老太太听着这两个孙女一唱一和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不由得怒火中烧,想到一向乖顺听话的纪氏现如今都下落不明,更是恨不得这两个死丫头都离她远远的。 “纪氏的事情,公主似乎是早有消息了。”老太太阴沉沉的开口说道。 骄阳笑意未减,“看管纪氏的宫人还是本宫身边的,那天也跟着纪氏一起失踪了,本宫自然是一清二楚。” 李骄阳并没有露出半点口风,但是,她神情已经毫不掩饰的告诉了老太太,纪氏就在我的手里,而深层的意思就是,你能耐我何? 这样的结果老太太其实也早就料到了,她只是不知道纪氏目前是死是活,其实,她也不是那么在意纪氏的死活,或者说,她相信纪氏死了反而会是件好事! “纪氏虽然只是一个妾室,但是在咱们府上也已经几十年了,还为长房生下一个女儿,公主不看别的,单看她为了府上辛苦操持了几十年,还请勉为其难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把她救出来。” 李七娘虽然不是一个特别聪明的女孩儿,但是也不是十分傻的,老太太的话听着像是给大太太求情,但是,她总觉得那些话可以很容易就激怒公主。 李骄阳想起周延那天说的话,你这祖母是一个真正的狠人。 对敌人狠其实算不上狠,那些能对自己狠的人,才是真正的心狠。 老太太这么快就放弃了纪氏,甚至希望纪氏死在自己手上,李骄阳却偏偏不会让她如愿。 “老太太放心,就算是不管纪氏,本宫也不能不管那两个丫头。也不知道那位纪姨奶奶到底惹出了什么麻烦,本宫的人都跟着受了牵连。” 李骄阳直白明显的不满,让李七娘又恨又怕,她的娘亲,在李骄阳的眼里竟然还不如两个下人,这是何等可悲,然而,在这悲哀的背后,却是她对权利极度的渴望! “不知公主可查到什么眉目?” “府上这姨奶奶实在是神通广大,究竟得罪了什么人本宫竟没查出半点头绪,这事情恐怕是着急不来了。” 李七娘下意识的想要为自己的亲娘辩驳,但是看了看老太太的脸色,终究没敢开口。 “纪氏是个安分守己的人,纵然得罪了也不过是些内院琐事。公主既然与周督统交好,不如就请他来帮帮忙好了,老身相信,只要左都卫肯出手,就没有查不出的事情。” 骄阳脸色渐冷,“老太太说的很是,只要左都卫肯出手,就没有查不清的事情。但是,这桩案子,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姨奶奶和两个宫人失踪了,如此就贸然惊动左都卫,知道的人说是老太太心疼侄女,不知道,还以为本宫轻狂至此呢。” 老太太突然笑了起来,阴森且不怀好意,“不过是因为公主殿下与周延交好,老身才提这么一句,究竟该如此行事,还得公主殿下自行斟酌。” 展音、玢玉这一干宫女们气得手都抖了,就连李七娘都有点害怕。 李骄阳毕竟是公主,如此含沙射影,她若是报复起来,谁能承受? 骄阳却好似没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只是很郑重的说道,“周督统位高权重,朝中哪个不想跟他交好,但是,他入朝这么多年了,真正交好的人似乎也没几个,老太太这话传到周延的耳朵里,不知道他会作何反应?” 骄阳站起身来,缓步走到老太太身边,低头说道,“老太太究竟在乎些什么,本宫一直也没弄清楚,如果换了左都卫,本宫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的。老太太,不妨拭目以待。” 老太太的脸色突然变得很精彩,骄阳继续笑道,“周延到底会是什么反应,本宫很好奇呢,老太太!” 骄阳说完便起身离开了,展音气不过,便命人减了寿安堂一半的分例。 “不过是一口吃的,老太太是不会在意的。”骄阳笑道。 展音紧咬着牙,“奴婢再也没办法看她舒舒服服的过日子了,好吃好喝的供着她,难道她以为咱们怕了她不成!” “咱们可不就是怕她嘛!”骄阳淡淡说道,“若是不怕,她早就死一百回了。” “殿下……” 骄阳打断她,“实情而已,没什么可避讳的,这一点老太太心里明白,咱们也不必自欺欺人。” “她不过就仗着自己是个长辈,伦理攸关殿下才不好动她。但是她都已经这把年纪,有个什么好歹都很平常!” “不必着急,一切才刚刚开始,你记住了,只有把理占住,做事才能顺遂。”骄阳摇了摇头,“过去种种在圣人看来,咱们也并不是占着全理,所以才缩手缩脚,百般顾忌,但是,这种情况并不会一直持续下去,总有一天,我要光明正大的让她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所以现在,我要让她好好活着,你明白吗?” ~~~~~ 昨天跨年几乎疯了一宿,一整天头晕脑胀的,说了加更也没加上,明天一天一定补上! 呃,好像应该说今天了~ 第四十章 诗会 纪老太太、洛明城,甚至是楚王长女李长平,想让他们无声无息的消失并不算是难事,但是,不到万不得已,骄阳不会走这一步。 她要赢,更要赢得光明正大的。 展音了解骄阳的脾气秉性,更会尊重她所做的决定,所以暂时看来,还得让那老太太安安稳稳的活着,并且不能出任何意外,这让她的心里十分堵得慌! “姐姐,如意过来了。” “她怎么来了?”展音有点意外。 玢玉撇了撇嘴,“有人得了癫病,惦记上了晋王殿下,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展音脸色骤冷,眼神几乎都要吃人了,“我去回殿下一声吧。”过了良久她才说道。 如意投靠骄阳时间也不短了,不过骄阳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丫头别看年纪不大,但却是十分果决,放弃她主子的时候干脆利落,对骄阳也还算是知恩图报。 “你是说她瞧上了晋王?”骄阳很是不敢相信,这李七娘究竟是哪儿来的自信,就她那个身份,贴身伺候都不配。 “奴婢伺候七姑娘有些年了,她的心思自问也是猜得准的,况且,为了打听晋王的行踪,她都肯放奴婢到梧桐苑这边来,可见是用了十分的心思。” 骄阳觉得自己头有点发昏,李七娘那个没脸的东西,竟然也敢肖想晋王! “我知道了,你告诉她,晋王十四日会参加常山王府的诗会,能不能进得去,就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中秋乃是团圆佳节,宫中还有大宴,所以京中的诗会都会提前或者延迟一天。常山王是皇帝的堂兄,本不是什么风雅之人,后来也是为了避嫌,所以才一心沉醉与诗词歌赋,每年的中秋诗会都会邀请一些大家参与,渐渐的成了规模。 如意之前也猜到了,能请动晋王的必然是常山王,只是市井之上一点风声都没有,她也不敢随便跟李七娘提起,如今,话从翌城公主口中说出来,必然是确凿无疑的了。 “是。”如意躬身答应,然后就等着翌城公主的吩咐,可是,等了半天上面也没人开腔。 “殿下,若是还有其他吩咐,奴婢一定全力办好。” “本宫这边没什么需要你做的,你只管伺候好你们姑娘就行了。” 翌城公主在没别的吩咐,如意不知道是公主对她还不够信任,还是她本身也没拿定主意,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李七娘敢生出这份妄想,那是注定得不了好的,虽说现在大太太不在没人会追究她,可她毕竟是个下人,内院的管事都能要她的命! “殿下,李七娘心声妄念、品行不端,此一番也是自寻死路,与旁人无关。殿下若有差遣,奴婢定万死不辞,只恳请殿下此事完了自后,能赏奴婢一个自由自身。” 如意是聪明的丫头,她主子那条船已经四处渗水了,她不想跟她主子一起沉了,然而,骄阳暂时还留着李七娘有用,放如意走还不是时候。 “李七娘不会有什么大事,你尽管安心伺候。她若是有了前程,自然也少不了你的好处。” 如意苦笑,“七姑娘心太大了,奴婢怕是伺候不好,若能为殿下效劳一二,才是奴婢的福分。只求殿下能赏奴婢自由,奴婢全家都感念殿下的恩德。” 骄阳有点奇怪,如意是个聪明人,本不该如此迫切的。 “你们家都是国公府的仆役,就是放你自由你又能去哪里?你莫不是有什么难处?有话但说无妨。” 如意也知道自己不该怎么着急,但是,一来家里等不及,二来,她主子太蠢,随时都把自己给连累死,三者,公主这边她也不是想见就能见的,所以,这惟一的机会她一定要抓紧。 “奴婢一家蒙公主搭救,时刻感念公主恩德!那日若不是殿下的侍卫出手,奴婢兄长此刻已是命丧黄泉,现在,他命虽然保住了,却是再也无法起立行走,嫂子在家成天搅闹,父母弟妹都不得安生,所以,奴婢才想着求公主一个恩典,回家照应一二。” 骄阳倒是没想到,如意的家里现在竟是这么个情况。她当初救人不过是顺手,后来知道是李七娘身边的丫头才略动了点心,几番接触下来,这丫头倒也是个明白人,事情办的还算妥当,这让骄阳起了几分怜才之心。 “你家里的事情本宫会安排人照应,李七娘出嫁你就不用陪了。” 公主的意思就是让她服侍到七姑娘出阁,如意大喜过望,“多谢殿下天恩。” 骄阳挥挥手,“好好做事,本宫不会亏待你。” 玢玉把如意带出去,展音忙问道,“殿下有什么安排?” “她可是做王妃的命,本宫当然要成全她了。” “殿下莫说笑了,把她跟晋王相提并论,都是辱没了晋王。” “天底下王爷那么多呢!” 骄阳如此一说,展音眼睛都亮了,“就怕她们连常山王府的大门都进不去。” “难道连这个都得本宫替她操心?” “李七娘志大才疏,殿下若是不帮忙,可真是没什么希望。就算有李明颜充当狗头军师,她二人也变不出一章帖子来。” “算了,说不得我好人做到底。要不,请红珊郡主给纪府的姑娘们下个帖子?” 纪府虽然门第低些,但是跟定国公府好歹也算姻亲,李七娘若是厚着脸皮要跟着去,倒也不是不成,不过,“纪府虽然跟常山王府也沾着点亲,但是红珊郡主跟她们一向都不来往,虽然殿下开口她一定照办,但是日后说起来,只怕引人猜疑。即便没有什么大的妨碍,终究不算尽善。” 展音说的骄阳心里都明白,但是这些日定国公府被她整治狠了,但凡能瞧明白点风向的人家,都恨不得躲得他们远远地,中秋的诗会再怎么热闹,李家的姑娘也别想得到一张请帖。 “就这么两三天的功夫,想要尽善尽美却是难了。不过……” 骄阳突然想到了什么,叫展音附耳过来。 “这……”展音听了却有些为难,“这也太赶了吧。” “不妨事,去安排吧。” 第四十一章 灵犀 一夜之间,栖霞苑东西两门都高搭起了一排的彩棚,常山王府诗会将广邀才德之女参与的消息传遍了京城。 这消息虽然来得太过突然甚至都有些不合常理,但是常山王府的小郡主亲自主持,栖霞苑又是常山王府的花园,显然是不会有假。 因此,这京中但凡读过书会写字的女子,无不跃跃欲试。 骄阳早早就到了,在正堂等李红珊,不时有管事传过几篇诗文进来,骄阳略看了一眼就放在了一边。等到诗文都已经摆满了窗下的长案,红珊郡主才翩然而至。 骄阳笑道,“你这做东的好没道理,竟让客人苦等。”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轻轻松松一句话,可不知道我这边忙得脚不沾地!” 李红珊说着,猛地灌了一盏茶下去,“多亏是秋天了,我这跑来跑去的还撑得住,你若是夏天弄这个景儿,我就要被你活活坑死了。” 李红珊确实是累得气喘吁吁的,骄阳心里却是有些过意不去,“不过就是选几首诗,随便找人看看也就是了,何必那样当真?” “我听你的意思也是随便弄一弄,但是我回了我们老太太之后,老太太却是当了真了,列了单子让我挨个去请。你看看!” 李红珊说完便递过来一张松花笺,上面列了许多夫人小姐,都是名噪一时的才女。 “这可真是罪过!”骄阳忙说道,“竟连几位国夫人都惊动了!” 李红珊斜了她一眼,“你现在可是公主了,一举一动都有大把的人关注,再不似咱们几个闺中胡闹。” 骄阳刚当上公主也没几天,身份转变还不是那么适应,更何况公主也是分三六九等,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大的面子,“是我顾虑不周,改日一定登门致歉。” “快别这样。”李红珊眨了眨眼睛,“我们老太太是觉得咱们关系好,所以你才会想到打着我们家的名头做这件事,几位太太也是喜得无可无不,上上下下紧着张罗,你若是上门致歉,反倒显得生分,太太们也白兴头了一场。” 骄阳简直目瞪口呆,当年她那样受宠也没有如此趋奉,如今虽然有个公主的名头,但是用不了多久就会嫁到突厥去,她们何必如此呢? “让太太们费心了,明日自当拜谢。” “拜谢可不敢当。”李红珊抓着骄阳的手说道,“从小就是咱们俩最好,你不跟我见外就行了。” “怎么会。”骄阳心中酸涩,她的朋友不少,吃喝玩乐样样精通,但是真心为她着想的,也只有李红珊。然而,红珊明年就要嫁去山西,以后都未必能见上面了。 “干嘛这样,好像我说了什么戳你心窝子似的。我们家那些太太奶奶你不必很放在心上,她们做的也是给圣人看的,两边各取所需,互不相欠罢了。” 骄阳还是第一次听到红珊如此谈论自己家人,显然对于远嫁山西也不是没有怨言,上辈子她帮不上什么忙,这辈子她倒是想听听红珊自己的想法。 “你先坐着,我去看看茶点都准备的怎么样了,下午诸位夫人就要过来,招呼不周我可是要挨罚的。” 骄阳闻言把想说的话又咽回去了,“你如今可是历练出来了,太太们竟放心让你一手操持。” 红珊吐了吐舌头,又恢复了俏皮模样,“你可不知道我吃了多少苦。” “你去吧,回头咱们在说话。” “那我就少陪了,你喜欢的我都让人预备下了。”红珊说完转身要走,没迈两步又转了回来,“你弄这一出到底为了什么,等下可要好好给我交代清楚。” “好!”骄阳含笑应了。 午膳时常山王府的几位太太过来作陪,态度十分谨慎,骄阳想起小时候在府上的情形,心中感慨万千。 常山王一系虽然是宗室,但从不参与皇子之间的争斗,太太们虽然很活跃,终究左右不了大局。骄阳有心替晋王拉拢几分,一时却也是无从下手,只好寻些儿时的趣事,与太太们说笑。 午膳过后,几位素有才名的夫人小姐便陆续到了,没多久,就连常山王府的老太太也亲自来了。 “些许小事,太妃竟然也到了。”夫人们无不惊异。 这场诗会名义上是常山王府办的,老太太自然不会刻意提起李骄阳,只是满面和煦的笑道,“人老了,倒愿意瞧瞧你们年轻人的热闹。想我年轻那会子,也是爱说爱笑的,只是没你们花样这么多罢了!” “瞧太妃娘娘说的,常山王府四季的诗会、茶会在京中都是头筹,太妃娘娘再说不会玩,我们可都是山野村妇了。” “还是夫人们蕙质兰心,我这些媳妇孙女不及万一。” 众人谦逊了一回,便推老太太做了总的裁判。管事娘子将诗笺分给众人,个人在手中挑出好的,然后由再由众人公议,裁决不下的,便交老太太定夺。 众人才情不一,喜好也各不相同,诗词之道又是各花入各眼,能否入选,全凭运气。 “咦!我手里这两首,竟然是定国公府的两位姑娘的!”李红珊看见姓名家世十分惊讶,想都没想便说了出来。 太妃恼她说话不经大脑,脸色略有些阴沉,红珊却好似一无所觉,反而扬着诗笺对骄阳说道,“府上这两位姑娘可有意思,竟然有意想要参加诗会,何不跟你直说?” 骄阳会心一笑,她就知道红珊一定会按照她的计划演下去的,这可是为了对付夫子,而培养了近十年的默契,“小姑娘大概是脸皮薄,不好意思直接跟我说,心里又仰慕诗会盛况,所以想凭自己的本事争取吧。” 红珊忍不住笑意,“就这份才华,恐怕是不好争取啊!” “给我瞧瞧。” “最好还是不要。” 太妃冷眼瞧着骄阳和红珊一来一往,心中似乎明白了一些,因此也没有约束红珊,只是安静的看着。 “怎么了。”骄阳问道。 红珊强忍着笑意,“你还是自己看吧!” 第四十二章 李长平 骄阳把诗文拿在手里,反复斟酌了半天,“倒也……合得上平仄。” 红珊刚端起茶,直接就笑喷了,夫人们也是前仰后合,全无仪态。 骄阳满脸无辜,“实在是没别的可夸了。” 卫夫人接过诗笺看了一眼,“府上武将出身,想来不好这些诗词小道,这诗虽然没有特别出彩,倒也还算四平八稳。” 卫夫人知道骄阳跟自家姐妹的关系不好,但终究还是同胞,不好让骄阳面上太过不去,便出面替她们遮掩遮掩。骄阳也领她这个情,忙笑道,“那我可就内举不避亲了,这两人便当是我推荐的。” 说是要广选佳作,其实也就是换个玩法,一说一乐的事儿,根本也没人当真,“公主都避嫌了,那我们也就都通过吧!” 红珊虽然可以跟骄阳配合的天衣无缝,但是到底猜不透她最终的意图,“这可是拉低了我们的品鉴水平了。” “到底还是年幼贪玩些,见点世面以后还能好呢。” 红珊可不放过捉弄骄阳的机会,“说到不读书,你若是称第二,都没敢称第一!贵妃当年愁的呀,生怕养出个不识字的姑娘!” 骄阳被气得笑了出来,“瞧瞧,瞧瞧,你倒说起我来了!” “你们俩快大哥别说二哥!”老太妃笑不可支,“再没见过这么淘气的丫头!盼了多少年才把你们盼大了,可算是都懂事了!” “这都是太妃的福气。” 按照辈分骄阳也得跟太妃叫婶娘,夫人们这么说倒也没错,老太太听着心里也高兴,李骄阳现在可是皇帝心里的宝。 “要说我们府上还真就没有读书的料。”骄阳毫不掩饰的说道,“二房的三姑娘一身武艺不亚于男子,还有我们长房的明飞,今年才十一岁,竟是自己考进的正一武院。” 骄阳做主给长房过继了一个孩子,在座的太太们都听说了,如今在看骄阳这么捧着他,将来的爵位是跑不了了。 太太们的心里少不得要掂量掂量。 定国公府老太太的那点心病,京城贵族里就没有不知道的,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李骄阳自请和亲,将来就算是离开了京城,在皇帝心目中的分量也少不了多少,她如果坚持让李明飞袭爵,老太太肯定是拗不过。 或许,真到了那个时候,老太太还能不能发表意见都两说,毕竟,圣人都默许了李骄阳软禁了她! 那个孩子,前途不可限量啊! “明日一定带他过来。”太妃笑道,“定国公府的孩子都藏得紧,除了七姑娘我竟也没见过别个,明天都带过来,让我好好瞧瞧。” “是,都准备着讨太妃的赏呢!” 众人一边说笑,一边又选出了几首诗,说是不分士庶,但是最终雀屏中选的,都是官宦之家的女儿。 这便是一个圈子固有的默契了,因为时间紧张,没有办法认真勘验中选者的身份,而明日到场的又多是皇亲贵胄,还是知根知底的官家女子,能让人放心些。况且,平民女子除非有文姬之才,否则,那样的场合只会会深受打击,长远来看并不是好事。 “就是这六个人吧!”老太妃最后一锤定音,“叫人拟了帖子,赶紧送到各府上去,姑娘们能来最好,不能来也不必勉强。主考们也不能闲着,每人都要赋诗一首,回头叫人雕版印上几册,各人留作纪念。” 大周朝的女子,有才华绝不会藏着掖着,女子虽不入仕,但是名气越大也就越有地位,夫家娘家都是如此。 众人来时便知必有这么一场,太妃略一提便欣然应允了,就只李红珊面带苦色。 红珊在骄阳耳边咬着牙说道,“这回可都是你连累我。” “好歹也念了这么多年书,随便对付一首吧。”骄阳低声说道。 “你没听我祖母说,要刊印的,做的不好,可是要被笑话一辈子!” “我替你写。” “你?还是算了吧。”红珊想起以前的种种惨剧,果断摇头。 骄阳也不与她争辩,把自己做的团成一团塞给她,随后略一思索,重新给自己写了一篇。 李红珊拿着骄阳的诗面带疑惑,她虽然不算行家,但也能看出几分好歹来,更何况,李骄阳跟她一直都是半斤八两,什么时候竟能写出这等意境来了? “发什么呆呀,还不抄去?” “哦!”红珊马上醒过神来,先把这一关应付过去再说。 李红珊正奋笔疾书抄得高兴,就听内侍禀报,长平郡主到了。 骄阳笔尖一抖,好好的一幅字便不能要了。 李长平不请自来,太妃心中十分不喜,皇后跟贵妃之间的争斗,就连瞎子都能看出来,她这样贸然前来,显然也不是为了让大家伙高兴!但是,圣人毕竟还年富力强呢,她们未免跳的太早了些。 太妃心里再怎么瞧不上李长平,她都得给楚王长女的面子,“快请!” 骄阳好似对周遭的情况一无所知,从从容容的换了张纸,安安静静的写她的诗。 “见过太妃。” 李长平一身红衣,打扮的伶伶俐俐,在太妃面前也是一脸娇憨,就好像天真少女。 按照年龄来说,她的确还是个孩子,只不过,距离天真实在是太过遥远。 “快点到我身边来坐。”太妃一副欢喜样子,拉着她的手不住的问东问西,“你母亲这些日子到底是忙些什么,也不见她出来。” “我哥哥要纳世子妃了,母妃每天忙碌,确实有好些日子不曾会客了。”李长平瞟了骄阳一眼,骄阳似有所觉,但是更多注意力还在她面前那张纸上,连头都没抬。 “世子妃进门还有大半年呢,你母亲也不可操劳太过了。” “我母亲的性格太妃还不知道?势必要事事尽善,只盼着嫂嫂进了门,或许可以分担一二。” “史家姑娘人品才学都是上上之选,楚王妃可是有福之人。”太妃不想再提钟氏,便说道,“你小孩子家不必总是在府里拘着,得空也该出来跟姊妹们多走动。” “太妃还说呢,明明是太妃偏心,这样的乐子竟也不叫上我。”李长平说着便离了太妃身边,朝着骄阳走来,“大家都知道骄阳最厌恶作诗作赋,你们却偏偏把她请来。” 骄阳放下笔,挺直了脊背,“以后,你得叫姑姑了!” 第四十三章 野心 骄阳满脸“慈爱”,李长平却尴尬不已,两人不过差几个月,虽然辈分上似有差异,但一直以来相处却是十分随意,现如今,李骄阳是正经的皇室公主了,这辈分上再也含糊不过去! “见过姑母。”李长平无奈行礼。 “免了。楚王妃最是看中规矩的人,你如此识礼王妃一定高兴,就是本宫瞧着,也是十分欢喜。” 李长平一向眼高于顶,很是看不惯骄阳,如今倒要受她教训,可不是气了个倒仰,然而,看到骄阳桌上纸币,却又高兴了起来,这个不学无术的女人,她今天就要让她丢人丢到家! “姑姑也做了诗了,快让我看看。” 李长平一把抓起诗笺,骄阳抬了抬手,像是想要夺回来的样子。 “诶!姑姑不会这么小气吧,写好诗都不让侄女看。” 骄阳些作诗的水平在座众人都听说过,李长平如此露骨反而让人看不上。 “要看就看吧。”骄阳沉着脸说道,“只是不必这样急三火四的,让人瞧着不像样子。” 被骄阳这样数落,李长平心中盛怒,只是众人面前不好发火,只记得挤出个笑脸,“我一个人看有什么意思,不如请众位夫人一起品鉴品鉴。” 骄阳脸色不好,大家都以为她自知无才恐受奚落,有心相助却也不好明着跟出王府作对。 红珊上前一步,却被骄阳拉住,“那你就念给大家听听吧。”骄阳对李长平说道。 “各位都听一听吧。” 李长平确信骄阳做不出什么像样的诗来,有心狠狠地削她脸面,因此,不疾不徐,念得各外用心,“桂霭桐阴坐举觞,长安涎口盼重阳。眼前道路无经纬,皮里春秋空黑黄……” 李长平念着念着就觉得不对劲了,眼睛不由自主的扫向李骄阳。 “继续啊!” 在场之人除了骄阳和红珊都是饱读诗书,前四句一出眼睛就都亮了起来。 “郡主快念啊!” 李长平无奈,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念下去,“酒未敌腥还用菊,性防积冷定须姜。于今落釜成何益,月浦空余禾黍香。” “好一个‘月浦空余禾黍香’,横行霸道,转眼成空,骄阳这几句诗算是都说尽了!” “谁说翌城公主不学无术,分明是深藏不露。其他的诗也不必看了,当推这首《蟹咏》为魁。” 众人交口称赞,骄阳却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三年之后会有一位潇湘居士作《石头记》,书中的诗却是被她提前拿来用了,“随手偶得,夫人们过誉了。” “姑姑这首诗好是好,却好似文不对题啊!”李长平骤然发难,“时近中秋,写诗做赋都以团圆佳节为题,姑姑怎么比旁人快了那么许多,一眨眼就到了重阳去了!” 李长平说完不住的吃吃讪笑,好似抓住了什么天大的把柄。 骄阳轻叹一声,“我这些年一直在宫里,不知道国公府的规矩,前些日子回去才知道,定国公府竟是从来都不过重阳节的。又因为我们老太太专爱食蟹,所以我们府上专门有人养蟹,我就叫他们挑了些好的送上来,趁着中秋之便送去各府尝尝,也不必拘泥重阳。今日做诗想起此事,就随意写了几句,大家一笑了之,不必当真。” 重阳节是定国公的祭日,老太太再心宽那天也高兴不起来,不提过节兴许还能好些,众人都十分理解。 “长平,你也太较真了!”红珊毫不客气的说道,“知道的说你做学严谨,不知道的,还以为长平郡主化身成了升斗小民,吃个螃蟹都的算日子!” “红珊!” 听她越说越不像话,太妃急忙喝住,笑着对众人说道,“骄阳的诗作的好,我倒要拿回去让我们府上的孩子们好好学学!既然她说螃蟹也好,咱们不如赶紧散了,回去等着她把蟹送去,咱们好好尝尝。” 有李长平在此挑事,众人巴不得赶紧离开,红珊跟常山王府的夫人们忙着送客,厅上只留骄阳和李长平。 骄阳远远地瞧着她,微微冷笑,“我们府上的螃蟹的确是养的好,大哥哥那边我当然不会落下,只是,顶好的东西到底有限,能不能落你嘴里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谁稀罕似的。”李长平小的时候没少跟骄阳掐架,这回旁人都不在了自然就露出了本来面目,“这京城当中头号横行霸道的可不是我,‘落釜何益’!还不知道说的是谁呢?” 骄阳不接她这话茬儿,走到她身边附耳说道,“区区食材的确是不要紧,但是人呢,有些人心心念念就是得不到,可该怎么办才好?” “你!” 骄阳笑意更甚,轻柔的说道,“如果人也不算什么,那权势呢!若是楚王当了太子甚至做了皇帝,你可就是公主了,本朝已经三百年没出过女主,两百多年没封过镇国公主,你到头也就是个长公主,好一点,以封邑为号,做个实封的公主,若是寻常些,也就是长平长公主,永远都要低我一头。你的长子充其量能封个国公,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再以后,可就什么都不是了。” 李长平气得脸通红,“你在胡说些什么!” “替你不值呢!”骄阳轻笑,“你这辈子也就到这儿了,从小跟我争来争去的,也没能让谁多看你一眼,爹不疼,娘不爱的,还有什么指望?” “李骄阳,你想干嘛!” 骄阳遗憾的摇了摇头,“我能想干什么,不过是可怜你罢了!一味的逞强斗狠,却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该追求什么。” 李长平再看李骄阳,感觉跟见了鬼似的,她说的那些话,在她耳边不断的盘绕,挥不去、赶不走! “你不必得意,咱们走着瞧。” 展音站的地方离她们不远,骄阳的话听的七七八八,“殿下,她会跟那边反目吗?” “不会。”骄阳毫不犹豫的答道。 展音有些担心,“殿下说的这些话,恐怕她会告诉皇后和楚王妃她们。” “也不会。” “殿下因何如此确定?” “我说的那些话,她如果没听进去,或许会告诉别人,相反,她要是听进心里去了,就只会一个人藏在肚子里。但是,这些话她要是听不进去,她就不是李长平了,别忘了,李氏皇族的女儿,可都有一颗当女皇的心!” “奴明白了,所以殿下才会刻意提到镇国公主。” “恩,就看她怎么想了。” 第四十四章 来人 有野心不是坏事,但前提是得跟能力匹配得上。 李长平如果一直躲在楚王夫妇身后,相当长时间内骄阳都动不了她,如果她自己耐不住跳出来,那就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了。 李骄阳在期待着这一天。 常山王府的诗会就开在了王府的后花园,男女宾客分别聚集在东西两侧,中间并没有幔帐遮挡,相互之间交流十分方便。 大周风尚一向如此,从不需要泾渭分明。 今年的诗会并没有受到局势的影响,反而因为晋王的到来增添了许多人气。骄阳日前戏做的一首螃蟹诗,在席间广为传颂,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人们都是交口称赞。 就只有晋王看着那首诗沉默不语,他知道骄阳的水平,更了解她的性格。骄阳的确骄纵,也很任性,但是,她绝不是一个暗藏褒贬的人,如果是因为对李长平不满,针锋相对明着给她难看的才是李骄阳,作诗讥讽并不是她的风格。 李熙琮远远看着在一群夫人、小姐当中游刃有余的妹妹,神色复杂。 “最不耐烦那些奶奶、太太们了,为了个针头线脑的都能絮叨一整天。”骄阳的抱怨突然在耳边响起,还记得自己当时无奈的纠正她,“那叫女红。” “女红?女人为什么就要做那些功夫?” 李熙琮突然被问住,一直以来他都觉得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骄阳这么一问,却让他也有些糊涂了。 “算了,别跟她们浪费时间,咱们叫上人,去打马球吧。”一说到玩骄阳的眼睛就会发光。 “今儿可是皇叔的寿宴,你再忍耐一会儿。” “我都快被烦死了,不是衣裳首饰,就是家长里短,简直无聊透了。那些太太们怎么那些闲啊,她们都没有别的事做吗?姑娘们就更奇怪,说话拐弯抹角,都暗藏着机锋,好像直接说了会死人似的!还是红珊好,可惜她今天不能来陪我。” 李熙琮失笑,“太太、小姐们聚在一起不谈这些还能谈什么?你不喜欢就别过去了,跟着我在这边呆着,一会儿有剑舞可以看,散了席咱们就回宫。” “不回宫,去西市玩吧!” “行,不回宫。” 李熙琮想起自己带着骄阳偷偷甩开侍卫去西市的情景,嘴角向上弯了弯,再看看在夫人圈中依旧神采飞扬的妹妹,神色又有些晦暗。 “见过晋王殿下。” 一个陌生的少女突然出现在他身边,晋王微微后撤了伴读,“你是?” 晋王一开口,李七娘的脸都红了,说话也有些紧张,“我是定国公府李七娘。” 定国公府?李熙琮心中疑惑,定国公府的人来见他做什么,“翌城公主让你来的?”虽然跟李七娘无话可说,也明知道骄阳不会让定国公府的人贸然过来见他,但是,他身为皇子不必让一个女孩儿难堪,因此也只能没话找话说。 李七娘紧张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她看见晋王头脑一热就冲过了来,根本就没想好要跟他说什么,如此,就只能糊里糊涂的点了点头。 晋王微微皱眉,“好了,我知道了,我会过去见公主,你退下吧。” 李七娘还想说什么,但是晋王脸色虽然还跟刚才一样,可是感觉上就是比之前冷漠了许多,她动了动嘴,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 晋王离开了,虽然走之前还看了她一眼,但是她心里明白,那不过是久居上位者的风度使然,跟她长得是圆是扁没有关系,甚至,她隐隐觉得晋王有些讨厌她。 这样的认知,让李七娘突然之间想死的心都有了,她的眼泪在眼圈里直打转,茫茫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七姐姐,跟我来。” 李明颜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身边,两人一起往僻静之处走去。 她们却不知道,再怎么小心隐藏,这里也是常山王府,一举一动,李红珊都了如指掌。 “她们俩究竟怎么回事?”她低声问骄阳。 “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回头再跟你解释。” “她们不会是看上晋王了吧?” 骄阳没回答,红珊却觉得自己应该是猜对了,“这两人疯了吗,以晋王在圣人心中的地位,就是宰相之女恐怕都配不上呢。” “这天底下只有别人配不上李七娘的。”骄阳不打算多说,“走吧,五哥过来了,咱们去迎迎。” 骄阳跟红珊朝晋王走去,引得众家小姐一阵羡慕。她们心里都明白,肖想晋王只能是平添烦恼,但是,谪仙一般的人品样貌,就是能说上两句话也是好的。 想是这么想,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开这个头。似乎在晋王面前,在洒脱的女孩儿都能变得矜持,哪怕只能远远看着,她们也绝不肯留下半点不好的印象。 “五哥是过来给太妃请安?”骄阳问道,“太妃在海棠馆呢。” “我知道,有内侍禀过了。先过来看看你们俩个淘气鬼,好带着你一起过去。” “我见过太妃了,太妃特意放我出来的。”骄阳自然而然的拉着晋王,“席散了我们去打马球吧!” 不远处的众家小姐,恨不得用眼睛把骄阳的手砍了,又不是真正的兄妹,做什么那么亲密! 晋王仿佛又看见了那个梳着抓髻,成天围着他转的小丫头,“肯忍到散席,进步不小呢!” “殿下快点把她带走吧,我被她念的头都大了。”红珊却说道,“难得忍到现在没甩脸子,再过一会儿怕是就要原相毕露了。” “她都念了些什么呀?”李熙琮问道。 “人家作诗,她说矫情;人家作画,她说无聊;人家谦逊,她说虚伪;人家自信,她说狂妄。总之呀,就没有一件是对的。惟一的长进就是不当着人家的面儿说了,把我耳朵都嘀咕出茧子了。” 红珊说的声情并茂的,晋王忍不住笑了起来,到底还是李骄阳,就算是变了一些,也还是不脱本性。 骄阳被笑也不恼,“还不是实在无聊得不行,不跟你说说我就该憋死了。”她正说着话,见一人过来便停住了,“他在怎么来了?” 第四十五章 诗会(上) 晋王顺着骄阳的目光看过去,脸马上就沉了下来,“他怎么来了?你们俩回女眷那边去吧。” 李熙琮下意识的想要隔开骄阳和太子莫顿,可是骄阳却赶在了他前面,“太子殿下好兴致呀,竟然连我们中原人的诗会都有兴趣。” 莫顿似笑非笑,“天可汗将公主殿下赐予突厥,乃是突厥大幸,公主的喜好,我们突厥自然也当好好钻研。” “那你就慢慢研吧,不懂可以来问我。” 骄阳从莫顿身边昂首飘过,就连红珊都弄不清楚她说的是哪国暗语。 莫顿一张脸彻底黑透,碍于几位皇子就在跟前儿,并且眼前这位长得就很‘祸水’的男人,似乎还是大名鼎鼎的晋王李熙琮,所以,他也只好暂时忍耐。 “可是晋王殿下?”不等他人介绍,他就自己上前攀谈起来。 晋王对突厥人没什么好印象,对莫顿更是如此,这位太子可不像表面上看来那么憨直鲁莽,这位怕是比他们家那位楚王心机都深。 “太子殿下。”晋王略一拱手,“舍妹自幼率性,殿下切莫认真。” “翌城公主大名我也是早有耳闻,能迎公主回突厥,实是我国之大幸。” 莫顿太子分明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李熙琮此刻最不想听的就是“和亲”了,“那恐怕殿下还得多等等,舍妹身娇体柔,远嫁外藩需要万全准备,还请殿下耐心。只不过,殿下等得,不知道突厥的贵族们,是不是一样等得了?” 跟中原人说话,莫顿觉得吃亏的永远都得是他,“我看公主诗里面,也不像在中原就十分快活,我想为了公主的将来打算,还是早去突厥的好。” 晋王明白他的意思,一旦楚王被立为太子,情况将对他们十分不利,但是再怎么聪明的人,一旦身在局中,也不见得能比旁观的傻子更明白。 李熙琮并不觉得事情能严重的需要把骄阳送到突厥去避难。 “看来,中原诗词殿下还需要用心研读。” 李熙琮的表情跟骄阳简直是如出一辙,然而莫顿想起骄阳临走时留的那句,“不懂可以来问我”,心中的恼怒却莫名消散了许多。 “是,有空还要向各位殿下请教。” 宁王、吴王等人见这两人似乎越说越僵,心里都暗自高兴,本以为一场争执是在所难免,却不料,莫顿突然就转了口风,他们想要看热闹的心,暂时是没办法满足了。 “走走走,在这儿闲聊有什么意思,咱们前面喝酒去。” 莫顿和晋王被一起拉走了,莫顿离开之前还不忘朝骄阳的方向看了一眼,骄阳挑眉,眼中全是轻蔑。 “这位太子可不简单,你要小心才是。”红珊提醒道。 “是吗?”骄阳漫不经心的应了句,“我倒觉得他挺有意思的。” “你可别掉以轻心!能在几十个兄弟中脱颖而出的,肯定不是一般人,他若是铁了心要把你弄回去,只怕圣人也拖不了太久。” 能拖多久对骄阳来说根本就不重要,甚至,她现在所需要的,恰恰就是他们能联合向皇帝施压。 皇帝能够容忍楚王做大,一方面因为他是嫡长子,天生尊贵,二来,他们所做的事情都在皇帝可容忍的范围之内,皇帝依然觉得很安全。一旦有人跨过那道底线,让皇帝感觉受到威胁,那么,他们的好日子也就算是到头了。 骄阳在等,等莫顿忍耐不住向楚王求救。 这些天,骄阳渐渐想明白了许多事情,礼部那么快就拟好了礼单,恐怕不仅仅是为了莫顿银子,没有楚王在背后指使,那些老油条,绝不会干这种得不偿失的事情。 “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红珊抱怨道,“还有你那两个妹妹,一直在安和园那边转悠,分明是居心不良。” “我没有妹妹。” “好好好,是我说错话,不过,她们两个行为很是不妥,我是怕她们连累了你。” “我还怕谁连累?”骄阳是真心不在意,所谓的名誉,在她眼里一文不值,“安和园,有点意思?” “有点意思?午宴就开在安和园,除了几位皇子,还有几十个王公贵族的公子,再加上那些有名望的寒门学子,不算伺候的下人就上百号,她们要是真去哪儿丢一回脸,你以后也别见人了。” “放心吧,李明颜是有点心计的,还不至于蠢到那个份儿上,我就是不明白,午宴上人多眼杂的,她们能干什么?” “那可不好说。”红珊毕竟是主家,对这里的门道倒是了解的不少,“午宴上难免要喝点酒,书生们再犯点呆病,肯定会喝得更多,不出事还好,真出事儿就一定是大事。” “要是有人喝醉了会安置在哪儿?” “不一定。”红珊很是下了一番功夫学管家,说起来头头是道,“安和园正堂对着大戏台,两侧厢房虽然收拾的也还算干净,但是多少有些吵闹,名声不显的勋贵子弟或者是寒门学士会被安排在那里。后面还有几个座小楼,距离稍微远些,但是胜在清静雅致,几位殿下或者王公后人会被送去那边,不过,王孙公子在这种场合痛饮大醉的时候很少,小楼基本用不上。” 骄阳点头,“我大概知道李明颜打得什么算盘了。” “什么?”红珊双目炯炯有神。 “你还是不知道的好。”骄阳叫来展音,“你叫五哥身边的人留意一下酒水饮食,晋王若有不适马上来回我。” “是。” “你怀疑她们会在酒菜上做手脚?”红珊笑道,“放一百个心好了,今天来的可都是凤子龙孙,人中翘楚,我几个婶子伯母瞪大了眼睛盯着呢,厨上半点都不敢懈怠,她们俩就算是有心,也没可能接近食物。” 如果只有李七娘自己,骄阳相信她一定束手无策,但是,李明颜可是诡计多端,又是被府里的下人踩着长大的,她最知道怎么对付那些为奴为婢之人。 “多提防些总没坏处。五哥心软不防人,只怕到被她们钻了空子。” 说到晋王红珊连连点头,“晋王就是心太好了。” 她们俩正说着话呢,前头突然就乱了起来,“出什么事了?” 第四十六章 诗会(中) 红珊一个眼神,便有人前去打听情况,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有了回报,蜀王殿下到了。 二皇子蜀王李熙肇,在诸皇子当中可是个异类。他只比皇长子小了几个时辰,生母身份不显,去世的也早,在皇帝仍是魏王的时候就一直不被重视。 李熙肇六七岁的时候伤了腿脚,因为治疗不当跛得非常厉害,从此性格更为古怪,甚至有些偏执狠辣,皇帝似乎是心有歉疚,对他十分容忍,时间一长,倒是人人避让,就连皇后楚王都不例外。 他来得很突然,但是,对骄阳来说并不是坏事。 骄阳跟红珊前面给蜀王见了礼,并没有多做停留,只把展音留在了前面伺候,低声嘱咐了两句。 红珊心有顾虑,低声劝道,“快点把你们府上那两个活宝弄走吧,蜀王可不比旁人,弄出点动静来,那可是非死即残。” “随她们去吧,阎王也救不了要死的鬼。” 红珊作为东家,打心眼里不想出现任何意外,“好歹也是国公府的姑娘,她们在这儿现眼,对你也不是好事。” “她们怎么样,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骄阳叹道,“以后你就会明白,现在也不必担心,不管出什么事儿,都不会连累到你们府上。” “谈不上连累不连累,我是怕把你搭上,为了她们,可是不值当的。” “我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了。” 红珊听她这话没头没脑,待要细问又有姑娘们过来攀谈,没办法只好按下心中疑惑,耐着性子应付。 常山王府今年的诗会,因为蜀王、宁王、晋王以及突厥王子莫顿的到来,可谓规格空前。不仅是府上之人多加了几倍的小心,就连一向恃才傲物的才子们,也都谨慎了起来,席上传来的诗作,大都平淡无奇,女眷这边偶有应和,也不是十分尽心,仅仅为了应景而已。 骄阳本就对诗词之道没什么兴趣,此刻就更是心不在焉,她倒是留心瞧了瞧薛尚书家的长女,那可是未来晋王妃。 “你总看她干什么,跟咱们又不是一路。” 薛芷凌是正经的名门淑女,自然跟这两个祸头子不是一路,骄阳以前也不喜欢她那副做派,重活一次倒是多了几分不同的体会。 “没什么,不过是觉得她似乎比从前更安静了。” 红珊不置可否,“许是要议婚了吧?” “或许吧。” “今年的诗会倒比往年更乏味了。”红珊叹道。 正好展音过来,在骄阳耳边低语了几句,骄阳心想着,很快,就不会乏味了。 “你让柯源试试看能不能劝晋王回去,尽量不要摊这趟浑水。”骄阳吩咐道。 “怎么了?”红珊问道。 “没什么大事,二殿下不胜酒力,府上已经安排歇下了。” “不会吧。”红珊觉得手心有点发凉,“蜀王酒量甚好,从不曾酒醉失态,今儿怎么刚来就……”红珊疑惑的眼神看向骄阳主仆二人,“不会是你们?” “我们怎么会去招惹蜀王。” “骄阳你别胡闹,蜀王可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 “我知道,只是阴长阳错罢了,你只当什么都不知道,万事有我。” 红珊满心焦虑却无可奈何,这几位大神她是哪个也得罪不起,只希望李家那两个死丫头不要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了,否则,常山王府还不一定要跟着倒多大的霉呢! “你且安心吧。” “你看热闹不怕乱子大。” 骄阳笑道,“眼看就中秋了,没点热闹怎么行。” 骄阳随手捻了个葡萄喂给红珊,又说了无关紧要的事情分散她的注意力,过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有人悄悄地过来请老太妃,神色紧张。 “来了。”骄阳说道。 红珊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也猜到了跟骄阳有关,她没好气儿的瞪了她一眼,“李七娘可真行,我们府上的事情都不大惊动太妃。” “无妨,我过去瞧瞧。” 红珊一把拉住她,“躲都躲不过来,你还往前凑?” “你在这儿呆着,我过去看看。” 骄阳在安和园见到晋王的时候,显然很是无奈,“五哥。” “你怎么过来了?” “我们府上七姑娘和九姑娘一直不见人影,听下人们回报好像在这边见过,我就过来找找。” 晋王的脸黑了好几层,“回去跟红珊一起待着,她们俩有人帮你找。” 骄阳似无所觉,灿然笑道,“她们虽然不是跟我一起来的,但是我也该照应照应,毕竟我好歹也算是个姐姐,哪儿放着不管的道理。” “你管不了,赶紧走吧。” 看来晋王是什么都知道了,这样的话,骄阳就更不可能离开,“出了什么事儿?” “别问了,快回去!”晋王不会说谎,又觉得这种事情不该让一个女孩儿知道,因此只催着她赶紧离开。 “谁在哭?怎么听着是李七娘?” 骄阳循声往东厢房走去,李熙琮赶紧拉住她,“有我在这儿,李七娘不会有事,这不是你一个姑娘该问的事,赶紧回去吧。” 骄阳正色言道,“如果我不该问,那五哥也一样不该过问,纵然君子坦荡,也该避免嫌疑。” “你这丫头,怎就说不听呢!”晋王无奈,“蜀王大醉,府上那位七姑娘突然就出现在他身边,若不是我恰好赶到,怕是就被打死了。这事情可大可小,有我在这儿总能保她一条命,更何况太妃也在里面,蜀王不会乱来。可这不是你一个姑娘家能过问的事情,你就听话回去吧。” 骄阳心想,李七娘是死是活她没可兴趣关心,但若就这么回去了,不是白白浪费了一番心思! “五哥也该知道,我们府里的老太太被我给看管起来了,几位婶娘是做不了主的,李七娘的事情我是不该管也得管。更何况,我们府上除了两位已经出嫁的姐姐,剩下的可都没有人家,出了这等丑事,一个不好,她们就只能老死庵堂了。我既然当了这个家,就不能允许出现这样的事情。” 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对于李熙琮来说还是很有用的,但是,他还是有些犹豫,“你想要做什么,我替你转达给太妃。” “常山王太妃决定不了定国公府的事情,还是我亲自去吧,我是已经赐了婚的公主,哪有那么多禁忌?” 更出格的事情李骄阳都做过,晋王也只好随她去了,他只是有点想不通,这件事情当中,骄阳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第四十七章 诗会(下) 翌城公主的出现,对于常山王太妃来说其实是一件好事,毕竟,李七娘做事再怎么不妥当,那也是国公府的女孩儿,可是现在,圣人算是默许了李骄阳胡闹,好好的国公府连个当家主事的都没有,而她虽然贵为太妃,可也不能越俎代庖啊! “我们府上管教不严,反而惊扰了太妃,骄阳实在是过意不去。” 太妃满面愧疚,“公主说哪里话,出了这样的事,还是我们常山王府上管理不善。” “多谢太妃体恤。” “我这里到没什么,只是惊扰了蜀王殿下,令人心中不安。” 骄阳微微颔首,向里面走去,“家人无礼,二哥受惊了。” 李熙肇似乎有些惊讶,“你竟会管她的事?”说她的时候,蜀王言语中带着十足的不屑,看向她的目光也分外鄙夷。 “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定国公府的人,我就是不想管也不能置身事外啊!” 骄阳瞧向李七娘,目光阴沉,“你知罪吗?” 李七娘虽然衣衫凌乱,发散钗斜,脸上还带着一个清晰的掌印,但是,她的神色却非常镇定,丝毫也不像做错事的样子。 “回殿下的话,七娘不知罪犯哪条!” 李七娘这番表现,确实让骄阳意外,她相信李七娘是没那个本事的,显然是李明颜已经把帮她可能发生的情况都规划了。如此一来,骄阳反而觉得原本的计划未必可行,还是早点打发了她的好。 “很好,女子闺仪你是丝毫不懂,巧舌如簧倒是学了个十成十,你自己不觉得现眼,本宫却不得不顾着国公府的脸面。如此,只好把你先带回去,要如何发落全凭蜀王殿下。” 李七娘瞪大眼睛似有话讲,展音怎么可能给她机会,一块帕子堵上嘴,扭转胳膊就往外走。 “且慢。”李熙肇突然喊道。 李骄阳把七娘栽给李熙肇纯粹是顺水推舟,她并不想因为她多生事端,“二哥,李七娘冲撞王驾罪该万死,二哥要如何处置妹妹绝无二话,只今日乃是常山王府的佳会,不宜因她扫了兴致,不如错过今日,改日妹妹亲自赔罪。” 太妃也瞧出这李七娘没憋着什么好主意,赶紧从旁规劝,“骄阳做事向来很有分寸,她定会给殿下一个满意的交代。这位七姑娘看起来也是受了惊的,恐怕神智也是不甚清明,不如就先让她回去,改日再行处置。” 李七娘为什么来这儿,李熙肇心里大致有数。他并不觉得李骄阳会真心袒护李七娘,恰恰相反,骄阳不把她往死里整就不错了,最终的结果对他来说,也绝不可能说不过去。但是,他堂堂亲王,竟被一群小丫头算计,若是忍下这口气,他不是蜀王李熙肇了。 “太妃不必紧张!”李熙肇不阴不阳的说道,“既然是定国公府上的姑娘,本王也不会把她怎样,但是她突然出现在这里,本王心里有几句话总得问问。”李熙肇突然看向晋王,“五弟一向公正无私,又最有怜贫惜弱之心,李七娘这件事,或许五弟也该好好听听。” 李骄阳唯一怕的就是把晋王拖下水,可是蜀王偏偏就盯住了晋王不放,这倒激起了她满腔斗志,她倒要看看,李熙肇能把她怎么样? 别人怕你,我可不怕! “事关女子名声,弟也不便多言。骄阳若非管着定国公府,此事我也绝不会允许她参与。二哥若是心有疑惑就尽管问,弟在一旁听着就是。” 李熙琮这算是表明态度了,只要不牵涉李骄阳,你想怎么样都行,但是,若想往他妹妹身上攀扯,也请你掂掂分量。 骄阳的心蓦然安定了下来。 见他二人如此,李熙肇的心反而淡下来了。不管他是否愿意承认,在皇帝的心中他远远比不过李熙琮,就连没有任何血缘的李骄阳,也只能说是半斤八两。莫说这事儿不大,就是真有大事,皇帝也只会偏心他们两个。 他突然有点索然无味。 若是扯不上李骄阳,剩下那个什么李七娘,是死是活他一点都不关心,只不过话说到这份儿上了,他又不能不问。 “说说吧,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骄阳微微点头,展音这才把李七娘放开,这让李熙肇的脸色更加难看。 “是公主殿下让奴家来侍奉殿下的。” “一派胡言!”骄阳还没回应,晋王便开口怒斥道,“你既不是王府下人,也不是歌姬曲部,何必你来服侍!” 晋王刚一进来的时候,李七娘的心的确是慌的不行,今天这一幕,她最不愿意被晋王看见,甚至可以说,她宁愿死都不愿意被晋王嫌弃。然而,事情既已发生就无法回头,她只能要紧牙走下去,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至于晋王,就只能是一场镜花水月了。 “奴家也知道此事不合常理,但是,公主权势滔天谁敢不从!更何况,小女生身之母下落不明,也只能由人摆布,只想着今日事毕便一死了之,老太太、太太们十几年的心血栽培,就算是再也顾不得了。” 李七娘掩面而泣,看起来倒有几分我见犹怜。 李明颜,还是小看了你了。你这样不计后果的帮助她,你想得到什么呢? 骄阳此刻心里想的都是九姑娘李明颜,对七娘的指控却不置一词。 这也是她头一回算计别人,多少还有点慌,等以后习惯了,自然不会把这些细枝末节放在心上。 “翌城公主乃是皇室宗亲,你敢肆意攀诬可见野心不小,纵然是定国公府,也是……” “五哥。”骄阳突然打断李熙琮,“她想说什么便由她去说吧,我相信诸位心中自有判断。二哥可还有别的要问的?” 骄阳的目光只在李七娘身上一扫而过,那眼神分明就是在告诉她,就算全天下人都认定是我在算计你,又能怎么样呢?我是公主,要你生,你便生;要你死,你便死! 骄阳坦然说道,“定国公府一直都是我在做恶人,我也是习惯了。这件事情说来说去谁也都拿不出证据来,更何况,很多时候,人们不过是想要听自己心里希望的那些东西,至于真相如何本就没那么重要。李七娘说的是真是假姑且不论,我只想问问二哥哥,这件事情打算如何处置?” ~~ 对不住大家,这几天感冒发烧反反复复的,头脑清晰的时候比较少,更新很不及时,过两天好利索了,一定把欠的都补回来。 第四十八章 添妆 李熙肇的耐心也就到这儿了,鉴于李骄阳对她的厌恶,反而让他觉得李七娘好歹也算有点用处,“她一个姑娘家瞧着也可怜,就把她纳入王府吧。” “二哥如今可是菩萨心肠,妹妹替她谢过了。”骄阳笑得眼睛都眯在一起了,“不过,李七娘好歹也是定国公府的姑娘,不好让她不尴不尬,二哥只当是看妹妹的面子,赏个五品孺人可好?” 大周朝王公贵族的妻妾品级,大都从了唐制,亲王可以立正妃一人,孺人二人,媵妾无定数。蜀王开府十二年了,期间只册立过一位孺人,还是蜀王正妃的表妹,如今也已经故去多年,剩下的人侍妾都是没有任何品级的。 李骄阳竟然会主动为李七娘求封诰,这多少有些出乎蜀王的意料。 “几日不见,骄阳如此贤惠了?” “贤惠不敢当。我心里虽然厌她多些,但她好歹也是我妹妹,若不顾念些,将来也无颜面对先祖。况且,为了纪姨奶奶的事情人人都说我狠毒,如今把纪姨奶奶的女儿风光嫁了,也算是在世人面前剖白剖白,现在就看二哥哥肯不肯成全了?” 蜀王不太明白她到底打的什么算盘,但是堂堂亲王没必要为了这等小事空耗心思,李七娘若是好的,娶回来好好待她,若是不好,放在一边也不过就是一口饭的事儿。 “你做妹妹的都这么说了,我这当哥哥的还能驳你的面子不成,明日我便让王妃上表奏请,剩下的事情你跟王妃去商量。” “多谢二哥。” 如此,这件事情就算是尘埃落定了,李七娘长出了一口气,整个人跌坐在了地上,她的眼神忽明忽暗,究竟在想些什么也让人猜不透。 李七娘心里明白自己这是捡了一条命,然而,她不明白的是,李骄阳为什么会帮她? 本来她以为李骄阳一定会趁这机会落井下石,她就算不赔上小命也得落个声名狼藉,真到那个时候,恐怕是生不如死。可是,李骄阳非但没有做任何对她不利的事情,反而帮她挣了个正五品的封诰,岂不是奇哉怪也! 李七娘虽然不是十分聪明,但是也还没有蠢透,她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只是一时想不到答案。当然,这样的场面她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李明颜并没有教她那么多,所以,她干脆把一切都丢在了脑后,她更关心是她日后的人生。 李七娘心仪晋王,对蜀王本没有半分好感,她有些瞧不起他出身卑微,甚至嫌弃他跛足,但是,李七娘很明白自己已然是一招走错了,不嫁给蜀王就没有出路,她只能往好的方面去考虑,毕竟,她还是嫁给了一个皇子。 如此,她把最后那一点缱绻之情收在了心底。 她要走蜀王府开始,一步一步走到权力的最中央。 “展音先送七姑娘回去,命人好生伺候着。” 骄阳深怕李七娘搞不出更多不成体统的事情,赶紧命人把她弄回去,等回头送进蜀王府,就算是万事大吉。 后面的事情,她有得是耐心慢慢瞧。 李七娘低头不语,站起身停直了脊背,她从骄阳身边走过的时候,故意扬起了下巴。 骄阳深深地感受到了她的不知所谓,莫说中宫的旨意还没下来呢,就算是真的有了封诰又能如何?孺人说的好听,到底也还是侍妾,而亲王的侍妾。也不见得就真的能尊贵到哪儿去。 她却不知道,李七娘的野心,远比她想象中的要大得多。 此间事了,晋王便打发骄阳服侍着太妃一起离开,他自然陪着蜀王回席,因为这一番变故,作诗作画的心情更是少了许多,看莫顿也更不顺眼。 宁王替莫顿挡下了许多眼刀,心里不住的叫苦,好容易熬到席散,飞一般的逃掉了。 骄阳回府,先问了李七娘的情况,听说李明颜已经去看过她,两人都很安分,也就不再操心。 “虽然宫中还没有旨意下来,但是这么大的喜事也不必藏着掖着,纪姨奶奶那边你派人给捎个信儿,老太太那边我亲自去说。” 展音忙道,“哪儿用殿下特意嘱咐,纪姨奶奶那边奴已经吩咐下去了,很快就能得着信儿。老太太那头也正准备着人去知会一声,既然殿下有兴致,奴就陪殿下亲自走一趟。” “也该去看看老太太。” 老太太几乎都是要成精的人了,从那天七娘不肯随她待在寿安堂,她就知道那丫头早晚要出事,而且,有李骄阳在身边虎视眈眈,还肯定不是小事。 她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蜀王么?”老太太沉吟道,“听说蜀王妃在一众王妃当中是最和善的人,王府后院也清静,七丫头性子急躁,能嫁到这样的府邸是她的福气。” “还是老太太看的明白。”骄阳笑道,“七姑娘有这造化也是老太太的福气,蜀王现在只有一子,还是已故的舒孺人所出,将来妹妹若是能生下个一男半女的,那可就是头等尊贵的人了。” 老太太知道李骄阳是在提醒她,蜀王妃是个背后下刀的笑面虎,李七娘进了王府肯定会被啃得连渣儿都不剩,可是,那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只不过是一个不懂事、不听话的丫头片子罢了。 “尊贵不尊贵的可不敢想,只要不给家里招灾惹祸就够了。” 老太太摆明了不会接她的话茬,骄阳也不着恼,“七姑娘若是能少随她亲娘一些,在王府里安度余生却也不难,本宫也会求二嫂眷顾一些,老太太尽管放心。” “那老身就先谢过公主殿下了。” “老太太客气。”骄阳笑得简直就是贴心贴肺的好孙女,“七娘虽然是做妾,但是亲王府邸毕竟不比别家,嫁妆上面若是太寒酸了,只怕咱们府上也不好看。” “公主多虑,嫁到王府也是做妾,若是煊赫太过,反而招惹是非。府中现有成例,公主只管参照就是。” “到底是老太太疼孙女。”骄阳缓缓地收敛了笑容,眼中泛出一阵冰凉,“展音,听见老太太的话了吧,替老太太把多年珍藏的好东西取些出来,替七姑娘添妆!” 第四十九章 钱都去哪儿了 “老太太也不是厚此薄彼的人,都是这府上的小姐,七姑娘有的,其他几位姑娘自然也是一样。展音好好分派,可别辜负了老太太的一片心意。” “是,奴一定办好,请殿下放心。” 老太太并不是一个视财如命的人,钱多钱少对她来说也没有太大的不同,但是,她的财产轮不到李骄阳做主,更不可能给庶出的那些丫头!她真是恨不得一掌拍死李骄阳。 “看来我可真是老了,竟不知道公主就可以做长辈的主呢!” 长辈?还真好意思说。 骄阳笑得满是嘲讽,“我会怎么做长辈的主,不过是顺从老太太的意思罢了!明日就是中秋佳节,蜀王妃也会一起入宫,老太太的意思,我会如实转达给她。” 现在这个时候,越是在蜀王妃面前抬举七娘,将来七娘就死得越快,到底是自己身边长大的孩子,老太太最终还是流露出了一丝不忍,“就算你再怎么憎恨纪氏,七娘也是你妹妹,你就一点情分都不念吗?” 情分!亏她好意思提?骄阳也不再跟她绕圈子,冷冷说道,“老太太觉得,我们今时今日的地位若是能对换,李七娘会放过我吗?” 老太太心中叹息,罢了! 不是因为换位而处她能理解李骄阳的决定,而是她不想再让李骄阳抓住任何把柄。 “看看,连老太太不是也可以随时牺牲掉李七娘嘛!” “公主,做人留一线,日后才好想见!” “哈哈哈哈!”骄阳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真是时移世易,连老太太都生出慈悲心肠了。” 骄阳笑得老太太莫名其妙,下人们却觉得公主似乎有点疯狂,就只有展音能明白骄阳心里的苦,她急忙上前,“殿下,这边的事情就交给奴婢,明日还要进宫,殿下早点回去歇息吧。” “我没事。”稳了稳情绪,对纪老夫人说道,“老太太的教诲,本宫记下了。李七娘跟在老太太身边多年,却不知道她能记多少。”不等回应,骄阳便转身出去,“老太太歇着吧,本宫就不打扰了。” 展音几乎把寿安堂给搬空了,列了单子均匀的分成了十份,骄阳看过略点了点头,“很好,这些东西都是有据可查的,给她们分派清楚了,也省的将来生事。不过,我那份儿就不必了,留着给明飞娶妻。” “这些东西好坏姑且不论,毕竟是祖母对孙女的心意,别的姑娘都有,就殿下这里少了岂不难看?更何况,这东西殿下若是不喜欢,赏人也可,换钱也可,也不是不好处置。” “也没什么难看不难看。虽然是打着老太太的旗号给姑娘们添妆,但内里究竟是怎么回事,人们心里也都明镜似的,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我,我也不会要她的东西。” “奴婢明白了,回头就把单子交给明飞少爷亲自保管。” 骄阳点了点头,“七房没有子女,却也不好太薄他们,把已经出嫁的两位姑娘的匀出一部分给七太太,想来她们也是无话可说。” “还是公主想得周到,奴婢这就去改。” 展音自去做事,骄阳却陷入了沉思。 老太太那儿抄出来的东西不少,也有一些老物件,可是骄阳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只是一时又想不出来。 “殿下再瞧瞧,我改的可行吗?” 骄阳猛的一拍脑袋,“哎呀,咱两个不当家不管账的,竟连这么大的事儿都往了。” “公主想起什么了?” “嫁妆!” “谁的嫁妆?”展音困惑了。 “老太太的嫁妆,我娘亲的嫁妆,都去哪儿了?”骄阳拿过展音手里的单子细看了一遍,越看越觉得不对,“老太太出嫁的时候,纪府正是辉煌鼎盛,不说十里红妆,那排场也是不小,这些东西,可没几样能当的起老太太当年的陪嫁。” “可不是!”骄阳这样一说展音也发现问题了,“府上这些年进项可是不少,圣人赏赐,田庄店铺的收入,林林总总加起来,可不是小数。而且,府上这些年对庶出几房极尽苛待,花销能省就省,说白了,什么公侯府邸,连个中等人家都赶不上,可是公账上只有几大千银子,剩下的钱都去哪儿了?” “在纪氏哪儿?” 展音摇头,“纪氏那边我早就带人查过了,金银首饰是不少,现银银票都没有多少。” “这就奇怪了,钱都去哪儿了?若是加上我娘亲的陪嫁,这府上至少有上百万的财产不知所踪?” “有账不怕查,奴婢现在就带人把所有账目都对一遍。” 骄阳摇头,“恐怕没那么容易,府上私账又不会像官府公账那么细致严格,钱财出入不过就是老太太一句话的事儿,想查估计也是无从查起。” “贵重物品的出入总得对的上,别的公主不好问,但是,太太的嫁妆可不是公主正该管的!只要顺藤摸瓜,就不难找出来。” “也只能这样了,钱大概是不好查,你只盯着大件的东西,特别是我娘亲嫁妆,有些东西贵妃都还时常提起,肯定价值不菲。太太的嫁妆单子账房一定有存档,各府的年节往来有都会有留底,这个不难查清楚。” 展音叹道,“贵妃当年若是亲自接管了太太的嫁妆就好了,现在想找可能都没地儿找去。” 骄阳却不觉得,“若非如此,只怕咱们也不好大张旗鼓的查账。” 现在有两件跟钱有关的事情骄阳没有弄清楚,一是皇后楚王拉拢朝臣要用的钱,二就是这府上巨额财产下落不明。 这两件事情能不能恰好合成一件呢? 如此巧合,要说没关系骄阳自己都不信,可是真的认定他们有关也没那么容易,毕竟,一个守寡丧子的老太太,实在没必要跟皇后牵扯那么深,就算是楚王将来能登上皇位,对她来说也没什么特别的意义。 人做什么事都有她的动机和目的,老太太的动机骄阳实在是找不着。或者,她根本就不应该以常理来推断! “殿下,二太太求见。” 第五十章 封账 “问问二太太什么事,没要紧的就说我歇了。” “是。” 玢玉去了之后,没一会儿就回来了,“二太太是过来谢殿下的,说是送到三姑娘那边去的,都是老太太这几年才置办的心爱之物,实在是愧不敢当。” 这几年?话里有话啊! “请进来。” “是。” 定国公府几房庶子媳妇儿过得都不算好,但是抠钱抠到连脸面都不顾的,也就只有二太太了,若果这府上除老太太心腹之外还有谁能知道那些财物的去向,估计还得是她。 二太太上前见礼,满脸都堆着笑,“殿下万福。” “快扶二太太起来。”高冷公主立刻就亲切了起来,“请二太太上座。” 二太太更是懂得见机行事的人,一时间,几乎素昧平生的两个人,竟跟万年不见的血亲骨肉似的。 “我说句不怕公主忌讳的话,这些年府上可真真是跟从前比不了了。府上女孩儿的婚事,远远比不上当年的大姑奶奶,就更别说老太太、大太太了。” 果然就说到正题上了,骄阳心里高兴,“我们小辈人到底见识少些,还请二太太的细说说。” 根据二太太的说法,老太太和大太太的陪嫁,一个库房都放不下,其中更有许多的奇珍异宝,就是宫里也不常见。 “这倒奇怪了,适才过去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一高兴便将自己的私房赏了几位姑娘,二太太说的这些东西,一样也没瞧见呢!” 二太太掩口笑道,“公主若是能见着就怪了,那些东西早多少年怕是就搬空了。” “竟有这样的事?难道府上已经艰难到这种地步,竟需要老太太的嫁妆来贴补不成。” 二太太苦笑,“这府上哪有需要贴补,殿下也看见了,除了七姑娘,其他的几位姑娘都快成叫花子了,明飞这是过继到长房才算过了几天像样日子,府上每年的进项,可是尽够了的。” “那到奇怪了?” “殿下想不通的事情还多着呢!”二太太略思量了一下,“不知公主发现了没有,这梧桐苑里,大太太的东西已经一丝一毫都见不到了。虽然纪氏在的时候,大太太的嫁妆都收了起来,但是殿下既然回来,她们但凡能找出一件半件,也都会拿出来摆上的。” 骄阳回府事忙,的的确确是没想起来这件事情,她也知道不可能保存的很完整,但是全都盗空也的确是匪夷所思。 她跟贵妃可还都在呢,这群人的胆子未免太大了吧,“你的意思是我娘亲的东西都被变卖了?” “早就开始了。实际上,是大太太的东西都运干净了,才开始动了老太太的嫁妆。” “这么说来,必然是老太太应允的。” 刘氏忙点头,“这个家里,若不是老太太发话,谁也做不了主。” “这可不是小数,老太太又是为了什么呢?” “妾身不留神撞见过几次,都是纪府的人,刚开始,妾身也以为是纪府没落了,老太太想要补贴娘家,可是后来,两位太太的嫁妆,和近些年来府上每年的收益,统算下来,几百万的银子都搭进去了,妾身这才觉出不妥,然而这事儿实在是太大,一直以来,妾身也没敢跟任何人提起。” 骄阳马上说道,“二太太谨慎些是对的,这事情说出去,恐怕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祸。” 二太太冷汗可就下来了,她可没想到事情能这么大,“殿下,那咱们?” “不妨事。”骄阳安抚说道,“老太太近日身子不爽利,也没有心思再见外客,咱们慢慢访查访查,总得把这场大祸消弭干净才是。” 虽然公主这么说了,二太太心里可是一点底都没有,这么些钱花出去,蓄兵谋反都差不多了,他们二房在这府上,享福的日子没过上几天,要是砍头的话,那一定是躲不过的! 二太太不甘心,“殿下,妾身替府里议论,好像七姑娘有了人家。” 骄阳此刻满脑子都是银子,二太太突然提起七姑娘,她想都没想就应了,“暂时还没定死,自家知道就行了,万不可张扬。” “妾身省的。”二太太想说又不敢说,“殿下别怪妾身啰唣,七姑娘毕竟是妹妹,上头好几位姐姐都还没议亲,若是赶在前头嫁了,对上头几位姑娘怕是有些不公。” 她这么一说,骄阳就明白了,刘氏是担心她女儿,三姑娘若是嫁出去了,生死就都是夫家的人了,以后这家里有什么事儿,跟她也没有太大关系。 可怜天下父母心,骄阳能理解,况且,她还欠着三姑娘一个人情,也的确该还。 “三姐姐为人深得本宫钦佩,将来必有锦绣前程,二太太大可以放心。” 刘氏听完简直是喜上眉梢,“公主但有差遣,妾莫敢不从。” 她以为自己对公主有利用的价值,却不知,骄阳对她多的那些宽容,也都是源自她的女儿,不过,误会就误会吧,解释也没必要。 展音把二太太送出去,随后就封了账房,所有的管事连着记账先生一个不少,全部看押到了一处,彻夜核对账目。 “你们知道什么最好直接就招了,也省的咱们都费事,我劝你们也别错打了算盘,等着什么人来救你们。” “各位掌令,女史大人,我们只不过是个小账房而已,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展音冷哼一声,“你们会不知道?这府上几乎都快给搬空了,你们管着府上所有的账目,居然敢说不知道?我看,分明就是你们奴大欺主,仗着老夫人心慈手软,暗地里盗卖了主家财务。” 她这么一说,账房们马上撞起天屈来了,这罪名若是做事了,流放三千里都是轻的,“掌令大人,主家的东西虽然账上都有数,但是都在库房里保管,而且,很多都是在内院老太太和大,哦不,和纪姨奶奶那边保管。小的们就算是居心不正,也没有那个下手的机会。” “你们也不用忙着狡辩,先把几位太太的嫁妆单子给我找出来,这几年宫里赏赐的记录,恭候王府的往来的清单,也一并翻出来,所有在档再册的东西,去向都要明明白白!” 第五十一章 中秋(上) 展音带着所有识字的宫女忙了一宿,基本上把几个库房算是都清理了一遍,失物的清单也列了出来,除了房产地契或许还在老太太手上,各类珍宝名器,古董字画损失不计其数,至于现银,就更是无法估计,定国公府威威赫赫几百年,几乎都快要给掏空了。 老太太这是想要做什么? 下人自然不知道这些财产的去向,他们也仅仅是奉命行事,骄阳越来越觉得,这件事情跟皇后、楚王脱不了干系。 但是,她始终也想不通,老太太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殿下,云岚姑姑命人传话进来,说纪氏求见,有要事禀告。” “什么时候的事情?”展音随口问了一句。 “昨天晚上就收到传讯的人就到了,因为殿下已经歇下了,就没敢惊扰。” 骄阳点头,“今天顾不上她,马上就要进宫。展音忙了一宿了,先歇歇吧,随便叫几个小丫头跟着我就行了。” “是否需要云岚姑姑先把人带回来?奴婢觉就算是被发现了也没人敢嚼舌头。”玢玉说道,“中秋诸事烦乱,殿下出城去见她恐怕多有不便。” “也好。”骄阳点头,纪氏那点事儿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奴婢这就吩咐人去办。”展音答道,“今日进宫还是奴婢跟着伺候吧,老太太那边若是跟皇后真的有所关联,恐怕皇后那边已经得了消息,奴担心她会借机生事。” “她若是到了宫里我会让贵妃宫里的人随身伺候,不必担心。” 展音似乎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入宫的车辇已经准备好,骄阳先直奔了祥麟宫,然后跟贵妃一起去向太后请安。 贵妃这些日子情绪都很好,晋王回京让她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至于骄阳说的那些,在她本来就不算敏感的斗争觉悟当中,更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便是老太太都填了娘家,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情,最坏的,就是纪家的女儿以后都不好嫁了。元祐年的那件事以后,纪家的女儿本来也就不是那么好嫁。” 贵妃说着说着,脸就沉下来了,骄阳明白这是因为昨日诗会纪府的小姐和了晋王的一首诗,颇有些意思在里头,引起了贵妃极大的不满。实际上,这种应和在诗会上十分常见,每年都能或多或少成就一些美满佳缘,也算是诗会一大韵事。然而,纪府的小姐和了晋王的诗,确实有许多不妥之处,不说两人身份地位的差别,便是两家这些年的恩怨纠葛,也是断没有再进一步的可能。 看得出来,那位纪三姑娘,倒是真心仰慕晋王。 真心也没用! 骄阳摇摇头不再想那些。 “一个小丫头的事情还值当娘娘动肝火?我倒想知道,这么大笔的银钱,纪府拿去做什么用了。” “你小孩子家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诺大一个侯府连抄了两次,虽然最后也平反了冤枉,但终究也只剩下个空壳子,想要重新在朝廷立住脚,没有银子能行?” “那也用不了那许多吧。此一番赵王负责战时的物资转运,略估算一下尚不足百万之数,老太太几乎贴进去了整个定国公府,她们图谋什么?” 这事交给贵妃她也是想不明白,“你想查一查?” 骄阳忙点头,“就算是不为了旁的,早日查明白,也省的出事的时候,平白连累了好人。” “你既然这么担心,不妨明着查,让左都卫去查。别的先不用提,先从你娘亲的嫁妆开始,如果真有问题,只要给周延开个头,后面的事情都不用咱们操心。” 骄阳一拍脑地,“我真是糊涂了。” 贵妃最信任皇帝,所以什么事情都先想到他,这件事情误打误撞,还真是再没有更好的办法。 这事情如果跟皇后无关,纪府一定牵连不小,如果能查到皇后,那简直就是有如天助。 皇帝的卧榻之侧,即便是皇后,怕也没那么容易酣睡吧! “娘娘可想着尽快让周延去查。” “我找机会提,先去给太后请安。” 骄阳心里高兴,即使面对太后、皇后都是喜气洋洋的,这倒让两宫国母各自有些思量。 定国公府上的事情,太后是不会那么快知道,可是皇后不一样,骄阳的一举一动其实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她的视线。 她知道骄阳已经误打误撞的接近了正确的方向,只不过那个蠢丫头自己都没意识到,然而她担心的是,有些事情迟早会暴露。 骄阳挑衅的瞧了皇后一眼,她没有自信能抓到皇后的把柄,但是,她有自信让皇后自爆其短! “骄阳今儿格外高兴啊!”太后突然说道。 “能陪太后娘娘过中秋,骄阳喜不自胜,明年是否能有机会孝敬太后尚且未知,些许小物还请太后笑纳。” 骄阳结果一个小托盘,双手捧着献给太后。 老太后并不愿意看见李骄阳出风头,可是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更何况人家还是送礼的,只能忍着,差点内伤! “什么呀,还神神秘秘的。” “一是个手笼,是骄阳亲手缝制的。” 太后把东西拿到手里,面色变化莫测的,皮是好皮,料是好料,就是那做工,走线七扭八歪的,绣工一塌糊涂,实在是惨不忍睹。 太后感觉像是嘴里进了个苍蝇,吞又吞不下,吐又吐不出。 “好,难为你有孝心。”太后干巴巴的说道。 贵妃见太后脸色僵硬,心中甚为快意,“骄阳这孩子,别的好处没有,就是孝顺,说是就要离开京城,一定要亲手给太后娘娘做点东西,手指头戳了多少个洞,才做得这么个小物件。太后看在她一片孝心的份儿上,千万别嫌手艺不精。” 太后几乎在心里咆哮了,这是手艺不精吗,这根本就是粗制滥造! “还是太后福气大,臣妾在宫里这么多年,都没翌城公主动过针线。”昭仪许氏凑了上来,往太后手上使劲瞧了瞧,随即掩口笑道,“手艺虽然不行,到底心意难得,还别说,咱们翌城公主,除了性情急躁了些,还真是样样都好,将来和亲到了突厥……” 许氏还没说完,就听一道低沉的声音问道,“朕怎么没觉得翌城公主哪里急躁了。” 许氏哪里料到皇帝进门都没有通报的,吓得“扑通”就跪地上了,太后嫌她丢人,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圣人快过来瞧瞧吧,咱们翌城公主都学会做女红了。” “快不用瞧!”皇帝大笑着说道,“朕前日也得了一个,猜了半天才猜出来是顶帽子,太后这个,已经是大善了。” 跟皇帝一样待遇,太后还能说什么! 再忍忍吧,把她嫁出去就得了。 太后尚且能够忍耐,但是皇后却觉得她就要忍不下去了, 李骄阳以前任性妄为,闹出多少荒唐事皇帝也都争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时候,皇帝喜欢她所谓的真性情,鉴于她不过就是个跳梁小丑,她身为皇后不必计较。可是现在,李骄阳不知道从哪儿学来这一套狐媚魇道的,不是亲生女儿弄得反而比亲生女儿还亲,把皇帝的心笼得死死的,这样绝对不行! 皇后笑容可掬的听着皇帝和贵妃调侃李骄阳,脑子里却在飞快的想着主意。 那些小打小闹的都没用,她要的是一击必中。 “听说府上老太太病了,如今可大安了?” 第五十二章 中秋(中) 定国公府的老太太是被李骄阳软禁起来的,这件事情甚至还得到了皇帝的默许,在场之人但凡是耳朵好使点的,就都知道始末缘由,皇后这些年一直都很识趣,今日贸然问起这个来,可是跟她一贯的风格很不相符。 果然,皇帝的眼神微微闪了闪。 骄阳似乎什么都没注意到,也没听出皇后的话外之音,“多谢娘娘动问,老太太身子已经好了许多,只是神思倦怠,不大想见外客。昨儿说蜀王有意纳七姑娘入府,一时高兴,还命人赏了许多好东西给七娘添妆,后来又听说殿下有意为七娘求个封诰,越发的高兴起来,这下府上出嫁没出嫁的姑娘都跟着沾了光。” “哦?中秋佳节竟还连着这么一桩喜事,怎没听你提起?”贤妃赵氏向蜀王妃问道。 赵氏是蜀王的养母,跟着皇帝都快三十年了,虽然不是十分受宠,但是太后、皇帝面前倒也说得上话,否则,也轮不到她抚养当时李熙肇。然而,蜀王从小伤病不断,纵然这里面有不少皇后的功劳,但是母子之间终究也是疏远至极。 蜀王妃在贤妃面前也不过是应个景,任何事情都不会跟她商量,却没想到这么个节骨眼上,贤妃突然问到她头上。 “昨日殿下回府是说过这件事的,因还没有上奏中宫,并不敢过分张扬。”蜀王妃低眉顺眼的答道。 国公府一个庶出的姑娘,给蜀王做妾也是抬举了,若是能封个正五品的孺人,确实是天大的喜事,但是,老太太对那位七姑娘的期望皇后也是知道的,本来还想拖一拖,然而,李骄阳在这种场合把事儿挑明了,她也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这样的喜事你就该早点说。”贤妃笑着嗔怪了一句,“老二子嗣不丰,府上这些年也没进过几个像样的,你跟皇后娘娘开了口,娘娘还能驳你不成?” 皇帝本来并没有留意妇人之见的话题,但是贤妃一说到李熙肇子嗣不丰,倒是勾起了他一番心事,那孩子虽然没少给他惹事添堵,倒真是没有求过他什么。 “老二府里孩子是少了,他既然想到了要给那姑娘求个封诰,看来也是自己相中了,那就早点把事情办了吧。” 贤妃婆媳俩谢了恩,皇后简直都要抓狂了,内外命妇都由皇后统御,什么时候皇帝竟连这样的小事都要插手了! 可是,皇帝的眼睛盯着她呢,还能怎么办? “是,臣妾这就命中宫殿拟旨,封李七娘为孺人,等钦天监算好日子,尽快叫他们完婚。” 皇后心里发堵,笑容都有些僵硬了,她把纪老太太扯出来,本来是想让李骄阳难堪的,毕竟,老太太再不好,那也是她嫡亲的祖母,孙女软禁祖母,可以说古今奇闻,可惜,本来的目的没达到,还搭上了李七娘,实在是得不偿失。 然而,更让她堵心的事情,还在后面。 李骄阳神色似乎有些窘迫,“还请娘娘让钦天监看看明年春天可否有好日子?” “这又是为何啊?”蜀王府上侍妾实在是少得可怜,就连太后都有些着急。 “府上……” “这丫头一向爽利,今儿是怎么了。” “妆奁繁杂,只怕一时备不齐。” 骄阳声音极低,似乎很是难以启齿,贤妃却笑道,“你刚刚帮着老太太管事,难免顾此失彼,你皇兄皇嫂都是骨肉至亲,还能挑你的理?” “哎,话说到这儿也不怕大家笑话。”骄阳抬起头来,像是豁出去的样子,“都因为昨天给老太太开库房取东西,才引出这一大串的事情。我们府上记了档的物件,已然失去了十之*,展音带人盘查了一宿,现在也还没个结果。” “府上没有账目吗?”贤妃奇道。 “账目是有,这事情要查也不难,至于那幕后之人,管他是什么人物,我定不能饶他,然而,老太太那头却着实让人犯难。” 骄阳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看向皇后,她没有放过皇后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不过,却没有看到任何破绽。 “骄阳果然长进了。”皇后欣慰言道。 “全赖皇后娘娘教导。” 皇后和骄阳,为长者慈善,为幼者谦恭,可是,在场的人精却偏偏听出几分机锋来,心中各自不解。 太后年轻的时候经惯了风雨,上了年纪之后心软了不少,“老太太那边能瞒就满着吧,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不好让她操心太过,钱财也不过是身为之物,还是老太太身子要紧。” “是,骄阳明白。” 恰好此时,内侍启奏,外命妇已经入宫,皇帝便离开了,嫔妃公主们也不再谈论定国公府的那点事,静等着外命妇过来请安。 宫宴几乎是万年不变,骄阳深感无趣,除了偶尔跟皇后眼神厮杀一番,就再也没别的趣事。 午宴过后,外命妇出宫,公主王妃们则各有去处,等到晚上赏灯猜谜,才是重中之重。 骄阳照例跟着贵妃,娘俩说了会儿话,没过多久晋王也过来了,一时倒也其乐融融。晋王亲自设计了一盏宫灯,层层叠叠的金粉芙蓉,象牙的骨架,蜀锦的花瓣,花心用的是七色琉璃,里面藏着灯芯,点起来,流光溢彩。 “这般奇思妙想,除了我儿再没旁人了。” 贵妃得意洋洋,丝毫也没觉得她儿子不无正业,骄阳看着也喜欢,也不觉得晋王做这个有什么不对。 “既然是中秋节的灯,要提上诗谜才应景。快来人,笔墨伺候,我亲自来写。” 贵妃吓死了,赶紧灯护在手里,“你那个字也是能看的?” “怎就不能看?”骄阳眼睛咕噜噜转了半天,“蝇头小楷,我也是极擅长的。” 贵妃笑的肚子疼,“你那也叫蝇头小楷,分明是一团一团的墨迹,神仙也认不出你写的字!” “那有那么夸张,分明是娘娘不会看!” “要说蝇头小楷写的好的,朝中还真有一人。”晋王突然说道。 “谁呀?”骄阳随口问道。 “宫驸马。” 第五十三章 中秋(下) 提起宫驸马令贵妃不胜唏嘘,好好的一位青年才俊,现在也只是熬日子了。 “荣昌公主那个脾气,跟谁都好不了。”贵妃毫不掩饰她的不屑,“我心里倒是可怜宫良辅,本来他有可能成为平乐公主的驸马,当时若不是骄阳太小……”贵妃越说越觉惋惜,现在骄阳居然要去和亲,还不如当初厚着脸皮争一争,那可是真是惊才绝艳的人物。 宮良辅和两位公主阴差阳错的故事,骄阳之前就知道一些,没想到的是,这里竟然还有她的事儿。宫驸马金殿折桂那一年她大概也就*岁,贵妃连这个心思都动过,可见不是一般人物。 “前些日子我去荣昌公主府上,倒也远远地瞧见驸马一回,整个人萎靡不振的,丝毫也看不出一代才子的风貌。” “谁摊上那么个媳妇也好不了,而且还是个公主,说不得打不得,只能好好地供着,驸马又是个心高气傲的人,能熬过这几年都不容易。” 骄阳心里却另有打算,好似无意说道,“他若真的像娘娘说的那么聪明,怎么就能让自己落到这步田地?” “你小孩子家哪里知道,从天上一下摔进泥里,是个人都受不了。再说,宮良辅也不没比你们大多少,眼见着将来也没有一点指望,可不是心灰意冷!” “你要是能帮就帮一把,实在是太可惜了。”贵妃又对李熙琮说道。 “圣人已经那边已经问过了,暂时应该不会有事,但毕竟公主家事,我说多也不好,还得娘娘帮衬一二。” 贵妃点头,“你放心吧,尽量保住他的性命就是了。” 宫驸马如今在朝廷上是一点价值都没有,任何人都不会为了他去得罪荣昌公主,只有贵妃跟晋王,尚存了一丝怜悯之心。换了从前,骄阳也不会去在意这点小事,但是现在,好人都做了,总得收点回报吧。 不过,这位宫驸马身上,她到底能收回些什么呢? 一个下午就在李骄阳的胡思乱想中过去了,晚上的宫宴都是皇亲国戚,也就是太后所说的“自家人”,太后喜欢看一家人和乐融洽的样子,自然没那么多规矩。 嫔妃,皇子们各出巧计,只为博圣人一笑,皇后不屑于此,骄阳更是置身事外,两人没事就比拼一下眼刀,互有胜负。 皇后隐隐觉得,李骄阳突然如此放肆,似乎就是在激她有所动作,她总觉得李骄阳已经挖好了一个大坑,在等着她往里面跳。 她现在是不得不正视这个她一直都没看在眼里的人。 皇后谨慎了半辈子,但是她更是个有性格的人,她要看看,这丫头究竟是城府太深还是脑子太差。 然而,还没等皇后发难,嫔妃中就产生了些许的骚乱,皇后冷笑,每年都是一样的戏码,不管演的是谁,皇帝都是转眼就忘,也不知道她们哪儿来的这些精神,年复一年,孜孜不倦。 “怎么了,这是?”皇后按例询问了一句。 一个眼生的宫女上来,几句话就把事情说清楚了。她主子怀孕了,不能饮酒,无奈得罪了尹昭容,还惊动了圣人、太后和皇后,请大家原谅。 这出戏倒真是头一回演,但是皇后也还是不没多少兴趣,她甚至想不起来,那个徐才人长的是圆是扁。 不过,作为皇后,她该说的该做的一点都不会落下,就是看向贵妃的目光,多了那么一点意思。 贵妃的脸色果然冷了几分,皇帝宠幸什么人,她说了不算,也管不了,这么些年要是还不习惯,这日子也没法过,但是,她不喜欢在这种场合下起心思的! “徐才人进宫日子短,太后都没见过几回,今儿大喜,赶紧上前让太后好好瞧瞧。”皇后说的是徐氏,看得却是贵妃。 玉贵妃的脸不自主的又冷了几分。 骄阳猛地想起来,这位徐才人,日后可是皇后手里的一把好刀,虽然她并不能让皇帝彻底改变心意,但是,的确给贵妃带来了很大的冲击。 她什么时候,因为什么投靠了皇后,骄阳并不知道内情,但至少现在,骄阳很确定,区区才人还不在皇后的视线之内。 徐氏十分镇定,众人面前也是落落大方,这让看惯了矫揉造作的皇帝眼前一亮,就连太后都觉得有点意思。 太后高兴,赏了不少东西,徐氏惶恐接了,不停的谦逊。 “好孩子。”看得出来太后是真的欣赏徐氏,“是个懂事明理的,你这样的在圣人身边服侍,哀家也可放心。行了,回席坐下吧。” 太后这种时候也不忘踩贵妃一脚,骄阳怒火中烧,她端起杯子,缓缓地走到徐氏身边。 李骄阳脾气不好,尤其护着贵妃,这在宫里也不是什么秘密,太后话里话外都是抬着徐氏贬低玉氏,李骄阳不敢向太后发难,徐氏那边可就不好说了。 然而,徐氏现在可是非比寻常,李骄阳脑子有问题竟然敢惹上她,那也真是不知死活。 人们一副瞧好戏的样子。 徐氏莫名的有些紧张。 虽然进宫日短,李骄阳的凶名她也是有所耳闻。 “阳阳!” 骄阳回头对贵妃微微一笑,没事人一般到了徐氏身边,“早听贵妃说起过,新入宫的徐才人才貌双全,今日一见,才知道贵妃所言不虚。才人身怀有孕,不能饮酒,这石榴饮清凉润喉,才人不妨尝尝,况且,石榴多子,是好兆头,正适合才人。” 徐氏放下了心思,她觉得李骄阳不至于当着皇帝的面儿害她,“多谢公主,妾身实不敢当。” “才人过谦,此刻殿上才人最是当得。”骄阳一双眼睛笑的弯起来,“先前上酒水的时候我还奇怪呢,贵妃明知道我不爱石榴,怎么还单单命人做了这个送上来。才人一出来我才知道,这可是打着我的名号给才人做人情呢,才人试试吧,若是用得惯,我再命人送些过来。” 徐氏想把李骄阳的嘴缝上,她只想说我你家贵妃一点关系都没有! 然而,别人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回事,怪道进宫不过三个月就怀了身孕呢,原来是搭上了贵妃这条大船。可惜了贵妃这步棋,却因为养了个笨蛋彻底的暴露了。 “多谢殿下的美意,只是妾身有孕之后口味变的古怪,只能用点清水,还请殿下恕罪。” “骄阳快回来吧,让徐才人好好用膳。” 贵妃急着开口,是怕李骄阳性子上来跟徐氏僵住,但是在别人眼里却更像是欲盖弥彰,如此便对李骄阳越发鄙视了。 果然是个只能扯后腿的! 皇后一时也分不清是真是假,贵妃想要收买人心,有得是别的办法,即便是为了防止提前爆料徐氏有孕,那也没必要通过李骄阳。 但是,就算道理全都懂,心里也始终存了个疙瘩,对徐氏的那点热心,渐渐淡了下去。 这顿宫宴,让骄阳心里稍微舒服了一点。 第五十四章 远嫁(上) 骄阳从宫里回来听到的第一个坏消息,是纪氏在回府的路上被人给劫走了,这件事她大概能猜到是皇后做的,毕竟,她最近都不怎么得罪人,也就只有皇后会想着给她点颜色看看。 她命人查了几天也没找到什么线索,更无法预料纪氏的死活,不过,在她看来,皇后应该不会让纪氏死了,这个人活着对她才是个麻烦。而她也不希望纪氏就这么死了,她的精彩人生才不过刚刚开始。 至于纪氏想要跟她说些什么,那暂时也是不得而知了。 很快,骄阳就得到了第二个坏消息,最适合公主和亲的日子就在今年冬月,错过了这个日子,就得在等两年。如果翌城公主今年不去和亲,对两国邦交都多有影响,甚至会使得两国交恶,产生不可估量的后果! 骄阳不太知道钦天监是怎么算的,反正结果就是这样了! 莫顿太子略微得意,在路上把骄阳给拦住了。 “太子殿下莫不是觉得胜券在握了?”骄阳问道。 莫顿不答反问道,“你觉得在国家安危面前皇帝会怎么选?” “这种鬼话皇帝会相信吗?”骄阳走到他身边,低声说道,“皇帝最恨被人胁迫,他明白反对的事情有人偏要撞上去,恐怕,怎么死得都搞不清楚。” 莫顿毫不在意,“能胁迫大周皇帝,简直是天大的荣幸,最后的结果,公主不妨耐心等几天。不过,要是听我的劝,公主还是早点收拾收拾行李,只怕走的急了来不及准备。” “你想太多了,大周公主出嫁,是还不用自己收拾行李的。” 骄阳错马而行,只留给莫顿一个骄纵的背影。 莫顿却生出一种志在必得之心,无论什么代价,她要把这个骄傲的女人弄回突厥。 “殿下!”展音感到非常惶恐,不仅仅是和亲一事已经超出她们的掌控,她更担心的是,公主自己的态度。 “没事,好容易才叫了红珊出来打马球,不必为了不相干的人怀了兴致。” “殿下还有心思去打马球?”展音觉得快疯了,“要是任由他们继续下去,恐怕殿下真的就得去和亲了。” 骄阳笑着没说话,眼睛闪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没过几天,六部九卿大都上了奏章,为的都是和亲的事情,这个阵势,就连皇帝都没有预料到。 贵妃把眼睛都哭肿了,但是有些人在暗自得意。 骄阳也在得意,带着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惨烈! “骄阳。”李熙琮面对骄阳只有歉疚,他没有想到事情竟然这样一发不可收拾,“我送你出京避一避,实在不行给他们个假公主。” 骄阳直视着李熙琮,那目光甚至有点咄咄逼人,“五哥是没想到自己也有无能为力的一天吧。” “圣人的心里还是念着你的,你暂时先离开,以后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骄阳已经不是天真的少女,她知道离开京城她将面对什么,毕竟都已经戳到了皇后的痛处,再让她好好活着可不是那位的风格。 “和亲的事情当初要么就不答应,既然答应了就得说到做到,换个假的,突厥那边必然认为是奇耻大辱,那个时候,就给足了他们开战的借口。五哥觉得,若是真的因为我两国开战,圣人心里会怎么想。” “怎么想都以后的事情,先过了眼前这关再说。” 一个皇子能在父亲和妹妹之间做出这样的选择,李骄阳很感动,但是,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五哥难道不明白,现在的局势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而有人不停的在煽动,不过就是在逼我们做出回应,我们哪怕走错一小步,将来都会万劫不复。” “骄阳。”晋王心中有些沉重,他终于想通了所有人都没想明白的问题,什么恩怨,什么仇恨,都不过是幌子,李骄阳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让他看清楚,除了生就是死,没有第二条路。 “事情本不该这么复杂的。” 骄阳苦笑,“五哥从小就最聪明,没什么事情你真的看不透,你不在意那些事情,是因为你更想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可是,你有没有想过,皇后会不会同意!” 晋王眼圈都红了,“你不觉得代价太大吗?你有没有问过我同不同意?” 骄阳把头埋在李熙琮怀里,他们长大以后就没有这么亲密,李熙琮有一瞬间的不适应,不过他还是伸手环住了她的肩。 “我没想逼你,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也没你那么聪明,像你似的走一步就能看出二十步。我只是想通一些事情突然慌了神,我只是在做对我们最有利的事情。” 晋王一滴眼泪蓦然掉在骄阳的头发里,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不知道短短半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能让骄阳变化这么大一定不是一般的事情,他也不想在追问了,他相信有一天,骄阳会自己告诉他。 “和亲也不是那么可怕的事情,不管怎么说我现在也是公主了,就算两国开战,他们也不敢把我怎么样的。” 晋王已然明白事情无法转圜,他了解李骄阳甚至多于她自己,“无论遇到什么情况,你都要活下去,我会救你回来,我会让你成为帝国最荣耀的公主。” 骄阳轻轻点头,“我相信你。” 晋王走了,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在异国他乡平安无事的活下去,不是随便说说就可以的。他在突厥的安排才刚开了头,事情发展的速度,让他猝不及防。 翌日,李骄阳就进了宫,皇帝单独接见了她,两人说了什么没人知道,只知道和亲的旨意当天就下来了,銮驾三日后出发。 皇帝满脸疲惫,满朝文武没有不明白他的心意的,敕建公主府才刚刚动工,现在他们就迫不及待要把骄阳送走,他们到底是听命与谁? 小女孩儿是流着眼泪走的,她说她要左龙武卫护送,她说她可能无法安全到达突厥。这让皇帝心痛之余更感到愤怒,他竟不知道,在他一手掌控的国家里,竟然还有比他有更强大的力量,那力量强大到,他连一个小姑娘都保护不了。 究竟是谁? 一张一张的面孔在皇帝的眼前略过,每一个似乎都没有做这件事的理由,骄阳再受宠爱,也不过是个女孩儿,费这么大的心思就为了一个完全没有政治价值的小姑娘,这显然不合逻辑。 “传周延!” 第五十五章 远嫁(中) 翌城公主和亲突厥,事情发生的好像顺理成章,似乎又是那样的猝不及防,一夜之间,人们心中尚且遥远的东西,就那样真实的发生在眼前。 仓局之间,骄阳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又好像根本就没有什么需要准备的。贵妃从漫漪园里挑了十个姑娘,其中也包括了她心心念念的春九娘,连同十个宫女和四个教引嬷嬷,一起送到了定国公府。 对于春九娘,荣昌公主开始是有些舍不得的,不过皇帝现在的心情她们都猜得到,莫说一个春九娘,就是整个漫漪园,贵妃开了口,她都得高高兴兴的奉上去。 她隐约觉得这次事情闹得有点大,某些人恐怕会得不偿失。 得失在每个人眼中都是不同的,皇后现在是不惜任何代价都要赶走李骄阳,若不是在京中动手成功的几率太低,就连**的事情她都做得出来。 “李骄阳走了,哀家这心里才能舒坦点。”太后当着自己的女儿,没有不能说的话,“只是隐约觉得,这个形架势却是有点不对头。” 荣昌公主深知太后在立储一事上的态度,有楚王的面子搁着,皇后做的再不对太后也会多有容让。因此,她只是不咸不淡的敷衍了几句,但是她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回事。 荣昌公主相信,她的皇帝哥哥绝不会允许任何人挑衅他的权威,皇后不行,楚王更不行,从昨天李骄阳一走,皇帝就召见周延来看,皇后这一次伤敌八百恐怕要自损一千,以后的事情不好说呢。 “我听说玉氏从你那儿还要了几个人?”太后突然问话打断了荣昌公主的思绪。 太后眼里玉贵妃做什么都不对,皇帝却恰恰相反,荣昌公主可不想为了这点小事在扯出别的事情来,急忙说道,“不过是几个小丫头,原也是我要送她的。” 太后冷着脸哼了哼,“要我说你那园子还是赶紧关了的好,堂堂公主,弄这些个东西像什么样子!” 这样的话,荣昌公主每年都要听好些次,也已经习惯了,“不过是闲来无事弄个乐子罢了,还值得太后当个事儿惦记着。” “你是皇帝的妹妹,一言一行都有天下万民看着呢!” 公主笑道,“天下万民看圣人跟皇后就行了,看我做什么?” 太后也是拿自己的女儿没办法,数落两句便过去了,“我听说,皇帝似乎有意让宫驸马任赐婚使,你心里是怎么个意思?” 放在几天之前,荣昌公主就是把宮良辅弄死,也不会让他体体面面的出现在人前,但是现在,她的顾虑反而多了起来。 贵妃跟皇后,在皇帝心中根本就没有可比性,皇后若是一直那么知情识趣的熬下去,将来或许还有成功的一天,可是她现在早早地就冒了头,简直就等于是伸出脖子给皇帝去砍。 以皇后和楚王现在的势力,皇帝的刀砍不砍得下去也在两可,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皇后未来的日子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安稳。 最后的胜负荣昌公主心里也没数,但是,贵妃那边显然不像常人认为的那样大势已去,甚至可以说,李骄阳这一步让他们几乎是绝境逢生。 “驸马的身份做个赐婚使倒也合适,圣人有意抬举我还能说什么?” “你们分开一段时间也好,省得成日的吵闹,不过,驸马这一走就得是大半年呢,终究不是好事。” 荣昌公主有些尴尬,他们这可不是一般的夫妻不和,若不是暂时没有更好的,她早就不留着宮良辅了。 “既然是圣人的意思,好坏也没什么,太后什么都别说,那就算是疼女儿了。” 太后想了想,皇帝现在是事事不顺心,驸马赐婚这点事儿她在不答应,只怕皇帝更要跟她离心,“都是玉氏闹得,叫她来见哀家。” 荣昌公主忙拦住,“女儿难得进宫一趟,咱们安安静静的说会儿话多好,叫她过来干什么,况且,骄阳的嫁妆也够她忙的了。” “哀家叫她过来也不过是问问翌城公主的嫁妆准备如何了,你紧张什么?” “好不好都是她们娘俩的事儿,太后管那些干什么,难道有不合适的,太后还要自己贴补不成。” 贵妃忙忙乱乱的,还不知道自己躲过了一劫,礼部预备的陪嫁,总有些不如人意的地方,贵妃自己填补了不少,皇帝更是出了大力。 几百年里,公主和亲的排场,骄阳可是头一份的了。 “时间太紧,也来不及准备的更像样了。” 皇帝深深的觉得,就算是有时间,国库也出不起更多的钱了,然而鉴于贵妃现在情绪不稳定,皇帝还是很体贴的顺着贵妃的意思叹了口气。 “东西好坏倒在其次,你挑的那些个宫女务必要对骄阳忠心耿耿才行。” “圣人也太多虑,骄阳其实连几个宫女都辖制不住的?” 看着底下一水儿的漂亮姑娘,骄阳笑的有些无奈,“展音带下去安置吧,春九娘留下伺候。” 春九娘面对翌城公主并没有太多紧张,这让骄阳对她更加另眼相看,“你本名叫什么?” “回殿下,奴五岁就卖到了漫漪园,从前的事情都记不清了。” “家乡、住处一概都没印象吗?” 春九娘摇了摇头,“进了漫漪园,便属于荣昌公主,出了漫漪园,就属于主人,殿下说的那些,都是不该记着的。” 骄阳并不是十分相信她的说辞,只是不想在这些小事上纠缠,这位春姑娘是个有能力的人,她得为她所用才行,“如此,本宫许你自己取个名字。” 春九娘思考了片刻,淡笑着说道,“多谢殿下美意,姓什么叫什么原也没那么重要,殿下若是不嫌弃,就仍然称呼奴婢为春九娘吧。” “漫漪园出来的人,都恨不得将过往抹得一干二净,你倒是洒脱的很,全不忌讳这些。” “换个名字也换不了出身,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奴不是这样的人,斗胆臆测,殿下也不是这样的人。” “你倒是合了本宫的脾气,叫玢玉带着你,随身伺候吧。” 第五十六章 远嫁(下) 随翌城公主嫁到突厥,对于这些漂亮的女孩儿来说就等于是一只脚踏进棺材里去了,除了春九娘,几乎所有人都是哭丧着脸。 李骄阳此刻也无意去安抚人心,这些人中间有多少是能用的,她还需要时间去观察,只不过,春九娘着实让她有些惊喜。 但是,是否为她所用,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 “殿下,几位太太来了。”玢玉上前禀道。 “请进来吧!” 和亲的旨意来的太过突然,几位太太都慌了手脚,她们才刚刚把这个家管起来,难道说,还要重新交回到老太太手里? 想起从前的日子,真真是生不如死! “几位太太担心什么,本宫心里有数,让老太太好生休养也是圣人的意思,想来不会有人违背。本宫走了之后,老太太那边一切如常,若是一定有人不肯让老太太省心,也就随她们去吧,几位太太说不得要受点委屈,不过,总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时候。” 公主的意思太太们听得明白,靠几个宫女不可能长久的弹压住老太太,早晚她是要出来的,只不过,公主似乎还留了后手。 至于那后手是什么,太太们并不敢问,而且,就算是问了,大概也没什么用,该发生的迟早都会发生,她们也只能认命了。 或许,对于她们来说,只能跟老太太比谁活得久。 “殿下!”四太太跪地不起,“求殿下救救明飞吧。” 骄阳也知道自己这一走,明飞可以说是危在旦夕,四太太虽然多有僭越,骄阳也能理解。 “本宫会带明飞一起前往突厥,让他跟赐婚使一同回来,明年晋王也就出宫开府了,本宫会把他托付给晋王。” “多谢殿下!”四太太连连磕头。 “四太太请起吧。”骄阳继续说道,“太太们心里想什么我大概也能猜到几分,形势逼人,本宫也是别无善法。不过,该查的事情,本宫一样也不会放松,几位太太若能留心,本宫他日必有厚报。” 将来的形式太太们心里各有思量,不少人已经在考虑如何明哲保身,只有四太太因为明飞的关系,算是跟老太太再无转圜的余地,同样的,她也不想转圜了。“请殿下放心,殿下在意的事情就是妾身在意的事,妾身必当竭尽全力、纵然是不能为,妾身也将谨守本分,恭候殿下回归。” “妾身愿与四太太共同进退。” 七太太随后表态,其他几位太太也不再含糊,反正老太太永远都看不上她们,还不如就跟着公主死扛到底。 骄阳点了点头,“七姑娘的婚事还请几位太太操持,本宫离京之前要看到蜀王府的定礼。” “殿下放心。中宫旨意已下,此事并不难办。” “三姑娘的事情本宫托付给了常山王太妃,二太太尽管听从太妃的安排就是了。” 刘氏又惊又喜,都不知道该作何表示了。 “常山王府的小郡主与本宫交情甚好,三姑娘得空可以过去走动走动。” “多谢殿下!”刘氏喜极而泣,赶紧跪地磕头。 “本宫这一走,家里就全靠各位了。” 骄阳虽然十分希望这几位太太能守住国公府现在的局面,但是心里也觉得可能性实在是不算大,毕竟,皇后在一旁虎视眈眈,而她自己却是归期不定,孰强孰弱,一眼就能看出来了。 “展音,我想你留在贵妃身边。” “殿下!”展音惊讶至极,她怎么也没想到公主会做这样的决定。 “保住贵妃和晋王,我所做的一切才有意义,我也才有可能回来。” 展音纠结了许久才下定了决心,“奴在京城恭候殿下!” 九月初三,銮驾起行。 赐婚使驸马宮良辅,副使左龙武卫上将军石承弼、左羽林卫骑曹参军童致武,礼部侍郎萧盛卿。龙武卫八百铁甲重骑、羽林卫一千轻骑随行护送至凉州,入突厥后,二百羽林卫将随侍公主。 左右龙武卫是南衙十六卫中战力最强的两支,其中又以左卫为上,羽林卫归属北衙六卫,乃是皇帝亲军。由这么两支人马护送公主和亲,大周朝有史以来从未有过。伴随着长角轰鸣,竟隐隐带上了一层肃杀之气。 和亲,并非一个公主出嫁那么简单,这是一场空前隆重的国事。无论是后宫嫔妃、还是文武百官,都必须要身着朝服,到宫门相送。 皇帝,也一同出现在了朱雀门城楼。 骄阳下辇,对着皇帝贵妃遥遥三拜,金鼓之声响彻全城。 贵妃远远地也看不清骄阳的面貌,只能看见一团火红火红的大礼服,那一抹颜色刺得她眼睛疼,她仿佛听见珠帘下的女孩儿在对她说,“娘,等我回来。” 贵妃想对骄阳挥挥手,却觉得手臂有千钧之重,怎么也抬不起来,似乎连笔直的站着都有困难。直到,一双手臂用力的扶住她。 贵妃没有去看扶她的人,她的眼睛恨不得长在骄阳身上,她看着骄阳转身,毫不犹豫的踏上玉辇,看着旌旗招展、彩饰辉煌的半朝銮驾缓缓起行,她的嗓子却像是哽住了一样。 皇帝如此作为,让有些人心中暗自后悔,当然,这不包括皇后。她站在城楼上,目送着銮驾渐行渐远,她相信,她的决定是没有错的。 贵妃强撑着才没让眼泪掉下来,对皇后简直是恨意滔天。 “虽然母女连心,贵妃也不可伤心太过了。”皇后一直以来都在刻意的忽略玉贵妃,好像自己不理会,她就真的不存在似的,但是今天,皇后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能为朝廷尽忠,也是骄阳的福分。” 早晚有一天让你自己的孙女也享受享受这个福分! 贵妃最大的本事就是在皇后面前不露怯,这一点她修炼了快二十年了,早已经习惯成自然,她淡淡的笑道,“公主和亲,承载着两国和平的使命,一如楚王、赵王在前线厮杀,都是为国尽忠,臣妾的心情,跟皇后娘娘是一样的。” 贵妃对皇后微微点头,挽着皇帝的手就走下了城楼。 贵妃跟皇后斗了这么多年,明面上的礼仪从来不出半点差错,这样不把皇后放在眼里,还是第一次。皇帝的心偏得都没边了,恨不得自己替贵妃难受,哪儿管皇后的脸上好不好看,自然而然的随着贵妃回了麟祥宫。 李熙琮落后了半步,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他的目光,终于不再是那样的清澈! 第五十七章 石头 銮驾刚出了京城,骄阳就不耐烦在车里坐着了,“玢玉,叫他们牵匹马过来。” 玢玉代替了展音随侍在辇轿旁,听了骄阳的吩咐早就有准备,“知道殿下坐不住,已经叫人预备了,不过,还是让玉辇先停下,殿下换了骑装吧。” “不用。”骄阳低头看着自己这一身繁复的礼服,竟莫名生出一种喜感,“上来帮我把头发拆了。” 玢玉依言上车。她跟展音都是从小服侍骄阳的,但是,这二人最大的不同,就是不管李骄阳要做什么,她从来都不会试图阻止或者规劝。这也是贵妃更看重展音的原因,不过,多年来的事实证明了,展音很多时候都是徒劳的。 “这年轻姑娘披头散发的,公主也是头一份儿了。” “等会儿骑马吹吹风,也挺好的。” 玢玉实在看不下去,找了条红色的缎带简单的束了一下。骄阳也没说什么,等着侍卫牵马过来。 “殿下?” 玢玉见骄阳发呆,不解的唤了一声。 “怎么是他?” 玢玉并不知道洛明城怎么跟来了,也有点发愁,“洛侍卫不应该是右羽林卫的?他怎么跟来了?” 骄阳也想不通!而且,洛明城出现在她面前,从来都不是一件令人轻松的事情,“把沈毅叫过来问问。” 沈毅这一队人马,从骄阳出宫就跟在身边,日后也会留在突厥,算是公主亲卫。骄阳原本也不是那么信得过他,后来因为明飞的关系倒是拉近了不少距离,但是说到忠心,可能还需要时间慢慢培养。 “左右羽林卫、左右千牛卫、左右督卫都属于北衙六卫,互相之间调派人手以前也是有过的。”沈毅说道,“洛侍卫随行护驾好像还是晋王的意思,听说,要不是洛太太反对,洛侍卫还想要加入我们这一队,常驻突厥。” 玢玉原先还有些同情洛明城,眼见他如此拎不清也是没了耐心,“洛侍卫也真是的,还嫌不够乱呢?” 骄阳见他更是心烦,但是人都已经到眼前了,她也只能自己安慰自己,或许,让他离李熙琮远点也是有好处的。 “算了,要跟就跟着吧,到凉州也就到头了。”骄阳抬头就看见他牵着马站在不远处,“你跟童致武说一声,让洛明城开路押后都行,别在我跟前晃悠。” 沈毅大为不解,公主跟洛明城可是表兄妹,又一起念了十几年的书,洛侍卫此来显然是为了保护公主,公主何以那么不领情。 骄阳也没法儿跟他解释,“按我说的办吧,童致武那边有疑问就让他来跟我说。” “是。” 骄阳远远瞧着,好像洛明城跟沈毅还争执了几句,奈何官大一级压死人,他最后还是乖乖的跟沈毅走了。 再牵马过来的那位,骄阳也认识,她忍不住扶额叹息,“用不用这样?” “韩通!” 这个人留给玢玉的印象实在是太深了,上个月在李氏宗祠,就是他顶着一脸憨笑给族老们讲解左都卫的刑具,后来,活活吓病了四五个人。 骄阳接过缰绳问道,“你们督统有话跟我说?” 韩通笑的更憨了,“没有,大督统让小的过来,保护公主安全。” “替我谢谢你们督统,这么多人呢,就不劳烦左都卫惦记了。” “嘿嘿,督统大人已经猜到殿下会这么说了。”韩通把他那大脑袋用力的摇了摇,“公主此行凶险,督统让我一路护送到石城。” 骄阳看着他的衣服有点怪,既不是龙武卫也不是羽林卫,“那你现在属于哪一部分?” “小的现在是杂役。” 玢玉也惊了,“那你是怎么混到銮驾旁边的?” “羽林卫的人都认得小的,见小的过来就给让了一条路。”韩通有嘿嘿笑了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是给人的感觉,就跟活阎王似的。 骄阳深深地觉得,自己的安全太成问题! “就你一个?” 韩通老老实实点头。 骄阳可不信,“若有凶险那可是真刀真枪的,左都卫那一套可用不上,你可别保护不了我,把自己小命在搭上。” “我们大督统说了,殿下对我们左都卫甚有成见,让我一路保护也是为了让殿下瞧瞧我们左都卫的本事。” 骄阳被他句句不离“大督统”弄得很是无奈,不过,也可以看出来,周延在督卫的威望不是一般的高。 一介酷吏,在群臣眼里不过是奸狡小人,他凭什么让那么多人对他死心塌地,骄阳其实很想知道。 “你们督统没给你留个锦囊什么的?” 韩通点头,“时候到了就能给公主看。” 玢玉惊呆了,她的目光看向骄阳,无声的问道,这人真傻还是假傻? 左都卫要是有傻子,天底下就再也没有明白人了! 韩通的出现让骄阳觉得意外,但却并不反感,就算是周延真的有所图谋,也事情理之中,毕竟,她还欠着周延一个人情呢! 但是,洛明城的出现,简直是在挑战她的耐心! “你骑术怎么样啊?” “分跟谁比,我们大……” “停!”骄阳受不了了,“不要在跟我说你们大督统了。” 韩通张了张嘴,似乎都不会说话来,那个眼神,忒无辜。 “给他找匹马,跟我来吧!” 骄阳说完扬鞭就走,玢玉赶紧跟上,沈毅这些人对公主的作风也已经很习惯了,几乎是抢在了第一时间追了上去。 好好的官道突然之间尘土飞扬。 骄阳像是离开了笼子的鸟儿,远嫁番邦的抑郁瞬间烟消云散,她相信的人生,将从今天开始彻底改写。 然而,她还没高兴多久呢,前面就有一人横着马头拦住了去路。 第五十八章 踏雪 “公主不该擅自脱离卫队。”那人板着脸说道。 “石承弼?”骄阳并不熟悉来的人,但是却熟悉他的马,万里挑一的宝马踏雪,是赵王出征之前她亲自送给他的,那时候的事情,似乎还历历在目。 那是太后回宫的第二天,骄阳跟所有的命妇一起给太后接风。 酒宴吃到后半晌,太后便有些乏了,荣昌公主和几位王妃陪着回了寿康宫,其他人便各自散了去。 骄阳提前去了御马监,牵出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去请赵王到御花园。” 李骄阳单请赵王,皇后直觉没什么好事,“恰好本宫也要到御园转转,一起过去吧。” 展音并没有感到意外,笑言道,“请皇后娘娘,赵王殿下随奴婢来吧。” 骄阳一身红衣牵着白马站在群花中间,巧笑倩兮,明媚鲜妍。 李熙炎有点惊讶,没想到李骄阳安安静静的时候,居然隐隐有那么几分玉贵妃的风姿。 骄阳牵着马迎过来,给皇后行了大礼,规规矩矩的样子,实在是乖巧的很。 “四哥可还记得踏雪?” 怎么会不记得? 五年前西域进贡的汗血宝马产下了一匹小马驹,通体雪白,神峻异常,皇子们都想得到它,就连年长的楚王都动了心,他们明争暗斗折腾了许久,最后,却偏偏落到了李骄阳手里。 赵王为此不忿了很久,那也是他第一次对中宫嫡子的地位产生了怀疑,即使已经时隔多年,再见到踏雪他的心情仍然十分复杂。 “平时宝贝的紧,别人看都不让看,今儿怎么这么大方,舍得牵出来了?”李熙炎状似随意的问道。 “宝剑赠名士,骏马也得送英雄不是?”骄阳把马缰递给赵王,“踏雪出身高贵,不应该久困于宫苑之中,万里河山,才是他应该走的路。” 奇珍异宝李熙炎见得多了,可是踏雪这种神品放在面前,他的心也是砰砰直跳。 李熙炎自诩是成年人,不想像个小孩子似的喜形于色,但是他眼中的光芒,却是怎么也掩不住。 “你竟然舍得?” 骄阳笑道,“本就该是四哥的东西,当日是我耍赖硬夺了来的,今日还给四哥,也算是物归原主了。”她抬手揉了揉踏雪的大脑袋,眼中甚是不舍,“四哥务必要善待他。” “妹妹放心。” 李熙炎喜不自持,翻身上马就往宫外而去,皇后简直快要气疯了,这是有多傻,敢要李骄阳的马! 李熙炎如果真的敢带踏雪上战场,她会还不犹豫的宰了那个畜生。 “呀,四哥也太心急了,踏雪脾气暴躁,可不是一时就能驾驭的!” 皇后淡淡说道,“这也无妨,再烈的马,也是畜生,有三样东西,必能驯服!” 骄阳很反感皇后把踏雪说成畜生,但是,重头戏还没来,她不介意在忍耐一会儿,“娘娘说的三样东西,不知道指的是什么?” 皇后神色渐渐冷淡,“铁鞭、铁锤、匕首。” “这倒新鲜。”骄阳若有所思,“御马监驯马,无外乎长鞭、马竿,娘娘说的三样,竟从来没听说过!” 皇后一向瞧不起李骄阳不读书,缓缓开口说道,“铁鞭击之不服,则以铁锤锤其首;又不服,则以匕首断其喉。” 武皇驯马,说的本也不是驯马的事,而是在李敬业谋反伏诛之后借着驯马震慑群臣,李骄阳纵然读书少也不是文盲,不过,她还是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按照娘娘这个驯法,马也是不能要了呀?” 皇后深深觉得自己是在对牛弹琴,心里又惦记着刚跑出去的赵王,便不想再理会李骄阳,然而,就在她转身的那一霎那,李骄阳突然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皇后娘娘学识渊博,最擅长引经据典,娘娘可还记得前次以‘人彘’恫吓贵妃,是什么结果?” “你放肆!” “娘娘恕罪!”骄阳仰着头,淡淡的说道。 皇后与翌城公主发生冲突,至于翌城公主说了什么没人知道,只知道皇后震怒,翌城公主却毫不理会扬长而去。 皇后默默地看着李骄阳离开,什么都没再说,她一时不查中了李骄阳的圈套,这件事情的影响还是要越小越好,至于李骄阳公然无礼,那都已经不算什么了。 有贵妃在,这件事情想瞒住根本不可能,同样,她也知道,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在皇帝的心里结一个疙瘩,皇帝已经不可能在像从前一样把她要关要废了! 但是,李骄阳可是留不得。 “这次殿下可是把皇后娘娘得罪狠了。”展音不无担忧的说道。 “不得罪她,她就能放过我吗?” “可是我们现在还没有足够的底牌,公主还是得隐忍一二。” “四年的时间,咱们根本不可能培养出什么有用的势力。”骄阳如今算是彻底想通了,“惟一能对付皇后,只有圣人,但是,只要太后还活着,就非常不如容易,不作出点牺牲,是不可能的。” “可以,如此一来,公主必然要深受其害。” 骄阳淡笑,并没有放在心上,“戚枫,去赵王府上传个话,就说踏雪虽然桀骜,却是万里挑一的宝马良驹,万不可用皇后的方法驯他。”骄阳盯着小内侍,“知道该怎么说吗?” 常年伺候李骄阳的,多少都有点随她的脾气,不管是宫女还是内侍,颇有几分目中无人的意思。所以,骄阳才特意问了一句。 内侍有点发懵,正常情况下,肯定是跟赵王说,他们若是驯不了,就还给公主!但是,显然公主不是这个意思。 “笨!”展音忍不住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就说翌城公主恳求了!” 戚枫都傻了,他们家公主什么时候用过这词儿? 骄阳却笑了,“去吧!” 戚枫那边刚传完话回府,赵王的谢礼就到了,108颗龙眼大的南珠,光华璀璨,不差毫厘。 “这般圆润均匀的珍珠可是难得,这谢礼也太重了。” 赵王府掌令的女官也是个伶俐的,“我们殿下说了,珍珠虽然难得,也不如公主殿下的心意难得,皇后娘娘不过是一时戏言,请殿下不要放在心上。” “只要你们能善待踏雪,其他的都是小事。” 女官心想,这世上大概只有李骄阳这么一个不学无术的听不出皇后娘娘的意思了,但是这样也好,省去了一场风波。 平息这场风波皇后付出了什么代价骄阳是不知道了,但是,踏雪居然转送给了石承弼却让她感到意外,这位人称石头将军的年轻上将,难道还会是楚王一党? 第五十九章 忠心(上) 李骄阳知道这和亲之路必然是危机重重,石承弼是她能否保住小命的关键因素,而皇后竟然把踏雪送到了石承弼手里,肯定不是什么偶然的情况。 骄阳想起了那个徐美人,因她一番言语几乎断绝了与皇后联手的可能,皇后的目的,有没有可能就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骄阳并不敢妄下定论。 有一点可以肯定,皇后不会让她顺顺利利的去和亲。不过,有南北衙两卫的官兵护送,在大周境内动手的难度可是不小,然而,进了突厥之后也一样会有突厥军士护送她,那时候下手可能困难更多。 骄阳猜不透皇后会如何决定。 “为殿下安全考虑,还请殿下不要轻离銮驾。” 石承弼冷着脸,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就好像,李骄阳是天大的瘟疫麻烦。 骄阳也没理他,而是走近了摸了摸踏雪的头。踏雪依然跟她很亲近,石承弼对此似乎也并没有任何意外。 “车上太闷,本宫出来走走,石将军带着銮驾前行,保护好宫驸马,前面镇上本宫再跟你们汇合。” 石承弼一直都知道李骄阳任性又难缠,对这趟差事本来就很头疼,偏偏皇后又跟着搀和进来,更是增加了很多变数,他恨不得把李骄阳打好包扔到突厥,并没有很多耐心。 “末将职责所在,还请公主不要让末将为难。” 很久没有人跟李骄阳这样一板一眼的说话了,这让她挺新鲜的,“那好,石将军追的上我就行。” 李骄阳脚下轻轻一磕,星火便风一般的窜了出去,这是她打球围猎常年用的马,几乎能跟主人心意相通,反倒是当宝贝一样供着的踏雪,在这方面要差很多。 骄阳是爱马的人,她也知道踏雪的短板在哪儿,只是因为一直都舍不得下狠心去驯,也就听之任之了。 石承弼在坐骑上先输一筹,马术上翌城公主也是很有几分真功夫,所以,想要赢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沈毅、玢玉这些人本着保护公主的目的追了上去,其实,也有几分看石承弼笑话的意思,官道下面只有一条非常窄的小路,两旁都是农田,这些人把路一占,石承弼就是有本事也追不上。 石头将军沉着脸,似乎是死心回了官道,骄阳跑了半天没见他追来,反倒是有意外。 “或许他是知难而退了。”内侍戚枫得意的猜到。 知难而退的人,大概是当不上将军的。 “算了,不用管他。”骄阳说道,“没了那些累赘心里舒服多了,前面茶寮咱们歇一会儿,看看周围有什么好玩的,也不用急着进镇。” 沈毅也是肩负着护卫之责的,多少还谨慎些,“殿下,还是不要离大队太远吧。” “离京城还不到二十里,不会有什么意外的。” 就算是有,也不会是青天白日的。骄阳虽然是这样想的,却并没有提起。她身边这些人,有多少本事,又有多少忠心,这一路上她也该能看出来了。 李骄阳放慢了速度,几个人边走边说,刚到一个茶寮附近,就看见石承弼在茶寮前面等着他们。 “你从哪儿冒出来的?”骄阳心情还不错,笑着问道。 石承弼黑着脸,半天也没搭话,还是韩通上前低声说道,“龙武卫有大营在京西。” 骄阳并不打算探究这些,当然,也没打算承认她之前说过的话,“既然来了,就一起喝碗茶吧。” 她翻身下马,自己把缰绳系在门口的木桩上,随行之人各顾各的,也没有刻意去服侍她。茶棚里脏兮兮的矮墩,她就很随意的坐下去,那一身云锦苏绣的长袍,石承弼都有点心疼。 “小二,上茶。”骄阳扬声喊道。 京郊的茶棚虽然简陋,但是形形色色的路人,老板、伙计也都是见惯了的,然而,这一行人的穿着打扮,店里的人都看傻了,小伙计瑟瑟缩缩不敢上前,“贵人,咱们这是小店,怕是没有什么好茶。” “到了你这儿,谁还指望着品什么明月、黄牙吗?”玢玉进来慢了一步,听见伙计说话便答了一句,“把你那茶碗拿过来好好烫两遍,倒点热茶也就是了。” “诶。”伙计答应了一声,战战兢兢的去了。 玢玉、戚枫跟韩通挨着骄阳坐下了,沈毅带着看似随意,却三三两两的把公主护在了当中,石承弼远远瞧着,总觉得哪里不对。 当他看见李骄阳拎起水壶,准备自己烫茶碗的时候,就整个人都不对了。 “这算什么,上次跟红珊郡主一起打猎,两位贵人还自己削肉,自己烤呢!”沈毅见他虽然脸上没什么震惊的表情,但是傻站在那里不动,就知道他是心里肯定是万分不解,因此,倒好心的替他解惑。对于翌城公主来说,只要玩的开心,不受拘束,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石承弼只要漠然的点了点头。 南衙十六卫负责京城乃至全国的军事防务,并不在宫中值宿,对于凤子龙孙的了解,远不如皇帝份属亲卫的北衙六卫。但他好歹也是正三品的上将军,这些皇孙公子们的排场他也是见过,出门在外,那简直跟搬家似的,别说是器具了,就连水都不会用外面的。 这位翌城公主,跟传说中的差距实在是太大。 “石将军坐吧,喝点茶也不耽误不了多少功夫。” 沈毅心想,这你就接受不了了,你还没见过大碗喝酒的公主呢! “殿下,喝过茶还请早些回去吧,虽然是京郊,也难保有不太平的时候。” 石承弼不像之前那样冷冰冰的,语气也中肯了很多,骄阳突然发现这个人脸上柔和点的时候,五官搭配的跟晋王都有一拼。 就是气质差太多。 “将军如此谨慎,本宫是着实感激,但是这一路关山万里,若都这样怕也要累死。” 石承弼压低了声音说道,“殿下和亲,不管是大周还是突厥,多方的势力都在盯着,末将自己可以不关心性命前程,但是,公主殿下却应该多考虑一下自身安危。” 李骄阳觉得自己的智力被严重的低估了,她再怎么还玩也不会拿性命开玩笑。 “将军觉得京畿要地会有乱党出没?” 第六十章 诧异 李骄阳知道这和亲之路必然是危机重重,石承弼是她能否保住小命的关键因素,而皇后竟然把踏雪送到了石承弼手里,这肯定不是偶然的。 骄阳想起了那个徐才人,因她一番言语几乎断绝了投靠皇后的可能,皇后的目的,有没有可能就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骄阳并不敢妄下定论。 有一点可以肯定,皇后不会让她顺顺利利的去和亲。不过,有南北衙两卫的官兵护送,在大周境内动手的难度可是不小,然而,进了突厥之后也一样会有突厥军士护送她,那时候下手可能困难更多。 骄阳猜不透皇后会如何决定。 “为殿下安全考虑,还请殿下不要轻离銮驾。” 石承弼冷着脸,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就好像,李骄阳是天大的瘟疫麻烦。 骄阳也没理他,而是走近了摸了摸踏雪的头。踏雪依然跟她很亲近,石承弼对此似乎也并没有任何意外。 “车上太闷,本宫出来走走,石将军带着銮驾前行,保护好宫驸马,前面镇上本宫再跟你们汇合。” 石承弼一直都知道李骄阳任性又难缠,对这趟差事本来就很头疼,偏偏皇后又跟着搀和进来,更是增加了很多变数,他恨不得把李骄阳打好包扔到突厥,并没有很多耐心。 “末将职责所在,还请公主不要让末将为难。” 很久没有人跟李骄阳这样一板一眼的说话了,这让她挺新鲜的,“那好,石将军追得上我就行。” 李骄阳脚下轻轻一磕,星火便风一般的窜了出去,这是她打球围猎常年用的马,几乎能跟主人心意相通,反倒是当宝贝一样供着的踏雪,在这方面要差很多。 骄阳是爱马的人,她也知道踏雪的短板在哪儿,只是因为一直都舍不得下狠心去驯,也就听之任之了。 石承弼在坐骑上先输一筹,马术上翌城公主也是很有几分真功夫,所以,想要赢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沈毅、玢玉这些人本着保护公主的目的追了上去,其实,也有几分看石承弼笑话的意思,官道下面只有一条非常窄的小路,两旁都是农田,这些人把路一占,石承弼就是有本事也追不上。 石头将军沉着脸,似乎是死心回了官道,骄阳跑了半天没见他追来,反倒是有意外。 “或许他是知难而退了。”内侍戚枫得意的猜到。 知难而退的人,大概是当不上将军的。 “算了,不用管他。”骄阳说道,“没了那些累赘心里舒服多了,前面茶寮咱们歇一会儿,看看周围有什么好玩的,也不用急着进镇。” 沈毅也是肩负着护卫之责的,多少还谨慎些,“殿下,还是不要离大队太远吧。” “离京城还不到二十里,不会有什么意外的。” 就算是有,也不会是青天白日。 骄阳虽然是这样想的,却并没有提起。她身边这些人,有多少本事,又有多少忠心,这一路上她也该能看出来了。 李骄阳放慢了速度,几个人边走边说,刚到一个茶寮附近,就看见石承弼在茶寮前面等着他们。 “你从哪儿冒出来的?”骄阳心情还不错,笑着问道。 石承弼黑着脸,半天也没搭话,还是韩通上前低声说道,“龙武卫有大营在京西。” 骄阳并不打算探究这些,当然,也没打算承认她之前说过的话,“既然来了,就一起喝碗茶吧。” 她翻身下马,自己把缰绳系在门口的木桩上,随行之人各顾各的,也没有刻意去服侍她。茶棚里脏兮兮的矮墩,她就很随意的坐下去,那一身云锦苏绣的长袍,石承弼都有点心疼。 “小二,上茶。”骄阳扬声喊道。 京郊的茶棚虽然简陋,但是形形色色的路人,老板、伙计也都是见惯了的,然而,这一行人的穿着打扮,店里的人都看傻了,小伙计瑟瑟缩缩不敢上前,“贵人,咱们这是小店,怕是没有什么好茶。” “到了你这儿,谁还指望着品什么明月、黄牙吗?”玢玉进来慢了一步,听见伙计说话便答了一句,“把你那茶碗拿过来好好烫两遍,倒点热茶也就是了。” “诶。”伙计答应了一声,战战兢兢的去了。 玢玉、戚枫跟韩通挨着骄阳坐下了,沈毅带着的人看似随意,却三三两两的把公主护在了当中,石承弼远远瞧着,总觉得哪里不对。 当他看见李骄阳拎起水壶,准备自己烫茶碗的时候,就整个人都不对了。 “这算什么,上次跟红珊郡主一起打猎,两位贵人还自己削肉,自己烤呢!”沈毅见他虽然脸上没什么震惊的表情,但是傻站在那里不动,就知道他是心里肯定是万分不解,因此,倒好心的替他解惑。对于翌城公主来说,只要玩的开心,不受拘束,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石承弼只要漠然的点了点头。 南衙十六卫负责京城乃至全国的军事防务,并不在宫中值宿,对于凤子龙孙的了解,远不如份属皇帝亲卫的北衙六卫。但他好歹也是正三品的上将军,这些皇孙公子们的排场他也是见过,出门在外,那简直跟搬家似的,别说是器具了,就连水都不会用外面的。 这位翌城公主,跟传说中的差距实在是太大。 “石将军坐吧,喝点茶也不耽误不了多少功夫。” 沈毅心想,这你就接受不了了,你还没见过大碗喝酒的公主呢! “殿下,喝过茶还请早些回去吧,虽然是京郊,也难保有不太平的时候。” 石承弼不像之前那样冷冰冰的,语气也中肯了很多,骄阳突然发现这个人脸上柔和点的时候,五官搭配的跟晋王都有一拼。 就是气质差太多。 “将军如此谨慎,本宫是着实感激,但是这一路关山万里,若都这样怕也要累死。” 石承弼压低了声音说道,“殿下和亲,不管是大周还是突厥,多方的势力都在盯着,末将自己可以不关心性命前程,但是,公主殿下却应该多考虑一下自身安危。” 李骄阳觉得自己的智力被严重的低估了,她再怎么爱玩也不会拿性命开玩笑。 “将军觉得京畿要地会有乱党出没?” 第六十一章 格杀 这问题石承弼可怎么回答?乱党还在其次,只怕朝中有人虎视眈眈! “殿下!” “行了,别那么紧张。”骄阳的目光颇有几分玩味,她在考量自己的小命是不是能够交到这个人的手里,“坐吧。” 石承弼在某一点上跟玢玉有点像,没用的话他绝对不说第二遍,当他彻底明白李骄阳这个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时候,也就不会再试图劝她回去。 这一路至少需要两个多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算短,想要平安顺利,所有人必须同心协力,所以,对这位公主他需要更多的了解,还有她身边的那些人。 “去问问店家,这附近有些什么可玩的?” 石承弼的眉头皱了皱,骄阳就当没看见。 片刻功夫戚枫就回来了,“殿下,店主说往北去有一个鱼塘……” 听到鱼塘两个字春九娘先就笑喷了,见众人的眼神都是莫名其妙的,自己也跟着不好意思起来。 不过,一想到霸道公主包鱼塘,她是有点忍不住。 “这是怎么了?” “没事没事。”九娘急忙摇头,慌乱中只好尽量编一个靠谱点的故事,“只是想起了园中的姐妹说过的一个故事,有个渔夫钓了条大鱼,最后却只剩下了一副骨架。” “这是怎么回事呢?”众人都十分惊奇。 “鱼太大,他拉不起来,但是又不舍得放弃,只好一直在海里拖着,到最后。那鱼被别的鱼给吃了,就只剩下一副骨架。” 春九娘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李骄阳、石承弼还有沈毅,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韩通的眼睛不停的眨,也不知究竟他是发现了什么。 “九娘这故事说的好,只是这骨架到底是意味着一无所获。还是贵在坚持呢?” “殿下怎么看呢?” 骄阳想了想。“先去钓鱼吧。” 翌城公主钓鱼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她那点耐心没等鱼上钩就能把杆儿给扔了,但是今儿却难得。在鱼塘边枯坐了一个下午一动不动。 玢玉都有点害怕了,忍不住埋怨春九娘,“瞧你讲这个故事,把公主都给讲魔怔了。” 九娘也不反驳。“我先去把鱼烤了,或许一会儿公主就恢复过来了。” 春九娘转身离开。心情却更是复杂。 漫漪园是个消息灵通的地方,李骄阳这半年以来变化很大,稍加留意不难打听到。她曾经以为,那是她一直在寻找的人。 然而。《老人与海》她都不知道,显然是她想多了。 春九娘心里隐隐抱着一丝希望,她们一起出的车祸。或许有可能一起活在这个世界上。 “殿下,奴婢烤了条鱼。殿下尝尝可好?”虽然不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但是春九娘还是很想跟她说说话,她总觉得,李骄阳或许是那个可以理解她的人。 骄阳瞧着那一团乌漆墨黑的东西倒也没嫌弃,挑了一块放在嘴里,“有点焦了,以后我教你控制火候。” “多谢殿下!”九娘又问道,“殿下还在想那个故事吗?不过是世人随便编出来的东西,殿下不必过于认真。” 骄阳微微摇头,“这可不是随便编出来的故事,得失寸心知啊!” 春九娘心想,可见世人之言不可尽信,谁要是再说李骄阳不学无术,她可跟谁急。 “我没事的,你不必陪着我,再钓不上来就回去了,你把鱼给大家分分去吧。” “殿下身边果然是人才济济,连个小丫头都不一般。”韩通过来蹭吃的,便在骄阳旁边坐了下来。 “她是荣昌公主的人,跟在我身边没几天。” 韩通不置可否,“进了左都卫要先学会看人,殿下想不想试试小的的本事。” “说说看。” “春九娘胸中别有丘壑,女子当中算是个人才,她对人戒心很重,对公主也谈不上忠诚,甚至都不会刻意去表现。这种人有她自己的原则,轻易不会交心,也不容易背叛。” 春九娘确实是一个有能力的人,皇后这一派将来会抛出很多对国家有利的政策,事实证明,那些都是春九娘在背后出谋划策。她不知道皇后是怎么收服她的,但是有一点她很确定,春九娘如果不能为她所用的话,那就只能毁了她。 “再说说石将军吧。” “都说石承弼木讷不善变通,我们大督统却评价他是知实达务,今日看来,我算是服了。”韩通穿着一身杂役的粗布衣服跟在李骄阳身边,丝毫都没觉得不自在,侃侃而谈,反而有些自得。 石承弼这个人,不阿谀,不谄媚,不固执,也不拘泥,李骄阳看不透他。 见他跟沈毅一起默默地注意着周围的安全,骄阳若有所思,“他应该是近年来升的最快的将领吧?” “准确的说应该是南衙十六卫中晋升最快的,除了我们大督统。”韩通嘿嘿笑着,“我们大督统比他高两阶。” 骄阳无语,石承弼怎么看也是个正派人,你们督统也是能比的? “你能不能不要三句话不离大都统。” 韩通笑的无比憨厚,“小的也是实话实说。” “好吧,你赢了。”骄阳无奈妥协,“沈郎将将会跟着我一直留在突厥,你们督统怎么看他呢?” “石将军年纪和家世跟沈郎将都差不多,但是,一个是正三品上将军,一个是正五品郎将,这可不是一星半点的差距。不过,据小的看来,沈郎将也是有本事的人,他差的不过是几分运气,还有就是没有太大的野心,作为世家的幼子,他其实已经很不错了。然而。想要在突厥境内保护公主的安全,沈郎将还是差了一筹,有左都卫在,公主才能安心。” 骄阳心里对沈毅还算是比较满意的,他做事有点漫不经心,但是也没见他真的误过事,“你不是说左都卫就来了你一个人吗?能干什么?” “天机不可泄露。”韩通故弄玄虚说道。“我们大督统来的时候还嘱咐小的了。出了京畿之地,请殿下务必要多听石将军的。” “我可以相信他吗?”骄阳话一出口,自己都愣住了。韩通这个憨厚人,却可以在不知不觉之间让人卸下心防,实在是危险之极。 “殿下是说踏雪?”韩通问道。 骄阳说的他本是指周延,她实在是搞不懂周延到底要做什么。但是,韩通理解成了石承弼。那也就随他去吧。 骄阳叹道,“就连宫里都是一点秘密也没有。” “我们左督卫……” “打住!”骄阳诚恳的说道,“我错了。” “我们督统……” “你要是再敢说你们左督卫或者是你们督统,我马上就把你赶回去。”骄阳瞪着他。“本宫可从来都是说到做到的。” 韩通捂着嘴,好像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骄阳瞪了他一眼。“踏雪怎么到石承弼手里的,你了解什么就说什么。” “徐才人是怎么到贵妃手里的。踏雪就是怎么到了石将军手里的。”韩通说完赶紧又把嘴给捂上,生怕自己说错话。 看来,皇后已经明白了徐氏跟贵妃之间的子虚乌有,不过现在,徐氏为了保住孩子,已经老老实实的归附了贵妃,皇后想要像前世一样用的那么得心应手,可能性也不大了。 那个憨人似乎知道骄阳在想什么,一瓢冷水泼了下来,“徐才人现在看是跟了贵妃,但是她心里到底忠于哪边却不一定呢。” 骄阳刚要开口,他却又说道,“石承弼虽然收了踏雪,但是否能跟皇后一心也是未必。” 骄阳突然问道,“那左督卫是站哪儿边的。” 韩通突然认真起来,“公主以后会知道的。” 如此骄阳反而更加困惑了,她所知道的左督卫,可从来都是哪儿头都不站的,但是现在,表现的未免太明显了。 “殿下,天色将晚,大军也已经进镇。”多余的话石承弼一个字都没说,只要李骄阳敢坚持不回去,他就敢带着所有人露宿。 骄阳仰头看着他,笑得想太阳一样灿烂,“那咱们就回去吧。” 石承弼今天收到的意外太多,听到李骄阳肯老老实实回去,他都有点分不清心里是高兴多一些,还是失望多一些。 骄阳也在观察,笑意略深。 进入永平镇的时候,宫驸马他们已经把临时的行在安排好了,听说公主要回来,一起在院门口迎接。 宫驸马比之前精神了很多,虽然眉宇之间还是带了点憔悴,但是昔年的风流人物,已经能隐隐地窥见几丝迹象。 难怪荣昌公主厚着脸皮也要嫁给他,可惜,好事就没有能长久的。 “恭迎公主殿下。” “免礼。”骄阳微微抬手,“几位辛苦。” “不敢,请殿下内堂安置。” 骄阳点点头,带着人往里走,“夜间防务几位是如何商量的。” 宫良辅是正使,又是皇亲,公主问话,自然由他回答,“这镇子不大,行在又略有些狭小,因此,也住不下太多人。殿下的贴身侍从以及赐婚史的亲卫一起住在行在,羽林卫住在周围馆驿,龙武卫在镇外驻扎。” “龙武卫大营进镇的时候我倒是看见了。” “夜间值宿由羽林卫负责,每队十人,四队同时从不同的方向开始巡视,每个时辰换一次班。” “一个时辰的话或许有点长,他们白天还要跟着一起赶路,你们重新商议一下,看看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殿下如此体恤军士,末将先替他们谢过。”童致远上前说道,“时间方面末将会在跟石将军商议,请公主放心。” 骄阳不过是比较在乎自己的小命,没想到倒落了个好名声,她也不含糊,“大家辛苦一天了,戚枫去采买些好的吃食犒劳犒劳,就不必军中开支了。” 李骄阳也知道一顿饭可不能收买到多少人心,但是,细水长流,她也不着急,更何况,皇帝给的嫁妆此时不用还更待何时。 财大气粗也是有道理的。 骄阳在外头跑了一天也很累了,早早的就睡了过去,以后的几天,跟石承弼也还算是相安无事。 她几乎不怎么跟大队一起行动,带着几个侍卫游山玩水,打猎烧烤,比在京城的时候还要自在,石承弼只是默默地跟着,很少提什么意见,甚至都不怎么说话,简直没有任何存在感。 “把本宫猎的都给他们分了吧。” 这一天骄阳收获颇丰,看起来格外高兴,跟几个宫女玩了会儿牌才睡下,当窗外响起抓刺客的声音时,她都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做梦。 “殿下,快醒醒。” 玢玉披散着头发,端着灯,映出一张惨白惨白的脸。 “吓死我了。”骄阳深吸了一口气。 “殿下别怕,也许就是进了贼了。” 骄阳拍拍胸脯,“我是说你呀,没被贼杀死,差点被你吓死。” “哎!”玢玉气得手都有点抖,“都什么时候了,殿下还有心思玩笑,快把衣服穿上吧,咱们也得防备着点。” 外面乒乒乓乓的,也不知道谁占了上风,说实话,骄阳心里是害怕的,这情形跟那天夜里实在太像了。 楚王逼宫的那一天,也是这样的情形,刀剑相交之声,就一直都没有停过。 “多亏展音不在这儿。”骄阳说了句别人听来莫名其妙的话。 “殿下?”玢玉以为骄阳吓傻了。 “我好着呢,不用害怕。” “玢玉姑娘,殿下没事吧。”韩通的声音在窗边轻轻地响起。 玢玉把衣服递给骄阳让她自己穿,轻手轻脚的走到门边,“殿下没事,外面情况如何了?” 韩通看了看周围的情形,眼中有些担忧,这群人进退有序,配合默契,显然是非常棘手,不过,他也不想让翌城公主太过于担惊受怕,只是低声说道,“放心吧,龙武卫守着城门,羽林卫在外围,沈毅他们就在公主门前,那些人是不会有机会的。” 玢玉听了稍微松了口气,“这样就好。” “殿下可收拾妥当了?若是没妨碍,姑娘放我进去吧。” 玢玉看着骄阳,一时也不敢决断,这家伙看着挺老实的,但是左都卫的人一向都是正邪难辨,谁敢放心让他进来。 “殿下?”玢玉担忧的看着骄阳。 骄阳系着衣带走到窗边,“外面什么情况?” “贼人应该是先于銮驾藏在镇中的,他们,”韩通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一半实话,“不是那么容易对付,殿下放小的进去,小的自有办法保护殿下安全。” “不必。”骄阳抓起弓箭,转身就推开了门,她一箭射中一个黑衣人的咽喉,大声喝道,“格杀勿论!”(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血色 “姐,我来保护你!” 骄阳没想到,第一个拦在她身前的竟然是李明飞。 李明飞长剑出鞘,他想让自己更加镇定一些,不过终究还是个孩子,眼神非常慌乱。 “过来。”骄阳把他往身后拉了拉。随手把剑插回剑鞘里,她有点担心这孩子伤了自己。 院子里侍卫和刺客已经杀成了一团,地上横七竖八躺了许多尸体,即便是没有隐藏在暗处敌人,预计这一波也有四十多人左右。 他们是怎么直达内堂的? “殿下。”宫良辅几步跑到骄阳身边,“外面危险,请殿下还是先到屋内避一避。” 李骄阳面沉似水,她虽然死过一次,但是,如此直观的危险还是第一次感受。 “殿下,宫驸马说的对呀,殿下千金之躯,不可轻易涉险。”萧盛卿也是个文人,这个情况吓的腿都有点站不稳,对比之下,宫驸马反而还强一些。 骄阳稳稳地站在那里,冷静的观察着场上,现在与敌人在院内厮杀的,除了石承弼、沈毅就只有小部分亲卫,人数上并不占优,不过,石、沈二人都有几分悍勇之气,虽不能以一当百,却也不会让敌人轻易地就杀到她的面前。 石承弼手上一柄沧澜剑,快似闪电,矫若游龙,出手狠辣果断,几乎剑剑致命。 骄阳感到渐渐安心。 然而,就在一瞬间,一声长啸蓦然响起,场上的黑衣人在迅速的变化位置,石承弼和沈毅似乎心有灵犀。快速脱离战团,挡在骄阳身前。 “殿下……”石承弼欲言又止。 骄阳问道,“屋里面就一定比外面安全吗?” “虽然不见得安全,但是殿下不该以身犯险。” “你说的有道理,可是……”骄阳搭弓引箭,不过,这一次敌人早有防备。这一箭就是擦肩而过。但是,他们并没有料到,几乎就同一时间。第二支箭就到眼前了! “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骄阳放下弓,冷冷说道。 李骄阳骑术、箭术都久负盛名,石承弼始终也没相信,觉得那不过是宫人吹嘘而已。今日一见。倒也有几分服气,这种准头和速度。没有七八年的苦功是不可能的。 一个姑娘,特别养尊处优的姑娘,着实难得。 “保护殿下。”他沉声说道。 沈毅攥紧了手中的剑,回头看了眼李明飞。其意味不言自明。 李明飞郑重点头,挺身站在骄阳身前。 形势急转直下。 一阵哨声过后,每一个黑人手上都多了一把短刃。近身相搏的时候,优势就明显看出来了。而且这些人的训练非常系统。三到五人组成了一个一个的小团队,互相配合默契,战斗力成倍叠加,措手不及的亲卫,面对这种小规模的团队作战,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石承弼、童致远也都被困住。 沈毅始终站在她面前,不曾稍退半步。 “殿下,跟我来吧。”韩通突然说道。 李骄阳并不想临阵而逃。 “殿下不在这里,他们的压力还能小一些。”韩通急促的说道,“沈毅麾下都在东边,东边角门虽然里这里比较远,但却是最安全的。” “再等等。”骄阳把箭筒里最后一支箭射了出去。 中箭的是一个异常健壮的家伙,他发狂似的朝骄阳冲过来,胳膊上插着长箭,对他来说似乎都没什么影响。 童致远拦截不及被撞翻,沈毅迎面冲上去却重伤倒地。骄阳看见一道寒光直逼眼前,便伸手去拽明飞手里的宝剑。 然而,当她握住剑柄的时候,一切好像都静止了。 黑布面罩下,那双猩红的眼睛充满了不甘。 他腹部中了韩通一刀,背部被石承弼捅了个对穿。 石承弼浑身浴血。 骄阳的动作只是略停了一下而已,她还是抽出剑,朝石承弼就挥了过去,血溅了她一脸。 石承弼一脚把那人踹飞,把骄阳推回到韩通身边,他一点都不感激李骄阳救了他,甚至,他非常的愤怒。 “剑呢?”骄阳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石承弼把她的剑连同黑衣人一起踹出去。 “还剑什么剑啊!”玢玉拉着她,眼泪哗哗的,她用力把她屋子里拖,“求求殿下了,快点进来吧。” 李骄阳反而杀红了眼,这两辈子积攒的戾气几乎要一起爆发出来,她的眼睛到处扫,看看有没有趁手的家什。 韩通觉得不太对劲,他刑讯过的那些犯人,只有在快崩溃的时候,才会出现这样的神情。 他在考虑是不是应该把这个疯丫头直接打晕过去。 “刀给我。” “殿下。”玢玉声音都快撕裂了,不管不顾的扑在骄阳身上,要死的话,她也死在公主前面。 “保护公主。” 一声不太标准的官话,却让玢玉感到了解脱。 除了原本就在行在的护卫,第一批冲进来救他的,竟然是突厥太子莫顿。 “殿下无恙吧?” 莫顿在人群中杀过来。 玢玉扑到她身上的那一刻,骄阳就清醒过来了,她轻轻拍拍了玢玉,让九娘扶着她。 “我没事的。”骄阳站出来。 莫顿见她身上脸上到处都是血迹,心微微有点抽搐。 “这是?” “不是我的。”骄阳毫不在意的说道,“匪人猖獗,多谢殿下帮忙。” 几乎同时,沈毅麾下的羽林卫也到了,局面很快就得到了控制,剩下的事情,也就只是收拾残局而已。 直到此刻,羽林卫大军才合围了行在。 骄阳再看童致远的目光就有些不善。 “全部格杀,不留活口。” 骄阳下了一个众人都不理解的命令。 “殿下。这些必定不是一般匪类,还是留下几个活口审问清楚的好吧?”宫驸马建议道。 李骄阳并不觉得能从这些人口里审出什么来,她高声喊道,“沈毅!” 沈毅被一个侍卫搀扶着,踉跄走到骄阳身边,“殿下。” 骄阳上上下下看来半天,低声问了句。“还能坚持吗?” 沈毅点了点头。 “叫你的人迅速赶往附近州县。将所有画师聚结于此,把今日所有贼人画影图形,通令道州府县缉拿其家人。” “公主放心。” “下去看伤吧。明飞去把御医带过来。”骄阳低声说道。 李明飞对自己刚才的表现感到羞愧,千钧一发的时候,他居然一点用都没有。 沈毅能理解,毕竟是个孩子。他反而不太理解李骄阳,第一次杀人。连眼都不眨的? 心理素质强悍的这种地步,简直就不是个女人啊! “过来,搀着为师。”他抬手搭在李明飞肩上,整个人重量都押在了少年身上。 沈毅从来都不是一个好逞强的人。他这个习惯,让他差点一辈子都不能出头。 “刺杀皇族,罪同谋逆!”骄阳朗声说道。“今日所有参与之人,当受族诛连坐之刑。纵然身死授首,也不得幸免,将其人头悬于城头之上,尸身弃于荒野之中,以儆万世之效尤!” “今夜所有将士,论功行赏,亡者加倍抚恤,以慰逝者英灵!” 骄阳话音刚落,便杀声四起。 “殿下……”一个矮胖矮胖的家伙嚎着就过来了。 “戚枫?”这人也太惨了点,跟血池里滚过似的,骄阳差点没认出来。 “殿下!” 戚枫哭的撕心裂肺的,骄阳一听就知道受伤的不是他,“行了,这不都没事了。” “奴听见动静,隔的远过不来,让殿下受惊了,奴罪该万死了。” 骄阳深深觉得他要是过来了反倒是个麻烦,还不一定是谁救谁呢! “得了,别哭了。”玢玉喝道,“赶紧找个地方,让殿下好生安置才是正经。” 这一院子的死尸,冲天的血腥气,这地方显然是呆不得了,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玢玉想让骄阳早点安歇。 “殿下。”石承弼上前说道,“贼人基本清理完毕,为防有漏网之鱼,还需要继续搜查,请殿下移驾到驿馆。” 这样地方,骄阳也是呆不下去了,“用心救治伤员,军中药物若有不足,尽管在本宫这里取用。” “谢殿下。” “石将军怎么样?” “皮外伤而已。”