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妃心计》 第1章 大梦初醒 “我堂堂大庆国的长公主,你却要我嫁给三王爷家那个没用的庶子?”李秋琬手执短剑,紧紧抵在自己的脖颈:“可上个月元国王上的使者明明来过,你为什么要给人堵回去!” 大庆国王上,她的哥哥李怀景见状却只是皱了皱眉头,往后退了两步,小声着道:“哎,元国山高水远,元王更是暴戾成性,嫁过去还不是怕委屈你,哥哥总不会害你的。” “难道下嫁庶子就不是委屈吗,你要庆国百姓以后怎么看我!”鲜红顺着乌黑利刃缓缓淌下,那双曾盛满春风暖阳的桃花眸子里此刻却盈满了委屈与泪水:“我不信,我不信我的哥哥会这样待我” 李怀景见她如此,却是咬了咬牙,将那手中玉碗往地上狠狠一掷,厉声道:“哥哥?大庆国都要亡了,你还有什么哥哥!” “哥哥”见他如此,秋琬只觉浑身无力,再也没有了争执的念头,便只瘫软在地,过了许久,才缓缓的点了点头:“我去,我去就是了。” 武元三十五年,冬。 庆王李怀景昏庸无度,尽信小人谗言,李秋琬随夫一同被贬,流放与莽荒边陲。 次年,秋。 城池失守,国之将覆,李怀景手执乌黑利刃与殿内自尽。 直到最后,她才知道当初哥哥一番苦心。 “可我终究算作是叛了大庆,又负了哥哥你”武元三十七年,冬,李秋琬终因心结难解,抑郁而终。 人生无常,大梦一场。 武元三十二年,春。 三月初九,谷雨,天清云淡。 元国都城,青阳偏郊的一处客栈内。 秋琬手执雕花青铜小镜,望着里头略显憔悴的面容有些微的失神:“我原先以为一场大梦过一生倒只是民间的志怪故事里才有,到自己走了这一遭却又不得不信了。” 婢女白荷虽曾听她说过那夜大梦,却只以为不过是梦的深了,慌了心神,没成想次日大早公主便闯入庆王大殿,以死相胁,而后又遣她收拾细软,乔装易容,直接跑路了。 但最后真的在那山野小道上偶遇大元国王上秦幕恩,倒确实出乎两人意料。 一念及此,白荷忍不住感慨道:“公主殿下确实神机妙算了,竟然真的能在那里遇到元王,那您以前也梦到了他看穿您身份的事么?” 秋琬想起前些日子的荒唐之举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只知道他会出现在那里,但在梦里,我与他并无交集,只如哥哥常说的那般,元王是靠不住的人,残暴无情,城府又深,还面目可憎。” “旁的不敢说,奴婢倒只觉得那元王可算不上是面目可憎呐。” “我只觉得元王雍容闲雅,气宇不凡,且对哥哥曾经回绝婚约一事也并未挂怀,想必那些说辞都只是哥哥说服我下嫁的借口罢了。”秋琬点点头,想起那日初见,他幽深入夜的眸子投向她时漾起的层层柔波。 况且她隐约记得那梦中前世,元王秦幕恩在百姓间圣名远播,是个仁慈又宽厚的明君才对。 若是嫁给他,那庆国与元国便算是联姻,届时若能联手,则庆国不覆,哥哥也不会死。 正在沉思之时,她却又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可婚约已定,和亲的车队也不曾张扬行事,却为何会在半路遭遇劫匪伏击,那地方虽是荒郊野地,可却已在元国境内,是谁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白荷听罢只低下脑袋,摇了摇头道:“殿下,事已至此也不要担忧了,好歹咱们还有张镰将军在呢。” 张镰原是李怀景心腹之一,也是奉他之命,一路护送秋琬元国之行。 “也罢,事已至此,多思无益。”秋琬说着,便又缓缓合上眼睛,不多时便已睡去。 更鼓声再起,桌前的长烛已燃去大半。 白荷瞧了瞧塌上睡的正自安稳的秋琬,忽而悄悄起身来到左侧墙旁,轻轻的叩击了三下。 片刻后,一个声影来到二人门外,压低了声音朝里道:“殿下睡了么?” 却正是张镰无疑。 “睡了。”门被轻轻打开,白荷垂手站在屋内,指了指床榻上的秋琬,轻声道:“殿下睡的很熟,你动作轻些。” 他点点头,刚要抬脚往床前走去,却忽然见到里头的人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又猛地一把掀开帘子,怒视着两人道:“你们好大的胆子!” 一见秋琬不曾睡着,二人面色一变,齐齐跪倒在地。 “我心知这事定有蹊跷,却万万想不到还与你们有关!” 这欺瞒主子定然是砍头的大罪,白荷自觉心中有愧,只咬了咬牙猛地往地上重重磕了三下,直到额头泛红才又带着哭腔劝道:“公主殿下,跟我们走,您一旦去了元国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果然是哥哥的意思!”自小到大,李怀景几乎将她的每个举动都看在眼里,也握在掌心,虽是对她一味纵容,却也从未给过她半分自由。 而这一次,却也没有例外。 白荷听她话中怒意,眼泪更是不自觉的流了满脸:“奴婢欺瞒殿下,罪该万死,可奴婢对您的心却是天地可鉴,这条路,您在好歹想想罢!” “王上已经得了消息,如今战事一触即发,元庆二国都已不是安居之所,我和将军受王上嘱托,一定要将公主带到安全的地方,待到局势平稳”白荷话还未完,却见秋琬面色怅然,羽睫低垂,隐隐泛着泪光,当即心中一疼,再也说不下去。 “我知哥哥的心意,可他却总不肯听听我的想法。”秋琬说着,缓缓起身,烛光照映下的她面色憔悴,身形疲惫。 “张镰,你现在离开,或许我还能放你一条生路。” 后者听罢此话,一直低着的脑袋此刻又缓缓抬起:“公主殿下,张镰答应了王上,就一定要说到做到。” 他神色平静,缓缓起身,手中拿着沾了迷香的手帕,一步步朝着秋琬走去。 白荷见状也是一惊,冲上前一把拉住张镰,却又被他挥手甩开。 “你要做什么!大胆!”他是李怀景的人,秋琬也只在国之大礼时见过几次,只知道他对哥哥确实忠心不二,可没料到愚忠至此! “庆国的奴才,都这么不守规矩么。”正在此时,屋外忽然传来一个低沉男声。 第2章 忍辱屈身 张镰听罢,心中一惊,刚一回头便见几个精锐武士将门一脚踢开,随即一道寒芒划破夜色,借着微亮烛火寻了他立身之处,瞬间钉入他胸膛寸许,只留了一个把手在外。 他被这力道带的站立不稳,往后连退几步,扶了床把才堪堪站住。 秋琬惊恐的愣在原地,望向那寒芒来处,只见幽暗长廊内,男人轻轻挥手撤去四周将士,又敛起袍袖,缓缓朝屋内走来。 虽然看不清面貌,但他一步一踏间却是威严尽显。 待他到了近处,秋琬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元王秦幕恩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挟持公主,以下犯上,其罪当诛。”他言语轻蔑,袍袖翻飞间又是一道寒芒闪过,只这一瞬,锋利剑刃已经抵在了张镰喉头。 后者面无惧色,双眸之中却满是憾意,只转头看向秋琬,神色悲怆:“殿下,王上他,一直都知道您的心意,只是”他说着,欲言又止,只叹了一口长气,缓缓闭上了眼睛:“臣有罪,其罪当诛,却不能死在元王的剑下。” 说罢,忽然睁开双眼,从腰间抽出一把乌身匕首,径直就往自己心间刺去! “住手!”秋琬见状一声大喊,猛地冲上前去拨开横在张镰喉头的利刃,厉声道:“废物奴才,你的生死岂由你说了算!” 说罢,又转身看向秦幕恩,喘了喘气,低垂了眸子平缓道:“王上,张镰是我的人,无论做了什么都应由我来处置,这样的叛徒,我只希望能带在身边日日折磨才好,哪能由他轻易一死,走的如此痛快。” 后者眼神犀利,紧紧的盯了她片刻,忽然扬起嘴角,又将剑身横挪,放在了张镰的右臂之上:“既然你开口,我便给你一分面子。”说罢,眸中寒光一闪,剑身翻转,当即砍下了他半条胳膊! 张镰闷哼一声,死咬着牙关,唇边都沁出了血迹,也不肯喊出声来。 秋琬见状忍不住浑身一抖,刚要别过视线,秦幕恩却忽然抬手,修长的双指轻轻捏着她的脸颊,又自她身后抱紧了那盈盈一握的腰身,将她定在原地,只让她眼睁睁看着面色发白,唇色铁青的张镰,在她耳旁轻声道:“你哥哥的把戏,我早就知道了,可惜你却什么都不懂,一门心思的往我这来。” 说着便将掌中长剑一扔,一个旋身坐到桌旁,又将秋琬一把扯过,按在自己的腿上,望着她小兽般惊惶的双眼,面上漾起盈盈笑意:“若是没有李怀景闹得这么一出,像你这样难得的美人恐怕也能做上几年宠妃,更不会死的太早。” 眼前的秦幕恩竟没有初见时的半分温柔,却仿佛变了个人一般,秋琬心内惊慌,只道哥哥说的那些话如今看来,却似乎有了几分可信。 一念及此,她情绪翻涌,顿了一顿才道:“王上,哥哥做的事情我确实一点也不知道,我来到这里,只因为倾心相许,我”她强压下内心惶恐,看着跌坐一旁,为李怀景一句话而百死无悔的张镰。 又定了定心神,伸出手轻轻扯着秦幕恩的袖摆,极力稳住颤抖的身体,缓缓道:“哥哥此举想必也只是因为太在意我了。” 