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攻心,名门首席侦探妻》 楔子所以,你该回来了 恍惚中,时光停滞,宛若多年以前。 ———— 寂静的长廊,鹅黄色的暖光洒在干净的白色大理石上。 而长廊的尽头,却赫然站立了一名西装革履的男子。他身材颀长,微仰着头而站立,垂在长腿边的双手微微蜷着,背影却是格外的寂寥。 他眼前,是一名有着温暖微笑、身穿雪白婚纱的女子。准确来说,是这样一名女子的画像。那女子长发垂肩,有着婴儿般雪白嫩滑的肌肤,精致小巧的脸,灵动的眸,纷嫩的唇,还有,天使一般的笑颜。 他觉得,这世上不会再有任何一幅画,甚至任何一张照片,能比眼前这幅画更能符合他心中这女子的标准。画中,她的一颦一笑皆与脑海中的她重合。 那画的大小与真人相差无几,如此一来,便好像她是真实地站在他眼前的,穿着婚纱,笑着在前奔跑。而他,则踱着步子,也笑着跟上。 不知不觉,男子的唇边染上了一丝浅浅的笑意,眸中也融进了鹅黄色的光,微暖。 他缓缓闭上了眼,心里默念了一遍女子的昵称:然然。 …… 女子站在与自己一样大小的画像前,仰着头,眼里充着晶莹,心里满满都是感动。她穿着雪白的及膝长裙,也是一头垂肩的发,唇畔也微微扬着笑意,浅浅的,是幸福。 “凌辰……”她轻轻唤着。 接着,便感觉后背一暖,腰间被男人结实的手臂圈住,脖颈间也有了热气扑腾过来,弄得她有些怕痒地缩了下脖子。 “喜欢吗?”律凌辰在她耳边低低地说,腾出一只手爱怜地将她的发撩到耳后,然后轻吻着她的发丝。 女子微微一笑,眼中溢满了的晶莹微微荡漾着。她伸手握住了身后男人环在她腰间的手,轻声说:“喜欢。” 男人动容,双臂越加用力,让她的后背紧紧地贴着自己的胸膛。借着身高的差距,他的下颌轻抵着她的额侧,也抬头看着眼前这一大幅画像。 是出自他之笔的他的深爱之人。 “我以前都不知道,你会的东西这么多。”女子凝着画像,一颗泪悄然滑落脸颊,滴在了男人的手背上。 男人心疼地侧过脸,薄唇轻贴她的脸颊,“对不起,然然。”他说,“对不起。” 怀中的女人却轻轻挣开了他,转过身来与他对视。她伸出手轻抚着他的脸,声音温柔夹杂着哭腔,“你瘦了。” 男人顺势握住了她的手,“是啊,我瘦了。”他不敢再进一步做出什么动作,却握着她手轻轻摩挲着他脸侧的棱角,“所以,你该回来了。” …… 然然,这么多年了,你该回来了。 律凌辰睁开眼,巨幅画像前,依旧只有他一人。 站立了良久,腿有些僵直,他便迈开了步子走到了画像前,如抚摸着这世间的珍宝一般轻抚着画像中女人的脸。画顶的灯光映入他的眼,晶莹闪烁。 再看画的右下角,赫然写着两个字:与妻。 -本章完结- 001说出来怕吓到你 七月盛夏。 洛杉矶国际机场,一架飞往中国上海的飞机准点起飞。 头等舱内,许安然合着双目靠在座椅上。墨镜遮挡了她的大半边脸颊,只留出了好看的黛眉、小巧的鼻头和裸色的嘴唇。细碎的短发贴着额头,再加上她今日穿着休闲中性,乍一看,让人误以为是个生得秀气的男孩儿。 可随着她的呼吸而规律起伏的女性特征出卖了她,她微微偏着头,露出了一侧精致好看的锁骨。 她许是睡着了,许是没有。胸腔内翻滚着的是有些复杂的情绪,再加上因前夜醉酒而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她只能闭着眼,才能压住那股子莫名的烦躁。 最终,她还是被他赶回国了吗? 身边时不时传来翻纸张翻动的声音,她微微觑着黛眉,没有说话,只将脸颊更加侧向了窗户那边。直到报纸翻动的声音停下,她才缓缓睁眼,隔着墨镜,透过玻璃窗上的倒影看着旁边发生的一切。 旁边坐的本来是个不苟言笑的外国大叔,正在翻看着飞机上准备着的杂志。忽然一个穿着亦是休闲的男人跟他说了几句什么,那个大叔将杂志收了起来,然后起身。然后,男人在她身侧做了下来。 跟着墨镜,她都能看到倒映在玻璃上他似笑非笑的表情。一想到前夜他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而导致了今日这般,她感觉胸腔的烦躁腾地上升到喉咙,几乎脱口而出:“我不想见你!”语气明显夹着一丝愤怒,可声音依旧好听得如林涧流水一般。 安静的头等舱突然传来了这么一声,众人的目光便纷纷扫了过来,随后又无奈摇头,许是以为是情侣在吵架。 男人也没料到她会这么直接,无奈地笑了笑,开口,嗓音亦是低沉好听:“大小姐,我好像没得罪你吧?” 许安然干脆将整个身子都侧向一边,不耐道:“你跟我坐了同一架飞机就是得罪我。”看到他,她就会想到前晚自己大醉之后肯定是糗态百出,不知道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做了什么不该做的,那个人才会突然命令她回国。 所以,身边这个男人兴许就是导火索。如果不是他,她就不会喝醉,也就不会回国。想到这里,她几乎恨不得把气全撒他身上。 男人倒是好耐心,见她无理取闹也不恼,嘴唇勾成一个好看的弧度,他笑说:“Aro,别生气了,大不了下次我让着你。” 下次? 许安然冷哼了一声,半晌后才幽幽地说道:“我可不敢和你有下次。和你的酒量比起来,那区别可真是泳池和大海。” “哪有这么夸张?”男人笑了笑,思考了半晌后便说:“这样吧,落地后我请你吃饭,就当赔礼道歉。” 许安然不做声,男人便当她答应了。知道她那日的确喝了不少,兴许现在头还疼着,他也不再说话,当是给她休息了。 谁知,许安然却忽然坐直了身子,看向他,轻启唇齿:“Eric,横跨了太平洋,我们回归祖国了,好歹你也要告诉我你的中文名字吧?” 男人笑米米地看着她,她隔着墨镜同他对视。这个男人现在的样子和工作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说出来,怕吓到你。”男人故意卖了个关子。 -本章完结- 002公子哥聂彻 闻言后,许安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当然,男人看不见,但从她微觑的眉头看得出她有些不悦,便举手做投降状:“我叫聂彻。” “聂彻……聂氏财阀的公子哥?”这可不难猜出,常年往美国跑又坐头等舱又姓聂的人可不多。 “聪明。”聂彻赞许。 许安然却忍不住在心里冷笑了一声。事实上,她早就把聂彻的身份都摸了个底朝天,当然,这不是她的意思,她只是服从命令。 “看来你来头不小。”许安然淡淡地说,“也好,这样下了飞机我也不必亏待我的舌头。” 聂彻自然听出了她的意思,眼底泛过一瞬的欣喜,也有几分无奈,忍不住伸出大手要去揉她的头发。 “不过——”他的手还没碰到她的发丝,停在半空中,“既然你来头这么大,为什么还要跑到美国当特警?” 聂彻有几分尴尬地收回了手,递给她两个字:“你猜。” 许安然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知道他肯定不会多说,便给自己一个台阶:“当我多问,我中文名字叫许安然。” “许安然?”聂彻重复了一遍后,点点头:“很好听的名字。” * 十一个多小时后,飞机在上海虹桥国际机场落地。 许安然和聂彻一前一后都很快出了航站楼。他们是头等舱,加上行李都不多没有托运,而且他们两人的身份还是避着人多的地方比较好。 聂彻本想帮许安然拎着行李,虽说他很奇怪一个女孩子的行李为什么也能这么少。但许安然干脆地拒绝了他,他无奈,只得作罢。 “不一起去吃饭吗?”看到许安然没有跟着他的意思,走了几步了聂彻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许安然揉着眉心,“下次吧,我得回去倒时差。” 聂彻失笑:“在飞机上还没睡够呢?” “事实上,在飞机上我连眼睛都没闭一下,你信吗?”许安然轻敲了敲墨镜的框。在飞机上她一刻也没有摘下墨镜,且全程她都几乎没有正对着聂彻,以聂彻特警的素养,自然不会说没有证据的话。 果不其然,聂彻无奈道:“那我送你回去,车就在那边。”他指了一个方向,许安然微侧头看了过去,那里停着一辆黑色商务车,车外面恭敬地站着一个穿着笔挺西装的人。 果然是豪门公子哥啊。 许安然在心里感叹,嘴上依旧拒绝:“聂大公子,我也是有人接的。”不等他说话,她便自行走向也停在不远处却与聂彻的车反向的一辆黑色轿车,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着他道:“请吃饭这账先赖着,聂大公子,你不会言而无信吧?” “当然。” 听到这两个字后,许安然唇角微翘,竟头也不回地走进了轿车,“砰”的一声关上了车门,下一秒,车子便向前驶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聂彻的视线了。 方才唇角的笑意逐渐染上了寒意,黑眸一瞬不瞬地盯着车子消失了方向,良久后,才朝着黑色商务车走去。 -本章完结- 003小丫头长成大美女 上了车之后,许安然终于伸手摘去了墨镜,大大的水眸透着明亮的光,一看就神清气爽,哪里需要倒时差?她甩了甩细碎的短发,通过后视镜笑意盈盈看着驾驶座上的人,把头凑上前,“伊莱伯伯,好久不见啦!” 驾驶座上是个慈祥的中年人,混血,淡蓝色的眼球里尽是慈祥的柔光,原本ying侹的棱角也柔和了不少。他朝着后视镜轻颔首,便继续专注于前方。 这就是伊莱,是律氏的大管家,在律氏呆了快三十年了。 “伊莱伯伯,二哥在家吗?”许安然笑嘻嘻地问,与刚才面对聂彻时判若两人。 “在的。”伊莱开口,标准的中文。 许安然“哦”了一声,便不说话了,大眼睛骨碌碌地转着。 伊莱看到许安然这副表情后,不禁无奈地笑了笑,恐怕待会儿二少爷又有得忙了。 * 车子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在驶进了一幢别墅的大院后缓缓停下。相对来说,别墅不算特别大,但位置与环境都相当不错,远离了上海的繁华区,周围又是茂密的小树林,偶尔有一阵风拂过,带去了些许酷暑的炎热,是海风。 不经意间想到另一处的别墅,也是这般大小,也是会有海风吹过的。 许安然的心口疼了下,大脑中快速闪过了一些零星的画面,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她忍不住伸手去按。 停好车后的伊莱正好看见她揉太阳穴的一幕,轻叹了口气后,上前道:“安然小姐,少爷在里面等着的。” 许安然回过神,朝伊莱笑了下,便冲着别墅楼的大门奔去—— 于是,刚听到动静而出来瞧瞧的男人前脚刚迈出大门便被扑了个满怀,他先是一脸错愕,继而就转为无奈,手有些尴尬地不知道放哪里,只好说:“好歹你也先放开我吧。” 窝在他怀里,许安然竟有些贪恋。这个男人有着和他一样宽阔温暖的胸膛,有着和他一样低沉好听的嗓音,甚至……有着和他一样的脸。 她从他怀里出来,抬头,就仿佛看到了他。 律凌天被她这么一看倒有几分别扭,在商场上无所不能的他一次次栽在这个小丫头的手里,下人们都见怪不怪了。 许安然还是盯着他的脸看,律凌天无奈,轻拍了她的肩膀,故意调侃:“小丫头,这么高了,都成帅小伙了啊!” 原本有些沉默的气氛在这句话的作用下得到了调节,许安然沉了脸,佯怒:“什么帅小伙?二哥,你的逻辑思维有问题呀?小丫头长大当然是大丫头了。”末了,她又补充:“错,是大美女。” “好好好,大美女,还站在外吹风呢?进来吧!”律凌天见她神情恢复正常,也松了口气,笑着把她领进了屋子。 偌大的客厅,只有许安然和律凌天两个人坐在沙发上,下人准备好了茶和水果后便退下了。 喝了一口茶后,律凌天打量了许安然几秒,开口:“说吧,他为什么突然叫你回国?” -本章完结- 004可能告白了 果汁是凉的,是她爱喝的芒果汁。她想到了一个城市的芒果,很大,很甜,只可惜,那座城市承载了很沉重的回忆,纵使她深爱着那座城市,她也不愿再踏足半步。 正如,她亦深深爱慕者某个人,却也深知她和他之间有着怎样不可跨过的横沟,因此,她从不会奢求什么,只想要一直陪在他身边,做些她所力所能及的事情。 可现在…… 轻轻荡了荡杯中的汁液,许安然轻抿了一口,凉凉的,很甜。 律凌天并没有急着催促她回答。 良久后,她开口:“可能,是我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啊?”律凌天一头雾水。 “换句话说吧。”许安然放下杯子,深吸了一口气,认真地看着律凌天:“我可能向他告白了。” “啊?”这一次是惊愕。 律凌天准是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原因,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哭笑不得,“所以,你失恋了?” 许安然瞪他一眼,“能不能说好听点啊?” 律凌天举手投降,随即也下意识松了口气,“我还以为……”差点脱口而出,他又立刻住了嘴。 而许安然可是那个人亲自培养的,心思缜密得异于常人,更何况,这种欲言又止的情况常人也会怀疑几分,这个时候大部分人都会问,以为什么? 但许安然是不同于常人的,她只挑了挑眉,不说话。 律凌天知道其实她心里跟明镜似的,也不多说什么,只问她:“什么叫‘可能’告白了?” “呃……”许安然的脸上浮现了一抹可疑的潮红,有几分尴尬地说:“其实我那天晚上醉酒了,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到律凌天笑谑的眼神之后,她赶忙转了话锋:“哦,但是第二天我起来的时候,顾问,哦不,Vico就跟我说机票都订好了,让我直接回来。” “顾问?”律凌天挑眉,“敢情你还给Vico取了个这么洋气的中文名啊?” 许安然撇撇嘴,“我只是觉得这个名字挺适合他的。” “言归正传啊,”律凌天清了清嗓子,眼底尽是不怀好意,盯得许安然脸上的温度“腾”地上升,“你怎么会醉酒?” “这……”许安然脸上的红褪了几分,有几分恨恨地扶着额头:“这事儿毁了我一世英名,你可千万别说出去。” 律凌天好笑地看着她。也对,作为律凌辰,他的大哥亲自培养出来的精英,竟然会醉酒误事,是谁都会觉着这毁了自己一世英名,亦毁了大哥的。 “是这样的。”许安然深吸了口气,言简意赅:“简单来说,就是我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被对方下了套,灌了许多酒。” 律凌天的眼神更加地不可思议,“啧啧,被对方下套?还灌醉了?行啊Aro,大哥没被你气死吧?” “哎!——”许安然干脆抱着头叹了口气,恨恨道:“都是那个该死的聂澈!” “哈哈——”律凌天没心没肺地大笑了一声,看到许安然刀锋一般的眼神后转为干笑,“聂彻那小子也是人中龙,你得庆幸把你灌醉的还是个长得人模人样的,要是是个糟老头子,看你怎么办!”说完,他便敏捷地躲开了飞过来的枕头,对上许安然要喷火的眼,哈哈大笑。 -本章完结- 005有没有大逆不道 和律凌天有的没的聊了一下午之后,许安然的心情舒畅了不少,吃过晚饭后,她便拿了几套下人早就准备好的衣物进了房间,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又泡了个澡,便把自己扔在了卧室的大床上,盯着天花板怔怔失神。 她自认为记忆力很好,但她的的确确忘了醉酒那晚做过什么事情。她自认为博闻强识,却真不知道,她得做出一番多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壮举才会气得一向波澜不惊并纵容她的律凌辰下令让她回国啊! 翻了个身,她的脸颊有些烫。 她不会趁着醉酒,把律凌辰……呃,推倒了吧?虽然她自认为应该是没这个能耐的,放平时,给她一万个胆子她也不敢,但她要是醉了酒,一切都不好说了。 那天江柠把醉醺醺的她“拎”给了律凌辰,甚至清醒后,江柠、顾问都用看外星人的目光看着她,律凌辰却始终看都没看她一眼,所以……她不会…… “天啊!——”许安然将脸埋进了被子里。不肖看,她也知道她的脸颊有多烫。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她真是丢脸丢到外婆家了! 律凌辰,是她的上司外加养父,呃,名义上的养父,她……她竟然做出了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正胡思乱想着,手机忽然响了,许安然立马像见了鬼一样地从床上滚到了地上,门外许是听到了动静,有人敲门问:“小姐,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许安然脱口而出,眼睛却死死盯着正闹得欢腾的手机。半晌后,她才怯怯地爬了过去。呃,就是手和膝盖并用的那种,要是律凌辰知道她被一个电话吓成这怂样,非把她大卸八块了不可! 电话不是律凌辰打的,这让许安然松了口气,却又有了几分失落,是一串不算陌生的号码,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是谁的。她刚回国,手机和电话卡都是国外的。 她按下接听,那边的嗓音传过来时,许安然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大有一副要先杀之而后快的架势。 是聂彻。 他问她,时差倒过来了吧?明天请你吃饭,怎么样? 一听到他的声音,她就会想起她的醉酒! 许安然没好气地说:“没呢!还在倒!没有个三七二十一天倒不过来!” 那边愕然,随即失笑:“Aro,别闹。” “我跟你又不熟,闹什么闹?”许安然翻了个白眼,“这样,等我时差倒过来了我主动call你,你可别再打我这电话了,国际长途呢!我可不像你聂大少爷,就这样啊,拜——” 说完,不等那边回复,她便掐断了电话,把玩起了手机,心里却犯起了嘀咕: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报平安呢?可是二哥肯定已经报过了。那……那她要不要打电话问清楚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有没有对他做出……呃,逾越的事情?或者,委婉一点,问他让她回国的真实原因? 这样想着,她便真的做了,下意识的。只是当她反应过来时,吓得赶紧要把手机掐掉,她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他!面对她那夜可能做出来的“丰功伟绩”!奈何,律凌辰接电话的速度向来快,等她准备掐掉的时候那边已经响起了低沉又有磁性的声音,一下子就让她的心没出息地加了速。 -本章完结- 006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听到他的声音之后,许安然彻底石化了,愣愣地看着凉着的屏幕上显示的号码,嘴巴微张。 “Aro?”许是发觉她好久都没出声。 “啊?啊,我、我就是跟你说一声我已经下飞机了。”话说完,许安然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那边愣了一下后,声音明显带有笑意:“才下飞机?” “呃……倒不是……”如果此刻她手上有一块砖,她会毫不犹豫地拍向自己的脑袋。 “碰到聂彻了吗?”那边的语气陡然转为了严肃,快到许安然有一瞬怔愣,但很快反应了过来,什么尴尬全抛在了脑后,语气亦是严肃认真:“碰到了。”这是她常年跟在律凌辰身边训练出来的素养,反应极快。当然,某些时候还是很容易短路的,比如…… “盯紧他。”简短有力的三个字。 许安然咬咬唇,刚想应“是”的时候,那边却又突然切换了画风:“但是,别傻乎乎地跟他拼酒量了。”语气不再那么严肃,甚至,融进了一丝宠溺。 而许安然却愣了一瞬,脸颊滚烫,刚又准备说什么的时候那边的语气又变得认真了起来:“Aro,聂彻突然又回国的原因你知道吗?” “……不知道。”许安然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尴尬的事情。 而那边却沉默了。 许安然想了想后,说:“聂彻现在跟进的那个案子,连美国FBI都介入了。我想,他这次回国说不定也是跟这个案子有关。” 是一桩离奇的名画失踪案,失踪的画为《圣安东尼的you惑》,馆藏于葡萄牙里斯本国立古代美术馆。 “Aro,过几天Vico会回国。”那边的语气异常严肃,“我明天会让Nin传一些资料给你。这个案子,你负责跟进。” 许安然应了声“好”之后,想了想,忍不住问道:“是……和画境案件有关的吗?” “是。” 心里“咯噔”了一下,许安然攥着手机的手不由得紧了紧,“所以……你这次让我回国的原因就是……这个案子吗?” “……差不多。” * 美国洛杉矶。 办公桌前,男人背光而坐,上午的光虚化了他的身形,原本黑色笔挺的西装也不再那么硬冷,面部的棱角也柔和了些许。而合上手机之后,那股子柔和亦没有立即散去,唇稍上扬了一个极其微妙的角度。 “差不多”的意思就是,不全是。 “King。” 唇角的浅笑立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严苛和肃冷。他抬起黑眸看向站在前面的女人,标准的亚洲人,亦是一头干练的黑色短发,她就是江柠,也就是Nin。 “办好了?” “是的。” “把有关画境案件的资料传真给Aro,让Vico把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好之后回国。”吩咐了这两项事宜后,男人顿了一下,补充道:“还有,把行程安排一下。最迟八月中,我们也要回国。” 江柠应了声“是”之后,便退了出去。 偌大的房间内,只有男人一人,他眼里再次浮现了一丝微妙的情绪,微妙到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脑海中闪过前几日安然醉酒时的模样,不禁有些失笑。作为他亲自培养出来的几名精英之一,在办案的时候能够醉得烂醉如泥她绝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本章完结- 007品位够特 上海。 清晨一般都是静谧安宁的,因为它是一天的开始,就连繁华的都市,也要从安静中慢慢的苏醒。 然而,这个世界上,也存在许多例外。 比如…… “啊啊啊!律凌天!——”一声尖叫从卧室里传来,骇得一大早就在安安静静工作的几个下人差点儿把手里的东西扔掉了,刚想要寻去声音的来源,便听到卧室的门打开,一个人影“腾”地一下蹿下了楼。 下人们面面相觑。 而本坐在客厅里喝咖啡的律凌天听到了这么一声后头疼地揉了揉耳朵,起身往楼上走去,正好和手捧着一堆不明物体、怒气冲天要和他算账的许安然碰了个正的。 “昨晚上休息得不错啊你。”律凌天笑看着她,语气里是明显的揶揄。 而许安然则气鼓鼓地把手里的东西举上前,“你、你、你……”说了半天,脸蛋儿都憋红了,她也没吐出一个所以然来。 倒是律凌天,看到她手里捧的东西之后脸色微变,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做恍然大悟状:“你不会是不穿裙子的吧?”她手里捧着的都是给她准备的新衣物,他自然不会选女装,因此都是托女助理去选的,不成想,竟全都是选的裙子。 许安然准没料到他会这么问,这是对她作为女性的侮辱啊!她恨不得把手里的衣物全扔他身上,但她忍住了,强笑,却不曾想气得牙齿都在打颤:“律凌天!你的品位还真够独特啊!”说着,她随便抽出了一件,甩了甩后扔给律凌天。 律凌天一头雾水,接过飞过来的裙子之后一看,俊脸一变。好嘛,难怪许安然会这么生气,超短的不说,粉红色、紧身、还是带蕾丝的,只要稍微一动作就会暴露的那种。律凌天咽了口口水,失策啊失策,忘了安然最讨厌粉红色和蕾丝了。 尴尬地干咳了一声后,律凌天把裙子放到一边,赔笑道:“算我的错,我忘了告诉我助理你不喜欢这种类型的。”末了,又补充:“还有尺寸。”这也不能怪他,这么多年没见,他也不太清楚安然穿什么尺寸的衣服。 许安然冷哼了一声。 律凌天忙安抚她道:“大清早的就别生气啦!赶紧上去换套衣服下来吃早饭,我再带你去买衣服,你看成吗?” 许安然闻言后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瞪了他一眼后,扔下一句:“你那助理的品位可真低劣!”然后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律凌天站在原地失笑,八成她手里抱着的那堆更甚吧?十二年来,安然都很少穿像样的女装,所以对少女系有所排斥也实属正常。 他无奈摇头,大哥啊大哥,你还不回来,这小祖宗怕是要把我的脑筋给挑出来了! * 吃过早饭后,律凌天还真是说一不二地推掉了所有应酬和会议,硬是带着安然逛了快一天的街,大包小包地堆了一车,最后弄得安然倒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了,便让他先回公司。 “啧啧,终于良心发现了?”律凌辰将购物袋全部整齐地放在后备箱之后,揶揄她道。 许安然耸耸肩,“是啊!所以你要趁着我的良心昙花一现的时候赶紧撤。” 两人都戴着墨镜,所以看不清眼神。但恰是因为如此,许安然的眼虽然看着律凌天,脑中却又闪过了一个人的脸,眼里泛起了异样。他们两人都一样,都是顶不爱逛街的主儿。 律凌天倒是没注意,“砰”一声把后备箱的门关上,拍拍安然的头,说:“小丫头,大上海你可是人生地不熟的。” “我胆子够大。”撇开了异样的情绪,许安然笑笑,捶了律凌天的大臂一下。 律凌天便也不多说什么,他可不担心许安然会受人欺负,这丫头的身手可是大哥亲自教的,他虽没领教过,可对大哥是极其了解的,因此他只说了句:“想回去的时候给伊莱或者亚伯打电话。” -本章完结- 008犯不着壁咚 律凌天离开之后,许安然便也没在停车场停留多久,她按下了电梯后静静地等着,电梯门倒映出她高挑的身形和细长的腿。 今天,她亦是一身休闲,白色的长裤,白色的T恤,白色的帆布鞋。她171的个子,加上瘦就更加显高了,活像个帅小伙。 “叮——” 她走进电梯,按下关门键,电梯门刚要合上的瞬间,一双大手伸了进来,便将电梯门打开。 她没有惊讶,对上聂彻似笑非笑的脸,“行啊你,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在我身上装了跟踪器了。” 聂彻没理会她的揶揄,进了电梯后也没有急着按楼层,“事实上,真要找到一个人的话一点儿也不困难。” “就这么想请我吃饭?”许安然凑近他,亦是一脸的似笑非笑。昨天跟律凌辰通完电话后她心情便舒畅了不少,现在她可没时间烦那些事情了,完成任务将功补过才重要。 看着眼前突然放大的脸,还有说话前扑面而来的清香,聂彻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说:“其实,也是有事情要请你帮忙。” “无事献殷勤,非歼即诈。早说不就完了?”许安然站直了身子,双手环着,“不过,能让你来找我帮忙的,应该不是和案子有关的吧?” 聂彻不是没听出她话里的讥讽,倒也不恼,迈开步子靠近她,英俊的脸一下子放大在了她的面前。 许安然下意识地后退了一下,后背隔着薄薄的布料贴在了冰冷的墙,男人结实有力的手臂便顺势撑在了两旁,形成一个狭小的空间。 “喂——”感觉男人越凑越近,许安然赶忙伸手抵住他的胸膛,微微偏过头,说:“有事就说,犯不着壁咚吧?” “哈哈——”聂彻爽朗一笑,收了手臂不再为难她,“你还真是可爱啊!” 许安然翻了个白眼,清了清嗓子后,压低声音:“跟‘画境’有关?” 聂彻愣了一下后,点头,笑意已经敛去,亦压低了声音:“是,这个犯罪组织已经匿了几十年了。” “画境”奇案是一桩大型犯罪恐怖案件,由于案件总是涉及到与画有关的,因此被命名为“画境”。犯罪的手段极端且残忍,但至今却未有人彻查并剿灭这个丧尽天良的犯罪团伙。 “喂,你不会又要我和你一起去办案吧?”许安然问他。 聂彻笑了笑,打开了电梯大门,说:“先去吃饭,边吃边聊。” 无奈,许安然便跟上他,唇角染上了一丝得逞的笑。 * 西餐厅。 还不是用餐时间,所以餐厅里的人不多。聂彻特地选了一个僻静的窗边位置。 餐点上齐了之后,聂彻便将一份牛排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然后放在了许安然面前,将她那份完整的换了过来,又开始切。整个过程他都慢条斯理从容至极,更重要的是,从电梯出来到现在,除了点餐,他没有说过一句话,哪怕是无关案子的。 许安然吃了一口牛排后,实在忍不住,便说:“说好边吃边聊的。” 聂彻却依旧不急不慢,抿了一口红酒后,轻轻荡了荡手中的杯子:“不急。” 许安然又翻了个白眼,“别喝酒啊,等下谁开车?” “难道你不会开车?”聂彻放下酒杯,做惊讶状。 “我会,但是……”许安然咬了咬唇,“我是外籍,没有国内的驾照。” -本章完结- 009怕吃不下去 “这样哦。”聂彻抿唇微笑,优雅地将一块牛排放进了嘴里,细细咀嚼了起来,咽下去后他才说:“找代驾。” 许安然无语了,干脆闷头吃起了牛排。她知道,套话这种事情急不得,太着急会引起对方的疑心。况且她和聂彻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的时间,这个人精明得要死,若她不谨慎点,每次吃亏的都是她。 于是,两人就这样安静地用餐。只是许安然专注于盘中的美食,而聂彻时不时会抬眸看着她,眼里含着笑。 许安然不是没感到他的目光,只是她懒得理会,专心致志地吃着东西。 吃完之后,聂彻放下刀叉,用纸巾轻擦了下嘴后便说:“吃饭的时候不说,是因为怕说了你吃不下去。”他又拿起红酒抿了一小口。 “那你现在也别说。”吃完正餐之后,许安然又开始吃甜点和水果。 聂彻笑了笑,眼里融进了一丝柔情,很浅。 饭后水果里没有芒果。以前是她最爱吃的,可是她似乎已经很久都没有吃过了。 “现在可以说了吗?”见她忽然之间愣神,眼神飘忽的模样不知道在想什么,聂彻忍不住问道。 许安然回过神,快速敛去了眼底的异样,殊不知早已被对面的男人收入了眼底。她放下叉子,“你说吧。或者——”她转了话锋,“我来问。” 聂彻便笑,大手优雅地叠放在腿上,“你问。” “葡萄牙那起名画失窃案并不足以构成是画境案件的证据,当然,怀疑是可以有的。而且至今,我并不知道有什么高层或是上流人群被以画境碎尸的形式杀害。”许安然刻意放低了声音,她对音量拿捏得很好,只有他们两人能够听到。 “的确算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聂彻打开了手机,翻开一张图,推到她的面前,目光严肃:“所以,我也怀疑,这到底是不是同一团伙干的。” 手机里是一副画,彩色的油画。画里的内容很是简单,是一座很出名的雕像半身,只是,这座雕像的面部被更改成了另一个人的样子。 许安然微微觑眉,盯着手机屏幕没有做声。 聂彻便也收回了手机,身子往前倾了下,压低声音道:“安然,你知道很少有人像你这样,既有美学功底又有侦探经历。” “你想说什么?”许安然抬眸看他,眼波平静如水。 “很简单,想让你和我一起来办这个案子。”聂彻没有拐弯抹角,“画境的案子是十分棘手的,而凶手提供的线索就是这一幅画。”这也是这个犯罪团伙十分离奇的地方,他们似乎热衷于留下各种无关痛痒的线索,耍得警察团团转,却依旧掌握不到关键的讯息。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这个案子一直未能完全侦破的原因。 许安然听完聂彻的话之后,喝了一口果汁才缓缓开口问:“我一不是警察,二不是法医。你总不会想让我做你的助理吧?” -本章完结- 010你背后有我 话一出口,聂彻唇边的笑意便揉进了眼底,一瞬不瞬地凝着许安然,开口道:“如果你愿意。” 许安然也没着急拒绝,挑眉:“我有什么好处?破案可是很得罪人的,你背后有聂氏撑腰,我可什么都没有。” “是吗?一个能和FBI联手办案的人居然说背后没有人撑腰?”聂彻故作惊讶状,思考了片刻后,说:“放心吧,你背后有我。” 话说得真动听啊,许安然看着他,有一瞬间竟然有一股异样蹿上了心头。她想起了小时候律凌辰常常会在她害怕的时候轻拍她的头,说,别怕,我在这。 很奇怪,都是简短的五个字,却着实地会令人安心。 “怎么样?”见她沉默,聂彻以为她在思考,想着这事八成有着落了。可许安然却忽然问了一句:“单破这个案子,一个月的时间够不够?” “嗯?”眉头轻觑了一下,聂彻失笑:“难说。” 许安然便沉默了,她觉得她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能让聂彻亲自去跟进的案子一定不小,而且又可能和画境案件有关,一个月的时间怎么可能破得了呢? “Aro,我很希望得到你的帮助。”怕她拒绝,聂彻很诚恳地说了这么句话,又打出了友情牌:“毕竟在国内,我实在找不到有能力又能信得过的人了。” 黛眉微觑之后,许安然手握的吸管缓缓搅动着果汁,窗外大片的天倒映在桌面上,还有她若有所思的脸。 良久后,她开口:“我可以帮你,但是——”聂彻刚要欣喜,便听她话锋一转,又立马凝神去听。顿了顿后,她有些疲倦地说道:“我刚到国内没多久,又是第一次到上海,所以先给我几天自由的时间吧。”又想到聂彻面对工作时可不是现在这样好说话,赶忙又补充:“不过可说好,除非是迫不得已,否则大部分时间我要自由支配。” * 又入夜。 书房,许安然正坐在桌前认真地研究着江柠传真过来的有关画境案件几十年前的资料。不知是不是因为年代久远了,资料不多,但却都是十分有用的,因此她已经研究了大半个晚上,等她好不容易伸个懒腰活动一下脖子的时候,发现墙上挂钟的时针已经指向了凌晨一点。 想了想之后,她拿出手机打到了洛杉矶那边。洛杉矶那边正是下午,忙碌的时刻,所以那边接起电话的时间有些迟了。 她用标准的美式英文对着手机讲道:“Vico,聂彻除了葡萄牙的那起失窃案又跟进了一个国内的案件,这件事情你们知道吗?” 那边迟疑了一下后,说:“知道,这是他回国的原因,但消息封锁得很紧,很难得到内部具体。失窃案已经由美国FBI接手,我们的人和Dark组织也有介入。” 许安然的眉头微微觑了起来。她猜到了消息肯定被封锁了,否则在网络如此发达的现在,有碎尸案件她怎么可能一无所知?但连Vico都查不到太过具体的消息,这点她就觉得有点奇怪了。 思考片刻后,她说:“听King说,你这几天会来中国。” “是,我后天凌晨的飞机。”顿了顿,那边补充:“北京时间的话,到上海会很晚。” 于是,许安然把下午和聂彻一起吃饭时候的事情大致跟Vico讲了一下,目的就是希望他能以自己助理的身份介入这个案子。末了,她说了句“具体等你回来说”,就挂上了电话。 -本章完结- 011不礼貌 四天后,清晨六点,许安然便已经站在了虹桥机场的头等舱接机处。顾问的那班飞机晚点了,起飞前特地给她发了短信,她算了算,差不多快到了。 今天因为聂彻要带她去工作室,让她正式加入破案组织,因此她穿得比较正式,白色衬衣加上米色包臀裙,配上一双白色坡跟皮鞋,很是简约,这是她的风格,再加上她身高上的优势与气质,人群之中一眼就能看到。 她还是习惯性地戴了墨镜。律凌辰曾说,越少人记住她的脸越好,当然,这是针对整个组织而言的。 听到广播里通报航班落地的声音后,许安然便把目光放在了出口处,她知道顾问一向很快,因此她并不需要等多久。 已经有几个零星的人影朝着出口走来,其中只有两个人高马大的年轻男子,有一个就是顾问。许安然看到顾问后,就把视线放在了他的身上,笑着朝他挥了挥手,完全没有注意到另一男子,直到—— 她的墨镜被一只突如其来的大手摘下,在她惊愕之间,便听到头顶传来了一句阴阳怪气的话:“啧,现在的媒体真是神通广大,连飞机晚点这等事都预料得这么准。” 三秒钟后,许安然才回过神,盯着把玩着她墨镜的男子,不悦道:“臭小子,你知道你这样有多不礼貌吗?” “臭小子?”男子一愣,许是这个从来没有人敢叫的称呼竟然从一个姑娘家的口里叫出来,令他一时间哭笑不得。将墨镜折好后,男子敲了下她的头,“死丫头,你这样才叫不礼貌,知道吗?” “把墨镜还给我!”许安然压低声音吼道,怒瞪着面前这个男子,伸手就要去抢。说实话,他也长了一副好皮囊,只不过现在许安然没有那个闲心去研究他的长相了,那副墨镜是组织里研制出来的,不仅有针孔摄像头,还有辨识摄像头、追踪器、窃听器等东西的功能。 许安然忘了,虽然她的身高在女性之中算得上高的,但面对眼前这个186的大男人,显然,她的身高不足以让她抢到墨镜,男子一收手,她便一个不小心被男子抱了个满怀。 “啧啧,瑟佑?” 头顶传来的声音让许安然只觉胸腔内都有一股火,抬脚朝着男子的脚踩去—— 伴随着一声惨叫,男子终于松开了她,她也趁机夺回了墨镜,小心翼翼地收进了包里,瞪了他一眼,慢悠悠地道:“瑟佑你?本小姐不会这么没品位!”说完,她便一脸笑得灿烂得扑向了男子身后走来的另一男子,声音也洋溢着喜悦:“Vico,你可算回来了!”与刚才判若两人。 Vico,美国人,中文名字顾问。因为他无论在组织里或者生活中扮演的角色都跟私人顾问一样,所以许安然才给他取了这么个名字。 面对扑上来近乎要挂在他身上的许安然,顾问也已经见怪不怪了,同样热情地拥抱了她一下,便不着痕迹地把她从他身上给拽下来。 而身后的男子眼睛近乎喷火地扯过许安然,大有一副“捉歼”的架势,道:“死丫头!前一秒还投怀送抱,下一秒就移情别恋?” -本章完结- 012跟你没完 顾问俊逸的脸上浮现了一抹愕然,随即又变为无奈,下意识地往旁边站了点。果不其然,下一秒,许安然便毫不客气地当着机场来来去去众多人的面,一个过肩摔,把男子摔在了地上。 这是男子始料未及的,他没想到一个小丫头竟然能够将他如此魁梧的身躯摔倒在地,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躺在地上哀嚎不断。 许安然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地上的男子,故作好心地拍了拍他肩上的灰,说:“你放心,我这个人很善良,这一摔呢只是给你个教训。”说完,便拉过顾问离开了,留着男子躺在地上近乎咬牙切齿:“死丫头!我跟你没完!” * 早上七点,上海已经开始繁忙了,又赶上开车的人是个对上海半生半熟的路痴,因此离开机场没多久,许安然和顾问就华丽丽地被堵在了路上。 坐在副驾驶上的顾问始终一副标准的淡定脸,蓝色的瞳仁里似乎写满了看透一切的淡然。 倒是许安然有些纳闷了,不耐地按了按喇叭,转过头看到顾问的表情之后,脸色一沉:“你怎么好像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她说的是中文,事实上这么多年来,似乎只有她一个人习惯性和顾问说中文,所以顾问能说得一口标准的中文一部分要归功于她,呃,当然,大部分是因为律凌辰的调教。 “对于你这种能把五分钟的车程绕成五十分钟的人,我觉得今天这样还挺意外的。”顾问开口,声音平淡,可说出来的话却是揶揄。 “咳咳——”许安然干咳了两声,脸色略显尴尬,赶忙转移了话题:“他让你回来是干嘛的?” “你可以直接问你想问的问题。”顾问看着前方,淡淡地说了一句。从许安然亲自接机并且热情洋溢地“挂”在他身上时,他想起以往律凌辰经常说的一句中国的古话,叫做“无事献殷勤,非歼即诈”。 顾问这样一说,许安然脸色更尴尬了。刚巧前面的车动了动,她便也发动了引擎,手却握紧了方向盘,又转移了话题,说:“其实,我有一个好办法可以让我们更快地到达目的地。” “如果你说的这个方法是故意违规让交警把你带到警局拘留的话,我想你还是在高架桥上堵着会比较好。”顾问又是淡淡的一句。 “你——”许安然被噎得彻底说不出一句话来。顾问和江柠、还有她都是律凌辰重点培养的,尤其是顾问,律凌辰对他格外严格,因此顾问几乎得了律凌辰的真传,拥有一副可以看穿人心的毒眼睛。 于是,许安然干脆不说话了,打开车里的音乐放了起来。她开的是律凌天的车,准确地说,是律凌天众多车中的其中一辆适合她开的车,里面的歌都是中文歌,女生唱的。许安然很少听中文歌,听着新鲜,便把声音开大。 顾问却忽然伸过手把音乐关掉。 许安然刚想不悦,又想到他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肯定累了,便说:“好了,你休息会儿吧。那个聂彻工作起来简直非人哉,哦,就是简直不是人的意思,跟大哥有得一拼。” 顾问便也靠在了座位上,闭上眼,半晌后却忽然说了句:“听说,他过不了多久也会回国。” 许安然双手一滞。 -本章完结- 013冤家路窄 经过堵车加上迷路这么一折腾,虽然最大限度地避开了被开罚单的可能,许安然到达聂彻指定工作室地点的时间还是比约定的晚了一个多小时。 而且,还是在迷路迷得没法走的情况下,聂彻亲自开车把她从路上带回来的。一路上跟在聂彻的车后面,许安然自己都在不停地鄙视自己,副驾驶座上的顾问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她总感觉他的眼里多了一抹笑谑。 车子终于熄了火。 下车后,聂彻便朝着许安然走了过来,脸上没有一丝愠怒,反而有几分无奈。许安然咬牙,小声道:“这件事情不准告诉别人。”又冲着刚下车的顾问说了句:“听到没有?” 顾问看了她一眼,没有理会,上前来和聂彻打了声招呼,简单地自我介绍了一下,当然,他并没有提及中文名这一事。聂彻闻言后亦介绍了下自己,便带着许安然和顾问去了工作室。 * 聂彻的工作室离警局并不远,甚至这个工作室就是上海警局特意替他选的地方。这也是为什么许安然会想到干脆违反交通规则让警察带走的馊主意。 工作室分为地上和地下两部分。地上部分是一幢三层楼高的别墅,有掩人耳目的作用,而地下却是高级机密的私人工作室。地下一层是停车场,地下二层是工作室的一些基本设施,地下三层算得上是一个小型起居室。为了保障聂彻的安全,电梯、大门等都是指纹识别的,甚至还有红外线探测器,一旦扫到陌生的人之后所有出口立马自动封锁,警报会直接通知到警局那边。 一路走着,许安然忍不住道:“啧啧,聂大公子,你的命可真值钱。”嘴上虽然这样说着,心里却有几分不以为意。比这还要高端厉害的防护系统她看到过好多种了,按照防护程度来说,这种也不过是中偏下而已。 聂彻笑了笑,打开最后一扇门:“进去吧。” 一进门,许安然首先注意到的并不是这房子里和外面有多么大的反差,而是沙发上坐着的那个男子,有那么四个字倏地便冒出了脑海——冤家路窄。 沙发上的男子是正对着门坐的,许安然注意到他的时候他正巧抬眼,脸色一下沉了下来:“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这句话应该我说你才对。”许安然毫不客气地反击。 “你——” “东驰,你们认识?”聂彻好笑地看着两人刚一见面就剑拔弩张的模样。 “不认识!”两人异口同声,说完后又瞪了对方一眼。 聂彻哈哈大笑,招呼许安然和顾问坐下之后便说:“不认识也没关系,介绍一下就认识了。Aro,这位是沈东驰,你应该不陌生这个名字。”沈东驰,沈氏财阀的长子。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她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就知道了他的来历,所以她对七大财阀应该都有所了解才是,虽然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许安然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看样子你们很熟咯?” 聂彻不知道她为什么又把他给扯进去了,几分无奈地笑了笑,对沈东驰说:“这个是Aro,名震美国的私家侦探。” 沈东驰倒是对她的身份不感冒,反而对她上一句话十分感兴趣,笑米米地问:“死丫头,是不是只要长得好看点的男人都把你给得罪啦?” -本章完结- 014敬你是条汉子 许安然翻了个白眼,故意道:“是啊!不过除了你,因为在我眼里你长得也不好看,而且,我可没把你当男人。” “你——”沈东驰怒极反笑,“死丫头,你再说一次?” 许安然倒也真的重复了一遍,末了,还补上一句:“能被一个女人摔在地上爬不起来,是我我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男人。” 沈东驰脸色一变,刚要站起来便被聂彻给按了回去。聂彻给沈东驰递了一个眼色后便当起了和事老:“Aro,差不多就可以了。” “咦?你怎么对他被女人摔在地上这件事情一点都不惊讶?”许安然故意问了句。 “死丫头,要不是看你长得秀秀气气的我能放松警惕被你摔地上吗?”沈东驰大声道,俊脸上有几分尴尬,难得的是竟然不见几分愤怒。 许安然觉得这个人也许没有她想象得那么坏,心想着戏弄戏弄也就行了,便摊手:“行,算我错。我不该长得这么秀秀气气迷惑了你。不过话说回来,是谁一上来就把我墨镜给摘了?你要对我客气点我至于把你摔了吗?” “好了好了——”聂彻感觉太阳穴被吵得一跳一跳的,赶忙劝架,又问一旁的沈东驰:“你搭讪的方法可从来不会这么粗鲁。” “我以为她是……”沈东驰的脸色又难看了起来,索性不解释了,把矛头指向聂彻:“聂彻,你跟她认识多久啊你就胳膊肘往外拐了是吧?” 聂彻哭笑不得:“我和你——不算往里拐吧?” “喂——”见着两个大男人又要吵起来了,许安然终于忍不住打断,揉了揉太阳穴后说:“所以,他到底是来干嘛的?如果是叙旧的话现在好像不大合适。” 聂彻看了沈东驰一眼后,神情多了几分严肃:“他是作为法医被邀请破案的。” “噗——”刚喝的一口水便这样在三个大男人面前毫无形象地喷了出来,聂彻和沈东驰面色都僵了一下,倒是一直沉默的顾问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从茶几上抽出了几张纸巾递给了许安然,又简单地收拾了下。 吞了口口水之后,沈东驰冲着许安然竖起了大拇指:“我敬你是条汉子!”当然,关于他说的这句话是多件事情综合起来的结果,其中最主要的当然是在机场的那一幕。 许安然有些尴尬地擦了擦嘴,轻咳了两声后才对上聂彻微怔的眼,问道:“你刚说,他是法医?” 聂彻回过神,点点头。 “看来,我有必要怀疑这个案子的重要性了。”许安然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傻子都能听懂她话里的意思,沈东驰自然也听得出来,但他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故意揶揄她:“啧啧,这么说你也是个半吊子?” “是。”许安然很诚实地说,这一次轮到沈东驰差点把喝进去的水喷了出来,哦,这是假设他刚刚喝了水,事实上并没有。因此他有几分愕然地看了看许安然,最后把视线落在了聂彻脸上,说了一句和许安然一模一样的话:“我觉得我也有必要怀疑这个案子的重要性了。” 聂彻原本想要严肃的神情彻底垮了,嘴角抽了抽,无语了。 这个时候许安然借机把顾问推了出来,“虽然我是个半吊子吧,但顾问,哦不,Vico可是名副其实的侦探助理。”觉得不太对之后,她的气场又弱了几分,“是我的助理。” -本章完结- 015是你缠着不放 此时此刻,聂彻的心情是崩溃的。他无奈地扶住额头,打破了当前的气氛道:“好了,热场的话说得差不多了,该了解也都了解的,言归正传吧。”他伸出手指敲了敲茶几,眼神已转为严肃:“死者的尸体被切割得七零八落的,直到现在,法医那边也未能给出死者的真实身份。因此,我才给东驰打了电话,让他从国外飞了回来。” “但事实上我们都知道,在画境这一案上我们需要权威法医。很显然,他不是。”许安然还是对沈东驰心存不满,但说这话也不是空穴来风。沈东驰作为沈氏财阀的长子,势必亦是沈氏未来的继承人,或许他在法医这一行有所涉猎,但很显然,他不可能是真正的法医。 沈东驰一听这话就不开心了,但脸上依旧挂着浅浅的笑意,对着许安然说:“死丫头,质疑我的话趁早收回去,我们来日方长!” 许安然还想反驳,但瞥见了聂彻的脸色之后撇了撇嘴,道:“我知道了,如果真的牵扯到了‘画境’,他反而是最好的人选。”因为案件涉及的范围太大,越不会打草惊蛇越好。 * 四人就这一案件可能涉及的事件进行了简单的讨论之后决定,等到死者的身份水落石出之后再做打算,许安然问及那副画时,聂彻只说他也只得到了照片,那幅画是在案发现场发现的,现在在警局。 于是,许安然便打了个哈哈,说:“那么,在死者的身份确认之前,似乎都没有我的事情呢!” 沈东驰活动了下脖子,见气氛又放松,便忍不住开始揶揄她:“我算看出来了,你就是个来打酱油的!” 许安然也不甘示弱,顺着他的意思说:“我就是打酱油的,你能杀我灭口?” “杀你?啧啧,我可舍不得。”沈东驰的眼里渗入了笑意,看着许安然的模样甚是可爱,忍不住站起来坐到了聂彻和许安然之间,“哎,我们老这样吵下去也不行。要不这样吧?我请你吃顿饭,算作我对你无礼举止的补偿怎么样?” 聂彻听到这话后有些惊讶,许是从来没从沈东驰嘴里听到过这样的话。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啊?”许安然随口说了句,眼睛瞟向聂彻,见他一脸无奈之后便恍悟:“哦,这话他前几天说过。不好意思啊,这种赔礼方式我只接受一次。” 沈东驰脸色一沉,压低了声音:“你还得理不饶人了是吧?” “事实上本来就是你无礼在先啊。”许安然说着便站了起来,朝他灿烂一笑:“不好意思啊,我这人对吃饭环境的要求一向很高,所以还是算了吧。”说着,她便拉过顾问,朝着聂彻打了声招呼便准备离开,而聂彻见状后也起身。 沈东驰也倏地站起来,近乎咬牙切齿地对许安然道:“死丫头!你还和我杠上了是吧?” “是你缠着我不放。”许安然说得慢条斯理。 聂彻在一旁看着又吵起来了的两人,赶忙打了圆场:“好了好了,正好快到饭点了,这顿饭我做东。Aro,我的面子你总不能不给吧?” -本章完结- 016警察不管私事 岂料许安然连聂彻的账也不买,虽然拒绝的方式稍微委婉了一点。聂彻无奈,只好目送着她的车开走,反倒沈东驰一把抢过了聂彻的车钥匙。 看着飞驰出去的自己的车,聂彻唇边的笑意便敛去,眼底是一团化不开的黑。 * 从小到大,许安然都被要求做事情一定要脚踏实地,一直以来她都不以为然。虽然她对律凌辰几乎言听计从,但只要是可以投机取巧,她大概都会抱有侥幸心理。 而今天,恰巧她便尝到了教训。 事情是这样的,许安然在回去的路上果不其然地又迷了路,被顾问的淡定刺激到了的她,完全忽视了限速的路标,成功引起了路边交警的注意,再加上她没有国内的驾照,因此…… “完了完了,二哥知道非杀了我不可!”看着要被拖走的车,许安然不停地哀嚎,又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顾问。 顾问看了她一眼,耸耸肩:“这儿又不是美国。”如果是在美国,出了任何事情顾问都能处理得得心应手,可在中国…… 抬腕看了一下时间,13点多,许安然瘪了嘴,“这个时候给二哥打电话他也抽不出时间来。”于是,她虽心不甘情不愿,但也不得不听从交警叔叔。 这时,开着聂彻的车追出来的沈东驰便成功地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他将车停在路边之后,便跟几个交警聊了几句,又打了几个电话,然后就朝着站在警车旁的许安然走了过来,一脸笑谑还有着几分无奈道:“行啊你,人家第一天来上海你就差点给人整到警察局去了。” 许安然这个时候有些气短,只能盯着自己的脚尖小声嘀咕:“你怎么知道人家是第一次来上海,无凭无据的,这是当法医的吗?” 沈东驰不理会她,拽过她的手就要拉她上车。许安然惊呼:“你干嘛?”说着就要甩开沈东驰,可她忘了,虽然沈东驰是被她摔过没错,但人家毕竟是个八尺大男儿,力气肯定是要大过她的。 见挣脱不掉,许安然便要来硬的,沈东驰不紧不慢地在她耳边说了句:“你要再乱动,我马上送你去警局!”说完,又抢过许安然手里的车钥匙,扔给了顾问,笑说:“她我借走了,马上会有人来开车送你回去。”然后,他便连拖带拽地把许安然塞进了车里。 “沈东驰你混蛋!顾问你个木头你……” “砰”地一声车门被关上,把许安然的抱怨声全部堵在了狭小的空间里。 顾问站在原地,手上圈着钥匙转啊转,等车子离开后,他便把钥匙握在了手里,面无表情地坐进了驾驶座。 * 把许安然“抢”到手之后,沈东驰便不急不缓地开着车,时不时侧过头看许安然,眼里噙着不怀好意的笑。 许安然感觉心里发麻,没好气地问了句:“别老盯着我看,你到底要干嘛?” “啧啧,你希望我干嘛啊?”沈东驰专注于开车,唇角上扬,心情格外地好。 “你可是当着警察的面把我绑走的。”许安然提醒了一句。 “第一,警察不管私事。第二,你哪只眼睛看着我绑你了?”沈东驰偏过头好笑地看着她。 许安然被看得头皮发麻,翻了个白眼:“你要是用这种方式请我吃饭,我保准待会儿被刀切的是你的脑袋!” -本章完结- 017沈芳娇 闻言后的沈东驰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小丫头,还没有几个人敢这么对我说话。” “没有几个人的意思是,并不是没有人。”许安然不紧不慢地反驳,她心知现在肯定跑不掉,倒也没想跑,她又不傻,放着免费的司机不用,非要下车然后自己打车? 沈东驰便笑而不语,他知道这丫头嘴茬子厉害着呢,他可不想自讨苦吃。 见他又不说话了,许安然忍不住又问了句:“你到底要干嘛?不会恼羞成怒了真要杀人灭口吧?” “你刚刚可说了,我是当着警察的面带走你的。”前方红灯,正好给了沈东驰细细打量许安然的空档,盯着她瞧了半晌,瞧得她都觉得不好意思了,他才开口问:“彻只说你叫Aro,你的中文名字是什么?” “如果是用作称呼的话,我觉得一个就够了。”许安然看着前方跳转的数字,淡淡地说。 沈东驰也不恼,眼里反而如星子般闪亮,“你果然很有意思。” “夸我的话我就收下了。”末了,她提醒道:“绿灯了。” 沈东驰伸手揉了揉许安然的头,笑着把车开了出去。 一个看似很随意的动作,却让许安然心里泛过了一丝异样。小的时候律凌辰也常常会轻拍她的头,她一直觉得,这应该是个很温暖的举动才是。 “喂——”这一次,许安然率先打破了车里的沉默,虽然她觉得跟这个人似乎没什么好说的,但她不喜欢这样的气氛。 拐了个弯,沈东驰回复她说:“我有名字。” “……”许安然又翻了个白眼,说:“沈东驰,你有个妹妹是不是?” 沈东驰微微一愣,随即“嗯”了一声,似笑非笑:“怎么你早就开始注意我了?连我家人的老底都摸清了?” 许安然第一次见到这么厚脸皮的人,她真想现在伸手把车子的反光镜给揪下来往他脑袋上砸,但她忍了。毕竟,聂彻的车是无辜的。 “你不说我还忘了。”沈东驰没注意到她的神情,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双眼一亮,“艺术不分家,你对美术研究得这么深,想必音乐肯定也有所涉猎吧?要不,我请你去看一场音乐会?” “现在?” “现在去吃饭。”沈东驰笑,“你不饿我都饿了呢,都两点多了。” 许安然看着他的侧脸。事实上,如果不是第一次见面对他的印象有点糟糕,她可能会觉得沈东驰也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他的侧脸也很好看,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和律凌辰不同,他看上去不是那么高高在上,反而很平易近人。 “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到达餐厅门口后,沈东驰找了地方把车停下,侧过脸看她,“是我妹妹的音乐会,在她学校。你肯定也听过我妹妹弹的曲子吧?”沈东驰说的时候一脸的骄傲。 许安然看在眼里,不由默叹:天地良心,沈东驰肯定误以为她是他妹妹的粉丝了,而事实上,她只是在了解七大财阀的时候顺便查了一下他妹妹的资料而已。 沈芳娇,沈氏财阀的大小姐,沈东驰的妹妹,是在国内小有名气的小提琴演奏家。许安然之所以对她有所印象,一是这个大小姐丝毫没有依仗家族的势力,反而靠着自己的实力一步步走到今天,二是她的未婚夫是宋氏财阀的继承人兼总经理,宋辰亦。 -本章完结- 018有些人深交不得 入夜。 虽然白天差点被拖到警局的事情被沈东驰解决了,但偷开律凌天的车这事儿还是被他知道了,顺带的,沈东驰邀请她去听音乐会这事儿也被知道了。 窝在沙发上抱着抱枕,许安然小心翼翼地看了律凌天一眼,心里不由得哀嚎。律凌天和律凌辰虽然相差了四岁,可他们两人长得比双胞胎还双胞胎,加上两人的刻意而为,有时候,连她都会分不清谁是谁。比如说现在,律凌天的脸上没有丝毫笑意,真是像极了律凌辰。 “所以,你是答应去听音乐会了?”律凌天开口,却意外地没有追究车子的事情。 许安然偷偷松了口气,天知道律凌天是惜车如命的人,不过他既然不追究那么她也就不好再提,赶紧顺着他的话题说:“是啊,人脉这种东西不是多多益善的吗?” 律凌天脸一沉,“Aro,有些人深交不得,你可要当心。” “谁?”许安然好奇地问,见到律凌天的脸色后又宽慰他道:“安啦!我觉得沈东驰看起来不像是个坏人。” 律凌天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许安然知道他想说什么,眸子也微微敛了一下,轻声说道:“你放心,我才不会自取其辱。”两人都把话说得很隐晦,可他们都心知肚明。 见许安然的情绪低落了不少,律凌天故意板起脸,说:“现在你给我好好解释一下‘偷车’的事情了。” 许安然一怔,脸上的低落立马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几分尴尬,不由得干笑两声:“我、我只是去接顾问,啊不是,Vico嘛!” “Vico不就是顾问吗?”律凌天挑眉,“你可以啊,驾照都没有就敢开车上街?你认识路吗你?” 许安然吞了口口水:“不认识啊……”她没提到今天白天迷路的事情,否则律凌天指不定要怎么“羞辱”她呢! “以后想出门,给你三个选择。”律凌天打出了手势,“第一,打车。第二,打电话给伊莱管家。第三,找Vico。” “啊?他有驾照?”许安然一下子从沙发上坐起。 “事实上,除了你,大哥身边的每个人都有国内驾照。”律凌天懒洋洋地说完便站了起来,朝卧室走去,还补了句:“哦,还有车。” * 三天后,晚四点,许安然到达了与沈东驰约定的地点。 本来沈东驰是问许安然的家庭住址,方便他直接去接她。而许安然故意瞪他一眼,说这是私家侦探的个人*和职业操守,家庭住址是不可以随便泄露的。无奈下,沈东驰只好约了个交通便利又好找的地方。 见到许安然后,沈东驰便从车上下来,“这么早?”比约定时间早了快一个小时。 “哦,顾问送我过来的,他认路。”许安然说,眼底却有不甘。她只知道顾问有国内的驾照,不知道原来顾问对上海这么熟悉,所以她才提前了一个多小时出门。她忘了,顾问这个人不仅有一颗高智商的大脑,还有好得要命的方向感,堪称“人肉GPS”。 沈东驰闻言后忍俊不禁,含着笑打量起许安然来。她今天穿着十分休闲,没有戴墨镜,一头短发帅气依旧。若不是她的脸长得极其圆润精致,真会让人误认为她就是个漂亮的男孩儿。 见沈东驰盯着她看,她有些不自然,便问:“你怎么也这么早?” “哦,我以为会塞车。”沈东驰也有几分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又上下看了许安然一眼,说:“你这样,大家会不会以为我和一男孩儿约会。” 许安然翻了一个白眼,从他嘴里果然说不出好话。她不理会沈东驰,径直走到副驾驶座,开门,上车,系安全带,一气呵成。 沈东驰见状后哈哈一笑,也上了车,一边拉过安全带一边笑:“跟长得这么好看的‘男孩儿’约会,也是一种精神享受啊!” -本章完结- 019女生外向 吃过晚饭后两人便去了沈芳娇的学校,这时才七点,还有半个小时音乐会才开始。 许安然第一次到国内的大学,一时兴起,便提出逛一逛校园,沈东驰赶紧拉住了她,说离进场不到二十分钟,坐着火箭也不一定能逛得完。 于是,许安然只好乖乖地跟在沈东驰旁边。沈东驰作为赞助商以及特邀嘉宾,进场时间自然是比普通观众要快,座位也靠近舞台,并且设有瓜果茶水。 入场后,许安然开始打量着周围,选择了一处不太显眼的普通座位。沈东驰微愣,她却说:“你是特邀嘉宾,我可不是。所以我还是不要太起眼的好,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她的意思很明确,作为特邀嘉宾出席的,只有一些赞助商,再就是沈芳娇的家属,包括她的那位未婚夫。她以什么身份坐在VIP座位上? 沈东驰自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伸手揽过她的肩,坏笑说:“你可以作为家属。” 许安然先是愣了一下,看到沈东驰的笑谑之后一下子反应了过来,知道他有意戏弄,她也不甘示弱:“这样可不行,万一被别人误会沈大公子是GAY可怎么办?” 这下,换沈东驰愣了,随即无奈笑笑:“死丫头,嘴茬子可真不饶人。”说完,他便硬拉着她坐到了VIP座位,不过顺了她的意,选择了相对不起眼的座位,低声说:“你可是我特邀过来的人,亏待了你,你要是在舞台上表演过肩摔可怎么办?” 许安然瞪他一眼,也不好再说什么,再推辞反而显得矫情。再说了,都十多年了,宋辰亦还不一定认得出她来。 这样想着,她便轻松了不少,一边吃起了玻璃桌上放置的瓜子,一边对沈东驰说:“哎,待会儿你要是要跟谁谁谁打招呼可别带上我,要不我一个不小心说多了毁你一世英名可就不好。”她提前给沈东驰打了预防针。 沈东驰想了想后,答应了,只低声叮嘱:“你只管听音乐会就行。” * 最后一曲毕后,全场的人都站起来为台上的沈芳娇喝彩。谢幕时的沈芳娇依旧落落大方,举手投足间,名门千金之气尽显。许安然离舞台不太远,她看到聚光灯打在沈芳娇身上的时候,她的眼一直凝着她这个方向。 当然,她不是在看她,而是她侧前方不远处的宋辰亦。 宋辰亦在音乐会正式开始前三分钟才落座,连沈东驰也没来得及和他打一声招呼。而沈东驰似乎也没有因此而不满,整个过程都凝着舞台上他那令他倍感骄傲的妹妹。上台之前他没有去后台见她,一是怕她紧张,二是她这个妹妹在外面向来把跟家里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他这个做哥哥的虽然有些无奈,但还是顺应了她的意思。 音乐会结束之后,沈东驰才去了化妆室找她。宋辰亦也在。 化妆室内,沈芳娇刚换下礼服,还没来得及卸妆,看到沈东驰之后立马上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娇滴滴地喊了声“哥哥”。 沈东驰笑了,待她松开之后才故意说:“女生外向啊!你还记得有我这个哥哥呢?连音乐会的事情都是辰亦告诉我的。” 沈芳娇捶了沈东驰一下,故意虎起脸,“明明是你自己不关注我的。”说完,她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宋辰亦。他今天亦是一身西装革履,很显然是从公司里赶过来的。他高大健硕的身躯,每一寸都含着冷,丝毫没有因为他唇畔的笑而减去。而他的笑,也是分毫没有入眼底的。 “我先去卸妆了,哥你今天回家吧?我和你一起回去。”沈芳娇将所有的情绪都藏进了笑容里。 -本章完结- 020投怀送抱 许是她隐藏得太好,沈东驰丝毫未察觉到她的异样,反而大笑着拍拍她的头,说:“辰亦还在这儿呢,你可别把大哥我往火坑里推。再说了,我今天可不是一个人来的。”想到在外面等他的许安然,他唇角的笑意扩大,可能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这份异样,而沈芳娇却看得清清楚楚。 一直在一旁坐着的宋辰亦也上前揽住了沈芳娇的肩,冰冷的西装接触到她的身体时,她轻轻颤了一下,但还是力持镇定。身后的男人开口:“好了娇娇,别给你大哥添堵。晚上我带你去吃点宵夜,然后送你回去。” 沈东驰听完后满意地点了下头,“嗯,还是男人更懂男人心。我就不打扰你们了。”说完,他朝着宋辰亦点头示意了一下,便离开了化妆室。 随着门的关上,沈芳娇的镇定全然崩塌,身体不停地颤抖了起来,要不是宋辰亦手臂的力量,她可能已经跌坐在了地上。 “你……”沈芳娇颤着嘴唇,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邪魅的眸化作了一团黑墨,宋辰亦微微勾唇,“去卸妆,我送你回去。” * 海滨城市的夜是凉的,不管白天有多大的太阳,海风一吹,燥热便从体内散去。许安然站在外面等着沈东驰,忍不住抱了胳膊,心神却开始恍惚。 这样的夜会让她想起很多的事情,很杂很乱,所以她干脆放空了自己。直到肩上忽然一暖,好闻的男性气息扑鼻而来,她才抬头,对上沈东驰的眼。 夜很黑,他的眼却很亮,像天上的星星。而上海这座城市似乎很少能看到星辰。 “想什么呢?”沈东驰看到她,也不急着上车送她回去。因为她刚刚说想在学校逛一下,他想趁着这个机会拉近和她的关系。 他喜欢她,这点,他不会矢口否认,因为这是事实,虽然他才认识她几天,可他就是觉得,这个女孩儿挺特别的。 许安然回过神来,紧了紧身上的男士外套,胳膊上的凉意顿时少了几分。她开口:“想你。” 沈东驰一愣,眼底有几分欣喜。岂料她又没好气地补了句:“想你怎么这么慢,要吹死我啊?” 沈东驰感觉心里刚刚燃起的一丝暖意瞬间被浇凉,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我要是想杀人灭口也犯不着想这么个损招吧?” “你再让我冷一会儿我保准明天整个上海都知道沈大公子被一个弱女子摔在地上爬不起来。”许安然打着颤说。她是怕冷的,而且,特别怕。所以不管白天温度多高,她都很少穿短裤。只是她今天有些失策,没有带外套。 见状后,沈东驰只得打消了逛校园的打算,赶紧揽过她的肩带她去车上。 “别趁机揩油。”许安然瞪他一眼,一下拍掉了他的手。 这下,沈东驰可真是无语了,被晾在空中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他忽然感觉怀中一暖,顿时整个身体都僵硬了。 “你……”他刚想说话,却被许安然噤声制止。虽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美人在怀,他也乐得自在,索性长臂一伸把她抱紧。 -本章完结- 021他是我哥 你爱的、你想的、你牵挂的,最终都会输给对你好的。 ———— 许安然贴着男人结实有力的胸膛,明显感觉腰间的力量加重,她真的很想给沈东驰一脚,可无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沈东驰感到了她的身体在瑟瑟发抖,不禁俯下身,轻声在她耳边说:“别怕。” 许安然身体一震,脑中立刻闪过了另一个人的面孔——律凌辰。她猛地伸手想要推开她,却无奈男人结实的手臂将她圈得很紧,她竟然动弹不得。 刚想出声,便听到一声娇俏的“咦”,紧跟着便有脚步声越靠越近。 随着脚步“嗒嗒”的声音,许安然的心脏也猛地跳了起来。她的耳朵关注的自然不是女子高跟鞋的声音,而是…… “哥,你这是……”沈芳娇刚从化妆室出来,一脸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又看了看宋辰亦,小嘴微张,说不出话来。 沈东驰知道她肯定误会了,因为许安然的身高加上发型,从背影看确实挺像个男的的,但是他总不能开口就是一句“她其实是个女的”吧?于是他尴尬了,支支吾吾地说:“她、她怕冷。” 沈芳娇更加一脸错愕,沈东驰的脸色也越显尴尬,赶紧朝宋辰亦求救。 宋辰亦倒是云淡风轻,看了他怀中的人一眼后便一把揽过了沈芳娇,语气不容置疑:“上车。” 许安然看不到他的脸,却在听闻他的声音后脊梁骨又是一僵。咬咬嘴唇想要推开沈东驰,却已经听到脚步声渐行渐远的声音。 等待脚步声彻底没了之后,许安然一抬脚就往沈东驰脚背上蹬去,沈东驰吃痛,手臂的力一弱,许安然立刻挣脱了他的怀抱。 “你——”沈东驰刚想大骂她“过河拆桥”,却忽然发觉她脸色似乎不大好看,眼里也有晶莹,一肚子气顿时就消了,眼里只剩疼惜。 轻叹了口气后,沈东驰伸手帮她把身上的外套紧了紧,说:“走吧。” 这一刻,许安然很感谢他的宽容理解,她抬头看了他一眼,轻扯了下唇角,便跟着他往车上去了。 * 一路上,许安然都沉默不语,这跟她平日里不大一样,至少在沈东驰眼里是不太对劲的。 终于忍不住,他开口:“你跟宋辰亦认识?”事实上刚刚上演的那一戏码,很容易让人误解她和宋辰亦是前男女友的关系,至少,沈东驰真的就这样认为了,想到她刚刚眼底的晶莹,心口都泛着疼。 许安然自然猜到沈东驰的误会,淡淡开口:“如果我说,他是我哥,你信吗?”这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主动对外人提及自己的身世。 闻言后的沈东驰先是愕然,心里倒是舒坦了不少,虽然依旧感到困惑,但也没多问,只吐出了一个字:“信。” “谢谢你。”许安然由衷地说了句。 “咳——”沈东驰轻咳了一声,故意开玩笑道:“我觉得你更应该说的是‘对不起’,因为我的脚现在还没有知觉。” 许安然“扑哧”一声乐了,难得没有开口呛他。 见她笑了,沈东驰的唇角也微微上扬,街边的霓虹灯映在眼底,闪闪发亮。 “沈东驰。”意外的,许安然忽然叫了他的名字,“我觉得,我们能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本章完结- 022我喜欢女的 沈东驰背脊一僵,偏过头看她,她也正好歪着头,四目相对。 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沈东驰以笑掩过,说:“大小姐,你还真看得起我啊。” 许安然也笑,“是啊,严格意义上,你可是我的第一个朋友。不过可别太感动,因为做我的朋友可能会很倒霉的哦!” “Aro……”一时间,沈东驰竟不知该说什么好。趁着红灯,他侧过头凝着许安然的眼,想从她眼底看出点什么来,奈何,她的眼也是一片黑。 “我的中文名字,叫许安然。”许安然看着他,轻声说,“还有我刚刚跟你说过的,我想你如果想知道,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 “安然……”沈东驰轻声重复,凝着她的眼,格外地认真:“我想有一天,你亲口告诉我。” 许安然故作思考状,“也行,等我哪天理清楚了我就全告诉你。不过……”她一转话锋,不怀好意地看着他:“你知道得太多,万一我想杀人灭口了怎么办?法医会给自己验尸的吗?” 沈东驰一脸无奈,故意缩了下肩膀,“大晚上说这个,瘆不瘆人啊?” 许安然哈哈大笑,车里的气氛似乎好了不少。 * 车子在某处停下,是顾问的住处。 许安然自然不能让沈东驰送她回律家的别墅,还是用之前的理由打发了他,让他把她送到顾问那里。 一开始沈东驰极其不乐意,说,好歹你也是个姑娘,大晚上地往男人家里跑像什么样? 许安然则一脸鄙夷,说,你一天到晚脑子里想什么呢?你只要把我送到停车场,顾问会下来开车再送我回去。 于是,沈东驰虽然极度想送她回家,但迫于无奈,只好照做。到了停车场外之后,他却迟迟没有打开车门。 “怎么了?”许安然拉了下车门发觉还未开锁,便转过头疑惑地看着他。 “没什么。”沈东驰意外的没有为难她,打开了车门。 车门刚拉开,沈东驰却忽然叫住了她。 许安然回头,他伸手把她拉进怀里,贴着她的耳朵低声道:“其实,你不用急着拒绝我。”他知道,虽然他没有正式告白,但许安然一定看穿了他的心思。她是赫赫有名的私家侦探,有着和他一样毒的眼睛,所以,他一点也不意外她会突然对他说出那样的话,除了,有点伤心。 在他怀里,许安然有些怔愣,又听到他说了这么一句话,一时间竟然有些手足无措了。她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以往如此,她也是像今天这样先发制人,不给对方开口的余地。 但她还没从上一句话中缓过神来,沈东驰忽然放开了她,故作轻松地笑谑道:“毕竟我还没说表白的话呢,你急着拒绝我干嘛?”他凑近她,笑如星辰般闪烁,“还是……你喜欢我,所以想来个欲擒故纵?” 许安然可能忘了,她眼睛再毒思维再快,毕竟也是一个没有过任何情史的小姑娘,而沈东驰比她大个至少七八岁吧,阅过的女人恐怕比她接触的还要多,又听他说了这么一句话,一时之间手足无措,脱口而出:“我是个T,我喜欢女的。”望着沈东驰震惊错愕的神情,她恨不得立即要掉自己的舌头,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事到如今,她只好硬着头皮补充:“所以沈东驰,你别自恋了,我们性取向相同,还是比较适合做朋友。” -本章完结- 023未眠 俗话说得好,言多必失,还有祸从口出。在昨夜情急之下失言之后,许安然顶着熊猫眼起了个大早。 翻来覆去了一晚上,终于在凌晨三点半的时候彻底失了睡意。于是天还没亮,她就坐在了床头,怔怔地看着窗外。 过了一会儿后,她走下床,推开窗,呼吸着似乎还未彻底苏醒的新鲜空气,试图赶走昨夜的失眠带来的疲惫。当然,她这么没心没肺的人不会因为对沈东驰的一句玩笑话把自己弄成这个模样,真正让她彻夜难眠的,是一通电话。 是聂彻打来的。他似乎热衷于在她捶胸顿足的时候突然来一个电话吓她一跳,上一次是这样,昨天晚上也是这样。 他说,死者的身份查出来了,明天来一趟工作室。 他的语气很是严肃,说完这么一句话,就把电话给挂断了。她撇撇嘴,自然也不好打回去再问些什么,只是感叹起了这两人的办事效率挺不赖。 所以,在效率如此高的团队之中,她自然不能成为拖后腿的那一个。因此天一亮,她便已经换好了衣服,依旧休闲。她不太喜欢穿职业装,上次去工作室她还以为聂彻带来了一个很大的团队要作介绍啊什么的,多此一举地穿了职业装,别提多难受了。所以这一次,她学乖了,穿得简单舒适就好。 她还化了淡妆,为了遮掩失眠留下来的痕迹。虽说平时她是不化的,但作为女人,这一项基本的技能她还是掌握了的,况且她还是美术研究者。 别墅里的下人并不太多,但也都早早地准备了早饭,见她下楼,餐厅里立刻摆了一桌吃的。 这里只是律氏名下的一幢别墅,并不是律氏的主宅,所以律凌天不住在这里,只偶尔会过来看看她。 吃过了早饭,她看了一下时间,刚准备给顾问打个电话,却看到了他不久前给她发的简讯—— Aro,我今天有别的事情要办,去不了工作室。 昨天晚上她接到聂彻的电话之后,立马Call了顾问,只不过他的手机竟然一直占线,于是她就给他发了条短讯说明了情况,可他又直到现在才回复。 拿着手机翻了一个白眼之后,她甩了甩刘海,跟律凌天特地留给她的管家亚伯说了几句,亚伯二话没说就安排了司机给她。 * 幸好她今天起了个大早,否则一定会在路上塞车塞死。 等她到了工作室门口时她抬腕看了下手表,很好,七点十五分。跟司机简单交代了几句之后,司机便开着车离开了,她则拿出了手机给聂彻打了个电话。 五分钟之后,聂彻便从里面出来,二话没说就带着她进去。 许安然有些震惊地看着他,“你昨晚睡这儿的?”应该是,看他一脸疲惫的样子,不像是一大早赶过来的。 聂彻似乎真的很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轻拍了下她的肩膀,说:“进去说吧。” 于是,许安然便带着疑惑跟着聂彻进了工作室。 -本章完结- 024格格不入 可不同的是,聂彻没有带她直接去地下层,反而是去了地上层的住所,惊得许安然立马拉住他,问:“不是去工作室吗?” 被她这么一拉,聂彻不得不停下了脚步,耐心道:“是,但我得先去洗漱一下。而且东驰他们人都还在这儿呢。” 许安然一听立马放了手,干咳了两声:“你昨天晚上就应该叫我过来的,说不准我还能帮上什么忙。” 聂彻拍了拍她,笑道:“你一个女孩子家敢过来,我还不敢留呢。” 许安然撇撇嘴,不再说话,只跟着聂彻后面走。 * 进屋之后,许安然发现原来屋里不只有沈东驰,还有几个她不认识的人,看穿着上应该是聂彻的同事或者警局的人,还有……宋辰亦。他们应该都是刚赶过来的,坐在客厅里谈论着什么。 看到宋辰亦之后,许安然的身体忍不住僵直了一下,跟在聂彻身后的脚步也放慢了几分,怔怔地看了宋辰亦几秒后,垂在两侧的双手忍不住攥紧。 “这就是国外赫赫有名的私家侦探,Aro。”聂彻察觉到她刻意放慢了脚步,以为她是因为见到生人不好意思,轻揽过她的肩介绍道,又为她一一介绍:“这位是卢局长,这位是……” 许安然一一打过招呼,心里不由有几分哀嚎。坐在这儿的人除了她,都是西装革履的,而她却穿着一身休闲装,哪里像是来工作的?分明和这儿的氛围都格格不入。 当介绍到宋辰亦的时候,许安然抿紧了嘴唇,手心不由得生了几分汗,心也开始怦怦直跳。而宋辰亦竟还没等聂彻介绍,就径自站了起来向她伸出手,十分好修养地说:“幸会。” 许安然愣愣地看着他伸出的大手,又愣愣地看了看他的脸。他的面目始终平静,不见一丝波澜,跟小时候一点也不一样。就这样怔了几秒,许安然忽然感觉鼻头有些许酸楚,直到聂彻轻声唤了她一声,她才反应过来,伸出手与宋辰亦相握,说了声“你好。” 而宋辰亦看她的目光,便多了一分探索。看了看她,又看向了沈东驰。这是她没有察觉到的,而沈东驰看到了他的目光后,便轻轻一笑,没有说什么。 “好了,我们去地下层的会议室吧。”聂彻提议,跟卢局长交代了几声什么,只见卢局长点了点头,说了声“大家跟我来”。 许安然见状后,凑到聂彻身边小声问了句:“你不下去吗?” 聂彻同样压低了声音:“我马上。你可以跟在东驰后面。” 许安然还想说什么,忽然感觉肩头一暖,接着沈东驰的嗓音便从耳侧传来:“走吧,他又不会吃了你。”她对上沈东驰的眸子,见他眸中竟有几分令她心安的了然,又想到昨天晚上说的话,不禁有几分尴尬。但还好,她自持力还算不错,干咳了一声后便说:“那走吧。” 聂彻站在他们身后看他们离开,眸中始终有一分淡淡的打量。 -本章完结- 025凶器是什么 会议室,气氛有几分压抑。 许安然坐在沈东驰的旁边,对面就是宋辰亦,另一边的位置是空的,留给聂彻的。会议室里一共也就不到十个人,但个个都是西装革履,气质不凡。越是想到这儿,许安然便越想时间倒回到她出门之前。 不过,话说回来,宋辰亦为什么会出席?她查过宋辰亦的资料,他是宋氏财阀现任总经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他领域的工作经历。 许是看出了她心里的困惑,沈东驰将一份资料放在了她面前,低声说:“这是死者的身份和资料,死者是宋氏名下一家分公司的股东。” 说到这儿,他相信许安然就明白宋辰亦来访的原因了。对于声誉极高的财阀来说,最怕的就是不利的舆论。公司的股东意外身亡,且可能涉及到“画境”一案,这无疑给外界提供了很大的舆论信息,竞争对手也有可能借此机会对财阀进行攻击。宋辰亦出席这个会议,无疑是想第一时间了解情况,再有所目的地对舆论消息进行力压或者引导。 将沈东驰递过来的资料拿起来,许安然深吸了一口气,翻开。死者名为尹赫,身份如沈东驰所言,是宋氏的一个小股东,52岁,现居上海,家有一妻一女。当目光扫到右上角贴着的一寸照片之后,许安然目光一滞,身体猛地一颤,手中的资料险些落在桌子上。 “他……”许安然瞪大了双眼,猛地抬头看向了宋辰亦。而宋辰亦似乎恰巧一直都在观察她的一举一动,见状后薄唇微微上扬了一下,没有说话。而一旁的沈东驰也察觉了她的异样,急忙问:“怎么了?” “没事。”许安然调节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冷静地回复,翻了一页,开始察看后面有关死者的生平概述以及人脉往来。 一边看,许安然一边问了一句:“尸检报告呢?” 沈东驰又拿了一份资料给她,轻声说:“死者是呼吸道受挤压窒息而亡,脖子上有一道不浅的痕迹,初步判断是被勒死然后再分尸,但凶器是什么,法医组没有给出具体的结论。” 拿过资料之后,许安然抿紧了嘴唇,并没有立即翻开看。她脑中闪过了那日聂彻给她看的照片,心中有了几分答案。这时,聂彻推门而入,会议正式开始。 首先,聂彻作为案子的负责人就案件的具体情况作了详细的报告。死者为一名,尸体被发现于自家的房间里,被发现时尸体已被切割成小块状,且骨肉分离。案发前不久与妻发生冲突,妻子一气之下回到了娘家,且案发前有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失联。 聂彻报告完毕之后,卢局长等人也纷纷发表了自己就案发现场以及尸检报告等的看法和疑惑,并提出了嫌疑人。 整个过程,许安然都只在安静地听。因为她没有去过案发现场,并且还没有对一些相关资料进行深入的研究,所以不便于盲目发表看法。 当提及尹赫的妻子鲁蔓和女儿尹思初时,有人说在案发前两到三个月,尹思初便极少归家,且与父母往来很少,这一点不得不提出重视。 这时,聂彻将目光投在了许安然的身上,问她:“你有什么看法?” -本章完结- 026你想要什么 简短的一句话,成功地把所有人的焦点都引向了许安然。 卢局长等一些前辈级的人物对许安然始终是有些看法的。虽然说他们多少也听过Aro这个名字,也知道不少关于她的传奇经历,他们以为Aro至少应该有个将近30了。但今天亲眼看到时,他们着实吃惊,谁能想到鼎鼎大名的Aro竟然只是一个看起来20岁出头的小姑娘?但碍于聂彻,他们也不好提出疑惑来,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这时,聂彻却自己把她推了出来,这样一来,他们想要忽视她都不行了。 突然成为大家关注的对象,许安然并没有因此而惊慌失措,反而极其冷静地说:“我得先看一下尸体了才好下结论。”她不是感觉不到前辈们对她的不信任,但她毕竟是律凌辰亲自培养的,律凌辰从来都不质疑她的能力,这就是她的自信。 聂彻点点头,又交代了几句什么,会议便算散了,大家陆陆续续起身离开了会议室。 此时,全程没说过一句话的宋辰亦忽然开口:“Aro小姐,不知是否方便单独谈一下?” 许安然抬头,心里“咯噔”了一下,但还是镇定地说:“可以。” 沈东驰微微皱眉,但没有说什么,看了一眼许安然之后便和聂彻一同离开了。走之前,聂彻简单跟许安然交代了几句。 会议室内,只剩下宋辰亦和许安然两个人,面对面地坐着。 许安然是有些紧张的,十二年前,这个男人就恨不得她去死。而今,她又完好无损地坐在了他的面前,虽然她不完全确定他是不是认出她来了。她表面看上去十分冷静,但其实浑身都在戒备着,生怕一个不留神男人的手便掐在了她的脖子上。 良久后,宋辰亦还是没有开口,一双黑眸盯得许安然有些不自在,便率先打破了沉默:“你想跟我谈什么?” 宋辰亦此刻的神情可没有刚开始那么绅士,眉宇之间丝毫未曾遮掩的戾气让许安然放在腿上的手暗自捏紧,抬起眸子平静地与他对视。 又是半晌,宋辰亦才勾起了唇角,冷意骇人:“我果然还是小瞧了你!许、安、然!” 见他的确认出了自己,许安然反而更加平静了,她亦勾起一抹淡笑,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如果你是想和我谈论以前的事情,还是下次吧。” 宋辰亦的身子忽然往前倾,双手撑在了会议桌上,压低了声音:“你想要什么?趁我现在还好心,你最好赶紧提出要求了走人!” “不劳你操心。”许安然说着,便站了起来,眼里有些许雾气。走了几步后,她才轻声说:“如果非说我想要什么,我只希望……”默了半晌,她也没把那句话说出口。咬了咬唇,她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许安然!” 她放在门把上的手顿住,没有回头去看身后的男人。她咬紧了嘴唇,似乎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似乎也料想到了他会说什么。 可是,意外的,他沉默了许久后,才沉声说了这么一句话:“你还是别忘了,你也算半个宋家的人!” -本章完结- 027车后座的男人 离开工作室已经是下午了。 是多云,太阳忽隐忽现,就像她此刻的心情。她没有打电话让司机过来接她,也拒绝了聂彻和沈东驰邀请一同吃饭的好意。只是此刻,她只想一个人慢慢地走一走。 已经是八月了,就算没有特别大的太阳,气温也是极高的。特别上海这座城市,热起来就像个蒸笼似的。走了一段路后,燥热的天气使得她的心情也燥热无比,快速地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刚接通她就说:“我要一整套油画工具,现在!” 那边许是愣了一下,也没多问,只应了声好,然后便传来了忙音。 “该死的顾问!竟然敢挂我电话!”许安然瞪着手机大骂了一声,恨不得把手机砸个粉碎以解她心头之恨。 但是,她现在必须先冷静下来。刚刚在工作室的时候,她本来想要去看一下尸体,可想了想之后她又放弃了,只去看了一下那副和尸体一同发现的油画。然后,她扔给了他们一个结论:如果确定死者是被一样东西勒死的,那么这幅画就有很大的线索可以去研究。 她告诉他们,勒死死者的东西,有可能是蛇。虽然她没有亲自去看死者的伤口,但根据画境的犯案习惯,那幅画提供的线索的确是如此。画上是死者的半身像,但经过了美学加工,从外形上判断可知画中人的原型依据是一座著名的雕像——《拉奥孔》。 在希腊神话中,拉奥孔是被保护神雅典娜放出来的巨蛇缠死。而这组再现当时情景的雕像中,拉奥孔也是被巨蛇缠身,神情处于极度的恐惧与绝望之中,全身的肌肉空前紧绷。而这幅画正是表现了这种恐惧和绝望,虽然画上只有一个人物的半身,用了极度强烈的对比色,给人视觉与心灵上的双重震撼。 她把这些告诉聂彻和沈东驰之后,剩下的事由便由他们去调查。而她没有告诉他们,她还有许多的线索会单独去查。 忽然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停在了她的面前,车型是她所熟悉的。副驾驶室的车窗摇下,她看到里面的人是伊莱之后,想也没想便上了车。 关好门之后,她看到了同样坐在后座的男人,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刚毅镌刻般的棱角,眉宇间透着不怒自威的气场。她忽然心情大好:“二哥今天很闲啊,还是未卜先知知道我会来这里呢?” “安然小姐……”坐在副驾驶室的伊莱刚想说什么,男人便示意他噤声。 许安然没有察觉到异样,目光看着窗外迅速闪过的风景,轻声说:“二哥,我今天还是和他碰面了,他眼睛可真毒,竟然认出我来了。不过也对,他当初可是说过,就算我和妈妈化成了灰他也认得……” 她的妈妈是宋辰亦父亲的情妇,生下她之后曾大闹上宋家,逼死了宋家的太太,也就是宋辰亦的亲生母亲。所以,宋辰亦对她和她的母亲恨之入骨。那年,只有十一岁的他对着四岁的她说,许安然,你别想着躲。就算你和你妈化成了灰我也认得出来,因为你们骨子里都是一样的下贱! -本章完结- 028你有没有女朋友 坐在后座另一侧的男人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她说。原本紧绷的下巴此刻柔和了些许,黑色的眼眸里也浮现了些许的怜惜。很淡,淡到他自己可能都没有察觉。 他不是律凌天,却有着和律凌天一模一样的脸。也因此,他一直没有对外公布过律凌天的身份,而他们兄弟二人却凭着一样的脸和相似的气质穿插互换在黑白道上,蒙蔽了众人的双眼。当然,知道他们的人不多,但,安然是其中一个。 她对他们二人的熟悉程度超乎知道这件事的每一个人,准确的说,是对他的熟悉程度。虽然有时他们两人会极力模仿对方,但许安然依旧能准确无误地分别出二人。 可今天,她的理智似乎被感性所占据,因此并没有立刻察觉出,他,是律凌辰。 律凌辰听许安然大吐不快之后,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她的脸始终朝着车外,他知道她很不开心,所以才不想正对着他。她难过的时候,不喜欢被任何人看到。 许是男人突如其来的动作,许安然的背脊微微一僵,侧过头来看向他,水眸里有点点晶莹,此刻都凝在浓密的眼睫毛上。她愣愣地看着身旁的男人,心底浮现了一丝异样。 轻轻擦了下眼角之后,她忽然问:“二哥,你有没有女朋友啊?” 男人手一僵,微怔了片刻之后,两个字从喉间溢出:“没有。”接着,他便感觉怀中一暖。 许安然扑到了他的怀里,将头埋在他的胸膛间,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眼角湿湿的,喉咙也有些干涩。她的身体似乎也因为这个略微大胆的举动而轻颤,许是怕下一秒被男人推开,她轻声开口:“既然没有,那就借我一下呗。”带着哭腔,还有撒娇的意味。 男人浑身僵硬,一时之间手竟不知该放在何处。听到她柔柔的声音之后心底不知为何泛起了疼,大手便落在了她的头上,低声说:“好。”而事实上,许安然似乎只是把他当成了律凌天。自从她长大了,他们两人就再也没有如此近距离过了,除了他亲自教她格斗术或者射击的时候。 听到他的回应之后,怀中的人儿将头埋得更深了。没过一会儿,律凌辰便感觉自己的胸口有些湿湿的,不禁手指一僵,心口像是被狠狠撞击了一下,长臂不由得收紧,将许安然紧紧地拥在了怀里。 * “我的宝贝、宝贝 给你一点甜甜 让你今夜都好眠 我的小鬼、小鬼 逗逗你的眉眼 让你喜欢这世界 哗啦啦啦啦啦我的宝贝 整个时候有个人陪 哎呀呀呀呀呀我的宝贝 让你知道你最美……” 许安然猛地惊醒后从床上坐起,大口大口地呼吸着,额前的短发有些许潮湿,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她轻轻抬了头,瞥见了床边似乎坐着一个女人,目光柔和地望着她,嘴里哼唱着那首歌。她看不清她的脸,只听得到她的声音。 许安然如遭雷击,身体僵硬,望着那女子,嘴唇轻颤着嗫嚅:“小、小妈妈……” -本章完结- 029她怪我 书房,是律凌辰最常呆着的地方,无论是在上海还是在洛杉矶。 他不一定是在看书,有时候是处理公事,有时候是闭目养神,有时候是凝神思考,比如现在。 是的,他坐在办公椅上,没有合眼,却也什么都没有做。静静的,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又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不一会儿,手机响了,他接起。 那边说:“King,都准备好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说:“先把案子的一些图片上传到网上,其他的先放着。”那边应了声“好”,律凌辰又交代了几句什么后,便合上了电话,起身,离开了书房。 * 已经过了晚饭的时间了。 夕阳西下,大地笼上了一层柔和唯美的光辉,橙红色的。再放眼天边,竟有一大片美丽的火烧云。 许安然抱着双膝窝在沙发上,木然地看着窗外染红的半边天。多么美的景色啊!美得令她窒息。她比谁都要清楚,越是美丽的东西越是稍纵即逝。 房间的门被轻轻推开,她不需要回头,也知道来的人是谁。那人许是没料到她已经醒了,微微停滞了一下才开口:“醒了怎么不下去吃饭呢?”温柔又蛊惑人心的嗓音。 许安然是背对着门的,因此律凌辰推门进来时,只看到一抹小小的身影窝在沙发上,夕阳在她身上铺上了一层柔柔的光,让她的背影看起来有些不真实,也有几分的落寞。 他的心,竟莫名地一疼,想都没想地就走上前,轻声说:“下去吃饭吧。” 许安然还是没有出声,默默地看了天边好一会儿,才轻轻点了点头,可却依然没有要起身。 律凌辰也不急,静静地站在她的身后,不催促,只安静地站着。 许久后,她轻声开口,声音缥缈得好似从天边传来:“我又看见她了。” 律凌辰身体一僵,眉头也微微皱起。 许安然回头,眼里有明显地泪。她颤着声音说:“小妈妈……我又看见小妈妈了……”她伸出手,有些无措地攥紧了律凌辰的衣袖,“她怪我……她还是怪我……”说着说着,眼泪扑簌扑簌地落了下来,如决堤了一般。 律凌辰轻叹了口气,俯下身,心疼地替她擦去了眼泪,说:“她不会怪你。你什么都没有做错,她怎么会怪你呢?”他的指腹有些凉,触到了许安然脸上的热泪之后,一丝复杂的情绪便蔓延至心底。他干脆坐到了沙发的另一侧,伸手将许安然拥在了怀中,轻拍她的后背,吐出两个字:“别怕。” 在他怀里,许安然轻颤的身体渐渐停了下来。泪还没有散去,她咬了咬嘴唇,轻声开口:“尹赫死了。” 律凌辰并没有过多惊讶,轻轻“嗯”了一声,便再无下文。此时此刻,他觉得安然不应该再想这些令她心烦的事情。 “小爸爸……”叫出了这声久违的称呼之后,安然的眼泪又开始大颗大颗地往下落,沾湿了他的胸膛。 律凌辰听到这一声之后背脊一僵,随即又失笑,问:“什么时候认出来是我的?” -本章完结- 030问一件事 “在车上的时候就知道是你了。”许安然小声说。 律凌辰轻拍着她的头,笑得有些无奈,声音却带着宠溺:“知道了还叫我‘二哥’?” 许安然咬咬唇,小心翼翼地说:“因为如果我不装作没认出你的话,你不会像现在这样抱着我。” 闻言后,律凌辰没再说话,只是原本轻拍她的头的手改为了轻轻地抚摸。 “我想问你一件事情。”许安然红着脸,伸手把律凌辰抱得更紧,把头深深地埋进了他的胸膛,心怦怦地跳着。 感觉到她忽然的异常,以及胸膛传来的热意,律凌辰有些无奈:“你问,但是你先放开我。” “不,我不放,等我问完了,啊不,等你回答完了我再放。”许安然耍起了无赖。事实上她刚刚那声“小爸爸”也是有意而为之,虽然她很多年没有这样叫过他了,但每次她一这么叫,就会觉得索取他的好是那么自然而然的事情,虽然,她从来没有把他当成过“爸爸”。 “好好好,你问。”律凌辰只得任由她像个无尾熊一样贴在他的身上,声音有些沙哑。毕竟他是个正常的男人,而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小妮子也已经成人了,如此柔软的女性身体贴在他的身上,身体难免会有所反应。 “嗯……”许安然的脸颊更红,声音也更加小,几乎要耳语才能听见:“那个……我喝醉的那个晚上……有没有对你做出什么大不敬的事情……” 幸好室内够安静,也幸好律凌辰这类人有着异于常人的听力,但他许是没料到安然会这么直白地问出这么个问题,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见他半天不出声,许安然动了动身体,嘟囔了句:“快回答啊,不然我就不放开了。” “别乱动。”头顶上传来了一声低沉的嗓音,许安然立马乖乖不动了。她自然不明白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她只是害怕她再乱动,律凌辰会拎着她的脖子把她扔出去。 压下心中腾起的浴火之后,律凌辰说:“你希望你对我做出什么大不敬的事情吗?嗯?” 呃…… 许安然被噎了一下,一向在嘴茬子上不肯吃亏的她自然是不甘心的了,把什么道德伦理统统抛在了脑后,身体又往律凌辰身上压了压,威胁道:“别转移话题,快回答,我饿了。” “……”律凌辰无语了,干脆地扔了两个字:“没有。” 一听这两个字,许安然如蒙大赦,爽快地放开了律凌辰,双眼像开了花:“真的?” 律凌辰看到她心情变好,唇角也染上了一抹笑意,“真的。” “呼——”许安然大大地松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心情着实地轻松了不少。想到自己刚刚大胆的举动后,她又忍不住脸颊绯红。果然啊,人一急什么节操都没有了,她刚刚那样,算不算大不敬? 偷偷瞟了一眼律凌辰的脸色后,许安然生怕他秋后算账,连忙摸了摸肚子,故意说:“哎哟可饿死我了,下去吃饭咯!”说完,便自顾自地往门口走去。 -本章完结- 031两个心愿 半个月前,还在美国洛杉矶的时候,因为一起名画失窃案,美国FBI介入了调查,而聂彻也因此从中国飞到了葡萄牙,再从葡萄牙飞到了美国。 聂彻,聂氏财阀的二公子,今年刚29岁,却已经联手美国FBI和国际侦察兵破获了多起国际犯罪案件,他的背后有强大的聂氏财阀撑腰,让许多想要他的命的人望而却步。而许安然,却曾因为一起美国境内的案件曾参与破案,与聂彻相结识。 事发突然,消息又被封锁得紧,于是许安然受命要从聂彻的口中套出一些有价值的线索。因此许安然主动约了聂彻,美其名曰叙旧,实际是为了套话。然而,聂彻实在是太精明了,整个过程中,许安然发现自己才是被牵着鼻子走的那一个,直到后来,被灌倒的人是她而不是聂彻。 这件事情,绝对是许安然人生上的一大败笔! 她甚至都忘了后来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只听说是江柠跑过来把她给拎给了律凌辰。至于发生了什么,她一概不记得,因为喝断片了。 而律凌辰,却记得清清楚楚。 那天晚上,她醉眼朦胧,回家之后吐了好几次,似乎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江柠七手八脚地又是熬解酒汤,又是给她换衣服擦身子什么的。江柠也是律凌辰亲自教出来的,出了名的冷静,却因为许安然的意外醉酒而折腾到了大半夜,心神俱疲,律凌辰都要觉得自己太大材小用了,可许安然竟然不领江柠的情,反而非缠着他不放。 无奈之下,律凌辰只好让江柠先回去休息,自己亲自照顾这个醉得不省人事的小丫头。 那天晚上,她意外地跟他说了好多好多的话。自她八岁被他带走,一直抚养到现在,整整十二年的时间,除了头几年她会像个孩子一样粘着他并叽叽歪歪地说个不停之外,之后的时间她都是对他又敬又怕的,从来不会太靠近他,也不会在他面前表现过多的情绪。而那天晚上,她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说了不少她的心里话。 他竟然也就听着她说了一晚上。 作为一个生理极度正常的男人,他竟然没有做出逾越的事情,而是坐在床边听她说了一个晚上的心里话! 他记得尤其深刻的就是,她搂着他的脖子,闭着眼轻声说,我小时候一直有一个心愿,就是能够再回到宋家。虽然我对那里并没有什么感情,但是毕竟……那是我妈妈拼了命想要留下的地方,哪怕是为了妈妈…… 然后她又含着泪笑问他,你知道我现在的心愿是什么吗? 他配合地说,不知道。 她就笑,轻轻仰头,鼻尖凑到了他的跟前,说话时唇齿间的香气都扑到了他的脸上。 她说,那就是……我想要陪你变老…… ………… 律凌辰想,那天晚上喝醉的不只是她,连他也跟着醉了。 所以,第二天,他竟然就破天荒地让Vico给她订了一张回国的机票,并且蓄意安排了一起案件,于是,聂彻回国了,恰巧地跟她同一架飞机,而这一切,似乎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本章完结- 032画室如战场 吃过晚饭后,下午时让顾问准备的那些工具也都准备好了。许安然特地在别墅里找了一处闲置的房子,让下人帮忙把里面的一些东西统统清理掉,又打扫干净,再把那些工具全部搬了进去,成了一个简易的小画室。 前不久,聂彻告诉她案子的最新进展:死者的确是被蛇缠死的,破案组已经派人对死者的妻子和女儿以及往来密切的一些同事进行审问,初步锁定了一些嫌疑人。 许安然沉默了许久后,回答他说,过几天她会着重研究那幅画,看看会不会有其他线索。 在西方学美术,油画自然是必修课程。而许安然顶不喜欢油画的原因就是,气味太重了。若是在一个封闭的室内画油画,她准能在里面窒息而亡。而且事实上,她虽然对油画有所研究,但真正画的屈指可数。所以她决定,先画几幅练练手,回忆回忆,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的收获。 * 网络上曾有这样的段子,配图上,女主角一头及腰长发,一身森系长裙,站在花丛中挥笔写生,与鲜花、草原、天空、大地融为一体,清风徐来,女子长发飘飘,相机“咔擦”一声记录下来,配上的文字便是:你该找一个会画画的女朋友。 而事实上,童话里的都是骗人的。真正画画的女生,看起来似乎不是那么美好的,至少,许安然就是。 在小画室里捣鼓了半天后,她的身上、手上、甚至脸上都沾上了颜料,而且画的那个过程……啧啧,堪称惨不忍睹。 于是,当律凌辰推门进去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一个彩迹斑斑的短发女孩坐在窗前,面前摆着画架和画板,那女孩以一个极度“霸气”的姿势踩在画架上,一手拿着笔,一手捧着调色盘,周围堆满了各种颜料,还有松节油、调色油……可谓一片狼藉! 见有人推门进来,许安然先是吓了一跳,赶忙将画架一转,用笔指着门口说:“别进来……啊!”画架一转的同时,未完全固定住的油画布板倒了下来,许安然下意识地想用手去扶,可无奈双手都拿满了东西,于是条件反射地用了身体,结果…… 见状后,律凌辰头疼地扶了下额头,拉开门出去了,留许安然一个人在画室内哀嚎不断。 过了一会儿,律凌辰才重新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一块干净的湿毛巾,轻叹了口气:“我的脸都要被你丢光了。”嘴上虽然这样说,可他依旧走上了前,呃,虽然有些寸步难行,他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地上的颜料和油,走到安然面前后,又小心地将她手上的笔和调色盘接过,放在旁边后便微微弯下腰,细心地开始擦安然的那张大花脸。 而原本就不算宽敞的画室,因为他的进入而显得更加狭小。 擦了半天,毛巾也脏了,律凌辰重重叹了口气,说:“我真服了你,画个画怎么像打仗似的?” 许安然撇撇嘴,“太久没有画了嘛。” 律凌辰也不戳穿她,细心地替她擦干净了脸、手,才站直了身子,许安然见状赶忙阻止,“别……”“乱动”两个字还卡在喉咙里,那副架在画架上的“巨作”便在撞击之下顽皮地倒了下来,正好贴在了律凌辰的背上,许安然赶忙捂脸,心里不断地哀嚎。 -本章完结- 033不是亲生的 “所以,你毁了他一件私人订制的白衬衣?”顾问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问坐在副驾驶座上一脸哀怨的许安然。 昨天晚上“灾难”发生之后,许安然便第一时间逃离了案发现场。为了防止律凌辰找她算账,她一大早就给顾问打了电话,然后趁着律凌辰晨跑的时候偷偷溜了出来。 听完了许安然的抱怨,顾问反倒有些幸灾乐祸地笑了,但还是装作安慰她的样子道:“没事,他又不会怪你。” “可我心里过意不去啊!”许安然捂脸哀叹,“你说他那么高大一个人干嘛往小房间里跑?还有,整座别墅那么大,偏偏就我选的那个房间小……” 顾问便不说话,蔚蓝色的眸子里融进了淡淡的笑意。 等许安然抱怨完了,顾问才开口:“尹赫的事情,你对聂彻隐瞒了多少?” 沉默片刻之后,许安然说:“我什么也没有说。毕竟有些事情,我也感到很奇怪。” “比如?” “据我所知,尹赫当时是没有孩子的,而他现在却有一个女儿。我看过他女儿的资料,今年也快成年了,那么说,当年宋家把我送给他的时候他女儿应该也有两三岁了,但我却从来没有见过。”许安然有条不紊地分析着,“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尹思初不是他亲生的。” “还有很奇怪的一个地方就是,尹赫当年好赌,我逃跑之后宋家停止了对他的资金供给,他欠了很大的债务,甚至导致福建的老宅都被政aa府收走了。而他生前却依旧是宋家的股东,并且还定居到了上海。” 顾问想了一会儿后,说:“我查过了,所有指向尹思初是尹赫养女的证据都被销毁了。所以除了知情人,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情。而且关于当年的你的事情也被封锁得滴水不漏,我想,这应该是宋氏为了躲避舆论而设置的障眼法。” 许安然想到了宋辰亦昨天对她说的话,忽然问:“现在宋氏财阀的股市很动荡吗?” “是,宋汝卿身体抱恙,虽然没有对外宣称,但他也已经退居二线。宋氏基本上全由他的儿子宋辰亦打理。宋氏和沈氏以商业联姻强强联合,不过似乎危机还没有度过,再加上竞争对手过于多,沈氏在国际上的金融也受到了影响。” 听到宋汝卿身体抱恙后的许安然心里泛起了一丝酸涩,但被她强压了下去。思考了片刻后,她提出了猜测:“你认为有没有可能,当年尹赫拿着我这件事情威胁宋汝卿?毕竟……毕竟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承认我的存在。” * 到达了尹赫生前的住宅之后,顾问将车子停到了指定位置。 住宅外围被警戒线封锁,许安然和顾问都出示了证件,又给聂彻打了电话才得以进去。 换好无菌服之后,两人又戴上了口罩。确保无误之后前脚刚要迈进去,忽然一道人影横飞过来,许安然避犹不及,一下被抱了个满怀。 -本章完结- 034好歹性别是男的 许安然看清来人,竟是一个高高瘦瘦的陌生男子,顿时气急败坏:“你什么人啊?放开我!” 那男子生得白白嫩嫩,178的样子。许安然奋力想要挣脱他,却觉得无济于事,刚要咬牙切齿,却听到男子娇俏地说了一句:“沈公子,您怎么知道人家就喜欢这种的呢?真真是太火辣了!”说完,手臂又紧了紧,脸几乎要贴到许安然的脸上。 听到一男子竟然用如此语气说话,许安然顿时石化,也顾不上分析他话里的玄机了,投了一个求救的眼神给顾问。 老实说,顾问也有点惊到了,但很快恢复了冷静,刚要上前把许安然从“狼爪”解救出来,却听到有人幽幽地说了一句:“提醒一句,他是个GAY。”惊得顾问立马收了手,站到了一旁,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 许安然用可以杀人的目光瞪了顾问一眼,又看向笑得一脸无害的沈东驰,咬牙切齿:“沈东驰!你这是个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你不是说我们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吗?既然是朋友,我当然不能让你一条死路通到底。虽然说梁一这人吧习性和女人有点相似,但好歹性别上确实是个男的,总比真正的女人强。”沈东驰慢悠悠地说着,口罩上方的眼睛浮现出了满满的恶作剧意味。 “你——”许安然差点一口气没顺上来,想要动手吧,那男子像一块牛皮糖一样黏在自己身上,虽说隔着无菌服,但她还是感受到了男子的体温,想到刚刚沈东驰说的话后,鸡皮疙瘩起了一身,顿时有点口不择言:“沈东驰你别忘了!我是美国国籍!在美国同性恋是可以结婚的!” 话一出口,沈东驰倒是没有太惊讶,反而顾问一脸错愕地看了她半晌,随即又觉得好笑地摇了摇头,心里了然,便不顾许安然径自走进了屋子里。 “顾问你这个叛徒!我非扒了你皮不可!”许安然气得直跺脚,狠狠地甩了一下肩,“喂!你赶快放开我啊!” 梁一却抱得更紧,扭了扭身子似撒娇:“不放!沈公子说了,人家以后就是你的人了!都有肌肤之亲了,你得对人家负责!” 许安然差点咬舌自尽,双眼近乎可以喷火,但她在心里拼命告诉自己要冷静。极力压制住了怒火,“梁一是吧?你不是GAY吗?你要弄清楚我是个女的!你口中的沈公子才是堂堂八尺男儿,你放着他不缠非得黏我身上干嘛?” “沈公子说了,我得先找个女的结婚搪塞一下家里人。我觉得你挺好的,你不也喜欢女的吗?这样挺好,我们假结婚,结婚之后互不干涉……”梁一津津有味地说道,丝毫没有在意许安然一会儿白一会儿红的脸色。 而沈东驰似乎觉得他有点扯远了,打断他,似笑非笑地盯着许安然说:“安然,你自己选,是跟我说实话呢还是我继续用这个方法改变你的性取向?” -本章完结- 035养女的卧室 许安然被梁一箍得呼吸不过来,又加上怒火中烧,顿觉一股热流直冲向大脑,眼神登时有些迷离。 沈东驰是辅修法医学硕士生,见她脸色异变之后目光一滞,赶忙冲着梁一喝了一声:“放开她!” “沈公子……”梁一刚想说话,却被沈东驰一道锋利的眼神硬生生逼了回去,悻悻地松开了手,许安然便身子一软,下一刻沈东驰便赶紧揽住了她的腰。 深呼吸了几口气之后,许安然的气息平稳了,一把推开了沈东驰,怒瞪他:“沈东驰!我今天非阉了你不可!”她感觉自己的肺都要气炸了!什么玩意儿?竟然被一个男不男女不女的人妖占了便宜!想到刚刚她和他身子贴在一起,即便隔了两层无菌服,可她依旧恶心到想吐! 沈东驰见她恢复得挺快,眼里的担忧立即褪去,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可以,只要你不怕梁一把你生米煮成熟饭,欢迎你——阉了我!” “你!——”许安然差点没忍住一拳打在沈东驰的脸上,收了手,想到今天来这儿的目的可不是和他吵架,只丢下了一句:“沈东驰!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来日方长!” * 折腾了好一番后,许安然终于走进了案发现场。许多处都已经做了标记,聂彻和顾问正分别在两处仔细观察。 进来之后,许安然狠狠地剜了顾问一眼,默默地走到了聂彻身后。沈东驰的手段她算是领教过了,顾问那个见死不救的小人她也再信不得,为了防止那颗牛皮糖一样的人妖又缠着她,她只能寸步不离地跟在聂彻身后了。 “怎么样了?”站在聂彻的身后,许安然还是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死者在来这儿之前就已经遇害了,尸体是在床上被肢解的。地面上没有留下任何可疑的迹象和血渍。”聂彻说,目光中尽是严肃,“看来,比我们想象的要棘手得多。” 许安然在跟他说话之前也扫视了这个房间一圈,知道他说的都是事实。虽然他们现在身处的这个房间不大,较阴暗,但是宅邸地处的位置较为空旷。如果凶手是在这儿动手的话,现场一定或多或少会留下痕迹,再者,杀人的凶器——也就是蛇在这附近不容易找到,也不容易被埋藏起来。 “你有什么发现?”聂彻问她。 “这个房间肯定不是死者的卧室。”许安然说,又思考了片刻后,下了结论:“这儿,是他的女儿,准确来说是他的养女,尹思初的房间。” “养女?”聂彻微微觑眉。 “是的,养女。”许安然肯定道,“这个房间在整个宅邸中处于偏僻的位置,四面不透光,面积不大,且房间里的设施都已经陈旧了。如果是亲生女儿,那么这对父母也太吝啬了吧?你看窗台、桌面上都有了很厚的灰尘,说明这个养女和养父母的关系不算太好,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 -本章完结- 036不信任 沉默片刻后,聂彻说:“的确如你所说,在案发之前,尹思初已经许久没有回来这里了。但是——”他顿了一下,看向许安然的目光多了一层审视,“为什么一定是养女?刚刚你所说的这些理由也可以推断成这对夫妇有着极度严重的重男轻女思想,而且死者生前好赌,曾欠下过巨债,也可以推断为,他的女儿为了减轻父亲的负担外出勤俭持家,这样一来,她也很少回家住,那么她的房间条件低劣也能勉强说得过去。为什么能够判断出她和死者的关系不好?而且如果是养女,专案组却查不出来,你却能说得如此笃定?” 他说的这一大堆,并不是不无道理。因为他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当年那些旧事应该都已经沉压于底,现在想要翻出来,很难。 “所以,你不信我?”许安然很冷静地反问了一句。 “我只相信证据。”聂彻说,目光极为严苛地凝着她,压低了声音道:“而且,Aro,是你不信我才是。你到底隐瞒了些什么?”他的怀疑自然不是空穴来风,昨天宋辰亦要求和她单独谈谈的时候,敏锐的他便感觉,这两个人似乎不是第一次见面。但许安然从八岁起便去了美国定居,宋辰亦却极少去美国,两人是如何认识的?再往前推一点,关于许安然这个人,他刚认识她的时候便查过她的底,可除了姓名、学历与侦探身份之外没有任何有用的资料,连一张照片都没有。 “Aro,你要弄清楚,我们是一个组的。有可能你隐瞒的事情会成为破案的关键。”聂彻压低了声音,严肃地说,“而且,我一直都当你是朋友。” 许安然便沉默了,聂彻凝着她,也沉默,似乎在等她开口。 这时,沈东驰突然从内室走出来,目光同样严肃,梁一跟在他身后,一副害怕的表情。 “卧室的床单上除了死者的血之外,还有……”沈东驰看了许安然一眼后,说:“还有男人的精业。” 顾问也走了过来:“房间的多处角落都有挣扎过的痕迹,初步判定由女性的指甲造成。” 许安然身体微僵,而聂彻的神色也愈发凝重起来。 “Aro!”聂彻听完他们的话之后,还是把目光放在了许安然的身上,低声喝道。 “是性暴力。”许安然说,口罩遮掩了她轻颤的嘴唇和苍白的脸。她抬眸对上聂彻的眼神,平静地说:“房间的主人是尹思初没错,尹赫对她实施了性暴力,所以床上会留有男人的精业,墙上会有指甲的划痕。可以怀疑凶手是尹思初,也可以怀疑凶手是鲁蔓,当然,你也可以怀疑……凶手是我。” 听完这番话后,除了顾问,其他三人的眼神都浮现了一抹惊诧。梁一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状似害怕,身体不自觉地往沈东驰身上贴,沈东驰不悦地看了他一眼,甩开他,走到许安然面前,双手握住她的肩,“你到底在说什么?” -本章完结- 037又闻歌声 “我说的句句属实。”许安然说,黑眸里看不出一丝异样。不着痕迹地挣脱了沈东驰的双手之后,她看了顾问一眼后,轻声说:“我可以说出所有我知道的,但我要先见一下尹思初和鲁蔓。” “尹思初不在上海,鲁蔓报案之后便失踪了似的。”顾问说。 此时此刻,沈东驰和聂彻都是沉默的,包括梁一也沉默了。 许久后,聂彻才开口:“鲁蔓的地址我可以给你。”他看向许安然,“Aro,我信你。我希望你也能信我。” * 这一天的太阳很大,阳光很刺眼,衬得精神疗养院的墙壁越发的苍白。暖暖的光照在白色的地面上,却折射出一丝丝清冷。 这里,安静得好像不曾有人住过,却又干净得似乎一尘不染。 这是许安然未曾料想到的,她虽然想过鲁蔓可能会在精神疗养院,却没想过她竟然被送到了这么一个避世的地方,避世到连顾问都废了好大的劲才查到。 她虽觉得奇怪,但却也一下就想明白了。想必这是宋氏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毕竟现在宋氏正在经历特殊时期,一个不小心被卷入舆论之中,金融市场将会面临极大的挑战。 “这儿是私家疗养院。”聂彻淡淡地说了一句。 许安然点点头,没有说话。其实他不说,她也猜得到。在进门的时候只有聂彻和沈东驰允许进入,她、顾问、梁一都被拦在了外面。梁一翘了老高的兰花指一个劲儿的说教,门口的保安却面不改色地将他们拒之门外。最后聂彻打了一通电话,保安才勉强放了她进来。 疗养院很大,像个别墅群似的。每一栋小别墅就是一个病人居住的地方,而且它们之间都有着一定的距离。 聂彻带着他们进了鲁蔓的那幢别墅,门外也有两个人守着。聂彻上前和他们说了几句什么之后,他们才得以进入。 而踏进门之后,许安然却忽然有些怯步,站在原地顿了顿,硬是没有上前。她总觉得,再往前走会勾起不好的回忆,她不愿去回忆的回忆。 “怎么了?”见她停下了脚步,聂彻和沈东驰同时问道,语气中都夹杂着一丝关切。 “我……”许安然刚要说话,却忽然听到一阵歌声传来,瞳孔蓦地缩紧。 “我的宝贝、宝贝 给你一点甜甜 让你今夜都好眠 我的小鬼、小鬼 逗逗你的眉眼 让你喜欢整个世界……” 她的脸色“刷”地一下惨白,有些惊慌地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Aro?” “安然,你怎么了?” 许安然却好像听不到他们的声音,颤抖的双唇轻轻吐出两个字:“歌声……” “什么?” “什么歌声?” 许安然的脸色越来越白,沈东驰忍不住上前要去扶她,可她却突然猛地后退了一步,往别墅外面跑去。 “安然——” 门外的保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本来是下意识地想要去拦,可许安然的身手极好,即便是在此刻神志略微不清的情况下,她依然巧妙地避开了保镖的拦截。 -本章完结- 038逃避不是办法 “哗啦啦啦啦啦我的宝贝 倦的时候有个人陪 哎呀呀呀呀呀我的宝贝 让你知道你最美……” 歌声渐渐消失了,在许安然还没有判断出歌声传来的方位时,歌声消失了。 她停下了脚步,眼眸潮湿,嘴唇苍白,身体瑟瑟发抖,像个迷了路的孩子一样无助,追过来的沈东驰远远地看到她的背影,心蓦地抽痛了一下。而让他蓦地停住了脚步的,却是另外的一幕。 许是跑得累了,许安然蹲了下来,无助地抱着双膝,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了地面上。 一双锃亮的男士皮鞋出现在她的面前,起初,她以为是沈东驰或者聂彻,可大脑飞速一转,她惊觉这双鞋竟无比熟悉,猛地抬头,隔着水雾对上了男人深邃的眸。 “然然……”男人蹲下来,怜惜地抚去了她眼里的泪,好看的眉毛微微觑着,是化不开的担心。 许安然见到他之后,心里的恐惧与不安全都化作了泪水,她想也没想就扑进了律凌辰的怀里,抽泣着,“我又听到了,我又听到了……可是这一次,我没有看到她,我没有见到小妈妈……” 站在不远处的沈东驰见到这一幕后,眼里的担忧化为了刺痛。垂在两侧的双手不由得攥紧,嘴唇抿成了一条线。过了一会儿后,他才松了双手,略有不甘地走了回去。 律凌辰一直没有开口,任由怀里的人儿哭湿了他昂贵的衬衣。 在他的怀里,许安然也渐渐安静了下来,理智渐渐回到了大脑。她抬起头,脸有些烧红,“你、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Vico告诉我的。”他将她贴在额头上的碎发轻轻拨弄了一下,露出好看的眉毛。 许安然没有问他是怎么进来的。在她心里,他是神一般的存在,是能够只手遮天的男人。所以区区几扇门根本拦不住他,只要他想进来,就一定能进来。 律凌辰也没再问她刚才的事情,只轻拍了她的头,扶着她站了起来,说:“我记得我跟你说过,逃避不是办法。”他揽过她的肩,低沉的嗓音蛊惑了她的心,她对他突如其来的温柔与靠近竟毫无抵抗力,木然地点了点头,往刚刚出来的方向走回去。 * 在干净的室内,周围的墙壁都是白色的,室内的设施也都是浅色调的,只有三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大男人和窝在沙发上穿着艳红色礼裙、化着浓妆的女人格外凸显,许安然和一个小护士也都是穿着浅色的衣服。 沙发上的女人就是鲁蔓,40来岁的样子,脸上的褶子并不算多,再加上厚厚的粉底遮掩,看上去的确年轻了好几岁。红色的艳唇不知嘟嘟囔囔地说着些什么,她抱着一个枕头窝在沙发一角,似乎完全没有理会房间内除了照顾她的一个小丫头,还多出了四个陌生的人。 十二年了,见到她过得不好,许安然却并没有觉得很开心,心里还是有些闷闷的。再加上方才情绪的失控,她现在脸色并不太好看。 四人站在旁边许久,聂彻才开口:“她现在是清醒的,我想我们也许能够问出一些有价值的信息。” -本章完结- 039我在外面 “慢着。”沈东驰忽然开口打断了聂彻的下一步动作,把眼神移向了站在许安然身侧的律凌辰,说:“我们专案组在办案,律总在这儿恐怕不太合适吧?”眼神里有明显的敌意。 律凌辰并没有恼,他知道沈东驰对许安然有好感,所以才对他如此排斥。他倒也不强势留下,轻拍了下许安然的头,说:“我在外面等你。”说着,便要离开。 从许安然身前走过时,她却忽然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律凌辰微怔,停下了脚步看着她,略微感到疑惑,问:“怎么了?” 许安然却只拽着他,紧咬着嘴唇,轻轻摇了摇他的胳膊。这样一个微妙的动作,却让律凌辰的心也跟着轻轻颤了颤,像有一只小猫轻轻挠似的。无视了其他人的存在,他轻拍了下她的手,柔声叹道:“然然,总要面对的。别害怕,我在外面。” 许安然自然是知道他的,而且他们现在的确是在办案,律凌辰确实不好留在里面。内心稍稍挣扎了一下,她点点头,松开了律凌辰。 袖子上微小的力道没有了,律凌辰竟感觉心口微堵,他对许安然轻笑了一下后便离开。走过沈东驰身边的时候,他压低了声音:“小心点。”与刚才在许安然面前判若两人。 沈东驰的脸色有些难看,尤其是刚刚看到许安然似撒娇一般轻拽着律凌辰的衣袖时,他感觉肺部要炸开一样。但他还是有理智的,对律凌辰的那句“小心点”置若罔闻,待门合上,室内只剩下他们四人的时候,沈东驰才给聂彻递了个眼色。 聂彻点点头,刚欲上前,便听到许安然率先做出了自我介绍:“您好,我是来自国外的私家侦探Aro,中文名字,许、安、然。”简短的一句话,却微带着颤音。聂彻有些意外,他和许安然在国外时便合作过一次,印象中,她不是一个没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为何今日却如此反常? 同样意外的,还有沙发上的女人。起初本有些呆滞的目光,却在听到“许安然”三个字的时候倏然写满了敌意,顿时像一只防御攻击的困兽,死死拽住了胸前的抱枕。 沈东驰和聂彻同时注意到了鲁蔓的神情变化,微微皱眉,便也免去了准备简单打招呼的想法,退到了某一位置静静观看,同时,万一对方做出什么有攻击性的事情来,他们也能够第一时间保护许安然。 许安然对鲁蔓的敌意视若无睹,朝她微微欠了一下身之后,缓缓开口:“不知您是否还记得我?” “我记得。”意外的,鲁蔓开口,声音干涩且有些尖锐,好像动物在被猎人捕获前发出的嘶鸣。 聂彻和沈东驰对视了一眼,眉梢上染上了严肃,浑身亦呈出戒备状态。而许安然依旧云淡风轻地问着她一些似乎不咸不淡的问题,鲁蔓似乎也十分配合地回答着。 “您很意外我今天能够站在这儿吗?” “是。” “好了,言归正传。听说在您丈夫遇害之前,您曾与他发生过争执。您一怒之下搬回了娘家,然后便发生了这一桩惨案。现在,我需要您的配合,请把你所知道的、怀疑的,全都一字不落地告诉我。” -本章完结- 040是你杀了他 沉默,安静。 阳光射进了室内,此时已是午后,而看似强烈的阳光却丝毫没有令室内温暖起来。空气似乎降到了冰点。 鲁蔓在许安然问出了一席话之后便始终如盯仇人一般盯着她,双手紧紧地攥着枕头,身体也在不停地颤抖。她是坐着的,而许安然是站着的,因此她看她的时候眼睛是往上睨的,再加上她这些日子过得也不是很好,有些凹陷的眼球显得她的颧骨格外地凸起,眼睛下方是粉底遮不住的黑眼圈,再加上她此刻眼底有泪,便把下眼睑上的劣质眼线液晕开了。至少从许安然的这个角度,鲁蔓是格外可怕的。 被一个瘦如枯柴且患有精神病的女人如此盯着,多数人都会不寒而栗。 而许安然却平静地与她对视,唇角似乎有笑意,而那笑意却丝毫未入眼底。她的眼如同一潭水,宁静却幽深。 “啊啊啊!——”忽然几声凄厉而疯狂的嘶喊,鲁蔓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将手里的枕头朝着许安然狠狠砸去,许安然被沈东驰扯了一把,避开了枕头,而鲁蔓却直朝她扑了过来,要掐住她的脖子,眼睛瞪得老大,似乎向她索命似的哭喊:“是你害死了他!是你杀的他!你这个扫把星你为什么要回来?!宋汝卿那个畜生!