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穿越崇祯》 正文 第1章 一觉三百年 洪武三十一年闰五月甲申日,乾清宫。 七十一岁的朱元璋在一个身形单薄,面容憔悴的少年搀扶下,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地走到鎏金案前。 他喘定后,指着桌上的坤與图,对少年叮嘱道:“允炆乖孙,元人虽已被咱逐至漠北,不过北方乃元人龙兴之地,纵使有你的叔父们镇守,你也不可大意......” 朱允炆闻言,乖巧地点了点头,恭敬地应和着。 朱元璋见朱允炆虽一脸恭敬,眉宇间却隐藏忧色。 让他想起祖孙间先前关于外敌入侵,有叔父们镇守,若叔父们作乱,该如何应对的谈话。 一时间,那股挥之不散的阴霾再次涌上心头。 本来他心中的最佳继承人并非朱允炆,只不过由于太子朱标早逝,打乱了他的部署。 为免诸子相争,祸起萧墙影响家国稳定,他经过一番思虑后,才破格立下了这个皇太孙。 为了此事顺利进行,他不惜又送走了几个为数不多的老友。 原本他一直都安慰自己,为了大明的千秋大业,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只是此刻,他犹豫了。 “咱的江山托付给他,真的合适吗?” 朱元璋看着朱允炆稚嫩、文弱的脸,不禁皱起了眉头。 恍惚间,他好似又见到辛劳耕种,却被活活饿死的父母。 见到自己穿着满是补丁的僧衣,拿着破碗四处乞讨的日子。 见到那双白皙的大脚,滚烫的大饼。 见到鄱阳湖的大火,北平府的欢呼...... 见到指挥若定的徐达,横刀立马的常遇春,才比萧何的李善长,智称张良的刘伯温...... 当那一张张熟悉而陌生的面孔浮现在他脑中时,他心中又涌起了阵阵波澜。 自从他坐上这个至尊位后,做了许多以前想做而不能做的事情,同样也做了许多以前不会做,但现在却又不得不做的事情。 而这一切只是为保江山永固,为天下如他一般出生的黎民不再受苦。 为了这个目的,他苦心孤诣,创建各种制度,以为子孙万世法。 又颁布各种严律,实施各种酷刑,整治贪官污吏,不让他们越雷池一步。 可他还是低估了人心,纵使在如此严苛的管控下,仍有人不遵法纪,更有甚者,竟还想染指他的权利。 他一怒之下,大开杀戒。 洪武八年,空印案,杀违法官员三万余。 洪武十三年,胡惟庸案,杀谋反官员三万余。 洪武十八年,郭桓案,杀贪墨官员三万余。 洪武二十六年,蓝玉案,再杀谋反官员一万余。 杀! 杀! 杀! 不管是皇亲国戚,还是功臣宿将,只要涉案了,一律杀。 无论是饱学名仕,还是地痞无赖,只要犯纪了,一律杀。 他不怕人头滚滚、血流成河,也不惧千夫所指、遗臭万年。 他只想用他手中的刀,为子孙后代,为天下百姓,杀出一个太平世界。 但让他失望的是,他努力了数十年,理想中的太平盛世依然没有出现。 他原本寄望于下一代,可当他看到如此文弱的孙儿时,不禁剧烈地咳嗽起来。 “皇爷爷,您没事吧?” 朱允炆见状,一边体贴地轻抚着朱元璋的胸口,帮他顺气,一边关心地问道。 朱元璋看着担忧而惊慌的朱允炆,愧疚与不安齐上心头。 他待气息平复后,又语重心长地道:“皇爷爷知你担忧之事,不过纵观古今,唯血亲分封最为可靠,这也是周、汉两代国祚最久的原因。” “况且皇爷爷在汉高祖郡县分封制的基础上,再次限制了诸王的权利,而你也有十二亲卫在手,只要因势利导,不让你的叔父们结盟,他们就无法撼动你的地位。” 朱允炆一边点头,一边恭敬地道:“皇爷爷放心,孙儿定会和叔父们和平共处,守护好皇爷爷打下的江山。” 朱元璋闻言,心头又是一颤。 以他的智慧,怎会听不出朱允炆话里的软弱与彷徨。 只是他此刻已是油尽灯枯,纵有再高的智谋,也没有时间来施展。 于是他只得慈祥地看着朱允炆,违心地点了点头,语气尽量柔和地道:“好,好,这才是皇爷爷的乖孙。” 说罢,他又在朱允炆的搀扶下,缓缓地朝龙榻走去。 就在他躺下的瞬间,又突然抓住朱允炆的手,想要叮嘱不可设丞相之事。 不过他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只是无奈地躺下,闭上了眼睛...... “轰隆隆!” 突然,沉睡中的朱元璋被一阵炮声惊醒。 他猛然坐起,有些诧异地朝外望去。 “陛下,您醒了?” 这时,一个公鸭嗓的声音在朱元璋耳边响起。 朱元璋本在克服心悸的不适,此刻突然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心中一惊,立刻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年约五十,白面无须,头戴四梁冠,身着绯红蟒袍的太监躬身而立。 “你是何人,为何在咱的寝宫中?” 朱元璋见到一个身穿蟒袍的陌生太监出现在乾清宫,心中一惊,右手下意识地摸向枕下的匕首,没想到却摸了一个空。 那太监见状,一脸疑惑地道:“陛下,老奴是王承恩啊,您怎么连老奴都不认识了?” 王承恩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朝朱元璋的额头摸去。 “放肆!” 朱元璋大喝一声,将王承恩的手打开,怒道:“你区区一个阉人,竟敢对咱动手动脚,可是活腻了?” 王承恩闻言一愣,随后见到朱元璋一脸怒容,与以往情形大不一样。 于是他急忙跪地磕头,道:“老奴莽撞,还请陛下恕罪!” 朱元璋见他叩头不已,怒火才稍稍平息,道:“你等阉人,一定要恪守本分,如若不然,咱定将你扒皮抽筋。” 王承恩虽心有疑惑,却仍连连磕头,道:“老奴明白,请陛下息怒!” 朱元璋看着俯首在地的王承恩,心中一阵迷糊。 “咱从未赏赐过太监蟒袍,此人为何身着蟒袍出现在乾清宫?” 朱元璋想着,又打量着屋内的一切。 发现屋内除了有些物件的位置与之前略有不同外,其他并无异样,心中又是一阵疑惑。 他虽觉情况有异,却也是胸有城府之人,自不会暴露心中的疑虑。 于是他又佯装镇定地道:“方才咱在睡梦中隐约听到炮声,你可曾听见?” 王承恩闻言,有些诧异地抬起头,看了朱元璋一眼,刚要开口,却又听到朱元璋训斥道:“大胆,你竟敢蔑视宫规,擅自抬头!” “亲卫何在,给咱将这个不知规矩的奴才拉出去,重打五十廷杖!” 随着朱元璋一声怒吼,从寝宫外进来四个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亲卫。 原本他们进来时还气势汹汹的,可当他们见到要擒拿的是王承恩后,竟都愣住了。 朱元璋见状,心中大怒。 他纵观古今,深知阉党一旦得势,为祸甚大。 所以一直以来,他不予太监高官,更不许他们干预朝政。 没想到一觉醒来,不仅见到一个身着蟒袍的太监,而且连亲卫都不敢捉拿,可见这个太监的权势之大。 尽管心中满是疑惑,不过他生性果决刚毅,纵使知自己时日无多,却也决不允许此类事情发生。 于是他缓缓起身,准备亲自动手,脑中却突然一阵剧痛。 紧接着,一段段陌生的记忆涌入脑中,庞大的信息涨得他头疼欲裂,身体一阵摇晃。 “陛下,您没事吧?” 王承恩见状,惊呼一声,刚要起身去扶朱元璋,却又停了下来,担忧地望了一眼,又快速低下了头。 “大伴,朕无碍,你和亲卫先退下吧!” 朱元璋稳住身形后,一脸平静地对王承恩道。 王承恩虽觉陛下此刻的语气与往常一样,不过却仍觉得有些不对。 特别是陛下无意间看向他蟒袍的眼神,让他隐约感到陛下正在努力克制心中的怒火。 若是在以往,他自会开口询问,消除君臣间的隔阂,不过现在他却不敢。 因为他感觉尽管眼前的人与以前一般无二,依旧是一脸憔悴,穿着打着补丁的龙袍,但是在举手投足之间却又自带一股威势,让人不寒而栗。 于是他只得怀着满腹的疑惑,恭敬地行了一礼,带着亲卫缓缓地退了出去。 “逆子啊,竟将咱的江山糟蹋成这般模样!” 朱元璋待王承恩等人退去后,立时一脸怒容地捶在龙床上。 原来刚才他梳理了脑中的记忆后,发现此刻竟已是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七日,他也不再是明朝的开国皇帝朱元璋,而是崇祯皇帝朱由检。 虽然朱元璋不知他为何竟能一觉三百年,还成为了崇祯,但是他却知道现在已是大明生死存亡之际,因为此刻的京城已被李自成的军队团团围住,破城只在朝夕之间。 正文 第2章 困守危城 朱元璋缓缓起身,来回踱着方步,思考着应敌之策。 “三大营已不堪重用,败退是迟早之事。而勤王之师接到诏书,恐也会有观望情绪,当务之急还是要组织城池防务。” “好在京城城高墙厚,而李自成只是一介草莽,凭的是一腔热血。只要咱能坚守京城半月,宁远总兵吴山桂,湖广总兵左良玉等人应可赶到。” “到时咱再与他们里应外合,定能击败这群乌合之众,化解这场危机。之后咱再重振山河,恢复大明雄风。” 朱元璋想到这,紧皱的眉头才舒缓了一些。 这时,他恰好在铜镜中见到了一个面色惨白,眼窝深陷,头戴善翼冠,身着半旧明黄常服的身影。 朱元璋仔细端详了一会镜中人,有些惊讶地道:“没想到这后辈倒与咱有七分相似,可惜求治之心太切,用法太严,致使奸邪横行,群臣饰非,将自己弄成了一个孤家寡人。” 原来朱元璋已从崇祯的记忆中得知,崇祯当政十七年,先后裁撤的大学士竟达五十余人,几乎可以比拟宋初一百三十年的宰相人数。 尽管他如此大刀阔斧地整治,却依然没能遏制住党争之风,反而让那些人相互维护,汲汲于权位,对朝政大事敷衍塞责,导致朝纲日益混乱。 再加上他生性多疑,刚愎自用,先后诛杀、逼死了袁崇焕、孙承宗、孙元化、卢象升、孙传庭等大将,致使国无良将而野有暴民。 从崇祯二年开始,北方的建州女真日益强大,数次南下掠夺,特别是臣服了蒙古、朝 鲜等族后,更是有恃无恐,侵边日急。 而国内由于天灾频发,加之辽饷、剿饷、练饷年年增加,以致暴 乱四起,战火连天。 李自成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崛起,他虽多次被击败,却在崇祯政策的帮助下,逐步强大起来。 以至于现在兵临城下,让这个外强内荏的后辈吓得胆战心惊,躲在皇城内瑟瑟发抖。 “若是咱早来十七年,大明何至于此?” 朱元璋一声叹息后,刚想要叫王承恩,却又突然愣住了。 因为他的脑中又出现一个画面,是崇祯找姻亲、勋戚求饷的情景。 画面中,崇祯向国丈周奎苦苦哀求,身为国丈的周奎竟无动于衷,最后还是皇后出面求情,周奎才勉强给了一万金。 而最富的太监王之心,在崇祯的几番痛哭下,勉为其难地给了一万金。 其他的人更是不堪,都是家财万贯之人,竟只给千儿八百,好似打发要饭的一般。 “这群混账东西,竟敢如此放肆!” 朱元璋一声怒骂后,又指着镜中的身影道:“你这皇帝当的如此窝囊,真是丢尽咱老朱家的脸。” 说罢,他又踱着方步,喃喃自语地道:“城中虽无大将,但只要有咱在,谅那帮流寇也玩不出什么花样。” “只是军中无饷,军心必然不稳,再加上这些亲卫与咱也不贴心,若是因此哗变,那就大势去矣。” “为今之计,必须尽快筹集军饷,稳定军心。只可惜现在大敌当前,咱不能强行征饷,看来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朱元璋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嘴角突然露出了一抹笑意。 心中计定后,他本想唤来门外的太监,不过张了张嘴却没出声。 而是缓缓地走到床边,静静地坐下,默默地整理着脑中的记忆。 “这京城的守卫竟交给太监,如何守得住?” 朱元璋在整理信息时,突然发现守城的负责人竟都是太监,惊讶的几乎从床上跳了起来。 “糊涂,真是糊涂!朱棣这逆子虽然夺了允炆乖孙的江山,倒也算是一代雄主,可是这些后辈怎的如此不堪?” “为了对付那些文官,竟培养了这批阉人,还教他们读书识字,朝纲如何会不乱?真是气煞咱也!” 原来朱元璋整理崇祯的记忆后,发现阉党涉政由来已久。 在朱棣还是藩王时,就一直暗中贿赂太监。 后来他靖难成功,对太监更是宠幸有加,恩赏不断。 先有七下西洋的三宝太监,后有凌驾司法之上的东厂督主,使得太监在永乐一朝快速崛起。 而之后的仁、宣二宗不仅没有改变这种局面,反而变本加厉。 特别是蛐蛐皇帝朱瞻基,为了制衡大臣,竟教太监读书识字,使得太监的权利进一步扩大。 因此也就出现了第一个影响大明命运的太监——王振,此人凭一己之力,在土木堡将大明拉入了深渊。 好在这时出了一个于谦,守住了大明江山,扶起了将倾的大厦。 但是大明的后继之君并未因此反省,革除弊端,反而是更加的放飞自我。 先是出了个不爱皇位爱当官的大将军朱寿,后又出了数十年不上朝,号称静控的嘉靖、万历两爷孙。 因此先后造就了刘瑾、张永、冯保等一大批权势滔天的太监,闹得朝堂上乌烟瘴气,有志难酬。 纵使被后人称为中兴名臣的张居正,也必须联合太监冯保,才勉强完成了他的改革大业。 而随后出现的木匠皇帝朱由检,更是让太监权势达到了巅峰。 一个目不识丁的阉人魏忠贤竟能总揽朝政,不仅自称九千岁,还生祠遍天下。 以至于上至皇亲国戚,下到贩夫走卒,皆对其顶礼膜拜,风头一时无两。 虽然崇祯即位后,以雷霆手段收拾了魏忠贤,革除各种阉党弊端。 但是不久后,他也走上了先辈的老路,使得阉党势力死灰复燃,越演越烈,朝政也越来越衰败...... 朱元璋理清太监的历史后,知道阉党与大臣间关系错综复杂,若骤然除去,反而会影响守城。 无奈之下,他只能将此事先按下,继续整理脑中的记忆,以免遗漏了重要信息,影响他的决策。 “嗯?身为皇帝,怎么对京城的防务、军械毫不知情,这如何了得?” 朱元璋确认继承了崇祯的所有记忆后,发现竟没有任何有关城防布置的信息,心中又是一惊。 “不行,当务之急必须要去巡视城防,若是城防不牢,纵有粮饷也是无用。” 朱元璋理清思绪后,正要迈步出门,却又停了下来。 因为他初来乍到,一时也不知该相信谁,让谁陪他去巡视城防。 “嗯,从记忆来看,最熟悉城防的应是王承恩和王德化。这王承恩虽恩宠太过,不过生性忠厚,而且还是将门之后,勉强也算是个可用之人。” “至于王德化,虽出身贫寒,却天资聪慧,而且执掌东厂多年,忠诚度上应也不差,况且此刻他正在整饬城防,看来目前还得依靠他。” 朱元璋根据崇祯的记忆进行一番分析后,从中筛选出了两个可能的可信之人。 随后他又随手取下墙上的宝剑挂在腰间,心中这才踏实了不少。 “陛下,您好些了吗?” 朱元璋才打开乾清宫的门,就见到身穿圆领绯袍的王承恩躬身行礼道。 朱元璋见状一愣,随后又见到王承恩身后的一个圆脸小太监正恭敬地捧着一套蟒袍,心中立时明白过来。 他仔细打量了王承恩一番后,沉声道:“咱无碍,你且跟着咱去巡视一下城防!” 说罢,他就迈步前行。 身后的王承恩闻言,一脸惊讶地看着朱元璋的背影。 特别是当他看到朱元璋腰间的宝剑时,更是一脸错愕。 在他的印象中,崇祯是最不喜佩剑的。 尽管崇祯也曾习武,但那只是为了维持皇家的传统,虚应故事而已,从未真当一回事。 此刻见朱元璋佩剑而行,他愣了一会后,又急忙喊道:“陛下起驾!” 说罢,他一边急忙朝朱元璋追去,一边对身旁跟着的小太监道:“你速去传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前来护驾!” 前行中的朱元璋闻言,不禁侧首瞥了王承恩一眼。 原来他看似走的匆忙,其实也是在有意试探王承恩。 因为他虽已理清了脑中的记忆,不过有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并不太清楚,若有一个熟悉的太监在旁提醒,会省去不少麻烦。 所以他才借机试探,看王承恩行事是否周全,担不担得起贴身太监的职务。 同时他也还有另一个心思,就是想看王承恩发现他与崇祯不同的言行后,会有何反应。 若是王承恩因此惊慌失措,那他就会当机立断地将其斩杀。 若是王承恩能隐而不发,依然恭敬侍奉,那他就会通过琐事潜移默化,完成身份的转换。 而他之所以不再模仿崇祯,除了他知道纵使模仿的再像,在朝夕相对的人面前也会露出破绽外,更主要的是,他觉得模仿这个后辈实在是一种耻辱。 因此他索性放弃模仿,顺着本心行事。 此刻他见王承恩仓促之间仍不失礼仪,而且还记得召唤骆养性前来护驾,心中对他的厌恶之情不禁减了几分。 “骆养性,这人恐怕要动一动!” 朱元璋仔细查阅了崇祯对骆养性的记忆后,发现骆养性不论能力,还是忠诚度,都只能算一般。 而他之所以能担任如此重要的职位,竟是子袭父职。 这让朱元璋十分没有安全感,同时也明白崇祯为何会混得如此凄惨。 “哎,看来这个开局,不比咱当初的那个破碗强啊!” 朱元璋想到当初他靠着一个破碗,四处化缘艰难地活了下来。 后来更是凭借着当初的游历,创下了大明的万世基业,心中不由一阵感慨。 “陛下,您是先去武库看看,还是召集诸将到指挥所询问?” 王承恩一路小跑地追上朱元璋后,又小心翼翼地问道。 朱元璋摇了摇头,道:“哪也不去,你去牵马来,咱要去外城看看!” 王承恩先前见到朱元璋的奇怪之举,本有所怀疑,此刻听他说牵马,心中疑虑尽消。 因为就在一个时辰前,崇祯为了筹集军饷,已经下令将大辂、玉辂、大马辇等代步工具拆零卖了。 现在御马监里面除了还有几匹羸弱的御马外,连一个像样的车轱辘都找不到了。 王承恩想到这,心中又是一阵酸楚。 他一把抓住朱元璋的衣襟下摆,双膝跪地哭泣道:“陛下,此刻逆贼正准备攻城,您乃万金之躯,怎可亲涉险地,还请陛下三思!” 朱元璋此刻心急如焚,虽知王承恩是好心,却也觉得他不识大体,分不清轻重,心中不禁又动了怒火。 他一把将王承恩推开,怒声喝道:“王承恩,你可知现在是什么时候,竟如此婆婆妈妈!若是因你耽误了咱的大事,你担当得起吗?” 王承恩并未因朱元璋的怒斥而畏缩,再次爬上前拽住他的衣襟下摆,哭诉道:“老奴因担心陛下安危,一时糊涂,还请陛下恕罪。” “不过此刻城头实在是去不得,那逆贼曾炮轰七门,陛下要是有个闪失,老奴万死难辞其咎!” 朱元璋闻言,又一脚踹开王承恩,怒道:“糊涂东西,若是七门有失,你觉得咱能活得下去?” 说罢,不待王承恩答话,快速朝前走去。 王承恩见状,朝后望了一眼,因未见到骆养性的身影,心中暗叹一声后,又急忙爬起来,朝朱元璋追去。 朱元璋等人才刚离宫,就有几人悄悄地朝宫外跑去。 正文 第3章 儒生李长儒 当朱元璋骑马经过承天门时,那些守城的兵士虽未认出他。 但见他能从皇城内骑马而出,身后还跟着太监和锦衣卫,急忙行礼放行。 朱元璋轻瞥了这些兵士一眼,见他们虽然铠甲光鲜,仪表堂堂,却都慵懒颓废,毫无大战的紧张,心中不禁一沉。 不过他也知此刻并非整饬之时,就勒着马缰,缓缓地穿过城门,有些担心地朝内城望去。 朱元璋本以为逆贼围城,内城会一片混乱,没想到城内却井然有序,并无一丝慌乱。 街道上虽然行人稀疏,但是店铺却都照常营业。 特别是有些店铺门前还插着些怪异的彩旗,随风飘扬,好不得意。 朱元璋心中疑惑,驱马缓缓前行,仔细打量着各家店铺。 这时,他才发现,虽然都是开门做生意,不过各店伙计的表情却并不相同。 大部分店内的伙计都是愁眉不展,或是三五成群地低声议论,只有那插了彩旗的店铺伙计精神抖擞,趾高气扬。 “那些彩旗是怎么回事,以前也有挂吗?” 朱元璋指着一个店铺前的彩旗,对身后的王承恩道。 王承恩闻言,沉默了一会,低声道:“据老奴的消息,这些彩旗是近两日才挂上的,听说是他们捐赠军饷有功,王督主特意赐予他们的......” 王承恩一边说着,一边暗暗观察着朱元璋的脸色。 王承恩口中的王督主,是东厂提督王德化。 他们二人虽都姓王,但彼此不和已是世人皆知。 王承恩也是担心直接说出王德化,会惹来朱元璋的猜忌,所以他只说了些明面上的事,其他的却是闭口不言。 其实朱元璋见到那些彩旗时,心中就已猜到了五六分,此刻见王承恩闪烁其词,不由地转头瞪了他一眼。 怒道:“你身为秉笔太监,现在更是提督京营,在此危难之时,竟放任东厂行事,如何对得起咱的重托?” 王承恩闻言,立刻翻身下马,连连磕头告罪。 朱元璋见他下马时身手敏捷,想到他是将门之后,而且此前崇祯已将大权交于他。 若是临时变动,惹来祸端反而不妙。 于是他定了定心神,又柔声道:“罢了,此时诸事繁杂,咱就不怪罪你了,不过你以后行事谨慎些,切勿再犯糊涂!” 说罢,又一鞭子抽在马臀上。 那马一声长嘶,快速朝前奔去。 王承恩见状,也急忙翻身上马,紧追朱元璋而去。 不一会功夫,朱元璋就来到了正阳门前。 正阳门是内城九门之一,此刻不仅城墙上人影重重,在城门四周也有不少兵士和百姓在搬运物资。 朱元璋见状,提着的心才略微放下来一些。 不过当他又走近些,见到那些搬运石块、箭支的士兵大都面黄肌瘦,神情萎靡,而百姓更是在一些肥头大耳的兵士胁迫下劳动时,心中又是一沉。 他刚想要向王承恩询问守城之人姓名时,却又听到城门口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朱元璋循声望去,只见一群衣衫褴褛的百姓正拼命地朝里冲,而城门口的兵士却用长枪阻拦,因此发生了争吵。 “让开,让开!” 这时,一阵呵斥声从人群中响起。 随后就见到十几个头戴小帽,身穿青衣的仆役嚣张地推搡着百姓前行。 而在他们的中间,一个身着绸衫,剑眉星目的富家公子悠然前行,一脸鄙夷地看着那些百姓。 守城的兵士见到这群人,不仅没有阻止,反而恭敬地将他们迎了进来。 城外的百姓见状,吵嚷的更加厉害,有几个激愤的年轻人已经开始抢夺兵士手中的长枪,想要强行入城。 “大胆,你们是要造反吗?” 随着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只见一个身形肥胖,头戴二梁冠,身穿斗牛服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守城的兵士见到中年男子,都躬身行礼道:“曹大人好!” 原来来人正是正阳门的守将——曹德思。 曹德思大刺刺地挥了挥手,又轻蔑地看着城外的百姓,大喝道:“若是这些刁民敢闯城门,一律以叛逆论罪,杀无赦!” “大家都是外城百姓,为什么他们能进去,而我们就不行?” 曹德思的话音才落下,人群中走出一个年约三十,身材魁梧,头戴四方巾,身着儒衫的男子,一脸不忿地反问道。 “为什么?因为他交了银子,你要是给爷银子,爷也让你进来!” 曹德思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那男子,张狂地道。 “我们也交过银子,这些年赋税年年上涨,我们都按时缴纳,不就是希望在战乱时得到你们的庇护?” “现在叛军攻城,你不仅不保护我们,却还向我们索要银两,是何道理?” 中年男子虽面有怒色,却依然平和地据理力争。 “你那些银子又不是爷拿了的,少在爷面前叽叽歪歪,总之你今日若要进城,就交纳银子。” “若是没有银子,就都给我老老实实地滚回去,不然别怪爷刀下无情。” 曹德思似乎失去了耐性,朝中年男子大声吼道,同时右手示威地拍了拍腰间的长刀。 “李长儒,你一个连秀才都没考上的穷儒,在这瞎闹什么,就算曹大人让你进来,你有地方住?” “再说了,就算叛军进城,会去抢你这穷鬼,你还是识趣些,赶紧回去,省得在这丢我们沈家村的脸!” 这时,先前的富家公子一脸不屑地对中年男子呵斥道。 原来中年儒生李长儒和富家公子沈有成都是外城沈家村的人,李长儒本是沈家的佃户,不过因他勤奋好学,深受沈家家主沈无双的赞许。 沈无双曾多次以他为榜样训斥沈有成,因此沈有成对他十分不满。 而李长儒虽天资聪颖,博古通今,奈何朝政腐败,科举多以财取士,导致他至今未能考取功名。 尽管他也知道这并非他之过,不过见到不少同窗皆已取得功名,他也渐生出羞愧之心。 此刻被沈有成当面说破,立时满脸通红。 沈有成见状,更加得意地道:“看你那熊样,赶紧滚回去给老子看村子去!” 李长儒闻言,本能地朝后退去,却撞到了身后的百姓,随即他又见到四周投来的希冀目光。 于是他强振精神,朗声道:“大明律条并未规定平民不得入城,反倒是要求战时,兵士必须保护百姓的安全,你们这样公然违反律法,就不怕治罪吗?” “呛!” 曹德思拔出长刀,一脸嚣张地道:“律法?老子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是律法!” 说着,他就持刀朝李长儒逼去。 李长儒见状,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随后他竟又缓步上前,怒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我就不信天子脚下没有王法!” 曹德思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又咧嘴嗤笑道:“呵呵,天子脚下又怎么样,爷哪年不在天子脚下杀几个像你这样不识时务的蠢货!” 说罢,曹德思大踏步地上前。 而那些兵士似乎也已司空见惯,竟默契地给他让出一条道。 这李长儒也十分硬气,竟一步不退,正气凛然地站立在那。 “啊!——杀!” 曹德思一声大吼,举起长刀朝李长儒劈去。 正文 第4章 怒杀贪官 “噹!” 一声轻响,曹德思的长刀竟被震飞,肥胖的身躯连连后退。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反抗,给我......” 曹德思刚稳住身形,又朝李长儒大声喝道。 不过当他看到李长儒身前站着一个头戴三梁冠,身穿飞鱼服的男子时,立时停止了叫嚣。 “李大人,您怎么有空到这里来了!” 曹德思见来人是锦衣卫同知李若琏,立刻弯着腰,一脸笑容地谄媚道。 李若琏本是一脸怒容,不过他见到曹德思的笑容后,竟收敛怒容,平和地道:“曹百户,今日可否给若琏一个面子,让他们进城?” 曹德思闻言,收起笑脸,有些为难地道:“本来您老人家开口,下官理应遵从,只是我爷爷王督主担心奸细混入内城,严令不得随意放人进城......” 曹德思说着,又将李若琏拉到一旁,低声交谈起来。 朱元璋本在曹德思拔刀时就已下令动手,因被李若琏抢先,就制止了亲卫,一直冷眼旁观。 他知李若琏生性正直,本以为李若琏会怒责曹德思,没想到两人竟交谈起来,而且从李若琏的面色来看,似乎左右为难。 “这曹德思是何身份?” 朱元璋见曹德思区区百户,竟能让锦衣卫三品大员为难,定是身后有所倚仗,便朝一旁的王承恩问道。 王承恩闻言,犹豫了一会,道:“老奴听说这曹德思本是一个无赖,只因他的父亲曹占光与前东厂提督曹化淳联宗,认曹督主为干爹,曹德思就以曹督主孙子自居,横行霸道。” “后曹督主因病告假,他也老实了一些日子。直到去年曹占光又认了王督主作干爹,还给他捐了一个百户,他又故态复萌。” “因他本性如此,而捐的百户也只是一个闲置散官,老奴也未在意,没想到今日竟镇守了正阳门。” 朱元璋见王承恩这次前因后果讲得清楚,微微点了点头,道:“好,承恩,你记住,在咱面前就该如此!” 说罢,又对身后的四个亲卫道:“去,抓起来,杀了!” “杀了?” 王承恩闻言一惊,急忙劝道:“陛下,现在王督主统领外七门和内九门,若是此刻斩杀曹德思,引起他的误会,影响了守城,那就不好了。” 朱元璋怒瞪了王承恩一眼,见他全身微颤,低头不语,便又看向身后仍未行动的亲卫,冷喝道:“怎么,咱的命令你们没听清吗?” 那四个亲卫闻言,身子一颤,又偷瞥了王承恩一眼,见他并不说话,这才翻身下马,朝曹德思跑去。 “陛下,若您真要杀曹德思,还请您先行离去,让老奴来杀他,反正老奴与王督主早已不睦,也不差这一次!” 王承恩待亲卫离去后,又低着头,语带颤抖地低声道。 朱元璋虽不喜太监,不过见王承恩一片忠心,而且想到目前还要借助他守城,便沉声问道:“你觉得该如何守城?” 王承恩本是冒着被朱元璋责罚的风险开口,此刻见朱元璋并未发怒,反而问他守城之事,有些疑惑地看向朱元璋。 他见朱元璋一脸平和,定了定心神,道:“此刻逆贼围城,只有依靠城内禁军坚守,待援军到来后,逆贼自会退去。” 朱元璋闻言,摇了摇头,道:“你一路前来,也应看清禁军的情况。禁军虽然兵甲光鲜,武器精良,却毫无斗志,如何能够守得住城池?” 王承恩闻言一愣,一脸迷茫地看向朱元璋,道:“若是不依靠禁军,那靠谁来守城?” 朱元璋看向城门口那些激愤的百姓,沉声道:“当此之时,唯有万众一心才有希望。” “京城中禁军人数虽不少,但是与百姓相比,却不值一提。咱若是因曹德思一人失了民心,那才真是做了亡 国之君的蠢事。” 王承恩有些狐疑地道:“这些百姓能比禁军还厉害?” “能!” 朱元璋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王承恩闻言,又似懂非懂地望向城门口的百姓。 这时,四个亲卫已经走到城门口,而曹德思仍毫无觉察。 他此刻因压住了李若琏,心中满是得意,正口沫横飞地游说着。 “啊!” 曹德思突然发现双臂被人擒住,拖着前行,不由地发出一声惨叫。 因事发突然,再加上亲卫身着飞鱼服,那些兵士竟都傻傻地看着,并未出手相助。 倒是有个机灵的士兵见形势不对,偷偷地跑了出去。 “你们是谁的部下,竟敢如此对我,可知我的身份?” 曹德思经过刚开始的慌张后,虽见对方身着飞鱼服,却依然大声威胁道。 不过亲卫根本就没理他,只是拖着他前行。 曹德思以为亲卫不认识他,又恐吓道:“你们还不将我放下,要是让我的爷爷王督主知道,定会将你们千刀万剐。” “你倒说说,你的爷爷凭什么将咱们千刀万剐?” 朱元璋听闻曹德思与王德化的关系后,也想将此事闹大,看看王德化的反应。 同时也因好久未见有人在他面前如此放肆,不禁升起了一丝戏谑之心。 他用目光制止了李若琏后,一脸讥笑地道。 “砰!” 亲卫将曹德思狠狠地扔在地上,一脸怒容地看着他。 曹德思虽被摔了个四脚朝天,却快速地爬了起来,瞥了朱元璋一眼后,又嚣张地道:“杀你何须我爷爷,老子就够了!” 说罢,他又朝身后的兵士大喝道:“都傻站在着做什么,还不过来给老子将这私通逆贼的匪人杀了!” 守城的兵士闻言,竟真的手持长枪跑了过来。 朱元璋见状大怒,要知他此刻身穿的是天子常服。 虽说这常服已经泛白,不能立时辨别出是天子之服,但光凭服饰也当知他不是王爷就是勋贵。 没想到就这样一群守门的兵士,竟敢在一个百户的指使下对他出手,可见这帮人是多么的无法无天。 就在他准备下令诛杀这群兵士时,突然听到李若琏的声音响起。 “放肆,你们可.....住手!” 李若琏本要说出朱元璋的身份,却突然见到王承恩对他悄悄摇手,于是又改口喝止。 “李若琏,你若敢护着他,老子今天连你一起弄死!” 曹德思此刻怒火冲天,听到李若琏的话后,又大声咆哮道。 李若琏闻言,冷喝道:“曹德思,休要狂言招祸,还不快跪下请罪!” “李若琏,你好大的口气,竟让我儿跪下请罪,你觉得你配吗?” 这时,一个高亢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紧接着就见到一个身着蟒袍,身材肥胖的中年男子快步走过来,一脸讥讽地看着李若琏。 “末将见过曹参将!” 李若琏因比曹占光低了半级,恭敬地朝他行了一礼。 “我还以为你不认识老夫,原来......” “陛下?” 曹占光本是一脸不屑地训斥李若琏,不过当他无意间见到朱元璋后,立时面如土色,急忙跪地叩头道:“末将不知陛下圣驾在此,还请陛下恕罪!” 原本得意洋洋的曹德思听到曹占光的话,想到他刚才竟想要杀陛下,立时吓得瘫软在地,竟连求饶也忘了。 朱元璋见身份已被识破,也失去了兴趣,对一旁的亲卫道:“将曹占光收监,至于曹德思,拖上城墙,剐了!” 曹占光正想着如何回旋才能不失圣心,没想到朱元璋开口就要将曹德思活剐。 他心下大惊,连连叩首求饶道:“陛下恕罪,小儿因不识龙颜,才有所冒犯,还请陛下开恩!” 朱元璋此时已懒得与他废话,只是朝亲卫挥了挥手。 亲卫见状,将瘫软在地的曹德思拖了起来,立时一股腥臭之味扑鼻而来。 “陛下,小儿纵使冲撞圣驾,也罪不至死,还请陛下三思!” 曹占光见求情无用,又想到有王德化撑腰,竟站起身来,朝朱元璋大声叫道。 朱元璋眼中闪过一缕杀机,厉声喝道:“咱诛杀曹德思,并非因他对咱不敬,而是他贪墨。” “按太祖律令,凡贪墨超过六十两者,枭首剥皮示众,他是罪有应得!” “至于你,咱本想留你一命。不过你包庇贪墨者在前,咆哮咱于后,若不活剐你二人,咱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对得起这满城的百姓!” 朱元璋本懒得开口,因见亲卫都露出惊讶之色,而远处的百姓也不停地张望,他就大声喝出了处置的理由。 随着他的话音响起,在场之人皆是大惊。 其实朱元璋也知道这条规定早就没有人执行,不过此刻他为了收拢民心,才旧事重提。 随即他见百姓仍面有疑色,又驱马上前,大声喝道:“你们都听着,自今日起,凡贪墨超六十两者,枭首剥皮!” “凡残害无辜百姓者,五马分尸!” “凡叛国通敌者,凌迟千刀!” ...... 随着朱元璋一条条命令的颁布,城门口的兵士皆双腿直抖,反倒是那些百姓眼冒精光。 当曹占光、曹德思杀猪般的惨叫声在城墙上响起时,城门口百姓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时,李长儒带头跪下,高呼万岁。 紧接着,其他人也纷纷跪下,高呼万岁。 随着高呼声的响起,城门口聚集的百姓越来越多,呼声也越来越高。 朱元璋见状,心中大喜。 他急忙翻身下马,快步上前,亲切地扶起了李长儒等人。 随后他详细地询问了李长儒等人的情况,让王承恩逐一记录下来,并承诺尽快解决这些问题。 最后又吩咐一旁的李若琏锁拿沈有成,安排众百姓入城等事后,才在众人的高呼中离去。 正文 第5章 巡视城防 朱元璋一脸笑容地与李长儒等人告别后,接过王承恩递过来的马缰,翻身上马前行。 只是他上马后,脸色立时变得铁青,让刚想开口的王承恩又闭嘴不言。 王承恩犹豫了好一会,见朱元璋脸色有所缓和,才一脸笑容地恭维道:“陛下,您刚才活剐正阳门的曹德思真是大快人心,老奴这么久,就从未见过......” 朱元璋听到王承恩的话,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王成恩话里的意思他怎会听不出来,这是在点他,让他安排人镇守正阳门。 其实他刚才虽未明言,却已让李若琏处理李长儒等人的事情,便是暗示李若琏暂代城守之职。 让一个三品大员做个看城门的,确实有些大材小用,但这也是朱元璋对李若琏的一个考验。 若李若琏真是一个忠诚、聪慧的臣子,自会明白他的意思,主动担负起守卫正阳门之责。 若他领会不了这层意思,或者说虽然明白,却不愿做这等低贱之事,也于大局无碍。 因为正阳门是内城,此刻关系并不大,纵使无主事之人,却还有守城兵士在,一时也出不了什么乱子。 不过这些事,朱元璋自不会对王承恩说。 此刻见王承恩提及此事,知他并未明白其中关窍。 其实王承恩不明白,朱元璋也不在意,因为他只需太监做好本分,并不需要他们多能干。 但是王承恩旁敲侧击地点他,却是太监干政,犯了他的逆鳞。 他冷瞥王承恩一眼,手中缰绳一紧,那马前蹄立时抬起,发出一声长嘶。 王承恩为了看清朱元璋的脸色,只落后了半匹马的距离。 此刻朱元璋突然勒马停步,王承恩的马立刻就要超过朱元璋,他见状大惊,拼命勒紧马缰,才没让他的马逾矩。 当他见到朱元璋一脸铁青,双目中隐现杀机时,立时想起乾清宫的警告。 于是他急忙翻身下马,叩首告罪道:“老奴糊涂,请陛下恕罪!” 朱元璋端坐马上,侧头瞪了他一眼,呵斥道:“咱看你是不长记性,此次巡城后,你到司礼监去领二十廷杖,长长记性吧!” 此言一出,不仅王承恩愣住了,连身后的四个亲卫也是一脸惊讶。 原来在明朝内廷十二监中,以司礼监和御马监最大。 司礼监原只是负责宫廷礼仪、命妇朝贺和监督其他宦官违法乱纪之事,后来随着权力的增大,拥有了批红之权,身份尊贵堪比内阁。 而御马监本是宫内养马的一个场所,后来逐渐发展成为监军,掌管兵符火牌,与兵部共掌兵权。 本来这两监一直以来都是谁也不服谁,明争暗斗了很多年。 直到魏忠贤出现,才彻底将御马监压制,形成司礼监一家独大的局面。 后来魏忠贤伏诛,御马监曾趁势反攻,却仍被司礼监打压了下去。 御马监虽然失利,却一直与司礼监暗中较劲,特别是王德化兼领御马监后,两监争斗更加剧烈,但司礼监仍稳稳地压了御马监一头。 所以王承恩虽只是四品官,因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纵使内阁大臣见了他,都得恭敬地称呼一声“王公”。 此刻朱元璋竟让王承恩去司礼监受罚,这不是明着打他的脸,让他以后在宫中如何抬得起头。 朱元璋见王承恩似有不服,眼中杀气更重。 本来以他的个性,纵使不杀王承恩,也会将王承恩责打一顿后,调离他的身边。 不过由于他初来乍到,身边确实无人可用,加之王承恩还算忠心,才如此折中处理。 没想到王承恩竟不领情,不禁让他动了杀机。 一时间,现场出奇的安静。 “老奴遵旨!” 王承恩沉默了一会,似乎回过神来,神情萎靡地回答道,同时连连叩头请罪。 朱元璋见王承恩已经服软,冷哼一声,又驱马前行。 王承恩看着朱元璋的背影,惊恐、疑惑、愤怒等神情一闪而逝。 随后他又翻身上马,急追朱元璋而去。 约莫一刻钟后,朱元璋来到了永定门附近。 因正阳门的事情,朱元璋并未直接去永定门的指挥所,而是带着王承恩几人找了一个相对偏僻的登城踏步,准备先上城去了解情况。 就在他们距离那登城踏步几米远时,见到一个身穿铠甲的将军正情绪激动地与两个宦官在争吵。 细听之下才知道,原来那将军想要上城参与防守,但两个宦官却以他没有王德化签发的守城手令为由,不许他上城。 那将军几番解释,甚至拿出了兵部的手令,那两个宦官只是不许,最后那将军只得一脸愤怒地离去。 朱元璋见状,不禁又眉头紧皱。 要知那人既能拿出兵部的手令,自不会是奸细。 而小小的两个宦官不仅不让他登城,还不认兵部的手令,这事情就有些不对了。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试着让一个亲卫手持腰牌带他上城,果然遭到了宦官的拒绝。 后来还是利用王承恩太监的身份,外加给了那两个宦官两个金元宝,他们才得以顺利走上登城踏步。 朱元璋走上登城踏步时,脸色已变得十分难看。 但当他上到城楼后,脸色瞬间铁青,身体也因气愤而微微颤抖。 因为在一段五、六十米的城墙上,只有两、三个神情疲惫的兵士站在垛口处,眺望着远方。 另有七、八人围在一门十分笨重、陈旧的大炮四周窃窃私语,不知在讨论些什么。 剩余的几十人竟将弓箭、盔甲等丢掷一旁,或坐或卧在地上,对眼前的一切漠不关心。 那谈论的几人见到朱元璋一行后,停止了谈论,有些诧异地看向他们。 不过他们的目光并未在朱元璋身上停留,反而是不停打量着王承恩,眼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怨恨。 当他们见王承恩并未开口后,又收回目光,自顾自的谈笑起来。 朱元璋见状,不由地摸向腰间的宝剑,不过最后他并没有拔出来。 因为他看到不管是闲谈,还是卧地的兵士,都是盔甲破旧、面黄肌瘦。 而在这些士兵不远处,有一大滩水渍,水渍中散落着一些破碗碎片和数得清的几粒小米。 见此情形,他知道这并非是士兵的错,还是拖欠军饷太严重的缘故。 尽管他早已猜到,因军中拖欠军饷,兵士的斗志不会太高,却没想到会差到这样的地步。 心中暗叹一口气后,他又缓步上前,朝城外望去。 王承恩见状,本要提醒朱元璋不要太靠近城头,不过他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开口。 朱元璋走到垛口处,眺望着城外的情况。 只见城下的护城河虽仍波光粼粼,但是水已见底,基本失去了护城的作用。 在护城河的前方数十里,是一片开阔的平地,几乎没有任何村落和树木,这明显是坚壁清野的结果。 而在这片平地中,在距离护城河四、五里地的地方,散落着十几个军营。 其间炊烟袅袅,战马嘶鸣,隐约传来士兵操练的声音。 朱元璋见状,心中一阵感慨。 突然他眯起了双眼,盯着空中那几缕炊烟。 随后他又发现这十几个军营竟竖着四、五种颜色的军旗,显然是临时拼凑的杂牌军。 看到这些旗帜后,朱元璋又想起之前见到那些商铺挂的彩旗,心中默默盘算起来。 “陛下,您还是离城头远些,早上那些逆贼还曾朝此门放过炮!” 王承恩犹豫一阵后,还是走到朱元璋身旁轻声提醒,同时一脸警惕地盯着城楼上的士兵。 朱元璋闻言,看了他一眼,微微点了点头,刚要转身离开,却又听到一阵脚步声响起。 “陛下,您在哪里?微臣骆养性前来护驾!” 突然,一个洪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朱元璋闻言,不禁眉头一皱,朝发声之处望去。 只见一个身材魁梧,头戴乌纱帽,身穿绯红仙鹤公服的男子带着数十个锦衣卫从远处跑来。 随着这个喊声响起,城头上不管是躺着,还是闲聊的兵士皆是一脸紧张,四处张望,最后都朝朱元璋望来。 “陛下来了!” “真的是陛下!” ...... 众兵士看清朱元璋身上泛白的明黄常服后,知道陛下是真的来了,皆是一脸惊讶。 另外还有不少兵士听到喊声,急忙从其他城墙处跑来。 “放肆,见到陛下,你们还不跪地行礼!” 骆养性见状,立时朝众人大声喝道。 众人闻言,这才反应过来,纷纷高呼万岁地跪下。 “臣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见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骆养性见众人都跪下后,才恭敬地朝朱元璋行礼道。 朱元璋本因骆养性行事鲁莽,高声呼喊泄露了他的行踪,就有几分不满。 此刻又见他身为武将,在此危机时刻,竟仍穿着文官的朝服附庸风雅,心中已然动怒。 朱元璋冷冷地瞥了骆养性一眼,便不再理他,而是缓缓走上前,扶起先前认真守城的一个兵士,同时叫道:“诸位请起!” 那个被朱元璋扶起的兵士满脸泪痕地哽咽道:“谢......谢陛.....下!” 众兵士闻言,也纷纷叩谢圣恩。 骆养性起身后,满脸通红地站在朱元璋的身后,暗自后悔不已。 其实他并非冒失之人,只因他先前擅离职守,未能及时随驾,心中已有些担心。 后来追到正阳门时,听李若琏讲了朱元璋活剐曹德思之事,心情更加沉重。 所以当他赶到永定门指挥所仍未见到朱元璋时,情绪就有些失控了,这才发生了刚才的事情。 至于朱元璋真正动怒的朝服一事,他根本就未觉察到。 因为朝廷重文轻武之风由来已久,特别是不少督师、大帅都由文官担任后,武官纷纷改换门庭,以着文人服饰为荣。 平时不仅喜拿诗书装儒雅,就是连谈论战局,也必引用孔子、荀子等言论,以示自己并非胸无点墨的莽夫。 崇祯登基后虽曾矫正此风,不过积重难返,他几番申斥无用后,也就不再理会。 所以此刻不要说骆养性不知朱元璋动怒的原因,就是擅长揣摩帝王心术的老吏,恐怕一时半会也摸不到门径。 正当朱元璋在亲切询问兵士们的情况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怒骂声。 “起来,快起来,再不起来,休怪我手下无情!” “你们这群懒骨头,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还想不想活了!” 正文 第6章 心思各异 朱元璋循声望去,只见头戴乌纱帽,身穿绯红仙鹤公服的襄城伯李国桢,一脸怒容地挥舞着手中的皮鞭,恶狠狠地抽打着躺在地上的兵士。 而在他的身后跟着一队十来人的亲兵,他们的右手紧握刀柄,警惕地盯着那些被打的兵士。 那些被鞭打的士兵在他的威压下,都缓缓地站起,有些战战兢兢,而有些则是目露凶光。 不过当他们看到李国桢身后的亲兵后,身子又微微朝后缩了缩。 待李国桢走过,他们又自顾自的或躺或卧,浑不把刚才的督促放在心上。 尽管李国桢手中的皮鞭已血迹斑斑,却也是鞭起了这个,躺下了那个,打起了左边的,右边的又睡下了。 李国桢见状,手中的鞭子挥舞得更加急促。 可他这番操作,除了让不少兵士面露怒色外,并未改变任何现状。 不过他却十分固执,一路挥舞着皮鞭,驱赶着众人守城。 朱元璋本是穷苦出身,生平最恨的就是这种欺压弱小的官吏,此刻看到李国桢如此鞭打兵士,杀心顿起。 “陛下,微臣去劝劝襄城伯吧,若他再这样鞭打下去,很容易让士兵哗变!” 骆养性也是带过兵的人,知道兵士未服而鞭打是大忌,此刻见朱元璋隐现杀机,便低声讨好道。 王承恩闻言,张了张嘴,却没有开口,只是有些担心地望着李国桢。 朱元璋瞥了骆养性一眼,并未说话,而是在沉默了一会后,大步流星地朝李国桢走去。 “让你们这群贱骨头偷懒,我让......” “好大的狗胆,竟敢......” 李国桢正要抽打一个躺在地上的兵士,却突然发现鞭子被人抓住了。 他此刻火冒三丈,头也不回地大骂起来。 不过当他发现抓他鞭子的是朱元璋后,立时呆立当场。 “陛下,微臣不知陛下驾临,还请陛下恕罪!” 李国桢反应过来后,立刻丢掉鞭子,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求饶。 众兵士听到他的话,也一脸惊讶地望向朱元璋。 “李国桢,你不在齐化门督军,跑到永定门来做什么?” 朱元璋看着李国桢,冷冷地道。 李国桢听到朱元璋的话,身子一阵颤抖,随即哭泣道:“三大营没了,微臣愧对陛下......”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地磕头。 不一会,额头就已经磕破,鲜血直流。 朱元璋见到李国桢出现在此地时,就知他应是打了败仗,拿士兵泄愤。 本来以朱元璋的个性,对于这种败军辱国,鞭打兵士的人,会毫不犹豫地斩杀。 只不过他从崇祯的记忆中得知,当众人听闻叛军来袭都畏缩自保时,只有李国桢一人站了出来,愿意领兵迎敌,也算是一个忠臣。 此刻见李国桢声泪俱下,又加之守城兵士也确实太过懒散,一时竟有些犹豫了。 “你纵使兵败难受,也不该拿士兵出气,要知道士兵也是人,咱既欠了他们的军饷,又不能让他们吃饱饭,怎能怪他们没有斗志!” 朱元璋沉默一会,又对李国桢怒斥道。 李国桢闻言,有些诧异地抬起头,看向朱元璋。 因为在他的印象中,崇祯最痛恨偷懒的士兵。 一旦抓获,不论缘由都是要斩首的,可今天怎么会替这些士兵说话呢? 而那些士兵听到朱元璋的话,也都看向他,眼中有了一丝神采。 “襄城伯李国桢,无故殴打士兵,责令鞭打五十,即刻执行!” 朱元璋说罢,看向一旁的骆养性。 骆养性知崇祯一向宠幸李国桢,此刻动怒应也是装装样子。 未免崇祯事后诿过于他,同时也担心鞭打李国桢后被其他朝臣排挤。 所以当他见到朱元璋的目光后,立刻眼神飘忽,同时身子也不由地往后退了退。 朱元璋见状,知他不愿得罪李国桢,心中更加恼怒。 随即想起崇祯的抱怨,说满朝文武竟无一人肯为君父分忧,他寻找得力之人辅佐的心情更加急迫。 这时,王承恩面有犹豫地缓缓上前,道:“老……奴婢……”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到朱元璋制止的目光,于是闭口不言,缓缓地退了下去。 李国桢听到王承恩的话时,眼中本已冒起一丝不甘。 不过当他看到朱元璋制止的眼神后,心中竟生了一丝感谢之情,随即又恭敬地伏了下去。 朱元璋扫视了众人一眼,看向先前他扶起的那个兵士,温和地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兵士闻言,激动地道:“小人……胡……胡四六。” 朱元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胡四六,你可敢执行军法?” 胡四六闻言,身子不由地退了退,一脸诧异地看着朱元璋。 这时,有几个先前被李国桢鞭打过的士兵蠢蠢欲动,不过当他们见到朱元璋凌厉的目光后,又安静了下来。 “怎么,你不敢?” 朱元璋见胡四六有些慌张,又温和地问道,好似慈祥的老者一般。 “我.......我.......李......大人......” 胡四六本是结结巴巴地说着,不过见到朱元璋鼓励的目光后,立刻挺直胸膛,大声道:“我敢!” 朱元璋闻言,面带微笑地道:“放心,只要有咱在,没人敢欺负你!” 说着,他又看向李国桢道:“你可服?” 李国桢并未回答,只是将头重重地叩在地上。 朱元璋见状,又看向胡四六道:“好了,动手吧!” 胡四六在他的鼓励下,慢慢地从地上捡起皮鞭,缓缓地走向李国桢。 “且慢!” 这时,李国桢突然开口叫道。 随着他的话音响起,胡四六不由地又朝后退了退,有些惊慌地望向朱元璋。 “你可是不服?” 朱元璋见状,语带怒气地喝道。 李国桢叩首道:“君要臣死,臣不敢不死,更何况区区五十鞭!” “只是臣此刻身着公服,若这样挨打,有失朝廷的体面,还请陛下恩准臣脱去公服!” 朱元璋看了李国桢一眼,道:“准了!” “臣谢恩!” 李国桢恭敬地行了一礼,缓缓起身,脱去公服。 随后又朝朱元璋行了一礼,慢慢跪下。 “打!” 朱元璋见胡四六仍在犹豫,声音不由地提高了一些。 胡四六闻言,又壮了壮胆,这才缓缓地走上前,刚要举起鞭子,又听到一个声音大叫道:“鞭下留人!” 正文 第7章 给咱拖下去打! 朱元璋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头戴七梁冠,身着大红蟒袍的男子跑了过来。 而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身着儒衫的中年男子。 那男子跑到朱元璋的跟前,恭敬地跪地行礼道:“臣左都督刘文耀拜见陛下!” “你有何事,竟敢阻拦咱执行军法?” 朱元璋不满地看着刘文耀,怒声喝道。 刘文耀闻言,有些诧异地看向朱元璋。 “大胆!” 朱元璋见状,又厉声喝道。 随着朱元璋的这声厉喝,刘文耀心中一颤,立刻叩头请罪,同时心中满是疑惑。 原来刘文耀与崇祯本是表兄弟,崇祯虽碍于祖制,未让他参政,却因生母早逝,心有遗憾,对他和他的大哥新乐侯刘文炳十分亲厚。 特别是这几日,由于叛军压境,崇祯对他们更是推心置腹,言听计从,所以刚才他才敢出言阻止。 此刻见朱元璋与往日大相径庭,一时竟有些疑惑了。 “刘文耀,你身为永定门的城守,不仅让兵士吃不饱饭,反而为鞭打兵士之人求情,你可知罪?” 就在刘文耀疑惑之时,朱元璋的怒斥之声再次响起。 刘文耀闻言一惊,本能地要抬头。 不过想起朱元璋的呵斥,知他是连自己也责怪上了,于是急忙低头道:“微臣知罪,只是因营中已欠饷数月,微臣多番筹措,也仅得数石小米......” “一派胡言,京城中的粮饷虽已调往居庸关,但昨日咱也拨发了二十万金,要求犒赏三军,军中怎会无粮?” “分明是你等勋贵贪赃枉法,中饱私囊,才致使军中缺粮,你竟还敢在咱面前切词狡辩!” 刘文耀的话还没说完,又被朱元璋的呵斥之声打断。 原来朱元璋从崇祯的记忆中得知刘文耀并无甚才能,只因是皇亲,才得以封高官,获厚赏。 此刻见他和身后二人皆面色红润,显然是衣食无忧,随即想到刚才见到兵士的粥中几乎毫无米粒时,对他就有些不满。 又见他替李国桢求情,便认为他们皆不能体恤兵士,是以决定拿他二人作筏,警示众人。 刘文耀本是文人,生平最重名声,此刻听到朱元璋的指责,立时昂首道:“臣叔侄二人受命守城以来,几乎散尽家资,岂会做那等龌龊之事!” 朱元璋见他激愤之下毫无礼法,怒喝道:“咱自有军饷犒军,又何须你散尽家资?” “分明是你做贼心虚,又担心事发难言,才拿出些碎银,做这等博取人心的丑事。” “今日若不将你重罚,咱也对不起这些守城的兵士。” 说着,他又看向胡四六,道:“打,给咱狠狠地打,咱就不信杀不住这股歪风邪气!” 刘文耀见朱元璋如此决绝,似乎又见到了以前那个刚愎自用的崇祯,心中一声长叹,也不再申辩,缓缓地跪伏在地。 “陛下,请听草民一言!” 这时,刘文耀身后一个身形魁梧的儒生大声叫道。 朱元璋原以为他二人是附庸风雅的官吏,此刻听他说是草民,有些惊讶地道:“你是何人?” 那儒生大声道:“草民黄尼麓!” “白身?” 朱元璋又确认道。 “白身!” 黄尼麓依然高声答道。 朱元璋仔细打量了黄尼麓一眼,见他衣衫上有污渍,身上隐隐散发着火药味,知他刚才应是在研究火药之事,心中不禁对他有了几分好感。 他略一沉吟,又看向另外一个身形消瘦的儒生道:“那你又是何人?” “太学生申湛然!” 那儒生虽未抬头,却不失礼仪的回答道。 “太学生也参与守城吗?” 朱元璋知太学生虽习骑射,但却只是文人的习俗,真正上了战场并无太大用处。 所以听到申湛然的话后,又有些惊讶地问道。 “草民与新乐侯是好友,因闲时读过几本兵书,故新乐侯让我来协助左都督守城。” 申湛然闻言,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朱元璋知道大明有文官统兵的习俗,不过那些文官大都坐镇中军,并不参与攻伐之事,此刻见申湛然一介文人,竟敢站在最前线。 而且在他的威压下,对答有礼有节,底气十足,应是一个有实学的文人,心中又生了几分欢喜。 于是他又看向刘文耀,见刘文耀虽跪伏在地,身体却一直在颤抖,显然是心中有气。 随即想到刘文耀若是个仗势欺人之人,申湛然和黄尼麓断然不会是白生,心中对他不禁有些改观。 朱元璋此刻正是求才若渴,见到刘、黄、申的风骨后,心情好了不少。 于是他又看向黄尼麓,平和地道:“好,黄尼麓,你要给咱说啥?” 黄尼麓闻言,又大声道:“草民要说的是陛下所言军饷,左都督只有耳闻,却从未见过。” “至于守城兵士的粮食,确实是左都督变卖家资所得,只因兵多财薄,昨日已经断粮。” 朱元璋本是怀疑刘文耀贪墨,此刻听了黄尼麓的话,又问道:“只有耳闻,难道咱的军饷没发到你们左都督的手中吗?” 朱元璋的话音才落下,就听到黄尼麓的声音响起道:“陛下若要询问军饷和火器之事,可去询问此地的监军王榷德。” “军饷和火器?” 朱元璋听出黄尼麓话里有话,立刻对王承恩道:“去,给咱把王榷德叫来!” 说罢,又对刘文耀三人道:“你们先起来,待王榷德来了之后,咱再做处置!” 随后又对胡四六道:“去,给咱执行军法!” 才刚起身的刘文耀闻言,又想要开口,却被申湛然拉倒了一旁。 “啪!” 只见一鞭下去,李国桢背上立时出现一道血痕。 “啪!” “啪!” “啪!” 胡四六开始的时候本还想留手,不过当他见到朱元璋的目光后,立刻将这点小心思按了下去,鞭鞭见血地抽打着李国桢。 不一会,李国桢后背的衣衫就已破烂不堪,露出一条条带血的伤痕。 随着李国桢身上的伤痕出现,城上的兵士看向朱元璋的目光既尊敬又畏惧。 “魏大人,您慢点,陛下不会有事的!” 这时,只见一群穿红戴朱的人登上了城墙。 其中赫然有内阁首辅魏藻德、大学士范景文,户部尚书倪元璐,兵部尚书张缙彦和一众锦衣卫。 而为首带路的则是一个头戴三梁冠,身着蟒袍的太监。 只见他一脸谄媚地扶着魏藻德,点头哈腰。 原来众官员听到朱元璋出宫的消息,既惊又怕,各怀心思地顺着朱元璋的路线追赶而来。 后来又在半路上遇到了奉李若琏之命前来的王守林,便与他一起来到了永定门。 正当他们不知朱元璋在哪时,恰好见到了匆匆赶来的王榷德,遂在他的陪同下上了城墙。 “陛下!” 魏藻德见到朱元璋后,立刻大叫着跑了过来,跪倒在地。 而他身后的众官员也纷纷上前,朝朱元璋行跪拜之礼。 朱元璋让众人起来后,又看向那个太监,道:“你可是王榷德?” 王榷德本是个七品太监,一直郁郁不得志,近日借一个同乡之力,得到王德化的赏识,不仅升了五品,还弄了个监军的差事。 此刻见朱元璋不管大臣,竟开口询问他,心中又惊又喜,急忙回答道:“禀万岁爷,奴......臣正是王榷德。” 崇祯宫内,一般太监都称呼崇祯为万岁爷,而自称奴婢,以示亲近。 只有身有官职的太监,则如外臣一般,称呼陛下,并自称为臣。 这王榷德因初得差事,一时间竟混叫了一通。 “你做的好监军啊,给咱拖下去打!” 朱元璋瞪了他一眼,大声喝道。 “谢万岁.......” “啊!” 王榷德听到朱元璋前半句话,还以为要奖赏他。 刚想要谢恩,待听清后半句后,立刻吓得瘫软在地。 正文 第8章 头传九门,以振纲纪! “嗯?” 朱元璋见他话音落下后,锦衣卫大都偷偷望向一旁的骆养性,并未动手擒拿王榷德,不由地冷哼了一声。 骆养性闻声,知道这是朱元璋在警示他,不过此刻他也不敢擅自做主,只得用眼神向魏藻德求救。 魏藻德见状,心中也是一阵彷徨。 他自崇祯十三年中状元以来,就一直跟随在崇祯左右。 自问这些年已经摸透了崇祯的心性,只是崇祯今日的操作,却让他有些看不懂。 不过尽管他不懂,却又不能不出面,不然很容易寒了骆养性的心,对后面的大事不利。 于是他定了定心神,缓缓上前行礼,道:“陛下,不知王监军......”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到朱元璋冰冷的目光,心中一寒,竟不敢再说下去。 一时间,全场寂静。 就连匆匆赶来的王承恩见状,也停止了脚步,悄悄地退到一旁。 “末将王守林领命!” 突然,锦衣卫百户王守林大吼一声,从众大臣后快步走了出来,像拎小鸡一样拎起王榷德。 只见他拎着王榷德走出十几米,随手将他扔在地上,又从一个兵士手中拿过一柄长枪,朝王榷德腰 臀之间打去。 “啊!臣知罪,求万岁爷......哎哟!” “万岁......奴婢错......啊!” 王守林才打下几棍,王榷德就连连惨叫地求饶。 朱元璋见状,示意王守林停了下来,又朝王榷德喝道:“你个阉人,竟敢贪墨咱的军饷,快说,你将那些军饷藏哪了?” 王榷德闻言,连连求饶道:“奴婢没有,奴婢......” “打!” 朱元璋见王榷德不肯招认,又大声喝道。 “魏大人,救命啊!” 王榷德听说又要打,脸色瞬间变得惨绿,急忙朝魏藻德求救。 魏藻德闻言,暗恨王榷德不懂事,恼怒地呵斥道:“王监军,陛下问话,你据实回答就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暗自给王榷德使眼色,让他打死不认。 王榷德本是没根的人,哪有什么骨气,经此一打,早已吓得心胆俱裂。 此刻见魏藻德不愿救他,又不想再挨打,便老老实实地将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按照兵部的章程,永定门本可领到三万两军饷,但是当他去领时,却被告知很多勋戚只报了个数,银子并未到位,所以只给了他三千两银子。 而就这三千两银子,他也需要打点发放军饷的官员和太监。 一路打点下来,最后竟只剩下一千两白银。 他先前为了谋得这个差事,欠了不少人情,于是就将这一千两银子还了人情。 朱元璋见他并未言及火器之事,又冷哼道:“你倒是清廉,若再不从实招来,咱定让你命丧当场!” 王榷德闻言,叩头道:“奴婢不清廉,奴婢也贪了三十两,还请万岁爷恕罪!” 说罢,又连连磕头。 “砰!” 这时,王守林将长枪重重地杵在城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随后他又朝王榷德喝道:“陛下问话,你竟敢不据实回答,难道真不想活了!” 王榷德见到长枪下龟裂的砖块,身子一阵颤抖,又哭诉道:“万岁爷,奴婢招了!” “奴婢因赌输了钱,曾偷卖过一些火器给城中福德楼的范掌柜,还请万岁爷恕罪!” 朱元璋闻言,一脸铁青地看向兵部尚书张缙彦。 张缙彦在王榷德招供领取军饷时,就紧皱眉头,想着应对之法。 后来见王榷德竟说出了贩卖火器之事,恨不得上前去将他掐死。 幸亏一旁的魏藻德低声提点了几句,他才平静下来。 此刻见到朱元璋的目光,立刻叩头谢罪道:“因兵部近日诸事繁杂,微臣有所疏忽,还请陛下给微臣一些时间,待查清此事后,微臣定将这些害群之马绳之於法。” 朱元璋知张缙彦是在推脱,不过却也说的在理,于是他冷哼一声,道:“好,咱就等你的消息。” “若是今日日落之前,你不能给咱一个满意的答复,咱就用你的脑袋给全城的兵士一个交代。” 张缙彦闻言,身上不禁冒起一身冷汗。 随即他又想到这几日陛下的态度十分软弱,今天怎会有如此大的杀气。 不过此刻也容不得他多想,只得叩头领命。 正当他准备离去时,又听到朱元璋的声音响起道:“王守林,你立刻带领锦衣卫,去给咱将福德楼查封,所有人带入昭狱审问。” 张缙彦闻言,脸色大变,一脸惊恐地看向魏藻德。 魏藻德见王守林领命,急忙上前跪下,道:“陛下,请暂息雷霆之怒,听老臣一言。” 朱元璋在听闻贩卖火器的事情后,就知道此事背后有人指使。 他本以为幕后之人是兵部尚书张缙彦,没想到站出来的竟是魏藻德。 于是他佯装诧异地道:“魏卿,不知你有何事?” 魏藻德刚才也是一时情急,才出言阻止。 待冷静下来后,已经开始后悔。 此刻见朱元璋发问,他强作镇定地道:“老臣知陛下对贩卖火器一事十分恼怒,只是此刻叛军围城,若是再大肆查抄商贾,引起百姓惊恐,会对守城十分不利。” “还请陛下暂息雷霆之怒,待打退叛军后,再行处置这些商贾为好!” 朱元璋闻言,不露声色地看向范景文等人,道:“众卿以为如何?” 众人闻言,都沉默不语。 这时张缙彦又跪下道:“魏大人乃老成持国之言,臣附议。” 随着张缙彦出言支持,骆养性等人也纷纷跪下,表示支持。 只有范景文、倪元璐等人面有疑色,显然还没拿定主意。 朱元璋见状,又朝范景文问道:“范卿,你是何想法?” 范景文闻言,立时跪下奏道:“老臣以为守城重在万众一心,在此危急时刻,竟有富商购买火器,实不可大意......” “范大人,你既然说守城重在万众一心,若是因捉拿富户,坏了民心,又哪来的万众一心。” “如此前后矛盾之言,怎可出自你内阁大臣之口,还请你慎言!” 这时,跪在地上的兵部给事中光时亨大声反驳道。 朱元璋见到光时亨,心中立时涌起一股恨意。 随后脑中又出现他极力阻止崇祯南迁的画面。 “原来如此!” 朱元璋暗暗梳理了脑中的记忆,下意识地将腰间的玉带朝下按了按,看向光时亨道:“你且说说你的道理!” 光时亨见朱元璋询问,立时大声奏道:“微臣以为范大人临事不敏,思虑不周,所言不足采纳。” “依微臣之言,陛下应将此事按下,同时将王监军交由兵部收监,待击退叛军后,再着兵部详查为宜。” 一旁的倪元璐见光时亨攻击范景文,立刻反问道:“若依你之言按兵不动,若是他们配合叛军在城中作乱,岂不是同样会坏了守城大计?” 光时亨闻言,微笑道:“卢尚书多虑了,那些富户不过是买些火器防身,又怎会作乱?况且......” “你如何确认他们只是防身......” ...... 一时间,城墙上争吵不断,好似菜市场一般。 “够了!” 朱元璋一声怒吼,将众人镇住后,又怒声呵斥道:“魏藻德、范景文御下不力,罚俸一年!” “张缙彦失察在先,狡辩于后,革去兵部尚书之职,以侍郎之职代行尚书之事!” “光时亨御前失仪,罚俸一年,杖责三十!” “骆养性擅离职守,杖责三十,降为锦衣卫千户,镇守正阳门,以观后效!” “王榷德贪赃枉法,贩卖火器,罪不容恕,立时斩首,头传九门,以振纲纪!” ...... 随着朱元璋一连串的命令颁布,原本争得面红耳赤的大臣们都露出了惊恐之色。 而王守林早在朱元璋的示意下悄然离去。 正文 第9章 武生李琎 “啪!” “啪!” “啪!” ...... 随着城墙上廷杖之声此起彼伏的响起,那些守城兵士皆是一脸严肃,不再似之前那般懒散。 而当王榷德血淋淋的头颅传示众人时,众兵士又是一脸惊恐,身体也不由地站得笔直。 朱元璋默默地看着众兵士,知王榷德的头颅已镇住了他们。 于是他待廷杖执行完毕后,又朝倪元璐道:“倪卿,着你立刻从国库中取出三万金购买粮食。” “若是让咱再看到兵士没有饭吃,咱就将你的头颅也斩下来,传示九门!” 倪元璐闻言一愣,刚想要开口,却被范景文的眼色制止,并示意他答应。 倪元璐见状,只得躬身答道:“微臣领旨!”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好,你速速去办,若有疑难之处,尽管来找咱!” 倪元璐心中本还有些恼怒,此刻听了朱元璋的话,恭敬地行了一礼,缓缓退下。 “谢陛下!” 这时,胡四六率先跪下高声喊道。 随着胡四六的声音响起,众兵士纷纷下跪,高呼万岁。 朱元璋待众兵士停下来后,又朗声喝道:“咱知道这些日子你们受苦了,不过你们放心,只要有咱在,就绝不会让那些贪官污吏盘剥你们。” “日后若你们发现有官吏克扣军饷,贪赃枉法的,你们尽可将他们绑到皇城去,咱给你们做主!” ...... 朱元璋每说一句,众兵士就高呼一声万岁。 一时间,高呼之声犹如雷鸣,竟让城外不明所以的叛军出现了一阵惊慌。 朱元璋又借安抚众兵士之机,拖延了一会时间,估计王守林已到福德楼后,才看向刘文耀道:“你先将城务交代一下,然后与新乐侯,驸马都尉一起去乾清宫,咱有事和你们商量。” 说着又看了一眼申湛然和黄尼麓,道:“你这两个人暂时借咱用一下!” 刘文耀闻言,立刻躬身道:“陛下此言折煞微臣了,四海之内谁不是陛下的子民,岂劳陛下说借。” 朱元璋微微一笑,道:“好,那你去吧!” 刘文耀恭敬地行礼后,便快速朝城守的指挥中心走去。 朱元璋这才扶起李国桢,道:“你也去收拾一下,到乾清宫去等咱,咱一会还要向你询问军政之事!” 李国桢含泪点了点头,恭敬地行礼后,踉踉跄跄地退了下去。 随后朱元璋一行顺着登城踏步,缓缓地走下了城楼。 当朱元璋来到城下,见到远处一顶顶的官轿时,脸上又露出一丝不快。 不过他并未多言,只是默默地骑上马,朝正阳门驰去。 众人见状,或骑马、或乘轿,纷纷紧追而去。 朱元璋路上见黄、申二人虽是文人,骑术却十分精湛,对二人更加欣赏。 他通过之前的交谈,知申湛然恭敬有礼,客气中却又暗含几分生疏,反倒是黄尼麓直来直去,让人更觉亲近,于是他借机向黄尼麓道:“你可是擅长火器?” 黄尼麓闻言一惊,有些诧异地道:“陛下怎知草民擅长火器之事?” 朱元璋微微一笑,道:“咱这鼻子特别灵,刚看到你,就闻到你一身的火药味!” 黄尼麓尴尬地笑了笑,正想着该如何回答的时候,却又听到朱元璋道:“你们皆是一介平民,怎么会与左都督相识?” 黄尼麓见问,便将事情缓缓地讲了出来。 原来他们二人并非刘文耀的门客,而是新乐侯刘炳文的朋友。 三人相识的情景也十分老套,当时黄尼麓学成来京,指望一展所长。 没想到却是处处碰壁,投效无门,就在他准备离去时,却因救助一个孤女引起了恶霸的不满。 当时围观的人不少,不过大家都摄于恶霸的淫威,皆不敢发声,只有年少的申湛然挺身而出,仗义执言。 奈何申湛然气势虽盛,却架不住恶霸的家奴,正当两人勉力支撑时,恰巧新乐侯刘文炳路过。 他知悉此事后,重惩了恶霸,并将二人接到府中疗伤。 这样一来二去,三人竟成了好友。 朱元璋听完他们的讲述,对刘文炳也有了一个大致的认识。 这时,突然听到申湛然发出一声惊疑之声,眼睛紧紧地盯着前方。 朱元璋顺势望去,原来他们已经来到了正阳门前。 先前拥堵的民众已经散去,只有李若琏和李长儒在城门口 交谈甚欢。 朱元璋见状,有些奇怪地问道:“你认识他?” 申湛然闻言,脸上闪过一缕犹豫之色,随后正色道:“他好似草民的一个故人,只是好些年不曾见了,草民也不太敢确认!” 朱元璋何等聪慧,又怎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 于是他一勒马缰,骏马立时发出一声长嘶,引起了李若琏等人的注意。 李若琏见来人是朱元璋,立刻迎了上来,行跪拜之礼。 朱元璋一跃而下,扶起李若琏,道:“李卿,咱让你这三品大员守城门,你可觉得委屈?” 李若琏闻言,又急忙跪下道:“末将此身所有皆陛下恩赐,岂敢言委屈!” 朱元璋笑着扶起他,道:“好,既然如此,那咱就封你作锦衣卫指挥使,跟着咱处理一些琐事!” 李若琏有些惊讶地看向骆养性,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恰好听到李长儒的声音道:“难得陛下赏识,李大人你还不快谢恩!” 李若琏刚才与李长儒一番交谈,心中对他十分佩服,此刻听他如此说,立刻跪地谢恩。 朱元璋笑着扶起李若琏后,又对李长儒道:“你且来看看,咱也给你带来了一个老朋友!” 说着,就将申湛然拉了出来。 李长儒见到申湛然,脸色瞬间大变。 随即跪下磕头道:“罪民李琎叩见陛下,罪民冒名实是情非得已,还请陛下恕罪!” 朱元璋听到“李琎”二字时,脑中并没有什么印象。 不过见李琎战战兢兢,心中十分奇怪,又仔细地查阅了崇祯的记忆,才发现在崇祯九年,有个叫李琎的武生曾上书请令江南富家助饷。 当时李琎这个提议在朝中引起了轩然大波,尽管崇祯也颇为心动,不过由于众臣集体反对,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你是上书的武生李琎?” 朱元璋看着李琎,确认道。 李琎又叩首道:“罪民正是上书的武生李琎。” 朱元璋有些疑惑地道:“咱记得并未降罪于你,为何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罪民?” 李琎闻言一愣,随即将事情讲了出来。 原来李琎上书后,立刻在江南引起轩然大波,不少官绅都上书驳斥他。 其中影响最大的就是当时的内阁大学士钱士升,他不仅在朝堂上力争严惩李琎,还暗中指使江南士绅迫害他。 一时间,江南文士对李琎口诛笔伐,不仅驳斥他的上书,还故意曲解他的一些日常琐事。 随即以此为由,或指责他失礼,或训斥他不忠,或驳斥他不孝,凡此种种,不足而一。 李琎当时刚学艺有成,正意气风发之时,并未被流言蜚语吓倒。 而且他相信他的上书于国有利,朝廷纵使不采纳他的建议,也不会降罪于他。 所以尽管他当时已是声名狼藉,却并不惊慌,依然据理力争。 直到他接到一个同窗的传信,说县衙正准备以妖言乱政的罪名捉拿他时,他才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也知道这是欲加之罪,根本辩无可辩,便连夜逃跑。 哪晓得江南的那些士绅都恨毒了他,对他一路穷追猛打,不仅有官府的通缉,还有民间的悬赏,让他避无可避。 无奈之下他只得逃来北方,没想到那些人得知他到北方后,竟仍不肯放弃,先后派了不少人来追杀他。 最后李琎只得隐姓埋名,投到沈家做了个佃户,才避过了那些人的耳目,过了些安静的日子。 后他又得朋友相助,本想以李长儒的身份参加科举,待有功名后再为自己伸冤。 却没想到文举比武举更加黑暗,他屡试不中,蹉跎了那些好年月。 朱元璋听完李琎的讲述,沉默了一会,道:“好,你的委屈咱都知道了。” “咱就封你一个户部员外郎,算是对你这些年的补偿吧!” 随着朱元璋的话音落下,在场之人皆是一惊。 李琎闻言,连连叩头道:“草民叩谢天恩,从今以后,草民定当竭尽全力,报陛下知遇之恩。” 朱元璋扶起他,道:“好了,大敌当前,你也不用再弄这些虚礼,且随咱回宫商讨退敌大计!” 李琎见状,急忙擦拭掉眼角的泪水,同时再次谢恩。 朱元璋笑了笑,接过王承恩递过的马缰,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李若琏匆匆交代后,又找来两匹马,与李琎一起朝皇城赶去。 正文 第10章 朝会就是内斗场 乾清宫、弘德殿。 朱元璋端坐上首,面无表情地看着正在讲述城防的李国桢,而他腰间的玉带已被按到了肚皮下面。 在他的左侧为首站着的是内阁首辅魏藻德、其次是范景文、张缙彦等一班文臣。 当他们听到李国桢的讲述时,或面露惊恐,或眉头紧皱,或闭目沉思。 而在右侧为首的是成国公朱纯臣、其后是刘文炳、巩永固、李若琏、高文采等几个武将。 由于武将人数较少,所以被朱元璋破格召见的申湛然和黄尼麓也一身儒装地站在最后。 朱元璋听着李国桢的讲述,时不时地将玉带往下按,脸色越发阴沉。 原来根据李国桢的讲述,自三大营溃败后,叛军已经陆续将外七门和内六门围困。 虽然各门的兵马多寡不一,但叛军的情绪十分高昂,都在积极备战,相信最迟明天就会发动攻势。 除此之外,叛军的南路大军在刘芳亮的带领下,兵分两路。 一路由刘芳亮亲自率领,攻打保定等重镇,并积极朝京城靠拢。 另一路则在任继荣,马重禧的指挥下攻取真定后,一直按兵不动,意在阻拦北上的援军。 而反观城内守军,不仅军械残旧短缺,而且人员也严重不足。 京军名义上虽说有十万之众,但是剔除空饷名额,可用之人不超过六万。 再加之去岁瘟疫肆虐,又损失了部分兵士。 若再剔除一些老弱病残,真正能战的人数也就三万左右。 就这仅剩的三万人也因欠饷严重,斗志十分低落。 尚未开战,不少人就在暗中商量城破后如何保命,更有甚者已经想着如何投诚。 而城中的百姓更是人心惶惶,特别是外城,因巡街的兵士很少,几乎乱成一锅粥。 不仅偏僻的街道贴满了反动标语和安民告示,就是在闹市中,也时常能看到手拿叛军安民书交谈的百姓,更有不少孩童在嬉戏时,高唱叛军的童谣。 李国桢虽派人去整饬过几次,成效却并不大,现在外城中的百姓都像盼过年一样盼着叛军进城。 内城因是朝臣和富户聚居地,相对平静一些,却也只是表面现象。 因为李国桢听说暗地里已经有不少富户,甚至官员向叛军投诚。 据说这些人还商议着要买通守城官员,准备等叛军攻城时,帮他们打开城门。 甚至还有谣传,说是有人准备活捉崇祯,作为投诚的礼物...... 李国桢讲述完后,向朱元璋行了一礼,缓缓地走向右侧,站到了朱纯臣的后面。 朱元璋待李国桢归列后,扫视了众人一眼,沉声道:“众卿,刚才李卿已经大致讲述了城防等情况,大家都议议,可有退敌良策?” 随着朱元璋的话音响起,文官中不少人的身子不由地往后缩,生怕被他看见。 站在文臣后队的李琎本想出列奏对,却见申湛然微微摇头,便也就停了下来。 朱元璋见无人开口,又下意识地按了按玉带,看向魏藻德道:“魏卿,你是当朝首辅,先说说吧!” 魏藻德闻言,恭敬地行礼后,奏道:“以老臣愚见,为今之计只有紧守城池,而守城之要首在军械和兵士。” “有关这两方面的情况,老臣觉得先让兵部郎中成德和东厂的王督主讲讲,或许能寻得解决之法。” 朱元璋见他明知王德化不在场,却故意提起,知他是想借助崇祯对太监的宠幸,将水搅浑。 于是瞪了他一眼,喝道:“此处乃朝臣议事之处,与内廷何干!” 魏藻德闻言,嘴角闪过一缕得意的笑容,随即又连连告罪。 这时,朱元璋也已想起有关成德的记忆。 原来成德本是崇祯四年的进士,因清操绝俗,疾恶若仇,得罪了温体仁,曾被诬陷居戍所七年。 后来温体仁被免官,他才得以启用,累官至武库主事,近日刚升了兵部郎中。 朱元璋想到成德应算个忠义之辈,便又按了按玉带,沉声问道:“成德何在?” 随着他的话音响起,只见一个年约三十五六,一脸黝黑的精壮汉子走了出来,躬身行礼。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你给咱说说,京城中军械的情况。” 成德闻言,犹豫了一会,道:“陛下,近几年因国库紧张,武库已经很久没有采购新的军械。” “而以前剩下的军械,不是残破不堪,就是老旧无用,除了一些弓矢尚可......” “哼!” 突然,朱元璋发出一声冷哼。 成德见他一脸怒容,立时跪下请罪,道:“陛下息怒,微臣实在已经尽力,还请陛下恕罪。” 说罢,又连连叩头谢罪。 这时,一旁的倪元璐开口道:“成大人,我记得去年年尾,你们兵部还申请了一笔款项,说是购买火器,你怎么说这些年都没有采购新的军械?” 倪元璐此言一出,张缙彦瞬间脸色惨白,而成德则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原来成德刚才回答时,故意留了一个破绽。 其实兵部这些年并非没有采购过火器等军械,只是这些军械只有清单进出,却从无实物入库。 成德觉事情有异,曾因此事多次上书,却都石沉大海。 后来范景文无意间发现了被魏藻德扣下的奏章,便悄悄将此事告知了倪元璐,并让他联络成德,准备帮成德直奏御前。 没想到当晚成德就收到恐吓信,说是他敢再言此事,必让他家破人亡。 成德虽不怕死,但他却是一个孝子,怕因此连累了家中老母,又急忙找倪元璐求教。 倪元璐觉得此事不宜硬拼,劝他等待时机,他才暂时将此事按下。 今日他见倪元璐提及此事,立刻叩首奏道:“武库中虽有购买军械的记录,但却只有出入库单。” “臣并未见到过军械,也不知用在何处,如同没有采购一般,所以臣才说没有采购,还请陛下恕臣陈述不准之罪。” 朱元璋早已察觉成德的小心思,他佯作不知地看向张缙彦,道:“张卿,你可知此事?” 张缙彦闻言,立刻跪下道:“臣确实曾批发过此类文书,不过近日诸事繁杂,臣一时也记不清楚。还请陛下容臣回去详查后,再来禀告。” “又是详查?咱看你是连兵部侍郎也不想干了!” 朱元璋看着张缙彦,冷冷地道。 张缙彦见拖延之计无效,一边用眼神向魏藻德求救,一边叩头谢罪。 魏藻德心中一声暗叹,上前道:“陛下,近些年征战频繁,兵部事务繁杂,张大人也是偶有疏忽。并非故意渎职,还请陛下饶恕他一回。” 朱元璋想到先前张缙彦在陕西剿匪时,也曾立下不少战功。 只是来到京城后,因党派之争,投靠陈演、魏德藻后,官声越来越差。 他知若要结束党争,必须要惩治为首之人才行。 此刻见范景文不曾开口,未免做的太过明显,便打算先从魏藻德着手。 于是他按下心中怒火,看向魏藻德,道:“咱也并非是想办他,只是军械事关守城大事,他竟如此糊涂,岂能不让咱生气。” 魏藻德闻言,又劝道:“陛下也勿太过担忧,叛军虽多却也是乌合之众,只要我们紧守城池,待援军到来,叛军自会不战而退。” 朱元璋道:“那你可知援军各部现到何处?” 魏藻德犹豫了一会,道:“根据之前发出的旨意,想来各部应已在来的路上,相信不日即可抵达,请陛下放心。” “放心?” 朱元璋一拍龙椅,长身而起,怒喝道:“现在叛军已经围城,咱问你退敌之策,你却说让咱询问武库和军队情况。” “现在发现军械有如此大的问题,你又说让咱等援军,不要担心。” “那咱啥时候担心?等叛军入城的时候,还是将刀架到咱脖子上的时候?” 随着朱元璋的怒吼,众臣纷纷下跪谢罪。 平日里十分活跃的光时亨等人,皆身体微颤,低头看地,唯恐见到朱元璋的目光。 一时间,弘德殿内一片寂静。 正文 第11章 退敌之策 “臣刘文炳有本启奏!” 突然,刘文炳膝行出列,朝朱元璋跪拜道。 朱元璋点了点头,语气平和了一些,道:“新乐侯有何建议,但说无妨!” 刘文炳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道:“先前魏大人所言固守待援本是正理,只是因军中粮饷不足,兵无斗志,故而当今之计首先要解决兵士的斗志,不然固守只是一句空言。” 朱元璋闻言,又看向倪元璐道:“国库中还有多少银两,可够激励兵士之用?” 倪元璐心中早有准备,见朱元璋询问,立时躬身答道:“国库中尚有现银四万五千两,其中三万两是乐安公主的丧葬银,目前可用的银两只有一万五千两。” 倪元璐的话音才落下,又听到驸马都尉巩永固的声音响起道:“陛下,此刻大敌当前,臣代乐安公主献出此银,同时臣变卖家资,应还可得银五千两,愿一并捐与陛下。” “臣刚也粗略核算家资,可得银三千两,愿奉于御前,以解燃眉之急。” 这时,刘文炳的声音再次响起。 “臣愿捐银一千两。” “臣可捐银五百两。” ...... 一时间,群臣踊跃捐银,好不热闹。 朱元璋冷冷地看着这群大臣,沉默不语。 他待众人都说完,示意他们起身后,才缓缓开口道:“好,众卿能替咱分忧,咱十分高兴。” “这里咱只有一点要求,那就是必须是现银,若再有人像之前般不兑现,咱定不轻饶!” 众臣闻言,连称不敢。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除此以外,可还有其他筹饷之法?” 众人皆知朱元璋的目的,却是谁也不肯说出来。 “臣有本启奏!” 李琎见群臣闭口不言,想起朱元璋的知遇之恩,便不再顾申湛然阻拦的眼色,毅然决然地走了出来。 朱元璋见是李琎,鼓励地点了点头,道:“好,你给咱说说。” 李琎沉声道:“臣以为从当前的形势来看,筹饷只是其中一项。若要解此困局,应分为筹饷、劝降和催援三部分。” “这三部分中又以筹饷最为重要,因为只有粮饷充足,才能激励兵士守城和分化叛军,所以臣建议除号召在朝官员捐银外,还应要求全城商贾、富户、士绅等人捐银助饷!” 随着他这句话说出,魏藻德、朱纯臣、光时亨等人都投来了不满的目光。 而范景文、倪元璐、李国桢等人则是惊讶之中带着几分赞许。 剩下的刘文炳、申湛然、黄尼麓等人皆是一脸担忧。 李琎虽见到众人的目光,却并未理睬,继续说道:“所得银两除了补发所欠军饷,激励士气外,剩下的银两应拿去分化叛军。” “据臣所知,此次围城的叛军虽号称五十万,其实能战的兵力并不多,因为叛军大多携家带口,家属就占一半以上。” “剩下二十余万人中,除去匪首的部分亲兵,又可分为流民、叛军和逃兵三类。” “这三类人中以流民人数最多,不过这些流民本是贫苦百姓,既不通军事,也缺乏实战,战斗力并不强,所以人数虽多,却不足为虑。” “其次是逃兵,这些人大多是历年战败逃罪,或是因军饷哗变之人,他们虽从叛军,忠诚度却不高,只要叛军失势,他们必然溃逃。” “最后是近三月投降的叛军,这部分军队建制完整,战斗力也不弱。” “不过由于他们投诚不久,加之常年与叛军作战,而且与京中不少官员熟识,所以我相信他们在叛军中的地位应十分尴尬。” “因此我们真正要对付的也就是叛军的几万亲兵,这些人虽然忠诚,但是却缺乏攻城的经验。” “只要我们能做好京城的防务,坚守城池两日,消磨掉叛军的锐气,他们军心必然动摇。” “到时陛下可派相关人员前去游说劝降,若能成功,则能大大削减叛军力量。纵使不成,也可让叛军生疑,为后期劝降打下基础。” “最后则是催援,臣记得崇祯二年......” “咳咳......” 就在李琎要提起袁崇焕救援之事时,站在最后面的申湛然一阵咳嗽。 李琎听到咳嗽声,立时反应过来,急忙转变话题道:“在众多援军中,臣觉得宁远总兵吴三桂最近,兵力也最强,陛下可派专人督促。” “其次湖广总兵左良玉和凤阳总督马士英,此二人皆有数十万之众,陛下也可掷下严旨,让他们入京勤王......” 朱元璋待李琎说完后,又朝众人道:“众卿以为如何?” 魏藻德闻言,便示意张缙彦出来反对。 只是张缙彦才遭训斥,又知道李琎是朱元璋刚封的户部员外郎,猜测这些可能是朱元璋的主意,便佯装不见。 魏藻德见张缙彦不动,便又朝成国公朱纯臣递眼色。 朱纯臣祖上是朱能,乃是靖难名将,因他战功显赫,被封成国公,且世袭罔替。 只是朱纯臣虽袭了成国公,却是个草包,不过仗着手上有些兵马,时常作威作福。 此刻见魏藻德示意,他大剌剌地走了出来,看向李琎道:“你可曾领兵打过仗?” 李琎闻言一愣,随即摇头道:“我虽是武生,却并未上过战场。” 朱纯臣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后,又沉声道:“战场千变万化,并非坐而论道可以解决。” ...... 李琎刚开始还准备反驳,后来见他说的都是些看似正确的废话,也就任他去说。 朱纯臣见李琎不争辩,还以为他被自己镇住了。 又洋洋洒洒地说了一通,才得意地走了回去,却未见到不少人都皱起了眉头。 魏藻德见朱纯臣说不到要点,心中一阵鄙夷后,又将目光投向光时亨。 他见光时亨目光飘忽,显然也不愿开口。 因担心此举破坏了大计,只得缓缓走出来,道:“老臣觉得其他各条均可行,只有助饷一事尚需商榷。” “毕竟那些富户攒些银钱也不容易,若是强行征饷,老臣怕引起民变,到时反而对守城不利!” 李琎闻言,立时反驳道:“若不得粮饷,其他一切都是空谈,况且那些富户何以能攒下钱财,还不是有赖于皇恩浩荡。” “今值此危难之时,若他们还不能为国分忧,那岂不是......” “草民以为李大人言之有理,若不得粮饷,诸事皆废。至于魏大人所言,也不无道理。” “不过值此危难之时,草民觉得不妨一试,若事有不协,再另做商议!” 这时,申湛然出列打断了李琎的话,恭敬地朝朱元璋说道。 刘文炳见申湛然站了出来,也急忙上前奏道:“陛下,臣虽不曾任事,却与唐通有过几面之缘,愿去敌营劝降他。” 巩永固与刘文炳本是刎颈之交,见他此刻仗义执言,不再避嫌,也上前表示愿意去劝降。 兵部员外郎金铉、兵部右侍郎王家彦、刑部右侍郎孟兆祥等人本以范景文马首是瞻,此刻见他并未反对,而刘文炳、巩永固等外戚皆仗义直言,也纷纷站出来,表示愿意劝降。 魏藻德见众人皆支持李琎,而己方的人都沉默不语,只得缓缓地退了回去。 正文 第12章 抓了一条大鱼 朱元璋看着眼前这些争先恐后的大臣,首次有了欣慰的感觉。 “谁说咱是孤家寡人,只要咱处置得宜,这些人还是可以一用的!” “纵使他们才能不足,但有咱从旁指点,又何惧叛军围城?” 想到这,朱元璋豪气大增,朗声道:“李琎奏对合宜,封为户部侍郎,专门负责筹饷一事。” “太学生申湛然才学出众,封为翰林院侍讲学士,替咱起草文案!” “黄尼麓虽是一介布衣,然心系国事,精通器械,封为工部虞衡清郎中,负责京中火器事宜。” 说罢,他又看向李若琏,道:“李若琏何在?” 李若琏闻言,立时高声喝道:“末将在!” 朱元璋见他此刻英姿勃发,完全不是初见时的模样,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你速点五百锦衣卫,巡视京城,若有趁乱反叛之人,就地格杀!” “末将领命!” 李若琏高声回复后,就缓缓地退出了弘德殿。 “户部尚书倪元璐,你立刻安排购粮事宜......” “兵部右侍郎王家彦、兵部员外郎金铉,你二人协助襄城伯巡视城防,凡有投敌叛国的兵士,就地格杀......” ...... 随着一道道命令的颁布,众臣的斗志都被激发了出来,一个个精神抖擞地上前领旨。 最后,朱元璋在众人的高呼声中离开了弘德殿,来到了东暖阁。 他才走进东暖阁,就见到王承恩一瘸一拐地迎了上来。 朱元璋见到王承恩的模样,知道他已经去司礼监挨过打了。 想到他还算忠心,涉政也是风气使然,并非故意为之,便问道:“你可恨咱?” 王承恩闻言,艰难地跪下,道:“是奴婢糊涂,妄论军政,万岁爷不责怪奴婢,已是奴婢的万幸,奴婢又岂会恨万岁爷!” 朱元璋见他不仅改了称呼,而且言辞恳切,不似作伪,点了点头,道:“好,咱也知道你的忠心,此事就此揭过,以后只要你用心办差,咱自不会亏待你!” 王承恩连忙磕头谢恩,随后在朱元璋的示意下,缓缓起身。 他见朱元璋面有疲色,又关心地道:“万岁爷,您也忙碌了大半日,是否休息一下?” 朱元璋闻言一愣,随即一股疲劳之感立时涌了上来。 他想起以前自己日以继夜地批阅奏折都是常事,没想到今日才处理这点政务,竟会感到疲倦,不禁暗叹崇祯的身体太过羸弱。 尽管此刻他很想好好睡一觉,但想到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他又强撑着摇了摇头,问道:“王守林可曾来过?” 王承恩道:“王百户不曾来过,不过皇后和袁贵妃听说万岁爷回城后,倒是来过几次。” “只因万岁爷一直在议事,她们怕打扰了万岁爷,就又都回去了。” 朱元璋闻言,这才想起崇祯后宫这档事,不禁有些烦闷。 他烦闷倒不是因为皇后等人姿色平庸,或是不通事务,而是这些人都是崇祯的妃嫔。 想到他作为老祖宗级的人物,与后辈的妃嫔共处,心中总有些不适。 于是他对王承恩道:“你派人去告诉皇后一声,就说最近政务繁忙,咱都会歇在乾清宫,待击败叛军后,咱再去看她们。” 王承恩微微一愣,随即恭敬地应了一声,便准备吩咐人去传话,却又听到朱元璋问道:“太子可曾来过?” 王承恩闻言,又急忙转身回复道:“万岁爷您出宫时,正好是太子午课时间,恐怕太子尚未得知您出宫的消息。” 朱元璋点了点头,又朝前走去。 待王承恩传话回来,见朱元璋正仔细地研究着案上的城防分布和器械统计等图表时,便静静地站立一旁。 “这些都是你整理的?” 朱元璋看过那些图表后,朝王承恩问道。 王承恩恭敬地道:“先前万岁爷让奴婢提督京营,奴婢便让人整理了这些资料。” “不过奴婢不谙军务,有些东西也并不太清楚,故而上呈万岁爷御览。” 朱元璋闻言,知王承恩已经明白他的心思,所以才上交图表,以示忠心。 他点了点头,道:“好,你有心,咱知道了!” 王承恩连称不敢,随后又静立一旁。 朱元璋才看了一会分布图,就打了十几个哈欠,人也是昏昏欲睡。 王承恩见状,又低声劝道:“万岁爷,近几日您常觉心悸乏力,身形日渐消瘦,奴婢看着着实难受。” “况且您今日已见过大臣,处理了不少政务,不妨小憩一会,若有事时奴婢再唤醒您,可好?” 朱元璋闻言,身体猛然一震,有些诧异地看向王承恩。 王承恩见到朱元璋的目光,心中一惊,刚要跪下请罪,却听到朱元璋的声音道:“咱无碍,你若不放心,就去给咱弄些茶水来吃。” 王承恩点了点头,恭敬地退了出去。 这时,又有一个小太监进来禀告,说太子朱慈烺前来拜见。 朱元璋知崇祯对太子十分重视,便让小太监将朱慈烺带了进来。 当他见到身形削瘦,一脸书生气的朱慈烺时,不禁让他想起了朱允炆,一时神情竟有些恍惚。 在与朱慈烺交谈一番后,发现朱慈烺不仅外形与朱允炆相似,就连性情也十分相同,不禁将对朱允炆的愧疚都移到了朱慈烺身上。 就在两人谈的高兴之时,又见小太监进来禀报说王守林求见。 朱慈烺知朱元璋要处理政务,便知趣地起身告辞。 朱元璋又叮嘱了他几句后,便让他离去,随后收起先前慈祥的面孔,缓缓地坐下。 “末将锦衣卫百户王守林叩见陛下!” 王守林进入暖阁后,恭敬地朝朱元璋行了一个军礼。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你此去可是有什么意外之事发生?” 王守林闻言一愣,随即一脸敬佩地将事情讲了出来。 原来王守林得到朱元璋的命令后,担心走漏了消息,对方会有所准备,便急匆匆地带着身边的十几人赶往福德楼。 当他们来到福德楼时,发现福德楼虽在开门营业,但门口有个伙计见到他就往里跑。 于是他带着人直接冲了进去,不仅抓住了掌柜范德福等人,还抄到十来万白银。 尽管他已完成朱元璋的任务,但想到那个伙计的怪异举动,他又下令仔细搜查了一遍,竟在一个密室的里面又发现一个密室。 在那个密室里,他不仅找到了很多叛军的安民告示,还抓到了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 王守林见到那壮汉,本能地觉得壮汉与叛军有关,于是他查封了福德楼,又让几个锦衣卫乔装成百姓监视可疑之人后,便将他带回昭狱审问。 王守林猜到那人应不好审,就先提审了范德福。 范德福开始还有些嘴硬,不过当王守林介绍了昭狱的几种刑具后,吓得他脸色惨白,立刻将一切都招了出来。 原来在三月初,突然有一个年轻人找来,声称是山西的乔老板介绍,想找他买些火器守护家宅。 范德福见他需求的数量不少,本不想答应,不过碍于情面,就提了一个高于市价十倍的价格,想让对方知难而退。 没想到那人却一口答应了下来,并说不久后会有人带着银两来与他接洽。 范德福本以为对方要面子,在强撑门面,没想到前些天一个自称李牛的人竟真找上了门。 李牛不仅以十倍的价款买了一批火器,还通过范德福的关系向城中的其他店铺买了不少粮食、药品等物。 范德福见那人豪爽,恰巧手中还有一批火器,想再与他做一笔交易后,就与他断绝关系。 没想到他无意间听到那人的下属称对方为将军,才知对方竟是叛军。 对方见身份暴露,也爽快地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范德福这才知道对方竟是前几月攻陷潼关的李牟,心中慌乱不已。 奈何他已经上了贼船,再加上李牟承诺只要再卖给他一批火器后,他们就会离去,而且愿意提前支付货款。 范德福在金钱的支持下,终于战胜了心中的恐惧,答应了此事。 这事后来也十分顺利,范德福本以为此事已经了结,没想到今日李牟突然来到福德楼,并搬来了不少东西,说是要借住一晚。 范德福本不想答应,奈何对方已经来了,而且又给了不少银两,他也就勉强同意了。 哪晓得李牟才进来不久,王守林就突然来抄店,立时抓了个现行。 王守林得知这个消息后,又立刻提审李牟,想从他嘴中探出些叛军的消息。 没想到李牟的嘴十分的硬,不管王守林是好言相劝,还是刑具相加,他就是不开口。 王守林见问不出结果,又见耽搁了不少时间,只得将他先关在昭狱,赶来向朱元璋汇报。 正文 第13章 群臣的疑惑 朱元璋听完王守林的汇报,吩咐道:“你回去再审审范德福,事情可能不像他说的那样简单!” “至于那个李牟,应是个硬骨头,一般的方法对他无用,必须断了他的后路才行。” 王守林虽在锦衣卫,却是一个粗人,忠勇有余,智谋不足。 他听到朱元璋的话后,似懂非懂地点着头。 朱元璋见状,又问道:“你安排在福德楼附近的人可有什么收获?” 王守林摇了摇头,道:“目前还没有什么消息,不过末将已经嘱咐过他们,一旦有发现,必须立刻来报!” 朱元璋点了点头,刚要说话,又见到先前那个小太监急匆匆地走进来,说是锦衣卫的人找王守林。 朱元璋猜到应是福德楼那边有了消息,便让王守林出去看看,而他则继续研究城防分布图。 不一会,王守林高兴地走了进来,告诉朱元璋已经发现了一个叛军的巢穴。 朱元璋闻言大喜,立刻让他带人前去捉拿叛党,同时将抄家的十万两白银送往户部,交由倪元璐处置。 王守林离去不久,李若琏又匆匆来报,说李自成曾在申时经过德胜门,守城兵士因畏惧叛军,并未开炮攻击,现在尚不知李自成身在何处。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叮嘱他加强城中巡逻后,便让他离去了。 待李若琏离去后,朱元璋没有再看城防分布图,而是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王承恩见状,也悄悄地退了出去,恭敬地守在门外。 其实此刻沉思的不仅宫中的朱元璋,宫外的范府中,范景文也同样一脸凝重。 一旁的倪元璐和李邦华则静坐一旁,沉默不语。 良久,还是倪元璐打破了僵局,朝范景文道:“范公,您对今日之事有何看法?” 范景文闻言,看向李邦华道:“不知李兄对此事又如何看?” 李邦华捋了捋胡须,指着范景文笑骂道:“你啊你,是越老越刁滑,完全没有以前的豪气。” 范景文闻言,哈哈一笑,又请他发言。 李邦华理了理思路,道:“我今日虽未见到陛下,不过按陛下以往的性格,做出今日之事倒也能够理解。” “只是前些天陛下明显被叛军吓到,宫中还曾说有人见到陛下躲在暗处哭泣。” “所以老夫觉得陛下今日可能是受了刺激,死马当活马医,我们一定要谨慎对待,切不可在关键时刻犯糊涂,毁了一世的清名。” 李邦华说完,倪元璐赞同地点头道:“李公所言甚是,元璐也觉得陛下是受了刺激,激愤之下才会如此疯狂。” “不过陛下活剐曹德思父子和斩首王榷德,手段虽然有些过激,却也激发了守城兵士的斗志,倒算是一件好事。” “只希望陛下能够保持这种状态,再接再厉,把叛军击溃就好了。” 范景文闻言,摇头道:“元璐,你错了,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陛下虽天资聪颖,却也刚愎自用,再加生性多疑,所以做事经常疑疑悔悔,难以善终。” “今日我见陛下好似成竹在胸,处事更是雷厉风行,与往日大相径庭,这并非受刺激所能解释,恐怕另有缘由。” 倪元璐有些疑惑地看向范景文,道:“那依范公之见,陛下又是何故呢?” 范景文犹豫了一会,道:“你今日可觉得陛下的服饰与以往有何不同?” 倪元璐想了想,道:“陛下今日的玉带好似比往常低了不少,而且还时不时地朝下按!” 李邦华接过话茬道:“陛下一直谨守礼仪,从未有过这种举止,今日怎会如此反常?” “难道你就不觉得这个习惯很像一个人?” 范景文见二人并未猜中他的心思,又提醒道。 李邦华闻言一惊,道:“你是说这是太祖......” “轻声!” 范景文急忙制止了李邦华,低声道:“你知道就好,何必这样大声嚷嚷。若是我所料不差,沉寂很久的锦衣卫应该已经行动起来了。” 李邦华警惕地朝外望了望,低声道:“难道陛下又去查看了太祖实录,受到了启发?” 范景文摇头道:“陛下看太祖实录已有十余年,又怎会突然受到启发?” 他的话才出口,又补充道:“不过若非如此,也确实难以解释陛下今日的行为。” “会不会是太祖不忍黎民受苦,托梦指点了陛下。” 倪元璐突然灵光一现,说出了大违身份之言。 李邦华闻言,正色道:“元璐,你要慎言,要知子不语怪力乱神。特别是在这危机时刻,切勿乱了心神,着了邪人的道。” 范景文听出他话里有话,问道:“怎么?正一教的张应京又惹到你了?” 李邦华听到“张应京”三字,一张脸拉得老长,不忿地道:“他倒是没有惹我,只是又从皇后那骗去了不少钱财,说是替陛下祈福消灾。” “要是祈福有用,为何朝廷围剿李、张二贼十来年,不仅没有将他们消灭,反倒被他们围困在京城之中,可见那道士就是个骗子。” 范景文见李邦华气呼呼的模样,笑着道:“你这脾气也该改改,一遇到不平事就怒气冲天,恨不得找人拼命,这可不是老臣的风格。” “而且那张应京也确实有些本事,之前的求雨和皇子的病不就是他解决的,可见他并非欺世盗名之辈......” 李邦华的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 在范景文的劝解下,他很快就将此事抛开,继续分析朱元璋不合于崇祯的行为。 只是他们分析来分析去,却始终没有找出一个合理的答案,最后只得相互勉励,勿要失节坠了风骨。 其实没有得出答案的不仅他们三人,魏藻德、张缙彦、光时亨等人商量了很久,也如同范景文一般,毫无头绪。 虽然他们也发现了朱元璋的怪异之处,不过由于他们心思各异,再加上弘德殿中的事情,彼此都有所顾忌,往往谈到关键处就戛然而止。 魏藻德见状,也失去了沟通的心情。 只是朱元璋变化太大,他担心若放任不管,不仅会丧失政治资本,还有可能会影响了计划,无奈之下,又耐着性子与他们继续磨合。 就当他们彼此努力试图维持良好的沟通氛围时,突然听说王守林在城中抓到了叛军。 这个消息虽让他们惊慌,却也再次把他们绑在了一起,积极商讨着各种可能。 被叛军消息吸引的还有刘文炳、巩永固、申湛然等人,当申湛然推测此事可能是福德楼的后遗症后,他们又再次回到了朱元璋的变化上。 不过他们也和其他人一样,没有得出一个信服的说法。 最后只得出国事危难,当不惜己身,奋力报国的结论。 但是申湛然还是悄悄叮嘱了李琎,让他不要太过冒进,以免报国未成,反而落得人人喊打的局面。 正文 第14章 将计就计狗咬狗 接近晚膳时分,王承恩又小心地进入东暖阁,禀告朱元璋李若琏和王守林在外求见。 朱元璋知道应是抓捕叛军的事情有了结果,便让王承恩将他二人带了进来。 李、王二人行礼后,立刻向朱元璋禀告了抓捕叛军之事。 此次他们不仅捣毁了发现的那个叛军据点,还在叛军的巢穴中发现了一份城中富户的投诚名单,三百多件火器和五万两白银。 另外王守林在审讯抓获的叛军后,得知他们在城内还有四个类似的据点。 他担心时间太长走漏了消息,本想一边向朱元璋求援,一边去围剿叛军,没想到恰好遇到了巡城的李若琏。 李若琏得知此事后,立刻调动锦衣卫参与叛军的围剿,同时派人将那些投诚的富户都监视了起来,以免他们得到消息后逃窜。 由于他们动作迅速,保密工作也做的较好,所以剿除了城中的叛军后,并未引起太大的骚动。 此次他们共歼灭叛军七十三人,抓得俘虏两百零八人,缴获白银近十五万两,火器六百件。 现在这些叛军和物资都暂时存放在锦衣卫中,由专人看管。 朱元璋听完他们的汇报后,一脸铁青,同时心中也暗暗庆幸。 要不是这次歪打正着地抓住了李牟,这批潜伏在京城中的叛军势必难以发现。 而以他们的人数和火器装备,一旦在叛军攻城时发起袭击,极有可能导致城门失守。 “陛下,这批俘虏该如何处置?” 李若琏见朱元璋沉默不语,又低声问道。 “杀,全部给咱押到西四牌楼斩首!” “还有那些投诚的富户,全部抄家,不论老幼,一律斩首!” 李若琏闻言一惊,有些迟疑地道:“那些富户有五十来户,全家抓起来差不多有六七百人,全部都斩首吗?” 朱元璋将已在肚皮下的玉带又朝下按了按,怒道:“这些人平日里只知剥削百姓,危难之时又卖主求荣,不杀他们天理不容。” 李若琏和王守林见朱元璋一脸怒容,也不敢多言,领命后正准备退出去,却又听到朱元璋的声音响起道:“你们动作要快些,务必在宵禁前将此事处理完毕!” “另外此次查抄富户应涉及不少银两,你们可让户部协助处理。” “此事做好了,咱会重赏你们,若是让咱知道你们中饱私囊,咱也不会放过你们!” 二人听着朱元璋的话,隐约感到一股浓烈的杀气扑面而来。 立刻单膝跪地,连称不敢。 朱元璋点了点头,待他们离去后,又缓缓地走到窗前,看向逐渐西沉的落日。 “纵使这江山是即将西沉的落日,咱也要将它变成明日早起的朝阳!” 朱元璋看着夕阳,心中暗暗想道。 不过他也知道,在这两者之间,尚有一段吞噬一切的黑夜在等待着他。 但他相信,以他的能力,他一定可以熬过去...... 就在他感慨时,王承恩又进来禀告,说兵部尚书张缙彦在外求见。 朱元璋闻言,猜他应是已经知道了叛军一事,特意赶来回禀火器丢失之事,以免再受到责难。 他也正想听听张缙彦会如何狡辩,便让王承恩将张缙彦领了进来。 张缙彦进来后,恭敬地行了一礼。 不待朱元璋询问,就将追查火器的事情说了出来。 按张缙彦的说法,兵部采购的火器都是急需之物,为节约时间,直接发往山西、湖广等地,用于围剿叛军,所以武库中只有出入库单。 另外他在追查火器时,发现京营的官兵中有不少人私贩火器,极容易引起京城的不稳,建议朱元璋彻查。 朱元璋听完他的讲述后,追问道:“你可知贩卖火器的是谁?而买这些火器的人又是谁?” 张缙彦闻言,故意朝王承恩看了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朱元璋见状,知他想要将此事推到太监的身上,好削弱崇祯的力量。 不过朱元璋并非崇祯,他的核心力量也不是太监,若非怕处置太监影响了京城的城防,他早就将王德化等人收拾了。 此刻见张缙彦竟想把他当枪使,心中一阵冷笑后,佯作不懂地道:“张卿,有话直说,怎么这样吞吞吐吐,完全没有兵部尚书的风骨。” 张缙彦听到朱元璋仍称他为兵部尚书,以为先前的话已经打动了朱元璋,心中大喜。 连忙说曾有人见到不少太监利用监军的职权,偷偷将火器运出,卖与城中的富户,而且价格还不便宜。 建议朱元璋立刻查抄这些富户,不仅可以追回火器,也可以解决军饷问题。 说着又将他收集购买火器的富户名单递了上去。 朱元璋接过名单扫了一眼,发现除了福德楼的名字在上面外,其他的名字与李若琏的名单完全不同。 他知道张缙彦是在利用他筹饷心切,引诱他残害良民。 只要他答应了此事,张缙彦不仅可以趁机发一笔财,也会让京城陷入混乱之中。 “看来张缙彦也有投诚之意,那魏藻德应该也不会干净。” 朱元璋已将他们的算计看透,又想到王榷德被打时是向魏藻德求救,便佯装狐疑地道:“这份名单可靠吗?” 张缙彦见朱元璋上套,立刻指天发誓,说这份名单绝对可靠,并劝他快些动手,以免发生意外。 朱元璋闻言,脸上露出担忧之色,沉吟了一会,才对张缙彦道:“这些富户牵连太广,不能单凭这份名单就定他们的罪。” “你先去将那些贩卖火器的人抓起来,到时让他们当面对质,这样就不怕他们不认。” 张缙彦见朱元璋不愿抓那些富户,心中一阵失落。 随即想到能够正大光明地去对付那些太监,也是好事一件。 于是他立刻高声应了下来,志得意满地走了出去。 王承恩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几次想要开口,最后都忍了下来。 “承恩,咱记得西四牌楼旁是不是有个茶楼?” 犹豫中的王承恩被朱元璋的话惊醒,愣了一会,立刻回答道:“奴婢记得那里有一个高升茶楼,不过那里是杀人的地方,十分晦气,万岁爷怎么想到那里了?” 朱元璋看了王承恩一眼,道:“你去锦衣卫将李牟提出来,先押去那茶楼,咱要在那里做场戏。” 王承恩闻言又是一惊,不过见朱元璋已经决定,就领命匆匆去了。 正文 第15章 人头滚滚降李牟 约莫过了一刻钟,李若琏又在小太监的带领下走进了东暖阁。 朱元璋见他来的奇怪,询问之下才知道原来王承恩只是奉了口谕去提取李牟,李若琏觉得李牟太过重要,怕其中有什么差错,故而特来询问。 朱元璋笑了笑,告诉李若琏确实是他下的旨意。 李若琏听了他的话,这才放下心来,又急忙行礼告退。 朱元璋见他行色匆匆,又询问了他有关抓捕富户的情况。 当他得知在李若琏前来时,只有十几户没有抓捕,而且也没有引起任何骚动时,脸色不由地沉了下来。 因为他知道百姓平常见到锦衣卫都是如避蛇蝎,今日这样大规模的抓捕,肯定会引起百姓的恐慌。 特别是在现在这样紧张的氛围下,一点风浪都会掀起轩然大波,怎么可能没有动荡? 李若琏见朱元璋面有疑色,又详细地了解释了一番。 原来这些富户平时没少剥削百姓,当百姓见到他们被抓时,不仅没有害怕,还主动给锦衣卫提供线索,围捕这些富户和家丁,因此李若琏他们的进展十分迅速。 而李若琏刚才之所以着急离去,是着急去审问范德福,看是否能从他身上找到李牟的突破口。 朱元璋听了他的解释,这才放下心来。 随即他又开口道:“你们抓捕这些富户时,可曾公布他们的罪名?” 李若琏点了点头,道:“我们一边抓捕,一边宣布他们的罪状,在场的百姓都听见了。” “而且刑部的主事已经安排人在书写他们的罪状,斩首的时候会逐一公布!” 朱元璋见李若琏办事如此妥帖,心中对他也更加欣赏。 于是笑着道:“好,既然如此,你就随咱去趟高升茶楼!” 李若琏一愣,道:“陛下您去刑场,这恐怕不合适吧?” 朱元璋笑道:“咱没有那么多忌讳,而且李牟已经押去了,咱要是不去岂不是让他笑话。” 李若琏见朱元璋主意已定,也不再劝说,正要回头安排时,却又被朱元璋制止了。 他笑着道:“有你陪咱就行了,再说高升茶楼那边承恩肯定有安排,你就不用再折腾了。” 李若琏闻言,只得带着几个随身的侍卫,陪着朱元璋前往西四牌楼。 当他们距离西四牌楼还有一百多米时,就听到一阵阵欢呼声传来。 “胡大力,为富不仁,今年一月强抢民女王翠花,并将其父打残,酌赔银一百两......私通叛军李牟,论罪当斩,即时执行!” “杀!” “杀!” “杀!” 随着一个洪亮的声音落下,人群中又传来一阵高呼声。 朱元璋听到那些宣判,高兴地拍了拍李若琏的肩膀,道:“李卿,你这事做的很周全,待事了,咱一定重重赏你!” 李若琏闻言,谦虚地道:“末将不过是尽本分而已,怎当得起陛下的称赞。” “至于这公布罪行的方案,是刑部右侍郎孟大人提醒末将的,陛下要赏就请赏赐孟大人吧!” 朱元璋知道李若琏说的孟大人就是孟兆祥,想起他今日在弘德殿时,也曾主动请缨,此刻又能主动协助锦衣卫,心中就将这个名字记了下来。 随后,他在李若琏的陪同下,缓缓地走上了高升茶楼。 他才上到茶楼,王承恩就迎了上来,将他引入一个宽敞的房间内。 朱元璋一进屋,就见到一个魁梧黝黑,五花大绑的汉子倔强地站在角落。 尽管他满脸血污,衣衫破烂,身体也因绑得太紧而不停地颤抖,但他却依然坚持站立。 朱元璋见他眼中满是桀骜,知道若不能夺其锐气,一切的劝说都是无用。 这时,李牟恰好见到朱元璋,立时吐了一口唾沫,叫嚣道:“怎么,锦衣卫的那帮鸟蛋不行,那鸟皇帝就派你这个鸟人来劝降老子吗?” “我呸,你们这些鸟人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你们这些一上战场就两腿发抖的鸟人,有资格在老子面前说话?” “放肆,你竟敢......” “你退下!” 李若琏见李牟如此污言碎语,刚想要制止他,却被朱元璋喝止了。 随后朱元璋缓缓走过去,拉着李牟来到窗口,指着刑场上那些或生或死的人,平静地道:“你看看地上那些人头,可认识?” 李牟望去,只见刑场上已经是血流成河,不少尸首、头颅杂乱地堆着。 那些人中,有些曾与他同生共死,有些则是他的狂热崇拜者。 他们本是最勇猛的战士,有着美好的前景,但是现在,他们却再也看不到了。 “啊!” 突然,李牟发出一声怒吼。 李若琏见状,刚想要上前护驾,却又被朱元璋的眼色制止了。 好在此刻刑场上十分嘈杂,李牟的怒吼并未引起别人的注意。 朱元璋待李牟发泄过后,冷冷地道:“你若真如你说的那般神勇,咱想现在躺在那的应该是咱,而不是他们。” 朱元璋的话音才落下,李牟的身体立刻颤抖起来。 随后他强作镇定地道:“老子没有错,要不是......你们要觉得真有本事,就放开老子,老子和你们一对一的单挑,谁要求饶谁就是孙子!” 朱元璋冷笑道:“单挑,难道你们的闯王准备和咱陛下单挑,来决定天下归属吗?简直是笑话!” 说着,他故意露出鄙夷之色,道:“咱本还以为你是一个英雄,现在看来,你也只是个输不起的狗熊。” 李牟闻言,立时跳着叫道:“你放屁,老子投军以来,经历了大小数百仗,从来就没有退过一步,你敢说老子是狗熊,老子弄死你!” 说着,李牟就不管不顾地朝朱元璋撞去。 “砰!” 朱元璋反手一巴掌,瞬间将李牟打翻。 随即不屑地道:“看来咱真来错了,你不过是只疯狗!” “你以为咱真要你投降吗?咱告诉你,你错了。” 李牟听到朱元璋的话,原本挣扎的身体突然停了下来。 朱元璋见状,知道击中了李牟的要害。 于是他继续说道:“你也应该想到了,不管你投不投降,只要咱公布你投降的消息,你的家人和你的兄弟立刻就会身首异处!” “你放屁,老子的兄弟是闯王的军师,深得闯王的信任,岂是你的污蔑就能影响的!” 李牟闻言,又伸着脖子反驳道。 不过他虽说的理直气壮,但是眼皮已在不停地颤抖,而原本桀骜的眼睛中也露出了一缕惊慌。 朱元璋见状,心中更加确定,不紧不慢地道:“从制将军到军师,你觉得这是信任?” “还有你,你本是冲锋陷阵的将军,是做间谍的人吗?” 随着朱元璋的话音响起,李牟突然像泄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在地。 正文 第16章 叛军也有内讧 朱元璋见李牟的傲气已经被打压下去,也不再理他。 而是自顾自地坐在窗口的木椅上,看着刑场上的刽子手行刑。 此刻,夕阳只剩下最后一丝余晖,预示着黑夜即将到来。 不过刑场四周依然围满了人,时不时地发出一阵喝彩。 李牟看着端坐的朱元璋,心中涌上一股无力感。 其实他不是不知道,此次进城是李自成铲除异己的一种手段。 原本以他的脾气,是要去找李自成厮闹的。 不过他的堂哥李岩却劝阻了他,告诉他现在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义军决不能内讧,不然数年的心血都将白费。 李牟一向最信服这个堂哥,见李岩苦苦相劝,并承诺待天下大定后,就带他们离开这个是非地,他才勉强答应了下来。 本来按李自成的说法,他们只需要散发一些告民书,然后等大军攻城时,打开城门就好。 但当他入城后,却数次遭到官兵的追捕。 好在那些官兵也无心抓捕,只是借抓捕之名抢劫,所以往往人还未到就已经闹得鸡飞狗跳,他才能躲过追捕。 不过经过那几次抓捕,他怀疑身边有奸细。 但这次跟他进城的,都是他们的子弟兵,忠诚方面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就在他疑惑之时,又收到了李岩的信和五张三十万两的银票。 信中李岩告诉他,因义军现在急缺火器和药品,让他设法采购后运送出城,以缓解义军的压力。 同时李岩在信中还特别强调,子弟兵中的李万和张奎有急智,采购之事必须交由他们负责。 另外信的最后还附上了采购商铺的名单和相关人员信息。 李牟看过信后,知道李岩的这封信应是在被人监视的情况下写的。 因为信中所说的李、张二人都是志大才疏之辈,李岩曾暗中叮嘱过他,一定不可重用此二人。 而这次李岩在信中却一反常态,对二人大加赞赏。 这种反常之举足以说明李岩写信时的无奈,除此以外恐也是借此提醒他。 于是,李牟就按照信中所说,让李万和张奎负责此事,并借口押运物资,将他们送出了城, 自李万二人出城后,就再也没有官兵来抓他,让他更加确认之前的事都是那二人捣的鬼。 本来他以为此事已经结束,只要再过几天,等义军攻打京城,他打开彰义门,就可以和李岩一起归隐。 没想到李万又再次入城,说接到命令,让他再购买一批火器。 他听到这个消息时,恨不得立刻将李万掐死。 因为此刻义军已经攻下居庸关,不日就要围攻京城,这时候让他去购买火器,无异于是让他去死。 不过想到李岩等人都还在义军中,他只得按照吩咐,与福德楼的范德福联系。 而也正是因为范德福的关系,他沦为了阶下囚。 “李卿,你看那个少年,还有那几个人,明显有悲愤之情,你派人去查下!” 这时,一直看着行刑的朱元璋突然向李若琏吩咐道。 李若琏闻言,立刻朝外走去。 “你是狗皇帝崇祯?” 李牟闻言,一脸惊讶地看向朱元璋。 “大胆!” 王承恩见李牟如此放肆,就要上前去掌嘴。 “退下,承恩!” 朱元璋出言制止了王承恩。 王承恩闻言,恭敬地退到了一旁。 李牟本以为会受一顿皮肉之苦,没想到朱元璋竟制止了。 他有些诧异地道:“你为什么不让他动手,想用这些小恩小惠感动老子吗?” 朱元璋微微一笑,道:“咱之前已经说过了,你投不投降,效果都是一样的。” “至于喝止他,是因为你虽然无礼,却情有可恕。毕竟是咱没让你们吃上饭,做错事了,被骂不是很正常的吗?” 说罢,他又缓缓起身,看向李牟,道:“咱今天叫你来,并非是劝降你,而是想救你,救那些穷苦无辜的百姓。” “你救老子,救天下百姓,哈哈哈......” 李牟似乎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一阵狂笑后,又叫道:“若非你们横征暴敛,霸占良田,让老子没有一条活路,老子会反吗?” “特别是老子的堂哥,他一身学问,文武全才,可结果呢?他不仅投效无门,反而因赈济灾民要被杀头。” “你们做了那么多倒行逆施的事情,现在竟还好意思说要救老子,救天下百姓,你当老子是傻子吗?” “要不是现在你们被闯王围城,恐怕早就将老子斩首了吧,还说救老子,我呸!” 李牟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气愤,最后竟朝朱元璋吐去一口唾沫。 “大胆!” 王承恩见状,又欺身上前,手中的拂尘精准地挡住了唾沫。 “你以为咱败了,咱告诉你,你错了,而且错的很离谱。” 朱元璋用目光制止了王承恩后,缓缓地道:“咱已经调集宁远、江南近五十万精兵入京。” “城内更有精兵十万,粮饷三十万石,你觉得你们是攻得下京城,还是能够击退咱的援兵?” 李牟听到朱元璋的话,眼中不禁露出一些惊慌。 他惊慌倒不是被朱元璋的话吓到,而是他从朱元璋身上看到了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 这种气势让他感觉他就是惊涛中的一艘小舟,根本无法与之匹敌。 “其实你应该也知道,你们现在只不过是表面风光,而且这种风光马上就要结束了。” “你们之所以不停地攻占城池,就是因为无法解决军饷和饥民的问题,这说明你们根本不懂理政。” “在占领了大批土地后,你们又不断地分散兵力防守,而且还委任了不少原本的官员,这就导致你们占领之地基础薄弱。” “而从你进京一事,也可看出你们的内部矛盾已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只要咱在此地将你们击溃,这些问题都会爆发,到时你们必然一溃千里。” “而咱到时只需一边派军围剿,一边下旨安民......” 李牟听到朱元璋的话,脸色越来越白,身体也越来越虚弱,最后竟再次瘫坐在地。 因为他清楚地记得,李岩在劝说他来京城时,就曾和他说过这些话。 并告诉他,义军若是打不下京城,必然会一败涂地,他也是因此才忍下了心中的不忿,来到了京城。 而此刻,他一直以为昏庸、贪婪的崇祯,竟也能清楚地指出这些,让他彻底失去了斗志。 正文 第17章 申湛然献策 当朱元璋回到东暖阁时,夜幕已经降临。 尽管黑夜让整个皇城显得黑沉沉的,不过却丝毫没有影响到他愉悦的心情。 因为就在刚才,李牟在他的威压下,终于开口了。 根据李牟的讲述,李自成此次带来的兵马只有十万余,而且有三分之一是新近投降的明兵。 剩下的人中有一半都是流民,并未打过几次仗。 真正能战的只有老八营发展起来的五万人,现在分为两支队伍。 一支三万人的队伍由总哨刘宗敏带领,现在应驻扎在彰义门。 而另外一支两万人的队伍,则由李自成侄儿李过统帅,应已在今日申时潜伏到德胜门附近。 李牟之所以连时辰也知道,是因为李自成的军师宋献策之前已经占卜过。 不仅说李自成在申时到达京城外最好,还建议在二十五日黎明的小雨中破城最吉利。 若是错过了这个时间,必须要再等三日才有吉时。 李岩对此本提出过反对意见,认为行军打仗应因地制宜,不能这般僵化。 不过牛金星和宋献策当即反驳他,说要顺应天意,不然会影响大顺的国运。 李岩据理力争,虽驳倒了牛、宋二人,但李自成却并未采纳他的意见。 李岩本还想着事后再行劝说,没想到第二天李牟就接到了进京做策反工作的任命。 经此一事后,李岩去意更坚,不过担心义军受挫,会让百姓再次经受战火,才说服李牟入城。 “所谓天命、神迹,不过是哄骗百姓的把戏,没想到李贼竟奉若圭臬,焉能不败!” 朱元璋看着李牟书写的叛军资料,微微摇头后,又喃喃自语地道:“按李牟的说法,唐通、白广恩等降将对叛军多有不满,应该还是可以争取的,就不知吴孟明和高文采能不能劝得动他们?” “还有李岩,听李牟的讲述,倒也是一个人才,不过恐怕以李牟的能力,未必能够说服得了他,而且李牟也未必会真心替咱劝降。” “既然如此,咱就不能浪费了这步棋......” “轰!” “轰!” 突然,寂静的黑夜中发出两声巨响,随后就见到王承恩和李若琏快步跑了进来。 朱元璋见他二人神色紧张,淡定地道:“你们放心,叛军这会不会攻城的。” 两人闻言一愣,一脸惊讶地看向他。 朱元璋并未解释,而是看向李若琏道:“李卿,你立刻将所有的锦衣卫都派出去。” “一来维持秩序,稳定人心,二则留意各府的动静,今夜恐怕不会太平静。” 李若琏领命后,立刻匆匆走了出去。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又对王承恩道:“你去把申湛然叫来。然后去宫外说一声,今日推迟一个时辰下钥。” 王承恩心中虽然疑惑,也不敢多问,恭敬应下后,就缓缓地退了出去。 待王承恩离去后,朱元璋又拿起一份奏章,这是李琎写给他的奏章。 李琎在奏章中说,这次查抄富户总共得银四百五十万两,黄金五千六百斤,另外还有古董字画等数百件,估价二百八十万两左右。 除此以外,还在十几个富户的家中发现了三眼铳、铠甲等物,所查数量远超正常的防备需求。 因此他怀疑这些富户并非只是简单地投诚,很有可能会协助叛军攻城。 为保京城安全,他建议锦衣卫以缉拿叛军为名,对可疑的富户进行查抄,以免城中出现叛乱。 奏章的末尾他又笔锋一转,大力推荐申湛然,称他有经天纬地之才,让朱元璋一定要重用他。 “经天纬地之才?” 朱元璋喃喃自语,不禁又想起了以前那个号称有经天纬地之才的人。 这时,一个小太监带着申湛然走了进来。 朱元璋示意小太监离去,又亲自扶起申湛然,随后将李牟供述的叛军资料递了过去。 申湛然恭敬地接过来后,只扫了几眼,就朝朱元璋拱手恭贺道:“恭喜陛下,有了这份资料,叛军必败无疑。” 朱元璋见他如此快就看完了李牟的供述,心中也颇为惊讶。 虽然他刚才给申湛然看的是一份简化版的资料,但里面的信息也十分繁杂,并非仓促间就能消化。 于是他故意试探道:“你确认李牟所言属实吗?” 申湛然见到朱元璋的目光,微微一笑道:“从李牟的口供来看,他也知道自己是一颗弃子,既然肯开口,自也不会替李贼遮掩。” “而且他所言与李大人所说大致相符,只不过在数字上更加具体,应该可信。” “何况他还愿意与陛下的人一起去劝说叛将,可见他并不怕对质,更能证明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只是在劝说李岩一事上,臣觉得他未必会尽心,因为他虽对叛军已无好感,但若让他归顺朝廷恐怕也不太可能,毕竟叛军都觉得陛下是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 申湛然说完,又一脸恭敬地看向朱元璋。 朱元璋冷冷地看着申湛然,沉默了一会,又将李琎的奏章递了过去。 申湛然有些诧异地接过奏章,快速地扫了一眼,脸上闪过一缕犹豫之色。 朱元璋见状,又沉声问道:“你可有退敌之策?” 申湛然闻言,身体微微一颤,随即跪下道:“微臣有罪,请陛下恕罪!” 朱元璋这次并未扶起他,而是佯作不解地道:“你这是做啥,咱只是询问你退敌之策,并未责怪于你,你何故请罪?” 申湛然的身子又不受控制地颤了颤,道:“臣因身份卑微,常受小人之欺,养成了谨小慎微的毛病。” “今日陛下在弘德殿询问退敌之策时,臣本也想上奏,只因畏惧天颜,一时犹豫不决,未能及时为君父分忧,故而请罪!” 朱元璋见他如此机警,又想起崇祯以前的所作所为,确实难以让人臣服,便又道:“罢了,此事原也不怪你,起来吧!” 申湛然闻言,这才缓缓起身,恭敬地道:“依微臣愚见,李大人今日在弘德殿的方案大致可行,只有两件事尚需完善。” “其一是兵士的士气问题,自太祖创建的卫所制度没落后,我朝兵士的战力是一日不如一日。” “为解决这个问题,前朝名将大多采用银钱来激励士兵,李大人采用的也是这种方法。” “若是在平日,这种方法也可行,只是此刻已经兵临城下,纵使有再多的银钱,也买不来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更何况我听说在册京兵大多是些小官宦的子弟,他们参军不过是想谋个进身之阶,所以想要用银钱让他们拼命,很难!” 申湛然一边说着,一边默默地观察着朱元璋的表情,见他似乎有话要说,便适时地停了下来。 朱元璋见他如此知机,微微颔首,道:“你说的不错,这些少爷兵确实非银钱能够打动,毕竟谁当皇帝,对他们影响都不大。” 说着,他又看向申湛然道:“你可有破解的方法?” 申湛然点头道:“臣有应对之法,而且只有今日的陛下才能破解!” 朱元璋知他是在指之前的崇祯太过自负,杀伐也不够果断,对官爵又太过吝啬,更听不得逆耳之言,才变成一个孤家寡人。 于是他点了点头,继续试探道:“咱知道你的意思,但是光这条,恐怕还不足以让那些少爷兵拼命吧。” 申湛然道:“只要陛下能真正做到恩威并施,我相信七成的兵士都会为陛下卖命。” “至于剩下的三成,并非是对银钱和官爵不感兴趣,而是他们没有信心,只要我们守住城池,他们自也会投入其中。” 朱元璋闻言,摇了摇头,道:“不,这样太过被动,而且这种消极的情绪传染极快,咱不能被动地等他们醒悟。” “况且不日就要大战,京中兵士本就不足,第一波的防守最为重要,必须要做到同心协力才行。” 申湛然见朱元璋已经识破李牟的作用,心中也不禁有些敬佩。 于是他躬身行礼道:“陛下圣明,李贼虽然狡诈,不过看他重用宋献策等人,当知他应也相信天命,只要我们严阵以待,定能让他铩羽而归。” 朱元璋笑着点了点头,道:“不错,申卿,你此言正和咱意,咱正有一事想听听你的意见。” 申湛然见朱元璋虽是一脸笑容,不过话语间却隐藏严肃,他恭敬地行了一礼,道:“请陛下赐教!” 朱元璋嘿嘿一笑,道:“咱知道你们这些文人都不喜怪力乱神之事,不过兵事就是诡道,今日咱要让你去办这件事,你可愿意!” 申湛然愣了愣,随即恭敬地道:“陛下圣明,臣愿效犬马之力!” 朱元璋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好,那你接着说第二件事。” 正文 第18章 群臣的态度 申湛然经过刚才的事后,知朱元璋才智高绝,深谋远虑,因此态度更加谨慎。 他思索了一会,才缓缓地道:“第二件事则是援兵,李大人选择援兵的方向是对的,不过手段却尚需商榷。” “因为朝廷围剿了十来年的叛军,不仅让叛军变得更狡猾,也让一些将领做大,成了一方的霸主,若要他们听命,光一道严旨恐怕还不够。” “臣觉得应针对他们各人的弱点,有的放矢,这样才能促使他们迅速进京勤王。”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那你且说说他们有什么弱点,又该如何处置?” 申湛然又思考了一会,道:“臣听闻宁远总兵吴三桂贪而好色,不妨在严旨中许以虚爵。” “并将他已经控制的山海关等地都封给他,同时在他爱妾陈圆圆身上做点文章,定能让他星夜赶来。” “而左良玉则是贪婪而胆小,而且手下多是匪兵投降,陛下不妨再严旨中封他一些虚爵,同时再封他手下五虎以爵位,这样纵使他不愿意,他手下的人也必然会催着他前行。” “最后则是凤阳总督马士英,此人名义上虽统帅着高杰、黄得功等人,其实却无力驾驭。” “倒是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素有忠孝之名,高杰等人对他也十分敬佩,陛下不妨下旨让他统帅援兵,应会比马士英更有效......” 朱元璋见他对朝中将帅了若指掌,心中也是一惊。 不过他并未表露出来,而是又试探道:“叛军已经占领了山西,而刘芳亮已围困保定,又安排任继荣,马重禧在真定,南军北上恐怕并不容易吧?” 申湛然摇了摇头,道:“李贼占领山西才一月余,根本就不可能组建起有效的防守。” “刘芳亮看似机动,其实却也是一颗死棋,因为保定守军力量并不弱,刘芳亮短期内不可能攻下城池,也就无机动性可言。” “至于真定的任、马二人更是虚应故事,他们并非李贼手下名将,相信统帅的叛军并无多大战力。” “更何况此战关键在京城,而马士英的大军在河南正阳,左良玉在武昌,通往京城的道路何止百条,只要陛下御下得法,又何愁援军不至!” 朱元璋闻言,赞许地点了点头,笑道:“好,你这些建议都不错,便由你和新乐侯着手处理吧!” 申湛然闻言,连连摇头,道:“此事万万不可,新乐侯虽然忠诚,却远离朝政,对各方将领并不熟悉。” “而微臣也只是下午翻阅了这几人的档案记录和奏章,结合以前的传闻作出的推论,故而也无法独立完成此项任务。” 朱元璋听了申湛然的解释,对他更为欣赏,笑道:“那你觉得何人来做此事合适?” 申湛然沉默了一会,道:“臣以为此事非大学士范景文范大人不可!”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范卿确实是合适的人选,只是咱选了他,你最多就只能做个副手,这样未免委屈了你?” 申湛然连忙跪下,道:“臣今日惟愿京城平安,陛下江山稳固,除此别无他念!” 朱元璋哈哈笑道:“好,咱知道了,你且起来,咱知道你还有话没说完,一并说出来吧!” 申湛然缓缓起身后,神情更加拘谨,与今日在城墙上的表现判若两人。 他微微躬身,道:“陛下圣明,臣确实还有一事未说,就是京城解围后,如何安置援军和收复失地的问题。” 这时,有个小太监进来禀告,说魏藻德、张缙彦、朱纯臣等人在门外求见。 朱元璋微微一笑,让申湛然站立一旁后,就让小太监将他们带了进来。 魏藻德等人见申湛然居然也在,脸上闪过一缕惊讶之色,随后急忙向朱元璋行礼。 朱元璋示意他们平身后,又询问他们来意。 魏藻德等人皆言并无要事,只因叛军突然攻城,怕惊扰了朱元璋,才匆忙进来请安。 朱元璋夸赞他们忠心后,又询问了张缙彦追查太监贩卖火器的事情,以及是否拿到富户购买的证据。 张缙彦闻言愣了一会,才尴尬地说一切已经安排妥当,不过由于时间太晚,可能要到明日才有结果。 朱元璋见朱纯臣等几人暗中对张缙彦露出不满之色,微笑着鼓励他要抓紧处理后,就让他们都回去了。 魏藻德等人离去不久,小太监又进来禀告说范景文、倪元璐、李琎、孟兆祥等人求见。 朱元璋看了申湛然一眼,随后又让小太监将他们都带了进来。 范景文等人进来后,见到申湛然也如同魏藻德等人一样露出了惊讶之色。 只有李琎脸有喜色,对申湛然微笑恭喜。 而他们进宫的原因也一样,担心叛军的炮声惊扰了朱元璋,特意进来请安。 朱元璋同样夸赞了他们的忠心后,又询问了倪元璐捐款和李琎筹饷的情况。 李琎见倪元璐面有难色,便先讲述了向皇亲勋戚和富户筹饷的事情。 根据他的讲述,截止目前已经筹集军饷五万两左右,不过大多都是城中商铺缴纳,皇亲勋戚不是说没钱,就是不在家,筹饷颇为困难。 因此他建议商户按照买卖所得直接抽取一成的商税,而皇亲勋戚也可按田亩等数收取固定饷银,以免相互推诿。 朱元璋听后并未表态,而是看向在场众人。 申湛然见无人开口,主动站了出来。 他指出商税的期限难以界定,征缴基数存在问题,容易引发纠纷。 而皇亲勋戚的田亩名义上也已缴税,若再次以此筹饷,恐怕也会引发不满。 朱元璋赞许地点了点头,建议李琎加大筹饷力度,并记录下具体情况,到时再一并向他汇报。 他说这话时,还故意看了看范景文等人,随后又再次询问倪元璐百官捐银的情况。 倪元璐面有愧色地说目前只收到一万五两左右的白银,不过好在下午查抄富户时收到几百万银子,已经妥善解决兵士的吃饭问题。 至于剩下的银两,兵部建议补发欠饷,不过由于兵部上报的欠饷实在太大,被他拖了下来,请朱元璋圣裁。 朱元璋听后并未表态,李琎又站出来说兵部的名单水分极大。 未免将官吃空饷,盘剥兵士,他建议直接到各城门按人头分发,激励士气。 朱元璋点头同意了他的方案,并让他协助倪元璐处理此事。 范景文微微一惊后,又皱眉沉思。 这时孟兆祥奏报了黄昏行刑的情况,并委婉建议今日杀戮太重,以后类似的事情是否只斩杀为首之人,以免城中人人自危。 不过他虽说的隐讳,却被朱元璋挑明了。 朱元璋认为正因此刻城内人心惶惶,才要借助叛军、投诚之人的头颅来拨乱反正。 至于投诚之人的家属看似无辜,其实却不然。 一来他们大多都支持或者默许投诚,二来他们平日也没少享受过不义之财,杀了并不为过。 最后他还指出,若是此刻执法不严,必然会引发各种言辞,到时官员就会卷入到无穷无尽的人情是非中,根本无法正常理事。 同时也会让一些不法之徒心怀侥幸,继续帮助叛军。 所以凡是投诚之人一律斩首,但不执行株连之罪。 孟兆祥听过朱元璋的话后,若有所思地退了回去。 这时,一直沉默的范景文却突然开口,并将话题引到了退敌事宜上。 他委婉地指出李琎方案中的不足之处,而解决的方案与刚才申湛然的竟大致相同。 于是朱元璋将申湛然的建议说了出来,并委任他专职负责催促援兵一事,同时也让申湛然辅助他。 范景文恭敬地接下差事后,又有些惊讶地看了申湛然一眼,随后就与众人离去。 朱元璋待范景文等人离去后,又看向申湛然道:“申卿,你说一会还会不会有人来?” 申湛然闻言一惊,脸色大变。 随即又恭敬地道:“臣对朝中诸公并不了解,不过臣想新乐侯应该在赶来的路上。” 他话音才落下,就见到小太监又跑进来禀告,说刘文炳、巩永固等人在外求见。 朱元璋指着申湛然,笑道:“你啊你,还是文人心性,咱刚才也就是随口问问,看你吓的!” 说罢,又对那个小太监道:“去,将新乐侯等人都请进来。” 正文 第19章 考验心腹 朱元璋见进来的只有刘文炳、巩永固、黄尼麓三人,微微点头道:“你们可也是来请安的?” 三人对视一眼后,刘文炳躬身上前,奏道:“臣此来并非只是请安,还有一个愚蠢的想法,希望陛下能让我统率一支兵马,为国出力。” 说罢,他立刻俯首叩头,同时身体微微颤抖。 因为根据朝廷的规矩,为免外戚乱政,不仅不让外戚担任实职,就连家丁的数量也是有限制的。 而刘文炳在此危急时刻请命领兵,极易引起崇祯的猜忌,招来杀身之祸。 其实刘文炳也知此事不妥,只是他自觉深受皇恩,又发现城防危如累卵,故而冒险请缨。 原来刘文炳在进宫之前,曾邀巩永固一同去永定门查看城防,却见到了一脸忧色的刘文耀。 询问之下得知,在解决兵士的吃饭问题后,士气虽有所提升,但是士兵中仍有不少官宦子弟不满,三五成群地发牢骚。 好在刘文耀是皇亲,而朱元璋又刚在此地斩杀了王榷德,所以经他一番训斥后,那些人也有所收敛。 不过他也知道这样治标不治本,同时更担心其他城门的守将镇不住兵士,影响了守城,故而发愁。 刘文炳听了他的讲述后,也知军中缺乏良将,便与巩永固商量,向朱元璋请旨领兵。 他这个想法才提出,立刻遭到了刘文耀的反对。 因为刘家此刻除了刘文耀在镇守永定门外,刘继祖也在镇守皇城东安门。 若是刘文炳再主动请缨,他担心多疑的崇祯会怀疑他们另有所图,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但刘文炳觉得此时国难当头,应先将个人安危抛到一边,而巩永固也赞成他的观点。 就在三人争执不下时,突然听到广渠门那边传来两声炮响。 他们急忙去城头观望,发现叛军虽未攻城,城头却发生了骚动,好一会才平复。 经此一事后,刘文耀也不再阻拦刘文炳,只是建议他表达的委婉一些。 当他们来到宫门口时,恰好遇到黄尼麓,三人便一起来了。 本来刘文炳在未见到朱元璋时,还豪气冲天,不过等他见到朱元璋后,就有些心虚了。 心虚倒不是因为他怕死,而是担心连累了家人。 所以在他说出请求统兵时,身子竟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朱元璋闻言,并未回答他,而是看向一旁的黄尼麓,道:“你也是来请命统兵的吗?” 刘文炳听到朱元璋的话,身子又微微颤了颤。 黄尼麓愣了愣,躬身道:“臣并非为统兵之事而来,是有火器之事向陛下禀告。” 朱元璋知道守城除了士气外,火器也十分重要。 但他在崇祯的记忆中,并未得到有关火器的信息。 他本要找人了解此事,只因诸事繁杂,故而一直没有时间处理。 此刻听黄尼麓说到火器,不由地坐正了身体,道:“你且说说火器的事情给咱听听,越详细越好。” 黄尼麓闻言,便从建国之初的火器开始讲起。 朱元璋本对明初的火器十分了解,不过经黄尼麓一讲,他才发现那些火器竟还有其他巧妙的用法。 而当黄尼麓讲到后期的火器,以及配套的战法时,更是让他耳目一新。 就在朱元璋听得津津有味的时候,王承恩又进来禀告说李若琏求见。 朱元璋这才想起王承恩去的时间似乎太长了,不由地多看了他一眼。 王承恩见到朱元璋的目光后,脸上不禁露出一缕惊慌之色,随后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巩永固等人见状,便以天色已晚为由,准备离去。 不过朱元璋却制止了他们,同时佯装才见到一直跪着的刘文炳,笑着道:“咱一时听得入神,竟忘了你所请之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仔细打量着刘文炳。 见刘文炳因长时间的下跪,身体已经微微颤抖,头上也隐见汗滴,却未有一丝失礼。 于是他笑着道:“此事虽有违祖制,不过在此国难之时,当破旧立新,咱答应你了!” 说罢,又示意王承恩将刘文炳扶起。 刘文炳本已做好受罚的准备,没想到此刻竟是峰回路转。 他叩首谢恩后,才在王承恩的帮助下,缓缓地站起。 随后朱元璋才让王承恩将李若琏带了进来。 李若琏来后,见到刘文炳等人都在,正在犹豫该不该禀告时,朱元璋却说在场之人皆是亲信,让他但说无妨。 刘文炳、巩永固等人听到朱元璋如此亲切之语,顿感受宠若惊,神情越发恭敬。 李若琏闻言,禀告说锦衣卫在执行宵禁时,发现魏藻德和王德化两人的府邸有不少人进出,他本想派人潜入查探,却发现有锦衣卫和东厂的人潜伏在暗处把守。 因此事太过异常,为免打草惊蛇,他让人远远地监视情况后,便急忙来向朱元璋禀告。 朱元璋闻言,沉默了一会,叮嘱李若琏暗中摸排锦衣卫后,又让王承恩派人去传旨,将魏藻德和王德化招入宫中,给他们各自负责的一些公务去处理,直到天明后才可放他们离去。 刘文炳等人听到李若琏的消息,正想着该如何解决此事,没想到朱元璋竟直接来了招釜底抽薪,心中对他更是敬佩。 随后朱元璋又继续让黄尼麓讲述火器之事,当他听黄尼麓说各门都有不少迅雷铳可替代火炮的不足,只因兵士不会使用而大量闲置时,立刻赐下一面“如朕亲临”的金牌。 让他立刻到各门挑选士兵,加紧训练,同时还让李若琏抽出一队锦衣卫保护黄尼麓的安全。 当朱元璋处理完这一切后,已近戌时末刻。 刘文炳等人本要告辞,朱元璋却又让申湛然将李牟写的叛军资料递给他们。 待他们看过后,朱元璋笑着道:“咱担心时间拖得太久会让李贼怀疑,在天黑时便放了李牟。” “同时派了锦衣卫同知吴孟明、千户高文采去游说唐通等人,你们觉得是否妥当?” 刘文炳等人闻言,脸上都露出惊讶之色。 朱元璋见状,笑着问道:“怎么,你们觉得不妥?” 巩永固看了一眼刘文炳,沉声道:“陛下当机立断,本也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只是微臣担心城下叛军太多,吴同知等人难以施展。” 朱元璋闻言,脸上故意闪过一丝不快,沉声道:“无妨,我之所以让吴孟明等人今夜出城,是怕日后叛军守卫更严,没有出城的机会,所以才提前安排。” 巩永固看了一眼朱元璋,恭敬地道:“陛下未雨绸缪,微臣实在望尘莫及。” 说罢,便缓缓退下,有些无奈地看了刘文炳一眼。 “陛下,从李牟的供述来看,李牟应是弃子,既然是弃子,按理来说他不应该知道这样多的军机大事,微臣觉得这会不会是一个陷阱?” 就在刘文炳犹豫之时,一旁的黄尼麓突然开口道。 随着黄尼麓的话音响起,刘文炳和巩永固两人脸色大变。 他们深知崇祯刚愎自用,最不能容忍臣下指责他的过失,所以刚才巩永固才委婉提议。 可尽管如此,巩永固的话还是引起崇祯的不满。 他们此刻正想着如何劝谏,没想到黄尼麓竟又指出李牟的供述有问题。 这等若推翻了崇祯行动的基础,赤裸裸地打了崇祯的脸。 以崇祯的心性,恐怕会暴怒了。 不过让刘文炳等人吃惊的是,朱元璋并未动怒。 他先是看了看黄尼麓,随后又看了申湛然一眼,就静坐不语。 申湛然见到朱元璋的目光,脸上闪过一缕犹豫之色,随即皱起了眉头。 而黄尼麓见状,也微微欠身,恭立不语。 一时间,东暖阁内一片死寂。 正文 第20章 料敌于先 “陛下,微臣以为不但要考虑李牟信息的准确性,还应考虑李牟的反常行为。” 刘文炳犹豫了一会,又躬身行礼道。 随着刘文炳的话音响起,巩永固脸露忧色,而申、黄二人则感激中带着几分赞许。 朱元璋将众人的表情收入眼中后,又似笑非笑地看着刘文炳,缓缓地道:“哦,你且说说,李牟的行为有何反常之处?” 刘文炳看到朱元璋摄人的目光,定了定心神,沉声道:“按李牟的讲述,他已经完成了李贼的任务。” “这时,他只需要藏在暗处,等待叛军攻城时打开城门即可,可他为什么突然转移到福德楼,而这一点他并未说明。” “这里面应还发生了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若能理清这里的关键,或许我们能对李贼的判断更加准确。” 朱元璋追问道:“那依你之见,这里面可能发生了什么事?” 刘文炳此刻发言,既是想将黄尼麓的责任揽过来,也是想尽臣子的本分。 此刻他见朱元璋并未发怒,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据微臣分析,在李牟转移到福德楼的时间,应是在活剐曹德思父子之后。” “而曹德思父子是太监一党,所以微臣大胆猜测,李牟可能与城中的太监有所勾结。” “当他得知此事后,担心陛下会对太监动手,发现他的行踪,所以才急忙转移地点。” 刘文炳一口气将心中的想法说出后,又一脸紧张地看着朱元璋。 朱元璋听完刘文炳的讲述,心中对他更为欣赏。 因为在李牟的供述中,确实曾提及李万、张奎二人与城内一些太监有所勾结。 只是李牟一向不喜太监,加之为了避嫌,所以对其中的事情并不太清楚。 而朱元璋为免引起党争,影响了守城,故意将此事隐去,没想到仍被刘文炳说了出来。 不过他心中虽喜,却仍佯怒喝道:“所以,你觉得是咱身旁的太监与李牟有所勾结,而咱放李牟,派遣吴孟明等人出城劝降之事做的不妥当?” 刘文炳闻言,身体颤了颤,跪地奏道:“微臣并非有意诋毁陛下近臣,只是此刻叛军围城,城中人心惶惶,陛下不可不防心怀二心之人。” “特别是传闻东林五虎将之一的惠世扬投靠李贼后,曾在京城中引起不小的轰动,现今京城被困,不少人异常活跃。” “像翰林院庶吉士周钟、兵科给事中时敏、龚鼎孳等人,平素并无甚交情,近日却时常聚会,臣觉得就不可不防。” 他一边说着,一边偷瞥朱元璋的神情。 见朱元璋没有开口的意思,便又继续道:“至于释放李牟一事,微臣并未觉得不妥,毕竟李牟讲述的应是实情,而劝降一事也势在必行。” “只是对于之后的事情,我们尚需谋划,以免有所遗漏,中了李贼的奸计。” 朱元璋冷哼一声后,又看向巩永固、黄尼麓二人,道:“你们也是这样认为吗?” 二人闻言,立刻跪下道:“微臣以为新乐侯所言甚是,还请陛下三思!” “你呢?以为如何?” 朱元璋又看向申湛然道。 申湛然闻言,并未有巩、黄二人的惊慌,反而笑道:“陛下深谋远虑,微臣是万万不及。” “只是臣觉得太监在叛军中的名声并不好,李贼未必会将希望都寄托在他们身上。” 朱元璋见到申湛然的笑容,突然也哈哈大笑起来。 随后,他又看向刘文炳三人,笑道:“好了,你们都起来吧!” 刘文炳等人闻言,这才缓缓起身,一脸诧异地看向朱元璋。 朱元璋见到众人诧异的目光,脸上闪过一缕犹豫之色。 随后又沉声道:“你们以后谋事,尽管大胆直言,不管对错,只要尽心谋划,咱绝不会怪罪你们!” “但若是言事不秉公心,一味揣摩咱的心意,纵使说的再对,咱也不会奖励,你们可明白?” 众人闻言,连连点头称是。 朱元璋微微点头后,又看向刘文炳,道:“刘卿,你觉得申卿说的可在理?” 刘文炳闻言,沉默了一会,道:“自神宗派遣宦官外出征收矿税后,百姓对宦官的不满就超过了一般的贪官。” “李贼虽然狡诈,想来也摆脱不了这种情绪。因此微臣也觉得李贼绝不会信任太监,他这样做,应该是想用李牟这个弃子来遮掩我们的耳目。” “微臣大胆猜测,李贼应还有心腹之人潜伏在京城,而他的目标应是朝中的某些实权大员。”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那你给咱说说,他的目标应是哪些人?” 刘文炳知崇祯惯会委过于人,此刻见他询问,本想搪塞过去,以免被秋后算账。 不过当他见到朱元璋的目光时,立时想起刚才的“尽心谋划”等语。 于是他理了理思绪,沉声道:“臣虽不知具体何人,不过李贼的目标应该是手握实权,并且镇守城门之人。”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有把握在吉时进入皇城,不至影响了他的大计。” 朱元璋笑道:“方才你们不是怀疑李牟的供词是李贼故意为之,为何刘卿你此刻还相信李贼会在吉时入城呢?” 刘文炳闻言,这才知道朱元璋先前并非动怒,竟是在试探他们,心中又是一惊。 他定了定心神,缓缓地道:“臣虽未见到李岩、李牟等人,但是对其也有所耳闻,知他们之前是李贼的心腹之人。” “因此李贼若想骗他们,就必然不能全是谎话,特别是有关日常习惯等事,更不能作假。” “所以臣认为,李贼应还是有吉时的,只不过这个时间,并非李牟知道的那个时间罢了。” 朱元璋点了点头,又笑着追问道:“那你觉得他们真正的吉日是什么时候呢?” 刘文炳摇了摇头,道:“微臣并不懂此道,不过以前曾听张真人谈论此事,好似十分繁琐。” “据说推吉之人不仅要精通阴阳五行,还要知道被推算人的生辰八字,再配合地理方位等才行。” 说罢,他又偷偷瞥了申湛然一眼,见对方面有笑容,便又继续说道:“陛下若有兴趣,不妨问问申大人。” 朱元璋闻言,有些惊讶地看向申湛然,道:“申卿,你也懂择吉之术?” 申湛然通过今日的观察,知朱元璋心思缜密,才智高绝,一般的术数根本骗不了他。 于是笑着摇头道:“微臣也是闲暇之时,看过几本占卜之书,这些书大多是经验总结,借助阴阳之术故弄玄虚而已,实不敢奏对御前。” 朱元璋赞同地点了点头,道:“不错,天道深远,等闲人如何能够窥测。不过咱君臣今日权当闲聊,你不妨说来给咱听听。” 申湛然笑道:“既然陛下有兴趣,那微臣分析一下宋献策的推演之术,就当是替陛下解闷。” 说罢,他沉思了一会,道:“臣虽不知李贼生辰,不过从今日他申时到京来看,应取的是火克金之意。” “故臣大胆推测,其命火王,喜土金水而忌木火,因此他会破居庸关,从北方而来。” “李牟说的二十五日是癸丑,本是李贼喜神,不过李贼既有野心,自不喜被克,况且若是二十五日攻城,他们也不用今日就赶到。” “因为今日乙巳,明日丙午,皆是木火两旺之日,并不利于李贼,只有后日丁未,以火生土,可算李贼的吉日。” “不过燥土难泻火,若是臣所料不差,李贼恐还盼望一场小雨,这样才算完美......” 朱元璋听完申湛然的讲述,心中也是一惊。 因为他给申湛然看的供述里,并未提及小雨等事,没想到申湛然竟都说了出来。 这时,他突然又想起了精通风水术数的刘伯温,脸色不由凝重起来。 正文 第21章 没有什么是一顿廷杖解决不了的 “所以按你的说法,叛军极有可能在丁未日的寅卯之时破城?” 刘文炳已经明白朱元璋的用意,又帮着申湛然说道。 申湛然偷瞥了一眼朱元璋,笑着道:“若以宋献策的推论而言,应是此时最佳。” “不过他却忘了今年乃甲申年,流年重天干,甲乃木之正气,于李贼并不利。” “而且若真要说吉利,从崇祯六年开始的瘟疫,在今春结束,又有什么能比得上此事吉利!” 刘文炳这时也发现了朱元璋脸上的凝重之色,笑着道:“不错,若说吉利,确实没有比这更吉利的。可笑李贼竟如此懵懂,这也决定了他必会命陨于此。” 朱元璋闻言,笑道:“你们不用宽慰咱,咱从来就没有将叛军放在心上。” “至于李贼玩的那套天命之术,咱也为他布好了局。其实咱之所以放了李牟,就是要将计就计,让李贼相信咱中了他的计。” “至于派吴孟明等人出城,除了迷惑李贼外,更主要的是利用他的迷信心理,给他......” 刘文炳等人听完朱元璋的安排,心中都敬佩不已。 就连申湛然也不由地躬身站立,神情恭敬了不少。 朱元璋见状,又就里面的一些细节与他们展开讨论。 由于叛军围城,朱元璋已经取消了朝会。 所以直到东方大白,他们才发现竟已商讨了一夜。 由于还有些细节尚未完善,朱元璋便让御膳房做了些早点,准备吃过后再与他们继续商量。 没想到突然听到一阵哭泣之声从乾清宫外传来,朱元璋便让王承恩出去查看。 王承恩去了一会后,回来禀告说是国丈周奎与田弘遇等一帮皇亲因无钱捐饷,又被李琎逼迫,故而在宫外哭泣,请朱元璋做主。 朱元璋闻言,脑中立时浮现出先前崇祯求饷的情景,脸色不由地沉了下来。 他本想出去训斥周奎等人一番,出了心中的闷气,不过想到手头的事情并未处理完,为这些人浪费时间不值得。 便让王承恩以扰乱宫城为由,将周奎等人重打二十廷杖了事。 并说若是他们挨打后还不肯离去,就继续打,打到他们肯离去为止。 王承恩愣了愣,刚要领命出去,却又被朱元璋叫住了。 刘文炳见状,低声请示道:“陛下,不如让微臣出去劝劝他们。” 朱元璋摇了摇头,道:“你出去恐会增长了他们的气焰,到时会闹得更凶。” 说罢,又对王承恩道:“魏德藻和王德化可曾离开?” 王承恩摇头道:“奴婢刚才吩咐人去,想来此刻应还未离宫,要不奴婢将他们叫来?” 朱元璋摆了摆手,道:“不用了,你去看看李若琏在不在,若在的话,把他叫来。” 王承恩闻言,道:“奴婢刚才出去时,已经问过宫外的卫士,李大人一个时辰前刚刚又出去了,此刻并不在宫中。” 没想到他话音才落下,就见到一个小太监匆匆走了进来,说李若琏求见。 朱元璋点了点头,让小太监把李若琏带了进来。 李若琏一进来,就跪地请罪,道:“末将一时失察,让皇亲惊扰了圣驾,还请陛下恕罪。” 朱元璋见他两眼通红,风尘仆仆,知他应也是忙了一夜。 于是上前扶起他,道:“无妨,咱知道你辛苦,勿需自责。” 说罢,又顿了顿,道:“你昨日巡查时,是否发现有人与这些皇亲勋贵见过面?” 李若琏想了想,道:“昨夜在魏大人进宫后,兵部给事中光时亨在戌时初刻倒是去见过成国公,至于国丈等人,并未与朝中大臣见面。” 朱元璋闻言,皱起眉头道:“他们真没有见过?” 李若琏摇了摇头,道:“应该没有,昨夜末将担心叛军会在内城作乱,特意让锦衣卫留意看守皇亲勋贵的府邸,国丈等人皆是紧闭门户,并未出门,一直到寅时末刻,才有女婢......” 李若琏说着,突然停了下来。 朱元璋见状,知他应是想到了一些事,又追问道:“可是女婢有什么特别之处?” 李若琏想了想,道:“倒没有十分特殊之处,只是刚才末将想起来,成国公的女婢好似也是那个时辰出去采买,他们或许有机会见面。” 朱元璋闻言,愣了愣,随即想起昨日下午朝会时的情景,心中便已明白过来。 他随即点了点头,道:“这就对了,不然以那些皇亲的心性,怎敢一大早到宫里来哭闹。” 说罢,他对王承恩道:“承恩,去,带一批小太监,执行咱刚才的命令。” 王承恩恭敬地应了一声,便走了出去,随后宫外就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廷杖和哀叫声。 不一会,王承恩就进来禀报,说众皇亲挨打后,已经离去,朱元璋这才继续与刘文炳等人商议。 约莫过了一刻钟,王承恩又接到小太监的禀告,说御史王章、陈?良谟,给事中光时亨、时敏等三十几个人因责打皇亲,强征军饷等事在外请?愿。 朱元璋闻报,冷笑一声,道:“你去给李若琏说一声,让他派人守在宫门口。” “若是那些言官规规矩矩的请 愿,就由着他们跪着,若是有失礼之处,立刻廷杖二十。” 原来朱元璋通过崇祯的记忆,已知这群言官早已变质,以鼓吹风骨为名,行架空皇权之事,心中对他们十分反感。 再加上刚才猜到周奎等人前来,也是光时亨等人暗中煽动,便决定先罚跪,杀杀他们的锐气。 王承恩恭敬地应了一声,缓缓地退了出去。 倒是一旁的巩永固有些担心地道:“陛下,那些言官向来固执,而且素有人望。” “特别是王章和陈 良谟,还肩负守城重任,若是他们将此事闹开,恐会影响京城防务......” 朱元璋看了巩永固一眼,道:“无妨,这些言官此刻心思各异,也并非铁板一块,翻不起什么浪。” 说罢,又与刘文炳讨论起刚才的话题。 巩永固见状,也不敢多言,急忙参与到讨论之中。 这时,从宫外传来几个中气十足的请 愿声,随即便听到锦衣卫的呵斥,接着又听到啪啪的廷杖声和哀叫声。 不一会,王承恩匆匆跑进来禀告道:“陛下,不好了,光时亨大人因接连受刑,刚才才受了十廷杖就昏死过去了。” 朱元璋瞥了王承恩一眼,不满地道:“昏死过去就用冷水将他泼醒,继续执行廷杖!” 王承恩见朱元璋面有怒色,忙不迭地应了一声,又快速退了出去。 而朱元璋则好似无事人一般,继续与刘文炳等人讨论。 当廷杖声结束后,宫外也再次恢复了平静。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朱元璋与申湛然等商量完一个细节,趁着休息的时间,又将王承恩叫来询问宫外的情况。 当他得知尚有二十几个御史、给事中跪在宫外后,便缓缓起身,朝宫外走去。 他来到乾清宫外,见到台阶下乌压压地跪着的御史、给事中时,脸色不禁沉了下来。 特别是他见到光时亨等人脸上闪过惊慌之色,躲避着他的目光时,脸色更加阴沉。 不过这些人中也有些身怀傲骨的,像王章、陈 良谟四五人就完全无视朱元璋的脸色,大义凛然地上奏,直言朱元璋执法残暴,有失皇家风度等。 随着王章等人开口,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一时间,好似数百上千只蜜蜂围着朱元璋旋转,嗡嗡之声让人心烦意乱。 好在朱元璋并非崇祯,面对御史的连番轰炸,他既不喝止,也不反驳,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 朱元璋有别与崇祯的处理方式终于引起了御史们的注意,慢慢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他。 朱元璋见状,依然沉默不语,只是默默地看着众人。 一时间,现场陷入死寂。 “王章,你镇守的阜成门是否一切就绪?” “陈 良谟,咱听闻你善守,你可有守城方略?” “光时亨,你可知各门军械准备的如何?” ...... 随着朱元璋的突然发问,众御史、给事中皆身形微颤,仓促低下了头,不敢与之对视。 朱元璋又冷冷地扫了众人一眼,怒喝道:“咱彻夜未眠,一直在商讨城防之事,可是你们看看,你们在做什么?” “不关心城防,也不去安抚百姓,竟在这反对捐饷,不捐饷难道让兵士空着肚子守城,还是让你们去打仗......” 随着他一顿怒斥,王章、陈?良谟似乎醒悟了过来,连连告罪。 朱元璋本想就此让他们离去,不过见时敏、龚鼎孳等人隐露奸笑,便又让李若琏当场将他们责打了三十廷杖。 处理完这事后,朱元璋本准备回去东暖阁,王承恩却跟在他的身后,低声告诉朱元璋昨晚王德化找过他。 正文 第22章 巧释变化 朱元璋听到王承恩的话,不由地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 王承恩见到朱元璋冰冷的目光,立刻跪下道:“奴婢并不曾去找过王督主,是王督主听说奴婢挨了打,过来看望奴婢.......” 他一边说着,一边连连叩头请罪。 此刻王承恩的心中也十分后悔,暗恨自己为何不避开王德化,要知道他们两人一向不合,他是完全有理由避开的。 可是那时不知为何,他竟没有走开,而且还鬼使神差地和王德化聊了一会。 尽管他并未透露朱元璋的任何信息,但他知道光他与王德化接触这事,就足以让朱元璋对他生疑。 若是在以往,王承恩也不会将此事放在心上,更不会告诉朱元璋。 不过自从今日他跟着朱元璋巡城后,发现朱元璋好似变了一个人。 不仅杀伐果断,而且似乎也能看透人心,让他感觉在朱元璋面前,就是一个透明人,根本藏不住任何秘密。 特别是他刚才进入东暖阁,见到朱元璋询问李若琏的情景,让他觉得必须将见过王德化的事情说出来,不然他的下场可能会十分凄惨。 此刻他将事情说出后,虽然十分害怕,却感觉心中好似一块石头落了地,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你起来吧,以后做事要谨慎些。” 朱元璋冷冷地声音响起后,又朝东暖阁走去。 王承恩闻言,还以为他听错了,直到朱元璋走出老远,才反应过来。 当他起身时,不知是跪的太久,还是心有旁骛,竟没有站稳,以致跌坐在地。 他坐在地上喘了一口气,平复心情后,又一跃而起,朝朱元璋追去。 当他来到东暖阁时,正好听到刘文炳的声音响起道:“臣还记得以前陛下经常提点臣,越遇大事心越需静。” “现在叛军兵临城下,京城中的大小事务都仰仗陛下圣裁,陛下切不可因那些言官乱了圣心!” 朱元璋闻言,并未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刘文炳。 刘文炳见状,又连忙跪下,道:“臣该死,一时出言不逊,还请陛下恕罪!” 朱元璋缓步上前,将刘文炳扶了起来,沉声道:“新乐侯,你可还记得咱以前做的那个梦?” 刘文炳起身后,弓着身子道:“陛下是说前些天梦到太祖皇帝给您写了一个‘有’字的梦吗?”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不错,正是这个梦。当初咱遍问群臣,也没有一个人能说的清楚,咱为此苦恼了数日。” “而在昨日,咱在睡梦中又梦见了太祖皇帝,太祖皇帝告诉咱,说这‘有’字看似大明缺了一半,却并非是大明江山会衰败。” “而是想告诉咱,现今的大明江山因未能遵守他老人家的制度,才会有所衰落,只要咱能逐步恢复祖制,咱大明江山必能万古长青。” “咱听了太祖皇帝的话,立刻跪地求教,太祖皇帝便将那些法门都一一传授给了咱......” 刘文炳本对朱元璋的变化疑惑不解,此刻闻言虽觉有些突兀,不过他也时常听说一些托梦之事,心下不由信了几分。 随即又想到崇祯十来年一直研读太祖实录,若论敬祖,历代皇帝无人能出其右。 或许真是崇祯精诚所至,感动了太祖皇帝,传下了法门,才会有崇祯昨日的变化。 想到这,他急忙跪下道:“恭喜陛下,有太祖皇帝相助,我大明江山必将万古长青!” 随着刘文炳下跪,巩永固、申湛然、王承恩等也纷纷跪下,声称“太祖显灵,大明必将万古长青!” 朱元璋连忙扶起众人,道:“你们现在应该明白咱的苦心了吧,咱虽没有太祖那般英明神武,但得太祖指点后,城外那些叛军,在咱眼中不过是土鸡瓦狗罢了。” 