这路上伏击虽是李怀景的计策,但眼下秦幕恩能够站在这里,就说明哥哥身边埋了元国探子,眼下情形她已是百口莫辩,只盼着秦幕恩能看在两国明面上的友好,尚且放过几人。 秦幕恩瞧着眼前这个说话柔中带刚,半分不让的姑娘,倒也觉得有趣,右手大拇指的白玉扳指在桌上轻轻敲了两下,若有所思的看向秋琬,眸中闪过一抹幽深笑意:“迎亲队伍中途遭遇埋伏,长公主逃亡途中不幸遇刺身亡,这样的消息若是传回去了,李怀景会怎么做?” 若真如此,恐怕他也只能自吞苦果。 况且如今庆国兵力不足,国势衰微,这一步棋,李怀景确实因秋琬乱了分寸,下出了死局。 她心念一动,知道这并非玩笑,却勉力挤出一丝笑意,闪着泪光的眼睛带着哀求般的神色望向秦幕恩:“王上刚刚说,若是得到了我,或许也能当个宠妃过上几年,既然臣妾现下的生死都拿捏在王上手中,又何必要这么着急置我于死地,或许,留上一段时日,还能讨个乐子。” 秋琬一向尊贵,从来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如今卑微至此,叫一旁的白荷听了都忍不住撇过了脸去。 “好。”秦幕恩听罢忽然笑了起来,又冲着外头挥了挥手,冷声道:“将这二人押下去。” 这番动静过去,外头却是一个客人都不曾被惊醒,眼下看来,秦幕恩恐怕早早便得到消息,而后埋伏在了此处。 如今这座客栈,都是他的人了。 秋琬瞧着他鹰隼般锐利的视线,心里涌上一抹慌张,只感觉自己的双腿都已经发麻,在他起身之时,甚至都站立不稳,一个踉跄又跌回了他的怀中。 “你倒是心急的很,”秦幕恩收敛了笑意,将她横抱起身重重扔在了塌上,旋即宽衣解带,欺身上前,望着身下已经泪光盈盈的秋琬,冷笑道:“你想做本王的人,本王便成全你。” 秋琬强忍内心不适,缓缓闭上眼睛,便将这一切只当是梦魇一场。 为了庆国与哥哥,身上的痛楚,心内的屈辱,都不足挂齿。 待到一切将歇,已是天光发白,而身旁的人却是睡得深沉。 此刻的她却一眼瞟见了床头悬着的,秦幕恩随身携带的精钢匕首,眸中一道寒光闪过,杀意顿显。 第3章 这是对庆王的折辱 瞧着秦幕恩睡得安稳,她便缓缓支起身子,将匕首拿过,紧紧握住,却想到这一下痛快过后,面对的恐怕是两国之战,届时鹬蚌相争,卫国得利。 却也不是她想要的结局。 一念及此,又缓缓放下了匕首,心怀恨意与不甘,任由泪水横流,打湿了枕侧。 而此刻的秦幕恩却睁开双眼,望着身旁蜷缩着身子哭的颤抖不止的秋琬,若有所思。 她在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午时,外头天光明媚,云淡风轻,倒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可坐在屋内的秋琬却只觉前途昏暗,乌云压顶。 守在一旁的白荷见到秋琬醒来,连忙递过一碗热水,带着哭腔道:“殿下,奴婢护主无能,罪该万死!” “罢了,虽然周折反复,却到底与我所求无异,终究也还是要嫁与他的。”秋琬说着坐起身子,才又缓缓道:“我既然来了,就不能无功而返,庆国已是自身难保,哥哥也不该为我出此下策,如今事态暂且平息,你我日后,尚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白荷听罢猛地跪倒在地,又是重重三个响头磕下,在抬首时,额间已然青紫一片,鲜血顺着她额间缓缓淌下:“奴婢白荷在此立下重誓,从今往后哪怕刀山火海,生死不论,必定忠心不二,若有违背,定叫五马分尸,不得好死!” 自此,秋琬的身边,也真的只有这一个娘家带来的人了。 便是哥哥那一出戏后,当真是断了她全部活路,随行的婢女侍卫都叫秦幕恩的人找了借口名正言顺的杀了干净。 她靠在床头,忍不住苦笑出声:“我本也没指望能捡条大道来走,却也不能就此罢休。” 说罢,又起身望向白荷:“你可知张镰当时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秋琬所指,乃是张镰当时说的自己不懂哥哥的心意,原先她只以为说的是来元国也没有想的那么舒适富贵,可现下冷静下来细细一想,又觉得他话中还有深意。 “天下都知道庆王将您放在心尖,宠在掌心,谁得到了您,便也是卡住了他的命门,让他不敢有分毫逾越之举,如今您嫁与元国王上,便是”白荷想了一想,却终究还是如实道出全部。 秋琬听罢,眸色一沉:“便是亲自将庆国的命门交到了他秦幕恩的手上。”可她说完这句,却忽然低声的笑了出来:“这一层我确实没有想到,他元王的心思倒是深沉。” 说罢,忽然起身下榻,缓缓步到窗前,看着外头春光明媚,忽然觉得心头一松:“也好,既然他想利用我挟持哥哥,那证明他元国也无力独自面对卫国,既如此,先头的说法不过是吓唬我罢了。” “若真是如此,我此去元国,恐怕也不止做个宠妃罢了。” 白荷听罢这话却是不解,眼下三人方才死里逃生,怎么的公主现下反倒想到名分这种事上去了。 “殿下的意思是?” 秋琬回过身来,背朝窗棂,面容逆光,表情看不大分明,言语中却是透着一股冷意,这样的语气,白荷此前却是从未曾感受过。 “我堂堂大庆国的公主,他若要拿我做要挟,总该要厚待才是,不然的话,哥哥又哪里肯轻信与他,那卫国便也能从中瞧出端倪来,若是在从中作梗,这最后,还指不定谁与谁联手。” 她清楚记得,元国三十二年,秋,十月初五,元王后谢氏缠绵病榻三年之久,不幸病逝,举国哀丧。 深秋时节,中宫无主。 她要熬到那一天。 饶是身体不适,但如今的自己挂着和亲公主的名号,实质上和阶下囚并未有任何分别。 好在秦幕恩尚且念着自己一条活路,留了白荷在身边一路服侍,只在临时准备的小小轿子内,秋琬却总觉得无法安心。 “我们启程之后,你可有看见张镰?” 白荷听罢,嗫嚅着道:“张将军他跟着咱们的。” “不过是一个阶下囚,还曾以下犯上,不要再将军将军的喊了。”说罢,秋琬转身掀开帘子往外头看去,正疑惑着这前方马上并未有他身影时,却忽然瞧见自己这轿子的后头似乎隐约的牵了根绳子,很长很长,也崩的很紧,她心中起疑,探出脑袋往后看去。 这一看之下,忽而觉得心上一抽,一股恶心的感觉直冲脑门,立时回过身子望向白荷道:“这秦幕恩当真不是个东西,张镰好歹是庆国的人,将他狗一般的拴在后面跑,岂不是明着羞辱哥哥。” 言罢,银牙紧咬,掀开车帘厉声喝道:“停车!” 车马缓缓停下,队伍中心的秦幕恩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眸色冰冷。 四目对望的一霎,秋琬自觉地低头避过锋芒,只极力平缓了情绪,沉声道:“王上,无论张镰犯了什么罪,待到青阳之后我自会发落,可这一路拖拽着往前,传出去了恐怕有辱王上圣名。” 男人从喉间发出一声冷笑,半晌才道:“惩罚伤害我女人的罪臣,怎么会有辱圣名。” 秋琬再道:“话虽如此,但成亲在即,王上在众百姓眼中莫不是仁爱天下的明君,这区区张镰虽是有罪,但若是因为他,而给王上带来更多口舌议论,岂不是得不偿失。” 那绷紧的绳子变得松动,衣衫褴褛的张镰一瘸一拐的走到车轿后方,看他模样,便像是撑不过今日了。 秦幕恩静静瞧了她片刻,才又缓缓道:“既然你都开口了,本王又怎能不允。”说罢大手一挥,示意将士给张镰松绑。 “谢王上大恩。” 一切归于平静,轿中的人心思却是波澜起伏。 第4章 目无尊卑的奴才 次日傍晚,一行人终于到了元国皇城之前,而秋琬此时才明白为何百姓如此拥护他。 这王上归来,居然连个接驾的人都没有,就好像是刻意封锁了消息一般,只待进了议事大殿,见着门口太监宫女齐溜溜的站了一排,秋琬才隐约察觉,大概这凡事低调从简就是秦幕恩的习惯。 “这秦幕恩大场面上的事情做得倒确实好看,这性子倒真叫人捉摸不透。” 白荷在一旁听着点了点头,又悄声道:“我原先听人说过,这元王虽是嫡出,但他那母后一心向佛,性子柔弱,在他七岁时就已经病逝,再有后宫争权,前朝派系斗争激化,总有人想废储立新,那会儿老王上也糊涂了,这元王啊,十五岁就登基了。” “这事我倒也有所耳闻,可那又怎样,当今乱世,谁又是舒舒服服稳坐王位的。” “是,”白荷点点头又道:“只是元王顺利继位之后的三年间,这前朝后宫几乎被清理了一遍,而外头的好事却也没少做,想他如今倒是圣名在外,也才不过亲政十年。” 秋琬听罢心中了然,这般经历也确实是她无法理解和揣测的。 便是这五味杂陈的一瞬,她抬起头,又撞进那双深沉幽暗的眸中,愣神的刹那即刻反应过来,跪倒在地。 秦幕恩挥手示意众宫人退下,片刻之间,偌大的宫殿之内却只剩了他与秋琬二人。 “你贴来元国的事情若是传出去了,是叫庆国蒙羞,丢脸的可不仅仅只你哥哥一人而已。” 他说的事实,如今叫秋琬听在耳内,烧在心里。 却又一句话不敢反驳,便是羞愧难当却只能低声道:“是,幸得王上怜惜。” 