自己生的扫把星非要送来祸害别人!你和那个小践人都是一样的下贱!你们为什么要杀死他啊你们?要杀他也是我来杀!他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连那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啊他真是个畜生!啊啊啊啊!……” 聂彻和沈东驰纷纷护住了许安然,两人却没能避开鲁蔓尖长的指甲,手背和胳膊上都被划伤了少许。幸好两个大男人都是练家子,轻而易举地便将鲁蔓拦住了。 而许安然在两个男人的庇护之下,看似平静地面对着这一切的发生,实则内心也已经波涛汹涌。 回忆,像潮水一般涌来,瞬间侵蚀了她弱小的身躯,一个浪打过来,让她沉入了黑暗而窒息的海底…… ………… “养父!养父不要!求求你!” “不要!啊!……” ………… 深吸了一口气之后,许安然上前抓住了鲁蔓瘦弱的双肩,她的骨头铬得她的手心有些疼。她完全没有理会鲁蔓失控了的情绪,一字一句不紧不慢地说道:“是!我的确不该现在回来,如果我早一点回来我非亲手杀了他不可!” “安然!”聂彻和沈东驰神色一变,纷纷低吼了一声。 而鲁蔓原本奋力挣扎的身体却忽然松懈了下来,惊恐万分地盯着许安然,颤着嘴唇道:“你杀了他……你杀了他……你把他杀了!是你把他杀了!”她声嘶力竭,极度恐惧地看着许安然,“你现在要杀了我吗?你要杀我!你要杀我!你来找我报仇了!你要杀我!……她要杀我啊!她要杀我!”鲁蔓情绪完全失控,眼泪将脸上的妆容冲化,留下了难看的印痕。 许安然看着厌恶极了,一把甩开了鲁蔓。幸好她还被沈东驰和聂彻架着,否则一定会被甩飞出去。 她丢下了一句,似威胁:“鲁蔓!我的确会回来报仇,所以你千万不要再被我碰到!” -本章完结- 041什么叫小爸爸 咖啡厅私人包间。 四边形的桌子,四人刚刚好。包间本不算小,却因为三个人高马大的男人而显得拥挤了些。包间本也挺温馨,却因为气氛的僵硬,连咖啡冒出的热气都似乎是僵冷的。 四个人中,只有律凌辰一人在慢条斯理地在搅拌着咖啡,将牛奶和糖加入了适量之后,他很是自然地将许安然面前的那杯换了过来。 看似很微小的动作,却好似在平静的湖面上扔了一颗石子,打破了湖面的宁静,荡起了一圈一圈的涟漪。 许安然没有说话,从精神疗养院出来后的她脸色便一直很差,而聂彻和沈东驰也一直用着审视的眼光看着她,看得她怪难受的。还好律凌辰的确在门口等着她,见她出来之后也知道聂彻会有许多的话要问,便提议他做东,一起来了这家高级咖啡厅。 说实话,虽然这儿不是警局,但许安然觉得她现在的感觉和在警局受审差不多,四周没有摄像头,却有着六只明晃晃的眼,除去律凌辰的,还有四只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这滋味糟糕透了! 轻抿了一口咖啡后,聂彻终于开口:“开始吧。”在这儿“审”她,亦是他心中所想的,在这一点上,他和律凌辰算是不谋而合了。 如果说律凌辰方才的动作是抛入水面的石子,那么聂彻的这三个字变成了第一圈涟漪。紧接着第二圈、第三圈,层层荡起。 聂彻开口后,沈东驰便也按捺不住了,盯着许安然,却问了一个看似无关痛痒的问题:“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他指着律凌辰,依旧带有敌意。 许安然却被他问得怔住了。事实上,她已经做好了接受“严刑拷问”的准备,却不想沈东驰竟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一时间竟哑口无言。 “他……他是……”许安然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能说出来。总不能说,他是她名义上的“小爸爸”,实际上的暗恋对象吧?这一说出来,估计刚刚喝进去的咖啡全得喷出来。 偷偷睨了律凌辰一眼,却发觉律凌辰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似乎也在等着看她会如何回答。事实上她和律凌辰的关系在这次回国之后才发生了如此转变,以前,他对她似乎都只局限于严苛的上司对待下属。 察言观色,自然是侦探的必备技能。虽然许安然是个半吊子,但她也明白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样的话。现在看来,律凌辰的心情似乎不错,她便也大了胆子,轻咳了两声后正经地说道:“他是我的‘小爸爸’。”说完,她又偷偷瞟了律凌辰一眼。他听到她这个回答之后,眼里似乎融进了些许无奈。一时间她竟有些疑惑了,他这是满意呢还是不满意呢? 而聂彻和沈东驰似乎对这个答案感到错愕外加新奇。错愕的是他们对律凌辰也是有所了解的,才32岁的男人竟然当了这么大一女孩儿的“爸爸”?新奇的是在“爸爸”两个字前面多出的那一个“小”字。 干咳了一声后,沈东驰又问:“什么叫‘小爸爸’?” -本章完结- 042我来说 其实他还想问,为什么你叫他小爸爸?他真的是你的爸爸吗?可转念一想,他要是真把这问题问出去,恐怕就得贻笑大方了。 “这……”许安然又被问到了,舔了舔嘴唇之后,轻敛了下眸子:“小爸爸就是小爸爸啊!” 看到一向伶牙俐齿的许安然此时此刻竟然词穷到如此地步,沈东驰的脸抽了几下,张口便问:“那你的小妈妈是谁?” 不问还好,一问许安然的脸色便变了。连同律凌辰的神色也变得有些严肃,他盯着许安然的脸,有些担忧。 “她……”许安然的声音有些干涩,“死了。” 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律凌辰也放下了手里的咖啡杯,轻唤了一声:“然然?” “啊?我没事。”许安然无力地笑了笑,端起面前的咖啡轻抿了一口以掩饰自己的情绪。入口的咖啡微甜,浓度刚刚好,是她常喝的味道。 喝了一口咖啡后,她转脸看向有些尴尬的沈东驰,故意揶揄:“诶,好歹你也是个当法医的吧?能不能问点有价值的问题呀?要我是你问出这么没水平的问题,分分钟切腹自尽了!” 沈东驰何尝不知道她的用心?心里虽然泛了暖,却也因刚刚自己无心的问话戳到她的痛楚而微微刺痛。扯了扯嘴角之后,他大掌一摊,道:“我不问了,聂彻,你来问吧。” 聂彻是坐在许安然正对面的,刚刚许安然所有微妙的动作、眼神以及情绪全被他纳入了眼底。从公事公办的角度讲,他的确可以问一些尖锐的问题而不去顾忌她的情绪,可从人情世故的角度讲,他若是刻意去揭许安然的伤似乎有些不道义了。一时间,他竟有点左右为难了起来。 “哎,你们这一个两个的是怎么坐到这个位置的啊?”许安然故作惋惜,“行吧,你们都别问了,我来说。”说完,她喝了一口咖啡,润了润嗓子。 如她向沈东驰提到过的,宋辰亦的确算是她的哥哥,只不过是同父异母。她的母亲就是他人口中的宋汝卿的情妇,也就是俗称的小三。生下她之后,她母亲便抱着她闹到了宋家大门前,逼死了宋辰亦的母亲,同时也在不久之后送了自己的命。而她,那时只有两岁。即便宋家再不愿意认她,她身上毕竟留着宋汝卿的血,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于是,宋汝卿便把她接回了宋家抚养,而宋辰亦当时虽然只有九岁,却也是对大人的事情一知半解,他只知道,是她的存在害死了他的母亲,于是他恨不得她死。 她在宋家两年多的时间里,似乎都是在被宋辰亦的折磨之下度过的。有好几次,宋辰亦极端的手段差点要了她的命。为了避免事情再闹大,宋汝卿便让管家把她送给了宋氏的一个小股东,也就是尹赫。 尹赫好赌,在当时已在澳门欠下了巨额赌债。宋汝卿二话不说全帮他摆平,并定期给他一笔巨款,只让他抚养好安然,但不许让任何人知道她和宋家的关联。 而事实上,那笔巨款,尹赫一分也没有用到许安然的身上。许安然在尹家照样过得鸡狗不如的生活,经常饿肚子不说,还时常被打,还有周围的同龄邻居骂她十分难听的话,还有就是,尹赫是个有着恋童癖的人,时常会对小小的她动手动脚。 -本章完结- 043越来越像那个人 那时,安然还小,不懂得尹赫对她做的那些事情意味着什么。每次尹赫抚摸她的身体时,她浑身都绷得紧紧的,瑟瑟发抖却一动不敢动,也不敢哭。。 鲁蔓知道了之后,气急败坏,说她是小狐狸精,小小年纪便勾引男人。再加上鲁蔓本就是心气极高却学识短浅的女人,对丈夫不可能打骂,便把气全撒在了她的身上。 终于有一天,小安然逃跑了。事实上对于当时的她来说,这也是个十分冒险的举动。但横竖都是死,小小的她便和命运来了一次殊死搏斗。事实证明,上天还是眷顾她的,因为,她遇到了律凌辰。 …… 说到这儿之后,许安然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当然,刚刚这段回忆里面,她也省去了许多细节,比如宋辰亦对她的残酷折磨以及尹赫对她的禽兽行为,就连鲁蔓对她的虐待她也只是一句带过。 而她说完后,整个包间便再一次地沉默了。 聂彻的脸色异常严肃了起来,良久后,他开口:“安然,你知不知道你的这些经历和刚刚在疗养院的时候说的话足以让警方将你例为嫌疑人之一?” “我知道。”许安然平静地笑了,“我说过,你们可以怀疑鲁蔓,可以怀疑尹思初,甚至可以怀疑我。” “你有不在场证明。”聂彻说,“在案发前,我和你都在美国。这一点我可以作证。” “谢谢你信任我,但是聂彻,你别忘了,公事公办向来是你的行事原则。你没必要为了我打破。”许安然由衷地说,“我会宣布退出专案组对这个案子的调查,事实上我确实对凶手的调查帮不上什么忙。至于‘画境’这个案子,我相信等凶手查出来的时候也会露出端倪,到时候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地方我一定全力以赴。”她放在桌子上的手竟有些微微颤抖,咬咬唇后,她轻声说:“至于警方要对我进行审问的话,我想,你可以安排。” * 律凌辰开车一路回到别墅,许安然的脸色已不如在咖啡厅时平静。她闭着眼靠在副驾驶室的座位上,嘴唇轻轻颤着,双手也不由得紧攥在一起。 将车子熄火之后,律凌辰看了她一眼,不免心疼,竟伸手轻握住她的双手。温热的掌心传来了一阵微凉,他的大手裹着她的小手,轻轻地挫揉着。 许安然体寒,所以即便到了夏天,她的手也是凉的。她很怕冷,每年冬天的时候,他都会减少她出任务的次数。有时候,律凌辰觉得自己是没药可救的了,他在组织里所有的行事原则似乎都在她这儿被打破,包括组织里极少数的女子在成人之后要自行解决处子之身的问题,包括无论男女都必须无一例外地跟着组织一起训练,等等太多。 自小,他便把她带在身边亲自培养,还真是把她当“女儿”来养了。可她一天一天长大,一天一天成人,她的脸也越来越精致,却也越来越像那个人。 -本章完结- 044是不是又当成她了 感觉到了手上忽然传来的温暖,许安然轻轻颤了一下,睁开眼,正好对上男人幽深的黑眸。这个将中美的血统融为一体的男人,刚毅冷峻的时候、严苛认真的时候、凝神沉默的时候,亦或是现在,温柔体贴的时候,每一面的他都有着令无数女人为之倾倒、为之疯狂的资本。而她,恰巧就是这无数女人中的一个。 她何尝不贪恋他的温柔呢?十二年来,她无时不刻不在奢望他的温柔,而她见过的时候确是极少的,只有每年的九月时,她身体心理出现状况,他才会温柔地陪在她身边,近乎寸步不离。 就像现在一样。然而现在,却没有到九月。 在他的黑眸中沉溺了太久,许安然忽然感觉眼睛有些酸涩。她微微张开了嘴唇,顿了顿,才轻声问道:“小爸爸,你是不是又把我当成她了?” 她的声音过于轻,在这安静又狭小的空间里。她没有说清“她”是谁,可他和她都心知肚明。她口中的“她”,就是她叫的“小妈妈”。 律凌辰握着她的手微微僵硬了一下,没有说话。默了一会儿后他松开了她,解开了安全带,说:“Kervin教授说你这段时期会提前是因为受到了刺激。这段时间你什么也不要想了,警方审问那边我会安排好,你好好在家休息。”说完,他便拉开了车把手。 “律凌辰!”她第一次叫了他的名字。这三个深深烙在她心底十二年之久的名字,她唤出口时,心都跟着在疼。 而律凌辰的身体也随着她这一声唤僵硬,已经拉开车把手的手停在了门上,似乎在等着她的下文。 她却沉默了,许久都没有开口。 而律凌辰似乎对她的再度开口有些怯了,便说:“Aro,下车吧。累了一天了,好好休息。”然后,他便狠下心拉开了车门,又“砰”地一声关上。 门合上的那一瞬,他的心也被猛地撞击了一下,有些闷痛。透过车窗,他看到里面的女孩儿似乎低着头,他看不太清她的情绪,却也对她此刻内心遭受的煎熬感同身受。他很想开口告诉她,他从来没有把她当作过任何其他人。 可是,他不能。 * 吃过晚饭,洗过澡,换上了家居服的律凌辰却再没见到许安然的影子。 他站在镜子前擦拭湿法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盯着自己的脸,刚毅的眉梢染上了一丝寂寥。 他是像极了父亲的,他们两兄弟都是。他每看到镜子中的自己或是看到律凌天的时候,就会想起他们的父母,想起他们的惨死,想起他们的家族曾经的遭遇。这么多年来他是怎么过的呢?背负着庞大的家族责任,即便有时候累得心力憔悴,他便会看一下镜子,想想自己的父亲。 他失去父母的时候也只有四岁,所以他对安然的遭遇感同身受。他对安然的宠爱不是因为她说的把她当作了某个人,只是单纯的,他想宠她。 顿了半晌之后,他离开了镜子走到桌前,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那边接通之后,他又半天没开口。良久后才说:“明天发出去。” -本章完结- 045无声的邀请 爱,是装满酸甜苦辣咸的五味瓶,甜到心里,苦到心底。 ———— 深夜,凌晨时分。 窗外一片漆黑,只有夜灯微弱的光透过一层纱帘探入室内。夜风习习,衬得夜晚格外地安静,床榻上熟睡着的人儿呼吸很是平稳,在这寂静的夜色中,缓缓的起伏着。 律凌辰缓缓走到了床边,富有专业素养的他脚步极轻,但他深知许安然的睡眠习性,还是刻意地放轻了脚步。直到卧室柔软的地毯将鞋底可能发出的声音吸入,他才按照正常的步伐走到床头。 男人高大的身形使得床上的人儿笼于巨大的阴影中。 她侧着身子蜷缩在被子下,双臂轻轻环着自己,头微微低着,半张脸已经埋入薄被之中。 见她如此睡状,男人轻轻觑眉,微微弯下身将被子压了压,让她的口鼻得以呼入新鲜的空气。 她是戴着眼罩入睡的。每年的这么一段时间,她的睡眠习性与平时大相径庭。见不得一丝光,听不得一丝的声音,否则便会噩梦连连,惊醒,又沉睡。 将被角轻轻掖好,使得里面的暖意不足以窜出来,也让她的嘴唇和鼻子暴露在空气中。当把她的唇完全地从被子下解放出来时,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她的唇娇艳欲滴,在浓密的夜色中向他发出了无声的邀请。他便微微俯身,想去回应这份邀请。像是电影里的慢动作似的,男人的脸缓缓向她靠近,近到呼吸都与她相教缠,近到他的唇已经能够感受到她的温度。 兴许是觉得不太适应,她轻声嘟哝了一下,又将头埋得更深了。 床边的男人微怔了一下后,无奈地轻笑。见她没有惊醒,他的神经才稍微放松了些许,只轻轻压了下被子,让她不至于呼入更多的二氧化碳。 他本来只是想来看一下她的睡眠状况的,本来做完这些事情他就应该离开的,可是突然的,他竟然有片刻的留恋,想要更久的看她熟睡的样子。于是,他便真的这样做了。 他蹲下了身子,这样能看她看得更仔细。 看着如婴儿般熟睡着的她,他心里泛起了一丝丝情愫。不由低叹,原来那个狼狈不堪又脏兮兮的小丫头,已经长成了一个妙龄的女子了。 她是长得极好看的。 原来上帝是公平的,他夺走了你的一部分东西,又会给予你一部分其他的。正如他,也正如她。也许在这个大千世界里,每个人都是如此。 他忍不住伸出大掌想要触碰她婴儿般细嫩的皮肤,却又生怕把她弄醒。大掌轻轻描绘着她的脸型,从额角到下巴,可他的手心却不敢碰到她。 她不知道啊,其实她在他的心里,早已生根发芽。 * 从她的卧室里退出来,缓缓带上门后,他感觉有一点什么从他的心底抽走了。 滞留片刻后,他便沿着寂静的走廊准备回到自己的房间,却在楼道的转角间看到了倚在墙上的一道伟岸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黑色休闲装,靠着雪白的墙壁,格外地好辨认。见到他之后,那人抬起脸,与他对视,唇边勾起了一抹笑。 律凌辰见到他之后,原本微怔的神色也柔和了些许,亦缓缓勾唇。 黑夜,使得两人的脸大面积地融入了阴影中。但细看会发现,这两个人有着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孔。 -本章完结- 046她是最无辜的 “胆子够大。”在卧室的沙发上,律凌辰放了一杯温水在茶几上,顺势坐上了身后的沙发。 另一个沙发上坐着的男人毫不客气地拿过了水,“咕噜咕噜”喝了几口后,开口:“那可不?虎兄无犬弟。” 是律凌天,律凌辰在这世上唯一血脉相连的亲人了。两人虽相差了四岁,却因着家族强大的基因而长得极为相似。若不是至亲之人,是很难分辨出二人的。 律凌辰略微慵懒地靠着沙发,神情不似往常般严苛,却也没有带着明显的笑意。 将杯里的水喝了大半之后,律凌天放下杯子。许是因着夜色,他刻意压低了声音说:“大哥,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律凌辰微怔了片刻,轻笑:“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从来都是言出必行。” “是,但我也知道,你的原则在某个人那里向来不顶用。”律凌天毫不客气地回击,语气中还带有揶揄之意。 律凌辰淡淡地笑着,没说话。 “你爱她?”律凌天冷不丁问了一句,似笑非笑。 律凌辰没有回答,直坐直了身子,道:“你别告诉我,你半夜三更翻墙来这儿只是问我这个问题。” “你不回答我也知道。”律凌天挑眉,“你今天,哦不,是昨天了。昨天去干了什么见了什么人我可都知道。怎么样?看到沈东驰和聂彻与安然那么好,心里不好受吧?” “好小子,探子都用你哥身上了?”律凌辰对他的问题依旧避而不答,可他心里清楚,他看到沈东驰看她的眼神时,看到她给他们两个人找台阶下时,看到聂彻维护她的时候,他竟然是嫉妒的。他知道她的善解人意,可他不希望别人有着和他一样的心思。 “我就搞不懂你们了,明明相互喜欢的两个人,非要搞得这么……啧啧,矫情才有意思?”律凌天叹道,“其实,你和我都再清楚不过了。在这局棋中,她是最无辜的。” * 第二天,太阳刚从地平线升起的时候,作为七大财阀之一的宋氏,便被推到了舆论的浪尖。 先是股东失踪一事,又是股东被碎尸一事。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人心惶惶。 中午的时候,案子的风头好不容易被几方势力联手打压下去,又有一则爆炸性的新闻让舆论炸开了花。那便是——宋氏财阀私生女蜕变归来! * 而对于这一天发生的事情,作为当事人之一的许安然却睡到了日上三竿才慢悠悠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事实上她醒后第一件事情是伸手去摸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摸了半天却没有摸到,索性把眼罩一摘,东瞅瞅西瞧瞧,没有看到,心想着可能又不小心丢哪儿去了,便也不管了,迷糊着往洗手间走去。 洗漱了一番后,她下楼去吃了饭后又回到卧室找手机,几乎要把整个房间都翻过来了却还是没有找到那可爱的小身影,眼睛却不小心扫到了地毯上的陷印。 -本章完结- 047拜师 从印子的大小与深浅上判断,这是男人的脚踩出来的。她又蹲在地上仔细看了看,发现在自己的小脚丫凌乱踩出的印子下,还真有好几个男人的脚印。 昨晚,他来过。 许安然的心里泛起了一丝难言的情愫,似欢喜,又似哀愁。不过更多的却是纳闷,他来,只是为了拿走她的手机吗? 正打算下楼去找座机打个电话问清楚,却听见有人敲房间的门。她应了一声后,听到门外的人说:“安然小姐,老师来了,您准备准备下楼吧!” 许安然起初没在意,顺口“哦”了一声,但脑光一闪,她惊觉不对。 老师?什么老师? * 走到大门口,她看了个究竟之后,不由觉得大脑短路。尤其当那身穿着红色武术服、个头虽不大但却看起来就十分强壮的女人用传统习武者的打招呼方式向她拱手之后,她感觉一股凉意爬上了脊梁骨。 “呃……等一下,老师是吧?您这是要教我……中国功夫?”她小心翼翼地问着,心里却有点儿小激动了。毕竟骨子里留着的是纯正的中国血统啊!她对中国武术一直有着极大的好奇心与崇高的敬意,可奈何在美国的时候,律凌辰柔道、剑术、格斗术等等都能顺手摘来,可他骨子里毕竟也留着美国人的血统,对中国武术是一概不知,所以即便她十分想要学,却无人能够教她。 所以,当老师点头的时候,她美得心都要跟着飞出来了,赶忙鞍前马后地把老师带进了门招呼,问东问西的。而习武之人似乎生性淡泊,比起许安然的急躁,那老师显得平静许多。 “老师,不知您尊姓大名?” “李世妮。” “李世妮?武术界数一数二却唯一的女大师?”许安然吞了吞口水,一脸崇拜的模样,“老师,啊不对,应该叫师父!师父,请受徒儿一拜!” * 律氏总裁办。 别墅里诙谐的一幕被丝毫不差地纳入眼底,律凌辰的眸中泛起了一丝丝无奈。 如果不是在别墅里装上了针孔摄像头,他还真不知道这妮子有这么可爱的一面。是他以前对她太严苛了吗?所以,她的这一面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暴露出来过。 关掉监控画面之后,他的神情便恢复了一贯的清冷平静,黑眸盯着平板电脑屏幕上的网络热搜与娱乐头条,宋汝卿私生女这一事已经占去了大片的版块,宋汝卿无疑占据了热搜榜首,安然曾被收养的事情没有暴出来,案件一事便被压了下去。 网友们讨论得十分热烈,甚至扒出了安然的名字。一时间,安然也成为了热搜人物之一,不过网友给她的姓氏不是“许”,而是“宋”。 看得差不多了之后,律凌辰伸出修长的指轻触了几下屏幕,页面便跳转成了财经新闻。宋氏的金融已开始摇摆不定,若不是强固的根基与沈氏和聂氏的支撑,怕是局面已经是不可扭转的了。 不过,他本来也没打算就这么击垮宋氏。 将平板电脑置于桌上,他思考了一瞬后,伸出手指在座机上拨了个号,接通后吩咐道:“差不多可以了。” -本章完结- 048我愿意不插手 警局,会议室。 卢局长一把将娱乐杂志与报纸拍放在了桌子上,经历了许多大风大浪的他,此时虽然没有大动肝火,却也看得出来气得不轻,脸颊都在微微抽搐着。 很显然,他已经知道了聂彻介绍的办案伙伴、名震国际的私家侦探Aro,就是现在占据着舆论头条的宋氏私生女,而且她曾经是死者尹赫的养女,与死者有过一些过节,因此她必须要接受警方的审讯。 此时此刻,会议室里只有他和聂彻两个人。方才的会议进行得并不是很顺利,案件卡在了某一处没有进展,尹思初拒绝接受专案组的调查,鲁蔓所在的精神疗养院他们也已经进不去。而案子的突破点,似乎就在许安然的身上。 可聂彻十分肯定地说,她不可能是杀人凶手。 “年轻人都喜欢意气用事。”卢局长虽然是有气的,但他也不能对着聂彻撒,只能试图用劝说的语气对他说:“你要知道,警察办案向来是拿证据说事。此时此刻占据你大脑的应该是理性而不是感性。” 卢局长是前辈,所以聂彻自然也是尊重他的。但这并不代表他就要向他妥协,他依旧用笃定的语气说:“案发时间大概是七月初到中旬,那个时候许安然在美国,我和她碰过面。卢局是认为,她有跨洋作案并不被警局发觉的本领?” 这话一说,确实让卢局长噎了一下,但姜还是老的辣,他清了清嗓子,说:“我并没有说她一定会是杀人凶手,只是她有必要接受警方的审查。” “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所有嫌疑人都不一定是杀人凶手。”聂彻冷笑道。 “你要知道,如果让其他同事知道你和许安然的交情,你可能再也无法插手这个案子。”卢局长压低了声音说。 “如果可能,我愿意不插手。”聂彻双手一摊。 卢局长见他维护许安然的态度十分坚定,知道他和许安然的交情。聂彻是心思何等缜密之人?他料到了警局会将许安然定为犯罪嫌疑人之一,既然决定了要维护她,那么警局想要将她带来审问是断然不可能的,只得先妥协。 略为疲倦地揉了揉眉心,他开口:“我再给你三天时间,如果找不出有用的证据,我们必须对许安然进行审问。” * 宋氏,董事局早已炸开了锅。宋汝卿今年来身体一直抱恙,来公司的次数也渐渐少了。多数时候他都呆在家里,或者是医院的私人病房疗养身体。公司几乎全权由宋辰亦打理。 宋辰亦是商界出了名的精英之一,做起事情来从不含糊,大有宋汝卿年轻时的风范。宋氏在他的打理下缓慢但平稳地发展着。 但,因为宋汝卿并没有完全传位于他,他手中持有的股份虽不少,但到底是总经理,许多事情他一人做不了主。像去年因为与董事局的提议分歧,他的方案被搁浅,导致了一年来宋氏的金融有些摇摆不定。 如今出了这一档子事,算得上宋家的私事,却影响了整个公司甚至财阀的利益。宋辰亦首先要做的,当然是安抚好董事局的股东们。 然而面对利益时,纷争却不断。 -本章完结- 049律凌辰的条件 “之前律氏曾向我们抛出橄榄枝,但当时我们并没有立即回应。如今若是我们能够取得与律氏的合作,我想这对我们渡过危机是起推动作用的。”其中一个股东提出。 这是大概三四个月以前的事情了,律氏曾就某一项目拟出了与宋氏的合作方案,希望取得与宋氏的合作。但那一次他们没有立即同意,原因就是,律凌辰在圈里也是出了名的铁腕,做事雷厉风行,向来不做蚀本买卖。再加上那时宋氏的股市已经开始有所动荡,除了联姻的沈氏,其他财阀都避犹不及,而律氏却主动提出合作,谁也不知道律凌辰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是真心地想要与宋氏达成盟友协定吗?怕是不会这么简单。在这个社会生存的时间长了就会发觉,一旦与利益扯上了关系,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便如同一张白纸,随时都可以戳破。而且律氏与宋氏也算得上是竞争激烈的对手了。因此这个方案一直被搁浅。 这个提议一出,立马有人反驳:“你们当律氏是吃素的吗?当初有利益可取的时候我们拒绝与他们的合作,如今我们已经是快船沉大海,他们会拖自己下水?” “什么叫拒绝与他们的合作?那个方案只是被搁浅了而已!并没有被驳回。我们一直没有给律氏答复。” ………… 激烈的争论过后,会议室得到了短暂的安宁。 这时,股东们把目光全投放在了一直沉默的宋辰亦身上。这几天宋氏一直在摇摆不定,他作为第一把交椅自然是忙得不可开交,眼底布满了血丝,看上去少了几分戾气,多了几分疲倦。 又沉思了片刻后,宋辰亦说:“与律氏合作的话,要看律凌辰提出的要求是什么了。” * “我提出的要求很简单,就看你们愿不愿意了。”夜色下,男人轻抿茶水。茶叶是上好的大红袍,入口微涩。 电话那一段似乎有了几秒的停顿,再开口,只说了两个字:“你说。” 唇角微微上扬,男人开口:“我要宋氏把当年吞并的原属于律氏名下的产业如数奉还。” 那边沉默。 “你可以把我的原话转告给宋总。”律凌辰淡淡地说,“我可以等,但不知道你们是否可以了。” 合上电话之后,律凌辰紧抿的薄唇上扬了一个微不可见的弧度。他的要求简单吗?似乎不算太难,他相信宋辰亦是聪明人,他会懂得割城池以求全的道理。况且,那些本就属于律氏的东西,他还回来似乎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揉了揉眉心后,他便再度打开了屏幕上的监控画面。已经入夜了,他这几日会很晚回家,所以他要用这种方式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监控画面分了许多个格子,他微扫了一圈,便发现了她那抹小小的身影。 已经睡下了。 微微勾了唇,眉间的疲倦也散去了不少。他还以为,她会兴奋得睡不着。不过还好,她向来不会亏待自己的睡眠。 将屏幕放大,他又凝了她好一会儿才不舍地放下iPad,拉开抽屉,里面躺着一个白色的手机。 是她的。 -本章完结- 050腿快断了 智能手机被拿走了,一天都处于亢奋状态的许安然自然是没有闲心打开电脑或者电视的。李世妮虽暂住律宅,但习武之人向来都与“清心寡欲”四个字脱不开边。而下人与管家们更是接到了命令,七天之内暂与外界断开联络,除了私人座机。因此,当外界的舆论吵得热火朝天时,许安然正窝在被子里做她的春秋大梦。 这是律凌辰安排的。他跟李世妮说了,七天时间,让她学会所有的武术招式便可。如此一来,许安然未来的几天必定是免不了吃些苦头的。人在过度疲倦的时候就不会想着去关注其他的事情,如此一来,她暂时就不会被舆论所伤害。 律凌天说得对,她是最无辜的。即便在律凌辰最初的设局中,许安然是一张可以卡死对手的王牌。 可毕竟当年,她都还没在母体中形成,又为何要被牵连其中? * 第二天天还没亮,许安然就被李世妮叫起来,先绕着别墅外圈跑了三千米。 一日之计在于晨,这个道理许安然是懂的。而且三千米对于常年训练的她来说简直小菜一碟,只是好像挺久没有起这么早,头有些昏昏涨涨的。 跑完三千米,她有些微喘,加上没有吃早饭,脸色有些苍白。幸好早些时候含了一块巧克力在嘴里,她才不至于低血糖。 吃过早餐之后,李世妮便对她展开了魔鬼式训练,让许安然内心虽哀号不断,嘴上却半点忤逆的话都不敢说。 如果地狱式的训练可以分级别的话,以前她以为律凌辰的训练就是十八级,而现在她觉得,他最多也就十三四级的样子,李世妮才是当之无愧的十八级! 第一天,趁着新鲜劲儿还没过,许安然勉强还有力气回房间泡澡,第二天照样早起。 第二天,许安然咬着牙昴足了精神,也算是顺利地度过了。 第三四天的时候,许安然已经像是到了强弩之末了,但在李世妮的严苛之下她还是挺了过来。 到第五天夜训结束的时候,许安然便像一条搁浅了的鱼儿趴在训练房的地板上,浑身是汗,一动不动,只剩下喘气的劲儿了。 有人走了进来,还不等许安然睁眼,那人便开了口:“这才第几天啊?就像被拍死在沙滩上了似的。安然,我都要怀疑大哥以前是不是对你太好了。” 一听这语气,她就知道是好些天没有见过的律凌天。不过她现在可没力气去想他为什么突然回来了,也懒得跟他争辩,只哼哼唧唧小声说了句:“帮我揉一下腿,快断了。” 律凌天哈哈一笑,倒也真上前去帮她揉小腿肚,硬邦邦的,看来这妮子这些天还真吃了不少苦。 “你现在身上都湿着呢,地上凉,我扶你起来吧。”律凌天一边帮她揉着腿一边说。幸好他今天没去公司,穿的倒不是西装革履。若是他一身西装革履地蹲在地板上给一姑娘揉腿,非令人大跌眼镜了不可。 许安然听到他这话,连眼睛都没睁地继续趴着,“不,我就要在这儿趴着。这样舒服,等我趴完了我再起来。” -本章完结- 051大跌眼镜的角色替换 律凌天也不好多说什么,她穿着白色的武术服,一出汗衣料全贴背上了,少女的体型也隐隐地被勾勒了出来。他有些尴尬地别过头,目不斜视地继续帮她揉腿,可又着实地担心这小妮子这样趴在这儿会着凉。 忽然感觉背上有一道阴惨惨的目光,律凌天不需要回头也知道是谁的,不由得哀嚎,只得硬着头皮回头,朝站在门口的律凌辰无奈一笑,又冲他努了努嘴,示意他来。 律凌辰倒也不客气,几大步一走还真的上前了。律凌天以为他会把许安然从地上揪起来扔回卧室,结果他却只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锋利得让律凌天赶忙让出了位置,接着令他瞠目结舌的是——律凌辰竟然接替了他的位置,替许安然揉腿按摩!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要崩塌了。 在他心里,律凌辰是他最敬爱的大哥,亦是高高在上的神。他见惯了他西装革履运筹帷幄的样子,而今日如此一幕,想必会令他终身难忘。 他那穿着黑色西装的大哥正单膝跪在地面上,替趴在地板上要死不活的女孩儿揉着腿。动作轻柔极了,连原本刚烈的棱角都柔化了不少。 律凌天吞了吞口水。虽然他了解大哥的心思吧,但说实话,这一幕对他的冲击挺大。律凌辰长得和他一模一样,他这样看过去,就像几分钟前自己脑补的画面,不禁感觉背脊泛凉,也不等律凌辰开口,自己便脚底抹油地跑了出去,还好心地带上了门。 …… 许安然许是太累了打了个吨儿睡着了,并不知道发生了“角色替换”这一幕。趴得身子有些僵硬,她便动了动,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趴着。 律凌辰的长指隔着薄薄的衣料轻触着她的肌肤,见到她动了几许之后有些无奈地低笑,眼睛却顺势落在了她那被汗水浸湿了的后背上。 喉咙不禁干涩了几分,小腹也莫名地燥热了起来。他有些不自然地别过头,却想到刚刚律凌天可能也看到了这一幕,眼中腾地窜出了火花。 于是,他停止了手中的动作,将身上的西装外套一脱,盖在了许安然的后背上。 身上突然传来的暖意令许安然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声,还是没有睁眼,只哼道:“难受死啦!浑身是汗,臭死啦!” 律凌辰一怔,随即轻笑:“我的衣服臭死了?” “你的衣服香死了,我臭,我会把你的衣服弄脏的……”许安然似撒娇一样说着话,像是唱歌一样,声音好听极了,瞬间就把律凌辰这几日的空虚填满了。 几日来,他见她要么是隔着机器,要么是她已经睡着了。说实话,他竟然是想念她的。 “二哥,你衣服上的味道真好闻。你别找女朋友了吧!虽然说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但我觉得把你让给别的女人了着实可惜得很。反正大哥也看不上我,要不咱俩凑一对?”许安然闭着眼说了一大串,听似在开玩笑,却不知身后的男人眼里已经森冷得想要杀人了! -本章完结- 052我自己能走 一阵沉默后,身后的男人倏地站起,许安然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便腾地一下被男人横抱在怀中,吓得她惊喘了一下,睁开眼,却对上男人幽深愠怒的眸子。 心下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呃…… 她刚刚说了什么?当着律凌辰的面,说要和律凌天凑一对?天啊!她是不是平常说话嘴太欠了,犯了太岁,所以才频频在这个男人面前口无遮拦地惹出祸端啊? “咳咳,那啥,我、我自己能走啊……”许安然避开了律凌辰的眼神,有些尴尬地说道。男人的胸膛结识温暖,虽然她不是第一次接触了,可心跳依旧没出息地加了速。 她挺贪恋他的怀抱的。但是,现在绝对不行。她身上的汗味,自己闻到了都想吐,律凌辰可是有洁癖的人,她生怕他等下把她从窗户扔出去。 “自己能走还趴在地上不起来?”律凌辰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微垂的脸,心里像有一只猫儿挠过似的。 许安然此时心跳快得厉害,大脑也有点冲血,赶紧伸出手抵了下律凌辰的胸膛。 律凌辰倒也不为难她,将她的双脚放在地面上,另一只手在她背后护着她。 果不出然,许安然落地后没走两步,便脚下一软再一次栽倒在律凌辰怀里。这一刻,许安然真恨不能撞墙。 把脸埋在他的怀里,她小声嘀咕:“腿软……” 律凌辰叹了口气,二话没说将她再一次横抱在怀里,大步走出了训练房。 * 等许安然泡完澡从浴室爬出来时,她没料到律凌辰竟然还在房间里,而自己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睡裙,惊了一下后赶忙转身回浴室,紧接着传来了什么东西打翻的声音,然后是一声惨叫。 律凌辰赶紧从沙发上站起,上前要去推浴室的门。而门却被许安然从里面死死抵住,只拉开了一条缝。 律凌辰透过缝隙隔着氤氲看到了半躺在地上伸手抵着门的许安然,有几分好笑又有几分无奈,“我只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没、没有。”许安然赶紧说,手却依旧抵着门,生怕他一个用力就冲了进来。她在浴缸里泡了四十多分钟,地面上都是水,她身上的睡裙本就薄,如今摔倒了一湿,指不定惷光乍泄成什么样儿。 律凌辰总不能硬闯,便只得作罢,任由许安然“砰”地一声关上了浴室的门,胸腔内窜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 他想起了在训练房时许安然说的话,眼神沉了沉,默不作声地回到沙发上坐下。 十多分钟后,浴室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他试着唤了她几声,没有回音,心里一紧,便再一次走到了浴室门前,敲了敲门:“然然?” 里面还是没有回音。他便立刻推开了浴室的门,见到许安然正一动不动地躺在地面上。 “然然!”他赶紧上前将她抱起,以为她是因为浴室空气的不流通窒息晕倒,谁知这妮子的呼吸平稳得很,微红的小脸儿上埋在他胸前,令他不由有些怔愕。 这丫头,在这样的情况下,竟然睡着了? -本章完结- 053不要自欺欺人了 将许安然从地上抱起,走出浴室后她又猛地惊醒了,见自己又在律凌辰的怀里,而他又用那种似乎在看怪物的表情看自己,许安然的脸“腾”地一下更红了。 “这样也能睡着,我真是服了你了。”律凌辰感叹道,抱着她放到了沙发上。 “太累了嘛……”许安然玩弄自己的手指小声地说。 律凌辰无奈地摇摇头,看了她一眼后说:“你赶紧换一件干净的衣服,我去楼下拿一下医药箱。” * 几分钟后,律凌辰拿着医药箱走进来,许安然已经换好了衣服窝在沙发上,胸前抱了一个枕头,闭着双眼似又睡着了。她的头发刚洗过,还是湿的。 律凌辰微微皱眉,将医药箱放在桌子上后,又去浴室拿了一条干毛巾出来,整个浴室里都充斥着她的气息,律凌辰深吸了一口气,顺手将浴室的窗户都推开了通风。 走到沙发前坐下,他将她细嫩的双腿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这一动作让许安然又清醒了过来,揉了揉双眼。这时律凌辰将干毛巾递给她,说:“你擦一擦头发,我给你上药。” 许安然接过毛巾“哦”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地擦了湿发,目光一瞬不瞬地凝着认真给她膝盖处、脚踝处上药的律凌辰,心口似被一股热流堵住,眼睛也有些发酸。 然后,她将毛巾顺手一放,整个身体上前,伸手环住了律凌辰,将头靠在他的肩上,闻着他身上独特的男性味道。 律凌辰也是身体一僵,正在上药的手蓦地停住。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药味,还有刚刚沐浴的女人身上的清香,令他的喉咙有些发紧。 “律凌辰,我们都不要自欺欺人了好不好?”窝在他肩头,她的声音轻柔极了,令人想要伸手去抓,却抓不到。 她又唤了他的名字,这是第二次,“律凌辰”三个字从她的嘴里溢出,却深深地融进了他的心底。他真的好想伸手紧紧抱住她,将她揉进自己体内。天知道,他有多么贪恋她的体温和清香。 “死了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所以,你别我当作她了好不好?”许安然说着,声音有些带着哭腔,似祈求,让律凌辰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他竟不自觉地说:“然然,我从来没把你当成过别人。” “真的?” 律凌辰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轻轻“嗯”了一声,任由怀中的人儿圈抱着自己。他是想保护她的,所以他要杜绝一切可能伤害到她的行为。 “你骗人!”许安然却不信,“你就是把我当成她了,以前你不会对我这么好。你让我剪短发,不是因为我长得像她吗?” 律凌辰轻叹了一口气,将两只手上的东西并在一起,空出一只手轻轻拉开了她,说:“然然,别任性。” 许安然紧紧咬着嘴唇,眸里有泪在打着转儿,她却倔强地不肯让它落下,眼睛憋得通红,让律凌辰心疼不已。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伸手想去拭她眼角的泪,许安然却蓦地别过了头。 -本章完结- 054尽他所能 眼泪便随着她的这个动作倾泻而出,滑过了美丽的脸颊,落到了唇角。 律凌辰微微叹息,还是伸出了手将她的脸别了过来,强迫她看着自己,认真地说:“然然,我从来都没有自欺。也许我会骗别人,但我绝不会骗你。” 他决定了,他要顺着自己的心意,但绝不会允许她受到一丁点儿的伤害。也许他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能够护她周全,但有一个词,叫做尽他所能。 他会尽他所能地保护她,他宁愿有一天她知道了他的所为后会痛恨他,也不愿有一天看着她走向别人的怀抱。就算是他的亲弟弟,也不可以。 所以,他决定了,他要自私地将她栓在身边。日后所有可能承受的痛苦,他陪她一起。 轻轻擦拭去她眼角的泪,他丝毫没有掩饰眼底的怜惜。轻抚着她的脸颊的手指有些颤抖,连着他的声音,竟也有些发颤。 凝了她半晌之后,律凌辰重新将她纳入怀中。这一次他没有克制自己,他紧紧地收了手臂,用自己的身体去感受着怀中女人的体温与柔软。 许安然在他的怀里有些怔怔,没再推开他,轻轻伸出手拽住了他腰间的衣料。 室内的灯光照射在沙发上紧紧相拥的两人身上,合着微凉的月光,衬得室内越发地宁静。 * 这一夜许安然睡得极其的安稳,以至于太阳都挂在树上了,她还躺在床上懒懒地翻了个身,浑身的肌肉酸痛得要死,她闷哼一声,猛地摘了眼罩,从床上坐起。 一看床头柜,空的! 该死的!律凌辰到底想干什么?拿走了她的手机不说,还拿走了她的闹钟!虽然他可能是为了让她睡得久一点,这个出发点是好的,但是!他会害死她的啊! 顾不得想那么多了,许安然赶紧掀开了被子从床上爬下来,酸痛的肌肉以及昨夜的磕伤让她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但她一想到李世妮拿着戒尺板着脸的模样,她感觉到一股冷意袭来,也顾不上腿上的伤了,一瘸一拐地走到洗手间洗漱。 等换好了武术服匆匆下楼时,李世妮已经负手站立于楼下大门前很久了。暖色的阳光洒在她红色的衣袍上,也是刚盖过耳的短发,只一个背影,却显得格外的遗世独立。 见她手上没有拿戒尺,许安然偷偷松了口气,随即心头又涌上了一股愧疚。她知道李世妮的性子正如她的气质,摒弃凡俗,但她却愿意来到这处豪宅亲自教她习武,丝毫没有因为她不是专业习武人士而对她敷衍了事。 走上前后,许安然咬着唇轻唤了一声“师父”,便静静地站在她身后,低着头等候她的处罚。 意外的,李世妮并没有丝毫怒意,反而绽放了这么多天来她觉得难得一见的微笑。此刻的她不再像高高在上的严师,在阳光的暖意下,她显得格外地亲近。 “今天我们不练招式。”李世妮说,声音不似女性的娇柔尖细,是习武之人特有的微低的嗓音,“我们去后面的凉亭。” -本章完结- 055如何才能放下 别墅后有一片小树林,还有一条林荫小道。小树林前设有一处凉亭,很简约,连匾额都没有。 这几天的清晨,李世妮都要求她吃过早饭后来这儿打坐半个小时。 习武之人多信佛,李世妮也不例外。但她并不是虔诚的信徒,只不过有着一份信仰罢了。她曾说,人生在世,总要有信仰才是。 许安然格外地喜欢听她说一些有关佛教的高深的话,虽然她有些一知半解,但却格外感兴趣。在国外,她接触到的信教人大多数是信仰基督教的。她虽不信教,但却对宗教文化格外地尊重。中国境内不是有一项政策叫做“宗教信仰自由”吗?她绝对是这项政策的践行者。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一砂一世界,一笑一尘埃。”李世妮熟稔地摆弄着放在石凳上的茶具,沏了一杯递放在她面前,又端了一杯在手,没有立即喝,反而荡了荡手中的杯子,看到里面细小的茶叶打着旋儿,轻声吟了这一首诗。 许安然不明白她为何要说这样的话,看着茶杯上荡起的氤氲,抿着唇不说话。 “还有一个版本,要听吗?”李世妮轻笑着问她。 许安然点点头。 李世妮便开口:“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追寻。一曲一场叹,一生为一人。”说话间,有微风拂过,散去了夏日的燥热。林间,树叶沙沙作响。 “师父,你……” “我能够教你的都差不多了,你可以不必叫我师父。”李世妮说,“我比你大十来岁,如果不介意,你可以叫我世妮姐。” 许安然舔了舔唇,听话地改了口:“世妮姐。” “你从小在国外长大,恐怕很少接触到国学的这些东西。”荡了荡清茶,她轻抿了一口,说:“比如说茶道,比如说禅学。而事实上,这些对于你的人生是很有帮助的。” 许安然静静地听她说着。 “听说过这样一个故事吗?”李世妮又添上新茶,“有一个人因为放不下一些事情,特地求见一位大师,问他,如何才能做到‘放下’?那大师一言未发,递给了他一个杯子让他拿着,然后往杯子里添刚烧开的水。当水漫出来时,那人便因为烫松开了手。这时大师就说,‘痛了,自然就放下了’。” 她抬眸看了许安然一眼,说:“事实上,我不这么认为。你呢?” 许安然沉思了片刻后,说:“如果是我,大概也会放。但等到杯里的水凉得差不多的时候,我会再拿起来。” 李世妮笑看着她,眼里有几分赞许,没有否认她的回答,却给出了另一看法:“习武之人手上都有一层厚厚的茧,自然,就不会怕痛。” * 白天在凉亭,李世妮对她说过那番话后,她的踪迹便在别墅里消失了。许安然不知,下午那般,便成了她的道别。 她还是没能想通李世妮的话,但却意识到了她的那番话兴许和律凌辰有关。 她是见过律凌辰的,这一点她肯定。但是她为什么要对她说这番话呢? 正苦思不得解的时候,律凌辰回来了。一进大门便见到了窝在沙发上凝神思考的人儿,他心里泛起了一阵暖,便走上前轻揉她的头:“在想什么呢?” -本章完结- 056想你了 人生一梦,白云苍驹,错错对对,恩恩怨怨,终不过日月无声,水过无痕,所谓弃者,一点执念而已。 ———— 许安然没料到律凌辰今天回来得这么早,又被他一个随手的动作搅乱了心思。她没说话,只默默地将沙发上的腿放了下来,给他留出了空间。 律凌辰笑了笑,做到她身侧,又将她的腿抬起来放在自己的大腿上,细细地察看她腿上的磕伤。 “你刚刚问我什么?”许安然忽然说。 “嗯?”律凌辰看了她的小腿,还好,只是有浅浅的淤青,遂放下心来,重复了一边他的问题:“问你在想什么?” 许安然舔了舔唇,说:“世妮姐今天走了。” “世妮姐?”律凌辰有些好笑地看着她,“怎么从‘师父’变成‘姐’了?” 许安然摇摇头,问:“你是不是对她说了什么呀?不是说好了七天的吗?今天才第六天,而且她又对我说了一番我听不懂的话。” 律凌辰帮她轻揉着小腿,低笑:“她对你说了什么?” “嘁,我都听不懂,你呀就别提了。”许安然故意说道,心里却因为他轻柔的小动作泛起了暖。 听出了她语气里的奚落,律凌辰也没恼,依旧淡淡地笑着,道:“她提前离开,说明教你的你都会得差不多了。” “那我得多天资聪明啊?才五天就把招式全学会了!”许安然美滋滋地说,掩过了眼里的一抹失落。虽然和李世妮相处才几天,可是一日为师都终生为父了,她还是有点舍不得她的。 “瞧把你美的。”律凌辰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发丝,又抬腕看了一下手表,道:“现在时间还早,去训练房,我验收。” 许安然大脑飞速运转:“对哦,现在时间还这么早,你今天怎么就回来了?” “想你了。”律凌辰轻轻将她的腿放下,见她愣神,便笑:“别转移话题,走吧。” “你又不懂武术,怎么验收?指不定一些招式你连见都没见过呢!”许安然知道现在可不是少女心泛滥的时候,她虽舍不得李世妮吧,可要死要活地累了这么几天,好不容易可以休息,她才不想要去训练房。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放心,李师父教的都是基本招式,我都看过视频了。”见她死赖着不走,他觉得有些好笑,可是奇怪啊,他挺享受她这般对他的。 “你说谁是猪呢?”许安然故意板起脸,垂了他的肩膀一下,见他笑意盈盈不说话,她眼睛骨碌一转,做可怜状:“我昨天晚上摔伤了,一些招式使不出来,要不缓几天再验收吧,又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律凌辰忍着笑:“我刚刚看过了,只是淤青,不碍事。” 许安然想到自己以前受过比这更重的伤,律凌辰还是二话不说地让她继续训练。虽然事后他让人帮她处理的伤口,可她心里一直记恨着律凌辰的铁面无情。 软的不行,硬的也不行,许安然索性耍起了无赖,钻进了律凌辰怀里,说:“就不!” -本章完结- 057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律凌辰无奈地看着她耍赖般贴在自己怀里,眼里满满都是笑意,忍不住收手将她圈在怀里。事实上,他也并不是非要验收不可,她的聪明他自然是清楚的,他只是很享受她对他撒娇的样子。 “对了。”许安然窝在律凌辰怀里还不忘转移话题,大脑飞速运转之后想起一件事情,抬头问他:“你把我的手机和闹钟拿哪儿去了?” 律凌辰一怔,随即低笑:“你不说我还忘了。”他一点儿也没惊讶她知道是他拿走的。 “想起来了就赶紧给我呀!我都和外界失联好多天了呢!”许安然刚准备为她成功转移了话题而窃喜,岂料律凌辰接下来的一番话却让她意识到,她是搬起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律凌辰装作沉思了片刻后说:“想拿回去?可以,先把招式过一遍。” * 于是,在律凌辰的“压迫”之下,许安然再一次换上了清洗得干干净净的白色武术服,咬咬牙开始过招式。 李世妮教的的确都是基本招式,不多不少十八招,可每一招的精准度要求都极其高,这就是为什么这五天来许安然都累得要死不活的原因。只要有某一处用的力不到位,招式的精准度便会发生偏差。李世妮是武术界的大师级别人物,要求自然严格了不少。 深吸了一口气后,许安然凝了神,训练房里便响彻了她的厉喝声,不似男子般粗犷,也不似女子般尖细,她的声音,有着她自己的独特的韵味。 律凌辰一直坐在一旁的地板上凝着她,一只手搭在半支起来的膝盖上,眼里含着笑意,却又似乎夹杂着一丝不明所以的情绪。心口有点堵,他伸手按了一下,抿唇继续观看。 其实,验收安然这几日的成果只是一个幌子,他只是想要平静地度过这一个夜晚。 不想其他,只有他,和她。 一轮招式过完后,许安然面色有些红润,胸口也因方才的运动微微起伏着。她走到律凌辰面前,接过他递上来的水,伸手捋了捋额前的发,“可以了吧?” 见她如此性急,律凌辰有些无奈,轻扬了下巴,道:“先喝水。” 许安然瞪了他一下,小口小口地抿起了水。 “喝完了。”许安然将水拧紧,又舔了舔唇上残留的水渍。 这一个无心的动作,却让律凌辰微微失神了片刻,胸腔忽然腾起了一股燥热,他的眼神也突然变得有些不自然。 大手在身后一撑,他便站了起来。原本许安然是低头看着他的,此时此刻却也不得不微微仰着头。 她的肌肤是白嫩的,此刻透着些粉,干净得不见一丝杂质,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原本就粉润的嘴唇方才有些水的滋润,在灯光下,怎么看怎么诱人。 律凌辰的身子有些僵硬,微微抬手去轻抚她脸上的薄汗。她的脸颊有些烫,透过他的手指,一下子点燃了他胸腔内的火。 轻叹了口气后,他凝着她,微微低下头,吻上了她那如花苞般纷嫩的唇。 -本章完结- 058是他先反悔 爱是一念之差,最幸福的不过是,你曾温柔呼唤,而我恰巧有过应答。 ———— 四瓣唇相贴的时候,许安然的大脑一片空白,呼吸也有些急促起来。方才她的嘴唇微张,如此一来,她口中的芳香便毫无保留地被他品尝。 轻抚着她脸颊的手绕过她的耳朵扣住她的后脑勺,吻,亦由浅入深。 许安然从来没有体验过接吻的感觉,她只觉浑身似有电流通过一般酥麻,心跳漏了几拍,双手使不上任何力。在这方面,她完全是一片空白,只能任由律凌辰一步一步牵引着她。 他亲自教她认字,教她读书,教她格斗,教她射击,如今,又在教她新的东西。 她看着心心念念的男人脸放大在自己的眼前,一时间竟有想哭的冲动。她缓缓闭了眼,去感受律凌辰在她唇上的辗转,去感受他片刻的温柔,却不想,律凌辰却忽然放开了她。 他的呼吸也有些沉重,两人鼻尖相触,呼吸教缠,唇上还残留着彼此的温度。 许安然整个人还是愣着的,觉得有些呼吸不过来。 他,刚刚是吻了她,是吗?那么,他是真的想吻她,还是,他把她当做了别人? “然然。”律凌辰轻声唤她。 她抬眸,眼神恍惚。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个人,才会如此亲昵地叫她“然然”,其中一个就是他。不过,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叫过她了。十二年来,他多叫她的英文名。可这次回国后,他对她的昵称似乎转换得十分自然,自然到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如此唤她的,她都不知道。 她只觉得,这声久违的称呼,从他低沉的嗓音里溢出来时,她的鼻头好酸,眼睛都有些红,无措间,她敛下眸,扑进了他的怀里。 * 入夜。 今夜的月光与树影格外缠绵,因为有清风做红娘。 房间里的光线很暗,因为床上的人已经入睡。 窗前,男人将一个白色的手机放在桌上。他的脸被掩在了大片的阴影中,看不清神情。而他的背影,是有一分寂寥的。 白色的手机在躺在米色的桌子上,离了人身体的机身触手冰凉。 看了手机片刻后,律凌辰便重新走到窗前蹲下,细细地凝着熟睡了的许安然。她还是一如既往地戴着黑色眼罩,因为越近九月,她的睡眠质量就会变得越不好。有时候,甚至要借助药物才能平稳入睡。 他深深地凝着她,仿佛要将她的面容刻进脑子里。 在她小的时候,每每将近九月,他也会这样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看她入睡。这一点没有变。 那时的她也和现在一样,会看似无赖地扑进他的怀里,一言不发。这一点,也没变。 他爱她,她也爱他。这一点,更没变。 变的是他。 是他先疏离她的,如今,又是他先反悔。 他那看似天衣无缝的布局,却因着她酒后一句“我陪你变老”,生生打破。 凝了她半晌后,他伸手替她把被子往上提了提,又在她额上落下一吻,然后离去。 -本章完结- 059我跟你走一趟 第二天,许安然是被手机的震动声惊醒的。她从床上坐起,摘下眼罩,眼神飘忽地看向声音的来源。 被律凌辰拿走了好几日的手机此时安静地躺在窗前的桌子上,嗡嗡地震动着。不知怎的,抓着被子的手稍稍紧了紧,她一把掀开,光嫩的脚丫着地时,声音却消失了。 微怔了片刻后,她走到窗前将手机拿起,一看,是一串有些陌生的本地号码。 眼眸稍稍转了几许,她回拨过去,神情有些讶然,随即化作了怔愕。 * 朴素的露天咖啡厅,客人是不多的。许安然落座后,细细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还好,挺干净,刚好今天的太阳不大,坐在外面吹吹风也未尝不可。 喝咖啡原本应当是件放松的事才对,可看着坐在对面的男人之后,许安然怎么也无法沉下心去享受这份应有的惬意。咖啡端上来,她抿了一口,喝惯了高档品的她微微觑了眉。 “难得卢局长亲自来请我这么个小后辈喝咖啡。”许安然放下咖啡,抬眸看着坐在她对面的中年人,正是警局的局长——卢烨。 卢烨已近中年,阅人无数,方才许安然喝咖啡时的微表情都被他纳入了眼,他开口,声音平淡:“可是你好像并不喜欢喝这个地方的咖啡。” “是。”许安然毫不避讳,“不过吃惯了那些山珍海味的人偶尔也要换换口味,这种咖啡,喝个一两次也无妨。” 卢烨自然是听出了许安然的话中话,微微眯了眼,冷笑:“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不觉得累。” “今天第一次,下一次是什么时候呢?”许安然一手托着脸,一手荡着咖啡杯。其实咖啡的味道倒也不算劣质,她想,喝过警局的咖啡之后她也许会觉得这儿的其实也说得过去。 卢烨看许安然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一分赞赏。虽说他今天穿着便衣,但许安然是知道他的身份的。很少有人面对警察的盘问时还能如此淡定,尤其,是她这种年龄的女孩儿。 “开门见山吧。”卢烨喝了口咖啡,身子微微前倾,低声道:“你,是在这儿就交待清楚还是,真想让我这个当前辈的再请你喝一次咖啡?”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了,许安然轻轻勾了唇,扫了一眼周围后轻声道:“卢局这是板上钉钉的做法呀,在这儿你让我怎么交待?” “聂彻他很不希望你真的和这件案子有牵连。”卢烨正色,“为了你,他甚至差点明知故犯。但我们做这行的,最忌讳的就是感性用事。所以,我很希望你能够配合我们,否则我可能会采取强制手段。” “这么说,卢局是认定了我是凶手了?”意外的,许安然问了一句,只不过她的眼里依旧充盈着笑意。 卢烨没有开口,他知道许安然是聪明人,既是侦探出身,那么她肯定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聂彻不知道你来找我了吧?”她忽然漫不经心地问了句。 卢烨怔了一下,随即点头。 沉思了片刻后,许安然说:“好,我跟你走一趟。” -本章完结- 060无孔不入的媒体 律氏,会议室。 董事局正在商讨着与宋氏的合作项目,还有筹划着接手即将从宋氏手中归还过来的澳大利亚产业链。虽然,宋辰亦还没有点头同意,但律凌辰认为,这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而已。 坐在领头人的位置上,律凌辰是不苟言笑的。他那混入了美国血统的基因将他的五官勾勒得异常分明,如今西装革履,浑身透着的冷硬气息更是有一股主宰者的风范。 会议正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手边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两下,是一条短讯。律凌辰扫了一眼后,神色微僵,默不作声地将手机屏幕朝下放好,表面上仍旧若无其事地开着会,心思却有一点儿飘忽了。 …… 又过了许久,又一条短信过来。 此时一个部门的总监正在做详细报告,律凌辰凝神听着,并没有顾及到轻震动了两下的手机。待到报告结束之后,他才用钢笔轻敲了下桌子,做了简单的总结之后,宣布会议结束。 这时,他才重新打开手机的屏幕,第二条短信入目后,他脸色一变,二话不说地起身走出了会议室。 * 警局,媒体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形成了包围圈,只因网络上忽然有人匿名跟帖,说这几日炒得火热朝天的宋氏私生女事件和股东碎尸案件原来是有关联的。那女孩儿原来不叫宋安然,而叫许安然,她现在正作为嫌疑人之一在警局受审,一时间,两个事件都被送到了热搜榜上,宋氏再一次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警局外,工作人员维持着秩序,让媒体与警局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而媒体虽然都想取得第一消息,但在警局前他们自然是不敢造次的,倒也不推不搡,只脖子伸得老长,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警局的大门。 不一会儿,大门口驶来了一辆豪车,一些记者被迫让道,但车上的人下来后,他们定睛一看,立马蜂拥而至,闪光灯几乎要闪瞎当事人的眼—— 然而,还不等记者开口提问,又一辆豪车驶过,顿时记者群里像炸开了锅,犀利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地飘了出来。 安保人员以及警局的人立即上前将聂彻和沈东驰护在中间,挡住了记者的包围,护送他们进了警局。 进门后,沈东驰整了整在推搡的过程中有些凌乱了的白衬衣,啧啧叹道:“现在的媒体真是无孔不入,连警局门口都能闹腾。” 聂彻看了他一眼后,知道他应该是接到电话后立马从公司赶了过来,却不曾想警局门口竟然围了如此多的媒体。沈东驰是顶讨厌和媒体打交道的人,八百年也难得在媒体面前露一次面。 其实,沈东驰并不太方便在此时出现在警局中,但聂彻想了一下,出事的人是他亲妹妹的未婚夫,想必沈氏也受了不小的牵连,否则沈东驰看上去不会这么疲倦。所以即便媒体会小题大做,这也未尝不是一个可以封口的方法。 “快进去吧。”聂彻说。 -本章完结- 061审讯 审讯室,一个严肃的地方。 许安然坐在椅子上,周围到处都是摄像头对着她,她抬眼,便能看见一个个小红点像一只只眼睛盯着她看。她倒也不紧张,即便知道这些摄像头已经把她360度都照了个遍,她还是悠闲自得地端起了放在面前的咖啡。 坐在对面的还是卢烨,只不过他旁边站了一个人,戴着眼镜像看怪物似的看她。 是记录员。 许安然朝她笑了笑,没说什么。想必从这儿出去后,会有不少人用和她一样的目光看她吧。 心里泛起了一丝苦涩,她抿了一小口咖啡,那苦涩便刺激了她舌尖的味蕾。她咂了一下舌,放下咖啡,笑道:“我还是觉得刚刚那地儿的咖啡比较好喝。” 记录员差点大跌眼镜。 卢烨似乎没听到她说话一样,轻咳一声后道:“开始吧。” …… 观察室。 聂彻和沈东驰坐在沙发上,盯着屏幕中许安然的一举一动,又听到她说的那句话,双双无奈地笑了笑。 “死丫头,害得我白跑一趟。”沈东驰原本是担心她会出什么状况,照那天在精神疗养院时的情景看,她的心理上似乎是有些问题的。 精神疗养院…… 想到那天,沈东驰的眼神又黯了黯。 聂彻见她状态不错,也松了口气,笑,“做侦探的,临危不惧是必备素养。” “啧啧,这妮子还真是出乎人的意料。”沈东驰有些慵懒地靠着沙发,双手枕着头,“我眯一会儿啊,要是有什么值得观看的地方记得叫我。” “你不担心?”聂彻好笑地问。他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好像听到他的助理在做什么报告,一听到许安然进了警局立马赶了过来,说不担心?他才不信。 岂料沈东驰还真闭上了狭长的桃花眸,轻笑:“如果说这丫头纵火烧山我还真可能会信,杀人?不可能。不要问我为什么,这是直觉。” “我以为学法医的都只相信证据。”聂彻揶揄。不过嘴上虽然这么说,其实他也觉得许安然不可能是凶手,这也是直觉,不仅是作为他这个行业的,还是他个人的。 许久,沈东驰也没有出声,闭着眼好像睡着了。聂彻便也不再管他,凝神盯着监控画面。 “可能,当你毫无条件地相信一个人的时候,她,就是证据。”沈东驰说。 …… 审讯室。 卢烨的神情已经很是严肃,记录员也顾不得许安然的“奇葩”行径了,凝神听着,飞快地用笔做着记录。 “你曾是死者的养女?” “是。” “大概什么时候的事情?” “记不太清了,应该是五岁到七岁之间的时候。” “他对你不好?” “他要是对我好的话,这会儿我就该抱着他的骨灰盒哭了吧?”许安然有些好笑,目光隐入了一丝森冷,轻声说:“卢局,虽然我知道审问这件事情需要循序渐进,但你也犯不着问这么多铺垫的问题。”说话间,她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纽扣模样的东西,推放到卢烨的面前,说:“要不,我直接‘招’了?” -本章完结- 062招供 观察室。 聂彻看到屏幕中许安然拿出来的东西之后,面色一凝。 是微型录音器,只有纽扣般大小,使用起来十分方便。只是,许安然什么时候录的音?又是录的哪一段呢? …… 审讯室。 卢烨看着许安然放在桌子上的微型录音器后觑了下眉,看了她一眼,示意她继续。 于是,微型录音器开始播放起了录音,是在精神疗养院的时候。当然,那天许安然并没有料到聂彻会带她去见鲁蔓,她也并没有刻意准备录音器。只是职业习惯,那枚装似纽扣的录音器她一直贴身而带,而且,这枚纽扣,是律凌辰送给她的。 …… “不知您是否还记得我?” “我记得。” “您很意外我今天能够站在这儿吗?” “是。” …… 播到这儿时,卢烨忽然抬手示意暂停,许安然照做了。 卢烨问:“请解释一下你问她的这两个问题。” 许安然在心里哼笑了一下,不愧是老前辈,一丁点儿蛛丝马迹都逃不过他的眼。于是,她便开口:“第一个问题的原因很简单,我和她已经十二年没见了,再加上她的精神状况,她肯定也记不太清我的样子。第二个问题就更简单了,十二年前,他们大概都以为我是失踪了。试问,一个八岁的女孩子浑身又是伤,如果走失了,活下去的可能性能有多大呢?她可能没料到我还活着,而且还能以这样的身份站在她的面前。”极有逻辑的说完一大堆话后,许安然便笑看着卢烨:“还有什么问题?” 卢烨摆了摆手,许安然便继续放起了录音。 记录员飞快地在本子上记录着,可接下来一声声尖利的女人嗓音惊得她笔尖一颤。在安静的室内,那声音透过机器传过来显得格外刺耳。 …… “啊啊啊!——是你害死了他!是你杀的他!你这个扫把星你为什么要回来?!宋汝卿那个畜生!自己生的扫把星非要送来祸害别人!你和那个小践人都是一样的下贱!你们为什么要杀死他啊你们?要杀他也是我来杀!他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连那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啊他真是个畜生!啊啊啊啊!……” …… 没等卢烨抬手,许安然便自己按掉了录音,开口时声音有些颤,脸色也有些发白:“这段话的信息量很大。潜意识里,她认为是我杀死了她的丈夫,因为她很痛恨我,这一点从她的字里行间里表达得一点也不含糊。她口中的‘小践人’估摸就是指的她后来的养女尹思初了。她对尹思初应该和对我一样,所以她才会说‘你们为什么要杀死他’。不过她应该更恨她丈夫才对。”说到这里,许安然顿了一下,眼神森凉:“因为,她很爱她的丈夫,而他的丈夫曾当着她的面和别的女人发生关系。” 一抹惊愕闪过卢烨的瞳仁,沉思了一瞬后,他开口:“连那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这句话,我可不可以理解为,尹赫有恋童癖?” -本章完结- 063将矛头指向了自己 观察室。 一个看似无心却很关键的问题,令许安然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原本只有些微微发白的脸色此刻变得苍白,嘴唇也有些轻颤。 这一点,聂彻在屏幕前看得清楚,心头泛起了一抹难言的情绪。 “恋童癖”三个字像当头一棒,他立马意识到了什么。 许安然现在的表现,是因为在害怕。当年,她也只是一个孩子,却被有恋童癖的尹赫收养了。难道,她害怕的原因,是…… …… 审讯室。 卢烨也注意到了许安然的神色异样,微微眯了眯眼,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语气微微放缓,试探性地问:“我说对了,是吗?” “是。”许安然没有否认,只是桌子下的双手下意识地攥在了一起。仅仅一个字,却也听出了她正在发颤的声线。 于是,卢烨便有几分了然了,看向许安然的眼中多了几分怜惜。如她所言,当时她被尹赫收养的时候只是一个不到八岁的孩童,若是经历过那样的事情,势必会造成巨大的心理和身体伤害。 想到这里,卢烨反而有些左右为难了。不得不说,这是这件案子的一个关键点,如果继续追问下去,说不准能有什么意外的收获。可是继续追问下去的话,势必要揭开许安然隐在心中的伤疤。说什么许安然年纪也还不大,这等事情暴露在众人之前,可能会毁了她的一生。 许安然好像看出了他心中的想法,见他许久未出声,便自己开口道:“卢局可以继续问。” 卢烨的脸色多少有些尴尬,轻咳了几声后,避开了敏感的话题,问道:“你真的是宋汝卿的女儿?” “准确地说,是私生女。”许安然没有逃避。 “既然如此,为什么你又会被别人收养?”这是卢烨十分不理解的地方,既然生父在世,为什么还会被收养?而且尹赫既然是宋氏的股东,那么宋汝卿肯定是知道这件事情的。既然知道却没有阻止,那么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许安然是被宋汝卿送给尹赫抚养的。 想到这里,卢烨的后背竟蔓延了一丝凉意。能把亲生女儿送给别人抚养,这样的父亲,真的存在吗? 这一次,许安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眼睛一直观察着他的神情。见他眸中闪过一丝了悟后才开口:“我想卢局已经知道原因了。这属于私事的范畴,和案子无关。” “不。”卢烨否认了。虽然他承认这的确是许安然的私事了,但,这和案子却有着巨大的关系。 如此一来,许安然的嫌疑似乎不但没有被洗清,反而如果她是凶手,似乎更于情于理了。而且,似乎宋氏,也被卷进了这桩案子里。 “如果我猜的没错,卢局是怀疑,宋氏有人杀人灭口?”许安然一语点破。 卢烨不得不对眼前这个女子刮目相看。她不仅有着过人的心理素质,还有着极其缜密的逻辑思维,更有着一双似乎能够看破人心的眼睛。可越是如此,她的嫌疑似乎就越大。 正了正色后,卢烨敲了敲桌子,严肃地说:“我想你应该清楚一件事情,所有来警局受审的无辜者都是来为自己洗白的。而你,却硬生生地将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自己。” -本章完结- 064你最好能扒了我的 天色渐晚,等许安然从审讯室走出来时,已将近黄昏时分了。 聂彻在下午四点多的时候接到消息,称精神疗养院里的鲁蔓自杀了,便火急火燎地赶去了现场。因此当许安然出来时,只有沈东驰一人站在走廊里等她。 律凌辰没有来,这让许安然心里多少有些难过,又想到了网络上正吵得热火朝天的舆论新闻,更多的是心寒。 她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对上沈东驰似笑非笑地眼睛,故意沉脸道:“看我出来了,你很失望是吧?” 沈东驰做冤枉状:“天地良心!我今天一下午哪儿都没去,就呆在这儿鞍前马后地想办法保释你。”他说的这倒是大实话。不过在鲁蔓自杀的消息传出来之前,许安然所有的陈述都把矛头引向了自己。若不是鲁蔓留下的遗书坦诚了凶手是谁,恐怕许安然今夜都要留在这里了。 许安然又怎么不知道沈东驰的用心呢?她心里自然是感动的,只不过一想到那日他伙同梁一对她做出的过分行径,她就一点也不想向面前这个男人示弱,虎着脸说:“那我现在都已经出来了,你还站在这儿干嘛?正好我懒得叫司机了,送我回去。” “就回去?”沈东驰显然对她这个说辞不太满意,慵懒地伸出手臂揽住她的肩,说:“我在这儿等了你一下午,快饿死了。这样,你请我去吃饭,我再送你回去,怎么样?” 许安然白他一眼,道:“真是无歼不商啊!” * 虽然许安然嘴上极不情愿,但还是“请”沈东驰去吃了饭,不过最后却是沈东驰结的账。原因就是,许安然出门时只带了个手机,原本打算支付宝结算,结果手机还关机了。 于是,吃完饭后,沈东驰看着自己点的天价大餐之后忍不住哀嚎,老天!合着他坑的都是自己的钱啊? 许安然倒是一脸无辜,等他结完账后还无害地冲他笑了笑,说,你自己点的菜你可千万别挑啊,每一盘菜都是白花花的钞票! 于是,一顿饭吃下来,沈东驰的脸色垮了,许安然倒是心情大好。沈东驰开车送她回去的时候,她甚至都忍不住哼起了歌儿。 见她心情好了,沈东驰也暗自勾起了一抹笑,道:“别高兴得太早,今天这笔账还是得算你头上。我顶多算代付。” 许安然一听,立马不乐意了,哼了一声后说:“沈大公子,你至于吗?你多大一男人了,犯得着为了这点钱伤了咱俩的友谊吗?” 沈东驰一听哈哈大笑,“你不说我还忘记了。作为朋友,我上次提的那建议怎么样?梁一还不错吧?” “你……”许安然的脸色一变,“你不说我也忘了,你最好离我远一点,否则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她一想到那天梁一的身体贴着自己的,她就感觉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嗯,你扒吧,你最好能扒了我的,否则我非扒了你的不可。”沈东驰开着车,漫不经心地说着。 许安然暗地里翻了一个白眼,悻悻地不再说话。 -本章完结- 065让顾问赎我回去 车子又开到了顾问的住处,停车后,车门依旧锁着,这让许安然很是憋屈。一路上,她真恨不得拿安全带弹沈东驰的脑袋,可无奈在对方的车里,她生怕沈东驰一狠心把她丢在马路上。她手机关机了,又没带钱,要是沈东驰真这么做了,她便只能睡马路了。 “那个……”见沈东驰迟迟没有开车门的意思,许安然轻咳了几声,身子不自然地靠向了车门,吞了吞口水后道:“你要是不开门,我可砸车了啊!”上一次他开聂彻的车时,她就恨不得把后视镜给拆了。她长这么大,还没有过拆车的经历,说实话,她还挺想试一下的。 沈东驰本来没打算怎么着的,一听许安然这声威胁他倒还来劲了,揶揄她道:“哟,女汉子啊!你砸吧!今天你要么跟我招了,要么你把我车给砸了,否则,你休想我放你下车。”末了,他又幽幽地补了句:“或者你两者都不选,咱俩就这么耗着。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共处一车……” 他还没说完,便听到了车窗玻璃破碎的声音,紧接着是一声闷哼。这下沈东驰可愣了,看着捂着胳膊肘痛苦哀嚎的许安然,一时之间哭笑不得。 * 晚上,沈氏豪宅。 客厅沙发上,许安然抱着抱枕,精致的小脸儿皱得跟苦瓜一下,右胳膊被旁边的家庭医生举着,僵硬得一动不敢动。 另一边坐在沙发扶手上的沈东驰无奈地扶着额头,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叹了半天气后,终于站起来对许安然说:“许安然,我真是服了你了!” 家庭医生正在给许安然清理胳膊上的伤口,幸好沈东驰的车高档,玻璃就算碎了也没到成渣的地步,清理起来倒也不麻烦,只是肘部受到了重击又被玻璃划伤了。 在家庭医生给她上药时,许安然都快哭了,瞪了一眼沈东驰后,把气都冲着他撒,“都怨你,好死不死地干嘛要激我?你看吧,又毁了你的车又毁了我的手,呜……” 沈东驰以为她是怕疼,赶紧对家庭医生说轻点儿,结果许安然冷不丁又来了句:“沈东驰,咱俩是铁哥们儿是不是?你不会叫我赔你一辆车吧?你那车光是车窗就比我还要贵了……” 沈东驰彻底无语了,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后,转身上了楼。 过了一会儿,他又下来了,手上拿了一件女装,放在沙发上后说:“娇娇今天不在家,这衣服应该是新的。你等下把你这血衣给换下来,省得别人以为我这儿成了案发现场了。” 许安然看了一眼他手里的衣服,吞了吞口水,“还是不要了吧。”沈芳娇是名门闺秀,她的衣服大多也是名媛少女系列的,她可不想穿。而且,重点是…… 沈东驰这次看出了她的小心思,挑眉揶揄道:“放心,这衣服算我的。” 许安然撇撇嘴,伸出左手来算,嘀咕了句:“那我得欠了你多少钱啊?要不你把手机借我,我给顾问打个电话,让他来赎我回去?” -本章完结- 066要怎么面对他 事实上许安然打错了算盘,因为就算沈东驰把手机借给了她,她还是不记得顾问的国内号码。 所以,当沈东驰挑着眉递给她手机的时候,她大脑便有些蒙圈了,抬眼有些尴尬地看了一下沈东驰,故作镇定地打开了手机。 沈东驰的手机没有设密码,所以她一划屏幕便解了锁。思来想去,她记得住的国内号码好像只有一个,犹豫了许久要不要按键时,沈东驰手机上的推送消息让她浑身一颤,胳膊上随即传来了刺痛感,疼得她倒抽了一口冷气。 “怎么了?冷吗?”沈东驰赶紧问,许是发现她的不对劲,便将手机抽了回来,看到推送消息之后脸色一变。 还是关于宋氏私生女的新闻,而且,越说越离谱。 轻咳了两声之后,沈东驰将手机收了起来,说:“不记得电话号码是吧?那没办法,你人先呆着,手机去充电。明天天亮再打电话让人赎你回去。” * 夜半三更时,一个黑影从沈氏别墅四楼的窗户前窜了出来,借助着周围一切可以借助的东西,三下五除二地成功落地。 那人还捂着受伤的右臂,抬头看了一眼窗户,便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家庭医生给她处理完伤口后,她便听沈东驰的话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装似准备在沈家过一夜。可事实上,沈东驰前脚刚回房,她后脚便开始在房间里翻腾了起来,找到了手机充电器,一边充电一边等沈东驰入睡,她便给顾问打了个电话,让他来接应她。 她只记得律凌辰的国内号码,可是,她能打给他吗?她成了他打击对手的一颗棋子,说不难过是假的,说不寒心也是假的。她当然不会去生他的气,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他给的,她回报不了他什么。 只是,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去面对他。 …… 躲过了沈家里面巡视的保镖,许安然来到了几米高的围墙前。若不是她右手受了伤再加上前几日的肌肉酸痛,这四五米高的围墙根本难不倒她。 她盯着围墙顶半晌,一片漆黑,她的眼也是一片漆黑。直到似乎有车子的探照灯打过来,她才咬咬牙,左手用劲支起了整个身子,一跃而过。 落地的时候她有些站不稳,左手也因用力过度有些酸胀,腿上一软摇摇晃晃地就要摔在地上。一双大手伸过来扶住了她的胳膊,又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她的伤。 “想不到你动作还挺快……”许安然以为是顾问,抬头,却愣住。 律凌辰低着头,凝着她受伤的右臂,眼中划过了一丝心疼,很快,快到许安然还没有捕捉到便消失了。 “你……”许安然咬咬唇,若不是知道了一些事情,她想,她一定会忍不住扑进他的怀中。狠了下心,她挣开了他的双手,径自走上了车,用绵软无力的左手想去开车门,却因着自己的力气像是被抽空而怎么也打不开。 原本微僵在原地的律凌辰轻叹了口气后,上前,打开了车门。 -本章完结- 067我帮你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多。 许安然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了大门,而远远在后面的律凌辰突然大步上前拽住了她的左边胳膊,漆黑的眸中早已见不到一点柔情。 在路上的时候,许安然便是一言不发,偶尔余光瞟向律凌辰,他的下巴也是紧绷的,眉宇间透着的严苛是她所熟悉的。她知道,自己兀自去了警局还找来了那么多媒体,这下宋家的事情又被闹大了不少。可是,这难道不是他所希望的吗?宋氏越是深陷危机,他便越有把握拿回尚在宋家名下的原属于律氏的产业链。 所以,她真的不明白,他现在是在生气吗?在气什么? “放开我。”许安然皱眉,想要挣脱,无果后她只得说:“你弄疼我了。” 这句话果然奏了效,律凌辰轻轻觑眉,松开了她的左臂,改双手握住她的肩膀,低头,凝着她,“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 “什么我在做什么?你指哪件事情?”许安然轻声反问,平时她是有些怕他的,因为他永远都那么高高在上,可前段时间的相处,她对他的感情好像发生了变化。她不再是抬头仰望着似乎遥不可及的他,而是可以站在他身边,与他平视。 见她抬着头像是一只倔强的小鹿般与自己对视,律凌辰心中的火倏地被压了下去。少倾,他叹了口气,握住她肩的手缓缓下滑,“让我看看你的伤。”他从公司出来后,便去了警局,遣散了媒体,并一路悄然跟着沈东驰的车,看着他们一起去吃了饭,看着他们有说有笑的样子,甚至,看到她去了他的家,他的手紧紧地握住了方向盘,恨!为什么站在她身边的人不是他? 而许安然却再一次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的大手,“小伤。我很累了,想去休息。”说完,她便转身往楼上走去。 * 浴室内,一片氤氲。 许安然疲惫地躺在偌大的浴缸里,热气蒸的她的脸颊微红。她靠在边沿上,闭着眼,睫毛上沾有潮湿的雾气。 越是熟悉的人越是知道戳哪里痛,这句话,当真不假。她知道律凌辰是个铁腕商人,不会做蚀本买卖,十二年前他收养她的时候她便应该知道了,他留她在身边,无非是她身上有着他看中的利用价值。 浴室的门突然被推开,惊得许安然立马睁开了眼从浴缸中坐起,看到伟岸的男人身影后立马把身子缩了起来,右臂也随着她的这个动作浸入了水中。 “你、你……”许安然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而且对方还是她所尊敬所深爱之人,一时间吓得语无伦次起来。 律凌辰并没有因为她赤着身子在浴缸中而停下脚步,大手关上了浴室的门后,他径自走到了浴缸前,毫不避讳地将她浸泡在热水中的右手解救了出来,拿出干毛巾小心翼翼地包好,冰凉的指腹在触及她滚烫的肌肤之后也变得灼热,他的嗓音有些低哑,眼神亦变得有些浑浊。 轻俯下身,他将她隐在水下的身体纳入了眼中,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开口:“我帮你。” -本章完结- 068怨我,也迟了 律凌辰此刻穿着简单的白色家居服,从氤氲中走来时,仿若不问世事的神。可他现在竟坐在了浴缸边上,毫不避讳地看着她的身体,还说……要帮她? 许安然现在大脑嗡得一片空白,羞愧难当,颤着双唇道:“不、不用了。”她的身体依旧隐于水中,一动不敢动。 “然然……”律凌辰唤着她的名字,轻抚她的脸颊,问:“你在怨我?” 她不敢抬头,只用左手环住自己不着一缕的前胸。 像是自问自答般,律凌辰再开口:“怨我,也迟了。因为,我不打算放过你了。” 许安然一惊,下意识抬头,嘴唇却瞬间被低下头的男人俘获住。她蓦地睁大了眼,身体僵在了水中。 这一次的吻不同于上一次的蜻蜓点水般,许安然明显地感觉到了男人滚烫的气息以及霸道的狂扫,唇齿间不留一丝余地,似乎要将她吞入腹中。 她惊恐地伸出手想要推开他,连连后退,而男人却顺势握住了她的手,将她的手圈在他的颈部。他的吻由她的唇缓缓移到耳边,轻声喃喃:“然然,你说过的,你要陪我变老。” 许安然大脑一炸,当他温热的气息扑于她耳后时,她感觉浑身像有电流通过般绵软了起来,也顾不得思考自己什么时候说过那句话了,她现在呼吸急促得很,只想要避开他疯狂的吻,寻求一点点新鲜的空气。 “噗通”一声,男人伟岸的身子落入水中,整个浴缸便显得狭小了起来。许安然的身子不得不隔着已经湿透了的衣料紧贴在男人身上。 她的身体滚烫,呼吸也滚烫。男人的大手在她光洁的身体上油走着,她的大脑已经要到了失去理智的地步了。 “不要……”她轻声嘤咛,却无济于事。 “然然,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男人紧拥着她,霸道地宣誓了所有权。 这时,忽然—— “我的宝贝、宝贝 给你一点甜甜 让你今夜都好眠 我的小鬼、小鬼 逗逗你的眉眼 让你喜欢这世界……” 是女人的歌声。 …… 那股酥麻绵软的感觉瞬间被抽空,取而代之的僵硬和惊恐。 “不!——”伴随着许安然歇斯底里的惊叫声,男人解衣的动作蓦地停止了。 许安然的脸上写满了惊恐,眼神似乎没有焦点,脸色也变得煞白。 该死! 律凌辰暗暗诅咒了一声,抬腕看溅了不少水珠的手表,凌晨三点! “然然!”律凌辰赶紧从浴缸中站起,顾不得自己浑身湿透了的衣裳,大手扯过一条干净的浴巾,将许安然的身子一裹后紧紧抱在怀中,声音沙哑:“别怕,没事,别怕……” 律凌辰抱着瑟瑟发抖的许安然走出了浴室,两人的身子都滴着水,从浴室通往卧室的地板上顿时一片狼藉。 “然然,别怕……”律凌辰将许安然放在了床上,随手将自己正在滴水的上衣脱下扔在了一边,手忙脚乱地在她柜子里找了她的衣服给她换上,将她紧紧抱在怀中,低喃着:“对不起,然然,对不起。” -本章完结- 069喜欢就要在一起 天知道,骄傲如律凌辰,一生只对一个人说过“对不起”。 而此刻的许安然,其实是什么意识都没有的。她虽睁着眼,眼里却只有惊恐。十二年前那血腥的一幕又冲进了她的脑海,还有那熟悉的歌声…… “小妈妈……小妈妈……”许安然呢喃着,下意识地将头深深埋进了男人的脖颈中,试图寻求一丝丝安慰。 律凌辰轻拍她的后背,安慰她:“别怕。”裤子是湿的,所以律凌辰是半蹲在床边的,卧室的地毯怕是也已经湿透了。 这一刻,律凌辰恨透了自己的冲动。不过是看到她跟别的男人走得近了一点,竟然就嫉妒到失去理智的地步了吗? “小妈妈……小妈妈……”在他怀中,许安然的身子不再颤栗得厉害,依旧没有意识的她双臂紧紧环住男人的脖子,上半身紧紧贴住了男人坚廷的胸膛。 这下,可苦了律凌辰了。 刚刚在浴室中还没来得及压下去的浴火此刻又腾地窜了上来,而此刻许安然的状况,他断然不能对她做什么。可偏偏,她又这么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身上。 呢喃了半天,律凌辰始终保持着半蹲的动作紧紧将她扣在怀中。等到她的呼吸渐渐平稳,呢喃的声音开始变得断断续续的时候,他才小心翼翼地将她平放在床上,又拿过床头的眼罩,轻轻为她戴上。 做完这一切后,他爱怜地轻抚了许安然的湿发,轻在她额头上印上一吻,墨黑的眼底竟隐入了一抹痛楚。 * 整整一夜,律凌辰都未合眼。确定许安然睡下之后,他回了自己房间冲了个冷水澡,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后又去了许安然的房间。 已经将近九月了,所以,他必须时刻注意她的情况。 房间里还是一片狼藉,他轻手轻脚地简单收拾了下,便走到了床边,合衣躺在她的身侧,伸出长臂将她揽入怀中,他的胸膛紧紧贴着她的后背。 “然然……”他低低地说,然然,什么时候你在我面前,也能像在沈东驰还有凌天面前一样无拘无束? 轻叹了一口气后,他的手臂紧了紧,合上眼,眉宇间尽是疲倦。 她可能永远不会知道,因她醉酒后的一句“我陪你变老”,他打破了所有原先的计划。无论他多么迫切地想要复仇,他都不再舍得将她推入深渊之中。就算迫不得已,他也要用自己的双臂紧紧地护住她。 这一次,是他做错了。所以他很快收手,却不想她竟然会委屈自己,再一次动用了媒体来推波助澜。 “然然,我决定我要自私了。就算你以后恨我,我也不会放开你了。”他将头轻埋在了她的脖颈之间,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的味道。 她是他的,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或者将来。 就算决定了彼此只能互相折磨,他也想要和她过一辈子。爱,原本就应该是简单的事情。喜欢,就在一起。 两人的距离似乎第一次如此近,可是律凌辰依旧没有察觉到,怀中的人儿嘴唇轻轻的颤栗,还有眼罩遮挡下的眼角溢出了一滴泪。 -本章完结- 070高烧 每一个百毒不侵的人都曾经无可救药过。 但如果非要做出选择的话,我宁愿做他手中那张无往不利的王牌,而不是拖累他的软肋。 ——许安然 ———— 那天,李世妮大师给她讲的那个故事,此刻她又想了起来。她说习武之人的手指上有一层厚厚的茧,不会怕烫。那么,她的心上如果有一层厚厚的壳,大概也不会怕痛了。 可是她不知道,在之后的日子里,律凌辰便扮演了这样的角色。他成为她的盾,替她挡去了一切伤害。 * 早上七点多的时候,律凌辰发现许安然的体温异常,眼罩下的小脸红得厉害,苍白的嘴唇有些许干裂。 他赶紧给家庭医生打了电话,又去拿了体温计给她量体温。 39度7,已经将近40度了。律凌辰看着温度计上显示的数字后,眉心紧紧拧做了一团。 家庭医生来了之后,先是给她检查了身体,又拆开她右臂上的包扎,刺红的伤口已经化脓发炎,估计这就是引起发烧的原因了。 “我先给她扎一针破伤风,她的伤口发炎了,需要赶紧处理。”家庭医生戴着口罩,皱着眉头说道。 律凌辰想到昨天晚上的事情,懊恼自己光顾着嫉妒去了,竟忘了检查她右手的伤口,又是自责又是心疼。 …… 折腾了一上午后,许安然的体温倒是降下来了些,稳定在37度8到38度之间,却迟迟没有清醒。 家庭医生给她吊了几瓶药之后又吊了一瓶葡萄糖,让她的身体养分得以维持,不至于太虚弱。 整整一个上午,律凌辰近乎寸步不离地守在床头,除了中途在走廊接了几个电话。 下午,家庭医生又来给她的右臂换了药,交代了几句她该口服的药之后便离开了。 律凌辰坐在床头,看着面色依旧红润的许安然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昨天他开着车跟在沈东驰的车后,是亲眼看见副驾驶座上的车窗破碎的。他当时惊了一下,刚拉开车门准备下车,却看到车子忽然驶了出去,无奈,他只好上车再跟在车后,心却揪在了一起。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妮子居然用自己的胳膊肘,敲碎了沈东驰那辆豪车的车玻璃。 昨天Vico给他打电话时说,这妮子打了电话给他求助,说什么她欠了沈东驰好多好多钱,被扣押在别墅里了。她打算半夜翻墙,要Vico来接应她。 她不知道,他的车一直停在别墅的外面。他知道除非她自己愿意,否则她肯定不会乖乖地呆在沈家。Vico给他打电话汇报之后,他立马二话不说地开车驶到了她指定的地方。 从昨天下午三点一直到晚上十一点多,他在暗地里守了她八个多小时。当她从警局里出来,却跟着沈东驰上了车时,他就再也平静不下来了。 他生怕,自己的所做会把她硬生生地推向另一个男人的怀中。 “小妈妈……”一声低喃从许安然干裂的唇里溢出。高烧昏迷的她没有戴眼罩,律凌辰清楚地看见,一滴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直至耳旁。 -本章完结- 071有个人要见你 亲眼目睹着视为至亲的人被人枪杀在自己眼前,这件事情在十二年前就深深地烙在了她的心底。十二年前,也是九月,在厦门的律家别墅中,俞婧,也就是许安然口中的“小妈妈”,被原本派来暗杀律凌辰的人一枪打死在年仅八岁的许安然面前。 也是凌晨三点多的时候。 在俞婧生前,曾多次唱着许安然常幻听到的那首《宝贝》,曾多次亲手喂她吃芒果。所以自她离世后,许安然便对厦门这个地方产生了郁结,也再也不曾吃过她最爱吃的芒果。直到现在,整整十二年的时间,每到九月,她都会出现类似这样的状况,有时候昏睡不醒,醒了之后大脑也是毫无意识的,只低喃着“小妈妈”三个字。 律凌辰凝着那颗从她眼角滴落的泪,伸出大掌轻轻擦拭,又将她未扎针的小手纳入手中,放至唇边轻吻。 他不能让她一直这样度过每年的九月了,他也不能让她一直怀着对宁俞婧的愧疚而抗拒他的靠近。小时候她叫他“小爸爸”,他因为向来不习惯于解释而忍了,这造成了许安然对他和俞婧关系的误会。 * 许安然再次醒来已经是隔天下午了,睁开眼睛,只觉浑身绵软无力,头也跟一锅粥似的,右臂上的伤倒是感觉不到疼了,只是扎针的左手有些浮肿。 她从床上坐起,靠了一会儿缓了缓神。 前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她依旧记得清楚。虽说后来就没有意识了,可迷糊中,她似乎听到了律凌辰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 ——就算你以后恨我,我也不打算放开你了。 她知道,高烧昏迷的这两天,他都是寸步不离地陪在她身边的。她是深知他身上背负着多么大的家族仇恨,所以,即便他把她推到了枪口处,她对他也恨不起来。 …… 床头柜上的手机屏一闪一闪的,许安然揉了揉有些肿的眼睛之后,伸手去拿手机。不经意间扫到了手机旁的杯子后,她脸一红,因为这两天,她吃药喝水,都是靠着律凌辰嘴对嘴地喂的。 手机屏不停地闪着,似在催促她。她赶紧摇摇头,把自己的小心思抹去,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后,蓦地想起了前几天发生的事情,大脑一下子清醒了。 艰难地吞了吞口水后,她按下接听,下意识地把手机拿得离耳朵有些远。 果不其然,那边传来了沈东驰的吼声—— “死丫头!我还以为你‘畏罪潜逃’了呢!” 等那边安静下来后,许安然才将手机凑到自己耳边,沙哑着嗓子开口:“沈公子,我哪里敢逃啊?凭你的能力,就算我藏到太平洋底下你也能给我翻出来不是?放心,欠你的账我都记着呢,做牛做马我都会还清。” “啧啧,能说这么多话,看来逻辑思维清晰得很,还以为你烧糊涂了呢!” 许安然刚要意外他怎么知道,就想到自己已经躺了两天了,这期间他肯定也打过电话,想必是律凌辰接的,也告诉他了。 “喂,尹赫那案子算结了,不过,有个人说要见你。”那边沉默了一会后,说了三个字。 -本章完结- 072同性才是真爱 在鲁蔓留下的遗书中,她承认了自己杀人的动机以及经过,逻辑清晰得不像是个住在精神疗养院的人。可是,无论是从起杀心的原因或者是动手的时间经过上来看,这一切又看似十分地合理。 简单来说,她就是因为常年目睹尹赫偷腥的场面而积下了怨。可能有人会说,十个男人九个花,婚后出轨也是正常的事情。可是,一次两次能忍,鲁蔓可是整整忍了十几年!再加上尹赫好赌,债务缠身,鲁蔓一边要在家里打理家务,一边还要想尽各种办法帮他分担债务,这无疑,也让鲁蔓心中累积了不少怨恨。然而,最大的导火索,当然是鲁蔓一直无子,而收养的两个“女儿”又成了丈夫觊觎的对象。 但是,若真是单纯的“杀夫”案件,为什么会想到用蛇勒死对方这么偏门的杀人方法呢?还有那幅画,也着实解释不通。所以,这桩案件,铁定和几十年前的“画境”案件有所联系。而专案组之所以这么快结案,无非是不想牵扯进“画境”案件,或者,有人从中阻止。 在车上的时候,沈东驰告诉她,聂彻已经被迫放弃了继续研究这个案子,他们只能私下再找出些蛛丝马迹了。 * 晚八点,沈东驰开着车从上海市区来到了苏州,花了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才到目的地——“七”夜店。 事实上,许安然还真是头一次来这种地方,拖着还有些残败的病体,一进门,里面的流光溢彩以及一些活色生香的春宫图差点没让她吓晕过去,还有那劲爆的歌曲声吵得她神经一跳一跳的,不过还好,这个时候夜生活还没正式开始,所以人不是很多。 她穿的是男装,跟在沈东驰的身后,哦,还有那个像牛皮糖一样的梁一。她真的很想知道沈东驰的性取向是不是不正常,不然为什么会让这么一个男不男女不女的人留在身边当助理呢? 硬着头皮进了门之后,他们三人找了一处稍微僻静点的地方坐下,分别点了饮品之后,三人便开始有的没的地聊上了。 原因很简单,离对方约见的时间还差一会儿。 许安然的头还痛着的,不过即便她头不痛,她也不再敢跟男人一起喝酒。一想到她跟聂彻那次喝得酩酊大醉,她就恨不得把酒杯子倒扣在聂彻的头上。 “哎呀,这个地方啊,以后你一个人还是少来得好。”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梁一抖了一抖身上的鸡皮疙瘩,翘起了兰花指对许安然说。 不说不要紧,一说,许安然也抖了一下,咽了下口水后说:“我又不傻,没事干嘛往夜店里跑啊?” “哦,也对,忘了你是个姑娘家了。”梁一收起兰花指,喝了一口面前的果汁。注意,是果汁,不是酒。因为梁一说,酒后容易乱性,所以他死活不沾酒。这点让许安然很是无语,不过想来,他可能真的是把自己当女人了。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在美国的时候,许安然也接触过不少同性恋,甚至双性恋的人,她倒不觉得有什么,不是有一句话这么说的吗?同性恋才是真爱。 想到这儿,许安然忍不住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沈东驰。他一身休闲,高蜓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不紧不慢地饮了一口新挑的威士忌。许是察觉到了许安然“不怀好意”的眼神,沈东驰坏笑着凑到她耳边,说:“你要是怀疑我是GAY的话,我可以身体力行地向你证明我的清白。” -本章完结- 073姑娘,我也是个姑娘 如果只是友情的话,能好好做朋友就好好做朋友吧,不要太贪心了。毕竟爱情这种事情太极端,要么一生,要么陌生。 ———— 一句话,惊得许安然差点把刚喝进去的白开水喷了出来。幸好这种地方光线够暗,她又习惯性戴了墨镜,这才很好地掩饰了脸上的尴尬。 “哦,对了。”沈东驰忽然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我还得跟你算账。” “咳——”许安然呛了一下,“算什么账?现在算?” “嗯,反正不着急。”沈东驰看了一下腕表后,继续说:“两件事,第一,你骗我你是T这件事,第二,你那天晚上悄悄溜走这件事。” 许安然有些心虚了,可她不能示弱啊,于是她依旧挺直了背脊,仰着下巴,“谁说我骗你了?还有,我那天晚上是光明正大地走的。” “跳窗和翻墙也算光明正大?那这世上所有的贼都不算偷偷摸摸了。”沈东驰用手枕着头,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 事实上,理亏的时候,嘴茬子再厉害似乎也无济于事了。这时候,许安然觉得最好的举动,就是保持沉默。 而沈东驰难得逮到一次许安然不还口的机会,便来了劲,啧啧道:“怎么?发了个高烧,口才变差了?” “沈东驰!”许安然瞪他一眼,“没良心!我现在可是病人!” 沈东驰哈哈大笑。 许安然白了他一眼,将目光移到别处。这时忽然一个小小红点隔着墨镜窜进了她的视线中。 这时,一个穿着暴露、浓妆艳抹的女子端了一杯鸡尾酒缓缓走了过来,挡住了许安然的视线。光线有些暗,只能隐约看清楚那女子的脸,还有艳丽的唇。 “来了。”沈东驰端起酒杯,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他不是没来过这种地方,也不是没见过这样的女子,因此看上去算得上是三人里面最镇定的一个。梁一显然是受到了惊吓,神情极度不自然。当然,惊吓程度最高的当属许安然,因为…… “哟,小帅哥,怎么不喝酒呢?”那女子竟然直接忽视了沈东驰这个真正的大男人,径自走到了许安然坐着的沙发边,坐在扶手上,身子几乎要贴在许安然的身上。 一股浓烈的香气扑面而来,一下把许安然吓坏了,身子有些尴尬地朝后靠了靠,却被沈东驰宽阔的身形挡住。她瞪他一眼,示意他让点位置,而沈东驰却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继续优哉游哉的品着威士忌。 该死的! 许安然在心里咒骂了一声,干咳了几声后道:“那个……这位姑娘,你、你是不是搞错对象了啊?” “嗯?你说什么?”那女人本就穿着裹胸,此刻一低头,胸前大片的风光都露了出来。她的红唇几乎要贴着许安然的脸。 “等等等等……”许安然赶紧伸出手挡住那女人的靠近,咽了下口水,说:“那啥,姑娘,我也是个姑娘。”她以为这女人把她当成小伙子了。 “姑娘怎么了?现在来这儿快活的可不是只有男人。”那女人不以为然,伸出手指挑住许安然的下巴,凑了上去,“比起那些粗犷的男人,我更喜欢被你这样的女人上……” -本章完结- 074要出人命了 接吻,原本应该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才对。因为在许安然的心目中,接吻是只能跟喜欢的人一起做的事情。 所以,当那个浓妆艳抹的女人的红唇凑过来时,她已经吓得花容失色,眼前又不经意闪过了那抹小红点,身体下意识地往后一躺,连带的,那女人的身体也压了过来。 紧接着,是玻璃破碎的东西,却迟迟未传来预想中的枪声。 是消音枪,在这嘈杂的地方,原本就不大的声音便被掩盖过去了。 但是,许安然现在顾不得分析那么多了,那女人的前胸压在自己身上,快把她给闷死了。 “喂!沈东驰,要出人命了——”其实她的上半身是靠在沈东驰的大腿上的,真不知道看着两个女人以这样奇怪的姿势躺在自己面前,沈东驰是怎么能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的。 明明都听到枪声了,可沈东驰依旧漫不经心地拍了拍她的头,丝毫不介意她们在他的腿上做出什么事儿似的,“放心,那人不是冲着你来的。” “你!——”许安然感觉肺都要气炸了,身上这姑娘也不知是怎么的,一声枪响后便没声了。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许安然终于把那女人从自己身上挪开了,眼睛下意识地扫向了刚才枪打过的地方。还好,没有人员伤亡,只是地上已经一片狼藉! 对方又开了几枪,均没有很大的声音,而吧台上的玻璃杯却碎了一地。夜店里的人再怎么也意识到了危险,立马有人叫了安保人员,并将店内的人驱散。 许安然身处的位置比较靠里面,人不算多。当人流纷纷涌向安全出口时,她的眼还是不停地在找那个小红点发出的位置。 “小心!”手被什么狠狠扯了一下,紧接着她跌入了沈东驰的怀中,眼睛却终于看到了那枪的位置,和——它所指的方向。 她顺着那方向看去,当熟悉的男人身影映入眼帘时,她感觉大脑“嗡”的一下,便什么也没想地推开了沈东驰,用最快的速度扑向了那个男人。 紧跟着,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是在酒店的房间里。 迷迷糊糊的听到有人叫她,她戴着眼罩,睡得正香甜,不理会那人,嘟囔了一声后翻了个身继续睡。 那人便走到了床边,一直制造着噪音要喊她起床。她觉得烦,起床气一下就腾了上来,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便把那噪音的来源按到了床的另一边,又拉过被子蒙住,做完这些事情后,许安然满意地趴在上面继续睡了。 可能是重度发烧后遗症,把脑袋烧得有些短路。她又迷迷糊糊昏睡了半天后,才猛地惊醒,感觉身下压着的东西似乎软软的,呃,也有些硬,一些片段便回到了脑海中。 “啊!”尖叫了一声后,她扯下了眼罩,看到了被她压在被窝里面一脸哀怨的男人之后,吓得身体连连退后,却忘了她身在床上,后退了没几下便传了一声巨大的“砰”的声音。 -本章完结- 075留下来照顾他 于是,卧室里便是这样的一幕。 一男一女共处卧室中,男的被被子蒙着在床上,只露出了半个脑袋,女的摔在地上,捂着膝盖哀嚎,右臂上还缠着纱布。 狠狠地瞪了一眼床上的人之后,许安然大吼:“律凌天!你要吓死我啊!” 律凌天将自己从“肉卷”中解救了出来,一脸无辜,“大小姐,是你把我按在床上的。怎么还一副我占了你便宜的样子?” “你、你闭嘴!”许安然捂着摔红了的膝盖,只觉得脸都丢到外婆家了。她怎么回事?昨天晚上睡太好了吗?不对啊,昨天晚上明明…… 蓦地回过神,她问:“昨天晚上那个人是你?” “哪个人?”律凌天站起来,整理了下身上的衣服,又理了理弄乱的发型,似笑非笑:“安然,我还真挺佩服你的。昨天晚上虽然算不上枪林弹雨吧,但好歹也见血了。你还能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叫都叫不醒,我服了!”说着,他冲着许安然竖起了大拇指。 听着律凌天的话,许安然虽然脑袋还没完全清醒,但也意识到昨天晚上发生的枪击事件不是假的。她的记忆始终停留在昏迷前扑向男人的那一幕,下意识地上前抓住律凌天的胳膊,“他呢?” “谁?” “大哥……昨天晚上那个人是他对吧?我给他挡枪,可是我没有受伤啊!他是不是受伤了?”许安然顾不得膝盖上的疼,抓住律凌天的手用了劲,揪得律凌天倒抽了好几口冷气后,只得举手投降:“停停停!你先松手!”挣脱了许安然的“爪子”后,他揉了揉,便说:“是他,的确受了点伤,现在还躺着呢。” “什么?”顿时,许安然感觉大脑一片空白。 * 同一家酒店的另一个房间,安静得有些不像话。 卧室的床榻上,只躺着一个男人。英俊的脸颊有些苍白,合着双眼,露在被子外面的胳膊上缠着厚厚的纱布。 纱布很白,床单很白,可在许安然眼里,床上男人的脸更白! “他……”许安然感觉心被狠狠揪了一下,眼里很快有了雾气。明明前几天,他还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还对自己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现在却…… 她只说了一个字,可律凌天知道她想问什么,轻声说:“只是胳膊上中了弹,失血有些多。你也知道,如果去医院的话事情肯定会闹大,就只能找了医生在这儿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 许安然悄悄地松了口气,敛去了眼中的雾气,压住了心中奔涌的情绪,“那就好。”说着,她狠了狠心,转身朝门外走去。 “站住!”律凌天低声喊住了她,而许安然也不争气地停住了脚步。 律凌天又看了床上的人一眼,抿了抿唇,拉着许安然的胳膊走了出去,带上了卧室的门。 “做什么?”一出卧室,许安然就挣开了律凌天的胳膊,没好气地问。她自然不是在气律凌天,而是在气她自己,气她自己不争气。 律凌天倒也好脾气,见她甩开自己,双手一摊,道:“都快中午了,我还没吃早饭。哦,昨晚上也不吃。” “说人话。” “好吧,就是,你留下来照顾一下他,我出去买点吃的回来。”律凌天说,又补充:“江柠和顾问都不在。或者,你去买,我留下?” -本章完结- 076右手不行还有左手 如果不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乌龙事件,许安然也许会喜欢苏州这座城市。毕竟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可是现在,许安然对这座城市的好感全无,因为在这座城市度过的第一个清晨,是看着最爱的人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律凌天拿激将法激她,明知道她方向感极差,而且,律凌辰正躺在床上,她是断不可能安心出门的。 所以,她留下了,坐在床边陪他。 真是巧了,她右臂受了伤,他也是。 她坐在卧室的地毯上,下巴搁在床沿,眸子一动不动地凝着闭着眼、呼吸均匀的律凌辰,上天果然是公平的,她前两天生病让他照顾,今天,就轮到她照顾他了。 床上的人忽然支吾了一声,动了动颤着纱布的胳膊,许是抽痛了,便觑了眉,顺势睁开了眼。 “然然?”他低声唤道,明显压下了一分惊喜。 许安然便坐直了身子,“嗯”了一声,便无下文。说实话,那天晚上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她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律凌辰见她没有动静,便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支起身子想要坐起,许安然见状忙从地上做起来要去扶他,律凌辰便顺势一带,将她扣在自己怀里,头埋在她的颈间,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的味道。 “你……”许安然被他这么抱着,反倒觉得有些不自在。她时刻惦记着他手上的伤,她记得律凌天说的,他失血过多。 “还怨我吗?”他没有放开她的意思,在她耳边低低地问道。 四个字,却让许安然觉得喉咙有些堵。他这是在担心她怨他吗?骄傲如他,竟然会问她这样的话? 垂下眼眸,她轻声道:“不怨。”事实上,女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容易心软,尤其面对自己心爱的人。许安然自然也不例外,或者那晚他在她背后紧拥她入眠的时候,她就已经不怨他了。 “不怨”二字,像一只蝴蝶一样轻轻在律凌辰的心上扑腾。他没多说什么,只手臂用力,将许安然圈在怀里更紧。 “不过……” 律凌辰的身子立刻绷紧。 许安然察觉到了,不禁有些好笑,“你为什么会来苏州?还去了夜店?” “你不说我都忘了。”律凌辰松了口气,抱着许安然,心中是从未有过的满足感,“不过,这件事情先放一放。你不饿吗?” 许安然舔了舔唇,“饿。” 律凌辰低低地笑了,便放开她。待她从自己身上坐起时,他又伸手拽住了她。 “怎么了?” 他没有说话,拽住她的左手又松开,轻抚她的额头,然后脸颊,好一会儿后才松了口气似的,道:“不烧了。” 许安然一阵窝心,嘴巴却硬着,说:“再烧该烧傻了。” …… 快过中午的时候,律凌天才提着外卖慢悠悠地回来,似乎特地给两人留了独处的空间 然而,用餐的时候,遇到了一个麻烦事。那就是,许安然的右手还伤着,律凌辰的右手也伤着,这可苦了律凌天,虽说,他本来是极度不愿意在律凌辰的房间里多呆上一秒钟的。 面对许安然的提议,律凌天一下沉了脸,抗议:“右手不行,可以用左手啊!” -本章完结- 077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许安然故意瞪他一眼,说:“你左手吃粥试试?” 律凌辰淡淡地看着两人斗嘴,没有说话。 律凌天悄悄扫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把许安然拉到一边,咬牙切齿:“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耍什么花样!能使枪的左手竟然还拿不了勺子么?” “一句话,喂,还是不喂?”许安然见他没有被绕进去,索性双手一摊。 “不喂!”开什么国际玩笑?这妮子是把他个大男人当保姆使了?又是跑腿又是喂饭的。 许安然也知道他肯定不会同意,便耸耸肩说:“那就不喂吧。” 这下,换律凌天有点儿反应不过来了。这妮子向来是得理不饶人,今天她这么好说话,不会是有诈吧? “咳,那啥……”律凌天干咳了一声后,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不会让大哥自己吃吧?” “不然呢?”许安然一副“你在说废话”的样子,理直气壮道:“你刚刚自己也说了,能使枪的左手还拿不了勺子吗?我的枪法是他教的,我可以,他也可以。再说了,我管完他的嘴巴了还要管我自己的,多麻烦啊。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可他是伤员!”律凌天急了。 “我不是伤员吗?”许安然笑得一脸无害,“这儿就只有你不是伤员。” “我……”律凌天无语了,索性摊手,不说话。 一直沉默的律凌辰开口了,低声道:“好了,凌天,你去忙自己的吧。” “哥……”律凌天还想说什么,被律凌辰一个眼神制止了。只好悻悻地推开门出去了。刚出门,他立马做松了口气状,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瞪了门一眼。 …… 房间里,律凌辰坐在沙发上,好笑地看着正在捣鼓餐盘餐具的许安然,问:“真打算让我自己吃?”问得那叫一个胸有成竹! 许安然看了他一眼,撇撇嘴,端着一小碗清粥默默地坐在了律凌辰身边。右手虽然还缠着纱布,但毕竟只是皮肉伤,比起枪伤算不得什么。她舀了一勺清粥后,凑到嘴边轻轻吹了下,递到律凌辰嘴边。 律凌辰含笑张开嘴,吃下一口粥,眼睛始终凝着许安然。 许安然被看得浑身有些不自在,可她现在又不能把碗一扔走人吧?只好硬着头皮一勺接一勺地喂进律凌辰嘴里。 喂他吃完大半碗清粥之后,许安然有些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自己舀了一勺送到嘴里,还没吞下去就撇起了嘴,问:“寡淡寡淡的,你怎么吃下去的?” “味觉恢复了,说明病确实好了。”律凌辰低笑道。 许安然索性把碗一放,不吃了。 “好了,多少吃点。”律凌辰见她耍起了小孩子脾气,赶忙哄劝。 “我要回上海。”许安然忽然说。 律凌辰左手舀了一碗粥后端在手里,笑问:“不在苏州玩几天?” “不玩。”许安然气鼓鼓地说,接过律凌辰手里的勺子吃了一口粥,略微艰难地吞下去之后,道:“我要回上海,把沈东驰的肉切成一块一块的,再用盐腌了!” -本章完结- 078对方要出手了 许安然没注意到,当她提到沈东驰的名字时,律凌辰的眸子黯了一下。 他不着痕迹地敛去了眸中的异样,问:“他怎么得罪你了?” 许安然冷哼了一声,却没有说话。毕竟在夜店被一个坐台小姐调戏还险些强吻的事情太丢人,她在律凌辰面前还是得保留一点儿面子不是? 不过,话说回来,沈东驰不是说尹思初要见她吗?怎么昨天晚上没看到她,反而在她约见的地方发生了枪击事件? “然然?”见她忽然神游,律凌辰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他说:“在我的面前不准想别人想得这么出神。” 不弹不要紧,一弹,许安然就发现了不对劲,瞪大了眸子指着他的手,语无伦次:“你、你的手……” * 时间倒回到昨天下午。 许安然醒来之前,律凌辰出去办了点事情。原本他是打算等许安然清醒过来的,可是他担心她怨他,毕竟他的所为真的让她伤心了,所以在确定她的高烧已经退下只是还在昏睡状态之后便出门了,哪知道,一回来,床空了。 当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她会不会因为生气离家出走了?于是,他立马打了电话给顾问,又打开电脑调监控录像和她的手机定位,花了些功夫确定了她的去向,便立刻开了车往苏州追去。 在监控录像中,他知道她是接了个电话才出去的,也知道给她打电话的是沈东驰。天知道他当时有多么心塞,这妮子高烧刚退,刚清醒过来,对方一个电话她就立马收拾收拾出门了。还大老远地从上海跑到了苏州,而且,当他发现许安然的手机定位在“七”夜店时,肺都差点气炸了。 说真的,要不是他当时察觉到了不对劲,说不定立刻就下车开枪崩了沈东驰的脑袋了。 他戴着墨镜的眼,很锋利地扫到了有几个人影鬼鬼祟祟地混进了夜店之中,消音枪被高端的墨镜识别,当时窜进他脑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对方要出手了! 于是,他忍住了立刻从下车的冲动,拨了个电话给律凌天,告诉了他他现在的位置,末了,补上了一句,该到时候了。 然后他又给顾问和江柠分别打了电话,做完这些事情,前后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他便看到有人仓皇地逃了出来。 于是,他再也坐不住,立刻下车逆着人流冲了进去,便看到了这样一幕—— 沈东驰将许安然扯进了怀中,而她先前站的地方有一颗子弹飞过。 天知道,当时他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接着他便扫到了对方的枪指向了自己。 按照他刚刚进来时听到了几声微弱的枪响与每声的间隔和方位,他判断对方不是冲着他来的,似乎也不是冲着沈东驰或者许安然来的,对方现在大概是有些急了才举着枪一通乱打,所以他一点也不担心对方的枪会打到自己。 只是他没想到,在枪响的那一瞬,原本被沈东驰钳在怀里的许安然竟然挣脱了他,扑向了自己,作势要为自己挡枪。那一瞬,他感觉自己的心都被填满,似乎要炸开一般。 -本章完结- 079孩子气的男人 有人说,如果一个男人在你面前表现得很成熟,那么他可能没有那么爱你。 如果一个男人在你面前展露了孩子气的一面,那么他一定很爱很爱你。 ———— …… “然后呢?”听完律凌辰简短的叙述之后,许安然大致知道了他昨晚上为什么会出现在夜店。想多昨天晚上是虚惊一场,她多少松了口气。但想到律凌辰这样的人竟然会假装受伤来博取同情?她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要颠覆了。 律凌辰抿着唇,俊脸上多少浮现了一丝尴尬。 “然后,你都看到了。”他力持镇定地将右手上的绷带拆了下来,露出了结实的胳膊。许安然不用凑近去看也知道,上面一丁点儿伤都没有。律凌辰这样力求完美的男人,是不允许自己身上留有疤痕的。即便意外留下了,他也会动消疤手术。 许安然看着律凌辰现在的表情,胸腔里的郁结一瞬间全都消散了,心情大好,却依旧憋笑板着脸问:“说,谁出的主意?” 律凌辰有些不自然地耸了下肩,撇清关系:“你知道我向来不擅长这种小把戏。” “啊,那就是律凌天了。”许安然笑米米地看着他,伸手在自己身上摸了摸,“手机落房间里了,你的借我一下。” 律凌辰扬了扬下巴,“在卧室。” 许安然便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进了卧室,而律凌辰坐在沙发上,始终含着笑看着她的背影。 她能如此待他,真好。 走到卧室之后,许安然很快便看到了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便走到床边拿起,解锁。 因为某些原因,一些号码并没有被保存在律凌辰的手机里。所以打开通话记录之后,一串一串的数字映入了眼帘后,许安然便傻眼了。 “怎么了?”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律凌辰倚着门,好笑地问了句。 “那个……”许安然有些尴尬地抓了抓头发,冲他扬了扬手机,“你过来。”话一出口,她立马咬唇,做懊恼状。她在说什么?让他过来?而不是她过去吗? 而律凌辰倒是没在意这些细节,勾着唇走上前,接过手机,“不记得凌天的号码?” 废话! 许安然在心里说,嘴上却恭维他:“我记忆力不如你。”这倒是大实话,律凌辰的记忆力极好,尤其对数字极其敏感。 “夸我的话可以说直接点。”律凌辰笑着,却将手机放到了一旁,“凌天这会儿应该在开车,还是别打了。” “开车?”许安然大脑一转,“他回上海了?” 律凌辰点头。 “我……”“靠”字差点脱口而出,许安然急忙刹住了车,一脸怨恨地说:“都你们!不然这时我也能回上海了。”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律凌辰看到她脸上似乎写着“我不想呆在苏州”几个字,不禁有些好笑地问:“苏州得罪你了?” 昨晚上的一幕又腾地从脑海里窜了出来,想到那女人的胸压在自己身上,吐了厚厚一层的红唇差点亲到自己,许安然只觉一阵反胃。 -本章完结- 080陪我睡一会儿 幸好今天没吃多少东西,想吐还吐不出来。只是这样一来,许安然想起了一些事情,赶紧要离开。 “去哪?”律凌辰问。 “我还是得拿自己手机。我得给沈东驰打个电话,那个天杀的把我拐到了这里,他得负全责!”许安然自顾自地走着,没注意到身后男人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前脚刚踏出房门,后脚她被感觉肩上用力,紧接着腰间一暖,身体一腾空,她整个人被横抱起来放在了床上。 准确一点,是“扔”。 “你……”许安然登时大脑有一点短路,不明所以地看着把她禁锢在床上的男人,吞了吞口水,脸颊绯红。 律凌辰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把她扔床上后就只抱着她,把她的头按在自己的颈窝之中,低声道:“把我说的话当耳边风?嗯?” “……什么话?” “在我面前不准想别人。”律凌辰意外地把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这在他的过去中是绝无仅有的。 许安然觉得,今天这个律凌辰让她太意外了。先是弄了一出拙劣的戏码骗取她的同情,现在又…… “喂。”许安然被他扣在怀中一动不敢动,论体力,她是绝对居于下风的,所以只能呈嘴上的能,“你在吃醋?”问出这个问题时,她感觉自己可能是前两天的高烧烧糊涂了。可是,她就是问了,还意外地很想听他的答案。 律凌辰没有说话,卧室里忽然安静了下来。静到只能听到两人呼吸教缠的声音和怦怦的心跳声。 见他许久没出声,许安然以为他睡着了,便想要起身,谁料律凌辰低喝了一声:“别乱动。” 然后,她就不争气地真不敢乱动了,撇撇嘴,试探地说:“要不……你先放开我?” “不放。”律凌辰说,手上的力还紧了紧,让她的身子更紧地贴到了他的身上,只有抵在他胸膛前的她的手,阻挡了两人更亲密的接触。 被他箍得有点儿喘不过气来,许安然便伸出小手指戳了戳他的胸膛,嘟囔道:“你别忘了,我才是病人,而且,做错事的是你,我唔唔……”没说完的话,全被律凌辰的唇给封住了。 他的唇有些冰凉,触及到她的之后便有些火热。连带的,两人教缠的呼吸也变得有些灼热起来。原本躺在她身侧的男人身躯压了上来,被她枕于头下的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引导她的手圈住了他的脖子。 很久后,他才放开她,呼吸有些急促,却没急于起身。他的鼻子几乎贴着她的脸颊,开口的时候热气扑到她的脸上,“然然,然然……”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只轻声唤她的名字。 唇上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又听到他如此低沉好听的嗓音在自己耳边回旋,许安然只觉得心口堵堵的,下意识地想要回应他的温柔,便开口轻声道:“嗯,我在。” 律凌辰睁开眼,与她清澈明亮的黑眸对视。和十二年前一样的眸,只一眼,他便沦陷。然而她眼底分明压住了恐惧的情绪,律凌辰眸底一暗,爱怜地伸出手轻抚了她的脸颊,他终是强压下了小腹的燥热,沙哑着声音道:“陪我睡一会儿吧。” -本章完结- 081很简单,杀人灭口 这世上恐怕少有男人像律凌辰这样,拥着心爱的人,却依旧坐怀不乱,没有做出出格的事情。可事实上,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 至少,在一些事情没有得到解决之前,他不能不顾她内心的恐惧而去满足自己的*。 他现在这样,已经算是给了她和自己最大程度的放纵了吧。所以,他不能再贪心了。 再者,他真的有些累了。前两天不眠不休地照顾着高烧的她,昨天又马不停蹄地开车从上海到了苏州,晚上又折腾了挺久没怎么睡。拥着她,虽然被浴火折腾得有些难受,但她身上独有的少女清香让他觉得格外安心,一来二去,他也竟真的入了眠。 