刘文炳连连点头,道:“臣明白,臣明白!” “臣原本还担心陛下是因为叛军的事影响了心境,不曾想陛下是得到了太祖的真传。” “请陛下放心,臣以后一定尽心竭力,为陛下效犬马之力!” 朱元璋一直暗中观察着众人的神情,见他们的脸色由初始的震惊到狐疑,再到最后的释然,应是已经相信了他的话,这才将之前的担忧放下。 其实他醒来见到王承恩的表情后,就已想到用这个方法来解释他与崇祯的不同。 只是当时并无合适的时机,加上他对朝臣并不了解,担心解释后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会适得其反,故而一直未曾提及。 直到此刻,他见刘文炳等人虽对他忠诚,却仍信心不足,才将这个解释说了出来,以固其心。 同时他知道刘文炳等人结交的都是正人君子,若是通过他们将此事宣扬出去,不仅会增加他的威信,还会让更多类似刘文炳、申湛然这样的忠臣聚集到他的身边。 此刻他见目的已经达到,便又和刘文炳等人商讨方案。 ...... “好,就按这个计划执行吧!” 朱元璋伸展了下身体,继续说道:“新乐侯,你一会去趟户部,领一百万两银子,在城中招募壮丁。” “有多少招多少,不要担心银子不够,不过咱有一条要求,必须不怕死!” 刘文炳闻言,躬身道:“臣明白,臣现在就去户部,争取在中午招到一万人!” 朱元璋点了点头,随即又看向巩永固道:“你去找李国桢,让他给你找两百品性纯良的老兵,再二选一,挑出一百人充作教员,到时与新乐侯一起训练新兵。” “记住,训练的时候不要教些虚拟花哨的东西,只要教会他们如何能够快速杀人和尽量减少自身伤害就好。” 巩永固闻言,道:“臣明白,臣现在就去办!” 待刘、巩二人离去后,他又看向申湛然,道:“你来,咱们继续研究......” 说着,他见申湛然一脸疲惫,就改口道:“你先去休息一会,回头将如何安置援军和收服失地的事情,写个条陈过来,然后再去找范大人商量催促援军之事。” 申湛然闻言,有些羞愧地道:“臣没事,臣......” “好了,你也别和咱犟了,此事并不着急,不过咱担心后面打起仗来顾不上,所以才提前安排。” 朱元璋说罢,又挥了挥手,让他离去。 申湛然身体本就柔弱,讨论一夜后早已疲惫不堪。 此刻见朱元璋是真心让他去休息,恭敬地行礼后,也缓缓地退了下去。 “万岁爷,您也忙了一夜,是不是休息一会?” 王承恩见朱元璋已经将事情处理完,便低声提议道。 朱元璋先前本还有些疲惫,不过当他熬过那段时间后,整个人反而精神了。 于是他摆了摆手,道:“不用了,你去把李若琏找来,咱有事情吩咐他!” 王承恩闻言,正要找人去通知李若琏,却见到一个小太监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说李若琏有十万火急的事情禀告。 正文 第23章 又一个死人活了 朱元璋知李若琏虽是个武将,行事却是十分谨慎、有礼,此刻看小太监的举止,知应是有大事发生。 于是他快步走了出去,叫道:“李卿,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若琏见到朱元璋走出来,急忙跪下道:“陛下,末将刚刚得到消息,逆贼李自成出现在彰义门,随行的还有秦、晋二王,据说......据说......” “不用说了,咱知道了!” 朱元璋本还以为是士兵哗变,此刻听说只是李自成出现在彰义门,心中顿时轻松了不少。 他转身走进东暖阁,对王承恩道:“承恩,你速去备马!”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昨日的宝剑挂在腰间,接着又对李若琏道:“走,咱去会会那逆贼,看看他是否有三头六臂!” “万岁爷,此刻您不可亲往彰义门!” 就在朱元璋准备离去时,王承恩突然大叫道。 由于他这一叫太过突然,不仅朱元璋停下来,就连本要劝阻的李若琏也诧异地看向他。 王承恩心中主意未定,刚才是本能开口,此刻见到两人的目光,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 不过话已出口,他自也不能退缩,只得硬着头皮,低声道:“奴婢是觉得既然逆首出现在彰义门,那叛军必然是做好了攻城的准备,万岁爷此刻前往,实在太过危险。” 李若琏闻言,又看了王承恩一眼,道:“陛下,王提督所言甚是,还请陛下不要轻涉险地。” 朱元璋好似没听到李若琏的话,依然静静地看着王承恩。 “噗咚!” 王承恩在朱元璋的威压下,再也扛不住了,双膝跪地,叩头道:“万岁爷,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请万岁爷恕罪!” 朱元璋见状,才沉声道:“起来说话!” 王承恩偷瞥了一眼,见朱元璋并无怒色,才缓缓起身。 随后他又弓着身子,语带颤抖地道:“奴婢听说彰义门全是王督主的亲信,已被他打造得如同铁桶一般,而逆首突然出现在此门,事非寻常,还请万岁爷三思。” 朱元璋冷笑道:“怎么,你觉得王德化还敢将咱绑了,向叛军投降不成?” 王承恩闻言,身体微微一颤,低声道:“万岁爷英武不凡,谁人敢对您不敬。” “只是奴婢担心城门上鱼龙混杂,又有叛军在外,万一有人一时糊涂,冲撞了圣驾,让万岁爷受惊,奴婢等就万死难赎了。” 朱元璋在昨夜得到李牟的供词后,对王德化就已经起了疑心。 此刻见到王承恩的神情,心中更加确定。 不过他也知道,只要叛军不攻城,王德化就不敢动手。 于是他点了点头,道:“承恩,你能对咱坦诚,咱很高兴。” “不过你不用担心,区区一个王德化,咱根本就没将他放在眼里,你速去备马就好。” 王承恩见朱元璋一脸豪气,似乎也被他感染,高声应下后,就急忙跑了出去。 朱元璋又看向李若琏,道:“李卿,你可怕?” 李若琏单膝跪下,大声道:“末将唯陛下之命是从,死生不避!”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好,随咱来。” 说罢,就径直朝外走去。 李若琏见状,急忙起身追上去,同时又叮嘱手下去召集人马前来护驾。 当朱元璋赶到彰义门时,又被两个宦官阻拦。 这次他没有再客气,直接让李若琏将人拿下,随后就登上了城楼。 当他上到城楼后,发现城墙上站满了士兵,三五成群地议论着。 那些士兵见到朱元璋虽有些惊讶,不过见他衣着华贵,也就没有多言,依然自顾自的谈论。 朱元璋见那些兵士一个个红光满面,而且城门上并排放着十几门大炮,与昨日在永定门见到的情形完全不同,心中对王德化更加恼怒。 不过他此刻心系城外之事,无暇处理此事,强行按下愤怒后,径直走到城垛处朝外望去。 只见在距离彰义门两里地左右的地方,有一个巨大的黄色毡帐。 在毡帐的左右两侧,各竖着两杆“李”字大旗,迎风飘舞。 毡帐下站着不少人,只是距离较远,一时看不清谁是李自成。 这时,一旁的李若琏递过来一个千里镜。 朱元璋接过千里镜,再朝毡帐望去时,发现正中央的主座上并未见到李自成的身影,只有秦、晋二王跪在地上,不知在写些什么。 朱元璋见状,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朝李若琏道:“此处的统兵将领是谁?为何逆贼如此之近,竟不开炮?” 李若琏闻言,道:“此地由张尚书镇守,王督主监军,因王督主说他要日夜镇守此地,所以并没有再指定统兵将领。” 朱元璋闻言,又不由地看了王承恩一眼。 王承恩见到他的目光,身体微微颤了颤。 “去,给咱把王德化找来,咱要......” “喂,城上的,放根绳子下来,将我拉上去!” 朱元璋的话还没说完,突然从城下传来一个公鸭嗓的尖叫声。 朱元璋闻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蟒袍,头戴三梁冠的壮硕太监在城下趾高气扬地高声叫唤。 “您是杜监军?” 这时,距离朱元璋十来米远的地方,同样一个公鸭嗓的声音响起。 “是的,快些放绳子!” 杜勋闻言,又催促道。 “杜监军稍候,待小人去请示一下王督主,确认放下去的人质后,再缒您上城!” 城上的人又回答道。 “我是杜勋,需要什么人质,你直接放绳下来就好了!” 杜勋闻言,有些不耐烦地道。 不过城墙上的人并未回答他,而是快速地朝指挥所跑去。 不一会,城墙上一阵骚动,随后就见到一条长绳垂了下去。 杜勋将自己绑牢后,又示意众人拉他上去。 朱元璋见状,眼中闪过一缕杀机。 原来这杜勋也是崇祯的亲信,在李自成进逼京城时,崇祯派他前往宣城督军。 后来宣城被破,传说杜勋自杀殉国,崇祯还为此伤心不已。 没想到却又是一个洪承畴,好在崇祯经过洪承畴之事后也学聪明了,并未再大肆宣扬此事,不然又要颜面尽失。 这时,城墙那边又传来一阵喝彩之声,言语间竟都是对杜勋的称赞。 朱元璋见人群中并没有王德化的身影,便收回目光,朝城外的秦、晋二王望去。 又等了一会,待那边的喝彩声消停后,他才缓缓地朝前走去。 李若琏见状,立刻让锦衣卫开道。 “推什么推,瞎了你的狗眼吗?” “就是,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要是......” “别以为那个胆小的骆养性下去了,你们锦衣卫就神气......” ...... 就在锦衣卫开道时,一些身穿斗牛服的士兵和身着飞鱼服的宦官都不满地叫嚣起来。 正文 第24章 活剥杜勋,炮轰二王 不过当他们见到王承恩恭敬地跟在朱元璋身后时,立刻闭上了嘴。 因为他们虽不认识朱元璋,却认识王承恩,也曾听说过朱元璋巡视永定门的事情。 加之以前对他们毕恭毕敬的锦衣卫一反常态,如狼似虎地驱赶,心中已经猜到了几分。 因此他们看向朱元璋的目光中满是惊恐,有些胆小的更是身体不停颤抖,险些跌坐在地。 随着众人的后退,杜勋也见到了迎面走来的朱元璋。 他先是一愣,随后又快速跑上前跪下,哭诉道:“陛下,臣可算见到您了!” 随着杜勋的跪地哭诉,众人纷纷跪下,连呼万岁。 朱元璋打量了众人一眼,才看向杜勋,冷冷地道:“杜勋,你不是自杀了吗?” 杜勋闻言,身体不由地颤了颤。 不过当他看到城外飘扬的“李”字大旗后,又强作镇定地道:“陛下,说来臣还真是托了陛下的洪福。” “臣宣城兵败后本想自尽,没想到被大顺的李将军阻拦。他说他们此来并非是为了杀戮,而是要解民倒悬。” “后来大顺皇帝还亲自接见了臣,开导了臣一番,让臣明白先前的自杀之举实在是不忠不孝。” “大顺皇帝见臣明白过来,就委派臣做使臣,商量两家合议之事!” 朱元璋怒极而笑,道:“你这话让咱有些不明白,你到底是谁的使臣?” 杜勋本无甚心机,惊慌之下见朱元璋面色已缓,还道朱元璋已经被他吓到,心中暗喜。 随即想到自己使臣的身份,刚想要起身上前,却又见朱元璋目光一寒。 于是他又跪下答道:“臣自然是陛下的使臣,臣也是费了好大的唇舌,才在万千叛军中替陛下谋得一条退敌之策。” 杜勋因知崇祯外强中干,极好面子,故而隐晦地道。 朱元璋冷笑道:“果然是咱的心腹之人,那你且说说吧!” 杜勋闻言一愣,扫视了一下左右,道:“臣此事......” “无妨,众将士与咱皆是一体,你有话尽可直说!” 朱元璋冷喝道。 杜勋有些惊讶地看向朱元璋,身体又不禁颤了颤。 随后他又看了一眼城外的大旗,信心大增,高声道:“陛下,大顺皇帝说只要陛下禅位于他,他必将善待陛下和皇室诸人。” 朱元璋闻言,冷冷地道:“若是咱不答应呢?” 杜勋笑着摇头道:“陛下何等英明,又岂会做这种事。要知大顺皇帝已在城外聚集了五十余万兵马,攻破京城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若非他心存仁厚,臣又从旁诉说了陛下的苦楚,他知陛下是被奸臣所误,才提出这样的建议,所以臣觉得陛下最好还是答应,这样于国于民都有利。” 朱元璋冷笑道:“好一个于国于民都有利,恐怕最有利的是你自己吧!” 杜勋见朱元璋面色不善,立刻大叫道:“臣不惜冒着杀头的危险进城,就是希望能为陛下谋得一条生路,陛下这样污蔑臣,岂不是让天下的忠义之士都心寒吗?” 朱元璋闻言,脑中闪过一个念头,随即佯装才理解杜勋的良苦用心,点头道:“嗯,你说的也在理,不知还有哪些忠义之士与你有同样的想法?” 杜勋见朱元璋态度转变,心中暗喜,道:“臣之前与王督主谈论此事,他也颇为赞同臣的想法。” “杜勋,你休得胡言,我什么时候同意了你的意见!” 这时,一个身着蟒袍,头戴四梁冠的太监快步走来,而在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个身穿飞鱼服的千户。 那太监说罢,又急忙朝朱元璋跪下,恭敬地道:“臣东厂提督王德化叩见陛下!” 朱元璋还是头一次见到王德化,见他虽身形削瘦,整个人却十分精神,特别是那双三角眼,不停地转动,让人一看就知道不是易与之辈。 “咦,你先前不是还说......” “我是说身为臣子,应该要多为陛下分忧,若是有利于陛下的事,纵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杜勋见王德化临时变卦,刚想要责备他,反被他抢白了一顿,一时竟不知道如何是好。 其实杜勋也知道此来风险极大,不过想到李自成给他的承诺,再加上城外还有秦、晋两王作为人质。 又想到王德化与他关系不错,而且听说崇祯已经被义军吓哭,他才壮着胆子上了城。 没想到他进城后,发现不仅崇祯没有被吓到,连王德化也变卦了,让他不禁有些担心。 “既然王督主对咱如此忠心,为何刚才匪首出现的时候不开炮?” 就在杜勋惊讶之时,朱元璋的声音再次响起,将他吓了一跳。 “臣本是想开炮,只不过怕误伤了秦、晋二王,故而未敢开炮!” 王德化不紧不慢地回答道。 “一派胡言!咱早有明旨,凡屈膝投降者,人人得而诛之。” “你是听不懂咱的旨意,还是别有用心?” 朱元璋本想借机将王德化一并杀了,此刻见他将事情推得干干净净,便又借机逼问,看他会否忙中出错。 王德化闻言,一边叩首,一边解释道:“陛下虽有明旨,但秦、晋二王身份特殊,臣下也不敢擅自做主,故而派人通知了李大人。” “至于杜勋之事,微臣也才刚刚知晓,是臣遇事不敏,还请陛下赐罪!” 朱元璋见王德化言行有条不紊,知他是谋定后动,不禁怀疑先前对王德化的推断是否正确。 因为从王德化今日的言行来看,他并非愚笨、胆小之人。 若是如此,他又怎会不知投靠李自成并非良途? 而他若不是投靠李自成,那他这般做法又是为什么呢? 他为了探查王德化的真实目的,又厉声喝道:“你此刻既已知晓,那还在等什么?” 王德化闻言,立刻对身后的千户喝道:“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这叛贼擒下。” 他的话音才落下,身后几个千户就如狼似虎地扑向杜勋。 杜勋见状大惊,刚想要说出实情,与王德化鱼死网破。 却又听到王德化的声音道:“押到东厂严加拷问,看看是否还有其他同党?” 杜勋听出王德化话里的意思,立时闭嘴不言,任凭众人将他绑了起来。 “不用再审了,给咱将他绑在城头,活剥示众!” 这时,朱元璋冰冷的声音响起。 杜勋闻言,吓得面如土色,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不能......能杀我,我是大.....大顺的使臣,大......大顺皇帝.....” “啊!陛......陛下饶命,奴......奴婢......再也......王督......督主,救......” 杜勋本还想借助叛军的力量威胁朱元璋,但当他见到剥皮的刀后,立时吓得屁滚尿流,语无伦次地连连求饶。 “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行刑,没的让他辱没皇家威严!” 王德化见杜勋看向他,又急忙朝几个千户大声喝道。 其中一个千户闻言,立刻扭下了杜勋的下巴,让他无法开口,随后将他快速地绑在城墙上。 一时间,城墙上惨叫连连,一些兵士更是吓得脸色苍白。 杜勋的惨叫引起了城下叛军的注意,纷纷朝城上望来。 “王督主,为何还不开炮,炸死那两个不知廉耻、数典忘祖的畜生?” 这时,朱元璋愤怒的声音再次响起道。 “陛下,秦王和晋王毕竟是天家血脉,还请陛下......” “陛下,叛军势大,若是贸然开炮,引来叛军攻城......” 王承恩和王德化闻言,先后开口劝阻,不过他们的话才说了一半,见到朱元璋的目光,又都停了下来。 最后在朱元璋的威逼下,炮兵终于点燃了火线。 “轰!” “轰!” “轰!” ...... 随着一阵炮声响起,只见巨大的毡帐瞬间被炸得四分五裂,而秦、晋二王也被炮火吞噬。 正文 第25章 锄奸之计 叛军根本没想到守城的兵士会开炮,仓促间立时乱作一团。 不过他们经过一阵慌乱后,就在几个将领的指挥下有序后撤。 “砰!” “砰!” “轰!” ...... 这时,城上攻击的炮弹虽然密集,但是明显哑炮越来越多,威力已大不如前。 朱元璋见状,一脸铁青地望着城外。 他在千里镜的帮助下,将城外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 原本最开始攻击时,六七发炮弹中偶有一颗哑弹,可是两轮过后,竟变成了三发炮弹中只有一发能够爆炸,而且杀伤力比之前也弱了不少。 朱元璋见炮火已经无力,刚要放下千里镜,却突然发现在十几里外的地方冒起了几杆“李”字大旗。 不过那旗帜才竖起一会,却又收了回去。 朱元璋找了好久,也没有再发现那些旗帜。 他沉吟了一会,将千里镜交给一直守在他身边的李若琏。 随后又看向眼珠直转地王德化,喝道:“王督主,你是不是该给咱解释一下哑炮的事情?” 王德化见到朱元璋的目光,立刻跪下,叩头道:“陛下恕罪,哑炮一事臣初到彰义门就已发现。” “也曾就此事咨询过本兵张大人,张大人说工人技术不纯熟,加之经费有限,故而哑炮较多。” “臣本也想将此事上奏陛下,不过见陛下近日忧心忡忡,而且此事短期内也无法处理,臣才未上奏,还请陛下恕罪。” 朱元璋也知光凭此事拿不下王德化,此刻见他将事情都推到兵部,便顺水推舟道:“兵部说你们贩卖火器,你们却说兵部的火器有问题,你堂堂的东厂提督,竟还解决不了此事?” “咱也懒得理会这些腌臜事,你们自去处理,今日日落前给咱一个说法,不然别怪咱不给你老脸。” 王德化闻言,脸上闪过一缕惊诧之色后,又连连叩头称是,不过在他低下头时,眼中却露出了一缕杀机。 原来昨日王德化听闻朱元璋活剐曹德思,枭首王榷德等事后,怀疑朱元璋已经发现他的计划,正在犹豫是否要提前行动时,又听说锦衣卫抓到一个叛军头目,心中更惊。 因为他虽未与叛军直接接触,却也知道叛军有几个重要的人已经进城,而且他下面的人还曾和他们联络过。 他思考过后,觉得已经没有后路,便决定提前动手。 为了能够清楚掌握宫中的情况,他还特意借探望王承恩之名,亲自查看了宫内兵力分布情况。 经过探查,他发现宫内大部分锦衣卫都已调出,此刻的防守竟比以往还要松懈。 这不禁让他怀疑之前的判断,因此连夜召集心腹商议。 只是他们才讨论了一会,宫中就传来旨意,让他进宫处理御马监的公务。 他见来人只是一个小太监,而且也未曾听说宫内有调动兵马之事,在做了一番安排后,就内穿护甲进了宫。 本来他以为进宫后最轻也会受到斥责,谁曾想竟真的是处理公务,而且还处理了一夜。 当他清晨从宫内出来的时候,恰好又见到了挨打的皇亲勋贵,心中不禁有些疑惑。 所以刚才他才会让人缒杜勋上城,就是想用杜勋去试探一下朱元璋。 没料到朱元璋竟亲自到了彰义门,还将杜勋活剥了。 见到杜勋的下场,他本已做了最坏的打算。 哪知朱元璋竟抛开了杜勋之事,责问他哑炮问题,并且只是责令他解释,没有任何处罚,让他心中更是疑惑。 朱元璋见王德化面有疑色,佯怒之下,将张缙彦的指责尽数说了出来。 王德化闻言,叩头请罪的同时脸上阴鸷之气更盛。 朱元璋见状,正想着该如何收场时,恰好见到李国祯、王家彦、金铉三人登上城墙。 原来他们三人正在附近督军,听到炮声后就匆匆赶了过来。 他们见到朱元璋后,先是一惊,随即立刻跪下请罪。 朱元璋见他们三人双眼通红,风尘仆仆,知他们应是忙了整晚。 不过他想起刚才的哑炮之事,依然将他们狠狠地训斥了一顿。 李国祯本以为会再挨一顿廷杖,没想到朱元璋训斥过后,竟将此事丢下,又询问他守城兵士的吃饭和军饷等情况。 当朱元璋得知守城兵士的吃饭问题已经得到解决,并且补发了部分欠饷后,竟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让金铉暂代城守后,就转身离开了彰义门。 那些兵士和宦官见朱元璋离去,才长长地喘了一口气。 “李卿,你亲去告诉黄尼麓,就说是咱的旨意,让他务必在巳时前查清各门弹药情况。” “到时你协助他,若是有不配合的,就地斩杀,不必另行请旨!” “不过你们必须在午时前完成各门的弹药调配工作,特别是彰义门和德胜门,必须要有足够的弹药,你能做到吗?” 朱元璋刚走下城墙,又停下来对身后的李若琏道。 李若琏方才也见到了彰义门的情况,此刻见朱元璋一脸严肃,立刻大声道:“末将一定按时完成任务!” 朱元璋又看了他一眼,道:“好,那你速速去办!” 李若琏行了一礼,对身边的一个百户叮嘱了几句,就带着十几人匆匆离去。 这时,朱元璋又见到王守林急匆匆地朝这边跑来。 他便对王承恩道:“承恩,你亲去找下新乐侯,告诉他务必在午时交五千人马给金铉!” 王承恩闻言,看了一眼朱元璋身后的锦衣卫,道:“奴婢伺候您回宫后,立刻就去找新乐侯。” 朱元璋摇了摇头,道:“不用了,咱还想看看外城的情况,你且先去传旨。” 王承恩这时也看到了王守林,躬身行礼后,便快速离去了。 朱元璋又让随行的锦衣卫在原地等候,快步上前拦住正要行礼的王守林,道:“可是吴孟明那边有消息了?” 王守林点了点头,道:“末将刚收到消息,吴同知跟踪李牟离城后,发现李牟确实去找过唐通和白广恩。” “不过李牟离去时,面有怒色,想来他并未说服唐、白二人。” “后来李牟又直接去了中军大帐,在那等了很久,才进入了一个军营,但是直到天明也没出来。”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无妨,李牟也就是块问路的石头,咱也没指望他能真起什么作用。” “你传信给吴孟明,让他务必按照咱的计划行事,切不可操之过急。” 王守林恭敬地应了一声,又匆匆离去。 朱元璋看着王守林远去的背影,沉默了一会,刚要前行,却发现王承恩站在不远处。 他挥手将王承恩招了过来,道:“你怎么没有去传咱的旨意?” 王承恩闻言,立时跪下道:“奴婢因见万岁爷身边只有锦衣卫,实在不放心,所以擅自做主,派人前去传旨,还请陛下恕罪。” 朱元璋盯着王承恩看了好一会,才沉声道:“好,你的忠心咱知道了,咱现在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不过可能要吃些苦头,你可愿意?” 王承恩闻言,毫不犹豫地道:“请万岁爷吩咐,奴婢必誓死完成任务。” 朱元璋点了点头,又看了远处的锦衣卫一眼,低声吩咐起来。 王承恩听到朱元璋的话,脸色数变,却坚定地点了点头。 突然,朱元璋厉声呵斥道:“你个阉人,竟敢玩忽职守,不遵咱的旨意,咱定不饶你!” 说罢,又朝身后的锦衣卫喝道:“来人,给咱将王承恩拉上彰义门,重打五十廷杖!” 众锦衣卫闻言一愣,不过见朱元璋满脸怒色,立刻如狼似虎地将王承恩抓了起来,押上彰义门。 不一会,彰义门上就传来啪啪的廷杖和王承恩的惨叫声。 朱元璋回头朝城楼上望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缓缓地朝前走去。 他身后的五个锦衣卫见状,立刻牵上马,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正文 第26章 舆论造势 朱元璋先顺着主道走了一会,又拐入一条偏僻的小道,沿着弯弯绕绕的小道走了一会后,又再次回到主道。 在主道走了一会,又再次转入小道...... 朱元璋经过巡查,发现外城虽然仍有些混乱,但是像李国桢之前说的讨论、张贴叛军标语等情况,皆已消失不见,心中这才放松了一些,同时对李若琏也更加欣赏。 突然,他见到前方茶楼前贴着一张红色榜文,一群人围在那讨论的十分热烈。 他心中疑惑,便找了个略微偏僻的角落,听着众人的谈论。 “这不可能吧,只要选上就给三两银子,而且每杀一个叛军,再赏银一两!” “假的,假的,我表哥就在军营,前些天还听他说不仅没有饷银,连饭都吃不上。” “你错了,听说昨天陛下亲自巡城,斩杀,鞭打了一些贪官......” “对,对,我也听说了,昨晚我那老表还给我送来半袋米......” “你们没听茶馆的老丁头讲吗,听说陛下梦中受到太祖点拨,行事作风和以往大不相同......” ...... 朱元璋听了一会,知道那红榜是刘文炳贴的招兵榜文,这群人因怀疑榜文的真实性,故而发生了争论。 “嗯,刘文炳倒是个不拘一格的人,不仅将招兵榜文贴到了闹市区,还想出先发饷银的法子来吸引众人的关注,确实是个人才。” “只是补发欠饷和招募新军后,户部的银子应已告罄,接下来就看李琎能筹来多少粮饷了。” 朱元璋想到粮饷之事,立刻又想起清晨皇亲、言官到乾清宫哭闹的事情,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这三两银子虽好,不过也怕有命拿,没命花啊!” 这时,人群中一个黝黑汉子的话吸引了朱元璋的注意。 他看那人虽是一身庄稼人打扮,身体却站得笔直,神情沉稳,好似军中的老兵。 “这位大哥的话太悲观了,现在虽说叛军势大,但是他们能强得过女真人?” “那女真人几次入侵,最后都铩羽而归,想这叛军也不过是胡闹一场,既然如此,我们怎能错过这个赚钱的机会。” 就在朱元璋打量那个庄稼汉的时候,人群中一个精壮的汉子反驳道。 “这位大哥你有所不知,那女真人虽然强悍,在关内却无根基,加上那时有卢象升、孙传庭等大将,所以他们最后只得离去。” “但叛军却不同,他们已经占领了北方大片领土,对京城形成合围之势。” “京城现在是外无援兵,内乏良将,城中不少人都等着他们分田分地,破城只是迟早的事,所以我才说不要趟这浑水,免得白送了性命。” 先前庄稼汉闻言,又据理力争道。 “不,老哥,你说的不对,那叛军三四个月攻陷数省,根基薄弱,而且我听说他们原本也不敢攻打京城,只是为了一个女人,才仓促挥军南下。” “一个女人,谁啊?” 精壮汉子的话音才落下,他身旁一个猥琐的男子立刻追问道。 “我听说是为了宁远总兵吴三桂的一个小妾,好像叫圆圆的。” 精壮汉子眼中闪过一缕鄙夷之色后,又装作神秘地朝那猥琐汉子说道。 “不会吧,几十万人就为了一个女人?” 这时,一个一脸淳朴地中年人惊讶地道。 精壮汉子笑道:“怎么不可能,你是没见过那女人,听说长的可水灵了。对了,你们听说今早彰义门的事情没?” “没啊!” “彰义门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 精壮汉子见众人都凑了过来,得意地笑了笑,道:“我听我军中的表哥说,今早有个投降的太监从彰义门进城,就是替叛军要女人的。” “不过他运气不好,碰到了陛下,我们陛下当时大怒,当场就将他活剥了。” 众人听到他的话,都露出惊恐之色。 这时,先前那个庄稼汉又开口道:“不可能吧,我听说叛军纪律严明,对百姓爱护有加,所到之处都废除赋税......” “老哥,你被骗了,这不过是笼络人心的手段罢了。” “你想想,就是在强盛富有的汉唐,也是要缴纳赋税的,哪有不收税的朝廷。” “你要知道朝廷的支出都靠着赋税,要是没了赋税,朝廷哪来钱给那些官老爷发俸禄,哪来钱养兵、打仗......” 精壮汉子不待庄稼汉把话说完,又抢着反驳道。 随着他的话音响起,周围一些百姓也纷纷点头。 那庄稼汉待他说完,笑道:“这位兄弟的消息好灵通,想是一般官老爷都没你看得清楚!” 精壮汉子笑了笑,道:“老哥,你这话太抬举我了,我也是刚在茶馆听老丁头讲故事的时候,听几个读书人谈的......” “咦,王大哥,你怎么还没去啊,再晚,银子可就没有了!” 突然,一个高亢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朱元璋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年约二十,衣衫褴褛的汉子挥了挥手中的银子,朝那精壮汉子大叫道。 “李老弟,真的拿到银子了?” 精壮汉子一脸笑容地问道。 “拿到了,拿到了,由于我去得早,招募的大人还赏了我一两银子呢!” “我要回家去把银子给我老娘,你们也快些去,晚了,银子就没有了!” 那汉子喊罢,就又急匆匆地朝家跑去。 精壮汉子见状,一脸激动地对身边的人道:“各位,可有愿意与我一起去做个伴的?” “我去!” “我也去!” ...... 精壮汉子的话音才落下,就有几个人争先恐后地叫了起来。 “走!咱们一起去!” 精壮汉子好似无意地看了那庄稼汉一眼,便与众人一起朝募兵处走去。 那个庄稼汉待众人走远后,又朝茶馆内望了望,随即钻进了一条偏僻的小道。 朱元璋见状,正要吩咐人去追查那庄稼汉,却发现从茶馆内闪出几个精壮地汉子,朝庄稼汉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朱元璋满意地点了点头,刚要转身离开,却见到一个面色红润,鹤发童颜的老道士站在不远处,不停地打量他。 正文 第27章 正一教张应京 “老道张应京恭祝陛下圣安!” 张应京见朱元璋发现了他,缓步走了过来,稽首问安。 朱元璋闻言,这才想起一月前周后见崇祯心思不宁,特意请了张应京进宫作法。 当时崇祯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还曾出宫迎接张应京。 只是张应京的斋醮并没有帮他扭转战局,反倒是在斋醮期间,叛军又接连攻陷山西各地,威逼京城。 崇祯失望之下,便也不再理睬他。 倒是周后一直对张应京礼遇有加,几次亲临斋坛,很是虔诚。 朱元璋理清记忆后,知张应京只是一般的江湖术士,并非如周颠那般身负神通,已生轻慢之心。 又因他刚才偷窥自己,而且举止傲慢,并未将皇家威严放在心上,便板着脸冷声喝道:“道长你不再宫中打醮,为国祈福,私自出宫所为何事?” 张应京好似并未察觉朱元璋的不满,一边捋着拂尘,一边笑道:“老道本是在宫中打醮,只因昨日正午宫中龙威大盛,老道担心天神惊了龙威,影响了我大明国运。” “故将此事禀告了皇后娘娘,得娘娘恩准,老道才停了斋醮事宜,离宫暂避。” 他说罢,又一脸笑容地看着朱元璋,好似在确认什么。 朱元璋闻言,心中一惊。 要知道他正是昨日正午从崇祯的身体里醒来,而张应京也说正午时分宫内出现了龙威,这到底是巧合,还是说张应京真的觉察到了? 想到这,朱元璋收敛怒容,道:“依道长之见,宫中龙威大盛是好事还是坏事?” 张应京沉吟了一会,看向朱元璋道:“龙威大盛本是好事,只是如今京城被围,好似金龙被缚,需得温养龙性,待得龙气稳固,解去枷锁,才能龙腾四海,天下太平。” 朱元璋闻言,眼前顿时一亮,不禁朝前走了半步,道:“张真人可有去缚解枷之法?” 张应京又看了一眼朱元璋,沉声道:“老道这里倒是有一妙招,可令叛军不战自溃,就怕陛下不敢用!” 朱元璋盯着张应京的眼睛,道:“张真人有何妙法,不妨说出来参详参详。” 张应京见朱元璋虽在求法,却神态自若,好似成竹在胸,并不像之前那般彷徨无助,乱投医之态,心中也是一紧。 他定了定心神,道:“老道听闻去岁京城中曾有瘟疫,现今虽已消除,却仍有些病患。若是陛下将这些人带出城,置于叛军之中,相信不出数日,叛军必不战自溃。” “叛军一旦溃败,势必逃回陕西,到时也会将瘟疫一同带去,如此一来,陕西的叛军也会因此受损,定然守不住城池。” “陛下到时只需派遣军医救治病患,这样不仅可以轻松收回河山,更能博得爱民如子的美誉,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朱元璋听着张应京的话,眉头不由地皱了起来。 待张应京说完,他的眉头中间已经凸起,好似一座小山丘。 而张应京在说话时也一直暗中观察,见到朱元璋的变化,他也调整着自己的语速和音调。 待他吐出最后一个字后,立刻闭上了嘴,不再发一言。 一时间,两人好似石雕一般,静静地站着。 只有两人对视的眼神,让人知道他们是活人。 “陛下若是担心瘟疫难以控制,不妨先在叛军四周的城池施药,这样就可将瘟疫控制在叛军之中。” 两人对视良久,张应京最终因抗不住朱元璋的眼神,主动开口补充。 “嗯,张真人的法子确实有可取之处,不过此事咱还要好好琢磨琢磨,烦请张真人跟咱回宫,以便咱随时询问。” 朱元璋收回目光,一脸平和地道。 朱元璋的语调虽然很平静,但张应京仍然感受到了杀意,而且是一股很浓的杀意。 他相信,若非他是正一教的掌教,若非正一教众真人仍是豪门贵族的座上客,若非他此刻提及的是化解京城安危的方案,此刻的他,可能已经是一具尸体。 不过他心中虽有担心,但原本沉重的心却轻松了不少。 他看着转身离去的朱元璋,又笑道:“陛下,你最近是否经常觉得心悸乏力,遇事常有胆战心惊之感?” 本已要离去的朱元璋听到他的话,突然停了下来。 因为张应京的话,让他想起初次醒来时的异常心悸和这两日的疲劳感。 最开始他还以为是崇祯的身体太过羸弱,不过昨日他听到王承恩的话后,就觉得事情并不寻常。 后来他还曾专门检查过王承恩送上来的茶水,却并未发现任何异状。 好在这种不适在他的坚持下,已经逐渐好转,加之他诸事繁杂,只得先将此事放在一旁。 此刻听到张应京的话,心中虽然吃惊,却并未转身,背对着张应京道:“张真人可有良策?” “老道若是没有看错,陛下应是误饮了使人乏力丧胆的茶水,并无性命之忧,只要以后不再饮用,应就无碍!” 张应京看着朱元璋的背影,不紧不慢地说道。 朱元璋依然背对着他道:“张真人有心,咱记下了!” 说罢,刚要迈步离去,却又听到张应京的声音响起道:“若是陛下想要恢复得快些,老道倒也有一个方子,可在正午时见效。” 朱元璋闻言,缓缓转身,看向张应京道:“张真人有何良方?” 张应京见朱元璋转过身来,心中的重负终于放了下来。 原来张应京早在半年前就接到了入京的命令,只是他见叛军四起,改朝换代只是时间问题。 他担心正一教帮助大明会受到新朝的排斥,故而一直拖延不行。 只不过周后几次邀请,再加上他在一次偶然的占卜中发现,原本气数已尽的大明出现了一丝生机。 特别是这丝生机中充满了杀戮,让他不得不重新考虑先前的决定。 恰逢此时北方大乱,天主、闻香等教都加大了在南方的传法力度,张应京为了维持正一教的地位,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最终决定北上。 正文 第28章 祥瑞之策 只是当张应京来到京城,见到崇祯后,并未从崇祯身上察觉到一丝中兴的气息,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直到昨日正午时分,他突然感觉到皇城中气息大变。 为此他借斋醮之机,寻遍皇城,想要找出变化之源,却一无所获。 正当他以为是自己感觉错误时,却突然听说崇祯在正阳门活剐曹德思父子的事情。 他听闻此事后,心中虽然吃惊,却本能地觉得变化应该是在崇祯的身上。 于是他借口暂停了斋醮,外出探寻崇祯的情况。 他出宫不久,就又听到崇祯在永定门斩杀王榷德,廷杖李国桢等事,心中大惊。 因为根据崇祯的种种操作来看,已经印证了他占卜中的杀戮。 而且他相信,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果然,今早他就又听说崇祯在乾清宫外打了一大批皇亲和言官,其中光时亨和龚鼎孳受伤最重,只剩半条命了。 随后不久,又听说崇祯赶往彰义门,他感觉会有大事发生,便也急忙跟了过去。 不过他并未赶到彰义门,因为他才到外城,就被街头巷尾传说的崇祯梦中得到朱元璋指点之事惊到。 而与此传出的,还有天坛惊现天外陨石,上有“江山永固”四字。 城中花鸟坊的八哥尽皆口吐人言,争先恐后地叫唤“真龙已现,大明中兴”等语。 除此以外,城中到处都在传扬崇祯如何为民做主,诛杀贪官,如何为了维护朝臣妻妾,拒作汉元帝之事...... 一时间,京城中悲观、投降之风一扫而空,处处都在谈论崇祯的英明与天佑。 以张应京的智谋,自然知道这一切都是人为手段,因为他本人就十分擅长这类事。 而且若是由他出手,局面会比现在更加完美,因为他此次带来了正一教的一枚神丹。 就在他想着是否要通过周后去向崇祯献策时,他又听到崇祯在彰义门活剥杜勋,炮轰秦、晋二王之事。 此刻,他几乎可以确认大明必将中兴,若他能抓住这个机会,一定能让正一教再现辉煌。 只是他心中仍有一丝疑虑,就是崇祯身上的杀戮之气。 因为作为一个守成之君,身上本不应该有如此重的杀气,但是从这两日的情形来看,崇祯的杀伐之气实在太重。 他此刻献策,虽然可以立功,但是同样也可能给正一教带来杀身之祸。 而这一切,都取决于那至尊之人的心性。 就在他犹豫之时,恰好见到了缓步前行的朱元璋。 于是他躲在暗处,悄悄地观察朱元璋。 他通过正一教的观人秘法,反复推算各种可能,却始终没有一个明确的结论。 为了正一教的大业,他决定以身测试。 尽管他知道此法一出,不管成败,他都难逃一死。 不过为了正一教,他义无反顾地站了出来,利用瘟疫之法试探朱元璋的心性。 刚才朱元璋虽未明确表示拒绝,但是他已经感受到朱元璋的心,知道朱元璋并非是一个嗜杀之人,所以才又以中毒之事,留住了朱元璋。 此刻他看着朱元璋深邃、冷峻的目光,沉声道:“老道有一古方,可炼龙虎丹。丹成之时,上空会出现七彩霞光。” “若求丹之人诚心,空中亦有可能会出现五爪金龙,一时三刻方会消散。” 朱元璋眼中闪过一缕杀机,随即又走近一步,道:“真人真有此方?” 张应京虽觉朱元璋身上杀气更重,却坦然地迎上一步,道:“确有此方,而且老道有把握在今日正午时炼成!” 朱元璋盯着张应京看了一会,道:“好,若真人真能炼成此丹,咱不仅恢复你天师的封号,并封你为国师。” 张应京笑着摇头道:“陛下厚赐本不应辞,只是老道自知命不久矣,实无福领受陛下厚恩。” “若陛下念老道尺寸之功,还请庇护正一教一二,这样老道纵使在九泉之下,也会感念陛下深恩。” 朱元璋闻言一惊,随即又笑道:“真人既能炼制神丹,自会福寿无边,而且真人为我大明国师,正一教自然也是我大明国教 ,永受大明庇护。” 张应京虽知朱元璋的话并不可信,不过仍立刻稽首道谢。 朱元璋因是贫苦出身,生平最恨的就是草菅人命之人。 刚才张应京的话本已让他动了杀机,不过此刻听了张应京的祥瑞之策,知道对方先前只是在试探他,心中的杀气也就减了几分。 当然他也知道能想出如此歹毒法子的人,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因此又特意让两个锦衣卫护送张应京进宫。 待张应京离去后,他又派了一个锦衣卫去通知申湛然,让其协助张应京处理祥瑞事宜。 随即他又悄悄前往招募处,查看了新兵招募的情况。 发现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后,他才返回宫中。 当他回到乾清宫时,众太监都面露惧色,进屋伺候的时候更是畏畏缩缩,连大气也不敢喘。 朱元璋在回来的路上,已听说了王承恩被打得皮开肉绽抬回宫的消息,他知众太监是被此事吓到,更坚定了他尽快解决太监干政的决心。 恰好这时申湛然与张应京来到乾清宫,向他禀告了操作祥瑞的具体事宜。 朱元璋听完他们的汇报,又叮嘱他们务必保密和及时后,便让他们下去了。 随后他又将王守林找来,让他带一百锦衣卫去保护申、张二人的安全,才将此事放下。 接着他又特意派人去将张缙彦招来,借口火器贩卖之事逼迫张缙彦对太监动手。 而张缙彦似乎有苦衷,支支吾吾半天,并未说出个所以然。 朱元璋见状,知道应是事情有变,当场佯装大怒,狠狠地训斥了他一顿。 并严令他明日必须拿出解决方案,不然将剥夺他的官职,交由刑部处理。 随后他又借口乾清宫太监行事畏缩,责打了几个太监,并派人训斥王承恩御下不严,收回了御赐的蟒袍。 随着这道命令下达,宫中太监更是吓得面如土色,见到朱元璋恨不得立时调头逃窜。 就是连来看望王承恩的王德化,听到这个消息后,也是脸色大变,敷衍几句后就匆匆离去。 正文 第29章 粮价上涨 当朱元璋处理完这些事情后,已是巳时初刻。 他缓缓起身,走到窗口,望向皇极殿的方向。 虽然此刻距离正午还有一个半时辰,但是他却有些等不及了。 他知道若是叛军要在明日凌晨攻入皇城,那么最迟午后就会发动试探性的攻击。 尽管通过申湛然制造的神迹,城内氛围有所好转,但是他知道这还不够。 因为这只能唬住一般的百姓,却瞒不过那群居心叵测的人,更无法影响到城外的叛军。 原本他派吴孟明出城,除了监视和劝降外,还让他趁机在叛军中制造一些祥瑞,瓦解叛军的士气。 但根据吴孟明传回来的消息,由于叛军人数众多,他仓促间制造的祥瑞影响并不大。 所以若是张应京真能制造出七彩祥云,甚至让皇极殿上方出现金龙,那不仅能够振奋士气,更能镇住叛军,或许能让叛军停止攻城也未可知。 只是张应京能制造出他所说的祥瑞吗? 朱元璋又望了一眼皇极殿方向,便缓缓地收回目光。 这时,一个小太监又急匆匆地跑进来禀告,说倪元璐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求见。 朱元璋吩咐小太监去宣倪元璐后,眉头又不禁皱了起来。 他回想了今早巡视外城的情况,发现并无异常之处,难道这一个多时辰里,又起了什么变故。 倪元璐进来匆匆行礼后,不待朱元璋询问就将事情讲了出来。 原来倪元璐得到抄没的银两后,就立刻安排人手在京中购粮。 本来昨日他已与京城中的十几个米商谈好价钱,并且已将第一批粮食运入军营。 哪晓得今早他让仓科的官员去找那些米商补签合同,调运剩下粮食时,那些米商突然变卦,说昨夜盘点后,发现店中粮食数量不足,无法履行合约。 至于之前已经运走的粮食,他们也无颜收款,全当是响应号召捐粮助军了。 倪元璐得知此事后大怒,亲去处理此事。 那十几个米商虽态度谦卑,但言谈间毫无商量的余地,让倪元璐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因此他一边指责他们言而无信拖延时间,一边又派人去查探实情。 不久后打探的人回来禀告,说米商的仓库中确实没有多少粮食,现在市场上疯传京中缺粮,米价已经涨到两钱银子一斤了,而且还有上涨的趋势。 倪元璐得知此事后,心中也是一惊。 他虽知这是米商联合抬价所致,奈何手中没有证据,而且担心手段过激会引起动荡。 所以他软硬兼施地恐吓米商一番,在他们承诺再设法筹集两千石粮食后,便匆匆赶来向朱元璋禀告。 倪元璐本以为朱元璋听完汇报后,会怒斥于他,没想到朱元璋只是点了点头,便让他退下了。 他出来后恰好遇到范景文,便又将此反常之事说了出来。 范景文闻言,沉声问道:“据老夫了解,那些米商与户部的关系一向不错,今日怎会出尔反尔?” 倪元璐点了点头,道;“这也正是我担忧之处,若说他们身后无人支持,断不敢如此。” “只是现在京城看似平静,其实暗流涌动,我本想请旨,没想到陛下竟不予理睬。” 说罢,他又连连摇头叹气。 范景文沉默了一会,又问道:“陛下真的一句话也没有说?” 倪元璐想了想,道:“没有!” 范景文望了一眼东暖阁,低声道:“元璐,这或许是陛下对你的考验。” “要知道你身为户部尚书,管理京城粮价本是分内之事,你不妨召集城内米商,严令他们不得随意涨价。” “同时暗中派人查访他们粮食囤积之处,发现后立刻请旨查封!” 倪元璐闻言,有些担心地道:“范公,你也知道,这京城的米商,不是江南士族的分店,便是山西晋商的铺面,和朝中勋贵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我方才只是训斥了他们一顿,就已有不少人前来说项,若是手段再激烈些,恐怕学生就要被千夫所指了。” 范景文摇了摇头,道:“我知你一向洁身自好,也十分爱惜羽毛,这本是好事。不过值此危难之时,你当取大节而舍小义。” “何况你虽不结党,但却与钱谦益、陈子龙等人亲厚,钱谦益是当今南方东林党的首领,而陈子龙则是复社骨干,几社巨子。” “还有你老师袁可立的门生多为东林党人,凭这些关系,你不结党也是结党了。” “而当今陛下最忌结党,现在让你处理粮价问题,就是给你机会表明立场。你此时若还不秉公执法,与他们撇清关系,反而想要得到他们的理解和支持。” “到时陛下认定你与他们勾结,以结党乱国的罪名处置你,你又何来清誉可言?” 倪元璐闻言,脸色数变,后背直冒冷汗。 他定了定神,拱手道:“多谢范公提点,我这就去处理此事。” 说罢,向范景文行了一礼,便匆匆离去。 范景文看着倪元璐远去的背影,沉默了一会,才心事重重地朝乾清宫内走去。 当他进入乾清宫时,朱元璋正在查看城防分布图。 范景文见朱元璋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将勤王诏书献上后,就恭敬地站在那里。 不一会,小太监又进来禀告,说刘文炳和李若琏求见。 朱元璋闻报,才停了下来,宣他二人进来。 同时拿起鎏金案上的诏书快速扫了一眼,笑着对范景文道:“范卿不愧是当代大儒,这几份诏书不仅鞭辟入里,而且文采斐然。” 范景文见朱元璋如此罕见地夸奖,心中也是一惊,不过却并未表露出来,只是连称不敢。 朱元璋见状,又笑道:“这诏书本是极好,只是今日咱又有些想法,烦请范卿在稍作调整。” “第一,在吴三桂的诏书中,明示他咱会保全他的家人及他的爱妾陈圆圆,让他勿需担忧。” “第二,在左玉良的诏书中,将他手下五虎封为子爵,并明示第一个到京的咱将封为伯爵。” “第三,给马士英手下的黄得功、高杰等人单发明旨,同时明示他们第一个达到京城的,不论有无战功,咱都封他伯爵。” ...... “对了,你另外给咱拟一道旨意,号召天下兵马勤王,并告诉他们,咱会在此次的勤王统帅中,选出最卓越的一人任命为大都督,赐公爵,统帅天下兵马。” 朱元璋此言一出,不仅范景文吓了一跳,连刚刚进来的刘文炳和李若琏也是一脸惊愕。 要知道在胡惟庸案后,朱元璋便撤销大都督一职,建立了中、左、右、前、后五军都督制度。 并且严令后世子孙,不得再设立此职。 自此以后,大明再未有过大都督一职,哪怕是最喜当官的明武宗,也只是封自己为大将军,而不敢自封为大都督。 没想到一向敬天法祖的崇祯今日竟要重设大都督,并将他赐予武将,这就由不得他们不震惊了。 正文 第30章 粮食背后的陷阱 “陛下,设置大都督一事是否再斟酌一下,毕竟此事兹事体大?” 范景文犹豫了一会,又小声谨慎地建议道。 朱元璋大手一挥,笑道:“无妨,此事虽有违祖制,但是乱世当行非常之法,若不设重饵,又怎能调来金龟?” “另外你拟好诏书后,也不必再送来,到时咱会让王守林去内阁找你。” 范景文见朱元璋少有的独断,而且刘、李二人也听得真切,不怕事后朱元璋不认账,便不再多言,恭敬地行礼后,就退了出去。 朱元璋待范景文离去后,又看向刘文炳道:“刘卿,你不训练新军,怎么进宫来了?” 刘文炳躬身奏道:“陛下,微臣已经按陛下的旨意调了五千新兵到彰义门,现还有约一万两千兵士,特来请旨!” 朱元璋闻言一喜,随即又有些担心地问道:“那些新兵都训练过了吗,要知道打仗非同儿戏。” “特别是此役关系重大,若是因这些新兵怯战,引起哗变,那就前功尽弃了。” 刘文炳道:“陛下放心,这次募兵十分顺利,臣在卯时末就招齐了一万人,比原本预计的训练时间还多了一个时辰。” “只是这些人终究是新兵,战斗力肯定不会太强,不过若只是守城,他们的能力应勉强能够应付。”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好,既然已经训练过,那就拉上战场吧,毕竟战场才是让人成长最快的地方。” “剩下的人暂时由你统领,在没有得到命令之前,继续操练,加强他们的实战能力。” 刘文炳微微一愣,惊讶地道:“陛下,这些人都是我招募的,您让我直接统帅?” 朱元璋笑道:“你昨晚不是向咱请求统兵吗,怎么现在又不敢了?” 刘文炳见状,恭敬地跪下,大声道:“臣定誓死守城,绝不辜负陛下重托。”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好,时间紧迫,你快去处理,待击溃叛军后,咱再论功行赏。” 刘文炳恭敬地行了一礼,才缓缓地退了出去。 这时,朱元璋又看向李若琏,喝道:“李若琏,你可知罪?” 李若琏闻言,立时跪下道:“米价一事是末将疏忽,还请陛下恕罪!” 朱元璋点头道:“好,你还不算糊涂,米价一事虽责在户部,但是此事由户部上报,就是你的失职。” “你现在立刻去查,若是在一刻钟内,仍不能查清米商将粮食藏于何处,你就提头来见!” 李若琏道:“末将来前已经将此事查清,城中的米商大都将米藏在以田弘遇为首的几个皇亲的仓库中。” “而且米商在前几日就一直在商量抬高米价之事,只因京中富户储备充足,而百姓大多贫乏,故而一直没有行动。” “恰逢昨日陛下发放军饷,并下令户部购粮,他们觉得时机已至,昨夜经过密议后,今日方才涨价。” 朱元璋闻言,追问道:“周奎没有参与此事?” 李若琏犹豫了一会,道:“从目前的证据来看,国丈虽未参与此事,不过他在京城的一个仓库里也存放了不少粮食,而且知道的人还不少......” “好一群为富不仁的狗东西!” 朱元璋怒骂一句后,又问道:“你可查到背后指使之人?” 李若琏一愣,随即面有愧色地道:“末将无能,只查到米商和皇亲勾结,并未找到幕后之人。” 朱元璋摇了摇头,道:“李卿,你被人蒙蔽了,京中百姓纵使再贫乏,粮食总是要买,而且也是能买得起的。” “他们这些米商迟不涨价,早不涨价,偏偏在咱发了军饷,叛军要攻城时涨价,你不觉得奇怪吗?” 李若琏闻言,脸色大变,惊道:“难道这些米商和叛军有勾结?” 朱元璋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又问道:“这两日倪元璐可曾见过什么特殊的人?” 李若琏想了想,道:“倪大人除了昨日与左都御史李邦华大人拜访过范府外,就一直在处理公务,并未见过什么人。” 朱元璋闻言,脸色一变,道:“你立刻挑选可信之人,分明暗两路出发,一路暗中查封周奎的仓库,并将他软禁在家,以免他的事情连累了太子和皇后。” “另一路则大张旗鼓地将田弘遇等人的仓库查封,并将他们一干人全部捉拿。” “若民怨太大,你可直接开仓放粮,平息民愤,同时将他们押往西四牌楼斩首,不必另行请旨。” 李若琏一脸惊讶地道:“连田弘遇大人也斩首吗?” 朱元璋点头道:“斩,除此以外,若是周奎也牵涉其中,或是他的事情被人揭发引起民愤,也一并斩首!” 李若琏闻言,有些惊恐地看着朱元璋。 要知道田弘遇是崇祯宠妃田贵妃的父亲,田贵妃虽然早逝,但她的妹妹田淑英仍在宫中,加之崇祯对田贵妃之死心有愧疚,对田弘遇一直恩赏不断。 而周奎更是当今皇后的生父,太子的外公,虽然为人粗鄙、贪婪了些,却也是皇亲中第一人。 李若琏骤然听闻要将他二人斩首,心中立时惶恐不已。 朱元璋见状,沉声道:“咱也知他们罪不至死,但是当此危难之时,只能行非常之法。” 说罢,他又让人取来一柄尚方宝剑,亲自递给李若琏,郑重地道:“咱赐你天子剑,若遇反抗之人,可先斩后奏!” 李若琏见他神色凝重,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恭敬地接过宝剑后,就快速离去了。 在李若琏离去不久,王家彦又匆匆来报,说永定门、朝阳门、德胜门三门外出现大量叛军,请求派军支援。 朱元璋根据李牟的供述和昨夜与申湛然等人的分析,知道叛军最可能从西、北两个方向破城。 此刻他听到王家彦的奏报,心中不禁暗骂叛军奸诈。 因此他从刘文炳处调拨五千人给王家彦,让王家彦率领五千人前往德胜门,同时兼顾西直门和安定门。 而他则带着亲卫,准备亲去永安门和朝阳门查看。 没想到他还没出门,广渠门守将张庆臻又遣人来报,说广渠门兵士因粮价上涨,家中妇孺断粮,有哗变的迹象,请他派兵前去镇压。 正文 第31章 承天门前审太子 朱元璋闻言,心中大惊,一边派人催促李若琏抓紧处理田弘遇等人,一边赶往广渠门。 没想到他才走到承天门,就遇到李若琏派人前来请示。 原来李若琏得到朱元璋的旨意后,立刻率领锦衣卫去抓捕田弘遇等人,同时查封他们的粮仓。 没想到田弘遇等人竟抢先一步,带着家丁奴仆冲到了周奎的仓库,声称李若琏执法不公,要求一视同仁。 李若琏见事已至此,只得将周奎一并抓捕。 没想到酒醉的周奎竟当众拿出了太子的手谕,声称这些粮食都是太子的私产,锦衣卫无权查封。 这突然冒出的手谕,不仅绑住了李若琏的手脚,更引起了民愤。 尽管李若琏当机立断,封锁了现场,不过消息仍被传了出去。 只是现在知道的人不多,但相信再过一两个时辰,京中的人都会知道此事。 朱元璋听完汇报,知道他还是晚了一步。 此事既已牵涉到太子,纵使他现在杀了周奎,也无法彻底将民愤平息。 而且此事恰好在兵士哗变之际发生,说明这一切都是对方有意为之。 既然对方行事如此周密、精准,若是他置之不理或是丢车保帅,都可能会让事态更加严重。 他知此刻若不能处理好这件事,纵使压得住广渠门的哗变,也镇不住其他门的哗变。 想到这,他的心反而平静下来了。 他先是派人去通知刘文炳,让他率兵赶往广渠门,阻止士兵哗变。 随后他又吩咐身边的一个百户去将朱慈烺带来承天门,准备在众人面前审清此事,以平民愤。 没想到朱慈烺还没来,反倒是醉醺醺的周奎在田弘遇等人的搀扶下,趾高气扬地来到了承天门。 而在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一群妇孺、仆从,一路大呼冤枉,惹来不少百姓围观。 尽管同行的李若琏已经尽量驱赶百姓,却仍有不少人远远地张望。 朱元璋见状大怒,立刻上前将周奎踢翻在地,一顿拳打脚踢。 众皇亲和富商见到一向守礼的崇祯竟如此暴戾,都一脸惊恐地躲避,生怕被他看到。 这时,太子朱慈烺在左谕德马世奇、少詹士项煜的陪同下来到承天门。 而在朱慈烺身后不远处,还跟着乔装了的周后和袁贵妃几人。 周奎挨了一顿打后,已经清醒过来,心中害怕不已。 此刻见到周后和太子,刚要上前哭诉,又被朱元璋一脚踢翻在地。 随后朱元璋解下腰间的玉带,劈头盖脸地朝朱慈烺打去。 马世奇见状,立刻跪地高声喝问太子的罪名。 他见朱元璋不理睬,竟直接扑在朱慈烺的身上。 而一旁的项煜见状,也急忙上前劝阻。 朱元璋喝令锦衣卫将他二人拉开后,又继续鞭打朱慈烺。 远处的周后见状,本想要上前阻拦,却被同行的袁贵妃拉住,并在她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周后闻言,默默地站在远处,含泪看着跪在地上挨打的爱子。 不一会,魏藻德、范景文等大臣急匆匆地赶来,声泪俱下地跪地劝阻。 朱元璋一向最重亲情,本也不愿下此重手,只是周奎手中有太子的手谕,朱慈烺纵使无罪也是有失。 因此他先痛打朱慈烺一顿,一来算是罚过了,二来也是等人前来劝谏。 到时他若再要治朱慈烺的罪,因朱慈烺已经受过罚,自会有大臣出来求情。 这样他也可以借坡下驴,不至让朱慈烺受到太重的处罚。 此刻他目的已经达到,又见朱慈烺虽被打得浑身是血,却依然跪伏在地,既不哀嚎,也不哭诉,只是连连请他息怒,莫要气急伤了身子。 他看着朱慈烺的身影,隐约见到了那个被他硬推上皇位,最后生死未卜的朱允炆,心中一阵伤感。 于是他扔掉带血的玉带,怒声喝道:“说,你今日给咱说清楚,为何囤粮抬价,做这种残害百姓之事?” 朱慈烺闻言,语带颤抖地道:“父皇,儿臣一向遵循教诲,刻苦读书,从未参与过朝政,更未下达过屯粮的旨意,还请父皇明察!” 朱元璋闻言,已经相信了几分。 又见朱慈烺回答的有礼有节,心中暗暗赞许,不过表面上仍装作愤怒不已。 他冷哼一声,又大声喝道:“你说没有旨意,那为何国丈手中会有你的手谕,难道是国丈诬陷你不成?” 说罢,又故意看了周奎一眼。 周奎见到朱元璋的目光,身子不由哆嗦了一下,慌乱地望向他处。 而朱慈烺听到朱元璋的话后,也有些诧异地望向周奎。 随后他又悄悄朝后瞥了一眼周后,就跪伏在地,沉默不语。 朱元璋见状,厉声喝道:“怎么,不狡辩了?咱今日非打死你这个不孝子!” 说罢,便弯腰去捡玉带。 马世奇见朱元璋又要动手,立刻扑向玉带,任凭朱元璋如何踢他,他仍将玉带牢牢地压在身下。 范景文等人见状,又屈膝前行,围着朱元璋求情。 朱元璋佯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太子如此顽劣,你们仍要护着他,将咱大明江山、万千百姓置于何地?” 范景文闻言,伏地泣奏道:“此事晦暗未明,未必就是太子之过。” “何况太子年幼,纵偶有所失,陛下或当面训斥,或责令三师教诲,怎能下如此重手?” “若是太子因此有损,陛下又如何面对太祖太宗,面对天下臣民!” 说罢,他又连连叩头。 朱元璋本对范景文有所保留,此刻见他力保太子,心中对他改观不少。 这时,一旁的马世奇突然开口道:“陛下,不知微臣可否看一下太子下达的屯粮手谕?”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跪在地上的周奎身子不由地颤了颤。 朱元璋见到周奎的神情,心中大定。 他朝李若琏挥了挥手,后者立刻强行从周奎的怀中掏出一方丝绸,恭敬地递给朱元璋。 朱元璋展开一看,上面赫然盖着太子的印玺,而内容也正如李若琏之前所言,不由地又瞪了朱慈烺一眼。 “陛下,可否让微臣看一下太子的手谕?” 这时,马世奇从地上爬起来,弓着腰对朱元璋道。 朱元璋瞥了他一眼,将手中的丝绸递了过去。 马世奇恭敬地接过丝绸,双眼不停地扫视,一会又喃喃地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说着,又对一旁的项煜道:“项詹士,太子用印的手谕都会经你审核,你可有印象?” 项煜闻言,脸不由地抽了一下,随即凑过去看了一眼,结结巴巴地道:“这......这好像......” “这就是你盖的,只不过是你瞒着太子盖的印玺。” 突然,一个洪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正文 第32章 连环毒计 朱元璋循声望去,只见倪元璐押着时敏快步走来。 倪元璐恭敬地行礼后,又对朱元璋道:“陛下,微臣刚才去调查粮价一事,却被兵科给事中时敏纠缠。” “臣觉得他行为有异,旁敲侧击下发现他们为了谋求暴利,又怕事发后受罚,竟勾结项煜伪造太子手谕,这里有时敏的供状,还请陛下明察!” 朱元璋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倪元璐,又扫了一眼一直在颤抖的时敏,心中不禁有些疑惑。 因为根据之前的情况来看,对方的计划十分周密,倪元璐又怎么会这样轻松就找到证据? 若非倪元璐是他们一伙,那就是倪元璐中了对方的计。 但不管是哪种情况,这都应该是对方给他设下的一个陷阱。 他若顺着对方的路走下去,事情可能会更加被动。 可若不接招,又怎么还太子的清白,让百姓信服? 他总不能真的将太子杀了来平民愤吧! 想到这,他又扫了在场众人一眼。 发现其他人并无异色,只有时敏和项煜神色异常。 特别是项煜,脸上虽显慌张,但眼中却藏着一丝狡黠。 这时,他基本可以确定这就是针对他的一个阴谋,只是他该如何化解呢? 就在他思索之时,无意间看到了一脸是血的周奎,心中立时有了主意。 “啪!” 朱元璋径直上前,一脚将时敏的下巴踢脱臼,随后又狠狠地踢了几脚。 项煜先是一惊,随即似乎明白过来,刚要开口,却被朱元璋抢先一步将他的下巴踢脱臼。 接着又被朱元璋一顿猛踢,竟直接晕死过去。 朱元璋见两人都已不能开口,才对倪元璐道:“倪卿,你将那些腌臜的供词交给李卿,后面的事情就由李卿处理吧!” 说罢,他又给李若琏使了一个眼色。 李若琏见状,立刻让几个锦衣卫将时、项二人架起,准备带离现场。 “陛下,我家老爷冤枉啊!” 突然,一个面容娟秀,身材苗条的中年妇人冲了出来,抱着时敏大哭喊冤。 李若琏愣了愣,随即厉声喝道:“你是哪里来的野妇人,竟敢在此冒充时大人的夫人?” 说罢,他便让人将那妇人拉走。 那妇人看似柔弱,力量却不小,两个锦衣卫竟也无法将她擒住。 只见她一边挣扎,一边大叫道:“冤枉啊,奴家乃是外室,就住在离此不远的里仁巷,大人若是不信,派人去一查便知!” 李若琏刚要加派人手将那妇人拿下,却又听到朱元璋的声音响起道:“将她放开,咱倒要听听她如何狡辩!” 那妇人待锦衣卫松手后,整了整衣衫,指着倪元璐道:“就是他,刚才就是他和李琎去找我家老爷,劝说我家老爷,说太子是国本,不容有失,让我家老爷认罪救太子!” 倪元璐闻言一惊,怒道:“一派胡言,老夫何时劝时敏认罪!是......” “奴家这里有老爷当时写废的供词为证,请陛下明察!” 那妇人不待倪元璐说完,就高声打断了他的话,并将一张皱皱巴巴的纸展开,双手供上。 倪元璐闻言,一脸惊讶地看向对方。 朱元璋见状,知道对方应是利用倪元璐破案心切,故意设计陷害他。 只是对方这招十分歹毒,不仅要诬陷太子,想让他之前的努力白费,还要通过攻击倪元璐、李琎,钳制那些为他效力之人。 若是对方此举成功,他便又成了孤家寡人。 到时面对叛军的攻城,他要么屈膝投降,要么与国同亡,除此别无他途。 朱元璋下意识地去按玉带,却按了一个空。 于是他冷哼一声,看向倪元璐,喝道:“倪卿,这妇人说的可是真的?” 倪元璐闻言,身子颤了颤,叩头奏道:“陛下,微臣根本就没去过里仁巷,更未曾见过这个妇人......” “陛下,刚才倪大人到奴家院子时,有几个街坊都看到了,您若不信,只要派人去一问便知。” 那妇人又不待倪元璐的话说完,就急忙打断了,同时还忿忿地瞪了倪元璐一眼。 倪元璐此刻虽知中计,却无破解之法,只是一脸愤怒地盯着对方。 朱元璋见倪元璐不是这妇人的对手,想到那妇人纵使能够买通左邻右舍,却不可能将所有人都买通。 因此他对李若琏道:“李卿,你亲自去一趟,将里仁巷所有的人都给咱带过来,咱今日倒要看看是谁在说谎。” 李若琏闻言一愣,不过当他见到朱元璋的眼色后,立刻上前跪地领命。 朱元璋趁机扶起他,低声而快速地道:“守住粮仓!” 李若琏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就快速地带人离去了。 那妇人见李若琏等人离去,脸上闪过一缕诧异之色,随即又朝人群中望了望。 此刻承天门前已经围满了人,都低声议论着此事。 朱慈烺听到众人的议论,一脸惨白。 他原本只是因为心中的孝义,怕说出手谕是假的后周奎会受罚,让周后伤心,才沉默不语。 此刻他已看清事情的真相,心中后悔不已。 于是他屈膝行到朱元璋的身旁,一脸决绝地道:“父皇,都是儿臣的错,您就杀了儿臣吧!” 朱元璋看着一脸是血的朱慈烺,道:“你是错了,咱老朱家的男人,一向流血不流泪,你竟为这点事情哭哭啼啼,将来如何担得起这万里河山!” 朱慈烺闻言,立刻擦拭掉泪水,坚毅地道:“父皇教训的是,儿臣以后纵使是死了,也绝不会再流一滴眼泪!” 朱元璋看着他稚嫩的脸庞,好似又看到了朱允炆,有些愧疚地道:“好,你永远都要记住,你是大明的太子,是未来的陛下,更是替天下万民遮风挡雨的天子。” “你一怒可伏尸千里,一善可救万民,所以不管在任何情况下,你都不能认输,更不能倒下,你明白吗?” 说罢,他的目光又缓缓地扫视着在场众人。 朱慈烺闻言,只觉胸中壮志冲天。 他先前本还有些胆怯,不太敢面对大众的目光。 此刻经过朱元璋的开导,他明白太子之位并非只是荣耀,更有沉甸甸的责任。 因此他一扫之前的软弱,也学着朱元璋望向众人。 朱元璋见到朱慈烺的变化,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好,身为咱老朱家的儿郎,就该有这样的豪情!” 朱慈烺听到朱元璋的赞许,信心更足,恭敬地道:“多谢父皇指点,儿臣明白了,儿臣现在就让人去将吴仁义抓来!” 朱元璋有些奇怪地看向他道:“此事和你的典玺太监有什么关系?” 正文 第33章 来自朱纯臣的揭发 朱慈烺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周奎,道:“前几日国丈曾到东宫来找儿臣,想让儿臣帮他囤积一些粮食。” “儿臣觉得此举于守城不利,便婉言相劝,当时吴仁义曾在一旁劝说儿臣答应此事,事后也是他送国丈离去,过了好久才回来。” “当时儿臣并未在意,现在想来,国丈的手谕可能就是那日取得,所以只要将吴仁义抓来,定能弄清此事。” 朱元璋摇了摇头,道:“吴仁义是你的亲信,在对方抛出时敏顶罪之说后,纵使吴仁义承认此事,也无法让百姓信服。” “何况事已至此,真相如何已经不重要,现在最关键的是如何处理此事才能稳住民心,保咱京城不失。” 朱慈烺闻言,有些不甘地道:“若不能将祸首法办,那岂不是助长了他们的气焰。” “而且那妇人有备而来,恐怕李大人此去找来的证据,不仅不能揭穿那妇人的谎言,反而会更加坐实倪、李两位大人的罪行,那到时我们该如何是好?”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放心,李若琏找不到有利的证据,是不会回来的。” 朱慈烺有些担忧地道:“那要是李大人不回来,我们该如何处置此事?” 朱元璋见到朱慈烺脸上又露出惊慌之色,心中微微一叹。 他知道朱慈烺虽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却缺乏历练,无事时尚能保持风度,一旦遇事便会原形毕露。 这不禁又让他想起了朱允炆,若非朱标突然离世,他没有足够的时间来调教那孩子,朱允炆最后又怎么会落得个生死未卜的下场。 想到这,他又慈祥地看向朱慈烺,语重心长地道:“帝王之术,首重威严,要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你看此刻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父子,那些能够进内阁,入六部的人,没有一个不是人精。” “你只要稍有异样,他们就会觉察出来,揣摩出你的心思,或曲意迎奉,或佯装正义,到时你又如何辩的出忠奸?” 朱慈烺闻言,立刻收敛神情,恭敬地道:“父皇教训的是,儿臣也时常提醒自己,一定要克己修身,不让人察觉到心思。只是今日促临此事,一时乱了心神,还请父皇恕罪。” 朱元璋点头道:“你不用自责,这并非你的错,是你历练太少的缘故。自此以后,你要多加磨练,这样遇事心中有了主见,自然就不会慌乱了。” 朱慈烺疑惑地道:“天下事何其多,儿臣又如何能够事事遇到,做到心中有数呢?” 朱元璋道:“天下事虽多,但万变不离其宗。比如今日之事看似纷杂,其实对方的目的十分清楚,就是要百姓与咱们离心离德,不与咱一起守城。” 朱慈烺点头道:“这点儿臣已经想明白,只是却不知该如何破解,还请父皇赐教?” 朱元璋沉声道:“凡事无非顺逆两途,若你现在觉得对方的陷阱周密,一时无法破解,就不妨逆着来,不要去破解她,而是让她来破解你的攻击。” “譬如此刻,你找不到对方的破绽,那就给他制造难题,比如说给对方刺杀你的机会,光此一条,就可将她置于死地,又何必再想她有什么破绽。” 朱慈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随即又疑惑地问道:“若是对方不肯刺杀呢?” 朱元璋看了朱慈烺一眼,道:“你要记住,身为一国之君,就要有一国之君的霸气,你说他刺杀,他就是刺杀,纵使没有刺杀也是刺杀!” 朱慈烺闻言,突然沉默不语。 朱元璋见状,也不再多言,而是又看向在场众人。 此刻因为等候多时,百姓的议论之声逐渐变大。 朱元璋细细听来,发现大多都是指责朝廷官员狼狈为奸,欺骗百姓之语。 好在百姓言谈之间虽有怨气,却并未到失控的局面。 随即他又看了那妇人一眼,发现对方虽面有悲色,却并不慌乱,不禁对她有了几分赞赏。 紧接着他的目光又扫过了微微颤抖的倪元璐,一脸担忧的范景文,略显慌乱的魏德藻,欲言又止的马世奇...... “陛下,微臣抓到一名叛党!” 突然,从远处传来一声疾呼。 众人闻言,纷纷朝发声之处望去,只见朱纯臣带着一群如狼似虎的兵士快步走来。 待他们走近些后,众人又见到那些兵士竟拖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女,不禁有些疑惑。 朱纯臣见到众人的目光,脸上闪过一缕得意之色。 随后又朝朱元璋道:“陛下,臣刚才在巡查时无意间抓获此人,细查之下,发现此人竟是这妇人的同党,故带来请陛下圣裁!” 朱元璋眼中闪过一缕疑虑,随即又点头道:“好,此人既然是你抓捕,便由你来处理吧!” 朱纯臣闻言大喜,高声应下。 随后他整了整绯红的仙鹤朝服,拉过少女用力地推向那妇人,大声喝问道:“啊,你这歹妇人,可认识她?” 那妇人早在少女到来时便已计定,此刻见他将少女推来,发出一声惊呼,立时仓皇躲闪,同时一脸惶恐地看向朱纯臣。 那妇人的这番举动,引起了在场百姓的同情。 再加上朱纯臣在京中的名声并不好,立时就引来了不少议论,更有甚者直接叫朱纯臣不要再做戏了。 朱纯臣一向作威作福惯了,哪能受得了这种气? 只是说话之人躲藏在人群中,他并未看出是谁。 于是他一声大喝,刚要让兵士去拿人时,却听到朱元璋冰冷的声音响起道:“做正事!” 这声音虽然不大,却让朱纯臣遍体生寒。 特别是当他看到朱元璋那张熟悉而陌生的冷脸时,更是如坠冰窖。 他恭敬地应了一声,收敛声音对那妇人喝道:“你可认识这女子?” 那妇人瞥了少女一眼,面无表情地道:“不认识!” 朱纯臣似乎早就知道她会这样回答,冷笑一声,道:“你说不认识她,但她却说是奉你的命去烧粮仓,这倒是让人有些奇怪了。” 在场之人闻言,皆是一片哗然。 特别是一些百姓听闻此事,看向那妇人的眼神已隐现怨恨。 正文 第34章 又见人头滚滚 那妇人不屑地瞥了朱纯臣一眼,冷笑道:“方才我家老爷还被迫承认伪造太子手谕,像这样一个小丫头落到你的手里,要什么样的口供要不到!” 众百姓听那妇人言之有理,想到朱纯臣一向横行霸道,不由又对她充满了同情。 朱纯臣笑道:“我早知你会这样说,不过我会让你知道老......我的手段!” 说罢,他又对身边两个护卫喝道:“去,给我将她抓起来,我倒要看看她是否能忍得住不出手!” 那妇人闻言,佯装惊恐地嚎叫道:“你们要做什么,难道要在陛下面前屈打成招,还让不让我们这些老百姓活了!” 那妇人此言一出,又让围观的百姓想起了自己往日被欺凌的日子,纷纷出言指责,甚至有几个年轻人还试图冲过锦衣卫的阻拦。 “砰!” 一声枪响,浓烈的火药味随着硝烟飘荡在空中。 原本激愤的百姓都停了下来,有些惊恐地看着场中手持三眼铳的朱元璋。 朱元璋随手将三眼铳递还给身边的锦衣卫后,又朝百姓喝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今日成国公违法,咱绝不轻饶他。” “但是若是你们仗着人多起哄,影响了成国公除叛,那就是附逆,是诛九族的重罪!” 说罢,他见除少数百姓眼中仍有怒火外,其他人皆缓缓后退,心中不禁叹了一口气。 随后他又看向朱纯臣道:“成国公,咱刚才的话,你可听清了!” 朱纯臣身体不由地颤了颤,随即恭敬地道:“臣明白!”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好,既然明白,那就拿出你的证据,不然,咱第一个法办你!” 朱纯臣闻言,连连点头,随后快步朝那妇人走去。 “你,你要做什么!” 那妇人见朱纯臣走来,又佯装惊恐地大叫道。 “你们给我将她抓起来!” 朱纯臣此刻不再多言,直接向护卫下令。 那妇人脸上闪过一缕犹豫之色,随即一边躲闪,一边朝百姓大叫道:“各位兄弟姐妹,奴家也是如你们一般的苦命人。” “你们今日袖手旁观地看着奴家被欺负,若是来日你们的姐妹被人欺负时,又指望谁来救......” “你这妇人休要妖言惑众,若你真是一般的妇人,为何两个兵士都拿你不下!” 这时,一旁的马世奇突然开口打断了那妇人的话。 原本有些骚动的百姓听到马世奇的话后,也都露出了狐疑的神情。 那妇人怨恨地瞟了马世奇一眼,心中又是一阵犹豫。 “啊,贱妇,我来会会你!” 朱纯臣见护卫一直拿不下那妇人,觉得脸上无光,大喝一声,亲自攻了上去。 他虽然草包,但毕竟是武将世家,武艺倒是得了祖上的几分真传。 加之那妇人心中主意未定,躲闪了几次,竟被朱纯臣擒下了。 “你们就是......” “啊!你要是敢坏奴家......啊......” 那妇人被擒下后,本还要继续狡辩,却发现朱纯臣直接朝她怀中摸去,心中大惊。 立刻发出一声惨叫,装作一副受辱的模样,想要借助在场百姓的力量,阻止朱纯臣的行为。 没想到她话还没说完,朱纯臣已从她的怀中摸出一支袖箭。 “我若没猜错,这应该就是你召集同伴的信号吧!” 朱纯臣右手捏着袖箭,得意洋洋地道。 那妇人见到袖箭,知道事情已经败露,冷笑道:“你说是就是吗,你射出去看看,看是否会有人前来!” 朱纯臣冷笑一声,道:“好,我倒要看看你有何花样!” 说罢,他右手一抬,一只响箭立时飞上半空,随后又在空中炸开,发出一道耀眼的红光。 “轰隆隆!” 随着那道红光出现,在内城的东南方向传来一声爆炸之声,紧接着就见到一团浓烟冒起。 众人闻声大惊,纷纷望向发声之处。 突然,那妇人身子一阵奇异地扭动,竟从护卫手中挣脱,抢了一柄佩刀朝朱元璋劈去。 朱慈烺因之前听朱元璋说行刺后,心存畏惧,一直留意着周边的情况,所以第一时间发现了那妇人拔刀攻来,他惊慌之下大喝一声“护驾”,同时张开双臂挡在朱元璋的前面。 “噹!” 一声轻响,不知从哪冒出的王守林挡住了那妇人的大刀。 “杀!” 这时,从人群中又冲出十几个精壮汉子,朝朱元璋扑来。 “咻!” “咻!” “咻!” ...... 一阵箭雨袭来,准确地将冲向朱元璋的那些人射翻在地。 那妇人见状,脸上闪过一缕惊讶之色,随即转身后撤。 “噗!” 一支利箭精准地射中那妇人的右肩,让她险些摔倒在地。 她强忍创伤踉跄前行,却又被后方的王守林一脚踢翻,随即就被追赶而来的锦衣卫擒下。 “陛下,叛军已经全部擒下,请陛下发落!” 王守林待擒下叛军后,又恭敬地跪地奏道。 朱元璋先望了一眼远处冒起的火焰,又扫了一眼被擒的叛军,指着那个妇人道:“将她带回昭狱严加审问,至于其他人,就地斩首!” “就地斩首?” 王守林有些惊讶地重复道。 “不错,就地斩首!” 朱元璋瞪了一眼准备上前的范景文,又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 随后又指向不远处的周奎等人道:“还有那群为富不仁,通敌叛国的人,也给咱一并斩首!” 朱元璋此言一出,周奎、田弘遇等人立时吓得目瞪口呆。 “得令!” 王守林大喝一声,长身而起,指挥锦衣卫将众人拿下。 周奎等人在被捉拿时才反应过来,立刻高呼冤枉,祈求饶命。 特别是周奎不断地朝朱慈烺,甚至向远处的周后求救。 周后见到父亲痛哭流涕的模样,本想上前求情,却被一个侍女拉住,随后就见到朱元璋冰冷的目光。 她知道这是朱元璋在警告她,让她不要干政。 想到这些天为了守城操碎心的丈夫,又看向同样一脸泪水,微微摇头的儿子,她强忍着泪水,转身离去。 周奎见状,又高声疾呼,却被锦衣卫堵上了嘴,押候待斩。 一时间,承天门前杀气冲天,血流成河。 “轰隆隆!” “轰隆隆!” ...... 突然,从京城的东、南两方传来一阵炮声。 正文 第35章 叛军攻城 “叛军攻城了,还请陛下回宫暂避!” 魏藻德、朱纯臣二人听到炮声,立刻上前请朱元璋回宫。 而范景文、倪元璐、马世奇等人则是围在朱元璋和朱慈烺四周,目光警惕地盯着那些惊慌的百姓。 “暂避?” 朱元璋不满地扫了他们一眼,冷哼一声,道:“咱乃堂堂天子,岂惧这群流贼鼠寇?” 说罢,他推开众人,朝王守林喝道:“王卿,带上你的人,跟咱上城!” 王守林闻言,愣了愣,随即激动地应道:“末将领命!” “陛下,您乃万金之躯,实在不宜亲涉险地!若您实在不放心城防,就由老臣代为巡视,还请陛下恩准!” 就在朱元璋飞身上马后,范景文又上前拉住他的马缰,劝阻道。 朱元璋扫了一眼站在锦衣卫后的魏藻德和朱纯臣,柔声道:“范卿有心了,不过战事并非卿之所长,卿当坐镇内阁,替咱统筹、处理好内阁事务即可!” 说罢,他又对朱慈烺道:“太子,替咱将范卿扶下,送回内阁!” 朱慈烺闻言,急忙上前拉开一脸惊讶的范景文。 朱元璋一紧缰绳,那马一声长嘶,立刻朝广渠门驰去。 王守林见状,也急忙打马追了上去。 朱元璋待王守林跟上来后,又朝他问道:“不是让你保护申卿他们,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王守林道:“末将本是在申大人处,只是申大人听闻了粮食的事,担心叛军会趁机行刺陛下,让末将前来护驾,没想到还真让末将赶上了。”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除此以外,申卿还说了什么?” 王守林眼中闪过一缕凝重之色,道:“申大人让末将转告陛下,他已查明张真人所施展的秘法是一枚丹药,据说此丹药是正一教的镇教之宝,而且只能使用一次。” “申大人说虽然只有一次机会,但他会誓死完成陛下的重托,请陛下放心。” 朱元璋闻言,身体微微一震,勒停骏马,驻足不前。 王守林见状,也急忙停了下来,一脸惶恐地望着他。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道:“你去告诉申卿,任务要完成,而他,也必须活着!” 王守林脸上露出一丝喜色,随即又担心地道:“陛下,您此刻前往外城,末将怎能离开您!” 朱元璋指着前方道:“你看,新乐侯回来了,你就放心去吧,不过一定要记住咱交代你的事情!” 王守林朝前望去,果然见到刘文炳带着一队骑兵疾驰而来。 他恭敬地拱了拱手,便调转马头,朝皇极殿奔去。 刘文炳见到朱元璋,急忙翻身下马,恭敬地朝他行礼。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广渠门那边不会再有问题了吧?” 刘文炳道:“李大人已经给广渠门的兵士及其家属分发了十天的粮食,城守张庆臻也当众斩杀了几个为首闹事之人,现在已无大碍。” 朱元璋闻言,惊讶地道:“你说的是李琎吗,他怎么到广渠门去了,而且他哪来的那多粮饷?” 刘文炳回答道:“李大人本在外城劝说富户沈无双开仓救民,当他们听闻广渠门的事情后,沈无双当即捐出了五千石粮食和十万两白银。” “李大人立刻派人运粮到军营和断炊的兵士家中,同时安排沈家的店铺和兵士在外城赠粮。” “所以外城并未受到粮食涨价的影响,现在百姓个个感谢天恩,不少百姓更是自发守城。”“臣见东南两处叛军攻势虽猛,但是人数和火器都不足,认为叛军的重点仍是西、北两处。” “故与巩驸马商量后,由他统帅两千多人在东、南两处的城门处巡防,而臣则率众前来禀告陛下,然后去驰援彰义、德胜二门。” 朱元璋点了点头,又抬头看了看太阳。 此时已近巳时末刻,距离张应京说的祥瑞不足一个时辰。 于是他又对刘文炳道:“彰义门已经新添五千兵士,而德胜门也有王家彦带去的五千人镇守,纵使叛军攻城,短时间内应也不会有问题。” “现在叛军的攻势未完全显现,而咱们手中剩余兵马不多,不可再轻易调动,你且先虽咱回宫,居中调度!” 他的话才落下,一阵密集的炮声从北方传来,震得地面不停地颤抖。 朱元璋皱了皱眉头,调转马头,朝皇城驰去。 刘文炳见状,也急忙跟了上去。 朱元璋一行才来到正阳门,就遇到魏藻德派人送来的紧急文书,说德胜门附近出现七八万叛军,一百多门火炮。 仅一刻钟,王家彦就已损失了近三千人,现在形势十分危急,请求支援。 刘文炳闻言大惊,刚要上前请命,却被朱元璋制止了。 他从来人手中接过文书看了一眼,便随手扔到地上,呵斥道:“一派胡言,既然战事如此紧急,这文书怎的这般工整?” “分明是那等竖儒临阵怯敌,躲在后方胡编乱造,你若是以后再敢乱传这等言论,咱定不轻饶你!” 说罢,他又打马前行,留下那个瑟瑟发抖的随从。 “范卿,各门可有紧急文书送来?” 朱元璋进入内阁后,瞥了一眼坐在上首的魏藻德,又对范景文问道。 范景文闻言,急忙起身,恭敬地道:“目前除德胜门送来文书求救外,其他各门暂时没有消息。”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那你对此事是如何看?” 范景文答道:“臣觉得此文书有夸大之词,并未准备上奏陛下。不过魏首辅说此事重大,最好由陛下圣裁,臣也同意了魏首辅的意见。” 朱元璋按了按玉带,看向躬身的魏藻德,道:“魏卿,你觉得范卿所说夸大之词可对?” 魏藻德身体颤了颤,恭敬地道:“臣不通军务,只恐误了大事,才遣人送信。若有冒失之处,还请陛下恕罪!” 朱元璋冷哼一声,道:“你身为首辅,竟以不通军务搪塞咱?” “且不说德胜门城池坚固,咱又是守城一方,纵使是野战,也不可能开战一刻钟就送来损失数千人的战报,这分明是小人作祟,故意混淆视听,以图打击军民守城之心!” “你不仅不能察悉祸心,反而纵容这等言论,咱看你这首辅也不用干了,回家去等候咱的处置!” 魏藻德闻言,身子一阵颤抖,连连叩头谢罪。 “轰隆隆!” 这时,又一阵密集的炮声从彰义门方向传来。 正文 第36章 祥瑞退敌 朱元璋听到炮声,不由紧皱眉头。 他有些不耐烦地朝求饶的魏藻德喝道:“你休要聒噪,回家后闭门反思,等待咱的旨意!” 说罢,又回头对刘文炳道:“你安排人将魏藻德送回府,同时给咱去将那祸乱军心的人抓起来,咱倒要看看到底是谁给他的胆,竟敢如此胡说!” 随着朱元璋的话音落下,魏藻德已经吓得瘫坐在地。 范景文等人见状,刚要开口求情,却又听到朱元璋的声音响起道:“还有你们,以后行事若是如魏藻德般荒唐,或是心怀二心,咱定将你们斩首示众!” 众人闻言,连称不敢。 朱元璋冷冷地扫了众内阁成员一眼,又对范景文道:“范卿,内阁之事就暂时辛苦你了,若有紧急之事,可直接到乾清宫去见咱,不必再另行请旨。” 范景文愣了愣,又连连谢恩。 朱元璋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内阁,朝乾清宫走去。 他才走到乾清宫,就见到李若琏急急忙忙地从里面出来。 “李卿,可是有何要事?” 朱元璋见李若琏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叫住他问道。 李若琏闻言,立刻朝他跑来,跪下请罪道:“陛下,末将一时不察,让叛军烧去了三分之一的粮食,还请陛下治罪!” 朱元璋上前扶起他,劝慰道:“你不用自责,咱也未曾想到叛军手中竟有火药,看来这城中的局势比咱们想象的还要恶劣。” 李若琏本以为会有一番严惩,没想到朱元璋竟不怪罪于他,心中满是感激,高声道:“陛下,请您下旨,末将一定替您将城中的叛军全部斩杀!” 朱元璋摇了摇头,道:“此事不急,你的精力还是放在监查京城和锦衣卫的摸排上,特别是摸排一事,要快、要准,但又不可过激,一定要把握好其中的分寸。” “另外若有人询问粮草被烧一事,你一定要矢口否认,坚称叛军并未得手!” 李若琏闻言,有些为难地道:“当时火起时,有不少百姓在场,他们还帮着我们抢运粮食。” “此刻消息都已传出,若是我们对外坚称粮食未损,恐怕不会有人相信啊!” 朱元璋道:“无妨,咱就是要他们不相信,他们越不相信,我们就越成功!” 李若琏愣了愣,立时明白过来,高声道:“末将明白,末将现在就去处理此事!” 李若琏刚要离去,朱元璋又叫住他道:“咱刚才已经免了魏藻德的首辅之职,相信他会有所行动,你给咱盯牢他,若有可疑之处,立刻抓捕!” “再就是成国公一事,也颇为突兀,你找可信之人好好查查!” 李若琏恭敬地应了一声,这才匆匆离去。 朱元璋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缓缓地朝东暖阁走去。 当他走进东暖阁时,一个圆脸小太监迎面走了上来,恭敬地朝他行礼请安。 朱元璋愣了愣,随即想起他就是先前替王承恩捧蟒袍的人,也是王承恩和他约定的联系人王友德,便低声问道:“承恩可还好?” 王友德闻言,恭敬地答道:“师父只是皮肉伤,并无大碍,请万岁爷放心!”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这样最好,你回去告诉你师父,现在咱不方便去看他,让他一定要好好将养,切勿留下病根!” 王友德乖巧地应了一声,又看了一旁的刘文炳一眼。 朱元璋见状,笑着道:“无妨,有什么事情你尽管直说!” 王友德闻言,又恭敬地道:“师父让奴婢禀告万岁爷,王督主并非真心投靠叛军,他背后应该还有一个隐藏势力。” “只是王督主那边戒备极严,师父一时还未查出,他让万岁爷再等些时日,同时也请万岁爷最近一定要留心饮食,以免对方狗急跳墙。” 朱元璋听到王友德的话,不禁皱起了眉头,沉声道:“好,咱知道了,你回去告诉你师父,让他行事务必谨慎,不可操之过急。” 王友德恭敬地应了一声,缓缓退下。 一旁的刘文炳有些担心地道:“陛下,这宫中内侍多与王德化亲厚,要不您这几日到微臣府中暂住。一来可以避开内侍在饮食中动手脚,二来也防止有人行刺。” 朱元璋摇头道:“无妨,一群阉人而已,咱岂会惧怕他们!” “若非怕骤然将他们除去,让朝局失衡,影响了守城,灭他们不过弹指之间。” 说罢,他又皱起眉头道:“新乐侯,你可知南方诸王哪个势力最大,在京城活动的最频繁?” 刘文炳摇头道:“微臣一向不理朝政,对此事知之甚少,还请陛下见谅!” 朱元璋摆了摆手,刚要开口,却见到一个小太监急匆匆地跑进来道:“禀陛下,彰义门送来求救文书,请陛下速发援兵!” 朱元璋闻言,接过文书扫了一眼,又随手递给了刘文炳。 刘文炳恭敬地接过来,快速地扫了一眼,道:“陛下,金大人所言与昨夜预判大致相当,看来叛军应是想从彰义门破城!”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道:“彰义门下既已见到刘宗敏,此处是叛军的破城点应可肯定,但是咱心中仍有疑惑。” “咱今早在城门活剥了杜勋,叛军应已知宦官不可用。既然他们没了内援,而刘宗敏手下只有五万余人,他们又凭什么破城?” 刘文炳闻言,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陛下,西直门吴麟征大人、阜成门王章大人、德胜门王家彦大人皆送来急报,请陛下派兵增援!” 这时,又一个太监从宫外跑进来,急匆匆地道。 刘文炳见朱元璋在沉思,便接过太监手中的文书,示意他离去后,恭立在朱元璋身旁。 “来人!” 突然,朱元璋朝门外叫道。 随着朱元璋的话音响起,一个小太监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你速去锦衣卫传旨,让他们通知李大人火速来见咱!” 朱元璋随手拿起刘文炳手中的文书,一边看着,一边朝小太监吩咐道。 小太监应了一声,又急匆匆地退了出去。 “陛下,西直门、阜阳门、德胜门三处合在一起也不足两万人,此刻叛军在这三处已经聚集了六、七万人,一百多门火炮,应该可以确认了。” 刘文炳待朱元璋看完文书后,低声说道。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不错,这李贼虚虚实实,还真是狡猾,好在咱并未因李牟可疑而中他的计。” “你立刻带着剩余的五千人赶往德胜门,同时通知黄尼麓,让他调一半的迅雷铳给你!” 刘文炳高声道:“陛下放心,臣誓死守住德胜门,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朱元璋拍了拍他的肩膀,神情凝重地道:“新乐侯,你听好了,你一定要给咱活着!” “咱将来还要派你去打李贼,打女真,若你敢战死,咱必将你抄家灭族!” 刘文炳闻言,身子一颤,眼角含泪地道:“是,微臣一定活着回来!” 说罢,又恭敬地朝朱元璋行了一礼,快速地退了出去。 “轰隆隆!” “轰隆隆!” “轰隆隆!” ...... 持续不断的炮声从京城的四面八方传来,让暖阁中的朱元璋眉头紧皱。 在这一个时辰的激战中,他已经调用了所有兵力,并鼓励百姓上楼守城,才勉强维持了各门的平稳。 “难道咱分析错了,那逆贼难道是准备四面攻城,不然为何东、南两方仍战火不断?” 朱元璋一边想着,一边朝窗口走去。 “陛下,彰义门告急,请求速发援兵!” 这时,李国桢又急匆匆地跑进来道。 朱元璋闻言,停下脚步,道:“东面战局如何?” 李国桢道:“东、南两处虽战事稍缓,但叛军并未退去,恐怕此刻也不宜抽调兵力。”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道:“你速调巩驸马驰援彰义门,同时你带领五百兵士巡视东、南二处,若有异变,立刻来报!” 李国桢脸上闪过一缕犹豫之色,随即又高声道:“微臣领命!” 说罢,又快速地退了出去。 这时,一个小太监进来禀告道:“陛下,申大人派人来请陛下前往皇极殿!” 朱元璋闻言,顿了顿,道:“好,摆驾皇极殿!” 小太监愣了愣,道:“奴婢遵旨!” 说罢,又急匆匆地退出去准备仪仗。 朱元璋在众太监和锦衣卫的伺候下,坐着一个老旧的步辇来到了皇极殿。 他刚从步辇上下来,身上突然闪过一道金光,随后一条五爪金龙从他身上飞出。 与此同时,皇极殿上也升起七彩霞光。 随行的太监、锦衣卫见状,皆一脸诧异地望着上方。 “嗷!” 那条金龙飞到七彩霞光中,昂首发出一声龙吟。 随着这声龙吟响起,竟将四方的炮声都压了下去。 正文 第37章 李自成的担忧 在彰义门十五里外的一个高坡上,一群铠甲鲜亮、手持长枪的兵士伫立四周。 在众兵士的中间站着三人,为首一人头戴皮弁冠,身穿龙袍,手持千里镜,面容坚毅地望着彰义门方向,赫然是叛军首领李自成。 在李自成的左侧站着一个年约五十,头戴八梁冠,身着仙鹤绯袍的老者,正是大顺朝的第一任丞相牛金星。 此刻他正暗中观察着李自成的神情,并时不时地与右侧身着儒装,手持鹅毛扇的宋献策进行眼神交流。 “军师,你看那是何物?” 李自成突然将手中的千里镜递给右侧的宋献策,有些惊慌地道。 宋献策闻言,淡定地接过千里镜,道:“陛下勿忧,我早已算定崇祯气数,此刻纵使朱和尚重生,也挽救不了大明的败局。” 他一边洋洋自得地说着,一边单手拿着千里镜朝前望去。 当他看到一条金龙在七彩霞光中翱翔时,原本淡定的脸上闪过一缕惊慌之色。 李自成见状,更加担心地道:“军师,那是否是一条金龙,难道大明气数未尽?” 宋献策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慌,佯装淡定地放下千里镜,缓缓地道:“陛下,那是金龙,不过却是大大的吉兆!” “吉兆?” 李自成有些狐疑地看向宋献策,道:“若城中出现金龙,对方军心必然大盛,我们又如何能够攻下城池?” “陛下,您先不要慌,军师既然说是吉兆,那定然是吉兆,您忘了军师一向算无遗策,何时出过错!” 一旁的牛金星见李自成生疑,又从旁劝道。 李自成闻言,愣了愣,道:“丞相说的不错,是朕乱了方寸,还请军师见谅!” 宋献策捋了捋八字须,装作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道:“陛下勿需自责,此事一般人未曾见过,吃惊也是在所难免。” “臣之所以说是吉兆,是因为金龙是在我们攻城时出现,这说明大明的气运已经被我们逼出,岂不是大大的吉兆!” 李自成闻言,脸上惊慌之色稍褪,仍担忧地道:“正如军师所言,一般人都不曾见过此种情形,若他们也以为崇祯有真龙护佑,那对我们攻城岂不是大大的不利?” 宋献策点了点头,道:“陛下所虑甚是,此刻我们已经攻打了一个多时辰,不妨让兵士们都先退下来休整。” “而我们则趁此机会召集将领开会,将此事告知他们,并让他们传达给各级兵士,然后再到黄昏时刻攻城。” “只要凌晨有小雨,我们必可在十九日破城,陛下不用太过担心。” 李自成点头道:“军师说的是,此刻金龙出现,军心必然动荡,确实不宜再战!” “只是若明日没有小雨,我们拿不下京城,局势恐会十分被动。” “因为截至现在,招降吴三桂一事仍未有结果,朕想吴三桂一再拖延,除了想待价而沽外,恐也是在观望局势,再伺机行动。” “而袁宗第和白旺的十几万人虽然击败了左良玉,平定了河南的叛乱,却仍不足以阻挡左良玉北上。” “围攻保定的刘芳亮也曾多次传来消息,说保定地区的战斗十分激烈,而且还发现黄得功、高杰等人有异常活动,恐怕也是想要北上勤王。” “这三处只要有一处出现问题,都会影响我们攻打京城的计划,甚至会让我们功败垂成。” 宋献策闻言,轻拂了几下鹅毛扇,笑道:“陛下,您多虑了。” “吴三桂手下能战的也不过两万人,加之他贪婪成性,陛下送过去的珍宝,他一件不少的收下。而且他在宁远到山海关二百来里路上,足足走了七日,足见其无勤王之心。” “至于武昌的左良玉手下多是降卒,见我们如同老鼠见猫,根本不敢与我们对战,亦不足虑。” “徐州的高杰新败不久,纵使召集到一些人马,也不堪一战。” “河南永城的黄得功所帅虽是精锐,却只有数万之众,且长途奔袭,连任继荣、马重禧那关都未必过得了,更不要说还有刘芳亮的大军在等着他。” 李自成听了宋献策的分析,心中稍稍定了一些,道:“军师分析的透彻,只是除了这三处外,朕还有一个担心。” “就是大同姜瓖、宣府王承胤手下各有数万兵马,我们来的仓促,兵力也有限,未曾对他们做出处理,一旦他们作乱,我们将腹背受敌。” “陛下,您确实多虑了,难道您忘了李牟进城花了一百多万买的那批火器吗?” 这时,一旁的牛金星一脸笑容地道。 李自成闻言,有些惊讶地看向牛金星,道:“朕当初也十分奇怪,只是丞相说那批火器十分精巧,会物超所值,故而朕才答应,莫非这里面还有什么玄机?” 牛金星微微一笑,道:“其实值钱的并非那批火器,而是火器背后的关系。” “关系?” 李自成有些疑惑地看着牛金星,道:“莫非是京城中的某位高官?” 牛金星笑着摇头道:“京城中的那群狗官哪值得我们去收买,纵使他们送钱来,也要看我们高不高兴收呢!” “我说的关系是山西的晋商,他们一直暗中与女真人做生意,关系非常密切。臣通过向他们购买这批火器,让他们用银两贿赂女真人陈兵大同、宣府等地,以免姜瓖、王承胤作乱。” 李自成闻言,有些不悦地道:“丞相,朕先前就曾说过,此战乃汉人之争,丞相怎可引外族入侵,还赠送他们一百多万白银?” 牛金星见状,急忙笑着解释道:“陛下,您先不要动怒,臣并非要引外族入侵,是变相的假途伐虢之计。” “我们现在不过是将这些金银暂存女真处,让他们不要给我们添乱,等我们灭了崇祯,回头再收拾了女真,那些金银还不都是我们的。” 李自成有些不满地道:“既然丞相已有计划,那就暂且如此吧。” “只是我听说李牟潜入京城之事已被发现,今早又折了杜勋这条路,不知其他人现在情况怎么样,不然单凭我们的力量,恐怕很难攻破城池!” 牛金星闻言,笑道:“陛下,您确实多虑了,李牟本就是一颗弃子,直到昨日才被发现,足见崇祯无能。” “至于杜勋这条路折了虽有些可惜,不过我们先前已经派了不少人进城,而且城中的一些官员承诺帮我们。” “所以现在我们攻城不过是吓吓崇祯那狗皇帝,同时也让那些投诚之人看看我们的实力,此刻目的已经达到,退兵修整正是时候。” “待我们修整好后,再里应外合地攻打德胜、彰义二门,必能按时入城,请陛下勿忧!” 李自成听了牛金星的话,点了点头,道:“嗯,丞相说的在理,是朕太过担心了。” “其实朕去年从长安出征时,也未想过会这快就能打到京城,这说明天佑大顺,我们此战必能取胜。” 说罢,他又客气地朝宋献策道:“只是接下来又要劳烦军师了!” 宋献策轻轻挥了挥手中的鹅毛扇,一脸从容地道:“陛下严重了,陛下乃天命所归,臣能为陛下效力,乃是臣的荣幸!” 李自成闻言,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转身去吩咐退兵之事。 在李自成转身后,宋献策和牛金星两人脸上都露出了一缕惊恐之色,随后又急忙收敛神情,跟着李自成离去。 正文 第38章 叛军的内斗 大帐内,李自成神色凝重地看着侃侃而谈的宋献策,并时不时地扫视着在座的将领。 特别是当他看到不少将领眼中露出怀疑的神情时,脸上的担忧之色更加浓重。 “军师,你说那真龙是崇祯被逼出的气运,可有什么证据?” 这时,一个身材魁梧,面色黝黑,一脸络腮胡的中年男子站起来大声问道。 宋献策见发问之人是李自成手下第一大将刘宗敏,知他与李自成有过命的交情,对自己和牛金星并无好感,时常借机发难。 因此宋献策先是看了李自成一眼,见对方并没有开口的打算,便又强笑道:“左都督,此乃天地气运,只看今日情形便知,又何须证明!” 刘宗敏明显对他的回答不满,大声嚷道:“咱们行军打仗靠的都是真刀真枪,若真有气运,那不如我们就坐在这,等崇祯自己灭亡好了。” 他的话音刚落下,在座的将领都大笑起来。 只有一个身着儒装,面容清秀的中年男子沉默不语,一脸凝重地看着在场众人。 “左都督,这是议事大帐,你休要胡言乱语!” 李自成见宋献策面有怒容,便朝刘宗敏大声喝道。 刘宗敏闻言,有些不甘地道:“闯王,我......” “要叫陛下,左都督!” 坐在李自成左侧的牛金星不待刘宗敏把话说完,就打断他道。 刘宗敏有些不满地瞪了牛金星一眼,刚要开口,却又看到李自成警告的目光。 他不满地冷哼了一声,道:“陛下,我说的都是事实,咱手下那些子弟兵都是些大老粗。” “平时有个少见的大风暴雨,都说是龙王爷发怒,要祭拜一番,更何况今日城中出现五爪金龙,当时不少人都差点吓得尿裤子。” “现在军师说什么气运,这气运看不见,摸不着的,让他们怎么相信?到时纵使老子逼着他们攻城,恐怕他们也是个怂包,起不了作用。” 李自成暗自叹了一口气,对宋献策道:“大都督的话虽有些粗鄙,不过却也是实情,军师可否将此事讲得通俗易懂些,让众人都能明白?” 宋献策此刻心神未定,一时也想不到好的解释方法,有些为难地道:“气运本就是玄妙之事,又怎么能让所有人都明白。” “若陛下真担心士兵不懂,那就不要说气运之事,只说是崇祯的戏法,骗人的玩意!” 宋献策的话才落下,刘宗敏又大声道:“戏法,你见过有哪个戏法能出现七彩霞光,能在数十米的高空出现五爪金龙,真当老子们都是傻子吗?” “就是,这话莫说是咱们的子弟兵,恐怕就是那些娃娃兵也骗不过!” 这时,一个身材魁梧,一脸粗犷的汉子站起来声援刘宗敏。 “郝摇旗,现在是在商量对策,你不要胡闹!” 李自成因刘宗敏身份特殊,不好训斥他,此刻见郝摇旗附和,立刻大声呵斥道。 郝摇旗见李自成发话,瞪了宋献策一眼,又一脸不满地坐了下去。 “陛下,末将觉得此事确实太过诡异,各营兵士都人心惶惶,若我们现在没有好的办法,不妨先围而不攻,等此事淡化后,我们再从长计议。” “毕竟这种事情也不可能再发生,只要时间长了,大家发现城中并无特殊事情,此事也就会慢慢地被淡忘!” 这时,一个身着铠甲,一脸英气的汉子站起来缓缓地道。 “过......嗯......亳县侯,你的想法虽然不错,不过我们远道而来,若不能一鼓作气拿下京城,就会挫了锐气。” “而且各地的勤王之师蠢蠢欲动,只有快速地拿下京城,断了他们的念想,我们才安全,不然拖的时间越长,对我们就越不利。” 李自成因当皇帝不久,险些直接喊出李过的昵称,幸亏他一直警醒自己,才及时调整过来。 李过摇头道:“陛下,末将来之前听到一个消息,说红娘子帅人烧毁了城中大部分粮草。” “我想城内的粮食本就不多,经此一事后,他们定然撑不了多久。到时城中都是饥民,那他们所谓的真龙护佑的骗局,自然会不攻自破。” 李自成闻言,点了点头,刚要询问宋献策,却又突然看向那个沉默不语的男子,有些不满地道:“李军师,红娘子是什么时候入城的,是你的安排吗?” 那男子先是一愣,随即刚要开口,却被刘宗敏抢先道:“陛下,你这就错怪李岩兄弟了,红娘子的事情我知道。” “她是知道李牟进城后,担心李牟的安全,故意与李岩兄弟吵了一架,打着回娘家的借口进城的。” “李岩兄弟也是刚刚得知红娘子被抓一事,我还曾想派几个兄弟去救红娘子,却被他阻拦了。” 李自成闻言,仍狐疑地看向李岩道:“李军师,真不是你的安排?” 李岩苦笑着摇头道:“陛下,此事臣确实不知情。若是臣知道,也不会让她如此胡闹。” “不对吧,我听说这次参与行动的多是言官清流,大都是惠老先生的后生晚辈,若非得到惠老先生的书信,又怎会替红娘子做事?” 牛金星见李自成面有不满,又急忙落井下石。 李岩本因红娘子被擒,战局混乱而心中怀恨,此刻见牛金星不仅想陷害他,还要诬陷他与惠世扬勾结,顿时无名火起。 他冷笑一声,道:“崇祯失德,天下共知,今陛下举义师,解民倒悬,京城军民大都翘首以盼,有些言官反对崇祯又有何奇怪?” “若按牛丞相的说法,城内之人必与我们亲近才会举事,那杜勋等阉党莫非与丞相关系匪浅,不然怎会冒险进城劝说,并准备暗开城门?” 牛金星因主张联合城内宦官一事,引起了刘宗敏等人的不满,时常遭到对方的嘲讽。 他本憋着一口气,准备成功后再狠狠地打刘宗敏等人的脸。 哪晓得流年不利,杜勋一上城就被活剥,致使他前功尽弃,也被刘宗敏等人狠狠地奚落了一回。 此刻见李岩旧事重提,不禁老羞成怒地大喝道:“李军师,宦官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手段罢了,我们......” “够了,现在是讨论城中出现的祥瑞之事,让你们来,是要想办法解决问题,而不是来吵架的!” 李自成正在学习 帝王制衡术,此刻本想坐观成败,没想到牛金星激动之下险些将他的谋划说出,便急忙喝止了二人。 随后他又佯装宽厚地劝慰李岩道:“李军师,你也不用太担心,红娘子乃女中豪杰,更是朕军中的第一女将,一定会逢凶化吉的。” 说罢,又看向宋献策道:“军师,你觉得亳县侯的主意如何?” 宋献策有些无奈地点头道:“若真无法振奋军心,这也是一个办法。” “只是错过了今日,恐怕真的要等到二十五日才好攻城,这中间的变数就多了。” 他话音才落下,刘宗敏又道:“行军打仗哪有那多吉日,我们当初打下洛阳时,也不曾看什么吉日,不照样打下来了,而且......” 刘宗敏话还没说完,就见到李自成投来的警告目光,便悻悻地停了下来。 其实他并非不喜欢文人,也不是不相信吉日,只是对宋献策和牛金星的小人行径十分不满。 因为牛金星本是李岩介绍给李自成的,按理来说,牛金星应该要感谢李岩的推荐。 没想到牛金星来后,不仅不感谢李岩,反而为了夺权,明里暗里地中伤李岩。 后来见斗不过李岩,又请来了江湖术士宋献策。 其实宋献策初来时,刘宗敏也曾被他神鬼莫测的占卜之术所折服。 特别是宋献策提出“十八子主神器”的口号,召集来不少义军后,刘宗敏对他更加佩服。 只是后来他无意间听到宋献策暗地里对李自成说,李岩在百姓中的威望很高,而且也姓李,有可能威胁到李自成的江山,让李自成找机会将李岩除掉时,他才认清了宋献策的真面目。 刘宗敏也曾找机会将此事告知李岩,并建议联手除去牛、宋二人。 没想到李岩却劝他以大局为重,不要内斗削弱了义军的实力,因此他对李岩更加佩服。 自此之后,只要有机会,他都会找牛、宋二人的麻烦。 而牛、宋二人还以为他是大老粗,不喜欢文人的一套,故而与他说话时,还特意模仿他的语气,让他心中冷笑不已。 李自成见刘宗敏不再说话,又见其他将领脸上都有不忿之色,知道再讨论下去也不会有结果。 于是他大声道:“好了,会议暂时到此结束,众将先回营安抚兵士,之后的事等朕和军师商定后再通知大家。” 众将闻言,纷纷起身,按照之前的操练行礼后,便匆匆退下。 李自成看着众将那些不伦不类的礼仪,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了心头。 正文 第39章 反攻之策 乾清宫,东暖阁。 朱元璋神情凝重地翻阅着京城各门送来的伤亡情况,而申湛然、刘文炳等心腹则围着一张城防图商讨方案。 “申卿,张真人的情况怎么样?” 朱元璋看完手中的文书,发现此战虽伤亡近万,但大部分都是轻伤,真正阵亡的不过三千余人,这才将提着的心放下,揉着眉心向申湛然询问张应京的情况。 申湛然闻言,急忙走过来道:“微臣过来时,张真人气息已经十分微弱,虽然有太医在调理,但都说张真人五脏皆伤,恐怕时日无多!” 朱元璋眼中露出一缕惋惜之色,又问道:“我记得张真人有一个随行的小道童,此刻在何处?” 申湛然道:“那道童现在宫中服侍张真人。” 朱元璋眼中闪过一缕杀机,道:“王守林一直守着张真人吗?” 申湛然点了点头,道:“一直都在,陛下放心!” 朱元璋看了申湛然一眼,沉声道:“好,申卿,辛苦你一趟,去告诉张真人,就说咱感念他的护驾之功,恢复正一教掌教真人天师封号,并敕封正一教为国教,此后历代掌教皆为国师。” 申湛然抬头看了朱元璋一眼,恭敬地行礼后,便缓缓地退了出去。 “新乐侯,你们都别站那远,咱还有些军务要问你们!” 朱元璋先前在与申湛然谈话时,见刘文炳等人都故意站得老远,心中暗暗点头。 此刻他已处理完张应京的事情,便又笑着招呼他们过来。 刘文炳等人闻言,这才缓缓地走上前来。 “新乐侯,你参与了德胜门的守城情况,你觉得咱们的兵士和叛军有多大的差距?” 朱元璋一脸严肃地看向刘文炳道。 刘文炳犹豫了一会,沉声道:“陛下,若说双方的差距,确实有些大。若非京城城池坚固,加之叛军虽然强悍却不擅长攻城,恐怕在先前的攻战中,德胜门就已经失守了。” 朱元璋闻言,下意识地将玉带朝下按了按,沉声道:“可是兵士畏死所致?” 刘文炳摇了摇头,道:“也并非只是畏死,其实自从颁布了杀敌的奖励后,不论是少爷兵,还是普通兵士,在守城时都比较勇敢。” “只是这次对方攻城的主力是老八营的人,而我们的人由于平常缺乏训练,彼此间没有默契,又不懂得相互配合,导致伤亡颇大。” “再就是对火器等使用也不纯熟,像纯熟的火炮手一个人就能做好的事情,他们两个人甚至三个人也做不好,不仅浪费人力,而且相互推诿,效率极低......” 朱元璋静静地听完刘文炳的讲述,又看向巩永固道:“巩卿,你且说说东、南两门的情况!” 巩永固恭敬行了一礼,道:“臣在东南两处见到的情况与新乐侯大致相同,不过也有一点不同,就是一些百姓的能力比守城的兵士还强!” “是个别,还是整体都强一些?” 朱元璋又追问道。 巩永固想了想,道:“只是小部分,臣事后也曾和他们聊过,他们都是在京城附近有些田产的百姓。” “因担心叛军进城后会对他们追赃助饷,所以守城时特别的积极。” 朱元璋有些疑惑地看向他道:“不是说三饷赋税过重,百姓种得越多,亏得越多,都弃田不种的吗?” 巩永固有些犹豫地道:“京城之地大多是官宦私产,所以三饷政策并未完全落实......” 朱元璋闻言,脸上立时显现怒容,朝外喝道:“来人啊,给咱......” 他话才说了一半却又停了下来,而急匆匆跑进来的小太监则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罢了,你先退下吧!” 朱元璋挥了挥手,让小太监退下后,又看向黄尼麓道:“你那边的情况又如何?” 黄尼麓想了想,道:“从今日的交战来看,双方的火器威力大体相当,只是臣发现叛军中有几门新式的红衣大炮。” “不过叛军对此新式火炮的性能并不熟悉,所以并未发挥出它的威力,但微臣听闻女真人在大力发展火炮,若日后遇到女真人,臣担心会吃亏。” 朱元璋闻言,沉默了一会,道:“你说的不错,咱们这边与叛军打得火热,恐怕女真人也没闲着,倒是不得不防!” “黄卿,从今日起你便着手招募擅长火器之人 ,只要有才能,咱绝不会吝惜官爵财帛。” 说罢,他又看向刘文炳道:“新乐侯,你一会去......” “申卿,张天师的情况如何?” 朱元璋正要吩咐刘文炳,却突然见到申湛然走了进来,便又朝他问道。 申湛然面有悲色地道:“张天师已经羽化了!” 朱元璋闻言,紧盯着申湛然,道:“张天师羽化时,身旁都有哪些人?” 申湛然道:“张天师身旁除了那个小道童外,并无他人,而且方才在天师羽化后,那小道童也羽化了。” “也羽化了?” 朱元璋有些惊讶地看着申湛然,沉默了一会,道:“那咱的旨意你可传达到了?” 申湛然点头道:“传达到了,张天师听了陛下的旨意后,连连称谢,然后就羽化了!” 朱元璋听到这,心中已经完全明白,对申湛然道:“好,申卿,你辛苦了!” “另外张天师为咱大明鞠躬尽瘁,你安排人好生看护天师的尸身,待打败叛军后,咱要以国师之礼将他风光大葬。” 说罢,他刚转头看向刘文炳,还未开口却又突然侧头看向申湛然,道:“王守林呢?他怎么没有和你一起前来?” 申湛然脸色微变,恭敬地回答道:“王百户本是与我一同来的,只是半路遇到了锦衣卫的密探,所以微臣就先来了。” “密探?” 朱元璋有些狐疑地看了申湛然一眼,道:“申卿,你觉得战事到如此情形,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做?” 申湛然闻言,朗声道:“微臣虽未亲至战场,不过想金龙出现后,叛军必然不战自溃。” “特别是宋献策,一向自诩神机妙算,经此一事,他对陛下心存畏惧,短时间内应难有所作为。” “所以现在的重点已经不再是守城,而是防止有人献城。因此我们应加强京城巡逻,同时挑选精干兵士,组成一支精锐之师。” “一来可以应对京城中的突发事件,二来若是叛军再集中兵力攻城,我们也可凭此精锐之师,打掉他们的嚣张气焰。” “另外陛下可在今夜派人出城,游说叛军中的降将,只要能说动他们来归,叛军必败!” 朱元璋满意地点了点头,道:“那你觉得由谁去劝说比较好?” 申湛然微微一笑,道:“微臣不才,愿凭三寸不烂之舌,去劝白广恩等人来降!” 刘文炳闻言,急忙上前道:“陛下,申大人身体孱弱,且又不认识白广恩等人,让他前去实在太过冒险,不如让微臣前往。” 刘文炳话音才落下,巩永固又上前道:“陛下,新乐侯人缘颇广,叛军中恐有不少人都认识他,他去实在太过冒险。” “臣虽不如新乐侯机敏,却好在无人认识,此行由臣去最为合适。” 黄尼麓本也想上前,不过他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优势,只能默默地看着他们争辩。 朱元璋本意是想试探申湛然,此刻见众人争先恐后地要去劝降,心中大喜。 他刚要开口,却见到王守林一脸担忧地走了进来。 正文 第40章 粮食问题 朱元璋看向王守林道:“王卿,可是有什么意外之事发生?” 王守林闻言,点头道:“刚刚密探送来吴同知的消息,说在大同、宣府附近出现女真骑兵。” “女真骑兵?” 朱元璋皱着眉头道:“是出现大量的女真骑兵,还是些散兵游勇,另外山海关那边情况如何?” 王守林有些为难地道:“锦衣卫因经费问题,已经裁撤了不少外派机构,大同和宣府的机构也是因女真为患,才勉强保留了下来,不过人手也是严重不足,所以并未查清具体情况。” “至于山海关那边因为一直并无大的战事,所以那边的机构早已撤除,现在并不太清楚那边的情况。” 申湛然闻言,道:“若是女真出兵攻打大同和宣府,姜瓖、王承胤二人即使投降,我们也无法再调动这两处的兵力。” “这样一来,我们纵使劝降唐通和白广恩等人,也未必能击退叛军,恐怕我们还得抓紧催促援兵才行。” 朱元璋点了点头,又问道:“城外叛军情况如何?” 王守林道:“据密探传来的消息,自京城中出现金龙后,叛军军心大乱,原本李贼准备召集将领商讨应对之策,却因众将对宋献策不满引发争论,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吴同知趁机游说唐通和白广恩,他们倒是有投诚之心,只是对陛下......要陛下颁发特赦令,并派朝中重臣前往,他们才肯投降。” 朱元璋闻言,知对方提此要求,是崇祯诚信太差的缘故。 于是点头道:“好,你去告诉他们,今夜就会有人与他们协商,同时挑选三十精干锦衣卫,准备今夜出城,不过此事务必要暗中进行。” 王守林道:“陛下放心,我们本都是夜间行事,这次只因着急将勤王诏书送出,才开启了特殊通道。” “而吴同知也是因女真骑兵之事太过突然,担心误事才让人冒险将信送了进来,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朱元璋道:“好,那你就速速去办吧!” 王守林恭敬地行礼后,又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陛下,劝降之事还是让微臣去办吧?” 这时,刘文炳主动请缨道。 朱元璋本也属意刘文炳,不过想到此行危险,若是有所闪失,对他之后的计划十分不利。 于是他摇头道:“你虽身份尊贵,但对军中之人却不熟悉,而且咱对你另有安排。” 说罢,便朝外叫道:“来人!” 他的话音才落下,就有一个小太监进来禀告,说李琎、李若琏在外求见。 朱元璋道:“你让他们进来,另外去趟锦衣卫,让他们通知襄城伯来东暖阁见咱!” 小太监躬身应下后,又急匆匆地退了出去。 不一会,李若琏和李琎就走了进来。 朱元璋看向李若琏道:“李卿,咱让你查的事情如何了?” 李若琏闻言,躬身道:“末将已将成国公抓捕少女之事查清,原来人虽是成国公抓的,但是消息却是兵部侍郎张大人告诉他的。” 朱元璋有些惊讶地道:“竟是张缙彦,他又如何知道此事?” 李若琏道:“张大人的信息是从吴仁义的一个义子处得来,不过末将去捉拿那人时,那人早已不知去向。” 朱元璋闻言,不由地按了按玉带,道:“你可曾将吴仁义抓来拷问?” 李若琏摇头道:“臣赶去东宫时,太子已将吴仁义杖毙!” 朱元璋眼中闪过一道精光,道:“太子可曾说什么?” 李若琏从袖中掏出一卷丝绸,恭敬地递给朱元璋,道:“太子只是将此书交给末将,并说他有失察之罪,在东宫等候陛下的发落!” 朱元璋没想到文文弱弱的朱慈烺竟有如此魄力,这又不禁让他想起了朱允炆。 要是朱允炆能有朱慈烺的胆气,也不至于落得个生死不明的下场。 他心中暗叹一口气,缓缓地将丝绸展开,快速地扫了一眼。 随即怒道:“没想到这背后之人竟是庶吉士周钟等人,这群自诩清流的人竟行如此龌龊之事,还妄图诬陷太子。” “你速去将这群逆贼擒下,严加审问,咱倒要看看还有多少无耻之徒。” 李若琏应下后,又禀告道:“陛下,自金龙现世后,城中时常有信鸽飞出,是否要安排人射杀,以免泄露了城内之事?” 朱元璋摇头道:“这是一些世家在传递消息,对我们利大于弊,且不用管他,你只要留意是否有人向城外叛军传递消息即可。” 李若琏恭敬地应下后,便转身离去。 朱元璋随即又看向李琎道:“李卿,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李琎见问,苦笑道:“臣筹饷本是一筹莫展,不过今日陛下下令查抄了十几个富户,加上沈无双捐献的钱粮,户部大约有白银七百万两,粮食十万石。” “现在户部已经将欠饷补齐,所以银两暂时够用,不过十万石粮食却略显不足。” 朱元璋闻言,不禁皱起了眉头。 他知道京城差不多有八十到一百万人口,纵使按最少的八十万人算,人均一日吃一斤米,这十万石粮食也只够半月之用。 若再加上来援的数十万勤王之师,这些粮食远远不够。 “户部是什么意见?” 朱元璋沉思了一会,又朝李琎问道。 李琎道:“倪大人的意思是首先保证军中粮饷,对于百姓则采用限售的方式。不过纵使这样,以现有的存粮应也撑不过一个月。” 朱元璋盯着李琎道:“那你的意见呢?” 李琎见到朱元璋的目光,沉声道:“臣觉得保证军中粮饷是必要的,不过对百姓限售的方式则欠妥。” “因为我们刚刚才收复了一些民心,而且今日不少百姓自发守城,若我们此刻对他们限售,势必寒了民心,还易引发民愤,这样对守城极为不利。” “再则今日城中都在议论金龙现世的吉兆,说是天佑大明,我们若不能妥善解决粮食问题,被叛军钻了空子,之前的努力可能都白费了。” “为今之计,最好是令江南运粮过来,虽叛军势众,却并无水师。若安排得当,粮食应可在十日内到达,只要我们在十日内破去叛军的围城,粮食短缺的问题将不复存在。” “另外京城近百万人口,京中存粮应不止这些。臣建议派人查访,以略高于市场的价格采购。” 朱元璋见李琎考虑问题颇为全面,心中暗暗赞许。 待李琎说完后,他点头道:“这个主意很好,你回去和倪大人说一声,就说是咱的意思,让户部着手去办,若有疑难之处,你可直接来找咱!” “另外你再知会李若琏一声,让他再好好搜查一下先前那些附逆的富户,恐怕他们还藏有不少粮食。” 李琎恭敬地应下,却并未离去,而是有些犹豫地看着他。 朱元璋见状,有些疑惑地道:“你还有何事?” 李琎见问,突然跪下道:“陛下,微臣还有个不情之请,望陛下成全!” 正文 第41章 顺藤摸瓜 朱元璋因李琎是第一个向他效忠的人,加上李琎个性率直,有胆有识,因此心中对他格外看重。 此刻见他突然跪下,急忙扶起他道:“李卿,咱知道你是一个有分寸的人,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朱元璋此言一出,李琎脸上不禁露出一缕羞愧之色。 而一旁的刘文炳、申湛然等人也是面露惊疑,默默地看着他们。 “陛下,微臣请求您法外施恩,放了在正阳门冒犯您的沈有成。” 李琎犹豫了一会,终于开口道。 朱元璋听到“正阳门”三个字,立时想起了那个嚣张的富家公子。 他阴着脸看着李琎,道:“咱记得当时沈有成对你十分刻薄,你为何要替他求情?” 李琎见状,知道朱元璋误会了他,急忙又跪下解释道:“陛下,臣替沈有成求情并非其他原因,只因他是沈庄主的独子,虽然生性倨傲,却并没有坏心。” “而臣在逃难之时,曾受到沈庄主的照顾,今日听闻沈有成已在牢中吓病,沈庄主也因此忧心忡忡,故而才冒昧祈求天恩,万望陛下成全。” 朱元璋见他言辞恳切,不似作伪,便又笑着道:“既然如此,你回头和李卿说一声,就说......” 他话未说完,突然又停了下来,盯着李琎。 李琎本要谢恩,却见朱元璋一直盯着他,不由地也愣住了。 “今日捐献银钱的沈无双可是你口中的沈庄主?”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突然一脸严肃地问道。 李琎点了点头,有些疑惑地道:“不错,今日捐粮的正是沈庄主!” 朱元璋闻言,立时怒道:“你此刻为沈有成求情,可是私下答应沈无双,只要他捐粮,便会放了沈有成?” 李琎见状大惊,急忙解释道:“微臣纵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拿此事去做交易。” “臣是今早听闻粮价上涨,担心引发城中混乱,想到沈庄主家有不少存粮,才去找他商议借粮之事。” “他原本是有些犹豫,后来听闻广渠门之事,立刻就答应了,当时新乐侯也在场,您一问便知。” 朱元璋闻言,又看向刘文炳,厉声问道:“事实可是这样?” 刘文炳急忙跪下道:“李大人句句属实,并无虚言,望陛下明察!” 朱元璋见状,又收敛怒容,笑着道:“好,这才是咱的好臣子!” 说罢,又亲手扶起他二人,随后对李琎道:“你回头去找李卿,让他将沈有成放了。” “另外让户部赶制一个匾额送给沈无双,就说是朝廷奖励他捐粮助饷之功!” 李琎见朱元璋露出笑容,原本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连连谢恩。 随后他才发现,不知在何时,汗水已经浸湿了后背的衣衫。 朱元璋待李琎离去后,又对刘文炳道:“新乐侯,咱若让你在今日日落之前,组建起一支一万人的精锐之师,你可有信心?” 刘文炳闻言,有些为难地道:“陛下,不要说精锐,就是让臣再招募一万壮丁,臣也没有把握。” 朱元璋笑道:“谁让你只招新兵了,除锦衣卫外,凡是京城中的兵士和壮丁,只要你看中的,都可抽调。” “不过你虽可从城门中抽调兵士,却不能影响城防,抽调之人必须及时补上,至于补充之人,首选有田产的百姓。” 刘文炳想了想,沉声道:“好,微臣一定完成任务!” 朱元璋点了点头,又对巩永固道:“巩卿,训练之事还是由你来负责,至于军中火器之事......” 他说着又停了下来,沉吟了一会,看向黄尼麓道:“黄卿,新乐侯的这支军队的火器由你负责,全军除了要装备京城中最好的火器外,搭配也必须合理。” “特别是遇到大规模的骑兵时,必须要有野战的能力,你可有问题?” 黄尼麓思考了一会,道:“微臣没有问题。” 朱元璋见状,又看向申湛然道:“申卿,你一会去内阁与范卿商量一下,拟出一个方案,看如何利用京城附近有限的土地,调动百姓守城的积极性。” 申湛然闻言,眼中闪过一缕精光,恭敬地应了下来。 朱元璋又沉思了一会,道:“好,目前就这些事情,你们抓紧去办!” “至于你们的功劳,咱都记在心里,等击退叛军后,再论功行赏。” 申湛然等人连称不敢,随后都急匆匆地离开了东暖阁。 朱元璋待他们离去后,正准备休息一会,没想到一个小太监又进来禀告说李国桢求见。 于是他又强振精神,将李国桢招了进来,谈论了劝降白广恩等事。 李国桢初时还有些犹豫,不过当他听完朱元璋的讲解后,立刻自告奋勇地要去劝降。 朱元璋对他的表现十分满意,又叮嘱了一些细节,便让他去准备劝降之事。 待李国桢离去后,朱元璋才发现不知不觉竟已到了申时初刻。 他想到叛军可能还会有一波进攻,又仔细查看了城防分布图,对其中的一些薄弱处做出了安排。 处理完这些事情后,他又拿起朱慈烺上呈的供状,喃喃自语地道:“这孩子看似文弱,骨子里却有一股狠劲,咱故意冷落了他这久,不知他现在怎么样。” 想到这,他刚要叫人传朱慈烺,却又见到一个小太监进来禀告说李若琏求见。 朱元璋皱了皱眉,示意小太监让李若琏进来后,又缓缓地走了回去。 当他见到乔装而来的李若琏时,心中不禁有些疑惑。 李若琏见状,不待他询问,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出来。 原来刚才李若琏去抓捕周钟时,无意间在周钟书房的火盆中发现了半截尚未燃尽的书信。 虽然书信的内容已不全,但是从剩下的内容来看,此事的主谋之人极有可能是光时亨。 李若琏知道查抄周钟的事情瞒不了多久,所以他留下部分人继续搜查后,就火速带人赶往光时亨的府邸。 因他知光时亨与魏藻德等人关系密切,担心抓捕光时亨的消息泄露后会引起动荡。 所以他并没有走正门,而是派人翻墙打开了后门,悄悄地从后面进去。 当他强行闯入光时亨的书房时,见到光时亨正将一叠书信丢入火盆中。 李若琏当即踢翻火盆,将所有的信件抢了过来,同时让人抄查光时亨的府邸。 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李若琏没想到一向自诩清廉的光时亨也是个贪官,府中藏银竟达五十万两,除此之外尚有古董字画数十件,估价在三十万两左右。 另外府中的暗室内还藏有数百件铠甲和百余支三眼铳,完全可以武装一支数百人的队伍。 至于李若琏抢过来的那些书信,则多是光时亨与周钟、项煜、时敏三人之间的往来信件。 其中不仅有谋划如何以太子顶罪,替叛军笼络人心,更有设计如何打开德胜门,如何趁乱将崇祯困住献给李自成等事。 李若琏通过这些信件,已大致理清了在承天门发生的事情,因缺少了那个妇人的消息,他又让人将光时亨带来审问。 光时亨刚开始还想狡辩,不过当李若琏动用了锦衣卫的两种简单刑罚后,他立刻将一切都招了出来。 原来那妇人外号红娘子,是李自成军师李岩之妻,在七日前找到了他。 光时亨本不想理红娘子,只是对方给他看了盖有李自成玉玺的招降信,以及惠世扬让他协助破城的书信后,他不禁有些动心。 红娘子见状,又对他许以重礼,他一时鬼迷心窍,才联络周钟、时敏等人,根据红娘子的指示,策划了之前的粮食事件。 同时光时亨还供出张缙彦一直与叛军有联系,似乎还有一个叛军将领藏在张缙彦的府中。 除此之外,张缙彦还瞒着他和魏藻德,将五百死士藏在距离彰义门一里外的民宅中,准备今晚打开彰义门,引叛军入城。 李若琏听闻此事,立刻派人去核实,竟真如光时亨所言。 于是他调了一队锦衣卫暗中监视那些死士后,便乔装赶回宫禀告。 正文 第42章 幕后之人 朱元璋听完李若琏的汇报,知光时亨应是知晓张缙彦的谋划,不想张缙彦独立大功,才会与红娘子合作,炮制了粮食事件。 而张缙彦也因不愿光时亨等人立功,又不想背负罪名,便借助朱纯臣之手揭发了此事。 这样看来,朱纯臣可能只是一颗被利用的棋子,而非张缙彦等人的同伙。 随即他又想到魏藻德今日的表现,不禁皱起了眉头。 因为朱元璋知魏藻德善于揣摩人心,又是小团体的首领,不可能连光、张二人都知道对方的事情,而他却毫不知情? 这说明魏藻德是佯作不知,只是他这样放任二人内斗,是无力约束还是另有所图? 突然,朱元璋想到昨日在永定门时,王榷德曾向魏藻德求救一事。 随即又想到张缙彦今日对宦官态度的大转变,不禁让他怀疑魏、张与太监有所勾结。 他之前倒也并非没有这个想法,只因在崇祯的记忆中,文官一直以清流自居,时常攻击太监,故而他也未朝这方面深想。 不过魏藻德今日的反常之举,让他怀疑魏藻德可能一直都与太监有所勾结,只因担心光时亨等东林党人反对,才瞒着他们暗中进行。 而张缙彦今日的变化,恐也是因光时亨之事觉得实力不足,在魏藻德的引导下所致。 但他今早刚活剥了杜勋,并剥夺了王德化彰义门的镇守之权,太监的力量也已不足,为何张缙彦还要与太监勾结,难道是因为王德化背后的隐藏势力? 朱元璋又想起先前王承恩传来的消息,他对此本有所怀疑,因为以他对王承恩的了解,王承恩不可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内获得如此重要的消息。 所以他以为是对方故意放出的烟幕,不过此刻将这些事情联系在一起后,他不禁怀疑此事是真的。 若果真如此,那王承恩的消息又是从何而来? 是巧合,还是说王承恩也有他不知道的一面。 再就是此刻叛军围城,连他都身陷险境,王德化背后的势力又有什么能力保证他们的安全? 还有那股势力为何不看重魏藻德和张缙彦,反而与王德化合作? 毕竟不管是从人脉还是声望来看,十个王德化也赶不上半个张缙彦,更不要说魏藻德了! 朱元璋想到这,按了按眉心,对李若琏道: “你可查清昨晚出现在魏藻德府邸的锦衣卫是何人派遣?” 李若琏闻言,恭敬地道:“恰如陛下所料,那些人是骆养性所派。”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李卿,你派人秘密监视张缙彦和骆养性,等到宵禁后直接将他们抓进昭狱审问。” “若是在此之前他们有所异动,你就以咱的旨意将他们带入宫中,切记不可打草惊蛇,让城中的奸细知晓此事。” “另外朱纯臣处你也要多加留意,虽说他手上没有兵,但是他毕竟是武将,家丁护卫也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李若琏郑重地点了点头,便急匆匆地离去。 在李若琏离去后,朱元璋又让人将朱慈烺叫来。 朱慈烺见到他,立刻跪地请罪。 其实朱慈烺杖杀吴仁义一事,朱元璋并不生气,反而觉得朱慈烺有魄力。 只是他担心朱慈烺因泄愤而杀人,坏了心性,故而佯怒道:“你既知不该,为何还要擅自杖杀吴仁义?” 朱慈烺闻言,又叩头道:“儿臣并非有意冒犯天威,只是此事涉及皇家威严,儿臣怕事情外泄,故而擅自做主,还请父皇恕罪。” 朱元璋闻言一惊,扶起朱慈烺,柔声道:“莫非吴仁义与皇族中人勾结,欲图谋不轨?” 朱慈烺见他一语中的,惊讶地道:“父皇圣明,儿臣在审问吴仁义时,他招认是受高起潜指使,要让父皇和儿臣死在叛军之手,好让南方的朱由崧登基。”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摇头道:“不可能,朱由崧不过是个落难的王爷,有何能力让高起潜对他效忠。” “而且他若真有此等才能,洛阳也不会落入叛军的手中,此事背后恐怕另有他人。” 说罢,他见朱慈烺面露疑惑,便又耐心地将他的判断讲了出来。 原来朱元璋之前接到王承恩传递的消息后,虽对消息有所怀疑,却也觉得值此乱世,南方人心未必安稳,所以曾分析过南方诸王的情况。 因此他知道朱由崧是福王朱常洵的世子,虽身份显贵,却和他父亲一样,是个酒色之徒。 加之东林党在南方势力强大,他们曾为维护心中的礼教正统,在梃击、红丸、移宫三案中与郑贵妃和福王一脉闹得如同水火。 多年来双方一直视对方为眼中钉,时不时地攻讦一番。 如今朱由崧逃难南方,东林党人不痛打落水狗就不错了,根本就不可能支持他。 若朱由崧得不到东林党人的支持,所谓的登基就是个笑话。 而高起潜虽是太监,却有些才学,心气颇高,绝不会做这样毫无胜算的事。 现在两件不可能的事情变得有可能,那只能说明此事幕后还有其他人。 朱元璋讲述完后,又问道:“你审问吴仁义时有哪些人在场?” 朱慈烺道:“儿臣猜到吴仁义身上会有秘密,为免事情外泄,是让侍卫长守在门外,儿臣亲自审问的。” 朱元璋知朱慈烺口中的侍卫长是周后的兄长周镜,此人虽无甚才能,却胜在忠心。 只是今日他刚杀了周奎,不知周镜是何想法。 于是他又问道:“周镜知道咱杀了国丈后有何反应?” 朱慈烺回答道:“儿臣回宫时,侍卫长已从母后处得知了国丈的事情,想是母后已和他说明厉害,所以他见到儿臣后连连请罪!” “儿臣又趁机将父皇的难处讲了出来,也让吴仁义给他讲清了与国丈勾结之事,并让他亲手杖毙了吴仁义,想来忠诚上应无问题。” 朱元璋本以为周后此刻正在宫中痛哭,没想到她竟已帮自己安抚了周镜,心中不禁对她有了几分欣赏。 又见朱慈烺行事谨慎,有条理,心中更觉欣慰。 他伸手整了整朱慈烺的衣襟,慈祥地道:“好,咱本还担心你是在承天门受辱而杀人,现在看来,你处事有章法,咱就放心了。” “另外吴仁义的供述事关重大,你切不可再对第三人提起!” 朱慈烺点了点头,道:“儿臣知道轻重,请父皇放心。” 朱元璋和蔼地看着朱慈烺,拍了拍他的肩膀,赞许地道:“好,这才是咱老朱家的好儿郎!” 顿了顿,又道:“今日咱杀了国丈,你的母后恐怕会有些难过,你去陪陪她吧!” 朱慈烺闻言,犹豫了一会,道:“儿臣这就去看母后!” 说罢,恭敬地行了一礼,才缓缓退出。 朱元璋见到朱慈烺临去前欲言又止的神情,知朱慈烺是想劝他去看周后,只是他仍不知该如何面对周后,加之还要处理张缙彦的死士,便佯作不知。 当他看着朱慈烺离去的背影时,突然想起马皇后揣着大饼,悄悄去监牢中看他的情形,嘴角不禁露出了一丝笑意。 正文 第43章 晋商八大家 正当朱元璋在追忆往事时,一个轻碎的脚步声将他惊醒。 他瞬间恢复帝王神采,朝门口望去。 只见一个小太监小心翼翼地走进来,躬身禀告道:“陛下,王百户在外求见!” 朱元璋闻言微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道:“好,让他进来吧!” 小太监闻言,又恭敬地退了出去。 朱元璋见小太监举止与先前相比多了一份敬畏,知是金龙祥瑞的效果,心中没来由地一阵轻松。 “陛下,末将刚得到消息,李贼可能与女真勾结,欲图乱我大明天下!” 王守林匆匆行礼后,又一脸着急地道。 朱元璋闻言一愣,想到他先前尚不知宣府和大同的情况,此刻竟说叛军与女真勾结,不禁有些疑惑地道:“你这消息从何而来?” 王守林道:“是范德福说的!” “范德福?” 朱元璋皱着眉头看向王守林,道:“你先前不是审问过他好几次,说他是江南富户的耳目,这会怎么会想起来审问他?” 王守林身体微微一颤,随即跪下请罪道:“陛下,末将先前失察,险些着了范德福的奸计,刚才末将想到红娘子是李岩的婆娘......” 原来刚才王守林准备出城事宜时,突然想到红娘子是李岩的妻子,应该对叛军比较了解,便特意去审问她。 王守林本以为红娘子会是块难啃的硬骨头,去之前还特意让人搬来了几套刑具,没想到还没等他用刑,红娘子就将一切都说了出来。 不过红娘子讲述的信息与李牟大致相同,唯一不同的是她说李自成占领大同、宣府后,又令大将张天琳收编、征集了五万兵马,连同之前从西安带来的兵士,总数大约在二十万左右。 除此之外,她还透露了一个重要信息,就是范德福并非来自江南,而是来自山西,是山西富商范永斗的内亲。 王守林听闻此事后,又急忙提审范德福。 范德福刚开始的时候并不承认,不过当王守林说出他与范永斗的关系,并动用了几种刑罚后,范德福才将一切都说了出来。 原来他当初见到李万时,李万曾借购买火器为由,要求他联络女真,让女真陈兵宣府、大同等地。 范德福闻言一惊,谎称自己是江南人士,与女真并无关系。 没想到李万竟直接拿出了他的真实户籍,并声称对他们的一切了若指掌。 随后见范德福似有不信,李万又列举出近年他们与女真交易的数据。 范德福见李万说的虽有偏差,不过单凭这些证据,也足以让福德楼覆灭。 因此他只得承认自己的身份,并故意提出了一个苛刻的条件,一来是想试探对方的情况,二来他也可以争取时间向范永斗汇报。 因为他知女真自皇太极驾崩后,多尔衮和豪格为了争夺皇位,各旗争斗的十分厉害。 今春虽然由皇太极的第九子福临继承了皇位,但是各派内斗并未平息,此时未必有能力出兵。 同时他又疑惑李自成已经占据山西等地,完全可以直接找范永斗协商,为何要兜这样一个弯来找他。 他本是想通过这个条件来拖延时间,没想到李万竟一口答应了下来。 好在李万虽然答应,却也说要等些时日再交易,他才得以利用信鸽向范永斗请示。 三天后,他得到范永斗的传信,说女真的政局已经恢复稳定,朝政大权目前掌握在多尔衮和济尔哈朗手中,而他们也已和摄政王多尔衮建立了良好的关系。 由于多尔衮初掌大权,急于立威,已经答应了出兵一事,让他放心去做交易。 另外关于李自成为何不直接找范永斗的原因,信中也做出了推测,说女真曾经派人找过李自成,建议平分大明疆土,却被李自成拒绝了。 这次应是李自成内部出现了分化,建议范德福在交易时探查出对方的身份。 范德福接到消息后,心中这才有了主意,只等李万再次上门。 没想到他等来的不是李万,而是李牟。 范德福本想从李牟身上打探出幕后之人,奈何李牟对此并不知情。 他经过一番旁敲侧击,虽未查出幕后之人,却也发现李自成内部矛盾重重,便又急忙将这个消息送了回去。 他做好这一切后,知道京城陷落在即,正准备转移时,却遇到李牟上门避祸。 为免被李牟看出破绽,他便让伙计暂停了工作,准备晚上再悄悄溜走,没想到却在这时被王守林抓了一个正着。 刚开始他还以为是身份泄露,后来弄清是贩卖火器之事后,便真真假假地编了先前的一段谎话。 朱元璋听完王守林的讲述,沉默了一会,道:“咱记得晋商似乎有八大家,而范永斗是八大家之首。” “既然他一直与女真暗中交易,想来其他七家也是如此,就不知除此以外,还有哪些人与女真有勾结!” 说罢,见王守林没有回答,便又开口道:“王卿,你觉得红娘子为何如此配合?” 王守林正因无法回答山西之事而暗暗自责,此刻闻言,立刻恭敬地道:“此事末将事后想过,想来是她已知李牟之事,知道若是不说,我们会让她身败名裂,所以才选择了招供。” 朱元璋又追问道:“若是如此,她只需说出叛军的信息就好,为何又要告诉你范德福的事情?” 王守林愣了愣,有些不自信地道:“想来是她也对叛军不满,希望借此报复吧......” 他说着,脑中突然灵光一现,话锋一转,道:“嗯,上次不是说叛军内斗的厉害,末将觉得她此举极有可能是在打击政敌,缓解他丈夫的困境!” 朱元璋见王守林也开始主动思考,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不错,确实比以前有长进!” 王守林闻言,尴尬地笑了笑,道:“陛下谬赞了,末将这也是跟着您和申大人压力太大,胡思乱想而已。” 朱元璋哈哈一笑,随即又问道:“出城的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 王守林听闻此事,立刻自信地道:“陛下,出城人马已经挑选好,随时可以出发!”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好,吴同知和高千户孤身在外,想来压力不小。” “这次咱先封你一个千户,到时你随襄城伯一同出城,助他们一臂之力。” 王守林闻言,刚面露喜色,随即又有些担心地道:“陛下,现在城内危机四伏,末将还是留在城内守护您吧!” 朱元璋笑着摇了摇头,道:“咱知道你的忠心,不过你不用担心,此刻城中大局已定,不会再有什么危险。” “而且你此次出城,除了协助襄城伯劝降外,还有另外一个任务......” 朱元璋话还没说完,就见到王友德捧着一杯参茶走了进来。 正文 第44章 借刀杀人 朱元璋见到王友德此时前来,知他应是有要事相告,便对王守林道:“王卿,此事需你和襄城伯一同处理,你去将他找来,咱一起吩咐!” 王守林闻言,恭敬地行了一礼,便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友德,可是你师父那边有什么消息?” 朱元璋待王守林离去后,又对一旁的王友德问道。 王友德躬身递上一封信,道:“这是奴婢截获的一封书信,请万岁爷御览!” 朱元璋愣了愣,道:“你截获的书信,在哪里截获的?” 王友德恭敬地道:“在王之心的府外......” 原来王承恩在彰义门受罚后,不少太监都赶来看他。 而他也看人下碟,在一些可疑之人面前大加抱怨,宣泄心中的不满,借此试探对方。 大多数人听到他的抱怨,都是面露惊色,虚与委蛇地应付两句。 只有王之心顺着王承恩的话说了不少,特别是朱元璋下达了收回王承恩蟒袍的圣旨后,王之心又和王承恩说了不少隐秘之事。 隐约透露他有关系,让王承恩好好养伤,以后还有天大的富贵。 王承恩正想要趁机打探一番,没想到王德化去而复还,还邀王之心同去。 王之心虽似不愿,最后却仍与王德化一同离去。 因此王承恩又派遣心腹之人监视王之心,而就在刚才,王友德发现有个小太监一脸惊慌地从东宫跑出,奔向王之心的府邸。 他觉得情况有异,当场将那小太监扣了下来,押到王承恩处审问。 一番盘问后才知道,此人竟是高起潜的内应,这次是奉命给吴仁义送信。 王承恩知此事事关重大,便让王友德以送参茶为由,向朱元璋禀告此事。 朱元璋听完王友德的讲述,沉默了一会,道:“信中都说了些什么?” 王友德摇头道:“此信有火漆密封,师父担心万岁爷另有安排,并未拆开信件,奴婢并不知信中内容。”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好,你们师徒的忠心咱知道了。” 说罢,他刚要伸手却又突然停了下来,对王友德道:“此信即是你获得,那就由你给咱念一念。” 王友德闻言,急忙将信拆开,低声念了出来:“仁义吾弟台鉴,兄今日听闻崇祯在彰义门活剥杜勋,又收回王承恩蟒袍......”。 朱元璋听着信中内容,眉头不由地皱了起来。 根据信中内容所述,高起潜觉得崇祯已察觉王之心下药之事。 为免夜长梦多,他建议吴仁义尽快动手了结朱慈烺,并叮嘱吴仁义一定要做成畏惧自杀的样子,以免留下祸端。 另外高起潜还在心中嘱咐他,若是有不协,可去找王之心商议。 同时还叮嘱他这些事情一定不要让王德化知道,因为王德化与王承恩似另有他主,切不可受到他们的蛊惑。 王友德读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身体也不停颤抖。 待读完信后,他立刻跪在地上,连连叩头,道:“万岁爷,这信是诬陷的,师父对万岁爷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还请万岁爷明察!” 朱元璋并未理他,沉默了一会,皱眉问道:“你何时得知吴仁义被杖毙之事?” 王友德愣了愣,一脸疑惑地道:“奴婢一直在外巡视,直到审问时才知此事。” “那你师父呢,可知道此事?” 朱元璋又追问道。 王友德想了想,道:“奴婢记得师父听闻吴仁义被杖杀时并不惊讶,想来是知道此事的,只是是何时得知,奴婢就不清楚了。”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这就对了,吴仁义被杖杀之事并非隐秘,那人既在宫中,又怎会不知此事?” 王友德闻言,急忙道:“不错,是奴婢一是糊涂,着了对方的计,还请万岁爷恕罪!” 朱元璋摆了摆手,示意他起来后,又沉声道:“你的忠心固然可嘉,不过以后做事要更加谨慎,别在中了别人的圈套!” 王友德连连点头道:“奴婢明白,奴婢这就去重新布置,一定不会再上当!” 朱元璋看了他一眼,道:“王德化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王友德想了想,道:“王督主自被万岁爷夺了彰义门的兵权后,就一直呆在府中,未曾离开过半步!” 朱元璋有些疑惑地道:“你能确定他一直在府中吗?” 王友德肯定地道:“奴婢能够确认,因为王督主府中有几个太监和奴婢是结义的兄弟,他们绝不会骗奴婢。”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好,你回去告诉你师父,让他务必小心行事...... ” 他正叮嘱着王友德,一个小太监进来禀告,说申湛然求见。 朱元璋闻报,示意让申湛然进来后,又继续交代王友德。 当他吩咐完后,又看向刚进来的申湛然道:“申卿,你来的正好,这里有一封信,你看看是怎么回事?” 王友德闻言,立刻将手中的信递了过去。 申湛然刚要伸手去接,却突然停了下来,皱着眉头盯着那封信。 朱元璋见状,皱眉道:“申卿,可是这信有什么问题?” 申湛然又看了那信一眼,道:“这信纸上似乎有一股奇特的香味,而且纸张颜色异常,微臣怀疑此信有毒!” 他此言一出,王友德吓得立时脸色苍白,身体不停颤抖,手中的信也掉落在地。 朱元璋打量了王友德一眼,又看向申湛然道:“你能确认吗?” 申湛然道:“微臣曾跟随吴师有性学过一些医术,此信纸不论色泽还是气味,都有别于普通纸张,纵使无毒应也经过特殊处理。若陛下不信,可传宫中太医一查便知!” “吴有性?” 朱元璋有些诧异地道:“你说的是治疗瘟疫的吴有性?” 申湛然点头道:“是的,微臣有幸跟随吴师学得一些望闻之术,故而才能发现此信有问题!” 一旁的王友德闻言,再也坚持不住,跪下连连叩头道:“万岁爷,奴婢真不知道此信有毒,还请万岁爷恕罪!” 朱元璋并未理会王友德,而是看向申湛然道:“申卿,可能查出此信中是何毒?” 申湛然见状,知朱元璋不愿声张此事,沉思了一会,恭敬地道:“请陛下恕罪,借茶水一用。” 待朱元璋点头后,他用长衫衣角裹着手撕下信纸一角,缓缓放入茶水之中。 随后微微摇晃茶水,仔细观察一会后,又凑近闻了闻,才将茶杯放下,躬身道:“陛下,此信书写前应用吴茱萸、川乌、夹竹桃等药水浸泡过,若闻此药水一刻钟,人就会心悸、困倦。” 朱元璋闻言,想起这两日的心悸等情形,脸色立时铁青。 正文 第45章 退女真之策 “申卿,你确认信中只含有这些药物吗?” 朱元璋想到朱慈烺之前的话,又朝申湛然道。 申湛然点了点头道:“微臣能确认,因为纸张材质较弱,而剧毒腐蚀性极强,纸张根本承受不住,所以也只能用一些温和的药物浸泡。” 朱元璋听他说的在理,又见王友德并无不良反应,便问道:“若依你之见,这毒只是让人犯困,那为何又要下这种毒呢?” 申湛然沉默了一会,道:“此毒初时确实只让人犯困,心悸,但是若长期被这些毒药侵袭,除了身体逐渐变差外,人也容易暴躁易怒,心悸胆小而犹豫不决。” “而且此信中的药性极强,若是先前中过类似的毒,此次接触极有可能会昏死过去。” 申湛然说到最后,又偷瞥了朱元璋一眼,随后恭敬地低下了头。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看向呆坐在地的王友德道:“你也不用紧张,回去后要装作不知此事的样子。” “另外告诉你师父,咱对他绝对信任,让他认真办差,只要他用心做事,纵使把天捅出个窟窿,咱也会替他补上!” 王友德本以为这次难逃一死,没想到朱元璋不仅不治他的罪,还如此鼓励,连忙叩头道:“谢万岁爷不杀之恩,以后奴婢和师父一定认真做事,请万岁爷放心。” 朱元璋满意地点了点头,让他退下后,又看向申湛然道:“申卿,你看出咱中毒了?” 申湛然闻言,连忙跪下,道:“陛下恕罪,微臣先前并未觉察此事,只是刚才发现信中毒药的成分后,才觉得陛下身体有些不对。” 朱元璋看了申湛然一眼,又试探地道:“那你觉得咱的毒能解吗?” 申湛然道:“陛下虽面色有异,不过中气十足,而且方才此信散发药气,陛下也未有不适,想来体内只是有些余毒未清,陛下不用多虑!” 朱元璋突然叹了口气,语带遗憾地道:“哎,当初张天师见到咱时,一眼就看出咱中毒之事,可惜他......哎!” 申湛然闻言,身体微微一颤,沉声道:“微臣明白了!” “不,你没明白咱的意思,咱记得曾让王守林给你带过话,你忘记了!” 朱元璋看着俯首的申湛然,神色凝重地道。 申湛然愣了愣,随即语带颤抖地道:“谢陛下!” 朱元璋点了点头,示意他起来后,又问道:“有关调动百姓守城的方案拟定出来了吗?” 申湛然恭敬地道:“微臣刚才与范大人已经制定了一个激励百姓的守城方案,只是有一点担心。” “因这次用于奖赏的田产都是抄查富户、官绅而来,不仅数量极多,位置也极好,微臣担心百姓未必会相信此事。” 朱元璋闻言,沉默了一会,道:“咱明白你的意思,不过土地兼并是一个大问题,待击退叛军后咱们再议。” “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让百姓相信,只要他们肯出力守城,咱就会将田产奖励给他们,而且也会保证他们田产的安全。” 申湛然见朱元璋一脸严肃,心中不由一喜,连忙道:“微臣明白,微臣这就回去和范大人商议,拟出一个保护百姓田产的条陈上呈陛下御览。” 朱元璋点了点头,刚要示意他离去,却见到一个小太监进来禀告,说李国桢和王守林在外求见。 “申卿,你对女真可了解?” 朱元璋示意小太监让李国桢二人进来后,又对申湛然道。 申湛然愣了愣,道:“微臣少年时倒游历过一些地方,女真那边虽未去过,不过听说那是一个苦寒之地,粮食、生铁等都靠与我们互市获取......” 李国祯和王守林进来,见朱元璋正津津有味地听申湛然讲述,便也站在一旁听了起来。 待申湛然讲述完毕后,朱元璋才看向李国桢,道:“襄城伯,王卿可和你说过召你前来所为何事?” 李国桢看了王守林一眼,有些疑惑地道:“王百户只说陛下召见,并未告知臣其他。” 朱元璋闻言,满意地看了王守林一眼,随即又笑着对李国桢道:“咱刚才已经封了王卿作千户,让他陪你出城劝降白广恩等人。” “不过你们此行只需表明朝廷招降的诚意即可,若他们能够当场投诚最好,如若不然你们也不必理会,之后的事情便交由吴孟明等人跟进。” 李国桢一脸惊讶地道:“陛下,此次劝降关系到京城安危,若只与他们沟通一次,臣实在没有太大把握说服他们。” 朱元璋摇头道:“襄城伯,你错了,咱让你去不是做说客,只是表明朝廷的立场。” “若是你把自己当做说客,则正中了他们的下怀,因为咱相信现在唐、白二人也定如你一般想法。” “所以你越劝说,他们的要价可能会越高,时间也会越长,这样对我们就极为不利。” “况且咱此次让你们出城劝降,不过是顺路而为,你们真正的目的地可能是大同,或是盛京!” 李国桢原本还有些疑惑,待后来听到朱元璋说他们的目的地可能是“盛京”后,竟呆住了。 因为他听到“盛京”二字,立时想起崇祯十五年,兵部尚书陈新甲因与女真议和而被斩首之事。 随即他又想到现在是与李自成作战,与女真议和并无作用,便又疑惑地道:“陛下,现在当务之急是解决围城一事,女真的事情是不是先放一放。” 朱元璋闻言,便知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就让王守林将审问范德福的事情讲了出来。 李国桢听完王守林的讲述,皱着眉头道:“陛下是希望臣去游说女真退兵吗?” 朱元璋摇了摇头,道:“女真人此番出兵,除了想分一杯羹外,最主要的应是借机立威,威慑政敌,你空口白色如何能说服得了他。” “咱让你们前往大同或是盛京,是要你们利用女真内部不合,引发他们的内斗,这样他们也就无暇南侵了。” 李国桢闻言,原本皱着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恭敬地道:“臣一定誓死完成任务!” 朱元璋见李国桢答应的如此痛快,不禁皱眉道:“襄城伯,你准备如何引发女真内斗?” 李国桢见问,躬身道:“臣刚才听王千户所言,福临不过是个孩童,大权掌握在多尔衮的手中,那豪格必然不服。” “故臣打算去散布谣言,说豪格不满多尔衮摄政,准备联合大臣削去他摄政之权。” “同时派人伪装成多尔衮的人行刺豪格,让他对多尔衮升起仇恨之心,从而引发他们内斗。然后再......” 朱元璋听完李国桢的讲述,沉默了一会,又看向申湛然道:“申卿,你以为襄城伯的计划如何?” 申湛然躬身道:“微臣以为襄城伯的计划大抵可行,只是有一件事尚需斟酌,便是豪格现在的实力如何。” 正文 第46章 一条密道 李国桢本有些看不起申湛然,此刻听到他的话,心中也不禁升起一丝敬佩之情。 因为他刚才只是想到豪格曾与多尔衮争夺皇位,实力应该不弱,却忘了多尔衮并非庸才。 要知多尔衮曾跟随皇太极征讨蒙古、朝 鲜等国,更是在崇祯十五年的松锦大战中击溃明军主力,这样一个狠人摄政后,又怎么可能让政敌再威胁自己? 想来若非豪格是皇太极的儿子,现在恐怕已经不在人世了。 想到这,李国桢跪下请罪道:“陛下,臣思虑不周,险些误了陛下大事,还请陛下赐罪!” 朱元璋微微一笑,亲自扶起李国祯道:“咱有句话以前和申卿他们说过,现在也和你说一遍。” “以后你谋事,尽可大胆直言,不管对错,只要尽心谋划,咱绝不会怪罪于你!” 李国桢闻言,心中一惊,随即想到坊间传言崇祯梦中得到太祖指点之事,不由地信了几分,连连谢恩。 朱元璋微微点头后,又看向申湛然道:“申卿,若依你之见,又该如何谋划此事?” 申湛然见状,恭敬地道:“臣刚才说过,襄城伯的计划大抵可行,只是要先查清豪格的实力。” “毕竟他曾争夺伪帝之位,想来支持他的人应也不少,党争向来只是打击为首者,不可能将其势力连根拔除。” “何况多尔衮摄政不足半年,所以微臣觉得豪格这个人,还是可以用一用的。” 李国桢听他分析的透彻,追问道:“纵使豪格尚有实力,但是在短期内却不足以对多尔衮构成威胁,那对退兵一事帮助也不大啊!” 申湛然点头道:“不错,光靠豪格可能不足以成事,所以我们还要加上伪帝福临。” 李国桢闻言,皱着眉头道:“那福临不过是个孩童,有何能力对付多尔衮?” 申湛然笑了笑,道:“多尔衮最大的弱点就是他有实力却非伪帝,对于这样一个权臣,你觉得那些忠于福临的人能放心。” “而且微臣听闻福临生母布木布泰是皇太极的庄妃,此女虽一介女流,却颇有见识,又是科尔沁贝勒宰桑-布和之女,此番福临能够继位,想来就是她的功劳。” “所以我们只要宣称多尔衮先前支持福临,不过是缓兵之计,其目的就是为了联合众人打压豪格,现在豪格势弱,他又借出兵之机,想效仿宋太祖陈桥兵变。” “我相信只要将此消息散布出去,多尔衮必会被召回,那大同、宣府的危机便也解除了。” “不过多尔衮回去后,必然会再次铲除异己,所以我们还需暗中相助豪格等人,让他帮我们掣肘多尔衮。” 李国桢听完他的讲述,不禁连连拍手道:“妙,果然是妙!” 申湛然闻言,连称不敢,同时一脸谦逊地看向朱元璋。 朱元璋见状,满意地点头道:“申卿此计甚好,襄城伯,你就按此计行事,不过你尚需注意一点,便是多尔衮和那布木布泰的关系。” 李国桢愣了愣,道:“陛下是担心那布木布泰会支持多尔衮?” 朱元璋沉吟了一会,道:“布木布泰虽来自科尔沁,但科尔沁早已被女真征服,她纵使有娘家依靠,也决计无法让多尔衮臣服。” “咱觉得要么是此女与多尔衮有私情,要么就是二人有所协议,不过不管是哪种情况,此女应与多尔衮关系匪浅,所以你要将此事打探清楚。” “若是你们宣布谣言后,仍不见多尔衮回来,便可再此事上做文章,逼迫多尔衮撤军。” 李国桢听完讲述,又连连拍手叫妙。 朱元璋颇有深意地看了申湛然一眼,又对李国桢道:“此事紧急,你们务必抓紧时间,待你们功成归来,咱再替你们庆功!” 这时,王守林突然低声道:“陛下,既然时间紧迫,我们可不可以启用特殊通道提前出城?” 朱元璋闻言,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一脸严肃地对王守林道:“你说的特殊通道可是通往城外的地道?” 王守林摇头道:“末将说的特殊通道是京城内的排水出口,在左安门附近有一条稍宽的水路,若是打开关卡,勉强可容一人通过。” “出此关卡爬行百余米,便可到护城河,到时再顺着护城河的水流潜行,就可脱离叛军的包围。” 朱元璋皱着眉头道:“咱记得永安门的护城河水皆已见底,你们根本无法潜行,如何瞒得过众人的耳目?” 王守林一脸自信地道:“末将之前已经探查过,自金龙现世后,叛军已经退去,根本不可能发现。” “至于城上守军虽能看到护城河,不过此刻阳光仍盛,护城河水虽浅,反射的光芒却十分耀眼,加之他们不会想到有人会从此离城,所以发现的可能也并不大。” 朱元璋见他说的也算妥当,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此事除了你还有哪些人知道,京城中可还有类似的通道?” 王守林道:“那处通道是李大人和末将在巡查城防时无意间发现,自发现后就已派可靠之人暗中看守,并未见到有人来此探查。” “同时我们也遍查了京城中其他出水口,没有在发现有类似可以通行的通道,应只有这一条路可出城。”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点头道:“好,既然如此,你们就从此地出城吧,不过一定要注意保密。” 王守林恭敬地应下后,便与李国桢行礼离去。 这时,朱元璋又看向申湛然道:“申卿,你可知罪?” 申湛然急忙跪下,道:“微臣知罪!” 朱元璋见状,又扶起他道:“咱知你方才是故意制造机会,让咱镇住李国桢,虽是一片好心,却终究是小道。” “你要记住,凡谋国者需循大道,犹如兵家之言,以正和,以奇胜,以道为正,以术相辅,则无往而不利!” 申湛然听闻此言,只觉朱元璋身上散发出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让他不禁瑟瑟发抖。 于是他又跪下道:“微臣知罪,微臣日后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朱元璋又笑着扶起他,道:“好,如此才是咱的好臣子。” 说罢,犹豫了一会,又问道:“你先前说的毒药一事,若是中过类似的毒,最迟多久会昏死过去?” 申湛然想了想,道:“依微臣的估算,最多一个时辰!”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好,咱知道了,你去和范卿再商量一下田产之事,议定后再到这来,咱还有要事与你们商议。” 申湛然闻言,恭敬地行了一礼,缓缓地退出了东暖阁。 朱元璋看着申湛然的背影,沉思了一会,便又研究起城防分布图来。 正文 第47章 引蛇出洞 当申湛然来到内阁时,见到倪元璐、成德、孟兆祥等人正与范景文低声议论,但见到他后,却停了下来,随即起身告辞。 申湛然见状,知他们是多年同僚,对骤然获宠的自己有所顾忌,便不露声色地拱手行礼。 倪元璐等人微微一惊,也急忙还礼。 “湛然,你来得正好,刚才大伙都在议论金龙祥瑞之事,你不妨也说说你的看法!” 这时,范景文笑着站起来,和蔼地对申湛然道。 倪元璐等人闻言,不由停下脚步,有些诧异地看向范景文。 范景文笑着看向众人道:“此刻难得安宁片刻,诸位若是有兴趣,不妨再探讨一下此等祥瑞。” 众人中还是倪元璐最先反应过来,一脸和善地对申湛然道:“对,刚才我们讨论了好一会,也没有个结果,你不妨也说说你的高论!” 申湛然知范景文此举一是为了避嫌,再就是故意制造机会,让他与众人亲近。 于是他先感激地看了范景文一眼,又恭敬地朝倪元璐行了一礼,缓缓开口道:“其实金龙初现时,我也十分惊讶!不过刚在东暖阁得到陛下奖励守城的指示后,我就明白了。” 