石承弼对于刚才被李骄阳搭救仍然耿耿于怀。“龙武卫马上就到,等一下护送殿下过去。”他暂时并没有信不过羽林卫,他不过是为了防止节外生枝,却未料到,这倒是合了李骄阳的心意。 “羽林卫辛苦了半夜,换龙武卫进来警戒。这么晚也不方便查什么,只叫人各处把守好,除了这个院子要保护好现场,其他地方也不允许随意走动。凡有私自逃离者,皆可就地正法。” “是。”石承弼越发觉得李骄阳不简单,刚才还是一副快要给吓疯了的样子,这么一会儿功夫就明白过来,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 果然没过多久,龙武卫重骑的铁甲声就传了过来,“请殿下和宫驸马移驾吧。” 宫良辅摇头,“我留在这儿,请殿下过去休息。” “驸马是有什么发现?”骄阳问道。 “暂时还没有,但是这么大事情,不可能一点线索都不留下,臣需要各处查看一番。” 骄阳总是在听贵妃盛赞这位宫驸马是何等才学,就只一直也没机会见识,这次,或许还有些额外的收获。 她吩咐道,“所有人听宫驸马安排。” 宫驸马本身就是正使,又是皇亲,这一行本来就应该听他的,但是,在手握重兵的石承弼和童致远面前,驸马也显得微不足道。 骄特意吩咐一声,倒不是因为石承弼,而是童致远。 童致远护驾不算不尽心,自己也受了几处伤,但是,羽林卫动作太慢,让李骄阳心中起疑。更何况,行在也算是守卫森严,竟然让一群贼人混到了她的院子里,前面那一层层的守卫,简直是形同虚设。 李骄阳不得不有所提防。 童致远看起来还是很坦荡的样子,不过,李骄阳现在最不信的,就是“看起来”这三个字。 “你们都去忙吧,石将军的伤要及早处理。” 李骄阳已经不能忍受自己这一身的血了,她跟着龙武卫匆匆忙忙到了驿馆,等到全都收拾妥当,天都快要亮了。 “殿下,永平镇的保长在门外请罪。” 骄阳冷笑,“来的够及时的。” 玢玉说道,“已经在门口跪了一短时间了,殿下正在沐浴便不曾打扰。” “算了,没他们什么事儿,让他们都回去吧。” 玢玉却冷笑说道,“他们治下出了这种事,就是跪死也不怨,且不说他们,天明以后,州官县令估计就都到齐了,等到朝廷旨意下来,丢官罢爵都是轻的。” 骄阳叹了口气,“也是他们命不好,赶上就在这儿出事。” “殿下还有心思同情被人,奴婢可是快要吓去半条命了。” 骄阳不太敢确定,如果当时不是玢玉拼命拦着,她是不是真的就会夺了刀冲杀进去! “是我太不冷静了。”她倒是知错敢认。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殿下以后万不可这样了,况且,殿下这一出来,反而把自己变成了标靶,贼人们反倒便宜了。” 骄阳拉着她的说,认真的点了点头,“以后再不这样了。我心里一直都知道皇后想要杀我,但是真的事到临头了,却是愤愤不平。”她自嘲的笑笑,“其实又有什么可不平的呢,换了是我的话,也不会让一个处处跟我作对的丫头得了好。” “殿下?”玢玉并不像展音那般深知皇后和骄阳之间的底细,她总觉得这两人斗的莫名其妙,但是,这关系已然是仇恨了,也不是轻易就能化解的。“奴婢担心皇后一计不成,会再来一计。” “这都不用担心。”骄阳说道,“根本就是必然的。我和皇后之间,注定只能留一个。” 玢玉手心额头都见汗了,“皇后不至于吧?这一次是殿下没让留活口的,再来一次的话,她就不怕被圣人查知吗?” “皇后永远比我想象的要果断得多。”骄阳并不后悔自己的决定,“这种事情,根本就不用指望能审出什么结果来,而且稍有不慎,反而容易误中奸计。所有人都被下旨格杀,或许还能震慑一二,虽然不是最有效的,至少是个稳妥的办法。” 玢玉想了想,并不是特别明白,但是石将军都没反对,显然公主的话是有道理的。 经此一役,石承弼在这些宫女内侍心中的地位,是直线上升。 “这一路上若总是这样,可怎么办才好啊!”玢玉忧心忡忡。 “见招拆招吧。”骄阳说道,“总有她露出马脚的时候,说不定,宫驸马那边都已经查到些什么了呢!” 玢玉不太相信宫驸马,要说能查出什么来,她宁愿相信石承弼或者是韩通。 她可是看见了,那个满脸忠厚老实的人,一刀下去到底有多狠。 那场面,她简直就不敢在回想,若不是晚上什么都没吃,她估计已经吐了公主一身了。 “殿下,洛侍卫求见。”戚枫进来禀报道。(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刺青 “让他进来吧。” 骄阳盘膝坐在主位上,稍稍理了理衣裳,看起来矜持庄重,一点都不像刚刚经历了一场大劫。 洛明城见此情形,认认真真的给骄阳行了礼,他心里想说,对不起,没有及时保护你。但是,他知道李骄阳不会给他机会说这些。 洛明城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跟李骄阳变得如此陌生,他也不知道还有什么方法,能重新拉近彼此的距离,他对未来一片茫然,但是有一点他可以确定,他不希望她受到任何伤害。 他可以拼尽全力去保护她! “你还好吗?” 第一次杀人,第一次溅了一身的热血,那个感觉对谁来说都好不了。她现在还能若无其事的坐在这里,自己都免不了要佩服自己。 或许,她也想说“不好”吧,但是跟谁说呢? 于公,她是天朝的公主,就应该高高在上、俾睨众生,不可能被几个刺客搞得惊恐不安,她必须“冷静”给所有的人看。 于私,她要用行动去告诉某些人,她,翌城公主李骄阳,不是可以轻易打倒的! 所以,所有的恐惧都只能深埋在心里,连发芽的机会都不能有。 李骄阳点点头,轻轻说道,“还可以。” “殿下此行不易,还请允许末将随行护卫。” 骄阳笑了,“洛侍卫不是已经护卫在本宫身边了吗?” “李骄阳!”洛明城几乎想要骂人了,“你好好看看身边都是些什么人,到底有谁是可以信任的。” 洛明城跟她谈信任,骄阳觉得很可笑,她上辈子只相信洛明城。这才是她人生最大的悲剧! “洛侍卫多虑了,本宫身边的人俱都是圣人指派,自然是忠于朝廷,忠于本宫的。不过,本宫这边倒是有件事情,只有洛侍卫能办。” 这让洛明城觉得有点意外,“什么事?” 骄阳想了想。“明天吧。明天下午你过来,我把东西交给你。” 洛明城满脑子疑惑走了,玢玉有点好奇。“殿下准备让他做什么呀?” 骄阳灿然一笑,“都先歇着吧,明天再说。” 李骄阳一大早就去了行在,附近几条街都是鸦雀无声。陆续能看见几队龙武卫巡逻,肃穆沉重。 “情况怎么样?”骄阳问宫驸马。 “共清理出贼人尸体五十三具。已经叫了地保过来辨认身份,不过,据微臣估计,这样的亡命之徒不会在本地犯事。能认出的可能性不大。羽林卫带回了一批画师,但是短时间内想要全部画好恐怕不也不容易。” “尽力而为吧。侍卫的伤亡情况如何?” 宫驸马忍不住叹气,“侍卫战死19人。重伤15人,轻伤20多人。” “阵亡将士送其尸首回京城。按照朝廷的抚恤,本宫这边再多加一倍。伤者留在原地修养,留下人手妥善照料。” “是。” “沈毅怎样了?” “沈郎将伤在肺腑,需要静养。” 骄阳点点头,继续问道,“有漏网之鱼吗?” 宫驸马摇头,“暂时还没有。石将军已经提审了昨夜值宿的侍卫,并没有可疑之处,他现在在查看刺客的尸身,希望能有所发现。行在原先的守卫童将军还在审问,目前还没有消息。” 骄阳并不觉得行在原先的守卫能有什么问题,毕竟,她到了之后,整个行在几乎都是羽林卫接管的,而羽林卫的行动能力,却让她深感怀疑。 “不是羽林卫,也不是行在原来的侍卫,那就奇怪了,若是没有人襄助,他们是怎么堂而皇之的到了本宫面前的?” 宫驸马也觉得说不通,除非是他们早就潜藏至此,但是,公主进来之前,里里外外他们都已经检查过了,这么一大群人,怎么可能藏得神不知鬼不觉。 或许,有别的可能。 “殿下,此处行在建于二百多年之前,若非公主路过此地,几乎都被遗忘了,有些不为人知的暗门暗道,也未可知啊。” 两百多年以前,德昌女主驾崩,其女镇国宣城公主未能顺利继位,宗室、外戚打得不可开交,三年之中换了五个皇帝,局面彻底稳定下来都已经是十几年后的事情了。 那个时候建的行宫,有暗道确实不会令人意外。 “继续查吧,他们怎么来的总要有个合理的解释。” “是。”宫驸马心里却有点埋怨骄阳,若不是她下了命令就地格杀,总能抓住一两个活口,有左都卫的人才在这儿,再硬的嘴也都能撬个缝出来,可是现在,人全都死光了,一点线索也没有留下,他都不知道给皇帝的奏章该怎么写。 骄阳见他神色有些为难,大概能猜到他再想什么,不过,他要是知道这幕后的黑手是皇后,就会明白,即便是周延本人在这儿,也不可能问出什么来。 “走吧,去看看石将军那边有什么收获。” “是。” 石承弼就在之前骄阳住的院子里,现场除了侍卫的尸体被挪走,其他都保持了原样,到处都尸身和血迹,简直惨不忍睹。 他在小心的翻看着。 “有什么发现吗?” 石承弼摇摇头,“看来他们很清楚来杀的是谁,半点身份痕迹都没留下,就连他们手中的兵刃,都统一新制的。” “我在西市曾经听过,京城有不少暗中活动的杀手组织,只要买主出得起价,就能买得起命。” 石承弼发现李骄阳原来也有很傻很天真的时候,“这种所谓的杀手组织,能有一两个顶尖的高手就不错了,这多人虽不算一等一的好手,但是他们有很强的协同作战能力。绝不可能是那些所谓的江湖帮派有能力培养起来的。况且,翌城公主的命,什么人出得起价?能让四五十人抱着必死的信念执行的任务,什么样的江湖帮派能接得下来?” 宫驸马认真的回想了一下昨夜的情况,那群人攻守进退显然是受过长期的训练,特别是在杀人这方面,可以说是简单高效。如果真的像是石承弼说的那样。江湖组织无法培养这多的“人才”。那么,真正的答案就非常可怕了。 “殿下!” 骄阳微微摇头,反而对石承弼说道。“那你觉得他们……” “这是一支军队。”他丝毫都没有玩笑的意思,“或者说是军队的一个部分。” 宫驸马倒吸一口凉气,“必须马上派人回京把情况说明。” “请宫驸马执笔。”骄阳说道,“送出去之前派人知会本宫一声。把本宫的请安折一起送上去。” 宫驸马点头离开,他得仔细斟酌这奏章到底该怎么写。否则,这一群人都得受牵连,李骄阳就不一样了,她随便报个平安就可以了。不过是几句话的事。 “殿下,永平镇附近县、镇官吏俱在行在外请罪。” 骄阳没空理会这些,她看见石承弼在一具尸体前面待了很久。 “让他们候着。” 她走上前去。站在石承弼身边,见那刺客的上衣已经被完全撕开。裸露着后背,也一点儿都要没有回避的意思。 “这是刺青?” “是。”石承弼已经有点习惯骄阳的行为了,“很奇怪的图案。”他低声说道。 “画师呢?” “刚来了几个,画了没几笔就出去吐了。” 骄阳皱皱眉头,她在想自己是不是也应该稍微意思一下,或者,干呕两下也是好的。 但是实际的情况,这样的场面,确实不足以撼动她的心神。 算了,还是别费事了。 “告诉他们,画好了就放他们回家,画不好,本宫就让他们去陪这些人。” 骄阳相信,人都是逼出来的,她也不是生就的铁石心肠。 画师进来的时候腿肚子都是哆哆嗦嗦的,也不知道是害怕这满地的尸体,还是害怕传说中的翌城公主。 “先把这个拓上几张,差一丝一毫小心你们的脑袋。” 石承弼莫名的感觉到,自己身边这位才是活阎王,“这里已经没什么可看的了,传仵作吧,或许还能发现一些末将遗漏的东西。” “好,让他们特别在意一下那个刺青。” 那个刺青的形状并没有多复杂,把外圈向外展开一些,形象就更加具体,一只飞鹰抓着一条小蛇,只不过,那鹰有三足,眼带重瞳,说不出的邪气。 李骄阳感到一阵寒意。 “叫韩通过来。” 韩通也是第一次见这个,眉头皱的死死的,“这个刺青应该是有些隐含的意思。”他附在骄阳耳边,压低了嗓子说道,“蛇在某些时候可以暗喻龙。” 龙在这个国家所有的时代都可以喻为天子。 若是皇帝也这么想,对骄阳来说可就是“神来之笔”了。 “殿下若是急着查,小的可以把这个传回衙属,相信我们督统会很快查到线索。” “不用,只要宫驸马的奏章到了京城,周督统就会知道的。” “只怕路上没那么顺利。” 韩通的担心不无道理,重兵护卫的地方都有人敢来行刺! “放心,龙武卫护送。”石承弼进来时正好听见韩通的担忧。 “仵作已经验过了?”骄阳问道。 “大致看过,只有那一人身上有这个刺青,至于其他的东西,还需要详验。” 只有一个人有,或许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那个人你有什么印象吗?” 石承弼觉得哭笑不得,“从他身上的伤痕来看,应该是沈毅的阔剑,末将刚才也去问了,沈毅说如果没有第二个同样是左胸中剑直穿肺部的刺客,那他就是头一个被宰的家伙。沈毅带人巡视到附近,发现情况不对时,一剑现就结果了一个,就是他。” 如果这个人是此一行的头领,那么他们的运气也太差了。 “那个人的尸体就不要动了,派人押送回京城,看圣上的意思吧,交给刑部、还是大理寺或者左都卫。” 韩通马上说道,“这么大的案子,只有我们左都卫能审。” 骄阳也相信这案子最终还是会落到左都卫,她只是不能先替皇帝做决定,但见石承弼点头,就知道他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想要回去一趟吗?”骄阳问道。 韩通把他那大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这案子发到左都卫的话,我们督统会过来。” 骄阳觉得有点头大,他们这里简直不能更乱了。 这一路他们走了五六天,但是銮驾本身走的就慢,再加上李骄阳一路游玩,所以没少耽搁,若是周延他们赶过来,也就是一天的功夫。 骄阳算了一下,最快的话,明天夜里周延就能到。 “这样的话,那个人的尸体就不要动了,好好看管起来,等周督统过来。” “交给我吧,恐怕今天夜里也不会太平。” 骄阳点头,石承弼也就没什么可不同意的。 “殿下,那么其他刺客的尸身就都交给仵作,有龙武卫在旁监视谅他们不敢做手脚,画师们也在努力,等他们的活儿都完了,自然有人去处理。” 玢玉在旁边听着,脸色变了又变,殿下,你一个闺阁弱女,这样肆无忌惮的讨论尸体,真的合适吗? “好。”骄阳点头,“并非本宫心狠,连死人都不放过,不给他们点颜色,他们倒觉得本宫可欺。” 石承弼倒不觉得这有什么狠不狠的,战场上历来按人头算战功,千百年来,从来也没有人去诟病。这里面唯一诡异的地方在于,李骄阳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从她吃喝玩乐的人生经历推断,不应该有如此狠辣决绝的表现。 人的成长,总有一些迹象可循,但是李骄阳长得太跳跃了,根本就没有任何规律。 唯一的解释,她天生就是个变态杀人狂。 然而,石承弼下意识的不想这样去看待她。李骄阳这些天的表现,说明她不是一个需要被照顾、被保护的公主,而是可以依靠的战友。 战友这两个字,他从来不会轻易用在任何人身上。 这感觉很奇怪,甚至可以说完全没有道理,但是,却很真实。 不过,他若是知道李骄阳曾经想过弄点断臂残肢送到朝阳宫去,或许,他会有“更加”真实的感觉。 “末将去检查一下围墙房舍,找到他们进来的路径。” “石将军辛苦。” 石承弼这边离开,骄阳把韩通也打发走了,她从几张刺青拓本里抽了一张出来,对玢玉说道,“把这个交给洛明城。”(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盟约 玢玉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公主心里还是更倚重洛明城,但是,骄阳接下来的吩咐,就让她彻底糊涂了。 “悄悄地放到皇后寝宫。”李骄阳的眼中,闪过一丝小小的得意。 玢玉拿着拓本,嘴巴都合不上了,“这,不太可能吧?” 宫里出来的都知道,朝阳宫是个水泼不进的地方,只要皇后不愿意,可能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你只管把话传到,能不能办到就是他的事了,再让他转告晋王和贵妃,就说我一切都好,请他们不必惦记。” “恩,奴婢这就去了。”玢玉走了两步又回来,“奴婢离开一会儿,殿下不可以孤身涉险。” “好。”骄阳答得特别诚恳。 “殿下也不可以随意离开行在。” 骄阳无奈问道,“你知道石承弼后来为什么不再阻止我离开銮驾?” 玢玉不明白,她曾经认为在这一点上,石承弼有些不太尽职。 “因为他知道我从来不会离开龙武卫超过一刻钟路程,而在这个时间内,没有人能杀得了我。” 是的,她从前一向都很相信李骄阳的分寸,这一次,反而是她自己失了分寸,“奴婢……” “我知道你是吓到了。”骄阳平静的说道,“但是,以后这样的事情可能会很多,咱们都只能尽量去适应。” 还很多!玢玉简直要崩溃。那眼睛瞪得,跟牛似的! “去吧。”骄阳被她的表情逗乐,她相信曾经跟她一起出生入死的人,不会过不去这一关,“我去看看沈毅。” 沈毅被安排在一个独立的院落里修养。有御医专门照顾他的伤势,还有几个侍卫守在门口,并有宫女贴身伺候。 但是沈毅却把宫女都给赶出来。 “这么热的水,你想烫死我?” 骄阳在门口就听见沈毅夸张的叫声,李明飞咬牙切齿,“就只有这,能喝就喝。不能喝就忍着。” “人家收个徒弟。那是贴心贴肺,我收了你,就只有冷言冷语。” “大爷。我已经给您换剥了一个早上的龙眼,换了至少二十回水了,到底要怎么样啊?” “我受了那么重的伤,难道不该好好补补吗?” “我看哪。你最应该吃点核桃,补补脑!” 沈毅哭的那叫一个悲痛欲绝。“我也没有什么过分的要求,就是想喝一口不冷不热的水呀,这样都不行呀!” 骄阳愣在门口,她都不知道私下里沈毅竟然是这样的。一时觉得有趣,也没急着进去。 “师父!”明飞咧嘴笑了,怎么看怎么恐怖。“你等着啊!” “诶诶!”沈毅见明飞出了卧房,不安的喊道。“你不是打算欺师灭祖吧!” “你猜对了。”,明飞头也没回的喊道。 他几乎是马上就回来了,在沈毅面前摆了十来个碗,“你看着啊,这个是开水。”他一碗一碗的挨个倒水,每一碗都比前一碗少一些。 然后,他又拎了一壶冷水,“再看着这个啊,冷水!” 他又把所有的碗用冷水注满。 “师父!”李明飞凑了过来,笑的阴森森的,“师父,您要那一碗呢?” 沈毅黑着脸,“给师父倒水能用碗吗,你是在饮牛吗?” 李明飞彻底败了,“师父你别闹了,我要去看看我姐怎么样了?” “你姐砍人跟杀鸡似的,你不用去看了,在这儿好好照顾师父,咱们聊聊人生、谈谈理想什么的。” 李骄阳轻咳了一声,推门进来,师徒俩一脸惊讶,随后各自尴尬。 “哪个,殿下怎么有空来过来?”沈毅首先镇定下来。 骄阳在一旁坐下,“来看看沈郎将的伤势。”她抓过剑柄往他身上捅了捅,“沈郎将恢复的很好嘛!” 李骄阳十分欣慰。 沈毅突然咳了起来,那声音惊天动地的,若不是就在刚刚还在中气十足的戏弄明飞,骄阳几乎都信了。 “师父,你没事吧。”李明飞坚持了一小下,很快就丢盔弃甲,他两步窜到榻上,手忙脚乱的给他师父捶胸顺气,一边还不忘哀求地看了眼骄阳。 “傻得都不像李家人。”骄阳拉他下来,“去吧,我跟你师父说两句话。” 李明飞一步三回头的往外走,却发现他师父瞬间就不咳了,还摆出来一副正气凌然的样子,气得他咬牙切齿。 “门外守着!”沈毅低声说道。 明飞点头出去,很快就听见宫女御医离开的脚步声。 “我竟没发现,私底下你是这么教明飞的。” 李骄阳面无表情,也看不出来是满意还是不满意,但是,沈毅相信她不是个不识好歹的人,“明飞心理负担太重了,毕竟还是个孩子。” “有你这样的师父是他的运气。” 沈毅毫不自谦的扬了扬眉毛,“殿下找我不是为了说这个的吧?” “来看看你的伤势。” “谢公主惦记。一点小伤,没什么妨碍。” “我们会在这儿休整几天,但是莫顿那边催的急,也不会停留太久。”骄阳认真的打量了他一番,“你留在这里吧,先把伤养好。” 在这一行人中,沈毅的官职不高,战斗力也不是最强,但他却是骄阳的亲卫,跟任何人都不一样。 “石将军目前看是信得过的,但是长路漫漫,将来却难以保证,童参军现在看都有些不太可靠,就更不用说以后。末将是公主亲军,公主到哪儿末将就到哪儿。” 骄阳在明飞到的那一排水中挑了碗比较凉的一饮而尽,“提着脑袋去和亲的公主,古往今来也就是我这一个吧?” 沈毅微微撇了撇嘴,看起来对李骄阳还有那么几分同情,“差不多吧。” 骄阳轻声说道。“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毕竟你是护驾受的伤,有功无过,以沈侯的本事,把自己的小儿子要回去也不是什么难事。” 沈毅躺在哪儿,只能斜眼看着骄阳,他的目光中。分明带着几分不羁。“就算是没有昨天的事,随公主去突厥,那也是一辈子都回不来。以沈侯的本事,早就可以把自己的小儿子调回去。” 但凡世家大族,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故事,她记得韩通说过。沈毅有点自己不求上进的意思,这么看来。就是家里的关系了。 “那就不说沈侯了,我放你回去。” 沈毅笑了,看起来却有些无奈,“前往突厥是我自己请求的。” “我不太知道你为什么放弃大好的前程而去突厥。可是现在形势变了,我这个公主跟你想象中的也不太一样。你如果改了主意,我不会怪你。但是,如果你坚持跟我去突厥。我决不允许身边的人三心二意。” “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我既然做了公主亲卫,生死荣辱都是跟你绑在一起的。我们必须彼此信任,才能在异国他乡活下去。” “我可以相信你吗?” 这种话即便是从前那个傻到天真的李骄阳都不会问,但是今天她想赌一把,只要沈毅敢答“是”,她就敢信他。 李骄阳盯着沈毅,沈毅也在看李骄阳,他没有任何犹豫,只坚定地说了两个字,“可以。” “好。”骄阳伸出手,“你不背叛我,我也不会辜负你。” 击掌握拳,最简单的一种盟约形式,什么时候兴起已经不可考据,但是,结此盟约的都是男人,从来没有哪个女人敢这样把手伸出来。 李骄阳是个异类,沈毅更是,他握住公主的手,丝毫都不觉得这是大逆之罪。 “我的命交给你,你的前程可以交给我。” “但凭公主吩咐。” 李骄阳暂时没有什么可吩咐他的,就只是静养而已,沈毅从来也不是那种玩命表忠心的,一心琢磨着怎么把养伤的日子过的舒服了,他要求提了一大堆,菜要现摘的,水要山泉的,就连宫女,都得是会按摩的。 李骄阳都快要抓狂了。 “本宫身边的丫头们也没有很伶俐,还是让你徒弟来服侍吧。” “他来服侍我,恐怕一辈子都好不了了,我就这么一直躺着,也没办法为公主办事啊。” “不要紧,有事的话,让你徒弟背着你去办。” 骄阳不想被沈毅气死,赶紧起身离开,快走到门口她又想起来了,停下问道,“知道什么人想杀我吗?” “可以说吗?” “说。”骄阳又回来了。 “皇后。”沈毅一点都没有犹豫。 “你居然已经知道了?”骄阳的确是有些惊讶。 “虽然说当局者迷,但是局中之人也能得到很多信息,几位赐婚史若是知道你跟皇后相处的情形,也不会做第二人考虑。” “那你还敢跟着我?” 沈毅不答反问道,“若是能从突厥全身而退,能答应我一个要求吗?” 骄阳震惊,“你居然还有条件!” “可以吗?”沈毅无赖的特别认真。 “可以。”骄阳咬牙说道。 “多谢公主。” 沈毅生就一双笑眼,此刻笑意浓的几乎化不开,骄阳明明觉得自己该生气的,却又偏偏生不起气来。 “明飞进来。” 明飞在门外,隐隐能听见只言片语,不过,也仅仅是只言片语而已。 “姐。” “好好服侍你师父,记着啊,必须亲力亲为,不许假他人之手。” 明飞还是个很听话的孩子,就算不愿意也不敢在公主和师父面前说不,虽然,他心里是真的极不情愿的。 那些人或深藏不露,或威风八面的,可那都是人家的师父,他的师父,是头号的无赖。 师徒俩面面相觑,各有无奈。 “傻小子,有这么个姐姐,一辈子的路都有人替你铺好了。” 李明飞也觉得自己的运气好的过分了,有时候都很不真实,“师父也有姐姐吗?” 沈毅目光略沉重,“有的。” “师父的姐姐也像公主这样吗?” 沈毅想了想,目光有些伤感,“心是一样的,只不过,没有公主那么强势。” 沈充媛做了一宿的噩梦,根沈毅几乎一模一样的笑眼却是一点笑意都没有,“快去打听打听,翌城公主的銮驾到哪儿了。” “充媛娘娘。”宫女似乎欲言又止。 “怎么了?” “皇后和贵妃为了翌城公主已经闹得水火不容了,娘娘这些年深居简出,刻意回避,好容易才从那两位的手下超生,还是不要在惹上这些是非了吧!” “除了小毅,我还能为谁操心,快去吧。” 翌城公主遇刺的消息是当天夜里到京的,虽然宫门已经关闭,但是北衙守卫还是一点都没敢耽搁,翌城公主的平安折,宫驸马的奏章、还有那个看上去有些诡异的图腾,马上就摆到了皇帝的桌案上。 贵妃听到消息当时就晕了过去,这使得本来就非常愤怒的皇帝直接就狂暴了,阁台史丞、六部九卿以及南北衙二十二卫统帅,立刻被招进了太极宫。 皇帝的脸黑跟涂了一层炭似的。 “翌城公主遇袭之地距京城尚不足百里,这分明是藐视朝廷,藐视朕躬,你们身为朝廷重臣,竟让治下发生如此大逆之事,简直都是尸位素餐,庸碌无能,你们还有什么脸面身着紫袍,享朝廷供奉……” 皇帝在朝堂大发雷霆,晋王却带着骄阳的口信到了麟祥宫。 “明城回来了?”贵妃半躺在榻上,脑袋还不是十分清醒。 “是骄阳让他回来的,也是怕娘娘担心。” “我能不担心吗?”贵妃又要掉眼泪,“我们娘俩是多命苦,连这样的事都能遇上。” 李熙琮心里比谁都难受,作为一个男人,让亲娘担惊,让妹妹受苦,没有比这更让他感到窝囊的了。 “娘娘,骄阳没什么事,娘娘就放心吧。虽然折损了一些侍卫,但是贼人也被全歼,算是大幸了。” “明城在哪儿呢,带他过来见我。” 李熙琮有些为难,“骄阳说的话他都如实转达了,娘娘还是明日再见他吧。” “我有些话要亲自问他。” “宫门已经落锁,骄阳的奏章能进来都已经很不容易,明城要进后宫的话,只怕要……” “怕什么!”贵妃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她恨不得皇后这时候过来找茬,“有什么不满,让她们都冲着我来!” 李熙琮被贵妃逼得没有办法,只好想办法带洛明城进来,没过多久,消息也就传到皇后和太后的耳中。 深更半夜,贵妃就那样明目张胆的把一个外男弄进了后宫,这记耳光,打得是结结实实。 “简直反了她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外男 太后当场就摔了杯子,“看在李骄阳遇袭的份儿上,她撺掇皇帝申饬重臣哀家也就忍了,竟然还敢无视宫规,三更半夜把个外男弄进后宫,哀家倒要看看,是不是这天底下就没人能管得了她!” “太后息怒!”宫女们跪了一地。 “摆驾!哀家可得看看,这位贵妃娘娘,还能干出什么好事情来。” 宫女们不敢拦着,赶紧叫人备辇,一个老嬷嬷听见动静,急忙忙的往寝殿而来。 “太后。”陶嬷嬷伺候太后四十多年了,早就不大管事,每日里也就是陪老太后聊聊天,像今日这般焦急可是许久不见了。 “连你都听说了!” 陶氏稳住神,笑的十分从容,她缓缓地斟了一杯新茶,扶太后到窗边坐下,“太后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火气这样大又有什么益处,若是受惊走了困,奴婢陪着说会话不好吗?” 陶氏把窗户推开,微凉的秋风吹过,令人心神都感到清爽许多,老太后也不觉得那样焦躁了。 “贵妃如今做事越来越出格,皇后又是个绵软的,哀家要是不替她操点心,这后宫都没半点规矩了。” 陶氏亲自给太后掌着扇,慢条斯理的说话,“要说这贵妃呀,大多数时候都是有规矩的,对太后也孝顺,就是性子是倔了点,倒也没什么坏心。今日这一出儿,虽然是贵妃不对,好歹也算是事出有因,和亲使团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就是奴婢听了也担心的不得了,更何况。骄阳是贵妃一手养大的,跟亲生的也没两样,一时情急失了分寸,太后宽宏大量,就不要跟她计较了。” 老太后板着脸,“你倒是替她说起情来了?” “奴婢说句托大的话,这宫里。没有谁值得奴婢替她说情。除了太后。奴婢也犯不着替谁操心。” 太后突然也意识到自己话说重了,毕竟陶氏陪她的时间,比她的丈夫儿子还要久。她绝不可为任何一方谋利。 老太后放缓了语气,“那依你的意思该怎么办呢?” “洛明城是跟着晋王一起进宫的,晋王自然会带他出去,太后只管听着就是。何苦来操那么多的心。” “是啊,太后。陶嬷嬷说的正是。”一个身穿暗红色窄袖长袍、头戴乌青纱帽的侍女凑上前来,“皇后娘娘也是这个意思呢!” “皇后派人过来了?”太后问道。 那侍女点了点头,“朝阳宫春蕊就在外面。皇后娘娘听了信儿,心里也是为难的不行。若是管呢,贵妃罪名不小,若是不管呢。皇室的脸面荡然无存。不过皇后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更何况,此刻圣人心中也顾不得这些。只因兹事体大,皇后不敢轻易做主,便叫春蕊私底下来问问奴婢,若是太后也是这个意思,皇后也就放心了。如今,果然两宫不谋而合,奴婢这就告诉春蕊,请皇后娘娘安心。” 那宫女说完似要退出去,太后却高声喝道,“回来。” 陶氏眼见就要坏事,急忙劝道,“太后……” 可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太后打断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是不想我们母子为了玉氏产生隔阂。但是,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两朝国母却要百般忌惮,退避三舍,这后宫还有什么法度纲纪可言,日后,岂不是要成为玉氏一人之天下!” “太后,洛明城毕竟是贵妃外甥,虽然出格也不是重罪啊!” “行了,你别说了,到底是什么罪名,哀家心里自有衡量。”太后对那侍女说道,“凝黛,让春蕊回去叫上皇后,去麟祥宫。” 陶氏瞪着那侍女,眼中全是寒光,“叶女史。” 叶凝黛悠悠转头,对陶氏略微福了一福,“陶尚宫早点安歇吧。” 陶氏叹气,太后的确是老了,自己养了条毒蛇,尚不自知。 叶凝黛因为她姐姐叶纤黛的死恨透了李骄阳,连带着,贵妃晋王都是她报复的对象,这样的机会她自然不会放过,然而,陶氏却猜不透,皇后在这里起了多大的作用。 窗外,太后的辇轿渐行渐远,乌云遮住了月亮。 “安宁的日子,终于还是过到头儿了。” “嬷嬷。”伺候陶氏的小宫女怯怯地叫了一声。 “你马上去一趟太极宫,传话给靳连海,请圣人尽快赶往麟祥宫。” “可是……”那宫女年纪非常小,显得十分害怕。陶氏此刻却没有更好的选择,若是太后重责贵妃闹得无法转圜,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还不快去。” “是!” 那宫女逃命似的跑出了寿康宫,陶氏却不知道她能不能顺利见到靳连海。 贵妃这边强打着精神问了洛明城许多问题,然而,因为他并不是随侍左右,所以很多事情都是语焉不详。 “你这孩子是怎么回事,不是让你好好保护骄阳的吗,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洛明城有苦难言,公主不让他靠近,他还能怎么办呢。 “娘娘。”晋王低声说道,“骄阳是去和亲的,与明城过于亲近也是不妥。” “哎!”贵妃叹气,“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她本来也是看好洛明城的,二人若能亲上加亲,不是比什么都好?可是现在,一切都乱套了。 “骄阳必然是饱受惊吓,身边却连个贴心的人都没有。”贵妃一边说一边抹眼泪,“照你看来,她果真是没有大碍吗?” 洛明城心想,莫说是大碍了,她可是连小碍都没有,不但能杀人,还能善后呢! 只不过,这话他反反复复说了好些遍了,贵妃总是不信。 “娘娘尽管放心。” “那些刺客到底什么人啊。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刺客的来历圣人一定会下旨追查,娘娘安心就是。” “我这心可怎么安哪!才五天就出了这样的事儿,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太后驾到!” 贵妃正哭着呢,就听见外面通告太后到了,果然片刻功夫,便看见太后的銮轿进了麟祥宫的大门。 贵妃只好擦擦眼泪,打起精神来应付。 “参见太后。” 殿门前乌压压跪了一片。太后却谁也没理。她抬脚进了正堂,众人只好自己起身,入内重新见礼。 “贵妃这里好热闹啊!”太后沉着脸说道。 太后不找茬就不叫太后了。贵妃心里有准备,“和亲使团遇袭,臣妾召洛侍卫进宫问明情况。” “洛侍卫?可是晋王那个伴读啊?” 洛明城跟着晋王在太后身边待了大半年,太后不可能不记得。不过她既然问了,贵妃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回答。 “正是!” “哀家记得。洛侍卫比晋王还要年长吧?” 贵妃攥着拳头,指甲都要抠进肉里了,她知道太后要说什么,一个成年男子。半夜三更出入嫔妃宫苑! 后面的话,就是让她去死呢! 贵妃偏就不信邪,她抬头看着太后。只要她敢说出“秽乱宫闱”,她就敢一头碰死! 她倒想看看。她这一条命,能不能让楚王从此与太子宝座无缘。 “太后好记性,明城比熙琮还要大两岁,早就该成亲了,只因家姐挑的太厉害,一直也没定下人来,这才耽搁到了现在。” 太后见贵妃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更是怒火中烧,“哦,看来不是哀家老迈糊涂,确实一个外男深夜出入了贵妃寝宫啊!” 贵妃昂首就要站起来,却被晋王一把抓住,“皇祖母请恕罪。洛侍卫对于后宫来说确实是外男,但是,对于贵妃娘娘来说却不是。昔年名满京城玉氏五兄妹,如今只剩下娘娘和洛夫人,后代也仅仅是李骄阳、洛明城和孙儿三人,贵妃对我兄妹皆是同样看待。况且,洛侍卫七岁起入宫为孙儿伴读,娘娘对他更是悉心照料,虽然并无母子之名,却是一腔母子深情。” 太后深深地看着自己这孙子,面无表情,她一直知道这是个聪明孩子,只是,他从来都不曾以如此姿态表现过他的才智。 “晋王这一番话,说的是有理有据有节,若是哀家不肯放过,反倒不是不通情理了。” “皇祖母恕罪。” “按着你的说法,只要扣上个名头,就什么人都能入宫了?皇室的体面、皇帝的安危,就都可以不顾了?” “贵妃深夜召见确实有过,然,为的却是朝廷的体面和圣人的安危。” “这话可就说不通了,莫非你真当哀家糊涂了不成!” 太后虽疾言厉色,但是晋王丝毫也不为所动,他仍旧不疾不徐的说道,“翌城公主出京不过五日便遇歹人袭击,分明是有人意图破坏两国盟好,不仅仅是想让朝廷蒙羞,更使楚王于阵前多有不利。贵妃娘娘心系国家安危、圣人福祉,因此才不顾宫规,召见和亲护卫,一片赤诚之心,还请太后明鉴。” 太后怒极反笑,“好啊,晋王果然好口才,竟然生生地黑白颠倒,指鹿为马!” 贵妃能忍太后冷言冷语,但是,她绝对不能容忍太后污蔑李熙琮,她的儿子,决不能因此背负任何污点。 “臣妾有罪,不敢自辩。太后如何处置,臣妾都欣然接受。晋王毕竟是皇室血脉,还请太后顾念一二。” 太后今天是诸事不顺,这个强势的女人本不允许任何人比她更强势,可是,她一直对贵妃都没什么办法,如今又加上了一个敢顶撞她的李熙琮,这股邪火,就算是压不住了。 她已经忘记了,她的儿子有多么重视眼前这对母子。 “贵妃,你说哀家应该怎么处置你呢?” “清子自清。不过太后既然不信,臣妾也只好自证了。” 贵妃甩开她儿子的手,朝柱子冲了过去,展音就跪在她身边,赶紧爬起来搂住,然而,她到底是慢了半步,贵妃还是一头撞了上去。 “娘娘!” “娘!” 惊声四起,麟祥宫乱成了一团。 就连太后,手心都有点发凉。 皇后快要悔死了,她恨不得狠狠地抽自己两巴掌,她怎么就不早不晚偏赶上这个时候进来,更郁闷的是,她到的时候就发现皇帝的銮驾已经很近了,现在想退也来不及。 她不信贵妃真敢玩命! “都散开,这么围着贵妃都喘不过气来了。” 她走上前去,喝退一众宫人,果然见贵妃只是额头红肿,略有点血迹,瞪着两只眼睛,恶狠狠的很有活力。 皇后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个女人要是死了,她纵然不必陪葬,她儿子的前程,也是没希望了。 她朝太后点点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贵妃怎么这么不小心?”她伸手想拉贵妃起来,“就算是急着孝敬太后,也得看清楚脚底下呀,摔了这么大一个包,圣人见了岂不是要心疼死。” 贵妃并不理会皇后,她一直倚在展音怀里动也不动,这倒不全是做戏,她一向身子不好,刚才那一下已是耗尽全力了。 太后听见皇后说的话,心里才算踏实了,不管怎么说,只要贵妃没死,她就还占有主动。 皇后蹲在贵妃身边,“贵妃一向比旁人伶俐,今儿可是糊涂了,你莫不是忘了,妃嫔自戕可是重罪,当然了,圣人对贵妃一向情深意重,或许不会计较。可是,贵妃就这么死了,将来世人该如何议论呢,贵妃自己的名声不要紧,连累了圣人也不要紧,晋王可怎么办呢?” 贵妃冷笑,“我要是就这么死了,还真不知道晋王会怎么办,但是,我相信以后,娘娘也会不知道楚王该怎么办!娘娘别忘了,我就算是自戕也是屈死,圣人会一辈子护着我的儿子,有圣人看顾,我纵死九泉也能安心,可是,楚王呢,赵王呢,娘娘敢试吗?我不怕死,娘娘呢?” 皇后脸色煞白,她恨不得干脆弄死这个女人。李骄阳出京开始,玉氏就不在伪装那份温婉贤淑,偏皇帝瞎得透透的,只觉她是为了女儿远嫁闹点小性子。 果然玉家的女人,就没一个好的。 展音从来也没离皇后这么近,她有点忍不住想拔下簪子戳死她,若不是害怕连累别人,她真想来个鱼死网破。 “圣上驾到!”(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圣心 贵妃由晋王和展音扶着,颤巍巍的到门前接驾,皇帝看着好好的人不过一会儿工夫,就弄得头破血流、髻散钗斜,那脑子“嗡”的一声,血都往上涌。 他想伸手扶贵妃起来,贵妃却摇了摇头。 “臣妾有罪。” 皇帝听贵妃说话气息都不稳,就想先把事情放一放,“先起来,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贵妃却坚决摇头,“请陛下让臣妾把话说完。” “到底是怎么了。”皇帝怒道。 皇后有心规劝一二,可是在皇帝眼里那也是人微言轻,不说还好,说多了反而坏事。况且,眼下这个情形,说什么也没是没用。换了她自己,捧在心尖儿上人因为一点小事儿给逼成这样,也是难免要发一场邪火的。 而太后自然不会有事,首当其冲的就是她。 皇后深觉自己就是个悲剧的命,早一点晚一点都不会这样。只不过,她也是真没想到贵妃竟然敢跟太后撕破脸。 玉氏来这一手,可以说伤敌也伤己,她盛宠犹在的时候,皇帝大概会对太后不满,可一旦有一天皇帝喜新厌旧,她这就是大不敬的罪名。 玉氏也一把年纪了,这赌注可是不小。 “圣上,还请到内堂说话吧。” 皇帝也没理睬皇后,只是想把贵妃先安顿好。 “宣太医了吗?” “早就有人去了。”皇后回道,“太后也受了惊吓。还请圣人跟贵妃都先进内堂,有什么话,且慢慢说。” “臣妾万死!”玉氏扣头不起,“使团遇刺。臣妾片刻难安,情急之下,深夜召洛明城进宫询问。虽然有违宫规,自认不算死罪,太后以宫规为重,臣妾亦不敢相抗,但是。秽乱宫闱的罪名。臣妾不敢承担,只求圣上赐臣妾一个体面的死法,也不至于连累孩子。” “胡说些什么!”皇帝顿时暴怒。他一把拉起贵妃,“朕让洛明城过来请安的,有你什么事!” 皇帝这一句话,门里门外都听得清清楚楚。太后几乎都坐不稳了,皇后的脸色也不是一般的难看。 这简直是一巴掌打在太后的脸上了。毕竟,所有人都知道皇帝在说谎。 皇帝搂着贵妃进了内堂,二人一起站在了太后面前,太后虽然怒火中烧。但气势却不知不觉弱了下来。 “夜深了,太后也回去歇着吧,儿明日过去请安!” 太后并没有说话。她有无数理由的可以去斥责玉氏甚至是皇帝,但她却什么都不想说了。她亲手养大的儿子,一步一步扶上皇帝的宝座,最后,她得到了什么了 老太后心灰意冷。 皇后上前搀着太后起来,一步一步迈出了麟祥宫,她们没有任何语言的交流,每一步都很沉重。 “琮儿也回去吧。”皇帝现在也不想跟儿子说话,挥挥手把他们都打发出去了。这一夜发生了太多的事,皇帝也觉得累。他静静的看着太医给贵妃处理伤口,确认并无大碍之后,那颗心才算是放回了肚子了。 皇帝拥着贵妃在榻上坐着,两人都没说话。 “魏王哥哥,曾经答应我的可还记得?” 贵妃有二十多年没跟他叫过哥哥了,这一句皇帝的鼻子都酸了。 那个梳着抓髻的小女孩,整天跟在玉敏仪和玉风仪身边,在两位风姿卓绝的姐姐背后,几乎没有人看见过的她的好。她也乐的无忧无虑,几乎什么都不想,直到被他硬生生的拖入一场又一场的风波之中。 “记得,答应过你的都记得。” “哥哥可还记得玉氏家训?” “记得。”皇帝眼圈都红了,“男不二色,女不为妾。” 那些事情,已经二十几年没人提过了,皇帝甚至已经忘了,玉婉仪是怎么嫁到魏王府的。 他与玉氏的婚约,是二小姐风仪,但是未及成婚,二小姐便重病而逝。他的母亲,当时的魏太妃,给他选了现在的皇后郑氏,因为郑氏父子于西北军中威望甚隆。而后,为了玉尚书手里的文官势力,也为了玉氏大姑爷李景泰,他的母亲便把目光又放到了玉婉仪身上。 玉氏女绝不为妾,他们都是心知肚明的,但是,为了那个万人瞩目的位置,也为了填补玉风仪在他心里留下的那个窟窿,他还是把手伸向了不谙世事的玉氏三小姐,最后,她以孺人的身份嫁进了魏王府,为此,也差点跟父母决裂。 玉婉仪比她两个姐姐差太多,她只继承了玉氏的美貌,却没有半分玉氏的聪慧,曾经,他只是透过她在看另外一个女人,那是他永远都无法触碰的天人永隔。然而,天长日久,她那份痴傻和天真,却让他渐渐安心,以至于,什么机敏聪慧,什么惊才绝艳,都变得不是那么重要,他所拥有的,仅仅是一份长相厮守罢了。 二十年了,他真的已经想不起来玉风仪长什么样子了,玉婉仪却成了融入他血肉中的一个部分。 “我会补偿你的。” 贵妃摇头,他拿什么补偿! “我是玉氏一族几百年来唯一一个做妾的女儿,但是能跟圣人携手一生,我从来都没有半分怨言,但是,今天我才知道后悔。”贵妃瞪着皇帝,眼睛通红通红的,“就因为我做了妾,所以我的儿子也要低人一等,为了给别的皇子铺路,我的儿子就可以被随便污蔑。这不是太后的错,也不是皇后的错,错就错在我身上,错在琮儿不该生在我的肚子里。” 玉贵妃失声痛哭,皇帝都懵了,他没想到,今夜里居然还有晋王的事儿。 贵妃搞出这么大的动静,皇帝有心疼也有埋怨,但是,这件事情如果还涉及到他最心爱的儿子。那就完全不一样。 他很清楚太后在储位上的立场,他也知道太后心里看不上贵妃,但是,他总觉得无论是太后还是贵妃,都不应该因为一点小事闹到这个地步,却原来,一切都是为了晋王。 皇帝生于阴谋之中。看什么都是阴谋。无论是太后还是皇后,利用贵妃打击晋王,他绝对不能容忍。 他把贵妃搂在怀里。在她耳边低声的说道,“我曾经答应过你,即便你是嫁我为妾,终有一天。我会让你成为最尊贵的女人。我也答应过你,我会把最好的一切都给我们的孩子。我还答应过你,我会把骄阳视如己出。” 可是,他一件也没有做到。 “我怎么样都不要紧,身份地位我从来也没在乎过。可是,琮儿的将来要怎么办。楚王还没立为太子,我们的处境就如此艰难。若是楚王正位东宫,可还有我们母子的活路?” “你放心。朕一定会安排好熙琮。”皇帝抚着附着贵妃的头发,“皇位是朕的,朕想给谁就给谁,朕不想给的,他们也不能抢。” 贵妃却不住的摇头,“楚王居嫡居长,朝野共钦,无故废长立幼,并不是国家祥瑞。如今细细想来,皇后、楚王一直都觉得是琮儿挡了他们的太子之路,因此才对我们母子怀恨在心,若是圣上能够早立太子,他们也就能安心了,或许,我们琮儿还有一线生机。” “你不要胡思乱想了,早点歇着吧。骄阳那边的事情还要处理,朕要去见见周延。” “臣妾恭送圣上。” 贵妃目送皇帝离开,眼泪渐渐止住,今日之事,目前看算是利大于弊了。 皇后,咱们好好的斗一斗吧,你们且看看,出了五朝宰辅,三任皇后的江南玉氏,是不是真的有你们眼中的蠢材。 “娘娘,奴婢伺候娘娘歇着吧。” “展音呢?” 展音是骄阳留下的人,并不抢着做贴身伺候的活,听见贵妃叫她,才上前来。 “你不在骄阳身边我总觉得不踏实,明天周延可能回到永平去,你跟着一起回去吧。” 展音心里也很矛盾,公主和贵妃,两边都不容有失,两边她都放不下。 贵妃沉声说道,“今天的事情不会在发生了。” 展音一时无法决断,“太后为了楚王是什么都不顾了,娘娘的日子也是不比从前,今日万分凶险,差一步都是后悔莫及。” “这道不必多虑,你这几个姐姐也都是伶俐的,她们只是不像你常年跟着骄阳舞刀弄枪,反应没那么快罢了,今日以后,她们也会多有警觉的。” 贵妃身边宫女马上跪倒在地,“奴婢未能保护娘娘,罪该万死。” “不怪你们。麟祥宫从来也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一时措手不及也是有的,只是今夜已经跟太后彻底决裂,日后可能什么情况都会发生,你们也得机灵点,否则,咱们可就万劫不复了。” 这些宫女都是贵妃心腹,一直以来跟朝阳宫多少都有点小摩擦,只不过,那时候都是小事,不像现在那般白热化,从此以后,所有人都得多个心眼儿了,她们齐声应道,“奴婢明白,谨遵娘娘教诲。” “奴婢说句不当的话。”展音生怕贵妃在冒失起来,“今日之事千万不能在重演了。” 贵妃叹息,“我也是被逼的没办法,太后说什么你都听见了,‘颠倒黑白,指鹿为马’,这话传出去,难免不被有心人利用。人们不会去追究太后无理取闹,只会说晋王言行不当,否则,怎么会被自己的祖母如此评价?今天多亏你是拉住我了,若是没有,为了晋王我也不得不这样做。” “娘娘以后万不可如此,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若是圣上真的转变了心意,楚王暂时不能被立为太子,那他们攻击晋王的地方就更多,娘娘有几条命,能替晋王挡几次?况且,若是没了娘娘,晋王又当如何呢?” 贵妃愣住,想了片刻才说道,“我一时义愤,竟没你一个小丫头看的明白。” 展音心中苦笑,这哪儿是她自己看明白的,分明是从头到尾都经历了一遍的。 “奴婢不过是身在局外,所以才看得清楚一些。” “不管怎么说,你今日救了我有功,本宫另有重赏,但是,骄阳那边没个贴心我不放心,你还是回去吧。” 展音其实更明白李骄阳的意思,她就是怕贵妃挡不住那些明刀暗箭,而且,从目前看来,贵妃什么招都敢用,仗得也就跟皇帝感情深厚,但是,这在展音眼里并不能够长久。 “公主的性格娘娘最知道了,她命奴婢留在来伺候娘娘,奴婢若是私自回去,只怕公主也会不高兴。” “罢了。”贵妃叹气,“你自己考虑吧,若是回去呢,明日我跟周延说一声,若是不会,就跟着我在这儿趟这趟浑水吧!” 展音确实是有点拿不定主意,告退之后便回去自己衡量,这一宿,算是没人能睡得着了。 皇后一路送太后回寿康宫,还亲自服侍了太后梳洗,她多少有点可怜这个老太太,要了一辈子的强,最后还是栽在了她最看上的狐狸精手里。“ “太后,事情已经发生,想在多也没有用,不如今天就好好歇歇,有什么事儿都留到明日吧!” “你倒是惯会安慰我,都到这份儿上了还有什么可说,只当我这个儿子是替别人养的吧!”太后冷笑,“从今以后,你也不必当什么皇后了,咱们俩就在这寿康宫里缩着,别在出去碍人家的眼了。” 皇后一点想不通,太后这么不懂转圜的性格,当年是怎么扶持魏王当上皇帝,这么弄,不是越来越僵吗? 她可不想把楚王的前程搭进去。 “瞧太后说的,太后还真狠得下心不管圣人呢!”皇后勉强笑着,心里却烦的不行,“樽儿、炎儿都还正站在外,若是知道了这些岂不是要分神,那要是有半点不好,咱们可才是后悔莫及呢!” 太后长出了一口气,“日后怕是也顾不得他们了。” “那这两个孩子可就命太苦了,圣人本就不大疼爱,我这个当娘也没什么能力,若是太后都放手不管了,可不是要自生自灭!” 太后心里到底是舍不得孙子,被皇后苦苦劝住了,皇后折腾了半宿才算是回了自己的寝宫,可是,看见妆台上摆着的东西,却如遭雷击。 “宫门一开就给本宫宣召楚王妃!”(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信任 李骄阳对宫里这一夜的惊心动魄是毫不知情,晋王跟周延一起到永平的时候也没提。他们到的第一天就提审了那天晚上值夜的所有侍卫,跟石承弼一样,并没有发现任何嫌疑。 左都卫的手段到底是有些不同,骄阳看得出来周延还是有些收获的,或许,以这个人才智,心中早就有了计较。 然而,事涉皇后以及楚王,没有铁一般的证据,就只能是不能不了了之。 骄阳虽然心有不甘,但是时机不到她还是会选择忍耐,听展音说起宫中之事,反而更加忧心贵妃。 贵妃不是权谋之人,也没有人能替她拿主意,她站在皇帝身后做宠妃,可保安然无恙,但是,她如果急着出头,恐怕会适得其反。 展音跟在贵妃身边,到底能更清楚些,“贵妃这些日子跟皇后斗得厉害了,看得出来圣人心里也不痛快,如今,圣人对徐氏是愈加重视,而皇后和楚王已经羽翼丰满,贵妃心里的压力,也不是我们能想象的。” 贵妃所面临压力,许多嫔妃从一入宫就开始了,贵妃只不过比别人幸运又不幸,赶在了这个当口上。 “你回去请贵妃或者闭宫自省,或者抄写经书,暂时不要露面,也不必见皇帝。贵妃会明白我的意思,不行就让晋王劝劝,我明日启程,你们要多加小心。” 轻重缓急展音分得清,“殿下保重!” 李骄阳心中沉重,贵妃的反击严格说来不算有错,甚至短期看来很有成效,但是却大大地偏离她的轨道。在这一局棋里。贵妃的作用就是拴住皇帝,让他牢牢跟她们站在一起,贵妃要扮演的角色,只能是一个受害者,让皇帝在任何情况下,都会第一时间选择相信她们、保护她们。 这是没有权利的悲哀,却是目前唯一能走的路。 “殿下。周大督统来了。” “请他进来。你们都退下吧。” 骄阳迎了过去,“为了我的事情惊动了大督统,我这里心里还真是过意不去。” 周延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殿下这件事情可不仅仅是惊动了我一个,简直是举朝震惊。” “天子脚下,使团遇刺,几百年没听说过。不知道大督统准备怎么交差呢?” “除了那个刺青,刺客没有留下任何线索。现在也只能是例孤证,派不上太大的用场。不过,这些人既然埋伏于此,就必然能留下痕迹。左都卫会留在此地继续访查,总得有给圣人一个能交代过去的答案。” “督统辛苦。”骄阳深施一礼,“我这公主当的虽然不得人心。但是自认为还是没有什么生死大仇,我想。大概是有人不希望两国和亲吧,这可是关乎国运的大事,督统还当尽心。” “试探我啊?”周延站在骄阳身后,把脑袋都快放到她肩上了,那声音几不可闻。 骄阳转过身来,“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了,大督统不必多心。” 周延却说道,“现在的局势,说破大天去也不过是后宫、皇子们争宠,可是,再往前走一步,就是党争,那是皇帝绝不愿意看见的。所以,你每一步走的都很慢,怕露出行迹,无奈之下,你把自己都舍出去了。我佩服你,李骄阳。我相信你再回来的时候,一定有一大群死心塌地的扈从。” 骄阳心里乱成一团,周延到底要干什么? “大督统说的,我怎么听不明白。” “左龙武卫,南北衙二十二卫战力第一,大将军顾怀宗年逾六十,退下来迟早的事情,上将军石承弼是最有可能的接替人选。宫良辅,本朝第二位连中三元的金殿魁首,五年前被圣上盛赞文才天下第一,只因娶了荣昌长公主,几乎一生尽毁。他们陪着你走这一路,是偶然吗?” “不是。”李骄阳索性也不躲闪了,她直视周延,“我为自己找一条活路,有错吗?” “你真的只是为了活下去?” “否则呢?”骄阳反问道。 周延失笑,“公主不坦诚,话题可就没法继续了。” “大督统又什么时候对我坦诚过呢?” 很久没有人要求他坦诚了,就连皇帝都没说过这样的话,他似乎早就失去了坦诚的能力,以至于,人们对他也已经失去了相应的期待。 “我虽不坦诚,但也不会害你。而且,你必须相信,我们有共同的目的。” 骄阳实在是听不明白,他们之间,能有什么共同的目的? “我将来要做的事,你不会理解的。”周延说道。 骄阳突然想起周延在定国公府跟她说过的话,“以前我就是有好心你也发现不了。” 她很清楚周延跟她本人是毫无交集,贵妃一介后宫妇人也不会被他放在眼里,那么,就只剩下晋王了。 骄阳联想起许多事情,才突然察觉,原来她错过了那么多。 一直以来,周延虽然跟他们保持了距离,至少还算客气,但是对李熙樽,就可以说是不假辞色了。曾经骄阳以为,左都卫是不便跟储君相交太深,然而,视储君与无物,甚至公然抗命,也不是一个朝臣该做的事情。 况且,晋王遇害之时,正是左都卫倾巢而出,南下布控越王的那一年。 这未免也太过巧合。 莫非,他们俩一直都是活在周延的保护之下,却从来都不知道。 她盯着周延,看起来十分激动,周延虽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他相信,他心里最深的秘密,不会给任何人发现。 所以,他也不在乎李骄阳怎么看。 “你的意思是,晋王会理解?”骄阳问道。 “你确实比以前聪明很多,虽然我也弄不清楚为了什么,不过。终究是好事。”周延决定坦率一回,“但是我现在做的事情,晋王不能理解。” “五哥是天底下心思最澄澈的人,他会很自然地把自己隔绝在阴暗之外,左都卫的行事作风,恐怕是他最不能接受的。” “我也发现,世事无绝对。唯一能让他放弃那些坚持的。就是你。他从小保护你、照顾你,已经形成了习惯,只有你。能迫使他去面对一切黑暗,也只有你,能让他身处黑暗之中而不彻底崩溃。” “你太高看我了吧?”骄阳不敢相信。 微弱的光线,显得李骄阳的脸有些苍白。周延凝视着她,放肆无礼。 他曾经非常想不通。就这么个粗鄙庸俗的女孩子,怎么就能让晋王不顾一切,两个人一起长大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等到李骄阳和亲的目的渐渐浮出水面,李熙琮开始为了救她多方谋划。他才开始理解,这两人互相支撑的精神世界。 “你虽然骄纵本性却不坏,可以称得上是晋王在宫廷里能看见的最干净的存在。其实你应该算就是他心灵的一个寄托,保护你也是保护他心里最后的那一点光明。后来你变得狠毒。间接逼死了叶纤黛,杖毙了数十宫人,所以他才跟着太后出宫祈福。” “啊!”骄阳竟不知晋王出宫还有她的原因。 “你以为晋王要是不愿意,太后就能逼得了他?”周延略失望,这个女孩子虽然聪明了一点,到底还是有限,她只学会了拨弄棋局,却还没有学会看透人心,“晋王曾经非常痛苦,但是他最后还是接受了。他都已经给你规划好了,嫁给洛明城,做姨母的儿媳妇,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远离所有的争斗。可惜,他回来之后,一切都变了。” 骄阳沉默,眼泪滴滴落下。 “是我辜负了他。” “你也是在救他。”周延负手而立,“我不妨实话告诉你,皇后要杀晋王不是一次两次,她甚至想过舍去赵王陪葬晋王,你出宫之后如果不是沈毅处处周到,恐怕早就小命不保了!” 骄阳无比震惊,“那圣上……” “皇后执掌后宫,这要是都能给人留下把柄她也不用做皇后了。” “可是我不信有左都卫查不到的?” “朝堂上的事你不明白,只要皇后没有真正触碰到皇帝的底线,她就会平安无事。” “底线?我五哥的命?” 周延点头说道,“真到那个时候,就都晚了。” 可不是晚了嘛!晋王去后,京城打成了一锅粥,而且,皇帝还输了。 “为什么对我说这些?”骄阳不解,相信在周延眼里,她这个翌城公主并没有多少分量。 “因为你们已经渐渐失控。”周延非常罕见的严肃起来,“你们没有一个人能控制全局。晋王很聪明,却太稚嫩,而且狠不下心。你这边方向没错,女流之辈,进展却太慢。贵妃就更别说了,简直步步走错,过早压制了皇后和太后,根本就是自寻死路。” 周延说的这些,骄阳不得不承认,“你需要我做什么?” “稳住贵妃和晋王。他们如此受宠,是因为在皇帝眼里他们的品性跟皇后、楚王不一样,但是若是皇帝发现他们做的勾当如出一辙,那么所有的一切都会推翻,皇帝也不可能容忍侧妃和庶子觊觎大位。” 这话不好听,却是事实,骄阳不可辨驳。 周延大大咧咧的往主位上一坐,“在这个故事里,只有一个选择是对的。贵妃负责貌美如花,晋王负责誉满天下,而所有的阴私勾当,就只能是你和我。” 骄阳的想法跟周延大体上是一致的,但是她却没能做到。如果真的可以相信周延的话,她手上至少能多三成的把握,但前提是,她必须要知道周延想得到什么。 她需要一个合作的基础。 “我长于麟祥宫,跟晋王是注定要拴在一起的,你又是为了什么?” 周延想要什么,就只有他自己知道而已,“我想要的,跟晋王是一样的,只是选择的道路不同罢了。” 晋王想要的,大概是一个清平世界吧,如果这也是酷吏周延的想法,真有点让人接受不了。 “你不必怀疑,你们踩在悬崖边上而不自知,我算计你又有什么好处?” 并非李骄阳妄自菲薄,以他们目前的处境,的确找不到值得周延惦记的东西,“那我姑且信你。贵妃和晋王这边到底要怎么办,我根本就劝不住他们。” “有两条路可以选,第一,你去告诉晋王,你打算嫁给太子莫顿,这是他能接受的人选。然后告诉他你们已经有计划了,让他把在石城的布置都交给你。你不会嫁给一个变态糟老头儿,贵妃那边的反弹也会轻一点。第二,我给你一包千日醉,让你那个侍女给她带回去,贵妃好好睡一段时间,如此,晋王也就顾不上你了。” “不。”骄阳摇头,“我不能害贵妃。” “有些时候,害人就是救人。”周延没有丝毫的心虚,“贵妃现在势头太猛,必须要压一压,我相信你已经想到了,但是你的办法一定没用。而让她中个毒休养些日子,不但可以挽回之前的错误,还可以让皇后担上很大的嫌疑,可以说是一举数得。” “我不会这么做的。”骄阳果断摇头,“贵妃待我如同亲生,我对她有诸多隐瞒已是不孝,绝不可能罔顾伦理,设计与她。我会想办法去说服莫顿,让他帮我在五哥面前演一场戏。” “晋王比你想象中要聪明的多,稍有不慎就会被他看出破绽。” 骄阳却说道,“我比你了解他,我知道怎么样才会让他相信。” 周延笑的有些嘲讽,他不觉得这世界上会有谁比他更了解晋王。“你可以试试。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千万不要小看晋王。” “多谢!” 周延拉住她的手,扣了个小药瓶在她手心里,“成大事者,不应当为这些小节所累,你若是连这一步都做不到,日后,也不大可能帮得到晋王。” 周延转身走了,骄阳的手里却像攥了块火炭似的,到底该怎么办,她心中摇摆不定。 “督统,翌城公主要是不相信咱们该怎么办?”韩通问道。 “她最好能信。” “可是小的觉得,这位公主也挺多疑的。她虽然没有理由怀疑咱们,但是妇人心性总是摇摆不定,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杀!”(未完待续。) ps:马上就新年了,祝大家新春大吉,万事如意! 所有的梦想都能实现!!! 第六十八章 头绪 周延跟晋王站在一起的时候,骄阳莫名感到他柔和了很多,反倒是晋王嫌弃左都卫手段,看起来更加冷硬。 “五哥不必送了,虽此去万里,终不是天涯海角,日后相见总有机会,还请五哥和娘娘善自珍重,以期来日。” 晋王昨夜与骄阳一席长谈,算是暂时被骄阳说服,突厥那边的事情交给她自己去处理,而他要安端好宫中贵妃。 “突厥内部错综负责,我也只摸到一点头绪,你此行不可急躁,需多听从宫驸马建议。” “五哥要多保重,回京之前,也不能离开左都卫。” 李熙琮的眉头微微皱了皱,只点了点头没说话,骄阳知道他这是不愿意跟周延多有牵扯,也实在看不懂周延怎么会反而在意他。 她想起昨天最后跟周延说的话,“左都卫是圣人手上的利刃,这把刀一旦偏向任何人,圣人都会毫不犹豫的把它折断。” 周延说过,“法度才应该是一切的利刃。” 不知道这些话周延会不会跟晋王提起,也不知晋王是否能够相信。 “就此别过,诸位保重。” 展音跪地相送,“殿下保重。” 骄阳重重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一字。 公主銮驾浩浩荡荡起行,小镇却并没有因此而恢复平静,左都卫查案多有扰民,晋王也很是看不惯。 晋王是个知道深浅的人,就算是看不惯他一直忍耐,但是周延看得出来,若是这位殿下继了大统,第一个要开刀的。就是左都卫! 不过,对他来说,也算是求仁得仁。 左都卫这群悍将对晋王都十分客气,不敢有丝毫怠慢,就连展音察觉出了异常,晋王那样聪明的人,更不可能一无所觉。他为此感到别扭。就想早日离开。 他是亲王。说走就走本不必跟任何人打招呼,但是,毕竟左都卫在查的是骄阳的案子。这段时间人间对他也尽够客气,不好就这么走了。 周延听说晋王来见他,简直是受宠若惊,“殿下要见我。派人叫也一声也就是了,何必亲自跑这一趟。” “督统一直忙碌。况我又不是什么伤员,走着几步,也没什么的。” 李熙琮几乎是完整的继承了贵妃的美貌,就是微微一笑。便叫人如沐春风,这个贵公子天生的气度,跟别的没有任何关系。然而周延笑得却有些奇怪。喜悦、无奈、包容等等,晋王看不透。他自己人也看不透。 “殿下请坐吧。” 晋王自然与主位上座,有军士过来倒茶。 “行军之人,没那许多讲究,饮食粗陋,还请殿下见谅。” “督统言重。”晋王端起茶盏,略沾了沾唇。 周延深觉他们这里粗瓷陋茶,不配晋王,“倒是怠慢殿下了。” 这茶果然是不怎么样,晋王这矜贵人确实是用不惯。他跟骄阳不一样,骄阳对自己几乎没什么要求,不知不觉染了几分市井之气,但是晋王,皇室子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错漏。 “督统勤勉,是朝廷的福气,本王也不是矫情之人,不必如此。” 周延笑笑,“殿下特意过来,不知有何吩咐?” 晋王虽然是亲王,还真就吩咐不了周延,左都卫从来都只听一个人的调遣,那就是皇帝。 “本王来送翌城公主,反倒是打扰了督统的正事,公主起驾也有些日子了,本王明日也将回京。” “殿下要回去了?”周延有点惊讶。 晋王却是一脸本该如此的表情,他微微笑道,“公主遇刺,被就是左都卫的案子,本王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不如早点回京,也免去许多麻烦。” “晋王殿下留在这里,并没有什么麻烦可言,如果确要回京的话,反而要多抽调一些人手。” “不必。”晋王忙摇头,“京郊也不是什么虎狼之地,本王带着侍卫也就足够了。” 周延心想,我亲自护送跟你回去怕是都不能保证完全,更何况,你手上那几个少爷侍卫! “翌城公主这边刚出了事,案子也还没结,虽然离京不远,也不敢确定是安全无忧的。晋王殿下若是一定要回去,微臣可定是要亲自护送的。” 晋王心中十分诧异,他这么一个皇子,何德何能让左都卫大督统护送! “督统公务未完,怎可因我而受影响。” “左都卫这边已有头绪,继续追查也不必留在此地了。不过,还要些扫尾的工作尚需多留两日,殿下若急着起行,微臣自当相送。” 晋王每天看着左都卫忙忙碌碌的,还每天抓了平民回来审问,看起来,就跟没头苍蝇似的,却没想到,竟然已经有了眉目。 “督统这边的进展,不知可否相告。” “我还以为殿下一直都不会问呢?”周延笑道。 “左都卫办案的规矩,本王也是知晓的。”晋王试着又尝了尝左都卫的粗茶,“不过事涉皇妹,也可以说是关心则乱,还请督统勉为其难,将详情相告。” “殿下既然动问,本该知无不言,但是现在也仅仅是查的一些线索,至于是什么人背后主使,暂时还没有定论。殿下若有兴致,不妨跟我来看看。” 晋王点头,跟随周延往后院而去,刚进了一道门,就听见里面鬼哭狼嚎的声音。 李熙琮下意识的皱了皱没有,周延却帮他理了一下披风,“殿下确定要进去吗?” “这里比起京城左都卫大营如何?” “不及万一。”周延答道。 晋王虽然心下不喜,却不会当着周延的面儿高谈阔论,“请督统带路。” 李熙琮进了一间倒座房,冲天的血腥气让他闻之欲呕,周延这一向会看眼色的贴心人。竟好似全没发现。 “殿下请。” 李熙琮脸色有点发白,但是,他还是抬腿迈了进去。里面已经被隔成了一个一个的小间,每一间都又犯人在受审。 “督统是带我来看左都卫是如何审问犯人的?” “是”还是“不是”,周延并没有回答,“殿下可见过这人。” 那人给打的浑身是血,头发乱蓬蓬的跟血也黏在了一起。莫说不是熟人。就算是整天在一起的现在都是不好分辨。 “他是?” “城北菜园送菜的,殿下其实是碰见过他几回。” 晋王几乎都要压不住怒火了,“他一个卖菜的。能有什么嫌疑?” “殿下不觉得奇怪吗?”周延面不改色的问道,“公主在此遇刺,地上的血都还没有干,城墙上高挂着反贼的人头。这个时候进来买菜,他是有多缺钱?” 晋王只是没经过这些事儿。他的聪明只要略一提点就明白了,“你是说,他是来打探消息的。” 周延笑道,“我问过驿馆的守卫。刚刚案发的那两天他是否来过,守卫们一致确认他不曾来过,偏偏晋王到了以后。他一天两趟往这办跑,我可不是得把他拿来审一审。” “可是。单凭这些,并不足以认定他跟公主遇刺的事情有什么关联啊?” “是啊,可是,他刚被拿住,那个所谓的菜园,就已经空无一人了,后来查问了周围的邻居,居然没人跟那菜园的主人有往来。” 若是寻常百姓,晋王还可以说他们是被左都卫的凶名吓跑了,可是,周围邻居都没来往,要说没问题鬼都不信。 “督统可还查出别的什么来了?” “殿下跟我来。” 晋王在往里走,里面关着的俱是穿罗着锦,他们倒是没受什么刑,只是脸色都不太好。 “行在的宫墙虽然有些年久失修,但是左都卫和龙武卫都一致认定贼人是北面翻墙而过的。” “又是北面。”晋王不经意的嘀咕了一句。 周延略感欣慰,“据当日护驾的侍卫供述,刺客都是经过了严格训练,在不惊动守卫的情况下,直接就到了公主下榻的院子,可以推断,他们对于行在的环境十分熟悉,这里虽然是号称是行宫,但是几百年没接过驾了,虽然有府银按时修缮,但终究是荒败了,就连守门的侍卫都不见得了解环境,他们是如何得知的? “有人提前来熟悉过环境。” “翌城公主下降可以说是匆忙决定的,公主会在永平下榻也不过是三天之前才通知到地方。只因为驿馆过于狭小,连公主的侍从们都住不下,无奈之下只得把这里打扫了一番,作为暂住。刺客并非本地人士,他们怎么那么巧就在当天就赶到了呢?” “或者赐婚使团当中,有人提前告知了情况,或者是他们一路尾随着公主。” “尾随并不可能,当时,左龙武卫驻扎在城外,由于天色将晚,几乎没有行人进城。四门的守卫也都问过,只有零星几个人进城,而且,都还是本地面熟之人。”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和亲的队伍里面有奸细!” “若非如此,他们也不可能精确的掌握侍卫换防的时间,悄无声息的摸进内院。” 晋王的注意力已经不再他们受了什么刑法上了,在常人看起来一点头绪都没有的案子,经过左都卫抽丝剥茧,竟然渐渐有了眉目,“所以,你的意思是,有人提前告知了他们公主行程,他们已经在这里潜伏了几日。” “那么问题就来了,他们潜伏在哪儿呢?” 周延的目光在这群乡绅身上冷冷扫过,几个人冷汗都下来了。 “可我着急的是,谁泄露了公主行踪?” “这个问题很多人都想知道。”周延显然还不能给晋王答案,“公主奉旨和亲,若是出点什么意外,和亲使团人人受责,究竟是谁,连自己的性命前途都不顾,敢出卖公主呢?” 晋王快急死了,骄阳身边跟了一条豺狼,他们还都不知道究竟是谁,更可怕的是,第二次的刺杀,可能已经在筹划了。 “这可怎么办!”晋王一时也慌了。 “殿下别急。”周延不慌不忙的说道,“翌城公主从来都不是任人宰割的性格,更何况,他身边还有宫驸马和石承弼,那个人不动则已,再有什么举动,无异于自寻死路。” “翌城公主出发的时候,已经想到这一层了?” “不仅是公主,宫驸马,石上将,应该是都想到了,只不过这个事情太大,几乎人人都有牵连,所以,必须要拿到确凿的证据。” “骄阳居然一直都瞒着我。” 周延曾经也想瞒着他的,可是,一个皇子,不可能一辈子生活在温室里,骄阳提前踏出了这一步,看起来适应的也不错,晋王,应该也能做得到的。 “公主是不想殿下关心则乱,而且,銮驾也不能在耽搁了。有什么问题,就只能边走边查。告诉了殿下,也不过是让殿下平添烦恼,终究是鞭长莫及。” “那我们现在能做什么?” 周延一指这些在押的犯人,“问问他们咯。”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哆嗦了一下,但是却没有一个敢喊冤的,即使看见了周延那个魔头都要小心应付的晋王殿下,也没有一个敢开口求救。 “这个小镇,人口不过千户,就是有几个生人路过,都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五十多人在这个地方住了至少一两天,居然没有人发现,这本督可就想不通了。”周延扫视了一圈,并没有在急着追问。 “他们分批入城的话,就不容易被发现。想要统一行动,恐怕是要住在一起的,而且,公主道了之后,不仅行在加强了防御,就连街上也随时有人巡逻,要想所有人都不被发现,只能一起行动,那么,他们行动之前,在哪里呢?” “所有的客栈都已经查过了,确定没有他们停留过的痕迹,小门小户住三五个人都勉强,所以,微臣把这几人请来,看看有没有人能告诉我什么?” “那督统得到什么答案了吗?” “这群人显见是养尊处优,身娇肉贵,手下人粗苯,就怕还没问出来就给弄死了,因此,只把他们请了过来,还没来的审讯。如今在案子也拖不得了,说不得,今天得让他们给本督一个满意的答案。” “殿下。”周延转身问晋王,“您说该从哪里下手合适呢!”(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私兵 晋王听到周延动问,神色很是茫然,这些人的命运就算是在他手里了,他该怎么说? 晋王大周朝第一个刚出生就被封为亲王的皇子,位高但是并不能算是权重,或许而在他短暂的生命中,还从来都没有感受到权利在手的滋味。 周延问他的话,当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殿下瞧瞧,这些人里咱们先审哪一个?” 虽然之前无比厌恶左都卫,但是晋王此刻已经相信周延不会随便拿人,这些人既然能够来到左都卫,一定是有道理的。 “督统因何缘故羁押他们于此呢?” 周延眼中透出丝丝笑意,让那张狷狂的脸看起来有几分温暖,虽只是一个瞬间,晋王却并没有觉得自己看花了眼。 “怎么,我问的不对吗?” “不是不对。”周延敛了笑意,还是那个不羁中藏着狠厉的左都卫大督统,“城中富户大宅十九座,只有这六个人被左都卫带了来,他们都说自己无辜,但是,总有那么一两个是不无辜,为了把他们挑出来,也是不得不费点功夫。” 他的眼风似不经意扫过,看得众人头顶发麻,“本督最后再问一遍,究竟是哪个胆大包天私藏了刺客?虽然招了也难免死罪,但终究可以少受不少皮肉之苦。本督好意劝你们一句,左都卫的刑法想要硬抗是没可能的。” 包庇刺客,那可是移族的大祸,他们就是死了,也不能招啊! “草民冤枉。” 周延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就知道你们不会说。说了也就没意思了。你们看热闹也看了好些天了,是时候亲自尝试一番了。” 几人吓得抖若筛糠,恨不得把心剖出来证明自己清白,但是周延的耐心已经耗尽,没有继续听他们喊冤的心思。 “这身娇肉贵的,你们也别下手太狠了,真的什么都没问出来就给审死了。倒显得咱们没有手段似的。” 军士们拱手说道。“请大督统放心。” 哗楞楞的铁链子响,没一会儿的功夫六个人就已经被凌空吊起,还没有真正的动手。哀嚎声不绝于耳。 “就这个先开始吧。” 周延看似随意一指,其实下属的心中已经早有计较,那曾经在定国公府做过展示的鞭子,此刻就派上了用场。 几鞭子下去。锦缎绸衣就四分五裂了,受刑的人更是喊破了嗓子。 这养尊处优的人。从来没受过什么大的伤痛,估计平日里崴个脚都得休养几个月,左都卫勾魂一样的鞭子,真的是能把活人吓死。 “大督统。犯人晕刑。” “几鞭子呀?” “回督统,才四鞭。” “泼醒,换下一个。” 这些人的承受能力几乎都差不多。只有一个例外,两下就受不了了。周延看着他默默地微笑着。 他微微点头,军士们就明白了,后面的事情并不需要督统亲自吩咐。 周延正想离开的时候,晋王却快步跑了出去,他跟了几步又蓦然停住,神色中带上了些许暗沉。 “乖乖,还真把这个纸糊的王爷给吓坏了。” “胡说什么。” 周延低声斥责了一句,随后出了刑房,一个叫李奇的都尉跟在他身侧,忍不住调侃道,“这位晋王殿下竟还不如翌城公主,翌城公主年初可是在咱们左都卫刑房从头做了一遍,都还是面不改色了。” “你看见她面不改色了?” “这么说虽然夸张点,至少还稳得住,当时那个宫女我还记得呢,就是最近跟在晋王殿下身边的那位姑娘。” “观察的还挺细。”周延莫名的来了这么一句,“不用跟着我了,把里面的事情料理料理,这两天也就该回京了。” “回京?”李奇显得十分惊讶,“咱们可是刚有点头绪啊,小的可以断定,那帮刺客在这附近一定有一个据点,可能,规模还不小。” 周延侧过头,似有些深沉之意,“然后呢?” “一锅端了呀!”李奇面露惊讶,“这地方距离京城不足百里,一群训练有素的悍匪,他们想干什么!” “是啊,他们想干什么,我也想知道。” “那咱们得留在这儿继续查啊!” “你知道你会查出来什么样的结果吗?”周延语气渐渐冰冷,跟他一贯的戏谑作风很是不符。 李奇盯着他督统的侧脸,神色不断变幻,正常情况下,这些逆犯查出来,对于他们左都卫总是大功一件,但是督统不让深挖,显然是有他的用意。 “督统的意思是说,这案子继续查下去,会脱离我们的掌控?” 周延心里叹气,岂止是一个案子,真要是再往前一步,整个朝廷可能都会乱成一团的。 楚王、赵王领兵近二十万哪! 想到这里,周延的心里沉甸甸的,时机不对,无可奈何! “所以,现在非但查不出什么,最好还得让他们觉得咱们左都卫都是笨蛋,并没有掌握任何真正的线索。” “那还审什么呀!”李奇恨的直跺脚,“直接放人也就是了。” “我们愿意自毁招牌,别人也得信才行,做戏做全套,该怎么问还得怎么问。”周延回头看着他的得意部下,沉声吩咐道,“小心点,别让他把实话供出来了。” 周大督统一本正经的时候非常罕见,李奇心中不得不慎之又慎。当天夜里,就有一个名人犯受刑不过死在了刑房,第二天,晋王严令周延释放所有无关人等。 “周督统的功劳有目共睹,但是做法本王实在不能苟同,他们若有包庇的嫌疑,还请左都卫先去搜查证据。”晋王眼圈发黑,显然这一宿也是没有睡好。他知道这样义愤填膺并不是对的,但是,他过去自己心里那道坎。 “哪怕我错放了人犯?” 周延看起来并没有生气,还是那副戏谑玩笑的神情,但是晋王却不觉得周延真的毫不在意,毕竟是他越了权,也越了矩。 “宁可错杀绝不放过。不知何时起成为了公理准则。可是,本王却觉得,人命才应该重于一切。是非也自在人心。大督统办事本王无权置喙,但是,左都卫办事能力卓然,实在没有必要把精力都用在刑讯逼供上。” 多么天真的孩子!周延心想。 有是一个多么听话的孩子啊! “左都卫办事一向有自己的准则。并非都是殿下看见的那样。不过,晋王殿下心系百姓。臣也不能驳殿下这个面子。” 周延说完,晋王眼前似乎都跟着亮了, “殿下可怜他们倒也罢了。不过,圣人面前。有些话能不说还是不说吧。” 晋王从来没有跟皇帝谈论过朝堂上的事情,有些个分寸并没有学会如何去把握,只是经过周延这么一提醒。他似乎意识到有些话出自皇子之口或许并不是什么好事。 “多谢大督统提点。” “殿下客气。”周延微笑的样子真诚很多,“殿下像是没休息好。不如在休整连天,后天启程回京吧。” 骄阳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心中不解之处甚多,所谓的那些嫌犯,周延如果有意审下去,显然不会因为晋王几句话而放弃,除非,那些嫌犯是真的没有任何价值。 “请韩通过来。” 韩通还跟在骄阳身边,有时候也替她传一些消息,骄阳召见,自然是麻利儿就来了。 “这案子停在哪儿,因为晋王的可能性并不大。”韩通是个实在人,一直跟在周延身边,自然知道他几乎不把皇亲国戚放在眼里,晋王的确是有些特殊,但是不可能因为他改变原则。 “那就是说,这案子确实查不下去了?” 韩通大脑袋使劲点了点,“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确实没有有价值的线索,另一种,则是遇到了督统也跨不过去的阻挠。” 这到新鲜,李骄阳竟然不知道还有左都卫迈步过去的门槛? “你们以前也遇到过阻力太大查不下去的案子吗?” 韩通摇头,“阻挠左都卫办案,晋王可是头一个。过去只有我们督统觉得不该继续查了,才会把案卷封存。” “晋王心地纯善,还请你们督统不要介意。” 这根本就不是介意不介意的事儿,这可是大损左都卫威名的事儿,日后其他皇子有样学样,他们也不用做事了! 韩通是将左都卫的荣誉视为生命的人,虽然这个机构在别人眼里几乎没有任何荣誉可言。他对晋王的不满,若不是因为面对的李骄阳,早就无法无天嚷起来了。 然而,事发之时他并不在场,督统究竟是为了什么他也不敢妄自揣测,面对督统要重点关照的翌城公主,也只能把话往好的地方说。 “公主多心了,我们督统必然是认为晋王话有道理,所以才会照办的。” 被他这么不阴不阳的顶了一句,骄阳并没有生气,反而,因为这人一贯憨傻示人,偶尔露出另一面来倒也很有意思。 “我还有另一事要问你呢,什么样的情况下,你们督统会觉得案子不能在往下查了?” 韩通虽然受命照看翌城公主,也按照督统的要求,尽量帮她去了解时局、了解环境,但是,左都卫的秘密,不管是哪种程度的,他都不会稍加透露。 “督统做事都有他的道理,小的们一般也不问,这些年小的也只听说一个案子不了了之了,想来应该是不常发生。” 骄阳小心衡量着,到底是左都卫查到了什么了不得东西? 她从来都不怀疑周延的能力,她也相信,但凡是做过的事情,总会留下痕迹。左都卫大督统亲自出马的案子,结果竟然是白忙一场,她除非了傻子,否则是没有半点可能相信。 皇后这是要谋反吗? “中秋前后,圣人命左都卫详查过定国公府的财物,可有什么进展?” “小的这些日子一直跟在殿下身边,消息一时没那么快。出京之前据说是查到了纪家的几位公子身上,现在到哪里一步了,小的得去信问问。” 刺杀她的死士,大笔失踪的银钱,李骄阳有一种很不好的联想。 定国公的财物如果是通过纪家几位公子的手,传给楚王或皇后,那么,她们很有可能不仅仅是笼络朝臣那么简单。 难道皇后真的是向天借胆,竟然养起私兵来了。 太平女主改革军制以后,京中公侯王府的安全统一交于北衙六卫,侍卫们定期换岗换防,就跟京城巡防一样,没有任何一支私兵属于个人。勋贵们的侍卫也是北衙统一调配,他们虽然在不同的府邸当差,但是官凭仍然属于北衙,听从上官调度,而不会全心为主君卖命。哪怕是军中主帅,府上也是一个府兵都没有,甚至,就连男仆都数量,都按照品级享有定数。 这在极大程度上杜绝了拥兵自重的可能。 王公侯爷们,不管藩属何方,都由六部统一管理,不能擅离京城,他们享有爵禄,受朝廷的保护,但是自由方面,最好不要想太多。自己不造反也不敢保证能永享太平,毕竟,只要有人谋反他们也没有太多抵抗的能力,而这大周京城,逼宫的事情每隔十来年差不多就能轮回一次。 其实,这年头勋贵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的。 近几十年来的政变,几乎都是某些人笼络了部分禁军,自己养兵的,这可是头一回听说。 皇后果然是个不同凡响的人的。 自己训练军队,可以保证绝对忠诚,她选择的地方应该也离京城不远,能够随时驰援。一旦举事,京城若有变化,她还能留个后手,这样的想法不算是多有想象力,但是很有魄力。 然而,骄阳想不通的是,她的人从哪儿来,她已经谋划多久了。 一批大活人,可不是粮草武器这种不声不响的,她怎么才能保证不被发现,而且,还是相当长时间内不被发现。 “殿下,您在想什么?”韩通已经陪着她发了半天的呆了,实在有些盯不住,“殿下如果着急,小的这就可以去信给卫里的兄弟,让他们把进展报过来。” “不必,我来问你,永平附近,可有什么深山大泽吗?”(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沈毅 “山林自然是有的,但是大泽却算不上。”韩通仔细回忆了一下说道,“以前跟督统办事曾经路过永平,那一带的山势不算险峻,但是藏个几千人估计也没有人能够发现。” 果真如此! 骄阳深吸了一口气。 那就难怪周延不再继续深挖了,这个时候若是查出后党谋反的确实证据,那可不是值得庆幸的事情,毕竟,还得考虑领兵在外的两个皇子。 “多谢先生。”骄阳起身,一躬到底。 韩通莫名其妙,受了公主这么大的礼,恨不得跪下磕头了,那场景十分好笑。 “公主是想到什么了?” 骄阳并没有回答,“有些事情,时候到了自然知道,你也不用去问你们督统。” 韩通那脑子也是够快的,他只是一时想不到有人的胆子能有那么大。豢养私兵,只要被发现,那可就是谋反的大罪。 骄阳送走韩通,心里衡量这件事情该怎么处理,不能打草惊蛇是一定的,但是,就这么放任不管,她也觉得是如鲠在喉。 “沈郎将今天安置在哪儿?” “回禀公主,沈郎将在外院东厢,跟明飞少爷一起。”玢玉答道。 “走,咱们去看看。” 沈毅是带伤跟随大队一起上路的,骄阳对他十分关照,一路上又有李明飞身前身后的伺候着,这伤养得简直不要太舒服。 骄阳过去的时候,沈毅正在指挥明飞剥葡萄,对于葡萄这种东西到底是带皮吃还是剥皮吃,师徒俩斗嘴斗得不亦乐乎。 “殿下。” “姐。” 对于公主突然出现,两人都很习惯了。 “明飞去给公主倒茶。” 李明飞现在被沈毅训练的。只要一个眼神就知道他想要干什么,听了吩咐也没去取茶盏,反而玢玉一起退到了室外。 “怎么知道我有话要说?” “看脸色啊!”沈毅弯弯的眼睛,不管笑不笑都有三分喜色,他回手是取过两个靠枕垫着,算是略微坐正了一点,“我这样的人。可不是最会看人脸色?” “那你可看出来我是为了什么?” 沈毅眨着眼睛。似乎是在思考,“最近这一路,平平安安。顺顺当当,能让公主心气儿不好的,还得是以前的事情。” 骄阳在沈毅榻前的矮墩上坐下,看见案上到处都是那师徒俩弄得葡萄籽、葡萄皮。一脸的嫌弃。 沈毅略尴尬,嘿嘿笑了两声。 “明飞这趟回去。可能四太太都不认识他了。”骄阳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男孩子本该如此,是府上四太太过于小心了。” “她有她的难处。”骄阳下意识的说道,不过这显然不是她今天要说的内容,略提了两句也就打住了。“永平那边的调查结束了。” “这么快。”沈毅也有点意外,“果然还是左都卫的手段啊!” “他们又没有真的查出什么来。” “真的一无所获的话,左都卫是不会罢手的。”沈毅的神色凝重了几分。一抹厉色在眼中一闪而过。 沈毅的判断几乎与骄阳如出一辙,“我也深有同感。而且,左都卫这些年经手的案子,还没听说过有不能定案的。如果真的迫于线索有限,那么,他们收手也太快了。” 李骄阳一向恣意张扬的神态消失不见,明眸低垂,似有重大的事情难以决断。 沈毅很少看见她这个样子,转念想想这公主也可怜,这么多人跟她出来,但是真有事的时候,也只有他一个武人可以商量。 “公主有什么打算?” “我在想,如果我们这里住上几天,再次遇袭的可能性有多大。” 骄阳将自己思量了半天的问题和盘托出,对沈毅来说却是个不好回答的问题。 “左都卫目前的进展,应该对他们有足够的震慑,我想他们再次出手的可能行并不算大。” “如果他们对于我的性命志在必得呢?”骄阳抬眼看着沈毅,目光却很平和宁静,一点都不像是在讨论自己的命,更像是某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这位公主还真看得开。沈毅想到。 “臣倒觉得,现在不是他们想不想的问题,而是他们是否有机会动手。”敢在京畿腹地下手,就已经说明了翌城公主对他们十分重要,但是现在,龙武卫几乎是以一种保护圣驾的态势在保护公主,只要那边脑子还正常,就不可能自寻死路。况且,“以自身为饵,从来也不是上上之策。即便他们来了,除了进一步激怒圣上,对我们来说,实在是看不到任何好处。” 是啊,再来一次又能怎样,除了让左都卫的卷宗在加厚一些,目前来看并不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我只是一想到在京师重地藏着那么一股逆贼,而圣人却没有丝毫防备,这里心里便忐忑不安。” “你也太小看周延了。”沈毅满脸的不认同,“左都卫越过刑部和大理寺,每年审结那么多的大案要案,你以为他们是在给百姓申冤啊?对于周延来说,朝廷的安定才是第一要务,很多事情,只有时机对不对,甚至都不在于证据够不够。” 骄阳深信这就是左都卫的作风,但是基于前世惨败,对于那股不安定的力量,总是耿耿于怀。 “有这么一伙逆贼又当如何,他们根本就没办法跟禁军对抗,周延已经知道他们的存在了,铲除他们还不是早晚的事情。”面对骄阳的焦虑,沈毅的声音低沉了许多,却有一种奇迹般安抚人心的力量,“左都卫行事作风你或许还不了解,但是我们同属于北衙,接触得再少。那也比旁人多些。周延那人脑子里都案子,皇帝对他来说大概都没有案子重要,经他手的案子若是结不了,估计他的寝食难安。所以你尽管放心,有些事情对他来说真是只是早晚而已。” 沈毅说的这些,骄阳自然是信的,但是。以她一个不谙世事的皇家公主来说。知道这些似乎并不合适。 “他就不怕错过了这次,以后都没机会再抓他们了吗?” “周延在这方面的信心恐怕常人都无法想象。”沈毅眼中不自觉的流露出一丝神往,“或许。有左都卫那一群骄兵悍将,他也没什么可顾忌的。” 周延治理左都卫的手段,骄阳一直都很想学学,不管南衙还是北衙。每一卫都少不了一些勾心斗角的事情,就只有左都卫。从来都是干干净净的,也只有左都卫,从来只是周延而没有第二个人。 这是骄阳最佩服周延的一点。 不过,这些事情她想也无用。“你手底下有没有世家旁支的弟子?越远越好。”骄阳问道。 沈毅突然笑了,虽然有些自嘲,但是却看不出任何苦涩。“前途大好的世家嫡系,怎么可能在我手下做事。我这里都是些旁支子弟,想要多远就有多远。” 沈毅已经足够豁达,但是作为一品侯的嫡子,到底是意难平吧! 骄阳很清楚,沈毅的处境就是她的处境,目前也没有改变的可能,多思无益,不如做点实际的事情。 “挑两个办事机敏的回去查查,尽量找到他们的位置,掌握他们的活动规律,时间上不需要着急,什么时候办好什么时候回来。” “小事情。”沈毅算是看出来了,不把那伙人彻底掌握住,这位公主是不会放心的,“只要时间够用,早晚都能查出来。” “多谢。” “公主这么说我可是承受不起。”沈毅的笑容总是让人觉得温暖,“臣誓与公主共同进退,公主有任何吩咐,臣无不领命,只是一些没必要的冒险还是能免则免吧。” 骄阳这性格倒是有错就认,却也干脆爽利,“是我错了,明日按时启程。” 沈毅目送骄阳离开,神色却渐渐阴暗。 怕只怕,就算是要走,你也可能走不了了。 “明飞!”他扯着脖子喊道。 李明飞给他吓了一跳,两步就窜了进来,见他笑得没心没肺,顿时觉得又被他给耍了。 “你这样,早晚有一天病死都没人管。” “瞧瞧,瞧瞧。”沈毅一脸的不满,“我都不好意思出去说我也是有徒弟的人。” 明飞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我也不好意思说我是有师父的人。” 沈毅被他气的直咳嗽,简直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样子,明飞上当这么多天了,冷眼在一旁瞧着不理他。 “用不用喝口水呀,然后在继续咳。” “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沈毅气得咬牙切齿。 李明飞年少稚嫩的脸庞满是得意,那眼睛也像师父似的一笑几乎能眯起来,“师父你休养这么多天了,也应该好了吧。” 沈毅活动了一下筋骨,扶着明飞下地走了两步。 “其实我一直都不明白,你是有内伤,御医说要少动,但是你骨头又没断,至于像个孕妇似的吗!”李明飞特别认真的说道。 沈毅深深觉得,再跟这小子多说两句话,一定气得旧伤复发,“去,把御医请来,赶紧看看我是不是能给你生个师弟。” “那我得跟你叫师娘啊?” 明飞瞪大了眼睛,一脸的兴奋,沈毅一脚把他踹出去,赶紧去。 沈毅带伤坚持跟公主同时起行,两个随行的御医十分重视,本来銮驾一停下来就要给他把脉的,是他自己嫌麻烦不肯配合,因为伤势稳定,御医也没就来得那么勤了。 让李明飞去请,这可是头一回。 御医们还以为沈郎将伤情恶化了呢,忙不迭的赶了过来,李明飞深觉大家一起被耍,总好过他一个被耍,因此,什么都没提,安静的看着两个御医一路飞奔。 两位御医分别诊了脉,再看沈郎将的脸色就不是那么友善了,“沈郎将恢复的不错,就只是多思少动有点上火,加一味黄连就好了。” “需要多点分量。”另一个为御医补充道。 李明飞在笑得那叫一个开心,只是因为不敢出声,长着大嘴冲他师父直点头。 沈毅还不太明白自己怎么就得罪人了,但是,沈郎将也是大风大浪都见过,还会怕两个心思简单的御医。 “黄连再苦也不要紧,我们行军之人,什么苦没吃过。”沈毅说的一本正经的,李明飞都信了。 “师父!” 沈毅看着他的眼神,那叫一个痛惜,弄得明飞莫名其妙的,但是却不敢在乱说话。 他双眉紧锁,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现在这个时候,我的身体如何也不是最主要的,公主如今正处在危险当中,我不能总是因为伤势拖累……” 两名御医顿时悔愧难当,公主遇袭,是众位将士保护了他们的安全,岂能因为跑了几步路就心生怨恨? “郎将不必过于伤心,您伤虽然重,但是底子好,明飞少爷也尽心,不会落下什么毛病,只要再休养些日子,就可以痊愈了。” “可是,现在情况紧急,我也没那么时间可以调养,明天我就得回去当值,公主面前,还请两位代为隐瞒。” “这可不行。”御医直摇头,“郎将忠勇,我们十分感佩,但是医者父母心,总得先为病人考虑。郎将确实伤愈我们也不说什么,可现在的情况只是表面上强健,心脉受损非同小可,稍有不慎可是后悔莫及。” “御医说的我又何尝不知?”沈毅面带悲戚,“但是事急从权也是无奈之举。公主和亲担着天下大义,我若为了一己之身而罔顾公主,非但此生愧悔,也无颜再任皇家卫率,还请两位成全。” 两位御医瞧着外面风和日丽的,不像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但是术业有专攻,这点道理他们还是懂的,沈郎将既然如此慎重,必然有他的道理。 沈毅拳拳之心,如此恳切,他们也说不出拒绝的理由,“公主面前,我们可以为郎将遮掩。但是,你自己也该知道,之前受的伤并没有全好,若是强行与人争斗,难免伤上加上,暂时或许无碍,但是过不了几年,就会一并发作。届时必然来势汹汹,将军心里要有准备。” “我心里有数,两位放心。” 明飞在一旁,眉头皱的都能夹死苍蝇了,被沈毅瞪了一眼,抿着嘴什么都没说。 第二天一早,骄阳梳洗完毕,用过早饭便准备登辇。 “殿下。”玢玉却进来回报说,“今天或许不能出发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蚁穴 “何事?” 昨日还再跟沈毅议论是否应该迁延数日,今天就出了状况,少女明媚的双眸中,闪过一抹厉色。 “殿下,是车轴上的销子松了。”女官的神色中也带着一丝隐忧,毕竟是多事之秋。 “销子?” “车轮上的一个小部件,用来防止车轮脱落的。”玢玉简单解释道,“出发之前内侍检查车辆,发现金雀车不甚稳固,为防意外,就一并检查了其他,发现了不少问题。” “金雀车乃是圣人所赐,应该是内侍省督办,随驾的车辆大部分是公布定制,很少的一部分出自内廷。贵妃娘娘殚精竭虑,最终还是百密一疏啊。” “殿下,工部员外郎钟路,是楚王妃的堂兄,这个人原本没什么分量,所以我们也都没在意他。” 骄阳神色了然,“你展音姐姐让你记得那些东西,看来还是有些作用的。” 玢玉并没有因为公主的褒奖而感到轻松,“因为他官职卑微就疏忽大意,是奴婢的过失。” 骄阳淡笑着摇了摇头,“六部九卿都有皇后的人,这钟路不过是明面上的而已,事情是否跟他有关都未必呢,以后多留心就是了。” “是。”玢玉低头应了,“那现在咱们该怎么办呢?” 骄阳也在想这个问题,很显然,现在是有人想把她留在这儿,再搞一次一样的暗杀可能性不大,那么,他们准备在哪儿动手呢? “殿下,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啊!”玢玉有点担心。这位公主是个倔脾气,只怕是她非要冒险留下。 “先让他们统计一下车辆的损失,然后请几位大人过来。” 还没等玢玉出去,沈毅却来了,骄阳见他一身甲胄,颇有几分意外。 “你的伤都好了?” “是啊!”沈毅看上去一脸轻松,还特意的活动活动胳膊腿。“御医昨儿给诊了脉。说是已经无碍了。” “不可能啊?”骄阳不由得疑虑,“前几天御医还说,心脉受损。需要长时间休养呢?” “御医总是小题大做,殿下也太当真。况且,我这么好的身体,什么伤都养的快。不信的话。公主可以请御医过来问问。” 车辆突发的状况,骄阳暂时没时间去深究那么多。沈毅的心意她领了,只不让他做什么危险的事情也就是了。 “明飞。” “臣弟在。”明飞有点不太敢抬头,他并不想欺骗公主,可是。他师父那边却又言辞凿凿,必须要保护在公主身边,他都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了。 “好好守着你师父。不许他清以涉险。” 明飞暗暗松了口气,好在公主没问什么。 公主这边既然糊弄过去了。明飞在这儿也就没什么用了,沈毅怕他露馅,赶紧把他打发出去,“你去看看宫驸马和石将军在干什么,如果车辆已经检查完毕了,请他们过来见公主殿下。” 明飞偷偷瞪了一眼他师父,目光却看向了骄阳。 “去吧。” 明飞听话的退了出去,骄阳问道,“车辆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 “是,我还过去看了一下。”沈毅说道,“很不起眼的一个小东西,公主金雀车上的玉制的,其他车上都是青铜的,有不同程度的破损,臣挑了几个检查了一下,并不是有人现在动了手脚,应该本身品质就差,载物沉重一点一点破损的。在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全部修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骄阳有些烦乱,“就是因为小,所以才没有人注意,然而,越是这样的地方,就越容易出事。” 沈毅没有安慰她的打算,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他们自己没有做好,而且,因为这一点小事引发的后果,甚至可能令人无法想象,“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的确是我们不够谨慎,明知道工部有皇后的人还放心用了他们送来的车。” “现在也不是后悔的时候。”公主有这么个态度沈毅就觉得不容易,也就不在说那些让人心里不痛快的话了,“除了公主殿下的金雀车,大小车辆一共120架,就算是还有半数能用,銮驾也必然要在此休整了。” “本宫若是上书给圣人,他们也很容易推拖过去,毕竟,三天之内就备齐了这些东西,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圣人那边暂时不必特意回报。” “本宫也是这个意思。” “但是,殿下绝对不能在此地久留。” 骄阳点头,“我现在只是没想清楚,他们准备如何动手。” “皇后那边设了这么个故障,但是什么时候被发现他们却无法控制的精准,显然,他们未必会在此地动手,拖住公主的行程也是为了更长远的安排。” 骄阳却似乎想到了什么,“等一下查查那个发现问题的内侍。” 沈毅觉得贵妃应该不至于这点事儿都办不好,但是,查一查总没有坏处。“微臣领命。” “你觉得他们打算在哪儿动手?” 沈毅展开一副地图,“殿下请看,再有三日路程,咱们就要进入凉州,而凉州多是荒漠戈壁,行路艰难。” “你的意思是,他们准备在凉州设伏,暂时拖住我们,就是因为还没有准备完全。” “以近日宫中行事的风格来看,可能还是比较大的。” 骄阳认真的检视着銮驾的行进路线,基本上可以相信沈毅的判断,“凉州卫镇守西北几百年了,是边军当中最为骁勇善战的一只,他们居然打算凉州作乱,简直是嫌命长了。” “凉州多荒漠,人烟稀少,卫属军的注意力多在突厥。恐怕境内也不会那么安稳。如果真有什么人敢突击銮驾,凉州还有不少可选择的地势的。” 骄阳顺着沈毅手指的方向看去,确实是有几处深隘峡谷,“没办法绕路吗?” 沈毅摇摇头,“绕路就会进入荒漠,反而更加危险。” “我知道。” “殿下,宫驸马、石将军、通参将和萧侍郎求见。” 听到宫人通传。沈毅便不再说话。众人陆续进来,见到他提早到了,神色都有些诧异。 只是目前正是多事。并不是叙谈的良机,互相之间见了礼,直接就进入了整体。 “殿下,车辆受损一共85辆。其中只有十几辆可以勉强使用,其他都要马上修缮。而且。銮驾马上就要进入凉州,风沙会加速车轴部件的受损,因此,目前还算完好的车辆。也需要及时修理。”宫驸马说道。 “这些车辆若只是载人还可以改骑马,但是,大量的礼乐仪仗不能毁损。车辆必须全部检查一遍,以防入凉州后措手不及。” “是。”宫驸马等人一起拱手应道。“臣等遵命。” “所以车架全部休整,大概需要多长时间?”骄阳问道。 “本地的工匠已经请来,工艺方面没有什么可犯难,难就难在数量众多,有些部件需要现做,这附近工匠又少,段时间难以应付。” 沈毅说道,“除了金雀车需要修理,其他的车也没有什么特别,从附近城镇征用一些也就是了。” 骄阳眼睛亮了一下,她不由得笑了起来,“活人竟差点让车辆给困住了,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居然都没有想到。” 宫驸马也由衷的点头,“沈郎将所言甚是,是我们过于迂腐了。臣这就下令去征集,在调派些人手修理,三日左右,必可出发。” 三天,对于沈毅来说也是太多,谁知道三天之后,会有什么东西在前面等他们。 “驸马,有没有可能更快些。” 宫良辅甚是为难,“甘凉地区一向贫困,就是官府都拿不出多少像样的车来,虽然咱们可以高价征用,但也是不容乐观。” 石承弼进来之后一直沉默不言,此刻却突然说道,“如果只修金雀车,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石将军的意思是把公主陪嫁和仪仗暂且押后?” “正是。”石承弼点头说道,“甘凉地区匪盗最多,此地不宜耽搁太久。” “恐怕那也需要两日时间。” “不就是换个销子,怎么需要那么久?”石承弼急道。 “将军有所不知,金雀车比普通车辆宽大数倍,车架也异常沉重,普通的销子根本用不了几天,若想完全修好,需要重新锻造。” “怎会如此麻烦!” 石承弼有心带着公主先行,但是,失了嫁妆仪仗也是重罪,一时之间,反而不好决断。 “不碍的。”骄阳突然说道,“宫驸马尽管着人去修理车辆,本宫在此地稍停几日也是无妨。” “殿下!”石承弼和沈毅气声喊道。 骄阳摇摇头,淡笑着说道,“既然天意如此,咱们就是多住几日又有什么关系,几位各自去准备吧,诸事不可松懈。” “是!” 公主既然决定了,他们也不好再劝,纷纷告退出去,各自去忙各自的事情。 “明飞。”骄阳喊了一声。 沈毅下意识的停了下来,骄阳只看了他一眼,嘴角带着笑,什么都没说。 “殿下有何吩咐?”众人面前,明飞从来都是规规矩矩称呼殿下,旁人看着,觉得这姐弟俩是有话要说,退的更快了些。 骄阳见他人都走远了,低声说道,“一会儿跟我出去一趟。” “去哪儿?”小孩子终究是爱玩的心性,一听说可以出去,两只眼睛都闪闪发亮的。 “殿下!”沈毅本来就很头疼了,根本不可能放骄阳出去玩。 “你不放我出去,莫不是留在这儿等死。”骄阳问道。 别说等死了,这位伤了一根汗毛他们都是大罪,“殿下是打算微服先行?” “除此以外,我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不管他们打算在哪儿动手,我人不在銮驾中终究是安全得多。” 翌城公主从上次遇刺之后,一直老老实实的待在金雀车里不在乱跑,沈毅还以为她是受了教训,以后不敢乱来,却没想到,这位公主的胆子,就没有她不敢做的事情。 “轻车简从,虽然听起来安全,但是,一旦被人发觉,可就一点余地都没有了!”沈毅不无担忧的说道。 “可是我们现在又能有什么好的办法呢?敌暗我明,处处被动,就连护驾的侍卫都不敢全然信任,本宫可实在是没什么好法子了,只怕一个不留神,小命都交代在这儿。” “釜底抽薪或许可算上策,但是,既然有人意图不轨,驿馆外面一定有大量的人在监视,公主若是离了大队侍卫,恐怕他们马上就会动手。”沈毅摊了摊手,“双拳难敌四手,我这点能耐公主也是知道的。石将军虽然功夫不错,但他一定是重点监视的对象,只要稍有动作就会被人发现,带着他还不如不带。” “我知道石将军目标比较明显,所以他在的时候提都没提。就我们几个,你再叫上两个侍卫,等一下征集车辆乱起来的时候,咱们换上当地人的衣服出去。” “公主果然如此决定了?”沈毅问道。 骄阳的眼睛闪闪发光,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什么喜事,她丝毫都没有犹豫,“沈郎将可敢跟本宫一起冒这个险?” 沈毅思考了半天,却是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有兵行险招,才最有可能化险为夷。 “此事不仓促形式,还需要细细谋划,离了銮驾我们就得直奔凉州卫大营,在哪儿等待銮驾过来,快马疾行也需要四天的时间,公主可能吃得了这份苦。” “我可以的。明飞呢?” 明飞年纪虽小,却也知道事关重大,他认真的点了点头,“殿下放心。” “如此,还请沈郎将安排。” “好。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就算公主身边的人,也是能瞒就瞒吧。” “你放心,我这边只会有玢玉一人知情,瞒个三五天也不难,我这房间,只要我不发话,没有人敢进来。” 公主御下的手段,沈毅在宫里的时候就听说过,在一点他绝不怀疑,但是,这件事情尚有别的为难之处。 “几位赐婚使当中,公主最可信任哪一位?” “宫驸马。”(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商人沈六 “宫驸马一介书生,我怕他沉不住气。”沈毅说道。 “能在荣昌公主手里活那么久,宫驸马其实也不容易,若是赐婚使中必然要有一个人知道我的下落,那我情愿相信宫驸马。不过,这大军之中他权限最弱,真要有事怕也不济。”骄阳有些疑虑,毕竟是性命攸关。 “殿下可敢相信石承弼?”沈毅问道。 石承弼现在看来没有一点问题,但是完完全全相信他,需要一点勇气,骄阳有些游移不定,“你的意思呢?” 沈毅凝视着骄阳缓缓点了点头,“军旅之人,只要意气相投就可以性命相托。石承弼跟皇后那边的确有所牵连,但还绝对到不了为皇后卖命的程度,公主此刻若是能待之以诚,必能换此人倾心辅佐。” 利弊权衡,从来都不是那么容易的,只怕是稍有不慎,那就是满盘皆输。 “好!”骄阳几乎是咬着牙认了。 这可真是把性命交到别人手上了,她看向沈毅的目光,带了几分凌冽。 沈毅并不在意,一双眼睛笑得闪闪发光,“殿下只管信我,皇后此番必定得不偿失。” 骄阳遭逢大难,并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沈毅却是个例外,总是能莫名的让她感觉到一点温暖。 或许是因为他们注定了要共同进退,或许因为这人从不曾恭恭敬敬把她当做君上,又或许是因为更多不容易说清楚的原因。 “你去准备吧,我留封书信给石将军。” 玢玉听说公主准备只带几个随从离开驿馆,简直吓得魂飞魄散,捏着公主递给她的信。一双手直哆嗦。 “殿下,重兵护送尚不敢确保万全,只怕……” “好了。”骄阳打断她的话,“我也不是那不知轻重的,你找个时候,悄悄把信给石将军,切记。千万不能让第三个人瞧见。我们能否再次相见。也全在于此了。” “殿下。” 骄阳能明白侍女的心情,“有些事情,怕也无用。咬着牙挺过去了,再回头看也就不算什么了。” 公主这话说的没头没脑,玢玉似懂非懂,在想说什么。公主已经转过了身去,侧脸看去。只觉一片冷毅。 一个时辰后,城东开阳门出现一辆并不起眼的灰布小车。 “站住。”城门守军高喝了一声,“去哪儿啊?” “回军爷。”车辕上跳下了一个年轻小伙子,虽然一身粗布衣裳。看着却很精神,他点头哈腰的说道,“小的是这城中迎宾驿的伙计。因为公主銮驾要多停数日,小的们便多放了几天假。机会难得,便跟驿丞借了辆车,带媳妇回家住几天。这是小的的路引文书,家住五柳村。” 守军倒没起疑,这县城里,除了外放过来的老爷,大概只有迎宾驿的伙计能说上几句官话,“满城都知道翌城公主在征用车辆,你倒还能借出来?” “嗨,瞧军爷说的,我们这辆车四面漏风,又是驴车,辕架低矮,就算是献上去,也得给打回来呀。” 军士们打量着这辆破车,纵声长笑,“车上装的什么呀?” “给老娘带到两块布头。” “打开看看。”那军士说这话,就用刀鞘把轿帘掀开了,果然,里面坐着一个灰白布衣的小媳妇,旁边放在两匹粗布,怀里抱着个小包袱。 “包袱里是什么呀?” 小媳妇战战兢兢,声音不比蚊子大多少,“点心。” “话都不会说。”适才驾车的青年朝里瞪了一眼,然后又陪着笑说道,“贵人们撤下来的点心,小的得了几块,着实是新鲜,就想带回去给老娘尝尝。” “你小子倒是运气好,离着贵人近,什么好东西都能见着。” 那青年显然是个会看眼色的,探身进车厢去拽包袱,那小媳妇似乎还有些不情愿,被青年呵斥了两声。 “军爷,着实没什么了。”青年打开包袱,里面是洗的发白的衣物,还有油纸包的四块点心,“眼见着快晌午了,几位大哥也辛苦,这是贵人的恩赏,几位也一起尝尝。” 几人一人一块把点心抓走,这才挥挥手放行。 直到远的连城门都看不见了,沈毅才赶车离了官道,“殿下在此稍后,明飞他们等一会儿就到。” 骄阳没说话,反而目光灼灼的看着他,沈毅不由得摸一把自己的脸,“殿下怎么了?” “难为你了。堂堂羽林卫五品郎将,竞得对着一群府兵小卒极力逢迎。” “难为殿下了,堂堂翌城公主,竟然被一群府兵诘责盘问。” 两人相视而笑,此事便揭过不提。 “如今出城都要盘查到这种程度,进城岂不是更难?” “就算是銮驾安在城内,出城本不必如此盘查,他们小题大做而已,趁机给自己寻点好处。不过,再要进城的确是麻烦,特别是我们手上都带着兵刃。” 沈毅说着,从轿子底下把刀剑抽出来,见明飞和两个副将过来,分别递给他们。 “你们怎么用了那么长时间?”明飞说道,“我们在后面瞧着都紧张死了。” “毕竟我们是驾车出来的,盘查难免要严一些,好在他们是没认真搜查,查出这个才是麻烦。”沈毅掂了掂手里剑,随手找了点破布裹了,背在背后。 几个人也学着,把武器稍微装饰了一下,“沈哥,我们出门的时候,驿馆边上有好些人探头探脑,好在是没跟着过来,开阳门也还算清静。” “我也发现了。”沈毅沉声说道,“好在咱们是走开阳门,绕路南行,他们也想不到,若是直接出西门。搞不好已经被人盯上了。” “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明飞问道。 “往南去宿元镇,此刻銮驾在这边,出入多有不便,大多数商队都会绕路去宿元,我们买几匹马,也可以跟着商队一起过鸡鸣峡谷。” “跟随商队?”这可不是计划内的,骄阳有些困惑。 沈毅答道。“如果有人想在鸡鸣峡谷设伏的话。我担心我们几个人可能也过不去,商队总是更有办法,跟着他们一定没错。” “如果鸡鸣峡谷就是他们动手的地方。那我们要早点通知石承弼才行。” 沈毅笑道,“殿下放心吧,石将军也不是浪得虚名。咱们出门的时候,往西去的斥候就已经出发了。” 骄阳赧然。“却是我多心了。” “殿下心系将士安危,是臣等福泽。” “但愿所有人都能平安渡过此劫。” “公主放心吧。”沈毅从明飞的包裹里取出几块干粮。“精致的点心不便携带,暂时就只有这个了,还请公主先垫两口,咱们好马上出发。” 骄阳接过那硬邦邦的干粮。都不知道他们是从哪儿找来的,“咱们这也是逃难呢,哪儿有那么多讲究。” 她狠狠心咬了一大口。有多难吃是没感觉到,先给噎的够呛。 沈毅忙递了个水壶过去。想笑又不敢笑。 “想笑就笑吧,我还能怎么着你不成?” 沈毅倒是没笑,“等会儿若是碰见商队,只怕公主还得受点委屈。” 委屈不委屈的骄阳并不是十分在意,这一路奔波她首先是为了活着,“你又打算让我扮个什么呀?” 李骄阳对自己这贫苦小媳妇的扮相才刚刚适应,那一脸黑灰也没舍得洗,再换一个,她可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适应的如此良好。 “公主的身份可不能让人发现,商队的人又都是十分精明,臣若是说了什么不应当的话,还请殿下海涵。” 沈毅在她面前一向不是特别讲究尊卑,生死逃亡的关头竟还会特意跟她请罪,可见他心里已经有主意了,而且,还不是十分光明正大。 “别说那些虚的了,赶紧填饱肚子上路,要是能找到几匹马,就更好了。” “没到宿元之前,想要找到马恐怕没那么容易,还是委屈公主先坐这驴车吧。” 骄阳坐着驴车十分不管,她都恨不得跳下来用脚走了,沈毅驾着车,诚心的劝道,“殿下还是忍耐些吧,这条路殿下若是下来走,没一刻钟就得起血泡的。” “我哪儿就那么娇气了,每年在猎场的时候,我跟红珊郡主,那都是漫山遍野的跑。” “那时候殿下穿的是什么呀?”沈毅笑道,“殿下在瞧瞧现在这个鞋,管保走不了几步就受不了。” 骄阳这才留意到脚底下那双粗布千层底,就连袜子都是最差的那种麻布,顿时觉得浑身上下都难受。 “你是想告诉我,我一直都觉得自己什么苦都能吃,什么罪都能受,其实,不过是自己骗自己。” 沈毅回头看着她,昏暗的车厢里面目有些不甚清晰,但是他可以想象得到,那个倔强的女孩,一定是死死的抿着嘴,眼睛里闪烁着愤怒和不甘。 “我是想说,有些事情可以做,有些事情没必要,公主其实不必硬撑着。” 骄阳心里的那口气略松了松,沈毅能顾虑这些却也让她十分感激,“我不硬撑着还能怎么办呢,皇后容不下我们,而晋王就算是心里明白,有些事情他也做不出来。” 晋王这个人,沈毅都不知道该怎么去评价,或许,他唯一的错就是不该生在帝王家吧。 “但是殿下把自己陷在突厥,可还都指望着晋王搭救呢。” “之前确实是这样打算的。”骄阳也不瞒着沈毅,“现在又生出几分变数来。” “殿下是说五部贵族调兵?” “你竟然也知道!”骄阳有些惊讶。 “羽林卫在打探消息这方面,确实跟左右都卫都不能比,但是,多少也会有点渠道。况且,莫顿太子之前急得跟乌眼鸡似的,现在反而安静了下来,所以我就在想,这中间一定是有某种关联。” 沈毅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养伤,不过很显然,他是一点都没闲着,当然,这对骄阳来说是件天大的好事。 “此事说来话长,恐怕还有变数,到了凉州之后,我在跟你细说。” 沈毅淡然一笑,“公主别忘了就行了,我不过是担心,对情况不够了解,在跟公主的行动弄出什么岔子。” “不会有这一天。”骄阳肯定的说道。 他们慢慢吞吞的走了将近一个下午才算是到达宿元,中间李明飞早早忍不住了,跟骄阳一起上了车,沈毅和他的两个副将轮流赶车,三个人算是换着班休息。 到了城门口时,长长的队伍排出了大概二里地,往前挪动也是非常的缓慢,显然,盘查的也十分严格,他们把刀剑重新藏到了车底下。 一行人很自觉的站到了队尾。 “老兄,平时也没这么慢啊,知道城里是什么情况吗?”沈毅貌似不经意的问道。 前面那人看穿着并不像中原人,应对也十分谨慎,“许是有事吧,我们也没进去不了解内情。” “兄台口音不像中原人啊?” 骄阳心想,废话,他穿的也不像中原人啊! “我是月氏人。”商人天性如此,说话都不会轻易得罪人,“兄台是哪里人士?” “我就是这甘州地界的人士,听说凉州府有一桩好买卖,这不,急急忙忙带着两个兄弟奔过去,竟是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 商人一听见好买卖,那眼睛都跟着亮了,“凉州府可是大城,真是有什么好买卖也不奇怪,可是兄台什么都没带着,是准备如何贩卖呢?” “诶,谁说我没带着。”沈毅一脸神秘,以后任凭那商人如何打听,就是一个字都不肯透露。 他越是如此,那人就越觉得有笔大买卖就在眼前,但是,他也是常年走江湖的人了,旁敲侧击几次没有结果,也就换了路子。 “小可汉名杨成,不知兄台该如何称呼啊?” “我家姓沈,排名老六,这是我两个兄弟,老七和老八。” 骄阳和明飞在车里互相对视了一眼,显然都十分鄙视。 连个名字都不好好取! 但是他们都没想到的是,那个叫杨成的商人,对此是丝毫没有怀疑,“沈六兄弟,看今天检查这个速度,咱们可能未必能进的了城了。” “呀!”沈毅十分惊讶,“那可不成啊!”(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进城 杨成看上去非常理解沈毅,“这也是没办法。” “谁让咱们赶上这么个时候了呢!翌城公主路过此地,纵然毫不相干,也免不了要受这等牵连。” “休得胡言。”杨成喝退身边的伙计,“几位有所不知,这种阵势的盘检,我们已经经历了一路了,中间耽搁的时间不计其数,几位习惯了也就好了。” 沈毅瞧这天色果然是一点点暗下去了,一脸的苦相,“杨兄有所不知,我这可一天都耽误不得呀!” “这……”杨成一直在留心观察他们,怎么看到也不像是坏人,沈六虽然有点流气,却谈不上奸恶,他两个兄弟更是木讷,连话都少,甚至还有几分忠厚之相,那驴车里面明显坐着什么人,从几人的态度上看,并不像是重要人物,只是一直都没露面,让他有些疑虑。 “不知兄弟到底是做何营生,真有为难之处,说不来大家也可以一起想想办法。” 沈毅一脸为难,“不是我不肯说,只是这消息实在是不能走漏分毫,我只能说,这是凉州府急需的,十日之内必须送到。” “凉州府?”杨成琢磨了片刻,“进来也没听说凉州有什么大事啊?” “哎,杨大哥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呢,大哥想想,刺史府前些天出了什么事?” “刺史府?”杨成拼命的搜肠刮肚,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没听说啊?” 然而,刚才被他呵斥过的猴脸儿伙计却上前说道,“杨爷,刺史府半个月前出了一纸告示。府上有位姑娘得了重病,凉州府内的名医无人能治,因此才出了重赏,若有能人异士治得了这位姑娘的病,愿以千两纹银相赠。” 千两纹银,对于这些行商来说都不算少了,他们贩卖这一次货。路上大半年的时间。去掉所有花费,能净赚个几百就算不错,要是眼光不够精准。路上在出点差池,血本无归都有可能。这一千两银子,真是不小的吸引力。 “莫非,沈兄弟有这般神鬼之能。可以救那位姑娘的性命吗?” “诶,我哪有那般手段。”沈毅大手一挥。看起来坦坦荡荡,可把杨成给急坏了,这话说一半是要憋死人吗? “那兄弟是带了灵丹妙药?” 沈毅故作神秘的笑了笑,“要说是药也的确是。要说不是,那也的确不算是。” “这可把愚兄给说糊涂了呀?” “心病还得心药医。” 沈毅说完这句,就一个字也不肯透露了。那猴脸的伙计把杨成拉到一边。“爷,刺史府的那件事可以蹊跷的紧。这几年来回跑货没少听人议论。那府里有一个姑娘,刺史当眼珠子一样供着。而那个所谓的姑娘,根本就不是刺史的女儿,甚至连亲戚的边儿都沾不上,只听说生的是倾国倾城,刺史金尊玉贵的养着她,那也是有大用的。” 杨成对这些豪门八卦也是略知一二,他也明白若是能帮上刺史这个忙,那根本就是银钱的问题,搭上御史这条线,那是多少商人做梦都能笑醒的事情,“你觉得这个沈六能行吗?” “我看有点意思。”猴脸说道,“一般的小老百姓,知道这个也不会往上凑的,沈六如此急切,说不定真知道点什么,这一路到凉州府还有十来天的路呢,爷不妨慢慢套他的话。” 杨成点了点头,就算不为了一千两银子,为了搭上刺史这条线,也值得他冒点险。 沈毅这办正急的抓耳挠腮,跟他两个弟弟窃窃私语,见杨成过来了,他们才停了下来。 “杨大哥,有不少排队的人已经散了,看来是准备去官道上找人家住下,杨兄有什么打算?” 杨成并没有回答,“沈兄弟就算要去刺史府办事,也不差这一日吧,我们一同找户人家,休息一晚如何。” “大哥的好意小弟心领了,只是我也有非走不可的苦衷,我们兄弟几个凑了几两银子,想看看能不能通融一二。大哥快去吧,只怕晚了,连肯收容行人的庄户都找不到,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沈毅说完就往城门走去,杨成可是急了,他有一种到嘴边的鸭子即将飞走的感觉,一刻也是不能忍啊。 “沈兄弟且慢。”他一把拽住沈毅,低声说道,“沈兄弟就这么拿着钱过去,只怕被他们贪了也过不去这城门。” “那该如何是好?”沈毅越发着急了。 “看我的吧。”杨成又问道,“兄弟此行一共几人,可都有路引文书。” 沈毅环顾了一下四周,压低了声音说道,“一共五人,四男一女,我兄弟皆有文书,但是车里两个只有卖身契。” 杨成的眼睛转了转,实在是猜不出来沈六的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然而,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也就不在乎再多赌一把。 “我将沈兄弟几人加到护从名单里,另外两个就算是贩到西域的货物吧。” “这……”沈毅有些迟疑,但是,这跟把“贩卖公主”没有太大关系。 “兄弟放心,卖身契在你手里,他们永远都是你的人。” “嗐!”沈毅佯装毫不在意,“我怎么会放心不下大哥呢,横竖都是刺史府的人。” 沈毅不留神又漏了两句底,杨成记在心里,想把他跟之前的消息,尽量联系在一起。 李骄阳在轿子里,听见沈毅已经把她划到货物那一列了,小脸儿气得铁青,一双眼睛直冒火,明飞觉得车帘子都快要烧起来。 “姐!”他非常小心的喊了一声。 “别叫姐,没听见我已经被卖了嘛!” 明飞小心的纠正了一下,“我也被卖了。” 骄阳瞬间破功,怒气消散的无影无踪,“回去再收拾他!” “好啊!”明飞一脸开心。 里面说这两句话的功夫。沈毅和杨成已经把新的名单弄好了,沈毅又递了五两银子过去,杨成自然是推脱不收。 “大哥是因为我们才破费的,怎可让大哥独自承担,只是我们兄弟几个能力有限,暂时拿不出更多,直等到了刺史府。必然另有重谢。” “诶!”杨成说道。“兄弟这话可就是看不起我老杨,咱们行路之人,就应该互相照应。给人方便就是自己方便嘛!沈兄弟日后发达了,别忘了我老杨这个朋友。” “不敢不敢。杨大哥恩义我们兄弟肯定是铭记于心。” “一刻都不敢忘。”沈家两个小的也跟着表忠心。 沈毅并不太知道杨成的银子是怎么递上去的,但是结果很明显,他们一行人顺顺当当的过了城门口。官军只是大致数了一下人数,箱笼略翻了翻。至于翌城公主坐的驴车,挑开帘子看了一眼就放行了。 杨成很想趁机会看清楚驴车里面坐着的人,然而,那男孩把袖子把女子挡的严严实实。连姑娘、媳妇都看不大出来,不过,那男孩可着实是清秀。那唇红齿白的小模样,就是一般人家的小娘子也是多有不急。 杨成觉得自己或许是猜到了什么。 进了城之后一行人便找了间客栈住下。杨成在这儿有不少熟人,带着东西四处交易,沈毅本来的意图是进来弄几匹马,但是,他现在已经不打算跟杨成分开了。 “殿下,跟着商队走或许会慢点,但是能省去许多麻烦,等过了鸡鸣峡谷,咱们在想办法脱身。” “这样的话,不见得能比銮驾快多少啊!” 在外面时间越长,就越有可能被发现,只有到了凉州卫大营,他们才算是安全的。 “现在离开杨成他们,最多能快上一天,到了鸡鸣峡谷再找商队,恐怕也没有这么合适的。光凭咱们几个,没那么容易过去。” 骄阳点头,“那就这么办吧。” “委屈殿下了。”沈毅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觉得他自己都有点接受不了,虽然是间独立的客房,但是门窗腐朽,散着异味,就连床上的被子也不甚干净,不知道多久没洗过,这样的地方给公主住,他觉得自己这罪过有点大了,“要不我们先帮殿下打扫一下。” “你听说过主家给奴婢打扫屋子的吗?” “臣有罪。”沈毅此刻是真觉得自己行事太不周全了,公主跟他们一起的时候从来也不摆架子,以至于他在考虑问题的时候就真的只把她当成了一个普通女子,真到眼前这一步了,他才惊觉,毕竟这为是公主,不是可以随意对待的人! 两个副将见沈毅跪下了,也急忙跪在地上,这差事,真的是拎着脑袋出来的。 “起来吧!”骄阳平静的说道,“微服出行是我主意,你选择了最安全的做法,你做的一切都在保我的命,我不可能怪你。” “殿下。”沈毅的面容从来没有如此沉重过,“因小可见大,的确是臣顾虑不周。” 骄阳站起身来,伸手拉他,“本宫不在意,你就无需自责。到了突厥或许情况比这更差,我们总得把日子过下去。” 沈毅含恨点头,他在想,如果是石承弼带着公主出来,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其他的也不用想太多,且看他们后续如何行动吧。如今不再是敌暗我明,已经是最大的成功了。”骄阳觉得,如果她错判了形式,皇后根本就没打算动手,那她这一趟的罪,可都是白受了。 “臣去给殿下买些新的铺盖。” 沈毅转身要走,却被骄阳叫住了,“算了,那个杨成盯着你呢,没必要为了这等小事泄露行迹。不过这被子也确实用不了,车上有几件旧衣服,你帮我拿来,暂且将就这一宿吧。” 沈毅点点头,步履沉重的去了,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如自己这一天的心情,他带着公主成功的逃离了皇后的眼线,也不着痕迹的打入了商队的内部,甚至可以预见,他们能够无惊无险的度过他们觉的最危险的地方,但是,他就是高兴不起来。 他知道翌城公主从来都是能以大局为重的,他在整件事情的进展中甚至没有特意去考虑她的感受,一直以来他觉得目标是对的就可以了,然而真到了眼下这个样子,他的心里却并不好过。 让一个公主委屈至此,他这个护卫真是百死莫赎。 然而,沈毅却并不知道,在以后的日子里,比这更落魄,比这更凶险的情况,将会层出不穷。 他和他的公主,注定要成为这个国家最传奇的色彩。 玢玉捏着公主的信,心慌的简直不能自已,好在这一天都没什么人过来打搅,戚枫、九娘这些近侍虽然有些疑惑,但是并没有人敢可以询问。 在她觉得这一天就可以风平浪静的过去的时候,总有些意外让人猝不及防。 需要忧心的事情实在太多,玢玉几乎都忘了洛明城这号人的存在了,但是,他毕竟是奉了贵妃和晋王的命令来护驾的,玢玉也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今天一天骄阳也没出门,不是有什么事吧?”洛明城虽然不能随便见到李骄阳,但是,对她的行动还是了如指掌的,而且,他清楚的性格,一整天呆在一个地方不动,不是病了就是傻了。 “多谢洛侍卫惦记,公主一切安好,只是近日有些疲累,早早歇下了。” 洛明城对于这些侍女的冷漠疏远已经习惯了,也不再指望能回到从前,但是,骄阳的事情他不能不放在心上,凭谁两句话把这么明显的异常忽略过去。 “我说两句话就走。” 玢玉屈膝行了一礼,“洛侍卫见谅,既然公主说了什么人都不见,那就是不见。洛侍卫也知道公主的脾气,还是不要为难奴婢了吧。” “我奉贵妃保护公主,公主一整天没有露面,我不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今天你让我见我要见,你不让我见,我也要进去,公主若要怪罪,我一力承当!” “洛侍卫!”玢玉高声喝道,“公主寝殿,谁敢乱闯!公主看在贵妃和晋王的面上多有容让,但是,你今日所为,恐怕贵妃也不会护着你的。” “只要骄阳无恙,我随你们处置!” “洛侍卫觉得公主会有什么事?我侍奉公主十一年,竟还不如你个外臣?” “这是怎么了?” 一道和煦的声音传过来,玢玉吓了一跳,来的人,竟然是童致远。(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九娘 玢玉敛衣下拜,“见过童参将。” “姑娘客气。两位因何在此争执啊?” 莫说童致远只是看起来像是个正人君子,就算他是货真价实的正人君子,玢玉也不会跟他露半点口风,她笑着答道,“那儿敢在公主驾前争执。洛侍卫过来问安,公主今日乏了便不得见,洛侍卫嘱咐奴婢好生伺候,奴婢不过是跟洛侍卫玩笑了两句,童参将却正好听见。” 洛明城此时虽然还没有修炼到日后的那些心机,但好歹也算知道轻重,公主若是果真偷偷离开了驿馆,那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这位羽林卫的参将,显然不在那个应该知道的范围。因为,不管玢玉如果扯谎,他也只是站在一旁安静的听着。 “呵呵!”童致远长了个四方大脸,留了一缕长髯,远远看去,倒不像是一个武人,反而是一副长者仁风。他听玢玉如此解释,只是拈须微笑,“姑娘这么一说我才察觉,竟然一天没见公主面儿了,也没听见公主有任何吩咐,姑娘可否通传一声,让我进去问个安?” “童参将见谅,公主刚刚说过,谁都不见。” “哦!”童致远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殿下莫不是跟谁生了气了,若是羽林卫有人得罪了,姑娘告诉我,我立刻收拾了给公主出去。” 玢玉有些厌他饶舌,挤出一脸的假笑,“童参将过虑了,我们公主向来大度,轻易不会跟谁生气,就是有那不开眼的惹恼了公主,公主当时也就处置了。为了不相干的人生气,公主是断不会如此的。” 被玢玉这样不软不硬的顶了回来,童致远也不见任何恼怒,他倒还是一副长者胸怀,关心完这个在关心那个,“今儿一天竟也没见到明飞公子,怕不是跑出去玩迷了路吧?” “怎么会?”玢玉还是一脸平静。看向童致远的眼光也是不闪不避。“千金之子,就算是他想乱跑,满营的侍卫还能由着他了?刚才还在我们这儿呢。说是会用草便蚱蜢,非要给公主编一个,这会儿不知道在哪儿寻草叶呢,童参将外面随便走走说不定就看见了。” 玢玉神态语气没有半点作伪。说的就好像是眼前的事儿一样,童致远将信将疑。却也没有更多的可问了。 “殿下既然已经歇了,那我们就告退了。”洛明城下意识的不想让童致远继续在此纠缠,虽然他并不知道确切的原因。 然而,童致远却并不甘心就这么被打发了。“既然已经到了公主驾前,不能当面问安心里总觉不妥,烦请姑娘辛苦。问问公主是否可以一见,公主已经歇下了。那我们明日再来也是一样的。” 玢玉心中暗暗着急,就算几天强行避过去,明天该怎么办呢? 正在她焦躁不已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玢玉替本宫谢过童参将和洛侍卫,今日不便,明日再见吧。” 玢玉的心一下子从嗓子眼又落了肚子里,她简直都要喜极而泣了! “奴婢领命。”她从容对那二位说道,“请两位明日在过来吧。” 这结果对童致远来说其实是有点意外的,但转念一想也算是情理之中,公主若是不在驿馆,十有*是偷着溜出去玩了,终究她还是要回来的,总不可能夜宿在外。 然而,洛明城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比较奇怪,好在他还算是聪明,没在童致远面前开口。“多有打扰,请殿下见谅。” 玢玉微微屈膝目送他二人离开,然后便忙不迭的冲了进去,可是,进到室内她却并没有看见翌城公主,只有春九娘和石承弼。 “石将军?”玢玉一肚子的困惑。 石承弼沉着脸,好像玢玉欠了他几千银子似的。 “刚才是九娘。” 春九娘表面镇定,其实也吓出了一身冷汗,她对玢玉点了点头,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靠你一个人根本不可能瞒得住。”石承弼说道,“几位赐婚使各有机敏独到之处,相处这些日子对公主也算是有所了解,公主明日若是在不露面,恐怕他们就要发动人手四处寻找了。宫驸马是正使,他若是下了命令,我也不可能不听的。” “宫驸马那边石将军无需多虑,紧要关头将军可以告知他实情。” “哦?”石承弼觉得这位公主有点意思,宫良辅不管怎么说都是荣昌公主的驸马,跟皇后站在一条战线那也是天经地义,李骄阳别人不信竟然敢信他,不知道她到底是明察秋毫还是胆大包天。“那就是说最终要地方的是童参将和萧侍郎,如此倒还容易几分。” 石承弼的目光放在春九娘身上,颇有几分赞赏之意,“你的身形、声音跟公主略有几分相似,刚才学的也好,就由你来顶替公主几天吧,瞒过一日算一日。玢玉姑娘,没有别的意见。” 玢玉就算有意见现在也晚了,以春九娘的聪明,她现在一定已经猜的差不多了,除非把她灭了口,否则她真是不放心。 “殿下临行之前曾叮嘱奴婢,一切听从石将军的安排,九娘跟在殿下身边的日子虽然不长,但是殿下对她也是十分宠爱信任,奴婢相信,她一定能把事情办好。” 玢玉是转着弯儿的提醒石承弼,春九娘是新来的,用她的时候也要提防。 石承弼军旅出身,对那些风流轶事还真是知道的不多,他只是见这女子整天跟着李骄阳出入,自然就把她划归到公主心腹那一类,却没想到,竟然出了这么个岔子。不过,这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若是连一个宫女都掌控不了,他也没资格掌管五万龙武卫了。 “你也不用害怕。”他对九娘说道,“明日开始,你就装几天病。到时候隔着帘子,他们也看不出什么来。” “石将军这个主意好。”九娘欢欣说道,“若是病了声音沙哑些,就更不容易被识破。” 她不是不知道玢玉的本意,她也能够理解,况且,以她这样的身份堪破这天大的秘密。没被灭口就算是不错了。 “就这么办吧。外面的侍卫都是龙武卫的人,有事只管吩咐。” “多谢将军。” 石承弼还是从窗户出去的,真好听见童致远在跟一个侍卫说话。 “明飞公子要这枯草有什么用?” 那侍卫笑起来极憨厚。“听说是要给公主编蚱蜢,找了好多草叶都不合适,所以我们弟兄们帮忙采一些。” “这么一大把!”童致远赞叹道,“得要编出多少蚱蜢来。” 那侍卫嘿嘿笑了。“叶子是摘了不少,蚱蜢一只也没见啊。明天将军也千万别问,只当没这件事儿吧。” 童致远笑笑,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 “童参将快出去吧,内院马上就要落锁了。” 童致远会意离开。石承弼在暗处微微笑了笑。 “将军。”刚才说话侍卫跑过来,“小的听见玢玉姑娘说到草蜢,就去采了这许多叶子过来。正好童参将看见,可不是两全其美。” 那小子一副“夸我吧”的模样。让一向严肃的石承弼都有些忍俊不禁,“行了,就你最机灵。这几天小心盯着,不要让闲杂人等靠近。” 那侍卫苦着脸,“别人都好说,但是羽林卫的洛明城实在是难办。跟咱们不是一路人,却跟公主还沾着亲,他来了就往里闯,我们也不便硬拦着呀。” 洛明城在石承弼的眼里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原本还只是漠视,现在简直就是鄙视,“以后他也不例外,就按照一般低阶侍卫处置。” 那侍卫显然对他身份有所忌惮,不自觉的压低了声音,“可他毕竟是公主的亲戚,公主现在是不待见他,谁知道哪天有想起来呢,那时候罪过都是咱们的了。” 石承弼现在还哪儿有功夫想以后,那个刁蛮公主不打声招呼就跑了,留下这么个烂摊子给他,若是在附带一个惹事的表哥,这难度可就太大了。 “不必理会。” “好吧。”那侍卫没精打采的答应了,“童参将那边不会起疑吧。” “不会。”石承弼摇摇头,“只不过明天看不见李明飞才会起疑。” 那侍卫挠挠头,显然有更不好办的事儿,“咱们军中真没有明飞公子那么瘦小的孩子,羽林卫里倒是有一个,可那童参将的人,也不能用啊!” “羽林卫的人肯定不行,你看看公主内侍里有没有合适的。不管怎么说,明天都得让他们看见一个李明飞的影子。” “是,属下这就去办。” 玢玉尚不知道她随口编的一个谎,就有人费心费力的给她圆上,她的心思都在九娘身上,生怕她出半点差错。 “玢玉姐姐,劳烦让他们传热水进来。” 玢玉以为她要洗澡,这方面她倒不是苛刻的人,很快,一大桶热水就抬了进来。 九娘把窗户打开,十月的西北已经是朔风阵阵了。 “这是干嘛?” 九娘笑而不答,安静的等水变凉。玢玉已经知道她要做什么了,心中有些不忍,“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姐姐放心,我身子一向结实,就算是病上几天,好得也快。” 玢玉并没有想到春九娘肯为公主做到这种程度,眼圈红红的,“风寒也是可大可小,你不可过于勉强了。” 九娘微微点头,“姐姐放心吧。” 春九娘把自己浸在冷水当中,瑟瑟发抖,到底为什么要受这个罪,她自己都恍惚了。 信任吗?这么奢侈的东西她并不需要。 情谊吗?一个帝国公主跟一个卑贱女奴之间能有什么情谊可言。 但是,她确实想为她做点事,哪怕超出了自己的本心。或许,为的就是那一夜,她伸手推了她一把吧。 前次遭遇刺客,大家都知道是李骄阳抽出了李明飞的剑,刺死了石承弼身后的刺客,算是救了石将军一命。然而却几乎没有人知道,李骄阳在拔剑之前,还伸手推了她一把,让她不至于首当其冲。虽然,最后的结果看来,即便李骄阳不推她那一下,刺客也伤不着她分毫,但是,那一瞬间的情形,就是切切实实的扎进她的心里了。 十三年了,没有人真正关心过她的死活,即使她想不透李骄阳为什么会救她,但是,她总想偿她这份情。 “快出来吧,你冻的嘴唇都发青了。”玢玉担忧的说道。 春九娘的意识有点模糊,“可能还不行,我身体好,万一什么事儿都没有,岂不是要前功尽弃。” 玢玉眼泪汪汪的,“不行,不能继续了。哪怕明天就装一下样子,也不能要了你的命去。” 玢玉强行把九娘从木桶里拖出来,守在她身边一直都不敢合眼,没过多久,她就感觉到九娘的手热得烫人。 “传御医!”玢玉什么也顾不得了,猛地喊了起来。 “玢玉姐姐,出什么事儿了。”内侍戚枫第一个冲了进来,这一天他都觉得不踏实,晚上就算不用他值夜,也没踏实睡去。 玢玉急忙把帘子拉掩饰,擦了擦眼泪说道,“公主发烧了,快去请御医。” 玢玉要是没流泪,戚枫可能还不害怕,可是沉稳有度的大宫女眼泪汪汪的,这小内侍简直魂飞魄散了。 “姐姐!” 眼见着宫女内侍围了一屋子了,玢玉赶紧镇定下来,“公主大概是受了风寒,去传御医吧。” 戚枫被玢玉瞪了一眼,不敢在多问,熬到御医过来给公主请了脉,他才算是又活了过来。 “脉象上看,殿下是受了凉了,若是方便让我们看看殿下的气色,或许可以判断的更准确些。”御医隔着帘子诊了脉,心里已经是大致有数,只是望闻问切乃是从医之道,这位又是公主,甚至担心有所疏漏。 “御医糊涂。”玢玉硬下心肠,无奈说道,“这三更半夜,又是仓促请两位过来,哪儿方便细看。” “姑娘多虑了,老夫眼里只有医者与病人,本不该有那许多顾忌。” 玢玉忙说道,“公主的脾气我最知道,按我说的办吧。” “这怎么能行?”(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封路 御医是本着为病人负责的心,他们可不知道那里面躺着的,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公主,因为这几句无心的话,弄得一些人紧张不已。 “行了。”九娘在里面低低的说了一句,“赶紧去下方子抓药,其他人也都不用跟这儿伺候。” 玢玉带人退到外间,压低了声音问道,“公主这症状,可要紧吗?” “发症初期看起来略有些凶险,诊治及时当应无大碍,姑娘这一宿要谨慎观察,有任何变故要及时通知我们。” “好。” 玢玉的心此刻是忐忑不安,别人都以为她是担心公主,自然不会往别出去想,“姐姐,今夜我跟你一起值夜吧。” “不用。”玢玉强打着精神,“去准备煎药吧,这边我伺候着就行了。” “玢玉姐姐。” “去吧,公主病着不喜欢人多吵闹。” 玢玉到底是把那些宫人们都打发先去,亲自守在九娘跟前,她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在后悔,如果重新来过,她依然不会信任九娘,只是,心里终究不是那么好过 春九娘喝了药,很快就睡过去了,天亮的时候,烧就退得差不多了,只不过她人还是很乏,想起来有些困难。 “醒了!” “姐姐一直在这儿吗?” 九娘的声音的有点嘶哑,但是精神还好,玢玉感到十分欣慰,所有的疲劳倒是一扫而空,“你没事就好。” 九娘疲弱的笑了笑,“没有人起疑吧?” “没有,等一会儿我叫御医进来在请一次脉。重新在换个换个方子。” “恩,姐姐辛苦了,御医来了姐姐就去休息吧。” 玢玉哪儿敢休息,只能强撑着在一旁伺候,中间几位赐婚使都过来请过安,好歹算是糊弄过去了。 “姐姐。”九娘拉着玢玉的手,“这事情不是一天两天的。这么熬着哪里盯得住。你上来歇会儿,我会小心的。” 玢玉这一天一宿提心吊胆的,也确实有点脱离。她严令任何不准打扰,跟九娘挤在一起合眼休息。 “也不知道公主现在到哪儿了。” “公主孤身在外,比咱们更不容易。” “只求太太平平的过了这关。” 李骄阳这边确实是挺太平的,除了吃的差点。住的差点,一路上并没有什么危险。沈毅整天对着杨成胡侃。弄得他云里雾里的更加摸不清头脑,但是,时间长了他也发现,刺史府那件事情的关键。似乎就在驴车里的那对姐弟身上。 杨成试探着想要接近骄阳,都被沈毅给挡了回去,可是次数多了。骄阳却不免有些有心。 “公主放心,明天上午就能到鸡鸣峡谷。过了这道关,就到了凉州卫左翼前锋营了,那时候,他就再也见不到咱们了。” “那就好,整天被他刺探来刺探去的,难免言多有失。” 杨成那边也很着急,就好像一块肥肉吊在嘴巴前面,但是不管怎么努力,就是够不着。 “大爷,那小娘的模样虽然没看见,但是那小身段着实勾人,沈六要是再不说实话,不如咱们就……” 猴脸儿的伙计做了个割喉的动作,把杨成吓了一跳,“胡说,我们是商人,又不是强盗。” “可是大爷,沈六手里攥着那么大的功劳,也不说分咱们几分,哪里对得起咱们这一路的照应。” 杨成连连摇头,“那小娘在沈六手里,或许就是刺史府的‘良药’,在咱们手里可能一点用处都没有,最多能卖上几两银子。我们好好的商人,没必要为了那几个钱作奸犯科,更何况,沈六和他那两个兄弟也不是好相与的,搞不好偷鸡不成反倒蚀把米。” “大爷,那小娘虽然一直都没看见,但是,那个小男孩长得可是在是俊,这两个可是亲姐弟,长相应该是差不多,就算是不送刺史府,带到凉州府也能卖个好价钱,况且,咱兄弟们也空了好些日子了……” “住口,简直岂有此理!”杨成怒道,“你跟我返货也不是一天两天,我什么做过这样的事体,商人遇事捞点好处是常情,杀人越货算怎么回事?” “可是……”那猴脸儿哈喇子都快流出来。 猴脸儿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杨成一眼瞪了回去,“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趁早死了那个心。” “大爷,我也就是那么一说,大爷不同意,就当我没提嘛!” 猴脸儿讪讪地去了,心里却舍不下驴车里的那个女人,他却不知道,他的话一字不落地被房顶上的沈七听了去。 沈七是沈毅的副将,本名叫做何元凯,跟那个被“赐名”沈八的何元兴是正经亲兄弟,他们从京城就跟着李骄阳直到现在,忠心不比沈毅少。他们心中高不可攀的公主殿下被那么个东西惦记上了,简直是奇耻大辱。 “沈哥,让我去教训教训他吧。” 沈毅眼里也在冒火,这事儿好在公主毫不知情,否则,他都没有脸在再公主跟前立足。 “杨成我倒还没看错他,就不要给他找麻烦了,夜里你们悄悄地动手,扔的远一点。” “恩!” 兄弟俩点头应了,动作也快,他们去的时候,猴脸儿正在准备闷香,想自己不声不响干一票。然而,他没想到的是,最后竟把自己给熏晕了。 第二天一早,杨成整理好货物上路的时候,却发现那猴脸儿不见了,他估摸着大概是为了昨天的事情心里不痛快偷偷走了,好在没有其他损失,略感一阵也就放下了。 一上午风平浪静,他们终于到了传说中的鸡鸣峡谷,只是刚一到地儿,就感觉到了明显的异常。 李骄阳作为一个待售的女奴。是不可能主动找沈毅问话的,但是,人群的躁动,也让她感到一阵不安。 “我下去看看吧。”明飞说道。 骄阳虽然很想知道情况,但还是拉住了他,毕竟是个孩子,在沈毅面前也随便惯了。杨成那种老奸巨猾的家伙。恐怕一眼就能看出问题。 “沈毅能解决的。” 骄阳就在驴车里等着,外面无比的嘈杂,山口聚集了不止一国的商队。说的都是些听不懂的话。有一瞬间,骄阳感觉到自己似乎置身于无边的黑暗之中,数不清的声音在她的耳边萦绕,吵得她头痛欲裂。却避无可避。 “凉州卫封了山路。” “什么?”骄阳猛的掀开了帘子,好在周围群情激奋。并没有人注意这不起眼的驴车。 “是凉州卫把路给封了。”沈毅重复道。 沈毅强调的重点不是封路,而是凉州卫! 他们是奉了谁的命呢? “理由呢,翌城公主要路过?” 沈毅点头,“就是这个。说是山间有巨石滑落,他们得把道路清出来,暂时不许任何人通过。” “这种情况有几天了?” “听说已经四天了。跟咱们离开驿馆的时间差不多。” 这种巧合,让骄阳心中的不安不断的扩大。“你说咱们走的时候石承弼已经派出了斥候,这里的情况他应该知道吧?” “知道。”沈毅肯定的说道,“使团的人刚刚离开,已经进去看过情况,要求他们三日之内,务必要将道路打通。” “意思是说銮驾三天之内就回到这儿。” “是。”沈毅的心情也很沉重,他们原本的计划是先到凉州卫大营的,但是,现在这个情况,他都不知道那样算不算是自投罗网。 “凉州卫没有问题。”骄阳说道,“他们真的打算在这儿动手的话,凉州卫绝对不会这样明目张胆的参与进来。我在这儿有点什么闪失,他们肯定要受牵连。” 沈毅却另有看法,“道路清理这种事情,应该是县衙负责,衙役府兵就算是不够用,借用凉州卫处理,那官府的人也不应该一个都不出现。” “你一个都没看见?”骄阳问道。 “确实没有,这里所有人,都是凉州卫属。” 凉州卫单独出现简直突兀,这的确是不合情理,“咱们必须要在赶在銮驾到来之前进入峡谷,这可关系到两千多人的性命呢!” 沈毅的本意只是想把公主带到安全的地方,但是他骨子里依然是一个军人,疑点重重的事情,他不可能看见了还当做不知道。 “据说,入夜以后,官兵可以带过去一些人,公主跟何家两兄弟先去风宝镇,那是左翼大营所在地,万不得已亮出身份,他们不敢明着动你。” “那你呢?” “我得想办法混在里面,看看他们到底在搞些什么名堂。” “我跟你一起。”骄阳说道。 “我一个人足以自保。” 沈毅总不能明着说公主是个累赘,然而骄阳也知道自己的斤两,“让何家兄弟留下一个帮你,否则我绝不上路。” “殿下。” “我如果被人发现,多少人保护都是一样的。但是,你总得有个帮手,至少得有人帮你通风报信吧。” “可是。” “本宫也足以自保。”李骄阳面色坚毅,表示在这件事情她绝不会退步。 “沈兄弟。” 没等沈毅回答,杨成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杨大哥,我在这儿呢?” 杨成循声过来,目光在沈毅和驴车之间游移了片刻。 沈毅略微低了点声音,“这小娘胆子小的很,吓唬两句就老实了,我看咱们今天晚上过关,带着她也不会有事的。” 杨成笑眯眯地端详了沈毅半天,“与沈兄弟相处日久,就越觉得沈兄弟不是池中之物啊。” “杨兄抬爱,不过是在驿馆了混了几天日子,算是见过几个人而已。” 杨成也不深究,拉着沈毅找地方休息,何元凯暗中点了点头,说明没有任何异常。 沈毅对峡谷里的情况始终揪着心,他想不出来皇后会怎么办。设兵伏击吗,光是龙武卫没有十倍的兵力就对付不了,更何况还有一千羽林卫! 他抬头看着峡谷两侧的高山,那上面扔块石头倒是能砸死不少人,但是,石承弼进谷之前也不可能不查探。 皇后究竟会怎么做呢? 事出必有因,使团莫名耽搁这几天,绝对不是皇后想让大伙都歇一歇。 “沈兄弟,在想什么那么入神啊?”杨成大笑着问道。 “这一路多有不顺,有些担心而已。”沈毅目光游移,“或许,这趟买卖没那么好做!” “没想到沈兄弟年纪轻轻,竟还是个迷信之人,咱们这一路受阻,都只是因为一个人而已,机缘巧合,沈兄弟不该顾虑那么多。” 沈毅讪讪一笑,“让杨兄见笑,只是我从来也没做过这么大的买卖,出发的时候还是志在必得的,可是这一路连连受挫,身上的钱也花的差不多了,若这一路都是如此,还不如回去算了。” “诶!”杨成猛地拍了拍沈毅的肩膀,“沈兄弟年纪轻轻可是不该如此,出门在外难免有些麻烦,等过了这峡谷,咱们抓紧时间赶路,争取跟公主銮驾拉开些距离,也就没事了。” “多谢杨大哥开解。来,我敬杨大哥!”沈毅拽过腰间的酒袋,与杨成好一番痛饮。 杨成走南闯北这些年,那酒量也是没话说,可是,这沈毅这酒几口下去,他就觉得有些头重脚轻了,“沈兄弟这就好烈。” “自家酿的,杨兄若是喝的惯,已经在路过五柳村的时候,尽管到家去取。” “那我就多谢沈兄弟了。” 杨成很快不支,便有伙计扶着车上去休息,沈毅也由两兄弟搀着,到人少的地方醒酒。 “你们两个看好公主,我到山上去看看。”沈毅突然睁开眼,闪着贼光,哪儿有半点醉酒的样子。 “我们兄弟去吧,省的杨成一会儿醒了找你。” 沈毅略有几分不屑,“他且睡呢,不误了今天晚上的事儿就算不错。” “普通百姓哪儿见过月光白,可不是几口就倒了,但是沈哥也别小看杨成了,那可是老油条。” “不碍事,我去去就回。” 沈毅光明正大的在山上转了半天,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妥之处,没有滚石、也没有檑木,显然不是要强攻銮驾。 等他两边看完下山的时候,天已经渐渐黑了,峡谷里也安静了下来,杨成过来说道,“沈兄弟,咱们出发吧。”(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 危局 沈毅亲自赶着车,跟在杨成的后面进了峡谷。 夜间买路的大概有五六队人,进入峡谷其实动静不小,不过,里面驻扎的官兵连看都没看一眼,显然,是上下都有默契的事情。 骄阳一路留神,并没有特别的发现,很快他们就见到了那块挡路的山石,高有五六米的样子,路面砸出了一个深坑。凉州卫似乎想是把它弄到木板上拖出去,可以防止损坏更多的路面,看样子还没有成功,木板随意的丢在巨石旁边。 “姐,你说这石头是自己掉下来的吗?”明飞在一旁低声的问道。 “这么远哪里看得看的出来,等得沈毅查看过之后才能知道。” 明飞的眼中有一丝兴奋,“我跟我师父一起去吗?” 骄阳回手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想都别想,你得保护我。” 明飞吐了吐舌头,看起十分呆萌可爱,不过大概还是不太甘心,嘟着嘴不说话了。 骄阳是无论如何不可能让他去冒险的,随他不高心。 因为夜里实在是安静,沈毅微微咳了一下,二人会意,便都不再说话。 走了大概一个多时辰,他们才算是出了鸡鸣峡谷,一路上风平浪静的,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自然,他们也没看出来有任何不利于銮驾的举动。 “沈兄弟,先找地方住下吧。”杨成说道。 沈毅这一路上可是捏了一把汗,此刻才算稍微松了口气,但是他还有别的事情,不能跟杨成耗着。 “这附近可有镇子?” 杨成说道,“再往西小半天的路程就是风宝镇。凉州卫大营就在那里,但是现在这个时辰了,根本就不要想进城。” 天都已经黑的偷偷地了,正是溜回峡谷的好时候,沈毅心里着急,骄阳也着急。 “那我们能往何处落脚呢?” “这你可问对人了。”杨成大笑,“这峡谷乃是从甘入凉的必经之地。行商、脚客最多。两边都有些小的客店,只不过天色太晚他们也都不爱待客,好在我有两家相熟的。必能敲开店门。” “如此甚好,这一路提心吊胆,真想好好歇歇。” 杨成大为赞同,“我也正有此意。风宝镇离此极为近便,明日也不用起早赶路。” “那还请杨兄带路。” 沈毅跟着杨成下了官道。没多久就到了一户不大的客店,门口挂着幌子,看样子也是有年头了。 “咚咚咚!”杨成亲自上去敲门。 里面半天也没有回应,想是上夜的伙计已经睡了。沈毅心中着急,恨不得一脚把门踹开。 “谁呀?”里面终于传来一声疲懒的问话。 杨成大喜,“柯老哥。是我啊,老杨!” “呦!”里面显然是听出来杨成的声音。马上响起悉悉索索穿衣服的声音,随后一个老汉举这个昏暗的油灯出来,“还真是大官人啊!峡谷那边不是封了路了吗,您怎么过来的?” 杨成扶着老汉进了店,“这一路可真是一眼难进,老哥快给我们找几间上房,我们坐下慢慢聊。” “大官人进店还能没有上房,快随我来。” 托杨成的福,骄阳算是住了一回上房,只不过上房跟一般的客房,几乎也没什么区别。 杨成跟柯老汉回房叙话,沈毅他们也就自由了,他急着要赶回峡谷,叮嘱了几句就要动身。 “你们寅时就出发,杨成有几匹拉货的劣马,咱们先借来用用,我给他留够银子。” “你别管这些了,我这里有东西可以回报他。” 沈毅自不去争执这些,他快速说道,“进了风宝镇以后,若是没人追查公主的下落,就暂时住在客栈里,躲着点杨成就行了,稍有不对,马上进凉州卫大营。” 骄阳点头应允,“我都知道了,你带着何元凯,此去小心。” 沈毅拗不过骄阳,只好带和何元凯一起往回返,骄阳三人也不过就是打了个盹,便起身往风宝镇去了。 杨成发现沈六离开的时候,骄阳都已经换了男装,在风宝镇住下了。 “这半路结识的朋友,果然就没有几个可靠的。”柯老汉愤愤说道。 杨成皱眉沉思,他实在是想不出沈六有什么必要不辞而别,虽然到了凉州境内,但是要到凉州府也得有些路程,难道,他是打退堂鼓了。 “大官人的马也被他们偷去了三匹,真真是可恨之极,下次若是在住到我们这店里,管教他有来无回。” “诶,老哥,沈兄弟不是那样的人,我想他一定是另有苦衷,而且,他们一行五人只带走了三匹马,说不定是出了什么突发的情况了呢!” “你这心软的毛病怎么就不改?”柯老汉急道,“他们住在我这院子里,能有什么突发情况,我看倒有可能是那个女人和孩子不会骑马,他们三个带了两个走的。” “柯叔,你看。”一个小伙计跑过来,递上来一个小匣子,“这是他们客房里落下的。” “好精致的匣子。”二人同时说道。 杨成接在手里,轻轻一按竟然就打开了。 “是个暗簧!”两人眼中都有些惊讶。 “这可是千机堂的手艺。”柯老汉说道,他双眼睛炯炯有神,白天都能放出光来,一点都不像山野村夫的样子。 “千机堂最鼎盛的时候,这么个小盒子就能价值千金。后来第九任堂主因参与英王之乱而获罪,千机堂便覆灭了,从此以后,他们做的那些奇巧物件,就更是有价无市,京里的那些达官贵人虽然多少都点这个东西,但若不是穷困潦倒过不去日子。是不会把这拿出来卖的。” “你说很是,这样的东西不可能随意丢弃。”柯老汉说道。“可惜昨天我只顾着跟你说话,竟没细打量他们。” “倒也无妨。”杨成坦然说道,“我这一路对他们多有照应,丝毫不曾亏欠,他们留下这个匣子,也是致谢之意。纵然日后相见,也不是我辜负了他们。” “只怕没那么简单。”柯老汉似乎另有疑虑。“他们的姓名来历你统统不知道。编了刺史府的故事也是假的,我看哪,这日后若是不见还好。若是见着了,反而未必能如你想的那样和气。” “刺史府的事情倒是确有其事,内里的情形老哥可知道一二啊?” “这个事你最好别问,拿银子你赚不着。” “瞧老哥说的。我也就是好奇一问。” “我倒是更好奇你带来的那五个人。” 杨成下意识不想在提起沈六,“不管怎样。但求无愧于心吧。咱老哥俩也是半年没见了,没有他们拖累,我正好在你这儿多住几天,有什么好货。也让兄弟开开眼。” “你得了这么个宝贝,还惦记我的东西。” 杨成嘿嘿一笑,把那小匣子揣进怀里。“东西不在好坏,越是稀有就越是之前。这个东西带回月氏,起码也是一千两银子。回头,我也好好谢谢老哥。” “谢我干什么,都是你应得的。” “诶,若不是你调教的好孩子,这东西怕也落不到我手里。” “要说你看人的眼光,可是真不如我,你给我说说,那姓沈的到底是什么路数。” 这匣子是骄阳出发之前随手带出来的,留给杨成也是警示不要乱说话,而杨成的确是个谨慎人,就是跟柯老汉也是不想在多谈。 “算了算了,别提他,咱们喝咱们的酒。” 杨成喝了一整天,又睡了一整天,等他醒来的时候,听说公主銮驾就要到鸡鸣峡谷了。 “来了也好,咱们以后在他们后面,也省得检查来检查去的麻烦。” 杨成这边麻烦,玢玉这边更麻烦,九娘以不能见风为由,带了好几天的帷帽,别人倒还没什么,童致远明显是起了疑心了。 “姐姐别担心,我会小心应对的。” 春九娘心里也害怕泄露了公主的机密,但是,她们能成功的瞒住这么久,就已经很不容易了,现在公主说不定已经到了安全的地方,童致远就算是知道了什么,应该也是无能为力。 “殿下,起驾吧!”玢玉说道。 二人刚往外走,童致远就过来了,“公主今日可大安了。” 九娘脚下没停,童致远赶紧把路让开,玢玉说道,“御医叮嘱殿下不能吹风,童参将有话也请等殿下上了辇在说。” 童致远讪讪一笑,跟在骄阳后面却并没有退去,“可是连着好几天也没见明飞公子了,不知道公子的蚱蜢编的怎么样了。” “你竟不知道嘛?”九娘惊讶的转过身来。 “哦?不知道微臣应该知道什么?” 玢玉说道,“殿下病了三天,自然要呈报给贵妃,怕贵妃着急,就让明飞公子把脉案和药方一起带回去了。参将也知道,我们公主殿下是贵妃娘娘的心头肉,稍有不好就让娘娘揪心,这不,特意让明飞公子回去,才好跟娘娘把详情禀明。算日子,公子都走了两天了,估计再有个三五天,就能往回返了。” 童致远听着觉得怪怪的,李明飞回京的话,他应该提前知道的,怎么反而人都走了两天了,他才发现,莫不是,公主早就防着他呢? “此一去路途遥远,明飞公子一个孩子如何能行啊?” “有沈郎将陪着,谅也出不了事,他们师徒俩走的静悄悄的,也难怪童参将不知道。” 这解释听起来合理,但是童致远总觉得有些不妥,可是,具体是什么,他一时又说不上来。 “童参将在这儿呢?正好宫驸马在四处找你。”石承弼过来说道。 “宫驸马?可是有什么要事吗?” “今儿不是要到鸡鸣峡谷了吗,那里地势狭长,重骑不好列队通过,所以,驸马找我们商量如何安排銮驾顺序。” 童致远听了将信将疑,峡谷再险,所有人也都的过去,先后顺序有什么要紧? 但是,宫驸马请他,不去更不合适。 童致远想了想,宫驸马还是不能得罪的,毕竟是名正言顺的驸马,万一荣昌公主又看的顺眼了呢! “石将军一起去吧。” 石承弼点头,“还请公主殿下先上辇。” 九娘不想管他们到底弄什么幺蛾子,只要能支走童致远就信,若是在凉州卫能顺利见到公主,她的差事也就是这最后一天了。 宫驸马跟几个人最后商议的结果就是,龙武卫一半开路,一半断后,羽林卫居中保护公主。旌旗仪仗全部收起,所有车辆置于羽林卫及断后的龙武卫中间。 对于这样的安排,双方都满意,童致远可以看住公主的动向,而石承弼这边,根本就放弃了保护公主,只要有人敢有动作,前后夹击,管教他有来无回。 一切都很顺利,似乎在按照所有人的心意推进,然而,当石承弼见到灰头土脸的沈毅的时候,简直快要气疯了。 “你怎么在这儿?”他咬着牙问道。 沈毅这两天换了凉州卫的服色,把整个峡谷翻了不知道多少遍,他几乎不眠不休,整个人都快要脱像了。 “不能进峡谷。”沈毅喘着粗气说道。 石承弼看了一眼,周围都是他自己的人,使了个眼色让人盯着点后边,揪着沈毅问道,“公主呢?” “公主在风宝镇,应该没事。” “什么叫应该没事!”石承弼整个人都快要炸了,他们所做的一切,为了都是那位公主的安全,这家伙可倒好,竟给他来了句应该没事。 沈毅说道,“公主为人机警,又到了凉州卫的境内,还不至于出什么意外。” 意外之所以叫意外,就是无法确保的东西,就算是在安全地带,那位公主若是自己走着走着路不小心摔死了,按都是他们护卫不周的责任。 “你身为近侍不随身保护,反而管起其他事来了,你不自悔失职,反而巧言搪塞吗?” 沈毅心想,那也不是他想搪塞,公主的脾气他们又不是不知道,若不是他带着何元凯过来,恐怕现在留在此地就是那位公主殿下了。 然而,这些事情多说无益,他也不在乎石承弼怎么看他,“我见到南阳雷火堂的人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入局 南阳离火堂这五个字让石承弼立刻安静了下来,他把要指责沈毅的话全都咽了回去,“你看清楚了?” “恩!”沈毅点头,“齐豫,离火堂的一个副堂主,我三年前见过他,不会看错。” 离火堂的名字,无论朝野,那都是闻之变色,他们的火药用的出神入化,背后的根基也很深,朝廷虽然万般忌惮,却从不敢轻易招惹。 齐豫出现在这里,显然不是偶尔,就连石承弼,也觉得十分棘手,“离火堂善用火药,但是他们也没能力把我们这两千多人一起炸死。你可查到火药引线的位置?” “就是没查到才特意过来阻止你们。” 躲着也不是办法,南下绕路估计得要两三个月的功夫,就算是他们愿意,突厥人也不可能同意,“那个巨石砸出来的大坑你可查看过。” “已经看过了,没有火药的痕迹。” “除了齐豫,还有没有别的发现,凉州卫是否跟离火堂有所勾结?” “明着肯定是没有,暗地里的勾当,就不好说了。毕竟,齐豫和凉州卫都不应该出现在此。” 石承弼眉头紧锁,“这边交给我吧,你快马加鞭去风宝镇,务必要找到公主殿下。” 沈毅心里也着实是放心不下李骄阳,石承弼既然知道了消息,肯定不会束手待毙,“他们的目标肯定是銮驾,现在离銮驾最近的,肯定都是我带过去的人,等会儿叫何元凯跟着你,他们就会听你的安排了。” 石承弼也不推脱。毕竟龙武卫羽林卫壁垒分明,有他们自己人在,事情就会变得容易得多。 “就这么办吧,让他先换上龙武卫的衣服跟着我,你先走,公主要紧。” “是。”沈毅换了匹快马,飞驰而去。 石承弼这边稍微一耽搁。后面也就都停下了。童致远派人过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什么?”石承弼漠然答道,“只是这峡谷中曾有巨石滚落。为了安全起见,先派人查看一番,通知后面稍微歇息片刻。” 石承弼的安排合情合理,童致远虽然着急也没有反驳的立场。但是,他越等就越是心慌。只好自己到前面去见石承弼。 “石将军?” 石承弼已经派出去了三四拨人,却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他心里正式焦急,童致远就过来。 “童参将。” 石将军的脸色明显不太好看。但是童致远却没往心里去,“我们在这儿也等了快一个时辰了,前方道路可有不妥啊?” “暂无发现。” 童致远捻须笑道。“他们都知道公主銮驾要经过此地,哪里敢有半点怠慢。更何况,凉州卫麾下办事可是比一般的府衙牢靠得多,咱们要是在耽搁下去,只怕天黑之前都进不了风宝镇了。” 任凭童致远怎么说,沈毅都不会急着赶路,在没有准确汇报之前,他绝不可能带着大队冒险。“小心无大错,毕竟是护送公主殿下。” “山间风凉,公主殿下又是大病初愈,我看,还是应该早点赶路,以免拖累公主。” 童致远简直是忧国忧民,忠肝义胆,石承弼却基本可以确定,他就是那个内奸。 南阳离火堂的出现,显然不是为了招呼他的,他虽然也算是位高权重,但是自认为还没有那个分量。而对那些人来说,火药埋在哪儿,引线藏到什么地方,都非常简单,确认公主的位置,却是最难的一环,能做到这一点的,除了公主的几个近侍,也就剩下几位赐婚使了。 石承弼自然先把自己排除在外,连日来观察,宫驸马应该也没事儿,公主微服出行他应该已经猜到了,非但不闻不问,反而有意无意给他们提供了很多帮助,至于礼部侍郎萧盛卿,就跟个隐形人似的,多一字都不说,多一个字也都不问,默默无闻做下这种惊天大案的可能性并不大。 那么,也就只有这位羽林卫步曹参军嫌疑最大了。 “走吧,童参将跟我一起,把情况跟公主回禀,并请公主起驾吧。” 童致远大喜之下,并没有发现有任何不妥,等到了公主銮驾跟前,石承弼上前低声说了几句话,就听公主大惊道,“竟有此事?” 童致远的面容猛的一僵,他有一种非常不妙的预感。 “除了将军还有谁是可以商议的?”公主又问道。 “微臣和童参将都在此候旨。” “请上车详谈。” “微臣不敢。” “非常时期,将军不必拘泥。” 童致远被这几句没头没脑的话弄懵了,他实在是想知道究竟石承弼发现了什么,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登上了金雀车,在下来的时候,整个人似乎瘦了一圈,就连铠甲都有些穿不住。 “石将军,现在该怎么办?”童致远抬起头,竟然已经换成了春九娘。 跟在石承弼身边的何元凯,马上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了,这位石将军年纪不大,胆量可是不想,堂堂四品参将,没根没据的就这么给捆了。 “鸡鸣峡谷必须今天就过去。”石承弼是不放心在凉州卫的翌城公主,“先看看他们查探的结果如何吧?” “童致远现在被捆在车上,怕也是瞒不了太久。他手上羽林卫不少,现在可不能内讧。”何元凯说道。 “这我自然知道,可是离火堂的人在里面做了手脚,我不能带着大军进去送死。” 何元凯也明白这道理,但是时间确实是不等人,“要不,末将去把韩通请来吧,左都卫的门道一向最多,或许他可以知道些什么。” 石承弼一直都知道周延的心腹爱将就混在他们中间,只因为公主跟左都卫的关系似乎十分微妙。在不影响大局的前提下,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他也知道韩通过去查看一番,可定比他的人收获更大,但是,终究他还是信不过。 “石将军请放心,韩通奉命保护公主,完全可以信任。” “那你去请他过来吧!” 韩通早就发现李骄阳带着李明飞偷偷跑了。他依旧留在这儿只是为了确保传不出半点风声。不过,石承弼事情办得还不错,他一直也没帮上什么忙。刚听说齐豫到了这里,他倒是真有心想要大展一番身手。然而,时间不等人。 “童致远是自己做贼心虚,就连他从前的心腹也没带在身边。但是,那些人迟早会发现的。闹起来可就遭了。” “这些我都知道,所以才想请你帮忙,赶紧把火药找出来。” “我去找也需要时间。”韩通又把他那大脑袋摇了起来,“咱们现在耽搁不起。他们的目标就是銮驾。那就让他炸了好了,我了解离火堂的炸药,前后波及的范围不会超过十米。让你的人离开金雀车十米,基本上不会有事。” “侍卫离公主那么远。肯定会被看穿的。” “从前到后都把距离拉开,就看不出来了。况且,他们也许会认为他们都是童致远的人,他是故意如此安排。”韩通说道。 石承弼心里默默的算了算,也只能如此了,“通知你的人,前后距离要拉的远些。” “等等,炸药一旦响了,可能会镇落山石,让他们沿路注意一下可能的落石方向,别跑错了再给砸死。” 这可是事关生死的事情,何元凯一刻也没敢耽误。 童致远听见车轮滚滚的声音,急得脸都紫了,他疯狂的挣扎起来,可是却一点都动不了。 “呜呜呜!” 外面的羽林卫不是没听见,但是,他们执行何元凯的命令,更是一丝不苟。 “呜呜!” 童致远真的是急疯了,用头不停的撞向车厢,可惜,那车厢实在是结实,他撞的头破血流,也没磕出一条缝儿来。 他的眼泪都下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后悔,也不知道后悔的到底是哪一桩? “轰”的一声巨响,就连那些心理已经有准备的人,都有片刻的发蒙。 金雀车被炸的四分五裂。 随后,果然有无数的巨石纷纷落下,左侧山势较缓,滚落的山石并不致命,而右侧的山势异常陡峭,巨石几乎就是从头顶直接砸下。 好在侍卫多少有些准备,互相之间又比较分散,躲避了落石,也不至于互相踩踏。 还有那眼疾手快的,救出了不少同伴。 车辕很快就起了火,万幸在峡谷里几乎没有任何助燃之物,整个车架烧完了,火也就渐渐灭了下去。 山石落的那不再那么密集,侍卫们算是得到了一个喘息的机会。 这乱象大概持续了一刻钟,劫后余生的喜悦还没有开始,却有另一种绝望涌上了心头。 即使离金雀车很远的侍卫,并没有见到具体的情形,但是,这阵势就究竟是对付谁的,其实一点都不难猜。 这种程度的爆炸,没有可能活下去,同样的,如果公主死了,他们也几乎没可能活下去。 极大的恐惧感在军中蔓延,稍不留意,就可形成哗变。 “怎么办?” 所有人都在考虑这个问题,公主死的怎么惨,皇帝不可能饶过他们,甚至,都有可能牵连家人。 “到底该怎么办?” 极度的惊恐加上深深的绝望,石承弼发现,这一次,人心都不好安抚。 但是,该做的事情还得做。 清点受伤的人数,安排医治,几位赐婚使好一顿忙乱。 受伤者不少,却不至于有人丧命。如此,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童致远的尸体都不成样子了,石承弼命人好生成殓,待回京之后在请圣人恩旨。 等到春九娘身着公主朝服,带着珠帘凤冠出现在侍卫们面前时,群情激动,犹如再世为人。 至于那位运气不佳的童参将,大家哭一阵也就过去了,就连他自己的几个心腹,此刻也顾不上细想太多。 玢玉伺候着公主殿下找了辆马车休息,韩通过来给送压惊的药丸。 玢玉的手紧紧地抓着九娘的胳膊,指甲都泛白了,“多亏殿下不在这儿。” “也多亏了殿下先行,竟发现了离火堂的人。” “菩萨保佑啊!” “但愿再没有下回了。” “应该不会了。”韩通在一旁说道,“朝廷势必要追查到底,离火堂这一趟本钱可不算小,我想,没有五六百万,他们是不可能接这单生意的。不管是雇主是谁,再凑这么一笔钱也不是那么容易。” “阿弥陀佛!”玢玉长出了口气,“再来这么一回简直要少活几十年。” “可是,”九娘心有疑虑,“他们这一次并没有成功,难道不需要负责到底吗?” “不需要。离火堂不是杀手组织,他们合法的生意就是个卖炮仗的。他们只负责点火,炸雇主指定的东西,只要这一炮响了并且没有炸偏,他的任务就算完成。” “那就好。”九娘也跟着玢玉执念阿弥陀佛,“不会他们接的生意就是炸公主吧?” 这丫头心思够缜密的!韩通对她倒是生出了几分欣赏。 “他们没那么傻,最多炸个马车,否则,刚才那一下就不会响了。” 九娘凝眉沉思,随后缓缓说道,“你的意思是说,之前让侍卫们离金雀车那么远,其实离火堂的人应该发现问题了,但是,他们还是点了火,说明他们的任务仅仅是炸掉马车而已。” “聪明。他们的任务如果是刺杀公主,刚才就不会动手。沈毅在这里待了两天,龙武卫又巡查了好几遍,离火堂的人要是连着这都发现不了,早就不用在江湖上混了。而且我觉得,现在这个结果就是他们想要的,即完成了任务,又不至于结下死仇,可不是两全其美!” “这样我就放心了,火药这东西,实在是防不胜防啊!” 韩通却微微冷笑,以前一直以为离火堂是铁板一块,现在看一样可以被利益趋势,甚至,做事都还是畏首畏尾的,督统拿下他们是迟早的事。 不过,周延接到完整的密报时,却没有像韩通那样乐观,能够趋势离火堂冒此奇险的,绝对不仅仅是利益。 皇后,亦或是楚王,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 这一声巨响,虽然只有童致远一人殒命,但是,它却真真正正拉开一场血腥大幕。(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相见 峡谷里乱成一团的时候,李骄阳正带着明飞在风宝镇闲逛,看似漫无目的,但是何元兴总是觉得她在找些什么。 当她在一个小院外面听到朗朗的书声的时候,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几分欣喜,又有几分得意,像是个狡猾的小狐狸。 院门似乎没锁,她随手一推就开了。正前方授课的先生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只略微点头致意,便又继续开讲,学生们更是连头都没回,似是习以为常的样子。 骄阳像个学生一样在教室最后一排坐下,看似认认真真的在听老师讲课,其实,就只是在默默观察这位先生而已。 教书的青年不到三十岁,右脸面目清俊,左侧却遮着一个银色的面具,唇角噙着浅浅地笑意,目光平静柔和。然而,李骄阳却深知道,这位看起来温和无害的青年,将会在后年恩科开试之际,掀起一场怎样的腥风血雨,甘凉两地流血漂橹,就连京城都为之震荡。 笼袖谋九州,低眉算天下!这是时人给他的评价。 恰如其分。 在那一场血色盛宴中,他出尽奇谋,胆大妄为,却让世人无比叹服。就连皇帝都跟着纠结,此人不入庙堂,根本就是国家的损失,可是入了庙堂,却是一个不安定因素,最后,皇帝还是起了怜才之心,放了他一条生路。 那时候,若不是皇后从中阻挠,太子李熙樽都想招揽他了。为此李骄阳还高兴过一段时间,后来她才明白,这正是皇后的高明之处,太子只要不出错就是未来的皇帝。招揽这么个人物,不是给皇帝心里添堵吗? 李骄阳此刻都在怀疑,那故事的结局,是不是他早就已经规划好了? 在搅动的京城风起云涌之后,他却又只身回到了凉州,重新做回了他的教书匠,深藏功与名。 回到凉州之后的生活是否能如他所愿。骄阳并不知道。李熙樽是否当真跟他断绝了往来,骄阳也看不透,但是现在。她没理由不把握好这个机会。 “先生。”李骄阳拱手执学生礼。 卫彦忙回礼,“公子客气。” 李骄阳扮了个男装,锦衣华服,风采卓然。不过以卫彦的眼力,不可能看不出来。 “冒昧打扰。还请先生见谅。” “不敢。”卫彦请骄阳等人入座,有小童过来泡茶,“公子从何而来,又因何到了我这个小小的学馆之中?” “学生李明阳。自京城而来,封严命往凉州寻亲,幼弟顽劣。偷偷跟了学生出来。路途遥远,不好让他独自回去。又不敢长久误了功课,恰巧在墙外听见书声,便想将幼弟托付先生几天,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卫彦抬眼看了眼明飞,垂眸笑道,“公子言重。我这本就是学馆,只要有心就可以来此听课。” “如此,便谢过先生了。”骄阳回头看了眼何元兴,他这几天跟在公主身后付钱也是很习惯了,见此情形赶紧递过来一个小袋子,骄阳双手奉上,“区区俗物,不敢污先生耳目。” 卫彦轻轻摇头,“公子不是在此久留之人,听几天可也是顺便,无需如此。” “怎敢让先生平白辛苦。” 卫彦笑意渐深,“这也无妨。我跟令弟倒是有几分缘分,公子若是舍得,可以让他在此住上几日,我们可以交流一下京城书馆都如何授课。” 李明飞心里忐忑不安,他觉得自己就要被姐姐卖了。 果然不出所料,李骄阳一脸喜色,“能承教于先生膝下,明阳求之不得,明飞过来,给先生行礼。” 卫彦坦然受了礼,跟骄阳随口谈了些风土人情,天色将晚,二人便告辞回去了。 李明飞依依不舍送到门口,像是被抛弃的小兽。 “卫先生久负盛名,你既然得此天赐良机,就该好好把握,认真向先生请教。”骄阳严肃说道。 李明飞是个一心习武的孩子,哪里知道有什么可请教的?而他现在最害怕的,是那个卫彦要套他的话。 卫彦就是披着羊皮的狐狸,那眼睛明明白白写着,对我说谎试试! 他就怕没两句话的功夫,就让人把底细都给打听出来了。 骄阳并不在意,也没理会明飞求救的眼神,带着何元兴毫不犹豫的离开了。 “殿下,把明飞公子就这么留在这儿行吗?”何元兴低声问道。 骄阳奇怪,“教书先生的家里,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瞧卫先生不是一般人,好像对殿下的出身来历也很感兴趣,我担心,明飞公子年幼,被他看出什么破绽。” 他要是不感兴趣,那她这一趟不是白折腾了? “没关系的,我看卫先生也不像坏人。” 何元兴发现今天公主特别反常,有些事情或许他不知道更好,因此他也不问了,默默地跟着骄阳往客栈走。 骄阳这一天过得算是心满意足,她可不知道,沈毅进城以后找不着她,等石承弼到了之后,恨不得把沈毅弄死。 沈毅自己也很自责,任凭石承弼怎么说他也没还口,虽然他并不觉得李骄阳会遇上什么无法解决的难题,但是见不到人心就始终是悬着的。 “你确定他们住这间客栈?”石承弼额头上青筋都蹦出来了,再找不着公主他可真有点顶不住了。 “是。”沈毅十分确信,“这客栈门口有何家兄弟约定好的记号,也跟小二打听了,确实有三个年轻人过来投店,虽然是三个男人,但是听他的描述,就应该是公主殿下。” “那他们现在去哪儿了。” 沈毅摇头,他也很想知道。 “几个比较热闹的集市我都找过了,并没有发现他们。不过,这镇上今天很平静,没有发生任何冲突。” 沈毅的意思。公主肯定平安无事,只不过是不知道跑去哪儿玩了。石承弼倒也不是希望一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但是他现在最大愿望,就是赶紧把那公主找回来,他不想在看见任何掌控之外的事情发生。 “那就等等吧,城门关闭之前若是在没有动静,就得让侍卫们去寻找了。” 沈毅没回话。石承弼觉得他笑得有点傻。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街上一个俊俏的小郎君带着憨厚的家人,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街对面的饭馆。 石承弼在榻上坐下。七天了,他几乎就没合过眼。 “你过去看着点,别在眼皮底下出事儿。” 上将军石承弼从来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流露过如此疲惫的神情,可见保护这位公主。比打仗都辛苦。 “石将军辛苦,在此稍事休息吧。公主那边我盯住的。” 骄阳看见沈毅还是很高兴的。扬手招呼他过来一起吃饭,她笑起来那个没心没肺的样子,估计石承弼看见了能气吐血。 好在沈毅不是石承弼,他跟翌城公主没心没肺的程度几乎不相上下。“小二,好酒好菜使劲上。”他对骄阳咧嘴笑道,“好几天没正经吃饭了。公子请客啊!” 骄阳见此情形便放心了,也没急着问。“这算什么,只管叫他们捡好的上就是了。” 何元兴脑子有点转不过来,这俩人心也太大了吧!刚才公主听见峡谷、爆炸什么的,还叫他出去打听,可是见了沈毅,竟然像忘了这茬儿似的。 这俩人真的就像是来吃饭的,这个咸了那个淡了的,一边吃还一边点评。 何元兴实在是憋住了,不停的做口型,那意思,爆炸,爆炸! 沈毅眨着眼睛,像是没看懂,“吃饭!” 何元兴简直崩溃,好歹你也是世家公子,能不能不要像没吃过饭似的! 实际上,沈毅还真是好几天没正经吃过东西了,在鸡鸣峡谷的时候,他虽然给自己弄了身凉州卫的衣服,但是并不敢跟其他人接触太多,不过是碰见什么就填一口,更多的时候还是顾不上。进了风宝镇以后,他一直都在找李骄阳,更没有心思关心五脏庙,毕竟他还是个伤患,眼下是真的撑不住了。 李骄阳不点破,但是心里却明白。 “明飞呢,你不会把他卖了吧!” 骄阳笑道,“是啊,卖了钱给你换酒。” “卖哪儿去了,我得赶紧去赎回来?”这回他倒是肯把眼睛放在他副将身上了。 何元兴哭笑不得,但是老实人就是老实人,他一板一眼的回答道,“在一个教书先生家里。” “哦!” 听说是教书先生,沈毅也就没在追问,公主做事不管有没有道理,都不是他应刨根问底的。等他们吃饱喝足回去时,石承弼那边也缓过来了,见公主似乎没有想要跟她回去的意思,太阳穴都突突地跳。 “殿下,峡谷爆炸,凉州卫也是饱受牵连,今天玢玉姑娘挡着没让见,明天殿下也必然要见一见的。” “銮驾进入峡谷之前,只有凉州卫出入自由,你们敢确认跟他们没有关系吗?” “可以。”石承弼没有一丝犹豫,“凉州卫清理道路是因为县衙人手不足,而县衙的人都在茂源县休整行宫,县令是不是有问题还得查实,但是凉州卫为国戍边,披肝沥胆,还请殿下在圣人面前代为美言。” 石承弼撩袍就要下拜,骄阳忙给沈毅使了个眼色,他立刻就明白了,一把扶住石承弼。 “公主深明大义,怎么坐视忠义之人受此无妄之灾。” “我这就回去,亲自上书。” “多谢殿下。” 不仅仅是李骄阳,宫驸马还得给皇帝上书请罪,而且这个事情实在是太大,石承弼和萧盛卿也应该有密折进京。那位萧侍郎几乎什么都不知道,可以不用管他,但是剩下的三个人,他们的说辞必须一致,因此,当务之急确实是应该回去商议。 一路上,石承弼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跟她讲了一遍,骄阳听后面无表情,对于峡谷爆炸的事情她未置一词,倒是着实感激石承弼,“我走的匆忙,什么都没来得及安排,全赖将军运筹帷幄,方不至于显露行迹。此事或许并不能为圣人所知,但是本宫记在心里了,晋王也会记在心上,来日必有厚报。” 好话人人都爱听,石承弼殚精竭虑这么些天,纵然他本意什么都不求,但是有人记着终究是好事,“殿下客气,这都是微臣分内之事,并不敢惊动晋王。” “将军不是携恩求报的人,本宫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来日如何,石将军看着就是了。” 已经接近凉州卫大营,二人便都闭口不提了,守卫略问几句,就把他们放了进去。 “殿下。”玢玉看见公主的时候,几乎都要站不住了。 “受苦了。” 玢玉那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摇头说道,“殿下没事就好。” 骄阳用力抓住她的手,郑重地点了点头,“此刻不是说话的时候,你且先去休息。既然我回来了,什么都不用怕。” “去请宫驸马。”骄阳吩咐道。 宫良辅早就派人盯着呢,石承弼回营还多带来三个人,并且直接就去了公主寝殿,他得了消息之后马上就赶过来。 这谢罪的折子,他已经写的很习惯了。 “宫驸马也不必忧心,毕竟人都没事,圣人那边就算是雷霆之怒,很快也会过去的。” “臣个人倒没什么要紧,只是殿下两次遇袭,都是生死一线,出手之人歹毒异常,必须要将此人揪出,才能永绝后患。” 李骄阳比谁都想永绝后患,但是哪有那么容易,“此事圣人必然追查,我们也无需太过挂怀,况且她屡次受挫,再想动手大概也没机会了。” “殿下,莫顿太子在营外求见。” 莫顿来的不是时候,李骄阳这会儿可没心思见他,然而,石承弼却说道,“殿下还是应该见见他。爆炸发生的时候,他就闹着要见公主,是我们以正在搜捕逆党的名义强行拦住了。到了此地之后,他们不便安顿在凉州卫大营,所以就住在了外面的驿馆,此刻特意来求见,殿下若还是不见,恐怕他心生疑虑。” 骄阳无奈,“那就请吧。” 骄阳这边仅仅是无奈而已,李明飞那边却可以说是无计可施了,骄阳一出门卫彦就揪住他问这问那,他都恨不得自己是个哑巴。 “你姐姐过来寻亲,到底寻的是哪门亲呢?该不会,是婆家吧?”(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人心 李明飞被卫彦一顿追问,脑子乱成一团,实在是没办法了,全部都用一个动作回答,那就是摇头。不管卫彦问什么,一律摇头,后来突发奇想,指了指自己都嘴巴,“啊啊”叫嚷了几声。 卫彦随手把书卷拍在他的脑袋上,“你之前说过话了,傻小子!装哑巴,也不早点。” 明飞打定了主意不开口,任凭卫彦什么就只是摇头。 “有意思,难怪你姐敢把你放在这儿。”卫彦的笑容多了几分清朗,“要不,我们来玩个点头或者是摇头的游戏吧!” 这又是要搞什么鬼?李明飞瞪眼瞧着他。 “我提出问题,也不用你回答,点头或者摇头都可以。”卫彦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游戏一样,目光灼灼,“那我们现在就开始了。” 谁答应了! 李明飞现在特别怀念他那个不着调的师父,怎么说也比这位正常啊! “你确实来自京城?” 明飞伸长了脖子,一动也不动,卫彦也不催他,就只是笑吟吟的等着,觉得累了还把下巴住在了胳膊上,毫无名士风范。 两人一张桌案对峙着,最后还是卫彦撑不住了,“好吧,你眨了一下眼睛,就算承认了吧?” 这样也行!李明飞瞪的铜铃一样。 “下一个问题,你姐到这边来,是为了嫁人的吧?” 李明飞这回连眼睛也不肯眨了,卫彦似有些无奈,“恩,这回连眼皮都不眨,看来又是我说对了。”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明飞几乎忍不下去了。公主为什么把他丢给这个神经病啊! “最后一个问题,你想当世子吗?” 明飞这回干脆把眼睛闭上了,他倒要看看这位还能怎么自说自话! “瞧,被我说中心事了。” 卫彦越过桌子把脑袋凑了过来,“我收你做学生吧!” “不!”明飞的表情像是被雷劈了一样,迅速后退了好几米! 而李骄阳这边,也同时说了个“不”字! 宫驸马想要将近几日的事情对皇帝和盘托出。骄阳却不能同意。比起让皇帝感觉到他聪明机警,她到宁愿是傻人有傻福。 “别的你们自己去斟酌,只有一样。本宫离开銮驾,仅仅是一时贪玩,没必要夸大其词。至于童参将,因为关心本宫动向。亲自上銮驾查看,却不想恰好赶上爆炸发生。因而不幸遇难,忠烈可嘉,请圣人褒奖吧。” 这位公主虽然精似鬼,但是在皇帝面前却是一味的装傻充愣。这路数周围的人也算了解了,也只能配合她的路子演下去。毕竟,谁也不能证明翌城公主确实是洞察了先机的。 便宜那个奸贼了!石承弼冷笑。 宫驸马并不知道当时的情形。只是推断出了一些接近于真相的东西,不过。公主既然发了话,他推断的那些已经不算重要了。这一回是晋王保了他的命,虽然不知道能保多久,但是,这人情他的还。 还在翌城公主身上也是理所应当。 “殿下,莫顿太子到了。” “几位先回吧。” “是,臣等告退。” 莫顿见到骄阳的一瞬间,脸色变了又变。 “怎么,太子殿下不认识我了。” “是啊!”看着李骄阳面色红润,神采飞扬的样子,莫顿觉得自己担心这一个下午都算是喂了狗了,“果然是祸害遗千年!” 骄阳也不生气,笑道,“殿下客气!” 如此一来,莫顿反倒不好再语出讥讽,“你到底有多大的本事,竟然闹出这么大的阵仗?” 骄阳也不想如此,她不答反问道,“想做笔交易吗?” “什么交易?”莫顿已经习惯了跟李骄阳说话不能按照常规思路来。 “五部贵族调兵的动向。”骄阳深深地看着他,“怎么样,太子,有交易的价值吗?” “不劳公主费心,我自会查明。” “等你查出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你查与不查,又有什么分别呢?”骄阳问道。 被一个女人小看,莫顿心头火起,“公主既然平安无事,那我就告辞了。” “殿下,五部贵族之前是各为其主,殿下这太子倒还当得自在,等他们投靠了同一位王子,不知道太子殿下可还能睡得安稳?” “是谁?”莫顿忍不住问道。 “可以交易了吗?” “你想回大周!”莫顿并非疑问,而是肯定。 “是。”骄阳毫不避讳,“我了解五部贵族的动向,可以帮你登上汗位。殿下若是觉得这个不需要,那还有另外一个条件可以商量,增加一处榷场,如何?” 莫顿确实不觉得他需要李骄阳的力量,是他的东西谁也夺不走,“大周人把榷场看得如同性命攸关,你能做得到?” “当然。” 今天李骄阳也不确信,但是,见到卫彦之后,她就再没有任何不确定了。 “我不信。” “你不信我,难道信李熙樽吗?他现在自顾不暇了,就算是以后也未必会当真为你费心。” “你有什么办法?” “现在说了有什么用?”李骄阳反问道,“你若能登上汗位,给我一年的时间,我如果做不到,就永远不提再回中原。” “好!”莫顿缓缓说道,“成交!” 莫顿一走,玢玉就出来了,“你怎么没去休息?”骄阳问道。 “公主一回来光顾着高兴了,给殿下做了几样点心,看见莫顿太子还在,就没过来。” 骄阳打趣道,“几日不见到小气了,就是给他尝两口又能怎样?” 玢玉的脸微微一红,赧然说道。“看见公主又想哭又想笑的,怕被那太子看出来。” 骄阳心里暖暖的,好像很久都没有这么安定过了,“这些日子你受苦了。” “奴婢不苦,倒是九娘十分不易。” 骄阳听了这几天发生事,对九娘也是心怀感激,若是能把她跟皇后彻底隔开。就再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骄阳一回来春九娘就给自己放了假。也不到公主面前邀功请赏,当然,她也知道翌城公主是个赏罚分明的人。该她的那一份总是跑不了,但是,卖身契就这么还给她,还真是有点难以置信。 “殿下。”九娘的手微微战抖。她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些年,想尽办法就是要拿回这张纸呀! “本宫想来想去。也没什么能谢你的了,这是你应得的,放心收着吧。”骄阳抓着她的手,攥住了卖身契。“你若是要回京城,我这就派人送你回去,再给你一笔钱。做点小生意或者是买房置地,都是可以的。你若是愿意留在我身边。那我就更高兴了,我必待你如上宾,无论顺逆都共同进退。” 幸福来得太突然,九娘觉得很不真实,她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复是好,“殿下……” “你不必着急,回去慢慢考虑,本宫从来都是言出必行,你不必有所顾虑。” 骄阳这一天忙碌异常,鸡鸣峡谷是甘凉二州交界之处,出了事情两边都有责任,因此,这附近的官员络绎不绝的赶过来请罪。她本不耐烦应付这个,但是为了晋王,有些事情她也是不得不做做样子,时间长了,倒也是比较顺畅了。 然而,她比较奇怪的是,近在眼前的凉州卫,竟然没有出现? “殿下,凉州卫上将军携全营参将店外求见。” “这倒巧了!”骄阳愣了一下,“刚还想着没见到凉州卫的人呢!” “董旭涛将军是从清远县赶过来的,一路快马,风尘仆仆的。” 骄阳瞧着戚枫,笑而不语。 “奴婢……”戚枫冷汗就下来了,他这爱占小便宜的毛病,怎么就犯得这么不是时候呢? “行了,没下次了。” “是是是,都是奴婢不开眼,奴婢这就给他退了去。” “收就收了,退了他反而不安,不过你且记着,下次再这么没眼色,我就韩通教教你。” 戚枫是个相当明白的人,这银子他不是不能收,但是要看收的是谁的! “奴婢记下了。” “请他们进来吧!” 凉州卫可是真来请罪的,左翼前锋营十二位参将,无一例外全都挨了军棍,上来的时候,都是一瘸一拐的。 “董将军这是何必!”骄阳是真有点压不住火了,她本意是想替晋王拉拢人心,如此一来反而成了拉仇恨的,完完全全适得其反,“赶紧宣御医。” “殿下,戴罪之身,怎敢劳烦御医。” “奸贼狂悖逆天,岂是军士之过?”骄阳朗声言道,“众位将军血战沙场、保家卫国,乃是本宫最为敬重之人,今日却因我之故身领重刑,本宫心中已是愧疚万分,若是不得妥善医治,岂不是成了自毁长城。” 董旭涛也不想把自己的手下都打成那样,可是他就是害怕公主揪住不放,果真如此的话,莫说是几十军棍了,就是他前锋营这些个人头,也未必够砍的。 “公主深明大义,臣等铭感于心,然而逆乱毕竟是发生在甘凉境内,凉州卫责无旁贷。臣请公主责罚。” “将军休要如此!” 戚枫乖觉的很,不用骄阳示意就自己上前搀扶董旭涛,董旭涛此刻尚不敢完全相信公主会如此轻易放过,因此也不敢起来。 骄阳也急了,“快叫侍卫进来,送伤者回营,派御医过去诊治,不得延误。董将军也请起来吧,本宫相信此事跟凉州卫绝无半点关系。” 马上就有羽林卫进来,搀着伤员退了出去,事情解决的如此顺利,董旭涛都觉得不太真实。 “将军的顾虑本宫明白,但本宫也并非是是非不分之人,圣人那边,本宫自会为凉州卫分辩。” 董旭涛心里其实只轻松了一点点,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一关没过,“多谢殿下!” “出了这样的事情,圣人震怒也是意料之中的,虽然凉州卫早晚能剖白清楚,但是,本宫却担心被别人钻了空子。” 董旭涛何尝不担心,“殿下,突厥现今蠢蠢欲动,甘凉不能乱啊!” “本宫也是这个意思,可是圣人那边总的有所交代。况且,此事那么多的巧合,跟甘凉官场必有勾结,只要找出那个真正的奸贼,才能真正洗脱凉州卫!” 董旭涛深深叹气,“只怕时间仓促,凉州卫要到在那奸贼之前了。” 戚枫都着急了,难道需要公主直接跟你说,抓个替死鬼就行了! “凉州卫是死是活如今可全看将军了,本宫相信,以将军之能,必可确保万无一失。” 骄阳端茶,戚枫赶紧把董旭涛送了出去,“董将军,公主殿下为顾大局用心良苦,将军可要体会呀!” “多谢公公提点。” 董旭涛赶紧又掏银子,这回戚枫可是说什么也不敢收了,“将军正事儿要紧,若是朝廷旨意下来,就算是公主有心,也无法为凉州卫转圜了。” 董旭涛气冲冲的回到营帐,把他的手下们劈头盖脸又骂了一顿,“到底是你们哪个蠢货受了人家的算计,这是要害死整个凉州卫?” “茂源县令那个杀千刀的,老子好了非一刀宰了他不可!” “茂源县有那个能耐,在你们眼皮底下把火药埋上?”董旭涛真想踹死这群呆子,“别以为要是没去清理道路就没你们的事儿了,凉州卫镇守一方,居然在自己家门口差点被人把公主炸死,你觉得皇帝会怎么想?” “将军,那咱们怎么办啊?” “蠢,当然是将功赎罪啊!”董旭涛一掌把桌子拍的四分五裂,“找到内奸,咱们就算是洗脱干净了。” “问题是去哪儿找啊,兄弟们这次确实是没办好差事,但是要说到有内奸这种,可以担保不是咱们凉州卫。” 董旭涛心想,不管是谁,只要皇帝哪儿能交代过去就是了。 “行了,你们在这儿挺尸吧,我去一趟茂源县。好好约束手下人,不得与公主侍卫发生纠葛。” 骄阳听说董旭涛出营了,心情舒畅了许多。茂源县令史平,妻子郑氏,算起来,郑氏还是皇后的姐姐,虽然是远房的,但是,相信皇后一定会在何时的时机想到合适的人。 史平,会不会是头一个呢?(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论罪(上) 史平被送到凉州卫大营的时候,整个人被打得跟猪头一样,董旭涛提着他的领子往李骄阳跟前儿一扔,“殿下,就是这厮勾结外人在峡谷里放了炸药,还企图嫁祸给凉州卫。” “冤枉啊!公主殿下!”史平一见到公主,马上就撞起天屈来了,“上将军董旭涛目无法纪,冲进县衙就将微臣一顿毒打,微臣是受刑不过,才胡乱招供的。” “胡说,是你招供之后,本将气不过,才赏了你几拳!而且,还是替童参将打的。” 史平梗着脖子嚷道,“本县虽然官职低微,可也是朝廷命官,凉州卫负责保境安民,有资格审问我。” “凉州卫没有,那本宫有没有?” 史平想说“也没有”,但是终究是没敢。这位公主险些被炸死,此刻正是在气头上,要是一冲动把他脑袋砍了,估计也是白死。 史平憋得面红耳赤,平白生出许多喜感来,“本宫问你,上将军为何不诬陷别人,单单诬陷你呢? 公主一上来就先偏向了凉州卫,这对史平来说可是始料不及,然而,他自认为那件事情做的天衣无缝,此刻倒也不怕把事情闹大,“回禀殿下,臣一向兢兢业业,奉公职守,并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凉州卫,他们如此屈打成招,圣人面前,臣也不怕当庭对峙。” 李骄阳垂眸低笑,“你真的不怕吗?” “臣一片赤诚可对天地,殿下应谨防凉州卫作乱。” 董旭涛朝着他的背狠狠地踹了一脚,“凉州卫戍守边关几百年,从来都是赤胆忠心,你从中挑拨。到底居心何在?” “我不过是实话实说,将军又何必恼羞成怒。” “你!”董旭涛还想动手,却被戚枫拦住了,“将军请冷静。”他压低了声音说道。 “你是说勾结逆贼的是凉州卫?” “臣本不敢妄言,但是,上将军不问青红皂白,以万死之罪构陷于臣。其动机。的确令人怀疑。” “那本宫到不明白了,凉州卫炸死和亲的公主,很有可能引起两国开战。他们图的是什么呢?” 史平一脸正气凌然,“公主有所不知,凉州卫一向好战,非战不能显示其价值。而且,一旦两国开战。物质转运成倍激增,卫属上下都有好处,臣请彻查凉州卫。” 如此诛心之论,董旭涛眼珠子都红了。要不是公主在这儿,他真能一刀宰了那个史平,“看来。鸡鸣峡谷的炸药只是个引子,你们真正的意图。还是我们凉州卫啊!” 史平也不与董旭涛争辩,二十再次说道,“臣请彻查凉州卫。” 史平是下定了决心要咬死凉州卫了,骄阳瞧着心里却有些高兴,凉州卫不是皇后的人,他这一口咬的越狠,凉州卫就会离皇后越远! “殿下明鉴。凉州卫虽然为战而生,但绝不会蓄意挑起战争。只要两国开战,必然是生灵涂炭,百姓遭殃。凉州卫的每一个军士,也都是别人的儿子和丈夫,家里也有高堂父母,弱质妻儿。抵御外侮,血性男儿义不容辞,但是蓄意引发战乱,用献血和生命换取区区军用物资,发此言论者,其心可诛。” “是与不是,殿下一查便知,而臣一心为国,虽死也可无憾了。” 骄阳叹了口气,“你的确是一片赤诚,但是对的是谁本宫可就不知道了。”她俯身看着他,眼中有些探究的意思,她不知道刚才那番话若是传到皇后耳朵里,皇后会不会第一个弄死史平。 她缓缓说道,“不过,对谁都不重要,那件事情究竟是不是你做的,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凉州卫是国之柱石,本宫决不能眼看着他们卷入任何阴秽之事,所以,就也只能委屈史县令了。” 还有这种逻辑! 这样的逻辑还能摊到明面儿上去说。 史平瞠目结舌。 “臣亦是一心为国,只因是从文书生,便要蒙此不白之冤,岂不是令天下文人齿寒?” “你若果真一心为国,就应该感到高兴才对。”骄阳瞪着一双大眼,看起来很是天真无辜,“牺牲你一个,从而保住数万军士,这才是大忠大勇,文人的典范呢!” 这算什么道理!史平本来就红肿的脸,现在涨得越发的紫红了。 “这就是本宫的道理。本宫说出去的话,绝不收回。你进京之后,可以告诉任何人,包括你的主子。” 史平想说他没有主子,但是李骄阳根本就不给他任何机会,她高喊了一声,“来人!” 一大队龙武卫冲了进来。 “把他带下去。”骄阳喝道,“连同他的供词,明日一早,押解进京。” “是!” “多谢殿下,否则,凉州卫怕是要蒙受不白之冤了。”董旭涛大礼相谢。 “上将军客气,本宫绝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发生,史平虽然官职低微,但是终究还要进京受审,不过你尽可以放心,本宫不会让他胡言乱语。” “殿下进入突厥之前,凉州卫将全力保护。” “多谢上将军。” “殿下对凉州卫恩同再造,臣万死难报。” 董旭涛千恩万谢的去了,骄阳的心里却特别感激史平,若是没有他,凉州卫这边根本就没有一点可能。 虽然,现在也不能说凉州卫将来一定能支持晋王,或者说,边军的支持对晋王来说也没有太大的意义,但是,骄阳多少还是看见了一点曙光,真到了他们需要作出选择的那天,天平肯定会有所倾斜。 骄阳现在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銮驾要休整些日子,名义上是让受伤的侍卫们养伤,其实,是骄阳想多留一段时间。观察一下卫彦和他的那些学生。 卫彦主动留下明飞,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但是后面的情节要如何继续,她还需要时间去思考。 要想拉拢一个人,就得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她隐约记得卫彦所做的一切似乎只是为了一个女人,至于是哪个女人。当年可是众说纷纭。骄阳觉得,她应在这方面在点功夫。 李骄阳这边并没有太多的事情可做,也没有人催着她上路。春九娘最终也决定留下了,简直是事事顺心。然而,皇帝那边可就是完全两样了。 翌城公主第二次遇刺,而且还是那么惨烈决绝的手段。皇帝觉得自己的脸都被打肿了,连骂人的心思都没有。群臣在太极殿跪了一个多时辰。冷汗打透了厚重的朝服。 “都退下吧,周延留下。”皇帝的声音透着疲惫。 “圣人。”周延跪在地上都没敢动。 “你跟朕来吧。”他看了眼宫女太监们,“都不必跟着。” 这个时候,谁也不愿意在皇帝在跟前儿出现。所以此刻,宫人们对心狠手辣的周都统,都产生了那么一点同情。 “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朕说的吗?” “臣知罪。” 皇帝怒道。“左都卫都查不到线索,那么。他们进宫来杀朕,岂不是易如反掌?” “臣万死。” “人都只有一条命,朕也一样,骄阳一样,你,也是一样。”皇帝沉声说到。 “臣并不敢有任何事情欺瞒圣上。” “上次的事情,你果然什么都没查出来?”皇帝显然是不信的,“上次的事情,朕以为他们的目的是阻止两国和亲,但是南阳离火堂,可是一群逆党能请的动的。” “圣人,虽说能做出这等大事离火堂,但是也不可仓促定论,毕竟,离火堂…” 离火堂的创始人,是太平女主的丈夫,说白了,是整个大周皇族的祖宗,此人神秘莫测,不入庙堂,不住宫禁,却与女帝一夫一妻,白头到老,是大周朝最传奇的人物。 “查。” “圣人,要查到什么程度?”周延低着头问道。 “你大胆!” 既然上次的事情皇帝已经有了疑心,周延便索性把话说透,“圣人,此事从现场证据上肯定没有头绪,毕竟,他们也知道自己要杀的人是谁,不可能留下有用的信息,但是,从动机上查就容易很多,谁最不想让翌城公主活着?” 谁不想让翌城公主活着?现在看来,不是后宫的两代国母,就是皇帝的几个儿子。但是这些人,无论查到哪一个都是要命。 因此,周延明知道皇帝无法回答,却仍然问了出来。 “不要惊动后宫,但是必须要真相查清楚。” 皇帝的意思就是,如果查到太后或者皇后,他们俩知道就行了,那是查到是哪位皇子,就不用有所顾忌,但是不管怎么样,他必须要知道真相。 周延表示明白,便离开了宫禁。他离开没多久,太后就急召了贵妃,这两位已经略微缓和的关系,马上又变回剑拔弩张。 皇帝觉得心累,但是又不能不管。 太后看起来冷冰冰的,贵妃却有点心不在焉,太后说的对或不对,她一个字都没有反驳。太后惊讶万分,搞不懂这女人在打什么主意,她有点后悔把她叫来了,毕竟狐媚手段防不胜防! “骄阳一个女孩子,竟惹出这么多事端,让整个朝廷都跟着丢脸,这都是贵妃教养失当的缘故,贵妃回去好好反省吧!” “是。”贵妃淡淡地应道。 以前太后说这话,玉贵妃早就火了,但是现在,她必须为了更长远的目标而忍耐,展音在她身边日日规劝,晋王也时常过来剖白些利害关系,这让她渐渐明白,跟皇帝的母亲对抗,还远不是时候。 “臣妾告退。” 贵妃刚要往外走,皇后却开口说道,“贵妃今日是怎么了,看起来一点精神都没有,若是身子不适,可要早点宣御医才行。” “多谢皇后挂念。”贵妃微微屈膝,多余的话也是没有。 皇帝看了心里却满不是滋味,贵妃如此,显然是为了骄阳。而骄阳屡次遇袭,皇后最脱不了干系,但是,即便是铁证如山,他现在也无法主持公道。 “贵妃脸色太差,朕送你回去。” “多谢圣上。圣上国事繁忙,多日不入后宫,还是在此陪太后用膳吧,臣妾自己可以的。” 贵妃嫁过来二十多年了,头一次说这样的话,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听的人心里都有些讶异。 物反为妖,皇后生怕贵妃一出门就要出什么新的幺蛾子,有什么问题,还是当着皇帝还太后的面儿解决了才好,“贵妃这样本宫实在是不放心,还是在这儿稍等会儿,宣御医过来瞧瞧。” 玉氏并不想在太后的地方多留片刻,但是她现在学会了忍耐,凭他们说什么,只当听不见就是了。 “臣妾遵旨。” 皇帝见此情景大为心疼,最后还是亲自送贵妃回去了,若是换做从前,玉氏一定欣喜万分,只是现在,似乎没什么值得她高兴的事了。 皇帝在玉辇里搂着自己的爱妃,心中五味杂陈,“骄阳是个有大福分的孩子,屡次都能够逢凶化吉,你是她的母亲,应该比她更坚强才是。” 贵妃眼泪默默地流了下来,“骄阳屡屡受难,想来都是我这个母亲德行不够。若不是无法舍下圣人和琮儿,我就应该去侍奉佛祖,以此来赎我这一身的罪孽。” “胡说,你有什么罪,你是天下最好的妻子,最好的母亲。” 皇帝哄玉氏一向信手拈来,玉氏以前也很吃他这一套,然而,此刻她却正色说道,“臣妾不敢僭越。” 皇帝听了虽然不高兴,但贵妃如此反常他也有点不敢惹她,或许,御医看过就好了,皇帝自己安慰自己。 御医说贵妃肝气不顺,郁结于胸,需要静心休养,不可过于操劳。 皇帝为了让他爱妃恢复正常,马上下旨让贵妃养病期间,任何人不得打扰。太后气得两眼发黑,却那她儿子没有任何办法。 “李骄阳的命怎么就这么硬,火药都炸不死她!” 这话说者无心,听者也不敢传,但是不知怎么的,还是到了皇帝的耳朵里。 “翌城公主銮驾有失,工部办事不利首当其罪,尚书刘同敏免职。其余相关人等,交有司论罪。” 太后听了这个消息就彻底气晕过了,刘同敏,那可是皇帝嫡亲的舅舅! 究竟是谁干的好事!(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论罪(中) 皇后半躺在贵妃榻上,楚王妃钟氏拿着个美人锤给她轻轻地敲腿,周围并没有一个宫人伺候,气氛却并不算宁静温馨。 “圣上会把注意力转向寿康宫吗?”钟氏忧心问道。 皇后半天都没开口,钟氏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皇后似有所觉,这才缓缓睁开眼,目光沉重。 钟氏垂首跪在地上,“母后……” “你们擅自行动的时候,怎不知道害怕?”皇后的声音冷漠异常。 钟氏心里十分害怕,把头低了又低,她一句话也不敢回,只怕是越说越错。不过,她也是真的没想到,五十多楚军精锐,里应外合,居然都没除掉李骄阳。 “世子如今大了,有主意了,我这做祖母的,也管不了那么许多。” “请娘娘恕罪,世子也是因为李骄阳意图挑拨两位殿下之间的关系,才会愤而动了杀心,还请娘娘念他初心可悯,原谅他这一回吧,以后,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还有以后?”皇后怒道,“你最好告诉他,这个世子他要是不愿意做,另换他人也容易得很。” 钟氏匍匐在地,连头都不敢抬,“娘娘!” 皇后冷着脸说道,“任何一人敢坏我大事,本宫都绝不姑息。” “是,娘娘!” 钟氏虽明知当时是皇后最想除掉李骄阳,她的儿子做的事情本来就很符合皇后心意,可是,她们的确是事先没有跟皇后商议,事情不成,反而留下把柄在人家手中。他们都等着皇后救命。然而,她们高价买通了离火堂,却只得了那么一个结果,反而惹得皇帝震怒,被左都卫紧咬住不放,也的确是始料未及。 因此,虽然觉得自己儿子冤枉。钟氏却是一个字也不敢反驳。只盼着皇后发够了火,把眼前这一关对付过去。 “娘娘,世子已经受到教训了。” 皇后斥责了几句心里稍微舒服了一点。也就不在拿钟氏撒气,“把楚军的兵符印信给我,熙琮回来之后,我亲自交给他。” “娘娘!”钟氏有些惊诧。楚军那几千兵力虽不算多,但却是他的丈夫殚精竭虑才握在手里的私兵。皇后就这么要去,她如何能答应? “怎么?你不愿意。” “非是臣媳不愿意,而是军旅之事臣媳实在是一窍不通,楚军都是他父子俩亲力亲为。臣媳都不知道是否有兵符印信这种东西。” 皇后只是冷笑,她没想过楚王妃会心甘情愿的将兵符奉上,但是。她必须要让他们受到教训。皇后的确没有什么私心,她只是在自己的儿女面前独断独行惯了。她甚至忘记了,人心,往往最多猜疑,“明日让世子过来回话。” 钟氏不敢在推脱,好在还有一天可以回去商议,“是,娘娘。不知道左都卫那边,我们该如何应对。” “左都卫说白了也就是捕风捉影,离火堂那边收了银子,不会自毁声誉,咱们这边必须要沉住气,熙樽回来之前,不能再有所行动。” “可是娘娘,圣人先拿工部开刀,只怕钟路要保不住了。” 皇后冷笑,钟路还有什么非保不可的价值? “太后都保不住刘同敏,你拿什么保钟路?” 钟氏虽然不忍,但眼下形势如此,若是舍了几个朝臣就能去掉皇帝对楚王府的疑心,这买卖也还划算,怕只怕,雪球越滚越大,到最后想收都收不回来。 “以后,就让太后去斗吧。”皇后心里也有点愧疚,但是比起她的大业来,这点愧疚实不算什么,“刘同敏一事,太后不会放过贵妃,大概也不会放过李骄阳,只是李骄阳有些鞭长莫及,自然是贵妃首当其冲,现在就要看,一边是亲娘,一边是真爱,皇帝心里到底哪个更重要了。” 这个答案其实皇后一直都很想知道,只是从来都没有机会,曾经也有一个同样的问题摆在另一个人面前,只可惜,她永远都不可能知道答案了。 皇后心里想的什么,钟氏并不能知道,但是太后对楚王比皇后都还用心,她可不想太后有事。 “娘娘,太后一向支持殿下,若是失了这个助力,于我们的处境大为不利呀!” 太后可不仅仅是偏向楚王,她也很是偏向皇后,皇后若不是被逼无奈,怎么可能把她最大的保护伞都抛出去,而这一切,罪魁祸首还是她的儿媳妇和孙子,“你有更好的办法?”她冷冷问道。 楚王妃一下被问住,有办法她也就不用如此委曲求全了。 “这全天下,容不下李骄阳又能做下这等大事的,一共也没几个,我倒想随便找个无关紧要的人顶上去,皇帝也得信呢!” “可是,把疑点印象太后,圣人真的相信吗?” 皇后垂眸沉思了片刻,“大概是不曾不信,也不曾全信吧。” 这样的情况最是令人不安,皇帝随时都有可能改变想法,而且,他一旦知道是皇后祸水东引,只怕,他们这一大家子就算是活到头了。 楚王妃也实在是怕了,左都卫要是查到世子身上,那楚王府就彻底完了,“娘娘,事已至此,必须让圣上认定是太后所为啊,否则,不仅楚王府危险,就连中宫,怕是也难以保全。” 钟氏说的一点儿没错,皇后却笑得有些自嘲,这可真是一步错步步错,李骄阳迄今为止毫发未伤,他们倒是损兵折将,惶惶不可终日。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若是渤海之乱将平,楚王意欲挥师北上,或许就说得通了。” “娘娘的意思是,太后为替楚王争取更大的战功,阻止两国和亲,所以,才要除掉李骄阳?”钟氏声音都有些颤抖。这样一来,楚王虽不至于有罪,但是在皇帝那里,恐怕也没有半点好印象了。 “太后年轻的时候,做的事格局可都不小,她不会为了后宫的那些是是非非大动干戈,只有这样的理由才能说得过去。” “可是这样做也太危险了!” “无妨。楚王对此毕竟是不知情。皇帝就算要怪罪,也只能是太后溺爱太过。” 皇后的心里其实并没那么确信,但是。想把这件事情遮过去,总得有个替罪羊。而有这个分量的,除了太后她也想不到还有第二个人。 “娘娘,不若给李骄阳寻个仇人。让她把罪顶了吧?反正李骄阳得罪的人也多,这个却是不难。” “你当皇帝是傻子。还是左都卫是傻子?” 钟氏不再说话,她知道已然没有办法扭转皇后的心意,对于未来的风险,她也只能一个人苦苦支撑。 “那些没用的就别想了。一番折腾银钱越发不凑手,定国公府的老太太也歇了很久了,是时候让她出来了。” 钟氏此刻是真的不想去出触定国公府这个霉头。更何况,那便还有皇帝的意思在里头。“定国公府被李骄阳这么一折腾,怕是也拿不出什么来了,纪老太太更是不中用,连自己的孙女都管不了。” “你懂什么?”皇后都懒得跟钟氏解释了,“照我说的办就是了。” 钟氏回府的时候,神情有些恍惚,皇后如今办的这些事,桩桩件件都不是为楚王考虑的,她到底是什么意图,钟氏简直不敢忘深里去想。 李长平守在她身边,异常乖巧。 “是皇祖母让娘为难了?”李长平问道。 “说什么傻话,皇祖母对咱们一家最好了。” 钟氏有些恍惚,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她所能控制的范围,“你哥哥呢?” “世子哥哥出去会客了,晚些才能回来。” 钟氏此刻是真没心思等,“派人去他找回来。” “娘!”李长平拉住钟氏的手,“世子哥哥不是去玩的。” 闻言钟氏便梵音过来了,也不再催着去找李长赫,她兀自在哪里发愁,皇后那边明天到底该如何面对。 “娘,究竟出了什么事,你的脸色那么差。” “你小孩子家,不要打听那么多。” “娘!”李长平抓住钟氏的手臂摇了摇,“我不小了,哥哥很懂事情都不瞒我,怎么娘反倒把我一直当小孩。” “你们兄妹感情好娘也高兴,但是,有些事情不是你小孩子家的该知道的。” “可是我什么都知道。”李长平撅着嘴说道,“今天我那舅母还带着钟侍郎太太到咱们家来了呢,还不都是因为那个李骄阳。” “李骄阳,李骄阳!”钟氏恨得牙都痒痒,“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为她。” “离火堂都炸不死她,她可真是个妖孽。” 钟氏大惊失色,“你怎么知道的?” 李长平斜着眼说道,“整个京城都知道了,娘还真当我是小孩呢?”她附在钟氏耳边,声音压得极低,“而且我还知道,这是皇祖母派人做的。” “你听谁说的?” “世子哥哥啊!”李长平理所当然的答道,“世子哥哥什么事儿都会跟我说的,就只有娘不信我。” 李长平从什么时候起变的不安分,钟氏并没有注意到,但是到底是自己的女儿,她也不忍心责备,“记着,以后不该听的不听,不该问的就不要问。” “可是什么是不应该呢,咱们不是一家人吗,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不是吗?”李长平的眼睛里,闪着跃跃欲试的光芒,“娘,你就告诉我吧,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明明是皇祖母做的事,圣人怎么偏偏要针对太后的同族。” 钟氏被她磨得没有办法了,只含糊说道,“都是为了保护你哥哥,引开圣人的视线而已。” “可是若太后失势,谁来保护父亲呢?” 李长平这句话可是说道钟氏的心缝儿里了,钟氏的眼泪都快下来了,她忍不住对自己的女儿说道,“你父亲如今不在京中,你皇祖母想什么咱们也无从得知,她现在要楚军的兵符,我这心都快乱死了。” “怎么可以这样!”李长平气愤不已,“楚军可是父亲和哥哥的心血,皇祖母怎么能随意拿走。” “你不知道,楚军是你皇祖母一力筹划的,从人员招募到军费开支,都是你祖母费心筹措,就连兵符,都是她亲自设计的,你父亲只是执行而已,你哥哥参与的就更少。这些事情你父亲从不瞒我,但是太后不知情,所以我还能打打马虎眼,可是,明天要你哥哥去回话,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娘,兵符咱们绝对不能交出去。”李长平坚决说道,“女儿说句大不敬的话,对于皇祖母来说,父亲还是四皇叔当太子都没有分别。关键时刻,皇祖母都能舍弃太后,只怕舍弃咱们就更加容易了。娘可别忘了,父亲是在太后身边长大的,四叔却是皇祖母亲自抚养的,手心手背也不一定全是肉。” 钟氏本就对皇后心存戒惧,听自己女儿这样一说更觉得句句在理,“这可如何是是好。” “这有什么难的。”李长平冷笑,“皇祖母要兵符,就给她一个好了。” “你是说……”钟氏做了个口型,“作假?” 李长平深深地点了点头,“兵符造好之后,是不是一直都是父亲在保管。” “是。楚军刚开始经营的时候没有多少人,这几年才扩充的厉害,所以才会用到兵符,前年才做好的。” “那就更简单了。”李长平得意非凡,“联络方式都掌握在父亲和哥哥手中,给她个假的兵符,看她还能怎样?” 骄阳并不知道李长平帮了她这么大的忙,否则,一定会留她一命。 楚王世子李长赫,为营救钟路而四处奔走,然而,刚刚押解进京不到三日的茂源县令史平,却已经出来判决结果,“斩监候!三族之中,成年男子问斩,余者流放三千里。” 如此重刑已经百年未见,朝野之中人心惶惶,况且,从审结到宣判不过数日,期间必然多有疏漏,百余条性命,实不该如何儿戏。 然而,世人皆知此时涉及公主遇刺,有是左都卫亲自审结,有自多的疑虑,也没人敢替他鸣冤。 此刻,周延正坐在南阳离火堂的大厅上,轻轻地啜着茶,他看起不急不缓,志在必得,“怎么样,你考虑好了吗?”(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 论罪(下) “你让我想什么呀?”一个慵懒的声音答道。 周延走到窗边矮榻上,拎起一个软趴趴的少年。少年皮肤白皙如玉,眉目如画,一双的细长的丹凤眼,泛着勾魂摄魄的光。 少年似有些醉意,被人粗暴的拎起来也不着恼,反而顺势靠在周延肩上,抄起酒杯一饮而尽。殷红的美酒沿着少年的嘴角流下,划过优雅的颈项,晕在雪白的丝质睡袍上,盛开如罂粟。 凭谁也想不到,这就是大名鼎鼎的离火堂堂主,有火神之称的阮郎慕阳。 “让你想想用火药之前该怎么用用脑子。” 少年扔掉空杯,随手又抓起来酒瓶子,“你说鸡鸣峡谷那件事情啊,就是我做的。” 周延忍无可忍,“你能不能少喝点?”周延夺下酒瓶子,“你才十七岁,用不用这样整天醉生梦死?” “醉了不好吗,醉了就什么都有了。” 少年斜着眼睛看着周延,那眼睛像是无尽深渊一般,引着人心甘情愿往下坠。 周延有些头疼、也有些狼狈,“你最好清醒点,我跟你说正事儿呢!” 少年觉得周延的反应有些无趣,他换了个方向倒着,似乎这样更舒服一些。 “说吧,我听着呢。”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冰冷。 肩膀骤然轻了一些,周延还有点不适应,他僵硬地说道,“你这次玩大了,皇帝那边必须有所交代。” “好啊。”少年眉目含笑,“那你把我交给皇帝吧,钟氏的银子是我收的,活儿也是我吩咐下去的。要杀要剐,你们随意吧!” 周延觉得他的头更疼了,“随便找个什么人交给我,皇帝那边我去应付。” “呦,你这可是欺君!” “我怎么样你不必管,给我句痛快话。” “你要痛快是吧。”阮慕阳盯着他,缓缓说道。“不行。” “你到底在闹什么?”周延深深感受到了代沟的恐怖。他那个呆萌呆萌的小师弟,到底是去了哪儿了,“皇帝家的事情。你跟着瞎搀和什么,觉得离火堂不够招人嫉恨,非得在添一把柴?” “你为了什么,我就为了什么。” “你都差点把翌城公主炸死了。还敢说这话?” “真的也死了也是她太笨,我给过她机会。否则,你以为我们离火堂埋点火药,需要搞出那么大的阵仗?” 周延的气略平了平,“我知你没想杀她。但是这件事情总得平息下去,跟皇帝说不是你们离火堂做的,我自己都不信?” 少年耸耸肩。看起来十分无辜,“那你就抓我好了!” “阮慕阳!” “你可以叫我阮堂主。”少年难得看上去有几分正经。“我是堂主,事情是我让人做的,出的事儿那手底下的人顶缸,我们阮家没有这样的习惯。要么,你就回去告诉皇帝,我阮慕阳在此恭候。” “阮慕阳,师父不在你简直是无法无天,你这里火药再强,能炸死多少,拼掉半个左都卫,我就能端掉你这个总坛。” “不用半个左都卫。”少年伸了个懒腰,“你一人足矣。” 周延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跟一个醉鬼也说不清楚,索性不在纠缠,在离火堂总坛就住下了。他虽然不算常客,但是出现在这里的次数也是不少,虽然是官府中人,但是离火堂也不怎么防他。 周延觉得这件事情的棘手程度远远超过了预期,他很了解阮慕阳,他说了不交就是不交,哪怕那人打算篡位,他也不会把人交出来,如此一来,皇帝那边还真是没办法交代。 周延留在南阳想办法,京城里的事情暂时就顾不上,史平的事情他也只问了下情况,却没想到批复的结果这么快就出来了,如此,南阳这边就越发的等不得。 周延这边等不下去了,李骄阳也等不下去了,莫顿知道了五部贵族调兵的动作之后,务必要赶回去先发制人。 对于这先发后发的,李骄阳没上过战场没有发言权,但是从目前五部贵族集结的兵力来看,风险是很容易预计的。 五部贵族总兵力将近二十万,是莫顿可汗兵力的两倍,是石城防御了力量的十倍,他们果让攻打石城的话,她这个公主可能会很容易炮灰。 “去卫先生那里。”骄阳对沈毅说道。 沈毅去看望明飞的时候,见过几次这位卫先生,对他的才华也是甚为折服,不过,公主对他的注意力,却有些超乎寻常。 卫彦虽然早已猜到骄阳身份,却从来不曾点破,公主来听课,他该教什么也还是一样,公主不来,他也还是从前的样子。 “见过先生。”骄阳深深施礼。 “公子不必多礼。” 骄阳跟卫彦随意说了会儿话,本想告诉他,他们即日就要出发,请卫先生随行,然而,话到嘴边,她又临时改了主意。 “学生不日就要出关,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先生成全。” 卫彦微笑,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公子客气,有话但说无妨。” “学生不日就要出关,这一去是否还能再回中原也未可知,明飞是个好孩子,没必要跟我冒险,所以,我想把留在先生这里读书。先生看他若是尚可教导一二,就收他做个正式的弟子,若是才能不足,未能例如先生门墙,也请先生看顾他些,此生在不可再回京城。李骄阳拜谢了!” 骄阳用了本名,跪地行了大礼。 卫彦坦然受了,淡淡说道,“明飞就留在我这儿吧,公主只管放心,公主若是能从突厥回来,我倒是有些话可以跟公主说一说。” 关于卫彦何时知道她的身份,李骄阳并不会去问。若是连这都看不透,他也就不配被称为当世奇才了,不过,对于他想要说的话,骄阳却非常想知道。 然而,看卫彦的神情她就明白,现在的翌城公主。还没有分量跟他谈条件。除非她能活着从突厥出来,才有可能换取他另眼相看。 “谨遵先生之命。明飞就拜托先生了。” 骄阳走的时候,明飞也想跟着。被卫彦冷冷的喊了一声,便乖乖的缩了回去。 “先生,我想去送送我姐。” “送什么送!”卫彦毫不留情的说道,“她若能回来。你们终能相见,她要是回不来。送了也不过是徒增伤感。” “她会回来了。” “那你还送什么送。”卫彦冷然说道,“《大学》抄完了,又想打手心了。” 别看卫彦自是一个文弱书生,但是他说的话。明飞还真是不敢不听,有时候他都忍不住后悔,之前应该对沈毅好一点。他可真的是宽容的师父。 “殿下,京城里的消息。”李骄阳还没回到凉州卫大营。玢玉却迎了过来。 “出什么事儿了。”骄阳下意识的有点紧张。 “楚王妃去定国公府探视老太太了。” “什么时候的事?” “三天前。”玢玉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条,“殿下请看。” “楚王妃居然让慧娘拦回去了?”骄阳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奴婢也是看见这里蹊跷,所以才急着赶过来见殿下。” 这可真不是一般的蹊跷,楚王妃可是正经的亲王夫人,甚至,还很有可能是成为未来的太子妃,慧娘怎么可能拦得住她? 莫不是楚王妃跟皇后之间也生了什么嫌隙? ~~~ 实在抱歉,今天没来及写完,下文是骄阳前世的内容,应该放在比较后面的章节,暂时先用一下,半个小时之后,才重新改过来。 ~~ 红叶没一会儿就回来了,身边还跟着一个老道姑,这道姑她其实是认得到,然而现在也只能当做是初见。 “劳师太费心了。”骄阳勉强撑出个笑意。 “娘子客气。” 寂岸为人可恶,但是医术一道倒是颇有些本事,她断定骄阳没什么实病,只是心火旺了些,需要休息静养。 “如此,便要在师太这里叨扰了。” “那是自然,施主现在的情况也是不便赶路,我给开个方子,观中倒也有些现成的草药,回头我让人熬好了,再给施主送过来。” 住持笑得很温和,但是骄阳心里也明白,她看见的不是一个病人,而是一堆闪闪发光的金银,更多的,就不是她现在所能猜测的了。 “怎敢再劳烦观中的师傅,熬药的事情就让我这小丫头自己来吧。” 厨房最是人多嘴杂的地方,要打听消息没有比那里更好的了,不管那两个道姑怎么劝,骄阳就是坚持让自己的丫鬟去熬药。 红叶并不明白郡主的用意,心里一直都是七上八下的,这道姑开的方子,真的能给郡主喝? “郡主,还是奴婢下山去请个大夫吧,这药实在是不敢给郡主喝啊。”红叶端着药碗进退两难的。 骄阳难得的笑了笑,“且不说雨夜难行,纵然让你下了山,这穷乡僻壤的,你又去哪儿找大夫?” “下山打探打探,或许有那好大夫呢。” “行了,我没事,药倒了吧。” “可是郡主身子要紧啊。” “有什么要紧。”骄阳眼神有些发空,看不出喜怒。 诶!红叶真心觉得自己的思路已经完全跟不上郡主了,费了这半天事,到底为了什么呀? “郡主?”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你在厨房都听到什么了,仔细跟我说说。” 红叶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药倒了。 “这群姑子实不像出家人,围着我问这问那的,问不出咱们府上在哪儿,就一个劲儿的打听郡主的吃用。她们倒像是常干这个似的,问的问题的都很小心,就像我刚才在熬药,她们会问咱们家都用什么器具,还说怕委屈了娘子。” “你怎么说?” “我说我们府上规矩颇多,不过出门在外倒可事事从简,只用寻常青瓷即可青瓷,看着干净爽利。” “恩,你倒是乖觉。” “这群姑子不过是变着法儿打听郡主家世,奴婢反倒不愿意让她们如了意,反正香油钱也没少捐给她们,何必这样!” “这人哪,总是难免贪心不足,你以后多到厨房去盯着,听到什么都过来回我。” “郡主,你难道真打算在这儿住下?”红叶疑虑的问道。 “道家清修之地,住上几天有何不可!” “可是郡主,奴婢瞧着这群姑子可是不像好人,哪儿有六根清净的样子,郡主的身子也不是很好,咱们还是早点回吧!” 骄阳心想着,她们若是好人,我就不用来了。 “照我说的做。这些姑子虽然不入红尘,但是攀附权贵之心却是远胜常人,你好好留意着,她们到底跟哪家贵主有所联系,回来告诉我,就是你的大功一件了。” “是,郡主。” “今儿你也累了一天,下去歇了吧。” 骄阳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红叶心中一寒,忙点头去了。 红叶并不敢离开骄阳,在窗边的矮塌上胡乱将就了一宿,第二天早上服侍骄阳用过斋饭,就有道姑引着一女子进了她们住的跨院。 “郡主,葛音姑姑来了。”红叶附在骄阳耳边压着嗓子说道。 葛音一进院子就把那姑子打发走了,紧走几步在门口低声说道,“娘子,奴来接娘子回去。” 骄阳微微一笑,说了声,“进来。” 葛音一身浅青色的装扮利落简单,一看便知是个精明干练的女子,然而骄阳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困惑。 对于骄阳来说,她曾经是臂膀,更是亲人,可是现在,一切都只能重新衡量了。 “姑姑怎么来了?”骄阳并不肯直接回答她是否就要回去。 葛音谨慎的回望了两眼,见果然没人跟来,才悄悄说道,“郡主怎么在这种地方住下了,可把奴吓了个半死,趁着尚无人注意,郡主快跟奴婢回去吧!” 骄阳只是淡淡笑着,神色却让人捉摸不透,“姑姑怎知我在这里?” “昨日跟车的钱婆子,见郡主不愿回去,又不敢让郡主孤身在外,所以悄悄地跟在郡主后头,知道郡主住在了这里,又忙忙地报了我知道,奴亦是不敢声张,只叫了个小子赶着车过来。郡主快跟奴回去吧,在耽搁些时候,恐怕就瞒不住了。” 骄阳原也没打算瞒着,并不在意葛音的话,“这道观虽小,却也清静,我正准备多住些日子,你且先回去吧。”(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 两心 周延升官的消息让骄阳有点惊讶,毕竟,左右卫大督统这种职位可是从来都有过,从此以后,周延将一手统御两卫,可要比从前更要炙手可热了。 “没听见什么消息啊,怎么周督统就升官了。”玢玉悄悄地说道。 骄阳也不明白,若是为了她这案子,朝廷上受牵连的人的确不少,但是真正的大鱼一条也没摸出来,皇帝这样大动干戈的封赏,显得有些不合常理啊! “究竟为了什么事情呢?” 上辈子周延的官儿也就做到了左都卫督统,后来恩赏过一些文职虚衔,然而,跟现在两卫在手的实权相比,那可是天渊之别。 两都卫在南北衙二十二卫里人数是最少的,加起来也不过是六七千,但是,他们暗地里的探子遍布了全国各地,是一张密密匝匝的情报网。 左右卫大督统的权势,让李骄阳都觉得心热。 难道,皇帝有什么心腹大患吗? 李骄阳一时还真就没想起来,毕竟,渤海之乱以后,皇帝的日子过得顺风顺水,没有人刺驾,也没有人谋反。但是她可忘了,有些事情,还得往前倒,十年八年,甚至是更远的时间…… 周延到底是立了什么大功,李骄阳的确是想不到。 玢玉一个宫女就更想不到,在她眼里,现在的情况至少不算太坏,“好在他现在跟咱们是友非敌。” 骄阳想的却是,怎样让他成为永远的朋友。 “京城那边还有什么消息?” “这有一封展音姐姐的来信。”玢玉把手上那一打信纸翻了翻,“分家的事儿,左都卫办得非常漂亮。” “信上怎么会说的呀?”骄阳问道。 玢玉把信笺递给骄阳,“殿下看看吧。殿下的书信到京城的第三天。李鸿博就帮着老太太把家给分了,都是按照殿下的意思来的,几房都有收获,他们这些天会陆续搬出去,为了照料老太太,李鸿博请四太太留下了。” 四太太曾经是李明飞的嫡母,这李鸿博可是会做人! “京城有什么议论吗?” “没有。静悄悄的。”玢玉一脸喜色。“这是展音姐姐的信,若不是慧娘特意告诉了她,都不知道定国公府分家。这可就都是左都卫的本事了。” “宫里呢?” “太后病了。这回可是真病,刘同敏丢官,对太后的打击可是不小。” “圣人怕是要后悔了吧?” “公主果然会猜!”玢玉脸上浮现一点点的喜色,不过很快。就被忧愁代替了,“贵妃娘娘的日子可是有些难过。” 只要跟她有关的事情。太后都会找到贵妃头上,这是十多年的习惯了,宫里也算是无人不知。 “贵妃得跟在寿康宫侍疾,怕是要受委屈。” “恩。不过展音姐姐信里也说了,贵妃如今心胸甚是开阔,并不与他们计较。圣人反而更加怜惜贵妃。连着处罚了好几个嫔妃。” “贵妃这是树大招风,刀光剑影总是少不了她的。” “好在展音姐姐在身边。也能时刻劝着些。” 骄阳并不知道展音还能劝住多久,她了解贵妃,贵妃可从来都不是那种肯吃哑巴亏的人,如此一反常态,恐怕后面另有大招。 想想展音手里还握着一瓶千日醉,她是真心不希望那东西发挥作用。 而圣人为什么好端端的把矛头指向太后?则是骄阳好些天都没想明白的问题。 “去把韩通请过来。” 韩通来之前正好在马厩里刷马,听见召唤连件衣服都没换,“殿下找小的过来,不知有什么吩咐?” “正要恭喜你呢,你们督统晋升左右卫大督统,这满朝的武将,可是头一个人呢!” 韩通咧嘴直乐,“也就我们督统能配得上这样的恩赏。” 骄阳被迫听了一刻钟的歌功颂德,差点就被洗脑,在这么下去,她可能都会觉得周延的确是个好人。 “行了行了,我对你们大督统已经有足够深刻的认识了。我还有件事情要问你!” 韩通好容易从他那满腔激情中解脱出来,“殿下请讲。” “刘同敏被罢职你知道吧?” “知道,圣人直接下的旨,连申辩的资格都没有。” “这可奇怪,你可知道圣人因何震怒。” 韩通这回可不点头了,因为他也是一无所知,“听说是因为殿下遇袭的之前车辆的质量问题而担了责任,不过,小的却觉得有些不合常理。” 岂止是有些不合常理,简直是太不合理了!一品尚书,朝廷大员,就算是真的有罪,那也得三司会审之后才能判决,可是现在,刘同敏还被软禁自己的家中,就连真实的罪名,都有些闪烁其词。 “太后如今把矛头都指向了贵妃,圣人也不可能时时庇护,我这心里实在是担心!” 韩通跟贵妃没有什么情分,甚至连面儿都没见过,他深深觉得这个时候就应该做的,就是一杯千日醉把贵妃放到。可是,他家督统临走的时候嘱咐他了,不准他搀和公主和贵妃之间的事情。 “殿下与其关心贵妃,倒不如仔细想想,是什么*水东引,又是什么人从中牟利。” 这事情想都不用想,肯定是皇后。 不管是皇后自己还是楚王妃钟氏,她们做的事情总是很难逃出左都卫的法眼,因此,拉着太后把水搅浑,这才是她们的脱身之策。 “太后对她如同亲生,竟然也还不肯放过,这位皇后,实在是令人心寒齿冷。我就是不太明白,她是怎么让圣人相信,那件事情,乃是太后所为呢?” “太后自己言行不慎。被皇后抓住了机会,那些话传到圣人耳朵里的时候,又变了点样子。圣人盛怒之下,就弄出来刘同敏这个倒霉鬼。” “可有转圜的余地?” 贵妃跟太后冲突太过,赢家是谁可就难说了。 “事情再有反复,圣人那边就更有疑心了。” “我知道了,可是南阳离火堂那边。周大督统可有什么收获。” “这是我们大督统给殿下的密信。离火堂那边请殿下稍安勿躁,我们大督统将来必有交代。” 骄阳略扫了两眼就把信笺都烧掉,京城那边已经没有什么她能做的了。以后,可是全看莫顿的本事。 有凉州卫护送,李骄阳这一路上都非常顺利,没两天就到了凉州府。龙武卫和大部分的羽林卫将留在此地,以后的路。会换做突厥大军沿途护送。 李骄阳在此犒赏三军,以谢众将士一路辛苦。她站在云阳楼上,俯视着三军将士铁血峥嵘,然而这万种豪情之下。她心中却另有一番滋味。 云阳楼往北就是一片荒漠,两国的界碑树立在路边,而传说中的石城。遥不可及。 翌城公主祭酒后,回到凉州府行宫。屏退了众人,只带着玢玉、九娘还有戚枫小酌。 这几个都是对内情深有了解的,明日就要出城,从此以后,身家性命恐怕都不能自己做主,谁的心里都不太轻松。 戚枫想要说点笑话调节气氛,可就这么一个伶俐虫一样的人物,此刻也显得有些拘谨,有些,不合时宜。 “你们跟着我一路奔波,辛苦操劳,我这里先谢过了。到了突厥,结果如何都有我来承担,最不济,我也能把你们都送回中原。” “奴婢誓死效忠殿下。” “誓死效忠殿下。” 骄阳扶他们起来,“好了,今天不说这些,咱们也喝个痛快。” 这个时候,谁也不好拿那些女则宫规之类的东西来劝李骄阳,他们也算是豁出去了,陪着公主好一顿畅饮。李骄阳酒量不错,那几个却都不行,没一会儿,就都倒下了! 李骄阳瞧瞧他们,一声不响的拎着酒壶往外走,沈毅正好瞧见,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跟着我干吗,今天不是凉州卫负责护卫?” 沈毅问道,“公主醉成这样,不怕别人看见?” “我有什么好害怕的,一个月以后我就是突厥可敦了,谁敢笑话我!” 沈毅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很快又消失不见,“那你也还是天朝的公主。” “是啊,我还是天朝公主……” 骄阳脚下有点不稳,沈毅急忙把她扶着,“回去吧,天都快黑了。” “不回去,去城头看月亮。” 沈毅能理解李骄阳的心情,但是却不能由着她的性子胡来,两人好一番讨价还价,最后决定到屋顶上看月亮。 “你说,边关的月亮是不是更亮啊?”骄阳问道。 “亮不亮我是没看出来,但是,凉是肯定的了。”沈毅一边说着,一边接下自己的斗篷给她披上。 骄阳也没嫌弃,由着沈毅把她裹得严严实实,“这就这么冷了,咱们出京的时候还是秋天呢。” 翌城公主突然悲春伤秋,沈毅还有点不太习惯,“边关本来就冷的早。” “突厥会更冷吧?” “可能吧。”沈毅也没去过,只是随口答了句,“不过已经叫人备了好多炭了,就算他们那边没好的,也冻不着公主。” 骄阳微微笑了笑,其实他们都知道,她不会在意那些。 见李骄阳强撑着,沈毅心有不忍,“你害怕?” “恩。”骄阳点了点头,心里也莫名有些酸酸楚楚。 “一路上看你跟脱了缰的野马似的,还以为你不会怕呢!” 李骄阳本来也以为她不会怕的,可是事情近在眼前的时候,还真是那么容易,“万一莫顿失败了呢?” 五部贵族螳螂捕蝉,莫顿太子黄雀在后,计策本身没有问题,但是执行起来变数却太多。 李骄阳非常讨厌那种不受控的感觉。 “你是公主,他们谁输谁赢都不会动你。” 骄阳冷笑,“然后呢,我就会成为他们手中的筹码,谁得到我,就算是跟大周朝廷结成了姻亲。” “不会有那一天的。”沈毅说道,“你心里实在害怕就留在凉州,既然跟莫顿那边已经达成协议,他就不会拆穿,以后的事情,就见招拆招吧!” 骄阳微微摇了摇头,那么多人都在为她拼命,她自己躲在凉州算怎么回事儿? “我也只是有点害怕而已,还不至于临阵脱逃。” 沈毅笑道,“就算是临阵脱逃,也没人会怪你,而且我现在倒觉得,春九娘都比你像公主。” 骄阳抬脚踢他,自己反而没坐稳差点滑下去。 “就算你是公主,压坏了行宫的瓦也是要赔的。”沈毅一把把她拉回来。 沈毅嘴上虽然在取笑,目光却很温暖,骄阳有那么一瞬间的迷失,就想躲在那温暖当中不出来。 “你信我,不管他们谁输谁赢,我都会把你带出突厥。”沈毅突然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好,我信你。” 李骄阳夺过沈毅的酒袋就喝了大半,没一会儿脑袋也支持不住了,她靠在沈毅肩上,瞪着眼睛表示清醒。 “月亮也看过了,星星也数过了,回去吧?” “不回去,在睁开眼睛就突厥了。” 沈毅也弄不清楚李骄阳到底醉了没有,也不好强行把她弄回去,“屋顶上风大,得了风害就不好了。” “不要紧。”骄阳的声音渐渐低下来,更像是喃喃自语,“我小的时候总是生命,娘娘和五哥都会陪着我,我一直也不知道能为他们做点什么,现在做了,也不知道是对是错。” 沈毅长叹一口气,替她把斗篷紧了紧。 “对错每个人的衡量都不一样,你心里觉得是对的,那便是对的。” “要是我也不知道呢?” “那么,时间会告诉你的,你心里最想要的是什么,你早晚都会知道。” “我就想让大家都平平安安的。”骄阳说完,晃晃悠悠站起来,“可是总有人因我而丧命。敌人?亲人?谁知道呢?” 她两只脚都站在房檐边上了,看起来非常危险,沈毅却没有动,他现在才知道,这个看起来彪悍的女孩子,心里究竟承受了多少压力。 李骄阳张开双臂,身体一点点的倾斜,沈毅这才纵身跃起,将她带到地面。 骄阳微微笑了笑,醉眼朦胧,“我就知道你会接住我。” “我永远都会接住你。” “如果有一天,我的心也坠入深渊了呢?” “我会把她拉回来。”(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师太 走出凉州府,往北便是一望无际的荒漠,浩浩荡荡的公主仪仗,仅仅是投入瀚海中的一粒尘沙。 李骄阳宿醉醒来,头脑还不是那么清醒,隐约听见宫驸马等人在跟凉州卫众将告别。 “到了这里,凉州卫便不能再送了,几位大人一路保重!” “多谢苏将军,董将军。凉州卫连日辛勤劳碌,我等回京后必将奏明圣上。” “分内之事,不敢居功。” “将军不必过谦!”骄阳下车言道,“本宫能平安到达,凉州卫功不可没,更何况,保境安民,守国土清净,凉州卫更是居功至伟,朝廷明察秋毫,自当褒奖。” 翌城公主这一路进入凉州之后确实还算平静,这里面自然也有凉州卫的功劳,但是也不至于像公主说的那么夸张,换做从前,他们是绝对不会受这个无功之禄的。然而,鸡鸣峡谷之事因为公主从中斡旋,可以说是免去了一场滔天大祸,此刻,李骄阳递给他们什么,都不得不接着了。 隐约间,甘凉道行军大统领苏昌河有一种预感,翌城公主这艘船,可是好上不好下! 凉州卫返回城中,骄阳于路边凝视了许久。 她目光平静,波澜不惊,并没有一丝和亲公主该有的哀婉与惆怅,或许,她所有的情绪都埋在了昨天的酒里。而今只剩下,一个一往无前的李骄阳。 和亲使团都在看着李骄阳,但是没有人敢上前打扰,人们的心情其实都有些沉重,洛阳宫里最耀眼的明珠,从此将于长于砂砾为伴了。而他们作为臣子,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走向未知的命运。 玢玉忍不住掩面而泣,九娘扶着她,眼圈也跟着红了。 “殿下,请上车吧。突厥吉寺特勤及哈日那将军奉乌托可汗命令前来迎接。”沈毅过来说道。 骄阳收回视线,并为答话。 “吉寺是乌托次子,位同亲王。莫顿被正式封为太子之前。他就是突厥叶护。” 叶护是突厥可汗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他们本没有太子这一封号,乌托可汗独宠幼子。仿汉制立莫顿为太子,叶护则降为特勤,这中间的恩怨纠葛骄阳不得而知,但是很显然。有这么一层因果,他来迎接公主銮驾。就显得十分微妙了。 “他不是为了我来的吧?”骄阳问道。 “特勤不掌军事,这一点在吉寺身上体现的最为充分,乌托可汗性情还算正常的时候,对他就十分戒备。如今他老迈昏聩,吉寺的日子就更是难过。” “他跟五部贵族关系如何?” “没什么特别。” 骄阳却觉得,一个曾经离可汗大位最近的人。绝不会没有一点特别。 “阿史那赦突然就得到了五部贵族的一致支持,恐怕不会是他个人的关系。这个吉寺特勤突然出现在这里,我想,也不会是偶然。” “殿下,莫顿太子过来了。” 骄阳点点头,迎了过去,“看来,那祝特勤在这里出现,太子似乎也没得到消息。” 莫顿脸色并不好看,“他来不来都是一样的。” “轻视对手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啊。”骄阳笑道。 “我自有办法对付他,路过彰八里你帮我拖延一下就行了。” 骄阳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莫顿却有些别扭的把头转了过去,“公主回车上去吧,没必要亲自见他们。” 李骄阳比他更熟知礼仪,自然知道该怎么端她的公主架子,回到她那并不起眼的小车上,稳稳当当的坐着。 金雀车之前被炸了,一时也造不出来,她现在坐着的,是凉州府衙最好的一辆车。因为金饰过于“简陋”,被宫女们在车檐上挂了一圈玉饰,现在这个样子,就是一个大写的“土豪”! 这土豪车李骄阳虽然不太习惯,但是大周公主要的就是这个气派,风沙吹过的时候,一阵玉器撞击叮咚作响。 “突厥使者阿史那吉寺,哥舒哈日那,见过翌城公主殿下。” 他二人在公主驾前俯身行礼,礼节不算隆重,骄阳自知此刻是送到人家嘴里的羊肉,挑剔这些也没用,因此,只是冷冷淡淡的说了句,“免。” 这一个字他们听得清清楚楚,不过,女官还是高声喝道,“免!” 二人谢过公主,吉寺上前说道,“迎接远道而来的公主,吉寺不胜荣幸,我们可汗陛下已经备下了最华丽的宫室,最纯正的美酒,等待公主和使者们的驾临。” 骄阳心想,你们最华丽的宫室,也不过就是大一点的帐篷。 “走吧。”她平静中略带了点不耐。 吉寺正准备慷慨陈词一番,李骄阳这两个字好像当头给他一记闷棍,他显然是没料到这公主讲话会如此简单粗暴,嘴巴开开合合像是缺水的鱼。 莫顿在一旁险些笑出来。 “听说殿下沿途不断遇袭,可汗陛下十分忧虑,特命我等务必抓紧赶路,早日到达石城。” 宫驸马觉得公主要是在开口,肯定会说:那你还啰嗦什么? 即便是天朝公主,到了别人的国家也一样要仰他人鼻息,气氛过于紧张可不是什么好事,宫驸马便上前说道,“銮驾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出发,还请尊使带路,我们也好早到石城。” “请公主殿下起驾。” 车架启动,吉寺很自然的走到莫顿身边,与他兄弟之礼相见,“太子立下大功,可汗陛下十分欣慰。” “并不是我有什么功劳,大周皇帝是敬畏可汗威仪,才将翌城公主下嫁,这都是可汗恩威,与我个人无关。” “诶,话可不能这么说。”吉寺看莫顿的目光。充满了哥哥对弟弟的认可,似乎除了兄弟之外,其他东西都不重要,“若不是你从中斡旋,不可能带回翌城公主。我们可都听说了,她是皇帝的掌上明珠,几百年来最有分量的一位和亲公主。可汗已经高兴了好些天了。” “女人还不都是一回事儿。”莫顿神色僵硬。目光也有些闪躲,“她可不是宗室女,只是当时的情况我没办法拒绝而已。” “你做的很好!女人嘛。娶的不过就是个身份地位,横竖皇帝不可能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嫁过来,宗室不宗室的能有什么要紧。反而这位是在皇帝身边长大的,分量不同于其他宗女。她嫁过来,对我们或许还能有点好处。”吉寺侧身。挨着莫顿低声说道,“可汗陛下有意立她为大可敦。” 这消息确实让莫顿有点意外,“贵族不会同意吧?” “那是自然,毕竟是大周人!但是。可汗王帐里的事情,贵族反对也没用啊!” 或许,这就是五部贵族一起倒想阿史那赦的原因? 可汗的昏聩已经超出了贵族的忍耐? 莫顿还在那里胡乱猜测。吉寺却问道,“你能确定你带回来的就是翌城公主吗?” 莫顿猛的抬头。由平和渐渐冷冽,“什么意思?” “你可别多心。”吉寺还是知心大哥,“周人多奸狡,我不过是担心你受骗。” “多谢!”莫顿冷漠言道,“和亲旨意下来之前,我就见过翌城公主,皇帝殿前许婚,绝不可能有错。” 吉寺并不介意莫顿的冷淡,他热切的说道,“不是我信不过你。只是这翌城公主确实有些特殊,可汗对她十分在意,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我担心你……” 莫顿微微冷笑,“不如这样,吉寺特勤到公主驾前,掀开帘子看看。” 吉寺虽然从来没有走出过突厥,但是也知道大周朝的女人十分麻烦,特别是这些王公贵族,礼节上差了半点都是渲染大波。 “太子说笑了。” 莫顿不再理他,打马就往前走,沿路也几乎没有什么人说话,一路餐风露宿,十五日后猜到彰八里。 这是一个小型的村镇,有些简单的木制建筑,这在大周朝只能算是最贫穷落后的村镇,在突厥,却是仅有的几个大城之意。 风沙漫天,城里看着也不算干净,然而不用露宿郊外,对骄阳来说已经是非常感动了。 “殿下可是受了罪了,赶紧送些热水进来,在把最好的花露兑上些,让殿下好好休息休息。”玢玉一进到房间就开始忙活开了。 骄阳却喊道,“不用忙了,我一会儿还要出去。” “出去!”玢玉大惊,这鬼地方殿下出去干什么?” 骄阳笑而不语,“快给我换一身胡服和靴子,咱们出去。” 玢玉看着带着圆顶毡帽,穿着高腰皮靴的公主十分不习惯,骄阳却不觉得,拉着玢玉就上街去了,沈毅不用吩咐自己就跟上了,何家兄弟还非常体贴的告诉他,要多带银子。 金尊玉贵的天朝公主,大黑天的在陌生的城镇乱跑,玢玉觉得公主就是上天派来惩罚她的,可怜她一届女官,成天做的都是惊世骇俗的事情。 可是,谁让她的主人是李骄阳呢,就是天塌下来,也有人替她顶着,只可怜她这小丫鬟命苦,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去。 李骄阳无暇去考虑玢玉的想法,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同样的,她更清楚自己要什么! 李骄阳的眼中隐隐闪过一丝凌厉。 “殿下怎么知道这里有座塔寺?” “不知道我就不来了。”骄阳说道,“而且我知道,这里住的都是道姑。” “突厥人不是信奉萨满吗?” 骄阳并未回答,只是抬手敲了敲门,“风雪拦路,还请师太行个方便。” 骄阳敲开庵门,淡淡说道,脸上是波澜不惊。 开门的小道姑本是满心不喜,这样的鬼天气还有人来叫门,可不是讨厌至极?然而,她那一脸的晦气,却在见到骄阳的时候,褪了个干干净净。 那道姑年纪不大,眼力却是不弱,骄阳身上虽然穿的素净,但只腰带上的玉环,就价值不菲。 “不知是哪家贵宝眷?”那道姑笑得两只眼睛都快要挤到一起了。 “我家……” 玢玉刚一开口,就被骄阳用眼神止住了,她淡淡说道,“只是过路之人。” 骄阳说罢,叫玢玉递了个荷包,那道姑不着痕迹开的捏了捏,顿时喜笑颜开。 “修行地就是方便门,娘子快点进来。” “我家的马车坏在路上,经行人指点来到贵宝刹,打扰师太们清修了。”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娘子快随我来吧,淋着雨可不得了!” “多谢师太。” “不敢当,贫道号寂林,娘子随意称呼即可。” 骄阳点点头,不会去纠结这种小事。 道姑殷勤的将骄阳引到院内,自顾自的说着话,她一心想打听骄阳的底细,却没留意她越来越差的脸色。 “娘子一看就知道是大家出身,客房狭小,让娘子受委屈了。” 骄阳却有些失神。 “娘子,娘子……” 寂林连连唤了几声。 “嗯?”骄阳这才缓过神来。 “娘子怕是着了凉了,脸色十分不好。” 寂林伸手去扶骄阳,骄阳一个没忍住下意识的闪了一下,玢玉忙上前,“劳师太挂心了,我们娘子这一路上山受了些辛苦。” 寂林讪讪地收回手,脸上倒是瞬间就变了过来,“娘子一看便知是矜贵人,可不当受这样的辛苦,我们院中住持师太极通医术,请她过来给娘子瞧瞧可好。” 寂林的眼睛总是有意无意地往那玉环上瞟,初时骄阳还没注意,此刻注意到了,心里少不得要琢磨琢磨。 骄阳顺势坐到榻上,一不留神将那玉环碰了下来。 “呀!”寂林忙拾了起来,捧在手里上下端详着,“这可是宝贝呀,若是跌坏了岂不心疼。” 玢玉暗地里撇了撇嘴,公主心疼不心疼不太好说,这个道姑心疼可是妥妥的。 “不过是个玩物,没什么可惜的。” 骄阳递了个眼色,玢玉便将那金钗收了过去,寂林满眼的恋恋不舍,后堆着笑说道,“娘子果然不是凡人,这样品相的玉环,寻常人一辈子也见不着一回,在娘子手里,竟跟土木石块一般。” 听着这话,骄阳心里便有数了,她把玉环接到手里,随意的掂着,“还是师太见多识广,我还只道是个寻常物件。” “哎呦我的天哪,娘子怀揣着重宝,竟然毫不知情?” 骄阳心中好笑,“这东西究竟有何来历,还请师太赐教!” “娘子,这您可算是问对人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妙法神尼 羊脂白玉,虽然珍贵,却还不至于特别稀有,但是这上面的纹饰的确特别,临溪堂赵大师的手刻,天底下也就只有两块。 骄阳若有所思的看着那小道姑,不动声色的听她絮叨。 “你见过另外那个?” 道姑满脸的罪过可惜,“的确是见过一个,却是破的。” 骄阳再问她什么,却也不肯说了,不过,话说到这里,有些事情骄阳心里也就有数了。 这玉环是贵妃给她的,并不是宫里的赏赐,而是她母亲的遗物,至于另一个在谁的手里,也不是那么难查。 “我一路受了点风寒,可否请住持师太……” 玢玉忙递了个荷包过去,二两重的金锞子,这荒村野地的,可是不常见,“请小师太行个方便。” 玢玉虽然不太知道公主想干什么,却不影响她全力配合。 “瞧姑娘说的,出家人就是要与人方便,姑娘且坐着,我这就去请住持过来。” 寂林借着荷包欢天喜地的去了,玢玉说道,“想不到这么个籍籍无名的小道观,竟然能跟京城扯上关系,这可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骄阳蓦然笑了,似无奈,似嘲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玢玉却说道,“奴婢瞧着那寂林很不是正经路数。” “心里有数便是了。”骄阳低声叮嘱道,“咱们得在这儿住几天。” 玢玉明白这是莫顿太子的委托,很多事情,已经在她看不见的角落里,悄悄酝酿了。这样的认知,让她的心有些难以平静。 李骄阳垂下眼帘不再说话。其实,她的心里也是半点都不平静。 寂林没一会儿就回来了,身边还跟着一个道姑,这道姑看起来五十上下,很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思。 “劳师太费心了。”骄阳勉强撑出个笑意。 “姑娘客气,贫道寂岸,是这观里的住持。姑娘哪里不舒服。我来给姑娘看看。” “多谢师太!” 寂岸于医术一道倒是颇有些本事,她断定骄阳没什么实病,只是心火旺了些。需要休息静养。 “如此,便要在师太这里叨扰了。” “那是自然,施主现在的情况也是不便赶路,我给开个方子。观中倒也有些现成的草药,回头我让人熬好了。再给施主送过来。” 住持笑得很温和,跟寂林比起来完全是两个极端,不过,李骄阳并不能因此而断定她的为人。也不敢确定自己要做的事是对是错。 “怎敢再劳烦观中的师傅,熬药的事情就让我这小丫头自己来吧。” 厨房最是人多嘴杂的地方,要打听消息没有比那里更好的了。不管那两个道姑怎么劝,骄阳就是坚持让自己的丫鬟去熬药。 玢玉留神听了半天了。心里可是七上八下的,这道姑开的方子,真的能给公主喝? “公主,还是奴婢出去去请个大夫吧,这药实在是不敢给公主喝啊。”玢玉端着药碗进退两难的。 骄阳难得的笑了笑,“且不说风雪难行,纵然让你出去了,这穷乡僻壤的,你又去哪儿找大夫?” “殿下的目的不就是要在这观里躲两天?不让人过来惊扰也就是了。”玢玉说道,“我出去让御医看看这方子,果真无妨在给殿下用可好?” 李骄阳就是有点累,身体却是好得很,“我没事,药倒了吧。” “可是公主身子要紧啊。” “有什么要紧。”骄阳眼神有些发空,看不出喜怒。 诶!玢玉真心觉得自己的思路已经完全跟不上公主了,费了这半天事,到底为了什么呀? “公主?”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你在厨房都听到什么了,仔细跟我说说。” 玢玉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药倒了。 “这群姑子实不像出家人,围着我问这问那的,问不出咱们府上在哪儿,就一个劲儿的打听公主的吃用。她们倒像是常干这个似的,问的问题的都很小心,就像我刚才在熬药,她们会问咱们家都用什么器具,还说怕委屈了姑娘。” “你怎么说?” “我说我们府上规矩颇多,不过出门在外倒可事事从简,只用寻常青瓷即可青瓷,看着干净爽利。” “恩,你倒是乖觉。” “这群姑子不过是变着法儿打听公主家世,奴婢反倒不愿意让她们如了意,反正香油钱也没少捐给她们,何必这样!” “这人哪,总是难免贪心不足,你以后多到厨房去盯着,听到什么都过来回我。” “是。”玢玉说道,“那些姑子虽然不堪,听说住持倒是个好人,只不过近年来都不大管事,什么都有着她们。” 骄阳虽然初见寂岸,倒也能瞧出她是正经出家人,心无旁骛,慈悲为怀。 “公主,你难道真打算在这儿住下?”玢玉疑虑的问道。 “道家清修之地,住上几天有何不可!” “可是公主,奴婢瞧着这群姑子可是不像好人,哪儿有六根清净的样子,公主的身子也不是很好,咱们还是早点回吧!” 这世上哪有那么许多的好人,李骄阳并不在意,“不必紧张,莫顿比咱们更紧张呢。” “殿下?” 骄阳倚在榻上默默地出神,过了许久才说道。“照我说的做。这些姑子虽然不入红尘,但是攀附权贵之心却是远胜常人,你好好留意着,她们还跟京里哪家贵主有所联系,回来告诉我,就是你的大功一件了。” “是,公主。” “今儿你也累了一天,下去歇了吧。悄悄出去告诉沈毅,让他不必守着了,这里没事的。” 这道姑们看起来的确都很寻常。除了贪心不至于太大的恶念,然而,玢玉并不敢让沈毅离开,她相信,沈毅的心里也是不愿意的。 玢玉一刻钟都不敢离开骄阳,在窗边的矮塌上胡乱将就了一宿,第二天早上服侍骄阳用过斋饭。就有道姑陪着寂岸进了她们住的跨院。 寂岸是个很负责的郎中。一天两遍来看李骄阳,骄阳有时候会跟她说几句禅语,弄的其他人云里雾里。 “师太道法精深。小女佩服。” 寂岸低头沉思,似有些怅然若失,“姑娘过誉了,道法天地。博大精深,哪里随便就能领悟的。” “师太因何叹气?” 寂岸说道。“贫道去国离家已经十几年了,乍一见到家乡之人难免感慨。” 骄阳安静的看着她,眼中的笑意愈发亲切,“师太也是洛阳人?” “我是山西人。幼年便随同师父在洛阳定居了,对神都的山山水水,风物民情。反而比家乡要更了解。” “哦!”骄阳似来了兴致,“师太在何处修行啊?” 骄阳这一问。寂岸似有些措手不及,不过很快她就很好的掩饰了过去,“是在白鹤观。” 那道观很小,很不起眼,在洛阳城外深山之中,若不是那年围猎的时候玩疯了,骄阳都不可能知道京中还有这么残破的一处道观。 “我去过那里。” 寂岸明显有一丝慌乱,骄阳只作不见,“去年跟几个哥哥围猎的时候误闯深山,曾经在观中落脚。” 寂岸听完,只“哦”了一声,骄阳等了半天,也没有下文。 “那白鹤观已经十分破旧了,根本就没有人在那里修行,我听说白鹤观也曾盛极一时,不知因何故没落至此。” 寂岸随口说道,“山高林密,香客不易过去吧。” “这也不对呀!”骄阳脸上写满了好奇,“当今圣上笃信道教,听说各地的道观香火都十分鼎盛,纵然远在深山,朝廷也是有银子补贴的。” “姑娘对朝廷的事情倒是很熟悉?”寂岸问道。 骄阳没觉得有丝毫不妥,“京城里人人都知道啊?”她回答的理所当然,而实际上,若非特别关心的人,还真不至于知道的如此清楚。 寂岸笑了笑,似乎在掩饰什么,她的笑容有些苍白,带着一种身心俱疲。 出家人也这么看不开吗?骄阳多少有点想不通。或许,关于这位师太,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内情? “果然是太久没回去了,竟不知道京城变化这么大。”寂岸师太叹息道。 “是啊,京城里的事情瞬息万变。我虽然年轻,听到的也是不少呢。”骄阳直视着寂岸师太,“师太可听过静心庵?” 寂岸神色未变,只是双眸低垂,“自然是听过的。” “静心庵有位妙法师太,听说深谙佛法经意,与各地高僧大德辩论四十九日而不落下风,时人敬称为妙法神尼。可惜我生的晚,竟不曾一睹神尼风采,师太十几年前也在京城,可曾见过这位妙法神尼?” 寂岸默默地摇了摇头,“神尼的名头贫道略有耳闻,不过到底是缘悭一面,或许,将来有机会回京,还能弥补此一憾事。” “只怕师太回去也不见着了。” “这是为何?” 虽然她也在发问,然神色却十分平静,骄阳不知道这是方外之人惯有的修行,还是这位师太对答案已经了熟于心。 “妙法神尼已经失踪十几年了,师太竟不知道吗?” “我离开京城的时候,正是妙法师太如日中天之事,就连太后都屡次召见,圣人也因此对改变对佛教的看法。至于她的失踪的事情,我却是一点都不知情。” 妙法神尼究竟有多大的名声骄阳是不太清楚了,当然更不清楚她居然都能影响到皇帝,那么,她是不是真有逆天的手段,连垂死之人都能救活呢? “我竟不知妙法师太对佛法尚有如此贡献,就这般失去踪迹,不知生死,实在是令人扼腕叹息。” 寂岸却说道,“姑娘倒也不必如此,世间之事自有缘法。想来是那位师太也是不愿为盛名所累,遁世而去了。” 这话说给别的小姑娘,她们或许回信,可是李骄阳,不在那个范围之内。那位如果真的只是潜心修行的尼姑,这世间就根本不会有“妙法神尼”这四个字。 绝大多数时候,人们追求名利而不得,从来都没有自己家中坐着,名利就主动跑上门的。 王公贵族、风流才子,为了名声尚且要花费许多心思,更何况是那些方外之人。 “师太远离中原喧嚣,隐居在突厥这么一个小镇子上,也是盛名所累吗?” “姑娘说笑了。”寂岸淡淡说道,“我不过是一个无名道士,尽心侍奉天尊而已,名不见经传,顾虑不到那么远。” “那师太为什么要千里迢迢,跑到这个笃信萨满的地方来呢?” 为什么?寂岸要是能把这个为什么说出来,可能自己都跟着解脱了。 “无论佛法道法,都是普度众生的,中原子民、西域子民,并没有任何不同。” “师太拳拳之心令人感佩。既然道法广大,我倒是有个问题想要请教师太?” 寂岸师太其实已经被问得有些疲于应对了,但是,面对这个女孩子,她却不能不小心,“姑娘请讲!”她只能让她想问的问出来,堵是没有意义的。 “道法无法,能否起死回生?” 寂岸深吸了一口气,她的脸色愈发苍白了,“生死有命,岂是外力能够改变的?” “若是被外力改变了呢?”骄阳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 寂岸的神色带着几丝了然,“世界的事情,也不是都能说得通的。” “师太说的正是呢,单单京城里,就有多少事情说不通!”骄阳似乎想起了什么,“既然师太曾在白鹤观修行,可知道观中发生了何事?” 骄阳目光炯炯,令人避无可避,“那道观房倒屋塌,似乎还有过火的痕迹,而且,看那样子像是十几年了都无人修缮,这在京中可是有些说不通呢?” “翌城公主殿下,有些不该问的事情,还是不要追问的好。” 被寂岸点破身份,李骄阳没有丝毫的恼怒,她反而觉得这样才是对的,没有这点智慧,怎么配得上神尼的称号。 “师太果然是境界高远,本宫佩服。” 寂岸也不再于她绕圈子,淡淡地问道,“殿下此来,到底想要说什么?” “只是有一个问题一直想不明白,道法究竟有何玄妙,竟能让师太改弦更张?”(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 还魂 寂岸跌坐在蒲团上,久久不言。 骄阳凝视着墙壁上的道祖画像,目光有些深邃,“道法通玄,师太是否能够得到解脱?” 寂岸缓缓抬头,目光也落在了道祖法像之上,那画像渐渐狰狞,似乎要挣脱出来。她大惊失色,猛的摇了摇头。 “师太怎么了?”骄阳察觉异常问道。 “没什么。”寂岸稳了稳心神,“殿下究竟想知道什么,直接说吧。” “我想知道的已经问过了,只是师太并没有告诉我答案。” 寂岸远在西陲,却也没忘记关心京城的局势,皇后跟贵妃不和,这位公主是贵妃养大的,这些,都不算是什么新闻。 “这世上根本就不会有死而复生的事情,公主的问题,贫道回答不了。” 如果李骄阳不是经历过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她会相信寂岸的话,“师太这么说可就不诚实了,十三年前,不就是师太逆天施法,救了皇后娘娘吗?” 寂岸师太已经完全平静下来,神色中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就好像十三年前的事情,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些话糊弄糊弄那些无知百姓也就是了,怎么公主竟也信以为真?” 骄阳转身在寂岸身边坐下,平和却不容忽视,“事情就在眼前,由不得我不信。” 寂岸并没有第一时间就明白骄阳意中所指,“皇后娘娘虽然性情有变,也不过是因为受了些磨难,人之常情而已,殿下不可随意臆测。” “那。白鹤观的那场大火,也是常情吗?” 进入突厥之前,晋王安插在突厥的人手发现了这个道观。觉得在普遍信封萨满的地方居然有这么一座道观,而且里面住的还是一群来自中土的道姑,感觉有些不合情理,所以才报了上来。 骄阳原本也没有把尼姑和道姑联系在一起,只不过是觉得事有蹊跷便过来查探一二。但是。白鹤观的巧合,让她生出一种诡异的联想,而且。最终的结果,显然是她猜对了。 寂岸果然神色有些恍然,一种悲戚沉重的情绪在渐渐蔓延。 “师太救了皇后娘娘,反而给他人带来了灭顶之灾。躲在这荒野之地侍奉天尊,是不是真的就能心安理得?” 寂岸从来没有心安理得过。从她离开京城的那一天知道现在,她从不曾摆脱良知的拷问,然而不管李骄阳出于何种目的,京城的那滩浑水。她趟不起,也不想趟了。 “白鹤观的事情,我也是前几年才知道的。公主若想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问我却是问错人了。” 寂岸低垂着头。看不见表情,但是,骄阳听她的声音,还是能够察觉那一丝不经意的颤抖。 “师太跟我这么说,倒也没什么。若是到了皇后娘娘面前,不知道是否还能说得过去。” 寂岸低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冷漠和决绝,“那就看皇后娘娘的意思吧!” “师太修行多年,果然不是我等凡夫俗子所能相比的,就是不知道,这满院的道姑,是否能师太一样超然?” 寂岸漠然超脱的面孔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与她们有何相干?” “是否相干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骄阳笑眯眯的看着她,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女,但是,她说出来的话,却比砒霜还要毒,“能决定她们命运的,只有皇后一个人。而皇后娘娘的性格,我想,师太应该比我了解吧。” 寂岸直视着眼前的少女,似乎想要透过皮囊将她看透,“公主何必苦苦相逼。” 何必?李骄阳也想知道。 但是这个世道,谁又能给谁机会? “公主已然是求仁得仁,探寻那些陈年旧事究竟有何意义?” “人活于世,难免有许多事情放不下,即便是你放下了,其他的人也未必就能放下。”李骄阳神色冷峻,显然不会给她任何机会,“人总的给自己找条活路,不是吗?而且,我相信,师太即便是躲在这蛮荒之地,也不会感到安全无虞。” 寂岸抬头看她,不知道她因何如此确信! “这满院的道姑,俱都是六根不净,师太不过是给她们一个栖身之所,但是对她们的品行修持却毫不在意。若我猜的没错,师太恐怕不是不在意,而是没有实在没那份心力吧。” 一个年轻女子居然能够如此敏锐,寂岸觉得很是意外,李骄阳想知道的东西,到底应不应该告诉她? “过去的事情,如果真的忘不掉,又何必强迫自己?”李骄阳十分诚恳的建议道,“你跟我不该是敌人,但是,我处境艰难,如果你不能为我所用,那我就只好把你献给皇后。说不定皇后瞧我忠心,可以不计较以前的事了呢,据我所知,师太一定有这个分量。” 寂岸长叹一口气,她一点都不怀疑李骄阳的说辞,毕竟,那些达官贵人,天子娇女们,有几个人会把别人的生死放在心上。 “公主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吧,但是,我并不能保证那些真相,对公主就一定有用。” 只要她肯坦白,骄阳相信就一定用得上。 “皇后是死过吧!”骄阳并不怀疑,只是需要确认。 寂岸的脸瞬间血色尽退,事隔十三年,就算是有风传,这个年轻的女孩子也不该如此肯定,很显然,她只是想坐实这件事情,而是查明真相。 “世界上假死的情形也很多,只不过人们对此都不够了解罢了。” “把当年的事情都告诉我吧?”李骄阳此刻的确不需要普及知识,她只是想知道当初的情形如何,是不是还能找到有力的人证。 把皇后当做妖孽除掉,曾经她连想都不敢想,跟个何况。她自己本身也不是那么“清白”,可是现在,机会摆在眼前了,不好好把握简直天理不容! 李骄阳掩住心中那股跃跃欲试的,冷静的听寂岸师太细说往事。 “那年因皇后言语过激,被禁闭在朝阳宫,外间只说是皇后急怒攻心。没几日就病重垂危了。但实际上。皇后娘娘是中了一种慢性的毒药,令人神思倦怠,不思饮食。四肢麻痹,渐渐地,耗尽精力而死。” 骄阳倒吸了一口冷气,深宫内院。皇后居然能中毒。 难道,是贵妃下的手? 不怪李骄阳第一个怀疑贵妃。这么多年了,跟皇后斗的最狠的一直都玉氏。而且那个时候,贵妃惊吓成病,所有的御医都被拘在了麟祥宫。因此有延误了皇后的病情,所有的一切都表明,贵妃是最大的嫌疑人。 然而。骄阳很快就把这怀疑剔除了,贵妃没有能力做下此等大事。而且,十三年前的贵妃也不会有这个胆量。 “是什么毒,师太可查出来?” “我给皇后验……”寂岸自觉失言,猛地停了下来。 骄阳神情越发冷漠,“你是想说验尸?” 寂岸无法推脱,只能点头,“我进宫的时候,皇后已经故去了,只怕跟太后无法交代,所以我才看了看皇后的情况。我自幼学医,尸体也见过一些,因觉得皇后的情况不像自然死亡,所以做了简单的检验。” “你那时候确定皇后是死了,是吧?” 寂岸无奈点头,“是的。当时皇后身边只有两个宫女,我去之前她们只是在寝殿外面,并不知道皇后身故,后来又惊吓欲死,所以,当时的情况的确是十分混乱。” “意思就是说,那两个宫女并不确定皇后是不是真的死过,她们更相信皇后只是一时昏迷,经师太的妙手,才得以回生,而后来,以讹传讹,成了师太起死回生了!” 寂岸缓缓的摇了摇头,“活人跟死人的区别还是很大的,特别是皇后当时脸色铁青,死的非常难看,就算在怎么自欺欺人,也不会觉得皇后只是昏迷过去了。两人当时只为了活命,当然不会乱说话,传出那些谣言的,一定另有其人,不过我想,她们现在也不会活着了,公主想要查证什么恐怕是非常困难。” 会是什么人呢? 那时候贵妃确实病了,她自己尚且自顾不暇,肯定是没有那份精力,最大的可能,大概就是那个下毒之人吧。 “她们死了。”骄阳非常确信,“就在皇后醒来三个月之后,一个失足落井,一个精神错乱自缢了。” 那样的结果,寂岸早就有所预料,不算意外,自然不喜不悲。 “我在用银针给她刺穴验毒的时候,皇后恰好醒了过来,我们当时惊骇欲死,其中就有一个宫女大喊了一声尸变了。”寂岸回想起当时的情况,一颗心越揪越紧,她呼吸都有些困难,玢玉忙递了杯水给她,然后,在骄阳身边坐下。 骄阳拍了拍玢玉的肩,想让她不必害怕,但是,“妖人”很可能就在身边的时候,想不怕真的很难。 “殿下!”玢玉的声音微微在发抖。 “不必害怕,这么多年,她不是也都没能害死我吗。” 寂岸喝了口水,感觉好了许多,“当时最令人恐惧的,并不是皇后突然睁眼,而是她眼睛,充满了血腥和怨毒,就好像,地狱里吃人的恶魔。我一辈子都没有忘记过那个眼神,虽然很快她就恢复了正常。” 骄阳都纳闷,这皇后到底是只什么鬼? “大概是因为我还算镇定,她喝退了那两个宫女。她问我,她昏迷了多久?” 寂岸想了想,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皇后把昏迷那两个字咬的特别重,死死的盯着我的眼睛,我并不敢说她已经死了,只回答说有个把个时辰,那两个宫女一直贴身伺候,她们或许更清楚些。” “皇后似乎对我回答还算满意,又随便问了些问题,她看见胳膊上还扎着银针,似乎高兴了一点,问是不是我救了她?” “我并不敢告诉是在给她验尸,只得将计就计。我能感觉到她心情放松了一点,开始变得平和,等在传唤那两个宫人的时候,整个人就已经完全两样了。” 寂岸的描述,几乎让李骄阳直接就感受到了那个时候的阴森和恐怖,她们这位皇后娘娘,真不知还有多少副面孔不曾被人发现。“你觉得这是什么情况?”骄阳问道。 “借尸还魂。”话都说出来了,寂岸反什么可害怕的了,“公主或许不信,但是大周朝发生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骄阳当然信,不仅仅有借尸还魂,还有死而复生呢! “何以确认?”骄阳问道。 “皇后刚醒来的时候,看我的眼神完全陌生,但实际上,皇后与我虽没有明着往来,但是为求皇帝能够回心转意,她可是没少在佛前孝敬,跟我几乎是无话不谈。” 跟寂岸无话不谈的那个皇后,肯定是早已过了奈何桥,说不定,投胎转世都快长大成人了。 所以,真皇后跟寂岸师太之间的秘密,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骄阳问道,“后来呢,你是怎么出的朝阳宫。” “我收了银针,给皇后把了把脉。她脉象平和,没有任何生病的迹象,只是有些心浮气躁,而且十分紧张,我只说皇后心情郁结,给开了药,随后就出了朝阳宫。再后来,应该是太后帮皇后把药送了进去,皇后就理所当然的痊愈了。不过,因为那两个宫女喊出尸变,或多或少让门外的人听了些去,才传出了许多风言风语。”(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这章居然发重复了,明天一早改过来。 寂岸跌坐在蒲团上,久久不言。 骄阳凝视着墙壁上的道祖画像,目光有些深邃,“道法通玄,师太是否能够得到解脱?” 寂岸缓缓抬头,目光也落在了道祖法像之上,那画像渐渐狰狞,似乎要挣脱出来。她大惊失色,猛的摇了摇头。 “师太怎么了?”骄阳察觉异常问道。 “没什么。”寂岸稳了稳心神,“殿下究竟想知道什么,直接说吧。” “我想知道的已经问过了,只是师太并没有告诉我答案。” 寂岸远在西陲,却也没忘记关心京城的局势,皇后跟贵妃不和,这位公主是贵妃养大的,这些,都不算是什么新闻。 “这世上根本就不会有死而复生的事情,公主的问题,贫道回答不了。” 如果李骄阳不是经历过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她会相信寂岸的话,“师太这么说可就不诚实了,十三年前,不就是师太逆天施法,救了皇后娘娘吗?” 寂岸师太已经完全平静下来,神色中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就好像十三年前的事情,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些话糊弄糊弄那些无知百姓也就是了,怎么公主竟也信以为真?” 骄阳转身在寂岸身边坐下,平和却不容忽视,“事情就在眼前,由不得我不信。” 寂岸并没有第一时间就明白骄阳意中所指,“皇后娘娘虽然性情有变,也不过是因为受了些磨难,人之常情而已,殿下不可随意臆测。” “那。白鹤观的那场大火,也是常情吗?” 进入突厥之前,晋王安插在突厥的人手发现了这个道观。觉得在普遍信封萨满的地方居然有这么一座道观,而且里面住的还是一群来自中土的道姑,感觉有些不合情理,所以才报了上来。 骄阳原本也没有把尼姑和道姑联系在一起,只不过是觉得事有蹊跷便过来查探一二。但是。白鹤观的巧合,让她生出一种诡异的联想,而且。最终的结果,显然是她猜对了。 寂岸果然神色有些恍然,一种悲戚沉重的情绪在渐渐蔓延。 “师太救了皇后娘娘,反而给他人带来了灭顶之灾。躲在这荒野之地侍奉天尊,是不是真的就能心安理得?” 寂岸从来没有心安理得过。从她离开京城的那一天知道现在,她从不曾摆脱良知的拷问,然而不管李骄阳出于何种目的,京城的那滩浑水。她趟不起,也不想趟了。 “白鹤观的事情,我也是前几年才知道的。公主若想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问我却是问错人了。” 寂岸低垂着头。看不见表情,但是,骄阳听她的声音,还是能够察觉那一丝不经意的颤抖。 “师太跟我这么说,倒也没什么。若是到了皇后娘娘面前,不知道是否还能说得过去。” 寂岸低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冷漠和决绝,“那就看皇后娘娘的意思吧!” “师太修行多年,果然不是我等凡夫俗子所能相比的,就是不知道,这满院的道姑,是否能师太一样超然?” 寂岸漠然超脱的面孔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与她们有何相干?” “是否相干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骄阳笑眯眯的看着她,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女,但是,她说出来的话,却比砒霜还要毒,“能决定她们命运的,只有皇后一个人。而皇后娘娘的性格,我想,师太应该比我了解吧。” 寂岸直视着眼前的少女,似乎想要透过皮囊将她看透,“公主何必苦苦相逼。” 何必?李骄阳也想知道。 但是这个世道,谁又能给谁机会? “公主已然是求仁得仁,探寻那些陈年旧事究竟有何意义?” “人活于世,难免有许多事情放不下,即便是你放下了,其他的人也未必就能放下。”李骄阳神色冷峻,显然不会给她任何机会,“人总的给自己找条活路,不是吗?而且,我相信,师太即便是躲在这蛮荒之地,也不会感到安全无虞。” 寂岸抬头看她,不知道她因何如此确信! “这满院的道姑,俱都是六根不净,师太不过是给她们一个栖身之所,但是对她们的品行修持却毫不在意。若我猜的没错,师太恐怕不是不在意,而是没有实在没那份心力吧。” 一个年轻女子居然能够如此敏锐,寂岸觉得很是意外,李骄阳想知道的东西,到底应不应该告诉她? “过去的事情,如果真的忘不掉,又何必强迫自己?”李骄阳十分诚恳的建议道,“你跟我不该是敌人,但是,我处境艰难,如果你不能为我所用,那我就只好把你献给皇后。说不定皇后瞧我忠心,可以不计较以前的事了呢,据我所知,师太一定有这个分量。” 寂岸长叹一口气,她一点都不怀疑李骄阳的说辞,毕竟,那些达官贵人,天子娇女们,有几个人会把别人的生死放在心上。 “公主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吧,但是,我并不能保证那些真相,对公主就一定有用。” 只要她肯坦白,骄阳相信就一定用得上。 “皇后是死过吧!”骄阳并不怀疑,只是需要确认。 寂岸的脸瞬间血色尽退,事隔十三年,就算是有风传,这个年轻的女孩子也不该如此肯定,很显然,她只是想坐实这件事情,而是查明真相。 “世界上假死的情形也很多,只不过人们对此都不够了解罢了。” “把当年的事情都告诉我吧?”李骄阳此刻的确不需要普及知识,她只是想知道当初的情形如何,是不是还能找到有力的人证。 把皇后当做妖孽除掉,曾经她连想都不敢想,跟个何况。她自己本身也不是那么“清白”,可是现在,机会摆在眼前了,不好好把握简直天理不容! 李骄阳掩住心中那股跃跃欲试的,冷静的听寂岸师太细说往事。 “那年因皇后言语过激,被禁闭在朝阳宫,外间只说是皇后急怒攻心。没几日就病重垂危了。但实际上。皇后娘娘是中了一种慢性的毒药,令人神思倦怠,不思饮食。四肢麻痹,渐渐地,耗尽精力而死。” 骄阳倒吸了一口冷气,深宫内院。皇后居然能中毒。 难道,是贵妃下的手? 不怪李骄阳第一个怀疑贵妃。这么多年了,跟皇后斗的最狠的一直都玉氏。而且那个时候,贵妃惊吓成病,所有的御医都被拘在了麟祥宫。因此有延误了皇后的病情,所有的一切都表明,贵妃是最大的嫌疑人。 然而。骄阳很快就把这怀疑剔除了,贵妃没有能力做下这么大事。而且,十三年前的贵妃也不会有这个胆量。 “是什么毒,师太可查出来?” “我给皇后验……”寂岸自觉失言,猛地停了下来。 骄阳神情越发冷漠,“你是想说验尸?” 寂岸无法推脱,只能点头,“我进宫的时候,皇后已经故去了,只怕跟太后无法交代,所以我才看了看皇后的情况。我自幼学医,死尸也见过一些,因觉得皇后的情况不像自然死亡,所以做了简单的检验。” “你那时候确定皇后是死了,是吧?” 寂岸无奈点头,“是的,当时皇后身边只有两个宫女,我去之前她们寝殿外面,并不知道皇后身故,后来又惊吓欲死,所以,对当时的情况几乎一无所知。” “意思就是说,她们并不确定皇后是不是真的死过,她们更相信皇后只是一时昏迷,经师太的妙手,才得以回生!” 寂岸缓缓的摇了摇头,“活人跟死人的区别还是很大的,特别是皇后当时脸色铁青,死的非常难看,就算在怎么自欺欺人,也不会觉得皇后只是昏迷过去了。两人当时只为了活命,当然不会乱说话,不过我想,她们现在也不会活着了。” “她们死了。”骄阳非常确信,“就在皇后三个月之后,一个失足落井,一个精神错乱自缢了。” 那样的结果,寂岸早就有所预料,不算意外,自然不喜不悲。 “我在用银针给她刺穴验毒的时候,皇后恰好醒了过来,我们当时惊骇欲死,其中就有一个宫女大喊了一声尸变了。”寂岸回想起当时的情况,一颗心越揪越紧,她呼吸都有些困难,玢玉忙递了杯水给她,然后,在骄阳身边坐下。 骄阳拍了拍玢玉的肩,想让她不必害怕,但是,“妖人”很可能就在身边的时候,想不怕真的很难。 “殿下!”玢玉的声音微微在发抖。 “不必害怕,这么多年,她不是也都没能害死我吗!” 寂岸喝了口水,感觉好了许多,“当时最令人恐惧,并不是皇后突然睁眼,而是她眼睛,充满了血腥和怨毒,就好像,地狱里吃人的恶魔。我一辈子都没有忘记过那个眼神,虽然很快她就恢复了正常。” 骄阳都纳闷,这皇后到底是只什么鬼? “大概是因为我还算镇定,她喝退了那两个宫女。她问我,她昏迷了多久?” 寂岸想了想,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皇后把昏迷那两个字咬的特别重,死死的盯着我的眼睛,我并不敢说她已经死了,只回答说有个把个时辰,那两个宫女一直贴身伺候,她们或许更清楚些。” “皇后似乎对我回答还算满意,又随便问了些问题,她看见胳膊上还扎着银针,似乎高兴了一点,问是不是我救了她?” “我并不敢告诉是在给她验尸,只得将计就计。我能感觉到她心情放松了一点,开始变得平和,等在传唤那两个宫人的时候,整个人就已经完全两样了。” 寂岸的描述,几乎让李骄阳直接就感受到了那个时候的阴森和恐怖,她们这位皇后娘娘,真不还有多少副面孔不曾被人发现。“你觉得这是什么情况?”骄阳问道。 “借尸还魂。”话都说出来了,寂岸反倒镇定了许多,“皇后刚醒来的时候,看我的眼神完全陌生,但实际上,皇后与我虽没有明着往来,但是为求皇帝能够回心转意,她可是没少在佛前孝敬,跟我几乎是无话不谈。” 跟寂岸无话不谈的那个皇后,早都已经过了奈何桥了,说不定,投胎转世都快长大成人了。 所以,真皇后跟寂岸师太之间的秘密,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所以骄阳问道,“后来呢,你是怎么出的朝阳宫。” “我受了银针,给皇后把了把脉。她脉象平和,没有任何生病的迹象,只是有些心浮气躁,而且十分紧张,我只说皇后心情郁结,给开了药,随后就出了朝阳宫。再后来,应该是太后帮皇后把药送了进去,皇后就理所当然的痊愈了。不过,因为那两个宫女喊出尸变,或多或少让门外的人听了些去,才传出了许多风言风语。” ........ 我又改文改的前后接不上了,后面的内容也还是对着的,就是中间差了点,半个小时吧,改好了重新上传。 ........。 “我这一生最后悔的,就是追逐名利,汲汲以求、蝇营狗苟。身为出家人却违背了佛祖的教导,这些都是我应受的惩罚。” 骄阳被对着她,冷冷说道,“你或许有罪,但那也应该由佛祖判断,皇后没有权利惩罚任何人。” “我这一生最后悔的,就是追逐名利,汲汲以求、蝇营狗苟。身为出家人却违背了佛祖的教导,这些都是我应受的惩罚。” 骄阳被对着她,冷冷说道,“你或许有罪,但那也应该由佛祖判断,皇后没有权利惩罚任何人。”(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 误会 关于先皇的两个嫡子,太子跟燕王,世人已经没有很多印象了,即便是曾经的天潢贵胄、风姿卓绝,亦是早早的成为了过眼云烟。唯一对他们念念不忘的,可能就是当今皇帝了。 昔年那场宫变,可以说是百密一疏,竟然被先皇后把她的两个儿子送了出去,这让今上几乎无法安枕。 斩草除根,是每一个篡位者深入骨髓的本能。 抓住燕王令皇帝龙心大悦,但是,比燕王更重要的废太子,让周延忙晕了头。 李骄阳这边他暂时是顾不上了,只是通过韩通知道了一些他们的计划,至于是否切实可行,他都没有太多精力去判断,他只是密令韩通注意李骄阳的安全,令附近的暗线配合,成功还是失败,全看他们的造化。 目前,对周延来说,李骄阳只要好好活着就够了,只要她活着,他就有办法把她弄回来。 但是,对李骄阳来说,却远不是那么轻松,她不可能让自己沦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随意宰割。所以,莫顿胜出是她唯一的出路。 “殿下,莫顿太子命人传话过来,一切顺利,请殿下准备好,后天出发。” “后天?”骄阳考虑了一下,应该是问题不大,“通知何家兄弟,让他们今晚就把这些道姑们带走。” “是,奴婢这就去。” “小心点,现在满城的汉人、突厥人都在找咱们。” 玢玉笑了笑,“放心吧,认识咱们的都没有认真找的,拼命想把咱们找出来的,就是走在对面他们也认不出来。” 骄阳微微笑了一下。多少还有点为吉寺特勤难过的意思,“去吧。” 第二天一早,当吉寺特勤和那位哈日那将军出现在塔寺门前的时候,李骄阳并没有太多的意外,甚至,她还觉得他们来得实在是有些慢了。 “我想不出来这地方有什么特别,能让翌城公主殿下住了这么久。”吉寺黑着脸说道。 玢玉并不在意他的情绪。平静的说道。“公主做事,总是出人意料,就是我们这些久在身边服侍的。也不敢妄自揣测。” “公主纵然随性,也该有个限度,离开多日,总得要知会一声才是。” 玢玉颔首微笑。眼中却甚是不屑,“我们殿下一向如此。君臣大义在前,谁敢多问?” 吉寺心中恼怒,这个地方,他的侍卫们来来回回路过多少次了。但是阴差阳错从来没有进来过,显然,那些汉人都知道公主就在此处。如此故意拖延,却让人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莫顿。似乎也有好几天没露面了。 所有人都在分头寻找公主,暂时碰不上倒也情有可原,然而,吉寺却有点不太相信他那个弟弟,吉寺突然觉得有一个巨大阴谋就笼罩在他的头顶上。 此刻跟一个宫女说多了也没用,要紧的是赶紧把李骄阳带走,“请公主出来吧,我们也该上路了。” “殿下尚有些事情需料理,还请诸位稍待。” “要等多久。”哈日那忍不住问道。 明天一早公主就会起驾,但是这话玢玉可不会说,她微微摇头,“这就不得而知了,只看殿下心意。” 吉寺心里着急,就想带人往里闯,“我要见公主。” 玢玉站在他面前,昂首瞧着他们,目光森然,一步不让,“公主岂是说见就见的!” “你觉得你拦得住我?”哈日那冷笑。 “我是公主掌令女官,你敢动我!” 哈日那面色狰狞,他们在此地多留一天,五部贵族调兵的情况就多一分暴露的危险,这个后果,没人能承担的起。 “为了公主的安全,还请掌令大人见谅。” 吉寺王族出身,到底是懂些礼仪,他拉着哈日那,玢玉说道,“掌令大人是拦不住哈日那将军的,还请让让。” “那我呢!” 玢玉尚未开口,沈毅就带着羽林卫冲了进来,他们在吉寺面前一字排开,剑拔弩张。 “沈郎将!”吉寺见他恨得牙都痒痒,若不是他,他们早就发现了公主的藏身之所。 “吉寺特勤。”沈毅拱手施礼,“特勤气势汹汹,莫不是在缉拿要犯?我刚得了消息,翌城公主殿下在此清修,不愿其他人打扰,纵然特勤有事,也请往后延延。” 沈毅笑的像个痞子,吉寺一口老血哽在喉咙里,“你早就知道公主在这儿吧?” 沈毅心想,我要是不知道,那个石承弼还不得把彰八里翻个底朝天。 “恰好比特勤早了一刻钟。” “如此,我们一起去请公主起驾吧。” 沈毅却伸出手臂,不让他在往前一步,“公主不曾宣召,还请特勤捎带。” 吉寺在心中推算,这群汉人跟莫顿勾结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少? “到现在位为止,除了这位掌令女官,没有任何人见过翌城公主,你竟不丝毫都不关心殿下的安危?” “贴身女官站在这里,何劳特勤挂念。” 吉寺被噎的说不出话来,沈毅却瞪大了眼睛,像是听了笑话一般,“怎么,突厥的治安如此之差?彰八里好歹也算是突厥大城,还有人敢在此对公主不利吗?” 吉寺自觉吵架他不可能是中原人的对手,现在要紧的赶紧带李骄阳上路,好好的耽搁了这些天,无形中已经增加了许多风险。 “在我突厥自然不会有人对公主不利,我倒是听说公主在大周境内几番遇刺,所以不得不加倍谨慎。沈郎将,麻烦去请公主出来吧。” “吉寺特勤大概是没有听明白我的意思,公主殿下要在此地清修数日,什么时候出发,当然要看公主的意思。” 哈日那急了,“我等封乌托可汗之命。护送前往石城,时间紧迫,还请沈郎将配合。” “我封****皇帝陛下命令保护公主,自当万事以公主为先,还请哈日那将军理解。” 沈毅跟哈日那僵持不下,渐渐地两边都生出些火起来,毕竟是在突厥的地盘。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 “请吉寺特勤和哈日那将军进来说话吧。” 这两位突厥特使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翌城公主。就这一眼他们便明白,之前的那些担心,什么偷梁换柱啊。什么李代桃僵啊,都是庸人自扰。 虽然他们从来也没有见过翌城公主,甚至连画像也都没有看到,但是。这位公主周身的气度,绝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装的来的。即便是身处于简陋的禅堂里,也掩不住****公主的万丈光芒。 这是天底下第一富贵奢靡的洛阳宫,所养育的天之骄女,只要阿史那赦得到她。大周朝必然会承认他这新可汗。 他们现在看见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少女,而是一顶闪闪发光的王冠。 “参见翌城公主殿下。”这二位愣了足有半分钟。才想起来给公主见礼。 李骄阳在他们的眼中,看见的是*裸的贪婪。然而让她更为好奇的是,那个传说中的阿史那赦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这么些人死心塌地的为他筹谋。 上辈子阿史那赦输给莫顿,似乎是差了点运气,这一次,却不知道谁更受到神的眷顾。 “免礼。” 吉寺和哈日那这几天找公主都快要找疯了,憋了一肚子的怨气,可是真到公主面前,却是不敢多说一字。 “殿下,耽搁了这几日,路上越发难走了些,为了早到石城,还请公主即刻起驾。” 骄阳似没听出来吉寺话里话外的意思,兀自看着窗外,“这场雪总算是停了。” 吉寺说道,“风雪稍住,正好赶路。” 骄阳却没理他,低声吟道,“凄凄岁暮风,翳翳经日雪。倾耳无希声,在目皓已洁。” 吉寺郁结,让你赶紧上路呢,你抒发什么感情! 骄阳转过身来,对他二人微微颔首,“本宫生长于洛阳,从未见过如此风雪,让二位见笑了。” “不敢,公主才思敏捷,非吾辈能及。” 骄阳轻笑,“这是陶潜先生诗作,本宫不过借用而已。”见他二人微有些窘迫,骄阳便越过此话不提,“风雪初停,正适合围炉品茗,本宫已请观中师太预备下了,可否请二位赏光?” 品茗是什么玩意?他们只喝马奶酒。 “****风雅,我等于突厥也是早有耳闻,不过,石城美景胜过此地千万,还请公主移驾。” 骄阳冷了脸,明摆着恼他们不识抬举,“道法博大精深,本宫与主持参禅数日,颇有些体会。几位若是有心,可留在此处共同参详,若是无意,就请先回去,明日一早,在商讨何时起驾。” 李骄阳的表情明白告诉他们,我不是在跟你们商量。他们可以用武力把公主带走,沈毅和他的羽林卫根本就不够看。可是,带走之后呢?这位毕竟是上邦公主,纵然皇帝老儿治不了他们的罪,但是,他们其他的目的,也一样别想达到。 “殿下参禅,吾等不敢打扰,然可汗带领我突厥百姓,已在日夜期盼公主的到来,还请公主明日一早起驾。” 吉寺觉得自己只能退让这么多了,公主若是还不识相,他也只能用自己的手段对付她。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骄阳所需要的,也就是这一天的时间而已。 “特勤都已经这么说了,本宫也不好不近情理。那就按照特勤说的办吧,只是这观中的住持我要带她一同上路。” 带着一个不信奉萨满的人道姑去往石城,对吉寺来说的确不是身心愉悦的事情,但是,眼下这个情况,莫说是带个姑子,就是要盖一座道观,他也非得答应不可。 “谨遵公主吩咐。” 吉寺出来禅房,命人把塔寺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也不知道他是担心有人行刺,还是害怕李骄阳自己跑了。 “去查一查,这观里的姑子是什么来路。” “是。” 突厥人的宗教信仰一直都在变化,道教虽然不是主流,但是在彰八里也有一些信徒,在当地人眼中,这塔寺其实并没有任何神秘。吉寺的亲兵在街上随便逛一圈,这道观的底细便查了个一清二楚。 “吉寺特勤,小的们已经打探清楚了。这道观的住持是个中原人,来此已经十多年了,观里的姑子倒是哪儿的人都有,主要都是些无家可归的女人。” 吉寺听了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在道观里呆的时间实在是太短,竟没发觉究竟哪里不妥。 “你说道观了还有别的女人?”哈日那问道。 亲兵点了点头,深觉哈日那将军的脑子可能不太好使,话都说的那么清楚了,有什么可问的。 “据说正式出家修行的有二十多人,加上一些杂役厨娘,应该有三十人左右。” “不对呀!”哈日那紧皱着眉头,“那道观里,除了公主和她那个女官,咱们可没见到任何人啊!” “就连公主说的那个主持,其实也没露面。” “让他们在观里好好搜一搜,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吉寺说道,“注意别惊动公主。” 亲兵领命而去,除了公主住的院子,其他的地方是好一顿搜罗,然而,费了半天的事,他们没有发现一个活人。 跟周围的人打听了半天,也没有人知道姑子们的去想。 “昨天傍晚,倒是有不少人出城,但是那打扮,可不像是道姑。” 城门守军的话多少给吉寺提了个醒,或许,那些人早就离开了,可问题是,这么一群道姑,他们能去哪儿,又为什么要躲出去? 吉寺能够察觉出异常,但是还联想不到究竟有何关联,“或许,这只是他们中原人之间的恩怨吧,跟咱们没有关系?” “那姑子在咱们这十来年了,谁知道她脑子都装了些什么,而其他的人逃的那么诡异。要说没事儿打死我都不信。” 骄阳是不知道他们私下里的议论,若是知道,肯定会告诉他们,这件事儿,不多不少,跟你们突厥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惜,骄阳并不知道那些,而有些人,天生的狂妄自大。 “不管怎么说,那个姑子是不能留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新可敦 公主起驾的那一天,消失了数日的莫顿太子又出现了,他并没有直接跟李骄阳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骄阳会意,脸色轻松了不少。 ****公主和突厥太子之间的交易沈毅是知道的,他不理解的是,为什么突然要带上一个道姑。 “殿下,那位寂岸师太该如何安置?” “这人我有大用,一定要保证她的安全。” 沈毅的眉头都要皱到一起去了,他实在是不愿意增加这么一个累赘。 “确实有用,务必要看好她。”骄阳叮嘱道。 公主都这么说了,沈毅自然不便继续追问,不过他对尼姑道士之流一向都没什么好印象,也很难对半路杀出来的道姑用心,然而,当他发现突厥人在有意无意观察寂岸师太的时候,就不得不多花点心思了。 当吉寺的杀手摸进道姑的营帐时,等他的却是羽林卫郎将。 不知道是自信还是蠢,这种杀人越货的买卖,吉寺竟然直接派出了自己近身的侍卫。如此率真,李骄阳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请吉寺特勤过来一趟吧。”李骄阳低头看着那杀手,觉得他耿直的有点过分,即便是不懂那种乔装易容之类的高级技能,好歹也低个头、蒙个脸,做做样子啊! 侍卫不是死士,即便是行动失败也没有那种一死以谢天下的觉悟,而这位更夸张,一直抬头看着李骄阳,生怕公主认不出来似的。 “为什么要去刺杀寂岸师太啊?”骄阳觉得这人挺有意思的。 公主这一问话,他反而把脸扭过一边去了。脸上带着可疑的红晕,令人忍俊不禁。 吉寺特勤过来的时候,就听见公主账内笑成了一团,他的心情非但没有跟着轻松,反而是愈加阴沉了,如果可能的话,他不惜一刀捅死自己的近卫。 “说说吧。本宫的老师如何得罪特勤大人了?” “那妖道是公主的老师?”吉寺不答反问道。 “妖道?”骄阳失笑。“寂岸师太侍奉道祖近二十载,不说参禅证悟、道法通玄,那也是虚怀若谷、广结善缘。吉寺特勤这样的评价,似有不妥吧。” 吉寺昂首扬眉,很有些目中无人,这与他一贯的态度很不相符。骄阳一时也闹不清楚这变化是因何而起。 “公主殿下初来乍到,对这道姑未能全面了解。一时受她蒙蔽,也是情有可原。” “哦,如此说来,吉寺特勤应该是知之甚深。还请特勤不吝赐教。” “不敢。”吉寺微微拱手,“这道姑在石城散布谣言,妖言惑众。可汗陛下亲自下旨缉拿,” 寂岸师太面沉似水。低声道了句,“无量天尊!” 吉寺这欲加之罪显得十分低级,或许,突厥贵族对待汉族平民,本就不需要太多心思。 “敢问特勤,可汗是什么时候下旨缉拿寂岸师太的。” “这……”吉寺一阵语塞,“陈年旧事,如何记得那般清楚。” “那大概的年头特勤总有印象吧?” 吉寺这会儿也不能说全不记得,毕竟事情的起因多少都还能算在他身上,“四五年前吧。” 骄阳轻笑,“那恐怕寂岸师太并不是可汗陛下要抓的人,据本宫所知,寂岸师太到突厥之后,一直定居在彰八里,十二年不曾离开,更不曾到过石城。” 寂岸稽首,“正是,塔寺附近的居民都可以作证。” 吉寺其实并不确定她二人说的是真是假,他只是下意识的觉得那个道姑不能留,“这道姑分狡猾,公主不可被她蒙蔽。” “我与寂岸师太虽然相识不久,却是十分仰慕其人品修养。不过,吉寺特勤说的也未见得就没有道理,此事还是认真查实一番才好。只是有一点本宫不太明白,既然寂岸师太是钦命要犯,特勤奉旨擒拿也是光明正大,却又为何派人行刺,偷偷摸摸。” 翌城公主简直就是上天派来折磨他的! “这妖道惯会迷惑人心,手段层出不穷,当机立断,也不过是为了防止节外生枝。” 骄阳十分认真的点了点头,看起来对吉寺特勤杀伐决断十分叹服,“特勤如此忠肝义胆,本宫十分敬佩,既然特勤已经断定寂岸师太乃是可汗钦犯,那本宫也就无需多问了。沈毅!” “臣在!” “好好看管这位寂岸师太,到石城之后交给可汗陛下处置。” 吉寺脸的“刷”就白了,李骄阳面前他敢拿乌托可汗虚张声势,到了石城,可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这妖道不能留,我刚才说过了,她心思机巧,手段又多,只怕没到石城,就给她逃了出去。” “特勤未免太小瞧羽林卫了。”骄阳挑眉看了一眼吉寺,眼中微微透着寒意,“到了石城若是被她逃了,本宫就另赔你一个。” “她若是逃了殿下拿什么赔!”吉寺负手而立,样子十分蛮横,“还请殿下将人交给我来处置吧,以免生出什么不愉快来。” “我若是不答应呢!” “这恐怕由不得公主。” 吉寺实在是怕了,他今儿说的话要是传回石城,多疑善变的乌托可汗,还不知道会怎么处置他呢,所以,拼着得罪了公主,也得赶紧弄死那个什么见鬼的寂岸师太。 骄阳也冷了脸,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被人威胁,“特勤兵强马壮,的确是由不得我,这道姑就在此地,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不过,乌托可汗驾前,特勤还是得想个好点说辞。” 吉寺顿时僵在那里。 他们的计划里,并不是公主一到是城就动手的,这中间总有几天时间筹备,若是公主是趁机告状,对大事或许没有影响。可是他自己的小命儿可就说不准了。 “殿下,莫顿太子求见。” 吉寺现在是进不得也退不得,正难得抓心挠肝,莫顿的出现,简直是天降甘霖。 “我听说夜半三更出了刺客,特意过来看看公主。” 骄阳似感觉到一丝寒意,悄悄拢了拢袖子。九娘心细。忙给她披了件大氅。 “连太子殿下都惊动了,实在是过意不去。” 莫顿心中升起一丝怪异,说不清道不明。 “殿下说哪里的话。护送殿下本就是我的职责所在,殿下若有任何闪失,岂不是我办事不利?” “我这边没什么,只是寂岸师太受了些惊吓。” 骄阳和莫顿旁若无人的说起了事情的起末缘由。就好像吉寺特勤不存在似的,而吉寺也明白。莫顿的出现,他的算盘恐怕要全盘落空。 如此,吉寺反而安静了,踏踏实实在一旁站着。 “我怎么没听说石城出现妖道一事。”莫顿问道。 “太子殿下忙于军事。对这等小事自然是不会在意的。”吉寺昂着头,眯缝着眼睛,先前的恭谨一扫而空。看起来有点蠢。 莫顿冷冷哼了一声,“特勤贵人事多。恐怕也难免记错,道姑虽然言辞凿凿,也难以自证清白。双方各执一词,实在是让我无法判断,好在此地离彰八里并不算远,明日咱们就可以折返回去,认真查过之后,再做定论不迟。” 回去彰八里! 吉寺简直疯了,他们已经耽搁了好几天,因为公主任性,阿史那赦那边到还能勉强应付。然而,如果因为他无中生有去找一个道姑的麻烦,那个疯子还不知道能怎么对付他! 没错,令吉寺深深畏惧的,就是他的叔叔阿史那赦。如果说乌托可汗是个变态,那么阿史那赦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贵族们一直推举了他,并不是因为他必是乌托更好,而是,他更令人畏惧。 吉寺复杂的心理活动,骄阳和莫顿都无法得知,等他发表了一通顾全大局的演说,然而甩了甩袖子离开,他们俩还处在一中凌乱的状态。 “就这么走了?” 莫顿的笑能让人起一身的鸡皮疙瘩,“他不敢耽搁。” “多谢殿下!”骄阳起身施礼。 “公主何须客气。”莫顿想要伸手扶她,却被骄阳躲了过去,有意还是无意,各人心里明白。 莫顿有些许尴尬,清了清嗓子,“这位师太究竟是什么人啊,竟让吉寺大动干戈。” “只不过是在彰八里偶遇而已。之前躲在了师太的道观,便猜着吉寺必然报复,因此才遣散观中的道姑,并将住持带在了身边,本以为能躲过一劫,却没想到吉寺竟然紧追不放。” 这么说来,这道姑反而是因为莫顿而受了牵连,莫顿即便是不能全信,也要表示一番歉意。好在寂岸师太是修道之人,并不太将这些俗事放在心上。 “就连生死也是俗事吗?”莫顿问道。 “修行之人眼中,天下万事,皆为俗事。” 莫顿试探了几句,并没有发现这道姑有什么不妥之处,因此也就不再纠结,告辞离开了。 “师太因我而受惊,骄阳实在是过意不去。” “公主言重。”寂岸是当真不是十分在意,“我本就是该死之人,苟活至今也不过就是想看看某些人的下场。” “师太一定能看到。” “全赖公主谋划。” 从捉拿到吉寺的近卫到寂岸师太离开,最多不超过两刻钟的时间,李骄阳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心中却是起伏不定。 今天,若不是莫顿及时赶到,吉寺会怎么对付她,实在是难以预料。这是她第一次深刻的感受到力不从心,当然,这也是最后一次。 “殿下,时辰不早了。”九娘过来提醒她早点休息。 骄阳半天没动,自然也没心思回应她。 “殿下还在为今夜之事忧心吗?”九娘问道。 “是啊,我在想,真的进了石城,我们是不是真的能够全身而退。” “事在人为。”九娘低声说道,“吉寺特勤虽然嚷的厉害,我却并不觉得他真的敢当着公主的面儿斩杀寂岸师太。” “何以见得?” “吉寺张狂,因为他是突厥特勤,天时地利人和他都占着呢,****公主面前也不会弱了气势。但是,他也不是完全没长脑子,明摆着跟公主撕破脸。我倒是觉得,吉寺虚张声势的成分大一些,即便没有莫顿太子,他也不敢把寂岸师太如何。” 骄阳心中暗恨,森然说道,“不管怎么说,吉寺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只有掌握绝对的实力,才是最重要的。今夜,若是龙武卫大军在此,借他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在本宫面前张狂。” ..。。 中间差了一点点,十分钟之后补好,内容是对的。可以不用重新看,中间差了一点点,十分钟之后补好,内容是对的。可以不用重新看 ...。 真实的石城,跟李骄阳的想象有很大差距,它并没有破败到如同乡间野镇,当然,也远远比不上神都繁华。 这是一个几乎全部有石头建造的城镇,城墙是石头的,塔楼是石头的,房屋是石头,街道也是石头铺的,它的名字起得恰如其分。 街上来往穿梭的大都是突厥骑兵,寻常百姓并不常见,街道两边有一些零星的店铺,衣饰华丽的贵人们出入其间。据说,西北诸国最大的集市就在石城,只不过不在公主銮驾行进的路线之内。 骄阳在石城最先见到的,并不是乌托可汗,而是一群由突厥特勤组成的外事机构官员。他们将公主銮驾安置在了城中馆驿,剩下的事情,就看宫驸马的了。婚期、礼仪、甚至酒宴,这些都是双方需要反复沟通确认的东西。 其实,宫驸马这差事也好做,因为李骄阳几乎没有任何要求。 和亲使团都很明白公主的态度,不过是任务而已,跟幸福快乐什么的,没有任何关系。所以,几乎没有人为了婚礼的事情来打扰她,骄阳也乐得清静。 “这位是?” 进城第一天,就让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闯了进来,翌城公主的心情显然不会很好。 “殿下!” 沈毅站在门外,神色有些尴尬,骄阳挥挥手,他便退了下去。 “米娅可敦?”骄阳问道。(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 婚期 米娅可敦的艳名响彻西域,一点都不难认,李骄阳纵然自负美貌,在她面前也仅仅是个没长开的小姑娘。 当然,十五岁,无论从哪个方面讲,她都是个小姑娘。只不过,这个小姑娘,脾气不怎么太好。 且不说她本没打算嫁给乌托可汗,就是真的嫁了,也没那个耐心跟一群妇人们,玩那个明显是吃太饱太撑的游戏。 “你找我有事?” 看在她长的好看的份儿上,骄阳决定给她一次机会,听听她说什么,或许真有正经事儿也说不定。 “听说新可敦进城,特来拜会。” 米娅昂着头,像一只骄傲的孔雀,她的眼神充满了不屑,像是面对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 骄阳看着她,却有一种莫名的悲哀,大周后宫的点点滴滴在她眼前铺开,皇后和贵妃、贵妃和九嫔,九嫔和采女,周而复始,绵绵不绝。突厥的女人似乎更自由一些,而那自由的本意,似乎就是为了能够更自如的重复这些内容。 难道,女人就注定了是这样的命运? “既然看过了,那你就回去吧。” 李骄阳的回答让所有人都大感意外,宫女、内侍们是没想到公主能轻易的放过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而米娅可敦却没想却是,所谓的天*朝公主,居然会这样不战而退。 “看来,外间的传言也不可尽信,公主……” 米娅是想说李骄阳跟传说中的骄横公主不太一样,然而,她话还没说完,就听骄阳说道。“信不信是你的事情,不必告诉我!” 这种谈话节奏,米娅可是从来没有见识过,瞠目结舌,就是她此刻唯一的表情。 骄阳本希望她的智商能跟美貌成正比,但是世间之事,总是事与愿违的多。 “送米娅可敦出去。” 米娅一手拨开靠近的宫女。连连冷笑。“天*朝公主,也不过如此。” 骄阳不欲在她身上浪费时间,示意内侍们赶她出去。 米娅到底挣不过内侍。被拖着往外走,就要的门口的时候,她却大声喊道,“公主。这里是突厥石城,不是你大周洛阳。” 骄阳摆摆手。内侍们又把米娅给拖了回来,这位恃宠而骄的米娅可敦,今日可是受尽了“****”。 “你虽然是突厥可敦,但是买通层层守卫到本宫面前。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不妨痛快点,本宫不是有耐心的人。” 米娅的确是承担着重要使命的。但是,翌城公主实在不像是正常女人,如此,她到不知道那些话,还该不该说了。 “你不想说的话,那我来猜一猜吧?”骄阳自顾自的说道,“可汗的后宫有太多人希望你消失,你打算给自己找个盟友?” 米娅可敦微微努了努嘴,骄阳便知道她并没有完全说对,“有人让你来给我带个话儿?” 米娅的眼睛闪了闪。 “是谁呢?” “公主既然这么聪明,那为何不猜一猜?” 阿史那赦? 除了那人骄阳不作他想,但是,她不明白的是,阿史那赦有什么可跟她说的,而且,还派了这么个不着调的说客。 “你也说了,这是突厥石城,不是神都洛阳,你们突厥人的勾当,本宫如何猜得到?”骄阳懒懒地答了一句,随后便坐在榻上细细的品着茶,虽然那茶早就凉了,但是那并不重要。 米娅精致的面孔几乎扭曲了,女人的直觉告诉他,那人想要的,恐怕无法在她身上得到,但是,他的吩咐她去不敢不听,不管愿意不愿意,她都必须把话传到。 “五部贵族久仰上邦风采,为公主的到来感到无比荣幸,可汗的后宫可能不如公主想象的那样平静,有任何需要公主都可以来找我。” 折腾半天,她居然是来示好的! 听起来像是五部贵族的意思,但若是更直白一些,那可就是阿史那赦的意思了,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李骄阳,对他们之间的勾结算是了如指掌了。 不过,让这个脑子不是很够用的女人来传话,也不知道阿史那赦到底是精还是傻! “多谢米娅可敦,请替我向五部贵族致意。” 翌城公主这句话说的不咸不淡的,米娅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复,“殿下想必明白孤木不成林的道理,纵然贵为公主,有些时候,也需一二知己才行。” 骄阳忍不住笑了,米娅可敦若是能成知己,这天地下就不该有朋友二字,不过,人家既然是来示好的,也不好太驳她的面子,骄阳应付了几句,便让宫人把她送了出去。 “突厥人脑子都有问题吗?”玢玉忍不住说道,“派这么个白痴来交好,不怕把人都得罪光吗?” “突厥人确实是耿直一些,但是阿史那赦肯定不是,或许,在乌托可汗眼皮底下做事实在是不易吧,只有这样的人才不会被怀疑。” 玢玉被米娅的态度气得不轻,“她那个样子,居然有人敢以大事相托,那个人,恐怕也不是多么明白的。” “算了,咱们不用管那么多。”骄阳深吸了一口气,“去打听打听,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宫驸马、石将军他们去见可汗了,估计很快就有结果,奴婢随时派人盯着,一有消息马上过来回报。” “去吧。”骄阳不是担心婚礼,她担心的是莫顿。 进了石城以后,莫顿就没有在跟她说过话,她也不知道他究竟有几分把握,就只能自己瞎猜。 猜着猜着,天色渐渐就晚了,突厥的食物她不是很习惯,几乎一口都没动。九娘费劲心思劝了半天,骄阳也是没有胃口。 “殿下。时局紧张就更要顾惜身体。” 李骄阳虽然总觉得自己是那大风大浪里过来的,但是事到临头的时候,才明白人难免是有那么一怕的。 “你去吧,有消息随时来报。” “殿下,乌托在王帐设宴,殿下这边推了,宫驸马可推不了。估摸着。怎么也一两个时辰才能完呢。” 宫宴,不知道那些人准备怎么分她这块送上门的羊羔肉呢。 “你去吧。”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过来。 沈毅手里拎着一个食盒,把九娘打发了出去。他把酒菜摆好,递了双筷子过去。 骄阳低头看了一眼,都是些京城的菜色。“不过是一时没胃口,何必这样麻烦。” “宫女们弄点点心。心情抑郁的人吃了也不会高兴。况且也没什么麻烦的,一次做不对就让他们多做几次。” 骄阳并不知道沈毅去折腾那些突厥厨子。有些哭笑不得的,“还以为你在外面买的呢?” “原本也觉得这样方便,不过想来想去还是不能便宜了他们。这突厥上上下下,都以公主到来为荣。结果竟然连个饮食都安排不好,可不是说不过去。” “你发现了什么?” 沈毅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这个鬼地方。贵族之间的势力盘根错节,一时之间还真是弄不清楚。不过,今天那个米娅可敦能堂而皇之的闯进来,我想,这驿馆真正主事的,可能跟她说的五部贵族脱不了干系。” “他们一边示好,一边又怠慢我,为的什么呢?”骄阳看着沈毅,猜测着说道,“他们是想告诉我,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他们要我生我就生,要我死我就死?” “他们没那个本事!”沈毅给骄阳斟了一小盅酒,一双笑眼熠熠生辉,“突厥的酒向来不错,公主可要尝尝。” “不会一杯就倒了吧,还要等宫驸马回来呢!” “宫驸马又跑不了。”沈毅笑道,“我估计以公主的酒量,大概能饮三杯。” “算了,喝酒误事。”李骄阳并不是天生的酒鬼,不过是从小跟皇子们一起,攀比的也不是女儿家的本事,所以高兴或者不高兴的时候,都喜欢拎着个酒壶。 沈毅跟着李骄阳快半年了,对她的脾气秉性算是知之甚深,没两句话的功夫,就激她喝了一小盅。 “好辣!” “公主一起喝的都算不上是酒。” 沈毅笑得意味深长的,骄阳越看越不对劲,没一会儿的功夫她就觉得头有点发沉,渐渐地支持不住。 “沈毅!” “嘿嘿!”沈毅仍旧嬉皮笑脸的,一点都没觉得自己不对,“春姑娘!” 他每次叫春九娘的时候,都带着一股子痞劲儿,九娘一般不理她,可是玢玉不在跟前儿,她躲也躲不过去。 “伺候殿下歇着吧,宫驸马回来也不用惊动。” 沈毅心虽好,但是公主那个脾气九娘真替他捏了把汗,“殿下心里压着事儿呢,你就敢把她给灌醉了!” “也不是这一宿就能解决的事儿,何苦熬着。” 沈毅说的是有道理,但是九娘总觉得有些奇怪,作为侍卫,沈毅操的心太多,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沈毅并不觉得自己操的心太多,他想要做更多事情,他想一刀宰了那群虎视眈眈、觊觎公主的突厥人,但是理智却告诉他不能这么做。 石城常驻军超过三万人,五部贵族大概有六万大军隐藏在沙漠中,莫顿不知道从哪儿借了一支人马,少说也得是两三万。 石城稍有异动,那就是一场血战,沈毅还没有自负到,在这样的环境里挑起事端。 所以,他也只能忍耐,等突厥人自己分出胜负。 “莫顿太子不在王帐饮宴,怎么到驿馆来了?” 莫顿对沈毅并没有太多印象,他总是跟在公主身边,默默无闻,不过,到底是李骄阳的近侍,虽然有些无礼,他也没打算计较,“太热了,出来喘口气。” “冬月里太子殿下还能觉得热,可见王帐里的气氛灼人啊!” 莫顿不由得打量了沈毅几眼,他笑的很好看,就是有点欠揍。 “公主呢?” “旅途劳顿,殿下已经歇了。” 莫顿心中有些怅然,忍不住朝里面看了两眼,烛火仍旧摇曳,但是却见不到他最想见的人。 “太子殿下离席太久,恐怕会多生事端。” 沈毅的意思就是你赶紧走吧,莫顿却偏偏不理会那些,“可汗陛下正高兴,不会注意到我。” 才怪?太子的座次那么明显,一眼就能看见了! 沈毅很想告诉他,麻烦您悲春伤秋也看看时辰,可不可以顾全一下大局。 “公主就不想知道婚期吗?”莫顿突然问道。 公主不想知道婚期,公主只想知道你们什么动手! “明日一早也就知道了,公主并没有那么着急。” 莫顿转头盯着沈毅,“可汗陛下三天以后大婚。” “三天!”这也太快了,“宫驸马同意吗?” “宫驸马没法不同意,神殿祭司算出来的日子。”莫顿说道。 沈毅却闻到,“按太子殿下同意吗?” “虽然有些为难,却也来得及。” 只要莫顿这边不出差错,什么时候举行这个婚礼都没要紧,甚至,他比谁都希望快到斩乱麻,他想早点带着李骄阳回去。 莫顿前脚赶走,玢玉就回来了,她亲自去打听的消息,只莫顿慢了一步。 “干嘛弄得和一头一脸的汗?”沈毅问道。 玢玉走的急,弄了一身的汗,她也顾不上跟沈毅闲话,急忙就往里去。 “等等!”沈毅却拦住了她,“公主已经歇下了。” “啊!”玢玉大为意外,“我有要紧的事儿。” “你是说婚期?” “你知道了?”玢玉来的时候正好跟莫顿错了过去,并不清楚具体的情形,“也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祭司算出来,婚礼就在三天之后了,我得赶紧去叫醒公主!” “你叫醒公主能干什么呢?”沈毅问道。 玢玉也愣住了,是啊,他们现在还能做些什么。 “没事的!” 玢玉失魂落魄,沈毅心中有些不忍,他笑着安慰道,虽然,未见得能起什么作用。 “咱们总得做点什么吧!” ? 写的太急了,大家先凑合看一下,明天重新改一下,大致的内容也就是这样了。明天早上修改,明天早上修改,明天早上修改,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阿史那赦 改文强迫症就算是好不了了,这两天把75到92都做了些调整。前面改动比较少,90、91稍微多一些,增加一些内容,让情节看起来更合理一些,章节的结尾也重新分了一下,所以这一章有一些看起来是重复上一章的内容,我在重新考虑一下怎么分章比较合适,暂时先这样。。。 。。 莫顿不由得打量了沈毅几眼,他笑的很好看,就是有点欠揍。 “公主呢?” “旅途劳顿,殿下已经歇了。” 莫顿心中有些怅然,忍不住朝里面看了两眼,烛火仍旧摇曳,但是却见不到他最想见的人。 “太子殿下离席太久,恐怕会多生事端。” 沈毅的意思就是你赶紧走吧,莫顿却偏偏不理会那些,“可汗陛下正高兴,不会注意到我。” 才怪?太子的座次那么明显,一眼就能看见了! 沈毅很想告诉他,麻烦您悲春伤秋也看看时辰,可不可以顾全一下大局。 “公主就不想知道婚期吗?”莫顿突然问道。 沈毅其实很想告诉莫顿,公主对婚期一点兴趣都没有,她只是想知道,你们突厥什么时候开始自相残杀! 然,鉴于双方还要合作,沈毅很自觉的把话咽了回去。 “不知可汗陛下是如何决定的?” 莫顿转头盯着沈毅,“可汗陛下三天以后大婚。” “三天!”这也太快了,饶是一向稳得住的沈郎将,此刻都有些慌神,“宫驸马同意吗?” “宫驸马没法不同意,神殿祭司算出来的日子。”莫顿说道。 沈毅心里明白。宫驸马反对也是有意义,毕竟这里是突厥,上邦使臣也不过就是名字好听而已。而且,三天还是三十天,对他们来说,并没有本质的区别,关键的是。莫顿是不是靠得住。 沈毅却又问到。“那太子殿下同意吗?” “虽然有些为难,却也来得及。” 莫顿这么一说,沈毅觉得安心了许多。其实,只要他这边不出差错,什么时候举行这个婚礼都并不是那么重要,甚至。他的心里生出一种快刀斩乱麻的期望。 他想早点带着李骄阳回去。 “希望太子言出必行。” 沈毅的言辞让莫顿有点诧异,他突然觉得这个整天跟进跟出的侍卫有点碍眼。而他跟李骄阳的那笔交易,真的还需要重新商榷,只不过现在大敌当前,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沈郎将不必多心。” 沈毅虽然不显山不漏水的,但却是大宅门里活成精的人物,看见莫顿的神情。他就知道事情有变。 贪心的代价就是一无所获!沈毅心中暗自冷笑。 莫顿前脚刚走,玢玉就回来了。她亲自去打听的消息,只莫顿慢了一步。 “干嘛弄得这一头一脸的汗?”沈毅问道。 玢玉走得急,弄了一身的汗,她也顾不上跟沈毅闲话,急忙就往里去。 “等等!”沈毅却拦住了她,“公主已经歇下了。” “啊!”玢玉大为意外,“我有要紧的事儿。” “你是说婚期?” “你知道了!”玢玉来的时候正好跟莫顿错了过去,并不知道刚才的情形,“也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祭司算出来,婚礼就在三天之后了,我得赶紧去叫醒公主!” “你叫醒公主能干什么呢?”沈毅问道。 玢玉也愣住了,是啊,他们现在还能做些什么。 “没事的!”见玢玉失魂落魄,沈毅心中有些不忍,他笑着安慰道,虽然,未见得能起什么作用。 “咱们总得做点什么吧!”玢玉这心里乱成了一团,是死是活,三天就要见分晓了。 “掌令大人守着公主就够了。”沈毅笑道。 天知道他现在保持微笑有多不容易,但是,现在任何人都不能乱,也许什么都不做,才是他们最正确的选择。 沈毅信得过玢玉的忠诚,却不希望她的忠诚成为负累。对他来说,压力实在是不轻。 李骄阳并没有如沈毅所预料的昏睡一夜,她子时刚过就醒了,正是深夜,万籁俱寂。 “殿下。”她稍微一动,就惊醒了在旁边值夜的九娘,“殿下可是口渴,茶一直都温着呢。” “恩。”骄阳觉得嗓子紧的不行,“该死的沈毅,也不知道给我喝了什么。” “沈郎将就是想让殿下好好睡一会儿。”九娘一边取茶一边说道,“殿下这些一直都是多思少眠,脸色难看得紧,若是再不好好休息,只怕都得宣御医了。” “就你们能夸张。”骄阳接过茶一饮而尽,“玢玉回来了吗,宴会应该散了吧。” “早就散了,玢玉姐姐也回来了。” 九娘说话有些吞吞吐吐的,骄阳就知道没好消息,“说吧,我不要紧的。” 这事情早晚要告诉公主,九娘知道瞒也没用,她低着头说道,“婚礼定在了三天之后。” 骄阳举着茶杯的手顿时停在了那里,三天,的确是非常紧迫。 “这样也好。”她勉强笑了笑。 “殿下,咱们会熬过去的。”九娘握着骄阳的手说道。 “是。”骄阳重重的点了点头,“咱们会熬过去的。” “是否需要奴婢宣宫驸马他们过来商议?宴会散了没多久,估计他们也都没睡下。” 这事情叫他们也没用,“你出去看看沈毅在不在外面,若是在的话叫他过来。” 骄阳起身随便披了件衣服,没一会儿沈毅就过来了。 “殿下精神太紧张了,居然只睡了两个时辰。”沈毅皱着眉头说道。 李骄阳佯怒,“你胆子倒大,敢给公主下药。” “哪儿敢啊。就是一般的酒。” 骄阳瞪了他一眼,也就没在追究,她信的过沈毅,相信他不会害她,也相信他能把握分寸。 “再没下次了。” “好。”沈毅应的没心没肺的。 骄阳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沈毅的信任可以跟展音一般无二,而这一次。她确信自己不会信错人。 “公主怎么还高兴起来了?”沈毅莫名其妙的。毕竟,最血腥的考验仅仅三天而已了。 “就要回去了,当然高兴。” 突厥人窝里斗。谁知道到底哪个会赢啊? 不过,沈毅并不想泼她冷水,保护公主是他这个侍卫的责任,公主自己并不需要为此费神。 “不过。我这心里也不敢把宝都押在莫顿身上,若是他输了。咱们得想办法逃出去。” 石城这么小,一旦出事一定会四门紧闭,想要逃出去,除非是长了翅膀。 “出城不容易。但是,能有地方让咱们躲一段时间。” “韩通说的那个地方?” “恩。”沈毅点头,“明天让韩通亲自过去看一下。” “还是算了。咱们的人一举一动都有人注意,露了行迹反而得不偿失。” “也好。” 虽然公主对左都卫的信任。让沈毅心里不是那么踏实,但是权衡利弊他还是会的,有些时候的确是一静不如一动。 李骄阳反复叮嘱了许多要注意的事情,其中竟还包括了那个寂岸师太,沈毅实在忍不住问道,“那位师太究竟是何方神圣。” 沈毅这人心大主意也大,骄阳还真怕他没把寂岸放在心上闹出乱子,与其将来后悔,还不如现在就实话实说,“她就是妙法神尼,曾经救过皇后的命。” 一听跟皇后有关,沈毅马上就明白了,“殿下放心,我会派最得力的部下保护寂岸师太。” 沈毅的态度几乎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骄阳都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何表示了,她凝视着窗外,心情有些沉重。 “或许,咱们得出去看看。” 沈毅秒懂,“殿下是担心路径不熟?” “若是明明能出去却偏偏走错了路,那不是死的太冤枉了。” “韩通那儿有地图,明天我带着人走几趟,殿下就不必亲自去了吧?” 骄阳却说道,“我亲自出去才合情合理。” 翌城公主是个闲不住的人,或许突厥人也有所耳闻,最合情合理的选择,沈毅也无法拒绝。 骄阳虽见惯了神都繁华,但是石城这种充满了异域风情的地方,还是有很多吸引人的地方然而可惜的是,他们出门不过小半天,已经偶遇了好几路人。其中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就是特勤阿史那赦。 这位也是乌托可汗的儿子,据说生母是个卑微的女奴,所以一生下来就是饱受歧视,可汗原本就少的可怜的父爱,从来都不曾分配到他的身上。 但是,这位也确实是有几分本事,在对西域诸国的贸易中,没少替突厥赚钱,而他最聪明的地方,就是从不会过多的干预军事,这让乌托可汗感到满意。 在乌托可汗的眼里,这就是一个好用的赚钱机器,只不过,机器也会有自己的意识,也会生出自己超控人生的愿望。当这种愿望变得强大,旧的锁链根本就无法阻挡他。 也不知道是因为事先就有了预判,还是李骄阳看人的眼光确有长进,在她眼里的阿史那赦,就是一柄出了鞘的宝剑。 “特勤大人。”李骄阳难得表现的矜持有礼。 “没有打扰的公主殿下吧!” 骄阳笑着摇头,“怎么会,不过是闲逛而已,谈不上打扰。” 阿史那赦五官深邃,像雕塑一样,微笑不语的时候,像是神殿里供奉的神祇。 或许是因为常年与商人打交道,阿史那赦并不像一般突厥贵族那样盛气凌人,相反,却有几分长袖善舞的意思,然而,李骄阳在他的眼里却看出许多疯狂的意思。 九娘就站在骄阳旁边,她有一种深深的担忧,这个人,绝对是个重度心理疾病患者,更有可能,人格分裂都说不定。 她轻轻地扯了扯骄阳的衣袖。 骄阳不知何故,回头看了她一眼。 “御医嘱咐殿下要多休息。”九娘低垂着头,声音却不低,至少,阿史那赦听的清清楚楚。 “怎么,殿下病了吗?” 九娘绝不会无的放矢,骄阳忙说道,“特勤大人也知道,我这一路上十分不易,精神难免倦怠,御医们自然格外谨慎。” “公主既然身体不适,我送公主回驿馆如何?” “不敢劳特勤大驾,也没有多少路程,本宫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阿史那赦点头欠身,让出路来让骄阳过去,而就在她擦肩而过的一瞬间,阿史那赦突然说道,“大婚就在眼前了,公主殿下还是少出门的好。” 骄阳有一瞬间感觉像是被毒蛇盯上了,她冷着脸问道,“怎么,突厥的新娘都不能出门吗?” 骄阳转头的那一刻,阿史那赦又恢复了春风般的和煦,“突厥没那么多讲究,不过,殿下毕竟是中原人,大周朝的规矩,我也是略知一二的。” “特勤大人既然知道大周的事,就该知道规矩于我来说,不过是一纸空文。” 阿史那赦纵声大笑,“翌城公主果然名不虚传,令人钦佩,不过……”他把头凑近,似乎想要附耳说点什么,但是,沈毅的剑柄却横了过来,转身就把她二人隔开了。 骄阳轻笑,点头告辞。 “公主殿下既然嫁到了突厥,那么,突厥有些规矩,殿下还是应该遵守的。” 他这话说的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是听的人心里却是极不舒服,“那就看特勤的本事了。”骄阳背对着说道。 骄阳不再理会那个疯子,上车返回驿馆。 “路线可都记熟了。”这是她最关心的事情,至于什么阿史那赦,实在不值一提。 “没什么问题。这城里就那么几条街道,想错都不容易。” “如此甚好。”关键的事情办完了,她才有心情问九娘,“为什么突然叫我回来?” “阿史那赦精神很不稳定,恐怕他们家是遗传的精神病。” “遗传?”公主听不懂。 九娘也不是学生物的,不知道该怎么准确的解释,她只是作为常识,了解一个大概,“就是直系亲属代代相传的病。阿史那家族凶残变态不仅仅是一个乌托可汗,我瞧着阿史那赦不比他父亲好哪里去。” “难怪你急着让我回来,那莫顿也是一样吗?”(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嫁时衣 “如此甚好。”关键的事情办完了,她才有心情问九娘,“你发现了什么?” “阿史那赦精神很不稳定,恐怕他们家是遗传的精神病。” “遗传?”大周公主听不懂。 九娘也不是学生物的,不知道该怎么准确的解释,她只是作为常识,大概有一些了解,“就是直系亲属代代相传的病。阿史那家族凶残变态不仅仅是一个乌托可汗,我瞧着阿史那赦不比他父亲好哪里去。” “难怪你急着让我回来,那莫顿也是一样吗?” 莫顿显然比阿史那赦好很多,但是,精神类疾病从来都不能只看外表,春九娘可不敢保证莫顿就一定正常。 “不管怎么说,殿下还是离他们越远越好。” 骄阳苦笑,那感觉就好像自己挖了个坑,然后把自己给埋了。 三天之后就是大婚了,不管公主有多么的不上心,馆驿里还是不可避免的忙碌了起来,大部分的陪嫁要提前搬到王宫,公主的寝殿也要重新布置。 “可惜了贵妃精挑细选的宝贝,这一折腾都不知道将来便宜谁了。” 李骄阳突然犯起小心眼儿来,宫人们可是哭笑不得,“殿下试试嫁衣吧,不合适奴婢们赶紧改。” 骄阳真心懒得试,也不是要穿给谁看的,不过看见那嫁衣上绣着的百鸟朝凤,还是不忍心拂了贵妃心意。 公主出嫁,嫁衣上是不可能绣百鸟朝凤的,但是突厥可敦的嫁衣,就另当别论了。为了这件衣裳,宫里面口水官司可是没少打。贵妃虽然赢了,也不是全无代价。 骄阳也不知道贵妃现在怎么样了,进了突厥之后,消息传递都不是那么方便。 宫人们服侍骄阳把衣服换好,不由得啧啧称赞。玢玉一点一点理顺长长的裙摆,仰头笑道,“这吉服按照贵妃说的这么一改。果然是端庄大气。莫说是突厥可敦,就是大周皇后也比不上。” “又胡说!” 骄阳看着镜中的自己,也有一点惊诧。原来,她也可以仪态万千。 “殿下!” 沈毅乍见一身嫁衣的李骄阳,也给吓了一跳,可能因为她年纪太小。一直以来就连性别都有些被忽略了,而今日一见。方知美艳不可方物。 可惜,这一身嫁衣,却是为了一个垂垂老朽而穿。 沈毅呆了几秒,很快又回过神来。“这是阿史那赦叫人送过来的琉璃挂件。” “他动作到快。”李骄阳看也没看,只吩咐玢玉收起来,“送东西的人呢?” “在门口候着。” “赏两片金叶子。” 玢玉小声嘀咕道。“那个琉璃挂件还不值一片金叶子呢,跑腿的就赏那么多。” 沈毅明白骄阳的意思。心里反而有些高兴,“我去吧。” 等沈毅走了,骄阳笑道,“刚才还说我小心眼儿,我们掌令大人的心眼儿也没大到哪儿去,不就是几片金叶子,还心疼起来了。” “心疼到不至于,就是得看给谁,那个阿史那赦阴阳怪气的,看着就让人不痛快,赏他的下人,可不是白瞎了好东西!” “好了,一点小事而已。把这衣裳收起来吧。” 玢玉点点头,“这几个月公主长高了一点,好在这衣裳本来就长,也不用改。” 骄阳却说道,“收起来吧,后天不传这个。” “啊!”玢玉怀疑自己听错了,“殿下,咱们可就带了这一件嫁衣。” 一件衣服,不管是多么珍贵的料子,多么精致的绣工,对她来说都不算什么。不管多好的衣裳,穿一次就扔,那也是司空见惯的,然而,这衣裳李骄阳却偏偏不舍得了,她想要留到真的成亲的那一天穿,穿给那个可以两心相许的人看。 “后天就穿出京时的那件朝服。” “可是……”玢玉心中犹豫,朝服再隆重,终究不是吉服啊! “突厥人懂什么,随便糊弄糊弄就过去了。” “可是出城那天莫顿太子的人都看见你公主穿朝服的样子了。太子本人不会说什么,可是底下人不一定管得住啊!” 骄阳目光微闪,略有些深沉,“那个时候,他们也不顾过来了。” 三天的时间,快的就像一眨眼,按照突厥习俗,大婚在夜里举行。 “殿下,准备起驾了。”玢玉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 骄阳坐在榻上,半天也没有回应,宫人不敢催促,也不愿意催促。 “殿下。”眼看吉时就要到了,沈毅只好硬着头皮进来,当他看见李骄阳并没有穿着那日试过的嫁衣时,微微有一点揪心。 “该起驾了。”他走上前低声的说道。 骄阳点了点头,准备站起来,沈毅却按住了她,分开她手掌,把匕首缓缓地夺了过来。 “你不需要这个。”沈毅轻声说道。 “我不会真的嫁给乌托可汗的,哪怕杀了他就要两国开战。” “不会的,我发誓。” 沈毅把匕首插进靴子了,扶李骄阳起来,玢玉想上前接过,却被九娘拦了一下。 人心都有脆弱的时候,翌城公主虽然是自请和亲的,但是真的到了眼前,也不可能不害怕。 春九娘不觉得她或者是玢玉能让她感到安全,而沈毅这个外臣,显然比她们都有用。 宫人们跟在公主身后,突然生出一种慷慨赴死的错觉。 然而,是否真的是错觉,过了今夜就能知晓了。 李骄阳第一次见到他名义上的丈夫,乌托可汗几乎老得直不起腰来,然而他的双眼却仍旧非常锐利,这个动辄杀人的可汗陛下,显然是不太服老的。 骄阳昂首走到他身边。面无表情。她是可提醒着自己,她是大周的公主,她今天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忍耐。 乌托可汗似乎被勾起点兴趣,打量骄阳的眼神放诞无礼,当然,今日起他就是这位大周公主合法的丈夫,谁也无法指责他什么。 沈毅死死地攥着手中的剑。有那么一刻。他想把他的眼睛挖出来。 “公主来突厥数日,今日才得相见,或许还真是应了你们中原人的话。好事多磨啊!” 好事!很快你就知道这事情究竟有多好了。 “请赐婚史宣旨!”骄阳脆生生的说道,不惊不喜,不卑不亢。 宫驸马和石承弼都在心中暗自赞叹,这才是大周的公主。然而。赞过之后又不免觉得可惜,明珠暗投。也不过如此了。 然而,在大局面前,一个女人幸福与否实在是微不足道。 突厥婚礼并没有那么多象征性的仪式,更像是一场吃喝玩乐。骄阳木然的坐在乌托可汗身边,冷眼看着贵族们喝酒恭维,殿外面是一大堆篝火。男男女女围着它又唱又跳。 呜呜咽咽的乐器声,带着西北特有的古朴荒凉。 太子莫顿率先敬酒。说的都是些吉祥话,对骄阳只是略点头致意,并无其他表示。 骄阳此刻反而恨不得他能多说几句,哪怕给她个提示也好。 她这心真是慌的不行。 这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经历宫变,还显得比较紧张,以后习惯了,也就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了。当然,把宫变都能当成习惯的,也就李骄阳一人而已。 “臣阿史那赦恭贺可汗陛下,愿我突厥与大周永结盟好,再无纷争。” 阿史那赦上来敬酒,乌托可汗醉眼朦胧的接了,“好。用心做事,好好辅佐你的弟弟。” 他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甚至还不如什么都不说。骄阳都有点同情阿史那赦,易地而处,她也肯定是要造反的。 “是。”阿史那赦躬身后退了半步,随后又斟了一杯酒递给骄阳,“感谢****赐予我尊贵的大可敦。” 骄阳示意,戚枫便上前把酒接过来,骄阳略沾了沾唇就放下了,周围不少目光有意无意的飘了过来。 李骄阳是公主,阿史那赦敬酒她肯示意一下,就算是给足他面子,但是,有些人不那么认为。 “天*朝的公主都不知该如何领会别人的敬意吗?” 骄阳顺着声音看过去,微微笑了笑。 米娅可敦走上前来,“还是因为公主酒量不行,所以,特勤大人敬酒都不敢喝呢?” 骄阳却是不太理解突厥的习俗,也不明白她在这个时候闹的什么意思,只见乌托可汗的脸色变了,那么,就不需要她开口。 “米娅!”乌托可汗低沉的语气带着十足的警告意味。 “可汗陛下!”米娅一边娇嗔着,一边扭了扭腰,“我也是希望公主殿下能早日学会我们突厥的习俗,将来在贵客面前也不至于失了身份,毕竟是咱们突厥的可敦,代表咱们突厥的颜面呢!” 她虽然言辞粗鄙,但架不住长的漂亮,一个媚眼飞过去,乌托可汗有点找不着北。骄阳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米娅不难感觉到骄阳的轻视,这让她怒火中烧,她想不通,这个根本就没长开的女孩子,有什么能耐让阿史那赦另言行看。 一想到阿史那赦居然跑到吉庆坊去买东西讨她欢心,米娅就恨不得撕碎李骄阳那张脸,既然可汗都不说话了,她必然要借机出这口恶气才行。 “公主殿下,还是我来教教突厥的礼仪吧!” “可汗陛下!” 骄阳还没做回应,就听宫驸马高喊了一声,“陛下与我天*朝公主大婚之日,本该喜庆祥和,米娅可敦咄咄逼人,究竟是何道理?” “米娅说话直了些,特使大人不必介意。日后她们都是姐妹,趁早彼此熟悉一下也好!” 宫驸马被乌托可汗噎得不轻,可是,他也决不能眼看着公主受辱,“可汗陛下难道觉得,我天家公主的礼仪,会不如一个奴隶出身的贱民!” 此话一出,米娅可敦的眼刀刷刷的就飞了过来,就连乌托可汗的脸色也冷了几分,然而,宫驸马不可能被他们吓退,****上国的荣辱,比他个人的性命重要百倍。 “可汗要是觉得我说不得不对,可以上奏我们大周天子,孰是孰非,天子自有公断。” 宫驸马用皇帝来压他,简直让乌托可汗火冒三丈,他的脑子越发混沌,眼前也是一片的猩红。 他想要杀人,只有杀人才能把他的怒火释放出来。 “可汗陛下。”翌城公主已经安静的看了半天热闹,这还是第一次对乌托可汗开口,人们都竖起了耳朵,想要听听她说些什么。 骄阳微微笑了笑,站起来举起手上的酒杯,“众位近日前来,并非为了本宫与可汗陛下的一场婚礼,为的是突厥与中原万代的和平,求的是天下苍生、数万黎庶的生存福祉,本宫替皇帝陛下多谢诸位。请众位满饮此杯,愿关河宁定,永结盟好!” “愿关河宁定、永结盟好!” 众人一起举杯敬贺,米娅可敦站在骄阳案前,反而是进退两难。 “米娅可敦!”她敢想转身离开,却被翌城公主叫住了,“可敦刚才说的话句句在理,如想就该随俗,本宫既然做了突厥的可敦,就该万事以突厥为先,本宫今日一直有一个疑惑,只因初来乍到不敢动问,米娅可敦既然把话都说开了,那本宫就不得不略做关心了。” 骄阳环视大殿,“五部贵族既是突厥中流砥柱,为何今日盛会一人不见。” 这件事情在乌托可汗心里本来就是一根刺,被骄阳当中说破简直怒火攻心,他也不能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来,贵族首领不服翌城公主为大可敦,所以集体抵制这场婚礼。 说出来,他这可汗也是颜面扫地。 “五部贵族与重要关隘设防,不能回来参加婚礼。”乌托可汗冷着脸,简直不想李骄阳,他是不明白,这天家的公主,怎么这么没脑子。 骄阳心中却在冷笑,关隘设防?恐怕,这防已经设到石城城下了。 “国事重要,本宫倒是不该多次一问。” “他们人虽然没到,但是贺礼已经送到了,可敦回宫就可以看见,就不必计较了吧!” 乌托可汗这逻辑,连骄阳的宫人都听不下去,难道,大周朝的公主,会在意区区贺礼! 骄阳点头微笑,表示感谢,她知道,更大贺礼,还在后面!(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大婚(上) 乌托可汗笑的有点狰狞。莫顿在他耳边说的是突厥语,骄阳显然听不懂,所以,她看上去有点茫然,只有玢玉借着布菜的机会,悄悄地握了一下骄阳的手,两人都手指冰凉,微微颤抖。 这个时候要说不怕,那都是骗人的。 沈毅站在骄阳左下首,位置比较远,他完全听不见莫顿父子俩在说些什么,但是,他看见乌托可汗的兵符。 城里还很安静,五部贵族的兵力应该还没到,不过,莫顿应该是拿到了充分的证据,否则,可汗兵符不会到他手里。 莫顿的第一步非常顺利,沈毅微微松了口气,而他要做的事情,就是混乱中除掉乌托可汗。这本来是莫顿的人物,他并不敢完全相信他,莫顿想当可汗不假,但是他最终能否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下手,沈毅对此一直都是有所保留的。 沈毅也不太明白李骄阳对莫顿的信心来自于哪儿。 当然,李骄阳也不能告诉他,其实她上辈子就知道了,虽然中间有些小的差别,但是无关宏旨。 骄阳的目光有意无意的瞥向了乌托可汗。 到了这个时候还如此镇定,乌托可汗也绝对是个人物,大殿欢宴还在继续,绝大多数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莫顿在阿史那赦身边说了几句话,就把他带了出去,那个过程和谐的,简直就像亲兄弟一起出去喝花酒。 阿史那赦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看来眼李骄阳,神色甚是轻松。 阿史那赦近似挑衅的轻松,却让李骄阳的心奇迹般的平静下来,谁能保证真的胜券在握,还不都是虚张声势! 因为太子莫顿和特勤阿史那赦的突然离席。大殿内有一点骚动,乌托可汗举起酒杯,很快气氛就热烈了起来。 希望你能一直这么镇定! 时间并没有过去太久,就听进见金鼓齐鸣,大概是距离城门比较远,并没有其他的声音传来,只是。从传令兵的紧张程度判断。五部贵族的兵力已经在攻城了。 大殿上乱成了一团,叽里咕噜说些什么骄阳也听不太懂,乌托可汗大喝了一声。人们才渐渐镇定下来。 “可汗陛下,出了什么事?”宫驸马问道。 乌托可汗的脸色十分难看,五部贵族居然在他大婚的日子发动叛乱,可是结结实实的在打他的脸。不想当着大周使臣的面儿自爆其短,“远方的部族急着要见新可敦。错了些规矩,太子已经出去教训他们了,使臣殿下不必担心。” 宫驸马要是那么好糊弄,也没可能连中三元了。不过他刚要开口,就看见公主在对他微微摇头。 翌城公主并没有丝毫慌乱,宫良辅虽有疑惑。却还是保持了沉默,只是。心中不免压抑。 “外面的情况,将军有何判断?”他转头问石承弼。 石承弼是久经战阵的人,纵然听不懂突厥语,也能判断出一个大概,“我们可能是非常不巧的,赶上突厥内乱。” 宫驸马其实也猜着了,他只是想确认一下,或许,他更希望石承弼能否认他的想法。 “怎么会这样?”他忍不住叹息了一句。 石承弼以为他是文人气弱,低声说道,“那位老迈昏聩,太子年轻未能服众,突厥这几年都是暗流汹涌,随时都可能爆发内乱。今夜可汗大婚,石城肯定有所松懈,有人趁机举事,说白了也应该算是情理之中。” “嗐!”宫驸马一拳重重的砸在自己腿上,“这可是害了公主。” 石承弼看着乌托可汗身边谈笑自如的翌城公主,有点说不清到底是谁害了谁。 “放心吧,公主就是公主,无论结果如何,他们也没人敢动公主一根汗毛。” 石承弼神色凌厉,让宫良辅安心不少,至于这场闹剧什么时候会结束,众人心里却一点准备都没有。 王宫里依然是欢声笑语,歌舞升平,城门前却是喊杀震天,堆尸如山。 “太子殿下。”阿史那赦看起来一派云淡风轻,好像不是身处危机四伏的战场,反而像是在自家花园里赏花,“叛军攻势甚猛,一味死守也不是办法。” 莫顿站在城头上,盯着战场的局势,不是有传令兵前来汇报,各城门攻防的情况。听了阿史那赦的话,不经意问道,“你有什么主意?” 阿史那赦尴尬一笑,“我于军事上从来一窍不通,太子带我来守城已经让我十分意外了。” “是吗?”莫顿转身看着他,神色前所有为的认真,“我倒觉得,此刻最该站在这里的,就是阿史那赦特勤。” “哦!”阿史那赦深信自己做事足够机密,王帐里那些忠心乌托可汗的家伙们都一无所知,这位刚刚回国的太子,他能发现什么? “太子殿下的话,可是越来越让人费解了。” 莫顿移开视线,也不在争辩。 “太子殿下,火耶部弄来攻城战车,北门吃紧!” 莫顿猛的看向阿史那赦,“果然准备充分,居然连战车都能藏住。” 阿史那赦似乎没有察觉莫顿是在对谁说话,“既然北门危急,请太子殿下增兵支援。” “殿下。”传令兵也急忙说道,“北门距王宫最近,不能有失,殿下要火速增援啊!” “四门吃紧,哪里还能调出人手来。”莫顿冷着脸说道,“请阿史那赦特勤先带府上亲兵过去支援一二,我回王宫调派人手。” 阿史那赦觉得莫顿的神情有些奇怪,只是一时也不顾上细想,不管他有什么能耐,这城里城外都是他的人,区区一个太子,根本就无力回天。 阿史那赦敢跟莫顿一起站在城楼上。就有他的底牌,所有效忠乌托可汗的家伙,注定要在今日命丧黄泉。 而莫顿让他去北门增援,更是正中下怀。 阿史那赦毫不犹豫的去了,莫顿却未见得轻松到哪儿去。 “殿下,是要回王宫吗?”亲兵问他。 回王宫有什么用?莫顿相信现在王宫是禁卫军,已经十有*投靠了阿史那赦。只要北门一破。他们自然就会里应外合拿下王宫。 而他现在能用的,就守城的这点人,在五部贵族猛烈的攻势下。早晚会消耗殆尽。 “咱们走。” 莫顿刚一下城楼,就发现有人在悄悄地跟踪他,他不动声色朝王宫方向而去,勒马缓行。 “殿下。”亲兵凑上前提醒莫顿。 “就两个人吗?” “是。看来只是想知道殿下行踪。” 莫顿心中暗想。他是太子,是除了可汗之外。阿史那赦必须要铲除的第二号人物,只不过,他没有预料到他会拿到兵符,在葛恃鄢将军的保护下他根本没机会下手。但是,他离开了城门守军,却没有人沿途下手。显然,是在他自投罗网进入王宫。 王宫禁卫军。显然已经不是可汗的甲胄了。 莫顿递了个眼色,四个亲卫迅速将盯梢的二人拿下。 “你们是葛恃鄢将军麾下?”看两人衣着,亲卫们随口问道。 两人畏畏缩缩不敢抬头,“是。” “跟着我做什么?” “奉将军之命,保护太子殿下。” “就你们两个?”亲卫语气嘲讽,带着残忍的笑意,他们已经抽出了刀,随时准备解决这两个人。 莫顿调转马头,居高临下看着二人,“我知道你们或许是葛恃鄢将军的部下,但是绝不是奉将军之命前来,我只给你们一次机会,说出实情,或许还可以保住一条性命。” 二人心存一丝侥幸,咬紧牙关说道,“我们的确是奉了葛恃鄢将军之命。” “既然这样……”莫顿微微摇头,转手就走,“你们也就没什么用了。” 手起刀落,那两人在没发出一点声音。 “殿下,现在该怎么办?” “王宫那边肯定不安全了,可汗陛下……” 莫顿早料到了今日之事,也留了一些后手,但是,亲兵们并不知情,就连他的盟友,也只是略知一二,就连翌城公主,也是一样。 “咱们去北门,准备出城。” “殿下!” “城中守军已经不可尽信,只有带回援兵,才有可能彻底平定这场叛乱。” 蓦然,太子殿下想起了王帐中的翌城公主,一改从前的鲜妍明媚,肆意张扬,反而像是寻常的闺阁弱女一样,低眉浅笑,沉默寡言。 他必须要赢,可汗的宝座,还有那位任性的公主。 莫顿带着亲兵换了普通士卒的衣裳,准备在北门城破的时候混出城去,这是他早就计划好的一环,但是却危机重重。 “殿下,这样太危险了。”亲兵们得知太子的打算,全都大惊失色,乱军之中,谁也不敢保证太子的安全。 “只要殿下跟守军在一起,坚持到外援到来,平定叛乱,也不过就是一夕之间而已。”亲兵拼死也要拦住莫顿。 “阿史那赦从商多年,不知道这石城被他收买了多少人,守军也未必全都可信,在他们中间多待一刻钟,说不定咱们的尸体都凉透了。” “可是,一旦城破,叛军涌入,殿下就更危险了。” 莫顿今夜本来就是置之死地,他甚至都无法肯定外援会准时到来,毕竟,那时候他没有可汗调兵的虎符,现在,虎符在手,他决不能坐困城中。 “都别说了,此一去危机重重,你们也未必还能活着再见妻儿,心有顾虑的,就留在此地。信得过我莫顿的,就跟我冲出城去,保护可汗陛下。” 莫顿这几十个亲兵,跟随他征战多年,都有一股悍不畏死的气魄,之前阻拦莫顿,也是为他着想,然太子心意已决,他们当然不可能临阵退缩。 “殿下,我等誓死保护殿下。” “豪言壮语也不需要多说,诸位情义莫顿谨记在心。” 莫顿翻身上马,带人直奔北门,本来他还不知道阿史那赦会从哪里突破,现在,一切答案都在眼前。 等他们在北门的时候,城防已经乱成了一团,城外人想要进来,城里的人在自相残撒。莫顿并没有看见阿史那赦,不知道他此刻藏在什么地方。 “盯着点,城门开了先不要往外冲。” “殿下,火耶部主力在北门,守卫简直不堪一击,估计不用一刻钟,城门也就破了,咱们想要出城,最好能扮成火耶部。” 莫顿点了点头,“城门开了以后,悄悄地找几件他们的衣裳。” “是,请殿下在此稍候。” 莫顿隐在暗处,看着拼死守城的军卒被自己人在后背偷袭,几乎目眦尽裂,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揪出阿史那赦,一刀宰了他好把这一切都了解。 然而,想起他惨死的生母,还有王帐里那一抹倔强的倩影,他死死地忍住了。 他就只是冷眼看着,忠义之人惨遭屠戮,城门被缓缓地打开。 局势几乎是一边倒的。 火耶部几乎是砍瓜切菜一般冲进了城里。 阿史那赦终于现身了。 “特勤到的晚了些呀,我火耶部受阻不小,城外损失了无数儿郎!” --- 差一点没写完,十分钟之后补上。 。。 莫顿翻身上马,带人直奔北门,本来他还不知道阿史那赦会从哪里突破,现在,一切答案都在眼前。 等他们在北门的时候,城防已经乱成了一团,城外人想要进来,城里的人在自相残撒。莫顿并没有看见阿史那赦,不知道他此刻藏在什么地方。 “盯着点,城门开了先不要往外冲。” “殿下,火耶部主力在北门,守卫简直不堪一击,估计不用一刻钟,城门也就破了,咱们想要出城,最好能扮成火耶部。” 莫顿点了点头,“城门开了以后,悄悄地找几件他们的衣裳。” “是,请殿下在此稍候。” 莫顿隐在暗处,看着拼死守城的军卒被自己人在后背偷袭,几乎目眦尽裂,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揪出阿史那赦,一刀宰了他好把这一切都了解。 然而,想起他惨死的生母,还有王帐里那一抹倔强的倩影,他死死地忍住了。 他就只是冷眼看着,忠义之人惨遭屠戮,城门被缓缓地打开。 局势几乎是一边倒的。 火耶部几乎是砍瓜切菜一般冲进了城里。 阿史那赦终于现身了。 “特勤到的晚了些呀,我火耶部受阻不小,城外损失了无数儿郎!”(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大婚(中) 杀人,在有些时候仅仅是出于震慑的目的,就像现在。 适才还欢歌宴饮的大殿了,已经倒下了几十具尸体,有几个耿直的大臣,有几个可汗的侍卫,更多的,还是一些无辜的宫女内监。 李骄阳在大乱开始的时候就跟和亲使团站在了一起,乌托可汗身边是他那些有名分的老婆们,不过,米娅可敦却不在其中。 乌托可汗显然也看见了走向阿史那赦的米娅,他的双眼几乎都变成了猩红色,米娅却昂然无惧,像一个斗士一样站在阿史那赦身边。 “贱婢!” 米娅可敦瞪着眼睛跟乌托可汗对骂,声势丝毫不弱,骄阳虽然听不明白,但是看乌托可汗一副快中风的样子,显然言辞足够犀利。 “可惜咱们听不懂。”骄阳回头看了眼礼部派过来的译官,见他已经快要缩成一团了,自然不指望能听出什么来。 “估计他就算是翻译出来公主也不会想听的。”沈毅低声说道。 “那可未必,突厥语怎么对骂我还没听过呢。” 宫良辅在旁边听着头都大了,两位,这是重点吗? “殿下,如此情形,乌托可汗已是岌岌可危,咱们该如何是好?” 骄阳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她也不知道莫顿是不是还活着,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搬来救兵,当然,她也不知道最后谁胜谁负。 这是一场豪赌,她自己就是赌注。 胜负不是她能左右的,甚至,她也没有机会退出。 “静观其变吧。”李骄阳说道。 宫驸马大为着急,“乌托可汗这边不成了。恐怕阿史那赦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公主殿下,殿下心里究竟是怎么个主意,告诉大家,也好一起想想办法。” 宫驸马并不知道李骄阳的决心,在他看来,比起乌托可汗,这位是年轻又比较俊美的阿史那赦特勤。实在是好太多。如果要和亲的话,也是一个比较不错的选择。 骄阳能猜到宫驸马的想法,毕竟在和亲已是定局的情况下。任何一个人都比乌托可汗要强。但是,她本意从没想过嫁给任何一个突厥人。 这层意思,她从前没有向几位赐婚史透露,现在。就更不会说。 “这种情况,也不是我们能左右的。先看着吧,我倒觉得阿史那赦未必就能赢。” 宫驸马纵然有几分聪明急智,但是却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慌乱之中。他甚至没发现莫顿太子一直都没出现,所以,他并不觉得还有谁能阻拦阿史那赦。 “殿下。没有一点莫顿太子的消息。”沈毅低头附耳说道。 骄阳的心蓦然一紧,莫顿的确是有几分勇猛。但在,在数万大军面前,也不过就是蝼蚁一只,阿史那赦必然会派人盯死他,城里可用的人又比预计重要少,莫顿太子是不是已经死在了乱军之中,都不敢保证。 李骄阳心中益发焦虑。 如果莫顿失败,她该怎么办? 她其实不止一次想过这个问题,设想了无数逃脱的路线,但是事到临头,她却觉得未必能有一条路行得通。 甚至,还有可能搭上所有人的性命。 “殿下,莫慌。”沈毅压低了声音说道,“只要能离开王宫咱们就能逃出去。” 离开王宫! 没错,阿史那赦就算是派人看着她,驿馆也会比王宫宽松很多。 “宫驸马,突厥的事情我们一概不用理会,先离开王宫在说。” 宫良辅苦笑,离开王宫,哪儿有那么容易。 叛乱才刚刚开始,突厥内部肯定还没有不少忠于乌托可汗之人,阿史那赦不把这些人消灭干净,绝不会放任何人离开王宫的。 “我知道不容易,但是眼下也只能这么办了,或许,莫顿太子很快就回来呢!” “莫顿太子!”宫驸马这才发觉,原来莫顿太子已经很久没有露面了,“刚才好像看见莫顿太子拿走了可汗兵符,难道说,乌托可汗早有准备。” 宫驸马面上泛起一层隐忧,若是乌托可汗真的能够扭转乾坤,那公主岂不是还要嫁给他,那样的话,还不如阿史那赦胜出呢! 早有准备就不会落得如此下场了! 阿史那赦跟乌托可汗用突厥语交流了半天,骄阳虽然听不明白但是看彼此的神情也能猜出大半,想来,总是脱不了你无情、你无耻、你无理取闹的范畴。 乌托可汗毕竟是大势已去,大吼大叫、摔杯砸碗都没什么用,他很快就被阿史那赦的人拉走关了起来,至于还有没有机会出来,就是见仁见智了。 从李骄阳的角度来讲,她是不愿意看见留下这么个隐患的。 “公主殿下受惊了。”阿史那赦看起来风度翩翩。 轮到我了!骄阳深吸了一口气。 “突厥内事,本宫不便参与,特勤大人想必也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本宫先行告辞。” 是非之地,李骄阳并不像多留,至于能不能走得掉,还得看阿史那赦的意思。 果然,阿史那赦笑的一阵邪气,“公主既已嫁到突厥,就是我们突厥人了,今日之事关乎突厥生死存亡,公主显然不能置身事外。” “本宫初来咋到,对形式一无所知,恐怕,帮不上特勤大人了。” “公主何须妄自菲薄,小王尚有许多需要借助公主之处。”阿史那赦走到骄阳身边,低头俯视着她,“公主何等重要,自己也是知道的吧!” 这样的姿态让骄阳觉得非常难受,不过她还是强忍着一步没退,“那么,特勤大人觉得本宫还能做些什么呢?”她笑问道。 对于翌城公主的配合,阿史那赦感到十分满意。“乌托可汗倒行逆施,自知无颜面对突厥上下,他已经决定今日便逊位与本王,还请公主做个见证。” “突厥贵族大都聚集于此,就算是见证,也轮不到本宫吧。” “那怎么能一样,殿下可是大周公主。” 骄阳转头看了一眼宫驸马。似不知该如何决断。宫驸马也是忧心忡忡,这种情形那个赐婚史也没遇上过啊! “事关重大,本宫还需要跟几位赐婚史商量。” 骄阳看着阿史那赦的目光十分诚恳。他差点就信了,“这可是两国幸事,殿下有什么可商议的呢?” 李骄阳昂首而立,不卑不亢。“大周朝乃是礼仪之邦,礼部侍郎就在眼前。特勤所托是否可行,本宫需详加求证。” 阿史那赦的目光转到萧盛卿身上,“你就是礼部侍郎。” “礼部侍郎萧盛卿。”萧盛卿拱手答道。 “公主说的话你可听清了?” 萧盛卿十分为难,论礼的话。这位可是不折不扣的乱臣贼子,但是借他个胆子这话也不敢说啊,他自己生死是小。连累公主可就万死莫赎了。 “是,公主殿下所言。微臣已经明白。若是乌托可汗果真诚心改过,逊位罪己,那自然是善莫大焉。然而,我们中土之人,并没有人懂得突厥语言,适才可汗究竟是何表示,也无从得知。” 骄阳听完抿嘴笑了,以前瞧不上那些只会掉书袋的文人,现在才明白这掉书袋也是本事。萧盛卿绕来绕去说了一大堆,最后跟没说也没有区别。 阿史那赦再看李骄阳的时候,就带上了一些警告的意思,“这位特使的意思,公主可明白?” 李骄阳现在要做的,无非就是替莫顿争取点时间,其他的,都不算重要。 “那就等乌托可汗的诏书吧,有诏书为证,想来也不违礼制了。” “诏书自然会有。”阿史那赦看起来有十足的把握,“公主来我突厥,是为了嫁给可汗的,乌托可汗马上就要退位,为了两国盟好,就请公主勉为其难,嫁给小王。” 这才是正题,阿史那赦费了半天事,要说的无非就是这个,遗憾的是,李骄阳从来没打算嫁给任何一位可汗。 “我大周皇帝陛下圣旨在此,需要赐婚史在给特勤大人读一遍吗?”骄阳冷然问道。 旨意上写的清楚,翌城公主要赐婚给乌托可汗的,阿史那赦心里清楚,自然不会让他们肆意强调这一点。 “大周皇帝的目的,公主应该明白吧,嫁给一个退位的可汗,与两国能有什么益处呢?” “时也运也,非人力所能强求。不管乌托可汗是否当政,大周皇帝陛下的旨意,谁敢更改?” 阿史那赦面色阴郁,显然耐心也不是很多,“你们汉人做事,一向讲究事急从权,公主还是仔细权衡一番在做决定比较好。” 阿史那赦*裸的威胁公主,使团众人全部变了脸色。 “岂有此理!”萧盛卿怒道,“你是想要逼迫我大周公主吗?” 阿史那赦从一开始就很不喜欢这个掉书袋,阴森森问道,“是又如何?” “阿史那特勤在敢对公主不敬,吾等必定上书皇帝,特勤今日筹谋,恐怕要全盘付之流水。” 阿史那赦显然没有想到,使团当中还有这么不开眼的,此时此刻,竟然还敢威胁他。 “萧副使好胆色!”阿史那赦笑的一场阴冷,简直就是索命的恶鬼,按些胆小的宫人们,吓得腿都软了。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宫驸马见他神情就知道要坏事,眼下显然是保命要紧,“特勤大人,当务之急并非讨论公主终身。乌托可汗既然执意逊位,突厥也不可一日无主,等新可汗登基,吾等自会将特勤关心之事,上奏朝廷。” “本王想的却跟特使大人不同,突厥已经许久没有喜事了,若是本王继位与大婚都在同一天,岂不是一场幸事。” 沈毅不着痕迹的站在了骄阳身边,如有必要,他可以劫持阿史那赦为人质。 李骄阳微微向后推了他一下,自己去走上前去,她低声对阿史那赦说道,“你想娶我,也得先当上可汗才行。” 阿史那赦纵声大笑,“你觉得现在还有谁能阻止我?” 骄阳被没有被她吓到,反而笑的意味深长,“莫顿太子因何不见?” 这一刀简直是戳在阿史那赦心窝上了,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内外夹攻的形势,居然是莫顿给跑掉了。 阿史那赦脸色阴暗,这样骄阳的心情好了许多,至少可以确信一点,莫顿没有落到他的手里,那么,这个故事就远远没到结局的时刻。 她决定给他在加一把火,“不知道特请注意到没有,莫顿太子可是带着可汗兵符逃出去的。” “他带着什么都没用,王宫和可汗都在我的手中。”阿史那赦眼中带着疯狂,骄阳愈发坚信九娘对他的评价,这个人,根本就是个疯子。 “莫顿骗走可汗虎符,其罪挡诛,而我,不过是保护可汗陛下而已。” 他这颠倒黑白的本事,骄阳觉得自己有必要学一学,“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特勤大人应知道我中原有一句话,叫做成王败寇,特勤大人若是拿下太子,随便怎么说都行,若是不能,恐怕也只能听凭莫顿太子了。” “你觉得他能赢我?” “本宫并不知道。”李骄阳坦然说道,“你们突厥人谁当可汗跟本宫一点关系都没有,本宫也不过是就事论事,特勤大人若是觉得本宫必然要嫁给可汗,才能成全两国邦交奥,那我也没有什么异议,只不过,特勤大人也得先当上这个可汗才行。” 骄阳说完,转身准备离开,“特勤若是对汗位志在必得,又何必急于一时!今夜特勤必然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本宫就不打扰了,石城馆驿,本宫恭候可汗陛下。” 李骄阳言语相激,阿史那赦反而不好在逼着她当场下嫁,然而,就这么放她走了,又有点不甘心。 “怎么,特勤大人觉得使团还能飞出石城去?” “你们当然没这个本事飞出去。”米娅怒道,“但是,你们今天也休想走出这大殿。” 骄阳觉得好笑,这个女人,脑子里究竟装了些什么。她几乎忍不住想要问问她,把我留在这儿,对你有什么好处? 米娅可敦冷冷说道,“可汗陛下今日在此继位,各部共同尊奉,翌城公主既然是和亲而来,还请不要辜负可汗的美意。”(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大婚 “你是谁?” 李骄阳看米娅可敦的眼神,就好像从来没见过似的。 这节奏,米娅有点反应不过来,她瞪着眼睛问李骄阳,“你会不记得我?” 李骄阳就没见过这么蠢的,转头瞧了眼宫人,玢玉会意,上前施礼,“可敦万福。翌城公主驾前,可敦请慎言。” 玢玉看上去恭恭敬敬,但是言语里的意思却一点恭敬都没有,米娅虽然是西域人,脑子里没那许多的弯弯绕,不过最基本的脸色,她还是看得懂的,“你又是谁,有什么资格说我?”米娅可敦简直惊呆了。 “我是公主掌令女官。”玢玉微微颔首,笑容满面,“可敦的身份,还不够跟公主殿下直接对话,可敦有什么意见,可以直接告诉我。” 玢玉彬彬有礼的轻视,让米娅可敦几乎抓狂,“你放肆!不过一个区区贱婢,居然跟如此嚣张,我不把你碎尸万段,你可能记不住这是我突厥王城!” 面对几乎躁狂的米娅可敦,玢玉却笑了,那笑容里,是分明的蔑视,而翌城公主,连蔑视她的功夫都没有。 此时此地,玢玉心中并非没有畏惧,但让她畏惧的,绝不是一个胸大无脑的女人,她坦然说道,“我是京城良家子,自幼入宫服侍公主殿下,可敦的评价,请恕我不能接受。可敦出身卑贱,不知礼数,公主殿下心宽悲悯多次宽容,却始终不能让可敦悔过向善,看来,世人也不都是可以教化的。” “你……” 米娅忍无可忍,抬手便打。玢玉看着她,动都没动。 然而,米娅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这一巴掌也是打不下去的,这些侍卫、内监在此,哪儿可能眼睁睁看着公主女官受辱! “可汗!”米娅眼泪汪汪的看着阿史那赦。 阿史那赦现在还算不上是可汗,然而她就那么叫了也没有人会去纠正什么。骄阳烦透了这种闹剧。冷冷地看着阿史那赦。 “特勤大人正事不管,要看着她在此胡搅蛮缠吗?” “可汗,这个什么公主根本就不想承认可汗。我们不能在纵容她了。” “我们。”骄阳笑的有些玩味。 阿史那赦的脸色很平静,仿佛一切都无关痛痒,“米娅你过来。” 沈毅松开手,米娅有些得意。临走之前还得意的瞟了骄阳一样,几步路走的摇曳多姿。 女人太蠢一定不会有好下场。这骄阳两辈子的经验,然而,当米娅可敦的结局摆在眼前的时候,还是快的让骄阳有些猝不及防。 米娅倒在阿史那赦身边。眼中全是不可置信,她的嘴动了动,好像是问为什么? 为什么? 骄阳就可以替他回答了。因为你没用了。 卷入权欲漩涡的女人,只能永远保持自己的利用价值。否则,很容易想一件旧衣一样被轻易扔掉。 而结局,往往比丢弃更为凄惨。 “你话太多了。”阿史那赦漠然说道。 他的眼睛冰冷,几乎没有任何属于人的情感,刚才看上去还是风度翩翩的贵公子,仅仅是一瞬间,就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春九娘愈发坚信自己的判断,这个人实在太可怕了。 “不用怕。”骄阳感觉到了九娘的紧张。 九娘低声说道,“有实力的对手并不可怕,怕的就是这种喜怒无常的,这种人做事只凭好恶,完全没有理性可言。” 骄阳暗暗摇头,“也未必。米娅可敦的性情不是一日两日了,他不会不了解,最根本的原因,不过就是没有利用价值了而已。” “殿下在说什么?”阿史那赦从王座上走下来,手里带攥着捅死米娅的匕首,血一点一点的滴下来,在他凝成一串印记。 “没什么,本宫的侍女吓着了,不过是安慰她几句。” 阿史那赦狞笑着,“殿下的侍女不应该这么胆小啊,不如我替殿下教导一二如何?” 骄阳挡在九娘身前,“特勤大人的教导,本宫可不放心。” “你倒是心疼自己人。” 骄阳微笑,“关键得是自己人!特勤大人觉得呢?” 阿史那赦用手抹去匕首上的血迹,反复的欣赏着,他离骄阳那么近,沈毅和石承弼几乎忍不住要出手。 骄阳抬着头,微微冷笑,她不信他敢动手。 “那我能算是自己人吗?”阿史那赦低声问道。 这话骄阳可就不好回答了,是与不是,阿史那赦都有下文等着她。 是的话,她就的嫁给他。 不是,就应该跟大殿里的那些死尸一个下场。 “看来米娅说的还是对的,你的心里,根本不希望我当上这个可汗。”阿史那赦咂吧咂吧嘴,好像有点遗憾。 “我希望不希望有那么重要吗?”骄阳垂眸浅笑,“突厥可汗,不是我一个女流之辈能决定的,我甚至都无法决定我自己的命运。或许,就像特勤大人说的那般,和亲的公主总要嫁给一个可汗,但遗憾的是,我已经嫁给一位可汗了。” “公主难道不了解我们突厥的习俗吗?” 骄阳突然附在他耳边,轻声说道,“父死子继呀,那也得父死才行啊。” 阿史那赦却突然倒退了半步,他上上下下的打量这李骄阳,“好深的心机,我差点看错了你。” “我说的不过是句是话,怎么理解是特勤大人的事。”骄阳并不在意,始终保持着矜持而得体的微笑,“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宫驸马等人都捏了一把冷汗,这个喜怒无常的家伙要是真的动了手,他们也只能以死相拼了纵然拼过不,那也是命运使然。 “今夜的故事,公主就不算看看结果吗?” “结果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今夜莫顿要是不回来,明天早上你就是新可汗了,他要是回来了,你们还有一场仗要打。我劝特勤大人还是打起精神来对付莫顿太子吧,没必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骄阳走过他的身边,低声说道,“我还是那句话。我只会嫁给可汗。至于是你还是莫顿。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李骄阳带着人缓缓地往殿外走去,就在临近门口的时候,冲进来一个突厥斥候。他嘴里大声的嚷嚷着什么,殿上众人脸色都变了。 骄阳留心观察了一下,几家欢乐几家愁。 “他说了什么?”骄阳问译者。 “莫顿太子率朵彦部,琼塔部重骑包围了石城。正在南门激战,与葛恃鄢余部内外夹击。情况危急。” 骄阳悄悄地松了口气,在看大殿上的情形,就更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阿史那赦固然有他的拥趸,但是。莫顿也不是孤立无援。虽然殿上众多的大臣从乌托可汗被囚禁到现在都是一言未发,然而听见莫顿的消息所流露出来的欣慰却也不似作伪。 粗略估算一下,胜负各半吧。 阿史那赦并不见任何慌张。调兵遣将有条不紊,或许也可以说。他一直都在等莫顿,只有把这太子连根拔了,他这可汗才算是名正言顺。 “听闻翌城公主殿下一向智勇双全,与我同往城楼观战如何?”阿史那赦走过来说道。 骄阳此刻倒是不想回绝他了,心中反而有些跃跃欲试,“请特勤大人带路。” 阿史那赦纵声长啸,“果然是翌城公主,不会让本王失望。” 骄阳跟着阿史那赦往殿外走去,宫驸马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殿下……” “宫驸马不必多虑,特勤大人会保证本宫安全的。” “刀剑无眼,恐生意外。”萧盛卿也跟着劝道,“殿下还是回驿馆等消息吧。” 这两位想的倒是简单,也不看看那个半疯的人是不是能同意,“本宫有天子庇佑,屡次历险都能平安无事,今夜也不会有任何例外,两位特使尽管放心吧。” “说的好。”阿史那赦喜形于色,“既然圣天子能庇佑公主,何不顺带着也庇护一下本王。” “是与不是,特勤很快就知道了。” 李骄阳离开之前,暗地给沈毅使了个手势,沈毅心领神会,默默地后退。 石承弼一直在观察他,准确地说是观察他和公主,这两人对今夜之事反应过于镇定,反而像是早有预谋似的。 石将军并不觉得翌城公主有能力参与到突厥内乱中来,但是有些情况又有些说不清楚,特别是现在,身为公主近卫的沈郎将,居然在悄悄地跟公主拉开距离。 他给自己的亲军使了个眼色,不动声色的跟了上去。 沈毅并没有注意到石承弼,当然他也想不到,这么紧张的时候,石承弼敢舍了公主,反而跟着他。 王宫的警戒已经很松懈了,除了看押这王公大臣的正殿之外,其他的地方几乎看不见任何人影。 大多数的宫殿都一片漆黑,看起来突厥王宫里的人应付政变也是很有经验。 沈毅之前听到乌托可汗关押的地方,也跟译者确认过,虽然他不太清楚具体的位置,但是大致方向却是不错的。 而且,这个时候还能有灯光的地方,显然就是乌托可汗关押之所。 沈毅远远地绕了一圈,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十来个侍卫都守在了前门,沈郎将决定翻窗户。 就在他准备上前的时候,他感到身后用动静,刚一回头,就被人捂住了嘴。 沈毅还算镇定,但是却不敢惊动前面侍卫,他从袖子里摸出匕首,就听见耳边一个浑厚的声音说道,“是我。” 沈毅整个人马上放松了下来,拍拍对方的肩膀示意他可以放手了,“石将军不跟着公主,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倒还想问问你呢?” 公主的计划沈毅不太想让石承弼知道,只是含糊说道,“我来看看乌托可汗啊!” 他这话连鬼都骗不了,“你最好快点说实话,咱们俩个,都不应该离开公主太久。” 沈毅也没想到石承弼能跟过来,他敢放心离开,就是因为石承弼会守着公主,现在,简直是后悔莫及! 沈毅急切的说道,“乌托可汗必须死。” 石承弼能理解他们为什么不想让乌托可汗活着,但是,亲自动手绝对不是什么好主意,这世上不可能那不透风的墙的。 “乌托已经是必死无疑了,不管两边谁胜谁负,都不会让他活着。” “这道理我明白,但是,我不能让公主冒这个风险。” 石承弼有点理解不了了,公主冒什么风险了,公主本来就是自己答应要嫁给乌托可汗的,最糟的情况不就是回到原点吗? 就算是理解不了,石承弼现在也不想深究了,“那两位跟乌托可汗都有刻骨铭心的仇恨,他们就算暂时不杀他,也不过就是为了日后加倍折磨,这跟怎么都没有关系,赶紧走吧。” 乌托可汗每饮必醉,每醉必杀人,而且他杀人还不是简简单单一击致命,更多时候都是虐杀,把人折磨的生不如死,他才能从中感觉到快乐,而且,他杀人的时候,神智并不是十分清醒,哪怕是十分宠爱的姬妾,兴致来了也是照杀不误,事后也会有一些后悔,但却不见得有多少。 莫顿和阿史那赦的母亲都是这么死的。 莫顿的母亲出身高贵,生了个儿子很受宠爱,所以,死后尚有哀荣。阿史那赦就更惨,他的母亲不过是奴婢,草席一裹就扔出了王宫,这对他的影响简直是致命的。 “只要他还活着对公主来说就非常不利,刚才话都说到那个份儿上了,阿史那赦都没有动手,谁知道他是不是心存无惧呢,万一他要是杀不了他,难道让公主嫁给要给魔鬼!” “他要死了,公主就得嫁给那两个人其中之一,你觉得这就是好的?” 。。 差一点点没写完,前面也还要修改一下,二十分钟左右,重新更新一下。 。。 “只要他还活着对公主来说就非常不利,刚才话都说到那个份儿上了,阿史那赦都没有动手,谁知道他是不是心存无惧呢,万一他要是杀不了他,难道让公主嫁给要给魔鬼!” “他要死了,公主就得嫁给那两个人其中之一,你觉得这就是好的?”(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逃亡(上) 石承弼的问题也曾经困扰过沈毅,他一直也没找到答案,“他们谁胜谁负现在都言之过早,但无论如何,乌托可汗必须死。” 石承弼就纳了闷了,沈毅挺正常的一个人,现在钻什么牛角尖? “为什么?”他忍不住问道。 “因为公主会安心一点。” 这答案,石承弼彻底无语,他怎么看,也不觉得沈毅又丝毫玩笑的意思。 石承弼是个能够当机立断的人,既然沈毅已经拦不住了,那还不如跟他一起去,也防止他一个人无法周全。 这两人小心翼翼的摸进房间的时候,却闻到一股冲天的血腥气,乌托可汗身中数刀,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见此情景,二人迅速退了出去,至于究竟是谁杀了乌托可汗,他们也顾不上去探究了。 “难道是多行不义?” “别管那么多了,赶紧走。” 二人小心翼翼赶到城楼,并没有预料中的厮杀之声,只听见两个人喊来喊去的,都是突厥语也听不太明白。 具体情况此刻不方便多说,沈毅只对骄阳点了点头,骄阳自然以为是他二人把事情办妥了,感觉还多少有点复杂。 如果没有她的话,乌托可汗还有一年的命,这感觉,让骄阳心里有点别扭。 “他们在说什么?”石承弼问译者。 译者悄悄地撇了撇嘴,低声说道,“就是互相泼脏水,把对方定性成乱臣贼子。” 一般情况,战场上都得有这么个过程。占领道德的高地好像士气都能振奋一下,但是,这个过程也真就只是几句话而已,象征意义大于实际,谁也不能指着用嘴炮打赢。 可是,这对奇葩兄弟已经絮叨了小半个时辰了, 沈毅还没见过这么打仗的。 “他们也不嫌累。我都听不下去了。” 骄阳低声的抱怨了一句。而她话音还没落,一支白色羽箭擦着鬓角就划了过去。 李骄阳第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等她明白过来的时候。沈毅已经挡在了她的面前。阿史那赦愤而还击,两边终于像模像样的打起来了。 “公主殿下还是回王宫避一避吧。” 阿史那赦此刻是一点都不希望李骄阳出事,拉她到城头看异样风景的心情此刻是一点都没有了。 骄阳的内心虽然还是很想照着莫顿的脑袋来上这么一箭,但是理智最终还是战胜了情感。“本宫在这儿恐怕也是累赘,还是回去等待特勤大人的好消息吧。” 阿史那赦有点感激莫顿这一箭。若非如此,这位天*朝公主还未必能跟他站在一起。 “好好保护公主。” 一队突厥卫兵紧跟在李骄阳身边,她倒也没拒绝,当然。她也不会按照阿史那赦说的那样回突厥王宫,“告诉他们,无论他们同意与否。本宫都要回驿馆,他们要是担心。尽管去向阿史那赦汇报。”骄阳对译者说道。 翻译把翌城公主的话一字不漏的讲给突厥卫士,跟着大队人马昂首挺胸的进了驿馆。 馆驿虽然也是突厥地界,不过终究是比王宫自由得多,赶上危机关头,逃跑也容易一些。 “快给我倒杯水过来。”进了馆驿李骄阳也不强撑着了,往榻上一坐,像是筋疲力尽的样子。她灌了一盏凉茶,算是恢复了点精神,“大家都回去歇着吧,我估计今天晚上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这个时候谁也不可能真的回去睡觉,也就李骄阳这么一个心宽的。 宫驸马这一路上脑子就没闲着,几乎是演绎出了几百种可能,然而,无论是哪一种,似乎都没有他们的好处。 “殿下,时间紧迫,该拿个主意才好啊!” 李骄阳不是信不过宫驸马,但是却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有些事情,或许自己知道就够了。 “他们外面打的热闹,咱们也做不了什么,索性等他们打出个结果,咱们再作打算吧。” “殿下,那样恐怕就晚了。”萧侍郎也十分不赞成。 骄阳索性问道,“诸位有什么看法?” “殿下嫁给乌托可汗的确委屈,但是臣冷眼看着,莫顿太子和阿史那赦也都不是良配。”宫驸马倍感忧虑,他明知道对公主最好的出路就是带她回去,可是,他没有把握做到,他不想给李骄阳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因为最终受伤害的,还是这个女孩子。 “按照突厥习俗,殿下是要嫁给下一任可汗的,莫顿或许比阿史那赦能好一些。”宫驸马越说声音越小,显然自己也不是那么相信的。 萧盛卿到底有几分书生意气,这帮乱臣贼子,他已经忍耐一个晚上了,回到驿馆,他可是不打算在忍,“突厥有突厥的习俗,大周有大周的律法,再嫁由己,只要公主不愿意,谁敢逼迫!” “萧侍郎话虽不错,但是百年来和亲的公主,都未能逃脱那样的命运。”宫驸马抬头看了看两眼,心中竟有一丝不忍,或许,他也没必要那样循规蹈矩,“公主若是不愿意,咱们现在就得定下计策,只要能趁乱离开石城,圣上那边想来也不会怪罪。” “现在四门都打得火热,想要出去谈何容易?” “莫顿太子若能攻下一门,城内就会大乱,那个时候,公主就可以趁乱逃出去,只是,人不能多带,越不起眼越好。” 那样的话,留在石城的人必然会成为新可汗的出气筒,是死是活,也就全得看命了。 “他们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我们想这些都为时太早,大家先散了吧,本宫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翌城公主发了话,不管愿意不愿意他们都退了出去。沈毅是亲卫,自然是个例外。 “乌托可汗那边还算利落吧?”骄阳急忙问道,实际上,也有点担心被突厥人那住把柄。 不管谁成为新可汗,都只可能对乌托可汗的死感到高兴,当然,高兴不高兴都是小事儿。骄阳担心的是。他们若是连死了的可汗都不放过,利用他在挑起战祸,那可就都是她的罪过了。 沈毅一直想说这件事儿。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劲,只是人多眼杂,他始终都没机会说,“我们到的时候。乌托可汗已经死了,而且。死状极惨。” “死了!”骄阳很是意外,阿史那赦的守卫不至于不堪一击吧? “确实是死了,被砍了好几十刀。当时时间紧迫,也没来得及查找线索。但是,过后我却是越想觉得不对劲。” 骄阳知道沈毅不是无中生有的人,她忙问道。“有什么不对?” “表面上没什么不对,可认真想想却大有问题。”沈毅说道。“当时阿史那赦的人包围了王宫,情况虽然混乱,却没有什么闲杂人等能混进来。而阿史那赦留下看守可汗的人,功夫也都不弱,能避过他们,成功杀死可汗,事后都没被人注意,根本就不是一般人就能做到的。王宫里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 这事情骄阳简直不敢往深里去想,要是突厥人互相栽赃也就算是了,若是把这个扣到和亲使团头上,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会不会是那位可汗陛下造孽太深,王宫里有人趁机浑水摸鱼,坐下了这等大事?” 沈毅摇头,“真有那个本事,就不用等到现在了。” “那就是,有人潜入宫中蓄意报复?” “谁能提前知道今天两位皇子会搞政变呢?” 知道的人应该不少,但都是直接参战的几个部落的高层,这种秘密,泄露出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你心里是不是已经有答案了!” 沈毅点了点头,“我怀疑是阿史那赦监守自盗。” “他?” “殿下想一想,乌托可汗几乎都被剁成肉馅了,外面的看守居然毫不知情,这根本就解释不通。” 骄阳冷静的回忆了一下今晚跟阿史那赦的几次对话,提到可汗的时候绝对不多,但是她曾经非常明显的暗示过,想要娶公主,就得先杀掉乌托可汗,那时候,阿史那赦的表情是什么样的? 骄阳努力的回忆了半天,越想越觉得阿史那赦心里有鬼。 “他要想要用这种方法逼我就范?” “很有可能。他若是把这件事情推倒使团身上,为了使团这几百号人还有边境的和平安宁,说不定,公主就同意嫁给他了呢。”沈毅心里越恨,面色却越冷静,只是那平静,蕴藏的却是最猛烈的风暴。 “他做梦!”骄阳冷冷说道,“莫顿手握重兵,他绝对没有半点机会。” 沈毅也希望他真的没机会,“我去城楼看看,或许能帮得上忙。” 骄阳点了点头,“万事小心,纵然形势不好也没必要硬拼,回来在想办法。” 沈毅临走之前叫九娘去请石承弼夜间巡视,他是不肯亲自去的,到时候肯定会被拖住。 沈毅冲出去的时候,南门已经洞开,似乎在突厥军民心中,变态程度稍低一些的莫顿太子更受拥戴,更何况,莫顿手里有兵符,对突厥军士具有极大的震慑作用。 “阿史那赦在哪儿?”沈毅揪住一个突厥兵问道。他一连问了几十个,才问道一个听得懂汉语,还会说几句的,“特勤大人往王宫的方向去了。” 这时候去王宫干什么?哈日那的人都跟着莫顿在南门激战,王宫已经没有什么可用之人了,莫顿去哪儿有什么意义? 沈毅觉得他大概是想要前往北门,跟实力最强的火耶部回合。 沈毅一路追下去,正好远远看见了被人群冲击的几乎寸步难行的阿史那特勤,他身边只有七八个侍卫,火耶部首领,大将军哈日那,吉寺特勤,居然都不在他身边。 天赐良机,沈毅急急忙忙的打马往前跑,然而,百姓夹杂着军士已经乱成了一团,沈毅走的也不快,他几乎是眼看着他进了王宫。 他去王宫干什么? 难道怕自己死的不够快? 沈毅有点看不懂了。 沈毅给自己弄了身突厥军服,逆着人流混进了王宫,在前往乌托可汗关押地的条路上,终于被他拦住了阿史那赦。 “什么人?”阿史那赦低声喝问,他这一路上见到军士不算少,但都是到处乱窜的,有浑水摸鱼打家劫舍的,也有跟平民混在一起当逃兵的,就这个人奇怪,拦在自己面前,也不说话。 “是你杀了乌托可汗?” 天已经快要亮了,借着微弱的晨曦,阿史那赦看清了面前的这个人。 有点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了。 是他哪个好兄弟的手下? “你是谁?” 沈毅跟他打过几次照面,但是他现在换了装束形象大改,不是熟悉的人,一时也认不出来。 “你不必管我是谁,我只有一个问题,是不是你杀了乌托可汗?” 阿史那赦心想,若是我杀了那个老家伙,就不用急着回王宫了。 不过,阿史那赦特勤不是吓大,更不是那种怕死惜命的,相反,他的骨子里都透着疯狂,他不怕毁灭,更不怕自毁,甚至,他心中有一种隐隐的期待。 “你没资格问我。” 沈毅阔剑在手,翻腕就刺,天快亮了,他没有时间可以浪费。 阿史那赦的护卫不是不尽心,但是在城头激战的半宿,又仓皇的逃了一路,力气不济,士气更是不济。 沈毅几乎是一剑一个,顺顺当当的送他们回了老家。 “到你了!” 阿史那赦就不是那舞刀弄剑的人,明知道打不过索性把手里的剑都给扔了,“你到底是我哪个兄弟派来的?” 沈毅虽然很想告诉他,我从来都不认识你兄弟,但是时间紧迫,也容不得他多说,“捡起你的剑。” “这东西我捡起来也没用。”阿史那赦摊了摊手,似乎毫不在意。 沈毅简直为难,他从来没有杀过手无寸铁的人。 。。 简直大囧,居然又没完成,还是老样子,后面差的十分鈡之后补上。。 抱歉 。。。 沈毅虽然很想告诉他,我从来都不认识你兄弟,但是时间紧迫,也容不得他多说,“捡起你的剑。” “这东西我捡起来也没用。”阿史那赦摊了摊手,似乎毫不在意。(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逃亡(中) 沈郎将是个有底线的人,阿史那赦搞出一副引颈受戮的姿态,他反而不好下手,放过他,想都别想。 沈毅猛的挥剑,把阿史那赦敲晕了过去,找了点破布一裹,就扛回了驿馆。 骄阳都不知道该作何表示了,“你弄他来干什么?” “或许有用。”沈毅把他捆结实扔到了厢房,让戚枫等人看着,“万一莫顿不守信用,咱们还可以拿他谈谈条件。” 莫顿,现在他赢了,但是却不代表李骄阳也赢了。 他们说话的功夫,阿史那赦就醒了,他看见李骄阳的时候,终于想起来沈毅的身份。 既然不是他那班兄弟的人,那事情就简单了,翌城公主跟他又没什么仇恨,只要付出一些代价,想必还是可以活着离开。 活着才有可能东山再起。 阿史那赦突然看见了一丝希望,求死的心也就不是那么迫切了。 “你们?”他的脑子现在也还不是十分清醒,沈毅下手真可谓毫不留情。 骄阳嘴角噙着笑,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特勤大人。” “我居然没想到,你居然跟莫顿勾结在一起。”特勤大人深深觉得他让自己的眼线给欺骗了,他到的回报明明是二人关系非常紧张的,若非如此,他怎么可能对李骄阳毫无防范呢。 “勾结就不对了,不过是暂时合作而已。”骄阳见他垂头丧气的,心里到有些快意,这可不是阿史那赦咄咄逼人的时候了! “暂时?”那么多字,阿史那赦竟然只注意到了这个,他反复咂摸着。似乎看到些门道,“既然是暂时的,就有可能中断,我想,公主殿下没必要把赌注都押在他一个人身上吧!” “这话到奇怪了,莫顿太子显然已经是赢了,现在难道还想让我改筹码?” “也未必不可以啊!”阿史那赦挪了挪身子。让自己靠着舒服点。“我输了我认,是我过于轻敌了,五部贵族的兵力全部都在大漠中穿行。我以为这件事情天衣无缝,没想到莫顿的探子能扎的那么深,此等机密都被他发现了,我输心服口服。但是。五部贵族还是忠于我的,只要你肯放我出去。我就有办法扭转乾坤,将来,必然会全心回报公主。” 沈毅把阿史那赦抓回来纯粹是个意外,但是。他说的话却让她有点动心。 骄阳动心当然不是阿史那赦所谓的全心回报,她首先想到的,是阿史那赦似乎真的有那个能力。可以搅动五部贵族跟突厥王廷对抗,如此一来。突厥的实力必然会大大的削弱。 这可比杀了他泄愤强太多。 骄阳的心绪有点起伏,脸上虽然没有一点变化,但是沈毅还是察觉到了,只是一时还猜不透她在想些什么。 “特勤大人打算如何回报我呢?”骄阳浅浅地笑着,有点天真,有点单纯。 阿史那赦不太习惯她现在的样子,只不过他没有时间去仔细的思考,当然,就算有时间他现在也思考不了什么,那脑子嗡嗡的,还能正常说话就不容易了。 早晚让你血债血偿。 他心中暗暗对沈毅说道。 沈毅完全无视了他凶残的目光,这位现在就是一个纸老虎,还不知道会怎么被翌城公主利用的。 不管他的用途是什么,沈毅几乎可以预见,他的下场会十分凄惨。 “我可以让你成为突厥最尊贵的女人。”阿史那赦说道。 “王太后啊!”骄阳似乎恍然大悟,“可我现在已经是了呀?” “这就是你跟莫顿的交易?”阿史那赦问道,“你可以不用嫁给乌托可汗,代价就是守一辈子寡?” 虽然不准确,但是差的也不太多,李骄阳不仅仅是不想嫁给乌托可汗,她是不想嫁给任何一个突厥人。 跟民族地域无关,她只是还有很多事,必须回京城去做。 “本宫跟太子如何交易特勤不必知道,你现在应该做的,就是好好想想,你需要拿什么,来换你这条命。” 李骄阳说完就准备离开,阿史那赦急忙问道,“殿下想要什么?我都能给。” 骄阳想要的东西很多,却没有一样是阿史那赦能给的,“特勤自己的命,自己想吧。” “等等。”见李骄阳真的要离开了,阿史那赦也急了,“我可以替你除掉你的敌人,就是一路追杀你的人,我可以保证你在突厥的安全,甚至是尊荣。” 骄阳展颜而笑,“这才像话,好歹算是有点诚意了。” 她说完之后,并没有给他一个准确的答复,她只是神态轻松的离开了厢房,看起来心情很好。 “见鬼!”阿史那赦一拳狠狠地砸在地上,可惜他一向不是力量型选手,这一拳也没什么威势。 “好好看着,别让他跑了。”骄阳又嘱咐了一句。 “殿下放心。”沈毅渐渐感觉到阿史那赦的重要性,当然会派人死死地看着他,不但不能让他跑了,就自残都不可以。 “殿下准备怎么处置他。” 李骄阳总是把自己伪装的很凶残,实际上却并没有做过太多凶残的事,即便手染热血,也都是被迫反击。但是,她现在将要做的事情,将会给这个陌生的国家带来绵延不断的灾祸,而受害最深的,终究还是那些平民百姓。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她的心里,有那么一点犹豫。 “看莫顿的意思吧。”骄阳叹了口气,前景其实并没有那么乐观。 “是。”沈毅没在多问,他大概能猜到李骄阳想要做什么。 门外传来一阵阵嘶喊声,血腥气隐隐飘来,李骄阳突然清醒了过来,神色渐渐凌冽,“他要是不守信用。你们不用管我,无论如何把阿史那赦送回火耶部,给他所有帮助。” 沈毅的心里,翌城公主才是第一位的,他本不可能放下她不管,然而,他不难感受李骄阳的决心。 “是。”沈毅心中的沉重没有人能知道。他现在无比期望那位突厥太子能言出必行。他知道对于公主来说,能顺利回到中原才是最重要,在神都洛阳。有她最重视的人。至于突厥会不会内乱,将来大周和突厥是不是会有一战,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远到根本就不需要考虑。 两人没说几句话。就到了正堂,听说有流民冲击驿馆。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城里的情况,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安定下来,殿下不必担忧。” “我不担忧这个。”骄阳说道。 “殿下是担心莫顿太子?” 莫顿的为人骄阳算是有所了解,但人都是会变的。特别是,经历这么一场天翻地覆的变化,人未必还能保持本心。 “他能信守承诺自然最好。若是不能,咱们就得有第二手的准备了。”骄阳说道。 “微臣明白。” 流民的进攻很快就被镇压了。莫顿来的比骄阳预计要快很多。李骄阳想起城楼上的那一箭,心里多少还是有点生气的,因此,莫顿来了也就微微点了点头,旁的话也是没有。 莫顿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讪讪笑道,“公主殿下受惊了。” “还好!”骄阳不阴不阳的说了一句,“没被太子一箭射死,还算命大。” “若非如此,恐怕我那好兄长要用殿下胁迫与我,情急无奈,还请殿下原宥。” 原宥不原宥的,事情也已经发生了,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已经过去了。过去的事情,在追究也没意思,骄阳没个好脸色给他,不过就是不想让他觉得她这大周公主软弱可欺,并没想过还有什么以牙还牙的机会。 “太子殿下客气!殿下箭术超神,人所共知,至关重要的一箭偏偏射歪了,想来也不全是我的运气使然。” 莫顿当然是故意射歪的,李骄阳自己能懂,不用他费心解释,这让他的心里升出一种由衷的喜悦。 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真正的喜悦了,石城王宫就好像一个巨大的囚笼,除了可汗每一个人都不曾真正的喜悦过,甚至,伟大的乌托可汗陛下,不允许任何人感受到幸福和快乐。 万幸,他已经死了。 无论是莫顿还是阿史那赦,可汗大位可能都不是最重要的,让这世上再没有乌托可汗,才是重中之重。 “殿下不予计较,是我的荣幸。” 莫顿的目光很柔和,看的李骄阳头有点疼,“肃清叛逆,本宫还未恭喜太子殿下。” 莫顿也不矫情,拱手说了声谢谢,“城中混乱,只怕殿下要受牵连,不如,先到王宫暂避一时如何?” 李骄阳好容易从王宫脱身,她才不会自投罗网,“不管是流民还是乱军,有太子殿下在我相信都成不了气候,我这边有驿卒还有侍卫,安全方面尽可无虞。” 莫顿不是那么容易被说服的,“公主殿下千金之躯,还是应该小心为上。” 李骄阳暗中观察着莫顿,她一时摸不清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果仅仅是为了顾虑她的安全,那到是不足为虑,然而他要是生出了别的什么心思,那事情可就麻烦了。 李骄阳不觉得她本人有多么重要,只不过翌城公主这四个字很重要。 然而,她的确是不了解莫顿,对于太子来说,李骄阳本身比什么都重要。 骄阳斟酌着说道,“按理说王宫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不过眼下这情形却也说不准,阿史那赦都能把米娅可敦送到可汗身边,宫里还有多少他的人真是不太好说。” “他当中杀了米娅可敦,就算王宫里还有什么人曾经忠心与他,那之后也都不见得了。” 骄阳却不觉得这样就能够掉以轻心,“米娅虽然贵为可敦,但也不过是个女人,而且还是曾经被卖为****的女人,在你们突厥人眼里,她的生死恐怕比鸿毛还轻。莫顿若是当众杀了心腹重臣,大概会引起反弹,米娅可敦,最多有人感慨一句可惜而已。” 而那些感慨可惜的人,十有*还是觊觎她的美貌! 骄阳虽然是这么想的,却也没有当众说出来,对于那个死不瞑目的女人,她心里多少有点怜悯。 “你是不知道米娅可敦跟阿史那赦的关系,贵族们却大概都知道,杀一个眼线,和杀一个情人,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真的会有区别吗?李骄阳却不那么认为。然而,王宫是莫顿的,他要怎么办都是他的事情,自己没必要操心。 “只是提醒太子一句,至于到底怎么看待,还得太子自己拿主意。至于我嘛,还是带着侍卫们住在驿馆就可以了。” “公主……” 骄阳不想听他劝说,也不希望他做出任何不理智的事情,便委婉说道,“毕竟是大婚当天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心里总有些别扭,我住在馆驿也离王宫不远,真有事的话,王宫的侍卫也能及时救援。” 莫顿非常能理解李骄阳的心情,也就不再强迫她,“我留下些人手帮你守着,你暂时就先不要离开馆驿了。” “你这是要软禁我?”骄阳不客气的问道。 “随你怎么想,我是为了你好。” 骄阳忍着气,似不经意的说道,“多谢太子殿下,不出去也好,乱民之类的或许还不算可怕,万一碰上阿史那赦可就麻烦了。” 说到阿史那赦,莫顿的眉头皱的死死地,他究竟能躲到哪里呢? “太子公事繁忙,我就不留太子殿下用茶了。” 莫顿知道李骄阳脾气倔,她不愿意的事情逼她也没用,除非他动用武力把她绑走,然而,那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殿下万事小心,阿史那赦心机深沉,歹毒异常,公主有他的消息一定要及时告知侍卫。” 骄阳点了点头,“殿下放心。” 沈毅送莫顿出去,边走边说道,“或许,阿史那特勤已经出城了,火耶部最早退兵的,他或许跟着一起逃了。” “不可能,四门都紧盯着他呢,不可能让他混出去。”莫顿下意识的说道,而事实上,他自己也并不是那么确信,毕竟是兵荒马乱的时候,没有人敢确保万无一失。 “太子殿下还是赶紧追查阿史那赦要紧,至于公主这边,我们自会当心。”(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逃亡(下) 沈毅的意思基本上就是说,您老人家哪里凉快就哪里呆着,我们家公主我们自己会操心,莫顿却像是没听明白似的,走的时候云淡风轻的。 “得想办法的把阿史那赦弄出去。”李骄阳说道。 这想法是不错,但实际的情况却没那么容易,为了抓阿史那赦,全城都戒严了。 “先等等看,总能找到机会。” 翌城公主还没等到出城的机会,却等到了莫顿继位的消息,当然,这也不算是意外,毕竟乌托可汗已经死了,太子继位名正言顺。 新任可汗下的第一道诏令,就是通缉阿史那赦,叛乱和弑君的罪名,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给你看看这吧,新可汗的诏书,这可是我们的翻译特意去抄来的,特勤大人看得懂吧。” 阿史那赦看起来有点懒洋洋的,一副毫不关心的样子,他像是勉为其难的接过骄阳手里的那几张纸,漫不经心的看了看,“哦,莫顿去了一趟中原,文化水平渐长啊!” “你就只看出这个来了?”骄阳问道。 “否则呢?”阿史那瑟特别认真的反问道。 如此一来,骄阳反倒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阿史那赦抖了抖手上的那几张纸,满脸不屑,“要说忤逆作乱,我们俩不过是半斤半两,要说谋害先王,我反而没有他动作迅速,不过那也没什么关系,毕竟,我们需要的,算是都得到了。” “果然如此吗?”李骄阳似笑非笑,“特勤大人当然已然心无挂碍了。把你送莫顿如何。” 阿史那赦摊了摊手,“随公主殿下高兴啊!” 李骄阳气结,她还真没有多少对付滚刀肉的办法。 “特勤大人既然是这么想的,事情可真就不好办了。” 阿史那赦终于抬起头来,饶有兴致的看着李骄阳,“殿下想要做什么?” “原本是想请特勤大人帮个忙,现在……”骄阳犹豫了一下。无奈说道。“还是算了吧。” “这倒新鲜了,公主殿下居然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骄阳在他对面坐下,看起来甚是随意。“我虽然是公主,那也得是在大周才有人买账,如今在这个地方举目无亲的,想找人帮忙都没个头绪!” 阿史那赦笑意渐浓。“公主不妨说来听听,我是最愿意帮助别人了。” “那我可就问了。”李骄阳微微探身。离着阿史那赦进了不少,“特勤大人有什么办法,让我不用嫁给莫顿?” “这……”阿史那赦能想到李骄阳未必愿意嫁给莫顿,但是这件事情可能跟她的个人意愿没有太大的关系。“莫顿为太子时,姬妾也不算少,但没有哪个是明媒正娶的。也没听说他特别在意哪一个,他继位都没有立可敦。意思恐怕都已经很明显了。” 李骄阳愁闷不已,“特勤大人帮我想个办法,我放大人自由如何?” “我帮公主想办法,公主嫁我如何?”阿史那赦虽然很想要自由,但是那还远远不够。 “那你……” “得成为可汗嘛!公主说过很多遍了。”阿史那赦笑道,“殿下考虑一下吧,反正我是个生无可恋的人,是死是活,莫顿一句话而已。” 李骄阳试探了半天,仍然不能确定阿史那赦对莫顿真是的态度,不过,她却不敢在拖了,毕竟是在莫顿的地盘上,她不可能一直藏着阿史那赦。 “这么把他弄出去呢?”她一边用膳一边琢磨,不小心说了出来。 玢玉和九娘对视了一眼,都有那么一点担忧,“殿下,车到山前必有路,不必急于一时。” 骄阳意识到自己失态,微有些窘,“手里攥着一副好牌却不知道怎么打,若是卫先生知道了非得笑死不可。” 玢玉知道明飞公子在凉州的老师就姓卫,却从没听说过他有社么过人之能,“卫先生远在天边,公主倒不如跟沈郎将商议商议。” “沈毅也是没主意,有办法他早就说了。” “还是公主殿下了解微臣。”沈毅进来说道。 “这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骄阳放下筷子,“你有办法了?” “殿下没觉得这几天食物有些简陋吗?”沈毅示意她看看桌面。 李骄阳在京城的时候就不太讲究这些,不像一般的贵女,一顿饭必定要多少冷多少热,多少荤多少素,要求的复杂的几乎可以称得上严苛。到了突厥就更没心思注意这个,也没太注意自己都吃了些什么。 “看着是简慢了些,莫顿不会比他老子还小气吧。” “莫顿可不小气,实在是今年冬天不好过呢。”沈毅低声说道,“这一场仗打下来,莫顿可是吃了不少暗亏,城外的牛羊被撤退的五部贵族抢走了,城里的谷仓也烧了,他们几乎都没有过冬的粮食。” “什么,谷仓烧了!”骄阳觉得有点不敢相信,“怎么之前一点消息都没听见?” “莫顿刻意瞒着呢,只是现在瞒不住了。”沈毅说道,“王城这个冬天可是不好过,没了牲畜,也没了粮食,若是短时间内想不到办法,莫顿这可汗都未必坐得稳。” 突厥本来就没什么粮食,他们主要以肉类为食物,囤积的那点粮食,主要是跟周围国家交换来的,然而,现在已经入冬了,地主家也没多少余粮,他们除非去抢,否则基本上他是弄不来粮食的。 骄阳都有点可怜莫顿,一上来就碰上这么个烂摊子,没有粮食,可汗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难怪阿史那赦那么镇定,看来他真是把自己能做的都做了。” 沈毅却道,“这俩人可真是亲兄弟,阴狠程度如出一辙,城中现在已经有谣言了。说是杀死乌托可汗的就是莫顿。” 骄阳微微摇头,“我现在都混乱了,搞不清他们俩到底谁下的手。” “管他们是谁,跟咱们关系都不大,现在,咱们有机会把阿史那赦弄出去了。” 骄阳会意,“走吧。咱们去见莫顿。” 翌城公主求加新任可汗。这个过程还是很顺利的,莫顿脸色不是很好,但是见到骄阳还是露出了一丝喜色。 “琐事缠身。也没来得及去探望公主殿下,还请殿下见谅。” “岂敢。”骄阳微笑,从容得体,“可汗陛下忙于国事。岂能因我耽搁!我来这里,也是有要紧的事情。” 莫顿的脸色微微沉了沉。他以为李骄阳过来,是要说回大周的事情,他还没有想好。 “不知公主有什么要紧事?” 莫顿想装一副亲切热情都做不到,如此。骄阳反而愈加确认自己做的事情没有错。 “跟我个人倒没什么关系。”骄阳先给他吃了粒宽心丸,“只是听说吃城中食物紧缺,便想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殿下不要听信那些谣言。这里可是王城,入冬之前就会大量囤积食物。怎么会有食物紧张的情况。” 骄阳就猜着他不会说实话,“或许是我多心。不过据我所知,城中百姓也是这样口口相传的,恐慌不断升级,集市上面,但凡是能吃的东西,可是一天一个价。这种局面,可汗可有解决之法啊!” 莫顿脸色愈发阴沉。 打仗他是一把好手,因此更明白粮草的重要性,这王城虽然不比军队,但是百姓果真无粮过冬,那恐怕乱起来不会比军队差哪儿去。 “我已经在想办法安民了,公主不必担忧,馆驿若是不那么稳妥,还请搬到王宫来居住。” 骄阳瞧着桌案上的砚台,特别想一下子拍死他,他自己危机四伏,还不忘把她骗进王宫。 活该你斗不过阿史那赦。 “我个人安危到在其次,现在要紧的,是要安抚那些百姓,太子殿下得赶紧调集到粮草才行。” 莫顿心想,要是那么容易,他就不用每天发愁了。 “我到有个办法可以试一试。” “哦!”莫顿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李骄阳总是有些出人意料的地方,“公主殿下有什么办法?” “买粮啊!” 废话!莫顿都快要暴走了,“去哪儿买?除了凉州能买到粮食,别的地方自给自足尚且不行。” “就是凉州啊!” 莫顿苦笑,“公主可能不知道,大周跟突厥是禁止贸易的,特比是粮食和铁器,其他的还好说,官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但是,贩卖粮食,抓到就是死罪。” 骄阳问道。“你去买就是死罪,我呢?” 莫顿的眼睛突然就亮了,对啊,这位可是大周的公主! “就怕凉州卫那边……” 骄阳可不敢打保票,更何况她的本意也不是为了给突厥买粮,让他们吃饱了然后再去攻打大周,除非她脑子出了毛病。 “因为鸡鸣峡谷的事情,我们凉州卫倒也有那么几分交情是,只是,凉州卫一向铁面无私,我也不敢保证,不过,试一试不会有什么损失!” 李骄阳说的确实有道理,试一试也没什么损失,莫顿现在已经是病急乱投医了,更何况这位看起来还不算是庸医。 “那就摆脱公主殿下了。”莫顿起身拱手,“所需财物我会命人送到馆驿。” “诶!”骄阳急忙摆手,“钱财事情不必可汗费心,况且,本来就是以我的名义购粮,还是用我自己的私房比较合适,凉州卫那边查起来,也好有个说辞。” 莫顿虽然慢了半拍,但是也不难明白骄阳的意思,公主自己花钱买粮食,可以说是不忍百姓受苦,要是替突厥可汗购粮,那性质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莫顿一躬到底,“多谢翌城公主殿下。” 李骄阳有点心虚,她就这点不好,不能在任何时刻都不能做到面不改色。 “可汗无需如此,不管怎么说,我而已算是半个突厥人,不能看着王城大乱。” 莫顿简直感动的无以复加,李骄阳的那一点点慌乱,也被他理解成了受宠若惊。 他也不想想,翌城公主是什么人,会不敢受他的礼! “公主放心,我绝不会让公主蒙受损失。” 骄阳忙说道,“钱财都是小事,赶紧抓到阿史那赦才是要紧,我能感觉的到,这些事情都是他在幕后操纵的。” 莫顿心中大恨,他战场上赢得光明正大,却几乎败在那些小人伎俩上。 “城中的商人都说无粮可售,一定是受了他的指使,可是守军查了许多天,却一点线索都没有。” “会不会是他已经离开了,根本不就不在石城。” “不可能!”莫顿猛地摇头,“城里屡次出事,若不是他在暗中安排,哪儿会有那么多巧合。” 骄阳觉得,现在要是告诉他,那些都是阿史那赦早就安排好的,现在阿史那赦被捆的死死的,什么都干不了。或许,新任可汗未必能承受得了这样的打击。 所以,她还是保持了沉默,“那就早点抓到他吧,否则,突厥要永无宁日了。” “我万没想到,他为了一己之私,竟不顾百姓死活。” 骄阳几乎想要冷笑,这位太子在大周待了几天,居然也学会了这满口的仁义道德。从古至今,有几个篡位的新君,是真心为了百姓的。 她不想在看他惺惺作态了,虽然那是每一人君王的必修课。 李骄阳回到馆驿便命令玢玉整理财物,捡贵重的先运走,玢玉大喜,“咱们可以回去了?” “恩!”虽然这个回去跟她想要的不太一样,但是,她们毕竟也是要离开的,“去收拾东西去吧。” 玢玉欢欢喜喜的把贵重的陪嫁理出来,装箱的时候按照骄阳的吩咐在外面盖上了一层金银,虽然不太明白是为了什么,但是,这并不影响她的喜悦之情。而沈毅押车离开,并没有带着公主的时候,她的脑子还有点转不过来。 “殿下。”玢玉过了一会儿才明白,“厢房那个人?” 骄阳点点头,并没有多做解释,她压低了声音说道,“再收拾两个小包袱,多带些轻便值钱的东西。” 玢玉瞪大眼睛,她心里有点慌,“殿下,咱们去哪儿?” “月氏!”(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 回家(上) 月氏?玢玉心里有点慌。 李骄阳倒是很镇定,就是还有些为难的事情要解决,在她离开之前,必须得把和亲使团送走,否则,她所有的计划都会功亏一篑。 莫顿那边还好说,他巴不得使团早点走,但是宫良辅和石承弼那边反而有些麻烦,就算他们想回去,跟皇帝也不好交代。 骄阳想来想去,这个事儿还得着落到莫顿身上。 莫顿并没有怀疑李骄阳想让使团离开的目的,他只是觉得李骄阳急于想要坐实王太后的名分罢了,然而,名分这玩意儿,在突厥从来不重要,更何况,是王太后这种无关痛痒的东西。 所以,莫顿很痛快的给李骄阳上了尊号,茵珂可敦,就是珍宝的意思,在王宫外另建府邸。 经历了连番挫折,莫顿已经没有了立李骄阳为大可敦的想法了,突厥的优鲁可敦,也就是皇后,只能出自阿史德氏,这是历任可汗都必须遵守的旧约。他的父亲想要打破它,结果,大家都看到了。 李骄阳发现莫顿已经没有了政变前的那股锐气,看来阿史那赦对他的冲击可真不算小,她也不知道这种转变是好是坏,谨慎,或许不应该算是坏事。 使团对于莫顿这一决定有点莫名其妙,但不管怎么说,莫顿不在纠缠公主,终究还算是好消息。 只不过,宫驸马有点摸不清,他是差事是不是真的完成了。 李骄阳很感激他们一路照应,没有他们她也不可能平安到达突厥,也正因为如此,她也必须要让他们尽早赶回大周。 “几位不必有所顾虑。突厥发生的所有事情,我会上书皇帝,各位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还是早日回国才好。” 石承弼考虑却不是回国之后的事情,公主平安到了突厥,也成了突厥可敦,皇帝那边就算是有交代了。至于皇帝是不是能满意。并不是他们能够左右的。 然而,现在突厥形势混乱,莫顿根基不稳。把公主一个弱女子丢在这儿,石承弼有些于心不忍。 或许,他们这位公主算不上弱,但是。毕竟也还是个女子。 “殿下,这场政变恐怕还没有真正结束。臣等不能将公主一个人留在这里。” 骄阳笑道,“迟早都会过去的。突厥人好勇斗狠,变乱时有发生,你们不能一直跟着我。我还是尽早适应这里的生活才是。” “殿下……” 石承弼还想再劝劝骄阳,这可不是神都里的那些贵族游戏,稍有不慎。只怕性命难保,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却被宫驸马拦住了,“莫顿可汗那边既然已经有了决定,使团是不走也得走。只不过,沈郎将恐怕还得二十多天才能回来,这些日子就让石承弼将军暂时留在此地保护公主吧。” 骄阳轻笑,“石将军是副使,莫顿的眼睛都盯着呢,没必要多生事端。况且,王城暂时还算安全,几位尽管放心回去吧。” 石承弼觉得李骄阳的态度有点奇怪,毕竟,逆来顺受的从来都不是翌城公主,但是,不管他怎么揣摩,公主始终都是一副心怀坦荡的样子。 “石将军,我有一封重要的信件要交给沈毅,请务必昼夜急行,尽早交到他的手里。” 石承弼虽然只是副使,但毕竟是武将,让他保管重要的信件,并没有任何不妥,可是毫无理由的,他就是觉得有人要倒霉。 “公主放心,臣定然会把信带到。” “沈毅这趟差事并不容易,将军与凉州卫有旧,还请日夜兼程,去往凉州帮衬一二。” 公主一再强调速度,用了昼夜急行和日夜兼程,表面上都跟沈毅有关,但是石承弼总觉得她是意有所指。 就连宫驸马,都察觉出了异样。 “殿下?” “有劳驸马了。” 和亲使团接到可汗大令的当天夜里,在王宫领了辞谢宴,第二天就启程离开了,距离沈毅前往凉州,正好是第四天。 骄阳明显松了口气,“三天之后咱们也走。”她对玢玉说道。 “就咱们俩?” “怎么可能。” 李骄阳看起来异常平和,跟她一贯的风格简直判若两人,然越是如此,玢玉就越明白,公主要做是事情,干系不小。 “明天会有一队侍卫押运第二批购粮的财物离开,咱们化妆成侍卫一起走。” 玢玉抚胸长出了一口气,有侍卫就好! “那殿下为何要往月氏?” “因为莫顿一旦知道殿下逃离,就会往凉州方向去追,殿下反其道而行,取道月氏就可以躲过莫顿的追兵。” 九娘说完,微微福了一福。 “你可愿意为我留下?”骄阳问道。 九娘已经假扮过一次公主了,在来一次似乎也能做到得心应手,“愿为公主分忧。” “多谢。”骄阳诚恳说道,“我会让你光明正大回大周。” “我相信公主能做到。” 她二人一对一答说了半天,玢玉才算是听明白,春九娘肯为公主留下来,风险实在是不小。 “九娘……” “姐姐不用多说,暂时没有人比我更适合做这样件事了。” 骄阳其实都无法推测留下来的人将如何承受莫顿的怒火,但是她必须要走,京城实过于平静了,平静的让人心慌。 至于留下来的那些人,唯一的希望,就是九娘足够机智,能最大限度的保全大家的性命。 “我会尽量说服凉州卫,运些粮食过来,这样,莫顿那边或许能平衡一些。” 事关粮草,九娘不敢承应,“殿下,这代价未免太大了。” “什么都没有你们活着重要。”骄阳说的是实话。她不希望任何人因她而死,同样她心里也明白,突厥王城不会被粮草困死,莫顿早晚会想到解决的办法,她这么做,只有抢的先机,才能让莫顿记她几分人情。 “叫戚枫进来。” 骄阳简单吩咐了几句。让他一切都听从九娘的安排。 这个圆的几乎令人发指的内监。哭的两只眼睛都肿了,“殿下……” “我不过是出去散散心,几天就回了。我没回来的时候,你们就把九娘当成我就行了。” 戚枫心里更加悲愤了,殿下出去玩居然都不带他了! 一个男人能哭的梨花带雨的,九娘也算是长了见识了。但是,基于对内监这种生物的恐惧。她并不敢流露出任何讥笑的意思。 戚枫跟了骄阳也有七八年了,骄阳竟没发现他还有做孟姜女的潜质,“行了,你在哭长城都倒了。再说了。我又不是不会来。你管好你的人,都听九娘的话,等我回来的时候。自然好好赏你。” “奴不要什么赏赐,只要殿下好好的回来就行。” 骄阳安顿好了一切。估计使团也已经走得远了,这才带着玢玉和寂岸师太离开了驿馆。 她们并没有在出发的时候就混在队伍之中,而是坐了一辆小车,提前到了城门附近。 骄阳这么做不过是有备无患,她却不知道莫顿真的派了人前往致谢,九娘隔着帘子说了几句话,戚枫狐假虎威把人送了出去。 算是有惊无险。 侍卫们押着车,缓缓向城门而去,他们有可汗大令,即使四门紧闭还是一样可以出去,关键的问题是,他们得不动声色的接上公主。 韩通也穿了身羽林卫的衣服走在当中。 走着走着,一匹马受惊离开了队伍,街上顿时乱了起来,因知道是翌城公主的车马,也没人敢趁火打劫,很快马匹便被降服,谁也没注意到合格过程里多了三个人。 出城的时候异常顺利,突厥也不乏耳目灵通之辈,已经有不少人知道,翌城公主运财物出城是为了给他们弄粮食的,他们非但不会阻拦,反而处处帮衬,即便是看着李骄阳和九娘弱不禁风不像侍卫,也没有人上前戳破。 “我们不会放了不该放的人吧。”一个略有些年纪城门士卒小声的嘀咕着。 一个貌似头领的家伙撇着嘴说道,“能有什么事儿,那两人我瞧着到像是两个小娘们儿,不管什么原因出城,那都是公主的事情,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用不用跟上头说一声,问问公主那边是不是走失了人口,万一她们是私逃的女奴,咱们罪过可就大了。” 留了两撇小胡子的头领猛地吐掉了嘴里的草根,一巴掌拍在军卒的脑袋上,“你才是给我们找麻烦。可汗陛下要的是阿史那赦,你看他们那个像?” 那军卒唯唯诺诺不敢在说话,只不过一直目送着骄阳离开。不仅仅觉得那两个单弱少年有问题,还有个壮汉,他总觉得眼熟。 李骄阳能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但是她始终都没有回头,直到那种感觉消失不见,她才大喊了一声,“所有人下马,把车辆烧掉。” 火油、火折,侍卫们早就准备好了,听见骄阳吩咐,急忙把马从车辕上解开,从本应装着金银的箱子里取出火油,几辆车很快就烧的无影无踪。 “殿下,咱们快点走吧。”玢玉紧张的手心全是汗,突厥这个破地方,几十里都没什么人烟,夜间赶路的话,吓也要吓死了。 “韩通!” “来了。”韩通不是一个人过来,跟他一起的还有一个中年男人。那人几乎从头到脚就写了两个人,“平凡”,扔到人堆里可能都找不到。 这才是做探子的料,若是换了晋王,站在那儿都有无数人睁着瞧,别说做探子,就是放个哨都能被人给发现了。 骄阳突然特别想念晋王。 也不知道京城里到底是什么情况! “就是他?”骄阳不过是想要确认一下。 韩通点头,“他每年往返月氏三四趟,对路途很是熟悉。” “小人丁三,拜见翌城公主。” 丁三是左都卫的人,骄阳没必要提防,自然也不会多问什么,只是朗声说道,“带路吧。” “都上马,跟着我,今天务必要穿过胡杨林。” 突厥跟月氏虽然通商多年,但是彼此之间的关系并不友好,来往两国的路途中,既没有通衢大道,也很少见迎宾的客栈,大多时候,他们都是在野外露宿,简直艰辛。 李骄阳对此情况几乎一无所知,她也不知道在野外该如何生存,大多数的侍卫也是一样,万幸还有丁三。 躲避险情,寻找水源,全靠丁三。 “殿下,前面有个背风的小山坡,以前我们找到过一个山洞,可以在那里过夜。” “带几个人去找山洞吧。” “三哥,我们跟你去。” 骄阳的侍卫纷纷应和,这在三天前想都不要想,他们刚出城的时候,人们对丁三显然都不是十分信任。 李骄阳这才明白韩通坚持要带上丁三的原因,本来,她是有些担心他在石城呆的太久,容易被守城军卒认出来,现在看来,这个险冒的太值了。 “左都卫果然是藏龙卧虎啊!”骄阳由衷的感叹道。 韩通十分得意,“我们督统说了,有什么事情都要多问丁三,恰好我是个十分听话的人,恰好丁三什么都懂。” “我们督统”这句式,李骄阳有些日子没听见了,如今听来,反而有些亲切。 “你们督统可有别的消息传过来?”骄阳顺便问了句。 韩通表面憨直,心思却十分敏锐,他知道李骄阳问的是贵妃和晋王,但是,他是真的一点消息都没有。 关于这一点,韩通也一直没想通,他们督统一直很在意翌城公主,那么,为什么对公主最在意的两个人只字不提呢。 韩通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他只是不会跟公主说。 “督统说圣人限期破获谋害公主的凶手,左都卫上下都在为此忙碌。” “这你们督统可难办了。”骄阳冷笑道,“皇后娘娘的把柄,周大督统就真的敢递到圣人面前吗?” 韩通却摇了摇头,“若是真的有确凿的证据,我们督统一定会呈到圣人面前,可惜,现在的证据,都很容易被抵赖掉,毕竟,她是皇后,不是轻易可以定罪的人。” “是啊,她是皇后!” “殿下,有人过来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章 回家〔中〕 骄阳已经看见了,一人一骑朝他们飞奔过来,目标非常明确,不像是路人。 “去看看,如果是莫顿的斥候……” 骄阳一个眼色,侍卫们就明白她的意思了,如果是莫顿的斥候,那只能格杀。 “请等等。”丁三急忙跑了过来,“公主殿下,让我去吧。” 骄阳有些不解。 “可能是自己人?”丁三挠了挠头,稍微有一点尴尬,毕竟,是不是自己人,不是他能决定的。 韩通瞪着他,让他把话说清楚,危机四伏的时候,不能出半点差错。 丁三只好说道,“我店里有个伙计,知道我每次去月氏的路线,我出发之前叮嘱过他,一旦可以出城,就让他过来找我。” 韩通气疯了,左都卫的人竟然会出这种纰漏,万一被莫顿发现,后果简直不堪设想,“你……”“我觉得,我们需要一些王城的消息。” “好了,都不要说了,先把人带过来。” 骄阳也吓了一跳,但是她宁愿相信丁三这样的安排有他用意,毕竟,这一路上,他都表现都很值得肯定。 丁三的伙计带来一个很重要的信息,莫顿可汗派出了使者前往各部,之前不肯效忠的部落基本上都表了态,除了火耶部。 “莫顿可汗有没有派人去过馆驿?”这是骄阳最关心的事情,她得知道莫顿发现她失踪后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反应。 “去过,不是派人去的,是可汗亲自去的。“ 骄阳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然后呢?” 伙计摇头,“没发生什么特别的。” “也没派人去追和亲使团吗?” “没有。” 伙计回答的非常肯定。所有人却都为此感到困惑,难道,莫顿被春九娘给糊弄过去了?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想也没用,先到月氏在说,从月氏到凉州,要容易得多。” 李骄阳并不敢因为莫顿那边没有动作就产生轻视之心。她绝不会转回到突厥境内。至于丁三的错误,相信韩通会处理。 左都卫办事的规矩,韩通比李骄阳要了解的多。丁三这件事情,错的有些不合常理,即便是想要知道突厥的消息,也不必用这样的手段。 当中公主和公主侍卫。韩通当然不会多说什么,他带着丁三离开众人的视线。才沉声问道,“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人……” “你糊弄翌城公主那一套对我可没用。”韩通冷着脸,看起来一点情面也不讲。实际上,他肯费心问一问,就已经是很讲情面了。若是真的冷了心肠,丁三都未必能活着。“你虽然在突厥多年,但是左都卫做事的规矩,我相信你不会忘记,到底是什么原因,你最好能直接告诉我。” 冬月里,丁三的额头却见了汗了,“他是我收养的一个孩子,从小就跟着我,这一趟出来,以后都不可能在回去,所以,我才让他追上来。” “就算咱们人多走得慢点,那也不是一两天就能追的上的,我的判断没错的话,那个孩子最慢在咱们出城的第三天就追上来了,你觉得正常吗?” 丁三的心都快要不跳了,“这……” “他还告诉了我们很多消息,莫顿去过驿馆,大部分的贵族都归附了莫顿,偏偏,公主想要知道他却一个字都没说。” “这……” 丁三自己都骗不了自己了,那孩子有问题。 从一开始,韩通就知道那孩子有问题,他需要确定的,仅仅是丁三是否还可以信任。 异国他乡,若是向导有个心怀不轨的向导,那他们死的不要太容易。 “却是不是我让他追来的,我只是告诉他我要出门一趟,那孩子还算聪明,全城戒严的时候知道我出不去。而且,我真的出门办货也不会不带他,我虽然什么都没说,他也能猜得到。” 韩通脸上看不出喜怒,“那他为什么会过来。“ 丁三急忙说道,“他绝不会故意出卖小人,或许是守城的军卒认出来小人,所以才找到了丁石。”丁三低着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封命打入石城,不能娶妻也不能生子,甚至不能正常的与人交往,半路捡来的这个孩子,就是他全部的精神支柱,他一直都盼着能有回国的一天,但是,当哪一天突然来到的时候,他却只能舍下那个孩子。 他想过将来有一天要接他回大周,所以隐晦的提了几句,却没想到,因此而酿成了大祸。 “他毕竟是个孩子,公主也不会受到任何实际的损害,还请大人大发慈悲,饶他一命吧。” 韩通苦笑,莫顿的骑兵还不知道在哪个地方等他们呢,到时候,也不知道谁能饶过谁! “你让他把实话说出来,我或许可以考虑放过他。” 韩通说的容易,丁三却知道没那么简单,左都卫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叛变,只是他现在还有用处,所以这位京里来的大人才给了他一个没有多少诚意的保证。 “大人。”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不是因为你熟悉路径我就必须要倚重你,我只是,不想让翌城公主知道实情,有些东西你可以不在乎,左都卫和大督统,丢不起那份人。” 韩通说的都是实话,左都卫的荣耀,对于他来说是不容玷污的,所以实情将要如何结束,他心里早就有了决定。 这些丁三却不知道,他以为韩通真的会为他把这件事情彻底的遮掩过去,他所依仗的,不过就是他是这队伍里唯一认识路的人。 “大人,小的这就去,一定会突厥的意图弄清楚的。还请大人……” “我答应的事情就不会反悔。”韩通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是大人。” 丁三这边去盘问他的样子,骄阳这边自然也有人心存疑虑,其实,就连李骄阳自己,都觉得这件事情过于突兀了。 不过,她相信左都卫,也相信左都卫的人不会做出太出格的事。当然。这些都是基于韩通这个周大督统的狂热分子做出的判断,未必就不会有失偏颇。毕竟,离开太久的人。难免会发生一些变化。 “韩通会处理的,我们静观其变吧!” “属下是有些担心,万一他们生出对我们不利的心,那可就太被动了。” 李骄阳凝眉沉思了片刻。“丁三应该不会,他如果有异心。咱们也走不了这么远。但是那个丁石……”她深吸了一口气,“交给韩通吧,你们只当不知道,看他们下一步什么计划。带人到附近巡视一番,发现突厥骑兵马上回报。” “是!” 侍卫们陆续撤退,就只剩下李骄阳、玢玉和寂岸师太。玢玉显然非常紧张,寂岸师太却很镇静。 “公主不必那么担心。最坏的结果,不过就是回突厥去,日后再想办法离开也就是了。” 骄阳微微摇头,“这次出其不意都不能成功,日后就更不容易了。” 况且,京城那边,怕是也等不得了。这话李骄阳没有说,但是玢玉明白,她们太久没有贵妃和晋王的消息,就怕京里已经出了事。 “殿下,在有三天就能到月氏了,月氏那边贸易频繁,路也好走,咱们很快就能回大周。” “但愿沿途顺利吧。” 韩通一直在暗处监视着丁三,他们父子对话也没有逃过的耳朵,如果,这父子俩没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暗语,那么,不远处的东砾石谷,就有莫顿的骑兵在等着他们。 “你怎么……”丁三简直恨铁不成钢! 丁石已经吓的泣不成声了,毕竟才十六岁,“你们离开的第二天晚上,一个老军卒到咱们店里,一定要见你,我好容易把他骗走,可是第二天一早,可汗的侍卫就来了。他们说了,只要能请回公主,就可以赦免我们的罪。我也是不想说的,可是……” 丁三有些烦躁,恐惧的心谁都会有,可是这个孩子,一顿打都没有挨,就把一切都说出来了,也许,真的是他教养的方式出了问题。 现在可怎么办? “把公主平安无事的带会大周,咱们才能有活路,否则,不仅仅是突厥人,就是汉人也不会放过咱们!” 丁石一双瞪大了眼睛,惊恐之情溢于言表,“可是,可汗陛下一定要让公主回去的。” “你记住了,你是汉人,虽然你从小长在突厥,但是,这并不是你的父母自愿的。可汗是突厥人的陛下,不是你的。” “你不是一直告诉我,突厥也是有好人的吗?” 那孩子彻底混乱了,他一直都很努力的在融入突厥人的生活,难道,这些都错了吗! 丁三不停的暗示自己要有耐心,否则,他将无法判断这孩子说的是真是假,即便是亲如父子,也不是真的父子,即便是很的父子,也未必没有欺瞒,而他现在,不能冒半点风险。 “突厥当然有好人,你的阿列克大叔,阿德亚大婶,他们都是好人,但是,贵族的话,你永远都不要相信,无论他们承诺了你什么,到最后都是一场空。所以,你现在告诉我,他们到底准备在哪里伏击公主?” 丁石咬着牙不肯说,他想回石城,他不想去大周。 “他们不会伤害公主,也不会伤害咱们,还会给咱们好多牛羊,允许我们跟贵族做交易。”这就是丁石所憧憬的生活,有牛有羊,娶一个突厥的女孩子,拜托下等人的身份。但是,这一起的基础都是在石城,并不是在大周,他对未来的所有憧憬,都跟大周无关。 这孩子死不开窍,丁三恨不得掰开他的脑袋看看,“他们不会伤害公主,是因为他不敢,可是你,你个汉人奴隶的儿子,凭什么指望他们信守承诺。”丁三狠狠地攥着那孩子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看着自己,“他们不是在东砾石谷设伏吧,你再不说是打算把大家都害死吗?” 韩通的眼睛猛的一亮,他迅速起身离开了。 “我不知道。”丁石倔强说道。 “莫顿可汗只是想让公主回去,没必要弄那么大的阵仗,真的跑到东砾石谷,公主这边万一反抗,生出半点损伤,莫顿都承受不起。”丁三也急了,“不想想自己是什么后果,公主侍卫会放过你!不被碎尸万段,都算是格外仁慈了,真到了那个时候,你以为突厥人会救你?” 那孩子突然嚎啕大哭,“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他拼命的摇着头,“我说的他们也不信,让我务必要先找到你们的踪迹,否则,他们就要杀死……” 丁三愤恨不已,他一拳砸在了地上,这都是他的错! “杀死阿列克大叔他们一家!他们要杀死其朵!” “你跟我来。” 丁三没有找到韩通,就拉着儿子去了公主那边,正好看见韩通在公主身边,两人在商议什么。 公主侍卫对他有很强大戒心,之前的和气荡然无存。 丁三心里微微发苦,他最好的机会,就这么错失了。 “殿下。” “让他们进来吧。”骄阳说道。 丁三满脸羞惭,至于那个孩子,已经吓的六神无主了。 “放开他吧,不过是个孩子。” 丁三心中感激,却也总觉得不对劲,一个十五岁的少女,称呼十六岁的少年是个孩子,可不是别扭! “多谢殿下。” 骄阳摆摆手,“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莫顿派他来追踪咱们的行迹,不会没有后手,可能马上他们就能找到这儿,这个避风港我们是不能待了。” 丁三也明白,可是现在天寒地冻的,离开这里也找不到第二个避风的地方,露宿在野地了,这位公主也不见得能活下去。 “莫顿的人就在这附近,硬拼是肯定不行的,熟悉环境的只有你一个,大家能不能活着,也全看你了。” 公主的话让丁三猛的一激灵,他从来都没想过,这有可能是生死之战。 “只要殿下肯回去,莫顿绝不敢为难。” “可是问题,我没打算回去!” 五分钟之后捉虫。(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章 回家(下) 李骄阳是绝对不肯再回突厥的,倒也不全是因为莫顿,更多的还是因为为了京城的人。 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实际上,从进了突厥的那一天起,这种感觉就非常强烈,只不过是形势紧迫,她什么都没有说罢了。 “本宫的意思,你们应该听的明白,任何人若是玩忽懈怠,本宫也救不了你们。” 丁石腿都软了,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比他还小的女孩子,让他感到恐惧。 “他们有五百多人……”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到他的身上,他吓得赶紧住了嘴,丁三一巴掌拍着他的脑门上,“混小子,知道什么还不快说。” “他们是葛恃鄢将军的旧部,现在归可汗直接统帅,出城的时候有一千人,后来,他们分成了两路,一路直往凉州,另一路带着我往这边来。” 丁三在众人的目光下,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他狠狠地踹了一脚丁石,这回却是用了点力气。 丁石一个趔趄,畏畏缩缩的看了一眼养父,“往月氏来的人根本不信他们能追到公主,这一路上总是非打即骂,到了这片孤山之后,他们在山下等着我,让我自己来寻找你们的踪迹。” “这大雪封山的,他们也不怕你死在里面。”丁三说道。 丁石低下了头,虽然他并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有什么不对,但是这样的场面让他尴尬。 骄阳走出山洞四下看了看,这孤山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藏上十几个人。也够找一阵子的,“还有别的路下山吗?” “翻山去月氏只有这一条路,而且知道的人也不多。” “那弃马步行呢?” “有一条采药人走的险路。”丁三说完赶紧补充了一句,“非常危险,而且徒步走到月氏,要走大半个月的时间。” 骄阳摇了摇头,“没那么多时间。连夜下山。把这里的痕迹打扫干净。” “殿下,深夜行路太危险了,我们也不能点着火把。” “可是不走的话。难道等着突厥人追上来吗?” “那就赶紧出发吧。”韩通咬咬牙说道。 “这小子怎么办?”玢玉冷冷的问道。 丁三感到一阵阴森森的寒气,他求助似的看向了韩通,韩通虽然答应了保他性命,此刻也是没脸求情。 “好在突厥人也没有完全信他。咱们还有点时间。”李骄阳一想到有大队骑兵跟在后面,就是一顿烦躁。但是,杀了丁石并不能改变什么,“带上他吧,到了月氏就算是安全了。” 突厥人虽然不太把月氏人放在眼里。但是也要看情况,几百人的小队,绝不敢在月氏境内放肆。 李骄阳牵着马。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山势陡峭。风雪弥漫,这可真是提着脑袋买卖。 玢玉愤恨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的瞟向丁石,吓得他的脑子不停的往回缩。 “姑娘。”寂岸握住了她的手,“虽然天气不好,姑娘还是得静静心。” 玢玉明白这道姑是在提醒她,这丁家父子还有用,她心里也清楚,就是忍不住。 “大家都该静静心。”骄阳说道,“这等局面也没有人愿意看见,只要大家平安到达月氏,既往之事,本宫可以一概不予追究。” 丁三差点就要跪地磕头了。 “本宫乃是大周公主,本宫说出的来话,绝无更改。” “多谢殿下。”丁三几乎老泪纵横,丁石心里怪怪的,脑子里更是混乱,到底应该忠于哪儿头,怎么才能救他的其朵妹妹。 “山路狭窄难行,谢的话就不必了,只要能让大家平安无事,本宫便记你这份恩情,回到京城论功行赏,少不了你这一份,至于一个孩子犯的错,本宫却也不会放在心上。” 丁石想说他不去大周,却有不敢,丁三看着自己这儿子,心里说不出的失望。 奴性,居然是如此深刻的东西。 “回到大周,或许就不一样了。”骄阳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出来丁三没有人听懂。 丁三心中的感觉,惭愧、后悔、感激,或许,还有那么一点庆幸,他已经没有办法分辨哪一种情绪在占上风。 李骄阳这几句话,听的寂岸连连点头,给丁三希望,换他倾力相助,为了所有的侍从许丁三一份恩情,侍从们自然对她死心塌地,承诺丁石父子在大周的一份前程,丁三必然死死盯着自己的养子,若是再次出事,也怪不到公主头上。 小小年纪,能忍人所不能,顺势导向自己组有利的一方,这位公主,心机深不可测。 在以往,这位公主没有一点好名声,显然,也是为了麻痹敌人。 寂岸师太觉得自己应该是没有跟错人。 一夕之间,寂岸师太对李骄阳的认知加深了好几层,对于她们的未来,似乎也更有些信心。 这一路险象环生,好在最终只是损失了几匹马,人都没事。经历了整整一天一夜,到了山脚下的时候,已经是人困马乏。 “殿下,咱们得找地方歇歇,就算是人还能坚持,马也坚持不住。” 还有两天多的路程,侍卫们有些担忧,这时候要是没了马,会发生什么简直不敢想象。 “殿下,他们不会连夜翻山,咱们能比他们快出一天的路程,可以歇一歇再走。” “不行。”骄阳摇头,“丁石没有回去,他们或许已经起了疑心,突厥骑兵比咱们速度快,很快就会追上来的。” “可是……” “附近有村镇吗?” “有是有。”丁三能明白公主的意思,“但是村镇里的马匹都矜贵的很,村里的人它们为生命一般,他们是绝对不会卖的。” “不肯卖的话,就得想的点别的办法。” 那别的办法自然就是偷了。侍卫不能让公主说这样的话,“请三哥指路,我们想办法。” “玢玉。”骄阳喊道。 玢玉会意,忙递过来一个小包袱,里面装的可不是金银,都是珍珠宝石一类最值钱的东西。 她包袱交给侍卫,“快去快回。” 玢玉的意思很简单。偷走马。留下钱,别啰嗦。 侍卫点点头,翻身上马。 丁三在突厥待的久了。他习惯了抢,却不太习惯偷,当然,侍卫们心安理得。他们公主给留下的东西,肯定比马值钱。 “请殿下跟侍卫们沿路向东。我们很快就会追过来。”说完,他拎着丁石的脖领子,把人交给韩通,“请大人帮忙照顾一下小儿。” “去吧。”韩通点了点头。 丁三这样做事还算上道。他带着侍卫去找马,儿子留给韩通,两下有所牵制。大家才能都放心。 李骄阳已经折腾了两天一宿了,其实很需要休息。但是她并不敢在山脚下停留,只能骑马缓行。玢玉也是强咬牙跟着,侍卫们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 大约走了半个多时辰,韩通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殿下,歇半个时辰,等等他们吧。” 骄阳压低了声音,“我就怕一歇下去就起不来了。” “殿下也不能就这样一直熬到月氏,我们那边稍微歇一歇,就半个时辰,时候一到保证叫公主起来。” 韩通往左边一指,骄阳影影绰绰能看见一些残垣,像是破旧的城堡。 “那边不能去。”丁石紧张的声音都哆嗦了。 “为什么。”骄阳问道。 “那,那,那边是鬼城。”丁石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的,那个样子,生怕把鬼招来似的。 “我们督统说过,这边荒漠里有些地方叫做风蚀地貌,因为风的原因才会呜呜作响,当地人心存畏惧,不敢近前,实际上,除了风根本什么都没有。” “那是恶魔的领地……”丁石颤抖着争辩了一句。 骄阳死过一次,既没见过鬼也没见过神,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该信这些,然而,丁石这家伙神头鬼脑的,反而让人觉得阴森恐怖。 “就是因为他们认为是恶魔的领地,所以,对咱们来说才是最安全的。” 李骄阳很快想通了这个道理,“派人盯着点,别让丁三他们错过去了。” 所谓的鬼城,的确是鬼哭神嚎的,但是大月亮底下,果然是什么都并没有。 丁石已经吓哭了,打死也不肯过去,侍卫们为他弄得也紧张兮兮,毕竟,这个世界真的不怕鬼的人很少。 “你真的死也不过去?”