而许安然在他怀中,由于昨晚上睡得太好,所以此时此刻是没有睡意的。而他的手臂紧紧圈着自己,像是梦中都生怕她逃了似的,她心生甜蜜,微微扬唇,也伸手揽住了他的腰,将头往他的颈窝处埋了埋,吸着他身上的味道,闭上眼。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当她主动地靠近男人的身体时,男人的薄唇微微上扬了一个好看的弧度,是幸福。 * 上海,灯火微阑,阴暗的室内,一女子被捆绑在椅子上,嘴巴和眼睛均被胶带封住。 她没有惊慌,没有挣扎,反而安静极了,只是小脸一阵惨白,身体也轻轻颤栗着。 一个穿着笔挺西装的男人倚在旁边的墙上,点了一只雪茄,小小的火光在这黑暗的地方格外显眼。轻吐了烟圈之后,男人说:“尹、思、初,好名字。” 是的,被绑在椅子上的人就是昨晚约见沈东驰和许安然的尹思初,她还是穿着昨天在夜店工作时穿的暴露衣装,在被绑架的过程中,由于挣扎,衣衫已经滑落了些许,露出了大半截惷光。 她没有办法说话,但,微急的喘息声出卖了她。 “害怕?”男人轻弹了下烟头,走上前,附身捏住她的胸前,毫不怜惜地挫揉着,“表子而已,还妄想着做游戏的参与者?不过你的手感还真不错,被那么多男人上过,还是软得可以滴出水来!” 尹思初此刻只能任他羞辱,连流泪的权利都被缠在眼睛上的胶带剥夺了。 电话响了,是男人的。他有些许留恋地放开了她,掏出手机,轻笑:“来了。”接通电话,那边传来了怒不可遏地吼声:“你到底想干什么!” 相比那边的愠怒,男人显得格外平静,他一边抚着尹思初的脸颊,一边轻声说:“很简单啊,杀人灭口。”尹思初的身体猛地一颤,身体很快又被男人纳入掌中。 “你收手吧!” 男人的眼中浮现了一丝阴鸷,他说:“劝我收手之前,你最好先管好你自己是否越了权。枪口都指向了自己的亲人么?我亲爱的弟弟!”合上电话,他把手机扔到了一边,大手沿着女人光滑的大腿一路内探,惊得女人的身体不停颤抖。 他毫不怜惜,在她耳边荡起魔鬼般的轻笑:“怨就怨你不配合。” -本章完结- 082只保留了一个房间 苏州。 床榻上依旧是温存的相拥画面,柔柔的晚霞映亮了卧室,营造了一副无比温暖唯美的画面。 却,殊不知,当事人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许安然窝在律凌辰怀里,虽然一动不动吧,但早已苏醒了的肚子折腾得她也已无睡意,可她又不能挣脱律凌辰的手臂起来去找吃的,只好默默地忍着,一边祈祷律凌辰快醒,一边起到肚子不要叫。 “咕——” 可惜天不遂人愿,肚子发出轻响声的时候,许安然恨不得在床上掏个洞把自己埋进去。她只得又暗自祈祷,律凌辰没有醒,没有听见,没有听见…… “饿了?” 头顶传来的低笑声彻底将许安然最后的颜面踩于地下,她懊恼不已,条件反射似的伸手捶打律凌辰的胸膛,说:“你试试一天就只喝点清粥?能不饿吗?” 律凌辰握住她的小手,笑容扩大,“事实上,我的确只喝了一点清粥,你喂的。” “那你不饿?”许安然自动忽略了他最后那三个字。 “我也已经要前胸贴后背了。”律凌辰坦言。 许安然“扑哧”一声笑出声来,“那你快起来,要不等下咱俩都该饿成扑克牌了。”说着她便试着从挣开律凌辰的怀抱。 然而,律凌辰却不买她的账,长臂一收将她圈得更紧,低声道:“再抱一会儿。” “你……”原来从他口中说出来这样的话,她听得耳根子都泛着暖,可奈何她这个人吧,向来看重“吃”,再者,现在肚子空空的,她着实不能安静下来享受他的温柔。 “那个……”默了半晌之后,许安然再度小心翼翼地开口,“你觉得……两张扑克牌这样抱着,不会很硌着么?” “什么?”律凌辰被她逗笑了,胸口缓缓起伏着,一手掰过她的脸,道:“你这身骨头确实有些硌,看来我以后得把你喂得胖胖的。”说完,他在她脸上亲了一下,便起身去了洗手间。 然后,许安然就愣神了。 以后? 还有,他刚刚又亲她…… 许安然有点搞不懂他们两人的关系了,从洛杉矶到上海,横跨了一个太平洋,他们两人的关系要不要飞跃得这么快? 正怔愣的时候,律凌辰已经从洗手间出来,见她呆呆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他就笑:“不是饿了吗?还不起来?” “啊?哦,就起。”许安然回过神,脸颊有些灼热,顺手理了理头发,“那个,我得回一下自己房间,我东西在那儿。你等我一下哈!”说完,她便飞溜一般地冲出了房间。她知道律凌辰是个时间观念格外强的人,虽说他现在和以前有一点点不一样吧,但是有些原则性的东西应该还是不会改变的。 可是,不出两分钟,她又悻悻跑回来说:“房间打不开,我得下楼去刷一下卡。” “哦,忘跟你说了。”律凌辰笑着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客厅,“凌天回上海了,我只有一张身份证,所以只保留了一个房间。” -本章完结- 083方向一开始就错了 许安然先是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向了客厅,自己本就不多的东西正安安静静地躺在沙发上。她怔愣了老半天,走到沙发前拿起上面放着的一个小纸袋,吞了吞口水:“我可不记得我有带换洗的衣服。” “哦,我收东西的时候顺便给你带了。”律凌辰说,“还有,你的眼罩。”因为他知道,她是个没有眼罩就睡不了觉的人。 “你还能未卜先知呢?”许安然看了他一眼,撇撇嘴。她实在想象不到律凌辰帮她收拾东西时的样子,外穿的倒也没什么,重点是……一些贴身的东西,他也…… “还不去换?不是饿了?”律凌辰笑。 “哦,去,马上去。”于是,许安然逃也似的跑到了浴室。 看着她的背影,律凌辰感觉心里满满的都是满足感。他的眸扫了一眼茶几上放着的她的手机,多了一分不明的深意。她刚刚可能是有些急,没有注意到,她的手机屏一直在闪。 走到沙发前坐下,他拿起她的手机,不断震动的手机震得他手心有些发麻,跳入眼睛的几个字让他唇角的笑意淡去。微微凝了下眸,他掐断了电话,将手机反放在茶几上,凝着浴室的门。 他究竟要怎么做,才能两全其美? * 上海。 电话被掐断的沈东驰眼中浮现出了一丝黯淡,随即又被很快敛起。他望向坐在对面的聂彻,问:“你真的决定了?” 聂彻看上去很是疲倦,眼中却无比坚定,他轻声“嗯”了一声后道:“是。” “枪击现场还没有去,你怎么这么轻易地下了定论?”沈东驰眯眼,“彻,这可不像你。” “或许,我们的方向从一开始就错了。”聂彻摊手道,“毕竟,凶手也可以打着‘画境’的幌子,杀了尹赫鲁蔓,再绑了尹思初。” “动机呢?” “如果顺着查下去的话,动机应该很快就会了了。”聂彻说。 * 虽然说许安然呆在苏州的第一晚不是那么美丽,但是既然到了一个地方,那么她一定要吃遍这儿的美食。 所以,换了衣服出门后,她死活不肯打车去市区找一家高级餐厅吃,非得听从了当地人的话,跑来了能吃遍苏州小吃的一条街——山塘街。 苏州本也是地道的江南水乡,可近年来经济发展,许多有着当地特色的古镇都渐渐变得商业化。不过,许安然倒也不太在意这些,一来她对这些文化底蕴一概不通,二来她的主要目的是填饱肚子。 苏州这座城是属于慢节奏的,哪怕到了晚上,街道上依旧川流不息。比起车子,更多的是人,摩肩接踵的人群。 而许安然显然没有见过这样饱含着江南特色文化底蕴的地方,也没有接触过如此多的原住民,更重要的是,没有吃过这儿的美食。所以,一走进山塘街,她整个人就跟打了鸡血似的。 比起许安然的“上蹿下跳”,律凌辰的步伐沉稳许多,为了避免她被人流挤走,他伸出大掌将她的小手纳入手中。但仍然有好几次,他付完账拿着东西转身,许安然已经奔进了人流之中,让他好生无奈。 -本章完结- 084亲戚来访 幸福无非六个字:我在闹,你在笑。 ———— 从主食到饭后甜点,许安然真没亏待自己一分一毫。先是去了一家老字号吃了生煎、汤包还有小馄饨,然后又跑遍了整个街,搜罗了各种糕点,什么梅花糕啊、海棠糕,见到卖相不错的她就买,一个晚上下来,律凌辰一手已经提得满当当,另一只手还要空出来牵着她,以防她到处乱跑。 走到一座石桥上的时候,一直跟猴子似的不停闹腾的许安然终于靠在石栏杆上歇了歇脚。 律凌辰松开了手,轻捋了她的发丝,笑:“体力还不错。” 许安然一听他夸她,一下子美了,刚要站直了身子装一装样子的时候,忽然感觉身下涌来一股异样,紧跟着小腹传来了熟悉的疼痛感。 呃…… 许安然脸色一变,也不敢站直了,弯着腰抓住律凌辰的胳膊,问:“今天多少号啦?” “26了,怎么了?”律凌辰没多想什么,淡淡地回答。 而许安然的脸却越发难看了,肚子也越来越疼,她的腰身边弯得更厉害,上半身的重量近乎全挂在了律凌辰的胳膊上。 律凌辰这才猛然发觉她的不对劲,急忙用手扶住她,“怎么了?肚子疼?” 许安然无力地点点头。 律凌辰二话没说,将手里提着的东西搁在脚边的青石地板上,将许安然横抱着就往回走。 “诶!你干嘛扔了?”许安然此刻脑中竟然不是想着这个举动在大庭广众之下有多么丢人,反而惦记着被律凌辰“抛弃”了的各种糕点。那可是她跑完了一整条街买来的! “闭嘴!”律凌辰低喝,看着她疼得有些发白的小脸,眼里尽是心疼和自责。他以为她是因为小吃吃多吃杂了在闹肚子。 “你……”许安然虽然肚子疼着,可大脑依旧转得飞快,立马反应过来律凌辰可能误会了,便说:“那个……我不是因为吃坏肚子了。” “嗯?” “我、我是……”许安然的脸顿时通红,声音也小如蚊蚁,“生理期来了……” 律凌辰便猛地停住了脚步,用一种她觉得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许安然觉得尴尬极了,便慌乱地动了动身子,想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快放我下来,不然该把你衣服弄脏了。”她还记得她欠他一件私人订制的白衬衣,他现在虽然穿的是休闲装吧,但如果真要她赔的话,那也是不小的一笔了。 好一会儿后,律凌辰才有了反应,“放你下来?”她喜欢穿浅色,所以她现在身上的裤子是米黄色的,指不定被血染成什么样了。 许安然本来没想那么多,被他这么一问,她的脸更红更尴尬了。这下好了,让他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而且啊,重点是,她好像没有准备卫生棉…… “那个……”许安然小心地将手抵着他的胸膛,红着脸说:“那个,我、我没有准备卫生棉,所以……” 律凌辰算是无语了,看了她一眼后,抱着她加快了回去的步伐。 -本章完结- 085先等你回来 然而,苏州什么都好,就是晚上这个点儿加上这个地儿不容易打到车。许安然肚子实在疼得厉害,小脸儿一抽一抽的,律凌辰只好就近找了家客栈暂时歇脚。 客栈多是当地居民经营的,规模大小自然是比不上市中心那些高档的酒店,但却格外温馨,更有家的味道。当然,现在许安然和律凌辰两个人都没闲心去感受这些,只觉得客栈倒还挺干净,便匆匆入住。 一进房间门,许安然立马从律凌辰身上跳了下来,捂着血红了的小屁屁奔进厕所,锁门。好一会儿后,她才憋着红红的脸蛋打开门,只露出个脑袋,忐忑地问:“你、你衣服上没弄到吧?” “没。”律凌辰答道,又看了下腕表,说:“你在这儿呆着,哪儿都不要去。”说完,他便又出了门。 “喂!你去哪儿啊?” “给你买女生用品。” “哦……”许安然愣了一下,他?买女生用品?不过她现在来不及脑补律凌辰站在一排排卫生棉前时的画面了,急急喊道:“喂!你认得品牌和……尺码吗……”可惜,她还没喊完,门便“砰”的一声被关上了。 许安然已经疼得不行了,刚刚那几大声说的话更是把她的力气抽空了似的。她哈着腰捂着肚子重新坐回马桶上,疼得额角冒汗。她体寒,除了怕冷之外,每个月的这段时期就像是能要了她的命似的。哼哼唧唧了老半天之后,她实在受不了,便拿出了手机试图转移注意力。 一打开,我天!未接来电43个!全是沈东驰的。她感觉背脊凉飕飕的,似乎都能想象沈东驰恨不得拿刀剁了她的场景,吞了吞口水,她回拨了过去。 那边接得很快,但却一直没说话,这弄得许安然有几分尴尬了。每次和他打电话,都是他率先炮弹攻击,然后她再反击的。现在他竟然沉默了。 “那个……不好意思啊,我……”许安然忽然觉得自己大脑有些短路,果然女生在生理期的时候会变笨吗?等等,不对啊!白天的时候她不是还说要找他算账?为什么反而现在却…… “安然。”意外的,那边开了口,语气不像是以前的吊儿郎当,反而多了几分严肃,“尹思初被绑架了。” “什么?”许安然大脑一懵,“是昨天开枪的人绑架的吗?” “嗯。”沈东驰说,“尹赫的案子已经结了,我怀疑是有人不想节外生枝。” “你的意思是,尹思初知道一些有价值的线索,然后有人要杀人灭口?”许安然的大脑跟上了节奏,肚子的疼也被忽略了几分,“你现在在上海吗?有什么进展吗?我还在苏州,我可以去现场再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我——” “安然!”那边低声打断了她,“夜店已经开始正常经营了,现场差不多都清理干净了,找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来。这样,先等你回来,回来了我们再商量。” -本章完结- 086你脸上有两个字 合上电话后,又约摸过了二十分钟的样子,房间的门被打开,紧接着就是敲洗手间门的声音。 “等一下。”许安然有些无力地坐直了身子,又站起来打开了卧室的门。律凌辰将一大包东西塞给她,她先是一愣,眼睛随便一扫,顿时惊呆了! 这、这……他是去打劫了超市吗?她所知道的六七个牌子的卫生棉全被他给买了回来,日用、夜用也齐全了不说,他还买了安全裤…… 呃…… “赶紧换上吧,里面有干净的衣服,先凑合。”律凌辰说,用顺手给她带上了门,几步走到沙发上坐下。一来他腿长,二来房间小,所以,真的只有几步。 坐到沙发上的律凌辰似乎还没从刚才在便利商店时遭遇的尴尬情景中回过神来。伸手扒了扒自己的头发,又搓了搓脸。今晚,他算是长见识了。 不一会儿,洗手间的门打开,许安然捂着肚子哈着腰走了出来,律凌辰赶紧上前又将她打横一抱,双双坐在了沙发上。呃,事实上是他坐在了不大的沙发椅上,许安然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还很疼吗?”律凌辰看着她痛苦得扭曲的小脸,心疼地问。 许安然“嗯”了一声,整个人都绵软在律凌辰的身上,哼哼唧唧地就是不说一句完整的话。她双手交叉捂着小腹,试图缓解痛楚。 轻叹了口气后,律凌辰伸出大掌覆上她的手。他的掌心格外的温暖,隔着自己的小手,那热意似乎一下子就传到了小腹上。她便下意识地抽出了手,律凌辰的掌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她的小腹上,令她敏感地缩了一下肚子。 他略微笨拙却极度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小腹,打着圈儿给她按摩。意外的,本来极度敏感的地方,许安然却没有再感觉到异样,相反,肚子的疼痛还真有所缓解。 她呆愣地看着他认真的模样,事实上,他认真的样子她明里暗里不知道看过多少次了,可是她是头一次见到,他认真地为一个人揉肚子,而且,是女人。 见她毫不避讳、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律凌辰笑,问她,“我脸上有东西?” “有啊。”许安然不知怎的想到了洗手间那一大袋卫生棉,便开始脑补起了他去买时候的画面,眼睛骨碌一转,道:“你脸上有两个字,尴、尬!” 这么一说,律凌辰的手便微僵了一下,脸上还真闪过了几分不自然。 见状,许安然便得逞地笑出了声,肚子便也跟着扯得疼,疼得她倒抽了一口凉气。 “不准笑了。”律凌辰低声道。 许安然便咬着唇憋着笑,肩膀一颤一颤的。可她一看到他现在认真的模样,就会想到他在买女生用品时的尴尬场景,忍不住“扑哧”一声。 律凌辰的脸便沉了下来,但他又担心自己的严肃会让许安然又开始有所拘束,便松了松棱角,伸手轻轻捏了一下她的鼻子,道:“看来你已经不疼了。” -本章完结- 087你是不是在吃醋 一听这话,许安然立马敛起笑意,做痛苦状,“疼!快疼死了!你继续揉嘛,一停下来就疼。”她又耍起了无赖。 而面对她的“压榨”,律凌辰也乐在其中,手虽然继续着,嘴上却说:“演技不错。” “当然了,要不你和二哥都来跟着我学学?就你们那演技,啧啧,连我都骗不过。”许安然心情美丽了,又开始逞嘴上功夫了。 律凌辰倒也配合她,“行啊,要不来个拜师仪式?” “嗯,我还没说要收你们做徒弟。” “那敢问前辈,要怎么才会收呢?” “高兴了就收,不高兴免谈。”许安然故意端出了架子,美滋滋地道。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律凌辰从来没有和她斗过嘴,她自诩为一流的嘴上功夫,可得趁着他现在心情不错好好地让他领教一下。 律凌辰就笑,哪有她这样收徒的?但他还是很是配合地问:“那你现在高兴吗?” “嗯……还凑合。”许安然说,实际上心里已经乐开花了。 律凌辰也没再多问,他看得出来,她现在心情很不错,连带的,他的唇角也染上了笑意。 “不过……”她话锋一转,“我得问你几个问题,答得好我就收你做徒弟。” 律凌辰无语了,没想到她还真跟他较起了真。但转念一想,她要问的问题肯定没那么简单,便定了定神,道:“你问。” “你刚刚去超市买卫生棉的时候,周围人多吗?她们怎么看的你?是不是也憋着笑啊?”许安然的眼里明显噙着一抹狡黠。 律凌辰原本已经做好她会问一些严肃问题的准备,甚至都准备向她坦言,不料她却一本正经地问出了这么个问题,着实地把他噎了一下。 “回答啊。”许安然催他。 律凌辰看了她一眼,甩了甩有些发酸的手,又继续给她揉,说:“跳过,不予回答。” 许安然就抗议:“多么实际的问题啊!干嘛不予回答?” 律凌辰干脆不说话。说实在的,他实在不想去回忆他一个大男人去超市买卫生棉的经历! 许安然只好悻悻,“那我换个问题。”想了一想后,她又坏笑:“下午我问的那个,你没回答的。” “什么?” “你是不是吃醋呀?”许安然凑近他,笑米米地问。 “……”律凌辰真想知道她的脑袋是怎么组成的,思维跳跃得都有点不符合逻辑了。 见他又不回答,许安然只好做放弃状,道:“那再换个吧,你知道昨天要见我的那个人是尹思初吗?听说,她昨晚被绑架了。” 然而,律凌辰的重点并不是她说的“尹思初被绑架”这件事情上,而是…… “你怎么知道的?”他眯眼,“你给沈东驰打了电话?”他还记得下午掐掉了好几个沈东驰的电话,索性把她的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 “咦,原来你早就知道。”不过,许安然的重点暂时也没放在绑架案件上,又笑着把脸凑了上去,“那你说,你是不是在吃醋?” -本章完结- 088恼羞成怒 律凌辰彻底无语了,覆在她小腹上的手僵了僵,嘴角抽搐道:“小妮子,你这样很没良心知道吗?” “良心又不能当饭吃。”许安然知道他在说她不关心被绑架人的安危,“而且啊,救人是聂彻的事,破案才是我的事。” 律凌辰无奈叹息,顺手赏了她一个爆粟,说:“睡觉吧你。” 许安然揉着额头撇撇嘴,任由他把她抱放在床上,惊觉不太对劲之后便问:“等等!你还在这儿干嘛?”她看到律凌辰换上了客栈里的家居拖鞋,眼睛瞪得老大。 “能干嘛?睡觉啊。”律凌辰笑着走到床边坐下。 许安然有些紧张地咽了下口水,手执起被子盖了自己的半天脸,艰难开口:“你、你睡这儿?”开什么国际玩笑?这可是单人间!床的大小还不够她一个人翻来覆去的了。 律凌辰就看着她,故意为难道:“老板娘说,现在是旅游旺季,房间不够。” “什么破把戏?驳回!”许安然一眼看穿了他的存心戏弄。 “那你让我睡哪儿?沙发,还是地板?” “刚刚天还没黑的时候不是看到一条青石路吗?人也不多,猫都睡上面,你也能……”许安然很认真地回答,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做痛哭状,把律凌辰吓了一跳,赶紧安慰她:“我跟你开玩笑呢,我睡隔壁。” 岂料,许安然突然把盖在脸上的被子掀开,哀嚎:“你赔我的梅花糕!” 律凌辰愕然,“什么?” “你把我的梅花糕扔掉了!呜呜……”许安然捂着脸,痛心疾首,就像是丢了好几百万似的。 律凌辰哭笑不得,但现在天色又晚了,只得先安抚她。他轻拍她的头,像哄孩子似的轻声劝道:“先好好休息,明天我再去给你买。” 话一出口,许安然却更不干了,“那我本来可以吃两份的,都怪你!” “好好好,我明天给你买两份,可以了吧?” “那我本来可以吃三份!” “买三份。” “那我本来可以吃四份!” “……”律凌辰知道她存心跟他斗嘴,索性压下脸,堵住她的嘴再说。 “唔——”许安然拍打着他的肩膀,律凌辰才放开她,似威胁:“你再说?” “你、你恼羞成怒!”许安然涨红了脸,他怎么最近老强吻她? “你强词夺理。” “你——” 许安然一口气差点没顺过来,索性一噘嘴,翻个身,背对着律凌辰,拿被子盖住了自己的大半个脑袋,没好气地说:“睡觉!”太不公平了吧?他说她不赢就来硬的,她一打不过他,二打不了他,能怎么办? 律凌辰也不为难她了,只伸手把她的头从被子里解救出来,轻柔道:“睡觉不要蒙着被子。” 许安然安静下来了,心怦怦直跳,不知是因为他的这个动作还是她接下来打算说的话。 她偏过头,脸颊绯红,咬唇小声地说:“那个……你能等我睡着了再去隔壁吗?我没戴眼罩,会睡不好。” -本章完结- 089把你娶回家 没了眼罩,天边刚透出一点儿光时,许安然便醒了过来,再也睡不着。睁开眼,她发现房间里的窗帘实际上是紧闭着的,但还没到一丝光都透不进来的程度。想来是律凌辰刻意为之,许安然的心里便泛起了暖。 昨天,他一直守在床边,直到她睡着。 事实上,现在她有点儿弄不清两人的关系了。她爱他,这件事情从来都不是秘密,除了有时在他面前会有些藏着掖着。但自从回了上海,她似乎坦然面对了。爱一个人,沉默也不是办法,还是让他知道的好。 那么,他这些日子对她的好,算不算得上是对她的爱的回应呢?她不知道,也不想去深究了,只要能留在他身边,哪怕像现在这个样子也好。 起了床准备去洗漱,许安然眼尖的发现,桌子上放了许多不明物体。她有几分奇怪地凑上去看,发现,竟然是昨天被律凌辰抛弃了的梅花糕。 这让她心里的某一处特别柔软,刚睁开的眼睛瞬间明亮了起来。 这时,房间的门推开,一股子有些奇怪的味道飘了进来。许安然便伸出手在鼻子前扇了扇,看向走进来的律凌辰,又看到他手里端着的不明物体后,好看的黛眉轻轻觑起,“什么东西?”不过,她更好奇的是,律凌辰这么一个有深度洁癖的人,竟然会亲自端来这么难闻的东西。 “当归煮蛋。客栈老板娘说,吃了能缓解疼痛。”律凌辰说着,将手中的小瓷碗放在许安然面前的桌子上,甩了甩有些发酸的右手。 许安然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便问:“手还酸呢?”她知道他昨天给她揉肚子揉了挺久的,心里满满都是感动,脸上也不由得浮起了两朵小红云。 律凌辰没回答她,随便敷衍了两句就说:“去洗漱,然后把这吃了,再回酒店。” 许安然撇撇嘴,“哦”了一声,就奔进了浴室。事实上,她脑子在想,要怎么才能不吃那碗黑乎乎的、有着中药味的蛋。 律凌辰坐在沙发上,揉着右手腕,唇边浮现了淡淡的笑容。她昨天没有戴眼罩,他便用他的大掌帮她遮去了光,直到她沉沉地睡去,他才小心翼翼地挪开了手,又在她脸颊上印了一吻,回了隔壁的房间。 …… 在关乎身体安危这件事情上,许安然铁定拗不过律凌辰,虽然她为了不喝中药使出了十八般武艺,最终却还是被律凌辰强行灌了下去。 当归味苦,所以老板娘在煮的时候在里面放了不少红糖和红枣,都有补血的功能。虽然许安然实在是不愿吃,但想到这个未曾谋面的老板娘竟如此贴心,她心里依然满满的都是感动。 收拾得差不多了之后,律凌辰和许安然便准备离开客栈了。退房的时候,客栈老板娘看了许安然一眼,语重心长道:“小姑娘啊,肚子还疼吗?回去后用点中药泡脚,多调理调理。这身子啊是一辈子的事儿,你身子调理好了,你男朋友也不用操心了,专专心工作,然后把你娶回家……” -本章完结- 090早过门了吧 老板娘是个快五十岁的中年人了,眉和目善的,说起话来倒也不会让人嫌烦。前半段许安然是受听了,心里还满满都是感动,后半句却是让她的脸“唰”地一下通红。 “那个……”见老板娘越扯越远,许安然忍不住小心地打断,“那个,老板娘,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 “哪样?”老板娘也没有恼,一边办理着简单的手续,一边道:“不是男女朋友?哎呀,瞧我,老糊涂了。早过门了吧?要不说,现在哪还有男朋友又是买卫生棉又是熬当归蛋地照顾女朋友呢?哎呀,小姑娘,你可福气了!” 许安然的脸已经红成了猪肝色,刚想开口再解释,律凌辰却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轻言:“谢谢您。”说完,他竟朝着老板娘微微鞠了一躬,拉着许安然的手便离开了。 …… “你为什么不解释?”走出了好一段路,许安然脸上可疑的红晕还没有消去,在这个静谧的清晨,格外地诱人。 律凌辰凝着她,忍不住伸手轻抚她的脸蛋,说:“她没有恶意,误会也就误会了。”而且,是迟早的事情。他在心里补了一句。 许安然撇撇嘴,许是没有听到想要听到的答案,咬了咬唇后,大胆开口:“那,你觉得我们俩现在这样,算是个什么关系?”她很想听到律凌辰的回答,很想,听到他能够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 轻抚她脸颊的手微微一僵,随即唇角勾起笑意,“你希望我们是什么样的关系?” 这…… 许安然的脸又是一阵红,有几分尴尬地咳了几声,嘀咕道:“这你让我怎么说……”她当然希望他们能是恋人关系了,但,她希望是,就能是吗? 她没忘,他们之间还横着一个人,一个和她长得极其相似的人。虽然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多半不愿去想,可那个人,她的小妈妈,她的死,就像一根刺一样扎在她的心底。她如果真的和他在一起了,那根刺不拔掉,她迟早会百孔千疮。 只是,律凌辰又何尝不懂?所以,至少现在,他还不能给她满意的回答。 “然然。”他轻声唤她,指肚轻轻摩挲着她的皮肤,一股子情愫在心底漾开。见她抬头,他便笑,低低地道:“然然,现在还不能。” “为什么?” 他低笑:“因为今天,是中元节。” “嗯?”许安然毕竟自八岁起便在国外,对中国一些传统的节日一概不熟悉。中元节,她听说过,但具体是个怎样的节日,她不懂。 “中元节,是俗称的鬼节。”律凌辰笑着解释,“中国民间相传这一点,鬼门会大开,是个不算太吉利的日子。” 许安然就撇嘴,小声嘀咕:“什么鬼啊?有本事出来,破坏本小姐的好事,看我不揍死你。” 这话自然入了律凌辰的耳,他没说话,只凝着她,宠溺地笑。然后,他牵过她的手,走上此刻还算静谧的青石路。 “不过……”许安然咬了咬唇,小心翼翼地问:“你,能放得下她吗?” -本章完结- 091对不起,是我不该问 律凌辰的脚步一滞,握着许安然的手也微僵了一下。 许安然明显地感觉到了,心口划过了一丝疼,眸中的失落很快被敛起。她深吸了一口气,说:“对不起,是我不该问。” “然然……”律凌辰转过身,看着她的眼里充满了怜惜。他知道她是误会了,想解释却不知从何而起,最终,只得低叹:“然然,时至今日,只你一人能让我这么上心。” 许安然猛地抬头,良久后才问:“真的?” “真的。”律凌辰认真地说。他不是一个善于表达的人,以前他都不以为意,但是现在,他恨自己不能将心中所想表达清楚。 他牵着她的手紧了紧,将她的身体往前微微一带,让她离自己更近,他低声说:“然然,不要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 许安然看着他的瞳仁中映着的那个小小的自己,又听得他的这番话,他说话间的热气扑到了她的脸上,与清晨的雾气教缠在一起,令她心房一颤。 她轻轻点头,凝着他的眼终于又融进了笑意。他动容,微微低下头想要去捕获她的唇。 许安然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不由得攥紧。而律凌辰似乎也有些紧张,她感觉到他握着她的那只手的手心也冒着汗,有些湿热,却让她心底都泛着暖。 就在两唇即将相贴的时候,手机铃声却不合时宜地响了。它喧嚣着,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 上海,繁忙依旧。 精神疗养院,借以着办案的身份,许安然得以进入,并与顾问汇合。见他眉间有一丝凝重,许安然的黛眉也微微觑起,口罩遮去了她大半边脸,露出的眼中尽显严肃。 “确定是自杀,现场没有他杀的痕迹。听照顾她的小姑娘说,她死之前提到了你的名字。”顾问压低了嗓音道。 拒那个小姑娘说,那天鲁蔓表现得异常安静,从起床、洗漱到吃饭,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到了下午的时候,她突然抓住那姑娘的手,把那姑娘吓了一跳。 鲁蔓问,许安然是很厉害的侦探吗?还有那天和她一起来的男人是不是也都很厉害? 当时那姑娘也不知道她是否是清醒的,以为她只是担心他们能否查明真凶让自己的丈夫死而瞑目,到底,一日夫妻百日恩。于是她就安慰她,他们一定能查出凶手的。 然后,鲁蔓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的情绪,安静地午睡了。 所以,那姑娘也没有察觉,鲁蔓不知道什么时候服了毒,留了遗书,坦诚了罪状,就再也没有醒来。 趁着说话的时间,许安然和顾问已经来到了鲁蔓服毒死亡的房间。她是在床上服毒,尸体自然已经被法医组带走检验,再者便是遗书被专案组带走,其余的皆被保留到了现场。 “可能这两天你在外面没有得到消息。”顾问看了她一眼,“聂彻已经提出并案调查,将尹赫的案子翻了出来。不过,是内部消息。” -本章完结- 092不止有宋氏 “并案?”许安然觑眉,“关于尹赫的案子,宋氏打压得那么紧,他不是已经被迫放弃了吗?现在刚结案,他不但翻案,还并案?” “是,但是是秘密调查,不归警方管辖。”顾问说,“表面上,他已经放弃了所有和这个案子有关的调查。事实上,他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宋氏可不是吃素的,他这样做,不是摆明了立场要和宋氏对着干?” 顾问沉思了一会儿后,低声道:“事实上,压下案子的,不止有宋氏。” 许安然面色一凝。 此刻正值下午两点,清晨,在苏州山塘街的小巷道上,律凌辰接到了顾问打来的电话,便带着她赶回了上海。尹思初被绑架一案,他也算得上是目击证人,要配合警方的调查。再者就是,不利于宋氏的舆论一波接着一波,已经超出了他原本设定的范围,而律氏早先提出和宋氏的合作虽然没有得到宋氏的正式回应,但宋氏金融不稳,连带着澳大利亚原属于律氏的产业链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许安然在偌大的卧室内转悠,眼睛不放过丝毫可疑的蛛丝马迹。手轻轻拉过窗前的窗帘时,她将手搭在了窗台上,眼睛却瞥见了不知何处飘来的不明物体,黄色的,树叶般大小,不多,而且,空气中还传来了一丝火烤的味道。 “那是什么?”许安然扶着窗,努力把身子往前探。 顾问也走上前,看了一眼后道:“哦,听说这儿有一个病人死过孩子,每年中元节都会烧纸钱给她的孩子。原本院方是明令禁止的,可大概是看那人太可怜,这么多年也没见她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只交代工作人员注意千万看着她,不要不小心纵了火。”还有一点他没说,就是那个病人中元节的时候会唱歌。他生怕那病人这个时候唱歌不小心刺激到了许安然。 听及后,许安然微怔了一下,随即抽回了手,淡淡地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她顺手又拉上了窗帘,问:“你刚刚说,压下案子的,不止有宋氏。” “对,还有聂氏。” “聂氏?” “聂氏的掌权人是聂彻的大哥,聂家的长子,聂湃。” 手松开了窗帘,而原本被拽住的地方,却有了一丝很淡的灰色痕迹。许安然眼尖地发现了,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手。她戴着白色的手套,此刻中指和食指的指腹处都沾上了灰尘。 不,不是灰尘。 她轻轻碾磨了一下,那印迹在白色手套上便格外明显。 “炭灰?”她微微一愣,随即看向刚刚手抚摸过的地方,方才她没注意到,白色瓷铺的窗台上的确覆上了一层极浅的炭灰。于是她便问:“你刚刚说的那个病人,她住哪儿?” “快到后山的位置,很偏。”顾问说。 她又从衣服上寻了一根线头,拔出来些许,伸手到窗外。有微风,许安然看着线头飘的方向,心中了然,也没说话,径自走出了房间。 -本章完结- 093天堂,多乐 她下楼来到了外面,站在刚刚站过的窗外。底下是花坛,种了大片的植物,她根据刚刚的风向朝着左边走了一点,伸手抚摸了一下最表面一层的树叶,再一看手,灰的。 “照顾她的那个小姑娘是什么人啊?”许安然问。 顾问知道她肯定是发现了什么,就说:“听他们都叫她小琪,才不到二十岁。” “奇怪,她会画画?”许安然说,“还是,鲁蔓会画画?而且,还是素描画?”她说的每一句都是问句,又不像是问句。 “素描画?”顾问看到许安然手套上灰了一片,蓝色的眸微眯,又顺着看向之前飘纸钱的方向,联想到她刚刚举动,大概,她已经排除了是后山飘过来的燃烧后的尘。第一,燃烧残留物不可能飘得到这里,根据风向还有两幢楼的位置可以判断。第二,和她的专业有关,铅笔灰和燃烧残留物留下的痕迹是有差别的。 “走吧,去找聂彻。”许安然说着,便要往外走。如果现场有什么可疑物件,要么是被他拿走了,要么是被警方拿走了。反正不管是他还是警方,找他就对了。 许安然这样想着,走出一段距离后,见顾问没有跟上,就回头看他。这时空中又飘了几片烧过的纸钱,夹着几片白纸碎片。本着好奇心,许安然小跑了几步拾起那几片被烧碎的白纸,一看,竟像是一封被烧毁了的信。她将碎纸片一拼,上面隐约出现了几个字—— 天堂,多乐。 *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许安然和顾问才从精神疗养院出来。此时许安然的脸色已经有些难看了,生理期第二天正是量多体虚的时候,她先是马不停蹄地从苏州赶回了上海,又在现场和工作室来回奔波,原本被痛经折磨得半死的她现在面色已是苍白。 顾问自然看在了眼里,担心地说:“要不你还是先回去吧。” 许安然略微无力地摇了摇头,半哈着腰道:“我觉得这个案子太蹊跷了……”她的腰弯得越来越厉害,几乎要挂在顾问身上才能勉强站稳。 “喂,你还是别逞能了吧?”顾问小心地扶着许安然,蓝眸里染上了一丝莫须有的无奈。要是被律凌辰看到,他恐怕要被炒鱿鱼了吧? 走出精神疗养院一段距离后,顾问才去附近的停车场取车。这时有一辆车开过来在许安然的面前停下,副驾驶的车门打开,是伊莱管家。 “安然小姐。”伊莱上前扶住撑着膝盖一脸痛苦的许安然。 汗水已经顺着许安然的脸颊流下来了,她听到熟悉的声音后心底有一瞬的欣喜,便抬头,身体也顺着那股力道站了起来,可是却在看到空空的车后座之后略微有些失落。 伊莱好似看穿了她的心思似的,棱角柔和了些许,道:“大少爷还有事情处理,但他会尽早回家。他吩咐我说,要接安然小姐回家一起吃晚饭。” “那Vico……” “大少爷已经和他通过电话,他有别的事情要去处理。”伊莱说。 -本章完结- 094做噩梦了 回到律家之后,许安然便像一只累死了的狗瘫在了卧室的床上,额前的发已被汗水打湿。她捂着肚子,痛苦地申银着。 闭着眼,她脑中开始回放在精神疗养院看到的每一幕。虽然她身体抱恙不能全程参与案件的调查,但是,她能凭借自己的记忆去寻得一些蛛丝马迹。虽然她常常自称是个半吊子侦探,但事实上,她还是有真才实学的。 印象犹为深刻的,就是窗台外以及楼下花坛树叶上的那一层薄薄的铅笔灰。若是其他案子,她可能不会想透为什么会在案发现场有铅笔灰的存在,但既然确定了与“画境”案件有关,那么可以肯定的便是,短期内会寻到一幅画和这个案子有脱不开的关系。 她不由得想到了第一幅画,眉心渐渐皱紧。第一幅是油画,莫非第二幅会是素描吗?难道第二幅画是在房间里画的? 渐渐的,她竟感觉自己的逻辑不是那么清晰了,腹部上的疼痛感也淡了几分。许安然的呼吸渐渐平稳,只是脑中依旧播放着一些零碎的画面。 黄色的纸钱在窗外飘过,空气中浮过一丝燃烧过的味道…… 被烧成碎片了的信纸随风散落,拼凑在一起隐约浮现的四个字…… 天堂,多乐…… 紧跟着,又有一阵音乐响起,那么清晰地在脑海里。闭着眼的许安然双眉猛然皱紧,原本捂着肚子的手不由得环住了自己的身体。 “我的宝贝、宝贝 给你一点甜甜 让你今夜很好眠 我的小鬼、小鬼 逗逗你的眉眼 让你喜欢这世界……” 躺在床上的人紧闭着眼,额前的发以及枕头已被汗水打湿,脸颊上也沾满了略微浑浊的液体,不知那究竟是汗,还是泪。 可是奇怪的,她明明害怕着,却依旧没有醒过来。 她梦到自己仍然站在精神疗养院内,正在拼凑那随风飘来的碎片。她孤身一人,当在地面上拼凑那碎片的时候,她却似乎看不清上面写的字。 本着好奇心,她想要凑近去看,却不料一阵风吹过,才拼凑整齐的碎片再一次被吹散,她伸手想要去抓,这时忽然飘来了熟悉的歌声,令她双瞳一滞。 “我的宝贝、宝贝……” 她感觉声音来自背后,便猛地转头,却看到隐在半山的那幢别墅中,好似坐着一个穿白衣的女人。那女人一头散落的长发,遮去了她的大半边脸。她看不清她的模样,却听到她的声音,仿佛也自风中而来。 “我的宝贝、宝贝……” …… “然然?然然?”温暖的大手抚去她脸上的汗与泪,轻声的呼唤将她从梦境中带了出来。她睁开眼,眸中还有晶莹,却依旧盖不去瞳仁中的茫然与痛楚。 床边男人的黑眸也划过了一抹痛,他轻声问:“做噩梦了?”他刚回来不久,听到下人说她早早回来便呆在卧室里不曾出来。他想她大概是身体不大舒服在房间休息,却不想推门进来竟看到这样一幕。 床榻上的人儿蜷着身体瑟瑟发抖,脸上挂着晶莹,双眸紧闭。然而让律凌辰身体微震的原因却是,她没有戴眼罩,却依旧进入了昏睡状态! -本章完结- 095以后会经常的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心里萌生时,律凌辰感觉自己的背脊都泛着凉。他便赶紧伸出手去感受她的体温,还好,不是很烫也不是很凉。他便轻声唤她,还好,她很快便睁开了眼睛。 许安然的意识依旧有些朦胧,隔着水雾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他的眸好黑好黑,像是宇宙中的黑洞,要把靠近它的一切都吸附进去,她也不例外地被吸了进去。她伸出手,想去触碰那双黑瞳,双眸里尽是茫然。 面对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律凌辰的身体微僵了一下,随即任由着她的小手轻抚上他的眉、他的眼,然后顺着他的脸颊轻轻勾勒着他面部的棱角。温柔的触感让他的心里腾起了一股难言的情愫,喉咙有些干涩,喉结也上下滚动了一下。 “然然?”该死的小妖精,她知道她自己在做什么吗? “你……”许安然微微扬起了头,一只手支撑着自己的身子,一只手仍旧不安分地轻抚着律凌辰的脸。 也许这是她暂未完全恢复意识的小动作,却殊不知在他心里点了一团火。他坐在床沿看着她,伸手握住她在他脸上乱动的小手,放置唇边轻吻了一下。 “你在点火,你知道吗?”律凌辰轻俯下身,一只手撑在她的头部上方,沙哑着声音道。 许安然却好似没听到他的话一样,凝着他半晌后,忽然问:“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一句话,令律凌辰先是愕然,随即又哭笑不得。 “然然,你现在究竟是梦着的,还是醒着的?”他凝着她的眼充满了爱怜,说话间两人的呼吸再度教缠。他从来不知道,这个小丫头,竟然会让他如此着迷。比他自己想象中的,还要着迷。 就像罂粟,明知不能碰,一碰却上瘾。 许安然也凝着他,眸如星子般闪耀。他的鼻尖在她的鼻尖上方,她知道他只要微微低头,两人的距离便不再。 忽然,她轻轻笑了,笑得欢快,却莫名其妙。 他不知道她这突如其来的笑意是为何,只是看到她笑,他的心情也变得特别好,唇上也染上了一抹笑意,可他依旧低下头,吻住了她因笑而微张的唇瓣,还有那洁白的贝齿。 唇上湿湿暖暖的,传至心底,好似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他深知自己不能更深下去,只轻吻了几秒便强制自己抬起头,低声说:“起来吃饭。” * 晚饭时,偌大的餐厅也只有他们二人而已。 他是极少在家里用饭的,至少回国的这段时间以来,这应该是第一次。这儿本就是他的房子,回国前律凌天也不住在这里。下人们只知道许安然爱吃的菜式,便也琢磨着大少爷会喜欢吃什么样的菜。琢磨来琢磨去,也只弄了三四个新花样。 摆上菜之后,下人便都退下了。 “你好像很少在家里吃晚饭,以前也是。”许安然摆弄着叉子,生理期让她的胃口也变差了,再好吃的佳肴入口也变得索然无味了。 律凌辰看着她,眼里尽是宠溺的笑,说:“以后会经常的。” -本章完结- 096第二次同桌吃饭 一句简短的话,却让许安然连心尖都泛着暖。握着叉子的手微滞了一下,她用它玩弄起了盘子里的菜叶,一手托着腮帮,“算算我和你认识都十二年了,这好像还是我第二次和你同桌吃饭。” 第一次是八岁的时候,她刚被领回家。那是一个大清晨,她碰到了刚晨跑完的他,紧张地攥紧了新买的裙子的一角。 他蹲下身,问她,你很怕我? 她摇摇头,便真不怕了。好奇地打量了他半晌之后,她问,呀!你是我的小爸爸吗? 他一愣,小爸爸? 约摸就是那时,小安然误会了他和宁俞婧的关系。宁俞婧让她叫她小妈妈,她便误会了他是她的小爸爸。只是那时,他似乎懒于解释,默认了她的称呼之后便准备上楼去冲澡。 她却叫住他,说,小爸爸,我等你一起吃早餐哦! …… 原来一晃眼,就过去了十二年。 律凌辰见她主动回忆起了那段时光,先是微微一愣,随即黑眸敏感地想要在她的脸上捕捉到异样的情绪。见实在没有,他便放下心来,只轻轻笑着,没有言语。 和十二年前一样,他吃饭的时候不大爱说话。那时她小,和多数孩子一样偏爱甜食,吃得满嘴都是果酱,他那时性情便难捉摸,却不但默许了她和他一同用餐,甚至还亲自拿来了热毛巾擦干净了她的脸。 他第一次和她一起吃饭,就知道她偏爱甜食,十二年来一点没变。他看了一眼餐桌,上面还摆放了好几份不同的甜点。 用完餐之后,意外的许安然没有吃甜点,律凌辰发现,主餐她也没吃多少。 “没胃口?”他关切地问。 许安然看了他一眼,似嗔怪:“你才发现啊?” 得,他不该问这么个白痴的问题。索性,他站起来由她的对面走到她的旁边,抽出一把椅子坐下,又将她面前的餐盘端到自己面前。 “你不会是要喂我吧?”许安然的眸中闪过一抹狡黠,原来身体不好可以享受这么多福利,那她的生理期还是不要过了吧。 “哎哟!可是我真不想吃,肚子好疼的呢!”许安然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看得律凌辰心里痒痒的,索性不理她,将放满了食物的勺子送到他嘴边,低声命令:“张嘴。” 这…… 跟她想象得好像不太一样啊? 她悻悻张嘴吃了一口,无力地嚼了嚼,又一副可怜兮兮地样子望着他。可是他还是目不斜视地将她彻底无视了。不对啊!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柔声细语地哄她才是吗? 吞下一口之后,见他又沉着脸送了一勺到她嘴边,她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样,将整个脸都埋在了餐桌上,捂着肚子哀嚎:“肚子好疼,不想吃。” “胃疼,还是生理疼?”放下勺子,他好脾气地问道。 见他终于有松口的迹象,许安然心中窃喜,便道:“都疼。” 谁知,律凌辰闻言后思考了一下,重新拿起勺子,振振有词道:“胃疼好办,吃饱。至于生理疼,你吃饱了就有力气和它折腾了。” -本章完结- 097勉为其难地怕一怕 被“强制”吃完了晚饭之后,许安然又准备回卧室去趴着。律凌辰看出了她的小心思,她前脚抹油刚走,他便三步并一步地将她拎了回来。 “干嘛?”许安然缩着脖子,不满地瞪他。要说她身高也不差吧,偏偏在他面前还是被拎小鸡一样拎着,更不爽地是,她要仰头才能看他。 律凌辰这个角度,将她所有的小表情尽收眼底,拎着她衣领的手改揽住她的肩,道:“去散步。” “哈?” “吃完饭了散步,一来利于消化,二来促进血液循环。”他条条是道。 “等等!”被人推着往前走,这让许安然有一种赶鸭子上架的感觉,刹住了脚步后,她试探性地说:“我好像没同意要去散步呀?” “谁说要你同意了?”律凌辰好笑地看着她,手臂一收将她带到自己跟前,凑近她:“你不同意,也得去。” …… 因为正是夏天,所以天黑得也不早,海滨城市的风很大,所以晚饭过后正是散步的好时间,不会很热,也不会很凉。 只是这散步的地方,让许安然很是无语。她本来以为,律凌辰只是单纯地想饭后消化一下,顶多在院子里或者别墅外散散步,没想到他却直接开车跑到了这个凉风飕飕的地方。 “喂,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她咽了咽口水,这儿怎么看怎么荒凉,她便开始脑洞大开了,难道这个人不是律凌辰?他易容成律凌辰的样子把她骗出来杀了,然后抛尸荒野? 穿着短袖,胳膊有些凉。许安然便环着双臂瑟缩了一下,律凌辰看到了,便将本拿在手上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一手揽过她,轻声说:“来见一个人。” 这句话一说,许安然便生生打了个寒颤,身子忍不住往律凌辰身上靠,小声嘀咕:“什么人啊这是?非要弄这荒郊野岭。诶,该不会是你那些莺莺草草本来想约你单独见面,然后她们就说冷啊怕啊地往你身上靠,然后……” “停。”律凌辰无语地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你想得还挺……”他竟然都找不出一个形容词来。 许安然撇撇嘴,“教你个新词儿,这叫脑洞大开。” “行,受教了。”律凌辰揽紧了她的肩,看着天边还未落下的夕阳,唇边也染上了浅浅的暖意,他说:“你脑洞开得还挺大。” “不错不错,是个资质不错的学生。”许安然美美地说,“当然,还是我这个做老师的教的好。” 律凌辰就不说话,任由她把自己夸上了天。 “不过,今天不是中元节吗?”许安然忽然想到,今早上听律凌辰提了之后她便上网百度了一下,知道中元节原来就是民间俗称的“鬼节”,听说这天是不能出门的。 律凌辰像是猜到她心中所想,故意揶揄道:“怎么?你还怕鬼了?” “切,鬼怕我还差不多。”她不以为意地说。不过话刚说出口,她倒有点儿后悔了,赶紧咳了一声道:“不过,如果怕鬼可以制造投怀送抱的机会的话,我还是勉为其难地怕一怕吧。” -本章完结- 098你一直想见她的 听到许安然大言不惭的话之后,律凌辰只觉头顶有乌鸦飞过。这个小妮子,说话会不会太直接了点? “你要投怀送抱,随时都有机会。”律凌辰笑说,手上的力不由得加重了,许安然也就顺势紧贴在了他的身上。 “不过,言归正传啊,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许安然窝在他怀中,小脸儿粉扑扑的地极其好看,此刻天边的火烧云更是映得她的眸光明亮,心里也跟淌了蜜汁似的。 律凌辰抿了唇,好半晌没有说话。直到走得能看见目的地的大门了,他才轻吐出两个字:“墓园。” …… 公共墓园。 许安然从来没有想过,律凌辰竟然会在传说中的鬼节这一天带她到这种地方来。不过,这一天确实是会烧纸钱祭祀亲人,但是在上海的城区大概是不太可能的。 可是印象中,律凌辰的上一辈律家的人全都葬在美国,包括他的亲生父母。她实在不知道,他带她来这儿是为了看谁。 “到了。”在一块石碑前,律凌辰停下了脚步。许安然便顺势低头去看,却发现这块碑竟然是无字碑。关于无字碑为什么能出现在公共墓园里,她倒没觉得有多么奇怪,她知道律凌辰总有办法。她好奇的是,这块无字碑是为谁而立的。 这块墓园极其干净,墓碑的周围都生了浅浅的绿草。不同于其它墓碑的是,这块无字碑位于偏僻的角落,上面一束鲜花都不曾有,但碑面却依旧干净得不染纤尘。 许安然有些不解地看向律凌辰,却只见到他微抿的唇和绷紧的下巴。她后背一紧,便自己蹲下身来想去看看这块无字碑是否是真的“无字”。 她还没找到什么讯息,便听到头顶上传来了一句:“然然,你一直想见她的,和她说说话吧。” 许安然背脊一僵,手指也滞在了冰冷的碑面上。黑色的碑面衬出了她的脸颊,一阵发白。 她知道他口中的“她”是谁,他所知道的,她一直想见的人无非只有一个,俞婧,她的小妈妈。因为她两岁时,她的母亲便病逝,所以她对自己母亲的印象不及八岁落魄时收留她的俞婧。 她的确,一直都想要见她的。 “小妈妈……”她轻声开口,声音哑涩,葱白的手指依旧轻触着冰凉的墓碑。果然十指连心,那凉,刺痛了她连着心脏的那根神经。 …… “我、我叫许安然。” “很好听的名字,那我以后就叫你然然好吗?” …… “那你以后就叫我‘妈妈’吧!或者你如果觉得别扭,叫我……‘小妈妈’?” …… “我以后,都会和小妈妈生活在一起吗?” “嗯,你愿意吗?” “我真的可以和小妈妈生活在一起吗?” “是的呢!” …… 回忆如潮水般涌进了脑海,俞婧那温柔的声音还回荡在耳边,好似就在昨天,她还带着她去了漳州买了好看的多肉植物,可现在,她已经长眠。 “小妈妈,然然来看你了。”她轻声说,泪水却不受控制地冲出了眼眶,滴到了冰凉的无字碑上。 -本章完结- 099想哭的时候就哭 从墓园出来时太阳已经落下了,天边还残留着几朵火烧云。海风越发地凉,静静地走在小路上,似乎还能听见不远处海涛拍岸的声音。 “要去海边走走吗?”律凌辰轻声问。如果不是天色微晚,他一定看得清她哭了许久的眼眶有些红肿。她蹲在那块无字碑前将近一个多小时,说了好久好久的心里话。她知道那块碑是不会回应她的,可是,她还是没能忍住说出这么多年一直积压在心底的话。似乎说出来后,她的心便不再那么沉重了。 听到律凌辰微低的嗓音之后,许安然摇摇头,扯出一抹很是牵强的笑,说:“不了,去了我就想下水。”天知道,这抹笑映在他眼底有多么让他心疼。 她身上还披着他的外套,他停下脚步,伸手替她紧了紧,顺势轻握住她的肩,低头看她,“然然,想哭的时候就哭。”语气里,透着浓浓的怜惜与心疼之意。 许安然便抬头与他对视,清冷的路灯下,他的轮廓半隐半现,海风抚乱了他额前的发,他的黑眸还是一如既往地深不见底,此刻,她却好像看懂了他眼底多出的一抹情愫。 是情愫吗?她不敢确定。如果说这段时间来他温柔的所举的确让她对他的感情开始捉摸不透,那么他上次利用舆论打压宋氏和这次带她去墓园更让她不敢确认,他究竟是对她用了情,还是,一边利用她打压着对手,一边又把她当成了俞婧?他眼里的情愫,是为了她吗? 见她一瞬不瞬地凝着自己,长长的睫毛投了影子在她的脸颊上,随着她眨眼的动作,小片的投影也忽静忽动。 他动容,便低头,额头抵着她的,低声道:“你刚刚说的话,是认真的吗?” 律凌辰记得,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小妈妈,您没来得及去爱的那个人,我会代替您,好好地照顾他。 许安然微微抬眸看他,这样亲密的举动让她的心跳微微有些加速,方才有些悲伤的情绪也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将要奔涌而出的情愫。 “我……”她刚要开口,嘴唇却被他的手指轻轻压住。她不解地看着他,酝酿了许久的情绪也被关押在心底,这让她的胸口有些剧烈地起伏着。 “时间往前推一点。”他的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大拇指摩挲着她的唇瓣,他的声音也有些沙哑,伴着风声,有些微颤。他说:“在美国的时候,你说,你想陪我变老。这句话,是不是认真的?” 那是她醉酒后说的话,可能她都已经不记得了。但是,他不想她不记得。 而许安然此时已经因着他过分轻柔的动作有些神情迷离,她只觉得喉咙像被一团棉花堵住了似的。她的确已经不记得她有说过想陪他变老这样的话,但是,在俞静墓前说的那句话,是真的。 她会代替她,好好照顾他。不渴求身份,不渴求地位,只要能呆在他身边就好。 所以,她说:“是认真的。” -本章完结- 100谢谢你,凌辰+上架通告 夜幕刚降临,天边最后一点火烧云也失去了踪迹。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是寂静的,只有海水退潮的声音,还有微风的声音,还有……她的声音。 她说,是认真的。 这四个字,像一把充了气的小锤子轻轻砸向了他的心,握住她肩的手移到她的后背,一个用力便将她按在了自己的怀中。 “然然……”他紧紧拥着她,在她耳边低喃,薄唇贴着她耳边的发,“我想听你叫我的名字。” 在他怀中,许安然感觉心口堵堵的,像是这么多年来的期许终于有了回音。她的眼有些湿了,在他低声的呢喃下,双唇微启,叫出了那个融进了她血液中的名字:“律凌辰……” 他的双臂收得更紧,低低的声音蛊惑了她:“去掉姓氏。” “……凌辰。”许安然喉咙堵了一下,“凌辰,凌辰,凌辰……”她念了一遍又一遍,以前这个只敢在心里叫的名字终于唤出了口,原来她的心都跟在颤了啊。 将头更深地埋进他的颈窝之中,她的眼是湿的,却为了掩饰自己外泄的情绪故意娇嗔:“这么多下够不够了?” 他在她耳边低笑:“不够。” “不够我也不叫了,累了。”她撒着娇,伸手环住他的腰,吸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觉得心里满满的。她轻声说:“谢谢你,凌辰。” “傻丫头,谢我什么?” “我也不知道,就想谢谢你。” 原来有时候,“谢谢你”这三个字和“我爱你”一样,不需要原因,只因为心里的情感到了,想说,便说了。 大手轻抚着她的头,他说:“我以为你会怨我。” 第一次,她听到他的声音似乎融进了无奈,心尖疼了一下,她在他怀中抬起头,问:“怨你什么?” “怨我……”他低头凝着她,幽深的眸子中映出一个小小的她,可是,他却说不出下半句话来。怨他什么?能够让她怨的,太多了。 忽然,感觉一阵清香扑来,紧跟着唇上一软。 律凌辰身体僵了一下,待反应过来时,怀中的人儿已经离开他的唇,抬头认真地看着他,说:“我不怨你。” “如果要选,我愿意做你手中的王牌。无往不利的王牌。” “然然……”他喉咙微堵,许是没有想过,他所爱的女孩儿竟然有着如此与众不同的心胸和气概,更加让他爱到了骨子里。 “所以,不用顾忌我什么。”她微微一笑,又腻在了他的怀中,“我可不想像古代那些人一些,被扣上了‘误江山’的罪名。” 他就笑,故意打趣她:“在古代,只有君王身边好看的女子才会被扣上这个罪名。一来我不是君王,二来……唔……” 许安然在他腰上掐了一下,他吃痛地倒抽了口气,“小妮子下手真狠。” “给你机会,再说一遍。”许安然也故意摆出了一副傲娇的模样。 律凌辰宠溺地笑,低下头吻住她的唇,与她的唇舌相缠绵,趁着空档说了句:“没空。”便又深深地吻上了她的唇。 -本章完结- 101爱得心安理得(求首订) 许安然瘫软在律凌辰的怀中,借着他手臂的力站起,头被他的大手扣着,唇上是他轻柔的厮磨与缠绵。她不知道怎么回应,只能任由他的亲吻,身体紧紧贴着他的。 直到…… 有不知名的东西抵着她,然后小腹又传来了一阵疼痛,她便想抽身,却无奈律凌辰的大手仍旧紧扣着她的头,她只得微微偏头避开他的唇,“肚子痛。” 激吻过后,两人的呼吸都十分急促。尤其是律凌辰,他每次碰到她的唇,体内的男性荷尔蒙便会大幅增加,欲.火的因子便会苏醒,虽然前几次都被他强压了下去,但长期如此,他迟早要憋出病来。 但是,他没有忘,现在正是她的生理期。而且,就算不是,现在他也不能。 “肚子痛……”腹部传来的疼痛让许安然的身体更加无力,额上细密的汗珠渗了出来。律凌辰赶紧扶住了她,另一只大手覆上她小腹的位置,试图用掌心的温热缓解她腹部的疼痛。 “能走吗?”律凌辰问。因为车子还停在挺远的地方,晚上风大,他担心她会受寒,毕竟前几天她才高烧了一场。 许安然眼珠子一转,嘟囔:“走不了。” 律凌辰便轻叹了口气,替她把原本裹在身上的外套穿好。她的身高不及他的,穿着他的外套手都露不出来,臀部以下也恰到好处地被包裹了起来。将扣子扣好之后,律凌辰便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低声道:“上来,我背你。” …… 他的背好宽好结实,许安然趴在上面,格外地踏实。加上他的身高,他一站起来,她便感觉双脚离地面很远了。她便搂住律凌辰的脖子,头贴着他的,悄悄地打量着他的脸。 她从来没有在这个角度看过他。那一刻,她感觉心里满满都是幸福。 “感觉怎样?”律凌辰开口,嗓音透过她的额骨放大。许是怕她难受,他的步伐本就放得缓,却因着腿长的优势,速度并不慢。 “好多了。”她心中窃喜,表面上却不敢笑出声来。悬空的小脚丫荡了荡,她忽然说:“我想问你个问题。” “你问。” “我们这样,算在一起了吗?” 语气中竟不带着一点儿少女的娇羞,反而很是大胆直白,就好像问“今天晚上吃什么”这样的问题一样。律凌辰忍不住笑了,他真想知道,他的然然的小脑瓜究竟是用什么东西做的。 “问你话呢。”见到他微扬的唇角,许安然虽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但对于他没能马上给出答案略为不满。虽然她刚刚问得大言不惭吧,可其实脸颊早已经红透了,心里自然是有期待的。 结果,律凌辰不但没回答,反倒把问题抛给了她,说:“你觉得呢?” 许安然暗暗翻了一个白眼,什么叫她觉得?这男人还真是个木头啊!不过,既然问题抛回来了,她就没有不接的道理。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她唇边扬起一抹坏笑。 “我觉得,可能还不算。”她趴在他的后背上,能够感觉到男人身体明显微微一僵,她便得逞地掩唇笑。 知道她存心故意,他无奈低笑:“然然。” 许安然轻快地荡着小脚丫,心情极好,但心里却有些紧张和期待。她说:“你也说了,今天是中元节,而且这儿离墓园又不远,怪瘆人的。而且啊,一般别人确定恋爱关系前不是会经历好多好多事情么?” “你想经历什么?”他直接问。 许安然就“嘿嘿”笑着,小心地凑近他耳边,小声地道:“体验一下被追求的感觉。”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小心脏扑通直跳。说实话,她生怕律凌辰一个不耐烦把她撂到海里。可是女人骨子里都是虚荣的,她想更多地体会被他宠爱的感觉。她想,一定会很幸福,即便,他好像并没有说过,他爱她。 原以为律凌辰会痛快拒绝或者说别的什么,岂料他只轻笑道:“在美国的时候还没体验够?”他知道这妮子长得挺招桃花的,自从在外露脸后没少被人告白过,各种花招都有,送花送钻石送豪车的都已经见怪不怪了。这也是他勒令她要剪短发的原因。 “说错了,应该是被喜欢的人追求的感觉。”她大胆地给出了暗示,同时期待着律凌辰的回应。但是,律凌辰却忽然停住了脚步,浑身略微绷直,双目警觉起来。 而许安然这个角度看不清律凌辰的眼神,只感受到了他绷紧的身体。一丝失望拂过眉梢,她便悻悻闭嘴,这时律凌辰突然调转了方向大步走去。 “你……” “别说话。” 律凌辰的声音刻意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够听见。看到律凌辰走的方向竟然是一条小道后,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回头去看,竟看到几个窸窸窣窣的人影,只不过隔得太远,她看不清脸和身形。 下意识地缩了下身子以减少目标面积,而律凌辰走得也很有技巧。他本身步子就很轻,即使背着一个她,依旧很轻松地躲开了那些人的视线。虽然绕了很长的路,但最终还是安全地回了车里。 但出于警惕,上了车之后两人依然没有说太多的话,安全带系上后,车子便立刻开了出去。由于一开始停车的位置就比较偏僻,所以即便那帮人听到动静了赶过来也只能大致知道车子跑走的方向。 …… 车上,许安然抿着唇沉默着,似乎还在纠结刚刚那个被打断的问题,但却没好意思再问出口,而律凌辰似乎也一直抿着唇,眉宇间有些严肃,所以她也不敢再多问其他的什么,只说:“刚刚那帮人是什么人?” 抿紧的唇微张了一下,却不知道怎么说出口。半晌,律凌辰只说:“以后,不要一个人去那里。” “那座无字碑不是你建的吗?” “不是。” 这两个字出口,许安然莫名觉得放松,她承认她这样很过分,但,面对爱情,女人都是自私的,她也不例外。 “那是谁?”幸好,理性还是占据了大脑。潜意识里,她认为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 默了片刻之后,律凌辰说:“她的未婚夫。” “什么?”许安然大脑突然有些转不过弯来,“她不是和你……”她记得,那时他们应该算“同居”,不然她也不会以为他是她的“小爸爸”。 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律凌辰眉间的严肃化去,嗓音低低的有些无奈:“然然,忘了我说的话了?不要一个人乱想。” 悻悻地撇撇嘴,许安然觉得,心里竟有不知名的愉悦因子轻轻跳动,但同时,她的疑惑也更多了,但对于那段往事,她不愿提及,大概律凌辰也希望能尘封,所以,她也不再多问,只要知道他和俞婧之间并没有什么,那么她爱他才会爱得心安理得。 …… 车子在车库停下之后,律凌辰并没有立刻打开车门,但也没有说话,静静地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许安然也没说话,只是放在大腿上的双手不由得有些攥紧,贝齿也轻咬住了下唇。 “肚子还疼吗?”他忽然开口问。 “呃?”许安然愣了一下后,赶忙说:“哦,不疼了。”实际在她在懊恼,她刚刚究竟在期待什么? 大掌轻抚她柔顺的发丝,也将她脸上的小表情一丝不差地纳入了眼底。律凌辰勾起一抹淡淡的笑,说:“虽然女孩子主动一点挺讨喜,但,男人天生喜欢当爱情里的主宰者。”他的意思,再明确不过。 许安然微微怔愣地看着律凌辰。 她的微表情落在律凌辰的眼里,像是一枚小树叶落在湖面上,荡起了一圈涟漪。低下头在她唇上落了一枚轻吻后,他说:“所以,然然,做好准备,我要开始追求你了。” * 晚上睡觉前,律凌辰又亲自给她煮了一杯红糖水,大有一副“全职保姆”的架势,弄得许安然都有点儿受宠若惊。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律凌辰还有这么体贴的一面。但对于他的那句“我要开始追求你了”,她虽然会和少女一样怦然心动,但也没到失去理智的地步。她知道,现在她都不能让外界知道她和律氏的关系,律凌辰就算说了这番话,又能做出什么事情来呢? 然而,更让她有些瞠目结舌的事情,在第二天一大早,便接二连三的发生了。 大清早,她向来不太习惯太早起,也不会太迟,因此差不多七点的时候她就醒了,而一般这个时候,律凌辰估计早就出门了。 生理期的第三天,量已经不多了,也不会再疼,所以许安然又恢复了活蹦乱跳的模样。她今天得去一趟工作室,看能不能和聂彻商量一下将那幅画带走后研究。还有确认一下,鲁蔓自杀一案有没有相关的画。因此,吃完早餐后,她又回到房间准备装点一下就出门。 开门,一阵清香扑来。 不是原属于她房间的味道,但也确实清新好闻。她循着香气飘来的方向看去,竟发觉书房的桌子还有茶几上不知何时放上了盆栽,开着白色的花。 这让许安然有些惊讶,因为她自己向来没有在房间里放上植物的习惯,家里的下人肯定也不会突发奇想地摆上这么大几盆开花的盆栽。可是,要她去联想这花是律凌辰让人弄来的,她又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送花这么老掉牙的方式,亏他想得出来。而且,送也好歹送大束大束的红玫瑰啊,这一盆盆的茉莉,算几个意思? 正想着,揣在兜里的手机响了,她拿出来接起,那边便传来了律凌辰好听的嗓音:“喜欢吗?” 事实上,听到他的声音,她的心里就已经跟淌了蜜似的,但嘴上却依旧把心里感到的别扭说了出来,“人家送花都送花束,你倒好,送盆栽。我还得每天养着呢!” 那边就传来低笑声:“我记得某人好像向来不喜欢收花束。”这倒是真的,在美国,许安然没少收到过花束,但每一束花都毫不例外地枯死了。她自然是喜欢花的,但不同于其他女人。她喜欢花,从来都不希望摘下来占为己有。所以,她最讨厌的礼物,就是花束。 许安然“嘁”了一声,抿着唇不再说话,眼底也揉进了幸福的笑意。 “谢谢你。”她说。 那边就笑她“傻瓜”,然后说:“等我回来吃晚饭。” …… 出门没多久,许安然的唇上都还挂着蜜糖般甜甜的笑容。对于即将到来的九月,以往,她都是忌讳的,而今年,她好像有所期待了。 十二年前的九月,她失去了当时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人。而十二年后的九月,她却即将收获她期许已久的爱情。 然而,沉浸在幸福中的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听到出口处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在见到她的身影之后便缓缓跟在了她的身后,一直到拐角的时候她才发觉,但也没有怎么害怕,反而停下了脚步去正视着那辆车。 隔着车窗,里面的人能够看清她,而她却看不清里面的人。直到,后座的车窗被摇下,一张被岁月雕刻并留下的痕迹的男人脸出现在了她的眼前,一瞬间她只觉得心中“咯噔”了一下,一股酸意便涌上了心头。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 商务车不知要开往何处,商务车内,许安然略显局促地坐在车后座,放在膝上的双手不由得攥紧。前座与后座中间有着隔音层,所以,身旁的男人要跟她说的话,前面的人一字都听不到。 然而,他却迟迟未曾开口。没有说要去哪里,没有说来找她的目的是什么,甚至,连打招呼的话都没有。 许安然不敢侧头去观察他在想什么,但实在受不了这样令人窒息的沉默,只得率先开口:“您……要带我去哪里?”原本微小的声音在安静又狭小的车厢内显得格外突兀,许安然惊觉,自己的声音竟然是有些颤抖的。 身边的中年男人见她开了口,轻叹了口气,说:“回家。” 许安然愕然地别过头看他,试图从他的脸上捕获到一丝别的讯息。而他正好也看着她,声音寡淡,却还是让她酸了鼻头。 宋家,是一个可望不可即的地方。至少,对于许安然是这样的。 十几年了,宋家在她脑中只剩下一个虚影,每每想起,脑海中浮现的也只是宋辰亦站在泳池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小小的她渐渐沉入池底。庆幸的是,他终究还是没有眼睁睁看着她被溺死。 车门关上后,宋汝卿拄着一根拐杖站在了许安然的身侧。这些年来他身体一直不太好,鬓角的发已花白,脸上也多了许多不可磨灭的痕迹,但依旧不难看出他年轻时的英俊模样,这个当年曾经叱咤风云的男人,如今也已衰老。许安然想,可能她的母亲迷恋的,便是那个历经了风雨却依旧屹立不倒的男人。 敛了下眸子,她隐去了已到眼角的泪意。想来以宋汝卿的本事,要知道她的住址也不难,要知道她和律氏的关系也很容易。她知道他迟早会来找她兴师问罪,但是,她没想到,他会带她来这里。 “进去吧。”宋汝卿淡淡地说,拄着拐杖蹒跚着上了前。那个让许安然上车的老者就是管家,他上前朝她微微欠身,说了一个“请”字。 垂在双腿边的小手微微捏紧,她便咬唇跟在了他身后。想必是宋汝卿有意而为,车子只在门口便停下了,他们一路步行到房子前还有些距离,许安然的眼睛便不得不注意到了沿路的风景。 视线所及之处,脑中零星的记忆便也渐渐拼凑了些许。沿途种了一排一排的桂花树,空气中也浮动着淡淡的桂花香。她知道,那是宋辰亦的母亲生前所钟爱的。心下不由多了几分悲悯,有那么一刻她真的很想冲上前去问宋汝卿,既然他一直对他的妻子念念不忘,那么她的母亲,又算得上什么? 但是她没有那么做,原因很简单,她没有那个资格,她的母亲也没有。 …… 走进房子的大门之后,宋汝卿直接去了书房,许安然也只好硬着头皮跟在了后面。他们前脚刚进去,后脚便有下人送来了茶水瓜果。 这样有些热情的招待,弄得许安然觉得怪别扭的,而宋汝卿又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她坐在沙发上,却如坐针毡,煎熬极了。 “回来多久了?” 忽然的,宋汝卿开了口,许安然竟半天没反应过来。 “嗯?一个多月了。”许安然说,双手下意识地拽在了一起。 这一个局促的小动作丝毫不差地被宋汝卿看在了眼底,双眸微微一眯,眼角便有了浅浅的纹。许安然有观察到,宋汝卿的笑纹很浅,可见,这么多年来他也是不常笑的。 又是一阵沉默后,宋汝卿说:“既然回来了,就回家住吧。”他轻叹了口气,语气中略带有身为长辈的关怀之意,可细听之下,却又觉得说话人并未走心,听得许安然一时之间竟辨别不出真假。 “不必了。”她说,并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淡然疏离,但她生怕自己的意思表达得不够准确,又补上一句:“我过得挺好。” 听她这样讲,宋汝卿自然是不好再强求什么的。一来,他和这个“女儿”的关系本就不好,这么多年他也确实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二来,逢场作戏而已,有些话说出来客套客套就好。 两人断断续续地也没说多少话,时间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正在沉默间,揣在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嗡嗡直响,许安然掏出来一看,是聂彻打来的,手便不由得拽紧了几分,几秒后,她挂断了电话。 这一段小插曲,也被宋汝卿不动声色地纳入了眼,抿了一口茶之后,他竟也没有说话。 但,电话打入之后,许安然便开始有些坐不住了。和他们约好的最迟九点就要到达工作室,现在已经超过时间半个多小时了。聂彻最讨厌别人迟到,想必沈东驰也不喜欢。但是,宋汝卿找她必然是有事情要说的,可他偏偏过了这么久都四两拨千斤地不说重点,这样一来,她便有几分为难。 “那个……”思来想去,许安然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您……还有事情吗?” “哦,你很忙吗?”宋汝卿淡淡地问,“不忙的话,留下来吃个饭再走吧。” 许安然想到一大早他似乎就在街口等她,可能都没能吃早饭,虽然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会突然要找上她,但这个人,好说歹说,也是她的父亲,而且,他身体不好,即便以前他对她再不好,她也没办法狠心对一个长辈怎么样。 于是,咬咬唇后,她同意了留下来吃早饭。 …… 因为宋汝卿的身体关系,餐桌上的食物都很清淡,而许安然本就吃过早饭了,此时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下,更是味如嚼蜡。但她担心宋汝卿又或者下人想太多了问东问西,只得大口大口地假装津津有味的样子。 一顿饭吃得很安静,二十来分钟的样子,许安然却倍感煎熬。这可能,是她这一生中,唯一一次和父亲一起同桌吃饭。她很羡慕那些可以一家人一起吃个简单的便饭,菜式可以简单,但是,温情不能少。可是这个愿望,可能永远都实现不了了。 “听说,这些年你一直都呆在律家。”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宋汝卿忽然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许安然心里“咯噔”了一下,下意识咬紧了刚送食物进嘴里的筷子。半晌后,她放下筷子,眼中已恢复了冷静,说:“是的。”她想到律氏正在筹备与宋氏的合作,而交换条件就是澳大利亚产业链。那条产业链十分重要,无论是对于宋氏还是律氏。 原来,这就是宋汝卿找到她的真正目的吗? 心凉了半截之后,她没等宋汝卿说话便开口:“如果您是想通过我打通与律氏总裁的关系,那么,您的算盘打错了。我只是他的下属而已,算不得别的什么。” 许是没有料到她的态度突然之间变得有些强硬,宋汝卿微愣了一下,随即笑:“是吗?”他两手相握放在餐桌上,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乍一看,真像是在包容自己的孩子一般。 可那个“是吗”中明显带着质疑,这刺激到了本就如同惊弓之鸟的许安然。她蓦地站起来,椅子摩擦着地面发出了尖锐的声音,好似在她心上的某一处划开了一道大口子似的。 她没去看宋汝卿和不远处管家以及下人的神情,只木然地朝着宋汝卿欠了下身,道:“谢谢您的邀请与款待,如果没事的话,我想我该走了。”说罢,她站直了身子准备离开。 “孩子啊——” 意外的,宋汝卿叫住了她,却不是叫的她的名字。这个称呼让许安然背脊一僵,脚就钉在了原地一动不动,内心深处已然是惊涛骇浪。她没有回头,因为,她的眼眶一定很红。 “这些年,你受苦了。”宋汝卿缓缓地说,声音仿佛苍老了许多,至少听在许安然的耳朵里,那酸涩却一直融进了心里。 僵在原地很久之后,许安然深深地吸了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像是带着哭腔。她说:“不,这些年我过得很好。律……总他对我很好,所以,就这样吧,您不需要对我感到愧疚……”越说到后面,她的声音反而越不受控制地颤了起来,调整了一下后,她轻声说:“我想我的母亲,这么多年,她应该也挺希望和您做一个了断的。”她转过身,朝着宋汝卿再鞠了一躬,道:“如果可以,这些年来在您眼中我受的那些苦,权当做是替当年我母亲造下的孽还的债,从此以后,我绝不会再踏入宋家半步。” 母债女偿,所以她母亲犯下的孽由许安然来还。事实上,究竟是谁欠了谁的呢?一个巴掌拍不响,单凭她母亲一人,是不可能会有她的。而如果不是她的母亲,宋辰亦也不会年幼丧母。宋辰亦将这个错误归于她,她也全然接受。她现在只希望,停止与宋家这段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就当,她与这个家族,从来就没有过关联一样。 …… 许安然走出家门之后,宋汝卿才微微侧头用余光瞟了一眼她离去的方向,大手在餐桌上微敲了几下后,他拿出了手机拨号。 “我已经在按照你的要求做了,希望你也可以信守承诺,律总。”他不咸不淡地说了这么一番话,眼里却露出刚刚所没有的阴鸷。 * 律氏,总裁办。 “当然,我向来说到做到。”律凌辰说了这样一句话后,便合上了电话。哪知,刚放下不出五秒,手机却又“嗡嗡”直响。他扫了一眼来电显示后,略微僵硬地搓了搓手才接起。 而那边,却久久没有出声音。 “然然?”他坐直了身子,微微觑眉。 那边却依旧没有说话,却是出奇的安静,静到,他在电话的这边可以听到她略微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心里大概明白了几分的他立刻站了起来,拿起了搭在办公椅靠背上的西装外套,几步便走到了门前,一边打着手势告诉总裁助理,一边问电话那边:“你在哪里?” …… 有些事情注定只能成为秘密,而这个秘密,应该是只有少数人知道的。 律凌辰没有想过,有一天,他竟然会以他曾势必要收回的澳大利亚产业链的三分之一作为条件,要求宋汝卿和他一同守住这个秘密。 关于许安然身世的秘密。 这个世界上,可能只有四个人知道关于许安然的真实身世,宋汝卿、律凌辰、许馨还有,俞婧。但是,后两个人都死了,前两个人已经达成了协议。他们都希望,这个秘密永远都不要被翻出来。 所以,宋汝卿应了要求扮演“父亲”的角色,他要去为这一段不属于他的错误而埋单,而律凌辰,则为此失去了壮大律氏的绝佳机会。 达成协议的时间是昨天下午,宋汝卿亲自来找他商讨有关合作以及他提出的要求,还有,关于舆论的事情。 他问律凌辰,你不会后悔吗? 律凌辰则回答,如果有一天她因此而不快乐,那么我可能会后悔。 所以,当许安然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告诉他她的位置时,有那么一瞬,他可能后悔了。但是转念又想,真相,可能会更让她崩溃,也会把两人的关系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 开着车一路狂奔到许安然的位置时,她正蹲在地上抱着双膝状似在数地上的蚂蚁。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律凌辰那颗悬着的心便放下来了,将车靠边停好之后他便大步走到她面前。 当影子将蹲在地上的人儿笼罩时,他停下了脚步,刚要准备蹲下来时,许安然却忽然站起来扑到了他的怀里,紧紧地环住了他的腰。 律凌辰身子微僵,愣了一瞬后才将手伸出来轻抚她的后背。他一句话也没有问,她一句话也没有说,两人就这样在上午的阳光中紧紧相拥,不惧怕艳阳的天,不理会异样的眼光。 律凌辰觉得,当她主动扑到自己怀里的时候,心,就被填满了。她难过的时候不是一个人默默地承受,她还会想到他,而且,第一个想到的是他。 * 等律凌辰开车送她到聂彻的工作室时,已经差不多快到午饭的时间了。停车后,律凌辰本来要和她一起下车,但她知道律凌辰工作本来就很忙,她一个电话他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她除了满满的感动之外还是有愧疚的。 所以,她死活不让他再耽误时间了。他却说,快到饭点了,他等她一起吃午饭了再回公司。 没有办法,许安然只好赶紧一边给聂彻打了电话,一边快步向聂彻的家门走去。离门还有一条街道的距离时,门却忽然打开了,里面走出来了一个30多岁模样的男人,西装革履的模样。许安然离得不算远,只依稀觉得那男人的轮廓有些熟悉,但却想不起他是谁。 起初她只以为是聂彻的哪个朋友或同事,刚想礼节性地笑一下,那男人却在见了她之后蓦地怔在了原地,愣愣地看着她,这让许安然觉得有些别扭和尴尬。 “先生,您……” 硬着头皮上了前,许安然刚想客套一下,那男人却忽然向前迈了一步扣住她的手腕,低低的嗓音透着不可置信:“婧?” 男人许是有些激动,所以扣住她手腕的力气有些大,勒得她手腕有些疼。想要挣脱却无能为力,只好强压住心中的不满道:“先生,请你放开我。” 待离得近了些,男人才发觉她只是和那个人长得有些相似罢了。 “你……”男人刚准备说什么的时候,不远处却传来了另一道低沉有力的嗓音。 “聂总,请松手。”是律凌辰,他不知何时已经从车上下来,并且站到了许安然的身后,伸出手硬生生将男人扣住许安然手腕的手掰开,却不至于弄疼了许安然。 轻握住许安然微红了的手腕,律凌辰眼底闪过一抹心疼,随即很快地将她护在了自己身后,状似礼貌地朝着男人微微欠身算作打招呼,“聂总想必是认错了人,所以,道歉的话就不必了。”虽然是句客套话,可话中却暗藏着玄机,细听之下便可知有着先发制人的嫌疑,而且,空气中竟飘浮着淡淡的火药味。 聂总? 许安然站在律凌辰身后细看了一下这个男人的脸,才恍悟,原来他就是聂氏财阀的掌权人、聂彻的大哥——聂湃。 聂湃在见到律凌辰之后,脸色变得难看至极。他本是盯着许安然的脸看的,而律凌辰却很好地挡住了他的视线,这就使他不得不把视线转移到律凌辰的脸上来。 良久后,他忽然冷笑:“呵,说到道歉,律凌辰,你不觉得你还欠我一句道歉吗?哦不,如果道歉就能够解决问题的话,那么——”他忽然伸手揪住了律凌辰的衣领,“这个世界上就不需要武力的存在了!”说完,他便挥起了拳头朝着律凌辰的侧脸,速度之快惊呆了身后的许安然,她刚要下意识地喊出口,而那一拳,却最终没有打在律凌辰的脸上。 她偷偷松了口气,而后一头雾水地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律凌辰虽然极快地挡住了聂湃的拳头,但他却没有进一步反击的动作,甚至,他的衣领还是被聂湃用一只手揪着的。 “身手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啊!嗯?可是你有这样好的身段有个屁用?还不是他妈的没能保护好一个女人?!”聂湃暴怒之下,又是一拳挥下,力度比刚刚那一拳还要大。 而这一次,律凌辰伸手紧扣住了聂湃的腕,力度之大竟不比聂湃差半分。他一个用力,聂湃便有些吃痛地弯了身子,趁着这个空档,律凌辰也将他揪住自己衣领的手甩开,整了整自己的衣裳,眼里闪过一丝凌厉。 聂湃两拳都没按照预想中的打到律凌辰的脸上,原本就盛怒的他此刻额上青筋直爆,垂在腿侧的双拳蓦地捏紧。他的眼,又一次看向了律凌辰身后护着的人,那个和她有着相似的脸的人! 半晌后,他忽然冷笑:“律凌辰,我没想到,你现在竟也还对她恋恋不忘!” 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律凌辰微微觑起了眉,薄唇却轻吐了一句简短却有力的话:“我没空和你疯!”说罢,他便转身揽过许安然的肩,说:“我们先走。” …… 有些事情是没有必要解释的,尤其是对着不相干的人。况且,已经尘封了多年的旧事,就算他能够说得清楚,又会有多少人相信呢?就算他们能相信,可,逝者已逝,真相,似乎就没有多大的意义了。 所以,当聂湃在暴怒之下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律凌辰想到的并不是有多少知情人产生了和他一样的误解,他只关心,许安然是不是会因为他的话心存芥蒂。 但他想,她,是聪明的,所以应该猜得到大概,但现在这个情况下,她可能无法集中精力去思考,所以他只能带她先离开这里,让她冷静地思考一下。 * 西餐厅。 “所以,聂湃也是把我当成了小妈妈吗?”手里执着的刀叉无力地在食物上划拉着,她终是没能忍住,轻声问道。 而律凌辰却未语,只是将手里的刀叉放下,将他面前切好的那一份食物与她的交换。 知道在吃饭的时候她肯定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许安然只好悻悻闭嘴,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东西。虽然清晨的茉莉花香带给了她极好的心情,但总的来说,这个上午过得并不算如意。 在律凌辰说要追求她的第一天,竟接二连三地发生了不算太好的事情,这让她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尤其是,聂湃最后那句话。 “然然。”看着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律凌辰终于按捺不住地放下了餐具,身子前倾凝着她的眸,认真地说:“其他的事情我不想解释,但你必须清楚,你,就是你,至少在我心里,你从来都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 他的眸幽深至极,她映在他的眸底,小小的,却占据了他的整个瞳仁。他说的话一如既往地低沉有力,一句“你从来都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便像是给了她一颗定心丸,她便似受了蛊惑一般脱口而出:“我信你。”事实上,就算他不说这句话,她也会信他。爱情本就是盲目的,从她决定开始爱他的那一刻起,她便做好了准备,只要他说,她就信。 听到这三个字,律凌辰眸底微澜,却是轻笑了一下,说:“吃吧。” * 折腾了一上午后,许安然终于在吃过午饭后顺利进入了聂彻的工作室。当然,她没少被沈东驰奚落,也没少说抱歉之类的话,虽然她极度不情愿,但毕竟是她的错,她还是会认的。 午间短暂地寒暄了一阵子后,沈东驰便又穿上白大褂戴上口罩和白手套去了地下层的停尸房里,过程中许安然都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时而吞了吞口水,又联想到作为他助理的梁一,一时之间又是起鸡皮疙瘩又是摇头叹息。 “干嘛盯着我看?”沈东驰感觉自己的后背要被盯住个洞来了,但他并没有觉得很高兴,因为一回头,他便看到了许安然不怀好意的神情,一瞬间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见他发现了自己的“窥视”,许安然倒也不藏着掖着,索性贼笑着走上前,压低了声音问:“说句实话吧,你到底是不是GAY?” 一句话,噎得沈东驰差点把天花板上的吊灯拽下来砸她头上。吞了下口水后,沈东驰眯了眯眼微微低下头凑近她:“你猜?” 看到放大在自己眼前的一张脸,许安然倒是没有不好意思地后退。他戴着口罩,所以说话时也感觉不到他的气息,而且,她心里似乎认定了沈东驰好梁一那口,便更不怕了,笑得那叫一个无害,“我猜?猜你是攻还是受吗?” “你个死丫头!信不信我——”沈东驰气急败坏地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却忘了两人的距离本来就很近,一不小心,许安然的脸就撞在了他的脸上,隔着一层口罩,他短暂地感受到了她脸颊的温度和柔软,一瞬间,他便失了神。 “唔——疼死了!”许安然吃痛地揉了揉鼻子,伸手捶了沈东驰一下,“谋杀啊你!还是你迫不及待想给我验尸?” 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后,沈东驰强压住了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漫不经心地说:“嗯,验尸暂时不必了,我刚看了一下你的面相,啧啧,诈尸的几率可大了!” -本章完结- 102他吃醋了(求首订) “你——” “说够了!” 刚从外面进来的聂彻低吼了一声,许安然只得悻悻闭嘴。沈东驰也只看了她一眼,便自己离开去了地下室,留许安然和聂彻两个人。 聂彻走到沙发上坐下,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心。许安然发觉,他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看。从中午在门口见到他,他虽然替她和律凌辰解了围,避免了聂湃和律凌辰大打出手的可能,但她看得出来,他的表情似乎阴郁到了极点。 传闻中,聂彻和他大哥聂湃的关系并不算太好,许安然也确实见识到了。但毕竟血浓于水的亲情,她觉得聂彻因为她和律凌辰又和他大哥闹了一番,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昨天,有什么发现?”沙发上的聂彻突然开口,吓了许安然一跳。 定了定神,许安然思索了半秒,说:“我觉得鲁蔓这个案子,肯定也会有一幅相关的画。”见聂彻轻皱眉,她便解释:“在窗台和花坛的叶子上发现了铅笔灰。” 听完她的话后,聂彻便盯着她的脸瞧了半晌,薄唇抿成了一条线。良久后,他才轻叹了一口气,却已是换了话题:“安然,如果现在给你退出专案的机会,你还愿意继续查下去吗?” 许安然没料到,他会忽然说这样一句话。 “别误会,我只是发现这个案子似乎和你的过往牵扯很大。”聂彻解释,“而且,安然,调查画境这个案子是有很大的危险的,保不齐哪天我们几个突然就被暗杀了。” “聂彻,你有事情瞒着我?”许安然忽然说,盯着他的眼多了一层审视。当初,是聂彻亲口提出邀请她作为美术专家以及私家侦探介入“画境”案件的调查,他曾说她的背后有他,可今天,他又忽然说了让她放弃的话。 默了一瞬之后,聂彻没打算骗她,坦诚地说:“是,我有事情瞒着你和东驰。”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许安然明显地看到,他的眉间有一丝疲惫。不同于之前看过的,他的这份疲惫,似乎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理上的。 会有什么事情,能让一向精明能干的聂彻产生了疲惫的心理呢? “你……”许安然很想开口问,却最终却转了话锋:“你不想说的话,就算了。我只记得你一句话,你当我是朋友,同样,我也当你们俩是朋友。”虽然,她也是有目的性地接近他们,虽然,她也对他们隐瞒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聂彻感激于她的理解,却也由衷地提醒她:“安然,如果以后你再见到我大哥,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为什么?”许安然不理解,但忽然脑光一闪,随即问:“他把我错认成了一个人,那个人莫非是叫……” 婧?俞婧? 她不难想到,曾经在律凌辰身边又和她长得相似的女人,铁定是俞婧。而午饭的时候她问律凌辰,律凌辰虽然没有回答,但她知道,能让他沉默的,也就是这一段尘封旧事了。 她没有把话说全,因此聂彻也没能理解,轻轻皱眉。 许安然顿了一下,略微艰难地问:“是叫俞婧吗?” 聂彻怔了一下,随即点点头,但又觉得奇怪。大脑飞速一转后,他问:“难道,她就是你口中的‘小妈妈’?” 许安然也点点头,心底却有了极度不好的预感。能和七大财阀的继承人扯上关系的女人,铁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女人,她的小妈妈,会是什么人?为什么当初会留在律凌辰的身边,却又是别人的…… 脑光乍现,许安然近乎脱口而出:“难道,聂湃就是小妈妈的未婚夫?”见聂彻有些愕然的沉默,许安然知道自己的猜测大概没错了,便急急地问:“你能不能跟我说说这些事情?这很重要!” 岂料,聂彻看了她半晌后,轻叹:“很可惜,对于当年的这些事情,我知道的也寥寥。” 关于家族联姻这等大事,聂彻怎么可能所知寥寥?他分明就是在隐瞒什么。可许安然此刻虽然着急,但也断不可能硬逼着他说出什么,但起码,她知道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这件事情,很有可能是一个突破口,能牵扯出十二年前的凶手,也一定能关联到二十多年前律氏的灭门案。 许是生怕她继续问下去,聂彻不等她开口便说:“总之,你离我大哥远点就是。” …… 地下室。 许安然也穿了一件白大褂走进了停尸的地方,冰蓝色的冷光一射,她还没见到停尸台上的两具尸体,便感觉全身上下的毛孔都已经张开,冷气直往里头灌。 不过,她下来的目的可不是去验尸,她要找到鲁蔓留下的那纸遗书。 “喂——” 突兀的声音响起,吓得许安然浑身都抖了一下,便不小心打翻了手旁的一些文件。她有些气恼地看着始作俑者沈东驰,又扫了一眼满地飘的文件,低声吼道:“沈东驰你有病啊!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说完,她便摘掉了手上戴着的塑胶手套,将地上散落的文件收拾好放在原先的位置。眸光扫到文件上的一行字后,黛眉微微一觑,不动声色地将它叠放好。 “你也会被吓到啊?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沈东驰没注意到她的神色,揶揄她,身子却不动声色地往前探。 刚刚许安然是在暗格前找东西,整理好之后便转了身,而沈东驰这个动作恰巧发生在她转身的瞬间,不期然的,她便又一次离沈东驰很近很近,近到即便隔了一层口罩,她也闻到了他身上的沾染上的消毒水味,和他固有的香味。 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到除了律凌辰之外的男人,虽然她的心已经完全交付给了另一人,而还是不争气地漏跳了一下,脸颊也染上了微红。幸好有口罩的遮挡,否则她一定尴尬死。 还好,沈东驰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放荡不羁,但也算得上是君子,并没有趁机对她做出什么事情来。只是身子前探微微俯下,从某一暗格中抽出了一袋东西。 “你在找这个吧?”沈东驰站直了身子,眼里盈满了笑意。许安然没好气地接过他手中的文案袋,他又忽然俯身,吓得她赶紧往旁边一躲,却不知道撞上了什么东西,吃痛地捂住了右胳膊。 沈东驰便停住了刚刚准备去抽文件的手,折回来握住她的胳膊,“你傻啊?跟自己手过不去呢?”他还记得,她前几天用这胳膊敲碎了他的车窗! “唔——轻点!”许安然痛得拧紧了眉,估计是还没完全结好的痂又裂开了,但她又想到了什么,顾不得那么多,避开了沈东驰的手,说:“别碰我!”他的手可是碰过尸体的! 而这句话听到沈东驰耳朵里却变了意思,他突然极度粗暴地扳过许安然地肩,迫使她离自己更近,近乎低吼出声:“我到底哪一点让你这么排斥?嗯?” 许安然不知道他哪里来的怒气,挣扎着道:“沈东驰,你弄疼我了!” 该死的! 虽然有些生气,但沈东驰还是没办法不顾她的疼痛而强迫她什么,只得松了手,烦躁地将抽出刚刚准备抽的一叠文件扔在了桌子上,丢下一句:“好好钻研。”然后,便重新回到了停尸间,戴上手套研究着停尸台上的两具尸体。 由于地上层的防护没有地下的严密,所以一些机密的文件基本都放在地下的暗格中。而聂彻竟也放心地让她和沈东驰单独呆在这里,他,是真的如此信任他们二人还是,通过这种方法告诉他们一些他无法说出口的事情? 右臂的白大褂上已渗出了点点猩红,许安然走到桌前,用左手将那一叠文件快速翻阅了一下,身体猛地一颤,又联想到刚刚扫到的那一页文件,蓦地将其合上,走进了停尸间。 当看到停尸台上摆放的两具尸首时,许安然的脚步便有些怯了,咽了口口水后,她便站在门口压低了声音问:“聂彻疯了吗?” 她扫到的第一份文件,是有关于现在黑道上的神秘组织KD-L的,传闻,K象征的是Kill(杀戮),D象征的是Death(死亡),意味着这个组织里的人皆是神秘而残忍的。 而另一份文件,则是关于现今在商界极具有影响力的七大财阀的,其中宋氏、聂氏几乎被查了个底朝天,而律、宁、夜、夏、沈也统统被查了一遍。 这就表示,聂彻已经全方位撒开了网,也就意味着,他一人,要与七大财阀以及KD-L组织为敌。 聂湃上午来过,大概也是劝他不要仗着年轻气盛尽做些得罪人的事儿,虽然聂彻不管辖聂氏的财政部分,但他好歹也是聂家的人,他这么做,无疑也是给聂家树了许多敌人。 所以,许安然才会在看到这两份文件后作出如此严肃又有些激烈的反应,问沈东驰,他是不是疯了? 而沈东驰觑着眉从尸体中不知提取了什么东西,良久后才站直了身体回答她:“可能吧。” 许安然皱眉:“什么叫‘可能吧’?” 将提取的物体融入了试管的液体中,沈东驰保持着沉默,严谨、一丝不苟地将液体滴在了载玻片上,然后说:“他应该有跟你说,要提防他大哥吧?” 许安然点点头,但又想到沈东驰此刻没有看她,她便又说了声“是”。然而便看到沈东驰在认真地用显微镜观察着什么,便也不再打扰他,准备转身回去研究遗书。 “安然。”这时,沈东驰忽然叫住了她,她回头,看到他正半附着身透过显微镜观察着什么。 默了几秒,他说:“如果你愿意听我的,我希望你也提防着点律凌辰。”末了,他补充道:“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看法而已。” * 直到晚上回到别墅的时候,许安然都还没有缓过神来。她左手拿着自己的小包,胳膊肘夹着一个档案袋,进了客厅后思索了一瞬,便径自去了之前整理出来的那个画室。 自从上次她不小心毁了自己一身衣服外加律凌辰一件白衬衣后,她便再也未曾踏入过这间画室。那幅最后贴在律凌辰背上的画也已经面目全非,只隐约能见她画的是一个人,虽然只有上半身,但依然看得出,那人是西装革履。 轻叹了一口气后,她把画布从画架上取了下来扔在一边。画室里面的卫生已经有下人打扫过了,所以她只需把画架往旁边挪动一下,便能腾出很大的空间。 做完一些准备工作后,她便把夹在手肘下的档案袋拿出来,小心翼翼地撕开,从里面抽出了一张纸,是鲁蔓的遗书。准确来说,是她在沈东驰的帮助下找出来的真正的鲁蔓的遗书。这被聂彻藏得有些深,但还是被她和沈东驰找了出来。直觉告诉她,这封遗书有问题,而且,有大问题。 于是,许安然半跪在地上,手能及到的地方是放大镜、紫外线灯等一些物品,显然,她并没有着重去研究遗书的内容。 纸张大小倒是标准的A4大小,但并不是A4纸。想来在精神疗养院,一个决定了要自杀的精神病患者,是不会再去纠结这写遗书的纸究竟要用什么材质的好。可偏偏,鲁蔓用的这种纸的材质,大有文章。 凝神思索了一瞬后,许安然将平铺在地上的遗书翻过来,又拿起来用手指轻轻摩挲着纸张,最后在边缘处滑过了一会儿,眉头一拧,她便伸出手拿过最近的刀片,趴在地面上,屏着呼吸用薄薄的刀片将纸张的边缘划开。 放在身后椅子上的手机忽然传来了两声震动,吓得许安然轻颤了一下,刀片便戳破了纸层划破了她的手指,一滴血溢出,原本鲜红,滴在了纸面上却变了颜色。 许安然懊恼极了,因为自己的疏忽而导致关键证据有所损坏,便赶紧将自己受了伤的手挪开,用另一只手将遗书拎了起来,却发现,纸的一边,血是鲜红,另一边,颜色却不太均匀,深的地方泛着黑,似霉点。 * 差不多傍晚的时候,顾问也来到了别墅,还有江柠。 自江柠跟着律凌辰回国后,许安然便没有见过她,她知道江柠作为组织里的精英以及律凌辰的助理应当是忙得不可开交,而且,那场舆论风波指不定就是她去办的。 当然,许安然没有怪江柠的意思。江柠是出了名的一根筋,对律凌辰也是唯命是从。既然是律凌辰的命令,那么她也只有执行的份儿。 这一次,是他们三个首次在国内聚首。 画室的地面上,那一纸遗书已经被横切成相当大小的两部分平摊在地上,在相同的位置上都有一滴血,是许安然不小心弄上去的。但,就是因为这一滴不小心滴上去的血,让许安然发现了端倪——这张纸,是有夹层的。而且夹层里,隐藏了一幅画。一幅极其简易便令人匪夷所思的素描画。 画面上,是鲁蔓安详地躺在床上,双手交叉平放在肚子上,侧着头,闭着眼,已然死去的模样。作画者应当是站在床尾的角度进行的描摹,这样的角度让许安然觉得有些熟悉,却一时之间想不起来是在哪里看到过。 三人站在画的周围,面色皆是平淡中略显凝重。 “那个在精疗院照顾鲁蔓的小护士能够找得到吗?”许安然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顾问点头:“可以,但需要点时间。” 这时,江柠却忽然半蹲在了地上,目光放在那幅画上,说:“我觉得,是时候告诉Aro了。” 许安然一愣,下意识地看江柠,又看了看顾问,“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吗?” “当然。”不等顾问开口,江柠便说:“简单点说吧,尹赫那个案子和鲁蔓这个案子不能做并案调查,原因就是,第一个案子是我们组织做的,而第二个案子,才是真正的‘画境’做的。” “什么?”许安然大惊失色。 江柠却站了起来,面色平静地说:“是King的命令。Aro,我以为你早该发现了。” * 还未入夜,许安然却觉得已有凉意袭来。她蜷着身子窝在客厅的沙发上,双目无神。 早晨的时候,律凌辰曾在电话里说,等他回来吃晚饭。但是,下午的时候他却又发短信给她,说临时有事情可能要晚点回来,让她记得按时吃饭,不用等他。 她觉得很奇怪啊,两人这样的相处,像极了恋人之间的,可恋人之间,不是不该存在欺骗或隐瞒的吗? 江柠告诉她,其实尹赫那个案子是他下的命令,让组织里的人做的。即便案发的时候他远在美国,但她丝毫不会怀疑他有这个能力。至于他为什么选中尹赫下手,她猜想,难道是因为她吗? 有些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许安然有些无力地靠着沙发。江柠说得对啊,她早就该察觉到了。“画境”犯罪团伙的下手对象向来都不会是像尹赫这样名不见经传的小股东。 …… 晚上快10点的时候,律凌辰才回来。一走进客厅,他便看到了蜷缩在沙发上的小小人儿。鹅黄的灯光洒在她身上又映在他眼里,心口不由得泛起了一阵暖。 他将手里的外套搭在沙发背上,然后走上前。她应当是在等他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睡得极浅,还不等律凌辰靠近,她便倏然睁开了眼。 “怎么不去房间睡?”他坐下,顺势把她抱进怀中,大手轻轻摩挲着她有些冰凉的胳膊,微微觑眉,然后又伸手将外套拿了回来裹在她身上。 后背是他身体的温度,身前是他外套的暖意,许安然忽然觉得,下午得知真相后心上裂开的那道口子似乎没有那么深了,她便轻声说:“在等你。” 心,似乎就在这一瞬被填满了。律凌辰便轻收了胳膊抱她更紧,薄唇贴着她的耳,低低地问:“你猜,谁回来了?” 许安然原本想要问他问题的,却不料被他占了先机。虽然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问题,但听他的语气,回来的那个人,应该是她很想要见的人。 “难道是Kervin吗?”想了一会儿后,许安然说。 他是该回来了,作为她的心理医师,将近九月,他的确要开始时刻注意她的心理状况了。 “真的是Kervin回来了?”见律凌辰半天没做声,许安然便扭过身子去看他,又问了一句,丝毫不隐藏自己的欣喜和期待。 这自然是被律凌辰看在眼里的,不禁有些吃味地说:“他回来了,你这么高兴?” 许安然见猜测被坐实,不禁眉开眼笑,将身上的外套扯下来放在一边,“他现在在哪儿?”一边问,她一边快速地把腿放下来想要站起,却无奈手腕被律凌辰拉住。 “这么晚,你确定你要去找他?”律凌辰的嗓音里尽是不悦,眉宇间的柔和也退散了些许。 许安然便抬手想要看表,却发现自己洗过澡后没有戴,便一把扯过律凌辰的大手看时间,然后失落地撇撇嘴。 律凌辰更不高兴了,伸手扳过她的头,“小丫头,在我面前表现出对别的男人的热切期盼,这样合适吗?” 被迫与律凌辰对视的许安然索性自行迎上了他的黑眸,凑近他,笑:“嘿,你是不是又在吃醋啦?” 上一次她也问过他这个问题,他好像没有回答来着。不要问她为什么热衷于这个问题,试问,哪个女人不喜欢被在意的感觉呢? 然而,律凌辰还是没有如她的愿,薄唇抿成一条线,凝着她,眸中不见一丝笑意。 许安然不死心,仍旧不怕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问:“是不是嘛?” “是。”律凌辰终于绷不住,从喉间溢出一个字来,空出一只手轻捏住她的下巴,说:“我就是吃醋。” “噗嗤——”许安然被他逗笑,温热的气息扑在他脸上,令他的身体快速发生了变化。而怀中的女人却丝毫未察觉,喜笑颜开地说:“你吃醋的样子真可爱!” “……”律凌辰无语,对于她这种说话不着边际的本领他也是领教过的,为了不让她继续说出能够让他心塞的话,他缓缓低头,试图以吻封唇。 然而,向来顺从的许安然竟然在他的唇快要贴上她的时,伸出玉指挡住了他的唇,薄唇便轻贴在她葱嫩的手指上。 律凌辰不悦地皱眉,却对上她星光般闪耀的眼。 接下来许安然一句话,差点没把他气到吐血。她挡住了他快要压下的唇,又躲开了他的怀抱范围,站起身来说:“现在我们还没有确定关系,你再这样,小心我喊非礼!” * 卧室。 梳洗过后,许安然却一人蜷坐在床头,双手环抱着小腿,下巴抵着膝盖,眼睛状似凝着自己时不时动一下的脚趾头,实则却没有焦点。 她等他,是为了问他关于尹赫那个案子的问题,可是最后,她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吞进了肚里。她想,他瞒着她,是有原因的,毕竟人命关天,她又是和死者有过关联的人。他这么做,许只是单纯地不想让她多想呢?或者,时机还未到,她可以等,等到他亲口告诉她。 …… 另一边,许安然怅然的模样却透过电子显示屏落入了律凌辰的眼中,原本就幽深的黑瞳此刻愈发显得沉寂,仿佛一潭荡不起涟漪的死水。 她终究还是知道了,但是,却不是他料想中的他亲口告诉的她。 轻叹了一口气后,律凌辰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那边很快接通。他便说:“凌天,明天开始你去公司。” * 此时时间已经悄悄踏入了九月初,夏末时节。然而,九月的上海气温依旧不减,丝毫没有即将要入秋的气息。 九月伊始,许安然便被勒令禁止出门,连工作室也不去了,所有需要她来做的工作全部都在家里完成,否则就推迟,或者换人来做。关于这一点,许安然亲自向聂彻做出了解释,并说,这期间可以电联,而聂彻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告诉她好好休息,不要有压力。 沈东驰那边,许安然也打电话过去问候了一下,自然是免不了被他揶揄。但,更重要的是,沈东驰在验尸的时候在尹赫的胃液中提取出了与鲁蔓胃液中相似的化学成分。 * 清晨的时候,许安然顶着两只大大的熊猫眼从卧室走出来,彼时天未亮透,晨露夹杂凉意,她便披了件外套出门。算了下时间,律凌辰这时还在绕着别墅的后院里,她便也去了凉亭坐着,拿走了下人准备的温水,安静地看着男人的身影在晨光中渐渐明朗,又渐渐消失。 整个过程中,她都一手托着腮,若有所思的样子,直到男人的步伐抵达了凉亭的台阶,她才回身,将手里的保温杯递上。 律凌辰接过杯子,顺势在她身旁坐下。早晨时他一身休闲,看上去平易近人了不少,晨跑过后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男性气味,宽广的胸膛也微微起伏着。 轻抿了几口水之后,律凌辰没有急着站起,看着许安然的眼似笑非笑,刚想说话,许安然却抢先把他想说的说出了口:“无事献殷勤,非歼即诈。说了百八十回了,现在我随便做点什么好人好事,顾问都要觉得我是有利可图。” 律凌辰就笑:“难道事实不是这样吗?” 一句话,把许安然噎了一下,撇撇嘴说:“好吧,我承认我是有利可图。” 律凌辰把水杯放到一旁,换了个坐姿,“说来听听。” 然而,许安然想了半天,嘴巴张了又闭,愣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律凌辰忍住笑说:“不急,想好了再说。” 许安然便悻悻闭嘴,一两分钟后她再准备开口,话却被律凌辰狠狠堵死在了喉咙里。 “想出去的话免谈。” “……”许安然无语,要不要这么懂她?但是既然他已经开了头,她便也就硬着头皮接下去,不用找那些五花八门的借口,省事儿! “今天才1号。”许安然小声说。 律凌辰抿唇不语。 许安然偷偷睨了他一眼,又说:“我白天只去顾问那儿。” “不行。” “那江柠?” “不行。” “……二哥那儿总可以吧?” 一口气回绝了她好几个请求之后,律凌辰的眉间染上一缕严苛,“呆在家里,哪儿都不能去。” “你……”许安然深呼吸了一下,“我……” 律凌辰看了她一眼,严苛淡去几分,拉过她的小手把玩,轻声道:“听话。” 两个字,便让许安然心头的郁结散去了几分,竟鬼使神差地点了头,恨得她自己在心里不停地骂自己没出息。 半晌后,许安然还是没死心,试探地问:“那,你去公司吗?” “凌天会去。”律凌辰说,又将她有些凉的小手裹在手心。 许安然忍不住瞪大眼,“所以,这些天,你也……” “是,这些天我会呆在家里。”律凌辰把她未说完的话接下去,“陪着你。” * 听闻律凌辰已经遣了律凌天去公司,许安然整个人都不好了。倒不是她不想跟律凌辰独处,只是,她很想要去弄清楚一些事情。 所以从凉亭回到别墅,律凌辰上楼去冲了个澡,许安然就坐在沙发上愣神思考,怎么做才能避开律凌辰知道一些事情。 这时,一句标准的美式英文让她一个激灵,从沙发上站起,整个人都喜悦得好像在云端飞了。 “嗨!Aro,好久不见!”一金发碧眼的男子跟在伊莱管家身后,竟不顾自己客人的身份,大步走到了沙发前拥抱了站起来一脸呆愣的许安然。 见许安然半天没吱声,只盯着他看,金发男子便推了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啧,这孩子,是不是好久不见又被我惊艳到了?” “……”许安然终于有了反应,惊喜地跳起来又抱住了眼前这个187的金发男子,“Kervin!” 由于身高的原因加上刻意,许安然几乎是挂在Kervin身上的。脖子上突然增加了百斤重量,Kervin好看的五官便扭做了一团,紧跟着哀嚎:“快快快松手!”然后便一把把许安然从身上拽了下来,一边双手抚摸着自己的脖子确定它完好,一边又后退了几步和她保持在安全距离,末了还不忘吐槽:“看来你适应本土适应得挺快。” 许安然自然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但小情绪很快被欣喜盖过,刚又想扑上去挽住Kervin的手臂,却无奈他竟然吓得连连后退了几步。 于是,她便不高兴了,故意板起脸:“我能吃了你吗我?” Kervin吞了吞口水,“我怕我吃了你。” 与律凌辰的中美混血体质不同,Kervin是完完全全的西方血统,更是自小便生性热情大胆。而他作为美国首屈一指的心理学博士,又是许安然的心理医师,与许安然更是自小便打起交道,许安然对他也是绝对的信任。如此熟识程度,自然免不了他偶尔会口无遮拦地开点荤腥玩笑。 许安然倒是没有在意,依旧热情洋溢地把他拉坐在沙发上,“你怎么一大早就过来啦?昨天到的吗?都不告诉我,我还打算你来的时候去接机……” 正说着话,却发现Kervin的视线有所改变,脸色也变了些许。她便住了嘴,顺着他的眼神望去,登时心中哀嚎不断。 她看到,刚刚冲完澡的律凌辰顶着一头微湿的发站在二楼的楼梯处,虽然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通过Kervin的表情,她知道,她又犯了太岁! 干咳了几声之后,Kervin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小声嘀咕:“要我说啊,这男人嫉妒起来,比女人还可怕!” 一句话,说得许安然也颤栗了一下,吞了吞口水后,她便觉得声音卡在了喉咙里,浑身僵硬,只有眼珠子能转动。她便一动不动地看着律凌辰大步下了楼梯走到她面前,看了Kervin一眼后径自把她从沙发上拉起带到身边,又对站在一旁的伊莱管家说:“把他和他的行李扔到该去的地方!”然后,便拉着许安然上了楼。 剩下Kervin在客厅抗议:“律!你这个过河拆桥的家伙!” * 楼上。 律凌辰拉着许安然进了他的卧室,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大门便“嘭”地一声关上,紧跟着她被按在墙上,强势的男性气息袭来,还有冰凉的水珠洒在她脸上。 这…… 许安然吞了吞口水,抬头看着近在咫尺一脸不快的律凌辰,又想到Kervin的话,小心脏不由得直跳。 “那个……”许安然叠着双手放在胸前,无措地想要逃离这种诡异的气氛。刚侧身,结实的男人手臂便横在了她眼前。 呃…… 一边是他的手,另一边是门。他这是把她逼到了死角啊! 下巴忽然传来了一股力,紧跟着额前传来了冰凉与温热相间的感觉。律凌辰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额头抵着她的,这样一来,她便清楚地看到了他的黑瞳中燃烧着嫉妒的火焰。 他吃醋了。 这是她脑海中腾出来的第一个反应,想到这个可能,她竟感觉心底开出了一朵花,忍不住咧开嘴笑了起来。 “笑什么?”温热的气息扑了过来,律凌辰只觉得自己鼻子有点痒,该死的身体又有了些许莫名的燥热感。 许安然一语惊醒,知道此刻自己笑得不合时宜,便拼命忍住:“笑你怎么那么可爱。” “……”律凌辰无语,捏住她下颌的手不由得用力了几分,“小丫头,又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了?” 许安然忍住不笑:“没有啊,你说的话我可是一字不落地记在了心里。就像,你那天说你要追求我,就证明了我们还没有确定关系。”言下之意便是,他这醋吃得暂时没有立场。 “现在就确定!”律凌辰低头在她唇上轻咬了一下以惩罚。 “唔……”许安然吃痛了一下,伸手去抚嘴唇,瞪了他一眼,“不行,人家确定关系先要有一条漫漫的追求之路,然后是无比浪漫的告白仪式,然后经过双方唔唔……” 许安然的话又被堵了回去,她感觉肺都要被气炸了,小手不停地捶着吻着她的男人的肩,却无奈自己的身体渐渐变得有些绵软无力,手停落在男人的肩上,渐渐将他的衣料揉做了一团。男性气息霸占了她的整个口鼻,一时间,她竟呼吸不过来。 唇舌纠缠了许久之后,律凌辰才终于放开了她。此时,两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律凌辰贴着她耳畔低声说:“偶像剧看多了?嗯?” 许安然大口地呼吸着,脸颊通红,避开了他的眼神伸手想要推开他,却无奈眼前的男人仍旧纹丝不动。 她低着头不好意思看他,手却仍旧揪着他肩部的衣料,轻轻咬着嘴唇,她的心仍然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着。 “然然。”律凌辰伸出手将她的唇从她的贝齿间解救出来,“现在,我们就确定关系。至于你想要的告白仪式,我以后补给你。” 呃? 许安然愕然抬头,下一秒,男人的脸又压了下来,她的唇再一次被俘获。原本撑着墙的手改搂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背,薄唇渐渐由唇移至下巴,又顺着她的脸颊移到耳后,最后落在她的后颈处,辗转缠绵。 整个过程,许安然都只任由着律凌辰。直到他的大手开始有些不安分,直到敲门的声音猛地在身侧响起,她才惊觉他想要做什么,下意识呼道:“别!” -本章完结- 103是我,我回来了(求首订) 传说中的清晨反应,此刻已经在律凌辰身上应验了。可是该死的,竟然被打断了! 强压住已然呼之欲出的浴火,律凌辰放开了许安然,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他依旧保持着先前环抱住她的姿势,黑眸扫过被敲响的门,腾起了丝丝火光。 “律!你出来说清楚!过河拆桥几个意思?你这还没过河呢就先把桥给拆了!”是Kervin的咆哮,看来,律凌辰那句话对他的刺激还不小。 而律凌辰深吸了一口气,漆黑的眸深深凝着她,视线又不经意间扫到了她的后颈,唇畔勾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呃…… 许安然看不出他现在是喜是怒,有几分尴尬地想要挣开他,而腰间的手臂却越收越紧。许安然就急了,一边门还在嘭嘭作响,一边律凌辰紧抱着她不放,她便压低声音道:“你、你放开我啊!” 眸底的笑意更深了,律凌辰索性无视了门外状似要砸门的人,将许安然抵在墙上,头埋在她颈间,声音还有些沙哑地说:“你说,我是你的什么人?” 这个问题不久之前沈东驰好像问过,那时,她的回答是,他是她的小爸爸。 “你……”许安然竟然被这个问题噎了个大脸红,而律凌辰一副她不说出个满意答案就一直这样僵持着。虽然门的质量不错,可那声音又透过墙壁直击她的背,震得她太阳穴一跳一跳的。 “快说,我是你的什么人?”律凌辰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恨得许安然牙痒痒。 见她死活不开口,律凌辰没有恼,反而觉得有几分好笑,便伸手轻抚她的唇,低声宣告:“以后这里,只能有我的齿印。” 一句暧昧不堪的话,说得许安然心脏漏了好几拍。她瞪了他一眼,脱口而出:“你、你是我谁啊你?” 律凌辰就低笑,站直了身子不再为难她,替她把衣衫整理了一下后,眼睛又有意无意地扫到了她的后颈,眸底就染上了不明的笑意,许安然刚想问什么的时候,他却把她拽到身后,然后打开了卧室的门。 然后,映入眼帘的便是高大的金发碧眼男子Kervin一副要撞门的姿势固定在门口,紧跟着他脸上传来了讶然,随即又转为了暧昧。 对于他的这个转变,许安然自然看在了眼里,脸红一阵白一阵,许是怕尴尬,便率先开了口:“我肚子饿了,快下去吃东西。”说完,还状似真有那么回事的摸了摸肚子。 律凌辰不语,淡笑着与门前的Kervin对视。 Kervin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尴尬地推了一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笑:“那个……我也饿了,哦,我是上来叫你们下去吃饭的。”多么蹩脚又愚蠢的理由!几分钟前,他还在砸门咆哮,一副在衙门前击鼓鸣冤的架势。 律凌辰也不拆穿他,却依旧站着不动。最后许安然实在忍不住从他身后跳了出来,自顾自地说:“嗯,饿死我了,下去吧。”这回她学乖了,没有和Kervin有任何肢体上的接触。 而她经过Kervin时,她后颈上律凌辰留下的痕迹便毫无遮拦地映在了蓝色的瞳仁之中。Kervin惊得嘴巴足以装下一个鸡蛋,看了看律凌辰,脸上的尴尬之色褪去,取而代之的不怀好意的暧昧。 * 吃早餐的时候,Kervin便坐在许安然对面,一直用十分不怀好意的眼神瞧着她,又时不时扫扫律凌辰,这让许安然觉得浑身都别扭,手也跟着不听使唤了起来,时不时打翻刀叉发出清脆的声响。 见状后,律凌辰便将她的刀叉收了起来,让下人拿来一双木质筷子,以免她毛手毛脚地伤到了自己。 而这一幕看在Kervin眼里,便似乎变了味。他一手拿着叉子,一手支着下巴,啧啧叹道:“律,你也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瞧把Aro给弄的,原本多伶俐一丫头……” 许安然瞪他,“吃东西还堵不住你嘴巴了。” Kervin就哈哈大笑,喝了口咖啡,刚又想说什么的时候,律凌辰冷不丁来了句:“安静吃饭和露宿街头,二选一。”于是,Kervin便悻悻闭嘴。他只顾着八卦去了,忘了律凌辰是个吃饭时不喜说话的主。 …… 一顿饭吃下来,许安然也没吃下去多少东西。唇和舌都有些发麻,所以早餐才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她便放下了餐具,“吃好了。”然后,便逃似的离席。 律凌辰也没恼,目送她上楼之后便也放下了餐具,却没有起身,而是把视线移在了Kervin身上。 Kervin毕竟也是与律凌辰相识多年,算得上半个KD-L的人,见他如此,自然明白了他是有话要和他说,便也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模样,伸手抬了一下眼镜,说:“目前来看,她的情况还算不错。” “我不喜欢‘目前来看’这四个字。”律凌辰觑眉,“我带她去了俞婧的墓地,她也知晓了一些事情。” Kervin便恍悟,若有所思的样子,“怪不得……”他的眼底又染上了一丝暧昧,却在律凌辰锋利的眼神之下迅速收回。以前,许安然误会律凌辰和俞婧关系的时候,她心中总是有一块郁结,一方面是因为当年亲眼目睹了俞婧的死,一方面是因为她竟不受控制地爱上了在她眼中最不该爱的人,所以,只要律凌辰对她过于好,她心中便总过意不去,脑中便会时常回荡着那首歌,那首当年俞婧经常唱给她听的歌。 还有就是,当年尹赫对她做出了那么过分又出格的事情,也给她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那天在浴室,律凌辰清楚地看见了她眼底的惊恐,绝对不仅仅是因为她又听到了歌声,更多的可能是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 “诶,我问你个正经问题吧。”Kervin说,但脸上还是浮现了一抹尴尬,“那个……你们现在,有没有发生过关系?” 话一出口,Kervin干咳了一声,“我拿我的职业操守保证,我绝对不是出于八卦。” 实际上,律凌辰的脸色或多或少也有了几分尴尬。他似笑非笑地盯了Kervin半晌后,喉间低低地溢出两个字:“没有。” “呃……”Kervin更尴尬了,摸摸鼻子后正色道:“或许,你可以试着在她发病期间不陪在身边呢?” 以往每年,律凌辰都是寸步不离地陪在她身边。即便到了深夜他会守在床头,而多年来许安然的病况并不见好转。因为,他便是她最大的郁结。 沉思了片刻之后,律凌辰说:“好。” …… 回到卧室之后,许安然背抵着紧关的大门平复着微乱的呼吸,手指不由自主地覆上了有些红肿的唇瓣。 只她一人的房间格外安静,安静到她能够听得见自己心脏怦怦直跳的声音,她便又用了一只手按住自己心口的位置,有些懊恼自己的没出息。 还有很多有蹊跷的事情没有着落,她怎么能被这些少女情怀蛊惑呢?使劲摇了摇头,将律凌辰的脸和声音一同在脑海中抹去,她便走到沙发上坐下,顺手拿了个抱枕抱在怀里,思索着这几天要怎么才能避开他去搜查一些东西。 这是头等难事,她怎么可能在律凌辰的眼皮子底下避开他的视线呢? 想了半天之后,她决定还是先打了个电话给聂彻,跟他说明一下她的情况,并说自己已经在遗书上发现的端倪,这些日子一定会想办法翻出些线索来。聂彻倒也没有不悦,但声线中有着明显的疲倦,许安然知道他一方面协助警方调查解救尹思初,一方面又要暗地里并案调查尹赫鲁蔓的案子,心里难免有些愧疚,便试探性地说:“要不,尹赫鲁蔓那个案子我来帮你?” 那边明显一怔,“你是得到了什么线索?”聂彻多少是知道她的,她能这么说,肯定是多少有了眉目。 沉思了片刻之后,她咬唇,又想到了律凌辰的话,蓦地松开了贝齿,轻声说:“没有,我只是觉得,两个案子,两幅画,肯定是有关联的。” 那边也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别太辛苦了。” “嗯。”许安然想了想,又说:“尹赫那个案子的画,能交给我吗?” …… 与聂彻进行了简短的案子分析之后,许安然便挂断了电话。一大清早的,她似乎听到有人叫他,是个女的。她没有多想,只以为他是在警局或者在外面办案。他的助理里面不乏有女的,因此这一点她倒也没有太上心。 她本想再打一个给沈东驰问问情况,奈何这个电话刚挂,便听到了敲门的声音。她心里一咯噔,便将手机扔在了一边,稍稍整理了一下,面带潮红地去开了门。 一开门,却是一张不怀好意的脸冲进了视线,紧跟着他便伸出大手推开了房门。不过还好,Kervin到底是个有素养的人,没有直接大步走进房门。 许安然愣了一下,眼底浮现了一抹失落。Kervin看得清楚,故意沉了脸,说:“清早时不知道是谁看到我高兴得像个猴儿一样,这会儿怎么变脸啦?” 听得出他是故意揶揄,许安然便赔笑,“哪里哪里?