说着他又扫视了众人一眼,见众人虽随声应和,却都露出狐疑之色,便又继续说道:“龙者,天下之至阳,天道之主也,故易经乾卦以龙释天。” “易经有云,天垂象,地成形,龙既为上天之至阳至贵之象,则地亦有与之匹配之形,而在天下万民中至尊至贵者,莫过于天子,故我认为此次金龙乃是因陛下而现。” “其次金龙虽有肃杀之气,却仍不失龙之本性,青龙于五行属木,主仁慈,故陛下接连斩杀贪腐之臣,却实存救世活民之心。” “譬如今日我与范公商议,如何利用京城外的田产鼓励百姓守城时,就因担心京中豪强太多,百姓心有畏惧而致政策失效,左思右想皆不得其法。” “没想到我以此去请示陛下时,陛下并未多想,直接让范公制定条陈,务必保证百姓的田产不被侵害,就体现了陛下爱民如子之仁心......” 倪元璐等人初时听他高论天道易理,虽有些惊讶,却也并不甚在意。 待后来申湛然由天道到人道,由乱世而谈盛世时,心中都不由对他有些敬佩。 原来儒学一道在春秋兴起之时,很少谈及天道。 故而随着魏晋南北朝时期的佛学入侵,儒学一度势微。 直到北宋道学五子崛起,特别是二程及其隔代弟子朱子建立起程朱理学,才让儒学再度辉煌。 而有明一代,由于朱元璋的推崇,程朱理学已成治国宝典。 中间虽出了一代圣人王阳明,极力推荐心学,却也并未动摇理学的统治地位。 反倒是因此激发了文人的争辩之风,虽不及魏晋之谈玄,却也已脱离实务,除了能培养出一身傲骨外,于朝政、民生益处并不大。 申湛然也正是知道文官有此风气,才以此解说。 此刻见众人一副心悦诚服的样子,心中不禁暗暗叹气。 恰在这时,一个小太监来内阁传旨,说陛下召见他。 于是申湛然将朱元璋的交代转述给范景文后,便跟着小太监赶往了东暖阁。 当他来到东暖阁时,发现刘炳文、巩永固等人正在向朱元璋汇报组建新军一事。 随后朱元璋又将信纸藏毒、张缙彦藏兵于彰义门民宅等事讲了出来,众人闻言皆是一脸沉重。 朱元璋见状,笑道:“你们都愁眉苦脸的做什么,这事是好事,说明叛军在城内的部署咱们都已查清,只要拔出这个钉子,京城也就真正被咱们掌控了。” 刘文炳闻言,躬身上前,一脸怒容地道:“陛下,阉党竟如此猖狂,请您下旨,臣立刻将京中阉党铲除。” 随着刘文炳开口,巩永固、黄尼麓二人也上前请旨,只有申湛然面有异色。 于是朱元璋对申湛然道:“申卿,你是何看法?” 申湛然恭敬行了一礼,道:“此刻陛下手握雄兵,灭阉党不费吹飞之力,” “只是微臣觉得阉党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但所下之毒却又不足以要陛下的性命,这里面应另有玄机。” “若是此刻将他们一网打尽,反而断了线索,不如将计就计,引蛇出洞,或许更为妥当!” 刘文炳闻言,不由眉头紧皱,张了张嘴却又闭上了。 这时,巩永固对申湛然道:“申大人,此事万万不可,陛下乃万金之躯,龙体绝不可有所损伤!” “今日陛下未曾有损,一是陛下圣明,二赖祖先庇佑,三得上天照拂,但这种事可一不可二。” “若是放任阉党胡作非为,倘若他们再生毒计,那岂不是将陛下置于险地。” 刘文炳见巩永固将他想说未说之言说了出来,有些担心地偷瞥了朱元璋一眼,见他并无怒色,急忙替申湛然辩解道:“巩都尉,你误会申大人的意思了。” “他并非说放任不管,而是内紧外松,放长线钓大鱼,将幕后之人一并揪出。” “不过此事于大局虽有利,但对陛下而言,却太过危险,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刘文炳一边说着,一边对申湛然使眼色,让他向朱元璋请罪。 申湛然微微一笑,道:“巩都尉所虑甚是,不过我却觉得阉党并不敢真的对陛下不利,不然他们这次就不会只是下一些心悸、乏力的药物。” “由此可见,他们并不愿背负弑君之罪,只是想让陛下神智失常,帮叛军入城而已。” 巩永固闻言,虽觉得他的话有理,却仍觉得太过危险,摇头道:“这只是推测......” “巩卿,此事不用再议,咱觉得申卿说的在理,再说若是能将城内的奸细一网打尽,咱就是冒些风险,也是值得的。” “咱们还是好好议一议如何对付张缙彦的伏兵,另外根据李若琏的消息,城中还藏有李贼的一员大将,咱们必须在今晚将他解决,不然对守城极为不利。” 朱元璋大手一挥,打断了巩永固的话后,又沉声说道。 此言一出,刘、巩二人皆一脸惊讶,随即看向朱元璋的目光中满是敬意。 正文 第48章 小将李来亨 朱元璋扫视了众人一眼,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对刘文炳道:“新乐侯,咱准备让你率军去剿灭张缙彦的那些死士,然后再给叛军来个关门打狗,你可有信心?” 刘文炳愣了愣,惊讶地道:“陛下的意思是让臣先擒下那些死士,然后再冒充他们打开城门,引叛军入城,趁势剿杀?” 朱元璋道:“不错,你可有信心?” 新乐侯沉默了一会道:“陛下,若是说捉拿那些死士,臣是有把握的,只是执行关门打狗之计,臣有些担心。” “因为臣虽熟读兵书,但从未率领数万人作战,担心弄巧成拙,真让叛军进城,那臣就是大明的罪人了。” 说罢,他又跪地请罪。 朱元璋本还担心刘文炳好大喜功,冒然应下此事。 此刻见他行事谨慎,而且直言不足,心中对他更为欣赏,却又故作为难地道:“咱也知此事难为,只是城中并无可信的大将,咱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 刘文炳叩首道:“若陛下觉得此计可行,臣愿意勉力一试,只是还请陛下定下万全之策,不然臣纵使身死,也绝不敢答应。” 朱元璋见他言辞恳切,有胆有识,沉声道:“好,你且起来说话。” 说罢,又看向申湛然道:“申卿,你觉得此计是否可行?” 申湛然微微摇头道:“陛下此计虽妙,但风险也极大,而且今日金龙现世,城中军心大振,短期内城防不会有任何问题。” “再加上不少世家已传出消息,相信援兵不日即至,此刻着急的应是叛军,我们固守待援方是上策。” 刘文炳等人闻言,也连忙附和,请朱元璋打消此念。 朱元璋微微一笑,道:“咱知道你们的忠心,不过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从当前形势看,叛军的败退只是早晚之事,但是咱们并非打败叛军就天下太平。” “你们就没有想想,咱的勤王诏书三月初就发出了,除了一个已经降敌的唐通带了八千人赶来,其他诸将不是借故逃遁,就是行军迟缓,这到底是何缘由?” 刘文炳等人闻言,不由地都低下了头。 这时,申湛然又朗声道:“陛下欲以京兵威慑诸将,但是练兵非一日可成,若操之过急,反会适得其反。” “至于诸将之骄横,由来已久,更非短期内能够矫正,若陛下真有此心,不妨待击退叛军后,再徐徐图之。” 朱元璋摇头道:“此事不能再等,这次勤王之事,让咱有些担心,要是咱没有自保之力,若援军变成董卓,咱岂不是要布汉献帝的后尘。” 朱元璋此言一出,在场之人皆是大惊。 不过他们仔细想了想,也觉得朱元璋并非妄言。 要知道自崇祯登基以来,虽屡遭女真围攻,但京城却从未像今日这般虚弱过。 若是那些手提雄兵的将帅真生出不臣之心,江山易主也并非不可能的事。 朱元璋见众人已经认识到其中的厉害,又沉声道:“此举事关我大明国运,所以咱是势在必行!” 说着又看向刘文炳道:“新乐侯,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到时咱会亲到彰义门指挥。” “咱就不信,咱得到太祖的真传,还对付不了那群流寇。” 刘文炳等人刚才已被朱元璋的话吓到,此刻见他圣意已决,便也不再多言,纷纷跪下领旨。 约莫过了一刻钟,刘文炳等人皆一脸慌张地离开了东暖阁。 随后东暖阁宫门紧闭,守卫也比平时增加了一倍。 除此以外,给朱元璋送参茶的王友德也被锦衣卫秘密抓捕,带入了昭狱之中。 尽管这些事情都进行的十分隐蔽,但不少人还是发现了宫中的异动。 特别是张缙彦,在听到这些消息后,兴奋地在屋内走了好几圈。 激动过后,他又不禁皱起了眉头。 突然,房间的一扇窗户被打开,随后就见到一个一脸英气的少年跳了进来。 张缙彦见到来人,一脸惊讶地道:“李少将军,您怎么来了?” 原来来人名叫李来亨,是亳县侯李过的养子,也是张缙彦和叛军的对接人。 上次张缙彦婉转派人去投诚时,那人通过关系找到李过。 因张缙彦之前有交代,所以那人只说是朝廷大员,并不愿说出具体姓名。 李过本对朝廷官员十分反感,又见对方语焉不详,原想随便派个人对接了事。 没想到李来亨知悉此事后,竟主动请缨前往。 李过对李来亨甚为看重,自是不愿让他冒险,不过当李来亨说他想进城帮李牟时,李过却犹豫了。 其实他对李牟进城一事也十分不满,还曾因此去找过李自成,却反被对方以不识大局为由训斥了一顿。 此刻见养子能为心中的正义而不避生死,他也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不过为了李来亨的安全,他不仅将藏在京中的卧底告诉了李来亨,还亲自挑选了一百精兵护送,同时再三叮嘱来人,必须要保证李来亨的安全。 来人听说李来亨是他的义子,喜出望外,连连允诺。 李来亨入城后,本是住在一个富户的家中。 不过当张缙彦得知他的身份后,立刻邀请他到自己的别院中暂住,并为他举行了一个小型的欢迎会。 李来亨得知张缙彦的身份时,已吃了一惊,后来又见到魏藻德、光时亨等人,心中更加惊讶。 于是他急忙派人将此事报告李过,同时联络京中卧底,打探李牟的消息,并暗中相助。 像先前几次李牟能够躲过抓捕,就是他得到消息,让人制造混乱,才让李牟化险为夷。 本来一切都十分顺利,他也以为就快要完成任务时,没想到崇祯的一顿操作,立时让他陷入被动之中。 特别是他今日意外得知了承天门发生的事情,本要制造混乱营救红娘子,没想到反而中了算计,不仅折了几人,还险些暴露行踪。 所以他收到朱元璋病倒的消息后,尽管已知是张缙彦等人动的手,不过想到崇祯这两日的非常规操作,担心其中有诈,仍冒险来找张缙彦确认。 正文 第49章 鱼已上钩 李来亨见张缙彦眉头微皱,心中更觉不安,沉声问道:“怎么,崇祯病倒不是你们动的手吗?” 张缙彦闻言,点头道:“此事确实是我们的人所为,只是我担心其中有诈,最好还是再确认一下。” 李来亨沉吟一会,大喇喇地道:“既然如此,你何不进宫去见崇祯,毕竟此事是小道消息。” “若崇祯是装病,那他自不会见你,若是真病了,他为了维持京城稳定,反而非见你不可!” 张缙彦有些犹豫地道:“我刚才也已想到此点,只是崇祯交代我的事情尚未完成,我若是此刻去见他,容易适得其反。” 李来亨有些不满地瞥了他一眼,道:“既然你不能去,那就让魏藻德或是光时亨去,总之务必在宵禁前将此事查清,以免影响了我们的计划。” 张缙彦见他面有不满,陪笑道:“李少将军有所不知,因承天门一事,光时亨一直闭门不出,而魏首辅也被崇祯勒令归第,现在实在是......” “哼,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准备怎么办?” “若是你们肯听我之言,直接了结了崇祯,又哪来这多麻烦!” 李来亨见张缙彦左推右挡,不禁怒声喝道。 张缙彦脸上闪过一缕怒色,又强笑道:“我何尝不愿意了结了崇祯,只是魏大人不愿背负弑君之名。” “不过这样也好,到时由你们审判崇祯,效果会比毒死他更好!” 李来亨轻蔑地笑了笑,道:“你们做的这种事还少吗,我若没有记错,你们皇帝寿终正寝的......” 他因痛恨明廷官员,本想趁机奚落几句,不过见张缙彦隐现怒色,想起此刻还不能与他们翻脸,便又转换话题道:“今晚至关重要,决不能再有意外发生,你最好想办法将此事确认清楚。” 张缙彦收敛怒容,避重就轻地道:“是,李将军放心,我的五百死士已经准备好,只要时辰一到,他们就会打开城门,绝对误不了事。” 李来亨闻言,冷笑道:“你还在做梦吧,你那五百死士早已被锦衣卫发现,现在他们正在暗中监视,相信宵禁后就会动手!” 张缙彦闻言一惊,随即强作镇定地道:“李将军,你的消息怕是有误吧!那批人是我的心腹,藏身之处又极为隐蔽,怎么可能被锦衣卫发现!” 李来亨冷哼一声,摇头道:“自承天门事后,我觉得事情有异,又派人探查了京中各处的防守,无意间发现锦衣卫的异动,细查之下就发现了此事。” 张缙彦见李来亨说的清楚,并非恫吓他,脸色瞬间惨白,心中最后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要知道他好不容易才培养出这批死士,这本是他投诚的最大筹码。 他原准备利用这批死士打开彰义门,迎叛军进城,这样他就是破城的首功,将来在叛军中的地位必然不低。 只是没想到他还没行动,死士就被发现了,他现在不仅没有了筹码,而且身份也已暴露,随时都会成为一颗弃子。 一时间,他竟有些后悔。 后悔为何好好的兵部尚书不做,却要去投诚,走捷径,梦想出阁入相。 现在不仅前途尽毁,还有可能身首异处,心中不由一阵伤感。 “好了,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只要你能确认崇祯是否病倒,到时我会向闯王禀告,说你自愿以死士为饵,协助我们打开城门,这样你也会有一份功劳。” 李来亨见他毫无斗志,担心影响了晚上的大事,便又劝说道。 张缙彦闻言,想起李来亨那批彪悍的随从,心中又燃起一丝希望,急切地道:“李将军所言当真?” 李来亨强忍下心中的鄙夷,沉声道:“你放心,我言出必行,不过你必须尽快查清崇祯之事!” 张缙彦连连点头,道:“好,我这就去找魏首辅商议,迟些给您回复!” 李来亨见状,心中更觉恶心,道:“好,不过你的府邸已经被锦衣卫监视,你要出去最好走西南门,那里是我们的人!” 张缙彦愣了愣,又连连道谢。 李来亨见目的已达到,不愿再多言,转身越窗而去。 张缙彦看着李来亨的背影消失在西南方向,也急忙收拾金银细软,带着十几个亲信出西南门,朝魏藻德的府邸奔去。 藏在暗处的李来亨见张缙彦仓皇而去,好似丧家之犬,心中不禁又多了一分不安。 这时,一个身穿飞鱼服的汉子低声道:“少将军,我看张缙彦此去好似逃命,并不像去打探消息啊!” 李来亨摇了摇头,道:“他们本就是一群墙头草,我也并未指望他们能成事,只是希望他们给崇祯添些乱罢了。” 说罢,他又对那汉子道:“李峰,你回头通知兄弟们,宵禁后立刻归队,准备随我夺取城门,迎接闯王进京。” 李峰闻言大喜,连连应了下来。 李来亨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也快速离去。 只是李来亨没有想到,在他离去不久,李峰就被李若琏抓捕了。 ...... “崇祯真的病倒了吗?” 城外叛军大帐内,李自成听到李过的禀告,一脸惊讶地道。 “应该是真的,根据亨儿传回来的消息,魏藻德曾亲去宫中查看,等了近一刻钟才进入东暖阁。” “而他进入东暖阁后,除了见到脸色惨白的崇祯外,屋内也有残存的草药味,显然是仓促间尚未散尽。” “再加上我们的人也曾传回来过消息,说前些天崇祯时常心悸,痛哭,精神一天比一天差,现在病倒也不足为奇。” 李自成犹豫了一会,又问道:“彰义门那边的情况又如何,李来亨有把握打开彰义门吗?”“朕从今日攻城情形来看,守军的力量并不弱,若是强攻胜算并不大!” 李过点头道:“陛下所言甚是,不过亨儿手下有一百飞虎军,再加上城中的卧底,约有三百人左右。” “更何况有张缙彦的死士做掩护,崇祯定不会想到我们还有后招,所以打开城门应无问题。” “死士做掩护?” 李自成闻言,有些疑惑地问道。 李过见问,便又将张缙彦等人的事情讲了出来。 李自成听完他的讲述,哈哈大笑道:“好,好一帮奸臣,崇祯不亡,真是天理不容!” 说罢,他刚要伸手去拍李过的肩膀,却又收了回来,随即摆出皇帝的架子,正色道:“亳县侯,此次你可是立了大功,进京后朕一定重重奖赏你!” 李过见状,不由有些失落。 随后又听到李自成派人去宣宋献策,要他将破城、进城的时间再具体些时,心中更觉无趣。 于是他以备战为由,匆匆离开了大帐。 正文 第50章 战前激励 “哈哈哈,申卿,你的手段果然高明,咱看到这副病容都吓了一跳!” 东暖阁内,朱元璋看着自己镜中的病容,对申湛然连连称赞。 申湛然连称不敢,恭敬地道:“若非陛下神机妙算,猜到魏藻德会以请罪为由,前来探查陛下的情况,纵使微臣再有手段,也无用武之地。” 朱元璋笑着抹去脸上的伪装,道:“申卿,这才两日,你也学会恭维了,可不是好习惯哦!” 申湛然闻言,脸色不由大变,随即见朱元璋并未责怪之意,又笑道:“微臣并非恭维,实乃肺腑之言。” 朱元璋哈哈一笑,刚要开口,却见到一个小太监进来禀告,说李若琏在外求见。 于是他急忙收敛笑容,示意让李若琏进来后,又缓步坐了回去。 李若琏行礼后,一脸喜色地禀告道:“陛下,末将按照您的吩咐,故意派锦衣卫中可疑之人看守张缙彦的府邸,叛军果然中计。” “现在末将已经将李峰等人收监,也跟踪李来亨找到了他在彰义门附近的巢穴,是否也等宵禁后就动手?”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道:“张缙彦现在何处?” 李若琏道:“张缙彦自进入魏藻德的府邸后,就再未出现过,想来现在仍在魏府。” 朱元璋闻言,不禁皱起眉头道:“张缙彦既已知身份暴露,也知他的府邸有人监视,应也想到魏府同样会被监视,此刻龟缩其中,莫非魏府另有玄机?” 他说着,又拿眼睛瞟李若琏。 李若琏愣了愣,道:“据末将所知,魏藻德的府邸原是京中老宅,应不会有密道等逃生通道。” “虽说去岁魏府曾经翻修,但骆指......骆千户也曾派人查看过,并未发现可疑之......” 他话还没说完,脸上突然露出一缕担忧之色。 朱元璋见状,立刻问道:“骆养性现在何处?” 李若琏闻言,急忙回答道:“末将来时,骆千户尚在正阳门,并无异状。”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好,锦衣卫经过这次摸排,应比之前纯粹不少,不过你仍不可大意,必须时刻保持警惕。” “至于魏藻德和张缙彦,他们手中无兵,若是没有异动,暂时可不用管他们。” “不过李来亨一伙,你务必一网成擒,不可走漏一人,同时必须逼问出他们与叛军的联络方式,此点至关重要!” “除此之外,王德化和朱纯臣也密切监视,若有叛迹,你可先斩后奏,切不可畏首畏尾,贻误战机!” 李若琏见朱元璋一脸严肃,也郑重地应了下来。 这时,朱元璋见神情凝重的刘文炳走了进来,示意李若琏抓紧去办后,又对刘文炳道:“新乐侯,咱的吩咐你都落实了吗?” 刘文炳恭敬地行了一礼,道:“臣已按陛下的吩咐,将八千精兵埋伏在彰义门的附近,同时让巩驸马带了两千人包围了张缙彦的死士,只待宵禁后就动手!”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又问道:“好,金铉那边的情况如何?” 刘文炳道:“臣奉命将此事告知金大人后,他当即用老弱兵士替换了精壮将士,并暗中派人向黄大人要了五十支迅雷铳,应可在战时将彰义门的战力发挥到最大。” 朱元璋点头,道:“既然诸事皆已妥当,你为何一脸凝重,可是有其他难解之事?” 刘文炳闻言,诧异地道:“臣没有啊,臣......” 说着,他停下来叹了口气,道:“臣可能是因从未统兵,骤然统御数万人马,加之此战又关系到京城安危,所以有些紧张。” 朱元璋哈哈一笑,道:“新乐侯,你不用担心,此战由咱来指挥,纵使出了差错,也与你无关。” 刘文炳急忙跪下,请罪道:“陛下,臣并非是想推卸责任,臣一定誓死......” “好了,咱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初临大战,紧张也是正常的。” 朱元璋亲自扶起刘文炳,鼓励道:“你应读过太祖传记,当时太祖身边名将如云,且大多是同乡,你觉得是何道理?” 刘炳文略一沉思,道:“太祖乃天生圣人,圣德沐浴下自然人人不凡!” 朱元璋闻言,哈哈一笑道:“那咱今日得金龙祥瑞,你是咱的近臣,难道就没有沾染些圣德?” 刘文炳有些尴尬地道:“臣驽钝,实在惶恐,有负陛下圣德!” 朱元璋微微摇头,道:“新乐侯,太祖或许有圣德,但徐达、汤和等人却是实打实的苦出身。” “他们之所以都能成为一代名将,除了太祖统御有方,更主要的是他们敢闯、敢拼、无所畏惧,能够顶得住战争的洗礼。” “咱还记得太祖在传授兵法时,讲到徐达第一次上战场,紧张的两腿都在发抖,若非那次是骑马,恐怕那个名震天下的大都督首仗就成软脚虾了。” “还有那汤和,第一次打仗,那是吓得跟着太祖到处跑,一刻也不肯离开,还美名其曰是要保护太祖......” 刘文炳听着朱元璋的讲述,脸色稍微轻松一些。 待朱元璋讲完,他恭敬地道:“臣明白了,谢陛下开导!” 朱元璋笑着道:“好,你能明白就好,咱说这多只是要告诉你,没有人生下来就是名将,只要不怕死,肯用心,就一定会成功。” “何况咱已得太祖真传,又有金龙护佑,必会成为一代雄主,而你是咱的近臣,也必可随咱一起名载史册,成为像徐达那样的人,受万世景仰!” 朱元璋说着,又看向申湛然道:“申卿,你才华出众,只要多加历练,必不会比太祖的李善长、刘伯温差!” 刘、申二人闻言,跪下行礼道:“谢陛下点拨,臣等一定竭尽全力,助陛下开创万世太平!” 朱元璋高兴地扶起二人,道:“好,就是要有这股劲,只要你们相信自己,就没有人能打败你们!” “轰隆隆!” “轰隆隆!” “轰隆隆!” ...... 突然,从远处传来一阵炮声。 正文 第51章 识破迷雾 “陛下,炮声好像是彰义门方向传来!” 刘文炳听到炮声,在朱元璋的示意下外出查看后,又进来禀告道。 “彰义门?” 朱元璋皱着眉头沉吟了一会,道:“彰义门才刚做了调整,此番攻城金铉未必能沉得住气。” “新乐侯,你立刻赶去彰义门坐镇,若是对方只是佯攻,就不用理他,切不可暴露真实实力。” 刘文炳恭敬地应了一声,便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申湛然见状,有些担心地道:“陛下,叛军刚刚受挫,军心并未恢复,按理来说不会发动无意义的攻击。” “此番他们强行攻击彰义门,加之张缙彦的死士也是埋伏在彰义门附近,会否是声东击西,故意吸引我们的注意力,而真正要打开的是德胜门,或是其他的城门?” 朱元璋沉吟了一会,道:“兵者诡道也,善用兵者,可化虚为实,也可化实为虚,但不管如何变化,兵力是根本。” “若说兵力,无论是李牟的供述,还是今日攻城情况,以及李来亨的伏兵,目标都是指向彰义门,所以咱觉得叛军偷袭彰义门的可能性最大。” “因此我们还是要将重心放在彰义门,当然其他各门也不能忽视,你速去找兵部侍郎王家彦,让他加强各门的巡防,若有异动,立刻来报!” 申湛然恭敬地应下后,也急忙走了出去。 “到底是声东击西,还是将计就计,想混淆视听?” “彰义门下是刘宗敏,德胜门那边是李过,这两人虽都是李自成的亲信,不过刘宗敏久经沙场,应比李过能力更强,何况他的兵力也更足。” “但是兵法讲究出奇制胜,李自成会否故意反其道而行之?” “而且他已知李牟、红娘子被捕之事,应也知道咱已知晓他的部署,会不会临时改变策略?” “但李来亨等人进城已不止两三日,李牟等人被捕才发生不久,李贼纵使知道,也应知仓促间无法改变计划......” 朱元璋皱着眉头,来回躲着方步,不停地推演。 突然,他停下脚步,朝外叫道:“来人!” 他话音刚落下,一个小太监颤巍巍地跑了进来,躬身而立。 朱元璋扫了小太监一眼,道:“你立刻传咱的旨意,就说叛军攻城,宵禁提前半个时辰!” 小太监本还担心朱元璋因叛军攻城迁怒于他,此刻听闻只是传旨,整个人立时轻松了不少,匆忙应了一声,就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就在这时,德胜门方向也传来炮声。 随后不久,其他各方都炮声震天,好似要立时将京城轰塌一般。 不过朱元璋听到此起彼伏的炮声,嘴角却露出了一丝笑意。 这时,申湛然又急匆匆地走进来,道:“陛下,微臣刚才遇到王大人,他说叛军除了炮声大一些外,并无攻城的迹象,请陛下放心。”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好,咱知道了,你且准备一下,一会随咱前往彰义门。” 申湛然闻言,有些惊讶地道:“陛下不等李大人了吗?毕竟李来亨还未抓捕,此事或许还有其他变化。” 朱元璋摇头道:“叛军若只是攻打彰义门,咱还有些拿不定主意,不过现在他各门齐攻,明显是为了混淆视听。” “而且此刻距离宵禁也就半个多时辰,李来亨若不是要开彰义门,他不可能在那里屯兵。” “所以咱料定李贼此次要开的城门是彰义门,时间应在戌、亥之间,随后通过正阳门进入内城,这样他才能在所谓吉日进入皇城。” 申湛然略一沉思,也反应过来,躬身道:“陛下分析甚为合理,只是此时尚早,而且您身边也缺少可信之人护卫,是否等李大人回来了再去?” 朱元璋满意地看了申湛然一眼,道:“申卿,你成熟了,不过却多虑了,昨日咱带着王承恩几人就敢出城。” “今日有新乐侯、李若琏等人掌军,又有你陪同,咱何惧之有?” 申湛然闻言,躬身道:“既然陛下圣意已决,请容微臣稍作准备,然后随陛下出征!” “出征!好,申卿,此言甚合咱的心意,你速去速回!” 朱元璋听到“出征”二字,龙颜大悦,一脸笑容地夸赞道。 申湛然见朱元璋一脸豪情,好似浑不把大战放在心上,心中对朱元璋不禁有些好奇。 他躬身行礼后,又急忙派人去通知李若琏。 没想到却久候不至,无奈之下,他只得前往东暖阁侍驾。 当他来到东暖阁见到朱元璋一身戎装,威风凛凛,一扫之前的文弱之气时,心中又升起敬佩之心,脸上也越发恭敬。 朱元璋见状,哈哈一笑,道:“申卿,走,随咱去荡平宵小!” 说罢,亲切地拉起申湛然的手,快步朝外走去。 朱元璋一行刚出承天门,准备经宣武门去彰义门时,恰巧见到李若琏带着数十骑匆匆赶来。 朱元璋笑着摇了摇头,对李若琏道:“李卿,既然你也来了,咱们就边走边说。” 说罢,他便一马当先,朝前驰去。 申湛然等人见状,也急忙策马跟了上去。 当天刚擦黑时,朱元璋一行赶到了彰义门附近,恰好见到巩永固率兵前来。 朱元璋见巩永固所率兵士虽斗志高昂,装备却略显简陋,不由皱起了眉头。 巩永固见到朱元璋,急忙翻身下马,向朱元璋行礼。 朱元璋扶起他后,又询问了剿灭张缙彦死士之事。 得知一切都顺利后,便又看向李若琏道:“李卿,咱已到彰义门,现在又有巩卿护卫,你速去彻查魏藻德府邸,终使掘地三尺,也要给我将人找出来。” “另外今晚皇城的安危,咱就托付给你了,你务必要给咱看牢,连一只苍蝇也不要让它飞出去!” 原来在来的路上,李若琏已向朱元璋禀告了抓捕李来亨等人之事。 由于朱元璋提前了宵禁时间,李若琏围捕李来亨一事十分顺利,不仅将他们一网成擒,而且搜出了联络的响箭,也逼问出叛军会在亥时初攻城。 但让李若琏吃惊的是,抓捕魏藻德的人却扑了一个空。 他得知消息后,又急忙赶往魏府查看,同时严审监视魏府的锦衣卫,却都毫无结果。 无奈之下,他正要将此事禀告朱元璋,恰好遇到申湛然派人来训他,便急匆匆地跟了过去。 此刻见朱元璋并未斥责,反而委以重任,立时恭敬地应了下来,随即驱马离去。 正文 第52章 关门打狗 “陛下,魏藻德和张缙彦虽失踪的奇怪,不过正如您所言,他们手中无兵,已不足虑,当务之急还是处理好叛军的事。” 一旁的申湛然见朱元璋面有忧色,担心他分神影响了今晚的大战,又低声劝慰道。 朱元璋微微摇头,道:“申卿,你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要轻视你的对手,特别是今晚至关重要,只要有一点意外发生,都有可能影响大局。” 申湛然闻言,微微皱眉,低声道:“陛下是担心魏藻德等人已猜到今晚之事,会向叛军示警?”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不排除这种可能,不过张缙彦先前一直与李来亨联系,想来现在应也无法直接联系叛军......” 他正说着,见到刘文炳和金铉率人前来迎接,立刻停了下来,神色自若地迎了上去,全无先前的担忧之色。 “好,金卿,你的布置十分妥当,难怪今日刘宗敏会在彰义门前丢盔弃甲!” 朱元璋巡视过彰义门的城防后,见金铉排兵布阵颇有章法,想到他生性耿直,是个可用之人,便刻意笼络地大加赞赏。 没想到金铉却会错了意,他想到崇祯每次称赞大臣后,必然会委派一个极难完成的任务,立刻诚惶诚恐地奏道:“微臣身为兵部职方司员外郎,治军乃是本分,不敢当陛下谬赞。” 朱元璋见金铉形容有异,心中立时明白过来。 他知扭转众人印象尚需时日,也不点破,又笑着问道:“金卿,你觉得今晚刘宗敏会亲来吗?” 金铉愣了愣,道:“微臣今日守城时,倒是在千里镜里见到过他,那人虽一脸粗狂,行军打仗却十分谨慎,微臣觉得此战他应不会亲来。” 朱元璋笑了笑,又看向刘文炳,道:“新乐侯,你觉得呢?” 刘文炳沉默了一会,道:“叛军今日受挫,军心不稳,本不宜再战,但李贼急于破城,在兵卒畏战的情况下,必会逼迫大将亲临。” “而刘宗敏是彰义门主帅,传闻极重兄弟情义,定不愿兄弟受过,所以臣觉得他来的可能性极大。” 金铉胸有丘壑,本就有些看不起尸位素餐的勋贵。 此刻见刘文炳不仅否认了他的判断,而且理由竟还是传闻,心中不禁有些恼怒。 他见朱元璋似要点头,又急忙反驳道:“新乐侯分析的虽然在理,不过今日攻城时,刘宗敏一直远离战场,指派裨将传令、督战。” “由此可见,此人已知将帅不可涉险的道理,何况夜袭之事危险重重,刘宗敏应不会亲来。” 刘文炳闻言,知金铉以为他未临前线,只会纸上谈兵,心中不禁有些动怒。 刚要开口反驳,却听到朱元璋的声音响起道:“金卿,若是刘宗敏前来,你可有把握留住他?” 金铉刚才反驳,一半是本性使然,一半是担心朱元璋误判,好大喜功导致无谓损伤。 此刻见朱元璋毫无理由地支持刘文炳,立时激起了他的倔性。 他强忍不忿,躬身道:“微臣已在瓮城藏兵两千,中间也布置了不少火药,只要叛将敢进城,微臣保证让他有来无回!” “火药?” 朱元璋皱起眉头,望了望黑乎乎的天空,上方隐隐传来一声闷雷。 金铉见状,脸色大变,急忙解释道:“陛下放心,微臣已将瓮城中的火药做了特殊处理,只要不是持续降雨,火药应无大碍!”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好,咱相信你,若是你能打好今晚这一仗,咱封你为郎中,若是能留住刘宗敏,咱破格提拔你为侍郎!” 金铉本以为朱元璋会趁机训斥他,没想到竟是激励他,心中微微一惊。 随即跪下奏道:“若刘宗敏亲来,微臣一定将他擒下,不过陛下所授官爵,恕臣不能接受!” 朱元璋知他生性耿直,也曾因直谏获罪,当下也不在意,笑道:“咱的官是赏与立功之人,与你无关!” 金铉听到这句矛盾之语,愣了愣,才回过神来,再看向朱元璋时,神情已大不一样。 “申卿,你一切都准备好了吗?” 朱元璋见申湛然快步走过来,又关心地问道。 申湛然有些兴奋地点了点头,道:“微臣已经按李大人送来的服饰安排好人手,同时也规划好了路线,只等陛下下令。” 说罢,他又缓步上前,低声道:“陛下,张缙彦抓到了!” “抓到了?在哪里抓到的,还有魏藻德呢?” 朱元璋闻言,面露轻松地追问道。 “就在襄城伯和王千户他们出去的密道附近,据李大人传来的消息,魏藻德本也在那附近,后来不知怎的就不见了。” “现在李大人正在全力追捕,相信不久就会有消息。” 朱元璋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好,只要他们在逃,咱就放心了!” 说罢,他又对众人道:“好了,时间也已差不多,你们各自准备,一会根据先前约定的信号行事。” 众人闻言,纷纷领命退下,而朱元璋则在申湛然的陪同下,找到了一个能纵观全局的位置。 不久后,天空中竟下起了小雨,让原本从容的朱元璋不禁有些紧张。 “陛下,时间已到,动手吗?” 申湛然见朱元璋面色有异,知他还是受到了天命的影响,又低声询问道。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沉声道:“动手!” 申湛然闻言,眼中闪过一缕敬佩之色,随即让人发射信号。 “咻!” 一道赤红色的光芒划破黑沉沉的天空。 “哐——吱——” 紧接着,彰义门前的瓮城大门缓缓打开。 镇守瓮城的兵士见状大惊,立时乱作一团。 “杀啊!” “给老子冲!” “活捉崇祯赏千金,封万户侯!” 这时,距离彰义门一里多远的地方涌现出无数火把,随后就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吼叫声。 “咚!” “咚!” “敌袭!” ...... 城头经过短暂的慌乱后逐渐恢复正常,有的人鸣钟示警,有的人急匆匆赶下城楼,有的人则架起了强弩、火炮,准备攻击。 “轰!” “咻!” “啊!” ...... 火炮声、弓箭声、惨叫声混在一起,拉开了大战的序幕。 “杀啊!” 这时,从叛军中冲出一队玄甲骑兵,快速穿过正在混战的瓮城,朝主城门扑来。 “陛下,真的要开主城门吗?” 申湛然见叛军已经攻陷瓮城城门,有些担心地问道。 “开,刘宗敏没有出现,而这批玄甲骑兵也不过百来人,新乐侯应该能吃得下!” 朱元璋站在主城墙上,冷静地扫视了城内外的情况后,沉声吩咐道。 正文 第53章 首战告捷 “哐——吱——” 随着一声巨响,彰义门的主城门也缓缓打开。 “冲啊!” 那群玄甲骑兵见状,立时高呼着朝前冲去。 “杀!” 这时,城门内也响起一阵吼声,随后缓缓打开的城门停了下来,其宽度仅容两人并肩通过,且还有缩小的趋势。 那群玄甲骑兵见状,立刻驱马前进,想要将城门夺下。 不过主城门已是最后一道防线,刘文炳自不能真的让叛军夺去。 所以他一边围剿闯进来的骑兵,一边派人守住城门,作出一副随时都有可能失守的假象,引诱叛军进入。 申湛然借助城头和瓮城中的火把,一直密切关注着场中的变化。 此刻见叛军人数已达到预计的数目,便又朝朱元璋道:“陛下,进入瓮城的叛军已有两千多人,将领模样的也有十余人,是不是关闭城门?” 朱元璋眯着眼睛看了看,道:“还是没有见到刘宗敏吗?” 申湛然有些遗憾地摇头道:“没有,毕竟夜袭风险太大,刘宗敏不参加也是正常的,我们还是收网吧,不然微臣担心形势会失控!”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刚要点头,却突然盯着前方纷纷扬扬的雨丝发呆。 “陛下,新乐侯那边响了二通鼓,已经投入近半的兵力,该收网了!” 申湛然听到鼓响,有些着急地道。 “再等等!” 朱元璋缓步上前,将手伸出,下意识地捏弄着雨丝,缓缓地道:“今晚的一切都符合李贼的吉兆,他一定希望在吉时入城。” “若以时间推算,刘宗敏在彰义门上花费的时间,决不能超过半个时辰,现在时间已经过半,但城门仍在我们手中,我相信他很快就会来了。” “嘚嘚嘚......” 朱元璋的话音才落下,又从瓮城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随后就见到一队百余人的玄甲骑兵疾驰而至。 为首之人手持长枪,一脸粗犷,竟是李自成十大悍将之一的郝摇旗。 郝摇旗纵马进入瓮城后,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后勒马大叫道:“亨儿,郝叔叔来了,你在哪里?” “咻!” 随着他这声怒吼,一支利箭快速朝他射去。 “噹!” 郝摇旗长枪一挥,轻松将利箭荡开,又吼道:“亨儿,你在哪?” 朱元璋见状,知郝摇旗已经生疑,刚要下令关门,却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道:“摇旗叔,侄儿在这!” 随后就见到一个浑身是血、身材酷似李来亨的少年飞快杀出城门,不过他才前进两步,又被守城的兵士吞没。 郝摇旗虽觉李来亨声音有些嘶哑,但他用来试探对方的称呼却得到了纠正,暗骂宋献策太过麻烦后,又大喝道:“好侄儿,摇旗叔来了。” 说罢,他大手一挥,数百骑骑兵快速冲了过去。 不过他冲进去后并没有见到李来亨,只见到三十几骑玄甲骑兵正被一群长枪兵围攻,而在不远处用沙袋垒成的半圆形矮墙上,趴满了火铳兵和弓箭手。 “兄弟们,给我冲出去!” 郝摇旗见状,知道中计,他本想要退后,奈何后面的人还在不停冲锋,只得驱马前冲。 早先进来的玄甲骑兵本快要落败,此刻得到郝摇旗的增援后,又重整旗鼓,继续朝前猛冲。 随着这波冲锋,不少矮墙都出现了坍塌,被骑兵冲了过去。 好在刘文炳早有准备,在弓箭手后又布置了长枪兵,依靠兵器优势,才勉强将对方压了回去。 就在这时,一批批手持长枪的步兵也快速冲了进来。 “陛下,新乐侯那边压力太大,而且金铉大人也已支持不住,请求关城门!” 申湛然皱眉看着不断涌入主城的叛军,以及已两次鸣金的金铉指挥使,有些着急地道。 朱元璋虽觉刘宗敏随时都有可能出现,但是可惜彰义门的守卫力量有限。 若是再放任叛军入城,那就不再是关门打狗,而是真有可能城门失守了。 于是他微微点头,道:“关门吧!” “擂鼓!” 申湛然闻言,立刻朝身旁的一个兵士喝道。 “咚!” “咚!” “咚!” ...... 随着一阵高亢的鼓声响起,城墙四周火光大作,伏兵齐出。 “不好,中计了!” “撤,快撤!” “哎呀!我的手!” ...... 随着伏兵涌现,叛军立时陷入混乱,纷纷朝瓮城外退去。 “杀啊!” “散开,快散开!” 这时,瓮城内本是一片混乱,但是在距离城门口十来米的地方,竟被一群玄甲骑兵不分敌我地杀出了一条通道。 朱元璋见那群玄甲骑兵一路狂杀,却一直将一人护着中间,立刻大叫道:“快,堵住城门,不要走了贼首!” 申湛然闻言,急忙让鼓手以鼓传意,城门口立时涌上数以百计的兵士。 “冲啊!” 突然,已经出城的兵士又返身杀了回来。 关门的士兵因前后受敌,立刻出现了溃败的迹象。 叛军夺过城门后,竟再次朝前杀去。 “再击鼓,让金铉和巩永固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将玄甲骑兵中的那人擒下!” 朱元璋见叛军行为有异,怀疑玄甲骑兵中的那人就是刘宗敏,让申湛然下达死命令。 “咚!咚!咚!......” 随着一阵高昂、急促的鼓声响起,一批又一批的兵士冲了过去,但那数十人的玄甲骑兵好似绞肉机一般,不停地吞噬着涌上来的兵士,同时稳步前行。 尽管他们的人数不断减少,速度也十分缓慢,但却从未停下,而且离城门越来越近。 “再擂鼓!必须擒下那人!” 朱元璋知成败在此一举,又下令道。 “咚!咚!咚!......” 尽管城楼上再次响起了催促的战鼓声,但是却再也没有更多的兵士冲上去,显然明兵此刻已经达到极限了。 “嘶——” 就在距离城门两米左右时,玄甲骑兵中一人纵马前跃,在剩下的四个玄甲骑兵的帮助下,终于逃出了城门。 突然,一道闪电凭空出现,黑夜瞬间如同白昼。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朱元璋意外见到一个勒马回望,一脸惊恐的络腮胡汉子,赫然是刘宗敏。 “轰隆隆!” 这时,一道惊雷从彰义门上方滚过,随后天地再次陷入黑暗之中。 正文 第54章 皇城起火 “退!” “快退!” “总哨已经脱险,不可恋战!” ...... 这时,前冲的叛军又叫嚣着返身回撤。 不过他们早已深陷重围,想要再退出去哪能那样容易。 但对于生的渴望可以激发出人的无限潜力,所以瓮城门口的战斗更加惨烈。 “哐当!” 随着一声轻响,血迹斑斑的瓮城大门终于关上。 “咚!” “杀!” “冲啊,兄弟们!” ...... 城内、城外的叛军一起攻击,声动天地。 “陛下,此刻大局已定,我们还是先回宫,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新乐侯他们处理吧!” 申湛然见城内外弓箭、炮弹满天飞,担心误伤到朱元璋,便小声建议道。 朱元璋摇了摇头,道:“申卿,你派人去问问金铉,他埋在瓮城中的火药到底还能不能用!” “轰隆隆!” “轰隆隆!” “轰隆隆!” ...... 他话音才落下,瓮城中间接连响起爆破之声,震得城墙一阵摇晃。 随着瓮城中间的火药爆炸,叛军死伤一片,士气锐减。 与此同时,刘文炳的精兵也从彰义门中杀出,立时控制了瓮城内的局势。 “哐当!” 这时,彰义门的主城门也终于缓缓关闭。 “成了,陛下!” 申湛然见到关上的城门,一脸兴奋地道。 朱元璋笑了笑,道:“这才是第一波,要能抗住第二波才行!” 说着,他又将目光投向城外。 此刻城外火光冲天,百炮齐鸣,一队队的兵士在刘宗敏的指挥下,前赴后继,或撞击城门,或举枪高射,或依靠云梯攀爬城墙,浑不知生死是何物! 而守城兵士相比之下则逊色不少,往往在叛军攻击两三轮后才能还击一次,而且准头也奇差。 幸亏有三十只迅雷铳较为坚挺,才勉强维持了平衡。 朱元璋又见远处有一条条长龙赶来,知那应是叛军的援军。 若是此刻不能先声夺人,将城外的叛军逼退,或是镇住,必然会陷入持久战中。 而以彰义门的兵力和装备,一旦久战,则十分不利。 想到这,朱元璋又看了看城内的形势,见叛军已被围困,便对申湛然道:“擂鼓,让巩永固带两千人上来守城!” 申湛然也已看出此中玄机,本要谏言,此刻听朱元璋吩咐,立刻让身旁的鼓手传音。 鼓声响起不久,巩永固就带两千人冲了上来。 巩永固带来的人虽不多,却个个精明强干。 最先出击的是两百长枪兵,他们上前就是一通猛刺,逼退攀爬的叛军后,又用力将长枪朝云梯上投去,再次射倒一批人。 紧接着出手的是弓弩、火铳手,他们利用火箭、火药对云梯和叛军又是一顿火爆输出,让三架云梯上的叛军抱头逃窜。 紧接而来的是手持迅雷铳的兵士,他们居高临下,冲着云梯和城楼下的叛军持续扫射,几番轮射后,打得叛军连连后退,暂时将叛军的气焰压了下去。 “轰隆隆!” “轰隆隆!” “轰隆隆!” ...... 这时,原本好久才响一声的火炮接连响起,远处赶来增援的叛军阵型立时大乱。 朱元璋见到巩永固兵士的这番操作,心中暗暗点头。 特别是他见到原本要三四个人才能使用的火炮,巩永固的兵士只要两人就可以使用,而且速度和准确性也比之前强了不少,让他更加肯定了组建新军的必要性。 “陛下,皇城那边好像有些不对啊!” 突然,申湛然一脸担忧地对朱元璋低声道。 朱元璋闻言,心中一惊,急忙接过申湛然手中的千里镜,朝皇城方向望去。 “起火了,李若琏是怎么办事的,怎么会让人在城中放火!” 朱元璋见到皇城中隐现火光,立时皱起眉头,怒声呵斥道。 “陛下,您先不要着急,皇城内的火可能是部分叛臣所为,不过他们手中无兵,而李大人有近五千锦衣卫,只要不让他们与叛军会和,剿灭他们只是时间问题。” 申湛然见朱元璋面有忧色,担心他失了常心,又急忙劝慰道。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摇头道:“此事恐不是兵力的问题,应是李若琏遇到了难决之事。” “这样,你带着咱一半的护卫赶回去,看看李若琏那边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若是找不到李若琏,或是锦衣卫失控,你便去找王家彦,他手上尚有三千左右的后备军,你可用于平叛!” “申卿,你要记住,纵使局势失控,你也必须将之控制在内城,等咱回师支援你!” 申湛然见朱元璋身边只有十几人,本想只带两三人,却被朱元璋硬加到十人,并嘱咐他一定要保全自己。 申湛然对朱元璋一直都有所保留,直到此刻,他首次有了可以为朱元璋舍弃生命的想法。 于是他郑重地向朱元璋行礼后,就带着人快速赶往皇城。 朱元璋虽也感觉到申湛然的变化,不过他此刻更担心皇城的安危,无暇多顾。 仔细回忆了城中的情况,确认不可能出现大批的叛乱后,他才又将心思放在彰义门上。 此刻瓮城内的叛军已基本清除,除了部分兵士在押解俘虏,打扫战场外,大部分的兵士已上墙守城。 只是叛军的援兵已经赶到,携带的火炮等攻城器具比之前也强了不少。 好在彰义门城高墙厚,朱元璋又是守城一方,占尽地利,所以现在双方还是势均力敌。 “陛下,您怎么到这来了,申大人呢?” 匆匆上城的刘文炳见朱元璋竟站在瓮城城墙上,心中大惊,一边劝说他退回去,一边寻找申湛然的身影。 朱元璋见状,笑道:“我让申卿去办点事了,你不用管我,在这挺安全的,倒是你一身是血,受伤不轻,先去处理一下吧!” 刘文炳闻言,兴奋地摇头道:“没事,臣并没受什么伤,身上的血大都是叛军的......” 这时,朱元璋又见到金铉快步走了过来,跪下请罪道:“陛下,臣无能,让刘宗敏逃了!” 朱元璋见金铉面有愧色,知是收服他的良机,便佯怒道:“咱事前就曾叮嘱于你,当时又连击三通鼓,让你不惜一切代价,你竟......” 他一边训斥金铉,一边朝刘文炳使眼色。 刘文炳见状,立刻跪下道:“陛下,臣一直与金大人并肩作战,见得最为真切,刚才金大人确实已经尽力,只怪叛军太狡猾,还请陛下息怒!” 朱元璋闻言,又朝金铉喝道:“既然新乐侯为你作证,咱暂不治你得罪,且看你接下来的表现。” 金铉愣了愣,叩谢天恩后,又感激地看了刘文炳一眼,便急忙投入到守城之中。 正文 第55章 全部斩首 “陛下,叛军已经后继乏力,要不您先回宫休息,剩下的事情就由臣来处理吧!” 刘文炳因担心朱元璋的安危,一直寸步不离地守护着,此刻见朱元璋面有疲色,便小声建议道。 朱元璋摇了摇头,道:“不,你看,远处还有源源不断的火把移动,那应是叛军的援兵!” “而且此刻小雨绵绵,吉时未过,李贼一定还会再做一番尝试,我们只有守住这波攻击,今夜才算真的过去。” 刘文炳闻言,扫了眼城墙上守城的兵士,见众兵士经过一个多时辰的激烈厮杀,大多数人皆已伤痕累累,神情疲惫。 加之此刻火炮弹药将近,而叛军的援兵源源不绝,使得城防压力大增。 他担心在这样被动防守下去,士气衰落,城池会失守,便低声道:“陛下,让我带一支敢死队出去冲杀一阵,若是能将吊桥和那几辆云梯毁坏,我们的压力也会小一些。” 朱元璋知他是想通过此举振奋军心,但此刻出城无论成功与否,都将有去无回。 所以他不满地瞪了刘文炳一眼,道:“咱如此调教你,可不是让你做莽夫之事!” “你不要只看到我们疲累,其实叛军更累,因为他们不仅身体累,心里也累。” “要知道他们今日中午刚被金龙惊退,晚上志在必得的一战,又被我们抓捕了十几个将领。” “此刻他们因怕事情传出去后军心涣散,所以才如此疯狂攻城,但是锐不可久,他们如此疯狂,咱估计最多还能再坚持半个时辰。” “所以,现在咱们一定要沉住气,只要城池不失,叛军必然溃退,而且攻守局势也将逆转!” 他说着,又佯作无意地朝皇城方向望了一眼。 “快,快,给我推上来!” 这时,登城踏步上传来黄尼麓的声音。 朱元璋闻声,立刻快步走了过去,对一身泥泞的黄尼麓道:“黄卿,你可算来了,大家都等着你的炮弹呢!” 黄尼麓闻言,有些尴尬地道:“陛下,微臣已经尽力调节,也只得到一百多发炮弹。” “只有一百多发?” 朱元璋皱着眉头道:“刚才由于炮弹缺乏,我们已经伤亡了不少兵士,这样下去肯定不行,能不能再从其他地方调一些过来?” 黄尼麓摇了摇头,道:“不行,微臣已经尽量压缩了其他门的炮弹,若再减少,其他门一旦被攻,就会十分危险。” “不过微臣已从各门抽调了一百多支迅雷铳,应可弥补弹药的不足,请陛下勿忧!” 朱元璋本有些失望,此刻听说有一百多支迅雷铳,笑着道:“好,黄卿,彰义门的火器攻击就由你统一指挥,务必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微臣领旨!” 黄尼麓闻言,也不谦让,躬身应下后便去调整火炮、迅雷铳的安放。 彰义门的火器经过黄尼麓调整后,威力比之前竟又强了三四成,再次将叛军击溃。 “噹!噹!噹!......” 就在彰义门上弹药即将告罄时,城下传来一阵清脆的钲声,随后叛军缓缓后撤。 不过有些奇怪的是,仍有三百玄甲骑兵领着近五千人逆势前行,朝彰义门扑来。 “轰!” “轰!” “轰!” ...... 那支队伍选择的时机十分精准,本已超出火炮的范围,没想到黄尼麓及时调整了三尊火炮的角度,以吊炮的方式精准命中叛军。 随后近两百只迅雷铳接连扫射,覆盖了城下所有区域。 那群叛军本还想冲锋,只是后方的钲声更急,他们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缓缓退了回去。 “好,今晚总算是熬过去了!” 刘文炳先前见到那波人冲过来时,本还有些担心,此刻见他们退去,如释重负地道。 朱元璋见叛军真的退去,同时发现子时已过半,猜李自成应是觉得吉时无望,才选择了退兵。 于是他强振精神,对刘文炳道:“新乐侯,你速点三千精锐,随我回城平叛!” “平叛?” 刘文炳闻言,一脸惊讶地看着朱元璋。 “对,快点,申卿去了近一个时辰,还未传来消息,恐怕事情颇为棘手,不能再耽搁了。” 朱元璋一边说着,一边朝城楼下走去。 刘文炳见状,急忙让三个千户整顿兵马后,也快步跟了上去。 朱元璋和刘文炳带着三千人一路疾行,到宣武门时见内城一切安好,提着的心才略微放松了一些。 就在他们准备继续前行时,恰好见到李若琏带着十几个锦衣卫赶来。 李若琏见到朱元璋后,急忙翻身下马,向朱元璋请罪。 原来李若琏从彰义门返回后,立刻去魏府搜查,无意间竟在魏府的花坛中发现了一条密道。 李若琏带人顺着密道一路追踪,最后竟来到了王德化府邸附近。 由于王德化的府门前有东厂的人把守,李若琏不愿激发矛盾,便让人暗中监视,同时派人四处查找。 这时,恰好看守密道的锦衣卫派人来报,说在附近发现了张缙彦等人的行踪。 李若琏闻报,立刻带人前往,却只抓住了张缙彦。 就在他四处搜索之时,突然见败军来报,说王之心率太监暴动,正率人围攻乾清宫和坤宁宫。 李若琏闻言大惊,立刻率人赶往皇城。 这时又有密探来报,说朱纯臣联合了十几家勋贵,纠集了数百人,准备在崇文门伏击他。 李若琏知世间紧迫,不愿与朱纯臣纠缠,便让副将带人去围剿朱纯臣,而他则带着十几人绕道赶往皇城。 没曾想他紧赶慢赶,最终还是慢了一步。 等他赶到皇城时,不仅乾清宫已被攻破,连慈庆宫中的懿安皇后张嫣,也被王之心擒获。 只有坤宁宫在太子侍卫长周镜等人拼死守护下,加之王承恩出面分化了王之心的部分力量,才暂未失守。 王之心见李若琏赶来,立刻退守三大殿,并趁势在宫中放火。 随着锦衣卫的人马陆续赶来,李若琏将三大殿团团围住,但投鼠忌器,一直不敢强行围攻。 直到申湛然赶来,了解清楚情况后,让人假扮朱纯臣和李来亨的部将,佯装击溃李若琏,诱捕了王之心,才救出懿安皇后张嫣。 随后李若琏又回师崇文门,击溃了朱纯臣的家仆,并趁势擒获了魏藻德、朱纯臣、陈演等一干勋贵,这才将内乱彻底平息。 朱元璋听完李若琏的讲述,脸色铁青地道:“这些人现在何处?” 李若琏道:“末将已将他们都收监在昭狱,若陛下要询问,末将立刻将他们带来。” 朱元璋摇了摇头,道:“不用了,省得污了咱的眼睛,你即刻传旨,将他们严加看管,明日一早直接斩首示众!” 正文 第56章 叛军求和 朱元璋让李若琏离去后,又与刘文炳继续朝宫内赶去。 直到在承天门前,遇到了带着数百人准备驰援彰义门的朱慈烺和申湛然,朱元璋才让刘文炳率众返回,而他则在朱慈烺等人的陪同下进入皇城。 朱元璋觉得今晚的叛乱疑点重重,他本打算去乾清宫召见王承恩等人,将此事弄清楚。 不过当他见到朱慈烺欲言又止的神情,想到周后刚经叛乱,仍让朱慈烺率人去援助他,心中不觉一暖。 于是他让申湛然先去东暖阁准备后,他则与朱慈烺一同前往坤宁宫。 朱元璋来到坤宁宫时,周后正在安抚被吓哭的昭仁公主,而站在一旁的坤兴公主也是一脸惊恐。 其他诸如袁贵妃等人,也尽皆陪同哀叹,屋内满是悲伤之情。 众人见到朱元璋后,纷纷行礼,只有一个妇人微微欠身,举止与众人不同。 朱元璋定睛看去,只见那人颀秀丰整,面如观音,眼似秋波,口若朱樱,鼻如悬胆,皓牙细洁,当真是倾国倾城,不可方物。 那妇人见朱元璋竟直视于她,俏脸微红,隐现怒容。 朱元璋见状一惊,随即想起那妇人应是懿安皇后张嫣。 因崇祯感念懿安皇后举荐之恩,对她甚为恭敬,每次见到她都会躬身问安,不敢以皇帝身份自居。 无奈之下,朱元璋也只得虚意问候,懿安皇后才面色转缓。 随后,朱元璋又让周后等人起身,询问、安抚一番后,才狼狈地逃离了坤宁宫。 待他在朱慈烺的陪同下来到乾清宫时,王承恩正一瘸一拐地指挥众人打扫宫廷,见到朱元璋后,立刻跪地请罪。 朱元璋冷哼一声,道:“你随咱进来,咱有话问你。” 王承恩身体微微一颤,恭敬地应下后,缓缓起身,急忙跟了进去。 “王承恩,咱记得在彰义门楼下曾交代过你,你的主要任务是分化太监势力,为何王之心竟能率领太监暴动,几乎危及宫廷?” 朱元璋才走进东暖阁,就朝王承恩怒声责问道。 王承恩闻言,立刻跪下叩头,连连请罪。 这时,一旁的朱慈烺开口求情道:“父皇,您误会王提督了......” “嗯!” 朱元璋一声冷哼打断了朱慈烺的话,随即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朱慈烺见状,立时明白过来,躬身后退。 朱元璋点了点头,又看向王承恩道:“承恩,你说!” 王承恩依然俯首在地,沉声奏道:“万岁爷,此事确实是奴婢糊涂,中了王之心的奸计......” 原来自王之心向王承恩透露他有关系,又被王德化逼走后,王承恩误以为他两人虽是一伙,彼此间却并不和睦。 特别是王友德向他说了那封有毒的信后,他怀疑那封信应是王德化所为,因信中曾诬陷王之心,让他更加确认自己的判断。 因此王承恩借机向王之心透露信中之事,王之心知道后大怒,当即说出王德化与高起潜、朱由崧等人勾结,要谋害崇祯父子,作为进阶的礼物。 王承恩闻言,佯作义愤填膺,怒骂王德化不仗义,竟想独享富贵。 王之心假意劝解一番后,提议二人联手将王德化除去,共享富贵。 王承恩正要弄清他们的虚实,忙一口答应了下来。 他因先前仓促行事,险些让朱元璋中毒,所以这次本打算与王之心确认细节后,再向朱元璋禀告。 没想到不久后朱元璋派人捉拿了王友德,并叮嘱他谨守宫城,不可妄出。 王承恩并不知朱元璋之计,还以为朱元璋是因先前之事动怒。 于是他急忙派人去解释,并禀告王之心之事,没想到派去的人回来禀告,说朱元璋已经病倒了。 恰在这时王之心来找他,说王德化即将动手,他们必须立刻行动。 王承恩本已被朱元璋病倒之事吓倒,此刻又听说王德化要动手,立刻安排人手去抓捕王德化。 幸亏他记住朱元璋“谨守宫城”的嘱托,留下了一半的人马,暗中巡视皇城,才及时发现了王之心的异动。 由于他人手有限,不敢直接与王之心对抗,只得一边派人通知太子和皇后,一边率人去护卫乾清宫。 当他在乾清宫未见到朱元璋,又听闻朱慈烺已经率人赶往坤宁宫后,也急忙跟了过去。 也幸亏他赶去的及时,周镜等人在他的帮助下,才勉强守住了坤宁宫,坚持到李若琏到来。 朱元璋听完王承恩的讲述,示意他起来后,又沉声道:“如你所说,此事的主事之人竟是王之心,王德化反而是个配角?” 王承恩摇头道:“不,奴婢刚才已经审问过王之心,之前的一切都是王德化暗中谋划。” “本来按照王德化的计划,王之心调走奴婢的人后,王德化会派东厂的人来行刺陛下。” “不过等王之心赶去王德化府邸时,却发现王德化早已离去,只留下一张地图,他顺着地图的标记,竟找到了陈演。” “陈演见到王之心时也是大惊,但当他知道王德化已经逃走后,又立刻派人找来朱纯臣和魏藻德。” “他们经过一番商议,决定兵分两路,一路伏击李大人,另一路则围攻皇城,准备擒下陛下,向叛军献城!” 朱元璋闻言,看向申湛然道:“申卿,此事你怎么看?” 申湛然沉默了一会,道:“王德化最后抛出陈演,应就是想逼众人攻打皇城,他好趁机逃走。” “不过现今京城各门都在陛下掌握之中,微臣觉得王德化应未离城,接下来就看陛下如何决断了。”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看向朱慈烺道:“太子,你觉得该如何处理?” 朱慈烺恭敬地道:“父皇,儿臣觉得王德化已是穷途末路,不妨放他出城,回头再寻访便了。”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好,就如太子所言。” 说罢,又看向王承恩道:“承恩,咱已让李若琏明日将陈演、魏藻德等人斩首,至于宫内的太监,咱不想声张,就由你了结吧!” “另外,东厂暂时由你接手,尽快将之关闭。” 王承恩闻言,躬身应下后,又缓缓地走走了出去。 这时,只见巩永固急匆匆地进来禀告道:“陛下,叛军求和了!” 正文 第57章 应对之策 “求和?” 朱元璋皱着眉头,道:“现在是凌晨,停战也不过一个时辰,他们怎会在此时派人来求和?” 巩永固愣了愣,有些犹豫地道:“臣和新乐侯初闻此事,也觉得十分奇怪,本以为是对方的诡计,没想到那人竟送上了盖有李贼......的求和信!” 朱元璋见巩永固语速有异,手中本要上呈的信又不由地往后收,心中不禁有些疑惑。 随即想到李自成已在西安建国,号称永昌皇帝,所谓的求和信恐是李自成的伪诏。 而巩永固应是赞成和谈,却又担心这份伪诏激怒自己,所以才会如此犹豫。 于是他佯作不知,沉声道:“那他说了些什么?” 巩永固身子微颤,躬身道:“李贼说此次起兵实是被贪官所迫,只要陛下废除湖北、河南、陕西、山西等省的官吏,同时赐予百姓耕种的银田,他便可带兵返回。” 朱元璋闻言,冷哼一声,怒道:“狂悖,现在他打了败仗,竟还敢如此嚣张,不仅要裂地封王,还要咱给他钱,简直是做梦!” 巩永固见状,连连叩头谢罪。 “陛下,请暂息雷霆之怒!” 申湛然见朱元璋动怒,巩永固有口难言,立刻上前跪地奏道:“此事虽然可恨,不过新乐侯和巩都尉都是陛下近臣,想来对此也有谋划,不妨先听听他们怎么说!” 朱元璋刚才动怒,也不过是借机震慑,不想因这真假未知的求和之事,影响了众人的守城之心。 此刻见申湛然出面求情,便顺水推舟道:“巩卿,你且说说,此事你们怎么看!” 巩永固叩首奏道:“臣与新乐侯初见此信,也十分生气,觉得李贼太过狂妄,当时就想斩了信使。” “不过后来一想,觉得若是斩了信使,可能会让叛军更加团结,想着不妨留着他,借机将叛军求和之事宣扬出去。” “一来可以借此打击叛军,增强我方的士气,二来也可借和谈之机,为勤王之师争取些时间。” 朱元璋微微点头,又看向申湛然道:“申卿,你觉得如何?” 申湛然躬身道:“新乐侯和巩都尉考虑的十分周全,只是微臣觉得这个求和书来得太过突兀,最好将事情查清楚些再做定夺。” 朱元璋又点了点头,看向朱慈烺道:“太子,你也说说你的想法!” 朱慈烺沉思了一会,道:“儿臣虽未亲临战场,不过叛军如此急切求和,实在太过诡异。” “刚才儿臣听说彰义门一战抓捕了不少叛军将领,想是这些被抓将领的同伴占了优势,才会出现星夜求和之事!” “所以儿臣觉得和不和不关键,关键是如何让叛军的内斗更加激烈,更有利于我们收复河山。” 朱元璋听完朱慈烺的讲述,笑着道:“不错,太子的想法也挺好!” 说罢,他又看向巩永固道:“巩卿,辛苦你一趟,回去告诉新乐侯,立刻将今晚擒获的叛军送入刑部大牢。同时加强彰义门的城防,防止叛军趁夜偷袭。” “至于这求和信,你原封不动的交给来人,就说咱因皇城被袭之事,对叛军十分恼怒,你未敢上报,等到明天再说!” 巩永固恭敬地应下后,又急忙走了出去。 朱元璋沉思了一会,道:“申卿,你去找一下李琎,看看户部还有多少银两,你们合计一下,制定出一个奖励守城兵士的方案!” 申湛然闻言一愣,恭敬地应下后,也急忙走了出去。 随后朱元璋又看向朱慈烺道:“父皇还有些公务要处理,你若累了,不妨先回宫休息!” 朱慈烺摇了摇头,道:“儿臣不累,儿臣想跟着父皇多学些东西,这样也能为父皇分忧,不至于像今夜这般,不仅让父皇身陷险境......” 朱慈烺说到伤心处,又垂下泪来。 朱元璋见状,知他今日连番遇险,所受惊吓恐超过了之前十五年的总和。 于是慈颜安抚一番后,又借谈论官员空缺转移注意力,并顺带考察他的理政能力。 就在他们谈论正欢的时候,一个小太监进来禀告,说李若琏在外求见。 朱慈烺闻言,有些奇怪地看向朱元璋道:“现在已是深夜,他怎会在此刻求见?” 朱元璋示意小太监让李若琏在外候旨后,又笑着对朱慈烺道:“李若琏今日虽平叛有功,但他身为锦衣卫同知,不能事先发现敌情,还让叛军攻入皇城,同样也有过。” “因他已是第二次情报失误,所以咱在宣武门时,故意冷落了他,想他此刻应是来补过的!” 朱慈烺见到朱元璋故意停下来,知是在考验他。 他思考了一会,有些犹豫地道:“儿臣猜测李若琏为了补过,应是去审问了魏藻德等人,或许查出了一些重要线索,所以才在此刻来禀告!” 朱元璋点头道:“不错,咱可以不审魏藻德等人,但他却不能不问。” “不过此事幕后之人是王德化,既然他敢抛出众人,魏藻德等人身上应不会有重要信息,此点恐还不够!” 朱慈烺又想了想,道:“他先前是因消息滞后出错,现在要补救最好也是在消息上,莫非他是有叛军求和的消息?” 朱元璋赞许地道:“好,有进步,那你觉得咱让他在外等多久合适?” 朱慈烺略加思索,道:“儿臣觉得这个时间正好,因为太短不足以引起他的重视,太长则有些刻意,加之此刻战局转变,若是让他生出过河拆桥的想法,反而适得其反。” “而现在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既给了他思考的时间,引起他的注意,又不至让他觉得生疏,心生怨怼。” 朱元璋点了点头,一脸慈爱地笑道:“火候拿捏的不错,今日的考核过关了!” 说罢,他才让人将李若琏带了进来。 李若琏恭敬地行礼后,禀告道:“陛下,末将刚得到消息,叛军因今夜偷袭失利,折了郝摇旗等十几个骨干,刘宗敏和宋献策等人因营救之事已经吵翻!” “刘宗敏大怒之下本要兵谏,幸亏李过察觉并从中劝阻,李贼及时写下了求和诏书,才暂时将众将安抚了下去。” “白广恩、唐通等人经此一事后,已经明确表示愿意投诚,不过他们想请陛下颁发一份特赦诏书!” 朱元璋闻言,脸色立时沉了下去。 正文 第58章 意外之人 ““襄城伯和王千户现在何处?”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又低声问道。 李若琏见他面色不善,谨慎地道:“襄城伯他们已经赶往宣府!”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好,你传信给吴孟明,让他们立刻停止收买、打探消息,率众蛰伏,等待咱的通知!” 李若琏闻言一愣,惊道:“陛下,您怀疑李贼已经发现了吴同知他们的行动?” 朱元璋摇头道:“不是怀疑,而是可以确认。因为对方所谓的兵谏等事,就是故意演给他们看的。” “你想想,李贼以一驿卒身份,辗转数年而称孤道寡,绝不会是等闲之辈,何况他此来兵锋所指,攻无不克,又怎会因一战而导致众将叛离?” “还有那刘宗敏也是李贼十八骑之一,当年曾杀妻相随,今日怎可能为了郝摇旗等人便要兵谏?” “而且他若是要通过求和保全郝摇旗等人,送来的求和书就不会那般狂妄,分明是借和谈来分化、试探咱们。” 李若琏点了点头,道:“末将明白,末将随后就安排人去处理此事。不过有关白、唐二人之事,陛下可否让兵部再下道文书,以安其心?” 朱元璋摇头道:“此风不可长,你让吴孟明正告唐通、白广恩等人,若他们真心悔过,咱倒履相迎,若仍首鼠两端,必有斧钺之诛。” 李若琏闻言,有些犹豫地道:“陛下,唐、白二人手下有数万兵马,若能得他们相助,我们的胜算更大。” “纵使他们不是真的投诚,只要大战时虚应故事,对我们也是极为有利,还请陛下三思!” 朱元璋见李若琏直言切谏,心中暗暗赞许,不过仍冷声道:“李卿,你的想法固然有理,却中了他二人的算计,其实他们看似在求特赦,也是在试探咱们。” “因为彰义门之战规模虽不大,却是战争的转折点,经此一战,叛军不仅损失了大量精锐,而且最后的斗志也已被击溃。” “所以李贼求和之事虽有诈,但叛军混乱应也是实情,咱们此刻若仍答应他们的条件,就等于告诉他们,咱们没有把握对付如此疲弱的叛军。” “若让他们有这样的认知,他们必然更加有恃无恐,甚至因此生出不臣之心也未可知。” “再则就是像白广恩等人是降而复叛,咱许他们戴罪立功已是恩德,若再特赦就过了。” “还有就是,若咱对一群寸功未力的降将如此恩遇,那将来如何奖励其他将领?所以不管是从其行迹,还是从咱的策略,都不宜再对他们安抚!” 朱元璋一边说着,一边暗中观察着朱慈烺,见他若有所思后,才看向李若琏。 李若琏听完朱元璋的话,立刻跪下请罪道:“末将一时糊涂,请陛下恕罪!” 朱元璋见状,上前扶起他,道:“李卿,咱知你的忠诚,不过为将谋事不可不慎,否则轻则败军丧师,重则身死国亡!” 李若琏闻言愣了愣,郑重地道:“末将明白,末将以后一定谨慎行事,替陛下分忧!” 朱元璋知火候已足,便点头道:“好,你能明白,咱就放心了。” “现在叛军既已提出和谈,相信明日众臣皆会知悉此事,你一定要给咱盯住群臣,若有异状,立刻来报!” 李若琏闻言,脸上闪过一缕喜色,急忙躬身应了下来。 随后又低声道:“陛下,末将之前又审问了陈演、魏藻德等人,据他们的供述,下毒和围攻皇城之事皆是王德化谋划......” 朱元璋听完他的讲述,点了点头,道:“王德化既已逃走,魏藻德等人将事情都推到他头上,倒也不足为奇。” “只是陈演已经离任,手中又无实权,王德化既已与魏藻德勾结,为何还要与他联系?” 李若琏道:“陈演虽已离任,不过因他执掌翰林院多年,与南方文人关系极好,王德化好似要借助他南方的人望。” “再就是因为他与朱纯臣私交甚笃,而朱纯臣的私兵极具战斗力,加之他二人也暗中与叛军勾结,便被王德化连逼带骗地拉上了船。” 朱元璋听闻又是南方之事,不由地瞥了朱慈烺一眼,见对方仍在思考,便让李若琏退了下去,而他则开始构思奖赏之事。 “轰!” 突然,一阵巨响从彰义门方向传来。 正在沉思的朱慈烺被响声惊醒,有些惊讶地看向朱元璋道:“父皇,莫非叛军觉得求和之事不妥,又准备进攻?” 朱元璋见响声虽大,却不持续,摇头道:“这应不是进攻,或许是为那些俘虏!” “俘虏?” 朱慈烺愣了愣,道:“父皇,您的意思是说他们借求和之机,想将郝摇旗等人救回?” 说着又连连摇头,道:“不对,彰义门城高墙固,他们先前尚且不能将人抢回,现在又有什么把握救回?” 朱元璋笑了笑,道:“他们不过是作秀罢了,成功了固然好,不成功也表现出他们的义气,对那些兵士同样是一个交代。” “而且若是咱一怒之下,将那些俘虏都杀了则更好,这样他们就可以借此激发众人的仇恨之心......” 朱慈烺脸上闪过一缕痛苦之色,随即恭敬地道:“儿臣明白了,多谢父皇的教诲!” 朱元璋见状,心中虽有些不忍,但也知道这是皇室子弟必修的功课,于是强忍下心中的柔情,道:“好,你若能明白,就没有枉费父皇的一番苦心。” “待此地事了,父皇想让你去南......” 朱元璋话还没说完,只见一个小太监前来禀告,说李若琏在外求见。 朱元璋知他应是来汇报彰义门之事,便让小太监将他带了进来。 李若琏行礼后,恭敬地道:“陛下,根据刚才传回来的消息,彰义门发生的巨响是叛军为营救郝摇旗等人所致。” “好在新乐侯已按陛下的吩咐,将郝摇旗等重要人物转移到刑部大牢,所以叛军并未得手!” “不过有人看到了李贼的军师李岩,并声称当时就是由他带队袭击的地牢,只是后来他却凭空消失了。” “李岩?” 朱元璋闻言,有些惊讶地看了李若琏一眼。 待对方确认后,他沉吟了一会,道:“好,既然如此,你明日一早将红娘子从彰义门缒下,务必让所有人都看到!” 李若琏愣了愣,立时明白过来,恭敬地退了出去。 正文 第59章 民心思战 “父皇,您是想让儿臣去南京吗?” 在李若琏离去后,朱慈烺犹豫了一会,缓缓地对朱元璋道。 朱元璋闻言一愣,看了眼有些稚嫩、柔弱的朱慈烺,慈祥地道:“父皇刚才是有此想法,你可愿意去?” 朱慈烺脸上闪过一缕惊恐,随即坚毅地点了点头,道:“只要对我们大明江山有利,不管是哪,儿臣都愿意去!” 朱元璋见他言辞有异,这才想起数月前朝廷的南迁之议,当初李邦华曾力荐崇祯留守京城,而让太子南下监军。 想来当时东宫吴仁义等人不愿他南下,肯定施展了不少下作手段,所以才让他现在仍心有余悸。 其实想想也对,南方虽然富裕、安定,却是东林党人的天下。 让朱慈烺这样一个空有尊荣,而无实权的太子过去,除了成为汉献帝外,又能有什么好结果? 想到这,朱元璋心中不禁涌上一股悲凉之感,不过他仍强笑道:“你若南下,便是代天子巡视。” “咱一定会替你将一切都安排好,不会让你受到一丝伤害,不然咱的万里江山将来托付给谁!” 朱慈烺闻言,眼中又闪过一缕狐疑之色,随即叩头谢恩。 朱元璋见到朱慈烺眼中的狐疑,知他到现在仍未相信京城会平安,认为所谓的南巡是避祸的托词。 朱元璋想到此事尚需时日,而且朱慈烺也需调教,便将此事按下,慈声道:“此事咱日后再说,这会咱父子合计合计,咱说,你写,先将对众官员的奖赏定下来。” 朱慈烺闻言,愣了愣,道:“父皇,城中战事未毕,现在封赏是否不太妥当?” 朱元璋摇了摇头,道:“不,此时正好,一来大局已定,剩下的不过是些功狗之事,与京军关系并不大。” “二来叛军求和,人心恐会浮动,现在以官爵稳其心,非常必要!” 朱慈烺恭敬地应下后,执笔待书。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开口道:“新乐侯刘文炳忠勇无双,彰义门大破叛军,封安国公,赏金千两......” “驸马都尉巩永固为人忠信,敢于任事,彰义门杀敌有功,封平西侯,赏金千两......” “大学士范景文临危不乱,守城有功,封内阁首辅,加太师衔......” “兵部右侍郎王家彦统筹得宜,调度有方,封兵部尚书......” “兵部员外郎金铉统兵有方,杀敌有功,封兵部郎中......” ...... “翰林院侍讲申湛然才华卓越,屡献奇谋,封翰林院学士,入内阁理事......” “工部虞衡清郎中黄尼麓研制火器有功,赏千金,入内阁理事......” 朱慈烺突闻申湛然、黄尼麓等以五品官入内阁,有些疑惑地停笔问道:“父皇,儿臣知道您器重申湛然等人,但是他们入朝日浅,官位卑微,现在入阁恐会被人攻讦,难有所为啊!” 朱元璋闻言,笑着摇头道:“正因他二人关系不深,入阁后才能更好地为咱所用,若是尽用一些陈年老吏,又如何能够革新吏治!” 朱慈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继续提笔疾书...... ...... 三月十九日巳时,在外城“西江月茶馆”中,朱元璋带着朱慈烺等人混迹在大厅内。 此刻他正享受地眯着眼,颇有兴致地听着大厅中间的老丁头讲述崇祯如何得金龙相助,识破魏藻德等人的奸谋,将他们擒拿斩首的故事。 朱慈烺因是初次到这样的地方,既紧张又兴奋,不停地打量这四周的一切。 而李若琏虽已在四处安排了锦衣卫,此刻却仍不敢有丝毫放松,密切注视着大厅中的众人。 只有申湛然一脸淡定,时不时地和隔壁桌的人闲聊几句,谈论着对时局的看法。 他们谈论最多的就是今早在西四牌楼斩杀魏藻德、朱纯臣等勋贵之事,尽管大多数人都未曾亲见,却讲得活灵活现,并大呼痛快。 还有人觉得光杀头还是太便宜那帮奸臣,应该点天灯才解气。 除此之外,也有一些消息灵通之人谈到叛军求降之事,他们大都觉得叛军太过霸道,一定要好好教训一番才行。 而他们之所以都如此坚决,除了因为昨日的神迹,让他们相信朱元璋是真命天子,必将带领他们走向胜利外,更因为他们听说今日早朝崇祯对有功之臣的封赏十分厚重。 特别是对那些守城有功兵士的奖赏,让他们羡慕不已。 因为今早兵部不仅兑现了之前约定的银两,还给一些作战勇敢的兵士升了官,奖励了好些田产。 纵使是战死了的兵士和百姓,也没有再像以前一样被克扣银两,反倒是每个人多得了五两安葬银。 因此此刻城中人人思战,生怕崇祯答应和谈,让他们失去了赚钱、立功的机会。 “老兄,叛军是真的要投降了,我彰义门的表哥昨晚亲手拉上来一个献降表的叛军,他们一行二十来人......” 一个面容清秀的男子因不满申湛然的言论,有些激动地将他表哥讲的都说了出来。 “对,这事我也听说了,而且听说今天陛下正在召集大臣商量此事,还将一个叫红娘子的人缒下城去了......” 一个面色黝黑的男子也随声附和道。 “不对,这不过是缓兵之计,你们想想,咱们陛下如此英明,诛杀了那么多的贪官污吏,又怎么可能给反贼封王......” 黝黑男子的话还未说完,又被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打断。 “你不知道,我听说好像是叛军与女真人有勾结,要是不答应他们的条件......” 这时,一个三角眼的男子眼神飘忽地道。 “女真人算什么,我们陛下是真龙天子,他们要是再敢来,陛下一定把他们......” 三角眼男子的话才落下,一个精壮汉子立刻反驳道。 ...... 朱元璋看似在听书,其实一直暗中留意众人的谈话。 他在茶馆中呆了大半个时辰,大致了解底层百姓的心声后,便带着朱慈烺等人悄悄地离开了茶馆。 他本想再巡视一下外城,同时指点朱慈烺该如何私访时,却意外见到一个年约五十,面容清瘦的老者。 那老者见到朱元璋似乎十分兴奋,快步跑过来跪地道:“陛下,老臣总算见到您了!” 正文 第60章 福建郑氏 朱元璋愣了愣,这才想起来人是前户部尚书、内阁首辅蒋德璟。 蒋德璟是天启二年的进士,因不愿依附魏忠贤,一度被罢官闲置。 直到崇祯继位后,他才成为侍读学士,后又迁少詹事、礼部右侍郎等职。 因他信奉天主教,又善于理财治兵,并举荐了陈子壮、倪元璐等人,颇得崇祯的信任。 不过由于他为人耿直,体恤民艰,重视农业生产,对盘剥百姓的三饷等深恶痛绝,时常与同僚发生龃龉,因此官路并不太顺畅。 好在他确实一心为公,而且有真才实学,才累官至户部尚书,熬成内阁首辅。 只是在今年三月初,他又因练饷等事与崇祯意见相左,一番争论后便引罪出直。 崇祯当时还以为他是借故逃离京城,如今看来,却是错怪他了。 朱元璋理清这一切后,虽对蒋德璟信奉天主教一事有所不满,不过想到他爱民知兵,敢于任事,实在是一个难得的人才,便扶起他道:“蒋卿,你让咱好找啊!” 蒋德璟闻言一愣,随即告罪道:“老臣一时糊涂,还请陛下恕罪......” 原来蒋德璟与崇祯辩论后,愤怒不已,当时就想离开京城。 不过想到大明危在旦夕,他不忍就此离去,便一直呆在会馆中。 他的本意是想留在京城,尽一尽君臣之义,没想到崇祯好似换了一个人,一番操作下来,让原本心灰意冷的蒋德璟再次燃起了斗志。 特别是他昨日听到有关女真的流言后,又为此忧愁不已。 他知道以大明当前的实力,守肯定是守不住的,最好的方式是以攻代守。 所以他仔细回顾了辽东的历史,想从其中找到一个可以攻击的地方,没想到竟真被他找到了,那就是位于辽东半岛和朝 鲜半岛间的皮岛。 这皮岛早些年本是明朝领地,一直由毛文龙镇守。 明军也时常以此为跳板攻击女真,牵制他们南侵。 只是后来毛文龙被袁崇焕诛杀,他手下的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等人投向了女真,并帮他们攻下了皮岛,才让女真没有了后顾之忧。 大明先前也曾试图收服皮岛,不过却都无功而返。 而蒋德璟之所以觉得此计可行,是因为他想起了他泉州的老乡——郑芝龙。 郑芝龙本是贫苦出身,早年跟随富商李旦在越南、日本等地进行海上贸易,获利颇丰。 后来李旦去世,将台湾等地的产业都赠给了郑芝龙,使得他的势力再度扩大。 据说光台湾、日本等地,郑芝龙就有精兵近十万,大小战船三千余艘。 郑芝龙更是凭此在崇祯六年击败了不可一世的荷兰东印 度公司舰队,从此东南海域再无敌手。 所以他名义上是福建的一个总兵,实际上却是东南一带的海上霸主。 蒋德璟也正是知道郑芝龙的实力,所以才想让崇祯下旨,派郑芝龙攻占皮岛。 只要皮岛被攻陷,女真必无暇南侵。 只是他揣着这个计划去找倪元璐等人,却始终没有见到他们。 无奈之下,他想到朱元璋这两日一直在外,便到外城来撞运气,没想到竟真遇到了。 朱元璋听完他的讲述,得知在福建竟藏着这样一支无敌舰队,心中也颇为惊讶。 不过他随即想到郑芝龙是熊文灿招降的一个海盗,而他已从崇祯的记忆里知道熊文灿的能力和眼光都极差,因此有些怀疑地道:“蒋卿,郑芝龙真有如此实力,为何会受降呢?” 蒋德璟闻言,知朱元璋对郑芝龙有所怀疑,便解释道:“陛下,因海禁的缘故,一些地方官对海上之事并不太清楚。” “老臣也是无意间听艾儒略谈及海域之事,才知晓这些事,而且绝无夸大之词,还请陛下不要犹豫!” 朱元璋知他说的艾儒略是一个传教士,沉吟了一会,又看向申湛然,道:“申卿,你对此事怎么看?” 申湛然刚才也一直在盘算此事,此刻见朱元璋询问,躬身道:“微臣早年游历时,曾听说只要船上插上郑氏旗帜,就不用担心海盗打劫,所以微臣觉得郑芝龙的实力应不弱。” “而且女真人不善水战,皮岛的守护主要靠朝 鲜和孔有德等人,若派郑芝龙前往,必可将皮岛拿下。” “只是微臣有一点担心,这郑芝龙早年为匪,招降后也未曾整顿,骤然委任他此等重任,若事有不协,风险颇大!” 蒋德璟见申湛然见识不俗,又是朱元璋的近臣,便笑着解释道:“申大人说的在理,不过郑芝龙受降以来不仅安分守己,而且还主动守护了东南沿海的安宁。” “今春他更是送长子郑森到南京国子监求学,并拜当代大儒钱谦益为师,足见他......” “你说什么,他儿子在南京国子监,并拜钱谦益为师?” 朱元璋自从知道朱由崧一事后,对南方的东林党颇为留意,此刻听蒋德璟提及此事,急忙追问道。 蒋德璟有些诧异地点了点头,道:“郑芝龙出生不好,他若要在朝中立足,后辈走科举之路才是正途。” “而钱谦益乃当今大儒,郑森拜他为师应是郑芝龙融入朝廷的第一步,所以老臣......” 朱元璋听完蒋德璟的讲述,道:“好,蒋卿,你此计甚好,还请你随咱回宫好好谋划此事!” 说罢,他也不再巡视,直接带着蒋德璟返回乾清宫。 在回去的路上,朱元璋又佯作无意地询问了一些有关福建的事情。 他本是想试探蒋德璟和郑芝龙的关系,没想到却无意间得知福州有一种产量很大的番薯,好地一亩可收万余斤,纵使差些的地也能收五六千斤。 朱元璋之前一直忧心粮食之事,此刻听闻此事,立刻向蒋德璟询问详情。 蒋德璟见朱元璋的言行与往日大不相同,不由地也相信了崇祯梦中得到点拨之事,便趁机向他阐述了农民的苦楚和农业的重要性。 为了引起朱元璋的兴趣,他还特意讲了一些奇特、新奇的栽种之法。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朱元璋对农业也十分精通,有些询问竟能将他拦住,这不禁让他想起了一个老友宋应星。 正文 第61章 赢来相持局面 蒋德璟想到宋应星,心中也不由有些伤感。 因为宋应星是他见过的人中在农业研究上天分最高的,而且更难得的是他能耐得住寂寞,不以功名为念,潜心于农业和手工业生产的研究。 可就是这样一个与世无争的科研人,朝廷不仅不重视,还常使他遭受小人之欺。 蒋德璟也曾仗义执言,不过在这个时代,他们这样的异类实在太少,故而并未有太大的作用。 此刻他见朱元璋对农业之事十分感兴趣,便试着将宋应星在天工开物中的一些理论讲了出来,立刻获得了朱元璋的赞赏。 特别是当朱元璋得知宋应星的事时正好回到东暖阁,他当即让申湛然拟旨,封宋应星为工部屯田司郎中,专职负责农业种植之事,并让蒋德璟代为传旨。 尽管蒋德璟知道朱元璋是在借此笼络他,不过他见朱元璋如此知人善用,雷厉风行,心中仍升起了敬佩之情。 恰在这时,刘文炳进来禀告,说消失的李岩又出现在彰义门,并且带来了李自成新的求和信。 信中虽未再提及封王等事,却明确要求朱元璋将郝摇旗等人释放。 朱元璋知道这是释放红娘子带来的连锁反应,当即吩咐刘文炳将李岩带到弘德殿,让他闲坐半个时辰后,再带出宫了事。 刘文炳闻言有些犹豫,却见申湛然微微点头,便恭敬地应了下来。 这时,蒋德璟又重提让郑芝龙攻打皮岛之事。 朱元璋犹豫了一会后,将李国桢一事告诉了他。 蒋德璟听到这个部署连连拍手称妙,随即将攻打皮岛的提议改为救援京城的建议,借此试探郑氏。 朱元璋点头同意后,便让申湛然陪着他去找范景文处理此事。 ...... 城外叛军大帐内,牛金星一脸不忿地瞪着李岩,而李岩身旁的红娘子则是一身戎装,对牛金星怒目而视。 端坐上首的李自成见状,瞥了眼一旁的刘宗敏。 刘宗敏见到李自成的目光,有些不情愿地走上前,劝道:“嫂夫人,牛丞相并非怀疑李大哥与崇祯勾结,他只是觉得这里面有些问题......” 红娘子闻言,脸上怒气更重,不待刘宗敏说完,便打断他道:“有什么问题,他若要说李郎叛国通敌,就拿出证据来,不要玩那套莫须有的把戏,须知他不是秦桧,我们更不是......” “够了!” 这时,李岩高声喝止了红娘子,随即朝李自成行礼道:“陛下,臣确实没有见过崇祯,私下和他更没有任何约定,还请陛下明察!” “没有约定,要是真没有约定,为何他抓了那么多人,却偏偏先后放了李牟和红娘子?” 牛金星见李自成似乎有些相信李岩的话,又急忙反驳道。 李岩不满地看了牛金星一眼,道:“若我真与他有约定,又怎会做得如此明显,难道是怕人看不出来?” 牛金星愣了愣,道:“或许这就是你的高明之处,好以此撇清自己!” 他说着,又看了宋献策一眼,示意他出言相助。 宋献策知牛金星如此攻讦李岩,除了李岩确实形迹可疑外,更主要的是想将彰义门的失利栽在李岩的身上。 不过以他对李自成的了解,知道此事并不太容易。 而且纵使成功,也无法将李岩彻底击败,反而会加剧他们和其他将领的矛盾。 就在他想着如何帮忙时,一个通讯兵快步跑了进来,将一封密信递给了李自成。 李自成接过来信扫了一眼,有些惊慌地道:“不好,吴三桂拒绝投降,而且他的军队已经出关,最多两天就可赶到京城!”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特别是宋献策,快速摇晃了几下鹅毛扇,强作镇定地道:“陛下,吴三桂不过是虚张声势,我们不妨派出一支偏师震慑下即可!” “偏师?” 李自成扫了一眼大帐中一直沉默的李过,因为经过彰义门一战,刘宗敏的老八营损失惨重,现在或许只有李过手中的兵马能镇住吴三桂。 只是若是将李过的兵马抽走,剩下的只是些老弱残兵,不仅应付不了城内的攻击,也震慑不住那些新近投降的兵士。 于是他又将目光看向牛金星,沉声道:“牛丞相,朕记得你曾让女真陈兵宣府等地,现在是不是可以让他们移师山海关,逼吴三桂回师?” 牛金星见到李自成眼中的寒光,愣了愣,有些犹豫地道:“陛下若真有此意,不妨派人与他们协商,让他们......” “不可!朕之前已经明言过,女真非我族类,朕可以利用他们,但是绝不能和他们合作,这是底线!” 李自成不待牛金星说完,便大声喝断了他,随后又看向李岩道:“军师,和谈之事还是由你负责,务必再争取一些时间。” 说罢,又看向刘宗敏等人道:“你们都回去整军待战,若再有相互推卸指责之事,不论是谁,一律就地斩首!” 众人见李自成少有地决绝,立刻高声应了下来。 李自成满意地点了点头,留下宋献策后,便让众人都离去了。 “军师,你觉得等到二十五号,我们真能攻下京城吗?” 李自成经过昨日的惨败后,有些担心地朝宋献策问道。 宋献策紧张地摇了摇鹅毛扇,道:“陛下,臣已经推算过,只要刘芳亮的大军在二十五号前赶到,我们两军汇合,必能攻破京城。” 李自成点了点头,道:“嗯,刘芳亮若能来,攻破京城应无问题,只是吴三桂拒绝招抚,若他率众前来,我们又该如何应对?” 宋献策摇了摇头,道:“陛下,您多虑了!吴三桂要来早就来了,怎会等到现在?” “他之所以拒绝招抚,应是误以为大明气数未尽,不过纵使如此,臣料他也不敢冒然出兵,想来现在应还在书房内发愁呢!” 李自成见宋献策说的如此笃定,又想到他所料之事大都应验,也就放下心来。 其实宋献策确实没有料错,因为此刻吴三桂正与山海关总兵高第等人在书房内密议。 正文 第62章 四方云动 “平西伯,您让兵士在两日内赶到京城,是否太冒险?” “要知此刻叛军兵威正盛,我们的三万兵马就这样去京城,实在太过危险,若是有所损伤,后面的局面就被动了!” 书房中,高第犹豫了一会,躬身对端着茶杯的吴三桂低声道。 吴三桂轻抿了一口雨前龙井,皱着眉头吐出一丝茶叶,看向一个身着戎装、面容冷峻的汉子道:“国贵,你怎么看?” 那汉子闻言,放下手中的茶杯,道:“太苦了!” 高第见那汉子说的文不对题,心中不由升起一丝鄙夷,却仍笑着道:“吴将军,平西伯是问你行军之事?” 吴国贵有些不满地瞥了高第一眼,道:“对啊,我就是说行军太苦了,有什么问题吗?” 高第见到吴国贵不屑的目光,心中不由冒起一丝怒火。 其实他作为山海关的总兵,本不必受一个将军的气,不过他知吴国贵是个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的亡命之徒,加之早年曾救过吴三桂的命,吴三桂视之如弟。 他此刻正有求于吴三桂,因此强忍怒火,笑着道:“吴将军也不赞成急行军,对吗?” 他见吴国贵不置可否,便又看向正在喝茶的吴三桂。 吴三桂本不喜饮茶,不过因为这是文雅之事,故而一直努力适应。 这会他刚轻抿了一口雨前龙井,却依然没有尝到所谓的甘甜,心中不禁有些懊恼。 此刻又见高第一直反对出兵,心中更觉烦闷,沉声道:“高将军,你所说之事,三桂焉能不知?” “只是王蓟督几番催促,并约定两日后在京城附近会合,我们总不能明着抗命吧!” 高第愣了愣,道:“平西伯,区区一个王永吉有何难打发,只要我们手中有兵,他们就不敢对我们不客气!” “你想前些天李自成之所以送来那些东西,还不是因为我们手中有兵,若按我的意见,应该再拖他一段时间,毕竟叛军占据了北方大片领土,还是有改朝换代的可能。” 吴三桂本就看不起鼠目寸光的高第,只是因要借他的兵打头阵,才虚与委蛇。 此刻见他越说越离谱,便摇头道:“不,李自成应该没有机会了,毕竟崇祯金龙现世这招太厉害。” “我相信现在各大世家都在议论此事,不久后各地的勤王之师必蜂拥而至,所以我们此刻也必须要拿出一个态度,免得事后被人弹劾!” 高第闻言,依然摇头道:“金龙之事只是传闻,我觉得此事太过虚幻,不可太当真。至于所谓的勤王之师,我更加不看好。” “要知道这些年打下来,除了我们辽东铁骑外,其他人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根本不可能是李自成的对手!” “而且我还听闻女真似乎也有意支持李自成,已陈兵宣府等地,随时可以南下.....” 吴三桂待高第说完后,又看向吴国贵道:“国贵,你觉得呢?” 吴国贵这次沉思了一会,才缓缓开口道:“且不说金龙之事是真是假,单说陛下在彰义门大败刘宗敏一事,便知京城中有高人,叛军肯定破不了城池。” “只要城池不破,四方勤王之师必到,何况陛下还许下了大都督的香饵,相信四方豪杰之士必然蜂拥而至。” “而叛军数月间席卷北方数省,根基薄弱,一旦京城之战失败,必会一溃千里。所以我们当务之急是要弥补先前行军缓慢的过错。” “同时在其他援兵未至之前,该如何保存自身实力,至于女真根本不需担心,根据祖......” “咳咳......” 吴三桂突然一阵咳嗽,打断了吴国贵的话。 吴国贵见状,又改口道:“所以高将军,你根本不用担心你的那两万兵士,他们去也只是摆个样子,等真正大战......” 高第听着吴国贵的讲述,连连点头,同时对他也敬佩不已。 ...... “崇祯已下诏封马进忠等五人为子爵,并声称第一人到京城者再封伯爵,而此次勤王有功者封大都督.......” 湖北武昌左良玉府邸,左梦庚正恭敬地念着密信,而一身儒将打扮的左良玉则从容地与一个八字须老者对弈。 他待左梦庚念完密信后,故作轻松地问道:“庚儿,你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理?” 左梦庚沉吟了一会,道:“父帅,大明气数已尽,崇祯不过是在做垂死挣扎,我们大可不必理会!” 左良玉闻言,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道:“不用理会?” 左梦庚淡定地道:“不错,崇祯之所以如此大肆封赏,想来是情况危急,朝不保夕。我们若是此刻起兵,反而与李自成结怨,于我们并不利,不妨......” “啪!” 左良玉不待左梦庚说完,便重重地甩了他一耳光,怒声呵斥道:“跪下!” 这时,对弈的老者急忙起身道:“大帅息怒,公子年纪尚轻,不知世间凶险,大帅慢慢教就好,何必动手呢!” 左良玉闻言,叹了口气,道:“中午接到诛杀太监、富户的消息时,本帅就曾告诉过他,陛下行为有异,一定要小心......” 他话还没说完,便见到一个近卫急匆匆地走进来,恭敬地递上一卷密信。 左良玉接过密信一看,脸色瞬间惨白。 “大帅,您怎么了?” 老者见左良玉形容有异,急忙关心地问道。 左良玉长叹了一口气,道:“陛下为平息粮价,已经斩杀了国丈等人,同时在叛军攻城时,京城上方出现金龙,叛军不战自溃......” 左良玉说着,又突然朝外吼道:“来人,擂鼓,召众将议事,若有违令者,就地斩首!” ...... 徐州高杰兵营,高杰一边在地图上画着线条,一边对李成栋道:“我从这条路率众佯攻,而你则从这里偷渡。” “只要你能过去,便纵马疾驰,到河南安阳附近等我,这一路都有黄得功等人的部队,我们的压力会小一些......” 李成栋听完高杰的讲述,摇头道:“高大哥,既然我们都听说了陛下的旨意,那黄得功肯定也知道了。” “而且他还是京官出身,门路肯定也比我们广,恐怕早就钻空子回京去了,我们这时走他的防区怕不太妥吧!” 高杰摇了摇头,道:“老李,你想多了,就因为他是京官,而且手下精锐不少,所以河北的刘芳亮等人一直盯着他。” “我之前已经派人打听过,黄得功本想借道山西,却被马重禧阻拦,现在他正在与他们游斗,相信没三五日,黄得功根本脱不了身。” 李成栋闻言,立时喜上眉梢道:“好啊,那我们......” “不行,这样太危险了!” 李成栋的话还没说完,一个容貌妩媚,一身戎装的女子走进来打断了他的话。 李成栋见来人是高杰的妻子刑氏,他知高杰有惧内的毛病,急忙恭敬地行礼道:“嫂子,您来的正好,帮我们谋划谋划!” 刑氏微微一笑,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懂得行军打仗之事!” 高杰见状,笑着道:“你既然来了,就说说吧!” 刑氏闻言,这才笑着道:“当家的,你这个主意虽然不错,不过那黄得功也非善茬,若是他发现了我们的意图,将我们绕进去,那我们岂不是前功尽弃?” “所以依我的意见,不妨明着告诉黄得功,要与他合兵一处对付马重禧,不过与黄得功合兵的只是一部分,其他人则借机快速通过河南,借道山西直奔京城......” 高杰和李成栋听完她的讲述连连称妙,急忙开始调兵遣将。 正文 第63章 少年英雄 三月二十日辰时,南京史可法府邸。 “姜公,这两日消息满天飞,有说金龙现世的,也有说陛下要封大都督的,闹得人心惶惶,您老怎么看?” 书房中,史可法一边将几份下人整理的密信递给姜曰广,一边皱着眉头道。 姜曰广接过密信扫了一眼,淡淡地道:“老夫也听过一些传闻,不过金龙之事太过怪异,想是好事者以讹传讹,倒不必太在意。” “只是信中说陛下接连诛杀皇亲勋贵,甚至连当今国丈都被斩首,未免有失体统,日后不可不谏,不然纵使击退叛军,不能正本清源,恐国仍无宁日。” “至于你说的大都督一事,应是子虚乌有之事,毕竟陛下一直以来都敬天法祖,又怎么可能违背太祖呢!” 史可法见他说的有理有据,微微点头道:“姜公所言甚是,只是可法担心京城危机,陛下一时慌乱出此下策,若是被那些武夫钻了空子,恐朝廷不得安宁。” “我现今虽未接到圣旨,不过据传陛下有意让我统帅江南之兵北上,姜公觉得我是否要提前行动?” 姜曰广沉吟了一会,道:“勤王向来是北人之事,若是南军北上,一来时效太差,再则江南也是匪患横行,若失去威慑,恐也会生变,让局势更加混乱。” “居之兄言之有理,不愧是让朝 鲜等族敬佩的大使,见识就是不凡!” 就在姜曰广的话音落下之时,又从书房外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 史可法和姜曰广闻言,知道是高弘图来了,急忙起身相迎。 没想到门口除了高弘图外,还有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和一个英气勃发的少年。 史可法认出那老者正是被戏称喜欢“乌黑头发白个肉”的钱谦益,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原来钱谦益因前几年一时贪欢,娶了秦淮八大名妓之一的柳如是,致使非议四起、声名狼藉。 好在他确实有些才学,加之早年提携了不少后辈,所以在娶妾之事淡下去后,他的名声也逐渐恢复了些。 此刻见史可法脸色不善,他知史可法最重名节,老脸不由地又红了。 高弘图见状,笑着道:“史尚书,钱兄今日可是来向你献策的,你不会如此屈待贤士吧!” 史可法闻言,强笑道:“高公说的哪里话,钱老乃当今名儒,可法请都请不动,今日光临,怎敢屈待!” 说罢,又佯装热情地将众人请进了书房。 钱谦益见史可法的书房简朴淡雅,与他的红豆馆大相径庭,特别是臀下的木椅,冰冷生硬,让他十分不适。 他不着痕迹地调整了坐姿,又恭敬地对史可法道:“史尚书,钱某今日冒昧前来,实在是有要事相告,还请尚书大人不要见怪!” 史可法虽鄙视钱益谦的为人,不过对他的才学还是敬佩的,此刻见他如此客气,也陪笑道:“钱老您是当代鸿儒,见识必然不凡,还请您不吝赐教!” 钱谦益闻言,又谦虚地客套了几句,随后对身后的少年道:“郑森,你把之前听到的消息说一遍!” 郑森恭敬地朝众人行了一礼,道:“小子的四叔昨日刚好从北方运货回来,听说女真已经举兵南下......” 原来福建郑氏一族除了进行常规的海上贸易外,也会贩卖一些火器。 因近几月北方局势紧张,郑芝龙觉得有利可图,便让郑鸿逵搜购了一批劣质火器在北方贩卖,因此对北方的情况十分了解。 而就在昨晚,他们的舰队刚刚送来了有关京城的最新消息。 郑鸿逵证实了大都督的圣旨后,立刻传信给郑森,让他从南京兵部弄一张调兵的文书,这样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进京勤王。 郑森得到消息后,立刻找到钱谦益,请他设法相助。 钱谦益本不愿参与此事,不过由于之前收了郑氏不少好处,也不好拒绝,只好通过关系找到高弘图,冒昧来到了史可法的府邸。 史可法等人听完郑森的讲述,一个个都吓得面如土色。 他们虽然料到京城局势危机,却从未想到会严重到这种程度。 特别是钱谦益,先前还以为郑森是要去捡个便宜,此刻知晓北方之事如此严峻,立时改变了主意,不愿再替他向史可法要文书。 郑森见众人神色慌乱,言谈间也无成算,心中不由升起鄙夷之情。 又见钱谦益支支吾吾,并不为他开口,当下朝史可法行礼道:“史尚书,陛下在京城盼救兵如盼甘霖,还请您以兵部的名义调家父前去平叛!” 史可法刚才盘算江南兵马虽多,但是兵部能调动的实在太少,正想着该如何引导高杰和黄得功等人北上时,突然听到郑森的话,立刻起身扶起他道:“你父有多少兵马?” “可法,此事不可操之过急!” 这时,姜曰广打断史可法的话道:“若按郑森之言,现在陛下和李贼是旗鼓相当,若我们冒然北上,极可能打破京城的平衡,那到时可能会害了陛下。” 史可法闻言,皱眉道:“若依姜公之见,又该如何呢?” 姜曰广沉吟了一会,道:“京城城高墙固,只要守备得宜,短期内应无大碍。” “不过为免叛军狗急跳墙,我们不可给他们太大压力,不妨先从外围剪除叛军,待时机成熟,再派一支精锐直扑京城,与陛下里应外合,必可解京城之困。” 钱谦益闻言,连声附和道:“居之兄真乃老成谋国之言,现今最主要的是要稳定南方,若是让别有用心的宵小之徒破坏了南方的稳定,那就大事去矣!” 姜曰广见钱谦益曲解了他的意思,不由地皱起眉头,刚要开口,却听到一个戏谑地声音响起道:“好一个老成谋国之言,我看是一群贪生怕死之徒!” 随着话音落下,只见一个身着儒生的少年从房梁上跳下,不屑地瞥了在场之人一眼,推窗一跃而出。 郑森见来人一身胆气,身手敏捷,也急忙追了出去。 正文 第64章 心思各异的江南士绅 “可法,那少年是谁,怎的如此狂悖?” 姜曰广一向最重名节,特别是自他掌管南京翰林院后,众人皆对他礼遇有加,此刻骤然被一个少年嘲讽,一脸怒容地朝史可法问道。 史可法见他动怒,急忙劝道:“姜公,您别动怒,那孩子叫夏完淳,是几社夏允彝之子,早年您也曾见过他。” 姜曰广闻言,皱眉想了想,道:“你说他就是那个被陈子龙称赞的江左天才,老夫记得当时他还是十分乖巧懂事的,怎的今日如此无礼?” 史可法赔笑道:“姜公,这孩子是不错的,只因昨日他与一个青年突然到访,要求我出兵勤王,我没答应他,所以才闹了这一出,倒是连累您了!” 说罢,又连连替夏完淳赔罪。 高弘图知史可法与夏完淳也有师生之谊,便笑着劝解道:“居之兄,你何必与一个少年置气!” “你要真气不过,等哪天遇到了陈子龙,我替你好好骂骂他,问问他是怎么教学生的!” 其实姜曰广在知道夏完淳的身份后,心中的怒气已消散不少,此刻见高弘图调笑于他,也笑着道:“好,我可是记下了,你若到时袒护他,我可不与你干休!” 钱谦益见状,也陪笑道:“居之兄放心,到时纵使研文兄不问,我也会帮你训斥那陈子龙,问问他是如何教的弟子!” 他话才出口,就见到史可法略带诧异的目光,随即想到他的妾室柳如是曾与陈子龙有一段情,立时又老脸微红。 好在高弘图还在调笑姜曰广,并未发现他的异状,他才借着尬笑遮掩了过去。 这时,郑森面带怒容地走了进来,见众人皆是一脸笑容,不由地愣住了。 “郑森,你可抓住了夏完淳?” 钱谦益见状,微笑着朝他问道。 郑森愣了愣,随即摇头道:“学生无能,本已要拿下那.......夏完淳,没想到又突然冒出一人,将他救走了!” 钱谦益闻言不由一惊,因为他知道郑森的学问虽不怎么样,但一身武艺却十分了得。 没想到今日竟能有人从他手下将人救走,有些惊讶地道:“你可记得那人容貌?” 郑森又摇头道:“那人蒙了面,我看不清他的容貌。” “那人是否身材瘦长,一身儒装,腰间还配着一柄长剑?” 就在钱谦益皱眉时,史可法又开口问道。 郑森看了史可法一眼,随即佯作惊讶地道:“那人腰间确实有柄宝剑,莫非史尚书认识他?” 史可法见姜曰广等人都投来疑惑地目光,笑着解释道:“我刚才不是说夏完淳昨日和一个青年来找过我,那青年就是那般装扮!” 姜曰广有些好奇地道:“那夏完淳如此高傲,想来与他同行之人也不简单,却不知那青年又是何方神圣?” 史可法摇头道:“那青年并非复社或几社中人,好像是江浙一个员外郎的儿子,叫作张......哦,对了,叫张煌言。” “说来也有些荒唐,淳儿与他是在路上偶遇,只因他们皆是来找我,才结伴前来!” 钱谦益闻言,连连摇头道:“当今朝政纷繁复杂,连我们这些久经朝堂之人都看不清,他一个小官子弟又哪知什么大政,不过是胡闹罢了!” 说着又看向郑森道:“你回头派人去找找,务必将那人找出来,免得他借着夏家的名声,做出有辱江南文风的事情来。” 郑森闻言,眼中闪过一缕不忿,随即又恭敬地应了下来。 原来郑森刚才遇到张煌言,见他器宇轩昂,心中就有些欣赏。 后来两人比试了一番拳脚,又是不分胜负,彼此更是惺惺相惜。 郑森本想与张煌言畅聊一番,却担心若是迟迟不归,容易惹人生疑。 于是他与张煌言约定再会之地后,就匆匆赶了回来。 此刻见钱谦益如此看重门第,轻视张煌言,心中立时有些不满。 不过想到郑氏尚需借助钱谦益的影响力,只得佯装谦卑地应下。 钱谦益见郑森如此恭敬,心中也颇为满意,又借机与史可法拉近关系。 郑森见他们尽谈些陈年旧事,不耐之下又提及出兵之事。 史可法在听了郑森的讲述后,本有心出兵,不过见姜曰广沉吟不语,心中又有些踌躇。 随即想到已约了凤阳总督马士英前来商谈,觉得不妨与马士英商量后再行决定,便笑道:“贤侄,你的心情我理解,只是陛下身处险境,我们如今也是投鼠忌器。” “你不妨让你的父亲先行准备,待我和凤阳总督商量后,再通知你,如何?” 郑森闻言,还想要争辩,一旁的钱谦益又开口道:“郑森,此事兹事体大,你让史尚书好好斟酌斟酌!” 郑森知道事不可为,也就不再多言,皱眉退到一旁。 钱谦益见他不悟,想到日后或许还要借助他家的势力,便趁史可法与姜曰广等人谈论之机,低声教导道:“郑森,你怎的如此糊涂,现今北方大乱,已不可收拾,你怎的还要北上?” “你要知道我们的根基都在南方,一旦南兵北上,要是张献忠出川,或是袁宗第南下,我们如何自保,你切勿再胡闹!” 郑森闻言,有些不满地道:“夫子,您多虑了,张献忠自顾不暇,何来力量出川?至于袁宗第等人,不过是李贼的看门犬而已,又怎会南下?” 钱谦益见他竟敢反驳,不由瞪了他一眼,随即又强压怒火,语重心长地道:“郑森,你还是太年轻,若世事如此简单,陛下又怎会被叛军围城?” “所以凡事我们都要三思而行,切不可逞匹夫之勇,你日后一定要多读朱子格言,把养气的功夫好好练练......” 郑森听着他那些陈词滥调,心中不由堵得慌。 不过碍于郑芝龙的嘱咐,也只得耐着性子点头称是。 好不容易等到出了史可法的府邸,他急忙找了个由头与钱谦益分开,准备去见张煌言,却又被他的部将黄廷带来的消息给难住了。 原来北上勤王之事只是郑鸿逵的主意,当郑芝龙得知此事后,不仅大骂了郑鸿逵一顿,并严令郑家所有人不得参与此事,凡不遵令者直接逐出郑家。 正文 第65章 出兵之法 南京悦来客栈,二楼临窗雅间。 夏完淳看了看楼下来往的人群,又看向凝神品茶的张煌言,见他沉稳自若,不由暗中模仿。 原来夏完淳与张煌言虽是偶遇,不过这几日相处下来,他对张煌言的文采、武艺都十分佩服。 特别是张煌言还胸怀大志,精通韬略,言谈中自带一股冲天豪情,谋事时又饱含济世救民之心,更让他敬佩不已。 因为这种风骨不要说同龄人,纵使他的诸多老师中,也只有几社巨子陈子龙和复社魁首张溥勉强可与之比肩。 不过他细究下来,发现陈子龙与之相比却缺了舍我其谁的担当,而张溥又少了成竹在胸的实干。 只是他虽对张煌言心悦诚服,且早在心中视之如兄,却因少年人的傲气,面上一直以友相待。 “存古小弟,可是我有什么不对之处?” 张煌言见夏完淳一直盯着自己,温言询问道。 夏完淳尴尬地笑了笑,转移话题道:“玄著兄,这都快一个时辰了,你觉得那郑森会来吗?” 张煌言闻言,看向一脸英气的夏完淳,沉声道:“我虽与他只有一面之缘,不过观其言行,应是忠信之辈,想来不会失约,只是怕他纵使来了,也未必有好消息。” 夏完淳见张煌言隐露忧色,笑着宽慰道:“玄著兄,我倒没有你这样悲观。” “那几个老夫子确实是胆小了些,不过忠君爱国之心还是有的,所以我刚才才故意出言讥讽。” “而且退一步讲,纵使那几个老夫子拿不定主意,那郑森却是个好战之人,只要他肯来,我倒是有法子给他弄到文书。” “这样纵使不济,我们也可以同他一起北上,总强过带着我们临时召集的乡邻去勤王。” 张煌言知夏完淳虽只有十四岁,却是胸怀大志之人,兼之出身名门,见识不凡,年纪轻轻便成立了求社,立志保国安民,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挚友。 只是年岁尚轻,之前又太过顺利,对世事的认知未免太过理想,于是他笑了笑,提点道:“存古小弟,是你太乐观了,江南士绅安逸太久,骤临刀兵哪有盘算?” “你师史尚书倒算是个忠义之辈,不过可惜遇事求稳之心太重,不能当机立断,加之南京各部背后势力复杂,若等他与那几个老夫子商议好,战机早已失去。” “至于郑氏一族则更不可靠,要知当今天下战乱十余载,而郑氏雄霸东南海域也有十余年,可他们除了发展台湾外,就一直龟缩在福建一隅。” “由此可知郑芝龙只是小富即安之徒,并没有兼济天下之心,我猜郑森所说勤王之事,郑芝龙必不知晓,不然绝不会让他如此行事。” 夏完淳闻言,想起上月游说四公子之一的冒辟疆时,对方也曾说过南方太过安逸、复杂之语,不由有些气馁地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何必在此浪费时间,不如直接北上,岂不痛快?” 张煌言见他神情有些低落,又劝慰道:“存古小弟,凡谋事,不谋其成,先虑其败,这样临事才不至手足无措。” “我方才之言不过是最坏的打算,现在结论未定,我们自然要努力争取,怎可轻言放弃。” 夏完淳经他一说,立刻醒悟过来,赞同地点头道:“玄著兄思虑周全,小弟佩服,若此事不协,接下来如何打算?” 张煌言沉默了一会,道:“我听说凤阳监军卢九德颇有威望,而且手上有一万多人马,或许可以从他身上做做文章。” 夏完淳连连摇头,道:“此法万不可行,要知那帮阉党除了借机敛财,就是残害忠良。” “你指望他们能救国,不异于与虎谋皮,玄著兄你还是快快打消这个念头,免得报国不成,反惹一身骚。” 张煌言沉声道:“我自知此事有风险,不过当此国家危难之际,个人生死又算得了什么。” 夏完淳闻言,身子微微一颤,随即起身行礼道:“兄长能为国舍身,实在高义,小弟佩服。” “不过此事太过危险,一不小心就会被千夫所指,若兄信得过小弟,不妨由小弟代劳如何?” “毕竟家父有些薄名,纵使事发,那些叔伯看在家父的面上,应也会照拂我一二。” 张煌言见夏完淳不仅改了称呼,而且愿意以身相替,心中也颇为感动,急忙扶起他道:“存古小弟言重了,此事并没有你想的那般严重。” “为兄此行并非屈身侍贼,而是借助一个好友之力,冒锦衣卫之名传旨,让卢九德督促南军北上,所以风险并不大。” 夏完淳先前本在疑惑时间紧迫,张煌言纵有取信于卢九德之法,时日应也不短,于大局帮助并不大。 此刻听了他的讲述,立时明白过来,连连摇头道:“兄长休要骗我,那卢九德曾是福王朱常洵的贴身太监,对锦衣卫之事比我们更加清楚,兄长又岂能骗得过他。” “我若没有猜错,兄长不过是想借锦衣卫之名,效法信陵君窃符之事,逼迫南军北上,此事不论成败,兄长都难免一死......” 张煌言见他一语道破玄机,也不再遮掩,笑着道:“不错,现今兵部之所以犹豫不决,就是缺乏带头之人。” “只要为兄擒下卢九德,逼他率军北上,同时督促兵部出兵,相信纵使南方绅士再阻拦,兵部碍于形势也不得不发兵,这样远比我们一千来人北上强得多。” 夏完淳沉默了一会,道:“兄长此计甚好,不过阉党素来狡诈,兄长纵使有内援,恐要擒下他也不易,不如由弟假扮锦衣卫,兄长率众接应如何?” 张煌言笑着摇头道:“兄弟你勇气可嘉,不过年岁却小了些。若是让你前去,卢九德必然生疑,怕你还未近他身就已被识破,还是由为兄来做比较合适。” “而且为兄的好友是千户之职,手下也有不少可信之人,只要谋划得宜,此事成功的概率极高。” 夏完淳闻言,本还要争辩,却听到张煌言道:“咦,那郑森来了!” 他顺势望去,果然见郑森和一个劲装汉子朝客栈走来。 正文 第66章 一身是胆张煌言 不一会,房外传来敲门之声,夏完淳抢先起身去开门。 张煌言见状,知夏完淳已真心认可自己,心中暗自欣喜。 郑森见到他二人,急忙拱手行礼,随后让黄廷守在门外,才缓步走入雅间。 他与张煌言二人寒暄过后,又委婉地说出了郑芝龙之意,并询问他们接下来的打算。 夏完淳见事情果然如张煌言所料,心中不由一阵失落,正想着该如何劝说郑森,却听到张煌言道:“既然大木兄父命难违,我们也不好强求,不过君父蒙尘,我等自不能坐视不理。” “刚才我和存古小弟商议,若事有不协,就准备率众北上,以南方士绅的身份诈降于李贼,趁机行刺于他。” “只要李贼一死,叛军群龙无首,必然大乱,或许可解京城之困。” 郑森闻言,愣了愣,沉吟道:“此计虽然凶险,不过若能成功,确实可给叛军致命一击。” “只是李贼身经百战,你们若无吸引他的东西,仅凭南方士绅的身份,未必能近他的身,又如何行刺于他?” 张煌言本是试探之语,此刻见郑森竟如此有胆气,心中对他更是欣赏,笑着道:“我听说叛军一向轻视南方,认为只要鼎定北方,南方可传檄而定。” “我们只需冒充江南士绅,佯称上呈南方军事分布图,只要能见到他,凭我的武艺,应有五成把握斩杀他!” 郑森沉吟道:“玄著兄这是想效法荆轲刺秦王,不过你仓促间编制的图表未必能瞒得过李贼,此计若非万不得已,郑森不建议玄著兄冒险。” 他说着又看向夏完淳道:“我来前思虑再三,觉得家父应是担心师出无名,惹来猜忌,若是能得一纸诏书,家父必能改变初衷。” 夏完淳闻言,道:“你若要兵部的文书,我倒是有法子弄来,只是令尊谨慎,不见文书正本必不肯出兵。” “这样算来,最快也要五六日后才能发兵,若中间再有所耽搁,恐怕到京城时战事已经结束。” 郑森点头道:“不错,我刚才也正是为此烦恼,所以才来找二位商议。” 说罢,他又在房中来回走了两圈,突然开口道:“我听闻叛军火器不足,恰好我手中有一千多支火器和十来门新式火炮,若是以此为礼,向李贼投诚,或许有机会将他斩杀。” 张煌言见他言谈之间,豪气冲天,不似作伪,当即笑道:“大木兄,此事我等可为,但你却不可如此,毕竟你是郑氏嫡子,率众北上勤王才是正途。” “因为解救京城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要追剿叛军,剪除女真,所以大木兄,只要你能挥师北上,必能有一番作为。” 郑森闻言,沉思了一会,道:“玄著兄所言在理,不过南人大多安逸,若是京城被破,南人必无北伐之力,玄著兄所言之事恐怕皆是水月镜花!” 张煌言笑着摇头道:“大木兄,你未免太过悲观,要知金龙现世乃大吉之兆,四方豪杰之士必蜂拥而至,陛下必能化险为夷......” 郑森听了张煌言有关时局的一番论述后,心中敬佩不已,又与他讨论起相关的应对之策。 之后在得到夏完淳的保证后,才带着黄廷匆匆离去,准备北上之事。 夏完淳待郑森离去后,有些狐疑地对张煌言道:“兄长,你可是对大木兄有些不放心?” 张煌言点头道:“大木兄虽是性情中人,不过郑氏一族关系复杂,我们与他相交尚浅,谨慎一些总是好的。” 夏完淳赞同地点头道:“兄长说的是,不过有关擒拿卢九德之事,还请兄长听我一言......” “呃!” 夏完淳话还没说完,突然发出一声惊呼,随即昏了过去。 原来张煌言知他重情义,定不会让自己独赴险地,便直接一记手刀将他击昏。 随即留书让他以大局为重后,便匆匆离开客栈,朝凤阳赶去。 他一路纵马疾驰,跑死了三匹马,才在酉时末刻赶到好友张大仁的军营。 张大仁虽是一介武夫,却也是一个忠义之辈,加之早年曾受张煌言救命之恩,一直没有机会报答。 此刻见张煌言愿意为国舍身,当下二话不说,直接带着几个亲信与张煌言去见卢九德。 张煌言本以为卢九德会在府邸,没想到对方竟歇在军营,他觉得太过危险,本要改变计划。 但张大仁却说这些天卢九德都歇在军营,难得今晚他的心腹朱纪不在,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张煌言闻言,知世上没有万全之策,加之时间紧迫,也就不再犹豫,跟着张大仁走了进去。 当他进入营帐后,就见到一个身穿蟒袍,头戴四梁冠的白面太监正在查看地图。 张大仁上前行礼后,又将张煌言介绍给了卢九德。 卢九德听说张煌言是锦衣卫的密使后,先是查验了他伪造的千户令牌,随即又询问了他京城的近况,同时还夹杂了一些锦衣卫的成员信息试探他。 好在张煌言从郑森处得到了京城最新的消息,加之他交游广阔,早年也随父亲在山西呆过数年,对京城之事颇为熟悉,半蒙半猜地应付了过去。 卢九德见他举止从容,对答如流,不似作伪,心中不由也相信了几分。 只是因张煌言只有口谕而无圣旨,让他心中仍有所怀疑。 张煌言见状,知单凭言辞无法说动卢九德,便借谈论之机拉近二人距离,并趁机出手,想将他擒下。 没想到卢九德的营帐中竟藏了两个高手,张煌言一时不察,又被对方将卢九德抢了回去。 因他们进来之前曾叮嘱过张大仁的亲信,不要让人接近营帐,所以几人在营帐中厮打也未惊动旁人。 就在张煌言连杀两人,刚擒下卢九德时,没想到朱纪却带人闯了进来。 张煌言见双方实力相当,便借锦衣卫的身份怒斥卢九德罔顾国恩。 同时又利用卢九德和朱由崧的关系,劝说他若是以朱由崧的名义首举义兵,不仅他有功,朱由崧也会因此获赏,摆脱落魄王爷的困境。 不然若是等自己的同僚说动南京兵部,卢九德就会错失良机。 在张煌言一番威逼利诱下,卢九德终于心动了,答应派张大仁率部先行,为大军出海做准备,同时知会南京兵部,共举义兵。 张煌言知卢九德心意不坚,若事有不协,必会诿过于他和张大仁。 不过事已至此,这个方案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无奈之下,他只得先让张大仁带人离去,而他则与卢九德一直呆在营帐,等待南京方面的消息。 张煌言本是报了必死之心,没想到第二天中午竟接到史可法的回信,声称南京兵部已决定于明日起兵北上。 卢九德闻报大喜,当即对张煌言礼遇有加,并极力邀请他同行。 张煌言知道卢九德是想拿他为质,事有不协时好诿过于他,不过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当即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没想到就在这时,夏完淳和郑森带着一队骑兵冲进军营,声称锦衣卫另有公务,要求张煌言立刻归队。 原来夏完淳醒来见到张煌言的留信后,强忍悲痛,立刻赶往兵部,趁史可法不在,先盗盖了他的官印,随即又以此为据,骗得佐官也用了官印。 夏完淳取得两印后,又急忙去找郑森,将兵部的文书交给他。 郑森见夏完淳竟如此快就取得文书,心中生疑,强问之下得知了张煌言之事,心中大为敬佩。 于是他一边派人送信,一边挑选能战之士,准备强闯军营营救张煌言。 这时恰逢史可法听佐官说了官印之事,心中大惊,急忙派人来找夏完淳。 夏完淳此刻正豪气冲天,当即跟着来人去见史可法,并将所有事情说了出来。 史可法听闻此事后也颇为震惊,不过他并未责罚夏完淳,只是派兵将夏、郑二人看押了起来。 直到今早接到卢九德的信,同时听闻张大仁已经大张旗鼓地准备出海,才将他二人放了。 夏完淳二人因不见张煌言归来,便快马加鞭地赶了过来。 卢九德见他二人来势汹汹,也不愿在此时节外生枝,便也没有再阻拦。 于是张煌言一行三人匆匆离去,赶往南京。 三月二十二日卯时,史可法誓师出征,北上勤王。 正文 第67章 战局的转变 “陛下,根据最新的消息,吴三桂的三万人已于今日午后赶到京城附近,因遭到李过军队的阻击,现已退到通州、香河一带......” 东暖阁内,李若琏一脸忧色地向朱元璋汇报着最新的战报。 朱元璋听着李若琏的汇报,想到距离他发放第二份勤王诏书已经三天,除了山西有一些小股起义外,并无一路大军来援。 今日好不容易来了一路援军,而且还是闻名天下的关宁铁骑,没想到竟是一战即溃。 这说明无论南北之军,应都没有勤王之心,只是迫于形势,虚应故事而已。 而且随着关宁铁骑败退的消息传出,恐怕那些贪图官爵的将领也会裹足不前,让战局更加被动。 再就是保定的战局也让他担忧,因为据李若琏的消息,保定这两日的战斗异常激烈,不禁让他怀疑这是李自成为调兵北上而制造出来的假象。 因为现在李自成已经失去内援,以他现有的兵力根本无法攻下京城,但李岩在和谈时却态度暧昧,分明是在拖延时间,等待援军。 若果真如此,一旦刘芳亮的十来万人进京,不要说劝降白广恩和唐通等人,恐怕城内又会出现不少投诚之人。 想到这,朱元璋沉声道:“李卿,你回头给申湛然说一声,让他拟一份旨,封吴襄为忠勇伯,率两千精锐出朝阳门驻防!” “另外因城中人手紧张,有关吴襄的后勤问题,就由吴三桂的爱妾陈圆圆负责吧!” 李若琏知朱元璋是对吴三桂不满,所以才拿他的父亲吴襄来出气。 但是吴襄年迈,若真有什么意外,局势会更加被动。 于是他低声劝道:“陛下,吴三桂虽首战不利,但是他毕竟来了,您若真让吴襄出城,万一有什么意外,恐怕......” “恐怕什么,怕他反吗?” 朱元璋见李若琏欲言又止,又怒声道:“李卿,你没带过兵,不知道其中玄机。” “此役李过虽是以逸待劳,但吴三桂也是久经战阵之人,不可能不知道此理,而且他手中有闻名天下的关宁铁骑,又怎会败得如此之快?” “若咱所料不差,此战恐只是打着吴三桂的旗号,而他本人并未现身,不然他们不会这样快就退走。” “所以咱若不给他下剂猛药,他以为奸谋得逞,恐还会观望,这样对我们就十分不利。” 李若琏闻言,有些担心地道:“陛下,您要吴三桂死战,莫非是要发动反攻?” “但是各方勤王之师未到,而且叛军也有意和谈,现在动手是不是太冒险了?” 朱元璋摇头道:“李卿,你不要看申湛然这几日与李岩谈的不错,那不过是李贼在拖延时间罢了。” “咱要是没有料错,恐怕刘芳亮的大军已经在赶往京城的路上,所以咱们必须抢在他们前面动手,不然一旦让他们会师成功,我们就危险了。” 李若琏闻言,皱眉道:“我今早还收到消息,说刘芳亮的大军还在围攻保定,而且这两日的战斗比以往还激烈,他们应该没有调兵的可能!” 朱元璋笑了笑,道:“兵者诡道也,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这些都是常用之法,你想刘芳亮没有调兵,战斗为何会比以往激烈?” 李若琏愣了愣,有些犹豫地道:“或许他接到李贼的命令,让他尽快破城会师?” 朱元璋摇头道:“现在河北只剩保定一城,而他们又是攻城一方,若着急会师,为何一定要破城?” “还有,你有没有发现,这几日你竟能得到山西、河北等地的情报,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李若琏猛然一惊,道:“莫非锦衣卫内还有李贼......” 他话还没说完,又连连摇头道:“不可能,我派出去的都是老人,应不会被李贼收买,莫非这些消息都是李贼故意让我的人打探到的?” 朱元璋点头道:“不错,这就是李贼的高明之处,他故意借合谈之机放松防备,让你的人能打探到更多消息,其实这些消息都是他给你准备的。” “所以行军打仗消息固然重要,但若是不能灵活运用,就容易中对方的算计。” 李若琏闻言,急忙跪下道:“末将糊涂,谢陛下提点!” 朱元璋示意他起来后,又开口问道:“白广恩和唐通那边还是没有表态吗?” 李若琏摇头道:“原本他们的态度有所软化,不过听闻李过击退吴三桂的军队后,又强硬起来了。” 朱元璋冷哼一声,道:“既然如此,那就不用再理他们。这两日你让吴孟明多留意北方之事,襄城伯他们已经去了三天多了,应该有消息了。” “还有就是咱之前吩咐你挑选一批武艺高强的人,现在进行的怎么样了?” 李若琏躬身道:“末将已经按您的吩咐筛选出一百人,现在正在加紧训练!” 朱元璋点头道:“好,此事你一定要重视,此役咱们兵马不足,若能用好这支奇兵......” 这时,一个小太监进来禀告,说刘文炳、巩永固、蒋德璟等人在外求见。 他示意小太监将人带进来后,又叮嘱李若琏道:“李卿,你务必叮嘱那些人,他们的任务就是趁乱斩杀叛军的千户、百户,杀得越多越好,但是不可贪功去袭杀统兵将领!” 李若琏见朱元璋旧事重提,郑重地应了下来,随后缓缓退出东暖阁。 “安国公,咱让你招募新兵的情况如何?” 朱元璋待刘文炳等人行过礼后,又开口询问道。 刘文炳躬身奏道:“臣按照陛下的吩咐,已经又挑选出一万精锐之师,勉强达到陛下的要求。” “只是由于城中战马缺乏,加之京兵不善骑射,所以陛下说的五千骑兵,臣目前只征得三千人,还请陛下恕罪。” 朱元璋闻言,想起彰义门中出现的玄甲骑兵,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随即看向刘文炳道:“彰义门一战中,你们也曾见识过叛军玄甲骑兵的威力,虽不知叛军到底有多少这样的骑兵,但是想来数千人总是有的。” “若我们不能有一支像样的骑兵,咱担心未必能挡住叛军的攻击,所以此事必须尽快落实。” 刘文炳等人闻言一惊,道:“陛下,您是准备发动反攻吗?” 朱元璋点了点头,又将之前的分析说了出来。 众人闻言,都皱眉不语。 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急匆匆地进来禀告,说王守林在外求见。 正文 第68章 北奴思归 朱元璋闻报,愣了愣,随即又让小太监将王守林带了进来。 “王卿,此行可还顺利?” 朱元璋见只有王守林一人归来,而且面有忧色,待他行礼后,又担心地问道。 王守林闻言,躬身道:“托陛下洪福,末将和襄城伯此行十分顺利,现今多尔衮已被召回,而且宣府总兵王承胤也愿意举兵勤王。” “由于王承胤手下只有一万多人,襄城伯觉得兵力不足,又怕时间太久陛下担心,便让末将先回来禀告,而他则赶往大同劝降姜瓖。” 朱元璋闻言,提着的心才放下来一些,随即又有些疑惑地道:“既然此行如此顺利,王卿你为何面有忧色?” 王守林犹豫了一会,突然跪下泣奏道:“陛下,待击退叛军后,还请陛下挥师北上,解救那些被女真奴役的大明百姓。” 朱元璋知王守林生性刚毅,此刻见他如此失态,急忙扶起他,询问详情。 王守林平复心情后,缓缓将事情讲了出来。 原来那日王守林和李国桢出城后,先是通过吴孟明见到了白广恩和唐通。 由于金龙现世的影响,白、唐二人对他们甚是恭敬。 不过谈及投诚之事时,却始终顾左右而言他,迟迟不肯表态。 李国桢虽不善战,却有辩才,当即口若悬河地列举出十胜十败之说,对二人痛陈厉害。 白、唐二人不过一介武夫,而且也有投诚之心,只是想借谈判之机多捞些好处。 所以在他们提出的问题都被李国桢解答后,也表示愿意投诚,却仍坚持要崇祯下旨。 李国桢知二人是因局势不明,借故拖延,单凭口舌之利无法说服二人,与他们虚与委蛇一番后,又连夜北上。 他们赶到宣府后,通过锦衣卫得知王承胤已经被突然出现的女真兵吓到,而且金龙祥瑞之事尚未传来,知道此刻并非劝降良机,便扮作客商前往盛京。 按照他们之前的计划,需先查探清楚多尔衮、豪格等人情况,再施展离间之计。 没曾想他们到关外后,不仅没有探查到任何消息,反因发饰有异于女真而处处受制。 后来还是冒充晋商范北斗的门客,贿赂了一些低级官员的奴才,才勉强打探到一些消息。 尽管他们行事已经十分谨慎,却因人生地不熟,还是引起了鳌拜的注意。 原来鳌拜本是豪格的支持者,在多尔衮摄政后,曾惨遭迫害,幸得索尼庇护,才保住性命。 鳌拜经此一事后,不仅没有畏缩,反而更加勇猛,一直在找机会对付多尔衮。 所以当他发现王守林等人后,以为是多尔衮的同党,便派人去捉拿他们。 幸亏鳌拜派去的家奴中有个叫程大勇的,曾在宣府锦衣卫中任职,认出了王守林。 在程大勇的帮助下,王守林和李国桢才侥幸逃脱。 由于鳌拜追捕的急迫,二人无法逃离盛京,后来还是在程大勇的帮助下,躲进了鳌拜的家奴营。 在那里王守林见到有生以来最悲惨的一幕,一群群衣不蔽体的汉人好似猪狗般地圈养在一起。 他们除了要不停的劳作外,还要伺候那些奴才的奴才,稍有反抗,轻则打骂、重则贩卖、处死,毫无尊严。 王守林激愤之下,本想杀了那几个看守的女真人,将他们救出去,却被程大勇劝阻了。 程大勇告诉他,女真对奴隶的管制十分严苛,不仅会对逃跑的奴隶施以绞刑,还会将隐匿、窝藏之人抄家、斩首。 所以不管是在女真境内,还是在朝 鲜和蒙古,都无人敢收留他们。 若说逃到关内,那简直就是奢望。 因为女真在通往关内的道路上,设置了重重关卡,他们根本无法通过。 纵使有人侥幸成功,守关之人因怕女真借故生事,往往也会将他们驱逐了事。 因此他们除了被赎回一途外,根本就没有任何生路。 王守林听完程大勇的讲述,心中苦闷不已,不禁迁怒于程大勇,指责他为虎作伥。 程大勇闻言,袒露出胸口的一条条刀疤。 他告诉王守林,每当他心中难受时,便会划上一刀。 他也曾想过痛快死去,只因顾念老母、幼儿,不得不苦苦支撑。 好在这些年,朝廷偶尔也会向女真赎回一些汉人,这也成为了他们唯一的精神支柱。 希望有朝一日大明能重振雄风,将他们这些沦落到女真的人赎回去,不至客死异乡。 王守林闻言,不禁紧紧地抱住了这个昔日的战友,痛哭起来。 悲痛过后,程大勇又主动询问王守林来女真的目的。 当他得知王守林此行是想利用谣言逼迫多尔衮撤兵后,立刻联络在各府为奴的好友,替王守林收集消息。 在程大勇等一大批汉人奴隶的帮助下,他们查到布木布泰在嫁给皇太极前就与多尔衮相识,而且在立储的前一夜,布木布泰曾深夜密会多尔衮。 除此之外,程大勇等人还打探到多尔衮对豪格的侧福晋吉特氏也有不轨之心,只是碍于布木布泰,一直没有得手。 于是王守林和李国桢在原有谣言的基础上,又添加了吉特氏为救豪格,委身于多尔衮等事,意图激发出豪格的仇恨之心。 在程大勇等人的大力宣传下,仅一天,谣言就传遍盛京。 而且随着谣言的发酵,不仅说多尔衮图谋不轨,更有甚者,还说福临并非皇太极子嗣,不宜继承大统。 豪格借又机联合索尼、鳌拜等人质问布木布泰,布木布泰迫于压力,不得不召回多尔衮。 就在王守林等人准备功成身退时,多尔衮的兄弟多铎在追查谣言之事时,发现了王守林等人。 幸得程大勇等人拼死相护,王守林和李国桢才逃出了盛京,只是程大勇等数百人却被多铎杀害了。 朱元璋听完王守林的讲述,心中也大为悲痛。 他前生一直以为蒙古是大明的大患,没想到区区女真竟敢如此奴役他的子民,身上不由散发出一股浓烈的杀气。 刘文炳等人见状,纷纷跪地请缨,誓要剪除女真。 就在群情激奋之时,申湛然缓步走进了东暖阁。 正文 第69章 大战前夕 申湛然进来见众人形容有异,经刘文炳告知后,方知所为何事。 他沉吟了一会,跪下奏道:“陛下,女真固然可恨,不过叛军势大,必不能骤然除去,加之年年混战,将帅各自为战,收服亦需时日。” “还请陛下以大局为重,暂息雷霆之怒,待北方稳定后,再剪除女真未迟!” 申湛然说罢,又连连叩首,同时身体也微微颤抖。 因为他知此刻群情激愤,出言劝阻不仅容易遭到责罚,而且一旦此事传开,也会受到士大夫的指责。 但他却不能不站出来,不然朱元璋必然骑虎难下。 因为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民心,朱元璋身为一国之君,听闻此事后,自不能置之不理,不然容易寒了众人之心。 但是若果真挥师北上,不仅无法解救被女真奴役的百姓,还可能让大明再次陷入困境。 所以身为朱元璋的近臣,他必须站出来为君分忧。 果然,朱元璋听了他的话后,面色有所缓和,却仍语带不忿地道:“申卿,你的话虽在理,但女真如此凌辱咱的百姓,咱岂能坐视不理?” 申湛然闻言,提着的心才稍微放下来一些,沉声奏道:“陛下,微臣也并非说女真手中的百姓。” “只是攘外必先安内,现今战火不断,数以万计的百姓流离失所,他们同样是您的子民,也等着您去拯救,还请陛下三思。” 朱元璋闻言,沉默了一会,又看向蒋德璟道:“蒋卿,你觉得申卿的说法如何?” 蒋德璟沉吟一会,跪地奏道:“陛下,老臣觉得申大人所言在理,天下万民皆陛下子民,原不分彼此,相信沦落在女真人手中的百姓,也能理解陛下的苦心......” 蒋德璟说罢,又好似无意地瞥了王守林一眼。 王守林虽是一个粗人,此刻听了申、蒋之言,心中也明白过来,不禁暗骂自己糊涂。 其实他也并非不清楚当前的情况,只是每每想到张大勇的惨死,内心痛苦不已。 又加上这几日见识了朱元璋的谋划,有些盲目地认为,只要朱元璋肯出手,必能救回那些被女真人奴役的百姓,激愤之下才会提议北伐。 此刻见刘文炳、巩永固等人也纷纷附议,他急忙跪地请罪,请朱元璋以大局为重。 朱元璋见状,这才开口道:“好,既然众卿都觉得应该先灭叛军,再除女真,那咱就先放女真一马。” “不过众卿都要牢牢记住,咱还有一百多万百姓在被女真奴役,来日咱定要踏平女真,以洗此辱!” 众人闻言,又都跪下,高呼陛下圣明。 朱元璋示意众人起身后,又看向申湛然道:“申卿,你今日与李岩谈的如何?” 申湛然见问,躬身道:“今日和谈与以前两日一样,并无甚进展,不过谈判中间,红娘子却意外出现,指责陛下陷害李岩,一度让和谈无法进行。” “尽管李岩多番劝阻,红娘子只是不依,后来还是李牟出来劝阻,红娘子才忿忿离去。”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道:“申卿,你觉得红娘子此举是何用意?” 申湛然道:“依微臣愚见,红娘子此举既是在替李岩叫屈,同时也是在提醒陛下大战将至!” 朱元璋点头道:“不错,这红娘子确实是个女中豪杰,她此举应也是在还咱放她之情,比那李岩倒是要强上几分。” 申湛然愣了愣,道:“陛下圣明,不过微臣觉得李岩也是个人才,只可惜识人不明,明珠暗投,倒是有些可惜。” 这时,一旁的蒋德璟也开口道:“申大人此言不差,老臣以前听人谈及此人,确实是一个文武双全的人物,若是能劝降他,或许对平叛会大有帮助。” 朱元璋看了申湛然一眼,笑着对蒋德璟道:“蒋卿,此事不急,待日后再议。” 说罢,又看向申湛然道:“咱让你拟旨,派吴襄出城之事,你可处理好了?” 申湛然点头道:“微臣已经拟旨送到范大人处,想来内阁一会就会送来。只是微臣怕吴三桂不在军营,未必能及时出兵,会坏了陛下的大事。” 朱元璋摇头道:“这点你不用担心,吴三桂既已出兵,他的关宁铁骑必然已至,只是他爱惜羽翼,不肯轻用其锋罢了。” “若他知吴襄出城,就当知道咱已看出他的心思,到时他纵使不下死力,也必会率兵亲至,博一个忠孝的名义。” 这时,刘文炳有些担心地道:“陛下,纵使吴三桂率军前来,我们和叛军的实力也只是持平。” “若是刘芳亮真的已经率众前来,臣怕未必有胜算,陛下是否等大同、宣府的兵马到了之后再战?” 朱元璋闻言,看向申湛然道:“申卿,你这几日都在彰义门下与李岩和谈,对叛军的情况想来比咱们都清楚,对此事如何看?” 申湛然沉吟道:“宣府、大同之兵乃是降兵,纵使前来也不能指望他们能力战,只可作为疑兵,给叛军施加压力。” “至于刘芳亮的大军,微臣以为他们明日应不会到达。因为从谈判的情况来看,李岩并没有任何话语权,只是虚应故事。” “这说明李贼对宋献策依然信任,而以宋献策的术数来看,攻城之日应在二十五日,今日才二十一日,所以微臣觉得刘芳亮可能会在后日抵达。” 蒋德璟闻言,有些狐疑地看了申湛然一眼,沉声道:“申大人,叛军狡猾多端,加之吴三桂来援,纵使李贼信任宋献策,恐怕也未必会择日攻城!” 申湛然见蒋德璟面有不满,先看了朱元璋一眼,见他微微点头,才笑着道:“蒋大人说的在理,不过李贼迷信天命,短期内性格不会改变。” “再加上刘芳亮既要在保定制造假象迷惑我们,又要保持战力以便攻城,所以保定距离京城虽只三百来里,他恐也需三日才能到达。” “而根据我们的消息,刘芳亮急攻保定才两日,纵使他当天就调兵北上,最快也要到明晚才到。” 蒋德璟刚才出言反对,是怕申湛然误导朱元璋,使之也沉迷天命邪说。 此刻见申湛然说的有理有据,赞许地点头后,又对朱元璋道:“陛下,申大人之言,老臣也颇为赞同。” “只是此战不仅关系京城安危,更关系到我大明江山,还请陛下再等待些时日。” “因为吴三桂既已来援,相信南京、武昌等地的援军也已在来的路上,只要等他们到来,必可将叛军击溃。” 朱元璋闻言,知他虽是一片忠心,却因不通军事,未看清当前的局势,当即摇头道:“蒋卿,其实咱们的援兵已经到了。” “因为根据李若琏的情报,山西等地突然出现多处起义,应就是活动在湖南、安徽等地的援兵。” “但他们来而不报,除了京城被围外,恐怕也是对此战缺乏信心,加之今日吴三桂战败,对他们的影响应也不小。” “所以若是咱们不抓紧时间,打一场翻身仗,一旦援军的士气受损,我们的处境会更加被动。” 蒋德璟沉思了一会,道:“陛下所言甚是,老臣不才,愿出城去联络援军。” 朱元璋笑了笑,道:“蒋卿,此事就不用你操心了,我之所以让吴襄出城,除了逼迫吴三桂出战外,也是逼他加快联络援军的速度。” “毕竟他在城外,又是久经沙场之人,比咱们的人更懂得藏兵之法,让他去找效率会更高一些,咱们还是好好研究一下明日出战之事吧。” 众人见朱元璋说的在理,当即抛除己见,积极讨论起首战之事。 正文 第70章 大谋无形 京城西南三十里外的一个小山坡上,高杰和李成栋正用千里镜眺望着远方。 “高大哥,听说李自成有五十万人,而且我看他的军营井然有序,我们就凭手上的两万多人去冲营,风险是不是太大了?” 李成栋放下千里镜,有些担心地对身旁的高杰道。 高杰冷哂一声,道:“老李,你也是在李贼军中混过的人,怎会相信他的鬼话?” “他说五十万人,能有一半就不错了,再剔除掉那些老弱妇孺,能打仗的最多不会超过十万。” “而且刘宗敏在彰义门吃了大亏,听说连郝摇旗都被抓了,必然实力大减,能战的应该只有李过手下的两三万人。” “而李过此刻还在与吴三桂对峙,无暇旁顾,只要我们抓住时机,一举冲破李贼的大营,到时纵使不能当大都督,应该也能混个公侯,这辈子也不算白活。” 李成栋闻言,仍有些犹豫地道:“高大哥说的对,只是李过今日刚击退吴三桂的援兵,要知道关宁铁骑可是关内最强的骑兵,连他们都败下阵来,我们不可大意啊!” 高杰有些不满地看了李成栋一眼,道:“老李,你今日怎的如此胆小!” “李过有多少斤两你不知道吗?纵使他有玄甲骑兵在手,也绝对不是关宁铁骑的对手。” “我要是没有猜错,吴三桂应是为了保存实力,并未动用关宁铁骑,不然绝不会那样快就败退。” 李成栋见高杰面有不满,低声道:“高大哥,不是我胆小,只是我们就这点家底,现在局势复杂,要是赌输了,那我们以后的日子恐怕就不好混了。” 高杰摇了摇头,道:“你放心,我们不会输的,而且你嫂子之所以留在黄得功那,除了掩护我们北上外,也是想借机劝降一些叛军。” “你嫂子的本事你是知道的,当年连李自成都被她收拾的服服帖帖,劝降几个败军还不是手到擒来,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们会没有本钱。” 李成栋知高杰一向自负,决定的事情很难更改,当即又转变话头道:“高大哥,马进忠和王允成也已潜伏到京城,要不我们使个计策,让他们打头阵?” 高杰闻言,沉吟了一会,道:“好是好,不过马进忠虽然勇猛,却没有主见。” “加之他在左良玉的麾下,同行的王允成又是左良玉的亲信,以左良玉的老奸巨猾,对他们必有嘱咐,我担心未必能说得动他。” 李成栋笑着摇头道:“高大哥,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崇祯给左良玉的诏书中,曾明言封他手下的马进忠、王允成等五虎为子爵,并声称第一个赶到京城的再封伯爵。” “左良玉担心五虎知道后会冒进,将此事瞒了下来,没想到却被他的儿子左梦庚给说了出去。” “五虎知道此事后皆是大怒,不过畏于左良玉的淫威,并未表露出来,但对左良玉的命令已是阳奉阴违了。” 高杰愣了愣,道:“我说马进忠这次怎的如此勤快,原来还有这段故事,既然如此,那你就去试试,不过也不用太勉强。” “另外,你设法将我们到京的消息传进宫去,到时让崇祯见识见识我们哥俩的实力,不怕他不给我们封官。” 李成栋闻言,谄媚地笑道:“好,小弟这就去办,保管让大哥封侯拜相!” 高杰笑了笑,道:“老李,你说错了,是我们一起封侯拜相!” 两人正说的高兴,突然一个哨兵跑过来禀告,说吴三桂的人要见他们。 高杰皱了皱眉,有些不满地看向李成栋,道:“你和吴三桂联系了?” 李成栋连连摇头道:“高大哥,自从出了山西后,我一直跟在你的身边,若是我联系吴三桂,你怎会不知?” 高杰想了想,道:“这就奇怪了,我们藏的如此隐蔽,连李自成都未发现,他怎会找到我们?” 李成栋闻言,看向哨兵道:“他们来了多少人,带头的是谁?” 那个哨兵道:“他们一行只有五个人,带头的好像叫吴国贵!” “吴国贵?” 高杰惊呼一声,沉默了一会,对李成栋道:“走,去会会他!” 李成栋点了点头,就跟着高杰朝前走去。 ...... 京城,吴襄府邸。 吴襄坐在太师椅上,一脸烦躁地看着桌上的圣旨,时不时地朝大厅外张望。 一旁的祖氏见状,几次张嘴却都忍了下来。 这时,从大厅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就见到一个年约五十,管家模样的老者快步跑了进来。 “吴平,可是有了那逆子的消息?” 吴襄不待吴平走进大厅,就急忙上前问道。 吴平有些无奈地摇头道:“我按您说的方法去传信,但是却没有人接受,后来我又带着小六子在正阳门转了好久,也没找到出城的法子!” 吴襄闻言,怒骂道:“你个蠢货,不会给那守城的兵士一些银钱,让他们缒你们下城?” 吴平苦笑道:“我给了,但那些兵士不肯收,说陛下严令,不许放人出城,违者斩首!” 吴襄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哎,真是个逆子,老子早就告诉过他,陛下性情大变,让他老老实实回来勤王,他死活不肯。” “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又弄这么一出,损兵折将不说,还把老子逼上了绝路,早知道如此,老子当初就该掐死这畜生......” 一旁的祖氏见他越骂越凶,有些不满地道:“老爷,你也不要一味责怪三桂,当初陛下找您时,您不也舍不得关宁铁骑......” “你个妇人知道什么,现在能和以前比吗?你没看到这些天陛下杀了多少王公大臣,你那个逆子到现在还在打小算盘,他倒是好,却把他老子逼死了。” 吴襄不待祖氏把话说完,便将她骂了回去。 “老爷,我觉得陛下也未必是真要您的命,应该是想借此逼少爷出兵,所以您明日出城应不会有危险。” 吴平见吴襄连祖氏都骂上了,担心他将怒火发泄在自己身上,急忙劝道。 “你懂什么,攻打正阳门的是张天琳,那是李贼的心腹之人,他最恨的......” 吴襄说着,突然停了下来,道:“对啊,陛下连魏藻德、朱纯臣都杀了,要杀我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是了,是了,吴平,你立刻带着小六子去找李若琏,让他帮你们出城!” 吴平闻言,有些惊讶地道:“这行吗?李若琏现在正得陛下宠幸,他会为我们违反陛下的命令?” 吴襄不满地踢了他一脚,怒喝道:“叫你去就去,哪有那多废话!” 吴平见状,只得又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吴勇!” 吴襄待吴平离去后,又朝厅外大叫道。 “老爷,您有什么吩咐!” 吴襄的话音才落下,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立时跑了进来,躬身问道。 “你去将府中那些退役的家奴召集起来,老爷我要训话!” 吴襄一脸沉重地吩咐道。 吴勇恭敬地应了一声,转身退了出去。 “老爷,您不会是想趁机出城吧,那我也去准备一下,反正我哥哥在关外,我们出去了也......” “你个蠢货,给老子闭嘴,要再敢胡言乱语,小心老子撕烂你的嘴!” 吴襄听到祖氏的话,皱着眉头厉声呵斥道:“你给我老老实实呆着,若敢乱说乱跑,别怪我不给大舅兄情面!” 祖氏本无甚见识,平日里也是仗着哥哥祖大寿的余威,才敢在吴襄面前说上几句,此刻见吴襄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立时吓得连连后退。 吴襄见状,又不满地瞪了她一眼,才快步走出大厅。 正文 第71章 叛军的谋划 三月二十二日,卯时初刻,城外李自成大营。 李自成听完各个将领的汇报后,又看向刘宗敏道:“左都督,左制将军那边情况如何?” 刘宗敏愣了愣,才想起李自成说的是刘芳亮,沉声道:“闯......陛下,左制将军前日夜间已经率军北上,应该在明日晚间可以到达。” “不过我担心吴三桂得到战败的消息后,会率关宁铁骑赶来,而李过手中只有三千玄甲骑兵,未必是吴三桂的对手,所以已让刘芳亮率五千骑兵先行,相信最迟今晚就可以到达。” 李自成皱了皱眉,道:“左都督,你此事处理的很好,不过吴三桂久经沙场,狡猾多端,你确认他现在不在军中吗?” 刘宗敏闻言,有些不悦地道:“在山海关监视吴三桂的人,也是我们老八营的老暗探,最是机警不过的。” “他在吴三桂的大军出发后,曾在高第的府中见到过吴三桂,前日虽未见到吴三桂,却也见到关宁铁骑在操练,想来是不会错的。” 李自成知刘宗敏早年要过饭,最反感别人怀疑和看不起他,此刻见他说的如此笃定,便宽慰道:“左都督既然如此说,那朕就放心了。” “不过最近河北、湖南战事不断,想来是江南之兵接到了崇祯的勤王诏书,若是我们能击败关宁铁骑,必能震慑住他们,也可替绵侯他们减轻一些压力。” 刘宗敏闻言,脸色才缓和了一些,点头道:“陛下放心,根据探子回报,马重禧已经将黄得功、高杰挡在真定以南,而袁宗第和白旺也在河南再次将左良玉击溃。” “而南京方面都是些穷酸老儒,至今也没什么动静,想来成不了什么气候。” “到时只要等刘芳亮前来,和李过联手击败关宁铁骑,我们便可全力攻城了。” 李自成见他将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条,又讨好地赞许道:“好,左都督,有你在,朕很放心,待入城后,朕一定会好好封赏你。” 刘宗敏闻言,脸上露出得意之色,言不由衷地客套了几句。 一旁的牛金星见状,不禁皱起眉头,刚要开口却被宋献策拦住了。 不过他仍不满地瞥了刘宗敏一眼,才不甘地看向他处。 这时,李自成又看向李岩道:“李军师,你这两日和崇祯的人谈判,他们没觉察出朕的意图吧?” 李岩脸上闪过一缕惊诧之色,随后模棱两可地道:“臣谨遵陛下旨意,一直拉着申湛然和谈,并未给他刺探我军虚实的机会。” 李自成听出李岩话里有话,有些不快地道:“李军师,此事你务必要用心,替大军争取些时日。” “现在崇祯也是病急乱投医,在大肆残杀朝臣后,应是无人可用,才会派那个申......申......的来谈判。” “以崇祯的眼光,想来这人也不会有甚才能,你只需拖他两日,我们就可攻下京城。” “陛下......” “陛下所言甚是,臣一定竭尽全力,替大军争取时间。” 李岩一边制止了不满的红娘子,一边恭敬地朝李自成道。 李自成见状,脸上不由闪过一缕怒色。 一旁的金牛星见李自成面有怒色,想到破城在即,决不能让李岩在此时立功,急忙落井下石道:“李军师,此事事关重大,你不是竭尽全力,而是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 “我昨日听说申湛然谈判后,在彰义门下逗留了许久,这就要......” “牛丞相,你要是真闲得慌,还是想想女真撤兵的影响吧!” 红娘子见到牛金星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立刻不满地反击道。 牛金星闻言一愣,有些惊讶地看向红娘子。 原来他刚才因见红娘子面有不忿,想借机激怒红娘子,引起李自成的不满,对李岩加以处罚。没想到红娘子竟说出了女真退兵之事,要知此事他也是今早才得到密报,而且已经将来人打发,因此吃了一惊。 就在他惊讶之时,李自成有些不满地道:“牛丞相,女真退兵是怎么一回事,朕怎么不知道?” 牛金星快速理了理思绪,回答道:“此事臣今早也有所耳闻,只因尚未确认,所以才未禀报陛下!” 李自成皱眉道:“牛丞相,此事抓紧落实,要知我们在宣府、大同并未设兵,若是女真退兵,我们也要提前做好安排。” 牛金星闻言,连连点头称是,同时怨恨地瞪了红娘子一眼。 这时,一个传令兵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跪地禀告道:“陛下,张天琳将军派人来报,说正阳门外出现敌军,问陛下是否攻击?” 大帐中的众人闻言,皆是一惊。 李自成见状,强作镇定地道:“敌军有多少人,统兵之人又是谁?” 传令兵道:“据张天琳将军的消息,统兵之人是吴三桂的父亲吴襄,他带的兵马并不多,只有两三千人左右。” “好,崇祯那个狗皇帝应该是被吴三桂气到了,所以拿吴襄出气!” “陛下,请您下令,我立刻待五千骑兵去将吴襄擒来,到时以吴襄来对付吴三桂,或可省去不少麻烦。” 刘宗敏听说吴襄只带了两三千人出城,立刻大叫着向李自成请缨。 李自成用眼神制止了刘宗敏后,又对传令兵道:“统兵的真是吴襄?” 传令兵闻言,有些犹豫地道:“好像还有一个人,不过站在吴襄身后,想来应是个副将!” 李自成沉吟了一会,看向身旁的宋献策道:“军师,你怎么看?” 宋献策摇了摇鹅毛扇,又偷瞥了一眼刘宗敏,缓缓地道:“左都督的说法倒也在理,想那崇祯等了许久,才等来吴三桂。” “没想到吴三桂竟一战即溃,以崇祯的心性,一怒之下做出这种事倒也有可能。” 李自成闻言,有些犹豫地道:“只是左制将军尚未赶到,若是此刻开战,会不会影响了我们的计划?” 宋献策一副成竹在胸地模样,摇着鹅毛扇道:“无妨,我军虽在彰义门......呃,但战力仍远盛崇祯,出兵并无不可。” “只是臣听闻吴三桂父子感情甚好,所以必须生擒吴襄,免得因此惹恼了吴三桂,给崇祯添一助力。” 李自成见他说的在理,刚要吩咐刘宗敏,却听到李岩的声音响起道:“陛下,臣觉得此事有些诡异,还是查清楚后再决定的好。” 李自成见他一反常态,有些诧异地道:“李军师,你可是发现了什么不妥之处?” 李岩摇头道:“臣未临现场,不敢妄言,不过臣听闻近几日山西发生数起暴动,掠走大量粮食,可能是部分南军已至。” “加之吴襄今日出城太过反常,臣担心是崇祯以此为饵,逼迫吴三桂死战,若是......” “李军师,你多虑了,刚才左都督不是说了,吴三桂不在军中,崇祯又如何逼迫他死战?” “何况山西之事已经证实只是部分刁民生事,而且左都督也说左良玉等人已被击溃,难道你连左都督的话也怀疑?” 牛金星不待李岩将话说完,便义正言辞地打断了他。 刘宗敏本对李岩的话有些不满,不过见他面有愧色,而牛金星又咄咄逼人,想到往日的情分,心中不禁一软。 于是他冷哼一声后,对李自成道:“陛下,我觉得李岩兄弟的话也不无道理,不过吴襄只有两千人,我不用一盏茶的功夫就可将他擒下,不管是什么计策也无用!” 李自成闻言,见李岩也不再开口,便点头道:“好,此事就交给左都督处理了,不过千万要谨慎!” 刘宗敏拱了拱手,并未理睬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李岩,转身走出了大帐。 正文 第72章 大战起 朝阳门下,吴襄看了一眼前方正在准备工事的士兵,又望了一眼身后紧闭的城门和城上稀稀疏疏的守军,心中不禁又骂起吴三桂来。 原来吴襄让吴平带着小六子去找李若琏后,李若琏不仅派人带小六子出了城,而且还安排了人等小六子回城。 只是吴襄足足等了整整一夜,也没有等到小六子回来。 就在他满腔怨恨地准备出城时,刘文炳却带着五百骑兵赶来了。 告诉他陛下虽对吴三桂有所不满,但是也不愿他无辜受害,所以特意抽调出五百骑兵来护卫他的安全。 吴襄见刘文炳亲至,心中立时轻松了不少,又想到小六子已去五六个时辰,关宁铁骑应也快要到了。 只要吴三桂到了,陛下目的达到,也不会再难为他。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他们出城已近一个时辰,仍没有见到吴三桂的影子。 要知道现在距离小六子出城已有六七个时辰,以关宁铁骑的速度早就该到了,所以吴襄又忍不住咒骂吴三桂不忠不孝。 “吴总兵,您在想什么呢?” 就在吴襄恼怒之时,刘文炳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吴襄回头望去,只见刘文炳一脸从容地看着他。 他想到刘文炳是朱元璋的心腹,此刻如此淡定,应是朱元璋有所安排,心中不由又放松了一些,强笑道:“也没想什么,只是好久不曾领兵,想起了以前在辽东征战的日子。” 刘文炳闻言,笑着道:“本公之前倒也听人讲过吴总兵的英勇事迹,今日能与吴总兵并肩作战,实在是荣幸之至。” 吴襄摇头道:“安国公谬赞了,我不过跟着祖......诸将士厮混而已,哪比得上安国公英勇善战,在彰义门打得叛军丢盔弃甲,真不愧安国之名。” 刘文炳连连摆手道:“吴总兵,你误会了,彰义门之战乃陛下之功,本公不过是一个马前卒而已,又有什么好称道的。” 吴襄闻言,急忙附和道:“陛下雄才伟略,实在是让我等望尘莫及。” 刘文炳点头道:“不错,陛下确实是雄才伟略,只可惜叛军势大,而援军又迟迟不至,不然以陛下的谋略,必能将叛军杀的片甲不留......” 吴襄见刘文炳说的兴起,言谈间对他也颇为亲近,便试探地问道:“安国公,我们今日出城,不知陛下有何安排?” 刘文炳道:“吴总兵,你不用担心,你别看城上士兵不多,其实陛下已让王家彦率五千人在城下待命。” “而且在朝阳门上也布置了三十门火炮和一百多支迅雷铳,只要叛军敢来,必让他们粉身碎骨!” 吴襄闻言一惊,试探道:“据我所知,对面的张天琳最少有一万人马,纵使有火炮和迅雷铳,我们这点人也守不住阵营吧?” 刘文炳望了一眼前方,道:“吴总兵,你不用担心,陛下算定令郎已至京城附近,只要他的关宁铁骑一到,张天琳又有何惧!” 吴襄摇头道:“安国公,你休要再提那个逆子,我早已派人去催他,但至今仍未有任何消息,我看是指望不上他了。” 刘文炳佯作惊慌地道:“不会吧,陛下说吴总兵父子情深,一定会率兵来援的!” 吴襄见他一脸惊慌,不似作伪,也有些慌乱地道:“安国公,您不会真的将希望寄托在那个逆子身上吧?” 刘文炳语带惊恐地道:“对啊,现在叛军围困京城,兵力严重不足,这几千兵马也是好不容易挤出来的。” “罢了,若令郎不来也是天命,本公深受皇恩,就以此身报国吧!” 说罢,掩面叹息,同时暗暗观察吴襄。 他见吴襄满脸愁容,身形微颤,心中不由一惊,快步朝后走去。 吴襄见状,心中也是大惊,对身旁的吴勇道:“你快挑几个机灵的家奴换上叛军的衣服,看能不能蒙混过关,去找那个逆子来救老子!” 吴勇刚才也听到他们的谈话,当下不敢犹豫,急忙去安排。 “陛下,吴襄与吴三桂并无联系,看来此战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朝阳门上,申湛然见到刘文炳的旗语,躬身向朱元璋禀告道。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道:“无妨,吴襄出现的突然,李贼必然生疑,纵使他出兵,应也只会派骑兵前来,以期速战速决。” “而我们也有三千骑兵,再加上两万精锐和朝阳门的火炮,吃下他的骑兵足够了。” 申湛然闻言,有些担心地道:“但张天琳手下还有一万多人,要是被他缠住,一旦战事胶着,恐对我们不利!” 朱元璋摇头道:“申卿,你多虑了,现在李过还在和吴三桂的兵马对峙,刘宗敏的大军也还在彰义门外,短时间内根本无法赶来!” “除此之外,李贼并无可战之兵,若是张天琳不知进退,咱正好也将他一并吃掉!” 申湛然本有些担心,但见朱元璋成竹在胸,心中也是大定,转身去安排出兵之事。 约莫过了一刻钟,朝阳门下的地面一阵剧烈震动,随后就见到数千骑兵朝朝阳门扑来。 刘文炳见状,立刻飞身上马,大叫道:“火枪手、弓箭手,准备!” “长枪兵,给本公顶上去!” “轰!” “轰!” “轰!” ...... 他的话音才落下,朝阳门上响起一阵炮声,立时将冲在最前面的数百骑兵炸飞。 身在中军的刘宗敏见状,高声大喝道:“王千户,你给我带着玄甲骑兵冲上去,务必生擒吴襄!” 王千户得令,急忙率军前行。 “嘶——” “啊!” “杀!” 冲在最前面的骑兵才躲过炮火,他们的战马却又铁蒺藜和陷阱中的利刃所伤,纷纷坠下马去。 城外的火枪兵和弓箭手见状,纷纷开枪射箭,瞬间杀死了数百人。 这时,王千户带着玄甲骑兵赶到,由于他们的战马有铁甲保护,根本不惧铁蒺藜和长枪兵,立时将明兵的阵型冲乱。 刘文炳见玄甲骑兵太过凶猛,急忙率军退到护城河附近,依靠城上的火炮和迅雷铳对抗骑兵。 刘宗敏见状大怒,一边指挥骑兵冲锋,同时派人催促张天琳的兵马前来助阵。 正文 第73章 刘宗敏中计 “陛下,安国公他们有些支持不住了,是否现在就打开城门,让平西侯率兵冲出去?” 朝阳门上,申湛然看着苦战中的刘文炳,有些担心地对朱元璋道。 朱元璋见刘宗敏的骑兵攻势虽然凶猛,却也没有冲破刘文炳的骑兵阵型。 而一旁的吴襄则是利用他家奴中的盾牌兵和弓弩手,布了一个防御极强的乌龟阵,短时间内也不会有危险。 因此他又拿着千里镜望了望,才沉声道:“安国公暂时不会有危险,倒是张天琳的营中旗帜有些混乱,看来刘宗敏来前并未知会他。” “他此刻仓促出兵,排兵布阵必有疏漏,对我们来说是一个机会,等他率军压上来后,咱们再出兵,省得让他发现异状又退回去。” 申湛然闻言,也拿起千里镜望了望,道:“这张天琳倒也狡猾,他只派轻骑兵和战车前来。” “盾牌兵和长枪兵护着佛郎机在我们火炮射程外布阵,佛郎机后又以弓箭、火枪手守护,营中有火炮镇守,我们要吃下他,恐怕并非易事。” 朱元璋摇头道:“不,他的布阵是有问题的,你看他为了保护佛郎机,让盾牌兵和长枪兵列阵在前,却又担心步兵太近影响佛郎机的攻击,导致两者之间的距离过大。” “而且步兵为免阻挡佛郎机手的视线,横向距离过远,加之他为援助刘宗敏,并没有派骑兵护卫,机动性太差。” “佛郎机和火枪手看似远近搭配攻击,但是距离又太近,而且为了避开佛郎机手,也和步兵犯了一样的错误。” “火炮的位置就更不合理,火炮的射程虽在步兵之前,不过距离太近,一旦两军混战,他的火炮根本就发挥不出作用。” “对付这样的布阵,咱只需以重骑兵正面冲击,或是利用轻骑兵从两翼攻击,捣毁他的佛郎机阵地,他的阵型也就乱了。” “只可惜咱们的骑兵太少,现在出城极容易被城下的骑兵缠住,若是以步兵强攻,损失又太大。” 说罢,有些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申湛然一直以来对自己的军事才能颇为自负,此刻听了朱元璋的话,又用千里镜仔细观察了一会,发现果如朱元璋所言,心中不禁生出高山仰止的感觉。 这时,他突然听到一声惊疑之声,随后又听到朱元璋的声音响起道:“黄卿,你可有办法让火炮再打得远些?” 原来朱元璋仔细观察了城上的火炮的攻击距离后,发现炮弹落地点距离张天琳的步兵只差一里左右,若是能再前移一些,就直接摧毁张天琳的佛郎机。 他见黄尼麓一直在调试火炮,便开口询问道。 正在指挥火炮攻击的黄尼麓闻言,有些为难地道:“陛下,臣刚才已经测试过,以朝阳门的火力,根本无法攻击到叛军的佛郎机阵地。” “不过我看叛军安置的是中型佛郎机,射程应在两里左右,若陛下只是担心我军被佛郎机所伤,臣带来了一些改良过的中型佛郎机和炮弹,射程应在三里左右。” “只要我们在三里外攻击,不仅不会受伤,反而可将叛军一举击溃。” 朱元璋闻言,摇头道:“不行,城下道路本就不宽,而中型佛郎机太过笨重,运送出去极容易挡住道路,影响出兵的速度。” 他沉吟了一会,对黄尼麓道:“咱记得朝阳门上有些劣质的炮弹,你换上这些炮弹,并减缓火炮发射的频率,制造出炮弹不足的假象。” 说罢,又看向申湛然道:“申卿,你让平西侯派一千精锐佯作惊慌地打开城门,冲出去假装接应吴襄入城,但速度不要快,看刘宗敏会否让步兵上前攻城!” 申湛然有些犹豫地道:“陛下,刘宗敏刚在彰义门吃过亏,恐怕不会再上当吧!” 朱元璋道:“正因为他吃过亏,急于挽回颜面,所以才容易上当。” “若是他真不上当,那你就让平西侯率兵将城下的这些骑兵逼至两侧,再让李若琏率两千轻骑兵冲上去。” “咱今日纵使折掉这两千骑兵,也要吃下李贼这一万多人,打出咱们的气势!” 申湛然点了点头,刚要吩咐旗手打旗语,却见到王守林急匆匆地跑了上来。 他匆匆行礼后,禀告道:“陛下,末将刚接到消息,高杰已率两万精兵赶来,并称会于今日午时偷袭李贼的大营,请陛下到时出兵配合!” 朱元璋闻言,沉默不语。 一旁的申湛然见状,低声道:“陛下,此事颇为诡异,要知吴同知在外数日,也只打探到李贼大营的大致方位。” “高杰初来乍到,又怎会知道李贼大营设在何处,而且保定的刘芳亮若是轻装前行,今日应也可感到京城......” 朱元璋待他说完,又看了看城下激战的刘文炳等人,沉声道:“高杰曾在李贼手下为官,应对李贼行军布阵的习惯十分了解,找到李贼大营倒不足为奇。” “而且高杰盗娶李贼的老婆刑氏,从李贼对李岩的态度来看,当知李贼心胸狭窄,二人断不会有合作的可能。” 说罢,他又沉吟了一会,对王守林道:“你速去联系高杰,告诉他,咱已在围剿叛军,让他伺机行动,若能生擒李贼,咱封他镇西公。” 