韩通没耐心了。 “不。”丁石猛的摇头,话却突然利索了起来,“进到恶魔的领地,就会受到魔神的诅咒,就……” 韩通一掌把他劈晕,他不需要一个人来霍乱军心。 “本宫乃是圣天子之女,奉天子之命前往突厥,突厥内乱,生灵涂炭,新可汗不敬****,本宫也是秉承上天旨意回归大周。圣天子百神庇佑,诸邪不侵,本宫承天子圣德,何需畏惧邪魔,今日本宫与众位同入此地,必可平安顺遂,不日即刻回归大周。” 骄阳说罢,率先进了鬼堡,呜呜咽咽的声音,她心里也不是不害怕,然而,她是皇家公主,她不能怕! 韩通默默点头,这一趟突厥之行,虽然历经艰险,却终于也让这个女孩破茧成蝶。 坚毅、果决,大督统在见到她,可能都未必认识了。 骄阳这一觉睡醒的时候,天都已经大亮了,她抬眼就看见韩通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怎么不叫我。” “我都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有诸神庇佑了!” 韩通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让骄阳莫名其妙,“怎么了?” “昨天夜里,突厥骑兵追过来了。” 骄阳先是吃了一惊,不过很快冷静下来,“没发现我们?” 韩通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他们沿着路,一直往东去,差点跟丁三他们碰上,好在丁三他机警,躲在树林里,突厥人什么都没发现。丁三他们缀了一段路,突厥人可是策马疾行,他们一路咒骂,似乎怀疑丁石叛变了。” 韩通说话的时候,下意识的看了眼昏迷不醒丁石,突厥骑兵跟的这么紧,显然他是没说实话,只是他的事情不急着解决,“按照他们的速度,明天大概就能到月氏王城了。咱们去月氏也不是非要进城,不过是借路而已,在往东过一个关隘,就可以直接南下,虽然,没有王城那边路好走,但也耽搁不了太久。” 骄阳心里松了口气,虽然可能有点耽搁,能避过突厥骑兵也算值了。 “准备用早餐,尽快出发。” “是。” 骄阳看见不远处躺着的丁石,“突厥人应该是很信任他。” “殿下的意思,让他替咱们传递些消息?”韩通的脑袋转的飞快,他已经想到了上百种利用他去误导突厥人的方法。 “把他弄醒。” 骄阳也不知道韩通使了什么手段,那孩子很快就醒了,“你们擅入鬼城,已经受了魔神的诅咒,你们都是魔神的食物,马上就会有血光之灾。” 骄阳睡了一觉精神不少,侍卫们听了一宿的鬼哭狼嚎,但也都平安无事,对他的那些说辞,自然是嗤之以鼻。 “你很生气?”骄阳淡淡的问道,“因为我们没有落到突厥人的手里?” 任务失败了,丁石几乎疯了,他梦想中的一切都无法在得到,其朵妹妹也会嫁给别人! 他恶狠狠的说道,“你本来就应该是莫顿可汗的女人,仗着自己是公主居然逃跑,你就应该带上奴隶枷,一辈子做苦役!”他先前的恐惧已经荡然无存,眼中都是疯狂的意味。 丁三面如死灰,他挥起手中的刀,虽然高高举起,但是终究还是没忍心落下。 “唉!”刀落在了砂砾当中,他颓然的跪在了地上,“殿下,用我的命换他的命吧!” 丁三这一路是确实是下了死力气了,侍卫们都有点不忍心,但是这个狼崽子,怎么也不能留了! 韩通那样的铁石心肠,都有些不忍了,“回到大周,我给你找几个好女人,想要多少孩子生不得!养狼当犬,你想什么呢!” “大人!”丁三虎目含泪,“小人养了他十年啊!他是小人在突厥唯一的亲人啊!” 骄阳在突厥当了几天可敦,多少能理解一些他的心情,“回到大周,你还有很多亲人。这孩子做的事情我可以不计较,但是,我不能让危险的人留在身边。” “殿下……” 骄阳狠下心,不看丁三,“带他上路,找机会还给突厥人。” 十五日后,李骄阳平安到达凉州,而她得到的第一个消息,是晋王重病垂危!(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章 神都(上) 李骄阳听到李熙琮的消息差点没厥过去,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缓过神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不用细听都可以察觉得到,沈毅也是吓白了脸,在翌城公主心里,晋王的生死,可能比她本人更加重要。 沈毅丝毫不敢隐瞒,“我也是到了凉州以后才听说的,是一个多月之前的事情了,晋王发病的原因目前尚不清楚,御医们也没有有效的办法,圣人为此祭祀了宗庙,一时闹的沸沸扬扬,所以,凉州这边才得到了消息。” 李骄阳并不相信晋王的病症是出于偶然,她几乎迫不及待要赶回神都。 “殿下,莫顿那边还没有安抚下来,贸然回京恐怕不是好主意。” “都什么时候了,哪里还顾得上他?”骄阳急道。 沈毅不敢再劝,却始终觉得,突厥之事,还需要下点功夫。 “殿下,有突厥使者到达凉州,要见沈郎将!” 李骄阳是私下里见的沈毅,凉州诸将都不知道她已经回来,更不要提突厥人,而和亲使团已经离开了凉州,就连留下凉州的羽林卫都已经回了京,所以,他们当下要见的,自然是沈毅。 “殿下就算是要走,也不必急于这一时,还是听听的突厥人怎么说,也好有个应对。”韩通上前劝道。 骄阳此刻是心乱如麻,她明白现在最需要的,是冷静。 “去吧。” 沈毅走了,骄阳却一直瞪着韩通,韩通也是无辜的很。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大督统可能是担心小的口风不严,在误了公主正事,所以,小的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韩通难得在骄阳面前规规矩矩的,但是这根由却让人有些抑郁。 骄阳看他倒不像是说谎的样子,就算是。应该也是周延的意思。或许,从大局出发,不让她知道也是对的。但是,那结果让她感到害怕。 “殿下,晋王殿下吉人天相,一定能熬过这一关。殿下把突厥这边的事情处理好,才算是帮助了晋王。” “你说的容易。可是,晋王一日不脱险,我这心里就一日不安。” 韩通见骄阳略平静了几分,仗着胆子说道。“晋王远在京城,纵有事,殿下也是鞭长莫及。小人说话直,殿下可能不太听。但是殿下不妨想一想,圣人和左都卫若都束手无策的事话,殿下回去也是无济于事。” 韩通见骄阳眼睛都瞪起来了,赶紧说道,“殿下,左都卫一定会竭尽全力,保晋王殿下平安无事。” 骄阳心有疑虑,便问道,“晋王一向跟左都卫没什么交情,你如何确保左都卫一定全力以赴?” 韩通噎了一下,有些话,就算是打死,也不能说啊! “就因为没交情,所以我们督统才对晋王另眼相看,小人这一路上侍奉殿下不敢有丝毫懈怠,这也都是我们督统的吩咐,殿下请务必相信左都卫。” 事关晋王,李骄阳其实信不过任何人,但是,韩通说的也是实情,莫说她现在回不去,就算是回去了,她也未必会比左都卫做的更好。 当然,前提是,左都卫真的全心全意帮助晋王。 “现在已经到了凉州,你应该可以联络得到左都卫的人吧?” “这个容易,马上就去。” 韩通说走就走,骄阳却不得不停一停,她得知道莫顿那边的反应,要有个应对。 “无量天尊,殿下不妨静静心。”寂岸稽首说道,“晋王虽然是天潢贵胄,但是人吃五谷杂粮,没有不生病的,殿下也不要过于担忧了。” “我就怕不是病。” 寂岸摇了摇头,“殿下的担心贫道可以理解,但是圣人和贵妃在,某些人纵然有心,也没那么容易得手,事情究竟如何,不如等等韩通的消息。” 骄阳突然想到,这位师太可是精通药理的,她眼睛瞬间迸发出炫目的光芒,“师太……” “我不见得比御医更高明,况且,我也进不了皇宫,接触不到晋王。” 寂岸的顾虑对于李骄阳来说并不算事儿,“师太换身衣服,咱们准备回京。” 寂岸默默地叹了口气,看来,这道袍她也是穿不了! 既然僧道都不能容她,就只能做回俗人了。 “殿下果然急着赶路,不如趁此时好好歇歇。”寂岸说道,“我知道殿下现在肯定是难以入眠,我这儿有些药丸,能起到点作用,也不至于伤身。” 骄阳现在脑子里各种声音乱哄哄的,怎么努力都静不下来,她只能采用寂岸的办法,希望她的药果然有效。 玢玉有点紧张,她可不希望公主入口任何来历不明的东西,可是,李骄阳还指望着寂岸救是晋王的命呢,当然不可能怀疑她。 寂岸配的药,果然是有些效用,李骄阳虽然没有完全睡着,但是她的脑海渐渐澄明,混乱的思绪也在慢慢沉淀,至少,她可以得到一个短暂的休息。 她是在太累了,累到几乎不想吃也不想睡,能这样安安静静的躺上片刻,都显得十分难得。 沈毅想进来,却被玢玉给拦下了,马上又有苏大将军的人来请,他又急忙赶去了凉州卫。 苏将军这样位高权重的人亲自接见沈毅,纯粹是看翌城公主的面子,而且,突厥内乱,让他的心情也很不错。 “沈郎将这次到凉州的目的,我已经听老董说过了,但是那件事情,的确是为难啊。” 甘凉道行军大统领是不敢明着指责公主,但是公主要办的事情他是不会同意的,这事情往小了说,是卖公主个情面运点粮食,往大了说。那可就是通敌资匪了。 别说凉州卫这历来都是风口浪尖的边军,就是皇城禁军也担不起这么大的罪名,所以,他故意晾了沈毅这么多天,就是希望他能明白,运粮之事确实是不可为。 沈毅虽然大张旗鼓的进城筹粮,但是本意也不在粮食上。他才不敢苏昌河话好不好听。脸难不难看呢。 “苏大将军多心了,翌城公主殿下,做事向来稳妥。岂会让将军为难。只是,突厥石城确实粮食艰难,驿馆那边亦是拙荆见肘,公主怜惜侍从、仆役们。所以才让末将到凉州筹措馆驿一冬的粮食。” 苏大将军有点被弄糊涂了,沈毅押着好几辆大车进的城。竟然只为了二百人的口粮?可是他进城时的那个架势,就好像给整个突厥大军筹粮似的! 苏昌河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更何况,今天还有突厥人进了城。 “将军不必怀疑。”沈毅微微颔首。“公主殿下身处石城,有些事情也是无奈为之,纵然力有不逮。想必莫顿可汗也是能够理解的。” 沈毅的意思苏昌河自然明白,似乎公主殿下不得不卖莫顿这个人情。然而他不明白的是,堂堂皇室公主,何须如此? 好在,这不是他需要关心的问题,若只是为了二百人的口粮,他还是没什么需要顾忌的,更何况,那还是公主殿下为了随侍人员筹集的,凉州卫坐视不理,岂非目无君上! 虽然沈毅还坐在这里,但是苏昌河心里那件棘手的事情已经解决完了,他顿时觉得神清气爽,拉着沈毅详细问了许多突厥石城的战况,听说各部落都有损失,简直是老怀甚慰,“莫顿现在地位不稳,好多部落都不承认他是新可汗,这对我们来说倒是个好机会,只可惜我们不能直接出兵。” 大周对突厥虽然百般憎恨,但也决不允许边军擅自开战,有些时候,就算已经被动挨打了,没有兵部的命令,他们都不能出击。 “哎!”错失这么好的机会,苏将军觉得非常的遗憾。 沈毅多少了解些边军的为难之处,就连他这常年在中枢的人都知道,如今,是攻打突厥最好的时机,在等一段时间,莫顿可能就缓过来了,那时候的突厥,恐怕更难对付。 好在,他们手里还有一个阿史那赦。 晋王的事情太过震惊,公主几乎把阿史那赦给忘了,他们很快就要返回中原,总不能一直带着他吧。 还有那么多事儿,沈毅觉得头都重了。 “朝廷想来以和为贵,不愿轻动干戈,但是我们军旅之人的观念总是不太一样,两军对垒,只有打服的,没有劝服的。只有把他打疼了,才不敢轻易挑衅。” 沈毅这话可是说道了苏大将军的心缝儿里,将军大笔一挥,很痛快的让沈毅从军中调走了五百人过冬的口粮。 “实不需要那么多。”沈毅觉得那么多粮食,运都是件麻烦事。 “诶,突厥人怎么样我们管不了,但是公主侍从那都是大周人,本将若是坐视不理的话,岂不是枉为一方守将了。沈郎将及早把粮食押回去吧,让那两个突厥人也早点走,若是为了公主殿下破例,他们岂能进凉州城。” 沈毅心想,京城出了事儿,神仙都留不住翌城公主了!至于那两个突厥人还能不能回去,也就看公主殿下的心情了。 “多谢大将军,我们尽快启程。” 苏昌河起身相送,“公主但有需要,尽管到凉州来,凡事公主和侍从所需之物,凉州卫一定竭尽所能。” 沈毅郑重谢过,真好像要常来常往似的,而实际上,他们这一走,十年之内都不会在回凉州。 沈毅再回馆驿的时候,韩通也已经回来,他一改往日那副混不吝的架势,看起来有些沮丧。 “出了什么事?”沈毅低声问玢玉。 “晋王殿下的病情封锁的很严,韩通居然都没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殿下此刻情绪不稳,沈郎将回话的时候多加在意。” 沈毅点了点头,就听公主问道,“晋王病了这些日子,都有哪些御医看过诊,何人主笔开的方子,这些左都卫总能知道吧?” 韩通苦笑,这要是都不知道,左都卫的牌子也该摘了。 “所有的御医都看过了,药房是太医院判斟酌的,京畿附近有点名望的大夫,最近也都被召进了宫,不过,没有一个敢开方子的。” 韩通看着李骄阳焦虑万分,很想告诉她,晋王一定没事!因为,他们督统又跑去南阳了,如果晋王真的有危险的话,他们督统是不会离开皇宫一步的。 然而,这话他却没法儿说,说了只会让公主心生疑窦。 “晋王的病症呢,除了昏厥就在没别的了吗?” 韩通硬着头皮答道,“坊间传闻不少,但也只是传闻而已,目前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昏厥。” 骄阳紧张万分的看着寂岸,可是寂岸没见到病人也无法判断,“御医既然都看过,应该可以排除中毒。剩下最大的可能,那就是颅脑有损伤,这也不难验明,难就难在如何对症下药。” “怎么说?” 寂岸想了想,捡了个最轻微的说了,“长久昏迷有可能是脑中有肿块,只要等肿块消了自然就会醒,只是这个时间不好把握,药物也不太理想。” 听起来像是听天由命的意思,李骄阳心里就更烦躁了,晋王那个命,两辈子都没好过。 “明天一早启程。”她深吸了一口气,“你那边进展如何了,那两个突厥人是来要粮食的,还是来找我的。”骄阳问沈毅。 “突厥人是过来找公主的。”沈毅答道,“莫顿并没有公开殿下逃走的消息,他希望殿下能自己回去。” 莫顿的反应骄阳能有所预料,她只是没那么确信罢了。虽然莫顿现在危机四伏,但是那个人可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气性,真要是不管不顾撕破脸,她确实是理亏的哪一方。 “我给莫顿写封信,让丁石带回去。” “那个混小子!”韩通一想到左都卫进来的表现,心里就觉得憋了一口气,若不是看在丁三勤勉,他早就让那小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不必在意他。”骄阳淡淡说道,“就让他会突厥吧,让他好好享受突厥的人生。” 公主没追回来,总有人要承受可汗的怒火,莫顿对公主现在还是相当在意,九娘她们几乎算是解除了那个危机,那么,首当其冲的就应该是那个办事不利汉人了。 “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骄阳也不知道是在说丁石,还是在说别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章 神都(中) 李骄阳给莫顿的书信,只写了一件事,榷场。 骄阳的意思很简单,他若是肯继续隐瞒消息,一年之内,必可重开榷场,反之,他也可以使出任何手段,后果,他们双方各自去承担。 李骄阳其实并不怕莫顿把她出逃的事情捅到御前,皇帝不会把她怎么样,甚至不会再送她回突厥,但是,她想要隐藏起来的目的,可就达不到了。 是的,她想要阴潜回京城,只有躲在暗处,才更有机会对付皇后。 “莫顿可汗会同意吗?”玢玉问道。 骄阳原本并不是十分在意莫顿是否会同意,她总有办法应付过去,然而略沉思的片刻之后,却觉得基本上算是可行。 “继位之前的那个莫顿还真不好说,现在这位可汗陛下,我敢保证他一定能同意。” “殿下是觉得莫顿可汗不如以前果敢了?” “他有太多东西害怕失去。” “把丁三叫过来。” 韩通现在最不想提起的就是丁三,他养了个坑爹的货,还毫无悔改之心,这让他想帮忙都没办法开口。 然而,事情终究是要解决的,韩通只能去把丁三叫过来。 丁三自己也知道,他那个儿子活不了,不为别的,单凭他敢辱骂公主,就没人敢替他求情。 “参见殿下。” “你这一路劳苦功高,本宫不是那不知恩的人,回京城之后,本宫赠你白银千两,绢百匹。另有一套府邸,一座田庄。日后纵然不在左都卫做事,也可一生富贵有余。” 李骄阳在赏赐可不算轻,银两到在其次,京城里的宅邸田庄,有些时候是有钱也买不到的。 然而,丁三却高兴不起来。他知道下面。公主就要处置他的儿子了。 可是,他也只能听着,毕竟。公主已经给多很多次机会了,那个臭小子都不懂得把握,就是给再多的机会,结果还是一样。 “多谢殿下。” 丁三并没有太多的喜色。大概是装也装不出来。 “可怜天下父母心!”骄阳叹了口气,“只是这父母的心。孩子不见都懂。” 丁三那么一个冷硬的汉子,眼泪都快要下来了。他是真把丁石当儿子了,但是他是才刚刚知道,在别人的心里。他并不算是父亲。 “那孩子的想法确实与我中原人不尽相同,就算是强把他带回神都,结果也不过就是父子成仇而已。我想,你也不愿意看见那样的结果。” 丁三确实有些心灰意冷。但是对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终究还是有那么几分不舍,“殿下……” “看在你的功劳上,本宫当然会留他性命,不过,他也不能再跟着我们了。过些天会有几个突厥人押运粮草回石城,本宫会让他们带丁石一起回去,是死是活,就看他的造化了。” 事到如今,丁三也没什么可说的,更何况,公主并没有要他的性命,若是在死乞白赖求公主带他一同回京,显然也不太现实。 “多谢殿下!” 丁三心情实在是沉重,那孩子回了突厥,下场也不见得能好到哪儿去,然而,比起跟他们不停的触怒公主,回去或许还算是个机会。 丁石对于自己能回突厥有点意外,“那个什么公主真的肯放我。” 丁石对翌城公主丝毫没有敬意,丁三也懒得纠正他了,“我身上就这些银子,你都拿去把,趁人不注意的时候赶紧逃,永远都不要回石城。” “逃!”丁石的眼里充满了蔑视,“只有懦夫才会逃跑,我要回石城,请求可汗的宽恕,以后我要立更多功劳,让可汗原谅我的过失。” “立功!”丁三感到一阵无力,他不过是离开了几天而已,这孩子就被洗了脑了,“立功就意味着要杀死你自己的族人,你懂不懂!” “我没有族人!”丁石瞪着眼睛喊道。 丁三终于相信,他从小养到大,是一只白眼狼。他把钱袋扔到他的脚下,“你好自为之吧。” 这父子俩的谈话很快就传到骄阳的耳中,她也实在不能理解丁石。 由于两国连年征战,突厥人跟汉人几乎有一种天然的对立,生活在突厥的汉人大多是战争中被掠去的奴隶,思念故国在骄阳的意识当中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丁石虽然实在突厥长大,但也是汉人由抚养的,为什么他的想法,居然有那么大的偏差呢! 无论是丁石还是李骄阳,他们都没有想到,就因为这件事情,开启了翌城公主对于人性的思考,经由一众谋事的多方推敲,奠定了大周全新的政治形态。 “现在就把丁石交给使者。”骄阳冷冷说到,“让他们务必把他交给莫顿可汗。” 骄阳眼中的寒光,让沈毅都觉得陌生,虽然他知道前因后果之时,也很想一到宰了他,但是,他并不想在公主殿下的脸上,见到如此冷漠、残酷的目光。 然而,还没等沈毅有所表示,骄阳先说道,“恐怕你还不能跟我回去,暂时就先留在凉州吧。” “殿下是怕我回到神都被人认出来?” 骄阳点了点头,“你跟他们不一样,沈候嫡子,京城认识你的人太多了。” 沈毅虽然非常想跟骄阳一起回去,但是她的顾虑也是有道理的,真的被认出来,恐怕反而会误了公主大事。 “我护送殿下到京城吧,留在城外等候殿下传唤。” 留在城外到底风险小一些,但是终究还是有风险的,骄阳有些犹豫。 “殿下和沈郎将都不必为此忧心。” 寂岸一开口,骄阳就猜到了她可能有办法。 “师太有何良策?” “江湖上掩饰形容的手段很多,为了保命我倒也学了一二。” “师太是说人皮面具。” 寂岸浅浅一笑,“哪有人皮面具啊,都是夸张的说法而已。我会调配一些药粉。化开了涂在特定的部位,可以改变脸部的轮廓,五六个时辰之内,看不出跟原来的皮肤有任何区别。不是十分熟悉的人,绝不会认出来。” “果真如此便是做好不过了。”骄阳大喜,没有沈毅在身边,做什么都束手束脚。 “可否请师太调来一试?”沈毅多少还是有点谨慎的。 “这倒也不难。贫道去找些配料。两天就可以做好。” “师太不妨多做些,我们可能都用得上。需要哪些材料,市面上不常见的。师太可以列一张单子,让玢玉和沈毅一起去找。” 公主特意强调不常见的,只不过是不想寂岸误会她觊觎她的配方,这配方对于寂岸来说并不重要。她出家人这点胸怀还是有的,然而。公主能做到这种程度,还是让她感激莫名。 “这东西配起来却是有点麻烦,请玢玉姑娘打个下手吧。” 玢玉听了大喜过望,这位师太手段可是不少。若是跟在她身边学到那么一成两成,将来可就受益无穷了。 骄阳会心一笑,“那就多谢师太了。” “殿下客气。雕虫小技而已。” “于师太而言,或许只是小事一件。于我而言,却是解决了天大的隐患。师太尽管把玢玉带到身边使唤,若是觉得她还不算是愚鲁不堪调教,还请师太指点一二。” 玢玉都恨不得跪地叫师父了。 寂岸淡淡笑道,“只看个人缘法吧。” 她这是没同意也没拒绝,但是在场的可都是人精,自然明白以观后效的意思,然不管怎么说,玢玉姑娘也是捡了大便宜了。 李骄阳本可借机让玢玉拜师的,换了从前她或许的确就会这么做了,寂岸现在也是有求于她,断不会拒绝公主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 然而,现在骄阳也明白了,强求来的终究不美,若是她心里不情愿,反而得不偿失。如今这样顺其自然,或许还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想要换别人真心相助,就只能待人以诚。 不管真“诚”,还是假“诚”,有份诚意摆在面前,总不算是坏事。 寂岸看出来沈毅有话要说,便对玢玉说道,“玢玉姑娘这就跟我去准备材料吧。” 玢玉乐得赶紧去学,也不管还有谁能伺候公主了,骄阳失笑,却也不觉是坏事。 这边的事情解决了,沈毅心里还惦记着另外一桩呢,阿史那赦他们可是从石城一路带到了凉州,现在还扔在库房呢。 “殿下,阿史那赦怎么办?”沈毅轻声的问道。 “我本来打算拿着他跟莫顿谈条件的,现在时间根本就不允许。”骄阳皱着眉头说道。 本来,如果晋王没又出事,骄阳就可以攥着阿史那赦,躲在凉州跟莫顿好好的谈一谈条件的,可是现在,晋王那边十万火急,骄阳是没有心思跟他在慢慢磨了,然而,这么好的一枚棋子,丢了又太过可惜。 “就这么放了他还真是让人舍不得。”骄阳自言自语的说道。 沈毅明白她的意思,但是“舍不得”这三个字,听得他务必别扭。 “阿史那赦只有放回突厥才能有用,而且还是宜早不宜迟,再过一段时间,莫顿的统治就会更加稳固,到那个时候,阿史那赦就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阿史那赦本来就是牵制莫顿用的,不管过程是什么,结果不错就行了,李骄阳马上说道,“那就放了他,想办法让他回到火耶部。” “是,我这就去办。” 事情安排的差不多,李骄阳便准备上路了,不过,回京之前,还得先把李明飞接上,更重要的,是说服卫彦跟他们一起回去。 然而,还没到风宝镇,骄阳倒是碰见了一个“熟人”。 巫女敏娜。 李骄阳离京之前,展音用她来搪塞晋王的,那时候敏娜已经离开了京城,骄阳也没想到她竟会在凉州境内遇见她。 眼下这情形,敏娜是准备回神都,这要是让晋王发现了,那可是不小的麻烦。 骄阳虽然急着赶回京城,但是她也不能放着敏娜不管,显然此刻她已经完全忽略了,晋王重病不起的事实,或许,在她的潜意识里,晋王还是原来那个样子。 从容温和,智珠在握。 “敏娜姑娘。”李骄阳勒住马头,停下来打了个招呼。 敏娜本是西域人,来往各国经商多年,本不是中原深闺中的羞涩女子,但是突然这么一位眉清目秀的公子过来打招呼,她的心也多少有点慌。 “公子认识奴家?” 骄阳笑道,“在京城有过一面之缘,姑娘曾经给在下卜过一卦。时间久远,姑娘或许不记得了。” 骄阳一开口敏娜就听出来了,这位公子分明就是个女扮男装的西贝货,她讪讪一笑,“请公子见谅。” “岂敢。”骄阳说道,“多亏姑娘卜的卦,才助我逢凶化吉,感激姑娘还来不及呢,有岂敢怪罪。” 敏娜实在是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帮这位公子卜过卦了,然而商人本色,她并不会去追究,只是温和的笑着,一副标准的商人面孔。 “敏娜姑娘只是准备回神都?” “正是。”敏娜点头应道,“公子也是同路?” “还要在此地耽搁几日,姑娘若是不急着赶路,与我们同行如何?” 敏娜看了一眼他们,这一行男男女女什么年纪都有,却也不像是坏人,同行有个照样不是坏事,只不过年关将至,她得赶紧赶到京城才行,否则,有些东西就卖不上价钱了。 敏娜尴尬的笑了笑,“公子好意,敏娜心领了,只是我们还急着回京,有缘京城在见吧。” 他们这一路至少也得半个月的时间,骄阳也不急在这一时,只是问了他们在风宝镇下榻的客店,随后就各自分开了。 卫彦先生的学馆还是老样子,门半掩着,大概是因为天冷的缘故,学生们都挪到了正堂去读书。 屋子里放着几个火盆,炭火很旺,学生们读书写字,丝毫不会觉得寒冷。 卫彦看见骄阳进来,眼底生出几分笑意,然而即便如此,他的课程也没停下,时间好像又回到了两个月前的那个下午,李骄阳坐在教室的最后面。 书声郎朗。 然而,两个月的时间,很多东西都变了。 李骄阳也变了,是好是坏,只能让旁观者去判断。 “先生,别来无恙!”(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章 神都(下) 卫彦把书收了起来,瞧着李骄阳笑的一点儿都不含蓄,“翌城公主,别来无恙。” “舍弟在此打扰多日,承蒙先生照顾,学生赶紧不尽。” “明飞是个听话的孩子。”卫彦的神色有几分欣慰,他确实是比较喜欢这个好欺负的孩子。 明飞站在他身旁,看着他得意的样子心里有点抑郁,但被自己师父锻炼了那么长时间,自认不是个软柿子,但是在这位文质彬彬的卫先生面前,却是丝毫也施展不开。 “长姐!” 明飞的样子有点可怜,骄阳却反而有些幸灾乐祸。 “跟你师父出去说话吧。” “师父。”他眼巴巴的地瞅着沈毅,他已经对自己那姐姐不抱什么希望,他师父或许还能更可靠一点。 “跟我出来吧,我瞧瞧功夫有没有落下。” 明飞大喜,两步就窜了出去,从院子里捡了把扫帚,就给他师父比划起来。 “明飞是个好孩子,在我这儿两个来月也没惹什么事儿,不过,读书的资质差点,一心习武或许对他更有好处。” 骄阳也没指望明飞能文武双全,把他扔在卫彦这里主要是为了安全考虑,万一她在突厥有什么好歹,明飞也算有人照顾,而附带的好处便是,可以也跟卫彦拉近些距离,有这么一层关系在将来好说话。 她心里清楚,在卫彦的心里,能做他弟子的,大概得是晋王那边的风流才子,明飞显然是不行的。 “明飞是个好孩子。却不知道他将来的造化在哪儿?” 骄阳确实是有点忧虑,感情都是处出来的,原本李明飞只是她用来对付老太太的工具,但是日子长了,她倒也真心把他当个弟弟,有意替他好好谋划一番。只是,李明飞自从入继了长房之后。生死大概就算是都交在她身上了。想再多的办法,怕也是没什么用处。 “有公主殿下护着,总不会太差。”卫彦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小口,“公主若是担心,不妨让他在凉州历练些日子,不管将来如何。凉州卫看在公主的情面上,总是会照应他的。” 卫先生说的倒的确是个出路。明飞身份扎眼,在京城是怎么也逃不出那些是非的,但是,凉州不一样。天高皇帝远,贵人没也未必会在意,更何况。凉州卫悍勇却绝不媚上,即便是有人可以加害。凉州卫也可以庇护他一二。 骄阳现在就点想把李明飞给苏昌河送过去,但是心里毕竟是舍不得,毕竟是十二岁的孩子,还是再过两年吧。 “多谢先生提点,不过,纵然是一心习武,也能让他养成个鲁直的性子,更何况,兵书策略也总是要学一学的。先生若是不弃,就让他跟着先生身边,时时聆听些教诲,对他来说就是受益无穷。” 卫彦垂眸低笑,似乎公主的心理变化丝毫都没躲过他的眼睛。 虽然这突厥一行长进了不少,但是,终究是难脱妇人心软的毛病。但是换做是她,是不是就能当机立断把这孩子扔进凉州卫大营? 答案似乎是肯定的,天下在没有谁比她更知道当断不断的后果。 “殿下是想把明飞留在我这学馆吗?” 李骄阳绕来绕去费了半天劲,就是想把卫彦带走,她只是不知道该哪来开口,所以才一直围着明飞兜圈子。不过,卫彦都已经这样直接了,她也没必要在藏着掖着,“先生大才,困在这荒蛮之地岂不可惜?况恩科在即,各地学子已经有不少提前入京,京城已经是热闹非凡,先生何不与学生同路,一览京中盛况。” 卫彦本来就是准备搭上翌城公主这条线进京的,他之前也仅仅是确信这位公主不会心甘情愿的嫁给那个垂垂老矣的乌托可汗,但是,她究竟能不能再回去,以及何时能够回去,却是变数太多。 卫彦原本预计她最快也是明年春天,没想到茵珂可敦的宅院还没修建呢,李骄阳就已经到凉州了,这份胆识魄力,的确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学子争鸣,殿下可能会觉得是一件盛事,于我看来,也不过就是一群沽名钓誉之人的互相吹捧罢了,纵然声势浩荡,也没什么值得用心的。” 卫彦倨傲,当年连太子的账都不买,李骄阳想要说服他,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李骄阳起身,长躬到底,“晋王蒙难,还请先生搭救。” 卫彦听了心里舒服了一点,这还想句话,凭着那些虚妄不实的东西,还想把他骗进京城吗? “晋王殿下是生病,我又不是大夫,如何能救?” “当着明人也就不必说暗话了。”骄阳反复了思考了半天,现在唯一能打动他的,可能就只剩下诚心了,“晋王绝不简单是生病,我相信先生心里也是有所预判的。然而实情究竟如何,学生远在凉州也是无法决断,纵然回京也定然是疑窦重重,还请先生教我。” 卫彦失笑,“殿下远在凉州,我不会也是一样,如何能帮得上晋王殿下。” “先生谋略,其实学生可比的。”骄阳也在笑,只是那笑里却有点苦,在天下第一聪明人面前,她总是觉得力不从心,虽然,他说的都是极为平常的客套话,“京城局势可谓迷雾重重,能够穿透迷雾看到真相,非先生这等大才不可。” 卫彦原本就是看好晋王的,辅佐他会成就一段传奇,然而事关重大,不能仅凭只言片语就决定。 “我倒是能看出来殿下有那几分求才之心,可是,这不见得是晋王的意思吧?” 李骄阳深信卫彦面前卖弄机智肯定是多余的,于是便说道,“不敢欺瞒先生,我的确是做不了晋王的主,别说是我。晋王认定的事情有时候连圣人都无可奈何。但是,事易时移,晋王也不是那完全不懂变通之人,这一番生死徘徊,我相信晋王心里定然有所触动。” 这是刀架在脖子上了,晋王要是在不反抗就是圣人了,卫彦绝不相信这世界上会有圣人。 跟翌城公主回京。他其实是得不到任何保证的。不过,他也不需要从别人那里获取什么保证。 “我倒是可以跟殿下回京,晋王的事情也可以勉励一时。只是在下乡野之人,不知道因何能入公主法眼?”这是卫彦最奇怪的一件事,他纵然自视才高,那名声也不出风宝镇地面。就算到了凉州,也没有多少人认识他。他想不通的是。这位公主,究竟是为了什么,直接奔着他就来了呢? 骄阳就知道他会问这个,心里早有准备。“甘凉二州,我不知道的事情还真不算多,毕竟是要嫁到突厥。不得不多留点心,先生人品出众。学生十分敬慕,晋王与先生的性情有诸多相投之处,必定更能够相得益彰。” 这问题李骄阳回答的跟没答一样,卫彦心里并不满意,但是,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们相识不久,却是不必贸然打听,不过,这个跟他的秘密息息相关的事情,他还是时时刻刻都放在心上的。 “若能助晋王逢凶化吉,倒也不辜负翌城公主这一番心思。”卫彦知道翌城公主为了晋王已经急的跟火烧眉毛一样了,能够稳稳当当的坐在这里跟他说话都已经十分不易了,既然已经答应下来,也不必在多耽搁,“明日就启程吧,学生那边我也要交代一声。” 卫彦肯同意就是万幸,李骄阳还哪在乎这一天半天的,“多谢先生。” “殿下出发之前,我曾经承诺过,殿下若是能回来,我倒是有些事情可以跟殿下说一说,不过,殿下进门这么久,一直也都没问过,莫不是不感兴趣?” 骄阳忙摇头,卫彦莫说是有重要事情要说,就是没事闲聊天公主也得配着,“怕有所不便,未敢擅自动问。” “我既决定要告诉你,就没什么不便的!” 卫彦低声说了几句话,李骄阳目瞪口呆。 翌城公主如今也很是见过一番世面了,真没有多少事情能让她如此惊讶,“当真?”她脱口问道。 李骄阳问过就后悔了,这可是卫彦,他说的话,怎么可能是空穴来风。 “是真是假公主自己判断,不过,殿下还是应该早做准备。” 李骄阳谨慎的点了点头,他说的若是真的,那她跟皇后、楚王,就都成了一场笑话。 可惜的是,她上辈子活的不够久,有太多事情没有看到。 “多谢先生提醒,学生必定倍加谨慎。” 卫彦说是要安排学生,实际上却是出了城了,骄阳大概猜到了他去做什么,但是却猜不到那个人到底是谁,她强压下满肚子的好奇心,只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她这边只等明日一早出发,剩下的事情,就只是赶路了。 虽然暂时还不清楚晋王的情况,但是骄阳深信,晋王一定能熬过这一关。 李骄阳诚心诚意的给菩萨上了一炷香。 几乎是同一时间,还有一个人,想要好好的歇一歇满天神魔。 阿史那赦。 阿史那赦离开石城的那一天,就过上了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他也不知道沈毅给他下了什么药,他每天就醒来吃一顿饭,然后一睡就是一整天,他都不知道已经到凉州逛了一圈了,当然,更不知道自己被放在了运量的车上。 或许是药力的作用消退了,亦或是和一路颠簸让他清醒了过来,反正,他醒过来的时候,正好听见几人突厥人在说话。 一个抱怨粮食这么少回去不好交代,一个抱怨没有带回可汗要的人,回去凶多吉少。 粮食的事情阿史那赦不难理解,那就是他给莫顿下的套,莫顿到处想办法弄粮他可以理解,但是,他们说的那个人又是谁,莫顿想要得到什么人。 阿史那赦判断,现在莫顿应该着手册立尤鲁可敦了,不出意外的话,一定是阿史德家族的女孩,难道,是他看中的女人逃跑了。 不得不说,阿史那赦的脑地确实是比一般人好使得多,信息不充分的情况下,都能让他才的七七八八。 “你确定她在凉州?”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突厥贵族踹了丁石一脚,丁石一身重铐不好把握平衡,就地就滚了两圈,其他的突厥人都笑了起来。 丁石心中愤懑,但是他有一个坚定的心念,见到可汗之后,一切都会不一样的。 “问你话呢,哑巴了!”又有一个突厥人上来把他踹了回去。 “在。”丁石这一路上也是给打怕了,不敢再提翌城公主这四个字,也不敢对他们的问题有所隐瞒。 “妈的!”络腮胡子骂道,“咱们这么多人,追了大半个月,居然就眼睁睁的看着她跑进凉州城了!” 丁石很想强调一下,她不是被你眼看着逃进凉州的,她是绕路去了月氏。他说的是没有错的,只可惜追踪的人没有做好。 丁石此刻特别想见到莫顿可汗,不过他还不知道的是,见与不见,都没有什么分别了。 “凉州咱们也能把她弄回来呀!”一群突厥汉子跃跃欲试,当然,他们并不知道,他们追了一路的,是大周的公主,突厥可敦。 “咱们分批混入凉州城,把那小娘带上就往回走,这样一来,可汗陛下的任务不就完成了吗!” 络腮胡子苦笑,他之前跟着莫顿出使大周,一路上跟公主銮驾一同回来,那位公主是怎么杀人的,他可都看的清清楚楚,就凭混入大周的几个军卒,怎么可能把翌城公主弄回来。 “你们别想太多,回去我只会跟可汗交代。” 一群人嚷了半天,不过也没什么好的办法,到了后半夜,连值夜放哨的睡了过去,运粮车里瞧瞧钻出一个人来。 阿史那赦! 诶,这里居然是一个破庙! 阿史那赦也没顾上真的给菩萨上柱香,小心的绕过众人便发足狂奔。 第二天一早,李骄阳也出发了,他们一路疾行,终于在小年那天到了京城,京畿附近都没有什么重大消息,这让骄阳送了口气,至少,李熙琮还活着。 只要人活着,就有希望。 正阳门外,李骄阳深吸了一口气,神都,她终于又回来了。 “敏娜姑娘,好巧啊!”李骄阳看着门口等候检查的西域女子敏娜,笑的那叫一个阳光灿烂。(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蛊(上) 城门口遇见敏娜,骄阳便上前打了个招呼。敏娜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李公子。” 敏娜笑盈盈的,只要这位公子不亲口承认自己是个姑娘,她就会一直称呼他为公子。或许,正因为这个原因,敏娜对骄阳的戒心低了很多。 “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敏娜瞧她的样子不像玩笑,便点了点头,嘱咐了随从几句,跟着李骄阳往人少的地方挪了挪。 “我回京的路上听到一些消息。”骄阳抬眼看着敏娜,似乎有些不忍开口。 “跟奴家有关?”敏娜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孩子,即便这事情有些不着头脑,但是想也知道,人家特意来告诉的,必然是切身相关的事情。 “不知道姑娘在京里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姑娘的店铺已经被查封了。” 敏娜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纵然走南闯北见过些世面,但是这突如其来祸事还是让她有些反应不及,“怎么会?” “姑娘别急,具体的情况我会帮姑娘去打探打探,只不过,西市那边,姑娘还是不要回去了。” 敏娜一时心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查封店铺显然是官府所为,她自认为没做过任何违法乱纪的勾当,但是,官字两张口,沾上了可是不好摆脱。 “我们行商之人一向谨慎,并不敢与任何人为敌,更何况我们是西域人,莫说官府了,就是这京城的乞丐,那也是不敢得罪的。所以,因何故查封了我的铺子。奴家实在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骄阳心说,你得不得罪人根本就不重要,绝不能出现在晋王面前才是真的。 “或许敏娜姑娘只是无辜受了些牵连,带官府查实之后,一切就可恢复从前了。” 骄阳的劝告显然没什么作用,敏娜还是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骄阳便递给她一个帖子。“这是我住处。姑娘若有为难之处,尽管过来找我,但是。西市那边是千万不能回去了,也尽量不要贸然想官府中人打探,你们的身份,恐怕什么都打听不到还得倒贴不少银钱。” 敏娜很感激骄阳的好意。然而这事情已经影响到了她在京城立足的根基,也不可能就这么干瞧着。 不过。敏娜很快就会知道,除了干瞧着,她还真是做不了什么。 “多谢公子盛情。” “姑娘不必如此客套,还望有事之时不要见外才好。” 李骄阳跟敏娜分开。各自回去排队,队伍很长也很慢,骄阳渐渐地有些不耐烦。 沈毅压低了声音劝道。“殿下在忍忍吧,寻常百姓可不敢那眼瞪守军。” “这可真是虎落平阳。本宫竟然还得受这些兵痞的气。” “这不是比咱们一路见的边军好多了嘛!”沈毅颇有几分苦中作乐的意思,“那时候过一次城门就得扒一层皮。” 骄阳冷冷说道,“天子脚下,他们倒是敢!” 沈毅默默摇了摇头,天子脚下行起凶来,只怕比别的地方,更要可怕。 骄阳派了许久的队,好容易才进了城,这小半年的功夫,神都几乎没什么变化,只是因为年关将近,街面上比一般的时候要热闹些。 “给柯源传个话,让他家里见我。” 柯源是晋王的另一位伴读,文昌大长公主的孙子,身份尊贵,又敏而好学,本来也应该是万众瞩目的人物,只可惜,因为洛明城的缘故,晋王先天的亲近那个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伴读,所以他的光彩总是不经意被掩盖住了。 不过,他也是晋王最为信任的人之一,有什么情况问他准没错。 “殿下,小的先去卫里打听一些情况,有消息马上向公主回报。” “去吧,也替我谢谢你们督统。” “那丁三……”韩通小心的打量了李骄阳一眼。 “你们左都卫的人,你带回去也就是了。”骄阳蓦然想起了丁石,那个蠢钝的少年,也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了,“丁三与本宫有恩,他若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还请你们督统看在本宫的薄面上,高抬贵手。” 韩通似料到了李骄阳必会保他性命,了然的点了点头,“殿下放心。” 骄阳随后看了眼众人,“已然是到了神都了,日后大家就称呼我为公子吧,早点习惯,省的人前说漏了嘴。” “是,公子。” 翌城公主摇身一变,竟成了凉州富商,一应证件都是真的,就算是过去的熟人站在面前,她都没什么可担心的。 李骄阳并没有用太多时间就等到了柯源,他双目无神,胡子拉碴的,那样子也不比恶鬼好到哪儿去。 然而,柯源见到李骄阳,反而更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此刻,李骄阳已经把寂岸配的易容药粉洗了去,柯源自然一眼就认出来了,不过,他更希望是自己劳累过度眼花了,翌城公主怎么会出现在京城。 “不用揉了,你没看错。”骄阳淡淡的说道。 “参见殿下。”柯源一听生意就再不敢有任何迟疑了,他急忙跪地行礼,“不知殿下驾到,末将失仪。” 失仪不失仪的,骄阳并不在意,更何况,她自己也好不哪儿。 “不用理会那些虚的了,赶紧跟我说晋王是怎么了?” “唉!”柯源恨极,“晋王殿下已经昏迷两个月了,御医们束手无策,殿下的身体已经是越来越虚弱,恐怕……” 骄阳觉得一阵发晕,她真是恨不得用自己替了晋王,“现在用的什么药?” “御医们每天吵来吵去,从来也没个准主意,殿下现在用的方子都是温补为主,于病气基本无益。” “那你觉得,晋王有没有可能是中毒了?” “刚开始的时候。臣也是这么猜测的,可是,几十位御医各种手段都用过了,并没有验出毒性,宫外的大夫也是一样,都肯定殿下并非中毒。” 柯源的为人骄阳还是信得过的,如此说来。晋王真的有可能得了怪病。比起这样的结果,她反而希望他是中毒了,毕竟有毒就有解。但是,这天底下的病却不见得都能治。 “你一直都在晋王身边?” “晋王现在被挪到贵妃宫里了,我每隔几日可以进宫去看看。其实看不看并没有什么要紧,关键是寻访名医。只是,这京城里会看病的人我都找遍了。竟没有一个人能瞧出殿下的病因来。” 骄阳心里紧张,下意识的看了眼寂岸,寂岸也是眉头紧锁,这让骄阳的心就更沉了。 “师太……”骄阳的语气中隐隐带了一丝哀求。她生怕寂岸说出无能为力之类的话。 “总要先见见人才行。” 柯源诧异的看了眼公主身边的中年妇人,不太明白公主为何称呼她为师太,但是。不管她是什么人,从她们的言谈中不难发现。似乎这位有办法救晋王。 “殿下,这位可是殿下从突厥请回来的名医?” “自然。”骄阳后又说道,“只不过,安排她进宫的事情,还得柯侍卫费心。” 柯源已经是病急乱投医了,只要会点医术的他都恨不得直接送进宫去,更何况她是公主带回来的人,更是没有丝毫疑虑。 “进宫的事情尽管包在我身上。这两个月我送进宫的大夫,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不过,”柯源心中还是有些忧虑,“神医请务必竭尽所能,我没倒没什么关系,贵妃有些要承受不住了……” “贵妃,现在情况如何了?”骄阳的声音,有一丝不易察觉到颤抖,不用想也知道,贵妃这两个月该是何等的煎熬。 “贵妃照顾晋王几乎不眠不休,已经病了好几场了,我带人进去看诊只需要提前报一声就可以,我就是有点害怕,贵妃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骄阳微微仰起头,好像这样眼泪就能流回去似的,她想要立刻去见贵妃,这种心情几乎克制不住。 柯源眼圈都红了,他跟晋王从入学起就是同吃同住,那情分自不必说,贵妃对他们几个小的都是一视同仁,悉心照料。或许她是真心实意,又或许她只是为了拉拢人心,但不管怎么说,她都让他感受到了真真切切的温暖关心。 他不希望贵妃再受打击。 房间里所有的人都能感觉到李骄阳的哀伤,就连心静如水的寂岸师太也有些动容,她轻声问道,“柯侍卫见过晋王的脉案吗?” 神医问话,柯源马上打起了百倍的精神,“晋王殿下的脉案都是太医院判直接保管的,除了太后、圣上,也就是贵妃见过。” 寂岸点点头,这也是情理之中,她注意到一个小的细节,柯源没有提到皇后。不知道是皇后在刻意避嫌,还是皇帝对她有所提防,然无论如何,这都是个好消息,至少这一趟皇宫之行,应该能够顺利很多。 寂岸又详详细细的问了许多问题,柯源都一一回答了,有些不是很明确的地方,两个人还反反复复的确认过了。 骄阳听得似懂非懂,但是很显然,这些信息对她还说非常重要。 “之前你就送了些大夫进了宫?”骄阳突然问道。 骄阳这么一问,柯源马上就明白了,“我这就把他们带来。” 寂岸问的东西他有些答不准确,那是因为他对于医术一窍不通,若是换了别的大夫在这儿,大概交流起来就更准确无误了。 柯源急急忙忙就要出去,寂岸却喊住了他,“且慢。不必兴师动众,带我过去见见他们也就是了。” 寂岸是不想翌城公主露了行踪,骄阳也明白,她才刚回京,确实不适合做任何招摇的事情。 她微微点了点头。 “殿下。”卫彦说道,“在下与医术之道略通一二,一起过去瞧瞧吧。” 卫彦这一开口,让李骄阳看到了更多的希望,以他的谋略智慧,若不是已经看出什么苗头了,是绝对不会开这个口的。 骄阳站起身来,“有劳先生。” 翌城公主对这白衣文士如此重视,倒让柯源也对他另眼相看了几分,他虽然不了解他的身份来历,但是,能让翌城公主起身的,绝不是一般人。当然,这些都不重要,能救晋王才是最要紧的。 一路上,卫彦似很随意的问了些问题,乍听起来似乎是东拉西扯并不相干,但是,寂岸却很明白,他的问题每一句都跟晋王的病情息息相关。 柯源没想那么多,因为晋王的命几乎就是系在这两位身上,所以,不管他们问什么,他都会据实已告,哪怕是风马牛不相及。 不管是多么离谱的问题,柯源都能一本正经的回答,不夸大也不掩饰,卫彦对他倒是多了几分欣赏之意。 所有问题都问完了,卫彦的心里就已经有数了。 等到见过几个大夫之后,他就愈加相信自己的判断,然而,这也算不得什么好消息,整件事情却显得更加棘手了。 毕竟,解铃永远都比系铃要难。 他的视线不经意的扫到寂岸师太,见她也是忽喜忽忧的样子,便知道这位师太应该也是有所收获,这倒让他有些意外,没想到突厥国内,竟然也有这般见识广博之人。 而且,还是个道姑。 凉州齐氏本是彰八里的一个道姑,这件事骄阳并没有隐瞒卫彦,卫彦虽没有轻视之心,但也算不上多么重视,不过很快,他就能领略到什么是人外有人。 骄阳听到他们三人回来,立刻就迎了出来,她迫不及待的问道,“几位可查出什么端倪。” “进去说吧,公子。”卫彦倒是不担心隔墙有耳什么的,沈毅要是这点本事没有他们也不可能从突厥出来,他现在要给李骄阳一个缓冲的时间,让她一点点接受现实。 “是我太急躁了。”李骄阳转身走在前面,“不过,先生有何结论都直接说吧,我能承受的住。” 这事情太诡异,已经不是能不能承受的问题了,它需要的是,强大的理解和接受能力。所以,他需要李骄阳心平气和。 “毕竟还没有见到病人,现在说什么也只是推测而已。” 骄阳苦笑,“先生如何推测的,不妨直说。” “我的意见是,晋王不是生病,也不是中毒。”(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章 蛊(中) 卫彦转头看向寂岸,“我想,师太的结论应该跟我差不多吧。” 寂岸点了点头,李骄阳可是慌了,“不是生病,也不是中毒,那……” “说来殿下或许不信,但是晋王的症状,应是中了蛊了。” “蛊?”李骄阳觉得很是不可思议,“世上真有这种东西?” “大千世界,本就是无奇不有。”卫彦说道,“只不过,苗蛊轻易不出深山,这背后之人,也算是手眼通天了。” 骄阳现在没有心思去讨论下蛊之人,她更关心的是晋王,“可有解法。” 卫彦摇了摇头,“苗蛊千千万万,解法大不相同,在下也只能大致猜到这是石心蛊,至于该怎么解,却还是没有头绪。师太这边呢,可了解苗蛊的解法?” 卫彦并没有因为寂岸是女流之辈就对她有所轻视,他反而觉得这道姑的旁门手段,可谓撑出不穷。 “先生可以确认是石心蛊吗?”寂岸有些犹豫,“若是石心蛊的话,晋王恐怕活不到现在。” “石心蛊我可以有八成以上的把握,至于晋王为什么还活着,可能需要问下蛊之人。” 卫彦看向柯源,眼神十分凌厉,柯源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先生?” “晋王病倒之前,是不是接触过苗女?” “苗女?”柯源仔细思索了一番,他所知道苗女,就是一身夸张的银饰,显然,接近晋王办大事的人。不会那样装扮。 “有那么一个女人。”他边思索边说道,“在会元楼,殿下去见几位学子的时候,意外碰见的。长得非常漂亮,不太会说官话,朝一桌子男人兜售绣品,要价还很高。” “都谁买了?” “晋王带了头。大家都买了。”柯源说道。“殿下要查的话,我去找人要几个过来。” “不必了。”骄阳突然说道,“查那个女人。” “不用查了。”韩通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了这么一句。他急忙说道,“她被离火堂的人带走了。” “又是离火堂?”李骄阳简直怒不可遏,上次炸金雀车的帐还没算呢,这回竟然算计到了晋王身上。她就算是圣母神仙,也忍不了这口气! 韩通心里叫苦。离火堂这个仇,算是结大了。然而,阮慕阳做事无法无天,也就他们督统还能震慑几分。这位公主贸然对上他,基本上没有胜算。 所以,他是不得不出言提醒。 “公主不要误会。晋王的事情绝地跟离火堂无关,离火堂带走那个女人。为的是他们自己的事。” 骄阳瞪着韩通,显然是要他解释清楚,可是,涉及离火堂的内幕,他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而且,不管是一还是二,都决不允许对外泄露。 “请殿下见谅。我们督统赶去南阳,就是为了处理这件事。督统之前临去之前留了话,殿下若是听到任何风声,都请稍安勿躁。” 骄阳强压着怒火,“你们督统还说什么了?” “督统一定不会放任不管,请殿下安心。“ 安心!骄阳若是能安心,就不用一路疾行赶回来,“我写封信,劳烦你转给周督统。” 李骄阳神情冷漠,语气更是生硬,韩通无奈至极,他的差事回京之后竟然比在突厥的时候都要难做。 “只当为殿下效力。“ 李骄阳有心刺他几句,然而想起过往种种又忍了下来,他倒要看看,周延会作何解释。 “殿下莫心急,我想,晋王中了蛊还能活命的原因,应该已经很明白了。” “你是说周延?” 骄阳对巫蛊之类的东西几乎一无所知,卫彦的判断她理智上是信得过的,但是感情上,她一点风险都不敢冒。 她匆匆忙忙的写了几个字交给韩通,得他走了以后才问沈毅,“那个女人若是在离火堂,咱们有多少机会把她弄出来?” 沈毅苦笑,不要说把人弄出来,擅闯离火堂的人,就还没有活着出来的。 “那阮慕阳就是个疯子。”沈毅跟他打过几次交道,一点好印象都没有,“他疯起来谁的帐都不会买。” “阮慕阳执掌离火堂已经四五年了吧?”卫彦突然问道。 沈毅不知道他怎么问了这么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不过还是下意识的答道,“的确已经是四年多了。” “老堂主阮逸尘的下落,似乎也很久没人提过了?” 卫彦这么一说,沈毅突然明白了,“先生的意思是说,阮逸尘的事情可能跟苗人有关?” “我也是这么一猜。”卫彦说道,“阮慕阳疯了这么久都还没被灭掉,只能说明他并不是一味胡闹的人,毒害晋王的事情,只要还有点脑子,他就不会轻易参与进来。要知道,这跟刺杀公主都还有着本质的区别。” 李骄阳不得不承认,卫彦的话是有道理的。离火堂炸了銮驾,周延一拖再拖皇帝也忍了,但是,毒害晋王,这事一旦跟离火堂扯上关系,皇帝一分钟都不会忍的。 这道理阮慕阳不会不明白。 “先生的意思是说,阮慕阳带走那个苗女,仅仅是为了查找他父亲的下落,而与晋王只是无关,甚至,晋王还活到现在,也是因为他们。” “虽然仅仅是推断,但却是目前唯一合理的解释。”卫彦转而问寂岸师太,“苗人养蛊的习俗,我也不是十分了解,还请师太说一说吧。” 不了解养蛊的习俗,却能认出石心蛊来,寂岸师太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然而更奇怪的是,以她的阅历,竟然丝毫都不觉得卫彦是在推诿或者撒谎,亦或是。有其他别的目的。 卫彦的确是非常真诚,非常真诚的想知道这位寂岸师太到底有多少本事。 “贫道也只是略知一二,有什么不当的,还请先生指出。”寂岸朝卫彦点了点头,出家人胸怀宽广也是必须的,“相传苗人养蛊,只传男不传女。据说苗女一生。也只能养一次蛊。蛊的种类很多,大多用虫,采用不同的饲养方法。得到他们需要的功效,这是苗人最机密的传承,外人无从得知。蛊多为一对,也有多对的。但不管最后养出几只,只有一只是母蛊。母蛊都会留在主人身边,苗女通过母蛊来控制子蛊,从而达到她的目的。” 寂岸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暗了一暗。“蛊能害人,也能救人,害人的大都相同。救人的也类似。只不过,药蛊救了人之后也一样会反噬主人。几乎没什么人会去养药蛊,药蛊也从来都不会走出苗寨,所以世人少有听闻,到如今,就只有那些骇人听闻的故事流传时间……” 李骄阳听着,头皮都快要竖起来,“苗蛊竟然能杀人无形,就没有什么能克制它吗?” “世间万物都是相生相克的,没有任何例外,蛊也是一样。有下蛊的方法,就有破解的方法,而子蛊一旦被清除,蛊主人也会受到反噬,下场恐怖凄惨。这也算是天理循环吧。” “师太知道怎么解石心蛊吗?” 寂岸点了点头,“但是,我们得先确认晋王殿下中的正是石心蛊,否则,用错方法,反而会害了晋王殿下。” “这倒不难,我这就去安排。”柯源脸都快要黑透了,他当时就在一旁,就那么看着那女人害了晋王。 “你去吧,先不要把实情告诉贵妃。我回来的消息……”骄阳狠了狠心,“也一并瞒着吧。”柯源能理解李骄阳,毕竟,贵妃感情用事的时候比较多,有些事情不让她知道会更好。 “臣告退。” 柯源一走,骄阳便让玢玉配合寂岸准备解蛊的药材,卫彦却问道,“石心蛊凶厉霸道。咱们这边去了子蛊,母蛊和它的主人都必死无疑,而那个苗女现在在阮慕阳的手上……” 骄阳冷冷笑了笑,“我不管他有什么目的,我要先救晋王。” 卫彦问这句话,并不是想要劝李骄阳什么,他只是想知道李骄阳回作何决断,仅此而已。 “殿下既然已经决定了,那我一起帮帮忙吧。” 骄阳怕寂岸那边有什么忌讳,又希望两人能够通力合作,她也不能以权压人,便起身对二人深施一礼,“晋王于我就是亲兄妹,我可以为晋王做任何事情,两位助晋王逃脱此劫,大恩大德,李骄阳永世铭记。” “不敢,公主多理。” 柯源办事果然速度很快,第二天下午宫里就来人请了,只是,这次的神医,让见惯了世面的内侍都有些奇怪。 一个年轻的文士,说他是神医倒是有可能,除了年纪不像到没别的,一个年逾五十的妇人,看起来在普通不过,说她是神医,内侍们觉得这玩笑大了。 “柯侍卫,你说的是这两个人。” 柯源这知道两人分开看问题都不大,但是组合在一起就太奇怪了,但是,这两个人恐怕缺一不可是,他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正是这两位。” 内侍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是一想到晋王的病,也只是叹了口气,“跟着咱家走吧。” “师父,您慢点。”卫彦很自然的上前扶了一把寂岸。 “这是你师父?”内侍问道。 “正是家师。”卫彦坦然答道。 有这层关系你不早说!柯源都要翻白眼了,然而,当他看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背着个药箱从他们身后闪出来的时候,就差点真的翻白眼了。 他觉得腿有点软,“我来替你吧。” 他勉强装作十分生硬的语气说着话,而实际上,他都快要给那两位大神跪了! 李骄阳脸上涂了层东西,乍一看跟翌城公主并不像,但是,柯源昨天还见过她,对她身形步态也很熟悉,自然是一下子就猜到。 敢让翌城公主当下人,两位是真不嫌命长啊! 李骄阳听了柯源的话,慌乱的摇了摇头,眼中似乎还有些惊恐之意,竟像是受惯了气的样子。 “别看她个子小,力气可是不小。”卫彦笑道,“大人不必管她,让她在后面跟着就行了。” 柯源就是向天借胆,也不敢让李骄阳在后面跟着,“她走路怕是慢,宫里等不及,我在叫辆车,你们先走。” 内侍早就有点不耐烦了,“行了,你们俩快上车吧,叫侍卫提着药箱,那小丫头回去吧。” 柯源在心里瞧瞧地替那个内侍默哀了一下,敢这么跟翌城公主说话,您老的好日子也没几天了。 骄阳不着痕迹的瞪了他一眼。 “没有她可不成,老身看诊要用的东西,只有她能掐的准时间。” “你不就是去把个脉吗,还要用什么?”内侍有点不甚明了,碍于对方是神医,或许能救晋王的命,所以,他还是存了几分客气的。 孰料,那妇人却昂首向天,理都没理他,那意思好像是说,不让带着那小丫头,她就不进宫了。 气氛僵了几秒钟,柯源忙说道,“你们先上车,我带着这小丫头马上跟上,宫门前稍等片刻就行。” 两个内侍暗中咬着牙,现在且叫你们狂一会儿,治不好晋王,看你们这么出这个皇宫! “柯侍卫尽快,咱家等得了,可不敢让贵妃等着。” 一说到贵妃,众人似乎都紧张了几分,神医们先后上了车,柯源就要西市找马车。 “你也是急疯了,我这家门口还需要你去找什么马车。” 李骄阳的声音有点哑,也不知道她是上火上的,还是吃了什么药,柯源也不敢深究,低声说道,“是臣急糊涂了。” 很快,就有个一红脸汉子驾了马车出来,柯源虽然认不出来,但是猜着他就是沈毅。 “你可不能进去。” “恩!”沈毅特别憨厚的点了点头。 柯源心想着,就沈侯在眼前,也认不出这是自己的小儿子。 沈毅在京城驾车,那自然是熟门熟路,没一会儿就赶上了内侍们驾着的那辆马车,不远不近的跟在了后面。 “殿下,贵妃若是认出您来可怎么办?”柯源可不觉得她这么一个打扮就能瞒过贵妃,毕竟是贵妃一手养大的孩子。 “贵妃大概没心思看我!” 就算是有,骄阳也得进宫一趟,不亲眼看看晋王,她怎么也不会放心,她没想到的是,认出她来的,不是贵妃,却另有其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章 蛊(下) 进宫的过程,比李骄阳预计的要简单的多,就连她这种学徒的身份都没有遭到任何为难,正常情况下,她是不可能跟进宫里去的。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晋王的病情已经是刻不容缓了。 李骄阳的心几乎沉到了谷底。 “哎呦,几位神医可算是到了,贵妃娘娘已经着人问过好几次了。”这内侍骄阳可是熟悉的很,麟祥宫的大总管,他亲自到宫门前候着,可见贵妃急道什么程度了。 其实他们路上并不慢,中间几句话的事儿也算不上耽搁,但是,来接人的内侍禀不敢分辨,满脸堆笑说道,“让秦总管久等了,咱们这就过去吧。” “咱家久候有什么关系,关键是娘娘心里着急啊,快着点吧,殿下可就等这你们呢。” 他们本是平民,在宫里是没有资格坐车的,然而事情紧急,秦总管愣是弄了两辆车过来,一路疾行,很快就到了麟祥宫。 不过是四个月的功夫,贵妃好像老了几十岁,脸上惨淡无光不说,鬓边生出了几丝白发。 骄阳心中悲怆,强忍着没掉下泪来,怕贵妃察觉出异样,死死的低着头。 贵妃此刻的心思不在她身上,自然什么也发现不了,但是,她一进门的时候,展音就有所察觉。 展音比贵妃更知道翌城公主和亲的本意,从突厥内乱开始,她就觉得公主要回来了,看见那小丫头进门的时候,她就隐隐有所察觉。 不过,展音现在的注意力也不在她身上。她心仪了两世的晋王生死一线的时候,她还能注意到她主子就已经不容易了。 “无需多礼,两位神医随我先去看过晋王要紧。” 贵妃都快要瘦成一把骨头了,两位宫女搀着才走了下来。骄阳低着头,根本就不敢看他。 卫彦和寂岸煞有介事的轮流给晋王把了把脉,眉头紧皱。 贵妃看这架势心就凉了半截,甚至有点站不住。 “晋王这情形。可不是普通的病症啊。”卫彦说道。 在场的人几乎都怒了。这不废话吗,普通的病症还至于拖这么久。 “先生可瞧出是什么病?”贵妃抱着一线希望,小心地问道。 此刻在他们面前的。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宠妃,就只一个平凡的母亲罢了,寂岸心中有些动容,“未见得不能治。只不过……” 贵妃一听说能治,可是什么也顾不上了。“只要能救我儿子的命,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 贵妃这些日子实在是被折磨恨了,自己说错了话尚且不知,骄阳抬眼看了一下周围。好在都还是信得过的人。 不经意间,她的目光跟展音撞到了一起。 骄阳迅速的低下头,一副十分惶恐的样子。展音也是皱了皱眉,也不顾上想太多。 寂岸说道。“救人性命本就医者天职,贵妃娘娘不必如此。只是,我们这治病的过程有些麻烦,这么多人在此怕有不便。” 贵妃疑惑的看着他们,想不通他们到底有什么古怪,“那两位需要什么?” “请贵妃娘娘跟宫人们先退出去吧,我们需要给晋王殿下做一下检查。”寂岸是好意,蛊中起来容易,解起来却难,晋王得受不少罪,贵妃在一旁瞧着恐怕撑不住,况且,有些东西没必要让太多的人知道,对谁都没有好处。 可是,晋王是贵妃的心头肉,贵妃怎么敢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两位要做什么检查,也得先告诉我一声,只要不会伤害到晋王,我绝不多言。” 卫彦知道贵妃不可能轻易相信他们,就算是原本有几分信任,此时此刻,一个母亲也不敢吧重病的儿子就这么交出去,“我们既然入宫来给晋王诊治,自然是以晋王性命为先,晋王若有个好歹,我们也是插翅难飞,贵妃有所疑虑在下能够理解,不过,我们确实不会伤害晋王。” “柯源?” 这俩人提出的要求简直离谱,但是贵妃在他们身上看见了一丝希望,并不敢轻易发作,人是柯源带来的,信不信得过她也只能问柯源。 柯源深知这两位是翌城公主带来的,自然是信得过的,可是,想要说服贵妃真的不容易。 “娘娘,两位神医想必有些机密的手段,不便让外人知道。不如,我们就先……” “你得留下。”卫彦说道。 解蛊的过程就没有容易的,得有人做个帮手,翌城公主使唤起来难免不顺手,这个柯源看上去倒不错。同样,他这么一说,贵妃心里的疑虑也减了那么几分,她回头对宫人说道,“你们都退下吧?” 展音心里十分犹豫,但是晋王现在的情况,说不好听的,就只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了,这几个人就算是居心不良,也不可能让情况更糟糕了。现在皇帝都没过来,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以前有宫外的名义进宫,皇帝都陪在贵妃身边,可是,今天,却连面儿都没露。 展音一步三回头的出去了,她没有走远,就站在了门口,里面的声音,隐隐能听到几句。 “本宫不会离开,我就在一旁看着,绝不会打扰二位。” 贵妃说的非常坚定,卫彦稍做衡量就不再坚持。 “把晋王的上衣脱了。”他这话是对柯源说道,这个活现场也只有他适合。 晋王病了那么久,就只穿了件薄薄地丝质内衣,突出的锁骨清晰可见。柯源上前想扶他做起来一点,但是他浑身都是僵硬的,几乎动不得,若不是还有呼吸,就真的跟死人没什么两样了。 贵妃把转去一边,掩面而泣。 柯源一时急火攻心,也管不了那么多,两把就把衣服给撕了。当然,也没有人会去追究他大不敬。 寂岸打开一个小盒子,取出些淡绿色的粉末,细细的沿着锁骨一路撒了下去,贵妃几次想问是什么东西,最终都忍住了。 她有一种感觉,这几个人或许能救晋王性命。 李骄阳瞪大了眼睛。仔仔细细的盯着。一点要避嫌的意思都没有。 没过多久,晋王胸前就出现了条黑色的淤痕,乍看上去。像是一点点淤血,然而,稍微仔细观察一下就会发现那东西是在东西,他似乎在渐渐的伸展。最终变成了蚯蚓一般的东西。 “啊!”贵妃吓得惊叫了一声。 “娘娘?”展音在门口紧张的喊了一句。 贵妃好歹也宫里淫浸了十几年,多少还是有点敏锐的。她马上喊道,“没事,你们都推开吧。” 卫彦抬头看了眼贵妃,看来这位贵妃也不是完全无用。 那“蚯蚓”一样的东西在晋王身上四处游走的时候。贵妃都快昏过去了,她压低了声音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卫彦怕她知道太早在惊动了皇帝。那么有些事情可就不好解释了,“暂时还不清楚。但是,作怪应该就是它了。” “现在该怎么办?” 贵妃心急如焚,那东西显然是个活物,她儿子的心血在养着它。 “娘娘先别急。”骄阳见她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忍不住上前扶了一把,贵妃心中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并没有拒绝她。 寂岸不停的把药粉洒在晋王身上,一阵古怪的香味飘了出来,那虫子扭来扭去,动的愈发激烈了。 贵妃觉得自己的胃一阵翻腾,当然,比起胃,心里却更难受。她的儿子,这是受的什么罪呀! “嗯……” 晋王的喉咙里发出几个意味不明的声音,这两个月以来,他发出的第一个声音,然而,他额头上一层一层的冷汗,说明他那些简单的语音,只是剧痛之下的本能反应。 贵妃在也站不住了,整个人靠在了骄阳身上,骄阳想扶她去旁边榻上坐下,贵妃却只是摇了摇头。 柯源递了个矮墩过来,骄阳扶她坐下。 贵妃泪流满面,伏在晋王耳边低声的说着什么,谁听不清她说了些什么,但是骄阳却知道,贵妃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希望晋王能够活下去。 至于是谁施了这等毒计,她已经顾不上了。 “师太……”骄阳虽然没有叫出声,却是满脸恳求的看着她,晋王撑不撑得住不太好说,贵妃可是真的要撑不下去了。 寂岸反而把目光看向了卫彦,两人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看来,是石心蛊无疑了! “你过来按着晋王殿下的肩。” 做这活的自然是还是柯源。 “把这个喂他服下去。” 一颗乌漆墨黑的药丸,还散发着一股不太好闻的味道,“恐怕喂不下去吧?” “找水化开。这东西能护住心肺,必须让晋王吃下去。” 贵妃一直低着头跟晋王说话,闻言猛的抬起头来,她接过药丸,虽有疑虑也是一闪而过。 她虽然不了解这两个人,但是她至少可以相信,他们不是傻瓜,不至于明目张胆的跑进宫里来害人。况且,那真正想要害人的人,已经做的如此阴狠,实在没有必要在多次一举。 所以,贵妃选择了相信他们,她亲手把药喂给了自己儿子,若是她儿子活不了,大不了他们一起死。 寂岸用银针封住了晋王周身大穴,卫彦看着暗暗点头,即便解蛊的时候出了差错,凭着这一手,至少不会让晋王马上就受到蛊虫的反噬,如此,就还有第二次机会。 这位师太也是个谨慎的人。 寂岸的性格就算是不谨慎,被皇后逼了这么多年也得谨慎起来,况且,这是为晋王解蛊,能不慎之又慎? 万幸今天皇帝没在这儿,贵妃心慌意乱好糊弄,若是皇帝就在这里,还不知道要怎么为难呢! 寂岸在晋王手腕上轻轻划了一刀,血缓缓地流了出来,她又打开了一个奇香扑鼻的瓶子,挖出一块油膏递给卫彦。 她指了指几处穴位,卫彦明白,跟她一起顺着穴位分两侧涂抹这油膏。 那股异常的香气熏得人头疼,贵妃都快要吐出来了。她不停的给晋王擦汗,恨不得以身相替。 晋王猛烈的挣扎起来,嘴里“呜咽”的更厉害了,他身上的肌肉都变形了,面部更是扭曲的吓人。 卫彦和寂岸手上丝毫没停,只是冰冷的说了一句,“压住他” 骄阳可以看见那蚯蚓一样的东西在到处乱窜,似乎就是它的流窜让晋王感到痛苦,但是,它的颜色也在渐渐变暗,骄阳相信它最后一定是无处可逃。 李骄阳虽然在一旁看着,那也是一身的冷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晋王手腕上流出来的血竟然变成了黑色。 “师……”骄阳惊觉失言,马上改口,“师父。” 虽然不过是几分钟时间,寂岸却好似耗尽了心里一般,她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一言未发。 等到黑血流进,血色重新变得殷红的时候,晋王的脸色也变了,一点一点的恢复了红润。 卫彦也深吸了一口气,“包扎一下吧。” 骄阳早就看见了药箱里有金创药了,取出来给细细的涂抹上,上好是纱布,一层层的搀着。骄阳感觉到了他手上的温度,终于忍不住喜极而泣。 “娘娘,晋王已无大碍,不过虚耗过度,什么时候能醒来却不一定,不过娘娘可以放心,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了。” 贵妃看着儿子脸色红润,呼气平稳,心里已经是信了八分。骄阳扶着她去榻上坐好,算是稍事休息。 贵妃一身冷汗像是大雨淋过似的,看起来疲惫不堪,“两位稍等片刻,本宫叫人去请圣上,两位放心,圣上一定会论功行赏的。” 皇帝的赏赐可不是那么好拿的,卫彦问道,“娘娘就不想知道晋王殿下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吗?” 贵妃当然想知道,没有人比她更关心了,“还是等圣人来了再说吧。” 圣人来了对他们来说可是麻烦,虽然也能应付,但是终究没有现在的机会更好,卫彦沉声说道,“娘娘还是听草民说完缘由,再做决定如何?” 贵妃心里皇帝才是主心骨,儿子出了这么大时当然得着皇帝做主,可是,这位刚救了她儿子的命,或许他也应该听一听。 骄阳相信卫彦能说服贵妃,就没凑到贵妃跟前,她站在晋王床头,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 “骄阳?”(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 同行 那声音非常微弱,但是骄阳却听的清清楚楚,她的表情僵在哪里,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皇儿!”贵妃虽然离得远些,不过一直都在留意晋王那边的动静,听见声音,几步就扑了过来,抓着晋王的手放声痛哭。 晋王虚弱的笑了一笑,“娘,我没事了。” 晋王醒的比众人预料之中要快的多,到底是年纪轻底子也好,卫彦虽然有话要说,那也得人家娘儿们哭够了在说。 他就是有点着急,在哭一会儿,可能皇帝就要来了。 “娘娘,晋王殿下大病初愈,不宜大喜大悲。” 贵妃马上擦了擦眼泪,现在卫彦说的话,可能比圣旨还好使用。 “多谢两位,救命之德,没齿不忘。”晋王虽然依旧虚弱,但是意识非常清楚,他让柯源扶他做了起来,对骄阳说道,“两位神乎其能,妹妹是从哪里请来的?” 晋王这一句话,全场皆惊讶,贵妃看了眼骄阳,尴尬笑道,“这是神医的徒弟,哪儿有你妹妹?” 晋王病中虽然不能言也不能动,但是意识还是清醒的,他能听见周围人在说话,也知道是谁救了他,自然,他也知道那位施救的手段非常奇特,而这种不合常理的东西,总能让他第一时间想到李骄阳。 所以,他睁开眼睛看见李骄阳那一刻就以为人是她请来的。 然而,贵妃既然说不是,他也不会多争辩,只对骄阳歉意的笑了一下。但是他心里仍旧疑惑,样子虽然不太一样。可神韵分明就是李骄阳,他不可能认错人。 “殿下需要喝点水,再让宫人们准备点粥吧。一个月内饮食要清淡,也不必过分进补。”寂岸说道。 “好,本宫这就叫人去办。” “还有一样,殿下的病症,还是不要让更多的人知道才好。” 贵妃不甚明了。她恨恨说道。“那贱人谋害皇子,本宫岂能帮她隐瞒?” 贵妃骂的那人显然是皇后,不过她却没有任何证据。 “娘娘。还是先听听两位神医的意见吧。”晋王喝了点水,嗓音稍微清亮了几分,他的思路也更加清晰,知道事情不会像贵妃想的那么容易。 “贵妃可知道。殿下中的并非是毒,而是蛊?” 贵妃虽然已经猜到晋王病的不简单。然而“蛊”这种东西,对她来说还是很难接受的。 “晋王所中的,叫做石心蛊,是苗蛊的一种。不算最霸道,却也极为凶险,殿下能平安渡过此劫。也算是吉人天相了。”卫彦语速很慢,他得给贵妃时间去消化这些传闻中的东西。 贵妃深吸了一口气。管它是什么蛊,她的儿子没事了才最重要,“两位救了皇儿的命,恩比天高,本宫这就去请圣上,对两位隆重封赏。” “娘娘且慢。”卫彦不是不想要皇帝的封赏,但是,他不想让皇帝把他跟巫蛊联系起来,虽然,他是解蛊的那个,“草民觉得,晋王中了蛊之事,还是仅限于此时此地的几人知道就够了。” “这是为何?” “娘娘该知道,巫蛊为祸,流血漂橹。”卫彦沉声说道,“此事一旦严查,比人是捕风捉影,受牵连者将不计其数。” 贵妃并不在乎牵连多少人,她儿子受了那么多的罪,别人那边就不能死几口人吗? “事情一旦失控,对晋王没有半点益处。况且世人对巫蛊的看法大多偏激狭隘,即使晋王是受害者,在世人眼中,怕也是洪水猛兽一般了。娘娘不妨想一想,揭破此事确确实实是百害而无一利。” 贵妃愁眉紧锁,对她来说实在是难以决断,卫彦说的没错,巫蛊是皇室之中最忌讳的东西,虽然苗蛊不同于巫蛊,可未必人人都会用心去分辨。但是,让她就这么咽下这口气,也确实很难做到。 “娘娘,就听先生的吧!”晋王心中并不是那么认可卫彦的话,事情还没开始,谁也不知道是不是一定会失控,不过,救命的情谊摆在面前,不管卫彦的真实目的如何,李熙琮都会成全他。 “可是,我不能让你白受这个罪啊!” “只是虚惊一场,娘娘也不必太放在心上,就告诉圣人,儿臣只是得了怪病,经两位神医妙手,已然化险为夷了。” “可是这巫蛊之祸,都是神出鬼没的,日后,若是再有人……”贵妃简直都不敢想了,这一次算是逃过去了,再有下次呢? “儿臣日后只当谨慎,娘娘尽管放心吧。” “你这傻孩子,他们已然是存了害人之心,一味逃避岂是办法?” 寂岸手里捧着一个金色的钵盂,里面盛着晋王流的血,虽然之前只有一点点黑血,但是现在,整个钵盂里面都是黑色的。她借着炭火点了根蜡,把火源伸进钵盂里面,伴着“嘶嘶”的声音,传来一阵阵恶臭的味道。 寂岸长出了一口气,“娘娘,苗人养蛊也并非易事,他们也极少有人愿意踏足中原,此一番害人不成,施蛊之人已是受到了反噬,子蛊已然灰飞烟灭,母蛊也是必死无疑,如此,娘娘也可放宽心了。” 贵妃莫名的感觉到一阵寒意,“怕只怕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即便圣人知晓此事,也不可能为此扫平苗寨,若有危险,结果还是一样。”晋王也还算是了解自己的父亲,更何况有些东西根源也不在于此,“娘娘暂时按下不提,反而于大局有利。” 晋王似乎有些话当着外人不便多说,骄阳心里却心很清楚,他只是想帮他们而已。至于那幕后之人,有明显的线索他的确会查一查,若是没多少头绪他也放过去了,也不知道该说他大度还是傻! “既然你们都这么说。那就这么办吧。”贵妃高声喊道,“都进来吧。” 展音在外面等得是心急如焚,听见娘娘呼唤赶紧进来,当她看见晋王坐着跟柯源讲话,差点留要给神医磕头了。 “恭喜娘娘,恭喜殿下!” 宫人们相继磕头道喜,也有不少喜极而泣。 “都起来吧。”贵妃看起来还算平和。就是眼泪不停的掉。“你们这些日子伺候殿下也都辛苦了,本宫重重有赏。秦路赶紧去告诉圣人,晋王已经醒了。展音带人去做点吃的,弄几样粥,在配点清淡的小菜就行了。” 宫人们欢欢喜喜的下去,骄阳心里却有点紧张。皇帝就要来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糊弄过去。 晋王病愈的消息像长了脚一样。很快就在宫里传开了,皇帝还没到麟祥宫,太后和皇后却先到了。 太后一直不是很喜欢晋王,因为贵妃的关系甚至还有点讨厌他。可终究还是自己的孙子,病的半死不活的她心里也难受。再想想那孩子小时候聪明伶俐的样子,着实是舍不得的。背地里,也没少替晋王念佛。只不过碍于面子,不愿意让旁人知道罢了。 此刻听见晋王醒了,倒是比谁动作都快。 “你,受累了。”太后有大半个月没见着贵妃,竟不知道她现在成了这个样子,以前的那些个恩怨,似乎也变的不是那么重要了。 太后从来没有用那样真诚关切的语气跟她说过话,贵妃有点受宠若惊,“臣妾份所当为,太后过奖。” “唉!”太后叹了口气,她们婆媳总是没有什么话好说,“去看看琮儿。” 贵妃上前搀着太后,两人距离倒是拉近了许多,太后拍了拍她的手,“你是个好母亲。” 贵妃并不敢居功,“天下的母亲都是一样的。” “做母亲的,总是这么不容易。”太后也是想到了自己,生了儿子当了皇帝,也没什么可不知足的了,“皇帝怎么没过来?” “年底事多,便没敢提前惊动,此刻已经派人去请了,想必快要来了。” 老太后点了点头,贵妃要是失宠了她不会放在心上,但是,皇帝若是放着病重的儿子不管不顾,她就不能坐视不理了。 “劳动皇祖母,孙儿死罪!” 晋王挣扎着要下床,可把太后吓了一跳,“可不敢胡说!”她一把抓住晋王,发现这孩子都已经瘦的皮包骨了,心中不忍,痛哭失声,“你这是要了祖母的命啊!” 太后这一哭,满屋子都跟着哭了起来,皇后正好到了宫门外,还以为晋王不好了呢! 她急忙冲了进去,“晋王怎么样了?” 贵妃双手仅仅的攥在一起,差点抠出血来,“娘娘放心,晋王已经转醒,不日就可恢复如初了。” 皇后心里郁闷,面上还得装个喜极而泣的样子,“这可是祖宗保佑啊!” 她走到太后身边,好好的劝了一通,太后喜欢她识大体,却不知皇后心里都快要吐血了。 李长平口口声声说李熙琮七日必死,过了七****还好好的她就已经察觉不妥了,不过全城的大夫都束手无策,她也跟着放松了警惕,柯源到底从哪儿找出来的两个人,竟然让他们功亏一篑! “想必这两位就是救了晋王的神医吧?”皇后的眼睛都没有扫到李骄阳,她虽然说的是两位,目光也几乎是只放在了卫彦一个人身上。 卫彦拱手施礼,“回皇后娘娘,草民不过一介江湖郎中,略读过几部医书而已,晋王殿下能够化险为夷,全都是吉人天相、百神庇佑。” “神医不必过谦。”一道低沉的声音传过来,整个房间里的人全部跪倒在地。 皇帝在前朝理事,得了消息过来,只比后宫的太后和皇后晚了几步,这速度可是真心不慢。 “都起来吧!”皇帝来到自己儿子身边,越看越是高兴,“你们治好了晋王,当论功行赏。” 卫彦低头称不敢,骄阳尽量往后缩了缩。 “没什么不敢的,这是你们应得的,等一下御医都会过来,你们在一起探讨一下后面晋王该如何用药,只要晋王平安无事,朕绝不会亏待诸位。” 叫御医过来复诊,贵妃也不是没想到,只不过贵妃心里对御医都不太信任,所以才没提这茬儿,然而皇帝不一样,总得各方面都确认过了,才能彻底放心。 “孩儿不孝,累祖母和父母担忧。” 皇帝眼圈泛红,瞅着自己儿子像是失而复得的宝贝,“养好身子,就是孝敬我们了。” “是啊。”太后抓着他瘦成一把骨头的手,眼泪啪嗒啪嗒掉,“你这孩子,怎么好好的就病成了这样。” 皇帝到底心宽一点,只要人醒了,剩下的事情都好说,“晋王病了两个月了,群医束手,两位爱卿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才治好了晋王?” 这问题总是要回答的,卫彦其实早就想好了,“晋王病看起来凶险,却也不过是气滞血瘀而已,只因身体羸弱,单纯药物也无法疏解。” 皇帝听了将信将疑的,气滞血瘀还至于好几个月昏迷不醒,而且,身体僵硬的跟石头一样,“那两位爱卿是用什么办法治好了晋王呢?” “放血之法。” 除了贵妃,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卫彦却是一派镇定,“晋王乃是天潢贵胄,无人敢用此法,然而晋王病症已经拖延日久,再不诊治将有性命之危,所以,草民不得不冒险使用此法,配合针灸使晋王苏醒。” 皇帝听了总觉得难以置信,晋王病成那个样子,就放点血就好了? “圣上,两位御医确实是这样治好了晋王。”贵妃上前说道,“因损及亲王玉体,神医心中有所疑虑,故而先让臣妾遣去了殿上侍者,然而才于臣妾商议。”贵妃边说,边跪在地上,“事情紧急,臣妾未曾与圣上商议,还请圣上恕罪。” 皇帝起身把贵妃扶起来,“事急从权,并不是你的错,只要皇儿无恙,便是万幸了。” 皇帝说话的功夫,御医们也就到了,所有人都跑了一头一脸的汗,心里面更是忐忑不安。 他们身为御医,受朝廷供奉,对晋王的病居然束手无策,不知道从哪儿跑出来的一个江湖郎中,竟然把晋王给治好了,他们这心里,简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才好。 若是不给他挑点毛病,他们这御医也都不用做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章 进香 同行相轻大概亘古不变,可是,任凭御医们怎么检查,晋王就是半点毛病都没有,若不是过度消瘦了,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御医们不得不承认,名不见经传的齐夫人和卫先生,的确是治好了晋王。 皇帝心情甚佳,看御医不太顺眼也没多计较,他有心招揽卫彦进太医院,却被委婉的拒绝了。皇帝的脸上不算好看,只不过碍于晋王情面不曾发作罢了。 “卫先生如此高超的医术,若不能为朝廷所用,那实在是圣上的损失啊!” 皇后看起来一脸惋惜,贵妃恨不得把她那张虚伪的脸撕下来。 “妾身倒觉得,皇后娘娘未免过虑了。”贵妃眼睛都没往皇后那边瞟,淡淡的说道,“宫中御医一向尽心尽力,太医院也从来没出过差错,晋王这次是症状罕见,所以才耽搁了些日子,我想,以后总不会还有人再得这种病了吧。” 贵妃话里的警告皇后自然听的出来,心中虽然恼怒,却也不敢真的撕破脸,她暂时还想不明白他们为何没把真相告诉皇帝,不过,对她来说终究不是坏事。 “本宫也是为了圣上着想,这等人才就不该流落在外。” 卫彦不动声色的观察这皇后和贵妃,这两个斗了半辈子的女人显然是各有优势,最终的胜负,还真不是那么好预料的。 卫彦的心里多少有些倾向晋王,这跟李骄阳没什么关系,而是他能够感觉得到,晋王的心里始终是有那么一丝仁善的,而楚王。只怕是伪善的程度更多一些。 人总是很容易对自不具有的东西充满渴望。 “卫先生既然不愿意受礼制约束,朕也不能勉强。先生远道来京,不知打算做何营生?” 卫彦进京有他不可告人的目的,在顺便看看,这即将拉开的夺嫡大幕,他是否有必要参与一二。然而皇帝现在这么一问,他也只能选择开间医馆了。 皇帝哈哈大笑。“先生不肯入宫供职。却有悬壶济世之心,果然不愧是圣人门徒,儒学典范。如此。朕便赐你一幅字,挂于堂上,既是褒奖,也是警示。二位需不忘初心,救人为本。” “多谢圣上。” 皇帝这幅字。可是万金不换,虽然皇帝说了既是褒奖也是警示,但是,只要有这幅字在。就没人敢乱来。 皇帝当然不会只赏一幅字,只不过其他的东西都显得没那么重要罢了,皇帝又细问了几句晋王的调理。便放他们出了宫。 骄阳一直都非常小心的盯着寂岸师太,生怕她一时激动漏了行藏。好在寂岸大部分时候都是低头不语,皇后才没注意到他们。 出宫之时,各人都长舒了一口气。卫彦是因为可以顺利出宫,没有被皇帝强留在太医院,寂岸是因为在皇后的眼皮底下都没有被发现,至于李骄阳,大概只因为晋王逃过了这一劫吧。 “可惜咱们没人会这门道,否则我还真想给皇后试一试。”骄阳冷冷的说道。 “这种东西终究是有伤天和,一个不好反而害人害己。”寂岸低着头,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从语气上判断,她的心里也不是那么祥和。 “师太就不……”骄阳猛的打住,卫彦并不知道寂岸的事情,报仇的话还是以后再说吧。 寂岸不可能不恨,仇人远在天边的时候尚且放不下,更何况,是近在眼前呢! 回到府中之后,寂岸单独对骄阳说道,“除去皇后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公主最先要做的,应该是拔去她的爪牙。” 骄阳苦笑,“我何尝不知道应该如此。师太是有所不知,皇后有楚王和赵王这两个成年的儿子,还有娘家统军东北,楚王妃的哥哥是右威卫上将军,赵王府两位孺人,都是朝中阁老孙女。六部九卿大都投靠了楚王,这就是一张网,密密匝匝,恐怕就连皇帝,都他们都没有什么办法。” 寂岸冷着脸说道,“公主这就错了,网这种东西,千疮百孔,只要用心,总是能找到破绽的。” “师太可有什么发现?” “发现到不敢说,只是这年关将至,官员升迁考核最是忙碌,总有些文章可以做。” 骄阳冷笑,“过年,就是忙着送礼的时候,圣人心里也都明镜似的,只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罢了。” 李骄阳清楚太多的内幕,自然也清楚皇帝的态度,她反而不觉得有什么可利用的价值,这也算是灯下黑了。但是寂岸却不一样,她就是因为脑筋太活络,才做不好出家人。 “不摆在明白上,圣上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摆在明白儿上了,圣上还能容得下他们吗?” 寂岸说的是官员升迁,骄阳想到的却是卫彦。昔年那场血案的开端,也就是从贪腐开始的,只不过,那不是一般的贪腐,而是科考弊案,皇帝对此完全不能容忍。 寂岸见骄阳若有所思,还以为她是在思考如何加以利用,她却不知道,骄阳的心思早就转到了别的地方。 “我还在京城的时候,每年年底最忙的就是那些官家夫人,为了夫君的考评的那一个‘优’字,可谓是呕心沥血。佛前供奉那都算不上什么,卖儿卖女还不有得是!” “卖儿卖女?”这说法骄阳可是头一回听说。 “官家买卖当然跟普通百姓不一样,他们面子上总是好看的多!姻亲,说到底也不过就是遮羞布罢了,好好的闺女嫁个缺心眼的傻儿子,二八少女给六旬老翁做填房,不是买卖有是什么?” “这些事情说起来确实不好听,但只要双方自愿,官府也不会管。”李骄阳猛的抬头看了眼寂岸师太,“若是不自愿的话,那就有热闹看了。” “这就像是理麻线。找到一个线头,就能拽出一片来。” 骄阳一直一来都没什么头绪,寂岸这么一说,反而找了一点目标,至于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就看如何而去推动了,“所以。现在的关键就是找出这个线头。” “对。吏部的考核现在都已经结束了,有些交易很快就要兑现,要出事儿也就是过年以后。殿下只管信我。这种事情年年都有,今年也肯定不会例外,公主只要细查,一定能有结果。” “我知道了。” 骄阳心里反复琢磨着。今年这种乌七八糟的事情,到底着落在谁家? 不过遗憾的是。翌城公主伤透了脑筋也没想起来,最大的可能就是事情太小,根本就没激起什么浪花来。 不过,这种事情。诚如寂岸师太所说,总是有迹可循的。 “叫沈毅进来。” 骄阳把前因后果跟沈毅说了,让他去留意近期有没有比较突然的婚姻。“其实也不限于此,行贿受贿。巧取豪夺的,但凡有事都报给我知道。” “怎么,殿下要学狄阁老判案吗?” “判案也轮不到我,但是人间不平,总该有人过问。” “殿下若真想过问,眼下到是有这种一桩案子,我也是今天在宫外等你们的时候,跟各府的车夫们闲聊时听人提起的,还没有核实过真伪。” 骄阳大感兴趣,“说来听听……” 五日后便是除夕,一行人守过岁之后,骄阳便带了人往碧霞观烧头柱香。 碧霞观在京城中不算特别有名,观中的道姑跟官家太太们来往也极少,因此这头大年初一的头柱香,争得也不是那么厉害。 李骄阳到观中的时候,师父们正在除雪,对于贵客进香,表现的也很自然淡漠。 “打扰师太清修了。” 小道姑年纪不大,却是彬彬有礼,“施主请随我来。” 骄阳跟着道姑进了大殿,命人添了些香油钱,接过三支清香,诚心祝祷了一番。 “施主此时进门,恐怕大半夜就要赶路,可见心诚,天尊在上,必定会保佑施主得偿心愿。” “为家人健康喜乐,虽辛苦也是甘之如饴。” 道姑有些喜欢这位施主心境平和,虽然一身穿着尽显富贵,但却绝无半点盛气凌人。 “施主赶了几个时辰的路,也是累了吧,不如到禅房稍微歇息片刻,容贫道奉茶。” 骄阳眼中喜气莹莹,“如此,便多谢小师父了。” “施主请。” 骄阳刚迈步出去,就见有人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怎么回事?” 那女子一声惊叫,倒把骄阳吓了一跳,玢玉赶紧护在骄阳身前,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我早都已经提前说好了,要来上这头柱香的,你们怎么可以言而无信,让这不相干的人抢了先!” 那少女的手毫不客气的指着骄阳,玢玉大怒,“你好大……” 骄阳却一边拉着她,往后拽了拽,“这位姑娘有话不妨好好说,天尊驾前,失了礼数对谁都不好。” “你是什么人?”那少女长得也算精致,只是过于倨傲破坏了那份美感。 李骄阳长这么大,也没被人指着鼻子问过话,目光微微有些冷峻,“我是谁并不重要,不过是个香客而已,姑娘是来进香的,就不该大吵大闹,让师父们为难。” “你平白占了先,倒教训我来了。” 她这样跟翌城公主说话,就多少条命也不够死的。但是,她是跟民女李明阳说话的话,倒也不得不考虑一下该如何回答。 毕竟,自从兴起这头柱香的习俗,就有那提前约定好的,若果真如此的话,骄阳虽不知情,却也还是占了不该占的先。 那小道姑却有些委屈,“我从来没听那位师姐说过有姑娘要来上头柱香,这位姑娘先到,我自然就引到大殿了。” 小道姑这样一说,骄阳也就放心了,“这大年下的,不知道姑娘求的是什么?” 那少女以为骄阳软弱,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骄阳却不紧不慢的说道,“天尊有灵,本不会争什么头柱香二柱香,但是,在天尊面前无理搅闹,恐怕心愿不成不说,还得适得其反。” “你敢咒我?”那姑娘顿时眼睛都红了,像是要吃人似的,她身后跟着几个五大三粗的仆妇,一起围了上来。 李骄阳心想,若不是在道观之中,我不但敢咒你,我还敢揍你呢! “怎么,你真的不怕天尊降罪吗?” “无量天尊!” 这边剑拔弩张的时候,住持师太就到了,她看来眼骄阳,又看了眼那少女,显然,对她有那么几分熟悉,“苏姑娘,有话到我禅房去说吧。” 骄阳看得出来,住持师太是想要给这姑娘留几分面子的,奈何她本人看不出来。 “师太出家之人,岂能言而无信!” ------- 前面有一部分没写好,需要从新改一下,后面反而是正确的内容,大家先将就一下,二十分钟左右改好。抱歉!! “你平白占了先,倒教训我来了。” 她这样跟翌城公主说话,就多少条命也不够死的。但是,她是跟民女李明阳说话的话,倒也不得不考虑一下该如何回答。 毕竟,自从兴起这头柱香的习俗,就有那提前约定好的,若果真如此的话,骄阳虽不知情,却也还是占了不该占的先。 那小道姑却有些委屈,“我从来没听那位师姐说过有姑娘要来上头柱香,这位姑娘先到,我自然就引到大殿了。” 小道姑这样一说,骄阳也就放心了,“这大年下的,不知道姑娘求的是什么?” 那少女以为骄阳软弱,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骄阳却不紧不慢的说道,“天尊有灵,本不会争什么头柱香二柱香,但是,在天尊面前无理搅闹,恐怕心愿不成不说,还得适得其反。” “你敢咒我?”那姑娘顿时眼睛都红了,像是要吃人似的,她身后跟着几个五大三粗的仆妇,一起围了上来。 李骄阳心想,若不是在道观之中,我不但敢咒你,我还敢揍你呢! “怎么,你真的不怕天尊降罪吗?” “无量天尊!” 这边剑拔弩张的时候,住持师太就到了,她看来眼骄阳,又看了眼那少女,显然,对她有那么几分熟悉,“苏姑娘,有话到我禅房去说吧。” 骄阳看得出来,住持师太是想要给这姑娘留几分面子的,奈何她本人看不出来。 “师太出家之人,岂能言而无信!”(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二章 病人 那位苏姑娘几乎是怒不可遏,她周围的丫鬟仆妇们也都是满脸的愤慨,若不是事先对这碧霞观和住持师太有所了解,恐怕真会误会是这些道姑们办事不妥。 “你既口口声声说是观中言而无信,可有什么凭据?” 那姑娘瞪了李骄阳一眼,“自然是有,我腊月初二就派人过来送了香油钱,言明正月初一过来上这头柱香的,师太若是不允,我自然在去别家,何苦这大冬天里,白跑这一趟!” “无量天尊!”住持低唱一句,看向那苏小姐的目光却反而有些怜悯,“赵家娘子来时,贫道已经言明,一切随缘而已。” 苏蓉怒瞪着身后的仆妇,眼睛直冒火,她再怎么愚钝也明白住持师太不可能扯谎,问题自然出在自家身上。 那妇人往后缩了缩,实在扛不住吃人的目光才低声说道,“五姑娘,既然都已经来了,还是先进了香,早点回去吧。” 苏蓉咬牙说道,“你让我欺瞒祖母!” “上头柱香无非是图个吉利,让老太太高兴罢了,姑娘何必自苦,也让老太太跟着不高兴?” 骄阳站在旁边听了几句,便知道这姑娘是被自己人算计了,大宅门里的狗血戏码,看惯了自然没什么意思,不过,她好奇的是,原本来抢着头柱香的人,为什么没有出现? 骄阳来这碧霞观自然有她的目的,碰见这位苏五姑娘却纯属是意外,既然有人存了让她出丑的心,不可能最关键的位置出现空缺啊! “姑娘在看什么?”玢玉顺着骄阳的目光往殿外看去,却感到一片茫然。 骄阳并没有回答。直到看见一对母子跌跌撞撞冲进山门,她的嘴角微微翘了翘。 这样才对,做戏总得做全套! “听说碧霞峰的梅花是京中开的最好的,可否劳小师父引我前去一观?” 骄阳避过苏氏主仆,对引她进殿的小道姑说道。 苏五姑娘毕竟是观中的贵客,事情没解决小道姑也不敢离开,她只管看着住持。直到住持吩咐。好好招呼两位客人,她才放心的带着骄阳出去。 苏蓉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点什么,然而李骄阳却丝毫停留的意思都没有。她恼怒的跺了跺脚,只得继续去惆怅自己的事情。 “那位苏姑娘是观中的常客?”骄阳问道。 “苏府的老太太与我们住持师太颇有些交情,五姑娘倒是不常来。”道姑边走边说道,“五姑娘脾气爽直了些。为人却不坏,今日她言语不慎得罪了姑娘。贫道替她赔礼了。” “不过是几句话而已,我倒也不至于放在心上,只是这五姑娘急急地要来上着头柱香,不知有什么缘故?” “听姑娘口音倒像是进城人士。怎么连她的事情都不知道?” 李骄阳倒是正经的京城人士,但是对那位苏姑娘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莫非。她还有什么了不得的名声? “我是凉州人,自幼跟随师父学医。倒也说得几句官话,至于其他的,可是一窍不通了。” 提到这五姑娘这道姑似乎有些唏嘘,她轻轻地叹了口气,“非是贫道愿意在背后说人是非,这位五姑娘的确是有可怜之处。在过几个月,楚王世子就要纳妃,听说楚王妃有意再迎两位贵妾,五姑娘的叔父在右威卫将军手下做事,便举荐的苏家的姑娘。” 道姑这一说,骄阳终于想起来了,楚王世子李长赫,确实有一个姓苏的侍妾,骄阳见过那么一次两次的,基本上没什么印象。 “莫非这位五姑娘是惦记着嫁到楚王府上?” “若是这样反倒好了!”道姑引着路,虚扶了一把李骄阳,“五姑娘亲生父母俱已过世,但是他们在的时候,就给她定下了一门婚事,五姑娘不是那嫌贫爱富的人。” 道姑转头看了骄阳一样,剩下的话就不再说了,当然,她不说骄阳也能明白,这两天,寂岸师太给她普及的也算是够详细了。 “看来,苏姑娘是想上这头柱香好讨好她的祖母,希望老太太能帮她一把?”骄阳喃喃低语道,“这么说来,倒是我坏了她的大事。” “姑娘不必多心。”道姑带着骄阳穿过一排禅房,往一处假山行去,“若是这么容易,我们住持无论如何都会成全的。” 骄阳并不知道这真正嫁给李长赫的是那位苏氏,不过大家大族年龄相近的女孩儿往往不少,没必要弄个心不甘情不愿的,“难道非她不可吗?” 道姑显然是清楚苏家的内幕,“适龄的嫡女就她一个。哎,苏氏五代列侯,可惜……” 道姑言语十分谨慎,纵有不平也绝不多说一字。 “奈何子孙不肖。”骄阳淡淡的说道。 苏五娘,李长赫,钟将军,楚王妃,这太条线连起来,她能收获的可不是一点半点,只不过,事情到底往哪个方向发展,她暂时还没看出来,如此,也不必急于一时。 先放一放吧! 看看那位苏蓉姑娘到底能什么手段,或许,能有意外的惊喜也说不定。 道姑见李骄阳沉默不语,还以为她也是因为苏蓉而触动了少女情场,“人各有命,强求不得。”修道之人倒是比旁人看得开些,感慨过后很快也就放下了,“姑娘不是要看梅花吗,你看那儿!” 骄阳顺着道姑的手势看去,漫山遍野的红梅,灿若朝霞。 “难怪人说碧霞峰的梅花,乃是京城必赏之景,今日一见,方知名不虚传。” 道姑的神色亦有几分自得,“赏梅之地,倒真是我们碧霞观最合适。这是年下冷清,刚入冬的时候,无论贫庶富贵。男女老幼,都把碧霞峰赏梅当做是一大乐事。” “的确是一大乐事。”骄阳笑道,“如此盛景,只能如此远望也是可惜了,师太可否带我们到梅林那边,让我们也收上一点梅见雪,留待烹茶之用。” “姑娘果然是雅致。” 骄阳就知道她要说但是。 “但是从这里看过去像是尽在咫尺。可实际上。那梅林已经出了道观的范围了,雪天路也不好走,为了安全起见。姑娘还是不要过去的好。” 骄阳跑到这里,就是为了梅林里的那个人,莫说道姑并没有阻止的权利,就算是有。她也得见到那个人。 骄阳眼睛亮闪闪的,“可否请师太帮忙开一下后门。我们主仆去去就会。” 道姑看神情就知道无法轻易打消她的念头,这样香客她见得也多了,“施主一定要去的话,还是我送二位过去吧!” 李骄阳再三谢过。生怕她反悔似的急忙下了假山。 道姑并没有想太多,只觉得李骄阳是个爱玩的小姑娘。可是李骄阳进了梅林却瞎闯乱撞,她这头可就有点疼了。 “这梅林里居然有间茅屋。什么人住在里面啊?” 茅屋里面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道姑只是不确定那位是否愿意受到打扰。 “这茅屋本是种这片梅林的人所建的。主人去后空了许多年了,前些日子住持师太救回来一个病人,一时无处安置便请他住在了这里。” “病人?”骄阳问道,“可是要紧症状,家师行医多年,我虽不才,也学的几分本事。” 道姑一开始就听骄阳说过,她自幼学医,只是看她年轻,也没放在心上,此刻听他郑重提起,心里多少有些意动。 “施主若果真能治好他的病,那才是积福积善。”道姑想通此节,反而急着带李骄阳过去救人,骄阳也不过是信口胡诌,她连脉都不会把。 玢玉有些担忧的看着她,那意思显然是在说,一进门就会露馅,怎么办才好! 骄阳示意她安心,只管见机行事。 “呀,不对呀!”道姑还没进门,就先喊了一声。 “怎么了?”骄阳不解。 “这食盒没人动过。”道姑指着地上的盒子,脸色十分慌乱,她一下想到了很多可能,都不敢迈步进去。 李骄阳天生胆大,她率先推开房门,朗声问了句,“有人在吗?” 茅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玢玉都跟着紧张起来了,“姑娘……” “没事的。” 一个书生,没病没灾的时候都未必是李骄阳的对手,更何况受了外伤又拖了那么些日子,基本上没什么战斗力。 李骄阳反而担心,这书生命不好,还没等她们来,就病死了。 她仗着胆子朝里面走去,隐隐能听见细弱的呼吸声,三人都松了一口气。 “孙先生,孙先生……” 道姑叫了好几声,里面一点回应都没有,时间一长,她心里害怕,“孙先生可别出什么意外才好!” “过去看看吧。” 李骄阳说完就往里走,玢玉吓得魂飞魄散,她一把把公主拽着,虽没说话,却是不停的摇头。 骄阳急着救人,并没有想那么多,“我日后必然要跟着师父行医救人,哪有那许多忌讳。” 玢玉心说,你还当了真了! 然而,不管怎么样,她都不能让公主进一个陌生男人的卧室。 修道之人清心寡欲,倒是没想那么多,等她看见主仆俩暗中较劲,才明白不好让两个姑娘家进一个男子卧室。 她也没跟骄阳打招呼,直接走了进去,“啊!” 她一声惊叫,李骄阳马上就进来了,床上躺着个青年男子,脸烧的通红,出气儿多进气儿少,若不赶紧救治,怕是就活不成了。 “姑娘!”道姑一把抓住李骄阳的说,“你不是会医术吗,快点救救他呀!” 李骄阳也傻眼了,她没想到人能病的这么重,这可是一分钟也耽搁不得了,哪儿还能由着她乱来。 “这里缺医少药,拿什么治啊!”骄阳急忙说道,“师太赶紧叫人到山门外,叫上我家的车夫,带着他回城,或许我师父能救他一命!” “可是,他都病成这样了,能随便挪动吗?” 骄阳看着他鼻青脸肿的样子,估计他是外伤发炎,“他是应该是感染发热,不用担心,而且,这茅屋也太冷,好人也待不住。” “哎,都是孙先生迂腐,不肯在观中居住,之前住持就一直说,这茅屋不是养病的地方。” 李骄阳现在可没工夫理会是道姑迂腐还是书生迂腐,这人要是在不想办法,一条小命就算是交代了。 “师太快去叫人吧,我那车夫有点力气,能背他下山,若在耽搁,只怕是神仙也救不了。” 道姑猛的醒悟过来,拔腿就往外跑。 “快看看这屋里有没有酒。” 骄阳急急忙忙的说道,虽然不是真正的徒弟,但是,一些简单的东西寂岸还是教了她的。这个时候关键是要降温,可是这个人都快要冻成冰柱了,在用冷敷大概直接就能要他的命,比较可行的办法,只能用点燃的酒精来搓。 “姑娘哪儿做这些,还是我来吧。” 沈毅还没到的,住持师太先到了,虽然都是道姑,但是她可没寂岸那两下子,看着病人,只能束手无策。 “昨天我还看过他,精神好了许多,怎么一夜的功夫,就成了这样。” “这人是伤病的底子,没有彻底痊愈之前,一切都不过是假象而已,稍不留意,就能把伤病激发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姑娘可有什么办法救她?”住持急切的说道。 骄阳现在也只能实话实话,“我虽然也学了些医术,但是并没有亲自救过人,而且,他现在病逝沉重,只能带他下山请我师父医治!” 住持倒没什么意见,就怕时间来不及! --就到这里,稍等一会儿改。 “昨天我还看过他,精神好了许多,怎么一夜的功夫,就成了这样。” “这人是伤病的底子,没有彻底痊愈之前,一切都不过是假象而已,稍不留意,就能把伤病激发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姑娘可有什么办法救她?”住持急切的说道。 骄阳现在也只能实话实话,“我虽然也学了些医术,但是并没有亲自救过人,而且,他现在病逝沉重,只能带他下山请我师父医治!” 住持倒没什么意见,就怕时间来不及!(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三章 喜讯 大过年的,李骄阳出了一趟门就给她带回来一个危重病人,这样的徒弟实在是“感人”。 寂岸白了骄阳一眼,上前去给那位 “师父看他可还有救吗?”骄阳小心问道。 “只是急症,又不是绝症,有什么不能治的!”寂岸对玢玉说道,“我开个方子,你把你们家姑娘收着的上等药材,取些来给他用上,只要退了烧,命就保住了。” 自从救了晋王之后,寂岸在这府上的地位是直线攀升,莫说只是用点药材救人,就是把公主陪嫁都要了去,也不会有人说一个不字。 玢玉高高兴兴的去了,寂岸对骄阳说道,“这人病的这么重,殿下带他回来可是莽撞了,万一就不了,不是要惹上官非?皇后瞪着眼睛盯着咱们呢,半点差错都是后患无穷。” “师父有所不知,这人的伤可是有来历。”骄阳正准备细说,就见沈毅进来了,“怎么了?” “明飞过来拜年了。” 李明飞进京之后,直接就回了定国公府,虽然那边府上还有个老太太,但是四太太和慧娘把府上管的是滴水不漏,并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而且,过了年之后,明飞就要回正一武院去上课,就更没什么挂碍了。 “何必闹这些虚文,这时候过来只怕……” 李明飞虽然是个孩子,看上去于大局无关紧要,但是,骄阳相信皇后对他不会稍有放松,此事定然是瞒不过皇后。 “殿下也不必那么担心,明飞是跟着卫先生进京的。在凉州也是多受照拂,过来拜年也是理所应当。” “拜年是没什么,他却来的太早了。放着宗族亲戚不走动,偏偏先来一个白身书生的家里,岂不是不合情理?” 沈毅出身官宦世家,人情世故也是学精了的,只不过。这年轻师父头一回收徒弟。宽容的地方还是多些。 “来都来了,殿下就见见吧,下次叫他注意就是了。” 可是不。来都来了,骄阳还能说什么。 明飞大概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低着头有些愧疚的样子,骄阳反倒心中不忍。摇着他的脑袋笑道,“忍到这时候才来要压岁钱。已经是不容易了。” 明飞脸都红透了,小声的嘀咕道,“不是的,就是想来看看大家。” “知道你是好孩子。给你师父磕头了吗?” “恩。”明飞点点头,“师父赏了这个。” 明飞捧着个精致的小镜子,脸上的表情有点尴尬。沈毅一点都不尴尬,“孩子大了。终究用得上。” 李骄阳差点笑喷了,“谁家男孩子用在这个,我以为你会送个刀啊剑啊什么的。” 沈毅满脸鄙视,“过年有送那个的?”他深深觉得明飞跟公主学不了什么好,他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他的头,“好好收着吧,镜子是团圆的意思。” 骄阳忍着笑,“好好收着吧,你师父盼着跟你团圆呢!” “我先去给卫先生拜年,然后在过来说话。” 李明飞简直是落荒而逃。 进京之后,因为一些阴差阳错,卫彦成了这宅子的主人,而寂岸和骄阳都是靠他照顾的师父和师妹,他对这个新的身份适应的还不错,住在正院也是心安理得。 他对明飞印象还不错,当然也仅仅是不错而已,能真正入卫先生的眼的,只有那些绝顶聪明的人,这个耿直的男孩,还差的远。 耿直有耿直的好处,卫彦给明飞布置了一项作业,还言明不许让公主知道。 明飞有心想答应,又不愿意瞒着公主,因此有些犹豫不定。 卫彦淡然笑道,“这是我的一件私事,所以才不想让殿下知道,你心中若是实在不安,告诉殿下也是可以的。” 明飞在修炼十年也不是卫彦的对手,他几乎马上就答应了去办那件事情,并且,绝不跟公主提半个字。 卫彦笑的像只狐狸。 明飞有所察觉,却想不通一个点心能有什么大不了!他去到正堂的时候,一边吃着玢玉亲手做的点心,还一边再想,那所谓弦月酥皮,到底有什么蹊跷? 骄阳倒没注意什么,只是觉得这孩子吃得过于认真了,“喜欢吃就让你玢玉姐姐给你带些回去。” 明飞忙摇头,“四太太问起来,反而不好回答了。” 玢玉做的东西,考究程度远胜过御膳房了,明飞若真的拿回去,的确是不好解释,而这又是个实在孩子,得了好东西不可能偷偷藏起来,骄阳便略过此事不提,只是笑问道,“四太太身子可好?” “四太太身体尚可,只是先前一直在给四姐挑人家,年底又忙乱了一气儿,多少有些受累。” “哦!”骄阳甚有兴致,她可实在想象不出来,四姑娘那个孤拐的脾气,嫁给谁合适,“四太太都相看了哪家?” 玢玉在一旁忍不住低头掩面,殿下,一个女孩儿家,对这种三姑六婆的话题这么感兴趣,真的合适吗? 明飞倒没想那么多,对于这位公主姐姐的各种出格,他也算是习惯了,“四太太让我明年进了武院也帮忙留意一下,所以我倒是知道的清楚,出身必须得是世家望族,嫡长子坚决不要,幼子尽量不要,嫡次子或者品貌出众的庶子,都可以考虑。” 骄阳听完心中微微一叹,这四太太实在是聪明之极! 世家出身,对明飞的将来多少都能有点帮助,而嫡长子负担太重,李明珠承担不起,幼子一般又娇宠太过,对妻子很难体贴,反而是中间的孩子和同样不太被重视的庶子,能自己撑得起一份家业。 这样的选择,算是对儿子女儿都考虑到了。 四太太偏向明飞骄阳并不意外,但是对于一个生养在外面又硬是被记在自己名下的嫡女明珠。她还能考虑这么多,这可就不是一般的胸怀了。 “四太太要是有什么为难,可以通过慧娘跟贵妃商量。” 这动静可有点大,明飞都不敢应了。 “没事的,尽管寻个机会告诉四太太,这点小事贵妃还是愿意帮忙的。” “这便是四姐姐的造化了,我替四太太谢谢姐姐。” “小事情而已。你跟四太太好好守着定国公府。我就心满意足了。” 骄阳很少流露出对定国公府的感情,实际上,在老太太当家的时候。她是一点感情都没有的,直到她把很多事情一点点理顺,长房也有了正经的继承人,定国公府在她心里变得越来重要。像是一个标志,也像一个归宿。 “府里现在一切都很好。几位太太虽然搬出去了。也是经常来往,过年的时候还一同回来伺候老太太守岁呢,只可惜老太太身子不好,不曾见面。大家也都惦记着姐姐。只是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骄阳笑道,“承几位太太的情,也不必惦记着我了。你自己可得警醒着点。千万不能说漏了。” “姐姐放心吧,全天下人都知道。翌城公主还在突厥当可敦呢。” “这就对了,家里还有什么新鲜事儿,说给我听听。” “七姑娘的婚期定了,下个月二十日,按照孺人的规格,蜀王府正经下聘迎娶,七姑娘指明要九姑娘陪嫁……”明飞说着说着,脸色有些难看,“家里现在有些乱。” “九姑娘不同意,还是六太太不同意?” “九姑娘和六太太都没有表示,是四太太不同意。” 四太太虽然管着长房的事,但是到底不是长房的人,李七娘现在也是有品秩的太太了,四太太的确不太好弹压她。 “她们自己不要脸面,四太太何苦操那些心?只要本宫和贵妃还在,就影响不到其他姑娘们的婚事,你回去好好劝劝四太太,随他们去吧。” 女人的事情李明飞实在是闹不清楚,公主怎么说他就怎么答应了,说过了烦心事儿,他到还有件喜事忘了说了,“七叔已经能坐起来了。” “真的!”这可真是大喜,李景隆瘫在床上这么多年,竟然还能坐起来,简直可以说是奇迹,“大夫怎么说,还能站起来吗?” “有可能,七叔的腿一直是有知觉的,只是没有很好的医治,七婶分家得的钱,几乎都给七叔治病了。” 这对李骄阳来说绝对是个天大的喜讯,她以前曾经听人议论过,骠骑将军的军事才能,甚至都在她父亲之上,曾有人断言,若不是天妒英才,定国公府一定能再出一位大将军! 他只要能站起来就够了! 即便李景隆将来不能在舞刀弄枪都没关系,谁又规定了大将军一定是武艺最强,打仗有很多时候,靠的是脑子。 “你去探探七叔那边还缺什么,回头到我这边来拿。” 骄阳喜不自胜,李明飞也跟着感动,他从小就没怎么感受过父爱,都是七叔在扮演父亲的角色,所以,李景隆能站起来,除了七太太他大概就是最高兴的一个了。 现在有人跟他同样高兴,李明飞怎么可能不感动。 骄阳虽然有她的目的,但是,高兴也是出自真心,毕竟,她周围人的命运,都在一点点的改变。 最后,她也一定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殿下,那为孙先生醒了。” “这么快。”骄阳还有些意外,看来她师父的医术,真不是一般大夫能比的,“过去看看。” 孙源会瞪着眼睛四下打量,他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来的了,他的最后的意识,还在那个小茅屋里,观里的小师傅把食盒放在了门外,并没有听见屋里的动静。 “这是哪里呀?” “卫府!” 这府邸是彻底的跟着卫彦姓卫了。可惜骄阳花了大价钱才弄到的宅子。 “姑娘是?” “你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孙源会木讷的摇了摇头,“我想应该是姑娘救了我吧,但是我的确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没关系,我只问你,你到底是想死想活?” 刚才还和和气气的一个人,一眨眼的功夫就变的杀气腾腾,孙源会愣了一下之后,脸就冷了下来。 “东西你们不是都拿到了,还想怎么样?”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的,骄阳第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片刻之后,她才说道,“看来,孙先生是误以为我们是抢你东西的人了?” “难道不是?”出了那一伙人,孙源会想不出来还有谁会问他“想死想活”。 “我们到京城满打满算才不过十天,并不认识你说的那些人。”骄阳淡淡说道,“我问你想死想活,也纯粹是出于一个医者的考量。” 孙源会大为尴尬,他也是个饱读诗书的人,对救命恩人言语轻慢,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孙某病重糊涂,还请姑娘见谅。” “久病之人,有些情况也是难免,不过我倒觉得,先生没病之前,也不是十分明智。” 孙源会都被她绕糊涂了,“这话怎么说?” “孙先生的事情我听碧霞观的师太们说了。仗势欺人,巧取豪夺固然不对,但是,孙先生明知不敌还以命相抗,难道不能说是不智吗?”骄阳看着他,目光灼灼,“七宝莲台再好,没有观音坐在上面也只是个死物,先生为了一个死物连自己身家性命都不要,难道不是迂腐太过了吗?” 孙源会长叹一口气,“姑娘说的话固然有道理,可是七宝莲台,对于我来说并不是死物啊!” “哦?”骄阳似有不信,“你到说说看,为什么它不是死物?你若是果真有道理,那我也可以帮你一次。” 孙源会并不指望这世上还有谁能帮他,莫说这小丫头不过是刚来京城,就是达官贵人,公卿世家,对这件事情也是无可奈何。 不过,或许是一人自苦了太久,孙源会也把心里话说给别人听听。 差一点点没有写完,十分钟之后改好。 孙源会并不指望这世上还有谁能帮他,莫说这小丫头不过是刚来京城,就是达官贵人,公卿世家,对这件事情也是无可奈何。 不过,或许是一人自苦了太久,孙源会也把心里话说给别人听听。(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四章 谋算 “姑娘或许听说过,七宝莲台是用一整块和田白玉雕成,掌心大小,七层六十三瓣莲花,每一瓣都是栩栩如生,饰以红蓝宝石,珍珠琥珀,技艺精湛堪称鬼斧神工。” 骄阳的确是听说过,她还知道与之相称的,应该有一座白玉观音,不过这也是京城贵族之间流传的秘闻,凉州来的李姑娘并不应该知道,所以,骄阳看上去有些茫然,“观中的师父提了几句,能引得各方争抢,想来也不是俗物。但是我还是不明白,这东西,值得先生把命都搭上吗?” “值得。”孙源会笑容有些苦涩,“我另一位至亲手上,还有一座白玉观音,两家失散多年,长辈也已过世,现在只有这两件东西能够证明彼此身份,所以无论如何,我也要把七宝莲台拿回来。” 这背后的故事骄阳还真是不知道,不过她知道凭孙源会一人之力,绝没有拿回七宝莲台的可能。 “先生打算怎么做?京兆尹告状吗?” 孙源会也知道希望渺茫,然而,人生在世,总该有所为有所为不为,“除此之外,恐怕也是别无善法了。” “牵涉到官府中人,我也帮不上先生太多,不过我倒是可以承诺一件事,不管先生在外面遇到什么,只要回到这府邸当中,我总能保住先生性命。” 孙源会的眼里,李骄阳就是个小丫头,虽然比一般的闺阁小姐或许多了几分胆色,不过也终究还是个小丫头而已。 “先生不信我的话?” 显然是不信! “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孙源会说道,“我知道这件事情有多凶险,姑娘的好意我心领。救命之恩,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报答了。” “先生若是肯好好活着,就算是报答了。”骄阳并没有认真阻止孙源会的意思,甚至,她迫切的需要这个人出面,引爆那些暗中的炸雷,“先生若执意出告。也请记住我说的话。京兆尹那边一定不敢擅动原告,但是背地里的勾当就不好说了,先生若有危险。一定要想尽办法回来这里。” 孙源会觉得这丫头不像是玩笑,不够,读书人也有自己的底线,“你们已经救过我一次了。我怎么能把祸事在引到贵府中来!” “只要先生不做恶事,对我们来说就谈不上祸事。” 这丫头镇静的有些过分。孙源会禁不住去猜想,莫非,她有什么了不得的背景? “家师姓齐,人称齐夫人。” “齐夫人?”孙源会觉得有点耳熟。“莫非,是不久之前救了晋王殿下的齐夫人?” 骄阳笑道,“看来先生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啊!” 孙源会的眼中闪过一丝热切。然而很快又恢复了平静,“齐夫人和卫先生的大名可能已经传遍大周了。我好歹也是京城中人,岂能不知?也难怪姑娘小小年纪,出世竟有大家之风。” “先生谬赞。”骄阳微微点头,越发矜持内敛,“家师和师兄都不愿与权贵相交,所以先生的事情也帮不上太多的忙,不过,先生若有危险,他们也一定会仗义援手。” 既知道自己是被能人所救,孙源会也就没有过多推辞,“大恩不言谢,孙某若侥幸逃生,日后必当犬马相报。” “先生言重。”李骄阳有些不太好意思承他这份情,只淡淡说道,“先生好好养伤吧,碧霞观那边我会派人去通知住持师太。” 骄阳从客房出来就一直在琢磨,现在引线已经有了,怎么才能把这把火越烧越旺呢? 这问题府上有个现成的“大能”可以回答她,但是骄阳却有些担心被卫彦看出更多的事情来,更聪明人打交道,总是要多提着几分小心。 “殿下,有内侍送了宫里的赏赐过来。”玢玉进来说道,“东西都在正堂呢,卫先生请殿下过去呢。” “我估摸着这个时候也该到了,请他们各自收了也就是了,没必要叫我啊?” 李骄阳却觉得宫里的赏赐肯定没她什么事儿,所以也没打算过去,玢玉却说道,“晋王送来一些小东西,一看就是给殿下的,所以卫先生才叫我来请的。” 骄阳突然想起那日晋王喊她名字时的情景,看来,他并不觉得自己认错人了,估计过不了多久,晋王也就该亲自上门了。 骄阳有那么一点慌张,晋王那双眼睛,总是让她觉得自己无所遁形。 “殿下也别太担心了,既然在宫里的时候晋王殿下都没说什么,将来也不会戳穿。不过,展音姐姐那边奴婢暂时没有联系,怕她知道实情在让晋王殿下看出破绽。” 骄阳反倒叹了口气,“展音那边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吧,不用特意瞒着。晋王心里认定的事情,根本就不会去试探别人。” 骄阳跟玢玉去了前厅,供的香案还没有撤掉,案上摆了些金银珠玉,显然都宫里常见的赏赐。 “看看这个吧。”卫彦打开一个檀木盒子,里面两排十二个形态各异木雕人偶,每一个不过拇指大小,却是惟妙惟肖。 这是宗孚大师的微雕,每年骄阳都有收藏,今年诸事忙乱忘到了脑后,没想到,晋王却给她补上了。 突然之间,骄阳所有的担心都一扫而空,知道不知道有什么要紧,那是她的哥哥,天底下对她最好的那个人。 “殿下。”玢玉见骄阳捧着盒子直发呆,轻轻的唤了一声。 她也认出来这是翌城公主喜欢的东西,晋王不会随便收来送给一个不是很重要的姑娘,“这可怎么办?” “没什么怎么办的,好好收着。” “晋王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你一点都不紧张吗?” 卫彦问骄阳是否紧张,自己却是神态轻松的样子。可见,到底不是真正令人紧张的事情。 “晋王知道了其实也好,咱们此时无权无势,在孤立无援的话,做什么事情都是举步维艰。” “殿下倒是看得开,就是不知道殿下要做的事情,晋王殿下会不会支持?” 事关李熙琮。骄阳也不敢打包票。她五哥绝顶聪明,也绝顶固执,他有什么样的反应。谁也无法预料。 “看来,公主殿下也没把握啊!” “晋王心里惦着的,都是人间正道。”骄阳还算是了解李熙琮,他能为了她在某一些事情让步。但是触及底线的事情,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那就得让他明白。很都时候正道是走不通的,而作为皇子,最终还是会给自己找一条路的。” “先生有什么办法?” 卫彦笑得高深莫测,“公主会知道的。现在。公主殿下能不能告诉告诉我,客房里的那位,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骄阳觉得卫彦可能都已经猜到了。她当然不会费事去跟他编故事,“师太嘱咐我留意京中的事情。因为考核定等,后来就听说了孙先生的事情,我就把他救了回来。” “孙先生,怀璧其罪的那位孙先生?” 卫彦虽然不怎么出门,但是消息却还是十分灵通,骄阳几乎每天看着他,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得来的消息。当然,这事情问也没用,所以骄阳从来都不提。 “正是那位孙先生。”骄阳回答道,“被韩府的恶奴打成了重伤,家也没烧了,亲戚邻里无人敢收留,最后被个道姑给捡了去。我今天凌晨过去烧香,正遇见他病重危殆,于是便带回了府中。” 骄阳说的简简单单,顺理成章,但是背后那些心思算计,都逃不过卫彦的眼睛。他微微笑了笑,微微上翘的丹凤眼多了几分狷狂。 “殿下打算怎么运作这件事呢?” “事情的始末详情,先生可知道?” 卫彦摇头,他也不是神仙,什么都能算出来,“愿闻其详。” “我也只知道一个大概,剩下的还需要先生推敲。”骄阳说道,“孙先生手里有这么一座莲台,在京城不算是什么秘密,虽然许多年都风平浪静,也不是没人惦记,不过,孙先生坚持不卖,对大多数人来说,即便是有些遗憾,很快也就释然了。现在,韩苑为小小玉雕差点闹出人命,显然有他非要到手不可的理由。” “他的理由是什么?”卫彦能猜到一些,但也仅仅是猜测,可以提供一些方向,却不能具体的指向某人,或许,这位公主能知道更多的内情。 “前儿我想起一件事情来,和亲之前,吏部尚书崔瑾得了一块老坑和田玉,交给了玉雕大师赵佑林,据传,雕的是一件观音坐像,成品我并没有见过,算日子应该是年前雕成的,显然,他是要送给什么人的。” “吏部尚书官居正二品,看来也要为年礼发愁啊!”卫彦笑的有点冷。 “圣人笃信道教,民间自然也以道教为尊,如此上行下效,官宦世家就更不会大张旗鼓的信奉佛教,这世上仅有一个人,不在乎圣人的看法。” “太后!” “崔瑾的母亲与太后有亲,她来送这份里顺理成章。” “韩苑是刑部一个小小堂官的儿子,怎么看也不会跟崔瑾扯上关系,说他是为崔瑾办事,朝中得一半人不信。”卫彦并不是不信李骄阳,他只是需要更多证据。 “朝中官员背后的关系,大概一辈子都理不清,但是有些人的关系却很明显,就比如,当今的玉雕大师赵佑林和七宝莲台的雕刻大师!” “师兄弟?”卫彦这可完全是猜到的了,他远在凉州,并太了解京城流行的那些技艺和精通这些技艺的人,但是他知道人性,知道什么人之间最容易生出妒忌。 “卫先生果然高明。”骄阳由衷赞叹,“七宝莲台的尺寸很小,功力都在精雕细刻上头,一般的观音坐像,也未必能跟这七宝莲台匹配,而韩苑一定要得到别人家的莲台,肯定是早早就确认好的,而能帮他确认这一点的,就只有赵佑林了。” “所以,这是从一开始就针对孙源会的阴谋,甚至,韩苑、崔瑾都是被人利用的?” “不错,这些大师们受官宦人家的供奉,对内情是非常了解的,他们要做点什么,简直太容易了。” 卫彦深以为然,知己知彼,会让很多复杂的事情变的简单。 “那也就是说,这件事情最多也就查到崔瑾。” “要是没有人帮他,怕是连崔瑾都查不出来。若是先生肯帮忙,我相信事情一定不会止于崔瑾。” == 简直郁闷死了,这几天就算是手残了,先放点别的,半个小时以后更晚,sorry! “太后!” “崔瑾的母亲与太后有亲,她来送这份里顺理成章。” “韩苑是刑部一个小小堂官的儿子,怎么看也不会跟崔瑾扯上关系,说他是为崔瑾办事,朝中得一半人不信。”卫彦并不是不信李骄阳,他只是需要更多证据。 “朝中官员背后的关系,大概一辈子都理不清,但是有些人的关系却很明显,就比如,当今的玉雕大师赵佑林和七宝莲台的雕刻大师!” “师兄弟?”卫彦这可完全是猜到的了,他远在凉州,并太了解京城流行的那些技艺和精通这些技艺的人,但是他知道人性,知道什么人之间最容易生出妒忌。 “卫先生果然高明。”骄阳由衷赞叹,“七宝莲台的尺寸很小,功力都在精雕细刻上头,一般的观音坐像,也未必能跟这七宝莲台匹配,而韩苑一定要得到别人家的莲台,肯定是早早就确认好的,而能帮他确认这一点的,就只有赵佑林了。” “所以,这是从一开始就针对孙源会的阴谋,甚至,韩苑、崔瑾都是被人利用的?” “不错,这些大师们受官宦人家的供奉,对内情是非常了解的,他们要做点什么,简直太容易了。” 卫彦深以为然,知己知彼,会让很多复杂的事情变的简单。 “那也就是说,这件事情最多也就查到崔瑾。” “要是没有人帮他,怕是连崔瑾都查不出来。若是先生肯帮忙,我相信事情一定不会止于崔瑾。”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五章 “青天”(上) “殿下想要什么样的结果?” 李骄阳最想要的,当然是直接结果了皇后,可问题是,她之前殚精竭虑谋算了那么久,也没有任何实质的进展,孙源会这个案子,估计连皇后的边儿都扯不上。 “能把楚王的心腹拉下来一两个,就算是万幸了。” “殿下未免太没追求。”卫彦轻笑,神色很是戏谑,“楚王殿下用不上三个月就会班师回朝,到时候登高一呼,应者云集,多少心腹收不来?” 听卫彦说话,骄阳总是下意识的在脑子里都转即几遍,“先生的意思是说,把这件事情跟楚王连在一起,至少,要让楚王当不上太子?” 李骄阳的脑子比以前快了许多,这才是一个准备参与夺嫡的人该有的眼界。 卫彦心里多了几分认可。 “可是,楚王现在人在渤海,显然跟这事儿一点关系都没有,想要把他们绑在一起,只能像是滚雪球似的,一点一点地把他裹进去。” 卫彦突然就笑了,这回倒是多了几分诚意,“殿下能这样想就对了。” 骄阳以前是真不敢这么想,毕竟,面对楚王的时候,她总是少了那么几分底气。 “这世间的事儿,很多时候只要放胆去想,就很有可能带来不一样的收获。” 骄阳苦笑,“楚王眼下是如日中天,有些东西我是真的不太敢想。” “皇帝身子还康健的时候,如日中天难道会是什么好事吗?” 卫彦的脸色淡淡地,好像一切尽在掌握,骄阳却知道这故事另有结局,楚王的强大让她一直都心有余悸。 “只怕将来有一天。圣上对楚王都是无可奈何。” 这倒不是不可能,皇帝对朝廷的把控也不总是密不透风,这历朝历代多少篡位者,成功背后的故事往往大多雷同。 “暂时看来,圣上对楚王还是能够控制的,所以,只要圣上心里生出疑虑。对殿下来说就是好事儿。我可听说了。自从殿下离开京城去往突厥,圣上可是一直都没进过朝阳宫,这不也是殿下的功劳?” 从李骄阳记事儿时起。皇帝跟皇后就几乎是形同陌路了,一两个月不见一次面儿,也是时有发生,但是从去年八月到现在。已经四个多月的时间,帝后却一直僵着。可见情况不太寻常。 也许,是以前的事情发挥作用了呢。 骄阳想了想,她和亲的时候群臣把动静闹的那么大,后来皇帝还让周延去查了定国公府的财务情况。这些虽然都不能直接指向皇后,但是,也足够让皇帝心生警惕了。 很显然。皇帝现在什么都不曾表露,只是因为时机不到而已。 然而。这些算计骄阳却不想过早的透露给卫彦,“我自己都没想清楚,恐怕也不能回答先生了。” 卫彦心中早有答案,也不需要骄阳回答,“殿下好好琢磨琢磨吧,怎么把你那雪球滚好。” 想要缠住楚王,代价不够是不行的,七宝莲台当然没什么意义,但是,楚王这些年费心笆篱地安插在六部中的重要职位,他一定是舍不得丢。 骄阳大概知道该怎么办了,“多谢先生。” 骄阳急忙去找寂岸,孙源会的病,还是不要好的太快吧。 寂岸不解,“殿下一直在忙,贫道也没敢叨扰,那我孙先生的情况,也没来得及讨论一二。” “我正是为了孙源会来的。”骄阳说道,“师太可有什么药房,能让人在床上多躺一段时间。” “这很容易,用药不用药都可以。”寂岸果然是精通旁门左道,骄阳看来难于登天的事情,她总是能够信手拈来,“问题是,殿下想要哪种?” 骄阳心想,哪种都没什么关系,“只要让他暂时不能离开就可以了。” “是,这倒也容易,只是,贫道尚不知道这位书生,究竟是哪位?” 李骄阳这才想起来,一直都没来得及跟寂岸解释孙源会的事情,“瞧我,都忙晕头了。” 骄阳把孙源会的情况一说,寂岸马上就明白,“我这就去配个方子,保证不伤身体也不伤脑子。” 孙源会的用处太大了,寂岸恨不得亲自过去看护他,还是骄阳劝她拿这点神医的架势,她才记起自己身份来。 “殿下如今做事可是通透了许多。”寂岸也为骄阳感到高兴,她却不知道,这背后有许多卫先生的功劳。 “以前是我过于谨慎了。”骄阳诚恳说道,“如今我也算明白了。想要扭转局势,我们必须主动出击。” 骄阳下定了决心,寂岸自然是高兴,“殿下尽管去忙重要的事情,孙源会就交个我吧,殿下若是想让他一个月下床,我都不会让他二十九天起身。” 骄阳对寂岸的本事佩服的是五体投地,就盼着这些事情都过去,她可以好好沉下心,跟寂岸学一学医术。 骄阳闲暇的时候偶尔也会憧憬一下未来的人生,在一个没人认识她的地方开个小小的医馆,其实也挺不错的主意。 或许是经历的事情多了,李骄阳的心境有了很大的变化,她从前就喜欢前呼后拥,热热闹闹,现在反而沉静了许多,只盼着这一切早点结束,她也可以过几天轻松的日子。 “殿下,周大督统来了。”玢玉低声说道,“现在正堂。” 骄阳回京之后就很想见他,奈何周延一直都在南阳,相见也没有机会,好容易等到过年他回来了,自然是要见上一面的。 “孙先生就拜托师太了。” 翌城公主跟左都卫的关系不一般,寂岸或多或少能知道一点,不过,对于周督统亲自上门,她还是多少有些点忐忑。毕竟,她有太多事情不想让朝廷知道了,“殿下放心,周督统那边,还请殿下代为遮掩。” 根据前世的经验,李骄阳可不觉得有什么事情能瞒过周延的眼睛,不过。她也不想太打击寂岸。有些时候糊涂点也是好的。 周延看上去并不是特别精神,大概是领了宫宴之后还得兼顾宫中宿卫,此刻才刚刚闲下来。 “几乎都认不出你来了。”周延看清骄阳的样子先是愣了一下。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常态,“听说殿下拜了位师父,医术精湛绝伦,何不请来一见?” “我那师父究竟是何身份。督统又不是不知道,又何必让人为难!” 周延心里冒火。他们这儿见一面就算是为难了,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她们弄死那个苗女,断了阮慕阳的线索。他是费了多大功夫才安抚好那个疯子的。 骄阳察觉周延的脸色不对,心中不免多想,难道。周延想要对寂岸不利吗? 完全没道理啊,寂岸离开京城的时候。周延也就是十几岁,他们可能连面儿都没见过,又哪有什么仇或怨! 他果真那样做的了,就只能说明一点,周延已经投靠了皇后。 李骄阳的心缩成了一团,那可是她最不想见到的情形。 “那你可得多费点心,京城里能认出她来的可不在少数,而且,你也让她尽量少出手救人,若我猜的没错,她现在惯用的手段跟十三年前大概也不会有很大的差别,这都是容易被人认出来的细节。” “多谢周督统提醒。” 周延心里叹气,就为了她救了晋王一命,他能帮忙的地方绝对不会吝啬,只不过,那出家人固执的很,也未必能用他帮衬。 “殿下客气。”周延随意的坐下,自己动手给自己斟了杯茶。 “欸!”骄阳忙拦住他,“都已经冷了,喝不得,玢玉去换热的了,稍等等吧。” “等不得了。”周延端起杯子一口就灌下去了,“宫里忙了一整天,连口水都没喝上。” 骄阳奇怪,“大初一的,有什么可忙?” “你真的想知道?” “这还有什么真的假的?”骄阳恍若有看见了那个玩世不恭的周大督统,或许,他们之间即使不能完全信任,也可以亲密合作。 “宫里传出一些流言……” 骄阳马上紧张起来,“跟晋王有关?” 周延点头,“有传言说,晋王并不是病,而是受到了上天的诅咒……” 骄阳勃然大怒,“他们倒是会联想,竟然是上天的诅咒,在以后,他们不是要说晋王生而不祥!” “这他们倒是不敢。”周延很就没见到骄阳那副母老虎的样子了,此时见了,竟是无比亲切,“殿下莫不是忘了,晋王可是生在圣上登基的那一天的。” 骄阳讶然,随即失笑,“是我气糊涂了,有督统在京坐镇,他们那些阴谋是不会得逞的。” “关心则乱,殿下与晋王兄妹情深,着实令人羡慕。” 周延突然多愁善感起来,这让李骄阳很是不习惯,“晋王对我如兄如父,可惜我一直忙不上他什么,大督统与我兄妹助益良多,我们必定铭记于心。” “殿下帮助晋王的地方实不算少,这一次的事情也是多亏了殿下。” 李骄阳想为的就是这个,那个苗女身上,不知周延是否挖出了线索。 “我听韩通说起,大督统为了晋王的病才去的南阳。” “我也正是为了这件事情来的。”周延说道,“此事跟离火堂却是没什么关联。阮慕阳那段时间在京城胡闹,无意中发现了那个苗女,糊里糊涂的是就给绑到了南阳。” 他这几句话可谓半真半假,骄阳尚记得柯源说过的话,那苗女是汉人装扮,而苗人的长相与汉人并没有特别大的差别,所以,只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她一眼,就能直接认出她的身份,绑回南阳,可能性几乎为零。 阮慕阳是在监视晋王吗? 骄阳想到这种可能,简直是被一盆冷水当头泼下。 莫非,他还接了杀掉晋王的生意? 李骄阳心中虽然有点要抓狂了,但是她却不能问,看得出来,周延对阮慕阳十分维护。 周延一直在观察李骄阳,那些极细微的变化也没能逃过他的眼睛,他最怕的东西到底还是来了,这个结恐怕还没那么容易解。 “阮慕阳做事冲动,却并没有恶意,在南阳的时候,也想尽了办法逼问解蛊的方法。只是那女人实在是强横,无论怎么问都不肯说,为防她玉石俱焚,才让她一直拖延了下去。” 骄阳这才明白,晋王中了石心蛊还活了那么久,居然跟周延没什么关系。 “这就不对了呀!” “什么不对?”周延问道。 “我师父说过,中了石心蛊的人,全身僵硬,食物的养分无法吸收,十天之内,必然会心血耗尽而死。可是,晋王熬过了两个多月,这显然解释不通啊?” 周延原本觉得自己对天下之事无不精通,但是蛊术。还真就不再这个范围之内,“难道就没有例外?” 例外的事情周延倒是见得多,这让他深信,世事无绝对,“或者是别的办法,能延长晋王的寿命。” “苗蛊都是用心血养成,只要养成,就从来没有出过例外。至于别的办法,据我所知也只有一个,就是施术之人用自己的心血催眠母蛊,那样的话,子蛊也会陷入深睡,从而使受害人得到喘息之机。” “竟然会是这样!”周延似有所悟,“难怪我们审她的时候,她只说,这是她跟晋王之间的事情,无需别人费心。” 周延有一丝后怕,他们审她的时候,虽然没动大刑,但是也绝对谈不上好受,她竟然没有因此而伤害晋王,这不得不说是个奇迹。 “传说中,苗女多情,为情生,为情死。从前我还未敢全信,如今再想来,却是一点没差。她与晋王只有一面之缘,饱受折磨的情况下,都不曾陷晋王与死地,多少也有些可敬之处。” 多情也好,寡情也罢,她都是差点害死了晋王,李骄阳对她没有任何好感,“果然有心,何不直接把蛊解了。” 周延跟那女子接触的多些,却是更能理解她的想法,“晋王是何等身份?这般距离足以让她绝望了。” 骄阳有点烦躁,“既然都已经过去了,就不必让晋王知道了。” 周延当然不愿晋王知道这些事情,乐的把嘴闭严,“你殿下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太医院几十号御医,京城上百名医,是不是真的没有一个人能看出来晋王是中了蛊!”(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 “青天”(中) 周延并没有直接回答李骄阳的问题,他反而问道,“殿下为什么想知道这个?” 骄阳有些心绪不宁,“我也说不清楚,只是有一些不太好的感觉。” 感觉之类的东西,周延一向不太当真,“御医们所知所学大都死板教条,他们的手段终究有限,外面的大夫或许能看出一二,大概是太过于惊世骇俗所以也没敢提起吧。我相信他们当是都没敢说,时候更是会守口如瓶。” 骄阳只是安静的听着,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周延略一琢磨也就明白了,“殿下是在担心,圣人会从别的地方得知真相?” 骄阳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担心什么,或者,就像是周延说的那样,她担心皇帝知道真相。 “我之前一直在奇怪。”周延也没太理会骄阳,像是在自说自话“巫蛊一类的东西虽然令人忌惮,然也正因为如此,圣人一旦彻查,皇后一脉就会无所遁形,殿下何必替他们隐瞒?” 骄阳也不能说是卫彦不愿意,虽然这是最主要的原因,她只能摆出一副无所谓的姿态,淡淡说道“能让皇后无所遁形的事情也不是一件两件了,现在皇后还不是好好的,让晋王跟巫蛊一类扯上关系,恐怕是得不偿失。” 周延并不是十分赞同李骄阳的观点,但是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再说什么也无法改变,为今之计,就只能把被识破的风险降到最低。 “两都卫那边我都会加派人手,即便有大夫看出什么,我也敢保证不让他多说一个字。” “那就先谢过周督统了。” “殿下客气。不知殿下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突厥那边好是否……” “突厥那边不用担心。莫顿暂时不会再有动作,至于打算吗,我也还没想那么远,先开一间医馆好了,我们这大夫可是不少?” “也好,殿下若有需要,派人到都卫那边告知就可。” 周延现在已经不再替左都卫了。他现在可是两都卫大督统。“还未恭喜大督统高升。” “多谢殿下。” 周延也没有过多的客气,又因为担心骄阳问道他因何升官,竟迫不及待的离开了。 骄阳虽然觉得有些不太习惯。但是也没在多想,过了几天,她亲自带着人往东市去,看样子是想找个铺子开医馆。 “在这儿开医馆。离府上可是不近,每天来回折腾路上要耽搁不少时间。殿下还是在考虑考虑的好。”沈毅低声说道。 李骄阳已经被中介带的跑便了整个东市,要么位置不行,要么规格太小,好像不管怎么看。都不能令人完全满意似的。 “东市就这么大,选在哪里离家都不近。若是实在不便,可以在附近的建业坊在买个宅子。” 翌城公主财大气粗。买个新的府邸也是小事一桩,不过。沈毅却觉得还是原来的地方比较好,他考虑是更长远的问题,“同乐坊就在皇城脚下,坊内居住的也都是高管显贵,殿下不管要做什么,都是十分方便。而建业坊紧邻着东西两市,人员混杂,反而不是宜居之地。” 也不知是否是骄阳的错觉,她总感觉沈毅话里话外说的是,将来要是据兵谋反的话,同乐坊要更方便一些。 “同乐坊地点虽好,却不能做生意,医馆总得有个地方开才行啊!” “殿下如果不开药铺只开医馆,就在同乐坊也没什么不可。里正那边我去想办法,用不了太多银子。” “果真如此自然是最好不过,本来也就是为了有个事情做,不能让宫里看着太扎眼而已,谁又在乎医馆药铺那仨瓜俩枣的。” 沈毅为了这件事情大概跑了四五天,果然是批准了他们在同乐坊开一家医馆,众人都非常高兴,显然,大家都很看中同乐坊这个地段。 骄阳命人摆酒庆贺了两天,有找算命先生选了个黄道吉日,卫氏医馆算是正式开张了。 这医馆的名字取的实在是简单,骄阳都怀疑卫彦是随意糊弄的,不过,对卫彦来说,却包含了好几重意思,一来他不是正经大夫,也没有济世救人的那份壮志雄心,取个寓意太深的名字,他反而觉得对不起药祖。其二,他这招牌打出去,有心思的人总得打听打听,这卫氏医馆是怎么来的,只要是有点脑子的人,就不会过来捣乱。 不管怎么说,坐落在达官显贵中间的一个不起眼的医馆,就这样诞生了。它的第一个客人,却是西域商人敏娜。 敏娜得了骄阳的提示之后,就开始了小心翼翼的打探,然而,还没等她探听出任何有用的消息,就发现有官府的人在追查他们的行踪。敏娜躲藏了好多天,一直也没想明白自己究竟是得罪了哪路神仙。 最后走投无路的时候,想起了“李公子”给她的地址。 敏娜对于李公子变成了李姑娘一点都不意外,对于齐夫人救了晋王一时,多少都有所耳闻。 “之前在西市的时候就听说两位凉州来的大夫救了晋王,我那时候就再猜,有没有可能是你们,没想到,还真让我给猜对了。不过我到没想到,姑娘竟然是神医的弟子,姑娘果真是有大福分的人。” “姐姐见笑了,我也只是学了个皮毛而已。”骄阳引敏娜进了内院,穿过层层回廊,到了一个种满了梅花的小院子,“姑娘若不嫌弃,就先安顿在这里,其他的事情,我们慢慢在做打算。” 敏娜十分感动,“萍水相逢,得姑娘如此厚待,敏娜实在是感激不尽。” 骄阳听着心里发虚,若不是展音当时随口那么一说,敏娜现在还是西市里人人追捧的美女老板,而不像现在这样,累累若丧家之犬。 “姑娘不要这么客气。我当年随家人进京,因为贪玩好动,差点酿成大祸,都是敏娜姑娘的提点,才令我逃过一劫,姑娘的大恩,我尚未回报万分之一。” 敏娜着实是想不起来她说的事情了。神色渐渐尴尬。她也可以像凉州时那样含糊过去,但是,明阳姑娘如此不计后果的帮她。继续隐瞒下去,她的内心反而备受煎熬。 “姑娘说的事情我实在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大概姑娘那时候年幼,看见西域人长得都是一个样子。所以,记混了也有可能。” 李骄阳倒是挺佩服敏娜的为人的。这时候说出真相,也不怕她反悔,要知道,她现在可是四面楚歌中! “姑娘大概是见的人太多了。一时想不起来也不算什么,我确信不会认错人,姑娘不必多思多虑。眼下要紧的事情。是姑娘带来的货物要想办法尽快脱手,那些临时雇来的人赶紧让他们散了。姑娘带着自己人尽管安心住在这里。” 敏娜发现事情不对的时候,就把临时雇来的人都遣散了,现在还跟着她的,都是卖身契还在她手上的奴仆。然而,即便如此也有十几号人,一起躲在别人家里也实在多有不便。 