我只是刚刚在洗手间不太方便,再等我一下啊!”说完,就赶紧关上了房门,留Kervin在门外脸一阵青一阵白。 好歹他也长了一张妖孽脸,竟然就这么被拒之门外了? …… 回到洗手间之后,许安然对着镜子拍了拍自己的脸,原本就有些潮红的脸便更加纷嫩了。她便打开水龙头想用冷水洗一下脸,微微低了头,便看到镜中自己后颈上竟有一块紫红的痕迹。 …… 再出房门时,已经是十五分钟以后。Kervin倒是好耐心,竟倚着墙在门口等了整整十五分钟。只是刚一开门,他便被许安然一身装扮给惊到了,咽了口口水,他问:“你……不热吗?” 虽说到了九月,可上海的温度还是没有降多少。而许安然此刻竟已经穿上了薄的高领打底衫,出门后还不忘提了下衣领,理直气壮地说:“我体虚,怕冷。” “……”Kervin无语了,如果不是早上扫到了她后颈处的吻痕,他可能真的会觉得,许安然的大脑机制出现了点问题。 见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许安然轻轻觑眉,问:“你还在这里干嘛?” “哦,差点忘了正事了。”Kervin一语惊醒,拍了拍额头,“律有点急事准备出门了,要我来盯着你的情况。” “出门?”许安然惊了一下,便不顾Kervin还在原地喋喋不休地说着她的情况,小跑着往律凌辰卧室的方向,留Kervin一人原地气得跺脚:“喂!有异性没人性啊!” …… 以往的九月,无论多么火急火燎的事情,不到迫不得已律凌辰都会让信得过的人去办,自己则陪在她身边。早上时他也说了,公司让凌天去,他留在家里陪着她。而现在,究竟是有多么火烧眉头的事情,才会让他食言出门? 冷不丁想到昨天他本来说过要她等他吃晚饭,结果他却到了大半夜才回来,莫非,是遇上了棘手的事情吗? 只顾着担心出了什么大事去了,许安然也没想到敲门,扳了下门把见门没锁便直接推开进去,“你要出……门了吗?” 此时,律凌辰正在换衣服。家居服搭在穿衣镜旁的衣架子上,身上只穿了条短裤,手上拿着准备穿的衣服。 这样一来,男人结实的肌理便通过镜子被许安然纳入了眼,强壮有力的背以及肩头更是与她来了个面对面。更重要的是,他的腹肌好大好性感,而且,呃,她的视线好像还扫到了不该看的地方。 许安然便尴尬地愣在了原地,脚像被钉进了地板似的一动不动,脸已经红得跟猪肝似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衣服穿多了,总之她感觉浑身热得很,背脊都冒着虚汗。 “那、那个……我、我也没什么事,你、你继续……”说完,她扭头就准备走,却不料镜子前的男人冷不丁说了句:“站住。” 然后,她便真的站住了。扶着开了大半的门,出去也不是,转身也不是。手心已经濡湿了一层,她便局促地搓了下手,又擦了把额前的汗。 一大早的,要不要这么刺激? 不过,许安然向来清楚律凌辰喜爱健身,身材肯定是极好的,他穿衣时就看得出来。现在一脱,好像更明显了。她虽背对着他,脑海里却忍不住浮现了刚刚看到的那一幕,脸颊便更是红得可以滴血。 忽然,后背生了一阵风,紧跟着她扶住的门被“嘭”的一声关上,然后,她整个人又被按在了墙上。 同样一个地方,同样两个人,不同的是,两人的穿着形成了极大的反差。一个穿着初秋时的白色高领打底衫,一个随意套着仲夏时的白色短袖衬衣,纽扣一颗都没有扣上,这样一来,许安然便更清楚地看到了他腹肌上的纹理。 还好,他穿上了西裤,这样一来两人的姿势便不至于过于暧昧。只是许安然仍旧觉得室内温度高得可以,她不用碰就知道自己脸颊肯定烫得不行,可能……和前段时间高烧时的温度差不多。 “那个……”男人的胸膛起伏着,许安然看在眼里,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了头,试图打破这让她感到窒息的沉默。 不料,头顶却忽然传来了一阵男人的低笑,紧跟着他问:“你不热吗?” 呃…… 热,当然热,而且感觉快要中暑了的热! 许安然紧贴着墙让自己舒服一点,内心呼喊着,可他这么一句话虽然问得她有些尴尬,但倒是提醒了她。于是,她便抬起红彤彤的小脸,硬着头皮和他对视,咬牙:“你、你、你太过分了!” 律凌辰被她弄得一愣,随即笑得更甚,胳膊肘抵着墙,大手轻抚着许安然的头,“突然闯进我房间还把我看了个底朝天的人好像是你吧?怎么反倒贼喊捉贼了呢?” 这…… 一句话,噎得许安然无言以对,脸部血液流动得更甚,“你……你……”“你”了半天,她也没说出下文来,只得一跺脚,伸手抵住他的胸膛,“你先离我远点!” 任她使劲推搡,男人纹丝不动,笑:“第一,别和男人拼酒,第二,别和男人比力气。”话落,他便也不为难她,站直了身子回到镜子前。 周围的空气终于不再搅和着他的呼吸,许安然顿觉窒息感淡去了不少,背倚着墙喘了几口气后,她觉得,原本冰凉的墙都被她的背弄得有些热了。 “过来。”正当她的呼吸好不容易平稳了些许,镜子前的男人又忽然说了这两个字。然后许安然看到他自己整理好了着装之后,便走到沙发便坐下,看着她,伸手拍了拍他身旁的位置。 咽了口口水后,许安然眼睛骨碌一转,贴着墙不肯走,“我好热,让我站在这儿,凉快。” 不过,这话刚说完她就又有些后悔了,按照律凌辰的性格,如果她不过去,他肯定会过来。想到这里,她就立马站直了身子,扯了扯盖过脖子的衣领,在男人含笑的眸光中小步移上了前,站到一边。 律凌辰也不急,又拍了下旁边的沙发,示意她过来坐下。 又使劲扯了下衣领,许安然觉得呼吸都被桎梏了,难受得紧,“不要,我真的好热。” 见状后,律凌辰无奈,身子往前一倾拉住了她的手,将她带到自己身边坐下,轻轻皱眉:“你提前入秋了?”刚刚在门口的时候,要不是注意到了她被这高领衣服勒得有些透不过气,他才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 “还不都是你!”见他又提及,她便抱怨,不敢朝他翻白眼,她便瞪他,“要不是你,我至于穿这么高领子的衣服嘛?” 相比许安然的恼羞成怒,律凌辰淡淡地笑着,恍然大悟似的伸手将她的衣领往下拉,正巧露出了她后颈处他留下的痕迹。他就笑,“原来是因为这个。” “你!”许安然一把拍开他的“狼爪”,身子往旁边挪了挪,又紧了紧衣领。 见状后,律凌辰生怕她热出毛病来,就说:“好了,不逗你了。赶紧去换件衣服。” “不,不去。”许安然倔强得很,见他一身正装又想到了正事,忙问:“是遇上了什么棘手的事情吗?” 见她执意不去换衣,律凌辰无奈,只好起身去书房拿来了一本杂志,再重新回到她身边坐下时,他才一边用杂志给她扇着风,一边说:“倒不算棘手。” “不算棘手你怎么非去不可……”许安然小声嘀咕了句,心中又是失落又是窃喜。失落的是他不能陪在身边,窃喜的是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在家中调查一些事情。 律凌辰淡笑着不语,弄得她反倒有点儿急了。 “喂。” “……” “喂!” “……” “律凌辰!” 喊了他半天,律凌辰都不理会她,许安然便喊出了他的名字。律凌辰不悦,用杂志轻敲她的头,“去掉姓氏,再叫一次。” “……”许安然无语,但也只得照做,“那个,凌辰,你要出去多久?” “看情况。”律凌辰说,眼底染上笑意,随即收起杂志,拉起她的小手将她带靠在自己胸前,低笑:“怎么?这么快就舍不得我了?” “……”许安然忍不住在心里翻白眼,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男人还有这么……“厚脸皮”的一面? 正想着,她便又感觉男人的气息袭上来,她还没反应过来,男人的唇又离开她的唇,移到她耳边摩挲,又缓缓下移至颈部,低声说:“一个不好,留一双。” * 直到上午快九点的时候,律凌辰才不舍地离开。走之前他特意交代了Kervin一些事情,Kervin虽然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很不靠谱,但实际上他算得上是律凌辰信任的极少数人之一。 而许安然,原本打算穿着高领衣抗争到底,最后终于还是败给了天气。清晨时温度还不算高,一过十点,气温马上飚到了30好几,这个天气穿成这样,这是作死的节奏。所以,她最终还是换上了正常的夏装,只是后颈两处吻痕太过明显,她便找了立领的衬衣穿上,虽说遮不太住,但也比中暑好。 别墅里除了下人们,就只有Kervin和许安然两个人了。一男一女,律凌辰自然是不放心的,便时不时盯着监控画面。还好,Kervin虽然性子顽劣,但也深知“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一个下午也只和许安然同处了不过两个小时的时间,无非是聊聊天,然后对她近期的心理状况进行了评估。 深夜的时候,律凌辰在许安然睡着的时候回来。Kervin也就一直等他,向他汇报情况。 就这样过了三四天,Kervin始终没有发觉太大的问题。直到,5日的夜晚,夜归的律凌辰察觉到了很大的不对劲。 这一夜,格外静谧。算一算,也就是十二年前的这一夜,小小的她翻墙而逃,直至第二日上午遇到了在外的他和俞静。 晚上一点多的时候,律凌辰才从外面回到家中。车子缓缓驶入大门后,他便一如前几日一般下车来步行回到别墅,只因担心汽车引擎的声音会惊醒睡眠极浅的许安然。 别墅还有几处的灯光是亮着的,Kervin还是一如既往地等着向他汇报许安然的情况。然而,他步子还未踏上别墅的台阶时,便眼尖地看到二楼许安然的窗前,一个黑影作势要跳窗。 他定睛一看,那娇小的身影无疑是许安然,他的心便提到了嗓子眼儿。倒不是担心她身体会受伤,才二楼,对她来说小菜一碟。只是,她深夜跳窗,是不是意味着她终于还是迎来了问题时期? 心里这样想着,律凌辰的眸一瞬不瞬地凝着那抹黑影,又立即拿出了手机打给了可能不知情的Kervin。 正当这时,许安然已然一跃而下,律凌辰赶紧收起了手机,又将手上提着的包扔到了一旁,立马去追那个影子。 许安然一袭白色睡裙,赤着脚丫似乎受到了惊吓,又见有人来追她,吓得花容失色,拔腿就跑。 十二年前,她在这一晚受到了非人一般的待遇,落荒出逃时,身后也是有着无数人的追赶。 “不要!不要追我!”许安然脸色煞白地跑着,时不时回头张望着身后。明明只律凌辰一人,在她眼里,却成了尹赫以及那些“乐于助人”的街边邻居。 …… “丫头跑了!大伙儿们帮着找回来,以后还指着她挣钱!” “死丫头片子,大半夜的折腾人,等找回来,非打死她不可!” “小丫头味道不错,回头哥几个也尝尝鲜。保准你们啊,再也不想去碰屋里的黄脸婆了!” …… “不要!啊!——” “然然!”律凌辰追着她,看到一路赤着脚跑在水泥地上,小脚丫已经染上了灰尘,可能还有细小的划伤,他心里像针扎一样,便三步并一步地跑着,没出多远,他便钳制住了许安然的手臂,将她紧扣在自己怀中,在她耳边说:“然然,是我啊!别害怕,是我,我回来了。” “不!不要!不要!”许安然眼神迷离,似乎认不清人一般,在他怀里使劲地挣扎哭喊,而她越是这样,律凌辰反而抱得她更紧。 这时,Kervin也快速赶了过来,神情严肃地看着情绪失控的许安然,对律凌辰说:“可能尹赫和鲁蔓的死,并没能缓解她心中的恐惧与仇恨。” 律凌辰紧紧将她的手臂扣在她身后不让她挣扎,沙哑着声音问:“我要怎么做?” “先试着让她冷静下来。”Kervin叹了口气,“她刚刚肯定是做了噩梦,又梦到了以前的事情,现在大脑里可能还是梦里的情景。”是他大意了,以往每一年,许安然都未曾梦及过这段经历。他替她做过催眠,是清楚她的这段经历的。 许安然的这种状况,在心理学上被称作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症,简称为PTSD,也可以俗称为重大打击后遗症,这是一种延迟性、持续性的心理疾病,是由于受到异乎寻常的威胁性、灾难性心理创伤,导致延迟出现和长期持续的心理障碍。而病患的临床表现方式有许多种,包括反复发生闯入性的创伤体验重现、持续性回避、对创伤经历的选择性遗忘、持续警觉性增高以及对未来失去信心。 许安然的临床表现,主要是创伤体验重现,且是在固定的时间段。当然,也有其他的表现,如持续警觉性增高,这就是她睡眠质量一直不太好的原因。 而Kervin作为她的主治心理医师,自然是想了不少的法子,然而却都只能维系于表象。除了每年的九月创伤体验重现的时刻,她都与常人无异,这就让Kervin一直都无法彻底地将她根治好。整整十二年了,她的病情一直未见好转。 …… 给许安然注射了一定量的镇静剂后,她才终于在律凌辰怀里渐渐安静了下来。 小心翼翼地将许安然放在床上之后,律凌辰便不再敢离开太远。他生怕他一转身,许安然就不见了似的。 而Kervin却觉得不太合适,将律凌辰拉到离卧室有一段距离却也不至于看不见她的地方,压低了声音:“律,这段时间你不能让她察觉到你的存在。” 律凌辰的眉头近乎要拎成了“川”字,黑眸时不时扫向卧室的方向,同样也压低了声线:“Kervin,我并不觉得这个方法会有什么效果。” “我知道你担心她,我也是。”Kervin严肃地说,视线也扫过卧室,轻叹:“至少这几天,不要让她发现你的存在。” * 虽然Kervin最终也没有解释原因,律凌辰纵使百般不愿,也不得不照做。毕竟,他尊称Kervin为一声“教授”,便是认可了他在心理学领域的权威。 于是,他更是片刻不离地在另一个地方盯着监控画面,生怕她出现其他的什么状况。 然而,白天她依旧与往常无异,只是不如之前欢快爱动,多数时候都是独自一人呆在房间里不知道做些什么。画室她也极少去了,现在这个状况,她也不得不搁浅了一些事情,鲁蔓尹赫的案子她便暂时放在了一边。 光线偏暗的房间里,律凌辰的视线终于离开了监控画面一瞬,落在了不久前顾问拿来的那幅画上面。那原本是要拿去别墅的,却被他制止了。他才知道,原来她想要避开聂彻、避开他去弄清楚一些事情,所以才会在几天前早上那样。她那夜等他,大概就是想问他一些问题的,又为什么没有问出口呢? 心口隐隐作痛。他想,一些事情,他亲口告诉她要比她自己察觉来得好。 正思索间,轻轻的敲门声传来,律凌辰收回了思绪,扫了一眼监控确定不会有异常后,才低低地说了声“进”。 进来的人是江柠,一头短发,一身黑衣。 “King。”走到桌前,江柠低声唤了句,恭敬地欠了身。 律凌辰伸手将平板电脑反扣在桌子上,神情恢复了一贯的肃冷,这让江柠多少有点心寒。 她和许安然,都是律凌辰亲手带大的。这个四岁时便在家族的灭顶之灾中逃生,也曾如蝼蚁般苟且,如今却站在了巅峰的位置,不但恢复了律氏,还重组了律氏上一辈人的心血KD-L组织,权势大到只手便能遮天。 曾从云端掉落谷底,又连滚带爬地回到了云端,这样的磨练打造了一个神一般存在的他,他的冷静,以及他身上极度别致又沉稳的气质,这是任何人都不曾拥有的。 这样的一个他,让她和许安然都有了同样的心思。然而,他待她和许安然却大不相同。她承认,她嫉妒。 “有眉目了吗?”律凌辰问。 江柠便收了心思,眸底淡漠如水,从容答道:“没有。” 话一出,便见到律凌辰的眉心轻轻觑了一下,显然是对这个答案不满意了。江柠看在眼里,便低眸,也不语。 其实律凌辰心里比谁都清楚,涉及到了宋氏与尹赫真实死因的调查,许安然比江柠更适合接手这个任务。偏偏,他却是对许安然动了恻隐之心。 “先搁着吧。”最终,律凌辰做出了看似妥协的决定,却又提出了另一事:“苏州枪袭绑架案,到现在警方似乎也没有查出结果来。” “是,对方作案时把周围所有的摄像头都黑掉了。”江柠略有不甘,便又绕回了第一个案子,“King,你对Aro要偏袒到什么时候?” 最后那句话,让律凌辰的黑眸更深了几分,更添了些许阴鸷。而江柠却不觉害怕,低着眸不与他对视,却说:“你教我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理智取代感性。” 作为组织里的首席执事,江柠和作为特别行政助理的顾问最大的不同就是,她可以向律凌辰直言建议而不会被惩罚。若是律凌辰不在,那么江柠便是组织里的第一把交椅。 这个女子,也有着令人惊叹的能力,也才26的年纪,在处理事情时却与他如出一辙。他不能否认的便是,江柠比起许安然,只有过之而无不及,当然,是指能力上。 “如果是建议的话,我会考虑一下。”律凌辰眯了眼,语气中是明显的不悦。他往前探了下身子,压低了声音:“但,Nin,你算得上是我最信任的人之一,我不希望你私下里做出忤逆我意思的事情。” 话出口,江柠便微惊了一下,但仍旧力持镇定,“是。” * 白天,许安然又一次睡到了日上三竿。相比前几天,她夜里入眠与白天醒来的时间都越来越迟,这引起了Kervin极大的重视。 这一日,许安然直到正午十二点才睁开了眼。摘落了眼罩,阳光便刺入了眼,她下意识伸手去挡,却忽然一道金光闪过,很快,快到她没分清那是在她眼前闪过还是,在她脑海。 “叮叮叮——” 不知哪儿传来的摇铃的声音,许安然倒也没有被惊吓到,只是略微头疼地扶着额头,“Kervin,你每天晚上呆在我房间里,这样像话吗?” 自那日跳窗事件之后,每次她醒来,都会听到Kervin在卧室外的摇铃声。然后,她就要下床去给他松绑。不用细想,她也知道这是律凌辰的意思。其实她知道他每夜都有回来,她脚上的伤口就是他处理的。许是怕她疼,本就不深的伤口,他却给她裹上了一层纱布。 迷迷糊糊去换了身衣服,许安然才顶着一头凌乱的碎发打开了卧室的门,踮着脚去把被近乎五花大绑的Kervin解开,然后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像看稀奇看古怪一样看着他,拖着腮,若有所思。 “哎我的天!”Kervin终于获得了自由,从沙发上坐起,活动了下僵硬的筋骨后便开始抱怨:“两个都是,有异性没人性。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情吗你说?” “不是。”许安然揉了揉头发,看着Kervin的碧眼下一层烟熏似的黑眼圈,忍着笑:“他是我心中的神。” Kervin做干呕状。 许安然一脸嫌弃地看了他半晌,站起来,“你说,你每天这样呆在我房间里合适吗?你是个男人啊!孤男寡女深夜共处一室,这像话吗?” 一听她这话,Kervin立马眼里放光,立马坐直了身子,笑:“要不,你跟他商量一下?我保证在另一个房间里也能时刻注意你的情况,也能和你聊天,不需要五花大绑这么麻烦。”天知道,律凌辰绑人的技巧可谓到达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无数种绳结法他统统拿手,所以一旦被他绑上,他几乎没有自行解开的能力。 按照往常,许安然肯定要和Kervin贫上几句,却不料这次,她竟然意外沉默了。 “Kervin。”许安然忽然唤他,“他……会不会嫌我脏?” 话一出,Kervin的碧瞳忽的一凝,原本挂在唇梢的笑意淡去,眉心也渐渐地觑起。 果然,这段时间不让律凌辰出现在她的视线中是正确的。因为,她自己心中始终没有跨过这道坎。 或许,她从来都没有奢求过要成为他的女人。但是,感情是骗不了人的。她爱他,却因为俞婧的关系认为这份爱不该存在,那是她心中的第一道坎。现在,她虽然弄清有所误会,可以光明正大地去爱他,却也清楚地知道,她和他之间,有着怎样不可跨越的横沟。 即便她努力地去遗忘去逃避,每到九月,记忆重现,她却不得不想起,不得不面对,她,已然是残花败柳的事实。 * “他……会不会嫌我脏?” 声音透过机器传出,隐隐夹杂着哭腔,律凌辰的心蓦地刺痛了一下,放在桌上的大手也不由捏紧。 原来,她在意的是这件事。她在他面前,竟然是自卑的。 “嗡——嗡——” 桌边的手机忽然响起,律凌辰的大手竟忽的抖了一下,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后,他眉心一觑,接起,是一女子的声音,不娇柔,却煞是好听。 只是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律凌辰沉思了许久,眼睛凝着屏幕,才轻声问:“大概什么时候能结束?” -本章完结- 104然然,我很想你 这一日白天,许安然的状况似乎还算不错,然而面色却渐显苍白。离九月十三日,俞婧的忌日,只差了断断不过三天时间,而Kervin却仍旧没能找到可以彻底根治她的方法,只能做一般的引导治疗,让她的情况不至于到不受控制的地步。 上午对她进行了简单的康复治疗后,下午,便是观察她的情况了。 …… 书房里,许安然坐在电脑前,而Kervin就坐在电脑桌前的沙发上,碧蓝色的眼睛隔着蓝光镜片一瞬不瞬地凝着她,这让许安然有些不自在,一边敲击着键盘,一边又时不时注意他,最后终于忍不住,抗议:“Kervin,你这哪是在观察病人?明明是监视犯人!” 而Kervin没把她的抱怨听进去,依旧凝着她,手指有意无意地摩挲着下巴,短短几日,便有了新生的胡茬。 最后,许安然忍无可忍,敲了一阵键盘之后刚准备站起来,却在扫到了屏幕某一角之后脸色一变。 “怎么了?”随之,Kervin也眉梢一皱,刚欲起身,却见许安然朝他摆手,道:“没事。”然后,她轻轻颤着手指移动了鼠标。 * 这一夜,许安然便无眠,满脑子都是白日查到的那些东西,虽然因为年代的关系而寥寥,但她心中有了眉目,却不敢往下深想。她脑子里最大的念头便是,俞婧,她的小妈妈,身份绝对不简单,否则,她怎么可能一点都查不到?包括从聂湃未婚妻这条线上下手,她也没能得到过多的消息,只知道,聂湃的未婚妻在新婚前暴毙,年份,正是俞婧死去的那一年。 当然,这是她早就猜想到的,而真正有价值的信息便是,那一年之后,七大财阀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剧变,原本合作密切的聂、宁、宋三家,忽然就终止了当时的合作项目。 感觉卧室外的门被推开,许安然一惊,眼罩下的眼睛虽然紧闭,而大脑却清醒得很。她知道是律凌辰回来了,Kervin虽然一直守在外面的客厅,但律凌辰进来时,他便会在外面守着,直到律凌辰出去,然后将他五花大绑在沙发上。 虽然,她不清楚这么做的用意何在,但至少,每每午夜她噩梦惊醒时,门外总会传来令她安心的声音,即便不是他的。 卧室的门缓缓推开时,许安然便佯装已入睡,然而身子微微绷紧,手也不由自主地捏紧了被角,甚至,手心都冒出了虚汗。 她这几日虽然白天没有见他,却知道他夜夜都会来她床边守一段时间。偶尔她是有意识的,也能感到他在她额上落的冰凉一吻。 只是,难道那不得不日日早出晚归去办的要紧事,竟是与当红女星出双入对吗? 强大的气场袭来,她的心跳声便加快了,身子也更加紧绷,便不由自主地咬紧了牙关,直到他的大手轻抚着她脸颊的时候,她的身体便不受控制地猛然一颤。 床边的男人愕然,手掌微僵,而此时,许安然知道再装不下去,便索性摘去了眼罩,泪眼朦胧地看着蹲在床边的他。 白日,娱乐新闻那一栏,虽是小小一行字,却依旧清晰地被她纳入了眼,只因那里面有着“律”这个字。“律氏财阀首席携当红歌神暧昧出席颁奖典礼”,舆论,是多么可怕的东西,为了吸引人的眼球而无下限地夸大事实。 一代歌神呵,多么高端的字眼。这无疑给了原本处于记忆重现时期深感自卑的许安然重重一击。他将此刻最需要他的人留在家中交由他人看管,自己却与佳人相伴而去了吗? 然而,当他熟悉的气息袭来时,她心中的委屈便化作了眼底的泪意。她此刻在心底替他做出的解释便是,他这几日是去了组织,而出席颁奖典礼的是律凌天,毕竟两人长相一模一样,外界分不清而错传了呢? “弄醒你了?”律凌辰依旧保持着蹲着的姿势,眼底泛起了自责,见她眼角有泪,便更是心疼不已。 许安然擦了一下眼睛,侧身将床头的灯打开,而后身子往另一侧挪了一点,轻拍床沿,“刚好做了噩梦。” 听及,律凌辰没有过多怀疑,顺着她的意思坐在了床沿,伸出大掌轻抚她眼下,然后爱怜地摩挲着她的脸颊。 好多天了,他已经好多天没有和她面对面说过话了。即便是为了她的康复,他依旧控制不住思念。 而许安然,又何尝不是?凝了他好久,不过几日,他的下巴也长出了心生的胡茬,伸手触摸可能会有些扎手。他,竟也瘦了不少。 “你……” “你……” 再度开口,竟是两人同时,双双微惊了一下后,又都笑了。律凌辰执起她的小手放在唇边轻吻,低低的嗓音煞是蛊惑人心,“然然,我很想你。” 短短一句,许安然便入了魔,说:“我也想你。” 律凌辰动容,便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吻住她的唇,不敢太深也不敢太久,短短几秒,他便离开她的唇,在离她脸颊很近的地方深深地凝着她的眉眼。 不知怎的,白天那句话又飘进了脑海,他眼底一痛,却又在想起了Kervin的话之后欲起身,而许安然却忽然勾住了他的脖子,将唇贴在了他的唇上。 律凌辰身子一僵,一时之间竟忘了回应,任由她青涩地吻着自己,渐渐地,身体却不受他理智控制地起了反应,低叹了一口气后,他化为主动。 只是渐渐覆上她脸颊的手,却触到了她眼角滑落的冰凉,律凌辰的大脑中便回归了理智,声音沙哑地唤她:“然然?” 许安然没有应,眼角有源源不断地泪涌出,眼睛却仍旧深凝着他,手依旧圈在他脖子上。她很想问他,这几天他去了哪里,是不是有棘手的事情,她能不能帮得上忙,而到了嘴边,却化作了酸涩与委屈,“你,会不会嫌我脏?” 同样一句话,当面听到与透过机器,落在心底形成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律凌辰眸底暗沉,薄唇微抿,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作答。他深知这个时刻碰她是不可的,便只得再度压下自己的浴火,低哑地说:“不早了,快睡吧。” 泪,仿若决堤,侵湿了枕头,而唇角却染上了一抹笑。那笑是律凌辰从未见过的凄然,这一刻,他竟惊觉,他数次考虑她的感受而未曾碰她,似乎造成了她心中认为的“他嫌她脏”的假想。 手臂自他的脖颈滑落,许安然闭着眼侧过身,深吸了一口气,“嗯,你也早点睡。” 似妥协,向他,也向着她那不愿去回首的童年经历。有谁愿意去碰残花败柳?骄傲如他,更是不会要一个曾被强.暴过的女人吧? 脑中零散的片段又一次回放,许安然紧皱起了眉梢,手臂不由得环住了自己的双臂,咬着唇,用Kervin教她的自我催眠的方法强压着内心的恐惧以及即将要重现的记忆,身子瑟瑟地颤栗着,即便裹紧了被子,她还是感到了透心的凉意。 身后的床榻微微下陷,而后,男人结实的手臂环过她的腰肢将她圈在怀中。隔着两层薄薄的衣料,她感觉到了他胸膛的滚烫。 耳边,是男人沉重浑浊的呼吸声,以及他低低的嗓音道:“然然,告诉自己,不要害怕我的靠近,因为我不会伤害你。” 奇怪的,许安然就真的这样告诉自己,反复几次之后,她竟然真的发觉,内心的恐惧淡去了不少,她微微侧头,脑中那黑暗潮湿的房以及中年男人恶心的嘴脸,全由眼前她所深爱的人替代。 她反复告诉自己,不要逃避了,越是到了这个时期,她越不能让PTSD控制她。 于是,在男人的带动下,她转过身与他对视。两人枕着同一个枕头,额头相贴,彼此急促的呼吸声相教缠,眼神也因染上了情.欲越发变得迷离。 隔着衣料覆在她腰肢上的大手渐渐后移,扣住她的背,让她的身体紧紧与自己相贴,然后下一秒,他便吻上了她的唇,手上的力越发紧。 室内的温度立刻攀升,空气中也浮动着点点情愫。 “然然,别怕。”吻至她耳边时,律凌辰声音粗噶。 整个过程,许安然都只紧紧勾住他的脖子,心里不想其他。她只知道,眼前的人,是他最爱的人,是即便她成不了他的女人,也愿意陪他变老的人。 “嘶”的一声,两人之间便少了一层隔阂,他反身将她压于身下。 房间里的光线被人为地调暗,窗帘也不知何时早已被拉上。只是有清风吹过窗子刻意留下的缝隙,卷起了帘角,让窗外的月光得以倾泻些许。 房间内,却是一片旖旎。 …… 门外的走廊上,Kervin站立许久,迟迟不见律凌辰出来,心中便也了了。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意后,半边脸隐入黑暗之中,神秘莫测。 淡蓝色的瞳仁里倾泻了几许月光,他看了摇曳在洁白墙上的树叶影子许久之后,缓缓离去。 有些事情,拼命地瞒,依旧瞒不住。 * 一夜痴缠之后,许安然沉沉而眠,额前的发微湿,脸颊还是缠绵时的那般红润,紧紧贴着律凌辰的胸膛。 轻抚着她的脸,律凌辰发觉,自己对她的爱意又更深厚了一层。手臂轻轻收紧,已然是白天,阳光不受窗帘的遮挡直射入房内。凝了许安然的睡颜许久之后,律凌辰只觉得心都被填满,轻吻了她的双眼之后,他手拿过床头凌乱的衣衫,下了床。 然而,掀开被子时,他竟扫到了被角下遮掩住了一抹暗红,瞳仁猛然一缩,他便伸出手揭开,一朵醒目的梅花便落入了黑眸之中。 随之,惊喜、错愕、震惊以及各种复杂的心绪都涌上了心头,他下意识地又看了一眼熟睡的许安然,胸口堵堵的。 原来,她的第一次,竟还是给了他。 欣喜过后,律凌辰理智回归,薄唇抿做了一条线。如果,她的第一次一直都在的话,那么她脑海中那段被侵犯的回忆,又该如何解释? 正凝神而思时,床上的人儿嘟囔了一声,翻了个身。许是察觉了他已不在身边,便忽然睁开了眼,恰巧对上了站在床边的律凌辰的黑瞳,随之,他结实的身体便一毫不差地被她纳入了眼,脸一红,她便拉过被子遮住。 隐去了其他的情绪,律凌辰唇边染笑,大掌将被子一拉,恰到好处地让她露出了小半个头。她害羞,马上又拽过被子盖住自己大半边脸,只留下一双有神的眼睛不知该往哪里看,慌乱地扑腾着。 律凌辰只觉得好像,心里又有着奔腾的情意。他便走到床边将被子一掀,而后将她横抱了起来。 “啊——”许安然的脸瞬间红得能滴出血,下意识环住自己身前,低着头不敢看他,“做、做什么?” 律凌辰有几分好笑,抱着她往浴室走去,说:“冲澡,然后……”他不怀好意地在她耳边低声笑道:“做昨天晚上做的事情。” * 温热的水虽然缓解了身体的疲惫与疼痛,然而在承受了律凌辰一次又一次的不满足之后,许安然已然像是一条涸辙中的鱼,累得不能动弹,也顾不得羞涩与否了,直接让律凌辰拿了衣服替她穿上,然后由他抱着出了浴室。 然而,他没有回卧室,而是抱着她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然后将头深深埋于她的脖颈之间,贪婪地吸嗅着她身上的香气,而后低喃着唤她“然然”。 许安然被他弄得痒,便缩脖子,娇嗔:“干嘛呢?” 他就笑:“闻你身上的香气。” 许安然脸红,“你刚刚也用了一样的沐浴露,我身上的味道,你身上也有啊。”话一出口,许安然便觉得这话怎么听都有些暧昧,奈何已经说出了口,她便只好闭嘴,只希望律凌辰不要深思了才是。 然而,律凌辰却像是清楚了她的小心思之后故意一般,逗她:“嗯,但是你身上的还是更浓一些。然然,是因为给我用的少了些吗?” 许安然没听出他的故意,翻了个白眼,“一瓶都被你用光了。” “那下次用我的,我那瓶量大。”律凌辰说。 许安然还是没反应过来,点点头应道:“嗯……嗯?”突然惊觉不对劲之后,“嗯”字已经说出了口,拖了好长之后又变成了疑问,对上律凌辰含笑的眸之后,许安然脸一红,抬手轻捶了他的肩一下,却不知道要怎么反驳。毕竟人家话说得含蓄,兴许是她自己会错意了呢?所以,她干脆不说话,用眼神表达了她的不满。 “还害怕吗?”律凌辰顺势握住了她的小手,放至唇边,又拿她的手轻摩挲着自己的下巴。许是心生胡茬刺得她手有些痒,她便想要收回,却依旧被他牢牢地桎梏住。 靠在他怀中,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许安然顿觉无比心安,却仍旧因着儿时留下的阴影而心生酸涩,“不怕了,只是……”她咬着唇抬起头来,触到了他灼热的视线后又猛然低头,轻声问:“你,会不会后悔要了这样的一个我?” 话刚落音,便觉唇上一股温热,随即唇瓣上传来了疼感,她便张了嘴想呼痛,却方便了他侵袭直入,扫过她的口腔,勾勒描绘着她的唇。 许安然却是害怕了此时再与他的深吻,深知他体内苏醒后的因子有多么强大的她,便想着办法避开他狂热霸道的吻,却奈何力度不足,眼睛骨碌一转,她便学着他的样子,张嘴狠咬了一下他的唇。 律凌辰便吃痛地放开了她,许安然终于得以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脸颊却飞快地染上了红。她生怕他找他算账,便趁着这个空档推开了他,起身小跑着往卧室而去。 而律凌辰,仍旧坐在原地,长指轻抚过被她咬过的地方,深眸微微眯了一瞬后,便起身也往卧室而去。 进门,便看到了她呆站在床前的背影,而白色床单上,仍旧是那朵醒目的梅花。显然,她也是被吓到了。莫非,她的那段记忆出现了问题,所以潜意识里一直以为是自己被侵犯了吗? 当然,此时不是他想那些事情的时候。他见她已然看到,便大步上前从背后将她抱住,眼睛与她一同落在了梅花上,低声说:“呐,现在换我问你,你会不会后悔,把你的第一次给了我?” -本章完结- 105被遗忘的大哥哥 愕然地看着床单上的落红,耳边回荡起律凌辰的话,许安然的大脑却是一片空白。风卷起帘,阳光拂过,忽而又觉得有一道金光闪过,仍旧很快,快到分不清是在眼前还是在脑海。 “然然?”律凌辰低低地又唤了她一声。 “我……”许是猛然惊觉什么不太对劲的事情,她便没有回答律凌辰的问题,而是转过身面带些许凝重地看向律凌辰,微抿着唇,似乎做出了很重要的决定,“我想要Kervin,帮我做一次深度催眠。” * 安静的室内,许安然以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在宽阔的沙发上,双手叠放在腹部,闭着眼。 Kervin半蹲在她头部的位置,语气轻缓低柔地叫她放轻松。 “现在,你回到了小时候,还不到八岁。你在尹家房子的某一角落里瑟瑟发抖,周围传来了厚重的脚步声……” 躺在沙发上的许安然便开始轻颤,“我听见了。” “听见了什么?” “脚步声,很多人的脚步声,很快,很急,好像在找人。” “你能够看到他们吗?” “不,不能。他们要找的人是我,我躲起来了,不能让他们看到我,不然我会死的!” 才几个问题,许安然的情绪便已经有些激动,Kervin连忙轻抚着她的头部安抚她的情绪,碧蓝的瞳微微一凝。他知道,律凌辰虽不在旁边,却是在书房透过监控画面观察着两人的情况,他问的每一个问题以及许安然回答的每一个字,都会被他听到。 轻叹了一口气后,他知道有些事情可能瞒不住了,便再度开口,声音仍旧低沉有力,让人听得安心,许安然的情绪便也渐渐安稳了下来。 “现在时间退回到你躲起来之前,这个时候,你正在尹家的别院里晃悠,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 书房里,律凌辰脸色一凝。 许安然做深度催眠的次数屈指可数,原因是她对过往的全盘封闭,即便她对Kervin信赖有加,但她的潜意识中,仍旧是有所逃避的。对PTSD患者不能采取瞬间催眠或是强制催眠,所以一旦她拒绝配合,Kervin根本无法探入她的记忆。 而他,也是第一次观看催眠的过程,自然是第一次听到Kervin问出的那些问题。直觉告诉他,Kervin所知道比他告诉他的要多得多。 那么,他究竟对她的过往隐瞒了些什么?又为什么要隐瞒? …… “告诉我,你在等什么?” “我在等……在等……” 许安然闭着眼,黛眉却渐渐拧做了一团,Kervin见她又要面临着失控,便又赶忙安抚她的情绪,轻声说:“好,现在你什么都别想。你还是只有八岁,呆在尹家别院的附近。什么都别想,什么都不要想……” 许安然又在他的引导下渐渐放松,呼吸逐渐平稳,眉心也渐渐舒展开,而与之相反的是,Kervin的眉心已经渐渐拎成了一团。 “好,现在你试着去想一想,除了尹赫一家,你八岁的时候还见过哪些人?” …… 书房。 黑眸已经渐渐暗沉,手指也不由得轻摩挲起下巴的新生胡茬,眉心泛起了一抹思考与探索。 Kervin,他问这个问题要做什么? …… “有……几个邻居……还有他们的孩子……” “是什么样的邻居?你是在什么情况下见到的他们?” “是……是养母的牌友,她们经常在一起打麻将。” “她们的孩子呢?你和她们认识吗?” “认识……他们都很讨厌我,说我是没人要的野种,说我没有爸爸妈妈……”眼角一滴泪滑落,许安然声音沙哑带着哭腔,“可是,我有妈妈,我妈妈是这个世上最美的女人。我还有一个哥哥,他有着这世界上最温暖的笑容,所以,他们是乱说的,他们乱说……” …… 书房里,律凌辰越发觉得事情的不对劲。 她口中那个有着世界上最温暖的笑容的大哥哥,断然不可能是宋辰亦。她曾被催眠去回忆那段过往,唯一记得的便是宋辰亦曾将小小的她推入泳池之中险些淹死,从那以后,她便怕极了水。 那么,那个大哥哥是谁? …… “那个大哥哥长什么样子?你还能记得吗?” “记得……记得不太清了,但他好高,笑起来真好看。他是唯一一个不会骂我打我的人,也不嫌我脏,他还蹲下来说,他会带我离开……” “所以,你在别院的围墙下等的人是他吗?” “……是的。” “你再仔细想想,他除了高和笑起来好看,还有哪些特征?或者身上佩戴了什么让你印象深刻的饰品?他姓什么?叫什么?你都能想起来吗?” “……” 大脑似乎出现了白点,许安然顺着Kervin的问题努力地去回忆。是啊,那个大哥哥明明是出现过的,却为什么平时一点都记不起来? “想不起来吗?” 是啊,想不起来。记忆中只有他一个模糊的身影,很高,笑容很温暖。他微微俯下身将她扶起来时,脖子上似乎挂着一个明晃晃的东西,似乎是一条项链,上面挂着一个金色的圈儿。他俯下身时那个圈儿便在她眼前晃啊晃,晃啊晃,然后,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眼睛缓缓睁开,又忽的一道金光闪过。她只觉头剧痛,便伸手去按住太阳穴,Kervin已经站起了身,于她身旁,他面色凝重地推了一下鼻梁上架着的金框眼镜。 阳光探入室内,Kervin便是有一边脸颊像是受到了阳光的感染而格外温暖清晰,他扶镜框时,镜片反射了一缕眼光入了她的眼,明晃晃的,刺得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挡,然后,刚刚脑中浮现的那些记忆全都一片空白。 她便清醒了,从沙发上坐起,Kervin也就顺势坐在了另一边的沙发上。她看着他碧蓝色的瞳十几秒之后,心中大概有了答案,便叹气:“看来,我真的是病得不轻。” “PTSD患者选择性遗忘并封锁某一段记忆是正常的。”Kervin有些疲倦地倚在了靠背上,“也不用急,至少那段足以毁了你一生的经历是不存在的,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说到这儿,Kervin的神情又恢复成了一贯的不羁,碧瞳染上了暧昧,“诶,不过律也太不厚道了。明明说十分钟就出来换我进去守着,结果却让我在外面喝了大半个钟头的西北风。” 许安然脸一红,“你笨啊,不会自己回去吗?” “我当然自己回去了,不然哪里只有半个小时?”Kervin伸了个懒腰,刚准备继续八卦一下,门外律凌辰低低的嗓音却幽幽传来:“你可以继续八卦,如果想被五花大绑在马路上喝西北风的话。” …… 遣走了Kervin这个瓦数超高的电灯泡之后,律凌辰却是仍旧站在门口一动不动,黑眸深深地凝着坐在沙发上的许安然。 感觉到他灼热的目光之后,许安然便不好意思抬头了。 生活和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失贞,却没想到这般阴差阳错之后,他,还是成为了她的第一个男人。虽然,这意味着她的心理问题绝不止是表面上的PTSD那样简单,但能够跨过一条横沟,那么她相信,未来,她会康复的。她一定会以最完美的姿态站在他的身旁。 听到细微却有力的脚步声之后,许安然的心也开始“怦怦”直跳了起来。很奇怪,两人已经有了肌肤之亲,而她在他面前,却越发地羞涩了起来。 男士家具拖鞋在她眼前停住,紧跟着律凌辰蹲下了身。她只需微微抬眼,便能对上他的眼。 于是,她便那样做了,大胆地与他的黑瞳相对视,唇畔含着浅浅的笑意,眸光中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坚定。 那坚定也映在了律凌辰的眼里,似一条细流涌入了他心间,滋润了他干涸已久的心田。微微张口,不到一瞬,他却又抿起了嘴唇。 见状后,许安然往旁边坐了点,拍了拍沙发,“蹲着多累啊,坐着呗。” 律凌辰便坐在她身边,而后顺势将她扣在了怀里,身子向后倚着,头枕在沙发的靠背上,呈一个舒服的姿态,许安然便也就趴在了他的胸膛上。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他闻着她发丝的香气,没有说话,却将她圈得更紧。 察觉到他的不对劲,许安然就问:“怎么了?” “没事。”律凌辰低低地说,“就想抱着你。” 许安然心尖儿都开始荡漾了,便乖乖地依偎在他怀中,任由他的呼吸吐在她耳边。他的大手隔着衣料紧扣着她的背,温暖有力。 听说,如果一个男人的手厚重又结实,那么他大概就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想到这里,许安然便坐直了身子,挣开了律凌辰的桎梏。他的手沿着她的背滑落,眼底忽的隐入了一丝不悦,却又见她将自己的小手放入了他的掌心,不悦旋即散去,顺势与她十指相扣,将她再度带入了怀中。 “然然。”另一只手又将她圈紧,律凌辰低声唤她的名字,却感觉喉咙竟有些哑涩,“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伏在他胸口的位置,她听着他平稳有力的心跳与自己的心跳声重合,一只手被他牵着,另一只手便玩着他的衬衣上的口袋,听到他忽然问了她这么一个问题,心底不知怎的就酸涩了起来。这样一个骄傲的男人,竟然是在害怕会失去她吗? “你……怎么了吗?”许安然看向他,往日那藏满了太多她看不懂情绪的瞳仁里只有一个小小的她,只有着毫不隐藏的爱恋。她对刚刚催眠的过程一无所知,不知道她潜意识深处隐藏着的那个有着温暖笑容的大哥哥此刻竟成了律凌辰担忧的对象。 律凌辰是知道的,在事情没有完全弄清楚之前,Kervin对她那些零碎破乱的记忆进行了深度封锁。包括之前她一直以为的被猥亵的经历,都只会在固定的时期重现。所以,即便他想深究,却无处可寻。 于是,他只轻抚着她的头,“没有,只是我的然然,在不明不白的情况下把自己交给了我,我担心你突然不买账。” 这话说的,怎么好像她占了他便宜似的? 拍了下他的胸口,她故意瞪他,佯怒:“什么叫我不买账?你这分明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好好好,是我不买账。”律凌辰自然知道她不是真的生气,但还是耐心地哄劝。 岂料,许安然却更不高兴了,“什么叫你不买账?你的意思是你要退货咯?” 律凌辰也不和她贫,只收紧了她腰间的力,低声喃喃:“不退货。我下单时同卖家说好了,有效期是一辈子的。” 一辈子,多么蛊惑人心的词,听得许安然心脏都漏了一拍,只是嘴上却嘟囔:“谁同你说好了呀?” 律凌辰就笑,黑眸中蕴藏着势在必得的自信,将先前那一抹担忧之色隐去。许安然看得痴沉,一辈子……她也很想和他一起一辈子。 只是,想到了那天江柠的话之后,许安然的眸底又暗沉了几分,便问:“呐,你有没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她本不想问,两个人在一起,并不意味着要将彼此的一切都全盘托出,她并不会苛求两人之间不能有任何秘密,于她不可能,于他,更不可能。 他的出身与家世,还有那些九死一生的经历,在她眼中无不是秘密,然而她却从不曾过问。以前不过问,是因为她没有立场,没有资格。现在不过问,将来不过问,是因为她觉得,两人需要有一定的空间,不然时间久了,总会疲累。 而律凌辰,却在听到了这个问题之后低低地叹了一口气,“你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何苦要憋在心里这么久?”她虽然只有二十岁,却是特别的懂事,然而这般的懂事,却令他心疼。于是,不等她再度开口,他便主动承认:“我是有事情瞒着你。” 许安然便看向他,“是关于案子的么?” “嗯。”律凌辰抱着她从沙发上坐起,换了个姿势靠着,右手依旧圈着她的腰与她的右手紧扣。许安然知道,他是要打算要告诉她了。 然而,过了许久之后,律凌辰却只低低地问她,“你信我吗?” 猝不及防,一吻落在她唇边,却又很快地贴在了她耳侧,“然然,你信我吗?” “我信你,但是……”许安然抿唇,想到了在地下层时找到的文件,眉间隐隐浮现了担忧之色,“但是主宰案子的人是聂彻,他现在在查你。一旦查出了什么不利于你的,你就会……” 律凌辰的手指抵在了她唇上,封住了她焦急的话,眼底笑意溢满,“只要你信我,这些都不是事。” …… 尹赫鲁蔓的死案以及尹思初的绑架案,看上去像是同一组案件,但实则,暗藏了很深的玄机。第一个案子,的确是律凌辰密谋之后派人进行的。KD-L组织做事向来干净利落,的确容易误导他人这是“画境”一案,然而,这只是他引蛇出洞的谋略罢了,因为第二个案子一发生,他便知对方已经沉不住气。 “他们为什么偏偏选了鲁蔓下手?”许安然不解,虽然对于律凌辰这种有些草菅人命的做法感到后背生凉,但尹赫却算是死有余辜了。欠下了巨额负债,毁了女童的童年,或许还有着她不知道的罪状,但她刚刚说了,她信他,所以她想,律凌辰取了他的命是有原因的。 但鲁蔓,她虽然泼辣无知了些,但也不至于到罪不可赦的地步。 然而,对于这个问题,律凌辰却是稍作了思考才给出答案,“或许,也是为了掩人耳目。” “那,你心中有答案了吗?”许安然又问,“究竟谁是幕后主导者,他和当年的……律氏灭门一案是不是有关系?” 提及灭门之案时,许安然的语气显得小心翼翼,却还是见得律凌辰的眸中隐入了一抹痛楚,很浅,也很快就消失不见。 不知怎的,她的心也跟着痛了起来,与他相扣的小手便也不由自主地紧了紧。 律凌辰微微一怔后,便笑了,更紧地握住了她的,另一只手揉了她的头,轻声说:“总之,这件事情复杂得很。画境这个案子之所以多年来都没有眉目,是因为其实在背后操纵它的人,并不只有一个团伙。” -本章完结- 106以宋家人的身份出席 说到这里,许安然后背泛起了寒意,连带着心尖也在颤。当年的律氏,在商业界就已经有了不小的影响力,掌舵人律司也可谓是能翻云覆雨的大人物。整个律氏上下,光是与律有着直系血缘关系的有点影响力的人就十几二十个,再加上米勒家族,也就是律凌辰母亲那边的人,上下有好几百口,却在一夜之间全部丧生,这着实地骇人听闻。 那一场毁了律氏半壁江山的大火,许安然不敢去做细想。但一想到律凌辰经历那场火时只是一个四岁的孩子,她的心就跟着疼。直到现在,律凌辰都对一些燃烧物特别排斥,例如,他极少吃火锅,也不喜抽烟。 “呐,我想问一个更重要的问题。”许安然轻声说着,带走了话题,“小妈妈的全名就叫俞婧么?” 律凌辰眉间浮现了一丝错愕,心底便一沉,而后低低地说:“不。” “她……” 话还没问出口,律凌辰的大手却抚上她的后脑勺,将她的头扣在自己的脖颈间,“然然,不要再多想了。” 许安然被他扣在怀里,却也因他这个动作有些心神不定。他在逃避这个问题,为什么? 他自然是知道她心中的疑虑不会轻易消散,便补充:“这几天先不要想了,等你的情况再好一点,再去深究这些事情也不迟。” 这样一来,许安然便觉得他是因为担心她这几日的心理状况不适合想这些烦人的问题,便也听话地没有去深想了。只是她在心里暗暗做好了安排,她一定要再抽个时间去一趟小妈妈的墓地,说不定就会有发现呢? * 十三号那天,上海忽的变了天,一场瓢泼大雨冲散了弥漫于空气之中的热气,气温虽降得不多,却也凉快了不少。 自那晚之后,许安然心中的一个结终于消散,死缠着她的那段不好的记忆虽然也会时不时出现,但那日清晨看到的落红依旧会在她神志不清的时候提醒她,是她的记忆出现了问题。而Kervin也用轻度的催眠对她进行积极的引导,告诉她,是她自己想多了。 大雨过后,未见晴天。许安然忽的想到了十二年前,凌晨时分似乎也下了一场好大的雨,电闪雷鸣地好生可怕,把原本已经睡着的她都惊醒了,这才推开了卧室的门,继而发生了她毕生难忘的事情。 一个身形伟岸的男人逆光而站,见到她出来之后,便将原本对着律凌辰的枪指向了她。这时小妈妈不知从哪儿扑过来护在了她身前,说,她只是个孩子! 而那个男人却依旧开了枪,小妈妈就紧紧地抱着她想要跑。是消音枪,所以她一直没有听到枪声,直到小妈妈抱着她失足跌下了楼梯,她才看到在那个夜晚,她的脸色煞白得如地狱中的白无常一般,还有,她躺着的地方,渐渐的有鲜血溢了出来。 她便跪在地上,惊慌过度的她忘了惊喊,忘了哭泣,只呆呆地看着小妈妈的血一点一点流失,眼皮亦渐渐合上。律凌辰走到她身边时,小妈妈已经奄奄一息了。她久久未曾开口,似乎是为了等他,为了告诉他一句话。 多年以后,许安然细想时,原以为她会说出如电视中出演的那般动人的情话,诸如“你要活着”“忘了我”之类的,她却是在律凌辰怀里无力地闭上了眼,声音如蚊蝇一般说,凌辰,如果你觉得你欠了我,不如……都还给她吧。 许安然知道,那个“她”就是自己。她现在忆起那把枪型时便已经清楚的知道打出的子弹的穿透力,那个人是来杀律凌辰的,却因为她的忽然出现,错杀了俞婧。 因此,多年来,她活在愧疚之中。她觉得,如果那夜她不忽然出现,她的小妈妈就不会死。 …… “小妈妈……” 即便被子裹紧了整个身躯,许安然却依旧瑟瑟发着抖。眼罩遮挡了她眼角的泪花,而轻颤且带着哭腔的声音却告诉了合衣躺在另一侧的男人,她,哭了。 而这个时候,他却不敢伸出手臂拥住她,因怕把她弄醒,或是让她的梦境更加紊乱。他只得轻轻挪动了自己的身体,将自己的胸膛贴住她的后背。只要她能感受到自己的温度,她便能知道,他在她身旁,一直陪着她。 轻声抽噎喃喃了许久,律凌辰便也一直未敢松懈。他的眼扫过床头的时钟,将近凌晨两点了。 忽然,身旁的人儿呢喃着的人名却变了,他整个身子都微微僵了几分,又小心翼翼地将头凑近,这才听清她口中唤着的名字的确是:凌辰。 在这样寂静的深夜,噩梦连连的她似乎是毫无意识地低唤着他的名字,一声接着一声的,却让他的心都跟着融化了。 于是,他也便小声地低低回应:“然然,我在。” “凌辰……凌辰……”许是听到了他的回应,许安然唤得更加紧密,他便不再回应,伸出了手轻揽住了她的腰。 然而,手刚刚覆上她的腰部,许安然却忽然翻了个身钻进了他的怀中,将脸紧紧贴在他的胸口处,小手也拽紧了他的衣料。 律凌辰身体僵硬,便也任由她抱着自己,手却不知该往哪里放。他生怕她这只是她无意识的动作,直到她轻轻吐了一口气,他才紧紧圈住了她的腰。 “然然……”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回响,虽未睁眼,但却有了模糊的意识,许安然便更深地将头埋在了他的胸膛处。 脑海中,却是回放起了年幼时,她惊慌失措地逃跑,膝上因着磕伤而淌着血,可她却咬着牙跑过了一条长长的街,却不小心发现,这里,已经是人少的地方了。 阳光很是刺眼,透过密密麻麻交织着的树叶晃了她的眼睛,又累又饿又有着伤的她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听着身后似乎渐渐逼近了的嘈杂与脚步声,心却意外地平静了。 过度地害怕之后,她便似乎绝望了。 她知道一旦被他们找回去,等待着她的是什么,所以,她想抬头看一看天,今日的好阳光,也不枉费她冒死逃亡了一场。 然而,沉稳而有力的脚步声从前面传来,她来不及抬头,便赶到腰间受了一股力,然后整个人都腾了空,她下意识地想要惊叫,小小的身体却被扣在了结识的胸膛之中,紧跟着有大手轻拍她的头,然后低低的嗓音从头顶传来,瞬间就让小小的想要挣扎的她安静了下来。 他说,别怕。 …… 怀中的人儿轻轻“嗯”了一声,身体渐渐放松了下来。律凌辰自然不知道她梦到了什么,以为她在回应他,心中泛暖,便用手握住了她的小手,用更紧、却不至于弄醒她的力度圈住了她。 在他怀里,呼吸间都是他身上独有的男性麝香气息,令她格外的安心。她的呼吸竟是前所未有的平稳,隔着衣料,他亦感觉有些痒痒,随即身体便也自然而然地有了反应。 可是,这个时候,他怎么能对她做出什么?除了轻拥住她,他什么也不能做。 而怀中的许安然,竟也是多年来首次在这个夜里没有反复地梦到俞婧从楼梯上跌下而后死去的画面。 * 暴雨过后,即是晴天。 整整一夜,许安然竟睡得格外安稳,早晨七点时,她便睁了眼。 是正常清醒的时间了,这就意味着,她的生物钟恢复了正常。 只是,一睁眼,便看到了男人微微起伏着的胸膛之后,意识迅速回归了大脑,紧跟着心也开始怦怦直跳了起来。虽然两人在这之前已经有过了肌肤之亲,可这似乎是第一次,她早上睁眼,入目的便是他的睡颜。原来这种感觉,竟是这般的奇妙。 微微仰了头,她便能更清晰看他,从未有过的幸福感和满足感溢满了心尖。自那夜缠绵之后,他便再也没有早出晚归过,日日陪伴在了她的身边。与此同时的,她的情况也好转了不少。 而Kervin那个闪亮的电灯泡,这几日也算是知趣地没有在两人眼前晃悠。律凌辰日日在家守着了,他便开始三五次地往外跑。其实Kervin也是个喜欢闹腾的人,这也是许安然对他有着极高的信赖感的原因,所以当他前几天被律凌辰五花大绑在家里的时候,她心里是有些过意不去的。 正出神的时候,额上的发忽然被一股气流抚动,她回神,便对上了男人深邃的眸,同时,她也看清了男人眼中密布着的血丝。 “小丫头,一大早这么盯着我看做什么?”律凌辰嘴上这么说,手却是爱怜地轻抚着她的发丝。与许安然一样的,他清晨醒来入眼的便是最爱的人,心头也是说不上来的……满足感和幸福感。 闻言,许安然在心里暗叹,这男人果然不太有浪漫细胞啊。但这不是重点,她看向他的眼,眼底流露出心疼,“昨晚一夜没睡么?” 律凌辰不语,只低下头用额头抵着她的,又忍不住在轻吻着她的鼻尖。 “你昨晚睡得很好。”律凌辰说,声音却已经沙哑,眼里也有了再明显不过的暗示。 许安然是贴着他的,自然而然地就感觉到了他身体某处发生了变化,抵着她的大.腿。她脸一红,刚想说话,唇却被瞬间俘获,紧跟着,男人便欺身而上,将她压在了身下。 绵长的吻之后,律凌辰的唇在她耳边辗转。敏感的部位,惊得许安然连连惊喘。 “给我……”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紧跟着便是急骤又狂乱的吻袭来。许安然仍旧青涩的回应着,手圈着他的脖子,指紧紧地嵌着他的背。 * 心理状态恢复了正常之后,律凌辰仍旧不太放心,硬是让她又在家里呆了两天。白天,就让Kervin来确认她暂时无碍,夜间,他便像是一头吃不饱的狼,一次又一次地在她身上贪欢。 又过了几天,在许安然的苦苦哀求之下,律凌辰终于同意她“刑满释放”,她刚刚欢呼雀跃,下一秒却又被男人按在床上吃干抹净。累得不行了她便是睡到了下午三点多才起来,身子如车碾压过一般,动一动都感觉浑身的骨架似乎要散掉了。 而身边,原属于他的余温已经不在。想来他是出了门,见她睡得太沉便没有叫醒她吧。 …… 泡了个温水澡缓解了一下身体的疼痛,雪白的凝脂肤上有着不少他留下的痕迹,有浅有淡,旧的还未曾消散,他又在她身上留了新的。 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她又去大书房取来了律凌天的车钥匙。 * 繁华的大都市,最不缺的便是涓流不息的人群以及形色各异的商城。像上海这样经济发达的城市,更是如此。 将车停在附近的地下停车场之后,许安然便开始逛起了一条还算人少的商业街。之所以人不算多,是因为这条商业街里大部分都是私人订制的店,即便有成衣,要么是拿来做展示的,要么就是已经被别人预定了的。 许安然记得清楚,前不久她不小心毁掉的律凌辰的那件白色衬衣便是私人订制,只是店面却是在美国。她总不能为了给他买一件一模一样的衬衣而横跨几次太平洋吧?那件衬衣的价位她清楚得很,在上海虽不多,却也能找得到。 走了好几家店之后,许安然仍旧没有看到自己所满意的,便开始有些漫无目的地闲逛了起来,手上紧握着手机。出门前她看到手机上有着不少的未接来电,有沈东驰的,也有她不认识的陌生号码,还有……宋汝卿的。 她自然是一个也没回拨过去。 原因很简单,沈东驰找她,无非是为了案子的事情,她现在还不想去深究其中。宋汝卿的电话她不回,是因为那日从宋家出来时已经说得清楚。 律凌辰晚上有要事在身,可能会较晚回家,她便想要一个人安静地感受一下静谧的生活。 忽然,在一间礼服订制店面前,她看到了一尊有些熟悉的身影坐在沙发上,侧着脸,不知在看什么。她便顺着那人的视线望去,正好见得一女子穿着精致的礼服从试衣间中出来。 她身上那件礼服,一看便知价格不菲。显然是私人订制,每一处的细节,都完美地贴合了女人婀娜的身姿。她低着头,长发便下垂,遮去了她脸上浅浅的红晕。 许安然又把视线移向了男人。他神情似乎没有多大的变化,但隐隐看得出唇角溢着笑意,不知他开口说了什么,女子有些惊讶,随即又走进了试衣间,然后,便有人抱着另一件礼服走了进去。 好一对璧人。 许安然收回了视线,垂着眸掩去了一些情绪,准备离开。却不想这时橱窗里面的男人许是有些累了,便挪了视线,继而恰巧地看到了准备离开的她。 自然而然的,许安然还没来得及走,便有人挡在了她面前。是她认识的宋家的管家,他毕恭毕敬地向她欠身行礼,说,少爷想见您。 垂在双腿边的手暗暗捏紧了些许,许安然深吸了一口气,便随着管家走了进去。 “坐。”宋辰亦倚着沙发,修长的腿叠放在一起,一身不凡的燕尾西装,少去了商业的气息,却平添了礼宴的味道。 许安然在另一个沙发上坐下,双手握着手机有些不安地放在了大腿上。出于礼仪,她摘下了墨镜放在包中。 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后,宋辰亦的视线落在了她局促的双手上,说:“父亲说,你的电话一直没人接。” “哦,我……”因他这一句话,许安然竟有些乱了方寸。不知怎的,她觉得宋辰亦身上竟有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压迫感,让她害怕。但转念一想,可能只有她这样认为吧。刚刚沈芳娇试衣服的时候,宋辰亦可是扮演了极佳的未婚夫的角色。 “你很怕我。”宋辰亦没有给她解释的时间,双手交叉叠在一起,“无事,已经碰到了就当顺便吧。” “嗯?” 许安然没听到他话里的意思,而宋辰亦也懒于解释,招手叫来了店中的另一服务员,在她耳边说了几句什么。服务员便点头,而后走到了她身前,礼貌地说:“这位女士,请您跟我来。” “啊?”许安然有点摸不着头脑,又不敢当面忤逆宋辰亦的意思,便硬着头皮跟着服务员起了身。走了几步之后她才蓦地反应了过来,回头问宋辰亦:“你是要……”话到了嘴边却又吞了回去,定了定神后她才说:“我晚上有事……” 话还没说完,试衣间的门便打开,沈芳娇又换了一身礼服从里面走了出来,旁边两个女孩便帮她整理着头发和礼服上的细节。许是没想到换个衣服的空档又多出个人,沈芳娇愣了一下,随即把视线挪向了宋辰亦,“这是……” 宋辰亦没有开口,许安然便生怕她误会,便想解释:“那个,我是他的……我和他不是……”越说却越觉得不妥,许安然索性闭了嘴,在心里狠狠地鄙视了自己一番。 “安然,去选件礼服。”宋辰亦开了口,语气淡淡,却终于不像之前那般充满了敌意,这让许安然多少有些愕然,便回了头看他。只见他站起了身走到沈芳娇身边,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唇边挂着笑,“今天你大嫂生日,晚上有宴席。父亲的意思是,想让你也一同出席,以宋家人的身份。” “什、什么?” 错愕之间,沈芳娇却已经恍悟,便笑说:“原来你就是安然呀,多玲珑一姑娘。辰亦你怎么不早点让我认识一下呢?”最后一句话似娇嗔,却也很好地化解了三人之间的尴尬。说着,她便从宋辰亦怀里走出,上前握住了许安然的手,“我的衣服也都试得差不多了,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我帮你挑几件你试试?” “我、我……”许安然很想说“不用了吧”,可好说歹说,今天都是人家的生日,再者便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就算她不看在她和宋辰亦未婚夫妻的关系上,也得看在她是沈东驰的妹妹的面子上,便轻声开了口:“好。” * 和沈东驰的性格如出一辙,沈芳娇也是个十分热情的主儿。硬拉着她挑了好几件礼服之后,坐车去宴席酒店的时候,她还硬要求同她一起坐在后座,这边让宋辰亦同司机坐在了前排。 许安然是有些尴尬的,但沈芳娇着实开朗,坐在后座同她谈天说地。 等下了车之后,许安然想着这下便是他俩一同走了吧,她跟在身后不说话就好。可沈芳娇却丝毫不理会那些面上的礼仪,硬是一手挽着宋辰亦,一手拉着她进入了宴席场地。 * 一进现场,沈芳娇和宋辰亦这对璧人自然而然地就成了大家关注的焦点,一来二去地不停有人上前恭喜二人,且笑问二人打算何日完婚。过程中两人皆是四两拨千斤地回答着,这就苦了一旁的许安然,往里走了没几步之后,她便挣开了沈芳娇的手。 沈芳娇自然是个明事理的人,知道现在还一直拉着她不太方便,正想着该如何化解的时候,却见一男子笑意盈盈地走了上来,她便一笑,甜甜地唤了声:“哥——” -本章完结- 107今晚你不该来 许安然蓦地抬头,对上了沈东驰似笑非笑的眼。他的眸扫过她,落在了沈芳娇身上,宠溺似的拍了下她的头,“嗯,生日快乐啊,娇娇。” “这话你今天说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呢,一点没诚意,礼物呢?”沈芳娇故意瞪他,过程中,宋辰亦却把视线放在了低着头有些局促的许安然身上,便将自己的胳膊从沈芳娇的手中抽了出来,笑说:“你们先聊着,我带安然去见一下父亲。” “辰亦——” 刚拉着许安然走了没两步,沈东驰便叫住了他,伸手揽住了许安然的肩,“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啊,我正愁没女伴呢,你倒好,真是不仗义。” 宋辰亦愣了一下,旋即松开了许安然的手,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而沈芳娇却有些急了,说:“哥,你哪里没女伴呢?晚笙和嘉樱她们——” “娇娇。”沈东驰轻声打断了她,眼神里的暗示再明显不过,“你大学同学来得不少,她们总跟着我怎么行?” “你……”沈芳娇狐疑地看着他,又看了看许安然,恍悟:“哦!哥,该不会音乐会那天晚上,那个人就是她吧?”她犹记得那晚看着沈东驰与一个人相拥,但只看到了那人一个背影,当时也没想太多,事后她也没有机会问。 见沈东驰笑而不语,沈芳娇心中便了然,虽然有些失落,但也笑了,“也好。”然后,她便优雅地挽着宋辰亦的胳膊,看了许安然一眼后,便先离开了。 没了宋辰亦,许安然倒是长长地舒了口气,只是极少穿礼裙的她还是感觉有些别扭,虽然她最终拗不过沈芳娇终于自己挑选了一件有领有袖的泡泡裙,但,怎么着甜美系可不是她的风格。 而沈东驰,却在刚刚看到她的那一瞬,便再也挪不开视线了。 她的穿衣风格素来淡雅,以浅色系为主,向来白色居多。因此今晚她挑选的礼服依旧是白色的,但却不是她一贯的休闲或是职业风,这一件白色的泡泡裙礼服,倒是平添了不少可爱,再加上她的短发被吹得蓬松了不少,看上去煞是可爱。 然而,礼裙未过膝,她又穿了白色的高跟鞋。原本身高便171的她更是显得腿长,这样一来站在沈东驰身边,几乎只需微微抬头便可与他对视。 见他一直凝着自己,许安然倒是不好意思了,一副认怂的模样叹息道:“哎,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嘲笑我吧,连带地把我的那份也嘲笑了。” 闻言后的沈东驰收了视线,揽在她肩的手却收了收,随即笑:“那你可不能如愿了,今晚我不想嘲笑你。” “那你想干什么?” “我想吻你。”沈东驰声线低沉而有磁性,不如他平时吊儿郎当的模样。今夜,他的嗓音似乎也令她有了醉意。 两人所处的位置较偏,这也方便了沈东驰的进一步动作。话音一落,他便缓缓低了头,在许安然睁大的水眸的注视下缓缓靠近。 许安然一动不敢动,想退,而他的手臂却有力地阻断了她的退路。眼看着他的唇即将要贴上自己的,她忽的急中生智,大喊:“沈东驰,我们不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吗?” 一句话,两个意思,很好地阻断了沈东驰的靠近。他身体一僵,唇在离她还有不到一厘米处的地方停住。他已经能感受到她唇上的温度了,却因她一句有意拉开距离的话硬生生地停了动作。 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后,他低低地笑,似自嘲:“是啊,我们只是很好很好的朋友。”然后,他便站直了身子,眼底一抹受伤稍纵即逝,视线及到某处时,忽然愣怔了些许,然后唇畔渐渐勾起了笑意。 许安然看到他的神情,便想要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却不想,沈东驰收了手臂,将她用力一带,她一个重心不稳便跌入了他的怀中,视线便也发生了偏转。 “走,我们去见宋世伯。”沈东驰对着许安然说,眼神却依旧停留在刚才的方向,勾起一抹似挑衅的笑意。 而他的视线所及处,律凌辰的眸底已是一片阴郁,黑得令人窒息。他身旁站着的女子察觉到了他的异常,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却一无所及,便说:“我哥他们都来了,我们去找他们吧。” 收回视线后,律凌辰望向另一处,不算太热闹却也不至于模糊了焦点的一处灯光下站立着身形与他同样伟岸的男子,触及他的视线后便轻点了下头,而后,一个“好”字低低地从他喉间溢出。 …… 另一边,宋辰亦携着沈芳娇与双方的家属聊着家常,宋汝卿与沈连骁夫妇相谈甚欢,趁着空档,他便看向宋辰亦,问:“来了吗?” 虽未指明,但宋辰亦了悟,便点头,说:“来了,和东驰在一起。” 听及,宋汝卿微微觑了眉,刚想开口问什么的时候,沈连骁便一脸笑呵呵地问:“谁和东驰在一起呢?哦,差点忘了,这妹妹亲事都成了,哥哥那边还不见风声。娇娇啊,你不是把你几个朋友介绍了给你哥吗?他有看对眼的吗?” 沈芳娇便掩唇干咳了一下,嗔怪道:“爸,瞧您说的。今晚到底是给我庆生呢还是给我哥介绍对象啊?不要模糊焦点了好不好?” 沈连骁便哈哈大笑:“好,那咱们就不谈你哥的事儿了。辰亦啊,东驰那边回头你帮着留意一下,省得这丫头整天黏她哥也不知道多陪陪自己丈夫。” “爸!” “好好好,我不说了。”沈连骁忙缴枪投降,沈夫人在一旁也抿着唇微笑,而宋汝卿,眼底却是意味深长。 正在这时,沈东驰的声音却远远传了过来。 “说什么呢?爸,你又在给辰亦支什么损招了是不是?”似一句玩笑的声音,可见这两父子平时相处得便是不错。 沈东驰带着许安然走上前来,向宋汝卿行了一礼,“世伯。” “东驰啊,这位是……”沈连骁的视线落在了沈东驰身旁的许安然身上。他没见过这个女孩儿,却是觉得她莫名的熟悉。 “正是小女。”宋汝卿淡淡地笑着,赶在沈东驰开口之前回答,又拉过许安然的手将她带到身边,活像一个父亲的样子介绍道:“安然,这是沈伯伯和沈伯母,你哥的岳父岳母大人。” 许安然尴尬极了,却还是强装镇定地向他们行礼,“沈伯伯,沈伯母。” 沈连骁夫妇二人相视一眼,随即沈连骁有些狐疑地笑:“这……”也不怪他们会感到困惑,宋汝卿从来没有对外公开过他还有个女儿,即便是世交之家的沈氏也不知。况且,前段时间关于宋氏私生女这件事情传得沸沸扬扬,自然而然地,沈连骁便对这个似乎从天而降的丫头产生了抵触心理。 许安然看在眼里,眸底的慌乱随之淡然。如果无事,宋汝卿才不会给自己找个烂摊子。她倒要看看,关于她的身份这档子事情,宋汝卿会怎么解释,宋辰亦又会做出什么反应。 面对沈连骁夫妇的质疑,宋汝卿笑了笑,轻拍了许安然的手,语气柔柔的似宠溺:“我这丫头啊,自小便野得很,不喜跟我这个做父亲的待在一起。这不?一直在国外住到现在,还是她哥要结婚了,才舍得回来瞧我这个当爹的。”说得跟真的一样,却让许安然的心底泛起了凉意。 话至此,沈连骁的狐疑才散了些许,便换用和蔼的眼神望向许安然,却是问的宋汝卿:“不知令千金今年多大了?” “快二十了。”宋汝卿答道,末了,又笑着补充:“再不到一个月时间,就二十了。” 听到之后,许安然有些许的怔愕。若说他清楚自己的年龄,这倒也没什么好惊讶的。只是她的生日,确实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但是,她真正出生的那天早已无人记得,她现在的这个生日,便是律凌辰带她去了美国,正式注册户籍的那一日。 沈连骁还准备问什么的时候,沈东驰却早已按捺不住一般,打断他,懒懒地说:“爸,您这是在挑儿媳呢?八字还没一撇,您二老就别操心了。” 沈连骁没有开口,倒是一旁站着的沈夫人不满地说:“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儿子的婚事,父母不操心谁操心?” “得,那你们继续讨论着吧。”沈东驰揉了揉太阳穴,朝着沈连骁和宋汝卿各点头示意了一下,便拉着许安然准备离开。 “东驰!”沈夫人却叫住了他,“娇娇要陪着辰亦,她那几个大学同学你就给招待一下。”末了,觉得这话当着宋汝卿的面说有些不妥,便补充:“也介绍给安然认识认识,姑娘家聚在一起聊的话题多,宴席时间长,别让她闷着了。” “妈,您放心,有我在她会无聊吗?”沈东驰拍着胸脯保证,“世伯您也放心,我一定不会亏待了安然的。” …… 然而,事实却是,一离开了几个大人的视线,沈东驰就变了脸,步伐走得有些快。许安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这样,但奈何这整个宴席上她一个人都不认识,只得追着沈东驰的步子,奈何他腿长,而她又穿着极少穿的高跟鞋,走两步崴一步的,最后干脆一跺脚,不满道:“喂!沈东驰,你不厚道!”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呼他的名字,还骂他“不厚道”,这自然是有损沈东驰的颜面的。他便停了步子,转了身,与她却隔了几米的距离,问:“我怎么不厚道了?” “你——”话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她总不能说,他刚刚在他父母面前保证得一套一套的,转身却翻脸不认人了吧?她又不傻,没有立场的话她才不会乱说。敛了下眸子,许安然垂着头往回走,这个时候她断然离不了场,只好想着先找个地方坐着。这高跟鞋穿着她实在是不舒服,感觉前脚掌都要裂掉了。 一回头,却看到远处灯光下,一行人相谈甚欢。有她眼熟的,有她不认识的,当然,最主要的那个人,却是她最最熟悉的。 律凌辰。 她没有想到,他竟然也出席了这个宴席,而且,是携了另一女子的手。 那女子她有些印象,是七大财阀之一的夜氏财阀千金夜南歌,也是当红女歌星,被赋予了“一代歌神”的称号。这样一来,许安然便想到了前几日看到的娱乐新闻,当时她还抱着念想,那个携她一同出席的人只是和他长得相似的律凌天…… 许安然定定地看着那边,不会错的,她百分百确定,那个人就是律凌辰。他说他今晚有事可能会很晚回家,她以为他是有公事要忙,却没想到,他竟然是…… 突然感觉身体一暖,随即视线被抹黑。她没反应过来,沈东驰已将她拥在了怀中,伸手挡住了她的视线。 如溺水之人眼前的浮木,许安然眼里腾起的雾气被他的大掌遮住,双手便不自觉地拽住了他腰间的衣料。 “会伤心的场景,还是不要看了。”沈东驰淡淡地说,“其实,今晚你不该来。” 是啊,她今晚的确不该来。 她原以为只是简单的家宴,却没想到,竟然有那么多的商业首脑出席。有律氏首席律凌辰,夜氏总裁夜廷深,聂氏总裁聂湃,还有夏氏、宁氏的人,七大财阀几乎都聚齐了。说是沈芳娇的生日宴,其实,却暗藏了玄机。 “你……”许安然欲言又止,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你,也是想这样告诉你妹妹的吧?” 沈东驰明显僵硬了一下,随即嗓音中夹杂着淡淡的无奈。他渐渐放开了许安然,说:“是啊,可是生在豪门,有些事情我也无能为力。” 这一刻,许安然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与他极度不符的惆怅感。 是啊,其实每个人,都不如外表活得那么光鲜亮丽。比如沈东驰,面上是风光的沈氏大少爷,沈氏财阀的第一把交椅以及未来掌权人,但实际他却对金融财经不感兴趣。他曾经的梦想是成为一名出色的法医,而这个梦想却已然被生生的扼杀。 “安然。”沈东驰唤她,再开口时语气已恢复如常。他说:“我可能没有办法一直保护你,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地保护你自己。”他眸光一凝,“拜托了。” 那一刻,许安然的心便软了。她凝着沈东驰,眼底浮现了一抹愧疚。多傻的人啊,注定了是要被辜负的。 她装作与他斗嘴一般来掩饰情绪,说:“我这么聪明的人,当然知道保护自己啦!你就放一百八十个心吧!” …… 另一边,正在与他人交谈着的律凌辰却心不在焉了起来,眼神频频往许安然的方向瞟去,黑眸沉静得仿若深邃的海,看似平静,实则蕴藏了惊涛骇浪。 “凌辰?” “凌辰哥哥?” 听到两声呼唤,律凌辰才回过神来,定定地饮了一口香槟以掩饰自己刚才的失态。 站在他对面的男子亦是一身西服,幽深的眸子仿佛要把人吸了进去,见到律凌辰的反常之后意外笑了笑,望向他身旁的女子,“南歌儿,看来你魅力还是不够。” 夜南歌自然是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瞪他一眼:“哥,你是看着你家媳妇不在这儿,故意消遣我的吗?” 男人的眸子仿若星光,头顶的灯都不及他的眸闪亮。听到夜南歌的话之后,他淡淡地笑着,说:“行了,知道你在这儿也无聊。去找她玩吧。”末了,又补充:“你们俩今晚适当点就好,别太……” “你放心,我是不会把她拐跑的。”夜南歌笑嘻嘻地说,走之前还不忘做了个鬼脸:“你放心,等你们差不多的时候,我就把嫂嫂带回来!” 望着夜南歌渐渐远去的背影,男人一脸无奈,转头望向律凌辰,便调侃他:“我还以为你会继续在家抱你的美人儿,好成全了这一对璧人。” 抿了一口酒后,律凌辰就笑:“放心,只是迟早的事。” “决定了?” 律凌辰就不语,黑眸扫着不远处的白色倩影,“廷深啊,你以前可从不八卦。” 夜廷深就笑:“我这还不是关心你?”他亦顺着律凌辰的视线而去,半真半假地说:“不过,你俩年龄差了一轮,在一起不会累吗?” 幽深的眸中有点点暗光拂过,律凌辰收了视线,眉宇间的英气中参杂了几分疲惫,却又无比坚定,他说:“就算累,也要在一起。” -本章完结- 108我不会离开他 许安然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坐下,活动了一下脚踝放松。她的前脚掌真的快要裂开了,便嘀咕:“还有多久才正式开始啊?” 她是这样想的,一旦正式开始之后,一来大家的焦点都会放在沈芳娇和宋辰亦身上,二来大家玩开了,她也会自动被忽略,这样她才有开溜的机会。 岂料沈东驰看了一下腕表后,给了她的心灵重重一击:“还早着呢,人还没到齐,估计至少得再一个小时才开始。你想溜走的话,至少得等两个小时。” “为什么?” “因为……”沈东驰似笑非笑,轻咳一声后意味深长地说:“因为,我至少得到那时候,才能脱身。” “……”许安然无语,便翻了个白眼,“我自己能走。” “现在是还能。”沈东驰说,“不过,一个小时以后就说不准了。” …… 一个小时后,人都差不多来齐的时候,宴席才正式开始。 许安然扫了一眼全场,果然七大财阀的人都聚齐了,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各领域的佼佼者,以及附属于各大财阀之下的股份公司的老总。见此状况之后,许安然便不由得在心底冷笑了几分,把眼神投向了坐在台下最前方的沈连骁夫妇,他们看似在专注地听着台上主持人讲话,但实际上,能将女儿的生日宴设成一场商业鸿门宴的人,真的是在听主持人的说辞吗? 将视线移下台之后,许安然便往嘴里塞了一小块点心,继续无聊地到处飘忽着视线。妹妹生日,沈东驰在这个时候自然是要和沈连骁等人一起的了,所以便留了她独自一人好生无趣。沈东驰怕她乱跑,还特地交代了她坐在靠后一点的位置。 百般无聊地将桌上的点心碾碎,许安然的目光时不时瞟向了不远处的律凌辰。他紧抿着嘴唇,微微仰着头似认真观看着台上的一举一动,身旁坐着的已不再是夜南歌,这让许安然心里好受了些许。只是,他不告诉她,应该是不希望自己来的,若是知道了她在了现场,会不会干扰到他今夜的行事? 正凝神而思的许安然,并没有注意到音响传出来的声音已经悄然把焦点影射到了她的身上。她依然打量着律凌辰,却不想他忽的眉心一皱,侧脸,目光准确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灯光照得他的脸有些恍惚,许安然一下就怔住了,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她,却一把被人拽住了手臂,拉得站起了身。 回眸,却是对上了宋辰亦不愠不火地黑瞳,他微微朝她伸了胳膊,示意她挽着。许安然愣了老大半天没反应过来,全场的人便都将目光投放在了她身上。宋辰亦微微觑眉,低声道:“挽着。” 许安然回神,大脑却是一片空白,下意识地照做了。然后,便由宋辰亦带着,在众人的注视之下缓缓走上了台。期间,她仿佛看到了台上聚光灯下几张表情各异的脸,蓦地反应过来之后,一股子凉意却倏然窜上了心头。 原来…… 迈了最后一步之后,宋汝卿便如慈父一般含笑从宋辰亦手中接过了她。期间,她脸色已苍白如纸,任由宋汝卿当众澄清了传闻,而后作为男方家属宣布了宋沈二家的婚期,而含沙射影地暗示了,她,与沈东驰也有着不简单的关系。 …… 洗手间内,许安然对着马桶一阵阵呕吐,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吐了出来。胃里是翻江倒海般的难受,连带着她的眼圈也红了。 自她刚刚从台上下来,便有不少人向她敬酒。她还是同沈东驰一起走的,起初沈东驰会替她挡,后来实在是不行了,她才硬着头皮一杯接着一杯地往肚子里灌。 酒入愁肠,将她原本就不算太清晰的意志力一点一点瓦解。直到实在绷不住,她才捂着脸跑到了洗手间,想要将刚刚喝下去的酒全部都吐出来。 原来,她的出身还有这个用途。 刚刚宋汝卿的一席话,已经向外传达了宋沈二家关系已然牢不可破。宋氏度过了危机,却也离不开律氏的出手相助,这又暗示了宋律二家达成了合作关系。而律氏与夜氏向来交好,夜氏虽然不会表明了与宋氏的合作,却也绝不可能与之为敌。 按下了冲水之后,许安然拿纸擦干净了嘴,靠着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脑子里不知怎的又冒出了沈东驰那句“你现在还能自己走,一个小时以后就说不定了”,他,也是早就知道的吧。 调整好了呼吸之后,许安然深叹了口气,做好了再面临一波敬酒的准备,手刚欲覆上门把手,却听到了门外的嘈杂声,让她的手立即僵在了门上—— “娇娇,怎么回事?你还是要嫁给宋少吗?” “事到如今,我也已经无能为力。” “可是你……” “好了,婚期都定下来了,算了吧。” “你大哥不是也能娶宋家的人?宋沈联姻为什么非要搭上你的幸福?” “……” …… 声音远去之后,许安然才缓缓推开了门,眉心已经觑作了一团。转而一想,沈东驰的那句话用在沈芳娇身上也是对的,生在豪门,有许多事情其实都无能为力。照刚刚那两人的对话,沈芳娇是不爱宋辰亦的,那么宋辰亦,又爱沈芳娇吗? 水龙头是感应红外线的,她看着镜子,将手伸了过去,便有源源不断的水流倾注在手心,有些凉意,刺激了她有些浑噩的大脑。这一晚她什么都不想去想,什么都不要想了。 可上天,偏偏还是要逼她再动一回脑子。 镜子里出现了另一人的面容,似悄无声息的。若不是许安然认识那个人,恐怕就要被吓到了。 “你也不是很能喝嘛。”夜南歌笑,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了洗手台上,然后去洗了手。 许安然扫了一眼,是解酒药,眉心微微一皱,她略微不解地看向夜南歌,“你……” 洗完手后,夜南歌不紧不慢地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妆容,确认无误之后便看向许安然,报以微笑,并朝她伸出手:“你好,我叫夜南歌。” “我叫许安然。”许安然虽不解,但也只能见招拆招了。她觉得,夜南歌出现在这里却不是巧合,她是特意来找她的。 果不其然,两人手握在一起时,夜南歌忽然勾起了一抹笑意,重复了她的名字,而后笑:“我经常听凌辰提到你。” 许安然的身体便僵了一下。 “开门见山吧。”将她的反应尽收于眼底之后,夜南歌说:“要怎样你才会离开他?” 多老套的情节和戏码,许安然虽然没有看过太多的偶像剧和小说,但这一幕也见得不少了。虽然在酒精的作用下她的意识有些模糊,但她还是很清楚地看到了夜南歌眼底窜过的一抹情绪。 是心虚。 见此之后,她心底的愁云便散开,唇边漾起了自信的笑,说:“我不会离开他。”许是借着酒力壮胆,她才敢直视着夜南歌,说出这样一句话。然而,脸上还是浮现了两朵小红晕。 “你帮不了他多少。”夜南歌说,“即便你现在被冠上了‘宋家大小姐’的名号,你依旧帮不了他多少。” “我相信他。”许安然忽的说,“我相信他有解决的能力,而我能做的,就是陪在他身旁。” “可……”夜南歌眼底浮现了一抹迟疑,“他现在给不了你任何名分,甚至都不能公开承认他和你认识。” 听及,夜南歌以为许安然的情绪至少会有所起伏。毕竟,没有哪个女人能够忍受不被心爱之人所承认,所以她说这话的时候,眼底才会有一抹犹豫。可她记得有人跟她说过,许安然也是个精怪,说话不太按常理出牌,思考问题的路数也和一般女人不太一样。 可以见得,那个人说对了。 此刻,许安然唇边的笑意扩大,她缓缓凑到了夜南歌的耳边,低低地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夜南歌的脸色一变,看向许安然的神情充满了惊讶,隐隐地还有一丝赞赏在里面。 许安然将她的神情收于眼底之后,便笑,步履不稳地走出了洗手间。 …… 只是,生来方向感就不强且有些微醺的许安然,出了洗手间便找不到东南西北了。虽然刚刚才洗手间时吐了不少,但,一般这种能够出现在商宴上的酒都不会太差,后劲十足,所以这个时候许安然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只想扶着墙赶快找到出口,然后回家。 奈何,她越是想要找到,却越是找不到,七拐八拐地便进入了几条纵横交错的长廊,两边都是贵宾室,一些不喜出席热闹场合却碍于与沈宋二家交情的人便三五为伴呆在贵宾室里谈天说地。 下意识的,她觉得律凌辰就会在这些房间的其中一个之中,可能在和谁人闲聊,也可能在商谈公事。她顾不得想其他,只想要赶紧找到他,想要他带她回家。 一连推开了好几扇门,要不就是空的,要不里面的人她一看便觉陌生,胡乱搪塞了一个理由之后,许安然又去推了下一个房间的门,然而,手刚覆上门把手,里面传来的窸窣声却让她神经忽的一紧,紧跟着竟清醒了几分。门的隔音效果很好,她把耳朵贴在门上了才隐隐听得了几个关键词,然而最刺激她大脑的无非就是两个名字:宁俞婧、律凌辰。 大脑便“轰”的一下炸开,在酒精的作用下,她便想要像之前一样推门而入,却无奈此时忽然一只大掌捂住了她的口鼻,紧跟着制止了她的下一步动作。 许安然还未来得及挣扎,整个人却近乎被“拖”走。期间她拼命挣扎,都无济于事。 终于到了还算僻静的安全地带,沈东驰终于放开了她,眼底却染上了严肃,“喝成这样了怎么还到处乱跑?” 见是他后,许安然眼底窜过了一丝失望,酒精作用下她开始口不择言:“要你管?” 如果此刻她是清醒的,她一定能看清沈东驰眼底隐藏的炙热的情绪。他似乎在隐忍着什么,却终是强压了下去,抓住许安然的手腕走到场地中央。 悠扬婉转的小提琴曲回荡在耳边,不少喝了点酒已经玩开了的名媛已经应着各男士的邀请跳起了舞。 此刻,许安然的眼神十分迷离,手腕处传来的炙热感莫名让她有些头昏,她侧脸望向沈东驰,嬉笑:“沈东驰,你不会想和我一起跳舞吧?” 天花板上的灯光倒映在她的眼底,恍若辰星一般。许安然似乎有着这种魔力,她醉了,周身的人也会跟着她醉,一个多月以前,律凌辰便是如此,今夜,沈东驰也如此。 他醉了,因为她的一颦一笑,她的眉眼。虽然今夜,她不是焦点,不是公主,但他却想做她的骑士,因他深知他做不了她的王子。 从看到她扑向律凌辰怀里的第一次时她的神情,他就知道,此生只有他单恋她的份。 眸光流转之后,沈东驰便噙着浅浅地笑意,松开了许安然的手腕反将手张开放在她眼前,微微欠身,“是啊,我想和你跳舞。不知你,愿意吗?”他手心有汗,因他的眸光扫到了不远处的律凌辰和夜南歌。如果许安然看到了他,那么,她会不会把她的手交到自己手中,哪怕只是一支舞的时间? 然而,许安然哪里知道他心底隐藏的那些情绪?又加上醉酒,她根本连他眼底的情愫都没有去读,便笑着将手放在了他手上,喃喃自语:“也好也好,我还没和他跳过舞呢。”说着说着她却又觑了眉,想把手抽回,骇得沈东驰赶紧紧紧拽住了她。 “不行,我都还没跟他跳过呢,不要和你跳……”许安然说着,想要甩开他的手。 沈东驰眼底有痛,愈发紧地牵住了她,低声地说:“我教你跳,然后……” “然后,我再教他跳!”许安然忽的又欢快了起来,立马顺从地把另一只手搭在了沈东驰的肩上,这样一来,两人的距离便近了,沈东驰呼出的气息便扑在了她的额头上,散开了她额前的发,隐隐露出了光洁的额头。 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后,沈东驰便携着许安然随着音乐缓缓舞动了身子,期间她的眸光一直因醉酒而无焦点,时而低头看着两人的脚,时而凝着他傻笑,而沈东驰的眸光,却一直一动不动地凝着她,仿佛要把她深深地刻进脑海里。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她的,这个答案也许他自己都不清楚。然而也许过了今夜,他对她会愈发地痴迷。 一舞将完时,沈东驰牵着她的手,而她顺着他的力道转着圈儿,笑如星光般灿烂。然而,酒精作祟加上高跟鞋的不稳,许安然绊了自己的脚,身子便整个跌落到了沈东驰的怀中,沈东驰便顺势圈住了她的腰,身子随之紧绷,看着她娇艳欲滴的唇,他只想一亲芳泽,将她桎梏于自己的范围之内。 然而,还在恍惚之中,忽然另一道力将怀中的香软带离,紧跟着便有另一只小手替代了许安然的握住了他的。他抬眼,对上一张不算陌生的脸孔,脸上方才的情愫却随之淡去。 “听闻沈公子是全方位发展,不但能在商场上独占鳌头,在法医界也是难能可贵的天才。更重要的是,与妹妹都有着惊人的艺术天赋,真是羡煞他人。”夜南歌笑着占据了主导,顺着音乐跳起了舞。 而沈东驰这样的大男人自然是不喜被动的,很快夺回了主动权。听闻夜南歌的一席话之后他就笑:“在‘一代歌神’面前,哪里称得上天赋异禀?” “那不如,我们相互切磋一下,如何?”夜南歌笑,随之,舞步便不再跟着音乐的节拍而轻缓,却也不显得突兀。沈东驰见状后,浅笑了一下,然后,两人便开始了斗舞。 …… 另一边,许安然被一股强势的力道带离了沈东驰的怀之后,又被另一尊胸膛紧扣在了怀中,熟悉的男性麝香味让她很快地反应过来这个怀抱是谁的,眼睛便也随之发起了酸。 “我想回家……” 一触到他的体温,今夜所有的委屈以及不满,全化作了一句带有哭腔的一句撒娇的话。律凌辰方才眼底迸射而出的火花便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化不去的柔情。他丝毫不顾及所在的场合,低低地在她耳畔说:“好,我们回家。” 然后,他便将她打横抱起,只往夜南歌的方向看了一眼后,便低调地退了场。 -本章完结- 109喝断片了 …… “你喜欢她?” 斗舞的过程中,夜南歌还不忘分心来试探他。 沈东驰倒也不藏着掖着了,他刚才与她共舞的时候眼底的情绪应该很是明显吧。于是他坦言:“准确来说,是爱。” 夜南歌没有讶异于他的大胆。出于女人的第六感,她觉得这个沈东驰虽然平时里看起来放荡不羁,实际上却是个正人君子。 但是,看人还需理性判断。于是她说:“我对他,不止是爱那么简单了。” 不需要解释,沈东驰便听懂了她口中那个“他”指的谁,但他从她的眼底捕捉到了异样的情绪之后,眉头微微一觑,没有顺着她的话接下去。 “要不,我们合作如何?”见他似起了疑心,夜南歌便顺着舞步将手勾在了沈东驰的脖子上,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浅笑:“我们合作,各取所需。” * 抱着昏昏沉沉的许安然避开了大众的视线拐到停车场之后,按照事先的安排,便有人开着车前来接应。 律凌辰也喝了些酒,但还没到微醺的地步,他抱着许安然一同坐在车后座之后,低低地说:“再等一等。” 驾驶室的人一袭夜行黑衣,带了鸭舌帽和墨镜,薄唇亦抿成了一条线,却优雅从容地打了下方向盘,通过后视镜看向车后座,戏谑:“哟,小妮子又醉啦?” 律凌辰抬眼,一副“你废话”的表情,律凌天便悻悻闭了嘴。 “哦,对了。”在夜色的阴影之中,隐隐可见律凌辰的唇畔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南歌刚刚为了帮我脱身,自己去当了诱饵。你猜,她现在跟谁在一起跳舞呢?” 果不其然,话一出口,律凌天的唇梢就垮了下来,不自在地耸了耸肩,他说:“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个大男人好意思让个女孩子去当诱饵吗?” 律凌辰笑了两声,又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怀里的人躺得更舒服,“我记得好像谁说过,南歌充其量就是个长头发的汉子啊?” “咳——”律凌天俊脸一变,干咳了一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随即转移了话题:“哥,我可是开的你的车,要是这妮子等下吐了……” “车是你开出来的,当然得你负责到底了。”律凌辰幽幽地说,随即眼锋一扫,“来了。” 其实不用律凌辰说,律凌天的眼神便已经放在那抹倩影上挪不开了。直至夜南歌提着裙摆小跑着打开了副驾驶室的门,他才回了神。 然而,夜南歌并没有注意到律凌天眼神的异样,系好安全带之后见他半天没发动引擎,便催:“走啊。” 律凌天收了视线,抿着唇发动了引擎,车子一声呼啸之后便开了出去。平稳地开在大路上之后,律凌天才沉声开口:“你刚刚在跟谁跳舞?” 这时,夜南歌正因着车里有些僵硬的气氛试图打开车载CD,却因他这一句话愣了一下,随即答道:“沈东驰呀。” 然后,便见得鸭舌帽的阴影之下,律凌天的眉心拎作了一团。夜南歌后知后觉,并没有发现异样,反而把目光投向了后座的两人,啧啧道:“诶,凌辰哥哥,你要怎么奖励我这个大功臣?” 律凌辰原本把心思都放在了怀中昏昏欲睡的许安然身上,但见她如此安静,便也稍稍放下了心,忍笑说:“把凌天送给你。” 就这么被亲哥给卖了了律凌天头上顿时出现了三条黑线,而夜南歌似乎不满这个答案,嬉笑道:“不行啊,他现在本来就是我的。” “咳——”律凌天无法再对这般的不平等交易置若罔闻了,好歹当事人还坐在驾驶坐喘着气儿呢!他们要不要这么明目张胆?虽然说,夜南歌刚刚那句话他挺爱听的。 岂料,夜南歌看都没看他一眼,继续和律凌辰商谈,伸出手指比了个“三”,说:“三个要求。” “你说。” 知道律凌辰虽然平时看起来不好接近,但事实上还是挺好说话的,夜南歌便开始贼笑,“第一,以后兄妹大战的时候,你可以不帮我,但你也不能帮我哥。”这是她早就想提出来的要求了,每次只要律凌辰一插手,她必定落败。 “行。”律凌辰没犹豫,答应了。 “第二个……还没想好,欠一个。”夜南歌笑嘻嘻地转头看向律凌辰,继而不怀好意地把眼神挪向了他怀里的许安然,“第三个……” “不行!” “喂!一点诚意都没有,我还没说完!”夜南歌抗议,随即想趁着夺得话锋的空档赶紧把话说完:“我只是想和她交个朋友!” 一旁的律凌天差点没把车开到树上去,这引起了夜南歌的强烈不满,“你悠着点啊,三条价值上亿的人命啊!” “南歌儿,我发现你最近瞎掰的本领越来越厉害了。你想跟安然交个朋友?只是交朋友这么简单的事情吗?”律凌天悠闲地打着方向盘,一语中的,随即对律凌辰说:“哥,你可千万别把安然送入虎口,不然以后有你好果子吃。” 这是律凌天的切身体会。 而律凌辰还没来得及开口,怀中的许安然忽然睁开了有些迷茫的眼,嘴里哼哼唧唧不知在说些什么,律凌辰连忙把注意力放回到她身上,“忍着点,快到家了。” “……难受……好难受……”许安然胡乱扯着律凌辰的衣裳,脸颊发烫,头也愈发地疼了起来。 “她没有吃你给她的醒酒药吗?”夜南歌见状后便问,其实在洗手间的时候,她是按照律凌辰的要求去给不胜酒力的许安然送醒酒药去的,然后她突然玩性大发试探性地说了那些话,不过这个女孩儿还当真没有辜负律凌辰对她的一番心意。夜南歌觉得,他们俩在一起,一定可以幸福的。 然而,律凌辰还没顾得上回答夜南歌的问题,便察觉到了异样,立即低喝了一声:“凌天,快停车!” 而律凌天还没来得及踩刹车,一个急转靠边,紧跟着许安然便“哗”地一声吐在了车上,以及……律凌辰的礼服上。 * 许安然意识回归大脑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将近中午的时候了,醒来后冲向神经的第一感觉便是身子如车碾过一般,紧跟着疼痛感便直接袭上了她的大脑。 该死的!昨夜她做了什么? 从床上坐起之后,许安然艰难地挪动了身子靠在床头,一手扶着太阳穴,一边回想着昨夜里发生的事情。 昨夜,她记得从台上下来之后便一直挽着沈东驰的胳膊,然后不停地有人上来敬酒。起初沈东驰倒也尽了大男子主义替她挡酒,哪知道后来上来的人一波一波的,倒是真把他俩当一对了,不知谁说了句“东驰啊,你也不能这么惯着你女人啊”,然后,许安然一气之下,举起一杯酒一饮而尽,还差点把酒杯扣对方头上,内心在说:你妹的,这话说的,自己女人不惯惯谁啊?幸好她不是沈东驰的女人,否则那酒杯绝对会砸在对方的头上。 然后,接下来,她便让众多沈宋二家的商业伙伴见识到了她是一个多么豪放的姑娘,敬酒的人便更多了,这下沈东驰想挡也挡不了,她已是骑虎难下,便硬着头皮一杯接一杯地喝,然后……然后她好像去了洗手间,然后好像还和谁一起跳了舞……然后……断片了。 想到这里,许安然不禁懊恼。说好的再也不沾酒的呢?真是不长记性! …… 在床上躺了不知多久之后,肚子已经饿得咕咕作响,许安然便不得不拖着疲累的身躯去浴室泡澡,却不小心看到了自己身体上有厮磨过的痕迹,不禁吓了一跳。 这…… 首先她肯定,这一定是律凌辰干的。虽然她喝断片了吧,但隐隐记得鼻息之间有着熟悉的男性麝香味。刚刚清醒时,也清楚地闻到了空气中有着他的气息。 只是,泡澡时她更加肯定这个结论的原因便是,她发觉沐浴露什么的好像和她平时用的不大一样,还有……浴室的设施好像和她房间里的也不一样,嗯,这么一回想,好像刚刚躺着的那床也不是她的……总而言之,这里,不是她的房间! 想到这里,她便一个激灵从浴缸中站起,热水虽缓解了身体的疼痛,但她依旧差点一个踉跄跌入了水中。拿过浴巾将身子擦干之后,她发觉自己并没有拿换洗衣服进来! 刚想着要不要裹个浴巾偷偷跑回自己房间,却忽然想到她的房间离律凌辰的好像还有段距离,万一在中途碰见几个下人那她也不要活了,只好认栽地退回了浴缸之中,思索着要不就先套一件律凌辰的衣服在身上。 这时,却突然有人敲了浴室的门,吓得许安然又是一个扑腾险些栽进了水中,紧跟着便是一声低低的嗓音在门外响起:“然然?” “……啊?我、我在泡澡呢!”许安然觉得,她的智商简直已经退化到学龄前了。 果不其然,门外隐隐传来了男人低低的笑声,而后说:“我知道,我是想问,你找到自己衣服了吗?” 呃…… “没啊……” “行,那我给你拿。” 可是许安然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是律凌辰的房间啊!又怎么会有她的衣服? …… 虽然抱着满腹的疑惑,但好歹最后还是换上了一身干净衣服。 整理好了着装之后,许安然便打开了浴室的门,偷偷地探出一个小脑袋,结果被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看了个正着。尴尬地撇撇嘴之后,许安然索性整个人都从浴室里出来,在男人含笑的注视下小步小步地挪到了他面前。 她昨天是醉酒了是吧?虽然不清楚自己醉酒之后又干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虽然觉得他今天的表情好像是心情不错,但她就是觉得那笑里隐藏了什么,所以,她还是先认错比较好。 “怎么一副做了错事的表情?”律凌辰慵懒地靠在沙发上,明知故问。 许安然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然后默默地玩弄起了自己的小手指,一言不发的样子,活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手足无措。 见状之后,律凌辰纵使心中有气也无法对撒了,更何况,他本来也没这打算。但是看到她这般顺从之后,律凌辰忍不住想要戏弄她一番,索性双手一摊,挑眉道:“要认错的话赶紧吧,下面还有人等着呢。” “我……”许安然小心翼翼地抬了头,干笑两声:“那还是别让人家久等了吧。”说完,立马开溜,留律凌辰一人坐在沙发上哑然失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 下楼之后,坐在客厅沙发上的便是之前和律凌辰合伙骗她的律凌天了。一见他,许安然立马沉了脸,好嘛,本来还想说过一段时间再找他算账,不过既然他来了,那就择日不如撞日了。 律凌天正悠闲地摆弄着茶几上新插的花束,眼睛瞟到许安然之后,先是浮现了一抹淡淡的失望,而后戏谑她:“小妮子醒了呀?” 走到他面前之后,许安然就瞪他:“怎么你看到我起来了还很失望的样子?” “有这么明显吗?”律凌天干笑,“啧啧,看你昨天那架势,我还以为你至少得晚饭的时候才能起。” 呃…… 许安然的脸上浮现了一抹尴尬,手也不自然地挥了挥,“我昨天……好像是喝多了点。” “只是喝多了点啊?要不是我死拉着你,你都要骑大哥头上去了!” 律凌天幽幽的一句话,惊得许安然的小脸儿都变了颜色,眼睛瞪得圆滚滚的,活像见了怪物一般。 不是吧…… 见到许安然吃瘪后通红的小脸,律凌天心情大好,刚想继续戏弄她一番,忽的感觉面前生风,他一个激灵伸手接住了扔过来的抱枕,紧跟着便听到了一声怒吼:“律凌天!我去你大爷的!” 这…… 许安然循声而去,便见到了一脸怒气叉腰站在不远处楼梯台阶上的夜南歌。应该和她一样是刚醒不久,不如昨天在宴席上见到的那般华丽,素颜的她也有着令人窒息的美。 “哒哒哒”几声,夜南歌踩着拖鞋走到了律凌天面前,漂亮的小脸儿也因为生气而通红,她怒视着律凌天,“你、你、你太过分了!” 可能是碍于许安然在场,有些话不好明说,憋了半天,夜南歌也只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然后小脸儿一撇,走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下,装似气得不轻。 “呃……”许安然觉得这画风变得有点快,一时之间有些适应不过来,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她成了电灯泡了,还是趁早走掉的好。 而她灰溜溜地还没能来得及起身,就看到了律凌辰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沙发后边,眸底融进了笑意,似在看一场好戏。 许安然更是一头雾水了,看看他,又看看律凌天,再看看夜南歌,最后和律凌辰面面相觑。 律凌辰就笑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拉她坐到了自己身边,说:“没事,看会儿就明白了。” 这…… 许安然一脸错愕地看着他,好嘛,他还真是当看戏了? 然而,夜南歌有气冲着律凌天撒,律凌天倒也不还嘴,最后夜南歌便把矛头转向了律凌辰,“凌辰哥哥!昨天说好的三个要求呢?” 律凌辰赶忙撇清了关系,幽幽说道:“我记得你昨天说的是,‘兄妹大战’的时候。” “我说的是第三个。” “我记得我已经拒绝了你。” 向律凌辰求助无果后,夜南歌就把眼神投向了许安然,笑里藏着不怀好意。而许安然接收到她眼里放出来的信号后便是一个激灵,刚想开口说什么,律凌天却抢先开了口:“哥,干得漂亮!安然,你可千万不要助纣为虐。” “律凌天!”夜南歌咬牙切齿。 “哦,说错了。”律凌天不怕死地“纠正”:“是与狼为伍。” 此时,夜南歌的眼神已经要把律凌天凌迟个千百遍了。多漂亮一张脸啊,硬生生被气成了这个模样,许安然有些不忍,刚想开口,这时律凌辰又补充:“凌天啊,莫非你以为我们家然丫头是只无害的小白兔吗?” 这回,换许安然瞪他,他则笑得一脸无害。 憋了几秒之后,许安然幽幽地吐出了一句:“你这是逼着我和南歌统一战线啊。”末了,她又转脸望向夜南歌,“不介意我叫你南歌吧?” -本章完结- 110大侦探拒绝破的冤案 “当然不介意。”夜南歌立马笑得一脸得意,然后身子往沙发另一边挪了挪,热情地喊着:“来来来,坐这边来。” “哥!” 许安然刚想起身,律凌辰便不悦她离开自己身旁,长臂一伸就将她禁锢在怀里。 “凌辰哥哥!” 许安然脸皮薄,即便是当着不算陌生的人面前做出这样的动作她依旧觉得羞涩,抬眼看着律凌辰,她近乎咬牙切齿:“你这才叫做助纣为虐!” “错了,我这是为了让这城门的火不殃及池鱼。”律凌辰说着,轻拍了她的肩一下,而后手臂一用力,将她更紧地圈进了怀里。 见到律凌辰和许安然如此视若无人的举动之后,律凌天便轻咳了一声:“这里还坐了两个喘气的呢!” 夜南歌见到拉拢许安然失败,便沉了脸,继而将矛头对准了律凌天,吐槽他:“有句话怎么说的呢?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律凌天倒也真和她杠上了,双手一摊,“南歌儿,咱好好说话成不成?你看你,动不动就吼啊爆粗啊,哪像个姑娘家?” “你是太平洋的警察啊?管这么宽!” “没有,我只是心疼你的嗓子。到时候巡回演唱的时候嗓子一哑,可不是砸了‘一代歌神’的招牌吗?” “……” 被律凌辰扣在怀里的许安然虽然肢体上不能动,但她眼珠子骨碌一转,律凌辰总不会当众堵她的嘴吧?于是,她便忍不住开口加入了这场口水之战中,继续发挥了她“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技能:“二哥,你转职啦?” 这话说得太过隐晦,正在和夜南歌杠上的律凌天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凭空插进来的这句话,反倒是对她的那句称呼起了兴趣,挑眉道:“二哥?”然后,他把眼神递给了一脸无奈的律凌辰。 岂料,许安然并没有给他占便宜的机会,幽幽地补充:“别误会,叫你二哥是因为你二。” “噗嗤——”夜南歌没忍住笑出声来,看着律凌天一脸黑线的脸,她心情大好,便故意说:“安然,你可别乱叫。他是我小弟,你只能叫他二弟,不能叫二哥。” “这样啊。”许安然笑米米地看着脸越来越黑的律凌天。 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律凌天清了清嗓子欲反攻,但事先需要求助律凌辰,便看向他说:“大哥,你要不要管一管?当心然丫头跟着学坏。” 谁知,一句“然丫头”却惹得律凌辰不高兴了,他看向律凌天,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耸肩道:“然丫头可不是你能叫的。” “……”律凌天见似乎他们仨已经要形成了对抗他的统一战线,内心哀嚎,大脑飞速一转,扯开了话题:“好吧,言归正传,你不是要说事情吗?” 然而,夜南歌却是存心要跟他作对到底,他刚想说正事,夜南歌却又开口把话题岔开,说:“言归正传,安然,你昨天开出去的是哪一辆车啊?” 许安然想了一下,便报出了车牌号,思考了一瞬后,小声地说:“你不说我还忘了,我昨天违章了来着,应该被拍了照。而且……而且我……”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律凌天一点一点往下垮的脸,忍不住往律凌辰身上靠了靠,“我昨天晚上好像违章停车了,不知道被拖走了没……” 深知律凌天爱车如命的许安然虽然断定他不会冲着自己发火,但毕竟自己做错了事,她没有资格理直气壮,说着脖子也缩了一下。 “这都不是重点。”夜南歌完全无视了律凌天有些阴沉的脸,说了这么一句话。这下,换许安然愕然了,按照夜南歌和律凌天的关系,她不可能不知道律凌天是个多么惜车的人吧? 律凌天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而许安然却不难感觉到,身后拥着她的男人正强忍着笑意。 这时,夜南歌又直接忽视了律凌天,一脸崇拜的模样看着许安然,托着腮帮子问:“你只是从他车里放的歌判断出来的吗?” 昨天在洗手间的时候,夜南歌一时兴起便借着律凌辰同席女伴的身份试探了许安然一下,结果却被她识破。走之前她在她耳边说,夜小姐,你可能不知道,我今天开的车里的歌,全都是你唱的。 看似很平常的一句话,却暗含了太多的讯息。夜南歌也不傻,再加上她与律凌辰天二兄弟因着两家的关系而交集颇多,自然对许安然也听过一二。她能这么说,就表示她开的一定不是自己的车,而律凌辰的车里向来只放轻音乐,能放她的歌的人,就只有律凌天了。 所以,许安然在昨夜便推断出了她和律凌天的关系,所以才会在听到她的“挑衅”之后依旧淡定。 而律凌辰天二兄弟自然不知道两人在洗手间时还有这么一出,尤其是律凌辰,他只是让夜南歌去给她送醒酒药去的,虽然猜到夜南歌这妮子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但他更知道,他的然然是绝对不会吃亏的。 被夜南歌无视得彻底,律凌天怒极反笑:“好啊!原来你们俩早就勾搭上了!” “勾搭你妹啊!什么叫勾搭?” “怎么你有一种在捉歼的感觉?” 后一句话自然是许安然说的,在律凌辰面前,她可不会爆粗口。但嘴巴说话欠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一时半会自然也收不住。 只是她这一句话,惊呆了在座的其他几人,尤其是夜南歌,眼神简直可以用“拜服”来形容了,半晌后冲着许安然竖起了大拇指,说:“我算见到高手了,哈哈!估计凉至见到你之后也会甘拜下风!” “凉至?”夏家的大小姐,夏凉至? “哈哈哈!回头我一定要介绍你们认识认识!”夜南歌哈哈大笑。 这时,一直沉默的律凌辰终于忍不住开口:“南歌,差不多可以了。” 而夜南歌却笑得更欢,“怎么了凌辰哥哥?原来你也会怕啊!” 和夜南歌一样,夏凉至也绝对不是省油的灯,这三个妮子凑到一起,他们以后还会有平静的日子过吗?别说律凌天了,就是律凌辰想想也觉得后背生凉。 而且,他深知许安然的好奇心有多么强大,为了避免她一路追问而最后“水到渠成”,律凌辰便岔开了话题,道:“南歌,最近提防着点媒体。虽说昨天晚上是封锁了媒体消息的,但,暗箭难防。” 和律凌天不一样的就是,律凌辰说话本身就自带了他与生俱来的权威,因此夜南歌立马就不玩闹了,认真地点了头:“你放心。” “那,话说回来,你昨天到底见到了吗?”律凌天同样严肃地问,“宁长渊。” 律凌辰觑眉,眉间有不明的情绪流过,薄唇轻吐道:“没有。” 律凌天轻叹:“这只老狐狸……” “总之,你们都防着点便是。我可不希望我莫名其妙地又成为了绯闻男主角。”律凌辰玩着许安然的手,低笑着道。 知道律凌辰是因为顾及许安然而不愿意谈太多公事,律凌天便也不多说,反倒是夜南歌听出了话中有话,直勾勾盯着他,问:“什么意思?我们?我,和他?” 一听这话律凌天就不高兴了,“你几个意思啊?南歌儿,你还挺有潜力去当演员的啊!” “嗯,我也这么觉得。要不等我这张专辑发完了,我就进军演艺圈吧。”夜南歌大言不惭地接了他的话。 “……” “哎,不是,谁叫你打岔的?”夜南歌瞪律凌天,又把目光转向律凌辰,一脸贼笑:“凌辰哥哥,你要抱得美人归了就把我这个‘老相好’抛弃啦?” 三人只觉头上三条黑线,律凌辰索性不解释,虽然他知道许安然已经清楚了其中的来龙去脉,可他依旧想看看,他的然然会怎么应付这不怕事儿大的夜南歌。 “这样不太好。”许安然默默地说。 听及,律凌辰就接话:“我们家然丫头开口了,南歌,这样开玩笑可不好。” 岂料,许安然就把头偏向了他,默默地补上:“我是说你这样不好。怎么能抛弃了老相好呢?没听过一句话说‘旧爱才是爱’的吗?所以啊,这样不好。” “……” 律凌辰差点没气到吐血,这回,换律凌天憋着笑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而夜南歌也开始在一旁煽风点火道:“是啊凌辰哥哥,安然都说不好了呢!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收回成命啊?” “闭嘴!”律凌辰铁青着脸站了起来,然后将正一脸洋洋自得的许安然从沙发上拉了起来,打横一抱后往肩上一扛,而后说:“凌天,我改主意了,你看着办吧。” “喂!不是啊!你改你的主意,先把我放下来啊!”许安然只觉大脑冲血,用力地捶打着律凌辰的后背,奈何他却和一堵墙一样,纹丝不动,大步大步地上了楼。 而夜南歌被倒打一耙之后,看着律凌辰扛着许安然的背影之后,气得跳脚:“凌辰哥哥!不带你这样子的!你们要去哪里啊?带上我一起……啊啊律凌天!你放我下来!” …… “噗通”一声,许安然被扔在了卧室的大床上。还好,床够软,并且律凌辰还算有良心,否则她估计就下不来床了。 而律凌辰,把她扔床上之后也没有欺身压过来,反倒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戏谑地笑道:“然然,是不是最近我太惯着你了,把你的胆子给养肥了?” 许安然知道他是要算账的,心底不禁懊恼,她这张嘴啊!真是欠!又惹祸上身了吧? 不知如何解释,许安然索性使起了苦肉计,抱着头痛呼:“哎哟!你知道怜香惜玉四个字怎么写吗?你刚刚那一摔,把我摔出脑震荡来了怎么办?我还得破案子的呢!” “怜香惜玉不会写,倒是知道暴殄天物。”律凌辰笑,然后弯下腰双手撑在床上,惊得许安然立马从床上坐起,节节后退。 笑意便在律凌辰唇边荡开,他伸手嵌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昂头看他,低声道:“正好,我这儿有一桩冤案需要破,不知道大侦探是否愿意赏脸呢?” 吞了吞口水之后,许安然小声地问:“什么……冤案……” “怎么?我这还没说呢你就开始心虚了?”律凌辰低下了头,细数着她昨夜的壮举:“昨天晚上,某人先是吐了我一身加一车,到家之后又赖在我身上死活不撒手,最后又扒了我的衣服要同我一起跳舞,这……”脸逼近她,近到两人的唇只隔了一张纸的距离,“你说,算不算冤案?” 呃…… 许安然眨了眨眼睛,又吞了口口水,将头往后挪了挪拉开距离,心虚地说:“有……这回事吗?我怎么不记得……” 大手由她的下巴往后扣住了她的后脑勺,一个用力,她的唇便贴在了律凌辰的唇梢上,随即心口似乎有什么东西荡开,她惊得忘了闭眼,待反应过来之后,律凌辰却放开了她,在她耳边低低地道:“要我来帮你回忆吗?嗯?” 昨天晚上,当他反应过来并叫律凌天赶紧靠边停车时却已经来不及,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毁了他的衣服和车,偏生她一点儿悔意都没有,吐完之后反而依旧拽着他的衣裳,哼哼唧唧地说,我好难受。 空气中浮着有些浓烈的酒精味以及呕吐物的酸臭味,律凌辰将她嘴以及衣服擦拭干净,再简单地擦了下自己的衣服,又把脏掉的外套脱下来扔在了一边之后,便因着她喝了过多的酒而觑起了眉。 过程中,律凌天和夜南歌试图开窗通气,毕竟车里憋着这样的味道实在太难受了,却被律凌辰勒令不准开太大,因为许安然的背上淌过了虚汗,冷风一吹便很有可能着凉。 折腾了一路之后,车子终于驶进了别墅。律凌辰便抱着许安然飞快地跑进了屋里,吩咐下人煮了解酒茶,就抱着她回了她自己的房间,放在床上,然后拿了热毛巾又是给她擦脸又是给她擦汗的,还给她换了身舒服点的衣服。过程中他以为她已经昏睡了去,毕竟她这次没有像上次那样胡言乱语。心疼过后,他在她额头上印了一吻,便准备回自己的房间清洁一下自己,可是这妮子,却在这时睁了眼,还从床上坐了起来,盯着他看了半天。 他试着唤她,她却眼神迷离,呆滞着一张脸不知道要做什么,律凌辰刚想一探究竟的时候,许安然又吐了。奈何先前已经吐过两次,加上晚上本就没有吃太多的东西,这一次许安然只吐着酸水,小脸涨得通红。 …… 又折腾了大半个小时之后,律凌辰又把许安然从她的房间抱到了自己的房间。这时许安然已经醒了,只是头依旧昏昏沉沉的,然后,她便因着酒力而撒起了欢,硬是揪着律凌辰的被她吐得面目全非的衬衣和他跳舞。 迷迷糊糊的,她嘴里喃喃,我也是刚刚学会的,你不会?我教你,我们一起来跳舞。 律凌辰被她弄得哭笑不得,一边要扶住她不稳的身子,一边要担心她会不会再吐一次,律凌辰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竟然有些分身不暇了。 没有伴奏,起初许安然是自己哼着调调。她的记忆力也是极好,再加上宴席上的耳濡目染,她很快记住了那段音乐的旋律,便一直哼着,步伐紊乱地不知道跳着些什么,律凌辰也就被她拉着一起胡乱跳着。 她的声音也是好听的,哼着旋律的时候他感觉他听得都要醉了。而许安然也是一点都不谦虚地说,夜南歌……我比她唱歌……不差,我才是……歌神…… 律凌辰便哄着她,说,是,你是歌神,歌神要保护好自己的嗓子,快别唱了,休息吧。 谁知许安然不领他的情,嫌弃地“嘁”了一声,说,歌神是神啊!有金刚不坏之身,嗯,坏不了,我继续唱…… 然后,律凌辰就一身狼狈地被许安然强拉着跳了一段不知道是什么鬼的“舞”,整个过程应该是和浪漫搭不上边了,只“辛酸”“狼狈”二词来形容。 好不容易许安然安静下来,律凌辰刚要松一口气,并借机哄她去睡觉,而许安然凑近他的身子,不过半秒就捂着鼻子推开他,说,臭死了臭死了!快!离我远点,我要吐了! 当时律凌辰不用看就知道自己的脸色有多难看,可奈何他却依旧揪心于她那句“我要吐了”,又不好离她太近以至于身上的味道熏到她,又担心她真吐了,那今晚他俩就得睡客房了。虽然别墅里的客房挺多,但,要是照许安然这一个房间吐一次的话,那估计这晚上他们都不用睡了。 岂料,他刚刚拉开和许安然的一段距离之后,许安然竟然又扑了上来,扯过他的衣领就说,脏死了,快脱了!然后,一边一脸嫌弃地扒着他的衣服,一边又因为领结半天拽不下来而跺脚。 由着她在自己身上胡摸乱拽而坐怀不乱,那他律凌辰就不正常了! 于是,律凌辰索性伸出手一把扯下了自己的领结,而后衬衣衣扣崩落,许安然还没反应过来,他的吻便铺天盖地的袭了过来,还在她耳边低低地说,然然,你又点火了。 …… 听完律凌辰的描述之后,许安然的嘴巴足以装下一颗鸡蛋,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最终又转红,好半晌才干笑着憋出一句:“别逗了,那怎么可能是我?”虽然她喝酒之后是比平常闹腾了些吧,但也不至于做出这么丢人的事情吧?扒了他的衣服?天啊!她简直不敢想象当时自己有多么豪迈! 而律凌辰一句话却将她拉回了现实,当那句“事实就是这样”在耳边响起的时候,许安然已经恨不能咬舌自尽了。 于是,她索性仗着自己不记得而耍无赖,拿过枕头抱在怀里她说:“我不记得,所以,这个案子破不了,就这样吧!” “大侦探可是得拿证据说话的,不能单凭自己的主观臆想锻造并更改事实。”律凌辰说着,往她脸上吐着气,“如果是大案子出现了这样的失误而导致结果与真相相悖,可是会成为千古罪人的。” “你……你也说了,得大案子嘛!这么小一个案子哪里需要……”话说到这里,许安然忽然明白他刚开始为什么要说“暴殄天物”了,如果说他现在这个举动算是大材小用的话,那么她昨天晚上的所为,的确是……暴殄天物了。 于是,她细细回想了一下昨天他穿在身上的是哪一套礼服,大概什么价位,继而哭丧着脸说:“你把我卖了吧!说不定你把我卖了都不够买你昨天那身衣服。哦,还有你的车……” “……”律凌辰头上浮现了三条黑线,长臂一伸将她抱在怀里,然后靠坐在床头,半玩笑地说:“这么刁蛮又难以驯服的小狼崽,估计是没人敢买的。”末了,他又补充:“哦,还有,不好养。” 许安然就瞪他,不满道:“怎么不好养啦?我又不挑食,只要是吃的就成。” “胡萝卜要清炒切丝,切片水煮不吃;黄瓜要削皮水煮,凉拍带皮不吃;三明治必须是两片培根夹在生菜与火腿之间并加上九分熟的新鲜煎蛋,牛奶只喝58摄氏度且只能占据玻璃杯的三分之二……”细数了好几项许安然的“特殊癖好”之后,律凌辰装似叹息:“嗯,确实啊,一点都不挑‘食’!” -本章完结- 111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他特意咬重了那个“食”字,弄得许安然的脸又是一阵红一阵白。 首先,他说的那些好像都是事实,她确实是不挑食,准确来说是不挑食材,对于做法什么之类的也确实是有一丢丢特殊的要求的。其次…… “你说错了,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吃黄瓜和胡萝卜,是你请的那个营养师非要做给我吃的!”许安然钻了空隙,无理也能辩个三分。 “这么说,那是营养师的问题咯?” 律凌辰是个对生活品质要求极高的人,平日里他的一日三餐都是由专业的营养师亲自料理搭配的,连带的,许安然也受益其中。只不过他好像时常听到营养师无语地向他感叹,要搭配安然的饮食不容易啊!等等等等……把她全部的特殊嗜好都和盘托出。 面对律凌辰的反问,许安然倒是生怕她为了逞嘴上之能而害得那营养师丢了工作,毕竟人家岁数也不算小了,又挺有声望,要是无故被辞退肯定接受不了。 于是,她也只好认怂:“是……我的问题。” “什么?没听见。” “我说,是我的问题!” “你的问题?什么问题?说清楚点。” “……”许安然知道他存心故意,挣脱他的怀抱坐起来,瞪他:“别得寸进尺了啊!” 律凌辰就倚着床头,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盯到她浑身发毛时他才开口:“去,收拾行李。” “收拾行李干嘛?”许安然大脑还没拐过弯儿来,“你、你不会恼羞成怒,要把我扫地出门吧?” “是有这个打算。” “……”许安然鼓了腮帮子,大眼睛一转,随即又坏笑着凑上前抱住他,死不要脸地说:“那怎么办?我最大的行李在这儿,你是不是也要一起扫出门啊?” 这话说得律凌辰心里舒服,而她的投怀送抱更是令他大男子主义爆棚,便反身将她压下,低低地在她耳边说:“我忽然想到,机票是订的晚上的,所以现在还不着急。” …… 于是,一番折腾之后,许安然又瘫在了床上。飞机是订的晚上八点多的,差不多六七点多的时候,律凌辰就半扶半抱地带着她去了机场,办理了登机牌。 头等舱的候机室中,许安然依旧挂在他身上哼哼唧唧,“去哪儿这么着急?就不能明天再去吗?” “明天去也一样。”律凌辰轻抚着她的发丝。 “既然都一样,那为什么还要今天去?我好累啊我想回去睡觉。” “你可能误会我的意思了。”沉思了一会儿后,律凌辰轻声说。 “嗯?” 然后他伸手揽住她的肩,压下头在她耳边说:“我的意思是,就算是明天去,到了机场你估计也是这个状态。” 这话说得隐晦,许安然抬眸,对上了他的眼神之后,脑筋拐了好几个弯儿才拐过来,便脸红,捶他:“简直丧心病狂!” 律凌辰就笑:“那也是为了你。” 他低低地说:“是你太迷人了。” “啧啧,油嘴滑舌。”许安然坐直了身子,不再黏在律凌辰身上。虽然两人现在已经有过多次鱼水之欢了,但公共场合下,她的脸皮还是薄的。 律凌辰也不强迫她,只是抬腕看了一下时间,而后说:“累了就先睡会儿,到点了我叫你。” “叫不醒怎么办?” “大不了我抱你上飞机。”律凌辰说,然后笑:“就是怕我们家然然,脸皮挂不住。” “不会啊,我睡着了,没有知觉。真正脸皮挂不住的人是你!”许安然趁机反攻。 “行,那你睡。” “……我还是不睡了。” “怎么?” “我……”许安然赶紧动了她聪明的小脑瓜找了个台阶下,“我是担心,别人会误以为你是人贩子,诱拐未成年的那种。” “小丫头。”律凌辰无奈,宠溺地拍了拍她的头,说:“还有快两个小时,睡会儿吧。等下下了飞机得很晚。” 岂料许安然打了个哈欠,又用手揉了揉脸,“我睡了你多无聊呀!万一有人趁着我睡着了勾搭你怎么办?所以,为了保护你不被别人偷看了去然后YY,我还是盯着点比较好。” “好好的话就不能好好说吗?”律凌辰摇摇头,纠正她:“你应该就说,你睡着了我会无聊,所以要陪我说说话。如果是这样说的话,我想我还是会感动的。” “意思差不多就行了嘛。”许安然笑嘻嘻地说。 律凌辰也不为难她,看着她的眸底映满了浅浅的却暖暖的笑意。她就是这样一个姑娘啊,不会说哄他开心的话,但即使这样,他依旧爱她爱到不能自拔。 “诶,夜南歌怎么回事啊?她和二哥什么时候的事情?口风也太紧了吧你们两个?”许安然懒洋洋地说,似抱怨。 律凌辰不满她和他谈论别人的事情,再加上他这个人不喜八卦,但又不能扰了许安然的兴致,便说:“你回头可以和南歌探讨一下。” “她是不是把二哥吃得死死的啊?”许安然又问。 “……”律凌辰轻咳了一下,试探性地说:“其实我觉得,你可以换个话题说说。” 许安然想了想,说:“行吧,那你说说,鲁蔓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呢?我总觉得这个案子太蹊跷了。还有尹思初,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为什么会被人绑架啊?哦对了,我还忘了,那幅画……” “许安然。”律凌辰沉了脸,连名带姓地叫了她,而后叹了口气:“我不希望,你和我之间的话题只局限于公事或者是其他人的事情。” 许安然一愣,随即赔着笑脸抱住他的胳膊,“好嘛好嘛,那你说,我们这是去哪儿啊?去干嘛啊?” 岂料,律凌辰的脸更沉了,盯着她半天不出声。 许安然便悻悻闭了嘴,自己抬头去看了登机口处的屏幕,“厦门”两个字跳入眼底之后,她身体一僵,“不会是……” 律凌辰感觉到了她身体的僵硬,便轻揽住她的肩,轻声道:“是,去故地重游,顺便参加一个画展。” “我……”许安然抿了抿唇,半天才小声地说:“我以为,你是为了公事。” 轻握住她的手之后,律凌辰与她十指相扣,“就当给自己放了个假。然然,我们确定了关系之后都没有正式约过会呢,还有,你不是还想要一个浪漫的告白仪式吗?