秦幕恩垂眸看向跪在地上始终低垂着脑袋的女人,冷冷道:“我这宫里有自己的规矩,不比你在庆国那般放肆任性。” “是,臣妾谨遵教诲。” 秋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这扇宫门的,只知道自己出来的时候已经夜幕四起,和亲公主该有的尊崇礼待他统统没给,这宫人都是有眼见的奴才,见着元王对她如此,更是心中轻视。 这暂居的宫殿在王城角落,地方偏僻,加之久未有人居,牌匾上“梨月殿”三个字边都围满了灰尘与蛛丝。 外头的四个宫人口中喃喃着晦气,借口天色已晚看不清道,更是懒得收拾庭院整理房间,秋琬心下委屈,嗅着满屋子潮湿的灰土气,叹了口气道:“这秦幕恩不循礼数,更不将庆国放在眼内,宫人本就对我有成见,这一来,恐怕日后什么差事都使唤不动人了。” 白荷听罢也是感概:“咱们远道而来,到如今您身边也只剩下我一个婢女,嫁妆之物更是一个都没剩下,若是元王不管不问,咱们深宫之中怕是有罪受了。” 阴差阳错却是如今这个结果,秋琬也不知该不该怨,这一路舟车劳顿,体虚乏力,在塌边坐着已经开始困顿。 见她如此,一旁的白荷也是忍不住暗自落泪。 待到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秋琬便已经醒来,四处唤了白荷一声却见没有回应,兀自起身之后才在门槛边上见到了疲累至极,靠着墙壁睡着的她。 “起来罢,如今天色尚早,去塌上好生歇息一下。” “殿下心慈,白荷心中感激,不过这会倒也觉得又有力气了,趁着天色早我得赶紧把这屋内的擦洗一遍。”她心知秋琬比她更要委屈隐忍,听了此话心中倒是说不出的滋味。 外头两个小太监一大早的还在对面回廊上睡着,另两个婢女也各自卷了被褥睡的香甜。 这般不识规矩没有抬举,秋琬气在心头,却是没有一点办法。 白荷见状也是气愤不过,正要上前喊醒几人,那其中一个婢女却忽然动了动身子,低头看了身边几人,悄摸的起身,远远的冲着秋琬行礼,又踏着碎步到了近前,低声道:“给娘娘请安。” 说着话又回身一眼见无人醒来,才又道:“王后素来不爱繁文缛节,更恨铺张浪费,但对宫内下人却是宽厚仁慈,将这些个宫人身子也养懒了,娘娘莫要见怪。” 说话的婢女行事机警,说话也有分寸,面上却依旧瞧着有几分怯生生的样子。 秋琬见她尚有几分礼数,便又点了点头,微微一笑,柔声道:“你叫什么名字,如今多大了。” “回娘娘的话,婢女千果,今年十六。”正说话的时候,那几个宫人也醒了过来,远远的见着千果这头,忍不住嗤笑着道:“没骨头的奴才,狗也知道见了骨头才撒欢呐。” 这话音说的极大,分明就是要让几人听见,白荷听着心中气急,千果更是面红耳赤,秋琬却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二人莫要回应,随即几步向前,缓缓道:“我素来事少,身边留这两个宫人已经够用,你们三个,打哪儿来,回哪儿去罢。” 白荷听得这话却有几分不解,但众人当前也不便详询。 而如她所料,这三人听罢面上一愣,却好似并未放在心上,只当是秋琬一袭气话罢了。 “你们不走,我便再去禀告王上,我这宫中只留得下拿自己当人的宫人,要执意做狗的还是趁早走罢。”她这话说的慢条斯理,明明无人替她做主,听着倒是很有底气。 那三人显然没料到眼前的软柿子里头还长了骨头,禁不住愣在原地,面面相觑,各自眸子一转,待了半晌,便齐齐往地上一跪,其中年纪稍长,也是几人中带头挑事的太监立时陪了一副笑脸,口中只道:“小的一时糊涂,言行多有不当,还望娘娘责罚!” 第5章 王上太过分 身后白荷一见几人态度大变,心中诧异,又忍不住偷眼望向秋琬,心内感概。 “责罚未有,但小惩难逃,瞧这园子偏僻荒芜,久未有人居,你们三个给它好好收拾一遍。”秋琬说着又转身朝身后二人挥了挥手,指了指院门处的拱门:“这里头待久了闷得慌,出去转转罢。” 这宫殿偏僻,外头远远望去也有花草池塘,可却莫不是鲜有人迹的样子,却让秋琬兀自感概落了个难得的清净。 三人顺着石子小路往前,行至前方只依稀可见一处拱桥,弯弯一道横在潺潺清溪之上,秋琬脚步一顿,淡淡扫了白荷一眼。 后者会意,示意千果留下,才又一路跟上拱桥,扶着秋琬在对岸小凉亭内坐下,才又道:“公主娘娘,刚刚那出真叫人解气,这元王送来的奴才可真是坏透了。” “好在那几人还算识相,人家也是在观望着咱们,替他们自己日后做打算呐。”秋琬说着话,面露疲惫:“这一出来,才倒以前的日子着实过的太舒服了。” 白荷听着心疼,赶忙宽慰着道:“咱们日子长着呢,往后也会好过起来的,只是娘娘方才赶人的时候还把我吓着了呢。” “王上不在乎我,更不在乎这些奴才,我若是执意不要他们,你以为这宫中还有谁会替他们做主么,说到底,他们比我更清楚这道理。” 秋琬闭上眼睛,靠着亭柱暂时缓了缓身上疲惫,又抬了抬手,指向前方:“喊她进来。” “是。” 外头骄阳当空,愣愣杵在原地的千果瞧着白荷远远冲她挥手之后才敢踏步往前,秋琬瞧着倒是忍不住夸道:“年纪不大,又乖巧听话,倒很是不错。” “娘娘,千果来了。” 凉亭外头的姑娘额上已经沁出一层细汗,小脸也被晒得通红,直到得了秋琬示意才敢伸手替自己擦了干净。 “不要拘谨,我可也不是吃人的主。”秋琬说着又示意二人坐下,才又望向千果继续道:“送来的四个人里,你年纪最小,却最机灵。” “奴婢不敢。”千果说着慌忙起身下跪,又见秋琬挥挥手,喊了她起来才又继续道:“我找你来,倒有几个事想问问你。”说着又示意她站来身旁:“我来时王上曾和我讲,这大礼一事交由王后全权打理,你怎么看待这事。” 千果好歹在这宫里头也呆了几年,想了一想便道:“这后宫里头什么大事小事都是王后拿主意,她是当今太后的侄女,父亲就是战功在外的谢大将军。” “原来如此,我瞧着王上对她确实颇为信任。”话虽如此,但秋琬说这话的时候却又叹了口气:“也不知怎的,这大礼明明是件大事,可我瞧着王上并未将它放在心上。” 白荷一听宽慰着道:“既然都交由王后办了,可想这两日就该有个说法了。” 三人歇息片刻,见着晌午已到,便也起身往回处走去,这一进宫门却是眼前一亮,半日的功夫整个院子便已经焕然一新。 秋琬想着这原本也该要赏,可如今自己都温饱难顾,倒也罢了,若是往后一直如此,难免下头的人会心怀怨愤。 这一念闪过,她便又将到了嘴边的夸赞给咽了下去,只仿佛并不满意一般,带着白荷兀自进屋。 且在桌前坐下之后,这才缓缓道:“眼下最要紧的就是王上那边的意思,想我堂堂大庆国的长公主,如今居然沦落至如此境地,身无分文,任人摆布,真是可笑。” “娘娘切莫如此想,这车马队遇袭一事之后,或许只叫王上对您暂且有什么误会罢了。” 秋琬听罢却忍不住摇了摇头,那晚在小小客栈里,秦幕恩留下的阴影已经成了绕在她塌前的梦魇:“暂且缓上两日,先看看再说罢。” 如此歇了两日,这梨月殿的里里外外确实也多了几分人气,望着总算有个样子了,这日傍晚,她正看着院里斑驳了一地的金辉兀自出神,却忽然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动静,白荷气喘吁吁的跑着进来刚要张口说话,秋婉却抬手摆了一摆。 她已经看到了独身而来的秦幕恩。 “臣妾失礼。” “以后本王过来都不要通报,太吵。”说着又挥了挥手将身后一个身着太监宫服的男人指去秋婉面前又道:“这是本王特意带来赏给你的东西。” “奴婢小镰拜见娘娘。”这大庆国的侍卫长,哥哥的贴身心腹,自己的随身护卫,竟然被他这么一刀切了变作太监! 秋婉握紧拳头,极力克制着自己内心翻涌的恨意,这打的分明就是哥哥李怀景的脸! “谢王上。”她抬眼看向白荷,示意她带了一众宫人退下,这偌大园中此刻只她与秦幕恩四目对望。 秋婉言语恭敬,却难掩心底悲愤:“张镰可不是一般人,你如此作贱他,传出去了要叫大庆怎么看你,这与王上仁君一说恐怕也相违背。” 秦幕恩眸色一沉,冷声道:“你在质问我?” “臣妾不敢。” “那就好。”话音刚落,秋婉便只觉脚下一轻,自己竟被他拦腰抱起,径直往屋内走去。 她心中又惊又怕,一时失了分寸,忍不住急急道:“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 后者倒也不计较她的失礼,只挑唇一笑:“讨本王欢心这件事你得自己学着来,实在不会我找人教你。” 她难以想象圣名在外的他竟然如此荒唐大胆,毫无规矩,忍不住急道:“秦幕恩!王上臣妾今日身子不适,还请怜惜。” 塌上帘幕垂下,她缩在床塌角落一时不知所措。 “会怜惜的,”说着欺身压下,将她整个人环抱在怀,又低声道:“给你个赏赐,以后我们两人的时候,允你直呼名讳出出气,省的你在心里骂我。” “”秋婉哑然,竟不知如何接话,一愣神间只觉身上一暖,耳畔一阵湿热气息扑过,脖颈处却传来一阵轻微疼痛。 