敏娜安排他们先回了西域,其实,李骄阳心里是希望她也一起回去的,虽然她不在乎她们住在这里的,用的那几餐饭几张床,但是她也不愿意自己身边留着这么个炸弹,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把她炸飞了,最郁闷的是,这个炸弹还是她自己做出来的。 不过,她也只能想想而已,不用清楚真相,敏娜是不会离开的京城的。 “姑娘若是闲着无聊,可以我师父一起配点药什么的,我们这儿虽然不能买药,但是急救的东西做一点也是无妨。” 敏娜一直为自己经商的天赋感到骄傲,当她遇到齐夫人之后,却彻彻底底被那些神奇的药力给迷住了,三年之后,京城中又会出现以为女神医。 医馆开业,陆陆续续有人过来光顾,卫彦不太关注这些事情,偶尔在医馆里坐坐,大多数的时候,都是齐夫人坐堂。 齐夫人诊脉开方子,并没有明码标价,愿意给多少都凭病人自己,若是一时不方便,以后给也是一样,甚至,对于那些实在是家境比较困难的病人,还要赠送一些成药。 医馆天天都是入不敷出,好在骄阳以筹粮为名从突厥弄了些嫁妆出来,否则,还真不知道能坚持几天。 医馆就这样不好不坏的经营了起来,三个月后,楚王班师回朝。 “孙源会的病,也应该好吧?”寂岸师太问道。 那一天,本应该是春光明媚的,然而李骄阳却硬是感觉到了一股山雨欲来的气势,她压抑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殿下可是怕了?” 李骄阳一直都是心有挂碍,她害怕失去的东西太多,只不过是因为怕也没用,所以她尽量的忽略掉这种情绪。 然而,不管怎么忽略,它都是真实存在的。 “人都难免有害怕的时候,但是有些事情不是因为害怕就可以避免的,晋王昨天差过来那宫女,我倒觉得像是表达了很多意思。殿下是晋王至亲,早就已经避无可避了。” 昨天替晋王过来传话的人就是展音,晋王的意思也很简单,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然,既秀于林,风岂能摧? 李骄阳明白他的意思,能把一个与世无争的人逼到这个份上,皇后也算有本事了。 “师父误会了,我怕是怕,却从来没想过逃避,我但凡是有半点退避之心,就不会费尽辛苦从突厥回来了。” “老身明白殿下心意,只是担心殿下对危机估计不足。” 李骄阳缓缓地摇了摇头,她的脸虽然是笑着的,却带着一股子苦意,虽然在脸上淡淡的不易察觉,在心里却是趟成了串串血泪。 展音是不知道她们的谈话,否则她一定能理解李骄阳笑中之意。 “师父不必提我担心,我虽然没什么才干,但是经历的事情却已是不少了,楚王回来皇后如虎添翼,但是对我们来说,又何尝不是一决胜负的良机。” “是啊,楚王领兵在外的时候,圣上都要多出几分忌惮,如今大声还朝,封无可封,赏无可赏,最发愁的并不是咱们。” 骄阳深吸一口气,正要说话,玢玉从穿堂过来,递了一张信笺,“殿下,卫先生叫人送过来的。” “什么话不能当面说,还这样神神秘秘的。” 骄阳边时候边展开了信笺,几行行草苍劲有力,看过之后,骄阳只是微微一笑,“拿去烧了吧。” 玢玉心里好奇,想问问卫先生到底说了些什么,只是寂岸师太还在面前,也不知道合适不合适,最终,玢玉还是打消了好奇心,依言将那信笺烧了,虽然,她有无数次机会可以打开看看,但是,她最终还是忍耐了下来。 公主的心情明显放松了许多,当然这是卫先生的功劳,至于他是怎么做到的,玢玉虽然好奇却更知道谨守本分。 “把孙源会治好吧,时候到了。” 寂岸点了点头,“他病的时间长了,恐怕恢复正常要两三天的时间。” “楚王到京还得有些日子,不差这几天的。” 孙源会觉得自己可能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了,他当然想不到会是救他的人暗中做了手脚,对于自己突然之间就好了,甚至有些疑心好似回光返照。 然而,不管是什么,他要趁着自己还有精力把状子写完,虽然最大的可能是根本没人看到他的状子。 “孙先生身体刚好,不宜如此操劳吧。” 骄阳从他的院子路过,见里面还亮着灯就进来了,孙源会在这儿住了那么久,对她的声音也已经非常熟悉了,他连头都没有抬,“难得今天有点精神,若是不赶紧把这状子写完,只怕以后,都没机会了。” 骄阳奇怪,“我听师父说,先生的身体已经没什么妨碍了,就算是要写,也不必急于这一时吧。” 孙源会苦笑,“我这身体就像是个漏勺似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出状况了,齐夫人为了费的这许多心思,怕是都要白费了。” 骄阳这才明白,感情是他们药下狠了,这位孙先生觉得自己命不长久,这可是天大的误会。 “我还有个不情之请,请姑娘勉为其难答应下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 “青天”(下) 孙源会把话说的跟临终遗言似的,骄阳想不答应都不行,“先生想说什么?” 他把状子指给骄阳看了看,“我若有不测,麻烦姑娘把这状子替我递到京兆尹。” “先生?”骄阳简直不知道该如何表示了,看来孙源会是被她们给吓出毛病了,“先生切莫多心,家师既然说了已无大碍,先生就一定会好起来的。” 孙源会摇了摇头,低声叹了口气,“我受伤太重,救不会来也是命中注定,你们已经为我费了不少心了,我也只能来生在报答。我这样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撑过明天,所以无论如何,我今天也要把这状子写完,若是我果然不中用了,还得麻烦姑娘。” 骄阳心里暗称,罪过! 都是她为了卡着楚王回京的时候把事情闹大,所以才让寂岸师太拖这他的病情,没想到,这实在人当了真了。 骄阳心有愧疚,便忍不住劝慰了他几句,然而久病之人的想法,往往会比较消极,“姑娘为难也不是没道理的,虽然太平女主改革法制,永年律已经取消了民告官反罪的规定,但是,这案子终究是让人为难,我也不怪姑娘。” 骄阳心想,在误会可是大了! “其实我也知道,若是我不在了,官府就是收下这状子,也不会认真去查,只不过,我心里还存着意思侥幸,若是将来有一天,她进京来找我,纵然找不到我这个人,也见不到七宝莲台,但是。或许在京兆府的卷宗里,能得知一些真相。” 这读书人的想法,骄阳觉得自己大概是理解不了了,平民百姓,怎么有机会见到京兆府的卷宗? 但是,孙源会情绪这样,骄阳也不忍心在刺激他。只怕他身体没事。精神先就垮了。 “先生未免太小看我们,我们虽无权无势,却也不是那种畏惧权贵之人。先生若真有好歹,这案子我便替先生办了,而且我可以向先生保证,我一定会尽全力让京兆尹秉公执法。” 孙源会似乎没想到这丫头敢答应下来。自然是万分感谢。 “先生也不必忙着谢我,我陪先生将状子写完。然后先生好好休息。明日同往京兆府。” 神都上下近日都是一片欢腾,楚王大胜,渤海平定,压在人们心中将近一年的大石头。终于算是搬开了。整个京城都在为了庆祝楚王还朝而忙碌,然而,京兆尹高顺却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一张状纸安静的摆在他面前的桌案上。两旁的差人没有一个敢说话的。 “那个孙源会不是死了吗?”高顺一脸的郁卒。 严格说来,高顺并不是一个贪腐无能之辈。否则,也不可能坐稳京兆尹这个位置,然而,他现在是真心希望世上再没有孙源会这个人,不管他有多少冤枉。 “之前是听说他重病不治了呀!”师爷念着山羊胡子,也是一脸的想不明白,“他们家出事之后,是碧霞观的姑子收留了他,刚开始的时候还请了大夫去看,后来就再也没动静来,后山的茅屋,也已经是人去楼空。” 高顺猛的一派桌子,“这么重要的人,你就不会好好查查,没请大夫,就一定是死了吗,他就不能好了吗?” 师爷的冷汗一滴一滴的往下掉,赶在这个当口出事,谁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他伤的那么重,就算是精心调养,都未能能活下去,所以……”师爷擦了擦汗,见府尹大人一直冷着脸,也不敢在多解释一个字,“是卑职失职,还请大人降罪。”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府尹大人烦躁的直拍桌子,“就算是知道他没死,咱们也不能动手杀他。”高顺似乎是想通了,长叹了一口,“所以,他迟早得给爷来这一出,只不过,咱们是一点防范都没有罢了。” “他不会是故意挑这个时候吧?”师爷也觉得这种猜测不太可能,但是这个时机太巧了,巧的让他觉得不敢相信。 “他一个书生,哪里能知道那么许多朝廷隐秘,况且,就算他真的时候,也应该想着避过这日子,赶在楚王回京的时候找不痛快,傻子才会这么做。” 有些事情的确是说不通,不过,师爷敢确信,孙源会或许迂腐,但是他一点都不傻。 “大人,眼下也顾不上考虑那么多,还是应该研究一下这案子该如何处理。”师爷一脑袋的鬼主意,把案子压下去也是一点事儿都不费,不过,他淫浸官场多年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哪只绝不能等闲视之。 “还能怎么办,先拖着吧。”高顺想都没想就说道。 对师爷来说,这也是意料之中的答案,楚王就要回京了,而且还是于国有大功,如果不出意外,太子的宝座是跑不了了。 这个时候动楚王的人,除非是这官儿当够了。 韩苑虽然只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但是,他主子如日中天的时候,他自然也跟着炙手可热起来。这里面的利弊,几乎都不需要权衡,只要不呆不傻,都知道该如何权衡。 高顺当然是那个既不呆也不傻的,可是,他这次的决定,却让他心腹师爷感到了一丝危险。 “大人,那孙源会是一个姓李的丫头陪着来的。” 高顺根本就没注意到有什么小丫头,他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了,“有什么关系?” 姓李?他蓦然想到什么,立刻坐直了身子,“莫非是?” 师爷摇了摇头,“并不是皇室宗亲,但是那丫头也是有些来历的。” “快说。” 一听到有姓李的人牵涉其中,不管是不是皇室,高顺都紧张了几分。 “大人可还记得数月之前,有几位凉州来的大夫治好了晋王殿下的怪病。” 这事儿京兆尹怎么敢忘,他还打发家人借着问药之名去接触过几次。只可惜,那家人脑子都愚钝的厉害,他的媚眼儿算是斗抛给了瞎子。 高顺大人的脸色沉了下来,师爷猛然想起了之前的事情,此刻,他却是生出几分不同的看法。 或许,人家是根本看不上区区京兆府尹呢? “跟他们有什么关系?”高顺问道。 “那个姓李的丫头。是齐夫人的女弟子。” “啊!”高顺的眉头皱的都能夹死苍蝇了。“怎么会这样?” 一个大夫的弟子,就是再有本事也不至于让高顺紧张,但是。齐夫人的弟子却不一样。 京城里人人都知道,晋王对他的救命恩人很是上心,莫说逢年过节赏赐不断,就是平日里。也没少差人问候。他这恩人若是在晋王耳边说上几个字,或许。这案子就能直达天听了。 想到这后果,高顺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看来眼师爷,两人眼里都有些沉重。 “咳!”高府尹用力的咳了一声。“都退下吧。” 两旁差人立刻退了个干干净净,有些时候,什么都不知道才能活的更长久些。 “怎么跟晋王扯上了关系!” 师爷知道大老爷这话纯粹是抱怨而已。并不需要他的回答,他现在需要做的是。想办法处理这件事情。 “现在最害怕的,是晋王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始末缘由。” “这不可能吧!”大老爷说话都有点颤抖,显然自己也不太相信。 “晋王跟那医馆来往那么频繁,孙源会在那儿住了三个多月,要说晋王毫不知情,打死卑职也是不敢相信。” 高顺可是官场上混成精的人,他稍微一联系就明白了,“晋王若知情,孙源会又卡着这么个节骨眼上发难,这可真是来者不善哪?” “所以,咱们必须要小心应对,否则一个不妥,大人反而要深受其害。” 高顺已经明白了,他现在已经是夹在了两个皇子中间,他下一步的反应,就是明确了自己的位置。 这一步可真是不好走。 高顺身为京兆府因,纵然谈不上是个纯臣,但还真的没在皇子之间站什么队,楚王不是没想过要招揽他,他的态度却始终都保持着中立,可是这一次,怕是容不得他继续中立下去了。 然而,楚王还是晋王,不是那么好选的,如果有可能,他还真是一个都不想选。 “你觉得咱们应该怎么办?” 师爷现在也不敢轻易下结论,“这件事情涉及两位皇子,其实又跟皇子没有任何关系,他们之间不管谁胜谁负,都不会伤及筋骨,可是,对咱们还说却是不一样,稍有不慎,那可就是满盘皆输啊!” “我知道事情有多严重,你也不必在说那些,现在关键的问题就是想一想,咱们到底该如何应对。” “现在问题的关键,不是如何应对孙源会。”师爷下定了决心,直接说道,“关键是两位皇子,大人打算选哪一个?” 高顺是真心不想做这样的选择题,对于一个臣子来说,他应该只忠于皇帝,对于一个聪明的投机人来说,现在还不到下注的最好时机。 “非选不可?” “非选不可。”师爷斩钉截铁说道,“这件事情,大人已经没有了回旋的余地。孙源会那边,若仅仅是巧取豪夺,或者还不难解决,可是,韩苑冲动鲁莽,防火烧了人家祖宅,还连累了周围许多无辜百姓,虽然没弄出什么人命官司,但是事情却极为恶劣,想要大事化小,已经全无可能了。” 高顺一拳狠狠砸在桌案上,“他自己想死,大有一万种方法,何苦连累咱们!” 师爷心里想的却是,恐怕这件事情,被连累的不仅仅是京兆府,恐怕,就连那位还没有踏进京城的楚王殿下,也已经深陷旁人彀中。 “大人,先不管韩苑,也不去考虑孙源会,大人还是在两个皇子之间做个决定吧。” “要是好决定,我不是早就决定了!”高顺怒火冲天,楚王无数次施压,他都扛过去了,就因为一个小小的韩苑,一切都付之流水,这让他如何不怒。 “大人一直都在跟楚王保持距离,莫非是觉楚王不能……”后面的话师爷也不敢说了,即便是确信没有第三个人,谨慎了一辈子的人也还是会选择点到为止。 “老陈,你跟了我十来年了,有什么事儿我从来也不瞒你,我的确是不看好楚王。” “这是为何?” “之前的原因很简单,圣上不喜欢!一个皇子,再有能力又能怎么样,圣上看不上,不都是白搭。” “那现在呢?” “现在就更简单,皇帝不喜欢,还立下那么大的功劳,那不是自寻死路吗?”府尹大人说完之后,自己的心里也很沉重,“老陈啊,要不是被逼无奈,这话我一辈子都不会说,皇帝是什么,那是天子,天下都是他的,还不是他想给谁就给谁。圣人礼教、先祖法度,管的是百姓,什么时候能管到天子,这点道理,别人看不透,咱们还能看不透吗?” 高顺一直都是个通透的人,陈师爷是很清楚的,但是“通透”到这个份儿上,还是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大人这么想的话,这事情就好办了,韩苑自己作死,咱们京兆府依法办事,就是楚王,也挑不出毛病来。” “真的这么容易,咱们俩就不用在这儿犯愁了。”高顺无奈苦笑,“皇子们斗起来输赢可能一时看不见,但是,咱们这些人,生死也不过就是一眨眼的事情。楚王在圣人心里或许比不过晋王,但是,距离晋王有实力跟楚王对抗也不是一年两年,这段时间,够咱们死一百回了。” ---- 这一章就到了这里,前面还需要稍微改一下,十分钟之后改好。搜融入。 “真的这么容易,咱们俩就不用在这儿犯愁了。”高顺无奈苦笑,“皇子们斗起来输赢可能一时看不见,但是,咱们这些人,生死也不过就是一眨眼的事情。楚王在圣人心里或许比不过晋王,但是,距离晋王有实力跟楚王对抗也不是一年两年,这段时间,够咱们死一百回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八章 韩苑 京兆府尹和他的狗头军师愁的头发都要白了,他们现在最想弄死的,反而是韩苑那个祸根。 “大人,再有三天楚王就要回京了,此事还需当机立断啊。”陈怀礼拧着眉说道,“卑职愚见,这颗雷是早晚要炸,与其拖到楚王回来那一天,让一切都变得无法掌控,还不如,咱们先把它点着,至少,炸不着咱们自己。” “你的意思是说,把韩苑先抓来?不管最后牵扯到谁的身上,咱们京兆尹该做的都做了!” “正是这个意思。韩苑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小人物,抓也就抓了,正好可以借他探探两位皇子的底,至于将来,也不见得没有回旋的余地。” “怕的是,抓他容易,放的时候难。” 陈怀礼却觉得,有没有放的机会还不好说呢。 “楚王现在正是礼贤下士的时候,只要到时候大人愿意放任,楚王殿下也还是愿意接着的。” 高顺长叹了一口气,“看起来这案子想晾一晾也是不行了,那就把那位韩公子请过来吧。” 高顺说的请可真不是反话,压抑们到韩府上那叫一个小心翼翼,韩苑不在家,也没敢叫人出去找去。 京兆府的差人混到这个地步,那也是天下一景了。 等到太阳西斜,韩苑才一身酒气的回来,听说京兆府的衙役在等他,满脸的不屑,“他们要干吗啊?” 下人弯着腰陪着笑,“听说是有个案子到了京兆尹大人手上,好像是跟公子有所牵连,府尹大人请公子过去,问问情况。” “什么案子!”韩苑早就把年前的事情忘的干干净净了。甚至连孙源会的死活他都不清楚。 “差人们没说,估计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们已经在这儿等了一个多时辰了,都没急着去请公子。” “既然不是什么大事儿,就让他们在等等吧。”韩苑一边打着饱嗝一边往院子里走,京兆府的事情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他回了自己的房间往榻上一歪,马上就有那俊俏的丫头过来给他垫上迎枕。脱衣服换鞋。伺候的那叫一个舒坦。 “去,把那个桃仙儿给我叫来,给爷好好捏捏解解乏。明天还有一堆事要办呢,给世子殿下做事,可是马虎不得。” “公子如此辛苦,老太太知道了不定要怎么心疼呢!” 这丫头会说话。韩苑听了高兴,伸手朝着脸蛋儿就捏了一把。“就你嘴甜,家里头没什么事儿吧?” 有的没的几个丫头说了半天,最后才想起来还有京兆府的差人在外面候着。 “他们好像是来了有一阵子了,公子何不上见上一见。若果真没什么要紧事儿,打发他们去了,咱们落个清静不是。” “行。就看在我们银铃儿姑娘的面子上,爷就见他们一见。” 银铃儿听了“咯咯”笑了起来。那声音果然跟银铃似的,她朝外面喊道,“叫个人过去,把那几个差人带过来吧。” 京兆府的衙役们在门房灌了个水饱,却是一点焦急之色都没有,反倒是跑腿儿的下人有些过意不去,其实公子回府门房那边是最早得到消息的。 “我们公子在外面忙了一天,少不得要梳洗梳洗,还请几位在稍等等。” “无妨。”班头放下茶盏,“我们哥儿几个也是出来办差的,早一时晚一时都没什么要紧,况且,大老爷都没说是着急的事儿,多等一会儿也是无妨。” 差人如此和气,韩府上下也就愈加放心了,说不定,有什么好事等着他们家公子呢。 谁也没注意到,几个差人互相示意的眼神,闪着几道寒光。 在京城地面上办事大概是最难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所以,装孙子这项技能,京兆府的差人练的那是炉火纯青,不过,很多时候,结果都不是大爷们想看见的那个样子。 韩苑对于京兆府的态度还算满意,他把这一切都归功于楚王,归功于李长赫。 现在没人敢得罪楚王,也就是没敢得罪他! 韩苑是这样理解的。 “什么事儿啊,这么一大帮子人到我们府上蝎蝎螫螫?”韩苑懒洋洋的问道。 差人们满脸堆着笑,怎么看也不像是来拿人的,就是求,也不见得这样低三下四。 “扰了府上清静,实在是罪过。只是大老爷那边接到一个状子,跟公子似乎有所牵连,这也是不得已,让我们来请公子过去问几句话。” “你们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韩苑阴着脸问道。 他这一句话把差人都给问糊涂了,什么日子? 没听说啊! 几人面面相觑。 韩苑把茶盏重重的扔到案上,“还有三天楚王几要进京了!你们居然不知道今天是何等重要,世子殿下那边多少事情等着我去办呢,这要是耽搁了,是你们担着还是你们府尹担着?” 不过就是个顶雷干脏活的,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孙源会这案子若是惊动了晋王,你且看看是楚王能保你,还是那个世子殿下能保你! 不过,虽然差人们心里恨不得把这个傻缺活活咬死,面儿上却是半点都不漏。 “说的正是呢,谁不知道现在公子是在忙着世子殿下做事,可是,状子送过去,府尹大人也是没办法,说不得,请公子随我们走一趟,也就是几句话的事儿,说完了我们在送公子回来。” “回去让你们大老爷等着吧,办完了迎驾献俘的事儿,我才能腾出功夫。” 差人暗自磨牙,好话却说了一箩筐,好在韩苑今儿着实是高兴,啰嗦了几句也就跟着去了。 高顺早就等的不耐烦了。见韩苑大大咧咧的上堂,随意的拱了拱手,那个气,就更是不打一处来。 不过,既然坑都挖好了,猎物也上钩了,高顺是不会为了细枝末节而影响本意的。 “下站可是韩苑?”高顺严肃的问道。 这本是大老爷问案最基本的过程。谈不上好坏。但是,听在韩苑耳朵里却不是个滋味,这堂上的气氛。可不想那几个差人给他描绘的那么好。 韩苑心中不满,自然就带到脸上来了,再加上本就胸无城府,如今又是急剧膨胀。就连京兆府是什么地方,他都有点想不起来了。 “正是小爷!” “好好好!”高顺连连冷笑。目露凶光,“我来问你,江夏镇孙源会你可认识。” “江夏镇?”这地方听着听耳熟的,但是韩苑一时还真就没想起来。“到底什么事儿,大人就直接说吧,我每天那么多大事儿。哪儿挨个都记得的。” “既然公子不记得了,那本官就提醒你一句。玉雕大师孙伏民所雕之七宝莲台,你可知道?” 说到七宝莲台,韩苑就想起来了,那可真是个好东西啊,他父亲过了年就直接升了一级,现在,已经可以跟京兆尹平起平坐。 想到这里,韩苑的底气更足了些。 “记得。”他简慢的回答道。 京兆尹虽然位高权重,但是皇城里宗亲贵族一抓一大把,随随便便就能让他丢官罢职,所以,高顺其实不是个受不得气的人。但是,一个没有功名的毛头小子,就敢这样不把他放在眼里,高大人的恶气,可就不是那么好出了。 差人们见府尹大人笑的如春风般和煦,忍不住替韩苑默哀的半分钟。 “孙源会告你巧取豪夺,强买传家之宝,可有此事?” 韩苑斜着眼睛,微微冷笑,“那东西是孙源会是自己主动要求卖给我的,我不过是被他缠怕了,所以才勉为其难收下了。” 京兆府上下对无耻这两个字还是有很深的认知的,但是无耻到这个地步,差人们都觉得看不下去了。 “孙源会告你强取不成,便派人纵火,烧毁房屋一百余件,可有此事。” “手下人没留神罢了,这都是孙源会弄出来的事故,若是赔偿附近百姓损失。大人也该去找孙源会,牵连到我头上,恐怕不合适吧!” 高顺怒不可遏,他猛的一拍惊堂木,高声喝道,“世家弟子居然知法犯法,简直是罪加一等,暂且将你收监,待其他证据齐备,再行宣判。” 韩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堂堂三品大员的儿子,他居然敢说收监! “你知道我谁吗?把我收监?”韩苑冷冷的环视着大堂,神色全是挑衅,可是,还没等他把戏做足,一帮差人如狼似虎的就扑了上来。 差人们可不管他是谁,府尹大人既然说了要收监,手铐脚镣马上就给他带上了,此时此刻,韩苑才觉出事情不太对头。 然而,这也是一个不懂得变通的主儿,或者说,这几个月日子过的太顺了,他几乎看不清楚自己是谁。 “高顺你好大胆!”韩苑扯着脖子喊道,“世子殿下还在等着我呢,你敢把我收监,耽搁了楚王的大事,我看你有几个脑袋!” “咆哮公堂,罪加一等!”高顺一甩手,两支筹子就飞了出去,“重责二十!” “你们谁敢!”韩苑剧烈的挣扎起来,他怎么也想不通,刚刚在他府上还低声下气的差人,片刻功夫就敢跟他动手了。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高顺,你头上的乌纱是不想要了吧!” 正常情况下,出了这种辱骂官长的狂徒,衙役门是要把他的嘴堵上的,可是今天却奇了怪了,衙役们似乎是集体把这件事情忘却了。 “在加二十!” “你们放肆……” 高顺此刻也是动了真火,原本他只是想吓一吓他的,毕竟,楚王那边他还得有所交代,然而,碰上韩苑这么个混不吝的,他的本意什么的算是全忘干净了。 韩苑也就是个色厉内荏的主儿,几棍子下去,立马哭爹喊娘,而且,衙役们有心整治他,报数那个喊的尤其慢。 没几分钟,韩苑就开始求饶了,高顺在里面冷着脸听着,丝毫不为所动。 “大人!”陈怀礼毕竟是忌惮楚王,衙役们可是下了死手了,在这样下去,恐怕不好交代,“大人,韩苑不过是个杀才,早晚有人对付他,大人犯不着亲自动手,为他得知了楚王实在是不值当。” 高顺却突然笑了起来,不像之前那般阴测测的,他简直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师爷,本官反倒觉得,让咱们为难那么长时间的问题,已经解决了。” 师爷擦了擦汗,他几乎能猜到府尹大人打算怎么处置了,甚至,他都能猜到他的理由,即便如此,他心里也觉得不落地。 “大人不必太早下断言吧。” 高顺深吸了一口气,“楚王身边要都是这种货色,那咱们根本就用不着纠结。” “大人,韩苑是个拎不清的浑人,可是,他也不过是被世子利用的而已,楚王身边,真正的能人不少,大人实不可因为韩苑一个就小瞧了楚王。” “我自然知道他是个蠢货,然即便如此,我也不是没给韩苑机会。”高顺的脸上阴晴莫测,“本官把这韩苑叫来,既没有正式升堂,也不曾叫原告列席,就是告诉他要做做样子而已,事情很快就会过去。可是,韩苑竟然蠢不可及,当堂挑衅父母官,我若是不给他几分颜色,京兆府的颜面,可就荡然无存了。” “眼下也打了二十多了,老爷大人大量,就放了他吧,若是真打出个好歹,莫说楚王殿下,就是韩侍郎那边,也不好交代啊!” “你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小了?” 师爷无奈笑了笑,“常言说的吗,官做的越久,胆子就越小。” “哪儿来的歪理!”高顺冷笑,“孙源会的案子,咱们就秉公处理吧,我倒也要看看,咱们未来的太子殿下,到底有几分容人雅量。” 陈怀礼却觉得,真正的雅量,楚王怕是一分都没有,得罪他,只有秋后算账的份儿。 所以,他得给他们想个完全的退路。 “大人,犯人晕刑!” 高顺一听咧着嘴就笑了,费什么话,泼醒。 衙役们听了高高兴兴就要去执行,还是师爷拦着了他们……(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九章 帛书(上) “韩侍郎好歹也是三品大员,与大人同殿称臣,再这么打下去,怕是大人跟韩侍郎都不好见面了。” 高大人瞪了班头一眼,“师爷要是不说,你们还真打算把他打死呀!” 班头嘿嘿笑着,没有半点畏惧,“哪儿能呢,小的们这点数还是有的,只不过那小子实在是张狂,不给他点苦头,他还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呢。” “他背后靠着‘天王老子’呢!”高顺冷笑,“赶紧把数过了吧,找间干净点的监房,用不过多长时间,韩侍郎也就该到了。” “小的明白。” 新上任的刑部侍郎韩启耀,高顺对他的了解并不算多,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他绝对是中规中矩,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 没有过人的才能,也不会特别的愚蠢。 正因为如此,他的官途一向平顺,四十多岁升到了刑部侍郎这个位置。而他居然养出这样的一个儿子,高大人深深的为他头上的帽子感到担忧。 果然不出所料,韩启耀轻车简从来到了京兆府,儿子怎么样一个字都没问,只是同僚之间的寒暄而已。 他既然不着急,高顺就更不着急,俩人东拉西扯的聊了半天,感觉好像是宾主尽欢了,韩侍郎才开口询问案子的情况。 “这案子刚到京兆府,什么都还没查呢,按理说,是不便跟大人透露的。” 高顺嘴上说不便透露,但神情却还是很轻松随意,韩启耀明白他的意思,心里也的确是足感盛情,“不瞒府尹大人。我那儿子是彻底在后宅宠坏了,平日里惹是生非,本官实在是没少头疼,不过,他虽然性情不佳,但是胆子却不大,就算是做了什么坏事。也不敢太出格的。”您也太谦虚了!高顺心中叹道。 就您那儿子。离杀人放火也就一步之遥而已,若是楚王果然当上了太子,那一小步他马上就能迈过去。一点心理障碍都不带有的。 所谓说话不揭短,高大人当然是顺着韩侍郎的意思打了个哈哈,“说起来也确实不是什么钦命要案,就是去年年底的那点事儿。状纸递上来了,总得问上一问。” 去年年底的事情。韩侍郎当然不会忘,那事情他一直都在后怕,要不是自己亲生的儿子,他早就把韩苑送官了。 可是。他已经叮嘱家人出钱安抚了,怎么还是闹到了府尹大人这里? 韩大人重重的叹了口气,“可是孙源会的案子?” “大人好记性。”高顺不咸不淡的捧了一句。 韩侍郎心中略苦。他已经猜到韩苑把他的话当成耳旁风了,他是做了什么孽。才生出这么个儿子来! “这都是下人莽撞才酿成了大祸。”再怎么不堪也是自己儿子,韩侍郎该替他掩饰的还得掩饰,他一边说一边抬头瞄了眼高顺,见府尹大人一点表示都没有,又急忙说道,“当然,犬子也逃不了干系,不过,万幸烧都是房屋,还能挽回一二。大人您看,这案子可有和解的可能?” “大人想和解?”高顺像是不太相信的样子。 韩启耀越发尴尬,“那件事情犬子却又不是,若能和解,对双方都有好处。” “大人想和解却也不难。”高顺微微笑道,“我看那孙源会倒也是个老实人,只要把七宝莲台还他,在赔上些修房的银两,和解也不是不能。” 一说到七宝莲台,韩侍郎可是为难了,那东西都已经送到太后手上了,他拿什么还呢! “实不相瞒,若是别的都好说,只是那七宝莲台,已经转手出去,想找一个一模一样的,比登天还难。” 过年的时候,太后收了件玉雕观音,那下面的莲台,十有*就是孙源会的。这件事儿高顺早就心里有数,只是涉及到连太后,他可不敢开这个口。 “这么说的话,想和解却是不容易了?”高大人沉声说道。 “我与大人同殿称臣,俱都是为天子办事,还请大人看此情分,多多设法。” 高大人十分为难,“若是令郎不曾认罪,或者还可能想点办法,可是,令郎已经在大堂上亲口承认了,我也只能秉公而断啊。” 韩启耀都快要气糊涂了,他到底是养了个什么儿子呀,长了个脑袋纯粹是为了显身高! 这是什么样的罪名,就敢轻易认了! 韩启耀重重叹了口气,“孩子大了,在外面坐下的事情老人也未必都知道,不知大人可否通融一二,让我见一见那该死的逆子。” “这有何难,请陈师爷带大人过去吧。” 陈怀礼一路上还在琢磨,怎么跟侍郎大人解释人家儿子那一身伤,却不料,到了牢里,韩苑自己就解释了。 还没到关押他的监房,就传来了韩苑的咒骂声,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韩启耀瞥了一眼身边的师爷,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们府尹大人自然不会跟一个孩子计较,只不过,令郎的脾气也确实应该收一收,有些话私底下听见了,大人还可以当做没发生,但是在京兆府的大堂上,到底还是朝廷的尊严体面更要紧些。” 陈怀礼的话简直让韩启耀无地自容,他紧走了几步,大声喝道,“逆子还不住口。” “爹!”韩苑见到他老爹简直是悲喜交加,悲的是他闯了大祸,回家必定挨罚,不过,也又可喜的地方,至少他不用在待在这该死的牢房里了,即便是回家还有帐要算,那也总好过在地牢里受罪。 年轻人,想法总是很好的。 “爹你是来带我出去的吗?” 韩启耀见自己儿子身上血迹斑斑的,说不心疼也是骗人的,不过,这也是在人家京兆尹的地盘上,该做的样子还得做。 “你这孽障,到底背着我干了什么好事,还不从实讲来,也好求个从轻发落。”韩启耀虎着脸喝道。 “爹!”韩苑心中恼火,要不是对老子多少存了几分惧意,只怕当着狱卒们就得嚷起来。 “那府尹说的什么鬼话,爹还当了真了。”他虽然是嘀嘀咕咕的,但是周围的人都听见了,韩侍郎真想把他的嘴缝上。 “够了,你要是没做什么,青天白日抓你干什么!” 韩苑急躁的直挠头,“爹就别管那么多了,明天赶紧叫世子殿下来救我,高顺那老东西倔的很,只有世子殿下能镇得住他。” 韩苑两句话说得韩启耀差点要吐血了,这陈师爷可还在旁边呢,况且,世子是说叫就能叫来的? 陈怀礼是个体贴的人,见此情形便说道,“大人跟令公子想来还有些话要说,我们就不在此打扰了,大人要出去的时候,尽管喊我们一声就行了。” 韩启耀觉得脸都没地方放了,不过很显然,面子和儿子之间,儿子更重要,所以他含糊了几句就把陈怀礼送走了,对着监房里的儿子一顿痛骂。 “爹,你就别骂了,赶紧想办法就我出去啊!” 骂归骂,该想的办法他还是得想,世子那边是没抱任何希望,反而是崔瑾那边,或许还能帮衬一把。 “那个七宝莲台,你果然是交给崔四公子了?”他压低了声音问道。 “这事情哪儿能有假,我自己又不稀罕那些东西。我估计啊,那东西现在已经在寿……” “行了,你要是想活命,嘴上就安个把门的,别什么都说,早晚把自己搭进去。” 韩苑不以为然,他老爹就是谨慎过头了,他现在可是什么都不怕,等到楚王登基那天,他可就是从龙之功。莫说小小的京兆尹衙门,就是六部正堂,也没有他不敢闯的。 “我想办法救你出去,你不可在辱骂高大人了。” 韩启耀有一种不是很好的感觉,好像,被什么人盯上了似的。 三日后,楚王如期回京。整个京城都沸腾了,跟他一样沸腾的,还有京兆尹衙门,只不过,他们沸腾的点有些不太一样。 陈怀礼亲自带人过来核实案情,从韩苑提出购买莲台,到最后放火烧了孙宅,事无巨细,全都问了个遍。 这个架势,让孙源会觉得,京兆尹会认真查实这个案子,所以他无比配合,把整个过程一丝不漏。 “孙先生,该服药了。” 骄阳端着药碗,在门口打了声招呼就走了进来,陈师爷的瞳孔不经意的缩了一下,万幸没人看见。 “怎敢劳驾姑娘送药过来?” 骄阳笑道,“丫头们各自忙去了,正好我也想过来看看先生。” 李骄阳似乎没有看见房间里还有别人,孙源会也不好对陈师爷他们介绍一个女孩子,因此,那几个人好像被遗忘了似的。 骄阳收回药碗,“先生有事就先忙着,我师父明天一早过来把脉。” “替我谢谢齐夫人。” 骄阳转身离开,差人们也都没有注意,就只有陈怀礼,几乎是同时跟着骄阳出去的。 “李姑娘!”他在后面喊了一句。 “陈师爷。”骄阳眯着眼睛笑道,“师爷叫我何事?” “事情已经按照姑娘要求的办了,剩下的半张帛书呢?”陈怀礼沉着脸问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章 帛书(中) 骄阳轻笑,低头垂眸像是沉思的样子,“我答应的事情自然会照办,但是师爷的心也不能太急了吧。” “你想反悔?”陈怀礼满脸的警觉。 “怎么会?”李骄阳嘴角微微动了一下,看起来有些许冷酷的味道,“这不过是刚刚开了个头而已,师爷要做的事情还很多,等到这案子结了,你想要的东西我必然双手奉上。” “我凭什么相信你?” “恐怕,陈师爷并没有太多的选择。” 陈怀礼眯起眼睛,透着危险的光,“京兆尹已经接了这案子,姑娘的要求我已然完成,剩下的事情与我无关,姑娘还是把剩下的半张帛书给我,咱们就算是两清了,从今往后各走各路,互不相识。” “陈师爷不必这么紧张。”骄阳淡淡笑道,“我的想法跟师爷其实也差不了太多,只要这案子结了,师爷想要的,都可以得到。” 陈怀礼心中震怒,神色愈发阴冷,骄阳没等他开口便说道,“我这院子虽然谈不上固若金汤,但是一般的宵小也必然是有来无回,我劝师爷别打那些危险的主意,以免坏了交情。” 陈怀礼一点儿都不想跟这丫头有任何交情,虽然她看起来很天真、很无害,“说到交情,姑娘好歹也得拿出几分诚意来。” 骄阳讶然,“我之前不是给了半张帛书,难道还不够诚意?”她走近了两步,压低了声音说道,“那可是晋安先生用命换来的,这诚意,师爷还能找出第二个来?” 这丫头分明是用那半张帛书在威胁他。竟还说的跟好人似的,陈怀礼不太明白,不过一个小丫头,哪儿来的这份儿心机? “姑娘是在为谁办事?” “师爷觉得呢?” 陈怀礼首先怀疑的自然是晋王,虽然这位李姑娘的行事风格跟晋王截然相反,但是,晋王的真面目。又岂是他一个小小师爷能猜得透的。 “我倒是小瞧了姑娘!”陈怀礼说道。 “我倒觉得是师爷想的太多。不过是事不平有人管而已。” 陈怀礼冷笑,“姑娘好志气,事涉朝廷命官。姑娘竟然也敢过问,在下可是佩服的很。” “大人身在官场却不畏权贵,这等志气,小女更是佩服。” 李骄阳一句话。把陈怀礼噎了个半死,更郁闷的是。他知道她那话不是无的放矢。 “你想做什么?” “不是我想做什么,而是师爷准备做什么?”骄阳满脸肃然,“京兆府既然已经接了这案子,难道师爷不该到现场勘查一番吗?” 一片瓦砾废墟。有什么可勘查的? 陈怀礼心念斗转,显然,这里面的关键并不是现场到底有什么。而是她希望他发现什么? 难道? 陈怀礼觉得心惊肉跳,“你……” “怎么?”骄阳笔直的注视着他。 “现场在事发之后就已经清理过了。并没有什么可查的!”陈怀礼梗着脖子说道。 “案发当时不过是以失火处理,现在却转为了纵火案,是否应该重新勘查,不用我来教吧。” 虽然韩苑被压在了京兆府的监房里,但是陈怀礼看来这件事最后还是会大事化小,可是,他要是顺着她的意思去现场勘查,那结果怎样,恐怕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师爷若是为难就算了,只当我没提过,但是,先前的交易,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陈怀礼其实并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他的七寸可是一直都掐在人家手里呢,虽然极不情愿,但是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现场勘查也是必要的过程,京兆府办案是不会出这种纰漏的。”他说完便点点头准备离开,不过,没走两步他又转过头来,“该不会,现场遗漏了什么人的尸体吧?” 二人紧张的对视着,骄阳并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我也不能未卜先知。” 陈怀礼安排了人去现场勘查,然后就一直心神不宁,韩苑这案子说破大天去也就是个品行不端,仗势欺人,终究是有转圜的余地,可是,要是真的在现场发现尸体的话,那性质可就完全变了,再也没人救得了他。 人命关天,这是太平女主勘定永年律最核心的思想。即便是奴婢,也不得私刑打杀! “什么时辰了?”他烦躁的扔下卷宗,问堂外的差人。 “师爷,已经是酉时初刻了。” “林头儿他们回来了吗?” “还没有。” 陈怀礼的感觉越来越糟,他已经暗示过了,随便看看就可以,不应该用了这么长时间的。 “叫个人过去看看,让他们赶紧回来。” 差人虽然搞不懂师爷想干什么,但是他在京兆府衙门很有威望,有些时候他的命令就如同大老爷,所以,他丝毫也没敢耽搁,急急忙忙就往外走去。 差人还没出大门,就看见班头儿林耀带着几个人回来了,他们步履匆匆,脑门上都是汗。 “你们可算回来了,师爷都着急了。” 林耀随手抹了把汗,“赶紧去通知师爷吧,出大事儿了。” 差人刚才还是满脸轻松,闻言也立刻紧张了起来,“什么事儿?” “孙源会的案子,升级了。” 都是衙门里办事,自然一听就明白了,“怎么会……” “算了,别说了,你赶紧去请师爷吧,我去后堂请大老爷。” 陈怀礼听了差人的回报之后,心里反而安定了许多,就好像悬在头顶的刀,终于落下来了。 “师爷!”差人低低的喊了一声,他觉得师爷大概是气糊涂了。 该来的总是要来。陈怀礼大概也是看开了。 他到了府尹办事的二堂之时,正好听见府尹大人摔了杯子,他一脚迈在台阶上,停了半天才上去。 “好好的,你叫他们去现场干什么!”高顺看见陈怀礼,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这师爷平时挺明白的,怎么这关键时刻干这种没脑子的事情。 “原告提出来了,咱们总得做做样子。”陈怀礼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他直接问了林耀,“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就发现尸体了?” 师爷的重点并不在尸体上,他关心的是怎么发现了,林耀也是无奈,师爷先前的叮嘱他并没有忘记。 “真不是一般的巧。”林耀心里也郁闷,在京兆府做了这么多年的事情了,头一回这么打脸,“我们原打算看看就走的,可是谁想到,竟有人想要买孙源会那块地,连同地保中人七八个,转来转去就发现了尸体。” “官府办案,怎么能让他们从中打扰?”高顺简直是有火没处发,他手底下这几个得用的人,竟然接二连三出错。 “那院子之前并没有查封,孙源会又是房主,他说带人简单看看,我们也就没防备。” 高顺瞪着眼睛要发火,陈怀礼却缓缓摇了摇头,事已至此,怎么解决才是最重要的。 “仵作验过尸了吗?” “还不曾,但是,想买房的那个人就是个仵作,原告坚持让他做初检,我们也不能拒绝。死者身上没有明显伤痕,口腔里有烟尘,死于火灾无疑。” 高顺心都凉了,那感觉好像他自己儿子杀了人似的。陈怀礼却愈发镇定,虽然有些细节还不是那么清楚,但很显然这是出自那位李姑娘的手笔,而她一个初来乍到的小丫头,肯定是做不到这些的,那么,她背后的人是晋王无疑了。 对于他们来说,可能不是绝对的坏事。 “从案发到现在已经三个多月了,尸体如何还能辨认?” 陈怀礼却说道,“去年冬天连下了好几场雪,天气异常寒冷,死者又是死于火灾,所以,三个月尸身不腐,还是有可能的。” “那个仵作也是这么说的。”林耀说道,“死者是在存放米粮的仓库中被发现的,她被压在房梁之下,周围的房柱都已经烧透了,尸体反而保存了下来。” 饶是高顺已经办了半辈子的案,那画面他也还是有点不敢想。而且,这事情越是看起来合情合理,他心里就越是焦躁,他现在最想证明的,是那尸体跟火灾没有任何关系。 “死者身份能确认吗?”他就不信,已经烧的面目全非了,还有分辨的可能,但是,林耀的回答却给他巨大的打击。 “已经确认了,是一个叫茶姑的孤女。” “怎么确认的。” 林耀也觉得在这一切简直巧的不可思议,他们府尹大人的运气,还是不怎么样。 “茶姑是个六指,从小被孙伏民收养,因为智力有缺陷,三十几岁了也没成亲。火灾发生后,孙源会被打成重伤,被扔在大街上自生自灭,家里的下人也都四散逃亡了,谁也没注意到茶姑。孙源会也以为她跟别人一起跑掉了,见到尸体也是十分震惊。” “茶姑的身份你核实过了?” 为了茶姑的身份,林耀已经询问过不少人,那附近的人都能证明,孙家收养了一个六指的傻子。 听林耀说完,陈怀礼完全没有需要质疑的地方了。至少目前的证据可以充分证明,孙家有个养女,死于火灾。 可是,连孙源会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那个姓李的小丫头又是如何得知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章 帛书(下) 高顺和陈怀礼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了半天,而后重重地叹了口气。高顺对内中详情并不知晓,他更多的是烦躁,而师爷陈怀礼,却感到一种深深的恐惧。 那个姓李的丫头,到底是什么来路? 从一件不算大的事情入手,降低了所有人的警惕,然后逐步推进,环环相扣,最终把目标陷入彀中。看似简单,然而时机、耐心缺一不可,稍有半点失误,那便是枉费心机。 这绝不可能是一个十来岁的黄毛丫头应有的手段,她的背后一定另有高人。 而她这件事情几乎滴水不漏,深宫中的晋王恐怕都没这么大本事。 那么,究竟是什么人呢? “师爷可是有主意了?” 高顺见他的神色阴晴不定,还以为他已经想到了什么办法。 事情刚进展到这一步,陈怀礼未必没有方法化解,但是他不敢轻举妄动,有些事情是致命的,他想装作不在乎都不行。 陈怀礼苦笑,“这案子已经不是咱们能说的算了,最后的结果,恐怕还得看晋王和楚王的意思。” 陈怀礼最明白怎么说话才能让高顺按照他的想法去做事,所以,他绝不会吐露半点对楚王不利的信息,他相信,高大人自己会往那方面去考虑。 “所以,咱们现在只能公事公办?”高大人对这种节奏显然不太欣赏,他看向陈怀礼的目光很是不善。 陈师爷当然明白府尹大人想要什么样的答案,然而目前的情况,他们还是保守点比较好,以后若是能不被人家牵着鼻子走。那就算是万幸了。 至于更远的将来,他都不敢想。 在官场里混了这么久,谁还没点把柄,比起他为府尹大人做的那些事情,那半张帛书都显得不是那么致命。 “至少明面儿上得这么办,以后在设法转圜。” 高顺阴沉着脸,对这样的答案显然不太满意。府尹大人不是没想过公事公办。可是那时候不涉及人命,现在若真是这么办了,先是罪死了韩侍郎。然后就是楚王,这个代价可是太大了。 “楚王放弃韩苑的可能性不大,多少双眼睛看着呢。糟心为难的事儿最后都得落到咱们这儿,究竟如何了局。师爷还是得好好想想吧。” 陈师爷现在是两头为难,想也白想。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带着衙役们重新勘验一边现场,虽然,这并不是府尹大人所需要的。 “高顺并不是一个只看眼前的人。他做事之前会先算好结果。”卫彦接过骄阳递过来的茶盏,轻轻地抿了一口,“他现在一定在考虑。怎么把这案子消弭于无形。” 骄阳端端正正的跪坐在榻上,皇帝面前她都没有这么规矩过。“先生觉得他会怎么做?” “殿下怎么看呢?” 骄阳不假思索答道,“韩苑恶意纵火,伤及人命,这是必死之罪。就算是没有楚王的情面,高顺也不可能判一个高官的儿子死罪。常规的手法,他会先做个明镜高悬的样子,暗地里再卖被告一个情面,最终把案子翻过来,皆大欢喜!” 卫彦不经意的笑了笑,虽然隔着冰冷的面具,却仍然能让人感到如沐春风。 “殿下都说常规手法了,显然对高顺这个人还是另有看法。” 骄阳却摇了摇头,“我并不知道高顺能怎么做,只是觉得如果这么简单的话,在递状纸的时候,先生就不会特意要隐瞒茶姑的事情了。” “虽不中,亦不远。”卫彦放下茶盏,“殿下不妨想一想,高顺调任京兆府四年有余,而这四年里,可出过什么大案?” “没有。”骄阳果断答道。 “京城的治安真的那么好吗?” 这问题骄阳也在问自己,京城的治安真的那么好吗? 神都是个权贵云集的地方,这里也生产出了最高规格的纨绔子弟,对他们来说,每年不闹点事儿出来,简直都对不起祖上的福荫。 然而,高顺上任以来,莫说是抢男霸女、杀人越货,就连仗势欺人、打架斗殴之类的事情,都很少听说。 “难道,高顺把这些案子都压下来了?” “案子多了,终究有压不住的时候,况且,堵不如疏,这就是高顺的高明之处。” 高顺在调入京城之前,任过两年凉州知府,卫彦对他的判断,应该不会有什么差错。而前世卫彦在京城掀起的那一阵腥风血雨,却并没有波及到他,大概是跟他的事情没多少关系,而不是他有足够的能力逃出卫彦的手掌心。 “先生的意思是说,即便是有案子,最后也不会有原告?” 李骄阳虽然没什么阅历,但是能一点就透,还是让卫彦有几分欣赏的,“没有原告,就没有案子,就不必硬着头皮颠倒黑白,从而给自己留下隐患,这就是高顺聪明的地方。” “我这就叫沈毅多留意孙先生的安全。” “殿下也不必如此紧张,这些事情陈怀礼若是不帮他的话,基本上孙先生不会有什么危险。” 骄阳手里攥着陈怀礼的短处,但是她也不敢太放松,“还是有所防备才好,万一陈怀礼孤注一掷……” “他不会的。”卫彦却说道,“他承担不起那样的后果。” 骄阳不太明白卫彦因何如此确信,或许,跟那张帛书有关? “先生,那帛书上记得都是什么呀,为什么我看不懂?” 卫彦微微笑了笑,轻轻浅浅,几乎不留痕迹,“殿下可观察过《洛书》?” 这问题可是太高深了,李骄阳上学的时候也就是学了个千字文什么的,后来自己恶补了四书,五经也只读了春秋,《洛书》这种近乎于天书的东西。跟她简直都不是一个世界的。 卫彦被她瞠目结舌的样子逗笑了,“殿下要是有时间的话,不妨看一看,把洛书的符号看懂了,那张帛书殿下也就能读懂十之二三了。” 骄阳愈发惊讶,“也只是十之二三而已?” “能看懂那么多,就已经很有天赋了。” 骄阳果断摇头。“我读书一向没什么天赋。河洛之术又是玄而又玄,还是不要自虐了。” “我可以教你,包教包会。” “那先生为什么不能直接告诉我答案呢?” 卫彦笑而不语。 “时候不到?” 卫彦并不否认。“殿下要是能把心沉下来,时候就到了。” “心静就要先学《易》。” 卫彦并不否认,“只是其中的一种,殿下也可以试着去参禅。不过,我觉得这种更不适合殿下。” 骄阳都有点糊涂了。她现在危机四伏,哪有那个时间去考虑那些形而上的东西? “殿下要做的事情艰险重重,我相信心理层面殿下已经准备好了,但是。说句犯上的话,智慧层面,殿下还是有所欠缺。” 骄阳有点脸红。她一直都没过回避自己读书少,但是在真正有学问的人面前。的确是有些自卑。 “殿下已经足够聪慧,书是死的,读多读少不代表什么,殿下也并不需要通过读书来提高自己。但是,殿下的确是欠缺一些智慧。”卫彦没指望李骄阳能一下子明白,他缓缓说道,“智慧是明白畅达的境界,是统揽大局的气魄,这是人生的积累和历练,有时候可以用时间来弥补,可惜,殿下现在最缺的大概就是时间了。” “先生是大智之人,晋王也是,难道……” 不学无术还不以为耻的话,纵然是李骄阳,也有点不好意思说了。 “晋王会是一个仁德之君,如正午之旭日,心向光明,所以,一切的鬼蜮谋算,都不适合他。这是我思考了许久才想明白的问题,只有殿下,才能是晋王最好的辅助。” “我一直以为只有先生才能是晋王的助益。”并非李骄阳妄自菲薄,她实在是很清楚自己的分量。 卫彦笑着摇了摇头,“晋王的心最好猜,他想要什么,容不下什么,一眼就看透了。有很多事情,只能靠殿下来做。以后的事情会越来越复杂,我需要殿下能真正理解我的想法,而不是为了短期的一致目的而违心退让,否则,最后一定会出大乱子。” 骄阳沉思片刻,随后便站了起来,深施一礼,“先生所言,骄阳铭记于心,这份帛书,我一定会用自己的能力把它看懂。” 李骄阳有此决心,卫彦甚为欣慰。在他看来,晋王过于理想和天真,调教一下李骄阳似乎比晋王要容易得多,他想要的结果,有很大的可能通过李骄阳来实现。 而准备把自己从不学无术改造成为博古通今的翌城公主,此刻弄了一手的磨,新做的葛布春装,也已经惨不忍睹。 玢玉有点心疼展音那一手绣功,“展音姐姐好容易偷偷摸摸绣出来的,殿下也刚穿上身,弄了这么些个墨点,怕是就不能要了。” 骄阳这才低头看了一眼,“算了,不顾上在意这些,那个完整的帛书呢,取来我看看。” 玢玉第一时间都没想到公主说的是什么,看见桌案上画的那些圈圈点点,才觉得有点眼熟,“知道殿下要什么了,奴婢这就去拿。” 李骄阳的确是把帛书分了一半给陈怀礼,但是这么重要的东西,她怎么可能不留个底! “殿下要它做什么,圈圈点点的,看也看不懂。” 李骄阳案上摊开了一张洛书,旁边是历代大家的解释,她对照了半天,也没太弄懂按些符号代表了什么意思,适才还豪情万丈呢,此刻脸却有点垮,“先生给我布置的功课,要看懂这些东西。” 玢玉的脸也皱到一起了,说实话,对于她家公主的学习能力,玢玉还真是不太看好。 “殿下何不问问晋王殿下?” 帛书是给卫彦给她的,她当时拓下这副本也是为了给晋王看的,但是,今天跟先生说了这么多,她反而不想让晋王知道了。 玢玉见骄阳的脸都快要皱成一团了,实不理解她何必给自己找罪受,“殿下不是一向都说,术业有专攻吗,殿下不擅长这些,何必跟自己为难。” 骄阳叹了口气,“可是,我太笨的话,那专攻的人就该不跟咱们玩了。” “这是什么话?” “算了,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楚,你只需要知道,你家公主必须亲自看懂这些鬼画符就够了。” “是。”玢玉觉得,她最好去做点核桃,给她家殿下补补脑,或许,还能来得及! 李骄阳在房间奋笔疾书,几乎两耳不闻窗外事,这让沈毅很是诧异,听玢玉说了前因后果之后,也是愣在那里,不知道该作何表示。 “这读书人的想法,果然是与众不同啊!” 玢玉也感慨道,“读书人见得多了,但是与众不同到这个份儿上的,卫先生还是头一个啊!” “不过,能让翌城公主乖乖听话,这卫先生也的确是有几分本事。” 玢玉是惟主上之命是从的人,很难理解卫彦的想法,“这也就是公主求贤若渴,若是换了别人,只怕他这态度,先就失了上意了。” “不可这样说,卫先生是有本事的人,公主有他帮助,大事可成。” 沈毅一直以为,公主身边谋士的角色很可能是宫驸马,首先宫驸马是状元之才,聪明智慧那是毋庸置疑,而且,他在荣昌公主府的处境并不算好,还得了晋王的帮助,怎么看投靠这边都是顺利成章,但是,宫驸马回京之后,在公主府的境遇好了很多,翌城公主也没有再起结交的心思,显然,她把重点都放在了这位卫先生身上。 “果真如此,那可是阿弥陀佛了!”玢玉合掌颂佛,别的事情她一届女官也做不了,“对了,沈郎将这个时候过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要紧的事情倒是谈不上,可还记得你们在碧霞观碰见的那位苏姑娘?” “苏五姑娘?”那个张狂的丫头,玢玉就算是想忘也还需要点时间,只不过近期公主的注意力都在孙源会身上,没怎么留意过她,“她怎么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二章 苏五娘(上) “她马上就要嫁给楚王世子了。”沈毅说道。 玢玉对这结果并没有太多意外,不过,她还是叹了口气,多少有些同情她的处境,“毕竟是个姑娘家,婚姻大事自己也做不了主。她曾经有过那份儿心,就不容易了。” 沈毅却说道,“实际情况可是跟之前不一样,听说,那位苏五姑娘是自己同意了要嫁给李长赫的。” “这倒奇怪?之前不是还说她想尽了各种办法,就是为了摆脱这婚事的吗?” “可是,自从那位苏五姑娘见过世子殿下之后,一切就都变了。” 这可是大新闻,玢玉眼睛闪闪发亮,“究竟有何隐情?” “特别详细的情况还没听说,只知道是苏家的几位姑娘出门踏青,马车坏在路上回不了家,还是李长赫施了援手。” “为了纳个妾,李长赫也够下本的。”玢玉冷冷笑了笑,“就是不知道,这位苏五姑娘,将来能对世子殿下产生多大的助益。” “世子必然是已经把帐算好了的,对他来说肯定是有利可图。”沈毅显然是瞧不上李长赫如此作为,不过,他却觉得对于晋王和翌城公主来说,这样的世子才更有利,“烦请姑娘跟殿下回一声儿吧,我想殿下可能想知道。” “好,我这就过去。” 玢玉也就是进屋里略站了站,马上就转了回来,“沈郎将,殿下有请。” 李骄阳把自己弄的跟花脸猫似的,沈毅憋着不敢笑,“参见殿下。” 骄阳见他强忍着笑。不由得有些恼火,“先把事儿说完,说完了随你回去笑。” 沈毅急忙收敛笑意,把苏五姑娘的事情从头说了一遍。 跟楚王有关的事情,李骄阳当然感兴趣,不过,关键的问题是。她那个未婚夫现在在哪儿? “能找到他未婚夫的下落吗?” “可以试一试。”沈毅说道。“苏家一定会想办法掩盖那人的身份,但是总能留下些蛛丝马迹,我这就派人去查。还消息马上回复殿下。” “恩,这人十分重要,不管多长时间,务必要把他找出来。”骄阳放下手中的笔问道。 “是。微臣明白。”沈毅见骄阳画了许多的圈圈点点,觉得有点眼熟。“殿下这是在弄什么?” 一起到这个,骄阳就有些郁郁,“卫先生给我布置的功课,你肯定已经听说了。” 沈毅面露微笑。“听是听过了,只是没想到殿下是再用这么古老陈旧的方式破解。” 骄阳一听沈毅能看懂她做的事情,不由得喜上眉梢。就连之前的那点不愉快,也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你有什么办法?” “河洛之术。说复杂的确很复杂,但是要说简单,也非常简单。这就一堆占卜吉凶的符号,只是后人赋予了它特别多的引申含义罢了,甚至还有一群人,为了易数振伦不休,如同轮到一般。” “你会看吗?”骄阳心中生出一丝期盼,凭她一己之力,恐怕是真的很难弄懂这学问。 “这要看殿下对于‘会’是怎么界定的!”沈毅上前来理了理骄阳弄得乱七八糟的桌面,“就想殿下看了这么多论述一样,他们有的能相互映衬,有的却截然想法,我知道其中一种或者是几种论断,也会有点占卜的方法,但是,离会还差的很远。” 骄阳的脸有点垮,“早知道就不夸那个海口了,这下可遭了。” “其实也没那么糟。”沈毅仔细地对比了骄阳摆出来的几幅图,“与其纠结这洛书到底是什么意思,还不如研究一下晋安先生的观点。再加上这帛书是卫先生给殿下,鉴于卫先生此前应该是没有离开过凉州,所以,事情很有可能发生在高顺认凉州知府期间,有了这些线索,其实就好查了。” “果然是兵不厌诈啊!可是,这种取巧我不知道卫先生那边会怎么看?”骄阳不无担忧的说道,“我怕他一怒之下不再教我,可就得不偿失了。” “殿下这样考虑恐怕就是着想了。”沈毅笑道,“卫先生是谋士,又不是卫道士,成大事者,哪儿能顾虑那许多小节。” 骄阳想了想,卫彦反复强调的是,看懂洛书她就能看懂十之二三,那也就是说,想要全懂她还需要其他的方法。 “先生早就说明白了,只是我一时没想透而已,赶紧去查吧,看看都能查到些什么。” “是!” 多年前远在凉州的事情,想要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虽然沈毅有他的方法,该等的功夫还是要的,闲暇时刻,骄阳还是会认认真真的看些跟洛书有关的东西,毕竟,卫先生是想要她炼性的。 翌城公主那个脾气,不是一年半载能炼好的,始终等不到京兆府开堂,她都有些不耐烦了。若不是卫彦一直压着,她恐怕都已经闹上京兆府了。 翌城公主想要修炼到八风不动,显然还需要很长的时间,卫彦突然见想得到了什么,急忙就要出门。 “先生。”两名打扮成一般护院的羽林卫军士拦着他面前。 “什么事?”卫彦不觉得李骄阳回软禁他,虽然这个架势有点像。 “沈哥吩咐了,让我们寸步不离保护先生。” 卫彦略有些好笑,“你们打算怎么寸步不离啊?” “嗯?”这两人没想过还有人会问这样的问题,寸步不离就是寸步不离啊! 沈毅这样安排都是为他考虑,卫彦自不会为难两个侍卫,“我现在要出去,你们是跟还是不跟啊?” 那当然得跟着了! 两人一左一右把卫彦护在当中。 “你们这样,等于告诉所有人,这有肥羊,快点来宰!” 这两人显然没干过这差事,一时愣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 连这都得教。卫彦简直哭笑不得,“保持五步以上的距离,时刻警觉就够了。” 沈毅是不知道他安排的这俩人头一天就闹出这样的笑话,否则,非要活活气死过去不可,好在何家兄弟及时出现,解了沈郎将的燃眉之急。 “你们可算是到了。”沈郎将给这兄弟一个大大的拥抱。简直像是失散多年的骨肉至亲。 俩人暗中捏了把汗。以他们的经验,沈郎将如此热情,基本上没什么好事儿。 “我们回石城之后就不容易在出来。好容易春姑娘才找到机会安排我们离开,我手上有春姑娘的信,向殿下回禀一声吧。” “等着。” 翌城公主突然沉醉与易学,每天把自己关在屋子的画图。除了这府上的纸用的快了些,暂时还看不出有任何进展。不过。公主这决心可是够大的,就连沈毅也不是经常能见到她。 玢玉听说有九娘的消息,简直都要飞起来了,她急忙跑了进去。也不管公主在做什么,“殿下,何家俩兄弟到了。还带了九娘的信。” 骄阳心中一震,一个墨点就掉了下去。刚刚画好的方位图,立刻就被毁了。 不过,骄阳丝毫都没有在意,“快请进来。” 何家兄弟差点没认出翌城公主来,公主瘦了好几圈,脸色也蜡黄蜡黄的,那样子,就跟营养不良似的。 看来,京城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石城那边,大家都还好吧。” 何元兴点了点头,“都还好,就是行动不太自由,不过,莫顿也还算客气,行在那边什么都不缺。” 骄阳这才放下心来,那些人陪着她远嫁西域,基本上断绝了父母亲缘,若是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情况究竟如何,细细说来。” “是,我兄弟二人奉命到月氏安顿那些道姑,年后才回到突厥,之前发生的事情并没有亲历,只是听旁人说了那么几句只言片语。” 骄阳随口问了一句,“你们见到杨成了吗,那些道姑是如何安置的。” “刚到月氏的时候,并没有打听到那个人,后来我们帮那些道姑们买好了宅院,又买了两间铺子租了出去,只要她们能稍微节俭点,生活完全没有问题。等到基本上都安顿妥当之后,杨成才到月氏,我们也不想多生事端,所以不曾相见。” 没见就没见吧,未必是坏事。骄阳原先也是希望杨成能照顾她们一些,但是杨成也是个漂泊之人,能照顾的地方也是有限,泄露了身份,反而会生出许多祸患。 “做的好!保证他们能安稳度日就可以了。” 公主赞赏,两人听了心里还是很满足的,“月氏那边非常顺利,臣等就直接回了突厥,路上就听到了一些消息,莫顿太子变成了可汗。我们一路疾行回到石城,却发现行在附近有重兵把守,当时还以为是为了防止流民做乱,后来我们察觉到形势不对,就混在送蔬菜鲜果的运输车里。” “里面的人还愁出不来,你们反倒往里闯。” 何元凯尴尬笑笑,“我们原本以为殿下在里面,所以不顾一切也要冲进去啊,后来见到春姑娘,才知道殿下已经离开突厥了。” “我留给你们的书信可见到了?”沈毅问道。 “见到了,但是防守太严了,根本就出不去。春姑娘也觉得没必要冒险,可以慢慢绸缪,后来她终于说动了莫顿,让我们出来送一封信。殿下请看。” 何元兴双手托起一封信笺,玢玉接了过去。 骄阳不用看都知道,春九娘要说的一定是榷场的事,这是在莫顿眼皮底下送出来的书信,肯定一字一行都是得是为了突厥的利益,而突厥最大的礼仪,就是重开榷场,至于春九娘真正想要表达的,肯定在这两人的脑子里。 “九娘还说什么了?” “春姑娘说莫顿现在腹背受敌,自顾不暇,殿下不必太把榷场之事当真,只做内分之事即刻。” 骄阳听了十分动容,莫顿对她来说的确算不是威胁,但是对于身处石城的春九娘来说,那简直就是悬在头顶的铡刀,随时随地,都可以要了所有人的命。 “春姑娘说了,突厥的事情殿下不必特别在意,目前状况对她们并没有什么不利的,据她观察,莫顿最不愿意公主出逃的消息泄露出去。” “为什么?”玢玉想不明白。 “因为他需要一个大周公主,哪怕不是嫁给他,只是保持一种有好的关系,至少表面上看,大周朝是支持他的。” “公主说的太对了,莫顿为了把架势做足,今年冬天最缺粮的时候,他都严令军士不得打劫大周边境,这种情况,可是几十年都没出现了。” 突厥人一向把大周毕竟的村镇当做自己的粮仓,有空的时候就去抢一些,他们往往都是小股的骑兵,行动快捷灵活,还没等凉州卫行动呢,他们早已经远远逃了。 这也是大周跟突厥持续交恶的原因,也正因为如此,骄阳才断定楚王早晚挥师北上。可是,莫顿这边已经出了变数了,或许,楚王也可以歇一歇了。 “春姑娘确信她一定能稳住莫顿跟殿下合作,请殿下不必挂念。” 一群宫女内侍落入虎狼之手,想不惦记也难,可是,她在京城事情也是不少,也实在分不出更多的神来。 “你们替我带个信儿给九娘,切不可轻举妄动,莫顿要的东西没那么犯难,一年之内,我肯定给他一个结果。” “殿下,榷场可不是儿戏,突厥人就算是吃饱了都想抢劫,春姑娘说了,除非有更好的交换条件,否则,殿下没必要守着这份承诺。” “更好的条件?”骄阳低着头沉思,当时跟莫顿做这笔交易的时候,骄阳只想赶紧回京城,并没有考虑周全。然而,她从来都是有信誉的,既然答应了,就得全力照办。 然而,军国大事面前,并不是她逞个人英雄的时候,她那点可怜的诚信,也显得微不足道。 现在她才隐隐有些明白,为什么卫彦会质疑她的智慧了。 或许,卫彦有更好的办法。 “你们先下去休息吧,九娘说的事情我还需要在考虑考虑,我这边有了决定,你们再带信儿给她。” 沈毅并不太想让他们回突厥,因为孙源会这案子,他加强了戒备,人手方面可就有点捉襟见肘。不过,公主现在正有要不能决断,他也就没多说。 “殿下,韩通来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章 苏五娘(中) 韩通回京之后,就很少到骄阳这边来了,都卫那边有什么事情,反而是周延会亲自过来,他这个时候出现,骄阳心里不免多琢磨了些。 “见过翌城公主殿下。”韩通难得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 “在宫外就不必这么客气了。”韩通跟她走了一趟突厥,也算是出生入死了,在立场方面她对左都卫的人观感都比较复杂,但是,情分上却是不同于一般。 “你应该不会是闲着没事过来瞧我吧。” “公主明鉴。”韩通欲言又止,似有些难言之隐。 骄阳猛的想到一个人,“韩苑是你什么人?” “翌城公主果然机智无双。”韩通知道她应该能猜得到,但是没想到能这么快,“韩苑是卑职族弟,为了他的事情,整个韩家都乱成一团了。” 一般情况下,既然是同族,韩通过来一定是给韩苑求情的,然而基于对韩通的了解,骄阳却觉得他不会那么莽撞。 “你不是特意来告诉我这个的吧?” 韩通也没什么要隐瞒的,“想跟公主交换个条件。” 骄阳并不是不能答应韩通,她只是有些奇怪,“你既然说是族弟了,想必已然是三服之外,韩苑的品性也不可能跟你有什么交情,应该不至于是为他……” 韩通大脑袋摇了摇,看起来有些无奈,“韩苑那个人,人品德行没有一样能说得过去的,有很多时候,我都恨不得弄死他清静。可是,人总有投鼠忌器的时候。对于我来说,那个器太重要。” 骄阳沉着脸没说话,韩通说的那个器究竟指的是什么,她也没有追问。抛开交易不谈,她还是欠着他不少人情,可是,放过韩苑以后要怎么办。这是她需要考虑的问题。 韩通知道翌城公主表面强横。却是个心很软的姑娘,她什么都不问,也是一种尊重。不管她最终是否能同意,他都领她这个情,“韩苑那种人本不值得任何人替他费心,我也不敢让公主就此放过他。我只是想请公主暂时留他一条贱命,用不了多久老天爷自会收他。况且。我私下里猜想着,韩苑那种人根本就入不了公主的法眼,不过,通过他想达到太多的目的也很难。毕竟,这中间隔的太远了。” 韩通也不用把话说的太透,李骄阳能明白。看起来,他手上有更直接可靠的东西。 “那韩大人的条件是什么呢?”问话的并不是李骄阳。而是刚刚进来卫彦。 从凉州到京城,这一路韩通和卫彦也算是熟识了,他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卫彦在翌城公主面前,可以如此随意? 骄阳听到卫彦问话,虽然还没想通其中的关键,不过还是顺着问了句,“说说你的条件吧。” 韩通只好暂时不去想卫彦的事情,回了句,“我手上有林茂。” “林茂是谁?” 沈毅忙说道,“正要跟殿下回了,林茂就是苏五娘的未婚夫。” 苏五娘的未婚夫对骄阳来说的确是有点用处,可是,那到底是个白衣秀才,韩通怎么会注意到他? “你们抓他干什么?” “不是我们抓了他,只是顺手救了他。”韩通就把他出门办事,回来的时候顺手救了秀才的事情说了,都卫那边没太把这个人当回事儿,韩通把他送给骄阳也很容易,“府上正好住着京城文明的神医,那书生伤得也是不轻,送过来就医也是名正言顺。” “伤的不轻?什么人要他命,李长赫还是苏家?” “楚王世子不知道这件事,应该是苏家为防夜长梦多。”韩通说道,“那书生也是命大,现在情况已经很稳定了,只要好好养些日子,就可以恢复如初了。” 韩通的意思他不会拿一个要死的人来跟公主做交易,那样非但看不出任何诚意,反而会给人招来麻烦。 骄阳明白他的意思,却第一时间就做出决断,“那案子现在京兆府手上,怎么判都得看高顺的意思,你来找我,怕是没找对人吧?” 韩通神色黯然,“高顺那边一定是要尽力拖延的,只要殿下这边稍微放松些,韩苑就可以多活些日子,我也不是一定要救他的命,只要他多活些日子就可以了。” “那好,你找个合适的时间把林茂从过来吧。”卫彦说道。 韩通心里非常惊讶,只不过面上一点没有流露而已,他的目光仍然看向了李骄阳,只有公主发话他才能相信。 “就按卫先生说的办吧,你找个合适的时间把林茂送过来。” “多谢殿下。” “这么说就太过见外了。”骄阳语气虽淡,心意却是至诚,“我曾以相托付,没有韩校尉我也不可能回来,若韩苑仅仅是个人私怨,有你一句话我就可以把这事情了了。但是,事关大局,我也不得不多做考虑,还希望你能理解。” 公主能答应交换条件,对于韩通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了,他心里并没有任何抱怨,反倒是翌城公主这个人,比他想象中要重情义一些。 韩通一路上帮助李骄阳,纯粹是为了完成他的任务,他以为这位公主即便是心存感激,那也应该是对督统大人,他从来没想过,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家公主,会把他这种小人物的贡献记载心里。 “韩苑的事情是我欠了公主一个人情,公主要做的事情不是一朝一夕,小的总有机会补上公主这次的损失。” 骄阳也不推脱,只笑着应道,“那我可就记在心里。” 韩通跟沈毅他们说了会儿话,然后就离开了,听沈毅说他们这里人手不足,他便许诺让左都卫的人私下多留意这里。 有韩通这句话,沈毅深信。翌城公主这买卖,是有赚没有赔。 “我之前还担心公主不会答应韩通的要求,看来却是我多虑了。”卫彦看起来略有几分惭愧,他的确是没看准李骄阳这个人。 “先生是早就知道韩通跟韩苑的关系吧,否则不会明知道韩通在这儿还到正堂来?” 卫彦并不否认,“虽然身处偏僻的凉州,但是我对京城的局势还是很关心的。有些消息。也不足为怪吧。” 骄阳皱着眉头,“我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对京城的事情,都不如先生了解的清楚。” “各行各业都有他的门道,公主以后会知道的。”卫彦自然有他的渠道,时机到的时候也会告诉李骄阳。但是今天,他要说的不是这些。 “既然苏府帮咱们走了一招好棋。韩苑的案子的确可以在拖拖。” “韩苑的案子走到这一步,都是先生在费心谋划,我之前之所以不敢一口答应韩通,也是不想让先生的计划落空。先生既然决定拖一拖更有好处,那我自然都听先生的。” 李骄阳对卫彦的信任简直像是一种精神崇拜,卫彦并不需要这样。“殿下可知道为什么要拖一拖?” 骄阳之前没往这方面考虑,既然先生问了。她的脑袋也迅速的开动了起来,“这案子拖的时间越长,韩侍郎那边可以做的事情就越多,韩苑犯的是必死之罪,那么多人证没有任何翻案的可能,他们做的越多,错就越大,对楚王的影响也就越深。” 卫彦甚为满意,“这只是其一,其实,拖的时间越长,咱们能做的事情也越多,甚至,我们还可以给韩侍郎一些帮助,我相信,只要能救他儿子,什么办法韩侍郎都是愿意尝试的。” 骄阳还真没想的那么远,由衷的佩服,“高顺那边压力也会小一些,他应该是最愿意这案子无限期拖下去的。” 卫彦却笑道,“高大人怕是没有那个好命了。” “先生是说林茂?” “林茂是个读书人,未必有胆子跟官府作对,更何况那不是一般的官场中人,是五代列侯的苏家和楚王世子。” 骄阳也笑了,“但是他的性命若是受到威胁就是另一样了,但凡是有点血气的人,都不可能忍受抢了媳妇还要命这种事吧。” “而且,这件事情更是直接就能牵涉到楚王,即便他们推脱并不知情,对于李长赫来说,都是一生洗不掉的污点。” “要是能证明买凶杀人的就是楚王世子,那么,他们就是想推也推不掉了。” 卫彦都觉得李骄阳简直是天赋异禀了,短短时间,就能有如此进步! “所以,殿下还是想想看怎么让李长赫再也甩不掉这件事吧。” “是,先生。我就叫人出去找证据。” 骄阳急忙出去找沈毅,在京城谋生的江湖门道,他了解的也不少。 可是,卫彦却叫住了她,“没有哪个地方,能比左都卫的证据更充分。” “先生有所不知,韩通虽然答应将来会补偿我,但是,他绝不会触犯半点左都卫的铁律,他对周延的推崇,简直就如神明一般。” 卫彦说的那个人当然不是韩通,“我对他也算是有点了解,知道他只对周大督统言听计从,我想说的是,殿下何不找周延聊聊。” “周延!”骄阳有些日子没见到他了,“我总觉得他敌友莫辨。” “殿下能有这种感觉,就已经足以证明周督统对殿下很不一般了。” 骄阳更加糊涂了,实际上,只要涉及到周延的事情,她基本上都不敢确保,那个人太神秘,也太强大,能让她把所有的信心都化为无形。 “殿下想一想,官场上的任何一个人,提到周延是什么感觉!” “芒刺在背!” “是啊!周延对于绝大数人来说,都是个危险的因素,除了公主殿下,可能没有谁考虑敌友问题。” 骄阳似有所悟,“因为永远都是敌非友?” “所以,殿下还是考虑考虑我的话吧,跟周延好好谈谈。” 骄阳真的是想不到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对待周延,“我在京畿第一次遇刺的时候,倒是跟周大督统深谈过一次,但是,我还是没办法相信他,他实在是没有理由,把注意力放在我跟晋王身上。” 卫彦能掌握的消息,都是来自于市井,左都卫那一层面的,他也确实知之甚少,但是,在他看来,哪怕只有万年份之一的机会,也要牢牢的抓住周延。 “即便是很没道理,但是周延的确是为殿下做了不少事情,我没见过他这个人,不能妄自评断,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放弃周延这样的实权人物,是非常不明智的。” 骄阳不敢相信周延,是因为不知道他究竟想要什么,但是这话她更不能跟卫彦说,因为理论上,她也不该知道卫彦想要什么的。 聪明人面前,她这个不是特备聪明的人还是少说话的好。 “我想办法见一见他。” “楚王回京不过三天,至少见了周延三次,公主的动作也得稍微快一点才行。” 骄阳冷笑,“李熙樽是为了补皇后他们捅出来的那些窟窿,其实,他倒是多虑了,周延没找到能把他们彻底踩死的证据之前,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卫彦相信这的确很有可能是周延的作风,“我一直很好奇,皇帝那边他该怎么交代呢,而且,公主两次遇袭他都没有查处结果,却偏偏升了官,而且,是史无前例的两卫督统。” “这件事情我也不知道,一点都打听不出来。” 卫彦的消息来源,也一样没有半点可信的内容,他总觉得,这件事情至关重要,“殿下要是能搞明白这一点,可能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李骄阳生在新帝登基的时候,又是在宫里长大,她哪里可能知道前朝的事情,是以,的确是半点头绪都没有。 “会不会跟南阳离火堂有关。” “不见得,离火堂地位在特殊,也不过就是江湖帮派而已,莫说它现在好好的,就算是左都卫灭了离火堂,皇帝都不可能如此破例。” 差一点点,马上修改。 “会不会跟南阳离火堂有关。” “不见得,离火堂地位在特殊,也不过就是江湖帮派而已,莫说它现在好好的,就算是左都卫灭了离火堂,皇帝都不可能如此破例。(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章 苏五娘(下) 关于周延升官的理由,骄阳提供了很多种设想,不过,都一一被卫彦否决了。 “实在是没得猜了。”骄阳最后只得放弃,低声说道,“我父亲当年可是从龙之功,官职也不过是大将军,因公殉了国,也只是赏了个有名无实的爵位,比起如今的周大督统,都是多有不及,我实在想不通,到底是为了什么。” 从龙之功,卫彦隐约想到些什么,只是还不能确定,他还需要一些佐证,但是,已经没有必要继续讨论下去了。 “周延的功劳,一定是可以跟令尊等量齐观,而且,还是皇帝不能宣之于口的事情。”卫彦一边说一边笑了笑,好像是成竹在胸,“具体的情况慢慢再查吧,左都卫也不可能是铁板一块。” 左都卫在李骄阳眼里哪里是铁板,简直是铁桶一样,只不过,这种涨他人志气的话,她也不想再说了,“这事儿我会叫人继续留意,有什么结果会及时通报给先生。” “让他们多加谨慎吧,左都卫的胡须,可不是那么好捋的。” 骄阳轻声说到,“我知道。”语气中不乏挫败。 “周延不是你的敌人。” 骄阳深吸口气点了点头,这是她最后的耐心了。她觉得再继续讨论下去,她都想提着剑杀到都卫府,问问他到底想要什么。 当然,结果她都不用猜,一定是要多惨有多惨。 李骄阳重生以来学的最通透的,大概就是压制自己的脾气,目前看来,绝大多数时候都时候成功的。 半夜的时候,左都卫就把林茂给送来了。至于为什么他们宵禁之后还能穿过两个坊到他们家,沈毅连问都没问。 “病人就有劳府上照顾了。”韩通派来的人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 “军爷客气。”沈毅低头说道,“这也是医馆该做的事情。” 几个人堂而皇之的放下病人,连诊金都没留就走了,沈毅把人小心的送进房去,便派人去请寂岸师太。 他们本没打算深夜惊动李骄阳的,不过骄阳心里惦记着这事情呢。所以。第一时间就到了客房。 “他伤的怎么样?”骄阳问道。 沈毅虽然不是大夫,但在军中多年,一般的伤势还是可以看出来的。他仔细观察了一番,有顺便切了下脉,“伤的不轻,除了面儿上这些淤青。五脏六腑都有损伤,不过情况还算稳定。暂时没有性命之忧,看得出来,都卫的大夫也不是吃素的。” “那就好。”骄阳微微松了口气,这要是个死人。可就没用了。 “韩通这个人,也还算是个可信之人。只要不跟周大督统相冲突,他倒是个能办事的。” 沈毅对韩通的感观一向不错。但是也有一个前提,凡事不能跟左都卫相冲突。 骄阳无奈。“那个人把都卫的荣耀看的比自己的命还重,虽然我一直都不知道,都卫除了凶残之外,还有什么名声?” “这话可不敢让韩通听见,他当场就能跟翻脸。” 正说话间,寂岸就到了,衣服上没有半点褶皱,头发梳的一丝不乱,显然,这大半夜都没休息,一直等着信儿呢。 “师父辛苦。”骄阳上前说道。 “小事,不碍什么的。” 骄阳上前搀着她,寂岸也没回避,人前她们就是师徒,在家也尽量别处岔子才好。 “病人情况怎么样?”寂岸问道。 “沈毅刚才看过,情况还算稳定,但是能不能恢复过来,就全看师父的妙手了。” 寂岸看见病人却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这是多大仇啊,把人打成这样?” 骄阳虽然也厌恶苏家行事狠辣,但是一码归一码,林茂落的如此下场,还看不出究竟是谁的主意。 “私仇不至于,把人弄成这样,也很难说是买家的意思,还是卖家的主意?” 寂岸检查了一下,发现这书生浑身上下几乎都没有几块好骨头了,脏腑的伤更是严重,嗓子就跟破风箱似的。 “这已经不是要人性命这么简单,他们这种虐杀的手段,首先要摧残受害者的意志,其次才是身体的毁灭。这样做事的组织,以前我也听说过几家,皆因为过于阴毒,为正邪所不容,现在突然冒了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偶然。” 骄阳想到韩通之前云淡风轻的把救人的过程带过去了,对林茂的伤势也没有多加赘述,这让她误以为不过是一般伤势,养好了也就行了,现在看来,韩通还是有所保留的。 “还有救吗?” “性命无碍。”寂岸说道,“都卫那边救治的很及时,手段也没什么不当,即便当时就交到我手里,也未必能做的更好。现在只要好好的将养,身体是可以完全恢复的,只不过,这人受的创伤非同一般,精神状态能如何就不好说了。” 骄阳心中十分愤怒,韩通居然可以隐瞒了这么重要的事情!然而,这深更半夜她也不能去找韩通算账,就算找上他又能如何呢! 谴责他辜负了她的信任? 信任本身就是一个很可笑的命题。 “算了,先不管那么多,先把的伤治好吧。” 林茂的伤时有反复,每每骄阳觉得他可能撑不过去的时候,他都能奇迹般的挺过来,但是,整个人清醒的时候还是比较少,以至于,李骄阳眼睁睁看着李长赫把苏五娘娶进了门,却什么都做不了。 韩通来探望林茂的时候,骄阳都恨不得把他赶出去了。 “我知道殿下一定在生我的气,但是殿下没有跟他接触过,所以不了解这个人,我敢打赌,只要他身体恢复了。肯定可以为殿下所用。” 韩通信誓旦旦,倒不像是推托之词。 “为何如此确信啊?” “此人意志坚定乃我平生仅见。”韩通在左都卫做事,纵不是杀人如麻,但是人命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可震撼的是,不过,他确确实实对一个书生流露出钦佩的神情。 “能让左都卫的人这样评价,看来他一定有过人之处。” “他受到的那些刑法。放在武人身上也没几个能熬过去的。一般的书生,早就不知道死多少回了。可是我们救他的时候,他的意志都还是清醒的。把前因后果都交代的清清楚楚,当是他几乎七窍流血,我们的人都快惊呆了。” 骄阳深吸了一口气,“若不是你把他送来。看他那个伤势,我们还以为是你们下的手呢!” 韩通却道。“我明白殿下想说什么,只是这件事情还关系到另一个案子,我实在不方便对殿下透露更多,不过。林茂那边殿下只管放心,只要他还有一口气,这件事情就不会过去。” “那我要做的。就是保住他那口气了。” 韩通痛快点头,“我们督统知道我今天过来。还让小的给殿下带句话,只要林茂能上堂,左都卫这边绝无包庇。” 骄阳除了多谢也不知道该作何表示了,两方的合作太诡异了,连一个相对稳固的基础都没有。 韩通能读懂李骄阳的顾虑,他心里却说道,有些真相,公主一定不想知道。 “我跟你一起过去看看吧,他这些天偶尔会醒过来,只是什么都不肯说,卫先生和师父都觉得他是受了刺激,听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是他在心里防着我们。” “他经历的变故实在是太大了,还请殿下……” “我可以理解。”骄阳说道。 这世上形形色色的苦难,骄阳纵不能救,但是她可以理解,因为她曾经受到伤害,并不比今日的林茂更少。 他们刚到客房,就听见寂岸在说话,“我知道你醒着,也知道你的伤也没什么大碍了,但是你总是不肯开口,我们就是想帮你也帮不上。” 骄阳知道韩通既然来了,有些事情就可以解决了,她此刻甚至有些疑惑,韩通是掐着日子过来的。 “师父,韩校尉过来看林先生了。”骄阳在门口喊了一声。 寂岸下意识的回头,并没有发现林茂的眼睛猛的睁开了,双目炯炯有神,一点都不像是重病垂危的样子。 “韩校尉,请吧。” 李骄阳客客气气的在前面引路,在待遇大周朝也找不出第二个了,韩通这心里七上八下的,但愿林茂哪里不要出任何的意外。 “韩大哥。” 林茂终于肯开口了。 韩通见他醒了还是很欣慰的,“还是齐夫人手段高明,我们都卫那边都已经没有办法了,齐夫人竟然真的能够起死回生。” 寂岸不是贪功的人,也不能当面推脱,她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既然韩校尉来了,想必还有话要跟林先生说,老身就先告辞了。” 韩通张嘴想要挽留,碍于这道姑脾气古怪,怕她说什么不合适的话来,所以只是做了做样子。 林茂心里到有些过意不去,“大概是我脾气执拗,得知了夫人了。” “你是病人,不必想太多。”韩通在他旁边坐下,看他气色红润,目光灼灼,便知道先前寂岸说的,并没有半分虚言。 “是我的不是,齐夫人多次想与我说话,我都不曾理会,今日看见韩大哥,才敢确信不是在此落入那群贼人之手。” 韩通憨憨一笑,“你也太小瞧我们都卫的手段了,既然救了你出来,又怎么可能在让你落入他们手中,只是你伤的太重,我们都卫那边无人能够医治,所以才把你送到了齐夫人这里。” 骄阳心中暗道,韩校尉实在是太谦虚了! 左都卫的刑罚,天下难出其右,相应的,医生的水平估计也是跟寂岸师太伯仲之间,毕竟,有很多犯人,求死都是不行的。 林茂越发尴尬,“是我不该杯弓蛇影,夫人和那位卫先生一直都在尽力医治我,我并不该随意怀疑别人,齐夫人那里,我还是得赶紧去赔罪才是。” “先生遭逢大难,有所警觉也是应该,家师一心只为济世救人,不会在意那些的。” 林茂听李骄阳的声音并不算陌生,知道这姑娘没少过来看他,如此,越发觉得自己小人之心,心下十分汗颜。 “齐夫人一家都是古道热肠的人,林兄弟不必太放在心上。” 骄阳听着一个书生跟韩通称兄道弟实在是不习惯,奈何林茂受大罪,就只信把他就出来的韩通,看这架势,他若是姑娘,肯定是要以身相许了。 “林兄弟日后有何打算啊?” 林茂的眼睛猛地缩了一缩,骄阳有一种错觉,好像是家里养了一只饿狼一样。 “杀身之仇,夺妻之恨,那一样都片刻难忘,此仇不报,我一生也不得安宁。” 骄阳之前最担心的就是他受尽折磨反而消磨了意志,听了这话倒是放心了很多,虽然苏五娘已经嫁入楚王府,对林茂来说告赢了也是于事无补,但是对她来说,反而能把丑闻坐实,简直没有比这更合适的。 “楚王府如今是气焰滔天,林兄弟这案子恐怕没人敢接!” “都卫府也拿他没办法吗?” “都卫府给圣人办事,当然不会在意区区楚王世子,但是,你这案子暂时还到不了都卫这一层。” 林茂黯然,他也是读书人,熟知律法,他当然清楚左都卫办的都是什么案子,他只是抱着万中之一的希望,希望韩通能稍作破例。 “其实,你也不必太灰心,京兆府的高大人,还算清正廉洁。” “京兆府?” ==十分钟后改完。。 “林兄弟日后有何打算啊?” 林茂的眼睛猛地缩了一缩,骄阳有一种错觉,好像是家里养了一只饿狼一样。 “杀身之仇,夺妻之恨,那一样都片刻难忘,此仇不报,我一生也不得安宁。” 骄阳之前最担心的就是他受尽折磨反而消磨了意志,听了这话倒是放心了很多,虽然苏五娘已经嫁入楚王府,对林茂来说告赢了也是于事无补,但是对她来说,反而能把丑闻坐实,简直没有比这更合适的。 “楚王府如今是气焰滔天,林兄弟这案子恐怕没人敢接!” “都卫府也拿他没办法吗?” “都卫府给圣人办事,当然不会在意区区楚王世子,但是,你这案子暂时还到不了都卫这一层。” 林茂黯然,他也是读书人,熟知律法,他当然清楚左都卫办的都是什么案子,他只是抱着万中之一的希望,希望韩通能稍作破例。 “其实,你也不必太灰心,京兆府的高大人,还算清正廉洁。” “京兆府?”(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章 开审(上) 府尹大人简直要崩溃,好容易孙源会那个案子现在是拖着没人为了,韩苑在牢房里也老实了许多,高大人刚觉得能透过一口气来,更烦心的事儿就找上了门儿来。 高顺与陈怀礼面面相觑,二人都深感流年不利,不过,师爷陈怀礼,多少还是琢磨出来不同的味道来。 卫氏医馆那边之前逼的那么紧,突然之间就偃旗息鼓了,他这心里一直都深感不安,果不其然,还没等他喘过气儿来呢,冤鬼就找上门来了。而且这一次,直指楚王世子,甚至还有左都卫的人牵涉其中,想要含糊过去,基本上等于痴人说梦了。 “大人,大人……” 陈怀礼连喊了好几声,高顺都沉默不语,师爷心中暗骂,都这个时候,还装什么深沉? “他这状纸字迹不整,让他拿回去重写。” 林茂这笔字儿,都能拿出去当中字帖了,可见高大人是实在没辙了,否则也不会找这么不靠谱的理由。 “大人,左都卫的人救了他,交情如何咱们也无法估计,这案子,大人先接下来的好。” “接下来,接下来!”高顺无比烦躁,“接下来容易,可是怎么审。” 怎么审,陈怀礼也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这案子要是不接的话,可能就是别人审他们了。 “还请大人三思!”陈怀礼也没多说别的,这点事儿高顺想得明白。 高顺的性格勉强算是有那么点不好处,比较能够听的进去劝,是他们老老实实审这个案子,还是等着都卫审他。这个简直太好选了。 “还是看看这个案子怎么审吧。”高顺把状纸反复看了几遍,越看脸越黑,“这书生虽然没有明着告楚王世子,可是字里行间都带着他呢,只要一开审,必然要把世子牵扯进来,最重要的。即便世子无辜。这事情也是好说不好听,楚王非撕了咱们不可。” “大人也可以换个角度去想,这案子只要涉及到世子。就不是咱们能审的,倒时候刑部还是大理寺,都躲不过去。” “你说的简单,这样的案子递上去。哪个不想弄死咱们!” 高大人抱怨归抱怨,但是这案子他就是得接着。人的名儿,树的影儿,两都卫的凶名在前面立着呢,他就是那个贼心也没那个贼胆儿。本着宁死道友不死贫道的伟大情操。高大人最终还是决定把案子移送大理寺。 “定个日子,请苏家的人过来问问吧,要是能调解就最好不过。不能调解也不是咱们能管的了。” 高顺接了案子,日子定的也痛快。五日之后就开审,原被告俱要到堂。 苏家听到这消息立刻就炸了锅了,五代列侯之家,在是丢不起这个人哪! 老太太把当家的二老爷叫到堂前,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 强令五娘嫁给世子殿下的分明就是老太太,现在出了事儿反而都成了他的不是,二老爷心里是一万个不服。 世家大族的老太太们,大都生就了一副火眼金睛,什么人什么心思,拿眼一瞧就能猜个十之八九。 “你也不用不满意,不就是退个婚而已,这点事儿你做的稍微漂亮点,就不至于闹到官府去!五娘给楚王府抹了黑,日后定然没有她的好日子过,苏家剩下的姑娘们,想正经嫁个好人家也难,这都是你的无能,你还有什么可不服气!” “老太太还请消消气儿,我也没想到找来做事的那伙人突然就销声匿迹了,就连林茂那小子也没了消息,我原以为他必然是死透了,谁想到还能出这岔子。” “你以为,你以为,多少事儿就坏在这自以为是上头!不过是让你退个婚,你竟然办成了这样,这家里还有什么事情,我敢指望你?” “还不是五丫头干的好事,悄悄递信儿给他不让他退婚的!”事情弄成这样,二老爷也是一肚子火,“那小子一心以为五丫头苦等着他,这个婚宁死也不肯退是,五丫头也是个要脸面的,就算是改了主意也不肯亲自跟他说明,弄来弄去,还不是我这个做叔叔的为难?” “你为难就能弄死他。” “儿子也实在是没办法了,那边世子殿下看上五丫头,婚期定的也急。那小子手里掐着聘书死活不给,不弄死还能怎么办?” “弄死你也弄利索点!”老太太是真急了,眼珠子通红。 二老爷有心争辩几句,亲娘面前到底不敢,“儿子的不是儿子认了,只是,这事情该怎么结局,还得老太太拿个主意才行。” “你是为官做宰的老爷,还需要我一个内宅的妇人来拿主意!” “老太太请息怒。” 老太太生气归生气,事到临头到底还不能不管,她命丫头开了私房取了些东西出来,交给二老爷官府打点,回头命人去请二太太过来。 老太太一边张罗,一边想念自己的长子长媳,他们相继过了世,这个家也就越来越没指望。 “老太太。”丫头们见老太太黯然落泪,吓得跪了一地。 “林家那小子说白了也就是书生意气,折腾折腾也就过去了,老太太不可太过伤神,老爷太太们心里都会不安的。” 老太太那帕子拭了拭眼角,“让五丫头嫁给世子,你们都觉得我偏心,殊不知能阻止这个家继续衰败下去的,就只有五娘。可是,老二竟然不懂事到了这个地步,我又岂止是心寒而已。” “老太太,那书生的事情,二老爷或许是大意了,但也绝不可能蓄意如此,毕竟,木已成舟,五姑娘那边若有什么不好,二老爷也跟着受牵连不是?” 那婆子说完。老太太一点表示都没有,她或许信了或许没信,又或许,信与不信都没什么重要。 老太太狠狠的敲打了二太太一顿,便让她安抚林茂,可是,二太太并不想沾这件事情。“老太太。非是儿媳推脱,怎么说他也是外男,儿媳终究不好于他相见。” 老太太脸色阴沉。森然说道,“林氏与你长嫂一家乃是世交,你好歹也是个婶子辈儿,见一个晚辈孩子而已。能有什么不便。况且,二老爷把人得罪很了。就是上门去也见不着,你一个妇道人家,他好歹也能给你几分颜面。” 先前堂中的情形二太太算是略知一二,眼见婆婆如此态度也不敢多强辩。但是,事情能如何了局,也不是她能决定。 “可是。林家那小子要是狮子开大口,怎么又该如何呢?” 老太太稍微缓和了一点。“你去探探他的底,只要他肯何解撤诉,其他都好商量。” 二太太只要一想到可能花出去的银子就觉得肉疼,但是她多少还明白眼前的形势不容乐观。她也有女儿,将来也是要嫁人的,堂姐出了这样的事,妹妹又能找着什么好人家?况且,世人都以为这个家是他们夫妻在做主,对一个孤女能有什么可指责,受害最深,还得是他们。 二太太想明白这个道理,那是无论如何也要把事情消弭于无形的。 她命人先去了趟林府,才知道他们家公子已经许久不曾回去了,后来还是衙门那边得来的消息,林茂现在住在一家医馆里。 “医馆能有什么呀,让他连自己家都不回了?”二太太脑子里转过来无数的想法,却没一个是对的,“打听清楚了。” “二老爷派人传的话,林家那小子先前受了重伤,一直在卫氏医馆医治,现在虽然已经好了,不知道出于什么愿意,还是那医馆住着。” 林茂住在医馆是防止有人加害,但是二太太这样的人,想的事情往往要多一些。 “先去看看吧。” 林茂把状纸递上去,骄阳就知道苏家肯定是要来人的,至于来的究竟是哪位,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殿下,能让她见吗?”玢玉问道。 “她是来见林先生的,咱们也不好拦着,你进去通报一声,见于不见都听先生的意思。” 骄阳说罢便去了正堂后花厅,前来问诊的夫人都在这里接待,苏家二太太也没什么可特别的。 “这位夫人不是瞧大夫的?”此时花厅上并没有几个人,苏家二太太骄阳一眼就能辨认出来。 二太太不知道骄阳身份,只看穿着打扮也知道不是一般人,“这位姑娘是?” “我姓李,是齐夫人的弟子。” 二太太对这位李姑娘的感觉有些怪异,看起来像是知书识礼的样子,可是说话的态度却有些倨傲,这让二太太下意识的有些不喜。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李骄阳已然是十分客气了,总不能指望翌城公主自称“小奴”吧。 “李姑娘。”二太太微微点头,随后便转过脸不再看她。 “我听说太太是来看林先生的。” 二太太闻言满脸戒备,“怎么,林公子住在着医馆,想要见谁还得姑娘同意?” “那到不至于。”骄阳笑道,“丫头们已经去通报了,见与不见,都是先生自己的意思。我只是有些好奇,林先生病在这里一个多月了,一直都无人问津,今天一早去了趟衙门,下午夫人便上门了,不知道夫人单纯是来探病呢,还是别有意图?” 二太太冷着脸,她不知道林茂与他们家的事情,这位李姑娘知道多少。 “是与不是,于姑娘有何相干?” 李骄阳脸上看不出任何喜怒,只是淡淡说道,“夫人若是来探病叙旧的,那便没什么要紧,若是了为了其他,林先生是我的病人,为了先生的性命着想,我就不得不问一问了。” “性命?我一个妇道人家还能要了他的命不成。” 最毒妇人心,李骄阳早有领教了,而且,她现在还无从得知虐杀林茂的主意,到底出自于哪一方,也很难排除这位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苏二太太。 “太太有所不知,林先生被送来的时候,身受重伤,奄奄一息,调理了一个多月,人才算是活了过来,现在受不得惊,也动不得气。” 二太太听完,神色没有丝毫变化,骄阳至少可以确信,二太太对林茂的处境是多少知晓一些的。 “姑娘,林先生那边传话过来,多谢苏太太不辞辛劳过来探视,先生心领了,然病中多有不便,还是不见为好,日后,先生一定过府谢罪。” 二太太来是有要紧事儿的,见不着人怎么能回去?此时也顾不得外人在场,低声说道,“请姑娘在去通报一次,就说有一位对先生至关重要的人,临行之时托我转达了几句话。” 她说的至关重要的人指的应该就是苏五娘,那姑娘之前对林茂倒是一片情深,没这份情义垫着,林茂也不可能受尽酷刑还保着聘书。然而,她后来改变了心意,林茂并不知情,他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情深意重的那一刻。 苏二太太这个时候搬出五娘,对林茂的影响却是无法估量。 殿下?玢玉的眼睛只看骄阳。 他也担心林茂为苏五娘而最终撤诉。 骄阳明白其中的风险,但是躲避不是办法,“去吧,把夫人的话好好转达给林先生。” 二太太看见了玢玉的犹豫,虽然她不太明白这案子跟她们主仆有什么关系,但是,五娘这棋子到现在还管用,这让她有些洋洋得意。 她细细的观察了一下这位李姑娘,倒也生得眉清目秀,既然是齐夫人的弟子,或许也懂点医术,放在一般人家,也是个出错的结婚对象。只不过,跟五娘比起来,那就差的太远了。 骄阳不太知道她在想什么,更不知道她突如其来的心里优势有何凭据,但是,那个“有情有义”的苏五娘,的确是让她担心了。 “姑娘,林先生请苏二太太过去。” 十分钟改 骄阳不太知道她在想什么,更不知道她突如其来的心里优势有何凭据,但是,那个“有情有义”的苏五娘,的确是让她担心了。 “姑娘,林先生请苏二太太过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六章 开审(中) “请吧,二太太。” 骄阳命玢玉送她过去,她相信二太太恐怕是需要跟林茂单独谈谈的,而她,还有更要紧的事情去做。 自敏娜留在了医馆帮忙,李骄阳请她整理了所有想要求子的夫人名单,只不过一直以来都没什么用,如今算是正是时候。 “我还以为姑娘已经忘了呢!” 敏娜送过来一本薄薄地小册子,字迹娟秀工整。 “本来以为用不上呢。” 骄阳接过册子,认真的翻看起来,上面的记录还真是不少,或许这也是齐夫人名声在外的一个佐证。 “居然还有她?” “谁?”敏娜好奇,便凑过来瞧瞧。 “蜀王府侍妾,李氏。” 敏娜对这位李氏可是印象颇深,但是李姑娘作为凉州人,能知道她岂不是奇怪,“姑娘认识她?” “如果她是定国公府的姑娘,那我就算是略有耳闻。” “的确是她。”敏娜略往前凑了那么一点,低声说道,“正经定国公府嫡出的小姐,却给另一位小姐做了陪嫁,这公侯府邸的内情,着实是让人看不透啊。” 这条路是李明颜自己选的,或许陪嫁到蜀王府是她最好的机会,若能生下个皇孙,那将来就会有无穷的变数,只不过,“她陪嫁到王府也就这两个月之内的事情吧,不是太心急了吗?” “姑娘有所不知,自打几位官家太太请咱们家夫人问过诊之后,夫人的名声可是一日响过一日,多少排着队递帖子,相求一面而不得。这位李媵侍是随同其姊李孺人而来的,可不是要趁机会解解疑难。” 李孺人应该说的就是李七娘了,但是奇怪的是,这册子里怎么没有她的名字? 嫁入王府的女人,哪有不急着要孩子的? “怎么没有她姐姐的记录。” 敏娜笑道,“这李孺人可是命好,来的时候直接就被夫人看出有了身孕。现在正愁如何保养呢。又怎么会在这本册子上。” 这么说来,李七娘的命还当真是好,也难怪九娘着急了。 骄阳心里有了主意。便把册子还给了敏娜,“好了,收起来吧。” 一直等到苏二太太离开,玢玉才回来。看她脸色不是很好,骄阳便知道事情有了变故 “什么情况。慢慢说。” “是。”玢玉整理了一番情绪,慢慢说道,“苏二太太见到林先生,先是狠狠地赔了顿不是。说是不知道先生再次受罪,失了亲戚的情分。” “林先生怎么说啊?” “林先生是个厚道人,什么也没说。好像他遭的那些罪,跟苏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玢玉十分不甘。她们费心费力把人治好了,也不知道最后能落下什么,“二太太说他们五姑娘是何等可怜,对林先生是多么多么的放心不下,可是楚王势大,他们也都不可奈何,林先生听了十分动容。” 骄阳冷笑,“瞧瞧这话说的,好像他们家姑娘在家里坐着,李长赫就上赶着要娶似的!” “咱们深知原委,自是不信这些,可是,林先生信啊,还感动的一塌糊涂。又听说苏氏在楚王府饱受正室欺凌,担心的不行,若不是后来苏二太太自己说错话,怕是先生都答应要撤诉了。” “说错话?”骄阳问道,“她说什么了。” 玢玉神色懊恼,低头说道,“不是什么好话,殿下还是别问了。” “看来是很我有关了,说来听听。” 玢玉的眼睛在骄阳脸上转了好几圈,见她没有半点松动的意思,只得硬着头皮说道,“二太太说,五姑娘那边木已成舟,在闹下去她就没法做人了,为了五姑娘能在楚王府活下去,还请先生高抬贵手,至于先生蒙受的损害,他们苏家愿意赔偿。” “他们想补个妻子给林茂?” “是这个意思,但是二太太却并不打算用他们苏家的姑娘。” 玢玉只看着骄阳不说话,骄阳却不明白了,二太太打算怎么办? 过了一会儿骄阳似乎明白了,“她说的不会是我吧。” 这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然而,二太太还真就是这么想的,“她说她看得出来,殿下照顾林先生十分用心,她也有意成全,认殿下做个义女,也算是抬举了殿下的身份,更是全了两家的情分。林先生虽然极力否认,但是那二太太却一直不停的劝着,那意思他们家五姑娘那么好的人是再也找不见了,聪明人就应该对而求其次。” 骄阳气得手都发抖,不要脸的人她见得多了,但是到这种程度的,苏二太太还是头一个,“恐怕林先生要是不答应,我这名节有亏,将来都别指望嫁个好人家了。” “殿下息怒。”玢玉心里后悔,就不该脸上藏不住事儿,为了个不相干的人,竟然把公主气这样。 沈毅守在门外,听见她们的对话转身便离开了,至于他要做什么,没跟任何人打招呼。 “我不生气。”骄阳冷冷说道,“林茂怎么说。” “林先生把她赶走了,还嘱咐这些话不可对殿下提起。原本答应她考虑撤诉,后来也没再提了。” 骄阳点了点头,好在林茂还没糊涂,他要是有半点不妥,她就只能把他扔出去,任他自生自灭,自求多福。 “他虽然不再提撤诉,但是冷静下来想想难免不会心疼苏氏,毕竟在他眼里,苏氏是个有情有义的女人。” “他自己都差点没命了,这样的深仇大恨他能放下吗?” “能,只要他觉得值得。”骄阳从前特别不相信仇恨这东西是可以化解,但是,林茂的性格却是难说,“恐怕。为了苏五娘他做什么都‘值’。” “可怜苏五娘最后变节他一点都不知道,咱们现在在告诉他大概他也不会相信,难道说,真的让世子逃过一劫?” “不可能!”骄阳断然说道,“有些东西得让她亲耳听到。月前李明颜来求过求子的方法,你派人过去告诉她一声,齐夫人明天上午可以见她。” 玢玉几乎都快要忘了李明颜这个人了。也不太明白公主殿下想要干什么。“莫非这里面还有李九娘的首尾?” 这话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楚,骄阳目前也没心思去说,“去办吧。李明颜现在想要儿子一定想疯了。她无论如何都会过来。” 玢玉想不明白李明颜和苏五娘之间能有什么关联,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安排人按照公主的要求办事,然而,她派出去的人一回来。就给她带来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苏府的二太太坐着马车走在长安大街上,却被人一剑把马头给斩了下来。血淋淋的马头直接就扔进了二太太的怀里,差点没把她吓出病来。”玢玉对公主说道,“这可真成了现世报了,要多快有多快。” 李骄阳并不相信因果报应。做这件事儿的人肯定就在她府里,“叫沈毅进来。” 沈毅没事儿人一样,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殿下叫我。” “好端端你砍了人家马头干什么,还是青天白日的。就不怕左都卫找上来?” 沈毅并不否认,也没觉得紧张,“殿下怎么知道是我?” “办这件事的人,功夫要好,剑要利,这府里能有这本事的也没几个,而且,不过半个时辰,你非但换了衣服,就连靴子都换了,所以我不得不考虑,换掉的衣服上面,到底有什么。” “殿下说的那样严肃,倒像是我杀了人似的,不过是匹马,略做警告而已。” “虽然是匹马,引起的骚乱肯定不小。”骄阳并没有追究这件事的意思,但是因为几句话引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在她看来并不是明智之举,“二太太此番必然受了教训,此事就算过去了,我也并不是那么在意,一个蠢人的无心冒犯,你以后不可如此。” 沈毅也是很会说道理的人,但是这一次他不像在拘泥于什么理。 “苏赵氏冒犯公主,本就该严厉惩戒,不能以公主近卫的身份,明明白白的警示与她,已然是非常遗憾了,不管她明不明白,再有下次,砍的就不是马头了。” 骄阳很少见到沈毅如此认真,也不打算为了个不相干的人跟他争执,“事有轻重,不可因小失大。” 这话沈毅倒是能听进去,他低头说道,“微臣谨记。” 沈毅刚刚退下去,就有苏府的下人过来请齐夫人,听那个意思,是他们家太太受了惊吓。 骄阳可没有那个菩萨心肠,让齐夫人跑去给苏赵氏看病,“齐夫人每月十日、二十日出诊,今日并不是出诊的日子,几位请回吧。” “情况紧急,回请姑娘通融一二。”管事的妇人递了个荷包,然而,莫说李骄阳,就连玢玉都没有拿眼扫她。 那娘子尴尬的把手缩回去,讪笑着说道,“我家夫人刚从医馆离开,一出门就遇到歹人行凶……” 玢玉厉色说道,“你这话说的好没道理,你家夫人遇到什么事儿,跟我们医馆又有什么关系!我家夫人的规矩立在那儿,若是为了什么人都能通融,那规矩也就不成规矩了。” 任何一府都少不了仗势欺人的下人,只不过他们有的时候能分清什么人可以得罪,有的时候却是不能。 “你知道我们夫人是谁吗,我们苏府,那可是楚王世子的姻亲。” 骄阳自不可能与一个下人拌嘴,玢玉一时间也没想起来楚王世子究竟娶的哪家千金,还是敏娜对这些东西记得牢靠,她上前问道,“我听说世子殿下娶妻燕氏,不知什么时候,世子妃换人做了?” 敏娜湖蓝色的眼睛闪着熠熠光辉,逼他们不敢对视,管事的妇人回手就给说话那人一巴掌,力道十足,打得她一个趔趄,整个人都有点发蒙。 “她老迈糊涂,不会说话,还请两位姑娘不要介意。” 敏娜笑道,“我们没什么可介意的,只是贵府的下人的确应该好好管教管教了,这要是在世子妃面前说出这样的话,不知道你这一个巴掌还能救得了谁?” “是是是。”那妇人不停的点头,“多谢姑娘提醒。” 玢玉淡淡说道,“我们也没工夫提醒你,只是有些话你们敢说我们却不敢听,既然你们夫人病了,想必也需要人伺候,我们这里,就不便久留了。” 那管事请不到人很是懊恼,其实她本也不是非来这里不可,只是因为距离比较近,又是刚刚从这医馆出来,她哪里想到,竟然还能这么触霉头。 他们急急忙忙的走了,玢玉冷冷道,“这一家子不知所谓,难怪祖上的功勋败得干干净净。” “姐姐知道他们来历?”敏娜问道。 玢玉一愣,突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们是林先生的姻亲,自己说的他们家是五代列侯。”骄阳说道。 敏娜疑心顿减,“没想到林先生的婚约竟然是她家!” “怎么,她们家很有名吗?”骄阳故意问道。“怎么,她们家很有名吗?”骄阳故意问道。 敏娜在京行商,大宅门里事情倒也如数家珍,回到京城这些日子,最新的消息也没少留意,“她们家也算是军功起家,只不过子孙不肖,一代不如一代,早年听说她们家大老爷算是一代俊杰,只可惜英年早逝了。如今当家的二老爷,官不过五品,也是蒙祖上福荫,本身并没有什么作为。他们近期就只有一件大事,就长房的五姑娘,嫁给了楚王世子做媵妾,大概这个姑娘,就是林先生的未婚妻了。” “媵妾也嫁,不过是一乘小轿抬进去而已。”玢玉嗤之以鼻,显然对之前二太太的还余怒未消。 差一点,十分钟时候写完。。 “姐姐知道他们来历?”敏娜问道。 玢玉一愣,突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们是林先生的姻亲,自己说的他们家是五代列侯。”骄阳说道。 敏娜疑心顿减,“没想到林先生的婚约竟然是她家!” “怎么,她们家很有名吗?”骄阳故意问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七章 开审(下) 李明颜本来就没见过骄阳几次,过了大半年印象就更是模糊,再加上一些固有的思维,她怎么也想不到她面前站着的李姑娘,就是她名义上的堂姐李骄阳。 明颜是惯会做人,虽然她现在是享有六品俸禄的媵侍,但是在平民女子李明阳面前,还是非常谦虚的。 “没想到我跟姐姐如此有缘,就连名字也只差了一个字而已。” 李骄阳改名字也基本上是没走心,只换了一个字,李明阳,清楚定国公府辈分的都知道,她这名字根本就没敢。 “庶民不敢僭越。” 骄阳越发谦卑,李明颜也越发热情,就好像,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似的。不过,九姑娘到底是有目的的,不可能陪着骄阳没完没了的聊天,“不知齐夫人什么时候方便见我。” 骄阳看着她,眼中似有些询问的意思,九娘稍显尴尬,低声说道,“并非是我心急,实在是王府规矩大,出来不容易,更得及时回去,还请姑娘理解。” 骄阳当然理解,她那个二嫂,可从来都不是好相与的,“倒是我疏忽了,师父有个方子,叫我拿给娘子。” 骄阳说有东西给她,人却连动都没动,李明颜以为自己懂了,叫丫头递了个荷包上来。不过,丫头举了半天,也没见有人伸手去接,九娘心里可就疑惑了。 “姐姐?” “娘子误会了。”骄阳微微一笑。 九娘急忙问道,“那姐姐的意思?” “我有件为难的事,不知道娘子可否帮忙?” 不能用钱解决的事情,李明颜一向戒心很深,一般情况下。她都不会考虑的。但是,她太想得到那个方子了,她需要一个孩子,为了得到他,让她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姐姐若是不怕麻烦,不妨说给妹妹听听,或许。妹妹能帮得上一二。” “娘子若是肯帮忙。自然是小事一桩。”李骄阳笑的很淡,目光似乎也落在了别处,“楚王世子新纳的媵侍苏氏。与我的一个朋友有些交情,拖我帮忙见她一面。娘子也知道,楚王府不是一般人能进得去,我纵有心也传不上话。娘子若是能帮助一二,我心中感激不尽。” 林茂的案子各方都在严格保密。李九娘当然是什么都不知道,这要求其实也算不上为难,她们都是王府媵妾,自然有那么几分交情。 “这事情容易的很。姐姐请那位朋友写上一封信,我带到王府去,见与不见。还得是苏娘子说的算。” 李明颜做事向来滴水不漏,带封信而已。出了任何问题她都能推脱干净,然而,骄阳今日就是要让她这铁桶变成漏勺。 “若是如此容易,我也不敢麻烦娘子了。”骄阳低头蹙眉,很是为难的样子,“我那朋友重病昏迷,能不能过去这一关,全看造化而已,给苏娘子写信,却是万万不能。” 李明颜敏感的察觉这中间有故事,或许,能让她拿到苏五娘的把柄也说不定,苏五娘是楚王世子的人,对她可是大有用处。 李明颜有些跃跃欲试,“请姐姐把那人的姓名告知,我回去也好跟苏娘子交代,” “只怕,名字我也不好告诉娘子。” 九娘的脸可就有点黑了,纵然她心机深沉也一样是挂不住,“姐姐莫非是在跟我玩笑,什么都不告诉我,就贸然让我过去请人,这岂不是……” “也不叫娘子白辛苦。”骄阳低声说道,“娘子也知道,我师父开的方子,都是按个人体质而定的,娘子想要的东西,只有我师父能用最短的时间给你。” 李明颜简直是被人拿住了死穴一样,浑身的不自在,但是,好歹她也是知道轻重,没头没脑的事情她可没那么大的胆子。 “我知道娘子不是久居人下之人,但是娘子手里能用的资源实在是有限,我师父是京城最好的大夫,在千金儿科方面更是个行家里手,我相信,娘子用得着我们师徒的地方还很多。” 一个儿科大夫,对李明颜来说简直太重要了,她巴不得跟着师徒两攀上交情,可是,苏五娘这事情太过突兀,她怎么也不敢答应。 李明颜从来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但是她做的事情从来都是知根知底的,她清楚目的,清楚过程,更清楚结果,可是现在,她几乎一无所知。 “难道,娘子觉得我们还能把一个大活人生吃了不成。” “姐姐玩笑,齐夫人的名声,能令整个京城的夫人太太趋之若鹜,只要跟苏家姐姐略提那么几句,她定然能够欣然前来。而我,只有一个条件。” 骄阳知道她要说什么,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得是她从来都计算的很清楚,“娘子的条件请恕我无法答应。”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李明颜不太相信能有人比她更聪明。 “我知道,娘子也不必提。”骄阳并没有多解释,“我手上有一物,可解娘子心头大患,而且,事过之后,绝对没有任何痕迹。” 李明颜大惊失色,她不相信这个初次见面的李明阳能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不可能!” “这是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就像我刚才说的,娘子不是久居人下之人,那么,娘子想要的东西,不是太容易猜了。” 九娘虚汗的下来了,手足冰凉,她一直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没想到这一面之缘的陌生人,竟然能如此言之凿凿。 “娘子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是吗?”李骄阳低头凝视着她,没有同情,也没有嘲讽,她只是在很平静的叙述一个事实,虽然,那事实是如此的不堪,“娘子身为国公府的嫡女。为了个感情并不好的堂姐甘当媵妾,有何图谋,岂不是一目了然。” 李明颜第一次动摇了自己的信息,是不是所有人都看出来了。 “娘子心性如此不稳的话,那可就离失败不远了。” “你为什么帮我?”李明颜绝不相信这世上有白吃的午餐,实际上,她更关心的是。自己将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别误会。我并不想帮你,我只是需要给有野心的人合作而已。” “合作。”李明颜实在是搞不懂了,一个大夫的弟子。尽往亲王的后院搀和,到底是何居心。 “就是合作,各取所需,事过无痕。” 李明颜有点心动。她马上摆出了一副诚挚的笑容,“既然是合作。姐姐也该拿出点诚意来。” “我有诚意,就是不知道姐姐敢不敢用。”骄阳从袖子里抽出一张花笺,上面还带着淡淡的香气,但是。那上面每一个字,都利如钢刀。 “这是?”显然这是一个药方,只不过李明颜以前没见过。 “我以为。娘子应该是需要这个。” 九娘反复的看了两遍,手渐渐在发抖。“这是……” “娘子果然聪慧,稍微用心就能猜到是什么。”骄阳把花笺从她手上又抽了回来,看她满眼不舍的样子就知道事情成了,“这个方子最大的好处,就是药效迟缓,根据个人体质不同,三天五天,甚至三月五月发作都有可能,事情发生的时候,已经没有任何人,能猜到你的头上。” 怀胎十月,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李明颜其实并不是那么急切,但是,有这么个方子在手,简直是宅斗杀器! “我怎么知道这方子是真是假?” “我有什么必要骗你吗?”骄阳神色依然很平静,像是在说一件平常不过的事情,“我们这家医馆,想要在京城站住脚,总得有几个靠得住的朋友,朋友之间,互相帮助还不是应该的。” 李明颜其实并不信她说的话,但是那张方子的诱惑力太大了,就这么放弃,她实在是舍不得。 “娘子的担心实在是多余,这种事情传扬出去,娘子固然没什么好下场,我们其实也是一样。甚至,身家性命都保不住。” “好,我答应你,我把她请来,也不会多透露一个字。”李明颜一把抢过花笺,看过几遍就当着骄阳的面撕掉了,“你要是敢骗我,下场就跟它一样。” 李明颜把碎纸抛了一地,洋洋洒洒如落英缤纷,玢玉听她威胁公主脸色不是很好,骄阳却并不在意,“我还另有一个诚意,请娘子把握,娘子若是三天之内能把人带来,我之前说的那个方子,就可以送给娘子。” 李明颜满怀斗志的离开了,玢玉叫人过来打扫,“还真有那种药方啊?”她低声问道。 “这你也信!”骄阳冷冷笑道,“不过是有几味泻药,孕妇吃了会不太好而已。” “那可怎么行。”玢玉首先想到的,并不是李明颜哪里无法交代,在她眼里,那位也早就是个死人了,“难道能看着那个贱人生下皇家血脉。” 骄阳对自己那个二嫂还是很信任的,再加上一个居心不良的李明颜,李七娘想生个皇孙出来,简直是痴人说梦。 “她也得有那个命才行。” “咱们也不该干瞅着,还是得想想办法,而且,她那个娘现在还没有下落,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窜出来了。” 纪氏应该是在皇后手里,早晚都会找上来,骄阳并不担心,只是有点舍不得没让她受足罪! “此事不忙,我心里有数。” 李明颜办事还是很有效率的,在她看来,那个能让她早点生下儿子的方子,比她已经得到的那个更加重要。而实际上,对于苏五娘来说,那个收留了林茂的医馆,她早就想看看。 进了医馆,骄阳就把苏氏和九娘分开了,她煞有介事的给苏氏把了把脉,然后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苏五娘有点心不在焉,几乎没有留意到骄阳的神情,“我听说姑娘这里收留了一个重伤的书生。” 骄阳装傻,“我师父心善,只要是有伤有病,又无人照料的,都会收在医馆的,娘子想打听谁,我命下人去问问。” 苏五娘没把骄阳和林茂的关系想的太复杂,只当她是真没留意,而她现在已经是楚王世子的媵妾了,贸然打听前未婚夫,岂不是自己找死。 “没什么。”她慌张的说道。 “苏娘子不像是来看诊的呀?” 苏五娘总算是回过神来了,“为什么这么说。” “我脉都切完了,好坏娘子可是一个字都没问啊。” “哦。”苏五娘这才意识到不妥,急忙问道,“我情况可还好。” 骄阳满脸堆着笑,就只说了一个字,“好。” 她这反映反而让苏五娘困惑了,哪有大夫只说一个字的,“齐夫人今日不在?”她下意识的觉得,这个女弟子不过是糊弄事的。 “在,就算是我师父来了,跟我的结果也都是一样的。” 这丫头神神秘秘的,苏五娘反而有些担心,“我究竟怎么了,姑娘有话直说就是。” “我说娘子很好就是很好,甚至可以说是太好了。” 苏五娘有点困惑,她觉得自己这些天应该不是很好,所以蜀王府的李媵侍一提,她就毫不犹豫的过来了。 “娘子有喜了。” “什么。” 苏五娘简直是又惊又喜,这是骄阳意料之中的表情,不过,她相信,这样的表情,她大概维持不了太久,“快两个月了。” 五娘脸上的喜色渐渐淡了下来。 她才成亲不过一个月,傻子也知道这月份不对。 骄阳说道,“我可以请师父出手,忙娘子一把,不过,小产到底伤身,娘子要先考虑好。” 十分钟以后改好。 这丫头神神秘秘的,苏五娘反而有些担心,“我究竟怎么了,姑娘有话直说就是。” “我说娘子很好就是很好,甚至可以说是太好了。” 苏五娘有点困惑,她觉得自己这些天应该不是很好,所以蜀王府的李媵侍一提,她就毫不犹豫的过来了。 “娘子有喜了。” “什么。” 苏五娘简直是又惊又喜,这是骄阳意料之中的表情,不过,她相信,这样的表情,她大概维持不了太久,“快两个月了。” 五娘脸上的喜色渐渐淡了下来。 她才成亲不过一个月,傻子也知道这月份不对。 骄阳说道,“我可以请师父出手,忙娘子一把,不过,小产到底伤身,娘子要先考虑好。”(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八章 等待 案子是怎么审的,骄阳是一点都知道,不过并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只要开始了就可以了,至于什么时候结束,就各凭造化好了。 “殿下,窗边风大,再吹要着凉的。” 骄阳微微一笑,她许久没有如此轻松的感觉了,她淡淡说道,“无妨。” 虽然公主说无妨,玢玉还是取了件斗篷给她披上了,“今年从冬到春都十分寒凉,殿下还是得注意点。” 骄阳笑暖暖的,她已经许久都没这样笑过,“你猜今天审问的结果会是什么样的。” “这奴婢哪里猜的出来?”玢玉见公主心情甚好,也跟着高兴,“不过,不管那位高大人怎么审,楚王府一定是跑不了。” “你倒是能确信那位高大人不会徇私。” “有都卫的干系在里面,接他个胆子他也不敢。” 骄阳对都卫能变能干预到什么程度,始终都有些疑虑,毕竟,周延的立场总是让她觉得飘忽不定。 玢玉知道公主在想什么,她附耳说道,“昨天展音姐姐过来了,因为殿下在研究那张帛书,也没敢打扰,她跟我说,周督统这次一定会全力协助殿下。” 展音先还在麟祥宫服侍贵妃,她的消息肯定是非常准确,“是圣人的意思?”骄阳问道。 “圣人并没有下定决心立楚王为太子。” 这节奏倒是跟前世有很大的不同,前世楚王回京半个月,就被封为了皇太子,其子李长赫改封了庐陵王,然而现在,圣人竟然没打算立楚王为太子,看得出来,是之前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起到了一定的效果。 “那我就更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是啊,殿下殚精竭虑这么久。如今也可以松口气了。只是,奴婢有一点始终想不通,殿下怎么知道那苏五娘怀了身孕。” 骄阳把脉的样子煞有介事,但是她和玢玉都知道。她连脉在哪儿都莫不清楚,更不要把出喜脉了! “她哪有什么身孕,我随口说的。” 玢玉简直不敢相信,那么重要的事情,竟然只是随口一说。“殿下……” “十五六岁的姑娘,月事不调很正常,再说她马上就要嫁给楚王世子,心里不可能不紧张,这一紧张,就更容易差些日子。况且,就算是她一切都正常,她也更愿意相信自己怀了楚王长孙的,她只会担心或者是怀疑,胎像是不是有问题。而不会首先想到,我仅仅是诈她而已。” 玢玉没想到这种事情竟然让她家公主给蒙对了,或者,也不全是蒙的,她毕竟是猜到了大部分的事实。 “殿下没学会切脉,却能切准人心了。” “切准他们有什么用。”骄阳并不以为然,对她来说,有太多重要人物的心思,她暂时还切不中,“派人到衙门留意一下。有动静赶紧过来回报。” “哪儿还用公主嘱咐,早就派人过去了。” “那咱们就等着吧。” 等待的过程,往往并不是令人愉快的,楚王的等待。当然就更不愉快。 已经唾手可得的太子宝座,皇帝竟然迟迟没有诏书,就连他大胜而归的赏赐,也显得极为单薄,这让李熙樽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 楚王妃近日又跟他说了许多事,让他对自己的母亲突然生出很多困惑。更要命的是,皇后对于他的太子之位,也表现的并不积极。 李熙樽心里直打鼓,他不知道这几个月,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楚王殿下想来想去,能给他答案的,或许还得是自己的祖母。然而奇怪的是,太后对他也有些不冷不热的。 楚王是真的害怕了,失去了这两座靠山,他不知道自己将来的路还能怎么走。 “殿下,这是做什么去?”楚王妃见他急匆匆起身,像是受了惊吓。 李熙樽也知道自己失仪,但是他顾不上那么多,“去给太后请安,你不必担心。” “殿下……” 钟氏像是有话要说,只不过楚王现在却没什么耐心,“等我回来再说。” 楚王妃脑子转的飞快,但是,最终的决心还不是那么容易下的,她吞吞吐吐说道,“殿下请稍待。” 钟氏向来稳妥,也不是那狂三诈四,不知轻重的,她几次叫住他,看来是有话要说,“你我夫妻,还有什么说不得的。” 钟氏对皇后从来都是又敬又怕,她也知道楚王跟皇后的感情也还算不错,她想要说的事情,很怕惹恼了自己的夫君。 “你若是不说,我可就走了。”楚王并没有特别多的耐心。 “殿下,妾身今日所说之事,并非对母后有所不敬,只是有些情况,必须要让殿下知道,日后殿下应对起来,心里也能有个准备。” 李熙樽明白钟氏要说的话可能非同小可,但是,他的母后能做多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他已经不会意外了,毕竟,她连兵符都敢要,还有什么不敢干的。 钟氏自己不愿交出兵符,告知楚王之后,楚王并没有任何回应,但实际上,楚王心里的怒气,并不比钟氏少。 “之前母后因为不满李骄阳,派人在路上暗杀,事败之后,把祸水引向了太后。” 楚王脸色异常难看,“竟然还有这样的事。” 钟氏心想,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妾身觉得,太后娘娘似乎对此已经有所察觉。” 楚王简直要恨死这群扯后腿的妇人了,他沉着脸问道,“何以见得。” “太后换了很多宫女,连最信任的叶女史也送走了,奇怪的是,叶女史还没等出宫就下落不明了。” 楚王很清楚,在宫里下落不明的宫人,基本上就只有一个归宿,那就是后宫之中的某一口枯井。 “你确定?” “是,妾身命人反复查实了,所以,殿下回京之后,太后那边才不是十分热情。” 李熙樽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世上最有能力帮他的两个女人,居然先内斗起来了。 “难道,我要在母后和太后之间做出选择。” 其实钟氏也不该怎么办,她甚至有些担心,即便她的夫君选择了太后,太后也未必还会向从前一样毫无保留的支持。 “太后一向强势,最容不得背叛,母后这次的事情,她老人家大概不会谅解,就连殿下,恐怕都要身受牵连。” 李熙樽能明白钟氏的意思,但是,事情没那么简单。 抛去母子之情不提,他用皇后的地方还很多,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站在太后那边,更不会去对付自己的母亲。 “我先进宫一趟,探探情况吧。” 钟氏点了点,下去叫人备车,李熙樽心情烦躁,显然是无法决断。 寿康宫里老太后一直都冷着个脸,知道楚王在外面也没叫,宫人们不敢提醒,只把眼见瞥向嬷嬷。 “太后,楚王殿下还在外面呢。” “叫他候着吧。” “累着殿下还不是太后自己心疼,况且,皇后做的事情他也未必知道。” “知道不知道那都是他亲娘,难道还有人不向着自己娘反而向着没用的祖奶奶。”太后嘴里虽然是这样说的,但是,李熙樽毕竟是她带大的孩子,终究是不太舍得,“罢了,请他进来吧。” 李熙樽是个何等聪明的人,在门口等候的那一会儿工夫,就明白太后是余怒为消,那么,他该怎样把这隔阂弥补呢。 楚王殿下是给自己出了个难题,他似乎还不太明白,两个女人之间的战争,基本上都是无解。 “听宫人们说,祖母这些日子少食少眠,孙儿实在是担心。” “人老了,难免就有些讨人嫌的毛病,你还有大事要忙,不必操心这些。” 或许是受了钟氏的影响,他怎么听怎么觉得这话里有话,然而,在母亲和祖母之间,他的选择肯定要是前者的。即便在感情上,他可能与太后更亲近,但是,一个智谋百出的母亲显然比一个专治强横的祖母更有用处。 不过,他没想明白的是,这两个女人齐心协力,把他推上那个位置都十分勉强,少了其中哪一个,他可能都会跟那个位置彻底无缘。 “孙儿关心祖母还不是天经地义。”他一如既往的敷衍道,“祖母身体康健,才是我们这些儿孙的福气。” 太后一听也就明白了,不免有些心寒,其实太后并没有更多的要求,他们母子俩有一个认认真真的过来认个错,她都能为了大局不予计较。 从她知道皇后背后的动作,一直隐忍至今,所有的一切,为的就是李熙樽。然而,千盼万盼把这孙子盼回来,结果却让她更加失望。 李熙樽装糊涂和稀泥,对太后来说,就是一种彻头彻尾的背叛,就跟他娘一模一样。 “太后,宫里这么多孩子,值得疼爱的,还不有得是吗。” “你想说晋王?”太后近来倒是对晋王多疼惜了几分,可问题是,先前的那些矛盾,也不是轻易就可以化解的,太后无法想象自己跟贵妃和睦相处的样子,而且,多少还有点舍不下李熙樽。 “这宫里也不是只有楚王和晋王两位皇子,太后那么多位皇孙,总有瞧的过眼的。” “比如说?” “吴王殿下,奴婢听说就很好。”(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十九章 晋王(上) 一夕之间,宫里的风向像是完全变了,楚王因教子不当受了申斥,而一向没什么存在感的吴王李熙佑,突然却受到了太后的宠爱,而一向深的恩宠的晋王,因为养病,几乎不在人前出现。√∟頂點小說, 这变化,一时让人们有些无所适从。 骄阳当然也很奇怪,太后不可能是突然注意到李熙佑,这中间一定有她不知道的事情,当然,她也不知道,前世的最终赢家,并不是楚王,而偏偏就是吴王。 李熙琮对太后宠爱那个孙子并不是十分关心,但是对周延的特意提醒还是心存感激。 “大督统为了救我没少奔波,一直都没有机会当面道谢,实在是失礼。” 周延只恨自己并没有真的帮上忙,让晋王多受了不少罪,然而,阮慕阳那个混球,他实在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都是殿下自己福分,才能够逢凶化吉,遇难成祥,齐夫人和卫先生的手段出神入化,殿下才能得保平安啊。” 晋王觉的骄阳回京的事情,大概是瞒不住都卫府的,不过,事关重大他不可随意泄露,因此绝不多谈医馆中人。 周延明白他的意思,也不点破,“殿下养病未免太久了,如今端午将至,殿下也该在人前现个身才好。” 晋王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他并没有打算敷衍周延,“多谢督统关心,只不过清静惯了,难免懒散,如今宫里宫外也都不平静,我倒觉得继续养病好些。” “殿下心无挂碍,好也不好。”周延今天就是来劝他,现在这个情况,怎么看都像是翌城公主单打独斗,优势都是建立在浮沙上的,稍不留意就会前功尽弃,但是晋王这边却不同,他能获得的所有收益都会是扎扎实实的,“太后突然就看好吴王殿下,内中一定大有缘故,而吴王这个人看起来最无害,对殿下却是不小的威胁,殿下务必要慎重才是。” 周延这次可真的是掏心掏肺了,晋王若是在装糊涂,他肯定转身就走,从此只远远看着,再不搀和他们之间的事情。 李熙琮并不知道周延心里的决定,但是他明白他不会冒昧的说这番话,他要是不接受,大概以后永远都没机会再跟周延合作。 这样的谋略算计,李熙琮并不习惯,甚至跟他一贯的做人准则相违背,然而,他却不得不多做些衡量,毕竟,外面还有一个随时可能有危险的李骄阳。 就算是为了骄阳,李熙琮也必须要打赢这场仗。 “督统的意思我明白,只是我觉得时候还不到,圣人如今正是心烦,我不想在这个时候添乱。” 至少李熙琮说的时候未到,这样周延的心里稍微安慰了一点,“心烦的时候,有时候也是最好的时候,现在看,短期内楚王是得不到这太子之位了,但是他终究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等这阵风头过去,朝臣们一定会旧事重提,那个时候,只要楚王府的人不犯错,殿下可能就没机会了。” 李骄阳竟然搀和到楚王家事里去了,这是晋王所料不及的,所以,周延的提起,他还真的有心考虑一番。 “殿下,机会稍纵即逝。”(未完待续。) ps:  这章字数非常少了,对不住大家,因为发现前面很多地方都没有写好,目前在紧张的修改中,我争取一周之内改完,然后正常更新。 第一百三十章 晋王(中) 晋王在很多方面,都非常相信自己的判断,但是涉及政局朝堂,显然,周延会更有见解。 “莫非督统觉得,我应该趁此机会参与朝政?” 这本就是周延最主要的目的,“殿下此时不出手,还要等待何时呢?” 与楚王争权,晋王的确是已经下定了决心,只是并没有做好的万全的准备。然而,朝政之事他一窍不通,并不想过早进场,让圣人失望。 晋王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这一点周延早就知道,“殿下心中所想,臣大概能猜到一二,不过换个角度想一想,圣人是否需要殿下事事完备,或许,只要殿下有为圣人分忧之心,就足够了。” 作为最了解皇帝的朝臣,周延的意见弥足珍贵,晋王自然要用心考虑,“督统觉得我已经该怎么做。” “圣人现在正有件为难之事不知道让谁去办,殿下若是主动请缨,或许可以帮圣人解决很大的问题。” “大督统的说渤海安民?” 晋王虽然在养病,但是对朝政也不是全然无知。这件事情本来最好的人选应该是楚王,可是圣意难测,朝堂上议了好几轮了,圣人却提都没提楚王,等到世子那边出了点岔子,楚王就更没可能。皇太后那边有心为吴王争取这差事,奈何吴王年纪太小,圣人始终都不同意。 “殿下英明。”周延起身说道,“虽然仗已经打完了,但是安民这件事情做好了,也可能赢得极高的声望,楚王一直都以为他能以太子之尊回渤海安民。却没想到峰回路转,他现在连楚王府都走不出去,至于吴王那边,虽然年纪小,也已经十四了,出去摆个架势,领份功劳的事情。也没什么可为难的。对根到底。是圣人不愿意而已。若是殿下一直养病,圣人可选的皇子就只是宁王或者赵王了,那样的话。圣人可能会在宗室当中另外选择。” “督统容我想想。” 骄阳听说晋王有意前往渤海安民,当时就炸了,“你不能去!” 晋王难得出宫一趟,自然是先到医馆看望大家。他本没打算跟骄阳说太多,却因为几句话被骄阳给猜出来一个大概。 “只是有这么个想法。还没决定,况且,就算我提了,圣人还不一定答应。” “你绝对不能去。”骄阳丝毫都没有因为这几句话感到放松。“你不想想,我出京一趟上千人护送,皇后都没放过我。你要是离开京城半步,皇后还不得疯了。” 晋王倒是觉得。周延既然敢提出来,就应该会有完全的把握,而且,先前的案子,他也非常明确的表示过了,并非是没有证据,只是时机还不到。 以李骄阳对晋王的了解,不用他开口她就明白他没听进去,“五哥,这可真不是闹着玩的,皇后一向善于把握时机,不能给她任何机会。” “皇后那边我心里到没那么在意,有都卫的人在,想来安全是可以无虞的。” “五哥就这么信得过周延?”骄阳问道。 “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但是相信他也确实不难,虽然我也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帮我,但是直觉上我还是不问为号。” 李骄阳因为前世的一些经验,对周延能有一半的信任,那是剩下的那一半,却总是飘飘忽忽,平时也就算了,但是,晋王一旦离京,她可不敢完全信他。 “我倒觉得,让赵王去渤海,或许更合适一些。” 骄阳有意帮赵王争功,这点晋王早就知道,也不算错,就是得慢工出细活,稍微被他们兄弟二人察觉点什么,都很有可能前功尽弃,况且,赵王这一次,也一样机会不大。 “赵王在渤海功劳不小,圣人既然已经有意限制楚王,也不可能不提防他,赵王几乎没什么机会。” 放任赵王做大,算是利弊参半,皇帝若是真的连他也一起防着,骄阳当然不会特意去为他筹谋,同样的,她也不可能放任晋王贸然离京。 “我不能永远躲在皇城里。”晋王笑道,“虽然皇后会想尽办法杀我,但是对我来说,又何尝不是一个机会。” “五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只要皇后一天得势,我就不会让你离开京城的。” 晋王很少见到李骄阳嘟着嘴,两眼冒火的样子了,不免有些怀念,“好。”他宠溺的笑着,心里却并不曾当真,“你还没告诉我呢,怎么搀和到楚王的家事中去了?” 骄阳知道李熙琮不是那个能听进去劝的,她得去找周延谈谈,因此,她把这些暂时放了放,把孙源会和林茂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只不过,隐去了许多细节。 “没想到短短时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晋王心慈,很是为两位不平,“他们现在都在医馆?” 骄阳点头,“正是,孙源会的案子虽然递上去了,暂时却不会开审,至于林茂,我想用不了多久,就会提交三法司,如何收场恐怕就不是楚王能说的算的了。” “今天就已经提上去了,谋夺人妻,杀人害命,还带着左都卫校尉的供词,李长赫现在是麻烦大了。” 骄阳没想到府尹大人的动作这么快,简直像是送瘟疫一样,她掩口而笑,“那位高大人的动作还真快。” “能不快吗。”晋王淡笑,“他这边在慢半步,楚王都随时可能找他麻烦,提到三法司,就没他什么事儿了。” “我想,三法司那边也不会愿意接这个案子。” “不管他们是否愿意,程序就是如此,就算闹到圣人跟前儿,那也高大人占理。我不过我倒觉得,三法司很有可能把案子推给都卫,毕竟,他们已经介入其中了。” 骄阳都能够想象的出来。那些平日里道貌岸然的大人们,此刻正在小心谨慎的商议着,让都卫这边替他们背这个锅。 然而,周延若是那么好对付,他就不是现在的大督统了,“我到觉得三法司那边有些太想当然,周延什么时候是那可吃亏。况且。圣人也不会愿意让他的头号心腹明目张胆的跟楚王作对。” “也是。”晋王马上就能想到其中关窍,“也就是说,圣人并没有完全放弃楚王。” 毕竟是嫡长子。骄阳早就知道没按摩容易,“什么时候圣人需要都卫审理楚王,什么时候才算是彻底放弃了他。这次这点儿事儿,肯定是不可能的。咱们就慢慢瞧着吧。” “府上那两位先生你要好生看待,高大人那关好过。真到三法司,就没那么容易了。” “三法司都是楚王的人?” 骄阳对朝臣的了解相对还是少一些,反而是晋王如数家珍,晋王说完。骄阳心里都快要凉了。 “朝中大臣居然都这么早投靠了楚王。”她喃喃说道。 晋王早就有所了解,在骄阳还在去往突厥了路上的时候,他就已经把朝臣们摸了个透。除了那些藏的特别深的,明里跟楚王都不交往的。他算是把情况掌握了一大半了。 初时,他也有些郁闷,但时间长了,也就看淡了。她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说道,“那些都不算什么,他毕竟是嫡长子,朝臣里都是些老古板,自然觉得归顺他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这次大胜之后,也是因为朝臣过于趋附,才让圣上始终下定了决心。” “下决心让他回家好好教育儿子?”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 楚王现在闭门思过,赵王却并没有受到连累,这个时候,显然是离间此二人的绝好时机。 能保证让赵王渤海安民的人,大概只有周延一个。 “周督统升官,五哥可听到什么议论吗?” “没有。”这事情晋王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你可有什么怀疑?” “全都是怀疑,所以跟不怀疑也没啥区别。”骄阳说道,“我已经想了很多办法打听,一定可靠的消息都没有,五哥在宫里若是听到什么,可得赶紧告诉妹妹。” “行,告诉你,我听到什么都告诉你。”晋王虽然这么说,但是心里却觉得,周延如果不主动告诉他,他可能一辈子都别想知道。 “我差不多也该回去了,你万事小心。”晋王出宫不容易,略坐了一会儿也就离开了。 而骄阳刚把晋王送走,就马上吩咐道,“沈毅快备车,咱们去都卫府。” 沈毅有点像提醒他们公主一声,以他们现在的身份,进到都卫府都不容易,更别说见到什么实权人物。然而,看公主一脸焦急的样子,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心里不住的盘算,到了之后怎么说才能见到人。 “殿下稍后。” “快去,快去。”骄阳连胜催促着,她生怕这边慢了一步,晋王就跟皇帝请求去渤海了。 这在皇帝看来,就是一件白给的功劳,晋王只要开了口,就没有不答应的,这路上要真的出了什么三长两短的,他们可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沈毅飞快的驾着车过来了,也没等丫鬟搬凳子,直接一把把骄阳拉上了车,“殿下坐稳了。” “我没问题,你尽管快走。” 晋王跟公主说话,沈毅自然要在门外守着,只言片语的他听了几句,也知道渤海安民的事情,公主如此急迫,可见非同寻常。 “殿下,周延行踪不定,今天在不在京城都不好说,若是时间不等人,殿下只好还有备用的主意才行。” 骄阳明白沈毅的意思,可是晋王那个脾气,谁劝都没用的,唯一的办法,就是从中破坏。显然做这样的事情,周大督统最为得心应手,其他的人,就算是有那份儿心,也不见得有那个胆子。 然而,如果周延真的不在她该怎么办。 赵王,或许只有他能解围。 骄阳脑海中飞快的闪过无数的念头,以至于到了都卫府,沈毅跟侍卫说了什么她都没听见。 “你们督统呢?”骄阳见到韩通就直接问道。 韩通有点纳闷,“你们不是来找我的?” “来不及细说了。”沈毅忙到,“周大督统现在何处,殿下有急事。” 韩通稍微过一下脑子也就明白了,翌城公主要是找他的话不用亲自上门,估计是怕直说要见督统守卫们不给通报,所以才拿他做了幌子。然而,他们督统早就吩咐过,卫氏医馆的人求见的话,必须马上通报。 “我们督统在审问一个犯人,我去请去。” 骄阳心里着急,“我跟你一起。” 韩通苦笑,他们督统现在审着的人,连都卫都没几个人知道,翌城公主即便身份特殊,怕是也不能例外。 “殿下在此稍等,小人知道轻重,必然不敢耽误殿下大事。” “我……” 骄阳还要再说什么,却被沈毅拦下了,“多谢韩兄。” 韩通点点头,转身离开。沈毅压低了声音说道,“不管是什么事,殿下得先把自己稳住。” 李骄阳也不是小孩子了,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但是,涉及到晋王,难免慌乱,“你不知道,晋王想要去渤海安民。” 渤海安民不是什么坏事,在某种程度上反而是天大的好事,但是,晋王的安全的确是不好保障,即便是左都卫,恐怕都无法确保万全。 南阳离火堂的炸药,让沈毅到现在都是心有余悸。然而,不管他自己什么感受,他都先劝着点骄阳,“殿下莫慌,晋王只是有这么个想法,圣人的旨意还没下呢,终究还是有时间。更何况,周延这个人难以揣测,殿下自己必须要稳住才行。” 骄阳点点头,坐在那里安静的饮茶,没一会儿周延就到了,长衫下摆带着淡淡的血迹。 “听说殿下急着见我,连衣服都没换就过来了,失礼之处,还请殿下见谅。” “哪里。”骄阳此刻虽然心里仍然紧张,但至少表面上能装出个若无其事来,“是我冒昧而来,打扰了督统的正经事。” “我知道殿下为何而来。”周延自顾自坐下,沉声说道,“若是晋王肯去渤海,一应事物都在都卫身上。” 这等于是周延开口要保晋王安全,但是骄阳想到却是另一回事,“督统大人可否安排赵王去渤海?”(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章 晋王(下) “殿下是想让楚王跟赵王鹬蚌相争?”骄阳一开口,周延就知道她打的什么算盘。 “是。”骄阳坦然承认,她朝这个方向已经努力了很久。 “那我倒有个问题想问殿下。” 