厦门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你不该对这个地方抱有排斥的心理。” “我没有……”“排斥”这两个字卡在了喉咙里,俞婧从楼梯上滚下去的那一幕又冲进了脑海之中,许安然的脸色“唰”的一下苍白,额角也渗出了层层汗珠。 见此,律凌辰的眉心微不可见地觑起,良久后,他轻叹了口气。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是他太着急了。 忽而脑中闪过了“宁俞婧”三个字,但一时半会儿许安然记不起在哪儿听到的,张了张嘴想问,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话到嘴边便转了方向,她说:“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我好查一下旅游攻略。” 律凌辰愕然,随即眼底染上了一缕惊喜:“然然?” “是啊,幸好我现在知道了。出门旅行必带女人啊,否则看你们这些大男人怎么玩。”许安然掩去了眼底的情绪,故作轻松地说。 她不想要矫情,虽然当初那一幕给八岁的她留下了不小的冲击和阴影,但事实上多年来事情的来龙去脉她都一无所知。九月中旬过去了,当年的事情似乎又被揭开了一角,无字碑、未婚夫,还有姓氏前面多出来的那个字。 如果是别的字,那倒也无所谓。可偏偏,多出来的那个字是“宁”字,难道说,“俞婧”只是她的名,而她的姓氏却是“宁”吗? 当然,这些她的满腹疑虑,律凌辰是不得而知的,他在意的是,他的然然,是否在勉强自己。 “我来查一下啊,等着。”许是怕他看出什么,许安然从包里拿出了手机低着头真查起了旅游攻略,一边看还一边惊呼:“哇塞!好多小吃街啊啊啊!”然后她把手机屏幕放大了递到律凌辰面前,一边指一边说:“你看,这里、这里,哦,还有这里我都要去!” 收起了狐疑担忧的目光,律凌辰浅笑地看向手机屏,暗暗记住了她指的那几个地方之后便说:“好,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 飞机落地时已是深夜,一下飞机,一阵阵凉风袭来,冷意顿时遍布全身。 律凌辰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外套套在了许安然身上,揽紧她,而后说:“走吧。” 到达出口之后,便有了事先安排的私家司机来接,律凌辰把行李放在车的后备箱的时候,许安然就一直站在车门边看着他,直到后备箱“砰”地一声关上,她才伸手打开了车门,坐了进去,随后律凌辰也坐了上来。 到达别墅更是已经临近十二点,律凌辰牵着许安然的手走进了别墅的大门。这座别墅自然不是十二年前宁俞婧被杀死的地方,是一幢似乎新修不久的,更临近海,别墅的后边甚至就是一片偌大的海滩。 夜深了,自然是见不全别墅的样貌,但光是站在门口就能听到海浪声,许安然的心情便平静了下来,身子往律凌辰身上贴了贴,说:“我好想去海边啊。” “现在?”律凌辰停下了脚步,紧了紧握住她的大手,“现在太晚了。” 许安然怕水,律凌辰是知道的。但她又不像是其他人那样站在水边就感觉会窒息的那种,她可以下水,但偏生因为小时候的一段经历而不敢把头埋入水中,这样便导致了她一直没能学会游泳。 “我好想看日出。”许安然撇撇嘴,眼巴巴地望向律凌辰:“我还没看过日出呢。” “明天去。”律凌辰轻拍了拍她的脸,牵着她走到了卧室之后便合上门。室内温度较高,他便将她身上的外套脱下搭在了沙发上,而后用手指理了理她的发丝,柔声说:“不是想去鼓浪屿吗?我们明天就上岛,在上面过夜,然后去日光岩看日出。” 听及,许安然双眼都亮了,“真的呀?” “真的。”律凌辰见她这个样子,忍不住乐了,又故意说:“但是……” 许安然立马凝神去听,“但是什么?” 律凌辰就笑,侧了头指了指自己的脸颊,“亲我一下。” 这么简单? 许安然想都没想,立马踮起脚在他指定的位置“啵”了一口,“可以去了吗?” “嗯,你先去洗澡。”律凌辰忍着笑,还是没给她一个准确答案。 “不行啊,你得先给个准信。”许安然抱着他的胳膊,往他身上蹭啊蹭的,不依。 小腹又渐渐腾起了燥热感,律凌辰便微微沙哑着声音在她耳边低声说:“你要是再不去,我就得改主意了。” 察觉到男人渐渐苏醒的*因子,许安然脸一烫,立马放开了律凌辰,而后后退了好几步。她已经领教过这个男人的胃口有多么大,她是出来玩的,可不能再被他折腾了。 “学聪明了。”律凌辰浅浅地笑着,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之后,说:“去洗吧,早点睡。”说着,便准备离开房间。 “诶?等一下。”许安然惊觉不对,这里是主卧,他把她留在这里,那他……不会是要去睡客房吧? “怎么了?” “你……呃,要去睡客房吗?”许安然挠了挠脑袋,觉得自己问的问题蹩脚极了。 “我去客房浴室冲个澡,等你洗澡出来,我估计得睡着了。”律凌辰懒懒地说,并间接性说她洗澡慢。 “哦……”听完他的话,许安然不知怎的心里竟然串起了一股喜悦,就像是古代的妃嫔得知今晚皇上要驾临似的。但她又生怕被律凌辰看出来了然后取笑她,便赶紧脚底抹油跑进了浴室,丢下了一句:“那我去洗澡了。” 望着“砰”地一声合上的浴室的门,律凌辰有些哑然。这妮子就这么光着手走进了浴室,连换洗衣服也不拿的吗? …… 十五分钟后,浴室花洒喷水的声音停下,浴室内却迟迟未有动静。 许安然身裹着浴巾环视了一周之后,忍不住懊恼扶额,她怎么会这么大意呢?这……这是要她裹浴巾出去的节奏吗?但是,万一律凌辰在外面,她岂不是会糗死? 内心挣扎了好一会儿后,许安然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就面对着镜子拍了拍自己绯红的脸颊,似给自己打气,而后紧了紧身上的浴巾,缓缓地将门拉开了一条缝隙,偷偷地向外面张望着。 空无一人。 许安然便偷偷松了一口气,赶紧哈着腰跑到了卧室客厅,见到沙发上放着的衣服之后也不管是不是她的,一把抓着又跑回了卧室,整个过程像做贼一样。直到浴室的门再度合上,她才微微松了口气,靠在门上按着自己跳得有些快的小心脏。 只是,当把手里的衣服捋平之后,许安然只觉得心中有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他大爷的!他不是去客房洗澡了吗?去洗澡不带衣服的吗?干嘛把他的衣服搁在客厅沙发上啊?! …… 又不知在浴室挣扎了多久,许安然最终是把律凌辰的衣服套在外面,里面依旧裹着浴巾。她这一次一定要看清楚一点,只是,这时候,律凌辰是不是应该已经在外面了? 心理学上有一个神奇的效应,叫做“怕什么来什么”。这不?许安然刚刚把手放在门把手上,下一秒,律凌辰就已经敲了浴室的门,“然然?” 狠狠咬了咬嘴唇,许安然硬着头皮回应:“嗯,我在呢。但是……” “怎么了?” “我……忘了拿衣服进来,你、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啊?”许安然的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她都不确定律凌辰听到了没有。 外面半天没有动静,里面热气氤氲,憋得她有些难受。她就想,他应该出去了吧?就算没,她也豁出去了,不然她会闷死在里面。 于是,她又重复了先前的动作,把门拉开了一条缝,确定客厅空无一人之后,就赶紧小跑着去了沙发边,把箱子放平了打开找着自己的睡衣。 这时,卧室里幽幽地传来了一句低沉暗哑的嗓音:“别找了。我想,你已经不需要穿了。” -本章完结- 112吃饱喝足了她又是一条好汉 手里刚刚翻找出来的睡衣便滑落,许安然的小脸憋得通红地看着正坐在卧室床上的男人,不禁吞了吞口水。 不是吧…… 此时,律凌辰已经换上了家居服,头发擦到半干,双手支在两边慵懒地坐在床尾处,盯着她的眸底揉进了毫不隐藏地晴欲,仿佛在看着猎物一般。 这妮子,摆明了是在you惑他。 里面只裹了条浴巾不说,竟然还在外面套上了他的衣服。原本穿在他身上刚好的T恤衫套在她身上显得宽大,刚好过了臀部,却也更加彰显了她相较之下娇小的身躯。 越是如此,律凌辰的眸底便更是暗沉,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后,他的大手轻拍了旁边的位置,床榻上便有了微微的陷印。自始至终,他都抿紧了嘴唇,看着许安然低着头,一小步一小步挪到了自己的面前。 体内的因子终于忍不住爆发,还没等许安然走到自己面前,他身子往前一倾,长臂便拽住她,而后一带,她便扑向了自己怀中,而后裹着的浴巾滑落,只留有一层薄薄的T恤衫。 “那、那个,我、我能不能去换一下衣服啊?”声音中夹杂着隐隐的请求,灯光倒映在眼底形成了星星点点。幸好夜色已深,微暗的灯光下,已看不太清许安然的脸颊已经红得可以滴出血来。经过这么多次之后,她已经清楚地知道,这个时候的律凌辰想要的是什么。 可是,她真的太累了。昨夜醉了酒,头便昏昏沉沉的,再加上今天睡的时间过于长,她感觉太阳穴里有一根筋隐隐地绷着。 然而,如此深夜,如此亲密相贴,律凌辰若是能忍得住,那么他就不是个正常的男人。 于是,他直接忽略了许安然的请求,反身将她压在了身下,大手探入她的衣内,薄唇有意无意地扫过她的脸颊,轻吐着炙热的气息,呼吸渐渐急促了起来。 感觉到了身下女人微颤的身子之后,律凌辰便再也绷不住,撕裂了她的衣服后,便低低地在她耳畔道:“然然,我上瘾了。” …… 又折腾了一夜,许安然已经累得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了,好几次因为不小心动了动而感觉到浑身抽痛的身体,许安然迷迷糊糊惊醒,很想要“痛骂”抱着她的这个男人一番,要不要这么精力过剩?每次都差点把她拆骨入腹! 早晨时,许安然被脸上的痒痒给弄醒了,嘟囔了好几声之后,终于睁开了千斤重的眼皮,入目的便是精神看上去极好的律凌辰,她一下子气不打一处来,脱口便是:“混蛋……” 混蛋? 律凌辰低笑,手自她的脸颊移到锁骨处,上面印着他留下的痕迹,这刺激了他的大男子主义和占有欲。这个女人,是完完整整地属于他的。 只是,他是不是真把她给惯坏了? “你再说一次,我就混蛋给你看。”指腹摩挲着她的锁骨,又有意无意地掠过她的敏感处,黑眸里满满都是戏谑之意。 顷刻之间,许安然全部的睡意都散了去,立马哭丧着脸求饶:“我错了,我混蛋,我再也不敢了,你放过我吧……” 见她真是一脸倦意,律凌辰想着,自己是不是太不节制了?才把一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吓成了这样。想到这儿,律凌辰倒有些哭笑不得,手离开了她的身子,拉过被子给她盖上,轻声说:“嗯,你的确是个小混蛋。赶紧的,再睡会儿就该出去了。” “嗯……我现在哪儿也不要去了,就在被窝里挺好的……”危机解除之后,倦意又席了上来,许安然的眼皮都开始打了架,渐渐合上。 律凌辰无语,想拉过她抱着自己睡,岂料他的手刚碰上她的身子,她又立马睁开眼睛,惊慌地看着他。 “然然。”律凌辰无奈,强拉过了她抱在了怀里。昨晚完事之后他还是算有良心的,给她穿上了衣服。 “我真的不行了,你放过我吧……”许安然僵在他怀里,一动不敢动。她生怕自己一乱动,这男人的因子又被刺激而苏醒。 听及之后,律凌辰心里闷闷的,他有这么可怕吗?大手轻抚着她的发,说:“嗯,我暂时可以放过你,睡吧。” 在男人轻柔的抚摸之下,许安然紧绷着的身子渐渐放松。疲惫至极的她再一次经不住瞌睡的侵袭,沉沉地睡了去。 …… 只是再睁开眼的时候是被饿醒的。腹中已空无一物,胃似乎都在抗议了,不停地抽着发出“咕”的声音。 无奈,许安然翻了个身睁开眼,才觉散架了的骨头终于拼合了些许,灵魂归位。她忍不住在心里想,等她上鼓浪屿吃饱喝好,她又是一条好汉! …… 换上衣服之后下楼,她便看到了半蹲在外面鱼池边上凝着神不知在思索什么的律凌辰。 鱼池倒不大,也不是真的专用来养鱼,只是作为别墅的装饰设定而已。池子上架着座不宽也不长的木板路,没有围栏,律凌辰就蹲在木板路上,正好是侧背对着刚从大门出来的许安然。 想着昨夜他对她惨绝人寰的“折腾”,许安然忽然眼珠子一转,贼笑着蹑手蹑脚地想要走到他身后,趁他不注意送他去喂鱼。 她刻意将脚步放得极轻极慢,每靠近他一步,她心底都会多一分窃喜。因为他是个感官极度敏锐的人,哪怕是脚步极轻的猫轻轻从他身后走过他也能察觉得到。如此一来,许安然便有些美了,自以为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殊不知,她的一举一动以及小心思,早已被律凌辰用余光扫入了眼底。小丫头胆子真是越来越不知道天高地厚了,看来他一直以来的怀柔政策不太管用,只会把她越惯越胆大包天。 待她离自己只有几步之遥的时候,他已经透过水面上的倒影看清了她的动作,缓缓站起,高大颀长的身形便投了一片阴影在水面上,水底的鱼儿被突然出现的阴影吓得潜了底,紧跟着,便感觉双眼蓦地一黑,还有浅浅的暖意浓罩着眼眶,以及,心底。 轻轻拽下了她覆在自己眼上的小手,律凌辰浅浅的笑着,小丫头还是挺聪明的,识时务者为俊杰,看来这些年他还是没有白教她的。 而身后的许安然,则是偷偷舒了口气,幸好她没有被窃喜冲昏了头脑,还是理智地看清了本质。放下了踮起的脚尖后,便把双臂挂在他脖子上,身子轻贴着他的后背,小声嘟囔:“你都知道要喂鱼,怎么不知道我这么个大活人已经快要饿死了?” 律凌辰握着她的小手,任由她挂在自己身上,笑说:“连鱼儿都知道,要早起才有食吃。” 水面倒映着这温馨平静的一幕,鱼儿窜来,在水底摇摆着身姿,宁静的倒影便荡起了一圈圈涟漪。 对于律凌辰的这句话,许安然自然是不满,手用力勒了一下他的脖子,抱怨:“明明是你……”却猛地刹住了车。后面的话让她怎么好意思说出口?于是,她也只得狠狠地勒了下律凌辰的脖子,迫使他头朝后仰。 “妮子,想谋杀亲夫?”律凌辰更紧地握住了她,浅笑着转身,对上她因娇羞而略显慌乱的眼。 “亲夫”这两个词入耳后,许安然怔愣了半分钟。律凌辰那日只说了两人确认关系,然后在她稀里糊涂的状况下发生了关系。她甚至都没有问过他,他说的两人要确认的关系,是恋人的关系,还是其他的什么关系。 她年龄虽不大,却已对男女之事了解了些许。律凌辰从未向她明说过爱意,再加上他夜夜无休止的纵情,她偶尔也会胡思乱想,他说的关系,是否只是身体上的关系。 可今天,他当着她的面,这么自然而然地说出了“亲夫”这两个字,心底有暖意流过的同时,她的脸颊也绯热了起来,却碍于颜面自动忽略了让她的心思乱了套的词,故意阴阳怪气地说:“我哪敢谋杀律大总裁啊?这律总一声吼,地球也要抖三抖啊!万一这国际金融瘫痪了,那我岂不是成了罪魁祸首啦?” 律凌辰轻揉着她的头发,任由她消遣着自己。 厦门这座城市,似乎是没有秋天的。即便已经快要到了月底,白天的太阳却依旧毒辣。即便有浅浅的树荫遮挡,却依旧敌不过热浪的侵袭。 已是将近下午两点,她还没有吃东西。律凌辰便牵过她的手往屋内走去,期间许安然小声地问他,现在就上鼓浪屿,是不是太早了? 律凌辰把她安置在餐桌前,吩咐下人准备了东西之后,他淡笑着问:“你还想去哪里?” 许安然想到上次沈芳娇音乐会的时候没能去逛一下大学校园,她还没见过国内的大学环境是怎么样的呢!既然来了厦门,不去一下名声赫赫的厦大怎么能行呢? 她还没说话,律凌辰就问:“你不会是……想去厦大玩玩吧?” 听及,许安然眼前一亮,惊喜地说:“呀!你都快成了我肚子里的蛔虫了!我跟你说啊,这最会吃喝玩乐的人肯定就是在校学生了。等下我们混进去,勾搭个学生问问,然后……”然后光是想想,就觉得美妙极了! “勾搭学生?”律凌辰轻挑眉。 许安然沉浸在了美妙的幻想之中,完全没有在意某些用词的小细节。只是空空如也的肚子提醒着她,她才时不时焦急地探着脑袋看厨房,活像一只嘴馋盼着食物的小猫。 律凌辰看到她这般,忍不住轻笑着摇头。心底盈满了幸福之感的同时,也隐着浅浅的担忧。 * 抵达厦大校园门口时已是四点多,还在车上时,许安然就已经按捺不住好动的本性,趴在窗子上看着窗外的景,一边忍不住啧啧惊叹:“这里的学生好幸福啊!又是商城又是小吃街的,个个好玩好看好吃的地方都在这附近扎堆了。” 听及,律凌辰就打趣她:“有没有想法考进去当学生?正巧你年龄也还不大。” 而许安然也臭美,丝毫不谦虚地说:“嗯,有这想法。不过不是当本科生,以我的这智商,最起码也该是研究生了。” 厦大的校门分好几个,其中西门和南门才算得上是正门。律凌辰不喜闹,让司机开着车兜了个圈,让许安然看了一下两个大门的全貌之后,竟最后在了靠近海边的白城门停下。许安然不依,说,这哪里有踏入国内名校的那种感觉呀?一定要从标有“厦门大学”四个金字的大门下进。 律凌辰无语,先是跟她说,大门那是给游客进的。你要体验一下当学生的感觉,就得从这种侧门进才能找到归属感。 岂料许安然死活不依,拽着律凌辰不让他进,搞得守门的保安大叔都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了。最后律凌辰妥协,又上车让司机折回去。 在车上的时候,她好像生怕律凌辰耍诈似的,确认性地问,刚刚我们经过那两个门都是大门啊,哪一个更大? 律凌辰没好气地说,一样大。 许安然就说,是吗?我怎么觉得西门比较大?嗯,那就西门进吧。哎!到了,下车吧,走咯! 律凌辰一个头两个大,怎么感觉自己像是在带一个孩子? 跟司机交代了几句什么,又拿过了事先早已准备好了的两张校园卡,律凌辰赶紧下车跟上许安然的步伐。现在不是对游客开放的时间,所以他们只能借助校园卡从校内人员通道进。 而许安然又不知怎的玩性大发,不理会律凌辰递过来的校园卡,非要说自己长得像学生,不需要这种卡都能进。 律凌辰无奈,就忍着笑站在不远处看着她。好在这个点游客并不算太多,也不至于大庭广众之下太过于丢人。 果然,不出三分钟,许安然就撇着嘴悻悻走了回来。看来这小妮子的嘴茬子也不是无往不利的,硬是没有说过守门的安保。 律凌辰强忍着笑刚想上前,却不知这妮子又看到了什么,直接略过他跑到一对似乎刚要进校园的女学生前,眨巴着眼睛说:“朋友,你是厦大的学生是吧?” 那俩女生显然是被吓到了,错愕了一瞬之后还算镇定地回答:“是啊。”然后其中一个女生似乎明白了什么,问她:“你是忘了带学生卡吗?” 许安然连连点头。 身后,律凌辰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也不好上前阻止,只好任由着那两个女生带她进了校,而自己则跟随其后。 一路上,许安然都直接无视了走在身后的律凌辰,跟在那两个女生旁边喋喋不休。三人年龄相仿,再加上许安然活泼好动,倒是很谈得来。 “怎么称呼你呀,朋友?”许安然笑米米地看向那个主动带她进来的女生,一张娃娃儿脸,好生可爱。 那女生就回答:“你叫我小艾就好,这货是我舍友,小水。”另一女生正双手捧着热气腾腾的肉夹馍吃得不亦乐乎,闻言后就朝着许安然笑了笑。 “小艾是吧?是这样的,其实……其实我是想问问,这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呀?”许安然见这俩姑娘看上去就是挺会玩的主儿,便问道,末了又赶紧解释:“我……我是上海来的交换生,才过来不久呢。” 声音飘到了身后默默跟着的律凌辰耳朵里,不禁又是一阵无奈。这妮子说谎说得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一套一套的跟真的一样。只是,这么欺骗善良的大学生,真的好吗? 不过,小艾倒是真没想太多,把她所去过的觉得不错的地方统统给许安然说了一遍,末了,又从随身的包包里拿出一个深蓝色的小本子递给许安然,说:“我也是大一的新生,对这边也不算很熟悉,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看及蓝本子上写着的“厦大美食指南”几个字后,许安然简直要对这姑娘感激涕零了,连连道谢之后,她才终于与两个姑娘告别,迎上了跟了一路黑着脸的律凌辰,嬉笑着抱住了他的胳膊。 律凌辰就沉着脸,也不说话,依旧大步地走着。 刚开始时,许安然还加快了脚步追着他的速度,最后实在是累了,索性放开了他的胳膊,不跟他一起走了。 然而,她以为她放开,律凌辰就会停下来等她,谁料,他竟然像是甩开了包袱似的,健步如飞了起来,这让许安然不高兴了,索性双脚一跺,不走了,心底默数着:五、四、三、二、一…… “一”字刚落下,律凌辰就停了脚步,似轻叹了一口气之后才转身,站在原地看着四五米之外的她。 许安然也站在原地,撇着小嘴看着他回眸望自己。事实上他脚步停下的那一瞬,她的心就被填得满满当当的,不过她向来死鸭子嘴硬,死活不服软。 两人静静地对视着,隔了恰到好处的距离,斜阳将校道两边的树荫拉得有些长,偶尔有风吹过,抚乱了发丝。校道上有人来来回回,或是一同骑着自行车的小情侣,坐在车后座的女生忍不住瞩目看着这唯美的一幕:短发女孩儿俏皮可爱,一身浅色的休闲衣,粉扑扑的小脸儿煞是讨喜。男生也是一身休闲,干净的白色T恤和灰色的七分裤,高蜓的鼻梁上驾着一副墨镜,高大的身躯与女孩儿的娇小形成了鲜明对比,却丝毫没有打破两人站在一起时的和谐画面感。 帅的人和美的人站在一起时总是抢眼的,一路上走过的人不停地都回头观望,弄得许安然有些不好意思了,虽然极度不情愿,但也好过一直站在这里给人家上演一场偶像剧里的桥段。于是,她就低着头,小步地跑到了律凌辰面前。 律凌辰的唇梢终于染上了浅浅的笑意,等到她跑到自己面前时就伸出了一只胳膊揽住她的肩,然后两人再一同往前走去。 校道边上有人发出了小小的议论声,两人都充耳不闻,而许安然虽然刚开始还有些别扭,但因着他一个小小的动作便服了软,轻声问:“诶,你还生气吗?” 律凌辰就轻挑了下眉,将搭在她肩上的手放下,故意说:“还气。”臭妮子,竟然把他一个人晾在后面走了这么长的路,还敢甩他的手,非得挫挫她的锐气。 许安然立马说:“别气了嘛。” 律凌辰就不说话,抿着唇。心里想着,这妮子心里肯定有鬼,不然怎么会这么快向他低头呢? 果不其然,许安然主动抱住了他的胳膊,又顺势将自己的小手放在了他的手心,摇了摇,“我保证,再也不把你扔在后面了。” 律凌辰的额头上瞬间冒出了三条黑线。 “别生气了呀,生气会提前衰老的。你看你,本来就比我大那么多,要是你还提前衰老了,咱俩一起出去别人会以为是父女呢!” 这…… 律凌辰脸一黑,索性抽回了手,更快地往前走了。许安然一个激灵,赶紧小跑着上前张开双臂挡在他面前,说:“你、你、你再走那么快,我就不理你了!” 律凌辰一副悠闲的模样看着她像大鹏展翅一般挡住自己的去路,勾唇笑:“妮子,你出门没带钱包是吧?” 呃…… 被说中了心思,许安然一下子就像是被踩住了尾巴的小猫,气场弱了下来,但依然很有气节地挺直了腰杆,大言不惭地说:“就没带钱包,所以,你人可以走,钱包留下。” -本章完结- 113天才都是逼出来的 “呵……”律凌辰忍不住冷笑了一下,微微弯了下身子与她平时,眼底装着“你太天真了”几个字,低低地对她说:“想得美。”然后直接掠过她又往前走去,顺带丢下了一句:“想要钱包?可以,自己跟上来,赶紧的!” 剩下许安然一人欲哭无泪,小手捏紧了手中的美食指南,咬咬牙小跑着追了上去。 不管怎样,就算为了美食,她忍! …… 逛完了大学里几个有名的地方,又淘了纪念品的许安然心情美丽极了,拿着要去满到处盖章的小本子,踏上了去鼓浪屿的游船。 鼓浪屿每日的游客都不少,旅游高峰期时,出行时需的船票需要提前好几日订购才行。律凌辰嫌客船人多,直接联络了人包了一艘私家的客艇。 此时已经是傍晚,天边出现了绚丽的火烧云,倒映在了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冷暖交替。船头,律凌辰右手支在护栏上,左手圈着许安然的腰,把她桎梏在属于自己的范围之内,防止她到处乱跑。 这妮子实在是太闹腾,昨天被折腾成那样,一吃饱东西便精力十足。哪怕是趁着坐船的空档也不肯停下来歇歇,非要站在船头看落日余晖。海风大,船有些颠簸,他担心她摔到,但又不忍心不依她。 两人这样相依偎着看美景,却不知,他们也成了别人眼中的美景。 “好漂亮啊——”许安然仰着头,张开双臂做拥抱大自然状,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又开始喋喋不休了起来:“其实啊,这才算得上真正意义上的海滨城市。上海太闹太繁华,还是厦门这种地方比较接地气,虽然也商业化了不少。” 律凌辰就低笑着不语,只是她的眼在凝着火烧云彩,他的眼却凝着她。 这个她抗拒了多年的地方,她终究还是会接受的。因为这里,才会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定情之地。 忽然,许安然突发奇想,歪着头对律凌辰说:“要不我们来一段泰坦尼克号里面的?”然后,她就大大方方地张开了双臂,迎着风大声呼喊:“Youjump,Ijump!” 律凌辰有些无奈,担心手松开护栏之后会导致两人重心不稳,他便抬起左手,握住了她打开的左手,低低地在她耳边说:“泰坦尼克号最后沉船了,不好,还是不要模仿了。” “嗯……说得也对。”许安然想了想,又把手放了下来,律凌辰也就顺势握着她的手,一同圈在了她的腰上。 许安然忽然“咦”了一声,惊喜地转过身搂住他的脖子,说:“我们不模仿别人的,我们弄一个‘辰然’号,好不好?” 欣喜于她的主动靠近,律凌辰圈紧了她,轻吻了她的唇瓣,说:“你高兴就好。” “‘辰然’号听起来不错,嗯……‘安凌’号好像也成。”许安然想着想着,把身子挂在律凌辰身上,笑嘻嘻地问:“你喜欢哪个?” “两个都好。”律凌辰含着笑,眼底映入了温暖的余晖,一片柔情。 …… 等船靠岸之后,火烧云已经只剩下少许,天将要黑透,鼓浪屿上却仍旧是一片热闹之色,可见厦门这个地方的确是游客极多的地方,自然也不乏有人同他们一样,特地上岛过夜。 到了事先就预定好了的居住地后,许安然就坐在了房间的沙发上,将盖章的本子打开,装似认真地研究了起来。 “嗯,这儿有个手作店,明天得去逛逛。” “诶?这个地方的名字好有感觉呀,明天去这儿喝下午茶呗?” “这地方感觉也不错,上面写的可不可信呢?嗯,明天去尝尝看。” “啊!这里……” 坐在沙发沿上的律凌辰忍不住扶额,轻声说:“现在还早,先去洗漱了休息一下,三点的样子我们就得出发上日光岩了。” “现在还早呀!”许安然连眼睛都没撇一下,依旧津津有味地翻看着。翻到已经盖过章的几页之后,她心里美滋滋的,别过头对律凌辰说:“我明天要把这上面的地方全部都跑完!” “……”律凌辰无语,索性低下身子把她拦腰一抱,惊得许安然连连娇喘,手里的盖章本也掉在了地上。而后,便传来了律凌辰略带警告意味的嗓音:“你如果不愿意去,我也只好为你代劳了。” 一句话,惊得许安然立马瞪大了眼,立刻说:“行行行,我自己去自己去!快放我下来!” 紧跟着,便赶紧挣脱了律凌辰的怀抱跳下来往浴室跑,刚跑到门口,又赶紧折身回来拿过小行李箱,一边翻腾着一边赔笑说:“哎呀,差点又忘了拿衣服了。嘿嘿,你别着急,我现在就去,十分钟……哦不,五分钟五分钟,五分钟我就洗完了出来,你别着急啊!”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音,浴室的门也“砰”的一声关上了。 约摸过了五分钟,浴室的门就慌慌张张地打开了,许安然一身半干半湿地跑了出来,滴着水的头发也还没梳整齐,头上胡乱地搭着一块毛巾,衣领也歪得不成样子,只露出了一边的锁骨。 看到如此,律凌辰忍俊不禁,故意抬腕看了一下手表,“不错啊,只超时了一分钟而已。” 听及,许安然立马哭丧着脸说:“你就放过我吧,今天走一天了,累着呢!”说着,还有模有样地弯身捶了捶小腿。 “行吧,那我今天就大发慈悲一回。” 顿时,许安然如蒙大赦,立马懈怠地靠在了墙上,随之,头上的毛巾落了下来,她接住后顺势擦了擦正在滴水的发鬓。 只是,正当这时,律凌辰又走了过来,双臂毫无预兆地抵在了墙上,将许安然禁锢在了一个狭小的范围之内,男性麝香味扑鼻而来的同时,许安然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 不安地吞了口口水,许安然背贴着墙一动不敢动,也不敢伸手去抵住他的靠近。经验告诉她,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避免与他有肢体上的接触。因为一旦唤醒了他体内的因子之后,就会到达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女人难得的顺从让律凌辰忍不住轻勾了唇角,只微微压下了脸,低低地说:“白天不是很能跑的吗?怎么一到了晚上就不行了呢?” 他大爷的!哪个正常人的生物钟不是白天精神旺盛而晚上精力不足的吗?他以为人人都跟他似的,白天晚上,总有用不完的精力? 只是心里虽然这样想着,面上却不能这样说。许安然大脑飞速运转,“不是啊,开心嘛!开心的时候是可以短暂地忘记疲惫的。”说完这个,许安然还暗自得意了一下,嘴巴总算不欠了一回。 岂料,律凌辰却轻轻挑眉,“这么说,晚上我们做那事的时候,你不开心了?” 这…… 许安然的脸立马红得可以滴出血来,护在身前的双手忍不住微微捏紧了一下,以告诫自己:要冷静、要冷静,这男人越是脸皮厚,她就越是要冷静。 “我……这也得有个度啊,就像人的肝脏不是能解毒吗?但是喝酒过量,还不是会酒精中毒?” 许安然觉得,她再跟律凌辰多相处上一段时间,智商都可以去超越爱因斯坦了。哎,搞了半天她这国际上公认了的“天才”,竟然是这样被逼出来的。 “不错啊,小脑瓜转得挺快。”律凌辰揉了揉她的湿发,抢过她手里的毛巾盖在她头上,用了力却又不至于过分粗鲁地替她擦着头发,末了,又在她的唇角落下了一个轻吻,轻声说:“困了就睡,不用等我。”然后用手理了理她*分干的发,开门走进了浴室。 后背抵着墙,许安然终于松了口气,手胡乱理了下头发后,她赶紧跑进了卧室在床上躺好,关了大灯之后就闭上了眼。 等他?开什么国际玩笑?等他又变卦然后把自己吃干抹净吗?她又不傻! 只是没有戴眼罩,又没有他抱着,再加上时间还这么早,她好像真的很难以入睡。 直到估摸着十来分钟的样子,浅浅的脚步声在床边响起,紧跟着被子被轻轻掀开,律凌辰轻手轻脚地躺在了床的另一侧。 感觉到背后的床下陷,原本就清醒的许安然便翻了个身,往他怀里靠了靠,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律凌辰身体一僵。 随即许安然就幽幽地说了句:“跟你说个事儿呗。” “你说。”律凌辰轻轻抚摸着她的发,自己也调整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他极喜欢她细软的发丝,极好的发质,抚摸起来的手感也是如此,他便想到了她小时候长发的时候,穿着宁俞婧给她买的花裙子,看起来就像是从城堡中走出来的小公主。 然而,他却自私地令她减了短发。一是组织的规定他不能护短,二是她长发的样子,实在太迷人。 “水立方啊,你打算什么时候召她回来?江柠都回来了,她也该回来了。”“水立方”是许安然取的绰号,她的本名叫淼遇心,但许安然嫌那个字太难写,索性把她在组织里的代号改成了“江心”,好听又简单,至于为什么要取“江”这个字,这还真跟江柠没什么关系,虽然她老自作多情。因为淼遇心说她五行缺水,所以许安然才会取这个姓。 听及,律凌辰就挑眉:“怎么忽然想起她来了?” “嘁,你手下那么多人,也就她算得上是我的人了。我还不能想起她是吧?”许安然不满地说,其实想到她,是因为今天在大学里碰到的那两个学生,她记得其中一个叫小水的,虽然全程都在吃东西也没说几句话,但她就是因那个称呼而想到了江心。 “你的人?”律凌辰有几分好笑,“能有一个不错了,难道想造反吗?嗯?” “我倒是不会造反,但我担心有人会造反。”许安然认真地说,大大的眼眸里闪过了些许担忧,“明明你才是组织的掌舵人,但偏生除了顾问和我,其他几个特别助理都好像更听信于江柠。” 江柠是组织里的首席执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组织里那么多号人,只有她一人是直接听命于律凌辰,然后管辖了几个特别助理,特别助理再分管不同的领域及部门。虽然许安然不否认她的能力,但她确实是不太喜欢江柠的,反正江柠也不喜欢她。她和顾问在几个助理中算是特殊了点,也可以同她一样直接听命于律凌辰,但其实,江柠做的许多事情,她和顾问都无权干涉。 听到她的疑虑之后,律凌辰淡笑着轻抚了她微微皱起的眉头,吻了她的额头,轻声说:“什么时候你能像她那样有能力,其他人也自然会听信你。” “可是江柠不是都说了,我永远不可能成为一个优秀的地下特工。”许安然暗暗咬紧了唇,低了眉眼。 江柠的确就是这样说的,那一次她们好像是去执行一个任务,那时她还只有十三岁,江柠也不过十九岁,而她们的任务,却是枪击指定的一个团伙。那时她也已经经过了五年的特训,枪法也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偏偏她却没能杀掉在她的射程以内的几个人,若不是江柠等人及时掩护,这个任务执行失败,他们便很有可能被暴露。那时,江柠便冷着眉眼对她说,你永远都不会成为King口中的王牌特工! 她知道她成为不了的原因,就是永远无法做到像江柠那些狠心决绝。自那以后,律凌辰便改变了对她的培养,将她调入了“画境”专案组,培养成了赫赫有名的私家侦探以及名震国际的美学大师。这样一来,江柠对她不满,却也不好再说什么。 -本章完结- 114所以,结婚吧 关于律凌辰对她的偏护,她或多或少也知道,所以才格外地努力,不想让律凌辰因为她而为难,也不想丢了他的脸,更不想让某些人钻了空子。而事实证明,她的确,没有让律凌辰失望。 察觉到她忽而低落的情绪之后,律凌辰的薄唇便扫过了她的眼睫,落在高蜓的鼻上,低笑着说:“你的确是成为不了优秀的特工,特工是培养来杀人的,说白了更多是靠蛮力。但你可以成为优秀的侦探,说明……” “说明我智商高呀!”许安然一下子又美了起来,猛地抬头却不小心与擦过了他的唇,辰星般闪耀的四目相对,空气中便又浮动起了隐隐的情愫。 最终,律凌辰浅吻了她的唇瓣,而后将她的头紧扣在自己胸膛前,沙哑着嗓音道:“是,你智商高,那么就应该知道,再不睡就是愚蠢了。” …… 按照原定计划,凌晨两点多的时候律凌辰便起来准备完毕,又遇到了一件犯难的事儿,就是是否要叫许安然起床。 叫她吧,这妮子赖床,偶尔还会有起床气,再加上快凌晨三点的时候他担心她的精神状况会出现什么意外。可是不叫她吧,难不成,他背她上日光岩吗? 小小的挣扎了一番之后,律凌辰俯身床边,轻抚着她的头,试探着轻声唤她,一连好几声,许安然丝毫没有反应,唯留给他一声不满的嘟囔,让他嘴角抽搐,无奈摇头。 然后翻腾捣鼓了一小会儿,他拿来了干净的温毛巾给她擦脸。幸好因为上岛而行装简便,许安然晚上直接穿上的第二天的便服睡觉,这样一来,倒是省去了许多麻烦,也避免了他又忍不住偷香而把她吃干抹净的可能。 脸颊上传来了一阵温温的触感,许安然微微觑了眉,然后睁开迷糊的眼睛看了律凌辰一眼,翻了个身继续睡,嘴里嘟囔:“别理我,我好困。” 律凌辰就摇摇头,又给她找来了袜子,走到床脚掀开了被子,露出了她那双葱白的小脚丫。许是热气突然消散,许安然的小脚条件反射似的缩了缩,律凌辰忍着笑,伸出大掌把她的脚丫包裹在手心,满眼爱怜地细心挫揉。 体寒的人哪怕是夏天,脚都是凉的。他抱着她入睡时,就会把她的小脚丫夹在自己的小腿之间暖着。给这妮子穿袜子的过程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许安然好动,他手握住她的脚还需要提防着她会不会突然踹到他脸上来。 穿好了袜子之后,鞋子倒是容易了不少。把一切准备工作做好之后,律凌辰又拿来了一件不太厚的外套套在她身上。 期间,许安然又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揉了揉惺忪的睡颜,嘟着小嘴不满地看着把她弄醒的律凌辰。见状后,律凌辰就在床边坐下,指了指自己的后背说:“上来继续睡。”半晌后见她又没了动静,律凌辰以为她又睡着了,刚想回头,便觉得背上一暖,温热的气息扑向了他的颈间,他心中也只觉暖暖的。 …… 平日里上鼓浪屿居住一晚而后特地在日出前上日光岩的人也还不少,但今日路上却寥寥。 路程不长,海拔也不算太高,律凌辰就这样背着她走,在这样安静的时刻,连太阳都不曾升起的时刻。他刻意地放缓了脚步,静静地感受着背上人儿均匀的呼吸声,那一刻,他觉得,无论未来会发生什么,只要她还能这样呆在他身边,还能趴在他的背上看日出,能牵着手一同看夕阳,那么再多的苦,再多的累,都是值得的吧。 踏上日光岩的顶端之后,风有些大。律凌辰便找了一处角度不错的位置,侧了个姿势给许安然挡风。这时,许安然醒了,却依旧趴在他背上不曾出声,静静地看着这些小细节,心底满满都是爱。 这样的男人,她需要提防吗?答案自然是不用的,但她也相信,沈东驰的这句话绝对不是无中生有,至于为什么,她想,她以后会弄清楚的。还有,关于他刻意对她隐瞒的事情,她想,他也是有他的苦衷的。 许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律凌辰别过头,而后淡淡地问:“醒了?” 见状后,许安然也不好一直赖着不下来了,她的体重可不少,他背着她走了这么长的路,她却趴在他背上呼呼大睡,她自己都觉得挺不仗义了。 可是,偏生她就是喜欢这样。 双脚落地之后,律凌辰也就顺势转过身抱住她,低低地问:“冷吗?” 风这么大,当然是有些凉意的。但许安然还是摇摇头,因为那冷,一点都没有钻进心里。 两人就这样相互依偎着,一同看着天边,等待着第二天的第一缕光穿过云层射向了大地。浅浅的白光,夹杂了一丝淡淡的粉,出现在天边时,许安然惊叫了一下想从律凌辰怀中跳起,下一刻,却被他吻住了唇。 日光岩上虽只有他们二人,但毕竟是在外面,律凌辰如此大胆的行径自然是让许安然红了脸,刚要挣扎时,律凌辰却又放开了她,薄唇擦着她的耳畔,低低地嗓音溢出喉间,“然然,我爱你。” 许安然瞬间觉得喉咙口像是堵了一块棉花糖似的说不出话来,心口也充盈着暖流似要炸开,她未语,只伸手搂住了他的腰,以此来回应他。 她没有让他察觉,她的眸底是湿的,为了这一句“我爱你”,她竟然等了这么多年。 没有听到她言语上的回应,律凌辰微微有些不满,继而霸道地在她耳边说:“说爱我。” 许安然脸一红,将头埋得更深,声音仿佛都被他身上的衣衫吸附了去,律凌辰更不满了,一只手抚上她的腰,若有若无地挑逗着。 腰部是女人敏感的部位,如此一来,许安然便连连惊喘,律凌辰眼底便浮现了一丝得逞的笑意,继而说:“说不说?嗯?” “我说我说。”经不住他大掌的抚摸,许安然本又是怕痒之人,便赶忙求饶。沉思了片刻之后,她主动地勾住了律凌辰的脖子,踮起脚在他耳边轻声说:“我爱你。” 轻轻的一句话仿佛要随着风儿飘散了去,来看日出的人还真不少,但那一刻,律凌辰只听得见她的声音,眼底便含着笑意,搂着她一同观赏着日出的整个过程,而他们不知,他们相拥的画面,比日出还美。 …… 看完日出之后,时间还早,许多店面还没有开门,律凌辰便带着许安然走在僻静的小路上,准备先回居住处补补觉。 奈何,太阳一出来,许安然的精力又旺盛了起来,一路上走走跳跳的,看到了好看的花儿要凑上去瞧瞧,看到路边家养的小猫要走过去逗逗,律凌辰也就由着她,一直含着笑注视着她的倩影,薄唇抿了抿之后,他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 这时,许安然正蹲着在逗小巷子里一只正在进食的猫。小猫是白色的,看上去还不大,也格外地温顺,时不时伸出小爪子去碰许安然挡着它进食的手,但也不会很有力,倒不至于挠伤了她。 律凌辰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格外满足。许安然今天依旧是一身浅色,和一只白色的小奶猫蹲在两面黄色墙之间的小路上,这一幕格外地温馨。他心里泛了暖,看了她许久之后便走上前,在她面前站定。 许是突如其来的阴影遮蔽了光线,小奶猫好奇地仰了仰头,伸出舌头舔舐了嘴巴,然后又若无其事地吃着东西。 倒是许安然站了起来,笑意盈盈地看着律凌辰,说:“我们也在家里养一只小猫吧。” “家?”律凌辰低笑,伸出手来理了理她的头发,然后手垂到她的腿边轻握住她的。许安然却下意识地缩了一下,有些尴尬地说:“我这只手刚刚摸过猫的。” 律凌辰却丝毫不嫌弃,依旧把她的手纳入了掌心,低沉的嗓音仿若天籁一般在她耳边响起,“然然,我们结婚吧。” 他轻吻了许安然有些错愕呆滞的眸,另一只手挑起她的下巴,在她唇边辗转,重复道:“我们结婚吧。” 结婚吧…… 这三个字在许安然的大脑中“轰”的一声炸开,她的反射弧似乎还没把这条讯息传递给脑神经,一时之间只能呆呆地看着律凌辰放大在她眼前的脸,嘴唇微微张着。 律凌辰也不催促,眼底盈着笑意将她的另一只手也牵过来叠在自己掌心,大拇指有意无意地擦过了她光秃秃的无名指。 好半天后,小奶猫的食物都吃光了,仰着头看了两人半天,又“喵喵”地叫了两声,许安然才蓦地回过神来。 “啊?” 律凌辰倒也好耐心地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们结婚吧。” 艰难地咽了下口水后,许安然还是没能从这个突然的消息中回过神来,脱口便道:“是不是……太快了点啊?”结婚?她从前连成为他的女人的想法都没敢动过,更别提……她要嫁给他了。 “不快。”律凌辰又吻了她的唇角,“然然,都说感情里面,谁先动了心谁就输了。事实上,我比你想象中的,输得还要早。” 许安然愕然。 “所以,结婚吧。”律凌辰说,大掌扣住她的头顶,额头轻抵着她的,低沉的嗓音蛊惑着她。 “好”字差一点就脱口而出时,许安然忽然想到了一事,随即又尴尬了,“我好像……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你这……” “这么说,你就是同意了。”律凌辰轻轻松了口气,揉揉她的发丝,勾笑道:“等你过完二十岁生日,我们就去领证。” “……”许安然撇撇嘴,跟她想象的求婚完全不一样。没有花束、没有单膝下跪也就算了,竟然连戒指都没有! “喂。” “叫名字!” “……凌辰,你刚刚那算是求婚吗?”许安然歪着头问,刚刚他说“我们结婚吧”时可不是现在这个态度,那眼底的柔好像可以滴得出水来,现在……好似多了几分得逞。 那……她是不是被骗婚了? “是。”律凌辰笑得一脸无害,“而且,你刚刚也同意了。” “……”许安然翻了个白眼,故意激他道:“是吗?可是这证还没扯上呢,我随时可以反悔!” “你敢!”果不其然,律凌辰的眼神很快变了样,一把把许安然横抱起来,不怀好意地笑:“看来不好好调教你一番,你还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 上海,沈氏财阀总裁办,出现了极少出现在公司的身影——沈东驰。 一身黑色西装,背光而坐,眼底尽是讳莫如深。不得不说,沈东驰也是一个极为出色的男子,只可惜,他不喜在商圈中呼风唤雨。 然而今天,他来了,却是为了别的事情。 梁一从外面走进来时,推了一下架在鼻梁上的黑色镜框,抱进来一沓最新的娱乐杂志和照片,递放在沈东驰的桌子上。照片上,都是一男一女模糊的侧影,虽拍得不算清晰,但从轮廓上便能看出,女子是夜南歌,她长得美而精致,极好辨认,而男子更不用说,光是看着略带有美国血统的五官便能认出是谁。 然而,沈东驰扫到照片上的那一人时,心中却有了几分困惑。这,真的是律凌辰吗? “沈公子,你倒是跟安然说啊。那姑娘人挺好的,可不能毁在这种脚踏两条船的负心汉手里!”梁一翘着兰花指,说的话却是在为许安然抱不平。 沈东驰就抿着唇不语,长指轻轻拂过了照片。那人确实是长了一张和律凌辰一模一样的脸,但是,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和他所认知的律凌辰不太一样。 “我跟她说过了。”沈东驰淡淡地将照片收好,语气有些许无奈:“可是,她不见得听我的。”他曾跟许安然说,要提防着点律凌辰,一是因为律凌辰这个人习惯了在商业圈中的运筹帷幄呼风唤雨,他担心他会因为利益而做出伤害许安然的事情。二是在那之前,他便隐隐听说过一些关于他和夜南歌的传闻,只是当时他倒也漠不关心,虽说律夜两家若是强强联合了便会对他们沈家的地位有所威胁,但沈东驰,他向来不看重这些。 “沈公子,你……你不会是……”梁一许是觉得沈东驰的眉眼间有些落寞,吞了吞口水,试探性地问:“你不会是……看上那姑娘了吧?” 沈东驰便缄默不语。 前几日沈芳娇生日宴席时,夜南歌问他,你喜欢她? 他坦言,是爱。 他爱她。至于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儿,他想,他也无从得知。 然后,夜南歌说,要不,我们合作如何?我们合作,各取所需。 那时,他便觑了眉心。若说他一点都不想要得到许安然吗?当然不是的,他爱她,自然就会想要她,想要把她留在身边。 然而,他却深知,那个精灵一般的女孩儿眼中,从来都不曾有过他的影子。 她有她深爱的人,那个人是律凌辰,而他,却抵不住她含笑的眉眼。 所以,他在夜南歌说出那句话之后,终止了两人的舞蹈,用严肃且略带威胁的口吻告诉她,我爱她,只是我一个人的事,她并不需要知道,因为她现在过得很好。而你,或是律凌辰,如果做出了伤害她的事情,我也只好解剖刀伺候了。 梁一见沈东驰沉默,心中也是明白了几分,忍不住叹息道:“哎,娇娇还想说把晚笙和嘉樱配一个给你的,听说她俩都……” 沈东驰一个眼锋,梁一便把剩下的话都吞回了肚里。 收了照片之后,沈东驰将脑海中那个精灵似的女孩儿的影子抹去,双手枕在脑后,慵懒地看着梁一,似笑非笑:“还好,我还以为娇娇想把你塞给我呢。” 梁一脸上闪过尴尬,心里嘀咕着,要不是沈公子你是直男,扑倒简直是分分钟的事情。 “诶,正巧我无聊,要不你说说看,你和娇娇,还有叫什么……晚笙是吧?另一个……” 梁一好心地提醒:“一个叫周晚笙,一个叫戴嘉樱。” “嗯,就她俩,加娇娇,仨姑娘,你是怎么和她们仨混一起去的?听说你们是无敌姐妹花啊?”沈东驰装似十分悠闲,黑眸里满是戏谑。 “这……”梁一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哦,我想起来一个事儿,你交给我去化验的那个东西我还没弄出来呢!我这就去,嗯。”说完,便小碎步离开了。 留沈东驰一人在办公室内,扶额叹息。他的好妹妹,硬是给他塞了这么个半人半妖的助理,虽说能力也说得过去,人品倒也是好得不行,但总归来说,他是个GAY。 * 厦门这边,又是一番折腾之后,许安然累趴在了律凌辰身上,额角噙着汗,一动不动。 轻抚顺了她的发丝之后,律凌辰淡淡地笑了,眼底满是满足。 “诶,陪我说会话呗。”许安然突然侧了下小脑袋,用下巴抵着律凌辰的胸膛,清澈的眸与他的黑眸相对视。她如此深地凝着他的眼,似乎想要从他的眼底知道什么东西。 律凌辰却是刻意忽视了她眸底的探究,揉了揉她的脑袋,低笑:“看来你精力还很足。” 许安然就翻了个白眼,“跟你说正事儿呢!” “什么正事儿非得留在床上说?” 许安然急了,“律凌辰!” 律凌辰就看着她,然后伸手来轻点了她的眉眼,用命令的口吻说:“以后,不准连名带姓的叫我。” “……”许安然无语,“那你到底还要不要我说啊?” “我说不要的话,你就不会说了吗?” “……”这倒是,许安然想了想之后,本来想问他小妈妈是不是姓宁,但话到了嘴边又变成了:“我们下午去了画展之后,我想去中山路。” “中山路?” “我昨天听小艾,就是那个姑娘说的,中山路有好几条交错纵横的小吃街,各种闽南美食啊台湾美食啊,甜的辣的,蒸的烤的,什么串烧鱿鱼啊蚵仔煎啊……” 律凌辰听她说了一大堆之后,有些头疼,“你这小脑袋里,除了想吃的还能不能想点别的?” 许安然就沉思了一下,“能啊!” “比如?” “嗯……比如等下,我想去搜罗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啊!对了,我那个盖章的本子还没盖几个呢!快起来,我饿了!走着走着!” “……” * 厦门这个地方,因是与台湾隔海相望,所以经常会有两岸交流文化展览会。 展览会必会有一个开幕式,开幕式上自然会邀请许多有头有脸的人物来撑场子。虽说律凌辰对这些东西还算感兴趣,但他从未出席过任何拍卖会、展览会的开幕式,连到达现场的次数都极少。一般情况下,他都会事先安排人去鉴定鉴定,确定有收藏价值的,他才会拍下。 一般情况下,这个代替他出席并鉴定拍下的人,就是许安然。 所以今天,律凌辰竟然亲自出席,这不仅让许安然有些讶然,就连主持开幕式的人也激动不已,甚至在报幕时报到律凌辰的名字时声音都抖了几分。许安然无奈扶额,有这么夸张吗? 而律凌辰此刻,却不如早上时那般温柔,他的眼底翻卷着浓烈的墨黑,削薄的唇紧紧抿在一起,尤其是主持人报到聂湃的名字时,他的目光便不动声色地扫了过去。 -本章完结- 115侦探史上的一大败笔 正巧,聂湃起了个身,朝着所有人敬礼,似是早就知晓他的位置一般,目光同样准确无误地落在了他的身上,勾起一抹不明意味的笑容。两人对视不过三秒,许安然却感觉到了空气中渐渐浮现了火药味。 报完商业圈有声望的人之后,主持人便开始报内行人的名姓。报到许安然的时候,她从容站起,在场无不哗然。她刚要坐下来嘚瑟一番,却在听到了另一个名字时惊愕了。 眼神蓦地投向了站起来的那女子,她猛掐了律凌辰的手,问:“他刚刚没报错吧?金筝啊!真的是她诶!”金筝,也是国际上著名的美学大师,尤其擅长中国画领域,而这方面恰巧是许安然欠缺的。许安然曾与金筝有过一面之缘,对她印象极深,若不是开幕式还在继续,估摸着许安然就跳起来了。 相较许安然的激动,律凌辰显得平稳沉着,眼睛淡淡地扫过了坐在聂湃身旁的金筝,眼底暗潮涌动。 …… 开幕式结束之后,便是参观展览的时间了。展览的画幅多是山水画、花鸟画,许安然虽然闻名国际,但却对中国画半知半解。如果说,西洋画讲究的是着色,那么中国画讲究的便是笔韵了,而许安然,恰巧对这一无所知。 “律总。” 冤家路窄、狭路相逢,说的大抵是如此。律凌辰停了脚步,目光平平地与突然站在他面前的聂湃对视,眸底的墨色愈加的深重。 空气中,火药味愈发浓烈。两个大男人默不作声的对峙,却让分别站在两人身边的女人有了几分不自在,当然,这只是许安然的想法,因为站在聂湃身边的金筝,精致的双眼扫过许安然之后,淡笑地点了下头以打招呼,似乎丝毫没有受到两个剑拔弩张的男人的影响。 见状,许安然也只好点头回礼,刚想拉着律凌辰离开时,聂湃却忽然把头转向了她,“原来名震美学界的Aro就是你,上次我们见过。” 他说的是,Aro是她,而不是她是Aro。这话听起来虽说差不得太多,但意思上却是有分辨的。 许安然自然是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拿出招牌式的笑容朝他微微欠身,“不敢当。”这自然不是她谦虚,确实是因为有前辈在这里,她的名气和造诣跟金筝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聂湃笑了,笑容却丝毫未入眼,他又把眸光投向了律凌辰,淡淡的语气中似有讥讽之意:“不过,听闻Aro自小在国外深造,不知她对国画可有深究?” 律凌辰紧抿的嘴唇,忽的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长臂一伸将许安然拉入怀中,说:“聂总这话说的,难道我明天去参加钻石拍卖会,我女朋友就要是钻石鉴定师?” 聂湃唇角的笑便凝固了,“女朋友?” “是的,女朋友。”律凌辰笑,末了,又补充:“暂时还是女朋友。” 唇角的笑意便蓦地收起,垂在两腿边的拳头也紧了紧,聂湃的黑眸里蓦地浮现了几分阴鸷,他说:“律凌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律凌辰就轻笑:“如果你是为了跟我打哑谜,很抱歉我们的时间很紧。” 此时,展览区还未正式有游客入内,参观人数便只有应邀参加了开幕式的人。但一见得画下的明码标价后,不少人却是在心中掂量了几分。不同价位的画有着不一样的展区,律凌辰几人所在的,恰恰是价位位居前列的,因此这个展区,只有他们四人而已。 听及,聂湃的眸底更显暗沉,压低了嗓音近乎咬牙切齿:“你以为你翻出‘画境’当年的幕后组织,你,就能自持清白吗?” 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四人都听得清楚。金筝听后是什么反应许安然不清楚,但聂湃这句话,却在她心底激起了不小的涟漪。 相同的,律凌辰的眉心也忽的刚硬了几分。聂湃见状,便得逞地笑:“当年律氏为什么会被灭门?律凌辰,可能你自己都不清楚,在你爷爷那辈的律门可是国际上绝无仅有的。只可惜,到了你父亲手上却被毁于一旦。你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吗?”眼底的阴鸷愈发的明显,他勾了唇,满意地看着律凌辰微微眯起的眸,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 律门,在几十年前的确是当时绝无仅有的一个庞大家族。这个家族的人神秘却又各有权势,遍布了各个领域,并在各大领域上独占鳌头。律柏,也就是律凌辰的爷爷,便是当时律门的当家,也是律门最后一位掌权人。 律门经由律司接手后,便渐渐被分化为了商圈的律氏以及黑道的KD-L组织,外界不知道KD-L组织是由律门分化出来,只知道当年曾风靡全球、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律门已不复存在,与此同时,六大财阀崛起,律氏的风头便渐渐被掩盖了去,直至多年前忽然传出来的律氏灭门惨案,大家曾经一度以为,律氏已经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他们却不知,当时年仅四岁的律凌辰却活了下来。不仅活了下来,还在年仅十五岁的时候便渐渐接手了当时由夜氏财阀掌舵者夜寂管辖的原属于律氏的金融以及财政,至十八岁便将律氏从夜氏中完全独立出来,到二十岁时,律氏便再一次风生水起。到今日,律氏再一次跻身七大财阀。 因此,律氏再成传奇,律凌辰也成了众人口中神一般的人物。 从昔日的律门到今日的律氏,从律柏到律凌辰,这一段历史却掩盖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比如,当年律司为什么要将律门分化,而律氏又为何忽然遭受灭门之灾。 本来,律门的历史已经被彻底翻了篇,却不料聂湃突然提及,仿佛掐住了他的死穴一般。这让律凌辰看似平静的眼底暗波涌动,关于律门,他知道的也寥寥,历史已经久远,当年的消息也封锁得紧密,他唯一能够探索的,便是从律门分离出来的,KD-L组织。 * “凌辰?凌辰?” 一股淡淡的烧烤香扑鼻而来,律凌辰回过神,目光迷离地盯着一手举着串烧鱿鱼,一手拿着他钱包的许安然,笑了笑,问:“怎么了?” 许安然往前探了探脑袋,嘴唇微张了一下,说:“没有啊,就是觉得你好像心不在焉的样子。”而后她咬了一大口鱿鱼,被烫得倒吸了一口气,眼泪花瞬间就冒出来了。 律凌辰忙说:“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许安然手足无措地把钱包塞给了律凌辰,空出一只手来遮住嘴,然后不停地呵着气,烫得她原地只跳着转圈。 见状后,律凌辰便想着去给她买瓶水,岂料一打开钱包,里面竟然是空的,这让律凌辰有几分愕然,眼睛下意识地往许安然手上那超大的鱿鱼看。 这…… 这时许安然已经含着泪把鱿鱼一点一点地吞下去,也终于不跳了。擦了擦眼角之后,她才抓住律凌辰的胳膊大口大口地呼了几口热气,颤着声儿说:“没事了,没事了。”其实她舌头都要被烫肿了。 见律凌辰依然满脸狐疑地盯着自己看,许安然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手下意识地擦了擦嘴角,没有油,她就问:“怎么了?” 律凌辰轻咳了一下,将钱包放进口袋,说:“没有,就是想着这鱿鱼能有多大的魅力,才能让你掏空了钱包买了又含着泪吃下去。” 许安然听出来他在打趣她,白了他一眼,说:“我那是被烫的!”末了,又想起了什么,补充说:“还有,这鱿鱼可不值钱。小艾都说,这中山路的东西划算,不贵,好吃。”说完她又咬了一口,这次她学聪明了,先吹了吹又用唇轻轻碰了一下,试了下温度才咬下去。 律凌辰就笑:“那你还真是不客气啊,准备吃完整条街?”他以为许安然是把钱全部放自己身上了,唇边的笑意便忍不住扩大。 岂料,许安然摇摇头:“不吃了,没钱了。” “什么?”律凌辰愕然。 于是,许安然就把刚刚他晃神时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刚刚她去买串烧鱿鱼的时候,因为排队的人很多,所以许安然就让律凌辰站在一处人少的地方等她。起初律凌辰是想帮她去买的,但许安然拒绝了,美其名曰油烟味重,别沾他衣服上。但真实原因他俩都心知肚明,律凌辰也就依了她。 排完队后,许安然就举着大串的鱿鱼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手上还拿着律凌辰的钱包,刚想回到律凌辰身边时,一个学生打扮的姑娘一脸不好意思地走上前,说,你好同学,请问你能不能借我点零钱?我就坐个公车。 许安然本就耳根子软,一听到对方叫她“同学”她心里就忍不住飘飘然了,再加上对方只是借点零钱而已,她就大大方方地把刚刚买鱿鱼剩下的钱全递给她,并豪迈地说,都给你,快去吧。 然而她刚想走,那姑娘却又一把拉住她,似乞求地问,你能不能多借我一点?我今晚没地方住,我一个女孩子在外面真的很怕发生什么事情。我爸妈明天才到这里。 当时许安然心里并没有想太多,可能因为在厦大时遇到了小艾和小水,她觉得学生模样打扮的人不会有坏人,经那姑娘几说,她便把律凌辰钱包里的钱全部掏给了那姑娘,只留了几张银行卡时,那姑娘还不死心,问,能不能再多一点?我怕不够用,我把电话留给你,到时候转账给你。 还不够用?许安然有些愕然了,她刚刚掏给她的全都是红钞!少说也有十来张了,她竟然还不够用? 而这时,那姑娘似觉得许安然兴许发现了什么不对劲,赶忙转口说,不用了不用了,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 然后,便卷着钱逃之夭夭了。 “……” 听完许安然的叙述之后,律凌辰简直不知道要用什么词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了,只觉得自己的嘴边又生了不少胡茬,满脸的沧桑感。 “你难道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吗?”律凌辰最终还是决定让她自己发现,否则她以后一定会觉得,这一段经历是她侦探史上的黑历史! “没有啊,我就觉得那姑娘挺可怜的,看上去也面善,应该……”许安然吃鱿鱼的动作忽然固定住了,见到律凌辰的神情之后,心底忽的腾起了不好的预感,“应该……不是……骗子……” 律凌辰就不说话,静静地看着她。 许安然见状,扯了扯嘴角,表情立马凝固,试探性地问:“不是吧?” “你打她电话试试?” 吞了吞口水之后,许安然抱着最后一丝侥幸掏出了手机,与此同时大脑也在飞速运转着,后背凉意陡然生起。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发财,正在数钞票……” 电话拨出去不到一秒,那边便传来了忙音,一声接着一声似讽刺,又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劈在了许安然的头顶,脸色一变后便脱口大骂:“我靠!” 律凌辰一副早已料到结局的模样,想笑却得憋着,便安慰她:“没事,吃一堑长一智。再说了,被卷走的都是我钱包里的钱。” 岂料这话一出口,许安然立马哭丧着脸说:“所以,我刚刚是被骗了吗?” 律凌辰点头,“是的。” “真的被骗了啊?” “嗯。” “我竟然被骗了!我!竟然!被!骗!了!”许安然抓狂地喊着,手里的鱿鱼须随之也抖落了不少油,看得许安然都没了胃口,但又舍不得扔掉,便一把递到律凌辰面前,油滴飞溅,惊得律凌辰赶忙往旁边闪了闪,才避免了被荼毒的可能。 “你吃!吃了堵住嘴巴不准说出去!听到没有?尤其是顾问和二哥,哦,还有江心,你要是告诉他们了,我、我就……”许安然气得浑身都在颤抖,索性把气撒向了律凌辰。 律凌辰赶忙说:“好好好,我不说,你先别激动。” “我没激动!” 律凌辰一个头两个大,干脆什么都不说,拉着许安然的手往路口走,上了安排等候的车之后才说:“你要是实在气不过,要找到那个人也不是难事。” 气了半天之后,许安然才闷闷地说:“算了,如果真是骗子我也认了。兴许人家是真遇上麻烦了呢?好端端一个姑娘家被逼上这条路,肯定是有原因的。” 听及,律凌辰心中泛着暖,也暗自庆幸自己没有狠心把她培养成一个杀手,他逆了组织的原则袒护她,好歹留住了她的善良。 但是,愈是善良之人,被欺骗的时候便愈是难过,于是他就伸手与她的手紧扣,大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背,低低地说:“我该庆幸,我遇到了一个好姑娘。” 后来,许安然冷静下来了便想到,可能因为她昨日对着善良帮助她的两个女大学生撒了谎,所以她今天才会被骗了钱。万事似乎都是有因果关系的,你得到了多少,也会失去多少。这是她的师父,也就是李世妮告诉她的。 想到这里,不知怎的心里竟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她和律凌辰现在走到这一步,又将会面临着什么?失去什么? * 上海。 深夜降临,阴谋迭起。 因着这几日律凌辰不在上海,律凌天与夜南歌频繁出入,这在不知情的人眼中,自然而然地便成了律凌辰与夜南歌的舆论话题。夜律二家多年来的合作关系,若是律凌辰真是与夜南歌结成了连理,倒也是一段佳话。 然而,网络上却忽的传出了一组沈芳娇生日宴席上的照片,主角自然不是沈芳娇,而是律凌辰和一女子,那女子却不是夜南歌。照片上,正是律凌辰携着醉酒了的许安然亲昵共舞,还有她醉倒后被他抱在怀里的照片。 正当世人都在哗然时,舆论的风向标忽然又发生了偏转,那就是,许安然竟是宋氏前不久才公开承认的女儿,也就是前一段时间吵得火热的私生女。 与此同时,宋沈两家在宴席上的讲话也被深挖了出来,沈东驰与许安然的关系也模糊了起来,一时之间,律凌辰、许安然、夜南歌、沈东驰都被推上了风口浪尖,连带的,宋、律、夜、沈四大家族的金融也有了波动。 然而,宋氏宋辰亦、夜氏夜廷深、沈氏沈东驰都对舆论充耳不闻,对外界的猜测以及疑问不予回答,而这时,律氏却突然宣布召开大规模的记者发布会,以澄清事实,并且,夜南歌的经纪人也给出了回应,夜南歌将会以特殊身份出席律氏的记者发布会,这又引起了众多的猜测,但对具体是什么身份,夜南歌的经纪人闭口不答,外界更是无法从夜南歌或是律氏的人口中得知点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唯有等待着即将召开的记者发布会,并作出不断的猜测。 …… 记者发布会定在这天的下午两点,而昨夜刚从厦门飞回上海的许安然在承受了律凌辰的一番“摧残”之后,硬是睡得沉沉的。在厦门时她根本没有精力去关注其他,所以对这些天来发生的事情又是一概不知。 有人推门而入,睡得迷迷糊糊的许安然惊了一下,眼罩都没摘便对着来人说:“别叫我,我要累死了。” 她以为是律凌辰,却不想,来人却忽然发出了几声轻笑,许安然听到后一个激灵便摘了眼罩从床上爬起,满脸欣喜地看着站在卧室门口的女子:“水立方!” 女子掩着唇轻轻地笑着,干净整齐的过耳短发,未过眉的平刘海,精致的眼妆以及秀气的眉毛,显得俏皮可爱,听得许安然欣喜的声音之后,她才缓缓倚着门,略带戏谑地开了口:“总算你还有点良心,也不枉我大老远从华盛顿飞过来帮你一把。” “帮我?” 江心“嗯哼”了一声,伸手抓了下头发,“忘了你还不知道吧?这一次啊,King可真是放了大招,要亮出王牌来了。诶,你不会一点都不知道吧?”说着,她打量了一下房间四周,脸蛋上渐渐染上了暧昧之色,“Aro,这房间好像不是你的啊?你和King……” “咳,说正事儿呢!”许安然脸上染上绯红,立马掀开被子,下半身传来的酸痛感令她的脸上又染上了几分尴尬。她忍不住又在心里鄙视自己,怎么搞得像是被捉歼了似的? “我是在和你说正事儿啊,我们家可爱的小安安,终于和心目中的男神修成了正果,多大的喜事儿啊!”江心笑,“不过你这都瞒着我,太不够意思了。” 那一句久违的“小安安”还是让许安然忍不住抖了抖鸡皮疙瘩,这是江心对她的专属称呼。 许安然白她一眼,站起来理了理衣服,“没个正经样儿!你还没说呢!什么放大招?亮王牌?他那么多王牌,亮哪一张啊?” 江心没有回答她,慢慢走上前面,凑近脸来打量她,盯得许安然浑身不自在。 然后,江心就一脸贼笑着说:“我在你脸上看到了四个字。” “什么?” “纵欲过度!” “……” 被江心奚落了一番,许安然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但还是手脚麻利的换好了衣服,出来见到江心依旧坐在沙发上,她干咳了两声,便叫她换个地方说话。 -本章完结- 116她不为难就好 谁料,这也引来了江心的调侃,她倒是豪爽地站了起来,但说的话可就不那么回事了。挑了挑秀气的眉眼之后,她说:“啧,见不得你男人房间里呆别的女人啊?” 许安然就瞪她,威胁道:“等你以后有男朋友了,小心我报复你!” “行啊!我等着,希望你到时候……”江心又不怀好意地笑了,伸手弹了一下许安然的脑门,说:“不要被King吃得连渣都不剩。” “淼遇心!你——” “好好好可以了,我不说了还不成?”见她叫了自己的全名,江心连忙收了口,大气地揽过她的肩赔笑:“我出去,我出去,走!姐跟你说是个怎么回事儿!” * 下午一点半时,发布会所有的记者、工作人员等全部就位,安保人员也已站在各自的岗位处维护着秩序,在场的记者都开始小声地窸窣讨论。 一点四十五分时,律氏代表管家亚伯出现在了发布会现场,场上一片哗然,闪光灯扑闪了几下之后发现除了这一位老者之后并无他人,便又沉寂了几分,但也有不少按捺不住的记者率先向亚伯提出了问题。 然而,亚伯除了让大家肃静之外并未作出任何的回应,记者见问不出什么,也都悻悻闭了嘴,一边看着腕表一边东西张望,生怕错过了什么。 一点五十分起,夜南歌与律凌辰相继入场,随之的有夜南歌的经纪人唐岩、助理李栀,再便是管家伊莱以及助理简诺。 伴着两人的入场,现场一片喧哗,所有人都站立了起来举着摄像机对着两人一阵狂拍,无论工作人员如何维护秩序也无济于事。却奈何,律凌辰与夜南歌之间隔了好几个人,这也导致了大部分的镜头中两人未能同时出镜。 入座之后,两人竟也是分开而坐,眼尖的记者发现,现场准备了四个主要座椅,而到场的却只有律凌辰和夜南歌两人。 有记者开始向律凌辰提问,律凌辰均只礼貌地点头示意,并不作答。于是便有人带头把麦克风递向了夜南歌。 一个又一个犀利又刁钻的问题直击向了夜南歌,可她却依旧泰然自若地坐在那里,精致的妆容更是让她的美画龙点睛。作为当红歌星,夜南歌不是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虽然她是夜家的人,但在她的坚持下,夜廷深的手几乎未伸向过娱乐圈,因此夜南歌现在所拥有的,大多数都是靠自己的双手得来的。 当然,也不排除利用舆论上位的关系,虽然夜南歌极度不情愿也不屑于,但有时候,却不得不对现实屈服。失了父兄的庇护,她不过也是一个刚涉世的女孩。 最后,记者的问题实在太过分,唐岩便忍不住插空说:“在记者会正式开始之前,一切问题我们都拒绝回答。” 夜南歌便抿唇而笑,与律凌辰心照不宣。 这是她事先交代好了的,虽然唐岩不知道原因为何,但还是照做了。 见如何提问也撬不开二人严密的嘴,距离正式开始也不过几分钟的时间,记者们也只好暂时安静了下来,养精蓄锐等待着发布会的正式开始。不少记者圈中的前辈用看着猎物的眼神盯了夜南歌半天,夜南歌知道,那几个记者是别人的人,早就想要拉她下水了。 然而,一点五十八分的时候,原以为发布方都已经到齐了的记者群再一次错愕地把目光投向了迎面而来的几人,尤其是——那一张和律凌辰近乎一模一样的脸! * 聂氏总裁办,原本静坐观看律氏发布会的第一手资料的聂湃却在看到了这一幕之后眉心紧觑,而后猛地站起,盯着画面中那两张一模一样的脸,眼底浮现了阴鸷。 眯了眯黑眸之后,聂湃又勾起了一抹似妥协却又意味不明的笑,自言自语般喃喃:“行啊律凌辰。” 理了理袖口之后,聂湃伸手拨了座机,那边很快接通,他便开口:“我要见两个人,第一尹思初,第二……”他的眸又扫过屏幕,暗沉了几分,似有浓墨残卷,而后才轻吐出三个字:“宁长渊。” * 律凌天携着许安然到场之后,现场已是一片哗然,而事先将经过告诉了许安然的江心也跟来了,见此场面后便悄悄在许安然耳边说:“看吧,律真是放了大招,把那些记者都吓傻了呢!”有太多外人在的时候,组织里的人都会不约而同地避开对律凌辰“King”的称呼。 “这话我都听了百八十遍了!”许安然掏了掏耳朵,从早上到现在,江心的确已经在她耳边念叨了很多次,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邀功。江柠和顾问虽然都在国内,但律凌辰却还是特意把她从华盛顿叫了回来驱动这场舆论。其实也不是律凌辰不怕麻烦,顾问是IT技术型人才以及百事通,对舆论的操控程度上却来得不如江心和江柠熟练,而江柠虽对舆论也近乎收放自如,但,她却对许安然心存芥蒂。 这场舆论,许安然依旧是被推上了风口浪尖的。有了上一次中伤了她的经历之后,律凌辰便下令让远在华盛顿的江心远程操办这件事情,原因只是江心是许安然的人,不会做出伤害许安然的事情。 江心听到许安然的抱怨之后,嘿嘿地笑着,又凑到她耳边说:“回头记得请我吃饭,你都不知道律有多为难我,在华盛顿操作本来难度就很大了,他竟然要我在飞机上……” “咳咳。”律凌辰轻咳了几声之后,便拿过了摆在他面前的麦克风,低声说:“在开始之前,我想先向大家介绍两个人。” 律凌天和许安然分坐在他的两边,方便了他的介绍,也让记者们方便提问与拍摄。 低沉的嗓音透过麦克风传出煞是好听,许安然的手放在桌子下的腿上,略微不安地握在了一起。她知道,律凌天的身份一旦公之于众,律凌辰便是亮出了一张隐秘的王牌,这也就意味着,他们俩兄弟将要面临的危险又多了几分。 “我的亲生弟弟,律凌天,以及——”律凌辰侧了眼眸,原本严肃紧绷的棱角微微柔和了些许,大手也将许安然放在桌下的小手握住后举起,她的手心微微冒了汗,湿热传到了他的掌心处,“以及我最爱的女人,许安然。” * 聂氏总裁办。 还是白天,遮阳的帘却微微拉起,留了室内一片昏暗,斜倚在沙发上的男人反手搭在额头上,勾起了一抹戏谑的笑意看向了局促地站在门前的女人。 他淡淡地抬手,示意她过来。 尹思初便狠咬住了唇,背在身后的手按照他的意思将门反锁紧后,小步挪向了男人所处的沙发。 办公室很安静,尹思初知道,聂湃想要见她是为了什么,所以她倒是一点也不会担心今天的事情会被传出去。只是,这个对她百般羞辱折磨还差点要了她命的男人,在她眼里无疑比撒旦阎罗还要可怖。 “你很怕我?” 见到她略带迟疑的步伐以及颤得厉害的身体,聂湃的笑意更深,却是不等她作答便用下巴指了另一个沙发的位置,“坐。” 尹思初便暗自庆幸他今天还算好心,没有做出过于为难她的事情。 “算算日子,呆在彻的身边也不少了。”聂湃低低的嗓音里透着讥讽与玩味,如暴风雨一般席卷了尹思初的内心,原本放在腿上的手骤然缩紧,拽住了裤上的衣料。 而聂湃,在说了这句话之后便无下文,静静地似乎在等待她的回答。 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尹思初才强迫自己发出了声音,道:“我已经按照您的要求在做了,求您,再给我一点时间。” “求我?” 聂湃忽而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惊得尹思初的身体猛然一颤。他如一头凶猛的包子盯着她,仿佛随时都会扑上来咬断她的脖颈。 “当初彻可是拿了不小的代价来交换你,我以为这个要求不难啊。”眸子上下扫过了尹思初的身体之后,落在了她的高耸处,“莫非……他到现在,也没有碰过你?” 听及,尹思初的眸中已经有了浅浅的泪意,但她却不敢哭。她深知,在这样一个毫无人性的男人面前,哭是得不到怜悯的,甚至,会惹来更大的麻烦。 胳臂上忽而传来了一股力,紧跟着她整个人都被拉起,背抵到了聂湃所在的沙发上,身上却是危险的男性气息,她害怕,却无从反抗,只能乞求:“求你……” 聂湃笑:“没事儿,兄弟连心,所以这件事可以先搁着。现在我要你做的是,无论用什么方法,一定要借彻的手把案子的矛头转移到律凌辰的身上去。半个月之内,我要看到律氏群龙无首。” 当初聂彻之所以以放弃聂氏最后的股份来交换尹思初,便是因为从她的口中一定能得到有利的消息。聂湃之所以敢把要杀掉的人又放回去,失了聂氏的股份,聂彻相当于失去了聂氏最后的庇护,即便他手中掌握了再不利于他个人的证据,单枪匹马,不足为惧。但若是他将证据风向转向了律凌辰,他便可以考虑出力相助。 他的好弟弟,到底还是年轻气盛了些,以为单单凭借一己之力找出证据便能够真凶找出并送入狱了吗? “好……” 不知聂湃与聂彻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深仇大恨,尹思初此刻居于下风,只能隐忍与服从。刚刚聂湃派人通知她来见的时候,她便知道,今天,她逃脱不掉,逃脱不掉被他羞辱与折磨的命运。 然而,就在她已经做好了准备承受的时候,聂湃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忽然响了,她刚要暗自庆幸,却无奈聂湃似乎并没有要起身的意思,直接将电话接通后按了免提,而后若无其事地继续。 电话那边传来了聂彻的低吼声:“你到底想怎么样?” 聂湃低笑着说:“不想怎么样,我说过,只要你乖乖的,股份我可以给你,你要聂氏我可以给你,当然,你要的人我也可以还给你。” 身下,尹思初咬着唇不让自己出声,眼底却是一片晶莹。 那边沉默了许久后,才传来一句:“你说。” “很简单。”聂湃盯着尹思初,唇角的笑意扩大,随着女人的一声痛呼,他满意地笑了,说:“我的目标,从头至尾都只有一个——律凌辰。” * 记者发布会,热火朝天。 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噼里啪啦地砸了过来,律凌辰和律凌天都从容地回答着,几乎没有给许安然和夜南歌插嘴的机会,这样一来,许安然也乐得悠闲,拖着腮帮子一会儿看看律凌辰,一会儿看看律凌天。 期间不是没有记者把问题砸向她或是夜南歌,许是看从律凌辰天二人口中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有些记者便想着从两个女当事人口中得知点什么,却奈何每一次的提问,都被兄弟两人默契地挡了回去。 直到,一个记者冷不丁提到了:宋氏与律氏如今的合作项目是从宋氏金融跌宕时开始的,那时合作其实很不利于律氏,据可靠消息,律氏原本打算收回的澳大利亚产业链也只成功了不到三分之二,这与您一向的铁腕政策大相径庭。 这让许安然的眉心一紧,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了那个提问的记者。他没有提出具体的问题,却很好地引起了众人的猜想,一时之间,众说纷坛。而对于澳大利亚产业链之回收了三分之二的事情,她竟也是刚刚知晓。因为她一向不关注律氏经济上的事情,只有上一次被卷入舆论事件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商战比黑道上的枪战,还要触目惊心得多。 于是,她偷偷把目光移向了律凌辰,只见他云淡风轻:“她不为难就好。” …… 记者发布会结束之后,亚伯和简诺等人留下来处理后续,而律凌辰一干人等则在安保人员的护送下上车离开。 只是许安然要去一趟聂彻那儿,而律凌辰恰巧也有事情要处理,所以两人没有同路,只交代了江心几句,便上了律凌天的车。 驾驶室上,江心甩了甩额前的发后便将墨镜戴上,转脸看向目光有些呆滞的许安然,挑眉打了个响指:“回神咯!” 许安然冷不丁吓了一跳,随即冲着江心翻了个白眼。 “诶,刚刚夜南歌跟你说了什么啊?看你魂不守舍的。”江心发动了车子,又对着后视镜理了理头发,随即踩了油门,故意调侃:“不会是其实她喜欢的也是我们家King,然后吃醋嫉妒了吧?” “你想象力还真是丰富啊!”许安然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车座上,闭了眼说:“你知道去哪里吗?” “知道去哪里,但是不知道路。”江心说,“不过,King刚刚交代我了,所以我宁愿相信自己的直觉也不会相信你。” “……” 许安然干脆不理她,也拿出了自己的墨镜戴上。看似在小憩,实则,她脑海中却在回放刚刚夜南歌找她的那一幕。 记者发布会结束后,律凌辰天二兄弟却被留在了会场片刻,而夜南歌却将她一人叫到了停车场,一边等着那两人出来,一边,却是有话对她说。 她开门见山,说,那天宴席我说的话,我向你道歉。 许安然愕然。 她就笑,我是指,“他给不了你名分”这句话。实际上那天晚上我也只是“奉命”行事,然后玩心一起就越权了。虽然你很聪明,当晚就看穿了我,但我当时说的这句话的确是走心了的。 许安然本就没想太多,也从未奢求过要名分之类的,听得夜南歌这般真诚的道歉,自然有些不好意思,就说,我也没往心里去。 夜南歌微笑,说,那我现在要说的话,你可千万要往心里去了。 墨镜遮挡之下,许安然缓缓睁开了眼,看着窗外不断后移的风景,开口叫江心:“水立方。” “嗯?怎么了?”江心关注着导航和路况,眼睛都没有斜一下。 许安然就轻轻叹了一口气,说:“你相信直觉吗?或者说,相信女人的第六感吗?” “还好吧,这东西说不准。”江心依旧不走心地回答,“不过你这小姑娘,算不上有第六感吧?” 许安然气结,这江心说话和顾问一样,虽然没有恶意吧但都能把她堵得无话可说。不过她这段时间无聊的时候分析了一下,兴许是自己脸皮太薄了,所以才比不过这些没有节操的人。于是,她接着扶墨镜的空档掩饰了自己脸上的红晕,轻声说:“但我现在,确实已经是女人了。” 那日那朵绽放的梅花,就已经昭告了她已经从女孩蜕变成了女人。也是从那时起,她和律凌辰的关系发展得愈加飞速,那日他的“骗婚”,虽说只是口头承诺,但她知道律凌辰的为人,没有深思熟虑过后的话他不会轻易说,那么就说明了,他要和她结婚,这句话是认真的。 可是,她的内心,却从那一句话起便变得有些古怪了。她说不上来这是一种怎样的古怪,但出于第六感,她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尤其是那日,在画展上遇到了聂湃和金筝,以及聂湃提到的“律门”。那日律凌辰也是在听到了“律门”之后有些心不在焉的了,她觉得,律门一定大有文章,而这个聂湃也绝不会简单,连带的,金筝也有些可疑了。 而江心哪里知道许安然的大脑里已经拐了个“山路十八弯”了,只听到她那一句“确实已经是女人了”,不禁扯了扯嘴角,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说:“安安,这人吧什么都可以没有,唯独不能没了节操啊。” “你敢跟我说节操?”许安然翻了个白眼,忽然发现话题跑偏了,赶忙绕回来,道:“跟你说正事儿呢!我是真的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比如?” “……”这许安然还真说不上来。 江心见她回答不出,便笑:“看吧,其实可能只是你神经太敏感了。恋爱中的女人都这样,越是幸福,就越患得患失。再加上你又是个做侦探的,危险意识也比较强,所以嘛,正常。” 在听到那句“做侦探的,危险意识强”的时候,许安然不由得有些心虚了,手指不自然地勾在了一起,定了定神,而后说:“那我再问你吧,你听说过‘律门’吗?” “那不都是好几百年前的了?”江心翻了个白眼,“听说过,但也仅仅是听说过。我估计咱这个年代的人啊最多也就听说过。诶,不过这事儿你可以去问顾问啊!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指不定知道呢?” “我也想过问他啊,但是他要是本来知道一些就还好,他要是本来不知道要去查的话,肯定就瞒不过凌辰了。”许安然撇嘴。 “啧啧,凌辰?叫得这么亲热。”江心故作抖鸡皮疙瘩的样子,“那你想查律门,是要瞒着他咯?” 瞒着他? 许安然有些头疼地扶额头,瞒着他谈何容易?且不说律门已经销声匿迹了这么长时间,她能不能查得到还是个问题,光是不让他察觉到就已经够呛的了。 见她不出声,江心微微觑了眉,正好趁着红灯的空档她说:“我觉得吧,你还是不要一个人瞎折腾的好,有什么事跟他说呗,两人一起解决。” 许安然抿唇不语。 她又何尝不想跟他说呢?可她就是明显地感觉到,他对她有所隐瞒,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想来他这么做一定是有原由的,那么她也不好打破砂锅问到底。 “话说回来,”又是绿灯,江心一边注意着两旁的车,一边说:“这恋人之间啊最怕的就是不信任了。” 许安然又翻给她一个白眼,“说得好像你谈过恋爱似的。” “哈哈哈,俗话说得好,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江心哈哈大笑,随即又问起了不正经的问题:“诶,你们那啥有做什么措施吗?说来听听,当累积经验了。” 许安然脸一红,瞪她,不说话。 岂料,江心竟也不说话,只是眼睛时不时瞟向她,看得许安然浑身不自在,想了想后,便幽幽地来了句:“等你找到男朋友的时候,就有经验了。” “死妮子,你给我介绍?”江心哼哼两声,便转移了话题:“行了,说正事儿啊!谈谈那两个案子。哎?不对啊,你怎么不去自己的工作室,要往那个什么彻那里跑?” 这倒算得上是个正经问题,也正是许安然苦恼的问题。她在上海没有工作室,而顾问他们工作的地方虽说是组织的,但明面上却是属于律氏的,来上海这么久她就没去过几次。现在律凌辰虽说把她的身份公开了,但她还是没有想法要去那里。她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也不想给他找。 夜南歌说,像他那么怕麻烦的人竟然不顾一切地对外承认了你是他女人的身份,就说明了他有足够的把握能保你安然无恙。但是,世事难说,你除了多信任他,也要尽量避免自己给他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当然,对江心她可不能这么说,于是她说:“聂彻啊,也是美男一只。我这不是在制造和他多相处的机会吗?” “嘁,就你那点出息,还敢去看美男?”江心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她。 许安然也反击:“刚说漏了一个字,制造你和他相处的机会。” 这下,就换江心翻白眼给她看。 许安然在一边忍着笑。其实她就是故意气她的,江心这丫头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平时虽然爱花痴什么,但一涉及爱情,她立马退避三舍。 “哎,刚不是说正事儿的吗?”江心调整了一下导航的角度,眉心愈发皱起,车速也渐渐慢了下来,“那俩案子,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你搞明白没?” 现在说到这俩案子就头疼的许安然立马揉揉太阳穴,看向窗外,“没搞明白,我已经彻底晕乎了。不过,话说回来,你这导航靠不靠谱啊?怎么感觉这里的路这么陌生?” 听及,江心脸色一变,默默地打了个方向盘把车停到了应急车位上,幽幽地说:“我也太久没来上海了,所以……” -本章完结- 117你身边的人 傍晚六点多的时候,尹思初拖着一身疲惫,咬着牙来到了聂彻的别墅前,按响了门铃。 一声接着一声,她按得很急,仿佛把刚刚在聂湃那里受到的惊吓与恐慌全部发泄到了这个无辜的门铃身上。 她现在被聂湃折磨得一身狼狈,若是再未能达成聂湃提出的要求,她会生不如死。 许久之后,门打开,聂彻一身家居服,站在她面前。难得这日聂彻并未出门,在家闲着,事实上,他却只是做个样子,谁又能确定他在家里不能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情来呢? 但是,尹思初没有多想,只是在看到他一身舒适的家居服时,想到了自己在聂湃那里受到的委屈,一时之间酸了鼻子。就好像在外历经了风霜,回了家却总能寻到一处温暖。 虽然,这里不是她的家,她却知晓,她的心已经沉沦在了这里,里面的那个人,就是能给她温暖的港湾。 “尹小姐?” 聂彻没料到会是她,有些惊讶。 尹思初在他低沉的嗓音里回了神,收起心中的杂念,笑道:“你很惊讶吗?” “哦,有点。”聂彻看了表,轻轻皱眉:“这个点你来这里做什么?”他记得他是约了许安然,但是许安然又比约定时间迟了不少,估计又是迷路了吧,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不欢迎我吗?”尹思初淡淡地笑,故意说。她未饰粉末,素颜之下,有些苍白的小脸就这样仰着头看他,眸中尽是楚楚可怜。尹思初是了解男人的,她知道用怎样的方式能够激起男人的保护欲,能够让男人欲罢不能,虽然,她的那套方法在聂彻这儿已然失效了许多次。 “没有,只是……”聂彻移了视线,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道:“我约了……”他话还没说完,一阵香气便扑来,紧跟着怀中一软,聂彻的心神便失了片刻。 而后,便感觉女人的小手极度不安分,弄得聂彻的身体有些僵硬,但还是依旧保持着风度说:“尹小姐,请你自重。” 聂彻是聪明人,虽然他花了很大的代价来和聂湃交换了尹思初,但却也不代表,他完全信任她。他试过从她口中问出点什么,但她却对重点避而不答,还含沙射影地模糊了对象。 “彻……” 尹思初窝在他怀里,不安分地动了动身子,感觉到了男人有了反应了器官之后,她不由窃喜,随即手便缓缓勾到了他的脖子上,“我们去卧室……”她抬眼看男人的脸,小手不由得覆上了他紧绷的下颌,紧跟着是薄唇,而后便是鼻梁,最后,她的视线落在了他的眼睛上。 却发现,他的眼神似乎看着别处,意味深长又有些无奈尴尬。 尹思初一惊,随即回头,便看到了两位站在门口的女子,一副受了惊吓的表情僵直不动,嘴巴张得足以放下一颗鸡蛋。 尹思初恨不能把头埋进地里,一时心急竟没有关门。她以为聂彻会做些什么来化解尴尬,他却若无其事地对着门口两位说:“进来,坐。” “彻?” 门口的许安然顿了顿,脸色尴尬,有些迟疑地说:“那个……你现在不太方便吧?要不,我们先……” 聂彻刚想说什么的时候,许安然身旁的女子却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拍了她的脑袋,说:“瞧你那点出息!你真是绝了!凭什么要我们撤呀?姐姐都快开着车把上海绕遍了才找到这破地方,你要是不把事情给办好,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许安然汗颜,知道江心此刻正在气头上,也不和她对着干,只好硬着头皮朝聂彻微微使了个眼色,然后走了进去。 而江心似乎不嫌事儿大,看到聂彻依旧站在原地保持着美人在怀的姿势之后,又想到自己在开着车在道上飞驰的时候他却逍遥自在,一下子气都涌了上来,也不管对方和她不认识,一把扯过了他怀里的尹思初,道:“这位姑娘,姐要办正事儿了,这哥们儿身上没有502吧?你不用……” “江心!” 许安然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赶紧上前来拉住江心,一边给尹思初和聂彻解释:“那个……刚刚我们绕了路,她心情不好,所以……” “你给我闭嘴,要不是你迷路迷太多,土地爷都恨铁不成钢了,他能连带地也不给我指路了吗?”江心要气炸了,以往都是她嘲笑许安然迷路绕远道之类的,今天却落了把柄在她手上,而且,还这么毫无保留地说给了两个陌生人听。 许安然一个头两个大。 倒是聂彻,在大致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微微挑眉,对着许安然说:“安然,你先帮忙送尹小姐回去,我好好给你朋友‘赔罪’。” 呃…… 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许安然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只呆呆地点了下头,“哦,好。”而后,便见得尹思初一脸不情愿,那眼神似乎要将她和江心凌迟了似的,但只一瞬,她却又展了笑颜,道:“麻烦你了。”而后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聂彻的怀抱。 岂料江心还是不干,一把拽住了准备跟着尹思初一起出门的许安然,“你这人怎么这么好使唤?他叫你送你就送啊?认识路吗你?” “……”若不是有外人在,许安然真想赏她一个爆粟顺便敲响她这临时短路了的榆木脑袋。 倒是尹思初说了句解围话:“我只是身体有些不舒服,劳烦这位小姐送上车便可以了。” …… 终于随着尹思初走出了聂彻的家门之后,许安然长长地松了口气,又不禁为独自面对江心的聂彻暗自捏了把汗:老天啊!聂彻可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还是不要让他太遭殃的好。 走在前面的尹思初步子很快,许安然腿长,倒也轻松跟上,正琢磨着什么的时候,尹思初忽然停了脚步,许安然一个急刹差点没刹住。 “你是许安然?”尹思初问,语气不如刚才在聂彻家里来得好。 许安然定了定神,从容道:“是。” “你有话要问我?” “难道,不是你有话要同我说么?”许安然笑,这般近距离,她便清楚看到了尹思初嘴唇上、眼皮上的些许伤,似撕裂过的,便不由得想到了那起绑架案,眉头便微微觑了觑。 聂彻叫她送尹思初,不是没有原因的,大概就是希望她能从尹思初口中套出什么有利信息来吧。可被江心一句话搅黄,只能送一段距离,她刚刚还琢磨着要怎么开口。 “都是聪明人,那我也就不同你拐弯抹角了。”尹思初淡淡地笑着,“你想知道什么?” 见她这般爽快,许安然的心里隐隐浮现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她想知道什么?想知道的太多了,一时之间竟不知从何问起。有关案子的,想必聂彻都已经问过了,她若是连聂彻都没有说,又怎么会坦白于她呢? 于是,许安然沉思了片刻,问:“他们死了,你开心吗?” …… 聂彻家里。 许安然和尹思初出去之后,江心也不好再撒泼,瞪了聂彻一眼后便气鼓鼓地走到了沙发前坐下。 聂彻扯了扯嘴角,没说什么,还是尽了地主之谊地替江心倒了杯水。 江心倒也不客气,刚刚吵了那么久她也口渴了,便端起水“咕咚咕咚”几口喝了个底朝天,然后把杯子往茶几上一放,朝聂彻开了炮:“诶,安安说这个案子很棘手,我怎么瞧着不像那么回事啊?” 聂彻看到这般豪迈的女人之后本就有些汗颜,又听出了她话里的讥讽之意,不禁失笑道:“不知这位小姐有什么看法?” 许是受不了聂彻这么客套的官腔,江心抖了抖鸡皮疙瘩,说:“啧,你可千万别一口一个‘小姐’的叫,像那啥似的。我叫江心,你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江心?”聂彻的眉梢微不可见地动了动,“好名字。那,既然你有不同看法,那么说来听听?” 岂料江心还是摆了摆手,说:“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 聂彻无语,这女人明摆着故意,一路上许安然怎么可能没有给她提过自己的名字?但他还是好耐心地说:“我叫聂彻。” “哦对,瞧我。”江心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伸手又去拿杯子,见已经见底了,不由轻咳了一声,然后笑米米地看着聂彻。 聂彻无奈地扯了扯嘴角,然后起身去给她添了一杯新的。 …… 外面。 尹思初意外地沉默了,在许安然问出那个问题之后。她以为许安然会很直接地问她关于案子的问题,这样她也好旁敲侧击地借她之手达成自己的目的,然而,她却问了这么一个听似同案子无关的问题。 聂湃说,许安然在国外破案时是出了名的不按常理出牌,但凡她提出的问题,都听似不着边际,但实际上却能把你绕进她设好的圈子里。每一句你说的话都有可能被她分析出线索来。所以,你要是真的和她碰头了,至少要保证不被她牵着走。 她不知道聂湃为什么会对许安然这么了解,但是,按照聂湃的说法,许安然便是律凌辰的软肋了。她没有办法对律凌辰下手,那么,在许安然身上找到突破口也未尝不可。 于是,她沉思了片刻后,反问她:“那你呢?他们死了,你开心吗?” 许安然皱眉。 尹思初就笑,“别忘了,恨不得亲手杀了他们的人可不止我。你,不也是吗?或者说,你身边的人,不也恨不得替你杀了他们吗?” 话中有玄机,许安然自然听出来了,便觑眉问:“我身边的人?” 尹思初刚要脱口而出什么话时,脑光一闪猛地刹住了车,心中暗叹这个许安然果然心思缜密得很,便转了话锋,四两拨千斤地道:“许安然,你比我幸运多了。你身边至少还有那么多愿意为了你不顾一切的人,而我,什么都没有。” …… 送走了尹思初之后,许安然站在原地沉思了许久。 她身边的人? 尹思初分明是知道些什么,却又刻意地隐瞒了什么。她身边愿意为了她不顾一切的人,难道,是在说律凌辰吗? …… 再走进聂彻的家门时,许安然的思绪还没有收回来,反倒是聂彻一见她回来,仿若是见了救星似的,但又不好表现得太过激烈,只得站起,而后问她:“怎么样?” 许安然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揉着太阳穴一脸无奈:“什么破案子,真是头疼!” 坐在沙发上的江心悠闲地动了动脚趾头,完全没有把自己当成客人似的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安安,坐过来。” 对于江心,许安然已经见怪不怪了,想着聂彻在刚刚看到自己进门时的神情,不由得朝着聂彻抱歉一笑,然后走到江心旁边坐下。 然后,江心就冲着聂彻使唤道:“我们家安安刚刚在外面站了那么久,虽说什么话都没问出来,但,没有功劳总有苦劳的吧?你是不是应该也给她倒杯水啊?” 许安然愕然地看着说这话大气都不带喘的江心,又看着有些头疼的聂彻,一时之间竟哭笑不得,连连摆手:“不用了,说正事儿吧。” “不行,我渴着呢,说不出话来。” “……” 聂彻无奈,只好又起身给江心倒了一杯水。事实上这女人已经喝了四大杯了,但是偏偏一句正经话都没说,废话倒是说了一堆。他觉得自己今日真是好耐心,要是搁在平常,哪里有女人敢这么使唤他? 倒了水回来之后,便见到原本盘腿而坐的江心已经挺直了背脊,神情认真地听着许安然说着什么,聂彻眉心一觑,几大步走上前把水杯放下,坐在一旁也凝神听着。 见他来了,许安然便问他:“鲁蔓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 鲁蔓的尸体是被发现在疗养院卧室的床上的,经法医组检验之后,她的确是服毒而死的没错,现场并没有厮杀挣扎的痕迹,大有可能是自杀。 若是说她是畏罪自杀倒也说得过去,一个患了精神病的女人能做出这么极端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但是,既然是自杀,为什么遗书会有夹层,还会有一副死后的画?如果真的是她杀了尹赫,为什么要选择用蛇勒死他的方式? 这两起表面看起来有关联的案子,实则不知绕了多少个圈子,许安然头都要想破了,甚至也想要从遗书或者画中发现点什么,却奈何有关于尹赫死去的那幅画一直都不见踪迹,有关鲁蔓死去的那幅笔触简练,根本发觉不出什么。 “不管是自杀还是他杀,这都一定不是简单的案子。”聂彻回答她说,“东驰前段时间来得频繁,后来又干脆很少来一次,每次来都只是从两具尸体中提取什么东西。问他,他似乎也没有头绪。” “尹思初的绑架案呢?”许安然忽然问,“她不是被绑架了吗?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你这里?” 说真的,当她进来时看到一个女人以那样的姿势贴在聂彻身上时,她着实吓得不轻,又听到聂彻一句“尹小姐”,心中更是惊疑。但还好,她很快也冷静了下来,但却又百思不得其解。 趁着聂彻沉思的空档,江心插空说:“金屋藏娇啊?还是你英雄救美了,然后对方感激涕零就以身相许了?” “……” 许安然顿觉头顶有几只乌鸦飞过,用胳膊肘撞了她一下,然后瞪她。江心就痛呼了一声,揉揉自己的胳膊,不说话。 “是警方找到她的,但是她受到了惊吓。前段时间需要露她的口供,但她受了伤,身子很虚不方便来回跑,卢局便暂且让她住在我这里一段时间。”聂彻陈述着事实,却是省去了重点的地方。 “就这样?” “就这样。” 许安然狐疑地看着聂彻,刚想问他“凶手呢”的时候,却猛地想起了尹思初嘴唇上以及眼睛周围的伤痕,虽说很浅,但依旧不难看出伤口的来源,估摸着是胶带粘上之后撕扯留下来的,这样一来,尹思初大可以说,她没有看清凶手的模样。 可是,刚刚尹思初对她说的话,分明就是知道了什么却还刻意隐瞒,而聂彻之前也说,他有事情瞒着她和沈东驰。他故意放了一份假的遗书在明处,却又让她把暗处的遗书带回去研究,他,究竟是想隐瞒什么?或者说…… 脑中转了许多弯之后,话到了开口时便成了:“聂彻,你,是不是有想要保护的人?” 她问得直接,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问出这个问题。她记得在美国和聂彻初见的时候,他看自己的眼神便深藏了什么,之后和他相处的过程中,她清楚的知道聂彻是一个有原则的人,而她生性顽劣,他却处处纵容,从未对她动过怒。 她想,聂彻是不是在透过她的眼睛看别人。 没料到许安然忽然问出这个问题的聂彻怔住了,眼底波光流转,眉梢也染上了淡淡的神伤,良久后也不曾说出一句话。 见此,许安然知道自己猜对了,轻叹了一口气后说:“是什么样的人?聂彻,你说过你把我当朋友的,朋友之间不是应该互相信任互相帮助的吗?” 薄唇抿了许久后,聂彻才开口,却答非所问:“那你呢?” 许安然一怔。 “你是不是也有想要保护的人?否则你为什么这么热衷于破这个案子?”聂彻问她,隐去了眉间的愁云,取而代之的是探索以及打量,这一转换,许安然看得清楚,江心也看得清楚。 * 沈家。 别墅上下灯火通明,除了某一房间只亮了一盏隐隐的台灯。 房间内,一人伏在摆满了各种仪器的白色桌子上,台灯的微弱的光衬得四周漆黑,也衬得桌面愈发的凉。那人却几乎要将整张脸贴在桌面上观察仪器内的化学物质发生着反应。 “啪”的一声,房间里的灯被打开,梁一吓了一跳,撞上了桌子,连带的桌面上的玻璃器皿也发出了磕磕碰碰的声音。 梁一吃痛地揉了揉大腿,不满地对着倚靠在门上一脸慵懒的沈东驰大呼:“沈公子!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这句话听着好耳熟。 沈东驰唇边的笑意微微僵了片刻,随即戏谑地说:“偷偷跑进实验室化验还不开灯,搞得我还以为大半夜的家里有贼进来了,梁一,是你在吓我吧?” 听及,梁一就有些心虚地干咳了几声,随即兰花指也就翘了起来,娇嗔:“讨厌,哪有大半夜的?这太阳才刚落山……” “停!”沈东驰伸出手阻止了他的喋喋不休,事实上他这么个八尺男儿实在是有些忍受不了梁一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但梁一是沈芳娇的大学同学,化学系的学霸,虽然他真的很好奇他的妹妹是怎么勾搭上这种人的,但是,他自认为是惜才之人,再加上又是他的宝贝妹妹提名要求的,他也就忍了。 打断了梁一的抱怨之后,他看了一眼桌面上的仪器,而后叹息:“真不知道你这化学天才是怎么当的,就那么一点点残留物化验了百八十遍了,可以告诉我结果了吧?”说着,便要走上前去拿放在桌子上的化验报告以及记录草稿。 见状,梁一赶忙上前阻挡,惊叫:“不行啊沈公子!我得确保结果没有……出错……” -本章完结- 118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魂 奈何沈东驰的动作极快,梁一已经到了嘴边的话最后不得不吞回了一半,眼睁睁看着沈东驰盯着化验报告的眼越来越凝重,眉心也渐渐拧作了一团。 “呐……我也觉得这个化验结果可能会有那么一丢丢偏差,所以才……”梁一吞了吞口水。 良久后,放下报告,沈东驰微微眯了黑眸,轻叹:“看来,有人设了圈子,有人着了道,这案子可比想象中的复杂多了。” 幽暗的冷光下,两份不同的报告上却显示了一模一样的数据。这就意味着,尹赫的真实死因和鲁蔓的可能是一样的。 * 晚九点的时候,许安然没有回家,而是去了江心的住处。 从工作室出来之后,许安然和江心原本打算悄悄去一趟组织,最后却又放弃了,直接来了江心的家里,因为,沈东驰告诉了许安然,尹赫的死因有误,原法医组给出了判定出现了偏差。 这让许安然很是惊讶,因为她知道尹赫是律凌辰下令要求杀的,而鲁蔓却牵涉到了真正的“画境”案件,怎么会有着相同的死因? 然而,沈东驰却在电话里告诉她,也许聂彻说得对,我们的方向从一开始就错了。 挂了电话之后,副驾驶室的她便要求江心改了行车的方向,直接去了她的住处。原本去组织就是为了拿到那幅画,因前段时间状况抱恙而没能深究,许安然原本是担心会失了什么线索导致案子一直没有突破口,现在看来,那幅画的存在,实则却误导了她。 见许安然一进门便坐在沙发上不停地敲着电脑,翻阅了各处发过来的邮件以及资料,江心都替她累,转身去厨房捣鼓了一会儿,端了一杯温水出来放在茶几上,耸肩道:“新地方什么都还没有,将就一下呗。” 许安然无暇顾及,眼睛不停地扫着屏幕上一行行密密麻麻的字,太阳穴一跳一跳的。 手机响了,许安然却只偏头扫了一下屏幕,而后说:“Vico打的,快接一下。” 江心便起身拿过她的手机,然后去了另一个房间接。然而,房间门都还没关上,江心又默默地退了回来,一手捂住手机,一边有些迟疑地对许安然说:“那个,还是你接吧。” 许安然正在一大堆资料中找线索,难度之大堪比大海捞针,耐性也自然被磨灭了不少,听到江心这么说之后火气一下腾了起来,“接个电话怎么那么多废话?” 江心无语地吞了吞口水,想了一下后把她的手机开成了免提,紧跟着那边传来了律凌辰的声音:“谁得罪你了?火气这么大?” 低低的嗓音带有一点点似笑非笑的味道,许安然的手一下子僵在了键盘上,眼睛像盯怪物似的盯着江心手里的手机。 江心也是一脸尴尬,忙把这个烫手的山芋塞给了许安然,一副“你好自为之”的表情。 “然然?” 又传来了一声低唤后,许安然吓了一跳,立马把手机的免提关掉后凑到耳边,“啊?我在呢。”语气和方才判若两人,江心都忍不住投来了鄙夷的眼神。 不到一分钟后,许安然挂了电话,把放在腿上的笔记本电脑往沙发上一搁,整个人如一个泄气的皮球。 见状,江心便幸灾乐祸地笑:“怎么?要被抓回去了吧?” 许安然瞪她一眼,撇撇嘴:“来电显示明明是Vico!” “对啊,是Vico没错。估摸着他也没料到King会忽然出现,然后被现场抓包了。”江心幽幽地说,随即想到了什么,补充道:“哦,刚刚Vico在电话里好像提到了律门,至于有没有被King听到,那我就不知道了。” “什么!!!” * 车子开到律家的停车场之后,原本靠在副驾驶座上装睡的许安然立马像打了鸡血一般想要拉开车门,奈何律凌辰早有准备,把车门锁死,一拉拉不开,二拉拉不开,许安然心里便咯噔。 紧跟着,身旁的男人解开了安全带,欺身而来,许安然吓得一动不敢动。 律凌辰有几分好笑地看着她,长指挑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低笑:“行啊你,总算没有白教,都敢查到我头上来了。” 知道他肯定是听到了顾问的电话内容,许安然赶忙赔笑:“没有啊,我这是公事公办。” “哪敢问大侦探,可有查出来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被他桎梏在他与车座之间,许安然觉得空气都有几分稀薄,却不敢乱动。她犹记得那日聂湃提到“律门”之后他心不在焉的样子,但此刻灯光微弱,她不知他心情是好是坏,便只得应付性地转移了话题,说:“诶,你可不像这么闲的人啊!今天那些媒体没有‘炸’了公司把你和二哥生吞活剥了么?” 律凌辰不语,只是原本撑在她肩膀上方的手微微下移,连带的,他的重量也愈加压了过来。 随着车座的缓缓下降,许安然惊呼:“你想干什么?”他不会想在这里吧? 男人的低笑声在耳畔响起:“本来没有这个想法的,但是,为了防止你下车后像个兔子一样窜得没了影儿,所以……” 他轻咬着她的耳垂,她不由得惊喘,伸手抵住他的胸膛,求饶似的说:“我告诉你我查出什么来了还不成么?” “趁我还有耐心。” 许安然在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大脑却在飞速运转,嘴上也噼里啪啦说个不停。从尹赫的死因判断失误到宋氏与尹赫的瓜葛,从聂彻的刻意隐瞒到尹思初的含沙射影,许安然把自己心中所猜测的全都说了出来,自然,也包含了聂湃与律凌辰的那一段情敌史,期间,她特地提及了“宁俞婧”这三个字。 听及后,律凌辰的眉心凝了凝,但很快便将异样的情绪隐去,淡淡地问:“什么时候知道的?” “什么?” “宁俞婧。”律凌辰重复了他的问题,“你查了?” 许安然刚想摇头,但想到此刻自己的处境之后还是开了口:“没有,那天沈芳娇的生日宴上我好像迷迷糊糊听到有人提到了。” 律凌辰的眉便微不可见地觑了觑。 宁氏是七大财阀之中保密工作做得最好的一大家族,对外公开身份的只有宁氏的掌权人以及特别行政助理,其余的人,包括掌权人的配偶、儿女、甚至兄弟姐妹都一概未曾公开。宁氏现在的掌权人宁长渊,到如今见过他本人的圈内人都寥寥可数,更别说要知道他曾有过一个妹妹,宁俞婧。 况且,宁俞婧已经去世了十二年之久,几乎所有关于她的资料都被封锁销毁,查起来根本没那么容易。 而许安然却这么误打误撞地听到了,只能证明,提及“宁俞婧”这个名字的人,极大的可能是那日他在宴席上想见却没有见到的人——宁长渊,还有一个,便可能是宁俞婧曾经的未婚夫,聂湃。 “凌辰?”见他又有些走神,许安然忍不住轻声唤他,咬了咬唇之后她说:“你知不知道……聂彻还有一个妹妹?” “妹妹?”律凌辰心里一个咯噔,看来许安然已经开始顺着聂氏这条线查下去了,这是他计划中必经的,但此刻,他竟有些莫名的烦躁,看着身下许安然对他毫无保留的信任,他心中腾起了燥热,随即压下了脸来堵住了她的嘴。 “唔——我还没说完呢!”许安然避开了他的唇,这个行为引起了男人极度的不满,大手捏住了她的下颌,声音粗噶:“公事公办的时间结束了,现在是办私事的时候。” …… 卧室,许安然已然沉沉地睡去,额前的发因汗水打湿而一条一条的。 律凌辰给她换上了舒适干净的睡衣,又去快速地冲了个澡,而后轻轻地在她身旁躺下。 她是面朝着他入睡的,如此一来,他便能清楚地凝着她的睡颜。脸颊上的潮红还未褪去,又在昏暗的灯光下模糊了轮廓,律凌辰却觉得,这张脸已经无比清晰地刻进了他的脑海,他的内心。 是的,是刻进去的,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也依旧不会淡去的那种。 第一次见她时,她是一身狼狈的模样,在逃跑的过程中绊了石子摔倒在了他和宁俞婧的面前。宁俞婧虽是宁家的人,虽是有目的地潜伏在他身边,却是一个善良的人。她蹲下来,丝毫没有嫌弃地抱起了她。他记得那时她看着宁俞婧的眼眸中有波光暗涌,而后她颤着嘴唇嗫嚅地唤了一声,妈妈。 那时,他有些愣了,宁俞婧也愣了,她也愣了。在下意识唤了这么一声之后,又听到了身后急促的脚步声,她的眼中瞬间浮现了惊恐,便把宁俞婧推开,而后又一瘸一拐地逃了去。 那时他想,这么大的一个孩子,怎么可能逃得过那么多大人的追捕? 他从不觉得自己是善人,却是清晰地将她眼底的恐慌印在了脑海,他想,那天即便没有宁俞婧的嘱托,他也会想办法帮她脱身。 然而,他却没有想过,那一日在南方的树荫下轻轻抱起的小小的她,在今日竟是这样安静地躺在他身侧,在未来即将成为他的妻。 只是…… 律凌辰伸手轻轻执起了她的小手,无名指上多了一枚小小的钻石戒指。钻石没有大到张扬的地步,却又足以配得上她的手,以及她的身份。而他握住她的大手的无名指上,不知何时也戴上了一枚男士素戒。 光线微弱的室内,两枚白金的戒指闪耀着微光,律凌辰的眼眸也如这戒指般闪亮着星星点点,薄唇微微上扬,指肚轻轻摩挲着那枚钻戒。 小丫头还差十天才到法定结婚年龄,而他,却早已按捺不住。今日公开了她的身份,原由便是想许她以名分、以婚姻,他自然想过这个举动是把双刃剑,在方便了两人的同时也可能给她招致祸患。但是,他不能等了。因为他深知剥笋效应,埋藏得再深的秘密终有一天会被挖出来,如果要等待事情都解决平息了,他甚至都不能确定,到了那时,她是否还会心甘情愿地嫁给他。 他既然做出了这个举动,也必然说明了,她日后的安危,都由他来负责。 * 第二日,许安然醒来时只觉浑身酸胀,窗外起风了,窗帘被掀起了一角,有些强烈的眼光便钻了进来。 一下子没法适应光线的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挡,眼睛便忽然瞥到了自己左手上的钻戒,愣了。 然后,心底似有喜悦炸开,她盯着那枚小小的钻戒,用手轻轻抚摸,璀璨的光映入了她的眼。她傻呵呵地笑着,像是抚摸着这世间最美的珍宝一般。 窗帘时不时被风卷起,是变天了。然而,这丝毫没能影响到许安然的心情。从早晨看到无名指上的钻戒之后,她心里就像灌了蜜一样的甜,时不时怔怔地几秒,而后傻笑。 如果这一幕被江心看到,她又要被嘲笑了。 她甚至都想到了江心看到她这副模样的神情,她会说,啧啧,安安掉蜜罐里了,拔都拔不出来了吧?可怜我这孤寡老人咯! 许安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的确是掉进蜜罐里的女人,满脸都洋溢着甜蜜。 从洗手间出来后,她便想着给律凌辰打电话。但却如同新婚燕尔般,以前多么平常随意的举动,此刻她竟有些怯了,打过去她要说什么呢?又或者,他问及时,她要怎么回答? 犹豫来犹豫去,经过了好几分钟,回过神来时她下定了决心微微颤着手要打电话的时候,窗外忽然传来了一记响雷。 “轰隆——” 她吓了一跳,手机便从手里滑落,摔在了地毯上,在安静的房间里发出了一声闷响。 心里竟隐隐腾起了不好的预感,许安然忙蹲下身来把手机拾起,却忽然有电话打进来,“嗡嗡”地响着,震得她手心生疼。 是江心打来的。 凝眉了片刻之后,她接起,那边传来的急促的声音,瞬间让她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 律氏,总裁办。 处理完媒体方面的事由之后,简诺便微凝着眉,将一份匿名寄来的文件袋递放在了律凌辰的办公桌上。 律凌辰抬头,便见到简诺一脸凝重地说:“King,有人把律门的资料翻出来了,这个情况对我们不利。” 眉头微不可见地拢了一下后,律凌辰的薄唇便抿作了一条线,随即微微勾起:“他还真是着急。” “律门的资料确实已经全部消失了,连Vico都查不到,他们怎会有这么大的能耐?”简诺有些焦急地问。 律门一旦被翻出来,便会牵扯出由它分化而来的律氏与KD-L组织。KD-L组织是国内外知名的黑道组织,光是组织中的“King”的名讳便叫人闻风丧胆,多年来由组织执行的各项任务更是骇人听闻。各国上下无不在设法将他们打入法网,偏生KD-L组织的人办事素来干净利落,不留一点蛛丝马迹,这无凭无据的,自然无人能奈他何。 但是,一旦扯上了律氏,事情的性质就不一样的。黑道有黑道的规矩,白道有白道的法律。若是律凌辰这样能只手遮天的人明目张胆地杀了人,在中国境内,无疑也是要接受法律的裁决。 相比简诺的焦急,律凌辰格外冷静,深黑的眸子里看不出波澜。 半晌后,简诺想到一种可能,脱口而出:“难道是……” 黑眸眯了眯,律凌辰道:“有可能,但更有可能的是,有漏网之鱼。” “漏网之鱼?” 简诺对律凌辰的话半知半解,刚想要再说什么的时候,律凌辰的手机响了。他接电话的时候,简诺眼尖地发现了律凌辰无名指上的素戒,惊讶得嘴巴微微张了张。 直到,律凌辰的眼眸扫向他,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刚想回避,律凌辰却又叫住了他。 律凌辰说:“帮我准备好登记结婚的所有资料,在十号之前。” 简诺点点头,便退出去了,律凌辰这才接起电话。 * 律家。 许安然有些抓狂地窝在沙发上,手里的抱枕被她蹂躏得不成样,最终被她丢在了地上。 紧跟着她不满地大喊:“怎么回事啊?为什么好不容易查出来的资料会被黑掉?真是气死我了!” 江心窝坐在沙发的另一侧,用手撑着脸颊看着她第七次说这句话,第十一次把枕头摔在地上,然后,她又愤愤地拿起了一片吐司放在嘴里嚼。 无奈地摇摇头之后,江心把地上的沙发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之后递回她手里,说:“我们的电脑都是连线的,还能有几个人能黑掉它?肯定是King的意思呗!” 许安然也这么觉得,所以,她才更气愤。 江心见她的表情像是被谁坑了好几百万似的,忍不住试探性地开导:“想开点,你一个人翻这么大个案子,他也心疼嘛!” 心疼?心疼个球啊! 许安然翻了一个白眼,阴阳怪气地朝着江心开炮:“水立方,你是不是他找来的托啊?” 江心连忙举手投降,一脸不怀好意地笑:“放心,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魂!” “呵!” 许安然冷笑了一声,随即又装作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见状后,江心便改了口:“其实吧,我也觉得King这么做有点过分。黑了咱的资料就算了,还让组织里的情报组、侦查组统统断绝了支援,这不摆明了让你单枪匹马的吗?”她又扫到了许安然无名指上多出来的钻戒,笑:“还是想把你关在家里,成为名副其实的家庭主妇呀?” 听到“家庭主妇”四个字之后,许安然的额头上冒出了三条黑线,而江心似乎越说越来劲,还越扯越远,相夫教子都扯上了。许安然扯了扯嘴角之后,趁着她歇气的空档提醒她:“我还有十天才满二十。” 江心愣了一下,好嘛,变相地在提醒她她的生日快到了。其实这妮子的生日,她比什么都记得要清楚,但却偏偏每到那一天就忘了,为此,每次许安然生日之后的好几天都不会和她说话。 干咳了一声后,江心道:“你放心,连着你的结婚红包一起,姐保准送你一份大礼!” 信誓旦旦的保证,却换来了许安然无情的嗤笑,江心一脸受伤:“我有这么不靠谱吗?” 许安然诚实地点点头。 而后,江心便泄气似的靠在了沙发靠背上,掰着手指算着日子,“也不会啊,这一次啊保准靠谱。实在忘了,大不了连着你们孩子的满月礼一起送呗!” 许安然被她这话吓出了一声冷汗。 孩子?这货想得可真远。 定了定神之后,许安然幽幽地说:“那你可得赶紧勾搭一个亿万富豪了,不然那大礼你还真送不起。” 江心尴尬,“有吗?” “嗯哼,从我九岁和你认识,到今年十一年,除去头两年不算太熟之外,之后的九年每一年都有这么说。”许安然玩着手指头,抬眼看了一下江心的表情,笑容无害:“对了,上一次我满十八岁时你还说,要把我从出生到十八岁的礼物全部备齐,结果……” -本章完结- 119太太在书房 结果事实却是,她期待了好一段时间,可到了那天,江心却连个影儿都没有。 “这个嘛……”江心百口莫辩,“这……我们的话题好像扯远了,来来来,我们继续说说线索的事情。你跟King提到聂婷的事情了么?他怎么说?” 聂婷,聂家的老幺,聂彻最疼爱的妹妹,但事实上,昨天许安然也是第一次听聂彻说。 “提到了,他没反应。”许安然又想到了昨天在车里的那一幕,脸颊绯热了起来,右手下意识地摸了摸无名指上的戒指。 想来她还挺委屈的,人家都是被求婚的时候就套上了戒指,她倒好,被求婚的时候简直就是“裸求”,戒指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套上去的,这要是以后有人问起这段经历,她要怎么说才好? “没反应啊?那就说明他可能早就知道了。”江心没注意到许安然走神了,自顾自地分析了起来:“那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很明确啊,聂湃那只老狐狸简直是太过分了。诶?不对,聂彻的妹妹不也是他的妹妹吗?拿自己亲妹妹来威胁自己亲弟弟,这不仅是只狐狸,还是只大BT狐狸!” 许安然回神,只听到她后面那句话,若有所思地蹭了蹭下巴,道:“嗯,的确,不然小妈妈当年也不会逃婚了。” 江心听到了她的附和之后,越说越气愤,简直要把聂湃的人品踩到脚底下了。许安然任由着她又把话题扯远,自顾自地神游太虚。 这时,许安然的手机却震动了两下,她回神,眼眸扫过时,惊住了。 * 晚上的时候,律凌辰推掉了应酬早早地回了家。有下人上前接过他的公文包和西装外套时,他问了句,她人呢? 下人恭敬地回答,太太在书房。 以前,家里的下人都管许安然叫“安然小姐”,现在,却都心照不宣地改了口,叫她“太太”。 听及,律凌辰的唇梢染上了浅笑。 …… 而书房里,刚刚趴在窗户上看着律凌辰的车驶进来的许安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到了门前将门反锁住,而后静静地靠在门边默数。 敲门声在身侧响起时她掩着唇不说话,直到听到门把手往下的声音时,她才整了整衣襟,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在忙呢!” “……要帮忙吗?” 听出了门外的人有了一丝的怔愣,许安然便轻笑了一声,但视线及到一片狼藉时,她又吞了吞口水,故意虎着脸说:“哪敢劳驾您老人家啊?” 小妮子是在和他赌气,律凌辰自然听了出来,无奈地笑了笑后,他说:“你先开门。” “不!” “难道你想在书房睡一晚上?” “当然不。” 律凌辰无语,只得先服软:“开条件吧。” “条件?黑了我资料让我白忙活了大半天,你还跟我谈条件?” “是,你开门,我帮你。” 门内,许安然见他有松口的迹象,但吃过几次亏的她学聪明了,还是拒绝:“不,我还是一个人弄吧,弄完直接毁尸灭迹,要是你进来帮忙,回头我还得杀人灭口。” 门外,律凌辰彻底失了耐心,手指压上了门把手,低低的嗓音预示着危险:“我数三个数,再不开你会后悔的。” 见状,许安然整个人都抵在了门上,连忙改口:“我提条件!” “来不及了!” “等一下!”许安然吓出了一声冷汗,虽然她现在不开门一时半会儿他也不能把她怎么样,但要是他记仇,她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大脑飞速转了转之后,许安然吞了吞口水,道:“我出来,我出来还不成吗?不过你可得说好,不准……” “三——” “啊行行行,我开!”许安然认怂,刚要开锁又觉得这样自己有点亏,便又试探性地说:“那你刚刚说帮我,这话算数吗?” “二——” “……我开。” 门打开之后,许安然便低着头像是个做错了事了的孩子,不敢抬头去看律凌辰的墨黑的眸。趁着律凌辰的脚还没伸进来,她往前一步站在门口挡住了他的路,赔笑道:“嘿嘿,我刚刚是在跟你闹着玩呢!诶?你还没吃晚饭吧?走走,我也饿了。” 刚走没两步,她就被律凌辰拎了回来,而后听得他沉着声音道:“你干的?” 许安然一脸委屈地看了看一片狼藉的书房,碎落一地的瓷器,还有被利器划破了的真皮沙发,委屈地摇摇头,“不全是我干的。” “还有同伙?” “不,它才是主谋!” 许安然倔强地抬起了小脸,气呼呼地将手指指向了窝在沙发上的一团白色的毛茸茸。 律凌辰轻轻皱眉,把目光移向许安然时,眼底浮现了一抹惊诧和无语,“哪儿来的?” “江心啊!她那么懒的人还敢圣母心,在路上捡了猫自己不养着给送我这儿来了,你看它!吃得比我还胖,睡得比我还欢!” 听到她的抱怨之后,律凌辰没有多想,除了有些无奈,“好了,跟一只猫较什么劲?” “别人家的小奶猫多听话多萌啊,哪像它?”许安然哭丧着脸,“它抓坏的东西加起来比我还贵呢!真是只有眼力的猫,专挑贵的毁的!” 律凌辰一边耳朵要听着许安然的抱怨,一边眼睛看着在沙发上睡成一团的猫,真是奇了怪了,这么大的动静它竟然连眼睛都没睁开一下,胖嘟嘟的身子有节奏地起伏着,脑袋埋在肚子上。 见律凌辰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只猫看,许安然的心里隐隐泛起了不安感,扯了扯他的衣袖让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小心翼翼地问:“诶,它砸的那些东西真的挺贵的,你看……” 律凌辰这才注意起各种摔在地上的东西,光是各个角落里的盆栽植物都已经价格不菲了。律凌辰是个极度重视书房环境的人,各种高价竞拍来的东西基本都摆在了书房中合适的地方。 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许安然死不肯让他进来的原因。本来她是想提醒他做好心理准备的,哪知道…… “猫是你带回来的。” 意外的,律凌辰平静地说了一句。 意识到他想要说什么许安然头立马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是我,是水立方。” “那,江心是你带回来的。”律凌辰是盖棺定论了,若有所思地扫了一眼被毁了的天价物品,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慢慢还,未来有的是时间。”而后,他便转身往外走去,走了没几步,“下来吃饭。” 许安然看着律凌辰的背影,仰着脖子确定他下楼之后,才偷偷松了一口气,大步走到猫躺着的沙发旁,看了一眼它熟睡的模样,有几分无语。 事情要从她收到的那条短信说起。 是匿名发送的,上面写了一个地址,然后是:这儿可能有你想要的。 她把那条讯息给江心看了,江心也十分诧异,然后回拨了过去,竟然无法接通。当时她想着可能是谁发错了,结果那个号码又来了一条讯息:关于律门的种种,你想要的,我都有。 她心里便咯噔了。 