她牙关紧咬,只在恍惚之间看着屋外光影变换,竟已经是深夜了。 “醒了。”她蓦然回神,转头望向身侧,却见那双素来锋利的眸间竟散去了光华,只空洞无神的透过她看向未知。 第6章 荒淫无度秦幕恩 秋婉别过脸,提了提被角:“我没睡。” “你昏过去了。”他语气平静,又伸手缓缓掰过她的脸:“痛吗?” 秋婉顿了一顿,垂眸细声道:“相比较这些,心中折辱才更叫人难以忍受。” “你很在意张镰?”他松开手,眸间的光逐渐凝聚,秋婉本能的将头埋的更低。 “臣妾在意的是大庆国和哥哥。” 秦幕恩没有接话,却忽然伸手抚向她仿佛比手更小的脸上,修长的手指一路往下,停在她的喉间:“我应该杀了他的,可我没有。” “他觊觎不该看不该想的人,是自寻死路。” 秋婉心下一惊,连忙道:“王上误会,张将军只是” “闭嘴。”他披上衣衫在窗前站定,月光从他身侧淌过,带来无端寒意:“奴才的事以后不准再提,太败情绪。” “是王上。” 她一夜未睡,待到天光微亮便立时召来张镰,将他进宫之后的遭遇细细问来,末了又疑惑道:“你说这一切都无甚蹊跷,元王却为何要如此待你?” “回娘娘的话,这样也好,只有这样才能留在娘娘的身边。”这话不假,她一时语塞,便只好不再多问。 可白荷见她一日来都心神不宁,便实在忍不住了,便悄摸着低声道:“娘娘,要我看元王这回倒算是开了恩了,我原先只以为他会要了张将军的命呢。” “此话怎讲?” “娘娘,这事说来怕是冒犯了您,我听人说他们在张将军身上搜出了一副您的画像。” 秋婉听罢却是无比惋惜的摇了摇头,叹着气道:“可是一副镶了银丝线框的方寸小画。” “正是,娘娘您怎么知道?” “那画和他匕首,都是哥哥给的。”她想起那日张镰拿在手中的乌黑利刃,却也是梦中前世让她最为耿耿于怀的东西。 哥哥李怀景有时候的心思,她确实是怎么也猜不透的,正如现在阴晴不定的秦幕恩,却也叫她难以捉摸。 白荷听罢终是恍然大悟,对那秦幕恩的恨意又增了几分:“这元王不问缘由就下黑手,当真是禽兽!那张将军却也不知替自己辩解一下。” “事成定局,往后别再提了。”正说着话的当儿,外头却又有人来。 只见千果一路小跑过来,面色急切却又疑惑:“娘娘,这刘才人带了个丫鬟正往园子里来呢。” “刘才人?”白荷也是面露疑色,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怎么忽然到这来了。 秋婉领着两人到前头屋内,一打眼见着刘才人确实如千果所言,面貌只算秀丽,可那举手投足间却是风情万种。 一见秋婉过来,她便立时起身上前,满脸笑容道:“咱们这算是头一遭见了,来的着实突兀了些,没有吓到妹妹罢。” “哪里的话,妹妹初来乍到,巴不得多些人来呢。”二人寒暄稍许,秋婉瞧她支支吾吾有话想说,便直接道:“我瞧姐姐也是有事而来,便是直说就好。” 这宫里头的人都知她是庆国来的,平日里连旁的宫人奴才都瞧她不起,又何况是姐姐妹妹嫔妃之流,因而她来,秋婉虽然惊讶却也高兴。 只这下一句话却仿佛一盆冷水将她浇的错愕难堪:“那我就直说了罢,其实我来也没别的事情,是王上要我来教你些…” 她说着欲言又止,秋婉心头顿时生起一股不妙之感。 “教你一些闺中秘事的,王上说妹妹呀,始终是放不开呢。” 秋婉面红耳赤,羞愤难当,全然听不进刘才人说的每一句话,一时失态忍不住愤声道:“亏他还是百姓眼里的明君,残忍冷漠无情无义不说,还如此荒淫!” 这话到一半,一旁的白荷已经急得不行,赶忙打断道:“娘娘!”而后立时转向刘才人:“我们家娘娘可就是昨夜没休息好,今儿个说着胡话呢。” 待她情绪平息下来时却已经是天色将晚,那刘才人是如何走的她却都不太记得。 饶是一遍遍提醒自己万事小心,可公主性子遇了这些个糟心事,着实另她难受。 她一人在园内坐定,想着连日来种种更是难以释怀。 “在树下面壁思过么。”她闻声回头,见了秦幕恩只微微点头,竟又回过身去。 后者见状倒也不气不恼,只在她身旁坐下又道:“你倒是大胆,如今见我竟连礼都免了。” “臣妾不敢,只怕败了您的情绪。”她不卑不亢,垂眸而立。 眼前的男人总仿佛在自己身前笼了一层雾,叫她捉摸不透,又不敢真的忤逆,虽逞一时口舌之快却依然行为拘谨不敢越矩。 可秦幕恩要的显然不是这样,他只瞧着如小兽般总是想要避开他的秋婉,眉间乌云密布,将视线越过高墙,冷声道:“看来刘才人教导无方,自该问罪。” 秋婉闻言一惊,立时辩道:“不关她的事,是我学不会。”她声调渐弱,秦幕恩与她仿佛总是极尽羞辱之能。 今夜月色温柔,树下二人对望而立,却没有半分旖旎。 他敛去一身冷意,缓了神色道:“你很怕我?” 这一霎那,倒是让秋婉有种那日初见之感,却也正是如此才叫她被蒙了眼睛。 “臣妾不敢。”说着又往后退了两步。 秦幕恩挑起唇角,微微一笑:“你不怕我,却很恨我。” 她想了一想才道:“臣妾在这里无依无靠,原是只能盼着王上垂怜。”话到最后,欲语还休。 秦幕恩大抵是懂了她的意思,面色虽冷却较之往日已和缓许多:“你还在怪我,觉得我扫了你哥哥的颜面是吗。” 秋婉看着他逐渐冰冷的眸色,鼓足了勇气点了点头。 这是秦幕恩难得一次愿听她好好说话,要替自己争取什么也只能趁现在了。 “自打我离开庆国以来,您对我的羞辱几乎不曾间断。”说着话的时候她便又忍不住红了眼眶。 秦幕恩别过身去,沉默半晌才又道:“你哥哥先是回绝我让我颜面尽失,又半路设阻想偷你回去,我如今尚且容你锦衣玉食活在宫中,你却还在恨我。” 这话一出,秋婉竟一时语塞无法辩驳,她细想那些受过的凌辱,却被眼前男人三言两语推脱的干干净净,却好像全是她自找一般,一时气急,刚要争执却又心念一转,顺势道:“既然如此,那我入宫大礼你却都不肯办是何道理。” 第7章 伺候君王之道 两国联姻乃是大事,况且她并非一般身份,这事若是都不被看重,传出去了不止哥哥伤心忧虑,自己往后在这宫中更是一点份量都没有。 秦幕恩听完若有所思瞧了她一眼:“你想要隆重去办?” “是。”这一字一句坚定无比。 饶是秦幕恩听了也觉得讶然,他眸间一抹微光闪过,忽然扬起唇角又道:“你胆子越发大了,原先只道你是来讨本王欢心的主儿,这才几日却倒反要本王来讨你欢心了。” 秋婉只道自己惹了他不痛快,便又赶忙低头示弱,却张了张口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她站在原地,只觉得身侧阴影越深,可片刻过去却也不见任何事情发生,秋婉忍不住悄悄抬眼,却见秦幕恩只是静静看着她,仿佛若有所思。 “秦幕恩”直呼名讳确实叫她觉得心内舒适,好似也没有那么惧怕眼前的男人了。 他回过神来,伸手抬起她的小脸,仔细端详了一小会儿才又开口道:“你比画像上还要好看。” “” 仿佛自知失言,他只又沉下脸来:“你想要的大礼我可以给你,但刘才人教的东西你也要好生学学。”说罢袖袍一甩转身便往外去:“本王养你是为了逗乐,可不是白白受气。” 秋婉本也是李怀景宠在心尖的人,反倒这里处处被他羞辱,真好似小宠一般,一念及此却更是冷静,只望着前方夜色兀自出神。 一夜过去,天光微亮。 白荷眼见着向来胃口不好的秋婉在一口气吃了两碗羹汤之后又伸手去拿第三碗,这才终于忍不住劝道:“娘娘,咱这一饿一撑的可不大好呢。” “我知道,从今往后咱们吃好喝好睡好,千万莫亏待自己。”第三碗见底,她坐在椅上缓了一缓才道:“走,去刘才人那里转转去。” 两人顺着阔路往外,绕过一处凉亭别院,在稍走片刻便已经到了“玉寒宫”外。 她先前没去过旁的地方却只以为自己所居梨月殿是最偏最差的一处,可如今来这里一比,却总觉得自己那地方倒还算闹中取静,别具一格了。 走过草木稀疏的院子,刘才人已经得了通报,带了婢女出门相迎:“哎哟,妹妹不来我可也要去呢。” 秋婉面上挂笑一路寒暄,心中却闹不准这刘才人究竟是个什么角色,闲聊稍许便面露忧色,自顾自感概道:“想来这宫中被王上亲自叫人指导这些的也只我一人了罢。” “妹妹要这么一说,到还真是。”话罢又觉不适,立马续道:“这事往好处了想,正是因为王上喜欢妹妹呢。” 秋婉不置可否,只低头吹了吹茶汤:“喜欢却又如何,原先说着让王后负责大礼,如今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刘才人听罢也是低头笑了一笑才道:“咱们王后是个宽厚仁慈的主儿,想必已经把这事放在心上了呢,妹妹宽心稍等些日子就好。” 秋婉放下杯子,眸间愁意更甚:“话虽如此,可我总听说王后娘娘身子不适,因而入宫许久尚且未见她一面。” 话到此处刘才人倒也不在兜圈,只轻轻拍了拍秋婉手背,倒似语重心长一般道:“妹妹不必为这些事儿扰心,说到底咱们这宫里,王上的心才是最该要紧的事。” 说罢别开话题,又顾左右而言他讲了些不荤不素的事儿,却见秋婉听得认真,心下倒也松了口气。 回来的路上白荷一面走着一面又道:“娘娘,我总觉得这刘才人今日那话似乎别有深意。” 