王守林愣了愣,躬身行礼后,又急匆匆地跑了下去。 “申卿,你告诉李若琏,待平西侯围住叛军后,他即刻率五千骑兵直扑张天琳的阵营,其中三千重骑兵正面冲锋,两千轻骑兵迂回到佛郎机阵地两翼攻击。” “同时让他将一百死士一并带出,趁叛军败退之时混入其中,伺机进行斩首行动。” 申湛然心中本有些犹豫,不过见朱元璋主意已定,当下也不再多言,立刻吩咐旗手传信。 “哐——吱——” 随着朝阳门的城门打开,一千精锐冲出城门,朝吴襄靠拢。 远处的刘宗敏见已逐渐合拢的包围圈又被撕出一个口子,当即又将身旁护卫的五百玄甲骑兵派了上前。 “左都督,情况好像有些不对,我们是不是先撤回来?” 一旁的张天琳见刘宗敏有些急躁,低声建议道。 “没事,崇祯的重兵都聚集在彰义门和德胜门,此地守兵不多,不然他们不可能打开城门后,只派一千多人救援。” “天琳兄,我看城上的炮火已不足,你是否可以派一部分步兵冲上去,一来协助骑兵擒拿吴襄。” “二来若是朝阳门真的空虚,我们或可一鼓作气攻进城去!” 张天琳有些犹豫地道:“我看朝阳门今日的火炮比前几日多了不少,恐怕崇祯是故意设伏,我们还是小心一些的好。” 刘宗敏闻言,以为张天琳在讥讽他彰义门之失,不满地瞪了他一眼,道:“好,你就等在这,看我如何建功!” 说罢,就带着剩余的数十骑冲了上去。 张天琳担心刘宗敏有失会受责罚,一声长叹后,又调出部分步兵追了上去。 没想到他们才前行一里多地,就见到城中冲出数千步兵,将城下的骑兵逼向两侧。 紧接着又有数千骑兵从城内冲出,直奔他们而来。 张天琳见状,急忙布阵。 但是双方距离太近,骑兵转瞬间就将他的阵型冲散,又朝佛郎机阵地冲去。 与此同时,从朝阳门的东北方也冒出数千骑兵,朝他们扑来。 正文 第74章 李岩的仁心 李岩回到营帐后,又急忙找来李牟,一脸沉重地道:“李牟,你立刻带着我们的三千子弟兵赶往朝阳门,若左都督不敌,你就率军救援,若他擒下吴襄,你就不用出面了。” 李牟闻言,有些疑惑地道:“左都督身经百战,而且带了五千精锐骑兵,加上张天琳手下也有一万多人,应不会有危险吧?” 李岩摇头道:“你不懂,虽说据我们的消息,崇祯的重兵仍在彰义门和德胜门,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谨慎些总是好的。” “你要知道明兵惯会城下之战,像女真骑兵那般骁勇,也只能望城兴叹,更何况是我们的骑兵!” “而且左都督刚才负气而去,他若不擒下吴襄,必不会回来,万一中了崇祯的奸计,那陛下的谋划就会前功尽弃。” 李岩先前说去救刘宗敏,李牟虽然有些抱怨,心中倒也还是愿意的。 此刻听闻是为了李自成,立刻不满地道:“大哥,李自成都如此对我们了,你还要让我们的子弟兵去为他拼命?” 李岩见他面有怒色,叹了口气道:“李牟,我知你心中有气,我又何尝不是,只是我们这点委屈和天下百姓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难道你忘了我们为何起兵,不就是为了让天下百姓有好日子过吗,眼见大事将成,我们切不可在此时意气用事!” “要知道陛下此役一旦战败,恐怕连长安也未必能守得住,到时天下百姓就又会被崇祯奴役了,你又于心何忍?” 李牟冷笑一声,摇头道:“大哥,你未免将李自成想的太好了,自他称帝以来,你没发现他变了太多,我看他还不如崇祯呢!” 李岩闻言,一脸愤怒地道:“你......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觉得李牟说的没错!” 这时,红娘子从帐外走进来道:“相公,当今的陛下已经不是以前的陛下了,你看他整日里不是想着他的皇帝威严,就是猜忌有人要抢他的皇位。” “现在不要说你,连捷轩(刘宗敏的字)他都不相信,哪还有以前半分模样,你觉得他得了江山,会以天下百姓为念吗?” “就是,大哥,你别再傻了,李自成已经变了,你不要再效忠他,不然我真怕你会......” 李牟说着,见红娘子微微摇头,便将剩下的话吞了回去。 李岩也知他二人说的在理,忍不住叹息道:“我何尝不知,只是当今天下除了陛下,又还有谁能给天下百姓带来太平?” “而且一旦陛下战败,天下必将战火不断,到时受苦的不还是那些无辜的百姓,你们让我于心何忍?” 红娘子和李牟闻言,也不由地沉默了。 这时,突然一个亲卫进来禀告,说李自成召见李岩。 李岩闻言一惊,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亲卫摇了摇头,道:“来人并未说什么,只是说陛下急召军师觐见。” 李岩点了点头,道:“好,你去告诉他,我马上就去!” 说罢,他待亲卫出去后,又对李牟道:“我若所料不差,必是左都督在朝阳门外遇到了麻烦。” “你纵使怨恨陛下,也要念及左都督和我们的兄弟情分,而且此刻也不是置气的时候,有什么事,等救回左都督再说!” 李牟看了红娘子一眼,见她微微点头,便转身走了出去。 李岩待李牟离去后,又伸手握住红娘子的柔夷,道:“娘子,我知道你跟着我受了不少委屈,你放心,等此役结束后,我就带你离开军营,补偿你这些年的委屈!” 红娘子闻言,俏脸微红,低头娇声道:“相公,我不苦,只是不想你太苦!” 李岩又捏了捏她的柔夷,温柔地笑了笑,转身走出了营帐。 当李岩赶到李自成的大营时,发现众将皆是眉头紧皱,心中不由一惊。 他刚要行礼,李自成却拦住了他,道:“军师,军情紧急,这些虚礼就免了吧!” 李岩微微一愣,道:“陛下,莫非是左都督在朝阳门下,遇到了危险?” 李自成点头道:“不错,朕悔不停军师之言,让左都督出战,现在不仅左都督和张天琳被围困,就是东直门和东便门的两万人也有覆灭之危。” 李岩惊呼道:“这怎么可能,东直门和东便门的两万人虽算不上精锐,却也并非新兵,崇祯哪来这多人马......” 他说着突然停了下来,有些犹豫地道:“莫非是吴三桂的关宁铁骑到了?” 李自成无力地点了点头,道:“不错,就在左都督在朝阳门大战时,吴三桂率关宁铁骑突然杀到。” “那关宁铁骑虽只五千人,却骁勇异常,再加上左都督和张天琳腹背受敌,当即大败。” “他们本准备引兵后退,城中却又冲出数万精兵,将他们团团围住,左都督无奈之下,一边派人送信,一边让东直门和东便门的人支援,没想到这两万人竟也被围住了。” 李岩本已猜到情况不乐观,没想到竟严重到这种程度,他沉默了一会,道:“陛下,当务之急是要组织兵力将左都督救出来。” 李自成点了点头,道:“朕也是如此想,不过宋军师建议让白广恩和唐通去营救左都督,同时调李过回防和催促左制将军北上,军师以为如何?” 李岩闻言,看了一眼强作镇定的宋献策,摇头道:“臣觉得此法不妥,白广恩和唐通手下兵马虽强,但其心不坚,若临阵反戈,对我们十分不利。” “亳县侯正与吴三桂的兵马对峙,骤然撤离,必会遭对方追杀,于大局不利。” “左制将军已率军先行,若再催促,纵使他能赶来,也是人困马乏,对大战未必有助。” “而且吴三桂生性狡诈,今日突临险地,臣怀疑他应是与其他明兵有所联系,才敢如此猖狂,现今敌暗我明,为免遭他算计,我们当以静制动。” “所以臣建议我们从老八营中挑选出一支精兵,先救出左都督,然后紧守营寨,待左制将军到后,再从长计议。” 李自成闻言,不由又看向宋献策。 这时,一个亲卫急匆匆地跑进来禀告道:“陛下,大事不好了,大营三里外突然发现大批明兵,还请陛下起驾暂避!” 李自成闻报大惊,一脸惊恐地看着亲卫。 正文 第75章 李自成也是枭雄 “陛下,明兵势大,我们......您还是移驾暂避其锋吧!” 一旁的牛金星见李自成沉默不语,担心再拖下去会无法逃脱,有些着急地道。 李自成闻言,扫了他一眼,随即又看向一旁的宋献策。 他见宋献策眉头紧皱,鹅毛扇贴在胸口,显然也无良策,心中不禁有些迷茫。 其实李自成虽出身贫贱,却生性坚毅,颇有谋略,不然他也不可能以驿卒之身统帅群雄,转战天下十数载后,带甲百万,称孤道寡。 只是他虽聪慧,却因出身所限,并没有长远眼光。 他起兵之初也只不过是为了能够活下去,纵使后来军威日盛,他也从未想过自己要开国称帝,只是想着能称霸一方,和兄弟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不要再被人奴役。 所以那时的他并不讲排场,加之骨子里自带的软弱,纵使刘宗敏、郝摇旗等大老粗顶撞于他,他也只是隐忍不发,一笑了之。 他这种性格虽让身边的亲信不畏惧他,但是在外人看来,却是不拘小节,平和大度,反倒因此吸引了不少人才。 不过随着局势的发展,他占据的地盘越来越大,他终于感受到权力的魅力。 特别是牛金星,宋献策等人不停地给他灌输为君之道,让他觉得自己以前都做错了。 于是他开始疏远那些老兄弟,并借助牛金星、宋献策等人,逐渐树立自己的权威。 特别是在西安称帝,尝到皇帝的滋味后,他对权力更加迷恋,唯恐有人将他的这一切夺去。 因此他听从宋献策的建议,借封赏之机先后削弱了不少老兄弟的兵权。 更因李岩深得民望,可能也是“十八子主神器”的应谶之人,一度曾想将之铲除。 只不过由于刘宗敏等一干老兄弟维护,又加上李岩一直忠心耿耿,他才没有动手。 做完这些后,他心中仍不放心,整日里忧心忡忡。 幸亏宋献策耗费寿元帮他推演天命,以天机指导他行事,让他攻城略地,如有神助,他才稍感心安,同时对天命之说奉若圭臬。 但是今日,在即将成功的今天,他却突遭灭顶之灾,不禁对之前的一切有些怀疑了。 “陛下,您快下旨吧,不然晚了就来不及了!” 就在李自成沉吟之时,耳边又响起牛金星的催促之声。 李自成有些不满地瞪了他一眼,随后又看向有些惊慌的亲卫道:“你可知来犯之敌是何人统兵?” 那近卫恭敬地道:“据前方哨兵传来的消息,对方打的是马、王的旗帜!” “莫非是左玉良手下的马进忠和王允成,不应该啊,他们现在应该还在湖南境内与绵侯对峙!” 皱眉的宋献策听到亲卫的话,有些狐疑地道。 李自成看了他一眼,道:“宋军师,没什么不可能的,这不过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把戏而已!” 宋献策见李自成语带责怪,老脸微红地摇了摇鹅毛扇,道:“是,是臣愚钝,还是陛下圣明!” 李自成摇头道:“朕一点也不圣明,不然也不会落得如此境地!” 宋献策闻言,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接话,尴尬地摇了摇鹅毛扇。 “陛下,以马进忠和王允成的能力,纵使能潜伏到京,也不可能找到您的大帐,臣怀疑他们背后另有他人。” 李岩沉思了一会,开口对李自成道。 李自成点了点头,道:“不错,朕早年与马进忠打过交道,这人虽然勇猛,却没有谋略,不可能猜到朕会将大帐设在此处。” 说罢,他又打量了在场之人一眼,有些狐疑地道:“知道此地的也就只有朕的一些老兄弟,白广恩、唐通等降将皆不知,马进忠他们又怎么会找到此处?” 李自成此言一出,在场之人皆是大惊,纷纷起身自证清白。 “众兄弟,你们误会了,朕若是怀疑你们,就不会说出来了!” 李自成见人人自危,为免乱了军心,又急忙安慰道。 “陛下,臣觉得众兄弟对陛下忠心耿耿,断不会做出这种无耻之事。但现在明兵既然找来了,说明他们里面应有人对陛下十分了解!” 这时,李岩又有些犹豫地开口道。 李自成闻言,立时明白过来,皱着眉头,咬牙切齿地道:“不错,是了,肯定是高杰那个畜生!” 他说罢,一拳重重地砸在桌子上。 众人见状,皆沉默不语。 因为他们知道,高杰和刑氏这两个人是李自成的逆鳞,绝不可在李自成面前提起,否则可能会惹来杀身之祸。 原来李自成如今虽贵为天子,早年婚姻却颇为不顺。 当年他还在米脂时,他的第一任妻子韩金儿就背叛了他,背着他和村上的盖虎通奸。 他一怒之下将二人杀死,因背负人命,才被迫投军。 自此之后,他就紧锁心扉,对女人也十分反感。 后来机缘巧合下,他遇到了娇艳妩媚的刑氏,终于打开心扉,没想到刑氏却又背着他跟高杰跑了。 若说以前韩金儿背叛他,他还可以欺骗自己说韩金儿嫌贫爱富,有眼无珠。 但是刑氏背叛他时,他已是威名赫赫的一方枭雄,而刑氏竟选择了他手下的一个将领,这让他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 因此每当有人提及高杰和刑氏,他必然大发雷霆,还曾因此杖杀了一个不知详情的新兵。 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这两个名字。 “陛下,不好了,白广恩和唐通造反,刚刚偷袭了彰义门下的老八营,现在正在朝这边赶来。” 就在众人沉默之时,又有一个亲卫急匆匆地跑进来禀告。 李自成闻言,冷笑道:“好啊,现在不管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老子面前蹦踏了,看来是老子对他们太好了!” 他说罢,身上突然散发出一股浓烈的杀气,让一旁的牛金星不由地打了个哆嗦。 “来人,将老子的铠甲拿来,老子倒要看看他们有什么能耐!” 李自成扫了在场之人一眼,又大声喝道。 他的话音落下不久,帐外就有两个亲卫捧着金灿灿的铠甲走了进来。 “陛下,明兵势大,您乃万金之躯,怎可轻涉险地,还请三思!” 宋献策犹豫了许久,最终仍在李自成准备出营时开口劝道。 李自成看了他一眼,冷声道:“朕未当皇帝前,也曾披坚执锐,转战千里,破洛阳、下西安,区区几个反贼,朕还未放在眼中。” 说罢,他又朝外喝道:“传令兵何在,速速召集玄甲骑兵,随朕出征!” 李岩闻言,脸上闪过一缕激动之色,急忙转身跟了上去。 大营中的众将见状,也纷纷起身跟随,只留下牛金星和宋献策二人四目相对。 正文 第76章 悍将之忧 朝阳门上,朱元璋看着城下数万大军的混战局面,不禁想起当年金戈铁马的征战岁月,沉寂许久的热血也逐渐沸腾起来。 不过当他见到李若琏率领的两千轻骑兵已折损近半,而关宁铁骑却纵横驰骋,好似入无人之境时,不禁又皱起了眉头。 “陛下,叛军已经被包围,看来歼灭他们只是时间问题,实在是太好了!” 从未经历过如此大战的申湛然见大局已定,有些激动地对朱元璋道。 朱元璋笑了笑,道:“此战确实有些出乎咱的意料,不过刘宗敏冲动,张天琳胆小,此战之胜倒也不足为奇!” 申湛然见朱元璋面对如此大胜,仍举止如常,也急忙收敛心神。 随即他就发现朱元璋的笑容中隐藏忧色,有些奇怪地道:“陛下,经此一战,京城之困必解,您为何还有些闷闷不乐?” 朱元璋闻言,对申湛然的观察入微也是一惊,随即笑道:“申卿,你觉得咱有何忧愁之事?” 说罢,又将目光投向城外的关宁铁骑。 申湛然见状,想起朱元璋曾担心援军逼宫之事,沉声道:“陛下,关宁铁骑虽然善战,但我们的三千重骑兵也不比他们差多少,想来吴三桂也不敢有二心,还请陛下勿忧!” 朱元璋摇头道:“自从安国公召集了两万精锐后,咱就已不担心援军有二心。” “何况此刻人心思战,这两万多人经此一战后,也已脱胎换骨,咱又岂会为此事忧愁!” 申湛然沉吟一会,叹气道:“陛下,朝廷积弱已久,各地将领跋扈也是常情,不过经此一战,众将必不敢像以前一样阳奉阴违。” “以陛下之能,假以时日,必能将他们逐一收服,所以微臣觉得陛下也不用太过忧虑。” 朱元璋看了申湛然一眼,道:“申卿,以你之才,纵使担任尚书也绰绰有余,而今咱只让你当一个翰林院学士,你心中可有怨言?” 申湛然闻言,急忙跪下道:“陛下拔臣于草莽之中,又让微臣入阁理事,得以时常聆听圣训,微臣心中感激不尽,从未有抱怨之心。” 朱元璋微微一笑,亲手扶起申湛然道:“申卿,你不用紧张,咱也是一时感慨,并无他意。” “你才华卓越,在翰林院确实有些委屈,不过咱诸事繁杂,身边需要一个像你这样的可信之人,所以只得先委屈你。” “待诸事安定后,咱一定会给你一个合适的位置,让你施展才华,这样才不负你一身所学!” 申湛然闻言,连称不敢。 这时,王守林又急匆匆地跑了上来,一脸兴奋地禀告道:“陛下,大喜,大喜啊!” 朱元璋见他满头大汗也顾不上擦,心中对他也更加认可,笑着道:“王卿,你慢些,有何喜事?” 王守林恭敬行礼后,道:“陛下,末将刚得到消息,高杰联合马进忠、王允成等人,率军四万向李贼的大营发动攻击。” “同时白广恩、唐通主动向吴同知投诚,并率军偷袭了刘宗敏在彰义门的大军,现在也率军赶往李自成的大营。” 朱元璋闻言,愣了愣,道:“李自成还没有溃逃?” 王守林道:“没有,据吴同知传回来的消息,李自成仓皇之际无法逃脱,只得率军反抗,不过他手下只有数千骑兵,相信溃败只是迟早之事。” “你是说李自成亲自领兵出战?” 朱元璋又追问道。 王守林想了想,有些疑惑地道:“据吴同知所言,好像是这样的!”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又看了一眼被围困的刘宗敏,对王守林道:“王卿,你速带虎贲营出城,不惜一切代价擒下刘宗敏!” 王守林闻言一愣,道:“陛下,这新成立的虎贲营是守护您的,末将将他们带走了,那您怎么办?” 朱元璋道:“无妨,咱在城内,不会有任何危险,此刻时间紧迫,你速速去办!” 王守林见朱元璋连连催促,当下也不再多说,刚要转身离去,却听到申湛然的声音道:“不好,李牟来救刘宗敏了!” 朱元璋闻言望去,只见李牟带着数千骑兵快速冲入战圈,硬生生地将包围圈撕出一个口子。 尽管刘文炳已经率军来援,但李牟的那支骑兵却异常骁勇,竟带着刘宗敏再次冲出了包围。 随后他又扫了一眼紧追而去的关宁铁骑,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陛下,末将立刻带虎贲营去追杀刘宗敏!” 王守林见刘宗敏逃脱,有些不甘地叫道。 “不用了,你去整顿兵马,随咱出城!” 朱元璋看着远去的刘宗敏和悻悻而回的关宁铁骑,冷漠地道。 申湛然闻言一惊,道:“陛下,现在虽然大局已定,但是四处叛军还不少,您身系天下安危,不可亲涉险地啊!” 朱元璋摇头道:“现在谈大局已定为时尚早,你看关宁铁骑就该知道,他们并不想全歼叛军!” “而且李自成虽是身经百战之人,但高杰以四万之众,竟不能将之一举击溃,恐怕其中也暗含玄机。” “咱必须亲临现场督战,纵使不能擒下李贼,也不能给他翻盘的机会!” 说罢,又对呆立的王守林道:“王卿,你还不去整军,愣着做什么?” 王守林见申湛然也劝不了朱元璋,当即转身下城去整军。 当朱元璋带着一千虎贲军出城时,城外的大战已经接近尾声。 刘文炳和李若琏见到朱元璋,急忙纵马上前护驾。 远处的吴三桂见状,犹豫了一会,也急忙纵马上前,却并未下马,只在马上行礼道:“陛下,末将救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朱元璋见他巨耳隆准,白面无须,身材虽不魁梧,却散发出一股英武之气,倒是一个美男子。 只是双眼阴鸷,隐现凶狠之气,给人一种狡猾凶狠之感。 朱元璋故意打量了他一会,见他佯作不知,才沉声道:“平西伯你救驾有功,又何罪之有!” “待平定叛乱后,咱定会好好封赏于你,不过此刻咱急于去擒李贼,此处就有劳平西侯了!” 说罢,他不待吴三桂回答,就纵马疾驰而去。 吴三桂本以为朱元璋是见胜局已定,出来显显威风,没想到朱元璋竟是率军去攻李自成,心中不由一惊。 正文 第77章 养寇自重 朱元璋在王守林的指引下,正带着五千骑兵赶往李自成大营,却意外见到吴孟明带着十几个锦衣卫仓皇逃窜,而在他们身后还有一队骑兵紧追不舍。 朱元璋见状,大手一挥,李若琏立刻带着数百骑兵迎了上去。 吴孟明见到朱元璋,急忙翻身下马,跪地请罪。 原来吴孟明从王守林处得到刘宗敏被围的消息后,就立刻派人去白广恩、唐通的营中大肆宣扬。 不久白、唐二人就找吴孟明投诚,同时为了表示诚意,他们主动要求攻击彰义门下的老八营。 吴孟明知二人的兵力虽与彰义门下的老八营人数相当,但战力却比老八营差上一截,此刻见他们骤然提出此意,心中不禁有些怀疑。 白广恩见状,告诉他老八营的主要将领已被李自成找去议事,现在只有李自成的义子张鼐一人镇守,正是偷袭的良机。 吴孟明闻言大喜,当即答应了他们的建议,同时也知他二人是为势所迫,为免再生变故,就提议与他们同去。 白、唐二人犹豫一会,也答应了下来。 随后他们便以老八营欺压兵士为由,对老八营发动攻击。 不知是刘宗敏被困之事打击了老八营的士气,还是他们的攻击太过突然,总之他们非常顺利地击溃了老八营,解了彰义门被围之困。 本来在击溃老八营后,白、唐二人想就地休整,等待朱元璋的旨意。 但吴孟明见此役如此顺利,想到高杰正在围攻李自成的大营,若是再加上他们这两万多人,或许能擒下李自成。 于是他便将高杰围攻李自成之事说了出来,并提议移师攻打李自成。 白、唐二人闻言,明显面有难色,不过在他的劝说下,最后还是同意了。 但当他们赶到李自成大营附近时,却惊讶地发现高杰的兵马被玄甲骑兵打得节节败退。 吴孟明见白、唐二人面露惊疑,谎称这是诱敌之计,让他们出兵配合。 就在白、唐二人疑惑之时,李自成竟带着数百玄甲骑兵迎了上来。 他先是指责白、唐不该因兵士不和而内斗,随后又赞许他们率军来援的忠诚。 并声称击退高杰后,不仅会调解他们与老八营的矛盾,还会对他们论功行赏。 加之李岩、张鼐等人也出面说会约束兵士,避免摩擦,白、唐二人竟犹豫了。 吴孟明见势不对,本想趁机偷袭李自成,让白、唐二人无法回头,没想到却被李岩识破,挡住了他的冷箭。 恰好这时李过又率兵赶来,白、唐二人竟下马请罪。 吴孟明见事不可为,趁李自成安抚白、唐二人之机,率人冲出了去。 好在白、唐二人不愿李自成知道他们与吴孟明勾结之事,虽也率军追赶,却又故意阻拦了李自成的骑兵,他才侥幸逃了出来。 朱元璋听完吴孟明的讲述,沉默了一会,道:“李过大约有多少人马?” 吴孟明想了想,道:“臣见李过一行都是骑兵,而且风尘仆仆,想来应只带了他手下的三千玄甲骑兵,至于他的步兵是否也回来,臣就不清楚了。” 朱元璋点了点头,对刘文炳道:“安国公,你立刻赶回朝阳门,若战事已经结束,便让平西侯率军入城,你则挑选一万精锐来支援咱。” 刘文炳闻言,刚要劝阻,却见朱元璋大手一挥,沉声道:“军情紧急,你不要多说。” “还有,吴三桂就让他就地整军,等候咱的旨意。” 刘文炳见状,恭敬地应下后,便调转马头,朝朝阳门奔去。 朱元璋看了一眼李若琏,道:“李卿,你率轻骑兵先行,抢占有利地势,咱随后就到。” 李若琏高声应下后,也急忙纵马前行。 ...... 距离李自成大帐五里外的一个山丘上,高杰和李成栋正拿着千里镜观察战局。 “高大哥,我看马进忠和王允成已经支持不住了,是不是让我们这五千精锐也冲上去。” “不然我担心不仅他们会被李自成吃掉,连咱们的一万多人也会有危险!” 李成栋看着节节败退的马进忠等人,有些担心地对高杰道。 高杰沉默了一会,道:“你不用急,李自成虽精于骑兵作战,也只有三板斧,抡过就完了。” 李成栋闻言,摇头道:“高大哥,现在可不止李自成的玄甲骑兵,还有白广恩和唐通的两万多人呢!” “现在我们的兵力虽然占优势,但这里毕竟是李自成的大营,时间拖的越久,对我们就越不利。” 高杰摇头道:“不会的,你没看到刚才逃走的那人吗,我相信他不久就会引兵前来,咱们就先这样打着,等他们来了,咱们再下力些。” “不过你到时要留意,别把李自成伤了,或是围死了,不然老子到时可饶不了你!” 李成栋闻言,有些惊讶地道:“高大哥,李自成对你恨之入骨,你还念旧情要放他?” “难道你忘了崇祯已让人给你传旨,只要你擒下李自成,就封你做镇西公!” 李成栋说到最后,话里已不由带了一股酸味。 高杰侧头看了他一眼,笑着摇头道:“老子念个屁的旧情,这李自成可是老子的衣食父母,若把他擒下了,老子以后靠谁吃喝。” “至于那镇西公,只要李自成在,迟早都是老子的,跑不了!” 李成栋闻言,愣了愣,立时明白过来,连连奉承道:“不错,还是高大哥厉害,看得远,想得明白!” 高杰得意地笑了笑,道:“老李,你也别急,一会马进忠他们肯定会败退,到时你再奋勇杀敌,少不了你的爵位。” 李成栋谄媚地笑道:“小弟倒不稀罕什么爵位,只要能一直跟在高大哥身边,就知足了。” 高杰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刚要再吹嘘几句,却又停了下来,急忙拿着千里镜眺望,随后吩咐道:“老李,好像是京兵来了,快,你带人冲上去!” 李成栋闻言,立刻让人打旗语,带着人冲了出去。 “老李,记住老子刚才交代你的话!” 就在李成栋驱马前行时,耳边又传来高杰叮嘱的声音。 正文 第78章 剥皮楦草,震慑悍将 东暖阁内,朱元璋的玉带已被他按到了肚皮下,一脸怒容地听着刘文炳的战事汇报, 他愤怒倒不是因为战事不利,而是因为本可擒下李自成,却因有人放水,让李自成逃脱了。 原来在三个时辰前,他赶到李自成大营时,高杰等人已击溃了玄甲骑兵,并形成了合围之势。 他见状大喜,本想要让王守林率军冲击李自成的中军,没想到马进忠的军队却被逃窜的白广恩部击溃,让包围圈出现了一个空隙。 朱元璋当即令王守林围捕,但是由于他们距离太远,等王守林率军赶到时,李自成已经率众冲出了包围。 幸好这时李若琏冲了出来,挡住了李自成的去路。 只是李若琏手下只有两千轻骑兵,与李自成的玄甲骑兵硬拼并不占优势,而离李自成最近,攻势也最猛的李成栋部此时竟只围剿唐通的兵士,并未及时支援李若琏。 其实纵使李成栋不支援,只要王守林的三千重甲骑兵赶过去,也可以擒下李自成。 没想到李成栋的兵马见王守林的骑兵前来,不仅没有避让,反而借厮杀之机阻挡骑兵前行。 恰在这时,李牟和刘宗敏率兵来援。 李若琏腹背受敌,立刻败下阵去,李自成也因此逃出生天。 “陛下,现在李自成已和李过的兵马汇合,退至居庸关一带,吴三桂、高杰等人上书询问,是否乘胜追击?” 就在朱元璋沉思之时,刘文炳又轻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朱元璋见众人皆面有忧色,笑了笑,道:“咱听说刘芳亮也来了,他现在何处?” 刘文炳闻言,沉默了一会,道:“刘芳亮的五千骑兵和刘宗敏的残部已退至廊坊一带,想是要与保定的大军汇合。” 朱元璋冷笑一声道:“安国公,你不用讳言,李自成此举分明是要封锁海路,以免咱南逃。” “此人经此大败,心思竟还如此缜密,有这样的魄力和胆量,倒也是一个人才。” 王守林闻言,想到李自成就在他的眼皮底下逃走,此刻竟还如此猖狂,一脸不忿地上前奏道:“陛下,李自成手下不过数万残兵,请您下旨,末将立刻率军去将他擒来。” 朱元璋哈哈一笑,道:“好,王卿勇气可嘉,咱十分欣赏!” “不过李自成虽然大败,但战力仍在,加之保定大军恐也快到达,咱们倒也不可小觑。” 说罢,他又扫了申湛然一眼,道:“申卿,对此局势,你如何看?” 申湛然沉默了一会,道:“陛下,根据安国公的讲述,李过的老八营并未受损,而刘宗敏之军也尚有一万余人,由此可见叛军虽败,却未伤筋动骨。” “这种情况在如此大胜下出现,实在不寻常,微臣觉得李自成应也是察觉到此点,才会如此安排。” “所以依微臣之见,此刻实不宜再战,当先整顿城防,安抚援兵,以备不虞!” 朱元璋闻言,又看向刘文炳道:“安国公,你觉得申卿的建议如何?” 刘文炳恭敬地奏道:“陛下,申大人所言在理,臣在朝阳门下大战时,发现关宁铁骑虽纵横驰骋,却只杀兵士,不擒刘宗敏,可见他们也不愿尽歼叛军。” “而且我们的两万精锐在大战中已伤亡了五千余人,也急需休整,不宜再战!” 朱元璋点了点头,又逐一询问了巩永固、李若琏、蒋德璟等人的意见后,最后又看向朱慈烺道:“太子,你觉得众卿的意见如何?” 朱慈烺闻言,脸上闪过一缕惊慌之色,强作镇定地道:“儿臣觉得众卿的意见皆有可取之处,只是却太过悲观。” 朱慈烺说着,又偷瞥了朱元璋一眼,见他眼中满是鼓励,声音又不由地提高了一些,道:“众卿皆觉得援军不下死力,因此对援军有所担忧。” “但援军既已来援,当知他们确实有勤王救驾之心,之所以不下死力,不过是不想断了自己的升迁之路。” “要知我大明一直以来都重文轻武,朝中将领多为文人所欺,直到叛军四起,武人才因征战崛起。” “所以他们为了保持自己的荣华富贵,难免会养寇自重,同时为免被朝廷看轻,也不愿死战,以免损耗了自身的实力。” “所以儿臣认为若不解决此问题,纵使援军再多,也无法真正击溃叛军。” “因此现在当恩威并济,让援军归心,这样叛军就不足为虑了。” 朱元璋见朱慈烺说的虽然粗浅,思路却是对的,又追问道:“若依你之见,又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朱慈烺想了想,道:“儿臣觉得获此大胜,援军诸将功不可没,父皇当下旨嘉奖,以安其心。” “同时下令严惩降将白广恩、唐通等人,以此震慑诸将,让他们心怀畏惧。” 朱元璋见朱慈烺说到严惩白广恩时,面有犹豫,又追问道:“若依你之见,当如何惩罚他们?” 朱慈烺犹豫了一会,沉声道:“白广恩,唐通罔顾君恩,降而复叛,实在是罪不容赦,当斩首示众!” 朱元璋见朱慈烺说完后,脸色有些苍白,鼓励地点了点头,道:“咱觉得太子之言甚为合理,不过细节处尚需完善。” 说着,他又看向申湛然道:“申卿,你回头去找李琎,和他拟出一个方案,奖励此战有功的普通兵士,特别是战死之人,要多加抚恤!” 申湛然闻言,愣了愣,又一脸敬佩地应了下来。 “李卿,你让锦衣卫好好查一查,针对此战中畏缩不前,或是暗中通敌之人,列出一份名单,交给援军将领,让他们严惩,并上书向咱汇报!” “安国公,你去和范卿商量下,拟一份有关吴三桂、高杰等将领的奖赏旨意,不过重忠诚、轻战功!” “王卿,你明日一早将白广恩、唐通等一干降将押出朝阳门,在城门下剥皮楦草,同时要求援军中百户以上的将领必须到场观刑!” ...... 随着朱元璋一连串的命令下达,众人先前的忧色皆一扫而空,纷纷上前领命。 正文 第79章 父子谈心 “父皇,儿臣有一事不明,还请父皇赐教!” 朱慈烺待众人离去后,又躬身行礼道。 朱元璋闻言,一脸慈祥地看向他道:“哦,你有何事不明,说给咱听听!” 朱慈烺沉吟道:“儿臣不解父皇下了那多旨意,为何却不下旨让援军追剿叛军?” “要知现在我们缺粮,供给城中军民也已勉强,若在供应城外援军,恐怕用不了多久粮食就会不足。” “而城外援军皆是骄兵悍将,一旦供应不及,极可能会发生哗变,所以此战应速战速决,为何父皇不令他们出战呢?” 朱元璋笑了笑,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那你可知吴三桂等人为何只上书追击李自成,却不说围剿刘宗敏之事?” 朱慈烺想了想,道:“兵法有云,擒贼擒王,或许他们是想先擒下李自成,让叛军群龙无首,然后再逐一击破?” 朱元璋摇了摇头,道:“不,李自成虽然败退,但仍有四五万人马,而且多是精锐,加之居庸关城城高墙厚,纵使吴三桂和高杰合力攻城,短期内也无法攻下此城。” “而刘宗敏和刘芳亮不过两万余人,也无坚城可守,若要追击他,明显会容易得多。” 朱慈烺沉思了一会,道:“但刘芳亮的大军已经北上......” 朱慈烺说着突然停了下来,有些惊慌地道:“父皇,一旦刘芳亮的大军北上,叛军是否会卷土重来,围困京城?” 朱元璋见他面有惊色,笑着摇头道:“纵使刘芳亮十万大军齐来,也不可能再围困京城。” “何况他还要分兵围攻保定,想来最多不过六七万人,其中精锐估计也就两万左右。” “虽然叛军的兵力与先前相当,但京城经此大战,士气高昂,他们已无任何机会......” 朱慈烺听着朱元璋的话,原本的惊慌之色逐渐散去,点头道:“原来如此,吴三桂他们因怕遇到刘芳亮的大军,所以才请旨追击李自成。” “这样不仅可以避开刘芳亮的大军,一旦京城有危,他们再回师救援,就又有勤王之功。” “没想到吴三桂他们的心思竟如此歹毒,用父皇的安危来谋求晋升之机,实在是太可恨了,难怪众卿刚才忧心忡忡!” 朱元璋摇头道:“不,这并非众卿忧心之事,他们真正担心的是无法制衡援军。” “担心援军受到叛军的蛊惑,合兵攻城,这样京城就危险了。” 朱慈烺闻言又是一惊,道:“这怎么可能,今日援军大败叛军,他们又怎么可能会联合呢?” 朱元璋沉声道:“这没什么不可能的,刚才申卿也说了,今日如此大胜,叛军却并未伤筋动骨,就是一件不正常的事。” “刘宗敏逃脱一事暂不去说他,但李过的三万多人也平安撤回,这里面恐怕就不简单。” 朱慈烺有些激愤地道:“此事儿臣方才就想说,与李过对峙的是王永吉,他如此明目张胆的养寇,父皇为何不治他的罪?” 朱元璋见他一脸激愤,正色道:“太子,你太激动了,这可不是为君之道!” 朱慈烺闻言一震,立刻请罪道:“儿臣一时糊涂,还请父皇原谅!”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咱父子之间,原谅你容易,但若有朝一日君临天下,一旦犯错将会有无数百姓受难,你觉得他们会如父皇一般原谅你吗?” 朱慈烺闻言,汗如雨下,连连请罪道:“儿臣受教,以后一定勤加修炼,绝不辜负父皇的教诲!” 朱元璋见状,上前替他擦拭掉额头的汗水,和蔼地道:“咱并非苛责于你,只是让你明白为君之难。” “像放纵李过一事,看似王永吉的责任,而且按法当斩,但是他不过是个傀儡,因为兵权掌握在吴三桂的手中,若你真斩了王永吉,未免屈了他。” “但你若责罚吴三桂,一来他并无罪责,二来他有勤王之功,容易寒了将士之心。” “而且此刻军心未服,加之众将之间相互勾结,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个不慎,恐不是简单的哗变,而是倒戈......” 朱慈烺本对自己先前的一番言论颇为自得,此刻听到朱元璋的话,这才知道自己有多肤浅,不仅连连点头,而且默默识记在心。 朱元璋见状,心中也暗暗赞许,沉声道:“太子,咱看你今日也长进不少,从明日起,就帮着咱监国理政吧!” 朱慈烺闻言,有些惊慌地看向朱元璋,道:“父皇,儿臣德薄才浅,恐怕......恐怕......” 朱元璋笑道:“太子,你放心,咱会从旁指点你,而且你今日就表现的不错,只是还缺些历练!” “你要记住,为君之道首在民心,民安则天下平,其次是君心不可测.......” 朱元璋因想派朱慈烺南下南京,故而一直有意培养他,此刻更是借机指导。 而朱慈烺也颇有悟性,一些事经朱元璋点拨后,立刻明白其中关键,虽还不能做到见微知著,举一反三,却也能举一反一了。 朱元璋见状大喜,更是不遗余力地加以指导。 就在父子二人谈得投机之时,一个小太监走进来禀告,说周后送来膳食,庆祝他剿叛成功。 朱元璋本想让来人放下膳食便了,却见朱慈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他想到这些天因身份的缘故,确实太过冷落周后,犹豫了一会后,便与朱慈烺一同前往坤宁宫。 当朱元璋来到坤宁宫时,周后正一脸慈爱地看着坤兴公主朱媺娖逗昭仁公主。 她见到朱元璋到来,喜出望外,急忙吩咐人准备晚膳。 而昭仁公主见到朱元璋后,也抛下坤兴公主,投入到他的怀中撒娇。 朱元璋本就重亲情,最喜儿孙绕膝,此刻见她粉妆玉琢,天真无邪,心中也十分欢喜,当即抱起她玩耍。 一旁的周后见状,一直紧绷的心也稍微放松了一些,脸上笑意更浓。 不一会,晚膳就送了上来。 朱元璋见除了他面前的两盘菜有些荤腥外,其他皆是素菜,想到昭仁公主等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脸色不由地沉了下去。 正文 第80章 兵指保定 周后见朱元璋面色不善,看向她的目光中隐带寒光,一脸担忧地道:“陛下,可是妾有何不妥之处?” 朱元璋刚要开口,却突然想起崇祯因军饷问题,已严令后宫非吉日不得奢靡,想来他面前的这两盘荤腥,也是周后因他特意准备。 又见周后容貌秀美,肤白胜雪,好似画中人一般,却粗衣素服,不饰钗环,心中不由一软,有些愧疚地道:“皇后,你受苦了!” 周后本以为朱元璋会发怒,忽闻此言,心中一震,这些年的委屈不由涌了上来,强忍悲痛道:“妾不苦,妾本民间庶女,德蒙天恩,能伴随陛下左右,已是万幸!” “只是妾见到陛下这些天夙夜忧心,妾心中实在不忍,只恨妾愚笨,无法为君分忧,心中实在惭愧......” 朱元璋听着周后的话,神情不禁有些恍惚,好像眼前的人不是周后,而是他的皇后马秀英,一时间竟也是感慨万千。 这顿原本在朱元璋看来十分无聊的晚膳,经此误会后,反而变得十分温馨。 再加上周后曲意迎奉,软言相劝,朱元璋吃的更加开心,竟破例喝了一些酒。 晚膳罢后,周后一直含情脉脉地看着朱元璋。 朱元璋在灯下见周后身材妖娆,肌肤胜雪,心中也有些迷糊。 不过他猛然想起对面之人是后辈的妻子,立时生出不适之感,以尚有军务处理为由,在周后幽怨的眼神中匆匆离开了坤宁宫。 朱元璋回到东暖阁后,本想好好休息一晚,没想到小太监却进来禀告,说刘文炳和申湛然在外求见。 无奈之下,他只得强振精神,接见二人。 申湛然进来后,见朱元璋面色红润,身上隐现酒味,献上奖励兵士的方案后就朝刘文炳使眼色,准备告退。 不知刘文炳是没看到他的眼色,还是实在是担心战局,在献上有关吴三桂等将领的奖励方案后,又谈论起叛军之事。 朱元璋见状,让王承恩送上一杯浓茶后,又与他详谈起来。 申湛然见状,犹豫一会后,也参与其中。 “安国公,咱们的骑兵可还有一战之力?” 在分析过战局后,朱元璋又朝刘文炳问道。 刘文炳犹豫了一会,道:“我们骑兵本是仓促组建,经此一战已经折损两千余人,仅剩下陛下新组建的一千虎贲营和两千多重甲骑兵可用。” 朱元璋点了点头,又看向申湛然道:“申卿,你从李琎那边过来,可知他又筹集到多少马匹?” 申湛然躬身道:“因时间仓促,李大人只筹得两千多匹马,能上战场的可能只有一千多匹。”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道:“咱记得锦衣卫尚有一千多匹马,算起来应也差不多了。” 申湛然闻言,试探地道:“莫非陛下准备去解保定之围?” 刘文炳脸上闪过一缕惊慌之色,急忙开口劝阻道:“陛下,此事万万不可,现在援军心思各异,若陛下派兵外出,臣恐他们生出二心!” 朱元璋笑了笑,道:“他们能生出什么二心?难道还敢联合叛军围攻京城不成?” “而且纵使他们有此心,谋划也需时日,而保定叛军不过两三万,且是久战疲兵,咱可一击而破,往返不过两三日,误不了大事。” 刘文炳听说朱元璋要御驾亲征,急忙跪下道:“陛下,且不说您乃万金之躯,不应亲涉险地。” “就说您一旦离京,京中无人主持大局,必然人心惶惶,恐前功尽弃,还请陛下三思!” 朱元璋闻言,长叹了一口气,道:“咱也是忧心此事,所以才迟迟未做决定。” “但是此刻叛军未退,援军又心思各异,保定乃此役关键,咱不得不亲往。” 刘文炳摇头道:“陛下,保定处于刘芳亮和马重禧的中间,纵使解围,也难有作为。” “陛下不妨再等些时日,待李国桢率姜瓖、王承胤等人前来,对李自成形成夹击之势,必可一举击破叛军。” 朱元璋笑了笑,又看向申湛然道:“申卿,你的意思呢?” 申湛然沉默了一会,道:“保定虽处在叛军的夹击之中,不过一旦保定解围,马重禧也同样腹背受敌。” “而且到时李贼大败的消息也已传开,马重禧必不敢久战,这样黄得功便能挥师北上。” “臣听闻黄得功是京军出身,为人忠诚,若等他前来,对吴三桂等人也会形成威慑。” “只是安国公也说的在理,京城全赖陛下才得以保存,一旦陛下离京,京城极易生变。” 申湛然说罢,又好似无意地扫了刘文炳一眼。 刘文炳听完申湛然的讲述,已明白其中关键,立刻跪下道:“陛下,臣虽不才,愿替陛下去解保定之围,还请陛下恩准!” 朱元璋本有意于他,此刻见他主动请缨,心中大喜,急忙扶起他道:“安国公,咱知你忠勇,只是此行非比寻常,你也才经战事,咱还是有些不放心啊!” 刘文炳闻言,沉声道:“陛下,臣虽未统兵,但平日也常与平西侯推演战阵,而且近日得陛下点拨,也进益颇多。” “若陛下对臣不放心,不妨让平西侯与臣同行,若我二人不能解保定之围,必提头来见!” 朱元璋佯作沉思后,道:“平西侯未曾统帅骑兵,倒是李若琏今日一战表现不俗,而且此行也需征调锦衣卫之人。” “按咱的意思,不妨由你和他带领六千骑兵连夜去解保定之围,你意下如何?” 刘文炳略加思索,道:“不错,李指挥使确实比平西侯更合适,臣没有意见,只是臣将所有骑兵都带走了,若是京城有事,陛下岂不是太被动?” 朱元璋笑了笑,道:“安国公,你放心,只要你们能解保定之围,众将必不敢妄动!” “不过你们此行一定要谨慎,切不可与刘芳亮的大军相遇。” “再就是若情况有变,你们直接挥师南下,与黄得功会和,不可在回京城,以免被叛军包围......” 刘文炳记下朱元璋的吩咐后,便急匆匆地离开了东暖阁。 正文 第81章 恩威并施 翌日辰时初刻,朝阳门城楼。 朱元璋一身便服地站立在城墙上,拿着千里镜观察着城下的情况。 此刻白广恩、唐通等一干降将已被押到临时搭建的高台上,好似待宰的猪狗般绑在行刑柱上。 高台下方的四周整齐地站立着一列列将官,大部分人都神情肃穆,也有部分人交头接耳,不知在讨论些什么。 在将官的后面,是一群群围观的普通百姓。 原来叛军败退后,朱元璋就下令开放了朝阳门和永定门,所以当这些百姓听说又要杀贪官后,便急匆匆地跑来看热闹。 因他们离得较远,无法看清高台上的情形,不少人跳跃张望。 而有些富家子弟干脆让自己的仆人跪在地上,自己则站在仆人的背上看戏。 不过大多数人都是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低声议论,而申湛然也一身便服地混迹其中,与一些百姓谈论的十分投机。 “吴同知,你可看到平西伯吴三桂了?” 朱元璋见将官中独少了吴三桂,便朝身旁的吴孟明问道。 吴孟明闻言,拿起千里镜张望了一会,摇头道:“末将并未看到平西伯,可能是时间尚早,所以他还没有来!” 朱元璋抬头看了看太阳,道:“你派人去催催......” “陛下,平西侯来了!” 朱元璋话还没说完,吴孟明就指着远处对朱元璋叫道。 朱元璋顺着他的方向望去,果然见到吴三桂带着数十骑疾驰而来。 当吴三桂到来后,高台南面的将官立时让出一条通道,整齐划一地朝他行礼。 吴三桂面带微笑地点了点头,缓步走到最前面。 朱元璋见状,脸色不由沉了下去。 这时,王守林走上高台,高声喝道:“时辰已到,请刑部右侍郎孟大人宣读叛将罪状!”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孟兆祥双手恭敬地捧着圣旨,缓步走上高台。 他先扫视了众人一眼,待台下安静下来后,才将圣旨慢慢展开,高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白广恩本为匪身......” 朱元璋见孟兆祥在宣读圣旨时,众将和百姓虽都已跪下,但吴三桂、高杰等人皆是一脸不屑, 反倒是战败的马进忠、刘永吉等人面色恭敬。 至于他们身后的将官,除了辽东将领姿势尚算合礼外,高杰、马进忠等人的将官大都一跪了之,不少人还相互低语、嬉笑。 朱元璋也是草莽出身,他知这些兵将既不遵将理,想来平日也没少做害民之事,脸色不由又沉了下来。 “陛下,高杰,马进忠等人皆是降将,他们的将官也多是匪兵,并不懂朝廷礼仪,还请陛下宽宥一二!” 一旁的蒋德璟见朱元璋面有怒色,便低声进言道。 朱元璋本是看重蒋德璟的农业才能,才刻意笼络于他。 此刻见他的观察力竟如此敏锐,心中也是一惊,笑着道:“蒋卿,你怎知咱是因将官失仪而动怒?” 蒋德璟闻言,躬身跪下请罪道:“老臣本不该妄揣圣意,只因援军尚未归心,怕他们在陛下天威下有所失仪,还请陛下恕老臣妄言之罪!” 朱元璋摇了摇头,道:“蒋卿,你不必讳言,咱说过,只要你们心怀忠义,什么事都可直言。” 蒋德璟连连点头道:“是,老臣明白,老臣一定......” “杀!” “杀!” “杀!” ...... 这时,城下突然响起一阵高呼,立时将蒋德璟的声音压了下去。、 朱元璋示意他起身后,又朝城下望去。 原来刚才孟兆祥已经宣读完圣旨,此刻刽子手正准备行刑,这才引起众人的高呼。 当刽子手第一刀下去后,白广恩等人立时发出一声惨叫,但台下的将官和百姓们反而叫得更加激烈。 不过随着刑罚越来越残酷,原本高亢的叫声逐渐低了下来,一些站在仆人身上的富家公子也纷纷跳下,连连呕吐。 等到刑罚的最后阶段,就是那些将官大多也都面现惊恐,不敢再看。 反到是吴三桂和他的将官镇定自若,目不转睛地盯着白广恩等人。 待得行刑结束,大多数的将官已是满脸汗水,身体微颤,显然是被这种酷刑吓到了。 这时,王守林又走上高台,一脸淡定地指挥锦衣卫将白广恩等人的尸体拖走。 随后孟兆祥又恭敬地捧着圣旨,脚踩鲜血地走上了高台。 他又扫视了一眼众人,随后高声道:“诸位,白广恩等人罔顾天恩,降而复叛,实在是罪不可恕!” “陛下为正视听,方才处以极刑,以为来者鉴,此乃陛下仁爱之心,还请诸位勿忘!” 说罢,他又缓缓展开手中的圣旨,高声读道:“平西伯吴三桂忠勇仁厚,勤王有功,授昭武将军,赏千金......” “徐州总兵高杰为人忠义,破敌有功,封忠义伯,授怀远将军,赏千金......” “蓟辽总督王永吉不畏强敌,率先进京平叛,虽战绩不显,然忠勇可嘉,赏千金......” “将军马进忠,千里勤王,忠义仁厚,封仁义侯,授广威将军,赏千金......” “将军王允成,千里勤王,忠信勇猛,封忠信侯,授宣威将军,赏千金......” ...... 马进忠,王允成因走了李自成,本以为此次不受罚已是天幸,没想到竟都得封伯,比李成栋的子爵还高上一级,皆是一脸兴奋。 而其他将官虽大多未升官进爵,却也得到不少赏银,也都是高呼万岁。 只有吴三桂面色阴冷,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王守林又带着锦衣卫押着一群人走了上来,众将官见状,又是一愣。 待孟兆祥宣读罪状后,众人才知道这些人不是临阵脱逃之徒,就是暗通叛军之人,立时高呼斩首。 “杀!” “杀!” “杀!” ...... 在众人的高呼声中,刽子手又斩了一百多人,才结束了今日的行刑。 在众人逐渐散去后,申湛然也快步走上了城墙,朝朱元璋躬身行礼。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百姓的情况如何?” 申湛然道:“百姓大多都觉得白广恩等人罪有应得,不过也有些人觉得陛下手段太过残忍,与嬴政等暴君......” “咳咳......” 蒋德璟突然一阵咳嗽,同时给申湛然使眼色。 朱元璋见状,笑道:“蒋卿,你太谨慎了,咱说过,只要心怀忠义,没什么不可说的。” 蒋德璟闻言,又连连请罪。 朱元璋摇了摇头,道:“好了,你们准备一下,随咱出城去看看!” 正文 第82章 兵不如匪 “陛下,李贼的大军虽已退去,但是四周可能还有残余的叛军,此刻出城仍有危险,还请陛下不要亲涉险地!” 一旁的吴孟明突然听闻朱元璋要出城,立刻跪地劝阻道。 朱元璋笑了笑,道:“无妨,有你和李卿挑选的十八铁骑护卫,咱又何惧之有!” 说罢,便要迈步前行。 吴孟明见状,又屈膝前行,挡在朱元璋的前面,叩首道:“陛下,十八铁骑虽然勇猛,但是人数实在太少,还请陛下三思!”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眼色朝申湛然求救。 因为他接手朱元璋的护卫工作后,曾向李若琏请教,李若琏告诉过他,申湛然为人和善,甚得朱元璋信任,若有为难之事,可向申湛然求救。 其实申湛然见到朱元璋一身常服的时候,就已猜到朱元璋会出城。 而且他知朱元璋刚毅果敢,最不喜欢人忤逆于他,此刻见吴孟明已然让朱元璋不悦,便笑着劝解道:“陛下,吴同知也是一片忠心,而且城外也确实不太太平。” “您不妨在此稍候片刻,待吴同知调派人手后再出城,这样也更安全些!” 朱元璋闻言,又看了吴孟明一眼,沉默不语。 原来朱元璋之所以突然让吴孟明随行护驾,其实是想趁机看看他的才能。 因为他现在缺乏良将,李若琏不论忠诚还是才智,都是上上之选,所以他有意让李若琏统兵。 只是锦衣卫指挥使一职也十分关键,本来提升吴孟明是最合适的,不过因他曾率白广恩等人攻击李自成,导致白广恩等人的叛变,朱元璋担心他才能不足。 故而才让他随行护卫,好暗中观察他的才干,是否担得起锦衣卫指挥使的重任。 此刻见他虽忠勇可嘉,却心智不足,心中暗叹一口气后,对吴孟明道:“也罢,咱在这等你,你速去准备!” 吴孟明闻言,躬身行礼后,便急匆匆地朝城楼下走去。 朱元璋回头对十八铁骑的首领张大彪道:“张大彪,你们去城中商铺买身护院的粗布衣服,换过后就随咱出城!” “对了,也给蒋大人带一身衣服!” 朱元璋见蒋德璟虽是一身常服,却也太过显眼,又补充了一句。 张大彪闻言愣了愣,随即恭敬地行了一礼,带着三四个人朝城楼下跑去。 蒋德璟见状,刚要上前劝阻,却被申湛然拦住了,低声道:“蒋大人,您放心,陛下昨日已让平西侯在关键处设置警戒,不会有危险的。” 蒋德璟闻言,这才跟着朱元璋走下了城楼。 朱元璋一行骑马走了十余里,只见到良田荒废,村舍残破,连一丝生气也没有。 想到这是京城近郊,此处的情景竟比他建国后南巡时还要荒凉,心中不由又是一沉。 他似乎为了发泄心中的愤懑,双腿一紧,驱马前奔。 申湛然等人见状,也急忙打马追赶。 “咦,那边有炊烟,想来是有人家,咱们过去看看!” 朱元璋又前行了十余里,见左侧一个村庄有几股炊烟袅袅升起,笑着对申湛然等人道。 说罢,又驱马缓行,朝村落驰去。 他们才到村庄入口处,就被一群村民包围了。 好在申湛然上前解释,说他们是南来的商旅,遭遇了盗贼,仓皇逃至此处因人困马乏,特来讨口水喝,才让众村民稍稍放松一些。 “二虎,既然都是苦命之人,你就让他们进村吧!” 这时,一个年约六十的老汉拄着拐杖前来,对领头的一个壮汉叫道。 壮汉闻言,才挥手让村民散去,让他们进了村。 申湛然见状,又急忙上前向老汉致谢,同时借机询问情况。 原来这村里人大都姓张,便被称作张家村,而老汉叫张六七,是张氏一族的族长。 本来他们这村人都是要上山去避难的,只因张老六的老妻徐氏身有重疾,不能挪动,加之家中也无余财,不怕叛军抢夺。 因此他就只让女儿张七一随众人上山避难,而他则留在家中照顾老妻。 本来他已存死志,没想到叛军见他们老弱无用,倒也没有难为他。 他女儿张七一因挂念父母,加之又听说叛军退去,便与张二虎等几人偷偷下山来看望父母。 没想到好巧不巧地遇到了几个醉酒的官兵,那为首之人见张七一生得俊俏,立刻色心大动,当场就要将他抢去。 好在他们当时醉醺醺的,再加上张二虎等人也有身蛮力,竟将他们给打退了。 张二虎等人本想趁机逃上山去,但张七一因怕连累父母,执意不肯再上山。 张六七夫妻苦苦相劝,张七一只是不从。 就在众人争论之时,先前那个将官又带了一群人赶来,将张二虎等人皆擒了下来,并将张七一拖进了屋。 恰在这时,又有一群官兵进了村,他们不仅阻止了先前那群官兵的暴行,还对张六七等人好言安抚。 临行前为首的一个将领还给了他们几两银子,说是带先前的官兵赔罪。 张六七等人哪敢收官兵的银子,连连推却,但那个将领留下银子后就离去了。 此事虽然平息,不过张二虎见他去时一脸怒容,担心他会再来生事,便又上山叫来一群伙伴来守护村庄。 朱元璋听完张六七的讲述,隐约猜到他说的人可能就是平西侯巩永固。 只是让他不解的是,巩永固既然遇到此事,为何只是将对方驱离,而没有捉拿治罪。 “哒哒哒......” 就在他沉思之时,村外又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就听到一阵喧闹之声。 朱元璋循声望去,只见一群官兵被张二虎等人围住。 那为首之人獐头鼠目,一脸猥琐相。 此刻他端坐马上,轻蔑地扫了张二虎等人一眼,随即高声喝道:“张六七,你若识趣,就快快将你的女儿送上来。” “老子看在你女儿的面子上,还可饶你们一条狗命,将你们收为仆从,从此衣食无忧。” “若无不然,老子就将一把火烧了这个村子,让你们从此在消失,你可要想清楚了!” 正文 第83章 诛暴收民心 朱元璋见那人如此嚣张,不由地将玉带按了按,刚要吩咐张大彪将那二十几人擒下,却听到张六七的声音响起道:“官爷,你难道忘了那个将军临行前的话了吗?” 那猥琐男子脸上闪过一缕惊慌之色,随即大笑道:“张六七,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人家可是平西侯,又岂会记得你这猪狗般的东西!” “而且纵使他来了,老子也不怕,你没看到他昨日也未敢将老子怎么样!” 他说着,突然见到朱元璋等人。 他见朱元璋身后的六七人虽身形彪悍,却也只是一身粗布衣服,想来也就是一般的百姓。 愣了愣后,他又嚣张地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李本深就是老子,老子不仅是忠义伯的外甥,还是平西伯麾下的千户,有勤王护驾之功......” 他一边说着,一边暗暗观察众人的脸色。 他发现自他报出身份后,张二虎等人都面露惊慌,虽然还围着他,但身体已不由后退。 而张六七更是紧紧搂着才从屋内跑出来的女儿,一脸悲愤。 只有朱元璋一行面色如常,好似并未将他放在眼中。 他心中不禁有些不安,又加大了吹嘘的力度。 朱元璋听了李本深的一番自吹自擂后,知他应是吴三桂和高杰联合的产物。 而巩永固应也是知晓此事,怕严惩他后激发援军和京军的矛盾,才只警告了一番,并未动用军法。 没想到这李本深竟如此大胆,他区区一个千户,竟将平西侯的话置若罔闻,由此可见援军是多么的嚣张。 随即他又想到一路前来之所以杳无人烟,恐怕与援军也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朱元璋知道若不能杀一儆百,必不能镇住害民之兵。 于是他又下意识地按了按玉带,同时朝一旁的申湛然使了一个眼色。 申湛然见状,缓步上前,沉声道:“官爷,你既然自称是千户,不知你可还记得今早朝阳门前的圣旨是如何说的?” 李本深心中本就有些疑虑,此刻听到申湛然的话,心中又是一惊。 他上下打量了申湛然一番,见申湛然只是一个普通书生,而且随行之人也比他的兵士少,才略微放松一些,怒声呵斥道:“你是哪里来的穷酸,竟敢在这妄议朝政,可是活腻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地将腰间的长刀抽出,一脸凶狠地盯着申湛然。 申湛然微微一笑,又上前几步,看着李本深身后的二十几个兵士喝道:“陛下有明旨,凡劫掠百姓者,杀无赦!” “他不想活了,难道你们也要跟着他一起去死,还不快快退去!” 众兵士闻言,脸上皆露出惊慌之色,随即又看向李本深。 李本深见申湛然言谈之间正气凛然,隐隐有一丝上位者的气势,怀疑申湛然是京中的御史之流,不禁有些心虚。 因为他知道朝中的文人御史最是难缠,若是被他们盯住了,那几乎是永无宁日。 而且他这事本就违法,若申湛然真是御史,绝对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想到这,他不禁杀心大起,想将申湛然一行全部杀掉。 因为他此来本就有屠村的计划,所以带来的都是过命的兄弟。 加之现在兵荒马乱,纵使他杀了御史,只要没有人声张,也未必能查得出来。 于是他手中大刀一挥,面露凶光地高声喝道:“兄弟们......” “呃......” 只是他才开口,突然觉得腰间一痛,整个人立时从马上摔了下来。 与此同时,他身后之人也纷纷坠马,一脸惊恐地看着张大彪等人。 原来在李本深到来不久,十八铁骑中的一些人就在朱元璋的授意下藏在了暗处。 此刻见李本深要动手,他们立刻出手攻击。 因他们都是锦衣卫中的高手,虽不能说以一敌百,但是对付这二十来个士兵,却是绰绰有余,所以李本深话还没说完,就已被他们擒下。 张六七等人见状,皆是一脸惊慌地看着朱元璋。 朱元璋笑着安抚了众人后,又冷着脸对张大彪道:“全部押下去斩首!” 李本深闻言一惊,大叫道:“你是谁,竟敢杀老子,你可知......啊!”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张大彪一脚踢翻,发出一声惨叫。 就在这时,村外又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朱元璋循声望去,竟是李成栋带着一队骑兵闯了进来。 李本深见到李成栋,急忙大呼求救,同时不停地挣扎。 只是张大彪踩得太紧,他仍如死狗般地趴在地上。 李成栋见李本深被人擒下,心中大怒,刚要下令救人,却无意间见到村中有一人正脸色铁青地盯着他。 他因在围攻李自成时曾远远地见到过朱元璋,此刻见那人虽一身便衣,形容却与他见到的朱元璋极为相似。 随即他又见到申湛然和蒋德璟,便知那人是朱元璋无疑。 于是他急忙翻身下马,上前跪地行礼,同时心中暗暗叫苦。 原来高杰从朝阳门回去后,心中有些不安,便让他去找李本深探听吴三桂的情况。 没想到他来到李本深的营帐,才知道李本深带人出营去了。 他本想留下话后就回去,却发现那个兵士面色有异。 他心中生疑,强问之下才知道李本深因被平西侯巩永固训斥后心怀不忿,今日竟带人去屠村了。 李成栋知悉此事后,担心李本深有所闪失会被高杰训斥,便带着一百骑兵赶了过来,没想到却在此处见到了朱元璋。 从现在的形势看,他不仅救不下李本深,恐怕连他也会受到责罚,故而连连请罪。 张六七等人先前见李成栋行礼还一脸错愕,待后来听清他的话后,皆是目瞪口呆,愣了好一会才跪下行礼。 而那本在挣扎的李本深更是一脸惊恐,连挣扎也都忘了。 朱元璋亲切地扶起张六七等人后,又对跪着的李成栋道:“咱正要将这群违法乱纪之人斩首,既然你来了,就由你执行军法吧!” 李成栋闻言一惊,要知李本深不仅是高杰的一颗重要棋子,而且还深得刑氏的喜爱。 若是今日他杀了李本深,哪怕是被朱元璋逼的,恐怕高杰夫妻也不会轻饶他。 但是若他不动手,单抗旨这一条,朱元璋就可要了他的性命。 而且纵使朱元璋不杀他,他的仕途之路恐怕也到头了。 想到这,他不禁暗自后悔,为何要来趟这趟浑水。 正文 第84章 鸣冤鼓 李成栋本就是个没有决断力的人,现在突逢此事,立时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是好。 突然,他想到刑氏阴冷的笑容,心中不由一颤,随即抬头沉声道:“不知李千户......”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到朱元璋冰冷的目光。 随即又见到朱元璋身后的几人长刀紧握,似乎随时准备拔刀将他斩杀。 于是他又仓皇改口道:“末......末将领命!” 李本深闻言,终于回过神来,大叫道:“李成栋你个王八蛋,你要敢杀老子,老子舅舅不剥了你的皮......” 李成栋刚才在朱元璋的威压下,才违心地同意。 此刻听到李本深的话,心中猛然冒起了刑氏阴冷的笑容。 随即想到朱元璋一行只有十数人,脸上又露出犹豫之色。 朱元璋见状,对张大彪使了一个眼色。 后者立即将李本深一脚踢向李成栋,随即带着其他铁骑四散开来,对李成栋的一百骑兵形成包围之势。 李成栋先前并未见到张大彪等人出手,此刻见他们身手敏捷,随身携带的也都是最新式的火器,绝对是精锐中的精锐。 而他的一百骑兵虽也是精锐,但是此刻已经下马,丧失了速度优势,一旦开战,恐怕瞬间就会被对方击杀。 特别是朱元璋身后的几人对他虎视眈眈,站位也恰到好处,若是他敢贸然动手,第一个死的就是他。 想到这,他心中长叹一口气,咬着后槽牙道:“行刑!” 李本深闻言,吓得面如土色,爬过去抱住李成栋的腿,求饶道:“李大哥,你不能杀我啊,我舅舅......” “李成栋,你还不动手,愣着做什么!” 朱元璋一声怒喝,立时将李本深的哀求之声压了下去。 李成栋见到朱元璋眼中满是杀气,身体不受控地颤了颤,随即有些茫然地抽出腰间的长刀,朝李本深砍去。 “啊!” 随着一声惨叫,李本深的头颅立时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几圈后,仍一脸惊恐地看着李成栋。 张六七等人震惊过后,又跪下高呼万岁。 朱元璋和蔼地扶起他们,与他们亲切地交谈起来。 这时,李成栋也回过神来,看到满地的尸首,心中反而一阵轻松。 “陛下,行刑已毕,请陛下指示!” 李成栋一脸恭敬地跪在地上,沉声禀告道。 朱元璋扫了在场众人一眼,道:“好,你将那些兵士的尸首送到吴三桂营中,让他给咱上书解释一下!” “至于那李本深,你就送到高杰的军营吧,让他将李本深的尸首示众三日,以儆效尤!” 李成栋闻言,一脸惊恐地看向朱元璋。 他本以为斩杀李本深后,算是向朱元璋交了投名状,朱元璋会护着他,没想到对方仍将他推入了火坑。 “至于你,执法严明,深得咱心,咱就加封你为信武将军,专职督查违法乱纪之事。” “凡千户以下的违法乱纪,你有先斩后奏之权,若有阻碍执法的,你可直接进宫见咱!” 就在李成栋惊慌之时,朱元璋的声音又在他的耳边响起。 李成栋虽知这不算是个好差事,但现在已是骑虎难下,而且有这个身份,高杰等人也不敢太难为他,只得认命地叩首谢恩。 朱元璋让他平身后,又对一旁的申湛然道:“申卿,你回头和平西侯说一声,让他每五里设置一个鸣冤鼓,若鸣冤鼓响,所报之事无论大小,皆需将处置结果送给咱查阅!” 李成栋闻言,又是一惊。 因为他本还想借着这个差事讨好高杰等人,但是鸣冤鼓一设,他这个执法将军就是第一责任人,若是有所差池,朱元璋必然问责于他。 想到这,他又是一脸沮丧。 倒是张六七等人一脸喜悦,连连向朱元璋谢恩。 朱元璋又亲切地与张六七等人闲聊一阵,鼓励他们劝族人下山安心生产后,便带着申湛然等人离开了村庄。 朱元璋一行又前行了二十余里,所见之处与先前大致相同,不过人烟却稠密了一些。 只是那些村庄大多都是些孤寡老人,纵使有些年轻人,也是伤痕累累。 细问之下,竟都是在官兵抢夺财物时被打伤,让朱元璋本就阴沉的脸更加阴冷。 随后他又特意查看了周边几个县衙的情况,发现也都是人去楼空,并无人值守,腰间的玉带被他按得更下了。 蒋德璟见状,想到朱元璋这几日杀性颇大,担心他将怒火发泄到吏部身上,便低声劝道:“陛下,吏部尚书李遇知因操劳过度,现在仍卧榻在床。” “相信过些时日,李尚书身体好转后,必能重振县衙,恢复民生。” 朱元璋闻言,有些诧异地看了蒋德璟一眼。 因为在崇祯的记忆中,蒋德璟虽然才干卓越,却不通人情,时常与大臣争论,很不得人心。 只是朱元璋从这几日的观察来看,蒋德璟却是心思缜密,与人为善,对崇祯的记忆不由有些怀疑。 于是他笑着试探道:“蒋卿,咱怎么感觉你和以前有些不同了?” 蒋德璟似乎早知朱元璋会有此问,立刻回答道:“陛下刚毅果敢,臣又何须画蛇添足!” 朱元璋闻言,这才知他以前表现的不通人情,仗义执言,竟是为了补崇祯之不足,当下对他大为改观。 随即他又想到李遇知虽有些才干,却也是东林一党。 现在他已除去魏藻德、张缙彦等人,朝中为首的倪元璐,李邦华等大多是东林党人。 而首辅范景文虽不算东林党人,却与东林党人十分亲近。 现在只因战事紧张,这些人的能量还未显现出来,一旦战事结束,恐怕就会形成东林党一家独大的局面。 当然朱元璋对此也并非没有考虑,他原本的计划是想等击退李自成后,便让朱慈烺带着这群人率军南下,去南京整顿财政。 若他们能尽心办差,朱元璋自也会酌情安排。 若是他们沆瀣一气,那就将他们一锅端了,正好给新人腾地方。 此刻他见蒋德璟如此识大体,倒是吏部尚书的合适人选。 于是他又笑着道:“蒋卿,既然李卿缠绵病榻,不知你是否愿意挑起这个重担?” 蒋德璟闻言,立刻翻身下马,跪地领旨。 正文 第85章 安民之策 原来蒋德璟早就对朝中那些不作为的官员深恶痛绝,他深知天下之所以不安定,就是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员造成的。 若要安定天下,必须要刷新吏治。 只可惜崇祯优柔寡断,而他又缺乏助力,才空怀一腔报国之心。 这几日他见朱元璋深谋远虑,行事果决,正是他心中的明君,故而才一反常态,就是希望引起朱元璋的注意。 今日得此机会,当即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朱元璋见状也是大喜,下马扶起他,笑问道:“蒋卿,不知你上任后准备如何整顿吏治?” 蒋德璟闻言,知朱元璋是在考验他。 不过他这些年夙夜忧思,心中早有一套方案,略一沉思,就开口道:“依臣愚见,当今天下惶惶,叛乱四起,实是吏治不清所致,然吏治混乱已久,必不可能骤然改变。” 他知此言太过刺耳,故而偷瞥了朱元璋一眼。 见朱元璋微微点头,又继续说道:“观今之乱象,叛乱、流民、瘟疫等事看似纷杂无状,其实皆因地方官敷衍塞责,抚民不利所致。” “故而臣觉得当务之急,应是挑选一批锐意进取之人任地方官,严格执行陛下的旨意,让流民安顿,恢复生产。” “一旦饥民得食,心思也就安定了,自也不会随叛附逆,如此一来,叛军必然势孤,也就不足为惧了。” “若战乱平息,流民归里,人口流动减少,瘟疫的影响亦会随之减弱,如此天下太平可期......” 朱元璋见蒋德璟只谈地方治理,而不谈朝廷政策,知他是在避讳崇祯先前的过失。 而且他所言治理之事好似在理,却是泛泛而谈,并无落地方案,就又追问道:“蒋卿,你可否说的具体些,比如现今百姓不是造反,便是上山避难,你如何解决此困境?” 蒋德璟道:“百姓造反不过是没有吃的,只要将福建的番薯等物引入北方,待半年后番薯成熟,必可解决饥荒问题,到时一些被迫从叛的百姓自会解甲归田。” “至于这半年的粮食问题,陛下可下旨从南方运粮,应可暂解燃眉之急,而且我已派人去催宋应星进京,等他到来后,以他的能力,应还可提升番薯、水稻等作物的产量。” “至于上山避难的百姓,臣的意思是派人前去安抚,以良田为饵,引他们下山耕种。” “一旦他们下山,地方官可借机重整户籍,安排生产,另外在县衙和繁华地区设置鸣冤鼓,以免官员欺压百姓。” “对于不愿下山的百姓,臣觉得也不应强迫,以免逼良为盗,引发郧阳......可给予稻种等物,鼓励他们开垦,待时机成熟,或劝导下山,或就地安顿,重编户籍皆可......” 朱元璋知蒋德璟说到郧阳之乱时就急忙转换话题,是在给他留面子,因为这是大明一段不光彩的历史。 原来早在元朝末年,郧阳一带因多大山,不少百姓就逃到山中躲避赋税,更有甚者直接占山为王,反抗官兵。 朱元璋在平定天下的过程中,也曾让大将邓愈围剿,迁出了所有百姓,并派兵驻守,不许百姓进入其中。 但到宣德年间,郧阳附近仍聚集了大量逃难的百姓。 由于朝廷处置不当,最后在正统、成化年间先后爆发了石龙、李原等为首的农民起义。 最后虽都被平定,但也是尸骨累累,血流成河。 特别是象征项忠功绩的“平荆襄碑”,却被百姓称之为“坠泪碑”。 最讽刺的是,朝廷虽然斩杀了大批流民,不仅没能阻止流民进入郧阳等地,反而越演越烈。 直到祭酒周洪谟著借鉴东晋侨置郡县的方法,让靠近郡县的流民附籍,远离郡县的流民建立州县,放宽徭役,重编户籍,才暂时解决了此事。 朱元璋虽未经历过后面的事,却也从崇祯的记忆中了解到了此事。 此刻见蒋德璟采用了周洪谟的方法,说明他确实有落地的方案,心中也颇为赞许。 不过朱元璋也知道蒋德璟的计划看似合理,但其中还有一个最大,也是最重要的问题,就是人的问题。 若没有可靠之人去执行,一切都是水月镜花,可望不可及。 于是他待蒋德璟说完后,赞许了几句,又开口道:“蒋卿,你这些方案大致可行,但是咱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你准备从何处找来那些锐意进取之人?” 蒋德璟见朱元璋一下子就抓住问题的关键,有些尴尬地道:“臣原意是想从科举中选拔人才,不过现在北方战乱,科举根本就无法进行。” “再加上时间紧迫,也等不及科举,故而臣也正为此发愁,还请陛下指示!” 朱元璋沉吟了一会,道:“若是从国子监中挑选人才,蒋卿以为如何?” 蒋德璟闻言,连连摇头,道:“若是太祖年间的国子监,臣倒是觉得可以。” “但是现在的国子监大多是官宦子弟,既不通庶务,也无上进之心,一旦为官,必然害民,万万不可!” 朱元璋摇头道:“蒋卿,你这就是以偏概全了,你看申卿就是太学生,他的才学就很好!” 蒋德璟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申湛然,道:“申大人的才学是好的,不过在国子监中也是凤毛麟角,可遇不可求,所以臣还是不赞成启用太学生。” 朱元璋闻言,看向申湛然道:“申卿,你觉得蒋卿说的可对?” 申湛然笑了笑,躬身道:“陛下,蒋大人说的大致是对的,不过国子监中也有少许才学兼有之人,只是因为没有展露才华的机会,故而声名不显。” 朱元璋点头道:“这就对了,何世无奇才,不过是藏在锥中不显露罢了。” “蒋卿,依咱的意思,你不妨设置一些地方官的题目,去国子监中考一考他们,若是有些能用的,就先让他们跟着干吏历练几日,若可用就委任他们官职。” “一来可暂解燃眉之急,二来也好激励那些学生,若实在不堪重用,那咱们在想办法。” 蒋德璟想了想,确实别无他法,也就答应了朱元璋的提议。 朱元璋又询问了他考核之事,见蒋德璟对答如流,原本的担心才彻底放心。 原来朱元璋先前因蒋德璟生性耿直,本是有意让他出任户部尚书,故而才迟迟未授官。 没想到今日的无意之举,竟让他发现蒋德璟的治理之才,心中也是大喜,原本阴沉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正文 第86章 财政困局 就在朱元璋和蒋德璟谈得兴起之时,突然见到吴孟明带着一队锦衣卫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朱元璋先前不告而别也是想试试吴孟明的能力,此刻见他竟能追到此处,心中对他也有些改观。 随即他想到巩永固事情繁杂,便将设置鸣冤鼓之事转交给了吴孟明处理。 吴孟明本就是专管侦查等事,对这些违法乱纪之事十分熟悉,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 朱元璋见他一脸自信,吩咐他立刻着手去办后,就与蒋德璟等人启程回宫。 因先前与蒋德璟商谈的吏治之事,还需户部协同,他便让王承恩去将倪元璐和李琎也宣到宫中来商议。 没想到王承恩只找到了倪元璐,却没有找到李琎。 朱元璋想到李琎近日为了筹饷、粮食、战马等事忙的不可开交,也就没有再派人去找他,而是与倪元璐等人商议起来。 倪元璐听完蒋德璟的安民之策后,也十分赞成。 只是当蒋德璟提到所需银两和土地时,他立时皱眉不语。 朱元璋见状,想起李琎的奏章中曾言最近抄查富户、官员等人,累计得银两千多万两,在支付所欠军饷,购买粮食和支付奖励后,户部尚有存银一千多万两。 而倪元璐生性廉洁,绝不会做贪墨之事,那户部应暂时不会为银两发愁。 想到这,他有些疑惑地道:“倪卿,咱记得户部存银尚有一千多万两,你为何一提及银两就皱眉不语呢?” 倪元璐闻言,有些为难地道:“陛下,户部虽有一千多万存银,但是今年宗亲的俸禄尚未支付,单此一项,臣估计就要耗费四五百万两白银。” “而辽东一隅每年尚需支付三四百万白银,平叛之费单宁南伯左良玉一军,就需支付军饷两百多万两。” “这还没有算其他将领和官员的俸禄,若将这些全都算上,纵使加上今年的三百多万两税银,尚缺银四五百万两左右。” 蒋德璟也曾任过户部尚书,虽时间不长,但对赋税也有所了解,此刻听了倪元璐的话,沉吟了一会,道:“倪大人,你的税银中尚未计算粮食赋税。” “虽然这些粮食要供应北方百姓,但也只需支援半年左右,想来应还会有所结余,不知是否可以挪些出来呢?” 倪元璐摇头道:“蒋大人,您说的不错,只是如今战乱四起,欠税者日众,去年已比往年多了近三成。” “而长时间的南粮北运,漕运、人工等成本也将大大增加,加之南方富庶,官绅蓄养的奴仆数量也远盛北方,因劳力缺乏,故人工等费用也比北方高上不少。” 蒋德璟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又强振精神道:“倪大人,你所言皆是一年费用,是否可利用这中间的时间差,挪出一些银两,先解决一部分地区的问题?” “毕竟陛下收服北方也尚需时日,若能先在京城等地安置百姓,一来可起到示范作用,让其他各地百姓有所指望,二来安置一地百姓,朝廷也可省下一地的费用。” “若是再能有所进益,积少成多,也是一笔可观的财富。” 倪元璐沉思了一会,道:“此法理论上倒是可行,只是风险也不小,因为一旦计划出现偏差,无法及时支付军饷,极容易影响军心。” “现今仗陛下天威,战局才有所好转,一旦军心不稳,恐会前功尽弃!” 他说罢,又转头看向朱元璋。 朱元璋虽已接受了崇祯的记忆,不过由于崇祯对这些具体事务并不熟悉,而他醒来后也一直忙于军务,无暇查阅相关资料,故而对朝廷的财政状况并不太清楚。 此刻听了二人的对话,心中才大致有些印象。 不过朱元璋虽对现在的财政不太清楚,但听完二人的谈话后,心中早已有了主意。 因他担心有所遗漏,便又对申湛然道:“申卿,你对此事怎么看?” 申湛然闻言,躬身道:“陛下,微臣觉得两位大人的话都在理,不过现在京城之围虽解,但叛军仍虎视眈眈。” “待各地援军到来也尚需时日,故臣觉得蒋大人不妨先物色人才,招百姓下山,等击溃叛军后,或可从叛军中获得所需之银!” 蒋德璟有些惊讶地道:“从叛军中获得?” 申湛然点了点头,道:“不错,微臣听闻叛军每到一处,都会追赃助饷,而叛军先前对京城志在必得,现突遭挫败,所得银两想必还在军中。” “若是我们能在他们将银两运回前击败他们,或可暂解燃眉之急!” 倪元璐经申湛然一说,想起昨日李若琏战后曾向户部上缴了二十万两白银,连连点头道:“不错,昨日李指挥使就曾上缴过二十万两银子。” “而且叛军号称三年不纳粮,想来手中有不少银两,若真能平叛养军,则户部的存银和税赋应可安民!” 朱元璋知倪元璐不知兵,所以想法太过简单,为免他盲目乐观,摇头道:“叛军也近百万,每日耗费定不小。” “加之他们不善理政,有出无进,仅靠追赃的银子养军,所谓三年不纳粮,应也只是蛊惑人心之言,当不得真。” “而且纵使叛军有那多银两,咱们也不可能一战而得,加之军纪不严,破城后兵士必会私藏,能得五成已是不错。” “所以此法只是权益之计,若想长治久安,必须整顿财政才行。” 蒋、倪二人闻言,又不禁皱起了眉头。 朱元璋见状,沉声道:“咱有意恢复太祖旧制,屯田养兵,不知你们对此如何看?” 倪元璐闻言,摇头道:“陛下此法虽好,但恐难实行,现在百姓四处流窜,太祖所定户籍制度已荡然无存,若无军籍之民,等若重练新军,这笔费用必然不小。” “若是用现在的招募之兵,他们大多桀骜不驯,不事生产,而且纵使他们愿意耕种,朝廷也没有那多地用于屯兵。” 朱元璋闻言,又看向蒋德璟道:“蒋卿,你对屯兵一事如何看?” 蒋德璟沉默了一会,道:“陛下屯田养兵本是上策,只可惜现在土地不足,而要解决土地问题,又容易动摇我朝根基,所以此事只能徐徐图之。” 朱元璋见他二人皆是一脸忧色,笑了笑,刚要说出解决之道,却见到一个太监急匆匆地走进来禀告,说李琎有要事求见。 正文 第87章 屯兵之法 朱元璋闻言虽有些惊讶,不过想到李琎为人有度,并非孟浪之人,便急忙让小太监将他带了进来。 李琎走进东暖阁时本是一脸笑容,但他见众人皆面有忧色,也急忙收敛笑容,躬身静立一旁。 朱元璋见状,询问道:“李卿,咱看你刚才喜形于色,可是有什么喜事?” 李琎闻言,先是告罪了一番,随即躬身道:“陛下,臣刚接到消息,南方的第一批粮食已在运送途中,大概还有三四日,便可到达港口。” “港口?” 朱元璋有些惊讶地看着李琎,道:“粮食是从海上运来的?” 李琎点了点头,道:“因河北战乱,南粮不论是走陆路还是水路,都容易遭受到叛军的攻击,所以臣和倪大人商量后,便让南粮走了海路。”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好,这确实是一个好消息。” 说罢,他又看向申湛然道:“申卿,既然南粮将至,咱们恐怕要提前逼退廊坊一带的刘宗敏,对此你可有什么良策?” 申湛然沉思了一会,看向李琎道:“李大人,你可有南京兵部方面的消息?” 李琎有些迟疑地道:“消息倒是有一些,不过尚未得到证实。” 他说着,又看了朱元璋一眼。 朱元璋见状,鼓励道:“在场之人皆是咱的股肱之臣,有分辨真伪的能力,你但说无妨!” 李琎闻言,这才开口道:“据说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大人、凤阳监军卢九德大人已于二十二日率军北上,若一切顺利,应可在二十七日左右到达港口。” 蒋德璟沉吟了一会,道:“陛下,此乃大喜,一旦史尚书的大军到来,廊坊的刘宗敏必然北逃,这样不仅粮食无忧,而且还可制约援军。” “到时陛下无论是让援兵北上追击李自成,还是挥师南下解保定之困,接应黄得功等人,他们必不敢不从!” 朱元璋摇头道:“南方安逸已久,并无能战之军,而且也从未参与过勤王之事,此番前来恐也是接到一些世家的传信,而并非咱的旨意。” “加之南京距离京城两千余里,他们若真能在二十七日左右到达京城,想必来的也只是南直隶附近之兵,人数多不过五六万。” “而盘桓在廊坊等人的刘宗敏尚有一万多精锐,若是与保定的大军汇合,人数亦接近十万,咱担心到时史卿不仅惊不走刘宗敏等人,恐还会为其所害。” 李琎先前本还为此激动不已,此刻见朱元璋不仅准确分析出援军数量,而且还指出了他忽视的危险,有些惊慌地道:“陛下,叛军不善水战,史大人等纵使战败,也可上船暂避。” “但南粮若不能按时运到京城,京城必会因粮食短缺而引发混乱,若是再波及到援军,局面恐会更加被动。” 朱元璋见众人皆一脸担忧,笑着道:“众卿,你们也不必太过担忧,咱已密令安国公率军去解保定之困。” “若保定之围得解,刘宗敏等人就是腹背受敌,必不敢久战,到时一切问题也就不存在了。” 蒋德璟闻言,犹豫了一会,道:“陛下,不知安国公统帅的哪路兵马去解保定之围?” 朱元璋想到刘文炳等人此刻应已到达保定,也就坦然地道:“安国公和李指挥使带的是京城的骑兵,一行约六千余人,若一切顺利,想来明日就会有消息传来。” 蒋德璟愣了愣,沉声道:“陛下,老臣虽不知兵,但据陛下的分析,保定尚有三万左右的叛军,而安国公仅六千余人,且是长途奔袭,想来胜算也不过五成。” “若安国公成功固然可喜,但若有所闪失,陛下准备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局面?” 朱元璋见惯了蒋德璟这两日的顺从,此刻见他竟又仗义执言,心中不怒反喜,笑着道:“蒋卿,你不用担心,保定纵有三万余人,因他们要分兵攻打,一门的人数并不会太多。” “加之他们是久战疲兵,战意并不强,而安国公六千骑兵中尚有三千铁骑,足以击溃他们。” “而且咱也吩咐过安国公,若他们解围不顺,可南下与黄得功汇合。” “到时他们两军汇合,足以击溃马重禧等人,然后再挥师北上,解保定之围。” “至于咱们这边,今日的朝阳门之刑,应可暂时镇住心怀不轨的援兵,相信不出两日襄城伯就会率宣府、大同之兵前来。” “待此两处之兵到来,李贼腹背受敌,必不敢久守居庸关,而李贼一退,刘宗敏便成孤军,应也无心恋战,则京城之围可解。” 蒋德璟、倪元璐皆不知兵,听了朱元璋的话后,都面露喜色。 只有申湛然眉头微皱,脸上闪过一缕忧色。 朱元璋瞥了一眼申湛然,又笑着道:“所以此战咱们必胜,众卿勿忧!” 说罢,又看向李琎道:“李卿,你来得正好,刚才咱们正在谈论屯兵之事,你也说说!” 申湛然闻言,刚想要向李琎讲述先前之事,没想到倪元璐却抢先说了出来。 李琎听完倪元璐的讲述,沉默了一会,道:“当今之世土地兼并严重,以南方为例,土地大多集中在皇室宗亲,功臣后裔和富户的手中。” “若陛下强行征地,恐会引发暴 乱,而今北方未定,若南方再起战乱,天下将永无宁日。” 蒋德璟闻言,也连连点头,看向李琎的目光中满是欣赏。 朱元璋见李琎眉宇间并无忧色,隐隐还有些激动,知他应有良策,便笑着道:“李卿,你有何建议,但说无妨!” 李琎暗自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依臣愚见,平叛之军多为匪兵投诚,不仅拥兵自重、耗费钱粮,而且桀骜不驯、战力不足,实不堪重用,所以若要天下安定,屯兵之法势在必行。” “由于天下田地有限,屯兵所需之田产也只能从宗亲、富户等人手中获得,不过却不用陛下动手,让叛军去夺即可!” “到时陛下再平定叛乱,这样不仅屯兵所需之地有了,连百姓先前被侵吞的田产也可以归还,必可让流民安定,天下太平可期!” 李琎说罢,立刻跪下请罪,而蒋德璟等人皆是一脸错愕。 正文 第88章 以贼剿富,还田于民 “李卿,你的意思是以贼剿富,还田于民吗?” 这时,朱元璋的声音响起道。 尽管这个声音并不大,但在众人的耳中却好似惊雷一般。 李琎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陛下圣明,当今叛乱四起,除了天灾外,更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百姓无地可种。” “要知李贼早年并不足虑,但自他攻下洛阳,开福禄宴,赈济灾民后,立时声名鹊起,从者如云,足见百姓并非拥护李贼,而是拥护他的政策。” “若陛下能让百姓得地而耕,生活有着落,他们自不会附逆。这样一来,叛军必然势弱,朝廷也无需再加税,百姓因此生活富足,从叛之人又会减少,叛军会更加势弱。” “长此以往,叛军日弱而我军益强,到时陛下只需派一大将统兵西征,必可一战而定。” “所以臣觉得平叛之法,最上者并非是歼灭叛军,而是让百姓安定,若想让天下百姓安定,就必须解决土地问题。” “而且臣观京城之所以得以保全,除赖陛下天威外,陛下赏赐守城兵士的田产,也是一个重要原因,臣亦是从此中得到启发,想出此法,还请陛下三思!” 李琎说罢,已是汗如雨下,而蒋德璟等人皆是满脸惊恐。 申湛然听到李琎的进言,知他尚未形成完整的思路,为免他遭到责罚,也急忙思考完善之法。 待李琎说完后,他见朱元璋沉默不语,便沉声引导道:“李大人,你可知陛下若依你之法,全国皆会被叛军蹂躏。” “纵使此事是叛军所为,但士绅也会对陛下不满,而且若让叛军因此得势,那天下又如何安定?” 朱元璋闻言,先是瞥了申湛然一眼,随后又看向李琎,却并未开口。 李琎见状,沉默了一会,道:“申大人所虑甚是,不过既然要驱叛剿富,自不能让其失控。” “现今叛军依然势大,自不可实行此法,不过北方已遭叛军蹂躏,陛下正可借机试行,利用收服之地屯兵安民。” “若真能让百姓安定,兵卒强悍,陛下可在击溃叛军主力后,在逼迫叛军南下,如此一切就都在陛下的掌握之中。” 申湛然微微点头后,又追问道:“纵使真如李大人所言,但叛军每攻下一座城池,百姓也会遭殃,到时生灵涂炭,你让陛下于心何忍?” 李琎又想了想,道:“既然叛军可控,那他攻击的城池,也必在我们的掌握之中,只要我们提前疏散百姓,自可避免此祸!” 申湛然沉思了一会,道:“若要疏散百姓,富户必然也会逃离,又如何达到剿富的目的?” 他说罢见李琎皱眉不语,又摇头道:“你总不能让陛下下旨,不许那些富户离开吧?” 李琎闻言,立刻明白其中关键,有些激动地道:“陛下当然不能下这样的旨意,不过陛下却可下旨让富户守护田产。” “若富户弃田而逃,则陛下可没收其田产,若他们真能对抗叛军,也可趁机削弱他们的力量。” 申湛然偷瞥了朱元璋一眼,见他脸色已不似先前那般凝重,便又对李琎道:“此法勉强也说得过去,但是田产乃富户的生计来源,一旦他们生计无着,投靠叛军,岂不是更加麻烦?” 李琎闻言,摇头道:“江南近海,不要说福建、广东等地有海外贸易,纵使江浙一带,海外贸易也不少。” “虽说海上有风险,但是他们一次贸易,可得十倍、甚至百倍之利,而且除了海外贸易外,尚还有盐铁茶等收益,纵使他们失去田产,也不会无法生活。” “况且陛下也可视其情况,赐予他们一定的土地,加之叛军势微,他们必不会向叛军投诚。” 申湛然暂时也只想到这些,待李琎说完后,他也不再开口,佯作思考。 而蒋德璟和倪元璐听完他二人的对话,已由先前的惊恐变得有些心动了。 因为当前最缺的就是银两和田产,若采用李琎的方法,正好可以解此困境。 而且李琎此法先是在北方试行,风险也算可控。 他二人对视一眼后,蒋德璟跪地奏道:“陛下,李大人的方法虽然有些激进,但也有可取之处,还请陛下先在北方试行。” 蒋德璟的话音才落下,倪元璐也急忙跪地附议。 朱元璋本也是准备没收北方富户的田产屯兵,此刻见蒋德璟和倪元璐赞成,却又故作为难地道:“北方虽无南方复杂,但叛军短视,只杀了咱宗氏之人,并未将土地完全分给百姓。” “一旦咱收复失地,那些官绅富户必然会向咱索要土地,到时情况恐会比南方更加复杂!” 倪元璐闻言,有些激动地道:“陛下,此事您勿需担心,那些官绅富户大多投靠叛军,必不敢向您索要土地。” “至于少部分的忠义之士,臣愿亲去劝说,晓以大义,他们也必会答应。” 朱元璋虽心中暗喜,却仍看向申湛然道:“申卿,你觉得此事如何?” 申湛然此刻哪还不明白朱元璋的心思,急忙跪地道:“倪大人所言在理,请陛下勿忧!” “而且那些富户为了逃避赋税,往往瞒报田产,到时陛下只需派人丈量土地,他们必不敢有任何怨言。” 朱元璋闻言,这才点头道:“好,既然众卿皆觉得此事可行,那就先在北方试行,不过一定要派可靠之人去办。” 说着,他又看向蒋德璟道:“蒋卿,人员之事就由你负责,选定后立刻上报给咱。” 蒋德璟先前见朱元璋面有忧色,还担心会有周折,此刻闻言,立刻高声领命,随后又就相关细节向朱元璋请示。 这时,一个小太监进来禀告,说王守林在外求见。 朱元璋想到王守林已不负责他的安全工作,此刻前来应是李国桢那边有了消息,便急忙让小太监将他带了进来。 王守林躬身行礼后,告诉他李国桢已于昨日说服姜瓖,并击杀了李自成派去的安抚之人。 现在李国桢已汇集了宣府,大同的三万兵马,朝居庸关进发,相信明日就可到达。 众人闻言又是大喜,朱元璋却面有忧色地道:“王卿,你速去拦住襄城伯,让他只需做成进逼居庸关之状,却不可真出兵。” 蒋德璟等人闻言,皆是一脸诧异地看向他。 正文 第89章 未知的消息更有威慑力 城外吴三桂中军大帐,一身便服的吴襄有些着急地看着端坐上首、眉头紧皱的吴三桂。 他见吴三桂一直沉默不语,又忍不住开口道:“三桂,你不要再犹豫了,还是快些上书请战吧!” 一旁的吴国平见吴三桂并未开口,未免尴尬,便笑着对吴襄道:“老太爷,这些消息来得太过突然,您让大帅好好想想!” 原来吴襄之所以便装匆匆赶来,全因他打探到了三个重要的消息。 第一个是史可法已经率十万大军北上勤王,预计会在明、后日到达。 第二个是李国桢已经说服姜瓖、王承胤二人,现已率大同、宣府两地五万多人马进逼居庸关。 第三个是安国公刘文炳已率军解保定之围,并南下与黄得功会师,不日即将挥师北上。 吴襄听说这三个消息后大惊,他知道吴三桂表面积极请战,实则是拥兵自重,借机邀功。 但现在这几路大军齐至,吴三桂的优势已荡然无存,若是不能在其他援军到来之前立功,他担心以朱元璋的心性,战后会治吴三桂的罪。 而他吴氏一脉的荣辱全都在吴三桂的身上,一旦吴三桂获罪,他们也难逃惩罚。 所以他得到消息后,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没想到他将这些事情说出了后,吴三桂依然犹豫不决,心中不禁有些恼怒。 吴国贵见吴襄脸色越来越难看,而吴三桂依然沉默不语,便笑着问道:“老太爷,您这些消息是从哪里得来的?” 吴襄瞥了一眼吴三桂,有些不满地道:“老夫的消息绝无问题,你们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应对吧!” 吴国贵见状,知吴襄正在起头上,尴尬地笑了笑,也不再说话。 这时,一个哨兵进来禀告道:“大帅,根据暗探传回来的消息,申湛然已在王守林的陪同下出京,从他们行进的方向来看,应是去与李国桢汇合。” “另外,安国公确实在昨晚率领六千多骑兵从永定门出京,由于他们是深夜出城,加之永定门的守将刘文耀严令不准外泄,所以我们的人才未发现此事。” “另外据一些尚未证实的消息,马重禧的军队似乎已经溃败,黄得功好似已挥师北上。” 吴三桂闻言,猛然坐直身体,眼中闪过一道精光,道:“南京方面依然没有消息吗?” 哨兵摇了摇头,道:“暂时还没有,不过据一些谣传,好像不仅南京方面已经出兵,连福建的郑氏也有所行动。” “福建郑氏?” 吴三桂有些惊讶地看向哨兵道:“他们来做什么,难道也接到了勤王的旨意?” 哨兵点头道:“据暗探的消息,陛下确实曾下发过让郑氏勤王的圣旨,不过以时间推算,他们应还没有收到。” “只是这些都只是传闻,尚未得到确认,若要知道具体的情况,可能还需要两三日的时间。” 吴三桂点了点头,让哨兵退下后,又看向吴国贵道:“高杰那边情况如何?” 吴国贵闻言,有些不屑地道:“大帅,您这次可能看走眼了,那高杰并非有远谋之人。” “末将听说他见到李本深的尸体后,当即大怒,竟当众责打了李成栋数十鞭,后来还是手下众将求情,他才放过李成栋。” 吴三桂沉默了一会,道:“那高杰是否将李本深的尸体挂在营中示众?” 吴国贵点头道:“这点他倒是做了,不过想来这也非他本意,应是众将劝说的结果。” 吴三桂摇了摇头,道:“国贵,你才看走眼了,若我没有猜错,高杰应是故意表现出一副大老粗的模样,好让崇祯放心。” “要知他当初以四万大军围攻李自成时,竟能让李自成的数千人逃走,就当知他是个有心计的人。” “今日他如此做派,除了发泄心中不满外,应也是在警告手下众将,不可心生二志。” “另外他或许也是在借机向崇祯解释为何会让李自成逃脱之事,因为他就是这样一个头脑发热,虑事不周的人。” 吴国贵听了吴三桂的话,有些疑惑地道:“为将者最忌人看不起,他若这般贬低自己,对他岂不是大大的不利?” 吴三桂摇头道:“你这就错了,崇祯现在手中无兵,他就需要这样头脑简单的人,才好被他控制,何况......” “好了,三桂,你就别在分析别人的事了,还是先想想咱们的事,要知自你舅舅祖大寿投向女真后,朝中时不时就有人借此攻击我们。” “好在我们吴家在辽东也有些势力,陛下才没有治罪,但你此次勤王,不仅拖延费时,而且也无大功。” “从陛下不让你参与围剿李自成来看,就知他对你并不信任,若你此刻再不积极些,一旦其他援兵到来,你就没有机会了。” 吴三桂笑了笑,道:“父亲,您多虑了,宣府、大同皆是降兵,而李国桢也只是口舌之徒,并非将才。” “他们作为疑兵尚嫌不足,若要攻城必然惨败。我猜崇祯应就是怕李国桢贪功冒进,会损兵折将,挫了锐气,才会急忙派人去劝阻。” “而史可法的大军若是这两日就到,那他应在三四日前就已动身,若真如此,我们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所以我猜他纵使动身,应也才一两日,绝不可能这快就到。” “至于刘文炳现在估计也才到保定,能不能解围尚是未知之数,更不要说和黄得功汇合了。” “所以这些消息应只是崇祯故意放出来,迫使我们向他效忠,实际上依然是我们占据主动,父亲您尽管放宽心就是。” 吴襄闻言,摇了摇头,道:“不对,陛下近日好似换了个人,不论是彰义门之战,还是朝阳门剿叛,都是算无遗策。” “而且我听说那个申湛然也颇有才学,若陛下只是要劝阻李国桢,派王守林即可,根本就不用让申湛然前往。” “还有安国公一事,若非保定之围已解,陛下断然不会说出这个消息,不然若叛军回师,安国公岂不危险?” “以陛下对安国公的宠幸来看,他断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吴三桂闻言,摇头道:“父亲,保定之事必然不准,或许崇祯就是希望借此消息,让叛军分兵。” “这样一来,京城方面的压力就会减轻不少,而刘文炳一行皆是骑兵,不管他能不能解保定之围,赶回的叛军也奈何不了他。” 吴襄先前因心有牵挂,并未仔细思考,此刻听完吴三桂的分析,也不禁暗暗点头。 这时,先前那个哨兵突然进来禀告道:“大帅,据暗探的消息,马进忠、王允成等人已上书围剿李自成,此刻正在整军备战,而高杰方才也已派人送书进宫。” 吴三桂闻言一惊,看向吴国贵道:“你没有和他们联系过?” 吴国贵愣了愣,道:“我之前暗示过他们,他们也都答应了,想来是他们也收到了消息,所以才会如此着急。” 吴三桂有些不满地瞪了吴国贵一眼,一拳重重地砸在桌子上。 “三桂,这都是命,你还是快些上书请战吧!” 吴襄见状,有些无奈地劝道。 吴三桂叹了口气,道:“罢了,国贵,你快让师爷将先前的请战书送入宫中,记得用最快的马,一定要抢在高杰的前面。” 吴国贵闻言,急忙走出了大帐。 正文 第90章 大战思良将 东暖阁内,巩永固有些担心地看着朱元璋,沉声道:“陛下,高杰、吴三桂尚未请战,而马进忠等人只有两万兵马,纵使再加上我们的两万多人,总兵力也不过五万余。” “即使我们不提防吴三桂,也要防备刘宗敏驰援居庸关,这样攻城有些勉强,是否再等一等。” 朱元璋看了他一眼,道:“平西侯,你不用担心,若咱所料不差,高杰和吴三桂的请战书已在来的路上。” “至于刘宗敏,他现在还未与刘芳亮的大军汇合,以他手上的兵马,根本不能给咱们造成威胁。” “而且李贼竟犯了如此低级的错误,咱绝不能坐失良机!” 原来刚才吴孟明来报,李自成听闻姜瓖斩杀他的安抚使后,勃然大怒,又听说各路援军将至,竟不顾李岩的劝阻,执意让李过率军去攻打李国桢。 而李自成本就只有四五万人,现在李过又带去两万余人,他手中仅剩两万余人,且李自成因姜瓖等人的反叛,对原居庸关投诚的兵士极不信任。 不仅将他们全部替换,而且稍有怨言就处以极刑,此法虽镇住了一些兵士,却也让更多的人心怀怨怼。 恰好高文采藏身于叛军之中,谎称李自成本想坑杀众人,只因大军未至,才没有动手,一旦叛军到来,众人必难幸免。 众兵士本就对李自成不满,此刻听闻此事,更加愤怒,加之听说了朱元璋的种种神迹,认为他才是真命天子,再经高文采一番游说,皆愿意献关赎罪。 于是高文采联络众人后,又急忙将此消息送了出去。 恰逢此时马进忠等人也中了计,纷纷上书请战。 朱元璋见机会难得,便让人将巩永固找来,准备让他率军攻击李自成,扭转当前的不利局面。 巩永固听了朱元璋的计划后,心中也十分激动,不过因未见吴三桂、高杰的请战书,故心中仍有些犹豫。 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送来吴三桂的请战书。 巩永固见状,对朱元璋更加佩服,一脸兴奋地道:“陛下,既然吴三桂主动请战,想来他已收到了陛下放出去的消息,这次他应不会像上次那般畏战。” “我们有了关宁铁骑相助,士气必然大振,定可拿下居庸关。”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道:“平西侯,你回头去找范景文一趟,让他拟旨令吴三桂和王永吉率军东出,防止刘宗敏驰援居庸关。” “另外你再和王家彦一起巡视一下各门城防,务必确保大军出京后城内的稳定。” 巩永固闻言,有些诧异地看向朱元璋道:“陛下,您怀疑吴三桂并非真心请战?”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不是怀疑,而是可以确认。咱在朝阳门见过吴三桂一面,此人绝对是一个枭雄。” “咱们的那些消息骗骗马进忠等人或许可以,但是吴三桂在京中颇有关系,要瞒过他并不容易。” “为免他攻城时不能尽力影响士气,不如让他去阻拦刘宗敏等人。” 巩永固皱眉道:“若吴三桂攻城不会尽心,那他阻拦刘宗敏也未必会尽力,若是他阳奉阴违,放过刘宗敏,到时我们腹背受敌,岂不是更加危险。” 朱元璋沉吟道:“咱听吴孟明说,王永吉自通州一战后,对吴三桂颇为不满,已暗中联络了高第的不少人马。” “这次吴三桂除非公然抗旨,不然想像先前那般放水,绝不可能......” 朱元璋正说着,小太监又将高杰的请战书送了进来。 巩永固想到朱元璋斩杀了李本深,高杰更是怒打李成栋,可靠程度比吴三桂更低。 他犹豫了一会,道:“陛下,那高杰您准备如何安排,也让他防守刘宗敏吗?” 朱元璋摇头道:“高杰本是匪兵,朝中并无根基,虽心中对咱有所不满,但却渴望建功扬名,只要咱给他机会,他必不会放弃。” “所以咱准备将高杰之兵一分为二,一路由李成栋率领,监视北上的刘芳亮大军,另一路则由高杰率领,与马进忠等人攻打居庸关。” 巩永固知朱元璋此举一来是进一步加深高、李二人的矛盾,再就是将高杰置于众目睽睽之下,他必不敢偷奸耍滑,心中对朱元璋更加敬佩。 随即他见朱元璋仍面有忧色,知他应是在担心李国桢等人,便宽慰道:“陛下,襄城伯也是久经战阵之人,加之申大人足智多谋,必能拖住李过,还请陛下勿忧!” 朱元璋苦笑道:“平西侯,你有所不知,襄城伯虽善言兵,却不能实战,本来以王守林配合申湛然是最合适的,只因大军本是襄城伯召集,若临阵换将,必会军心不稳,咱才不得已折中行事。” “但行军打仗最忌政出多门,若是他们配合得当,则足以困住李过,如若不然,咱怕他们皆会有性命之忧!” 巩永固闻言,又劝道:“臣见申大人临去前成竹在胸,定能完成陛下的托付。而且臣明日也会用最短的时间攻下居庸关,支援申大人,还请陛下勿忧!”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道:“好,平西侯,时间也差不多了,你抓紧去准备一下,咱相信你们一定会成功的!” 巩永固闻言,恭敬地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东暖阁。 朱元璋又仔细推演了明日的大战,确认没有遗漏后,才缓缓地靠在木椅上。 这时,他不禁又想起了徐达、常遇春、李文忠等人,若能有他们一人在此,他也不用如此忧心。 因为尽管他已将各种问题都考虑到了,但是战场千变万化,而他又要居中调节,不能亲临指挥,若是巩永固等人一个处理不当,战局就可能发生逆转。 好在纵使攻不下居庸关,也只会延缓击溃叛军的时间,于大局无碍。 随即他又想到徐达等人也是在战争中成长起来的,而刘文炳、巩永固等人的资质也不差,只要给他们足够的时间,他们应也可成为一代名将。 想到这,他原本提着的心才放松一些,随即一阵睡意袭来,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在梦中,他好似又回到了金戈铁马的日子,正带着徐达等人征战天下。 就在他大杀四方之时,突然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紧接着就见到一个小太监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正文 第91章 叛军的陷阱 小太监见到朱元璋凌厉的眼神,整个人不由地缩了缩,面有惧色地躬身道:“陛下,吴同知在外求见!” 朱元璋闻言,知是叛军有所行动,示意小太监将吴孟明带进来后,才有些不舍地缓缓起身。 “吴卿,可是保定方面的叛军到了?” 朱元璋见吴孟明面有忧色,一脸淡定地道。 吴孟明愣了愣,恭敬地道:“陛下圣明,据锦衣卫的消息,约有三万左右的叛军正朝京城赶来,估计一个时辰后就会到达。”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平西侯等人出京了吗?” 吴孟明道:“平西侯按照陛下的吩咐,已于戌时初刻出发,现在想来应已到居庸关附近。” 朱元璋闻言一愣,他没想到这一觉竟睡了这长时间,心中微微一惊后,又看向吴孟明道:“李成栋那边情况如何?” 吴孟明道:“李将军那边应已觉察,此刻正在整军备战。” 朱元璋又点了点头,道:“好,你去和王尚书说一声,今日不管是何人来援,都不可打开城门!” 吴孟明一脸迷茫地应了下来,转身走出了东暖阁。 朱元璋见吴孟明此刻竟仍未明白其中关窍,心中不禁暗暗摇头。 原来他早已看出李自成分兵攻击李国桢是一个陷阱,其目的之一就是要逼他攻打居庸关。 因为若他不出兵,就只能坐看李国桢失败。 一旦李国桢战败,李自成便无后顾之忧,与刘芳亮的大军汇合后,就能再次对京城形成合围之势。 若是援军见叛军势大,临阵倒戈,那情况就会更加被动。 而且李自成为免他担心京城空虚,不敢出兵,不仅让刘宗敏等人原地待命,而且还故意传出马重禧溃败的消息,就是想坚定他出兵的决心。 但若他出兵攻打居庸关,刘宗敏必然率军来袭。 尽管以刘宗敏的兵力未必能攻下京城,但是却足以让巩永固回军。 到时刘宗敏再在半路袭击巩永固,歼灭掉他的主力,便可真正地围困京城。 朱元璋也正是看透了此点,才将计就计,派巩永固率军出城,攻打居庸关,同时令吴三桂等人防守刘宗敏。 虽然他知道吴三桂并不会尽心,但是面对刘宗敏的数万大军,除非吴三桂投敌,否则他就算是做样子,也要与叛军厮杀一阵。 而此刻京城民心思战,刘宗敏大战过后,纵使能来到京城,也无法攻下任何一个城门。 唯一的办法就是先聚兵攻城,然后再佯作援军前来,趁天黑骗开城门。 因巩永固并未识破此事,朱元璋担心他露出马脚,也没有点破。 而且朱元璋为免巩永固离城太近,得知消息后会回师京城,还特意将出兵时间提前,以免影响了他的计划。 此刻听闻叛军已来,他知道自己并未猜错,因担心王家彦等人中计,又特意让吴孟明前去提醒。 果然,没过多久,京城的正南方就传来一阵炮声。 朱元璋听到炮声,心中更加确定,又研究起城防分布图来。 不一会,吴孟明又一脸惊慌地跑了进来,匆忙地道:“陛下,刘宗敏突然率军出现在朝阳门下,由于叛军势大,王尚书请陛下下旨,立刻招平西侯回援!” 朱元璋闻言一惊,沉声道:“叛军有多少人马?” 吴孟明愣了愣,道:“据来人禀告,叛军绵延数里,兵马应不少于六七万。” 朱元璋摇头道:“刘宗敏纵使汇合了刘芳亮的大军,总人数也不过七八万。” “何况尚有吴三桂和李成栋阻击,叛军断不可能有如此多人,你速速派人去查探,弄清情况后再来回咱!” 吴孟明见朱元璋面有不满,急忙应了一声,又急匆匆地朝外跑去。 “张大彪!”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又朝外叫道。 他的话音才落下,张大彪就已走进东暖阁,躬身行礼道:“陛下,您有何吩咐?” 朱元璋看了他一眼,道:“你立刻带着十八骑赶往朝阳门,传咱的旨意,令王尚书紧闭城门,不久必会有援军前来,不过切不可开城门!” “若是有不遵圣旨的,不论官职大小,一律就地斩首!” 张大彪愣了愣,道:“陛下,若是末将带去十八骑,您的安全......” “无妨,宫中尚有锦衣卫镇守,咱不会有危险,你速速去办!” 朱元璋不待张大彪说完,就高声打断了他的话。 张大彪虽只跟了朱元璋一两日,却也知道他的性格,躬身行礼后,就离开了东暖阁。 朱元璋听着城外的炮声,有些不安地来回走动着。 “难道咱估计错了,吴三桂竟真的没有抵抗,放刘宗敏过来了?” “但纵使如此,根据吴孟明的消息,叛军也只有三万余人,而且还有李成栋阻击,他们不可能这快就到了!” “难道那三万人只是一个幌子,其实刘芳亮的大军已经悄悄和刘宗敏汇合?” 想到这,朱元璋的手不禁微微颤抖了一下。 “不对,刘芳亮总共才不过十万人,若他全军北上,保定的战事早就该结束了,这样看来,他最多也就只有六七万人。” “若他再分兵吸引李成栋,手上最多不过三四万人,再加上刘宗敏的老八营,总人数也只有六万左右。” “这人数倒和吴孟明说的能对上,但这么多的人,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来到京城,特别是王永吉已对吴三桂不满,纵使他不能力战,也会派人前来送信。” “现在既未收到消息,说明他们并未遇到叛军,那刘宗敏等人应是潜行而至,人数肯定不会太多。” 想到这,朱元璋才稍微轻松了一些,又走到案前,研究京城一带的地势图。 “不对,以吴三桂的狡猾,不可能发现不了王永吉的小动作,他会不会已经借刘宗敏之手除掉了王永吉?” 随着这个想法冒起,他身上不禁冒出一身冷汗。 随即朱元璋又想到王永吉也是久经战阵之人,不可能不提防吴三桂,再加上他手上还有三千亲兵,而且还是吴三桂名义上的上司,不管怎么算,王永吉也不可能这快就战死。 想到这,他才稍稍放松一些。 这时,东暖阁外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就见王承恩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正文 第92章 大获全胜 “承恩,你到哪里去了?” 朱元璋因先前未见到王承恩,此刻见他匆匆赶来,有些诧异地问道。 王承恩闻言,跪地请罪道:“陛下,奴婢听闻叛军前来,为免有人趁机作乱,便自作主张去东厂召集人马前来护驾,还请陛下恕罪!” 朱元璋听他召集东厂人马,本有些不满,随即想到上次王之心叛乱时,也幸亏他拼死护卫,周后等人才有惊无险。 于是他压下心中的怒火,道:“承恩,东厂之人身份复杂,你还是尽快将之解散吧!” 王承恩有些落寞地点了点头,转身退出了东暖阁。 这时,天已微亮,但朝阳门仍隐隐传来炮声,让本就有些担心的朱元璋更加担心。 因为按照他的估算,刘宗敏若要半路截杀巩永固,攻城的兵马必不会太多,只能趁黑装作援军骗开城门。 现在天色渐明,此法已不可行,让他不禁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 这时,吴孟明又急匆匆地走进东暖阁,躬身禀告道:“陛下,安国公和靖南伯已率军击退叛军。” “由于安国公手下骑兵伤亡较重,请求入城修整,因已近卯时,故王尚书特派人前来询问,是否可打开城门。” 朱元璋闻言,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沉声道:“你告诉王尚书,就说是咱的旨意,因京中有贼人作乱,待抓住贼人后,再打开城门!” 吴孟明本要开口询问,但想到李若琏曾告诉他,朱元璋最不喜人刨根问底,恭敬地应了一声,就转身出去了。 “这叛军倒也狡猾,竟熬到现在才来骗门,想来此计不成,他们必会率伏兵前来攻城。” “若是平西侯能在此刻回师,或可将叛军歼灭在城下......” 朱元璋想着,又不由地摇了摇头。 因为此刻巩永固应在居庸关下激战,又怎可能回师平叛。 “轰隆隆!” ...... 这时,朝阳门方向又传来一阵猛烈地炮声,想是刘宗敏见无法骗开城门,又开始全力攻城了。 朱元璋听着炮声,脸上逐渐露出了笑容。 因为他看穿李自成的计划后,想到刘宗敏曾在彰义门和朝阳门上吃过亏,以刘宗敏的性格,此次卷土重来,必然会攻打两门之一。 所以他不仅在这两门加派了兵士,还让黄尼麓把为数不多的炮弹都集中在这两处。 但先前他见刘宗敏一开始就攻打朝阳门,还担心自己算错了。 此刻见刘宗敏再次攻打朝阳门,心中立时大定。 果然,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炮声逐渐稀疏,想是刘宗敏攻城不利,准备回师驰援李自成。 不过刘宗敏的算计虽好,却不知这回真是自投罗网了。 因为朱元璋曾叮嘱过巩永固,若一个时辰内攻不下居庸关,就让马进忠等人佯攻,而他则率领两万精锐埋伏在去居庸关的必经之路上,伏击驰援的叛军。 现在刘宗敏赶去,要么就是居庸关已被攻下,要么就是遭到巩永固的伏击。 而不管是哪种情况,对刘宗敏来说,都不是好事。 就在朱元璋在考虑是否要亲自带一支人马去追击刘宗敏时,吴孟明又一脸惊慌地跑进来禀告道:“陛下,大事不好了!” 朱元璋闻言一惊,随即强作镇定地道:“吴卿,你不用慌,有什么事慢慢说!” 吴孟明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慌,沉声道:“陛下,臣刚得到消息,蓟辽总督王大人因遭到叛军的偷袭,已经阵亡,现在平西伯正在奋力抵抗,但关宁铁骑伤亡过半,恐也支持不了太久。” 朱元璋愣了愣,皱眉道:“攻击平西伯的叛军有多少人?” 吴孟明道:“原本攻击平西伯的只有三万余人,但是由于李将军阵地失守,那三万多叛军冲了过来,对平西伯等人前后夹击,致使王大人战死。” 朱元璋摇头道:“好,咱知道了,你去传咱的旨意,告诉平西伯,他能战则战,不能战便率军撤退,咱自有破敌之策。” 吴孟明闻言,有些疑惑地道:“陛下,我们现在已无兵可调,若平西伯撤退,叛军不仅可围攻京城,还可袭击平西侯,到时局面......” “吴同知,你勿需多言,将咱的旨意传到即可!” 朱元璋不待吴孟明把话说完,就高声打断了他。 吴孟明见状,躬身应下后,急匆匆地走出了东暖阁。 朱元璋看着吴孟明的背影微微摇头后,又喃喃自语地道:“既然吴三桂敢让王永吉战死,想来叛军的人数不会有错。” “但若刘芳亮的大军在围攻吴三桂,那刘宗敏攻打京城的兵马又是从何而来?” 突然,他好似想到了什么,快步走到桌前,在地图上比划起来。 好一会,他才直起身子,自言自语道:“这李自成倒也是好魄力,此役竟是破釜沉舟了!” “可惜咱手上已无可用之人,不然趁李贼调来山西各地的镇守之兵,境内空虚之际,若有一大将统兵,纵使不能收复山西全境,也可占据有利关隘,对后期作战也十分有利。” “若是再能断了李贼的后路,将他困在山西,或可毕其功于一役!” 想到这,朱元璋竟有些激动了。 不过他仔细盘算了一遍,发现确实无人可用后,也只得作罢。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王承恩又急匆匆地走进来,一脸兴奋地道:“陛下,大喜,大喜啊!” 朱元璋闻言,道:“可是城下的叛军已经退去?” 王承恩点头道:“是,不仅叛军已经退去,而且安国公也已解保定之围,现在正在城下候旨!” 朱元璋有些惊讶地道:“你说什么,安国公回来了,是真的安国公吗?” 王承恩愣了愣,道:“是安国公,消息是张大彪传回来的,想来错不了!” 朱元璋大喜过望,道:“好,好,你立刻派人宣安国公进宫!” 王承恩应下后,转身离开了东暖阁,脚步也比之前轻快了不少。 朱元璋笑了笑,再次来到案前,仔细研究地图。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刘文炳风尘仆仆地走进了东暖阁。 朱元璋听完他的奏报后,知李若琏已经率军南下,夹击马重禧,而李建泰也已启程,前往山西劝降。 朱元璋知李建泰不可用,正想要让刘文炳率军前往山西,又见到张大彪快步走了进来。 张大彪不待朱元璋询问,就一脸兴奋地告诉他,巩永固不仅攻下了居庸关,而且还成功伏击了刘宗敏的兵马。 因李自成已先前往山西,现在叛军残部正向山西逃窜。 朱元璋闻言,知已失先机,加之刘文炳分兵后只有三千骑兵,纵使此刻率兵前往,也未必能捡到便宜,就打消了先前的念头。 这时,吴孟明又来禀告,说吴三桂已击退刘芳亮的大军,现在正在追击残敌。 刘文炳闻报大喜,立刻请缨追击叛军。 朱元璋知此刻追击意义已不大,加之一直未收到申湛然的消息,因担心申湛然有失,便让刘文炳率骑兵前去接应。 正文 第93章 攻守之辩 “当时臣的阵型已被李过的骑兵冲散,若非申大人故布疑阵,将李过的骑兵惊退,恐怕我们当时就会被击溃......” 东暖阁内,李国桢正在向朱元璋汇报战况,同时对申湛然赞不绝口。 朱元璋见他二人虽一身是伤,却都平安归来,特别是李国桢对申湛然交口称赞,知他二人并未不睦,心中也十分欢喜。 朱元璋先是仔细观察了李国桢一会,见他口若悬河,滔滔不绝,颇有战国纵横家的气势。 随即想到他此次临危受命,仓促出发,却依然成功逼退女真,倒是出使朝 鲜的不二人选。 因为现在李自成虽已败退,但要剿灭尚需时日,而女真一直虎视眈眈,现虽中计退去,不久必会卷土重来。 目前若要阻止女真南侵,除了要维持女真的内斗外,最好还要再说服朝 鲜,甚至蒙古,这样才能让女真无暇南侵,避免两线作战。 朱元璋一直在谋划此事,只因未有合适的人才迟迟没有行动。 此刻见到李国桢的表现,觉得他应是最佳人选。 想到这,他微微点头后,又将目光投向申湛然。 见申湛然一脸微笑地看着李国祯,并未因先前一战有所失常,表现的比一些武将都强,不禁对他投去赞许的目光。 申湛然见到朱元璋的目光,急忙躬身致敬。 朱元璋见他彬彬有礼,又想到他中途参战,不仅能在短时间内让李国桢信服,主动交出兵权,而且还因地制宜,出色地完成了任务,实有大将之才。 朱元璋因缺乏良将,此刻见到申湛然的表现,不禁动了让申湛然统兵的心思。 但他又想到现在兵卒彪悍,而申湛然终是一介文人,未必有能力降服那些骄兵悍将,心中又有些犹豫。 就在他内心盘算之时,李国桢已汇报完毕。 朱元璋急忙收敛心神,笑着道:“李卿,你也不用光夸申卿,申卿此战的表现固然不错,但你北上盛京,不费一兵一卒就迫退女真。” “而且还说服宣府、大同两地之兵前来勤王,同样功不可没,待此战结束后,咱一定好好赏赐于你!” 李国桢闻言,一脸谦逊地道:“盛京之行全赖陛下运筹帷幄,臣不过是尽犬马之劳,又岂敢贪功......” 朱元璋见李国桢居功不傲,微微点头后,又看向申湛然,试探道:“申卿,你此次领军作战,有何感悟?” 申湛然躬身道:“此战全仗襄城伯居中调停,微臣不过是一马前卒,除了感觉到战争的残酷外,实无其他感受!” 朱元璋闻言,沉声道:“不错,咱当初起兵......设伏彰义门时,与你也有一样的感受。” “不过现今天下战乱不断,若咱们因战争残酷,而怀妇人之仁 ,只会让这种局面更加严重。” “所以为天下百姓计,咱们必须以战止战,尽快平定叛乱,让天下恢复太平,才算是最大的仁慈。” 申湛然眼中闪过一道精光,随即一脸恭敬地道:“谢陛下指点,微臣定会竭尽全力,助陛下扫除叛乱,鼎定天下!” 此言一出,刘文炳、李国桢等人也纷纷附和。 这时,吴孟明又送来战报。 朱元璋快速扫了一眼,见巩永固以四万多人不仅攻下了居庸关,而且还斩杀、虏获叛军三万余。 而吴三桂以相同的人数,虽也斩杀了两万余叛军,却战死了一万五千多人,而且还损失了蓟辽总督王永吉…… 看到这时,朱元璋不由地将腰间的玉带朝下按了按。 随手将战报递给刘文炳后,又转头对吴孟明道:“有关王永吉战死之时,吴三桂可有何说法?” 吴孟明点头道:“平西伯说发现李成栋将军被攻击后,担心他兵力不足,曾派了一万精兵前去支援。” “后来他自己也遭到叛军的攻击,陷入苦战之中,也就无暇关注此事,没想到李成栋将军的阵地会突然失守,他发现后已尽快让关宁铁骑回援,但王大人却已战死在乱军之中。” “末将事后也曾细细查验,发现李将军的阵地易守难攻,特别是有两万人防守,突然失守的可能性不大。” “但两地相距只有三里左右,若叛军真冲破阵地,确实容易出现混乱局面,王大人在乱军中阵亡倒也有可能。” “只是王大人也是身经百战之人,以他的能力应不该......” “现在山西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朱元璋不待吴孟明说完,又转移话题道。 吴孟明愣了愣,道:“现在平西伯吴三桂、忠义伯高杰、仁义伯马进忠等人皆已攻入山西。” “因李贼早有准备,所以各军虽进度不一,却都只在边境对峙。平西侯曾组织人发动过一次进攻,但并未成功。” 朱元璋闻言,不由皱起了眉头,对刘文炳道:“安国公,你对此事如何看?” 刘文炳沉默了一会,道:“陛下,京城一战我们虽获大胜,但不管是京军,还是援兵,损伤都较大,此刻实不宜再战。” “依臣的愚见,不妨先巩固战果。待南京和靖南伯的兵马到来后,再围剿叛军未迟!” 朱元璋看了他一眼,又看向申湛然道:“申卿,你怎么看?” 申湛然沉吟道:“安国公的建议颇为稳妥,不过微臣听闻李贼为了攻击京城,尽起山西留守之兵。” “虽然李贼亲去镇守,但由于兵力有限,想来他的布防也只在山西边境一线,内部应较薄弱。” “而我军现在虽伤亡不小,但却士气正高,若陛下激励一番,臣觉得他们应还可一战。” “若我们能一举攻克李贼的防线,大军必能长驱直入,或可一举收复山西、湖南等地,进而围攻西安,这样叛军就不足虑也!” 刘文炳闻言也颇为心动,却仍担心道:“申大人,你的建议虽好,但平西侯攻击受挫,说明我军战力不足。” “若是勉力攻打,万一事有不协,被叛军钻了空子,反对我不利,不妨等其他援军到来再战更为稳妥。” 申湛然偷瞥了一眼朱元璋,见他并没有开口的意思,又摇头道:“安国公,平西侯虽未成功,但我想叛军也必不好过。” “而且难得援军如此力战,我们绝不可在此时泄了锐气,要知叛军的人数并不比我们少,现在之所以被我们追着打,就是士气受挫的缘故。” “若等他们回过神来,战事会更加激烈,而且叛军的援军也不比我们少,像宁南伯迟迟未能北上,就是受制于袁宗第和白旺等人。” “加之叛军在西安、襄阳等地还有数十万人,若我们此刻不战,李贼不仅会加固山西境内的防御,也会让其他各地的叛军赶来,到时局势未必对我们有利。” “所以微臣觉得应趁叛军军心未稳之时趁胜攻击,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对我们才最有利。” 刘文炳摇头道:“申大人,你说的虽在理,却算错了一点,要知袁宗第等人虽拖住了宁南伯,但同样宁南伯也拖住了袁宗第。” “至于叛军西安、襄阳等地的援军,据此两千余里,绝不可能比史大人他们先到......” ...... 正文 第94章 乘胜追击 朱元璋还是第一次见到刘文炳和申湛然如此针锋相对,此刻见他二人终于放下私情,一心为公,心中也是暗喜。 刘、申二人争论了好一会,却是谁也没有说服谁,最后又都看向朱元璋。 朱元璋见状,笑了笑,对一旁的李国桢道:“李卿,你对此是何看法?” 李国桢闻言,躬身奏道:“臣觉得申大人虽说的在理,不过风险颇大,倒是安国公的方案更为稳妥。” “因为叛军横行十余年,在北方的势力已不比朝廷弱,想在短期内剿灭难度太大,臣觉得我们应步步为营,稳扎稳打......” 申湛然待李国桢说完后,又笑着争辩道:“襄城伯,叛军虽横行十余年,但他们从西安到京城却不足半年。” “所过州县除了留下少许兵马镇守外,管理的官吏大都是原班人马,而那些官吏多是畏于叛军的威势而臣服,并不是真心归顺。” “若我们能及时反攻,他们也不会坚守,我们完全有可能在短期内收服......” 李国桢摇头道:“申大人,你说的都是后方之事,但现在我们在叛军溃逃之时,尚不能击溃他们的防线,足见我军战力不足......” ...... 三人又争论了一番后,依然没有达成一致,只得请朱元璋圣裁。 朱元璋打量了他们三人一眼,随即解下腰间的佩剑,递给吴孟明,沉声道:“吴同知,你将此剑送给平西侯。” “让他督军作战,若有抗旨不遵,拖延畏战者,不论职务高低,均可凭此剑先斩后奏!” 他此言一出,在场之人皆是一愣,只有吴孟明上前接过了佩剑,准备走出东暖阁。 刘文炳见状,心中大惊,急忙跪下奏请道:“陛下,各路援军尚未完全归心,若此旨一出,臣恐会适得其反,还请陛下三思!” 朱元璋知他才刚回京,尚未了解清楚情况,便笑着道:“安国公,你勿需担心,吴三桂此刻心中有鬼,正要立功表忠心,所以他必不敢不尽力。” “而高杰和李成栋虽是一军,其实各有部曲,加之因李本深一事,他二人早已貌合神离,咱上次拆军时,高杰尚未有异议,想来这次也不敢出头。” “至于马进忠、王允成、姜瓖等人皆碌碌之辈,平西侯足以镇住他们......” 刘文炳听完朱元璋的讲述,这才明白过来,主动请缨道:“陛下,臣所带骑兵虽在保定有所折损,但尚可一战。” “臣愿率军潜入山西,联络李建泰、韩霖和傅山等人,从背后对李贼发动攻击。” “纵使不能成功,臣亦可守住通往西安的关隘,必不会让叛军轻易通过。” 朱元璋闻言,沉声道:“山西虽然空虚,你也是孤军深入,一旦被叛军发现,恐难以突围。” “而李建泰虽是曲沃人,但他率军出京后毫无建树,现在前往山西想来也是为势所迫,到时他自顾尚且不暇,又如何能相助于你?” 刘文炳摇头道:“陛下,您有所不知,李建泰虽然懦弱,但他的军前赞画傅山和韩霖却颇有才干。” “那韩霖的火器水平不在汤若望之下,曾在家乡组建过一支火枪队阻击叛军,而傅山不仅精通诸子百家,更是医术精湛,在山西活人无数,颇得百姓敬仰。” “加之山西本是他二人的老家,以他们的威望和才能,应可在短期内集聚不少人。” “加之臣所率皆是骑兵,纵使被叛军发现,也足以自保。到时我们即可据城坚守待援,也可率军突袭,叛军腹背受敌,必不敢死战,如此大事可成。还请陛下恩准。” 朱元璋先前本有此打算,此刻见刘文炳说的在理,沉默了一会,道:“好,既然如此,咱就准了,若事有不协,你就及时返回,切不可勉强!” 刘文炳恭敬应下后,便与吴孟明一起离开了东暖阁。 “李卿,女真虽已退去,不过咱担心豪格仓促应战,未必是多尔衮的对手,所以咱想派你去游说朝 鲜,你可有信心?” 朱元璋看向李国桢,一脸凝重地道。 李国桢闻言,沉默了一会,道:“陛下,先前女真攻击朝 鲜时,朝 鲜也曾向朝廷求救,然朝廷因忙于剿叛,未能及时援助,致使朝 鲜破国,两国也因此结仇。” “现今朝 鲜托庇于女真,对之恭敬如君父,臣恐能力有限,未必能说服朝 鲜来归。” 朱元璋点头道:“襄城伯,此点咱已为你谋划过,此次你和王卿依然扮作客商前往朝 鲜,同时咱再赞助你们一百万两银子。” “你可用这笔银子联络多尔衮和豪格在朝 鲜的势力,侧面帮助豪格。若豪格落败,你们就以使臣的身份访问朝 鲜,到时不管成与不成,亦足以让女真分心!” “至于你们的安全问题,你也不用担心,福建郑氏已率军北上,到时咱会让他们佯攻皮岛,随即陈兵朝 鲜,为你助威。” 李国桢闻言,有些惊讶地道:“福建郑氏真的出兵了吗?” 朱元璋点头道:“不错,他们的兵马正在来的路上,由于路程较远,尚未到达,不过应也不会比南京方面的军队晚太久。” 李国桢见朱元璋说得如此笃定,躬身道:“既然陛下已安排好一切,臣定说服朝 鲜来降!” 朱元璋摇头道:“朝 鲜被女真奴役非只一日,仓促间让他们转变太过困难,你此行只要让他们态度有所转变即可。” “到时多尔衮为了维护权威,势必会进一步威逼朝 鲜,那时才是真正劝服的良机。” 李国桢躬身应下后,也转身离开了东暖阁。 朱元璋见申湛然面色有异,知他因张应京一事,一直有心结,犹豫了一会,又对他道:“申卿,你去找蒋卿一趟,问问他郑氏那边是否有消息了?” 申湛然本在思考是否该询问郑氏之事,此刻见朱元璋主动提及,便低声道:“陛下,若郑氏并未出兵,那您准备怎么办?” 朱元璋沉吟道:“根据蒋卿的说法,郑芝龙虽无雄心,但他的四弟郑鸿逵却颇有野心,而且实力也不弱。” “咱的旨意到后,纵使郑芝龙无动于衷,那郑鸿逵也未必能按捺得住,只要他们郑氏兵马有所行动,咱就让南京的兵马扮成郑氏的军队攻击皮岛。” “既然郑氏名声在外,而女真又弱于水战,仓促间他们必不敢追击,若女真不战,朝 鲜也势必不敢动手,这样也可达到目的。” 申湛然沉默了一会,并未再开口,躬身行礼后,正准备走出东暖阁,却听到朱元璋的声音响起道:“申卿,回头你拟一份旨意,封襄城伯为威北侯,以壮行色!” 申湛然闻言,身体微颤,随即恭敬地应了下来。 正文 第95章 吴三桂的算计 蔚县的一个古堡中,吴三桂正研究着地图,而吴国贵则有些不忿地恭立一旁。 “国贵,你过来看看,我们若是从此处攻击,伤亡是否会小些?” 吴三桂皱着眉头,指着地图上的一条小道对吴国贵道。 吴国贵闻言,不甘地上前扫了一眼,摇头道:“此处虽然隐秘,但不利骑兵驰骋,一旦被叛军发现,我们的铁骑恐难有作为!” 吴三桂赞同地点了点头,道:“是啊,山西多山,特别是山西东面的太行山,几乎让我们的骑兵毫无用武之地!” 吴国贵见状,上前低声道:“大帅,难道您真的准备攻入山西吗?” 吴三桂朝外瞟了一眼,见帐外都是亲兵后,才沉声道:“国贵,这里可不是辽东,你说话要注意些!” “特别是这两日,锦衣卫几乎无孔不入,你要是出言不慎,被他们抓住把柄,到时恐怕连我也未必能保得住你!” 吴国贵有些诧异地看了吴三桂一眼,随即满脸不屑地道:“大帅,您未免太多虑了。” “自上次与叛军一战后,不要说王永吉的人,就是高第的人也都战死了,现在营中的全是我们的亲信,又有谁会泄密!” 吴三桂摇了摇头,道:“国贵,你错了,正因为我们借叛军之手除去了王永吉和高第的人,所以我们才危险!” 吴国贵闻言有些疑惑地道:“大帅,你说的我有些不懂了,我们除去王永吉和高第的人后,辽东将彻底掌握在大帅手中。” “纵使崇祯知道了此事,他又敢怎么样?像先前刘泽清佯装坠马,拒不奉诏,他不也只能好言安抚,所以大帅,您不用太过担心,或许......” 他话还没说完,见吴三桂的脸沉了下去,急忙闭嘴恭立。 吴三桂叹了口气,道:“国贵,你的才能,我是放心的,但你这狂傲的性格,一定要改一改!” 他说着,见吴国贵面有不满,又摇了摇头,继续道:“其实我先前也和你一般看法,认为崇祯纵使知道此事,也只会佯作不知,甚至还会好言安抚,以便借助我的兵力平叛。” “但是从前夜一战来看,我有些相信父亲的话,崇祯真的深不可测!” “那晚明明是一个必败之局,他不仅没有失败,反而杀得叛军丢盔弃甲,纵使是我,也未必能比他做的更好!” 吴国贵见状,笑着道:“我道大帅担心什么呢,原来是这事。” “此事我已派人查探过,并非崇祯有多厉害,而是刘宗敏太蠢,明知道朝阳门有重兵把守,却仍要攻击朝阳门。” “结果不仅没有拿下京城,还因行军匆忙,在赶往居庸关的途中中了埋伏,才成就了巩永固的威名!” “要说这巩永固,还真是幸运,若不是宋献策等人担心山西有失,极力劝李自成西行,纵使他有内应,也不可能这快就攻下居庸关!” “若他当时未攻下居庸关,必会在叛军的夹击下损兵折将,到时我们再趁机大展雄风......” 吴三桂待吴国贵说完后,一脸凝重地道:“国贵,要说一次或许是巧合,两次,三次都是巧合,你自己相信吗?” “而且根据我的消息,其实崇祯还给了巩永固一份密旨,就是要求他一个时辰未攻下居庸关,就让高杰等人佯攻,而他则率兵伏击刘宗敏!” 吴国贵闻言,有些惊讶地看向吴三桂,道:“我怎么没有得到......” 他话才出口,就知道自己失言了,又急忙改口道:“这事是真的吗?” 吴三桂虽觉得泄露了这个秘密有些可惜,不过见吴国贵一脸惊慌,心中也颇为满意,点头道:“此事千真万确,所以你切不可大意!” 吴国贵明显被这个消息惊到了,连连点头,同时眉头紧皱。 吴三桂见状,心中也暗暗得意。 就在他想着该如何打磨吴国贵,以免再发生像上次送请战书的失误时,又听到吴国贵的声音响起道:“大帅,若真如此,我们还是及早退回辽东吧!” “不然以崇祯的杀性,等我们帮他剿灭叛军后,他必然会收拾我们!” 吴三桂点了点头,道:“不错,不过我们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而且我们纵使要离去,也要打一场大胜仗,让崇祯不敢小看我们!” 吴国贵闻言,恭敬地道:“大帅说的是,末将一定率军攻入山西,替大帅扬威!” 吴三桂见他已然明白,满意地点头道:“好,本帅早就等着你这句话了,不过这次可都是我们的嫡系,特别是关宁铁骑,切不可再有损伤。” 吴国贵躬身道:“大帅放心,我们剩余的铁骑才是精锐。这山西虽多丘陵,但对我们关宁铁骑来说,也是如履平地,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一定率军踏平叛军。” 说着,他又有些犹豫地道:“大帅,若是我们此战大胜,崇祯恐不会轻易放我们离去吧?” 吴三桂冷笑一声,道:“此事岂由得他做主!” 吴国贵见他一脸得色,想起昨日吴三桂的家奴吴智已悄悄前往辽东,应是去联系祖大寿。 以祖大寿在女真的地位,应可说动女真进攻山海关。 到时女真犯境,纵使崇祯再不肯,也不得不放他们离去了。 想到这,他提着的心也彻底放了下来。 这时,亲卫吴义进来禀告,说牛金星派人前来求见。 吴国贵见吴三桂沉默不语,高声呵斥道:“大胆,是谁让你将叛军放进营的,还不快将来人斩了,以免影响了军心!” 吴义闻言一愣,又偷瞥了吴三桂一眼。 见他并没开口的意思,刚要退出去,却又突然听到吴三桂的声音响起道:“你去告诉来人,若他能说服高杰等人,本帅必助他一臂之力。” 吴三桂此言一出,吴国贵和吴义皆是一惊。 吴三桂见状,解释道:“以现在锦衣卫的能力,来人肯定已经被他们发现,此刻不管我们是放还是杀,都会让崇祯怀疑。” “倒不如让来人也去劝说高杰等人,将水搅浑,或可省去麻烦。” 吴国贵闻言,这才明白过来,随即又有些担心地道:“但若是高杰将人抓起来送给崇祯,那我们岂不是授人以柄?” 吴三桂冷笑道:“空口白话,又有谁会相信?我想以今日崇祯的性格,必不会做此等内耗之事。” “何况高杰如今也是左右为难,断不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你大可放心!” 吴国贵沉吟道:“好,那我去看看来人,顺便将他打发了!” 吴三桂瞥了吴国贵一眼,便点头同意了。 待吴国贵二人离去后,他又躬身研究起地图。 正文 第96章 离间计 吴国贵在吴义的指引下,穿过一座九连环院落,来到一间破旧的民房前。 就在吴义准备上前推门时,吴国贵却拉着他走过大门,来到一扇漏风的窗户前暗中打量来人。 他见一个面容清瘦,八字须的中年男子在屋内来回踱着方步,不知是否太过紧张,本应悠然的步伐显得有些急促。 吴国贵见那男子并非先前在辽东接触过的人,原本微皱的眉头立时舒展开来,对一旁的吴义道:“你可知此人是谁?” 吴义想了想,道:“刚才他好像说是山西提......提使,叫黎......黎什么升。” “山西提学道黎志升?” 吴国贵因奉命查探过山西的情况,听到吴义的话,立刻想起了这个名字。 而他能记得这个名字,并不是黎志升有多优秀,而是因为李自成攻陷山西,捉拿害民官员时,黎志升为免死罪,竟跪在叛军脚下,堂而皇之地称他“历任三月,尚未如考棚”。 就是这荒唐之举不仅让他保住了性命,还受到李自成的重用,让他主持考试,一时成为一段“佳话”。 吴国贵也是因为这个笑话,才记住了这个名字。 “对,对,他就是说自己是提学道......” 吴义听到吴国贵的话,连连点头,但当他想要重复时,却又忘了黎志升的名字,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 吴国贵知吴义虽是吴三桂的心腹,不过除了忠诚外,实在无一长处,眼中闪过一缕鄙夷后,又问道:“除了你,还有谁知道他的身份?” 吴义摇头道:“我奉大帅的命令,一直守在入口处,他一出现就被我抓住了,再无其他人知道。” 吴国贵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沉声道:“好,那你就再悄悄将他带出去,告诉他高杰的营地。” “不过要注意,他临走前,一定要好好搜查,千万不要让他带走任何与我们有关的东西。” 吴义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房间。 而吴国贵则趁机藏身在暗处,观察黎志升。 屋中的黎志升听到开门声,身子猛然一颤,右手惊慌下竟扯下两根胡须。 待他看清来人后,刚要强作镇定地上前行礼,却又被吴义的声音给吓到了。 随后隐约听到“大帅说......高杰.......助你们一臂之力......” 就在他才回过神时,又见到吴义蒲扇般的手伸了过来,吓得立刻闭上了眼睛。 但是他想象中的剧痛并没有传来,只感觉衣衫一阵抖动后,两只脚就一高一低地挪动起来。 他偷偷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房间,正在朝外走去。 他又偷瞥了一眼身后,并没有见到传说中的刀斧手,提着的心才稍稍放下来一些。 “刚才我说的,你可都记住了?” 吴义将黎志升带到出口处后,又高声问道。 “记住了,记住了!” 黎志升闻言,下意识地点头应道。 不过他话刚出口,才想起自己根本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想到牛金星的交代,他身体颤了颤,刚鼓起勇气想要询问,可才见到吴义的面孔,那点勇气立刻逃的无影无踪。 躲在暗处的吴国贵见状,本要出去说清楚,以免误了吴三桂的大事,却无意间见到远处隐现锦衣卫的身影。 因此,他并未现身,而是悄悄跟着黎志升走了一段路。 他本还担心黎志升会走错路,没想到黎志升竟径直朝高杰的大营走去。 他略一思索,便猜到高杰应也是黎志升的劝降对象之一,所以黎志升才会如此熟悉,不禁对吴三桂更加敬佩。 与此同时,他心中又升起一丝疑惑,就是这黎志升如此窝囊,李自成为何会派这样的人来劝降? ...... 恒山脚下,原明晋王别院。 在一间金碧辉煌的大厅内,李自成脸色铁青地坐在太师椅上,看着正在争吵的牛金星和李牟, 余光则时不时地瞟一眼双拳紧握,沉默不语的李岩。 李岩一侧的刘宗敏、李过、刘芳亮等大将皆一脸怒容地盯着刚刚回来的黎志升,只有宋献策依然悠闲地摇着鹅毛扇,目光不停在众人间流转。 而作为当事人之一的黎志升则低头看地,身体微微颤抖。 原来黎志升离开吴三桂的军营后,就按照牛金星给的资料来到了高杰的军营。 没想到他才到路口,就遭到了巡逻士兵的驱赶,并威胁他若再敢前来,必让他身首异处。 黎志升本就是个软骨头,被士兵一吓,立刻屁滚尿流地逃跑了。 只因担心无法向牛金星交代,他又硬着头皮前往李成栋的军营。 不曾想他才到李成栋的军营,高杰就带着大批人马赶来,声称李成栋与叛军勾结,要治他和李成栋的罪。 李成栋自不肯认,就在双方争执不下,快要动手的时候,恰逢巡营的巩永固赶来,才制止了这场冲突。 巩永固弄清事情原委后,立刻提审了黎志升。 黎志升虽是胆战心惊,但他到底也是见过一些风浪的人,而且此刻事关小命,他的头脑竟清醒了不少。 于是他连连喊冤,声称自己只是路过的书生,无端被兵士扣押,请巩永固为他做主。 不知是他的演技太好,还是巩永固心有旁骛,只是让兵士简单地搜了他的身后,就放他离去了。 黎志升虽然保住了小命,但是一封回信也没有拿到,正在发愁回去该如何向牛金星交代时,却意外见到一个书生模样的人从李成栋的军营中走了出来。 随后他又见到巩永固带着一队骑兵匆匆赶来,追上那个书生后,巩永固竟翻身下马,叮嘱了几句才疾驰而去。 黎志升见状,知道那书生身上定有秘密。 于是他悄悄跟在书生后面,走了几里路后,才佯作偶遇地攀谈起来。 黎志升毕竟是做到提学道的人,对书生颇有办法,加之他刻意迎奉,没多久,那书生就被他哄得迷迷糊糊的,将他当做知己,无所不谈。 通过一番旁敲侧击后,他才知道这书生是受巩永固之托,要给一个名叫李岩的人送信,至于信中到底说了什么,那书生并不清楚。 黎志升闻言大惊,本想要悄悄将信打开查看,却又怕坏了火漆后会被发现。 因此他与那书生一路同行,直到进入恒山境内,才借故与那书生分开。 不过他早已派人暗中跟踪那书生,确认书生去找李岩后,他才急忙赶去向牛金星报告。 牛金星听闻此事,立刻带人赶往李岩的府邸,并当场搜出了那封信。 只是没想到那封信除了有申湛然的签名和几句隐晦难懂的句子显得特殊外,竟是一份普通的问安信。 牛金星因骑虎难下,便以隐晦难懂的句子为由,执意称这信是李岩勾结申湛然的证据,要将他法办。 其实李岩才刚回家,既未见到送信人,也未看到那封信,突然见牛金星拿出一封信来说他勾结申湛然,心中也不禁动了怒,怒斥牛金星栽赃嫁祸。 就在两人争执不下时,恰好刘宗敏来找李岩,听闻此事后,立刻召集众将,将牛金星押到了李自成的大帐,这才发生了刚才的一幕。 正文 第97章 李岩起杀心 “你说,他若不是与申湛然有勾结,为何申湛然会单单给他写信?” 牛金星似乎在与李牟的争辩中失去了耐性,高声喝道。 随着牛金星的吼声响起,黎志升的身体又猛烈地颤了颤。 李牟听到牛金星的指责,毫不示弱地反击道:“你怎么证明这信就一定是申湛然写的,难道你认识申湛然的字,这样说来,他是不是也给你写过信?” 牛金星闻言,指着黎志升,厉声喝道:“黎提学刚才已讲得清清楚楚,你还在这胡搅蛮缠,我看这事你也脱不了关系!” 李牟本因上次被抓捕一事,时常受到牛金星一伙的攻击,此刻闻言,立时怒斥道:“我有关系,好啊,那你拿出证据来!” “只要你拿的出来,不用你动手,我立刻自刎在你面前,但若是你拿不出来,就别怪我不客气!” 李牟说着,将腰间的佩剑拔了出来,用力插在桌上,嗡嗡作响。 牛金星见状,身子不由地缩了缩,随即强作镇定地道:“你做什么,讲......” “够了,看看你们都像什么样子,还有一点大臣的风度吗?” 李自成猛然站起,朝李、牛二人呵斥道。 牛金星见状,一改往日温顺的态度,一脸怒容地道:“陛下,并非臣有意冒犯天威,实在是......” “嘭!” 李自成不待他把话说完,就一巴掌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牛金星本还要开口,见宋献策微微摇头,便不甘地闭上了嘴。 李自成扫视了众人一眼,又看向黎志升道:“你,说的送信人在哪,为何朕派人找遍了全城也没有找到?” 黎志升本是想借此转移牛金星的注意,以免被追究劝降不利之事,没想到却惹来了如此大的麻烦,早已吓破了胆。 此刻突然听到李自成的怒喝,身子一阵急剧颤抖后,竟昏死了过去。 李牟见状,忍不住吐了口唾沫,骂道:“就这种软蛋,还去劝降,我看去投降还差不多!” 他说着,还故意挑衅地瞥了牛金星一眼。 牛金星闻言,立刻反唇相讥道:“他是软蛋,但好歹平平安安的回来了,不像某些人,一直自诩英雄,结果却......” “姓牛的,你说谁呢!” 李牟不待牛金星把话说完,又高声叫道。 “嘭!” 李自成的手掌再次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冷冷地看着李、牛二人,沉声道:“怎么,你们是不将朕放在眼里了吗?” 二人见李自成眼中隐现杀机,知道他是真的动了怒,急忙跪地请罪。 李自成瞪了他们一眼,又看向李岩道:“李军师,你对此事怎么看?” 李岩闻言一惊,有些诧异地看了李自成一眼。 因为自上次刘宗敏被围朝阳门后,李自成就改口称呼他为军师。 特别是他力挽狂澜,帮李自成逃出高杰等人的包围后,李自成对他更加亲厚,让他感觉好似回到了从前一般。 为报知遇之恩,他冥思苦想,以引蛇出洞、围魏救赵等战术为基础,制定出一条消灭崇祯有生力量的计划。 李自成听后也是大加赞赏,急忙召集众人商议。 没想到宋献策却以天象改变为由,劝说李自成召集山西留守之兵,与刘宗敏、刘芳亮的大军一起围攻京城。 宋献策此言一出,牛金星等人纷纷附议,而李自成也表露出犹豫之色,不过仍征求了他的意见。 李岩见状,担心太过强硬会让矛盾恶化,同时想到纵使此计不成,也可维持现状,便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没想到正是他这一委曲求全,使得他的计划变得面目全非。 首先是宋献策以山西空虚为由,劝说李自成前往镇守,带走了近一万精锐,使得居庸关防守空虚。 其次是因刘芳亮的大军要配合山西之兵,放缓了行军速度,以至重要路口被李成栋、吴三桂等人守住,不得不强行冲关,最终仍无缘攻击京城。 最后,也是最大的一个败笔,就是山西留守之兵比预定的时间足足晚了三个时辰,不仅使得刘宗敏驰援居庸关的时间大大滞后,而且也没有足够的时间攻击京城。 也正是由于这个偏差,致使刘宗敏在匆匆赶往居庸关的途中中了巩永固的埋伏,损失了两万多人。 本来此战并非李岩之过,但牛金星等人却将此事都推到他的身上,并鼓动文官大肆攻讦他,幸亏李自成出面,才将此事压了下去。 随后牛金星又以朱元璋斩杀李本深为由,认为明兵之间矛盾重重,建议派人去游说。 李自成不知是为了安抚牛金星,还是想平衡一下势力,最后竟将此事交由牛金星去处理。 本来派人游说一策虽算不上高明,却也没有坏处,李岩也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但当他得知去劝降的人是黎志升后,立时就猜到牛金星劝降是假,想要趁机陷害他才是真。 只是他为人坦荡,虽知那些鬼蜮伎俩,却不屑于使用,因为他相信在正义面前,一切阴谋诡计终将破灭。 特别是他见李自成已恢复往日的雄风,他相信以李自成的睿智,定能识破牛金星那些小把戏。 到时李自成自会疏远奸佞,重用贤达,这样大顺振兴就指日可待。 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如此简单的一个离间计,李自成竟犹豫了这么久,而且对他的态度也有所改变,不禁让他怀疑先前的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李军师,陛下在询问你的意见呢?” 就在他神思仿佛时,宋献策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李岩闻言望去,只见宋献策正悠然地摇着鹅毛扇,一脸微笑地看着他。 随后他又看向李自成,见对方眼中虽仍有怒火,却也有关怀和信任,这不禁让他心中一暖。 就在他刚要开口时,却又发现李自成眼中闪过一缕怨恨,隐隐还透露出一股杀气。 李岩微微一惊后,躬身道:“陛下,臣与申湛然素不相识,只是在奉旨和谈时才见过几面,至于这封信是不是他写的,或者说他写这封信的目的是什么,臣实在不知。” “谁知道你是不是见崇祯势大,借和谈之机与申湛然暗中......” 牛金星本还要往李岩身上泼脏水,不过当他见到李岩眼中的寒光后,立刻停了下来,身体也微微缩了缩。 因为那种目光他只见过几次,但每次当李岩出现这种目光的时候,就表示李岩已经动了杀心,而李岩只要动了杀机,那就是不死不休的结局。 牛金星当初也是因为李岩的这种性格,才会刻意迎奉,与李岩成为好友。 因为他觉得在乱世中能有这样一个朋友,他也会安全一些。 只是后来他们参加义军后,他发现不管别人怎么对李岩,李岩的眼中也没有再出现那种寒光,反而更加温和。 于是他在权利的诱惑下,不断试探李岩的底线,最后成功地将李岩打压了下去,而他也当上了梦寐以求的丞相。 就在他志得意满,以为一切都将继续保持下去时,没想到稳操胜券的京城之战出现了偏差,而李岩也再次得到了李自成的重用。 牛金星自不甘就此放弃他苦心孤诣得来的权利,于是他和宋献策一番谋划后,故意搅乱了李岩的作战计划,并将一切罪责都推给了李岩。 他原本以为经此失败后,李岩最轻也会被打回原形,没想到李自成对李岩依然信任有加。 他见此计不成,便又生一计,故意派黎志升去劝降。 因为黎志升虽然贪婪、胆小,却足够刁滑,并且也已猜到他要对付李岩的心思。 所以他相信只要有机会,黎志升一定会带回不利李岩的证据。 而且纵使黎志升找不到证据,他相信崇祯等人也不会放着这种机会不用。 果然,事情如他预料的一样,黎志升带回了申湛然的信。 虽说信的内容缺乏说服力,但以他在文官中的影响力,即使李自成插手,他也有把握冤死李岩。 但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此刻竟再次见到了让他恐惧的目光,心中不禁有些后悔。 正文 第98章 左良玉决定拼命了 “李军师,牛丞相也是就事论事,你有什么说就是了,又何必目露凶光,伤了兄弟间的和气!” 一旁的宋献策见牛金星被镇住,又摇着鹅毛扇缓缓地道。 “兄弟和气,有这样做兄弟的......” “来人,给朕将黎志升拖出去斩了!” 李自成见李岩眼中寒光闪烁,刘宗敏已愤然帮腔,而其他武将皆跃跃欲试,为免事情越演越烈,他当机立断,决定斩杀黎志升来平息此事。 “陛下,此事......” “够了,此事朕已决定,宋军师勿需多言!” 宋献策本不想就此了结,不过他才开口,就被李自成高声喝断,而且言语中满是警告。 他不甘地坐了回去,又偷瞥了一眼牛金星,见后者眉头紧皱,并没有开口的意思,也就不再争辩。 “陛下,臣冤枉,臣是一心为了大顺的江山......” 这时,昏死过去的黎志升突然从地上爬起来,连连喊冤。 原来刚才他确实被吓昏了过去,只是没一会就醒了。 因见牛金星等人还在争论,他为免再遭责难,便佯装昏迷,准备蒙混过关。 他本还为此洋洋自得,没想到李自成竟要将他斩杀,吓得他立刻爬了起来。 “亲卫何在,还不快将这无中生有、挑拨离间的叛贼拖出去斩了!” 李自成见黎志升喊冤,为免牛金星等人再起风波,立刻高声喝道。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两个身着铠甲的亲卫走了进来,像拖猪狗一样的把哭爹喊娘的黎志升拖了出去。 一时间,大厅内一片寂静。 “啊!” 不一会,从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李自成扫了在场众人一眼,轻咳一声后,沉声道:“好了,现在叛贼已除,我们商量一下接下来的作战计划!” 说罢,他见众人皆沉默不语,便对李过道:“亳县侯,你先说说!” 李过愣了愣,急忙起身道:“陛下,依末将愚见,当务之急是整顿山西边境的城防。” “因为只要我们能守住山西,不让巩永固西出,崇祯就难有作为,到时他见北方无望,必会南迁。” “然南方安逸,也不善战,待我们统一北方后,再举兵南下,必可一战而定天下!” 李自成闻言,微微点头后,又看向刘宗敏道:“左都督,你觉得亳县侯的建议如何?” 刘宗敏瞥了一眼李岩,道:“臣觉得亳县侯的主意不差,只是吴三桂的关宁铁骑骁勇善战,要想拦住他,恐怕还要再调些兵马来才行!” 牛金星本不打算开口,此刻听到刘宗敏的话,立时想起了与他交厚的泽侯田见秀。 因为他觉得他一直扳不倒李岩,就是因李岩有刘宗敏等武将支持,若是能让留守西安的田见秀前来,或许可以打破现在的困局。 想到这,牛金星立刻开口道:“左都督所言不差,陛下不妨让泽侯率军前来,与左都督合作,必能击溃吴三桂等人。” 李自成闻言,摇头道:“泽侯尚需防御蒙古、女真,而且西安距此近两千里,纵使他能前来,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他说着,又看了一眼李岩,继续道:“绵侯袁宗第和果毅将军白旺手中有二十多万兵马,而且现在就在河南边境......”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一旦抽调绵侯的兵马,左良玉必会趁势反扑,若是湖南防线受损,真定的马重禧也难以支撑。” “一旦南方防御崩塌,左良玉、黄得功必然北上勤王,到时局面会比现在更加被动!” 李岩在刘宗敏提及援兵时,本已准备开口,却被牛金星抢了个先。 为免别人觉得他故意针对牛金星,便没有再开口。 此刻见李自成竟有意抽调袁宗第的兵马,担心此举影响大局,便急忙开口劝阻。 李自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悦,随即又笑道:“李军师,若依你之见,又该如何处理?” 李岩虽已觉察到李自成的不满,却也不愿见那些老兄弟再因错误的决策而枉死,当即沉声道:“陛下,臣觉得亳县侯整顿山西防务的建议是合理的,但却不需调集其他军队。” “因为现在敌我双方力量相当,只是由于我军新败,士气有些低落,才略显得弱一些。” “但对方的弱势也非常明显,统帅全军的巩永固经验不足,各路援军居心思各异,只要我们集中兵力,攻击对方较弱的马进忠、高杰等人,必可让兵士恢复斗志!” “至于吴三桂的关宁铁骑虽然骁勇,但山西多丘陵,并不利于骑兵驰骋,只要我们善用地势,必能让他无功而返。” “同时为免崇祯派人潜入山西,联合当地的地主武装,我们还应加紧清查,将一些隐患提前解决......” 李自成点了点头,又看向宋献策道:“宋军师,你觉得李军师的建议如何?” 宋献策摇了摇鹅毛扇,笑道:“李军师的主意虽好,但却太过被动,依臣之见,当前最大的敌人就是吴三桂。” “只要能让吴三桂离开,我们不仅可以守住山西,说不定还能击溃崇祯的军队,再次围攻京城。” 宋献策说着,又瞥了牛金星一眼。 牛金星见状,急忙附和道:“陛下,范北斗现今就在太原,只要陛下下令让他联系女真出兵,吴三桂必会返回。” “只要吴三桂一去,其他人皆是碌碌之辈,以陛下天威,必可一战而定!” 李自成闻言虽有些反感,但想到能攻下京城,鼎定天下,又不禁有些心动。 李岩见状,急忙劝阻道:“陛下,女真乃蛮野之人,素无信义,只知唯利是图,断不可与他们合作。” “而且他们数次南侵,残害我中华无数百姓,陛下鼎定天下后,当扫除此等恶人,以安天下百姓,现在又怎可与他们为伍!” 李自成沉默了一会,道:“两位军师说的都在理,此事容朕好好思量后再做定夺,众卿若无他事,就先去处理政务吧!” 他说罢,又示意宋献策和牛金星留下来。 李岩见状,心中不由一沉。 ...... 河南边境,左良玉大营。 一身戎装的左良玉正与几个幕僚在商谈军务,左梦庚突然一脸不忿地跑进来大叫道:“父亲,马进忠和王允成都封......” 他话还没说完,见到左良玉凌厉的目光,立时吓得闭上了嘴,乖乖地退在一旁。 左良玉瞪了他一眼后,又与众幕僚商议了一会,才借故将他们打发了,只留下了八字须的老者。 “都说过多少回了,怎么还这样莽撞,难道上次打你打的还不够?” 左良玉瞪了左梦庚一眼,厉声喝道。 左梦庚闻言,身体微微颤了颤,低声道:“孩儿知道错了,只是......” “只是什么,不就是马进忠他们封了子爵,有什么大不了的!” 左良玉不待左梦庚把话说完,又厉声喝止了他。 左梦庚连连摇头道:“不是,不是子爵,是和您一样的伯爵!” 左良玉刚要伸手去端茶杯,听到左梦庚的话,手竟微微颤抖起来。 不过他立刻就控制了颤抖的手,从容地端起茶杯饮茶。 “公子,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八字须老者见左良玉沉默不语,便开口问道。 左梦庚点头道:“绝对是真的,这是密使刚从武昌送过来的!” 他说着,便将一封密信递了过去。 八字须老者接过密信,快速扫了一眼,转身对左良玉道:“大帅,看来当初的那步棋走错了,现在此事非同小可,若是众将知悉此事,必然群起效仿,到时恐怕......” 左良玉缓缓放下茶杯,沉声道:“罢了,事已至此,现在纵使再不舍,也只有拼命一搏了,不然我十多年的心血恐将毁于一旦!” 说罢,他又对左梦庚道:“你速去擂鼓召集众将,凡有违令者,就地斩首!” 正文 第99章 一县两县令背后的阴谋 三月二十七日酉时初刻,乾清宫东暖阁。 在一摞摞好似小山般的奏章后面,朱元璋正在伏案疾书。 他奏章上的字虽然很一般,不过却字字如矛似戟,既凌厉又霸气,似乎彰显着这位君王的非凡才智。 他批完奏章后,又拿起奏章中的票拟,在票拟的下方快速书写起来。 原来这些奏章已经先由朱慈烺批阅过后才送到东暖阁,所以票拟上有两段,上一段是内阁成员所拟的建议,而下面一段则是朱慈烺模拟批红的意见。 而现在朱元璋则是针对朱慈烺批语中的不足予以修正,虽然他的字依然与奏章上一般刚硬,但是字里行间却隐现一丝柔情。 朱元璋书写完后,又拿起票拟看了一遍,才夹入奏章中,随手拿起下一本奏章。 只是当他看完奏章后,原本隐现微笑的脸立时沉了下去。 原来这份奏章是兵科给事中龚鼎孳所写,奏章中指责吏部尚书蒋德璟行事不周,致使昌平县 出现一县两县令的荒唐事。 同时奏章中大肆诋毁新任县令许琰贪恋官位,毫无读书人的风骨,建议免职治罪。 奏章的末尾还特意强调此事已在太学生和乡绅间流传开,影响极坏,若不及时处理,恐会酿成大祸。 朱元璋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奏章中飘逸的文字,眉宇间隐现杀气。 因为此事在午时发生后,吴孟明就已向他禀告过了。 只是当时他正忙于军务,听闻蒋德璟已在处理此事,就没有再理会,没想到龚鼎孳这快就上了奏章。 特别是末尾的那句话,好似一片忠心,其实却是暗含威胁。 因为事情若真如龚鼎孳所言也就罢了,但真实情况恰好与他说的完全相反。 昌平县之所以会出现一县两县令,真正原因是原县令吴德义弃县躲避战乱,并且未在规定的时间内回到县衙。 蒋德璟以为吴德义已经意外身亡,因急于安抚百姓,在未革除吴德义官职的情况下,就指派了许琰前去治理昌平县。 许琰倒也是个干吏,上任后立刻上山宣传朝廷新政,招抚百姓下山,仅三日就招抚了近半的百姓返乡,让昌平县恢复了几分往日的气象。 没想到这时吴德义突然出现,声称他才是真正的县令,不仅当面诋毁许琰,并让手下仆役将他驱离县衙。 许琰本是贫苦太学生出身,生平最恨的就是吴德义这种仗势欺人的贪官。 此次得朱元璋破格提拔,正要涤清恶俗,一展生平所学。 哪曾想竟被吴德义当众侮辱,激愤之下就与吴德义等人撕打起来。 幸亏巡查的蒋德璟来到此处,及时制止了这场闹剧,才没有闹出更大的笑话。 此事的是非曲直非常明显,蒋德璟虽然有失,却没有过。 而许琰更是有功无过,因为他的任命合规合法,而且他才在任三天,就已安抚昌平县近一半的百姓,远超其他各县。 没想到龚鼎孳的奏章中竟颠倒黑白,让朱元璋觉察到了一丝阴谋的气息。 因为先前龚鼎孳与时敏时常聚会,但在李若琏捉拿时敏等人时,却没有找到他的一点错处,足见他行事谨慎。 但现在他却跳了出来,而且敢冒奇险地颠倒黑白,若非自信不会受牵连,他断不会如此。 “他背后到底是谁,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朱元璋放下奏章,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默默盘算京中的情况。 “魏藻德、陈演、张缙彦等人连同与他们狼狈为奸之徒都已被咱斩首,唯一漏网的王德化也在两日前偷偷离开了京城。” “而且龚鼎孳自诩清流,应不会与王德化有所勾结,加之时间也对不上,受王德化指使的可能性不大,那会不会是王德化背后的势力,或者是其他一些咱未发现的隐藏势力?” “从龚鼎孳攻击的对象来看,他明显是想阻碍咱恢复旧制,旧制虽对京城的乡绅不利,但是他们没有这个能量,也没有这个胆量与咱对抗,看来还是南方觊觎皇位的势力所为。” “只是现在李贼已被赶出京城,而且各路援军也在陆续赶来,咱已无性命之忧,对方又能承诺龚鼎孳什么呢?” ...... 朱元璋因对南方势力不太了解,思考良久,也没能找出问题所在,最后又拿起奏章,查看里面的票拟。 这份奏章的两段票拟都非常长,除了有处置方案外,还附带了解释。 内阁的方案明显是范景文所拟,他建议将许琰设为特使,专职负责招抚百姓,番薯耕种等事,缓慢过渡。 因为他觉得吴德义虽然有过,但并未被免官,而且在北方这样的情况不再少数,朝廷要收服失地,还需借助这些官绅的力量。 若是对吴德义处罚太过,让其他乡绅心寒,转而投靠叛军,会对大局不利。 朱慈烺明显也有这种顾虑,不过他应也受到朱元璋的影响,认为只要抓住军权,这些乡绅并不足虑。 只因现在朱元璋的军队尚弱,还不能完全摆脱乡绅的影响,故而他采取了折中的办法。 建议暂时将昌平县令的职权一分为二,许琰主抓招抚、耕种等重要之事,而吴德义则负责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 这样既可避免特使被架空,无法推行朱元璋的政策,同时也保住了吴德义等乡绅的面子。 朱元璋先前见朱慈烺的票拟虽有些稚嫩,却也还中规中矩,此刻见他竟未看出其中的陷阱,不禁又微微摇头。 因为范景文并不知晓南方之事,未发现其中的阴谋倒情有可原,但朱慈烺是审问过吴仁义的,对此事极为清楚,竟也忽略了此点,足见他虑事不周,尚需历练。 “来人!” 朱元璋放下奏章,有些烦闷地朝外叫道。 他的话音才落下,王承恩就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朱元璋瞥了他一眼,道:“承恩,你让人去传旨,让范景文和蒋德璟来见咱!” 王承恩见他面有怒容,恭敬地应下后,就缓缓退出了东暖阁。 这时,申湛然一脸笑容地走了进来。 正文 第100章 刷新吏治,是要杀人的! 申湛然见朱元璋面色不善,急忙收敛笑容,躬身禀告道:“陛下,南方的粮食已经运抵京城,现在倪尚书和李大人正在分运粮食,他们怕陛下着急,特让微臣过来回禀。” 朱元璋心思还在龚鼎孳的奏章上,微微点头后,道:“好,咱知道了!” 