周延很少一本正经的说话,骄阳还有些不太适应,“督统请讲。” “挑动楚王和赵王内斗,殿下到底是在帮晋王铺路,还是要报复皇后呢?” 骄阳从来没想过这个,“有区别吗?”她反问道。 “或许吧。”周延未置可否,“我要说的是,不管殿下更主要的目的是什么,都难以实现。为晋王铺路的话,风险太大,圣人虽然对几位殿下多有忽视,但是从蜀王的境遇不难看出,圣人对儿子还是有心的,一旦圣人开始留意赵王,对晋王的威胁会比楚王还大,殿下一定得不偿失。而殿下若是为了后者,我更要劝殿下赶紧放弃,对于皇后来说,楚王不重要,赵王也不重要……” “只有太子最重要。”骄阳失神说道。 “殿下明白就好。” 骄阳知道自己不对,马上就放弃了那个打算,“晋王一定要去吗?” 周延并没有直接回答她,只是木然说道,“圣人老了。殿下不在宫中或许没留意,人老……” “多情。”骄阳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徐氏生子晋位修容,享昭仪份例,那个孩子虽未封爵,但是礼部已经拟了上百个名字,圣人都不中意,那时候。我就应该有所警觉。” 周延点了点头,圣人老了,开始变的宽容,也更心软。若是在几年前,儿子的势力竟能威胁到老子,圣人早就送楚王去见先祖了,哪有什么可啰嗦的。或许。看清这一点的不仅仅是他。还有皇后,“圣人若是留意到赵王,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就很难说。赵王的性格,才应该是圣人最欣赏的那一种。” “忠勇,率直。” “殿下对于对手的评价还算客观。” 骄阳的心里并没有把赵王当成对手,只不过是恨屋及乌。“那现在应该怎么办,我心里始终认为。晋王离京乃是不智之举。” 周延突然笑了,三分戏谑,三分诚意,剩下的。就只有他自己明白了。 “殿下在害怕。” “是。”让李骄阳示弱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但是现在的情况容不得她矫情,“皇后竟然能买通南阳离火堂。我的确是始料不及,我不敢让晋王去冒险。” “离火堂的事情是我对不住殿下。”这是周延唯一一件跟骄阳交代不过去的事情。圣人那边也是悬而未决,然而,这一切都是他那好师弟闹出来的,他还不得不去收拾那个烂摊子,“我交给你一个人,以后你大可以放心。” 骄阳猜不到他说的是谁,满脸的困惑,然而,周延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只对韩通说道,“把他给我带过来。” 韩通愣住那么几秒钟,好在很快反应过来,他有点犯愁,那位可不是说带就能带来的。 “去吧,告诉他翌城公主在这儿。” 周延直接就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了那人,不难想象周延对他的信任,到底是谁呢,骄阳在记忆力仔细搜罗着。 骄阳怎么也想不到,周延说的那个人竟然是离火堂堂主。当那个美的不像话的男人走进来的时候,李骄阳觉得自己心跳仿佛都漏了一拍。 阮慕阳凤眼倒竖,显然不是很高兴,“叫我干什么?” “去见过翌城公主殿下。”周延吩咐道。 阮慕阳对骄阳拱了拱手,“见过殿下。” 骄阳并不太在意那些假礼虚文,她反而更关心这人的身份,沈毅那边却已经发现了一些端倪,全身的汗毛都快要竖起来了。 开玩笑,跟一个炸弹狂人共处一室,哪个敢真的若无其事! “这是我师弟阮慕阳。”周延对骄阳说道,“之前的事情多有误会,我替他向公主致歉。让他到府上做半年的护卫,算是偿债吧。” 骄阳还没反应过来这人到底是谁,沈毅那边头发都快要竖起来了,离火堂的堂主到他们家当护卫,这节奏简直惊悚。 然而,沈毅还没说话呢,阮慕阳先不干了,“你什么意思?” “我要离京半年,公主那边人手不足。你一身的毛病,也就武艺还能看得过去,给公主当个护卫,勉强还说的过去。” 周延阴沉着脸盯着他,阮慕阳突然就气弱了。苗蛊一事因为他晋王差点死了,周延几乎都要跟他反目,至此进京他也是本着将功赎罪的心,自然不愿再起争执。 “半年就半年,反正我京城也没什么事儿做。”他嘟囔着答道。 骄阳隐约猜着他跟离火堂有关系,当然这不是重点,“督统是打算跟晋王一起离京?” 周延笑道,“晋王出京危机重重,我若不亲自跟着,连圣人都不会放心。” 阮慕阳听周延提到晋王,有一个瞬间眼睛眯了起来,撇了撇嘴像是不满,不过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 沈毅一直在暗中留意他,自然看的分明,他对晋王有敌意,却不像是敢付诸行动的样子,这让沈毅十分困惑,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阮慕阳发现了沈毅在观察他,冷冷的瞥了一眼,在阮堂主凌厉的目光下还能保持镇定的,目前为止,除了周延似乎也就只有沈毅了。 阮慕阳觉得这人倒是有几分意思。 周延平淡的看了他一眼,却不乏警告的意味。 “要是快的话,五天之内就会离京,阮慕阳就拜托殿下收留了。” 骄阳心情很是复杂,跟阮慕阳倒是没什么关系,而是晋王真的要在外漂泊半年,祸福难料。 这让她的心都揪起来了。 “殿下不可能永远站在晋王前面。便是晋王本人也不愿意这样。” 骄阳明白周延才是真正为晋王打算的人,皇位这东西,既得争得来,还得坐的稳,晋王现在开始磨练,都已经嫌晚了。 骄阳起身,深施一礼。“多谢大督统。” 骄阳回去的路上。已经平静了很多,她请寂岸师太配了好多药,以备各种不时之需。 “哦。对了,在前面打扫间院子,给阮先生住。”骄阳突然想起了阮慕阳。 “已经吩咐下去了。”沈毅说道,“不过。阮慕阳的身份还是不宜让太多人知道,特别是他跟周督统的关系。” 周延只说了是他师弟。骄阳自己判断跟离火堂有关,但是,阮慕阳究竟是什么身份,她可是一点头绪都没有。然而。这么重要的事情周延却闭口不谈,显然她身边应该有人知道,“他是什么身份。” “南阳离火堂堂主。” 骄阳倒吸了一口凉气。“竟然是他。” “阮慕阳在江湖上非常神秘,我也没想到他跟周大督统居然是师兄弟。这件事情不管是江湖还是朝堂都无人知晓,殿下务必要严守机密。” 骄阳明白沈毅的言外之意,周延想要化解他们之间的矛盾,而沈毅,则希望她能够接受。 李骄阳心中略作衡量,就知道该如何选择,“周延既然跟咱们都透了底了,我也不能不近人情,况且只是一场惊吓,也没有什么实际的损伤,只要他不再是个威胁,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至于他跟周延的关系,既然得人信任,我们也不能有所辜负,你知我知就够了,其他人度不必多说。” 沈毅很替骄阳高兴,懂得取舍,就是日渐成熟的表现了。 “传闻阮慕阳喜怒无常,做事更是随心所欲,今日看来,他竟然很听周督统的话,殿下现在势单力孤,能的离火堂相助,大事可成。” 骄阳也希望能够如此,但是,那毕竟是个危险分子,她并不敢报太大希望。 “但愿如此。”她笑的有点无奈,“找两个机灵的小厮伺候他,就不要派丫鬟了,他长成那个样子,只怕惹事。” 沈毅心里却明白,长成阮慕阳的那个样子,不管是丫鬟还是小厮,都容易惹事。当然,这种话,他不可能跟公主说。 “殿下,卫先生请殿下过去一趟。”玢玉进来说道。 骄阳住在内宅,除了侍卫定期巡视,能随意出入的就只有沈毅一人,卫彦倒不是摆谱,确实是有多不便。 “我这就过去。”骄阳问道,“知道先生为了什么事吗?” “先生没说,不过我猜着是为晋王的事。”玢玉答到,“晋王来了,殿下又急忙地跑了出去,先生自然担心,所以要找殿下问问。” “正好,我也有事要跟先生商议。” 骄阳嘱咐沈毅好好安排阮慕阳,自己去见卫彦。 卫彦虽然对皇帝没有什么了解,但是他想问题的方式跟骄阳却并不一样,在他看来,晋王非常有必要往渤海一趟。 百姓的口碑,朝堂的声誉,在将来,很有可能是决定胜负的条件。 “以前从来没说过这个件事,是因为晋王一点机会都没有,现在殿下已然为晋王创造了条件,自然要仅仅抓住。” 骄阳苦笑,她哪儿想过那么多,“不瞒先生,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殿下也不用想那么多,如果周大督统随行的话,晋王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骄阳心想,岂止是周大督统亲自随行,就连离火堂堂主都压在她这儿了,若是这样还能让皇后得手,那只能说明楚王那边是天命所归了。 “安全方面我已然没什么可担心的,只是官府之中的那些鬼蜮伎俩,我担心晋王无法应付,所以,我想冒昧请先生随行。” 卫彦也不是没想过,但是有周督统在,看不出还有什么需要他的地方,“官府中的伎俩,还不得是周大督统最了解?即便我去了,也不一定会比周督统做的更好。” “一人的精力终究有限,而且晋王很多时候也不是那种听劝的脾气,况且,周延手段狠辣,晋王的本心未必能够接受,二人若是相争,后果难以预料。所以,骄阳恳请先生,代为照料晋王,他们若有分歧,请先生尽量周旋。” 卫彦一想到晋王那个脾气,就知道李骄阳的担忧不是多余,他并非不想为晋王出力,因为便满口答应下来,“晋王那边还得殿下去说项。” “先生放心。”李骄阳阻止不了晋王,但是加个人过去的把握还是有的,而且,以晋王的为人,并不担心他会对卫彦有所怠慢,“多谢先生。” “殿下客气。”卫彦看得出来,晋王这一走,李骄阳估计连一个好觉都睡不了,“殿下或许应该试着去相信晋王,他虽然养在深宫,不经世事,但是,聪明机智在众皇子之中却是数一数二的。” 骄阳叹气,“我以前也是这么想的,但是聪明机智有些时候却不是最重要的,若是正直太过,就是再多的聪明也弥补不了。” 李骄阳这话到也没错,普通百姓正直太过,都是惹祸的根苗,朝堂之中最正直的那个人,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 然而,卫彦却始终觉得,一个国家跟需要正直的君主,“渤海之后,我相信晋王会有所转变的。” —--半个小时改好。 事实证明,这世上最了解皇帝的人果然就是周延,五天之后,晋王以钦差身份前往渤海,清查官吏,平定民心。 骄阳在城门口远远的看着大队侍卫簇拥着晋王,久久不曾离去。 “先生放心。”李骄阳阻止不了晋王,但是加个人过去的把握还是有的,而且,以晋王的为人,并不担心他会对卫彦有所怠慢,“多谢先生。” “殿下客气。”卫彦看得出来,晋王这一走,李骄阳估计连一个好觉都睡不了,“殿下或许应该试着去相信晋王,他虽然养在深宫,不经世事,但是,聪明机智在众皇子之中却是数一数二的。” 骄阳叹气,“我以前也是这么想的,但是聪明机智有些时候却不是最重要的,若是正直太过,就是再多的聪明也弥补不了。” 骄阳这话到也没错,普通百姓正直太过,都是惹祸的根苗,朝堂之中最正直的那个人,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 然而,卫彦却始终觉得,一个国家跟需要正直的君主,“渤海之后,我相信晋王会有所转变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夺爵(上) 看着晋王的车架离开,李骄阳的心反而没有之前那样焦躁,这是晋王自己的试炼,她帮不上忙也不该再帮。 “走吧,回去。”骄阳平静说道。她一转身,就在临街的酒楼看见一道火红的身影。 能把一身红穿的妖而不俗,这京城当中她只认识一个人,阮慕阳。 玢玉顺着骄阳的目光,也看见了阮堂主,“应该是来送周大督统的吧,殿下要过去吗?” “算了。”虽然李骄阳对这位阮堂主有很多好奇的地方,但是,那位的性格难以捉摸,相交不深,还是不要彼此为难了。 她朝阮慕阳点了点头,直接上车离开了。 阮慕阳之前并没有把翌城公主放在眼里,不过是看在师兄的面子上护她个周全,然而这几日接触下来,他倒发现李骄阳有很多非同一般的地方,甚至,比晋王要有趣的多。 “殿下这么急着回去吗?” 阮慕阳突然在骄阳的车顶上出现,倒吊着垂下了头,他这一开口,吓得她瞪圆了双眼。 “啧啧。”阮慕阳撇了撇嘴,“胆子那么小,就不该不带护卫出来。” 李骄阳认出来人,自然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先生下来吧。” “你不害怕?” “怕什么?”骄阳问道。 “我满身的炸药啊。”阮慕阳理所当然的答道。 “先生既然答应了周大督统,我相信一定会谨守承诺,那我又有什么可害怕的!” 阮慕阳从车窗钻了进来,“你不知道嘛?我这个人喜怒不定,做事全凭一时好恶。你的周大督统已经走了,得罪了我,随时都有可能小命不保。” 骄阳却突然笑了,“那我不得罪你,不就行了。” 阮慕阳本来想说,你们兄妹俩的存在,本身就已经得罪他了。然而。眼前不过是个稚气未脱的小孩子,他也只剩下无奈了。到最后,原本想恐吓一番的话。却变成了这样,“放心吧,我答应师兄的事一定会做到,他回来之前。你的安全我来负责。” “那就多谢了。” “你下面有什么安排?” 骄阳没明白他的意思,“什么什么安排?” “你打算做什么。说出来我才能帮你。” 骄阳这些日子一直都在焦虑晋王的事情,别的事情也没顾上想,而且,这位大神说要保护她。但是指使他做事,她还真是没敢想过。 “我现在闭门谢客,少惹是非才是对的吧!” 阮慕阳觉得很无聊。他就不该进京来了,在南阳躲个一年半载的。师兄也差不多该消气了。 “也好,省的我为你操心了。” 骄阳回到府中,沈毅和林茂也已经回来了,同来的,还有留在京城的韩通。 所谓的三法司会审,就是把林茂叫过去问了几句话,被告的影子都没看见,又把他们给打发回来了。 “朝廷审案想来如此,更何况三法司都是楚王的人,能毫发无伤的回来,就已经算是万幸了。” 林茂情绪有些低落,“本想早点了解这些事情,现在看来,说不准要拖到什么时候去了。” 骄阳对此早有准备,她并不感到气馁,“圣人都知道的事情,他们在拖也是有限,早晚要还先生一个公道,先生只管耐心等候就是。” 林茂深吸了一口气,耐心等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了。 “多谢姑娘,就是不知道要打扰到什么时候了。” “这有什么要紧?”骄阳笑道,“我这里虽不敢说是广厦千间,但是几处闲房还是有的,先生尽管住着,什么时候这案子结了,什么时候搬回家也不迟。” 林茂感激不尽,或许,这世上有苏五娘那张佛口蛇心,就有李明阳那样的侠肝义胆,他的运气也不算是太差。 “殿下,苏府的二太太求见。”玢玉过来禀报说。 “怎么又是她?” 林茂本不想见,又担心她转过去纠缠李姑娘,若是当着人家的面儿说出先前那番话,那他也就没可能继续住下去了。 “可否让她到我院中相见。” 骄阳并不知林茂的想法,厌恶二太太为人反而劝他不见得好,“先生何必理会,见了她搞不好有是一场晦气。” 林茂却很明白,这晦气,躲是没有用的,不定什么时候,它会变得更晦气,“还是听听她说些什么吧,也省的她总来纠缠。” 林茂既然都已经决定了,骄阳也不好在连着,她对玢玉点点头,叫人把她带过去。 “不管她说什么,先生都不必放在心里。”骄阳不放心又嘱咐了一句。 林茂浑身熨帖,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如此好命,能遇到这么善良的姑娘。 李骄阳若是知道有人赞她善良,肯定会长啸三声。 “苏太太,请吧。”玢玉面无表情的说道。 二太太被她弄的十分郁闷,也想不到自己究竟是哪里得罪了,不过,当家太太的款儿,让她不可能去在意一个丫鬟。 “姑娘就送到这儿吧,我自己进去好了。” 玢玉冷着脸,心想谁要听你说话。 “夫人请自便。” 林茂并不比苏二太太进院更早,他也是刚刚吩咐下人去煮水沏茶。 “二太太来的好巧,我刚从大理寺回来。” 一个书生把大理寺居然说的云淡风轻的,二太太觉得自己游戏不太适应,她微微咳了一声,看起来镇定了许多,“审问的经过我也已经听说了,听婶子一句劝,赶紧撤了诉吧,在这样下去,受害的反而是你自己。” 林茂看的出来二太太言辞虽善。但是神色中不免嘲讽,一个穷书生竟然敢跟楚王世子争女人,实在是自不量力。 然而,即便是真的自不量力又能如何,他偏不信楚王就能够一手遮天。 “多谢二太太关心,楚王势大我早就知晓,今日的局面也有所预料。来日方长。我并不在意那么多。” “哎!”二太太深深叹气,“你这孩子年轻气盛,若是大嫂还在。一定会喜欢你的。” 二太太好端端的突然提起已故的大太太,林茂都不知道这话题该怎么接下去了,大太太没了十来年了,他的确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瞧我。只顾着自说自话了。”二太太手绢轻轻扬了扬,似乎这样就能少了许多尴尬。“老太太这几天常提起大太太,我一时竟混忘了,你也是没见过她几次的。”她轻轻的拭了拭泪,“若是大太太还在。一定不会搞成现在这样。” 这婚事是当年大太太做主定下的,可是没过多久她就去世了,提起过往。林茂心中也是五味杂陈,幸或是不幸。他也彻底失了判断。 “二太太还请节哀。”他半天就挤出这么一句。 “多好的孩子,可怜我们五姑娘没那个福气啊!” 二太太这一番表现声情并茂,但是林茂想到的却是那日李明阳跟她的一番谈话,那心中所有的美好和坚持,在那瞬间灰飞烟灭了。 “二太太此来,究竟是为了何事?”林茂沉着脸问道。 对于自己这一番表现并没有取得上次那样的效果,二太太不太明白问题出在哪里,当然,苏五娘是不会把自己的蠢事到处张扬的,所以,二太太到现在仍觉得可以用苏五娘拿捏林茂。 “你是个好孩子,五娘也是,可是你们缘分太浅,我劝你还是放下吧。” 这番苦口婆心,林茂差点就感动了,好在他还没忘记,自己是如何为了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受尽折磨的,放下,谈何容易。 “案子既然已经到了三法司,也不是我能管的了,我劝二太太也不必如此焦虑,只看官府公断就是了。” 二太太才不焦虑呢,她只是不得不为而已,“这几天我没少听老爷们议论,按照律法,你们没有退婚,五丫头跟世子的婚事就不作数,她应该回到娘家,听从夫家的安排。可是,她毕竟是嫁给了世子,三法司不可能这样断案,更何况,五娘现在已经怀了身孕,你们无论如何不能在一起的。” 林茂听过如遭雷击,李姑娘明明告诉过他,苏五娘的喜脉是假的,怎么才几天的功夫,九游成了真的了? 二太太见到他这样的神色十分满意,总算是有什么能吓唬住他了。 “事到如今,世子殿下就算是让五娘去死,也不可能让她在嫁给你,你想想看,继续坚持下去不仅仅会害死五娘一条性命,还要搭上自己的锦绣前途,这值得吗?” 二太太苦口婆心的劝了半天是林茂却丝毫不为所动,实际上,他脑海里思考的,一直是其他的东西。 苏五娘难道真的那么好命,生死关头竟然怀了皇子? 果真如此的话,楚王府那边对她的反感会暂时压制,若是真的生了儿子,或许一切都会过去,就连圣人,看字重孙子的份儿上,也不会计较之前的事情。 如此一来,不仅苏五娘能逃出生天,那些害他的人可能都不会受到惩罚。 坚持了那么久,他怎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二太太见他神色有些恍惚,还以为他的心里正在动摇,二太太不免松了口气,总算是办成了! 在办不成,老太太可能就要活吃了她了。 二太太心情开阔了许些,继续苦口婆心的劝道,“现在只要你肯撤诉,三法司那边自然有楚王出面,不仅五娘可以免去一场大难,于你自己也是大有好处,你是聪明孩子,自然知道该作何选择。” 林茂苦笑,他要是真的聪明,就不会被无耻的苏家逼到这个地步,“我已经知道了,二太太请回吧。” 二太太大喜,还以为她最终说动了林茂,“这就对了,我一定在苏家嫡系给你挑个好姑娘,日后和和美美过日子,你还是我苏家的女婿。现在我就叫人去请你叔叔,你们一起去刑部把案子撤了。” 二太太想的挺好,趁热打铁,不给他任何反悔的机会,然而,遗憾的是,林茂从一开始,就没有同意过。 “二太太可能误会了。”林茂淡淡地说道,“我说的是,我已经知道了二太太的好意,但是,这个案子我是不会撤的。苏家一女两嫁我可以不追究,但是,买凶杀人,我一定要追查到底。也请二太太回去转告老太太,不必在我为费心了。” 二太太一口气哽在嗓子眼,差点没把自己憋死,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费了半天事,人家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你真的想好了。”二太太深知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不得不继续保持那种亲切、担忧的态度。 “是的,我已经想的很清楚了。” 二太太无奈叹气,“你这傻孩子,怎么专会自讨苦吃,五娘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为她做那么多。” 林茂家教甚严,不可能对一个女人口出恶言,但是苏五娘的好,他是再也不想领教了。 “我做的一切,只是为我自己而已,苏五姑娘那边,我祝她前程似锦。” 按理说,话说到这份儿上了,二太太就该告辞了,可是,她非但没走,还摸了摸眼,“你这孩子,要是大嫂知道了,非得疼死不可。” 林茂并不知道苏太太知悉他的处境会作何表示,那个传说中对他很好的人,在女儿和女婿之间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不过,事已至此,他不想去猜测,也不相知纠缠了。 “二太太,请吧。” “你这不懂事的孩子呀!”二太太一边走一边说道,“我听说你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现在也是以调养为主,我在京西有个温泉庄子,最适合调理身体,我已经叫人打扫出来了,明日你就住过去吧!” 林茂遭逢大变,虽谈不上是惊弓之鸟,但是却谨慎了许多,这医馆看着不起眼,里里外外的护院二三十人,那位姓沈的大哥更像是有些功夫的,他轻易都不会离开这院子。 “齐夫人说我伤的太重,每天都要给把一遍脉,离开医馆怕是不便,夫人的好意我就先谢过了。” “齐夫人既是医者,她说的话总是要听的,不过,那温泉的确对调理伤势大有好处,不信可以请齐夫人也过去看看。” 林茂刚要说不用,就听二太太自说自话道,“我怎么早没想到,把齐夫人一起接过去不就是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夺爵(中) 苏府的二太太是个做事很特别的人,即便是林茂已经一再拒绝了,她仍然认为他们家的人可以把林茂带到那个温泉庄子上,于是,卫氏医馆便乱成了一团。 各种类型的奇葩骄阳也算见得多了,但是苏太太这种的,她还真是头一次见。 “你们的意思是,只要你们太太吩咐了,就一定要把人带走?”骄阳想问的是,你们太太贵姓? 苏府的下人并没有把李骄阳放在眼里,这京城稍微耳目灵通点的人家就都知道,卫氏医馆当家的,跟晋王去渤海了,而百年苏府,自然不会连这点消息都不知道。 “太太的吩咐,小的们不敢违背。”那下人虽然是一脸谄笑,但实际上并没有丝毫畏惧。 苏府自以为势大,却从来都没在李骄阳的计划之中,可是,今儿竟然跑到她家门口给她闹上了这么一出,那也就怪不得她心狠了。 “既这么着,我们也不至于让你们为难,你且外面候着,我们收拾收拾东西一起上路。” “姑娘这是?” 苏府的下人们直犯嘀咕,太太可没说可以带上别人。 “林先生的伤一直也没有养好,我身为大夫当然要跟着他了,你要是做不得这个主,就回去问问你们太太吧。” 下人只想把事情办完,哪里会考虑那么多,李骄阳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想来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姑娘既然这么说,那老奴就勉为其难做一回主,请姑娘跟先生一起上路吧。” “你先候着。”骄阳说完转身便进去。 苏府的下人虽有疑惑,但是并不敢纠缠骄阳。一个老妇拉住了玢玉的袖子,低声说道,“我们庄子那边一切都是齐备的,姑娘只管直接过去就行,没必要收拾太多,彼此麻烦。” 玢玉冷冷的盯着她,直到她讪讪地把手拿开。“我们府上自有规矩。其实小小奴婢能够僭越的,姑娘既然叫你等着,那等着就是了。” 玢玉说完便离开了。留下几人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看里面还是没什么动静,他们都有些担心林茂趁机跑了。 “后门有人盯着吗?” “有。”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应道,“除非他们会遁地。否则绝对逃不出去。” “那就好。” 其中几人等的不耐烦,嚷嚷着说道。“这样磨磨蹭蹭的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要不我们进去,把那个林相公抓出来吧。” 管事的人瞪了几人一眼,“咱们这趟差事只管把人送到庄子。只要不出岔子就行,等一会儿有什么要紧,咱们现在麻烦还少吗。非得把事情闹大才满意?” 说话的几个人不约而同的把脖子往回缩了缩,低着头不再搭话。他们等了大概有半个时辰,里面也还是一点动静没有。 玢玉正在一样一样的给公主收拾东西,大到衣裳铺盖,小到针头线脑,那东西琐碎的,就连骄阳都看不下去了,“咱们就去住一个晚上,用不着那么多东西。” “殿下怎知?” 这简直太容易猜了,骄阳冷冷说道,“苏府上下都不是有耐心的人,更何况楚王那边也一定逼的很紧,不早点除掉林茂,难道真的等到三法司开审吗?” “可是,这也太明目张胆了些呀,她案子刚出来,原告就死在了被告家里,怎么都说不过去吧。” “他们并不需要说的过去,况且,谁能保证咱们去的一定是苏府的庄子,或许,那里跟苏家一点关系都没有呢。” 骄阳这样一说,玢玉反而顾虑起来,“殿下不好轻易涉险吧。” 骄阳没那么多忌讳,“只是对付一个书生,他们应该不会有什么特别厉害的人手,只要带上几个护卫,就可以给这案子多天把柴了。” “我去叫沈郎将。” “我跟你们一起去吧。”阮慕阳进来说道。 阮慕阳的武力值比沈毅还让人放心,骄阳相信有他在,就算是皇后那边下手,都不会有得逞的机会。 “那就劳堂主大驾了。” “小事,我闲着也是闲着。” 李骄阳是不太了解这位的脾气,他只要闲着,就一定会闹出事儿来。 沈毅当然不会把公主的安危交给一个几乎陌生的人,所以他带了何家兄弟及另外两个身手不错的侍卫,扮作仆人一起上路。 苏府的人一看见陆陆续续的马车从里面出来,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 “姑娘直接坐我们的马车就好了,只不过去庄子上休养几日,何须如此劳师动众。” 骄阳看都没看她们,玢玉开口说道,“我们姑娘用不惯外面的东西,当然也自己人伺候着,林先生在中间的马车上,你们只管带路就是了。” 管事多留了一个心眼,担心林茂根本就没跟他们一起,“请容小的先去给林公子请个安。” 骄阳微微冷笑,并没有任何表示,林茂的车上还坐着阮慕阳呢,他们还是自求多福的好。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去请安的管事冒着冷汗就回来了,他有心派人给府上回个话,事情怕是没有想象中顺利,然而,想想自己虽然有的势力,但终究还是个下人,心头的热血很快也就下去了。 反正他也是只管送人的,只要人送到了,他的差事就算完了。 “启程吧。” 骄阳百无聊赖的在车里坐着,不知不觉还睡了过去,玢玉都有些奇怪了,公主这心里可是很久没这么踏实过了。 以前没危险的时候,公主尚且忧心忡忡,如今危机就在眼前,反而能悠然自得的睡过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位新来的那位阮堂主的缘故。 玢玉轻手轻脚给骄阳搭了个斗篷,虽然已经进入了夏季,但是他们殿下一向矜贵,稍不留意就是一场大病。 天色将晚的时候,才到苏家所说的庄子,怎么看都是普普通通,也不知道温泉在哪儿。 “殿下醒醒。已经到了。” 骄阳睁开朦胧睡眼。有点不知道今夕何夕的意思,“到了?” “恩,殿下下车吧。” 苏府的下人安排众人住下。林茂自然是在外院,跟骄阳隔得很远,不过,骄阳带过来的下人。也都被远远的隔开了。 这是要杀人灭口的节奏啊。 林茂已经被苏家人锻炼的,危机意识空前提高。他自己生死并不是十分在意,但是连累了李姑娘他很是过意不去。 他走到骄阳身边说道,“姑娘真不该跟我过来。” 骄阳笑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我把你救了一半却放着不管,那成什么事了。” “哎!”林茂深深叹气。“都是我连累姑娘了。” “谈不上。” 苏府的下人们听着他们俩越说越接近真相,赶紧把二人隔开。“李姑娘这一路很是辛苦,还是先到房间歇着吧,林公子本就是带伤之身,也不过过度劳累了。” 骄阳淡淡的笑着,什么都没说,而越是这样,越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管事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然而,现在也不是害怕的时候,事情都到了这个份儿上,容不得他后退,“两位请先安顿下来,晚饭下人们会送到房里。山间风凉,晚上还是不要出来了。” “好。”李骄阳难得从善如流,“劳烦管事安排。” 翌城公主对一个居心叵测的人这样好言好语,这当然不是什么好的信号,可惜,有些人自以为得计,却不知道死到临头。 山间田庄,条件自然是好不到哪儿去,玢玉里里外外收拾了半天,还是不够满意。 “你何苦跟自己较劲,我又不是那没吃过苦的,况且,咱们明儿一早就回去了,有什么将就不了。”骄阳实在是看不下去,忍不住劝了两句。 玢玉放下手上帕子,低着头说道,“奴也是心气儿不顺,什么阿猫阿狗的都敢给殿下气受了。” 骄阳一直都知道她在赌什么气,温言劝道,“小事而已,何必放在心上,等我光明正大回京那天,想怎么收拾她们不行。” “殿下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身份啊。”这样遮遮掩掩的日子,玢玉实在过够了。 “要不了多久。”骄阳微微笑道,“九娘那边一切都很顺利,这边只要能开个头,莫顿就会上钩的。” “哪有那么容易,想要重开榷场,全部都得看圣人的意思啊。”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件事情是真的容易的,一件一件做吧。”骄阳倒是看的开。 两人说话的功夫,沈毅在外面求见,玢玉忙开门让他进来。 “怎么,外面的守卫那么松懈吗?”骄阳问道。 “不过是几个村汉,能有什么难对付的,倒是林公子那边,守的十分严密。” “在严密也防不了阮慕阳吧。” 沈毅会心而笑,“阮堂主已经过去了,虽然不太愿意保护一个书生。” “过去了就好,苏府的几个下人盯紧了,出事以后别让他们跑了。” “殿下放心。”这个是难得的人证,沈毅怎么可能会放过。 “这样就好,既然该来的都来了,就安静等着吧。” 骄阳这边有足够的耐心,但是阮慕阳可没有,他等了一会儿就不耐烦了,浑身散发着冷气。 林茂深深的感觉到,这位美的不像人的少年,好像比苏家的人还要可怕。 “你哆嗦什么?”阮慕阳不耐烦的问道。 林茂愣了一下,“我没有啊?” “你的手指。”阮慕阳冷冷的说道,“有毛病的话就让齐夫人给你看看。” 林茂哭笑不得,自己这么个小动作,竟然都能被发现。 “阮先生好眼力。” “快别这么叫。”阮慕阳觉得自己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显然,阮慕阳从来都不是一个好沟通的人,林茂试着跟他说了几句话也就放弃了,然而他却不知道,从来没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赶在阮堂主面前说这么多话。 阮慕阳突然从房梁上下来,抓着林茂就往床底下塞,林茂刚开始还挣扎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明白过来,杀手来了,这人是在救他性命。 阮慕阳对识时务的人还是比较欣赏,塞林茂的时候手下略看了点分寸。他也没那个闲心玩什么灭灯的把戏,就这么坐在床头等着来人。 阮慕阳是个自带冷气的人,怎么看跟书生都没有关系,进来黑衣大汉愣在哪里,不知道是该杀还是不该杀。 他得到的消息,非常确信人就在这间屋里,可是这位怎么看,也不是软弱可欺的样子。 “你是林茂?”杀手实在没办法了,只得开口询问,想来书生都有股子呆气,应该不至于不承认。 阮慕阳才懒得理他这个,冷冷问道,“就你一个人。” “恩。”杀手答完之后自己都愣住了,显然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能这么痛快的回答了人家的问题,“我在问你话呢。”他声音提高了许多,不过怎么听怎么一股子老羞成怒的味道。 “一个人啊。”阮慕阳显然没理会他,淡淡说道,“那可是有点麻烦。” “麻烦什么?”杀手也不是很能跟得上阮堂主的思路。 “就你一个人的话,就不能杀了。”阮慕阳有些遗憾,“为什么非要留活口了,这个多么麻烦的事儿啊。” 阮慕阳话音未落,一柄软剑从腰间抽出,杀手都没反应过来,腿上就中了两剑。 这可不是轻描淡写的两剑,他的膝盖彻底碎裂,跪在地上,脸上还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 很快,他的表情就被痛苦取代了。 “你到底是谁?” 作为一个脾气不怎么好人,武功却很高的人,阮慕阳只会用剑法回答他。 --十分钟修改好。 “就你一个人的话,就不能杀了。”阮慕阳有些遗憾,“为什么非要留活口了,这个多么麻烦的事儿啊。” 阮慕阳话音未落,一柄软剑从腰间抽出,杀手都没反应过来,腿上就中了两剑。 这可不是轻描淡写的两剑,他的膝盖彻底碎裂,跪在地上,脸上还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 很快,他的表情就被痛苦取代了。 “你到底是谁?” 作为一个脾气不怎么好人,武功却很高的人,阮慕阳只会用剑法回答他。(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夺爵(下) 作为一个职业杀手,连刀都没有拔出来就直接残了,这杀手的心情,真的很难想象。 “你最好不要惦记着死,我有很多办法让你生不如死。”阮慕阳冷漠言道。 就算是死,也没人愿意做个糊涂鬼,杀手强忍着剧痛,咬牙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阮慕阳本意倒是很愿意告诉他实话,但是周延离京之前千叮万嘱了,要低调要低调,所以,他的身份还必须要保密。 “干你们这行的,难道会追问雇主身份吗?” 那大汉听着也觉得有道理,换个角度想想又不太对,“你……” “我什么我。”阮慕阳一掌把他拍晕过去,“你先睡会儿吧,明天一早上路。” 把杀手料理好,阮慕阳又变得百无聊赖,本以为可以有得玩了,谁想到那杀手弱的令人发指,他跟自己的软剑玩了一会儿,才想起床底下还有一个。 “诶,你也该出来了吧。”他用剑柄敲了敲床沿。 一点回应都没有。 “怎么回事?”阮慕阳都有点紧张了,“不会是死了吧?” 他是来保护人家的,结果却给弄死了,这要是说出去,名声可太不好听的。阮堂主纡尊降贵把林茂从床底下拽出来,发现他还有口气,心里稍微舒坦了一点。 “你是说你这读书人还能有点啥用!”阮慕阳揪着林茂的头就是一顿猛拍。 “再这么拍下去,他没被吓死也被得被打死。”骄阳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 阮慕阳收了手,下巴点了点墙边那一坨,“喏,你要的人。” 难怪林茂会晕过去。这手段,就连李骄阳都觉得略凶残。 “还有口气儿不就行了嘛?”阮慕阳的神色也带着点嫌弃。 “本来还打算问点什么呢,这样子也不用问了。”碰上阮堂主,李骄阳也是没脾气了。 “这人武功虽然差点,但是基本的职业操守也是有的,你要是想问买主什么的,基本上没可能。” “有道理。不过。我这儿问不出来,都卫府呢。” 阮慕阳比较清楚韩通为什么会留在京中,虽然周延跟着晋王离开了京城。但是,都卫的最主要的视线,还是在京城,在大牢里的那个人身上。 “韩通不会离开都卫府的。”阮慕阳说道。 都卫府的秘密。李骄阳从没指望能看得透,不过。他也相信,阮慕阳的性格,不会平白无故说这么句话。 “阮堂主想要告诉我什么?” 阮慕阳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欣赏这位公主了,或许她真能帮上什么忙。“到都卫府再说吧。” 骄阳点点头,对沈毅说道,“把苏家那四个人一起带过来。好生看守着,明天一早。直接送到都卫府去。” 苏家那婆子估计是老太太身边的人,看起来是经过些事的,眼瞎虽遭逢变故,仍旧能够镇定自若。她像是没看见墙角缩着的可疑人物,满脸怒气的对骄阳说道,“姑娘这是做什么,玩笑也要有个限度。” 这正义凌然,骄阳都有点佩服她了,“你也不必费心思了,明日自见分晓。” 只有心思活络的下人才会被主家派来做这样的事情,当他们看见林茂昏迷不醒的倒在地上的时候,心里似乎踏实了一点,不管怎么说,他们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至于后面该怎么办,一时却都没了主意。 骄阳看着他们,微微笑了笑,她缓步走到林茂跟前儿,取出个小瓷瓶给他嗅了嗅。然后,有些人不愿意看见的事情就发生了。 林茂长出了一口气,“唔……” “先生受惊了。” 林茂有点尴尬,好歹也是个大男人,就这么吓晕过去了,实在是没脸见人。 骄阳到不至于笑话他,让沈毅另外安排房间给他休息,意外的是,阮慕阳居然主动要求去保护他。 阮慕阳笑的诡异,骄阳都不分不清他是真心还是假意,反正,林茂看起来是更害怕了。 这一宿比想象中安稳,并没有第二波人过来,看得出来,苏府雇的这个人,也不是出自顶尖的组织。 “以后用功夫的话,可以给你普及一下这方面的常识。”所谓黑白两道,阮慕阳才是真正的门清。 骄阳暗自叹息,“我想,以后可能少不了要跟他们打交道了。” “有都卫在你身边,还有什么可担心。” 或许如此,然而,李骄阳的本意,并不像过多的仰仗别人,她需要自己的力量。 骄阳的目光看向沈毅,沈毅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心里暗暗计算了一下,这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翌城公主这次回京,身份权势或许没有,但是钱可是没少带,嫁妆里值钱的东西几乎都带回来,有了这些自然好办事。 他们二人你一眼我一眼,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阮慕阳一头雾水,“你俩不累啊。” “还好。”骄阳笑笑,“走吧。” 韩通看着骄阳送来那个人,都忍不住直嘬牙花子,“打成这样,不太好审啊。” “不是我干的。”骄阳毫无压力出卖了阮慕阳。 阮慕阳才不在乎,“你们总有办法,更何况这种人,想问出点什么,打是没用的。” “交给我吧,三天之后让他开口。” 韩通既然答应了,那就一定能办到。沈毅小心翼翼地把人交给都卫府,生怕一不留神弄死了。 “地牢里那个人怎么样了。”阮慕阳问道。 督统临走之时有所交代,韩通大概也知道缘由,不过,现在却还不是时候,“昨天差点没死了。现在殿下也见不了,先把眼前这一桩了结了吧,回头再请殿下过来。” 韩通神神秘秘的,似乎那些话在都卫府都不能说,骄阳虽然疑惑,却也没有多问。 苏府丢了几个下人,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若不是那庄子上的人能证明他们出现过。苏府甚至都以为他们逃跑了。 他们派了几波人到卫氏医馆去打听,却连一个正主都没见到,不管是他们家的仆人还是那个林茂。都仿佛泥牛入海。 老太太多年的经验,知道大事不好,她就想不通了,一个书生而已。怎么就那么难杀。如此一来,二太太的日子愈发难过了。 实际上。苏府也不仅仅是她一个人日子难过,老爷少爷们的头上还顶着个楚王世子呢,就连三法司那边,也把结案的希望放在了他们身上。那心情如何,就可想而知了。 “万幸五丫头现在怀了身孕,否则真不知道会如何收场。”老太太忧虑当中尚有一丝庆幸。 二太太并不像老太太那样乐观。嘴上起了一圈的大泡,“现在医馆那边也没有消息。他们家的下人还叫嚣着要我们换他家小姐呢,要是那位卫先生回来了,咱们可怎么办啊?” 那么远的事情,老太太可是顾不到了,“卫先生回来少说也得半年呢,一群下人能翻出什么浪来,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林茂,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把府里的小子都派出去,无论如何要知道他们。” 二太太心里苦,荒郊野地的,怎么找啊,“这事也奇怪了,庄子上的人只见他们进去,却没一个人见到他们离开,这不是咄咄怪事。” 老太太恨得一个茶杯摔到了地上,“他们是神仙妖怪吗,会飞天遁地吗?那么多人出出入入,怎么可能没人看见!” 二太太吓得一哆嗦,“是,媳妇这就派人去查。” “赶紧去!”老太太吼道,“该花的银子就得花,你赶紧吧你那些小家子给我收一收。” 苏府那边鸡飞狗跳的,医馆这边却很平静,除了苏家来人的时候闹一闹,似乎并不着急找他们家小姐。 骄阳对韩通还是放心的,果然,三天之后,他们就把人给送回来了。 他们好像并没有受任何折磨,看起来甚至比之前还精神许多。 骄阳很是震惊。 都卫府的侍卫略得意,“知道上了堂该怎么说吧?”他斜眼瞧着这几个人。 苏府的几个人唯唯诺诺的点头,那杀手阴沉着脸,虽然不忿,却也没敢顶撞。 “带上林先生,一起到刑部去吧。”骄阳对沈毅说道。 “是。” 沈毅从片刻不离的保护公主,现在已经转换成了片刻不离的保护林茂,反正家里还有阮慕阳,在放心不过了。 刑部宋大人接到案子的时候,脑袋嗡嗡直响,他简直不敢相信,苏府的人都是一群猪吗? “他们真的招了?”宋大人以一种悲愤欲绝的心情问师爷。 师爷是最早看到状纸的人,那心里还能好得了,“苏家的下人们和那个战斧堂的杀手,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的清清楚楚。怎么买凶,如何联络,包括把林茂诓出城,还连累卫氏医馆的小姐,全都交代的一清二楚。诉状在此,大人看看吧。” 宋大人没心情看,“怎么会这样?” 他感慨的当然不是苏家伤天害理,而是那些人为什么会招供。 “他们被刑讯逼供了?” “没有,除了那个杀手与人搏斗的时候受了伤,其他人都好好的。” “那是见了鬼了吗?”宋大人手上的冤案海了去了,他就没见过那主动招供的。 “我旁敲侧击问过了,他们都说伤害无辜,心中有愧,自愿认罪伏法。” “自愿个屁!”宋大人才不信。 师爷此刻也是求死不得的,他给宋辉当了这么多年的刀笔师爷,就没见过这么诡异的情形,“不管他们是不是自愿,这案子已经到咱们这儿了,楚王现在还在紧中,圣人也在看着这个案子。” “都是高顺那个混蛋,居然接了这么个案子,还推给了咱们,你且看着吧,我跟他没完。” 宋大人把高顺骂了个狗血淋头,直到词穷才停了下来。师爷适时的递了盏茶上去,“大人消消气儿。为今之计,还是应该把案情进展通报大理寺和都察院,定下开堂的日期,赶紧把这事儿结了。” 宋大人心里是一万个不想得罪楚王,可是他现在还能怎么办,要怪,就只能怪世子瞎了眼。 “五代列侯,衰落至此,不是没有道理。” “是,大人为了这个案子已经费了不少心思了,楚王殿下应该也能理解,况且,只有结了这案子,殿下才有可能出来,以后的事情,不妨慢慢图谋。” 宋大人考虑了一下,的确是这个道理,一个亡命徒和几个身家性命都在主人手里的奴仆,居然连一顿大都没有挨就把什么都招了,那背后之人,除了都卫府不做他想,他倒是愿意帮楚王,可是,自己也得留着命才行。 “行吧,你去拟条子吧。”宋大人心情无比沉重。 三法司审案还是很有手段的,跟世子有关的,全部都是轻描淡写,然而,只一件强娶人妻也够他受的,毕竟,林茂手上有苏五娘的信物,明确表示了绝不二嫁,就算是苏家把罪责都担了,李长赫也摆足了受害的架势,但最终如何认定,还得看皇帝的心里怎么想。不过,以目前皇帝对楚王的态度来看,结果不容乐观。 至于杀人害命之类的大罪,那都是苏家的,他们也都认下了,三法司没打算手软。 最后,最难办的就是苏五娘,按照律法,应该退还给苏家,娶不娶要看林茂的意思。 “法理也不外乎人情。”宋大人清了清嗓子说道,“苏五娘已经嫁给了世子殿下,现在还怀有身孕,你就算将她娶回家,也不能夫妻和顺。与其这样,还不如成人之美,放弃苏五娘,在苏家另选一才貌相当之女。” 林茂并不想娶苏五娘,也没打算跟苏家再有任何瓜葛,“学生无意让苏五娘为难,她既然已经嫁给世子,我们的婚约便正式作罢,两家退还定礼,从此互不相干。只是,苏府其他罪状,还请大人秉公而断。” “那是自然。”宋大人尴尬点头,“事关皇族体面,如何决断还需圣上批复,你且先行退下,待择日宣判。” “来呀。”宋大人怒喝一声,“将苏氏众人锁拿下狱,等候圣上批示。” 皇帝批复的很快,苏氏的堂弟,李长赫的狗腿担了最主要的责任,判了斩立决,二老爷纵容家人为恶,判了流刑,最令人意外的还得是李长赫,内德不修,夺世子位!(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太子(上) 这样的结果,算是意外之喜了。李长赫世子之尊,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如此重罚,只能说明一点,皇帝对楚王已经没有多少耐心了。 楚王的表现也算是可圈可点,他马上上书皇帝,痛哭流涕,极言自己教子无方,愧悔难当,请求一并处置。 那陈情表简直是声情并茂,不过皇帝却并没有立刻表态,朝臣们自是不敢多言,事情就那么不尴不尬的僵在那里。 骄阳觉得皇帝这是真心想要借此机会打压楚王,只不过,为了后宅那点事儿,皇帝自己也觉得说不过去。 或许,是时候帮楚王一把了。 “去西市。” 沈毅以为公主心情大好要出去玩,一边叫人套车,一边命人去账房拿银子。 “不用了,玢玉带五千银票。” 沈毅见惯了公主花钱如流水,然即便如此,五千两也太多了,“殿下准备买什么呀?” 骄阳故作神秘,“到了你就知道了。” 神都西市是最繁华的地方,三教九流无所不包,以前骄阳最爱到这里闲逛,也没少招惹是非,不过这一回,她却是有正经事情。 一家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杂货铺,连老板带伙计一共三个人,玢玉不知道公主到这儿做什么,不过沈毅却是很清楚。 这种地方,应该是卫先生告诉公主的。 “三位客官,准备要点什么啊?”小二十分热情。 骄阳目光落在角落里的“这位是掌柜?” 他们做的不是一般生意,那店小二极有眼力,自然更会说话,“客官需要点什么。小的在这伺候着。” 骄阳扔了块碎银子给他,“一旁伺候着。” 一直昏昏欲睡的掌柜睁开眼,探究似的看着李骄阳。 “公子不是买杂货的?” 李骄阳拿出一张名帖递给掌柜。 掌柜看过之后站起身来,“里面说话吧。” 骄阳跟着掌柜绕过柜面,进了一个小隔间,里面简简单单,一张桌子。两个毡垫。没有任何多余的摆设,但是骄阳却知道,京城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在这房间里流转。 这是京城各路消息的集散地。 “公子坐吧。”掌柜说罢自行在垫上坐下,“我还以为卫先生离开了京城,就用不到我们了。” “卫先生临走之前,把京城的事情交代给我了。”骄阳淡定说道。“而且先生还特别嘱咐了,跟郝掌柜要更加真诚的合作。” 骄阳一个眼神。玢玉就把诚意递上来了,虽然她不是很理解,什么买卖一上来就这么大的诚意! 掌柜干这行几十年了,碰见什么样的人都不至于惊慌。这么大数额的银票,他也只是扫了一眼,“公子想要怎么合作?” “你这里所有的消息。我都要最先知道,特别的消息我要买断。价格请先生自便。”李骄阳脸上几乎写了四个大字,“有钱,任性!” 掌柜也有那么一点动心,这位主儿一看就是有钱的,然而,钱这个东西,有命赚,更得有命花,“我们这么做了,千机阁就成了公子私人所属了,我们辛辛苦苦建立的声望,也将付之东流,公子不妨设身处地想一想,我们会答应吗?” 骄阳来之前也觉得人家不可能答应,一次两次的没什么长此以往就等于是把自己的路堵死了,没人会做这样的傻事。 但是卫先生说了可以,骄阳也就信了。 “有些事情,暂时看是傻事,但是往长远考虑的话,反而可能会是明智之举。” 掌柜对京城的大事小情无所不知,卫彦这次随侍晋王,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晋王党,晋王若是得势,自然有他们数不尽的好处,一旦失败,楚王的怒火也不是那么好承受的。 “千机阁从来都是中立的组织,不过些苦哈哈的兄弟们倒腾点消息作为糊口之用,卫先生谋划的事情太大,请恕我们不能参与。” 骄阳知道这位郝掌柜是因为卫先生的缘故对她存了几分客气,虽然她不太了解前因,但是有点顾忌就好,能让她把话说完。 “若是五年前,千机阁名不见经传,掌柜想要置身事外却也不难,但是现在,恐怕不会如想象般那样容易。楚王苦心孤诣打赢了这么一场仗,回京之后却失了先手,他必然会查找原因,也一定会找到掌柜这里。到了那个时候,楚王府的人可不会像我这么好说话。” 郝掌柜知道她并没有太多夸大,因此才愈加烦躁,他们太平清净的日子,算是一去不复返了。 “既然楚王那边不好说话,那我们不如就归顺了楚王。”郝掌柜说道。 “先生说你不会的。”骄阳勉强装作信心十足,“楚王要是值得襄助,掌柜就不会观望那么久了。而且,我们先生临走之前还说过,愿与掌柜成为君子之交。” 卫彦这话说的没头没脑的,也不肯跟骄阳略作解释,骄阳也只好这样没头没脑的学过来,指望着郝掌柜能够无师自通,彻底理解。 郝掌柜确实能理解,卫彦几乎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我可以按照公子说的办,但是要有期限。我需要每半年重新考量一次,若是晋王实力不济,请恕我不能带着这么多兄弟冒险。” 骄阳表示理解,虽然她也知道卫彦在这儿的话,一定不会轻易让步,可是,她手里也没有什么好牌,争执起来反而容易让人看透虚实。 “就按掌柜说的办。” “还有,我们千机阁开出来的价格一向公道,还请殿下不要干涉。” 钱对骄阳来说真不是什么大事,似乎根本不值得讨论,以她带回来的那些嫁妆,就算是日后挥霍无度。也够她支撑好几年的。到了那个时候,不管是楚王还是晋王哪位生出,终究是能够见出个分晓了,钱反而没什么可在意的。 “可以,掌柜要是没有别的条件,就收下定金吧。” 江湖上各路生意,不管见光不见光。终究是要养家糊口。所以,郝掌柜很自然的把银票揣进了袖子了,“消息如何接头。店里的伙计会对公子的侍从解释清楚。” 隔行如隔山,骄阳没有任何异议。 “公子倒是个爽快人,难怪能如卫先生法眼。不过我倒是奇怪,公子究竟是谁呢?” 骄阳淡笑。“医馆的一个学徒而已,不值一提。” 郝掌柜怎么看也不觉得骄阳是一般学徒。“卫先生进京的时候,身边也没几个人,除了齐夫人,和一个小姑娘。剩下都是家丁护院,我想,公子不可能是个家丁吧。” “我是谁有什么重要。做个家丁又未尝不是一件幸事,我与掌柜合作之心一片赤诚。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又何须顾虑太多?” 对于郝掌柜来说,没有一个客人是无关紧要的,真正的合作者,首先就应该坦诚,“只是有点奇怪,或许,称呼公子为姑娘更恰当一些,对吧,明阳小姐。” “到底还是你们千机阁消息灵通,一下就能猜到我的身份。” 郝掌柜摇了摇头,“也不算灵通,我们只能查到姑娘随卫先生一起进的京,至于以前姑娘究竟是什么身份,却是无从得知。” “有些事情,不知道也是好的。” “是啊!”郝掌柜叹气,“大概楚王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到底是栽在谁的手里。” 李骄阳捏了一把冷汗,虽然她的身份是凉州卫帮忙弄的,绝对真实可靠,就算是三法司会审,她都没什么可担心的,但是,她却有些害怕眼前这个江湖草莽,若是认真追究下去,搞不好她真实身份就难以遮掩了。 骄阳决不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既然想不到,还不如不想,若是我的身份有问题,首当其冲的也是卫先生,千机阁若是陷得太深,反而是祸非福。” “姑娘说的甚有道理。”郝掌柜点了点头,看起来一脸诚恳,但是,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他这个人做事,是不会留下任何疑点的。 他的意思李骄阳多少能感觉出来一点,但是她相信卫彦对这样的情形能够有所预料,这样的情况下,他还让她亲自商谈,可见是另有深意。 卫彦的深意骄阳暂时无从得知,但是,阮慕阳和韩通之前给她搞的那个深意,马上就要揭晓了。 据说地牢里的那个人恢复了几分元气,韩通请骄阳过去。 “殿下跟我来吧。” 左都卫的刑房李骄阳是来过的,那时候她刚活过来不久,和周延都有那么几分互相试探的意思,所以,都卫府的刑房,她是硬着头皮转了个遍。然而,她从来也没想过,都卫府竟然还有地牢。 这一路上过了七八个关卡,全关都有重甲侍卫看守,一路上鬼泣森森的,直到韩通拉开一道重重的铁门,骄阳才看见里面锁着的那个人。 那人的样子可比之前的杀手还要惨十倍,身形样貌一概看不清。 “这是?” “燕王李毓庆。” 李毓庆逃出宫的时候,骄阳还没出生,她哪里可能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燕王,“谁?”她又问了一遍。 “先皇嫡次子,燕王李毓庆。” 这下骄阳可是惊的说不出话来了,“燕王?” “正是。”韩通说道,“先皇两个嫡子,在重阳夜之前就逃出了皇宫,而左都卫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查找他们二人的下落。“ “燕王离宫的时候还不到十岁,十六年过去了,容貌肯定大有改变,你们怎么确认他的身份?” “虽然容貌变化很大,但是他跟先皇后还是有几分相似的,而且,燕王左肩玄月印记,天下恐怕在找不出第二个。” 骄阳看了看那个人,看不出跟画像上的先皇后哪有相似,不过,既然大家都说是,那就是吧,最主要的是,皇帝认了。 “殿下不用怀疑,都卫用了十六年的时间在找他们,不可能连人都搞错。” “这么说的话,比你们督统到都卫的时间都长。” “可不是,卷宗好几屋子,看完都得大半年。”韩通情不自禁的赞扬了一番他们督统大人,发现跑题了也有点不好意思,“半年前,燕王落在了我们都卫手上,督统一直想要通过他查出废太子的下落,但是这位也是硬气,几乎没透露多少有用的消息。” 这就解释得通了。 李骄阳恍然大悟,“难怪你们督统突然升了官,竟然有这么个缘由。” 那是李骄阳第二次遇刺时的事情,现在提起来多少还是有些尴尬,韩通忙转移了话题,“燕王只是个添头,最主要的,还得是废太子。督统让我们把事情告知殿下,想让殿下有个准备,督统已经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让他原形毕露。” 骄阳想不通为什么瞒了这么久的事情要突然告诉她,她皱着眉头问道,“你们督统的意思是,让我不可莽撞行事?” “并非如此。”韩通说道,“督统带大队人马保护晋王,京中人力有限,督统需要我们通力合作。” 骄阳点了点头,她受都卫恩惠不少,也该有所回报,“需要我如何配合?” “督统尚在布置,月内可见分晓,现在只能告诉殿下,废太子已经跟楚王有所勾连。” 韩通一说到楚王,骄阳马上来了精神,“当真?” “没有万全的把握,怎么敢惊动公主。” 骄阳大喜过望,废太子可是皇帝最忌讳的事情,李熙樽莫不是疯了! “他竟然有这份胆量,敢跟圣人对着干,以前倒是小看了他了。”骄阳说道。 “楚王是不可能跟圣上作对的,他要是认出了废太子,肯定第一个把他交给圣上。” “可是这说不通啊,废太子离宫的时候都已经十七了,那时候楚王也有十五六岁。他们可是一同进的学,一个当朝太子,一个魏王世子,那肯定是非常熟悉的呀,别人认不出废太子情有可原,楚王怎么能认不出。” “我们督统也没想通这件事情,但是,有这位在,就不愁那位不上钩。”韩通指了指燕王李毓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太子(中) 李骄阳重生已经转了好几个弯,废太子李毓庄是否曾经出现过也无从得知,不过,他们手上既然已经有了燕王,的确是不愁太子不上钩。 “都卫府守卫这么森严,李毓庄自己也应该知道,即便是很想救人,也都没有任何机会啊?” “所以督统还在想办法,他需要有一个合适的理由把李毓庆带出去。” “送我哪儿去,就说看病好了。”骄阳马上说道,“合情合理,不愁他不上当。” 卫氏医馆人是信得过的,但是,孙源会和林茂两个案子都跟已经有所牵扯,只怕对方会加以提防。 “督统说这是万不得已的下下之策。”韩通说道,“而且,圣人若是问起,为何督统能够信得过你们,岂不是麻烦?” 周延的顾虑,骄阳也不是完全没考虑,但是比起抓住李毓庄,这些都不重要,“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先抓住李毓庄再说。” 韩通心想,果然是督统了解翌城公主,早就猜到了她会如何选择,不过,目前还不是最好的时机,“楚王现在跟李毓庄的交情还不是很深,一旦出事,还可以不知情推拖过去,督统的意思,需要一点时间。” “督统怀疑的人,可是那位跟楚王一起回京的燕先生?”沈毅突然问道。 沈毅是目前翌城公主最得用的人,都卫这边也没要提防他,更何况,以李骄阳对他的信任,防也是防不住的。 “郎将好眼力。” “之前得到一点消息,楚王这场仗比预想中顺利很多。全都是因为一位姓燕的谋士,然而,楚王回京之后,却没有人见过他。” 那位过于神秘,所以沈毅才会有所怀疑,在想到卫先生也是常年带着面具示人,或许他的脸的已经跟从前完全不一样了。 “他就在楚王府。楚王待其如上宾。但是。跟沈郎将得到的消息一样,他从来不见客,甚至。连楚王府的人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沈毅心有疑虑,“果真如此的话,想要坐实他跟楚王之间的关系,可能就更难了。” 韩通也得承认。确实是不容易,当然。如果单纯从都卫的角度出发,那只要抓到李毓庄就足够了。 “督统也在想办法,只能尽力而为了。” “不管怎么说,抓到李毓庆是首要的。”骄阳也希望通过这件事让楚王彻底完蛋。但是,都卫的立场她必须要兼顾考虑,“要我做什么。你只管安排就是了?” “督统若是决定在医馆设伏,殿下需要提前做好准备。”韩通说道。 “你说吧。怎么准备?” “现在开始,就要把都卫府的人藏到医馆,殿下需要给他们安排一个合适的身份,还要尽量少接触外人。” “这个容易。” “还需要腾出一个地方,请阮堂主做些布置。府上的人要万分小心,稍有不慎就会……” 离火堂炸药的威力,骄阳是早就领教过了,好在府上人不算多,也都是信得过的,“放心吧,我这里不会出纰漏。” “都卫这边会送几个重伤的犯人过去,还请齐夫人出手。” “可以。” 韩通想想,目前也就只需要这些了,“如此,便有劳殿下了。” 骄阳微微摇头,“无需道劳,这也是我的事情。” 骄阳离开之前,回头看了眼李毓庆,对方仍然昏迷不醒,药力作用下,即便是醒了,大概都听不懂别人在说什么。 “既然都已经有了废太子的消息了,就不必对他用刑了吧?” 韩通笑着应了句,“殿下心慈。” 心慈吗?李骄阳却不觉得。上辈子很多人不待见她,可是她仍然可以把自己归在好人那一类,可是现在,她离那两个字已经越来越远了。 “医馆的事情沈毅直接安排就行,有情况随时通知我。” “是。” 骄阳回去的路上,心情有些沉重,她虽然做了不少心狠手辣的事,但是本性却并不算阴毒。李毓庄兄弟俩,大概从一出生,就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生死都不能自己做主。 “殿下。”玢玉并不知道骄阳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感觉公主情绪消沉,便有些担忧。 骄阳叹了口气,都到了这一步了,执着于那些反而显得交情。 “家里过几天可能会来一些人,对外只说是添了一些下人,敏娜那边可能瞒不过,就然她去安国替师父才买些药材。” “是,奴婢回去就跟夫人说。” “这京城用不了多久就会热闹起来了,就是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因此而丧命。” “京中风云变幻,总是在瞬息之间,殿下也不要过于忧虑了。” “我没事。” 骄阳回府的时候,没想到却遇到一位意外的客人。 曾经的楚王世子,如今的庶人李长赫。 皇帝夺了他的爵位,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必要在拦着他出门,然而,李骄阳没想到的是,他竟然会出现在卫氏医馆。 虽然是一起长大的,骄阳此刻还得装出一副素昧平生的样子,她微微点了点头,闪身让过一旁。 李长赫却没有离开,狠狠地盯着李骄阳。 骄阳似乎不知所以,探寻似的看了他一眼。 “你不知道我是谁?“李长赫问道。 知道也不能承认啊!骄阳心中暗自腹诽。 “小女进京日短,不曾识得贵人。” “贵人?”李长赫唇角扯出一丝冷笑,“拜你们所赐,我如今是这京城里最大的笑话。” “世子殿下?” “你倒是会猜!”李长赫笑起来更加阴冷。 骄阳并不怕他,只是谨慎的说道,“请殿下入内说话。” “你也不必假惺惺,我如今庶人一个。担不起你这声殿下。” 骄阳似乎完全听不出来他语气中的不满,反而殷切说道,“只要有楚王殿下在,殿下就当的起这称呼。” 李长赫有点意外,这女人到底是站在哪一头的?然而不得不说,不管她是站在哪一头,这声殿下都让他觉得熨帖。 所以。李长赫鬼使神差的。跟着骄阳有回到了医馆。 李骄阳亲自取了最好的茶叶煮给他,当然,是市面上能见到的。 “殿下对我师徒不满。小女可以理解,但是也请殿下想一想,我们进京不过数月,在这京城之中谁也不认知。阴差阳错救了晋王,算了得了个靠山。无意之中冒犯的殿下,还请殿下大人大量,不要与我们小女子一般见识。” “你说的可真够轻松的。”李长赫咬牙切齿的,他本意恨不得把这医馆上下全都杀光。“我不知你们因何来京,但是,敢插手皇族家事。你们要做好充分的准备。” 李长赫的威胁在骄阳的意料之中,他要是单纯来喝茶聊天那才奇怪呢。 “殿下这可就错怪小女了。林茂是左都卫送来的,小女就是向天借胆也不敢不管。”骄阳十足委屈,“我也是听说苏五娘本心是想要嫁给林先生,所以才一时意气帮了他们一把,谁想到,却让殿下受了牵连,现在想想,简直是万死莫赎。” “那你就去死吧。”李长赫深恨这医馆里的每一个人,巴不得这丫头赶紧去死,至于天家子孙该有的气度,此刻算是全都忘在脑后了。 骄阳眼角含泪,“若小女一命,能换来殿下原宥,纵死九泉,小女也绝无怨言,只是,我们已经连累了殿下一回,绝对不能在做第二次了。” “巧言令色。” “殿下,若是朝臣知道殿下今天到了医馆,明天小女就命丧黄泉,该如何议论此事呢?”骄阳也不哭了,平平静静的说道,“或许朝臣们的想法并不重要,那圣人呢,圣人会如何看待。小女一条贱命死不足惜,殿下岂非得不偿失。” 李长赫气头上,本来想寻林茂的晦气,殊不知林茂已经离开了医馆,他这才把矛头转向了一个小丫头,然而,这丫头的嘴也是够利的,几句话说的他哑口无言。 “没想到,西北边陲,竟然也能生出这个伶俐女子。”李长赫的气平了几分,倒是认认真真琢磨起李骄阳的话来了,“那你说说,你们犯的错,该如何抵偿。” 李骄阳早就想好了抵偿的办法,只怕李长赫不干,她低垂着头,小声的说道,“但凭殿下吩咐。” “我可没有那个胆量吩咐你,你们师徒都是晋王一党,我要是让你做事,岂不是自寻死路。” 骄阳猛的抬头,“殿下何出此言,家师和师兄都是医者而已,救人性命乃是分内之事,党附皇子的罪名,请恕我们不敢承担。” “难道,你那个师兄没跟着晋王一起去渤海?”李长赫提起渤海声音明显提高,那本来应该是他父亲的功劳,现在可倒好,便宜了晋王不说,父亲几乎都把他视作仇人一般,就连母亲也不敢为他说话。 李长赫的日子非常难过,除了他的妹妹李长平,几乎全家人都把错归咎到了他的身上,就连曾经端庄贤惠的世子妃,现在都敢给他脸色看。 骄阳不难猜到他的处境,也多亏了这样,否则,她的计划没有半点行得通的可能。 “晋王前往渤海安民,路上要带上一个医者,他派人来请,我们平民百姓哪儿敢说不去。” 这丫头言之凿凿,李长赫有些真假难辨。 “殿下有什么可怀疑的,林先生的事情的确是我的错,不该要是意气连累了殿下,但是,年下我从碧霞观救回来了一个叫孙源会的书生,因于韩苑结怨差点死在山上,后来我听说韩苑乃是世子殿下的朋友,一直再劝孙先生撤诉。” “怎么哪儿都有你呢!”李长赫就不明白了,这丫头口口声声说他们不是晋王一党,可是,这段时间所有不好的事情,都有他们的影子。 “我们医者,本应只管治病救人,谁还能想得到,救回来的人总是跟朝廷相关。若是在这么下去,我们这医馆也不用开了。”骄阳苦笑,“为求殿下信任,我保证让孙源会撤诉如何?” 孙源会那个案子,不过是搭上了一个韩苑,那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撤不撤诉的李长赫并不在意。 “你要是真有诚意,就把林茂给我找回来。” 林茂早就走了,案子判下来那天就离开了京城,那时候,世子殿下还在禁足。 李骄阳没问他去哪儿,他如果有心,会去渤海投靠晋王,若是无意,给他钱也够他找一个小地方生活一辈子。 以后是否还能相见,还真就得看缘分了。 “林先生已经离开很多天了。”骄阳低着头,诺诺的说道,“他答应会回来看我们,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可以跟殿下保证,只要一见到他,马上就给殿下送过去。” 这保证对李长赫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没有林茂,你就做好准备吧,不是你师父就是你师兄,总有人要为楚王府的损失付出代价。” 骄阳从小就没受过谁的威胁,此刻还真是拼尽全力在忍耐,“小女倒觉得,殿下现在是在没必要让任何人付出代价。” 李长赫冷笑,“那你觉得现在当务之急应该是什么?” “请楚王殿下重归朝廷,才是殿下该做的事。林先生纵然得罪了殿下,为的也不过是后宅一个妇人,殿下若是把目光都放在这里,只怕楚王殿下也对此感到失望的。” 李长赫现在最怕的,就是父亲对他的失望,可是,他却不知道该如何挽回局面。 骄阳见他一脸的茫然,心中暗自高兴,上辈子李长赫就是把能耐都用在了女人身上,这辈子看来也没多少长进。换一个稍微有点脑子的皇子,都未必肯听她说这么多。 然而,上天既然把李长赫给她送上门来的,她当然得好好接着。 “世子殿下受了苏家的蒙蔽,这件事情楚王殿下完全没有过错。我想,楚王殿下上书请罪,不过是对圣人的一片孝心而已,可是,圣人一直都没有表态,事情反而越拖越糟,我想,也是时候让朝臣出来说话了。” 骄阳低头饮茶,李长赫并不能看到她嘴角的一丝冷笑。 鱼饵都下好了,就等世子殿下上钩!(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太子(下) 虽然李长赫成年以后绝大多数的时间和精力都用在了女人身上,但他也不是个傻子,单凭这丫头的几句话,就能化敌为友,而且,还是如此的深仇大恨。 “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李长赫问道。 骄阳并没有抬头,好像茶杯能有吸引力似的,“我能打什么主意,仅仅是就事论事而已,目前看来,对楚王殿下最有帮助的,难道不是朝中群臣?” 一直以来,文武群臣都是楚王最坚实的后盾,更准确的说,是群臣所信仰的宗法制度,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可是这一次,大臣们集体保持了缄默,楚王也不曾向他们施压,这中间的缘由,李长赫并不知晓。 “殿下不放心我也是人之常情。但是,什么事儿都的分个轻重缓急,现在最主要的事情就是替楚王殿下挽回颓势,怎么也得有人先开这个口子。” 李长赫并非刚愎自用之人,但是他现在非常迫切的想要重新树立自己的威信,所以,他不可能跟任何人商议。 他有些拿不定主意。 李骄阳非常了解这位世子殿下,好大喜功,却眼高手低! “我听说,御史台的大人们,都已犯言直谏为傲。楚王这件事情圣人有失偏颇,大概用不了多久,御史台就会直接上书进言。我估计到那个时候,楚王殿下的危机也就解了,殿下那边也可以松口气,顺其自然罢了。” 顺其自然的意思,也就是没有任何功劳,李长赫现在最怕的,大概就是这个。 他没在跟李骄阳说什么。不过,走的时候脸色到比来的时候好看了一点。 “叫千机阁的人盯着点,看看李长赫都见过什么人。”骄阳对玢玉说道。 “需要记下来他们的谈话吗?”玢玉有点心疼银子,那郝掌柜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割其肉来可是一点都不含糊。 骄阳已经知道李长赫会说些什么了,没必要在费那个人力,“只知道他见了什么人就够了。其他的没必要。” “阿弥陀佛。这样能省不少银子。“ 骄阳被她逗笑,“什么时候你也成了守财奴了。” “殿下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玢玉管着账目,深知光出不入。就算是金山也会迟早搬空,“京城里生活处处都要钱,医馆那边不但不赚,而且还经常搭上些药材。原本这都不算什么,再怎么浪费也是有限。但是。千机阁那边的花费,简直是流水一样,就算是殿下的嫁妆都贴进去,那也抗不了太久。” “你估计一下。咱们能撑多久?” “殿下如果不从千机阁买断消息,三五年不成问题,买断的消息价格忽高忽低。即便是往长远点儿估算,最多也就是半年。” 李骄阳倒是没想到财务状况如此堪忧。“汤沐邑的银子,朝廷会送到突厥去,让九娘给咱们送回来不成问题,就怕莫顿从中作梗,而且,路上也难保不出什么岔子。” “所以,殿下还是想着赚点钱要紧。” “先买上几个铺面,放出去出租。再请齐夫人调配些美容养颜的方剂,回头卖给那些贵夫人。” 正常人家靠着这两样能过的很好,但是对于她们来说,基本上的等于是杯水车薪。 “我知道大概没什么用处,暂时不顾上那么多,先把这两桩办了,多少也能缓解一些。” 玢玉倒是想起一件事来,“荣昌公主要把漫漪园卖掉,那可是棵摇钱树啊,就是名声不太好,怕公主嫌弃。” 李骄阳才是那种在意虚名的人,他们以后用钱的地方只会更多,现在看来,皇后果然还会更有本事,竟然能够周转那么久。 想到皇后骄阳就想到了纪老太太,她们倒空了一座国公府,似乎也不像能填满那个无底洞,所以,她现在迫切需要一本万利的生意。 然而,这买卖人口的生意,骄阳的心里还是有些抵触的。不可否认的是,漫漪园也有她的可贵之处,首先她是已经形成了一个完整的体系,女孩从买回来,到一步一步培养,到最终成交,每一步都有完善的程序,想要做到这一点,没有十年八年的功夫,都是办不到的。 “打听一下她预估的价位,看看咱们还有多少钱,实在不行就想办法凑点,这个机会不容错过。” “可是,那生意……”虽然是玢玉提的这话头,但是在她心里也不是就那么容易接受的。 “咱们可以干点别的。”李骄阳也没打算做人口生意,“重要的不是那些个所谓的妹花,是那些训练有素的下人,有这么一批人替咱们做事,赚钱也会容易很多。” “那可是荣昌公主的人?”玢玉有些担忧,毕竟,荣昌公主跟太后、皇后一直都是一个立场上的。 “没什么要紧,只是用他们做些买卖而已。”李骄阳还不至于管不了几个下人,她反而觉得荣昌公主有些奇怪,“你有没有发现,荣昌公主似乎跟咱们走之前不一样了。” “是不太一样,好像跟驸马的感情好了起来,府上的一些宠侍也遣散了,甚至,都已经很久没有传出虐杀婢女之类的事情了。” “她这是要痛改前非?”骄阳不记得她这皇姑的性格还有这么大的转变,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 “说不准。”玢玉摇了摇头,“荣昌公主的脾气一向很难猜测,今天好明天歹,比变脸都快,只不过,这次的时间长了点。” “叫他们留意一下,看看公主那边出了什么事?”骄阳打听这些,纯粹是出好奇,她自己也没想过,会有那么大的发现。 “那位公主要是真能改了脾气,对宫驸马也是好事。”玢玉在骄阳离开銮驾的那段日子。仰仗宫驸马的地方很多,甚至可以说,没有宫驸马的暗中相助,他们都未必能拖到最后一刻,而荣昌公主的脾气秉性可以说是世人皆知,她对宫驸马确实是存了几分同情,“怕就怕她表面改过。实际是计划更恶毒的事情。” “宫驸马也真是命不好。”骄阳也跟着叹息。“叫他们盯紧点,有什么风吹草动赶紧报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害了驸马的性命。” “是。” 盯紧点就意味着要花出去更多的银子,不过这次玢玉没吝啬。 “好像太后近来也不是很待见楚王,不知道是不是皇后那边出了纰漏,可惜千机阁的生意做不到宫里去。否则,咱们就能掌握更多的信息了。” 玢玉笑道。“要是连宫里的事情都能拿出来交易,圣人以后都得睁着眼睛睡觉了。” “说的也是,人不能太贪心。” 骄阳现在为难的还是银子,千机阁那边办事痛快。收起银子来,也一点都不会手软。 “荣昌公主手下那些人,要是能训练他们出海。那才是真正的一本万利。” “出海?”玢玉也惊了,她们公主实在是太敢想。这年头十家出海能有一家回来就不易,“风险太大吧。” “有风险才有收获,买块地雇人种田最没风险,可是,一年的那点收益,也就够买上几条消息的,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玢玉明白这个道理,万幸公主也没准备继续经营妹花这造孽的营生,所以,她很是恳切的说道,“殿下放心,漫漪园我一定想办法拿到手里。” 骄阳盘算了一下,这事儿其实并没有太大的阻力,一来不是什么正经营生,有权有势的家族都比较爱惜羽毛,虽然暗里他们什么勾当都做的出来,但是明面上,却都是衣冠楚楚,道貌岸然。而那些眼热这门生意,并不在意尊严体面的人,也未必能拿得出这么一笔钱。 骄阳可是听说,荣昌公主当年建漫漪园的时候,银子花了几十万,她现在要转手出售,也不可能赔本。 而她现在的钱,买了那园子可就不剩什么了。 翌城公主长这么大,第一次为了银子发愁。 “错就错在没早点琢磨赚钱的事。”骄阳心里有点后悔,这就是不当家的坏处,“就沈毅留意一下,有没有出海的大船。” 骄阳知道明年这个时候,航海的技术会有空前的突破,海上远行的存活几率大为提升,最早的几艘货船,全部赚的盆满钵满。 李骄阳这边琢磨赚钱,李长赫也没闲着,他一个去拜访的人,便是刑部宋辉。 宋辉的事情办得不漂亮,一直都想找机会见见楚王,可是楚王为避嫌疑,躲在府里不露面,他那心里,其实早就火急火燎的了。 “世子殿下来了,有失迎迓,罪该万死。”宋辉对李长赫还是很客气的,在他看来,这位早晚还是会再次被立为世子,甚至,有可能成为太子。 这是李长赫今天见到的第二个叫他世子的人,这让他心里很是受用,要是再有几个这样的,他可能都会怀疑自己其实并没有被夺爵。 “宋大人客气了。” 虽然心里高兴,但是李长赫依然板着个脸,宋大人更加心虚,招呼起来自然倍加殷切。 李长赫心里觉得很舒服,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数日未见楚王殿下,不知殿下可还康泰?” 李长赫冷冷笑了笑,“大人觉得呢?” 宋辉的额头微微的冒汗,“都是下官无能,以至于案件一发不可收拾,下官心中愧疚难当,恨不得以死赎罪。” “大人快别这样说,我们可是承担不起。” 宋辉很明白想让楚王消气没那么容易,换做是他自己,也不可能轻易罢手,“下官惶恐。” 宋辉就差没给李长赫跪下了,还是师爷见情形不对,帮忙说了一车的好话,顺便,把京兆府骂了个狗血淋头。 不管是京兆府还是刑部,李长赫早晚不会放过,但是,他今天来不是为了耍威风的,适当的过过瘾也就算了。 见世子的脸色好了那么一点点,宋辉仗着胆子说道,“下官惶恐之情句句肺腑,还请殿下转呈楚王殿下。殿下日后若有驱策,下官绝不推脱,还请楚王殿下,务必给下官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宋大人这份心意我必会替你带到,只是,现在父王处境艰难,还需要大人相助,不知大人敢否?” 宋辉心里是不敢的,但是他也不敢说,好容易才让这位祖宗松了口,要是在惹他不满意,还不知道会在楚王面前说什么。 宋辉现在自觉是戴罪之人,难免气弱。可是,朝堂诡谲,现在确实不是轻举妄动的时候,“敢问殿下,这可是楚王殿下的旨意?” “怎么,我的话不好使吗?”李长赫斜着眼睛问道。 “不敢,不敢!”宋辉冷汗都下来了,“为楚王殿下就算是肝脑涂地,臣也是在所不辞。微臣担心的是,贸然行事的话,会不会反而误了楚王大事?” “那大人觉得,眼下的情形该当如何呢?” 宋辉觉得此刻什么都不做大概是最好的,慢慢的等事情淡化下去。但是这话他也不敢说,那样看来更像他自己在明哲保身。 “殿下!不知楚王殿下是否还有别的安排?” 他父亲要是还有什么安排,他也不用如此焦急了,李长赫十分不满的瞪了他一眼,“大人只管上书就是,为了后宅妇人重罚有功的皇子,这本就是圣人处置失当。况且,这话大人不说,御史台也会有人开口,到那个时候,大人的诚意,楚王殿下可就感受不到了。” 李长赫说完自己都觉得耳熟,他心里划过那么一丝不自在。 宋辉知道这事儿他逃不掉了,索性把心一横,“如此大事,微臣一人上书势单力孤,若是能多联合几位重臣,圣人才会更加重视。” “这你放心。” 李长赫本来就准备把事情搞得声势浩大,根本就不需要宋辉提醒,而他以楚王的名义行事,也丝毫没有受到怀疑。 不过,当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结果却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 面对群臣上谏,皇帝一言未发。 李长赫有点紧张了,当他在自己的书房见到那位神秘的燕先生时,就更加紧张了,“先生找我有事?” “就是想问问,谁给殿下出的主意?”(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章 慧妃 “什么主意?”对于这位神秘的燕先生,李长赫有一种本能的排斥,只因他父亲非常敬重此人,所以李长赫心中也是十分的忌惮。 燕衡没有开口,李长赫感觉他似乎笑了一下,虽然,厚厚地幕笠下,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殿下平日下棋吗?”燕衡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李长赫不爱这费脑力的东西,但是作为皇族,基本的东西还是要学的,“略知一二。”他沉着脸答道。 不用他说燕衡也看得出来,也就是略知一二的水平,“那殿下就应该知道,最关键的棋子,要用在胜负的时候,若是刚开局就暴露了目标,后面还需要下吗?” 李长赫并不觉得自己有错,他只是做了他的父王最需要的事情,“用最快速的行动解决问题,有什么不对吗?” “那么,问题是,殿下究竟解决了什么?” 燕衡问的云淡风轻的,李长赫却出了一身的冷汗,很显然,他虽然把声势造的足够大,却什么结果都没有。 燕衡也不想太刺激他,他深知这样的孩子往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而作为嫡长子,他的地位无可替代。 “现在殿下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谁给殿下出的这好主意?” 李长赫不想说,不是为了维护别人,而是不想让别人觉得他太蠢。 被同一个女人接二连三的坑害,他丢不起那个人。 “是我自己觉得那些大臣们不够出力,所以才逼迫他们的。圣人不可能一直让事情僵下去,他早晚会退步。” 燕衡微微点了点头,随后便起身离开了。楚王已经在书房等了很久了,见他过来急忙问道,“先生可问出来是什么人了?” “殿下不肯说,不过看得出来,殿下已经有所警觉,那人以后再想做什么,应该也是不能够了。” “这个逆子!”李熙樽暴怒之下。把案上的笔墨纸砚统统扫落。他面目狰狞,若是李长赫见了,一定以为他父亲要活吃了自己。 “时局不利。王府这边更不能乱。世子殿下此番受人利用……” 燕衡本想给世子求个情,却被楚王暴怒打断,“哪儿有什么世子!” 燕衡深吸了一口气,“殿下。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气也无用。若是圣人知道朝臣如此声势浩大的谏言,并非出自殿下的本意,而仅仅只是公子的一人之言,岂非对楚王府更要忌惮?” 李熙樽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他只是一腔邪火没地方发作。皇帝偏爱贵妃母子,一直以来他就是如履薄冰,兢兢业业熬到现在。他的难处有谁知道?可是,他自己的儿子。被寄予厚望的嫡长子,竟然为了一个女人竟然搞成了这样,他心里已经不仅仅是失望了,简直就是绝望! “其实这也不见得全是坏事,殿下好歹也算知道了圣人的真实意愿,长远看来,或许还是件好事。” 燕衡这一句话,对于李熙樽来说,简直就像是落水者的浮木,“先生请赐教。” “我想,今日之前,殿下对父子亲情还是抱有几分幻想的,今日之后,这些就可以暂时放放了。”燕先生语气虽然和煦,却凌厉如寒风一般,在李熙樽的心里,刮起一片的凄凉。 “殿下若是心中若是仍抱有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于未来并没有半分助益,相反,把那些东西都去掉,认认真真做自己该做的事,无论最后的结果如何,总算是能少走一些弯路。” “我还能做什么?”楚王心中很是沮丧。 “那,殿下做错过什么吗?”燕衡问道。 “我?”楚王也无奈了,“我最错的,就是生在了皇后的肚子里吧。” “可是,这在天下人的眼中,并不是过错。”燕衡也曾经是嫡长子,他深知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再多的刀光剑影,也会有人为了这三个字替你去挡的,“圣人也不可能一意孤行,最近这些事情,终究会一点一点过去,殿下重归朝堂的时候,才是真正的开始。” “那我们的计划,也应该暂时停一停了。” 李熙樽和燕衡早有计划,一旦实施,不但可以重回朝堂,甚至还可以掌握更大的权势,然而,因为李长赫贸然行事,他们的计划也不得不一并搁置。 燕衡对李熙樽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很是敬佩,在挫折中成长起来的楚王殿下,前确实与一般皇子不同,“的确不是时候了。圣上心里一点安全感都没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联想都殿下身上,眼下一动不如一静,殿下还需要忍耐些时日。” 楚王不怕忍耐,若是没这点隐忍的功夫,恐怕他那个偏心的父亲,早就容不下他了,“不满先生,十六年我都等了,不在乎在等些日子,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 燕衡当然也不知道要忍到什么时候,正常情况下,逢年过节皇帝心情高兴的时候,楚王的这点小事儿也就该过去了,可是,以皇帝现在的风格来推断,就是祭祖的日子,都未必会给楚王这个脸面。 “以前的时候,太后最是维护殿下,而且,圣人谁的话都可以不听,却不能忽视太后的意见。这次的事情,前前后后这么长时间了,太后可是一个字都没说,不知,是不是宫里出来什么变故。” 李熙樽知道是什么原因,他的娘把太后的得罪狠了,他也让太后伤透了心,然而,家务事他不想跟外人多说。 “或许,是后宫的事情让太后不高兴了吧。”他含含糊糊的说道。 燕衡相信能让太后如此决绝的,绝对不是小事,不过,楚王不想说,他也不会多打听。“殿下,难道不能挽回了吗?” 李熙樽苦笑,他曾经有机会挽回的,但是却被他放弃了,“若是现在去挽回,太后一定更觉得是受我们的利用,与其如此。还不如在过一段时间。” 燕衡听他话里的意思。大概猜出几分,或许是皇后做了什么事儿,让太后觉得是受了利用。而楚王殿下,错过了挽回太后的最佳时机。 他心里有些埋怨皇后,难道,她不知道对楚王最有帮助的人是谁? “殿下。无论如何要挽回太后的心。现在的情形,已经不是殿下能立多少功劳了。而是得有人牵制圣上的偏心。除了太后,没有第二个人能做到这一点。” “是我错了。”楚王干脆的说道,经过这件事他是彻底明白了,以前他之所以还能跟李熙琮有一个不相上下的地位。那都是因为太后,皇后做的再多,比起太后来也是微不足道。 “等这件事情过了。太后那边我会想办法。”李熙樽现在担心的不是太后,反而是自己的儿子。“长赫那边还请先生帮我多留意,一定问出来究竟是什么人唆使了他。” “殿下一定要知道的话,其实也好查,殿下那天出去虽然没有带任何侍从,但是京城中能认出殿下的人也不在少数,只要用心打探,并不难知晓。” 楚王在京城中长大的,三教九流多少也了解一些,他只是更希望自己的儿子亲口说出那个人来,不管是对他还是对燕先生。 “毕竟是长子,我不能看着他越做越错。” “殿下若是担心世子殿下,倒不如多带带他,世子是个聪明人,只要他知道殿下的计划,明白殿下的苦衷,就不会做出有违殿下心意的事情。” 道理很简单,李熙樽也明白,但是他在儿子面前,一向都没什么耐心,李长赫见了他,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似的。 “那个逆子啊!” 燕衡微微笑了笑,这天底下,就没有老子拿儿子有办法的,当然了,皇帝是个例外。 皇帝心情很糟,逗着刚出生的幼子也没高兴多少,楚王的势力让他感到害怕,他不知道自己的位置还能做多久。 “还是你最好,什么都不懂,只要吃饱了,就什么烦恼都没有。” 皇帝像是说给小儿子听的,又像是自言自语,徐氏是个十分聪明的女人,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圣上跟他说这些,他也听不懂。”徐氏上前说道,“但是别看他还小,却知道怎么讨好处呢,只要他一哭,圣上没有什么不给的,臣妾想管都管不住。” “你管他做什么,只是小孩子而已。”皇帝不以为然的说道。 徐氏的神色却严谨了起来,“虽然还是孩子,却也不能不管教。要是杨成了要什么就必须得得到的性子,那还了得。” “朕的儿子,要什么不可以。” 徐氏笑道,“他的小的时候要什么都无伤大雅,大了可不行。” 多余的话徐氏没说,皇帝却似乎有所警觉,“这宫里也就你是个懂事的。”他叹息着说道。 “圣上这话可是折煞臣妾了,皇后娘娘,贵妃娘娘,都比臣妾强一万倍。” 皇帝听了也就笑笑而已,他把孩子交还给徐氏,“好好带着他,这是你一辈子的福分。” 皇帝说完就走了,徐氏抱着孩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从进宫那天起,心就死的,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掺和到立储这样的事情里,她简直都认不得今天的自己。 可是,她已经是有儿子的人了,她不得不为自己的儿子考虑,只有皇帝好了,他们才能有好日子过。现在的楚王和晋王,没有哪个能给她儿子一个好一点的未来。 徐氏还没那么大的野心,抱着个小孩子登基的故事,不是她这样背景的嫔妃能做得来的,所以,她需要给她儿子更大的保障。 她要等到楚王或者晋王,给她足够的诚意。 徐氏现在的想法还算是简单,但是她自己也不知道,若是皇帝活的足够长,她是否还能心甘情愿的给别人铺路。 “娘娘,靳公公派另一个小内侍来报喜。”进来回话的宫人,眼睛都亮了起来。 “报什么喜?”徐氏淡淡的问道。 宫人仗着胆子上前几步,附在徐氏耳边小心的说道,“靳公公说,圣上有意立娘娘为慧妃,马上就要让礼部拟旨了。” 饶是徐氏自诩心静如水,此刻也是有些惊讶,虽然慧、淑、德、贤四妃都是从一品妃位,但是,慧妃却是四妃之首,尽在皇后、贵妃之下,“不可能吧?” “肯定是真的,不然的话,靳公公干嘛特意叫人来报喜呢!” 徐氏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了,她抱着儿子吃吃的笑了起来,或许,进宫也不是那么绝望的事情。 “都谁知道这消息?”徐氏很快冷静下来,低声问道。 “刘公公让奴婢瞧瞧告诉娘娘,没敢让任何人知道。”宫人眼里的喜色几乎就要溢出来了,但毕竟是训练有素的宫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做的好。”徐氏夸赞道,“把那金叶子抓上一把赏他,然后就当不知道吧。” “这个奴婢明白,但是靳公公那边呢?“ 靳连海要做什么,暂时徐氏还猜不到,她也不打算贸然行事,反而落了下乘,“先等等看。” “靳公公伺候圣上四十多年了,可从来没听说主动讨好过谁,娘娘这里可是投一份儿,足见娘娘的恩宠。” 徐氏却不这么认为,那可是在宫里混成精的人,不至于为了这么点恩宠就打破自己的规矩。 “他讨好咱们,外人知道吗?” 宫人愣了一下,“大概是不知道的。” “那不就结了,咱们的事情别人不知道,别人家的事情咱们也未必能听说,这宫里的情谊,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当真的话,那就容易犯错。” “是奴婢错了,奴婢不该得意忘形。”宫人老实答道。 徐氏依旧温和从容,“我知道你一心为我,所以才失了平常心,咱们以后要走的路还很长,容不得半点差错,你且记着,今天,靳连海的人,从来没有出现过。” “奴婢记下了。” “行了,下去吧。” 徐氏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她渐渐冷静下来。 皇帝真的那么喜欢她吗?真的那么喜欢她的儿子吗? 徐氏心中犹豫不决。(未完待续。) 139 对于突然冒出来的慧妃娘娘,整个宫里都震惊了,不过,震惊归震惊,更多的人还等着看麟祥宫的笑话。 多少年了,总算是有人替他们出了这口恶气! 然而,让人们意外的是,麟祥宫没有任何表示,既没有借机打压,也没有拉拢示好,贵妃的日子还是照着原来的节奏过,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李骄阳很担心贵妃,她倒不是怕贵妃闹出什么事儿来,就是怕她过不去心里那道关。 “我想要进宫一趟。”骄阳说道。 “是,奴婢请展音姐姐安排。” 玢玉知道这并不是一件明智的选择,可是这个时候,贵妃需要有人站在她身边,而她们公主的脾气,也不是那听劝的。 展音思来想去,让翌城公主进宫最安全的办法,就是贵妃娘娘宣召,其他的野路子,都不一定能保证安全。 而贵妃宣召一个民女入宫,也需要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她也不是十分确信,公主就会此机会跟贵妃相认,所以,她也不好提起道破实情。 最后,展音觉着还是说点谎比较可靠,“娘娘,奴婢听说卫氏医馆那位李姑娘,在凉州时见过咱们公主。” “真的!” 贵妃一激动直接站起来,她这些日子倒是经常能收到骄阳的信,说的都是些报喜不报忧的话,有人亲眼见过她闺女,还不得赶紧召进宫来问问? “快点,派个人出去接进来,本宫亲自问问。” “娘娘,总得有个由头啊?” “什么由头!”贵妃眼睛一瞪。看起来有几分凌厉,“本宫叫人进宫说两句话,还有谁敢拦着不成?” “娘娘,晋王殿下已经跟卫氏医馆走得很近了,京城里面众说纷纭的,娘娘要是贸然接一个民女入宫,还不知道要传成什么样子?” “随他们去吧。咱们还能管住别人的嘴?” 贵妃情绪不能算好。她只是更能分清厉害关系而已,又因为晋王那一场大病,争宠争利的心都淡了很多。但不管怎么说。她还是那个十几年来宠冠后宫的贵妃,她想要做的事情,不会看任何人的脸色。 “去吧,赶紧把她给我请来。我得问问看,公主到那边的时候。究竟是个什么情景?” “是。” 展音叫内侍去安排,要最快速到把卫氏医馆的李姑娘接来。 骄阳进门的那一霎,贵妃觉得有点恍惚,“前次你来的时候未曾细看。今日再见,竟觉得你跟骄阳有那么几分神似。” 骄阳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 “这么看有不那么像了。” 骄阳微微笑了笑。却没敢多说话,虽然容貌有所改变。但是声音却没办法改变,外人发现不了,麟祥宫的宫人们,却不会不认得。 贵妃急着想知道骄阳的情况,也不在意她是否失礼,“我听说你在凉州见过翌城公主,公主当时情况如何,是否受了惊吓?” 骄阳看了眼周围的宫人,贵妃虽不觉得这有什么可避人的,但是让她们都退下了,“你?” “娘!”骄阳上前两步,跪在贵妃身边。 骄阳这一声“娘”,简直如同惊雷一般,贵妃半天没回过神儿来,愣愣地的直掉眼泪。 “你是骄阳?” “女儿回来了。” 骄阳多说这么一句,贵妃就在没有任何怀疑了,自己女儿的声音,哪里会听错。 “你?”贵妃想问的太多,突然之间都不知道该从哪儿开始了,“你的样子怎么变了?” “齐夫人给我配了点秘药,按照方法涂了之后,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齐夫人真乃神人。”贵妃仔细端详了半天了,轮廓上还是有几分能看出原貌的,“我还以为是老天爷可怜我们,派了齐夫人和卫先生过来救命,却没想到,竟然是你这丫头在背后劳心劳力。” “我为了自己哥哥,哪里称的上劳心劳力。” 贵妃突然想起晋王醒过来先叫了骄阳,看来,那个时候他儿子就认出自己妹妹了,“你五哥早就知道了?竟然一直都瞒着我不说?” “五哥也是知道不长时间。” 贵妃气得心口疼,“养儿养女有什么用,这么大的事情,就瞒着我一个人!” 骄阳憨憨地笑了一下,站起来挤在贵妃身边坐下,“总想着在外面帮五哥做点事,怕娘娘不答应。” 贵妃要是早知道的话,真的不能答应,女孩儿就得踏踏实实养在跟前儿,在外面跟着个开医馆的,算是怎么回事儿!不过现在,情况变了很多,夺嫡的路,她儿子已经迈出了第一步,她们这有限的几个人,都得为了那个目标拼尽全力,当然,骄阳也不能例外。 “委屈你了,丫头。你五哥要是能有那个命,我决不允许他亏待你半分。” “瞧娘娘说的,五哥要是有那个心,我自己也不答应。” “傻丫头。”贵妃搂着骄阳又哭又笑的,“你既然一直躲着我,为什么此刻要进宫来?” 骄阳说道,“怕娘娘心中苦闷。” 贵妃知她心意,微微叹气,“我没什么可苦闷的,徐氏看着风头很盛,麟祥宫也不见得就是受冷落的,更何况,都这么一把年纪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话是这么说,哪个女人能真的看得开,更何况,贵妃对皇帝,是真心实意的。 “我出宫之前见过徐氏,容貌也不是多么拔尖的,虽然生了儿子,但是圣人都快要抱重孙子,又能多在乎那个孩子,我觉得这这有点说不通?” “你终究还是个孩子,不明白的。老来得子,当然是要更加偏爱。” 骄阳仍然不是很理解。但是贵妃既然没有太大的影响,她就不在纠结,“谁知道那孩子大了能是个什么样,娘娘不放在心上也是对的。” 自己女儿在身边,玉氏的心突然就踏实了很多,之前不在意是不得不在意,如今不在意可是真的不在意了。 “圣人这后宫已经算是清静了。在不知足恐怕老天爷都看不下去。”贵妃淡淡地笑着。眼底没有意思波澜,“我反而更担心你,你就这么跑回来了。突厥那边该如何掩饰呢?” “莫顿知道我回来。” 贵妃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莫顿在京城的表现,分明是对骄阳很有意思的,他当了可汗还能把骄阳放回来。实在是不合常理,“他答应了?” “没有。我跟他做了一笔交易。突厥想要重开榷场,只要能成功,他就不会管我是留在大周还是突厥。” “榷场?”贵妃不大理会朝政,但是皇帝愿意跟她聊天啊。所以大事小情的,多少都知道一点,“你也太莽撞了。这都敢答应他?” “反正也没说什么时候办好,慢慢来呗。” 为了让贵妃安心。她隐瞒了最重要的信息,她只有半年的时间了,而她最仰仗的人还跟着晋王离开了,想办成那件事,只能凭他一己之力了。 “这样就好。”贵妃稍稍安心。 贵妃细细问了她这大半年所有的事情,骄阳捡着不关痛痒的说了些,贵妃对于她两次遇刺仍然耿耿于怀,连带着,对周延也不是十分满意。 “周督统在找一个最关键的证据,只要让他找着了,楚王和皇后,都难逃一死。” “什么证据,居然那么重要?” “一支私兵。” “什么?”贵妃觉得身体发冷,皇后是真的胆大妄为,“消息不会有误吧。” 骄阳摇头,“不会,我第一次在京畿道遇袭的时候,在领头的人身上发现了一个刺青,根据我们的判断,很可能是一支私兵的标志,我这边也派了人手,周大督统那边应该也是没闲着,只不过,现在都还没有找到那支私兵的下落。” “这可是要命的事儿,皇后不会让你们轻易查到的,要不,我在宫里想想办法。” “千万别。”骄阳忙说道,“我们这边之所以进展缓慢,就是怕打草惊蛇,娘娘万万要装作不知道这件事,千万不可轻易打听。” 贵妃也明白兹事体大,不该轻举妄动,“好,如果需要我做什么,随时叫人传话进来就是了。” 骄阳只需要贵妃好好的就行,不必为了不相干的人难国伤神,“娘娘放心吧,我们早晚会让皇后无所遁形。” “那一天不会太远的。”贵妃信心大增,“太后如今都不向着他们了,圣人更是百般忌惮,他们还能有什么作为?” “太后不是一向把楚王看的跟眼珠子似的,怎么突然转向了吴王?” 各种详情贵妃并不知道,只知道太后宫中处罚了叶女史,叶家两姐妹因才貌出众选入宫廷,竟没一个得了善终。 “我总觉得吴王只是暂时的,太后或许有什么别的目的,若是真心抛弃楚王的话,不可能如此迅速决绝。” 贵妃首先也是一个母亲,她知道自己养大的孩子,就算是犯了再大的错儿,也很难做到说不管就不管,而且,“她要是真的放弃了楚王,也应该把目标转向晋王,而不是毫无根基的吴王。” 最了解一个人的,永远是他的对手! 骄阳相信贵妃对太后的看法应该更加真实准确,“太后或许是在逼楚王妥协,至于妥协些什么,大概咱们很难知道了。” “咱们暂时也不必担心太多,你五哥从渤海回来之后,就会随圣人听政,他做事我们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以后的日子,到底谁更胜一筹,还是圣人说了算。” 在皇帝心里,以前最重要的晋王,现在多了一个十殿下,情况怕是要有变化。然而,这条路本来就不可能一帆风顺,骄阳心里有准备。 “娘娘这里我不便久留,只要娘娘放宽心,外面的事情自有我们兄妹张罗。” “要走啊!”贵妃有点慌,“圣人最近很少进后宫,你在这里用了膳再去吧。” 骄阳苦笑,“麟祥宫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时间一长肯定要有人疑心,我这装扮蒙蒙外面的人还行,皇后恐怕一眼就能看透。” 贵妃闻言不敢多留,“等我想个办法,让你可以经常出入后宫。” “别。”李骄阳可不想什么都没做就成为众矢之的,“宫里宫外最近事情都不少,跟楚王府有关的大都跟卫氏医馆能联系上,我若是经常往娘娘这儿来,以后的事情也就难办了。” “你来了这一次,事情就已经难办了。”贵妃对她的那些姐妹们更是了如指掌,没事儿的时候能能捕风捉影传的跟真的一样,真的有点什么干系,肯定是逃不过她们的耳目。 “这次没关系,娘娘对外说找我过来请个脉,她们怀疑也怀疑不到哪儿去。” 卫氏医馆的人治好了晋王,贵妃要是有什么不爽快,更信任他们也是人之常情,只是,“那头儿徐氏刚升了贵妃,我就巴巴地召了宫外的人来请脉,宫里的人还不知道怎么编排呢!” “随他们去说吧,等到新鲜劲过了,她们就又有别的要编排了。” 贵妃最然不情愿,最终还是点头应允了,“你那府上也没几个人,我让你洛表哥过去照应一下吧。” 贵妃要是不提,李骄阳都快要忘了这个人了,他的表哥洛明城,早就应该是楚王的人了吧。 “娘娘千万不可把我回京的事情告诉洛夫人和洛明城。” 贵妃已经发现他们兄妹对洛明城的关系有些奇怪了,她只是没往太深的地方去想,“难道,你洛表哥有什么不妥吗?” 骄阳虽然没有证据,但是也必须让洛明城背上这个锅,否则,贵妃真当他是自己人,那个风险就太大了,“洛表哥心大,咱们庙小,娘娘千万不要为了咱们的事,在麻烦洛家人了。” 贵妃明白骄阳话里的意思,也没有半点可怀疑的,若不是洛明城不好,骄阳和亲的路上也不会那么排除他,甚至,她儿子去渤海都没带他。 “你们是早知道了,就瞒着我呢!”贵妃气得手都发抖,恨不得把洛明城母子俩抓来当面质问。好在她已经一些事情不想从前,气过之后也可以跟没事儿人一般。 “娘娘跟洛夫人感情甚笃,我们实在不愿娘娘跟她生分了,但是,关乎时局的事情,娘娘且不可跟她提起。” 贵妃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了。” “娘娘,那我就先回去了。” 骄阳刚刚准备离开,就听见内侍高唱,“圣上驾到!”(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章 鱼目 李骄阳感到一阵紧张。 她回京之后也见过一次皇帝,不过那个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晋王和卫彦身上,没人会在意她一个小丫头,可以这一次,贵妃宫里就她一个外人,想要皇帝不注意都不行。 贵妃到还算镇定,若不是突如其来的慧妃让她存了那么几分心结,她可能都会直接告诉皇帝,他们的女儿回来了。 “圣人万福金安。”贵妃客客气气的上前行礼。 皇帝有些事情办得让贵妃心里非常不痛快,那也有他不得已的苦衷,在皇帝的心里,贵妃从来都是独一无二的。 “听说你叫了医女进宫,可是哪里不爽快?”皇帝殷勤问道。 “李姑娘不是医女。”贵妃一听就不高兴了,脸上也不是很好看,“他们家卫先生跟着熙琮一起去了渤海,臣妾叫她过来问问有没有消息传回来。” 皇帝心里踏实了一点。 慧妃这件事情他一直在等贵妃的反应,可是连着好些天了,贵妃跟没事儿人似的,反倒是他找个皇帝,心里越来越没底。 “卫先生可有书信寄回来呀?”皇帝对卫彦还是很敬重的,博学多才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救了他的儿子。 骄阳刚要开口,贵妃挥了挥手,“这丫头腼腆得很,问十句也答不出几个字来,我费了好半天的事才问出来,卫先生只说了一路平安。” “他们离开没几天,这也正常。”皇帝看着这拼命低头的丫头有点不太习惯,念她是宫外庶民,也就没多计较,“卫先生和齐夫人都是健谈之人。没想到这女娃倒是不像他们。” “谁都跟咱们孩子似的?”贵妃笑道,“我瞧这丫头倒是挺好。” “你既然瞧着好,没事儿就让她多到宫里来陪陪你,朕还听说齐夫人是很懂禅意的人,贵妃也可以跟她多谈谈。” 这可是贵妃求之不得了,“那臣妾先谢过圣上了。” “先把她送回去吧,骄阳有请安的奏折到了。” 李骄阳每月都有请安的折子送进京。其本质就是九娘和骄阳之间互相传递消息。侍卫进京见过公主之后,再把已经准备好的奏折往宫里一送,可是。这个月的奏折三天前就应该进宫了,圣人现在才给贵妃,很显然,突然多出来的这么一位慧妃娘娘。圣人心里也不是那么轻松。 内侍送骄阳出宫门,路过合懿宫门前。听见两个女人在谈话。 “还是姐姐先请吧,妹妹入宫日短,不敢在姐姐面前轻狂。” “妾身虽早入宫两年,福分却不及娘娘万一。不敢跟娘娘比肩,慧妃娘娘先请吧。” 竟然是徐氏! 徐氏心思机敏,骄阳不想徒增烦恼。 她远远躲着不上前。内侍当然也不会催,两位娘娘尚且在互相谦让。他们过去了也得一旁候着。 徐氏到底位份尊贵些,略谦逊两句也就命人起轿离开了,内侍带着骄阳往前走,恰好碰见之前让路之人。 “充媛娘娘金安。” 沈充媛! 骄阳在宫里的时候没怎么留意过这个人,主要的原因是这人安静的好像不存在似的,后来知道了她是沈毅的姐姐,自然而然就多了几分好奇。 李骄阳暗自打量的目光落在沈充媛的眼里,让她有些奇怪,“这位是?” 贵妃身边的人倒是比从前骄阳身边的那些要规矩很多,即便沈充媛不得宠,他们面儿上也都是恭恭敬敬的,“这位是卫氏医馆的学生,贵妃娘娘请来说几句话。” 知道是贵妃请来的人,沈氏也就不再多问了,虽然这丫头的眼神看起来有点怪怪的。 她都走远了,骄阳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姑娘以前见过沈充媛?”内侍满脸堆笑的问了句。 骄阳对他那点套路再熟悉不过了,都懒得揭穿,“很美。”她就只说了两个字。 “美是美,就是太冷,圣人跟前也没见暖和过。” 内侍这形容让骄阳有点忍俊不禁,然而想到她是沈毅的姐姐,一辈子的韶华就虚度在这深宫之中,又变的十分不忍。 沈毅是非常谨慎的人,即便是人在京城也绝不会跟沈充媛联络,或许,下次应该让沈毅带封书信给她。 宫规戒条对别人来说大概像金科玉律一般,但是对翌城公主来说也就是形同虚设,她给自己的侍卫办这点事儿,还算不上什么。 想到这里,骄阳心情好了一点。 骄阳出宫门的时候,玢玉已经等得急不可待了,“贵妃娘娘还好吧?” 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糟,但也说不上很好,过去那种轻松随意的日子算是一去不返了,而以后要走了,更加艰辛漫长。 “贵妃还好,并没有特别把徐氏放在心上。”骄阳答道。 “圣人也是奇怪,除了当年王府的几位老人儿,多少年都没封过妃位了,怎么偏就弄了这么一出?”玢玉低声的叨咕了一句。 骄阳看来,皇帝跟贵妃之间并没有明显的变化,而那位慧妃又在刻意的低调,宫里人和事,总是比想象中复杂。 “圣人的心思也不是咱们能猜到的,唯一好的一点,以后进宫会容易很多。” “那可太好了。”玢玉也高兴了起来,直到回了医馆。 李长赫又来了。 这一次非常愤怒! 说实话,李骄阳就喜欢他这性格,做事拖泥带水的! 李长赫既然来了,就是给她反驳的机会,若是换了别人,一定是直接想办法弄死他。 “世子殿下。” “你去哪儿了?”李长赫非常阴郁的问道。 骄阳进宫的时候也没刻意瞒着谁,况且皇宫那么大,也不是轻易就能瞒得住的。 “贵妃娘娘宣召,奴家去了一趟麟祥宫。” 李长赫笑的有些嘲讽,“贵妃就要失势。你巴巴地赶过去,也帮不上什么忙!” 骄阳现在可以说是个没脾气的人了,换做以前在宫里的时候,敢这么说贵妃,她随手就能抄起东西砸她脑袋上。 “宫里哪怕是个侍女对我们来说都是贵人,得势失势之类的事情也轮不到我们考虑。” 骄阳带李长赫进了中堂,二人按照宾主落座。骄阳没像上次那般客气。李长赫的气势也不自觉的弱了一筹。 “世子殿下怒气冲冲,不知道是为了何事?” “何事?”李长赫冷笑,“你还能不知道?” “我又不是天上的神仙。怎知道世子殿下的心思?” 李骄阳一副坦坦荡荡的样子,倒让李长赫有些困惑,会不会,是他有所误会。 “大臣们跟圣上僵持不下。楚王夹在中间难以做人,这就是你出的好主意!” 骄阳心想。招是好招,只可惜用的不是时候。 “难道殿下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李长赫差点被她噎死,哪里是不妥,简直就是大错特错。 然而。没等他开口,李骄阳继续说道,“殿下不会以为。只要大臣们提出来,圣上就会让步吧?殿下未免把圣上想的太简单了吧。” 李长赫哑口无言。他确实就是这么想的。 “我虽然不太了解圣人的脾气秉性,但是也知道一个基本的道理,****皇帝富有四海,怎可能轻易向臣子妥协?” 李长赫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同时又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那你还鼓动我让朝臣去上书?” “总要有人出面打破这个僵局啊?” 听她华丽的意思,好像这情况是在寻常不过了,李长赫原来有多少愤怒,现在就有多少疑惑,“现在不是更僵了吗?” 骄阳很高兴,发现他比好像比小的时候更容易骗了,“物极必反,否极才能泰来,这点道理,殿下不会不明白吧?” 李长赫算是彻底懵了,是非对错,他的脑力是真的衡量不了了,“我姑且在信你一次,你说吧,怎么样才能否极泰来?” “等。”李骄阳这次没别的话说,只让他回去等着。 “等到什么时候?” “再有半个月是太后寿诞,到时候如果圣上还没表态,那楚王殿下就要另想办法了。” 很显然,另外的办法,除了任人宰割,那就只剩下谋反一条路了。 若是仅仅因为他错娶了一个女人,楚王府就要受累至此,那么,他们唯一能选择的,也就是是有谋反了。 这一点李长赫不是没在心里偷偷想过,他相信他的父亲也在暗中谋划同样的事情,然而,这样的暗示出自一个丫头的口中,未免也太大胆了些吧。 李长赫目瞪口呆。 “怎么,我说的不对?”骄阳问道。 李长赫除非是疯了,才会跟她敲实“谋反”这两个字,他慌慌张张的就要离开,“此番再有任何差错,我决不饶你。” 骄阳并不在意他的威胁,浅笑着说道,“世子殿下不必如此紧张,楚王府的所有难题,都会在太后寿诞迎刃而解。” 李长赫看见她的笑容有点恍惚,似乎感觉很熟悉,再仔细想想,似乎她的语气神态都有一种莫名的熟悉。 他盯着李骄阳,半天没说话。 骄阳并不担心被他认出来,小的时候倒是经常在一起,大了以后一年也说不上几句话,这要是换了李长平,肯定是瞒也瞒不住,但是,李长赫想破了头也不会认出她来的。 “世子殿下?” 李长赫猛醒过来,“我再信你最后一次。” 李长赫简直是落荒而逃,不知道为什么,面前这个女人竟然他想起小时候最恐怕的回忆。 不,不会的! 李骄阳远在突厥,这个凉州长大女子,就算是有几分相似,那也是万分之一的意外而已。 玢玉在门外听着公主把李长赫忽悠的一愣一愣的,很有些喜不自胜,“殿下怎不趁此机会,让他再做几样蠢事。” “不可能了。”骄阳有些遗憾的说道,“楚王府不是没有能人,那个神秘的燕先生恐怕能耐都不在卫彦之下。上一次肯定是惊动他们了,李长赫为了面子没供出咱们,这一次他偷偷出府,肯定有楚王的人跟着,他回去老老实实还好,有点什么风吹草动,楚王都会把罪名安在咱们身上。真到了那一步,非但计划中的事情做不成,还会失去李长赫这枚棋子。” 玢玉点点头,“奴婢明白了。只是世子殿下这枚棋并不是那么好用,他出了这么的纰漏,以后楚王事事都会盯着他。” 这倒是实情,不过,没有他还有李长平呢,楚王府总是不却志大才疏的人物。 “让千机堂盯着点洛明城,一旦他跟李长平有所联系,无论如何要打听到他们说了些什么!” 玢玉觉得那两人应该是八竿子打不着,可是看她们家公主的神情也不像是玩笑,“是。” 玢玉自去做事,骄阳去内院见了齐夫人,也没什么特殊的目的,就只是随便说说话,结果,说着说着,就说道苏五娘了。 “也不知道苏五娘那身孕是不是真的?”骄阳像是自言自语。 虽然说皇室血脉十分严谨,但是各种各样的故事她听的也不少,莫说是假的身孕,就是弄个假的儿子出来也不是不可能,然而,这两者不管是哪一个,都有一个必要的前提,就是造假者要掌握绝对的权势。 苏五娘不过是个媵侍,一点机会都没有,除非,楚王妃肯帮着她。 “有这么个孩子,或许对楚王府走出眼下的困局有帮助,就算圣人不在乎,太后也总会有感情的。” “师父的意思,苏五娘可能没有身孕,是楚王妃在帮她隐瞒。”骄阳如今听了不少故事,算是深受启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现在也没觉那么遥不可及。 齐夫人看着她着急反而觉得好笑,“你好歹也跟在我身边这么长时间了,连个脉都摸不准!” 李骄阳为了这个没少被齐夫人嫌弃,可是她实在没那个时间在这上面下功夫,“当时让师父给她看一眼就好了。” “现在关心这个岂不是多余?” “也不是啊,如果他们真敢鱼目混珠,拿皇室血脉开玩笑,莫说是圣人,就连太后都容不下他们。”(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一章 交易 齐夫人对楚王妃钟氏是非常了解的,她知道那个女人心机深沉,什么都干的出来,而且,不会给人留下把柄。 “钟氏真的敢下那瞒天过海的勾当,那也一定是非常缜密的,她可不像李长赫那么蠢,想找到漏洞并不容易。” “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只要她们敢做,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这倒也是。”齐夫人笑道,“只怕为了这个,殿下的银子得像流水一样往外花。” 李骄阳一想到财务紧张,也是十分头疼,“那郝掌柜简直就是黑心掌柜,只要是个事儿,就没有他不敢开价的,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是殿下想的太多。”齐夫人这话看来憋了有些日子了,今日才找到由头提起,“殿下这样做,几乎是把整个京城里闲杂消息都收集起来了,有用没有先放在一边,这银子终究不是个小数目,殿下得往长远考虑。” 李骄阳是没为银子操过心的人,这些天也开始琢磨起钱来了,“师父说的有道理,只是我总觉得京城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有许多都不是偶然的,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派生用场。” “这么说是没错,但是殿下也得考虑一下现实的情况,把目标集中在几个点上,或许收获会更明显。“ 骄阳不是肯轻易放弃的性格,“师父的好意我明白,银子方面我也在想办法,要是实在不行,就只能按师父说的去办了。” 齐夫人当了大半辈子的出家人,知道钱这个东西。也好赚也不好赚。就好像她们之前当尼姑,有名气的,那银子总是会源源不断的找上门来,没名气的,就只能困在庙里等布施。李骄阳想要赚钱,恐怕没那么容易。 骄阳惦记着银子,就让漫漪园转让的内情。没想到的是。消息刚传出去没多久,郝掌柜就亲自来了。 “这却是稀客了。”骄阳笑道。 玢玉也觉得稀罕,也猜着那笑面虎不会打什么好主意。“他人就在外面候着呢,殿下见是不见啊?” “见。都来了还能不见。” 郝大掌柜好像是为了印证玢玉的评价似的,见了骄阳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因此。倒越发似个笑面虎。 “郝掌柜今日怎么这样有空,亲自到我们这里来了。” 郝掌柜笑的一片赤诚。“合作这么久,一直都没来拜访过,实在是失礼很,还请姑娘不要介意。” “岂敢。“这老狐狸不露声色。骄阳也不着急,随意闲聊了起来,也不问他为何而来。 郝掌柜倒是挺欣赏这丫头的定力。也不知道卫彦是从哪里把她找出来的,遗憾的是凉州实在是太远了。他们的势力还无法渗透过去,是以,对这丫头的来龙去脉,他们仍然是一无所知。 “当着明人,我也就不说暗话了,姑娘想要收下荣昌公主的漫漪园,我们准备助姑娘一臂之力。” 骄阳故作惊喜,“那感情好,我正愁独木难支。” “都不是外人,我老郝哪儿看着姑娘为难!“ 郝掌柜这话说的,简直让人感动,然而,李骄阳相信他无利不起早,这个忙肯定不是白帮的。毕竟,这人短短半个月就从她哪里坑走了七八千银子,不可能有半点无私奉献的心。 “你我就替先生谢过郝掌柜了。“ 李骄阳搬出卫彦来,让他有那么一点尴尬,不过,也就是那么一点点而已,很快他就恢复了常态,“姑娘也知道,我们这手底下,多少弟兄都靠着这点生意养家糊口呢,要是能另开一条财路,我老郝跟他们说话也硬气,姑娘要的消息,也不至于桩桩件件都得花钱。“ 这话说得,简直让李骄阳感到莫名,可是,“郝掌柜打算另辟什么财路呢,若是有我能帮上忙的,我一定义不容辞。” 老郝一直觉得这姑娘不像她看上去那么没心机,然而,跟她谈点什么条件,总是很轻易就能成功,这样他骄阳的印象有些复杂,甚至是,捉摸不透。 当然,现在不是琢磨这些的时候,还是想办法把来钱的门路抓在手里要紧,“只要姑娘肯定头,自然是有的。“ “哦!“骄阳似乎非常有兴趣,“我却不知道,竟然还有这么大本事,郝掌柜说说吧,让我也知道知道。” “姑娘收购漫漪园,我们千机阁打算占上一股。” 这老家伙,好大的口气,那一股,恐怕得是上万两银子。 “我家先生想要收下漫漪园,并非为了园子的生意,以后也未必能够赚钱,郝掌柜要它有什么用呢!” 漫漪园的生意可谓是一本万利,更觉得是它有一个成熟的交易模式,每年只要按照原来的路子不出差错,真金白银得是打着滚的往家里来。 她竟然不打算做这生意! 郝掌柜第一次怀疑自己的判断力,他完全看不出来这丫头说的是真是假。 “即便是没有竞争者,姑娘想要拿下漫漪园也得三十多万的银子,按照现在模式经营下去,两年可以回本,要是改做别的买卖,只怕是血本无归。” 三十多万啊!她的嫁妆就已经是贴进去一大半了。 李骄阳都觉得肉疼。 “买卖人口有伤天和,就是我想这么做,师兄也不会答应。“ 郝掌柜对她这师兄的称呼有点别扭,想了半天才知道她说的是谁,从齐夫人这边伦,他们可不是正经的师兄妹? 然而,郝掌柜一直没想明白的是,卫彦什么时候多出一个师父来? 郝掌柜压下好奇之心,对骄阳问道,“要是不做原来的生意,姑娘买它做什么呢?” 李骄阳只是想要荣昌公主的人,自古以来。都是买卖好做,伙计难求,漫漪园上上下下的仆役,都是千里挑一的好手,值得李骄阳付这么一笔银子。 “我在凉州的时候就听过漫漪园的大名,可惜进京之后一直无缘一件,如今听说荣昌公主准备转手。这才动了点心思。至于说要做什么,还没有认真想过。“ 三十几万的银子,就只因为一时好奇。郝掌柜现在反而更好奇了,这丫头的钱是从哪儿来的。 卫彦常年教书,可不像是个有钱人。 “姑娘若是没想清楚,我这里倒是有个很中肯的建议。”郝掌柜收起了他那一脸的假笑。认认真真说道,“漫漪园历年来交易的女孩儿成千上万。姑娘可能觉得这是毁人家庭,不仁不义。但是换个角度想一想,谁家不是实在过不下去了才卖的女儿,那些女儿即使不被卖。又能有什么好日子可过,最后的归宿,不是童养媳。就是青楼楚馆,最终也逃不过变成那几调养家糊口的钱。。“ 李骄阳明白他说的有一定的道理,然而,世间之事不能尽善,她不去推波助澜也就够了。 “先生的话很有道理,但是,我师父师兄都是非常坚持的人,他们不可能同意,我又岂敢违命?“ 郝掌柜敢在骄阳面前鼓动唇舌,却不敢在卫彦面前乱说一字,然而,那样的摇钱树白放着,他觉得自己的心肝脾胃没有一个地方舒坦。他惦记漫漪园可真不是一天两天了,从前是因为没钱,惦记也是白惦记,后来千机阁也能拿出几十万银子来了,却有另外一个问题开始困扰这他。 千机阁的兄弟,都是社会最底层的人们,就连江湖草莽都算不上,漫漪园那么大的生意,没有官府照应早就死八百回了。换了他们当家作主,肯定会被啃的连骨头都不剩。 然而,就这么放弃,老郝又实在是舍不得,从男人的角度,他知道这生意可以源源不断的带来收益。 郝掌柜为了这件事情已经好几天吃不下睡不着了,他没少留意那些跟荣昌公主接触的人,所有人的背景和出价,他早就烂熟于胸了。 这几天宗室有位大人,给出了一个最接近荣昌公主心理价位的数,他本来都快要死心了,谁成想,刚一瞌睡就有人送枕头,这位李姑娘居然对漫漪园有意。 别看卫氏医馆开的时间不长,朝廷了也没交下任何实权人物,但是,他们是晋王殿下的救命恩人,谁敢随便来找麻烦。 就为了这,郝掌柜宁愿在银钱上吃点亏,也打定了主意要分上一杯羹了。 可是谁能想到,这丫头竟然不打算继续原来的生意。 这对老郝来说,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郝掌柜脸上的表情很精彩,调色板一样变来变去的。李骄阳却一直都很平静,只是淡笑着瞧着他。 郝掌柜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这丫头一定还有更赚钱的法子! 卫彦的日子过得虽然算不得清贫,手里也有几个余钱,但是怎么想,他手上的那点钱,也绝经不起这样挥霍。 这丫头买漫漪园,肯定是为了生财而不是破财。 他们现在可是搭上了晋王,或许早就有了更好的生财之道。 “不管姑娘要做什么,我们千机阁都想希望能占上一股。“郝掌柜很快就下定了决心,能成的话,日后就是财源鼓鼓,若是不成,损失也就是一点银子而已。 “一股也得是好几万呢,要是真的赚吧来钱,郝掌柜也没办法跟兄弟们交代吧?“骄阳说道。 “合作这么长时间了,我信得过姑娘。“ 骄阳心想,我还信不过你呢! 可是,她需要千机阁的情报,并不能把话说的太死。 “这事情我也只是有个大概的想法,是否可能还要去信问过我师兄,郝掌柜的提议我会信里告诉他,至于如何决定,还得看我师兄的意思。“ 骄阳索性把事情都推给卫彦,郝掌柜却不敢在敷衍了,“姑娘既然要问过卫先生,就把我条件一并告知他吧。“ 骄阳笑道,“瞧我这记性,一看就不是做生意的,说了半天,都不知道先生准备如何出价?“ “荣昌公主理想的价位在四十万银子,现在宗室有人出到了三十五万,姑娘想要拿下来,就要比他还高。具体多少,姑娘还得去跟荣昌公主去谈,姑娘大概不知道,荣昌公主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善变,最终到底能多少钱成交没人能保票。我们这边占的一股,就按照姑娘最终谈成的价格来算。“ 这倒合理,不够,李骄阳不知道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小丫头看起来无动于衷,显然是不缺那点银子,由此推断,真正不差钱的可能是卫彦,郝掌柜忙又说道,“我知道姑娘十分关心京城里的局势,大事小情没有不感兴趣的,这正是成大事的人必须要做的事情,我心中也十分钦佩。若是姑娘能跟我们合作收购漫漪园,我们千机阁准备单列出一班兄弟,所有的信息都直接交给姑娘。剩下的人扫扫那些无关紧要的消息,维持表面上的交易就够了。“ 这提议倒是让骄阳有些动心。 前后改文改的接不上了,大家将就看一下,十分钟之后全改好。 -- 李骄阳虽然什么都没有做,但是这并不能减少楚王对她的怀疑,而楚王做事的方式,跟李长赫完全不同。 显然,他是非常干净利落的。 也已经很深了,李骄阳还没休息,她的注意力一直都在那张鬼画符一样的纸上,这是卫彦临走之前留给她的作业,京兆府师爷陈怀礼的罪证。 可惜,李骄阳的学力,一直也没弄明白这是什么。 河图,究竟是什么鬼? 骄阳烦躁的都快要抓头发了,忽然就听见外面有乒乒乓乓的声音,以她经常被人刺杀的感人经历,她绝对应该是有不速之客上门来了。 李骄阳虽然什么都没有做,但是这并不能减少楚王对她的怀疑,而楚王做事的方式,跟李长赫完全不同。 显然,他是非常干净利落的。 也已经很深了,李骄阳还没休息,她的注意力一直都在那张鬼画符一样的纸上,这是卫彦临走之前留给她的作业,京兆府师爷陈怀礼的罪证。 可惜,李骄阳的学力,一直也没弄明白这是什么。 河图,究竟是什么鬼? 骄阳烦躁的都快要抓头发了,忽然就听见外面有乒乒乓乓的声音,以她经常被人刺杀的感人经历,她绝对应该是有不速之客上门来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二章 成交(上) 这场刺杀,来得没有一点点防备,当然,结束的也没有一点悬念。 二十几个刺客,都算是最顶尖的杀手,楚王做这一场,也是下了些本钱的,他只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一家普普通通的医馆,居然会藏着阮慕阳那样的大杀器。 那刺客除了几个功夫差点,性子慢点的,都让阮慕阳一刀宰了,沈毅好歹救了几个活口,那场面乱的,都不知道才是来杀人的。 骄阳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外头的事情基本上结束了,她很是郑重的谢过了阮慕阳,谁也没提他一个活口都不留的举动。 阮慕阳渐渐开始喜欢这些人的做派,即便是不同意他的做法,也不会嘚吧嘚吧的说一堆废话,这让他的烦躁的情绪得到了些许的安抚。 “剩下的事情你们自己处理吧。”他扔下不知从哪个侍卫身上拽下来的刀,转身就走了。 沈毅和骄阳都没喊他,他们这办也有些事情要处理。 沈毅命侍卫们加强了巡视,就怕角落里还隐藏着漏网之鱼,骄阳亲自去看了齐夫人,万幸她只是受了点惊吓。 “殿下还是容易招引仇恨,还没干什么呢,就有人杀上门来了。” 齐夫人也算是老江湖了,很快就镇定下来,见到骄阳,还能有心情开开玩笑。 “倒是让楚王殿下破费了。” 齐夫人也能猜到是楚王做的,一家小小的医馆,主仆都算在内也就十几个人,楚王还派了那么多人,也不能说是不够重视了。“他是真不怕给自己找麻烦!” 楚王可不是冲动的人,能这样不管不顾的,骄阳明白,是她动了李长赫,戳了他的逆鳞了。 “他大概做梦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骄阳猜都能猜得到,一向谋定而后动的楚王李熙樽,是如何把前前后后的事情都衡量了一遍的。他肯定是确信万无一失才会动手。“要是咱们都死了,就算这案子会闹上一段时间,到底没个苦主给咱们出头。最后还是会不了了之。至于圣人那边,反正都已经这样了,更糟也糟不到哪儿去。” 齐夫人都替楚王夫妇可惜,两个人同样心机深沉的人。竟然养出了一个那样的儿子,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天意。 “殿下打算怎么办呢?” “也没什么可打算的。明日一早送交官府也就是了。”骄阳想都没想的说道。 “官府那边怕是查不出什么来。”齐夫人对官府的做派很是了解,她显然不愿意骄阳在这上面浪费时间,“最可气的,他们会一边敷衍咱们。一边想尽办法要钱。” 李骄阳这两天琢磨钱琢磨的狠了,一提到钱都头疼,“把人交给他们。想查就查,不想查就算了。我也没指望这点事情就能把楚王怎么样了。” 楚王纵然不得圣意,但是根基还是很深,皇后明知道自己儿子现在如此被动还不闻不问,就是因为她很清楚,眼下这点不利局面,对大势一点影响都没有。 真正对李骄阳有用的,仅仅是那位燕先生而已。 周延的回信还没到,骄阳还得继续忍耐些时日。 “殿下若能这样想,自己会少很多麻烦。但是,楚王府那边也得受点教训,让他们以后都不敢乱来。” “我知道。”骄阳也在琢磨这件事情,给楚王点教训,这不算难,但是想让他长点记性,可就没那么容易了,毕竟,她现在的身份就是一介早民,招惹了楚王只能让他更加疯狂的报复,“这事儿还得好好谋划谋划,但是有一样,楚王弄了这么多人,千机阁那边不该一定风声都没有,他们却一点消息都没透露给我,我这心里总觉不是个事儿。” 齐夫人早年在京城的时候,千机阁还名不见经传,这次回来以后,她一直都在扮演一个本本分分的大夫,所以,跟他们并没有很多接触,是好是坏,她也不好判断,“既然是卫先生介绍的,应该是可以相信的,这次他们什么都不说,或许是想看看殿下的实力,或许是有什么事情想要逼迫殿下妥协吧。” 骄阳觉得这两者可能兼而有之,“今天下午郝掌柜来了,想要跟我一起收购漫漪园。” 齐夫人微微点头,“这就说的通了,漫漪园的生意,这京城里就没有不想染指的。稍微有点脑子的人家就知道,想把这生意做下去,钱和权是缺一不可。千机阁那边大概能有点家当,但是,朝中无人帮衬的话,这生意准叫他们血本无归。” “他是看好我们背靠着晋王。” “卫氏医馆和晋王走的这么近,早晚要划到晋王党,也就是李长赫那个傻子,相信你还在观望。”齐夫人不由自主的又想起李长赫,神色间很是不肖,“不管怎么说,晋王这个势咱们是非借不可了,虽然跟殿下的计划有些出入,也不全是坏事。” 骄阳点了点头,“左右逢源肯定是不能长久的,更何况,楚王府那边,除了一个没什么大用的李长赫,别人也未必在意我们。我现在为难的,是郝掌柜想要入一股。” “咱们这边秘密太多,照理说是不好让外人加入,但是千机阁的消息也一样至关重要,目前还有很多依赖他们的地方。” 没有千机阁,李骄阳觉得自己就像是笼子瞎子一样,这种感觉她很不喜欢,然而却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改善的。 “师父的意思,答应他们?” “恩。”齐夫人点头说道,“你买下漫漪园,也是为了做生意的,既然千机阁要搀和进来,那就尽管放他们进来。他们的消息如此灵通,不管做什么生意,都是大有好处。” “也好,那日后只专心赚钱吧。以后要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 齐夫人笑道,“殿下才想明白这个?” “也不算,只是以前觉得我的些嫁妆怎么也够挥霍一段日子了,谁想到这银子这么不禁使呢!” “殿下正经该琢磨琢磨赚钱的事儿,以后用钱的地方多了。” 李骄阳此刻无比想把九娘弄回来,上辈子她就给赵王想了很多办法,做了不少营生。正经红火了好些日子。 可惜。那时候跟皇后那边有关的事情,她都特意疏远着,所以。即便是脑海中有那么几分印象,却还是连照猫画虎都不会。 “咱们先坚持吧,以后九娘回来就好了。” “是啊,他们会来就好了。”齐夫人也有几分怅然。“时候不早了,殿下也回去歇着吧。明天不管真假,京兆府都会派人来查,到时候有得是一番折腾,殿下还得有个准备才是。” “好!”李骄阳有点迫不急待的想见到陈师爷那张气急败坏的脸了。可惜,她还没弄明白那张帛书的意思,“师父也早点歇下吧!” 京兆府尹高大人。简直怀疑自己是冲撞了什么不干净的的东西了,要不是还顾着点官威。他都请道士到家里来做法了。 “怎么又是那个卫氏医馆,他们就是专门来跟本官做对的吧。”高大人眼珠子都红了,卫氏医馆的人现在要是在他面前,他都恨不得掐死几个,“林茂那个案子好容易结了,却把刑部宋大人得罪的透透的,他现在天天找麻烦,我这官都快要当不下去了,现在又闹出这个入室行凶,还不知道准备怎么坑咱们呢!” 陈师爷也很烦,可是他还有把柄在人家手里,有多少坏招也不敢使,“大人先消消气儿,这次他们也是受害者。” 高大人并不相信,“有哪个受害者连根头发都没伤着,那害人的反而死的死,残的残!” 陈师爷的心里深以为然,比起被送来的那几个,卫氏医馆的人更不像好人,不过,这火上浇油的话,还是不说为好。 “我带几个人去医馆那边看看吧,就算是走过场,也得有个样子才行。” 高大人简直身心俱疲,他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你去办吧,不管什么结果,都不必回复我。” 陈师爷都开始同情他们大人了,这是造了多少孽,在外省的时候没见着的案子,到了天子脚下反而要轮班来一回! 陈师爷到医馆之后,象征性的检查了一番,又随意找了个看似护院的家伙,随便问了几句话,应付完这些之后,其实也就没什么事儿了。 “杀手都集中在李姑娘的院子周围,显然不是冲着别人来的,姑娘最近得罪了什么人吗?” 李骄阳觉得陈怀礼一脸凝重的表情下,隐藏着一颗幸灾乐祸的心,看得出来,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在京兆府的眼里,比那些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还不招人待见。 她微微曲了曲膝,看上去有那么几分淑女的做派,“小女一向深居简出,几乎没见过外人,来医馆看病的,大都是师父接待,我就算是想要得罪谁,也没那个机会啊!” 大年初一,你上趟散就捡了个孙源会,出一趟门,就闹死了苏府上下十几口!陈怀礼心想,多亏你是深居简出了,这要是经常出门,那还了得。 “姑娘不妨仔细回忆回忆,要是想起什么了,派人到衙门说一声,这也是为了姑娘的安危着想。” 陈师爷恨不得这医馆的人都死在那些歹人手里,但是面儿上还总得装出了一副惊恐焦虑的样子,骄阳看着觉得厌恶,低声说道,“这案子还得麻烦师爷,若是能尽快破了,师爷想要的东西,也能早点拿到。” 陈怀礼这一辈子都在做威胁别人的事情,就只是碰见这个叫李明阳的丫头才一路吃瘪,而且,为了自己都姓名前程,这个瘪,恐怕他还得一直吃下去。 “姑娘要是不能给我们提供一些有价值的线索,这个案子要查到什么时候我们也无法保证。”陈怀礼说道,“姑娘大概也知道,这些人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就算是把他们查个底朝天,也不会有多少有用的信息,如果姑娘能给我提供一些线索,那结果可能会完全不同。” “我也很想帮助你们,但我就是个医馆学徒,连病人都很少接触到,想得罪谁也都没那个机会。”骄阳突然没了耐性,冷笑着说道,“若是硬要说我得罪了谁,那也就是楚王府了,因为林先生和孙先生都是在我们医馆治好的,所以有人怀疑我就是故意在针对楚王府。” 骄阳说完,抬头看着陈怀礼,“线索我给你了,你敢查吗?” 陈怀礼岂止是不敢查,这些话听了都有罪,“话不能乱说,你知道楚王是什么人吧!,构陷皇族,你有多少个脑袋也够砍的?” 骄阳轻笑,没有丝毫在意,“若不是师爷一再追问,我又怎么会说这大逆不道的话。师爷既然已经拿到了线索,就好好查案去吧。” 陈怀礼觉得自己是挖了坑,然后把自己给埋了,“休得胡言,事情的真相我们京兆府自会查实,至于其他的东西,姑娘还是把它们烂在肚子里的好。” “那就劝仰仗师爷了。” 李骄阳皮笑肉不笑的送走了陈怀礼,也并没有指望他们认真去查这个案子,莫说他们这边什么损失都没有,就是真的出了人命,他们也只会想着大事化小。 “殿下,郝掌柜又来了!” 骄阳微微笑了笑,“问问他什么事,然后就打发他走吧,就说我昨天受了惊吓,近日都不能会客。” “是!”玢玉也对郝掌柜存了一肚子的不满,平时钱可没少给他们赚,关键时刻竟然都不伸把手,若不是为了晋王的大事,这种人他们再不可能理会。 郝掌柜也分不清她是真的受惊还只是不愿意见他,“我正是为了昨夜之事来的,我们得到消息的时候,坊门已经关闭,想了很多办法,都没能把消息传过来。万幸姑娘没受什么损伤,否则,卫先生回来我都没脸见她。” 玢玉知她这些话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并没有多少可信的地方,奈何公主还要用这个人,她也不能往死里得罪,“郝掌柜的话我会带给我们家小姐的,多谢惦记着。” “我还另有一事,要告知小姐。”(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三章 成交(中) 玢玉努力做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郝掌柜可以先跟我说说,我们小姐醒了之后,我马上转告她。” 郝掌柜明白他想见到那位姑娘是不太容易了,而有的事情既然已经开了头,就不得不走下去,“楚王府的消息。王妃钟氏在秘密打听明年初生产的孕妇,应该是在给苏氏做准备。” 楚王府做出什么事情玢玉都不会感到奇怪了,这对夫妇简直是花样作死,“多谢掌柜告知,银子回头叫人直接去账房领就是了。” “不必了。”郝掌柜歉意的笑了笑,“这一次免费,算是没能及时通知府上的补偿,你们姑娘好点之后,希望她能来一趟西市,关于漫漪园,还有事情需要商量。” 郝掌柜说完就走了,玢玉心里尚有及几分愤愤不平,公主还没点头呢,这老头儿竟觉得漫漪园是囊中之物一般! “他知道我迟早要答应的。”骄阳说道。 “咱们能有自己的消息来源就好了,也不至于受制于人。” “郝掌柜要钱的时候的确是黑心,但是别的方面却还算可靠,这样的合作已经算是难得了,我倒是不敢奢求太多。”骄阳现在对别人的要求真心不算高,有一点能用就可以,“你提醒我点儿,明天下去过去一趟。” “殿下,麟祥宫派人过来问候。”沈毅在门口回禀道。 “还是惊动贵妃了。”骄阳叹道。 “殿下得给贵妃个准信,要不然还不知道怎么惦记呢。”玢玉说完推门出去,“来的是什么人啊?” 她话音刚落,就看见展音站在门口,一时激动。竟险些叫出来。 “请进来吧,我们姑娘在里面。” 展音微微点头,昂首进了内堂,她身后跟着侍卫内监,都被沈毅带了出去。 “殿下!”展音有些时日没见着李骄阳了,情绪很是激动。 “不用害怕,我没事的。” “贵妃娘娘吓坏了。一刻不停的催着奴婢出来瞧瞧。” 展音是真尽职。上上下下把骄阳打量了个便,骄阳还很配合,转了个圈给她看。“这下放心了吧?” “殿下还有心思笑,京城都不安全了,殿下还是跟奴婢进宫吧,贵妃娘娘总有办法保护殿下的。” 要是从安全的角度考虑。对她来说没有比突厥更安全的地方了,那她又何必千里迢迢的跑回来。殚精竭虑! “我没事的,你回去好好跟贵妃说。” “殿下还是自己去说吧!”展音也不赞同骄阳在宫外担着风险,毕竟,有些事情一次不成。就怕还有第二次第三次,“楚王可不像皇后和钟氏那么好对付,他既然起了杀心。肯定是不达目的不肯罢手的。” “那就让他来好了。”有阮慕阳坐镇,再加上都卫府那边即将增加的人手。骄阳还真没什么可担心的,“我就怕他们不来。” “这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展音知道骄阳的心结,那些事情她也没有忘记,然而,报仇雪恨固然重要,最大的前提,得先保住命! “我并没有意气用事,我在宫外才有机会为晋王打开局面,你回去好好劝劝贵妃,务必要让她安心。” 展音无奈,“殿下有多固执,娘娘就有多固执,这两头的差事,我是一样也完不成。” 骄阳轻笑,“两边都不会有事的。” 说罢,她便拉着展音到里面去坐了,宫里宫外,天南海北的事情说了半天,就好像当年她们刚刚出宫,还没有发生那么多事之前。 “等京城的事情了了,我一定带你到大漠去,那种雄壮辽阔,见不到都是一生的遗憾。” “展音姐姐别听殿下的。”玢玉进来送茶,忍不住插嘴道,“真的没有一点好,到处都是沙子,都不能随便说话,只要一开口,就能吃一嘴沙子。殿下去了一趟像是没吹够风似的,总还是惦记着,还想要在沙漠里面建座城,突厥和大周都不能收税。” 展音掩面而笑,“若是当真在沙漠里建座城,大概真的没有人会去收税,谁能想到,沙漠里还有营生可做呢!” 骄阳被他们取笑,却并不觉得窘迫,她想要的世外桃源,总有一天能实现。 “你们不用笑,真到了那一天,叫你们都去吃沙子。” 沈毅进门回事,正好听见她们讨论沙子,他低头微微笑了笑,在外间回到,“宫里来的人都安顿好了,现在前厅用饭,不过,掌令大人还是应该早点回去,时间太长了也是不好。” 宫人们吃饭都很快,大多数没那个细嚼慢咽的习惯,虽然各宫主子们脾气都不同,但是她们也有一个共同点,想起什么事情来就得马上去办,她们可不会考虑宫人是不是在用饭。 所以,展音也没有很多时间能磨蹭了。 骄阳有些不舍,“你出来一趟也不容易,说不上几句话就要回去。” “以后贵妃跟这医馆必然会往来频繁,我要过来也容易,殿下务必要好好保重,莫让贵妃操心。” “我知道。” “那奴婢就回去了。” “玢玉送送。” “是。” 玢玉送展音出去,房间里就只剩下沈毅和骄阳,沈毅问道,“京兆府那边,用不用在派人催催?” 李骄阳才得到的消息,高大人这两天情绪极不稳定,稍不留意就可能暴走,她觉得还是不宜逼得太紧。 “让他们自己看着办吧。” 沈毅知道让他们看着办的结果,就是拖着不办,他相信李骄阳也明白,并不需要他的提醒。 “可是,楚王那边总得让他受点教训。” 李骄阳想起郝掌柜说的话,笑的很是灿烂。“别着急,他早晚会受到教训的。” 沈毅觉得今天翌城公主的心情格外轻松,或许是展音来了的缘故,之前一点也看不出来,展音竟然这么重要。 当然,沈毅是不可能知道她们一起经历了什么。 “展音掌令应该多来。”沈毅由衷的说道。 骄阳没太注意到他的神色,“等到大局底定。就把她接出宫。到时候咱们就离开京城,到没人认识的地方去。” 这还是沈毅头一次听李骄阳谈起对未来的憧憬,他一直以为晋王得位之后。翌城公主会以更加显赫的身份留在朝堂,就像曾经的辅国公主、镇国公主。万没想到,她最希望的竟然是找个地方隐居起来。 “殿下打算去哪儿呢?” 李骄阳今天格外有兴致,她的眼睛都在放光。“你还记得吗?出了凉州还没到彰八里,有一处绿洲。” 她们路过了太多的绿洲。沈毅也不知道她指的具体是那一块,但是,他并不想扫兴,就只是含糊的点点头。 “一看你就是忘记了。” 骄阳嘟着嘴。看起来有一点恼怒,不过,沈毅现在已经知道了。她真正恼怒起来,并不是这个样子。 “殿下说的是大周和突厥交界的地方?” “你想起来了!” 李骄阳看起来很高兴。沈毅也没好意思说实话,其实,他完全是蒙的。 “那个地方在两国交界,突厥也不管,大周也不管,咱们将来要是能在那里建上一座城,白天的时候,各国的商人交易来自世界各地的物品,到了晚上也没有宵禁,烛火把天空照亮,酒肆可以通宵达旦,我想,那一定很热闹。” 沈毅第一次明确的感受到李骄阳那颗跳动的心,一直以来,她殚精竭虑、暮气沉沉,看起来都不像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唯有此时,说起她路有些不切实际的理想,才像是一个鲜活的少女。 虽然,看起来像是异想天开,但是沈毅一定会帮她把这个梦完成。 “殿下想要做到的事情,一定可以的。” 骄阳倒像是清醒了几分,“你这么说,就一定是不可行。” 沈毅笑道,“不可行的事情,殿下做的也不是一件两件了,既然别的都可以成功,这件也一定不会例外。” 骄阳知道沈毅是在安慰她,反而有些黯然,转而她又看开了,“其实,只要离开这些是非,到哪儿都是好的。” “殿下现在仍然可以离开。” “不行啊!”骄阳连考虑都不会考虑,“我不能把晋王一个人扔在这虎狼窝里。” 沈毅不太明白,既然没那么热爱权势,为什么要给自己背上那么沉重的枷锁,“可是,晋王终究得自己面对这一切。” “那时候他就会变成虎狼了。” 