秋婉听罢只点了点头道:“她倒是一番好意,只不过提醒我顺从秦幕恩罢了,想着哥哥当日所言确实不假,只是伴君又如伴虎,他现下尚且喜欢我的容颜,再过些日子可就难说了。” 说罢眉头轻皱忍不住叹道:“我尚且连讨他欢心都难做到,更别提在这宫中站稳脚跟,那些家国大计更像是笑话。” 听她如此自责,白荷只好尽力劝慰:“娘娘莫急,这凡事还得一点点来,只是王上来的勤快本来也算好事,您要的东西却当真要用么?” 二人回屋坐定,只将房门掩好,白荷这才将之前秋婉吩咐的东西拿了出来,却只是一瓶赤红色的丸子罢了。 “这东西虽然伤身,可若有他子嗣更叫我难忍。”说着话到秋婉眸色愈冷:“避子丸一事千万小心,别让任何人知道。” “娘娘放心。”白荷话音刚落却听到前屋传来一阵动静,一个身形推门而入,正自外屋进来。 这一众宫人都自觉避的远远,秋婉想也知道来人是谁,转头一看却有一瞬恍惚。 今日的秦幕恩只着了一件松散的月白长衫,缓步踏来的时候竟有谪仙之感。 可那双常年氤氲着寒气的眸子却叫人始终不敢直视。 秋婉只得低了头去,细着声道:“您来了。” 他展眉一笑:“今日无事,闲来你处坐坐,我只听说你去找过刘才人了。” “您消息确实快呢,这上午才去过的。”此刻屋内只余下二人独处,秋婉纵使伺候的千万般不情愿,依旧是面上带笑替他斟茶递水:“我这里最好的茶也只有这个了,你尝尝看。” 浓汤之上尚且浮着几片碎叶,秋婉来此之后确实手上拮据,但这最好的茶叶她自己也是一次都没泡过。 秦幕恩低头望着那碗混浊茶汤,忍不住眉头一皱,轻啜一小口,只觉口中苦涩无比,刚要训斥却一抬眼看见她小鹿般惊慌又期待的双眸正盯着自己,想了一想只道:“你这宫里的日子确实寒酸了些,这里头的事都可以同王后去说。”言罢一甩手将她蜂腰一揽,环在怀中:“大礼的事儿我同王后说过了,你可以暂且安心。” 秋婉抬起头,眼前的男人好似这些天来偶尔也有人性的一面,这念头方才闪过,秦幕恩开口便又道:“本王乏了。”言罢一低头,将自己埋在她脖颈之间深吸一口,柔声道:“让我看看你都学会了什么?” 秋婉整个人瞬间僵硬,沉了口气才又缓缓转身。 第8章 王后召见 屈膝逢迎大抵是怎样一种感受,她如今感受正深。 初春傍晚的光洋洋洒洒铺满整座后院,不合时宜的旖旎风光从窗户缝隙一直往外,所有的宫人都忍不住边听边笑,却只有白荷微微皱眉。 云雨之后,秋婉自是浑身酸疼,小憩之后醒来第一件事便是惦记着唤来白荷:“把丸子给我拿来。” “娘娘,这东西虽归有效却也难免伤身,照元王这般下去,您哪里吃得消。” 秋婉听罢只摇了摇头,心意坚定:“我自己的身体心里有数。” 终于在第三日的大早,便被外头一阵动静吵醒,刚要唤白荷伺候起身,便见千果端着温水进来,一面解释道:“白荷姐姐在外头同人说话呢,瞧模样好似是王后身旁的人。” “终于是来了,我倒还想着这要过上多久能等来人呢。”说着瞧了瞧挂在架子上的两套襦裙,却没有在说话。 一套月白的襦裙都磨破了下摆,另一套木槿色的衣裳还是在这里头找到的,虽是看着合身,但不知来头的东西,她也不敢去动。 千果顺着她视线望去,想了一想便道:“这里原先从未听说有住过哪位娘娘,瞧着花色款式,也仿佛是在宫中第一次见呐。” 这裙子谈不上华贵艳丽,却也难得精致,倒是自有一番意境,穿在身上也不叫人觉得失了身份。 那外头的宫人等了稍许,见了秋琬出来只是眉眼一抬,客气一番之后只道:“娘娘,王后宫中有请,倒是有好事要和娘娘讲呢。” 秋琬这头谢过,带了白荷跟在这宫人的身旁,瞧那宫人唇边挂笑,心中却有几分疑惑。 王后所在长乐宫远远望去便是气派辉煌,内里雕梁画栋,假山凉亭更是别有情致,守在外头的宫人更是不少,一溜儿排过去少说也有二十来人,便是这个排场却让秋琬忍不住心中咂舌,想着同那秦幕恩口中所讲勤俭显然有些区别。 她随着宫人往前,踏上前门高槛,又顺着回廊一直绕到了大殿后头,却见一方小小花园内,正是百花齐开,凉荫四布,走进来便仿佛比外面舒坦许多,额上的汗稍许时候便自觉的干了。 “臣妾见过王后娘娘。” “来呀,快起来坐罢。” 秋琬抬起头,瞧着眼前雍容华贵的女子,见她面色红润,眉眼弯弯,语速稍快,声调明亮,倒与她原先所想不大一样。 王后打眼细细的瞧了秋琬一遍,忍不住眉头轻皱,叹了口气道:“瞧瞧这身子骨瘦的,叫旁人看见还以为是咱王上不管饭吃呐。” “臣妾不敢,近日来胃口偏弱,吃的少了,是该要多吃些才好。” 王后听罢展眉一笑,倒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对着一旁的宫人道:“叫下头做点羹汤上来,新鲜的桂花糕也上一碟来。” 而后又看着秋琬笑道:“这些东西都是我宫内的拿手好菜,保你吃了都停不下来。” 只喝了一碗淡盐白粥的秋琬倒是真觉的饥肠辘辘,心下居然有几分期盼,便也忙着点了点头,连声附和。 待到东西端上摆好,这院子里头的人却也走的七七八八,只留了王后与她二人,贴身的宫人都未留下一个。 秋琬对这宫内的规矩虽不大了解,但总觉得处处透着古怪,仿佛无迹可寻,倒也见怪不怪,只端正了腰身,坐等王后发话。 “我让你来,是为了大礼一事。” 元国与庆国规矩虽各有差异,但和亲仍算是大事,成婚大礼总该不失排场才对。 可王后开腔这一句却让秋琬一时愣神,半晌未有接话。 “照了规矩,原本也要隆重操办,可王上近来一直说着要凡事从简,繁文缛节的礼仪都要逐渐改了才好。” 秋琬听罢缓了一缓,面露难色道:“可这成婚大礼不比其他” “是,正因如此,才好做表率,日后省了别的礼节也无人二话。”句句在理,她一时竟无法反驳。 院内凉风习习,秋琬的心却是落到了谷底,如此一来,她要面对的前途种种比面子更叫人忧虑,且若王上不给脸,这皇城就是冷宫无异。 两人四顾无言,王后倒也慢悠悠的品茶赏花,只等到秋琬缓过神来起身告辞的时候才又开口道:“这天下是王上的,后宫里的一切也不过是我代王上打理罢了。”说着眯上双眼,轻轻挥了挥手:“排场虽然没了,但其他该有的也不会少。” 秋琬口中谢过,又缓缓往外去,正走到院门口的时候却突然被王后身旁的掌事宫女喊住,又见着四下无人,递上一包东西,口中只道:“脚下慢走。”便又转身离去。 她将东西递给白荷,二人面上自若,装作无事的样子回了宫中之后才将那包东西打开,本以为是什么隐秘的玩意儿,却竟然是簪钗首饰三对,明珠碧玉耳环各一双,另有精致小巧的头饰几个,看模样做工,虽谈不上举世罕见,却也十分值钱。 秋琬见状自是喜上眉梢,也算是解了她燃眉之急,便立刻拿出一个东西交由白荷,喊她让千果拿了出去换些银两回来改善生活才是。 待着一切作罢,瞧着千果喜滋滋远去的身影,秋琬这才觉得不解,忍不住道:“这王后的意思你可看出几分意思来了?” 白荷略略一想,也是皱着眉头道:“这王上节俭不假,要说不办大礼就算不是他的意思,那他总是点过头的才对,只是不知道这后头悄摸的赏赐却是为何,照目前看,确实是王后一番心意。” “是罢,若是王后不与人为难的话,咱们的日子或许也还算过得下去。”“娘娘,您瞧着大礼没了可该怎么办呢?” “这大礼原是秦幕恩允诺给我的东西,昨日我如此卑微讨好,到头来却只是骗我!”念及昨日委屈,秋婉恨的握紧双拳。 一旁白荷见了也是替她难受:“或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罢,您要不要再去问问元王。” “哪里有什么误会,他昨日答应我的事今儿个王后就唤了我去,且若是王后要对付我,又何必塞我那个包袱。”话到末了又想了一想又道:“你去把张镰给我找来。” 第9章 悄闯禁殿 那日之后,张镰便只被她安排了一个闲差,平日里更是难见人影。 这番来的时候他却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从内而外的落魄下去。 秋婉见此也是微微蹙眉,只将他视作如以前一般:“我找你来,只想问问哥哥的事情。” “娘娘请讲。” “哥哥将你放来我身边除却保护我,应当另有指示罢。” 张镰依然低着头,表情未有丝毫变化:“奴才不知娘娘所言何意。” “也罢,我只想要哥哥知道我一切都好,切勿被外头的风言风语扰了视听。”这话,她也知道张镰听的明白。 后者却只顿了一顿,忽然道:“娘娘,张镰却有一事相求。” 他平日沉默少言,突然说出这话却叫秋婉有些意外:“是为何事?” “娘娘,我前几日探到消息只说元王有意与游骑部落大王谈和,只不知究竟是个什么谈法。” 秋婉已然明白张镰所虑,只怕是秦幕恩勾结游骑骚扰大庆,届时无论成败,他都好脱身。 “你要我做什么?” 张镰抬起头,目光炯炯:“我只要娘娘确认这消息真假,其余事情我自有分寸。” 这李怀景在秋婉心中虽是万中无一的好哥哥,但着实谈不上一个明君,好在手下将士倒算靠谱还很衷心。 “我知道了,你去。” 