说罢,又将桌上的奏章递给申湛然道:“申卿,这份奏章你可曾看过?” 申湛然恭敬地接过奏章扫了一眼,有些无奈地道:“此事范大人曾和微臣商议过,微臣当时也觉得这份奏章有些诡异,不过因战局紧张,微臣无暇查询其中详情,所以并未反对。” 朱元璋闻言,看向申湛然道:“哦,你给咱说说,这份奏章有何诡异之处?” 申湛然躬身道:“臣听闻龚鼎孳一向谨小慎微,虽也曾弹劾过周延儒、陈演、陈新甲等人,却都是随众附和,并非首倡其事。” “而今蒋尚书深得陛下信任,许琰等人更是陛下寄以厚望之人,以龚鼎孳的性格,实不该在此时发难。” “故臣觉得他背后必有指使之人,其目的就是不想让陛下安定民心,好让战乱延续,臣也是考虑此点,才没有反对范大人的意见。” 朱元璋点头道:“你说的虽在理,但你要知道许琰只是一个穷书生,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咱。” “若按你们的方案处理,他极容易被架空,壮志难酬下必会失望退隐,若只此一例,影响倒也不算大。” “但咱相信绝不会只有这一例,到时贤达隐退,瓦釜雷鸣,所谓的安民屯军就都成为一句空话了。” 申湛然闻言,沉默了一会,道:“陛下所言甚是,只是京城才刚安定,叛军尚在山西虎视眈眈。” “若是我们因为吴德义一人,让官绅失望,微臣担心收复失地会更加艰难。” “至于陛下担心此类事情频发,微臣也考虑过,不过微臣觉得只要我们的实力增强,可逐渐转变态度,当不至失尽人心,还请陛下三思!” 申湛然说罢,立刻俯首在地。 朱元璋见状,心中不禁也有些犹豫。 其实他未尝不知申湛然说的在理,但他却更加担心失去了天下贫寒士子的心。 因为他前世就为此发过愁,好在他当时已经统一天下,纵使有些文人不愿当官,他也可以逼他们,甚至杀了他们,以此逼迫他们为朝廷效力。 但是现在却不行,因为现今的大明已四分五裂,群雄并立,而他真正能做主的也就只有京城一隅。 若是他现在还不能笼络住人心,仍想和稀泥,两者兼得,最后只会落个人心尽失,国破家亡的下场。 因为要天下安定,就必须让百姓有地种,有饭吃。 但现在的土地大都被官绅豪强占据,他若不将这些土地拿回来分给百姓,百姓必然没法生活,如此战乱也不会停止。 但若他让官绅交出土地,那些官绅肯定不愿意,自也不会再支持他。 所以为今之计,他只能选择寒士和百姓,因为只有这样,天下才能安定。 否则,纵使他打败李自成,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李自成冒出来。 想到这,他看向申湛然,沉声道:“申卿,你之前曾想问咱的江山是否与士大夫共治,今天咱告诉你,咱的江山与寒士和百姓共治!” 跪在地上的申湛然闻言,身体不由地一阵颤抖,随即略带哽咽地道:“谢陛下指点,微臣明白了。” 朱元璋见状,点了点头,道:“你起来回话吧!” 申湛然恭敬地叩首后,才缓缓起身。 就在这时,蒋德璟和范景文脸色沉重地走进了东暖阁。 二人行礼后,又相互看了一眼,最后还是范景文开口道:“陛下,怀柔、密云两地也发生了一县两县令之事,现在流言纷纷,还请陛下圣裁!” 朱元璋怒极而笑,高声喝道:“好啊,蒋卿,咱记得你才委任了五个县令,现在就闹出了三个乌龙,对此你如何解释?” 蒋德璟闻言,急忙跪下请罪道:“陛下,是臣疏忽,还请陛下赐罪!” 朱元璋冷笑道:“赐罪,赐你罪这些县令就消失了吗?” “这些县令先是弃县而逃,后又不在你的限期内到任,现在一切都好了,却跑出来抢官,你为何不治罪?” 范景文见朱元璋发怒,而蒋德璟又难以自辩,开口劝解道:“陛下,蒋大人......” 朱元璋抬手制止了范文景后,又看向蒋德璟,沉声道:“蒋卿,吴德义之事你处理的如何了?” 蒋德璟见问,有些尴尬地道:“臣无能,此事尚未完全处理好。” 朱元璋又追问道:“那你准备如何处理?” 蒋德璟偷瞥了范景文一眼,低声道:“臣本准备将吴德义调往其他县衙,不过目前尚无空缺,所以还需再斟酌。” 朱元璋摇了摇头,道:“蒋卿,你先前一直为人才发愁,现在你好不容易从国子监挑选出三十来人,而且咱也见过,都是些可造之才。” “但到现在你才安排了五人上任,你又如何实现你当初的设想,如何让百姓安定?” 蒋德璟闻言,又请罪道:“臣有罪,实在是因各县关系错综复杂,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臣未免影响了大局,才不得不......” “蒋卿,你多虑了,你身为吏部尚书,首先要考虑的就是吏治问题,至于其他,自有其他尚书去处理。” “咱记得你之前说过,想要天下安定,首在稳定民心,此言咱犹在耳,你怎么却忘了?” 朱元璋不待蒋德璟说完,便高声打断了他的话。 随即见蒋德璟身体微颤,想到他这些天没日没夜的巡查各县,心中也有些不忍。 于是他压下怒火,沉声道:“蒋卿,咱知道你的苦心,但是若顾虑太多,事情就没法办了。” “咱记得前些天鸣冤鼓响时,李成栋倒还杀了几个人,可自他离去后,咱就再也没有听到杀人的消息了。” “但是从吴孟明给咱的信息来看,不少官吏劣迹斑斑,已不是简单的斩首可以赎其罪,但你却仍委以官爵,这样吏治又怎能清明?” 蒋德璟叩头道:“臣明白,臣一定谨记陛下的教诲,尽快更新吏治!” 朱元璋见状,温和地道:“好,你尽管放手去做,咱会在背后支持你的。” “至于战局,你根本就不用担心,现在各路援军已逐渐赶来,咱们收服山西等地指日可待,在此威压下,那些豪强劣绅必不敢妄动。” “而且只要你的干吏到位,厘清田地,咱立刻就会屯兵驻防,到时就更不用担心了。” 蒋德璟闻言,原本的忧愁立时散去不少,连声应和。 朱元璋让他平身后,又问道:“咱说了这多,你说说你接下来的打算吧?” 蒋德璟沉思了一会,道:“陛下,臣准备依据各县县令以往的考评和百姓的评价,淘汰掉不合适的官吏。” “若是口碑尚可,能力不佳的则降为副职,待其他地方有缺后,再酌情安排。” 朱元璋摇头道:“以往的考评就不用看了,那都是些糊弄人的东西,毫无用处!” “咱知道你这几日走访了不少地方,就以百姓的评价做为基础吧,要是有人不服,又无证据的,你可让户部核查他的田产,若出入不大,且无大恶,让他补足往年税款后革职便了。” “而那些素有恶名的,不管他背后有多大的势力,宣布罪名后当众斩首,绝可姑息!” “至于吴德义,根据吴孟明的信息,实在是罪不容赦,你给咱剥皮萱草,置于县衙之侧,以儆效尤!” “咱回头让吴孟明调一队锦衣卫给你,凡是敢反抗的,就地正法,你要记住,若要刷新吏治,不杀人是不行的......” 随着朱元璋一连串的吩咐,蒋德璟眼中频现精光,而范景文却满脸担忧。 这时,吴孟明急匆匆地走进了东暖阁。 正文 第101章 捷报频传 朱元璋见吴孟明面有喜色,而范景文愁云满面,为了增加范景文的信心,就故意将他和蒋德璟都留下了。 吴孟明躬身行礼后,禀告道:“陛下,末将刚得到消息,李指挥使昨夜奇袭了马重禧的营地,趁叛军慌乱时,与靖南伯合兵击溃了真定的防线,现在正在追杀残敌,并朝山西方向运动。” 朱元璋闻言,道:“好,李若琏和黄得功不愧是京军出身,能够打硬仗!” 说罢,他又看向范景文道:“范卿,你觉得以他二人的战绩,应该封什么爵位?” 范景文愣了愣,道:“陛下,靖南伯黄得功和平西伯吴三桂之所以无功封伯,就是要他们进京勤王。” “现在靖南伯只是做了分内之事,按理来说不该封爵,而且先前吴三桂解困京城也没有封赏,此刻封赏黄得功怕是有些不合适!” 朱元璋笑了笑,又看向蒋德璟道:“蒋卿,你觉得呢?” 蒋德璟已看出朱元璋本意并不在封赏,而是想让范景文有信心。 他略一沉吟,随即恭敬地道:“范大人说的本在理,但吴三桂在朝阳门歼灭的只是降兵,而黄得功此役击败的却是李贼的正规军,两者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而且臣听闻马重禧、任继荣手下有六七万人,但黄得功却只有四五万兵马,在如此情况下能取胜,实乃不易,故臣觉得应予表彰!” 朱元璋见范景文听完后,脸上的愁云已消散不少,又笑着道:“范卿,此事就交由你和蒋卿去处理。” “不过你们要记住,咱虽不惜爵位,但这些爵位一定要赏给忠于朝廷的有功之臣,这样才能真正激励士气。” “当然也并非说其他人不能封赏,只是一定要有所区别,以免寒了忠臣之心,其中的分寸,就由你们来把握!” 蒋、范二人连声应和,正准备退出去的时候,一个小太监又急匆匆地走进来禀告,说锦衣卫密探有要事找吴孟明。 吴孟明闻言一惊,看了朱元璋一眼,见对方微微点头后,就快步走了出去。 东暖阁原本轻松的气氛也因此事有些凝重。 不一会,吴孟明就一脸笑容地走了进来,兴奋地道:“陛下,大喜啊,平西伯吴三桂已突破叛军广灵的防线,现在高杰等人也在猛攻周边县市,相信不久即可全面突破叛军的防线。” 朱元璋有些疑惑地道:“咱记得防守广灵的是李牟的军队,他手下的三千子弟兵并不比关宁铁骑差,吴三桂怎会这快就突破了防线?” 吴孟明笑道:“陛下,您有所不知,自高文采假扮书生,借黎志升的手将申大人的信送给牛金星后,叛军的文官和武官就闹了起来。” “后来还是李贼斩杀了黎志升,才平息了此事,不过经此一事后,李贼对李岩的信任已大不如前,会议过后只留下宋献策和牛金星商议。” “之后便下旨让李过与李牟换防,而平西伯正是抓住这个机会,一举攻克了广灵。” 朱元璋闻言,不禁皱起了眉头。 因为他在上次高杰等人围攻李自成时,就已看出李自成并非有勇无谋的莽夫,所以李自成即使对李岩有所怀疑,也绝不会在此时表露出来。 而李岩也是胸有城府,精通谋略之人,当初李自成那般对他,他都对李自成忠心耿耿,现在更不可能因一封信就与李自成反目。 随即朱元璋又想到李牟和李过手下的骑兵都不弱,却让吴三桂攻克了广灵,极有可能是一个阴谋。 他本想要向吴孟明询问详情,但见范景文仍有忧色,为免范、蒋二人行事放不开手脚,他压下疑问,看向范景文道:“范卿,你现在还担心吗?” 范景文本不通军事,此刻听了吴孟明的消息,心中已是大定,见朱元璋发问,躬身道:“陛下高瞻远瞩,实非老臣所及。” “不过老臣仍担心陛下处置太严,失了乡绅之心,会影响大局,还请陛下三思!” 朱元璋笑道:“范卿,你多虑了,咱处置的是贪官,并非是针对乡绅。” “虽说这些贪官也算乡绅之流,却是乡绅中的败类,咱相信真正的乡绅听闻此事后,只会拍手叫快,绝不会为他们喊冤。” “反倒是若咱不处置那些贪官,一些真正有能力、有远见的乡绅会看不起咱,也会因不愿与那些贪官同流合污而离开咱。” 范景文闻言,点头道:“陛下说的在理,当今官场宵小之辈确实太多,老臣本担心他们会聚众闹事,不过现有如此大捷,想来他们纵有心思,也不敢妄动。” “但是田产乃乡绅的命脉所在,叛军也是因追赃助饷才失了人心,还请陛下一定要慎重,不然老臣担心会后患无穷。” 朱元璋知范景文是在暗示他先前叛军攻来时,各地乡绅纷纷投诚之事,担心他现在手段过激,会再将这些人都逼到李自成那边。 于是他笑了笑,朗声道:“范卿,咱并非好大喜功之人,从未想过近百年的顽疾会一朝治愈。” “不过清查田产却势在必行,不然天下将永无宁日。至于先前乡绅之所以投向叛军,不过是误以为咱大明不行了。” “但现在咱接连击溃叛军,相信他们应该明白大势所在,那些能看清大势的人,自也明白家国一体的道理。” “到时咱相信他们不仅不会阻拦,还会大力支持,至于那些糊涂虫,只要分化得当,也不足为虑......” 范景文听完朱元璋的讲述,立刻跪地请罪道:“老臣糊涂,险些误了陛下的大事,还请陛下恕罪!” 朱元璋见目的已达到,又笑着扶起范景文道:“范卿,你毋须自责,只要你是忠心为国,不管对错,咱都不会责怪你。” 范景文身体微微一颤,随即又语带颤抖地道:“谢陛下指点,老臣记下了!” 朱元璋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拿起桌上的奏章递给范景文道:“此事你们不用有顾虑,只管放开手脚去做,若有问题时,咱自会替你们解决。” “至于龚鼎孳.....” 他说着又停了下来,沉吟了一会,道:“颠倒黑白,诬陷朝臣,令其在家反省,非旨不得外出!” 范景文闻言,低声道:“陛下,太祖有制度,言官可以风闻奏事,您这样处罚龚鼎孳,老臣担心会引起其他言官的不满,若是......还请陛下三思!” 范景文虽然及时收住了话头,但朱元璋已明白他的意思。 冷笑道:“风闻奏事可以,但是不能包藏祸心,此事勿需再议,若是有人不服,你只管让他们来找咱!” 范景文见朱元璋主意已定,又见蒋德璟对他微微摇头,也就没有再争辩,与蒋德璟一起行礼后,就离开了东暖阁。 正文 第102章 抽丝剥茧破布局 朱元璋待范景文二人离去后,又看向吴孟明道:“吴卿,牛金星揭发李岩后,叛军中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吴孟明闻言,沉思了一会道:“倒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哦,好像牛金星特别激动,连李自成的话都有些听不进去,但后来不知怎的又被李岩镇住了。” “被李岩镇住,他不是一直都在对付李岩,怎会轻易服软,莫非是有什么把柄被李岩抓住了?” 朱元璋皱起眉头,有些疑惑地道。 吴孟明摇了摇头,道:“我们的密探也是听人说的,具体情况并不清楚,不过听说好像李自成有意和女真结盟。” “只因李岩曾极力反对,李自成当时并未表态,但会后却将牛金星和宋献策都留了下来,想就是商议与女真结盟之事。” “李岩似乎也因此有些心灰意冷,让红娘子带着亲信悄悄离开了军营,好似要回河南老家。” 朱元璋闻言,追问道:“红娘子带了多少人?” 吴孟明道:“红娘子一行只有二三十人,而且大多都是她的女兵,另外还有四五个壮汉跟随。”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除此以外可还有其他情况?” 吴孟明又想了想,摇头道:“我们的暗探就打听到这些消息,若陛下觉得有疑问,我立刻安排人去查探。”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道:“你先去查清叛军防线的情况,至于恒山那边的暗探,暂时先潜伏,若有必要,撤出恒山亦可。” 吴孟明闻言一惊,道:“陛下,您怀疑我们的暗探已经被发现了?” 朱元璋点头道:“这种可能极大,因为你刚才说的都是机密之事,既然我们的暗探没有参加,按理来说不应该知道这多事。” “但现在这种一般人不能知道的消息被查出来,要么是对方故意散布的消息,要么就是我们的暗探出了问题。” “不过不管哪种情况,都说明我们的暗探已被对方发现,所以你一定要谨慎处理。” 吴孟明躬身道:“末将明白了,末将现在就去处理!” 他说罢,便急匆匆地走出了东暖阁。 朱元璋沉吟了一会,又看向申湛然道:“申卿,你对此事怎么看?” 申湛然躬身道:“微臣也觉得这可能是对方的一个阴谋,只是却不知他们到底是谁在做戏!” 朱元璋道:“此次做戏的肯定是李岩,没想到咱们才给他来了一个离间计,他反手就给咱们演了一出戏,倒真是个人才!” “不过戏虽是假的,但里面也有真的东西,像牛金星和李岩积怨已久,就绝不可能演戏,而李岩此次异常之处,可能就是在暗示咱们,想借咱们的手除掉牛金星!” 申湛然沉默了一会,道:“牛金星现在在叛军中位高权重,我们又怎么......” 他说着突然停了下来,有些惊讶地看向朱元璋道:“莫非牛金星和女真有所勾结?” 朱元璋想了想,点头道:“很有这种可能,咱听王守林说过,上次牛金星就曾利用福德楼和女真联系过,想来李岩应是查出了些东西,又知道我们上次逼退女真之事,所以才有此暗示。” “若此事是真,那李岩心灰意冷就应该是假的,他和李自成之间的关系虽不能确认,但以李岩的性格,现在应该还是忠于李自成的,所以换防之事应是一个陷阱。” 申湛然闻言,有些疑惑地道:“吴三桂兵马虽不多,却都是精兵强将,而李贼现在士气低落,人数也不占优势,应不可能会攻击吴三桂......” 他说着突然一脸惊慌地道:“莫非他的目标是平西侯?” 朱元璋叹了口气,道:“这个可能性很大,可惜锦衣卫的信鸽只能单向传信,咱们现在也是鞭长莫及。” “好在吴孟明刚才只说高杰等人在猛攻防线,巩永固并未参与其中,希望他能看穿此点!” 申湛然闻言,面有戚色地道:“陛下,虽说机会渺茫,但我们是不是也派人去通知一下,兴许来得及呢!” “要知此战关系重大,若是平西侯战败,攻守局势就会逆转,我们先前的努力可能都白费了。” 朱元璋仔细打量了一眼申湛然,确认他是真情流露后,又沉声道:“申卿,你要记住,你若想要称为一个优秀的军事家,不管心中有多少情绪,也决不能让它影响了你的判断。” 申湛然闻言,身体微微一颤,急忙请罪道:“陛下,微臣知错了,请陛下恕罪!” 朱元璋摇头道:“咱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只是提醒你不要被感情影响了判断。” “其实你刚才说的也并非全错,平西侯的军队几乎是咱的全部家当,若他真中计,咱们的损失会很大。” “但从大局来看,影响却并不会太严重,因为吴三桂敢出兵,应已看出其中阴谋,而且他应也知道自己是戴罪之身,所以他必不会坐视不理。” “而叛军的兵力与咱们旗鼓相当,根本吃不下咱们的全部兵马,最坏也就是进入相持阶段。” “但真定的马重禧已被击溃,随着黄得功的北上,我们的赢面依然很大。” 申湛然刚才确实因情绪影响失去了正常的判断,此刻听了朱元璋的分析,连连点头。 随后又强振精神道:“陛下,既然此事是陷阱,那红娘子回湖南老家一事恐怕也是假的,现在左良玉正在河南边境与袁宗第对峙,她会不会是借机去襄助袁宗第?” 朱元璋摇头道:“红娘子一行只有二三十人,纵使到了河南,也难有所作为,咱就怕她借机清剿山西,这样安国公会有些麻烦!” “虽说安国公已与傅山、韩霖等人会合,但是力量毕竟有限,你回头拟一份旨,让李若琏率军潜入山西,看能否接应一下安国公。” “不过两地相距太远,未必来得及,只希望平西侯能识破阴谋,保住实力。” “若真如此,你到时就以朋友的身份给平西侯写封信,让他在兵力允许的情况下,派些人进入山西襄助安国公!” 申湛然点了点头,道:“陛下放心,微臣都记下了,而且安国公吉人天相,肯定不会有事的。” 他说着,又偷瞥了朱元璋一眼,随后低声道:“陛下,还有一事应是真的,便是李贼与女真结盟之事。” “现在威北侯还没有消息,不知他在朝 鲜的情况如何,若是李贼与女真结盟,我们可能就要两线作战,到时局面恐会更加被动。” 朱元璋摇头道:“此事倒不用太过担心,按照时间来算,史可法的大军这两日就应该到了。” “南兵虽不善陆战,但水战应比女真要强些,到时咱会让他们攻击皮岛,便可延缓女真出兵的时间......” 就在两人谈论之时,一个小太监进来禀告,说倪元璐和李琎在外求见。 正文 第103章 一封特殊的举荐信 朱元璋闻报,心中不由一惊。 因为这第一批南粮虽只有五万石,但户部要将入库、分拨等事做好,最少也得一个多时辰。 而从申湛然禀报的时间来看,倪元璐等人最快也还需半个时辰才能完成。 但现在倪元璐和李琎齐来,极有可能是南粮出了问题。 要知道京城粮食本只能维持到今天,幸亏后来查抄陈演等人时牵连到一些富户,又收缴了一万多石粮食。 再加上户部以高价购买了近一万石粮食,才勉强供应了来援的兵马。 但到今天为止,巩永固等人军营中的存粮已不足五日,而京城中能供给百姓的粮食也只能维持两日。 若是南粮出了问题,军中一旦缺粮,必然哗变,到时不用李自成攻打,他们自己就会乱了阵脚,局势也可能会因此逆转。 想到这,朱元璋又看了申湛然一眼,见对方也是一脸疑惑,心中暗叹一声后,便吩咐小太监让倪元璐他们进来。 随即又对申湛然道:“申卿,让左良玉留守武昌、拖住袁宗第的圣旨可有了消息?” 申湛然摇了摇头,道:“目前还没有,虽说我们已让锦衣卫加快传递,但是山西、湖南、山东皆是叛军,锦衣卫因要保护圣旨,所以速度并不快。” 朱元璋沉吟道:“此事你一定要抓紧去办,咱担心左良玉听说马进忠等人封伯后,会贪功冒进,若是将袁宗第的大军也招到山西来,局势会对我们十分不利。” 申湛然点了点头,道:“微臣明白,微臣现在就去催促此事。” 说罢,他正准备出去时,却见到进来的李琎朝他使眼色,让他留下来。 申湛然知李琎一向坦荡,向来直来直往,今日竟如此反常,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 他因担心李琎和南粮之事,便驻足留了下来。 朱元璋瞥了一眼申湛然,待倪元璐和李琎行礼后,沉声问道:“倪卿,南粮之事可都处理好了?” 倪元璐似乎心有旁骛,愣了愣,才躬身回答道:“陛下,臣已按您的吩咐,让人往蔚县送去十日的军粮,其他的粮食也都已入仓!” “另外第二批南粮已在来的路上,数量在十万石左右,估计三五日后便会到达京城。” 朱元璋听了他的奏报,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笑道:“好,你们这事办的好,比咱预计的时间还提前了不少。” 倪元璐闻言,奏道:“陛下谬赞,臣等愧不敢当!其实此次南粮能如此顺利,主要是右佥都御史左大人的功劳。” “左大人本在南方巡防,听闻京城缺粮后,不仅四处奔波筹粮,而且在装船时就已考虑到军饷和民粮等情况,故臣等才能如此快地完成。” 朱元璋听到“右佥都御史左大人”的时候本还有些迷糊,随后才想起倪元璐说的左大人是左懋第。 这左懋第是崇祯四年的进士,因成绩优异,崇祯将他从韩城县的县令破格提拔到京城担任要职,成为崇祯的肱骨之一。 崇祯曾因漕运混乱让他去整顿,没想到他虽是复社文人,却是个实干家,仅用了半年左右,就让漕运恢复了正常,崇祯因此对他更加重视。 所以当去年秋天长江防务出现问题时,崇祯就又派他前往,没想到这次他竟帮朱元璋运来了南粮。 朱元璋理清思绪后,虽对左懋第的才能颇为认可,但对他复社的身份却有些顾虑。 因为现在战乱未平,朝中多是东林党人,而左懋第又是复社骨干,若是对他委以重任,将来恐尾大难掉。 想到这,他虚应了几声,并没有过多赞许。 倪、李二人见状,偷偷对视了一眼后,李琎又上前禀告道:“陛下,据左大人的消息,史尚书的军队估计明晨就可到达港口。” “而且此次北上的南军除了史尚书和卢监军的兵马外,福建郑芝龙的长子郑森也带了五千人前来,另外郑芝龙的四弟郑鸿逵也在福建整顿兵马,相信再过五六日便可到达。” 朱元璋本在担心南兵战力太弱,攻击皮岛时未必能给女真造成压力。 此刻听闻郑氏出兵,心中大喜,不过却强行压下心中的喜悦,淡定地道:“好,郑氏出兵的速度倒挺快的......” 他说着,见倪元璐和李琎皆面有难色,微微皱眉后,又试探道:“好,除此以外,可有其他情况?” 倪元璐闻言,愣了愣,随即从衣袖中拿出一封信,恭敬地呈上去道:“陛下,臣这里还有一封举荐信,请陛下御览!” 他说完这句话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身体竟微微晃了晃。 朱元璋见状,心中也是疑窦丛生。 要知他醒来后,虽未刻意打压东林党,但却驳回过不少李遇知举荐东林党的奏章。 之后他更是罢免李遇知,启用蒋德璟,再加上刚才对左懋第的态度,以倪元璐的智慧,不可能不知道他的意图。 可纵使在这样的情况下,倪元璐仍要举荐,足见此人身份特殊,不然倪元璐绝不会如此行事。 朱元璋心中虽有不满,不过仍笑着道:“好,倪卿不愧为咱的股肱之臣......” 他一边说着,一边接过举荐信缓缓打开,才看了一眼,就有些不悦地道:“锦衣卫千户?” 原来明朝的官员选拔主要有三种情况,第一种是直接通过科举考试,此法从隋唐以来便成为朝廷选拔官吏的主要方式,明朝虽几度取消科举,但科举仍是提供官员的重要途径。 第二种是推举和学校培养,推举因受政局影响较大,故一直没有明确的规定。 学校培养主要是国子监教育,在朱元璋时就已制定教学科目,也确实替建国初期的朱元璋解决了官员问题。 只不过后来受科举的影响,加之官绅多想借此走捷径,以至国子监多纨绔子弟,最后沦为鸡肋。 第三种是九品中正制,此名虽与魏晋时期的九品中正制同名,但在操作时却有所不同。 明朝为了保证官吏的纯正,规定各州县的县官的选用由户部负责,每年更换,并且不得连任。 正因为户部有此职权,所以朱元璋听闻倪元璐举荐时并没有太惊讶。 但是现在倪元璐举荐的竟是锦衣卫的官员,要知锦衣卫是天子的亲卫,官员的任免都是直接由皇帝决定。 现在倪元璐不仅是举荐锦衣卫官员,而且还是千户之职,却是有些越权了。 而倪元璐听到朱元璋语带愤怒后,立刻跪地请罪,同时身体不停地颤抖。 其实他不是不知道此事会给他惹来麻烦,特别是在这种敏感时期做这种事,往轻了说是越权,往重了说就是图谋不轨了。 可是尽管倪元璐知道,但他又不得不做。 因为央求他的人除了有他的好友陈子龙外,还有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的私信,除此之外还涉及到一个爱国义士的性命。 正文 第104章 惊闻噩耗 “陛下,此事情况特殊,还请陛下看完信后再做定夺。” 一旁的李琎见朱元璋面有怒色,也跪地奏道。 原来倪元璐在接收南粮的时候,也接到了左懋第带来的书信,他看后心中颇为犹豫。 一来是两人苦苦相求,他难以推辞。 二来是按信中所述,举荐的张煌言确实才能出众,也是为了能让南方出兵,才惹来杀身之祸,他若只顾自身安危,而让这样的义士枉死,也于心不忍。 就在他忧愁之时恰好见到了李琎。 他想到李琎为人忠信,而且颇得朱元璋的信任,犹豫了一会后,便将此事告知了李琎。 李琎听闻此事后也颇为震惊,不过当倪元璐给他看了郑森和夏完淳讲述张煌言事的信后,他当即表示支持。 于是二人经过一番商议,在处理好南粮之事后,便一起来到了东暖阁。 所以此刻李琎见倪元璐困窘,才会出言相助。 朱元璋闻言,有些诧异地看了李琎一眼。 他知李琎生性正直,应不会做苟且之事,随后又见倪元璐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当下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继续看了下去。 待他看完信后,发现信中举荐的张煌言只是一个普通的文举,似乎与东林党并无关系,不禁有些疑惑。 随后他又见倪元璐已是满头大汗,显然惊恐不已,心中疑云更重。 朱元璋沉思了一会,又对倪元璐道:“倪卿,这信中所言可都属实?” 倪元璐见问,急忙回答道:“陛下恕罪,张煌言的事迹因发生在南方,臣尚未来得及核实。” “不过臣这里有夏允彝之子夏完淳和福建总兵郑芝龙之子郑森的信,他二人在信中详细讲述了此事,请陛下查阅!” 他说罢,又从怀中掏出两封信,颤颤巍巍地递了上去。 朱元璋听闻此事郑森也参与其中,心中不由地又是一惊。 他强作镇定地接过信,仔细查看后,皱起的眉头逐渐舒展开了。 原来最开始他以为是东林党为了诬陷卢九德,才炮制出这样一个人。 不过等他看完夏、郑二人的信后,心中已经信了六七分。 因为信中不仅讲述了夏完淳偷盖官印,骗郑芝龙出兵之事,而且还详细讲述了张煌言事件的整个经过。 特别是在信的末尾,夏完淳还指出信中涉及之人此次都已前来,若他不信,可以逐一查问。 若这事是党争,夏完淳绝不会将这等隐秘之事都写出来,特别是这些事情还对东林党人不利。 可见这夏完淳为了保住张煌言,是决定以身相替了。 不过夏完淳的信讲述的虽然详细,但朱元璋仍有些不放心。 一来是信中虽提及史可法等人的过失,但相比于卢九德明知京城被围,仍拒不发兵,却并不算严重。 二来这事太过骇人听闻,而且也太过巧合,让人难以相信。 加之锦衣卫千户也并非寻常官职,若是所托非人,在现在这种特殊情况下,极容易惹来祸端。 他想了想,随手将信递给申湛然后,又对李琎道:“李卿,你对此事怎么看?” 李琎闻言,恭敬地奏道:“陛下,臣虽未见过张煌言,不过就信中所言,此人实乃古今罕见的奇男子。” “现今天下惶惶,大多只顾妻子,难得有此一人,能为国家安危置生死于度外,还请陛下念起忠诚,救他一命!” 朱元璋见李琎如此轻信于人,心中不由有些担心,试探道:“李卿,你此言差矣,纵使张煌言真的曾挟持过卢九德,但卢九德首倡义兵有功,咱一定会奖赏他。” “一旦卢九德得获赏,感谢张煌言还来不及,又如何会害他!” 李琎有些诧异地看了朱元璋一眼,随即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陛下,燕昭王曾千金买马骨,曹操也曾因怕害求贤之名而不杀刘备。” “陛下的锦衣卫虽然重要,但相比于褒奖忠臣之声、求贤若渴之名,却是轻了不少,还请陛下三思!” 他说罢,又重重地叩在地上。 朱元璋见李琎虽答非所问,却看清了事情的本质,刚才的担忧之情才缓缓散去。 随即看向申湛然道:“申卿,你对此事怎么看?” 申湛然也已知朱元璋的担忧,沉声道:“陛下,此事仓促之间难以查证,若不加封赏,容易寒了忠臣之心,若是不经确认就封赏,事后若有出入,又失了朝廷的体面。” “依微臣愚见,不妨让张煌言和郑森等人率军攻打皮岛,若他们能有所建树,再一并封赏。” “至于两位大人担心之事,微臣觉得只需知会李指挥使和吴同知一声,应不会有什么问题。” 朱元璋见申湛然一下子将三个问题都解决了,而且还维持了朝廷的体面,心中也颇为满意。 随即看向跪伏在地的倪、李二人道:“你们觉得申卿的建议如何?” 倪、李二人本已有些失望,此刻见峰回路转,连连应允。 朱元璋让他二人起身后,又对倪元璐道:“倪卿,此事就由你负责,至于具体事项,就由......”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从东暖阁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由地皱起眉头,朝门口望去。 当他见到是吴孟明满头大汗地跑进来后,心中大惊,却故作镇定地呵斥道:“吴卿,咱说过多少次了,你怎么还是这般莽撞!” 吴孟明本已要开口,此刻听到朱元璋的斥责,立刻跪地请罪。 朱元璋先打发了倪元璐和李琎,才让吴孟明起身,问道:“可是平西侯战败了?” 他虽尽量保持声音平和,不过却发现说出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仍有些颤抖。 吴孟明闻言,连连摇头道:“没有,因吴三桂进入广灵后发现情况有异,及时传信给了平西侯,所以平西侯并没有出兵。” “但高杰和马进忠等人因接到消息较晚,中了刘宗敏和李牟的埋伏,幸亏平西侯和吴三桂营救的及时,只折损了七八千人,现在双方又恢复到了对峙的状态。” 朱元璋听说巩永固没事,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随即想到吴孟明刚才匆匆忙忙,应是有大事发生,又有些担心地道:“既然不是平西侯战败,那是哪里出了事?” 吴孟明见问,有些惊慌地道:“末将刚刚得到消息,李建泰因畏惧叛军,供出了安国公的藏身之处,致使安国公被叛军包围,最后力战而亡!” 朱元璋闻言,整个人不由地愣住了。 要知他一直为人才发愁,才刚培养出一个能堪大用的刘文炳,没想到就这样战死了。 而且刘文炳还是因战功封的第一个国公,是不少兵士的希望与榜样,一旦此事传开,军心必然受挫。 正文 第105章 祸不单行 申湛然乍闻此事,神情也是一阵恍惚,有些不相信地对吴孟明道:“吴同知,我们的暗探可曾见到安国公的......” 他说着又停了下来,最后那两个字竟是不敢,也不甘说出口。 吴孟明摇了摇头,道:“没有,我们的暗探也是辗转打探到此消息,听说是红娘子无意间抓到了在太原招降的李建泰,李建泰为求自保,就供出了安国公。” 申湛然见一切皆如朱元璋所料,不由又偷瞥了对方一眼。 他见朱元璋虽眉头紧皱,但先前的戚色却早已消失不见,心中敬佩之余不禁也有些同情。 随即他也强振精神,低声奏道:“陛下,叛军的留守之兵并不多,而且安国公手下皆是精锐,既然现在没有找到安国公的......,想来也未必是真的,臣请陛下下旨,让臣前往查探。” 朱元璋本在沉思,突然被申湛然的声音惊醒,有些诧异地道:“你是要去太......” 不过他“太”字才出口,就知道误会了申湛然的意思。 因为申湛然是胸有丘壑的沉稳之士,断不会在此时如同小妇人般纠缠。 而且纵使申湛然有这样的想法,以申湛然的性格和心智,也绝不可能在他面前表露出来。 随即他又见申湛然眼露杀气,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才又继续道:“去蔚县统兵作战吗?” 申湛然闻言,并未像以前一样解释,而是直接跪地叩首道:“请陛下成全!” 朱元璋见状,心中也是一暖。 他知申湛然此时不顾猜忌地请缨,除了心中义愤难平外,也是想要帮他解除困境。 因为巩永固虽未战败,但已暴露出他经验不足的弱点。 经此一事,不仅吴三桂会看不起他,恐怕连马进忠之流也未必会再将他放在眼中。 若他不能及时打一个翻身仗,或是再有所失误,众将必不会再遵号令,到时防线就有可能失守。 再就是刘文炳战死之事一旦传开,巩永固必然惊慌,同时也会再次打击前线士兵的士气。 所以现在蔚县的明兵,急需一场胜仗来振奋军心。 若是朱元璋能够前往本是最好的,但是现在京城刚闹出一县两县令之事,足见京城不安宁。 加之女真也有可能出兵,李国桢却迟迟未有消息传来,而攻击皮岛牵制女真的主将也未确认...... 如此种种多如牛毛之事,都需朱元璋处理,所以他此刻也无暇分身。 朱元璋心中暗叹一口气后,看向申湛然道:“申卿,你此行......” 他说着,却无意间见到吴孟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示意申湛然平身后,又看向吴孟明道:“吴卿,你可是还有其他事奏报?” 吴孟明闻言,沉声道:“陛下,宁南伯左良玉已于前日突破袁宗第的防线,率军北上勤王。听说宁南伯因急于北上,后面的殿军损失不小。” “再就是袁宗第虽率军追赶,但白旺却趁机南下,围攻武昌,湖广境内现在人心惶惶......” 申湛然闻言,一脸担忧地道:“陛下,若是白旺攻克武昌,便可顺江而下,一旦江南战乱,那南粮北运之事恐怕难以实现。” 朱元璋摇头道:“此事倒没有这样严重,要知左良玉有二十来万人,纵使有所折损,也应有十多万。” “袁宗第若要追击左良玉,人数必不会少,这样来看的话,白旺攻击武昌的兵马,应只是他原来的六七万人。” “以这样的兵力,他短期内绝不敢冒然南下,而且难道你忘了,先前咱已下旨江西总督袁继咸,这道圣旨走的是海路,想来现在袁继咸应已收到。” “九江乃江南要塞,只要他能扼守九江,纵使白旺率兵南下,也难有作为。” 原来先前京城被围前,崇祯等人只知道白旺陈兵荆襄之事,想到左良玉麾下有二十多万人,便急令他北上勤王。 而后京城被围,消息断绝,崇祯等人根本就不知袁宗第驰援之事,所以朱元璋也就按照原来的思路催促援兵。 直到京城解围后,朱元璋才知道此事,他当即下旨让左良玉留守武昌。 不过因两地相隔两千余里,他也担心左良玉会冒进,故而又给江西的袁继咸下旨,让他扼守九江。 申湛然方才因刘文炳之事乱了心神,此刻听朱元璋提起,才想起此事,脸上担忧之情稍退,同时也露出犹豫之色。 因为他先前敢请战,是他早已研究透山西的局势,有信心能够一战。 但是随着左良玉、袁宗第的数十万人马到来,战局比先前复杂百倍不止。 而他只上过一次战场,指挥的也只有四五万人,加之此战关系到京城的安危,他心中压力太大,感觉超出了自身能力,不禁萌生了退意。 朱元璋先前本也有意让申湛然前往,但当他听闻左良玉之事后,便已打消了这个念头。 此刻见申湛然面显犹豫之色,他不忧反喜,同时心中对申湛然更加看重。 朱元璋拿定主意后,又随口问道:“吴卿,除此以外可还有其他消息?” 吴孟明见问,又躬身禀告道:“陛下,威北侯也传来消息,说他们通过多尔衮和豪哥在朝 鲜的势力,本已让二人矛盾加剧。” “只是布木布泰秘密召见多尔衮后,多尔衮立刻态度大变,不仅不再和豪哥针锋相对,而且还主动向对方示好。” “威北侯担心女真出兵,便决定三日后亮明使臣身份,同时也请陛下发兵皮岛,牵制女真。” 朱元璋闻言,有些不悦地看向吴孟明道:“此事如此重要,威北侯怎汇报的如此晚?” 吴孟明先前心中还有些犹豫,此刻见到朱元璋的目光,立刻跪地请罪道:“陛下,威北侯三天前就已传信,只因我们人手较少,所以耽误了些时间,还请陛下恕罪!”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此事责任不在你,你起来回话吧!” 说罢,他沉吟了一会,道:“吴卿,回头你去户部领三……五十万两银子,重建各地锦衣卫,特别是辽东和战区,一定要保持信息及时。” “若是刚开始人手不够,你可以找一些编外人员,不用管他是什么身份,只要能及时给咱们提供消息,都可以用。咱只有一点要求,就是消息必须及时!” 吴孟明本以为会受到斥责,没想到朱元璋竟一下子给他拨付了五十万专款,当下跪下谢恩,随后在朱元璋的示意下离开了东暖阁。 正文 第106章 潜行出京 “申卿,对攻打皮岛主帅的人选,你可有何建议?” 朱元璋皱着眉头看向申湛然道。 申湛然闻言,愣了愣,道:“朝中诸将大多是北方人,水战尚且勉强,何况此战在海上,臣一时间还真想不到什么人合适。”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咱上次在彰义门见兵部郎中金铉排兵布阵颇有章法,你觉得他可合适?” 申湛然想了想,道:“金大人确实有将才,但海战与陆战战法各异,微臣也说不准。” 朱元璋闻言,知申湛然并不认可金铉,其实他自己也没有信心,只因他一时间也没有合适的人选,才有此一问。 本来让史可法统军前去是最好的,不过自他看了夏完淳的信后,担心史可法畏战,南兵不能真正给女真造成压力。 若是那样,到时不仅李国桢性命难保,一旦女真南侵,不要说击溃叛军,恐怕连京城也守不住。 想到这,朱元璋叹了口气,沉声道:“也罢,咱亲去见见郑森等人,若他们堪用,此战便交给他们吧!” “另外你去找一下金铉,问问他的想法,若是他有意,便让他来东暖阁找咱。” 申湛然点了点头,刚要转身离去,却又被朱元璋制止了。 但朱元璋留下他后,并未说话,只是一直打量着他。 申湛然见状,心中一惊,随即低声道:“陛下,您准备亲去蔚县吗?” 朱元璋听到他的话,也没有吃惊,微微点了点头,道:“当前的局势你也清楚,若咱不亲往,咱怕巩永固未必支持得住。” “但若咱离去,京城也不安稳,心中实在放心不下。” 说着,他又顿了顿,看向申湛然道:“申卿,咱有意让你留守京城,辅助太子理国,你可有信心?” 申湛然先前虽已猜到朱元璋有意去蔚县,此刻闻言,当即跪下奏道:“陛下,此事万万不可。” “且不说京城暗流涌动,吏治、田产等事要您处置,光是我军新败,战局就已晦暗难明。” “加之左、袁二人数十万大军即将到达山西,到时战局会更加复杂,现在军功最盛的安国公已是生死未卜,您是大明兵士的最后希望。” “若是您不能完胜叛军,微臣担心会军心不稳,此事比丢失蔚县,损失数十万兵马更严重,还请陛下三思!” 朱元璋知申湛然是暗示他,若是他前往战败,不仅兵士会丧失信心,吴三桂等人更有可能威逼京城,让他成为第二个汉献帝,那时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只是若他不去,一旦蔚县防线崩溃,叛军也会再围困京城,情况也不会好多少。 于是他笑了笑,道:“申卿,你说的咱都想到了,所以咱准备悄悄离京,到蔚县从旁指点巩永固。” “若是能在袁宗第等人到达前攻破山西防线最好,如若不然,咱安排好撤防之事后便会返京。” “这样算来最多也就两三日的功夫,只要你替咱拖过这几日,咱也就回来了,而且也误不了什么事。” 申湛然闻言,心中虽然犹豫,不过想到这个方法应是当前最好的办法,当即跪下道:“既然陛下圣意已决,微臣定当奉旨遵行。” “只是微臣能力有限,勉强支持两三日尚可,若是超此时限,微臣恐力有不逮,还请陛下三思!” 朱元璋闻言大喜,立刻上前扶起他道:“好,申卿,有你这句话咱就放心了。”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蔚县与京城并不远,你若有难决之事,就派人送信到巩永固的营中。” “另外咱会将张大彪等十八骑留给你......”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若您如此安排,微臣断不敢领命!” 申湛然听闻朱元璋要留下十八骑,当即拒绝。 在申湛然的强烈反对下,最后朱元璋决定带走张大彪等十骑,留下赵二虎等八骑保护申湛然。 随后朱元璋又向申湛然仔细交代了京中可能遇到的各项事务,以及相应的应对处理办法。 待二人将一切都商量好后,已近戌时三刻。 因此刻宫门已经关闭,他便让王承恩带申湛然出宫去找金铉。 随后又将张大彪和吴孟明招来,吩咐了出行以及联络等事宜。 这时他又想起出京之事尚未告知太子和周后,因他仍有心结,不愿在此时前往坤宁宫,本想直接让人将朱慈烺召来,让朱慈烺转告周后便了。 却突然想起上次王之心围攻皇城之事,他因担心皇城安全,就带着吴孟明前往端本宫,准备通知朱慈烺出京之事后,再顺便巡视一下皇城的守卫情况。 因朱元璋要观察端本宫的防守情况,每到一处便制止了宫人通传,没想到却意外在书房外听到了朱慈烺和周镜有关一县两县令的谈话。 通过二人的谈话,朱元璋才知道朱慈烺并非没有看出其中的阴谋,只因没有想到解决的办法,又担心将此事挑明后他会大开杀戒,失了人心,才没有表露出来。 朱元璋听后既为朱慈烺的聪慧仁而高兴,同时又为他的善良而担忧。 随即想到朱慈烺一直都养在深宫之中,并未见识过人心险恶,有此想法倒也正常。 于是他离开书房后,又让吴孟明通知朱慈烺前来接驾。 不一会,朱慈烺和周镜就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他佯作不知地走进了书房,先指点了朱慈烺奏章中的一些不足后,才告诉了他出京的事。 朱慈烺听后大惊,并极力劝阻。 不过当他听完朱元璋讲过当前局势后,沉默了一会,竟跪地请罪,声称自己无能,不能替朱元璋分忧,让朱元璋劳苦奔波。 说到最后,朱慈烺几乎泣不成声。 朱元璋见状也大为感动,扶起他好好安慰了一番,并让他告知周后后,便带着吴孟明去巡视皇城。 当朱元璋巡视完皇城回到东暖阁时,却意外见到一脸薄怒的周后和一个一身戎装,面容秀雅的女子。 原来朱元璋离开端本宫后,朱慈烺心中难安,得知周后尚未就寝,就前去将此事告知了她。 周后得知此事后既惊又怒,不过她生性贤惠,气过之后又急忙赶往东暖阁,准备替朱元璋送行。 当她赶到东暖阁时,朱元璋尚在巡视皇城未归,她在等待时想起崇祯近日身体孱弱,担心那些侍卫照顾不好他,心中又生出一股忧愁。 就在她忧愁之时,突然想起已故田贵妃之妹田淑英。 原来这田淑英不仅生的花容月貌,而且骑射之术更在田贵妃之上。 周后想到她虽非嫔妃,但崇祯也曾赠花,本有纳娶之意,只因战乱才耽搁了。 若是让田淑英伴驾,不仅能护卫崇祯的安全,也能照顾好他的起居,就又急忙让人通知田淑英戎装前来。 朱元璋见状,知周后心中有气,便以巡视皇城为由推脱。 周后在等待之时怒气就已散去大半,此刻见他满面风霜,心中更加心疼,哪里还生得起气,竟主动投入他的怀中痛哭起来。 此情此景不由又让朱元璋想起马皇后为他送行的情景,一时心中竟有些迷糊,轻声安慰着周后。 周后本也是通情达理之人,痛哭过后,又叮嘱他要注意身体,并让他带田淑英同行。 朱元璋本不愿意,但周后执意不从,并说太祖也曾郭宁莲出征。 无奈之下,朱元璋只得答应,周后才从展笑颜。 这时,恰好申湛然带着金铉前来。 周后见状,又叮嘱了几句,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东暖阁。 而朱元璋在得知金铉愿意前往辽东后,又吩咐了王承恩一番,随后在王承恩的掩护下带着张大彪等人离开了京城。 正文 第107章 夏完淳的重生 三月二十八日寅时末刻,渤海湾。 东方破晓,肆虐了整晚的黑暗逐渐退去,海天之间隐约透出一抹亮光,仿佛被一柄锋利的巨剑斩开。 此刻的大海似乎还沉浸在香甜的酣梦中,像一块巨大的蓝色宝石,神秘而美丽。 “哗!” 突然,远处涌现出一道道好似白玉般的浪花,打破了海面的平静。 紧接着就见到一艘前方形似怪鱼的巨口,桅杆和帆则形似怪鱼的鳍,高大且向后突出的船尾楼则犹如怪鱼尾巴的鸟船破浪而来。 紧接着,又有十几艘鸟船出现在海面上。 当鸟船驶过后,海面尚未恢复平静,海上又出现一艘长十丈,阔三丈有余,广船底、福船面的乌尾船。 乌尾船的速度虽比鸟船慢些,但因它的体型更大,所以当一艘艘乌尾船出现后,海面顿时浪花翻滚,大海也逐渐苏醒过来。 这时,又有一艘双层夹板的大鸟船驶来。 此时风浪正急,但在那鸟船的第二层甲板上,却有一个身着铠甲的少年屹立船头,默默地望着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啪!” 突然,邻船溅起一朵巨大的浪花,像从天而降的玉石般嚣张地朝船头的少年砸去。 但那少年仿佛没有见到一般,依然默默地望着东方。 “呼!” 这时,从夹板的隐蔽处闪出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及时拉开了那个少年,才让他躲过一劫。 “砰!” 那道浪花重重地撞击在夹板上,四散开来,好似一颗颗无瑕的宝石,晶莹而夺目。 而在微光和水珠的辉映下,甲板上二人的容颜也显露出来,赫然是夏完淳和郑森。 “存古小弟,你后悔了吗?” 郑森发现夏完淳的手臂有些轻微的颤抖,看着他稚嫩的脸庞,轻声问道。 夏完淳坚定地将手臂从郑森的手中抽出,随后微微摇了摇头,又继续望向东方。 郑森见状,也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夏完淳单薄的背影。 良久,夏完淳突然开口道:“大木兄,你看过海上的日出吗?” 郑森闻言,愣了愣,随即有些伤感地道:“看过,那时我还在日本的平户,因为母亲告诉我,父亲会从大海的那边回来,所以我就经常去海边等他,因此见过不少日出日落。” “后来我随父亲回到了福建,虽也在海边,不过那时福建海盗纵横,战乱不断,就没有再看了。” 夏完淳冷笑一声,道:“又是战乱?为何老天要让我们生活在这样的战乱年代,让天下的百姓多灾多难!” 郑森见到夏完淳颤抖的身体,心里也是一阵颤抖,随后沉声道:“存古小弟,正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若不能经受住那番磨难,又怎能百炼成钢?” “你既知天下百姓多灾多难,就不该如此颓废,不然岂不是辜负了这一身学问和抱负!” 夏完淳闻言,身体又颤了颤,随即略带哭腔地道:“以前我也如你一般想法,而且也是这样做的。” “我以为我可以为了天下苍生不惜己身,可以为了伸张正义不顾性命,但是随着战船离京城越来越近,我怕了。” “我害怕会连累父亲,连累陈夫子,更害怕自己会被斩首,我感觉我越来越不像我自己,我痛恨这样的我......” 郑森听着夏完淳的话,眼睛不由地红了。 他知道夏完淳因承担了太多超过自身年龄的事,所以有些心境失守。 他也知道若是夏完淳心境完全失守,极容易性格扭曲,甚至变成一个与原来完全不同的人。 但是尽管他知道,但是他却没有任何办法。 因为他以前一直都是生活在军旅之中,根本就不懂读书人的那些事。 就是刚才劝夏完淳的那几句话,也还是新近从国子监学来的。 可是他知道他现在必须要说些什么,不能让夏完淳再这样沉沦下去,不然夏完淳可能就不再是那个慷慨仗义,浩气凛然的夏完淳了。 只是他越急,脑子里的道理就越少,反倒是那些行军打仗的东西不停地跳出来。 突然,他想到夏完淳为了救张煌言时慷慨激昂的模样,于是沉声道:“存古小弟,你错了,你并非胆小之人。” “你还记得你当时为了救玄著兄,与我勇闯军营的事吗?” “你还记得你为了能让史尚书替玄著兄求情,不惜模仿令师陈子龙笔迹的事吗?” “你还记得出海那天,你意气风发,誓要扫除叛军,荡平女真的豪言吗?” “你还记得......” “我记得,我都记得,但是那又怎样?那只是我一时冲动罢了,你知道我现在有多怕吗......” 郑森好不容易憋出一段话,可还没等他说完,就被夏完淳高声打断。 而且随着夏完淳的嘶吼,他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 “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 “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仁者,发乎礼,义者,发乎情,止乎心,正乎身......” ...... 就在郑森不知如何是好时,张煌言饱含浩然正气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随着张煌言背诵出一段段儒家经典,夏完淳颤抖的身体逐渐恢复平静,最后完全静止,好似一个雕塑一般。 这时,东方的天空已经变成浅蓝色,很浅很浅的蓝。 不一会,天边又出现一道淡淡的红霞,很淡很淡的红。 紧接着,红霞逐渐变大,变红,隐隐有一道强大的能量在海底波动,那是太阳出现的前兆。 突然,夏完淳猛然转身,一脸泪痕地朝张煌言躬身行礼道:“玄著兄,多谢你的指点!” 张煌言见状,并未阻拦。 他待夏完淳行完礼后,又整了整衣衫,一脸郑重地道:“存古兄大义,张煌言铭记在心。” “他日存古兄若有差遣,无论刀山火海,还是地狱油锅,我张煌言绝不推辞!” 夏完淳闻言,身体微微一震,随即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他笑不仅因为张煌言真正地与他平辈论交,更因为他在这次的磨难中浴火重生了。 正文 第108章 借尸还魂 “存古兄,你刚才可吓死我了!” 郑森见夏完淳终于恢复正常,这才敢开口叫苦。 夏完淳闻言,又朝郑森行礼道:“小弟愚钝,有劳......” “啊!” 夏完淳话还没说完,就被郑森一脚踢中屁股,立时发出一声惊叫。 随后他一边揉着屁股,一边不忿地骂道:“好你个丘八,怎得如此粗鄙!” 郑森闻言,不怒反笑道:“对啊,我就是个无耻的丘八,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 说着又得意地朝夏完淳挤了挤眼,戏谑地道:“你要是不服,就来咬老子!” 夏完淳也还是少年人心性,听闻此言,立时扑了上去。 一时间,甲板上充满了欢声笑语。 张煌言看着嬉笑中的两人,先前凝重的神色也逐渐舒缓了一些。 待二人停下来后,张煌言看了一眼在对面看日出的夏完淳后,才悄悄走到郑森的身旁,低声问道:“大木兄,你可有办法救存古兄一命。” 郑森闻言,立时收敛笑容,沉重地道:“此事若发生在南方,以我们郑氏的声望,再送上一些银子,也就没事了。” “但是此事发生在北方,而且存古小弟为了......把信直接送到了御前,加之我听说那崇......陛下疑心很重,又有些喜怒无常,我真没什么把握!” 他说着,见张煌言一脸愁容,又急忙补充道:“玄著兄,你也别太担心,我已经让我的父亲上书替存古兄求情。” “而且我这次带来了五千精锐,再加上我四叔还会率一万精兵赶来,陛下看在这些兵的面子上,多少也会给我父亲一些面子的。” 张煌言沉默了一会,沉声道:“现在叛军肆虐,只要我们能立下战功,或许就可救存古兄一命!” “在此之前,我们还要找个理由推搪过去,拖过这段时间才行。” 他说着,又看向郑森道:“我和存古兄都只带了一千多人,恐怕此事还要仰仗大木兄了。” 郑森闻言,一脸不悦地道:“玄著兄,你这是在骂我吗?” “我郑森虽是个粗人,但是忠信二字还是认识的,何况蒙你们不弃,愿意与我这个粗人平辈论交,我早已将你们当兄弟看待.....” 张煌言见郑森情真意切,又想到他生性豪迈,当即告罪道:“不错,是张某唐突了,还请大木兄见谅!” 郑森闻言,捶了他一拳,随即两人大笑起来。 本在欣赏日出的夏完淳闻声,转头看向他们道:“你们在笑什么呢?” 郑森笑道:“你玄著兄正在做登阁入相的梦呢!” 夏完淳故作鄙视地瞥了他一眼,笑骂道:“我玄著兄何等高洁,怎会如此龌龊,怕是你这个丘八在做梦吧!” 说着,他又走过来,一脸正色地道:“现在快到京城,我们是不是也该规划下方案了?” 张煌言想了想,道:“根据大木兄的消息,现在京城之围已解,若以我们的兵力,去山西与叛军作战并没有优势,若要有所建树,必须要出奇制胜。” 他说着,又瞥了郑森一眼。 郑森点了点头,道:“不错,南兵安逸,并不擅长陆战,所以我们应首选水战,我听闻女真先前已经出兵,却因内部矛盾撤军了。” “不过以多尔衮的智谋,恐怕不久就会卷土重来,因此我觉得我们若能率军攻打皮岛,拖住女真南侵的步伐,或许能让陛下龙颜大悦......” “哎,说你呢,你这船怎么能停这!” “那船都可以停,老子怎么不能停?” “哟,你小子还挺横的,你当这是什么地方,老子告诉你,不管你是谁,到这了就得听老子的指挥,不然......” “你少放屁,你当老子不知道,你小子肯定是收了那盐船的钱吧,我告诉......” “你他娘放什么狗臭屁,老子...... ” 突然,一阵争吵声从远处传来。 三人循声望去,却是先前到港的兵士因停船问题与对方争吵了起来。 郑森见他的人被欺负,立时大怒,正要催促水手前行,却又见一个头戴乌纱帽,身穿鹭鸶青袍的官员带着十几人走了过去。 先前十分嚣张的兵士见到来人,立时闭口不言,缩立一旁。 郑森见状,不由地吐了一口唾沫,骂道:“难怪叛军如此猖狂,原来这北兵都是些怂包,要是......” “大木兄,慎言!” 一旁的张煌言担心他狂言招祸,急忙劝阻道。 郑森闻言,立时反应过来,硬生生地将一些国粹憋了回去。 这时,只见先前那个官员对他们喊道:“来船可是南京兵部史尚书的座船?” 郑森刚要答话,一楼的船上响起一个公鸭嗓的声音道:“此船正是史尚书的座船,不知尊驾何人?” 那人闻言,又躬身朝身后之人低语了几句,才又高声道:“安国公封陛下旨意前来犒军,还请史尚书下船接旨!” 一楼之人闻言,立时忙碌起来。 不一会,就见到史可法、卢九德等人匆匆下船,跪地接旨。 二楼的夏完淳看着人群中的刘文炳,有些疑惑地道:“大木兄,你不是说安国公威武不凡吗,怎么那人看起来如此文弱?” 其实郑森本也没有见过刘文炳,只因先前听说刘文炳曾先后在彰义门、朝阳门大败叛军,后又只带六千骑兵解保定之围,就以为他是一个英武不凡的男子。 故而在夏完淳询问时,他根据一些传闻,再加上自己的想象胡诌了一通。 此刻见夏完淳发问,有些尴尬地笑道:“听说原来是挺英武的,可能是这些天围剿叛军太过劳累,所以显得瘦弱一些吧!” 夏完淳鄙夷地瞥了他一眼,道:“编,继续编,我看你个丘八还能编出什么鬼话来!” 说着又有些遗憾地道:“我本还一直把他当做偶像,现在看来却太......太一般了吧!” 一旁的张煌言闻言,笑着道:“存古兄,你这就不懂了,要知但凡大才必有与众不同之处,这样才能更显出他的不凡!” “像汉初三杰之一的张良,身形就类似妇人,但这却丝毫不影响他千古流芳!” 夏完淳闻言,一脸诡笑地看向郑森道:“大木兄,我突然发现你也应是千古流芳之人!” 郑森虽不知夏完淳要说什么,但光见他眼神,就知道他不会说出什么好话,当即抢先攻击道:“不错,存古兄比我这丘八还无耻,确实是千古流芳......” “啊!” 郑森话还没说完,就在夏完淳的袭击下发出一声惊呼。 张煌言微微摇了摇头,又看向远处的刘文炳,心中不禁升起一丝疑惑。 原来他先前随父亲在山西时,曾见过刘文炳一面。 那时的刘文炳已经成年,确实生的魁梧奇伟,虽说现在过了七八年,但是也不应该有如此大的变化,因此他不由对自己的记忆有些怀疑。 其实张煌言的记忆并没有错,因为船下的人根本就不是刘文炳,而是金铉。 原来朱元璋担心刘文炳战死的消息传开后会影响军心,又想到尚无攻打皮岛的主将,他就起了借尸还魂的心思,让人假扮刘文炳率军攻打皮岛。 他之所以有此想法,一来是他没有主将,若是以刘文炳的身份和资历率兵出征,不论南军是何人统兵,必然不敢抗命。 二则是刘文炳虽然身份显贵,先前却不涉朝政,南方几乎么有什么人认识他,只要小心一些,根本就不会被人识破。 三来则是刘文炳领兵攻击皮岛的事传开,到时叛军再宣传刘文炳战死的消息,众人也未必会相信。 当然,这样做也有一个后患,不过朱元璋也已想到应对之策,只因局势尚未明朗,加之处置方法有伤天和,他才尚未完全决定。 正文 第109章 解决土地问题的另一个方案 “玄著兄,你看那安国公身后之人是否更有气度?” 在张煌言沉思之时,夏完淳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他循声望去,只见刘文炳身后之人虽有些贵气,却身形一般,相貌也是平平,与夏完淳崇拜的魁梧奇伟相差甚远。 就在他疑惑之时,突然见到那人好似无意地朝这边看来。 尽管张煌言和那人之间相隔三四十米,而且那人也并非专门看他,但他的身体仍不由地绷得笔直。 与此同时,他发现那人气质瞬间大变,好像刚苏醒的雄狮,睥睨霸气,又好似新出匣的宝剑,锐不可当。 不过当那人收回目光后,又再次变回先前普通的模样。 “呼!” 这时,夏完淳长长地喘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道:“这人好强的气势,我刚才只觉得他有些不同,没想到竟这般厉害,若是他再多看一会,我恐怕就要跌坐在地了!” 一旁的郑森也点头道:“不错,真应了兵家那句静若处子,动若狡兔......” 他话才出口,又连连摇头道:“不对,这人应该是不动如山,动如雷震!” 尽管此刻的郑森有些词不达意,但夏完淳仍赞同地点了点头,随后见一旁的张煌言盯着甲板上站岗的兵士,有些奇怪地道:“玄著兄,你在看什么呢?” 张煌言闻言,收回目光,沉声道:“我在看那些兵士,按理来说,我们的能力比兵士强不少,为何我们会有如此大的压力,而他们却镇定如常,你们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夏、郑二人闻言望去,果然发现那些兵士并无任何变化,心中也觉得奇怪。 郑森想了想,道:“莫非那人的目光是遇强则强?” 张煌言笑着摇了摇头,道:“你怕是宋元话本看多了,世上哪有那样神奇之事。” “若是我没猜错,应是那人太过睿智,而我们又恰好心中有事,所以那人看来时才会有这样的错觉!” 夏完淳闻言,有些不相信地道:“我们素未相识,而且他只是朝我们这边望了望,就能看出我们心中有事,你这说的比大木兄的更邪乎!” 张煌言见刘文炳等人在史可法的邀请下,缓缓走进船舱,低声道:“是与不是,或许一会就有答案了。” 郑森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对张煌言已由最初的欣赏变成了敬佩。 此刻见他如此郑重,瞥了一眼夏完淳后,沉声道:“玄著兄,若真如你所言,我们得提前准备才行。” 张煌言点头道:“不错,你刚才说攻打皮岛之事,确实是一个办法,只是皮岛极为重要,恐怕要攻下它并非易事吧?” 郑森摇头道:“玄著兄,你这就说错了,皮岛只是对大明重要,但对女真和朝 鲜来说,只是一般的岛屿。” “因为女真不善水战,得之无用,反会浪费兵力,而朝 鲜则为图自保,对它避之唯恐不及。” “所以皮岛现在的驻兵并不多,若是我们策略得当,或可一战而定。” 郑森闻言,有些疑惑地道:“我曾听说去岁东江总兵黄蜚曾奉命收服皮岛,但才到皮岛附近海域就遭到朝 鲜的攻击,损失了十几艘战船和数千兵士,难道这些都是谣传?” 郑森笑道:“这倒不是谣传,只不过是黄蜚太过无能,加之战船老旧,火力不足所致。” “若是我统兵,只需三万人马,便可拿下皮岛,随后以皮岛为基地,控制女真所有海岸线,到时女真别说呆在他们盛京,能不能保得住老巢都是两说。” 一旁的夏完淳因年龄尚幼,又一直生活在南方,对皮岛之事并不清楚,听了郑森的讲述,有些疑惑地道:“你说的皮岛到底是哪里,要是真这样好,为何我大明没有采用此法灭掉女真?” 郑森闻言,便又将皮岛的历史讲了出来。 原来郑森所说的皮岛位于鸭绿江口东之西朝 鲜湾中,本是朝?鲜的领域内的一个荒岛,因岛上盛产良马,故朝 鲜在那里设立牧场,置监牧官。 天启元年,毛文龙受辽东巡抚王化贞之命,袭击女真要塞镇江,生擒了女真游击佟养真等人,取得镇江大捷,致使数百里之内,望风归附。 女真因此派大军围剿毛文龙,毛文龙战败后逃入朝 鲜,辗转来到了皮岛。 他进入皮岛后,发现皮岛附近还有不少岛屿,若连成一片,不仅可以牵制骚扰女真军队、还能起到联络、支援朝 鲜和招抚安置辽东难民的作用。 于是他将此事上奏朝廷,朝廷便按照他的建议设立了以皮岛为中心,包括身弥岛、广鹿岛、石城岛、獐子岛、鹿岛等旅顺口以东诸岛屿的东江镇。 而毛文龙也借着皮岛的地理优势屡获战功,累官至左都督,因此也让他更加桀骜不驯,以至在崇祯二年,被蓟辽督师袁崇焕处死,并让副总兵陈继盛摄其事。 只是陈继盛能力太差,根本就镇不住手下的兵将,不久就被部将刘兴治将杀害,随后刘兴治又被部将杀害。 自此之后,皮岛内斗不断,也因此失去了往日的辉煌。 直到崇祯十年,女真皇太极和朝 鲜合并攻下皮岛后,这场闹剧才得以终止。 郑森说罢,有些遗憾地道:“若是袁崇焕多些容忍,或是毛文龙能谦让些,或许我大明江山就不会是今天的样子!” 张煌言闻言,摇头道:“大木兄,你错了,女真总共不过数十万人,根本就威胁不到大明的江山。” “真正威胁大明江山的是日益兼并的土地问题,不然也不会暴 乱四起,民不聊生。” 郑森点了点头,道:“此事我当然知道,不过若是我们能够攻克女真,挥军北上,在那里还有大片未开拓的领地,足以安置数以百万计的百姓,又何至于哀鸿片野!” “可惜女真不事稼穑,却也阻断了我大明北上之路,实在是可恨!” 张煌言闻言,好似醍醐灌顶,先前的困惑一扫而空,一脸敬佩地看向郑森道:“大木兄,请恕张某眼拙,竟不知大木兄有如此谋略。” 郑森闻言,尴尬地摆手道:“玄著兄,你误会了,这些并非郑森的看法,都是长沙监军堵胤锡大人的谋略,我只是......” 他话还未说完,突然见到黄廷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正文 第110章 考验三人组 郑森知黄廷一向沉稳,此刻如此着急,定是发生了大事,急忙快步上前问道:“黄廷,你如此匆忙,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黄廷看了一眼郑森身后的夏完淳,低声道:“史尚书让三位公子去见贵客!” “见贵客?” 郑森有些疑惑地道:“是安国公吗?” 黄廷摇了摇头,道:“好像不是,因为末将先前一直在暗处查看,发现进入船舱后,史大人和安国公都躬身而立,反倒是安国公身后的一人大喇喇地坐在上首......” 郑森听到黄廷的话,回头看了夏完淳一眼。 夏完淳见到郑森的目光,笑道:“哈哈哈,要来的总归是要来的,只是没想到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陛下,我真是做梦也没有想到。” 说罢,他又躬身作礼,对张煌言道:“玄著兄,请!” 张煌言见他神态自若,也笑了笑,随即还礼道:“请存古兄先行!” 夏完淳见状,笑道:“好,如此夏某就僭越了!” 说罢,他就大踏步地朝前走去,而张煌言也紧随其后,反把郑森抛在了后面。 郑森快步追上张煌言,拉住他低声道:“玄著兄,我怎么感觉存古小弟有些怪怪的?” 张煌言看了一眼正快步前行的夏完淳,道:“生死之事纵使圣贤也不能等闲视之,何况是我们。” “不过好在他自幼饱读诗书,心中存了一股浩然之气,刚才我又以经意引导,才让他勉强克服了恐惧,不过......” 他说着又停了下来,没头没尾地叮嘱道:“大木兄,一会无论如何,你都要支持我!” 郑森以为他是说救夏完淳之事,连连点头道:“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救下存古小弟的。” 张煌言愣了愣,道:“好,如此就有劳了!” 说罢,他也不待郑森回答,又急忙跟了上去。 三人走下楼梯,穿过中间的过道,就来到了一楼的议事厅。 不过现在的议事厅与以前大不相同,不仅几条通道都有兵士把守,就是连上方的暗道里也藏着侍卫。 夏完淳四人才来到路口,就被一个身形魁梧的壮汉拦了下来,黄廷急忙拿出史可法的手令,壮汉才让他们通过。 三人走到议事厅门口,就见到他们先前观察之人正大马金刀地端坐上首,身上散发出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与先前的含而不露迥然不同。 而史可法、卢九德、路振飞、沈廷扬等人皆躬身而立,沉默不语。 夏完淳见状,与张、郑二人对视了一眼。 随后三人大步走进议事厅,跪地叩首道:“草民夏完淳(郑森、张煌言)叩见陛下!” 朱元璋闻言,打量了他们三人一眼,沉声喝道:“谁是夏完淳?” 夏完淳先前本以为他已无所畏惧,此刻听到朱元璋的话,身体仍不由地颤了颤,随即强振精神道:“草民就是夏完......淳!” 夏完淳虽已极力控制,没想到最后一字时还是有些颤抖。 “哦,你就是偷盖官印的夏完淳?” 朱元璋见夏完淳小小年纪,在他的威压下竟能完整地说出一句话,不由地又将声音提高了一些。 夏完淳刚才本已用尽全身力气,此刻又听到朱元璋的呵斥,感觉身体竟不受控制地朝左边歪去。 幸亏一旁的张煌言暗中扶了他一把,他才没有当众出丑。 于是他又鼓起余勇,高声道:“不......” “陛下,此事另有内情,还请陛下容禀!” 这时,一旁的张煌言突然屈膝前行,并高声打断了夏完淳的话。 朱元璋看向张煌言道:“好,咱给你这个机会!” 张煌言闻言,刚要开口,却又听到朱元璋的声音响起道:“张大彪何在?” 朱元璋的声音才落下,张大彪就快步走了进来,躬身道:“陛下,剥皮刀已经准备好,请陛下示下!” 此言一出,大厅内的人皆面露惊恐。 “不忙,待咱审过他们,再行刑不迟!” 这时,朱元璋冰冷的声音再次在大厅响起,并在梁间不断回响。 “陛下,此事......” “张大彪,请诸位大人回避!” 史可法刚要开口求情,却被朱元璋高声喝断,随后在张大彪的“邀请”下,一脸无奈地离开了议事厅。 “你就是张煌言吧?” 朱元璋待江南来的一帮大臣都离开后,又对张煌言喝道。 张煌言心中虽惊恐不已,仍沉声道:“禀陛下,小人正是张煌言!” 朱元璋见张煌言在他的威压下仍能如此从容,心中不禁有些欣赏,不过他仍冷着脸道:“夏完淳在信中说你为了让南京发兵,不惜冒险劫持卢九德,此事可属实?” 张煌言闻言,隐约感觉朱元璋似乎并非真想治他们的罪,当即回禀道:“草民听闻京城被围,五内如焚,一时乱了方寸,才做出这等不法之事,还请陛下恕罪!” 朱元璋见他心思敏捷,心中又多了一分欢喜,沉声喝道:“法不容情,又怎可因情违法?” “咱看你就是一个目无法纪的狂徒,张大彪,给咱先将他重打五十军棍再说!” 张煌言闻言,心中不由一惊,不禁有些怀疑刚才的判断。 而夏完淳和郑森二人见张大彪上前,竟拦住他连连喊冤。 这时,一旁的金铉开口道:“陛下,臣方才听他说另有内情,陛下不妨让他将事情讲出后,再一并发落!”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道:“好,咱今日就看在安国公的面子上,暂且饶恕你一回,有什么内情,你快些说出了,省得到时让人觉得咱冤了你!” 张煌言此刻也不知朱元璋到底是何心思,不过他一心要救夏完淳,当下也不再多想,快速道:“陛下,草民因一时鲁莽,做出了劫持卢监军之事。” “事后想来十分后悔,恰好得知好友夏完淳与史尚书熟识,草民就找了一个理由,和他一起去拜访史尚书,并趁其不备偷偷盖下了官印,想让郑氏出兵弥补前罪。” “没想到却被郑森识破,夏完淳才得知此事,只因他二人皆是忠君爱国、侠肝义胆之人,不忍草民一人......” 张煌言因怕被夏完淳打断,所以语速特别快,没想到夏完淳惊讶过后,立刻叫道:“陛下,是草民偷盖的官印,与玄著兄无关......” 郑森闻言,这才明白张煌言先前之意,看向他的目光中满是敬佩。 “够了!” 朱元璋一声怒喝,看向一旁的张大彪刚要开口,却听到郑森抢先大叫道:“陛下,草民有一件事关大明生死的大事启奏!” 郑森此言一出,大厅内立时安静了下来。 正文 第111章 郑森的战略 “事关大明生死?” 朱元璋身上突然散发出一股凌厉的杀气,目似剑光地盯着郑森,一字一字地道。 随着他的话音响起,大厅内的空气好似凝固了一般。 不仅是郑森三人,就是一旁知道内情的金铉、田淑英等人也有些喘不过气来。 特别是金铉,按照原来的计划,他应该适时劝阻,借机拉拢郑森等人,以便将来攻打皮岛时为他所用。 但是现在,他竟有些拿不准朱元璋到底是在做戏,还是真的要惩罚郑森等人。 “不错,此事确实事关大明生死。” 在死一般沉寂的大厅中,郑森的声音好似狂刀利剑般划破了沉寂,让在场之人皆松了一口气。 不过当郑森说完这句话后,却更加难受,感觉身体好似被掏空了一般,比连续打了几场海战还要累。 只因他生性要强,从不肯认输,故而强忍了下来,却也因压力太大,轻微地喘着粗气。 朱元璋见状,冷笑一声,沉声喝道:“李贼已被咱逼退到山西,击溃他只是迟早的事,咱倒是很想听听,你说的有关大明生死的事是什么?” 郑森心中本没什么想法,只因担心张、夏二人受罚,才采用了兵家的先声夺人之法。 此刻闻言,便将刚才与张煌言谈论的皮岛之事说了出来。 朱元璋先前在船下见到郑森与张、夏二人似乎感情很好,本是想借此逼迫郑森主动请战。 此刻见他虽未请战,却说出了一种解决土地兼并的方法,心中在对他欣赏之余,不禁又多了一份担忧。 因为现在大明四分五裂,但郑氏一族不仅兵强马壮,而且还雄霸福建、台湾,海外更有不少据点。 若是再出一个智谋超群之人,恐怕郑氏必不会久居人下,到时江南恐非大明所有。 想到这,他眼中不由露出了一缕杀气。 “陛下,郑森所言不过道听途说、拾人牙慧之语,还请陛下宽恕他狂言之罪!” 这时,一旁的张煌言突然开口奏道。 朱元璋闻言,有些惊讶的看了张煌言一眼,随后又看向郑森道:“张煌言所言可属实?” 郑森虽未明白张煌言此言的用意,不过他也是坦荡之人,当即回答道:“禀陛下,此法确实非郑森所想,是我在南京时从长沙监军堵胤锡处听来。” “堵胤锡?” 朱元璋想了想,并未在崇祯的记忆中找到相关的资料,记下这个名字后,又看向郑森道:“土地问题由来已久,而且历朝历代皆是如此,你未免太危言耸听!” “陛下,此事......” “陛下圣明,此事确实不足以动摇大明根基,确实是郑森太过冒失。不过现今叛军肆虐,女真也蠢蠢欲动,草民等不才,愿替陛下攻击皮岛,以赎其罪,还请陛下应允。” 张煌言打断郑森的话后,一口气说了出来。 朱元璋闻言,喝道:“好个无知小子,你知皮岛是何处,竟敢如此口出狂言?” 张煌言叩首道:“草民虽对皮岛一知半解,却也不想违法而死,使祖宗蒙羞。” “故愿请旨杀敌,纵使不能成功,也愿将此腔热血洒在皮岛之上,望陛下成全。” 郑、夏二人闻言,也急忙附和道:“陛下,草民也愿将此腔热血洒在皮岛之上,望陛下成全!” 朱元璋见状,并未表态,而是不停地打量着他们。 这时,金铉上前奏道:“陛下,他三人虽说违法,却也是一片忠心。” “既然他们愿意以战恕罪,陛下不妨网开一面,给他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朱元璋看了金铉一眼,摇头道:“安国公,打仗并非儿戏,你看他们三人乳臭未干,如何能够担此重任?” 郑森闻言,刚要开口,却见到张煌言悄悄摆手。 随后又听到金铉的声音响起道:“陛下,有志不在年高,臣看他们皆是忠勇之士,若陛下允准,臣愿与他们一起前往。” 朱元璋摇头道:“皮岛易守难攻,并非他们说的那般容易,他们是自知难逃一死,才有此狂言,你是咱的股肱之臣,怎可与他们同去?” 金铉佯作争辩了几句,但朱元璋执意不肯。 最后他有些无奈地看了郑森等人一眼,缓缓退了回去。 郑森见状,又叩首道:“陛下,草民一直长在军中,对海战颇为熟悉,而且此次前来也带了五千精锐之士,自信纵使攻不下皮岛,也足以延缓女真南侵,还请陛下准允!” 朱元璋佯作被他说动,沉声问道:“你既久在军中,那你且说说准备如何攻打皮岛?” 郑森略一思索,即开口道:“草民准备将军队一分为三,第一路以鸟船为主,利用其速度优势,先攻击朝 鲜船坞,而同行的乌尾船则埋伏在皮岛水师回朝 鲜的必经之路上。” “若皮岛水师回师救援,我则半途攻之,同时第二路鸟船则快速抢占皮岛。” “若是皮岛不回师,则第一路的战船攻打朝 鲜的船坞后,再返程攻击皮岛,趁双方激战之时,第二路的战船再突然杀出,虽会有些损耗,但亦足可拿下皮岛。” 金铉闻言,颇为心动,追问道:“你如何藏下乌尾船不被发现,还有你的第三路又作何用途?” 郑森面有得色地道:“朝 鲜虽有水师,却也不过徒有虚名,平日巡查也是虚应故事,要瞒过他们并不难。” “至于第三路大军则是埋伏在皮岛和女真之间,因为女真虽不善水战,但降将孔有德、耿仲明等人都曾是毛文龙的得力干将。” “这些年他们之所以声名不显,是因为女真不重视水战的缘故,若是他们得知皮岛被攻,必然挥师前来。” “他们皆是自大之人,听闻皮岛、朝 鲜被攻,必不会想到还有埋伏,到时草民半途攻之,必可将他们击溃。” “随后草民再以战船逼近海岸线,摧毁女真海边据点,然后陛下以皮岛为中转,将精兵强将运往沿海城镇。” “待立住脚后,再迁徙百姓前往耕种,这样不仅可以威慑女真,也解决了军粮问题,还可让百姓有生存之地,可谓一举三得......如此一来,女真根本就不足虑......” 因大明被女真欺压了太久,众人此刻听到郑森描绘的美好前景,皆露出了神往之色。 正文 第112章 面授机宜 “陛下,臣觉得郑森之法可行,还请陛下准许?” 金铉虽觉得郑森的战略中有不少漏洞,但是亦可牵制女真,而且他的任务本就是施恩后带郑森等人攻击皮岛,此刻见时机已至,便借机奏请。 朱元璋闻言,摇头道:“毛文龙早年也曾有此想法,却也只是起到骚扰女真的作用。” “毕竟女真虽不善水战,但在陆地上却是劲旅,想要站稳脚跟,实在是太过困难。” 郑森见朱元璋已被说动,急忙补充道:“陛下,毛帅之所以没有成功,是因为掣肘......” “咳咳咳......” 这时,一旁的张煌言突然一阵剧烈咳嗽,打断了郑森的话。 郑森愣了愣,立刻明白过来,道:“撤走了战船,战力不足所致。我们只要有一批精锐之士,在战船火炮的支持下,必可守住阵地。” 金铉见朱元璋已经质疑,便也开口道:“郑森,你可知女真人口虽不多,却也有十来万精兵。” “而火炮不仅攻击距离有限,而且因炮弹的因素,也不可能无限制的攻击,他或是在射程外围困,或是趁你炮弹耗尽后进攻,你又如何能守得住?” 郑森闻言,摇头道:“我为何要守一地,女真海岸线不断,而我的战船可在任何地方建立基地,为何要用我的短处对抗他的长处。” “我完全可以在他的薄弱区建立基地,让他们疲于奔命,岂不是比和他们硬战好得多。” 金铉皱眉道:“若按你这般说法,随意放弃基地,不仅会耗费大量钱粮,而且迁徙的百姓更会无辜枉死,你于心何忍?” 郑森从小就见惯了打打杀杀的日子,对普通人的性命并不太看重,此刻听到金铉的话,皱眉道:“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只要能获胜,让以后的百姓不再受苦,不就好了吗?” 金铉闻言,微微摇头后,便不再开口。 一旁的张煌言一直在暗中观察朱元璋和金铉等人,此刻他基本已经确认朱元璋并非想杀他们,而是要借机让他们攻击皮岛。 此刻见朱元璋微微皱眉,又想到刚才对方一闪而逝的杀气,知郑氏是有些树大招风了。 于是他恭敬地道:“安国公,此事倒不难解决,因为前期建立基地,必会遭到女真的攻击,所以我们只需做做样子就好。” “待后期他们疲乏后,我们再真真假假的建立一些基地,纵使被他们毁去一些,应也会留下不少,到时再配合辽东的攻势,应可立足。” “至于您担心百姓枉死之事,草民也深有同感,所以草民觉得前期不妨派一些身犯重罪之人前往,许诺他们若是成功,可减轻其罪,他们必然愿意,然后......” 金铉听完张煌言的讲述,心中微微点头,又向朱元璋请示。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看向郑森道:“你这方案倒是有可取之处,不知你可估算过需要多少兵马粮草?” 郑森刚要开口,却又见到张煌言对他悄悄摆手,他想到张煌言先前的突兀之语,也多了一个心思。 当即摇头道:“陛下谬赞了,草民只懂打仗,哪里能想到这些安民之法,这些都是听堵胤锡大人说的,草民当时觉得很有道理,就悄悄记了下来。” “若说要多少兵马,堵胤锡大人倒是没有说,不过根据草民的经验,恐怕最少也要五万水师,当然,这只是攻打皮岛的人数!” “若是要执行登陆之策,草民一时间实在无法估算出来,还请陛下恕罪!” 朱元璋闻言,又看了张煌言一眼,沉声道:“也罢,看在你们一片赤诚的份上,咱就给你们这个机会。” “若是你们能在半个时辰内拿出一份让咱满意的方案,咱就让你们去攻打皮岛,如若不然,数罪并罚,你们可愿意?” 张煌言三人对视了一眼,便高声应了下来。 朱元璋见状,让他们退下后,又对金铉道:“金卿,咱若让你前往,你可有把握?” 金铉闻言,躬身道:“陛下,臣先前本还没有信心,不过听了郑森之言,倒是有些把握,只是臣看那郑森杀性颇大,臣恐......” “此事你不用担心,临行前咱会赐你尚方宝剑,同时让田妃从旁协助你......” 朱元璋见金铉欲言又止,知他担心镇不住郑森等人,便将先前的方案说了出来。 金铉见朱元璋如此信任他,又将其中的一些细节向朱元璋请示。 就在他二人谈论之时,一旁的田淑英却有些心神恍惚。 原来她因田贵妃的缘故,在宫中已呆了四五年,却一直无名无分。 先前田贵妃在世时,她倒也不太在意,但自田贵妃逝世后,她和朱慈照就时常遭受白眼,生活颇不如意。 幸亏周后心善,时常照拂她们,才勉强维持了下来。 本来她因崇祯簪花之故,还指望崇祯会纳娶她,能改变窘迫,没想到崇祯好似将此事忘了一般。 因她苦等无果,早已断了念想,没想到突然听到朱元璋称她为“田妃”,让她那颗死去的心又瞬间活了过来。 “田妃,你在想什么呢?” 就在田淑英在憧憬未来时,朱元璋的声音将她惊醒。 等她回过神来时,发现金铉竟不知在何时已经离去,而此刻朱元璋正一脸柔情地看着她。 “陛下,您刚才叫奴婢什么?” 田淑英避开朱元璋的目光,一脸羞涩地道。 朱元璋见状,低声道:“淑英,咱知道这些年委屈了你,不过你放心,从今以后,咱一定会好好补偿你!” 田淑英见朱元璋少有的温柔,连连摇头道:“不,陛下,奴婢不苦,奴婢一点都不苦,只要能看到陛下,就是奴婢最大的幸福!” 朱元璋缓缓起身,将她的柔夷握在手中,柔声道:“好,你很好,有你前往皮岛,咱就放心了。” “皮岛?” 田淑英闻言,有些惊讶地道:“陛下,奴婢奉皇后娘娘的旨意,要寸步不离的保护您......”不过当她见到朱元璋微微皱眉时,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朱元璋深情地看了她一眼,又捏了捏她的柔夷,柔声道:“你放心,皇后那边你不用担心,咱这次让你去皮岛,除了帮助掩饰金铉的身份,镇住郑森等人外,更主要的是你还要帮咱看住金铉......” 田淑英听着朱元璋的交代,原本娇羞的俏脸逐渐冷了下去。 正文 第113章 留个人质 朱元璋一边叮嘱着田淑英,一边暗暗观察她的神情。 他见田淑英由开始的娇羞转为冷峻,最后又露出不忍之色,但眉宇间却毫无惧色,便已猜到她应是在做戏。 朱元璋见状不忧反喜,因为此事事关重大,若田淑英真是个傻白甜,他反而不敢派她去了。 而他之所以让田淑英担此重任,除了他手上确实没有合适的人选外,更重要的是田淑英是宫内之人。 因为宫城内外虽只一墙之隔,却有天地之别,朱元璋完全不用担心田淑英会泄露秘密。 至于田淑英的能力,朱元璋也并不太担心,他知道后宫嫔妃的生活并不比外面简单,所以她们都有自己的安身之道。 特别是田贵妃生前颇为骄横,曾一度连周后、袁妃都不放在眼中,可想而知她得罪了多少人。 在她香消玉殒后,肯定会有不少人将怨恨发泄在田淑英,以及朱慈炤的身上。 但朱慈炤好歹有皇子的身份庇护,而田淑英却是无名无份,还要照顾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若是她没有些心计和手腕,恐怕现在未必能站在朱元璋的面前。 所以朱元璋并不太担心田淑英的能力,让他真正担心的是田淑英的忠诚问题。 因为田淑英虽和他有亲,但他却下令杀了周奎、田弘遇等人,虽说田弘遇有取死之道,但是毕竟是田淑英的生父。 周后能够接受周奎被杀之事,除了她大度明理外,也因为他还有朱慈烺,这个大明未来的天子。 而田淑英呢?朱慈炤并非他亲生,虽说田贵妃临终前让朱慈炤要敬她如母,而且朱慈炤也跪地应下了,但这种事又如何能够作准? 若朱慈炤将来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还好,若是他是个忘恩负义之人,田淑英却是将一腔深情错付了。 不过现在的田淑英孤苦无依,除了指望朱慈炤外,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朱元璋也正是考虑到此点,才决定封她为妃,毕竟田弘遇已死,而她和朱慈炤还活着,她必须要为她们考虑,再加上朱元璋给她的希望,应可让她暂时安心。 朱元璋虽已将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却仍有些不放心,故而又加了一份柔情。 此刻他见到田淑英的变化,心中大定,吩咐完后,又沉声问道:“淑英,你可都记住了?” 田淑英脸上露出一缕不忍之色,有些不安地道:“陛下,一定要这样做吗?” 朱元璋闻言,又用力地捏了捏田淑英的柔夷,一脸凝重地道:“淑英,咱也不想这样做,不过此事事关大明生死,绝不能有一点闪失。” “若是情况有变,你一定要按咱的吩咐去做,另外你的亲兵太少,也没经历过厮杀,为了你的安全,咱会让张大彪从十八骑中挑选几人来保护你。” 田淑英听到朱元璋的话,身体轻微地颤了颤,随即恭敬地道:“陛下,奴婢明白了,奴婢一定不会让陛下失望的。” 朱元璋闻言,右手略一用力,将田淑英拉入怀中。 尽管二人皆身着铠甲,并无亲密之感,但朱元璋仍柔声道:“淑英,咱知道为难你了,但现在咱只能相信你,为了大明的江山,只好再委屈你一次。” 田淑英不知想到了什么,身体突然一阵僵硬,随即又软了下来。 朱元璋安抚她一番后,才让她前去准备。 田淑英刚要离去,朱元璋又将她拉住,深情地道:“淑英,待此次回京后,咱一定会挑一个黄道吉日,正式册封你为妃,所以,你一定要给咱平安回来!” 田淑英闻言,眼中竟闪现出泪花。 她此刻虽身着甲胄,仍恭敬地行了一个不算标准的礼,随即低声道:“妾明白,妾一定不会让陛下失望!” 说罢,满脸深情地看了朱元璋一眼,又快步走出了议事厅。 朱元璋看着田淑英消失的方向,沉默了一会,又将张大彪召了进来,吩咐他再从十骑中挑选出六个可信之人,保护田淑英的安全,没想到却被张大彪以他的安全为由拒绝了。 朱元璋经过这些天的观察,知道张大彪虽外表粗狂,心思却十分细腻,为人不仅忠心,而且处事也颇有章法。 他犹豫了一会,便将原本准备吩咐张大彪,让十八骑留意田淑英的委婉之词直接改成了监视之语。 张大彪闻言急忙请罪,却仍坚持最多只能留下三人,不然他没法保护朱元璋的安全。 朱元璋想了想,也就没有在难为他,而是让他一定要挑选可信之人。 张大彪应下后,又拿出一个五两重的金元宝,说是卢九德的亲信借机闲聊时赠送的,并旁敲侧击地打听张煌言的身份。 朱元璋闻言,脸上闪过一缕杀机,吩咐张大彪要叮嘱众人守口如瓶后,又补充说若是有不知死活,执意查探的,可直接以图谋不轨之罪斩首。 随后朱元璋又将史可法等人都召了进来,告诉他们准备攻打皮岛之事。 史可法等人闻言皆是大惊,因为他们此来虽号称十万,实际却只有五、六万人,而且乘坐的都是老旧战船。 若是以这样的装备去攻打皮岛,恐怕还没等他们看清皮岛,就已经全军覆没了。 可这样的话史可法却无法说出口,因为兵部每年拨付的战船维修费虽不足,却也是给了的,绝不应该是现在的这个样子。 不过他有顾虑,卢九德手下的人却没有,立刻跳出来反对。 朱元璋看了一眼卢九德,见他面有得色,当即将张大彪给的金元宝扔了出去。 众人虽不知朱元璋是何意,卢九德心里却是明镜似的,立刻站出来支持朱元璋。 他手下那些人见他态度大变,惊愕之下,也纷纷转变态度附和。 朱元璋看了看这群随声附和的无耻小人,又瞅了瞅那些自诩高洁却难堪大用的君子,心中顿时无名火起,下意识地去按玉带,才发现他穿的是铠甲,于是又不满地看向众人。 其实朱元璋先前在码头时就已看清南军的情况,他发现除了郑森的战船不错外,史可法的战船十艘里也就只有一两艘能用。 可尽管是十里挑一,却也能凑出一支近万人的水师,再加上郑森的人马,勉强也可一战。 没想到他开口后,众人不是沉默不语,就是大诉苦水,根本无心出征,让他瞬间有种将他们全部斩杀的冲动。 这时,金铉带着张煌言三人走进会议厅,并上呈了他们的作战方案。 朱元璋接过方案后并未查看,而是先仔细打量起张煌言三人。 他发现虽然只有短短的半个时辰,但三人与先前相比,都有不小的变化,夏完淳似乎更加坚毅,郑森好似少了一份桀骜,而张煌言则更加恭敬。 随后他又见金铉神情不似先前那般沉重,知道他应已暂时镇住了三人,才拿起作战方案查看。 其实朱元璋在看到四人的神情时,就知道这份作战方案是按他的意思写的,不过为了增强众人的信心,同时也因他还有一件事要处理,故煞有其事的与金铉等人商讨起来。 史可法等人听到他们的讨论,也觉得此事可行,逐渐参与到讨论之中。 特别是路振飞、沈廷扬本是负责漕运和海运之事,对水路和船只十分熟悉,提出了不少好的建议,让朱元璋稍稍开怀。 在诸事议定后,史可法又委婉地表示夏完淳年纪太小,也不懂水战,是否可以不参与皮岛之战。 朱元璋早就等着他开口,此刻闻言,立时答应了下来,并以夏完淳勇气可嘉为由,让他进宫陪太子读书。 史可法 愣了愣,想到刚才无意间听到张大彪等人谈论崇祯梦中得到朱元璋指点之事,看向朱元璋的眼神颇为复杂。 夏完淳闻言本还想争辩,却被一旁的张煌言制止了。 郑森原也想开口反对,不过见张煌言制止了夏完淳,又想到刚才张煌言说郑氏树大招风之语,加之留人质也是兵家常用之法,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朱元璋因郑森之故,才采用了这种较为委婉的方法,此刻见他没有反对,而史可法也没有再表示异议,心中也是大定。 接下来他又当众将尚方宝剑赐予金铉,任命田淑英为监军后,便带着张大彪等人匆匆赶往蔚县。 正文 第114章 兵匪之患 朱元璋虽一路疾驰,却偶尔也会弯道查看一下各地的民情和鸣冤鼓设置的情况。 因为他虽忧心蔚县的战况,但因龚鼎孳上书之事,他也担心有人会鼓动百姓闹事,影响了他的吏治、屯兵等计划。 不过他巡查几处后,发现有鸣冤鼓的震慑,官吏还算老实,百姓也并没有太大怨言,提着的心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但当他一路西行,却发现人烟越来越稀少,与他上次巡视京郊时的情形竟大致相同。 原本这已让他忧心,没想到在接近蔚县后,他竟接连在路边看到了肢体不全的百姓尸体、甚至不着片缕的女尸。 朱元璋见到那些尸体的伤痕,就已知是兵士所为,脸逐渐沉了下去。 可他们才前行了两三里,又见到数具仍在流血的百姓尸体,以及破烂不堪的鸣冤鼓和两个刚刚死去的锦衣卫。 朱元璋见此情形,心中的怒火彻底爆发了出来。 他当即下令让张大彪带人去追查凶手,不过张大彪他们查看了四周,并未见到为恶之人。 恰好这时从不远处传来呵斥之声,朱元璋闻声,立刻带着张大彪等人朝发声之处赶去。 他们沿着崎岖的山路走了一段路后,来到一个村庄后面的山坡上。 这里距离村庄虽还有一段路程,不过居高临下,也已能勉强看清村中的情形。 只见村中一片狼藉,十几个穿着明兵服饰的士兵正与一群村民对峙,其中不少兵士还背着米袋,脚下踩着鸡鸭等家禽。 朱元璋见状,脸色瞬间铁青,下意识地去按玉带,却只摸到冰冷的铠甲。 他当即心中杀气更重,对张大彪等人道:“去,给我全部抓起来审问,若是先前的恶行是他们所为,就给我就地斩杀。” 他话音才落,就见到一个小旗模样的人拔出腰间的长刀,将离他最近的一个壮汉斩杀。 那些百姓本是一时激愤,此刻见到杀人,心中的愤怒似乎被恐惧压了下去,竟缓缓后退。 那小旗嚣张地大笑后,又好似见到了什么,竟径直朝前走去。 那些百姓见他前行,不仅没有攻击他,反而给他让出一条路。 朱元璋见此情形,心中不禁一声暗叹。 “你干什么,放开我,你个臭流氓......” “哈哈哈,你叫啊,你叫的越大声,老子越兴奋......” “啊!不要,求求你......我还是个黄花......啊......” 这时,一个凄惨的女声和猥琐的男声传了过来。 那些百姓中有几个壮汉刚要冲过去,却被两个持刀的士兵挡在了前面。 他们看了看士兵手中的长刀,竟又退了回去。 “大牛......哥......哥救......救......啊......” 随着那个女声响起,先前为首的那个男子又朝前冲去,不过当他被一个兵士的长刀斩断手臂后,又一脸惊恐地退了回去。 “哈哈哈,小妞,你看到了吗,你的大牛哥怕了,你再叫叫,看他敢不敢过来,只要他敢过来,老子就放了你!” 这时,先前那个男声更加嚣张地响起。 那个名叫大牛的壮汉闻言,虽是一脸愤怒,但见身后的几人皆悄悄后退,他也没有勇气再冲上去。 “大牛......牛哥,你难道......道忘了我们的......的约定吗?” 那个女声似乎已经失去了理智,却仍作着最后的挣扎,只可惜她的大牛哥依然没有动。 “哈哈哈,看来你的大牛哥不行啊,要不你再换一个人试试!” 那个男声又得意地大笑道。 “啊,你这个畜生,我和你拼了!” 那个女子似乎已经绝望,发出了最后的怒吼。 “马旗主,你到底行不行啊?” “是啊,不行就换兄弟上,老子保证让那小妞服服帖帖的......” “哈哈哈,就你那速度,我看......” ...... 那群士兵似乎见惯了这种事,不仅没有感到羞愧,反而纷纷出言调侃。 “你们在做什么?” 突然,一声厉喝从村口传来,随后就见到七八个明兵冲了进来。 先前那群兵士见到来人,皆露出警惕之色。 “哟,原来是执法队的胡 总旗,你都看到了,就和以前一样,没什么不同啊!” 这时,先前那个小旗又走了出来,一脸嚣张地对胡 总旗道。 朱元璋刚才见到胡 总旗时就有些眼熟,此刻听那小旗称呼来人为胡 总旗,立时认出胡 总旗就是他在永定门见到的胡四六。 随即他响起胡四六似乎十分胆小,没想到一段时间不见,竟变得如此有勇气。 “马德才,你可记得平西侯的军令?” 这时,胡四六又怒声喝道。 “啊,你说谁,平西伯还是平西侯?” 马德才一脸嘲讽地道:“哦,你说的是那个窝囊......” “放肆,竟敢诋毁平西侯,本总旗这次绝不饶你!” 胡四六及时打断了马德才的话,又挥手让人去擒马德才。 马德才见状,随手抽出腰间的长刀,冷笑道:“胡四六,老子已经忍你很久了,今天就和你好好地算算账!” 他说罢,竟直接挥刀朝来人砍去。 来擒拿马德才的两人似乎没料到他会出手,错不及防下,一人竟被他当场斩杀。 马德才后面的兵士见状,愣了愣,竟也纷纷拔刀攻了过去。 胡四六见马德才竟敢拒捕,而且还斩杀了他的手下,一声怒喝后,也抽刀攻了上去。 不过胡四六虽然英勇,但他的武艺却只一般,加之马德才一方人多势众,不一会就落了下风。 先前那几个壮汉本想出手,不过见胡四六等人处于下风,又默默退了回去。 “胡四六,拿命来!” 马德才瞅到胡四六的一个破绽,大喝一声,长刀毫不犹豫地劈了下去。 胡四六因才出招,根本来不及躲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长刀砍下。 “砰!” 随着一声枪响,马德才的身体应声倒下,脸上满是不甘。 紧接着张大彪等人好似猛虎下山般冲了过去,立时将剩下的兵士制服。 张大彪本要审问那些兵士,没想到胡四六却以为他们是被逼上梁山的土匪,不许他们滥用私刑,以暴制暴。 朱元璋见张大彪因不能泄露身份,又怕出手上了胡四六等人,一时无法脱身,便驱马朝村庄走去。 正文 第115章 南方叛乱端倪初现 朱元璋来到村口,见到七八个害民的兵士已被张大彪等人斩杀,还剩四五个人躲在胡四六等人的身后,瑟瑟发抖。 似乎因为死人的缘故,村民大多已经消失不见,只有几个胆大的还在远处张望。 至于先前那个被凌辱的女子则神情呆滞、衣不蔽体地瘫坐在地,她的二牛哥一脸内疚地看着她。 “本旗总正告你们,马德才等人虽然该杀,却只有律法可杀,你们这样滥用私刑,同样是犯了国法。” “若你们能就此罢手,本旗总可向贺将军求情,如若不然,本旗主只能将你们当做暴民处理了!” 胡四六因先前好言相劝无效,此刻又见张大彪等人步步紧逼,就一脸正气地高声喝道。 “啊!” 胡四六的话音才落下,张大彪又趁隙斩杀了一个害民之兵。 胡四六见状也是大怒,虽知不是对方的对手,却仍挥刀攻了上去。 张大彪见胡四六竟不知进退,脸上不由露出了凶光。 要知道锦衣卫一向跋扈,不要说张大彪等人是锦衣卫中的精锐,纵使是一个普通的锦衣卫,也根本不会将一个小小的旗总放在眼里。 若非张大彪知道朱元璋最不喜仗势欺人之人,怕打斗中误伤了胡四六等人,惹怒朱元璋,他早就出手对付胡四六了。 此刻见胡四六挥刀劈来,他不退反进,一个闪身躲过胡四六的攻击后,正要给对方一点教训时,突然听到朱元璋的声音响起道:“住手!” 张大彪闻言,立刻收招回撤。 胡四六听到叫声,心中也是一惊,他本也想停手,却因武艺太差,无法及时收力,踉踉跄跄地朝前冲去。 胡四六尚未完全稳住身形就急忙侧头望去,看清来人后,一脸惊诧地叫道:“陛......” “啊!” 胡四六才叫出一个字,下巴就被张大彪弄脱了臼,发出一声惨叫。 与此同时,其他三人也趁胡四六手下分心之机,将剩下的害民之兵斩杀,随后回到朱元璋的身边。 胡四六见状,这才明白过来,顾不得脱臼的下巴,急忙跪地向朱元璋请罪。 其他兵士见状,虽是一脸茫然,却也纷纷跪了下去。 “张大彪,把这里处理好后,和胡四六一起过来见咱!” 朱元璋看了一眼张大彪 ,又扫了一眼从窗口偷偷张望的百姓后,便调转马头朝前走去。 本来以朱元璋的心性,纵使不能表露身份,也会安抚下那些百姓。 不过他刚才在山坡上见那些百姓被欺压时毫无血性,好似待宰的猪狗,见到救他们的人身处险境时又袖手旁观,让他有些愤懑。 因为他本准备攻取山西后,便实行屯兵制度,但是当他看到这些百姓,特别是那几个身强力壮,却只作看客的壮汉时,他一刻也不愿待在此处。 朱元璋驱马前行数十米后,在一个山坡前停了下来,望着远处的梯田和蓝天,心情才略微好了一些。 “陛下,胡四六已经带来!” 就在朱元璋沉思时,张大彪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他侧马看去,只见胡四六有些慌张地跟在张大彪的背后,见到他的目光后,立刻跪地请罪道:“陛下,末将不知他们是您的亲卫,还请陛下恕罪!” 朱元璋见他虽然紧张,却比第一次见到他时强了不少,又想到他刚才在明知不敌的情况下,依然能够捍卫国法,心中对他也颇为欣赏。 朱元璋翻身下马后,对他笑道:“无妨,他们并未表露身份,错不在你,而且你刚才宁死也要坚守国法,可谓有功无过!” 胡四六闻言,连称不敢后,才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一旁的张大彪先前就觉得朱元璋似有不满,此刻听他似乎话里有话,急忙跪地请罪道:“末将一时鲁莽,不仅在陛下面前杀人,还险些伤了胡 总旗,请陛下恕罪!” 朱元璋见张大彪如此机警,心中也对他多了分认可,沉声道:“大彪,你是奉咱的旨意行事,又何罪之有?” “而且你刚才也是担心胡四六泄露咱的身份,才被迫出手,应变得宜,亦是有功。” 朱元璋说着,竟亲手扶起了张大彪,让张大彪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太敏感了。 其实张大彪的感觉并没有错,刚才朱元璋确实对他有些不满,不过不满的并非他所说之事,而是觉得张大彪等人行事太过霸道,担心滋养了锦衣卫跋扈的毛病,将来尾大难掉。 不过刚才朱元璋沉思时,想到现在战乱四起,正是需要锦衣卫效力之时,只要锦衣卫服从于他,纵使逾矩一些也无妨。 不然若是让他们事事以国法为依据,反而会束缚住他们的手脚,对大局不利。 只是朱元璋虽然已经释怀,心中却存下了这个心思,无意间流露了出来,没想到张大彪竟察觉到了,所以他才亲自扶起张大彪,以安其心。 随后又吩咐张大彪拿些银两去安抚一下百姓,因为他在刚才也已想明白,天下百姓众多,性格也是各异,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当兵。 那些人没有血性固然可惜,但也正因为那些人没有血性,才会成为他的百姓,不然他们已经是叛军或者土匪了。 所以他不能放弃他们,反而要保护他们,只有这样,天下百姓才会归心。 张大彪躬身应下后,又转身朝村庄走去。 朱元璋本想向胡四六打听一下军中的情况,此刻见他一脸紧张,便先询问起他的近况。 胡四六受宠若惊下,一股脑地将之前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原来那日胡四六鞭打了李国桢后,不少人都劝他要小心,而他也觉得自己会性命不保,因此忧心忡忡。 没想到第二天刘文耀竟将他找去,亲自安慰了他,并鼓励他多多杀敌,不要辜负陛下的信任。 胡四六因此大受鼓舞,所以在守城时特别勇敢。 由于他表现出众,不仅当上了小旗,还分了几亩田地。 后来刘文炳组建新军时又选中了他,并将他分到贺珍的麾下,接连参与了朝阳门、居庸关等战役,最后荣升为总旗。 胡四六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一个毫无背景的大头兵,竟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不仅有了田产,还当上了总旗,比同营的一些小官宦子弟得到的奖赏还要丰厚,心中对朱元璋满是感激。 因他觉得叛军要对朱元璋不利,所以作战更加勇敢,又因此受到贺珍的赏识。 他们到蔚县后,贺珍发现士兵扰民太严重,使得百姓怨声载道,纷纷逃离,便让他带队执法。 本来开始时只要他出现,那些害民之兵都会认错。 但是自从前晚军中突然传出因巩永固未识破叛军阴谋,才使得马进忠等人打败仗后,那些害民之兵急剧增加,而且态度也十分嚣张。 不过那些人虽有不满,却也只是骂骂咧咧几句,不敢太过放肆,像马德才这样的,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朱元璋听完他的讲述,想到马德才不过是个小旗,竟敢如此放肆,应是背后有人指使。 只是对方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难道是想引发内乱,投敌邀功? 随即他又想到马进忠和高杰都曾为匪,不过高杰已经自决于李自成,应不可能是高杰,那就只有曾诨号“混十万”的马进忠可能性最大了。 于是他又试探道:“这马德才可是马进忠的小旗?” 胡四六摇头道:“不,马德才是王允成的百户!” “百户?” 朱元璋有些惊讶地道:“他一个百户为何会穿小旗的衣服?” 他话才出口,立时想到一种可能,脸瞬间沉了下去。 而胡四六并未发现朱元璋的变化,自顾自的想了想,道:“此事我也不太清楚,或许是他不想让人认出他的身......” 恰在这时,张大彪安抚百姓后返回,朱元璋吩咐胡四六将胡德才等人的人头割下带回后,就带着张大彪等人匆匆朝巩永固的军营赶去。 正文 第116章 指点巩永固 蔚县、巩永固大营。 朱元璋神色凝重地查看着军事分布图,而巩永固则有些不安地静立一旁。 原来刚才巩永固正在与部将贺珍、董琦、徐文朴等人商议军务时,突然有兵士进来禀告,说门外有锦衣卫求见。 巩永固本以为是吴孟明派来的信使,并未在意,只是让兵士将来人带进来,没曾想来的竟是朱元璋。 他大惊之下正要行礼,朱元璋却口称平西侯地制止了他。 随后朱元璋又以要事与他商谈为由,让贺珍等人离开了大帐,并让张大彪守在帐外。 巩永固见状,本以为朱元璋会斥责他,没想到之后朱元璋竟一言未发,一直在研究军事分布图,到现在已经有近半个时辰。 “平西侯,你对当前的局势如何看?” 就在巩永固有些焦躁不安时,朱元璋的声音突然响起道。 巩永固愣了愣,躬身道:“陛下,因前晚高杰和马进忠中了李过的埋伏,折损了七八千人。” “虽说对大局影响并不大,不过士气却有些低落,微臣正想寻机打一个反击战,提振士气。” 朱元璋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图,同时问道:“那你准备如何反击?” 巩永固并未从朱元璋的眼中看出任何情绪,小心翼翼地道:“现在叛军势盛,加之防御坚固,若我们强攻很难成功。” 他说着又偷瞥了朱元璋一眼,见对方依然看着分布图,便又继续道:“臣听闻袁宗第已经北上,想以此为契机,作出恐惧之状,率军后撤,在蔚县设伏。” “因蔚县多古堡,而且岔道很多,只要我们提前准备,集中优势兵力攻打分散的叛军,应可获胜。” 朱元璋又在地图上划了划,才抬头看向他道:“此法倒也可行,不过设伏地点尚需商榷,因为叛军曾经占领过蔚县,对此地的情况可能比你更清楚。” “若是你撤退后,他并未分兵追击,或者干脆不追击,你又准备如何处理,难道就这样轻易地让出蔚县?” 巩永固闻言一愣,有些尴尬地看向朱元璋。 其实他也想到了此点,不过若不在此设伏,退出蔚县后,并没有很好的设伏点,他也正因此忧愁。 此刻因朱元璋询问,他才说出了这个并不成熟的方案。 朱元璋见巩永固的方案虽不完善,却比以前长进不少,便提点道:“平西侯,你这个方案有两个问题尚需解决。” “第一个就是撤军的方案,虽然你说出了撤军的理由,却并不充分,因为袁宗第是追击左良玉北上,或许左良玉的实力比袁宗第要弱一些,但是却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而且李若琏和黄得功已经击溃李贼在真定的布防,不日就会到达山西,所以若你突然撤退,叛军必然生疑。” 巩永固闻言,好似醍醐灌顶,立时明白过来,略一沉思,又开口道:“陛下,高文采曾经送信来说,李贼似乎有意与女真联合,若我以女真南侵为由,回师守护京城可好?”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此法倒算可行,只是女真要攻打京城,难道叛军就不攻打京城,你若全军撤退,恐怕他仍会生疑。” 巩永固有些为难地道:“若是我不全部回师,留下的人岂不是会有危险?” 朱元璋见状,沉声道:“平西侯,行军打仗最忌妇人之仁,你要知道,不管是胜仗还是败仗,只要打仗就会死人,只是死的多少不同罢了。” 巩永固闻言,咬着牙用力地点了点头,道:“陛下说的是,既然如此,我就留下三万兵马作为诱饵,等叛军来攻时,我再里应外合,一举将他们击溃。” 朱元璋虽觉此法仍有破绽,但因怕打击到巩永固的信心,便又转换话题道:“若是你要留下三万人马,你准备让谁留下?” 巩永固闻言,立时愣住了。 因为自从高杰等人被李过击败后,军中就流传出不少诽谤他的谣言,有说他不善领兵的,有说他资质驽钝的,更有甚者说他是故意借叛军之手削弱高杰等人的实力。 凡此种种,不足而一,致使高杰等人对他怨言颇多。 后来又因兵士扰民之事,双方又发生矛盾,幸亏吴三桂从中调和,才将此事化解,不过高杰等人对他已不像先前那般尊敬。 若是这次他让高杰等人留守,他们必不愿意。 但若是他的兵马留守,一旦有失,他又无法向朱元璋交代。 想到这,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朱元璋见状,又沉声道:“这就是你计划里的第二个问题,诸将心思各异,又如何实施反击?” 巩永固闻言,好似一个惊雷在脑中炸开,瞬间脸色惨白。 他急忙跪地请罪道:“陛下,臣一时糊涂,险些酿成大祸,还请陛下赐罪!” 朱元璋见他身体不停地颤抖,显然压力极大,想到是他将巩永固推到了这个位置上,心中一时也有些不忍。 于是他上前扶起巩永固,安慰道:“平西侯,你也不用太过自责,咱以前就说过,没有人天生就会打仗,徐达、汤和等大将都是从血与火中历练出来的。” “所以只要你肯用心,再加上咱在一旁指点,必可击溃叛军。” 巩永固心中本十分恐惧,听到朱元璋的话,想起先前的彰义门、朝阳门、居庸关等大战,心中又恢复了些信心,躬身道:“谢陛下,不过臣资质驽钝,还请陛下指点!” 朱元璋见他面色有所缓和,才又开口道:“平西侯,你不用太过担忧,此次咱已经给你带来了一份礼物,正可解决众将不合之事。” 巩永固见朱元璋两手空空,有些诧异地道:“臣才疏学浅,并未看出陛下的礼物......”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从大帐外传来贺珍略带愤怒的声音道:“平西侯,末将有要事禀告!” 巩永固愣了愣,似乎明白了过来,随后就听到朱元璋的声音响起道:“大彪,让贺将军进来。” 正文 第117章 算计吴三桂 贺珍进入大帐后,先是向巩永固恭敬地行了一礼,随后又朝朱元璋拱了拱手,高声道:“平西侯,末将有重要军情禀告!” 他说完竟不再开口,眼睛却时不时地瞥向朱元璋。 巩永固因贺珍才能出众,对他颇为重视,此刻担心他的无礼会惹恼朱元璋,当即沉声道:“贺将军,你此来有何事禀告?” 贺珍闻言,愣了愣,才躬身道:“禀平西侯,末将的一个旗总巡查时,发现王允成的百户马德才在残杀百姓,当即上前劝阻,没想到他不仅不从,还企图杀末将的旗总灭口。” “在双方激战时,马德才及其手下十余人皆被斩杀,现已将尸体带回,请平西侯处置!” 巩永固皱眉道:“怎么全都杀了?” 贺珍有些无奈地道:“平西侯,您也知道的,那马德才一向凶残,若非胡......胡闹的厉害,末将的手下也绝不会动手!” 他说罢,又有些担心地看向巩永固。 因为他知道巩永固为人儒雅,一向以大局为重,对王允成等人的害民之事多是能忍则忍,纵使闹得太厉害的,也只是打一顿军棍,从未杀过人。 因此他担心巩永固为了维持大局,会再次息事宁人,那到时胡四六可能会成为替罪羔羊,故而未说出胡四六的名字。 随即他见巩永固面露犹豫之色,又急忙补充道:“平西侯,此事虽然做的过了些,但是那些人闹得实在太过分了,若不加以制止,恐会尽失民心!” 巩永固偷瞥了朱元璋一眼,见对方并没有开口的意思,沉思了一会,道:“罢了,杀了就杀了。” “你派人将那些尸首送到王允成的营中,让他约束好兵士,如若不然,本侯会亲去问责!” 贺珍闻言,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随即又有些犹豫地道:“平西侯,王允成最近颇为暴躁,为免他借机闹事,要不要让吴三桂去劝劝他,毕竟上次也是他劝和的。” 巩永固想到先前之事,一股怒火立时涌上心头。 不过他立刻强行压下怒火,冷声道:“不用了,本侯以军法治军,若王允成敢胡闹,本侯正好借他立威!” 说罢,他身上突然散发出一股凌厉的杀气,颇有浴血战神的风采。 贺珍见巩永固一扫先前的愁苦,又恢复了攻打居庸关时的神采,心中的忧愁也减轻了不少。 他躬身应下后,正要转身出去,却又听到巩永固的声音响起道:“贺将军,你即刻传令,让众将一个时辰后到本侯的营帐集合,若有违令者,以军法 论罪!” 贺珍闻言,眼中闪过一道精光,高声应道:“末将领命!” 说罢,他就雄赳赳地走出了大帐,与先前简直判若两人。 “陛下,请恕臣刚才僭越之罪!” 巩永固待贺珍离去后,又向朱元璋跪地请罪。 朱元璋刚才因想看看巩永固的才能,故而一直没有开口。 其实巩永固开始的态度,朱元璋是有些不满的,甚至一度怀疑他是否还适合担任统帅之职。 因为一个人的才学等能力是可以培养的,但是性格却很难改变,特别是巩永固已经三十岁,性格已经形成,若是他没有那股狠劲,纵使朱元璋再指点,恐也难有大成。 不过当他见到巩永固后面的杀气后,这种担忧就减轻了不少。 此刻见巩永固跪地请罪,亲手扶起他道:“平西侯,你多虑了,咱来也就是旁听而已,一切军务理应由你做主!” 巩永固谢恩后,又想起朱元璋说的礼物之事,躬身问道:“陛下,不知您说的礼物是什么?” 朱元璋笑道:“咱的礼物刚才不是已经给你了吗?” 巩永固闻言一愣,随即有些惊讶地道:“陛下是说马德才等人是您下令杀的?” 朱元璋点了点头,沉声道:“咱进入蔚县后,一路发现了不少百姓的尸体,恰好见到马德才在残害百姓,便下令将他斩杀了。” 巩永固见朱元璋谈及马德才时面有怒容,急忙跪地请罪。 朱元璋这次没有扶起他,而是继续沉声道:“平西侯,咱知道你不容易,但若是军纪不严,不能做道令行禁止,你又如何统帅全军?” 巩永固闻言,身体颤了颤,告罪道:“陛下教训的是,臣一定谨记!” 朱元璋又问道:“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怒斥众将吗?” 巩永固摇头道:“不,众将尚未归心,若是怒责只会让众人离心,加之大战在即,更不宜在此刻激发矛盾。” “而且马德才区区一个百户,竟敢屡犯国法,肯定是王允成在背后指使,加上左良玉即将到来,若是让左良玉借机......反而会对大局不利。” “所以臣准备当众处理此事,到时纵使王允成不满,有吴三桂等人圆场,也不会闹得太过分。” 朱元璋见巩永固已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本有些欣慰,不过见他才谈及左良玉,又戛然而止,心中竟有了一丝不快。 于是他点了点头,道:“嗯,看来咱先前竟看走眼了,从这几次的事情来看,这吴三桂倒算是个忠义之臣,平西侯,你一定要善加利用!” 巩永固闻言,有些惊讶地看了朱元璋一眼,略一犹豫后,又叩首禀告道:“陛下,臣觉得吴三桂貌似忠厚,实则暗藏奸诈,绝非忠义之臣,还请陛下明察。” “绝非忠义之臣?” 朱元璋一声冷哼,随即又不满地看向巩永固道:“你且说说看,他如何不是忠义之臣?” 巩永固自也听出了朱元璋言语中的不满,却并未因此微缩,仍一脸正气地道:“据臣的消息,吴三桂带来的三四万人中,有近两万都是山海关高第的兵马。” “但经过京城一战后,不仅王永吉战死,连这两万多人也死伤殆尽,但他的人却基本没有损伤,此为其一。” “其二则是他未经请示就擅自攻击广灵,致使高杰、马进忠等人闻风跟进,他却又以阴谋为由撤回。” “此事本也合理,但他识破阴谋后不先通知离他较近的高杰等人,反而只向臣上书,以至高杰等人战败,损失了近万人。”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最近军心不稳多为流言所致,但臣暗中探查,发现不少流言都是出自吴三桂、王允成的军营,足见其心不善,还请陛下明察!” 巩永固说罢,头又重重地叩在地上,身体也微微颤抖。 因为他这番话极容易让朱元璋误会,以为他是在借机推卸责任,但他若不说,又担心朱元璋会被吴三桂所误。 他本是生性忠义耿直之人,加之又一直牢记朱元璋之前的“尽心谋划”等语,犹豫过后,便一股脑地都说了出来。 朱元璋看着俯首在地的巩永固,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原来他先前见到巩永固散发出来的杀伐之气时,心中虽然满意,却也担心巩永固只是一时愤怒,并非本性如此。 另外也担心巩永固大权在握后,心性会有所变化,特别是刚才的左良玉之事,让他心有疑虑,才故意借吴三桂来试探。 此刻朱元璋见巩永固不惧威压,直言上谏,知他不仅心性未改,而且心智也比以前强了不少,笑着扶起他道:“好,既然你觉得吴三桂居心叵测,那你又准备如何应对?” 巩永固愣了愣,道:“臣准备利用他的伪善,先打赢这场仗,至于他的罪行,就由陛下圣裁了。” 朱元璋摇了摇头,道:“平西侯,你觉得只有你知道吴三桂的伪善吗?” “而且国无二主,军无二帅,纵使是权宜之计,但你授人以柄,若是他在关键时刻撂挑子,你岂不是前功尽弃?” 巩永固闻言,立时明白过来,奏道:“陛下,臣想让吴三桂担任监军之职,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朱元璋点头道:“可以,回头咱就给你写份圣旨,另外......” 巩永固听着朱元璋的话,连连点头,久违的笑容终于又出现在他的脸上。 正文 第118章 分而治之 蔚县、吴三桂大营。 吴三桂皱着眉头喝下一口茶,将古色古香的茶杯缓缓地放到桌上后,才对一旁的吴义道:“马德才确实是被贺珍的人杀的吗?” 吴义点了点头道:“小的虽然没到现场,不过却也在贺珍的营中见到马德才的尸体,绝对错不了!” 吴三桂沉默了一会,对一旁的吴国贵道:“国贵,你觉得这事我们该怎么办?” 吴国贵想了想,道:“大帅,末将觉得此次我们两不相帮最好!” 吴三桂闻言,有些惊讶地看向他道:“哦,那你且说说,为何要两不相帮?” 吴国贵朗声道:“那马德才我曾见到过,是个混蛋透顶的玩意,若非大帅有令,我都想揍他一顿。” “而贺珍的执法队一直都对他容忍,想来这次也不会难为他,应是左良玉即将到达山西,王允成有些按捺不住,才会发生此事。” “既然王允成要动手,围剿叛军肯定是不成了,我们也正好趁机回辽东,又何必趟这浑水!” 吴三桂知吴国贵还是养寇自重的想法,本来此法也没有什么问题。 不过他总觉得朱元璋已经看透他陷害王永吉之事,只是因战局复杂,才一直隐忍不发。 若是他不能有所表现,一旦激怒了朱元璋,后果可能会十分严重。 再就是吴智前几日回来时,就说女真不久就会攻打山海关,但是到现在仍没有消息传来,让他心中颇为不安。 同时他也担心若是内乱时,他仍没有返回山海关,势必会受牵连。 想到这,他又看向一旁的吴智道:“这两日可有什么消息?” 吴智闻言,摇头道:“暂时还没有,不过小人见到舅老爷时,舅老爷说只要三四天,女真就会陈兵山海关。” “以舅老爷在女真的地位,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少爷您也不用太过担心。” 吴三桂点了点头,刚转头看向吴国贵,却又立刻回头对吴智道:“可有李国桢的消息?” 吴智愣了愣,道:“李国桢自从回京后,一直都呆在家中,并无任何消息。” 吴三桂闻言,连连摇头道:“不,此事不对,崇祯先前在京城被围时,尚未忘记女真,现在他手下人才众多,断不可能不设法牵制女真,我们恐怕失算了。” 吴国贵想了想,道:“大帅,您是否多虑了,上次崇祯能够成功,不过是出其不意,若是他还想故技重施,断然不会成功。” “所以他若要牵制女真,必须要调动兵马,但现在他的兵马都汇集在此,他又有什么能力去牵制女真?” 吴三桂沉吟道:“本帅正是不知道崇祯会如何出招,所以心中......” 他说着,突然停了下来,转头看向吴智道:“你可知史可法的兵马何时到达京城?” 吴智道:“根据我们的消息,应该这两日就会到,不过江南战船大多老旧,根本就没有什么战力,崇祯应不可能让他们去牵制女真。” 吴三桂点了点头,刚要开口,又见一个亲卫进来禀告,说巩永固急召众将议事,违令者将以军法 论处。 吴三桂闻报,心中一惊,下意识地朝吴国贵望去。 见对方眼中也满是惊讶,一股不安立时涌上心头。 要知道巩永固这些天在他们的威逼下,好似小媳妇一般,今日怎的会如此硬气,难道是因为马德才之事,知道无法委曲求全,准备破罐子破摔,还是另有他法? 当吴三桂带着疑惑赶到巩永固大帐时,正好见到王允成在那厮闹,而巩永固压根就没有理他,只有贺珍在一旁解释。 至于高杰、马进忠等人则都冷眼旁观,好似无事人一般。 巩永固见吴三桂到了,才缓缓起身,喝道:“既然众将已至,那就请圣旨吧!” 他的话音刚落下,一个兵士立刻跑了出去。 众人见状,皆是一惊。 特别是王允成,张开的嘴竟也忘了合上,有些惊恐地看着巩永固。 这时,一个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缓缓走进大帐,冷眼扫视了众人一眼,才走到最前面,高声喝道:“圣旨到!” 众人闻言,急忙跪地行礼。 那锦衣卫再次打量了众人一眼,才将圣旨打开,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平西侯巩永固......” 吴三桂等人听到“敕曰”,眉头立时皱了起来。 原来明朝的圣旨主要分为三种,分别是诏曰、制曰、敕曰。 其中诏书是皇帝布告天下臣民的文书,面对的是天下所有人。 制曰是皇帝表达皇恩、宣示百官时使用,对象只是朝廷官员。 而敕曰虽也是用在官员身上,但与制曰相比,却多了一层告诫的意思。 而现在崇祯正指望他们击溃叛军,又发出带有警告的圣旨,这里面的意思就值得玩味了。 果然圣旨中先是夸赞了他们的功绩,对每个人都给予了一定的奖励,却只授予了吴三桂镇国将军,而且给他的赏赐竟比巩永固还高。 随后笔锋一转,指责众将御下不严,扰民太过,并以巩永固军务繁忙,而吴三桂治军有方为由,让吴三桂以监军身份整顿军纪。 吴三桂听完圣旨,只觉得后背发凉,随后就见到高杰、王允成等人看向他的目光与先前大不一样。 原来高杰等人虽在围攻李自成时便和吴三桂有所联系,却因彼此并不熟悉,只是相互利用。 后来等他们进驻蔚县,有了共同的对手巩永固后,彼此间的感情可谓一日千里。 特别是吴三桂有辽东铁骑在手,高杰等人更是刻意迎奉,所以尽管他们知道被吴三桂摆了一道,也没有追究,只是把气撒到巩永固的头上。 而这几日的害民之事,本也是他们和吴三桂商议后,打压巩永固的一种手段。 没想到吴三桂竟因此被封为从二品的镇国将军,还成为仅次于巩永固的监军。 高杰等人想到先前种种,对吴三桂立时心生恨意。 这时,巩永固的声音又响起道:“忠信伯,你刚才不是对执法之事不满吗,现在可找平西伯处理!” 吴三桂也是老奸巨猾之人,怎会接这烫手山芋,当即躬身道:“平西侯有令,末将本不该推辞,只是此事发生在前,末将并不知原委,还是请平西侯发落的好!” 巩永固摆手道:“无妨,本侯也是刚知此事,而且人也已带来,平西伯一审便知!” 说罢,他不待吴三桂回话,就朝外喝道:“带进来!” 随着巩永固的话音落下,立刻有两个兵士押着胡四六走进大帐。 正文 第119章 巩永固的演技 “大胆胡四六,见到诸位大人为何不跪!” 就在众人打量胡四六时,巩永固又厉声喝道。 胡四六闻言,愣了愣,道:“末将无罪,末将......” “放肆,你有无罪,本侯......平西伯自会审你,本侯现在是在问你为何不向诸位大人行礼,难道你觉得已经可以和我们平起平坐了吗?” 巩永固不待胡四六把话说完,又高声喝道。 胡四六见他一脸怒容,身体微微颤了颤,才一脸不甘地跪下。 由于胡四六此刻仍穿着铠甲,所以只是单膝跪地。 不过不知是胡四六心有不满,还是铠甲碍事,所以他虽然跪了,姿势却有些怪异。 “你个混账东西,看你像个什么样子,成心丢我的人是不是?” “来人,给我拖出去先打二十军棍再说!” 巩永固见状,又怒声喝道。 高杰等人闻言,心中又是一阵疑惑。 因为军营中众人都身穿铠甲,跪地行礼十分困难,所以纵使上下级相见,也只是躬身拱手致敬。 而且他们也听说巩永固爱兵如子,平时对士兵十分亲厚,故人人乐于为他效命,但今日怎的会如此责难一个敢于执法的士兵? “平西侯,末将并非无礼,实在是有甲胄在身,无法完全跪下!” 在高杰等人疑惑之时,胡四六的声音又不卑不亢地响起道。 他们闻言,又有些诧异地看向胡四六。 “哟,你还甲胄在身,我......” “平西侯息怒!” 这时,贺珍突然跪地劝阻。 巩永固此刻已然动了真怒,根本就不理贺珍,正要上前去打胡四六,却被贺珍一把拉住,随后在他耳边快速低语了几句。 巩永固听完贺珍的话,脸上闪过一缕惊诧之色,又狠狠地瞪了胡四六一眼,才一脸不忿地走了回去。 “你们两个,还不给他将外甲扒了!” 贺珍劝住巩永固后,又对两个兵士厉声喝道。 那两人闻言,立刻扒掉胡四六的外甲,露出里面的皮革内甲。 原来明朝的铠甲分为明甲和暗甲两种,明甲就是俗称的铁盔铁甲,一般分为内外两部分。 外部能抵抗尖锐物攻击的部分叫“铠”,是由金属制成,而里面抵抗钝击的部分叫甲,是由布料和皮革制成。 暗甲又称布面甲,根据其内部填充物的不同分为轻、重两种,其中内嵌铁片的布面甲称为重型甲;而填充厚棉花制成的布甲称为轻型甲。 一般来说,明甲的防御是远超暗甲,兵士应配备明甲,不过因明朝后期财政紧张,已无力生产大批量的明甲。 加之作战的武器也逐渐由冷兵器向火器过渡,成本低廉的布面甲也可以起到防护的作用,所以明朝的士兵和一些低级将领穿的都是暗甲。 吴三桂等人见只是旗总的胡四六穿着明甲时,本就有些奇怪,现在又见到他的内甲竟是绯红色的皮革,其中更隐现金线时,不禁暗吸了一口冷气。 要知道明朝初期对服装颜色有着十分严格的规定,曾有不少人因逾矩而丧命。 虽说后期制度有所松弛,但是也没有人敢在军中堂而皇之地穿着金线绣的绯红内甲。 “平西伯,你来审吧!” 就在吴三桂疑惑时,巩永固的声音又响起道。 吴三桂见到胡四六的内甲,觉得胡四六的身份不简单,已认定是巩永固给他设的圈套,故而左推右挡,始终不愿接手审问。 同时明里暗里地说到内甲之事,暗示巩永固,他已看穿对方的圈套。 而巩永固不知是没听懂他的意思,还是执意要为难他,一直催促他审问。 高杰等人见状,皆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偶尔还插上几句,肆意调侃吴三桂。 吴三桂虽然愤怒,却因巩永固占着理,只得压下怒火,耐着性子推脱。 这种局面约莫持续了一盏茶的功夫,巩永固似乎失去了耐性,冲着吴三桂一阵冷笑后,一脸讥讽地道:“镇国将军,你不用害怕,那狗东西并非什么了不起的人。” “他也是走了狗屎运,在永定门奉陛下的旨意,打了李国桢一顿,才得了这副盔甲,并没有什么后台,所以你尽管放手审理!” 高杰等人并不知此事,此刻听说,心中的疑惑不仅没有消除,反而更加沉重。 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相信胡四六是因此得到的内甲,怀疑里面还有不为人知的事。 特别是王允成,当初做此事时也是被逼无奈,此刻见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便将一切都怪到马德才的头上,心中不停怒骂马德才糊涂,挑了这样一个难啃的骨头,害得他左右为难。 同时想到马德才死了也好,不然若是马德才扛不住,将他供出来,到时恐怕连他也会受到责罚。 因此他也下定决心,绝不再掺和此事,以免惹来麻烦。 而吴三桂倒是听说过此事,却也知道当时朱元璋并未赏赐铠甲,因此他也和高杰等人一般想法,所以依然推脱。 巩永固见状,冷笑道:“平西伯,本侯还以为你有多大的能耐,原来也是畏惧权势之人。” “也罢,既然你做不了主,那就让本侯来处理吧!” 说罢,他又对贺珍道:“去,将那喜欢饶舌的狗东西拖出去,重打三十军棍!” 吴三桂等人见贺珍面有难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巩永固见贺珍未动,又高声怒斥道:“还不去,难道你也想挨军棍不成?记住,一定要狠狠地打,若不是这狗东西饶舌,本侯怎么会被陛下......” 巩永固虽然愤怒,话到一半时也发现自己失言了。 他顿了顿,才继续道:“给本侯狠狠地打,若不见血,就不作数!” 高杰等人见状,自作聪明地认为应是胡四六告了刁状,让巩永固受到斥责,才会借机发泄心中的怒火,不禁又对巩永固看轻了几分。 而吴三桂本已确认是圈套,此刻见此情形,竟也有些犹豫了。 这时,帐外立时传来一阵惨叫声。 初时声音还颇为洪亮,不过后来却逐渐低了下去,最后竟是连一点声音也没有了。 而此时,高杰等人又见到巩永固脸上隐现惊慌,心中更加确定。 不一会,两个兵士拖着浑身是血的胡四六进来回禀。 巩永固见状,虽是一脸紧张,却仍强作镇定地道:“怎么样,打死那狗东西没?” 听兵士说只是昏死过去后,他的脸色才好看了一些。 随即面有得色地看了吴三桂一眼,又对王允成道:“忠信伯,你对此可还满意,若是......” “平西侯,您处置得当,末将心服口服!” 王允成见巩永固受到斥责后,性情大变,生怕巩永固会将此事推到他的身上,连忙表态推开此事。 巩永固冷笑一声,让人将胡四六拖下去后,又高声喝道:“陛下有密旨,让......” 说着,他又停了下来,冷冷地扫了众人一眼。 高杰等人见状,心中又是一惊。 正文 第120章 苦肉计奏效 巩永固见众人皆面露惊色,满意地笑了笑,才对贺珍道:“贺将军,本侯与诸位伯爵有要事商议,你将各位将军带出大帐,好生招待!” 贺珍闻言,躬身应下后,又十分客气地请出众人。 吴国贵本想借机留下,见吴三桂微微点头,他便也跟了出去。 巩永固待众人都出去后,才开口道:“陛下密旨,令我们务必在这两日攻破叛军防线,诸位可有良策?” 他说罢,又扫视了众人一眼。 见无人开口,才看向吴三桂道:“平西伯,众人中你资历最老,能力最强,就由你先说说吧!” 吴三桂连连推让道:“平西侯谬赞了,末将不过是一介草莽,得陛下赏识,才忝为总兵,如何敢在您面前置喙,还是请您安排的好!” 巩永固冷笑一声,随即面有得色地道:“好了,你也不用谦让,此事是陛下明旨,让你谋......参与谋划,你就说说吧!” 巩永固虽及时改了口,但高杰等人早已听出话里的意思。 尽管他们都知道崇祯看重吴三桂的关东铁骑,却没想到对吴三桂本人也如此重视,因为此举分明已将吴三桂置于巩永固之上。 随即他们又想到巩永固本是一个闲置的驸马都尉,借京城之围才得以崛起,成为十几万大军的主帅。 现在因吴三桂的缘故,不仅受到斥责,还要听从一个部下的安排,对吴三桂的怨恨可想而知。 想到这,高杰几人撇开吴三桂,暗中用眼色交流。 吴三桂听了巩永固的话,心中虽然疑惑,却想到崇祯如此着急,应是女真已经出兵。 他心中暗喜后,又试探地道:“平西侯,既然您让末将谋划,不知可否告知陛下为何要急于大战,要知道我们现在......” “平西伯,让你谋划你就谋划,不该打听的就少打听!” 巩永固刚才似乎已经用尽了所有的耐性,此刻不待吴三桂把话说完,就高声打断了他。 吴三桂见状,脸上闪过一缕杀机后,又恭敬地谢罪道:“平西侯教训的是,末将明白了。” 说罢,他沉思了一会,缓缓地道:“现在敌我双方势力相当,若是要......” 吴三桂才开口,又有一个兵士进来禀告,说蔚县县令因士兵扰民,被百姓围在县衙,派人前来求救。 巩永固本是一脸不悦,此刻闻报,立刻喜笑颜开地道:“平西伯,既然你已是监军,此事便由你去处理吧,陛下对此十分关心,你一定要处理好再回来。” “至于战略之事,我会先和诸位伯爵商议,若你有建议,可回来后补充!” 吴三桂哪不知道巩永固是要借机将他支开,好独揽大权。 不过他碍于身份,加之刚才的事他总觉得有些不安,想要和吴国贵等人确认,便也没有推辞。 可就在他走出大帐时,又听到巩永固的声音响起道:“平西侯,陛下为了安民,曾在京郊每五里设置鸣冤鼓。” “鉴于蔚县的情况,本侯觉得不妨每两里就设置一个鸣冤鼓,你觉得......此事就由你去办吧!” 吴三桂闻言,强压下心中的怒火,躬身应下后,才缓缓地走出大帐,耳中仍隐隐传来巩永固的声音道:“本侯觉得此战应先败后胜,所以我们可以在蔚县设伏......” 吴三桂听到巩永固的话,心中一阵冷笑。 他待吴国贵等人到来后,才骑马疾驰而去。 不过他们出了巩永固的军营后,速度立刻慢了下来。 吴三桂一边若有所思地看着路边的景色,一边听着吴国贵的禀告。 待吴国贵讲完后,他皱了皱眉头,道:“国贵,你确认巩永固受到了崇祯的斥责?” 吴国贵点头道:“此事应该是真的,因为当时贺珍等人正在与巩永固商议军务,锦衣卫直接将他们都赶了出来,并让人守在帐外。” “之后不久,巩永固就让贺珍召集众将议事,而且态度也是大变。” 吴三桂闻言,摇头道:“光凭此点不足以说明巩永固遭到训斥,要知道他是崇祯钦点的大将,以崇祯护短的性格,断然不会斥责他,而将大权交给我!” 吴国贵笑道:“大帅,您难道忘了圣旨未读时,巩永固就已是一腔怒火。” “若非他不是受到斥责,也早已知晓您会被封为和他一样的镇国将军,又怎会那般动怒,连明显深受皇恩的胡四六也打了。” “而且末将听说那几个锦衣卫宣读完圣旨后,就急匆匆地离开了军营,朝南方赶去,想是去找黄得功了。” 吴三桂沉默了一会,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不过本帅心中仍有些担心,就怕......” 说着,他又顿了顿,道:“你可打听出崇祯为何要急于攻打叛军,是不是因为女真打来了?” 吴国贵摇头道:“此事末将并不知晓,不过现在能让崇祯着急的,应该也就只有女真了,想来用不了多久,崇祯就会让您回辽东。” 吴三桂想了想,又看向吴智道:“上次你说崇祯曾经让福建的郑氏进京勤王,可知他们现在到了何处?” 吴智道:“福建的郑芝龙本无意勤王,只有郑鸿逵十分积极,听说现在正在调拨兵马,还未出发,不过好像郑芝龙的儿子郑森,这次倒带了四五千人随史可法进京了。” “确定只有四五千人吗?” 吴三桂闻言,一脸凝重地追问道。 吴智道:“确实只有这点人,而且好像大部分还是郑森的私兵,没有打过几场仗。” 吴三桂闻言,原本凝重的脸色才放松了一些,自言自语地道:“郑森只是个乳臭未乾的毛头小子,并没打过什么大仗,而且他只有几千人,应不足为虑。” “至于郑鸿逵,既然他还在整军,等他到时应也是六七日后的事情,对我们并无影响。” 一旁的吴国贵也附和道:“大帅,您放心,肯定是女真来了,崇祯见巩永固久战无功,对他失望之极,才会怒斥于他,将希望寄托在您的身上。” 吴三桂点了点头,道:“看来此事应是这样,只可惜经此一事后,高杰等人必会排斥我,以后恐怕很难再联手了。” 吴国贵闻言,一脸不屑地道:“大帅,末将觉得您太委屈您自己了,高杰那几个货色,就是我和他们在一起都觉得丢脸,更别说......” “国贵,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什么吗?” 吴三桂不待他话说完,立刻喝止了他。 吴国贵想起吴三桂先前的告诫,一脸不甘地闭上了嘴巴,纵马前行。 吴三桂见状,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也疾驰而去。 正文 第121章 各得其乐 吴三桂一行赶到蔚县县衙时,见到县衙前已经围满了百姓,其中有几个壮汉,一边大声嘶吼,一边推搡着衙役,似乎想要冲进县衙。 而被围着的几个衙役不知是心怀同情,还是怕激发矛盾,尽管不断遭到呵斥,却仍一脸无奈地耐着性子劝说。 吴国贵见状,刚想上前去驱散百姓,好让吴三桂进去,却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个凄惨的哭腔道:“青天大老爷,求求你为小人做主啊!” “那些该死的丘八,不仅抢了我的东西,还把我的孙女也糟蹋了,我那苦命的孙女一时想不开,竟......” “啊,狠心的孙女,你走了是解脱了,叫我这个孤老婆子以后怎么活啊......青天大老爷......” 吴国贵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妇人哭天抹泪地走了过来,而在她的身后还跟着一群愤怒的男男女女。 其中走在前头的两个壮汉抬着一块破门板,上面躺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 那少女虽是一身粗布麻衣,却也难掩她的清秀脱俗 。 此刻她静静地躺在门板上,好似沉睡去一般,只是她那紧皱的眉头,似乎正做着可怕的噩梦。 吴国贵本是个杀性很大的人,此刻见那少女从他面前走过,心中竟也有了一丝愤怒。 “青天大老爷,求求你替我做做主啊,我那儿子只是劝了一句,他们就将他活活打死......” “青天大老爷,我家的地......” ...... 吴三桂见到一拨又一拨的百姓前来,县衙前越闹越凶,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这时,一旁的吴智道:“少爷,此事有些不正常,以前虽也有百姓来闹,却只有三两个气不过的苦主。” “像今日这般成群结队来的,却是从来没有过,小的担心他们是故意来闹事,是不是让吴大人去调些兵来,以防不测?” 吴三桂看了一眼县衙前情绪越来越激动的百姓,摇头道:“不行,此刻群情激奋,若是本帅派兵镇压,正好给了巩永固把柄。” 吴智闻言,一脸担心地道:“看这情形,闹起来是早晚的事,若是您不派兵镇压,到时百姓冲击了县衙,那巩永固同样会告您的刁状啊!” 吴三桂点头道:“是啊,平时看那巩永固还挺温文尔雅,顾全大局的,没想到今日竟如此阴险。” 吴国贵看了眼越闹越凶的百姓,沉声道:“大帅,既然左右都免不了受罚,不如就以处理军务为由,直接回军营吧!” 吴三桂想了想,道:“不行,此次崇祯不仅授本帅镇国将军,还让本帅担任监军,应也是想让本帅从中协调,处理好士兵害民之事。” “而且今日巩永固已当众将此事交给本帅,若是本帅借口推脱,巩永固也会告刁状,而以崇祯的心性,必然会记恨本帅......” “哒哒哒......” 这时,一阵急促地马蹄声从远处传来。 吴三桂等人回头望去,只见吴义一脸着急地疾驰而来。 “少爷,小的刚得到消息,刘文炳已经带领郑森等两万人出海北上了?” 吴义过来后,不待吴三桂询问,就急忙将消息说了出来。 “刘文炳?不是说他已经战死了吗?” 吴三桂闻言,惊讶过后,又追问道:“我们的人可看清楚了,真的是刘文炳吗?” 吴义摇了摇头,道:“我们的人只是远远地看到史可法将一群人迎了进去,并未看清具体有哪些人。” “不过他事后打听过,北上的不止有刘文炳,好像连崇祯的一个妃子的妹妹叫田什么......” 吴义因没记住田淑英的名字,一边说着,一边向吴智求救。 只是田淑英并不出名,所以吴智一时也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谁。 “可是已经死去的田贵妃的妹妹田......英?” 一旁的吴国贵突然开口道。 吴义本已十分着急,此刻听到他的话,连连点头道:“对,对,就是田贵妃的妹妹,叫田英的。” 吴三桂闻言,有些诧异地看向吴国贵道:“你认识她?” 吴国贵摇头道:“不认识,不过以前听人提起过,说她们姐妹不仅貌美如花,而且骑射皆是一流......” 吴三桂待吴国贵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国贵,这些年苦了你了,待此次事了,本帅一定好好补偿你!” 吴国贵诡异地笑了笑,道:“末将谢过大帅!” 随即又看向县衙前的百姓道:“刘文炳之事虽不知真假,但崇祯北上攻打皮岛之事应可确认,恐怕女真出兵之事会有所延缓。” 吴三桂摇头道:“不,本帅恰好与你看法相反,崇祯竟让刘文炳率两万人北上,而且连他妃子的妹妹都派出去了,说明他确实已无兵可派,也无人可用了。” “而且他应也是对此阵缺乏信心,又怕兵士心有怨言,才会让他妃子的妹妹出面,以此安抚众人!” “所以本帅断定他只是虚张声势,听说女真的多尔衮智谋更盛皇太极,必也能看破其中玄机,到时只会加紧南侵......” 吴国贵等人听了他的话,也连连点头。 这时,吴义又急忙补充道:“少爷,刚才潜伏在巩永固营中的暗探也传来消息,说崇祯之所以着急撤兵,就是因为女真已经发兵了。” 吴三桂闻言,心中豪气大增,对吴国贵道:“国贵,既然大局已定,那我们就好好给崇祯演场戏,表表忠心!” 他说罢,见吴国贵等人皆是一脸茫然,又笑道:“国贵,你一会做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并挑两个闹得凶的,带他们去军营认人。” “若是认出来了,知会高杰他们一声,就直接将人带过来,注意,只可关押,不可杀人......” 吴国贵听完他的吩咐,有些担心地道:“大帅,这样也只能糊弄一时,到时百姓再闹起来,您又如何处理?” “而且末将将人抓来,高杰等人必会与您厮闹,我们虽不怕他们,却也没必要因为这些百姓和他们闹僵吧?” 吴三桂笑着摇了摇头,道:“将来的事与本帅何干,至于高杰等人,你就说巩永固逼的太急,只是做做样子......” 吴国贵听完吴三桂的解释,这才明白过来。 他急忙翻身下马,带着几个兵士朝县衙走去。 吴三桂呆在远处观察了一会,见吴国贵已成功的说服百姓,并带着人去军营后,志得意满地笑了笑,才带着吴智等人驱马奔向县衙的后院。 其实此刻开心的不止吴三桂,大厅中的巩永固也十分高兴。 因为在吴三桂离去后,高杰等人的态度也是大变,对他提出的战略十分配合,并且一直推荐让吴三桂的兵马打头阵。 巩永固自也知道他们如此配合,并不是被自己的才华折服,而是自觉在刚才已经认清了他的真面目,想借他的手去对付吴三桂。 巩永固自也乐得配合,因此大厅内的气氛十分融洽。 正文 第122章 战前部署 “忠信伯,你可还有什么意见?” 巩永固待诸事商定后,又特意看向王允成道。 王允成因有心事,压根就没听进去几句。 此刻见巩永固询问,急忙恭敬地道;“平西侯深谋远虑,末将敬佩万分,没有任何意见!” 巩永固闻言,又装作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点了点头,又高声道:“好,既然诸事议定,那你们就各自回去准备吧!” 这时,高杰又故意开口道:“平西侯,那平......吴三桂还没有......” “无妨,本侯才是此次战役的决策者,到时通知他即可!” 高杰见他刚要说“平西伯”时,巩永固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便急忙改口称“吴三桂”。 没想到巩永固还是没有等他把话说完,就高声打断了。 他们见巩永固此刻不仅忘了崇祯的圣旨,也没有了所谓的大局,以为巩永固已经恨极了吴三桂。 几人对视一眼,露出一缕得意的笑容后,便起身告辞。 巩永固客气地将他们送出大厅,随即又研究了一会地图,待贺珍进来禀告,说高杰等人都已回营后,他才长长地喘了一口气,随后又匆匆朝后院走去,准备向朱元璋汇报刚才的情况。 不过当他来到后院时,却并没有见到朱元璋,心中不由一惊。 待询问过守卫后,才知朱元璋不久前刚刚离去,说是要去看被关禁闭的胡四六。 巩永固闻言,这才想起胡四六无辜受罚,他也应该去慰问一下,吩咐贺珍悄悄去找军医后,便急匆匆地赶往胡四六处。 当他来到胡四六处时,两个站岗兵士虽然也恭敬地朝他行了礼,但恭敬程度明显与以前不同。 巩永固心中一阵苦笑后,缓缓走了进去,随即就见到张大彪等三人好似标枪般地站立在门口。 他本想让张大彪去禀告,没想到张大彪竟直接让他进去了。 巩永固进入房中,只觉得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扑鼻而来,本能地皱了皱眉头。 随后就见到朱元璋一脸和蔼地坐在床边,一边帮胡四六上药,一边关切地询问着伤势。 而趴在床上的胡四六早已是满脸泪水,哽咽难语。 巩永固见状,急忙上前道:“陛下,您乃万金之躯,怎能做这种事,还是让臣来吧!” 胡四六见到巩永固,本要挣扎起来行礼,却被朱元璋制止了。 随后朱元璋摇了摇头,道:“不,胡四六今日是为咱受苦,咱理应尽尽心!” 胡四六闻言,哽咽道:“陛......陛下,末......将蒙您......天恩......恩才有今日......别说是......被打,就是要......去死......死末将也觉......不皱一下......眉头。” 朱元璋安抚他道:“好,咱明白你的忠心,不过咱不要你死,要你好好的活着,明白吗?” 胡四六用力地点了点头,又哽咽道:“嗯,末将......明......明白了!” 朱元璋又和胡四六拉了一会家常,待药上好,小心地给他盖上一件衣服后,才对巩永固道:“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巩永固躬身道:“一切如陛下所料,臣......” “嗯,那就好,咱们先出去,也让他好好休息!” 朱元璋打断巩永固的话后,又缓缓起身。 巩永固见状,才知道他一时兴奋,竟忘了此地并非谈事的场合。 见朱元璋已朝前走去,急忙跟了上去,却又听到胡四六的声音道:“平西侯,末将刚才行刑时,污了您的内甲,待末将......” “不用了,你此次功劳甚大,本侯无法明着赏你,这副盔甲就赏给你了,待你以后再立功,本侯再一并封赏!” 巩永固刚才见到朱元璋给胡四六上药,就已想着该如何安抚他,此刻听到胡四六的话,想到内甲已污,立刻就有了主意,所以他不待胡四六说完,就说了出来。 不过他话才出口,才想到此物是朱元璋赏赐,又有些担心地看向朱元璋,竟顾不得回应连连谢恩的胡四六。 朱元璋见状,微微一下,嘱咐胡四六好好休息后,便朝巩永固的大帐走去。 来到大厅后,巩永固又将先前的事一五一十地向朱元璋禀告。 其实朱元璋先前已悄悄在大厅后监听了整个过程,不论是巩永固,还是吴三桂、高杰等人的言行、表情,他大都看得清清楚楚。 高杰等人的态度,与他先前的预判大致相同,只有吴三桂的表现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再就是巩永固,他发现巩永固虽然是在演戏,但心中也确实对吴三桂充满了怨恨。 此刻他又见巩永固谈及让兵士假装百姓前去闹事时,脸上隐现笑意,心中不禁有些担忧。 他待巩永固讲述完后,沉声道:“平西侯,若是吴三桂不去处理蔚县之事,你准备怎么办?” 巩永固愣了愣,有些犹豫地道:“他刚得了镇国将军和监军的职务,应不会在此时抗命吧!”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不错,一般情况下是不会,但是咱说万一,万一他没去,你准备如何处理?” “特别是你们刚才还商议让他率军打头阵,以他的性格,必不会乖乖听话,到时你又准备如何处理?” 巩永固闻言,沉吟道:“高杰等人此刻皆觉得臣是自私之人,必会奉承臣以达到他们的目的。” “到时若吴三桂真不愿意,臣便联合众人对他施压,而且臣已按您的旨意,悄悄传出了女真南侵的消息。” “一旦吴三桂得知此消息,以为即将北归,断不会在此时与臣翻脸,而臣则趁机与众将立下军令状,不怕他不就范!” 朱元璋摇了摇头,道:“平西侯,你错了,就算吴三桂立下了军令状,难道你真敢杀了他?” 巩永固眼中闪过一缕杀机,随后又有些无奈地道:“陛下教训的是,是臣想的太简单了。” 朱元璋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会,才沉声道:“此事你也没有做错,吴三桂、高杰等人确实太过跋扈,若时机合适,你可震慑他们一番,不过一定要注意分寸!” “再则他们虽然骄悍,行军打仗也确实有一套,你若是能处置得宜,将他们收在帐下,将来也会大有裨益!” 巩永固闻言,这才明白朱元璋的用意,立刻跪地请罪。 朱元璋扶起他后,沉声道:“若是吴三桂到时执意不战,你可让王允成的人假冒关东铁骑出征,不过此事必须让吴三桂出面去处理。” “第一步完成后,不论胜败,你都要做出一副悄悄撤兵的模样,同时以郝摇旗等人为筹码,去找李贼和谈。” “李贼发现破绽后,必会率军来攻,到时你蔚县的伏兵就可出击,不过此战只是诱敌,所以你一定要保存实力。” “待退出蔚县后,你让贺珍等人统兵,你则悄悄去与李若琏汇合,在蔚县和金河口中间的那片丘陵地带设伏。” “前面有十来万大军作饵,李贼应不会生疑,等叛军过半后,你和李若琏带着三万多人杀出,同时令贺珍再率军杀回,到时高杰等人也必会跟风,这样......” 巩永固将朱元璋的安排逐一记下后,又有些疑惑地道:“陛下,黄得功手下不是有五万多人吗?” 朱元璋道:“咱刚得倒吴孟明的消息,黄得功和刑氏一共有近八万人,不过为免刑氏前来会让高杰生疑,咱已派人传令,让黄得功分兵攻击灵丘和平型关,以便牵制刑氏。” “另外,平西侯,你要做好一件事,那就是此战王允成必须死,而咱也要在京城见到他。” 巩永固闻言一惊,一脸诧异地看向朱元璋道:“陛下,您也觉得左良玉有问题?”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此事现在只有一些眉目,你一定要小心行事!” 巩永固躬身应下后,犹豫了一会,又低声道:“陛下,近日一直有谣传,说安国公已在太原战死,臣想......” “平西侯,咱之前已经告诉过你,安国公已经率军北上,难道你忘了?” 朱元璋不待巩永固把话说完,又高声打断了他。 巩永固见状,连忙跪地请罪。 朱元璋见他面有戚色,想到他和刘文炳本是至交,而且这些天一直为自己出生入死,心中也有些不忍,便扶起他劝道:“平西侯,你放心,我已密令锦衣卫去探访,安国公一定不会有事的!” 巩永固也知朱元璋的难处,当下便又将话题转到其他事情上。 只是经此一事,两人明显都有些心不在焉,虽然想念刘文炳的出发点不同,却都在想着他。 正文 第123章 真假难辨 “陛下,末将有要事禀告!” 正当朱元璋和巩永固在讨论接下来的安排时,张大彪有些慌乱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朱元璋闻言,心中不由一惊。 因为张大彪知道他最不喜在处理事情时被人打扰,可现在张大彪明知故犯,应是有十分紧急的事禀告。 “难道是京城有变?” 想到龚鼎孳一事尚未查出幕后之人,朱元璋的心不由地提了起来。 他强行恢复了平静后,才示意巩永固去开门。 “陛下,末将刚刚得到消息,李建泰在太原被人刺杀身亡了!” 张大彪进来匆匆行礼后,就有些惊慌地将消息说了出来。 “好,杀的……” 巩永固因李建泰害的刘文炳生死未卜,此刻听说李建泰被杀,本能地叫出了声。 不过当他见到朱元璋眉头紧皱时,不由又急忙收声躬立。 朱元璋看了他一眼,才看向欲言又止地张大彪道:“不是我们的人做的?” 张大彪摇了摇头,道:“我们本准备在李建泰受封时行动,没想到被人抢先动手了。” 原来自朱元璋得知刘文炳被出卖后,就曾下令让锦衣卫刺杀李建泰。 他此举一来是要为刘文炳报仇,二来也是为了消除李建泰投降可能带来的不利影响。 因为李建泰毕竟是内阁成员,而且还是奉命出征,若是投靠叛军,会让一些人对朝廷失去信心。 只是红娘子也早已料到此点,所以对李建泰的保护十分严密,加之李建泰深居简出,他们一直都没有找到机会。 刚才朱元璋见到张大彪的神情,就已知不是锦衣卫动的手,而且也已隐隐猜出行刺之人,只是心中不愿承认,故才有此一问。 朱元璋又沉默了一会,沉声道:“是何人所为?” 张大彪闻言,有些犹豫地道:“据说是……是安国公……” “安国公?他怎么样了?” 巩永固高声打断张大彪的话,急忙追问道。 尽管巩永固追问的十分急迫,但张大彪还是先担心地看了朱元璋一眼,见对方没有制止后,才低声道:“据说行刺之人被围后,已经毁容自尽。” 巩永固闻言,连连摇头道:“既然对方已经毁容,又怎么能确认是安国公,此事是不是谣传?” 张大彪点头道:“也有这种可能,因为当时行刺的十几人都蒙了面,只是战死的人中有护卫安国公的百户王忠,而且毁容之人与安国公身形相似,才会有此说法。” “那毛维张和任志华,可有见到他们的尸体?” 巩永固也听出张大彪的安慰之语,又有些不甘地追问道。 因为毛维张也是刘文炳的亲卫之一,而任之华则是刘文炳的副将。 这两人都是刘文炳从京军中选拔出来,经历了数次大战的人,不仅武艺高强,而且忠心耿耿。 特别是任之华是丙戌年的武进士,也曾是昌平守御,为人机警、精通韬略,深受刘文炳的赏识。 先前数次战役,他都一直守在刘文炳的身边,替刘文炳挡下了不少明枪暗箭,因至今仍未听到二人的消息,所以巩永固又特意问及此事。 张大彪摇了摇头,道:“锦衣卫在太原的力量有限,并未打探到他们的消息,不过据叛军的说法,安国公的三千骑兵基本已被歼灭,只有少数漏网之鱼。” 巩永固闻言,脸色不禁沉了下去。 朱元璋听完张大彪的讲述,心中一时也不能确认刘文炳的情况。 因为按常理来说,刘文炳身为安国公,自不会冒险去行刺李建泰。 但他也知道刘文炳生性要强,而李建泰又是刘文炳解保定之围后派往山西的,现在李建泰不仅出卖了他,还害死了三千精锐。 以刘文炳的性格,知道李建泰受封的消息后,只要他不死,必然会亲去了结此事。 而保定又是叛军在山西的大本营,李建泰更是重点保护对象,所以只要刘文炳去了,必死无疑。 这样看来,此事不论真假,刘文炳生还的可能性应十分渺茫。 随即朱元璋又想到辽东之事,不禁皱起了眉头。 张大彪虽见朱元璋眉头紧皱,犹豫了一会,仍低声道:“陛下,还有一件事有些奇怪!” 朱元璋闻言,有些诧异地看向他道:“何事?” 张大彪道:“根据锦衣卫的消息,原本当时对方也并未认出刺客是安国公,只因牛金星的儿子牛佺突然提出,说曾见到李岩的妹妹李嫣带安国公进入李府,才有此一说。” “不过后来李贼的人去找他核实时,他又对此矢口否认,而且对李家的人也极为客气。” 朱元璋闻言,心中疑云更重。 因为李岩和牛金星一直不和,不排除牛佺是借机打击李岩,而牛佺之后改口,也可能是受到了李岩的威胁。 若是这样,所谓的刘文炳刺杀一事,也可能是牛佺的杜撰。 “平西侯,不好了,李贼突然送来安国公的尸身,现在好多兵士都在围观,不少人更是因此痛哭不止!” 这时,贺珍又急匆匆的跑进来禀告。 巩永固本在伤心,突闻此事,心中的怒火立时爆发了出来,朝贺珍大喝道:“你是干什么的,怎么会让李贼的人来到军营?” 贺珍身体闻言,急忙单膝跪地请罪道:“末将知罪,请平西侯责罚。” 巩永固刚才也是太过悲愤,才呵斥了贺珍。 此刻见他满头大汗,身体微颤,显然是一得到消息就急忙来禀告。 又想到他一向谨慎,并非玩忽职守之人,此事应别有内情。 巩永固为免因此寒了贺珍的心,上前扶起他道:“贺将军,本侯刚才一时愤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此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细细说来。” 贺珍闻言,理了理思绪,才将事情讲了出来。 原来贺珍为了防止奸细潜入,在营外设了三重明暗哨,也因此抓到不少叛军的奸细。 只是今日的叛军十分狡猾,竟是装作被兵士迫害的苦主前来伸冤。 因吴国贵是来捉拿害民之兵,加之贺珍也听说这几个时辰里,吴国贵先后到高杰、马进忠等人的军营中抓去不少兵士。 所以他只想着兵士是否会被诬陷,并未太留意那几个苦主。 没想到那几个苦主随着吴国贵进了军营,立刻声称是太原的义军,因受过刘文炳的救命之恩,见刘文炳惨死后,不忍再见他的尸身被叛军侮辱,所以冒死盗了出来。 贺珍闻言大惊,不待对方讲完就急忙上前制止,并让亲卫以妖言惑众之罪将对方擒拿,没想到王允成、高杰等人也恰好来到军营。 王允成听闻此事后,立刻上前辨认,因尸身面目全非,他也连连摇头,没想到后来他竟从尸身衣服的夹缝里找到了刘文炳的私人印章,立时跪地痛苦。 众兵士见状,也纷纷跪地哭泣,现场一片混乱。 正文 第124章 身不由己 巩永固听完贺珍的讲述,已猜到这应是叛军的阴谋,想借刘文炳之死来打击兵士的斗志。 只是他心中仍有疑惑,就是吴国贵是真被骗了,还是佯作不知,故意来搅乱军心? 再就是王允成和高杰等人,到底是恰巧遇到,还是本就是为此而来? 随即他又想到王允成可能涉及此事,但高杰、马进忠等人恐怕是被人引导至此。 因为若他们都有投敌的心思,先前就不会那般拼命攻击广灵,现在也不用故意弄出此事,直接联手将他擒下便可。 接着他又想到已按照朱元璋的吩咐,悄悄将刘文炳北上和女真南侵之事宣传出去,只因怕叛军生疑,此事故意做的较为隐秘,所以现在知道此事的人并不多。 虽然现在被叛军抢了先手,只要高杰等人表态知晓此事,那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想到这,他的心才稍稍放松一些,暗叹一声后,又悄悄偷瞥了朱元璋一眼,见对方好似在沉思,才对贺珍问道:“那几个苦主现在还在军中吗?” 贺珍闻言,点头道:“末将虽未敢抓他们,却已下令任何人不得离开军营,同时也让人在暗中监视他们。” 巩永固沉声道:“嗯,此事你做的很好,你立刻去安排亲信驳斥对方的言论,不过不要太刻意!” “另外你去请高杰等人过来,就说本侯有事与他们商议。” 贺珍躬身应下后,正准备出去,却又听到朱元璋的声音响起道:“贺将军,你且等一等!” 贺珍闻言,有些诧异地看向朱元璋。 朱元璋并未理会他的目光,而是继续说道:“你可先去安排亲信辟谣,至于召集高杰等人之事,待我和平西侯商议后再通知你!” 贺珍虽已发现朱元璋的身份不简单,不过他并未直接答话,而是看向巩永固,见对方微微点头后,他才躬身应下,随后快速跑出了大厅。 “陛下,您是怀疑高杰等人与此事也有关系?” 巩永固见朱元璋又沉默不语,想到此事不能再拖,便又低声问道。 朱元璋摇了摇头,道:“高杰应没有和叛军勾结的可能,不过咱觉得此事还是当众说清楚的好,若是你召集众将商议后再宣布,恐怕流言的危害会更严重!” 巩永固皱了皱眉,道:“陛下,这样是否太过冒险,纵使高杰没有参与此事,但他也未必会帮我们,要是......” “不,他一定会支持我们的,因为他知道,只有这样他才会洗脱嫌疑。” 朱元璋高声打断巩永固的话后,脸色有些阴沉地道:“咱现在担心的是如何让兵士相信此事!” 他说罢,又晏然自若地看向巩永固。 巩永固见状,沉默了一会,道:“若要兵士相信,最好是让送尸体的人承认是假的!” “不过他们既然敢孤身前来,想来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加之时间紧迫,又是众目睽睽之下,我们也难以威逼利诱!” 朱元璋点头道:“不错,这是个办法,只是慢了些,此法只能在解决此事后再用,所以我们可能要从其他方面做文章。” 巩永固见朱元璋好似成竹在胸,却又不肯直言,心中也是一阵疑惑。 随即他想到王允成是通过尸体衣服中的印章,确认了刘文炳的身份,若是他以好友的身份指出尸体中的一些特征,证明尸身并非刘文炳,或许就可暂时化解此危机。 然后他再借口那些送尸体的人别有用心,将他们全部抓起来,到时或严刑审问,或厚利引诱,让他们出来指证是被人逼迫,此事就算过去了。 想到这,他便将此方法说了出来。 朱元璋点头道:“不错,你和安国公是至交好友,说出的话应无人能够反驳,只是却还欠了一些力度。” 巩永固闻言,立时明白过来,面带悲色地道:“陛下,若那真是安国公的尸身,臣......” 朱元璋摇了摇头,道:“平西侯,若那真是安国公的尸身,你就更应该痛下决心,完成他的遗愿,不然岂不是让他白白承受了毁容之痛?” 巩永固身体一阵颤抖,随即一脸悲痛地道:“陛下说的是,臣明白,臣这就去办!” 不过他口中虽说着要走,却并没有离去,而是默默地看着朱元璋。 朱元璋见状,点头道:“平西侯,你放心,若安国公真的已经为国尽忠,咱一定不会亏待他,到时必会为他风光大葬!” 巩永固略带哭腔地谢恩道:“臣代安国公谢陛下隆恩!” 说罢,他才踉踉跄跄地朝大厅外走去。 “张大彪,你跟过去看看,若是平西侯支持不住,你帮他一把!” 朱元璋看着巩永固的背影,沉声吩咐道。 张大彪躬身应下后,又禀告道:“陛下,还有一事末将未来得及禀告,先前李三豹传来消息,说发现有一个行踪可疑的人从王允成的营中出来。” “他们因怕打草惊蛇,所以只是远远地跟踪,不过现在对方已快要离开蔚县的范围,他们问是不是要擒拿?” 