律门在律司在世的时候便消失了,知道律门的人也在二十多年前那一场灭门之灾中悉数亡故。关于律门,任何人都无从查起,甚至连律凌辰天这两个遗留下的血脉知道的都寥寥,那个人竟然说,她想要的,她都有。 这让她有了几分的担忧,虽然决定了要孤身前往,但她仍然便号码交给了江心,让她去查一查,万一自己有了危险又或者这个人的存在的确对律凌辰和律氏造成了威胁,这个号码兴许就是突破口。 然后,她一个人去了讯息上标明的地址,是一条很窄很僻静的弄堂,车子开不进去,她下了车之后,浑身便都戒备着。 弄堂空无一人,她便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并一路打量着周围是否有可疑的迹象。 谁知,就在弄堂中间处的石板上,躺了一只巨肥的白猫。 被突然出现在视线中的小生物吓了一跳,许安然自然有些无语。不过,更让她无语的是,她一靠近它五米之内,那只原本四仰八叉躺着小憩的白猫突然睁开了眼,淡绿色的瞳盯得许安然背后直冒冷汗。 想来在这僻静的弄堂里,谁会没事养这么一只“高大上”的波斯猫?于是,她给对方发了条短信:朋友,你说的我想要的东西,不会就是这只大肥猫吧? 那边很快回复:是。 这时候,许安然只觉心里有无数只草泥马在奔腾,这人真前卫,送情报用什么方式送不好?竟然送她一只猫! 那猫许是看着许安然许久没动静,觉得无趣,便又趴了回去,继续睡它的大觉。 许安然嘴角抽了抽,又给那边发短信:你在逗我? 那边回复:没有。 许安然无语极了,蹲了下来盯那猫盯了半天之后,轻叹了一口气,然后想了各种办法,把猫打包带回家。 在这过程中,许安然发现了它脖子上挂着的铃铛。她盯着那铃铛瞧了许久,觉得对方要给她的东西,其实就在这个铃铛里,这才有了人猫大战三百回合之铃铛争夺战,战场就在律凌辰的书房。 …… 吃过晚饭之后,书房也收拾得差不多了,猫也被“拎”了出来,惺忪的睡眼里哪里还有傲视一切的高冷?再加上波斯猫特有的短鼻子,看上去蠢萌蠢萌的。 许安然一脸嫌弃。 律凌辰瞧了半天之后,淡淡地对管家伊莱说了几句什么,伊莱轻点头附和,然后把猫带走了。 许安然惊,“干嘛?” 她生怕律凌辰这么长时间的平静都是装出来的,实际上心里早已经盘算好了要怎么对付这只始作俑者。 “伊莱带它去宠物医院检查检查,办收养手续。”律凌辰坐在沙发上,随手拿过了一本杂志翻看。 许安然松了口气,还好那只铃铛早就被她取了下来收在了房间里。 “过来。”不出一分钟,律凌辰把杂志放在了一边。 许安然赶忙站直了,一脸不情愿地走了过去。 走到他面前时,他伸手拉住她并往怀里带,她便顺势坐到了他的腿上。律凌辰好笑地看着她表情僵硬的小脸,“怎么又是这个表情?” 许安然吞了吞口水,“我……” 律凌辰执起了她的左手,钻戒的光芒便钻入了两人的眼底,他笑问她:“喜欢吗?” “喜欢……”这是实话,但是许安然又想起了一件事后,语气立马变了:“你什么时候给我戴的?” 律凌辰笑而不语,将她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肩上,而后更紧地将她圈在了怀里,“这几天不要到处跑了,我让Vico准备你的一些户籍资料,有必要的话你也得出面。”他在她唇角落下一枚轻吻,温热的气息扑在了她的脸上,“11号,我们去登记结婚。” 10号是许安然二十岁的生日,刚好过法定结婚年龄。可是,刚到年龄就登记结婚,她不就从少女秒变人妇了? 见她半晌未回应,律凌辰的眉心倏然轻皱了一下,而后在她唇上轻咬一口。 “唔——” 许安然吃痛,瞪他,他却还理直气壮地命令她:“不准想别的。” “在想你呢!你也是别的吗?”许安然捂着嘴,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别想着拿这个话题蛊惑我,说,黑我的资料是怎么回事?还让不让我办案了?” 虽然前一句话让律凌辰觉得舒服了不少,但后面那一句又让他的眉心平添了几分郁结,“那些事情,你知道的越多越危险。” 许安然沉默。 见状后,律凌辰轻叹:“你翻出聂家当年内部的纷争,无疑就是在聂湃宣战。他可不是吃素的人,残暴起来,没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这是实话,她知道。能拿自己妹妹的安危来威胁弟弟就范,并以此来夺得聂家的掌权以及总裁的地位,聂湃的确如律凌辰所言那般残暴。但是,既然确定了他是涉及到“画境”这个案子的,律凌辰当初是那么明确地提出一定要找到聂宁两家涉嫌的证据并以此为筹码,如今却又是为了什么而阻止她继续查下去? “不报仇了吗?”许安然忽然问,“沉寂谋划了这么多年,你不报了吗?” 这一次,换律凌辰沉默了,如大海般深邃的黑眸似有浪涛翻涌,但一眼看去却又无比地平静。 不报仇了吗? 不可能。 二十多年来,每每思及那场无妄之灾,那如猛兽一般的大火残酷地吞噬了他的家、他的父母、他的亲人,残忍地他原本拥有的一切剥夺了去。他曾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名门望族之子,却生生地苟延残喘了那么多年! 所以,他说:“报。” 此仇不报非君子。 这是他和律凌天苦苦支撑了这么久以来谋划的事情,他要夺回原本就属于律氏的一切,要让那些凶手付出相应的代价。然而,这只是他的血海深仇,只是他应该要背负着的包袱,现如今,他不想把她牵扯进来。 今天在公司的时候,他接到了宋汝卿的电话。 那边的态度很是强硬,似是捏准了他的软肋一般,说,若是专案的那几人继续彻查下去,那么你我的合作可能要崩盘了。 想必他是已经知道了沈东驰已经彻查出了尹赫那个案子竟有那般大的漏洞。恐怕沈东驰已经开始怀疑,法医组是否有人有意而为。沈东驰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放荡不羁不务正业,但实际上他的人脉甚广,横跨了六大洲以及各个行业,都有他熟识的人。所以一旦他有心想要查,一点也不难。 而聂彻虽然被聂湃扼住了要害,却也的的确确清楚地知道了许多事情。聂彻也不可能是坐以待毙的主儿,他虽表面做出了妥协,却也是一头沉睡的雄狮,逮住了机会便可能会扑上来咬住他们的咽喉。 这两个人他都无法阻拦,便只能朝着许安然下手。 宋汝卿很直白地说,听说长渊当年给他的小女儿取名叫做“多乐”,看来他应该是很喜欢那孩子才对。就是不知道,如果长渊知晓了多乐还活着,会如何打算。 对此,律凌辰沉默了许久后,只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复:我会看着办。 是的,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看着办了。江柠那边对于尹赫的死因与宋氏的关联卡在了瓶颈,顾问也查不出当年律门与聂氏究竟有何渊源,为什么聂湃会说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样的话?还有,一个很可疑的人——金筝。 -本章完结- 120我们要个孩子吧 “要报仇的人可不能这么心软。”许安然只听到了他回答的那一个字,并不知道他心底隐着那么多的苦衷,“你教过我的,对敌人心软,就是对自己残忍。” 律凌辰微张着薄唇,却不能说出真相,只能更紧地拥住了她的身子,低低地说:“但我不能让你有事。” 听及,许安然心底一片柔软,却又有愧于对他的隐瞒,咬了唇之后她说:“我说过,我不会成为你的软肋的。” “然然……”他低喃着她的名字,“我们先结婚,结了婚再去想这些事情。” 沉稳如律凌辰,几时对一件事情这般焦急不安过?但许安然却因心中藏着事而未留心到他的语气里夹杂了一丝请求,轻笑着道:“我又跑不掉。” 一句玩笑的话,却让律凌辰隐隐地不安了起来,圈在她腰上的手收了力,“不准跑。”末了,又补充:“不然,我就算掀翻了大陆也要把你找回来。” 许安然“切”了一声,“真正想藏起来的人,哪怕在你身边你也找不到。” 律凌辰皱眉。 见状,许安然忙解释:“我是随便说说的,你别当真啊,我这么聪明的人,才不会做这么蠢的事情呢!” 而律凌辰的眉梢却还是未有松动的迹象,许安然无奈,便伸出手轻抚他染上了一丝愁云的眉,轻声说:“戒指都套上了,我能跑哪儿去?” 女人轻柔的动作让他心口的郁结散去了些许,唇角重新染上了暖意。 “然然。” “嗯?” 律凌辰凑近她,鼻尖触着她的,呼吸相缠,声音也变得有些沙哑:“我觉得比起戒指,有一样东西更能帮我套住你。” “什么?” “孩子。”话毕,律凌辰便深吻住了她的唇,顺势附身将她压在了沙发上,炙热的气息吐在她的脸上,“我们要个孩子吧。” 许安然大惊失色,“律凌辰,你疯了唔唔……” …… 许安然不会想到,不久之后她的那句“随便说说”,竟会一语成谶。律凌辰也不会想到,真正想走的人,怎么留也留不住。 * 自那日雷暴之后,上海便变了天,气温骤降,一连好几天都不见太阳,时不时还会飘点儿雨。 像是被“囚禁”起来了似的,一连好几天,许安然都没能出门。她不是没想过要出去溜达,奈何每次她前脚刚迈出别墅,后脚立马有人上前拦着。 拦着她的不是别人,正是管家伊莱。 律家有两个管家,伊莱是律凌辰的人,亚伯是律凌天的人。相较之下,伊莱她接触得比较多。这个看起来眉慈目善的外国大叔,实际上也是个内心“狡诈”的主儿,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啊,她拿伊莱实在没辙,但亚伯的话,好歹她三五句一劝,也能有个胜筹。 于是,她这几日又一次被禁足,这可就苦了江心,要律家聂彻家还有组织的工作室三头跑,忙得团团转,头两天还心甘情愿地“跑腿”,后面实在是受不了,干脆拖着顾问一起。 要侦查破案,一直呆在家里怎么可能找得出重要线索?因此,当顾问和江心下午来和她交换情报的时候,仍旧一无所获的她感觉头都要大了。 从葡萄牙名画失踪案始,到现如今的两个命案,“画境”一案似乎有端倪露出,但却一直卡在瓶颈处未能突破。两个月的时间,聂彻那边受到了威胁阻止,沈东驰那边分身不暇,而她,竟然却也迟迟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 “一入婚姻深似海,从此智商是路人。”江心啃了一口苹果,眼神丝毫不掩饰对许安然的鄙夷与嫌弃。 许安然不理她,继续盯着电脑屏幕。 江心怎会就此罢休?将苹果吞下去之后,她凑近了几分,道:“我觉得吧,你的效率实在是变差了不少,以前这种命案一个星期,顶多十天半个月就破了。看来许大侦探真是有些不务正业了啊,热恋中的女人智商是不是都不够用……” 面对着江心的喋喋不休,许安然只觉一个头两个大,一边眼睛要盯着屏幕,一边耳朵又听着她说话,她恨不能把大脑分成两边。于是,在江心越说越来劲近乎忘我的时候,许安然递了一个求助的眼神给了顾问。 顾问也正在整理资料,戴了一副黑框眼镜,接受到了许安然的求助信号之后无奈摇头,“中国有句古话,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怎么说?” 顾问敲了几下键盘,“意思是,你们俩喋喋不休的本事不相上下。” 许安然差点没一个苹果砸过去。紧跟着她想起来前几日家里的那只新成员,坏笑:“哦,对了,不是跟你说了家里有新成员吗?它今天正好在家,要不要出来见见你?” 江心眼睛一亮,“你说肉肉啊?在哪儿呢?” “是RORO。”许安然纠正。 “什么破名字?”顾问皱眉,浑身有些不自在。他不喜欢有毛的生物,对一些动物的皮毛还有些过敏,许安然正是了解他这一点,才故意这么说。 “RORO是小名,它的大名叫Royal,怎么样?洋气吧?” 顾问抖了抖一身鸡皮疙瘩,扶了一下黑框眼镜,不与她俩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不一会儿,他问:“为什么你要彻查的人是聂湃?论与死者的因果关系,宋汝卿不才应该是首位怀疑对象吗?” 江柠之前说,第一个命案也就是尹赫的死是律凌辰蓄意安排的,之后也听得律凌辰承认这是他引蛇出洞放的招,她信了。但现在,沈东驰那边查出了尹赫的死因出现了偏差,她竟也茫然了,尹赫的死因竟似乎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凶手到底是谁?她又该相信谁说的话? “不对啊,我听江柠说,尹赫不是King……” 许安然缄默了,江心也猛地意识到了什么,顾问的眉梢也染上了一丝了然,“你相信King,不是吗?” “是,我是相信他,但这种凭感觉的判断太感性了。”许安然叹气,“他自己也说了是他策划安排的,但我总觉得……” 她努力回想着律凌辰的话。 那次深度催眠之后,她问他,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他说,是。 她以为他要和盘托出了,他却只说,只要你信我,这都不是事。 想至此,许安然的眼底浮现了一抹异样,“我忽然想起,他好像从头至尾都没有说,他派人杀了尹赫。” 江柠那时也只是提醒她,这两个案子不能并在一起查,因为第一个案子是King下令安排的。律凌辰后来也告诉她,那是他一手谋划,而后引蛇出洞的。的确自始至终,他们都没有明确地说明,律凌辰派人杀了尹赫。 一语惊醒梦中人。 顾问和许安然都猛地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杀尹赫的另有人在,而律凌辰的这个安排,要么是着了道,要么是借力打力,相较之下,他们一致觉得是后者。 然而,江心将吃完的苹果扔进了垃圾桶之后,依旧满脸疑惑:“是他策划安排的和他派人杀了尹赫,这不是一个意思吗?” 江心是负责控制媒体和舆论走向的,参与侦查破案的次数不多,基本都是闲着没事被许安然拽来跑腿打杂,所以逻辑缜密程度和思维跳跃程度自然是比不过顾问和许安然。 而许安然似乎也没打算要解释。 顾问推了一下镜框,“King比我们都清楚,在境内犯案,即便是教唆杀人也能蹲好几年监狱了。” “哟?入乡随俗了啊?”江心不以为意地挑眉,“那真正的凶手是脑子被猪拱了啊?明知道要蹲监狱还……”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猛地收了嘴,“这凶手后台挺硬。” “也有可能是教唆。”顾问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总之这个案子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经深思之后,许安然心中方向已经了然,却也隐隐有了不安感。 * 尹赫是宋氏的一个小股东,手持的股份不算多,在宋氏的股东中也没占多大的分量。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尹赫每年在宋氏的收益还算可观,日子本身过得虽不算富裕但也衣食无忧,直到,他染上了赌瘾,在澳门赌场欠下了巨额债款。 那时宋汝卿已经有了将年幼的许安然送走的打算,可能他当时也并不知道尹赫私下竟是那般龌龊歼诈的人,因此承诺他,只要守住有关许安然的秘密并抚养这个孩子,离开上海,离开宋氏,宋氏会按时拨一笔巨款给他,这笔巨款除了许安然的抚养费和对尹家的补贴之外,还有着一大笔额外费用,是给尹赫还债的。 然而,人总是贪婪的。手头再次充裕之后,尹赫非但没有还清债务并当机立断,反而将更多的钱砸在了赌场上,后来几年宋氏给予的所有补贴全部被他输光了。 而这时,被他视作“摇钱树”的许安然意外逃跑失踪,来自宋氏的巨额补贴便断了,尹赫换不起债款,便找了宋汝卿,以许安然的事情威胁他,刚开始只是要求重新持有宋氏的股份权,后来要求得越来越多。 宋汝卿是什么人?领着宋氏占据了国际金融的一席之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又怎么会忍得了被一个小人物胁迫至此?因此,动了杀机并不是没有可能。 当然,这些资料都是顾问废了挺大的劲才挖出来的,后来他还挖出了一个关于尹赫的,那就是尹赫除了好赌之外,还染上了毒瘾。 关于这点,许安然倒是没觉得多意外,常年混迹于赌场的人沾染了毒品也实属正常。她觉得奇怪的是,如果尹赫真的是宋汝卿派人暗杀的,而这场暗杀又恰巧地被律凌辰利用了作为打击宋氏以及“画境”犯罪团伙的工具,那么他又为什么不直截了当地告知她,非要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去挖凶手,然后再揪出这些内幕呢? * 10月10日这天,天气终于有了一点好转的迹象,太阳总算是露出了一角,抬头,总算不再是阴云密布了。 静谧而典雅的西餐厅里,小提琴曲悠扬婉转,许安然安静地听了会儿,是她听过的曲子。 餐厅的环境挺合她的心意,餐桌上摆放了精致的花枝,只是坐在她对面的人,并不是律凌辰。 “我以为,这样的环境并不适合谈那些血淋淋的案子。”抿了一口果汁之后,许安然幽幽地望向对面的沈东驰。 沈东驰笑,“谁说要跟你谈案子了?” “那你想谈什么?” “这样的环境,你觉得我想谈什么?”沈东驰半认真半玩笑地说。 许安然放在桌子上的手有些不自然地动了动,刚想开口,沈东驰却打断了她,轻声问她:“这首曲子听过吗?” “听过,《水边的阿狄丽娜》。不过小提琴倒是第一次听。” “那,关于阿狄丽娜的希腊故事,你听过吗?”轻荡着透明高脚杯中的液体,沈东驰不动声色地将许安然的微动作纳入了眼,然而,刺痛他的眼眸的,却是她左手无名指上的那枚钻戒。 希腊神话里有一个美丽的传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孤独的塞浦路斯的国王,名叫皮格马利翁。他雕塑了一个美丽的少女,每天对着她痴痴地看,最终不可避免地爱上了少女的雕像。他向众神祈祷,期盼着爱情的奇迹。他的真诚和执着感动了爱神阿佛洛狄忒,赐给了雕塑以生命。从此,幸运的国王就和美丽的少女生活在一起,过着幸福的生活。 而沈东驰想表达的,无非就是那句,期盼爱情的奇迹。 见她沉默,沈东驰误以为她没听过,便轻笑着说:“没听过吗?我讲给你……” “我听过。”许安然打断他,“我听过那个故事。但,神话毕竟只是神话,现实中,怎么会有人爱上一座雕像?就算爱上了,雕像又怎么可能成为*?所以啊,那些所谓的奇迹都是假的。” 听及,沈东驰的眸底染上了深深的痛楚,他抿了一口红酒以掩饰自己的情绪,“是吗?” 许安然点头,“不然呢?” 他们都是聪明人,许安然知道沈东驰要表达的意思是什么,而沈东驰自然也知道许安然的意思是什么。 只是,他以为,只要她和律凌辰的关系还未得到法律的认可,那么,或许还会有一丝丝的可能,奇迹会出现呢? 然而,没有真正经历过爱情的人不会懂爱情。所以沈东驰根本不懂,律凌辰之于许安然,又或是许安然之于律凌辰,他们两个所在意的,从来都不是外界又或是法律的认可。 “你生日,他怎么没陪你?”沈东驰转移了话题。 “他很忙。”许安然轻声说,而后眸子盈盈地盯着沈东驰,“而且,我猜你是知道了他在忙什么,所以才约我出来的吧?” 她已经好几日没有见到律凌辰了,这几日他虽然有回家,但却是深夜甚至快天亮的时候。他忙,她理解,然而今天连平日里闲来无事的江心都联系不上,她心里便有了不好的预感。 沈东驰并没有惊讶于她会如此回答,沉默了片刻后他说:“‘绿叶’集团崩盘了。” “什么?”许安然大惊失色。 绿叶集团属于律氏名下,是唯一一个主攻时尚圈和演艺圈的集团。夜南歌就是绿叶集团的当红花旦。绿叶,名字取自律凌天和夜南歌的姓氏,是律凌天专门为了夜南歌打造的一个集团。与律氏名下的其他集团不同,绿叶集团是完完全全只属于律凌天的,有关于绿叶集团的一切,律凌辰全不过问。 尽管如此,以律凌天的能力,绿叶集团依然风生水起,甚至在律氏的整个金融之中占据了一席之地。今天,沈东驰却告诉她,绿叶集团崩盘了。 “这……”许安然很想说这不可能,但看着沈东驰的神情不像是在开玩笑,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良久后,她艰难开口:“难道……难道二哥出事了?” “律凌天失踪了。”沈东驰说,看着许安然愈发苍白的脸之后眼底浮现了一抹愧疚,“很抱歉让你在生日这天知道这个消息。但是安然,你应该清楚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普天之下,谁能撼动得了律氏的地位?谁能算计得了律凌辰又或是律凌天?那日律凌辰公开了律凌天的身份,无疑给了那些想要将律氏屠灭的人狠狠一击:以为没有了律凌辰就没有律氏了吗?不,你们错了,这个世界上还有着另一个律姓的人,他长了和律凌辰一样的脸,流淌着和他一样的血,拥有着和他一样的能力。 光是一个律凌辰就足够他们应付了,又平白多出了一个律凌天,而且隐匿了这么多年。谁又能猜到,律凌辰究竟在背地里谋划了多少?他向世人公开了律凌天的身份又是为何?总之,那些原本想借着舆论打击他的人,有些狗急跳墙了。 这一次,是律凌天失踪了。那么下一次,对方可能就会对她下手了。沈东驰之所以要急着告诉她,无非是担忧她会受到牵连。毕竟律凌辰的敌人,太多了,想利用他的弱点卡死他的人,也太多了。 “安然?” 许安然沉思着,越想着心里越觉得不对劲。服务生把刚做好的主食端上来,香气扑鼻,她看着竟也没了胃口。 沈东驰愈发担忧地看着她,“安然,我可以……” 许安然忽的猛然站起,打断了沈东驰的话,朝他抱歉地说了声“对不起”,而后拿起自己的小包跑了出去。 服务生再端着食物送上来时,方发觉少了一人,只以为是去洗手间了。刚将餐盘放在桌子上,沈东驰忽然从钱包里拿出一沓钱放在桌上,说了句“不用找了”,而后拿起了搭在椅子背上的外套准备走。 “先生,那花……”服务生有些愣愣,便叫住他问了一嘴。 “扔了。” …… 跑出去的许安然没走几步,忽然想到自己没有开车出来。自律凌辰公开了她的身份之后,她便再也不藏着掖着她是住在律家的,所以今日沈东驰打电话约了她之后,他是直接去的别墅接的她。 那么,她要打车吗?思来想去,好像只有这个办法。但她现在所处的位置十分难以打车。 她一边沿着街道小跑,一边回头张望着,一边又拨了电话给简诺。 沈东驰的车开在她身旁时她刚巧挂电话,他摇下车窗冲她招手,“上车。” 犹豫了几秒,许安然拉开了车门。 “对不起。” 趁着许安然系安全带的空档,沈东驰忽然低低地说了一句,声音不大,却足以让两人都听到。 许安然有几分错愕地望着他。 他也望着她,笑得无奈,语气又恢复了以往那般,“今天的车费和之前的那顿饭和车窗算在一起,正好我去找律凌辰要去。” 闻言,许安然抽了抽嘴角,扔给他两个字:“歼商!” “无歼不商嘛。”沈东驰笑了笑,心底却渐渐泛起了苦涩,默默地补完了刚刚没说完整的话:如果我的爱让你有了压力,那么,对不起。 -本章完结- 121你不能嫁给他 律氏总裁办。 律凌辰微微抬头看着突然闯进来的江柠,眉梢间尽显不悦。当然,让他不悦的还是她刚刚那句话。 “这句话你已经说过两次了。”律凌辰说,低低的嗓音里透了几分警告的意味。 江柠站在他对面,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King,您的初衷已经一改再改了,这一次牺牲的是二少,那下一次——” “闭嘴!”律凌辰眉心一觑,低喝。 “King!”江柠真的有些急了,“您真的不能再偏袒Aro了!” 此时,律凌辰显然已经失了耐心,“你跟在我身边的时间也不短了。” 言下之意,江柠自然听了出来,咬了下唇之后,她抬眼,眸中尽是坚定与倔强:“如果您能守住初心,那么哪怕摘了我的头衔也无所谓!” “King——” 一直守在门外的简诺忽然推开了门,打断了两人的争吵。他顾不得律凌辰眸底已是阴云密布,焦急地说:“Aro已经知道了,正在来的路上。” * 许安然赶到律氏楼下的时候,正好在电梯口碰到了下楼的江柠。 她看到了她微红的眼,盯着她的时候有一瞬间是写满了怨恨与妒意的,心底忍不住咯噔,“你……” 江柠很快敛起了眸底的情绪,骄傲如她,哪怕再狼狈也不愿表现给任何人看,更何况对面的是许安然。 眼尖地扫到了许安然手上戴的戒指,方才她过于焦急,没有注意到律凌辰手上也戴了,呼吸如同停滞了几秒,她下意识地惊叫:“你不能嫁给他!” “什么?” “Aro,你不能嫁给他。”江柠惊醒了几分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而后压低了声音重复了一次。 许安然愕然。 她是知道江柠的为人的,虽说生性孤傲了些,又时常对她冷眼相看,但事实上,她心眼很好,做事果敢冷静,颇有巾帼豪杰的风范。虽然大概猜到了她对律凌辰的那种心思,可是,她所了解的江柠从来不会因为儿女情长而这般失态。 “为什么……”她觑着眉问。 江柠刚想说什么,一声冷喝打断了她。 是律凌辰,从另一私人电梯下来,不知听了多少两人的谈话,脸色铁青地喝了一声:“闹够了!” 许安然一个激灵,刚想回头却忽然被男人拉入了怀中,紧跟着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走!” 江柠离开之后,律凌辰仍旧抱着许安然在怀中。电梯间人不多,就算有,怕是也被简诺遣走了。 “凌辰?”许安然觉得各种不对劲,心跳的速度有些快,像是要知道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 律凌辰没有回应她,只是手臂越发的收紧。 “怕吗?”他忽然问她。他看到她的脸有些苍白,许是因为听说了律凌天失踪的消息。 反应过来几分之后,她摇头,“不怕。” 大手轻拍了她的头,他低低地在她耳边道:“凌天没事,一切都还在我的掌握之中。你以后也不要随便听了别人的话胡思乱想,这个世界上,只准你信我一人。” 他的嗓音像是定心丸一般让她安心了些许,但脑子里仍旧是刚才江柠那句“你不能嫁给他”,她很想问,但想了想之后最终决定沉默了。 “生日快乐,我的然然。”他说着,而后轻吻了一下她的唇瓣,眼底早已没了刚才的狠戾。 * 第二日,才露了一点点的阳光却又收了回去。 许安然是忽然惊醒的,只觉得心口有些闷闷的,走到窗前去拉开了窗帘,竟然乌云密布。 昨日,律凌辰一直在公司处理事情,许是怕她回去了又一个人多想,便留了她在一旁帮着处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晚上,便在总裁办的休息室里过了夜。 绿叶集团经济崩盘以及律凌天失踪的消息虽然被散了出去,却又很快地压了下来,恰巧让一些该知道的人知道了。许安然知道这是江心的功劳,也难怪这两天都不见她的影子。 轻叹了口气之后,她低头,把玩着左手上又多出来的一条手链。是昨日律凌辰送她的,手链款式很是简约,但做工却极其精致,上面吊着几颗小小的红宝石,虽不大,却价值连城。 10月11日了,计划中,是她要和律凌辰去领证的日子,也就是说,是她和律凌辰正式成为合法夫妻的日子。然而,一大早律凌辰却已经在办公室处理起了事情。 她换好了衣服洗漱过后,律凌辰正好从外面进来,唇角含着笑意凝着许安然,看得许安然有几分不好意思了便低头往外走,娇嗔:“快走,饿了!” …… 原本应该是个喜庆的日子,偏生着天公不作美,快九点的时候,竟飘起了小雨。乌压压的一片看得许安然的心越发堵得慌,她以为是自己太紧张了。 然而,车子还未停到停车场的时候,忽而一辆车横拦在了律凌辰的车面前。 是沈东驰的车。 然而,率先从车上下来的人却是副驾驶室的沈芳娇,她焦急地朝着许安然的位置跑了过来。 许安然赶紧把车窗摇下来,就听到沈芳娇带着哭腔的声音:“可算找到你了安然,快跟我走,宋伯父不行了,你哥派人到处在找你!” 许安然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而身边,律凌辰的脸色却变得有些难看,看着另一车中沈东驰的脸时,眼神几乎快要杀人了。 “你……说什么?” 好半天,许安然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看着沈芳娇的眼,不可置信。方才离得远时她没有注意到,沈芳娇的眼有些红肿,是哭过的痕迹。 “你爸爸在医院快不行了,说是要见你最后一面,安然,快下车,再晚就来不及了!” 许安然下意识地去解安全带。 “然然——” 律凌辰忽然握住了她的手,阻止了她的下一步动作。 许安然一愣。 沈芳娇以为他要阻止许安然,顿时急了,“律凌辰,你有没有人性?那个人是你岳父!” 律凌辰眸子一黯,眼锋扫过沈芳娇的脸,像是恨不能将她凌迟了一般。 而那番话,却是刚好地刺激了许安然,心情有些糟糕的她再顾不得去想其他,哑着声说:“放开我。” 黑眸一震,心里也微微裂开了一道口子。 这时沈芳娇又说:“再不去真的来不及了!” “凌辰,快放开我。”许安然也急了,眼眶瞬间被泪充盈。她不想在律凌辰表现出这么懦弱的一面,一边想要挣脱他的大掌一边带着哭腔:“那个人,他……是我爸爸啊!” 心蓦地一沉,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之后,律凌辰大手的力微微松了些许,却仍旧没有放开她的迹象。因为他害怕,今日若是放开了她,那么以后,他都不再有牵起她手的机会了。 他多么想自私地告诉她,那个人不是你的爸爸。 又或者,他强势一点,但看着她无助的眼泪时,他心软了,低叹了一口气后他的声音也有些黯哑:“安全带系好,我和你一起去。” * 病房内。 许安然随着沈芳娇进去的时候,医生都已经退了出去,只剩有寥寥几个护士,而宋辰亦站在病床边,沉默地将白布拉上来,盖住了宋汝卿已然灰白的脸。 登时,许安然大脑“嗡”的一声失去了意识,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白布下的轮廓及人形,双唇失去了血色,轻轻地颤着。 身旁,沈芳娇捂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意外的,许安然一滴眼泪都没有掉,良久后颤着声音轻声问了一句:“刚走吗?” 却是一片死寂。 寂静到,若是她没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都要以为这个房间里没有了*。 “刚走。”宋辰亦开口时已经站直了身子走到她面前,从他紧绷的下颌以及攥紧的双手不难看出,宋辰亦,怕是要迁怒于她了。 她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如果早一步的话,或许现在,或许将来,都会不一样了。所有人都不会走那么多的弯路,不会受那么多的累、吃那么多的苦,她和律凌辰之间,也不会有那么多的遗憾和意外。 “沈小姐,你出去一下吧。”许安然平静地说,“我想和我……哥,最后再陪一会儿他。” 沈芳娇出去之后,几个小护士也识趣地出去了,病房的门轻轻拉紧,随即,宋辰亦掐住了许安然的脖子,把她按在了冰冷的墙面上,双目猩红仿佛要杀了她一般。 人在被掐住脖子的时候,下意识地反应就是握住对方的手以减小他施加在自己脖子上的力。许安然便是如此,然而宋辰亦的手劲之大不是她可以阻挡得了的,律凌辰他们在外面等她,怕是也救不了她了。 她便闭上眼,安静地任由宋辰亦把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她身上。 然而,窒息感忽然消失,随即耳畔传来了“咚”的一声闷响。宋辰亦松开了她的脖子,却一拳垂在了她旁边的墙面上。 睁开眼,许安然背倚着墙急促地呼吸着,好半天才回过气,嘴唇已然有些乌紫,脸色也快白得如墙壁一般。 “火发完了,可以告诉我了。”许安然喘匀了气,大脑却依然因着方才的缺氧而有些晕涨,声音也小如蚊蝇,“他临终时说了什么?” 强压下了心底的火之后,宋辰亦咬牙切齿:“你没资格知道!” “他不会平白无故地见我!”许安然自以为提高了声音,“他说了什么?” “我以为你会问的第一个问题,是他为什么会忽然成这个样子。”宋辰亦站直了身子后,唇畔勾起了一抹阴冷的笑。那笑许安然见过,曾经他把她推进泳池的时候,他站在岸边恨不得她被活活溺死的时候,脸上就是这个表情。 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许安然艰难地咽了一口气,问:“你想说什么?” 宋辰亦唇角的笑越发扩大,却丝毫未融入他的眼底。那笑像是要把她撕裂一般残酷,而他的话,却更是让她的心沉入了万丈深渊! “女大当嫁,但你要嫁的,怎么能是你的仇人呢?” “你说什么?唔——” 左手的手腕一把被宋辰亦扣住,许安然吃痛地叫了一声,手上的钻戒和手链自然被他纳入了眼,红宝石映在他的眼底,愈发显得他的残忍嗜血。 “怎么我说错了?你要嫁的,不是律凌辰么?”一把甩开了她的手之后,宋辰亦的眼底早已看不见人性的善意,“做‘哥哥’的还是提醒你一下,律凌辰这次恐怕是要栽了,你也好自为之吧!我的妹、妹!” …… 最后,许安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病房的。 她甚至都没有勇气掀开白布的一角,哪怕是替去世多年的母亲看看他也好。 宋辰亦暴怒的低吼声响彻了她的脑海,直到现在,她还没有回过神来,双目无神地走在医院的长廊上,来往也有奔波的病人家属,也有人因失去了亲人而泣不成声,而她,除了木然,什么感觉也没有。 律凌辰是她的仇人,什么意思? 律凌辰这次要栽了,又是什么意思? 脑中重复着这两个问题,以至于当一个有些可疑的穿着白大褂的身影从她眸底掠过时,她好一瞬间才反应过来,窜进脑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追上他! * 另一边。 律凌辰和沈东驰站在楼层大厅的僻静处。 沈东驰率先开了口,“宋汝卿虽说身体抱恙,但还没有到突然暴毙的程度。医院虽然对外宣称是中风,但若是验了尸,不知道会不会有不同的结论。” 他话里有话,律凌辰是聪明人,自然听了出来。 “呐,你觉得……会有可能是他杀吗?” 律凌辰笑了,那笑丝毫未入眼底,“法医学的博士生怎会问我这个门外汉这个问题?” 沈东驰一声嗤笑,“听听你的看法罢了。” “他杀,无疑。”律凌辰说,深黑的眸子里仿若隐藏了巨浪,“如果你是帮他们的,最好多找一些有力度的证据。” 医院的空气中总是浮着淡淡的消毒水味,而此时,两个男人之间却有了些许火药味。 情敌之间,本就没有什么好话可说,虽说两人在商场上也算得合作伙伴又或是竞争对手,但因着许安然的关系,他们终是成不了挚友,却也因着许安然的关系,沈东驰永远不可能真正视律凌辰为敌。 勾起了一抹邪笑后,沈东驰淡淡地移开了视线,“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找!” * 上午时,医院的人还不多,但过道时常有推着移动病床的护士和医生急匆匆而过,许安然的眼神一直放在那个奇怪的白色身影上,好几次险些撞上。 十二年前,逆光而站的那个背影,清晰地刻在了她的脑海。即便只是一个轮廓,但,有些感觉是不会被磨灭的,她刚刚看到了那个背影,很快地与那个轮廓重叠了。 宋汝卿的死绝不是偶然也不是意外,理智回归的她坚信着这一点。所以,她下意识地小跑了起来,并尽力避开那些送去急救又或是做其他检查的病人。 那个人许是发现了许安然在尾随他,站定了一下步子后,加快了离开的速度。许安然眼神一凝,刚想着大步上前,眼前却刚好有人推着轮椅而过,她不得不停了几秒,眼睁睁看着那人坐上了下楼的电梯。 * 沈芳娇从病房出来后就再也绷不住,去了洗手间大哭了一场,稳了稳自己的情绪之后便去找了沈东驰。 “哥。” 她声音哑哑唤了一声,红肿的眼看向律凌辰的时候并不太友善。 沈东驰向来是疼惜这个妹妹的,见状后便轻轻揽住她的肩以给她温暖,一句话也没有说。 而后,刚刚收住了眼泪的沈芳娇又不争气地在沈东驰怀里哭了起来,沈东驰不知如何安慰,只轻拍着她的肩,说:“难过的话就来哥这儿,辰亦心情肯定更低落,别再让他心疼你了。” 沈芳娇说不出话来,只拼命点头,又使劲摇头。 然而,沈东驰并不知道,她点头的是前两句,摇头的是后一句。 沈东驰安慰着正在哭泣的沈芳娇,律凌辰的视线却触及了险些被移动病床撞到的许安然,心里咯噔一下便准备上前,却忽然发现,她的眼睛一直盯着某处,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时,面色一僵,薄唇紧抿作了一条线,黑眸里也浮现了阴鸷。 * 确定了对方的电梯层之后,许安然赶紧去按了另一客梯。楼层比较高,电梯迟迟没有上来,许安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索性一头冲进了楼梯间。 然而,下了没两层,楼梯间的大门再度一开一合,随着“砰”的一声,她的手腕也被一股强大的力道扣住,然后背便贴在了墙上。 许安然惊愕地看着忽然出现的律凌辰,然而,更令她怔愣的却是他眼底的冰霜。 多久没见过他这种眼神了? 怕他是因为误会而如此,她小声地开口解释:“我刚刚看到一个背影,和杀了小妈妈的那个人好像……” 不知怎的,说着说着眼泪扑簌扑簌地掉了下来。 滚烫的泪滴在了手背上,律凌辰的心像是被重击了一下似的,眸底的冰霜便化开了些许,然而在看到她脖子上的青紫之后,他的脸又如同结了冰一般。 将她拉入怀中之后,他低叹:“你怎么那么傻?” 这句话却攻破了许安然心中最后紧绷着的防线,方才在宋辰亦那里所受的委屈全部化作了泪水,她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小声地哭了起来。 “你忘了我教过你什么吗?” 对敌人心软,就是对自己心狠。这是他教过她的,然而她却依然默默地忍受了宋辰亦对她的伤害。这让他生气,也令他心疼。 宋氏,他不会就此放过。 却忽然,一道戏谑却又富有磁性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律总真真儿是怜香惜玉啊,这莫非也是传说中的‘温柔乡,英雄冢’了么?” 两人的身子皆是一僵,许安然下意识地想要挣开他的怀抱,却是被他紧紧桎梏在了怀中。因恰好是不同楼层的相似位置,所以双方都看不见对方,只能听得对方的声音。 许安然急了,低喊:“放开我!是他杀了小妈妈!” 听及这句话后,律凌辰淡笑着开口,眸底如有千年寒冰一般阴冷,却仍旧未有放开她的意思。 “小妈妈?” 楼下的人却是咬住了这个词,思索了片刻后恍悟:“原来你就是那个孩子啊!”而后他便低笑,“律凌辰,我想离我们下一次见面,应该也不远了。” 而后,脚步声渐渐远去,终于在一声“砰”的响声中彻底消失,楼梯间又是一片寂静。 随着律凌辰的一声闷哼,许安然终于挣开了他的怀抱,再看他时双目中有了些许还未消散的怒意。 其实刚刚她怎么会看不出来,在这场较量之中律凌辰竟然站在了被动的地位,全程都未发一言。但,理智被吞没了的她却偏生没有察觉。 律凌辰这么做,都是为了她啊。只可惜,很久以后她才彻底地明了。 -本章完结- 122律先生,请跟我们走一趟 回到家中之后,许安然一言不发地回了自己房间,将房门反锁之后久久不曾出来。 律凌辰知道她心情很糟糕,情绪会影响人的理智与判断,他觉得这个时刻,许安然需要的是先稳定自己的情绪。 公司的事情都交由了简诺来处理,律凌天不在,所以这段时间他有些抽不开身,而今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无奈,只好拨了电话给律凌天。 竟传来忙音。 眉心微微一觑,他又打了另外一个号码。 …… 房间内,许安然抱着双膝坐在冰凉的地面上,背后的门亦是冰凉。身体的冷已经及不过心中的寒凉了,她努力告诉自己要冷静,要理智,要相信他。 相信他。 手机却嗡嗡的响起,竟是好几日不曾联系上的江心。她本是没心思接,便挂断了,岂料江心又打了过来。 心生烦闷的她索性不管了,等屏幕自行熄灭,然而,顾问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这时她才意识到可能是真的有急事,便接起,那边是江心的声音,她意外地没有抱怨她只接了顾问的电话,只说,安然,King这次是真的着了道。 一句话,她立马猛地从地上站起,顿时眼前一黑险些栽了过去。使劲甩了甩头之后她觉得一阵反胃,冲到洗手间内吐了起来。 律凌辰这次是真的着了道。 她又想起了宋辰亦好像也说,律凌辰这次是真的栽了。 快速地用水洗漱了一下后,她二话不说就冲出了房间,刚好看到了律凌辰离开的背影。 “凌辰!” 她赶紧叫他,然后跑上前抓住了他的手臂,“你要去公司吗?我和你一起!” “然然,你……”律凌辰有些愕然地看着她,随即想到可能是江心告诉她的,眼波微荡之后他点头:“好。” * 自律凌辰天两双胞胎兄弟首度公开之后,想要将律家赶尽杀绝的聂、宁便有些沉不住气,开始联手拼命打压律氏的金融及财政,甚至派人暗杀律凌天。 为此,律凌辰天索性将计就计,制造了律凌天被暗杀而后下落不明的假象,并人为地借助了夜氏之力让绿叶集团经济崩了盘,他以退为进,目的就是让聂湃和宁长渊放松警惕,尽快露出马脚。 关于“画境”以及当年的律氏灭门一案,从头至尾律凌辰都知道与聂、宁脱不了关系。这两个财阀势力强大,再加上事情过去了那么多年,没有足够有力的证据根本不足以将他们击溃,律氏再如何强大,毕竟是被摧毁过的,还不足以明目张胆地去与聂氏和宁氏抗衡。 而宋氏,却成为了夹在在一局棋中的牺牲者。尹赫和鲁蔓的案子,已经让“画境”这一悬案重出了江湖,聂湃已然有所证据被聂彻所掌握,同样,聂湃却捏住了聂彻的死穴让他不敢轻举妄动。宋汝卿派人暗中毒害了尹赫,他许是没想到,律凌辰为借此将这个案子弄得悬乎,将早已在暗查“画境”悬案的聂彻的视线吸引了过来,而聂彻又牵来了沈东驰这条线,这样一来,他安插在法医组的人便被识破了。 然而,第一个案子的真相已然要水落石出,却在这个时候,宋汝卿死了,口供没有了,线索切断了,证据全然被人为地指向了律氏。 首先,有人将当年律门的事情翻了出来,谁也没有想过,律氏财阀的前身竟然是叱咤黑白两道、亦正亦邪的律门,聂彻已经被迫放弃了这个案子,于是警局便将这个案子交由另一人携专案组来办,这个人与七大财阀都不曾扯上关系,因此在办案过程中没有介入私人的情感,但却也因此,对律氏极为不利。 律氏财阀的前身被翻出来之后,律门上下也被扒了出来,从律柏到律凌辰,从律门到律氏财阀,专案组的人坚信,律凌辰的手绝对伸到了黑道上。 为此,KD-L组织的人做好了一级防范,停掉了手头的所有任务按兵不动,就是担心专案组的新领头人会查到他们头上。他们虽然不怕,但却担心着目前这个形式会影响律凌辰以及律氏的声誉,然而,怕什么却来什么,KD-L组织的内幕被泄露了出去,那幅昭示着尹赫死因的画也在组织的工作室中被找到。 而此时,律凌天却又真的下落不明了起来。 * 律凌辰带着许安然赶到组织工作室时,外面停了好几辆警车,警戒线也已经被拉起。 见状后,许安然心里那阵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了起来,下意识地看向了律凌辰。还好,他脸上毫无波澜,若是他也沉不住气了,许安然怕是会觉得没了依靠。 她主动伸手牵住了他的,忘了两人不久前还闹了一小会儿不愉快,她还咬伤了他的胳膊。 手心突然传来一阵温暖,那暖便入了心,律凌辰淡笑着看了她一眼,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 工作室内。 因着KD-L组织的势力是首次伸向国内,因此有关组织的高级机密以及文件档案一概不在这里。而在国内虽然有过几次任务,但有关于任务执行的文案或是卷宗都早已被销毁,因此,专案组在这里搜罗了大半天,也不过是找出了那一幅关联到尹赫死案的画,甚至连这个工作室是属于KD-L组织的证据都没有。 见到律凌辰和许安然一同进入时,江柠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顾问依旧风平浪静的样子,反倒是江心松了口气,对着一身警察制服的男人说:“看,BOSS来了,你问她。”怕意思表达得不到位,她特意伸手指了指许安然。 许安然和律凌辰皆是一愣。 身穿制服的男人回过头,鹰一般锋利的眼神先是扫过了许安然,最后落在了律凌辰的脸上,“你好。”他简单地说了两个字,然后把自己的工作证出示给二人看。 许安然眼尖扫到了上面的名字,傅从阳,好一个初生牛犊不怕虎,傅家虽然也算得上名门望族,但自然是比不过七大财阀的,他竟然敢这样堂而皇之地将矛头对准了律氏财阀。 “你好,我是负责尹赫死案的侦探,Aro。”许安然微笑着做了自我介绍,另一只手也顺势挽上了律凌辰的胳膊,“这位是我男朋友。” 言下之意便是,今日她是主场,而律凌辰只是作为她男朋友的身份来这里的。 听及,律凌辰轻挑了下眉头,不语,而江柠虽然百八十个不情愿,但眼下似乎只有这个方法,能把律氏和案子的关系撇清。 而傅从阳显然对于江心方才的说辞不是很相信,刚想问什么的时候,江心却率先抢了话,道:“喂,你在国内长大可能不知道,Aro可是名声在外的私家侦探,都和FBI合作过几次了。她可是第一次来国内办案,你们就把她的工作室给翻了个底朝天。” 显然,这并不是傅从阳关心的,他的视线淡淡地扫过许安然的脸,眼中除了对这个女子的些许赞赏之意后别无其他,又一次把视线落在了律凌辰身上。 “律先生,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傅从阳出示了拘传证,“还有,在场的每一人都需要跟我们去一趟警局。” 空气中的气氛僵硬了几分,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当然,除了傅从阳和律凌辰。 听及傅从阳的话之后,律凌辰意外地笑了,“看来,你们是已经把我例入了犯罪嫌疑人了。” 面对着所有不利证据都指向了自己,且警方又在进行拘传的情况下,还能够谈笑风生的人所剩无几。傅从阳到底是年轻了些,对律凌辰刮目相看的同时竟不知如何回答,只又重复了一遍:“请跟我们走一趟。” “好。” 意外的,律凌辰爽快答应,全程都紧紧握住了许安然的手,给她以安心的力量。 而江柠等人虽然有些不情愿,但到底是律凌辰亲自训练出来的人,见他似乎胸有成竹,他们便也都淡定了,面色平静得犹如去参加同学聚会一般。 * 警局。 许安然第二次坐进了审讯室,心境却不一样了。 第一次进来,是卢烨亲自去“请”的,为的是尹赫的案子;第二次进来,是被专案组的人传唤的,为的还是尹赫的案子。只不过前后两次,案子的进展似乎很大,第一次她是去为自己辩护的,第二次,她仅仅是作为与当事人有关联的人以及嫌疑人家属被问话。 嫌疑人,她讨厌这个词扣在律凌辰的头上。 所以,当警方对她进行问话的时候她有些没好气,不停地翻着白眼。警方虽说不满她的态度,但怎么说她也确实算是配合他们的询问,但她说话不着边际且心思缜密,警方问了半天的话,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其他几人也是如此,江心、江柠、顾问在接受问话时都是四两拨千斤地回答的,关键是要看,傅从阳怎么审律凌辰。 …… 坐在审讯室的椅子上,律凌辰略为慵懒地靠着靠背,双手交叉放在腿上,唇边有浅浅的笑意,但也因那笑未入眼,所以有些许的冷意。 傅从阳坐在他对面,开始审讯之前观察了他挺久,一旁的记录员是个小姑娘,见了律凌辰之后眼睛都变成桃心了。按说,傅从阳的长相其实也不差,二人如此坐在这里自是养眼,小姑娘真是恨这里为什么要是阴暗的审讯室? “开始了。”傅从阳说,见记录员没有回音便望向她,瞧见她一脸花痴的模样额头上忍不住多了三条黑线,用手指轻敲了下桌子,重复:“开始了。” 小姑娘赶忙收了视线,有些尴尬地轻咳了几声,“是。” 傅从阳摇摇头,期间律凌辰一直在淡笑。不得不说,这个男人的气场很是强大,若是一般的人来审讯他,怕还没开始问问题气势就弱了半截了。 “先提醒一下,在我的律师来之前,我不会回答你任何问题。” 向来喜欢掌握主动权的律凌辰,在傅从阳还没开口问话的时候便堵了他,傅从阳吃了个瘪,脸色一僵,半晌后才吐出一句话:“事实上,若是你不配合我们,吃亏的只是你自己。” 律凌辰笑了,“身正不怕影子斜,傅警官相信这句话吗?” “信,但是——”傅从阳转了话锋,“你什么都不回答,我怎么知道你到底身正不身正?” “那不妨说说看,你想在我的头上扣些什么罪名?” “教唆杀人罪、杀人罪是基本的,再加上律先生您与黑道有染,经济上有没有犯法或是犯罪,也是值得考究的。” 律凌辰就不说话了,淡笑着看着他。 傅从阳见状,便挑眉,“怎么?改变主意的话还来得及。” “看人光靠眼睛可不行。”律凌辰忽然说。 “什么?” “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定我这些莫须有的罪名?”身子往前倾了倾,律凌辰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其实他心里清楚,审讯的过程全程监视,即便他压了声音,也无济于事。 听及此话,傅从阳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律先生是认为,我会因为一些流于表面的东西而丢弃了作为警察的职业操守么?” “在物欲横流的现在,不无可能。”律凌辰说,“当然,如果我说的话确实是损害了你的清白,我向你道歉。” 傅从阳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也才二十出头的年龄,刚做警察工作没多久。跟所有刚从大学走出来步入社会的小青年一样,他踌躇满志,势必要赶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然而警察这工作,有时候关乎了身家安危以及各方的利益,处理案子的时候自然还是年长一点的人会比较得心应手,因此他虽空有满腔的抱负却无处挥洒,直到这个进行了快两个月的案子一直卡在瓶颈,原来专案组的领头人聂彻又被迫放弃,他又无意中收到了有关于这个案子大反转的线索,便一跃成为了专案组的领头羊。 律凌辰刚刚所说的戳中他要害的便是,他的确是见了一些人,但不同的是,他并没有因此硬要扣那些罪名在律凌辰的头上,只是秉着公事公办的念想去彻查这个案子。 起初,他自然是希望律凌辰真如那些人所言,那么他便可以轻松定他的罪,偏生这个男人冷静得可以,心思又缜密得不同于常人,若说他就是凶手,以他的心思和能力不是不可能,可他从他的眼神里,似乎又看得到不屑。 * 拘传的时间是十二个小时,这期间,外面的人都联系不到律凌辰,律凌辰自然更联系不到外面的人。事前顾问已经找来了律师,在拘传后不到三个小时便赶到了警局,江心要去压下媒体那边的负面消息,江柠和顾问也都各自有事处理,留许安然一人,看似只能等待,但在等待的过程中她也能做得了不少的事情。 比如,那只猫脖子上的东西,她虽早早地藏了起来,但却一直未曾打开。 然而,打了车行驶了一半路程时,手机上忽然来了一条讯息,顾问发来的,附上一张图。她打开一看,顿时脸色煞白,立马叫司机调转了方向。 …… 许安然重新回到了医院。 握住手机的那只手有些发抖,她现在满脑海都是顾问发来的那张图。 是一幅画。 一幅宋汝卿躺在病床上的话,作画者的角度当是站在床尾俯视着病床上的人的,仍旧是一幅简易的速写画,寄到了组织工作室,顾问拍下来后发给了她。 这一幅画,与上一幅关于鲁蔓的画极为相似,无论角度、作画手法等。当时从遗书夹层中发现上一幅画的时候,许安然便觉得那幅画有些熟悉。后来她查了一些资料,才想起那幅画是仿造了一幅西洋名画——死去的基督。 许安然不确定作画的人是出于什么目的画了这两幅画,但这样一来她几乎可以肯定的是,宋汝卿的死和鲁蔓的死是有关联的,他们两人绝对不是表面上的中风或是自杀。 赶到宋汝卿的病房之后,病床已然整理得干干净净,宋辰亦估摸着是去办理各种手续去了,许安然便跑出来抓了一个小护士,“你好,请问一下这间病房的值班护士和主治医生有哪些?” 小护士被她的问题问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算好耐心地看了一下病房号,摇摇头说:“不好意思我也不是很清楚,您可以去那儿查一下。”小护士指了柜台的方向,许安然望了一眼,看到了宋辰亦和宋家管家的身影之后,咬了咬唇对着小护士说了一声谢谢。 宋辰亦对她说律凌辰是她的仇人,难道他的意思是律凌辰和宋汝卿的死有关吗?这么说他知道宋汝卿并非单纯的中风而已,难道律凌辰现在被拘传,是因为他? 办理完了手续的管家将一叠文件递给了宋辰亦,宋辰亦看了之后淡淡点头,而后两人便离开。许安然一个激灵避开了他们的视线,却又暗暗地观察了他们的去向。 “好巧。” 一道淡淡的女声传来,吓得许安然微颤了一下,寻声而去,不由得一愣:“金前辈?您怎么会在这里?” 金筝穿了一身无菌服,出来后将口罩和头套都摘了,手捋了捋长发,“我来看一个故人,在重症监护病房。” 许安然恍悟。 “你呢?上次见你时你说你没有亲人什么的,是来办案的么?”淡淡地打量了她一会儿后,金筝又补充:“错了,是上上次。” 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许安然,上次和她见面是在厦门的画展上,金筝是同聂湃一起的,也因为这个原因,她对金筝有过怀疑,私下也查过她。 “没有,我……”许安然不知道如何说,想了一会儿才道:“是我一位长辈,他……他刚过世。” “这样啊。”金筝有些抱歉地看着她,意外地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轻声说:“开心点。” 许安然微怔。 “死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要活着,所以,开心点。”金筝语重心长地说,“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许安然愣在原地半天,直到金筝走远了些才反应过来,“前辈!” 因是在医院,她这一声招来了不少哀怨的眼神。金筝倒是没有在意,闻言后又转过身,许安然便快步走上前,“前辈,您什么时候会在国内进行学术讲座?”末了,她又补充:“关于中国画的。” 金筝微微一愣,“目前好像没有,这些都是我助理安排的。”见许安然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些许失望之后,她想了想,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这样,你把这个电话记着,回头你联系一下他。我会跟他打好招呼,只要有讲座都会通知你,你要有空就让他给你安排个位置。” 许安然感激涕零,“谢谢您。” “客气。”金筝笑,“能让Aro来参加,荣幸之至。况且,我还算是你的长辈。” 许安然一愣。 金筝也没多解释什么,将名片递到她手中后便说:“回头联系。” 目送了金筝离开之后,许安然原本谦逊有礼的表情便淡了去,眉心笼上了疑惑,手不由自主地拽紧了那张名片。 长辈? -本章完结- 123我想保护的人,还有你 与金筝的相遇只是一个小插曲,收好了名片之后,许安然便去找了护士想调到宋汝卿病房的监控。每个重症监护病房都设有监控,一来是方便了医生护士随时知晓病人的情况,二来是让不方便入内探望的家属有个心理安慰。 找到了负责病房监控的护士之后,许安然深知她肯定不能说是来查案的,思来想去晓之以理不行,那她便动之以情了。 于是,当小护士问及她要监控做什么的时候,她那双大大的剪水眸便有些微红了,“我……没能见到我父亲最后一面,觉得挺遗憾的。所以我想看看他,在临终时到底说了些什么。” “你父亲过世时病房里有其他亲属,或许你可以问他们。” 许安然吃了个瘪,大脑飞速运转,“哦,我……哥在里面。在你也知道,父亲是家里的顶梁柱,父亲倒下了,子女哪个能不伤心?这个时候我又怎么好去问呢?只是徒增伤悲罢了。” 小护士还是不肯松口。 见状,许安然只好耍了无奈,整个人上前抱住了小护士的胳膊,那样子像是真要哭了一般,看得人煞是心疼,“拜托你了,哪怕几分钟也好。你就让我知道,我父亲走得安不安心,还有没有挂念什么的……” 许安然本就生得好看,配上短发也是秀气俊俏,纵使她是个姑娘,一来二去的小护士也红了脸,于心不忍,便操纵起了电脑,还有些忧心忡忡地说:“只许看三分钟。” 许安然忙点头,待小护士把监控调出来之后,水眸便一瞬不瞬地凝着监控画面。 画质还算清晰,刚好把整张病床都拍了进去。是他心跳停止的前三分钟,房间里除了宋辰亦便只有几个护士。护士一个都没入镜,这让许安然有些焦急,而这时,宋辰亦却附身床边,似乎在听宋汝卿说什么。 许安然双目一凝。 宋辰亦听完宋汝卿的话之后,脸色变得有些僵硬难看,而后不可思议地望向了宋汝卿。宋汝卿只是奄奄一息了,脸色煞白,无力地抬起了有些发颤的手,宋辰亦忙握住了他的手,然后,便见到宋汝卿用另一只手在宋辰亦的手心写字,只是这个角度她一下看不清宋汝卿写的是什么,然后,宋汝卿的手便掉了下来,屏幕也被关掉了。 “好了。” 小护士当真说一不二,许安然根据刚才视频上显示的时长可以判断,三分钟,一秒钟的偏差都没有! 没有找到线索,又怎能善罢甘休?许安然眼睛骨碌碌一转,可怜兮兮地对着小护士说:“呐,护士姐姐,我还想再看一遍……” 小护士嘴角抽了抽,别过头不看许安然水汪汪的大眼睛,从喉咙里挤出来两个字:“不行。” “一模一样的,就一遍。”许安然扯住了小护士的白大褂,死活不放。 小护士的额头都冒出了三条黑线,生怕许安然一个用力把她的衣服给撕破了,赶紧也抓住了自己的衣服,“快放手,我还要工作呢!” “你让我看,我保证不打扰你工作!”许安然下了保证书,“呐,你看我父亲刚刚说的话我也听不清,可他有用写的呢!他写的那个是什么字我总能看出来吧?你看我哥那个糊涂鬼,这两天一伤心,指不定就给忘了呢!护士姐姐,你行行好……” “叩、叩——” 两声有力的敲门声吓得小护士一个激灵,赶紧扯开了许安然的“狼爪”,整了整衣衫后瞪了她好几眼,才去开门,结果一看到敲门的人,立马跟打了霜似的,“科、科长。” 许安然听到了这两个字后,脸色也变了些许。倒不是害怕什么,只是担心自己的所为会连累了这个善良无辜的小护士,便赶紧趁着科长还没进来把电脑上的监控画面给关了,关的过程中她眉心微微觑了觑,但没说什么,将电脑复原之后便赶紧偷偷地将挂在墙上的白大褂扯下来穿上。 只是,她衣服才套上一半,门便被推开了些许,紧跟着科长有些不悦地说:“说了多少回了,工作期间不能脱下制服,怎么就讲不听呢?” 许安然穿衣的动作停滞了一下后,抱歉地朝科长笑了笑,“下次不会了。”然后给一脸错愕的小护士递了个小眼神,小护士简直要给她的机智点三十六个赞了。 “你在这儿值班,认真着点。”科长有些不放心地叮嘱了许安然几声,许安然连连点头,然后那小护士便被科长领出去了,走之前那小护士还担心地看了她好几眼,许安然只给她比了个“OK”的手势。 门一关,许安然也顾不得心中窃喜,立马开始了手头上的工作。然而监控画面还没跳出来,门又一把被推开,吓得她一个激灵,又佯作镇定地关上。 岂料,抬眼却见到了穿着白大褂、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的沈东驰,许安然便无力地靠了靠椅子后背,拍了拍胸口压惊,“沈东驰,你想吓死我啊?” “啧啧,就这么不禁吓啊?”将门反锁上,沈东驰又拖了把椅子在她旁边坐下,状似要和她一起看监控,她狐疑地盯了沈东驰半晌后,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东驰赏了她一个白眼,“我要是不在这里,你能顺利把那小护士支开吗?动作快点,别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好骗。” 许安然恍然大悟,“厉害啊!连科长都能请动。” “少废话,快点。” 许安然撇撇嘴,便把心思放回屏幕上了。沈东驰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她专注的侧脸,既是欣慰,又是心痛。欣慰的是他和她依旧如从前一样相处,心痛的是,她如此专注的表情,却是为了另一个人。 听沈芳娇的意思,宋辰亦是要借此打压律氏了,律凌辰此时怕是已经被请去了警局问话,只因尹赫的死本与宋汝卿有关,而现在他却已经驾鹤西去,那个宋汝卿安插在法医组的人也已不知所踪,相关的证据全部被篡改,矛头通通指向了律凌辰。 尹赫恋童癖一事也被曝光了出来,也有传闻说许安然曾被尹赫侵犯过。律凌辰这般的男人怎会忍受自己的女人遭遇过这种事情呢?因此,他对尹赫下手,动机是有的,能力也是有的,即便他有不在场证明,但因着被曝与KD-L组织扯上了关系,教唆杀人也不是不可能。 说白了就是,有人兜了一个大圈子,将好几个案子串联在了一起要置律凌辰于死地。 沈东驰的眼神黯淡了几分,不再去看许安然的侧脸,而是顺着她的视线望向屏幕。不看不要紧,一看他恨不得赏她一个爆粟,但忍住了,只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傻啊?这么多的监控你要在这里看完?合着我刚刚都白催你了。” 许安然撇嘴,“可不是我傻,你见过谁出门随身带U盘或是读卡器的啊?” “录音装置你都随身带了,这竟然没有,你不是吧?”沈东驰扶额叹息。 “嗯哼,确实没带。”许安然一手托着腮帮,一手又将视频拖到了宋汝卿在宋辰亦手上写字的那个地方,“带了也没用,我刚刚看过了,那个病房的视频文件全部被改了格式并恶意摧毁,我刚刚试着快速修复了一个,打开全是黑的。” “什么时间段的?” 许安然想了想,“大概是凌晨三四点这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末了,她又轻声补充:“这一个小时的时间,足够画出那幅画了。” “画?”沈东驰不知道有画这回事,眉心一觑。 “这个回头再说,诶,你快来帮我把这一段录在手机里。”许安然盯着屏幕,推搡了沈东驰两下。 沈东驰无语。 许安然见他没有动静,便侧脸来看了他一下,“要不,你来看一遍,我来录?” “都成。”沈东驰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打了个响指说:“你来录吧,要是你能看出个名堂来也不至于回放五六遍了。” 许安然白了他一眼。 约摸一分钟后,许安然收到了手机,而后问沈东驰,“看出来了?” “最后一个字像是‘乐’字。”沈东驰说,然后听到外面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之后,赶紧拍了一下许安然的肩膀后站起,“快走。” …… 为了避开与宋辰亦碰头的可能性,沈东驰和许安然又躲进了楼梯间。医院的楼层比较高,所以楼梯间极少有人走过。 确定了地处安全范围了之后,许安然一副“就知道你不靠谱”的表情盯着沈东驰,看得沈东驰心里有点发毛,“干嘛?” “你刚刚说最后一个字是‘乐’字啊?” 沈东驰想了想,“像是。” 许安然就鄙视他,“得,我还是回头自己研究去。”说着便下楼。 “喂,你去哪里?” “监控拿到了,现在就去看看能不能找到用药记录。”许安然很清晰地分析着,岂料却换来了沈东驰一个爆粟。 她吃痛地捂着头,“干嘛啊?” 沈东驰压低了声音,“他们是摆明了要置律凌辰于死地,不会这么容易让你查到用药记录的!” 一听这话,许安然便如惊弓之鸟,先前强装出来的镇定也随之崩塌,“那我要怎么办?坐等着他被扣上杀人的罪名,然后终身监禁吗?” 沈东驰沉默了。 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之后,许安然说:“对不起,如果你觉得夹在我和宋辰亦之间让你很为难,你大可以不帮我。” “不为难。” 许安然刚走了没两步,沈东驰的声音便在她身后响起,淡淡的,似虚无,又缥缈,声音中夹杂了许多复杂的心绪,但此时,许安然已经分不出大脑去思考了。 沈东驰走上前,伸手想要握住她的肩膀,手指在空中微微蜷了一下后,最终放下,轻叹:“你有你想保护的人,我也有。” 许安然身体微微一僵。 “娇娇……毕竟算得半个宋家的人了,所以,查明宋世伯的真实死因,又或者,宋世伯的死可以牵扯出前两个案子,这也是我的责任。” 听及,许安然轻轻吐出一口气,笑得苦涩,“真是个好哥哥。” 听说,每个女孩都渴望能有一个这样的哥哥,他也许会欺负你,但却决不允许别人碰你。他会在你不开心的时候摸摸你的头,会努力把最好的一切给你,即便他有了另一半,他还是会说,哥哥会永远保护你。 曾经,许安然就奢望着自己能有一个这样的哥哥。 想到这里时,大脑中忽然浮现出了一个模糊的面孔,紧跟着又闪过了一道金光,很快,但这一次她分清了,不是眼前,是在脑海。 站在她身后,沈东驰并没有察觉到许安然的异样,只听出了她的声音夹杂了淡淡的自嘲,心中微微泛着疼,他其实挺想说,我想保护的人,还有你。 …… 如沈东驰所言,宋汝卿被宣布死亡之后,宋辰亦压下了悲伤的情绪,很快办理了各项手续以及死亡证明,将宋汝卿的尸首暂存在了医院负二层的太平间,并拿走了宋汝卿的用药记录并销毁。所以如果许安然想知道用药记录的话只有两个途径,一是从主治医生那里拿到电子备份,二是从药师那里取得拿药记录。 宋汝卿的主治医生算是宋家的熟人了,所以要从他那里拿到电子备份不但风险大,还有可能打草惊蛇。思来想去,许安然决定去药房看看能否取得什么线索。 * 律师介入之后,差不多吃晚饭的时间律凌辰就出来了。 但,虽说是保释了,但嫌疑仍旧未被排除,警方对他采取了居住监视等措施,这就意味着他只能留在上海,且生活在监控之中。 “我会尽快想办法帮你洗脱嫌疑。” 顾问亲自开来的车,车后座便是律凌辰和律师任振哲。任振哲是国内的金牌律师,接过的案子虽不多,但个个棘手。在任振哲的律政史上,从未有过败诉的经历,当然,让顾问第一时间想到找他的最重要原因是,他是KD-L的人。 听及任振哲的话,律凌辰微启了薄唇,却是问的顾问:“她人呢?” “去医院了。”顾问如实说。 任振哲自然也是知道律凌辰口中的“她”是指的谁,虽说他表面上与组织的联系不是很紧密,但对组织的一些事情他也是了解得很,再加上前段时间媒体吵得火热,他想不知道都难。 “去医院?” 顾问点头,解释:“Aro说宋汝卿的死很蹊跷,可能会牵扯出前两个案子。”一旦找出了前两个案子中的重要线索,又或是查得出宋汝卿的真实死因,挖掘出幕后凶手,便能帮律凌辰洗脱嫌疑。 律凌辰是被陷害的,这一点她比谁都清楚。然而,她似乎忽略了,像律凌辰这样的男人是绝对不可能坐以待毙,又或是依靠她找的线索。 “把乔存、罗烈都调回来。”律凌辰低声说,“一方面盯紧聂湃和宁长渊,一方面尽快找到凌天。” “是。” 任振哲也点头:“这段时间,我会和Aro合作。” 律凌辰没做声。 …… 回到总裁办之后,律凌辰整个人的戾气加重了些许,连带着他周身的气压也跟着低了起来。见他回来,简诺便将一个牛皮纸包裹着的东西递放在他桌上,说:“这是一个小时前收到的。” 眉心微微一觑,紧跟着大手便将牛皮纸撕得粉碎,然而,触及里面的东西时,黑眸却微微一震。 是照片。 是那日许安然在弄堂里抱走那只波斯猫的照片。 照片上,波斯猫脖子上挂着的铃铛清晰可见,见此后,律凌辰微微眯了眼,记忆中,他不记得那只猫的脖子上挂了任何东西! 难道,她…… 将几张照片拿起来想仔细看的时候,照片中间掉出来一张卡片。 上面只写了四个字“小惩大诫”。 律凌辰觑眉,“没有说是什么人寄的?”刚刚的牛皮纸上空无一物,没有落款,单凭这四个字要找到这个人恐怕有些麻烦。 “寄件员说,对方自称为‘Z’。” “Z?” “是,是位女士。” 眉心愈发凝重之后,律凌辰将照片收了起来。 身后的落地窗将他的背影虚化,办公室的这一幕,全然被纳入了一双眼眸之中。 * 医院这边。 许安然和沈东驰在医院一楼的楼梯间汇合。 “拿到了?” 许安然耸肩摇头,“哪有那么简单?医院查得那么严,能混进去也不容易了。”刚刚许安然和沈东驰分开来行动,她本是想混进药房的,结果没一会儿就被撵了出来。 沈东驰就挑眉。 见状,许安然就“嘿嘿”一笑,“虽然没有拿到用药记录,但好歹我把医院电脑的IP地址给弄到手了。” “IP地址?” 许安然连连点头,“顾问专攻IP的,这种问题难不倒他。” 沈东驰也没多问什么,只是视线顺着楼梯往下,虽是没有明确的焦点,但许安然顺着望过去,越往下的光线越暗,虽然什么也看不清,但却依然觉得背后生了一阵凉,她试探性地问:“现在……你不会是要去……” 收了视线,沈东驰语气淡淡:“不。” 许安然松了一口气。 岂料沈东驰幽幽地来了一句:“大白天的人多眼杂,还是晚上去比较好。” 许安然的眉心浮现了一丝惊愕和慌张。 …… 六点多的时候,已然是饭点,这个时候交班的医生比较多,也是人相对较少的时刻。再加上一般停尸间没有人员看守,这样也方便了沈东驰和许安然的行动。 穿了白大褂,戴了口罩,沈东驰“拎”着许安然下到了住院部的负一层。 整个过程,许安然都觉得每走一步,身上的毛孔都要伸张几分,凉气直往里面灌。但她不好示弱,只得硬着头皮跟上沈东驰的脚步。 沈东驰是和尸体打过交道的人,因此期间她一直在和沈东驰说话,以缓解自己的害怕。 “听说整个医院都有监控的呢,我们这样擅闯太平间,被抓到了怎么办?” “哎,你说,是不是真的会有诈尸啊?” “不对啊,你是法医学的,我又不懂这些,我跟着下来做什么?” “真佩服你啊,能读到博士,心理素质一定也是杠杠的了!” “……” 当停尸间的大门“滴”的一声打开时,许安然吞了吞口水,小声地问:“不会这一整层楼,都是……” “差不多吧。” “只有我们两个活人吗?” “当然。” 许安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双手环着自己,又用胳膊肘抵了下沈东驰,“喂,你可得仗义一点,别丢下我啊。” 停尸间也有值班室,平日里有人负责登记存放死者尸体。值班室的后面还有一扇厚重的铁门,铁门后面,便是成排摆放着的尸体。 铁门许是有些年代了,上面的点点褐色不知是锈迹还是血迹。负一层没有灯,沈东驰便用手机开了电筒,在值班室成沓的文件中找有关宋汝卿尸首的登记,一边还要忽悠许安然:“你放心,铁门后面那么多人都陪着你,你不会是一个人。” -本章完结- 124这个婚,我们结定了 闻言后,许安然的脸一阵煞白,恨不得把沈东驰的头摁在墙上砸。 “我跟保卫科的人打过招呼了,所以没事。”不知不觉沈东驰已经翻完了一沓文件,又换了另一沓。 “想不到你的人脉都到了医院了啊。”许安然虽然这么说着,但心里清楚得很。人家读过法医学,要认识几个学医的人还不容易吗? “找到了。” 许安然凑过去,顺着沈东驰手指的地方,她看到了死者姓名那一栏赫然写着“宋汝卿”三个字。 心里不知怎的又压抑了起来,堵得慌。 尸体登记卡上标明了死亡时间为早上九点五十六分,也就是说,只差一点点她就能赶上见宋汝卿最后一面了。 见她情绪忽然低落,沈东驰站了起来拍拍她的肩,轻声说:“你要是害怕,就在这儿等我。” 沉默了片刻后许安然摇摇头,“呆在这儿反倒更瘆人,我还是跟你一起吧。” 很多人害怕面对死人,他们觉得死人是可怕的,是吓人的。但他们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时候,活人比死人还要可怕。 铁门被打开,发出了一声“铿锵”,紧跟着一阵消毒水味夹杂了腐臭的味道传了过来,即便隔了一层口罩,鼻息之间还是隐隐浮动着。 一时间,胃里有些翻腾,一股子酸水涌了上来,许安然连忙拍了拍胸口压下去,而那种感觉却越来越强烈,她忍不住,便赶紧摘了口罩跑回铁门外,倚着门一阵干呕,还一边回头对着沈东驰摆手:“你去吧,我就来。” 见状后,沈东驰也没有多说什么,大步按照尸体存放的编号找到了宋汝卿的尸体。 咬了下牙,沈东驰缓缓掀开了白布,随即面露错愕与震惊之色—— 这具尸体,不是宋汝卿的! * 装潢奢华的画廊,墙壁上挂了尺寸不一、风格迥异的各种画幅。 聂湃一幅画一幅画地走过,目光专注至极,看似在欣赏,实则不然。 聂彻愤然而来的时候,他正微仰着头观赏着那幅《圣安东尼的you惑》,听到了脚步声,他没有回头便知道是谁,一阵低笑后他说:“难得你这匹野马回家。” 相比他的平静,聂彻近乎咬牙切齿:“你到底把婷婷藏到哪里去了?” “原来是为了婷婷。”聂湃动了动脖子以缓解仰头太久带来的不适,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我不是说过吗?你乖乖听话,她就会没事。你不配合我,我也没办法。” “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收手了!傅从阳也已经如你的计划定了律凌辰的罪,他现在插翅也难飞出上海,一切都在如你所愿,你又何必再拿了一个人的性命?” “再拿一个人的性命?”聂湃微微觑眉,“你指宋汝卿?你以为他是我杀的?” “我知道院方给出的是中风,但我知道,一旦宋汝卿死了,他所犯的那些罪全都无从考证,你大可以利用你掌握的消息将这些全部栽赃给律凌辰。万一律凌辰这一次没有被你所扳倒,你又能反过来将责任全权推卸给宋家!而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闻言之后,聂湃唇角的笑意更深更冷,竟伸手鼓了掌,“不愧是我的好弟弟,看来你已经把我的计划都洞悉得清楚了。只可惜啊,一个婷婷就卡住了你的要害。也对,兰姨生前最疼婷婷了,千叮咛万嘱咐地要你好好照顾她。” 一句话刺激了聂彻,暴怒之下,他一拳打向了聂湃的脸。聂湃猝不及防,整个都趴在了墙上,脸顿时青肿了一块,嘴角也慢慢渗出了血。 阴鸷的眼眸顿时一片阴云,擦了下嘴角,聂湃不怒反笑:“彻,你真是翅膀变硬了嗯?你可知你今日的冲动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吗?” 意外的,盛怒之后聂彻平静下来了,“你一直拿婷婷威胁我,你若是把她如何了,你不也就没了筹码?”他淡淡地扫了一眼满屋子的画幅,最后又将视线落在了聂湃青了一片的脸上,“你信那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么?我告诉你好了,恰巧我信的是那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许、安、然。” 见聂彻要走,聂湃淡淡地吐出了这么个名字,见到聂彻脚步顿了一下后他满意一笑,上前几步拍了拍他的肩,“我知道你们几个在打地下游击战,想跟我玩阳奉阴违?不觉得你们几个太嫩了点吗?啊,对了,你可得好好提醒你这位朋友,律凌天失踪了,说不准下一个就是她了呢?” * 宋汝卿的尸首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被人掉了包,取而代之的那具尸体的主人沈东驰认识,是宋汝卿曾经安插在法医组的眼线,也就是他曾经跟的那条线索。前段时间那人突然失踪,现在却突然在停尸间发现了他的尸体,这着实地令人匪夷所思。 从停尸间出来之后,许安然平息了胃里的翻腾,此时天色已晚,沈东驰提议去吃点东西。 一天了,许安然本就没吃多少,还吐了两回,胃里空空的,她却摇摇头拒绝了。又跟断了一条线索,可见事情的发展根本不是他们二人所能掌控的了。 回到家之后,她便发觉顾问还没有将用药记录发到她电脑里,便只以为他忙着处理组织里的事情不得空,思来想去,她便回了自己房间打算看一看那个铃铛到底隐藏了什么样的信息。 推开门,却见到了倚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一手搭在沙发背,一手抚摸着在他身边躺成了一团的Royal。 许安然吓了一跳,许是没想到他已经出来了,还在她的房间里。压住了心中有些奔涌的情绪,她故作镇静,与男人隔空而视。 没有开灯,房间里也是一片黑暗。Royal淡绿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发着淡淡的光亮,察觉到她来了,它便探出头盯着她,发出了一声“喵”的声音。 “RORO,该去吃饭了。”许安然轻声喊道,Royal便闻声而起,从沙发上跳了下来,又叫了两声,慵懒而又傲慢地踱着小步,尾巴翘得老高。 许安然有些无奈,便打开了灯,许是没有适应突然的光线,Royal不满地叫了两声,傲娇地看了许安然半晌后,翘着尾巴走了出去,许安然一副恭敬的模样给它拉开了门。 整个过程,律凌辰都一瞬不瞬地看着,眸里似卷起了一团墨。待许安然走过来坐到他旁边时他也不曾挪开盯着门的视线,直到怀中一软,他才收了目光,下颌紧绷。 她不曾开口说一句话,只轻轻拥着他,而他,也在等她说话。 “吃饭了吗?”她终于开了口,却是问他无关紧要的话。 换了只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律凌辰说:“在等你。” 听及,许安然心口泛了暖,却也微微夹杂了一丝疼痛。她便离开他的怀抱,笑,“那走吧,我都快饿死了呢。” “然然——” 他拉住她,却没有立刻开口。凝了她半晌,他才问:“你信不信我?” 许安然心口一堵。 似乎不久以前,他也曾问她,然然,你信不信我? 那时,他说,只要你信我,这些都不是事。 原来,到了这个时候,他在意的还是她是不是相信他吗? “我信你。”与上次一样的回答,许安然轻声道:“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 “如果我说,是我杀了宋汝卿,你信吗?”律凌辰看着她的眼,突然问。 许安然瞳孔一缩,呼吸蓦地停滞了几分。 “回答我。”近乎是一句低吼从他喉间溢出,双手也突然钳制住了许安然的肩膀,迫使她看着自己。 “你……”许安然不可置信,好半晌才艰难地摇头挤出一句:“你不会……” 律凌辰对她的话置若罔闻,继而用力使她离自己更近了几分,问:“如果我和你的生父有着不共戴天的仇,你,还会不会后悔?” 许久之后,许安然也没有给出这个问题的回答。她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一边是血浓于水的亲情,一边是陪伴、抚养她长大的深爱之人。如果可以,她永远也不想要做出这个选择。 只是很久之后,她才明了,律凌辰的前后两个问题,一个是假设性问题,另一个,却是真实的。 沉默了很久,许安然没能在那双黑眸里得到什么讯息,便垂眸避开了他的视线,轻轻挣开了他的桎梏,“你很累了吧,去吃点东西,早点休息吧。” 说完她便起身,步履却同她的思绪一般有些飘忽。律凌辰看在眼里,心中一痛,站起身来从背后抱住她,握住她的双手圈在她腰前,薄唇贴在她耳畔,低低地说:“婚戒,戴上去了就不能摘下来。无论以后如何,这个婚,我们都结定了。” 许安然身体僵硬。 “答应我。”他说,声音中隐隐夹杂了一丝请求,手指摩挲着她无名指上的钻戒,“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摘下它。” * 这几日,大家都为了各自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但实则却异常平静。 每个人心里都清楚,这,只是暴风雨的前夕。律凌天依旧没有下落,宋汝卿已经火化并下葬,整个过程未曾对外透露分毫,但,尸首没了,线索无疑又断了一条。 无法得知宋汝卿的死因,查不到那几日照顾他的护士。许安然原本把希望都放在了顾问身上,岂料医院的电脑文案都进行了高级保密处理,再加上竟有人从中拦截,因此顾问也没能查到任何线索。 而就在这时,表面失踪实则已经死了的法医戴尚渠的尸首也莫名失踪,其家属却收到了匿名寄来的骨灰盒,一时之间,戴家也乱作了一团,哭天喊地地跑到警局报了案。 戴尚渠的女儿戴嘉樱是沈芳娇的好友,得知此事后,沈芳娇一面形影不离地陪同着戴嘉樱,生怕她承受不住丧父的打击,一方面拜托沈东驰和聂彻介入调查,查出真凶。 戴嘉樱是法学系的,性格相较于沈芳娇的柔弱多了几分清冷,逻辑思维也十分缜密。也许在父亲失踪的那一刻她便做好了他可能已经遇害的心理准备,因此在骨灰盒寄到家中时,她是最镇定的一个。母亲打开之后吓得整个人都坐在地上抽搐,得知是父亲之后更是大病了一场,而她,虽然也伤心难过,但也冷静地将母亲安置在了医院,并在沈芳娇的帮助下处理好了父亲的后事。 医院。 待母亲睡着之后,戴嘉樱轻轻带上了病房的门,坐在外面的沈芳娇便立刻坐起。她这段时间也累坏了,美丽的眼睛里尽是血丝,见到戴嘉樱出来也没说什么,心疼地拍了拍她的手,说:“去外面走走吧。” 她这几日都是医院、家里来回跑,一言不发的,沈芳娇担心她憋坏了。 十月中旬了,天气已经转凉,在室外,戴嘉樱便将外套扣好,依旧沉默地走在沈芳娇的旁边,垂下的眼眸看不出情绪的好坏。沈芳娇觉得,应该是不好的,即便印象中戴嘉樱是个多么坚强独立的人,至亲的人就这样离去,甚至连完整的尸首都没能看见,心里肯定是难过的。 因此,走到一棵树下后,沈芳娇停了脚步叹气:“嘉樱,难过就哭出来吧。” 戴嘉樱侧了个身,不再迎风站立,摇摇头后轻声说:“你也别总来陪着我,最近不是很忙吗?看你,都憔悴成什么样了。” 沈芳娇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终是长长叹了口气,“要是我哥得了空,我也就不用担心你了。” 戴嘉樱喜欢沈东驰,这是沈芳娇知道的事。再加上,两人兴趣相投,很多共同语言,所以沈芳娇很想撮合她和沈东驰。 岂料,戴嘉樱却依旧摇头,声音随着风儿飘忽,“他现在也忙着,案子很棘手吧?麻烦他了。”嘴上虽是这样说着,戴嘉樱其实也挺希望沈东驰能来,虽然他们俩还并不是很熟,但,一个女人再坚强,也需要有个人可以依靠。 似是听到了她内心的声音,两人折返时,沈东驰竟真的来了。站在医院的长廊上,隔着玻璃门,他颀长的身形就那么清晰地映入了她的眼。 他来了。 一瞬间,戴嘉樱竟觉得鼻头有些酸,沈芳娇见状,微笑渐渐蔓上了眼角,推了戴嘉樱一把后大步上前,唤了一声:“哥。” 沈东驰闻声回头,朝着两人轻点头示意了一下,随即从戴嘉樱母亲的病房里却走出了另外两人。 “晚笙?你不是在……”话还没说完,却在看到了后出来的许安然的身影之后闭了嘴。这不能怪沈芳娇,她以为就周晚笙一人来的,而且,许安然跟戴嘉樱和周晚笙两人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竟然和周晚笙一起来看望戴嘉樱的母亲? 对于她心中的困惑,周晚笙解释:“我昨晚赶回来的,恰巧在医院门口遇到了他们俩。” 沈芳娇便恍然大悟。 见到许安然之后,戴嘉樱的笑意便凝固了些许,语气也变得生硬,“你们来做什么?” 面对她突然的不友好,许安然只当她是因着失去了父亲情绪不好罢了,并没有往深处想,反倒是沈芳娇解了围:“安然,你是协助我哥哥办案的吗?” “说反了。”沈东驰略微慵懒,难得的语气轻松,“是我协助她,Aro大侦探。” 许安然瞪他。 原本是调节气氛的话,听到戴嘉樱耳朵里却格外刺耳,情绪不知怎的一下就起来了,推了许安然一下,“我不需要你来帮我!” 许安然觉得莫名其妙,微微觑了眉,压下不悦道:“这位小姐,我和你好像没见过吧?” 沈东驰扶住了许安然,略微不满地看了戴嘉樱一眼。沈芳娇有些尴尬,连连道歉:“不好意思啊安然,她情绪最近……” “我情绪好得很!”戴嘉樱打断了沈芳娇,因着刚才沈东驰维护的眼神,看许安然便更加不满,“这是我们戴家的事情,不需要他们宋家的人来瞎掺和!” “嘉樱!” 沈芳娇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周晚笙连忙低喝了一声,“好了嘉樱,别闹了。” 许安然大致猜到了些许之后,定了定神,轻声说:“戴小姐,不管你和宋家有什么仇什么怨,我今天站在这里,并不代表宋家。而且,以后也不会。” 戴嘉樱就冷笑,“不代表宋家?你身上可是留着宋家人的血,你可知道你父亲手上沾了多少人的血吗?” 几人的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 许安然拉住了欲站在她身前的沈东驰,冲着他摇头,努力冷静下来后她说:“你的意思是,宋汝卿害了你父亲?” 其实,按照沈东驰的猜测,戴尚渠的死和宋家的确脱不了关系。首先,戴尚渠应当是对宋汝卿做的那些事情多少知道,又借着法医的权威帮他隐瞒了案件死者的真实死因,为了以防万一,宋汝卿杀他灭口,并不是没有可能。再者,宋汝卿的尸首失踪,戴尚渠的尸体却代替了他的放在了停尸间掩人耳目。 目标明了,结果明确,现在的关键就是,证据。 戴嘉樱却笑了,笑得苦涩,笑得凄凉,“就算是,又能如何?” 许安然便沉默了。 的确不能如何,因为宋汝卿已经死了。再者,为了维护宋家的声望和宋汝卿的名誉,宋辰亦一定会拼命将事情的真相压下去,即便真的被他们翻了出来,宋辰亦也可能会找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出来替宋汝卿顶罪。 宋家权势大,戴家自是无法相提并论,这就是戴嘉樱有苦难言的原因。或许她和沈芳娇是很好的朋友,但沈宋两家的合作阵营在那里,宋辰亦和沈芳娇的婚姻关系在那里,沈连骁又或是沈东驰即便再宠沈芳娇,也不可能由着她而与宋家撕破脸。 气氛因着戴嘉樱的这个问题而有些尴尬,直到—— “哎哟周姑娘,我可找到你了。咦,嘉樱和娇娇也在。咦,沈公子你怎么……” 来人正是梁一,沈芳娇三人的“男闺蜜”,沈东驰的小助理,以及让许安然避犹不及的梁一。 周晚笙最先反应过来,“啊,你可算来了。伯母都睡下了呢。”便说便拼命给梁一使眼色。 梁一抱着花束,不知是被花香熏的还是怎的,愣是半天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看了周晚笙半晌后,问:“周姑娘,你昨晚没休息好吗?” “……” 梁一来了,倒是让沈东驰大脑一转,一手拉过许安然,一手又拎着梁一,说:“你来得正好,我刚刚突然想到一个好法子。哦,你把花给人家啊!”说着,他一脸嫌弃地抢过了梁一手里的花,胡乱塞给了离得最近的周晚笙,又冲着沈芳娇摆了摆手,“娇娇,自己注意安全。好好陪陪你同学。” …… “什么!!!” 听完沈东驰的提议,梁一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嘴巴长得足以吞下一颗鸡蛋,半晌后脸部才开始抽搐,望着沈东驰一脸的不可置信,“沈公子,你肯定在开玩笑。” “并没有。”沈东驰认真地说。 而许安然似乎也被刚刚沈东驰那个提议吓到了,但也没梁一那么夸张,吞了吞口水后她问:“你确定要从骨灰里找线索?” -本章完结- 125凌辰,你一定要等我 掘开墓碑时,沈东驰的脸上倒是没有太多的情绪起伏,反倒是许安然,随着梁一掘墓的动作,心脏的位置有些闷疼。 骨灰盒还在,拂去了上面的尘土之后,梁一将盒子打开,又从一旁的工具箱中掏出了取样袋,这时沈东驰却按住了梁一的手。 梁一不解地抬头。 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之后,沈东驰幽幽地说:“放回去吧,这骨灰似乎没什么价值。” “什么?!” “换句话的意思就是,梁一,你白干了。” “……”梁一还维持着用取样袋装骨灰的动作,听完沈东驰的话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沈东驰还不嫌事大地补刀:“快放回去,喂,掘墓可是犯法的,少说也要拘留十天半个月,你可别想着我会保释你。” “沈公子你……” 梁一半跪在地上不停哀嚎,而沈东驰只留给梁一一个背影。 许安然一路沉默。 沈东驰就问:“发现什么了吗?” “这个墓,在我们之前就被撬开过。”许安然说,机器压过的土和人工压过的自然是不一样的,这很好判断,宋辰亦是断断不可能让自己的父亲这般草率下葬。 沈东驰没有意外她的判断,挑眉道:“我还以为你会说我闲来无事,才给梁一弄了这么大个烂摊子。”他回头看了一眼正在苦苦埋骨灰盒的梁一,唇角勾了笑意。 “是打算说你闲来无事来着。”许安然轻叹了一口气,也回头望去,“中国不是常说,死者‘入土为安’的吗?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竟然能为了切断线索做到这个程度。” “骨灰可找不到什么线索。”沈东驰笑。 许安然不解。 沈东驰就看着她,半晌后轻叹:“你也真是与众不同啊,那人怎么说也是你……”他没把话说完,许安然却顿了脚步。 她也觉得,自己挺没有良心的。 深吸了一口气后,她轻声说:“可能因为自小就不在他身边吧,虽然在得知的那一瞬是难过的,但却没有深刻地体会到那种悲痛。” 死别,是人生一大悲痛,尤其是看着重要的、至亲的人就这样生生被带离身边,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时候。母亲过世的时候许安然只有两岁的样子,就那样没有痛苦地闭了眼,安静得像是睡着了似的。两岁的她,又如何懂得那是一场长眠?一场永不会再苏醒的长眠,等她蓦地反应了过来时,自己却已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连悲痛都忘了。 再者便是宁俞婧死去的时候。 宁俞婧的死,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场意外吧,是预料之外的。她的死太突然,以至于只有八岁的许安然没来得及接受这个事实,还没哭出声音来,她便合了眼。 但那一次,她却体会到悲痛了,以至于十二年来对她的死耿耿于怀。 “是为了律凌辰吧。”沈东驰忽的说,“是为了找到证明他无辜的证据,又或是为了找到能帮到他的线索,所以,你,没有时间去悲痛了。” 一语中的。 “也许吧。”许安然的声音有些疲累了,大概这几日为了这些事情奔波劳累过度了。 “那我呢?” 沈东驰看着她,“如果是我,你会不会也这么拼命地帮我?” 打量了他良久之后,许安然忽而笑:“你?你这么厉害的人,用得着我来帮你?得,且不说用不用得着我帮你,人家想摆你的道,智商最起码得达到爱因斯坦那个级别吧?” 是一句玩笑话,而意外的,沈东驰没有同她开玩笑,而是认真地问她:“那你觉得,有人要摆律凌辰的道,是很容易的事情吗?” 许安然的心里便咯噔一下。 “安然啊,你是太过心急了,失去了判断力。”沈东驰轻叹。 “我……” 许安然一时之间竟有些百口莫辩,是啊,她怎么光想着帮他洗脱罪名去了,而忽视了他这般的人,怎会轻易着了道呢?她承认,她是心急了。没有哪个人会想要看到自己的亲人和爱人扯上这层复杂的关系,所以她急着想要去证明。 * “King,他们已经发现有人掘墓了。” 律氏总裁办,简诺向律凌辰汇报着最新情报。 手依然把玩着那张小小的卡片,律凌辰沉思了一会儿后,将卡片放入了抽屉,“前期准备得差不多了,他们应该也要动手了。” “我们已经做好了防范,您放心。” “撤掉所有防范。”律凌辰忽然说。 “什么?”简诺大惊,“撤掉?您是指金融上的还是……” “所有。”律凌辰慢悠悠地坐正了身子,“他们不是要找证据吗?准备准备,都给他们。” “King,可是Aro这几日一直在找有利于您的证据,您这么做……” 提到了许安然,律凌辰的眸子黯了一下。他何尝不知道许安然为了他已经几日不眠不休了?但是,大局为重,他说:“照我说的去做。” …… 第二日,检察院及法院根据相关证据确认了律凌辰的犯罪事实,并向公安机关签发了逮捕令,要求即刻逮捕。 许安然得到消息后便立刻赶到了总裁办,此时傅从阳已经带了好几名警务人员,手上拿着镣铐。让她有几分意外的,聂彻也在场。 有了几分慌乱,许安然急得眼泪花直冒,望向聂彻,嘴唇嗫嚅着说:“我们商量的时候并没有说过要走这一步!” 聂彻觑眉,却不语。 她又把目光投向了律凌辰,令她心里没有底的是,他的脸上依旧平静不见波澜。往日里他的这个神情让她分外安心,今日,却是让她不安了起来。 “不是……” 她依旧相信,不可能是他,他不可能做犯法的事情。 “他刚刚自己承认了,尹赫、鲁蔓、宋汝卿,三个命案都与他有关系。”傅从阳好心地提醒了一句。 而这一句,却让许安然如同惊弓之鸟,反应极其迅猛地夺过了傅从阳手中的镣铐,站在律凌辰身前,“单凭着某个人的一面之词怎么能轻易下定论?” “安然,现在失去判断力的人是你。”聂彻说了句公道话,“快别闹了,否则你也能以妨碍公务而被定罪!” 许安然情绪有些激动,望着聂彻,不可置信。 最后,她转过身,将所有的希望全部押在了律凌辰身上。 他凝着她的眼依旧有些万千的柔情,垂在两侧的手微微蜷了下手指后,轻轻吐出了一句:“然然,听话。” “你……” 许安然一个踉跄,往后退了一步险些跌倒,眼里充满了惊愕,“任律师呢?任律师怎么不在?”她望向沉默的简诺,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简,任律师在哪里?能不能再缓几天?再缓几天,我一定能找到证据的!” 手却忽然被握住,随之,那抹寒凉的被剥离了手心,许安然感觉这一刻,自己的心脏都忘了跳动了。 “别白费力气了。”他将冰凉的镣铐握在手中,上面残留着她的体温,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后,他轻拍了她的头,抚去了她眼角的泪,没有再说别的什么。 许安然整个人都如遭雷击一般,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掉,直到律凌辰已经随着警务人员走到了门口时,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凌辰!” 律凌辰停了脚步。 “你……”许安然却哽咽了,泪水模糊了他的背影,“你一定要等我。” …… 律凌辰走之后,总裁办死一般的安静。 只剩了许安然和简诺两人。 轻叹了口气后,简诺上前拍了拍许安然的肩膀,轻声说:“律要我转达一句话给你。他说,他不是神,也会有做错决定的时候。” * 律凌辰走之后,许安然将自己锁在房间里歇斯底里地哭了一天,将这些日子积压着的难受与怨恨全都宣泄了出来。 江心在屋外陪着她,内心也是煎熬不已。直到许安然拉开了房门,她看到她的眼肿得跟水蜜桃似的,心疼不已,轻声说:“吃点东西吗?你看你,脸白成这样。” 许安然摇摇头,声音沙哑:“不想吃。” “多少吃点儿吧。”江心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我们的工作量还大着呢,这时候垮了身子怎么办?走,吃饭去。” 律凌天失踪,律凌辰入狱,关于律氏的负面新闻当是漫天飞了。江心这段日子也是累坏了,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都这般了她还守在外面陪了她一天,许安然看了心里也过意不去,便点了头。 …… 只是本就没有胃口,许安然自然是味同嚼蜡,筷子不曾伸向过菜盘,都是江心按着她爱吃的给她夹。慢慢的小碗越堆越高,她却怎么都没了食欲。 “喂,我可是难得温柔一回,你不好好珍惜会后悔的!”江心故意扬了扬下巴,“我刚刚给你夹的你可都得吃了,不然当心我翻脸不认人了啊!” 刚准备放下碗筷的许安然无奈地摇摇头,艰难地扯了一抹笑,又重新拿起了筷子。 喉咙因着昨日的痛哭有些哑了,堵堵的有些难受,许安然失笑地盯着又给她夹了一筷子菜的江心,目光再回到碗里时,忽然觉得胃里一阵翻腾,她便捂着嘴跑向了洗手间。 江心吓了一跳,忙放下筷子追了去,看到许安然趴在马桶上吐得死去活来,眉心忽而染上了一丝复杂,赶紧吩咐下人去准备了热水。 待到许安然漱完口后,她便小心地试探:“你……生理期是不是很久没来了?” 许安然没反应过来,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估计是压力大,所以又推迟了。” 听及,江心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又不敢像以前那样一巴掌拍下她,只得自己跺脚道:“笨啊你!你这样会不会影响你孩子的智商啊?” “……” 许安然当场石化了,微张着小嘴一脸错愕地望着江心,老半天才问:“你、你刚刚说什么?我孩子?” “对啊!你孩子,准确来说是你和King的孩子。你、要当、妈妈了!”江心生怕她又听不懂,说得十分直白,末了又扶额叹息:“果真‘一孕傻三年’啊,你这才刚怀上……” “我、我有孩子了?怎么会?”许安然还是不敢相信,轻声喃喃着,手便不自觉地覆上了自己的小腹,刚碰到却又紧张地缩了回去,脑中快速回放着与律凌辰在一起时的情景。 上一次,似乎至少都是半个月以前了。他将她压在身下,低喃,我们要个孩子吧。 也就是那一次,他近乎疯狂地索取,以至于她累了个半死,第二日也忘了做措施。 莫非……真是那一次吗? “怎么不会?你怀疑你不行还是他不行啊?”江心一头雾水,“哎,赶紧的,这下你不吃饭也不行了吧?饿着你了不要紧,不能饿着孩子啊,King的孩子,不是Prince(王子)就是Princess(公主),你可得悠着点儿。” 许安然依旧呆呆愣愣的,看得江心真是感觉自己有一种皇上不急太监急的感觉。最终她叹了口气,“我等会给你联系一下医院,去做个产检吧。” * 律凌辰呆在监狱里并不像是颓废了的囚犯,反倒是像一匹正在养精蓄锐的狮子,合着眼,静息凝听着周围的动静。 双手被镣铐着,可却丝毫不影响他的狩猎。 没错,是狩猎。 进来的第二天,他安静得有些不像话。拒绝见律师,拒绝任何人以任何方式对他进行减刑或者保释。 没有人知道,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外头的人都为了他的事情心急如焚,他在里面却云淡风轻。 直到—— 有人来探视他,他只听到那个人是个女的,便睁了眼,同意了。 …… 隔了一扇透明的玻璃,律凌辰看着坐在对面的人,薄唇微不可见地往上翘了翘,“比我想象中的快。” 女人面若冰霜,闻言后微微眯眼,“你是为了逼我主动找你?” “自然。”唇角的笑意扩大,“我自认为还没有蠢到无故替别人背黑锅的地步。” “不错。”女人也意外地笑了,笑意却未入眼,“果真有我律家虎子的风范!” “彼此彼此。”律凌辰淡笑,“虎毒不食子,我想,你再怎么也不会对着自己的侄儿下手的吧?Z女士,又或者,我该叫你……姑姑?” 意外的,女人笑了一下,说:“乖侄儿,你把我想得太好了。事实上,我们律门的人从来没有‘虎毒不食子’的概念。只要是有利于我们自己的,我们都会做。” 律凌辰的黑眸便更深了。 “所以,你用这个方法逼我主动来见你,简直就是愚蠢!” “事实上,我不这么认为。”律凌辰依旧冷静,“你刚说了,有利于自己的你都会做。我想,你不会笨到把我这颗棋子关在牢里吧?” 这回,换女人的笑意凝固了。 * 这世上不缺聪明的人,更是不缺聪明反被聪明误的人。 若是没有那组照片,没有那个装着秘密的铃铛,律凌辰不会发觉有关于律门的事情,自然也就不会出此下策逼迫律门还活在这世上的人现身。 他都不曾知晓,外界的人更不可能知晓,原来这世上,除了律凌辰和律凌天,还有一个活着的姓律的人。 律祯,律柏的小女儿,律司那一辈最小的妹妹,竟然也活了下来,而且隐姓埋名重新生活,却一直在暗地里关注了律凌辰的一举一动。 这个女人有多大的能耐,律凌辰不知,但能如此自在逍遥地活到如今并做出那么多事情,她断然不会是单枪匹马。 …… 律祯现过身之后,尚在狱中的律凌辰却做出了绝地反击,在外,KD-L组织的人也应和着,迫使案子再一次被翻,公安与检察院又一次重新介入了调查。 这一次着重调查的对象却是,聂氏。 导火线是有人匿名举报了聂湃私藏了许多不曾在市面上流动过的名画,每一幅都价值连城,而聂氏的金融库以及聂湃的个人财产中却找不到有大额支出的部分。因此,聂湃以疑似走私名画案被警方刑拘,同时,因涉及了“画境”案件,尹赫和鲁蔓的案子便也与他脱不了关系。 因与聂湃的家属关系,聂彻无法参与案件的调查,却也因此被警方传话。 紧跟着,任振哲率领了律师团保释了律凌辰,律凌辰在蹲了一个星期监狱之后,宣告无罪释放。 然而,这个时候,许安然却忽然失了踪迹。 * 律氏总裁办。 律凌辰的重新归来让简诺舒了口气,一周的时间,律氏和组织都似乎失了主心骨。进去监狱之前律凌辰并没有给任何人任何形式的交代或者是暗示,因此,他们在外面急得焦头烂额,却也本着多年来的应战经验和能力,硬是如律凌辰预期中的守住了阵营。 “做得很好。” 江柠、江心、顾问也都来了这里,听见他这般夸赞之后也都放下心来。 思考再三之后,江心小心地开了口:“King……Aro她……” 江心的话还没说完,律凌辰方才翻阅文案的动作便僵硬了片刻。从狱中出来之后他没有回家,大部分的时间是在公司,这期间他并没有见到过许安然,也没有她的任何消息。 “我已经好几天联系不上她了,King。”江心如实而说,眉心也染上了焦急,“能去找的地方我都找过了。” 律凌辰的心里便咯噔了一下。 “卫星定位过了吗?” 顾问回答:“定过了,但是,只找到了她的手机和一条手链。” 律凌辰便再也冷静不下来了,将文案往桌子上一扔,他沉声道:“立刻找!” 失踪了一个律凌天,如今又是许安然,两个人可都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角色,却偏偏,都出事了。 绝对不是单纯的失踪,如果猜的没错,应当是蓄意的绑架,目的自然便是拿他们做筹码来威胁律凌辰,律凌辰也情愿真的是这样了。 然而,几日之后,许安然依旧不见踪迹,却是有人搜到了一辆当是从高处翻下来而毁掉的车,车主,正是律凌天。 * 医院。 急诊室的红灯亮着,原本应该是在各地巡回演唱的夜南歌坐在外面,脸颊已经如墙壁一般白,眼睛也是红肿的。许是直接从演唱会赶了过来,妆容未卸干净,此刻倒有些狼狈了。她穿得很少,身上裹着一件男式的大衣,是她大哥夜廷深的。 夏凉至坐在旁边,紧紧拥住了她瑟瑟发抖的身子,时不时往她手中塞了卫生纸。夜廷深倚着墙站立着,相较她们已是平静了不少,只是时不时抬腕看表的动作还是出卖了他。 律凌辰赶到时手术室的大门依旧紧闭着,他的心也如同跌入了深渊之中,整个人的气压低得要命。见到他后,夜廷深便站直了身子,上前轻拍了拍他的肩,什么话也没有说。 好半天后,律凌辰才终于接受了手术室里正在抢救的那个人是他的亲生弟弟,微微哑着嗓子问:“医生怎么说?” 夜廷深看了眼夜南歌之后,微抿着唇,压低了声音:“做好心理准备。” -本章完结- 126孩子没了(必看) 人生总是充满着许多的意外。 即便是律凌辰,他也阻止不了意外的横生。他那句话说得没错,他不是神,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也有做错决定的时候。所以,当医院甚至都要下达律凌天的死亡通知并放弃治疗的时候,他是真的有些无能为力了,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似的,心痛得无法言喻。 最终,他倚着墙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说,无能要付出多大代价,不到最后一刻绝对不能放弃! 对医生说,似乎也是对自己说。 他的决定,是做错了吗?原本不是计划之中的“失踪”吗?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弄假成真了?他派了人去将事发现场拍了照片拿回来,那辆已经面目全非的车并不是律凌天自己的,车牌号是本地的,但查不到车主。车虽然已经毁了,但鉴定专家说,车子本身没有任何问题,轮胎、刹车并没有人动过手脚的痕迹。 现场只有一辆车,车身并没有与其他车发生过碰撞的痕迹,道路上的轮印也告知了当时只有这一辆车发生了事故。医院给出了证明,律凌天体内没有任何酒精又或者是药物的成分,这似乎,只是一场单纯的意外事故而已。 急诊室外现如今只有律凌辰一个人。 夜南歌在听到医生告知可能救不活的时候,急火攻心加上身心俱疲昏厥了过去,夜廷深和夏凉至便照顾她去了。他一人坐在外面,背靠着冰凉的墙壁,左胸口似乎裂开了一个大窟窿,不停地渗着血。 他的然然,现在又在哪里?莫不是与着凌天一样,生死未卜吗?如果是那样,他可能会疯,真的会疯。他不能接受两个至亲挚爱之人同时发生这样的状况。 所以,然然,一定不能有事,一定要完完整整地回到他的身边。 似是听到了他内心的呼喊,渐渐有脚步声传来,他没有侧头去看,直到那人用虚弱的声音轻唤了他一声:“凌辰?” 他整个人便僵住了,见到是她之后,愣了片刻便站起,上前用力地将她拥在了怀中,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心口的大窟窿似乎被填上了些许。 许安然忍着身下的疼痛,颤着双手回拥住了他,轻声安慰:“不会有事的,二哥不会有事的。” “然然……”他不曾说别的,只在沉默了许久之后低低地唤了她的名字,而后手臂更加用力,似乎要将她嵌入自己的体内。 一阵阵冷汗袭上了后背,许安然死咬住嘴唇忍住痛,眼圈却忽然红了,“嗯,我在呢。凌辰,我会陪你的。” * 手术进行了十多个小时,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时,已是一脸的疲惫。布满了血丝的双眼以及有些飘忽的步伐告诉了外面的家属,他们已经尽力了,然而病人还没有脱离危险期,必须先进行短时间的观察与专家会诊商讨出确切的方案。 律凌天出事之后,律凌辰也动了许多人脉关系联络了各地的专家,相对来说,他对国外比较熟悉,便立即与国外的教授专家取得了联系。 做完了一切他能做的事情之后,便只有等待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尽人事,听天命。律凌辰从不是信命的人,但这一次,却是真的只能这样了。 还好,许安然没事,许安然回来了。她一直陪在他身边,帮他分担了不少,也令他安心。 只是,他还是担心她,便问许安然这几日为什么失去了联络。许安然早知道他会问,便说她只是去了一趟外地找线索,中间遇上了点麻烦,人虽然没事,但挣扎过程中手机和手链到了。担心他会怀疑,许安然还故作生气地说,早知道你是在做戏,我就不那么认真了。害得我眼睛都哭肿了。 律凌辰看到她的眼睛的确是有些肿了,脸颊也消瘦了不少,自然是心疼,轻吻了她的眼之后他轻声在她耳边承诺,对不起然然,以后不会这样了。 却殊不知,这句话,早已让许安然红了眼眶。她又怕他看到,便将头埋进了他的颈间,哑着声音说,不要跟我说对不起。 因为,真正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凌辰。 对不起,我……没能保住你的孩子。 …… 洗手间。 许安然抵着门,面色苍白不已。小腹传来的疼痛,以及身下涌出的不适感让她的额头以及后背渗出了一层又一层地汗珠。 她做了人流,而且,是有痛的。 做完人流之后,她才得知了律凌天已经在抢救,便顾不得医生的叮嘱,硬是打了车赶到了医院。因为担心走路的姿势会引起怀疑,她便一直强忍着,又担心身上会有血迹,她便穿了她极少穿的深色衣服。 现如今,已经是第三次出血了。虽然量不多,但多次下来,她迟早会穿帮,说不准还会有生命危险。不得已,她便趁着律凌辰与专家谈论的空档去药房拿了止痛药和止血药。 身子沿着门缓缓下滑,许安然跌坐在了冰凉的地面上,双眼早已模糊,她却捂着口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 另一只手轻抚上小腹,想到那个还没来得及和她见面便化作了血水的孩子,她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一滴一滴的,滴在了衣衫上,砸在了地面上。 她的孩子…… 被她亲手杀死了! 当她做出那个决定的时候,她都恨不得杀了自己啊!她有什么资格剥夺了那个孩子出生的权利?她甚至都还不知道是个姑娘还是个男孩儿,那个孩子,就被生生地剥离了她的身体。 忽的,浑身都传来了一阵抽搐感,后背上似有千万只蚂蚁在往上爬,如同被人扼住了喉咙一般,她的呼吸蓦地艰难了起来。 发出了几声“啊”的叫声之后,她无力地伸手想要去够挂在门板上的包,却因着身下的疼痛而无法站起来。豆大一颗的汗珠顺着脸颊缓缓滑落至了下巴处,她刚刚撑起来的上半身又摔靠在了门板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然然?” 外面却传来了律凌辰焦急的声音,许安然的呼吸蓦地一滞,随即如有千万根针扎在了自己心口似的。按住自己的胸口,胡乱地擦拭了脸上不知是汗还是泪的液体之后,她艰难地回应:“我……就好。” 许是因着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他也变得有点儿患得患失了起来。她一旦离开他的视线太久,他总要担心,一定要拨打了电话确认她是没事了才放下心来。对于这一点,许安然是理解的,也是,心痛的。 咬紧了牙关,她借由着门把手的与马桶的艰难地站起,伸手够了一下包,却因着手臂的无力,包脱离了挂钩摔在了地上。拉链没拉,里面的东西便纷纷散落了出来。 她一惊,慌忙将甩出来的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塞了回去,又将一个口香糖盒子大小的瓶子握在了手心。 片刻后,她努力将呼吸和心跳调节到了正常的频率,身体的不适感渐渐退散了去,方才一瞬的块感似乎也冲淡了身体的疼痛。心想着她要是再不出去,恐怕要引起怀疑了,便又一次艰难地站起,却猛地发现,她刚才坐过的地方竟留下了一滩血迹。 那血刺激了她的大脑中的某一根神经,心跳便似乎停滞了,随即有湿热的液体涌上了眼眶。 她的孩子…… 她和他的孩子…… 许安然跪在了地上,死死咬住了自己的手指,另一只手颤抖着去触摸那滩殷红。 是她的孩子吗?她的孩子还是舍不得离开她的身体,她的孩子想用这种方式告诉她,是她抛弃了它!是她杀了它!是她剥夺了它出生的权利啊! 触手冰凉,血迹却触目惊心。她看了手上的血,滚烫的泪砸在了手掌上,冲刷着血迹,她的心,却更痛了。 …… 终于收拾好了走出洗手间,便见到律凌辰站在外面等了她多时,她的鼻头一下就酸了,如果他知道她有了他的孩子,应该是会高兴的吧?但,若是他又知道了那个孩子被她亲手杀死,他,会不会恨她? 见她脸色苍白得吓人,律凌辰赶紧上前扶住了她,感觉到了她的身体微微在颤栗之后,他觑眉:“身体不舒服吗?是生理期了吗?”他记得,她在生理期的时候会肚子疼,要命的疼。 他自然是无法感同身受的,但每次见到她经历时,他情愿是自己疼了。 闻言,许安然似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赶忙顺着接了下去,声音微弱如蚊蝇:“是啊,生理疼。” “比上一次还疼吗?”他看她似乎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便一把将她抱起。 许安然一惊,便顺势勾住了他的脖子,“我会把你的衣服弄脏的。” “别胡说。”律凌辰喝止了她,抱着她快步往外走去。 许安然心里却是更疼了,也只能死咬住唇。她可千万不能让律凌辰知道啊,他袖子上沾的血是……是他的孩子的。 这样想着,她却还是没出息地哭了。刚开始是默默的流泪,后来越流越多,便变成了小声的抽噎,律凌辰吓了一跳,忙加快了脚步,并安慰她:“我这就带你去找医生。” 她却如惊弓之鸟一般立马想要挣脱他,手虽紧搂住他的脖子,腿却开始用力想要挣脱他,嘴里还不停地喃喃“我不去”,越哭越大声。 奈何她是病体,又加上力气本就不如律凌辰,见挣脱不开,她心中积的怨气便一下子喷发,手也开始拼命捶打着律凌辰,大哭着喊:“放开我啊,放我下来!我不要去看医生,我不要!” 律凌辰心里一痛,停了脚步任她捶打,低低的嗓音有些许无奈:“然然,我不会放开你的。听话,去看医生。” 许安然哭得更凶了,手没了力气推搡,她便张了嘴咬他的肩膀,用尽了她的力气,律凌辰却依旧一声不吭,待她松了口他才看向她,目光柔柔,似是在宠溺一个犯了错了孩子一般,轻声说:“听话。” 许安然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医院里的温度比室外要高,他便只穿了一件衬衣,她刚刚力度她清楚,他的肩膀应当至少是破了皮。见他仍旧不放开,甚至刚刚连声都没有吱,她又是心疼又是生气,末了,拥紧他,头搁在他的肩上无助地低喃着:“对不起凌辰,对不起……” 律凌辰自然是不知道她这句“对不起”里面包含了太多,只以为她是因着生理期耍了小脾气而向他道歉,轻叹了一口气他说:“怎么办啊?跟你没办法发脾气。” 许安然心里一酸,眼泪流得更汹涌了。 …… 等许安然的情绪终于稳定了些许,她才哑着嗓子开口:“不用看医生了,又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 “不行。” “真的不用了,我们还是去急诊守着吧,万一有消息了你又不在……” “Vico他们守着的,有事他们会通知我。” 听及,许安然心里却一个咯噔,下意识地问:“江心也在吗?” “嗯。” 许安然便更加抗拒了,语气近乎强硬地说:“我不要去看医生,不要。” 律凌辰便停住了脚步,眉梢染上了些许严苛。 “你……”许安然知道来强的不行,便柔了语气,“你一个大男人,这么抱着我去看妇科多难为情啊。要不这样吧,我让江心陪我去可以吗?” 见他还是紧绷着下巴不松口,许安然又补充:“我衣服弄脏了,得先去换一下。而且,你的也……” 忍着腹部的疼痛废了大半天口舌,许安然的脸色愈加的苍白,律凌辰思考再三,终于同意了暂时不去看医生,许安然便偷偷松了口气,暗自祈祷等等江心不要露了马脚才好。 …… 重症监护区的家属等候区,见到律凌辰抱着一脸苍白的许安然后,江心和顾问都吓了一跳,尤其是江心,眼圈都急红了,问她:“怎么了这是?几天联系不上你可急死我了,你这丫头都……” 许安然连忙打断她,“我没事,生理期来了肚子有些疼。” “生理期?!”江心错愕地望着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不可置信:“你不是……” “不准时。”许安然又打断她,“我的生理期不准时,没事。” 生怕她再多问几个问题引起了疑心,她赶忙示意律凌辰放她下来,她没站稳,一个踉跄,律凌辰和江心都忙扶住了她,趁着这个空档许安然朝江心使了个眼色,江心却发现,许安然的脸色异样的苍白,心里不知怎的就难受了起来。 难道,她…… “江心,陪她去换套衣服,然后去看看医生。”律凌辰低声将江心的思绪拉回。 江心反应了过来,连忙应和,然后扶着许安然小心翼翼地离开了。 许安然和江心离开后,律凌辰便整了整衣服,白色的袖子上有了斑斑血迹,他没有多理会,只是问:“查到了吗?” 顾问原想问他要不要也换个衣服,因着律凌天的情况一直没有稳定,律凌辰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医院,因此便备了些贴身衣物。见他抛出了问题,他犹豫了一下才开口:“查到了。” 那片刻的犹豫自然逃不过律凌辰的眼,“是谁?” “是……”顾问有几分迟疑,“Kervin。” …… “所以说,二少在事故前最后一个见到的人,竟然是……” 许安然冲了个澡,脸色并没有好看多少。换了身衣服后她担心江心问她,便索性直接一股脑儿把自己知道的都倒了出来。 她提醒她,以后要多提防着Kervin。 许安然有意想要转移注意力,江心自然察觉到了,叹了口气也没有直接戳她的痛处,握住她的手轻声问:“你心里很难受吧?” 一语双关,既像是在问关于Kervin的,又像是在问她别的。 许安然自然是理解了她话里的意思,眼底的雾气又起,颤着唇沉默了半天之后,她才哽咽着轻声说:“不要告诉他。” 她说,“不要告诉他我有过孩子的事情,算我求你。” 江心耳尖,捕捉到了那个“过”字,虽然刚才猜到了这个可能,但她还是有几分惊愕,第一反应就是,许安然在失联的这几天发生了意外,导致孩子没了。 “你……”心里除了对许安然的心疼之外,便是对那个孩子的惋惜了。说一点儿都不难过是假的,毕竟,她算得上是第一个察觉到那个孩子到来的人。 想了半天也不知如何安慰她,江心只得更紧地握住了她的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没有多问,因为她觉得,如果许安然想说,她一定会说。如果她不说,那么她也没必要硬去揭她的疤。有时候朋友就是这样,也许你难过的时候她一句安慰的话也不会说,但她会陪在你身边,陪着你度过难关,这样就够了。 只是,江心也没有想到的是,事情的严重性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以至于很久之后,她心疼、自责,又悔不当初。 * 律凌天又进了一次手术室,进行了长达4个小时的手术。 事故发生时,律凌天反应快,很快解开了安全带跳出了窗子。但是因着跳的过程中车子已经冲出了保险栏,律凌天被那股力牵制了,以至于错失了良机,硬生生翻了下去,导致身体内脏多处受损,还有头部也受到了重创。 世界上,没有任何一样东西是绝对的。比如安全带以及安全气囊,它们并不是任何时刻都能起到保命的作用,有时候,也会要命。如果当时安全带依旧系着,又或是安全气囊弹了出来,律凌天恐怕早已经不在了。车子翻了好几个圈儿,车身已经严重变形,若是里面有人,怕是在劫难逃了。 医生说,他的求生意志很强。重症监护中的病人是不能被家属探视的,因此外面的人只能通过可视电话了解到里面的状况。 护士与医生都再三强调,在与病人通话的时候要给予他正能量,让他对自己有信心,也让他知道,他所牵挂的人都在外面等着他。 有所牵挂,才会不舍得。而一个人在与死神对抗的时候,最大的力量自然是来源于至亲挚爱的人。虽然他在里面给不了答复,说不了话,但至少能够知道,他的亲人、爱人都是在的啊,他们都在外面等他,等他醒过来,等他好起来,等他回家。 可视电话接通时,屏幕出现了律凌天的脸。昔日的英俊已然不复,插满了各种管子的他脸色苍白如纸,紧紧合着双眼,仅靠着生命仪器维持着生命。 一见到这样的他,夜南歌的眼泪便止不住地往下掉。几日过去,她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与站在舞台上时简直判若两人。家属探视不允许太多的人,因此只有她、律凌辰和许安然三人。期间,许安然一直扶着她照顾她,在可视电话接通后,两人都哭了。 律凌辰是个不太会表达的人,看到屏幕之后,心自然是跟碾碎了一般疼痛,但他依旧强迫着自己冷静,对着麦克风唤了他很多声之后,才轻声说:“凌天,我们都在。我、安然,还有南歌,都在外面等你。” -本章完结- 127让你们痛不欲生 没有说太多的话,只有简短的一句“我们等你”。律凌辰将话筒递给了夜南歌,他知道,这个时候能将律凌天从死神的手里夺回来的,或许,只有夜南歌了。 夜南歌的手死死抓着许安然的胳膊,眼睛盯着律凌辰手里的话筒,咬紧了嘴唇。良久后,她才哑着嗓子轻声说:“安然,你先吧。” 许安然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什么,眼眶便湿了。她点点头,腾出一只手接过了律凌辰手里的话筒,眼睛落在了屏幕上,心也跟针扎似的。 “二哥。”她轻声唤,“二哥,你能听得到我说话吗?二哥?” “二哥,你知道我也不太会说什么话,平时欺负你惯了,一时间要这么煽情我还真……不太习惯…… “二哥,我们都在外面等你呢,二哥……” 到最后,许安然的声音越说越小,她捂着嘴也哭了起来,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似的。若不是有律凌辰扶着她的肩膀,她恐怕,早已然跌坐在了地上。 …… 律凌辰和许安然都去了外面等着,室内只留了夜南歌一人。 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她用手轻轻拍了拍脸,露出了一个苍白的微笑。她从来,都是以最好的状态站在他面前的,今天,也不能例外。 “凌天……” 她轻柔地唤着他的名字,手指触着屏幕里他的脸颊,白得让她心疼。 * 又是两天过去。 对于每个人来说,在医院每一日的等待,都是煎熬。 值得高兴的便是,那日家属探视之后,律凌天的状况有了好转,虽然还未醒来,但医生说,他的求生意识越发的强烈,这是个好征兆,而医生和专家们虽然不能保证百分之百能留住律凌天的命,但病者的态度给了他们莫大的鼓舞,他们会全力以赴,同病人一起创造奇迹。 听及,律凌辰一直悬着的心也稍稍放下了些许。许安然牵着他的手,能感受到他渐渐的放松。医生走后,她笑看向他,“一定,会有奇迹发生的。” 走廊上只有他们两人,清冷的光洒在二人的脸上,衬得彼此眼中的对方脸颊都有些苍白,苍白得令人心疼。 律凌辰动容,深深地凝着她的脸颊。越发消瘦和苍白的小脸儿令他心疼,抬手轻抚她近乎透明的脸,许安然却忽的微微逃避了一下,他微微一怔,依旧抚上了她的脸,忽略她方才的躲避。 长叹了一口气之后,律凌辰忽的垂下了身子拥住她,看似将整个身子的力量都压在了她身上,实则不然。 许安然的身子微僵。 方才她笑容里的苦涩,他看见了吗? “然然。”他忽而低低地唤她,双臂紧收,“谢谢你。” 许安然的鼻头一酸,“谢我做什么?” “谢谢你,怀了我的孩子。” 一句话,如晴天霹雳一般劈向了许安然的头顶,她的双眸蓦地瞪大,心里隐隐地不安了起来,却依旧抱了一丝侥幸,故意笑,“别闹了,我才过生理期,怎么可能?” 耳畔竟传来了男人低低的笑声,没有一丝杂念,只是因为单纯的高兴。 许安然听得真切,随即心里疼得厉害。他有多久没有笑过了?自从律凌天进了医院,他似乎就没再笑过了,只是,他这个笑竟然是为了……那个已经死去的孩子么? 如同受了刺激一般,许安然像是一只刺猬,忽然就张开了浑身的刺,用尽了全力推开了律凌辰,声音也冷了下来,“我没有孩子,凌辰,你搞错了。” 那么认真的一句话,令律凌辰怔住了。但,初为人父的他前些日子因着律凌天的事情而压下来的喜悦之情倏然爆发,他心里许是觉得,这个孩子是福音,他刚得知了它的到来,又得知了律凌天的情况有所好转。 “然然,别闹了,产检报告我都看到了。”律凌辰笑执起她的手,放置唇边轻吻,“你是打算给我一个惊喜的吗?” 许安然倏地抽回了手,律凌辰的身体便僵硬了,表情也凝固了几许。 “你……” 他看到许安然的眸底闪过了一丝迟疑,更多的却是痛楚。但只有一瞬,因为许安然立刻扑进了他怀里,让他来不及探究她的神情。 “是啊,想给你一个惊喜。但你真是讨厌,竟然自己发现了。”许安然的声音柔柔的,似羽毛一般拂过律凌辰的心。而她的心里却流着泪,在哭喊,对不起,凌辰,对不起。 因为她已经做出了决定。所以,这个时候断不能让他察觉了端倪。 “真的?然然,你、你真的……” 话还没说完,许安然却主动贴上了他的唇,堵住了他因着太过于激动而有些结巴的话。这看似甜蜜的一幕,许安然的心却如同被碾成了沫,眼角一滴泪划过,至唇边,刺激了味蕾。 是苦涩。 深吻过后,律凌辰越发紧地拥住了她,却又担心会伤着她腹中的孩子,放松了些许,大手爱怜地轻抚着她的后脑勺,喉咙似堵住了一般说不出话来。 许安然生怕他问她什么,便自行开口,解释道:“孩子一切都好,你别担心。现在二哥才重要……” “那,你那日说的生理疼,也是为了给我一个惊喜才骗我的?” 