眼下天色尚早,她便其实吩咐白荷携了金钗一支,径直往刘才人这处去了。 这深宫后院里头能同秋婉说说话的也只有她了。 金钗送上,刘才人果然喜笑颜开:“妹妹来我这里陪我聊天那是盼不得的事儿呢,瞧着可真是有心了。” 二人相扶缓缓落座,秋婉才又笑着道:“妹妹原也不想叨扰姐姐,可这几日心中实在憋屈。” “什么事让妹妹如此委屈,眼瞧着胃口还好却倒还是清瘦的紧。” 秋婉听罢眼眶一红,低头掩面哽咽着道:“姐姐也知道我是打庆国来的和亲公主,原也不指望王上如何待我好,却如今日日折辱与我真叫人难以忍受。” 刘才人一听这话瞬间变了脸色,忙打断道:“话可不能乱讲,这些个事儿可就搁在心里想想便罢。” “姐姐说的是,我倒是方才情绪上来难以自制罢了,只现在王上怪我不够体贴,我思来想去倒也确实对他喜好一无所知。” “我倒是所为何事呢,瞧把你闹的。”刘才人听罢微微一笑:“这王上心思难以捉摸,平日里喜好也不外露,若是妹妹有心,倒也可去清心阁后头的院子里逛逛,指不定有收获呢。” 这一番话罢,待到秋婉一行离去之后,那刘才人身边的婢子却满脸不快的瞅着那风情而不自知的背影愤愤道:“娘娘,您费心费力的教导她,她却反过来在您面前炫耀王上对她的喜欢,这不摆明了一白眼狼嘛!” 刘才人听罢面带不屑的扫了远处一眼:“空有一副皮囊表象,拿着公主身份还耍着小性子呢,这话里话外倒也指不定有心无意的,咱们暂且走着瞧罢。” “那娘娘可还帮她做甚?” 婢子话毕,刘才人却是得意一笑:“知道前头的才人怎么去的冷宫嘛,那园子可不是寻常人能去的地方。” 这边秋婉回了梨月殿内却又拿不准究竟该要怎么去做,吃力讨好的事儿她着实见得少了,虽说是自小长在宫中,却一直活在李怀景的护佑之下,从未见过太多复杂争斗。 一旁的白荷见她如此便想了一想试探着问问道:“娘娘,虽说都是给元王献殷勤,可这等着元王来了和那主动去园子里找他是全然不同的呐。” 秋婉自也明白这个道理,可张镰一事不可小觑,若非重要他也不会开口求助自己。 这思来想去她便犹豫着道:“不走的勤些,又哪有机会接触到那些公务文本呐。” 如今已是申时一刻,她想了片刻,便只吩咐白荷替她换上一套桃粉襦裙,平直领口处绣着银丝云纹,又挽一条月白披帛,倒是衬得整个人越发白皙温柔。 清心阁往后的那方园子秋婉其实也有了解,算起来离后宫也不算太远。 这会儿到了园子后方在发现说是小院子,实则比自己的梨月殿还要宽阔,只是入口处仅有一扇圆弧石门,上头的黑色牌匾上刻有“舒安殿”三字,看来着实不引人注目。 这偌大地方窄窄一处单行出处,四周也不见有人把守,瞧来确实有几分蹊跷。 “娘娘,您当真要进去吗?”白荷眼尖,知道这地方如此安静怕也是元王不喜人打扰,刻意布置的,若是贸然闯入指不定闹出什么事来。 可秋婉心思急转,却回身又道:“这里瞧来便是处理要紧事的地方,若是如此,我更要进去看看。” 说罢只叫白荷守在外头,自己悄摸的往院子里走,穿过洞门没几步却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阵动静,刚要回头却发现只这么一瞬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四个护卫将她团团包围,为首的一个正举着手中长剑抵在她的腰间,历声道:“什么人!” 秋婉何时见过这种阵仗,当即吓得一个哆嗦,眼泪汪汪的看着护卫道:“大人,我只是只是想看看风景罢了。” 四个护卫齐齐一惊,眉间疑色更重,不敢有半分懈怠,一时间只盯着眼前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女人踌躇着不知如何是好。 这宫内谁不知道舒安殿是重兵把守,是王上用来商议秘事和静养心神的地方,可怎会有无知妇人径直进来。 打头的侍卫略一思索,认定秋婉绝非善辈,只能先行扣押再说,于是大手一挥命人上前将她绑起再说。 后者惊慌无措之间已是大脑一片空白,正在此时一道黑影自她身后袭来,直直弹在那抵住她腰间的利刃之上,将它击的偏向一旁。 “放肆!”威严历喝声中,男人身形一晃,已然来到几人中心,恰恰站在秋婉身前:“不长眼的东西,统统退下!” 护卫吓得面色发白,一通齐呼有罪之后连连后退,一眨眼便没了踪影,这园子竟仿佛只有他二人一般。 秋婉这会才从惊慌中回过神来,一转眼就撞入他墨如深潭的双眸之中。 第10章 偷探机密 这一瞬的他仿佛又是那日在客栈里头冷漠又无情的修罗,浑身上下的压迫感几乎让秋婉不敢抬头。 “王上” “你来这里做什么。”锋利的视线仿佛要将她心思都看个明白,秋婉模样温顺又乖巧,更带着几分柔弱无措道:“我来这里找您。” 秦幕恩周身冷意一敛,语调中也有几分错愕:“找我?” “是,臣妾见着今日天光明媚,就想来这里找您呢。” 话虽如此,秦幕恩依旧存疑:“你知道这是哪里么?” 秋婉想了一想却只道:“我原想去清心阁找您的,可走着走着迷了路,恰巧见了这处园子,方才想着进来看看。” 这番话罢,秦幕恩只凝眸瞧了她一眼,忽然转身对着屋后道:“张大人,你先行回去,拟好折子明日午后再来此处找我。” 说罢便将秋婉带入一侧厢房之内,待院内脚步声渐行渐远之后才又转向她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我可没瞧出来你有想我的心思。” “秋婉当初不就是倾心与您方才终于得偿所愿来了元国,又怎会没有想您的心思呢。”话到最后,又是一低头的娇羞。 秦幕恩见她如此却是面不改色,只依旧道:“这些日子你的表现可只叫我看出又恨又怕,说罢,究竟找我所为何事。”他低眉敛目,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 “到底还是没能瞒过您呢,”秋婉微微抬头,神情委屈:“臣妾找您还是为了大礼的事儿呢。” 秦幕恩眉头一皱,径直往地上薄毯一躺,又拍了拍他身侧空处,秋婉顺从躺下,又支起身子轻轻依在他的身前,秀发从肩旁散落在他深刻锁骨之间。 他伸手拨开垂落的发丝,视线穿过微微垂空的领口不经意间瞧见一处雪白,而秋婉对此仿佛浑然不知,一脸娇憨却更添妩媚。 “王后如何讲?” 从裙摆往内,是一片温热细腻,秋婉双手无力再撑,便也顺势趴在他的身前,呢喃着道:“王后娘娘待我很好,可是您却出尔反尔要简单操办呢。” 窗外金辉散落,傍晚时分的春风温柔又安静。 他在恍惚间沉溺与这片温柔,只听到耳畔的声调一个劲儿的说着委屈,吵得他心烦意乱,干脆一吻堵上,又轻声允诺:“我答应你” 这一觉,秦幕恩睡得无比深沉。 而秋婉早早醒来,只扭头看向窗外,想着白日里他同张大人所说之事,眸光微闪。 她自打屋内出来的时候才发现白荷竟然还守在园门前头。 后者见她却是欢喜的不行,原来是生怕里头出了变故,毕竟此刻已经夜里子时,若是真要有事白荷都拿不准主意该怎么去救她。 “今日倒也不算平白来这一遭,那大礼的事儿却又得他亲口允诺,只不知这秦幕恩是否再有出尔反尔。”月色之下,她心绪恍惚,这糟心事儿一桩接着一桩倒确实让秋婉有些不堪应付。 次日午时一过,秋婉便守在门前望着舒安殿的方向,心内踌躇,却拿不定主意。 一旁白荷与千果见状也不敢上前打扰,只留她一人顺了思绪,直待到傍晚时分才回过神来,吩咐白荷道:“去备些新鲜的樱桃拿碟儿装好,我要再去舒安殿一趟。” 这个时候照理也只剩秦幕恩一人在里头看公文批奏章了。 昨日里闹了那么一出之后,今日秋婉再来便是畅通无阻,此刻夕阳落尽,夜色渐起,她远远便见到里头正屋内燃着通明火烛,这一幕倒让她想起二人初见之时,她夜闯秦幕恩房间时见到的他的样子。 倒是甚有明君之相,并不似秋婉现在所觉得的荒淫残暴。 “夜深了,您还不歇会儿么,臣妾可是带了好吃的果子来看您呢。”她推门而入,瞧着男人面上怒意涌起,方又疏忽消散,这之后才敢踏步上前道:“我是不是打搅你了。” “我若说是,你打算怎么办?” 这把秋婉问住了,一时语塞,只好将樱桃碟子端了出来,放在他面前又一言不发的低下头。 “也罢,大约是李怀景将你宠过头了,这行事分寸你大约确实不懂。”他没有责怪自己倒是有些出乎秋婉意料,原先犹豫半天都下不定决心要来,此刻真来了反倒是一派和谐。 “秋婉知道我不该来,可我确实又想您了。” 秦幕恩听罢微微一笑:“这连着都多少日了,你是在诱使本王纵欲,可要问罪的。” “臣妾不敢,只是想给您送个果子罢了。”她说着借故起身去拿果子,一打眼瞥见桌几上犹自摊开的公文,便是张大人白日送来的那封。 “这果子上还沾着露水,不必在洗了。”他轻挥袍袖,顺势将公文一合,又伸手掰过秋婉的脸,直直盯了她半晌才道:“你这两日变化有些大了。” “秋婉只是明白了一个道理。”她的掌心已经汗湿,心跳一下快过一下:“能陪在您身边是臣妾福分。” 公文近在咫尺,这一遭看不到日后也不会再有机会。 