朱元璋闻言,皱眉道:“怎么会这样巧,李三豹宣读完圣旨后,还要佯装南下,然后才能折回监视王允成,怎的这快就发现异常?” 张大彪见状,摇头道:“此事末将也不清楚,是不是因为左良玉这几日就要到来,所以他们联系的密切了些?”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道:“你吩咐李三豹,想法子在对方不察觉的情况下,查探清楚情况后再说。” 张大彪应下后,也急匆匆地离开了大厅。 此刻,大厅内就只剩朱元璋一人,显得格外的安静,让他觉得既舒适又不安。 “杀!” “杀!” “杀!” 突然,从大厅外传来一阵高亢的吼叫声。 朱元璋闻声,知道应是巩永固已经解决了危局,原本皱着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 随即他又想到刘文炳忠心耿耿,为国捐躯后连尸身也不能保全,心中又不禁有些愧疚。 不过当他想到摇摇欲坠的大明江山,想到千千万万流离失所的百姓时,脸上又闪过一缕坚毅之色。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随后就见巩永固热泪盈眶地跑了进来。 正文 第125章 将帅的仁慈 “陛下,不是安国公,不是......” 巩永固因太过兴奋,见到朱元璋都未行礼,就急忙将憋了许久的话低声喊了出来。 朱元璋闻言,强作镇定地点了点头,道:“可认出是谁?” 巩永固摇了摇头道:“尸身容貌被毁,很难辨别出是谁,臣也是凭借安国公右腋下有块红色的胎记,才得以识别。” “不过那人的身形与安国公确实有七八分相似,想来应是熟识之人冒充,不然不可能如此相似,可惜如此忠义之人,臣却将他分尸了。” 巩永固说到尸身时,脸上不禁又露出一缕悲伤。 随即他想到此事是朱元璋吩咐,他这会虽是在感叹忠良,却也极容易让朱元璋产生误会。 他本想出言解释,可这种事又如何说的清楚,往往只会越描越黑,让误会更加严重。 到时朱元璋纵使没有这个心思,也会被他引出来,致使君臣心生隔阂。 但若是他不说,而朱元璋却已觉察此事,君臣间同样会有隔阂。 巩永固也是精通历史之人,深知一旦君臣有隙,从来没有什么好结果。 特别是他们现在处在剿灭叛军的关键时期,若是不能妥善解决,不仅会对平叛不利,而且他也可能遭受横祸。 想到这,他心中满是后悔,却又不知该如何处理。 而朱元璋此刻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竟也没有开口。 巩永固见状,心中更加担忧。 随即他想到现在他统帅十来万兵马,京军精锐尽归他指挥。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朱元璋已将性命都交给了他,对他可谓信任至极,应不会因这句话就怀疑他。 而且纵使朱元璋有所怀疑,只要他以坦诚之心相见,定能获得谅解。 想明白此点后,巩永固单膝跪地请罪道:“陛下,臣一时失言,还请陛下责罚!” 朱元璋见状,佯作惊讶地道:“平西侯,你何罪之有?” 巩永固闻言,便知朱元璋早已察觉,身体微微一颤,更加恭敬地道:“禀陛下,臣只因不忍忠义之士受苦,心中愧疚,才一时感叹,并未有冒犯陛下的意思,还请陛下明鉴!” 他话音落下后,朱元璋并未开口,大厅中立时一片死寂。 巩永固似乎都能听见他的心跳和额头上汗珠轻轻滑动的声音。 “滴答!” 一滴汗水终于走完了它漫长的旅程,清脆地滴落在地上。 “滴答!” “滴答!” “滴答!” ...... 接二连三的汗珠欢快地滴落,好似要奏响一曲惊世的乐章。 “平西侯,何为众人皆说慈不掌兵?” 就在巩永固感觉自己的心快要跳出来的时候,朱元璋低沉的声音终于响起了。 巩永固闻言,好似饮下琼浆玉露一般,身心一阵轻松。 因为若是朱元璋此刻直接扶起他,告诉他对此并不在意,那就说明对方对他已不再信任。 但现在朱元璋的语气似有不满,却恰好说明并未将他当做外人,才会流露出真性情。 而且问的问题,也给了他分辩的机会,足见朱元璋只是对他做的事情不满,而非对他的忠诚有所怀疑。 当然,这只是一个开始,若他不能给出一个让朱元璋信服的理由,恐怕事情也不会善了。 于是巩永固定了定心神,一脸恭敬地道:“兵者,国之大事也,善用之可兴邦,滥用之则国灭,故圣君慎之又慎,不敢轻用其锋。” “而将帅乃军中之魂,擎天之柱,若不能令行禁止,赏罚分明,则兵士怀恨,军纪涣散。” “故善统兵者,战前必惩不肖,以儆效尤,战后必奖贤良,激励来者,若将帅心怀妇人之仁,不能惩暴扬善......” 朱元璋待巩永固说完,才点头道:“不错,不过你这只是将官之慈悲,非将帅之慈悲。” 巩永固咋闻慈悲之语,心中不由一愣。 随即想到将帅若不能震慑军中宵小,必会削弱军队的战斗力,一旦战事不利,轻者损兵折将,重者国破家亡,致使天下生灵涂炭。 如此看来,确实是一种慈悲,只是朱元璋说的将帅的慈悲又是什么呢? 朱元璋见巩永固眉头紧皱,缓缓开口道:“平西侯,孙子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可见攻城交兵,都是不得已之法,也是将官之流的主责,而身为主帅,最上者是以谋略致胜,不战而屈人之兵,这也是对兵士,对百姓最大的仁慈。” “而今李贼以安国公之事乱我军心,你却只念自身之亲情,而枉顾数十万兵士的生死,更忘了你身后数百万的百姓,你觉得你算得上仁慈吗?” “咱告诉你,今日莫说是安国公,就算是咱,只要有利于大局,你也必须义无反顾,只有这样,你才对得起大明,对得起千千万万供养你的百姓......” 巩永固听到朱元璋的话,身体连连颤抖,不停地请罪。 朱元璋见状,语气这才平和了些,继续说道:“为将者,贪生怕死固然会丧师辱国,但重情好名,同样会惹来杀身之祸。” “所以从你披上战袍的那一刻起,你就应该将自己的一切感情都放下,心中只有一个目标,就是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胜利!” “可你今日听闻安国公之事,立时就乱了方寸,全然看不破对方的阴谋,更不用谈适时反击。” “若非咱今日严令,纵使你否认了尸身非安国公,却不处置尸身,兵士心中必然生疑,对你的信任也会减弱,若是发生这种事,危害会比安国公战死的影响更加严重。” “李贼也正是看穿了你的弱点,才敢将假的尸身送来,企图乱你军心。” “若是再让高杰等人看出你的软弱,更不会将你放在眼中,到时内有疑兵,外有悍将,你又准备如何打这场战?” 巩永固直到此刻,才真正认识到此事的危害,心悦诚服的请罪。 朱元璋亲手扶起他,温和地道:“平西侯,咱说这些,并非是想责怪你,只是让你明白肩上的责任。” “同时也因为只有这样,才有可能为生死未卜的安国公赢得一丝生机!” 巩永固闻言,有些诧异地看向朱元璋。 因为若是叛军知道刘文炳还活着,必会加紧追捕,这样只会对刘文炳更加不利,怎么会获得一线生机呢? 正文 第126章 南粮被劫 “陛下,恕臣驽钝,实在不知此举为何可为安国公赢得一线生机,还请陛下赐教!” 巩永固沉思一会,未能明白其中关窍,又向朱元璋请教道。 朱元璋见他对自己如此坦诚,暗暗点了点头,才开口道:“大战之时,血肉横飞,尸横遍野,大都只能靠俘虏或服饰、配饰等物辨认身份。” “先前叛军之所以传出安国公战死的消息,想来也是据此判断,但叛军后来应是又有所发现,不能确认安国公的身份,才会发生今日之事。” “所以现在不仅咱们,连叛军也不知安国公的生死,若是你今日矢口否认,又厚葬尸身,只会让叛军追捕安国公的速度加快,而且还不利于叛军的内斗。” “因为按照张大彪的说法,是牛金星之子牛佺指认的安国公,但他真正的目的却并不是安国公,而是想借机攻击李岩。” “若是你让叛军觉得安国公已死,那些武将也会因此与李岩更加亲厚,他的威望必会更高。虽然这样也会让李贼对他不满,但是李贼也是有城府之人,绝不会在此刻对付他。” “而牛金星等人在居庸关一战后便已失势,若再经此挫败,纵使李贼暗中支持,恐怕难也以与李岩抗衡。” “一旦李岩得势,以他的心性和才能,必会加紧追捕安国公,这样岂不是比他们双方内斗时更加危险?” 巩永固闻言,这才明白过来,躬身道:“谢陛下指点,臣明白了,臣一定谨记陛下的教诲,不再被感情左右。” 朱元璋见他心中怨气已散,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其实他刚才之所以说这么多,除了巩永固的处置方案有瑕疵外,更主要的是担心将来金铉冒充刘文炳之事发生后,巩永固会因今日之事与他离心离德。 而他现在统兵的大将,都算是巩永固的同袍,有着过命的交情。 一旦这些人对他心有成见,那时局面将会更加被动。 因此他才借此提点巩永固,也算是未雨绸缪。 “陛下,刚才臣否认尸身时,不仅高杰、马进忠等人站出来支持,就连吴国贵也承认了此事,只有王允成有些犹豫,不过最后也表态了。” “这样看来,他们虽各有盘算,但在大势上已经屈服,我们是否趁热打铁,对叛军发动攻击?” 巩永固清除心中的负面情绪后,整个人又充满斗志,向朱元璋建议道。 朱元璋摇头道:“此次他们不过是饵兵,现在也勉强可用,不过安国公之事,让咱觉得不妨先从叛军内部着手,以免佯攻缓和了他们的矛盾。” 巩永固闻言,有些犹豫地道:“陛下,自上次京城之战后,李贼就已知牛金星等人靠不住。“ ”现在大战在即,纵使我们不攻击,李贼也绝不会对付李岩,而从牛佺临时改口之事来看,可知牛金星并不是李岩的对手。” “陛下若想挑起牛、李内斗,恐怕短期内并不容易,若是等左良玉到来,情况会更加被动,还请陛下三思!” 朱元璋点头道:“不错,牛金星现在示弱,为了保存实力,自是不肯与李岩硬拼,但是若他被逼上绝路,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巩永固皱眉道:“牛金星现在虽然失势,却仍是伪相,而且李岩也是有大局之人,断不会在此刻对牛金星穷追猛打,他又如何会被逼上绝路呢?” 朱元璋笑了笑,将先前牛金星离间之事说了出来。 并指出李岩应是掌握了牛金星的把柄,而这把柄,很有可能就是牛金星私通女真之事。 而牛金星本已服软,但牛佺却又突然冒出来攻击李岩,加之与女真有关系的范北斗等人皆在太原,那牛佺应该就是联络之人。 因北方百姓深受女真蹂躏,若是他们借此散布牛佺私通女真的言论,必然群情激愤。 到时不仅可以逼迫李自成出来表态,断了他与女真勾结的念头,还会让牛金星声名狼藉。 若牛金星舍不得他的荣华富贵,必会自证清白,那时他一定会拼死对付李岩。 巩永固听完朱元璋的讲述,连连点头,随即又就其中的一些细节向朱元璋请教。 这时,只见张大彪神色凝重地走了进来。 朱元璋见状,眉头不由地皱了起来,沉声问道:“大彪,可是王允成之事有了结果?” 张大彪摇了摇头,道:“末将刚刚接到消息,从南京运往京城的粮食被海盗抢劫了!” “什么,粮食被劫了?” 巩永固闻言,有些惊慌地叫道。 张大彪点了点头,道:“是的,据吴同知的消息,因史尚书率军北上,加之郑氏即将出兵,所以护送第三批南粮的力量比以往弱了一些。” “没想到这些粮食离开港口才半日,就遭到海盗的抢劫,而且放言要三百万两赎金,才肯归还粮食!” 巩永固见朱元璋沉默不语,便又问道:“可知这帮海盗的来历?” 张大彪摇头道:“据生还的士兵讲,那些海盗奇装异服,肤色各异,应该是东来的西洋人,至于到底是哪一国人,却是无法分辨。” 巩永固闻言,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平西侯,你军中的军饷还可支持多久?” 这时,朱元璋突然开口问道。 巩永固想了想,道:“大概可支持半月,不过左良玉的十几万大军将至,也需要提供粮饷,这样算来的话,恐怕最多也就够六七日之用。”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道:“若是一切顺利,这些粮饷也足够你攻下山西全境。至于左良玉的军饷,不用你操心,咱自会想办法解决。” 说罢,他又看向张大彪道:“你速派人回京,让申湛然拟旨,表彰郑森的忠勇,并以郑芝龙教子有方为由,封他为靖海侯。” “同时派人去联系赵二虎,让他密切留意郑森的举动,若有异常之处,可直接斩杀,若事不可为,不用再攻击皮岛,直接回师!” 张大彪闻言一惊,几次张嘴欲言,最后却都闭上了。 正文 第127章 吴三桂也迷信 当天边的最后一丝亮光被黑暗吞噬后,整个蔚县立时漆黑一片。 只有三两颗不知名的星星若隐若现,散发着柔弱的微光,给大地带来些许光明。 紧接着,远处又星星点点地亮起一些灯火,暂时打破了黑暗的统治。 此刻虽已是季春末,但蔚县的夜依然很冷,特别是风起之时,仍旧寒风刺骨,让人避之不及。 所以尽管才天黑,蔚县却十分的宁静。 “哒哒哒......” 这时,一阵细碎的马蹄声划破沉寂。 “少爷,您小心些,这里的山路有些颠簸!” 走在前头的吴义紧了紧衣襟,又朝身后的吴三桂提醒道。 不过因山风太过凛冽,他不愿张大嘴吸进冷风,所以声音并不大。 吴三桂似乎心有旁骛,听到他的话后,只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却忘了两人相距较远,在这样的环境下,吴义根本就看不到他的动作。 “少爷......” “嘶!” 吴义以为吴三桂没有听到,又提高声音喊道。 不曾想他才开口,乌龙驹突然双蹄腾空,发出一声长嘶,好似要将吴三桂从马上抛下。 尽管吴三桂有些心不在焉,却也是精通骑射之人,所以事情虽发生的突然,他也已本能地勒紧马缰,双腿用力夹住乌龙驹。 “嘶!” 乌龙驹似乎被勒得太紧,再次发出一声痛苦的长嘶,随即快速朝前跑去。 “少爷!” “大帅!” 吴义和一些亲卫见状,也疾呼着追了上去。 吴义等人追了差不多半里路,才见到驻马在路旁的吴三桂。 “少爷,您没事吧?” 吴义见到吴三桂后,立刻翻身下马,上前关心的问道。 吴三桂摇了摇头,道:“你们都来了吧?” 吴义点了点头,又看向吴三桂胯下的乌龙驹,喃喃自语地道:“这乌龙驹就是刀山火海也没怕过,怎的今日会在山路上失控?” 吴三桂闻言,眉头皱得更深了。 其实他刚才也一直在想此事,却始终没有想明白。 因为这乌龙驹并非普通马,乃是祖大寿精心培育的四大蒙古名驹之一。 此马不仅全身乌黑,没有一丝杂毛,而且颇有灵性,曾数次提前长嘶预警,助吴三桂脱困。 除此以外,乌龙驹在战场上也是纵横驰骋,毫不畏惧,帮吴三桂屡建奇功,可谓忠心耿耿。 但就是这样一匹良驹,今日不知何故,竟险些将他抛下马去,不禁让他心生疑窦。 “少爷,少爷!” 就在吴三桂沉思之时,吴义的声音再次响起。 吴三桂闻言,看了他一眼,道:“你们在这等等,本帅去去就回!” 说罢,不待吴义答话,他就纵马朝后跑去。 当吴三桂来到刚才乌龙驹长嘶的地方后,立刻跳下马,仔细检查地面的情况。 却发现此处并无异状,心中更是疑惑。 “难道是本帅忽略了什么?” 吴三桂看着远处摇曳的军营灯火,心中默默想到。 “大帅!” 这时,吴国贵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吴三桂闻声,又蹲下身,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异常后,才翻身上马。 “大帅,您没事吧?” 高举火把的吴国贵见吴三桂面色阴冷,有些疑惑地问道。 吴三桂摇了摇头,道:“国贵,你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吴国贵点头道:“大帅,末将刚得到消息......” “国贵,有事咱回营再说!” 吴国贵才开口,吴三桂却又突然打断他,并警惕地朝四周望了望。 吴国贵见状,也小心地打量四周,并未见到异常之处,又疑惑地看向吴三桂, “走吧!” 吴三桂又扫视了四周一眼,才缓缓前行。 吴国贵见状,也急忙跟了上去。 就在他们二人离去不久,从山坡下的草丛里钻出一个人,冲着二人的背影笑了笑,随即快速离去。 “少爷,您没事吧?” 吴义见到吴三桂,又急忙迎了上去。 吴三桂摇了摇头,继续前行。 “义哥,大帅在蔚县可发生了什么事?” 吴国贵见吴三桂面色有异,便低声朝吴义问道。 吴义闻言,大诉苦水道:“哎,你别提了,自你走了以后,又来了好多伸冤的百姓。” “少爷一直忙到傍晚时分,才消停了些,本来我劝少爷早些回来,可少爷又非要去安抚李知县,并帮他检查县衙内的防御......” 吴国贵因嫌吴义蠢笨,一向都不愿意搭理他,只因现在不知吴三桂发生了何事,才自降身份向他询问。 此刻见吴义絮絮叨叨地说不到重点,吴国贵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他道:“这些我都知道,我是问可有异常之处!” 吴义闻言,也有些不高兴地道:“这就是异常之处啊,那些百姓里,十个恐怕有八个都是假的,还不够异常。” 吴国贵摇了摇头,刚要纵马前行,却又听到吴义的声音响起道:“对了,刚才乌龙驹突然失控,不知道......” “乌龙驹失控?” 吴国贵急忙勒住马缰,有些惊讶地道。 吴义点了点头,道:“对啊,本来走的好好的,乌龙驹突然长嘶,险些把少爷从马上摔下来......说起来都是那个李知县不好,一点眼力劲也没有,也不知道......” 吴国贵见他又废话连篇,当下敷衍了几句,便朝吴三桂追去。 当他们一行回到军营时,营外的吴智立刻迎了上来。 不过吴三桂并未离他,翻身下马后,就径直朝大厅走去。 吴智见状,尽管心中疑惑,却仍急忙跟了上去。 “国贵,你说南粮被劫的消息可靠吗?” 大厅内,吴三桂本正懒懒地喝着吴智送上来的雨前龙井,突然听说南梁被劫,眼中立时闪过两道精光。 吴国贵见问,躬身道:“此事是我们飞羽营的人传来的消息,应该错不了!” 吴三桂点了点头,面带笑容地道:“好,好,若是军粮不济,此战......” 不过他话还没说完,脸上的笑容突然凝固,似惊似喜,非常的怪异。 “大帅?” 吴国贵见吴三桂戛然而止,有些担心地低声叫道。 吴三桂闻言,愣了愣,才沉声道:“国贵,你对此事怎么看?” 吴国贵见他忧愁中隐现一丝畏惧,便故作豪气地道:“大帅,依末将的看法,此乃天赐大帅的良机。” “要知我们并不缺钱粮,缺的是能征善战之士,若是我们将此消息散布出去,军心必然不稳。” “大帅则可趁机收拢人心,挑选能征善战之士,到时便可纵横天下,称孤道......” “吴国贵!” 吴三桂不待吴国贵话说完,脸上闪过一缕怒色,高声喝止了他。 吴国贵闻言,立刻躬身请罪,同时嘴角隐现一丝笑意。 原来吴国贵知吴三桂虽心有韬略,杀伐果敢,是个有雄心,也有魄力的枭雄,却有一个弱点,就是非常的迷信。 他担心吴三桂因为乌龙驹之事乱了心思,挫了锐气,才故意借此激发吴三桂的豪情。 正文 第128章 疑云重重 “国贵,本帅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此地不是辽东,不可妄言,你为何总是记不住!” 吴三桂瞪了吴国贵一眼,怒声呵斥道。 吴国贵见吴三桂已恢复了往日神情,心中暗喜后,仍佯作不忿地道:“末将记下了!” 吴三桂见状,心中怒气更盛,刚要开口,却听到吴智的声音响起道:“少爷,国贵虽然莽撞了些,但对您却是忠心耿耿。” “刚才他为了查探消息,可是险些丢了性命,还请少爷饶恕他一回!” 吴三桂闻言,有些疑惑地看向吴智道:“消息不是飞羽营传来的吗,他怎么险些丢了性命?” 吴智闻言,躬身道:“小的说的是关于王允成的消息......” 原来发生了刘文炳的尸身之事后,吴三桂就发现自己被人算计了,因此让吴国贵去查探各营的情况。 而吴国贵在探查时,意外发现一个行踪诡异的人,便悄悄跟了上去。 他跟着那人走了大半个时辰,发现对方竟走进一个茶寮喝茶。 吴国贵见状,大失所望。 正当他准备返回时,却见到那人的目光时常与茶寮老板交会。 除此之外,茶寮中的其他几人,也一直暗中打量一个衣衫普通的客商。 吴国贵心中生疑,借入厕之机悄悄溜到厨房。 他本想动点手脚迷晕那几人,看他们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没想到却发现茶寮老板正在往茶中下药。 他见事有蹊跷,便又回到茶寮,趁客商喝下茶后迷糊之时,悄悄拿走了那个客商的包裹。 没想到茶寮中的那几人也十分机警,不久就追了上来。 吴国贵虽然武艺不错,但不曾想那几人竟也是高手。 一番打斗下来,吴国贵险些丢了性命。 幸亏不远处有片树林,吴国贵拼死逃了进去,才躲过了对方的追杀。 之后他查看了包裹,找到了王允成写给左良玉的密信。 吴智说完,又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恭敬地递了上去。 吴三桂接过信,并没有打开,而是看向吴国贵道:“没什么事吧?” 吴国贵闻言,摇了摇头,并未回答。 吴三桂见状,笑骂道:“你个狗东西,老子给你脸了是吧,还不滚起来!” 吴国贵知戏已经够了,便借机起身,恭敬地站在一旁。 吴三桂这才打开手中的信,看了看,冷笑道:“这左良玉还真是够毒的,竟想借叛军之手除去我们,自己做董卓!” 说罢,他又看向吴国贵道:“国贵,你对此事怎么看?” 吴国贵见问,一脸恭敬地道:“大帅,末将觉得这两件事都有些蹊跷。” 吴三桂点了点头,道:“你且说说,有何蹊跷之处?” 吴国贵沉声道:“首先是南粮被劫之事,自郑氏崛起后,海盗见之如避蛇蝎,但这次运粮的船队和郑鸿逵的战船只有两三个小时的距离。” “而那帮西洋人不仅成功劫了南粮,并在郑鸿逵赶到前成功撤离,若说这是巧合,末将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 “此事要么就是郑鸿逵担心咱们立功,故意弄了这出贼喊捉贼把戏,要么就是南京方面有人不愿崇祯获胜,暗中策划了此事。” “再结合这份信来看,左良玉纵使未至蔚县,应也从王允成处得知我们与叛军的势力旗鼓相当。” “他竟想要借叛军之手除去我们,那很可能劫粮之事就是他暗中指使。” 吴三桂闻言,摇了摇头道:“郑鸿逵虽有能力做成这件事,但此事对他却是有害无利,毕竟此事发生后,郑氏嫌疑最大。” “而且郑氏海战虽然厉害,但是陆战能力一般,郑鸿逵此次只带了一万多人,可见郑芝龙并不愿意勤王,他们做此事的可能性不大。” “至于左良玉那就更不可能,他不过是个狂妄自大之徒,如何能做得出这种事。” “若他要做成此事,首先要有南京的高官配合,其次还要有海盗肯给他卖命,而这两点,以左良玉的能力,根本做不到。” 吴国贵沉思了一会,道:“若此事不是左良玉所为,那他又怎么让叛军铲除我们呢?” 吴三桂沉吟道:“这也是本帅疑惑之处,要说先前王允成纵兵扰民之法,若巩永固中计,倒可能把高杰等人逼向叛军。” “但经过刘文炳尸身之事后,巩永固对王允成已有所怀疑,王允成保不保得住性命还是两说......” 就在吴三桂等人谈论之时,吴义进来禀告道:“少爷,王允成在外求见!” 吴三桂闻言,立时喝道:“本帅不是已经吩咐过,今日太过劳累,不见任何人,你怎的还让他进来了?” 吴义愣了愣,道:“小的见现在天色已晚,而且您先前不是也想拉拢......” “够了!” 吴三桂高声喝断吴义的话,随即对吴国贵道:“国贵,你立刻去将王允成打发走,之后再查看下是否有锦衣卫跟踪,若是有,就处理掉,别留下后患。” 吴国贵点了点头,一脸鄙夷地对吴义道:“你跟我来!” 吴义闻言,本还想开口,却见吴智微微摇头,才不甘地走了出去。 吴三桂叹了口气,对吴智道:“高杰他们可有什么动静?” 吴智小心翼翼地道:“高杰回营后并未再出去,不过李成栋倒是来找过他,却被他拒绝了。” “其他人似乎因为刘文炳尸身之事怕被猜忌,所以都在营中,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吴三桂点了点头,道:“这个高杰倒是个人才,知道避嫌,不过李成栋怎的会突然找他?” 吴智笑了笑,道:“少爷,难道您忘了高杰的婆娘刑氏了吗?” “小的估计是刑氏快来了,李成栋担心刑氏会找他算账,才会去找高杰求饶的吧!” 吴三桂摇了摇头,道:“若是以前的崇祯,或许会让刑氏和黄得功等人火速赶来围剿叛军。” “但以现在崇祯的心性来看,他必然会让刑氏和黄得功从其他地方攻击叛军,以免众人汇合后,打破现在的平衡局面。” 说罢,他又有些感慨地道:“这崇祯说来也奇怪,好似突然换了一个人,难道真的是在梦中得到了朱元璋的指点?” 吴智闻言,躬身道:“这种事倒也不好说,不过老爷之前也说过,说那日确实有金龙出现,崇祯可能真有天命,让少爷一定要小心。” “真的出现了金龙?” 吴三桂有些惊慌地追问道。 吴智肯定地点了点头,道:“老爷亲口告诉小的,想来不会假,您也知道老爷是个不信邪的人,若是......” 吴三桂听到吴智的话,又想起乌龙驹失控之事,脸色瞬间惨白。 正文 第129章 猎人变猎物 “少爷,您没事吧?” 吴智见吴三桂面色有异,担心地问道。 吴三桂闻言,为免吴智看出他心中的恐惧,急忙收敛神情,强作镇定地道:“没事,本帅只是在想崇祯是如何弄出金龙的!” 吴智摇头道:“据老爷的说法,那日金龙是在午时出现。” “您也知道,若是一些邪祟,是最怕阳光的,特别是正午时分,若非真是金龙现世,又怎敢......” 吴义说着,见吴三桂面色不善,便停了下来。 其实吴三桂不是没听说过金龙之事,不过他却从来没有信过此事。 因为他觉得若是崇祯真有天命,就不可能剿了十几年的匪也没有成功,最后反被李自成围困京城,险些丢了性命。 所以他一直都认为那是一种障眼法,被无知百姓以讹传讹,才会说的那般神奇。 只是今日发生了乌龙驹一事,又见吴智说的如此笃定,心中不禁有些相信。 这时,吴国贵脸色沉重地走了进来。 吴三桂见状,心中又是一惊。 因为吴国贵虽然表现的粗鄙,却是心有成算之人。 纵使以前和他一起深陷重围时,吴国贵也是谈笑风生地问候对方的祖宗,极少会像今天这般神色凝重。 为免吴国贵的状态影响了士气,吴三桂强振精神地问道:“国贵,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没有抓住那锦衣卫?” 吴国贵闻言,并未开口,而是递上一个呈八角椭圆形的镀金银腰牌。 吴三桂见那腰牌上端浮雕云纹花饰,牌正面上方横排浅刻楷书“东司房“三字,便知是锦衣卫的腰牌。 有些疑惑地道:“不过是一个锦衣卫,现在兵荒马乱,杀了就杀了,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吴国贵摇了摇头,道:“大帅,您看看这腰牌和其他腰牌有什么不同?” 吴三桂闻言,这才接过腰牌,只见正面左方竖排浅刻楷书“锦字叁号“四字,中部竖刻篆书“关防“二字。 “叁号?” 吴三桂有些惊讶地看了吴国贵一眼,立刻将腰牌翻了过来,想看看对方到底是谁。 没想到反面并无身份,只是在中部有两行楷书,写着“缉事旗尉悬带此牌不许借失违者治罪“十六字。 吴三桂正在奇怪之时,突然见到腰牌的左侧脊部浅刻楷书:“崇桢甲申年造“六字。 “这......这是怎么回事?” 吴三桂看完腰牌,发现这腰牌大致与锦衣卫的腰牌相同,却又有不少的差别,有些疑惑地道:“这腰牌怎么会是今年造的,莫非是伪造的?” 吴国贵摇了摇头,道:“末将曾听说李若琏离京时,曾从锦衣卫中挑选出十八人,作为崇祯的贴身护卫,并为他们重置腰牌,以示区别。” 吴三桂闻言,沉默了一会,道:“你这样说,倒是有可能,本帅就一直在思量此事,觉得巩永固今日的表现太过异常。” “现在看来,应该是崇祯来了,在背后指点他。” 说罢,他又看向吴国贵道:“那你可将此人的尸体处理好了?” 吴国贵苦笑道:“大帅,末将若是杀了来人,就不会这样担忧了。” 吴三桂虽觉得此事有些被动,不过为免寒了吴国贵的心,便装作毫不在意地道:“国贵,你也勿需担心。” “此事本帅自会替你承担,到时若崇祯怪罪,你就说以为是奸细探营,反正现在双方奸细往来不绝,抓捕奸细也是很正常的。” 吴国贵摇头道:“大帅,不是这样简单,刚才那个锦衣卫,就是末将在茶寮见到的几人之一。” “若果真如此,说明崇祯早已来到蔚县,末将担心崇祯已知我们先前所做的一切,这样对大帅恐会不利,到时......” 吴三桂听着吴国贵的话,又想起乌龙驹之事,脸色越来越阴沉。 这时,又有一个亲卫进来禀告,说史可法的战船在今日中午离开天津南下。 吴三桂闻言,又是一惊。 “少爷,会不会因为南粮被劫,崇祯让史可法前去护送粮食?” 一旁的吴智见吴三桂二人皆眉头紧皱,低声说道。 吴三桂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吴国贵道:“南粮是什么时候被劫的?” 吴国贵本还在为锦衣卫之事担忧,愣了愣,才回过神来道:“应该是在午、未之间,不过具体时间并不清楚。” 吴智闻言,皱眉道:“这就有些怪了,史可法本就是为勤王而来,既然不是为南粮之事,又怎会突然返航?” 吴三桂沉默了一会,快步走到悬挂在大厅中的坤與图前,手指不停地在上面比划。 吴国贵等人见状,也是一脸茫然。 最后,他们见吴三桂的手指重重地落在山东地界上,随后就发出一声长叹。 吴国贵见吴三桂虽面有不甘,却又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心中一惊,劝慰道:“大帅,我们......” “国贵,你准备一下,随本帅去见巩永固!” 吴三桂打断吴国贵的话后,又从桌上拿起王允成那封密信。 不过他刚要揣入怀中,却又停了下来,喃喃自语地道:“不行,此信已经经过我们的手,若是我再将此信送出去,到时崇祯为了安抚左良玉,说不定......” “但若是不交出此信,我又该怎么去见崇祯,并取信于他?” 就在吴三桂忧愁之时,先前那个亲卫又进来禀告,说巩永固急召他,有重要军事相商。 吴三桂闻言,原本阴冷的脸上竟露出了一丝笑意,随即就带着吴国贵等人匆匆赶往巩永固的军营。 当他们一行来到巩永固的营外,吴国贵竟见到了先前那个锦衣卫。 就在他暗中惊讶时,那个锦衣卫朝他拱了拱手,高声道:“吴将军,我们又见面了!” 吴国贵见状,只得佯作惊讶地告罪。 那人倒也爽快,并未因此纠缠,客套一番后,又悄悄将吴国贵拉倒一旁,询问吴国贵是否见到他的腰牌。 吴国贵此刻哪敢承认,以天色太暗为由,推脱了过去。 随即见那人面有难色,便又承诺明日一早派人去查找,那人才喜笑颜开,与吴国贵称兄道弟起来。 不远处的吴三桂见状,知道现在已是骑虎难下,心中不禁连连摇头。 正文 第130章 有刺客 “李三豹,让你来迎接平西伯,你怎的这般没规矩!” 这时,张大彪缓步走了出来,朝正和吴国贵勾肩搭背的那个锦衣卫厉声喝道。 李三豹闻言,脸上闪过一缕尴尬之色,立刻规规矩矩地走了过去。 吴三桂见状,不禁皱起了眉头。 “平西伯,请!” 张大彪先朝吴三桂行了一礼,随后恭敬地道。 吴三桂见状,急忙还礼,并跟着张大彪走进军营。 当他们来到大厅前时,吴国贵和吴智等人都被拦了下来,只让吴三桂一人进入了大厅。 “平西伯,你可算来了!” 吴三桂才进入大厅,巩永固就一脸笑容地迎了上来,并主动将今日的作战计划都讲了出来。 吴三桂刚才进入军营时,便已发现营中的警戒比先前强了许多,此刻又见巩永固前后判若两人,便知应是崇祯来了的缘故。 而且他根据巩永固前倨后恭的态度,已推测出崇祯应是在他离去后,刘文炳尸身之事发生前到来。 随即想到崇祯既然来的时间不长,应还不知他这些天的所作所为,心中这才轻松了一些。 随即表现出一副忠臣的模样,对巩永固的方案提出了各种意见。 尽管期间巩永固脸色数变,他权当看不见,只是就事论事。 “好,平西伯,你果然没有辜负咱的期望!” 就在吴三桂阐述完他的计划后,朱元璋微笑着走了出来。 吴三桂见状,佯作大惊,急忙跪地行礼。 朱元璋亲手扶起他后,又看向巩永固道:“平西侯,咱就说平西伯是个识大体的人,你看怎么样?” 巩永固脸上闪过一缕尴尬,随即恭敬地道:“陛下圣明,是臣糊涂了。” 朱元璋笑了笑,道:“不是你糊涂,其实咱来之前,也听说了不少平西伯的坏话。不过现在看来,倒是冤枉他了。” 吴三桂闻言,心中一惊,急忙跪地请罪道:“陛下谬赞了,末将本是一介武夫,行为多有不当之处,以后一定会谨慎行事,绝不辜负陛下的信任。” 朱元璋这次却没有扶起他,只是笑着摇头道:“平西伯,你不用理会那些个言官,只要好好打仗,咱自会替你做主!” 吴三桂见朱元璋虽一脸笑容,但目光却好似利箭般盯着他,身体不禁颤了颤,随即又连连谢恩。 朱元璋示意他起身后,才又沉声道:“咱此次前来,主要是因南粮被劫一事!” 他说着,又看了吴三桂一眼。 吴三桂知朱元璋是在试探他,急忙装着惊慌地模样道:“什么,南粮被劫了?” 朱元璋见状,点了点头,道:“不错,此事虽不是什么大事,但咱担心被人利用,影响了军心。” “再就是女真蠢蠢欲动,恐怕不久就会南侵,所以咱此次前来,就是希望你们能够速战速决。” 吴三桂闻言,佯作一副忠臣模样,豪气地道:“陛下放心,只要您下令,末将必踏平叛军。” 朱元璋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好,有你这句话,咱就放心了。” “不过叛军势大,除之恐非易事,所以咱希望你率关宁铁骑先行,以惨胜的方式引叛军入局,你可愿意?” 吴三桂现在也分不清朱元璋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不过他听闻要以关东铁骑为饵,心中不由一惊。 随即想到崇祯刚才说女真南侵之事,应还是在试探他的忠诚,当即恭敬地道:“陛下严重了,天下万物,皆陛下所有,末将不过是替陛下监管而已,又何来愿不愿意之说。” 朱元璋似乎对吴三桂的回答十分满意,点头道:“好,不愧是咱的平西伯,对咱果然是忠心耿耿。” “不过关宁铁骑将来还要对付女真,不能全都折在这里,咱记得王允成军中也有不少骑兵,你们不妨合兵一处。” “到时再用点计谋,让叛军以为关宁铁骑损失严重即可,你觉得呢?” 吴三桂闻言,知朱元璋对王允成已经生疑,为免多言惹祸,当即躬身应下。 随后朱元璋又就一些作战细节与他商讨后,便让他离去了。 “陛下,臣刚才一直在暗中观察吴三桂,发现他似有所察觉,到时会不会生变?” 巩永固待吴三桂离去后,又有些担心地对朱元璋道。 朱元璋冷笑一声,道:“你放心,咱已经断了他北归的念头,再加上那份伪造的密信和他的迷信心理,这次他必不敢不尽力。” 巩永固闻言,想起先前朱元璋的安排,心中对他更加敬佩。 原来在发生刘文炳尸身之事不久,李三豹便已取得了王允成的密信。 信中说利用兵士害民之事已经失败,无法在借此逼迫马进忠等人向李自成投降,达到逼降吴三桂的目的,请求准许利用迷信来收服吴三桂。 同时还详细阐述了巩永固的作战计划,建议左良玉减缓行军速度,待双方大战后,再突然杀出,可得渔翁之利。 朱元璋看过信后,虽不知王允成为何没有提及袁宗第,但想王允成如此说,应是他们有把握对付袁宗第。 因此他便找人模仿了两封信,一封是给左良玉,而另一封则是替吴三桂准备。 在给左良玉的信中,他将作战的时间推迟了一些,并建议左良玉趁太原空虚,让一支偏师潜伏至太原附近,他自己则率主力赶来蔚县。 到时两路齐进,不仅可以击溃叛军和巩永固,还能收服太原作为根基,这样进可进逼京城,退可回防武昌。 朱元璋为了能坚定左良玉攻打太原的决心,还附上了锦衣卫探查到的太原军事分布图。 而给吴三桂的信,则是说要借叛军之手铲除吴三桂,以免他影响了左良玉的大计。 因李三豹已经抓了王允成送信之人,并逼问出联络方式,所以朱元璋直接让锦衣卫去送信。 但给吴三桂的信,却让他费了不少功夫。 因为他知道吴三桂生性多疑,若是信出现的不合理,必会适得其反。 因此他借吴国贵探查之机,让李三豹故意露出行踪,引吴国贵前去取信。 同时为了利用吴三桂的迷信心理,让对方相信天命在他这边,他又让张大彪潜伏在路上,趁机袭击了乌龙驹。 最后李三豹又借跟踪王允成之机,故意泄露身份,让吴三桂担心事情败露,在无路可退的情况下,死心塌地地与叛军作战。 “小心,有刺客!” 就在朱元璋二人商量作战细节时,大厅外突然传来张大彪的声音,随后就见到一个身形瘦小的兵士冲了进来。 正文 第131章 京城生变 巩永固见到来人,急忙冲过去挡在朱元璋的身前,却并未出手。 他此举倒并非畏惧,而是他知道张大彪等人皆武艺高强,对方竟能突破防卫来到大厅,必是有过人之处。 若是他出手后不能制服对方,反而会失去威慑,让朱元璋更加危险,故而以此法拖延时间。 而他身后的朱元璋见到那人后,右手也已紧握剑柄,一脸凝重地盯着对方。 说来也怪,那兵士冲进来后竟没有攻击他们,只是不停地打量他们二人,最后目光竟落在了巩永固的身上。 “小贼,受死吧!” 这时,张大彪和李三豹冲进大厅,朝那个瘦小的兵士攻去。 那兵士闻声,身体一阵奇异的扭动,竟让张、李二人的攻击都落了空。 张大彪不甘地发出一声怒喝,一脸愤怒地扑向那个兵士。 那兵士见状,嘴角闪过一缕不屑,竟不与张大彪硬碰,而是突然朝上跃起一米多高,随即屈膝后翻,一脚重重地踢在准备从背后偷袭她的李三豹身上。 “嘭!” “啊!” 张大彪和李三豹撞了一个满怀,发出一声惨叫,立时变成一对滚地葫芦。 巩永固见状,神色更加凝重,而朱元璋则露出疑惑之色。 那兵士对自己的这一脚似乎很有信心,轻蔑地瞥了眼哀嚎的张、李二人后,又看向巩永固。 她刚要开口,却突然发出一声惨叫,随后就被张大彪和李三豹制服。 原来张大彪见那兵士闯进大厅时身法灵活,他虽有信心擒下对方,却也担心打斗时对方趁隙伤了朱元璋。 所以才和李三豹合演了先前那场狼狈的戏,再趁对方得意之时,出其不意地将之擒下。 “臭小子,让你踢老子,老子......” 李三豹刚才被那兵士踢了一脚,现在后背还痛得厉害,此刻见闻讯赶来的三人已将那兵士捆绑结实,就骂骂咧咧地准备打回去。 不过他还没出手,就见到张大彪对他使眼色。 他这才想起身后的朱元璋,连忙跪地请罪道:“陛......” “说,是何人指使你来行刺本侯的?” 李三豹刚才开口,巩永固却高声压下了他的话,朝那兵士厉声喝问道。 那兵士闻言,并未理睬他,反而是不停地打量着朱元璋。 “大彪,这是怎么回事?” 朱元璋心有疑惑,就朝张大彪问道。 张大彪见巩永固及时喝止了李三豹,知道此刻不能暴露朱元璋的身份,故躬身道:“末将刚才在外巡查,发现此人行踪诡异,就上前询问。” “没想到他竟说是安国公的亲卫,特意来求救的,并拿出了安国公的腰牌,末将一时不察,竟被他闯了进来。” 张大彪说罢,又躬身递上一块象牙材质的腰牌。 巩永固在朱元璋的示意下,接过腰牌仔细地查看了一番,一脸激动地道:“不错,这是安国公的腰牌。” “上面还有一丝裂痕,是上次在朝阳门大战时留下的,绝对错不了,肯定......”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见朱元璋微微皱眉,立时想起朱元璋先前的提点,急忙收敛心神,以免影响了他的判断。 待他定下心后,就发现那兵士竟也在暗中打量他。 不过与他的目光撞上后,又立刻躲开。 巩永固见状,心中更加生疑,仔细回忆了刘文炳的亲卫后,发现亲卫中并无此人。 他又想到先前的刘文炳尸身之事,不禁怀疑对方是想借此行刺,当即怒声喝道:“说,你是如何得到安国公的腰牌?” 那兵士闻言,竟将头扭到一旁,压根就不理他。 巩永固见状,心中不禁有些奇怪。 随即他想到先前送刘文炳尸身的那几人还关在营中,若他们是同伙,相互间可能会熟识。 他正准备将这个兵士和那些人关在一起,看能不能有所发现时,却又见到一个亲卫急匆匆地跑进来,送上一份京城八百里加急的文书。 巩永固见到文书,立时想起南粮被劫之事,有些担忧地看向朱元璋。 朱元璋一脸从容地示意张大彪将那兵士带下去后,才接过巩永固的文书。 不过他只看了一眼,脸色立刻沉了下去。 巩永固见状,有些担心地道:“陛下,京城没事吧?” 朱元璋摇了摇头,随手将文书递给了他。 巩永固接过文书看了看,脸色也是瞬间大变。 原来这文书是申湛然送来的,信中说京城中不少勋贵不知怎的知晓了南粮被劫之事,私下议论的十分厉害。 朱慈烺为了维护京城稳定,便让倪元璐出面否认了南粮被劫一事,并加大了市场上粮食的供应量,才让此事稍微平息了一些。 没想到定国公徐允祯、阳武侯薛濂等人却以京城安危为由,多次求见朱元璋。 朱慈烺被逼无奈,只能亲自出面打发他们,并暗中警告他们不可胡言。 没想到他们根本就没理会朱慈烺的警告,仍在公众场合谈论此事,以至物议沸腾。 现在不少富户因担心明兵战败,叛军会卷土重来,已在变卖家资,准备南逃。 另外吴孟明还发现兵部给事中陈名夏与龚鼎孳暗中来往,还有几个御史也是蠢蠢欲动,好似都与南方有关。 除此之外,曾谄事魏忠贤的冯铨也从河北来到京城,与京城中的一些富商来往甚密。 最后申湛然又提到宋应星已经进京,但在来京的途中却曾遭到刺杀,幸亏他的随从拼死相救,才保住了性命。 巩永固看完文书,一脸不忿地道:“陛下,这徐允祯、薛濂都是朝廷的公侯,先前叛军围城时就贪生怕死,不肯守城,现在又落井下石,实在是可恨,真是......” 他越说越愤怒,刚想请朱元璋治他们的罪,却突然发现朱元璋眉头紧皱,似有所思,便停了下来,不过心中仍对徐、薛二人恼怒不已。 原来巩永固说的徐、薛二人,皆是名将之后。 薛濂是靖难名将薛禄八世孙,袭阳武侯,曾任中军府都督、太子太师等职。 而定国公徐允祯,则是明朝开国元勋徐达的后代。 原本徐家只有一个国公,不过在靖难之变时,徐达的第三子徐增寿因与朱棣交好,为朱棣通风报信,泄露南京的兵力部署情况,因此被朱允炆斩杀。 朱棣感念其功,追封徐增寿为定国公,并让其子徐景昌袭爵,世袭罔替。 后来朱棣迁都北 京,徐增寿一脉也随之来到了北 京。 而徐达长子徐辉祖一脉则留在南京,便是当今的魏国公徐允爵。 薛濂和徐允祯之前都是京军中的高级将领,李自成进逼京城的时候,崇祯还对此他们寄以厚望,希望他们能够如祖辈般大展雄风,没想到他们都借口身体不适,不愿镇守城门。 崇祯大怒之下就免了他们的职务,不过仍保留了他们的爵位,没想到他们现在竟做出这种事情。 正文 第132章 刘文炳的消息 “大彪,可问出了什么?” 朱元璋本在思考徐允祯之事,见张大彪走了进来,又开口问道。 张大彪摇了摇头,道:“我们因担心安国公在她手上,为免安国公有损,所以并未用刑。” “没想到那姑娘的嘴硬得很,不管我们怎么吓唬,她就是不肯开口。”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大彪,你做的对,可能安国公真在她的手上!” 张大彪、巩永固闻言,皆是一脸诧异地看向他。 朱元璋见状,看向巩永固道:“你既然先前就怀疑她是个女子,难道就没发现她像一个人吗?” 巩永固想了想,有些惊讶地道:“陛下,您是说她是李岩的妹妹?” 朱元璋沉声道:“不错,她进来时咱就发现她与李岩有些相似,后来又见她的身法和红娘子相同,咱就怀疑她是李嫣。” “而牛佺之前也曾说李嫣帮安国公进入李建泰的府邸,刚才她进来后也并未动手,或许是来替安国公送信的也未可知。” 巩永固闻言,脸上闪过一缕喜色,随即又有些疑惑地道:“若是她是来送信的,为何又什么都不......” 他说着突然停了下来,躬身道:“陛下,臣去看看!”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好,不过这只是咱的猜测,也不排除她故意如此,就是想引你前去,所以你一定要小心。” 巩永固应下后,刚要匆匆离去,却又被朱元璋制止了。 就在他疑惑地看向朱元璋时,又见朱元璋对张大彪道:“大彪,你带平西侯去一个安全的房间,然后再带李嫣过去。” “记住,要让她觉得只有她和平西侯二人,但是你们也要保证平西侯的安全。” 张大彪躬身应下后,便带着巩永固朝外走去。 “徐达啊徐达,你倒是对咱忠心耿耿,可教出的后辈怎的如此狼心狗肺,竟敢与咱为敌?” 朱元璋待巩永固二人离去后,有些伤感地喃喃自语道。 原来他先前听说南京守备太监韩赞周之所以如期运粮,就是听徐允爵说郑鸿逵已经出兵,当时他就怀疑此事与徐允爵有关。 因为徐达的关系,朱元璋并未打算深究。 不过现在见徐允祯大肆宣传南粮被劫之事,就已确认徐家兄弟已经背叛了他。 本来朱元璋要杀徐家兄弟并非难事,但自他穿越过来后,总感觉孤单,也越发想念先前之人,故而有一丝犹豫。 这时,朱元璋好似又见到了徐达、常遇春等人,回到了当初金戈铁马的日子,嘴角不禁露出一丝笑意。 “陛下,安国公没有死!” 就在朱元璋沉思之时,巩永固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压低声音兴奋地道。 朱元璋闻言,略显紧张地道:“确认了吗?” 巩永固用力地点了点头,道:“李嫣说的事情基本能和我们的消息对上,而且她也说出了安国公右腋下的胎记,应该错不了。”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好,好,活着就好......可知安国公现在怎么样?” 巩永固道:“安国公受了些伤,不过已无大碍,臣想现在就去接安国公回来,还请陛下准许?” 朱元璋刚下意识地点头同意,却又突然看向巩永固道:“安国公现在何处?” 巩永固见他神情突变,有些疑惑地道:“安国公现在就在蔚县外不远处的山谷里,据此应该只有六七里路。” 朱元璋皱眉道:“不对,若安国公无事,为何他不自己来,反而要在山谷等你?” 巩永固闻言,解释道:“陛下,今日下午安国公本已来到蔚县,不过听说您已经派他前往辽东。” “他为免被人认出身份,破坏了您的计划,才又离开了蔚县,让李姑娘来通知我。” 朱元璋摇头道:“这就更不对了,若说安国公怕身份暴露,找个地方藏身岂不是比这样来回走动更安全?” 巩永固躬身道:“陛下,臣对此也有所怀疑,不过据李嫣说,当时有人正在蔚县寻找安国公,所以他们才会离开。”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道:“咱还是觉得有些不对,你想,咱们这边的人都不知道安国公的生死,应不会去寻找。” “那寻找之人只可能是叛军,可若是叛军的话,他们就不会送来假的尸身,虽说他们也有可能是想借此逼出安国公。” “可咱刚才看李嫣的武艺很好,而安国公武艺也不差,加之他们在咱们的地盘上,叛军纵使能找到他们,也不可能擒下安国公,又怎会做这吃亏不讨好的事?” 巩永固听了朱元璋的分析,心中也有些怀疑,沉声道:“陛下,您的意思是李嫣在骗我们,但她的目的是什么呢?” “要知道以她的身手,刚才完全有机会重创我们,而且她为了消除我的怀疑,还自愿留在军营等候。” “难道她准备以命换命,但是若我不亲去呢,那她岂不是自投罗网,甚至可能还会搭上性命。” 朱元璋点头道:“此事确实有些蹊跷,以李岩的个性,应该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他说罢,又将张大彪叫了进来,让他带几人悄悄去李嫣说的地方查看,随后又向巩永固询问细节。 巩永固理了理思绪,将之前的事讲了出来。 原来巩永固刚见到李嫣的时候,李嫣仍只是看着他,并不开口。 巩永固猜她是怕泄露刘文炳的消息,便主动表露身份,并向她询问刘文炳的特征。 没想到李嫣一口就说出了胎记之事,之后她又反问了巩永固几个和刘文炳有关的事,待巩永固都回答上来后,李嫣才说出刘文炳的所在。 巩永固在李嫣说出胎记时,就已信了大半,不过仍详细询问了李嫣救刘文炳之事。 根据李嫣的说法,她和红娘子以回乡为名,实际是暗中清缴山西各地支持明朝的地主武装。 刚开始她们收效甚微,没想到在保定的时候,却意外抓到了李建泰。 红娘子想到李建泰是内阁大臣,本想威逼他投降,以便打击明兵的士气。 哪知还没等红娘子开口,李建泰就连连求饶,并主动说出刘文炳的藏身之处,以此乞求活命。 红娘子大喜过望,详细询问了刘文炳的情况。 当她得知刘文炳身边只有数百骑兵时,立刻率军去捉拿刘文炳。 没想到刘文炳兵马虽少,却十分骁勇,红娘子的两千人竟险些被他击溃。 后来还是牛佺率军赶来,才成功围困了刘文炳。 一番激战后,刘文炳部几乎全部阵亡,而且牛佺也找到了身穿刘文炳服饰的将官尸身,以为刘文炳已死,便将此事上报给了李自成。 正文 第133章 巩永固中伏 在接下来的一天里,李嫣又跟着红娘子接连围剿了刘文炳剩余的五支兵马。 尽管每支兵马都只有数百人,而且她们为了瓦解对方的士气,在战前还特意拿出刘文炳的战甲等物,证实刘文炳已死,希望对方不要负隅顽抗。 没想到那些兵士知晓此事后,不仅没有胆怯,反而变得更加凶猛,好似不知死为何物。 甚至有几次,对方竟不顾一切地反攻,若非红娘子的亲兵得力,恐怕她已不在人世。 当李嫣见到那些视死如归的明兵时,心中竟也被震撼到了。 虽说她参与的战役并不多,但大大小小也打了几十场仗,却从未见过那种场面,更没想到一向望风而逃的明兵会如此勇猛。 这不禁让她对刘文炳有些好奇,奇怪他是怎样的一个人,竟能让一向胆小如鼠的明兵一反常态。 明知是死,却仍要冲锋,直至流尽身体里的最后一滴血。 不过她也知道,她的好奇不会有答案,因为刘文炳已经死了。 就在她有些失望的时候,宋献策却突然来到了太原,说是奉命来调查尸体的身份。 李嫣听闻此事,心中不禁有些恼怒,认为这是宋、牛二人不愿她哥哥立功,故意来找茬。 事情果然如她所料,宋献策来了才一个时辰,就指出那具尸身不是刘文炳,并让她们加紧查找。 李嫣本想出言反驳,没想到却被红娘子制止了,这让她心中有了一些疑惑。 因为她知道红娘子一向嫉恶如仇,自从知道牛、宋二人针对李岩后,从未给过他们好脸色,现在也绝不会委屈求全。 随即她又突然想到,在她们围剿的六支兵马中,除了刘文炳所在的那支兵马有人逃离外,其他人皆激战而死,无一生还。 这不禁让她怀疑刘文炳可能真的逃脱了,而红娘子应也是发现刘文炳未死,所以才没有和宋献策争辩。 但她也有些奇怪,因为以红娘子的个性,若是发现此事,纵使不愿声张,也会派人暗中查找,绝不会坐视不理。 而且上报刘文炳战死的还是牛佺,红娘子根本就没有替牛佺遮掩的必要。 李嫣因心有疑惑,所以特别留意红娘子的举动,无意间听到红娘子和刘文炳的谈话,才知道竟是红娘子救了刘文炳,并将他藏在了卧房之中。 李嫣听闻此事后大惊,她没想到红娘子和哥哥一向伉俪情深,现在竟在房中藏了一个男人,而且这个人还是敌方的将领。 随即她想到红娘子先前在京城被擒后又平安归来,应就是在那时发生了一些她不知道的事。 李嫣想明白此点,正准备悄悄离去时,却因太过紧张踩断了一根枯树枝,随后就见到红娘子出现在她面前。 红娘子刚见到她时也十分惊慌,不过当红娘子发现除了她外,并没有其他人的时候,才放松下来。 红娘子似乎没有想到李嫣会觉得她不忠贞,只是告诉李嫣,她和李牟在京城被擒时欠了崇祯一份情,所以救下刘文炳想还了这份债,并希望李嫣替她保密。 李嫣虽不信红娘子冒着这样大的风险,竟是为了还敌人的一份债。 但见红娘子一脸坦然,又想到她一向霁月光风,便将信将疑地答应了下来。 之后她也曾暗中查探,发现红娘子并无逾矩之处,也就相信了此事。 约莫过了两日,宋献策搜寻无果,才悻悻离去。 而此刻刘文炳伤势也得到控制,李嫣便建议红娘子将刘文炳送走。 红娘子也担心时间太久会被人发现,给李岩惹来麻烦,便让亲卫将刘文炳悄悄送出了太原。 李嫣本以为此事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过去了,没想到在李建泰受封的那天,她却意外见到了刘文炳。 因担心刘文炳被抓,会泄露红娘子救他之事,李嫣便将他带到偏僻处好言相劝,让他离去。 没想到刘文炳说李建泰之事是他惹出来的,一定要亲手了结此事。 李嫣见劝说无果,本想用武力逼刘文炳离开,没想到又突然冒出十几人护住了刘文炳。 她因担心动静太大会被发现,只能将刘文炳等人带进了李府,随后又将此事告知了红娘子。 红娘子见木已成舟,只得一边加强李府的戒备,一边设法让刘文炳逃离。 本来按红娘子的安排,刘文炳是没有机会杀死李建泰的,不过由于牛佺的搅局,不仅使得李建泰被杀,而且刘文炳也被包围了。 幸亏刘文炳的手下拼死护卫,而红娘子也乘机放水,才让李嫣救出了刘文炳。 就在李嫣以为此事有惊无险地渡过时,牛佺却又站出来,说曾见到李嫣带刘文炳进入李府。 红娘子听闻此事后,一边让李嫣带刘文炳离开,一边亲去质问牛佺。 不知牛佺是被红娘子吓到,还是另有缘由,竟主动承认是他眼花看错了,此事才得以平息。 之后红娘子为了掩护李嫣和刘文炳出逃,又大肆宣扬刘文炳已经被斩杀之事,并将那具毁容的尸体送到了李自成处。 尽管宋献策等人对那具尸体仍有怀疑,却苦于没有证据。 加之红娘子也是功过相抵,并未因此获赏,他们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没想到李嫣和刘文炳来到蔚县后,竟又发生了假尸身之事。 而刘文炳听闻自己已被派往辽东,又发现有人在寻找他,便和李嫣躲进了蔚县外的山谷。 两人经过一番商议后,李嫣就拿着刘文炳的腰牌来找巩永固,这才发生了之前的事。 朱元璋听完巩永固的讲述,沉默了一会,道:“此事听来倒也合理,而且咱听闻红娘子未参加叛军时,也是一个以侠义闻名的奇女子,只是......” 他话还没说完,又见张大彪走了进来,便朝对方问道:“大彪,你去探查的情况如何?” 张大彪躬身道:“陛下,安国公确实在李嫣说的山谷中,而且我们也查看了方圆一里的情况,并未发现有伏兵!”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你能确认山谷中的人就是安国公吗?” 张大彪闻言,有些犹豫地道:“安国公藏身在山谷中的一个山洞里,因安国公十分警觉,末将担心太过靠近会被发现,引起误会,所以只是在洞外不远处观望。” “不过借着洞内的火光,倒也能勉强看清洞内的情况,从身形和容貌来看,应是安国公无疑。” 朱元璋皱眉道:“洞内有火?” 张大彪点头道:“有,可能是太过寒冷,所以安国公点火取暖。” “不过那个地方十分隐蔽,若非李嫣告知,末将恐也找不到那个山洞。” 朱元璋闻言,又皱眉不语。 一旁的巩永固见状,低声道:“陛下,现在距离李嫣来此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若是安国公以为李嫣出事,因此离去,或是前来查看,被人发现了反而不妙。” “现在既已确认没有埋伏,而安国公目前应也只相信陛下和臣,不如让臣带人去看看。” “反正只有六七里路,纵使有危险,臣也有信心能安全回到军营。” 朱元璋看了巩永固一眼,沉声道:“好,那你就速去速回!” 巩永固躬身应下后,刚要离去,却又被朱元璋叫住了。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巩永固带着十几个亲卫悄悄地离开了军营,在张大彪的引导下,朝刘文炳所在的山谷赶去。 “淇筠兄!” 当巩永固赶到山洞,见到那个熟悉的背影时,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兴奋,激动地叫道。 “平西侯,好久不见了!” 这时,红娘子的声音突然从山洞中传出。 随后就见到五十多个手持火把、刀剑的兵士从山洞内冲了出来,将巩永固等人团团围住。 正文 第134章 再见红娘子 “红娘子!” 巩永固见到缓缓走出山洞的红娘子,有些惊讶地道:“你怎么......” 他话还没说完,又冷笑道:“红娘子,没想到你竟如此狠毒,不惜用自己的小姑子作饵!”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四周,随即暗中向张大彪打手势,示意他带队冲出去。 没想到红娘子的兵士也十分强悍,不仅硬是将巩永固的亲卫逼了回来,还斩杀了六七人。 巩永固见状,心中不由一惊。 “平西侯,你都还没有见过你的好友,怎的这样着急离去?” 红娘子见巩永固等人已被围困,又笑吟吟地道。 巩永固冷哼一声,沉声道:“毒妇,老......本侯一时不察,着了你的道。” “但是你也别高兴,现在李嫣还在我的营中,若是我回不去,到时那小......她也会为我陪葬。” “本侯倒是很想知道,若是李岩知晓此事,会如何对付你!” 红娘子眼中闪过一缕杀机,随后又笑嘻嘻地道:“平西侯,本将军都有些奇怪,你如此蠢笨,是怎么坐到这个位置的。” “要说崇祯也不傻,怎么偏偏选了你做统军之人,白白丧失了这大好局面,可见连老天也要灭你大明。” 巩永固闻言,怒喝道:“毒妇,陛下英明神武,岂是你可诋毁的!” 他说罢,似乎不解气,又故意上下打量着红娘子,一脸猥琐地道:“看你的条件倒也不差,可惜你被擒时,本侯无暇照顾你,不然定会让你尝尽世间的美妙滋味!” 红娘子见他言语龌龊,心中立时大怒。 只因她想生擒巩永固,故又强忍下怒火道:“巩永固,你如此出言不逊,莫非真的准备死在这里?” 巩永固闻言一愣,随即大义凛然地道:“毒妇,你休要诓骗老......本侯,本侯绝不会投降。” 红娘子见他虽说的义正辞严,脸上却有畏惧之色,心中一喜,又笑吟吟地道:“谁要你投降,本将军就是要你不投降,这样才更有价值!” “走,快走!” 这时,两个女兵又押着十八骑中的一人走了过来,正是张大彪先前留下的监视之人。 巩永固先前还指望此人回去送信,现在见他被抓,脸色不禁大变。 红娘子见巩永固面有惧色,又趁机高声厉喝道:“巩永固,见到此人,我想你应该知道,再拖延时间也没有用了,现在本将军给你两个选择。” “要么就是束手就擒,到时本将军会好酒好菜地招待你,等崇祯放了郝摇旗等人,你也可以回去继续做你的富贵侯爷。” “要么就是你负隅顽抗,本将军将你斩杀于此,将你的尸身暴之荒野,任凭鹰啄狼食,一念之间,天地之别,你可要想清楚了!” 巩永固闻言,身体不由地颤了颤,几次想要开口,却都停了下来。 这时,一旁的张大彪突然问道:“若是我们放下武器,你真的能饶了我们吗?” “你个混账东西,你......” 巩永固见张大彪竟要投降,忍不住怒声喝骂道。 “本将军言出必行,只要你们不再抵抗,本将军绝不会伤害你们!” 红娘子见有人带头,立刻许诺道。 “好,我投降!” 张大彪非常爽快地扔下佩剑,快步朝红娘子跑去。 紧接着,又有两个人扔下武器,朝红娘子走去。 红娘子见状,一脸得意地看向巩永固道:“平西侯,你可想......” “放肆!” 红娘子话还没说完,突然发现张大彪朝她攻来,一声怒喝后,竟硬接了张大彪一掌。 而扑向刘文炳的二人也被红娘子的亲卫逼退,与张大彪一起退了回去。 “哼,既然你们如此冥顽不灵,那就......” “杀!” “杀!” “杀!” ...... 红娘子话还没说完,突然从山洞的四周冲出一百多人,瞬间击溃了她的包围圈。 由于事发突然,等她的那些亲卫都退回来的时候,竟只剩下二十来人。 红娘子见状,强压下心中的惊慌,冷声道:“巩永固,你这样做,就不怕害了刘文炳的性命?” 她说罢,又让亲卫将长剑架在尚未转身的刘文炳颈项上。 张大彪等人本准备趁势攻击,此刻见状,都投鼠忌器地停了下来。 红娘子见状,又笑道:“好,平西侯,本将军承认小看你了,你确实有帅才!” “现在本将军再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只要你将李嫣送过来,本将军就放了你的好友,如何?” 巩永固闻言,脸上不由露出焦急之色。 “红娘子,你要杀就杀好了,本侯绝不会答应你的条件!” 这时,一身戎装的巩永固缓步走了出来,冷冷地盯着刘文炳的背影。 红娘子见巩永固出来后,众人纷纷行礼,才知先前那个竟是假的,心中不禁有些懊恼。 不过她知道此刻觉不能露怯,不然她们全都会死在这。 于是她又强振精神道:“巩永固,我听说你和刘文炳是刎颈之交,难道你真的忍心看他死在你的面前?” 巩永固冷笑道:“红娘子,你不用在做戏了,本侯可以肯定,那人绝不是安国公。” “因为真正的安国公义薄云天,他宁可死,也绝不会被你胁迫,去做那些残害兵士的事,更不用说去害他的好友!” 红娘子脸上闪过一缕惊讶之色,随即又强作镇定地道:“不错,此人确实不是刘文炳,不过真的刘文炳现在就在不远处。” “若是你敢对我们动手,那他也会为我们陪葬,你要试一试吗?” 巩永固闻言,脸上不禁露出犹豫之色。 红娘子见状,又劝道:“我知你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而且知己难求,你真的忍心让刘文炳为我们陪葬?” 红娘子一边说着,一边暗中观察巩永固的神情。 她见巩永固脸上犹豫之色更重,又继续道:“我知你和刘文炳交情甚笃,肯定不愿意他枉死。” “现在刘文炳被擒之事除了我的亲卫外,至今无人知晓,我可以让我的亲卫从此闭口,而你,我相信也不会让人说出去。” “若是你肯放了李嫣,我也会放了刘文炳,只要你替他遮掩一下,此事绝不会有人知道” “到时刘文炳依然是风光无限的安国公,而你也得回知己,可谓一举两得,又何乐而不为!” 巩永固闻言,脸色瞬间大变,厉声喝道:“红娘子,你休要多言。” “今日你只有两条路,要么你放了安国公,本侯留你一命!” “要么你杀了安国公,本侯替好友报仇,你想清楚了再回答本侯!” 红娘子本以为巩永固会屈服,没想到他竟勃然大怒,心中不由一惊。 她愣了愣,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刻朝那些兵士望去,脸色瞬间惨白! 正文 第135章 礼尚往来 “红娘子,你可想清楚了?” 巩永固见红娘子神情突变,知她应是看出了其中的关窍,又趁机厉喝道。 红娘子闻言,身体微微颤抖后,惨白的脸上竟逐渐恢复红润。 紧接着就见红娘子怒道:“巩永固,你不用在此恫吓本将军。” “本将军还是那句话,只要你放了李嫣,本将军就放了刘文炳。” “否则,你就等着替你的好友收尸吧!” 巩永固闻言,心中不由一惊。 他刚才是本想趁红娘子惊慌之时,再加一把火,以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的,没想到反而惹来了红娘子的怒火。 他知道若是一个女人失去理智,会比男人更加疯狂,也更难以理喻,不禁后悔刚才逼迫的太急,让局面更加被动。 若是刘文炳因此而亡,他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只是他心中虽然后悔,却也知道现在已是骑虎难下,若是露出胆怯,红娘子必会得寸进尺。 于是他冷笑一声,喝道:“红娘子,你觉得真的可以一死了之吗?” 红娘子闻言,先是不屑地瞥了他一眼。 随即一脸庄严地理了理戎装,怒目娇斥道:“怎么,又想用先前那套把戏吗?说本将军向你们投诚,陛下会对本将军的夫君不利?” “哈哈哈......巩永固,你把本将军想得太蠢了,本将军早已将此事写成奏章,只要本将军今夜不归,这份奏章立刻就会送到陛下案前,到时不仅本将军的夫君不会有事......” “本将军也不妨明着告诉你,不要妄想生擒本将军,因为本将军在离开太原时,就没有打算活着回去,而且马革裹尸,是作为军人的最大荣耀......” 随着红娘子高亢、激昂的声音响起,原本有些畏缩的亲卫都不由地挺直了身子,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巩永固闻言,这才知道他用错了方法。 因他先前以为红娘子是不甘失败而恼羞成怒,故才步步紧逼。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正是他的压迫,激发出了红娘子身为军人的责任与血性。 巩永固见此情形,想到朱元璋先前的嘱咐,心中不禁有些羞愧。 原来先前朱元璋突然叫住巩永固,就是觉得以红娘子的个性,不可能轻易放了刘文炳。 因为朱元璋觉得红娘子的骨子里虽有侠义,但是红娘子此次出征,身份首先是一个军人。 若是红娘子连此点都分不清,李自成和李岩绝不会将此重任交给她。 再加上张大彪等人只能隐约见到刘文炳,让朱元璋觉得这很可能是一个阴谋。 鉴于先前的假尸身之事,朱元璋觉得此事李自成等人应不知情,所以红娘子带的人必不会多,而且极可能就藏身在山洞中。 恰好申湛然因担心他的安危,今日又借机安排了两百虎贲死士前来。 于是他就让李三豹乔装成巩永固,带张大彪等人先去查看,而巩永固则带着虎贲死士跟随在后。 若事情真如李嫣所言,则皆大欢喜。 若是有埋伏,张大彪等人可先佯作投降,借机救出刘文炳。 事有不协时,巩永固再率军杀出,威逼红娘子交出刘文炳。 同时还特意叮嘱巩永固,红娘子此次有军务在身,与上次情形不同,一定要断了她的后路才可施压,以免激发出她的军人血性而适得其反。 巩永固之前本也是按照朱元璋的旨意在行事,只是刚才他见红娘子脸色惨白,以为红娘子已经失去锐气,便想一举夺其气魄,没想到竟弄巧成拙。 “对了,你回去告诉崇祯,说本将军有他的安国公陪葬,很满意!” “而且本将军还很期待他谎言被戳破后,会以何面目面对天下臣民!” 就在巩永固沉思之时,红娘子冰冷地声音响起道。 巩永固闻言,不禁紧皱眉头。 而红娘子也紧紧地盯着他,沉默不语。 一时间,数百人的山洞前竟出奇的安静。 只有火把在寒风中发出“呼呼”的声音,虽好似要被吹灭,却仍顽强地燃烧着。 “若安国公身死,咱必以三公之礼葬之,以奖励他劝降、锄奸之功!” 突然,朱元璋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 随后就见到他在两个十八骑的护卫下,缓缓地走了进来。 红娘子见到朱元璋,本能地想要出手,却见张大彪等人早已守在朱元璋的身前,只得强行按下心中的冲动。 朱元璋打量了众人一眼,又看向红娘子道:“红娘子,你说若是你和李嫣真都死了,李岩能承受得住吗?” 红娘子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心中波澜翻滚。 先前她因朱元璋出现的突然,所以并未深思话里的意思。 此刻见朱元璋提及李岩,她才明白过来。 原来朱元璋刚才虽未明言,却已用“劝降”二字隐晦地告诉她,若是她杀了刘文炳,纵是她自杀,朱元璋也会对外宣称她已被刘文炳招降。 虽说现在天下混乱,聚散本是常事,纵是将军被招降,也不算什么大事。 但可惜的是,她虽是一个将军,却更是一个女人。 而一个女人向一个男人投降,往往会引来各种遐想。 特别是还有李嫣,姑嫂与一个男人同时死去,想想都让红娘子觉得恐怖。 随即她又想到牛金星等人一直在想方设法地对付李岩,若是得知此事,必会添油加醋地编排她们。 到时李岩纵是因她的奏章不被治罪,恐怕也会因众口铄金的不贞而无颜统军。 而这对于一向重视亲情,以天下为己任的李岩来说,发生这种事会比杀了他更痛苦,所以这件事最后最好的结局,也就是李岩郁郁而终。 想到这,红娘子的身体一阵急剧颤抖,幸亏她身旁的女兵及时扶住,她才没有跌坐在地。 “红娘子,你可有决断了?” 朱元璋见红娘子锐气已失,又不急不缓地问道。 红娘子闻言,身体再次急剧颤抖。 随即她强作镇定,愤怒中略带惊慌地喝道:“崇祯,你生为人君,不行大道,竟做这种败坏……” “红娘子,你既已披甲上阵,就只是一个兵,而战场从来就不是一个讲感情的地方。” “何况你刚才的阴谋,不也是利用了安国公和平西侯的兄弟之情?咱不过是礼尚往来,你又有何不服?” 朱元璋不待红娘子把话说完,就厉声打断了她。 同时因朱元璋还有心招降李岩,所以不愿红娘子太过记恨此事。 他想到先前在暗处时,听到红娘子一直以将军自诩,故此刻以她之矛,攻她之盾。 这样不仅可以挫她的锐气,还可借机消除她心中的一部分怨恨。 红娘子闻言,愣了愣,随即一脸沮丧地道:“好,本将军认输,只要你答应本将军一个条件,本将军立刻就带你去见刘文炳。” 朱元璋摇头道:“咱可以放了你,甚至李嫣,但是她们必须得死!” 他说着,指了指红娘子身旁的一众亲卫。 红娘子闻言,先前的沮丧一闪而逝,双眼通红地盯着朱元璋。 正文 第136章 刘文炳的谋划 “陛下,要不先暂时饶她们一命,待救回安国公后再说!” 巩永固见好不容易缓和的局面又紧张起来,担心再生变故,无法救回刘文炳,便低声劝道。 朱元璋微微摇头道:“平西侯,你觉得红娘子会在这些亲卫没离去前,就带咱们去见安国公吗?” “若是让这些人离去,你有把握能全部诛杀?” 巩永固闻言,立时一脸羞愧地道:“陛下,是臣糊涂,请陛下恕罪!” 朱元璋看了他一眼,沉声道:“平西侯,你一定要记住,战争非同儿戏,既不能妇人之仁,也不可心怀侥幸,否则必败无疑......” 巩永固见朱元璋此次虽也是在提点他,但神情、语气与先前已大不相同,急忙跪地应下。 朱元璋点了点头,让他起来后,又看向前方的红娘子。 红娘子本打算强撑下去,不过见到朱元璋的目光,莫名地一阵心虚,随即开口道:“崇祯,我知道你的担心。” “但她们都是我的亲卫,我相信她们绝不会泄露此事,若是你咄咄相逼,那我们就只有鱼死网破了!” 朱元璋其实也并非一定要杀了红娘子的亲卫,只是想借此进一步打压她的气势。 此刻见她仍在强撑,便又冷冷地道:“红娘子,你应该知道,咱并非只是要一个活着的安国公,而是要一个正常的安国公。” “所以绝不会做授人以柄的事,此事你若不答应,其他的都不用再谈了。” 红娘子见朱元璋说的如此决绝,心中也是一阵犹豫。 其实她也知道朱元璋说的在理,但这也是她最后的坚持。 若她连这些亲兵都救不了,将来她又有何面目再统兵作战。 可若她坚持了,纵使她不怕死,但李岩又该怎么办? 难道真的要因为这些亲兵,就毁了她自己的丈夫吗? 想到这,她心中突然涌上一股无力感,让她觉得好累,好累! “啊——你个狗皇帝,老子杀......” “啊!” 这时,一个身形彪悍的壮汉手提长刀,朝朱元璋冲去。 不过他才迈步,就被一个女兵一脚踢翻,发出一声惨叫。 “李芸,你做什么?” 那个壮汉爬起来后,脸颊抽搐地朝那个女兵怒吼道。 李芸不满地盯着那个壮汉,上前轻声厉喝道:“你做什么,你想逼死将军吗?” “我告诉你,要是因为你......” 李芸的声音虽轻,但红娘子却仍听到了。 她有些茫然地看着李芸和那个壮汉,首次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朱元璋见红娘子已到崩溃的边缘,担心再逼下去会适得其反,便又开口道:“红娘子,我知你侠肝义胆,巾帼不让须眉。” “但是你刚才也看到了,你的亲卫并非你想象的那般忠诚,你让咱如何能相信你!” 红娘子闻言,目光缓缓地移到朱元璋的身上,看了好一会,才沉声道:“你想要怎么做?” 朱元璋知红娘子已经动摇,笑了笑,指着那个壮汉,道:“此人不遵军令,事后必然容易生变,只要你杀了他,其他人放下武器,咱可以饶她们一命!” 朱元璋说罢,又故意瞥了李芸一眼。 红娘子有些无力地摇了摇头,却仍一脸坚定地道:“我夫妻一向以仁爱治军,绝不会......” “啊!” 红娘子话还没说完,突然听到一声惨叫。 她循声望去,只见李芸正缓缓地将长剑从那壮汉胸前拔出。 “李芸,你......” 红娘子见状,刚要斥责李芸,却见到李芸一脸泪痕地跪在她的面前,哭道:“夫人,请允许我最后一次这样叫您!” “我本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幸亏遇到了夫人,待我如亲姐妹一般,我才多过了这些年的幸福日子。” “今日您有难,我恨不得以身相替,只恨我无能,帮不到您,只好杀了黄子豪,不让他成为您的累赘!” 李芸说着,又恭敬地朝红娘子磕头。 随即缓缓起身,看向其他人道:“众位兄弟姐妹,我很高兴能和你们一起渡过那些美好的日子,但今日我做了错事,无颜苟活人世,夫人以后就拜托你们了!” 她说罢,就要横剑自刎,却被张大彪拦住了。 红娘子见状大惊,本要上前去抱住李芸,却又见到黄子豪的尸体,不由地停下了脚步。 “镗朗!” “镗朗!” “镗朗!” ...... 这时,二十几个亲卫纷纷丢下手中的武器,一脸深情地看着红娘子。 “你们......” “你们......” 红娘子连说了两个“你们”,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啊!” 突然,李芸一声惨叫,一蓬鲜血从她身体中急射而出,随后她就缓缓地倒在了地上。 原来李芸见红娘子停下脚步,心中更加悔恨,便趁张大彪不备,掏出腰间的匕首自尽了。 “李芸!” 红娘子见状,立刻跑过去抱住了李芸失声大叫,却强忍下了滑落的泪水。 其他人也纷纷跑了过来,围着红娘子和李芸,竟都没有落泪。 朱元璋见此情形,心中也是微微一惊。 “你不是要见刘文炳吗?有胆就跟我来!” 这时,红娘子突然起身,冷冷地对朱元璋说了一句,就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朱元璋刚要前行,却被巩永固拉住道:“陛下,臣觉得红娘子心有死志,而且她狡猾多端,恐还有埋伏,不如让臣去吧!” 朱元璋摇了摇头,道:“她此来为求隐蔽,带的人必不会太多,不可能再有埋伏。” “而且这样重情重义的奇女子世上实在太少,死了未免可惜,何况......” 朱元璋说着,又停了下来,快步朝前走去。 他们一行走了大约半里路,又来到一个隐蔽的山洞前。 山洞前的两个女兵见到红娘子,立时一脸笑容地迎了上去。 可当她们见到红娘子身后的朱元璋后,却又愣住了。 “去,把刘文炳带出来给他们!” 红娘子一脸冷漠地道,好似根本就没有见到那两个女兵的惊讶。 那两个女兵愣了愣,随即转身走进了山洞。 不一会,她们就押着一个身着铠甲的男子走了出来。 因那男子背着光,巩永固并未完全看清对方的容貌。 不过光是那身形和盔甲,巩永固就知对方应是刘文炳无疑,立刻叫着“淇筠兄”地跑了过去。 只是他才跑了几步,又突然停下脚步,转身一脸怒容地朝红娘子喝道:“红娘子,你敢骗本侯,莫非以为本侯真不敢杀你?” 红娘子本在暗中观察朱元璋,想要趁机出手,听到巩永固的话,也是大惊,惊讶地道:“你说什么,他不是刘文炳?” “平西侯息怒,此事并非红娘子的过错,是安国公的谋划!” 那个被押着的男子见巩永固一脸怒容,急忙开口劝道。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随即一脸诧异地看向他。 正文 第137章 真假刘文炳 “说,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骗......” 就在众人惊讶之时,红娘子突然冲上前,抽出腰间的宝剑指着那男子厉声喝问道。 那男子见状,有些羞愧地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骗......” “说,你到底是谁?” 红娘子高声打断他的话,握着宝剑的手竟微微颤抖起来。 “我是安国公的副将任之华,我其实并非......” “啊!” 红娘子不待任之华的话说完,就一剑刺向对方的胸膛。 任之华不知是没想到红娘子会出手,还是甘心赴死,竟没有躲闪。 “噗!” 一股鲜血激射而出,不过任之华并没有倒下。 因为红娘子的长剑才刺入一寸多,就停了下来,随即又抽出宝剑,沉默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救援不及的巩永固见状,静静地看着二人,心中满是疑惑。 而在不远处的朱元璋见此情形,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陛下!” 这时,任之华看到朱元璋,竟顾不得剑伤,急忙跪地行礼。 朱元璋冷哼了一声,沉声道:“任之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任之华见朱元璋面有怒色,急忙解释道:“陛下,末将是奉安国公的命令,假扮......” 他说着,又突然停了下来,看向一旁的红娘子。 朱元璋见红娘子已逐渐恢复平静,并不像感情受创之人,猜到此中应有内情,便想趁机打掉红娘子最后的一丝斗志,就摇头道:“无妨,有什么事尽管直说!” 任之华闻言,这才将事情讲了出来。 原来刘文炳率军离开京城后,想到太原是山西中心,傅山、韩霖二人在那也颇有势力,便准备先去太原,然后以其为中心,向四周辐射,扼守住通往长安的险隘。 不过他才到太原附近,就发现叛军的防守十分严密。 因此他又改道前往曲沃,准备和李建泰汇合后,再召集地主武装,从后方对叛军发起攻击。 没想到等他见到李建泰,发现对方并未召集义师,而是在忙着收回他的田产、商铺。 刘文炳见状,心中大为不满,不过想到尚需借助李建泰的人脉,就也没有明说,只是催促他召集义师。 要说李建泰也确实有些人脉,不几日就招来李虞夔、刘迁、虞胤、王永镇、王滉等一大批人。 刘文炳见到李虞夔、刘迁等人时,还有些高兴,可等他见到虞胤、王永镇等人后,立时就皱起了眉头。 因为除了李、刘二人是本是明朝的官员,对朝廷尚算忠心外,其他人不是随风倒的墙头草,就是桀骜不驯的江湖人士,甚至还有些危险人物。 像王永镇此人,他哥哥王永强本是李自成延安的参将,只因听闻李自成失利,才派王永镇回来打探消息,没想到李建泰竟也将他邀请过来。 刘文炳见此情形,知李建泰并不可用,本想离去另想办法,没想到李建泰竟已将他来此招兵的消息传了出去。 也正是因为李建泰的这一冒失举动,让刘文炳接连遭到数次刺杀,更坚定了他离去的决心。 没想到这时傅山和韩霖却带着数千人赶来,并告诉他还有不少人正在赶往此地。 因此刘文炳打消了离去的念头,而是决定将李建泰派往太原,以免他再误事。 不过刘文炳也知道李建泰贪生怕死,若是只让他前往,纵使他迫于压力答应了,若无人监管,恐也会惹出麻烦。 为了打发李建泰,同时解决刺杀的麻烦,刘文炳一番思虑后,将韩、傅等人的兵马与他的人马融合,一分为三,组成三支队伍,分别由他和毛维张、任之华三人统帅。 随后他又将私印、腰牌给毛维张、任之华二人,让他们假扮自己,让人分不清他在哪里。 做好这一切后,他便带着任之华与李建泰一起前往太原。 他们来到太原后,听闻红娘子正在各地清缴地主武装。 刘文炳担心前来汇合的义师会遭到攻击,便让任之华留在太原,而他则率师前去接应。 没想到刘文炳前脚才离开,红娘子后脚就到了太原,而且抓住了大张旗鼓招兵的李建泰。 任之华听闻此事后,正准备设法去救李建泰,哪曾想到李建泰早已出卖了他们,以至他被红娘子打了个措手不及。 幸亏他手下的亲兵冒充他,引开了红娘子等人,他才侥幸逃过了一劫。 随后他又急忙去通知其他人,却每次都晚了一步,最后竟还被李嫣抓住了。 任之华被抓后,本已存了死志,为免刘文炳再被追捕,他便顶了安国公之名。 没料到李嫣得知他是刘文炳后,竟未将他交出去,而是瞒着红娘子将他藏在了闺房之中。 只是才一日,红娘子就发现了此事,当即怒斥李嫣,并要将任之华斩首。 不知李嫣是何想法,竟说她与任之华早已私定终身,而且还怀了对方的骨肉,借此苦苦哀求。 红娘子听闻此事后大怒,不过最后却仍被李嫣说服,答应放任之华一马,随即就让亲卫将他送出了太原。 任之华出城不久,就遇到了闻讯赶来的刘文炳。 随后他又跟随刘文炳潜入太原,准备刺杀受封的李建泰,没想到又再次遇到了李嫣。 于是刘文炳便让他继续假扮自己,而他则率人袭杀李建泰。 为了不使红娘子等人怀疑,刘文炳还特意将一个与他身形相似的守卫毁容,借此混淆视听。 刺杀李建泰后,刘文炳本想救他出去,却意外发现他的假身份更有利于引起叛军的内斗。 于是刘文炳便让任之华继续以安国公的身份行事,而他和毛维张则在外面联络义师,并偶尔故意传出一些消息,让牛金星等人知道刘文炳没有死,加剧叛军的矛盾。 后来红娘子不知是否发现了什么,竟让李嫣带他离开太原。 恰好这时刘文炳也传信来,让他将一些情况带给巩永固,他就与李嫣一起来到了蔚县。 由于假尸身之事,他又与李嫣藏身在山洞,没想到在他等李嫣的时候,红娘子却突然出现,并将他带到了此处。 朱元璋听完任之华的讲述,这才明白红娘子先前为何会那般激动。 “这样说,不是红娘子救了你,而是李嫣?” 这时,巩永固有些惊讶地声音响起道。 任之华闻言一愣,有些疑惑地道:“怎么,李嫣告诉你们是红娘子救了我?” 他说罢,又有些尴尬地看向红娘子。 红娘子闻言,立时明白了过来,心中不禁一声长叹。 正文 第138章 左良玉有异志 “红娘子,咱到现在才知道你冒如此大的风险,竟不是为了立功,而是为了成全任之华和李嫣。” “念你一片苦心,而平西侯也没有受伤,咱可以替你玉成此事!” 朱元璋见红娘子虽有忧色,斗志却比先前强了不少,就又趁机打压道。 红娘子闻言,冷笑一声,道:“崇祯,你不用白费心机,本将军从未忘记自己身为军人的使命,此来就是为了斩杀巩永固,为那些死在他手上的大顺兵士报仇。” “至于李嫣之事,不过是顺手为之,而今是她自己坏了此事,也怨不得旁人!” 原来红娘子那日根本就没有相信李嫣的话,而且对刘文炳的身份也有所怀疑。 只是见李嫣异常坚决,她担心太过坚持会影响了她们姑嫂的感情,才佯作同意。 后来她见李嫣为了刘文炳甘冒奇险,知李嫣已是情根深种,不能自拔。 但她知道在当前的形势下,李嫣与刘文炳绝无可能,若是李嫣继续执迷下去,还可能会连累李岩。 为此她夙夜难寐,冥思苦想,最后才定下了以刘文炳诱捕巩永固的计划。 因为只要她擒下巩永固,李岩便可趁机击溃蔚县的明兵,同时还可以用巩永固唤回郝摇旗等人。 而对李嫣来说则更有利,因为巩永固被擒后,刘文炳也就没有了退路,只能含恨隐退。 若李嫣真对刘文炳一往情深,到时只需下些水磨工夫,必能与刘文炳厮守终生。 她为了这个计划,几乎动用了潜伏在明军中的所有暗探,只为查探蔚县明兵的情况。 也曾反复推演,分析各种可能,力求万无一失。 尽管红娘子对这个计划十分有信心,但她也知道此行十分危险,可为了李岩,也为了李嫣,她还是决定冒险一搏。 待一切都安排好后,她才故意让李嫣送刘文炳回蔚县。 而她则带人暗中跟随,并故意制造了追查刘文炳的假象,逼迫巩永固离开蔚县去见刘文炳。 之后她又趁机劫走刘文炳,埋伏在山洞中,准备趁机擒下巩永固。 红娘子为了这个计划可谓费尽心思,甚至在最后一刻,她还从为数不多的亲卫中分出十几人,去监视明兵各营的情况,确认一切正常后,才劫走刘文炳。 可没想到这一切的努力,最后竟都败在了李嫣的一句谎言上。 尽管她知道这是女人的通病,但此刻,她心中仍有些恨李嫣。 因为若非李嫣谎称是她救了刘文炳,朱元璋便不会因为她的性格想到这是一个陷阱,自也就不会有今日之败。 想到这些,她虽有些懊恼,信心却逐渐恢复了。 朱元璋见红娘子斗志越来越高,又反驳道:“红娘子,你错了,李嫣的话固然让咱生疑,但是你计划的破绽也十分明显。” “要知道安国公生性刚毅,绝不会因为寒冷而冒着被发现的危险点火取暖,还有,你为了让咱的人相信是安国公,故意让他露出侧面。”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一个人在不安之时,又怎么会一直保持同一个姿势?” “再就是你太过自信,也太过冒险,竟敢只带数十人孤军深入,也没有善后措施,可谓孤注一掷。” ...... 红娘子听着朱元璋的话,这才发现她自信满满的计划竟有如此多的破绽,原本才恢复的斗志又逐渐消散。 朱元璋见目的已经达到,又婉言道:“不过身为一个女子,你能做到这样,已让咱十分欣赏,所以咱也不想再为难你,你尽可离去!” “至于李嫣,咱也会放了她,不过她是否会回去,就看她的决定了。” 朱元璋说罢,让张大彪带走了那两个茫然的女兵后,便与巩永固等人朝蔚县走去,只将红娘子一人留在了黑暗的山洞前。 尽管这时的山风还很大,朱元璋却觉得十分的舒爽,特别是他听到从山洞那边传来低沉的呜咽声时,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朱元璋一行悄悄回到巩永固的军营后,他就带着任之华进入了巩永固的大帐,并让张大彪等人守在外面。 他先是仔细打量了任之华一眼,才开口道:“任副将,安国公让你带回什么消息?” 任之华一路都心不在焉,直到此刻仍未回过神来。所以当他听到朱元璋的话后,愣了愣,才躬身道:“安国公让末将转告陛下,他已联络好了太原以南大部分地区的义师。” “只要陛下能击溃叛军在广灵的主力,他就会占领南方各地,并挥师北上,与陛下一起收复山西。” 朱元璋闻言,心中大喜,却仍一脸淡定地道:“好,你们的功劳咱记下了,待击溃叛军后,再给你们论功行赏。” “另外,你回去转告安国公,就说咱对他很满意,但有一点,咱十分生气,就是他亲去刺杀李建泰一事。” “你告诉他,咱对此很不满,若是他下次再敢如此行事,咱绝不会轻饶他!” 任之华连连应下后,又躬身递上一封密信,道:“陛下,这里还有安国公的一封密信,请陛下御览!” 朱元璋见密信上的火漆完整,并没有拆封的痕迹,才接过信,随后又看向任之华道:“好,你也辛苦了,去看看李嫣吧!” 任之华闻言,身体不由地颤了颤,随即跪地请罪道:“陛下,末将只是奉命和她们周旋,与李嫣没有半点私情,还请陛下明察!” 朱元璋笑着摇了摇头,道:“任副将,你不用担心,咱是真心想成全你和李嫣。若你们真在一起了,咱还会送你们一份大礼!” 任之华有些茫然地看向朱元璋道:“陛下,那李嫣是......” 朱元璋摆手制止他后,沉声道:“你不用担心,此事咱会替你做主,你尽管放心去做!” 任之华见状,连连叩头谢恩,随后又急匆匆走出大厅。 朱元璋看着任之华匆忙的背影,想到若是他若真能取了李嫣,李岩在叛军中的处境会更加尴尬,脸上不禁露出一丝笑容。 随即他拆开刘文炳的密信,才看了几眼,脸色立时沉了下来。 原来刘文炳在信中说他听闻左良玉北上后,曾派毛维张率兵去接应,让左良玉暂缓北上,驻兵河南抵挡袁宗第。 没想到毛维张却在距离左良玉二十里的地方遭到叛军的袭击,几乎全军覆没,毛维张更是尸骨无存。 据逃回来的人讲,那些人虽然穿着叛军的服装,但是其中一个将军像极了左良玉五虎之一的金声桓。 另外刘文炳还探查到左良玉的力量并非表面那样简单,他似乎还有一支战力极强的军队,曾让紧追不舍的袁宗第吃过不小的亏。 而对此最有利的证明就是,左良玉挥军北上后,白旺不仅没有攻下武昌,反而被左羡梅率军击溃,朝襄阳方向逃窜。 因此刘文炳断定左良玉心有异志,让朱元璋一定要提防,最好严令不让他北上,以免让局面更加复杂。 正文 第139章 搅局者 “枉顾皇恩、目无法纪、拥兵自重、怯于大战,可杀!” 朱元璋在看完刘文炳的信后,又在崇祯的记忆中查找有关左良玉的信息,结果首先冒出来的就是这句充满怨恨的指责之语。 紧接着又出现了左良玉的种种不法行为,有崇祯八年驻军许州,坐视凤阳皇陵被毁的。 有崇祯九年嵩县之战,畏战逃回,却伪传捷报的。 有崇祯十年不遵号令,滞留舒城,纵兵掳掠妇女,致使淅川陷落的。 有崇祯...... 在崇祯的记忆中,满是左良玉拥兵自重,怯于大战的情景。 特别是在崇祯十三年的川陕之战中,由于左良玉视杨嗣昌的九檄为无物,拒不出兵平叛。 致使张献忠从容出川,攻下襄阳,诛杀了襄王朱翊铭,从此拉开了大明败亡的序幕。 也正是因此,崇祯恨透了左良玉,认为他该杀,却又因为叛军势大,无人可用,不得不委曲求全地对他委以重任。 以至左良玉现今拥兵二十余万,雄踞武昌等地。 朱元璋看到脑中的这些信息,不禁微微摇头。 他摇头倒不是因为左良玉罪大恶极,而是觉得崇祯太过偏激。 因为若左良玉真是个胆小怕死,毫无远见的人,绝不可能在众多战将中脱颖而出,成为一方霸主。 或许左良玉是很坏,但身为帝王,绝不能因为他坏,就否认他的长处。 特别是手握生杀大权的君王,若不能理性分析,全凭感情行事,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 果然,当朱元璋将这些负 面信息都清理后,崇祯的记忆中又出现左良玉在辽东从军时,连续在松山、杏山下作战,取得头功的记忆。 还有崇祯五年,农民军自王屋山进入河南,意图攻占怀庆,左良玉临危受命,第一次独自领兵作战,却大获全胜,打的农民军闻风丧胆,落荒而逃。 崇祯十一年,左良玉识破假扮官军准备偷袭南阳的张献忠,杀得对方丢盔弃甲,左良玉更是一箭射中张献忠肩膀,若非张献忠的部下拼死相救,恐怕历史已经改写。 ...... 朱元璋查阅完崇祯脑中的记忆后,眉头不由皱得更深了。 因为从这些信息来看,左良玉不仅不是庸才,而且还颇有谋略。 现今战局混乱,若左良玉真有异心,危险程度恐不会低于李自成。 但是从以前的情况来看,左良玉最多也就是为了他的利益,不遵号令,可现在为何却想要收服吴三桂,歼灭巩永固等人? 是受到了李自成等人的启发,想要自立? 还是南方那个神秘的势力在暗中操纵? 朱元璋想了想,就排除了左良玉想要自立的可能性。 因为李自成是明着造反,而左良玉却一直打着忠君爱国的旗帜。 若是他敢公然反叛,到时不仅那些支持他的地主会反对,恐怕他手下的兵将也未必会服从。 此点从这次勤王就可看出端倪,因为左良玉若要反叛,根本就不用理会勤王之事。 可左良玉虽迟迟未动,最后还是派了马进忠、王允成率军前来。 虽说王允成前来另有目的,但他明面上仍是代表左良玉来勤王的,由此可见左良玉并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而朱元璋之所以认为左良玉是受南方神秘势力的指使,而不是他本人就是那个神秘势力,原因也很简单。 因为左良玉是个孤儿,在辽东得到侯恂的赏识,才以战功崛起。 而明朝后期,重文轻武之风十分严重,以左良玉的身份、背景,根本就不可能得到京城和南方文官清流,功臣勋贵的认可。 虽说左良玉的贵人侯恂在东林党中颇有威望,但也不足以让魏藻德、光时亨等人向他俯首。 再就是左良玉征战十几年,手下兵将多是投诚的叛军,战斗力并不强。 现在突然冒出一支能够对抗袁宗第和白旺军队的精锐,也绝不可能是在短期内培养出来的。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支精锐的主人另有其人。 而且这人的身份还十分尊贵,尊贵到只要朱元璋和朱慈烺身亡,他就可以取而代之。 “看来那个侯恂还可再用用!” 朱元璋认定左良玉是被人指使后,便又打起了侯恂的主意。 因为在崇祯十四年,崇祯为了调动左良玉,曾让侯恂以兵部侍郎的身份,代替丁启睿总督保定等七镇军务,希望以此解开封之围。 虽然最后没有成功,但左良玉不仅奉命前来,而且作战也是下了死力的,足见侯恂对他的影响。 就在朱元璋思考如何用侯恂时,张大彪进来禀告,说巩永固和黄尼麓在外求见。 朱元璋听闻黄尼麓前来,心中也是一惊,急忙让张大彪将二人带了进来。 “黄卿,你此来所为何事?” 朱元璋虽见巩永固面有忧色,却仍先开口询问了黄尼麓。 黄尼麓闻言,躬身道:“陛下,因京中流言纷纷,太子和申大人商议后,便让臣运来二十门红衣大炮,一来以示京城无虞,二来也可助平西侯平叛!” 朱元璋点了点头,问道:“现在京中情况如何?” 黄尼麓道:“京城中原本人心惶惶,不过在太子加大了京城中的粮食供应,左懋第大人从漕运、海运等角度解释了南粮之事后,现在已经逐渐平息下来。” “只是定国公等人仍在大肆宣扬此事,加之叛军的奸细趁机造谣,所以局势尚未完全得到控制。” 朱元璋听闻左懋第竟肯站出来替朱慈烺分忧,心中不禁对他有些改观。 朱元璋又沉思了一会,道:“好,黄卿,你既然来了,军中的火器之事就由你负责,务必将叛军击溃,扬你威名!” 黄尼麓闻言,连称不敢,神情也更加恭敬。 朱元璋又借机询问了李国桢等人的消息,见黄尼麓对此并不知情,就让他离去了。 随后又看向巩永固道:“平西侯,可是又发生了什么事?” 巩永固先前本有些着急,不过刚才见朱元璋在处理京城事务时从容淡定,他也已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此刻见问,躬身道:“陛下,臣刚得到消息,马重禧败退后,又联合了镇守长治的刘忠,镇守彰德府的刘汝魁等人对靖南伯发起攻击。” “据说战斗十分激烈,臣担心靖南伯等人无法按时赶到,围困叛军的计划恐要调整,故特来向陛下请示。” 朱元璋笑了笑,道:“平西伯,你多虑了,李若琏和黄得功一共有七八万之众,而刘忠、刘汝魁虽说镇守一方,兵力最多不过一万左右。” “纵使加上马重禧的残兵,总兵力也不过三四万人,又如何能和黄得功的军队发生激战?” 巩永固愣了愣,道:“陛下,马重禧手下原有六七万人,纵使有所折损,也应该有四五万人,若是在加上刘忠等人的兵马,人数并不比靖南伯少多少啊!” 朱元璋笑着摇头道:“平西侯,黄得功原来不过四五万人,你知为何他和刑氏一下子就有七八万人了?” 巩永固闻言,有些惊讶地道:“陛下的意思是靖南伯招降了叛军?” 朱元璋道:“不是靖南伯,而是刑氏,看来这个女人倒是不简单!” “不过这样也好,让马重禧等人将她牵制住,反而更有利于李若琏北上,到时......” 巩永固听完朱元璋的分析,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这时,他又听到朱元璋的声音响起道:“平西侯,你可有武昌的消息?” 巩永固点头道:“臣刚得到消息,说是武昌并未丢失,不过由于是小道消息,尚未核实,故未向陛下禀告。” 朱元璋闻言,不禁皱起了眉头。 其实此刻皱眉的不止朱元璋,在李过大营的李自成也同样眉头紧皱,那双长满老茧的手不停地在坤與图上比划 ,推演着左良玉的行军路线。 正文 第140章 李自成的觉醒 “陛下,您是不是多虑了,从过往的经验来看,左良玉根本就不是绵侯的对手,这从左良玉先前不顾一切的逃窜就可确认。” “至于绵侯此次失利,只是因急于北上,一时不察,才中了左良玉的奸计,陛下不用太过担心。” 李过见李自成自来到他的大帐后,就一直皱眉查看坤與图,眉宇间隐藏怒气,怕李自成因此迁怒于袁宗第,便小心地劝道。 李自成闻言,抬头看了李过一眼,摇头道:“亳县.......过儿哥,你不要小看了左良玉。” “你想想当初与我们打仗的孙传庭、卢象升、曹文诏、曹变蛟等人不是战死,就是被害死,只有左良玉不仅活了下来,而且官还越做越大,就当知道此人不简单。” “而且此次袁宗第手下十万皆是精锐,若是以往的左良玉,不管他用何计谋,也绝不可能让袁宗第折损近万人,所以此事必有内情!” 李过见李自成突然对他改了称呼,而且脸上还隐现一丝温情,心中不由一暖。 随即躬身道:“陛下,末将听说绵侯先前也曾多次遇伏,不过却都被绵侯轻松打发了。” “只有这次有些特殊,因为左良玉的伏兵中突然冒出一支近万人的队伍,与左良玉先前的作战风格完全不同。” “他们作战不仅不怕死,而且战法也极为诡异,绵侯一时不察,才折损了些人马,您看会不会......” “什么,左良玉有一支近万的精锐,此事朕怎不知道?” 李自成打断李过的话,有些惊讶地问道。 李过脸上闪过一缕尴尬之色,随即低声道:“此事尚未得到确认,而且绵侯怕陛下误会他推卸责任,所以在战报中并未提及此事。” 李自成闻言,不满地道:“那你怎会知道此事,是袁宗第的人私下和你说的?” 李过见李自成隐现惊疑之色,先前的温情早已荡然无存,心中不禁有些后悔,一时竟愣住了。 而李自成见他沉默不语,心中怒火虽盛,却仍强压了下来,尽量平和地道:“过儿哥,朕不是怀疑你,而是此事事关重大,若不能弄清楚,恐怕我们将来会吃大亏!” 李过也是识大体的人,刚才不过是一时失落,才没有及时回答李自成。 此刻闻言,便又如以往一般恭敬地道:“此事并非绵侯私下告诉末将,而是末将觉得此事怪异,私下去向送信人询问详情,他无意间提起此事,末将才知道。” 李自成皱眉道:“既然你心有疑惑,为何当时不提及,反而私下打听,难道连你也不相信朕,不相信......你的枣儿哥了吗?” 李过咋闻“枣儿哥”三字,心中不禁一阵颤抖,随即跪地请罪道:“陛下,并非末将有意欺瞒您,实在是因您太过威严,末将......” “过儿哥,你在胡说什么,你虽名义上是朕的侄子,但朕一直把你当作兄弟看待,也曾多次告诉你,若朕身遇不测,你就是大顺的皇帝,你怎会如此糊涂!” 李自成不待李过把话说完,就高声打断了他。 尽管李自成此刻已是满脸怒容,但李过心中却十分欣喜,因为李自成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训斥过他了。 原来李过出生才两个月,他的父亲就去世了。 他的祖父李守忠嫌他一出世就克死儿子,便给他起名为过,字补之。 到李过三岁时,其母又耐不住贫困,抛下李过改嫁他人,李过便由李自成的父母抚养长大。 不过李过虽是李自成的侄子,但比李自成只小四个月。 加之他们从小一起生活、习武,所以两人名为叔侄,其实却更像兄弟,整日“过儿哥”、“枣儿哥”的诨叫。 后来李自成被迫从军,李过也如影随形,跟着他征战四方。 由于两人有这份亲情,所以李自成对亦弟亦侄的李过十分亲厚。 当然对于没有多少文化的李自成来说,所谓的亲厚并不是嘘寒问暖,关怀备至,而是当李过犯错时,不管不顾地怒斥、责打。 甚至有时并非李过的错,但李自成为了震慑众将,也会拿他作伐。 尽管李过受罚后身体会痛,但他的心却是暖的。 因为他知道李自成如此待他,是真把他当自己人。 可自从李自成登基后,这种情况就再也没有发生过。 虽然李自成待他仍与别人不同,也曾多次私下说要传位于他,但他却觉得与李自成越来越远,心里的话也不敢再像以前那般轻易说出。 直到此刻他再次听到熟悉而陌生的“枣儿哥”三字,受到充满温情的斥责,那颗悸动不安的心又突然热了起来。 他屈膝前行,抱住李自成的大腿,激动地道:“枣儿哥,是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李自成见李过眼中隐现泪花,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其实自从围攻京城失败后,李自成就一直在思考,甚至也在怀疑,他之前是不是做错了。 可是若让他再放下身份,像以前那般与众人称兄道弟,他却始终有些不甘。 特别是当他每次见到桀骜不驯的刘宗敏跪伏在他面前时,他的心里特别满足、自豪。 所以尽管他已觉察到与众人的相处方式有问题,但他仍不太愿意改变。 而刚才李自成之所以突然改口叫出“过儿哥”,也并非是他想通了,决定改变态度。 只是他考虑到此次前来只带了一千玄甲骑兵,安全上可能存在隐患。 加之现在李过在众将中兵马最强,需要依仗李过,所以才刻意笼络,没想到竟激发出了李过的真性情。 或许是李自成真的有些孤独,也或许是他一时伤感,总之在此刻,他尘封已久的亲情被打开了。 他用那双长满老茧的手轻轻扶着李过的肩膀,深情地道:“过儿哥,不是你的错,是枣儿哥的错。枣儿哥......” 李过听着李自成的话,只觉得心里暖暖的,似乎他那个消失的枣儿哥又回来了。 一时间,两颗失散许久的心又有了相逢的趋势。 李自成歪打正着地解开李过的心结后,才知道这几年他见到的很多战报都只是表象,心中大为震惊。 他颇有感触地对李过道:“过儿哥,幸亏有你提醒朕,不然朕就要犯大错了,回头朕就下......” 他说着,突然停了下来,犹豫了一会,才继续说道:“过儿哥,回头你告诉袁宗第一声。” “就说朕虽是天子,但仍是他们的闯王,让他们以后有什么事尽管直言,朕绝不会怪罪他们。” 李过此时心情激动,并未觉察出李自成的犹豫,连连点头道:“枣儿哥,你放心,我一定会转告他的。” 他说罢,又有些犹豫地道:“枣儿哥,我以后私底下都可以这样叫你吗?” 李自成愣了愣,随即笑道:“你是朕的兄弟,当然可以。” 李过闻言,脸上满是喜悦,好似小孩子般接连叫了好几声“枣儿哥”,似乎想一下子将这些年的遗憾都补回来。 李自成见状,也笑着应和他,同时心中也已明白过来,知他之前如此对待众人确实是错了,至少在他统一天下前是错了的。 正文 第141章 草泽奇才 “过儿哥,那武昌之败是否也另有内情?” 李自成听李过讲了袁宗第的事后,想到白旺手下有六七万人,竟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左羡梅击溃,心中疑惑难解,便又向李过问道。 李过摇了摇头,道:“由于袁宗第的军队已远离武昌,来人对此并不清楚,只是听说击败白旺的并非左羡梅,而是一个叫作沈云英的女子。” “沈云英?可是那个束发披甲,仅率十余骑,闯入张献忠大营夺回父尸的沈云英?” 李自成闻言,有些惊讶地追问道。 李过点了点头,道:“据来人的说法,应该就是沈至绪之女沈云英。” 李自成有些疑惑地道:“沈云英解道州之危后,崇祯已加封她为游击将军,明令她坐父营,率父旧部守卫道州。” “那她现在应该在道州才对,而且朕从未听说左良玉与她有旧,加之道州与武昌相距一千多里,她怎的会突然出现在武昌,还帮左羡梅击溃了白旺?” 李过想了想,道:“此事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听来人说左良玉之女十分聪慧,虽不到二十,却长袖善舞,极能笼络人心。” “左良玉的不少谋士都是左羡梅招募的,会不会沈云英也是她请来的?” 李自成摇头道:“这不太可能,要知沈云英并非闲云野鹤,是有官职在身的人,若非奉命必不敢擅离职守。” “何况纵使她善战,武昌城中最多也就只有一两万人,她又如何能击溃白旺的大军,除非武昌城中另有精锐!” 李过闻言,沉声道:“我曾也有此怀疑,不过来人十分肯定地告诉我,武昌城内当时确实只有两万人。” “白旺之所以会战败,好似因他分兵攻打武昌九门,由于久攻不下,挫了锐气,才被沈云英趁势击溃。” 李自成皱眉道:“若武昌只有两万人,白旺此举并无不妥之处,朕倒是有些奇怪,沈云英是如何守住这九门的。” 李过心中也有疑惑,应和道:“我对此也有些不解,所以已经派人去查探,相信不久就会有消息传来。” 他话音才落下,就有一个亲卫走了进来,恭敬地递上一封密信。 李过接过密信,刚要递给李自成,却听到李自成的声音道:“过儿哥,你看便是了!” 李过闻言,心中又是一暖,随即有些颤抖地将信打开。 “枣儿哥,原来守城的并非沈云英,而是江阴一个叫阎应元的典史,而且堵胤锡也悄悄赶到了武昌!” 李过看完信后,有些惊讶地对李自成道。 李自成闻言,从李过手中拿过信看了看,才点头道:“这就是了,堵胤锡官虽不大,却以知兵闻名,而且他一直在湖广一带当官,对那里的情况十分熟悉。” “朕听闻他新任长沙监军,沈云英或许就是因他而来,只是那阎应元区区一个典史,竟能用两万人守住武昌九门,倒也是个人才!” 李过附和道:“对啊,此人以前从未听说,按信中所述,他好似京城人,崇祯十四年,才到江阴担任典史 。” “刚上任时曾打败过海寇顾三麻子,之后再未听说过他有何战绩,没想到他这样一个不入流的小吏,竟有这般能耐,真是应了左思那句‘何世无奇......奇......’” “何世无奇才,遗之在草泽!” 李自成见李过想要说出他最喜欢的诗句,但“奇”了半天,也说不出来,便笑着说道。 李过有些尴尬地笑道:“对,对,就是何世无奇才,遗之在草泽,还是枣儿哥聪慧,记得清楚!” 李自成笑着拍了拍李过的肩膀,道:“你也有长进,竟记住了左思,若说左太冲确实是个了不起的人,他那句‘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不正是现在的写照,还有......” 李过肚子里本没多少墨水,只是想与李自成再亲近些,才故意说出李自成以前时常吟诵的诗句,没想到竟勾起了李自成的诗兴。 此刻他见李自成兴致高昂,只得硬着头皮尴尬地应和。 其实李自成肚子里也没几首诗,卖弄完后,又笑着对李过道:“朕时常吟诵这些诗,就是要提醒自己,不要轻视天下英雄。” “你回头派人去接触一下阎应元,看能不能将他争取过来,还有那个堵胤锡,也再派人去试试。” “他们这些人都有大才,现在才得这点芝麻小官,心中肯定会有怨气。” “好在崇祯无识人之明,而左良玉也是一个志大才疏的武夫,我们还是有机会将他们争取过来的。” 李过见李自成终于不再谈诗,如释重负地应道:“枣儿哥放心,我回头就派人去联系。” 李自成笑了笑,道:“好,你办事,朕是放心的。” “再就是你虽忙于打仗,有空也要多读些书,不然日后你君临天下,连左太冲的名句都说不出来,岂不是让群臣讥笑,失了君王威严。” 李过闻言,身体一颤,急忙跪地解释道:“枣儿哥,我从没想过那种事,只要能一直跟在你的身边,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李自成对李过的反应很满意,亲手扶起他后,又笑道:“好,过儿哥,你的忠心,朕是知道的,只是现在战局纷乱,我们还需好好谋划才行。” 李过点头道:“枣儿哥,你放心,我已扼守住了广灵的要塞,纵使吴三桂的铁骑再厉害,也绝不可能再攻入此地。” 李自成摇头道:“光守是不够的,现在左良玉即将到来,虽说有袁宗第应付,但朕还是有些不放心。” “若是当初没有调走刘忠和刘汝魁二人,袁宗第也不会吃如此大亏......” “枣儿哥,若按我的说法,你就不该听宋献策的话,让他们去围攻黄得功,弄得现在河南、山西南部无兵镇守......” 李过因对宋献策调兵一事十分不满,此刻听李自成提及此事,就一脸不满地控诉宋献策。 李自成笑着摇了摇头,刚要开口,却见一个亲卫进来禀告,说宋献策在外求见。 李过闻言,立时一脸不满地道:“怎么哪里都有他,就像......” “亳县侯!” 李自成不待李过说完,就喝止了他,随即让人将宋献策请了进来。 “陛下,大喜,大喜啊!” 宋献策进来后,虽见李过面色不善,却仍向他点了点头,然后一脸笑容地向李自成道喜。 正文 第142章 内乱预演 “可是马重禧已击溃了黄得功的兵马?” 李自成为了展现他的军事才能,不待宋献策开口,便笑着道。 宋献策一脸恭敬地道:“陛下圣明,臣刚得到消息,马重禧不仅击败了黄得功,而且还俘虏了近两万人。” “现在黄得功正向衡水方向逃窜,臣建议立刻让山东的郭升北上,与马重禧等人联合,彻底歼灭黄得功。” “随后再挥师北上,攻克保定等地,进而威逼京城,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李自成闻言,沉默了一会,道:“郭升手下不过三万兵马,若是他离开山东,南方的明军北上岂不是麻烦?” 宋献策笑着摇了摇鹅毛扇,一副成竹在胸地模样道:“陛下,您有所不知,郭升进入山东后,很受百姓拥戴,不少人都主动投入到他的麾下,现在他手下已有八万之众。” “而且南京的兵部尚书史可法已经带领十万南军北上,南方暂时没有可用之兵,若陛下仍有些担心,不妨让郭升的部将赵应元率领部分人留守。” “若是真有南军北上,有赵应元镇守,应也足够了。” 李自成听完宋献策的讲述,也颇为心动。 这时,一旁的李过有些不满地道:“宋军师,史可法的大军至今动向不明.” “若他趁我们围剿黄得功时,突然杀出,岂不是会让左良玉之事重演,像你这样顾头不顾......” “亳县侯!” 李自成见李过越说越不像话,急忙喝止了他。 同时心中也有些后悔,刚才不该对李过太过亲近,让他变得毫无顾忌。 宋献策也知他坚持调出刘忠、刘汝魁之事,不仅李过、刘宗敏等人十分不满,就是李自成也心有疑虑。 因此他一得到消息,就急忙从恒山赶来向李自成汇报,就是想趁机得到李自成、李过等人的认可。 此刻见李过虽被李自成喝止,却仍是一脸不忿,便笑着解释道:“亳县侯,你多虑了。” “我刚得到消息,史可法已经南下,想是去处理海盗之事,南粮事关重大,史可法若不能处理好此事,必不会回来。” “而海盗来无影,去无踪,极难查找,加之南方战船老旧,纵使能找到海盗,短时间内也难以将之击溃,所以我们暂时不用考虑此事。” 李过虽也觉得宋献策说的在理,却仍不服地摇头道:“现在战局纷杂,各处好似一团乱麻,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 “像前几日你一直说绵侯一定会击败左良玉,可结果却是左良玉让绵侯吃了大亏。” “幸亏绵侯机警,又牵制住了左良玉,才没有影响大局,所以此事本侯觉得还是谨慎一些的好。” 李自成闻言,也有些担心地道:“宋军师,亳县侯的话也有些道理,既然......” “陛下,亳县侯的担心确实有道理,但是正因为战局瞬息万变,所以我们才不能贻误战机。” “现在京城已因南粮之事动荡,不少富户纷纷变卖家产,准备南逃,而且崇祯此刻竟也出了昏招。” “声称百姓来去自愿,但离去百姓的田产一律没入国库,以至怨声载道,这正是我们再次围攻京城的良机,还请陛下三思!” 宋献策不待李自成的话说完,又急忙进言道。 李自成沉吟道:“纵使马重禧等人能围困京城,但我们尚无法击溃蔚县的明兵,加之左良玉即将到来。” “朕担心未必能进逼京城,到时马重禧反而会成为一支孤军,若是被崇祯趁机击溃,山东恐也非朕所有!” “陛下!” “陛下!” 宋献策刚开口,突然从门外跑进来一个亲卫,一脸着急地叫道:“陛下,大事不好了,李牟突然率军撤离,说是要去杀牛丞相。” 李自成闻言,立时怒喝道:“你说什么,李牟要杀牛丞相,为什么?” 亲卫见李自成一脸怒容,有些慌张地道:“末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刚才守关的兵士来报,说李牟率领三千子弟兵冲关而去,并扬言要诛杀国贼!” 李自成愣了愣,随即又侧头看了一眼宋献策,见对方也是一脸惊诧,便对李过道:“亳县侯,你速速派兵接管李牟的防区,切不可让防区有失!” 说罢,又朝那亲卫喝道:“你速去备马,随朕去平......看看情况!” 那亲卫躬身应下后,便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宋军师,你就留在此地,辅助亳县侯吧!” 李自成在临出门时,突然回头对跟在他身后的宋献策吩咐道。 宋献策愣了愣,随即躬身应了下来。 李自成离开军营后,一路纵马疾驰。 尽管此刻已是正午,烈日当空,但他却仍觉得遍体生寒,不禁又紧了紧衣襟。 “陛下!” 就在李自成快马加鞭地赶往恒山别院时,一个着急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李自成勒马回望,发现竟是刘芳亮带着一队骑兵赶了过来。 “左制将军,你不镇守营地,带兵前来所谓何事?” 李自成想到刘芳亮与李岩十分亲厚,担心他是去帮助李岩,不待他近身就厉声问道。 刘芳亮愣了愣,随即恭敬地道:“陛下,末将听闻您误会了李牟,特赶来解释此事!” “误会了李牟?” 李自成皱眉怒喝道:“李牟擅离职守,并扬言要杀丞相,这是误会?” 刘芳亮点头道:“陛下,李牟冲关不假,但是并未离去,至于他说要杀牛丞相之事,也确实是误会。” “因为李岩的家将误信人言,没弄清情况就急匆匆地跑来找李牟,说牛丞相率军包围了李府,并要擒拿李岩,李牟突闻此事,冲动之下,才会有冲关之举。” 李自成听闻李牟并未离去,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随即有些疑惑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细细的说与朕听。” 刘芳亮见李自成面色已缓,才缓缓地将事情讲了出来。 原来从昨日起恒山等地突然传出流言,说是李自成自知不是崇祯的对手,便采纳了丞相牛金星的建议,决定与女真结盟。 初时谈论此事的人并不多,而且大多将信将疑,所以并没有引起什么风浪。 但是后来不知从哪流传出牛金星写给女真多尔衮的信,信中不仅言辞卑微,自称下臣。 还承诺若是多尔衮帮助李自成击溃崇祯后,会割让河北、山西等地给女真,供其牧马放羊之用。 北方百姓因饱受女真凌辱,见此信后,立时群情激奋,纷纷指责牛金星数典忘祖,一些冲动之人更是直接跑到牛金星的府邸前大骂。 牛金星得知此事后,急忙出来澄清,指天发誓地说他没有写过那样的信,才暂时平息了百姓的怒火。 哪晓得今早又不知从哪传来的消息,说那信是从李岩府邸流传出来的,绝对真实可信。 同时还说牛金星之子牛佺通过晋商范北斗的介绍,已经接受了多尔衮的敕封,成了女真的奴才。 因为李岩在百姓心目中的威信很高,加之留言中又明确说出牛佺是何时与范北斗勾结,何时偷偷去见的多尔衮等细节,百姓的怒火再次被点燃。 尽管这次牛金星也曾出面澄清,奈何失去理智的百姓根本就不再相信他的话。 牛金星无奈之下,只得在家将的护送下前往李府,希望李岩出面解释此事。 可能是因牛金星带去的人太多,加之他去时怒气冲冲,李岩的家将误以为他要对李岩不利,便急匆匆地跑来给李牟送信。 李牟本就对牛金星不满,听闻此事后当即大怒,派人向刘芳亮传信后,就带着三千子弟兵冲关而去。 刘芳亮得知此事也是大惊,他急忙派人接手李牟的防区,随即赶去劝说李牟。 恰好这时李岩也派人前来解释,李牟知道是误会后,就与刘芳亮一起返回了广灵。 没想到李过也到了李牟的防区,刘芳亮才知道李自成来到了广灵,便又急匆匆地赶来向他解释。 李自成听完刘芳亮的解释,原本已经放下去的心,不禁又提了起来。 正文 第143章 李岩的谋略 恒山山脚,李岩府邸门前。 一群愤怒地百姓将李岩围在中间,不断控诉牛金星私通女真的卖国行为。 尽管李岩此前已经解释了两三个时辰,现在的他已口干舌燥,脸颊僵硬。 但他仍保持着笑容,不厌其烦地解释“误会”,并声称义军绝不会与女真结盟。 因李岩在百姓心目中威信颇高,众人听了他的话,也就将信将疑地离去。 没想到这批百姓才走,又有一批百姓闻讯赶来,于是李岩又重复着刚才的言语。 直到黑暗吞噬了最后一丝光亮,百姓才逐渐散去,而李岩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时,他突然见到盔甲不全,一脸落寞的红娘子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 李岩见状大惊,急忙快步走过去,将红娘子搂在怀中,却并未开口询问。 而红娘子既没有开口,也没有像以前一样抱着李岩,依然那样静静地站着。 此刻夜色更浓,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只有寒冷的山风放肆地咆哮着。 李岩感到红娘子的身体微微颤了颤,又急忙将她搂得更紧,同时悄悄转身,挡在山风吹来的方向。 在李岩缓缓转身之时,红娘子的身体猛然紧绷,紧接着整个人又突然软了下来,好似柔若无骨。 李岩察觉到红娘子的变化,脸上闪过一缕惊恐,随即加大了手臂的力量。 只是他怕太过用力伤到红娘子,又急忙减轻了力度。 虽只是简单的一紧一松,但李岩额头已满是汗水,后背更是衣衫尽湿。 随后,两人又静静地站着,沉默不语。 良久,李岩感到红娘子的手缓缓地抬起,犹犹豫豫地搂住了他的虎腰。 直到此时,李岩的心才放松了一些,低声道:“没事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红娘子闻言,身体突然一阵急剧颤抖,紧接着双手缩回到胸前,用力地将李岩推开。 李岩猝不及防下,身体连连后退,险些跌坐在地。 红娘子见状,脸上闪过一缕担忧之色。 不过当她见到李岩并未受伤后,又快步朝那挂着“李府”匾额的三间民房走去。 李岩一脸担忧地看着红娘子的背影消失在屋内,随即又有些不甘地望了一眼空荡荡的街道。 确认再无其他人后,他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缓缓地走了进去。 当他在客厅没有见到红娘子时,心中不由一惊。 因为以往红娘子对他不满,都是在客厅中与他理论,甚至有时气不过,动手讨论也是有的。 但是像今日这般,却是从来没有发生过。 随即他想到上次红娘子出发前,曾笑着警告他,说那是最后一次帮李自成,若仍不能成功便是天意,到时他必须要随她隐退。 李岩当时并未太在意,以为红娘子是因出征之事被牛金星等人挤兑后心有不满,才向他撒娇,现在看来,红娘子竟是认真的。 想到这,他刚刚散去的汗水又再次冒出。 果然,当他赶到卧房时,红娘子已经收拾好了行装。 只是在打结包裹的时候,似乎有些心不在焉,那双原本狡黠的双眸竟神色黯淡地望着墙壁上的一幅画。 那幅画画的是一个意气风发,横枪立马的少年,这个少年自然是李岩,是红娘子在他们相识不久后亲手画的。 原本红娘子并不擅长画画,但她为了画好这幅画,曾向很多老画师求教。 甚至为了得到一些老画师的真传,红娘子还曾乔装山贼威胁对方,最后才画成此画。 红娘子盯着那画许久,曾起身想将它取下,可最后却没有碰它,只是那样呆呆地看着。 李岩见状,缓步走过去,从背后将红娘子搂入怀中。 这次红娘子没有再推开他,依然静静地站着,默默地看着画。 而此刻李岩也不敢动,因为他担心他的动作,会刺激到红娘子。 就这样,又过了许久,李岩感到红娘子的身体逐渐柔软,慢慢地靠在他的怀中,他的心才又稍稍放松了一些。 “你还记得我出发前说的话吗?” 这时,红娘子温柔而带伤感的声音响起道。 李岩闻言,心中不由一震。 不过他知道此刻绝不可再刺激红娘子,便温柔地道:“我记得,我当然记得。” “我一定会带你归隐,到时我们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住下,你教香儿绣花,我教纯儿练武......” 红娘子听着李岩的话,脸上不禁露出梦幻式的微笑。 只是李岩见到红娘子的笑容,却没有像以前一般开心,而是暗暗叫苦。 “好,相公,我们现在就去救出嫣儿,然后在到长安接回香儿和纯儿,到时......” “你说什么,嫣儿没有死?” 李岩闻言,有些惊讶地道。 红娘子转头看向李岩道:“谁告诉你嫣儿死了?” 李岩心中涌起一阵喜悦,随即连连摇头道:“没,我刚才见你那样难过,还以为嫣儿已经......” 红娘子有些失落地道:“嫣儿没事,只是被崇祯抓了,这事也怪我......” 李岩听完红娘子的讲述后,又将她紧紧地搂入怀中,安慰道:“此事不怪你,是崇祯太狡猾,你放心,我一定会救出嫣儿,替你报仇!” 红娘子刚要下意识地点头,却突然挣开李岩的怀抱,怒嗔道:“你不是答应和我归隐了吗?怎么,你还要替李自成卖命?” 李岩见她一脸怒容,谨慎地解释道:“娘子,我不是替陛下卖命,而是想救出嫣儿,毕竟现在马重禧已经击溃黄得功,只要我们......” “李岩,你到现在竟还在做白日梦,你以为李自成能成事?” “其实你心里也清楚,马重禧已经中了刑氏的计,败退是迟早的事,只是你不肯承认而已。” 红娘子高声打断李岩的话,冷笑一声,又继续怒道:“你可知我为何不清缴地主武装,却要利用刘文炳去擒巩永固,因为我发现宋献策有问题,若再继续下去只会让我们败的更快!” “再就是今日之事,难道你觉得真的只是一个误会?他牛金星只是一个文官,家将竟比你一个武将还多,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还有你以为我为什么要逼着你归隐,是我自私吗?不是,我是怕你会被他们害死,你到底明不明白?” 李岩闻言,愣了愣,一脸歉意地道:“娘子,是我不好,让你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多,我......” 红娘子见李岩并未因她的话而惊讶,有些诧异地道:“这一切你都知道?” 李岩点了点头,道:“牛金星勾结女真之事,我早已知晓,只是为了维护大局,才没有揭发他。” “至于你说的宋献策一事,我先前并不清楚,不过从他极力要求调出刘忠和刘汝魁,我就已猜到他有异心。” 红娘子闻言,一脸不可置信地道:“既然你都知道,为何还不肯和我离去,难道你真的要和李自成一起死吗?” 李岩摇了摇头,道:“不,我们此战或许会败,但是却一定不会死!” “在攻打京城之前,我也曾担心京城之战失利后,我们会败亡,无法拯救天下百姓。” “但等真正的失败后,我才发现京城之败并不可怕,甚至接下来的广灵之战失败了也不要紧。” “其实这些败仗并非坏事,反而是好事,因为这几年我们实在是太顺了,以致陛下和一些大臣都被胜利冲昏了头脑,有些忘乎所以。” “但自从京城之败后,我发现陛下已经开始反思,为人处世与先前已大不相同,若是广灵之战再败,或许陛下会更痛定思痛。” “到时陛下必能清除奸邪,重振雄风,那样我们就可为那些受苦的百姓,开创出一个太平盛世!” 红娘子闻言,有些惊恐地看着李岩道:“所以你今日是故意如此,对吗?” 李岩本想否认,不过当他看到红娘子愤怒而深情的目光时,已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他犹豫了一会,才点头道:“是,不过我已有准备,牛金星根本......” 只是当他见到红娘子脸颊上的泪水时,不由地停了下来,一脸内疚地看着红娘子。 一时间,卧房内一片沉寂。 正文 第144章 以战止斗 “娘子,我真没有骗你,其实在牛金星到来之前,李天立就已经去向李牟报信,而且我已吩咐李三去召集人马。” “你也知道的,牛金星毕竟是文官,他的家将并不善战,根本就伤不到我!” 李岩因心有愧疚,见到一脸泪水的红娘子,又急忙解释道。 红娘子见李岩一脸着急,与那个在战场上指挥若定的将军判若两人,心中也有些不忍。 随即想到李岩与她一向恩爱,对两个孩子更是宠爱有加,应不会糊涂到舍她们而去。 想到这,红娘子的心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不过她也知道,有些事纵使算的再准,也会有意外发生。 特别是那种意外还是她无法承受的,所以她绝不能让李岩再冒险。 同时她也知道,若再这样僵持下去,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 于是她擦拭掉泪水,硬着心肠冷声问道:“李岩,你做这些事,可曾想过我,想过香儿和纯儿?” 李岩闻言,连忙点头道:“我想过,自然是想过的,所以才会让......” “够了,你若真想着我,想着我们的孩子,那你立刻去向李自成请辞,我们即刻离开此地!” 红娘子一声怒喝,又盯着李岩道。 李岩点头道:“好,我都答应你,只要救回嫣儿,我立刻......” “李岩,你休要再骗我,你这次若不肯和我离去,我们就......就......” 红娘子想到她已退了一步,李岩竟仍然坚持,心中的怒火不禁又涌了上来。 可尽管她此刻已是满腔怒火,却仍无法说出绝情的话,最后悲愤难解下竟失声痛哭起来。 李岩见状,心中也十分难受。 他犹豫了一下,缓步走过去,轻轻抱住红娘子。 红娘子心中正有气,哪肯屈服,但李岩这次却很坚决,抱着她柔声道:“娘子,你真的误会我了,就算我不在乎自己,为了你和孩子,我也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其实我也很想放下一切,带着香儿、纯儿和你归隐,只是我现在真的做不到。” “因为现在还有很多像香儿和纯儿一样的孩子在受苦,我希望他们能够像我们的孩子一样,有一个幸福的家,过着快乐的日子......” 红娘子听着李岩的话,身体逐渐停止了挣扎,轻声抽噎道:“相公,并非是我不支持你,只是现在义军众人心思各异,而崇祯又狡猾多端。我怕你......你......” 李岩轻抚着红娘子的后背,温柔地道:“娘子,你放心,明廷已经病入膏肓,只要崇祯解决不了土地问题,天下就无法安定,纵使他打再多的胜仗,最后也一定会失败!” “至于牛金星和宋献策,他们现在已经露出马脚,相信陛下应已察觉,所以他们也不足为虑。” 红娘子用力地抱了抱李岩,又担心地道:“相公,其实我并不太担心牛、李二人,而是担心李自成。” “先前见他从善如流,还以为他是个英雄,现在看来,他先前只不过是压抑了本性而已。” “他现在是为势所迫,才向你示好,更见其心狡诈,正所谓‘共患难易,共富贵难’,我怕有朝一日他得了天下,会转头对付你。” 李岩轻轻拍了拍红娘子,安慰道:“娘子,你多虑了,我并不求高官厚禄,又怎会给他陷害的机会。” “至于你说的心性问题,其实也并非坏事,若是陛下真的心性单纯,又如何能登上帝位,惩治贪官,让天下百姓过上幸福的日子!” 红娘子闻言,抬头看着李岩道:“相公,李自成才刚得势,就有些忘乎所以,你真的觉得他会是一个好皇帝?” 李岩有些犹豫地道:“娘子,你放心,天下在没有一个人比陛下更合适,因为陛下出生贫寒,最懂得百姓的疾苦,只有他这样的人登基,才会真正为百姓着想。” “至于先前的变化,不过是因陛下乍得富贵,患得患失,才会有些反常之举,等他适应后,也就好了。” 红娘子虽心有怀疑,不过仍顺从地点了点头。 随后又有些担心地道:“相公,我昨日见到崇祯时,发现他和传闻中完全不同,不仅心机深沉,而且杀伐果断,我担心未必能打败他。” 李岩闻言,心中也是一惊。 因为李岩虽未见过朱元璋,但他经过数次大战,也知朱元璋并不好对付。 特别是刚才听闻红娘子讲述了她失败之事,李岩心中已生出一丝恐惧。 不过他为了安慰红娘子,谎称崇祯执政已经十七年,心性早已固定,现在只是突逢巨变,才会有此反常之举。 而且他从未听说崇祯有军事才能,应是有人在背后指点,才会暂时取得胜利。 随后又指出崇祯多疑等缺点,认为只要他们败退,崇祯必然会故态复萌,猜忌有功之臣。 到时根本不用他们动手,崇祯也会自毁长城,所以根本就不用担心。 红娘子听了李岩的话,原本慌乱的心才稍微平静了一些。 随即李岩又向红娘子询问了有关宋献策之事,得知宋献策在太原曾与左玉良的人有接触时,不由又皱起了眉头。 这时,李三进来禀告,说李自成急召他。 李岩见红娘子面有怨色,又安慰了她几句,就准备赶往原明晋王别院,没想到来人竟将他引到了一个普通的民房。 李岩惊讶之下询问来人,才知道李自成傍晚回来后,就搬离了别院,住进了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民房中。 李岩得知此事后,心中也有些欢喜。 当他进入民房大厅时,竟见李自成正在训斥牛金星。 李岩见到这一幕吃了一惊,因为在他的印象中,李自成对牛金星纵使再不满,也从没当面训斥过。 而牛金星此刻不仅没有不高兴,还十分诚恳地在认错。 特别是当牛金星见到李岩后,竟双膝跪地地请他原谅,让李岩再次吃了一惊。 不过李岩也是胸有城府之人,当即扶起牛金星,坦言此事只是误会,他并未放在心上,同时暗中观察牛金星的神情。 李自成见状,一阵大笑后,又告诉了李岩今日大败吴三桂之事。 原来之前李自成得知李牟并未离去,便也返回广灵。 他先是痛斥了李牟一顿,随后又利用旧情进行了一番安抚。 李自成本是试探之法,没想到一向桀骜的李牟竟向他认错了。 李自成见此法颇有成效,高兴之余,又如法炮制地对付了刘宗敏、刘芳亮等人,效果皆不错。 就在他得意之时,吴三桂和王允成突然对广灵发动攻击,而且攻势十分凶猛,不到一刻钟就冲破了刘芳亮的防线。 幸亏李过及时拦住了前来支援的高杰等人,而李牟和刘芳亮也集合了所有的骑兵发起反攻。 吴三桂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下,只得退出广灵,却因此损失了近两千关宁铁骑。 随后李过等人又趁势追击,再次斩杀高杰、马进忠五千多人。 李自成觉得事情有异,便派人前去查探,意外得知多尔衮已经出兵,崇祯担心京城有失,所以急召巩永固回师。 巩永固担心骤然回师会遭到李自成的追击,便想攻破广灵再返回,没想到反而打了一场败仗。 李自成听闻此事,觉得机会难得,想要趁机大举反攻,不过心中有些犹豫,所以特意找李岩来商量。 李岩听完李自成的讲述,已知李自成是想用战争来压制内斗,以免事情越演越烈。 在李岩看来,这个方法虽算不得高明,却也不失为一个良策。 因为马重禧即将败退,而左良玉也快赶来,若是再拖延下去,局势会更加复杂。 只是他对女真出兵一事仍有疑虑,便看向牛金星道:“牛丞相,女真发兵一事是真的吗?” 牛金星闻言,竟没有像先前那般躲闪,坦言道:“前几日范北斗就已传来消息,说女真不日就会出兵,现在算来,时间也差不多了。” 李岩点了点头,道:“好,若是如此,此刻确实是最佳战机,不过尚需提防巩永固的伏兵。” 李自成笑道:“好,既然军师也这样说,朕就放心了!” 说罢,他又看向牛金星道:“牛丞相,在朕回来之前,恒山的事务就暂时由你处理,切勿辜负了朕对你的信任。” 牛金星闻言,连忙躬身应下。 李自成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看向李岩道:“军师,此战事关重大,朕想让你独领一军作战,你可愿意?” 李岩已好久不曾独自领兵,此刻闻言,一时竟愣住了。 直到他离开李自成府邸老远,才完全回过神来,同时心中充满了斗志。 正文 第145章 刑氏不简单 “陛下,据我们假扮王允成送信之人传回来的消息,左良玉现已兵分三路。” “第一路兵马约八万,由其子左梦庚统帅,在渑池一带与袁宗第游斗。” “第二路兵马约两万,由惠登相统领,现在已潜伏在距离太原一百里的山谷中。” “第三路兵马约五万,由左良玉亲自统帅,金声桓、李成二人为副将,目前已行至西柏坡附近......” 巩永固大帐内,张大彪正向朱元璋汇报着最新的情报。 朱元璋听完他的汇报,有些疑惑地道:“不是说左梦庚并无甚才能,怎的左良玉会让他统兵,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张大彪有些尴尬地道:“此事末将也觉得奇怪,所以已让人去查探,相信不久就会有消息传来。” 朱元璋知张大彪并非侦查出身,能查到这多消息也已尽力,点了点头,又问道:“武昌那边可有新的消息?” 张大彪摇头道:“由于江南锦衣卫早已废弛,目前并未有什么有用的消息。” “只知白旺在中途又返回武昌,与堵胤锡等人对峙,至于具体情况如何,现在还不清楚。” “不过吴同知已在加紧整顿,近日应会有消息传来。” 朱元璋皱眉道:“好,你通知吴孟明抓紧整顿,不要怕花银子,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让锦衣卫覆盖整个江南。” 张大彪躬身应下后,刚要离去,又听到朱元璋的声音响起道:“还有,再确认一下堵胤锡的事情。” “一定要查清楚,他除了奉袁继咸的命令驰援武昌外,是否与左良玉有来往,再就是沈云英......” 原来根据吴孟明传来的消息,左良玉在北上前,曾写信向江西总督袁继咸求援。 信中左良玉说他会尽起大军北上勤王,让袁继咸在他离开武昌后,派人协助其女左羡梅镇守武昌,并点名要堵胤锡和沈云英前往武昌支援。 袁继咸接到左良玉的信后,觉得左良玉虽名为求援,实则是在发号施令,心中就有些不满。 不过由于崇祯曾令他总督江西、湖广、安庆、南京等地军务,武昌亦在他的职责范围内,加之先前也是他去芜湖劝左良玉收服的武昌。 所以他尽管心中不满,仍是答应了此事,只是在堵胤锡一事上,他并未表态。 没想到不久袁继咸就又收到左良玉的第二封信,信中说他已准备好一切,只待堵胤锡、沈云英等人前来,便可挥师北上。 袁继咸见左良玉以勤王相逼,心中更加不满。 只是左良玉北上勤王是大义,他担心若是因拒绝左良玉,让对方借机不北上,他可能会成为朝廷的罪人。 所以袁继咸虽看重堵胤锡,不愿他冒险,最后却还是答应了左良玉的要求,并抽调了一支五千人的骑兵给堵胤锡。 而堵胤锡得知武昌的情况后,又向袁继咸要阎应元。 袁继咸因心中有愧,见堵胤锡要的只是一个小吏,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 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微末小吏,竟在武昌大放异彩,让袁继咸也惊讶不已。 朱元璋得知这个消息后也颇为震惊,曾让吴孟明专门查探堵胤锡等三人的情况,不过至今仍没有消息传来。 此刻朱元璋在听闻左良玉消息时想起此事,就又特意向张大彪强调了一遍。 张大彪躬身应下后,就匆匆走出了大厅。 朱元璋思考了一会,又看着案上的坤與图,想到左良玉现在距离蔚县尚有五百里左右,应够不成威胁,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这时,巩永固进来禀告,说高文采已利用百姓对女真的仇视心理,成功引发了牛金星和李岩的矛盾。 只是让牛、李二人火拼一事却并未成功,因为高文采虽通过李岩的家将点燃了李牟的怒火,最后却被刘芳亮阻拦了下来,也因此导致吴三桂等人偷袭失败。 不过吴三桂等人也完成了任务,成功地牺牲了两千关宁铁骑。 而巩永固也已向李自成送去了停战和谈书,相信李自成不久就会对蔚县发动攻势。 朱元璋听完他的讲述,点头道:“好,吴三桂和王允成这次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巩永固摇了摇头,道:“吴三桂此次大战表现的非常英勇,王允成也十分老实,就连吴三桂让他的兵士假扮关宁铁骑之事,也么有提出异议。” “若非陛下发现他图谋不轨,臣恐怕还会误把他当作忠臣!” 朱元璋道:“好,你记住:一定要将他生擒回京城!” 巩永固应下后,又有些担心地道:“陛下,您是要回京了吗?”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你这边大局已定,咱相信凭你和安国公的能力,一定可以收服山西,所以咱也就不用再留在这了。” “再加上辽东的李国桢和金铉那边一直没有消息,而京城因南粮之事闹得人心惶惶,咱也该回去处理一下了!” 巩永固听他提及南粮之事,一脸忧色地道:“陛下,臣一定尽快击溃叛军,然后再挥师南下,替您剪除海盗,保证南粮畅通!” 朱元璋笑着道:“平西侯,南粮之事你不用担心,咱已经......” 他话还没说完,又见张大彪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不禁皱眉问道:“大彪,可是有什么消息?” 张大彪点头道:“陛下,末将刚得到消息,靖南伯黄得功昨日不仅被马重禧大败,还被对方虏获两万余人,现已逃往衡水一带。” 巩永固闻言,愣了愣,有些惊讶地道:“昨日不是还说靖南伯与马重禧旗鼓相当,怎的今日就会有如此大败?” 张大彪摇头道:“此事是吴同知传来的消息,说是刑氏提出的战略性转移,具体情况并不清楚。” 巩永固看向朱元璋道:“陛下,臣觉得此事有些不对,虽说靖南伯此举可让马重禧等人远离蔚县。” “但若是山东的郭升从背后袭击,恐怕靖南伯的军队会......” 他说着,突然停了下来,有些惊讶地道:“莫非刑氏想故伎重施?” 朱元璋点头道:“有这种可能,不然纵使黄得功再无能,也不可能让对方虏获两万多人。” “应是刑氏尝到了招降的甜头,所以才会诈败,并让马重禧远离李自成,到时只要她的人策反成功,就可反败为胜。” 巩永固有些疑惑地道:“就算刑氏想要招降,也不该去衡水啊,毕竟山东的郭升有数万人。” “若是郭升西出,到时那些想投降的叛军恐也会心生疑虑,反而会影响招降!” 朱元璋摇头道:“不,衡水那里现在应该是最安全的,因为咱已经密令史可法从海路去攻打山东。” “叛军在山东的势力并不强,若是一切顺利,史可法现在可能已经攻下大半个山东。” “只是此事极为隐秘,刑氏是如何知道此事的......看来咱以前竟小看她了。” 巩永固闻言,这才明白朱元璋为何不担心南粮被劫一事,原来他早就考虑到了此点,心中不由对他更加敬佩。 随即巩永固见朱元璋仍眉头紧皱,不禁又有些疑惑。 正文 第146章 意外之变 “陛下,既然靖南伯那边无碍,您为何还愁眉不展?” 巩永固见朱元璋神色凝重,又关心地问道。 朱元璋看了巩永固一眼,道:“你对黄得功可了解?” 巩永固想了想,道:“黄得功本是京军出身,臣之前倒是见过他几面,只是没有什么交情。” “听说他虽为人粗犷,却十分勇猛,就是有些好酒......” 巩永固话才出口,就想到不该在背后说黄得功的是非,便急忙停了下来,有些担心地看向朱元璋。 朱元璋刚才已从崇祯的记忆中得知黄得功并无甚文化,只因忠心耿耿,加之作战勇猛,曾先后迫降革左五营兵,斩杀王 兴国,大败张献忠,才累官至总兵。 只是黄得功的这些战绩虽不错,却大多是奉命行事,并未看出他有多少谋略。 朱元璋因担忧黄得功的才能,才向巩永固询问。 此刻听闻黄得功好酒,心中更加担心。 又见巩永固闭口不言,知他是怕引起自己的误会,便沉声道:“平西侯,黄得功的为人对此战影响甚大,你一定要将所知详细告诉咱。” 巩永固见朱元璋一脸严肃,这才将一些传闻讲了出来。 原来黄得功早年丧父,是母亲徐氏将他抚养长大。 由于黄得功没有父亲的管束,加之家境贫寒,所以他并未读过什么书,性子也比较野。 在黄得功十二岁时,就曾因偷喝母亲徐氏酿的酒,被徐氏责怪后,一怒之下拿刀混入军营,在战场上斩获了两颗头颅,以此换了五十两白银给徐氏。 此事传开后,黄得功得到开原卫千户的赏识,后又因作战勇敢,被一个经略收为亲兵。 此后黄得功如鱼得水,没几年便累功至游击。 因他喜欢喝酒,每战前必会喝几斗酒,并借着酒劲勇闯敌营,不计生死,因此还得了个‘黄闯子’的外号。 在崇祯九年,黄得功因战功升为副总兵官,分管京师的卫戍部队。 由于当时叛军肆虐,不少地方借京军平叛,所以不久他就率军出京了。 离京之后的事,巩永固知道的并不多。 只知他虽在平叛中战功不少,却因他喜欢喝酒,御下不严,时常遭到御史的弹劾,所以直到崇祯十四年才升为总兵。 朱元璋听完巩永固的讲述,眉头不由皱得更紧。 巩永固知朱元璋是担心黄得功的性格会误事,便劝慰道:“陛下,靖南伯虽然喜欢饮酒,但也是有分寸的人,从未听说他因饮酒而误事,反倒是因此立了不少战功。” “至于御下一事,臣觉得也是各有各法,臣听闻靖南伯手下的八个总兵对他唯命是从,纵使再危险,也从未发生过叛逃之事。” 朱元璋摇头道:“平西侯,咱担心的正是此点。” “若黄得功是个无能之辈,或者他手下的将领对他不忠心,此事倒也没什么可忧虑的。” “可现在是黄得功有勇无谋,若是他一直被刑氏牵着鼻子走,咱担心会出现第二个左良玉!” 巩永固闻言,有些疑惑地道:“陛下,刑氏纵使有些算计,可她毕竟是个女人,应不会有太大危险!” 朱元璋沉声道:“平西侯,你错了,现今李若琏在军中尚无威望,而黄得功的部将又对他忠心耿耿。” “若是他们听闻黄得功败退,要率师回援,你觉得李若琏能拦得住他们?” “纵使李若琏有魄力,能留下部分人,恐也未必有能力执行伏击方案,那咱们的计划岂不是要落空?” 巩永固先前只是在考虑黄得功战败一事,并未想到兵士抗命,此刻闻言,身上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他定了定心神,有些犹豫地道:“黄得功的部将也是久经沙场之人,应不至如此胆大妄为,敢公然违抗军令吧?” 朱元璋冷笑道:“不敢违抗军令?若是天下将领皆能遵令而行,李贼又何至如此猖狂!” 巩永固听出朱元璋话语中的悲凉与愤懑,又想到这些天朱元璋为了平叛日夜操劳,心中也很是伤感。 于是他又劝慰道:“陛下,我们也才刚得到消息,而李指挥使他们一直在行军,未必知晓此事。” 朱元璋摇头道:“平西侯,行军打仗,切不可心怀侥幸,而且转移之事是刑氏主导,我相信她的目的就是想让黄得功的兵马回撤。” “到时咱们这边大战失利,而她却不费一兵一卒就可得四五万兵马,若是郭升再中计,刑氏之兵可能近十万。” “一旦高杰得了这些兵马,实力还在吴三桂之上,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平衡局面,也会因此被打破。” 巩永固听了朱元璋的分析,心中也是一惊。 不过他随即想到从未听过刑氏之名,而且刑氏只是一介女流,应不可能有这样大的能力。 想到这,他的心才定了下来,刚要开口劝慰朱元璋,却见到张大彪一脸惊慌地跑进来禀告,说黄得功麾下的田雄、马得功等人得知黄得功战败的消息后,曾闹着要回师救援。 被李若琏制止后,田雄等人心有不甘,又联合众将逼迫李若琏,失败后竟偷偷带着一万多人赶往衡水。 李若琏因担心误了朱元璋的计划,只得率领剩余的一万多人赶去埋伏,同时派人来禀告。 巩永固闻言,整个人不禁呆住了。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对张大彪道:“大彪,你亲去李指挥使大营一趟,告诉他勿需担心,一切按计划行事!” 说罢,朱元璋又解下腰间的佩剑,递给张大彪道:“你将此天子剑当众交给李指挥使,告诉他,若是再有人敢违反军令,他可凭此剑先斩后奏!” 张大彪恭敬地接过佩剑后,正准备离去时,又听到朱元璋的声音响起道:“还有,你带两......一千重甲骑兵回来,随咱去会会左良玉!” 朱元璋此言一出,巩永固和张大彪皆是大惊。 “陛下,您不可......” “平西侯,大战在即,令行禁止,你可明白?” 朱元璋高声打断巩永固的话后,又继续说道:“咱原计划是想你在半日内解决战斗,一日内占领广灵。” “这样纵使左良玉赶来,也没有可趁之机,不过现在李若琏兵力不足,不仅不能击溃叛军的主力,恐怕时间上也会推迟。” “为免左良玉影响战局,咱决定亲去会会他,若是能镇住他最好,不然咱也会给你争取到一天的时间。” “你在蔚县佯装败退后,不要再参与诱敌,而是借机迂回到叛军身后,趁机夺取广灵......” 巩永固一脸愁容地听着朱元璋的吩咐,几次想开口劝阻,最后却都忍了下来。 因为他知道朱元璋决定了的事,是绝不会再更改的,再加上此时他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若不让朱元璋前往,一旦让左良玉来到蔚县,那他们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付之东流。 想到这,巩永固心中满是不甘。 突然,他想到一个人,或许现在只有他才能帮得到朱元璋。 正文 第147章 一场双方都很无奈的战斗 “陛下,臣想到一人,或可劝阻左良玉!” 巩永固想到那人,心中一阵激动,兴奋地对朱元璋道。 朱元璋闻言,愣了愣,道:“你说的可是侯恂?” 巩永固虽对朱元璋的反应有些惊讶,却仍点头道:“对,正是侯恂。” “臣记得三年前,左良玉也是不受节制,后来陛下让侯恂督师,左良玉立刻就率众前来,后虽大败而回,却并无一句抱怨之语。” “去岁侯恂因罪下狱,左良玉还曾上书求情,并多方救援,足见其对侯恂感情之诚。” “现在已入夜,叛军的攻势应在明晨寅卯之间,若陛下有意让侯恂去劝说左良玉,时间上也来得及。” 朱元璋摇头道:“平西侯,你此法虽可行,但不能是现在,要知左良玉身后也还有人,他此行也不能完全做主,与三年前的情况完全不同......” 原来朱元璋先前就已想到侯恂,只是担心侯恂两度下狱,心中怀恨,会适得其反。 再就是他分析过左良玉的行军路线后,觉得对方也是犹豫不决。 若是冒然让侯恂去劝说,让左良玉发现他信心不足,可能会更加肆无忌惮。 所以此行,只能、也只有他去,才能镇住左良玉,化解当前的被动局面。 巩永固听完朱元璋的讲述,仍有些不甘地道:“陛下,臣觉得正因为左良玉身后有人,让侯恂去才更有效。” “因为左良玉现在拥兵二十多万,定不愿屈居人下,双方的位置应也是争斗与妥协的结果。” “所以侯恂此去,不论成败,都会让左良玉身后之人生疑,若是对方再有所掣肘,加上安国公从旁施压,或许左良玉就不敢妄动了。” “至于侯恂的忠诚问题,我觉得陛下也不用担心,先前我和申大人为了找出左良玉的弱点,让他北上勤王,曾去牢中询问过侯恂。” “侯恂当时得知京城被围后,也十分担忧,曾要求写信去催促,足见其对陛下忠心,还请陛下三思!” 朱元璋闻言,才知道他们为了勤王之事,私下里竟做了这么多事,心中也颇为感动,便同意了巩永固的建议。 却仍表示侯恂劝说一事,只能在他镇住左良玉之后。 巩永固也知朱元璋说的在理,只是他不愿朱元璋去冒险。 犹豫了一会,咬牙道:“陛下,臣手下有一人身手颇为灵活,不如让他潜入左良玉的大帐,将其帅印盗来,到时......” 巩永固话还没说完,就见朱元璋的脸沉了下来,立刻闭嘴不言,有些惊慌地看着对方。 朱元璋看了他一眼,沉声道:“平西侯,你可记得王安石的《读孟尝君传》?” 巩永固闻言,身体不由一颤,急忙跪地请罪。 朱元璋冷哼一声,怒喝道:“前事不忘,后世之师,当今天下大乱,正是求贤思治之时,你却让这等鸡鸣狗盗之徒参与军国大事,岂不是自绝于贤达?” “而且左良玉之流猖狂跋扈,一向不将朝廷放在眼中,你不行大道震慑他,却依仗这种鬼祟伎俩,岂不是更助长他的气焰......” 巩永固听完朱元璋的话,心中虽还觉得有些委屈,却也知道自己险些走入歧途,急忙叩首道:“谢陛下指点,臣回头就将此人赶走,永不再用!” 朱元璋也知巩永固是一片好心,只是想到他已是一军统帅,将来可能还要承担更大的责任。 若是不能任用贤达,行堂堂大道,而沉迷于术法小道,将来必有后患,所以才痛斥于他。 此刻见他已然觉悟,便收敛怒容,沉声道:“咱知你是一片忠心,不过军国大事,绝不可让小人参与,否则会后患无穷。” “至于那人,你也不用赶走,毕竟天生万物,各有用途,你只要将他放在合适的位置,对你也会有所裨益。” 巩永固闻言,好似醍醐灌顶,心中立时豁然开朗,连连向朱元璋道谢。 朱元璋扶起他后,又与他商谈大战细节。 这时,贺珍进来禀告,说李自成派人来商谈停战之事。 朱元璋闻言,知李自成攻城在即,让巩永固去应付后,就又研究起坤與图。 ...... “轰隆隆!” 当东方才现一摸亮色,古老而宁静的蔚县就被炮声惊醒。 在距离蔚县十里外的山坡上,朱元璋在张大彪等人的护卫下,手持千里镜,观察着县内的情况。 他发现尽管叛军的火力很猛,但因县城中的百姓早已撤走,而潜伏的巩永固和吴三桂等人也已做好准备,所以伤亡并不大。 炮火大约持续了一刻钟,就见到李牟首先率众冲进了蔚县古堡,而紧随其后的是刘芳亮的大军。 他们显然也想到了蔚县会有埋伏,所以进来的人并不多,行军也十分谨慎。 “咻!” “咻!” “咻!” ...... 这时,数道耀眼的火光划破夜空,紧接着就传来一阵阵低沉的雷鸣声。 爆炸声才停止,巩永固和吴三桂就率众冲出,与刘芳亮的兵马混战在一起,而古城也在嘶吼中逐渐清醒。 巩永固率众经过一番激战,丢下两三千具尸体后,就在吴三桂关宁铁骑的掩护下,“仓皇”逃出古城。 而李牟、刘芳亮似也不愿放过巩永固,急忙带兵追了上去。 过了一会,刘宗敏、李过等人的军队也穿城而过。 不久,李自成也在宋献策的陪同下策马前行。 朱元璋见到叛军已经上钩,紧皱的眉头才略微舒展了一些。 他刚伸手将千里镜递给张大彪,却又收了回来,随即拿着千里镜四处查找,因为他突然发现队伍中少了李岩的身影。 可他找了好一会,却仍没有见到李岩。 因时间紧迫,他已不能再耽搁,最后只得无奈地调转马头,朝前方驰去。 其实若是朱元璋再仔细一些,或者天色再亮一些,他就会发现在他的对面,距离蔚县十里的地方,李岩也正眉头紧皱地望着北逃的巩永固等人。 而在李岩的身后,三千玄甲骑兵整装待发。 “老爷,我们是不是也该出击了?” 就在李岩眺望之时,一身戎装的李三躬身问道。 “再等等!” 李岩沉声吐出三个字后,又目不转睛地望着前方。 李三看了一眼身后的玄甲骑兵,有些担心地道:“老爷,您要是在不出兵,到时……”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见到李岩冰冷的目光,立刻闭上了嘴,同时心中的担忧一扫而空。 因为他知道,每当李岩在战场上露出这种目光的时候,就表示李岩马上会给对方致命一击。 不过这次,他却有些疑惑了。 因为李岩在说完那句话后不久,竟也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三千玄甲骑兵。 而这一举动,在李岩的征战史上是从未有过的。 其实不要说李三心有疑惑,就连李岩也不清楚,他为什么要看那些玄甲骑兵。 不过在那一刻,他就是很想看看李自成的亲卫队,全军最精锐的骑兵。 随后,他又望了望太原方向。 尽管他知道什么都看不到,但是他还是看了,只因心中的担忧与无奈。 “进攻!” 突然,李岩发出一声怒吼。 紧接着,三千玄甲骑兵就好似钢铁洪流般冲了出去,震得大地急剧颤抖。 正文 第148章 故伎重施夺心魄 在曲阳县北面的一个山谷中,四周的古树拔地而起,旁逸横出的树枝和青翠欲滴的树叶似乎要遮尽正午的阳光。 可尽管古树的枝叶十分茂密,却仍有斑斑点点地阳光透过缝隙射下,隐约传递出一丝初夏的气息。 特别是在山风徐来之时,大片的阳光更是趁机穿进山谷,尽力驱散着谷中的阴寒,彰显着它的威力。 只是当山风过后,寒气卷土重来,山谷中立时又恢复了阴冷,让那些饱受蹂躏,才刚沐浴阳光的野花野草再次耷拉下脑袋。 不过那些碧绿的野草和不知名的野花虽已惨遭践踏,却仍顽强地生长着,似乎要努力活出这一春的精彩。 “呼!” 这时,一阵山风吹过,阳光再一次抢占了山谷,却也只是昙花一现。 随后,又有一阵风刮来,而且这次的山风似乎也想让阳光留在山谷的时间更久一些,所以持续的时间比以往都要长。 “嘶!” 突然,山谷中响起一声长啸。 紧接着,其他战马也纷纷长鸣。 “小李子,你们在做什么,是不是不想活了,难道忘了大帅的吩咐,竟让这些马乱叫!” 这时,一个凶神恶煞的百户走了出来,冲着一群兵士吼道。 不过那几个兵士好似没有听见,依然仰头望着上方。 “喂,老子在和你说......” “老大,你快看,那是不是金龙?” 就在那个百户准备动手时,人群中跑出一个兵士拦住他,指着上方激动地道。 那百户抬头望去,只见到密密麻麻的树叶,刚想要开骂,却突然见到一条金光闪闪的东西一闪而逝,心中不由一惊。 “那,那是什么?” 他有些紧张地朝身边的兵士问道。 那兵士闻言,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只是刚才战马嘶鸣时才见......” “啊,又来了!” 他话还没说完,见到先前的东西再次从上方闪过。 “啪!” 这时,一棵古树的顶端突然断裂,随后众人就见到一个巨大的金色五爪一闪而没。 “咦,那好像传说中的龙爪,难道是五爪金龙?” 这时,人群中传出一个惊讶之声。 众人闻言,回想起刚才的情形,竟与他有了相同的看法。 “难道是前些天在京城出现的金龙到这里来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又冒出了一句。 “怎么可能,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金龙怎么可能会.......” “啊!”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见到一个硕大的头颅,像极了戏台上的龙首,不由发出一声惊叫。 其他人见状,也都吓得目瞪口呆。 最后也不知是谁先带头跪下,引得在场之人纷纷跪地叩拜。 不一会,原本空旷的草地上就跪下了一百多人,皆是一脸虔诚。 这时,又有不少人闻讯赶来。 但是等了好一会,却始终没见到金龙现身,一脸失落地向先前的人打听。 “兄弟,你看到金龙了吗,能不能给俺说说?” “哎,你是没看到......” “我跟你说,那日叛军在攻打京城,天上突然出现五爪金龙......” ...... 约莫才一刻钟,山谷中到处都在谈论金龙祥瑞之事。 “哎,说你呢,就是你,你个小崽子在胡说什么?” “咦,你是谁的部下,老子怎么看得有些眼生?” 这时,一个一脸横肉,目露凶光的将军走了出来,对一个正在绘声绘色讲述金龙现世的兵士喝道。 那兵士见那将军一脸怒容,有些惊慌地道:“我没说什么,我......” “谁管你说什么了,老子是问你是谁的部下?” 那将军有些不耐烦地喝道。 “我......我是王百......百户手下的兵!” 那兵士看了一眼四散的兵士,有些结结巴巴地回答道。 “王百户?是王乾勇吗?” 那将军厉声喝问道。 “是......是的!” 那兵士有些心虚地道。 “王乾勇,你在哪,给老子滚过来?” 那将军闻言,又回头大喝道。 他话音刚落,一个身形魁梧的壮汉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你看看他......咦,那小子跑哪去了?” 那将军正要让王乾勇认人,没想到回头却发现先前那个兵士竟不见了。 他不甘地四处寻找,却始终没有找到那个兵士,最后只得悻悻地离去。 不过在他离去不久,众兵士再次聚在一起,而先前那兵士又口沫横飞地讲述起金龙之事。 与此同时,在其他军营,也有一些面容陌生的兵士口若悬河地讲着各种传说,让听众都惊诧不已。 ...... 山谷深处的大帐中,长身赪面的左良玉正眉头紧皱地在坤與图上比划。 他的手指先是沿着曲阳县一直划到了蔚县,再从蔚县游走到京城。 随后他又回到曲阳县,再次衡量曲阳和太原之间的距离。 接着,他又从衡水出发,一直延伸到曲阳。 再接着,他又回到渑池,推算着渑池与长安......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左良玉长长叹了一口气,活动着有些僵硬的身体。 “大帅,不好啦,那些兔崽子......” 突然,一个粗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紧接着就见到身材魁梧、长脸短须、一脸杀气的金声桓走了进来。 左良玉虽对金声桓的无礼闯入有些不满,不过想到此行尚需他出力,便压下不忿,沉声道:“虎臣,不着急,慢慢说,发生了什么事?” 金声桓似乎并未听出左良玉话里的意思,自顾自地道:“刚才老子......末将巡营时,发现有几个生面孔在谈论金龙之事......” “金龙祥瑞?” 左良玉有些惊讶地打断金声桓,追问道:“此事不是已经过去了吗,怎的又谈论起来了?” 金声桓摇了摇头,道:“末将也不清楚,听说是刚才突然出现了一个金光闪闪的东西,有人说是金龙,这才议论了起来。” “不过也没几个人看清,都是以讹传讹,跟着瞎起哄,我本想抓住那几个为首的惩罚一番。” “没想到那几个小子倒挺机灵,一见势头不对,转身就跑了,害得老子找了好久,竟硬是没找到。” “不过话说回来,这几个小子也不愧是老子的兵,够机灵,有......” 金声桓说着,突然发现左良玉一脸凝重地盯着他,不由地停了下来,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有些疑惑地道:“大帅,末将......末将没什么事吧?” 左良玉闻声,好似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道:“你去把邹......” 他说着,想起八字须老者尚在渑池协助左梦庚阻击袁宗第,便改口道:“把黄粱先生和郝效忠找来!” 金声桓愣了愣,本还想开口询问,但见左良玉眉头紧皱,便快步走了出去。 正文 第149章 神助攻 左良玉看着金声桓的背影,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 其实他在昨日午时接到王允成的信后,就已隐隐感觉不安。 为此,他还曾派人跟踪送信人,尽管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但他心中的不安却更加强烈。 虽然这种不安没有任何依据,但在他这十几年的征战中,这种感觉曾多次救过他的命。 所以他十分肯定,一定还有什么他没有觉察到的东西,会对他造成威胁。 果然,不久他就收到马重禧大败黄得功的消息。 对于这件事,左良玉是十分震惊的。 因为以他对黄得功的了解,知道黄得功是那种宁可战死,也绝不会狼狈逃窜的人。 更何况根据先前的消息来看,黄得功的兵力尚在马重禧之上,又怎么可能突然大败而逃,所以他肯定这是一个阴谋。 随后他又接到消息,说太原以南地区,聚集了不少地主武装,还说为首之人是安国公刘文炳。 这事又让他吃了一惊,同时心中也更加疑惑。 因为在数天前,他得到刘文炳前来阻止他北上的消息后,为免出师无名,误了大事。 曾派金声桓袭杀了刘文炳一行,结果却发现对方是一个冒牌货,不过却也找到了刘文炳的私印。 随后他又听说刘文炳已经在太原战死,而且红娘子已大张旗鼓地将尸身送往蔚县。 