许安然咬唇,“是啊。” 律凌辰似乎不太相信,放开了她之后盯着她瞧了半晌,伸出手来扣住她的下巴,许安然的心便怦怦直跳着,生怕他看出什么来。 “还是让医生看看吧。”律凌辰忽的说,黑眸里看不出情绪来,“你脸色这样差,我有些不放心。所以,让医生检查检查。” “不用了!” 许安然的抗拒让律凌辰心生了疑惑,先前他不知道的时候她拒绝看医生就似乎有些解释不通了,现在他知道了,她为什么还是对医生这般抵抗呢? “我不喜欢那些冷冰冰的仪器呢。”见他生疑,许安然便开始撒娇,“医生说,孕妇的情绪很敏感的,而且会影响到小宝宝。” * 颤着手拨通了一串号码,手机的角将她的手铬得生疼。 如果可以,她真想要把电话那边的人碎尸万段,可偏偏,落了把柄在对方的手上,她不得不压下心中的怨气服软。 只是,说话时声音都在颤抖,出卖了她的愤怒。 “你别太过分!”她咬牙切齿。 那边似乎愣了一下,随即轻笑:“怎么?怀孕这等喜事儿怎么能不告诉孩子他爹呢?你得感谢我才对啊!” “尹思初!”许安然恨得牙都在颤,“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你到底还想怎么样!?” 银铃一般的笑声传了出来,许安然恨不能砸了手机泄恨,她拼命压下了满腔的怒火与恨意,听着她说完了那一段话。 她说:“让你生不如死还不够,我还要让你身边的人,一个一个都痛不欲生!” * 时间退回到半个月前。 许安然做完了产检,本是含着浅浅的笑意看着产检报告。 宝宝的一切指标都正常,只是她这个要当妈妈的人因着好几日都不曾正常休息吃饭,导致身体的抵抗力有些下降了。 江心因着手头有些事情,陪她去了医院便急急忙忙离开了。许安然知道,这些日子江心忙坏了,又要顾着媒体不让舆论散播出来,又要兼顾着整理聂彻那边得来的线索与信息,还要搜罗有关于聂婷的寥寥无几的消息。 在走之前,江心千叮咛万嘱咐她一定要当心,回家后给她一个电话。 许安然还笑她怎么变得这么八婆了,江心“嘁”了一声,故意说,我担心的可不是你,是你肚子里的小baby。 江心走后,许安然就收到了短信。 是上次送她猫的那个号码,她认得,这一次那边又给了她一个地址,说,如果想要帮律凌辰,就来这个地方。 许是因着有过一次类似经历的关系,许安然并没有察觉到危险,又或许是心切,又或许是为了腹中的孩子。她想着,无论如何一定要把找到证据将律凌辰救出来,然后她好亲口告诉他,她的腹中有了他的骨肉,他和她爱情的结晶。 却不知,一场密谋就此向她伸出了手,她的人生终是发生了巨大的偏转,连带的,她和律凌辰的感情也走上的绝路。 一步错,步步错。 当她再度睁开眼时,她才意识到自己上了当。被绑在椅子上,双眼也被蒙住了。 她不是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在组织的时候,经常会有这种类似的演练。因此她没有过多的惊慌,只是不知道对方是谁,目的是什么,她担心着会伤到腹中的孩子。 “不愧是KD-L组织的ACE,竟然一点也不慌张。” 听到有人说了话,许安然反而淡定了。她的手是被分开绑在椅子的把手上的,想要解开有些麻烦,更别说还要躲过对方的视线,思来想去,她便也只好先想办法转移对方的注意力,顺便探探口风。 因此,她开口:“听你这口气,像是了解我的人啊。连绑票这种烂把戏都想出来了,也不用藏着掖着了吧?” 对方是用了变声器的,因此许安然无法判断对方是谁。但是能知道她与KD-L组织的关系,又直到她是组织王牌的人少之又少,这样一来,似乎能锁定判断范围了。 那人冷哼了一声后,一把扯开了绑在许安然眼睛上的丝带,疼得她龇牙咧嘴的,但所幸能看到了。 屋内的光线很暗,但隐隐也能看得清对方的轮廓,眯眸打量了片刻之后她黛眉一觑:“尹思初?”她和她只见过一次。 “怎么样?意外吧?”尹思初将变声器扔到了一边,抱着双臂弯下来与许安然对视,笑意深重:“知道这儿是哪里吗?要不要我来跟你重温一下?” 她能这么说,就说明了这地方她一定来过。空气中隐隐浮动了腐臭的湿味和血腥味,她的胃里一阵翻腾,锁了眉,轻笑:“尹思初,跟你我还真没法重温。” “也是。” 尹思初也不恼,淡淡的笑容挂在唇边,但许安然知道,她的笑意里隐入了几分危险。 女人,危险的时候比男人更可怕。男人是理性的生物,女人是感性的,疯狂的时候更是歇斯底里。这让许安然的心里有些忐忑了,她不知道尹思初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从现在的光线来看,要么是到了晚上,要么是这房间没有窗户。许安然觉得,后者的可能性居多。 “这里你不陌生吧?”尹思初开了一盏小台灯,鹅黄的灯光照亮了她的半边脸,虽然嘴上那样问着,但她还是举着台灯照了几处地方,让许安然看得清楚。如果不是这地方这环境来得太诡异,许安然真的会觉得,尹思初是想同她叙旧。 但,不可能。 沾了血渍的床单和地板,她不陌生。没有窗户的狭小房间,她不陌生。这儿,竟是尹赫被肢解的地方,也就是尹思初在尹家的房间。 现场许是没经过太多的处理,血渍早已变成了黑红色,借着暖光,却看得许安然一阵范围,瞬时便有凉意爬上背脊。 心理得有多扭曲,才会选择在这般的房间里“叙旧”?虽然知道尹思初断然不会在案发后还在这里住着,想着她的过往,许安然看向她的眼神便多了一丝悲悯。 似是被那样的目光刺激,尹思初“啪”的一声把灯放下,走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许安然,伸出手来钳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仰着头。 “许安然,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她忽而说。 许安然的目光便一凝,嘴唇微微张开,“恨我?” “是啊,恨你,恨不得你从来都没有来过这世上的那种。” 尹思初说话的声音不大,表情也算不得狰狞,若不是那句话就那么清晰地砸入了她的耳朵,许安然会以为她只是在和她说着很平常的事情。 “为什么?”良久后,她轻声问。 尹思初发出了冷冷的笑意,钳住她下巴的手愈发用力,声音也渐渐地尖锐了起来:“因为你活着!” 许安然浑身一颤。 “许安然,为什么你还能活着?为什么你不去死?如果不是你,我就不会过成现在这个样子!因为你,我的一生都毁了啊!”似触及了内心一道敏感的防线,尹思初的情绪忽的激烈了起来,双手掐住了许安然的脖子,力道之大,竟令许安然的大脑有一瞬的空白。 再回过神来,眼前有明晃晃的东西闪过。这一次她看得真切,是一个金色的圈挂在绳子上,在她眼前晃啊晃。台灯的光是黄色的,那个圈子反射的光便更加明亮,许安然瞳仁一缩,随即某些零碎的记忆冲进了脑海。 执着圈子在她眼前晃悠了半天后,尹思初问:“你还记得这个项圈吗?那个姓顾的大哥哥,看似温柔可亲的大哥哥,为了将你带走,而生生把我推给了那群恶心的魔鬼!自那一天起我的一生都毁了!毁了!” 似有什么东西,在许安然的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她呆呆地看着因情绪过激而面目扭曲的尹思初,她的脸上挂了泪痕,却又不甘在她面前示弱一般地将它抹去。 记忆就这么退回到了十二年前的那一天。 是凌晨时分,许安然按照那个大哥哥的提示从院子里翻出去逃跑,但因着那儿的墙实在太高,她便想从旁边那稍微矮一些的翻出去再跑到那儿找他,岂料,翻的过程却出了意外。 尹赫发现了她。 然后,便开始一场猫和老鼠的追逐战,至少在她眼里是这样。她是那只老鼠,而尹赫以及那几个老男人,则是猫。于他们,这场追逐只关乎着饥寒,于她,却是关乎生死。 小小的她,瘦骨嶙峋的她,又怎么跑得过那几个大男人?幸好天色不早,小巷子里没有路灯,尹赫追出来的时候又没有拿电筒,因此,他们只能借着夜色搜寻她的位置,也恰巧,许安然利用了这一点,很好地避开了他们,躲了起来。 尹赫他们见许久找不到她的去处,嘴里叫叫嚷嚷地说着些污言秽语,许安然听不懂,但他们那句“非打死她不可”的话却将她吓得不轻,浑身哆嗦得更加厉害。 这般寂静的夜,没有一丝杂音,似乎连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见,许安然这般急促的呼吸声,又怎么逃得过那几个男人的耳朵? 当她通过缝隙看到了他们急促的步伐后,她紧张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心脏都好似要跳出来了。她有些慌乱地捂住了自己的口鼻,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岂料,她还是被发现了。 当尹赫的一个同伙踱着步子朝她藏身的地方走过来时,她一下子慌了,第一反应就是:跑! 奈何,前面的人还未走远,这边又有人靠近,她这一跑出去,便再插翅难逃。 凄厉的哭声顿时响彻了整条小巷。 她无助地挣扎,哭喊着乞求那些满脸狰狞的男人,拼命挣扎着想要避开那些不安分的大手,却无济于事。 忽然有很强烈的光射过来,在如此深夜,很是扎眼,尹赫等人都下意识地用了手去遮挡。许安然便也恰巧是利用了这一瞬的空档,挣脱了他们,用手挡着眼朝强光的方向跑去。 记忆却在此刻戛然而止。 “姓顾的……大哥哥?” 许安然很努力地想要回忆起这段记忆,但却感觉这段记忆似是有意地被封存了起来。似有一把锁桎梏了她的脑海,如果她想要忆起,便需要一把钥匙。 而尹思初,便扮演了钥匙的角色。听到她的轻声喃喃后她忍不住勾起了一抹冷笑,“记起来了?看来他的催眠术也不是那么厉害。” 催眠术? 许安然蓦地抬眸看向尹思初,岂料她不急不缓地松开了她的下巴,将手里的金圈项链收起,“说起这个大哥哥,你们还真是有缘。十几年前他保护了你,十几年后,还依然扮演着你的守护神。” 许安然便觉大脑一嗡。 金色的项圈…… 姓顾的大哥哥…… 催眠术…… 她的守护神…… 隐隐有了某种预感之后,心里却是有强烈的不安感袭来。莫非,Kervin就是那个大哥哥?! “哦,忘了告诉你,律凌天是真的失踪了,这恐怕是律凌辰都没能预料到的吧?可惜啊!相信了不该相信的人便是如此。不过话说回来,这人还真是狠心,俗话说得好,不看僧面看佛面,不念友情也要看在旧情,他怎么就下得去手呢?听说啊,他们计划利用律凌天给律凌辰一个下马威,你说等他被找到的时候,是生还是死?又或者……” “你闭嘴!”似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吼出了这句话,“尹思初!你骗我!你骗我的!” 笑意骤然结了冰,尹思初伸出手将许安然的头按在了椅背上,“骗你什么?骗你Kervin欺骗你们的信任?骗你律凌天已经生死未卜?少自作多情了许安然!要怪,就怪你自己!那么多人想要击垮律凌辰,而你偏偏就是他的软肋!” 听及后,许安然的神情第一次流露出了惊恐,“你、你说什么?” -本章完结- 128要么离开他,要么毁了他 因为尝过了甜蜜的滋味,所以在决心放手的那一刹那,心如同碾碎一般。 在过去的那些岁月里,我追逐着你的步伐,你牵着我的手,去了我想去的地方,做了我想做的事情,说了那句我一直期盼的“我爱你”。 从前,我只能仰望你。如今,我终于能站在你身旁陪伴你。 但是,往后,我却再不能与你并肩齐驱。 对不起,凌辰,毕竟我是那样,深深地爱着你。 ——许安然 ———— 又过了几日之后,许安然的内心愈发的煎熬了起来。 一方面,她希望律凌天快点好起来,至少快点脱离生命危险。一方面,她又近乎贪婪地享受着最后这几日与律凌辰相伴的时光。她知道,往后的时光里,她可能要以这些甜蜜的记忆为支撑。因为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回来他身边,所以她对这几日,分外地珍惜。 他以为她有了身孕,便勒令她不再陪同他日日呆在医院里。万般纠结之中,她只好说,白天我陪你,晚上我回家休息。 于是,白日的时候她伴在他左右。他轻揽着她的身子,大手抚着她的小腹,感受到她的轻颤之后他会笑,而后略微笨拙地将她有些长了的碎发撩到耳后,轻吻着她的鬓角,浅笑着说,小然然一定要乖乖的,不要让妈妈太难受。 她的心脏便总是一阵窒息般的疼,却还是忍着眼泪强笑着依偎在他怀中,嘴唇被她咬得不见血色。其实她知道,时间越往后,她发作得会越来越频繁,脸色会越来越差。即便现在她能以怀孕前期的正常症状来瞒住他,但,时间一长,他迟早要发现,孩子早就没了,而她,已经染上了毒瘾。 …… 那日,在尹家,尹思初说势要让她生不如死。因为要救她,所以那个大哥哥将她推入了虎穴,喂饱了一群贪婪的男人。也因为她逃跑了,尹赫的性情变得愈发的暴戾,资费的来源断了,澳门那边欠了巨额债款,宋氏那边他给不了交代,这无疑断了他的路。 于是,他铤而走险,以许安然的身世以及宋家的丑闻来威胁宋汝卿,要求恢复他在宋氏的股份权。宋汝卿照办了,但却也用了各种方法遏制了他的实权。他的收益自然是不如从前,债主催得紧,他便动了另一邪恶的念头。 将年幼的尹思初,再一次送入了狼窝之中。 尹思初生得美,皮肤也不错,自然是得人喜欢的。尹赫和债主们商量了,将不过十多岁的尹思初送给他们享用多少日以抵消债务。 债主竟然痛快地答应了这项惨绝人寰的交易,从此尹思初便坠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债务还清之后,在鲁蔓的勒令打压之下,尹赫终于断了去赌场的念头,但,他却有着另一个极其烧钱的嗜好——吸毒。 常年在赌场的人,或多或少会染上一些不良的嗜好。尹赫自不久前在赌场里沾了一次白粉之后,那飘飘欲仙的感觉令他堕入其中。吸食毒品极容易上瘾,有了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久而久之,他便染上了深重的毒瘾。 于是,他的性情愈发地极端易怒,依旧利用尹思初做着各种非人的交易。因着许安然逃跑的经历,他对尹思初的监制更胜一筹。连房间都没有窗户,直接断了她逃跑的念头。久而久之,尹思初也接受了这个事实,便也不想着要逃跑了。她在夜店里工作,有时碰到了大人物陪上一夜便能挣不少的钱,那些钱自然是有一大部分是给了尹赫的。 多年来,尹思初那隐忍的外表下,早已积上了深深的怨念。 所以,当聂湃找上她时,她二话不说就同意了。生来,她的命运都是被人所掌控的,所以她想通了,即便逃不过沦为一颗棋子的宿命,她也要做一颗有价值的棋子,要能借助下棋人的手,报复那些直接或间接伤害了她的人。 尹赫和鲁蔓都死了,她自然无法再做出什么来报复死人的事情。但她心中积怨极其深重,却奈何眼高手低,便将怨气全部撒在了许安然的身上。 那一日,许安然永远也不会忘记。 尹思初将事情和盘托出之后,忽而诡笑着捏住她的下巴,“要当妈妈的人了,真幸福啊!凭什么你就能这么幸福?凭什么!” 因她爱上了聂彻。 聂彻虽说手上没有聂家的实权,再怎么说也是豪门公子哥,是光环下的男人,在众多女子心中也是神一般的存在。而尹思初,无疑是那光圈之外的人,她只能仰望他,却不能靠近他,因她知道自己配不上他,所以,她自卑,她心里有落差。再加上与聂湃的那一层关系,她知道,自己这一生都是与聂彻无缘的了。更何况,聂彻,根本连正眼都没有看过她。 所以,她嫉妒许安然,嫉妒得要发疯了! 在她心里,许安然是踩在她身上而够到的幸福。她活得越是精彩,她就越是嫉妒,越是恨她,越是想要亲手毁了她! 女人的嫉妒心,是多么可怕的东西。即便是如磐石一般坚硬的关系,有了嫉妒,便会有裂痕。所以当许安然意识到这一点时,她有些害怕了。 她情愿,尹思初是冲着她来的,顶多受点皮肉之苦,伤的不过是她。但她把话说开之后,许安然的心里便隐隐浮现了不安之感,绑在椅子上的手轻颤着攥紧,眼里布满了警觉,“你想要做什么?” 尹思初就笑了,不说话,从旁边的地面上拿出一个箱子,打开。 因着箱子一直隐在阴影中,许安然起初并没有注意到,直到尹思初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时,她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赫然崩塌! “尹思初,你疯了!” 窜上许安然脑海的除了惊慌害怕,还有错愕震惊。她万万没有想到,尹思初竟然在这个破烂废旧的房间里,藏了毒! 唇畔绽放了如罂粟一般的笑容,尹思初推了一下注射器,淡黄色的液体便成一注喷出,许安然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 “许安然,我早就疯了!都是被你们给逼疯的!” “你今天最好杀了我!否则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许安然咬牙切齿,瞪大的美眸里却写满了无助。 然而,那句话却对尹思初构不成威胁,她在原地怔愣的片刻之后,笑走上前,轻抚着许安然的脸颊,道:“我这辈子都这样了,聂湃他们都不会放过我!宋辰亦也想杀了我!律门的人也不会留我!不在乎再多你一个了!许安然,我要你记住,你也别想要得到幸福!我得不到的,你通通都别想得到!” …… 背后是冰凉的门,身侧是明亮的镜子,手上的注射器已然空了,落在地上发出了不大的声音,而许安然,面如死灰般地盯着镜中的自己。 毒瘾发作的时间已经越来越频繁了,她却只有晚上能尽力避开所有人做着这肮脏之事。肤色也因此也愈加的黯淡灰败,眼圈已然有些深陷,颧骨微微突出,镜中,是一个完全陌生的自己! 这样的她,还有什么资格站在律凌辰的身边?有什么资格携着他的手走入婚姻的殿堂? 盯了无名指上的钻戒半晌之后,许安然似下了很大的决心,咬牙将戒指取下。 戒指是律凌辰特地为她订制的,全世界只有这一枚。因着严格的尺寸以及特殊的设计,那枚戒指的确是不容易摘下来。但由于这些日子她逐渐消瘦,皮肤也渐渐萎缩,只涂了一点儿芦荟便将它取了下来。 掩了唇,她泣不成声。 她到家不久之后,律凌辰给她来了电话,说律凌天已经确定脱离危险期了,再观察一段日子后便可进行手术切除大脑中的淤块。电话里,律凌辰的语气夹杂了些许复杂的情绪,却是将所有好的情况报给了她。 她就笑着一一回应。 知道他是不想让她跟着操心,许安然便装作不知,如了他的愿,实则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即便脱离了危险期,但律凌天至今为止都不曾彻底的清醒过。虽然医院那边给出了这样的答复,但,情况随时都有可能恶化。他现在只是昏迷状态,但保不准何时会进入长眠。其次,手术的风险很大,自入院以来,律凌天动过的手术大大小小少说也有10多次了,一个人的体质即便再好,又能经得住多少次折腾?再退一步来讲,即便手术成功,在遭受了如此重创之后,律凌天不见得能恢复到如常人一般,说白了,他可能要躺在床上,靠着生命仪器过一辈子。 28岁的年纪,对于律凌天来说,他的人生刚刚起步,刚刚有了自己的事业,自己的爱人,可能他还计划着何时将心爱之人娶回家,要陪着她举办一次又一次巡回演唱会。她站在舞台,如璀璨的明珠一般受着万般的瞩目,而她的眼里,却始终只有他,就如他一直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默默地看着她一般。 然而,事已至此,怕是这些他都无法实现了。 想到这里,许安然的心便难受得紧。且不说律凌天是她视为至亲的人,一个前途无量的阳光大男孩,后半生却要靠着生命仪器度过,即便是旁人,也要觉得惋惜和心酸的吧。 对律凌天越是维护与同情,她便越是恨透了始作俑者。 更让她崩溃的是,那个人,竟然还是她曾经最信任的人! …… 那日她忽而睁眼,窗外强烈的光刺得她有些恍惚,一时之间只以为经历的一切都是一场可怕的噩梦。然而,身体传来的灼热与难耐感却是提醒了她,一切,都不是梦。 她是真的,被注射了可卡因。 想到这里,她心如死灰。 但许安然从来都不是矫情的姑娘,即便知道了自己的现状,她依旧强迫自己镇定了下来。 现在她所处的位置,应该是酒店的房间。照尹思初那个架势,应该是不会这般轻易地放过她了,那么,她是被人救了?还是这根本就是一个陷阱? 在房间的桌子上放了一张收据,她拿来,发现了上面的客户那一栏赫然签上了“顾弦”两个字。字迹却是她不陌生的,原来Kervin的中文名,叫做顾弦。 双手不由得攥紧,指甲嵌入了手心,一阵阵发麻的刺痛。这时座机却想了,她毫不犹豫地接起,还没等那边开口就问:“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那边明显一怔,紧跟着有些无奈地说:“Aro,我并没有想过要伤害你。” 他的嗓音依旧有着令人沉醉的低醇,若不是知道了太多的事情,许安然恐怕依旧会选择相信他。 “但事实上,你却不止伤害了我!”胸口剧烈起伏着,许安然的情绪有些激烈,“你们想把我二哥怎么样?想把凌辰怎么样?Kervin,哦不,现在应该叫你顾弦,我万万没有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Aro,事实上你的遭遇真的是个意外,我没想到……” “意外?难道不是你筹谋中的吗?”许安然冷笑,“事到如今,我想你也没想着要隐瞒了,我只想知道,你背后代表的究竟是谁的利益?” 沉默良久后,那边低叹了一口气,道:“律门。” 许安然便觉大脑一嗡,紧跟着那边解释:“我们的目的,只是想重组律门而已。所以Aro,离开他,我会想办法帮你戒毒。” 大脑中一片空白,许安然如同被人扼住了咽喉一般说不出话来,直到那边提出了让她离开律凌辰的要求后,她才嗫嚅着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问:“为什么?” “因为为了你,他已经做出了多次退让,这样下去就连律氏也岌岌可危。”那边语速很快,言简意赅,却字字如磐石一般重重地压在了许安然的心口,令她喘不过气来。 “这次律凌天,只是给他一个警告罢了。”那边说,“Aro,我相信你知道自己应该怎么选择了。要么离开他,要么毁了他。” …… 将戒指擦拭干净后,许安然举起放在灯光下看了半晌,戒指的光芒璀璨,此刻却是刺痛了她的眼。 是啊,在被静脉注入了可卡因之后,她就知道自己如果依旧留在他的身边,只可能会毁了他。 她帮不了他。 所以,她只能选择离开他,让他少了一份顾虑。 如同古时将军的女人,他是战场上的王,她不愿他因为她而脱去了战甲,成为俘虏。 所以凌辰,我走了。 将戒指放在他卧室床边的柜子上后,许安然未曾留下一字一语,决然而去。 她本来想着要陪他度过这段难熬的时光,但现在,她的状况却是不行了。眼睁睁看着至亲的人在与死神殊死拼搏,他的内心是多么地崩溃?律凌辰是习惯了运筹帷幄的男人,在这场搏斗中却终是无能为力,那种挫败感加之于他,虽不足以击垮他,但也的确如Kervin所言,他们的确是给了律凌辰一个下马威。 但她相信,她深爱的男人会站起来的,即便没有了她,他也不会这么轻易倒下。她坚信,他会站在他想要的高度俯瞰,将他的仇人扼于脚下,他,是King,是天生的王者。 而她,只能站在低处,默默地看着他了。 * 许安然离开的那一天,医院那边律凌天的情况忽而有了波动,算不上恶化得有多严重,但是却让外面的人刚刚放下去的心又悬了起来。 专家、教授等人又按照律凌辰的要求连夜开展了会诊,因此律凌辰彻夜未眠,却也彻夜未归,根本不会想到,他最爱的人,竟然会不告而别。 发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将近中午的时刻了。 律凌辰处理完了医院这边的事情之后是上午将近十点,按往常,许安然早已来了医院。但他想着孕妇嗜睡这一说,便没有给她打电话。谁知快十一点的时候,他接到了别墅私人座机的电话,是下人慌乱又急切的声音,问他,先生,请问太太有和您在一起吗? 旋即,他察觉到了不对,说了没有。下人便彻底慌了,说,太太不见了! 律凌辰只觉大脑一嗡,满脑子都是下人那句“太太不见了”。 原来,下人跟律凌辰想的一样。许安然怀孕一事,律凌辰自然是格外重视的,他无法时刻在她身边照顾,便吩咐了下人以及营养师。往常许安然都是在家中吃了早饭才出门的,然而,这一日却迟迟未见她下楼,便以为她没起。直到快中午的时候,下人想要去叫她,问中午是否要留在家中吃饭,哪知进了房间,竟发现床铺干净整洁得不似有人睡过的。 …… 将医院那边的事情暂时搁给了顾问,律凌辰火速赶回了家中,第一件事便是去了自己的房间,空的!打开柜子,里面她的衣物没有一样拿走,甚至不像是有动过的痕迹。 又走进了她的房间,打开柜子,发现衣物确实好像少了些许,他心里便没了底,但,又发觉,她的手机、银行卡等物品全都安静地躺在床头柜,还有—— 律凌辰的瞳仁猛然一缩,心口传来一阵闷痛。 她竟然留下了他给她的婚戒! 于是,他立刻传令到了组织,一定要找出许安然的下落! 只是挂了电话后,他压抑着心口的疼痛,渐渐地冷静下来去思考。 这段时间,他们二人并没有发生过不愉快的事情,更别说争吵了,她的不告而别,着实的有些莫名其妙。 * 与此同时,案件又有了新一步的进展。 聂湃因为卷入了“画境”一案,又遭到了不明人士的强行打压,自知大势已去,心中虽仍有强烈的不甘,但却意外地配合着将自己所知道的、所做的和盘托出。 他的确是犯了走私名画这一桩案,但因着涉及到了聂家的家族秘密,即便他自己已经栽了这一桩,却仍旧不肯讲家族的秘密说出,只斩钉截铁地认了罪,然后,便是尹思初的绑架案。 因着尹思初的绑架案同时涉及了尹赫、鲁蔓的死案,所以聂湃在长叹了一口气之后,招了。 尹赫常年来都拿着许安然的身世威胁着宋汝卿,起初只是要求恢复在宋氏的股权,能够有着稳定的收益。但,人心总是不容易满足的,两年过去,尹赫便不甘于仅仅如此,便又向宋汝卿提出了要求,要在原来的基础上,提升1%的股份持有。 因顾全着大局,宋汝卿思考再三便依旧同意了,但遏制尹赫实权的同时,也将董事局的人换了一遍,为的就是避免尹赫会在董事局或者是股东中培养出他的人。 然而,尹赫却如一只贪得无厌的狼,每隔几年都会向宋汝卿提出更过分的要求,最终对宋汝卿的利益构成了威胁,他便动了杀念。 尹赫这个人,看似淳朴无害,实则阴险狡诈。宋汝卿意识到这个人留不得的时候,便雇了人,找准了时机给尹赫下了药,将他毒害,却又伪造了现场,本意是让人误以为尹赫是因为常年吸毒而猝死。 当然,这是宋汝卿秘密进行的,起初聂湃并不知道,也并没有被卷入其中。但,因着律凌辰的安排,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本章完结- 129没有什么比她重要 鲁蔓的精神状况多年来都算不得好,但也不至于偏激到真的拿来蛇勒死尹赫。事实上在这之前,尹赫早就死了。鲁蔓回到家中时,尹赫安静地躺在房间的床上,起初她没有想太多,只以为他在睡觉。夫妻都是这样,床头吵架床尾和,虽说过得辛苦,但日子总还是要继续。 因此,她主动示好,在尹赫身旁睡下,又故意发出了声响给了他暗示,岂料尹赫竟一动不动。 因听不见鼾声,鲁蔓便只以为他并未真正入睡,索性厚着脸皮主动去抱他。结果这一抱,差点没把鲁蔓给吓死! 这身躯,冰冷僵硬得不像是活人!而且,鲁蔓还隐隐闻到了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腐臭味。 然后,可想而知,鲁蔓的精神有多么崩溃。只是,她不该因此去找了宋汝卿理论。失去理智的时候,她便有些开始所谓的“血口喷人”了,大骂宋汝卿不是人,还险些将私生女的事情和盘托出。 因此,宋汝卿意识到,这个女人,留不得。 但,这个时候,尹赫的尸体意外地被肢解了,尸首上又添了新伤,还莫名其妙地多出了一幅画。这让宋汝卿又是惊又是疑,又是喜又是怕。喜的是这样一来,似乎可以掩饰尹赫的真实死因,而他便可借机撇清关系,怕的是这样一来事情似乎更加严重了,这个时候他便不好再动鲁蔓,而且,他并不知道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着那一幅关联到了尹赫死因的画,有人提及了“画境”一案,再加上聂彻一直在暗中调查这个案子,作为“画境”案件曾经的参与者和主导者的聂湃便也因此被牵入其中。律凌辰这一招可谓一石二鸟,既将事情闹大直接威胁到了宋氏,又悄无声息地将聂氏卷入了进来。 聂氏和宁氏可谓同盟,虽然宁俞婧意外死亡后,聂宁两家关系不再如从前,但归根结底,聂湃和宁长渊是栓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聂湃都被牵扯了进来,宁长渊露面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聂湃见自己无辜被牵入,自然是想要极力撇清,便一直观察着宋氏的动向以及舆论的风向标。当案件与私生女同时被吵得火热时,聂湃也出手将私生女一事抬出了水面,同时也秘密对这个莫名将他扯入其中的案子展开了调查,由此,便查到了尹思初。 因想趁机击垮宋氏从中获利,聂湃便从尹思初口中获得了许多有价值的信息。当然,他不是堂而皇之的张口就问。因为知道了尹思初的工作性质,他便索性将她包了下来,不得不说这个女人的滋味极好,当然,他并没有因为醉于温柔乡便忘了自己的目的。尹思初也算得“七”夜店里小有名气的人了,接触过的男人不乏有痴迷于她的身子的,也因此,聂湃要求她煽动一部分人匿名跟帖,将宋氏推往舆论浪尖。 然而,聂湃是不知道尹思初的心思的,他更不知道她忽然约了许安然要见面是为何,但他知晓许安然在配合聂彻调查案子,生怕尹思初走漏了风声的他便绑了尹思初,原本打算杀人灭口,但,聂彻却提出了要求要换尹思初这个人。 他自然是知道聂彻的妥协实则是在以退为进,但,男人终归是了解男人的,更何况对方是他的弟弟。他便要求尹思初引诱聂彻,即便得不到他的心,也要得到他的人。因着他虽一直借由着聂婷来威胁聂彻,但时间一久,聂彻迟早要发现端倪,如此一来,他便要寻找着新的筹码来压制聂彻。 …… “那鲁蔓呢?鲁蔓真的只是单纯的自杀?” 审讯室内,面对警务人员的提问,聂湃显得泰然自若,思考了一瞬后他说:“我只承认尹思初是我绑的,其他的我一概不知。” 该说的聂湃似乎都说了,这让警务人员有了一瞬的沉默。半晌后,他又问:“宋汝卿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你知道多少?” 闻言,聂湃的眉心一觑,语气也微微有了不耐,“我说过了,我只承认尹思初的绑架案跟我有关。” “意思是你并没有犯命案?” “是。”聂湃一摊大掌,笑容冷冽:“乔警官,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扶了一下鼻梁上驾着的黑框眼镜,乔存双手交叉支在了桌子上,唇畔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盯着聂湃看了半晌之后,“好,我知道了。” 聂湃微微松了口气。 “有一件事,我希望聂先生明白。”乔存冷不丁又开了口,“我知道聂先生在做什么打算。但,即便这两件命案都与你无关,偷窃、走私世界级名画加绑架少女,也足够让你吃好几年牢饭了,再加上一个‘蓄意谋杀’或是‘诱拐’的罪名,聂先生权大势大,想必也逃不过国际组织的通缉吧?” 聂湃的脸色倏然变得难看,鹰一般的眸子看了乔存半晌之后,唇角忽而勾起了一丝冷笑:“好!很好!” …… 乔存,KD-L组织的人,也算得上是律凌辰的心腹。他明面上的工作便是警察,被律凌辰从另一个地方公安调到了当地,负责跟进了聂湃的案子。 律凌辰只对他提了一个要求,那便是,让聂湃翻不了身,不能再出来为祸他人。 就这样,聂湃最终被送入了监狱,三年的有期徒刑,已经是他用尽了关系换来的。说实话,他自然是知晓他走到今天这一步与律凌辰有脱不开的关系,但,他想知道,究竟是谁把他走私名画一事暴露出来的。 * “做得很好。” 看到了乔存呈上来的关于聂湃的最终判决,律凌辰的棱角有了微微的松动,然而,那化不开的愁容却依旧席卷了他的眉间。 乔存见状,便微微弯了下身,“接下来,我会竭尽全力去搜寻Aro。” 律凌辰心口一滞,翻看判决书的动作僵了片刻后,他道:“你去查另一件事。” “请吩咐。” “Aro,在我入狱的那段时间也曾失联过几日。她最后见到的人是江心,正巧她最近应该也没什么事情。”然后他给了一个地址,是顾问找到许安然手机和手链的地址。说完了这些之后,判决书也合上了,“就这些。” 乔存看到,这个历经了无数风雨、甚至穿过了数次枪林弹雨都不曾皱过眉的男人,在这一刻,眉心竟然刻满了愁绪,墨黑的眸底也隐入了不少的感情。 他也是个男人,所以他知道,没有人能够逃过相思。 所以,他也在心里默默祷告:Aro,你快让我们找到吧。 * 聂湃入狱之后的第三日,便有人来探视。 是金筝。 这是聂湃始料未及的,因金筝与他的来往多是涉及了艺术品或者是画幅的竞拍。金筝是有名的美术鉴赏师,经由她首肯过的作品必定是价值连城的,他走私的名画中也有不少是由她鉴赏的,除此之外,两人并没有过其他往来。 现在想来,这个金筝,来头恐怕也不小。他多看她独立行走,多年来不曾听闻她有过爱人、朋友,甚至连亲人都寥寥,起初他只以为,做艺术,尤其是中国画这一行的女子大多如此个性,不喜为世俗蒙蔽了本心。而如今,他却觉得处处可疑。 隔了玻璃,聂湃清楚地看到了金筝那张精致的脸。能有这般的成就,金筝的真实年龄绝对不是表面看上来的这般,有时候他都很想问,能保养到这个程度,她是怎么做到的。 “你好像很意外我会来看你。”金筝开了口,笑意盈盈,聂湃却觉得,那笑容里藏了别的东西。 却不等他开口,金筝忽的又说:“我也很意外,你这么快就进来了。” 有明显的歧义。 聂湃没料到她会说这句话,一时之间竟愣了。 忽然脑光一现,聂湃似乎明白了什么,盯着金筝的眼底忽然浮现了些许错愕,紧接着便是阴鸷,他的五官也逐渐狰狞起来,咬牙切齿:“原来是你!” 知道他走私名画的人少之又少,就连交易的对象也不曾知晓他的真实身份。而金筝,却是陪同他参加过多次画展以及竞拍会,他视她为知己,偶尔也会与她探讨一二。能够举报他并提供大量证据的人,他想破了头也想不出,这一刻,却忽的明了了。 心计多么深的女人! “又是个聪明人。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也那么轻易地离开这个地方。”金筝似漫不经心地说了这么一句。 聂湃却是捕捉到了“又”“也”这两个字,“你什么意思?” “前不久,我也来过这个地方,只不过,坐在里面的不是你。”金筝淡淡地扫视了一下周围,似乎并不打算瞒他,“话说回来,你们还真是有缘啊,十二年前是为了同一个女人,十二年后又是坐过同一间牢房。” 她扫了一眼玻璃层之后聂湃狰狞的面孔,犹如只隔了一层牢笼的猛兽,随时可能跳出来咬断她的脖颈。她知道她是戳中了他的痛点了,但她也知道,有了牢笼的桎梏,再可怕的野兽也不能将她如何。 “很想问我为什么吗?” 说话有些不着边际,但金筝知道聂湃明白,她微微向前探了探,用不大却足以让他听见的声音说:“因为,我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律祯。” 聂湃的瞳仁猛然一缩。 坐直了身子,金筝满意地看着聂湃如见了鬼一般震愕的神情,精致的美眸中露出了点点鄙夷,淡淡开口:“所以啊,你们欠我律家的,该还了。” * 已是许安然离开的第七日。 十一月中旬了,天气已经有些寒凉了,再北一点的城市已经飘起了雪。 他又想她了。 或者说,一直都在想,无时无刻不在想,发了疯似的想。 她是特别怕冷的人,却又特别喜欢雪。在国外的时候,有时在靠近极点一点的位置执行了任务后,她总想着偷偷摸摸地跑出去。她自然是不敢一直用手去玩雪,因着刺骨的寒凉是入了心底的,那时,她没有一个人会站在远处默默地看着她,然后笑着握起她的手放在嘴边哈气。所以,她多是裹了几层厚厚的羽绒,穿着防水的雪地靴在门口的地方踏着玩。 踏雪会让人心情愉悦,至少他觉得她是这样的。像是贪嘴的孩子偷吃了一颗糖果,满足感和喜悦感洋溢了脸颊,他每次看到,都会觉得在如此寒冬之中,有一缕暖暖的阳光照入了心底。 但,那时他也只默默地看着她,因他知道,她怕他。 后来她长大了些,便不再这样了。有时听到她和江心少女心萌发时的谈话,说是想要和心爱之人牵着手走在飘雪的日子里,她可以把手放在他的口袋中,两人走着走着,便白了头。 他记得江心笑她傻,笑她少女怀春,她就拿着手边的枕头砸她。 是啊,那些年,她从来不曾在他面前露出过这样的一面来。他都是默默地看着,才知道,她原来有这么惹人怜爱的一面。那般的单纯讨喜,那般的令他一见到便无法离开视线。 现在,她终于可以用她本真的一面站在他的身边。他也想要践行她曾无意中说起的那些浪漫之事,牵着手在雪中走到白头,相拥着迎接清晨时的第一缕阳光,在安静的宅院里养一只猫和一只狗。有时他们可以一起坐在摇椅上,看着猫狗大战,有时它们也累了的时候,便也会和他们一起坐在一旁晒晒太阳,可能还会偷听他们聊天,虽然听不懂。出去散步时,他就牵着狗,而她抱着猫,夕阳会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甚至,他也想过,他和她有了孩子…… 律凌辰站在落地窗前,几十层的高楼,抬头便是天,低头便是大半个上海。他俯瞰着茫茫人海,眼底却有几分寂寥。 他的然然,究竟去了哪里? 江心告诉他,孩子已经没了的时候,他只觉得后脑勺被人打了一棍,耳边嗡嗡作响,左胸口疼痛得似乎都感受不到心脏的存在了。 他的孩子,已经没了? 他的孩子,已经没了。 他才刚刚做好了要为人父的准备,刚刚想要重新规划一下人生,刚刚想要筹划着再准备一套房子,又或者空出一间婴儿房。他还会想着,他的孩子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是像爸爸多一些还是像妈妈多一些?他都想好了要怎么做一个父亲了,可是,上帝却像是和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让他刚刚体会了初为人父的喜悦,却又告诉他,他的孩子,已经没了。 一瞬天堂,一瞬炼狱。 江心的猜测是,她失联的那几日发生了意外,导致意外流产。之后她愧对于他,不敢面对他,又无法一人承受失去孩子的痛苦,所以才不告而别。但,她可能只是出去散散心呢?她一定会回来的啊! 只是,当他知道那个“意外”时,他恨不能杀了自己。 任谁都能想到吧?对方,定是冲着他来的。他曾扬言要保护她,却没能保护好。甚至,当她遭遇了意外之后不曾分过心去细想,甚至在不知道孩子没了的情况下……那么残忍地揭开了她刚留下来的伤疤。 自责,悔恨,心疼。 她多么傻啊! 等找到了她,他一定要告诉她,孩子没了,没关系,你还有我。 还要她亲口答应他,以后不准离开他。 因为,在他心里,似乎没有什么比她还要重要了。 * Kervin来到总裁办的时候,总裁办里只有律凌辰一人,手抵着太阳穴静静地在看一份文件,听到开门的声音也不曾说过一句话,甚至,连头都没有抬。 合上了门,Kervin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律,我知道你恨不得杀了我。今天我就站在这儿,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 听及,律凌辰才缓缓抬了头,面无表情地看向Kervin,看得他心里一阵发麻。 虽然以往,律凌辰对他也是这般不冷不热的态度,但曾几何时,他像今天这般?那眼神,似乎已经将他凌迟了百八十回了。 “律,你别这样,我……” “她在哪里?”律凌辰淡淡地打断了他,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见他怔愕,他重复道:“凌天的账,来日方长。现在我要你告诉我,她,在哪里?” 后四个字他咬得很重。 Kervin知道,他是在强压着自己的怒气罢了。轻叹了口气后,他说:“我也想知道她在哪里。”忽而,他又想起了什么,略微惊慌地看着他,“莫非,连你也找不到她吗?” “啪”的一声,桌面似乎快要碎了,惊得Kervin的小心肝一颤,但他此刻更关心的是许安然,便迎上了律凌辰锋利的眼神,上前了两步,语气有些急了,“律,我是真不知道她在哪里。但如果你找到了她,一定要告诉我,她现在——” 倏地一阵风刮过,律凌辰已经揪住了Kervin的衣领将他狠狠抵在了墙上,双目猩红,是即将要喷发而出的怒意,他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若不是看在往日,你已经死了八百回了!说!她到底在哪里?!” Kervin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但愤怒的律凌辰力气更是大,硬是将他按在门上不得动弹,锁骨都快要被他的力道压碎。 身后,却传来了推门的声音,见推不开,外面的人便索性敲了,声音清冷:“开门!” 律凌辰的眼底闪过了不悦,却还是放开了Kervin,而Kervin也识趣地站到了一侧而不再抵着门,让外面的人得以进入,而他则在一旁理了理自己的衣服。 来人竟是金筝,这似乎是二人都没有料到的,然而,更是意料之外的,却是她接下来做的事情。 进门后,金筝二话不说,抬手给了律凌辰一巴掌。 律凌辰和Kervin同时愕然。 Kervin先反应过来,赶紧上前拉住了金筝,劝阻道:“祯姨,您冷静点!” “你给我闭嘴!” Kervin悻悻闭了嘴,手却没有放开金筝,生怕她又上去打律凌辰一巴掌。他太清楚律凌辰是个多么骄傲的男人,恐怕这辈子都没被女人给呼过巴掌,虽说这个女人是他的长辈。 “律凌辰,你出息点吧!你看看你为了一个女人自甘堕落到了什么地步!你父母走得早,复兴家族的重任可是落在了你的头上!你为了那仇人家的丫头是要让你父母死不瞑目吗!?” 擦拭了一下唇角后,律凌辰的面容不见一丝波澜,只是黑眸卷起的墨黑愈发地深了。这个眼神Kervin见过,每每流露出这个神情的律凌辰,是危险的。因为一般这个时候,他要么已经掌握了你的要害,要么已经钳住了你的命脉。 半晌后,他才冷冷回应:“怕是我的父母,根本没想过为了重组律门,要毁了那么多人吧!” 金筝怔住。 “律祯,金筝,你的名字挺多。”律凌辰笑,俊美的脸颊渐渐浮现了手指印,“你还记得你的另一个名字么?” 薄唇微微扬起,而后轻轻吐出了两个字:“许、馨。” -本章完结- 130但她不想见你 金筝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方才已经到了嘴边的话也硬生生吞了回去,好半天才开口反驳:“你在胡说什么?”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取这么个名字,但‘许安然’这三个字,的确是你取的。如果我想得没错的,她的真名应该是叫‘宁多乐’。”寒霜渐渐蔓延了眼底,“也就是说,当年,是你一手谋划,断了宁家的后人,毁了宋家的声誉,而你偏偏只是利用了这一个孩子而已。” “宁家是罪有应得,不是吗?”金筝有些被律凌辰的气场压制了,但依旧理直气壮,“当年律家上下那么多条人命全部断送,宁家活该断子绝孙!” “但,那个孩子,是无辜的。”律凌辰低低地说,“律家灭门的时候,她甚至都没在母体中形成。” “但她确确实实是宁长渊的孩子!”金筝怒喝,“当年律门的事情,全都是律柏一手促成的,你父亲那时也只是个孩子!我那时也只是个孩子!但我们扣上了‘律’这个姓氏,就注定了逃脱不了!况且,律家灭门的时候你不也是个孩子吗?她身上流着宁长渊的血!就该来还宁长渊欠下的债!” 顷刻之间,如冰雪漫天。 律凌辰伸手狠狠钳住了金筝的双肩,女人的骨架本就小,他轻而易举地桎梏了她,双目隐着怒火,恨不得将金筝捏碎一般咬牙切齿:“但她腹中的孩子,是姓律!” 金筝脸色大变,连着一边的Kervin也愣住了,一时之间忘了阻止律凌辰的动作。 “她有孩子了?” 看着律凌辰强压怒火的神情,Kervin忽而感觉有不好的预感蔓上了背脊。 许安然有了孩子,却意外被尹思初注射了可卡因。那么,这个孩子一定留不得,且不说留不留得住,因它会通过胎盘汲取母体的毒素,然后一生下来就会染上毒瘾! 难道,那个孩子,已经没了吗? 许安然,她流掉了她的孩子,而后心里承受不住这个打击,会不会…… 越想越觉得事不宜迟,Kervin一把拉开了律凌辰,颤着声音道:“我们都没有时间耗下去了律!你知道Aro为什么会流产吗?她……她被注射了可卡因!” * 是谁曾说,若你离开了我,那么我翻遍整个地球,也要把你寻到。 又是谁曾说,如果一个人真正想要离开你,她会有意躲着你,那么你不会轻易寻到她。 * 聂湃入狱之后,尹思初也莫名其妙失踪了,在录完了关于聂湃罪行的口供之后。 这个女人留不得,因她被太多人利用过,知道了太多的秘密,利用过她的人,无一不想要杀人灭口。 但,有个人,却不想让她这么快死。 那个人是,律凌辰。 …… 暗黑潮湿的房间里,空无一物,唯有两根又粗又长的铁链,如深海的猛兽一般狰狞可怖,似要将人吞噬了一般。 尹思初被铁链束着双手,跪在地上,头朝着一边侧着,长发凌乱地贴在脸上,狼狈不堪。 忽而,一桶冰凉从头而淋下,她挣扎着睁开了眼,凉意遍布了全身,她哆嗦着,更冷的却是心底。 江心将桶子扔到了一边,冷冷地说:“真是个该死的祸害!” 尹思初看清了江心的轮廓之后,觉得有些熟悉。细思过后她才想起,这个女人似乎是许安然的朋友。她们见过,在聂彻的家中。 “要杀的话,就快点动手。”尹思初一副壮士断腕的模样,闭了眼静候裁决,红唇却微微扬起。 “杀你?”江心嗤笑一声,似是听到了这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似的,“King现在还不想让你死,不过,估摸着你也活不长了。” 见尹思初的脸上竟然没有过多害怕的表情,江心微微挑眉:“你不会以为会有人来救你吧?我可提醒你了,这世上还没有人能从King的眼皮子底下救走人。” 尹思初不语。 思忖了片刻后,江心讥笑:“哦,你不会以为聂彻会来救你吧?虽说他是特警,嗯……说不定还真有这个本事。又或者,你觉得警察会来救你?哦,忘了说,乔存是我们的人,所以啊,那天你白费了那么多脑子。” 尹思初愕然,“你、你说什么?乔警官……是你们的人?” 那日录口供时,乔存亲自提的问题,大多一针见血直入重点,字字都要置聂湃于死地,让他无法翻身。这当然也是她所希望的,但同时,她也旁敲侧击地提及了律祯和顾弦这两个名字。 这两个人,也曾提出要求她配合,因他俩都不好直接露面,又想着尹思初只是个弱女子而已,不会对许安然构成太大的威胁,便要求她绑了许安然,并以此来要挟律凌辰。然而,他们都低估了这个女人。他们只是想着要利用尹思初的怨,却不曾想,尹思初对许安然竟然已经到了恨的地步。 她对许安然做出了令人发指的事情,这违背了律祯和顾弦本身的意愿。她心知他们也许不会放过她,便想着借警察来牵制他们。 岂料,乔存竟然……是KD-L组织的人? “可怜的女人,聪明反被聪明误啊。”江心摇头叹气,伸手一把拽住尹思初的长发,似乎要将她的头皮都拽下来,“现在先留你一条贱命!等Aro回来,再送你去地狱!” * 在知晓了许安然被注射了可卡因,KD-L组织的搜寻范围便集中于上海市的戒毒所、药房以及黑道上走私一些药物的团伙。本来以组织的能力,在范围圈定了的情况下,要找一个人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却不想,有人暗中阻断了他们的搜寻。 …… 沈东驰来找律凌辰的时候,简诺本是拒绝的,然而,他一句话却让他拿不定注意了,便只得请示了律凌辰。 他说,律凌辰可以不见任何人,但绝不能不见我。 能说出这般自信的话,可见沈东驰手中一定握有令他可以如此的资本,律凌辰沉思了片刻后,同意了。 地点却不在律氏。 沈东驰见到律凌辰之后,一言不发地上了车开走,律凌辰眉心微微一觑,心中似是明白了几分之后便狂跳不止,连拉开车门的手都微微颤了起来。 他上了车,跟在沈东驰的车之后。 沈东驰不是闲来无事的人,许安然失踪之后也不见他有所动作,他是清楚沈东驰的心思的,却不曾考究过许安然对沈东驰究竟是什么感情。想到这里,律凌辰的心泛起了苦涩。 原来,全世界都不知道她身在何处的时候,她却把信任,交给了另一人么? …… 两个多小时后,车子已经开出了上海市区,驶入了苏州市,没过多久,便到达了目的地。 是一处幽静,但交通位置尚算不错的别墅,只是别墅周围有不少黑衣保镖,可见戒备有多么森严,眉心便觑起,看向沈东驰的眼神变得极为严苛。 沈东驰似乎没有急于解释什么,直接走了进去,却是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点了根烟。 律凌辰的耐心似乎磨光了,开口:“她在哪里?” “急什么?”沈东驰吐了口烟,又弹了弹烟灰,薄烟之下,他刚毅的棱角被虚化,却是有了几分的无奈,似是屈从,又似是妥协,“找了她这么久,也不差等着一时半会了。” 律凌辰虽急,但知道沈东驰八成是有话想跟他说,于是他也不得不压下了心头的急躁与烦闷,沉默了半晌后,问:“她情况怎么样了?” “很不好。” 律凌辰心里便咯噔,倏地一下站起,眼神锋利,“带我去找她!” 相比之下,沈东驰显得格外淡定,微微抬头看了律凌辰片刻之后,将烟摁灭,唇畔扬起了一抹讥讽,又有几分自嘲地道:“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我到底哪里不如你?” 理了理思绪之后,沈东驰轻叹:“律凌辰,事实上你压根就没资格爱她。你想报复的人太多了,想保护的人也太多了。她夹在中间,你却保护不了她。” 律凌辰心口蓦地一痛,似被人戳中了一般鲜血淋漓。 沈东驰继续说:“她离开的那一天就给我打了电话。律凌辰,你知道她说什么吗?她说她不能毁了你!她说她已经帮不了你了,就不能继续呆在你身边拖累你!所以她拜托我把她藏起来。但事实上,她每天都在默默地关注你的消息。我真的搞不懂,既然你保护不了她,为什么还要把她留在你身边受罪!” “够了!”律凌辰只觉沈东驰的每一个字都似针一般刺入了心口,疼得他喘不过气来。 而沈东驰,在说那一番话的时候眼底也有痛楚蔓延开来。 他也许,再也忘不了那一日,他突然接到了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是用公用电话亭打来的。本来,他遇到这种情况都会直接挂断,但偏偏那一天,似是心里有什么预想似的鬼使神差地接了电话,便听到那边许安然无助地说,东驰,对不起。但是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许安然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过话。 一时之间,他竟有些手足无措了起来。当时他正进行着简短的会议,听到了她的那句话后他二话没说就问她,在哪里? 然后,他便拿了外套,火急火燎地开车去找到她。 电话亭里,她无助地蹲着,似乎守着怕有人打进来。那时已经是黄昏,天有些黑了,她那单薄的身影着实地令人心疼,至少,他心疼了,但他同时也清楚地意识到,许安然从来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能让她这般的,只有律凌辰了。 她看到他来,便终于站起。隔着电话亭他看到了她消瘦的脸颊,他错愕,同时愤怒,律凌辰,难道就是这么照顾心上人的么? 可是,她什么解释的话也没有说,只是将电话亭的门推开之后那么倔强又坚定地抬头看着他,说,沈东驰,我们是很好很好的朋友,所以这一次你一定要帮我! …… 监视屏上显示了这么多天以来她的状况。 沈东驰知道许安然染上了可卡因是在那天晚上,她突然发作,紧紧抓住了他的胳膊,脸色煞白似乎在隐忍着什么,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可许是毒瘾太深,她根本忍不住,不出几分钟她难受得乱动,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快!把我捆起来! 一向镇定的他那一刻竟然慌了,以他的能力,怎会看不出来她是在隐忍什么?也就在那一刻,他知道了她为什么要他把她藏起来。 慌乱地将她四肢捆起后,他把她放在床上,她便因难受而各种翻滚,不停地用头部重击着床面,幸好床是软的,但那一声声的闷响也听得他心惊,仿佛每一下都砸在了他的心口。 他急忙拨打了医生的电话,并将她的浑身都钳制住,让她无法伤害自己,她却在毒瘾的折磨下渐渐模糊了意识,轻声喃喃着,不要……不要告诉他…… 律凌辰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如有千万支利箭同时刺穿他一般。 他自然听不清沈东驰俯身在她身边时她对他说了什么,但,这一幕,就像是在凌迟他! “让我去见她。”律凌辰哑着嗓子第三次开了口,与前两次不同的是,他的语气里竟有了请求的成分。这让沈东驰又是觉得讶异,又是觉得似乎是情理之中,只是他并没有想那么快让律凌辰见到她,便说:“但她不想见你。” “让我去见她!”律凌辰低吼,“我要见她!” 沈东驰的眸沉静极了,盯了律凌辰半晌之后,问他:“若是她不在想留在你身边了呢?” 律凌辰的脸色倏地变得很难看。 “你还想要强留她吗?”沈东驰问,“如果她不爱你了,你还要强留她在你身边吗?” “……是。”律凌辰回答,“我会把她留在我身边。因为,我不会放心把她交给任何一个人,包括你!” 空气倏然凝固,继而缓缓下沉,两个男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僵硬了。 情敌之间,本就是话不投机的,更何况两个同样骄傲的男人。但,这两个男人,却又同时为了一个女人做出了妥协。 …… 走到一间房间的门口时,律凌辰已经快要压抑不住自己了,偏生门是密码锁。 继而,他听到了门内竟然有砸东西的声音,心即刻便悬了起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了密码锁上的数字,“嘀嘀”两声过后,门便开了。 房间里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好几个,将正在抓狂的许安然按在床上强行注射镇定剂,他见状后心如刀割,厉吼:“住手!” 不知是被声音吓住了还是被来人的气场震慑了,医生愣了好半天后,略微犹豫地解释道:“她现在不能脱离药物!否则她根本承受不了毒瘾的折磨!” “放开我!放开我,唔——” “啊!” 一名钳制住她的医生被冷不丁咬了一口,倒抽了一口冷气后,手上的力道便松了些许,许安然便趁机挣脱了他,又趁着另外几个医生在同律凌辰讲话而分心,双腿用力一蹲,用头狠狠地砸向了床头的木柜。 律凌辰呼吸一滞,近乎发疯地冲了过去用胳膊护住了她的头,瞬间觉得骨头都要碎裂了。他将她的身子紧紧抱在了怀里,还有些后怕,不停地轻拍着她的身子低声说:“然然,然然,我来了,然然,然然……”因心里太过焦急,半晌他都不知该说什么,只不停地唤着她的名字。 奈何,许安然的精神却处于涣散状态,近乎六亲不认,依旧死命挣扎捶打着抱住她的律凌辰,张口狠狠咬住了他的手臂。 “呀!快拿药箱!出血了!出血了!” 医生慌乱地叫到,又赶紧拿来了木片想给许安然咬着,却被律凌辰锋利的眼神吓退了。只有主治医生壮着胆子说:“先生,必须给她注射药物,现在她的身体很难受!” 律凌辰的胳膊被许安然咬破,有血渗出,但他的心更痛。 他又何尝不知道她的难受?但长期依赖于药物,也不过只能短暂地缓解她的痛苦而已。他太了解她了,医生自然也清楚这一点。只是如果不用这个方法,他们根本无法阻止毒瘾发作的许安然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 毒瘾发作,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往往就在这个时候,病人极容易窜出轻生的念头! 腥甜的味道蔓延了舌尖,许安然渐渐松了口,人也渐渐昏死了过去。她的唇上沾了他的血,如花一般殷红刺目,却也衬得她的皮肤愈发地苍白骇人! 律凌辰抬起胳膊,轻轻替她擦拭了唇角的血,更紧地拥着她,将脸贴在了她的额头。 一旁的医生就算再笨也看出了什么,但出于对病人的身体考虑,他们不得不提醒:“先生,我们得给许小姐测一下心率和血压状况。” 这是第一次,许安然没有借助药物在毒瘾发作的情况下昏死了过去。毒瘾深重的人在这种状况下极容易发生猝死的可能,主治医生是沈东驰找来的,沈东驰勒令要求:若是这女子出了任何意外,他随时准备着给他们验尸! “先生,麻烦您暂时放开许小姐,我们得给她检查一下。还有先生,您的伤口流血很严重,需要赶紧处理。” 确定了怀中的人儿进入了昏睡状态后,律凌辰眷念不舍地放开了她,将她的头轻轻放在了床上,又视若无人地低声在她耳边说:“然然,我暂时出去一下。你放心,找到了你,我就不会再放开你了。” …… 门外。 沈东驰见律凌辰从里面出来,手臂的衣衫上有一片猩红,神色复杂,问:“没有注射药物?” “没有。”律凌辰的眼底如凝了一层霜,“我个人认为,长期依赖于药物并没有什么好处。” “但是她很痛苦。” “长痛不如短痛。”律凌辰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有些涩,默了片刻之后他说:“这是必经的过程。” 沈东驰叹了口气,“你还蛮‘狠心’的。” “一味的纵容反而会害了她,不是吗?”律凌辰话中有话。 闻言,沈东驰的脸上浮现了一抹尴尬,觉得自己竟有些百口莫辩了。半晌之后他才无奈开口:“别误会,我先前没有通知你,是因为她的情况没有稳定,我抽不开身。” 他说:“当然,如果不是有这个状况,我也不会违背她的意思告诉你,我想她应该极不愿你看到她这个样子的。” “状况?”律凌辰的眉心拧成了“川”字。 “除了身体之外,她的心理状况也不是很乐观。”沈东驰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所以……”他隐去了眼底的不甘与痛楚,“我不是什么圣人孔子,如果她以后又因为类似的情况找到我,我一定会把她藏得好好的。” “我不会再让你有机可乘的。”意外的,律凌辰微微松了棱角,由衷地拍了下沈东驰的肩膀,“谢了。” 沈东驰惊了一下,许是没有想到律凌辰竟然也会说“谢”这个字。片刻后,他耸耸肩,故作轻松地说:“其实,我也不算违背了她的意思。” 律凌辰不解。 他苦笑:“你会知道的。” -本章完结- 131我求你,你走好不好?(必看) 离开的时候,沈东驰觉得自己好像打了一场大仗似的,心口压着的磐石终于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窒息般的疼痛。 他又何尝不担忧她的状况?他又何尝不想要陪在她身边呢?只是,经过了这么多天,他清楚了,明白了,他终究不是她的良人,也许她信任他,但是,她永远都不会爱上他。 所以,这个时刻陪在她身边的,当是律凌辰才对。 所以,安然,你一定要好好的才行,也不枉费我狼狈一场。 头靠在方向盘上,手按着心脏的位置片刻后,他才坐直了身子,脚下一用力,车子便飞驰了出去。 * 沈东驰走后,家庭护士也给律凌辰简单地处理了一下咬伤的位置。护士是个姑娘,给律凌辰上药的时候竟有些小紧张了,眼睛时不时地偷看他几眼。 律凌辰心系许安然,倒是没有注意那么多,偶尔开口都是在询问许安然的状况。 他得知,许安然这次毒瘾发作已经持续了三个多小时了,沈东驰出门之前她还是安静的状态,呆在房间里一言不发,有些木然。沈东驰喂她吃了些东西,她也乖乖地吃下,然后沈东驰准备离开的时候,她终于有了反应,抓住了他的衣角,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掉。 她不知道跟沈东驰说了什么,沈东驰的神色变得很是痛苦,大手爱怜地轻抚了她的脸颊,没有说什么,将她安置好之后便交代了医生几句,然后出去了。 然后,许安然的毒瘾就发作了,比前几次来得还要凶猛,还要糟糕。 医生自然知道长期使用药物会产生依赖性,所以也在尝试着让许安然自己试着戒断。但戒断的过程非常痛苦,许安然在挣扎哭喊的时候不停地乞求他们,你们杀了我吧!杀了我好不好?我活不下去了! 然后,她就不停地摔东西,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医生和护士拼命阻止她,并试图用绳子将她束缚住。奈何,许安然本就是经过了特训的,毒瘾发作时,潜意识爆发下她的力气格外地大,医生和护士根本无法阻止她。 就这样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许安然的情况已经变得很是糟糕了,医生终于看不下去了,便提出使用镇定剂。 律凌辰赶到的时候,医生正在试图安抚她,并给她注射镇定剂让她安静下来,但律凌辰的出现让她挣脱了几人的束缚,而后做出了更加令人惊骇的事情。但也因此,她终于是昏迷了过去。 听到这里,律凌辰觉得比砍了他几刀还要难受,问及医生是否能将她转到上海时,医生拒绝了,说她现在发作的周期还很是不稳定,有时时间短有时时间长,苏州到上海市区有几个小时的路程,万一过程中发生了意外会很危险。 律凌辰只得作罢,将位置告知了江心,让她准备一些东西带过来,并顺带调配人手过来帮忙。他知道医生无能为力的原因,许安然是他亲手教出来的,几十种绳结法她都会解开,一般人根本捆不住她。 沉吟了片刻后,他心里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定。 …… 入夜的时候,许安然都不曾清醒,心率比正常情况要微弱些许,血压也不太正常。 律凌辰独自一人守在床边,开着微弱的灯,看着她,心如刀绞。 她的双手上都缠了一层纱布,听医生说,这是她不久前毒瘾发作砸碎了窗户所致,自那以后她的房间里再也没有放过任何可能会被她利用来上海自己的东西了,能搬出去的都搬了出去,一些无法移动的,便做了处理,用软海绵包了起来。 所以,房间很是空旷,也很是寂静,至少现在,只能听及他们二人的呼吸声以及心跳声。 手腕和脚踝处都有紫青色的勒痕,还有几处泛着血。 律凌辰虽说看着心疼,却也不敢对她做出什么举动来。因医生说她的心理状况也很是糟糕,万万不可刺激到她。 所以,他只能蹲在床边凝着她不太安稳的睡颜,顺着她脸颊的轮廓虚抚,不曾真正触碰到她。 可是,他又很想触碰她,感受她是真的存在的。她消失了这么多天的时间,他度日如年,如今她就在自己眼前,他却又有些不敢相信了。 原来,他也会害怕。 “……” 床上的人忽而有了动静,眉心紧紧觑起,嘴里不知在喃喃什么,声音极其微弱。 “……” 律凌辰一惊,赶忙压低了身子,俯身在她唇边去听。 “凌……东……东驰……” 律凌辰只觉心口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她刚刚,叫的是……东驰?沈东驰? 然然,你怎么可以叫其他男人的名字? “……东驰……我……我想他…… “我想他…… “东驰……我想他……我……想他……” 一行眼泪从她的眼角溢下,她不曾睁开眼,但是她,却醒了。 律凌辰的身子一僵,心脏的位置似乎有什么东西席卷而过,莫大的痛楚铺天盖地地袭来。 她哑着声音,唤着沈东驰的名字,说的却是:东驰,我想他。 不需要问,他也知道她口中的那个“他”是谁。 “……我的……孩子……孩子…… “凌……凌辰……对不起……对不起…… “孩子……对不起……” 她一直在呢喃,眼泪也越流越凶,律凌辰靠她很近,几乎能感受到她眼泪的热度,心痛难言,便微微低了头轻吻她的脸颊,低低地在她耳边说:“然然,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这样一个动作,却让许安然蓦地睁开了眼,万分惊恐地看着律凌辰。 律凌辰抬手擦她的泪,心疼地望着她,“对不起。” 许安然半天没有反应过来,眼底还凝着泪花,一脸愕然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你……” 她慌乱推开了他,却奈何双手被捆住,挣扎了半天却被男人抓住,她吃痛地“唔”了一声。 律凌辰下意识地坐直了,知道自己刚刚是弄疼了她的伤口,又是自责又是心疼,“现在感觉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肚子饿不饿?”然后捧着她的小手轻轻吹着,如捧着着世间的珍宝。 许安然愣了半天之后,强忍的泪意倏然冲出了眼眶,如洪水冲溃了大坝,颤着声音,“凌、凌辰?”她不敢相信,真的是他? “然然,是我。”律凌辰抚摸着她的脸,“是我不好,让你受了这么多的苦。” “凌辰——” 许安然扑进了他的怀里,声嘶力竭地哭了起来,在他怀里,她所有的防御全然崩塌,大哭着,仿佛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 律凌辰紧紧拥着她,任由她哭湿了自己的衣衫。 外面天气已经很凉,屋内开了暖气,所以两人都只穿了单衣。律凌辰很清楚地感觉到了胸膛一阵湿热。 “凌辰,孩子没了!孩子没了!我们的孩子没了!” 许安然死命地哭喊着,生怕他听不到似的。 律凌辰眼底一痛,哑着嗓子道:“我知道。” “是我……”许安然痛苦极了,“是我杀了他!凌辰,是我亲手杀了我们的孩子!他恨死我了!他恨死我了!他恨我杀了他!凌辰,我们的孩子恨我!他恨我抛弃了他!” “然然!”见许安然的情绪有些失控,律凌辰有些慌了,紧紧抱住了她的身体不让她挣扎,一边安抚着她的情绪,“然然,不怪你。你没有错,错的是我,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和孩子,是我错了。” “不……”许安然扭着身子想要挣脱他,蓦地想到了什么之后反应更加激烈了,“你为什么会来?你为什么来了?你走啊!我不想见到你!不想见到你!你走!” 律凌辰更紧地抱住她,“我不会走的。” “你走啊!你放开我!放开我!”许安然哭喊着却挣不开他,张嘴狠狠地咬住了他的肩头。律凌辰一言不发地任由她发泄,手臂一瞬都不曾松懈。 “呜呜呜……”松了口,许安然哭得更凶了,“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所以我求你,你走好不好?我求你了!” “我不会走,然然。”律凌辰说,“我会陪着你,以后,我都会陪着你。” “我不要……我不要……”许安然嗓子都哑了,“我现在都这个样子了啊!你还要我做什么?我杀了你的孩子啊!你不恨我么?律凌辰,我杀了你的孩子!” 律凌辰不说话,将她轻轻拉开了些许,然后低下头吻住了她有些干涩的唇,将她所有的话全部堵断。 他拥着她,吻着她,久违的亲密让许安然的心里柔软了一片,却也因着自己的残缺而心痛不已。她近乎发疯地主动回应,啃咬着他的唇。 唇齿间逐渐有血腥遍布,刺激了许安然的味蕾。知道自己咬破了他的唇,许安然急急地想要避开他的吻,遂别过头,然而,男人的唇却顺势滑到了她的脸侧,在她耳边辗转。 身子一颤一颤的,许安然被律凌辰紧扣在怀里,逐渐有些绵软无力,内心挣扎了良久之后,她痛苦地说:“律凌辰,我们分手吧!” 吻,戛然而止。 感受到了男人的僵硬,许安然的心也如同被捣碎了一般,但她依旧重复道:“我把戒指还给你了,我们就这样,分手吧!” “你说什么?” 律凌辰只觉胸腔内有烈火在灼烧,看向许安然的眼倏然变得严苛,“这样的话,我不想再听到第二次。” “我、我不想爱你了!”许安然说,“所以,求求你,你走好不好?” “胡闹!”律凌辰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不知是因为刚刚的热吻还是她的话,“然然,我说过,无论如何我们结婚都结定了,我一定会娶你!” 许安然不说话了,只是不停地流着泪。 律凌辰本就无论如何都无法冲她发火,见她这样,心里除了怜惜就是心疼,轻叹了口气之后扶着她躺下,给她擦了眼泪,又掖了被角,轻声说:“听话,睡觉吧。等你好一点了,我们就回家。” 许安然安静地流着泪,安静地看着他,半晌后举起了被束缚地双手,却够不到律凌辰的脸,便哑着嗓子开了口:“我想摸摸你。” 律凌辰便低了头,将她的双手捧起轻触着自己的脸颊,许久后他说:“睡吧,我会在这里守着你。” “你不睡吗?” 将她的手重新放在被子下面,律凌辰说:“傻丫头,睡了我还怎么看着你?” “我也想看着你。”许安然小声地说,其实你不知道,这么多天,我一直都在想你。 律凌辰心口泛了暖,低头轻吻了她的额头,低声说:“以后的日子还很长,让你看个够。” “不行,你也可以以后再看我。”许安然抗议,又沉默了一会儿,红着脸小声说:“我想你抱抱我。” 律凌辰便依她,合衣躺在她身侧,伸手将她抱在了怀里,沙哑着说:“睡吧。” “不,我想你抱着我。”许安然又往他怀里蹭了蹭,似撒娇。 这可苦了律凌辰,这么久没有碰过荤腥了,小腹一下子窜上了熟悉的燥热感,压住了她不安分的小手,他低低地在她耳边说:“然然,你这是在点火。” 许安然就不动了,但她还是不想睡,大眼睛骨碌骨碌转了半天,轻声说:“凌辰,你听过我唱歌吗?” “没有。”他轻抚她的后脑勺。 “那我唱歌给你听,好吗?” “好。” “宝宝,听好哦!妈妈要唱歌给你和爸爸听了。”许安然忽而轻柔地说了这么一句,却令律凌辰浑身都蓦地绷紧! 下意识地低头看她,她正温柔地看着被子里她小腹的位置,他能感觉到,她的手也在轻轻抚摸着她的小腹,不经意想起医生和沈东驰似乎都说过,她的心理状况很糟糕! “我的宝贝、宝贝,给你一点甜甜,让你今夜都好眠,我的小鬼、小鬼,逗逗你的眉眼,让你喜欢这世界……”她的眉眼间散发出来的柔情是他从未见过的,正是母亲看着襁褓中的婴孩时的神情! “哗啦啦啦啦啦我的宝贝,倦的时候有个人陪,哎呀呀呀呀呀我的宝贝,让你知道你最美……” 许安然闭着眼,轻轻哼唱着宁俞婧曾经唱给她听的《宝贝》,重复唱了好几遍后嘟囔着将头埋进了律凌辰怀中,“好听吗?” “好听。”压下心中的震惊与担忧,律凌辰说。 “你觉得宝宝能听到我唱歌吗?” “能。”律凌辰声音哑涩,大手抚摸着她的后脑勺,又轻轻在她唇边印下了一吻,“然然,睡吧。” 许安然便没了声音,律凌辰却彻底地失了睡意,后背似有一条蜈蚣在往上爬。 这时,许安然却又冷不丁说了一句:“其实我知道,他已经死了。但是凌辰,我好像还能看到,他在向我招手呢!” * Kervin赶到的时候,许安然刚因毒瘾发作而昏睡了过去,律凌辰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眼里血丝密布,江心也来了,他交代了她几句,便让她进去守着她。 见到Kervin来了,他未置一语,径自走到了客厅中。 是沈东驰找的一处别墅,不是沈氏名下的,主人应当是借着将别墅出租给旅客度假来挣些钱,别墅里的设施倒是都极好,一些基本的食物、茶水、瓜果也都备得齐全。 但,律凌辰今日却无心饮茶,Kervin自然也是这样。 虽然是Kervin导致了至今律凌天还躺在床上未曾醒来,虽然他欺骗了众人,但,律凌辰清楚,也相信,他本意是不想伤害许安然的,否则也不会在十二年前救她,也不会在十二年来用心地去治疗她的后遗症,也不会在知道她染上了毒瘾却又失踪之后焦急地想要寻到她。 在许安然的这件事情上,他愿意再信他一回。 将医生说的一些情况以及昨晚发生的事情都详细地说了一遍之后,律凌辰又让医生以及护士将前一段时间的状况都讲给Kervin听,他们说的其实也和昨天晚上律凌辰发现的差不多,许安然除了毒瘾发作时有轻生的迹象,其他的时候都处于亢奋的状态,会唱歌,会讲故事,如果不是因为清楚她失去了一个孩子,他们都要以为她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准妈妈在等待孩子的降临。 听及后,Kervin沉默了许久才问,“你们采用的戒毒方法,是药物介入吗?” 医生回答说“是”,又补充道:“因为病人目前的状况很棘手,沈先生又不肯将她送进戒毒所。她的情况比较严重了,所以戒断反应很是激烈,这让她很痛苦。用药虽然会让她产生依赖性,但也好过现在她毒瘾发作随时面临着……猝死的可能。” 律凌辰的脸色已经可以用“铁青”来形容了,但同时他也知道医生的话不无道理,只似乎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Kervin身上,哑着嗓子问:“如果用催眠介入法呢?” 催眠介入法也是一种物理性的戒毒方法,通过催眠可以诱导病人的潜意识,让她不会那么痛苦。 Kervin沉思了许久后,给出了一个方案:催眠和药物同时介入,但二者皆只是辅助,最主要的还是要靠许安然自己。 然而,Kervin现在面临着一个巨大的难题就是,催眠疗法需要病人对医生绝对的信任,否则可能造成病人的潜意识紊乱或者精神错乱,他现在无法保证的是,许安然在知道了那么多事情之后,对他是否还存有足够的信任。 * 许安然醒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江心。 本来江心是想大骂她一顿的,但律凌辰再三交代一定不可以刺激她,再加上看到她现在瘦成了这个样子又吃了那么多苦,她也心酸,也心疼,如此一来便红了眼眶,却还故意生气地说:“别一副失望的样子啊,King在外面和医生谈话呢!我只是刚刚被抓过来的。” 许安然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半天没有说话。 江心见状,忙问:“哪里不舒服吗?” “头有点痛。”许安然轻声说,而后蓦地反应过来了什么,看着自己自由的双手,愕然地看着江心,“是你给我解开的吗?” “嗯,是King要求的。”江心有些尴尬,想说又怕刺激到她,只好转移了话题,又问她:“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许安然挣扎着想要坐起,江心连忙扶她靠在床头,半晌后她才说:“感觉浑身的肉都被白蚁啃光了,只剩下一具骨架。” 江心抖了一下,伸手轻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嗔怪:“瘆人不瘆人啊?” 许安然笑而不语,脸色惨白得骇人。 江心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平常她和许安然说话都不会顾虑什么的,现在却要时刻提防着担心一句话说得不好刺激了她,想来想去想破了头,也只问了她诸如“肚子饿不饿”“有没有想吃的”“感觉好些了吗”之类的话,还被许安然取笑了一番。 “诶,你至于吗?”许安然的声音有些哑,加上身体疲累不堪,说不了太多的话。 但江心知道她的意思,哀嚎着握住了她的手,“所以啊,你可得快点好起来,不然我这么一个豪爽的汉子,都要变成娇滴滴小淑女了。” 许安然白她一眼,江心连忙说:“别啊,你在心里鄙视我就可以了,干嘛翻个白眼浪费力气?” “水立方啊。”沉默了一会儿后,许安然轻声唤她,眼神空灵看不出她在想什么,眼睛也不知盯着何处,但这样的眼神,却是没由来地让江心心里咯噔了一下。 许安然轻叹:“我最近是怎么了,老看到一个人。” -本章完结- 132你还不如杀了我(必看) 半真半假的一句话,让江心的背后凉意陡生,便脱口而出:“谁?” “很熟的人。”许安然的眼睛望着别处,细看之下却似乎没有焦点,“她穿着蓝色细纹的衣服站在我旁边,好像长高了许多。每次我睁眼看到她时,都只能看到她的下巴,看不清她的脸,但我知道她是谁。” 江心听不出她口中的那个人是男是女,自然也无法猜测那个人是谁,但却因着许安然的神情,没由来地感到一阵害怕。 “但是江心,”许安然冷不丁抓住了她,神情困惑:“你说已经死了那么久的人,还能再长高吗?” * “啊!——” 一声歇斯底里的惊叫声从许安然的房间里传出来时,客厅里的律凌辰、Kervin和医护人员立马站了起来,律凌辰反应最快,几个剑步冲向了房间。 Kervin在外面,眉心拧得紧紧的,半晌后才推了一下鼻梁上的金框眼镜,走进了房间。 医护人员早已经进去,检查处理着江心的脖子,她此刻脸色有些苍白,嘴唇有些发紫,很显然是刚刚被掐住了。 那么,是谁做的? Kervin下意识地去看许安然,她屈着双膝坐在床上,律凌辰坐在床边,将她揽在怀里。 江心发出尖叫声的那一刻,只有她和许安然两个人在房间里,江心总不会自己掐住自己然后上演了这么一出吧? 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后,Kervin的眉间愈发地凝重了。 许安然缩在律凌辰的怀中瑟瑟发抖,满脸地愧疚与自责,律凌辰不停地轻抚着她的后背安慰她,一边还要关注江心是否真的没事。 护士将江心带出去了,只有医生留了下来,Kervin也跟着出去了。 医生问及时,许安然哽咽道:“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双手就这么不由自觉地掐了过去。”末了,她又不安地说:“我刚刚好像用了挺大的劲,水立方她……她不会有事吧?” “她不会有事。”医生叹了口气,“许小姐,有事的人是你。” 许安然的身子颤得更厉害,愈发地往律凌辰怀里靠拢,像是受了惊吓之后彷徨失措的孩子,这让律凌辰心里难受极了。 分裂症。 他的然然,竟然在承受了这么多的打击之后,由创伤性心理压力后遗症发展到了人格分裂,他们现在还无法确定她有几重人格,但,可以肯定的是,她有一重人格是危险的,是具有攻击性的。 至少,正常的她是绝对不会做出伤害江心的事情的。 出去的护士过了没多久又走了进来,手掩着唇不知在医生耳边说了什么,医生的神情很是凝重,半晌后,他看着许安然,问:“你刚刚跟江小姐说,你看到了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人?你知道是谁吗?” 律凌辰身子一震,下意识地低头看向怀中许安然有些苍白的小脸。 许安然对上他的目光,多少有些胆怯,医生便轻声安抚她,“没关系,你说。” “是……是一个穿着蓝色细纹服的女人。”许安然小声地说,“她站在我的床边看着我,还想掐死我。” “然然——” 医生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继而又问:“你跟江小姐说,那个人已经死了?” 许安然点点头。 “能告诉我她是谁吗?” 许安然却如受了惊一般愈发紧地拥住了律凌辰,浑身都颤得厉害,律凌辰赶忙安抚她,“别怕然然,有我。” 等她情绪稳定了些许后,医生才又开口,声音比刚刚更加轻柔,且尽力避开了太过直接的问题。 许安然都一一作答,但是她回答得越是详细,律凌辰的眉心反而愈发地拧紧。 问过之后,医生用听诊器听了一下她的心率,便出去了,留他们二人。 许安然这次缓缓抬起头,脸上还有未干的泪,怯怯地问:“我是不是病得很严重?” 律凌辰没回答她,手轻轻捧起她的脸颊,低低地道:“会好的,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别担心。” “江心……她……她……”许安然抽泣着,因嘴唇在发颤,她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律凌辰却是明白她的意思,轻声道:“她不会有事,也不会怪你。”握住她换了新纱布的手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他说:“然然,我们都在等你好起来,所以你一定要坚强,我会陪着你的,好吗?” 隔着厚厚的纱布,她依旧感受到了他胸膛的温度以及有力的心跳声,鼻头酸得厉害,她咬唇,“可是,发作的时候真的好痛苦!好像成千上万只蚂蚁在我的心上爬一样,又像在蚕食我的身体。太痛苦了!我怕我……” 律凌辰低头,将她的话堵了回去。 不同于以往,他的吻很是轻柔,紧紧是封住了她的唇,微微辗转便不再深入,他知道她现在心里是软弱的,甚至可以说是自卑的,由不得他的肆意侵略,因此很快他便放开了她,重新捧起她的脸,令她抬头。 “看着我。”他低低地喝道,目光严苛而凌厉,这是许安然从来没有见过的眼神,一下子便慌了,下意识地想要逃避他的目光。 然而,他的目光却像是一张大网一般将她捕获,令她无处遁形,只得迎上他的眼,听着他说:“然然,我不准你放弃。我绝对不允许你以这样的方式离开我!”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竟是沙哑的,有恳请,还似隐着乞求,令许安然的身子猛地一颤,紧跟着一阵窒息般的难受席卷了她的内心。 她怎么忘了,他至亲的那个人,律凌天,想必还在医院躺着吧?短时间内,他竟然承受了两次险些失去的痛苦。律凌辰,她心目中顶天立地的神,哪怕天塌下来也不曾动一下眉心,如今,竟然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了颤栗。 他是在害怕吗?害怕她承受不住毒瘾的折磨而选择轻生吗?害怕她彻彻底底解脱自己而消失在他的世界里吗?他那般的语气,似乎也在昭示着她,如果她一旦以死的方式离开了他,那么他会疯。 真的会疯。 “回答我。”律凌辰眼底有痛楚,她看得一清二楚,“说你无论如何都会坚持下去的,你无论如何都会好好的呆在我身边的。” 她不做声。 他急了,“然然,算我求你。” 许安然一下子便红了眼,从喉间挤出了几个字:“我答应你。” 她真的很想答应他。 因为,她是那么的爱他,那么的想要一直陪着他。 律凌辰,这般骄傲的男人,几时说过“求”这么卑微的字眼?而且,还是对着一个女人? 这恐怕是他一生中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如果可以让爱的人好好地活着,他愿意低下他高傲的头颅,放下他的尊严,只希望她能给自己保证,说她会坚持下去的。 然而,毒瘾袭来时,大脑中的一切意识都被吞灭,这个时候,再坚定的承诺都会被击溃。许安然,她答应了他,却无法践行她的诺言。 …… 是傍晚的时候,距离上一次发作不过8个小时。 许安然歇斯底里地哭喊,拼命地抓着自己的身子,又抓住她身边人的胳膊,乞求道:“我求求你们了!你们杀了我吧!求你们了!” 几个护士于心不忍,索性别过头去不看她。只是,她们又如何制服得了毒瘾发作下的许安然呢?一来二去,几人统统被她推倒在地,周身一些东西全都七零八落地摔在了地上,挣脱了她们后,许安然依旧痛苦得紧,只想要快点解脱,快点解脱…… 于是,她挣脱她们的那一瞬,整个人便从床上站起,继而将头狠狠地砸向了雪白的墙面…… * 下午的时候,律凌辰和主治医生还有Kervin在商讨着许安然目前的状况,因着许安然的情况比较特殊,身体和心理同时出现了严重的问题,一时之间本末难分。 医生的意思是,戒毒是关键,因为戒断反应极其严重的病人心理状况自然不大好,归根结底,身体影响了心理,也就是说,他认为许安然目前的心理状况很大一部分是由毒瘾引起的。 对此,Kervin没有表达肯定或否定的意见,只提出了相对比较中庸的个人看法:轻生的念头绝对是由毒瘾引起的,因为他了解的许安然,是个无论如何都不会选择以自杀来结束自己生命的人,但人格分裂等症状,他觉得不单单是由毒瘾引起,而是多种因素综合而来的。 比如,她知道了一些事情。又比如,她失去了一个孩子。 当提及许安然口中那个穿着蓝色细纹衣服、站在床头想要掐死她的女人时,两人一致认为那不可能是她看到的,有可能是梦境,也有可能是潜意识里出现了幻觉。但同时,他们相信这不会是空穴来风,这个女人,一定是真实存在的。 “有好几家医院的病号服是蓝色细纹的。”律凌辰提出了看法,“然然说,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在她的潜意识里,那个人是穿着病号服的,那么可以假设,那个女人是在医院里去世的。她看不清她的脸,也可能说明,她的印象中那个人的面貌本来就模糊。她是跟在我身边长大的,但我的印象中并没有过这样的女人。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个女人出现在我和她认识之前,并且那时就已经死了。” 律凌辰的逻辑思维很是清晰,抓住了几个重点剖析之后,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他说的这番话,是给医生听的,当然,更重要的是,给Kervin听的。 果不其然,Kervin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色有一瞬的愕然,随即转为了尴尬,“你是认为,她潜意识里的那个女人是……” 没把话说全,但律凌辰懂,Kervin也懂。在许安然的潜意识里,那个女人就是她的“母亲”,在她年幼时便离她而去的母亲——许馨。 …… “你不打算告诉她?” 医生离开之后,两人双双沉默,各有所思。许久只有,Kervin才问出了这么一句。 律凌辰沉思了片刻,说:“至少,现在还不能。” “祯姨不会就此罢休。”Kervin觉得他有必要提醒一句,“虽然她目前可能也没想过要伤了Aro的命,但你若是长此以往,就保不齐她会不会为了大局而牺牲一些人了。” 律凌辰的眸光倏然变得锋利,未置一语,却在无声地告诫他,休想再动他身边的人,否则他不会再退让。 Kervin自然是读懂了他眼里的讯息,但却丝毫不做退让,碧蓝的瞳仁里也流露了从未有过的坚决,说:“那你要做好准备,因为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和你统一战线了。” 他是指许安然戒毒这件事情上,毕竟这是个意外,无论他,还是律祯,都不曾想过要让许安然经受如此大的折磨。 沉默。 正是因着两人的沉默,许安然房间里的动静才无误地传达到了二人的耳朵里。 律凌辰立刻赶到了房间里,正巧看到了许安然挣脱了护士并去撞墙的场景,呼吸似乎都在那一刻停止了,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奔上前横在了墙和许安然之间,她的头狠狠地撞在了他的心口,力度之大似乎让他的五脏六腑都跟着猛地震了一下。 许久之后,他每每想起这惊心动魄的一幕,都还在后怕,若是他再晚一点,若是他反应再慢一点,看到的……是不是就是她满头的鲜血躺在地上的场景? 然而,眼下的局势由不得他再想其他,许安然重重地撞在了他的胸膛,虽说不至于受伤,但也疼得她双眼直冒金星,大脑猛地震荡之后,她的潜意识愈发地模糊,愈发地歇斯底里—— “你们让我去死啊!求求你们了!我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 “凌辰,我求你……” 不等她把话说完,律凌辰按住了她挣扎的双手,阻止她伤害自己,紧跟着一个用力将她推回了床上,不顾及还有其他人在房间里,用自己的腿压住了许安然挣扎的双腿,末了低吼:“快上来帮忙!” 几个吓呆了的小护士蓦地回了神,赶紧上前去帮忙按住了许安然乱蹬的双腿,律凌辰这才得以翻身到另外一边按住许安然猛烈挣扎的上半身。 这个过程中,她似乎愈发地看清了他的轮廓,哭喊:“律凌辰!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能!你还不如杀了我!” 律凌辰另一只手里拿了绳子,强忍着心中的痛楚三两下将她的双手捆在了一起。是用剪成条状的床单,他又特地裹上了许多层,这样可以防止她在挣扎过程中勒伤。绳结法是唯一一种他不曾教过她的,因此她也解不开。 想来,十二年的时光,律凌辰将自己能教的东西全都教给了她,却偏偏留了一套能够制住她的方法。这是许安然万万不曾想过的,她深爱的男人,深爱她的男人,竟然亲手,将她捆绑! 即便他是为了她好,但,这般痛苦之下,她的理智早已荡然无存,嘴里大骂着律凌辰,什么难听的话都用尽了,听得那几个小护士都有些于心不忍了,医生和Kervin也别了过头,而律凌辰,却只在她骂完了之后轻轻吻上了她的额头,而后说:“然然,我只知道你答应过我,无论如何都会坚持下去的。” 他的眼里有背上,也有痛苦,残卷的墨黑却是刺痛了她的心脏,理智有了一瞬的回归,她的双眸清澈了些许,挣扎的动作也小了,一行清泪滑落至耳边时,她轻声地唤他:“凌辰……” 他回应:“我在。” “求你……放过……我……” 锥心剜骨一般的疼痛感在心里炸开,律凌辰置若罔闻,依旧用大手抚去了她额头的汗,低声在她耳边说:“然然,坚持住。” 而后,他又退到她腿边,用绳布将她的双腿也捆在了一起。 整个过程,他看似从容镇定,但离得近的人可以发现,他的手在颤,就像他的心在抖一般。 这个世上,有几个人可以为自己心爱的人戒毒?有几个能够眼睁睁看着深爱之人承受着这般痛苦的折磨?又有几个人,能够承受莫大的悲痛狠心将深爱之人捆绑? 所以,他痛,他想要把她的痛苦感同身受。 “你……根本就……不爱我……” 身体如置身熔炉一般,大脑意识却渐渐涣散,许安然努力地睁开眼,眼前却愈发地漆黑和模糊,她想要再去看清律凌辰的脸,却无奈在她的眸中,只剩了他的一个虚影。 思绪又回到了十二年前,她和他初遇的时候。 她落荒逃跑,而他,却毫不嫌弃地将她抱在怀中,救了她,将她带回家。 那是夏天,南方的城市在太阳的笼罩之下仿若火炉,长时间的逃亡,她的身子滚烫发热,而他,却是带来了车上冷空调的凉。 他的凉,让她得到了一丝清爽,如沙漠中干渴的人突然寻到了一片绿洲。是啊,那时她都已经绝望了,却不曾想,上天还是眷顾她的,竟让那么一个人,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从此之后她的人生轨迹都发生了巨大的偏转。 原来,她也可以被当做公主一般宠。 她又记起了那个早晨,她遇见了晨跑完的他,甜甜地叫了他一声“小爸爸”,然后向来习惯独处的他陪她吃了早饭。她吃得满脸狼藉,而他,却拿了热毛巾亲自替她擦干净了脸。 那一年,她八岁,他二十岁。 十二岁的年龄差,似是一道不深不浅的沟壑横在两人之间。至少那时的她,不谙世事的她,压根没有想过对他的感情会由刚开始的依赖发展到之后的爱慕。 她的童年,除了那些晦暗不明的过去,剩下的光阴里,全是他。 是他握着她的手,教她拿笔写字的模样;是他蹲在她身前,认真地纠正她错误的模样;是他站在一旁,严格地检验成果的模样;也是他站在她身后,捂住她的耳朵而后让她打出第一颗子弹时的模样…… 不知不觉,她和他,竟然有了那么多的回忆。 渗出的泪令她的双目越发的模糊,身体如同被抽空了一般用不上分毫的力,她忘了挣扎,这一刻,她只想要好好地看清他。 见她突然安静下来,他慌了。 一贯沉静的他,竟然在那一刻,露出了慌乱的表情。 她嗫嚅着问他,“凌辰……我是不是……要死了……”应该是的吧,否则她怎么会看不清他的脸?否则她怎么会感受不到身体的疼痛了? 他将她抱起,大手桎梏着她的肩头,滚烫的掌心灼热了她的脸颊,那么坚定地告诉她,“然然,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可是她又分明,看到他的眼里窜过了惊慌与失措。 她很想问他,如果不是,那么你为什么要害怕? 她很想告诉他,凌辰,不要害怕,你是我心中的神啊,如果连你都害怕了,那么我要怎么办? 她还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要跟他说。 只是,千言万语到了嘴边,终于只剩了那一句。 “我……爱你……” 而后,她闭上了眼,头向另一侧偏去。 顷刻之间,律凌辰如遭雷击! -本章完结- 133我缺一个老婆 心脏骤停是死亡的前期征兆,一般在4到6分钟之内还有心肺复苏的可能,而这几分钟,律凌辰却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 他抱着许安然的身体,如同石化一般,看着她渐渐合上了双眼,心脏似乎是炸裂一般疼痛,喉咙堵堵的,他想喊,却喊不出来。 医生最快反应过来,几个剑步冲上前探了许安然的脉搏,然后厉喝:“准备初期复苏!立即进行胸外心脏按压!” 护士蓦地惊醒,然后手忙脚乱了起来。医生在过程中对Kervin说了一句,这儿的设备不是很齐全,只能做简单的初期复苏,请赶快联系就近的医院! Kervin这才回了神,立即出去拨打了120。 而律凌辰,此时只觉大脑嗡嗡作响,模样活像一具没有了灵魂的木偶,看着医生对已经没有了气息的许安然做着紧急复苏治疗。 …… 别墅里没有那么多先进的医疗设备,但因着医生原本就做好了许安然会忽然休克或是昏死的准备,因此一些基础的药物及仪器还是有的,许安然心脏骤停之后,他立即采取了措施,又是进行心脏起搏又是静注肾上腺素的,一直掐着时间重复如此,硬是将许安然从鬼门关夺了回来。 心率是复苏了,但脉搏仍是微弱至极,并且,许安然还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别墅里显然是不能再呆下去了,出了一次这样的状况,律凌辰仍在后怕,便将许安然转到了最近的医院,并与院方商量了什么时候可以转回上海。 病床上的许安然安静极了,脸色苍白得如医院的床单,除了心电图上微弱的起伏,不见一丝生气。 律凌辰守在床边,握着她的手轻轻地挫揉,又伸手去探了下她的额头。 医生说,体温尚算正常,只是因着心脏供血不足而导致的心脏骤停,为此医院已经采取了措施。但即便如此,律凌辰还是一遍又一遍地去试她的体温,去探她的脉搏,甚至将耳朵贴在她心口的位置。 他承认,自己这样做挺多余的,但是,他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安心一些了。 如今,她的心跳声便成了他的现世安稳。 因为差一点失去了,所以他才更加珍惜,他甚至不再奢求其他,只要她能活着,比什么都好。 人,只要活着,只要健康,就够了。 至于那些身外之物,且随风去吧。 …… 整整两日,许安然都不曾睁开过双眼。 与院方进一步商讨过后,律凌辰已经通知了上海那边,一旦许安然的情况稳定下来便进行转院,在这个过程中,他要求苏州这边和上海那边都要确保万无一失。 而后,他投资,使医院得以引进国外先进的理疗设备。 其实,戒毒有很多种方法,也都各有利弊。最原始、最基本的方法便是自然戒断法,也就是不借助任何外力,单倚靠戒断者自身的意志力和决心使其戒断症状消退而达到脱毒的方法。自然戒断法因没有药物供给,所以相对来说是没有太大的副作用的,但,过程会非常痛苦,许多戒断者都因承受不住毒瘾的折磨,要么放弃复吸,要么轻生了。 然后,便有药物戒断法和非药物戒断法,其中就包括了医生一直采用的药物注射和即将采用的理疗仪脱毒治疗,但这两种方法共同的缺陷便是,戒断的时间较长,并且不彻底。 还有比较罕见的戒毒方法,那便是Kervin提出的催眠脱毒以及另一种治疗,神经摘除法。但后者的争议很大,院方不提倡,律凌辰便也放弃了,他现在不能再让许安然出现一丝丝的意外。 因此,他顺应了院方那边提供的方案,多种戒毒方法均介入,以减少许安然在戒毒过程中的痛苦。 * 律凌天已经差不多完全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也如院方所言,因事故过于严重,本来在他们眼中绝对挺不下去的人硬是依靠着自己强大的求生意志以及外界的治疗保住了一条命,却也避免不了可能要终生躺在床上的结果。 说白了,律凌天虽然活下来了,但却有可能成植物人。 知道这个结果之后,律凌辰沉默了许久,夜南歌也沉默了许久,最终两人一致认为,只要他现在能活着,他们一定能找到方法让他重新站起来,最坏的打算也不过是,他在床上躺一辈子,他们照顾他一辈子。 为此,律凌辰也曾征求过夜南歌的意见,他深知凌天是爱着她的,但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想凌天也不愿就这么拖着夜南歌,于是他问,南歌,如果凌天这辈子就这样了,你有什么打算? 他问的时候,心里自然也是重重地在叹息,自责是有的,心疼也是有的。他是哥哥,却没能照顾好自己的弟弟,唯一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人。 而夜南歌,原本张扬甚至有些刁蛮的千金大小姐,也因着经历了这么一件事成熟了不少,似是看穿了律凌辰的心中所想,沉思了片刻后,她轻声回答,我不信他这辈子就这样了。凌辰哥哥,你认为呢? 他的想法自然也和夜南歌相同,但是,谁又能保证得了呢?不是他认为什么,就是什么。 夜南歌轻叹了一口气,反问他,凌辰哥哥,你觉得爱情是什么? 一句话,却把律凌辰问住了。 爱情是什么?他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以至于夜南歌问他的时候他有些愕然,不知如何作答。 夜南歌又问他,你很爱安然吗? 他答,是。他很爱她,这一点,他无需避讳。 夜南歌又问,那,你最想和她一起做的事情是什么? 律凌辰又被问住了。 他想和她一起做的事情,太多了。 而夜南歌却轻轻道出了他心中所想,她说,我知道你想和她一起做的事情也很多吧?和你们一样,我和凌天想一起做的事情也很多,多得都数不过来了。但,做这些事情的前提条件却是,我们能够相伴着一起走下去。 她说,所以,凌辰哥哥,其实我最想和他一起做的事情,就是陪伴,就是能够一起慢慢变老。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 许安然转进了同一家医院,但因着情况的特殊,她和律凌天的病房倒是相隔了些距离。 如此一来,律凌辰似乎方便了不少,一边能够随时关注着许安然的状态,一边也能去探视律凌天。律凌天现在多由夜南歌亲自照顾,她推掉了半年之内的所有通告,任由经纪人和助理怎么劝说都没有用。 就这样,“一代歌神”夜南歌慢慢地淡出了音乐界,淡出了娱乐圈,她的歌声犹在,却只为一人而唱。 许安然清醒过来之后,曾在律凌辰的陪同下去探望过律凌天。看到他浑身插了各种仪器管子躺在床上,许安然心里难受极了,但夜南歌的眉眼却不见一丝悲伤,问过了她的一些状况后招待他们坐下,而后自己又回到了律凌天的床边,轻声告诉他,安然和大哥来看他了,又把安然的一些好的状况说给他听,就好像,他还好好的一样。 这一幕,着实地震撼了许安然,她便强忍下了酸涩。 她也听到过夜南歌轻声唱歌给律凌天听,各种各样的歌都有,有一些许安然在律凌天的车载中听过,有一些没有,曲调大都是欢快的。夜南歌告诉她,因为律凌天喜欢听她唱歌,但不喜欢有伴奏。他说,他喜欢听纯粹的她的声音。 回到病房之后,许安然便沉默了。坐在床边望着窗外,听着呼啸的风声,若有所思的模样。 已经快要到十一月底,天气已经很凉。律凌辰坐在她身边从身后拥住她的时候,她自然是感觉不到屋外的寒凉,因他在的地方,都是温暖的。 他的下巴抵在她肩头,低低地问她:“想什么呢?” “在想……某人的生日是不是快要到了?”苍白的小脸难得地浮过了一丝狡黠,律凌辰从侧面凝着她,看得真切,心中泛了一丝暖,故意问:“那,你是打算给某人一个惊喜的吗?” 哪知许安然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一本正经地说:“你看,我都说出来了,哪里还有惊喜?” 律凌辰无奈抗议:“你好像从来没有给我送过生日礼物。” “可是你什么都不缺啊!”许安然有点儿心虚,这么多年来,每一年她的生日他都会送她东西,虽说是托人给她的,虽说他几乎没有对她说过生日快乐。 哦,除了今年。 “谁说我什么都不缺的?”律凌辰低笑,见她一脸疑惑地转过了头,他便低下头在她唇畔落下一个吻,然后贴在她耳边低声说:“我缺一个老婆。” 一句话,说得许安然的心狂跳不止,直接烧红到了耳根子,但她依旧嘴硬,“哦,那我改天看看能不能找个姑娘给你当老婆。” 律凌辰就挑眉不语。 许安然也不语,轻轻咬着唇,低头看着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大拇指摩挲着他的,似下定了很大的决心问他:“凌辰,你……”她想问,你真的不会嫌弃我吗?可话到了嘴边,她又吞了回去。 “怎么了?”律凌辰笑。 “没什么。”许安然收起怅然,抬头望向窗外,转移了话题,“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飘雪呀?我想看雪。” 律凌辰笑说:“上海是南方城市了,很少有雪。就算有也应该要等到再冷一些的时候了。” “那北方呢?” “像北京那一带,老早就开始飘雪了。” 许安然惊呼,张了嘴刚想要说什么的时候,想到了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又怏怏闭了嘴。 律凌辰却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轻吻着她的脸颊,说:“等你身体好一些的时候,我带你去北方看雪。” 许安然眼睛一亮,“真的?” 律凌辰被她这般孩子气的模样逗笑了,故意道:“亲我一下,就是真的。” 这场景,似曾相识啊? 但许安然哪里顾得上思考那么多,转了转眼珠子便毫不犹豫地在他的脸颊上“吧嗒”了一口。 “就这样?”律凌辰挑眉,低头想要去寻她的唇。 许安然忙避开,用手指抵住他的唇,“待会儿别人看见怎么办?” 律凌辰眼底含笑,张嘴含住她的手指,惹得她身体一颤收了手后道:“外面的人不会随便进来。”言下之意便是,她这个理由找得有些蹩脚。 “还有护士呢!” “护士怎么了?不也是外面的人吗?”律凌辰又被挡住,自然是有些不满的,见了她红红的脸颊之后喉咙有些干干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后,他低低地在她耳边发出了邀请:“然然,我很想你。” 低哑的声音暗示了什么,许安然的脸又腾地红到了耳根,但她目前的身体状况他又何尝不清楚?且不说流了一个孩子,单是抵抗毒瘾的折磨就已经让她的身子孱弱了不少,这个时候,就算不是在医院,他也舍不得碰她。 于是,他发出了邀请却未有进一步的动作,以至于二人之间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哦,忘了个事儿。”见气氛有些尴尬,许安然开口打断,隐去了心中的失落,她笑说:“某人的生日,是不是要准备个大蛋糕啊?” 律凌辰无语了,这丫头还真是时刻不忘了吃啊。 “你一个人能吃多大的蛋糕?” “谁说只有我一个人了?”她是想到了同在医院的夜南歌,但想到律凌天目前的状况,她又轻轻叹了一口气,“其实,我挺想去陪陪南歌的。” 闻言,律凌辰有了一瞬的沉默,大手格外轻柔地抚了她的发,短发已经过耳,再加上长时间没有打理,略显滑稽,但她的发质却是柔顺极了,这令他想起了她长发时的模样。 “然然。” “嗯?” 律凌辰揉了揉她的头,“把头发留长。” 许安然愣了,许是没反应过来。律凌辰看了她的样子忍不住勾唇。 * 有了知名心理医生以及先进仪器的介入,许安然毒瘾发作的次数虽然还有些频繁,但每次都没有那么痛苦了。律凌辰还是一如既往地陪着她,几乎寸步不离。 当然,也有例外的时候,比如说,现在。 许安然安静地坐在病床上,双手环着卷曲的双腿,削尖的下巴抵着膝盖,刘海儿有些长了,会挡住眼睛,她就把它拨到了一边,又拿了个发卡夹着。她盯着自己光光的小脚丫,脚趾翘了翘,没有说话。 Kervin站在床头凝着她这般,半晌之后才轻叹了一口气,问:“恨我吗?” 闻言后,许安然的眉心微微动了动,抬眼看他,眼神那么轻柔,说的话却又那么伤人。 “恨。” 因为过于信任,所以在被欺骗的时候才格外地心寒。因为过于在乎,所以在被背叛的时候才更加地难过。 她是信任Kervin的,因为他是她的心理主治医生,这么多年来他的努力她都是看得到的。她是在乎Kervin的,因为,在那些年的时光里,律凌辰不曾温柔与她的,Kervin全都毫不吝啬。在她心里,Kervin就像是她的哥哥一样。她以前一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看到他的第一眼就会心生依赖,现在她明白了,原来封存在记忆深处那个有着全世界最温暖的笑意的大哥哥,就是他。Kervin,就是顾弦,就是那个顾姓的大哥哥。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听她亲口说出“恨”这个字的时候,Kervin的心尖还是疼了一下。 “对不起。” 有用吗?但事到如今,他能说的只有这三个字。 许安然抬了头,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半晌后她才说:“不要做坏人了。” Kervin的心猛地一颤。 在她小时候,她受尽了周围人的唾弃,唯有他愿意蹲下颀长的身躯将小小的她扶起,拍掉她身上的灰尘,牵着她回家。 那时,小小的她仰头望他,小声问他,大哥哥,你是坏人吗? 因她从未遇见过一个真正的好人,所以她在质疑,质疑这个世界。 那个时候,他还叫顾弦,接近她自然是有目的。因为律祯虽然将这个孩子带离了她亲生父母的身边,却要求无论如何都要保住这个孩子的命。所以,他的目的,仅仅是保证她性命无忧。 面对着一个稚嫩孩童小声的质疑,他低了头,对上她清澈却又有伤痕的眸,终是不忍骗她,变低下头,轻声告诉她,哥哥不是好人,但,哥哥不会伤害你的。 在小孩子的世界里,或许“不是好人”就等同了“是坏人”。但意外地小安然没有害怕他,只抓着他的手轻轻摇了摇,请求道,大哥哥,你不要做坏人了好不好? 那年,他也已经二十好几,却被一个不到八岁的孩子的眸震慑了。 她是想要喜欢这个世界的,她的眼眸里饱含了期盼与隐隐的请求,就像她现在一般。 “安然……”Kervin有口难言,碧蓝色的瞳仁里染上了一丝苦楚,许久后他才轻声说:“安然,我不想伤害你。” “可是,你还是伤害了。”许安然轻言,“你催眠了律凌天,让他在意识涣散的状态下开走了一辆你事先准备好的车,然后他发生了事故。他的血液里检测不出酒精或是任何药物成分,车子的轮胎与刹车一切都好,所有人都会以为这只是一桩意外。”整个过程她都没有过激的情绪,像是在陈述一件很平常的事情,这让Kervin放下心来。说完这些之后她又轻叹了一口气,“可是你不知道,当我知道这件事情和你有关的时候,我宁愿这是一场意外。” Kervin缄默不语。 许安然深吸了一口气后接着说:“十二年前我逃出尹家的时候,我很感激你救了我,让我的人生没有差一点被毁掉。但是救了我的代价却是毁掉另一个无辜女孩的清白吗?尹思初……无论她现在如何,当年她也只是一个孩子啊!” “对不起。”Kervin说,“但当时我没得选。当时天很黑,我只能这样做。因为,我必须要保住你。” “难怪,她会恨我。”意外的,许安然笑了。声音很轻,但她笑了,笑得有些苦涩,笑得令人心疼,“你怕我愧疚,又或是怕当年的事情败露,所以在救出了我之后对我做了催眠。所以醒来后我根本不记得有一个小女孩替我遭受了原本应该是我遭受的罪责,但我确实还是受了很重的伤,又加上躲在暗处亲眼目睹了那一幕,因此潜意识里一直认为,那个被几个大男人轮番侵犯的人……是我。”她艰难地说完了这一番话,然后去看Kervin的神情。 Kervin表面虽波澜不惊,但实则却在隐忍着什么。半晌后,他才苦涩开口:“其实,我宁愿你大骂我一顿。甚至打我也行。”但是她始终没有歇斯底里,这两者的区别便像是古代的斩首与车裂两种酷刑,结果同样是死,但过程却大相径庭。 “我还想相信你。”许安然说,“Kervin,我还想相信你。所以请你收手吧!你害了律凌天,已经让凌辰丢了半条命。还有夜南歌,至少她是无辜的。” -本章完结- 134什么时候做我的律太太 “我很感谢你还想要相信我,这样对我接下来要对你做的治疗很有帮助。”Kervin笑得有些隐晦,“安然,以后就不要相信我了。我的立场终究与你们不同,所以还是不要信的好。” “你不打算告诉我?”许安然反问。 “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想太多。” 许安然笑,“你真以为我清醒的时候什么事情都没做吗?”眼底隐入了丝丝寒芒,她轻声唤道:“Kervin Miller。” 米勒家族是律凌辰的母亲艾妮恩的家族,也就是说,Kervin和律凌辰,实则是或远或近表兄弟关系。 Kervin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律门还在的时候,应该也没少和米勒家族合作的吧。Kervin,你那天说你背后代表的利益是律门的,那么,这些事情都是他们做的吗?”许安然的语气变得有些咄咄逼人,“回答我!想毁掉凌辰的人,莫非是律门的?” 关于律门,关于好几十年前就已经消失了的律门,许安然其实并没有想要去追根溯源。如果她真的很想知道什么的话,就不会把Royal脖子上的那个东西臧起来不曾打开来看。也许是女人的第六感,她遏制住了自己强烈的好奇心,她想,有些秘密是她不能去触碰的。今天她之所以那么明确地问Kervin,这些事情是否真的关乎律门的利益,无非只是想知道,是谁想要置律凌辰于死地,是谁想要毁了他。 但其实她心里又清楚,如果真的是律门,她有的只是心寒,而律凌辰,应该会生不如死。 那么,律凌辰他,究竟是知道,还是不知道的? “……是。”沉默了许久之后,Kervin才艰难地吐出了这么一个字。但坦言之后他反而觉得没必要藏着掖着了,便也觉心口的郁结散开了不少,坦然地对上了许安然的眼,“但你要清楚,无论是律门还是米勒家,都没有人想要毁掉律凌辰。” 许安然狐疑,又猛然想到那日Kervin在电话里说,律凌辰为了她已经做出了不少的退让。莫非…… Kervin见她脸色有异,叹了口气,“安然,这不是你现在要操心的事情。现在对方是有所消停了,无非是不忍再雪上加霜,让律承受更多。所以这个时候你更应该好好调理自己的身体,他才能分心来做自己本来该做的事情。” * 许安然从来都不想要成为律凌辰的软肋,这也是她曾经对律凌辰说的。如果非要选择的话,她愿意做他手中的那张王牌。只是她也知道,就算她真的是律凌辰手中的那张王牌,想必他也不会真的利用她。虽然,他曾经利用过。 坐在床上盯着自己洁白的小脚丫看了半晌,许安然轻叹了口气。 这时头顶冷不丁传来了一句,“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吓了她一大跳。 “你想吓死我啊?”是沈东驰。在知道她转院了之后,他时常会来探望她。虽然不是每次都会进来,但她知道,他来过。 沈东驰将带给她的东西放在了一边,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盯着她瞧了半晌,然后双手枕着头笑:“嗯,气色好看多了。” 许安然给他一个白眼,“你当医生白瞎的啊?” “不错啊,还会和我斗嘴了?”沈东驰的笑意扩大,又想到她目前的状况不算特别稳定,也就不逗她了,“你留在别墅的东西我全都给你带过来了啊,你回头看一下有没有少。” 许安然看过去,大大小小的纸袋盒子成排放得很整齐,心里不由得泛了暖,但嘴上还故意说:“哟沈东驰,我那台缝纫机哪儿去啦?一台缝纫机可值不了多少钱,你还想贪了不成?” “你也说了缝纫机值不了多少钱。”沈东驰打着哈哈,略微慵懒地说:“所以我早就扔了。” 许安然就瞪他,但想到原因之后也就悻悻闭了嘴。 在她住进别墅的第二天,因为必须要在医生和护士的监控范围之内,所以她索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这样一来便有些无聊了,思索再三之后让沈东驰给她弄了台缝纫机来,又例了一张清单让他帮她弄来上面的那些东西。 当然,这些事情沈东驰自然不是亲自去办的,因为他大部分的时间都留在别墅里照看她,偶尔不得已还要回上海处理一些事情,所以他并不知道许安然要那些东西是用来做什么。 直到有一日,许安然毒瘾发作,到处摔东西不说,还险些用剪刀伤了自己。吓得沈东驰立马勒令将房间里所有可能对她构成伤害的东西都撤走了,包括那台缝纫机。 “那……那我用那台缝纫机做的东西,你不会也一起扔了吧?”许安然小心翼翼地问。 沈东驰用鼻音“嗯哼”了一声,紧跟着便看到许安然的脸色变得极快,他吓了一跳,一下子想到了许安然现在的状况受不得刺激,赶忙说:“没有,我跟你开玩笑呢。除了缝纫机,其余的东西都给你带过来了。哦不,剪刀啊针线那些我可不敢带,我怕律凌辰把我……”他用手隔空在脖子上划拉了一下,比了一个杀头的手势。 许安然这才松了口气,看他这样又忍不住笑了,“啧啧,那多好啊,正好你给你自己验个尸。你说你这么高的造诣不能给你自己验尸多可惜啊?” 闻言,沈东驰恨不得掐死她,恶狠狠地瞪了她半天之后,他咬牙切齿地说:“看来你现在已经好了啊!” 许安然立马做出虚弱状,声音也小了,“没有,我现在还虚弱着呢。你声音小点啊!小心把我的魂吓跑了。” 沈东驰无语了,但也由着她这般。他听说了,许安然除了发作、休息还有治疗的时间,大部分都是一个人坐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不说话,有时候还是会轻抚着小腹唱歌,有时候会走到窗前不知道看什么看得出神。 …… 11月27日,律凌辰的生日,就这么踩着日子来了。 因为担心这一日自己的状态会影响到律凌辰的心情,许安然在头一天很晚的时候还要求医生来检查了自己的身体,并估算了一下自己毒瘾发作的时间和频率,然后一个上午的时间她都在病房里接受着治疗。 她难得这么乖乖地配合医生,这让医生有些意外。因为物化治疗的过程中,除了一些需要静脉注射的药物之外,还有一部分是要口服的,而且以中药为主。中药苦口,且味道有些难闻。许安然本就是顶讨厌吃药的主儿,很多时候都想着各种法子拒绝吃药,多数时候都是律凌辰亲自出面,她才极不情愿地把药喝下去。 而今日,她竟然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捏着鼻子硬是把药吞了回去。注射药物的时候也只咬着唇隐忍,不曾过多挣扎。但只有许安然知道,她今天这样,只是想要陪律凌辰过一个安稳的生日。 因为她,因为律凌天,律凌辰怕是已经很长的时间没有平静过了。一个擅长在商场上运筹帷幄的男人,如今大部分的时间却在医院里陪着两个至亲的人。一个日日承受着毒瘾的折磨,一个至今未曾睁开过双眼,这种事情放在其他人的身上估计早就崩溃了,但律凌辰,迄今为止都未曾说过一句怨言,唯有那时律凌天还未脱离危险期的时候,他紧紧地抱着她,那么害怕她也会突然地消失。 是的,只有那个时候,她才感觉到了,律凌辰,其实他也有害怕的时候。 将一个精致的宝蓝色的盒子递给律凌辰的时候,许安然有些局促地低头把玩起了自己的手指,小声地嘀咕了句:“呐,可说好了,要么说喜欢,要么你就别说话。” 宝蓝色的盒子很是简约大方,上面不饰花纹,唯有右上角绑了一条丝带。听到许安然的小声嘀咕之后律凌辰笑了,伸手来揉她的头,“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 许安然心里如同淌了蜜,见律凌辰不停地盯着自己,她有些不好意思了,就催他:“你快打开呀!” 律凌辰笑,刚要打开,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便停了动作问她:“你上午有乖乖吃药吗?”他上午的时候有点事情,又加上她在治疗过程中他无法进去,所以他离开了一小会,等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累得又睡下了。本是冬天,而她的发却微微浸湿了些许,他便拿了湿热的毛巾来给她擦拭,又吩咐人按照医生的建议准备了午饭送过来。 当然,还有她喜欢吃的蛋糕。 许安然本是有些紧张的,看着他将要打开盒子时心跳都加快了,岂料他突然停了手中的动作,她便不高兴了,伸手捶他,“好嘛!你一点都不期待我送你的礼物!”说着,便别过了头去,不理他。 律凌辰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什么,笑着伸手把她的脸扳过来,哄劝道:“我担心你的身体。” 许安然自然知道是这样,她刚刚也不过是发一个小小的“牢骚”让自己的紧张稍稍缓解一下,闻言她又笑了,扬了扬下巴,“那你快打开呀!” 律凌辰便依她。 精致的盒子里,是一件叠放得很整齐的白色衬衣,衣领口的设计很别致,是立起来的,但又一点都不夸张。没有标签,看样子应该是私人订制的了。其实没打开之前,从盒子的形状和大小来判断便可以猜到是衬衣或者是领带之类的了,但打开之后,他的心还是不可遏制地飘忽了一下,笑意盈满了双眼。 见他半天不吱声,许安然急了,“哎,你倒是表个态啊!喜欢不喜欢啊?” “喜欢。”律凌辰说。他是坐在床沿的,许安然正好面对着他,又因为刚刚的焦急脸凑过来了些许,他便冷不丁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唇,一会儿才放开,低低地说:“我很喜欢,然然。” 闻言,许安然心里美滋滋的,但又急于表达什么,便说:“你快问我是什么牌子的。” 律凌辰挑眉,刚要开口,许安然又打断他,“不,你先猜猜看。” 律凌辰无语了,伸手去摸了一下衬衣的材质。这种材质很是舒适,是很多私人订制的服装店制作衣服时的首选,他便说了几家她知道的他常去的店,岂料她都摇头,笑容愈发地嘚瑟起来,说:“我敢保证你猜不出来。” 其实,国内用这种面料的高档成衣店就那么几家,律凌辰刚刚全都猜了一遍。但她依然说不对,他便有些好奇了。做一件成衣要花费的时间可不短,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的,难不成这妮子早就准备好要送他白衬衣了,然后托人在国外订制的? “我猜不出来。”律凌辰笑了笑,妥协。 闻言,许安然美得快上天了,凑上前搂住了律凌辰的脖子,轻声问他:“那你先说,你真的喜欢吗?” 欣喜于她的主动靠近,律凌辰便手臂拥了力,顺势将她扣在了自己的怀里,说:“真的喜欢。” “哎呀,你都还没拿出来看看呢!你拿出来看看,试试看合不合身?” 律凌辰自然是不忍心拒绝她的,便笑着在她期待的目光下将白衬衣从盒子里拿了出来,正反都翻看了一下。因是纯手工制作,有些地方倒是做工精细很是别致,但有些地方却看得出做的人手法有些生涩。他倒也没有多想,只以为许安然去的成衣店并不是他常去的那几家。 “在这里试?”律凌辰故意挑眉问了一句,说着便开始解自己衬衣的扣子。 虽说两人已经有过无数次的亲密之举,但许安然到底是个脸皮薄的姑娘,闻言后脸一红,推开他,“去洗手间换去。” 律凌辰哈哈大笑,也不为难她。 不一会儿,律凌辰就从洗手间里出来了。许安然还捂着有些绯热的脸颊,见他出来后便抬了头,看了他半天之后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袖子有些短了,以至于他的手腕露出了大半截。腰部倒是还可以,只是,呃…… 她看着他被勒得有些紧的胸肌和肩膀,再也忍不住,趴在床上把头埋进被子里哈哈大笑起来。 而律凌辰的脸色有些尴尬,见她笑成那样更是无语,干脆坐到一边等她笑得差不多了才把她拉起来,略微无奈地问她:“现在,你总能告诉我是哪家成衣店了吧?” 许安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怎么?你还想……砸了人家的店呢?” “那倒不至于。”律凌辰伸手抚摸了她的后脑勺,语气宠溺,“只是以后得注意,这家店虽然对一些小细节处理得勉强可以,但在做工上实在算不上严格啊。”他有些汗颜,因为胸腔以及大臂的位置勒得有些难受。 许安然终于笑得差不多了,凑上前双手捧住他的脸,心情极好,“亲爱的,我告诉你啊,你想退货也没地儿退。因为啊,这件衬衣是然然牌的哦!” 一声“亲爱的”叫得律凌辰整个人都飘忽了,忍不住拉过她的小手放置唇边亲吻,又皱眉表示困惑:“然然牌?” “是的,然然牌。纯手工制作哦!”许安然眨着大眼睛笑得开心,手搭在他的肩上感受到了布料的紧绷之后又忍不住乐了,但看到律凌辰一脸呆愣的模样她好不容易忍住笑,故作严肃地说:“不过,既然顾客觉得有问题,那我也只好勉为其难地改一改了。”语毕,她见他还一动不动,便轻拍他,说:“愣着干啥呀?快去,换回来。你勒得不难受啊?” 见她笑米米的瞧着自己,律凌辰只觉心口热热的,压住了想要立即吻她的冲动之后,他喉咙有些干涩,低低地问:“然然你、你的意思是,这件衬衣是你亲手做的?” “当然咯!纯手工啊!”许安然得意地举起了自己的双手,想了想之后补充:“哦,在沈东驰那货把我的缝纫机扔出去之前,我也唔唔唔——” 话还没说完,律凌辰便突然捧过她的头狠狠地吻住了她,整个人的力量都往她的身上压过来,许安然手抵着他的肩头,快要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来。手臂擎不住他身体的力量,她便顺势躺在了床上,而他的身体也压了过来。 明显地感觉到了他的动情,许安然心里也暖暖的。他这样的激动,是不是代表,他是喜欢她送的礼物的? 绵长的吻过后,两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律凌辰将手臂撑在她头的两边,不让自己的整个重量都压在她的身上,眼底有感动,亦有对她深深的爱恋。 “然然……”他动情地唤着她的名字。 许安然仰头看着他,伸手抱住了他的头,轻笑着说:“你可说好了不能嫌弃的,虽然它没有你那件毁掉的贵,但我可是花费了不少心血了!手指都不知道扎了多少个洞了。” 闻言,律凌辰又心疼了,她赶忙补充:“现在已经好了。” 爱怜地拨了拨她额前的发,他俯身在她额上印了一个吻,“谢谢你。” “傻瓜。”许安然呵呵笑着,又仰起头吻了他的唇畔,“生日快乐呀!” 律凌辰动情,压抑了多日的情愫在这一刻全然喷发,他低下头再次深深地吻上了她的唇,伴随着解衣的动作,室内的温度迅速地攀升。 …… 吹风机“呼呼”地响着,冲完了澡之后,律凌辰便坐在床沿拿了吹风机给许安然吹头发,因担心水滴在她的衣服上,他特意拿了条长长的干浴巾披在她的身上。 他也是刚刚洗完澡的,头发也有些湿。许安然看着他认真给自己吹头发看了半晌之后,稍稍直起了身子用干浴巾替他擦头发。 律凌辰调整了一下姿势不让吹风机烫到她,默许了她给自己擦头发。这让许安然放松了些许。刚刚有些局促是因为,大部分男生都不喜欢别人碰他们的头,她想着,像他这么骄傲的一个人应该更甚才是,但是他的神情没有因她碰了他的头有丝毫的变化,依旧专注着给她吹头发,这让她多少有些窝心。 他换上了自己的衣服,而她送给他的礼物,被他视若珍宝一般地叠放整齐放进了盒子里。用他的话说,她难得送他一次礼物,他可要好好保管,指不准未来几年的全算这件“然然”牌衬衣上了。 她听完之后撇嘴,说她哪有那么小气。律凌辰就笑捏了下她的鼻子,说,对我小气点好,对自己大方点就行。说得许安然一阵感动,但又更觉得自己有些小气了。 头发干了,吹风机停了,房间里一下安静了下来。律凌辰拿过了数字,有些笨拙地替她梳顺了短发,末了还笑,当初不让她留长发是正确的,否则这会儿他该犯难了。 许安然闻言,就故意噘着嘴道,可是某人不是才说要我留长发的吗? 律凌辰笑而不语,越发轻柔地捋顺她的头发,发丝的柔软顺滑让他爱不释手。