一念及此,秋婉身形一转,柔柔靠进秦幕恩怀中,娇嗔着道:“您且歇着,这果子在不吃呀就不新鲜了。” 她神色娇媚,眼波流荡,腕上柔劲悄使,往他身上一推,秦幕恩便也顺势躺倒,唇角扬起,颇有兴致的看着秋婉。 “来罢,臣妾喂您。”她起身回桌,一连摘了几个,有用朱唇含起轻轻递过,这一来二回秦幕恩倒是非常享受,情不自禁的闭上了眼睛。 便是此刻,秋婉口中一面柔言软语,一面迅速的翻开公文快速看了起来。 这一分神的功夫却忽然听到身后人已经起身,视线径直投向伏在一叠公文之上的秋琬。 这偷探机密无疑是死罪,在被安上探子身份,那更是给了秦幕恩光明正大对付庆国的理由。 若是如此,她便是亡国之徒。 一瞬之间,秋婉顾不及多想,忽然轻撩裙摆一个弯腰上前,整个人趴在了桌几之上,再回眸瞧向秦幕恩,却是眼波流转,极尽风情。 此刻此举,即便秋婉内心不适,面上也自羞愧而红,但在他眼中确实难得娇媚。 秦幕恩面上的惊讶与喜色几乎无法隐藏,当下顺势而上,旖旎春色泄了满堂。 第11章 各自的算盘 一夜春光尽。 一大清早的,那刘才人身旁的婢子却是满脸不快的自外头进来,悄摸的凑到她耳边道:“我听说那庆国公主现如今去了几遭园子,非但不叫王上训斥,反倒是出入自由,今儿个早上还是特意遣了宫人八抬大轿给送回去的,说着什么不能走路” 这话到最后刘才人面色已经变了又变,却又忽然一低头笑了一笑:“八抬大轿,呵,这怕不是整个后宫都晓得她腿软了,这么放肆炫耀,就且等着瞧罢,自有人要收拾她的。” 此刻舒安殿内,秦幕恩只瞧着满地散落的公文折子若有所思。 而那渐行渐远的轿子在梨月殿前方才停下,却从里头出来了一群宫人,一旁的白荷越过众人一面将疲惫不堪的秋婉搀扶进门一面又解释道:“娘娘,这一大早的王后娘娘那边就遣来了四个宫人,说是圣上关怀。” 说罢又道:“娘娘,你却瞧着这是王后的意思么?” “难说,暂且看看先,你先扶我进屋。” 两人进了里屋,一通门窗掩实,秋婉才又道:“那日王后曾说不办大礼是他的意思,可那日我再去问又仿佛并非如此,我竟一时也难分辨。”说罢又叹了口气:“这宫中,却倒是人心诡谲,我倒真要长长心了,你且先去外头替我守着,叫张镰自后头进来,我有事找他。” 稍许功夫过去便见张镰已打外头悄无声息的溜了进来,秋婉乍一回头还吓了一跳:“这身功夫好歹是没给那秦幕恩废了,不然在这宫中我怕真是成了一叶浮萍。” 说罢兀自叹了口气又继续道:“昨日我已看了张大人的折子,这封信是我亲自写的,你务必将它好生送到。” “张镰定不辜负娘娘一片苦心。” 待他走后,白荷却是犹豫半晌,总似有话想说。 “你想说什么便说罢。” “是,”她顿了一顿,也才鼓起勇气道:“娘娘,您方才说的那秦幕恩好似并不是如此容易遭摆弄的人,可若是他真的怀疑您,这消息一旦出去叫庆国有了动静,反倒头来岂不是第一个找到您身上。” 这番思虑秋婉自然也已经有过,只见她眉头紧锁,却摇了摇头道:“以前人家都说李怀景昏庸无能,怯弱好欺,可后来我知道事实并非如此,他行事自有分寸。” 说罢又凝神往外,却仿佛若有所思。 此时长乐宫内,一旁婢子躬身立在一旁,缓声说着近日来宫内的一些事情,话到最末却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道:“娘娘,这王上是怎么了,先前庆王叫他如此下不来台,现如今怎么反倒任由她胡来。” 塌上女人伸了个懒腰,双眸微咪,缓声道:“那长公主可不是一般人,当时可是独自一人跑去找王上呢,想来王上大约也是因此感动罢了。” 婢子听罢忍不住鄙夷道:“堂堂长公主竟是如此不要脸面的人呢,却难过来了之后整日妖媚惑主淫乱不堪!” “这些日子的事儿,她都知道罢?” 婢子忙低头道:“她被贬去寺里思过,一时半会还回不来罢,这些事儿怕是传不到她耳中。” 塌上人儿忽而睁开眼睛,一抹精光自眸中闪过:“她会回来的,我倒是搞不清楚这两个谁更叫人头疼了。” 庆国王城。 李怀景独自凭栏,遥望远方,他的指尖夹着刚刚历经千里辗转无数,才终于递来的一封信。 上头自己娟秀清雅,一看便知是她亲手所写,如此肆意妄为,不加提防只叫他忧心忡忡,夜夜难寐。 身旁的公公见他连着几日如此也是面露忧色关切道:“王上,事已至此,好在这番尚算顺利,也莫要太担心了,保重身体要紧。” 他垂眸望向手中信件,无奈笑道:“话虽如此,婉儿叫我那步死棋给逼的无路可走,现如今什么活法全看他秦幕恩心意。”说罢脑中一年闪过,立时舒展眉头,一面往楼下奔一面急急道:“快,快去准备纸笔!” 梨月殿内。 白荷一面瞧着园中各自忙碌的宫人,一面替秋婉盛着甜羹:“娘娘,这算起来王上也有好些日子不曾来过了。” 眨眼已是四月末了,院里已是姹紫嫣红团团相簇,树杆上头也是新绿一片。 秋婉兀自悠闲的在后院里晃着宫人新做的秋千,面上倒是养的越发红润,心情看上去也极为愉悦:“大约也是公事繁多,叫他抽不开身来,如此一来倒是给我省了不少力气。” 话虽如此说,可张镰那边再有没有任何新的消息传来,她也自然心绪难安。 一念及此,眉头又忍不住皱了起来:“白荷,你说要是咱们能一直这么过着小日子,倒也还算安逸,虽不比在庆国那般舒适,但只要没有他来,我也还算踏实。” 这话说着说着,她却只觉院中安静的异常,原本晃悠悠的秋千不知何时也停了下来,她才要回头,忽然一双手自身后环在她的腰上,秦幕恩将脑袋轻轻靠在她的肩膀,轻轻道:“上次才说倾心本王,这回听起来怎么好像是巴不得一辈子见不到本王呢。” 话音刚落,她便觉身上一轻,整个人已被横身抱起,吓得立时抓紧了男人身前衣襟,在又悄悄一抬头恰好遇上他逗趣般的垂眸。 果然是秦幕恩,总是悄无声息的来,叫秋婉呆在自家园中都没有一点安全感。 想来刚刚那番话已叫他尽数听了去,秋婉如今也不知该要如何争辩,只能将头埋的更低,生怕他忽然发怒做出些什么不可理喻的事来。 半晌之后,那上头的声音才又缓缓道,仿佛却还带着些许笑意:“怎么了,抓着我领口不放是心急了不成。” 秋婉一听这话面色旋即变得通红,立时抬起头来,却见秦幕恩玄色长衫的领口已被自己扯变了形,紧实的线条就这么呈露在外,这倒还是她第一次近距离看的如此仔细。 当下不由得心跳加速,立时挣扎着想要下来,却奈何他臂力强劲,只抱着自己在后花园的走廊长椅上坐下,却还不肯叫她下来,却是看了她几眼,眸中神色有了细微变化。 这眼神秋婉认得,当即心中一紧,那秦幕恩的声音便在耳畔响起:“你猜猜我今日收到了怎样一封密信。” 第12章 哥哥要来了 “臣妾不知。” 他瞧着秋婉,面上虽轻笑依旧,眼中的光却一寸寸冷了下去,仿佛在琢磨着她的每句回答:“我总以为李怀景知道了一些什么事,可如今看来又并非如此,说起来,你哥哥的心思倒也不好琢磨。”说着忽然一低头,伸手抬起秋婉的脸,低声道:“李怀景半月后将抵青阳,这事儿你知道么?” “哥哥要来?!”秋婉整个人激动的难以自制,几乎要从他身上跳了出去,只看着他面上复杂的神色才又立时缓过神来:“臣妾不知。” 不知为何,秦幕恩的面色又是沉了一沉,忽然双手将她腰身一环,一边唇角勾起:“你说,李怀景若是知道他心尖上的妹妹如今日日承欢与我身下,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呢。” “你秦幕恩,这种事儿你还要我哥哥知道么。”秋婉心头一堵,挣扎着想从他身上下来,可奈何他抓得太紧,浓墨般深沉的眸中仿佛闪过一道历色。 “李怀景数次堵我,与公我能和平共处,与私却恐怕他也看不得我罢了。”说完低头看着怀中娇人,忽而神色复杂又放柔了声调:“他如此深的城府却教出了你这么一个凡事不知的妹妹来。” 秋婉不知这话是褒是贬,但说到哥哥城府深那自然是心有不悦,想来明明眼前人才是那个阴晴不定难以捉摸的人,却还这样看待自己哥哥。 又况且说是自己无知,到有些看低她了,于是仰起头又道:“我自幼读书识字,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你说我不知反倒是不对的了。” “是么。”秦幕恩听罢忽然扬起嘴角倒是笑得开怀:“确实如此,你还倒是有些自己的小心思,那我不如问问你,当时在城外客栈,你执意要跟我走,让我回去再议亲事,可我真的允了,你却又如此怕我惧我,你到我身边究竟是为了什么?” 秋婉听他刚刚一番话,便知秦幕恩绑着自己只为逗乐享受,又能束缚李怀景的动作,也算是回敬当初李怀景回绝他的羞辱。 可若是这样说来,自己当初和他倒是心照不宣了。 一念想罢,秋婉直盯着他的眼睛也是答的认真:“我虽未见王上英姿,却仰听圣名已久,况以我的身份,自然也不甘下嫁。” 春日的风和煦温暖,在院内旋起阵阵清香,倒是说不出的惬意。 秦幕恩听罢这席话只沉默了半晌,只垂眸定定的看着怀中人,却不知心中在想着什么。 后者被他瞧得心里发毛,也不知从何而起的些微怒气,忍不住娇嗔道:“你盯着我有些害怕了。” 