兔子便成老虎的故事,沈毅完全不能想象,不过,公主既然这么想了,那就当成一个美好的愿望吧。 多年以后,西部明珠响彻边陲,沙漠之鹰名镇四野的时候,谁也想不到,这一切的起源,只是一个女孩儿对未来的憧憬和想象。 当然,这一切现在都只停留在想象阶段,李骄阳首先要面对的,是楚王后面的报复。 楚王虽然不是皇帝最喜爱的儿子,一直以来各种各样的委屈都没少受,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在一个庶民身上吃了大亏,所以,他必须要用最狠辣的手段,报复回来。 “殿下还请冷静!” “燕先生。”楚王的声音有些低哑,他从来没觉得这么窝囊过。 “我能理解殿下的心情,但是,冲动行事却是不该。”燕先生毫不客气的说道,“我今天去过京兆府大牢了,那几个活着的,现在几乎都有些意识不清,不过,有一件事情,他们的说法完全一致。” 楚王都气糊涂了,根本就没想到应该派人去牢里问明情况,“多亏先生了,他们说了什么。” “医馆里豢养了一个顶级的杀手,就他一个人,几乎解决了所有的刺客。现在还活着的,并不是因为有任何出众的能力,只是因为医馆那边要留几个活口,是他们自己人拦了他。” “一个?”楚王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一个人干掉了二十多个?” “就是一个,样貌也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轮廓。十八九岁,蚕眉凤目,唇色鲜红,长相十分妖异,性情有些暴虐。” 楚王沉思了半天,从来也没听说竟还有这样一号人物。 “我已经派人去打听了,姓名来历,出身师承,好歹有点了解之后,我们才能在动手。” “那医馆邪门的很,要说跟老五没关系,杀了我都不信,可是要说有关系,老五病的要死了他们才出现,而也不可能是早就安排好的?” “我也想不明白。”燕先生很少有不明白的事儿,但是那医馆,他真的看不透,“如果没有晋王的暗中支持,几个普通人,如何能豢养的起那样一个杀手。要是他们跟晋王早有勾结,却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楚王猛的一捶桌子,“就应该多派点人去,还是我大意了,苏家那件事我就一直没想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们把主家给供出来了,现在看来,也是那位的杰作了。” “应该就是了,只有那样的雷霆手段,才能让那些签了死契的奴仆们背弃旧主。” 楚王深深的叹气,这样的人才,怎么就没能为他所用呢! “现在当务之急,得把那人除掉。” 楚王深以为然,但是,他们现在并不敢轻举妄动。 阮慕阳正百无聊赖的在家劈豆子玩,就感觉背后一阵阴风瑟瑟的,然而这位是个不信邪的性子,就算是真的闹鬼,他都能抽出剑来捅鬼两下子。 楚王如果知道这位是谁,一定不想招惹他! “千机阁这阵子是一天不如一天,几乎没什么正经消息传出来。”楚王又开始烦躁起来,毕竟,他之前最主要的消息来源,也是千机阁。 对此燕先生却有些不同的看法,“千机阁的消息来源,都是下层苦役,他们在京城的活动并没有减少,反而,有些人看见他们大笔的开销。” 楚王心中一震,“不对呀!” 燕先生对此也十分慎重,“是不对,而且,非常不对。” 这两人还不太明白什么是信息不对称,但是他们已经隐隐有所察觉,消息不畅,恐怕将处处受制于人。 “医馆那几个人的身份,是凉州那边报过来的,恐怕,也有问题。”(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四章 成交(下) 143 凉州也有府尹衙门,但是更多权力都控制在凉州卫手上,甘凉道总管苏昌河,在凉州基本上可以称为土皇帝。而凉州卫跟朝中几位皇子的关系,都不是一般的疏远,所以,楚王并不打算从他们那里获取任何有价值的信息,他得派自己人去查。 还有千机阁,也是一块心病。 “千机阁并非不可代替。”燕先生说道,“不过当务之急是查清那几个人的身份。” “我这就安排人去一趟凉州。” “事不宜迟。” 楚王卫氏医馆的重视,最直接的后果,医馆所有的人,做事都不有些不太方便。 莫说那些有头有脸的丫头管事了,就连平日里见不着主人的下等仆役,但凡出了府门,就有人从头跟到尾。 沈毅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这种情况,他并不认为这个时候还适合去见郝掌柜。 “总得要见,还是得想想办法。” 沈毅说道,“不如这样吧,我出去通知郝掌柜约在城外见面,出了城,有些事情就好办了。” “那你要小心。”骄阳嘱咐了一句,“我觉得那间杂货铺也清静不了。” “放心吧,我自有办法。” 沈毅刚离开了,骄阳便带人出城了,京西很多温泉山庄专门招待小姐太太们,骄阳出去住上几天,也十分寻常。 “殿下,已经有三拨人跟上咱们了。” “跟就跟吧,跟着咱们沈毅那边也轻松点。” “直接出城吗?” “不,先找个茶楼歇歇脚。” 玢玉就没听说还有刚出门就得歇脚的? “要不去西市逛一圈吧,人多又杂乱。” “也好。” 骄阳无所谓去什么地方。只要别让目的地显得太直接就可以了,不过,西市的人也实在是太多了些,她们费尽周折才算出了城。 郝掌柜已经等了很久了。 “多亏沈兄弟机智,否则想见姑娘一面还真是不容易。” 骄阳莫名的有那么一丝骄傲,但是她依然要保持高冷的女王范儿,“郝掌柜一定要见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漫漪园的事情。”郝掌柜不紧不慢的说道。“我相信殿下有兴趣知道。” 骄阳还真是有兴趣,“掌柜请讲。” “新安郡王的小舅子赵勇,昨日见了荣昌公主。价格出到了五十万。” 骄阳倒吸一口凉气,她现在的财产,想要高于这个数多少都有点困难,“荣昌公主没答应?” “是。她要是答应了,也就没咱们什么事儿了。” “这个价格已经是不低了。荣昌公主究竟想要多少?” 郝掌柜慢慢的摇了摇头,“我倒觉得,现在该考虑的,不是她要多少的问题。而是她为什么要卖掉漫漪园。” 这却是一言惊醒梦中人了! 李骄阳在荣昌公主身上下的功夫,的确是不够。 “掌柜有什么发现?” 郝掌柜的本意,并不想跟她卖关子。可是,他想要的答案也还没个影子。因此有些迟疑。 骄阳明白他的意思,也不想把关系弄的很僵硬,“我可以接受郝掌柜占上一分股,但是,漫漪园的一切经营,千机阁都不能插手,我唯一能保证的,是一份可观的利润。” “可以。” 利润就是这位郝掌柜唯一想要的东西。 “荣昌公主的变化应该从驸马回京之后说起。” 千机阁的确是他独到的地方,公主府的秘闻都能挖出来,听他的意思,荣昌公主的变化,应该跟宫驸马有很大的关系。 “我亲眼见过他们之间搞得多僵,怎么可能驸马出了一趟门,就彻底转变了呢!” “夫妻之间的事情,外人永远都看不透,不过,我们收到不少消息,多少也能揣摩一二。”郝掌柜也不敢把话说的太瞒,他只能根据消息做些推测,只不过,昨天的消息,正好印证了他的想法。 “愿闻其详。” “驸马和公主都是极为骄傲的人,公主骄傲在表面,驸马骄傲却在内心,驸马对婚事不满意,公主那边就更不可能曲意讨好,所以他们的关系才越来越差。不过,驸马毕竟是几十年来最聪明的读书人,审时度势的本事也是有的,这一点公主也承认,而驸马跟晋王和翌城公主之间的关系更亲近,这也间接影响到了荣昌公主。而且,现在太后的态度暧昧不明,荣昌公主肯定也会另想办法。” “你是说,漫漪园只是荣昌公主示好晋王的一个手段?” 郝掌柜并不敢完全肯定,他只是觉得这个可能性更大一些,“也不排除荣昌公主的确是不打算继续经营漫漪园。” “如果仅仅如此单纯的原因,赵勇提出的价格,她应该不至于不接受。” 郝掌柜连连点头,“荣昌公主不是一般的市井小民,攥着什么都当成宝,然后再坐地起价,贪婪无度。她是公主,她丢不起那个人,所以,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新安王跟楚王的关系太近。” 郝掌柜对荣昌公主的评价还是有道理的,皇室中人不管做什么,总要图个面子好看,荣昌公主经营漫漪园,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她的脸面,要是真的干出那种漫天要价的事情,这颜面可就丢尽了。 更何况,她又不缺钱。 那几万两银子,一般百姓可能几辈子都不敢想,但是对于皇帝的妹妹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所以,目前合理的解释,就是她准备拿这个园子,试探各方的反应。 而新安王是楚王死党,更是皇后嫡系最坚定的拥护者,她却拒绝了,或许。真像郝掌柜说的那样,她对晋王有些图谋。 “果真如此的话,对我们来说却是好消息。” “也不全是。”人老成精,郝掌柜早就发现了真正的困难,“姑娘如何向荣昌公主证明,医馆就是晋王附属呢?或许,换个说法更合适。姑娘敢跟荣昌公主证实这一点吗?” “我会想办法的。” 李骄阳明白这事情不可一蹴而就。虽然她只要亮出身份就是妥妥的晋王党,可是,她能告诉荣昌公主吗? 答应显然不是肯定的。那她就需要另想办法。 “不管怎么说,先把帖子递上去,好歹见了面,才能有机会。” 李骄阳命人用卫氏医馆的名义递了帖子。她知道如果荣昌公主无意的话,见都不会见她。反之,荣昌公主只要肯见她,那事情就成了一半了。 “殿下,荣昌公主府上的长史过来传话。请殿下明日一早觐见。” 觐见这两个字,玢玉说的咬牙切齿的,骄阳却很是高兴。“别在意那些小节。” “只是看不惯那副小人嘴脸。” “你也说是小人嘴脸了,看他不都是浪费自己的精神?” 玢玉觉得他们公主快成仙了。以前能气炸肺的事情,现在也只是笑笑就过去。 “算了,殿下想好跟她说什么了嘛?” “没有。”骄阳十分诚恳,“若是卫先生在这儿,还能教教我,现在,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公主说这话,玢玉觉得这事儿恐怕没谱,“我听说,沈毅把船都找到了。” 骄阳惊道,“他怎么没跟我说?” “应该是没有完全处理好,所以才没跟殿下回,我也是听侍卫们说起的,应该是有几分把握了。” 这样一来,漫漪园她更是势在必行得了。 时隔将近一年,李骄阳再一次来到了翌城公主府上,府上的下人不像上次那么客气,好在,也没有上次那次尴尬的戏要看。 李骄阳从角门进,入府之后也没车可坐,一路曲榭游廊的绕着,好容易才到了二堂。 荣昌公主打扮的虽然简单,但是气势却十分逼人,换做从前李骄阳可不在乎她这一套,现在,乖乖跪地磕头就是了! “民女李明阳,参见荣昌公主殿下!” “李明阳!”荣昌公主也没叫起,反而沉思了片刻,“你跟我一个故人的名字倒有几分相似!” “殿下说的可是翌城公主殿下?” “你知道的还不少!” 骄阳也没办法抬头,跪的也挺累的,但是,公主问话,她也不能不答,“翌城公主銮驾路过凉州,民女听过不少传闻。” “哦!”荣昌似乎多了几分兴致,“起来说话吧。” “谢殿下!” “你都听说了些什么呀,也说给我听听。” 骄阳心想着,我在京城的时候,没见你关心过呢! “都是道听途说,不知真假,不敢在殿下面前造次。” 这姑娘虽然只是庶民出身,但是进退有度,荣昌公主多少有些喜欢,“本宫恕你无罪,你就说说吧。” 李骄阳挑挑拣拣,把路上听到的跟自己有关的传闻说了一些,某些夸大其词的东西,她自己都感到汗颜。 “没想到,骄阳那小丫头,在凉州的声望还挺好。” 李骄阳觉得,或许把她跟凉州卫之间的交情稍微夸大一点,能够帮助荣昌公主更好的选择站在那边! “翌城公主在凉州遇刺,却并没有因此而牵连凉州军民,所以,我们凉州人都很是感激翌城公主。” 荣昌公主的笑容渐渐淡了,她似乎在考虑什么。 “殿下?”骄阳轻轻唤了一句。 “哦!”荣昌公主回过神儿来,“骄阳离京快一年了,说是不想都是骗人的。” “两位殿下姑侄情深,民女十分羡慕。” 荣昌公主听了一点都没觉得不好意思,就好像她们之前真的关系很好似的,“至亲骨肉,哪有不心疼的。” 骄阳听了都快要尴尬死了,偏偏脸上还得摆出一副羡慕的神情,她笑得脸都快要僵了,荣昌公主才进入了正题,“你递帖子进来,究竟所为何事?” 李骄阳终于松了一口气,她要是再不转到正题上,她都要装不下去了。 “民女冒昧,有一事想向公主殿下求证?” “哦?”荣昌公主十分诧异,但是她还是非常亲和的问道,“什么事?” “我听说,殿下有意卖掉漫漪园,不知是否谣传。” 荣昌公主笑的很是爽利,“确有此事,这是,这样的买卖,你个女孩儿家,不好插手吧。” 骄阳脸上微红,低下头装羞涩,“公主千金贵体,尚且不在乎世俗流言,民女草芥之人,又有什么可在意。” 这样的回答让荣昌公主有点意外,这年头,民间的女孩儿也不知道从哪儿学的,大都扭扭捏捏,不成个样子。 这丫头虽然跟公主们不能比,但是这份胆色也是很对她的胃口,“你要知道,京城做生意不比凉州,开个医馆尚且有很多不足为外人道的难处,我这生意,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下去的。” “只要公主殿下肯割爱,所有的后果,自然是我们一力承担。” “倒是小看你们了。”荣昌公主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还很是小看你们了!” 骄阳知道她是想起前日杀手夜袭的事情了,她虽然没有刻意张扬,但是京城这地方就跟漏斗似的,几乎就没什么能够瞒住人的。 “殿下说笑了。” “不算说笑。”荣昌公主突然严肃起来,“二十多顶尖的杀手,就是杀到我这公主府来,都不见得容易对付,就算是留下他们,我也得赔出几条命去。你们一家小小的医馆,几乎是兵不血刃,可不是令我惊讶。” 骄阳早就想好了说辞,淡淡笑道,“我师父常年行医,朋友总是有那么几个的,正好赶上以为高人过来诊视,也算是他们来得不巧吧。” 这席话其实算是最合理的解释了,一个大夫,特别是有点手段的大夫,身边聚集着什么样的人都不算奇怪。 然而,荣昌公主却总觉得有些地方似乎说不通,或许,是太过凑巧了。 驸马说过,这世上并没有那么多真正的巧合。 荣昌公主自己都没注意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驸马的话竟然变的重要起来。 当然,这也都是后话了。 “你既然有信心能够经营,那我也就不多操心了。这园子好坏我也是经营了十几年,姑娘看着出个价吧。” 李骄阳想了想,低头笑道,“三十五万。”(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五章 那个被招安的猴子 李骄阳近期动作太多,终于还是引起了李熙樽的注意,这是周延最不愿意见到的。 都卫府始终相信,真的假不了,而假的真不了,他们虽然把李骄阳的身份做得天衣无缝,但是只要有心去查,一点都不难发现破绽。 这也是左都卫绝不会捏造证据的根本原因。 为了李骄阳,周延也算是破例了,但是,这么大的一个漏洞摆在这儿,他当然要格外在意,所以,当楚王长史徐令出现在凉州的时候,都卫府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几天之内,都卫府在甘凉二州的所有暗线,全部集结在了凉州城,陪着徐令演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戏。直到徐令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凉州,他都不知道,自己没有见到一个真正的凉州人,甚至,连卫彦的家,都没进去过。 徐令回复楚王全部正常,都卫府上下才松了口气。 这一切发生的静悄悄的,骄阳不知道,晋王也不知道,周延看过部下的传书,随手就烧了,什么都不曾留下。 远在京城的李骄阳正忙着清点她的财产,荣昌公主的漫漪园,她到底是用了三十五万买了下来,而买下来之后的事情,才是真正的麻烦。 漫漪园占地不小,位置却比较偏僻,本身值不了几个钱,而它所有的价值,几乎都在那几百待售的妹花上面,可是,李骄阳并没有打算做个人口贩子,这么多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可怎么办才好? 按照惯例,每年五月份就是品花盛宴了,今年荣昌公主没这心思。连人带园子一起卖了出去,而接盘的人本来也不是为了赚这造孽的银子,事到临头,反而像是捧了个烫手的山芋。 “殿下,所有仆役的名单,奴婢已经整理好了。”玢玉捧着一摞册子进来,两只眼睛通红的。看样子也是熬了好几个通宵。 “这一册是掌院、教习和园子里管着各项采买的嬷嬷。一共六十四人。” 骄阳随手接过放在一边。 “这一册是粗使杂役和园中护院。一共一百人。” 骄阳这回连看都没看,玢玉把最后两册递过来,“这两册是往全国各地交易幼童的买办。一共两百人。” 骄阳把最后两册接过来,认真的翻看了一遍。玢玉知道她的心意,整理的非常详细,除了姓名家世一些基本的情况。他们个人的一些特点和最熟悉的地域都标示的清清楚楚。 骄阳点了点头,她这买卖能不能做得起来。就全看他们了。 “把这些人交给何家兄弟,让他们好好观察一下为人品性,没有太大问题的,让他们带走。剩下的留在京城,我也有用。” 荣昌公主御下甚严,虽然做的是人口生意。倒也没传出强买强卖,非法拐卖之类的恶性事件。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样的买卖做得年头多了,骄阳总担心人品不佳。 “是。”玢玉把名册收回去,“等何家兄弟考察完毕,奴婢把新的名册在报给殿下。” “不用了,你直接存起来就行了。让何家兄弟把挑好的人,直接带去泉州港。” 这些年,广州、泉州的海上贸易已经非常繁荣,外国商人随处可见,不过,限于航海技术和风险,大周人出海非常稀少,骄阳惦记着这个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们兄弟已经准备好了,沈郎将还请市舶司联系了两艘新船和几个有经验的舵手,等何家兄弟到哪儿确认过之后,就可以直接交割。”玢玉一边说,一边心疼钱,她们的公主的钱袋子,可是越来越瘪了。 “让他们多观察那些外国商人都喜欢带什么货物回去,也要跟那些买办们多商议,看看内陆有哪些地方的出产价格更低,品质更好。”这才是李骄阳要买下漫漪园的最主要目的,除了漫漪园,她想不到,还有什么人能知道全国的物产情况。 “京城里那些西洋货物的价格,也让他们多留心,船回来的时候也不能空着。” “那两个武人可干不好这个。”玢玉掩口笑道,她打开名册,“殿下看这个人。” 尤三。 骄阳皱皱眉头,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 玢玉知道他们家公主在嫌弃什么,“别看名字不怎么样,这个人可是会写字,他每年去湖州采买,对于湖州一带出产什么,价值几何,贩运方式,成本收益,都能数如家珍。” 果真如此的话,确实是个经商的材料,骄阳留意看了一眼。 “人品如何?”骄阳对于生人总是要谨慎一些。 这个玢玉可不敢保证,虽然每一个她都亲自问了几句话,但毕竟只是见过一面,不敢确保肯定不会走眼。 “还得观察一段时间。”玢玉说道。 “倒是个难得的人才,何家兄弟毕竟是世家子,眼下没人可用让他们盯一阵没什么关系,时间长了却不行。这人要是靠得住,倒是可以重用。” “奴婢让他们兄弟重点看看。” 骄阳点了点头,“告诉他们不可急躁,多向市舶司的官员请教。所有的船员都要好好训练,一年以后才能出海。” 因此财政吃紧,玢玉自从看到海上贸易能够带来巨大的获利,就恨不得立刻就让他们出发,然而,骄阳却非常坚持,一定要在一年以后,怎么看都像是谨慎过头了。 “殿下?” “好了!”骄阳知道她想说什么,“钱的事情咱们在想办法,出海的事情不能提前。” 玢玉垮着脸出去了,谁能想到,公主的女官,竟还有为钱发愁的日子。 为了买下漫漪园,李骄阳的珠宝首饰能卖的全都卖了,除了那些有大内记档,或者是一眼就能被人识破身份的东西。她几乎什么都没剩下,郝掌柜来劝了她两回,想让她把品花宴开了,好歹把现有的姑娘兜售出去。 然而,李骄阳始终做不来这样的事,财务上就有些捉襟见肘。 “没钱还要硬撑着,你不累啊!” 骄阳顺着声音抬头看。房梁上露出红色的衣角。不用猜都知道,离火堂主阮慕阳。 “总是坐的那么高,你不累吗?” 阮慕阳真心觉得李骄阳是个有趣的人。一闪身从房梁上跳了下来,“那么些个小丫头,你不把她们卖了,难道留着吃肉吗?” 李骄阳觉得跟他多说两句。自己大概就要昏过去了,“沈毅!” “别叫了。你叫破喉咙他也不会来救你的!”阮慕阳把这套词儿说的一本正经的,却怎么听怎么滑稽可笑。 骄阳彻底无语了,“你这都跟谁学的?” “沈毅。” 骄阳才不信,“他人呢?” “都卫府送了几个人过来。他去安排了,让我在这儿保护你。” “你不是来保护我的,你是来气死我的。” “你也快把大伙儿都气死了。”阮慕阳一屁股坐在案上。抱着胳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郝掌柜要把她们卖了,你不同意;沈毅说直接把她们放了,你也不同意;我说给我收一些给我兄弟们当媳妇儿,你还是不同意。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要怎么样啊?” “我也不是圣母菩萨,若是就几个人的话,卖了放了都没什么,可是,那是好几百人,一个不留神,我就造了大孽了。我现在不敢造孽。” 李骄阳说的是实话,她现在是真的不敢造孽,她没化身信女,到处去搞布施什么的,就已经算是好的了。 阮慕阳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就心软了,可能是,这个公主比他活的还累吧! “那你就养着她们吧,反正也花不了多少钱!过些年那就是一院子的老太太,互相比谁还有牙!” 阮慕阳一边说一边笑,气得骄阳想要凑他,“门在哪儿!” 骄阳瞪着眼睛把他轰了出去。 沈毅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骄阳拿书砸他,淡淡的笑了笑。 阮慕阳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变的不那么可怕了,或许就像韩通说的那样吧,他就是一个缺乏关爱的孩子。 “殿下,都卫府安排了十二名校尉到咱们这儿。” 都卫府的大事骄阳可没忘,她低声问道,“他们什么时候把李毓庆送来?” “这个还没说,估计也快了。” “好啊!”骄阳丢开笔,趴到桌子上,看起来有些疲惫。 “殿下辛苦好些日子了,不如出去逛逛吧。” 骄阳苦着脸,“不行啊,好多事情都没解决呢,怎么能出去玩?” “殿下坐这儿想,也不见得就有结果,出去散散心,或许就有办法了。” “我现在最大的痛苦就是没钱,千机阁那边现在是不催着要钱了,泉州那边没有几万银子周转不开,我手里攥着摇钱树呢,你说摇还是不摇?” 沈毅相信这件事换了任何人都不会如此纠结,卖了那些姑娘是最轻松到底办法,但是,他更了解他们公主,要是因一时的困难而屈从,她也就不是李骄阳了。 “摇不摇的公主自己看吧,我倒是弄了一个‘包子社’的包房,殿下有没有兴致去看看。” “包子社”在京城兴起好些年了,在西市鸿影馆常年包场演出,形式也很多,多幕剧、歌舞剧、无声剧,几乎什么都演,赶上特别受欢迎的剧目,那也是一票难求。 “什么剧啊?” “西行平妖。” “真的啊!”公主的眼睛睁大了一点,不过,也就是一点而已。 翌城公主要不是快破产了,肯定是蹦着高就去了,可是现在的情况,她是真的没闲心去听什么剧。 “这个剧一年才演一回,公主这次不去看,下次可就得等一年。” 李骄阳心想,这个剧今年要是不看,明年可就看不了了。因为皇帝推崇到道教,剧中却是颂扬佛教,皇帝下令他们改写,结果改了改去,就把这个剧给改没了。 骄阳多少有些意动,“我以前看过几场,每次都接不上。” “那就走吧。”沈毅笑着,看起来满脸的蛊惑,“接不上没关系,他们有解说,可以单独给殿下讲一遍。” “大家都要忙晕头了,我们偷偷出去不好吧?” “不让他们知道就行了。” 骄阳终究没有抵挡住诱惑,换了男装跟沈毅去了西市,说是不让人知道,最终也还是带了四个侍卫,本来她也叫了玢玉,可是,她却留下看着那个叫砚台的小丫头。 “殿下快去吧,散散心才好!” 李骄阳骑马穿过坊门,与一辆普通的马车擦肩而过,她察觉到有人在看她,回头望了一下,不过,那马车和驾车的人都眼生的很,她就没在多留意。 “殿下!”马车里安心看着吴王殿下发了半天的呆,多少有一点紧张。 “我没事。”李熙佑挤出一个又像哭,又想笑的表情。 骄阳没发现任何不寻常,当然,她也没想到除了晋王还有人能认出她来。 他们进了鸿影馆的时候,正戏已经开锣,沈毅买的正中间包房,最好的位置,伙计伺候的也殷勤。 电脑卡的不行,十分钟重新上传。 李骄阳骑马穿过坊门,与一辆普通的马车擦肩而过,她察觉到有人在看她,回头望了一下,不过,那马车和驾车的人都眼生的很,她就没在多留意。 “殿下!”马车里安心看着吴王殿下发了半天的呆,多少有一点紧张。 “我没事。”李熙佑挤出一个又像哭,又想笑的表情。 骄阳没发现任何不寻常,当然,她也没想到除了晋王还有人能认出她来。 他们进了鸿影馆的时候,正戏已经开锣,沈毅买的正中间包房,最好的位置,伙计伺候的也殷勤。 李骄阳骑马穿过坊门,与一辆普通的马车擦肩而过,她察觉到有人在看她,回头望了一下,不过,那马车和驾车的人都眼生的很,她就没在多留意。 “殿下!”马车里安心看着吴王殿下发了半天的呆,多少有一点紧张。 “我没事。”李熙佑挤出一个又像哭,又想笑的表情。 骄阳没发现任何不寻常,当然,她也没想到除了晋王还有人能认出她来。 他们进了鸿影馆的时候,正戏已经开锣,沈毅买的正中间包房,最好的位置,伙计伺候的也殷勤。(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六章 反击(上) 孙悟空想成为斗战胜佛吗,这个问题可能谁也回答不了她,然而,就像沈毅说的那样,想或不想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可以成为谁? 翌城公主想的是,她可以成为谁? 中间包房安静都让人感到害怕了,伙计想进去瞧瞧情况,门口却立着好几个凶神恶煞似的护卫,瞪着眼睛竖着眉毛,连话不让说。 “老板,咱们要不报官啊!” 老板回瞪了伙计一眼,“看戏能看出什么事儿来?” “可是,咱这戏演了多少年了,也没见过这情况啊!” 老板从前台偷偷的往包箱瞄了几眼,没觉得会出什么凶杀、自杀之类的事情,他皱着眉头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再看看。” “哎!” 后台那许多人唉声叹气的功夫,终于传来了一个声音,“赏!” 老板等的额头都冒汗了,才听见这么个天籁一样的字,现在钱不钱的他都不在乎了,只要那几个大神赶紧走,别处什么事儿就行。 本来是带着公主出来散心的,结果反而更加抑郁,连带着,沈毅也跟着抑郁了。 然而,等他们回了府里,竟发现有更大的麻烦等着他们。 医馆被一群官兵围着,周围还有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沈毅并不认识那些人,从服色上看,应该是京兆府的衙役,而高大人主动来挑衅他们,多少有些出人意料。 “我先过去打探一下,姑娘在这儿等会儿。” 骄阳连黑的跟锅底一样,只说了句,“不用”。打马就往里走。 “什么人?”衙役立刻就拦着了他们。 “主人。”骄阳冷冷说道,“你们把我家围上了,是什么理由?” 京兆府的衙役在这京城里算是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了,不怕事儿的也不少,然而,一个明显是女扮男装的丫头竟然如此强横,多少还是有点出乎意料。 这些衙役也是惯会看人下菜碟的。马上态度好了一百辈。“府上出了人命官司了,京兆府按例调查!” 骄阳的心猛的一沉,她到不觉得这府上有什么人会莫名其妙地杀人。阮慕阳也不至于,那么,就是自己人遇害了,会是谁? 玢玉。还是寂岸师太? 李骄阳非常紧张。 “谁杀了人,谁被杀了?”沈毅问道。 衙役说道。“借着在你们府上的病人孙原会今天下午发现被人毒害,至于是谁下的毒手,大概你们自己更清楚。” 竟然是他! 因为韩通的人情,孙原会的案子一直拖着。骄阳怎么也没想到,那人在她府里竟然遇害了。 想起孙原会曾经托付她的事,竟然一语成谶。骄阳有些血气上涌。 这事儿不用查她都知道是谁干的,牙都快要咬碎了。 “让开。” 衙役们挡在门前也就是问几句话。既然知道是这宅子里的人,就算他们想离开,衙役都不会放行,往里面走,衙役反倒是乐见其成。 “你们还是跟我去见陈师爷。” 陈怀礼,还真是好久没见呢! 骄阳两眼冒火,骑马冲进了院子,正堂上,两排衙役守着门口,里面似乎是在紧张的对峙。 阮慕阳长剑出鞘直指陈怀礼,寂岸师太,也就是齐夫人,站在她身边。 “殿……”齐夫人警觉,马上改口,“明阳进来。” 骄阳翻身下马,看也没看陈怀礼,“怎么回事?” “一时也说不清楚,你赶紧劝劝阮先生,我们既然不曾下毒,总是能够查清楚的。” 阮慕阳一身杀气,莫说陈怀礼,就是李骄阳都有那么几分心有余悸。 陈怀礼苦着脸说道,“李姑娘,出了人命案子,我们京兆府总是要过问的,还请劝劝这位先生,好后配合官府才是。” 官府正当查案,反而要让一个女子帮忙,这官府中人,也是够不要脸的。 骄阳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陈师爷倒是尽忠尽职啊,若是京兆府一直都能这样,京城的治安,大概会好上一万倍。” 陈怀礼被骄阳说的一阵汗颜,若是有得选,他也不愿意干这得罪人的买卖,“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他知道这小丫头看起来年纪不大,却是能做的主的。 “你有话就说吧,我这儿还有事要办呢。”骄阳居高临下,看起来冷冰冰的,“孙先生的事我总不能指望你们查吧?” 陈怀礼觉得那柄剑好像离他更近了,低头擦了擦汗。 “我们得把孙原会的尸身运走,仵作查验过之后再行处置,近日跟孙先生有所接触的人,都要带回京兆府问话。案子审清楚了,对你们这医馆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还请姑娘性格方便。” 陈师爷的语气里都带着小心,话说的连衙役都有点听不下去了,李骄阳只冷冷笑了笑,“我倒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孙先生的事情,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孙先生之前上告的案子,我们有些问题需要问一问,没想到,孙先生已经中毒而亡了。” “你知道是中毒?” 好歹他也当了那么多年师爷,这点眼里还是有的,“皮肤青紫,必是中毒。” 骄阳转头看向寂岸,眉头皱的死死的。 “确实是中毒,但是,咱们这是医馆,并不是药铺,只有一些常用的药材,并没有毒药。” 齐夫人是想说并非医馆中人作为,骄阳却知道,这里也不全是自己人,那个叫砚台的小姑娘,就曾经给定国公府的老太太下过药。 “请师父先去看看孙先生吧。” “姑娘?”陈怀礼这差事干的,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尸体要等我师父验过你们才能带走,至于配合官府查案,你们带我走就可以了。” 陈怀礼原本是想带走那个齐夫人,大老爷那边也算说得过去。毕竟,李明阳只是个小丫头片子,没有多少人能看出来是她当家。 然而,既然这丫头主动要求了,那他也没必要客气,或许,他那半张帛书。就有着落了。 骄阳看他的眼睛转来转去的。冷冷说道,“你尽管把我带走,其他的你最好少打主意。我这院子也不是你能搜的。” “出了人命,自然是要搜查的。” 骄阳阴测测说道,“我可以让你搜,但是。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可就怪不得我了。” 陈怀礼想了又想。到底是没敢擅动,卫彦跟着晋王去了渤海,回来之后还是不是平头百姓都说不准,这位李姑娘纵然可以不做考虑。但是,晋王他可得好好琢磨琢磨。 陈怀礼一直觉得,那个煞神看起来挺吓人。未必真敢跟官兵动手,而他一直在隐忍妥协。为的也是远在渤海的那两位。 在城市办事,想要活的长久,就得耳聪目明才行。 陈怀礼思来想去,也没打算动手,“让仵作和齐夫人一起验看,验完之后,你和尸体,都得跟我走。” 他这话说的,让沈毅的脸都黑了,相信不管此时最终如何解决,陈师爷这日子,是不可能好过了。 骄阳压下阮慕阳的剑,“一起去送送孙先生吧。” 阮慕阳见惯了生死,自然是波澜不惊,他只是奉命守着这个地方,保护这里的人。 “你跟齐夫人过去吧,我在这儿瞧着,谁敢乱动。” 玢玉一直在孙原会身边,并不知道前面发生的事情,就算知道,她也不会离开这个院子,她必须要让这里的一切,保持原样。 “玢儿姐姐,咱们快离开这儿吧。”砚台很害怕,两条腿都在哆嗦。 玢玉若不是知道她的底细,大概也就信了,“怕什么?孙先生是个好人,重情重义,他虽然被人所害,也不会胡乱找人报复,莫不是,你心虚了?” 这个事儿,砚台还真不心虚,她害怕的是,玢玉的态度好像直接把她认定成了凶手似的。 “姐姐!” “好好待着。”玢玉看都没看她,只是冷冷说道,“看好这院子,谁也不许擅入一步,姑娘一会儿也就回来了,有些人恐怕得自求多福了。” 砚台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不过很快看见一行人过来,齐夫人,小姐剩下的可能都是官府中人。 “姐姐,小姐回来了。” 玢玉其实也看见了,却缓了口气儿才起身,公主出门一趟,回来孙先生就没了,她都不知道该怎么交代。 “姑娘。”玢玉满脸愧疚。 骄阳点了点头,事情还没有查清楚,说什么都为时太早。 孙原会性情温和,有时候被骄阳捉弄了也不生气,她确实是没想到,他竟然会落得这么个下场。 骄阳把他合上眼帘,朗声说道,“先生英灵不远,请听我一言,无论是谁害了先生性命,我都一定会让他血债血偿,先生从前未决之事,我也一定会替先生讨回公道。” 陈怀礼蓦然打了个冷战,他也说他们也只是奉命办事而已。 “你们先出。” 验尸的事情,齐夫人怎么也不可能让她在旁边看着,她和仵作一起动手,详详细细的做了检查。 很快,他们就有了结果,“孙先生中的是砒霜之毒,盛过砒霜的茶碗还在房内,算时间,应该是两个时辰之前。” “什么人来送的茶?” 玢玉一直在忙漫漪园的事情,根本就顾上这边,至于什么人送茶,她是一点都不知道。 砚台突然松了口气,这一个下午,她都跟玢儿在一起的,不管怎么怀疑,也跟她没关系。 “如果姑娘问不出来,那我就要把他们都带到京兆府问话了。”陈怀礼说道。 骄阳不可能让他随便带人的,她这府里,除了羽林卫和有左都卫的人,这要是查起来,难保不露馅。 “你要想带人,就只管带我走,其他的,想都不要想。” “这……” “不管陈师爷信不信,我都可以告诉你,是谁害了孙先生,我一定会一查到底。至于你们京兆府,不是我小看你们,的确是没什么用处。” 陈怀礼冷笑,“那好,姑娘就跟我们走吧。” 齐夫人哪儿敢让她带走公主,她高声说道,“要去也是我去,我是你师父。更何况,这房间里没有比我更懂药理的了,我去京兆府。” “砒霜也不是什么高级的毒药,是个人就会用,师父在家还能找找线索,不必惦记我。” 你们以为这个过家家吗!陈怀礼心中怒吼,京兆府是什么地方,谁想去就去? 然而,这些话他也只是在心里吼一通,并没有胆量说出来,当然,他要是一个又勇气维护律法的人,也不至于被轻视至此。 所谓一饮一啄,只有定数,大概也就是这个意思吧。 “姑娘!”沈毅一直在她身边,从来没想过公主真的会跟他们去京兆府,“那可不是姑娘该去的地方。” 骄阳另有心结,反而觉得这一趟是她该去的,“想办法把案子转到都卫府。” 按理来说,一个平民百姓死了,案子是很难转到都卫府的,不过,涉及到翌城公主,贵妃出面的话,事情也就不会那么麻烦。 但是,现在周延不再京里,而韩通虽然是周延心腹,职位却太低,终究不太好办。 沈毅一时没办法解释那么多,只低声说道,“还是我去吧,好歹我也是习武之人,京兆府的手段,我还是抗的过去的。” 沈毅是提醒她,把案子转到都卫府需要时间,而她进了京兆府就有可能会被用刑。 骄阳却只是看了眼陈怀礼,满脸笑意。 陈怀礼觉得那姑娘笑得鬼气森森的。 “无妨,有陈师爷在,谁敢做不法之事。” “姑娘……”沈毅急的都想去撞墙了,京兆府在怎么不中用也是官府衙门,公主一旦进去,他们可就完全束手无策了,万一有个什么好歹,就算是上面不问罪,他自己心里那关又该怎么过去。 “我不会有事的,你们看好家,别像上次似的,什么虾兵蟹将都敢进来。” 骄阳的意思是说,今天夜里,很可能会有不速之客关顾,然而,这对沈毅来说,根本就不算不上事儿,就算是这府上被搬空了,也不及翌城公主一根头发啊! “我已经决定了,赶紧做正事儿去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七章 反击 中 京兆府尹高大人,是个一心一意不想站在任何一个皇子身边的“好官”。他莫名其妙的接到上官的命令,让他准备开审孙原会的案子,提前传原告到堂,也仅仅是循例而已。然而,就是那么巧,差人们刚到医馆,原告就中毒身亡了。 这案子审起来不可能顺顺当当,这高大人也是早有预料,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有这么不顺。更让他闹心的是,两天之内他必须要把这案子结了。 “怎么结?”陈师爷问的是上面的要求。 高顺瞥了师爷一眼,“投毒杀人,你说怎么结?” 正常情况下,医馆只有两个妇道人家主事,这案子他们想怎么结,就能怎么结,等到卫彦回来,那两女人的尸体早都死一百遍了。但是,陈怀礼确实是没有那个胆,那丫头看人的样子,总是让他心有余悸。 高大人心情焦躁,并没有注意到师爷也是另有愁怀,“你也是的,好几十衙役带过去了,就弄回一个小丫头片子回来,好歹你也搜一搜,管它什么,咱们也得有东西定案哪!” 陈怀礼没敢搜查就回来了,并不是单纯的被一个武夫吓住,他要顾虑的东西太多,只是没法儿给大人去说。 “大人已经决定了?”陈师爷问道。 这问题没头没脑的,也就高大人会意能答出来,“那还能怎么办事?上次林茂那个案子,咱们转呈了大理寺,大理寺推给了刑部,宋大人没地方推,倒把咱们记恨上了。这些日子过得有多难你有不是不知道。说好听点,是人家用咱们办事,说不好听了,还不是让咱们将功折罪,我算是看出来了,京兆府就是人家砧板上的鱼,要煎要炸都是人家一句话的事儿。” “可是晋王那边?” “现在谁敢管得了晋王。先顾着咱们自己的小命吧。” 陈怀礼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但是想起临走之前,医馆那个护院说的话,他那眼皮也是跳个不停。 敢动我们家小姐一根头发。可别怪爷爷的刀快! 陈怀礼现在就已经感觉到了,那人的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大人?” 高大人现在着实是顾不了太多,宋辉对他来说,就像是催命符一样。“那个丫头,总得让她招点什么。这总不我用我教吧?” 陈怀礼深深吸气,一张嘴开开合合,就像是,缺水的鱼。 “还不快去!”高大人催促道。“一点凭证都没有,拿什么定案!” “这……”如果还有第二个选择,陈师爷是真不想看见医馆的那些人。 “啰嗦什么……”高大人一脸不耐烦。 “大人。师爷!”关键时刻,还是班头林越救了他。“都卫府韩通求见。” 韩通求见,这个词儿用的是挺客气的,然而,大老爷的头都跟着大了。 “说了什么事儿了吗?” 林越心说,我也得敢问啊! 韩通明着是个校尉,正六品的官衔,可以,长眼睛的不会不知道,这是周大都统的心腹爱将,就连左右都卫新提上来的两位都察使,也都得看他的脸色行事。 陈怀礼倒是挺高兴的,可以把医馆的事情缓缓,他不是不想整治那个丫头,但是该从何下手他确实还没想好。 “先请进来吧。” “不会是为了医馆那个丫头来的吧?” 高大人要是早知道自己有这未卜先知的本事,当初就该在凉州好好带着,想当刺史虽然没什么指望,但好歹能把脑袋保住! “韩校尉多礼。只是那个姑娘现在涉及了一桩命案,暂时还不能交给校尉,待着案子结了,校尉随时可以把人带走了。” 案子结了,人大概也不在了,这点门道糊弄别人还行,拿到左都卫面前,就等于是现眼了。不过今天,校尉“大人”倒是格外客气。 “府尹大人不要误会,医馆的案子我也听说了,我们不是为了那件事情来的。”韩通感觉到府尹大人好像松了口气,然后才说道,“我们都卫府有点别的事情,要问那姑娘几句话,给我们找间安静点的屋子,说几话就可以。” 高大人是敢怒不敢言,“不知道是什么事情,竟然还惊动了都卫府?” “怎么?”那憨人笑的让人极为惊悚,“都卫府案子府尹大人也感兴趣?” 陈怀礼微微的摇了摇头,高大人也算是彻底无奈了,楚王、晋王、都卫府,他谁也得罪不起。 “陈师爷去安排吧!” 陈师爷倒是挺愿意干这件事儿的,或许,就不用跟医馆那边起冲突了,“韩校尉,请跟我来。” 李骄阳被安置在京兆府女监,并没有人任何特别的对待,她看起来也很平静,却偏偏让韩通觉得脊背发凉。 “李小姐,跟我走吧。”他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 骄阳起初还以为是去都卫府,却被陈怀礼七拐八拐带进一间暗房,每个大牢都有这么个私下审问的地方,只不过,轮到自己身上还是多少有些奇怪。 “校尉便在这里问吧,衙役们都在外边伺候,有需要喊一声就行。” “谢谢陈师爷。” 陈怀礼点点头出去了,他有一种预感,很快,这个案子就跟他们京兆府没有关系了。总的来说不算坏事,遗憾的是,他还没来得及跟那姑娘谈谈,剩下那半张帛书,暂时是没什么办法了。 韩通跟李骄阳默默对视了两眼,都知道这不是随便说话的地方,骄阳现在满脑袋想的都是孙原会,也没心思理会韩通。 “说说吧,你都知道些什么?”韩校尉还是得公事公办。 “你让我说什么呀?”骄阳神色阴郁,一脸的不善。 韩通心说,这节奏就对了,“我问什么你心里清楚!你现在身陷囹圄,自身难保,把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或许还能救你一命。” “没什么可说的?” 这俩人就在大牢里,“你说吧”,“你说吧”,“我不说”,“我不说”的絮叨了一个多时辰,陈师爷都听困了,也没明白这个哪家的暗语。 都卫府要是都这么审案,还不如他们京兆府呢! 韩通陪着李骄阳消磨时间,麟祥宫却迎来了一个很意外的客人,贵妃在宫里见多了奇怪的事情,眼下都还想不通,“她来干什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八章 反击(下) 沈充媛在这宫里一直都是非常特殊的存在,她家世好,长相好,甚至还很有才华,怎么看,都是做宠妃的材料,然而,她从进宫那天开始,就恨不得把自己藏在殿门里不出来,宫宴极少参加,就连除夕夜,万寿节这样的大日子,也不见得每次都出席。 所以,她主动到麟祥宫求见,贵妃真不是一般的惊讶。 玉贵妃知道医馆的状况,顾不上想太多就去求见了皇帝,皇帝对于自己儿子的救命恩人,还是很有些感激之情的,听说医馆出了这样没头没脑的事情,想的却比贵妃要多一些。 “臣妾觉得此事非常蹊跷,那位孙先生是李姑娘救下的,但是几乎是重伤不治,如今养了有小半年的光景,几乎都已经好了,医馆的人好好的毒杀他做什么?” “确实是说不通。”皇帝的想象力一点也不必贵妃差,他的儿子现在可是跟卫彦一起呢,孙原会一案到底是冲谁去的,可就有点耐人寻味了,“京兆府是不中用的,朕让都卫府去查。” 这倒是正合贵妃之意。 骄阳叫人带话进来,就是要把案子交给都卫府去审理,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走的很近,不过,都卫府始终都是让人信得过的。 贵妃郑重的谢了皇帝,二人一起看了会儿李熙琮的来信,直到左都卫都察使蒋恕进宫,贵妃才回去。 沈充媛还在麟祥宫等消息,见贵妃回来急忙问道,“娘娘,圣人那边怎么说?” 贵妃心里的大石落了地,这才察觉异样。很快,她就想起了沈毅和这位充媛娘娘的关系,到嘴边儿的话也就没问。 “多谢沈妹妹报信,圣人已经派了蒋恕调查,真相很快就会水落石出的。” 都卫府办案,没有人敢说不放心,沈充媛得了实信儿便要告辞回去。贵妃却拉住她说道。“充媛妹妹在后宫行事一向谨慎,这也是为了本宫才破了例,本宫心里记下了。妹妹可以常到我这儿来坐坐,如今我这里也比往年清静多了。” 新晋的慧妃娘娘夺走了不少视线,沈充媛也曾经以为贵妃的打击必然不小,然而。今儿这一出看下来,恐怕。贵妃还是那个贵妃,皇帝也还是那个皇帝,什么都没变。 “多谢贵妃娘娘。” 蒋恕接了皇帝的旨意,原本也不是马上就要提审。但是韩通早就留了人盯着进展呢,这边案子一下来,马上都卫府就有人过来带李明阳。 这变故太快。高大人简直接受不了,不过。陈师爷倒是全明白了,韩通在他们这儿浪费了这么多时间,纯粹是为了保护那个女人。 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陈怀礼看向李骄阳的目光,充满了怀疑。 李骄阳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说道,“多谢师爷关照。”随后便上了都卫府的马车。 韩通亲自驾车,也没叫别人伺候,“我先送殿下会医馆吧?” “算了,我现在是犯人,还是去都卫府吧。” 韩通陪着笑,“殿下莫说气话了,借小的两个胆,也不敢把殿下关进大牢。殿下今日受了这么大的委屈,督统回来非扒了小的的皮不可!” 骄阳没理他,韩通继续劝道,“沈郎将已经急的快要杀人了,就连沈充媛都给惊动了,殿下好歹先回去,让大伙也安安心。” 骄阳也不是想要为难韩通,只是脑子里乱哄哄的很多事情没想明白,“算了,直接回府吧。” “得嘞。”韩通大喜,恨不得立刻把她还给沈毅,“殿下坐稳着点,马上咱们就到了。” 骄阳回去的时候,沈毅已经查出了几分眉目,这些日子因为接收漫漪园,府上人来人往的比较乱,门户也没那么严谨,孙原会住在外院比较偏的地方,守卫有所疏忽,所有,才不幸遭了毒手。 “虽然门户不严,但是能进来的人也有限,漫漪园的管事嫌疑比较大,务必要彻查到底。”“是!”沈毅现在是一脑门的官司,人在他眼皮底下死了,公主被抓进大牢关了半天,他这个卫队长,简直就该以死谢罪了。 骄阳注意到了沈毅情绪不对,她知道这事情不能全怪沈毅,就连她自己,也是有责任的,只是,现在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把今天来过的漫漪园管事的名单列出来,请郝掌柜挨个查一遍,不拘花多少钱,必须把那个人找出来。” 韩通说道,“殿下,都卫府既然已经接了这个案子,一定会给殿下一个满意的交代,千机阁参与进来,只怕会打草惊蛇。” “你不是不方便审这案子?”骄阳并没有忘记当时是韩通以暂压这案子为条件,跟她交换了林茂,左都卫出面接她出来,她以为只是权宜之计。 韩通苦笑,“事情到了这一地步,也不顾上老鼠还是玉瓶了,自然是该罚的罚,该杀的杀,殿下尽管放心就是。” 都卫府做事肯定比千机阁更有效率,只要他们想去办这件事情。 “这事情认真要查的话,基本上可以确定是楚王,我倒有些奇怪,楚王现在竟然还有精力关注我们这间小小的医馆。” 楚王派人到凉州查他们几个的底细,韩通当然是一清二楚的,但是督统严令不得泄露,所以他一个字也不会说,“楚王在储位上的确是受了不少委屈,但是,除了这一件,他从来没在谁的手里吃过亏,医馆几次的动作,让楚王府十分被动,趁着晋王离京的动手,倒也像是他能干出来的事情。” 骄阳不得不承认,上次楚王的刺杀不成功,让她放松了警惕,特别是阮慕阳在这儿,几乎让她有恃无恐,果然,人是最不应该得意忘形的。 韩通对楚王还是有着比较深的了解的,他也知道楚王做事不可能出于一时意气,“除掉原告,即帮了韩苑,也是帮助崔瑾,对于楚王来说,韩苑或许不重要,甚至韩侍郎也不重要,但是崔瑾作为六尚书之一,他绝不可能让他受到威胁。” 骄阳冷道,“他杀了孙先生,就用崔瑾来赔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九章 太后(上) 都卫府审这案子实在是太容易了,简直就像是乘在白瓷里的清水,为难的是,七宝莲台是送给太后的年礼,虽然这事情几乎没可能是出自太后的授意,可是,或多或少也算是有牵连,就算是都卫府,也得掂量掂量这影响。 蒋恕不敢擅专,便去信给了周延。 周延几乎都不用特意去权衡,他马上就有了决断,事情到崔瑾结束,七宝莲台就当下落不明,毕竟,孙家都已经没人了。 最后,漫漪园下毒的管事曹全、韩侍郎的公子韩苑判了斩监侯,崔家的四公子崔护流三千里,至于崔瑾、韩光耀,教子不严,罢官免职。 而暗中推动这一切的玉雕大师赵佑林却毫发无伤。 骄阳心有不甘。 李骄阳前次在鸿影馆听戏听了几分灵感,便把这案子添添改改编成了传奇,让说书的,唱戏的各地去演,没用多长时间,就传遍了全国。在深宫里的太后,也是有所耳闻。 “过几天便是乞巧节,不如宫里也演一回?”太后有些意动。 荣昌公主知道这故事映射的孙原会的案子,七宝莲台跟太后手里的观音坐像有些关联,在加上原来她园子里管事牵涉其中,就有些不大乐意,“多是民间艺人的狂言****,哪有那么好看,以女儿的意思,还是教坊司排出来的歌舞,更新鲜些。” “年年都是那些,有什么可看?”太后对宫里那一套东西显然是有些厌倦。 “听说宫外这些年演过不少有意思的戏码,纵然能尽善,也剩在新鲜,听说那《七宝莲台》也是一出皆大欢喜的剧目。孙公子和那秦姑娘有情人终成了眷属,乞巧节来演倒是合情合景呢!” 贵妃跟太后的关系最近好了不少,她这几句话算是说到太后心里去了,人老了,也愿意看些欢喜热闹的东西。 皇后见贵妃如此积极,心里便有数了,不过。她有自己的算盘。因此,非但不会阻止,倒也乐见其成。 底下人各有心思。太后并不知情,她只是想好好过个节,简简单单的看出戏。所以,包子社的新剧。在乞巧节那天,演到了宫里。 剧是好剧。演的也好,然而,太后看着看着,却觉得那书生手上的东西。怎么有些眼熟。很快,她就想到的了崔护,想到崔瑾。以及崔家送上来的佛像。 她把陶嬷嬷叫到跟前儿,“那莲台该不会是送到咱们手上的那个吧?” 崔护的罪名是巧取豪夺。杀人害命,夺的东西就是七宝莲台,这事情知道的人不算少,太后自然也是有所风闻,她一直以为那是个完整的大件儿,根本就没往自己这儿联想。 如今看见戏里的东西,可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奴婢去查一查吧!”陶嬷嬷也知道事情有异,她们久居深宫,宫外的事情知道的确实是太少,崔瑾从人家手上抢的七宝莲台到底是什么样子,她们竟然是毫不知情。 这闹出人命的东西若的是在太后手上,那后果,陶嬷嬷简直不敢想。 “还差什么呀?”太后突然之间就什么都明白了,“把贵妃叫来问问就知道了。” 太后提出要看这出戏的时候,确实是贵妃当场附和了,然而,贵妃说的话并没有问题,陶嬷嬷觉得现在真的不适合在跟贵妃冲突。 “太后若是着急,不如奴婢叫都卫府的人来问问。” 太后越想越觉得丢人,哪里肯把这个人丢到外臣眼里,“还查什么呀,崔瑾抢了人家的东西,她娘给我送进宫里。外头还把人家苦主给害死了,就瞒住我一个人毫不知情。” “太后也不必把事情想得那么糟,这戏文里观音和莲座是一对儿的,最终还是夫妻团圆的结局,崔夫人进上来的,是赵佑林大师的亲自雕的,或许跟咱们没关系。” 太后叹了口气没说话,眼风扫到左右正襟危坐的皇后和贵妃,神色甚是阴郁,“你先悄悄打听着,别惊动都卫府,也别惊动贵妃。” 太后忍着这口气,把正出戏看完,她越看越觉得,这干系是不好脱了。 晚上嫔妃们都去拜月,太后便单独叫了贵妃上前,陶嬷嬷劝了两回,太后不理会也只能作罢。 “崔瑾的案子你知道多少?”太后直接问道。 贵妃直接答到,“十之八九。” “你倒实在。”太后虽然脸色阴沉,却并无嘲讽,“哀家下面问你的话,你要想好了在回答。” “是。”贵妃异常恭顺。 “哀家过年时收到的观音坐像,跟崔瑾一案是否有关?” “太后恕罪。”贵妃起身施礼,“臣妾无从判断。” “贵妃不是一向消息灵通吗?” 贵妃并不惊慌是,其实,她反而害怕太后什么都不问,“此案臣妾也是机缘巧合臣妾才有所耳闻,始末缘由虽然尽知,但是,臣妾从未见过七宝莲台,无法与太后的观音坐像比较。” “坐下说话吧。”太后的此刻怒气倒是消了不少,只是情绪有些低沉,“先把你知道的来龙去脉告诉哀家。” “是。”贵妃坐回到榻上,从医馆被查,李家小姐被带走审问,到有人传信到麟祥宫求救,都卫府审结,一五一十的告知了太后,“因为齐夫人对晋王有救命之恩,臣妾曾经许诺过有事可向宫里求救,此举有违宫规,还请太后恕罪。” 这件事情太后是知道的,圣上命令都卫府审这案子之前,就只有贵妃见过皇帝,不用想也知道是贵妃跟皇帝说了什么。 若是换了从前,太后必定大发雷霆,可是,这点小事儿,太后已然不想深究。 说是不允许私相传递,但是哪一宫没点消息渠道,真的查起来,没有一个干净的。 “官家子弟,不贤不肖的见得也不少了,哀家现在只是想知道,崔家费劲心思抢来的宝贝,最后去了哪儿了?” 这问题贵妃心知肚明,甚至可以说,朝廷重臣没几个不知道的,可是,太后问了,她该如何回答?(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章 太后(中) “臣妾不敢妄言。” “恕你无罪!” 贵妃深吸了一口气,抬头说道,“有可能在太后手上。” 刘太后脸色微微变了一点,但是,也不算震惊,“你胆子倒是不小。” “臣妾私心觉得,此事并不该隐瞒太后。” 太后神色倒是看不出是信还是不信,“你倒学会为哀家着想了?” “臣妾不敢。”贵妃一脸坦然,“七宝莲台的下落,很多人都在猜测,而且,已有不少人认定此宝就在太后手上。臣妾愚见,太后不应该被瞒在鼓里,而是应该辨明真伪,若果有疑点,究竟该如何处置,也应该由太后自己决定。” “你若是真的为哀家着想,就该直接来告诉哀家,而不是拐弯抹角,弄这些个名堂。” “太后所得观音坐像,乃是赵大师所雕,没有谁敢断言就一定是孙原会之物,然而,臣妾觉得,捕风捉影更是有伤太后圣名,因此才委婉给太后提个醒,太后若果然有所疑虑,自会查明真相。” 太后本来是骑虎难下,查与不查都是丢脸的事儿,但是贵妃说到了赵佑林,可是给太后提了个醒儿。 “难为你替哀家着想,下去吧!” “是!” 贵妃算是有惊无险的过了这一关,骄阳想达到的目的是否能够达成暂时她也没办法知道。 皇后早就在留意太后的动静,听说贵妃进了寿康宫便对楚王妃说道,“明天可以让楚王去见太后了。” 钟氏的脸上泛起一层诡异的喜色,好像这一刻已经等了很久似的。 宫里的乞巧节表面平静,实际上却是一波三折。李骄阳这边就单纯的多,重生以来她也不顾上琢磨嫁人的事儿,还是被丫头们硬拉着拜了拜月神,就这样,还被阮慕阳嘲笑了一阵。 “你已经是突厥太后了,难不成还打算改嫁不成?” 要不是打不过,玢玉都想扑上去咬死他! “谁说太后就不能嫁人了。等我光明正大的回了京城。肯定要大张旗鼓的选驸马的。” 李骄阳瞪着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阮慕阳却大笑不已。“我现在就把这消息传出去,估计明天所有适龄的世家公子都会忙着定亲的。” “阮慕阳,你找死!” 李骄阳抽出沈毅的剑抬手便刺,当然。她那两下在阮慕阳的眼里连花拳绣腿都算不上,纯粹就是小孩儿的把戏。还手都是欺负她。 两人在院子里追打了半天,把玢玉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就只有沈毅,略有那么一点不自然。 沈毅一直都知道。翌城公主不会永远做突厥的太后,但是,一想到以后她可能会成为别人的妻子。倒好像是把他的心放在油上煎似的。 沈毅有点后悔,他不当这个侍卫就好了。 一品侯的嫡子。又不是长子,从身份上说,尚公主没有一点问题。可是,他现在是公主近卫了,名分攸关,基本上没有一点可能。 “什么事情也都不是绝对的。”阮慕阳突然凑到他耳边说道。 玢玉已经把公主劝回去了,她实在是担心公主那个剑法,伤敌不成,反而害己。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沈毅没理他,跟在玢玉后面送公主回去。 阮慕阳好心被当成驴肝肺,难得没有生气,“不识好人心,那你就慢慢苦恼吧,等你的公主嫁给了别人,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哭!” 沈毅的脚步不自觉的慢了脸两步,“你有什么办法!” “我们离火堂有得是办法,你只要把生米做成熟……” 玢玉一回头,发现又有两个人打起来了,“今天是乞巧节吧,不是比武大会吧?” 李骄阳这个乞巧节过的极热闹,第二天当她听说赵佑林被召进宫之后,就更高兴了。 很显然,太后是想明白了,这丢名声的事儿,不能她一个人扛着。 赵佑林本来是死不承认观音莲座乃是孙伏民所雕,然而,莲座在孙原会手上的时候,见过的人也不算少,自然是一查便知。 “哀家也希望是你是亲手所雕,但是诸多疑点,哀家不能不查。”太后深恨这些人连累她的名声,自不肯轻易放过,在找别人查证也是丢脸,索性把崔瑾选进宫了。 崔瑾为了这个莲座,不但搭上了自己的前途,还有儿子的一条性命,现在老祖宗也病到了,夫人整天哭天抹泪,这日子是要多难熬有多难熬,而这一切的起因,却都在赵佑林身上,太后既然查到他这儿,他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太后……”崔瑾见了太后,哭的像个孩子似的。 太后跟崔瑾的母亲也算是至交好友,见他这样子心里先就有几分不忍,“说吧,怎么回事,你们府上送过来的观音像,到底出自何人之手?” “回太后,臣有罪。”崔瑾哭的那叫一个痛心疾首,“臣不该听信小人谗言,觊觎孙家之物,可是,臣也确实是受人蒙蔽,请太后宽恕。” 赵佑林没想到他敢说实话,让太后的年礼成了赃物! “崔大人莫不是伤心糊涂了?”他急忙开口言道,“敬献给太后的礼物,可都是小人一笔一笔雕出来的。” 崔瑾看都不看他一眼,现在只有让太后心软,他们家才有一条活路,而这条路,不用赵佑林的命来垫,难道还用他自己的吗? “太后,臣去年寻得一块上品白玉,就惦记这雕成观音孝敬太后。本来那是一块整料,看着也不小,谁成想,开工之后,赵佑林却说那玉有各种瑕疵,雕不出一整座观音像。后来,也是他给臣出的主意,用孙伏民之前雕的莲座,没想到孙原会抵死也不卖,韩苑情急之下才做了错事。臣有罪,不敢不人,但是,始作俑者,就是这个名满天下的玉雕大师,赵佑林。” 太后一向擅长联想,很快就勾勒出事情的本质,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这一世的英明,就毁在了一个小人的手里。 “好,好啊!”太后气得都说不出别的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太后(下) “太后!” 崔瑾的指控赵佑林并不承认,他也不敢承认,“太后手中玉雕确实出自草民之手,崔大人的公子犯了案子,便想拿草民顶罪,甚至不惜牵连太后,其心可诛,望太后明察。” 太后叹气,“哀家也希望你说得是真的。但是现在这个情况,及时是真的,那也是假的了。” “太后岂能受世情所胁迫?” “你说的也有道理。”太后点了点头,似有些赞许之意,“既然这样,哀家便再给一块玉,你若是能雕出一模一样的莲台,就算你是冤枉呢,若不能,这欺君罪名,哀家也没办法宽恕。” 赵佑林一听就傻了,原本是跪在地上,这会儿就直接趴下了,“太后……” 太后这种已经活成了精的老太太,一眼就看得明明白白的,“把他交给都卫府吧,至于你,”太后瞧了一眼崔瑾,“继续回家反省吧。” 太后没把欺君的大罪一并清算,对崔瑾就算是万幸了,他磕头谢恩退出了寿康宫,出宫门的时候,正好碰见楚王进宫请安。 两人叹了口气,尽在不言之中。 太后可是有些日子没见楚王了,对自己这个大孙子,有失望也有不满,但是,终究还是有三十几年的情分垫着,跟其他的皇子不能比。 太后虽然脸上不是很好看,楚王依然是做足了孝子贤孙,“孙儿久不曾入宫请安,还请太后恕罪。” 这个事儿太后也怪不了他,因为李长赫的事情他一直都在闭门思过,也是这几天皇帝心情好点。才算是放了出来。太后见他一副灰心丧气的样子,又气又怜,“起来吧。” “孙儿有罪。” 李熙樽态度非常严肃,可这话怎么听怎么奇怪,太后也是斗争经验相当丰富的人,直接就让宫人们都退下了。 “你要说什么?”老太后知道他孙子不是真的来请罪的。 “皇祖母恕罪。”李熙樽磕了头才说道,“孙儿只渤海回来。就听说了孙原会的案子。孙儿也没想到崔瑾竟然能如此大胆,险些陷太后于不义。” 太后一提这事儿心就烦,她好好在宫里坐着。竟然就跟那人命官司牵扯到了一起,“崔瑾做事你也未必都能知道,好在现在也解决了,你要是想要为崔瑾求情。也还是重新考虑考虑吧,崔瑾犯的罪。如今的处罚已经是轻的了。” 李熙樽跪在地上,把头低了又低,“孙儿实在不忍心,让崔瑾代孙儿受过。” 太后猛然警惕。“怎么,还有我不知道的事儿?” 李熙樽突然落泪,看起来很是悔愧的样子。“命人毒杀孙原会,并不是崔瑾的意思。” “什么?”太后大惊失色。在看楚王的神色,算是明白了几分,“难道竟然是你?” 李熙樽含泪点了点头,“是孙儿糊涂。” “你是堂堂亲王,怎么能做这样的事儿,难道说,之前强夺七宝莲台,也是你的主意?” 李熙樽连连摇头,“七宝莲台的事情孙儿的确不知情,孙儿自渤海回来之后,崔、韩二位请求孙儿搭救韩苑,在对孙儿道出事情。韩苑杀人放火,认罪伏法本属应当,可是,孙原会的案子若是深查下去,难免会牵连到太后,孙儿也是一时情急,才叫人灭了口。” 太后听完整个人愣在那里,孙原会区区庶民,他一条命在太后眼里算不得什么,甚至,刘太后为了今天的一切,害的人要远多于此。她不能接受的,是朝中重臣、堂堂亲王,为了那么小的一个东西就惹出这多事来,甚至,几乎无法平息。 若这就是她教出来的孙子,她应该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教育是不是太失败。 楚王本来是来表忠心的,为了孝敬太后,他什么事情都可以做,而不像贵妃和晋王他们,专门给太后添堵,可是,他要是知道太后此刻在想些什么,肯定宁愿自己还在闭门思过。 “孙儿只是不能任由旁人玷辱太后圣名,因此才做下错事,但是无论如何,孙儿也不忍心见到崔瑾代孙儿受过,而今孙儿在圣上面前不敢多言一字,还请太后帮崔瑾一把吧!” 太后没有处置崔瑾,不过是看在他母亲的面子上,并不意味着她对崔瑾就没有怒气,况且,就算是买凶杀人跟他没有关系,欺君罔上也不是假的。 太后马上就有了觉得,她淡淡地说道,“这件事情你就当没发生过吧!都卫府那边怎么定的案,事情的真相就是什么样,你是亲王,是皇子,一举一动更应谨慎小心,该结交些什么人也该心里有数。” 李熙樽自然知道想救崔瑾没那么容易,他也不过是先把话垫到这里而已,他更多目的,还是希望借此机会,能跟太后把关系缓缓。 但是,太后的反应跟他的预计似乎有些差别。 “太后,孙儿已经知错了,孙儿下次再不敢擅自做主,反而好心办了坏事。” 太后想了想,李熙樽也不算办了坏事,孙原会死了,皇帝自然要对涉案之人从重处罚,不过同样的,也没有继续去追查七宝莲台的下落。 太后已然不需要那个倒霉的莲台了,但是,她更不想把这官司都摆在明面上,她实在是丢不起那个人。 “你也起来吧,都已经要做祖父的人了,跪在那里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太后虽然言辞不善,但是语气终究是有所缓和,李熙樽紧绷着的心,算是放回去一半。 “是。”李熙樽站起来的时候,稍微有点费力,虽然跪的时间不长,但是尊贵的亲王膝盖,也不是很能忍受了,“此事既然已经过去。还往太后放宽心胸,切勿以此为念,反而有伤圣体。” 太后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小时候听话懂事的孩子又回来了,“你也坐下说话吧!” “谢太后。”李熙樽在太后身边坐下,“这事情牵扯了一位尚书,一位侍郎。根本原因竟然是一个执拗书生。孙儿怎么想,怎么觉得有问题。” 太后白了他一眼,“人都已经死了。就是有问题又能怎样?” “是。”李熙樽急忙点头,“孙儿只是觉得,自从孙儿送渤海回来,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似乎都是针对孙儿来的,当然。这种事情孙儿也算是习惯了,不会跟他们计较,不过,他们要是把手伸到太后宫里。那孙儿是万万不能坐视不理。” 太后知道他说的他们是谁,她一直也不觉得贵妃有那个胆子,而且。比起贵妃来,皇后的胆量和野心。都要大得多。 “孙儿知道太后对母后有所误会,孙儿一直也想追查出实情,可是,孙儿一回京就被困在府中,几乎什么都做不了,时间一再耽搁,现在想查也是无从下手。”李熙樽想把皇后做的事情推得一干二净,他知道太后没有任何实际的证据,最多只是怀疑而已,而怀疑这种东西,时间一长,难免就会动摇,“可是太后细想想,皇后自从嫁入王府,对太后何时不时恭敬有加,若不是太后护持,皇后也早就遭了贵妃的毒手,皇后就是再糊涂,也不可能做任何对太后不利的事情啊!” 太后也觉得李熙樽说的话很有道理,她一直也没想明白自己的儿媳妇怎么会在背后算计自己,而且,无论从哪个方面看,她这个太后对她们的支持,都远远的超过了任何人。 “你不用想那些有的没的,等着圣上消了气儿,自然准你重回朝堂。” 楚王大喜,终于他今天这一遭算是没有白费心。 “圣上的心意,恐怕还需要皇祖母周全。” 太后未置可否,“哀家知道了,你也去看看你母亲吧?” 李熙樽离开寿康宫,太后却轻轻地叹了口气,或许,那个懂事听话的孩子,一直都只在自己的想象之中吧。 “他说的你都听见了?”太后问陶嬷嬷。 陶嬷嬷为防有人窥探,一直守在殿门口,他们说的话虽然不是句句清楚,但是也落下很多。 “楚王也算是尽心了。” “尽心?”太后反复咂摸这两个字的意思,“也不知道是为谁尽心?” 换了别的皇子,陶嬷嬷都会说是对太后尽心,但是,楚王的话,就算了吧,“殿下那个位置,想的事情难免多谢。” 太后冷笑,“就怕是太多了!” “好歹他对太后还是孝顺的。” 陶嬷嬷平平静静的说了一句,太后听着却不平静。 “哀家以前也以为他好歹还占着个孝顺,如今看来,也不能说他不孝,不过是对象不是咱们罢了。” 楚王要是不提皇后的事情,太后多少还信了他几分,就算是暂时不会帮他说话,他要是肯耐下性子多下点功夫,太后早晚都会回心转意。可是,他偏偏要帮皇后开脱,甚至两个像样的理由都拿不出来,太后要是信他就有鬼了。 陶嬷嬷是最了解太后的人,楚王这些话太后目前是不信,但是,却难保以后,她受人之托,终究是要忠人之事的。 “楚王殿下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虽然那件事情除了皇后咱们不作第二人想。但是,咱们也没有拿到过任何实证,或许,皇后真都有可能冤枉。” “冤枉,难道贵妃自己炸了李骄阳的銮驾,然后在嫁祸给哀家?” “当时是觉得不太可信,现在想来,翌城公主毕竟是毫发无伤,也许本意就是虚张声势呢!” 陶嬷嬷这话太后可是听进心里了,她反复的想了想,千万不要中了贵妃的离间之计。 “果真如此的话,贵妃的本事也太大了。”陶嬷嬷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能指使茂源县令史平,还能让纪侯认罪,贵妃的能耐,可是让人害怕啊!” 陶嬷嬷这样一说,太后反而释然了,“贵妃要是真有这两下子,皇后早都换人,太子也不用争了,这天底下倒是太平了。” 陶嬷嬷低垂着头,嘴边带着一丝笑意,“太后说的是,是奴婢想太多了。贵妃要强,争的东西也都在面儿上,那些曲曲折折的心思,确实是有些难为贵妃了。” “哼!”太后并没有为此感到高兴,“后宫如此不靖,皇帝又能有什么好处。” “太后所虑甚是,若是立了太子,他们也就都消停了。” 按照往常,太后是最愿意听到立太子这种话的,但是这一次她却犹豫了。 太后一心为楚王打算,除去祖孙的情分,也有很大一部分希望是,楚王将来能照拂刘家,可是现在,她还没死呢,自己家兄长就别罢官了,若是有一天她不在了,楚王又能如何对待刘氏一族。 太后为此感到深深的担忧。 陶嬷嬷一眼就知道太后在想什么,她也知道太后最不能原谅皇后的,并不是自己如何,而是让刘同敏背了黑锅。 “如今郑氏父子在北边的实力已经是越来越稳固了,等楚王立了太子,他们就跟是非同小可,或许,于国家安定也是有益。” “有什么益!”太后终于听不下去,“郑氏奸狡,若是让他们一味做大,谁敢保证将来就不会危及皇权。” 陶嬷嬷微微笑了笑,是啊,楚王已经有了强有力的母族了,太后还是看看别的皇子才好。 “要说清贵,还真有能比得过玉氏的,如今玉氏一门都在租地务农,上次恩科似乎都没有族人前来应考。” “他们还在怀念先帝呢!”太后的脸色越发冷峻,若不是贵妃的缘故,玉氏那些老顽固,早就被杀一百回了。 “楚王、晋王都不好,但是,朝廷总得有一位太子啊,立了太子,不仅仅是朝廷重臣,就连后宫的嫔妃,也会安分许多。” “你什么时候也变的这么糊涂。”陶嬷嬷今天的话虽然多了些,但是太后并没有想太多,毕竟,毕竟是信任了几十年了的人了,她没有那个习惯去思考她话里的深意,“有没有太子,都少不了争斗,哀家看来,倒还不如谁都不立,让圣上也好好挑挑。”(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二章 ps.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太后终于不在立储一事上坚持,陶嬷嬷的目的算是达到,骄阳那边虽然并不知情,不过事情的结局还算是好的。 孙原会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骄阳便命人将他的尸首认出来安葬,下葬之前,宫里还把七宝莲台送了过来,连同那个观音。 七宝莲台很好处置,给孙原会做了陪葬之物就是了,但是那观音像却为难了,那本来就是惹祸的引子。 “宫里送咱们这儿来了,可该怎么处置才好?”玢玉问道。 骄阳也为难,毕竟不能随便扔了。 “要不,给崔家送回去?” 骄阳想来想去,物归原主是最好的了,虽然,太后大概并不愿意在让此事刺激崔家。 “那奴婢就派人送过去吧。” “去吧。” 孙原会的葬礼很简单,甚至都算不上是个葬礼,沈毅找了几个人,在孙家废宅做了场法事,就把他葬到了孙伏民旁边。至于孙家的祖坟,并没有人知道在哪里。 骄阳突然才发现这孙家神秘的有些过了,他们好像不是京城人士,也没人知道他们的老家,在京城一直都只有父子俩,连个远亲都找不到,实在是有些说不通。 不过,这些疑惑她也就是在脑海中闪现了一下而已,毕竟,孙家已经彻底没人了,这个问题可能永远都不会再有解答。 “那个七宝莲台已经一起随葬了吧。” 玢玉答道。“姑娘放心吧,沈郎将做这点事情哪里会出什么差错。他还叫人预备了不少东西,也算是厚葬了。” 骄阳叹了口气,“如此才好,咱们也没别的可做的了。” 玢玉知道骄阳对于孙原会的死一只耿耿于怀,可那件事情毕竟怨不得他们,“姑娘做的已经够多了。没有姑娘的话。在碧霞峰他就已经没命了,更何况,咱们还替他洗雪了冤枉。现在连七宝莲台都拿回来。” “那些东西对他来说还有什么用,我要是在谨慎些,他也不至于命丧黄泉。” “世上不是还有另一句话吗,防不胜防。楚王要杀一个平民,他早晚有机会下手的。” 提到楚王骄阳就更是恨的牙痒痒。“有崔瑾替他顶罪,这次又让他给躲过去了。” “姑娘,他毕竟是皇子。”玢玉一直都不觉得,真查到楚王身上。皇帝就会秉公办理,“虽然太后和圣人都不怎么待见楚王,但是也没有让他给一介平民偿命的道理。”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话不过是戏词里说的高兴罢了。人生而就是有等级的。宗亲贵族杀了贫民的话,尚可以根据爵位的高低适当减轻刑法,想让一个皇子伏法,谈何容易啊! “早晚要让李熙樽无处遁形。” 玢玉笑着劝道,“既然知道是早晚的事,姑娘也不必急在一时,这些天为了孙先生的案子,姑娘和沈郎将都是殚精极虑的,奴婢看着着急也不好劝,不过现在,案子都已经结了,姑娘也把这些事情放放吧。” 孙原会的死沈毅颇为自责,骄阳一直都知道,只是没有腾出精力跟沈毅谈谈,“恩,过些日子,我去祭拜孙先生。你看看沈毅在做什么,我有话跟他说。” 玢玉还没出门,沈毅就来了,“姑娘,外面有个人,自称许氏。求加姑娘。” 李骄阳认识的许氏不少,但不知道沈毅说的是哪一个,“究竟是谁呀?” “可能是孙先生要等的那个人,她手上有一座白玉观音坐像。” 李骄阳显然很惊讶,她故事里随便编的人,竟然真的出现了,“请进来吧。” 进来的许氏,一副妇人的装扮,手里捧着个小匣子,里面装的可能就是那座观音。 “李姑娘好。” 骄阳点点头,“你是?” 那妇人略有几分为难,骄阳便说道,“既然都已经到这儿了,想说什么你就说吧。” 那妇人微微叹了口气,神色很是尴尬,“可能,我就是孙先生的未婚妻。” 什么叫可能?骄阳想不明白了,“姑娘到底想说什么?” 许氏也觉得事情恐怕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楚的,她打开那个小匣子,对骄阳说道,“请李姑娘帮忙看一看,此物是否跟七宝莲台应是一对。” 骄阳活了两辈子,见过的宝物可是不少,她一眼就看出来了,那观音和孙原会的莲台,至少是出自同一块玉料。 许氏看见骄阳的脸色,就明白了几分,她怔怔地落下泪来,“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姑娘坐下说话吧。” 许氏擦了擦泪水,低头坐在骄阳下手,“妾身自涿州而来。因为听了孙先生的故事,想起了一些过往之事,就进京城来,查实一番。” “夫人可是孙先生的亲戚,想知道些什么?” 许氏摇头说道,“我们或许不算亲戚。哎,我也不知道究竟算什么了。妾身父亲早亡,由母亲抚养长大,很小的时候,隐约听父母提过几句,夫家会有人上门寻找,至于夫家是谁,妾身却并不知道。五年前,母亲做主,将我许配许家,去年母亲亡故的时候,把这观音坐像交给了我,却并没有说明来历,我是听了孙先生的故事,才有所怀疑。” 骄阳早在认知孙原会的时候,就大概猜到那观音像和莲台应该是此一类的约定,只是孙先生一直也没明说,她也没有追问,今日这位许夫人前来,可能很多事情就明白了。 但是,明不明白的又有什么意义。孙先生已然是家破人亡,许氏也早已嫁做他人之妇。 “许夫人想证明什么呢?” “这……”许氏也知道有所不妥,但是,她既然已经知道了一些端倪,就不能装聋作哑,当成什么都不知道,“我听说孙先生与医馆有些交情。就想过来打听一下。孙先生可否说过,观音像和莲台因何分开?” 骄阳觉得这许氏倒也不像是没有情义的人,“孙先生未曾明说。他只是告诉过我,莲台是他与一位至亲相认的证据。” 虽然话说的含蓄,但是许氏也不难明白,孙原会等了这么多年。她却早已经糊里糊涂的嫁给了别人。 许氏既悲且痛,眼泪流个不停。 “孙先生是信义之人。他或许也已经猜到对方不能履约,他并不想打扰对方的生活,所以这么多年,才只字不提吧。然而,在没有实证之前,他既不能转卖莲座。也不曾娶妻。” “是我对不起他!” 这年头,女子收了别家的定礼。那就是人家的人了,在这种意义上讲,她确实是对不住孙原会,但是,她若果真毫不知情,倒也是情有可原。 “夫人也不必难过了,如今孙先生的案子已经审结,那些恶人也都受到了惩罚,孙先生九泉之下,也可瞑目了。” 许氏的眼泪始终也止不住,“他们做主定了亲事,只把我一人蒙在了鼓里。如今,孙先生为守旧约而被害身故,我也成了那负义之人,日后,我如何是好呢?” 李骄阳看她哭的实在可怜,“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吧,孙先生一直隐忍不说,本意也是不想破坏夫人的生活。夫人猜到一些事情问到我这儿,我也不能随意篡改,但毕竟孙先生已经故去,夫人哭完就把事情放下吧。” 许氏直摇头,“哪里能够说放下就放下。” 如今,李骄阳见多了世情,已经不再是那个刁蛮任性的小丫头,她知道人活在这世上有多少不易。 “夫人总得往长远去看,便是为了孙先生的心愿,也该平平静静的好好生活下去。” 许氏活了这些年,谨守着三从四德,如今她过往的一切都成了笑话,的确是很难接受得了。 “夫人想不明白的话,就在我这儿住几天。” “多谢,我夫君……”许氏说完又觉得被扭,“我家里知道这件事情,为了解开疑惑,他们送我过来的,如今都落脚在四季客栈。” “那我派人送夫人回去吧。” “多谢姑娘,我家车夫在门外等候。” “也罢,夫人要还有什么想不通的,可以来找我。” 许氏有多事情想不通,最为难的是,她既然什么都知道了,就没有办法心安理得的回去做许家妇。 可是,许家娶了她又有什么错呢? 许氏愁得,恨不得死了算了。 骄阳直觉许氏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只是造化如此,也仅剩下一声叹息而已。 “许氏看起来倒真是个不错的人。”玢玉说道,“她刚来的时候,奴婢还以为她要借此要回七宝莲台呢!” “许氏不像是有那个心思的,这世上也不全是坏人。” 玢玉抿着嘴笑了笑,“或许是皇后楚王之流看的多了,都不信这世上有好人了。” 骄阳却突然惊觉,“许氏或许是好人,谁知道她夫家如何,她说住那个客栈来着?” “四季客栈。” “赶紧叫沈毅派人暗中盯着点,许氏要是有什么危险,无论如何要救下来。” 玢玉却说道,“许氏不是夫家陪着来的吗,能有什么危险?” “不好说。”骄阳沉着脸,“这世道,碰见一个好人就不易了,不太可能一大家子都是好人。别管那么多了,派人过去盯着点,要是什么事儿都没有,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是有事,也好早点解决。” 许氏一直在想该怎么去面对自己的夫家,到了客栈也还有些精神恍惚,她的丈夫早早就在房间里等着了,见她回来忙说道,“可问清楚了?” 许氏并没有怀疑什么,怀里抱着个匣子怔怔发愣。 “问你话呢!到底怎么样了?”许氏的相公又追问了一句。 许氏这才回过神来,黯然说道,“我在医馆里见到一位姑娘,她说孙原会只提过观音坐像在他的一位亲戚手上,别的并没有多说。” 许亦大喜,“那就行了,现在只要确定你手里的观音跟莲台是一对就可以了。” 许氏还有些没反应过来,“那姑娘说,看样子像。” “她说的可做的数!”许亦显然没把李骄阳当回事儿,“我们得找个玉雕大师去确认,这样官府才能承认结果。” “官府?”许氏不太知道怎么好好的又扯上官府了,“跟官府有什么关系?” “你怎么傻了!不通过官府,我们怎么要回七宝莲台。” 许氏从来没想过要把七宝莲台要回来,她来京城,仅仅是为了了解事情而已,“七宝莲台本就是孙家之物,即便孙家现在没人了,我们也不该要。” “我们不要还有谁能有资格?”许亦不以为然,“难道就让孙兄白白丧命了吗?” 许氏劝道,“相公,孙原会这个案子,都已经牵涉的到了朝廷大员,咱们一介平头百姓,避还来不及呢,怎么还敢往上凑?” “我也不想凑上去啊!”许亦虽然惦记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但是说的也都是实话,他原本稳稳当当的做着生意,突然就赔的血本无归,要是不能赶紧发生一笔横财,他全家就都得去档乞丐了,但是这些话,他也不想跟自己的妻子说,“你难道不知道,那个小小的莲台,现在能值多少钱?” 许氏对她的丈夫是有所了解的,他并不是一个见钱眼开的人,那东西在值钱,日后也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一个疙瘩。 换做从前,许氏一定能注意到许亦有些反常,但是,她突然知道了孙原会的事情,连自己都顾不上了。 “不是咱们的,就不该惦记着,更何况,有些钱,有命赚也未必有命花!” 许氏心里也有些生气,抱着匣子就进了里屋,她不由得感慨,命运竟然是如此捉弄。 许氏坐在床沿上掉眼泪,许亦进来看见也没放心上,他的目光,反而都在许氏怀里的小匣子上,“把观音给我。” “你要干嘛?”许氏一脸警觉。 “你先把东西给我,其他的事情回头再说。” “我会让你动那个心思,早知如此,我都不会让你陪我来京城。” 许亦心中有气,脱口说道,“真有那么多早知道,你也不会嫁我,赶紧把东西给我。” 夫妻二人都有心结,抓着那匣子都不肯放手……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三章 榷场 上 ps.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骄阳预料到许氏那边可能会出问题,也派了人过去盯着,可是,他们人还没到,许氏就出了事,也只能说是天意如此了。 这回能做的她也算是都做了,如今也只能叹口气而已。 “多亏莲台已经陪葬了孙先生,那可真是个惹祸的根苗啊。”玢玉说道。 骄阳隐隐觉得事情未必像看到的那样简单,但是许氏已死,不出意外,她夫君也得是个斩监候的结局,有些事情就算是想知道,大概也没办法了。 “殿下别想那些了,那件事情就让它彻底过去吧。”玢玉觉得那东西实在是太不祥了,细想起来,简直心有余悸。 骄阳知道她想没用,现在对她来说,最要的事情是,想办法光明正大的回京。 皇后楚王已经注意到她,没个像样的身份,有些事情恐怕就不好办了。 想要莫顿心甘情愿的把“她”送回来,除非能开榷场,然而,九娘特地让何家兄弟带信回来,就是不想让她继续促成此事,而且,从长远看来,九娘的意见更有道理。 骄阳一时无法取舍,便给卫彦去了信,等卫彦回信的功夫,何家兄弟已经把漫漪园的仆役都重新捋了一遍,能用的也都选好,随时可以南下。 她现在反而更愁了,公主也变不出钱来。 “我倒是想了主意,可以解决漫漪园那些姑娘的问题。但是,就算能成功也是天长日久的功夫,不能马上就能生出钱来。”骄阳说到。 玢玉一听就高兴了,能不能变成钱是次要的,好几百姑娘就那么养着也实不是事儿,更何况,外面还有多少狂蜂浪蝶惦记着。 “殿下有什么主意?” “开学馆。” 玢玉一听就没了兴致。现在京城里什么样的学馆都有。哪儿还差她们这一家,“殿下,就算是开学馆。也用不了那么多教授,咱们园子里,可是四五百号人呢!” “我也知道人数过多了,可是除此以外也没有更好的方法。”骄阳说道。“现有的掌院、教习可以不用上课,只叫那些姑娘们担任教习。按照她们的特长,教授女子才艺,根据她们的授课情况,发放月钱。将来愿意离开的。可以自己赎身离开。不管怎么说,她们离开漫漪园的时候,一定不能是奴婢。哪怕将来还是给大户人家做教习,甚是还是逃不出做妾的命运。那也得是平民之身。” 玢玉大概理解骄阳的意思,“公主是想说,只要她们有了妥善的去处,身价银什么的,是可以放宽的?” 骄阳点头,“是,她们必须自己赎身出去,哪怕只有一钱银子,一尺布头,也得她们自己出。” “殿下的深意,也不知道她们能不能明白,若是她们肯安分教学,倒也不算坏事,就怕她们一直被教育的怎么勾住男人了,做不来其他的。” 而骄阳很清楚事情的难度并不在此,“我反而担心,漫漪园的名声,不会有什么正经人家送女儿前来。” “殿下多虑,京城里富商大贾有得是,也不是没家都能请到合适的教养嬷嬷的,有机会让姑娘们学些才艺,未必就不愿意。” “你试着去安排吧,有事情跟沈毅商量着解决。” “是。” 漫漪园那些姑娘暂时可以不用去管了,但是,出海的银子,她可去哪儿筹备合适呢。 李骄阳为此可是愁了好几天。 她接过阮慕阳递过来的盒子,神色有些困惑,“这是什么?” “自己看啊!”阮慕阳拽得不行。 骄阳疑惑的打开盒子,便看见一沓厚厚的银票,粗略估一下,至少有一百多万。 “这……” 别看是公主,她也没见过这么多银票。 “你不是缺银子吗,拿去用好了。” 李骄阳确实是挺缺钱的,可也不能随便收这么大一笔钱,“这数目也太大了,我不能收。” “你收着吧,这是当年炸銮驾时收的银子,我扣掉了一些成本,剩下的都在这儿了。” 骄阳本来挺感动的,听他说完之后就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怎么,还嫌弃啊!”阮慕阳说道,“你不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吗,顺便还除掉了童致武,算是利大于弊了,别小气了行吗?” 骄阳到不至于小气,就是感觉有些五味杂陈,缓了一会儿她才说道,“我的身价就这么点啊?” “也不是。我从钟家人那里收了三百万,上下打点用了一些,堂中的兄弟们得了一些,这些是剩下的。” 骄阳一听三百万,眼睛顿时就亮了,“还有谁看不惯我,想要找你杀我的?” “你干嘛?”阮慕阳一脸郁卒,“我们是做炮仗生意的,不是杀手组织。” “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一个合法,一个不合法。”阮慕阳回答的理所当然。 骄阳反而还有些不太习惯,“阮堂主还在乎律法。” “我本人是不太在意,但是我也得为堂中的兄弟们考虑。”阮慕阳看起来还有点一本正经,“在说,下次再有人要杀你,就不可能只炸辆马车糊弄过去,总是刺杀不成功,我们离火堂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李骄阳深深的觉得,越是声名狼藉的地方,似乎就越在乎名声,南阳离火堂,都卫府莫不如此。 其实,仔细想想,朝堂之上,也是一个道理。 “琢磨什么呢,没有那么多横财可发的。” 骄阳回过神来,轻声笑道。“没什么,这钱我当你入股了,有了收益给你按股分成。” 阮慕阳也没问他能占多少股份,骄阳也没细琢磨,不过,她本意是真没打算占阮慕阳的便宜,不管那钱是怎么来的。当然。她也没想到,日后用钱就跟流水似的,她欠阮慕阳的这一笔。始终也没还上。 骄阳取出五万银票,“玢玉,把这个交给何家兄弟,剩下的你收起来。” 玢玉可不觉得公主就能变出钱来。“难道是阮堂主的钱?” “恩。”骄阳也没多想。 “果然是离火堂啊,看着寻常。到底是家大业大,随便一出手,就是上百万的银子。” 骄阳都没忍心告诉她,那是你家公主的买命钱。 “快点去吧。别管那些了。” 何家兄弟很快就出发了,骄阳没几天也等到了卫彦的回信,结果很简单。就四个字,“事急从权”。 “卫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稍等等吧。晋王那边应该会给咱们回信儿。” “奴婢怎么糊涂了,跟晋王有什么关系?” 骄阳说道,“卫先生本意也不赞成重开榷场,但是,为了让翌城公主光明正大的回京,必须要做出一些牺牲。” “那晋王?” “重开榷场不是我能决定的,只能从晋王开始,不过,咱们也该准备准备了。” “请殿下吩咐!” “安排我见一见郝掌柜,有些事情我还要确信一下。” 玢玉以前很是不待见郝掌柜,如今有了阮慕阳的银子,过去的事情也就不再放在心上,“殿下在京城琐事上花了那么多银子,总算是能派上点用场了。” “榷场若是开的顺利,大概也就用不上了。” “这么的大的事情,哪儿可能顺利。” “说的也是。” 郝掌柜又从李骄阳身上榨走了将近二万银子,三公九卿、六部官员,几乎所有官吏不欲为人所知的秘密,基本上都掌握在李骄阳的手里。 “姑娘这是要办大事儿啊!”郝掌柜试探着问道。 “我一直不都是在办大事吗,这么长时间了,郝掌柜怎么反而多疑起来了?” 郝掌柜大笑,“不敢,不敢,姑娘想多了,老朽也不过就是随便说说,姑娘有事尽管吩咐。”骄阳倒没什么要特别吩咐的,她只是觉得千机阁近来的消息,不像从前那样及时。 “郝掌柜不会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吧?”骄阳突然问道。 郝掌柜脸色暗了暗,这倒是有点出乎李骄阳的预料,毕竟,这种混老了江湖的人,就算是真的有问题,也不会轻易表露。 “莫不是真有麻烦?” 郝掌柜也不是那么愿意实话实说,但是,有些东西也不是能够长久瞒着的,“以前千机阁消息及时又准确,在京城里几乎没有对手,可是近段时间以来,京城起来好几个帮派,经营的手法跟我们是一模一样,对我们确实有一定的影响。” 骄阳倒是奇怪了,那些鸡毛蒜皮的小道消息,除了她,竟然还有人感兴趣。 “知道是什么人做的吗?” 郝掌柜苦笑,“大概是楚王府。” “难道是那位燕先生?” “姑娘果然消息灵通,竟然知道燕先生!” 李骄阳的消息来源,一半来自千机阁,还有一半是来自都卫府的,只不过都卫府那边不会什么都跟她说,否则,这京城里的大事小情,就不该有她不知道的。 “郝掌柜不必管我是怎么知道的,还是想想这件事情该如何解决才是。” 骄阳安置漫漪园的那些人,虽不曾跟郝掌柜商议,但也是派人知会了他的。作为一个老奸巨猾的商人,他当然也知道海外贸易简直就是一本万利,于他本心,更倾向于好好做生意,把这打探消息的买卖收一收。 就算是有些弟兄不好安排,也可以多留意跟生意有关的消息,豪门大户的那些恩怨,他们还是少搀和的好,从今往后,也更正当,更安全一些,这是他想要的,甚至可以说是他一直以来的努力方向。 但是,郝掌柜也看得出来,这位李姑娘需要的是一个消息灵通的千机阁,可不是单纯的生意伙伴。 “我们也在想办法。只不过我们的兄弟,很多消息也是从各府上的仆人那里买来的,他们要是有了新的卖家,确实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解决的。” 骄阳能察觉到,郝掌柜并不是那么积极的去解决,人总是更向往过安逸的日子,她可以理解,但是,她现在还不能接受。 “海上贸易获利大,风险也大,一船人带着货出去,碰上什么情况都有,郝掌柜若是把注意力都放在这上面,将来恐怕得不偿失。” 郝掌柜尴尬笑笑,“我相信姑娘的眼光。” 骄阳淡笑,低垂着双眸,“郝掌柜最好还是不要太信我,你知道,我是不太在乎钱的。” 有阮慕阳的银子垫底,李骄阳觉得她底气都足了很多,只要等到第一趟航行回来,她就更不用为钱发愁了。 郝掌柜真是忽略了这一点,这丫头就像摇钱树似的,银子每天流水一样往外扔,她倒是真的赔得起。 郝掌柜近来虽然在骄阳这儿坑了不少钱,但是他也有很多人要养,还有很多故去的兄弟的家属需要照顾,他手上闲钱并不多,当然,他也赔不起。 “姑娘说笑了,姑娘和卫先生都是顶顶聪明的人,肯定不会做赔本的买卖。” 骄阳低笑,“谁也不想做赔本的买卖,不过很多时候,愿望是好的,结果,可就不都是那么尽如人意了。” 郝掌柜觉得这丫头笑的鬼气森森的,莫名的感动一阵寒意,“姑娘……” “郝掌柜只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我是不会亏待大伙的。” 郝掌柜此刻无比清楚,若是千机阁的分内事做不好,这丫头绝对会让他血本无归,就算是他跟卫先生有些交情,估计也救不了他。 他就是不明白,这个姑娘,究竟是何方神圣。 骄阳见他低着头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郝掌柜跟我合作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也该知道我从来都是说到做到。” 郝掌柜猛地抬头说道,“姑娘尽管放心,我们在京城做这一行几十年了,一时的困难而已,不会影响到姑娘的大事。” “那就好,我就等着掌柜的好消息了。” 郝掌柜暗暗有点后悔,他是不是不该跟她牵扯那么深。他默默地反省着,究竟是什么,让他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样一个进退维谷的地步。 他想了半天,似乎所有的问题都出在钱上,这丫头刚刚在店里出现,直接就给了五千定金,这让他生出贪婪之心,而且,因为是个黄毛丫头,也让他生出了轻视之心。以至于,现在彻底的上了贼船,想下都下不来。 他不觉得一个小姑娘能有这等心计,难道说,都是卫先生的安排?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未完待续。) 154 cpa300_4(); 郝掌柜不知不觉就已经是弥足深陷了,现在想回头哪里还来得及,甚至,就连反思李骄阳从什么时候开始设计他,都显得有些多余,他现在只能重新打起精神来,把千机阁的营生一点一点捡回来。【猫扑小说更新最快最全的免费小说】 郝掌柜这一行毕竟干了几十年了,没用太长时间,就渐渐有了起色,不过,因为燕衡从中捣乱,到底是不如从前。 李骄阳为此着急了几天,然而,等到燕王李毓庆送过来的时候,她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燕王也不知道在都卫府给灌了多少药,每天都没有多少清醒的时候,韩通也嘱咐过了,他这个身体,必须时时刻刻小心在意。 骄阳怕出意外,就请了齐夫人去给她看伤。 齐夫人很久都没见过这种重的伤了,就连林茂都不如他这十之二三,“这人还能活着简直就是奇迹。” “师父,此人非常重要,咱们务必要确保他的性命。”骄阳说道。 “他是什么人啊?” 齐夫人在做妙法神尼的时候,对当时的太子和燕王都是有印象的,不过现在,她是一丁点儿都认不出来眼前这人了。 李骄阳可不敢把燕王的实底儿交出来,只含糊说道,“都卫府的钦命要犯,至于到底是什么人,他们也没跟我细说。” 齐夫人对于家里突然就出现一个身份不明的人不是很适应,当然,她也很认可一点,都卫府的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好。 “我知道了,我列张清单,请姑娘帮忙预备些药材,再要一支年份好的山参,以备不时之需。” 齐夫人说的十分郑重,让骄阳感到了一丝紧张。“他不会有事吧?” “暂时的话,应该是死不了,但是这个样子,活着也是活受罪。”齐夫人都有些同情他了。还不如死了痛快,“也不知道究竟犯了什么事儿,十八般酷刑算是都熬了一遍了。” 李毓庆唯一错的就是生错了人家,骄阳心里叹了口气。 “师父若是有办法,还请全力医治他。” 齐夫人突然觉得这人眉眼之间有点眼熟。“医治好了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要再会都卫府,把之前的罪在重受一遍。”她稍微停了一下继续说道,“我想,都卫府大费周章的把他弄过来,总不是真的为了治伤吧?” 只要捉到废太子李毓庄,燕王就算是没事儿了,骄阳虽不便跟其他人解释,不过,还是隐晦的说了几句。她有些担心齐夫人觉得此人必死,就真的会放弃。 “那倒也未必。”骄阳说道,“都卫府做事我虽然不太了解,但是有一点至少可以确认,都卫府只要拿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也就没必要在把他怎么样了。” 齐夫人一听就知道,这位翌城公主是熟知内情的,她不说,或许这个人不是一般的重要。 她并没有太多兴趣去打探,只是在用药的时候。多尽了几分心思。 “殿下放心吧,我一定尽力而为,只是此人伤势太重,又有些沉珂。我也不敢保证他能活到什么时候。” 治病从来也治不了命,骄阳一直都知道,“师只管尽力就好。” 齐夫人点头应允,倒是很用心的给他开方下药,然而,他受的罪实在是太多。基本上没什么起色。 骄阳每天都过来看好几遍,生怕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更郁闷的是,那燕先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会不会我们防范的太严,他不敢来了?”骄阳猜测道。 “不会。”阮慕阳说道,“燕王还在我们离火堂的时候,李毓庄就没少想办法就他,你这里防范再严也是有限,还不至于吓退他。” “可是都过了这么久了,一点动静都没有,难不成,他已经放弃了李毓庆了。”骄阳心里很着急,这燕王的日子可是有一天没一天的,万一一不留神他死了,可就全完了。 “那也不应该。”阮慕阳说道,“以前在离火堂的时候,李毓庄救了他十几次,每次代价都不小,不应该出了离火堂,也离开了都卫府,他反而放弃了。” 这也不对那也不对,李骄阳都不知道什么是对的了,“每天都绷着一根线,他要是再不来,我可都要受不了了。” 阮慕阳突然笑了,“或许,这就是李毓庄想要的呢!” 骄阳突然也精神了一些,“有道理。沈毅派人去请韩通过来。” “是。”沈毅虽然不觉得韩通能有什么办法,但他是始作俑者,万一真的事不可为,也好让他把人接回去。 其实韩通的焦虑并不比李骄阳少,燕王那条命,显见着是朝夕不保,他们必须要抓紧时间。 “要是督统在就好了。” 每有疑难的时候,韩通就特别想念他们督统,骄阳都习惯了,只当听不见,“你们督统现在是鞭长莫及,咱们得自己想办法把李毓庄印出来。”。 “按理说不应该,李毓庄冒险进京,就是为了救他弟弟的,最好的机会摆在眼前了,他怎么一直都没有动作呢!” 骄阳却说道,“或许他早就猜出来,这最好的机会,其实就是个陷阱。” 这一点韩通倒是不怀疑,绝大多数的陷阱,都有致命的漏洞,只不过,身在其中的人,未必能看得清。 “李毓庄不是一般人,为了救他弟弟,他一定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你怎么能确定?”骄阳多少有些不信。 韩通突然笑了,“殿下不必怀疑,都卫府盯着事情,没有线索也就罢了,一旦被我们抓到一丝一毫的线索,就什么秘密都保不住的。” 骄阳突然感到一阵的不寒而栗,“那死人呢?” “死人比活人更收不住秘密。”韩通漠然说道,“活人或许还能故布疑阵,但是死人,连自己最起码的东西都保不住。” 骄阳感到一阵寒意,也搞不清她这死过一次的,该放在哪个行列当中。 “算了,别说那些了。有这功夫还不如想想,怎么把李毓庄引来。” 韩通要是有办法。早就说出来,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沉着脸装思想者。 “要是李毓庆快要重伤不治了,李毓庄会不会着急?”骄阳一边思索。一边说道。 韩通听着有些奇怪,“难道他现在伤的还不够重吗?” 骄阳看他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好像随时都准备再去给燕王用刑,她气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在折腾他可真的就没救了。” “那殿下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我是想说。或许,李毓庆对他弟弟的情况,有些估计不足。” 这倒是有可能,正常情况下,这种犯人,都不太会用刑太过,在没有得到目标之前,至少不会让他死了。可是燕王这儿多少有点特殊,阮慕阳是不顾死活,下手又黑的人。燕王交给他们的时候问题就不少,后来,稍微受了点罪,就是一副万念俱灰的样子,现在好像随时随地都可能娶见阎王。 想通此节,韩通当机立断说道,“咱得想办法让李毓庆知道他的实际情况。” “这也不难,外面请几个大夫诊个脉不就行了。”阮慕阳说道。 他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李毓庆这样病人放到哪个大夫手里,就只有摇头叹息的份儿。但是,这人实在是过于敏感,他们不在乎皇帝还在乎呢。 “此计不可。” 韩通既然说不行,大家也就没追问原因。骄阳说道,“请大夫进来看病不行,买药总行吧?” 这厅堂上,除了玢玉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 “居然忽略了这等小节。”韩通一边自嘲的笑了笑,一边两眼放光的说道,“医馆里殿下的药材给病人治病都已经习惯了。把买药的都给忽略了。只要咱们这边大张旗鼓的买些贵重的,吊命的药材,一定会惊动楚王府的那位。” “恐怕也不合适。”玢玉虽然慢了半拍,到底还是明白了,而她常年管着银钱账目,对此格外敏感,“圣人当初曾经许诺,医馆所需的药材,都可以到太医院取用,我们真的要找些珍稀的东西,难道不去御药房,反而满大街碰运气吗?” 骄阳不当家,一时想不到那许多琐碎,“这也是个问题。” “楚王在御药房一定有人,这边光明正大的去求药,楚王很快就会知道消息,至于那位燕先生是否能同样快速,我们也只能看着了。” 骄阳也是别无善法,叫沈毅拿了卫彦的帖子去太医院,按照之前齐夫人所列的清单,找御药房拿药。 虽然卫彦不在京城,但是皇帝说的是只要医馆有需要,就可以到御药房去区,并没有限定卫彦一人,因此,他们虽然不是很情愿,到底是给他寻了几样药材,一个院正带着个学徒给送了出来。 “实在是过意不去,贵主人的方子上,有些药材并不归御药房所管,而是需要内侍省签押,我们也是做不得主。” 沈毅在宫里当差多少年了,规矩他自然是知道的。但是,同样他也知道,在药材方面,御药房的权利可比内侍省大,否则,哪位贵主儿要是得了急症,未必能得到了那左一道签押,右一道手续的。 “小的粗通药理,也知道这上面有几味药确实难得,便是在宫里,也算是至宝,但是,除了个别的那么几样,其他的不过比一般药材的成色要好些,若是连这个都没有,小的回去也无法跟敝主人交代。” 那院正哪儿管他交代不交代,卫彦让整个太医院颜面扫地,碍于晋王他们只能忍了这口气,现在居然还想在他们手上讨药材,那他们可就不会客气了。 “你这人甚是啰唣,药材的事情是你懂还是我懂,御药房有什么没什么,难道我还不如你清楚?” 院正的鼻子都快上天了,看得沈毅想要一拳给他打回去。 “御药房有什么小人是不清楚,但是,圣人亲口下旨,我们医馆需要的药材,可以到御药房来取用,院正大人,莫不是打算抗旨?” 抗旨这两个字让院正猛的一激灵,他差点就屈服了,然而,见沈毅一副下人管事的打扮,又起了几分轻视之心。 “你可不要胡说,太医院从来都是忠于圣上的,抗旨这么大的罪名,你敢说我还不敢听呢!得了,我也没时间跟你废话,这个药材你愿意要就拿着,不愿意就赶紧回去,就算是要告状,也得等你们家卫先生回来。” 沈毅一直都自诩是个脾气非常好的人,按照他的性格有一万种让他有苦说不出的办法,可是现在,他最好的做法,就是很直白的把事情闹大。 院正那小身板,估计不够他一拳打的,沈毅稍微琢磨了一下,把那包药材接了过来。 学徒看沈毅的眼神很是轻视,嘴里还低低地发出了奇怪的声音,“从前看样子还以为是多有骨气呢,不要圣上的赏赐!先如今反而开出这样的一张药方,这一剂药得上钱两银子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人配得上吃?” 那学徒无非是说医馆仗着圣人的恩旨,朝他们勒索贵重药材,一副彻头彻尾的小人嘴脸。 “什么人吃你我也没必要告诉二位。这是齐夫人亲自开的方子,病人的分量自然不言而喻,只因为外面药铺怕配不齐,才打发我到御药房来,如今你们给耽搁了,那位病人的命也就不好说了。我自然不能把二位怎么样,只等我家先生回来,看看他怎么说!” 院正不怕卫彦,他甚至也不是很怕晋王,“你们府上不是背靠着大树呢吗,进宫说两句话,大概什么都有了,何必跟我这儿浪费时间。” 这院正说起贵妃的时候,没有半分恭敬,他到底是谁的人,基本上可以说是一目了然了。 沈毅微微笑了笑,“你说的也是,我们姑娘是急糊涂了,你给我这些东西我也不敢拿了,二位还是自己留着吧。” 沈毅说罢一抬手,就把那一大包的药材都在院正的脑袋上,各色的药物掉了满地,还有那张齐夫人亲手开的药方。(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五章 榷场(下) 宫里演过这一场之后,卫氏医馆就开始在比较大的医馆、药房采买药材,他们要的东西比较稀有,也肯出价,很快就引起了轰动。 楚王绝对是消息灵通的人,燕衡自然也不例外,他马上就能猜到,那个药方和他们现在搜罗的药材,都是给他弟弟李毓庆用的。但是他也在考虑,会不会是都卫府在故布疑阵,毕竟,都卫府的犯人真需要什么药材,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或许,李毓庆现在什么事儿都没有。 但是这个真的很难下决定,而且,他不敢赌。 三天之后,卫氏医馆再次遭遇了袭击,而这一回,他们并没有上次那样的好运。 在杀声刚起的时候,就有一些仆役逃了出去,包括皇后那个暗线砚台,而这些人本来就是通过李明飞从定国公府借来的,自然是从哪儿来回哪儿去,而剩下的那些人,一个都没有逃出来。 卫氏医馆在京城迅的崛起,又迅的消失了,一场大火,把一切都烧得干干净净。 贵妃是提前就知道消息的,即便如此也还是有些担忧,刀枪无眼,水火无情,谁知道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朕已经派都卫府去查了,你也不要过于担心了。”皇帝安慰道。 贵妃现在可不敢说太多,这事儿似乎不查更好一些,但是,什么都不说反而奇怪,她只好微微叹了口气,“卫先生现在还跟琮儿一起,都还不知道京城里的事情,他回来之后连家都没有了,咱们可怎么交代啊!” 皇帝也觉得挺对不住卫彦的,若不是因为给皇子看了场病,也不至于遭来这么多祸患。说起来,这也是周延安排不妥,皇帝心里暗自埋怨着。 只因为齐夫人医术高,就把燕王送去了医馆。现在李毓庄没抓到,李毓庆也死了,甚至还连累医馆那些人,显然。这个决定是太草率了。 “爱妃不必难过,都卫府那边一定会查明真相,给卫先生一个交代的。”皇帝说这话都觉得亏心,这个案子,注定不会给卫彦真正的交代。 “那臣妾也就放心了。否则,还真是没脸面对卫先生。” “卫彦是一个懂规矩也明事理的人,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皇帝安慰了贵妃几句就回了集贤殿,几案最上面,摆的就是都卫府的奏章,虽然李毓庄并没有抓到,但是已经可以确认他的部分活动轨迹,换句话说,前朝太子还活着,甚至对皇帝能够产生威胁。 一直以来。李毓庄就像是悬在皇帝头顶的一把钢刀,现在,刀已经快要砍到脖子,但同时,那跟引线也露了出来,皇帝心里反而生出了一种诡异的畅快。 似乎,十几年的悬心,现在终于可以放下了一样。 “通知蒋恕,让他不可放过任何线索。”皇帝对靳连海说道,“还有。医馆那些人都是无辜受累,让他们务必给卫彦一个解释。” 晋王在渤海办事很漂亮,其中有不少是卫彦的功劳,皇帝起了怜才之心。希望卫彦能够好好辅佐他的儿子,因此,他也决不能让他们之间,为了眼下这些事情而生出嫌隙。 靳连海跟往常一样,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就退出去传话,然而。他的心里却并不是那么平静。 卫彦对晋王的帮助,这让他感觉到了威胁,而更让他郁闷的是,吴王李熙佑对此也是过度在意。 李熙佑在骄阳去西市看戏那天认出她来,之后也没声张,他一直也想找机会见见她,却始终都没有合适的理由。 他这边还没想出什么好办法呢,医馆那边竟然出了事,他不相信李骄阳真的会死在大火之中, 可是都卫府勘验结果他也没有理由怀疑。 而且那天那么大的阵仗,又是杀手又是炸药,如果目标仅仅是一个开医馆的小丫头,未免太过可笑。 只有一个理由可以解释,她的身份若是早已暴露,而想杀她的那个人,显然也很有决心。 李熙佑的脑袋都快要乱成一锅粥了,根本就没办法思考,“安心,靳公公那边有没有回信?” 安心这两天的日子简直是煎熬,还不明白究竟是为了什么! “殿下,还没消息呢,殿下在等等。” “等等等等等,要等得到什么时候去啊。”李熙佑烦躁的低吼着,“她不会真出事吧!” 安心也不知道吴王说的她是谁,只能胡乱的跟着劝,“圣上已经命令都卫府严查了,只要有了结果,靳公公肯定会通知咱们的。” “不行,我要亲眼过去看看。” 安心急忙拉着他,“殿下要去看什么呀?” 安心当然知道李熙佑要去卫氏医馆,可是,他以什么身份去,又是去看谁呢? “管不了那么多了。”李熙佑只要一想到李骄阳可能葬身火海,简直是一刻都等不了。 “殿下。 ”安心从来没见过吴王如此失控,情急之下急忙拦腰抱住,“殿下不能去啊,那医馆因何出事京城议论纷纷,殿下之前跟他们没有半点交情,此时上门,不是引人疑窦吗!” “谁愿意说什么就说什么吧,我一个闲散王爷,还怕谁议论?” “殿下现在的一切来之不易,稍有不慎就要退回原点,殿下现在要是去卫氏医馆,就等于自己放弃。殿下不妨想想,究竟有何意义?” 安心死死的拖着他,李熙佑有点要断气的感觉,大脑一缺氧,人反而安静了许多。 安心说的没错,他现在去了又能怎么样,骄阳若是真的死了,他也未必能有机会替她报仇,若是躲在了别处,他一样没办法帮衬她。 说来说去,都是他无权无势的错。 他拍了拍安心的手,“你放开我吧。” “殿下?”安心还是有点害怕。 “我要去给太后请安。”吴王沉静的说道。 安心上下的打量他一番,见他没有半点说笑的意思,就缓缓地松了手,随后跪在地上。“奴婢该死。” “起来吧,这是你的忠心。” 此刻,李熙佑才算是下定了决心要讨好太后。 之前,靳连海都已经把他把寿康宫的路铺好了。但是他并不热心,而现在,他必须要牢牢的抓住一切机会。 而他也必须相信,李骄阳一定在这世界的某个角落里,活得开开心心。否则,他所有的努力将来没有任何意义。 李骄阳现在的确是在某一个角落里躲着呢,但是她并没有多开心。 燕衡的势力过了她的想象,为了以防万一,她干脆躲出了京城,就借住在她回京是路过的寺庙。 暂时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便每日里跟着师傅们诵经礼佛,如此一来,日子倒也过得清静。大概半个月之后,都卫府查清了案件始末。据说,是医馆的下人高价收购药材,引起贼人的觊觎,所以才冲进府中劫财杀人。 这理由皇帝看着都觉得牵强,但是,为了瞒住李毓庆的身份和都卫府的动机,也只能如此解释了。 没几天,皇帝就收到了周延的秘奏,说是卫先生得到消息很是伤心,不过。并没有任何抱怨,而晋王在渤海,查处贪官,抚恤百姓。声望甚隆。 皇帝非常高兴,在他心中,晋王终究是不同于任何皇子,然而可惜的是,他看过自己儿子的奏折,就高兴不起来了。 皇帝的脸都快成黑色的了。 “这可真是年少轻狂啊!”皇帝心中不喜。手上也没多留神,晋王的奏章就掉了下去。 皇帝真的只是没留神而已,但是看在别人的眼里,就好像失望透顶,连奏章都不想看了。 靳连海走过去捡起奏章,恭恭敬敬的递到皇帝跟前儿,“圣人今儿这是怎么了,往常接到晋王殿下的折子,都笑得合不拢嘴。” “这个孩子呀……”皇帝重重的叹了口气,“以为自己办了趟差事,天底下的事情就好像没有他不明白的似的。” 轻狂可不是什么好的评价,靳连海听到心里去了,“殿下毕竟年轻,以前圣上常说什么来着,年轻人才能锐意进取吗,晋王殿下究竟提了什么样的意见,可以请群臣一起商议商议吗!” 皇帝接过奏折,“这哪儿是能商议的事儿,这孩子异想天开,竟然想重开突厥边境榷场。” 榷场,靳连海的脑子的转了好几个弯,要是真才能够重开榷场,到底能给吴王殿下谋取多少好处? 不过,凭他怎么筹谋,吴王跟这件事情似乎都扯不上关系,但是,若真的开了榷场能换来边境安定,楚王的算盘一样也会落空。 楚王现在处境虽然不太好,但毕竟嫡长子的身份在哪儿,是最应该被除掉的目标,等剩下晋王和吴王,那身份上没有太大的差距,将来,鹿死谁手可就不一定了。 最大的坏处,晋王朝中的威望,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晋王在渤海已经初见声名,而李骄阳在凉州也有些美誉,若是真凭那一两处榷场就能换得两国盟好,那他们兄妹在甘凉的声势,可能会无法控制。 靳连海在宫里做事这么多年,头一次感到难以决断,因此,皇帝纠结的眉头都快凑在一起了,他也没有开口劝劝。 “或许你说的对。”皇帝突然说道,“是应该在大朝上好好商议一番。” 靳连海没太看明白皇帝的意图,但是顺情说好话他还是连的很熟练的,“或许,有些大臣会赞成晋王殿下的提议呢?” “绝对不会。”皇帝大笑说道,“稚子不知深浅,让他受受教训也好。” 靳连海到底是皇帝身边的老人,一下就明白了,皇帝这是刻意要培养晋王,当做太子来培养。 他犹豫不决的心,终于算是下定了,晋王比楚王还要危险,绝对不能助他更进一步。 靳连海低着头,唯唯诺诺的附和了几句,皇帝都没太听明白他在说什么,只不过心情甚好,也就没理会。 皇帝似乎有点迫不及待想看看自己儿子灰头土脸的样子。 朝廷对于榷场的态度谨慎了几十年了,不可能因为是晋王的提议就改变态度,甚至有人把楚王所受的挫折,都算在了晋王身上,那反对的声浪,简直就如同是山呼海啸一般。 楚王理所当然的以为晋王要栽大跟头了,很想在添一把柴,然而,中宫皇后却特意命人传信出来,务必静观其变。 然而,虽然楚王并没有出面,甚至不曾暗示他的那些下属,也有不少大臣,自动自的加入到了声讨晋王的行列。 那一封奏折,不经意间触动了一直紧绷着弦,争到最后,已经不是开不开榷场的问题,简直就是关于礼教、正统的一场大辩论。 这是皇帝始料未及的。 他只是想让自己的儿子受点挫折,去去他那些理想主义的苗头,但是,事情的展,却完完全全出了他的预料。 如此,皇帝的心里可就另有考量了。 李骄阳手里攥着一大把文武群臣的把柄,就准备在此时用上,然而,她却接到了卫彦的传书,让她不要有所行动。 “这我可就不明白了。”骄阳对韩通说道,“难道我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污蔑晋王吗?” “我们督统也为小的带了信儿,督统的意思小的也算领会了几分,他们污蔑晋王有什么关系,关键还是皇帝怎么看这件事儿。”韩通说道。 皇帝虽然近来非常宠爱小儿子,但是骄阳的直觉,他不会就眼睁睁的看着大臣们把晋王陷于不义之境,于是,这次就连贵妃都不开口了,就只剩下四个字,“静观其变”。 皇帝的性格有时候极别扭,他就不信了,开辟一处交易场所而已,还能亡国灭族了呢! 皇帝传秘信于翌城公主,没过多久,突厥可汗莫顿上书中原皇帝,请求开辟榷场,永保边境安宁。 皇帝几乎连想都没想就准了,朝野哗然却也无能为力,突厥可汗莫顿收到国书之后,旨意恩准翌城公主回京省亲。 和亲的公主还能回国,李骄阳是头一个,虽然是省亲的名义,但是皇帝和莫顿都很清楚,骄阳是不会再回突厥去的。 正晟十六年,夏九月,翌城公主銮驾回京,于她离开故土整整一年时间。 那一日,旌旗十里。(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六章 锋芒(上) 皇后只能眼睁睁看着李骄阳回到京城,牙都快要咬碎了,凉州卫右翼前锋营护送,让她彻底熄了那份作死的心。 李骄阳于太极宫觐见皇帝,替突厥可汗奉上国书,皇帝见了简直是百感交集,半天才说了句,“皇儿仁孝体国,当为天下子女之表率。” 骄阳自是百般谦逊,可是文武群臣都快要吓死了,哪有皇帝这样夸一个女儿的,这让楚王的脸往哪儿搁。 当然,李骄阳是不会在意楚王的脸往哪儿搁,她现在要去寿康宫给太后请安,顺便,还可以见一见皇后和贵妃,她有点迫不及待的想看看,皇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如今太后对皇后甚有成见,之前针对李骄阳的心反而淡了很多,她就像是接待一个寻常的远嫁的孙女一样,看不出特别的喜欢,也不至于刁难,对骄阳来说,多少也算是一点进步了。 太后和皇后问了些寻常的问题,表示了对和亲公主的关心,骄阳进宫之前已经跟九娘对过词儿,也算是对答如流,有些实在答不出来的问题,也就随意含糊过去了,谁都不可能怀疑,这位公主就没在突厥住过几天。 贵妃虽然知道那场大火之后,骄阳一直都在京外,但是没见到本人,心中终究不踏实,如今见了面儿,眼泪一时也止不住。 太后难得有些心疼贵妃,便开口说道,“贵妃可是****都惦着你呢,如今好容易回来了,你们娘俩好好回去说会儿话吧,晚上开宴的时候在过来。” 骄阳谢了太后,也没忘谢过皇后,跟贵妃离开了寿康宫。 “只有你好好的站在我面前,我这心里才算踏实。”贵妃又哭又笑的说道。 骄阳靠在她怀里,“女儿一直都好好的,娘娘这下放心了吧。” 骄阳如今已经盘起头。虽然没穿突厥的服侍,到底也是妇人的装扮了,贵妃看着心里别扭,不过。这也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好,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可以放心了。我会跟圣上说,以后也不会让你回去。” 莫顿既然肯让她回来。就不会在逼她在回突厥,突厥那边没有动静的话,皇帝自然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骄阳心里很明白,她跟突厥的故事算是告一段落了,“娘娘不用操心那个,以后没有人能逼我了。” 是啊,贵妃心里暗自叹息,她的女儿,已经不仅仅是公主了。还是突厥已故可汗的优鲁可敦,就算是太后,也得留三分情面。 只是这代价,她让现在都心有隐痛。 “公主府已经建好了,你回来的路上圣上就已经着人布置过了,你可以随时搬进去。” 骄阳也挺高兴,有自己的地方了。 “我在宫里陪娘娘几天。” 贵妃也很高兴,巴不得她女儿天天在宫里陪着,“太初宫那边现在也还空着,你还住自己殿里就是了。” “好。”骄阳乖乖巧巧就答应了。 贵妃扶着她的头。一脸的遗憾,“可怜你这花样年纪,要白白的耽搁几年了。” 骄阳还没想那么多,一时没反应过来。 “唉!”贵妃叹道。“你这孩子,什么时候能为自己操点心,你宁乐姐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成亲了。” 成亲!李骄阳还真没想那么远,不过,已经有过一次不怎么成功的嫁人经验。她还是很沉稳淡定的,“这也不是着急的事情,总得缓两年。” “你以为两年时间短啊,那时候适龄的公子就算是没成亲,估计也已经订了婚,哪儿有那么合适的去啊。” 骄阳到不太在乎,“这一次我要自己选。” 上次也是你自己选的!玢玉站在旁边伺候,忍不住腹诽。 “女儿相中的人,是不会让他跟别人定亲的。”骄阳笑道。 贵妃看她那个样子,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已经有决定了,但是,女儿才刚回来,她也觉得有点不太好问,“你可得看准点。” 骄阳心想着,这回八成是看准了,就是多少有点麻烦。 贵妃见她的神情,心里越疑惑,一直忍着不问,也是非常难受。 “贵妃娘娘,公主殿下。朝阳宫女史过来送皇后娘娘的赏赐。”玉竹儿上前禀道。 贵妃有点扫兴,但是皇后的礼数不错,她们就更不能出错。 “走吧。”贵妃和骄阳对视了一眼说道。 皇后赏了些金玉珠玉,成色、样式都很寻常,不过,长者赐不可辞,骄阳不但得接着,还得去朝阳宫谢恩。 “我跟你一起过去吧。”贵妃有点不太放心。 骄阳相见皇后已经很久了,也没有什么可畏惧的,“娘娘过去了倒显得小题大做似的,不过是过去说几句话,很快就回来。” 骄阳换下了大礼服,换了件寻常的宫装,坐着皇帝新赏赐的车子,带着宫女们就往朝阳宫去。 那个架势,分明不像是谢恩,更像是示威。 好在,翌城公主的礼数倒是不差,否则,皇后的鼻子都要气歪了。 “起来吧!”皇后淡淡的说道,“公主好容易才回到京城,正该跟贵妃好好说说话,何必急着到我这儿来。” 骄阳其实恨不得一回京就先来见见皇后,等了这许多时候,已经很是很有耐心了。 “娘娘厚赏,臣女拜谢。” 皇后很大度的扬了扬手,“都是些寻常物件,公主喜欢就好。” “皇后娘娘的赏赐,自然都是好的。”骄阳一便说,一边把玩这手里的琉璃挂件儿,“臣女自突厥归来,也带了些小玩意要敬献给娘娘,不算是奢华贵重,只是臣女的一片心意。” “公主有心了。”皇后笑的十分勉强。 “拿过来吧。”骄阳看来一眼玢玉。 玢玉早有准备,听公主吩咐,转身从宫人手里接过一个托盘,跪呈给皇后。 皇后也没叫人去接,只是淡笑着问道,“不知公主带了什么给本宫啊?” 骄阳亲手揭开托盘上的红布。含笑答道,“是波斯人做的一套工艺品。” 皇后打眼一看,竟然是套琉璃,这东西做的在精致。也值不了什么,更可况,从现代穿越过去的郑晓,怎么可能看得上琉璃制品。 这公主也太俭省啊! 皇后倒不至于为了这点针头线脑跟李骄阳计较,她就是有点奇怪。以她对李骄阳的了解,不像是拿这种东西糊弄事儿的。 她可不知道,公主家也没有余粮了。 她离开突厥的时候,给九娘剩下的钱本来就算多,新一年的汤沐邑银子也还送到,九娘得筹备太后、皇帝、贵妃和一些相熟的公主、皇子的礼物,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这位不遭人待见的皇后,自然是一减再减。 不过,九娘可没有骄阳那么狠心。好歹还给预备了些宝石的饰品,只不过到了京城,骄阳就都给换成琉璃了。 波斯人做的东西,在神都很能卖上价,在突厥却不算什么,小孩玩意儿一般。 “波斯人的手艺,咱们大周匠人也有不及之处,这套摆件虽然只是琉璃烧制,颜色鲜亮,造型别致。在神都也是难得一见,还望皇后娘娘笑纳。” 皇后不太想笑纳,却也不能不笑纳,“好好收着。这可是翌城公主的心意。” “是。” 素蕊上前预接,骄阳却突然扶住她的手,“素蕊姑姑可接稳了,虽不值什么钱,到底是本宫心意。” 那宫女并不敢辩驳,只是急忙点了点头。玢玉把东西送出去,赶紧退到骄阳身后。 “公主坐吧。”皇后像是什么都没看见,若无其事的说着话。 骄阳含笑点了点头,“谢娘娘。” 皇后随意的看了看那几个彩色玻璃,淡淡地笑道,“公主去了一趟突厥,这眼光却是好了许多。” “异域他乡,毕竟跟中土有所不同,臣女不过是略长了几分见识,承蒙圣人不弃罢了。” 李骄阳要是不说圣人,皇后或许还能高兴点! “公主年幼时,在宫中的恩宠就是独一份的,如今远道而回,圣人自然是倍加欢喜。只是不知道,莫顿可汗准公主留到什么时候呢?” 皇后的言外之意,骄阳好似完全没有听懂,她认认真真的答道,“臣女离开石城之时,莫顿可汗倒是不曾明言,想来,也不是十分在意吧。” “公主可是乌托可汗的优鲁可敦,莫顿怎么敢不在意?”皇后娘娘惊奇的说道。 优鲁可敦就是皇后,哪儿皇后跑到别的国家不回去的?皇后的意思并不难懂,不过,李骄阳就是不懂。 她的眼睛里都是笑,“虽说乌托可汗的旨意是优鲁可敦,可是,新婚当日他就故去了,突厥人又比较随性,在名份上并不是十分拘谨。所以,莫顿可汗在王宫外为臣女修建了别馆,一起都按照大周的习俗。” 皇后心里都要恨死了,明明那个莫顿在京城的时候就十分垂涎李骄阳,怎么送到嘴里的肥肉还能退回来? “莫顿可汗倒是个体贴的人。” 莫顿现在是内忧外患,想不体贴也不行,若果没有阿史那赦从中捣乱,九娘和她的公主身份,现在都还困在石城。 “莫顿也是有他的打算。”骄阳非常坦诚的说道,“他现在就想赶紧开立榷场,好缓解一部分的压力,臣女也是担着责任的,哪有娘娘说的那样轻松?” 榷场何尝不是皇后的另一个心病。以一个现代人的眼光来看,交流肯定是强于封闭的,有些事情要是做的足够好,甚至都能彻底的改变游牧民族的生活习惯,对于两国稳定来说,更是弊大于利。 然而问题是,她的儿子没有机会插手这件事情。 按照皇后的想法,楚王出征突厥,然后以胜利者的姿态建立边贸制度,不仅可以换两国一个长久的稳定,在甘凉边境也可竖起威望,可谓一举两得。 -- 今天有点事情,写的比较晚,还差一部分,半个小时可以改好,sorry~ “公主坐吧。”皇后像是什么都没看见,若无其事的说着话。 骄阳含笑点了点头,“谢娘娘。” 皇后随意的看了看那几个彩色玻璃,淡淡地笑道,“公主去了一趟突厥,这眼光却是好了许多。” “异域他乡,毕竟跟中土有所不同,臣女不过是略长了几分见识,承蒙圣人不弃罢了。” 李骄阳要是不说圣人,皇后或许还能高兴点! “公主年幼时,在宫中的恩宠就是独一份的,如今远道而回,圣人自然是倍加欢喜。只是不知道,莫顿可汗准公主留到什么时候呢?” 皇后的言外之意,骄阳好似完全没有听懂,她认认真真的答道,“臣女离开石城之时,莫顿可汗倒是不曾明言,想来,也不是十分在意吧。” “公主可是乌托可汗的优鲁可敦,莫顿怎么敢不在意?”皇后娘娘惊奇的说道。 优鲁可敦就是皇后,哪儿皇后跑到别的国家不回去的?皇后的意思并不难懂,不过,李骄阳就是不懂。 她的眼睛里都是笑,“虽说乌托可汗的旨意是优鲁可敦,可是,新婚当日他就故去了,突厥人又比较随性,在名份上并不是十分拘谨。所以,莫顿可汗在王宫外为臣女修建了别馆,一起都按照大周的习俗。” 皇后心里都要恨死了,明明那个莫顿在京城的时候就十分垂涎李骄阳,怎么送到嘴里的肥肉还能退回来? “莫顿可汗倒是个体贴的人。” 莫顿现在是内忧外患,想不体贴也不行,若果没有阿史那赦从中捣乱,九娘和她的公主身份,现在都还困在石城。 “莫顿也是有他的打算。”骄阳非常坦诚的说道,“他现在就想赶紧开立榷场,好缓解一部分的压力,臣女也是担着责任的,哪有娘娘说的那样轻松?” 榷场何尝不是皇后的另一个心病。以一个现代人的眼光来看,交流肯定是强于封闭的,有些事情要是做的足够好,甚至都能彻底的改变游牧民族的生活习惯,对于两国稳定来说,更是弊大于利。 然而问题是,她的儿子没有机会插手这件事情。(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七章 锋芒(中) 【播报】关注「起点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皇后看起来特别认真,似乎很重视骄阳的意见,“公主有何见解?” 骄阳微微点了点头,眼角带着淡淡地笑意,“臣女在突厥时间虽不是很长,但是对突厥人的性情还算是略有了解,除了那部分好战贵族,突厥百姓大多数单纯率性,对人也非常的真诚热情,那些为匪为盗的,也多是生活所迫,并非出于本性。” 皇后的脸色渐渐冷淡,“照公主这说法,日后我们大周要是想要边境安稳,就得养着突厥人了?” “娘娘所言差矣,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一味的周济,是不可能长久的。” “授人以渔?本宫都不知道面前坐着的,究竟是大周公主还是突厥可敦?” 皇后暗指骄阳卖国啊,换了从前,她都能当场掀了桌子,不过现在,她反而希望皇后掀了这桌子。 骄阳若无其事的喝了口茶,“皇后娘娘面前的,不但是大周公主,也是突厥可敦。只要两国能够永保和平,百姓不受侵害,骄阳虽死无惧。” 皇后深知李骄阳本性,最看不惯她大义凌然的样子,“公主就不怕弄巧成拙吗?” “怎么会?”骄阳轻笑,“以晋王的天资,做这点事情,还不是太容易了。” 皇后一口老血哽在喉咙里,“你就敢确定是晋王?” “为何不敢?”骄阳一脸天真的瞧着皇后,“开立榷场是晋王的提议,况且,诸皇子中,也是晋王最为仁善,只有晋王做这件事情,才能保障万无一失。” 李骄阳这话说的是肆无忌惮,皇后的脸当时就冷了下来。碍于这突厥可敦刚刚回宫,就算是有气她也只能忍着。 “公主还是不要太早下定论的好!”皇后冷冷说道。 骄阳掩口而笑,“臣女失礼,忘了还有楚王殿下。但是,皇长兄一向主张出兵突厥的,现在改弦更张,还来得及吗?” 李骄阳算是准确的击中了皇后的痛点,这件事情皇帝跟群臣的分歧很大。楚王可是大臣们的支柱,现在要是转了方向,恐怕会更失人心。 楚王在朝中立足的根本皇后还是不会忘的,他们要借助朝臣的力量,就不能让别人以为是反复无常。 皇后脸上的纠结都快要挡不住了,骄阳这才高高兴兴的起身告辞。 “殿下也是,何苦刚一回来就招惹皇后?”展音一边扶骄阳上车,一边低声的抱怨着。 骄阳却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解释。 开立榷场已经是势在必行,谁拦着也没用。楚王那边已经走错了一步,皇后要想扳回这一局,就得想想别的办法。 这么的大功劳,怎么可能让晋王独享? 楚王不行的话,她会不会把赵王推出去? 骄阳万分期待。 还没回到麟祥宫,骄阳却在半路上遇到吴王李熙佑,她突然现,好像很久很久都没见过这个人了。 “你不是特意在这儿等我的吧?” 李熙佑当然是特意在等她,知道她去朝阳宫准没好事,万一有个什么不妥。他好去请太后来帮衬一二,不过,李骄阳面前,他却没好意思承认。“路过而已。” “七殿下这是准备去哪儿啊?” “去寿康宫给太后请安。” 骄阳觉得去寿康宫似乎不用走这条路,李熙佑看起来也是怪怪的,像是如释重负的样子,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了。 不过骄阳也并没有深究,皇子们的心思,猜多了也不好。“上次收到七殿下的礼物,还没有谢过,我也带了些东西给你,等一下亲自给你送去。” “好。”李熙佑的眼睛都亮了几分,不过很快他却压低了声音问道,“是从突厥带回来的?” 骄阳愣了一下,她也想不到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就能被人认出来。 “当然,还望殿下不嫌弃。” 李熙佑的表情很怪,一副我什么都了解的样子,“怎么会嫌弃,就是你这样规规矩矩的说话,让人不大习惯。” 骄阳平时什么样,李熙佑深有了解,他可不觉得这野丫头变的规矩了,是什么好事。 “人都是要长大嘛!” 骄阳说完,却莫名有些惆怅,或许,晋王回来也会觉得她非常陌生吧? 随后三天,前朝后宫都开了大宴,骄阳虽然只是负责吃吃喝喝,也觉得有些辛苦,好容易等到事情告一段了,她便带着宫人们回了定国公府。 四太太自从得到公主回京的消息,府里就一直在预备,她知道公主肯定会回来,虽然不确定是什么时间。 骄阳这次回府,并没有之前那样的排场,就两个宫女几个侍卫,很像是回家的样子。 “参见翌城公主殿下。”四太太一边笑一边流下泪来,实话实讲,她是真的没料到,公主还能回到大周,今日人就在眼前了,可不是又惊又喜! “四太太快免礼。” 玢玉赶紧上前把四太太搀了起来。 “明飞还在书院上课,妾身这就打人去叫。” 骄阳忙摆手,“之前是我不让他回城迎我的,他的学业落太多,让他安心上课吧,咱们安安静静的说会儿话。” 翌城公主此番回京,更是今非昔比,四太太其实更希望明飞能跟公主多亲近亲近,什么学业也比不上这个,但是,公主都说的那样明白了,她也只好点头应允。 “妾身已经命人去请几位太太和姑娘们了,公主好容易回来一趟,好歹让她们见个礼,咱们这一大家子,没有不感念公主恩德的。” 骄阳点了点头,“我先去见见老太太。” “妾身带路。”四太太边走边说道,“今年春天的时候,老太太大病了一场,昏睡了好些日子,可把府里上下都吓坏了。如今虽然好了,但是精神头也大不如前,好些事情,也不敢让老太太知道。” 纪府的消息是骄阳让瞒着的。她准备亲口告诉老太太。 “老太太的情形,本宫倒是略有所知,四太太不必担心,老太太可是个刚强的人。” “是。”四太太低头说道。 “既然其他几位太太和姐妹就要过来,四太太不妨去准备一下。本宫自去看望老太太就可以了。” 四太太早就猜到了公主的心思,她只是不便表现的太过明显,然而公主既然开了口,她当然乐的躲远远的。 老太太的好日子,也算是到头了。 四太太对此当然是乐见其成,这老太太害了国公府多少男丁,四老爷也是因为她才下落不明,如今公主回来,她们底气也硬了,恨不得赶紧送那老太太去见先祖。 “妾身这就去安排。” 骄阳还没到老太太院子。慧娘就带人迎了出来,“一切安好,奴婢幸不辱命。” “你辛苦了。”骄阳自己上前,亲手把慧娘拉起来,“难为你周旋了这么长时间。” 慧娘吸了吸鼻子,眼泪转了转也强忍了回去,“只要殿下平安回来,这些都不算什么。” “好了。”骄阳笑道,“过几天就跟我一起回公主府。” “真的?”慧娘大喜过望,她还以为自己还要跟纪老太太纠缠很久。 骄阳自然知道伺候那么个老太太有多糟心。虽然不用当她是正经主子,但是也得天天面对,还得保证她不伤、不病、不死,之前还有时刻警惕纪府的那些人。慧娘实在是不易。 “我说的话还有假?叫她们都准备吧,宫里算好日子,就搬回咱们自己家去。” “是。”慧娘得了准信儿,脚底下都带了风。 骄阳推门进了卧室,一股浓重的药味传了过来,昏暗的房间。更添了几分阴郁。 “你居然真的回来了?”老太太惊讶的差点没从床上跳下来,她之前就听宫女们议论了,但是她们说的再真切,老太太也没有相信。 纪老太太并不是卧床不起,她只是不太爱动,也不准人开窗通气,虽然药没少吃,并没有太大的毛病,甚至,她还活的很有精神,等着皇后或者她子侄替她出气。 “老太太这么惊讶么?”骄阳笑问道,“本宫说会回来就会回来,只是老太太不信罢了。” “你怎么可能回来?”纪老夫人还是觉得无法相信。 “让老太太失望了!”骄阳说罢,坐在一个小绣墩上,“老太太虽然不盼子孙好,但是好在祖宗保佑,本宫和明飞都算是逢凶化吉了。倒是老太太心心念念的七姑娘,看着是有天大的福分,嫁到王府坏了个男孩,都六个月,却生生的掉了。” 纪老夫人知道李七娘嫁到蜀王府就好不了,从她出嫁的那天,她就当她死了。 “那也是她命不好。”她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谁说不是呢!”骄阳有模有样的叹了口气,“她不在乎自己也就算了,却拿着皇嗣血脉当儿戏。老太太也知道,蜀王府就一个世子,那个孩子虽然是庶出,但也是多少人盼着呢!二皇嫂被她气得呀,足足躺了一个多月,宫里贤妃娘娘哭了好几场,就连太后心里都跟着不痛快,她福薄还不谨慎,实在是丢了国公府的颜面!” 虽然心里告诉自己,七丫头已经死了,但是,听了这些话,老太太难免有些心疼。她病了一场以后,强势的性格不像以前那样展现的淋漓尽致,至于李骄阳的讥讽,也像是没听出来的样子。 “老太太竟然也有心疼的时候!”骄阳眼中有些嘲讽,她还真不知道,她竟然也有人性的一面,“却不知道老太太将来见到我李氏列祖列宗,又该当如何?” 老太太很快振作起来,“老身没有什么不可见人的,国公爷和我儿子都走得早,我苦苦支撑着偌大的府邸,也算对得起你李氏的祖宗了。” “是啊,谋害庶子庶孙,转移府上的财产,老太太做的事情,可真是无愧天地啊!” 老太太脸上很是不屑,“他们死他们的,跟老身有什么关系,这府上的财物,都是公主在管着,缺什么少什么,我又如何能知道?” 李骄阳一年替她做主把家分了,这事儿一提起来老太太就恨得慌,现在再说财产的事,她当然推得一干二净。 她这样的反应也算是骄阳的意料之中,“老太太果然是女中豪杰,本宫自愧不如。不过,本宫有一事始终想不明白,老太太把那么多钱倒腾出去,皇后究竟许诺了你什么?” “老身不知道公主在说什么,公主若是没有别的事就请回吧,老身乏了,要歇息了。” 骄阳才不吃她那一套,“我瞧着老太太倒还是中气十足的,老太太难道不想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昏迷了那么久,又是为了什么全好了?” 纪老太太一直以为是李骄阳不敢让她死了,听她这样问却好像话里有话,“你又想挑拨什么?” 骄阳笑道,“老太太总是这么多疑。莫非,还觉得自己有被挑拨的价值吗?” 纪老太太倒是始终认为自己是很有价值的,无论是皇后还是定远侯府。她没在理会骄阳,意思却是非常明确。 “唉!”骄阳叹了口气,“与虎谋皮,害人害己啊!” 纪老太太突然有些烦躁,“公主要说什么就快说,说完就赶紧走。” “老太太说的极是,本宫确实没必要多浪费时间。”骄阳此刻倒是十分诚恳,缓缓说道,“只是,本宫虽然深恨老太太,但是始终你也还是我的祖母,若不是万不得已,有些事情还真不想让老太太知道。” “不想让我知道你就不会过来,有话还是快说吧!” “还是老太太精明。老太太也该知道,前次昏迷那么久,应该是遭了谁的算计,而现在还能好好的坐在这里,是本宫的人救了你吧?” “你有那么好心?”纪老夫人始终都觉得前次的事情是李骄阳下的手。 “老太太是明白人,本宫若是想要你的命,你还能活到现在吗?若不是本宫的人,用最好的药材顶着,老太太的病能有起色?” 纪氏不说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但是骄阳知道,她的脑子肯定没闲着。 “老太太就不想知道,自己这一错,害了多少人吗?” ps.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起点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八章 锋芒(下) 老太太困在院子里见不着外客,她知道的事情都只能通过慧娘,而慧娘说的东西,不管好还是坏,她都不想听也不想信,更何况,纪廉的事情慧娘是一个字儿都没往外漏,她当然是毫不知情。 所以,纪老太太听说自己娘家又被抄了,像是听到了莫大的笑话。 骄阳淡淡说道,“纪侯坟头上的草都已经那样高了,老太太竟还在自欺欺人,老太太这份儿定力,本宫倒是佩服。” “老身知道你仇视纪家人,要是得了机会你绝不会罢手,可问题是,你个远嫁的丫头,我倒不信有那个本事动朝廷重臣。” “朝廷重臣?”骄阳笑得很是玩味,“老太太还真是看得起自己,纪侯若真当得起这四个字,也不会被皇后丢出来当替罪羊了。” 老太太神色冰冷,“公主自说自话也是辛苦,润润嗓子如何!” “看来本宫说什么老太太也是不会相信了,这样吧,”骄阳转头看向慧娘,“安排人带老太太出去纪府瞧瞧。” “殿下,那府邸已经查封了呀?” “就在外面瞧瞧吧,老太太是明白人。要是实在不信,就去郊外在瞅瞅。 一”骄阳又嘱咐道,“本宫跟姑娘们说会儿话,回头老太太要是有话跟我说,你们就去前面找我,要是没有就算了,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李骄阳的样子可一点都不像是在诈她,老太太这心里可是直打鼓,她隐隐觉得恐怕真有不好的事情生,却有不断的安慰自己,不过一年的时间,这天还翻不过来。 宫人们得了命令,也不管老太太愿意不愿意,随便收拾了一番,就带着她往纪府去。骄阳目送着老太太上车,听说太太姑娘们都到了。便过去正堂相见。 离开老太太,几位太太日子过得都还不错,要说不如意,也就是六太太了。 李明颜执意嫁到蜀王府。六太太象征性的拦了一拦,她最终还是相信了,自己女儿会有出人头地的机会。可是现在,七丫头没了孩子固然是前途堪忧,可是她的九丫头。也没看出有多大的福分。 四太太很是瞧不上六太太那个样子,当初若是拦着点九丫头,何至于今日落人笑柄?她有心挤兑她两句,又怕公主不痛快,可是什么都不说的话,她这一副窝窝囊囊受了气的姿态,在公主面前也实在是不太好看。 “六弟妹可是身子不爽快吗?”四太太问道。 “唉!”六太太等了半天,终于有人问这句了,她拭了拭眼角,低声说道。“让四嫂操心了,都是我那不省心的丫头啊!” 六太太一句话就把九丫头点出来了,四太太想往回收都来不及,而她这做伯母的也不好在绷着了,只能在心里暗暗地磨牙。 “九丫头怎么了?”四太太一边问还一边偷偷瞄了一眼公主,“前些日还听说是,咱们九丫头进退得宜,很得王妃娘娘器重呢?” 一提到王妃娘娘,六太太都快要落泪了,“九丫头心实。人家给个棒槌她就认了真了,蜀王妃是什么人,她的心思岂是一个黄毛丫头能猜得透的?我们丫头……” 四太太轻轻咳了两声,蜀王妃好与不好。都是公主的皇嫂,不是她们可以议论的,况且,李明颜执意陪嫁七娘,并没有把公主放在眼里,如今还指望借公主的势。不亚于异想天开,公主没找她们的麻烦,就已经算是大度了。 “九丫头能够嫁进王府,都是王妃娘娘的成全,如今伺候王妃也该怀着感念之心,九丫头年纪小不懂事,弟妹可得多劝劝。” 骄阳远远瞧着两位太太打机锋,并没有插话,九娘从齐夫人那里得了生子的秘方,一心一意准备生个儿子好压世子一头,她那二嫂现在还没活吃了她,已然是令人非常意外了。 六太太被四太太截住了话头并不甘心,为了女儿她也是拼了,“殿下,请殿下救救九丫头吧!” 六太太往前这么一跪,骄阳也不好置身事外,“婶子起来说话吧。” “是。” “我回京的日子短,还是头一次听说九娘嫁进蜀王府了,我竟不知道,她和七娘的感情竟然那么好了。” 现在这个时候,定国公府可没有人敢跟李七娘感情好。 六太太急忙说道,“殿下有所不知,九娘并非自愿陪嫁。李七娘当初是在蜀王跟前失了规矩,才迫不得已才嫁给蜀王,她自知进了王府也很难得宠,就千方百计想在姐妹中挑一人陪嫁过去。七娘人小心却歹毒,妾身跟九丫头说话不妨头,被她捉住了把柄,万般无奈才与她做了陪嫁。” 李骄阳深知九娘本性,六太太说这些她自然是不信的,但是四太太毕竟是不知情,初闻此言还真以为有什么说不得的故事。 “弟妹到底说了什么,竟还牵连了九丫头?”四太太问道。 六太太神色闪烁,“嫂子快别问了,我都快要悔死了。” 四太太心知她说的没有半句实话,只是当着公主的面儿不便拆穿,她也有点埋怨自己,就不该把这位请来。 “不管怎么说,九姑娘嫁进王府也是她的福分了。”骄阳说道,“蜀王府人口简单,她姐妹齐心这日子也不难过。” 六太太见公主并没有责备的意思,心里稍微松快了一点,“殿下在家的日子太短,并不知道七丫头的脾气,那最是掐尖要强、容不得人的,若只是看不上自己妹妹也还好些,在王妃面前都不甚规矩,现如今犯了错事,被王妃落在别院,连九姑娘也一起跟着受了牵连。” 李七娘犯的最大的错,就是失了孩子,蜀王妃趁机落她们也是“一石二鸟”,若不是她回来的不是“时候”,那二位现在还有没有命在,都不太好说。 “二皇嫂如今也是在气头上,过些日子消了气儿,自然就把她们放出来了,六太太也不必过于心焦。” “王妃娘娘落她们,妾身是不敢有任何意见的,但是,九丫头在不好,也是殿下的妹妹,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 骄阳本没把这点事儿放在心上,因为纪氏死了,纪府也倒了,老太太也已经是强弩之末,她心中的仇恨也算是消了一大半,至于李七娘,只要不到她面前碍眼,她也犯不着为她费心思,当然,她也不是圣人,不可能去操心她们在王府的死活。 骄阳正要开口,慧娘进来说道,“殿下,老太太请您过去一趟。”(未完待续。) ps:  公司最近忙,作者菌快要不认识家了,尽量保证更新哈,实在不能也表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