因此左良玉就派人将刘文炳的私印送给王允成,让他见机行事,借此引发巩永固兵士的恐慌。 没想到王允成这次送信来说,他虽已借私印确认刘文炳的身份,却又被巩永固否认了。 加之京城方面传来消息,说刘文炳已经出海,所以此事并未成功。 而现在竟又冒出一个刘文炳,让他心中的担忧更重。 他为了迷惑对手,在渑池分兵的基础上,再次将军队一分为二。 其中一路两万人的军队由惠登相统帅,以佯攻太原之名防御太原以南的刘文炳,而他和金声桓等人则率领剩余的五万人继续北上。 因他怀疑王允成已经暴露,担心王允成的信息不准。 所以等到西柏坡后,他又再次分兵。 让李成率军吸引注意力,而他则带领金声桓等一万精锐沿山区前行,准备提前潜伏至蔚县,相机行事。 本来他以为自己的计划足够周密,没想到在这里竟发生了如此怪异之事,让他不禁有些迷糊。 一时竟有些分不清到底是真的金龙现世,还是他已被人发现? 随即他又想起先前传的沸沸扬扬的金龙祥瑞之事,心中不禁有些后悔,为何要与那人合作,让自己处于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 就在左良玉沉思之时,金声桓带着一个身着青色道袍,手持拂尘的老者缓步走了进来。 而在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一脸横肉的将军,赫然是先前训斥兵士的那人。 左良玉见到老者,急忙收敛神情,随即快步迎了上去。 他待老者坐定后,才对那个一脸横肉的将军道:“郝将军,你派去查探蔚县的人可有消息传来?” 郝效忠闻言,摇头道:“暂时还没有消息,不过按照时间来算,最迟这两个时辰就该回来了。” 左良玉皱眉道:“此次前往打探的可还是王三他们?” 郝效忠点头道:“因王三他们对河北较熟悉,而且是从军多年的老兵,忠诚可靠,所以这次还是让他们去的。” 左良玉沉默了一会,道:“今日这事有些蹊跷,你去查一下,同时也派人去接应一下王三他们。” 郝效忠起身应下后,便急匆匆地走出了大帐。 “黄先生,您对今日出现的金龙之事如何看?” 左良玉待郝效忠离去后,又对黄粱问道。 黄粱习惯性地捋着拂尘,沉吟道:“老道虽未见到金龙,不过听众人所述,却和京城中出现的金龙颇为相似。” “而京城中的金龙据说也是在正午出现,与此时的情况大致相同,想那金龙现世时,曾吓退李自成数十万大军,所以老道觉得此事需慎重对待。” 左良玉闻言,皱眉道:“先生前番还说金龙之事是崇祯故弄玄虚,怎的今日却觉得真有其事?” 黄粱脸上闪过一缕不快,沉声道:“大帅,老道并没有说金龙就一定是真的,而是劝大帅要慎重!” 左良玉见黄粱面有愠色,急忙笑着解释道:“黄先生,是本帅误会先生了,还请您勿怪!”“只是您说的太过高深,本帅一介凡人,实在无法理解,还请您明示!” 黄粱冷哼一声,才缓缓地道:“老道以前曾提醒过大帅,今年大帅犯太岁,不可妄动刀兵,以免惹来无妄之灾,大帅可还记得?” 左良玉闻言,点头道:“此事本帅记得,只是先生不是说北上并无大碍,所以......” 黄粱不待左良玉话说完,便高声打断他道:“北上勤王乃天地正道,自是无碍。” “但是昨夜老道夜观星象,发现代表大帅的将星隐犯红光,实乃大凶之兆,让老道也颇为不解!” “刚才听闻金龙之事,老道隐约觉得两者有所联系,所以才让大帅慎重!” 左良玉闻言,脸色瞬间大变。 因为黄粱虽脾气古怪,眼高于顶,但星象占卜之术却极为高明,有“活神仙”的美誉。 左良玉因见多了那些故作高深的欺世盗名之辈,初时听说黄粱之名,也并不在意。 不过在一次宴会上,左良玉见黄粱推算一个官员时,毫不思索,铁口直断,竟将那官员的过往说的清清楚楚。 左良玉一时好奇,便上前攀谈,没想到黄粱竟只说了一句他有血光之灾后,就一直躲着他。 左良玉见黄粱如此无礼,心中本还有些不满。 没曾想那晚酒过三巡后,突然冲进一群刺客,直扑他而来。 好在左良玉是久经沙场之人,再加上他的护卫得力,所以只是受了一些轻伤。 但在他周围的那些兵客,竟都枉死在了刺客手中。 经此一事后,左良玉对黄粱推崇备至,数次邀请,却都被黄粱拒绝了。 后来左羡梅得知此事,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将黄粱招纳进了帅府。 不过黄粱虽来到帅府,却也很少为他出谋划策。 只是在他疑难之时,偶尔说上几句。 可就是这几句话,往往让他转危为安。 特别是上次大败袁宗第一事,让左良玉对黄粱的敬佩达到了顶峰。 因为那次黄粱既未查看地形,也没管他的兵力情况,只是嘱咐他在那日设伏,便可击败袁宗第。 左良玉本是有些怀疑的,不过他当时也没有好的办法,只是死马当活马医。 没想到以前精心设计的伏击,都没伤到袁宗第分毫。 但那日连地点都是随意选的伏击,却打得袁宗第丢盔弃甲。 因此,这次秘密行军,左良玉不惜冒着秘密被泄露的风险,也要将黄粱带在身边,就是希望得到他的指点。 当然,他也希望借此机会,能让黄粱真正地成为他的人。 就在左良玉沉思之时,又听到黄粱的声音响起道:“金龙既现,恐怕皇命将至,大帅还是......” 黄粱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郝效忠一脸惊慌地跑进来,说有一队锦衣卫突然闯进山谷来传旨。 左良玉闻报,一时竟愣住了。 正文 第150章 先声夺人 “大帅,金龙现世,必有吉庆,或许天使此来,会让大帅再次加官进爵......” 就在左良玉惊讶之时,黄粱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左良玉闻言,想到崇祯并不知自己密谋之事。 而且这几年随着他的势力增大,崇祯已不敢像先前那般责罚于他。 每次下旨让他出征,虽说不上低声下气,却也是温言婉语,赏赐丰厚。 特别是这次为了让他勤王,在他尚无战功的情况下,就主动封他为宁南伯,而且赏赐之物比以往大战获胜后还要多。 虽说这些赏赐尚未到位,却也可看出崇祯在他面前已不敢耍皇帝的威风。 而今锦衣卫虽来的突然,但是以过往经验来看,恐怕也少不了要封赏他一番。 想到这,左良玉的心终于定了下来,带着众人朝帐外走去。 左良玉一行穿过一片丛林,就见到一群兵士围着六七个锦衣卫。 左良玉见状,心中又是一惊。 因为在山谷的外围,他已布置了四五层守卫,没想到这群锦衣卫竟已进入到了山谷中心。 他有些不满地回头看了郝效忠一眼,对方脸上闪过一缕尴尬之色后,就快步跑上前去,大声喝道:“你们是哪里来的毛贼,竟敢冒充......” “放肆!” 为首的锦衣卫一声怒吼,立时拔出腰间的长刀,朝郝效忠砍去。 好在郝效忠机警,才及时躲过了这一刀。 只是他先前涨红的脸现在已是一片惨白,额头上也满是汗水。 众兵士见状,皆是大惊。 郝效忠的几个亲信见他吃亏,竟也拔出长刀,护在他的前面,对锦衣卫怒目而视。 左良玉见此情形,不禁暗骂郝效忠愚蠢,误会了他的意思。 不过锦衣卫的举动也让他有些惊讶,所以他并未上前劝阻,而是默默地注视着场中的情形。 “大胆,你们可是想造反?” 那为首之人长刀一挥,朝着郝效忠的几个亲信怒声喝道。 与此同时,他身后的两个锦衣卫飞身而起,转眼间就将郝效忠的几个亲信制服。 众兵士见此情形,不禁又朝后退了退,唯恐惹祸上身。 “你是何人,竟敢冒犯天使,眼中可有王法?” 这时,为首的那个锦衣卫持刀指向郝效忠,怒声喝道。 郝效忠被对方的气势所震,身体不由地颤了颤,随即外强中干地道:“你说你是天使就是......” “啊!” 郝效忠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椭圆形的东西砸中嘴角,发出一声惨叫。 “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看看老子是不是冒充的!” 为首之人扔出腰牌后,又厉声喝道。 郝效忠本也是凶残之人,在刚才被对方砸中之时,他心中的怒火就已点燃。 此刻见对方如此侮辱他,右手不禁摸向腰间的长刀。 不过在他想要拔刀的时候,突然感觉身体一寒,随后就见到踩着他亲信的两个锦衣卫正冷冷地看着他。 而马上的那几人也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似乎只要他再敢出言不逊,就会立刻将他斩杀。 郝效忠见状,才冒起的怒火瞬间被恐惧扑灭。 随即他在对方的威压下,竟缓缓弯腰,捡起了腰牌,低声念道:“东司房,锦字壹......号......” 当郝效忠念道“壹号”时,有些惊讶地看向对方,眼中满是狐疑。 为首之人似乎早就猜到他会有此表情,冷笑一声,道:“小子,没想到吧?老子就是陛下十八亲卫之首,张大彪!” “今天也是你小子走运,若非临来前陛下说宁南伯忠勇可嘉,不许伤人,老子刚才就将你斩杀了。” 郝效忠闻言,身子不由地缩了缩。 张大彪见状,大笑一声,喝道:“小子,你不用紧张,老子说不杀你,就不会杀你!” “你,赶紧滚进去,请宁南伯出来接旨!” 郝效忠闻言,不禁偷偷朝左良玉望去。 左良玉见状,心中不禁大骂郝效忠无能。 不过事已至此,他只得快步上前,朝张大彪厉声喝道:“你是何人,竟敢在本帅营中大呼小叫,左右.......” “末将奉命传旨,因有皇命在身,不能向宁南伯见礼,还请宁南伯勿怪!” 张大彪高声打断左良玉的话,同时将圣旨高高举起。 左良玉见张大彪虽言语恭敬,但脸上的嚣张之情更重,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只是对方现在已在他的营中,在众目睽睽之下,除非他敢造反,不然就只能忍下这口气。 “大帅,这张大彪虽然放肆,却终究是郝效忠有错在先,不妨先接下圣旨,以免惹来兵士的非议!” 这时,左良玉身后的黄粱低声提醒道。 左良玉闻言,这才发现不少兵士已露出惊讶之色,心中不禁有些后悔。 原来左良玉兵马虽多,但真正能战的还是辽东时的那帮老兵。 这些人原是侯恂的部下,虽粗鄙无礼,但在侯恂的调教下,对皇权还是心存敬畏的。 尽管这些年左良玉恩威并施,收服了大部分人,但却也还有一部分“顽固分子”并未对他效忠。 因这次左梦庚要阻击袁宗第,左良玉担心左梦庚势单力孤,会被邹大先生算计。 加之他此来是要借助李自成之手击杀巩永固,并非直接造反,就将大部分忠于他的人都留在了渑池。 所以现在的这一万人虽也是精锐,却并非完全效忠于他。 想到这,左良玉收敛怒容,沉声道:“纵使你是天使,也不该如此狂妄!” “在本帅军中私斗,本应挨三十军棍,不过念你是天使,暂且记下!” 张大彪闻言,笑道:“陛下常说宁南伯仁厚,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他说罢,又翻身下马,高高举着圣旨道:“宁南伯接旨!” “慢!” 张大彪刚要宣读圣旨,郝效忠却突然高声打断张大彪的话,对左良玉道:“大帅,军国大事,还是到您大帐中宣读的好!” 张大彪有些诧异地看了郝效忠一眼,随即笑道:“不错,这次你小子说的对,应该到大帐中宣读圣旨!” 左良玉看了他二人一眼,便请张大彪先行。 没想到张大彪这次竟十分谦让,声称先前已经失礼,现在绝不能再僭越,执意让左良玉先行。 左良玉见张大彪言辞恳切,不似作伪,心中的怒气不由也消了一些。 因二人僵持不下,最后左良玉便拉着张大彪一起朝大营走去。 黄粱见状,本要跟随前行,心中却突然一阵悸动。 于是他回头看了郝效忠一眼,见对方面色阴冷,不禁皱起了眉头。 随后他又打量了其他锦衣卫一眼,见众人皆身形魁梧,英气外漏,确实是精锐中的精锐。 这时,他突然发现中间有一人身形略显单薄,但却隐现一股上位者的气息,不由仔细打量那人。 那人似乎也察觉到黄粱的目光,侧目朝他望来。 两人目光对视后,黄粱心中不由升起一丝恐惧,身体更是不受控地颤了颤。 他本是修道有成之人,虽恐惧突起,却也瞬间平静了下去。 因心中生疑,他又暗暗起卦推算。 只是卦才成形,他就脸色大变,急忙扭头看向别处,竟不敢再与那人对视。 正文 第151章 各有算计 左良玉一脸笑容地陪着张大彪走进大帐后,又恭敬地将他请到上首,随即肃手致地,等待宣读圣旨。 “宁南伯,你虽穿的是软甲,不过毕竟有甲胄在身,末将宣读圣旨时,你单膝跪地即可!” 这时,张大彪的声音响起道。 左良玉闻言,脸上闪过一缕怒色,有些不忿地看向张大彪。 张大彪见到他的目光,佯作不懂地笑道:“末将知道宁南伯最重礼仪,不过您毕竟身穿甲胄,而且陛下也特意嘱咐过,您就不用太过拘礼了。” 说罢,他便自顾自地将圣旨打开,却并未宣读。 左良玉见状,心中怒气更盛。 要知近两年来,但凡有圣旨,他都是让幕僚去应付,很少亲自接旨。 实在无法推脱时,他就以甲胄在身为由,做做样子,而那些太监也从不敢苛责他。 没想到今日张大彪竟要他下跪,心中的怒火立时不受控的涌了上来。 不过他也是胸有城府之人,心中虽怒,却并未表现出来,只是冷冷地看着张大彪。 “宁南伯,末将可以宣读圣旨了吗?” 张大彪见左良玉迟迟未跪,又笑着问道。 左良玉见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正想着该如何杀杀张大彪的威风,却听到金声桓大声喝道:“宁南伯最近患了腿疾,站立已是吃力,怎能跪地,你要......” “放肆,圣旨犹如陛下亲临,岂容你如此猖狂!” “来人,快给本使将这不识礼法的东西拖出去,重打三十军棍!” 张大彪高声打断金声桓的话后,又朝帐外喝道。 尽管张大彪的声音很大,却并无一个兵士进来。 张大彪见状,看向左良玉,冷笑道:“宁南伯,莫非你此处的军法与别处不同?” 左良玉这些年早已养成跋扈专横的性子,先前见张大彪虽然嚣张,但对他还算客气。 加之他此刻不愿撕破面子,惹来崇祯的猜忌,影响了大事,才陪笑应付。 现在见张大彪竟不知进退,步步紧逼,瞬间血气上涌,面如红枣。 他刚要开口呵斥张大彪,却听到黄粱的声音响起道:“天使,金将军也是一时情急,失了礼仪,还请饶恕他一次。” 黄粱一边向张大彪求情,一边暗中给左良玉使眼色,示意他不可意气用事。 左良玉见黄粱少有的主动,心中一愣,随即想起他刚才说的太岁之事,立时明白过来。 于是他压下怒火,对张大彪强笑道:“天使勿怪,这些个狗东西就是这般粗鄙,不懂规矩。” “本来打他一顿也没什么,只是大战将至,他又是此次的前锋,若责罚了他,反而对北上不利,还请天使宽恕!” 他说罢,不待张大彪回答,就转头对金声桓喝道:“你个狗东西,还不快给老子滚出去!” 金声桓闻言一愣,随即见左良玉打手势让他出去,才一脸不忿地拱了拱手,快步走出了大帐。 张大彪本还要借题发挥,却因金声桓已经出去,也只得作罢。 不过他仍作不满地对左良玉抱怨道:“宁南伯,不是末将说你,你确实太柔弱了些!” “这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老子......末将今日非好好修理他不可!” 左良玉本是压着怒火和张大彪虚与委蛇,此刻见他竟敢小觑自己,心中的怒火再次涌了上来。 一旁的黄粱见状,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他一下,陪笑道:“天使别为这种小事影响了心情,您看,是不是该宣读圣旨了!” 张大彪闻言,这才反应过来,看向左良玉道:“宁南伯,您准备接旨吧!” 左良玉心中虽不愿意,不过见黄粱一直朝他使眼色,又想到太岁之事,犹豫了一会,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跪下道:“臣,左良玉接旨!” 张大彪见状,脸上闪过一缕失望之色,随即将圣旨展开,高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宁南伯左良玉......” 左良玉听到“敕曰”二字,心中不由一惊。 他本以为崇祯会好言安抚,然后再让他围攻山西,没想到竟是先数落他出兵迟缓,勤王不利,后又指责他谋划不当,险些让武昌失守。 左良玉听到这些话,心中大怒,刚想要发作,却又听到崇祯称赞他忠君爱国,忠勇可嘉,并授予他昭武将军之职。 最后又说黄得功为贼所迫,令他即刻率军前往衡水,解黄得功之危。 左良玉听完圣旨,一时竟愣住了。 这时,张大彪合上圣旨,递给左良玉道:“宁南伯,接旨吧!” 左良玉闻言,抬头看向张大彪,见对方眼中满是戏谑,怀疑他的谋划已经泄露,原本愤怒的心竟立时平静了下来。 他一脸恭敬地将双手举过头顶,高声道:“臣接......” “好你个小毛贼,老子看你是活腻了,竟敢假扮天使,伪传圣旨,妄图阻止宁南伯北上勤王!”突然,郝效忠的声音从帐外传来,随后就见到他带着四五十个身穿盔甲的兵士闯进了大帐,将张大彪连同左良玉团团围住。 张大彪扫了郝效忠等人一眼,旁若无人地看向左良玉,冷笑道:“宁南伯,不知这是何意?” 左良玉见状,心中也是一惊。 “你个贼流寇,别在作戏了,在你郝爷爷面前.......” “啊!” 郝效忠话还没说完,就被张大彪一脚踢飞,发出一声惨叫。 紧接着,其他五个锦衣卫也拔出长刀,看似护在张大彪的两侧,其实却是将那个身形单薄的人护在了中间。 “大帅,您快些制止郝效忠,不然会出大乱子的!” 一旁的黄粱见状,有些着急地对左良玉道。 左良玉闻言,看了他一眼,脸上闪过一缕犹豫之色。 黄粱见他迟疑不决,又劝道:“大帅,您别在犹豫了,若是让郝效忠伤了那.......您可是要背负千古骂名的啊!” 就在这时,郝效忠已从地上爬起,吐出一颗带血的门牙后,怒声喝道:“兄弟们!给老子......” “郝效忠,你干什么,还不给本帅退下!” 左良玉长身而起,走向郝效忠怒声喝道。 郝效忠闻言一愣,随即大声叫道:“大帅,他们是叛军,待末将将他们擒下后,再请您发落!” 左良玉见郝效忠竟敢违抗他的命令,心中也是大惊。 这时,郝效忠的声音又响起道:“兄弟们,动手!” 众兵士闻言,纷纷持刀朝张大彪扑去,大帐中立时一片混乱。 左良玉见状,急忙拉着黄粱朝大帐外跑去,没想到帐外竟也有人把守,而且还将他们逼了回来。 正文 第152章 踏血而出 左良玉冷着脸看了一眼那些陌生兵士,知他还是中了邹大先生的算计。 想到他一向自诩精明,却仍上了当,将对方的谋士视为心腹。 而且若非前几日黄粱提点,他恐还蒙在鼓中。 想到这,左良玉心中又惊又怒。 不过他也是刀山火海里闯出来的人,经历过不少比这更加凶险的场面,所以不一会就恢复了平静。 他知此刻若是呵斥,或是露怯,都极易遭来杀身之祸。 于是他强作镇定,一脸从容地拉着黄粱走到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看向正在厮杀的双方。 此刻,郝效忠一方已将张大彪等人团团围住,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不过随着包围圈的逐渐扩大,应知张大彪等人不仅无恙,而且还有突围的可能。 “杀!” 这时,包围圈中突然传出一声怒吼。 紧接着就听到一片惨叫声,随即又见到数蓬鲜血向上喷涌。 鲜血被上方的帐篷阻挡后,部分鲜血又纷纷扬扬地坠落下来,好似下起了淅沥的血雨。 郝效忠见此情形,心中也不由一惊。 正当他在犹豫是否要加派人手时,又见张大彪浑身是血,如同杀神般地冲出包围,直扑他而来。 郝效忠愣了愣,竟没有躲闪,而是大喝一声后,快步迎了上去。 “噹!” 随着一声猛烈而清脆的声音响起,张大彪的长刀竟从中间断开,致使他志在必得的一刀功败垂成。 这时,又有几个兵士围了上来,再次将他逼进包围圈。 郝效忠有些后怕地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刚要吩咐外面的人进来时,却无意间见到了静立一旁、冷眼旁观的左良玉。 郝建忠脸上闪过一缕凶残之色,看着左良玉厉声大喝道:“都进来,给老子......”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见到左良玉冰冷的目光,身子一颤,随即伸手指向被包围的张大彪等人道:“给老子将那群王八蛋剁成肉泥!” 随着他的话音响起,又有二十多人冲了进来,原本宽敞的大帐立时有些拥挤。 “大帅,金将军到哪去了?” 这时,黄粱低声对左良玉道。 左良玉闻言,望了望守在帐外的十几人,沉声道:“他应是被郝效忠骗到其他地方去了。” “不过此地虽只有三千多人,但大部分都是本帅的亲信,相信一会就会赶来,您不用担心!” 黄粱叹道:“大帅,老道并非贪生怕死之人,何况已近古稀之年,纵使是现在死去,也没有什么遗憾。” “只是大帅春秋鼎盛,正是建功立业之时,若是被郝建忠所误,恐会遗臭万年!” 左良玉有些惊讶地道:“黄先生,您......您都知道了?” 黄粱摇头道:“老道并不知大帅所谋何事,而且也不想知道,其实老道只喜命理天道,并不愿卷入凡尘俗世中。” “只因令爱对老道的徒孙有恩,又盛情相邀,老道才答应到贵府做客一年。” “今日之所以一再劝阻,实是大帅命犯太岁,若是今日以下犯上,极易遭来灾祸,恐有身败名裂之危......” 左良玉听到黄粱的话,心中又是一阵犹豫。 正想着是不是将实情相告,求他指点时,却突然听到帐外传来刀兵之声,随后就见到金声桓带着人冲了进来。 “大帅,你没事吧?” 金声桓让人护住左良玉后,一脸惊慌地问道。 左良玉有些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便又看向正在围攻张大彪的众人。 “大帅,别在犹豫了!” 黄粱见金声桓已来,又低声劝道。 左良玉犹豫了一会,才对金声桓吩咐道:“虎臣,将郝建忠擒下!” 金声桓本在担心左良玉会责罚他,此刻闻言,立刻大手一挥,率先朝郝建忠等人攻去。 郝建忠在金声桓进来时,心中也是大惊。 不过他见金声桓并未动手,就知左良玉又犯了优柔寡断的毛病。 于是他加紧攻击,想在左良玉做出决定之前,将此事了结,逼左良玉就范。 所以当金声桓动手时,郝效忠等人腹背受敌,立时败下阵来,纷纷被擒。 郝效忠被擒后,本有些担心,但见众兵士依然围着张大彪等人,又佯作无辜地对左良玉道:“大帅,末将是在平叛,您怎么......” “住口!” 左良玉高声打断他的话,一脸冰冷地道:“你到底在做什么,你心里清楚,本帅心里更清楚!” 郝效忠闻言,眼中闪过一缕凶光,随即低头不语。 “宁南伯,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大彪看了一眼围着他们的兵士,怒气冲冲地对左良玉喝问道。 左良玉眼中闪过一缕杀机,刚要开口,却听到一旁的黄粱低声道:“大帅,这几人身份特殊,切不可伤害,否则会后患无穷!” 左良玉闻言,已到嘴边的话又不由吞了回去。 其实他先前听了黄粱之言,本是想放过张大彪等人。 只是此刻他见张大彪一脸怒容,又想到对方可能已经知道他的秘密。 若放他们离去,泄露了秘密,必会后患无穷。 而且纵使张大彪等人不知道他的秘密,左良玉也得杀了他们。 不然他就要奉命前往衡水,这样不仅先前的谋划尽皆落空,恐还会损失不少利益。 所以他经过一番盘算后,就决定借机杀了张大彪一行,以绝后患。 只是此刻见黄粱再次劝阻,心中又有些犹豫。 因为他知道黄粱一向料事如神,今日频频相劝,必是非同小可。 随即又想到郝效忠竟敢明目张胆地违令,定是那人授意邹大先生所为。 而那人先前曾明确表态,绝不会插手他的事,可现在竟暗地里收买郝效忠等人,分明包藏祸心。 若再和他合作下去,恐怕未必会有好结果...... “左良玉,你到底是何意思?” 就在左良玉犹豫不决之时,张大彪的声音又高声响起道。 左良玉闻言,不禁眉头紧皱,怒目而视。 这时,他突然发现张大彪虽在重围之中,竟无一丝惧色,心中不禁有些疑惑。 随即他下意识地看向帐外,发现都是他的人后,才放下心来,却仍未做出决定。 一时间,大帐内死一般的寂静。 “左良玉,你可知罪?” 突然,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张大彪等人皆侧身而立,一个身穿戎装,脚踩鲜血的人缓步走了出来。 左良玉见到来人,脸色瞬间大变,似乎是太过惊恐,有些结巴地道:“陛.....陛.......陛下!” 他此言一出,在场之人皆是大惊,只有黄粱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大胆,见到陛下,还不下跪!” 这时,张大彪的声音又响起道。 左良玉闻言,本能地要跪下,不过当他屈膝到一半时,却突然停了下来,抬头看向朱元璋。 而原本已经跪下的金声桓等人见状,又立刻爬了起来,同时握紧了手中带血的长刀。 正文 第153章 左良玉俯首 “左良玉,莫非你想造反?” 朱元璋盯着左良玉怒声喝道,完全没有将持刀而立的金声桓等人放在眼中。 这时,跪在地上的黄粱又轻轻拽了拽左良玉的衣襟下摆。 左良玉侧目看了一眼黄粱,见对方示意他跪下后,才刚拿定的主意又有些摇摆。 突然,大帐外再次传来刀剑之声。 左良玉闻声一惊,刚要开口,却见张大彪等人已经动手,动作竟比先前快了一倍有余。 他这才知道先前张大彪等人竟还留了一手,心中不由一惊。 就在他惊讶之时,金声桓等人已先后被击倒在地,只有他一人依然保持着半跪的姿势。 这时,又有十几人冲进大帐,将金声桓等人尽皆擒下。 左良玉见状,有些惊恐地看向朱元璋。 他见朱元璋威风凛凛,霸气外露,与以前满脸忧愁的陛下判若两人。 随即想到传言说崇祯自从梦中得到太祖的指点后,不仅金龙现世,而且所向无敌,心中不由升起一丝恐惧。 “左良玉!” 这时,朱元璋又高声喝道。 随着喝声响起,左良玉只觉得一股凌厉的杀气扑面而来。 他的身体不受控地颤了颤,随即半弯的膝盖终于跪了下去,同时高声道:“臣左良玉叩见陛下!” 朱元璋冷冷地打量了左良玉一眼,紧绷的脸才逐渐放松下来,沉声道:“好,既然你能迷途知返,此事就此搁下!” “你即刻整顿兵马,前往衡水助靖南伯一臂之力。若此战成功,咱会重赏你,若是无功而返,数罪并罚,你可听清楚了?” 左良玉闻言,急忙应了下来,同时心中满是疑惑。 因为根据他的消息,朱元璋的兵将都在蔚县与李自成对峙,手下已无可用之兵。 现在朱元璋也是趁乱出手,才勉强将他制服。 若是等他召集大军,难道朱元璋就不怕他临阵倒戈? 就在他疑惑之时,又听到朱元璋的声音响起道:“宁南伯,你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整军?” 左良玉闻言,这才叩首起身,对刚被放开的金声桓道:“金将军,速去整军,待陛下检阅!” 金声桓虽是一脸血污,却仍高声应下,随即快速朝帐外走去。 “黄先生,您也去看看,帮金将军一把!” 左良玉见金声桓去时一脸不忿,担心他激愤之下做出错事,就对一旁的黄粱叮嘱道。 黄粱本也担心此事,听到左良玉的话,点了点头,刚要离去,又听到朱元璋的声音响起道:“宁南伯,咱看黄先生去也未必管用,最好还是你亲去一趟吧!” 左良玉闻言,又是一愣。 其实他也知道若是金声桓犯起混来,黄粱未必能劝得住。 只是想到朱元璋孤身入他军营,必不会轻易放他离去,故而才采取折中之法。 没想到朱元璋竟让他亲去,一时竟不知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时,帐外突然传来一阵欢呼声,随后就见到一个亲卫跑进来,一脸兴奋地道:“大帅,侯帅来了!” 左良玉闻报,脸上闪过一缕喜色。 随即以为朱元璋之所以敢让他出去,是因为侯恂的缘故,心中不由放松了一些。 “左良玉,你个兔崽......” 就在左良玉向朱元璋行礼后,准备出去迎接侯恂时,帐外传来一阵怒骂之声,随后就见到侯恂一脸怒容地走了进来。 左良玉见状,急忙跪地行礼。 但侯恂却仍高声骂道:“你个兔崽子,现在是长能耐了,连陛下的......” 他说着,突然见到站在血泊中的朱元璋,吓得立时闭上了嘴。 “陛下,臣不知您在此,还请陛下恕罪!” 侯恂愣了愣,随即快步上前,跪地行礼。 朱元璋见侯恂一脸真诚,笑着扶起他道:“侯卿,咱也是一时兴起,你又不知情,何罪之有!” 侯恂谢恩后,又躬身而立,与先前的粗鲁判若两人。 朱元璋见状,心中微微点头,道:“侯卿,宁南伯正要整军出征,你陪咱一起去看看。” 侯恂闻言,急忙应了下来,又请朱元璋先行。 朱元璋一行走出大帐后,在左良玉的引导下,来到一片宽阔的草地前。 此刻三千装备精良的兵士昂首挺胸,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朱元璋见状,心中微微一惊,对左良玉不禁有些改观。 这时,金声桓皱着眉头跑到左良玉的身边,低声道:“大帅,末将刚刚得到消息,惠登相遭到刘文炳的攻击,现在已经退出山西,朝李成靠拢!” 左良玉闻言一惊,随即想到惠登相的两万人本是杂兵,并没有什么战斗力,战败也是意料中的事。 随即他又看了一眼三千精锐,心中立时信心大增。 他见朱元璋正与侯恂低声交谈,便又快步走过去,躬身道:“陛下,三千兵士已经到齐,请陛下检阅!” 朱元璋见左良玉虽恭敬有礼,但脸上仍隐现得色,笑着摇头道:“不忙!” 说罢,又朝张大彪看了一眼。 张大彪见状,右手一挥,一支响箭直冲天际。 “轰隆隆!” 突然,大地一阵震动,随后就见到从山谷的四周冲出一队队重甲骑兵。 左良玉见那些骑兵人虽不多,却个个精神抖擞,武器精良,配置竟比他的兵士还强上一些,心中已是吃惊。 随后又见那些骑兵冲下山后迅速归队,期间整齐划一,毫无嘈杂之声,堪称精锐中的精锐,惊讶之色更重。 而且在这些骑兵冲下来后,山中仍隐见尘土飞扬,说明其中应还有兵马未动,心中更觉恐慌。 随即他又看了看自己的兵士,发现除了部分人在暗中戒备外,大部分人仍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若是对方有意攻击,恐怕此刻已是死伤殆尽。 想到这,左良玉的脸色变了又变,同时心中后怕不已。 这时,他才明白朱元璋刚才为何要让他离去,竟也是对他的一次考验。 若是他真的敢举兵造反,恐怕还没等他动手,就已成为刀下亡魂。 不过这次其实是左良玉自己在吓自己,因为在这一千重甲骑兵下山后,山中仅剩一百虎贲死士。 而此刻之所以仍有大军潜伏的感觉,是虎贲死士在马后拖着树枝造成的效果。 原来朱元璋离开蔚县不久,恰好抓到了前往蔚县打探消息的王三等人。 刚开始的时候王三还十分嘴硬,不过经过李三豹的招待后,立刻将一切都说了出来。 当朱元璋得知左良玉已悄悄率领一万精锐到达曲阳附近,并将一万人分在三个山谷中修整后,心中立时大定。 他经过一番思索,便定下了金龙乱敌之计。 不过为免左良玉执迷不悟,他又将一千重甲骑兵和一百虎贲死士藏在山中,以备不时之需。 原本在左良玉臣服之后,他已不打算让重甲骑兵露面,而是准备让其跟在左良玉之后,暗中监视。 因见左良玉面有得色,为免他再生变故,就决定以此警示。 此刻朱元璋见左良玉面现惊恐,知道已经将他镇住,这才完全放下心来,笑着道:“宁南伯,你觉得这支骑兵可堪一战?” 左良玉闻言,恭敬地道:“陛下,这是臣见过的最精锐的骑兵,恐怕就是号称关内无敌的关宁铁骑,也未必是其对手!” 朱元璋笑了笑,道:“好,既然宁南伯觉得不错,咱就让侯卿带着这支骑兵,与你一起去援助靖南伯,如何?” 左良玉愣了愣,立刻躬身应下。 而一旁的侯恂见状,看向朱元璋的目光中也满是敬畏。 正文 第154章 蔚县大捷 “哒哒哒......” 这时,一阵清脆的马蹄声从山谷外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虎贲死士正飞驰而来。 左良玉见是朱元璋的人,有些担心地看向对方。 不过当他见到朱元璋也眉头微皱时,心中不禁有些惊疑。 其实此刻不仅左良玉心有疑惑,就连朱元璋也十分纳闷。 因为朱元璋离开时,对蔚县的战况并不放心,加之想到若是巩永固获胜,还可借此镇住左良玉。 所以他沿途留下五十虎贲死士,让他们尽快将消息传过来。 而且他还明确指示过,若是蔚县战局不利,便悄悄传递消息。 若是大获全胜,就大张旗鼓地宣传。 此刻他见虎贲死士并未按照先前的约定行事,想到虎贲营的兵士几乎是百里挑一,而从虎贲营中挑选出的两百虎贲死士,可谓千里挑一。 他们不仅忠心耿耿,英勇善战,而且头脑灵活,各有特长。 加之他临来前再三叮嘱,绝不可能犯这样低级的错误,心中也不禁有些担忧。 “陛下,大喜!” 那虎贲死士似乎在下马时才想起朱元璋的嘱咐,一脸兴奋地大叫道。 朱元璋闻言,眉头才稍稍舒展开。 他先看了一眼惊讶的左良玉,又故作不满地道:“军营重地,岂容你随意喧哗!” 那兵士愣了愣,急忙跪地请罪道:“陛下,小的一时兴奋,失了分寸,还请陛下恕罪!” 朱元璋佯作淡定地道:“有什么好兴奋的,平西侯击溃叛军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值得你这般大惊小怪?” “回头你去领三十军棍,长长记性,若是下次再犯,咱决不轻饶!” 朱元璋虽说的轻描淡写,但左良玉和侯恂闻言,都是面色数变。 只不过一人是喜,一人是惊罢了。 “陛下,不是击溃,是几乎全歼叛军的十几万大军,而且还差点抓住贼首李自成!” 这时,那个兵士又激动地解释道。 “什么,你说平西侯几乎全歼叛军?” 朱元璋闻言,一脸狐疑地道。 因为他是了解巩永固的兵力和能力的,知道以巩永固的水平,能击退叛军已是不易。 若说要全歼叛军,除非有高人指点,否则绝没有这种可能。 那兵士肯定地点了点头,道:“是,听来人说,若非李岩太过厉害,叛军几乎就全军覆没了!” “小的这里有平西侯的战报公文,陛下一看便知!” 那兵士说罢,又恭敬地将公文呈上。 朱元璋稳住有些颤抖的手,缓缓地接过公文。 只是公文才刚入手,他的眉头不由微微一皱。 随即他想到虎贲死士先前的怪异之举,又看了一眼惊魂未定的左良玉,大笑着掩饰道:“好,好,不愧是咱的平西侯,没有辜负平西之名!” 他说罢,才缓缓将信封打开,发现里面竟还有两封密信,心中已然明白。 朱元璋镇定地将战报取出,又好似随意地将信封塞入怀中后,才缓缓地将战报展开。 左良玉虽也很想知道大战的情况,却不敢放肆,只得偷偷观望朱元璋的神情。 他见朱元璋才看了几行,嘴角就露出笑意,心中更加担忧。 原来根据战报所述,巩永固在撤出蔚县后,便按照先前的计划,准备迂回去攻打广灵。 不知是他运气不好,还是李岩神机妙算。 反正巩永固才潜行了五里多路,就非常不巧地遇到了李岩的部队。 巩永固也知狭路相逢勇者胜的道理,就让贺珍率领三千骑兵迎了上去。 没想到虽都是骑兵,但他的骑兵和玄甲骑兵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 再加上李岩战法灵活,每攻必中要害。 所以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巩永固的骑兵就已折损大半。 巩永固见状,知道想要再偷袭广灵已是不可能,便执行了朱元璋的第二套方案——乱中取胜。 为了达到目的,他先是让五千盾牌兵和长枪兵抵挡玄甲骑兵。 然后他率领剩余骑兵快速回撤,从背后袭杀刘宗敏和李过的大军。 因李自成为了歼灭行动迅速的关宁铁骑,彻底打掉崇祯的希望,几乎让刘芳亮带走了全部骑兵。 所以尽管巩永固当时只有一千多骑兵,却仍将后队的刘宗敏和李过杀得阵脚大乱。 贺珍带着骑兵来回冲杀两次后,便纵马疾驰,朝刘芳亮追去。 刘宗敏刚想要整军,没想到巩永固的火枪兵和弓箭手也已赶到。 在一顿狂风乱射中,刘宗敏的兵马被打得晕头转向,狼狈不堪。 不过刘宗敏也是凶狠之人,加之兵马远胜于巩永固,在他的带领下,逐渐稳住了阵脚。 李岩在击溃巩永固的五千步兵后本还有些欣喜,可等他赶来见到地上满是己方的尸首,而且双方已经混战在一起时,不由皱起了眉头。 因为此刻他的骑兵根本无法驰骋,发挥不出速度优势。 恰在这时,前方又传来一阵炮声。 李岩闻声大惊,急忙纵马前行。 他疾行了三里地,就见到一群发疯的战马疾驰而来。 原来李若琏想到伏击的人太少,未必能击溃叛军,便让众兵士只射人,而不伤战马。 加之前方有吴三桂阻拦,叛军一时无法突破,立时就成了活靶子。 几轮射杀后,他又让黄尼麓开炮,迫使无主的战马向后逃窜,这才发生了此事。 李岩担心这些战马会攻击刘宗敏的人,只得下令阻拦。 没想到李若琏突然率众冲出,从背后攻击玄甲骑兵。 好在玄甲骑兵训练有素,被动经过一轮冲杀后,就已回过神来,随即展开反扑。 李若琏手下本只有一千重骑兵,而且装备还略逊于玄甲骑兵,在对方的攻击下,立时败下阵来。 幸亏李若琏勇猛,率众反攻,才勉强抗住了玄甲骑兵的攻击,并有序后撤。 李岩本要追赶,又见到刘芳亮的亲卫前来求救。 无奈之下,他留下一百人看守战马后,就又带着玄甲骑兵朝前冲去。 待他赶到时,发现刘芳亮的两万大军竟已折损大半。 而且在吴三桂关宁铁骑的攻击下,人数还在急剧减少。 李岩见状,立时挥军攻打吴三桂。 没想到吴三桂竟一反常态,并未逃走,而是率众与他对攻。 李岩冲杀了两轮后,发现吴三桂一味游斗,好似只想拖住他。 随即他又想到后方那近万匹尚未处置的战马,以及消失不见的李若琏,心中不由一惊。 于是他让李三率领两千玄甲骑兵抵挡吴三桂,而他则带着剩余的人朝后奔去。 当他赶到先前聚集战马的地方,发现那里只留下十几具尸体,心中大惊,立刻快马加鞭地朝后赶去。 等他到达刘宗敏大战之地时,见到刘宗敏竟只剩下一万多人,脸色瞬间惨白。 他因心中有愧,本想冲杀一阵,助刘宗敏击溃巩永固。 没想到刘宗敏却告诉他,李若琏已经驱赶受惊的战马去攻击李自成,让他快去救驾。 李岩闻言大惊,当下也顾不得刘宗敏,再次向后方疾驰而去。 这次,他总算及时赶到,在李若琏的长枪下救出了李自成。 只是当他们准备整军再战的时候,却见到李三护着刘宗敏等人狼狈逃回。 随后又见到李若琏,吴三桂等人疾驰而至。 李自成见大势已去,只得率军回撤。 正所谓兵败如山倒,李自成撤退的命令才发布,众兵士就四处乱窜。 幸亏有李岩护卫,他才有惊无险地退回了广灵。 只是他前脚才到广灵,高杰、马进忠等人后脚就已赶到。 无奈之下,李自成只得放弃广灵,朝恒山方向逃窜。 巩永固战后盘点,发现此役他们虽损失了三万多人,但斩杀、虏获叛军近十万,心中大喜。 他也知朱元璋急需此消息,便急忙连同京城的两封密信一起送了过来。 正文 第155章 辽东有变 朱元璋看完信后,脸上的笑容竟逐渐消散。 随即他看了一眼有些心不在焉的左良玉,怒声喝道:“宁南伯,王允成竟敢临阵脱逃,你是不是该给咱解释一下?” 左良玉因心中惊慌,本在胡思乱想,此刻突然被怒喝惊醒,一时没反应过来,本能地道:“不可能,王允成他是奉......” 他话还没说完,立时发现自己说漏了嘴,急忙停了下来。 随后又见到朱元璋冰冷的目光,急忙请罪道:“陛下,臣并非有意冒犯,只是......” “你自己看看!” 朱元璋高声打断他的话,并随手将战报扔了过去。 左良玉见状,眼中闪过一缕凶光,神色复杂地看着地上的文书。 这时,他身旁的一个亲卫本要去捡文书,却突然听到朱元璋一声冷哼,身子不由地颤了颤,随即有些尴尬地看向左良玉。 左良玉犹豫了一会,示意亲卫退下后,一脸不甘地捡起文书,快速地浏览起来。 当他看到大战部分时,对李若琏的才智惊讶不已。 随即又想到此法不过是田单火牛阵的翻版,心中才稍微放松了一些,继续朝下看去。 待他看到巩永固此役斩杀、擒获近十万叛军,而李若琏更被叛军称为“杀神”时,不禁怀疑他是不是看错了。 可当他看到公文末尾鲜红的“平西侯”印后,就知道此事是真的。 因为巩永固纵使再大胆,也不敢谎报如此大的战绩,心中不由有些恐慌。 “你可看清了?” 就在左良玉惊慌之时,朱元璋的声音再次响起。 左良玉的身体微微颤了颤,躬身告罪后,又仔细查找。 不一会,他就在公文的末尾发现一行字,讲的是王允成大战之时,让副将领兵,而他本人却不知所踪。 左良玉见状,知王允成应是发现身份已经泄露,才会借机逃走,心中不禁放松了一些。 随即他又看到朱元璋阴冷的目光,躬身请罪道:“陛下,此事是臣失察,请陛下准许臣前往山西。” “臣就是掘地三尺,也一定将王允成抓来,交由陛下发落。” 朱元璋又怎会相信左良玉的话,不过此刻他心中却也有一丝犹豫。 因为经此大战后,朝廷不管是财力,还是兵力,都不足以再支持大战。 而且陕西、湖南、襄阳等地,叛军经营数年,并不像山西等地基础薄弱,想要攻下这几处,绝非一日之功。 加之辽东迟迟没有消息传来,一旦女真入侵,他也无暇西顾。 所以接下来,他必须采取守势。 而山西与陕西接壤,最易受到叛军的反攻。 朱元璋原本的计划是让巩永固率兵屯田,在抵御叛军的同时蚕食湖南等地。 不过现在听到左良玉的话,他觉得让出山西南部给左良玉,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方案。 尽管这样操作,会让左良玉的地盘再次扩大,但他也要承担抵抗叛军的责任,此消彼长下,左良玉也未必会比现在强多少。 而巩永固在北部屯兵,不仅可以监视左良玉,还可以防御女真,可谓一举两得。 不过朱元璋虽有此想法,却绝不会让左良玉此时前往山西捡便宜。 于是他佯作愤怒地道:“你去山西,那谁去援助靖南伯?” 左良玉闻言,已知朱元璋的心意,但他仍有些不甘地看向侯恂。 侯恂虽是文官,却也是带兵打过仗的人,自能看透其中的玄机。 而且他知道崇祯对武将甚是猜忌,加之左良玉以前的跋扈表现,崇祯绝不会再让他前往山西。 所以当他见到左良玉的目光后,就微微摇头,示意对方不可强求。 左良玉见状,心中不禁有些失落。 “咱听闻你手下的大将李成在西柏坡,若是他能拿下太原,而你也能击溃马重禧,咱就应允你此事!” 就在左良玉失望之时,朱元璋的声音又突然响起。 左良玉闻言大喜,随即想到朱元璋先前的种种表现,心中又不禁有些担忧。 而侯恂也是一脸惊诧地看着朱元璋,不知他为何会有这样的决定。 朱元璋将他二人的表情收入眼中后,又高声道:“宁南伯,你可愿意?” 左良玉犹豫了一会,拱手领命道:“臣领旨!” 朱元璋点了点头,又看向侯恂道:“侯卿,宁南伯虽然忠勇,但毕竟年轻,难免有思虑不周之处。” “咱知你是老成之人,此事就由你从旁协助,切不可有所疏忽,误了咱的大事!” 侯、左二人闻言,心中皆是一惊,却仍躬身应了下来。 朱元璋见状,又笑道:“好,你们先商议一下,等有初步的方案后,再到大帐中来找咱!” 他说罢,便转身朝大帐走去。 左良玉见朱元璋前往大帐,想到郝效忠还在大帐之中,心中又是一惊。 他本想上前拖延时间,却苦于没有好的借口。 恰在这时,一个亲卫快步跑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他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而朱元璋走出不远,就见到李三豹一脸着急地跑过来,低声道:“陛下,郝效忠死了!” 朱元璋闻言一愣,追问道:“真的死了?” 原来朱元璋先前见郝效忠突然背叛左良玉,便猜到他应已被左良玉身后之人收买,就想借机将郝效忠带走审问。 不过朱元璋知道左良玉绝不会答应,而且当时的环境下,他也不能再逼迫左良玉。 所以他就借检阅兵士之机,带走左良玉。 同时暗中嘱咐李三豹,让他做些手脚,弄成郝效忠已死的假象,故才有此一问。 李三豹闻言,有些尴尬地道:“末将因没想到郝效忠的人会对他动手,一时疏忽,竟让那人偷袭得手,随后那人也自杀而死。” 朱元璋闻言,又回头望了一眼正在与侯恂商谈的左良玉,不禁对左良玉又高看了几分。 随后他就快步走进大帐,吩咐张大彪等人在外守候后,就急忙将怀中的两封密信拿了出来。 朱元璋见两封信上都有十万火急的标志,心中不由大惊,这才明白巩永固为何要将信混入战报中送来。 他先打开申湛然的信,信中说第二批粮食本已安全抵达港口,但从天津运往京城的途中,竟遭到土匪抢劫, 虽然运粮兵士奋力阻击,却仍有三分之一的粮食被对方抢走。 同时因京中人员混杂,申湛然担心粮食在京城中仍有风险,希望朱元璋能尽快回京主持大局。 朱元璋看完信后,眼中闪过一缕杀机,随即又将吴孟明的信拆开。 不过他才看了一眼,脸色立时铁青。 原来信中说李国桢和王守林为了拖延女真出兵,冒险表露了使臣身份,并求见朝 鲜国王李淏。 没想到李淏先是不肯见他们,后又不顾部分大臣的反对,执意将他们囚禁,准备送往盛京,向多尔衮邀功。 正文 第156章 叛臣想闯宫 乾清宫、东暖阁。 朱慈烺正一脸忧愁地与申湛然商谈南粮之事,见到吴孟明进来后,便又看向他道:“吴同知,可曾查到那群土匪的消息?” 吴孟明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殿下,末将无能,还未查到任何消息。” 朱慈烺闻言,不禁皱起眉头,语带怒气地道:“虽说粮食是在北运河被劫走,但他们不久就在香河弃船上岸了。” “香河也是京畿之地,你们锦衣卫怎的如此后知后觉?而且一万石粮食不是个小数目,他们要卸载,装车,再快也要一两个时辰。” “若他们想要运走这批粮食,最少也得三四百辆马车才行,有这样长的时间,又是这么大的一批车队,怎么可能会毫无线索?” 吴孟明心里虽觉委屈,但见朱慈烺一脸怒容,知此刻不是解释的时候,只得一脸无奈地跪地请罪。 原来在第三批南粮被劫后,朱慈烺担心第二批南粮会有危险,就让兵部尚书王家彦下令,命天津总兵官曹有义派兵去接应。 而第二批南粮的运粮官也听说了南粮被劫之事,为免发生意外,便日夜兼程地赶往京城。 因此,第二批南粮比预计的要早了一天,并在到达的当晚就开始分批转运京城。 而朱慈烺在得到南粮已到天津港的消息后,仍没有丝毫放松。 直到半夜确认转运的第一批粮食已安全抵达,他才去休息。 没想到今早却突然得到消息,说转运的第二批粮食竟被人劫走了一万石。 朱慈烺初闻此事,也是大吃一惊,经过短暂的思考后,就下令封锁了消息。 随后他又让尚未转运的粮食暂存天津港,同时令吴孟明率锦衣卫前去查探。 可是半天过去了,吴孟明竟一点线索也没有找到。 而朱慈烺这两日本就因南粮之事压力很大,已有些不堪重负,此刻闻言,心中的怒火立时爆发了出来,才会一反常态地怒责吴孟明。 一旁的申湛然见状,知此刻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同时想到京中护卫尚需倚仗吴孟明,便开口劝道:“殿下,此事吴同知也确实有难处。” “要知北运河上来往船只甚多,土匪又是半夜动的手,而我们天明才得到消息,光这段时间,就足以让他们处理掉痕迹......” 朱慈烺听着申湛然的话,脸色才逐渐缓了下来。 他让吴孟明起身后,又婉言道:“吴同知,并非本宫刁难你,实在是兹事体大!” “前几日南粮被劫之事已引起京城恐慌,现在已经到京的粮食竟也能被人抢走,一旦此事传出去,恐怕京城会再次动荡。” “再加上蔚县仍在大战,若是此事影响了军心,那对我大明来说,可能就是灭顶之灾。” “所以吴同知,本宫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务必在这两日将被劫的粮食寻回,同时严令此事不可外传,违令者......” 朱慈烺说到最后,停顿了一下,才沉声道:“斩!” 吴孟明闻言,有些诧异地看了朱慈烺一眼,随即恭敬地应了下来。 而申湛然见状,却不禁皱起了眉头。 因为他通过这几天的相处,知道朱慈烺虽天资聪颖,却有些心慈手软。 或许是因为自幼修习儒术的缘故,朱慈烺为人处世皆留有余地,习惯以礼服人。 所以自他监国以来,几乎没有责罚过任何大臣,更不要说杀人。 而定国公徐允祯、阳武侯薛濂等人似乎也是看到了此点,所以在南粮一事上,不仅无视朱慈烺的劝阻,而且还屡次以求见朱元璋为名惹事。 朱慈烺面对挑衅,仍以礼相待。 后因不愿泄露朱元璋出京之事,在徐允祯等人的逼迫下,只得对外宣称朱元璋积劳成疾,需卧床静养。 没想到徐允祯等人听闻此事后,闹得更加厉害,甚至连阉党余孽冯铨也以为民请命为由,进宫求见朱元璋。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朱慈烺也没有动怒,反而是与他们讲道理,结果让事态更加严重。 幸亏这时周后出面,以徐允祯等人影响朱元璋休息为由,将他们赶出宫去,才平息了此事。 经此一事后,朱慈烺担心有人闯宫,便以伺候朱元璋为由,直接搬到了东暖阁,却仍未想要责罚徐允祯等人,足见其心之仁。 现在申湛然见他突然开口要杀人,知他应是在压力下失去了常心,心中不由有些担心。 正在这时,乾清宫外传来一阵喧闹之声。 朱慈烺闻声,不由地皱起了眉头,同时脸上闪过一缕戾气。 这时,王承恩匆匆进来禀告,说徐允祯等人在外求见朱元璋。 朱慈烺闻言,立时大怒道:“母后不是已经告诉过他们,父皇需要静养,他们怎么又来了?” 王承恩有些无奈地道:“奴婢也是这样和他们说,但他们却说陛下身体有恙,一定要进来请安......” 朱慈烺冷哼一声,道:“好,就让本宫去会会......” “殿下,还是让臣出去看看吧!” 申湛然知朱慈烺失了常心,担心他激怒之下会做错事,便抢先说道。 朱慈烺年纪虽不大,但一直在修习儒家经意,养气功夫也有些火候。 刚才只是因南粮被劫,一时激动,情绪才有所失控。 此刻听到申湛然的话,尽管心中仍怒气未消,却也已明白过来。 于是他点了点头,客气地道:“好,申先生,那就辛苦您了!” 原来朱元璋离京前,也担心朱慈烺会因压力太大,一时糊涂做错事,便让朱慈烺对申湛然持以先生之礼,故而朱慈烺才有此称呼。 申湛然连称不敢,躬身行礼后,便快步走出了东暖阁。 他才走到乾清宫门口,就见到门外乌压压地站满了人。 其中不仅有几次闹事的徐允祯、薛濂、冯铨和陈名夏等几个御史,还有提督漕运的抚宁侯朱国弼,才刚袭爵的英国公张世泽、以及一向很少露面的临淮侯李祖述。 除此之外,人群中竟还有一个儒生。 申湛然见到这阵势,心中也是一惊。 他知此次对方是有备而来,恐不易打发,正在思考对策时,突然听到徐允祯的声音响起道:“申湛然,你这次若再不让我们见陛下,我们可就要闯宫了。” 随着徐允祯的声音响起,众人皆对申湛然怒目而视。 只有张世泽因年龄尚幼,脸上有些惊慌。 再就是那个儒生,好似无事人一般,一脸微笑地看着他。 正文 第157章 周后之怒 申湛然见群情激奋,心中也是一惊。 不过他这些天跟着朱元璋经历了不少恶战,也曾见识过朱元璋御下的手段,早已非先前的太学生。 所以他略一惊讶,就回过神来。 随即镇定自若地朝徐允祯拱了拱手,笑着道:“定国公,并非微臣阻拦,实在是陛下需要静养,不宜接见各位!” “你说静养就静养......” “就算是要静养,为何你们能进去,定国公却不能进去......” “我看陛下根本就没事,恐怕是被人胁迫......” ...... 申湛然才开口,众人又七嘴八舌地指责他。 申湛然见他们越说越不像话,知道若是再开口解释,只会让事态更加严重。 但若他不阻拦,让徐允祯等人进去,泄露了朱元璋离京之事,恐怕京城立时就会大乱。 就在他为难之时,突然见到人群中的陈名夏面有惧色,立时想到朱元璋先前廷杖御史之事,心中就有了主意。 于是他缓步退到一旁,静静地看着众人。 徐允祯等人见状,不由地停了下来,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一时间,乾清宫门前一片寂静。 “申湛然,你这是什么意思?” 薛濂因忍受不了这份寂静,率先开口喝问道。 申湛然见他上钩,微微一笑,道:“微臣只是奉命传旨,既然诸位大人执意要进宫,而微臣又无力阻拦,只好退到一旁,以免误了诸位的大事。” 他此言一出,众人脸上皆露出狐疑之色。 这时,冯铨上前道:“申大人,我们只是想进宫请安,您可别误会!” 申湛然扫了在场之人一眼,一脸不满地冷笑道:“诸位大人皆是朝廷股肱之臣,微臣又哪有什么资格误会!” 薛濂闻言,不禁又怒道:“冯大人,你与他啰嗦什么,我们求见陛下,也是为了大明的江山。” “我们一片忠心,可鉴日月,本侯就不相信陛下会责罚我们!” 申湛然笑着看了薛濂一眼,又将身体朝门边退了退,挑衅地看着他。 薛濂见申湛然竟敢小觑他,心中更怒,当即叫嚣着向前走去。 只是他走了几步,发现其他人没有跟上来后,不禁又停下脚步。 随即回头看向徐允祯,有些不满地道:“定国公,走啊!” 徐允祯知薛濂是武人心性,若是让他觉得被骗,事后定会找自己的麻烦。 于是他有些无奈地缓步上前,同时对冯铨使了一个眼色。 冯铨见状,再次上前,一脸谄媚地对申湛然道:“申大人,阳武侯的话虽有些粗鄙,却也是一片忠心,你想......” “微臣才疏学浅,实在不配与诸位大人谈论此事,不过陛下英明神武,应该是能懂各位大人的,所以诸位不妨直接去向陛下请示的好!” 申湛然一脸不悦地打断了冯铨的话后,又好似无意地瞥了人群中的陈名夏一眼,同时嘴角闪过一缕笑意。 由于申湛然此时是场中的焦点,所以他看陈名夏的动作虽然短暂,但不少人却都看清了。 特别是陈名夏见到申湛然的目光后,身体还不由缩了缩,却是再明显不过了。 随后他们就想起先前朱元璋杖责御史、勋贵之事,脸上不由露出惊慌之色。 申湛然见状,知道这招险棋算是走对了,原本提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一些,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时,他突然发现人群后方的临淮侯李祖述一直盯着他,心中不由一惊。 李祖述见到他的目光后,竟朝他笑了笑,随后又看向不远处的那个儒生。 那儒生见到李祖述的目光,愣了愣,立刻开口道:“大家都来了这久,想来陛下也已醒了,何不一起进去请个安,了了这个心愿!” 众人闻言,立时反应过来。 “吴惟华说的对,陛下肯定醒了,左右躲不过,不如去向陛下请个安,也好让陛下知道我们的忠心!” 这时,薛濂又大声叫嚷起来,并缓步前行。 众人见状,也纷纷跟了上去。 只有李祖述依然驻足不前,盯着申湛然。 申湛然这时才明白,吴惟华竟只是迷惑他的一个幌子,心中不禁暗骂自己糊涂。 不过事已至此,他若再阻拦,只会适得其反。 见此情形,他知道若不使出最后一招,朱元璋离京一事必然瞒不住。 可若他真那样做,局势也会更加被动。 就在他犹豫之时,突然听到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道:“申湛然,你身为天子近臣,就是这样伺候陛下的!” 随着这个声音响起,薛濂等人皆停下脚步,朝后望去。 只见周后在一个宫女的搀扶下,一脸怒容地缓步走来。 众人见到周后,急忙跪地行礼。 周后冷冷地打量了他们一眼,便让他们起身了,却让申湛然仍然跪着。 申湛然知道周后是要以他作伐,震慑诸人,心中不仅没有怨恨之情,反而十分感激。 不过因担心被李祖述看出破绽,故脸上仍佯作不忿。 周后走到他的身旁,冷声道:“怎么,你不服?” 申湛然故意愣了愣,才叩首道:“皇后娘娘教训的是,微臣心服口服!” 周后冷哼一声,道:“好,既然你心服口服,那就在这跪足一个时辰!” 说罢,她又转身看向薛濂,喝问道:“阳武侯,你们又来做什么,为何不让陛下好好休息,到底是何居心?” 薛濂等人先前已经见识过周后的厉害,此刻见她一脸怒容,连朱元璋的近臣也敢罚跪,急忙跪地请罪。 周后见状,才收敛怒容,沉声道:“本宫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让陛下喝下安睡药,想让陛下好好休息两个时辰,你们怎的如此胡闹?” 周后说罢,又朝里望了望,才又继续道:“幸亏你们没有惊扰到陛下,本宫念你们也是一片忠心,就不责怪了,快快退下!” 薛濂等人闻言,连连谢恩,正准备退去时,却听到吴惟华的声音响起道:“皇后娘娘,草民等听闻陛下抱恙,皆寝食难安,愿在此等陛下醒来后请安,还请皇后娘娘成全!” 周后闻言,扫了对方一眼,见对方只是个儒生,便对身边的宫女使了一个眼色。 这宫女叫作费贞娥,本只是周后宫内的一个普通侍女。 因那日朱元璋在承天门前责打朱慈烺时,她劝阻了周后。 周后觉得她有些见识,便将她收为贴身女婢。 此刻因见吴惟华身份低微,与他对话未免失了身份,便让费贞娥出面。 费贞娥也是伶俐之人,立刻开口呵斥道:“皇后娘娘与诸位国公、侯爷议事,哪有你开口的份,还不快快退下!” 吴惟华虽是恭顺伯之后,却是个无能的草包,且自持甚高,一向眼高于顶,目下无尘,一直以不畏强权的清流自居。 此刻闻言,自以为找到了费贞娥话里的漏洞,立时冷笑道:“皇后娘娘错了,本朝太祖曾有明令,后宫不得干政。” “皇后娘娘虽然母仪天下,却不能与诸位国公商议国事,还请皇后娘娘明鉴!” 费贞娥愣了愣,随即斥责道:“你既知皇后娘娘母仪天下,难道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母亲?” “而且皇后统领后宫,这乾清宫亦属后宫范围,你个无名无姓的狗东西都敢在这大放厥词,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倒还不能说话?” 费贞娥刚说完,又见到周后的眼色,立刻高声喝道:“左右何在,还不快将这腌臜货拖出去打死!” 吴惟华本还在为他的机智暗喜,此刻听到费贞娥的话,立时吓得身体微颤。 李祖述见状,不禁暗骂吴惟华草包。 不过想到吴惟华有蒙古血统,以后或还有用处,便示意徐允祯替他求情。 徐允祯一直以为周后是小门小户的女子,不会有什么见识,才敢在被训斥后再次进宫。 此刻见周后如此厉害,哪还敢开口。 所以他见到李祖述的目光后,急忙看向他处,佯作不知。 正文 第158章 一律杖毙 “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将他拖出去打死!” 费贞娥见宫门前的四个锦衣卫并未动手,以为他们畏惧权势,就又厉声喝道。 其实这会费贞娥却是错怪这几个锦衣卫了,因为他们虽都是忠于朱元璋之人,却从未奉过后宫的旨意。 特别是见开口的还是一个宫女,心中不禁有些犹豫,所以并未去擒拿吴惟华。 此刻听到费贞娥的厉喝,又见周后目光中隐现怒色,立刻如狼似虎地朝吴惟华走去。 吴惟华见到杀气腾腾的锦衣卫,哪还记得什么直臣气节,吓得连连求饶道:“皇后娘娘,草民是忠臣,您......” “啊!” 吴惟华话还没说完,就被两个锦衣卫擒下,发出一声惨叫。 随即他有些不甘地扭动着身体,可他孱弱的身躯又如何能逃得过锦衣卫的擒拿。 无奈之下,他又看向李祖述,高声叫道:“临淮......” “皇后娘娘,您一向宽厚仁慈,监生吴惟华也并非有意冒犯凤驾,还请饶他一命!” 李祖述不待吴惟华说完,就急忙屈膝前行,向周后求情,同时不满地瞥了吴惟华一眼。 原来李祖述本不想进宫,只因徐允祯等人几次求见,都不能确认朱元璋的情况,加之事情紧急,他才不得不出面。 不过他虽已决定进宫,却也不想暴露身份,就想找个人掩护。 可他一番思量后,发现进宫之人不是太刁滑,就是太冲动,竟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人。 恰好这时吴惟华来找他,他想到吴惟华虽是个草包,但也有些才学,比薛濂强上不少,便决定把他当枪使。 没想到这杆枪太过没用,不仅没有伤到敌人,反而彻底将他暴露。 此刻他心中虽恨,却又不得不出面求情,不然很容易寒了其他人的心。 随即他又想到吴惟华虽只是个监生,却也算是有功名在身,处罚他应属于前朝之事,周后并无权处置。 而且他也知道周后当了十几年的皇后,从未有过什么惊人之举,只有一个温柔贤惠的美名。 而这美名也正说明周后没什么见识,只得处处委曲求全,才搏得这样一个貌似贤良,实则无能的名声。 因此他认定此刻周后只是一时激愤,才想杖杀吴惟华出气。 只要他将此事点明,周后定不敢妄动,故而才出面求情。 可是他说完后,却并未听到周后的声音,心中不禁有些疑惑。 他又仔细回想了刚才的话,觉得该表达的都已表达,而且也没有失礼之处,才稍稍放松一些。 “若本宫今日不饶恕他,本宫就不宽厚仁慈了,是吗?” 就在李祖述思考之时,周后冰冷的声音突然响起道。 李祖述闻言一愣,感觉周后这话与往日的传闻大相径庭,心中不禁有些疑惑。 不过事已至此,他已无路可退,只得硬着头皮往前冲。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表现出一副恭敬和诚惶诚恐的模样,叩头谢罪道:“皇后娘娘贤惠之名天下皆知,又有谁敢......” “今日你不就说了!” 李祖述话还没说完,就被周后打断。 他见周后如此强硬,觉得朱元璋应已不在京城,心中的担忧略微放下一些。 不过此事事关重大,他必须要确认清楚,便又看向徐允祯、朱国弼等人。 徐、朱二人见周后发怒,哪还肯开口,急忙低头看地。 李祖述见状,微微皱眉,最后有些无奈地朝薛濂使了一个眼色。 薛濂本是个大老粗,一心想跟着李祖述做番大事,此刻见李祖述示意,立刻高声道:“皇后娘娘......” “阳武侯,你也觉得本宫不仁慈?” 薛濂才开口,周后就厉声打断了他。 薛濂愣了愣,竟做出一副直臣模样,高声道:“皇后娘娘仁不仁慈,臣不知道,不过太祖......” “放肆,你竟敢诋毁皇后娘娘!” 这时,费贞娥一声怒喝,随即快步上前,好似想要去打薛濂。 不过她才走了几步,又急忙跪下,向周后请罪。 周后见状,竟没有斥责她,而是让她起身退到一旁。 费贞娥闻言一愣,有些惊讶地看向周后。 其实她刚才并没有冲动,只是见薛濂顶撞周后,担心周后碍于祖制,不能惩罚朝臣,所以她才故意犯错,想让周后惩罚她,借此震慑薛濂等人。 此刻见周后让她起身,一时竟愣住了。 “阳武侯薛濂擅闯后宫于先,咆哮本宫在后,失人臣之礼,拖出去廷杖三十,以儆效尤!” 就在费贞娥疑惑之时,周后冰冷的声音响起道。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 “皇后娘娘,阳武侯......” “定国公徐允祯屡教不改,廷杖二十!” 徐允祯才开口,就听到周后的怒斥之声,不由皱起了眉头。 “怎么,你不服?” 周后见徐允祯面有不满,又厉声喝问道。 徐允祯本只是想做做样子,哪晓得竟也惹来廷杖之祸。 他本是个胆小、油滑之人,知周后此刻怒气正盛,纵使是违法杀了他,也没处伸冤,只得叩头请罪,同时向李祖述求救。 李祖述先前在让薛濂开口的时候,也知会激怒周后,不过他以为周后必不敢逾矩,正想借机将周后的气焰打压下去。 没想到周后竟一反常态,下令廷杖薛濂,这不禁又让他怀疑此事是朱元璋设的圈套,不然以周后的个性,绝不会如此行事。 其实这次李祖述倒是误会了朱元璋,因为这事还真是周后自己的主意。 原来周后幼年时就与众不同,虽生在贫苦之家,却仍被一个奇人发现,传授了她经世致用的学问。 所以她虽出身寻常百姓家,但学问、见识并不比一些侯门贵女差。 这也是她为何只是一个寒门女子,却能赢得崇祯的尊敬,并游刃有余地处理好后宫诸事的原因。 而自周后入主中宫后,就一直以马皇后为榜样。 特别是她见天下大乱,崇祯整日忧愁,更希望能效法马皇后,助崇祯中兴大明。 可让她失望的是,崇祯虽对她尊重,甚至在闺房之中有时也会让着她,但是一旦涉及朝政之事,却半点也不听她的意见。 无奈之下,她也就只能尽皇后的本分,尽量压缩后宫的开支,也算是侧面帮崇祯一把,故而朝中也一直流传她仁慈贤惠的美名。 只是今日她见李祖述等人咄咄相逼,特别是在她处罚申湛然后,仍不依不饶,就知道纵使再惩罚费贞娥,也镇不住他们。 随即又想到朱元璋这些天没日没夜的操劳,而这些人不仅不为君分忧,反而包藏祸心,不禁动了杀机。 不过她也知道这群人身份特殊,关系盘根错节,只能先分化他们,然后再逐一收拾,所以才会见谁冒头就惩罚谁。 “皇后娘娘......” “临淮侯李祖述出言不逊,冒犯本宫,廷杖二十!” 李祖述一番犹豫后,才刚开口,就迎来了周后对他的惩罚。 “皇后娘娘......” “廷杖四十!” 李祖述本有些不甘,想要开口申辩,可惜周后根本不给他机会,直接将廷杖翻了一倍。 这时,所有人都知道周后的决心,却是再也没有人敢冒头了。 周后冷冷地扫视了众人一眼,见无人再开口,才又沉声道:“宫门值守太监玩忽职守,不论职务大小,一律杖毙,以儆效尤!” 周后此言一出,徐允祯等人皆面如土色,反倒是李祖述露出一缕笑意。 正文 第159章 慈母之心 “母后,都是儿臣无能,让您受苦了!” 东暖阁内,朱慈烺一脸愧疚地看着周后。 周后见朱慈烺这几天消瘦不少,心中也十分心疼。 只是因申湛然、吴孟明尚在,担心表现的太过柔情失了威严,就忍心慈心,摇头道:“太子,此事倒也不怪你,就连本宫也没想到他们竟如此大胆。” 她说着,又看向申湛然道:“申大人,你觉得他们为何想要确认陛下的行踪?” 申湛然闻言,躬身道:“此事微臣也颇为不解,虽说他们身份尊贵,但是手中并无兵马,纵使陛下不在京,他们也难有所作为。” “最多也就是煽动百姓闹点事,但这也影响不了大局......” 这时,朱慈烺突然开口道:“申先生,他们的目的会不会是南粮?” “要知现在蔚县战局僵持,粮食是重中之重,一旦南粮有损,我军恐会不战而溃!” 申湛然愣了愣,随即又看了一眼周后,才点头道:“殿下所虑甚是,自古大战皆以断对方粮道为要,所以此点不可不防。” 周后闻言,微微皱眉道:“太子,本宫刚才下令杖毙了玩忽职守的太监,你和吴同知再去确认下,务必杜绝此类事情再发生。” 朱慈烺愣了愣,恭敬地朝周后行礼后,便带着吴孟明走出了东暖阁。 周后待他们离去后,竟自顾自地喝起茶来。 申湛然见状,几次想要开口,最后却仍闭嘴不言。 而周后好似忘了申湛然的存在,喝过茶后,又默默地看着茶杯中不断旋转的茶叶,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时间,东暖阁内静的出奇。 “申湛然,你可知罪?” 突然,周后厉声打破了东暖阁的沉寂。 申湛然闻言,急忙跪下请罪道:“微臣知罪,不过微臣也有苦衷,还请皇后娘娘明鉴!” 周后见申湛然竟已猜到她的心思,心中不禁有些后悔,同时也有些担心。 原来自申湛然高升后,周后就在宫中听到不少关于他攀龙附凤的流言蜚语。 大抵是说他并无甚才学,只因与刘文炳亲近,又善于迎奉,才骤然由一个太学生成为朱元璋的近臣。 周后本是聪慧之人,又见朱元璋这些天英明神武,所以并未将这些流言放在心上。 只是刚才她发现朱慈烺的说法明显与申湛然不同,但申湛然却并未直言,反而附和朱慈烺,不禁让她想起了那些流言。 因此她才给了申湛然一个下马威,想试试申湛然的人品、才学。 经此一试,她虽知申湛然才思敏捷,却又担心他恃才傲物,因未将朱慈烺放在眼中,才会有刚才的附和之语。 于是她又继续试探道:“陛下对你甚为倚重,临行前让太子以先生之礼待你,而你明知太子思虑不周,却不直言劝谏。” “此刻被本宫喝破,又在这巧言狡辩,难道这就是你的忠君之心,为臣之道?” 申湛然先前在乾清宫门外已见识过周后的手段,此刻见她疑心自己,急忙解释道:“皇后娘娘,并非微臣不愿劝谏,而是时机不对。” “若微臣只想着自己做个直臣,而不能顾全大局,最后可能会适得其反,还请皇后娘娘明察!” 周后见申湛然虽面有忧色,却是一脸正气,不卑不亢,心中不禁暗暗点头。 不过她也知道大奸似忠的道理,所以尽管对申湛然已有些认可,仍一脸怒容地试探道:“什么时机,是本宫不在,你任意糊弄太子的时候吗?” 申湛然见周后脸色越发阴冷,身体不由颤了颤,随即连连叩首请罪。 周后见状,竟也不再说话,再次端起茶杯喝茶。 其实这倒不是周后故意耍威风,有意刁难申湛然,而是她担心镇不住对方,会惹出祸事。 原来周后从刚才的交谈中已看出申湛然心智不凡,可越是这样,她就越担心。 因为她知道越是有大才的人,心性就越高傲,不肯轻易屈服。 或许朱元璋已经收服了申湛然,但是她和朱慈烺却并未得到申湛然的认可。 而现在朱元璋并不在京城,若是她不能镇住申湛然,让其尽心谋划,恐也会惹来麻烦。 故而她决定将错就错,看申湛然到底有多大的才学,又能忠诚到什么份上。 “砰!” “砰!” “砰!” 这时,申湛然的磕头声代替了原本的寂静。 “申先生,你起来吧!” 就在申湛然有些眩晕的时候,周后的声音又响起道。 申湛然闻言,有些诧异地看了周后一眼,又恭敬地叩首后,才缓缓起身。 周后仔细打量了申湛然一会,沉声道:“本宫知先生心中委屈,不过想先生也能明白本宫的用心。” “京城现在危机四伏,决不能行差踏错一步,所以希望先生务必竭尽全力辅佐太子,本宫和太子也会记下这份恩情......” 申湛然经周后这番敲打,心中虽有些委屈,却对周后也十分敬佩,连称不敢。 “申先生,你且说说你的理由吧?” 这时,周后又一脸平和地对申湛然道。 申湛然闻言,躬身回禀道:“微臣刚才之所以没有明言,除了因有吴同知在场,怕伤了太子的颜面外,更主要的是太子现在好似飞龙在渊,乃是人生中的一大考验。” “陛下原也是准备慢慢培养,只因叛军肆虐,才不得不将此事提前。” “但陛下临行前反复叮嘱微臣,不可让太子压力太大,加之此事也无关大局,故微臣才没有直言,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周后听完申湛然的讲述,心中才稍稍放松一些,点头道:“你且说说你对此事的看法?” 申湛然道:“微臣现在虽不知对方要做什么,不过却可肯定,他们的目的一定不是粮食。” “因为若他们是想断我们的粮道,首选应该是京城的十万石粮食,不然也应该是打劫运往蔚县的军饷,绝不应大费周章地去运河抢粮。” “要知此事发生后,我们必会加紧守护,那他们想要在动手时,势必更加困难,所以微臣觉得这只是一个幌子。” “而且前两日微臣已将南粮被劫之事上报陛下,陛下却没有指示,想来此事陛下应已处理,不会影响大局。” “所以微臣觉得......” 申湛然说着,突然停了下来,有些惊慌地看向周后。 正文 第160章 将计就计 “申先生,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周后见申湛然面带惊恐,脸色也瞬间大变,情不自禁地开口询问道。 不过她话才出口,就发现此言暴露了内心的惶恐。 于是她急忙压下心中的惊慌,并瞬间恢复了原本的雍容之态。 申湛然愣了愣,才回过神来,躬身道:“微臣一时失态,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周后微微摆手,一脸平静地道:“本宫并非吹毛求疵之人,申先生不必如此拘礼!” 她说罢,顿了顿,才又继续说道:“不知申先生刚才想到何事,竟让你如此惊讶?” 申湛然犹豫了一会,沉声道:“微臣一直以为定国公等人的谋划是在京城,不过刚才谈及陛下,才想起他们的目的可能是京城外的陛下!” 周后突闻此言,心中也是大惊。 不过她仍强行压下恐惧,同时眼中闪过一缕不满之色后,又从容地道:“申先生为何会觉得他们不是谋划在京之人,而是在京外的陛下?” 原来周后也一直在思考李祖述等人的目的,而刚才申湛然的神情,让她突然想起了李祖述的那个微笑。 随即她就发现杖杀太监之事有画蛇添足之嫌,可能已让对方意识到朱元璋并不在京之事。 若是如此,对方接下来必会以违反祖制为由,大张旗鼓地攻击她,进而污蔑太子朱慈烺,甚至可能会发生清君侧之事,才会有所失态。 她本以为申湛然刚才露出惊慌之色,也是察觉到此点,没想到申湛然担心的竟是身处在十几万大军中的朱元璋。 当然,周后有此心思也并非是不关心朱元璋,只是觉得朱元璋手中有十几万兵马,一时半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但身处皇宫的朱慈烺除了五千左右的锦衣卫尚算忠心外,剩余的数万人皆有可能会对朱慈烺不利,其危险程度远胜于朱元璋。 因此周后认为申湛然没有将朱慈烺的安危放在心上,心中才有所不满。 而申湛然虽也隐约觉察到周后话里有话,却因担心朱元璋的安危,并未见到周后的异状。 他自顾自地理了理思绪,随即一脸担忧地道:“因为上次南粮被劫之事,看似海盗所为,实则与南京方面的一些人脱不了关系。” “而且他们应也知道,以陛下的才智,必能想到此点,纵使他们做的再巧妙,只要陛下想查,就一定查得出来。” “但他们仍这样做了,就说明他们不怕陛下查,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们准备对陛下不利......” 周后听完申湛然的讲述,心中也颇为认同。 只是她虽然聪慧,也有权谋,却不知兵,所以有些疑惑地道:“现在陛下在平西侯的大军之中,他们凭什么对陛下不利,难道派人去刺杀不成?” 申湛然摇头道:“微臣倒希望他们能这样简单行事,因为陛下此次虽说是秘密出行,但是平西侯必会严密保护。” “而且陛下手下除了十八铁骑外,还有两百虎贲死士,对方若想行刺,不仅不会成功,反而会暴露他们的身份。” “不过对方行事如此周密,恐怕早已知晓这些安排,所以应不会是行刺。” “最有可能的是佯作不敌,趁机放水,或是借机打击我方的士气,只要军心不稳,平西侯必会大败,到时局面恐会一发不可收拾。” 周后皱眉道:“申先生,平西侯手下也有十万之众,应不会发生这种事吧?” 申湛然有些犹豫地道:“皇后娘娘,此事并非微臣危言耸听。” “要知行军打仗,最重气势,若是有人从中捣鬼,使得军中锐气丧失,纵使百万兵马,也是形同虚设。” 申湛然见周后面有疑色,又解释道:“皇后娘娘,您应该还记得当初李贼围困京城时,京中兵马不足六万,而叛军却有二十余万。” “可最后如何,金龙现世后,叛军士气锐减,经彰义门、朝阳门两战后,就只得退守居庸关,由此可见士气对大战的影响。” “而今平西侯虽有十几万兵马,但叛军的人数也不少,再加上左良玉十几万大军北上,而袁宗第的十万大军也紧随其后。” “按照时间来算,恐怕他们现已到达山西境内,再加上藏在暗处的势力,现在山西的局势可谓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 “若是这种平衡被打破,且是朝不利于平西侯的方向发展,别说十几万,就是几十万,也会立时土崩瓦解......” 周后听了申湛然的讲述,心中也明白过来,有些惊慌地道:“若依申先生之言,陛下只有回京才是上策?” 申湛然见周后面现惊恐,想到现在京中暗流涌动,若是连周后也乱了心神,局势会更加被动。 于是他又劝慰道:“皇后娘娘,您也不用太过担心,这种乱局陛下临去前就已考虑到。” “虽说临淮侯等人之事在意料之外,但只要他们有所行动,就会留下痕迹。” “而陛下心细如发,用兵如神,或许早已发现破绽也未可知,所以我们只需将此事上报陛下即可,相信陛下会处理好此事。” “另外他们既敢生出不臣之心,那太子恐怕也未必安全,所以微臣认为运河劫粮一事,应就是想削弱京中的力量,方便他们对太子动手。” “既是如此,微臣觉得我们不妨将计就计,将一些不可靠的锦衣卫派出去,暗中挑选出一批忠贞之士守卫宫城。” “若是对方有所行动,我们正好来个瓮中捉鳖,只是......” 申湛然说着,又突然停了下来,有些担忧地看向周后。 周后见状,沉声道:“申先生可是担心他们会借口廷杖之事诋毁本宫?” 申湛然点头道:“皇后娘娘圣明,微臣确实有此担忧。” “因为经过京城一战后,陛下的威望已无人能及,纵使陛下......只要有太子在,那些图谋不轨之人也难有所作为。” “所以微臣觉得他们会借此败坏皇后娘娘的名声,进而攻击太子,到时若是陛下也......他们便可名正言顺地进逼京师......” 周后见申湛然不仅考虑到了朱慈烺的安危,而且想的比她还要全面,对申湛然的戒心这才减轻了一些。 不过她也知道纵使申湛然再忠诚,她也不能表现的彷徨无计,更不能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对方身上。 因此她虽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但在申湛然说完后,仍一脸镇定地道:“申先生,你不用担心本宫!” “既然本宫能坐镇中宫,自也能承受得住那些流言蜚语,何况此事本是后宫之事,李祖述等人也确实失礼于先。” “因此本宫觉得不妨先让暗探将此事传扬出去,抢占先机,到时......” 申湛然见周后镇定自若,处置也井井有条,态度不由更加恭敬。 只是他二人经过一番商谈,虽已算定一切,心中却仍隐隐不安,总觉得少了主心骨,因此又不禁想起了朱元璋。 而此刻朱元璋也正策马疾驰,不过他的目标并不是京城,而是四百里外的太原。 正文 第161章 福祸相依 太原远郊,刘文炳大帐。 “陛下,您怎么来了?” 刘文炳见到风尘仆仆的朱元璋,一边恭敬地请他上座,一边惊讶地问道。 朱元璋发现才几日不见刘文炳,对方好似苍老了不少。 原本白皙的脸庞竟有些黝黑,右脸颊上也有一道尚未结疤的血痕,身上的铠甲更是隐现血渍,足见他这些天的艰险。 所以朱元璋虽心中着急,却仍先询问了刘文炳的近况,并肯定了他的功绩。 刘文炳也是聪慧之人,借汇报战事之机又将话题引到了朱元璋此行的目的上。 朱元璋见状,心中暗暗点头,特意起身拍了拍刘文炳的肩膀,才沉声道:“安国公,你还没有攻打太原吧?” 刘文炳闻言,愣了愣,随即躬身道:“臣昨日刚假扮叛军击溃了惠登相部,因担心西柏坡的李成会驰援,耽搁了半日,所以尚未攻打太原。” “不过臣已让虞胤率领数百兵士扮作百姓潜入城中,约定在今晚举火为号,从南门攻入太原。” 朱元璋闻言,知刘文炳已做好攻打太原的准备,而且话里也表露出不愿放弃的意思,不由皱起了眉头。 原来他那日见到郝效忠背叛左良玉后,因担心支持左良玉的幕后之人会放水,让袁宗第北上。 加之李自成大败,陕西之兵也会出关救援,到时山西必会乱成一锅粥。 为免刘文炳等人在混战中削弱实力,他才答应左良玉进入山西,想借此消耗左良玉和叛军的力量。 但是他知道刘文炳为此谋划多日,也深知为将之人最重战功。 特别是在即将成功之时被要求放弃,不要说是刘文炳,就是他自己也有些不甘。 可他现在实力太弱,纵使守得住,也是惨胜。 若他只需平叛,倒也没有太大关系,但是他还需要对付虎视眈眈的女真。 要是他将有限的兵力都消耗在平叛上,到时女真南侵,他就没有一战之力,故而只得忍痛做此决定。 因此他才抛下京城之事,急匆匆地赶到太原,就是想亲自说服刘文炳,以免君臣之间产生隔阂。 此刻见刘文炳果然有不舍之意,他沉思了一会,才试探道:“安国公,咱此来是想让你放弃攻打太原,你可愿意?” 刘文炳虽早已觉察到朱元璋的意思,此刻闻言,仍有些惊讶地道:“陛下,太原乃山西要塞。” “只要拿下此地,臣不仅可以收服太原南部,还能北上与平西侯共剿李贼,您为何要放弃太原?” 朱元璋见刘文炳并未露出贪功的心思,心中又稍稍放松一些,解释道:“昨日平西侯已大败李贼,现在李贼正带着两三万残部逃往恒山一带。” “咱的意思是你立刻率部北上,看能否将李贼擒获,如若不成,则与平西侯合并一处,在山西北部屯兵备战。” 刘文炳听说巩永固大败李自成,本是一脸惊喜。 随即又听说只是为了去碰运气抓李自成,就让他放弃山西南部,心中不禁有些疑惑。 若非是朱元璋亲至,而且是他亲耳听朱元璋说出,恐怕他已怀疑来人是奸细了。 刘文炳沉思了一会,才开口道:“陛下,若只是要抓李贼,臣觉得让任之华带兵去即可。” “而且此事并不与攻克太原,收服山西南部冲突,反而会更利于擒获李贼。” “若是陛下不取太原,不仅前功尽弃,而且会让叛军死灰复燃,还请陛下三思!” 朱元璋闻言,笑着道:“谁说咱不取太原了,咱已让左良玉麾下的李成来攻打太原,并承诺若他们能守住太原,左良玉以后就可驻扎在山西。” 刘文炳愣了愣,连连摇头道:“陛下,左良玉已成尾大难掉之势。” “若是在让他驻扎山西,到时恐更难调遣,此事万万不可,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朱元璋见刘文炳一脸从容地说出他的想法,心中是既高兴,又担忧。 他高兴是因为刘文炳已有自己的主见和大局观,这正是一个良将的开始,假以时日,必能独当一面,替他开疆辟土。 而他担忧的则是刘文炳主见太大,到时不服从命令,会养虎为患。 正因为他有此考虑,所以才只让刘文炳北上,并未说出理由,就是想借此试探对方。 此刻见刘文炳虽有所坚持,脸上却并无激愤之色,心中又放松一些,点头道:“安国公,你的想法虽也在理,但是你可想过攻下太原后,你将会面临的情况?” 刘文炳听到朱元璋的话,觉得有回旋的余地,立刻躬身回答道:“陛下,臣已考虑过此事,若要守住太原,臣除了要应付陕西的叛军外,可能还要面对袁宗第的大军。” “所以臣并未让山西南部起义,就是想等袁宗第大军进入山西后,再突然发动攻击,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至于陕西的叛军,主要是高一功和田见秀等人,据臣的消息,因李贼无后,所以李过和高一功皆有可能成为其继承者。” “因此在叛军中也分为两派,而留在陕西的皆是支持高一功的人。” “所以臣觉得他们听闻李贼大败后,应会看准时机再出兵,因为他们应也只愿救回落魄的李贼,所以暂时不会对我们造成威胁。” 朱元璋还是初次听闻高一功和李过之事,有些惊讶地道:“此事你是从何得知,消息可靠吗?” 刘文炳道:“此事本是王永镇无意间提及,因他哥哥是李贼延安的参将,虽没多少本事,却极擅钻营,故臣事后也专门派人去探查过,确实如他所言,所以消息应该可信。” 朱元璋沉思了一会,道:“安国公,咱觉得此事未必可信,你也曾见识过李贼的手段,他虽出生草莽,却也是一个枭雄。” “以他的智慧,绝不会将自己的老巢交给居心叵测之人,这个消息极有可能是用来迷惑你的。” “而且纵使消息是真的,咱觉得李贼应也有制衡之法,所以你绝不可不防备陕西之敌。” 刘文炳其实也有此怀疑,只是为了说服朱元璋,才将此事说了出来。 此刻见朱元璋瞬间就看出了其中的玄机,连忙点头道:“陛下放心,臣对此也有安排。” “而且李贼败的如此突然,等高一功等人得到消息出兵时,臣也有信心能守住太原。” 朱元璋闻言,沉声道:“两线作战,乃是兵家大忌,而且你还算漏了一方,如何能守得住太原?” 刘文炳愣了愣,道:“陛下的意思是说左良玉会暗中对付我们?” 朱元璋摇头道:“咱已让左良玉去解衡水之围,短期内不用考虑他,咱们真正要担心地是帮助他击溃袁宗第的人。” “现今......” 朱元璋话还没说完,突然有个兵士急匆匆地进来禀告道:“安国公,大事不好了!” “袁宗第已经击溃左梦庚的兵马,进入山西境内,并连破我们数座城池!” 刘文炳闻报一惊,随即想起朱元璋的话,有些诧异地看向对方。 正文 第162章 良将乏兵 “袁宗第具体打到哪里了?” 刘文炳见朱元璋皱眉不语,便又朝那个兵士问道。 那兵士见问,有些犹豫地道:“据说今早已经打到临汾,现在可能......” “临汾?” 刘文炳闻言,有些愤怒地看向那个兵士道:“你昨日不是还说袁宗第在渑池与左梦庚对峙,怎么这么快就到了临汾?” 他说罢,见那兵士一脸茫然,又强压下怒火,问道:“你可知前锋有多少兵马,统兵之人是谁?” 那兵士有些尴尬地道:“对方行军十分迅速,而且也没有打出大将的旗号,加之......” 他说着,见刘文炳脸上怒气更盛,急忙停止推托之词,道:“对方是以骑兵为主,人数大约在一万左右。” “一万人?” 刘文炳此刻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大声喝道:“李虞夔、刘迁手下有近两万人,韩霖手下也有一支三千人的火枪队。” “而且先前已经布防,又有城池可以依仗,怎么会让对方在不到一日的时间里,推进了三百多里?” 那兵士见刘文炳发怒,吓得身体微颤,竟不敢再开口。 这时,李三豹又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在朱元璋耳边低语了几句。 朱元璋点了点头,示意刘文炳让那兵士出去后,才沉声道:“安国公,你不用太担心,来敌可能并非袁宗第。” 刘文炳愣了愣,有些奇怪地道:“不是袁宗第,难道是陕西的叛......” 他话还没说完,又连连摇头道:“不可能,陕西的叛军若是要支援李贼,应不会从河南出发......” “陛下,难道这就是您说臣算了漏的第三方势力?”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根据张大彪传来的消息,这种可能性极大。” “因为袁宗第昨晚入夜时分,突然对左梦庚发动攻击,而左良玉那支神秘的精锐并未出现,以至左梦庚大败,逃往武昌方向。” “随后约莫在午夜时,就有一支近万人的骑兵偷袭了你在运城附近的兵马,随后不久就拿下了运城。” “由于你麾下的李虞夔等人将主力放置在运城,所以运城失守后,他们短时间内根本来不及组织防御,这才被对方一路打到临汾。” “不过现在傅山已在霍山一带布防,而李虞夔等人的残部也向霍山聚集,相信暂时应可阻止对方北上。” 刘文炳见朱元璋才到此地,对战局的了解竟比他这个主帅还要清楚,心中不由一惊。 随即他想到朱元璋一向料敌于先,算无遗策,而他刚才连情况都没有弄清楚,竟认为自己是正确的,还试图想说服朱元璋。 想到这,他不禁羞愧难当。 不过刘文炳也是有担当的人,定了定心神后,恭敬地跪下请罪道:“陛下,是臣糊涂,险些误了陛下的大事,请陛下治臣失察之罪!” 朱元璋见刘文炳认错,心中的担忧终于放了下来,同时也暗叫侥幸。 原来这次朱元璋之所以能够如此快的得到消息,倒并非他提前布局,而是运气所致。 因为他在曲阳发现异常后,就想派人去查探,只是距离太远,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没想到这时恰好收到从巩永固那边转来的锦衣卫密信,在信中吴孟明告诉他,金铉率众逼退皮岛守军后,又兵分两路。 一路由张煌言和郑森带领,埋伏在女真与皮岛必经的海路上,准备趁机偷袭女真水师。 另一路则由金铉率领,现已陈兵朝、鲜,李倧得到消息后,不仅立刻将李国桢等人放出天牢,安置在王爷府邸,还连夜送信向多尔衮求救。 除此之外,吴孟明还向他汇报了江南锦衣卫重建的情况,并附上了山西、湖南等地的联络点。 朱元璋看过密信后,虽对金铉分兵一事有些担心,不过他此刻也是鞭长莫及,只得将此担心压下。 随后他又仔细查看了新建的联络点,发现有几个联络点正好在渑池到太原之间,心中大喜。 于是朱元璋立刻让张大彪带着三十几个虎贲死士去探查消息,而他则带着剩余的人赶往太原。 原本他还担心联络点初建,信息收集、传递会较慢,没想到张大彪竟如此及时地送来了消息。 此刻朱元璋见刘文炳隐现颓色,知他信心受挫,摇了摇头,扶起他道:“此事你虽有失,错却不在你,主要还是你手下兵将不得力的缘故。” “但话说回来,这些兵将是你委派,他们的错,同样也是你的责任,而且咱曾多次叮嘱你,行军打仗,信息一定要及时、准确。” “你看看这次,别人都要打到你的家门口了,你却连对方是谁都不清楚,又如何能打胜这场仗?” 刘文炳闻言,红着脸道:“这次是臣糊涂了,因左梦庚已经阻挡了袁宗第四五日,臣以为短期内不会有问题。” “就将暗探都派往陕西,准备挑动他们内斗,却没想到左梦庚内部竟也有问题......” 朱元璋听到刘文炳的讲述,才明白他先前为何那般有信心。 原来刘文炳是想采用他对付女真的方法对付叛军,并未打算两线作战。 其实若非左良玉背后之人突出阴招,刘文炳此计确实也有成功的可能。 只是世上从来就没有如果,而且刘文炳确实有所遗漏,所以战败也是自然之事。 不过朱元璋知道此刻不能再打击刘文炳的信心,便又温和地劝道:“安国公,你此计确实可行,只是信息上出现了问题,以后注意此点即可。” “另外就是任人一定要唯才,咱记得你以前的一个亲卫就挺好的,怎的又换了一个?” “你看刚才的那人,连基本情况都没弄清楚,就一脸惊慌地向你禀告,这种人怎么可以任用?” 刘文炳闻言,有些尴尬地道:“陛下,臣并没有换人,只因招募的新兵缺乏训练,所以就让刘义他们去训练新兵了。” “至于刚才那人......因是王滉的一个内侄,臣看他有些机灵,想着暂时也没有什么大事,便让他顶两天,没想到......” 刘文炳说着,又不由叹了一口气。 尽管刘文炳的话并未说完,但朱元璋也听出刘文炳的无奈。 想到刘文炳当初仅带了三千人出京,现在竟能聚起四五万人,其中的艰辛与无奈肯定不少,心中也不禁有些伤感。 于是朱元璋又拍了拍刘文炳的肩膀,道:“安国公,咱知道你的难处,所以咱才让你的兵马北上,由左良玉来攻打太原。” “这样一来,咱们不仅可以消耗叛军的实力,而且还能在北方积蓄力量,等时机成熟,咱们在挥师南下,必能一举收服失地!” 刘文炳闻言,心中立时升起一股豪情,一脸激动地道:“陛下,臣领旨,臣即可......”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又停了下来,有些担忧地看向朱元璋。 正文 第163章 又是十万叛军 “陛下,对方来势汹汹,若臣率军北上,恐怕李成未必敢攻打太原,那陛下的谋划岂不是落空了?” 刘文炳犹豫了一会,才说出心中的担忧。 朱元璋闻言,摇头道:“这一万人倒不用太担心,虽然他们的行动有些出乎咱的预料,不过应也是冲着蔚县的战事来的。” “现在之所以弄出这大的动静,恐也是想调你南下,因为这样既可帮叛军保住太原,又能让咱首尾难顾。” “不过他们算计虽好,却不知平西侯已经击溃叛军,等李贼战败的消息传来,他们自会退去。” “咱们现在真正要考虑的是袁宗第的十万大军,因为左梦庚新败,已无力牵制袁宗第,而咱手中也无可用之兵。” “虽说左良玉已经下令让李成来攻太原,不过以李成等人的心性,得到这个消息后必然会驻足不前,所以咱们......” 朱元璋说着,见刘文炳面有疑惑,才想起他并不知道左良玉一事,就将先前在曲阳的事情讲了出来。 刘文炳听完朱元璋的讲述,这才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不禁对朱元璋生出高山仰止的感觉。 随即他心中也涌上一股豪情,一扫先前的阴霾,整个人立时精神不少。 这时,他突然想到朱元璋刚才的信息中并未提及袁宗第,而且那一万人若真是志在蔚县,就不该在此时攻打运城、临汾等地。 于是刘文炳有些疑惑地看向朱元璋道:“陛下,若按您所说,他们的目的是蔚县,只需袖手旁观,让袁宗第击败左梦庚即可。” “为何要暴露行踪,大张旗鼓的攻城,而且也不怕袁宗第从背后偷袭,莫非他们和袁宗第之间有什么秘密协议?” 朱元璋本正在思考此事,听到刘文炳的话,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才点头道:“不错,这也是咱疑惑之处。” “按理来说,这一万人不可能与袁宗第有关系,此举确实有些怪异。” “而且袁宗第击溃左梦庚后,应该立刻北上才对,但却一直没有他的消息,此事也让人费解。” 刘文炳闻言,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突然,他想到一个尚未确认的消息,犹豫了一会,对朱元璋道:“陛下,臣听闻武昌的堵胤锡、沈云英已经率领一万骑兵赶往渑池。” “会不会是他们已经赶到,又重振兵马,阻拦了袁宗第?毕竟左梦庚手下也有七八万人,只要指挥得当,要拖住袁宗第并不是什么难事。” 朱元璋愣了愣,皱眉道:“你这消息可靠吗?” “咱听说白旺尚在攻打武昌,他二人是左良玉点名要的镇守武昌之人,怎会北上?” 刘文炳沉吟道:“此事臣也只是听说,尚未完全确认。” “不过据武昌那边的消息,自沈云英击溃白旺后,就一直没有再出现。” “而且白旺败退后,不久又突然回师,二围武昌,并差点攻破城池,也未见他二人露面。” “所以根据这些情况来看,他们极有可能已经北上。” 朱元璋见刘文炳说的在理,点头道:“若果真如此,倒算是一个好消息。”- “不过现在山西南部门户洞开,若是袁宗第得到李贼大败的消息,必会全力北上,傅山等人恐也难以阻挡。” “而左良玉夺取山西的计划并未通知左梦庚,一旦袁宗第拼命,堵胤锡和沈云英也不会力战。” “这样一来,李成等人必不敢攻打太原,山西以南还是会落入叛军之手,所以咱们必须要在李成得到消息前,设法将此事解决才行。” 刘文炳见朱元璋眉头紧皱,劝慰道:“臣听闻堵胤锡善谋,沈云英善战,他二人联手,或许能挡住袁宗第也未可知。” 朱元璋摇头道:“堵、沈二人是左良玉特意向袁继咸要的人,想来与他关系匪浅,咱们不能将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 刘文炳闻言,略一犹豫,随即躬身道:“陛下,据臣所知,堵、沈二人皆是忠义之士,与左良玉并无关系。“ ”这次也是奉了江西总督袁继咸的命令,才会去解武昌之围,所以臣觉得他们应不会与左良玉同流合污。” “而且武昌是左良玉的根本,现在仍在大战,若他们是左良玉的人,绝不可能在此刻北上......” 朱元璋听完刘文炳的分析,也觉得他说的在理,只是此事有太多不确定因素,所以朱元璋并未开口。 刘文炳见朱元璋仍眉头紧皱,沉思了一会,道:“陛下,臣手下还有两万多人,不如让臣去阻击袁宗第?” 朱元璋闻言,连连摇头道:“不行,太原距离霍山近四百里,你纵使急行军,也要一两日才能到达,那时李成等人恐已得到消息。” “而且纵使李成等人没有得到消息,并攻下太原,你被困两军之间,也难以脱身,此事万万不可。” 刘文炳本也觉得此法不可行,只是一时无计,才有此提议。 此刻见朱元璋否决此事,也皱眉不语。 “安国公,你的暗探正在陕西挑拨叛军内斗,是吗?” 就在刘文炳苦恼之时,朱元璋的声音响起道。 刘文炳愣了愣,点头道:“不错,臣一直让人散布消息,说李贼在京城大败后,因得李过拼命想救,才得以脱险。” “因此李贼有意立李过为太子,为免高一功等人作乱,已接受李岩的建议,准备以大战为由,抽调陕西之兵,削弱高一功等人的力量,然后......” 朱元璋听了刘文炳的计划,赞许地道:“安国公,你此计倒也巧妙,足以让叛军生疑。” 他说着,又顿了顿,道:“你现在不妨再散布一个消息,就是袁宗第得知李贼大败后,觉得叛军大势已去,已与左良玉密约平叛建功。” “另外,你立刻派人封锁通往山西以北的道路,若是发现可疑之人,直接抓捕,尽量延缓运城等地失守的消息。” “到时只要李成攻下太原,他就必须坚守,这样也可给平西侯争取一些时间。” 刘文炳点了点头,道:“臣这就去安排!” 他说罢,刚要出去,又见李三豹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心中不由一紧。 正文 第164章 意外之喜 朱元璋见到李三豹本也有些担心,不过当他见到对方脸上隐现喜色时,心中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李三豹匆忙地向朱元璋行礼后,一脸兴奋地道:“陛下,末将刚接到消息,堵胤锡和沈云英又将袁宗第堵在了渑池一带,而围攻临汾的叛军也突然消失了。” 朱元璋闻言,有些怀疑地看向他道:“你说什么......这消息可靠吗?” 李三豹用力地点了点头,道:“陛下,此事是吴老六亲自送来的消息,绝对可靠。” 朱元璋知他说的吴老六也是十八铁骑之一,想是张大彪觉得此事重大,所以才会让吴老六送来消息。 朱元璋虽然相信十八铁骑的忠诚,但是在前后不过半个时辰内,张大彪却送来了两个不同的消息,他有些怀疑张大彪中了袁宗第的圈套。 因此他理了理思绪,又开口问道:“张大彪他们现在何处?” 李三豹愣了愣,道:“据吴老六所说,张大哥在灵石接到运城失守的消息后,就急忙派人送......” 原来昨日张大彪奉命后,就一路马不停蹄地赶往渑池。 不过他在灵石联络点换马时,却意外接到了从临汾传来的消息。 当张大彪得知袁宗第已经击溃左梦庚,而且有一万叛军势如破竹地攻到临汾后,心中也是大惊。 他知此事对朱元璋的布局影响很大,就急忙派人将消息送往太原。 同时为了得到更及时、准确的消息,他又快马加鞭地赶往临汾。 没想到他们赶到霍山联络点时,又接到消息说攻城的叛军已经神秘消失。 张大彪觉得此事有些奇怪,担心是对方的阴谋,又特意带人赶往临汾查看。 他们先后探查了临汾方圆十几里可能藏军的地方,也没有发现叛军的踪影,这才相信了之前的消息。 只是叛军消失的怪异,张大彪心中担忧,所以并未将消息传回太原,而是准备赶往渑池确认消息的真实性。 恰在这时又有一份急报从渑池那边传来,说昨夜左梦庚大败后,本准备逃回武昌,却正好遇到了北上的堵胤锡和沈云英。 堵胤锡一边整军,一边派人去查探消息。 当他得知袁宗第并未乘胜追击,而是准备率军北上时,就猜到应是李自成战事吃紧,袁宗第才会如此着急。 同时他算定袁宗第才刚击溃左梦庚,又急于北上,必不会想到他们会从背后偷袭。 因此他便让沈云英带领一万骑兵去追击袁宗第,而他则继续整顿兵马,作为后援。 果然,沈云英带领一万骑兵几乎没费什么力,就穿透了袁宗第的近十万大军。 随后堵胤锡又率兵赶来,再次将袁宗第阻拦在渑池一带。 而这时堵胤锡又听说运城被攻陷,便封锁了袁宗第战败的消息,并让沈云英再次率军偷袭。 不过沈云英才到运城不久,就接到叛军神秘消失的消息。 她因担心堵胤锡势单力孤,挡不住袁宗第的反扑,便又率军折回了渑池。 随后堵胤锡才解封渑池一带的封锁,并大张旗鼓地宣传此事,所以锦衣卫的消息才会晚了一些。 朱元璋听完李三豹的讲述,又仔细推算了时间,兵力等情况,发现没有可疑之处后,才放下心来。 尽管朱元璋此刻满心欢喜,但他仍强行压了下去,一脸淡定地道:“好,这确实是个好消息。” 随后又看向刘文炳道:“安国公,你立刻让李虞夔等人北上,同时......” 他说着,又停了下来,犹豫了一会,才继续道:“安国公,你应已知金铉冒你之名出兵朝、鲜之事吧?” 刘文炳闻言,点头道:“任之华曾告诉过臣此事,臣本想向陛下请缨前往辽东,只因此地战事未了,故而尚未请旨!” 朱元璋见刘文炳说出他心中之言,对刘文炳更加欣赏。 随即又将辽东之事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确认刘文炳已经了解清楚后,又沉声道:“咱本想让你挥军北上,与平西侯一起练兵。” “不过金铉并没有大战经验,对海战更是一窍不通,特别是分兵一事,咱担心他是镇不住郑森等人的无奈之举,所以咱想让你前往辽东,主持大局!” 刘文炳闻言,沉思了一会,躬身道:“陛下,臣倒是愿意前往辽东。” “只是若臣此刻前往,相当于临阵换将,加之众人先前一直以为金大人就是安国公,臣再出现会否让兵士心生疑惑,影响军心?” “再就是臣孤身前往,若金大人等人被困,臣恐也无能为力……” 朱元璋点头道:“不错,所以你这次须悄悄前去,若金铉指挥得当,你就不用出面,等他大胜后,露个面圆了之前的事即可。” “若是他无法胜任,你可取而代之,至于兵士之事,你也不用担心,到时就说担心奸细行刺,才让金铉假扮你行事。” “真正难办的是兵马之事,上次金铉已将南兵可用之船全部带走……对了,天津总兵曹有义手下尚有五六千人,你可从此处调兵。” “呃,咱让李三豹随你一起去,让他以增援金铉的名义,挑选三千人前往......” 刘文炳听完朱元璋的安排,点头道:“好,臣明白了,那太原方面的事情臣交由谁负责?”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道:“任之华如何?” 刘文炳本也有意于任之华,只是他知道任之华与李嫣的事后,担心朱元璋会有所顾忌,故而并未提及。 此刻见朱元璋主动提起,点头道:“任之华的能力是可以的,而且对各路义军也十分熟悉。” “只是臣听闻他与李嫣有些感情纠葛,担心他遇到李嫣时会心有不忍,耽误了陛下的大事,到时......” 刘文炳说着,又偷瞥了朱元璋一眼。 朱元璋闻言,皱眉道:“你可知他二人关系如何?” 刘文炳道:“据任之华所说,李嫣知道先前的事后,激愤之下本是想杀了他,但最后却并未动手,只是负气而去,之后就再无联系。” 朱元璋点头道:“既是如此,那就由任之华统筹全局,让张大彪从旁协助。” 刘文炳愣了愣,躬身应下后,又召集诸将商议北上之事。 就在朱元璋等人兴高采烈地讨论北上之事时,李自成等人却为接下来的去向问题争得面红耳赤。 原来自蔚县战败后,李自成带领两万多残兵逃回恒山大本营,加之先前留在恒山的一万多人,击溃了贪功冒进的马进忠、高杰等人,暂时守住了恒山。 只是随着巩永固大军的逼进,恒山陷落只是迟早之事,因此李自成便召集众将商议去向问题。 在会上牛金星首先提议南下太原,以陕西为依托,守住山西以南,然后再徐图收服山西北部。 而李岩则提议直接退回长安,利用残部消耗巩永固的力量,而他们则趁机在陕西重振兵马,待时机成熟,再挥师东出,一举击败巩永固。 双方刚开始的争论还十分平和,后来由于李牟指责牛金星南下太原,是为了保护晋商八大家,向女真邀功,立时惹来牛金星一方的猛烈反击,局面一度剑拔弩张。 而端坐上首的李自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一直沉默不语。 正文 第165章 李自成的心思 “你们别在老子面前说些文绉绉的狗屁东西,老子告诉你们,那些都没用,要是你们的丞相心里没鬼,为何他到现在连一个屁都不敢放?” 李牟被牛金星手下的那些文官逼得失去了耐性,一边高声大喝,一边挑衅地看向沉默不语的牛金星。 牛金星不知是否因为上次率兵围攻了李岩府邸,对李岩心有愧疚。 还是担心李岩手中真有他私通女真的证据,怕激怒对方惹来麻烦。 所以尽管先前李牟的话十分难听,他都没有开口,只是让他下面的人出面反击。 此刻见李牟又指名道姓地挑衅,脸上闪过一缕怒色,刚想要起身反驳,身体却突然颤了颤,随即又偷瞥了一眼端坐上首的李自成。 因他见李自成虽沉默不语,但眼中隐现杀气,就将心中的怒火强压了下去。 没想到这时李牟又大声叫道:“姓牛的,你别以为不做声就行了!” “老子不妨告诉你,老子已经派人去太原捉拿牛佺,只要那个兔崽子......” “李牟,我儿并未触犯国法,你凭什么拿他?” 牛金星听闻李牟竟派人去捉拿牛佺,心中既惊又怒,当即起身怒喝道。 “陛下曾明令不准与女真来往,他却私通女真,难道老子不该拿他?” 李牟见牛金星接话,有些兴奋地叫道。 “李牟,你也是一军统帅,当知凡事都要讲证据,你既说我儿勾结女真,可有证据?” 牛金星又偷瞥了李自成一眼,见对方的神情并无变化,才高声喝道。 李牟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冷声道:“证据,前几日满大街都是证据,难道你没看到?” “你要是没有看到,怎么会率兵去老子堂哥的府邸?难不成你个连刀都拿不起的人,是去请教打仗不成?” 牛金星闻言,又瞥了李岩一眼,见对方并没有阻拦的意思,便猜测李牟应是受了李岩的指使。 只是他对此却有些不解,因为李岩一向委曲求全,以大局为重,今日怎会一反常态,执意与他为敌? 随即他又想到前不久接到密报,说李嫣和任之华联袂离开蔚县,举止似乎还十分亲密,不由怀疑李岩是见大势已去,想象他一般另寻靠山。 于是他便将矛头转向李岩道:“李军师,本相听说令妹与刘文炳手下的一个将官感情颇深,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李岩侧目看了他一眼,冷笑道:“是真的!” 牛金星本准备李岩矢口否认,他好借机将水搅浑,没想到李岩竟坦然承认此事,一时竟愣住了。 因为若是他继续指责李岩通敌,一来手中没有证据。 二则他还担心李岩有他私通女真的证据,担心激怒了李岩,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但是若他就此罢手,转言其他,又失了气势,李牟必会趁势攻击。 “牛丞相,你可能误会李军师了,此事本军师倒是有所耳闻,据说李嫣原是去行刺崇祯的,只因一时不慎,失手被擒。” “崇祯得知李嫣的身份后,想趁机挑拨李军师和陛下的关系,才让任之华送李嫣出来,所以此事当不得真。” 就在牛金星左右为难之时,宋献策悠然地摇着鹅毛扇,缓缓开口道。 牛金星见宋献策突然开口帮李岩,心中又是一惊。 因为他们一向相互帮衬,共同对付李岩,没想到此刻宋献策竟在背后捅了他一刀。 他有些诧异地看向宋献策,见对方毫无愧疚之情,反而是一脸得色,不禁皱起了眉头。 随即想到宋献策应是觉得女真之事已经暴露,担心会受到连累,才会急着与他撇清关系,同时向李岩示好,心中立时大怒。 牛金星冷哼一声,讥讽道:“宋军师果然是高人,足不出户也能知晓天下事,果然不愧军师之名。” 宋献策闻言,竟也不动怒,依然自得地摇着鹅毛扇,一脸淡定地道:“牛丞相,你虽是本军师的好友,但此事事关重大。” “而且李军师现在身负重任,一旦蒙冤必会影响军心,本军师不能因私情而枉顾国危,还请牛丞相能理解!” 牛金星冷笑道:“好一个公正无私的宋军师,本丞相......” ...... 李岩本已准备趁牛金星攻击他时,将对方私通女真之事抖出来,没想到宋献策居然出面帮他,心中不禁有些疑惑。 随后又见宋献策好似在帮他,实际却是在捧杀他,不禁朝李自成看去。 他见李自成依然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完全没有理会众人的言论,不由皱起了眉头。 原来在蔚县大败后,李岩就知道大势已去,若再勉力支撑,也只是白费兵粮。 倒不如壮士断腕,舍弃山西,将这个烂摊子丢给崇祯,消耗对方的实力。 因为现在的山西已是瘟疫肆虐,哀鸿遍野,崇祯得到山西后,不仅不会增强实力,反而会陷入是否安顿百姓的两难之境。 若是崇祯要安顿百姓,就要消耗大量的钱粮。 而根据他的消息,崇祯的国库早已空空如也,根本拿不出钱来赈灾。 所以崇祯要赈灾,就只有向乡绅要钱一途。 一旦崇祯这样做,北方的乡绅必会群起反对,而南方的乡绅听闻此事,纵使不会跳出来反对,也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支持崇祯。 这样一来,崇祯不仅会失去各地乡绅武装的支持,还会与乡绅支持的那些将领发生利益冲突。 那巩永固统帅的大军必会军心不稳,到时他们再趁机反攻,或许就可一战定乾坤。 若是崇祯不安顿百姓,任由百姓自生自灭,崇祯就会因此失去民心。 他们只需等到矛盾激发,再率军东出,必会得到百姓的支持,轻松收服失地后再进逼京城。 除此之外,李岩之所以力主返回陕西,更是希望借此休养生息,扫除奸邪,重振朝纲。 因此他才会示意李牟向牛金星发难,就是想让李自成看清牛金星的真面目,进而将之铲除。 只是他没想到李自成对此竟熟视无睹,心中不禁有些失望。 “够了!” 就在李岩失落之时,李自成突然长身而起,怒声喝道。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一脸诧异地看向李自成。 李自成先扫了众人一眼,才冷声道:“李牟御前失宜,剥夺一切军职,以兵卒身份留在军中效力!” “牛金星身为丞相,无力统帅百官,调和阴阳,即日起降为右丞,仍履行丞相之职!” “宋献策谋划不当,致使蔚县大败,竟不思悔改,还暗中挑拨朝臣,罚俸一年,以儆效尤!” 他说着,又看向李岩,犹豫了一会,却没有开口,而是打量了众人一眼。 原本还有些不忿的刘宗敏、刘芳亮等人见李自成首次责罚牛、宋二人,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喜色,只有李岩暗暗皱眉。 “众卿,朕意已决,决定固守待援,不败明兵,誓不回长安!” 这时,李自成洪亮的声音在大厅中响起。 “陛下,此事万万不......” 李岩闻言大惊,刚要开口劝阻,却见到李自成冰冷的目光,心中不由一颤。 正文 第166章 仓皇西逃 “李军师,既然陛下已开金口,你怎能如此无礼?” “难道这就是你身为军师的礼仪,还是说你觉得你的谋略已胜过陛下?” 牛金星见到李自成的目光中隐现怒色,想到刚才李自成虽降了他的职,却也暗示他态度要强硬些,帮对方镇住诸将。 所以他见李岩竟敢当面反驳李自成,立刻借机落井下石,指责李岩无礼。 “牛左——丞——” 这时,刘宗敏缓缓起身,故意拖长音叫出牛金星的官职,同时一脸不屑地看着对方。 直到牛金星面露尴尬后,他才又开口道:“军师之职本就是协助陛下完善方略,李军师此刻不过是尽本职而已,又有何失礼之处?” “难道一定要像某些人一样曲意迎奉,才算是不失礼吗?” 牛金星见刘宗敏竟当众奚落他,心中立时大怒。 不过他因拿不准李自成的心思,所以并未表现出来,而是先偷瞥了李自成一眼。 见李自成依然冷冷地盯着李岩,并未将刘宗敏的话放在心上,他才开口反击道:“陛下英明神武,所下旨意又岂会有误?” “而且......” “李军师,你有何建议?” 这时,李自成突然开口,高声打断了牛金星的话。 李岩在李自成的注视下,本已准备放弃劝谏,此刻闻言,不由一愣。 随后他就发现李自成的目光中不仅冰冷之意全消,而且还隐现鼓励之色,心中不由一暖。 他定了定心神,恭敬地道:“陛下,臣知您大智大勇,是想置之死地而后生。” “但是您现在不是将军,而是身系万民的天子,若是您有所损伤,臣恐百官惊恐,到时局面会更加被动。” 李自成闻言,并未表态,而是又看向一旁的宋献策道:“宋军师,你对此是何看法?” 宋献策正在思考李自成刚才的用意,此刻见问,急忙躬身回答道:“陛下此举突破常规,确实会有奇兵之效。” “只是恒山附近城池太小,无险可守,短期或可维持,但等巩永固回过神来,恐怕未必能守得住。” “若依宋军师的意见,该如何应对才好?” 李自成见宋献策并未明确表态,有些不满地喝问道。 宋献策犹豫了一会,沉声道:“臣觉得陛下此计甚好,弃之实在可惜!” “不过此事却并非一定陛下亲自执行,依臣之见,陛下不妨指派一员大将留守即可。” “这样一来,既能挫敌锐气,又可为陛下调兵赢得时间,可谓一举两得,还请陛下三思!” 他说罢,看了看李自成。 随后又故意扫了刘宗敏、刘芳亮等人一眼,最后将目光停留在李岩身上。 刘宗敏见状,知宋献策是想让李岩留守,心中不禁大怒。 他刚想起身指责宋献策,一旁的李过却急忙拦住了他,并低声道:“左都督,你切勿冲动。” “若是你此刻开口,反而会中了宋献策的计......” 刘宗敏闻言一愣,待听完了李过的话,才明白过来,不由暗骂宋献策阴毒。 “左都督,你似乎对宋军师的提议另有想法,不妨说给朕听听!” 这时,李自成又转头看向刘宗敏道。 刘宗敏刚得李过的提醒,心中正恨着宋献策。 此刻闻言,立刻高声道:“陛下,本都督觉得此事重在谋划,而非力战,所以本都督推荐宋军师执行此方案!” 宋献策闻言,有些诧异地看向刘宗敏。 原来宋献策知刘宗敏、李过等人皆是有勇无谋之辈,所以刚才确实存了激怒刘宗敏等人的心思。 因为只要他们跳出来反对,必会让李岩骑虎难下。 只是他没想到一向冲动、无谋的刘宗敏这回如此机警,竟反将了他一军,不由愣住了。 随即他想到李自成这几日对他态度转变,应是有所觉察。 又想到袁宗第不久就会赶来,不如趁此抽身出来,再行谋划。 因此他习惯性地摇了摇鹅毛扇,一脸笑容地道:“此事既是本军师提出,纵使左都督不说,本军师也自会留下来!” 他说罢,又挑衅地看向李岩。 李岩见到他的目光,刚要开口,却听到李自成的声音响起道:“宋军师,你虽胸有奇谋,但是战场凶险,哪是你一个文人待的地方!” “而且朕事务繁忙,也需你在旁谋划,此事绝不可行。” 宋献策闻言,心中不由一愣,一时竟不知李自成到底是何用意。 这时,一个亲卫急匆匆地进来禀告,说马重禧在衡水突遭左良玉偷袭,大败后已向山东逃窜。 李自成闻报,不禁又皱起了眉头。 虽然他早已料到马重禧会战败,不过此刻听闻败报,心中仍是有些不快。 他示意亲卫出去后,定了定心神,又询问了刘芳亮、李过等人的意见。 待众人都说过想法后,李自成才又开口道:“朕觉得众卿说的都在理,不过现在我们经此大败,若是连一战的勇气都没有,以后恐也难有作为。” “所以朕依然决定固守恒山,同时让泽侯田见秀率兵前来支援。” “另外大都督再催促一下绵侯袁宗第,让他不要再与左良玉纠缠,尽快北上!” 刘宗敏刚要应下,却又听到李岩的声音响起道:“陛下,近日长安一直有流言。” “说陛下想削弱临朐侯高一功的实力,若您此刻让泽侯前来,臣怕会引起临朐侯的误会。” “再就是左都督已再三催促绵侯,但绵侯至今未至,恐非其不愿,而是左良玉太过难缠。” “若是陛下再下旨催促,臣怕绵侯仓促之间有所失误,这样反而会对大局不利。” “所以臣建议陛下暂回长安,休养生息,待崇祯内乱后,再挥师东出,一举鼎定天下!” 李自成闻言,不禁又皱起眉头,沉默不语。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大厅外传来。 随后就见到先前那个亲卫一脸慌张地跑进来禀告道:“陛下,不好了,杀神......” 亲卫说着,见李自成面有怒容,知他匆忙间说错了话,又急忙改口道:“李若琏已经率兵攻破浑源县,朝这边杀过来,据此已不足十里!” 李自成闻报,心中不由一惊。 要知他此次虽然大败,但是损失的大都是流民和叛军组成的队伍。 而他真正的精锐——老八营在此战中损失并不大,再加上留守恒山的一万人也是勇猛之士。 所以尽管李自成只有三万多人,他也还是有信心能守住恒山一段时间。 而他也正好借此危难之时,好好观察一下众将,处理一下内务。 没想到李若琏竟如此勇猛,瞬间就攻破了浑源县,让他的计划落空。 “陛下,臣去阻拦李若琏,还请您尽快起驾,返回长安!” 李岩见李自成仍在犹豫,有些着急地道。 李自成也知事不可为,心中长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力地点了点头,随即叮嘱道:“李军师,你一定要小心,朕在长安等你!” 李岩闻言,心中涌过一股暖流,恭敬地行了一礼,就急匆匆地走出了大厅。 宋献策见状,眼中闪过一缕犹豫之色,随后躬身道:“陛下,绵侯迟迟未至,恐是遇到了麻烦。” “臣想南下去绵侯的军中,看是否能帮得上一些忙!” 李自成闻言,脸上先是闪过一缕喜色,随即却又皱起眉头,沉声道:“宋军师,南方现在也不安宁,你孤身前往,朕有些......” “陛下,现在正是国家危难之时,臣又岂能贪生忘义,还请陛下应允!” 宋献策不待李自成把话说完,就再次请缨。 李自成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随后点头答应了此事。 金牛星看着宋献策离去的背影,心中也是后悔不已,同时暗骂宋献策狡猾,抢了先机。 “轰隆隆!” 这时,一阵炮声从不远处传来,在场之人皆是一惊。 随后他们就急匆匆地拥着李自成走出大厅,仓皇逃离恒山,直奔长安而去。 正文 第167章 跳梁小丑 “老哥,你听说了没,陛下好像不行了!” 外城西江月茶馆大厅中,一个尖嘴猴腮的壮汉神秘兮兮地对身旁的老者低声道。 “你胡说什么,陛下前些天还打得叛军丢盔弃甲,怎么可能不行了?” 那老者闻言,一脸怀疑地反问道。 “哎呀,老哥,你不知道,陛下已经病倒好些天了,现在主事的是太子和皇后。” “昨日不少国公、侯爷还因要见陛下,被皇后狠狠地责打了一顿,这世道......” “胡说八道,那日陛下大破叛军时,我看陛下精神得很,怎么可能会病倒!” 一个庄稼汉模样的人不待他话说完,就高声打断道。 尖嘴猴腮的人愣了愣,见并未引起太多人的关注,才又一脸担忧地道:“这我就不清楚了。” “只是现在京城里都在这样传,闹得人心惶惶的,你说要是陛下真不行了,由那皇后主事,叛军再打过来,我们怎么办啊?” 先前的老者闻言,想了想,有些疑惑地道:“你这消息准不准,要知我朝自太祖开始,就严令后宫干政,皇后怎么可能主事呢?” “这就是牝鸡司晨,哎!恐怕我大明江山又要多灾多难了......” 这时,一个身着儒装的士子一脸忧伤地道。 “不会吧,这皇后也做了十几年,从未听说过插手朝政,怎么会在现在主事,莫不是里面有什么内情?” 庄稼汉有些不满地瞥了那个士子一眼,又质疑道。 “就是,是我也不会这时候插手......” “你们瞎说些什么呢,陛下好好的,只是那日好似在休息,而那些国公、侯爷的不知为啥,执意要闯宫,才被皇后训斥......” “若让我说,那些国公也确实该打,叛军围城的时候不见他们守城,现在陛下......” “你们说陛下会不会是真的病了?” “怎么可能,难道你忘了金龙之事,陛下可是真龙天子。” “就是,就是,你就别瞎担心了,还是想想分到地后,怎么种,收成才能更好一些。” “哎,我这不是怕万一陛下病倒了,我的田不就没指望了。” ...... 先前那个尖嘴猴腮的壮汉见众人已经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又悄悄退了出来,朝楼上的一个雅间走去。 雅间内,临淮侯李祖述、定国公徐允祯正陪着一个白面无须、身材消瘦的中年人悠闲地品茶。 那中年男子端着斗彩青花的茶杯,轻抿了一口,随即闭着眼睛回味了一会,才睁开眼睛缓缓地道:“嗯,这茶应该是雁荡毛峰。” “不过这毛峰虽也是出自雁荡,但与咱家之前在宫中喝的茶相比,却是太过香甜了些,少了一分回味。” 徐允祯闻言,笑着奉承道:“高监军,您说的太对了!” “本公也觉得这茶与御赐的隔了味,却总说不清,还是您厉害,才喝了一口,就准确地说出了差别。” 这时,一旁的李祖述也开口道:“定国公,你这就说对了,要说品茶,京城中除了高监军,还有谁有这能力。” “而且高监军不但精通茶道,军事上也是深得三昧,若非陛下受人蛊惑,以高监军的才能,恐怕早就打得叛军溃不成军了 ......” 原来这中年人正是之前奉命监宁、前诸军,中道弃关逃走的高起潜。 高起潜听到二人的奉承之词,脸上闪过一缕得色,随即佯作谦虚地摇头道:“哪里,咱家也就是粗通兵事而已。” “不过说来也是,若非陛下......” 徐允祯待高起潜自吹自擂地说完后,趁着他高兴,开口询问道:“高监军,您之前说的是真的吗,左良玉仅用一万多人就击溃了马重禧?” 高起潜闻言,有些不屑地瞥了徐允祯一眼,沉声道:“这有什么好怀疑的,马重禧的兵马大多是流寇,而且在左良玉未到前,就已被刑氏招降了不少。” “就那些个流寇,别说是一万人,就是只有五千人,咱家也可将马重禧等人一网打尽,根本不会让他们有机会逃到山东境内。” 徐允祯闻言,心中虽有些不满,却仍赔笑道:“高监军说的是,倒是本公太过谨慎了。” 高起潜摇头道:“这不是谨不谨慎的事,是军事眼光的问题,咱家记得你祖上魏国公徐达也是颇有谋略......” “高监军,您慧眼如炬,我们这些人怎能和您比......既然左良玉已经击溃马重禧,为何不直接挥师北上,怎么又返回山西?” 李祖述见徐允祯一脸尴尬,而且隐现怒色,担心对方沉不住气误了大事,就急忙打断了高起潜的话,同时将话题引到他关心的左良玉身上。 高起潜看了李祖述一眼,沉吟道:“此事颇为复杂,说起来......” “侯爷,李二在外求见,说是有事向您禀告!”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李祖述看了高起潜一眼,见对方并无不满,才开口道:“让他进来吧!” 他话音才落下,就见到先前那个尖嘴猴腮地壮汉一脸谄媚地走了进来。 李祖述待他行礼后,沉声问道:“怎么样,消息都散出去了吗?” 那壮汉点了点头,道:“都散出去了,不过不少百姓都不太相信。” “而且其中似乎还有锦衣卫的暗探,小的担心会被发现,所以不敢做的太明显。” 李祖述闻言,皱起眉头道:“好,本侯知道了。” “你再去其他地方看看,尽量多宣传些地方,同时也督促一下其他人,务必要将此事让所有人都知道。” “事情做成了,本侯就将秋月赏给你,要不然......” 李祖述说着,又停了下来,恐吓地看向那壮汉。 那壮汉见到李祖述的目光,身体微微一颤,躬身应下后,又急匆匆地走出了雅间。 “临淮侯,你又何必对一个下人动怒!” 高起潜见李祖述隐现怒容,竟笑嘻嘻地劝道。 李祖述眼中闪过一缕不忿,随即又陪笑道:“高监军见笑了,本侯不像您那样有谋略,加之南京方面又催得急。” “想着崇祯现在不在京城,正好趁机除去朱慈烺,也算是给南京方面一个交代!” 高起潜笑了笑,摇头道:“临淮侯,事情不是这样做的,你没在宫中待过,不了解周后的手段......” 他正说的得意,突然见李祖述面有疑色,眼中闪过一缕不满,冷笑道:“临淮侯,你应该还记得田贵妃吧?” “当时的田贵妃可谓宠冠六宫,连首辅周延儒对她也是极尽谄媚之能事......” “可最后如何,她还不是被周后收拾的服服帖帖,所以......”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一个小厮一脸慌张地跑进来对李祖述道:“老爷,大事不好了,阳武侯薛濂被锦衣卫抓走了。” 李祖述等人闻言,皆是大惊失色。 正文 第168章 各怀鬼胎 “锦衣卫为何要抓阳武侯?” 李祖述略一惊讶就回过神来,强作镇定地向小厮问道。 不过尽管他已尽力克制,但脸上仍显现出些许担忧和愤怒。 小厮见李祖述面有怒色,一脸惊恐地道:“具体的情况小的也不清楚,好像是说阳武侯私藏铠甲、火器等物。” “对了,听说锦衣卫还从阳武侯的府邸搜出一件尚未完工的龙袍......” “龙袍?” 徐允祯本在担心周后会如法炮制地对付他,此刻听闻薛濂竟然私制龙袍,激动的站起来怒道:“这个薛濂是嫌命长吗,竟敢私制龙袍!” “他不想活就算了,害得......” “好了,本侯知道了,你再去打听一下,看是否还有其他消息。” 李祖述高声打断了徐允祯的话,同时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徐允祯见状,知道他激动之下表现的太过无情,一脸尴尬地坐了回去。 李祖述待那小厮离去后,又看向高起潜道:“高监军,您对此事怎么看?” 高起潜其实也才回过神来,不过此刻见他的预言成真,而且李、徐二人皆惊慌失措,心中又是一阵得意。 他佯作镇定地笑了笑,道:“临淮侯,您又是怎么想?” 李祖述盯着高起潜看了一会,才沉声道:“若说阳武侯私藏铠甲,本侯是相信的,但若说他私制龙袍,这绝无可能。” “所以临淮侯觉得这是周后故意栽赃?” 高起潜接过李祖述的话,缓缓的道。 李祖述点了点头,道:“不错,周后应是怕我们再生事端,所以故意借此震慑我等。” “本侯虽然不惧,不过就怕其他人心生畏惧,特别是英国公张世泽和御史陈名夏等人。” “他们本就是勉强参与此事,若是阳武侯因此获罪,恐怕......” 李祖述说着,又停了下来,有些无奈地看向高起潜。 高起潜虽看不起这些草包勋贵,奈何他此行尚需借助他们的力量,心中长叹一口气后,有些不甘地道:“临淮侯,你希望咱家如何做?” 李祖述闻言,连连摇头道:“高监军,您误会本侯的意思了,本侯只是一时无计,希望您能指点一下,怎哪敢要求您做什么!” 高起潜先前本还有些不满,此刻听到李祖述的话,心中又是一阵得意,同时更加鄙视对方。 他沉默了一会,才缓缓开口道:“咱家先前就说过,周后手段厉害,你们还不信,现在看来......” 徐允祯此刻心乱如麻,早已没有应付高起潜的心情。 见对方还喋喋不休地数落,而且越说越离谱,心中的怒火立时涌了上来。 他刚要开口反驳,左脚突然一痛,随后就见到李祖述警告的目光。 徐允祯见状,只得强压下心中的怒火,继续听高起潜的絮叨。 其实高起潜此时不合时宜地数落李、徐二人,并非他心中怒气难消,而是有意试探二人。 因为他知道李、徐二人皆出身名门,心高气傲,若是另有他法,必不会受他的窝囊气。 此刻见徐允祯隐有怒色,而李祖述一脸哀求,自以为他们已是无计可施,只能仰仗他,心中更加得意。 “高监军,您说的对,确实是我们太冒失了,还请您想个法子救救我们!” 李祖述待高起潜说完,又急忙哀求道。 高起潜故作为难地想了一会,才开口道:“按咱家的看法,周后此举应是杀鸡儆猴,想拿薛濂震慑你们。” “不然她应该直接对你临淮侯动手,而不是拿一个无甚影响的薛濂出气,所以咱家觉得你们暂时没有危险。” “至于薛濂,你们也不用担心,因为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侯爵,周后绝不敢不请圣旨就将他斩杀。” 李祖述一边听着高起潜的话,一边点头称是,待他说完后,又担心地道:“高监军,若是我们按兵不动,等陛下回来了,那岂不是......” “你放心,崇......陛下回不来的。” 高起潜打断李祖述的话,见对方一脸疑惑,又得意地道:“临淮侯,你想想,蔚县大捷是何等大的喜事,为何至今都没有传回京城?” 李祖述闻言,一脸迷惑地摇了摇头,道:“本侯对此也十分奇怪,还请高监军解惑!” 高起潜心中一阵鄙夷后,才沉声道:“咱家听说巩永固虽取得蔚县大捷,但是伤亡也极大。” “想是陛下已经发现左良玉有问题,怕他得知此事后会有所行动,所以才故意隐瞒此事,想借机对付左良玉。” “不过纵使陛下再聪慧,也绝想不到左良玉其实也是颗棋子,真正的杀招......是在京城。” 高起潜说着,突然发现险些说漏嘴,急忙改口道。 李祖述闻言,一脸担心地道:“若是陛下不回来,那我们岂不是更危险?” 高起潜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道:“你们怎会有危险,朱慈烺为了南粮之事,已经将大部分的锦衣卫都派往香河。” “现在京城空虚,只要有一支兵马进宫兵谏,纵使周后有通天的手段,她也不得不俯首听命,到时何愁大事不成!” 李祖述听到高起潜的谋划,先是拍手叫绝,随后又有些沮丧地道:“高监军,你此计虽妙,但是你是知道的。” “我们这些勋贵的兵士并不多,先前已按照您的吩咐,让他们去运河劫粮。” “而且为免有人走漏消息,一直潜伏在香河那边,现在实在是无人可用啊!” 高起潜有些诧异地看了李祖述一眼,心中又问候了他们的祖宗十八代一番。 随后有些无奈地道:“那你们现在手中还有多少兵马?” 李祖述想了想,道:“若是英国公等人不退缩,再加上南京方面的人,估计能有三千多人。” “对付剩余的锦衣卫应该是足够,只是若是再加上东厂的人,恐怕就难有胜算了。” 高起潜闻言,一脸惊讶地道:“临淮侯,你怎么现在就让南京的兵马潜入京城,这要是被吴孟明发现了,岂不是......” 他说着,不禁瞪了李祖述一眼。 李祖述见状,佯作惊慌地道:“本侯......我不是想着要动手了,所以就提前将人调过来,以免到时忙中出错.” 高起潜强压下掐死李祖述的冲动,沉默了一会,道:“罢了,来了就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 “咱家现在就进宫去会会王承恩,你们也立刻召集人手,等咱家的吩咐。” 他说罢,又不满地瞪了李祖述一眼,也不向他们告辞,就急匆匆地走出了雅间。 “临淮侯,南京的人是什么时候进京的,本公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徐允祯待高起潜离去后,又有些不满地看向李祖述道。 李祖述笑道:“定国公,你稍安勿躁,南京的人并未进京,只是换了个地方,引诱锦衣卫出京而已。” “我这样说是为了逼高起潜进宫,毕竟放着这样好的一个替罪羊不用,不是太可惜了。” 徐允祯闻言,有些担心地道:“你真的准备动手?” 李祖述眼中闪过一缕杀机,沉声道:“高起潜虽然蠢了些,但是他有一点却没有说错,那就是崇祯确实回不来了。” “若是让周后和朱慈烺知道此事,他们必会对我们动手,所以我们要先发制人,不然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徐允祯看着一脸阴冷的李祖述,身体不由地颤了颤。 正文 第169章 王承恩也曾有雄心 李祖述见徐允祯面色有异,立时觉察到他刚才太过得意,无意间将自己的真实想法表露了出来。 为免在徐允祯心中留下毒辣的印象,影响了接下来的计划,他又急忙解释道:“定国公,此时已是你死我活的局面,容不得半点犹豫......” 他一边说着,一边暗中观察徐允祯的神情。 见对方面色有所缓和,又继续鼓动道:“这种时候,我们一定要当机立断,否则,就会两头不讨好。” “你想想,当初若非令先祖徐增寿公刚毅果决、应机立断,你徐家又如何能有一门两国公,荣耀数百年......” 徐允祯听着李祖述的话,心中疑虑尽消,毅然决然地道:“临淮侯,你说的不错,大丈夫谋事,决不能有妇人之仁。” “何况本是崇祯无能,才导致叛乱四起,民不聊生,他不仅不思悔改,设法保全我们的利益,反而为了安抚那些泥腿子,竟想要剥夺我们的田产......” 李祖述见状,又适时地给徐允祯鼓劲。 不一会,徐允祯便已对李祖述推心置腹,并再次将他引为第一知己。 “定国公,你可知范景文、蒋德璟那几个老家伙最近可有异动?” 李祖述见徐允祯已经臣服,又开口问道。 原来李祖述为了不暴露他的身份,同时将已被拖下水的徐允祯彻底绑牢。 他以退为进,哄骗徐允祯监视宫内和百官的动向,而他则负责外城的事情,故而有此一问。 徐允祯闻言,摇了摇头,道:“说来也奇怪,除了上次左懋第出面解释了南粮之事外,那些老家伙皆无任何异常。” “好似并不知京中的风雨一般,依然自顾自地处理公务......你说他们会不会是表面装得若无其事,暗地里却在密谋对付我们?” 李祖述闻言,沉思了一会,冷笑道:“这帮老家伙倒也狡猾!” “我们在前面卖力唱戏,他们在后面却轻轻松松地得到了消息,还做出一副忠臣的模样。” 徐允祯有些疑惑地看向他道:“现在朱慈烺已是焦头烂额,他们都不出手相助,怎么会是忠臣?” 李祖述笑了笑,道:“定国公,这就是这帮老家伙的狡猾之处。” “你想,陛下出京没有告知他们,说明对他们并不信任,若他们不知进退地询问,极容易惹来猜忌。。” “而且他们手中无兵,纵使进宫也帮不上什么忙,倒不如本本分分地做事,维持京城的稳定......” 徐允祯听完他的讲述,这才恍然大悟,随即又有些惊慌地道:“不对啊,兵部尚书王家彦手上可是有兵的。” “而范景文又是内阁首辅,若他们联手......” “定国公,你不用担心,京军中的精锐早就被巩永固带去蔚县了,现在京中虽还有三四万人,却都是些酒囊饭袋,根本不足为虑。” “而且本侯早已派人去军中游说,他们虽未明确表态,但送去的礼物却都收下了。” “所以只要我们占据优势,纵使到时真有大战,他们也只会袖手旁观......” 徐允祯听完李祖述的讲述,这才放下心来。 两人对视一笑后,刚要端起茶杯品茶,却又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传来。 随后就见到李祖述的亲卫一脸慌张地跑了进来,匆匆行礼后,便将一张小纸条递了过去。 李祖述打开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大变。 ...... 京城东华门外,东缉事厂门前。 王承恩一脸犹豫地看着大门上的匾额。 他身后的王友德见状,几次张嘴欲言,最后却都忍了下来。 而站在门前的几个兵士似乎觉察到了什么,脸上不禁露出怪异的神情。 王承恩又盯着匾额看了一会,微微叹了一口气,才缓步朝大厅走去。 他走进大门后,并未直接去大厅,而是先来到大厅左边的一个小厅。 在小厅的正中间悬挂着一幅岳武穆的画像,画像中的岳武穆一身戎装,左手扶剑,右手后背,神情肃穆地俯视着下方。 特别是岳武穆的那双眼睛,栩栩如生,好似能看穿人心一般,让人望而生畏。 或许是岳武穆的这双眼睛太过传神,也或许是东厂的那些太监心有愧疚,轻易不敢前来。 所以这个小厅的一些地方又布满了灰尘,特别是岳武穆的那双眼睛处,竟有些许蛛丝。 王承恩见状,急忙上前仔细地擦拭。 待恢复了岳武穆的英姿后,他又对着画像凝视了许久,才缓缓地朝后走去。 在小厅的后面是砖砌的影壁墙,上面雕刻有狻猊等秉公无私的神兽,还有狄梁公断虎伸张正义的故事。 王承恩仔细地打量着这些图画,心中一时感慨万千。 想当初明成祖朱棣下令修建东厂时,众太监比过年还要高兴。 因为尽管历朝历代都有些权倾朝野的太监,却大都是矫命行事,从没有一个真正属于他们的机构。 特别是这个机构不仅属于他们,而且还有监察百官,监督锦衣卫的权利。 有了这样一个舞台,足以让他们这些被人鄙视的宦官一展所长,洗刷世人对他们的误解。 也正因为如此,当周思雨得知他将是第一任厂公后,激动得一夜未睡。 他几乎跑遍了京城所有的著名建筑,甚至纡尊降贵地向一些文士求教,只为打造出一个属于他们太监的独特东厂。 当东厂建成后,众太监都是欣喜若狂,将之视为承载他们太监希望与梦想的圣地。 而周思雨也非常郑重地在厂公手札中记录下了这一切,并敦敦教导后继者尽忠职守。 可惜好景不长,那些继任者就走入了歧途,为了一己私利,不惜残害百姓,冤死大臣, 让东厂成为邪恶、残暴等罪恶的代名词。 尽管期间也出现了护贤臣,保太子的怀恩。 持身中正,敢于直谏的李芳。 坚守“祖宗法度,圣贤道理”,被人称为佛的陈矩。 可惜这样的人太少,给百姓的实惠也不多,名声远不及王振、刘瑾、魏忠贤之流,以至东厂在民间臭名昭著。 王承恩想到这些,不禁摇了摇头,有些不甘,却又无奈地走出了小厅。 随后他又穿过正厅,来到西边一座建筑别致的祠堂前。 在祠堂的正前方坐落着一块牌坊,上面有朱棣御笔亲书的“百世流芳”四字。 王承恩看到这四个字,心中不禁一阵苦笑。 因为以东厂如今的名声,流芳百世是不可能了,遗臭万年倒是有机会。 这时,他突然闻到一阵腥臭与血腥味从牌坊的后南方传来,眼中立时闪过一缕厌恶之色。 因为那边是东厂的牢狱,也是人间的地狱,东厂的威名大都得益于此。 王承恩收敛心神,缓步走进祠堂,在怀恩、李芳、陈矩的牌位前点上三柱清香,并恭敬地行了一礼。 他默默祈祷一番后,才缓缓走出祠堂,来到正厅。 “友德,你去将刑官、隶役、缉事的主事人都叫来,师父有......” “师父,您不是一直都想效仿郑和大人,为我们正名吗?” “现在就是一个机会,若是您将东厂解散,那我们就只有永世背负骂名了啊......” 王友德似乎有些激动,还未待王承恩把话说完,就急忙打断了他。 王承恩闻言,眼中闪过一缕犹豫之色,随即神情复杂地看向王友德。 正文 第170章 小人物的追求 其实王承恩身为将门之后,心中一直有个英雄梦。 他曾无数次幻想能像郑和那般建功立业,为太监正名。 可惜现今朝政腐败,奸佞当道,他一个太监纵使有天大的雄心,也没有能力改变这一切。 无奈之下,他只得将那个梦深深地埋藏,然后尽可能多的去帮崇祯分忧。 他本已没有任何奢望,只希望朱元璋能够扫平叛乱,让天下百姓幸福的生活。 没想到机缘巧合下,朱元璋竟将东厂交到了他的手中,让他那个早已被遗忘的梦再次活了过来。 所以尽管朱元璋曾再三叮嘱他尽快将东厂关闭,他都借故拖了下来。 因为他想等一个机会,一个让朱元璋明白,东厂并非人间地狱,太监也并非全是奸邪之徒的机会。 同时他更想让朱元璋知道,他们太监里也有忠义之士,也能为君分忧,而且会比那些大臣做得更好。 所以他接手东厂后,就立刻着手整顿,想借此实现自己的梦想。 可惜东厂积恶已久,不仅主事之人皆不堪用,就连下面的那些番役也多是刁滑狠辣之徒,几乎无一可用之人,让王承恩心有余而力不足。 加之朱元璋先前已明令他解散东厂,后来虽未再催促,但他知道并非是朱元璋改变了主意,只是因对方公务太过繁忙,无暇顾及此事而已。 所以他一直在犹豫,不知道他的坚持对不对。 恰逢最近京城动荡,暗流涌动,他发现东厂的一些人也隐现其中。 为免东厂中人再生事端,让这块曾经的圣地再次蒙受耻辱,他经过整夜的思考后,决定忍痛将之关闭。 本来他以为自己已经想明白,而且也放下了,可是此刻听到王友德的话,他不禁又有些犹豫,同时也有些担心,甚至还有些害怕。 王友德见状,又开口劝道:“师父,我知道您也舍不得,您不是一直向往像郑和大人一样名留青史......” “够了!” 王承恩担心王友德再说下去,他会改变主意,立刻高声喝断了他。 随即定了定心神,才对王友德喝道:“小德子,你现在是长能耐了,开始教师父做事了?” 王友德闻言,连忙跪下请罪,但眼中却满是不甘。 “王提督,什么事发这大的火,说给咱家听听!” 这时,高起潜一脸得意地从门外走了进来。 紧接着东厂的刑官、隶役、缉事等主事人也都走了进来,一脸不善地看着他。 王承恩见状,心中大惊,随即看向身体微微颤抖的王友德。 其实他先前就发现王友德有些怪异,只是觉得对方纵使再大胆,也绝不会背叛他。 但是现在见到高起潜等人堂而皇之地走进大厅,他知道他已被最信任的人出卖了。 王承恩冷冷地打量了众人一眼,又看向王友德,厉声喝问道:“小德子,师父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这样做?” 王友德闻言,身子不禁颤了颤,一脸泪痕地哭诉道:“师父,小德子并没有背叛您,只是不希望东厂被关闭。” “您也知道,我们都是没有后代,没法入仕的人,只有在这个地方,我们才有机会证明自己。” “特别是东厂先前已被误会,若是我们不能洗刷耻辱,就将它关闭,那不仅是我们,就连我们的后辈,甚至我们太监一族都将永无翻身之日。” “小德子也曾劝过您,但是您却不愿意,小德子也是没办法,还请师父原谅!” “不过师父您放心,高监军保证过,一定不会伤害您,也会让东厂继续下去。” 王承恩听到王友德的话,心中既伤感又惋惜,同时也暗骂自己愚蠢。 若是他能早些听从朱元璋的吩咐,将东厂关闭,也就不会有现在的麻烦。 随即他又想到朱元璋临行前交代了他不少事,却没有再提及关闭东厂,恐也是觉得时机不对,没想到他竟又一次犯了错。 想到这,王承恩心中又悔又怒。 他看着那个视作子侄的至亲之人,随手指向高起潜怒声喝道:“你个蠢货,你不知道他是谁吗?” “他不过是个贪生怕死之徒,一个连皇命都敢违背的人,你觉得东厂在他的手中能正名?” 王友德闻言,回头看了高起潜一眼,有些犹豫地道:“师父,小德子没的选,只要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小德子也要搏一把!” 原来自从王友德得知朱元璋要关闭东厂后,就多次劝说王承恩。 王承恩心中虽也不愿,却因王友德年纪太轻,担心他冲动下会误事,所以并未将心中的想法告诉他。 没想到王友德误以为王承恩已经决定关闭东厂,心中不禁有些不满。 恰好这时,高起潜的人找到了他,并声称事情成功后,会保留东厂。 而且只要他功劳够大,将来也可以成为东厂之主。 王友德激动之下,也没有多想,就应下了此事,并时常向对方传递一些消息。 特别是今日,他见王承恩要去东厂,就知道王承恩已经决定关闭东厂,便急忙给高起潜等人送信。 高起潜本是要去宫中游说王承恩,看是否能说动王承恩,让他配合李祖述等人兵谏。 当他接到王友德的消息后,心中立时大喜。 因为他知道东厂之人皆不愿放弃手中的权利,只要他因势利导,必能让东厂众人听命。 到时他在以王承恩的身份行事,成功了则是他的功劳。 若是失败了,有王承恩背锅,他也能从容离去。 所以当他赶来东厂后,立时就联系了刑官等主事人,准备将王承恩擒下。 此刻他见王承恩已是瓮中之鳖,心中不禁又有些得意。 刚想要开口嘲讽几句,却突然见王承恩大笑起来。 就在众人惊讶之时,王承恩又厉声喝道:“好你个小畜生,竟敢背叛咱家,从今以后,我们师徒之情一刀两断......” 王友德闻言,身体一阵急剧颤抖,随后竟瘫坐在地,一脸愧疚地看着王承恩。 不过王承恩却没有再看王友德,而是又看向东厂的那些刑官、隶役等人,冷笑道:“你们呢?今日也决定违背皇命,让东厂再次蒙羞吗?” 那些人似乎被王承恩的气势镇住,竟无一人敢开口,而且还微微朝后退了退。 高起潜见状,担心坠了气势,刚想要开口,却突然见到王承恩飞身攻来。 他虽一直在军中监军,身上却是半点武艺也没有,此刻见状,立刻吓得朝一旁躲闪。 倒是他身后的一个百户反应快,及时截住了王承恩。 “快,抓住他,别让他去报信,不然我们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高起潜回过神来后,又急忙朝众人叫道。 众人也知此事事关生死,纷纷攻了上去。 不过东厂的人虽多,武艺却稀疏的紧。 再加上王承恩此刻存了死志,众人一时竟也拿不住他。 “你们都给咱家下些力气,千万别走了他......” “哎,你退什么,还不快上去......” “你收手做什么,别怕伤了他,活的不行死的也可以......” 高起潜唯恐走了王承恩,在一旁连连叫唤。 瘫坐在地的王友德听到高起潜的话,又见王承恩险象环生,急忙擦拭掉脸上的泪水,缓缓地朝战圈走去。 恰在这时,王承恩被两个番役缠住,一个百户的长刀趁机砍向王承恩的腰间。 王友德见状大惊,一声怒吼,扑过去挡住了那志在必得的一刀。 “小德子!” 王承恩将围攻之人逼退后,回身看到满身是血的王友德,一脸悲痛地大叫道。 “师......师父,小......小德.....子没有背......背叛您......” 王友德看着王承恩,脸上带着笑,断断续续的道。 “师父知道,师父从来就没怪过你......小德子......你不要闭眼睛......” 尽管王承恩拼命地叫着,但王友德的眼睛仍缓缓地闭上了。 不过他的嘴角却带着笑意,显得十分安详,满足...... “小德子......” 王承恩不甘地发出一声怒吼,随后杀气腾腾地看向东厂众人。 众人见他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心中皆是一惊,不禁微微后退。 “杀啊......” 突然,一阵杀伐之声从皇城中传来。 正文 第171章 朱慈烺的蜕变 “快,别让他跑了!” 就在众人惊讶之时,王承恩趁机逃出了包围圈,快速地朝前奔去,急得高起潜连连大叫。 “嗖!” 这时,不知从哪射出一支利箭,正中王承恩的后背。 王承恩一阵踉跄,随后继续朝前跑去。 高起潜见状,大喝道:“都别愣着了,快拿起武器,随咱家杀进皇城!” 众人闻言,皆面露惊恐地看向他。 因为他们这些人虽然跋扈,也嗜杀,但那对付的都是些没有威胁的百姓和官员。 若要他们攻打皇城,他们却有些不敢。 这时,李祖述的亲卫李大急匆匆地跑进来,高声叫道:“高监军,定国公已经率兵进入皇城,请您去拿个主意。” 东厂众人闻言,都有些诧异地看向李大。 高起潜见众人惊恐之色稍退,便对李大道:“好,你去告诉定国公,咱家一会就到。” 李大闻言,一脸轻蔑地扫了众人一眼,有些不满地道:“高监军,反正大局已定,您又何必和他们这些没......” 李大话还没说完,就见到众人愤怒的目光。 他知道一时情急说错了话,有些尴尬地朝高起潜拱了拱手,又急匆匆地离去了。 高起潜脸上闪过一缕怒色,随后又看向东厂众人道:“你们是不是很愤怒,咱家也一样。” “但是你们也别光愤怒,谁叫你们没有胆子,你看人家都快要把事情办成了,可你们还前怕狼后怕虎,又如何能够让别人看得起?” 他话音刚落,就有两个番役跳了出来,愿意随他前往。 高起潜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看向其他人道:“咱家时间紧迫,也不再多说,你们愿意跟咱家去的,咱家保证他将来一定荣华富贵......” “我去!” “我也去!” “算我一个!” ...... 在高起潜的一番煽动下,又有不少人站了出来。 其他一些犹豫之人,见身边的人都走了出去,也违心地跟了上去。 高起潜见东厂众人皆已同意,大笑道:“好,你们放心,过了今天,你们都是开国的功臣......” 在高起潜的煽动下,东厂众人终于克服了对皇权的恐惧,嘶吼着朝皇城冲去。 与此同时,王承恩正急匆匆地赶往东暖阁。 当他见到皇城中不少地方都隐现火光,并传来兵戈之声时,心中更加愧疚。 恰在这时,他遇到了率军平叛的吴孟明。 于是他急忙上前,将东厂叛变之事告诉了对方。 吴孟明闻言,眼中闪过一缕怒火,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让他去东暖阁将此事禀告朱慈烺。 王承恩强忍伤痛,艰难地来到了东暖阁。 他见此处的守卫比原来多了一倍有余,想到朱慈烺应已做好准备,心中才稍稍放松一些。 随即又想到高起潜久居宫中,与宫中的太监关系极好,而且还曾任监军等职,和京中的一些将领也颇有交情。 现今高起潜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进宫,恐怕京军中已有不少人投靠了他。 若是那帮人都随他起事,那朱慈烺如何抵挡得住。 想到这,王承恩不由打了一个冷颤,随即快步朝里走去,想将此事禀告朱慈烺,没想到却被门口的锦衣卫拦住了。 王承恩心中虽有些惊讶,却仍耐着性子解释。 奈何锦衣卫却以他没有朱慈烺的手谕为由,坚决不让他进去。 恰好这时申湛然从外归来,见此情形,便带着他一起走进了东暖阁。 王承恩进入东暖阁后,发现不仅朱慈烺一身戎装,而且周后、范景文、李琎等人也皆在此,心中不由一惊。 当他见到朱慈烺的目光后,急忙上前跪地请罪道:“太子殿下,东厂反了,奴婢有罪......” 朱慈烺见到王承恩时,心中本有怒火。 此刻见他长箭穿胸,上身满是鲜血,微微收敛怒容,沉声道:“王提督,父皇几次三番让你关闭东厂,你一直借故拖延。” “现今京城危机四伏,你却去关闭东厂,以至东厂附逆,你告诉本宫,你到底是要平叛,还是要助敌?” 王承恩闻言一愣,随即连连叩头谢罪。 朱慈烺摇了摇头,示意他起来后,又看向申湛然道:“申先生,现在外面的情况如何?” 申湛然见问,躬身道:“王家彦大人已镇住了京军中的重要将领,同时也严令各营不得外出。” “违令者以谋反罪论处,诛灭九族,所以京军各营还算平静,并无一人附逆。” “另外吴同知已将高起潜等人逼至皇极殿附近,皇城中的局势初步得到控制,只是......” “只是什么?” 朱慈烺见申湛然面有疑虑,又急忙追问道。 申湛然知朱慈烺误会了他的意思,为免朱慈烺在范景文等人面前失了威严,急忙回答道:“只是进宫皇城的人似乎少了些。” “而且微臣也没有见到徐允祯、李祖述等人,不知他们是否得到了消息,知道我们有防备,所以并未参与此事。” 朱慈烺闻言,不禁看向一旁的王承恩。 原来自昨日申湛然和周后定下将计就计的计划后,就让吴孟明将一些身份可疑、偷奸耍滑之人都调往香河,同时重新排查京中各人。 经过一番排查后,朱慈烺得知范景文、王家彦等人皆持身中正,没有附逆的倾向,反倒是王承恩有些心思摇摆。 特别是他的徒弟王友德行迹可疑,先前不少信息似乎都是从他那泄露出去的。 再就是京军中有不少将领暗中与李祖述来往甚密,好似在密谋一些事情。 朱慈烺和申湛然商议后,就让吴孟明重点关注王友德,同时密切留意京军的动向。 果然,没多久,吴孟明就顺着王友德这条线找到了高起潜,并发现高起潜与李祖述等人准备兵谏。 朱慈烺得知此事后大惊,他本想让锦衣卫将李祖述等人全部捉拿,却被申湛然劝阻了。 因为申湛然觉得光凭李祖述等人的家丁,甚至包括东厂的力量,也不足已威胁皇城,认为其中另有内情。 加之他们此刻叛迹未显,纵使捉拿他们也难以定罪,反而会打草惊蛇。 若他们背后之人发现计划败露后,可能会断尾求生,对大局不利,故建议朱慈烺等情况明朗后再动手。 不过为免发生意外,申湛然建议先告知王家彦等人京中之事,争取他们的支持。 所以在昨晚宫门关闭后,朱慈烺与申湛然又悄悄去见了王家彦、范景文等人。 王家彦等人刚见到朱慈烺时,还十分惊讶。 不过当朱慈烺将京中的局势讲了出来,并让他们出手相助时,这些老臣都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正文 第172章 断尾求生 朱慈烺得到王家彦等人的支持后,心中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没想到今早他又接到吴孟明的消息,说外出查访南粮的锦衣卫在京城西北三十里外的山谷中,意外发现了一支三千多人的队伍。 同时京中到处都在谈论周后干政之事,尽管锦衣卫的暗探已尽力引导,但是在一些乡绅的宣传下,舆论已经开始转变。 朱慈烺乍闻此事,心中也是大惊。 他知道这是对方在造势,应不久就会动手。 若是他被动地等待对方出手,在无外援的情况下,恐怕未必能守得住京城。 为今之计,只有在对方未准备好前,逼迫他们提前动手,他才有胜算。 经过一番思考,他将目标锁在了薛濂身上。 因为根据信息来看,薛濂虽不是核心人物,却知道不少事,也联系了不少人。 而且薛濂为人冲动,行事有时不计后果,是一个危险人物。 若是他擒下薛濂,不仅可以减小意外发生的可能性,震慑住陈名夏等胆小之人。 而且还能让徐允祯和李祖述感到威胁,同时也不会影响对方计划的实施。 至于朱慈烺对付薛濂的方法也很简单,就是私藏铠甲,图谋不轨。 恰在这时,听到消息的申湛然也急匆匆地赶到了东暖阁。 当他听了朱慈烺的计划后,也十分赞同。 同时他觉得京城外的三千兵马,可能是李祖述等人的诱敌之计。 建议朱慈烺将计就计,将在香河调查南粮的部分锦衣卫召回。 一来可以迷惑李祖述,二来若是事情有变,也可驰援京城。 朱慈烺听后连连点头,正准备吩咐吴孟明去处理的时候,周后也来到了东暖阁。 她得知朱慈烺的计划后,也赞成此事,只是在私藏铠甲的罪名上,又加上了一件未完工的龙袍。 申湛然闻言,眼中闪过一缕惊诧,随后立刻表示赞成。 朱慈烺心中本还有些犹豫,此刻见申湛然赞同,而且他也觉得这样效果会更好,就让吴孟明按此行事。 果然,当李祖述等人得知薛濂被捕后,就立刻召集家将,而高起潜也悄悄进了宫。 朱慈烺见对方已经上钩,便按照先前的计划行事。 他先让王家彦前往京军大营镇压诸将,然后命令吴孟明将范景文等大臣都接到东暖阁,接着又...... 同时为了应对突发事件,又让申湛然居中联络,全权处理临时且紧急的事。 就在朱慈烺以为一切都安排好时,突然接到王承恩去东厂的消息,心中不由一惊。 因为自从上次王承恩冒死守护坤宁宫后,朱慈烺就认为他是一个忠义之士,而且心中也存了一份感激之情。 但是在这个敏感的时刻,王承恩竟去了东厂,再加上王友德叛迹已现,他不禁怀疑王承恩与高起潜等人有勾结。 于是他就派锦衣卫暗中跟了过去,并强调若是王承恩有反叛的迹象,就当场斩杀,不必另行请旨。 后来东厂到底发生何事他虽不清楚,不过见王承恩平安归来,想来应不会是高起潜的同伙。 但是此刻听闻李祖述、徐允祯等人不见踪迹,他不禁又怀疑到王承恩的身上。 王承恩刚才听了二人之言,才知道众人早已知道此事,只是瞒着他,心中本有些不满。 此刻见到朱慈烺怀疑的目光,他反而明白了,原来这一切都是东厂惹的祸。 若非他迟迟不关闭东厂,给了高起潜等人可乘之机,皇城中的信息也不可能那快就被徐允祯等人知晓。 而且除了王友德的事情外,恐怕还发生了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所以朱慈烺才会对他生疑。 想到这些,他心中又满是愧疚,急忙上前将高起潜、王友德等事讲了出来。 朱慈烺听完他的讲述,沉默了一会,道:“好,既然他们的目标是本宫,那本宫就去会会他们!” 随着朱慈烺的话音响起,在场之人皆是一惊。 反倒是周后眼中闪过一缕喜色,随后又是一脸担忧,却并未开口劝阻。 “殿下,高起潜已经进宫,恐怕宫中不少人都投靠了他,您现在不能......” 王承恩因身份尴尬,正在犹豫该不该劝阻,没想到朱慈烺已经迈步前行。 他见无人谏言,以为众人还不清楚宫中的情况,急忙上前劝谏,并将心中的担忧说了出来。 朱慈烺闻言,沉声道:“王提督,你勿需担心,本宫早有准备......你......还是先去处理一下伤口吧!” 说罢,就大踏步地朝前走去。 申湛然、范景文等人见状,急忙跟了上去。 王承恩愣了愣,也顾不得身上的箭伤,跟上了众人的步伐。 只有周后依然静坐在东暖阁中,眉头微皱,不知在想些什么。 朱慈烺才出东暖阁,立刻就听到一阵杀伐之声,心中不由一紧。 不过他想到朱元璋现在仍在山西浴血奋战,而他身为太子,若是面对这小小的叛乱都心有畏惧,未免坠了皇家的威严。 于是他强振精神,快步朝皇极殿方向走去。 随着距离皇极殿越来越近,杀伐之声也越来越大,甚至还有些杀散的叛军趁机偷袭他。 好在他身边的十几个锦衣卫都是高手,而对方虽已杀红了眼,人数却不多。 所以还未等叛军近身,就已经被锦衣卫斩杀。 不过这些人虽未伤到朱慈烺,却仍让他震惊不已。 因为这是他第二次经历叛乱,而这种场景又实在太过血腥。 加之那次王之心等人围攻坤宁宫时,他并未亲临战场。 但这一次,他亲眼见到鲜血四溅,见到活生生的人变成尸体,甚至还听到长刀砍进骨头里的咯吱之声。 这一切,都让他觉得十分难受,不禁想要呕吐。 但是他知道此刻,他决不能这样做。 所以他强忍心中的不适,脚下踩着尚未凝固的鲜血,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地朝前走去。 “殿下,您怎么来了!” 正在围剿高起潜的吴孟明见到朱慈烺前来,一脸惊讶地道。 尽管此刻朱慈烺的胃在不停抽搐,但他仍强作镇定地笑道:“吴同知你在前方血战,本宫......” “殿下,小心!” 朱慈烺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申湛然一声大叫,随后挡在他的身前。 原来就在朱慈烺到来的瞬间,锦衣卫的队伍中竟窜出十几人,直扑朱慈烺而来。 吴孟明见状也是大惊,正要上前阻拦,却突然见到十几支利箭射出,非常精准地将那些人射杀。 叛军中的高起潜见状,望了望身后,仍未见到李祖述等人的身影,知道他中了算计,正准备撤退时,却见到徐允祯带人冲了进来。 高起潜见状大喜,他一边朝徐允祯靠拢,一边大叫道:“定国......” “啊!” 高起潜话还没说完,就被冲进来的徐允祯一剑刺穿了心脏,随后他就听到徐允祯的声音响起道:“逆首高起潜已伏诛......” 高起潜闻言,又不禁睁大了眼睛,似乎想要喊出心中的委屈,可最终却没能说出一个字,只是一脸不甘地倒了下去。 徐允祯见状,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去。 他本能地看向身后的李祖述,却发现对方并不在他的身后,心中立时大惊。 这时,又有一支杀气腾腾的军队冲了进来。 正文 第173章 朱元璋的慈与狠 申湛然见冲进来的兵马皆是京军服饰,又不分敌我地将众人都围了起来,心中不由一惊。 因为他和王家彦商量过后,觉得京军并不可靠,若用之平叛,万一临阵倒戈,反而会对大局不利。 所以他们的计划是让王家彦带着一些可靠的将领坐镇京军大营,不让一兵一卒出营,以免给李祖述等人可乘之机。 而今他见到数千人的京军冲了进来,心中不由暗暗叫苦。 不过事已至此,他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喝道:“你们是谁麾下的兵马,可是奉兵部尚书王大人之命前来平叛?” 尽管申湛然的声音很大,但众兵士却并未理他,依然自顾自地将他们围了起来。 吴孟明见状,又指挥锦衣卫朝朱慈烺靠拢,并低声对申湛然道:“申大人,我们要不趁对方阵势未稳,先杀出去?” 申湛然看了一眼那些满脸杀气的兵士,又看了一眼同样疑惑的徐允祯,摇头道:“若我们现在动手,纵使能保着殿下冲出重围,也不能保皇城不失。” “而皇后娘娘等人皆在宫中,若是失了皇城,我们如何向陛下交代。” “再就是这支兵马好像并不是徐允祯的人,我们再等等看,或许会有转机!” 吴孟明闻言,不由皱起眉头,紧紧地盯着对方。 “吴同知,本宫一会会出面拖住这群叛军,你趁机赶往东暖阁,护着母后等人冲出宫城!” 这时,朱慈烺突然开口道。 吴孟明听到朱慈烺的话,心中不由一惊。 因为尽管朱慈烺的声音并不大,但语气却十分坚定,而且隐隐透露出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威势。 而这种气势,他只在朱元璋的身上见到过,没想到现在竟也出现在朱慈烺的身上。 虽然他感觉朱慈烺的这种气势还十分微弱,但是他相信,只要朱慈烺今日能活下去,假以时日,他必也能像朱元璋那般让人俯首。 而申湛然、范景文等人闻言,皆一脸惊讶地看向朱慈烺。 