他沉默半晌才道:“你就不奇怪我为何会想要娶你。” 两国和亲乃是常事,况且如今形势如此,秋婉不明这话何意,只睁着疑惑的双眼定定的瞧着他。 “罢了,往后再说罢,本王乏了。” 床榻缱绻,情意正浓,待到一切方歇已是夕阳西下,秋婉躺在他的身侧,瞧着秦幕恩如今情绪尚好,忍不住大着胆子试探道:“李怀景来这里做什么呀?” 向来女子不问外事,这话果然叫他心中不悦,略略皱起眉头:“这些事你不该过问,我念你无知,这次不记你过。” 说话的时候他仍旧闭目养神,却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秋婉侧过身子将脑袋埋在他的心口,娇声自责道:“是我不该问的,只是心里头有些” 说着话却是欲语还休,秦幕恩轻轻捏住她的手,转头看着她道:“本王再告诉你一件事,倒叫你听了能高兴些。” “什么事?” “大礼的事已经定下了,下月十六,王后已着手安排各司且去准备了。”话罢又瞧了一眼秋婉,但见她面色平静,似乎还在想着心事,于是又接了一句道:“到时候李怀景也已经到了元国。” 怀中人儿身子一弹,面上喜色难掩,简直是说不出的高兴,但很快反应过来只压着情绪缓缓道:“这若不是哥哥要来,恐怕大礼的日子还得等呢。” 秦幕恩听罢眼底闪过一丝不屑,却终是一声未吭。 青阳城郊,远山寺内。 山上天气阴冷,木塌上的女人虽是身着素色道服却也难掩婀娜身姿,便是头戴尼帽,却也藏不住这张明艳面容。 她身旁的婢子此刻一面替她锤腰按肩,一面又道:“娘娘,昨日儿宫中送信来,说是庆国来的公主如今很得圣上喜爱,不日便将行大典下诏书了,你可瞧着人心薄凉啊,圣上可就真不管您了吗。” 女人听罢却是面色从容,仿佛一切早有意料,丝毫不曾意外:“我陪在王上身边这些年了,来来去去的女人见得可还算少么,可他的脾气没人比我摸得更透,那些人啊,都只是一时玩物罢了。” 婢子点着头连连称是,却又犹豫着道:“可这位毕竟是和亲长公主,怕是难说呢。” “那她来的恩宠也就更好解释罢了,王上心里想来国事第一,我们后宫之众无非是个逗乐罢了,暂且瞧着看罢。”说着美目微张,纤纤玉手一指屋边桌几:“研墨罢,这外头的苦日子咱也算熬够了。” 青阳王城,清心阁内。 管事的大太监待到早朝散去便一溜小跑的跟在了秦幕恩身侧,几番看着他,倒是有话要讲的样子。 犹豫了几番才道:“王上,那大礼一事司礼部已经拟了大致,您可要过目。” “不必,王后看了便可。”秦幕恩到了舒安殿内,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折子眉头微皱,面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之色。 一旁的太监看在眼中也是忍不住心疼道:“王上,这些日子诸般劳累,可还是要个体己人儿陪着才好啊。” “却到哪里有这样合适又体己的人呢。”他一面感慨一面手下不停,折子从一边又堆去了另一边。 太监听罢却是想了一想又道:“这徐美人原先在的时候却还能叫圣上展颜呢,老奴如今见您倒是每日疲惫的紧。” 这话说罢瞧着秦幕恩面无动静,又想开口,却遭他一扬手制止道:“你说的正是,美人在侧确实让人舒神安心,去梨月殿接人罢。” 第13章 危机 “这”太监还似再要说话,想了一想又点点头应声道:“遵旨,老奴这就去。” 这自打知道了李怀景要来之后,秋婉倒是每日里都心情舒畅,加之秦幕恩近来公事繁忙,也是令她难得自在。 这大公公御令才到,她面上的笑容便已经多去了几分,一瞧她如此,那公公也是忍不住摇了摇头,只在她上轿之前小声了一句:“娘娘,亲近君侧是福,您倒要好好放在心上。” 秋婉心内一惊,面上依旧从容,只点了点头道:“是,谢公公提醒。” 她心也知道秦幕恩的恩宠她要牢牢握住多加珍惜,可心里头对他却是又惧又怕,这矛盾心思也叫她挣扎不已。 此番思绪乱涌之际她已经到了舒安殿前,往前是有目的而来,如今忽然召她,却叫秋婉有些局促不安。 眼前的男人伏案而坐,显然正是忙于公事,她呆在一旁只静静看着,待到天边夕阳渐沉,才见秦幕恩缓了缓神,舒展了身子又回头看向她,神色之中却有几分无奈:“早知道我也该留个宫人在一旁了,好歹起身还能有口水喝。” 秋婉听罢连忙起身,一面自责着一面斟水递上,又试探着道:“臣妾愚笨,那外头的陈公公还守着呢,可要唤他进来。” 秦幕恩听罢面上疲惫之色更甚,一时间也未有回话,只凝神看向远处,待到缓神之后又将陈公公召了进来,吩咐他只将秋婉送回,后者听罢确实心头一紧,往常秦幕恩或恼或喜总有个反应,可今日一见倒确实不同寻常的平静。 回宫之后她只将这番经过细细说与白荷听了,而后又道:“你且说这秦幕恩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对我已经乏了。” 白荷听罢只宽慰了几句,随后才道:“娘娘是想他不乏呢,还是乐得自在清净。” 她望着窗外远景出神,半晌才兀自喃喃着道:“他秦幕恩凉薄无情,只管自己痛快却从来不过问我的感受,只想拿我羞辱哥哥,又对张镰极尽羞辱,我沦落至此哪还有半分尊严!” 说着却又忍不住红了眼眶,言语间尽是无奈:“可这却又能如何,我既是有意来到元国自然不能一无所获,虽是心有不甘,却还不是要屈服忍让。” 白荷听她如此说也是面色微变,想了一想才道:“娘娘,天下君王莫不如此,您既然做如此想,则其他事情且放宽心些,好好把握君王的心才最重要。” 道理秋婉也懂,一朝一夕做起来却又好似并非讲的如此轻易,只叹着气摇了摇头,却又道:“哥哥就和别人不一样,可我确实不能贪心更多罢了。” 这日过后,秋婉倒是再没得过召见,她日日窝在宫中,心头反倒升起些许不安。 眼见着大典将至,想着届时便能再见到李怀景,心中情绪倒是十分复杂。 这日早上想了又想,却忽然看到千果低着脑袋往后头来,看模样似乎有话要讲。 她便示意白荷将人遣开又守在门口,只留下屋内两人独处。 “说罢,瞧你有心事呢。” 千果点了点头,轻声道:“也无甚大事,只这宫中人多眼杂不晓叫旁人听了去。”她在这宫中待的到久,行事说话自有分寸。 “这一大早的我去外头倒是听了个消息,说是徐美人已或圣恩,将择日回宫。” 秋婉听罢面无异色,只疑惑道:“这徐美人是谁,回宫又与我何干?” 后者上前一步,面色慎重,颇有深意道:“徐美人可不是一般人呐。” 秋婉眉间一凝:“且讲来听听。” “是,娘娘,这徐美人早在六年前还只是王上身边一个舞妾,后来一舞惊人得蒙圣上垂怜,再有几次入殿献舞,竟蒙了一个才人位子去,六年时间圣上身边有人来有人去,可她却一路往上荣宠不衰,本以为上次的事后她便在无翻身之日,却才过了半年便又能回来了。” 这番话罢秋婉总算明白了她话中深意:“你是想说如今王上不在召见我,这徐美人又恰巧回来,怕我日后便如陷冷宫,便同那些连位份都不曾有过的女子一般。” 千果听罢面上一惊,忙跪身道:“奴婢不敢!” “罢了,我知你是一番好意提醒我,我心中有数。” 早朝刚罢,秦幕恩自一干事务中抽身出来的时候已是午时三刻,身后桌几上只清茶一壶,瓜果若干,守在外头的陈公公竟然不见了人影。 他正要斥责恼怒之时,却见一只玉手自门帘处伸出,将它轻轻挑起,随后一个他却未想到的身影自帘后出来。 一袭桃粉襦裙倒与春日甚搭,更是衬的来人娇嫩妩媚恰如桃花,身姿绰约宛若云波流水,倒是说不出的风情。 “你怎么来了。”他压下面上不易察觉的情绪波动,语气冷淡的转过身去。 秋婉见他如此,内心惧怕与不安又强了几分,只怔在原地不敢乱动,又轻声回道:“王上,这是臣妾亲手做的小食,知您日日辛苦,便想送来叫您尝尝。” 他放下手中折子,仔细盯了她半晌又忽而笑道:“你倒是不怕死,敢在本王面前口出诳语。” “秋婉没有!”她心内一惊,却没料到秦幕恩如此无聊,竟然会较真她随口说的一句话。 那食盒里的东西确实并非完全是她亲手去做,多少有白荷千果在一旁指点帮忙,但与她而言,也确实是第一次亲自动手了。 秦幕恩这番指责既叫她难堪又真的害怕会被责罚。 见她如此惶恐,秦幕恩面露无奈,又摇了摇头道:“起来罢,你过来给本王说说你都做了什么。” “是。”秋婉将食盒提到他面前桌上,轻轻将盖儿掀开,花瓣瓷碟儿上摆着样式不同各种小食,倒是从小菜到甜点都准备的齐全。 她每拿出一样便一面报个名字又介绍着简单做法和口味,秦幕恩在一旁静静瞧着,忽而一抬手揽过她的纤腰,将秋婉轻轻放在自己腿上,又道:“这些都是你做的?” 他的每个笑容每个眼神都带着无端的掠夺和压迫,仿佛洞察人心又要将她剥个干净。 秋婉始终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低下脑袋点了点头。 “王上您很久没去臣妾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