随即感觉朱慈烺消瘦的身形竟逐渐高大起来,隐隐散发出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 “吴同知,你可听清了?” 就在吴孟明惊讶之时,朱慈烺的声音再次响起。 吴孟明愣了愣,立刻躬身道:“末将领命!” 只是他口中虽已应下,心中却下定决心,一定要将朱慈烺救出去。 朱慈烺并不知吴孟明心中的想法,见他应下后,才如释重负地点了点头。 随后他刚要让挡在前面的王承恩让开时,却突然见到英国公张世泽,抚宁侯朱国弼,御史陈名夏等人走了进来,心中不由一沉。 而本在疑惑的徐允祯见到众人,脸上露出一缕喜色,刚要上前,却听到朱慈烺的声音响起道:“英国公、抚宁侯,你们率军进宫所为何事?” 张世泽、朱国弼等人闻言,并未答话,只是一脸怪异地站在原地。 原本准备上前的徐允祯见状,不由地愣住了。 “哈哈哈,好,不愧是咱老朱家的子孙,果然有气魄!” 这时,一阵豪迈的笑声响起,随后就见到朱元璋在李若琏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父皇!” 朱慈烺见到朱元璋,心中又惊又喜,惊呼过后,竟愣住了。 朱元璋扫视了在场之人一眼,又看向徐允祯道:“定国公,你手持兵刃,率军进城,莫非是要造反吗?” 徐允祯在见到朱元璋时,早已吓得两腿打颤。 此刻闻言,急忙扔掉手中的长剑,语无伦次地道:“陛......陛下,臣是来平......您看,臣.....臣......” 徐允祯越说心越慌,越慌说话越不利索,就在他快要奔溃的时候,突然见到脚下的高起潜,急忙指着对方的尸体道:“臣刚率兵斩杀了逆首高起潜......” 不过他话才出口,又见到朱元璋冰冷的目光,不由停了下来,一脸惊慌地站在那,不知所措。 朱元璋看着懦弱的徐允祯,不禁又想起了徐达,心中犹豫了一会,才对一旁的李若琏道:“去,全部绑了,细细审问,一定要找出幕后之人!” 李若琏躬身应下后,又大声喝道:“拿下!” 他话音才落下,刚才进来的兵士立刻如狼似虎地向徐允祯等人扑去。 期间也有几人试图反抗,只是他们才举起长刀,就立刻被利箭射杀。 其他人见状,心中大惊,都乖乖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朱元璋待李若琏擒下叛军后,才缓步走到朱慈烺面前,慈祥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又安抚了范景文等人一番,才向东暖阁走去。 当周后见到朱元璋时,并未像朱慈烺那般欢喜,只是恭敬地行了一礼,就准备离开东暖阁。 朱元璋知周后一向温顺,此刻见她一反常态,心中不由一惊。 恰好这时朱慈烺也来到东暖阁,见周后隐现怒色,还以为周后在怪朱元璋回来的太晚,让他们受到惊吓,就急忙替朱元璋解释。 可是朱慈烺并不知道朱元璋经历了什么,只因他自己刚经历了生死考验,觉得一家人能团聚实在难得可贵,不愿就此分开,才开口劝说,故而只得硬着头皮胡编乱造。 周后何等聪慧之人,又如何听不出朱慈烺的谎话。 只是她细看之下,发现朱元璋的双眼中隐现疲惫,知道朱元璋这一路定不轻松,心中也不禁有些心软。 同时又见爱子如此不舍,她也就不再坚持,而是借坡下驴,在朱慈烺的搀扶下,坐到了朱元璋的身旁。 朱元璋见此情形,就知周后已看穿了他的谋划,有些愧疚地道:“皇后,你是在怪咱对太子太狠心了吗?” 周后本在犹豫一会朱元璋解释的时候,是否要拆穿他的谎言,没想到他竟如此直接的说了出来,一时竟愣住了。 朱元璋见状,叹了口气,又看向朱慈烺道:“皇后,咱知道你心疼孩子,其实咱也疼他,但是你要知道,光疼他是不够的。” “现今天下大乱,各地将领拥兵自重,根本不将朝廷放在眼中,咱虽有信心能扫除叛乱,重振朝纲......” 朱元璋说着,突然觉得眼前的朱慈烺似乎又变成了朱允炆,心中更加伤感。 他定了定心神,继续沉声道:“但是之后呢?咱也不能确保以后不会在有叛乱,不会再出现骄兵悍将,咱能护得住他一时,能护得住他一辈子吗?” “要是以他先前的个性,一旦咱去了,他如何镇得住那些骄兵悍将,担得起这万里江山?” “所以这次咱下了狠心,哪怕皇城被毁,血流成河,只要你们没有危险,咱就不出手。” “咱就是要让他明白这世间的苦难,知道天子的不易,只有这样,他将来遇到风浪,才有能力承担。” “你看看这孩子,这次虽说吃了些苦,但是与先前相比,却精神了不少......” 周后先前本还有些生气,此刻听到朱元璋的话,身体不禁微微颤抖。 而一旁的朱慈烺更是跪在朱元璋的身旁,脸上满是泪水。 正文 第174章 得天下者得民心 “父皇,都是儿臣无能,让您担心了!” 朱慈烺待朱元璋说完后,又哭泣道。 朱元璋轻抚着朱慈烺的左脸颊,一脸慈祥地道:“太子,咱告诉过你,老朱家的儿郎,是流血不流泪的。” “这次你受了惊吓,咱不怪你,但以后切不可再如此!” 朱慈烺闻言,急忙擦掉眼泪,保证道:“父皇,您放心,儿臣从现在开始,不管遇到多大的事,也绝不会再掉一滴眼泪。” 朱元璋满意地点了点头,扶起他道:“好,这才是咱老朱家的好儿郎!咱相信你一定能做到,而且会比父皇做的更好。” 朱慈烺听到朱元璋的话,身体不由站得更加笔直,好似要用他的身躯去撑起天地。 周后此刻心结已经解开,又见他二人父慈子孝,心里也十分开心。 随即又见朱元璋眼中疲色更重,一脸心疼地道:“陛下,是妾见识浅薄,误会了您,您这次出行受苦了……” 朱元璋虽见周后虽一脸关切,但想到她这几日的表现,知她城府颇深。 为免周后心中还有心结,影响了家庭和谐,朱元璋想了想,还是决定将事情讲出来。 于是他笑了笑,道:“咱这次虽说有些辛苦,不过已暂时解除了李贼的威胁,而且将京城中的叛逆都抓了,倒也值得……” 原来上次朱元璋之所以决定出京,除了因为蔚县的战事紧张外,也是想借此将龚鼎孳背后之人引出来。 因他不能确认京中到底哪些人有嫌疑,所以他索性连锦衣卫也没有动用。 而是等到蔚县后,从巩永固的兵士中挑选了一百可靠之人,让他们回京探查。 后来尽管南粮之事闹得十分凶,而且也到了和申湛然约定的时间,朱元璋也没有回京。 就是因为他觉得事情还不够严重,对方未必会出手。 加之他已让史可法攻打山东,南粮之事根本就影响不了大局,他才会南下震慑左良玉。 朱元璋收服左良玉后,本已打算回京,却又因突然冒出来的邹大先生等人打乱了计划。 无奈之下,他只得让巩永固加紧攻打李自成,同时又让李若琏以追击李自成为由,悄悄率军潜回京城,以防事情有变。 随后他才南下太原,解决袁宗第之事。 虽然此事意外的顺利,但是在让刘文炳军队北上时,却又耽搁了不少时间。 因为在刘文炳赶往辽东后,他麾下的王滉、虞胤等人突然反悔,说城中富商愿意做内应,帮他们打开城门,所以执意要攻打太原。 任之华得知此事后,急忙赶去劝说,没想到王滉不仅不服从命令,反而借任之华和李嫣之事,指责任之华私通叛军。 当时朱元璋因担心事情有变,准备等张大彪等人到达太原后,再赶回京城。 听闻此事后,他觉得事情有异,便让吴老六去暗中查探。 恰在这时,张大彪又传来消息,说发现先前消失的一万精锐好似已偷偷前往太原,他已率军赶回,让朱元璋一定要小心。 随后吴老六又回来禀告,说王滉已被范北斗收买,准备借攻城之机斩杀军中的重要人物。 而虞胤则是因为手下兵士多是山西南部人,他们本想打下太原后,让自己的家人过上好日子。 此刻突然听说要放弃攻打太原,心中无法接受,虞胤担心士兵哗变,才反对北上。 朱元璋接到这两个消息,知道他到太原的事应已泄露,对方做这些事的目的就是为了对付他。 于是他索性召集众将表明身份,并当场揭露王滉的罪行,将之斩首。 之后朱元璋并未再提及北上之事,而是提议南下接应傅山、李虞夔等人,众人才拔营前行。 朱元璋本还担心他们半路会遭到伏击,没想到他才走了半日,就与张大彪的先头部队相遇。 他等张大彪、傅山等人都到来后,才再次开会,提出北上之事。 由于傅山、韩霖在山西威望颇高,再加上张大彪带来的人远剩余虞胤的兵士。 而且朱元璋承诺一定会攻下太原,解决山西百姓的饥荒、瘟疫等问题,众将才勉强答应北上。 朱元璋见此刻大局已定,这才放下心中大石。 就在他想着该如何潜回京城才不会被那一万人发现时,又接到锦衣卫从渑池传来的消息,说那一万人竟已折回渑池,企图偷袭堵胤锡的大军。 却因行迹暴露,反被沈云英率军偷袭,现在已仓皇逃往江西等地。 朱元璋得到消息后,立刻纵马疾驰赶往京城。 他本来还担心来不及,没想到高起潜、李祖述等人心思各异,致使行动迟缓,他才在对方攻打皇城前赶到。 当他得知周后等人的谋划后,心中也十分赞赏。 因此他一边派人潜伏在皇城中保护朱慈烺等人的安全,一边又去捉拿朱国弼等人...... 周后听完朱元璋的讲述,强忍下眼中的泪水,愧疚而深情地看着他。 朱元璋见状,知道已消除周后心中的不满,这才完全放下心来。 这时,申湛然和吴孟明又进来禀告,说徐允祯等人并不认罪,而且还有不少御史和言官站出来反对,认为朱元璋无故擒拿大臣,非明君所为。 朱元璋听闻此刻竟还有人替徐允祯等人叫屈,心中不禁有些动怒。 他冷笑一声,看向吴孟明道:“吴孟明,你的廷杖难道是摆设吗?” 吴孟明闻言一愣,随即跪地请罪道:“陛下,这次前来的是王章和陈 良谟等人,他们并不知情......” “不知情就打不得?” 朱元璋不待吴孟明把话说完,就高声喝道:“为臣者不思为君分忧,却只顾着自身的名誉,难道这不是错......” 吴孟明见朱元璋一脸怒容,不知该如何劝说,便用眼色朝一旁的申湛然求救。 申湛然见状,待朱元璋说完后,才躬身道:“陛下,吴同知并非不愿执法,只是这次除了御史等人外,还有不少百姓。” “这些百姓明显是被人蛊惑,而且人数还不少,若陛下太过严厉,微臣担心被奸邪所趁,失了民心,会对大局不利,还请陛下三思!” 朱元璋摇头道:“申卿,你此言差矣,虽说得民心者得天下,但得天下者亦得民心。” “正因群氓无知,容易受人蛊惑,所以咱们才不能答应他们的要求。” “要知咱顺天应命,统御天下,就应该奉天之命,教育万民,这是咱的天命,也是你们的职责。” “何况如今咱大败叛军,威势正盛,也说明咱是天命所归,所以绝不可在此时逆天而行......” 申湛然等人闻言,皆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这时,吴老六又一脸担忧地走了进来。 正文 第175章 山东失利 周后见吴老六一脸着急,知道应是有军国大事。 她略一犹豫,就起身向朱元璋告辞。 朱元璋点了点头,待周后离去后,才看向吴孟明道:“吴卿,咱刚才的话,你明白了吧?” 吴孟明一脸恭敬地道:“末将明白,末将现在就去处理。” 朱元璋沉吟道:“好,你可先劝说他们离去,执意不肯离去的,则以廷杖警示!” “至于聚集的百姓,你就让孟兆祥去处理,告诉他,就说是咱的意思,抓几个带头的,直接杀了,给咱镇住这股歪风邪气!” “另外,你一定要抓紧捉拿李祖述,咱怀疑这一切都是他背地里捣的鬼!” 吴孟明应下后,又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申湛然本也要告退,却被朱元璋留了下来。 随后他才看向有些着急地吴老六道:“咱说过多少次了,遇事不要慌张,你怎么还是记不住?” 吴老六有些尴尬地道:“陛下,不是末将没记住,实在是山东那边出大事情了。” 朱元璋闻言一惊,有些诧异地看向他道:“发生了什么事?” 吴老六见问,急忙禀告道:“陛下,史可法大人攻打山东受挫。” “不仅马重禧已与郭升会和,而且在范县一带的任七、张七也对聊城发起攻击,先前的合围之势已经瓦解......” 朱元璋皱眉道:“前日不是还说史可法、路振飞、沈廷扬已经将山东三分,不日即可收服山东,怎的才两日,竟有这样大的变化?” 吴老六有些无奈地道:“前日确实是这样的,只是马重禧突然闯入山东,加之卢九德、谢升等人战败,致使局面逆转。” “而我们本应昨日送达的消息又有所延误,与今日的消息一起到达,所以才会觉得局势变化较大。” 朱元璋一听又是消息延误的事情,心中不禁有些无奈。 尽管他已督促吴孟明加紧重建锦衣卫的联络点,但是由于时间太短,而他要关注的地方又太多,一时根本无法满足他的要求。 无奈之下,朱元璋暗叹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尽量平和地对吴老六道:“你说说,具体是什么情况。” 吴老六见朱元璋隐现怒色,急忙道:“根据我们的消息,这次失利主要是卢九德贪功冒进......” 原来那日史可法得到朱元璋收服山东的指示后,经过一番谋划,觉得叛军郭升的兵力虽然不多,但在濮州、范县一带的任七等人却颇为麻烦。 因为他们虽未投靠郭升,彼此间却有往来,而且人数还不少。 为免攻打郭升时让任七误会,史可法决定兵分三路围攻郭升,将他赶出山东。 第一路由路振飞统帅,带领两千人乘坐鸟船赶往淮安一线,以淮扬巡护的身份召集兵马北上。 因叛军在南方势力较弱,所以路振飞的主要目的就是沿淮安、临沂北上,尽快打出一条运粮通道。 第二路则由沈廷扬和卢九德率领,带领两万人在登州登陆,控制登州以东后再向西推进。 第三路由史可法亲自统帅,带领剩余的三万多人在东营港登陆,占领东营、滨州等地后向济南挺进。 另外史可法为免郭升西逃,给山西和京城带来麻烦。 还特意派人去与前吏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谢升联系,让他在德州起事,防止郭升西逃为祸百姓。 刚开始的时候,战事确实十分顺利。 沈廷扬和卢九德在登州上岸后,一路势如破竹,只用了一天时间,就收服了登州以东的城镇,并向潍坊挺进。 路振飞因召集兵马,速度慢了一些,却召集了近两万人,也按时到达了临沂,进逼济南。 而史可法任务虽然艰巨,但也成功攻克东营、滨州,向济南进发。 德州的谢升让其弟谢陛联合御史卢世榷、赵继鼎,主事程先贞、推官李赞明等人,借看戏为由,蛊惑叛军出城看戏,趁机夺取了德州,随后他们又南下攻取了聊城。 至此,史可法基本已对济南的郭升形成合围之势。 郭升见此情形,本已准备朝西南方向逃窜,进入河南境内与袁宗第汇合。 没想到这时卢九德却私下写信给谢升,让谢升派人进驻阳谷县,同时让他手下的朱纪带一万人潜伏至泰安,准备全歼郭升的兵马。 没想到此举让任七等人生疑,以为是要围剿他们,便与郭升联手击溃了谢升的部队。 随后他们又挥师南下攻打朱纪,幸亏路振飞及时赶到,朱纪才幸免于难。 此时虽然合围已经失败,但是史可法仍占据优势,尚有力量将郭升赶出山东。 不曾想这时马重禧又率领残部攻打德州,而谢升竟不战而逃,致使马、郭汇合,对史可法实施反攻...... 朱元璋听完吴老六的讲述,沉声道:“黄得功呢?咱记得之前已经下旨,让他追剿马重禧残部,他在哪里?” 吴老六摇了摇头,道:“目前还不知道靖南伯在何处,不过末将听闻宁南伯左良玉已经挥师前往太原,靖南伯极可能与宁南伯在一起。”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又看向申湛然道:“申卿,你对此事怎么看?” 申湛然躬身道:“陛下,此刻信息有限,微臣一时看不出什么问题。” “不过此时当务之急是要打通粮道,所以微臣觉得可让史大人他们固守临沂、淄博、滨州一线,待稳定后再朝西推进。” “至于范县一带的任七等人,微臣觉得暂时不要理他们。因为他们大多是贫苦百姓,起事已数年,却一直盘桓在范县一带,足见他们没有远志。” “到时只要陛下的安民政策得到实施,微臣相信要收服他们并非难事......” 朱元璋听完申湛然的建议,并未表态,而是沉默了一会,才对吴老六道:“你再去查探一下山东的情况。” “特别是谢升、卢九德二人,给咱仔细地查,包括他们这些天做过什么事,见过什么人,必须查得清清楚楚!” 吴老六见朱元璋虽未发怒,但语气却十分有力,好似惊雷在他心中炸裂一般。 他强忍恐惧,恭声应下后,便急匆匆地走出了东暖阁。 这时,朱元璋又看向申湛然道:“申卿,你亲去审一审徐允祯!” “告诉他,只要他肯将幕后之人供出来,咱看在他先祖徐达的面上,可以饶他不死。” “若是他执迷不悟,那咱会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申湛然闻言,眼中闪过一缕惊慌之色,随即躬身应了下来。 他刚要转身离去,却又听到朱元璋的声音响起道:“申卿,你......” 正文 第176章 一举三得 “你......你一会让李若琏来一趟!” 朱元璋顿了顿,才继续道。 申湛然也觉察到了朱元璋的犹豫,不过他并未开口询问,而是躬身应下后,就走出了东暖阁。 “父皇,您是对申先生不放心吗?” 这时,一旁的朱慈烺有些惊讶地看向朱元璋道。 朱元璋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沉声问道:“你对刚才的事情怎么看?” 朱慈烺想了想,道:“儿臣觉得此事十分诡异,要知衡水到德州不过百多里路。” “而当时山东境内的大战如此激烈,就连儿臣在京城也有所耳闻,马得功等人不可能不知道。” “但是他却并未追击,而是放任马重禧进入山东,儿臣觉得此事颇不寻常。” “在就是谢升本是德州望族,他既能在短时间内攻下德州、聊城等地,手中怎么也该有两三万人。” “加之德州有城池倚仗,而马重禧才经大败,他却不战而逃,此事也颇为费解。” “至于卢九德就更让人无法理解,因为他和沈廷扬本就只有两万多人,却仍分兵去攻打郭升,不要说他是带兵之人,纵使是不知兵的人,也绝不会如此做......” 朱元璋听完朱慈烺的分析,点头道:“不错,这些事情都十分可疑,而且连你都能看得出来,难道申湛然看不出?” 朱慈烺愣了愣,有些犹豫地道:“父皇,申先生是不是有什么苦衷,要知道之前您不在京城时,他可是尽心竭力地帮助儿臣。” “要是没有申先生相助,恐怕儿臣未必能再见到父皇......他应该不会有其他心思吧?” 朱元璋摇了摇头,道:“李祖述等人的谋划虽然周密,但是以申湛然的才能,对付他们却是绰绰有余。” “可是他却只守住了皇城,并未理会李祖述等人,若非咱及时出手,恐怕连朱国弼等人也未必能抓到,他又怎算是尽心?” 朱慈烺闻言,这才发现先前计划中的问题。 不过他想到这几日申湛然为了平叛之事殚精竭力,整日忧心忡忡,人都憔悴了不少,心中实在无法接受申湛然背叛之事。 于是他又低声道:“父皇,是不是申先生压力太大,一时疏忽所致?” 朱元璋知朱慈烺虽有些长进,但性子还是有些柔弱,不能接受信任之人的背叛,也就没再逼他。 他暗叹了一口气,平复心情后,才缓声道:“所以咱让他去审徐允祯,他应该也清楚这是咱给他的一个机会,希望他不会让咱失望......” 这时,一个小太监进来禀告,说李若琏在外求见。 朱元璋让小太监去带李若琏进来后,又强振精神,端坐在那张已经磨得十分光滑的木椅上。 “李卿,你能完全控制黄得功这支兵马了吗?” 朱元璋待李若琏行过礼后,就开口问道。 李若琏愣了愣,躬身道:“靖南伯的这支兵马本是京军,上次田雄、马得功二人闹事时,他们就没有跟随。” “之后又和臣一起经历了蔚县、恒山大战,忠诚上应无问题。” 朱元璋摇头道:“咱的意思是说,若是咱让你率这支兵马去攻打黄得功,你能指挥得动吗?” 李若琏闻言大惊,一脸惊慌地看向朱元璋道:“陛下,靖南伯对陛下忠心耿耿......” 不过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到朱元璋凌厉的目光,立刻闭嘴不言。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咱刚得到消息,左良玉、黄得功等人在衡水打败马重禧后,并未追击。” “致使马重禧进入山东,与郭升汇合,破坏了史可法平定山东的计划。” “你也应该知道,先前南粮在海上被劫,若是咱不能打通陆路粮道,咱们就可能会面临断粮危险。” “一旦发生此事,不要说平叛,恐怕咱们连京城也未必能守得住!” 李若琏闻言,脸色瞬间大变。 他愣了一会,躬身道:“陛下,请您下旨,末将即刻率军前往山东平叛,打通粮道。” 朱元璋盯着李若琏看了一会,才沉声道:“不,现在山东已不是重点,咱们现在要拿下的是河南以东的地区。” “因为李贼先前为了对付黄得功和刑氏,已经抽调了河南之兵。” “加之袁宗第在渑池一带激战,又征调了不少叛军,所以叛军在河南以东的力量十分薄弱。” “咱想让你即刻率军占领此地,这样不仅能够打通粮道,而且还能将郭升、马重禧等人困在山东......” 李若琏听完朱元璋的讲述,连连点头道:“陛下,末将现在就去整军,马上出发!” 朱元璋摇头道:“李卿,你先不要着急,你还没回答咱刚才的问题。” 李若琏有些疑惑地看向朱元璋道:“陛下,末将去攻打河南,和靖南伯有什么关系?” 朱元璋沉吟道:“据咱的消息,黄得功此刻可能在太原,咱知你与黄得功曾并肩作战,自不愿刀兵相见。” “但现在山西饥荒、瘟疫肆虐,咱本打算攻下山西后,利用空置土地安民,但是由于左良玉等人的介入,咱不得不放弃山西以南的大部分地区。” “而以左良玉的性格,一定会维持山西乡绅的利益,那样百姓的生活便无法改善,所以咱必须断其后路,逼他好好经营山西。” “而抢占河南以东就是关键的一步,因为左良玉在占领山西南部后,势必会挥师南下,将湖北、河南、山西连成一片。” “所以你此去极有可能会遇到黄得功,若是你手中兵将见到他后临阵倒戈,你又如何拿下河南东部?” 李若琏闻言,这才明白朱元璋的目的。 随即他又有些疑惑地道:“陛下,现在左良玉的大军正在与袁宗第激战,若是他们击溃袁宗第,纵使末将拿下河南东部,恐也难达到目的啊!” 朱元璋摇头道:“李贼已经退回陕西,他绝不会让左良玉再占领河南以西,不然他就得迁都避险。” “但李贼刚经大败,若是此刻再迁都,势必会军心动荡,所以他一定会守住河南西部。” “而且现在与袁宗第对战的主力是堵胤锡和沈云英,他二人皆是奉江西总督袁继咸的命令行事,以左良玉的性格,必不会让他二人统领大军,一定会派人取代他们。” “等他发现无法攻下河南时,定会设法拿下河南以东,而那时他的主力已陷入大战中,只有让黄得功出手,到时你就必须得与黄得功一战。” “所以若你没有把握,此战必败,而咱们之前的一切努力都将白费,只是替左良玉做了嫁衣。” 李若琏这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沉默了一会,随即一脸郑重地道:“陛下,您放心,若是黄得功真与左良玉同流合污,末将一定将他斩于刀下。” “只是末将率领的毕竟是黄得功的兵马,他们跟随黄得功多年,末将心中实在没有把握!”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好,只要你肯对抗黄得功,咱就有办法让你成功!” 李若琏闻言,脸上不禁露出喜色,刚要开口询问,却见到一个小太监进来禀告,说吴孟明在外求见。 正文 第177章 战局再变 “陛下,末将刚得到消息,多尔衮已下令召集了七八万大军,准备水陆并进,前往朝、鲜攻打金大人!” 吴孟明进来匆匆行礼后,又急忙向朱元璋禀告道。 “七八万人?” 朱元璋闻言,有些惊讶地道:“金铉只有一万多人,女真怎的会有如此大的动静?” 吴孟明解释道:“女真原只派了孔有德出兵解围,没想到却中了张煌言的埋伏,以至损兵折将......” 原来多尔衮接到李倧的求救信后,并未太在意。 只是让恭顺王孔有德去处理,而他则继续安抚豪格,准备南下之事。 孔有德接到多尔衮的指示后,立刻整军备战。 这倒不是他有多重视明朝的水师,而是要以此彰显他在女真的地位。 原来孔有德本是铁岭矿工出身,是个长于弓马,不识字的粗人。 却因骁勇善战得到了毛文龙的赏识,将他收为养孙。 后来毛文龙被袁崇焕诛杀后,他心中不服,就与同是毛文龙养孙的耿仲明一起投奔了孙元化。 崇祯四年,皇太极攻打大凌河城,祖大寿被困城内,向孙元化求救,孙元化就派他从海上支援大凌河。 他率军出发后,却因海上骤起飓风,又不得不改陆路进军。 没想到因登州辽东兵与山东人不和,沿途闭门罢、市,致使部队给养不足。 而孔有德也无力约束部下,以至发生哗变。 最后他无奈之下,在李九成的劝说下发动了吴桥兵变。 随后回军登州,联系了那个先叛明降女真,后又叛女真降明的好同乡耿仲明,趁乱夺取了登州,并自称元帅。 后又被吴襄、黄龙等人联手击溃,仓皇逃往女真。 而女真当时正为明朝水师之事苦恼,听说孔有德等人来降,大喜过望。 皇太极亲率诸贝勒出盛京十里迎接,使用女真人最隆重的“抱见礼”相待。 并封他为都元帅,安置东京(辽阳),自成一军,称“天佑兵”,给予特殊待遇。 自此以后,明朝从海上牵制女真的计划彻底失败。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不管是以前的皇太极,还是如今的摄政王多尔衮,对他都十分重视。 可惜自崇祯十年,他们与朝鲜合兵攻陷皮岛后,就再也没有什么大的海战。 曾一度让孔有德有些失落,害怕失去他好不容易得来的权力。 所以这次他得到多尔衮的指示后,虽知江南水师这些年文恬武嬉,战船老旧,根本没有什么战力。 但他为了证明他的价值,仍让他的哥哥孔有性率领一万水师出征。 就是希望一举歼灭大明水师,让多尔衮等人重视他。 他知道明朝水师此次出征是朝、鲜,主要是因李倧扣下了李国桢等人惹起的祸端。 猜想是崇祯觉得丢了面子,一时激愤才会发兵攻打朝、鲜,所以朝、鲜暂时不会有危险。 故而让孔有性先去查看皮岛,然后再去解朝、鲜之围。 没想到孔有性出发才两个时辰,就遭到了张煌言的偷袭,几乎全军覆没,仓皇逃了回去。 而张煌言等人则趁势北上,攻打了孔有德的水师。 由于孔有性大败,加之孔有德未料到张煌言会如此大胆,以致被打得连战船都出不了港口。 无奈之下,他只得向耿仲明、尚可喜求救。 只是当耿、尚二人赶来后,张煌言等人早已离去。 正当他们商议该如何报仇时,耿、尚二人又接到消息,说他们的港口遭到攻击。 二人闻言大惊,急忙率军返航。 没想到张煌言和郑森早已离去,他们再次扑了一个空。 只是这时他们也不敢轻易离开,只得一边整军备战,一边打探消息,以免被张煌言钻了空子。 却不知张煌言和郑森兵力并不足,在骚扰他们后,又攻击了近海的三个女真据点后,已前往朝、鲜与金铉汇合。 后来孔有德等人也得到消息,却怕再次中了张煌言的算计,所以并未追赶。 没想到此事却激怒了多尔衮,他一边下令孔有德三人追击,一边又将准备南侵的兵士派往朝、鲜,大有不灭张煌言等人,誓不罢休的架势...... 朱元璋听完吴孟明的讲述,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消息,郑鸿逵又到了何处?” 吴孟明躬身道:“这是前晚到昨日发生的事,想来孔有德等人最迟明日就会到达朝、鲜。” “郑鸿逵曾因南粮被劫一事,在浙江一带查找海盗,耽搁了一些日子。” “现在虽不知他的具体位置,不过想来这两日应该就会抵达朝、鲜。” 朱元璋闻言,摇了摇头,道:“你尽快将此消息传递给安国公,同时联络赵二虎,让他们一定要在女真赶到前救出威北侯等人。” “再就是立刻传信给平西侯,让他即刻整军备战,同时令吴三桂立刻返回山海关。” 吴孟明虽听得有些迷糊,但见朱元璋一脸凝重,急忙应了下来,随后又匆匆走了出去。 “陛下,您怀疑多尔衮是声东击西?” 李若琏见朱元璋愁眉不展,试探地道。 朱元璋摇头道:“不是怀疑,而是若无意外,咱们可能马上就要与女真一战。” “要知张煌言和郑森手下也就四五千人,虽有些小胜,但对女真影响并不大。” “即使多尔衮觉得失了面子,或是担心朝、鲜轻视于他,只需派水师前往即可。” “因为此次是海战,主战场是在海上,纵使他的骑兵再多,对大战也无助益。” “而且他如此大张旗鼓地进兵,还会让朝、鲜担心被他吞并,可以女真目前的实力,根本无力吞并朝鲜,此点极不合理。” “再就是多尔衮能够在女真众多皇子、贝勒中脱颖而出,成为独掌大权的摄政王,当知他心机深沉,绝不可能因此大动干戈。” “所以他此举极有可能就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准备借机攻打咱们,因此......” 李若琏闻言,有些担心地道:“陛下,既然女真即将南侵,那末将还要南下吗?” 朱元璋点头道:“要,而且一定要快!” “因为左良玉虽暂时被咱镇住,可一旦女真入侵,他必会再生异心,而且咱要安民平天下,也决不能再让他胡闹。” “所以咱必须要遏制住他的咽喉,让他不敢妄动,这样才能暂时维持内部稳定。” “至于兵马的问题,咱已替你想好了,你即刻率兵赶往蔚县,与平西侯调换人马,不过只需将那些可能背叛你的人替换掉即可,以免影响了战斗力。” “同时咱也会让平西侯派一些兵将去弥补黄得功的损失,只要你们筹谋得当,要收服黄得功并非难事。” “再就是你到河南前,最好先派人去招降任七等人,他们都是些无远见的流民,你不妨许以田地、官爵......” “你一定要记住,若不能全部招抚,也要分化他们,最差也要让他们对你放心,不会从背后偷袭你......” 李若琏认真记下朱元璋的吩咐后,也急匆匆地走出了东暖阁。 正文 第178章 朱元璋的得与失 “父皇,儿臣想南下去南京,还请父皇俯允!” 朱慈烺在李若琏离去后,突然跪地请旨。 朱元璋愣了愣,随即扶起他道:“咱之前是有意让你去南京,但现在局势复杂,你再等待一些日子......” 朱慈烺见朱元璋直接拒绝他的要求,心中不由一阵轻松。 因为现在北方叛乱未定,女真又即将到达。 他此刻请旨南下,很容易让朱元璋误会他是要借机南逃。 而朱元璋的性格,若是对他有所怀疑,必不会直接拒绝,而是借机询问他的计划。 到时只要他开口,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他相信朱元璋都能理出头绪,让他的计划无疾而终。 可此刻朱元璋毫不犹豫地拒绝他,说明对方对他深信不疑。 所以朱慈烺并未因拒绝而怨恨,反而因此对朱元璋更加尊敬,同时心中的责任感也更重。 随即他又见朱元璋眉头紧皱地查看坤與图,心中又一阵难受。 他犹豫了一会,又跪下奏道:“父皇,儿臣知道此刻请旨南下,会让局势变得复杂。” “但是儿臣实在不愿见父皇这样辛苦,而且李指挥使手下也只有数千兵马,纵使他能拿下河南东部,也未必守得住......” “儿臣知道父皇担心南方势力会利用儿臣对付您,但是您放心,儿臣纵使死,也绝不会给他们机会......” 朱元璋看着强忍泪水的朱慈烺,听着对方的这些肺腑之言,心中也颇为感动。 其实在朱慈烺刚才提出要南下时,朱元璋除了考虑到朱慈烺说的理由外,也确实想过朱慈烺此举是想在南方自立。 毕竟帝王家的亲情是最凉薄不过的,更何况现在又是大难临头之时。 不过他的内心虽有些淡淡的忧伤,却并没有责怪朱慈烺,反而还有一丝喜悦。 因为若要成为一代明君,不光要有城府、韬略,还要能审时度势,当机立断,仁慈与狠辣一个都不能少。 不然一只仁慈、富有的绵羊,最后只会成为恶虎们的食物。 虽说这样的太子可能会给朱元璋带来危险,但是他对此却并不太在意。 因为他自信能够驾驭得住朱慈烺,再就是这种风险,从长远来看,也是利大于弊。 而且若说危险,这种危险也并非只来自太子。 所以他并未试探、阻拦朱慈烺,而是决定让朱慈烺自主成长,能真正地成为一代明君,而不是像朱允炆那般经不起风浪。 当然,朱元璋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 特别是他虽贵为天子,却也饱受人间苦难,经历过早年丧父、中年丧妻、晚年丧子的悲痛。 所以他也渴望亲情,极其希望过家庭和睦,儿孙绕膝的日子。 可惜他是帝王,还是一个风雨飘摇帝国的天子。 为了他的大明江山,为了大明的万千百姓,他又不得不将这一切都放下。 这个对普通人来说并不算难的事情,而他这个高高在上的帝王却只能深埋心底。 不能、也不敢让任何人发现,因为他要做一个无敌的君王。 此刻,他听到朱慈烺的话,内心是激动的,血也再次沸腾。 他待朱慈烺说完后,又坚定地将朱慈烺扶起,随即一脸怒容地喝道:“太子,咱这般培养你,你怎能如此不爱惜自己?” “你可知此次平西侯围攻李贼,为何陕西的叛军迟迟未动,就是因为李贼无后,派系两分,相互猜忌。” “而今你身为储君,不思为父为君善保此身,竟想以此尊贵之身去与瓦罐争锋,你如何对得起咱,对得起列祖列宗......” 朱慈烺本是一片孝心,此时闻言,才知自己错的离谱。 他身体一阵颤抖,随即跪下请罪。 朱元璋这次没有再扶起朱慈烺,而是收敛怒容,继续说道:“咱知你是一片孝心,但孝心若用的不对,就是害人害己的坏心。” “特别是你现今才学不足,却师心自用,自以为是,这样只会让局势变得更糟。” “你以为只要你不屈服,南方的叛臣就拿你没办法?” “咱告诉你,哪怕是你死了,他们也有千百种方法借尸还魂,你又如何能阻拦得了,还有......” 朱元璋一边训斥朱慈烺,一边暗中观察对方的神情。 他见朱慈烺满脸愧疚,同时又强忍泪水,心中也有些不忍。 于是他再次扶起朱慈烺,柔声道:“好了,咱知道你的苦心,只是朝政大事,绝非心存仁孝就能解决的。” “你以后有什么事,都可跟咱讲,有不明白的,也尽可来问咱......” 朱慈烺看着一脸慈祥的朱元璋,心中激动不已。 眼眶中的泪水不停地打转,却始终没有流下来。 朱元璋见状,眼睛不禁也有些模糊。 他拍了拍朱慈烺的肩膀,和蔼地道:“这几日你也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吧!” 朱慈烺闻言,连连摇头道:“父皇,儿臣不累,儿臣虽帮不上忙,但是能陪陪您,儿臣心里也舒服些。” 朱元璋见状,心中更觉温馨,笑着道:“咱不用你陪,而且事情已经处理好了,咱一会也就休息了。” 他说罢,见朱慈烺一脸狐疑,又解释道:“女真虽然可能会南侵,但是多尔衮为了迷惑咱,怎也会做做样子。” “因此等他真正率兵攻来,最快也是三四日后的事,那时巩永固和吴三桂的兵马已经到位,短期内不会有任何危险。” “而且从之前的情况来看,张煌言等人也颇有谋略,加之郑鸿逵即将到达朝、鲜,若他们得力,多尔衮或许根本没有出兵的机会。” “至于李若琏,你就更加不用担心了,你刚才看到的只是他手中的部分兵马,其实他经过蔚县、恒山大战后,麾下已有近两万人。” “而在渑池的堵胤锡、沈云英皆是忠义之士,手中也有一万精锐骑兵.” “再加上巩永固名为弥补黄得功,实则牵制他的兵马,李若琏要攻下、守住河南以东,根本就不是难事......” 朱慈烺听完朱元璋的讲述,心中的担忧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只是他的眉头才舒展开,随即又皱了起来,有些担心的看向朱元璋。 正文 第179章 政治争斗比战争更凶险 “父皇,还有南方的那支叛军呢?” 朱慈烺有些担心地道:“既然他们先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地出手,肯定也不会让李指挥使轻易占领河南以东。” “而且他们一出手就是一万骑兵,连袁宗第的精锐都无法抵挡,想来手下兵将也不少。” “现在他们退往江西,可能他们的老巢就在那里,而堵胤锡和沈云英又都是江西总督袁继咸的人......” 朱慈烺说着,又停了下来,一脸担忧地看向朱元璋。 朱元璋闻言,笑着摇头道:“太子,你果然有所进益,不过这次,你却有些杞人忧天了。” “咱虽未亲眼见到沈云英是如何击败那一万人,但是他们人数相当,而且你也说了,对方连袁宗第的精锐也能硬抗,实力必然不弱。” “所以对方纵使被沈云英偷袭,最多也就是折损些人马,绝不会落荒而逃。” “再就是从对方先前的战略来看,他们领军之人狡猾多端,定不会在众人都关注的情况下,逃回自己的老巢。” 朱慈烺愣了愣,随即有些犹豫地道:“父皇的意思是他们并非江西之兵,之所以这样做就是要让我们怀疑袁大人?” 朱元璋点头道:“不错,现今李贼暂时失利,短期内难有所作为。” “而女真铁骑虽强,但他们人数太少,纵使能打下咱们大片的领土,也无法固守。” “何况咱们还有山海关等城池依仗,只要咱们不妄动,女真短期内也奈何不了咱们。” “所以对方若要有所图谋,只能是让咱们内乱,而君臣生疑,特别是君王对封疆大吏的怀疑,足可毁家灭国......” 朱慈烺听完朱元璋的话,身上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随即他又有些疑惑地道:“若他们的老巢不在江西,那他们逃往江西,不怕袁大人围剿他们吗?” 朱元璋笑道:“这正是他们的高明之处,要知南兵并不善陆战,特别是袁继咸已经抽调一万精锐给堵胤锡。” “此时他纵使有心剿贼,也无力施为,若咱看不清此点,斥责袁继咸,则会君臣生隙。” “特别是袁继咸为官清廉,在南方威望颇高,不少南方大员皆是他的至交好友。” “若他受罚,或是心怀不满,南方的官员势必对咱心怀怨怼,再加上那些叛臣趁机煽动,咱们立时就会因缺粮而陷入困境......” 朱慈烺听完朱元璋的解释,才刚散去的冷汗又更加凶猛地冒了出来。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之前想要去南方的事情太过幼稚。 他定了定心神,又向朱元璋请教道:“若依父皇之见,那一万人到底是谁的兵马?” “还有现今父皇已经捉拿了名义上剿叛的徐允祯等人,儿臣听说魏国公徐允爵在南京颇得人望,与保国公张国弼、灵璧侯汤国祚、忻城伯赵之龙等人关系甚密。” “若是父皇无故诛杀徐允祯等人,儿臣担心他们会趁机挑拨,到时南粮北运之事恐也会受阻。” 朱元璋闻言,知朱慈烺做了不少功课,眼光也比先前强了不少,心中暗暗欢喜。 因为他现在最大的危机并非女真或是左良玉等人,而是粮食。 一旦南粮不能及时运达,那他的一切谋划皆无法实施。 不过为免朱慈烺太过担心,他故作轻松地道:“你说的这些人虽然有些影响力,但是你别忘了,咱手中有兵。” “只要李若琏打通河南通道,咱的大军便可长驱直入,纵使他们有异心,也不敢妄动。” “至于你说的那一万人,从他们的战力来看,绝非江浙之兵,所以咱就更不用担心。” “而且南粮北运只是过渡,只要宋应星能将番薯等作物种植出来,不要说是南方,就是女真,咱也可弹指而灭......” 朱元璋说着,又将话题引到蒋德璟等人身上。 朱慈烺听完朱元璋的讲述,心中已经放松不少,便顺着他的话将近日之事讲了出来。 原来自从上次朱元璋责怪蒋德璟处事犹豫,并让吴孟明派了一队锦衣卫随其行事后,蒋德璟一改先前的保守态度。 他先是将吴德义等跑出来闹事的县令抓起来治罪,随后又对那些贪赃枉法的官吏大批罢免。 对于一些罪大恶极之人,不管是谁求情,他也是毫不手软,依法治罪。 期间虽也有人跳出来闹事,不仅诱导无知百姓围攻他的府邸,还一度指使人行刺于他。 但蒋德璟并未因此退缩,依然自顾自地处置官吏。 同时让锦衣卫缉拿违法之徒,先后诛杀了十几个官吏和乡绅,才将此事压了下去。 自此之后,京城的吏治得到了极大的改善,下山、逃难回来的百姓也越来越多。 在宋应星来了之后,蒋德璟更是全力配合,只因番薯等种子尚未运来,所以耕种等事暂无成效...... 朱元璋听完朱慈烺的讲述,又想起宋应星被刺杀之事,询问之下才知对方竟是在江西境内动的手,不由皱起了眉头。 这时,朱元璋突然想起这次回来一直没见到李琎,借机问道:“户部的倪元璐和李琎在此事上表现如何?” 朱慈烺闻言,躬身道:“户部尚书倪大人对此十分配合,至于户部侍郎李大人近日好似一直在筹备粮饷、马匹等事,儿臣也没有见到他。” 朱元璋有些惊讶地道:“你一直没有见到他?” 朱慈烺想了想,道:“儿臣这几日都忙着对付李祖述等人,并未召集户部商议耕种之事......” 他话还没说完,见朱元璋面有忧色,立时明白过来,有些担心地道:“父皇,您是担心李大人遇到了危险?”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李琎为人忠信,咱虽未告知他出京之事,但他与申湛然是好友。” “以申湛然对咱的了解,自不会对他隐瞒此事,纵使他前些天忙于事务,并未参与平叛之事。” “但今日叛军围攻皇城是何等大事,以他的心性又怎会置之不理?” 他说着,又想起申湛然的异常表现,心中不由一惊。 要知他现在看似挽回败局,但是真正能够信任,能担事的也就只有刘文炳、巩永固、李若琏、申湛然、李琎五人。 而今申湛然举止有异,而刘、巩、李三人又在外征战,若是李琎再发生什么意外,他在京城中恐又要成为孤家寡人了。 就在朱元璋担忧之时,一个小太监进来禀告,说吴孟明和孟兆祥在外求见。 正文 第180章 李琎失踪了 朱元璋知他二人应是来回禀处置御史和百姓之事,示意小太监带他们进来后,又缓步走向他那把老木椅。 这时,吴孟明和孟兆祥在小太监的带领下,走进了东暖阁。 朱元璋打量了他二人一眼,见他们皆一脸淡定,知事情已经解决,心中的担忧也放了下来,随后又看向吴孟明道:“吴卿,你那边可还顺利?” 吴孟明见问,躬身道:“陛下,末将按照您的吩咐......” 原来那些御史刚开始还闹得十分凶,不过当吴孟明拿出廷杖后,立时就有几个御史吓得变了脸。 吴孟明见状,又借机劝说,给足他们台阶,不少人也就借坡下驴地离去了。 只有王章和陈、良谟几人较为顽固,依然要求见朱元璋申述。 吴孟明虽敬佩他们的硬气,却也没有再和他们多说,而是准备执行朱元璋的命令。 不过就在锦衣卫要动手的时候,范景文恰好经过,劝说一番后,王章等人也离去了。 朱元璋听说范景文突然出现,不由皱起了眉头。 随后他又看向孟兆祥道:“孟卿,你那边的情况又如何?” 孟兆祥恭敬地道:“陛下,臣那边的情况与孟大人的有些不同,那些百姓并非是为徐允祯等人叫屈。” “而是因为他们大都是徐允祯等人田地里的庄头和佃户,担心田产充公后无处安身,便联合了一些无地可种的百姓前来闹事。” 朱元璋有些疑惑地看向孟兆祥道:“户部不是已经将充公的一些田产分给百姓了,怎么他们还会因此闹事?” 孟兆祥有些无奈地道:“分是分了,不过除了那些奖励兵士的田产落实外,其他的大部分还没有落实。” “而且落实的田亩也多有短缺,加之百姓才分到地,就有官吏去收税,他们心中皆有怨言,恰好这时又有人挑头,所以就闹了起来。” “后来户部的一些官员赶来解释,并承诺尽快处理后,那些百姓才散去。” 朱元璋闻言,借机问道:“李琎不是在负责此事吗,他怎么说?” 孟兆祥摇头道:“此次户部来的是郎中王正志,臣并未见到李大人。” “臣好似听说李大人前几日处理了兵士的田产之事后,就出城去收购战马了,至今尚未回来。” 朱元璋瞥了吴孟明一眼,见对方一脸茫然,心中不禁有些不满。 不过因孟兆祥在场,他便压下怒火,又看向孟兆祥道:“孟卿,此事事关国本。” “你去找一下户部的人,务必将其中的原委弄清楚,然后制定出一些切实可行的刑罚,以免奸人趁机为非作歹!” 孟兆祥应下后,便恭敬地退出了东暖阁。 “吴卿,你可知李琎在哪里?” 朱元璋待孟兆祥离去后,又看向吴孟明沉声问道。 吴孟明刚才已看出朱元璋的不满,其实他听闻李琎之事后,心中也有些奇怪。 只是他前些天一直忙于平叛,根本无暇顾及。 此刻见朱元璋面有怒色,急忙告罪道:“末将之罪,末将现在就派人去找!” 朱元璋见吴孟明仍未明白其中关窍,立时大怒道:“现在去找,去哪里找?” “你的锦衣卫连潜伏在山谷里的数千叛军都能无意间发现,却不知堂堂正正出城的吏部侍郎到哪去了,你还要去找,是要将李琎的尸体找回来吗?” 吴孟明闻言,急忙跪地请罪。 朱元璋见吴孟明一脸惶恐,想到这些天他也确实辛苦,又强压怒火。 沉声道:“吴卿,咱知道锦衣卫鱼龙混杂,但是为何李若琏在时,就没有发生这样的事,到你手上就问题不断?” “咱且不说李琎之事,就是今日行刺太子的人,你查了没有,是否还有同党?” “还有之前让你查王德化在京城的藏身之处,这些天都过去了,依然没有结果!” “到底是查不出来,还是有人故意隐瞒,你若再这样下去,咱怎能放心......” 吴孟明听到朱元璋一连串的指责,心中也是惊慌不已,连连叩头请罪。 一旁的朱慈烺见状,刚想要开口替吴孟明求情,却被朱元璋的目光制止了。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好了,吴卿,你起来吧!” 吴孟明闻言,愣了愣,叩头谢恩后,才缓缓起身。 朱元璋见他额头已然磕破,隐见血迹,又收敛怒容道:“吴卿,咱知道你这些天不容易。” “咱也听太子说过,你为了平叛的事忙的几天都没合眼,你的功劳、忠心咱都知道,也记在心里。” “但是这不能成为你疏忽的理由,要知道锦衣卫是咱的心腹之人,若是连你们都靠不住,你让咱还能相信谁......” 吴孟明心中本还有些不满,此刻听到朱元璋的话,也觉得是自己的过失,又连忙请罪。 朱元璋点头道:“吴卿,李琎的事,你不用管了,咱自会处理。” “从现在起,在一个月内,咱希望你能将锦衣卫整顿好,人数多少没有关系,但是一定要忠心可靠。” “此事你若做好了,咱就封你做指挥使,若是做不成,那锦衣卫你也别再呆了,跟着李若琏去打仗吧,你可记下了?” 吴孟明闻言,身体颤了颤,急忙躬身领命,随后急匆匆地走出了东暖阁。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又看向朱慈烺道:“你那侍卫长周镜呢,咱怎么也没有看到他?” 朱慈烺闻言一愣,随即躬身道:“因最近李祖述等人作乱,儿臣担心弟弟妹妹会有危险,所以就让他守在坤宁宫了。”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他.....忠诚上可以的吧?.” 朱慈烺有些犹豫地道:“侍卫长先前还对国丈之事有些耿耿于怀,不过这些天经历了这许多事,他心里也已明白过来。” “前两日四弟(朱慈炤,田贵妃所生)被宫人暗害,还是他奋不顾身地救了下来,忠诚上应无问题。” “只是他为人虽然忠勇,却不够机智,若是父皇想让他暗中查访李大人的事,儿臣担心他未必能够胜任。” 朱元璋沉吟道:“只要为人忠诚,能忠君爱国,能力可以慢慢培养......” “现今李祖述仍未擒拿归案,宫中肯定还有他不少眼线。” “若是申湛然的异常与此有关,恐怕他也是因对宫中情况不熟悉,怕打草惊蛇,害了李琎,才不敢开口,所以此事只能暗中进行。” “周镜身为皇亲,想来以前与那些皇亲勋贵多有来往,而且与咱还有杀父之仇,由他去查,应是最合适的......” 就在他夫子二人商议之时,一个小太监犹犹豫豫地走了进来。 正文 第181章 王承恩的觉醒 朱元璋见那小太监一副畏畏缩缩地模样,不禁皱起了眉头。 因为自从上次发生王之心攻打宫城之事后,朱元璋为了保证乾清宫的安全,避免军国大事外泄,已将乾清宫的太监全都换了一遍。 之后他又亲自挑选了一批职级低微,却还算伶俐的小太监来乾清宫当差。 由于这些人身份卑下,在宫中熟人也不多,加之朱元璋行事严厉。 所以尽管这些小太监伺候的是皇城中最尊贵的人,却也不敢自高自大,更不敢收受贿赂,或是擅自替人传话。 此刻他见到这小太监的情形,知道应是受人之托前来,心中不禁担心是不是他哪个步骤出现了纰漏。 就在朱元璋沉思之时,那小太监见到他的目光,身体一阵颤抖,不由地跪了下去,颤巍巍地道:“万......万岁爷......爷,王提督......督......” 朱元璋闻言,这才想起王承恩之事,沉声道:“是王承恩让你来的?” 小太监连连点头道:“是......是......不是......是小的......的见王......王提督......” “嗯?” 朱元璋一声冷哼,吓得小太监一阵哆嗦。 随即叩头哭泣道:“万岁爷,小的糊涂,不敢欺瞒万岁爷,确实是王提督让小的进来看看,他怕万岁爷生气,小的不小心......” 小太监惊慌之下,虽然不再结巴,话却说的颠三倒四。 不过他说的虽有些混乱,朱元璋倒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应是王承恩想来请罪,却又怕时机不对,惹恼了朱元璋,故而让那个小太监进来查看。 只是这小太监太过紧张,竟直接走了进来,这才发生了刚才的事。 朱元璋想到这些小太监都是跟着王承恩办事,替他传话倒也情有可原,心中稍稍放松一些。 他看了一眼还在喋喋不休解释的小太监,高声道:“你去告诉王承恩,让他回去好好反省,等咱空了自会叫他。” 小太监或许太过紧张,听到朱元璋的话,愣了愣才回过神来。 随即匆忙叩了个头,就准备跑出东暖阁,没想到朱元璋的声音又响起道:“等等!” 小太监闻言,立时觉得腿有千斤重,艰难地转过身,一脸惶恐地看向朱元璋。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对小太监道:“你让王承恩进来吧!” 小太监本还担心会受到责罚,此刻听闻只是让王承恩进来,恭敬地应下后,飞快地退出了东暖阁。 一旁的朱慈烺见朱元璋突然改变主意,有些担心地道:“父皇,王提督这些天也是忠心耿耿,只是做事糊涂了些,您要......” “太子,你怎的又犯糊涂了?” 朱元璋不待朱慈烺把话说完,就高声打断了他。 朱慈烺闻言一愣,随即想起朱元璋刚才教训他,“孝心若用的不对,就是害人害己的坏心”等语,一脸惭愧地看向朱元璋。 朱元璋见朱慈烺一脸羞愧,又想到他才十来岁,若是打压太过,失了信心也非好事。 于是他又和蔼地道:“太子,你一定要明白,用人首要忠心,但是不能因为对方忠心,你就功过不分。” “要知道功是功,过是过,功过有时能相抵,有时却要分得清清楚楚,不然你就无法统御群臣......” 朱元璋正说着,突然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他便停下话头,看向门口。 只见王承恩穿着一身泛白的太监常服,垂头躬身,颤颤巍巍地走了进来。 朱元璋见王承恩衣衫整洁,并未拿箭伤来博同情,心中对他的不满不禁减了几分。 不过他并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慢慢前行的王承恩。 一时间,东暖阁内除了王承恩的脚步声外,就再无任何声响。 王承恩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心跳的越来越快,脚步却越来越慢。 不过他走的虽慢,但只要是路,总是有尽头的。 所以尽管他希望路能走不完,却还是走到了尽头。 不过在到尽头的瞬间,他想到朱元璋此刻仍肯见他,突然就释然了。 于是他恭敬地跪下,请罪道:“陛下,奴婢前来请罪,请陛下责罚!” 朱元璋一直盯着王承恩,此刻见到他的变化,心中的不满又减去了几分。 原来刚才朱元璋之所以改变主意,就是因为想到王承恩关闭东厂之事,虽做的有些糊涂,却并未有坏心。 而且此次他出京之事,王承恩连最信任的徒弟都没有告诉,足见王承恩还是能分得清轻重,对他也是忠心耿耿。 加之他现在想要整顿皇城,肃清宵小,王承恩也是一个可用之人。 他担心若是今日不见王承恩,对方会因愧疚而堕落,平白失去一个助力,于大局不利,故而才让王承恩进来。 此刻他见王承恩不仅顶住了压力,而且在最后一刻觉醒。 变得不再畏惧,敢于担当,知他没有看错人。 不过他却并未表露出来,而是沉声喝道:“你说你错了,你错在哪了?” 王承恩这次并未被朱元璋的声音吓到,一脸沉静地道:“奴婢错在没听万岁爷的话,自以为是地想向万岁爷证明自己。” “错在有私心,想借东厂实现自己的理想。” “错在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想要替太监正名,错在......” 王承恩越说声音越高,越说胆气越足。 到最后他倒不像是来认错,好似来表决心的了。 朱元璋见状,心中对王承恩更加满意。 他待王承恩说完后,才又沉声道:“既然你已认识到错误,那咱就给你一次机会,若是你能做好,咱既往不咎。” “若是你做不好,那你也就别再宫里呆了,收拾包裹回老家去,你可愿意?” 王承恩闻言,恭敬地应道:“万岁爷,奴婢一定尽心办差!” “若是做不成,您也不用赶奴婢回老家,奴婢自会给您一个交代。” 朱元璋见王承恩一脸豪情,而且不问缘由地答应了下来,知他已经找准了自己的位置,心中暗暗点头。 随即他又沉声道:“现今宫廷人员混杂,各方势力在宫中都布有耳目,咱准备让太子整顿宫廷。” “不过太子事务繁忙,很多具体的事他可能无法处理,所以就由你从旁协助,若此事做成了,你依然是咱司礼监的提督太监!” 王承恩闻言,叩首谢恩道:“奴婢遵旨!” 朱元璋点头道:“好,那你下去准备吧,明日将方案上呈太子!” 王承恩高声应下后,才恭敬地退出了东暖阁。 朱元璋待王承恩离去后,又沉思了一会,才对一旁的朱慈烺道:“走,咱们去见见你的母后!” 正文 第182章 整顿宫廷 当朱元璋和朱慈烺来到坤宁宫时,周镜正在宫外安排防卫之事。 他见到朱元璋后,面上虽有些冷,却仍恭敬地行了一礼。 朱元璋见周镜对他的态度确实比先前好了不少,心中对朱慈烺又多了一份认可,同时原本的担忧也减轻了一些。 他示意朱慈烺留下后,便径直走了进去。 “父皇!” 朱元璋才走进坤宁宫,就被眼尖的昭仁公主见到,大叫着跑了过来。 朱元璋本已有些疲惫,此刻见到天真活泼的昭仁公主,整个人立时精神不少。 他见昭仁公主因跑得太急,脚步有些踉跄,急忙上前抱住她,佯作生气的道:“你这个小调皮,这样不小心,要是摔坏了可怎么办?” 昭仁公主虽然年幼,却也十分聪慧,知道朱元璋是在故意吓唬她。 于是她一边用胖乎乎地小手抹着朱元璋额头上的皱纹,一边俏皮的笑道:“儿臣才不怕呢,有父皇在,父皇又怎会让儿臣受伤!” 朱元璋闻言,心中不由一颤。 随即看着一脸纯真的昭仁公主,颇有感触地道:“昭仁说的对,只要有父皇在,就一定不会让昭仁受苦!” 昭仁公主闻言,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随即又搂着朱元璋的脖子撒娇。 这时,周后等人也闻讯赶来接驾。 朱元璋见周后与袁贵妃携手前来,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心中暗暗点头。 随即又见到定王朱慈炯和永王朱慈炤两兄弟紧挨在一块,显然十分要好。 特别是他二人只有十来岁,却都丰神俊逸、举止有度,风采直追太子朱慈烺。 而坤兴公主朱媺娖虽身形有些单薄,却并不显得柔弱,反而让人更觉窈窕。 再加上她那堪比周后的白皙肤色和绝美容颜,以及眉宇间散发出来的淡淡书卷气,闭月羞花亦不足形容其美。 朱元璋看着眼前围绕着他的这些人,久违的亲情再次涌上心头,一时竟有些迷糊了。 “小调皮,快下来,别累着你父皇了!” 这时,周后清脆的声音将朱元璋惊醒。 随后朱元璋就感觉昭仁公主更加用力地搂着他的脖子,并嘀咕道:“父皇好久都没来看儿臣了,儿臣才不下来呢!” 朱元璋闻言,心中不禁一酸。 随即用力抱紧昭仁公主,大笑道:“好,父皇今天就一直抱着咱的乖女儿!” 说罢,他就大踏步地朝前走去。 周后见朱元璋今日的心情似乎特别好,心中暗暗高兴。 她与袁贵妃对视一眼后,也急忙跟了上去。 朱元璋来到大厅,突然想起未见到懿安皇后张嫣,便向周后询问道:“懿安皇后这次没有受到惊吓吧?” 周后闻言,恭敬地道:“陛下放心,懿安皇后之前一直与妾等在坤宁宫,方才得知叛乱已平,才返回慈安宫,并未被叛军吓倒。” 朱元璋点了点头,右手下意识地抚摸着昭仁公主粉嘟嘟的小脸,与周后、袁贵妃等人闲话起来。 不一会,朱慈烺就带着周镜走了进来。 周后见他二人前来,知道朱元璋应是有事要吩咐,便给坤兴公主使了一个眼色。 朱媺娖见状,故意上前捉弄昭仁公主。 昭仁公主正是无法无天的年纪,没事都要惹出点事来。 此刻被朱媺娖戏耍,哪里肯服软,当即从朱元璋的怀中跳下去反击。 不一会,两个公主就笑嘻嘻地跑出了大厅。 袁贵妃等人也是聪慧之人,先后借机离去。 “父皇,儿臣已经和侍卫长说过了,他愿意去打探李琎大人的消息。” 朱慈烺待众人都离去后,才躬身向朱元璋道。 朱元璋闻言,打量了周镜一眼,沉声道:“侍......国舅,咱知道你心中有些怨咱。” “但是咱也是不得已,而且咱也已经设法保全国丈......” 周镜见朱元璋一改常态,竟放下皇帝的架子与他说家常,心中既惊讶又愧疚。 其实他那日从周后处得知周奎被杀之事后,也曾回去仔细询问过下人。 知道当时李若琏确实有意保全周奎,只因周奎喝了酒,不仅十分嚣张地拿出了太子的手谕,还稀里糊涂地跟着田弘遇等人去了承天门,这才惹来杀身之祸。 此刻见朱元璋以天子之尊,竟婉言道歉,急忙跪下叩头道:“陛下,臣明白,臣后来问过下人,他们都已经告诉臣了,要怪就怪父亲太过贪婪......” “若是他那日不喝那多酒,或许也不会......” 周镜此言一出,也勾起了周后的伤心事,立时双眼含泪。 朱元璋见已打动周镜,急忙上前扶起他道:“国舅,你能明白咱的难处,咱就放心了。” “现今天下混乱,朝臣各怀心思,咱也是日夜难安,现在能与你和皇后说些贴心话,咱就舒服多了......” 周镜本是一个耿直的汉子,此刻听到朱元璋这些煽情之言,立时热泪纵横,连连向朱元璋表衷心。 朱元璋又与周镜拉了一番家常,才将话头引到李琎身上,一脸伤感地道:“这李琎也是个苦命的,先前因上书之事,被南方士族追杀。” “后来跟了咱,也是没日没夜地替咱操劳,许多咱不方便说的话、做的事,都是他出面解决的,因此得罪了不少人。” “他这次失踪,也是因为帮咱惹来的祸事,所以咱决不能置之不理,只是现在宫中人员混杂,为免害了他,就只有劳烦国舅......” 周镜见朱元璋如此情深义重,心中也十分感动,急忙表态一定会将李琎救回来。 朱元璋对周镜表示感谢后,又借机引到宫中耳目上。 周后早已想整顿宫闱,只因先前宦官势大,而崇祯又无魄力,故而才没有行动。 此刻见朱元璋有此意向,便试探地将一些方案说了出来。 朱元璋闻言大喜,立刻吩咐周后着手去办。 几人一番密议后,朱元璋就离开了坤宁宫。 随后不久,坤宁宫就传出周镜因擅离职守,惹怒了朱元璋,被重打了五十廷杖。 而周后也因替周镜求情和宫中消息外泄等事,遭到朱元璋的斥责,并责令其整顿宫闱。 周后似乎也感到了威胁,当天夜里就开始行动。 一连巡查了十几个宫殿,杖毙数十人,驱离出宫数百人。 与此同时,太子朱慈烺也大发雷霆,当夜巡查司礼、御马二监,杖毙太监十人,罢免、驱赶太监五十余。 当这些消息传到宫外后,京中立时引起一阵恐慌。 而整夜未眠的申湛然听到这个消息,脸上竟露出了一丝笑意。 随即他整了整衣衫,缓步朝东暖阁走去。 正文 第183章 钱粮之难 当申湛然进入东暖阁时,见朱元璋端坐上首,眉头微皱地看着正在争论的蒋德璟和倪元璐,而王家彦和范景文二人则在一旁低语。 蒋德璟见到申湛然后,立刻将他拉过来道:“申大人,你来评评理,这田都还没真正分下去,就向人收税......” 原来蒋德璟前些天一直忙着招抚百姓,整顿吏治。 因需要吏部的钱粮安顿百姓,购买种子、耕牛等物,所以尽管他知道户部的田产分配的有问题,也只得劝说部下,息事宁人。 因为他知道此事并不易做,而且见兵士的田产皆已落实,以为户部已有方案,不久就能妥善解决。 直到昨日听闻百姓聚众闹事后,他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特别是征收赋税一事,让他恼怒不已。 他本以为是他手下的官吏胡作非为,所以立刻将相关人召来训斥了一顿。 没想到众人皆连连喊冤,说这些事都是户部的要求,他们也是被逼无奈。 更有甚者,户部的一些人还直接越过他们插手赋税之事,弄得他们也十分被动。 蒋德璟因户部发放的种子、耕牛等物不足,致使招抚百姓困难重重,心中本就有些不满。 现在又听闻户部竟直接派人征收赋税,当即大怒。 他也顾不得天色已晚,就急忙赶往户部去找倪元璐讨说法。 没想到他见到倪元璐后,还没来得及开口,对方就向他大诉苦水。 原来这些天户部确实收到了不少抄没的田产,但是等他们去分发时,发现几乎没有一块地的田亩数是对得上的。 因为抄没的那些田产大都与勋贵、皇庄、学田比邻,平日里他们就有不少纠纷。 这次得知对方被抄没后,立刻趁机侵占了田产。 再就是那些管事的也拿出不少单据,说哪些田地已经变卖,哪些田地已经抵押等等,而且证据充足,户部根本无法征收。 尽管倪元璐知道这里面的一些道道,奈何各方势力交错,他一时之间也难以解决。 幸亏当时李琎还在京城,不管不顾地强行征收了一些地,才解决了兵士田地的问题。 不过这样一来,又引出一个新的问题。 就是那些京军中的小官宦子弟也趁机占地,致使缺口越来越大。 本来李琎在时,众人因对他有些畏惧,还不敢太放肆。 可等他离京后,由左侍郎沈惟炳处理时,事情就越演越烈。 最后户部只得暂时停止分地,准备完全理清后再处理。 至于增收税赋一事,倪元璐更是有苦难言。 因为当初缴获叛军的银两不足以安民,倪元璐为了配合蒋德璟的安民政策,已经借用了部分军饷和皇室宗亲的俸禄。 现今战火不断,不仅各地催饷,就连宗亲也在京城解围不久,就提前派人来催促俸禄,而且要求全额领取。 而户部至今为止,尚未收到一分钱的赋税。 无奈之下,倪元璐只得接受了沈惟炳的提议,提前向百姓增收夏税,以解燃眉之急。 当然他们也并非是一刀切,而是根据百姓的情况区别对待,所以才会有户部直接插手赋税一事。 蒋德璟听完倪元璐的讲述,也是无法可想,便与他约定今日来找朱元璋商议此事。 没想到今日他二人还未进宫,王家彦又因军饷之事来找倪元璐,于是三人就一起来到了东暖阁。 当时朱元璋正与范景文谈论御史之事,见他三人皆是一脸愁苦,便向他们询问详情。 得知是钱粮之事后,又让他们各抒己见。 刚开始气氛还十分融洽,不过等蒋德璟提出提高盐、铁、茶叶等商业税后,立刻遭到倪元璐的反对。 倪元璐反对的理由也十分充分,一是提增商业税有违祖制。 二是现今北上战乱,尚需南方支援,若是提增商业税,极容易引起南方动荡。 特别是张献忠还盘踞在四川,时常骚扰湖广等地,若是将一些乡绅逼向张献忠,会对大局不利。 蒋德璟则认为百姓已经无力承担赋税,若强行征税,百姓没有生计必会附逆。 而商人的税赋却过低,以至不少百姓弃地为奴,所以必须要改变税制。 不然长期贫富不均,也会引发民变。 再就是他认为这些年商人已经积累大量的财富,提高部分税费,商人也完全能够承受,绝不会冒着杀头的风险去附逆。 ...... 申湛然听完蒋德璟的讲述,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申卿,你对此事怎么看?” 这时,朱元璋突然开口问道。 申湛然闻言,沉吟道:“微臣觉得两位大人说的都在理,现今北方未定,南方绝不能再乱。” “但是若无钱粮支持,战事难以持续,恐又会陷入恶性循环,确实......” 他说着,见朱元璋面有不满,又急忙改口道:“确实麻烦,不过好在李贼已经逃回陕西,短期内难有作为。” “而女真也已被安国公等人引到朝、鲜,暂时应也不会南侵,所以当前正是我们发展农业之时。” “只要我们能够执行陛下的屯田政策,熬过三四个月,这些问题都将不复存在。” 蒋德璟有些诧异地看了申湛然一眼,随即摇头道:“申大人,你虽说的在理,但是如何熬过这几个月,却是一个大问题。” “你要知道,若百姓不能安定,则人力匮乏,田地荒芜,又何谈发展农业,富国强兵?” 申湛然点头道:“蒋大人,微臣也认可您的说法,不过大乱求治,不可能一蹴而就。” “现今百姓虽然没有收成,但起码性命无忧,而且朝廷也会赈灾,这不比以前强多了吗?” “所以依微臣之见,大人不妨将步子适当收一收,集中财力、人力,做出几个示范县,只要百姓有盼头,他们自也不会再闹事......” 蒋德璟刚开始还有些不满地皱眉,听到后面却微微点头。 他待申湛然说完后,又试探地问道:“此法倒也可行,那提增商业税之事,是否也能找几个地方试点?” 他说着,又转头看向倪元璐。 倪元璐闻言,摇头道:“蒋大人,好事可以试点,因为这样会让其他人有盼头。” “但提增商业税,是剥夺商人的利益,一旦试点,不仅征收之地不满,其他地方也会声援。” “这样得了一分的税,却惹来十分的怨,可谓得不偿失,断不可行!” 蒋德璟也知此法欠妥,见倪元璐反对,也不再坚持,转而向倪元璐要试点安民的钱粮。 倪元璐苦笑道:“蒋大人,户部现今连皇室宗亲的俸禄尚且无力支付,又哪还有钱给您。” 蒋德璟笑道:“倪大人,你不要和我哭穷。” “刚才申大人也说了,北方不会有大的战事,你预算的军饷中尚有结余。” “不妨先拨给我,待夏粮出来后,再补上好了。” 倪元璐连连摇头道:“南方的皇室宗亲这次来了不少人,日日在户部厮闹。” “虽说他们有些无理,但是这两年不少北方的宗亲都逃到南方避难,生活确实不易。” “所以户部已将这些费用都算到宗亲俸禄里了,而且还有欠缺......” 蒋德璟闻言,又有些无奈地看向朱元璋。 他这才发现,不知在什么时候,朱元璋已是一脸怒容,心中不由一惊。 正文 第184章 安民,从剥夺宗亲俸开始! “倪卿,你回去告诉那些南逃的宗亲,要俸禄,咱一分没有,若是要军饷,咱倒是可以给他们筹措一些。” “咱封......太祖封他们藩王,是让他们镇守边疆,不是让他们呼奴喝婢,混吃等死的。” “现今北方大乱,咱夙夜忧心,他们不思报国也就罢了,竟还一味索取,置国家安危于不顾,简直是混账透顶。” “若是他们还不知进退,咱到时一定......” 朱元璋说着,见众人一脸惊讶,立时觉察到他现在的身份是崇祯,刚才有些话确实过了些。 于是他强忍下心中的怒火,对倪元璐道:“倪卿,你就按咱刚才的意思,修饰一下转告他们。” “若是他们有不服的,就让他们来找咱,咱会给他们一个交代。” 倪元璐闻言,犹豫了一会,才开口道:“陛下,臣知道您心中愤懑,但是宗亲数量庞大,足有近二十万人。” “相互间盘根错节,互为依仗,若是陛下不发俸禄,臣恐南方的宗亲闹起来,会天下大乱,还请陛下三思。” 朱元璋闻言,又想起那神秘的一万叛军,应就是南方某个或者某几个藩王的兵马,心中立时大怒, 他冷哼一声,怒喝道:“你以为......这是俸禄的事,现在百姓食不果腹,哀鸿遍野。” “若咱还不惜民力,继续让宗亲纸醉金迷,岂不是寒了天下人的心?” “一旦民心涣散,咱又如何平叛,如何安定社稷?” 倪元璐见朱元璋动怒,当下也不敢多言,只得退立一旁。 而范景文、王家彦、蒋德璟三人也被朱元璋的言行惊到,皆沉默不语。 这时,申湛然突然开口道:“陛下,宗亲毕竟事关皇家体面,若是他们衣食无着,百姓也会失去信心。” “依微臣愚见,不妨按以前的惯例,先拨付一个季度的俸禄,同时号召宗亲练兵平叛,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申湛然的话音才落下,王家彦立刻反对道:“不可,太祖之所以让宗亲镇守边疆,是因为当时京军强大。” “现在北方战乱,而宗亲大多在南方,一旦他们拥兵割据,祸患会比叛军更大,此事断不可行。” 朱元璋打量了他二人一眼,沉声道:“宗亲练兵势在必行,不过他们必须在原封地练兵。” “若是封地尚未收复的,则在离封地较近的地方练兵,总之一条,朝廷不养无用之人。” “另外明令各州府官员,密切留意宗亲动向,若确实生活困难的,可给予适当支助。” “但对于身强力壮之人,不愿报效朝廷的,一律不予俸禄,若是有宗亲敢聚众造反,当即斩首。” “自反叛之人三代以上,皆从族谱中除名,后代子孙亦不可以朱为姓......” 众人闻言,皆是脸色数变。 “蒋卿,有关田产不清之事,你立刻组织人丈量,当年太祖能丈量天下田产,咱就不信,咱连京城这点地也查不清楚!” 在众人惊讶之时,朱元璋又开口说道:“若是在你清查之前,主动上缴多余田产的,你可既往不咎。” “对于恶意瞒报,冥顽不灵之徒,必须令其缴纳所欠税赋,并依法治罪,不可姑息!” 蒋德璟闻言,有些担心地道:“陛下,现今天下未平,若是处罚太过,臣怕会激发民变,恐于大局不利!” 朱元璋冷笑道:“民变?他们是咱的民吗?” “此事你放心去做,咱随后就会让兵部屯兵,到时你就是给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造反。” “另外,你在招抚百姓时,做好登记管理,待其安定后,一定要严格执行里甲等制度。” “特别是针对流民的路引规定,务必要落实,凡是分给田地,安定下来的百姓,若没有路引,不得擅自离开,违令者,以通敌罪论处!” “再就是鸣冤鼓一事,要切实执行,若是再有鸣冤鼓不响,而百姓投诉无门的事情发生,咱第一个就问责县令!” 他说着,并未再理睬惊讶的蒋德璟,而是又打量了倪元璐和申湛然一眼。 随后继续道:“倪卿,山西之地比京城更加混乱,咱希望你去处理一下,尽量在一个月内完成田产等事。” “再就是山西瘟疫较多,你此去必须做好准备,切勿因为田产,瘟疫等事,影响了屯田之事。” 倪元璐闻言一愣,有些惊讶地看向朱元璋。 要知现今京城恢复生产,户部可谓重中之重。 此刻朱元璋让他出京,那就意味着要罢免他户部尚书之职。 虽说倪元璐生性高洁,并不太在乎这些名利。 但他此刻却是无罪免职,心中立时愤懑不已。 “申卿,咱记得你曾随吴有性学医,此次你也去帮帮忙,当然,若是能将你师父找来则更好!” 就在倪元璐恼怒之时,朱元璋的声音又响起道。 倪元璐闻言,心中又是一惊。 因为他知道申湛然虽只是一个翰林学士,却深得朱元璋的信任,俨然有成为下任首辅的趋势。 此刻见朱元璋竟将申湛然也派往山西,一时竟也有些迷糊,不知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而申湛然听到朱元璋的话后,脸上先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随即又佯作惶恐地跪下谢恩道:“微臣领旨!” 朱元璋看了一眼申湛然,又转头看向范景文道:“范卿,倪卿离京这些日子,你就辛苦些,替咱挑起户部的担子!” “有关赋税之事,咱的意思是,凡是新得田产之人,今年赋税全免,具体事务你可交由户部左侍郎沈惟炳等人去执行......” 范景文闻言一愣,随即躬身应了下来。 朱元璋又打量了众人一眼,道:“好,此事就此议定,你们都将手头的事务理一理,尽快各司其职。” “此事事关咱大明国运,希望各位一定要全力以赴,若是再让咱听到阳奉阴违,推诿扯皮之事,咱决不轻饶。” “你们,可都记住了?” 众人闻言,只觉得一股凌厉的杀气扑面而来,身体皆不由地微微颤抖。 不过当他们见到朱元璋的目光时,又强忍恐惧,躬身应了下来,随后在内心急迫的催促下,缓缓地离开了东暖阁。 朱元璋待众人都离去后,又起身来到案前,反复查看坤與图,同时心中不停地盘算时间。 其实刚才那些计划,他已思考多时,只因战事未定,才未曾执行。 而在今早,他接到吴孟明的密报,说左良玉在范北斗等人的帮助下,已经攻下太原。 事情也如他先前所料的一样,左良玉为了获得范北斗等人的支持,不仅没有安置百姓,反而帮着八大家剥夺了不少良民的田产。 当地百姓虽对此十分愤怒,却因左良玉手中有兵,最终忍了下去。 但朱元璋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因为这样的怒火达到一定程度,必会形成燎原之势。 所以,他的安民计划必须尽快实施。 他原本还有些犹豫,恰逢今日蒋德璟等人因此争吵,便提前公布了此方案。 只是他刚才说的虽然强硬,其实心中并不平静,因为现在还有一个隐患,那就是辽东的战局。 若是刘文炳牵制不住女真,京城、山西等地必将再起战火,那他的安民之策也会因此受阻。 一旦安民不利,便会错过了这季的收成,那南粮北运之事就要持续一年,这中间的变化可就大了。 想到这,朱元璋的目光又紧紧地盯在坤與图的辽东地界上。 正文 第185章 金铉的无奈与坚持 清晨,金色的阳光照耀着碧绿的海水。 一艘鸟船划破宛如碧玉的海面,激起的波涛像两只金色的翅膀,似要带着鸟船自由翱翔。 天高海阔,正是男儿意气风发时,只是站在船头的金铉却眉头紧皱,神色凝重地看向远方。 这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他身后传来。 “金二,距离赵二虎说的地方还有多远?” 金铉头也没回就知来人是金二,因为整个军队里只有他二人是北方人,尚未完全适应海上的生活,走路时脚步特别沉重。 “老爷,应......该快......快到了吧!” 金二尽量控制身体的平衡,一脸恭敬地道。 “嗯,这次赵二虎他们潜入朝、鲜皇城,希望能成功救出威北侯等人才好!” 金铉说着,又不禁看了一眼摇晃的甲板。 虽说甲板很厚,但他总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 “哎,老爷,您就是太好说话了,您本是主帅,哪里有郑森......” 金二话还没说完,见金铉微微皱眉,急忙改口道:“老爷,现今虽说已经入夏,但是海上风浪大,您要不回船里休息一下吧!” 金铉摇了摇头,道:“金二,本帅警告你,切勿再说出这种话,影响了军中的团结。” “要知我们此行兵马本就不多,再加上本帅和田妃都不擅长海战,先前攻打朝、鲜水师时,就因方法不当,损失不小。” “若非张煌言和郑森骚扰孔有德等人,恐怕我们现在早已被对方赶回去了......” 金二闻言,仍有些不甘地嘀咕道:“小的没说他能力差,只是觉得他行事太霸道了些。” “看人家张煌言,立的功比他还大,却比他谦逊多了,还有那田......” 金铉见金二越说越离谱,立时高声喝道:“金二,老爷的话,你现在也不听了吗?” 金二见他脸上隐现怒容,急忙行了个礼,缓步朝后走去。 金铉看着金二远去的背影,脸色不仅没有舒缓,反而更加凝重。 其实他刚才动怒,并非是金二说的不对,而是他担心金二这些话传到郑森的耳中,会让军心不稳。 因为他知道此行事关重大,若是不能将女真引到朝、鲜,后果将不堪设想。 但是他又不善海战,加之南兵的实力明显比郑森的亲兵弱了不少。 为了稳住郑森,他几乎很少否决郑森的意见。 而郑森刚出海的时候,态度还算恭敬。 但是自他击溃皮岛的水军后,就变得有些跋扈了。 后来更是直接推翻先前的计划,执意要求分兵攻打女真水师。 金铉与田淑英一番商议后,觉得郑森既然难以控制,不妨就让他率领本部人马去打女真。 因为若是郑森胜了,正好激怒女真,让对方整军前来,完成朱元璋的计划。 而若是郑森败了,经此一战应足以引起女真的重视。 同时也能打击郑森的嚣张气焰,对大战更为有利。 本来他们的设想挺好,没想到郑森和张煌言此战打的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 郑、张二人不仅击溃了孔有性的一万水师,还一度将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等人堵在港口,连门都出不来。 金铉接到这个消息时,本是十分开心,不过等郑森等人归来后,他就发现他高兴的太早了。 因为郑森这次回来,态度比以前更加跋扈,几乎不把他和田淑英放在眼中。 就在他准备找田淑英商议,如何镇住郑森时,没想到田淑英竟主动向郑森示好,并帮着郑森对付他。 像今日他之所以出海,就是郑森与田淑英商议后做出的决定。 理由也十分充分,因为孔有德等人即将到来,郑森必须集中兵马对付女真,无法脱身。 而李国桢的安危也十分重要,所以就由他这个主帅亲自来了。 “呼!” 突然,一阵疾风吹过,将沉思的金铉拉回了现实。 “老爷,情况好像有些不对,刚才哨兵隐约见到前方有十几艘战船朝我们驶来!” 这时,金二一脸着急地跑过来禀告道。 金铉闻言,皱眉道:“我们此行十分隐蔽,而且朝、鲜水师一直被我们困在港口,怎么会有战船出现?” 金二愣了愣,低声道:“老爷,会不会是郑森那小子想夺权,所以......” “金二!” 金铉厉声喝道:“你若还是这般冥顽不灵,别怪老爷动用家法!” 金二闻言,身体微微一颤,连连后退道:“老爷,小的这不是怕您遭人算计,要知道当时郑森让您来此时,脸色阴沉的很......” 金铉也知金二是一片好心,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待他闭嘴后,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型的千里镜,朝前方望去。 “咦,那好似我们大明的水师!” 金铉在千里镜的帮助下,隐约见到对方打着大明的旗帜,心中不禁有些疑惑。 因为按照朱元璋的安排,他们是一只孤军。 能战则战,不能则退回天津港,尽量保存实力。 这也是为何先前郑森进逼时,金铉会不断退让的缘故。 因为实力弱,责任大,所以他宁可委屈自己,也要设法完成朱元璋的重托。 但是现在突然冒出来的一支水师,让他疑虑丛生。 “打旗语!” 金铉犹豫了一会,对瞭望台的兵士吩咐道。 那兵士闻言,急忙爬到更高处,想对方打旗语询问。 “安国公,对方说他们是天津港的水师,奉您的命令前来!” 那个兵士见到对方的旗语后,有些惊讶地道。 “奉本帅的命令?” 金铉闻言,有些疑惑地道。 “是的,他们说是奉安国公的命令前来!” 那个兵士再次与对方确认后,一脸茫然地道。 “确认对方是天津港的水师吗?” 金铉惊讶过后,立刻想到可能是刘文炳来了,他心中没来由地一阵轻松,随后又朝兵士问道。 那兵士点了点头,道:“从服饰和旗语来看,应是天津港的水师......呃,他让我们过去!” 金铉闻言,这才放下心来,道:“好,加速向对方靠拢!” “哗!” 随着鸟船加速,海面上立时波涛滚滚。 “咦,那是威北侯,还有王千户......” “老爷,那人是安国公吗?他真的来了?” 金二见到李国桢、王守林等人后,本是一脸兴奋。 不过当他见到刘文炳时,不由露出惊讶之色。 “走,随老爷去见安国公!” 金铉见到刘文炳,一脸欢喜地道。 正文 第186章 辽东战局 金铉才走上刘文炳的座船,就见到刘文炳、李国桢等人热情地迎了上来,心中不由一暖。 这时,刘文炳又快步上前,亲热地握着他的手,一脸歉意地道:“金大人,这些天你受苦了,文炳在此向您赔罪了!” 金铉闻言一愣,连称不敢。 刘文炳又当着众人夸赞了金铉一番,随即拉着他朝船舱走去。 金铉看着一脸淡定的刘文炳,心中首次对刘文炳升起了敬意。 其实金铉最初在彰义门见到刘文炳时,他对对方并无好感。 认为刘文炳不过是有个皇亲的身份,才得到朱元璋的重任。 但经过彰义门、朝阳门、保定等大战后,金铉对刘文炳慢慢有些改观了。 所以上次朱元璋让他假扮刘文炳时,他经过一番犹豫,最后还是应了下来。 尽管他知道,若是刘文炳真的战死了,他这个冒牌货只有死路一条,但他当时为了大明的江山,依然答应了。 不过此刻,他突然发现,原来他当时答应朱元璋,除了为大明江山外,似乎也是因为他对刘文炳心存羡慕,希望能向对方一样建功立业。 就在金铉神思恍惚之际,众人皆已坐定。 刘文炳扫视了众人一眼,又激情澎湃地讲述了山西大捷等事,让在场之人皆兴奋不已。 接下来他再次肯定了金铉牵制女真的功劳,同时也讲出了他来此的缘由。 原来刘文炳和李三豹从天津出海不久,李三豹就通过锦衣卫的渠道,收到了赵二虎的求救信。 信中说由于女真大军即将到来,朝、鲜朝野极为震惊,担心女真此来是想吞并朝、鲜。 因此朝堂上分成了主战、主和两派,而这两派的第一个焦点就是如何处置李国桢等人。 李倧本是一心要处死李国桢,向女真示好的,只是金铉等人的强势压境,让他心中有了一丝担忧。 因为他得位并不正,先前之所以能坐稳江山,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他亲近大明,排斥女真的主张。 但自从崇祯九年,他向女真投降,并处死了洪翼汉、尹集、吴达济三学士后,国内就时常发生叛变。 特别是上月沈器远的谋反之事,让他至今仍心有余悸。 他本来指望女真水师击溃金铉等人后,再重振河山。 没想到女真这次却是水陆并进,不禁让他怀疑之前的决定是不是错了。 所以李倧对于两派的争论虽未表态,却暗中放松了李国桢等人的守卫。 赵二虎通过王守林先前在朝、鲜布下的眼线,探查清楚情况后,利用李倧的矛盾心理,将李国桢一行救了出来。 没想到他们救出李国桢等人后,李倧又突然全国通缉,逼得他们不得不放弃原来的接应路线,转而向朝、鲜东部逃窜。 赵二虎知道金铉在军中地位尴尬,未必能及时来援。 为免发生意外,他在向金铉送信后,又利用锦衣卫的渠道向京城求救...... 金铉听完刘文炳的讲述,才明白事情的原委,有些担忧地看向李国桢道:“李倧先放后抓,是否意味着他已经完全倒向女真?” 李国桢闻言,摇头道:“这倒也未必,因为现在女真数万大军齐来,李倧若不拿出一个态度,立时就有灭国之危。” “不过他见识过金大人的水师,想来心中也有畏惧,故而才会做这种首鼠两端的事情。” “所以李倧的态度主要取决于我们与女真的这一战,若我们能击溃女真,李倧纵使不倒向我们,最起码暗地里也不会再难为我们。” “但若是我们此战失利,恐怕以后再想说服李倧,就十分困难了。” 刘文炳赞同地点了点头,道:“威北侯此言在理,金大人,你对此战有何看法?” 金铉闻言,沉思了一会,缓缓地道:“此次女真虽说水陆并进,不过骑兵根本不起作用,所以我们真正的对手是孔有德、耿仲明和尚可喜三人。” “他三人的水师虽只有四五万人,但大多都是原皮岛的精锐,特别是女真为了弥补他们海战的不足。” “这些年对孔有德等人大力培养,不仅提高兵士的军饷,还安装了新式的火炮,战力远胜于我们。” “上次郑森之所以偷袭得手,一来是对方未曾防备,再就是统兵的孔有性太过无能所致。” “另外朝、鲜都城附近的水师虽受到重创,但其在东部还有近两万人,加之皮岛上也有数千人,虽说目前没有动静,但我们也不可不防......” 刘文炳听完金铉的讲述,看向李国桢道:“威北侯,你来朝、鲜也有一段时日,可知他们为何没有动静?” 李国桢见问,躬身道:“朝、鲜自李舜臣战死后,水师早已一落千丈,战力大不如前。” “现在东部的水师虽说有两万多人的编制,但是据说实际人数可能一半都不到。” “加之上月李倧刚诛杀了沈器远,而东部的水师将领多与沈器远有旧,他心中生疑,不招水师来援倒也正常。” 刘文炳闻言,有些惋惜地道:“威北侯,沈器远的旧部可还有幸存的?” 李国桢摇头道:“沈器远的实力并不强,不然也不会如此轻易就被李倧剿灭。” “现今不要说沈器远的旧部,就连沈器远拥立的怀恩君李德仁也无辜被诛,朝、鲜境内现在是人心惶惶,暂时应无人敢站出来反对李倧。” 刘文炳点了点头,又看向金铉道:“女真水师是孔有德等人率领,那骑兵又是何人统领,现在到了何处?” 金铉沉吟道:“按照郑森的消息,孔有德三人的水师应在今日辰时到达,至于骑兵只听说有四万多人,具体是谁统帅,暂时还没有消息。” 刘文炳皱眉道:“金大人,你的信息现在都来源于郑森吗,不会连情报人员也由他掌控了吧?” 金铉见刘文炳面有不满,有些尴尬地道:“情报本是由下官掌控的,不过由于我们的情报传递太过迟缓,远不如郑森的及时。” “后来便以他的信息为主,我们的人配合他行事,不过主要人员还是掌握在下官手中。” 刘文炳沉默了一会,又看向王守林道:“王千户,我听陛下说你上次北上时,就已在女真那边建立了联络点,不知可否有消息?” 王守林躬身道:“安国公,据末将的消息,此次女真骑兵的主帅是阿济格和多铎,目前已从盛京出发,先头部队已到朝、鲜边界。” 刘文炳闻言,有些惊讶地道:“阿济格和多铎?若本公没有记错,这两人都是多尔衮的兄弟吧?” 王守林点头道:“阿济格、多尔衮、多铎皆是努尔哈赤第四任大妃阿巴亥所生,先前多尔衮争夺皇位,也是因有他兄弟二人相助......” 刘文炳沉默了一会,突然看向金铉道:“金大人,郑森还能用吗?” 金铉见刘文炳眼中隐现杀机,心中不由一惊。 正文 第187章 女真的破绽 金铉虽不知刘文炳为何会突然动了杀机,但他却清晰地感觉到,只要他此刻说郑森不能用,刘文炳一定会采纳他的建议,并想方设法地将郑森铲除。 而这无关乎郑森的能力,只在于他们都曾为大明浴血奋战过。 所以尽管金铉心中对郑森的跋扈十分不满,但是他想到对方的海战能力对当前帮助甚大。 而且若贸然除去郑森,还会引来福建郑氏的报复,对大局不利。 于是他沉声道:“郑森此人虽有些跋扈,但若单论打仗,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至于他的跋扈行为,下官觉得也并非他刻意如此,应是缺乏教养所致。” “要知他生于海盗之中,一向信仰的是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加之他麾下的五千人马远胜于江南水师,有此表现倒也能理解。” “虽说这样桀骜不驯的人在军中是刺头,不易管理,但只要将帅能震慑他,将其傲性击溃,他必会誓死效忠......” 刘文炳听着金铉的话,眼中的杀气逐渐减弱,脸色也平和了不少。 原来刘文炳刚才听到王守林说女真的主将是阿济格和多铎,而且现今仍未进入朝、鲜境内后,立刻就想到对方攻击朝、鲜只是一个幌子,真正的目的可能是要南侵。 因为女真若是要攻占朝、鲜,应是兵贵神速,绝不可能如此大张旗鼓,唯恐朝、鲜不知道。 再就是豪格一直与多尔衮针锋相对,这次绝不会如此大方,不派兵参与瓜分朝、鲜,让多尔衮一方独大。 而且前不久多尔衮还刻意与豪格示好,他也不可能在此时抛下豪格。 若女真不是为了攻占朝、鲜,而是来打金铉等人,那就更不合理。 一来,此战是在海上,女真的骑兵根本无法发挥作用。 二来,多尔衮纵使再向豪格示好,也不可能将自己的亲信派出,而将豪格的势力留在盛京。 所以综合来看,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女真志在京城。 而刘文炳认为郑森负责打探消息,不可能对此不知情,故而对郑森产生了怀疑。 要知若是京城再被女真围攻,而辽东却冒出一个无敌将帅,这绝非大明之福。 特别是这个无敌将帅身后有一个庞大的势力,还居心叵测地隐瞒了女真南侵的消息。 因此,刘文炳刚才才动了杀机。 不过此刻他听了金铉的话,知道金铉应是能力不足,才会让郑森如此放肆。 而以郑森表现出来的狂傲性子,要是知道女真铁骑的消息,也不可能故意隐瞒。 想来应是郑森大胜之后太过得意,加之认为战场是在海上,所以并未太在意女真的骑兵所致。 想明白此点,刘文炳又沉默了一会,才看向李国桢道:“威北侯,你对此事怎么看?” 李国桢也是擅长揣摩人心之人,在刘文炳刚才动杀机的时候,他已隐约猜到了原因。 此刻见刘文炳面色变缓,心中更加笃定,不甘示弱地道:“女真行军向来谨慎,若非女真的仆从中有王千户的故旧。” “再加上我们来到朝、鲜后,王千户又打通了女真与朝、鲜两地的信息渠道,他也不可能得到这个消息,所以本侯觉得郑森应不知此事。” “不过纵使郑森不知情,也说明他的能力不足以统军,因此当务之急还是要将兵权收......” 李国桢说着,急忙收住了话头,偷瞥了金铉一眼,才继续道:“收拢,毕竟女真来势汹汹,不能再分兵作战。” “再就是从阿济格和多铎统兵来看,女真极有可能是要南侵,我们应立刻派人向陛下传信,以免中了对方的算计。” 刘文炳闻言,看向王守林道:“王千户,此次能看破对方的阴谋,你居功甚伟,待此战结束后,本公定会替你向陛下请功!” 王守林急忙起身,连称不敢。 刘文炳夸赞了王守林一番后,又看向李国桢道:“威北侯、而今女真水路并举,规模空前,期间必有不少错漏之处。” “特别是女真一向弱于海战,此次水师几乎倾巢而出,境内必然空虚。” “而且他们此举还有将我们水师吸引至朝、鲜的意图,所以本公想让你带两千水师悄悄赶往女真。” “一来探听对方虚实,确认他们的真正目的。” “二来若女真真要南侵,看能否给他们制造一些麻烦,最好烧了他的粮草,这样也可替陛下争取一些时间。” 李国桢闻言,有些犹豫地道:“女真出兵向来是轻骑潜行,以战养战,焚烧粮草之事恐未必可行。” 刘文炳摇头道:“女真此次如此大费周章,必是想趁我军和李贼大战后得渔翁之利,故而他们此次的野心应甚大,绝不会仓促行进。” “现今吴三桂虽不在山海关,但高第手下仍有一两万人,女真想要拿下山海关并非易事。” “若他们不打山海关,攻打大同、宣府等地,同样也非短时间内能够成功,所以他们这次的粮草定不会少。” 李国桢沉吟道:“安国公,您觉得女真有没有可能是从陕西入侵?” 刘文炳沉默了一会,道:“此事应无可能,要知先前牛金星已因私通女真之事惹起民愤,现今李贼败退陕西,绝不会在此时再做此等天怒人怨之事。” 李国桢点头道:“好,既然如此,本侯就按安国公的吩咐,前往女真......” “不,威北侯,你不可前往女真!” 刘文炳突然高声打断了李国桢的话,略带歉意地道:“本公刚才一时着急,思虑不周,还请威北侯见谅。” “要知本公也是初次出海,并不通晓海战,而你来往女真、朝、鲜等地多日,对两地情形比本公熟悉,所以你还是留下来,从旁协助本公!” “至于去女真之事,还是让王千户和李三豹他们去处理吧!” “因为此事成固然喜,败也无所谓,毕竟我们当务之急,还是要在海战中取得优势,让朝、鲜不敢妄动!” 李国桢初时还有些惊讶,待他听完刘文炳的解释后,也就欣然接受了。 刘文炳见到李国桢的神情,心中也是如释重负。 原来他最开始确实有意让李国桢前往女真,不过当他见李国桢露出犹豫之色时,心中就已不放心。 后来又听了李国桢的理由,刘文炳觉得他并不知兵,担心让他前往,可能会误了大事。 随即想到朱元璋在那般缺乏将领的情况下,也从未让李国桢独立领兵,应就是发现他只有辩才,并无实战能力的缘故,故而刘文炳才临时改变主意。 不过李国桢毕竟也是侯爷,所以他又不得不编出一堆理由来安抚对方。 此刻刘文炳见李国桢已然相信,心中更加确认自己的判断。 他借口分兵之事,将王守林、李三豹带出船舱,详细解说此战的关键点和重要性后,才目送二人离去。 “安国公,您此行本只有三千人,现在一下子就让王千户带走两千人,兵力是否太单薄了些?” 这时,走出船舱的李国桢望着远去的王守林等人,有些担忧地道。 刘文炳闻言,笑道:“无妨,此役重在斗智而非斗力,到时我们再见机行事!” 他说着,恰见金铉走了出来,又借机向对方询问军中的情况。 直到他得到想要知道的信息后,才吩咐兵士拔锚起航,向汉城驶去。 正文 第188章 将帅初次交锋 辰时初刻,汉城近海。 刘文炳站在船头,手持千里镜,不停打量着前方大明水师的布阵情况。 当他见到大明战船在江华湾处呈半圆形围困朝鲜水师,外面只有几艘巡逻船时,不禁皱起了眉头。 因为江华湾在积德岛和瓮津之间,地势并不开阔,背后又是汉城。 从地形上来看,好似一个巨大的口袋。 一旦女真大军堵死入口,大明水师就会成为瓮中之鳖。 随即刘文炳又朝江华湾外望了望,并未发现伏兵后,有些疑惑地看向金铉道:“金大人,你们这个布阵是何人设计?” 金铉闻言,有些尴尬地道:“此阵是郑森设计。” “他说我们此行兵少,又是孤军,唯有效法韩信背水一战,才能有一线生机。” 刘文炳沉默了一会,道:“若此战失利,你们准备如何做,强行登陆汉城吗?” 金铉苦笑道:“是,不过不是登陆汉城,而是积德岛!” “积德岛?” 刘文炳有些不满地道:“积德岛不过是一个小岛,岛上生活物资不足,又如何容得下数万兵马?” 金铉点头道:“下官也曾以此反问郑森,但他说登陆积德岛只是权宜之计。” “主要是将女真的水师引入江华湾,以便郑鸿逵从外合击!” 刘文炳闻言,又仔细打量了前方的战船,发现船身吃水有些异常。 随后他再次望向江华湾外,依然没有发现伏兵的踪迹,有些疑惑地道:“本公刚才仔细观察过江华湾外围的情况,四周视野开阔,并未见到郑鸿逵的伏兵。” 金铉无奈地道:“他们此刻尚未到达,所以......” “金大人,你这是拿打仗当儿戏吗?” 刘文炳不待金铉把话说完,立时高声喝道:“你也是带兵打过仗的人,怎会同意如此荒唐的方案?” “要知纵使是陆地作战,两军约定合围之期,往往也难以如约而至,像上次刘宗敏与山西叛军合围京城就是一个例子。” “何况你现在是在大海之上,而且郑鸿逵的军队都还未到达,竟作此等计划,一旦事情有变,你如何对得起这些将性命托付给你的兵士?” 金铉闻言,急忙跪地请罪道:“安国公,下官也知此事不妥,而且也曾据理力争,但是奈何监军田妃也赞成此法,下官实在......” “安国公,郑森那边打旗语,示意我们停船接受检查!” 这时,张二虎一脸不满地走过来禀告道。 刘文炳此刻正在气头上,听到张二虎的话,厉声喝道:“检查,他们是要造反吗?难道不认得这是金大人的座船?” 张二虎不忿地道:“小的本还担心他们看不清,所以还特意让旗手打了旗语。” “但是他们说现在是战时,而且金大人去时只有一艘船,现在回来却有十来艘战船,所以要求我们停船检查!” 刘文炳气得连连叫好,随即又瞪了金铉一眼,才沉声道:“张二虎,你告诉他们,本公要在此地安营,让他们派人前来护卫!” “另外,传令所有千户以上的将官来本公座船内议事,不得以任何理由拒绝,违令者以军法论处!” 张二虎自从申湛然派他来朝鲜后,也跟着金铉受了不少气,此刻闻言,立刻高声应下。 不过就在他要去传信,又听到金铉的声音响起道:“安国公,此时不可意气用事!” “要知女真大军即将到来,若是我们此刻内讧,会对大战不利,还请您三思!” 刘文炳有些不满地看了他一眼,沉声道:“若本公没有记错,你说的大战是在辰时,但现在你可曾见到一个敌人?” “而且将帅不齐心,乃军中大忌,若是不能将此事解决,不用等女真前来,我们就已经败了,又何谈大战!” 金铉闻言,脸上闪过一缕尴尬之色,随即缓缓退下。 刘文炳摇了摇头,又看向仍站立未动的张二虎道:“你速去传令,同时挑选两百精锐待命!” “若是他们不遵号令,你就持本公的令符去拿人,若有反抗者,就地格杀!” 张二虎脸上闪过一缕喜色,躬身行礼后,便匆匆朝后走去。 这时,威北侯李国桢走到刘文炳的身旁,低声劝道:“安国公,我们此行兵马不多,这样做若是激怒了郑森,恐怕会影响大局啊!” 刘文炳摇头道:“威北侯,你放心,郑森虽然跋扈,却也是个聪慧之人,本公料定他不敢违令。” 他说着,见李国桢面有疑色,便又指着前方的战船道:“威北侯,你看那些战船有何不同?” 李国桢闻言望去,发现那些战船除了船型不同外,并无任何异状。 不过他虽未看出异状,却仍镇定自若地道:“本侯看那些战船的位置虽然不错,但是对外力量却不足。” “一旦女真来犯,仓促间恐难以形成强大的火力攻击......” 刘文炳知他并未看出其中玄机,心中暗叹一口气,才沉声道:“不错,这个布置确实有漏洞。” “孔有德等人皆是身经百战之人,面对如此明显的漏洞,心中必然生疑,这是郑森的第一个不足。” “其次则是这些战船吃水比满载兵士时浅了不少,只要对方细心,同样能看得出来。” “所以郑森的诱敌之计太过明显,若孔有德等人围而不攻,他必会陷入腹背受敌的两难之境。” 李国桢听了刘文炳的话,又仔细看了看,发现确实如对方所言,心中不禁对刘文炳升起一丝敬意。 随即一脸恭敬地道:“本侯原以为安国公只善陆战,没想到对海战也如此精通,实在让本侯敬佩不已!” 刘文炳刚才也是想借机镇住李国桢,此刻见目的达到,一脸谦逊地道:“威北侯谬赞了,本公也只是略知一二,如何担得起威北侯的称赞......” 就在两人相互恭维试探之时,前方的大明水师寨门大开,两艘鸟船缓缓驶来。 在其中一艘鸟船上,郑森一身戎装地屹立船头,眉头紧皱地盯着刘文炳等人。 不过随着两船的距离越来越近,他额头的皱纹逐渐舒展,而且脸上慢慢露出笑意。 当两船靠近时,郑森脸上已满是笑容。 他不待上船,就在对船上向金铉躬身行礼,高声叫道:“安国公,是末将糊涂,一时没说清楚,让您受委屈了,还请您恕末将疏忽之罪!” 金铉见状,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有些为难地看向刘文炳。 “郑森,若是本公没有记错,陛下尚未封你官职吧!” 这时,刘文炳冰冷的声音响起道。 正文 第189章 郑森跋扈的缘由 郑森先前见刘文炳器宇不凡,已在暗中窥视。 此刻见对方不仅自称“本公”,而且还公然指责他僭越跋扈,心中不由一惊。 不过当他见到金铉欲言又止的尴尬神情时,心中一阵明悟。 于是他先向刘文炳恭敬地行了一礼,随即不卑不亢地回答道:“这位国公爷,您误会末将了。” “末将此次率兵前来时,南京兵部尚书史大人为了方便末将行事,已委任末将为昭信校尉。” “相关文书由南京兵部直接上奏内阁,可能您一直在外征战,尚未......” 刘文炳刚才出言责难,只是想试探一下郑森。 此刻见他应答有礼,反击有节,又见金铉面露惊疑,就知郑森并非跋扈的莽汉。 刘文炳在郑森说完后,并未开口,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直到郑森在沉寂中面露惊疑时,刘文炳突然厉声喝道:“既然你有军职在身,就当知三军之中只能有一个声音,那便是主帅的命令!” “你区区一个校尉,不仅擅传军令,还敢折辱主帅,你可知罪?” 郑森闻言,眼中闪过一缕怒火,随即又躬身道:“禀国公,末将之所以......” “郑校尉,军令如山,你可懂?” 刘文炳冷着脸,高声喝问道。 郑森听到怒喝之声,一双好似鹰隼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刘文炳,脸上逐渐显现出不忿之色。 要知他本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主,一向只有他训人,何曾被人如此怒喝过。 刚才他之所以一直陪笑脸,也是觉得先前的举动有些过分,才违心而行。 此刻见刘文炳如此不留情面,压下的怒火立时冒了出来。 不过他这一举动也惹恼了刘文炳身后的两个亲卫,他二人皆身体微躬,右手紧握刀柄,虎视眈眈地盯着郑森。 只待刘文炳一声令下,他们就会飞身过去,将郑森斩杀。 一旁的金铉见此情形,不由眉头紧皱。 他用眼神向李国桢求援无果后,又对郑森微微摇头,示意对方不可再无礼。 不曾想郑森见到他的动作后,不仅没有示弱,身上反而还散发出一股凌厉的杀气。 刘文炳见状,脸色不由一沉。 随即缓步上前,将他身上的气势释放出来。 要知刘文炳常年身居高位,本就有一股上位者的威压。 再加上这些天的浴血厮杀,又平添了一股铁血杀气。 这两股气势融合在一起散发出来后,立时让他身旁之人感到一阵寒意。 就连一向自视甚高的李国桢此时也露出惊讶之色,竟不再敢与刘文炳一争长短。 而郑森虽离得较远,却因他是刘文炳攻击的目标,所以压力比众人更大。 不过他生性要强,自不肯就此服输。 因此,他紧咬牙关,强行控制微微颤抖的身体,寸步不退地盯着刘文炳。 只是他此刻虽万分难受,心中却仍有一丝喜悦。 “郑校尉,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这时,田淑英从船舱中走了出来,冷脸问道。 刘文炳见田淑英出现的时机如此之巧,心中也是一惊。 不过他知崇祯最重礼仪,便急忙收敛威压,准备向田淑英行礼,却又听到田淑英的声音响起道:“好了,都别愣着了,快随本监军去聆听安国公的指示,以免误了战事!” 刘文炳听到田淑英自称“监军”,愣了愣,心中不禁高看了她几分。 而此时的郑森已是满头大汗,双腿微颤。 黄廷见状,本要上前去扶他,没想到他却一把将对方推开,倔强地迈着颤巍的双腿前行。 刘文炳见状,微微一笑后,便缓缓朝船舱走去。 不一会,田淑英、郑森等人皆已在船舱的大厅内坐定。 刘文炳端坐上首,先扫视了众人一眼。 他见众人眼中皆有疑惑,便以先前战事平和,他要协助朱元璋料理山西等事为由,解释了金铉代替他之事。 众将领闻言,皆是一脸惊讶。 反倒是郑森一脸淡定,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刘文炳。 原来金铉和郑森、张煌言等人出海不久,郑、张二人就发现金铉身上少了一股军人的铁血和豪迈气概,心中不由有些疑惑。 随后他们在和金铉谈论具体作战细节时,发现金铉的见解虽有独到之处,却多是书生之见,并无多少实战经验。 特别是需要因地制宜时,金铉表现得更加犹豫,几乎不敢逾越先前制定的方案。 郑森见状,以为刘文炳是因人成事之徒,实际并无多少才学,心中不由生出轻慢之心。 张煌言发现郑森的异状后,便悄悄提醒他,让他不可放肆。 郑森此后虽有所收敛,奈何他天性如此,往往不自觉地就表现出轻慢之举。 而金铉对此情形,竟多忍气吞声,并未出言斥责。 反倒是田淑英借机敲打过郑森几次,见他屡教不改,而且逾矩也不算严重,之后便也不再多言。 不过在皮岛之战时,金铉缺乏实战的弱点完全暴露。 当时若非郑森灵活应变,恐怕他们那一战至少要折损四五千人。 经此一事后,郑森对金铉越发不满,在之后的皮岛大战中,逐渐表现出跋扈之态。 张煌言怕郑森惹来祸事,再次劝说,同时还告诉他,金铉可能并非安国公,一定要谨言慎行。 郑森闻言,心中大喜,急忙向张煌言询问缘由。 张煌言先是说出金铉与他见的刘文炳相貌有异,随后又指出若刘文炳是无能之辈,朱元璋绝不会让他率兵去解保定之围。 因为那样的战役万分凶险,绝非混战功的去处,所以张煌言相信刘文炳应是有真才实学之人。 现在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局面,可能是刘文炳被山西的战局牵制,而北上又需要大将坐镇,才会让人冒名行事,替他争取时间。 郑森听了张煌言的分析,心中也颇为认可,便提议试探金铉。 张煌言本意是要让郑森收敛行止,自是不肯答应他的建议。 不过郑森却正色告诉张煌言,他此举并非是好奇,或是贪图战功,而是为了夏完淳。 因为他们若不将此事弄清,没有战功是小事,但要是因为没有战功,无法兑现对朱元璋的承诺,害了夏完淳的性命,那他们就万死莫赎了。 张煌言本就对夏完淳心有愧疚,此刻闻言,便也答应了下来。 于是他二人一番商议后,决定以分兵之事去试探金铉。 因为此举一来可以试探金铉的能力,再就是他们独立领军,纵使金铉是贪功之人,他们也可以凭此战功救回夏完淳。 当他二人向金铉提议分兵攻打女真水师时,金铉刚开始本不答应。 不过在郑森的一再坚持,甚至威胁下,金铉最终同意了他们的方案。 经此一试,他们虽未完全确认心中的猜想,却也轻松不少。 正文 第190章 收服将心 郑森和张煌言在打得皮岛水师不敢出战后,便率军离开了皮岛,在女真必经之路上设伏。 果然,自大的孔有性并未发现埋伏,被郑、张二人轻松击溃。 随即他二人乘胜追击,试图扩大战果。 没想到女真水师因久未征战,防备十分松懈,竟让他们捡了一个大便宜。 他二人一番骚扰后,自知难以抵挡女真水师的反扑,便乘胜返航。 就在他们快到江华湾时,郑森突然得到消息,说女真聚集了七八万人,水陆并进地朝朝鲜杀来。 他们经过一番分析,认为女真水师前来是真,骑兵可能是要趁机南下。 于是郑森一边向郑鸿逵传信,让对方通知京城的守军,一边加速赶往江华湾。 当他们在白翎岛休整时,意外发现岛上有大片的松树,让张煌言想到利用松脂油等易燃物实施火攻的计划。 恰在这时,郑鸿逵也传来消息,说他这两日就能到达朝鲜。 因此他们便制定了以自身为饵,诱骗女真水师进入江华湾,然后再由郑鸿逵在外封锁出口,用松脂油火烧女真的计划。 当然,他们也考虑到郑鸿逵不能及时赶到的情况。 所以他二人决定再次分兵,由张煌言带领三千人潜伏在白翎岛。 一来是监视女真水师的动向。 二来若是郑鸿逵不能及时赶来,封锁出口之事就由张煌言来完成。 当然,封锁的方式也十分简单,就是在出口处再放一把火。 由于这个计划需要不少船只,他二人又拐道皮岛掠夺了一番,郑森才率部赶往江华湾。 等郑森到江华湾后,见金铉在围攻实力孱弱的朝鲜水师时,竟已折损三分之一的兵马,不由暗暗摇头,同时对先前的判断也有些怀疑。 因为他知道这支水师是朱元璋好不容易拼凑出来的,若金铉并非安国公,一定会等真正的安国公到后,才会发动大战。 若是真的安国公一时无法到达,金铉应只会虚张声势,拖延时间,绝不会贸然开战。 而且纵使被逼开战了,金铉也不敢牺牲那样多的兵士。 虽说郑森对士兵的生死看得较淡,但他却无法接受这种浪费生命的战法。 因此他立刻率军加入到围剿中,成功击溃了朝鲜水师的反击。 在之后的战略会议上,他更是毫不留情地指出金铉的错误,并提出了新的作战方案。 那些南兵将领对金铉本就没有多少忠诚度,加之此战让他们折损了不少兵士,也纷纷站出来支持郑森。 而金铉经此一战,信心也已受挫,甚至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面对郑森的跋扈,他再次选择了退让。 郑森见状,心中对金铉更加鄙夷,自顾自地与众将商议接下来的战役。 随后为免金铉掣肘,他更是借口援救李国桢等人,逼迫金铉亲去接应,以免影响了他的火攻计划。 因为他的火攻计划中,还有一个致命的缺陷。 当然,他也有补救方法,只是那需要拿命去填。 他知道若是金铉在,一定会制止。 因为以金铉的性格,还不能体会到什么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所以当他见到金铉提前回来,而女真又未到时,才会派人去羞辱金铉,就是想再争取一些时间。 没想到这次真的安国公却来了,让他陷入了被动局面。 因此,当众人都在惊讶之时,他就一直在暗中观察刘文炳。 就是想从刘文炳的神情中找到一些信息,扭转现在被动的处境。 “来人!” 就在众人惊讶之时,刘文炳突然起身,朝外高声喝道。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立时有十几个士抬着六个大木箱子走了进来。 刘文炳见众人皆是一脸茫然,笑了笑,对兵士吩咐道:“打开!” 当木箱全部打开后,众人皆是一脸惊讶,同时也有一丝喜悦。 因为前五个木箱里摆放的都是成锭的白银,而最后一个箱子里竟装的是黄金。 目测之下,这批金银之数应值五十万两白银。 要知他们虽是一些中级将领,除了一些敛财有道的人,大部分人这些年可是连军饷都没领全。 现在见刘文炳出手如此阔绰,心中皆是一阵窃喜。 刘文炳暗中打量了众将一眼,才开口道:“朝廷本有些困难,不过此次陛下平定山西,从李贼手中缴获了不少银钱。” “本公知诸位辛苦,故代各位向陛下讨了些赏赐,陛下也知诸位海战不易,就立刻让人送了过来。” “而且陛下还传来话,只要诸位打得好,后面还有重赏!” 众人闻言,皆是一脸震惊。 他们这次震惊,虽也有银钱的缘故,但更多的却是听说山西被收复了。 要知自崇祯十四年,李自成攻陷洛阳后,叛军一路势如破竹,打得崇祯毫无还手之力。 他们此次也是被逼北上勤王,后来在天津港得知京城之围已解,而且由打得叛军丢盔弃甲的安国公带领他们北上,才勉强奉命行事。 谁知几场仗打下来,安国公的表现让他们大失所望。 若非是在大海上,而且他们虽是惨胜,却总还是胜了,才没有发生兵士逃跑的事情。 没想到今日,他们先是听说原来的安国公是一个替身,后又得知大明已经将叛军打回陕西,而且安国公还从陛下那要来一大笔赏银。 一时间,他们的脑子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本公虽未亲临战场,不过本公的近卫每日都记录了诸位的战绩,所以对各位的情况,本公也还清楚......” 刘文炳说着,又故意扫了在场之人一眼。 见有几人眼中隐现惊慌,与金铉先前说的大致能对上,心中也放松了不少。 “王大友!” 刘文炳突然看向一个皮肤黝黑,身材魁梧的千户叫道。 王大友愣了愣,随即立刻起身,躬身应道:“末将在!” 刘文炳看了他一眼,高声道:“皮岛之战,你身先士卒,击沉女真战船一艘,忠勇可嘉,赏黄金二两!” 随着刘文炳的话音落下,一个兵士从木箱中拿出两锭一两的黄金,一脸羡慕地递给王大友。 王大友见状,愣了愣,随即躬身谢恩,同时悄悄摸去了眼角的泪水。 原来王大友本是个农家子弟,最初是想走科举之路。 奈何天灾不断,匪患肆虐,为了活命被迫投了军。 虽说他有脑子,作战也勇敢,却因没有什么关系,很多功劳都被上官冒领了。 好在他命够硬,十几年拼死拼活下来,总算爬到了千户的位置。 本来他也想像其他人一样,吃些空饷,喝点兵血。 却终究狠不下心,以至挨了骂,还没吃到肉,心中苦闷不已。 后来他实在忍受不了这种生活,就托一个老乡的关系,投到了水师,准备混混日子。 没曾想又遇到北上勤王之事,后来更是阴差阳错地来到了辽东战场。 他原是打定主意不再拼命的,只是当他见到那些战友战死时,心中的热血又沸腾了。 尽管他战后也骂自己蠢,但每次上战场后,他见到浴血的同袍,又忍不住向前冲锋。 没想到这次,安国公竟知道了他的名字,而且还赏了他二两黄金,立时让这个朴实的汉子心中火热。 “李大勇,皮岛之战,临危不退,击退敌船一艘,赏黄金一两。” 就在王大友感慨之时,刘文炳又奖励了一个同样是农家子弟的千户。 “张二牛......” ...... 刘文炳随口叫出在座之人的名字,并准确地说出他们的战功,让在场之人皆一脸惊讶,同时心中也对刘文炳敬佩不已。 正文 第191章 战略之辩难郑森 刘文炳见到众将略带敬佩的眼神,知他已初步收服众人。 不过他也知道,要让众将真正听命于他,光靠赏赐是远远不够的。 于是他又看向一个身材略显肥胖的千户,高声喝道:“黄德仁!” 黄德仁先前本还有些担心,不过见众人刚才都得到赏赐,心中已无恐惧,只盼着早些叫到他。 此刻听到刘文炳叫他的名字,心中大喜,急忙起身应道:“末将在!” 刘文炳见他面有得色,冷笑道:“皮岛之战,你身为第一梯队,不仅没有有效攻击敌人,反而临战后退,致使两艘战船被敌方击沉,你可知罪?” 黄德仁见事情与他想象的完全不同,愣了愣,才回过神来,矢口否认道:“安国公,末将冤枉,末将......” “冤枉?” “你竟还好意思喊冤枉,你当众人都是瞎子吗?” 刘文炳高声喝断他的话后,冷冷地盯着他。 黄德仁见到刘文炳的目光,身体不由地颤了颤。 随即又偷瞥了一眼与他同为第一梯队的王大友、张二牛等人,见对方皆是一脸鄙夷,心中更加惊恐。 这时,刘文炳的声音响起道:“本公再给你一个机会,你想清楚了再回答!” 黄德仁本是个贪婪胆小之人,先前本已胆战心惊,此刻闻言,立时吓得瘫坐在地。 随即又爬起来,跪地求饶道:“安国公,末将只因长久未曾领兵,一时乱了心神,还请您饶恕末将一回!” 刘文炳冷笑一声,怒喝道:“饶恕你?” “若饶了你,要大明律法何用?” “若饶了你,那一百多兵士岂不是死不瞑目?” “若饶了你,本公又有何面目去见那些枉死将士的父母妻儿?” ...... 在刘文炳一连串的怒问之下,黄德仁吓得浑身颤抖,脸色苍白,竟是一句辩解之词也说不出来。 “左右何在,还不给本公拖出去斩了!” 刘文炳不屑地瞥了黄德仁一眼,又厉声喝道。 这时,两个威武的兵士走了进来,拖着黄德仁朝外走去。 “安国公,末将再也不敢......” 黄德仁直到被拖出船舱,才回过神来,大叫求饶,不过声音却越来越小。 “啊!” 不一会,从外面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后整个世界突然安静了下来。 “李武德!” 刘文炳冰冷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末将知罪,末将以后一定奋勇杀敌,绝不敢贪生怕死!” 随着刘文炳的声音响起,一个肥头大耳的千户立刻跪下求饶。 刘文炳冷哼一声,也不再说话,而是直接挥手让兵士将李武德拖了出去。 不一会,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传来,随后船舱内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吴明生!” 刘文炳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次没有求饶之声,因为吴明生直接吓得晕死过去了。 刘文炳微微摇头,对进来的兵士道:“把他拖出去,剥了他的千户服,打他五十军棍,贬为普通兵士!” 随后,刘文炳又责打了两个千户,才缓缓走回座位。 不过他在经过金铉身旁时,赞许地点了点头。 金铉心中本还有些惶恐,此刻见状,心中立时轻松不少。 原来刘文炳之所以对诸将的情况了若指掌,就是因为金铉在回来的路上,给了他一个小册子。 在这个小册子里,金铉已将众人的战功等事都记录的清清楚楚。 刘文炳看过后,又向他询问了王大友等人的相貌、出身情况,这才有先前的一幕。 至于那五十万两银子,则是申湛然得知他要来辽东,向朱元璋请示后,让张二虎带来的。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批银子,他今日才能如此顺利地收服众将。 刘文炳心中暗暗感谢过这位好友后,又扫视了众将一眼。 见众人的眼神中又多了一份畏惧,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于是他收敛怒容,一脸平和地道:“诸位,本公并非嗜杀之人!” “但若不除去军中的害群之马,不仅军纪荡然无存,也会寒了浴血奋战的将士之心,所以本公不得不痛下杀手!” “至于诸位,只要你们奋勇杀敌,本公向你们保证,官爵财帛,陛下一定不会吝啬!” 众人闻言,急忙起身谢恩。 刘文炳满意地点了点头,示意众人坐下后,又向田淑英道:“田监军,本公初来乍到,对一些情况还不太了解,还请监军替本公解说一下!” 田淑英也是聪慧之人,知刘文炳此举是在替她抬高身价,还她未以妃子身份欺压的恩情。 于是她微微一笑,镇定自若地将先前的事讲了出来。 刘文炳听完田淑英的讲述,发现她竟也知道郑森的火攻之计,心中对她又高看了几分, 随后又看向郑森道:“郑校尉,不知你的火攻准备如何实施?” 郑森经过刚才的事,心中对刘文炳也有些敬佩。 此刻见问,恭敬地将方案讲了出来,同时也有些担心地看着对方。 刘文炳沉默了一会,看向郑森道:“郑校尉,你的计划虽好,但是似乎漏算了一样东西!” 郑森闻言,心中一惊,却佯作不解地道:“不知安国公觉得末将算漏了什么?” 刘文炳冷笑道:“但凡火攻,天时、地利、人和,一样都少不得。” “现今春夏之交,海风多以西北风为主,江华湾虽靠近内陆,风势也不小。” “你若从内点火,岂不是自己烧自己?” “纵使你大战时无西北风,但火仗风势才能显威,而今你在内,敌在外,你又如何烧尽敌船?” 郑森虽已猜到刘文炳看出了计划里的破绽,却没想到对方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将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心中对刘文炳更加敬佩。 只是郑森是个不服输的个性,何况他早已有应对之法。 此刻见刘文炳面带讥讽,一脸不甘地道:“安国公,此事末将早已考虑到了。” “正因此时多西北风,所以末将将战场选在此处,因为江华湾西北方有瓮津诸岛,岛上树木茂盛,纵使有风,风势也不会太大。” “而且根据末将的经验,这两日极有可能吹东南风,所以我们成功的机会还是很大。” 刘文炳摇了摇头,道:“郑校尉,本公知你从小在海边长大,对潮汐、风向都十分熟悉。” “但行军打仗,首先要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你此举虽有成功的机会,却同样有失败的风险,若你没有好的应对之法,本公是不会同意这个计划的。” 郑森自也听出刘文炳话里的意思,只是他刚才见对方斩杀黄德仁等人时,讲述的理由中,仁义之心甚重。 担心若是说出计划后,被刘文炳否决,此战会十分被动,故而心中有些犹豫。 随即又见刘文炳一脸轻松地看着他,知对方应有良策,是在故意试探他,那股不服输的劲又涌了上来。 他略一沉思,就开口道:“安国公,若我们只留少量战船诱敌,将大部分的兵力都埋伏在积德岛上。” “待女真水师进入江华湾后,我们就乘机点火,到时若是西北风,就烧朝鲜水师。” “若是东南风,我们就烧女真水师,不知安国公以为如何?” 刘文炳沉默了一会,再次摇头道:“烧了女真水师倒也算了,若只是烧朝鲜水师,我们到时困守孤岛,又如何脱身,此法万不可行。” 郑森摇头道:“安国公,末将的四叔即将到来,而且张煌言也带了三千兵马埋伏在白翎岛。” “到时只要我们这边火起,他们就会从女真背后发起攻击,再加上我们在积德岛的攻势,女真绝对逃不掉。” 刘文炳闻言,依然摇头道:“此法看似可行,但仍有两个问题,第一就是女真若不全军进入,你如何烧他们。” “再就是江华湾外视野开阔,他们必须埋伏在十几里外,才不会被发现。” “这十几里的路程并不短,若我们挡不住女真的攻击,等他们来时,战斗可能已经结束了,此法仍需完善。” 郑森见刘文炳态度已经放缓,心中再次犹豫。 而其他众人听了他们的论辩,这才发现先前将事情想的太简单了,看向刘文炳的目光中满是敬意。 正文 第192章 降服郑森 “郑校尉,你可知孔有德的大军为何迟迟未到?” 就在郑森犹豫之时,刘文炳的声音响起道。 郑森闻言一愣,随即就明白过来了。 他在算计孔有德等人,但孔有德又何尝不在算计他。 其实他也并非愚笨之人,早就应该想到此点。 只是他还太年轻,而且首战大获全胜,加之金铉的衬托,让他太过自信了。 而越是自信的人,就越容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所以他才没有发现问题。 刘文炳见到郑森的神情,知他已经明白,便开口道:“郑校尉,退兵吧!” “退兵?” 郑森有些惊讶地看向刘文炳,眼中满是不解和不舍。 “不错,唯有退兵,才能进攻!” 刘文炳淡淡地道。 “唯有退兵,才能进攻?” 郑森下意识地重复着刘文炳的话,眼睛也逐渐由迷茫变得明亮。 他随即看向一旁的黄廷道:“黄将军,你立刻通知玄著兄,让他不要再监视女真水师,即刻率军赶来。” “另外,你也传信给四叔,告诉他不用再隐藏行踪,尽快赶来与我们会合!” 刘文炳见郑森如此当机立断,心中也暗暗点头。 随即他宣布会议结束,让诸将回营准备退兵事宜。 尽管众将心中都有疑惑,但见一向跋扈的郑森已同意,皆恭敬地退了出去。 只是郑森却没有离去,而刘文炳将金铉和田淑英也留了下来。 郑森先是打量了田、金二人一眼,才看向刘文炳道:“安国公,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刘文炳见郑森虽在询问,眼中却仍满是自信,知道要收服他并非易事。 其实想想也对,郑氏手握雄兵,纵横海上几乎无敌手。 而郑森作为郑芝龙的长子,又聪慧善战,确实有自傲的资本,所以刘文炳决定继续打击郑森。 因为他纵使不能收服郑森,也决不能让郑森看轻朝中诸人,不然将来还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于是他冷笑道:“本公刚才不是已经做了指示,难道郑校尉有更好的建议?” 郑森本以为他刚才的听命会换来对方态度的转变,没想到刘文炳依然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心中不禁有些动怒。 不过当他见到田淑英微微摇头时,又强忍下怒火,躬身道:“末将才疏学浅,又哪有什么好建议。” “只是我们奉命前来牵制女真,若是这样无功而返,末将担心难以复命!” 刘文炳并未接话,而是先看了田淑英一眼。 因为田淑英刚才摇头的动作,并没有瞒着他。 田淑英见到他的目光后,竟坦然地迎了上去。 刘文炳见状,就已明白田淑英为何会与郑森同一战线,同时对朱元璋的用人才能也更加佩服。 他略一沉思,便决定改变策略,看向郑森道:“郑校尉,本公知你心中不服,不过你可知你犯了三个错误!” 郑森闻言一愣,随即躬身道:“末将愚钝,请安国公赐教!” 刘文炳自也听出他话里的不服,不过却并未在意,而是缓缓开口道:“本公知你还有后手,但是本公可以明确地告诉你,这些都没有用。” “因为从最开始你就错了,正所谓事以密成,你此计尚未实施,众将皆已知晓,你又如何能保证计划不泄露?此其一!” “其二则是料敌不足,女真方面的失误想来你已明白,但你还轻视了朝鲜水师。” “朝鲜水师纵使再无能,在此国难当头之时,他们总能选出一两个可用之人,前朝的李舜臣就是一个例子!” “而且火攻并不是什么秘计,加之他们常年生活于此,不论是火具的充裕程度,还是对风向的了解,都比你更有优势。”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个失误!” 刘文炳说着,突然停了下来,一脸平静地看向郑森。 郑森在刘文炳说出第一个问题时,脸上仍有些不服气。 等他听到第二个问题时,便已露出些许惊慌之色。 此刻见刘文炳戛然而止,他本还有些疑惑,不过见对方好似无意地看了金铉一眼,心中立时明白过来。 急忙跪地请罪道:“末将一时糊涂,险些误了大事,还请安国公治罪!” 刘文炳虽料到此举能镇住郑森,却没想到郑森竟能如此拉得下面子,心中微微一惊。 因为刘文炳也是从年少走过来的人,少年人的傲气,他也有过,而且比郑森只多不少。 只是随着年岁的增长,经过了世事的打磨,他才渐渐明白。 其实,人很多时候,都是一样的。 既不会多点什么,也不会少点什么。 唯一的不同,就是你以为的区别。 不过这些事,他用了近十年的时间才明白,学会了低下高贵的头颅。 没想到郑森一瞬间就做到了,这不禁让他怀疑对方的真诚。 于是他佯作不解地道:“郑校尉,大帐议事就是要众人各抒己见,你又何罪之有,快快起来!” 不过刘文炳虽说得真诚,却并未扶起郑森,而是暗中打量着对方。 郑森闻言,身体更加恭敬,语气诚恳地道:“安国公,末将狂悖跋扈,有违军令,还请您责罚!” “哦,你说这事!” 刘文炳似乎才想起此事,淡淡地道:“此事确实于理不合,不过也还不算违反军令。” “而且你屡立大功,纵使有过,亦可将功折罪,你不用放在心上,快快起来!” 郑森身体微微一颤,更加诚恳地道:“居功自傲正是末将的第二罪,今日若非安国公提点,末将恐已铸成大错,还请安国公责罚!” 刘文炳连连摇头道:“郑校尉,你年纪轻轻,就屡立战功,有些得意也是人之常情。” “而且你知过能改,也未犯错,本公怎能无罪而罚,你快快起来!” 郑森闻言,又叩首道:“安国公大义,但末将既为将官,就只有军令,没有年龄,所以请安国公责罚!” 刘文炳三次试探,见郑森皆一脸诚恳,态度越发恭敬,心中对他也有几分欣赏。 于是他又将目光看向田淑英,示意对方出面求情。 田淑英本也有此意,只因刘文炳先前已经还了她的情,而金铉却一直饱受委屈,故而才没有开口。 此刻见到对方的目光,立刻上前劝道:“安国公,郑校尉虽有小过,但忠君爱国之心却是可昭日月,还请您宽恕他这回。” 刘文炳佯作无奈地看了田淑英一眼,沉声道:“本公今日看在田监军的面子上,暂且饶恕你一回!” 郑森是个倔强的性子,本还要坚持,却又听到刘文炳的声音道:“你且起来,本公有事吩咐你!” 郑森闻言,想起刘文炳先前“事以密成”等语,知道对方已相信他,恭敬地行了一礼,才缓缓起身。 刘文炳见郑森态度已然转变,心中也微微点头,随即便将他的谋划讲了出来。 郑森听过后,心中更加佩服,恭敬行礼后,就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正文 第193章 一片火海 江华湾,未时初刻。 郑森站在鸟船的船头,吹着已刮了近一个时辰的东南风,看着江华湾内漂浮着的枯枝等物,心中一阵后怕。 若非他在两个时辰前,听从了刘文炳的命令,用五千精兵佯攻朝鲜水师,同时尽卸船上的易燃物品,恐怕他已在东南风起的时候,就被朝鲜突然冒出的火船打败了。 不过尽管他们有准备,却仍损失了十几条战船。 而朝鲜水师偷袭得手后,竟猖狂地开始反击。 郑森碍于刘文炳的命令,强忍着内心的怒火与朝鲜水师周旋。 直到郑鸿逵赶来,郑森才放开手脚,将朝鲜水师逼了回去。 之后郑鸿逵又率军赶往白翎岛接应张煌言,而郑森等人则佯作退去。 半个时辰后,郑森又扮作女真水师来到江华湾,诱骗朝鲜水师出港,狠狠地报了一回仇,出了心中的恶气。 不过当他得知张煌言被孔有德偷袭后,心情又有些失落。 “大木兄,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况我们此战又未败,你不必介怀!” 这时,张煌言的声音从郑森身后传来。 郑森回头看了一眼左臂受伤的张煌言,一脸愧疚地道:“玄著兄,对不起,是我大意了!” 张煌言拍了拍郑森的肩膀,爽朗地笑道:“大木兄,你说的什么话,我们可是兄弟!” “何况此事本就是我提议的,只是没想到孔有德竟如此狡猾,一边在前面放缓行军速度迷惑我,一边又派人偷偷上岸,从海州出发偷袭。” “不过你也不用太在意,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我们这次吃了亏,下次加倍的讨回来就好了!” 郑森用力的点了点头,坚定地道:“玄著兄,你说的不错,我们还年轻!” “只要我们能吸取教训,一定能够报仇的!” 说着,他又望了一眼北方星星点点的战船,沉声道:“希望他们别死的太早,不然我会很失望!” 张煌言笑道:“不错,这才是我认识的郑森嘛!” 说罢,他又望了一眼正在从积德岛上接送兵士的战船,有些担心地道:“朝鲜那边不会再发动攻击了吧?” 郑森闻言,摇头道:“他们本就羸弱,刚才我奉安国公之命,冒充女真水师打得他们头都抬不起来。” “现在你就是给他们十个胆,他们也绝不敢再出港口一步。” 张煌言见郑森提及安国公时,一脸恭敬,再无先前的倨傲之态,心中不禁有些疑惑。 细问之下,才知道金铉假冒等事,不禁对刘文炳有些好奇。 这时,黄廷过来禀告道:“少将军,安国公让我们准备撤退!” 郑森点了点头,道:“好,你去通知四叔,让他不要再与孔有德纠缠了!” 黄廷躬身应下后,便急匆匆地走向船舱。 郑森再次望了一眼江华湾,就率众起航了。 在郑森率军离去一个时辰后,女真水师也到达了江华湾。 当孔有德通知朝鲜水师前来迎接时,已被打怕的朝鲜水师以不知真假为由,不愿出港。 声称若他们需要补给,要进港确认身份后才能提供。 孔有德闻言大怒,当即就要斩杀来人。 同行的耿仲明见状,急忙开口劝阻。 孔有德虽心有不甘,不过想到来前,多尔衮曾提点过他,说明兵此次来势汹汹,朝鲜恐会有异心。 让他一定要威逼朝鲜,却又不能让对方太伤颜面,以免朝鲜狗急跳墙,倒向明朝。 而他也向多尔衮保证过,一定会镇住朝鲜,血洗耻辱,让明兵有来无回。 现今他虽有小胜,但明兵并未伤筋动骨。 若是此时与朝鲜闹翻,无法及时得到给养,会对后面的大战不利。 于是他狠狠地训斥了来人一顿后,就让耿仲明前去与朝鲜沟通。 同时他又派出五艘战船朝郑森等人的方向追去,以免被对方杀一个回马枪。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耿仲明回来告诉他,朝鲜同意他们进入江华湾,但每次只能进入三十艘战船。 孔有德本不打算全军进入,以免被明兵困在江华湾内。 此刻闻言,当即下令全军进驻江华湾。 当他看到朝鲜官员无奈的表情时,心中满是得意。 当然,他也并非头脑发热的无能之辈,所以仍留了十几艘战船在外镇守。 而且在进入江华湾后,他还准备带兵去查看积德岛,却被朝鲜水师严词拒绝了。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还是耿仲明出面协调,最后在孔有德承诺不派兵镇守积德岛后,他才在朝鲜官员的陪同下上了岛。 孔有德本还想检查附近的一些无名岛屿,但这次朝鲜一方十分坚定地拒绝了。 因为李倧对女真此次出兵心有担忧,曾严令他们一定要监视女真水师,不能让对方趁机窥视境内环境,更不能让女真水师占领一城一岛,否则,夷灭三族。 孔有德见对方态度异常强硬,而且他通过千里镜查看后,并未发现异状,也就没有再坚持。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此刻在积德岛背后的一个无名小岛上,金铉带着两百多兵士正暗中观察着一切。 当孔有德的数百艘战舰都进入江华湾时,已近酉时三刻。 此刻太阳仍散发着它的余晖,但江华湾内已升起一层淡淡的薄雾。 金铉见状,心中大喜,急忙率领众人乘着小船,带着一百多桶松脂油,悄悄地朝积德岛驶去。 当他们登上积德岛后,小心翼翼地潜伏到江华湾边。 见女真水师皆忙着补给,并无人巡视时,又将松脂油缓缓地倒入海中。 金铉看着逐渐蔓延的松脂油,心中一阵激动。 与此同时,在对面的瓮津边上一个不起眼的小岛上,赵二虎也带着两百多人乘着小船朝江华湾靠近,做着和金铉相同的事情。 半个时辰后,太阳已经落山,黑暗开始侵袭海面。 不过在数百艘战船灯火的照耀下,江华湾依然十分明亮。 只是他们都没有发现,一团团松脂油正从边缘向江华湾中央延伸。 又过了差不多两个时辰,江华湾逐渐安静了下来。 “轰!” “轰!” “轰!” 突然,一阵猛烈的炮击声将众人惊醒。 “敌袭!” “快,准备战斗!” “不要慌,明兵离此还远,大家有序出港!” ...... 随着一阵喧闹声响起,江华湾再次沸腾起来。 而随着战船的穿梭,更加速了松脂油的扩散。 “嗖!” “呼!” 一支火箭从积德岛射出,落入海面后立时将松脂油点燃,火势迅速蔓延。 转眼间,就有六七艘船被点燃,惹来一阵阵惊呼。 紧接着,又有十几支火箭射出,积德岛这边立时成为一片火海。 由于火起的突然,女真水师并不知道原因。 只得本能地远离积德岛,并快速朝出口处驶去。 没想到靠近瓮津的无名小岛上也飞出数百支火箭,再次形成一片火海。 两面突然着火,众船只得向中间靠拢。 众船拥挤之时,不知从哪艘船上掉下一支火把,立时又引来一片火海。 “海上有油,大家快冲出去!” 众船中不知是谁发现了松脂油,大声高呼道。 随着呼声响起,江华湾内更加混乱,只见数百艘战船疯狂地朝出口涌去。 可当他们好不容易冲了出来,迎接他们的却是明兵战船上的炮火。 在一百多艘战船炮火的攻击下,女真的三十几艘战船立时被击沉了。 女真水师经过几次冲锋后,发现根本冲不出去,只得又朝港口或是尚未着火的区域逃去。 由于松脂油的数量有限,江华湾内确实还有一大块无火区,但是相对于数量众多的女真战船来说,却又太小了。 于是,他们为了争夺安全区,内部也开始了争斗。 一时间,炮声隆隆,火光冲天,江华湾内俨然一片人间地狱。 江华湾外,刘文炳神色凝重地站在船头,看着眼前的火海,沉默不语。 正文 第194章 多尔衮的无奈 山海关外,多尔衮大帐。 方头大脸的多尔衮一身戎装地盯着桌上的行军图,修长的手指时不时地拨弄着狂野的络腮胡,神情颇为凝重。 “山海关易守难攻,若不能劝降高第,此处只能做做样子!” “只是这样一来,若是豪格攻下了大同,本王就是替他做嫁衣了!” 多尔衮微微摇了摇头,长长叹了一口气。 随即从怀中掏出一方边角已经磨损,中间却干净整洁的绢帛,小心翼翼地展开。 绢帛上画着一个明眸善睐的蒙古少女,英姿飒爽地骑在骏马上,含情脉脉地看着前方。 多尔衮一脸柔情地盯着画中人,随后又伸手摸了摸画上人的笑脸,喃喃地道:“大玉儿啊大玉儿,你可真会给本王出难题!” 原来这画中人是已故皇太极的庄妃,当今女真之主福临的生母,布木布泰。 多尔衮之所以会有这张画像,是因为他们多年以前是一对情比金坚的情侣。 多尔衮与布木布泰相识于幼时,那时的多尔衮并没有现在摄政王的威风, 当时的他不仅身体孱弱,而且还有些腼腆,时常被布木布泰捉弄。 多尔衮初时还有些恼怒,不过厮混两日后,两人就十分要好。 后来随着年岁的增长,懵懂的情愫也逐渐发芽,两人感情越来越好。 年少的他们曾天真的以为这样的美好会永远继续下去,却不知一直有一双怨毒的眼睛盯着他们。 那双眼睛的主人就是让他们劳燕分飞,蹉跎了十七年的女真之主——皇太极。 原来皇太极的母亲在世时与努尔哈赤感情很好,因此皇太极也深得努尔哈赤的喜爱。 甚至在一次喝醉酒后,努尔哈赤曾拉着皇太极的手,说以后会传位给他。 只是当皇太极的母亲逝世后,努尔哈赤对他的宠爱就减弱了。 好在皇太极聪明伶俐,有过目不忘之能,是努尔哈赤诸将中唯一一个能识文断字的人。 加之他勇力过人,箭不虚发,在跟随努尔哈赤征战中屡立战功,才重获努尔哈赤的喜爱。 在万历四十四年,努尔哈赤建立大金称汗后,更封他与代善、阿敏、莽古尔泰四人为大贝勒,按月轮值,协助处理朝政。 原本皇太极的注意力一直都在代善的身上,不过随着多尔衮三兄弟的长大,特别是努尔哈赤年老后,对多尔衮的生母阿巴亥近似迷恋,让皇太极觉得多尔衮也是他的威胁之一。 而皇太极在一次跟踪中,偶然见到布木布泰,立时惊为天人,从此对多尔衮又多了一份嫉妒。 不过皇太极并未表现出来,反而刻意笼络多尔衮兄弟,获取他们的信任。 之后更是通过与他们的交往,发现了阿巴亥与代善不同寻常的关系。 原来根据后金收继婚的习俗,下一任的女真之主可以继娶年轻的阿巴亥。 努尔哈赤本有意于代善,只因没有合适的机会,所以此事并未明言,但三人对这件事都心知肚明。 不过阿巴亥考虑到她族人已被努尔哈赤消灭,现在的靠山只有努尔哈赤一人。 为免努尔哈赤离去后,她和多尔衮等人受苦,她便提前向代善示好,希望将来能有一席之地。 皇太极发现此事后,立刻指使小福晋塔因查向努尔哈赤告发此事。 努尔哈赤虽有此意,却没想到他二人行动如此迅速,查得实证后,就以私藏金银的罪名“离弃”了阿巴亥,遮盖了这场家族丑闻。 而皇太极通过此事不仅击败了他最有利的竞争对手代善,而且也排挤掉了潜在对手多尔衮,从此大权在握。 只是皇太极没想到努尔哈赤对阿巴亥情有独钟,一年后又再次立阿巴亥为大福晋,让以为汗位在手的皇太极感到了威胁。 好在努尔哈赤年岁已高,而皇太极羽翼已成。 所以这次他没有做什么小动作,只是静静地等待。 期间,多尔衮因忍受不了相思之苦,准备向努尔哈赤提议迎娶布木布泰,却被皇太极劝阻。 并鼓励他先立功,再成家,而多尔衮也天真地相信了。 随后多尔衮一直跟着努尔哈赤南征北战,不过因为皇太极的爱护,他并未获得什么战功。 就在多尔衮忧愁什么时候能够立功娶布木布泰时,努尔哈赤因伤重离世,皇太极继承了汗位。 多尔衮本还在为皇太极高兴,没想到皇太极即位后,做的第一件事竟是以先帝遗言强迫阿巴亥殉葬。 尽管阿巴亥极力反抗,多尔衮苦苦哀求,但皇太极仍冷酷地拒绝了。 多尔衮也曾试图反抗,可他的力量在皇太极面前简直不堪一击,最后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阿巴亥殉葬。 多尔衮痛哭过后,带着一颗受伤的心前往科尔沁,希望能在那个美丽少女的怀中获得慰藉,没想到等待他的却是另一个晴天霹雳。 原来早在去年,皇太极就以笼络科尔沁为由,向努尔哈赤请旨,将布木布泰立为了侧福晋。 这时本应痛苦万分的多尔衮突然清醒了,他既没有哭,也没有闹,而是十分平静地回到了军营。 自此之后,他对皇太极忠心耿耿,绝口不提布木布泰之事。 哪怕是在家宴上见到布木布泰,他也绝不多看一眼,好似从不认识一样。 尽管那时的布木布泰仍对他情根深种,甚至还想与他私奔,都被他严词拒绝了。 因为他知道,只有活下去,他才能赢。 而只要他赢了,那原本属于他的一切都会回来。 果然,十七年后,他赢了。 尽管这个时间有些漫长,但终归是他赢了。 就在他准备接手皇太极遗留下来的财富,特别是布木布泰时,皇太极的长子豪格突然跳了出来,要与他争夺汗位。 多尔衮当时几乎气疯了,就在他准备孤注一掷时,布木布泰来了。 布木布泰不仅来了,而且还提出一个让他无法接受的条件,支持她的儿子福临继任汗位。 多尔衮自是不肯,不过当他见到布木布泰温柔的眼神,就有些迷失了。 最后他还是答应了布木布泰的要求,因为他实在舍不得那个温柔的怀抱。 尽管他失去了汗位,却得到了摄政之位,而且还有那苦等了十七年的温柔,他也知足了。 就在他准备享受生活时,布木布泰又听从了三朝元老范文程的建议,让他出兵伐明。 多尔衮初得温柔,自是不愿离去,奈何布木布泰实在太温柔,他又违心地答应了。 只是这次出兵,却是他麻烦的开始。 正文 第195章 女真的内斗 多尔衮才率军出发两天,他和布木布泰的事就在盛京传得沸沸扬扬。 更有甚者,说福临并非皇太极的儿子,而是他与布木布泰所生,所以他才会支持福临登基。 紧接着,豪格又联络了索尼、鳌拜等人以此为由逼迫布木布泰,要求取消多尔衮摄政的权利。 布木布泰也是聪慧之人,先前保全豪格,就是想维持朝政平衡,此刻自也不会让豪格独大。 因此她借故受到惊吓拖住豪格等人,同时派人星夜赶往多尔衮大营,急召他回京。 多尔衮虽迷恋布木布泰的温柔,却也是个有远见的人。 他先前之所以对布木布泰退让,是因为心有缺憾所致。 不过在布木布泰阻拦他对付豪格后,他就已觉察到布木布泰与他并非一条心。 而这次出兵之事,让他看得更加清楚。 所以当他接到布木布泰的信后,并未立刻返回,而是驻兵观望。 因为他在离京之前已有准备,并不怕豪格等人闹事。 同时他也要让布木布泰明白,福临虽已登基,但是没有他多尔衮,她们母子其实什么都不是。 就在他准备作壁上观时,盛京的多铎突然送来一封密信。 信上说盛京的王爷、贝子圈中都在传言皇太极并非猝死,而是发现了布木布泰和他的奸情,被他们二人联手害死。 现在不仅镶蓝旗的郑亲王济尔哈朗再次倒向豪格,就连一向中立,手握正红、镶红两旗,一直在府养病的代善也接受了豪格的邀请,去肃王府密议,而且还有调兵的迹象。 多尔衮得信大惊,因为他原计划是想等豪格等人逼宫,他再率两白旗赶回平叛。 这样纵使布木布泰再不愿意,也无法阻止他诛杀豪格,到时布木布泰就只能依靠他一人。 没想到现在连代善也参与其中,而且若是让代善调回两红旗,他的优势将荡然无存。 于是他连夜率兵赶回盛京,围困肃王府,准备趁乱将豪格斩杀。 没料到豪格、索尼等人皆已被布木布泰请到宫中,并在范文程的劝说下,向布木布泰承认了错误。 这时多尔衮才发现,他又被布木布泰和范文程算计了。 就在他怒气冲冲地去找布木布泰算账时,布木布泰却抢先哭着指责他,说他只顾自己风流快活,将她们母子丢在水深火热的盛京不管。 多尔衮虽看穿了布木布泰的心思,只是当他见到布木布泰的眼泪,感受到对方的温柔时,他再次屈服了。 之后更是答应了布木布泰的要求,与豪格和解。 经此一事后,不仅皇太极的两黄旗彻底倒向的福临,就连镶蓝旗的济尔哈朗和两红旗的代善也都称赞布木布泰贤惠,识大体,表示支持福临的帝位。 这时,明降将祖大寿传来书信,说崇祯与李自成在山西对峙,京城空虚,建议趁机攻击大明。 多尔衮因失了先机,觉得若要翻盘,只有依仗战功,不然等朝局稳定,他就再无机会,因此在朝堂上提议南侵。 没想到范文程竟站出来反对,认为汉人虽喜欢内斗,但有外敌入侵时,往往会一致对外,此时南侵只会适得其反,建议等两败俱伤后再进兵。 多尔衮本十分欣赏范文程的才干,在立储之争时,不仅救过范文程的命,还曾让多铎归还对方的妻子。 此刻见范文程一再为难他,心中不禁动了怒火,当场斥责对方前后矛盾,非谋国之士。 范文程虽是三朝元老,只因是汉人,在女真地位十分卑微。 所以尽管他的解释有理有据,却并没有得到多少支持。 没想到这时养病的代善突然到来,并力挺范文程。 随即济尔哈朗、豪格等人皆出面支持,让多尔衮的计划胎死腹中。 多尔衮见状,知此事难为,正准备放弃时,朝鲜国王李倧突然送来求救信。 于是多尔衮以救援朝鲜为名,准备暗中偷袭明廷,没想到这一计划又被范文程看破。 随后布木布泰就召集众将商议,提议水师出征朝鲜,骑兵则兵分两路,攻打山海关和大同等地。 恰好这时郑森率军袭击了女真水师,多尔衮借题发挥,建议趁明兵疲惫,让济尔哈朗、范文程出使蒙古,一起攻打大明。 代善等人虽同意了他的建议,却以他的两白旗战力最强为由,让他攻打山海关,而让实力稍弱的豪格联合蒙古攻打大同。 多尔衮知代善等人是怕他立功后难以驾驭,不过他已从祖大寿处得知吴三桂、高第有意献城,也就欣然同意了。 只是没想到等他来到山海关后,让祖大寿去联系高第时,对方却又犹豫了,立时让他陷入尴尬处境。 “十四哥,好消息,好消息啊!” 就在多尔衮沉思之时,多铎一脸高兴地跑了进来。 多尔衮见他举止轻浮,毫无大将风范,不禁皱眉道:“十五弟,你也是一旗之主,怎的还是这般不沉稳?” 多铎闻言,并不在意,自顾自地将手中的战报递过去道:“十四哥,好消息,鳌拜在大同被明兵打败,折损了近千人!” 多尔衮先是一喜,随即有些惊讶地道:“不会吧,鳌拜麾下虽只有三千多人,却都是镶黄旗精锐。” “加之他自身武艺不差,又征战多年,怎么可能一下子折损了三分之一?” 多铎笑道:“十四哥,你放心,这个消息是我的暗探传来,绝对错不了!” “我想那小子是戴‘满洲第一勇士’的头衔太久,有些忘乎所以,这次竟敢以三千兵马去大同叫阵。” “结果惹恼了明兵中一个叫李若琏的人,那人简直比以前的曹疯子还要疯,带了两千骑兵就冲了出来,而且还打得鳌拜落荒而逃......” 多尔衮闻言大惊,追问道:“你说什么,仅两千人就将鳌拜打败了?” 多铎点头道:“我的人是这样说的,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据我的看法,鳌拜这次应是太过大意。” “要知道鳌拜为了抢头功,一路疾驰,到了大同后又没休整,就直接率军叫阵,有此一败倒也正常。” 多尔衮听了多铎的解释,这才稍稍放松一些。 他沉思了一会,又问道:“可知这李若琏是何来历?” 多铎摇头道:“自从曹疯子死后,明军中尽是些软蛋,我也懒得打听。” “要是十四哥有兴趣,我回头让范北斗他们查查,不过想来也不会是什么了不起的人。” 多尔衮闻言,沉声道:“十五弟,你不可轻敌!” “我听说明廷这次京城之战,冒出好几个能力出众之人,我们还是要小心......” “十四哥,你就是太小心了,要是按我的做法,现在你已经是皇帝了!” “而且我们和明廷打仗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连他们倚为擎天一柱的洪承畴,也成了我们的奴才,还有......” 多铎打断多尔衮的话后,正滔滔不绝时,突然见到多尔衮沉下了脸,立时闭嘴不言。 原来多铎虽生性乖张、狂傲,连皇太极都不放在眼中,却最怕多尔衮。 此刻见对方变脸,立刻一脸严肃。 多尔衮瞪了多铎一眼,才沉声道:“十五弟,我已经告诉过你很多次,你怎么还不长记性,难道你为这种事吃的亏还少?” “远的不说,就说范文程,要不是你去年一时不忿,抢了他的老婆,他怎会如此死心塌地地保福临?” “还有那洪承畴,现虽是包衣牛录,却也是有大才的人,你这样轻慢于他,他又怎肯替我们下死力?” 多铎心中虽不服气,不过见多尔衮一脸怒容,也只得低头不语。 这时,一个兵士进来禀告,说祖大寿和洪承畴有重要军情禀告。 正文 第196章 降将心思 多尔衮听说祖大寿和洪承畴联袂而来,心中不由一惊。 要知祖、洪二人投降后,皇太极表面上虽十分礼遇,暗地里却一直防着他们。 他二人也是老谋深算之人,发现此事后并未表现出不满,反而更加恭敬,更是绝口不谈军国之事。 但当皇太极垂询时,他二人又能见微知著,屡献奇谋,因此深得皇太极的喜爱。 多尔衮也正是看中他二人的才能,此次才会极力邀请他们同行。 只是他们到军中后一直是各行其事,纵使在议事之时,也只是象征性地点点头,像今日这般,却是第一次。 这种有违常规的举动,不禁让多尔衮有些担忧,一时竟失神了。 “十四哥,你在想什么呢?” 就在多尔衮疑惑之时,多铎的声音响起道。 多尔衮闻言,这才回过神来。 他示意兵士将祖大寿二人带进来后,又看向多铎道:“十五弟,此次出征事关重大,你一定不可大意,明白吗?” 多铎见他一脸严肃,急忙应了下来。 这时,恰好祖大寿和洪承畴走进大帐,多尔衮笑着迎了上去。 不过当他经过多铎身旁时,见对方一脸鄙夷,又侧目瞪了一眼。 多铎见状,撇了撇嘴,一脸不情愿地跟在多尔衮身后,挂着一张假得不能再假的笑脸缓步上前。 祖、洪二人向多尔衮、多铎行礼后,又对视了一眼,却并未开口。 多尔衮见状,心中疑惑更重,不过他也没有开口询问。 反倒是一旁的多铎有些沉不住气,想要询问时却被多尔衮的目光制止,随即一脸不满地闭上了嘴。 最后还是洪承畴先开口道:“摄政王,奴才刚得到消息,崇祯已令巩永固率军镇守大同。” “据说巩永固刚经历了蔚县大捷,现在士气如虹,想来肃亲王那边短期内难有所作为......” 多尔衮听到洪承畴的话,又见他二人眉头微皱,心中已经明白过来。 他有些不满地看向祖大寿,沉声问道:“令甥吴三桂也到山海关了吗?” 祖大寿闻言一愣,随即恭敬地道:“奴才听说他已经在回来的路上,想来今日下午应可到达。” “那他对你的劝降之事又如何回复?” 多尔衮又盯着祖大寿追问道。 祖大寿有些尴尬地道:“奴才给他去了两封信,说摄政王求才若渴,让他早日来归。不过那臭小子却始终含糊其辞,不肯正面回答!” “奴才这次前来,也是想请摄政王恩准,让奴才去好好教训教训他。” 多尔衮虽已料到是此结果,只是当这话从祖大寿口中说出时,心中仍有些恼怒。 不过他也知此刻并非责怪之时,便忍下怒火,强笑道:“令甥乃人中龙凤,让他来归并非一朝一夕之事,所以你不用着急,更不能冒险潜入山海关。” 祖大寿脸上闪过一缕失望之色,随即又一脸不甘地道:“摄政王,不是奴才着急,实在是这小子太不识抬举,若不好好教训他一顿,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多尔衮笑着摇头道:“无妨,本王今日会有十门新式的红衣大炮运到,到时在山海关试射一番,令甥或许改变主意也未可知!” 祖大寿微微一惊,随即笑着附和道:“好,到时您一定要好好教训那小子......” 他说着,又偷偷看了洪承畴一眼。 见对方并无开口的意思,不禁皱起了眉头。 多尔衮本是精明之人,早已看出他二人此来应是有事相求,心中不禁暗喜。 因为他此次之所以带二人前来,就是想借助他们的影响力,劝降明兵。 若是他能通过一些小恩惠收服二人,对他进攻大明、夺取政权都将十分有利。 不过为免表现得太过明显,他又故意与二人闲聊一阵。 期间借机称赞他们功勋卓著,并隐隐表示出他们若有所求,会酌情应允之意。 祖大寿本是一个武人,最是藏不住话。 此刻听到多尔衮的话,便躬身道:“摄政王,奴才此来是受恭顺王孔有德之托,请求摄政王发兵援助。” 多尔衮闻言一惊,随即强作镇定地道:“怎么?恭顺王被明兵打败了?” 祖大寿摇头道:“这倒没有,不过恭顺王得知福建郑氏已派兵前往朝鲜,担心坠了我朝的威名,想让您派智顺王尚可喜前往相助。” 多尔衮微微皱眉,先看了祖大寿一眼,随后又瞥了一眼神情淡然的洪承畴,才沉声道:“智顺王的水师尚需押运粮草,若是让他前往,恐粮草有失啊!” 原来布木布泰和范文程分析过李自成围困京城之事后,认为京城之围虽解,但大明的气数应已将尽。 加之听说山西大战已近尾声,应是两败俱伤之局,正可坐收渔翁之利。 又见多尔衮执意出兵,为免他独立战功,打破了朝堂平衡,便尽起八旗精兵前来。 由于此次出兵近十万,所需粮草甚巨。 为了节约兵力和减少粮食损耗,女真首次采用水路运输粮饷,而尚可喜的水师则是此次运送的主力。 他们也正是有此计划,才会大张旗鼓地宣传出兵朝鲜之事,就是想将大明的水师都吸引至朝鲜,以免粮草有损。 所以尽管多尔衮想卖祖大寿人情,但听闻是此事,立刻拒绝了。 祖大寿闻言,又瞥了洪承畴一眼,见对方依然沉默不语,心中暗骂不已。 原来女真一向轻视汉人,纵使如他们这般有身份的人,明面上好似很风光,但在女真人面前,也不得不自称奴才,而且还时常受到监视、打压。 只是他们心中虽有不满,却因势单力孤,也只得委曲求全。 在洪承畴投降女真后,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和孔有德等三顺王结成了同盟,并邀请祖大寿加入。 祖大寿先前也曾想联结汉人,反而被人告发图谋不轨,还因此失去了汉黄旗的总兵之权。 因有前车之鉴,加之他听说洪承畴与布木布泰关系密切,所以并未答应对方的邀请。 不曾想前日洪承畴突然找到他,给他看了孔有德的求援信。 并声称孔有德三人是汉人在女真中仅剩的掌兵之人,要是连他们都失势的话,他们这批人恐将生生世世成为女真人的奴仆,故建议联手向多尔衮求援。 祖大寿听过他的讲述,也颇为心动。 只是这些年类似囚禁的日子,让他不敢再轻易相信任何人。 不过当他昨晚接到吴三桂正赶回山海关的消息,又无意间听到金龙现世的传说后,心中便有了主意。 因此他今日一早就不避嫌地去找洪承畴,表示愿意与对方一起去向多尔衮求援。 没想到洪承畴反而露出了犹豫之色,最后还是在他的催促下,才与他一起来到了多尔衮的大帐。 本来按照前日的说法,是洪承畴出面求情,他在一旁打圆场。 不曾想今日洪承畴不仅不开口,而且在他提出求援之事后,对方竟不肯帮腔,心中立时恼怒不已。 就在祖大寿怒视洪承畴时,多尔衮也看向了洪承畴,缓声询问道:“洪先生,不知你对此事如何看?” 洪承畴闻言,先偷瞥了祖大寿一眼,随后躬身道:“禀摄政王,依奴才愚见,我们此刻不仅不宜发兵,还应借机结交郑氏!” 他此言一出,祖大寿立时怒目相向,而多尔衮也露出惊诧之色。 洪承畴见状,又微微一笑,解释道:“福建郑氏纵横海上十几年,从未有敌手。” “恭顺王手下虽有四万多人,但与郑氏交战,恐难有胜算!” “现今明廷四分五裂,对众将并无约束之力,而郑氏更是福建的土皇帝,此次出兵应也是虚应故事。” “所以奴才觉得现在不宜与郑氏硬拼,以免将他们逼向明廷,给我们树立......” “洪承畴,你在放什么狗屁,老子需要向......” 一旁的多铎不待洪承畴把话说完,就高声呵斥起来。 尽管多尔衮对他使眼色,他却毫无觉察。 就在多尔衮准备开口劝阻时,一个兵士急匆匆地进来禀告道:“摄政王,朝鲜那边刚刚传来消息。” “说昨晚恭顺王孔有德、怀顺王耿仲明在江华湾中了明兵的算计,被对方一把火烧去了近十分之八的战船,现仅剩七八千人困守港口,请摄政王发兵救援!” 多尔衮闻言大惊,下意识地看向洪承畴,眼中不禁多了一份凝重。 这时,又有个兵士一脸慌张地跑进来禀告道:“摄政王,大事不好了,我们从水路运来的粮草被明兵烧了!” “你说什么?” 一旁的多铎闻言,一脸愤怒地抓过兵士喝问道。 那兵士知道多铎为人凶残,此刻见他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竟吓得愣住了。 多铎见状,一脸恼怒地推开兵士,对多尔衮道:“十四哥,你不用担心,这肯定是明廷的诡计。” “要知他们昨晚才偷袭了孔有德,绝不可能这么快就赶过来,而且运粮的线路是我亲自设计,沿途还有铁骑护卫......” 多铎本说的十分有信心,不过当他见到多尔衮冰冷的目光时,立时闭嘴不言。 正文 第197章 白银被盗 “王守林手中只有两千人,竟能烧毁女真近半的粮草?” 东暖阁内,朱元璋看完手中的战报,有些诧异地看向吴孟明。 吴孟明躬身道:“据说王千户......” “据说?” 朱元璋高声打断吴孟明的话,冷冷地看向他。 吴孟明闻言,立刻跪下请罪道:“陛下恕罪,并非末将不用心,实在是女真陋习太大。” “在女真境内,除了他们自己人外,其他人皆是奴隶,不仅等级森严,还需剃头辫发,与我们差异太大。” “末将已先后派了三批人潜入女真,但他们大都被女真人识破身份,剩下的人虽未被抓捕,却也只能打探些陈年旧事,对大战帮助并不大......” 朱元璋听完吴孟明的讲述,皱眉道:“若按你这般说法,女真就是铁板一块,咱们根本无法打探消息?” 吴孟明身体微微一颤,低声道:“陛下息怒,末将已让潜伏之人收买多尔衮、豪格等人的奴仆,只是那些人都是些下人,接触不到机密之事。” “不过通过他们的关系,我们查探的圈子已经扩大,估计再有一两个月,消息方面会比现在好很多。” 朱元璋闻言,脸色才好了一些,示意吴孟明起身后,又开口道:“王守林烧毁女真粮草之事,咱总觉得有些问题,你尽快去核实一下!” “另外李若琏攻击大同的女真又是怎么回事,他不是应该赶往河南,他现在到底是在大同,还是已经去了河南?” 吴孟明见朱元璋面色已缓,提着的心才稍稍放松一些,躬身奏道:“陛下,李大人已悄悄赶往河南。” “李大人之所以会在大同袭击女真,是因为女真出现的突兀,而大同守兵对女真有所畏惧,恰好李大人手上有两千精锐骑兵,申大人就建议李大人出兵迎敌。” “一来是提振军心,让兵士不至于谈女真色变,再则也可以迷惑左良玉等人,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朱元璋本已想到此点,此刻见吴孟明竟连申湛然的用意都能打探出来,心中也颇为满意。 他点了点头后,又看向吴孟明道:“吴卿,咱知道你这些天十分辛苦,不过现今各地混战,局势瞬息万变,稍有不慎,就会前功尽弃。” “而咱身在京城,若只靠这些传递缓慢、可信度也不高的战报、奏章处理事务,极容易误事,所以咱只能依靠你,依靠锦衣卫。” “你们就是咱的眼睛和耳朵,若是连你们都不清楚情况,那咱就会变成聋子、瞎子,所以......” 吴孟明听着朱元璋的话,虽觉压力很大,心中却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自豪感,浑身也充满了干劲。 朱元璋见吴孟明已有斗志,又吩咐他留意左良玉、吴三桂等人后,便让他出去了。 随后朱元璋又缓缓走到坤與图前,随手比划起来。 “先是鳌拜在大同战败,随后女真粮草被烧毁,而负责运送粮草的尚可喜只是被训斥,反倒是多铎被剥夺亲王爵位,降为郡王。” “随后科尔沁和察哈尔部落就运送了五万石粮草到大同,这察哈尔部的前汗王额哲之女嫁给了豪格的儿子,算是姻亲,援助豪格倒也说得过去,但为何科尔沁也会运粮相助?” “根据王守林的消息,布木布泰与多尔衮曾是情侣,而且此次福临能够登基,多尔衮出了不少力。” “按理来说,布木布泰应相助多尔衮才对,为何反让她的娘家给豪格运粮?” “难道是多尔衮太过跋扈,布木布泰担心福临的帝位不稳,所以才会支持豪格?” 朱元璋皱着眉头,手指无意识地在大同等地比划。 “不对,察哈尔与大同相隔两百多里,运粮倒是说得过去,但是科尔沁距离大同一千多里路,怎么可能这快就将粮食运到?” “而且这两个部落都在女真的监控下,若无女真的命令,他们绝不敢贸然行事,速度怎么可能这样快?” 想到这,朱元璋眉头皱得更紧。 “吴老六!”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朝外叫道。 他的声音才落下,吴老六就快步走了进来。 “你立刻派人去告诉......罢了,你直接派人去大同,告诉平西侯,不管女真如何挑衅,绝不许他出战,违令者,斩!” “另外,你告诉他,咱同意高杰前往山东,不仅高杰,让马进忠也一起前往山东平叛!” 吴老六闻言一愣,随即躬身应了下来。 朱元璋待吴老六离去后,目光又看向山东境内,喃喃自语地道:“刑氏竟敢孤军进入山东,必是有所图谋。” “既然如此,咱索性就帮她一把,看她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 原来根据吴孟明的消息,左良玉率军击溃马重禧后,黄得功跟着左良玉去了太原,而刑氏却并未前往山西与高杰汇合,而是就地修整了两日,随后就率军进入了山东。 刑氏进入山东后,先是帮助谢陛收复了德州,后又南下阻挡了任七的攻击。 现在虽说还未拿下聊城,但谢升的军队在她的帮助下,已在聊城附近站稳脚,相信再次拿下聊城,只是时间问题。 而刑氏做成这多事,所依靠的竟只是她原本的五千人,以及新劝降的三万人,这也引起了朱元璋的重视。 这时,一个小太监进来禀告,说朱慈烺在外求见。 朱元璋闻报,示意小太监将朱慈烺带进来后,又缓缓地走向那把老木椅。 “父皇,儿臣刚得到申先生送来的文书,说山西境内灾民太多,请求拨付两百万两白银赈灾!” 朱慈烺躬身行礼后,一脸忧愁地道。 朱元璋点了点头,沉声道:“山西赈灾乃重中之重,该花的银子决不能省,你让户部核实之后,分批拨付即可!” 他说罢,见朱慈烺并未应答,而且面露犹豫之色,有些奇怪地道:“可是银两不足?” 朱慈烺见问,立刻跪下请罪道:“父皇,儿臣有罪!” “儿臣先前只顾着对付李祖述等人,竟不知户部的白银被人掉包盗走了,还请父皇治罪!” “你说什么,户部的银子被盗?” 朱元璋闻言,一脸诧异地看向朱慈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