对于许安然的这个问题,他没有作答,倒是思索了半天之后慢悠悠地对她说:“跟你说个挺严肃的问题。” 许安然心里便咯噔了一下,立马敛起了笑容,有些紧张地望着他,生怕他是要说一些关于工作或者案子的事情来扰乱了现在宁静的生活。 见状,律凌辰先是一愣,随即又无奈摇头,伸手弹了一下她的脑门道:“想什么呢?”嘴角噙着笑意,“我要说的时候,你打算什么时候正式做我的律太太?” -本章完结- 135告诉我,你在逃避什么? 闻言后,许安然脸色变了变,随即敛下了眸子,想要抽手,却忽然被他攥紧,随即无名指上一凉,她一惊,慌乱了。 律凌辰更紧地握住了她,将戒指重新戴回了她的手上,若无其事地看了半天,淡淡地说:“我曾经说过,婚戒戴上去就不能再摘下来了。” 许安然哑口,是的,他语气虽然淡淡的,但却隐隐有着一丝审讯,见他扔握着自己的手,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似乎在等着她的回答,许安然别别扭扭地开口,小声道:“我当时……好像没答应你啊……” “嗯?” 许安然马上改口,“哦,没什么。” 律凌辰就似笑非笑地盯着她,“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 律凌辰耐心重复,“什么时候正式成为我的律太太?”知道她有心逃避,他轻抚她的后脑勺,迫使她仰头看自己,低低地道:“然然,我已经失去过一次了,不能再等了。” 他的眼底有一丝痛楚,一闪而过,却划伤了许安然的心。他是有多么害怕失去她啊?自她不告而别,又自她上次险些闯进了鬼门关,他便愈发地紧张她,愈加地担心她会不会又在他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离开他。 想到这里,许安然深深地自责着。但同时,她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状况,非但是个瘾君子,还是……还是一个有着严重的心理疾病的人。 见她沉默,律凌辰的眼眸黯然,但也不再逼她,只在心里暗暗做了决定。 * 许安然因身体的原因,暂时断然不会再参与任何有关案件的事宜,因此江心就替代了许安然周转于组织与聂彻之间,一方面协助案件完全侦破,一方面打探更多有关于“画境”案件的事宜。 虽然聂湃私藏名画一事败露,但他拒不承认曾经犯过任何命案。换句话说,他只承认自己谋财,却不承认自己害命。再加上年代的久远,警方找不出任何他害命了的证据。聂氏权势之大,以至于掌权者聂湃虽然入了狱,但财阀仍在运营,素日里与聂湃交好的也都东奔西走地替聂湃请命,受命于他的律师团也仍在拼命想办法。 “所以你大哥还是有可能不到三年就出来了啊。”江心一边整理着案件的卷宗,一边状似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嘴,“提前恭喜你咯!” 只是嘴上这样说着,她心里却在暗自思忖着应对方案。律凌辰好不容易才找到把柄将他弄进去,损失了那么多的人力物力,她可不想这些都白费了。 当然,更多的是在为许安然和律凌天打抱不平了。 聂彻自然听出了她的语气有些心不甘情不愿,手滞了片刻,微微勾唇,“听你这语气,不像是走心的话。” 江心“呵呵”干笑了两声,不做声。 本就是有些尴尬的关系,她是站在他大哥的对立方的,虽说他和聂湃的关系并不是那么好,但关系摆在那儿,即便他不想承认,他们都是兄弟关系,是血浓于水的亲人。 “诶,你就不考虑回公司帮忙啊?好歹你也姓聂啊!那么大一个财阀,都交给代理人来管,你放心吗?”江心故意嘀咕了句。 “我对金融经商向来不感兴趣,也不了解。去了也是白搭。”聂彻说着,又用红笔在卷宗上勾画了一些东西,眉心微微觑了觑,“‘画境’一天不破,我一天不会回去。” 江心疑惑,“为什么?” 聂彻抿唇不语,只将看过的卷宗整理了一下。 江心不是专业做侦探的,敏感的程度自然不比许安然,想着回头去问问顾问也好,这时聂彻却忽然开了口:“翻遍了地球都找不到的人,我想确定她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 * 医院。 “我觉得,他说的这个人八成就是聂婷了。” 许安然吃着江心剥给她的橘子,说了这么一句话。 律凌辰本是勒令她再参与任何与案件有关的事情,自然,就算他不这么要求江心也不会主动将许安然拉进来。只是许安然本身心思就缜密得很,见她来了,三言两语就套出了她的话,无奈之下,她再三确认了她目前的状况之后,只好一五一十地说给她听了。 “你管她是谁啊?安心养你的病吧。”江心没好气地又塞了一瓣橘子进她的嘴里。 见状,许安然“嘿嘿”笑了两声,把橘子吞下去之后问:“还生气呢?” 江心翻了个白眼,“我哪儿敢和你生气啊?我这不在关心你嘛?你这身体老不好,我可要被折腾死咯!” “谁敢折腾你?你告诉我,我去找他。”许安然一本正经地说,想了想,问:“是聂彻?” “嗯哼。” 许安然一拍大腿,状似义愤填膺的模样,说出来的话却差点让江心吐血。 “太不仗义了吧?竟然背着我折腾你!改天我得找他谈谈了,折腾你这种事,怎么能不叫上我呢?” “叫上你?叫上你我还有活路吗?你会不会掐死我啊?”江心脱口而出。事实上,那日许安然突然掐住她的脖子差点令她断气,这事儿她还挺心有余悸的。但许安然是她的好朋友,她倒也没因此而心怀芥蒂,这大半个月的时间里她和许安然单独相处的时间不多,起初她担心她会尴尬会自责,想破了脑子想了无数种可能和应对的方法,岂料她竟然像是没发生过一样。 当然,一开始她认为这样再好不过了。但是她打听过许安然现在的身体状况,她的心理疾病并没有得到好转,在人格上还有着严重的两极分化,就比如她现在在她面前愈是谈笑风生,她一个人的时候就愈是沉默阴郁。所以江心在想,患有人格分裂症的人,莫非记忆也有所分化了吗? 所以,她才试探性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并悄悄地观察起许安然的神情来。 “我哪里舍得掐死你啊?你说是吧?”许安然笑嘻嘻地说。 江心见她的神情没有丝毫异样,心中的疑虑愈加确定了,故意板起脸来试探她:“可是前不久,你确实差点掐死我啊。” 闻言,许安然愣了一下,随即反应了过来,唇瓣微微张了张,道:“你肯定在跟我开玩笑。” 江心瞧着她的模样不像是装出来的,心惊之余,故意用开玩笑的口气说:“是吗?哦,那可能你常把折腾我挂在嘴边,我听得多了,就夜有所梦了。” …… 将这种情况如实地告诉了律凌辰之后,江心有些担心地问:“King,我总觉得她的状况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么好。” 律凌辰沉默了。 的确不如表面上看到的好,而且,非常不好。但是目前来说,在她的毒瘾还没有完全得到控制的情况下,院方给出的建议是,先治本。也就是说,就目前来讲,她的心理问题是被搁置了的,虽然有心理医生的介入,但最多也只是引导她往好的方面想。 “Kervin也介入过了,可能暂时她还没有走出来。”许久后,律凌辰淡淡地给出了这么个结论。 然而,提到了Kervin,江心的脸色却变得不大好看,只是碍于律凌辰没有表现得太过,“King,我不认为Kervin还能帮到Aro,他明明——” “江心,”律凌辰不急不缓地打断她,“事情进展怎么样了?” 知道律凌辰是不想继续刚刚那个话题,江心虽然不甘,但也只得暂时咽下这口气,说:“聂湃的人脉还在想各种办法。但聂彻说,他不会回聂氏主持大局,除非……除非‘画境’这个案子彻底侦破。” 闻言,律凌辰的黑眸划过一丝锋利,半晌后轻启薄唇:“快了。”他向来是这般自信。只是默了片刻后他又补充:“但是,我要聂彻不能回去。” 江心猛地一颤,抬头有些不可思议地望了律凌辰半晌,“你的意思是……要将聂氏财阀连根拔起?” “有些秘密埋葬得太深了,如果再不翻出来,恐怕就要石沉大海了。”律凌辰说,视线落及许安然的病房门口时柔软了几分,却也有了几分黯然,但很快便敛起,问:“聂婷的下落可有着落?” “没。”江心有些丧气,又想起了聂彻的话,心中想到了一种可能后,试探地提到:“一个怎么找都找不到的人,会不会是……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 聂婷出生的时候,聂彻也不过*岁的样子,而聂湃却已经二十好几,已经在聂氏占据了不小的地位了。 聂湃和聂彻、聂婷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聂湃的母亲死得早,他的父亲便又娶了聂彻的母亲。聂彻的母亲很年轻,也很漂亮,但聂湃从不叫她“妈妈”,只叫她“兰姨”,因她的名字,叫赵兰。 赵兰生了两胎,便是聂彻和聂婷了,只是聂婷出生不久后,赵兰忽而猝死,自那之后聂婷也失了踪迹。聂父生前也一直在寻找聂婷的下落,只可惜他素来身体便不好,又加上妻子离世、女儿失踪等一连串的打击之后,含恨而终。自此,聂湃便独揽聂氏大权。 当时聂彻才十几岁,还不足为惧,聂湃便也扮演着好哥哥的角色,供他吃住,供他念书,这样过了好几年,直到聂彻在考大学填志愿的时候,聂湃发现他根本无心于商业,这让他心中暗喜,便也由着他读了警校,当了刑警,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聂彻走上这条路,竟是为了查出妹妹的下落。 聂婷失踪一案被压得很死,虽说聂父在世时也曾经查过她的下落,但从未惊动过警方明面上的势力,都是派人暗地里调查,雇佣了黑道、特工等快要将地球掀了个遍。如此大费周章竟然还找不到一个孩子?于是,聂彻认为,聂婷要么是不在这个世上了,要么就是被人为地藏了起来。 经过不断的调查之后,聂彻终于发现,聂婷当年的失踪,竟然与“画境”一案扯上了关系。因聂氏是与“画境”一案扯上了关系的,他在破译了一连串的密码之后发现了深藏在家中电脑文件中的“圣婴”计划。自此,他终于与聂湃摊牌,而聂湃也终于撕开了伪善的面貌待他,恶狠狠地警告他,只要你乖乖的,婷婷自然安然无恙! 聂彻不相信聂婷已经死了,所以,他认为聂婷一定是被藏了起来,聂湃便利用了他的这个“认为”,逼他交出了聂氏的股份权。同时,聂彻也开始将眼睛盯在“画境”这个案子上。 …… 江心好不容易查到了这些东西之后,感到后背凉飕飕的。 那么,聂婷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如果她早就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以聂彻的能力怎么会这么多年来都被蒙在鼓里反而受制于聂湃?如果她没死,现在聂湃的权势已经跨了一边,再牢固的防火墙应该也有了漏洞,为什么却找不到这个人? 她想不出来。 这个时候,她情愿继续去控制舆论,和媒体打交道了。 * 十二月初,清晨时已经可以看到霜冻了。 得到了医生的许可,吃过午饭,律凌辰便带着许安然外出。因许安然的毒瘾已经控制得很好,基本发作的时间已经有规律可循,一般来说,上午十点到晚上八点这个时间段是不会有问题的。 出了医院的许安然却是格外的安静,一路上都不曾说过话,也不曾展露笑颜。因怕她冷,律凌辰特意让人从家中拿来了厚厚的衣服,手套、围巾、帽子一样不差,在车里温度有些高,所以车子开了没多久,律凌辰便趁着等红灯的空档替许安然把围巾取了下来。 许安然一直靠在车座上,凝神看着窗外迅速往后退的风景。她没问他要带她去哪里,而他,也不曾开口告诉她。 车子行驶了一个多小时后在目的地停车场停下,律凌辰解了安全带,又侧身解开了她的,并拿过她的围巾替她系好,像是在待一个还不知事的孩子。 “下车吧。”他语气轻柔,说完之后自己便先下了车,然后绕过车头来替她打开了车门,冲着她伸出了大手。 天冷,他穿了一件黑色的大衣,噙着浅浅的笑意冲着她伸出了手。她抬眼看了他纹路清晰的大手,他的生命线很长,她伸出小手来放在了他的手上,下了车。 冷空气直往脸上扑,她刚下车,便立即将脖子缩了缩,让围巾也可以遮住小半边脸,大眼睛扑闪扑闪地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这个地方,她似乎不陌生。 律凌辰拍了拍她的头,见了她的眼神之后看穿她心中困惑,小声提醒她道:“是精神疗养院。” 她在办案的时候曾经来过这个地方好几次,但每次都是匆匆之行,因此虽有印象,但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而他的提醒,却让许安然的脸色蓦地一变,下意识地躲回了他身后,抓着他的胳膊使劲摇头。 她穿着米白色的长款羽绒服,带着米色的围巾和帽子,白希的小脸儿似是受到了惊吓一样,露出了慌张的神情。律凌辰知道她是误会了,便赶紧解释:“来看一个人。一个……故人。” 闻言,许安然的神情才微微放松了些许,但两只小手依旧拽着他的大衣衣袖。她戴着厚厚的手套,生怕自己一只手用不上力似的,索性两只手一环,弄得律凌辰有几分哭笑不得,便转过身轻言细语地说:“真的只是来看一个故人。” 许安然张了张嘴,没说话。 见状,律凌辰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替她将围巾整了一下,轻声问:“在医院的时候,你不是这个样子。” 许安然依旧默不作声。 黑眸凝了片刻后,律凌辰的语气参入了几分严肃,“告诉我,你在逃避什么?” 修长的手指还余留着车上时的温度,轻轻挑起了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 “我……”许安然终于说出了从医院出来之后的第一个字,声音怯怯,“我不想被当成精神病人。” “精神病人”这四个字如同几根冷箭,就这么刺入了他的心脏,令他防不胜防,他的眸底划过了一丝痛,解释:“然然,你不是……” “可是你都带我来这里了。”许安然笑容苍凉,堪比北方的冬天里纷飞的雪。 “我带你来这里只是想告诉你,不是所有待在这种地方的人都是病人。”律凌辰低声说,“然然,我知道你很痛苦,但你不要一直压在心里。你可以说出来……” 许安然却如同受了刺激,一把推开他,眼神清冷,“你不会懂的!你根本就不曾感受到过那个孩子,又怎么会体会到它从我身体里流走时的痛苦?!” 因提及了那个失去了的孩子,许安然的情绪一下子激动了起来,眼泪很快便涌出了眼眶,声音哑涩,“它多无辜啊!它什么错都没有,却硬生生地被扼杀在了母体之中!每夜我都会梦见我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做人流的时候,这些痛你永远都不会懂!” 律凌辰知道她心里压抑了许久,所以现在才会情绪失控,才会说出那么多伤人的话来。他一言未发,上前圈住了她的腰,将她紧紧桎梏在自己的怀里,低低地说:“是我不好。” 许安然哭了。 他听到了她哽咽的声音,愈发地心疼,“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是我错了,你该惩罚的人是我,所以,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在他怀里,许安然又渐渐地冷静了下来,小手攥住了他腰间的布料,咬着唇轻声抽泣。 “然然,我也不是万能的。”他低叹,见她冷静了之后便轻声安抚她:“进去吧。” …… 律凌辰直接带她进到了疗养院最里面的一幢小别墅里。 和其他地方一样,这里很是安静清幽,但不知为何,许安然心里总是会涌现出一股异样感。尤其在走进了别院的大门,这种异样感愈发强烈。 忽而传来了一阵琴音,飘然似水,悠扬婉转,打破了冬天的严寒与寂静。 是古筝的声音。 听及,许安然的思绪不由得有些飘忽了。似乎在古代,这种以琴会友的场景比较常见。她以为在现在这个年代,忽然传来的乐声应该至少是钢琴才是。 “是民乐。”律凌辰轻声说,“走吧,方姨应该等很久了。” “方姨?”许安然觑眉,表示狐疑。 律凌辰也不多做解释,只说:“进去你就知道了。” “你不进去吗?”见他停了脚步,许安然也赶紧停了,依旧攥着他的衣袖不曾松手,生怕他把自己扔下似的。 “我在外面等你。”律凌辰看了她攥着自己的地方,心中的某一处变得格外柔软,因着她对他的依赖,声音也愈发轻柔醉人,“放心吧,时间差不多的时候你出来,一定可以看到我。” “那你要去哪里?”许安然还是不放心,“你要是不去的话,那我也不要去了。” 律凌辰有几分无奈,刚要说什么的时候,琴声戛然而止,不出几分钟,一个小护士打扮的女孩儿便走了出来,见到他们之后微微欠身,冲着律凌辰轻点了下头之后,便看向许安然,轻声道:“许小姐,请跟我来。” -本章完结- 136我们回家吧 带着满腹的狐疑和焦虑,许安然静静地跟着那女子走到了一个房间门口,小手有些局促地攥在了一起,走两步便要回头看一下律凌辰是否还站在原地。 因别墅里有地暖,进来便不觉冷,律凌辰便将她的帽子、围巾和手套一并取了下来拿在手里。她回头看他的时候,他不方便招手,便笑冲她点了一下头。 不知道有多少次,许安然很想放弃往前走,很想跑回去他身边,跟他说,我不想一个人去。亦或是告诉他,她不想来这个地方,她想回家。但每每触及了他期盼的目光之后,她就将心里的念头狠狠地压了回去。 虽然她还不知道,律凌辰带她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但她不想将自己懦弱的一面展现出来。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房间门也拉开了,她最后确认了一眼律凌辰还在原地,顿了大概两三秒,才随着那个女子进去。 “嘭”的一声,门合上了,许安然的身体也随之一颤,双脚如同被钉在原地一般一动不动。她蓦地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在加速,呼吸也在加快。 这是怎么了? 她只当自己是因为对未知事物的好奇与焦虑而如此。 入了这个房间之后,那个女子便也停了脚步。许安然刚想打量一下周围,却发觉那女子似乎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她觉得浑身都有点不自在了,往身后挪了小小一步。 “不用紧张啊,方姨又不会吃了你。”女子嘻嘻一笑,拽过她的手几乎是将她拖着走的。 许安然本是抗拒的,想甩开她,视线触及了房间里的另一女子之后却忘记了反抗,呆愣愣地任由那个女子牵着自己。 “这个就是方姨。”许安然被连拖带拽地拉到了正在弹古筝的女子面前。 见她来了,女子并未立即抬头,素指依旧在挑弄着琴弦,弹着她没听过的曲子。律凌辰说,她弹的是民乐。她来国内的时间还不长,自然是没听过什么民乐的,对古筝也素来没有什么研究,耳朵虽说被这好听的曲子吸引了去,但视线却落在了那女子的身上。 听说,她姓方,大家都叫她方姨。 如此说来,她当是个中年妇人才是,可是若不是离得近了,许安然根本不曾注意到她脸上的细纹,怕是她再退个几步,都要误以为这是个30不到的女人了。 方如意一身素色及地长裙,一头及腰的长发随意地挽起,手指正优雅地拨弄着琴弦。她脸上不饰妆容,许安然却觉得,她的素颜却是格外的美。 她自然不好打破琴音,便随着引她进来的女子站在了一旁,满腹的疑虑都压在了心底,静静地打量着这个中年妇人。她微微低着头,可许安然却觉得,那张脸似有几分熟悉,却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好不容易,一曲闭了。许安然没有反应过来,倒是身边的女子兀自鼓起了掌。 方如意未置一语,缓缓抬了眼却未看许安然,轻声说:“莺儿,去给客人倒茶。” “好叻。”罗莺爽快答应。 “您……”罗莺去倒茶之后,许安然才缓缓开了口,“我们……是不是见过?”她自然是知道,当着一个不知陌生还是熟悉的人的面问这个问题就有唐突了,但那种异样的熟悉感萦绕在心间,她便下意识地问了出口。 闻言,方如意微微抬眸,却依旧没有看她。长长的睫遮住了眸底的震荡,平复了一下心绪,她不言,只缓缓站起了,向茶案的方向行去。 许安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便硬着头皮跟上了。 坐在茶案前,方如意微微撩了下长裙,然后将垂下来的长发撩到了耳后,低着头开始摆弄起茶具来,整个过程都不曾开口说话,许安然站在一旁局促极了,便开始打量起这个房间的设施来缓解自己的尴尬。 房间很大,这是她的第一印象。这许是她常活动的地方,因着古筝、茶案、睡椅、还有书柜等全都设在了这个房间里。哦,还有书法台,似乎这个方姨兴趣挺广泛的。古筝、典籍、书法等都有所涉猎,过得如同古时未出闺的女子一般。 将房间打量了一圈之后,方如意还不曾开口,许安然觉得有些尴尬了,心里嘀咕着那个什么“莺儿”去倒茶怎么还没回来,若是她回来了怕是气氛就不会这样尴尬了吧。 这样想着,方如意却冷不丁开了口,“你叫许安然?” 许安然一个激灵,“是。” “多大了?” “二十了。”末了,她补充道:“虚岁二十一。” 闻言,方如意淡淡地笑了,说:“如果我的孩子还在,应该也有你这么大了。” 许安然身体微微一僵,眼睛凝着方如意,却不见她脸上有丝毫背上,嘴唇张了张,却不知道应该要说什么。只是,心里的那根刺似乎又被人波动了,生疼,可是好奇怪,站在方如意的面前,她竟意外地这般平静。 许是这个女子典雅的气质所致,令她如临幽兰呢?一定是这样的。 “坐吧。”方如意拍了拍身旁的凳子,“闲着没事,我来教你摆弄摆弄茶具吧。” 呃? 许安然疑惑地看着她,“您不是……”她没说完,因为她也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 方如意却是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是什么?医生?还是病人?” 许安然尴尬,连连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方如意笑笑,继续煮着茶,将茶具泡好了有序地摆放在了一边,“没事。”摆放完了之后,她又细心地检查一番,确认整齐后才缓缓说道:“曾经,我的确是个病人。” “什么?” “失去那个孩子的时候,我也和你现在的状态一样。”方如意没抬眼,轻声地说,“可能母亲和父亲的不同就在这里吧。孩子是两个人的,但孩子若是在未出生时便离去了,更伤心的恐怕是做母亲的。父亲自然也会难过,但毕竟他还不曾感受过这个孩子。而母亲就不一样了,那个孩子从还是个受精卵的时候便与母亲生生相惜了。” 说到这里,她煮茶的动作滞了一下,而后道:“但是,人总要向前看,不是吗?” 许安然坐在一旁,僵了。 她刚刚说了那么大一堆,都是直戳她的心口的。是啊,孩子从刚刚形成时便在她的体内,十个月的时间,都是在母体之中成长,母亲是最早接触到孩子的人。就如刚刚她所说,做父亲的也会难过,但他还不曾体会过那个孩子的存在。也许失去了这个孩子之后,父亲也会痛苦,也会难过,但他照样能上班能吃饭睡觉,但是母亲,却会闷闷不乐好一段时间,哪怕之后又有了孩子,她可能还是忘不掉自己失去的那个孩子。 至少,许安然是这样。 一个人的那段时光,她总是会梦到医生给出诊断结果时,梦到自己在手术单上签字时,梦到自己躺在手术台上时,梦到那个冰凉的仪器触及到她的身体时,梦到……梦到那个孩子从自己的身体中流走,化作了一滩血水时……每每梦到,她必然会惊醒,但却接着陷入了不复的梦魇之中。 她很痛苦。 有时候她会想,为什么她不能替那个孩子呢?为什么,她不选择先生下那个孩子呢?但是同时她又知道,以自己当时的和后来的身体状况,她不可能保住那个孩子。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会深深的自责。 她会做噩梦。 梦中,律凌辰原本噙满了初为人父的骄傲与满足的双眼在刹那间变得尽是疮痍,眸中黑浪滔天,问她,然然,你为什么要杀死我们的孩子?然后是医院,手术之后,带着血手套的一声捧着一个装了血的容器,镜片反着蓝光,对她说,这是你的孩子。再便是尹思初,她狰狞地笑,捏住她的脸,说,许安然,你活该!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噩梦惊醒之后,她的额头总是会渗出细密的汗,手会下意识地叠放在小腹上平复自己的心情,然后她会轻轻地唱歌,唱那首,她曾经一听到便会情绪失控的《宝贝》。原来这首歌,除了能够祭奠死去了的宁俞婧,还能祭奠她死去的那个孩子。 “不说这些了,来,你拿着这个,我来教你煮茶。”方如意适时地打断了许安然的思绪,笑着将一些许安然都叫不上名字的小工具递给她,许安然微微张了张唇,还没说话,方如意就一一给她介绍了一番,一来二去,许安然的注意力便被牵着走了。 …… 时间不早了,但许安然依然闷着头在摆弄着方如意的茶具,方如意坐在一旁已经全然撒手,眼里噙着笑意看着她,面上平静,实则内心依然汹涌。 她很想叫她真正的名字,多乐,宁多乐。 她没有告诉她,她之所以走出了那段满是阴霾的时光,是因为她的小姑子,也就是宁长渊的妹妹宁俞婧告诉她,多乐被掉包了,死的那个女婴不是多乐,多乐有极大的可能还活着。 宁俞婧对她说,如意,你一定要坚强。如果多乐真的还活着,也许只有你能保护她了。 二十年前,她怀胎十月诞下了一个女婴,因她身体一直不好,生下了孩子之后足足昏睡了整整一天,醒来后浑身也如同散架了似的。但是,她依然满怀着对孩子的期待,请求护士将孩子抱给她看看。 护士不忍,想要如实告知却被宁俞婧阻止了。天知道,方如意有多么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怀上孩子的头几个月,她就开始日日读一些母婴书,上准妈妈培训班,也学了许多童谣来唱给肚中的小宝宝听。后来显怀了,她的孕吐反应也极其严重,宁俞婧便经常抽了时间来陪这个大嫂。虽然方如意的存在对大哥宁长渊而言可有可无,但同为女人,她是很喜欢这个大嫂的,并且,她肚中有了大哥的骨肉,有了宁家的血脉。 也就是那段时间,方如意抚摸着日渐变大的肚子,目光柔和地哼唱着那首《宝贝》。 她对这个孩子的喜爱和期待,宁俞婧都是看在眼里的。但那个孩子,终究是没能保住,出生不到一个星期便夭折了。 然后,方如意便崩溃了。 因着顾及到了宁氏的声誉,宁长渊便将方如意软禁了起来,也找来了信得过的知名的心理医生给她诊治。方如意是深爱着宁长渊的,但宁长渊却对她不管不问,她用了手段怀上了这个孩子之后,好不容易才看到宁长渊和她之间有了希冀,她更是将所有的希望就寄托在了这个孩子身上,却没想到,孩子夭折了,她和宁长渊的关系彻底降到了冰点。 这令她何其崩溃?丈夫不管不问,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就这么没了,丈夫非但不疼她安慰她,反而将她软禁了起来,一软禁就是二十年。 还好,有宁俞婧。 宁俞婧也是有任务经验的人,虽说她也是宁氏的,但却极其厌恶为了名利的买卖和杀戮。她自然也知道,自己的父亲和大哥与骇人听闻的“画境”一案有着莫大的关系,更是知道,他们亲手策划了律氏灭门一事。她救了当时只有四岁的律凌辰,却救不了尚未足月的宁多乐。当时,聂湃对宁俞婧已经有了深深的爱慕之心,聂宁两家也有了联姻的趋势,宁俞婧索性顺水推舟,利用了聂湃对她的感情套出了“画境”案件中惨绝人寰的“圣婴”计划。 画境,主要以西方的名画为主。在西方,刚出生的耶稣基督便被称作“圣婴”。“圣婴”计划是一项极其漫长的计划,由聂氏一手筹谋,借由控制合作伙伴的孩子作为筹码,一旦他们有了不利于自己的动作便借这个孩子来压制他们。这个“圣婴”,便是聂氏的王牌,只可惜从伊始便没有一个成功。 最早时,律家便有一个女婴如此,但后来却莫名失踪,导致聂湃的父辈功亏一篑。再到后面的宁多乐,却不想她一出生便夭折了。 但宁俞婧关心的并不是这些,她只是因着这一事件做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宁多乐,会不会是被掉包了?如果真的是被掉包了,会是被谁掉包了? 因着这一大胆猜测,宁俞婧也借此给了方如意希望,她告诉她,多乐极有可能还活着,那个死去的女婴是被掉包的!并要她一定要坚强起来,如果多乐还活着,聂氏一定还对她虎视眈眈,大哥因着明面上的关系不好同聂氏摊牌,那么能保护多乐的,只有她这个做母亲的了。 这样一来,方如意便有了新的动力。她只要想到孩子还活着,便想着还有机会见到的。这成了她在暗无天日的软禁生活中,最大的希冀了。 再后来,宁俞婧意外死亡,方如意打听到她是为了救一个孩子,又联系到了宁俞婧当时正蛰伏在律凌辰身边,这令她的心脏又悬了起来。因为,律凌辰若是知道了多乐是他灭门仇人的女儿,那多乐的命途便堪忧了。 思绪及此时,方如意不由感叹造化弄人。思及门外的男人时,她的内心复杂无比。 “呀,是这样吗?”终于沏好了一杯茶,看着茶的色泽似乎与方如意先前煮的相差无几,心中满满都是成就感,伸手便要去端,却不小心被溢满了的茶烫了手。 方如意心里一紧,忙拉过她的手细细看,“怎么样?有没有烫伤?” 见一个萍水相逢的人竟如此紧张自己,许安然觉得心里有点暖,又因着刚才自己的笨拙而略显局促,摇摇头,“不碍事。” 仔细瞧了半天,看她的手指只是微微红肿了些,方如意便叫了罗莺拿来了药膏。 罗莺一如既往地嬉笑着,“方姨,您的手还要弄茶呢,我来给她上药吧。” 弄得许安然连连推脱,“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生怕太过于热情吓到了许安然,方如意想了一下,便拿过罗莺手里的药膏递给许安然,轻声说:“莺儿,你去拿些温水来。” “好叻。” 许安然自己在手指上涂了点药膏之后,凉凉的感觉顿时蔓延了之间,不一会儿,药膏便被吸收了,这时罗莺正巧也端来了温水,放在一边。方如意便提醒许安然道:“洗一下手吧。” 许安然照做。 “好些了吗?” 许安然连连点头,还有些尴尬地说:“不好意思啊。” “没事,第一次有些生疏也正常。”方如意淡淡地说,又将刚刚烫了她手的那一小杯茶倒掉了,自己亲自沏了茶,而后说:“茶添七分便可,留了余地。”浅绿色的液体上漂浮着未被过滤网过滤掉的点点茶叶,打了个旋儿之后便沉了底,方如意端起后至唇边微抿了一口,眉头一觑。 “怎么样?”许安然有些紧张地问。 沉默了大概有半分钟之后,方如意将杯中茶水饮尽,轻咳了一声,“茶叶放得有些多了,味有点涩,其它都挺好。” “是吗?”许安然眼睛一亮,小心翼翼地给自己沏了一杯。这回她学聪明了,只添了七分,才不至于又烫了手。 方如意看着她的模样,心中酸涩,眼眶也有些红了。咬了咬牙,强压下某些念头之后,她转过头起了身,叫罗莺,“莺儿,我有些累了。” 闻言,许安然顾不得品自己煮的茶了,忙站起,朝着方如意微微欠了下身,真诚地道:“辛苦您了,方姨。” 方如意没有回头看她,视线有些模糊了,便侧着头微微点头,道:“下次想来的时候自己来就可以,提早告诉莺丫头一声。”而后对罗莺说,“送客吧。” …… 在里面的时候,许安然专注于听方如意讲解茶道,几乎要把律凌辰在外等她的事情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出了门,她才蓦地想起,赶忙去看她离开时他站的地方,竟然没有人,她吓了一跳,也顾不得罗莺还在旁边了,立刻跑上前去。 “凌辰?” 看不到他,她有些急了,到处扫视着也不见他的身影。 不是说好了,会在这里等他的吗?难道,他真的要把她留在这里? 不,凌辰不会这么对她的。 这样想着,许安然便冲出了大门,罗莺见状,急得在后面叫她。 听到了罗莺的叫声,正蹲在外面院子里不知在做什么的律凌辰回了头,许安然就冒冒失失地闯进了他的视线,外面的温度不比里面,他看到她一出来就冻得直缩脖子,便站起了身走向她,将手里的围巾给她戴上,“怎么跑出来了?” 他的手指还余留着室内空调的温度,应该是刚出来不久,而她又那么恰好地在他出门的空档出来了。 许安然在想,她现在怎么变得这么患得患失了?他不是说过会等她的吗?他向来言出必行,又怎会抛下她? 思及,她便默默地将真正的心思压了回去,将头靠在了他的胸膛,轻声说:“没事,我们回家吧。” 律凌辰微微愣了片刻,笑着伸手抚摸着她的后脑勺,低低地道:“好,我们回家。” …… 别墅二楼的卧室,方如意站在窗帘后看着律凌辰和许安然离开的背影,一只手攥紧了窗帘,一只手掩着唇,泣不成声。 -本章完结- 137心病还得心药医 律凌辰直接将车开回了别墅。 车停下后,许安然看着窗外,心情也明朗了,“还是家里好。” 律凌辰笑笑,揉揉她的头,要给她戴围巾和帽子,许安然却躲了一下,嘟囔:“不要,才几步路呢。” 律凌辰无奈,想了一下后,阻止了许安然下车的动作,直接将车开到了大门口。 许安然冲着他吐吐舌。 刚将车停稳,许安然便一溜烟跑了,“砰”地一声,将车外的冷空气带进来了不少,律凌辰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拉开门也下了车。 她直奔了她自己的房间。 Royal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呆在她房间的沙发上睡觉,当然,除了觅食。下人们也很是精心照顾着这只猫,它吃着各种口味的饲料,有的昂贵到比一些普通家庭好几个星期的生活费还贵。 门被推开的那一瞬,Royal以为又到了饭点,但许是还不饿或是怎的,齁了齁鼻子,连眼睛都没睁一下。许安然见状,鼓了鼓腮帮,双手叉着腰走到沙发前,弯腰看它,“肥猫,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每天不是吃就是睡,胖死了,到时候看你还怎么捉老鼠!” Royal终于扬起了耳朵,听她噼里啪啦说了一段之后才睁开眼,傲慢地仰头盯着许安然看了不到半秒,又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 许安然无语了,气鼓鼓地对着Royal吹了一口气,吹得它原本整洁柔顺的白毛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陷印,才满意地笑了笑。这时Royal才真正醒了,事实上刚刚她吹它的时候它的身体就条件反射地抖了一下。它侧过头用小舌去舔舐,理顺了自己的毛之后才从沙发上站起,伸了个拦腰打了个哈欠,才不悦地看着许安然,好像在问:打扰本宫歇息,所为何事? 好一只高傲的猫,正是符合了她给它取的那个名字,royal,意味高贵的,她觉得这只肥得摸它都感觉不到骨头的猫,一定是把自己当女王了。 律凌辰走进来时她正在和Royal大眼瞪小眼,不得不说,这一幕滑稽极了。 “你怎么它了?看它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律凌辰忍着笑问道。 见又有另一个“生物”在它的睡眠时间闯了进来,Royal终于不满地“喵喵”叫了两声,跳下沙发,伸着“大长腿”走到律凌辰的斜边,示好地蹭了蹭他的脚踝,又仰着头冲着他叫。 律凌辰笑了笑,低下头轻轻抚摸它。 这一幕看在眼里本来应该是挺有感触的,哦,如果Royal没有区别待她的话。 于是,她不满了,站直了身子直跺脚,气呼:“RORO,我才是你主人!刚刚我进来时怎么不见你迎接我?你这只重色轻友的坏猫!” 律凌辰好笑地看着她,Royal也抬头,但眼神里明显有几分蔑视,这着实地刺激了许安然。 生怕许安然气炸,律凌辰赶忙将Royal赶了出去。Royal十分听话,叫了两声之后便昂着它高傲地头离开了,律凌辰便带上了门,又去洗手间洗了个手,回来的时候见许安然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由好笑,“跟猫怄什么气呢?” “哼。”许安然一甩头,在沙发上坐下。 律凌辰无奈,也走到她旁边坐下,拉了她在自己怀中,连连安慰:“好了,别生气了。” “我才没生气呢!”许安然闷闷地说,完了又瞪他,“这个看脸的世界,连猫都这样。难道,我长得没有你好看吗?” 律凌辰忍笑,“那倒没有,可能是Royal是母猫的缘故吧。” 闻言,许安然炸了,“所以你现在不仅男女老少通杀,还进攻动物界了是吗!?” 律凌辰汗颜,这都哪儿跟哪儿呀?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男女老少通杀了?”律凌辰无语地问。 “四只!”末了,许安然没好气地补充:“要不是你在我病房里,那几个小护士会每天来得那么勤吗?” “……那是她们的职责所在。” “可事实上,她们的眼睛就是盯着你这张脸的。” 律凌辰笑,“那我总不能把脸遮起来不让她们看吧?” “好主意。”许安然想了想,点头,“嗯,以后就这么办吧,戴个医用口罩,把脸遮起来。” “……” 不一会儿,许安然就安静了下来,双手叠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轻声说:“宝宝的两只眼睛也雪亮着呢,等以后,就做我的小探测仪,天天盯着你。” 律凌辰心口一疼。 是的,许安然多数时候还是会忘了自己的孩子已经没了,还是时不时会在他误以为她已经好了的时候蹦出来一句:凌辰,你给宝宝取好名字了吗? 他总会沉默许久,而后笑说,没取好。 天知道,他回答的时候心里多么苦涩。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而她却热衷于这个话题。 听到他的回答之后,许安然会佯怒,瞪他半晌之后才抚摸着小腹又问他:那,你喜欢单字名还是双字名啊? 他回答,都好。 许安然就会说,那,我们两个都是双字名,要不宝宝就单字吧。 他笑,依你。 然后许安然就会认认真真地思考要取个什么样的名字,往往她半天想不出来,律凌辰就会借势说,慢慢想,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然后,要么他会转移话题,要么他就哄着许安然睡下。 他知道许安然心里苦,才会变成这个样子的。那种撕心裂肺一般的痛,他不忍在这个时候毫不留情地揭开。 * 寒风呼啸,落叶纷飞。 整整二十载春秋,方如意都孤身一人在精神疗养院度过。 幸好,这个精神疗养院毕竟是私人的,病人之间都隔开了,如果是普通一点的精神疗养院,怕是正常人关在里面这么多年也该疯了。 虽然,最早先的时候她并不是正常人。 她会没日没夜地站在窗前唱童谣,将周围乱七八糟的东西当做是自己的孩子,逢人便拉着对方说好多好多自己编纂出来的关于孩子的事情,说她的孩子长得多么漂亮,小嘴儿多会说,多大就会走路会叫人了,还会亲手给她织各种各样的毛衣围巾,做各种各样的小玩意。 当然,她也想过要一死了之。 最严重的一次是,她放了满浴缸温热的水,躺在浴缸里划破了左手的脉,失血过多后在床上躺了好几天。醒来后宁俞婧红着眼骂她蠢,怎么能这么想不开?她张着已经干涸的唇轻吐出这么一句话:我想多乐了,我想去陪着她。 然后,宁俞婧一句话骂醒了她:多乐根本就没有死!你就算去见了阎王也找不到她的!因为她还活在这个世上! 自此之后,“多乐还活着”变成了支撑她活下去的信念。她开始试着不再悲观了,开始去配合医生了,开始变得再也没有攻击性了,也开始有了好转的迹象。 曾经,她是整个疗养院里,每个医生都忌讳的病人。最后,她却成了恢复得最好的病人。 但,痊愈意味着要从这里走出去,意味着要再次面对宁长渊,再次面临着各种尔虞我诈,于是,她干脆装病继续留在精神疗养院,因为这儿除了与世隔绝之外,什么都好。她依旧重复做着以前做的各种事,为了不让宁长渊和医院的人起疑心,自然,她也在默默地关注着律氏的消息,因为宁俞婧是为了保护一个孩子死的,那时宁俞婧又在律凌辰的身边,所以,那个孩子一定也是被律家的人带走了。 方如意走到卧室里层的储物柜前,打开,里面都是她亲手做的形形色色的东西。 在疗养院里,她没有什么事做,便学了些手工制作。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里面的东西堆积成了山,都是为了多乐做的。因她生下了她,却又阴差阳错地没能尽到一分作为母亲的责任,她自然是有亏欠的。 罗莺从外面走进来时,方如意终于回了神,关上了储物柜,敛起了情绪,淡淡地开口:“什么事?” “方姨,您……还好吧?”罗莺是见她早些时候脸色就很差,不太放心便过来问一下。 方如意摇头,“没事。”深呼吸了一下后,她离开了储物柜,似漫不经心地问了句:“明天还会来吗?” 罗莺疑惑了一下,随即很快反应过来,“哦,律先生说明天应该还是老时间。要提前准备一下吗?” “不用了。” 罗莺“哦”了一声,随即又叽叽喳喳了起来,“方姨,其实我觉得那姑娘看起来并不像是精神病人啊!就是皮肤白了点,嗯……比一般的白还要苍白些,看起来身子不是太好,不过她好高哦,我站她旁边都得仰视她了。不过话说回来,律先生那么厉害的人,为啥不给自己太太找个权威点的心理医生呢?您……” “莺儿,你问题噼里啪啦一大串,让我怎么回答你?”方如意淡笑着打断了她,罗莺这个小丫头是院方给她安排的照顾她的,起先那些人不是宁长渊的眼线就是做事不讨她的喜,只有这个罗莺,虽然和她的名字一样,喜欢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但做事倒是挺细心,照顾人也挺周到,最重要的是,长此以往,她便也不会太寂寞了。 怅然了片刻之后,方如意说:“心病还得心药医。因为有过相同的经历,所以才分外相惜。” “啊?”罗莺听不懂。 “没事,慢慢你就会懂了。”方如意笑。 * 因着许安然毒瘾发作的周期已经渐渐被控制住,每天白天她都已经可以正常出行,当然,得在有人陪同的情况下。 于是,律凌辰每天都会带她去方如意那里。 方如意是个聪明人,这一点律凌辰清楚得很。因此当他查出了她所处的位置之后,二话不说便来找了她。 当时,她坐在轮椅上,身上盖了一层薄毯,在窗前不知道看着什么,回头看到他时,她愣了。是的,方如意一直在关注他的消息,却从没想过他会主动来找她,自然,在她心里律凌辰也是个聪明人,所以她并没有藏着掖着什么,在他还没有开口时便先确认了他的身份,而后直截了当地问:我的孩子,多乐,你把她藏在哪里了? 当时,她并不知道律凌辰是敌还是友,因此即便她尽力不让自己在他面前示弱,却还是没能抑制住声音的颤抖。 律凌辰没有惊讶她为什么知道宁多乐在他的身边,走上前后很是真诚地朝她欠了一下身,而后低声说,她一切都还好。 方如意就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把她还给我? 律凌辰沉思了片刻之后,道,现在恐怕还不能,但我会尽快安排你们见面。只是,您还不能告诉她,有关她的身世。 听及此,她无疑是敏感而尖锐的,质问他,你把她藏在身边这么多年,直到现在还不打算告诉她她的亲生母亲是谁吗? 律凌辰没有过多地解释,只说,至少目前为止,为了她的安全我只能这么做。 一句话,噎住了方如意。 是啊,就算多乐回到了她的身边又能如何?她现在的处境不算太好,宁长渊大概也没怀疑过多乐还活着,况且,一个不爱自己妻子的男人,她拿什么去担保他会爱自己的孩子? …… “方姨,您今天打算教我什么呀?”许安然好奇地问。 比起第一次的局促,许安然显然已经显得熟络了不少,这一次是律凌辰陪同着进来的,只是他坐在安静的角落里看着她,唇畔噙着隐隐的笑意以及,一抹不知名的心绪。 一声“方姨”,刺得方如意的心口有些疼,但想起了律凌辰的话之后,她硬将话堵在了喉咙里,强笑着回答:“算不上教,就当一起探讨了。” 许安然“哦”了一声。 方如意注意到,许安然时不时地会轻抚着自己的小腹。听律凌辰说,她目前的状况有些反复,虽然大部分时候看起来都与平时无异,但是,她却一直坚定地认为,她并没有堕胎。 人的大脑是有自我保护意识的,如果某一段经历太过于令其伤心,随着时间的推移,大脑会自动将这段经历屏蔽掉。正如之前,许安然将自己“被侵犯”的那段经历屏蔽掉了,但又会有固定的时间想起,继而痛不欲生。 当然,方如意并不知道这段经历,只知道许安然堕了胎。她也不知道许安然为什么会堕胎,律凌辰也没有解释太多,他的态度真诚而充满了歉意,只告诉她,是他没能保护好她。 轻叹了一口气后,方如意笑说:“听说你和武术大师打过交道。” “哦,你说世妮师父啊。”许安然忆起了那段经历,不好意思地吐吐舌,“是啊,不过都说名师出高徒,我可不敢说我是她徒弟。充其量我就是个半吊子,世妮师父教我的那些,我现在基本也……忘得差不多了。” “习武之人素来淡然处世,她肯教你,你怎能辜负她?”方如意的语气略带嗔怪之意,有着母亲训孩子的意思,说完之后才觉不妥,但又不好解释,便掩唇轻咳了一下掩饰尴尬,道:“那她有没有跟你讲过‘禅学’?” 许安然倒是没有在意她前面说的那句话,想了想之后,点点头,“提过一些,我还记得她也懂茶,那一早她教了我挺多道理。” “哦?什么道理?” “呃……”许安然偷偷瞟了一眼律凌辰的方向,小声地说:“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她跟我说了‘放下’这个道理。” “放下?” “嗯,她给我讲了一个故事,大体的意思就是说,痛了,自然就放下了。” 方如意继续引导着她说出自己悟出来的道理,律凌辰隔得虽然有些距离,但隐约能听到些许,便也由此思及了那段时光。 他记得,是在那段时光里,他第一次吻了她的唇,自此便迷恋上了她的唇的味道。也是那段时光,他做了利用她、伤害她的事情,戳了她心底最痛之处,而她非但没有吵闹,反而牺牲了自己推波助澜。 那时,他便知道,对她,他是无论如何都再也下不去手了,哪怕一丁点儿伤害,他都不愿造成。 因为,她隐忍的模样令他心疼,她近情情怯,也是让他心中不是滋味。 什么时候开始,他觉得,她就该是他的,所以既是不愿她忤逆自己的意思,也不允许她故意疏远和他之间的距离。 其实他心里清楚,如果许安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便有可能做出离开他的决定。因为一旦他和宁长渊正面敌对的话,她,无论站在谁的阵营都不会好过。一边是她的生身父亲,她不能对他不孝,一边是她的爱人,她不能对他不忠。 但是,一直将她蒙在鼓里终是不好的,因为来自他的爱永远都弥补不了亲情那块的缺失。 他并不想对她有所隐瞒,在这段爱情里,他也想要尽力做到坦诚相待,但正是因为尝过了得到的甜,才会更加畏惧失去的苦。 他害怕失去她。 所以,他才自私地做出了决定,要将她栓在身边,无论是用什么方式。所以他才那么着急地想和她结婚,那么着急地想要一个孩子。 他承认,这点上他挺对不起她的,因他想娶她、想和她生孩子,并不是单单因为他爱她,说白了,婚姻和孩子都成了他利用来阻断她离开他的工具。 但是,他却酿成了大错。一向沉稳的他,竟然因为担心失去而乱了方寸,明知现在他还给不了她绝对安稳的生活,却还是让她怀上了自己的孩子。 然后,失去。 然后,她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天知道,他有多么悔恨自责,他有多么恨不得杀了自己。 …… 一个下午的时光,在闲聊之中似乎度过得特别快,天有些黑了,律凌辰抬腕看了表,快六点了,该带她回去了。 而许安然和方如意似乎还没尽兴,两人谈天说地,已经不知道换了多少个话题,总之律凌辰狠下心去打断她们的时候,听到她们在聊“婚姻”,许是方如意看见了许安然手指上的戒指不经意问的,又或者是有意而为之。 律凌辰认为是后者,因为每个母亲都会操心儿女的终身大事。只是他并没有听到许安然说过多的看法,关于这个话题,大部分好像是方如意在说,她在听。 像是每个女孩在成人、在待嫁之前,母亲都会给她们上一堂有关“婚姻”的课程。 律凌辰上前,朝着方如意微微欠身,道:“抱歉,我想然然她快到回去的时候了。” 闻言,许安然便听话地起了身,脸上写着不舍,方如意的脸上浮现了失落之色,但随即她又想到了什么,便脱口:“留下来吃饭吧。” 许安然一听,双眼随即浮现了光亮,可怜兮兮地望向了律凌辰。 律凌辰不是没看到她期盼的神情,但思考过后还是狠心地回绝道:“有些晚了,改天吧。” 许安然的眉心随即染上了失落,律凌辰最见不得她这种神情了,便心软,笑着对方如意说:“我的意思是,如果方姨明天得空,就有劳了。” -本章完结- 138我怀孕了 依旧是那个冰冷阴暗的地下室,尹思初被铁链束身,狼狈不堪,发间还垂着红色的冰珠,脸色苍白极了。 她又苟延残喘了快两个月,只因律凌辰还不想让她那么轻易地死。 江心得了空便会来审查她的情况,目的只是不让她那么快死去,因为,她也想着让许安然亲自来了结了她。 “没想到。”江心冷笑,“我还真是低估了你的承受能力。” 尹思初听懂了她的意思,抬头虽无力,但眼神却是坚定而倔强,“若是我自己寻死,不就枉费了你们的一番苦心?” “那是自然,你也别想着耍什么花样。”江心用鼻子冷哼了一声,似是分外嫌弃一般急急地想要离开。 “淼遇心。” 尹思初忽然叫了一声她的真名,江心的脚步便僵了一下,回头极其不悦地看她。 似是胸有成竹一般,尹思初笑了笑,声音微弱,“我想,最好你能现在就杀了我,因为我猜,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许安然不会杀了我。” 听完这话,江心的心中忽而腾起了一阵烦闷,大步上前不悦地揪住了她的长发,迫使她抬头,“你给我听着尹思初,你的命数已经尽了!就算安然不会杀了你,我们都不会放过你!” “我怀孕了。” 尹思初忽然笑着说,望着江心惊愕的表情之后淡淡地笑了,似嘲弄:“是彻的孩子。淼遇心,许安然和彻的关系还算不错,但律凌辰已经将彻的大哥送进了监狱,聂氏也应该垮台了吧?他已经一无所有了,许安然那么善良的人,会狠心杀了他的孩子吗?” 江心下意识地低头去看她的小腹,尚还平坦。这个该死的女人居然说,她怀了……聂彻的孩子? “你骗人!怕是聂彻根本就没有碰过你!你别想着给他扣一个莫须有的帽子!别想着打这张友情牌!”江心咬牙切齿,心中一阵撕裂般的疼,她气得声音都在颤抖。 聂彻,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碰尹思初? “全天下的男人都一个样,褪去了外表的光线,实则不过都是靠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尹思初淡淡地陈述着,“所以,你觉得不可能吗?聂彻也是个再正常不过的男人啊,他有他的需求,而我,刚好能满足他。” 江心的脸色难看至极。 尹思初接着说:“你还没尝过吧?那个男人,在床上的时候,狂野极了!” …… 江心忘了自己是怎么离开那个地方的,尹思初说的每一句话声音都很轻,却像一根根无形的针刺进了她的内心。 那个女人她看着碍眼,那个孩子她看着也碍眼,但是,她有什么立场去判她们的死刑? 一直都是她,单恋着聂彻。 * 餐厅之中,香气撩人。 因着许安然和律凌辰会留下吃饭,方如意一大早便让罗莺去准备了食材,忙活了一上午。 开饭的时候,许安然看着一满桌的菜,惊得眼珠子都差点掉下来,“哇,方姨,我们才多少人啊?要不要这么丰盛?” 罗莺摆着碗筷,笑嘻嘻地说:“托你们的福啦!方姨的手艺可是杠杠的,只可惜我只吃过一次。哎呀,看得我口水都要流出来啦!” …… 方如意热情地招呼着许安然吃着饭,一点都不像许安然第一天见到她时的那般淡然,这让许安然反倒有些局促了。 她一直在用公筷给许安然夹着各种菜,一边问着许安然喜欢吃什么。对于她的这种热情,许安然有些招架不住,就递了个求助的眼神给律凌辰。 同平时一样,律凌辰吃饭不喜说话,偶尔方如意问及什么问题时,他才会放下筷子认真回答。餐桌上,一直都是罗莺在喋喋不休,夸赞着方如意的手艺多么多么好,吃得她幸福感爆棚了。 许安然也觉得,方如意做的饭特别好吃,不知不觉,打开了她的胃口,原本晚饭不会吃太多的她,破天荒了添了碗,这着实乐坏了方如意,放下筷子便脱口而出:“多乐,多吃点。” 律凌辰吃饭的动作蓦地一僵,许安然也怔住了,只有罗莺还在不停地说着什么,丝毫没有察觉到餐桌上,气氛已经起了很大的变化。 察觉到了自己的失言,方如意有些尴尬,笑了笑掩饰,“瞧我,年龄大了忘事。多乐都……”她抿了唇,不再继续说,低着头继续吃饭。 “方姨……” 罗莺终于也停下了,小声地唤了她一句。 “嗯?怎么了?”方如意很快地敛起了自己的情绪。 气氛就变得有些尴尬了,连带的,许安然的情绪也受到了影响。她知道多乐是方如意失去的那个孩子,多乐,她希望她的孩子快乐,却不想,孩子一出生便夭折了。 据说,生一个孩子,女人全身的骨头都会动到。不少女人分娩时相当于走了一趟鬼门关,但在看到自己的孩子健健康康时,她们又会觉得,再苦再累都值了。但方如意,却是白白苦了痛了一场, 多数时,孩子是全家的希望,纽扣着一个家庭的幸福。尤其是方如意这样的女人,至少许安然与她接触的这么多天里,从没见过除了律凌辰之外的男人来看望过她,也从没听过她提及有关多乐的父亲,甚至,从未听她提及过多乐的姓氏。所以她猜想,方如意的丈夫如果不是不在了,就是对她万分不待见。这样的女人,孩子便是她全部的希望,但,这个希望却生生地被掐灭了。 …… 回去的路上,许安然沉默着。但与以往不一样的是,她不是在放空,而是在想事情。 “想什么呢?” 趁着等红灯的空档,律凌辰伸手轻轻将她的头发拨到了一边。她的发已经遮了大半只耳朵了,如此一来,更是平添了几分女人味,便不再有人会误认为她是个长得秀气的男孩儿了。 等红灯的时间不长,至少,律凌辰还没等到许安然的回答。天有些暗了,路边的霓虹一路倒退,晃了眼。 许久之后,许安然才轻声开口回答他的问题,“我只是在想,原来在这个世上,我已经比太多的人幸运了。” 心口有隐隐的喜悦在窜动,被律凌辰压了下来,试探性地问她,“你是在说方姨?” 许安然没承认也没否认,扭头看窗外,成排的路灯快要被拉做了一条长长的线,“我只是觉得,方姨过得挺不容易的。哪怕当年,她丈夫能陪在她身边她也不会还孤苦无依着呆在这种地方吧?” “人生在世,没有几个人能够一帆风顺地过完一生的。”律凌辰伸手揉她的头,眼睛依旧看着前面,“方姨现在的心境很好,你觉得她苦,兴许她自己却乐在其中。” 许安然惊讶,“乐在其中倒是不会吧?” 打了方向盘,律凌辰笑,“怎么不会?你想想,如果她想出去的话,会用煮茶、书法那些事情来消磨时光吗?” 说得倒是有道理。 许安然沉默了。 手默默地攥在一起,低着头,沉默了。 忽然,双手都被包进了一只温暖的大掌之中,不需要抬眼,她也知道是谁的。这双手厚重结实,一直以来都能让她莫名心安,如今也是一样。 “我会好起来的。”许安然看着他握着自己的手,轻声说。 没有听到他的回音,但感觉到了他的掌在收紧,心就泛了暖,深深地呼吸了一下,都是他的气息。 *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纸是保不住火的,隐藏得再深的秘密,都会有被揭穿的那一天。 只是,这一天来得有些猝不及防。 上午,方如意一如既往地做着自己平时做的一些时间,煮了热茶一个人细细去品,入口微涩,回味却清甜。 她觉得,她的人生应该也要像这茶一样,苦尽甘来了吧。 却不曾想,有那么一个不速之客登门造访,自此,她、许安然、律凌辰三个人的人生,再一次发生了偏转。 听到了门被推开的声音之后方如意的手轻轻颤了一下,以为是许安然提早来了,便放下茶杯欣喜回头,“今天怎么这么……”剩下的话却在见到了来人之后生生地吞入了肚中。 竟是宁长渊。 这是方如意始料未及的,因为距离上次相见,已是恍若隔世一般。 “你、你……”方如意惊颤了一下,略微慌乱地扶着桌子支撑自己站起,却是半天不曾说过一句完整的话来。 宁长渊笑了,却丝毫未入眼。他上前,扫了一眼桌上设的茶案,“老婆,你真是料事如神啊!知道为夫今天来,还特意煮了新茶吗?” -本章完结- 139他算什么男人(除夕快乐) 哀莫大过心不死。 这是方如意从宁长渊身上学来的一个道理。 自她爱上这个男人起,她的人生便被标注上了“哀”这个字。 因为,这个男人从不曾正眼看过她,更别说会爱上她,就连怀上那个孩子,都是她使了手段的。 他娶她,是迫不得已。 但她曾经那么天真地认为,哪怕是块石头也会有被捂热的时候,哪怕是块冰也会有融化的时候,她以为,只要她嫁给了他,呆在他的身边,替他生了孩子,总有一天他会爱上她。 然而,就连她怀着孩子的时候,都不曾见他对自己有多温柔。她妊娠反应极为强烈,忙前忙后照顾她的,却是他的妹妹,她的小姑子。直到她生下了孩子时,他终于出现在了产房门口,却只是为了他的孩子。 他是爱那个孩子的,毕竟那个孩子身上流了他的血。纵使他对她再不待见,他也不会因此亏待自己的孩子。 思及此,方如意如同一只面临着危险的刺猬,将自己浑身的刺都竖了起来,警觉地看着一步一步上前的宁长渊,颤着步子一点一点后退。 宁长渊走到桌前,随意地端了一杯茶喝了,然后猛地将杯子放下,吓得方如意肩膀一颤。 “看你精神这么好,应该是比我还早知道这个消息了。”宁长渊鹰一般的眸子盯着她略微苍白的脸颊,似乎要将她的脸盯出一个洞来。 方如意肩头一颤,“什、什么消息?” “宁多乐!我的女儿还活着!”宁长渊一巴掌拍在了茶案上,震得上面的瓷器哐哐作响,他捏住方如意的脸,咬牙切齿:“方如意,真是好样的!和外人勾搭在一起摆你自己丈夫的道!好!真好!” …… 下午一点多的时候,律凌辰同往日一样开车带着许安然来探望方如意,却在门口看到了一辆不算太陌生的车,握住方向盘的手便紧了紧,沉思了片刻之后,他对副驾驶座的许安然说:“然然,你先进去。”末了,他又叮嘱她:“别走大道。” 许安然虽不明就里,但看到那一辆多出来的商务车之后,心中大致明了,“放心,你也早点过来啊。” 目送着许安然进了门走了偏道,律凌辰的黑眸里多出了几分凌厉。 事实上,从他决定带许安然见方如意的那一刻起,他便不打算瞒着她了。他知道,她迟早要知道自己的身世,光是画境这个案子一直查下去,她也能查出当年的事情。又何况,聂氏垮台之后,宁长渊也以合作法人的身份将聂氏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自然会翻出一些当年的事情,尤其是聂氏的“圣婴”计划,如此一来,他便也能知道,宁多乐,还活着。 那么,依照十二年前宁俞婧在他开枪前没来得及说完的话,他便能猜到那个孩子就是他的女儿,而他的女儿却在他律凌辰的身边,他便会开始查他的行程以便于跟踪,而律凌辰又恰巧没有刻意设防,如此一来,他便能找来这里。 握着方向盘的手终于松了松,手上却有了不浅的陷印。 是的,该来的,迟早要来的。 …… 因着律凌辰的特意叮嘱,许安然在偏道上也是小心翼翼,但一路上并没有什么人。 直到走到方如意住的别墅前,她似乎听到里面传来了争吵的声音,心里一紧,便停了脚步,继而又小心翼翼地绕到了别墅的侧边。 争吵的声音便从打开的窗户传到了她的耳朵里,一个男声一个女声,女声自然是方如意的,她听得出来,只是另一个男声也不算陌生,只不过一时半会儿她想不起来是谁了。 听声音,像是吵得挺激烈的,但具体的内容她又听不清楚,心想着这会儿她自然是不好进去的了,便只好找了个地方躲起来。 转而又想,律凌辰让她走偏道,还和她分开走,这必定是有原因的。 忽然楼上的男人接了个电话,不一会儿争吵声便停止了,再过了一分钟多的样子,许安然便看到一个男人离开的背影,那身形与医院、以及十二年前的背影相重叠,她的双眼蓦地瞪大。 宁长渊! …… 大门外车前,律凌辰一身休闲大衣,与西装革履的宁长渊正面相对。 冷风呼啸,周围的空气早已降到了零下,而两人对峙之时,空气更是如同结了冰。 “你来了。” 率先开口的却是宁长渊,目光冷冷的,语气也是,“多乐呢?” …… 许安然敲门进去的时候,方如意的呼吸还未平复,许是听见脚步声,她猛地颤了一下,抬头见是她才放松下来,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 方如意别过头,将眼角的泪轻轻拭去。 见状,许安然猜想那个男人,八成就是方如意的丈夫了,心想着世事真是难料,方如意……竟然是宁长渊的妻子,那么律凌辰让她来和方如意相处,莫非是有什么目的的吗? “方姨,您……” 许安然小心翼翼地唤了她一声,走近了些,不难看见她的脖颈处有红红的痕迹。她今天穿着立领的毛衣,一手抓着领口,似是在遮掩。 方如意是多么淡然美好的一个女子,纵使华年已逝,但岁月待她终究是温柔的。 想到这里,脑中倏然回放起宁俞婧滚下楼躺在血泊之中的那一幕,心中无名之火油然而起,蓦地转身就要离开。 “安然!你要去哪里?”方如意大惊,赶忙上前拉住她。 许安然心中憋了一口闷气,但不好当着方如意的面发作,从轻颤着的小脸和急促的呼吸却不难看出她在生气,半晌后她平复了心情,才问:“方姨,他是您的丈夫是吗?” 方如意沉默了。 许安然又问:“那您还爱他吗?” 方如意还是不做声。 但就是这无声的默认,彻底地惹火了许安然,她尽力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可还是压不住自己的愤怒之意。 “他算什么男人!做得出那么丧尽天良的事情,连自己的妹妹和妻子都下得去手!” 听及,方如意瞪大了眼,“安然,你不能这么说他,他是你的……”“父亲”两个字被生生卡在了喉咙里,为了不让许安然察觉,她急急转移了话题:“你说是什么?他的妹妹?你说俞婧?他怎么俞婧了?” 因为提及了敏感的事情,许安然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幸得方如意抓住了她的手,给了她些许温度。 “十二年前,是他亲手杀了小妈妈!” 方如意如同被五雷轰顶,呆呆地一动不动。 …… “现在,你恐怕不适合叫她这个名字。”律凌辰靠坐在车头,唇角噙着冷冷的笑意,眼底也如同凝了冰。 宁长渊怒了,“律凌辰,你想玩什么花样?” “花样倒是没有,我只不过在陈述事实。”律凌辰笑着站直了身子,走上前压低了声音道:“至少现在在她的心里,你扮演着伤害了她最重要的人的角色。” 宁长渊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不久后,怒极反笑,“我以为,你会为了她做出退让。” “原本,我是打算为了她而退让的。”律凌辰说,“如果你没有逼我的话。” …… 冷静下来之后,许安然细细地将十二年前的事情说给了方如意听,包括她被宋汝卿送到了尹家,包括她从尹家逃跑,包括她遇上了宁俞婧和律凌辰,而后与宁俞婧短暂的相处,包括……宁俞婧被击毙,她被律凌辰带到身边的事情。 当然,她省略了许多细节,也省去了她个人的情绪,完全只在陈述事情。好说歹说,宁长渊也是方如意的丈夫,纵使他对她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情,当着人家妻子的面说她丈夫的不好终究是不好的。 说完了这一大堆之后,许安然便沉默了,方如意也沉默了,好半晌她才试探性地问:“你刚说你被父亲送给了别人家,那你的母亲呢?” “我的母亲,在我两岁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许安然淡淡地说,眼底融进了一丝悲伤,“然后我才被接到宋家。我母亲也姓许,我是随她的姓。” 方如意的心口有些闷闷的,张了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的,她似乎知道了太多的事情,也发现了太多的疑点,但她势单力薄,没有办法将这些事情弄清楚,比如,当年将多乐掉包的人是谁,比如,那个死去的孩子又是谁家的孩子,比如……许安然口中的“母亲”,方如意觉得,这个人没那么简单。 半晌后,她才开口。 “安然,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的生母并没有死呢?” -本章完结- 140让你想我多一点(新年快乐) 这话一出,惊呆了许安然,随即方如意也觉得自己言语上有不妥,便赶忙解释:“我是说如果。” 多蹩脚的理由。 方如意自己都在心中狠狠地鄙视自己了,但她就是想知道,许安然会如何回答。又或许,当她知道了真相时,会如何面对她这个亲生母亲,又或是……那个被她视作仇人的亲生父亲。 许安然用很奇怪地眼神看了方如意半天之后,才缓缓开口,却答非所问,“方姨,您今天好像有点反常。” 方如意脸色有些尴尬。 许安然也没有多想,只以为是因为突然造访的宁长渊刺激了她。她没忘,方如意也曾经是一个精神病患者,也和她一样因着失了孩子的经历而萎靡不振过,轻生过,虽不知道最后是什么支撑着她孤苦无依地度过了这20多年,但,她说得没错,人总要向前看。 又有了几分钟的沉默,方如意似乎敏感地想到了什么,问:“律先生今天没和你一起吗?” “哦,他在后面,就来。”许安然想到律凌辰和宁长渊之间的恩怨之后,一时间有些尴尬,只是也不知道方如意是否知道。 方如意轻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许安然的手背,“安然,你打算和他结婚了吗?” 许安然一怔,“我……他应该是这样想的,但是我……”咬咬唇,许安然不知如何回答,半晌后轻叹了一口气,道:“我配不上他。” “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想呢?”方如意急了,“虽然我也觉得你们俩……但是,你可千万别觉得自己配不上,当着任何人都不能这么认为。女孩子一定要有自信,自信本身就是一种美,一种资本。” 她省略的那句话,原本是想说:我觉得你们俩不合适。 是,不合适。因为律家和宁家之间的恩怨牵扯甚广,许安然若是深陷于其中,有朝一日她知晓了自己的身份,难免会陷入两难抉择的境地。 许安然怅然,拉着方如意在一旁坐下,抿了半天的唇,不语。 方如意也不强求她回答,拉过她的手看了半晌之后,起了身,“等我一下。” 许安然疑惑,看着方如意走进了一个房间,不一会儿又走了出来,手上多了一个小布袋子。 方如意把布袋递到她手上。 是棉麻纯手工制作的,看上去很是朴素,细看之下,又觉得做工很是精致。许安然捏了一下,感觉到了里面的东西之后,不解地看向她,“方姨,这……” “打开看看吧。”方如意笑着说。 许安然顿了一下,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是一只镯子,树脂凝胶的,很快,里面镶嵌着黄色的小花 ,似是太阳花。 “这?” “是我自己学着做的,里面的话叫‘太阳永生花’,寓意是温暖、快乐的。”方如意说及的时候,眉眼之间都融进了浅浅的暖意,“就像‘多乐’这个名字,最早我学这个,是因为……” 她的声音很轻,说到原因时却顿了,不再继续。 是因为,从多乐出生起,她便没有一天能够尽到做母亲的责任,也没能见证到她的成长,她亲手做了那些东西,也不过是为了填补一下心中的空缺,用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事情,来为她不在身边的孩子祈愿平安。 每一年,她都会算,多乐今年几岁了,该穿多大的衣服,戴多大的项圈手链,然后照着尺码做了一件又一件衣服,一样又一样小玩意,想等着未来和多乐重逢的时候,全部送给她,并告诉她:多乐,妈妈并没有忘记你,这么多年,妈妈一直都在用别的方式陪伴你成长。 许安然拿着镯子打量了半晌,“方姨,您这是做给多乐的吗?” 方如意回了神,笑笑,“是特地给你做的。”一语双关。 许安然也没有想太多,因为这个尺寸带在她的手上刚刚好。树脂凝胶不比玉或者是金银,不贵也不重,但这样寒冷的时节,也不会寒冷刺骨,凉了手腕。 心中有暖意横生,许安然看了镯子半晌,愈发爱不释手,“谢谢方姨,我很喜欢呢。” “喜欢就好。”方如意欣慰,伸手将她的鬓发拨到了耳后。 * 回去的时候,许安然心情极好,一路哼着歌。 受她的情绪感染,律凌辰也忍不住扬了嘴角。 回到医院之后,便是医生复查,告知她的情况已经恢复得很好,毒瘾发作的周期基本已经控制到两至三天一次了。但因为是药物和仪器介入,所以要彻底根除的时间可能会比较长,如果根治不彻底,还有可能发生复吸的可能。 而这段时期,因着身体机能的恢复,心理医生也渐渐开始介入治疗她的人格分裂症。因此,她不能再像前段时间一样每天下午都去方如意那里报道,律凌辰也跟她说,他已经向方姨解释过了,让她乖乖配合医生的治疗,这样才能好得快,也不让她担心。 因此,注定了元旦之前,许安然都要在医院度过了。这让她有些不开心,因为南方的冬天雪很少,她日日坐在病房里着实无趣得很,有时站在窗前也只能看着楼下人来人往或是车来车往,然后在玻璃窗上哈着气,乱画一通。 不知怎的她就想到了之前接手却又中途退出的两个案子,尹赫的死似乎是已经确认是宋汝卿造成的了,那么,鲁蔓和宋汝卿的死又是否是有关联的呢?那两幅画似乎在昭示,这两个人的死是有关联的。 正想得出神,忽而腰间一暖,她整个人都被纳入了一尊结实温暖的胸膛之中,温热的气息弄得她缩了脖子,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我不过去办个手续,至于这么想我?” 许安然被他的温度和气息搅得心神不灵,因是在窗前,她觉得这样似乎有些明目张胆了,便红了脸,呛了句:“谁想你了?我发个呆就是想你了吗?” 律凌辰低笑了两声,“发呆确实不一定在想我,但,在自己毫无意识的情况下写了我的名字,这,你要怎么解释呢?” 听及,许安然蓦地抬眼看向玻璃窗,方才她哈过的热气已经消了,但隐隐可见得上面的印记,写着三个字:律凌辰。 许安然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羞愧难当,她便抬手用胳膊肘狠狠撞了一下律凌辰的胸膛,“是啊,我自然想你了。不知道律先生答应我的事情什么时候才能实现呢?你要是早点实现了,我也就不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地想着你了!” 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律凌辰忍不住笑了,故意说:“那为了让你多想我一点,我更不能早点实现了。” “你!”许安然转身,仰头与他对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不能言而无信!” 律凌辰含笑,低下头,许安然就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背便贴到了窗子,律凌辰顺势抬起了胳膊,将她圈在了自己的范围之内,凑近她,薄唇几乎要贴上她的,轻笑:“小丫头,说句好听的话跟要掉层皮似的。” 许安然一动不敢动,生怕会“擦枪走火”,现在可是大白天,医院来来往往的人多,他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在窗户前“壁咚”她,被别人看见了她可就只想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虽说,她这里是高级套房。 “过几天会出太阳。”律凌辰忽然说。 许安然手抵着律凌辰的胸膛,头微微向后仰着,脖子和腰都有些酸了,“过几天是圣诞节。” 律凌辰笑着不语,薄唇擦过她的脸颊落至她耳边,轻吻着她的发丝,鼻梁穿过她的发间,“想出去走走吗?” 许安然双眼一亮。 “还是说,这天气你更情愿呆在空调房里?” “不不不,我更情愿出去玩玩。”许安然连连否认,一下子就自动将“危机”屏蔽,主动将手搭在了他的肩上,撒娇,“我呆在病房里都快发霉了,得出去晒晒太阳了。” 律凌辰无奈地笑,真是个现实的丫头。 顺势揽上了她的腰,“没问题。” “这么爽快?”许安然都做好谄媚一回的打算了,岂料他今天这么好说话。 “当然。” 呃…… 许安然吞了吞口水,“你、你不会在打别的什么主意吧?” 律凌辰笑,伸手捏了她的鼻子,“还不算笨。” “什么主意?” “到那天再说。”律凌辰说着,俯身吻住了她,含糊不清地说:“现在,我要别的。” 说着,律凌辰伸出一只大手按了窗户旁的按钮,窗帘便合上了,遮住了满室旖旎,满室惷光。 -本章完结- 141蹩脚的搭讪方式 圣诞,西方人爱过的节日,但近些年来中国也开始重视,尤其上海这样对外开放的大都市,平安夜这天,街上一片繁华景象。 街道两旁挂满了小彩灯,淡黄色的灯光一闪一闪,树上也挂满了各种好看的星星或是水晶球,似乎是要把每一棵树都变成圣诞树。 应了许安然的要求,这天晚上两人徒步行走,没有开车,许安然像是一只从笼子里飞出来了的小鸟,沿着人行街道一路乱跑,律凌辰无奈,只好牵住了她的手,防止在窜得没了影儿。 他可不想在平安夜这天光顾着找她了。 “哇,在上海过圣诞也不比在国外差嘛!”许安然显然是兴奋了,牵着律凌辰的手一路蹦啊蹦的,还时不时将手晃得老高。 律凌辰淡淡地笑着,不曾说话,眼中却是一片星辉,是街灯的倒影。 “要是下雪了该多好。”许安然靠近律凌辰,另一只手抱着他的胳膊,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律凌辰笑,另一只手将她的帽子整理了一下,“也不是没可能。” 许安然好奇地看着他,律凌辰没有解释,只是更用力地握了下她的手,加快了脚步。 到了广场上,人潮涌动,放眼望去全都是年轻的小情侣。 正想问什么的时候,许安然忽觉眼前飘过了许多鹅毛一般的白絮,她抬头,发现漫天都是,忍不住跳了起来,惊呼:“真的下雪了!凌辰你好神啊!” “傻丫头。”律凌辰宠溺地笑望着她,“是人工造雪。” “人工造雪也是雪啊!”许安然心情好极了,手用力地向着天空甩了甩,笑得爽朗。 律凌辰笑看着她,不语。 她的眼中是漫天飘散的飞雪,而他的眼中,却是她的笑颜。 广场上人很多,走起来都有些困难,而许安然又是蹦又是跳的,自然是占据了不小的空间,引得周围的人有些不满。 许安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遂安静了下来,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律凌辰故意问:“怎么不跳了?” 许安然知他存心,想了想,“我可不想成别人的焦点。哦不对,是不想把你变成别人的焦点。” 律凌辰挑眉望着她。 刚想再说什么的时候,忽然一个人影冲了过来,前面好几对牵着手的人都被撞散了,那人却只是手捂着围脖遮住脸连连道歉了几声,继续横冲直撞。 许安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便被猛地带入了律凌辰的怀中,紧跟着他结实有力的手臂便替她挡去了被撞倒的可能。 那人微微一怔,才抬了头,痴痴地看着律凌辰。 许安然这才看清对方,估摸着也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也不知道这大晚上的一个人在人满为患的地方乱窜什么。 见她一直盯着律凌辰看,把自己当透明人直接忽视了,许安然自然不高兴了,便一下窜到律凌辰面前,皮笑肉不笑地对对方说:“这位姑娘,看你像有急事的样子,道歉的话就不必了吧。” 那人才蓦地回了神,有些尴尬,朝着许安然和律凌辰连连欠身道歉。 律凌辰刚想开口,却被许安然一个眼神制止,无奈摇摇头,由着她去了。 “没事,下次注意点呗。”许安然装作很大气地摆了摆手,心里却在吃飞醋了。幸好律凌辰反应快啊,不然这姑娘准钻他怀里去。合着现在的女孩子都是这么搭讪的吗? 那姑娘也是没有要走的意思。 许安然无语了,索性直接把她当了空气,转过身窝进律凌辰怀里。他的大衣微微敞开着,她便把头埋了进去,脸贴着他心口的位置。 嗯,心跳加速了。 那姑娘见状,自然也不好呆在这里了,又道了个歉之后,匆匆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许安然察觉到了,便从律凌辰怀中抬起头,不开心地瞪着他。 律凌辰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刚刚一句话都没说,理论上是不会惹得她不高兴的吧? 然而,律凌辰忽略了一点就是,女人大多数时间是不会讲理的生物,她生气的原因,可能莫名其妙到你自己都没察觉到。 比如现在。 “那姑娘长得好看吗?”许安然酸溜溜地说。 律凌辰愣了一下,笑,“你不会以为我有透视眼吧?”言下之意便是,那姑娘围脖遮了脸,他哪能看清呢? 岂料许安然不高兴了,“你还看她了呀?没看清全貌失望吗?” 这话的语气不太好啊,说得律凌辰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才反应了过来,“啊?” 许安然一撅嘴,抬手狠狠地戳了他的胸膛,没好气地说:“心跳都加速了呢!你怎么没脸红呢?” “……” 还好,律凌辰不笨,换做是别人可能得消化半天才能听懂,而他经她这么一说,一下子明白了她忽然语气变了的原因,却不急着解释,笑问她:“吃醋了?” “嗯哼。” “路人甲的醋都吃?” 许安然瞪他,“人家能想出这么蹩脚的搭讪方式,就说明有路人甲成功上位的先例啊!” 律凌辰算是佩服她的思维了,笑得更甚,“我认为不大可能,至少今晚不大可能。” 许安然知道他的意思是,在这儿大部分都是情侣,路人甲即便用这种方式搭讪,对方也是有女朋友的人。 “那可不一定,碰上个长得比现任好看的女人,指不定心思就飘忽了呢?” 律凌辰耐心道:“那只是你的想法。” “我的想法挺在理的呀,一见钟情嘛,谁说心有所属的人就不能因为一见钟情而移情别恋啦?”许安然懒懒地将手挂在律凌辰的脖子上,没多久又放下,抚了一下他的脸,噘嘴:“你这张脸,不知道有多少女人要一见钟情呢!”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女人心,海底针。这一刻,律凌辰觉得这句话可真在理,因为她说了半天,他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想要表达个什么意思。 她在乱吃飞醋?律凌辰是了解她的,虽然的确会,但她向来不会把这种事情放大来讲。被他教出来的人,尤其是被他教出来的女人,自信就是资本。 因此,律凌辰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她要表达的是什么,但他知道若是他不服软的话,以她的思维指不定就扯出别的什么东西来。 于是,他聪明地在她耳边反问:“那你呢?” “我什么?” “那你也是对我一见钟情的吗?” 许安然的脸一下子有些热了,“别转移话题啊!” “刚刚的话题不是一见钟情吗?”律凌辰噎了她一句。 “我……”许安然无言以对,“哼”了一声之后离开他的怀抱,自顾自地走了,丢下一句:“看烟花去咯!” 律凌辰无奈,上前三步并一步地又将她的手纳入了掌中。 …… 大城市自然是明令禁止不允许随意燃放烟花爆竹的,但,节假日的时候为了渲染氛围,某些特定的地方也会组织准点燃放烟花。 比如,黄浦江那一带。 当然,律凌辰不会笨到和一群人挤着看烟花,带着许安然体验了一番两人“压马路”之后,他便还是让许安然上了车,称带她去一个更适合看圣诞节烟花的角度。 许安然半信半疑。 坐在车后座的律凌辰没有说话,司机也不曾多说什么。 很快,车便开到了码头,下车之后,许安然便看到了一艘巨大的游轮停靠在岸边,一下子明白了,欢呼着就要跑上去。 律凌辰一把抓住她,笑:“乱上船,小心被卖了。” 许安然撇撇嘴,“不是这艘吗?” 律凌辰摇摇头,指了另一个方向。 许安然这才看到,在码头的另一边,还有一艘游轮。大小自然是比不得巨型客轮,但也不小了,而且造型上要别致许多,而且,一看便是崭新的。 …… 上了游轮之后,许安然又炸了,满甲板乱蹦乱跳了起来,律凌辰无奈极了,站在一旁,取了一杯桌上的红酒含笑轻抿。 甲板是布置过了的,像是一个小型露天宴席,律凌辰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静静地看着许安然东窜西跑,不一会儿,她跑得累了,便回到了他身边坐下,拿了桌上的小甜点吃。 游轮缓缓开离了岸边,向着江中驶去。 “这艘游轮上只有我们两个吗?” 律凌辰晃着酒杯,玻璃杯反着的光映入了他的眼底,“你刚刚还看到有谁上来了吗?” “都这么晚了,我们游完一圈了回去得什么时候啊?” 律凌辰笑着摸着她的头,低声在她耳边道:“不回去了。”他的嗓音听起来有如红酒一般低醇,轻而易举便蛊惑了她,“今晚,我们在邮轮上过夜。” -本章完结- 142守着凌晨看烟花 十点多的时候,已经有烟花在天边绽放。事实上,许安然并不是个特别喜爱烟花的女子,但她却格外地享受此刻靠在律凌辰的肩头,看着烟花的时光。 他的大掌包裹着她的肩头,亦静静仰着头看着天边,时不时会低下头在她的发间和额头印下一吻。 她不言,他也不语,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相拥在寒冬江面的游轮上,远离了喧嚣的彼岸,只留静好的时光。 如此,现世安然。 但一直这样沉默着,许安然觉得有些浪费这个平安夜了,便低了头,下巴抵着他的肩,“呐,这样坐着很没意思诶,你陪我说说话呗。” 又抿了一口红酒后,律凌辰将酒杯放下,“你想说什么?” “说什么都可以啊。”许安然想了想,“嗯,说说你喜欢的事情呗,只要不是这样干坐着。” “我喜欢的?” “嗯。” 律凌辰笑,“那我们来说说你吧。” “说说我?我有什么好说的啊?”许安然鼓了鼓腮帮,问道。不得不说,从这个角度看到的他,令她无非挪开视线。大半边脸隐入了阴影之中,微弱的光亮却虚化了勾勒出来的轮廓,她抬眼看,却看得呆了,他说话时口中有红酒的香气溢出,明明她没喝酒,可是她却感觉有些恍惚了。 把脸埋进了他的脖子,她做了一个更大胆的举动,那便是,把双腿放在了他的大腿上,而后整个人钻进了他的大衣之中,待察觉到男人微微僵硬的身体时,她嘴硬,道:“我有些冷,没事,这样也能说话。” 律凌辰低低地笑了,长臂一伸,让她整个人都舒服地坐在了自己的大腿上,用大衣将她裹好后,拉着她的小手从里面穿住了他的腰。 “说说我刚刚问你的那个问题。” 许安然装傻:“什么问题?” “你是不是也对我一见钟情了?”律凌辰很“不要脸”地重复了一遍,大手钻进了她的羽绒服攀上她的腰,敏感的部位,引得许安然一阵轻颤。 这架势,是想屈打成招? 许安然也不甘示弱,狠掐了一把他的腰,律凌辰吃痛,她便一脸得意,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才八岁!” “八岁就不能对我一见钟情了?”律凌辰似笑非笑,“我还纳闷,你那句‘老少男女’通杀是怎么回事,原来那个‘少’是指的你自己啊。” 许安然无语了,“事实上,八岁的孩子根本还没有你脑子里的那些概念。” “事实上,你在狡辩。”律凌辰不知哪里来的自信,盖棺定论了她是对他一见钟情的,许安然觉得自己有点百口莫辩了。 因为,好像也……算是事实吧,虽然她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对他动了爱慕之心的。 这么想着,许安然便也说了,“没有哦,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对你钟情的,反正不是一见就对了。” 律凌辰挑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了起来。 许安然被看得头皮有些发麻,便在他怀里动了动,转移话题:“外面好冷,进去呗。” 唇角的笑意便因为她的这句话变得有些深意了,半秒后,他将她整个人抱起,往游轮上的房间中走去。 …… 进了房间之后,许安然立马从律凌辰身上跳了下来,东看看西找找,最后泄了气一般又往回走,“算了,还是出去吧,游轮上的窗户不大,看不到凌晨时候的烟花了。” 律凌辰却一把将她拦住,“你上游轮,难道只想看烟花?” “……不然叻?” “那好办,下次设计邮轮的时候直接将房间设在上面,四周都是窗户也好,只是……”律凌辰眸底笑意更深,“怕是到时候,你会后悔。” 许安然没反应过来,“我有什么好后悔的?多有感觉啊!整个人在水面上飘,最好还能看个日出日落什么的。想想真是美妙极了呢!”说完,她还在心里狠狠地鄙视了一番:这男人,还真是没什么浪漫细胞啊。 律凌辰也不多解释,笑了笑没说话,脱了外套搭在椅背上,又冲着许安然勾了勾手指头。 许安然乖乖上前。 律凌辰就替她把帽子、围巾全都摘了下来放在了一边,摸了摸她的头,问她:“现在睡觉还是守着凌晨看烟花?” 这一回许安然聪明地悟到了他给的两个选择背后的深意,毫不犹豫地选了看烟花,律凌辰点点头,也没说什么,只让她把外套脱了,因为房间温度还挺高的。 许安然以为自己选对了。 岂料,外套刚挂在衣架上,她整个人便被拦腰抱起,转了一个圈之后趴在了律凌辰的身上,两人双双倒在了房间的大床上。 许安然的心开始怦怦跳了,双手撑在他的肩头,挣扎着想要起身,奈何他的手臂压得她动弹不得,便戳他的肩,“你说话不算数,我说我想守着凌晨看烟花。” 律凌辰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下时间,说:“现在开始到完事,刚好差不多到凌晨。” “……”许安然的脸通红,打了他一下,“没个正行,让我起来。”却被箍得更紧。 “怎么没正行了?古人云,食色性也。”律凌辰正儿八经地说。 “我、我……”许安然害羞,“我”了半天之后小声地说:“我生理期好像快到了……” 闻言,律凌辰脸色一变,却是欣喜居多。 “然然,你……”认识到自己的生理期快到了,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已经接受了失去孩子这个事实了?意味着她的心理状况已经恢复正常了?又或者,这还是只是暂时性的? “我……我说的是真的。”许安然慌乱地想要起身,律凌辰却眼尖地捕捉到了她眼底窜过的一丝痛。 手用力一带,还未完全坐起身的许安然便又趴了下来,双唇准确无误地贴在了律凌辰的唇上,紧跟着她的后脑勺便被扣住,他手心的热度也隔着衣料传到了她的后背。 她闭上眼,任由律凌辰吻着她,而她,也渐渐开始有了回应。 “凌辰……”她忽而避开了他的唇,轻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凌辰,尹思初是被你关起来了是吗?” 吻在将近高嘲时却被迫中止,律凌辰的眉心已经有了不悦,又在听及了那个名字时更显阴沉,但这个时候他不想说这个话题,便反身将她压在了身下,继续封住了她的唇,大手也开始不安分了起来。 他觉得,他胸腔里有一团火焰在燃烧,因她在吃了那么多苦之后终于有了好转,也因她刚刚突然提及了一个女人的名字。 尹思初。 这个伤了她,又害死他孩子的人,他不会让她好过。 当然,这个念头很快被暂时搁浅,随着身体的律动,两人的体温都在攀升,衣服也散落了一地。 …… 缠绵过后,许安然意外地没有昏睡过去,律凌辰抱着她去浴室冲了澡之后出来,刚好过了十二点,窗外的天已是一片多彩。 律凌辰靠在床头,抱了许安然在怀里,感觉到了她的瘫软之后,他故意笑问:“怎么不去看烟花了?” “不看了,我要睡了,好困。” 律凌辰不语,只是更紧地拥住了她,下巴抵在她头顶。 “然然。” “嗯?” “我们明天去领证吧。” “嗯。” “你同意了?” “嗯。” 律凌辰低头一看,愕然,随即失笑地摇摇头,这妮子是有多累,这么快就睡着了? “跟你商量个事儿呗。”许安然忽然“诈睡”,把律凌辰倒是小吓了一下。 他低笑,“没睡着?” “废话,不然刚刚回答你的是鬼啊?” 无奈地抚了她的发,“这么说你刚刚那两个‘嗯’是走心的了?” “是三个。” “第一个不算。” “为什么不算?”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刚刚的问题。” “嗯。” 律凌辰无语了,心想着反正她同意不同意,明天领证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便也不纠结这个问题了,转了话锋:“你想商量什么事?”他还挺好奇,什么事情非得在床上商量不可。 “元旦前我可以出院吗?”许安然换了个姿势,趴在他的胸膛上。 律凌辰沉思不语。 “诶,你总不能让我在医院跨年吧?” “没有。”律凌辰想了一下,“问问医生的建议之后再做决定吧。” “可医生的话有时候只是危言耸听。”许安然不满,她想到了律凌天刚出事的时候,医生已经下了好几次病危通知书说这个人救不了了,但他现在却已经渐渐地能睁开眼说一些话了,虽然身体还十分虚弱,只能靠着营养液来维持身体。 律凌辰知道她的不满是为何,笑着摸摸她的头,“所以,只是问问他们的建议。” -本章完结- 143小丫头已成人妻 第二日从邮轮上下来时,许安然终于得以一观全貌了。 只因昨晚律凌辰提及了这艘邮轮是专门为她而订制的,她就问有多“专门”,他说,自己看看就知道了。于是她便来了兴致,下了船之后恨不得360度转个圈,上上下下都看个清楚。 忽然,她眼尖地发现了船头侧身处的三个蓝色大字,不由捂着嘴惊叫了一声,眼睛笑得眯了起来,蹦跳着抱住了律凌辰的胳膊,“真的是‘辰然’号呀!” “傻丫头,我还会骗你不成?”律凌辰无奈地摇摇头,伸手揽过她的肩,“走吧,再晚点民政局都该下班了。” 许安然却依旧心系“辰然”号,听他这么一说,一把拍掉他的手,又向着游轮跑去,一边叫嚷着:“不行,我还没看清楚呢!再看一会儿。” 律凌辰被气得半死,索性大步上前像拎小鸡一样拎着她的衣领将她拎上了车。 许安然气得跳脚,他却一脸悠哉地拉上车门,说:“是你的又跑不掉,下次再看也不迟。” …… 为了防止像上次一样的情况,律凌辰特地将他和许安然的手机都调成了静音模式,也关闭了车子的GPS。 但同时,他却也时不时关注着手机的屏幕,自前几天与宁长渊在疗养院碰面摊牌之后,他竟迟迟不曾有动静,这让律凌辰有些摸不透他了。于是,他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定,等他和许安然成为法律意义上的夫妻之后,他会告知许安然她的身世。 证件盖上钢印之后,许安然的心都随着那声“铿锵”声漏了一拍,等两个小红本本发到他们手里时,她刚想伸手去拿,却被律凌辰收走,然后若无其事地揽着她,“走吧。” 许安然无语,站在原地一叉腰,说:“你不能这样。” 律凌辰停了脚步,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不能哪样?” 许安然冲着他收证件的地方努了努嘴,“结婚证啊,你好歹也让我看看。” “不着急,先上车。”律凌辰不由分说地把她塞进了车里。 车子开走了。 许安然又冲着律凌辰一伸手,“拿来。” 律凌辰打着方向盘,见她伸了手过来,便一把抓住,顺势与她十指紧扣,问:“然然,你还会走吗?” 不知他为何突然又肃了神情,许安然心里咯噔了一下,“证都领了,我还能走哪儿去啊?” “世事难料。”他说了这么四个字。 “你今天很奇怪啊。”许安然狐疑地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半晌,硬是没看出个端倪来,也就作罢,故意叹了口气,说:“哎,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这才刚踏进去呢,你不会反悔了吧?” 手紧了紧,律凌辰微微扬了扬嘴唇,放开了她去挂档,半玩笑半认真地说:“我是怕你反悔。突然答应得这么爽快,我都要怀疑你是有利可图了。” 许安然翻了个白眼,“是啊,又养眼又养家,这么大的利我可不能让别人图了去。” “小丫头。” “小丫头不小了,都成人妻了……”许安然小声地嘀咕了一句,脸上泛起了一阵潮红。 是啊,她都已经成了律凌辰的妻子了。 * 圣诞节,耶稣基督诞辰的日子,是西方的宗教节日,而方如意素来信佛,所以圣诞节于她,也不过是普通的一日。 而这一日,宁长渊却难得地闲了下来,前几日他忙得不可开交,一些私人的事情便也就搁着了,今日得了空,他便又来了疗养院。 方如意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不像上一回那般猝不及防,见到他时,眼波都未荡一下,依旧低着头抚着古筝的琴弦。 一只大掌压在了琴弦上,原本拨出来的琴音便硬生生折了回去,琴弦绷弹,发出了颤音,方如意不悦地抬了头,对上宁长渊阴鸷的眼,未语,只站了起来朝别处走去。 “你想装傻到什么时候?”宁长渊意外地没有恼,而是问了这么一句。 方如意便顿了脚步,开口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轻叹了口气:“宁长渊,你适可而止吧。” “你叫我适可而止?”宁长渊冷笑,“方如意,如果当初你没有用手段怀上这个孩子,就不会有现在这么多的麻烦!” 一句话,把方如意原本掩上的伤口又硬生生揭开了。 她强敛去眼底的痛,“是,是我自己造的孽。但宁长渊,你软禁了我二十年了,二十年的时光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奢侈的了。我自认为我已经不欠你什么,你为何还要来找我?” 宁长渊噙着冷冷的笑意上前,一把扣住了方如意的手腕,如同索命的撒旦,“不,我来不是为了找你。” …… 律凌辰和许安然到达疗养院的时候,许安然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之处,因为宁长渊今日不是开车前来,门前不见他的豪车,但敏锐如律凌辰却是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牵着许安然的手紧了紧。 “怎么了?” 许安然转头看他,笑问。 看着她清澈的眼,律凌辰却是欲言又止。她好不容易从前一段悲伤之中喘了口气,如果这个时候告诉她,她真的能承受得了吗? “没什么,圣诞帽戴歪了。”律凌辰随便找了个借口,给她整了一下头上的圣诞帽。 许安然也没有多想,牵着律凌辰一路蹦跳着往方如意的住处去。 她今日已为人妻,没有什么亲人朋友的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江心和方如意了。她给江心打了电话却不知如何说,便干脆只发了条短信,十多分钟后她才回了两个字:恭喜。 这样的江心有些反常,她原以为她会奚落她一番的,提及,律凌辰只说,她休养的这段时间,江心接替了她所有的破案工作,难免压力大。许安然也就没多想,赶忙与律凌辰商量了之后给江心又发了短信说她什么时候能继续工作了。这一次,江心却没回。 许是这场大的磨难之后,许安然元气大伤,并没有了以往的敏感。又或许是沉浸在幸福的蜜罐之中,没有心思去察觉其他的事情。总之,她没有问及关于江心的其他,律凌辰也只是三言两语便带过了。 罗莺站在外面等了挺久,见到许安然和律凌辰之后犹如见了救星,小跑着上前,“律先生,你们可来了。方姨她、她……”她急得都快哭了,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方姨怎么了?” 律凌辰和许安然同时咯噔了一下。 “宁先生来了,他、他把方姨绑起来了!” …… 于是,当许安然慌慌忙忙上前推开了房门之后便见到了这样一幕:宁长渊坐在桌前,两条修长的腿叠放在桌子上,方如意被绑在一边的椅子上,见到她之后眼睛便红了,却硬生生憋了回去,将头别开不看她。 许安然的心蓦地难过了起来,刚要冲进去,胳膊却一把被律凌辰拽住,而后他宽阔的身形便将她的视线堵住,她如同溺水之人终是抓住了一块浮木,便拽住了他的衣袖,死咬着唇没有出声。 律凌辰知道,她现在满腔都是怒意了,心里不由也深叹了一口气,侧了个身将许安然挡得愈加严实,肃冷了神情望向宁长渊,直截了当地问:“提条件吧。” 见他开了口,宁长渊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将腿放了下来,手指着律凌辰的身后,“我以为你很清楚我的目的。” 是,他清楚。他怎会不清楚?在宁长渊知道了宁多乐还没死的时候,他应该就做出了打算。只要他的女儿没死,那么他一定会叫她回到自己身边。说白了,他可能不待见他的妻子,可他却从未想过要抛弃自己的女儿。 心中一横,律凌辰涔薄的唇便吐出这样一句话:“用自己的妻子来换,宁长渊,你当真是个奇人。” 许安然听不懂他们话中的话,只知道宁长渊这个禽兽不如的人非但开枪打死了自己的妹妹,现在还绑架了他的妻子来威胁凌辰,气得她直哆嗦,奈何律凌辰伸着长臂将她挡在身后,打手势示意她不要冲动,她才强压了心中的怒气没有做声,越过律凌辰的胳膊,她看到了方如意看着她在默默地流泪,心如刀割。 “少废话!”宁长渊何尝看不出许安然的怒意,眉头微微皱了皱之后,他一拍桌案,声音微怒:“律凌辰!你打算诱拐我女儿到什么时候!?” 一句话,犹如一颗炸弹,将原本就弥漫着火药的空气点燃。 律凌辰和方如意的脸色同时面露惊愕,不约而同地关注起了许安然的情况,而许安然的大脑却在飞速运转。 宁长渊的女儿是宁多乐,可是宁多乐,不是死了吗? -本章完结- 144血染永生花 “安然……” 方如意落着泪唤了声她的名字,又缄默不语。 而许安然,愣愣地望向正在看她的律凌辰,他的目光灼灼,她此刻竟看不懂里面的东西,但他眸中的幽深却是让她害怕了起来,攥紧了律凌辰的衣袖。 “凌辰?” 律凌辰紧抿着唇,手指渐渐蜷在一起,轻叹了一口气后狠心将衣料从许安然的手中扯出,却未置一语。 许安然呆了。 “宁长渊!你这个小人!不准你伤害我的孩子!”看着许安然受伤的神情,方如意心如刀绞,冲着宁长渊声嘶力竭地吼着。最初时,她也不希望许安然和律凌辰走在一起,因那不共戴天的灭门之恨终会燃尽两人之间所谓的爱情。但,十二年的陪伴,若是没有深厚情感的支撑,怕是早就厌了,倦了,而他们的眼中,却仍旧是对未来的期盼,她知道,他们的未来,有着彼此。 方如意一声嘶吼,宁长渊震怒,“你给我闭嘴!” 许安然却是蓦地惊过了神,大脑中一片空白,耳边也在嗡嗡作响,因没了支撑,一个踉跄差点栽了过去。 “许小姐——”罗莺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安然!安然你快走!”方如意冲着许安然喊着,又对着律凌辰喊:“你快带她走啊!带她走!我求求你了!” 律凌辰眯了双眼看向宁长渊,正巧宁长渊也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半秒后,宁长渊把视线移向了他身后的许安然,却似在对着方如意说话:“律凌辰不会带她走的,想必他早就做好了准备了,是吗?” 蜷紧了手指微微松了松,律凌辰转过身来,对上许安然满目的震惊,想开口,却哑然不知从何说起。 “然然……” 他宽阔的肩挡去了她的视线,但她却隐隐见得一道寒光,心中猛然一颤,下意识地就往律凌辰怀中扑去,快速与他原地转了身,然后听到了一声枪响。 “然然!” 枪声起,却没有预料中入骨的疼,罗莺的一声惊叫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她蓦地回了头,看见了替她挡了一枪的躺在地上还被绳子绑起来的方如意。 大理石地面上的血痕格外刺眼,她又想到了十二年前。 十二年前,宁俞婧就是这么死在她眼前的! “方姨、方姨……”许安然不知所措地跪在了地上,颤抖着双手扶起了脸色已然煞白的方如意。她长长的发已经散落,染上了血,凌乱不已。 手触到了热流涌出的地方之后,许安然慌乱地想要用手堵住伤口,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掉,无措地喊:“快叫救护车啊!快叫救护车!” 律凌辰看到这一幕,心如同被磐石重重地碾压而过,许安然单薄的身影与白色大理石混成了一片茫茫。 “傻孩子……”方如意艰难开口,“还叫……方姨做什么……应该叫……叫妈呀……” 一阵猛烈地咳嗽,许安然只觉热流不断涌出,吓坏了她,不断哭喊着,“不,不可以!您要坚持住!您不会有事的!”她回过头将最后的希望放在了律凌辰的身上,“凌辰!凌辰你救救方姨吧!你一定有办法的!”将方如意交到了罗莺手上,许安然忘了起身,跪坐在了律凌辰身前,沾满鲜血的双手扯了他的裤脚,“凌辰,你不会的!你不是这样的!” 知道她是误会了,律凌辰蹲下来抱住了她颤抖的身体,未置一言,看向宁长渊的眼却格外锋利。 宁长渊这一枪原本是想打律凌辰的,但他没想到许安然竟然会发现并替他挡枪,当时他已经扣下扳机,看着子弹冲着她的背部射去,他当时大脑也是一片空白,直到—— 子弹射入了方如意的左心口处。 “安……然……”方如意无力地唤了她一声,许安然忙凑了过去,握住了方如意的双手,左手手腕处的太阳永生花手镯露了出来,也覆上了一层血。方如意渴望看到她更多更久,拼命地睁大了眼,却觉得眼皮有千斤重,耳边的声音也渐渐听不清了,便最后吐出了两个字:“多……乐……” “不!——” 许安然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看着方如意已经紧闭了的双眼之后,心中好像空了一块,嗫嚅着唇喊着她刚刚让她叫的。 她说,她应该叫她……妈? 后知后觉的许安然终于明白了什么的时候,方如意却已含恨而去,直到最后一刻,她也没能听到她朝思暮念的女儿叫她一声“妈妈”。 罗莺仍跪在地上抱着方如意的身体哭,许安然许是大悲之后哭得累了,便也安静了,安静地落着泪,安静地看着方如意的尸体。 “律凌辰!” 宁长渊再度拔枪的时候,许安然反应慢了半拍,待到她反应过来时,律凌辰和宁长渊已经拔枪相指,她顾不得思考律凌辰今天为什么带了枪,猛地站起身横在了两人之间,背对着律凌辰。 “然然!” “多乐!” 两个男人同时低吼。 眼泪还在顺着脸颊往下掉,许安然却倔强地不肯低头,直视着宁长渊,冷冷地说:“我不叫多乐。” 她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跟任何人说过话,所以听到这句之后,律凌辰心中极为复杂,低喝了一声:“然然,到我身后来!” 许安然置若罔闻,一动不动。 而那句话,却触怒了宁长渊,他吼道:“多乐!我是你父亲!你姓宁!不姓许也不信律!” “我只知道你杀了两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许安然说,“而这两个人,一个是你的妹妹,一个是你的妻子!” “住嘴!”宁长渊如同被戳中了要害,“你定是被律凌辰骗了!你以为他是真的爱你吗?他早就知道你是我宁家的女儿!他这么做,都是在报复我们宁家!” 许安然不做声了,心中如同裹进了无数玻璃渣子,鲜血淋漓。 而她身后的律凌辰,听到这句话后眉头都未皱一下,却因为她的突然沉默而微僵了身子。 他最担心,便是她在这种情况下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之后胡乱猜想,误以为他是为了报复而要她、娶她,想来,这个时候没了理智的她怕是真的误会了,不然刚刚她为什么会拽着他的裤脚说出那样的话? 于是,他上前伸手,用力地将许安然带到了自己的身后,与宁长渊正面对峙,似乎下一刻,他们中就会有一个脑浆迸裂。 “律凌辰,今日可不是你我二人的战场。今天不是律氏灭,就是宁氏亡了!”宁长渊的食指已经挂在了扳机上,作势要扣下,许安然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奈何律凌辰的手臂紧紧地将她栓在身后,她不敢出声,怕让他分神,便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 听完宁长渊的话,律凌辰意外笑了,反倒不慌不忙地收了枪,幽幽地说道:“你错了,今天是我一个人,和你整个宁氏的较量。” 扣扳机的手指陡然一滞,“你什么意思?”细细思索了几秒后,他又舒展了眉心,手指又扣在扳机上,“律凌辰,想玩花样是吧?律凌天现在已经是废人一个!你还指望着他能替你掌管律氏吗?” 宁氏宁长渊专权,律氏现在也唯剩律凌辰一人,若是其中一个倒下,那么另一个势必要吞并了对方的资产。所以,宁长渊才会说这关乎了律氏和宁氏的存亡。 律凌辰依旧勾唇,道:“你听谁说的?” “什么?” “律家,可不止剩我一个。” 许安然和宁长渊同时愕然。 “砰——” 趁着这个空档,律凌辰快速举起枪,却没有打在宁长渊的身上,只将他的枪打落在地,而后用枪指着他,勾出一抹胜利者的笑容,道:“律家还剩了谁,我想凭你的能力,想查出来不难吧?” * 许安然被关在了房间里。 从疗养院出来之后,律凌辰便直接带她回了家,然后请了医生来家中。 脱去了沾了血的外套,又净了手,医生替她检查了一下,身上并没有受伤的地方,心理状况的话,许安然一言不发的,他提问她也不作答,也没有办法。 医生离开后,律凌辰进了房间。她正窝坐在沙发上,小小的一团,却刺痛了他的眼。脑中又回放了她跪在血泊中扯着他的裤脚乞求他的模样,心一抽一抽地疼。 “然然。” 他上前了几步,却怕惊扰了她似的,轻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许安然侧过脸来看他,眼中有晶莹充斥。她看了他许久之后,眼泪终于积压不住涌出,她便仰头问他:“凌辰,你不会骗我的,对不对?” -本章完结- 145他不会骗她的(欢迎宝贝入群,详见评论区或题外话) 他不会骗她的。 她一直坚信着这一点,只要他说的,她都信。 但是,一旦她有了另一个身份就不一样了。如果她真的是宁长渊的女儿,那么,她就是律氏仇家的后人。灭门之仇不共戴天,她眼看着律凌辰多年来的复仇大计,又怎会因她一个人而搁浅? “然然,你不信我?” “不,我信你。”许安然痛苦地说,“所以,你告诉我,我不是宁长渊的女儿对不对?他们是骗人的,这只是他们的权益之计对不对?” 她还是没有办法接受这个事实。毕竟,她从出生起就用了“许安然”这个名字,就被扣上了“宋氏财阀的私生女”这个名号,她的记忆中,自己的母亲早已过世,父亲也在前不久死于非命,如今却忽然有人告知她,她,不是许安然。换做是谁,一时之间都难以接受,若不是今天的局势所致,怕是她会以为说这句话的人,是个疯子。 但是,事实就事实,他们都改变不了,只能接受。 律凌辰走到她身边,蹲下来看她,伸手抚去她眼角的泪,半晌后说:“然然,不管你是谁,现在你都是我律凌辰的妻子。” 许安然抽噎着不曾开口,愣愣地看着他,想从他眼里看出别的情绪来。 可是,却没有。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妈妈不是叫许馨吗?我生父不是宋汝卿吗?为什么会突然……”许安然泣不成声,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掉着。 拭去她的泪后,律凌辰手捧着她的脸,轻声说:“无论你的父母是谁,都不会影响你自己的人生。” “不……不是这样的……”许安然依旧无法接受,捂住耳朵摇头,“不是这样的!你们骗人!你们都骗我!” “然然!”律凌辰将她抱在了怀中,轻抚着她的后背以平复她的情绪。她现在的情绪还不能过于激动,却偏生知道了这么一件事情,还是以他意料之外的方式。 方如意的死,竟是他始料未及的。 又或者说,他没有想到,宁长渊竟然胆大包天到敢在境内携枪入室。 就如当年,宁俞婧的死,也是他没有料想到的。而他更加想要弄清楚的是,当年,有关聂氏的“圣婴”计划,生死不明的聂婷,还有被篡名改性了的许安然,这几件事情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关联。 * 律凌辰把江柠叫来了家中,她一直都在秘密彻查当年的事情,包括,彻查律祯和Kervin。 “King。” 江柠依旧是一头干练的短发,面容清冷,只是在望见律凌辰的时候眸间流转了几许情愫,但很快被她收起。 律凌辰淡淡地“嗯”了一声,接着便问:“律祯近来的动向如何?” “前段时间,组织里的部分老旧势力被抽走,还卷走了不少资金。听简诺说,律氏那边也有一些老股东名下的小公司被转走,想来这些都是她做的。” 律凌辰没有惊讶,他没有做出过多的防范,却不代表他是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被人摆了道,“通知下去,想走的人不用拦,放他们走。” 江柠的眸间闪过一丝讶异,但还是应了句“是”。 “除了这些,她还有什么动静?” “她打算重组律门。”江柠如实禀告,“跟她伙同去的人都是一些元老级的人物,他们的祖辈都曾是律门的人。” 律门被分化之后,律司曾经给律氏上下以及组织进行了一次大换血,根除了许多律柏时期的顽固势力,但那些势力毕竟年代久远早已根深蒂固,当时他的实权并没有达到可以将其彻底根掉的地步,因此还残余了不少。律家灭门之后,这些势力便渐渐在各处掌了权,但因没有龙头人物,多年来一直销声匿迹。直到律凌辰重新归位掌权,在夜氏当时的掌权人夜寂的帮助下,再一次进行了大换血,也就是这一次,律凌辰将多处掌权者换做了自己亲手培养出来的人,包括顾问、江柠等这一批新生势力。而那些被剔除的人自是不满,如今来了机会,他们便都伙同而去。 想来,律祯若是要重组律门,找回原来那些势力是必经之路。 “律祯的动作很快,现在金融市场上她的人已经渐露出来,原属于律氏的一些资金链、产业链也向她的那边流去,包括律氏吞并的原聂氏的市场和产业。律氏虽然根基稳固,但长期下来必定会面临金融危机。” “她不是动作快,而是早做了准备。”律凌辰纠正了江柠的说辞,又沉思了片刻,问:“宁氏那边呢?” “宁氏那边暂时还没有察觉,毕竟流走的那些企业在外人眼中仍旧是律氏名下的。”江柠说完之后,神情严肃,“King,你不打算做些什么吗?” “暂时还不是时候。”律凌辰摩挲着下颌,新生的胡茬有些扎手指,默了片刻他说:“如果想彻底弄清楚一些事情,怕是真的要将一些碎片拼凑起来才行。” “您的意思是……” “让她重组。”律凌辰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我父亲那一辈的人喜欢倚老卖老,我那个姑姑大抵也喜欢凭经验办事,内部纷争最难处理了,如果她没有犯命案的话,这事可就棘手多了。” 江柠似懂非懂。 “乔存、任振哲那边呢?” “聂氏的公关律氏团还在想办法,但我想,一旦聂婷的那个事件被翻查出来,再多的有利证据都没用了。” “哦?”律凌辰挑眉。 “是‘圣婴’计划。”江柠解释,“聂氏涉嫌了非法拐卖幼婴,聂婷在20年前就夭折了。另外……” “说。” “律祯,也涉嫌了此案。” * 许安然去了组织,在圣诞之后的第三天。 这几天,她一直被反锁在房间里,除了第二日律凌辰将她强行带去了医院。 因她一直不曾开口,律凌辰担心她,除了那日江柠来,其余时间他也都在房间里陪同她,不说话,也不靠近,只安静地站在一边,默默地看着她。 她却不曾抬眼看他。 律凌辰知道,她在得知了这件事情之后一定不好受,他想过跟她解释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也许当她知道这一切之后,她的心中会好受一些,但,一来他自己也还不曾完全清楚,二来,他也担心,他们二人的关系会因此而走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所以,他现在只希望她能够尽快接受这件事情,而后冷静下来,同他一起去调查事情的真因。 第三天,许安然便如他所愿,主动提出要去组织,去工作室。 “Aro?” “Aro,你怎么来了?” 到了组织,见到她的人无不惊讶。她已经是许久未曾露面,一身黑衣,面容苍白憔悴,更重要的是,她竟然是一人前来。 “我没事。”许安然看到了大家的神情之后心中了然,但却不想耽误太多时间在此,便问顾问:“江心呢?” “她出任务去了。”顾问回答,淡蓝色的瞳仁将许安然上下扫视了一圈,“你真的没事?” 许安然摇摇头,“真的没事。” 她出门时照过镜子,知道自己脸色不太好看,特地化了淡妆。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她素来不爱化妆,除非有不得已的原因。 面容憔悴,便是她不得不化妆的原因。她总不能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沧桑模样往大街上跑,别人没准会把她送到精神病院里去。 “对了Vico,江心不在,你帮我把案子的进度报表做出来吧。” 顾问微微一愣,“好。” …… 拿了进度报表之后,许安然便离开了组织,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去了墓园。 为了避免事端,宁长渊在当日便命人处理了方如意的尸体,丝毫未曾在意老一辈的“头七”说法,第二日便将方如意秘密下葬,下葬的地方正是与宁俞婧的墓地在同一处。 是公共墓园,但拒许安然所知,一般这种名门世家,都会有自己的私人墓地。 宁俞婧是被聂湃安葬的,当时她还并没有嫁与聂湃,算不得聂家的人,不能葬入聂家的私人墓园。但方如意,是宁长渊真正的妻子,宁长渊却只将她葬在此处,知情人看来,未免有些心寒。 将花束放在墓碑上之后,许安然蹲下身子用纸巾擦拭上面的尘土。是新的墓碑,上面没有多少痕迹灰尘,也没有生平照片,唯一的自己便是死者的名字:方如意。 如意,如意,世事哪能尽如意。 许安然蹲在墓碑前看了许久,没有说话,也没有落泪,差不多到了时间便起了身,许是因为蹲得太久,站起的时候眼前有些发黑,周围没有可以扶住的东西,她一个踉跄往后退了几步。 却有人扶住了她。 站稳了脚步之后她回头,惊呆了。 -本章完结- 146剖开的事实 紧跟着,许安然下意识地推开他,往旁边站了站,双目警惕地扫视了四周,最后又落回到来人的身上。 见她如此戒备,宁长渊有些失笑,眸中的阴鸷散了些许,被挣开的手缓缓垂至腿边,脱口便是:“多乐,跟我回家。” 如此言语,把许安然吓了一跳,讶异地望了他许久之后,她冷笑:“宁先生说笑了。” 宁长渊的眉头拎紧了几分,许是又怕吓到许安然,压低了声音又道:“我以为你来了你母亲的墓地,说明你已经想明白了。” “宁先生也说了,这只是你以为而已。”许安然与他相视,眼底如覆冰霜,在这样的寒冬中,她的目光竟是比气温还冷了几分,“就算我来了这儿,也不能说明我承认了我是宁家的人。我想,您也应该需要些时间的吧?” 话语之中明显的敌意,这令宁长渊有几分不悦了,嗓音陡然提高了些许,道:“不管你承不承认,你身上流着的是我的血!这是铁打的事实!” “所以,你想做什么?又或者,你打算怎么利用我?” 宁长渊急急反问:“你就是这么怀疑你的亲生父亲的?” 许安然如同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讽刺地说:“宁先生记忆力应该不差,不会忘记你身边的两个女人是怎么死的吧?” 宁长渊的身体猛地一僵,脸色难看至极。 至此,许安然便不再多语,深吸了一个气便打算绕开宁长渊离去。 刚擦过他的身侧,宁长渊便开了口:“这么说,你还是打算留在律凌辰的身边,帮他对付宁家了?” 许安然顿住了脚步,心下不由冷笑:果然。 “也许我还没来得及告诉您。”许安然转过身,“我和他已经是合法夫妻了。帮他,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荒唐!”果不其然,宁长渊听到之后,怒了,额上青筋直冒,“律宁两家已是世仇!你身为宁家的人,又怎么可以嫁给律凌辰?” 宁长渊也是被纵容惯了的人,习惯了当主宰,习惯了当那个操控的人。这样的人,自然是很不喜欢有人忤逆他的意思,又或者破坏他的计划,哪怕,是他最亲近的人。 所以,许安然并不想再与他多费口舌,淡淡地敛了眸,留下一句:“有些事情我会查清楚的,我相信,清者自清。” * 接下来的好一段时光里,许安然开始动起了组织之外的人脉圈来查一些事情,关于“画境”的,关于律门的,关于……她自己的。 想来她都自觉好笑,关于她自己的,她竟然还需要动用那么多的关系以及人际圈去查,恐怕这世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这样奇葩的人了。 因为忙于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这一段时光,许安然都是早出晚归,甚至,不归。而律凌辰似乎也默许了她这种行为,而他,也因为一些事情很长的时间不曾回过家中。那个原先由他们二人共同守护着的家,却在他们正式成为了法律上的夫妻之后,变得冷清了起来。 这段时间,他俩很少有互动,即便有,也是许安然开口提出要求动哪一些资源,或是想要知道一些事情,律凌辰一般都会应允,并命人按她的意思做好,但涉及了某些事情的,他虽没有作答,却也不曾刻意隐瞒。他知道,那些秘密藏不住了,而他,竟也对秘密被挖出来的那一日感到万分好奇,与期待。 直到一日,金筝在某美术学院进行了国画讲座,结束之后她便径自去了休息室,像是有所预料地吩咐了助理并将其他人遣散,独自一人在休息室中不知在等待着什么。 不一会儿,许安然便进来了,仍旧是礼貌地朝着金筝欠了身算是打招呼,只是眉宇间早已没了往日的崇敬之意,多了几分寒凉。 金筝喝了口咖啡,笑却不语,又给她倒了杯茶。 许安然接过了茶杯却放在了一边,声音清冷,“前辈,我想我们需要谈谈了。” “哦?”金筝挑了眉,故作沉思了片刻,“如果是关于中国画的,我很乐意。” “不是关于中国画的。”许安然说,“前辈既是这般厉害的一个角色,想必早在观众席上看到我时便知道了我特意来见你时为了什么吧。” 金筝笑着放下了杯子,“来听我的讲座还能为了别的什么吗?” “别再装傻了。”许安然失了耐性,事实上,自从一档子不好的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了之后,她的耐性便不再如从前。胸腔的起伏有些剧烈了,许安然的眼底也布上了血丝,语气却格外坚定,“鲁蔓和宋汝卿的死,和你有关系是不是?” 金筝微微一愣,旋即又笑,“你说的这两个人,我顶多知道一个宋汝卿。我和他们无冤无仇的,你这话说的……”坐在桌子上摆弄了下手边的杯子,唇角一弯,她道:“Aro啊,美学上的‘感觉’这一说可不能用在破案上。凡事,要讲证据。” “一个宋汝卿,足够了。”许安然的眼中不知何时融进了一抹悲凉,“有时候直觉也很准,虽然早前我一再否定。但,当我知道了你另外好几个名字之后,我才发现,原来我是对的。” 眉头微不可见地觑了觑之后,金筝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因为你有一个名字叫‘许馨’,所以你害了宋汝卿就完全有了动机。也因为这个名字,这个身份,所以,你掘了他的坟墓,盗了他的骨灰!” 不得不说,这件事情挺打击许安然的,因为许馨,是她记忆中的她的母亲,她的姓,便是随了她的。 至于是怎么查到这上面去的,恐怕要从那一天说起了。 那一天,律凌辰约了江柠来家中谈事情,她隐隐听到了些。不是她有意偷听,只因有时候女人的第六感准得有些可怕,她下意识地躲在楼梯间听着楼下客厅里他们的谈话,离得有些远,她听得不全,只隐隐知道了些许,还提到了一个陌生的名字:律祯。她便想到,在精神疗养院的时候律凌辰提及的律家除了他和律凌天,还有另一人。 只是,听他和江柠说话的字里行间之中,律祯应该不是和律凌辰处在同一阵营,想来那时律凌辰提及不过是计谋而已。 当然,这个名字虽印在了她的脑海,但眼下她更迫切地想要查清楚的却是她的身世之谜。于是,在查当时她是如何从宁家的千金变成宋氏的私生女的时候,有一个人便是关键了,那便是许馨。因为从头至尾,是她抱着她闹到宋家,要求宋汝卿给她一个名分,因为她孩子都生下了,于是,便也逼死了宋辰亦的母亲。 她查了许馨。 那个她两岁时便已“逝世”的母亲,那个她至今都记不起容貌的母亲。于是,她查到了许家,一个极为普通的家庭。问及许馨时,那家人只说,那是他们父辈时的事情了,具体的他们也不清楚。只说许馨那丫头并非许父亲生,养到十几岁的时候忽然有人找到许父,并带走了许馨,从那之后他们便很少再见到她。 因是许久之前的事情,许父早已过世,再加上对方的身份本就十分隐秘,因此许安然根本差不多许馨究竟是被什么人带走。 线索似乎断了,但,却又没有。 因为她想到了方如意曾经明明白白地告诉她,护士抱给她的那个女婴确确实实是夭折了,那就是说,当时她是被人掉包了,而那个死去女婴的父母又是谁?自己的孩子被人抱走了,怎么可能一无所觉?思及此,她脑中竟窜出了聂婷这个名字。江心跟她提及过,她怀疑聂婷早就不在世了,但,以聂彻的身份,若是聂婷早已不在了,他怎么可能还傻傻地被聂湃威胁? 就这样,联络了无数个人,绕了无数个圈子之后,许安然竟然查出了这个令她震惊的消息:许馨、金筝、律祯,竟然是同一个人! 许安然的一番话,让金筝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继而她便也不打算再隐瞒下去了,便笑:“小丫头,效率挺高啊,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这么重要的事情都被你挖出来了。” “如果不是有人故意把这些事情藏起来的话,我不会白兜那么多圈子。”许安然的胸腔剧烈起伏着,不难看出她有多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金筝的眉间闪过了一抹歉意,但很快又化作清冷,她微微挑眉,手指似漫不经心地抠了抠咖啡杯的边沿,“这么说,你应该也知道了是什么人在藏这些事情了吧?” 因为,知道这些事情的人少之又少,而既知道这些事情,又有能力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这些事情压下去的人,无非只有一个! 思及此时,许安然的心猛跳了一拍,接着便是无边的痛席卷而来。 -本章完结- 147我很快回来 “安然?安然?” 沈东驰第七次唤了走神的许安然,有些无奈地低叹:“和我一起喝咖啡这么无聊吗?” “嗯?没有啊。”许安然回过神,有些敷衍地笑了笑,用搅拌棒搅了搅面前的果汁,喝了一口,喉管有细细的暖流流过,但那暖,却丝毫未及心里。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沈东驰问她。 许安然查许馨时,自然免不了要求助沈东驰,因为沈东驰的人脉甚广,有了他的帮助查起来确实也轻松了不少,虽然,代价就是他也知道了不少关于律祯的事情,但许安然并没有把自己与宁家的关系告知。 因为她知道,在这件事情上,沈东驰帮不了她,何苦要徒增了他的烦恼? 听到他的提问之后,许安然好半天才反应了过来,轻轻“啊”了一声后,有些无措地抿了抿唇,轻声道:“我还没想好。” 这是沈东驰意料之中的回答,见她为难,他便也不多问了。 “东驰。” “嗯?” 许安然主动唤了他,却欲言又止,沈东驰也不催促,喝了一口咖啡后她还未开口,便摇头叹气:“跟我之间,有话直说就好。” “你……”许安然张了张嘴,无奈转了话锋,问:“你说,她掘墓盗骨灰究竟是为了什么?” “放在家里供着呗。”沈东驰怎么会看不出她的心思?心里一抹失落过后,装作漫不经心地回答了她这个不走心的问题,末了又补充:“哦,如果她心里再阴暗一点,说不定晚上会抱着宋汝卿的骨灰盒睡觉。” 他就那么自然而然地说了这么一句瘆人的话,惹得许安然没由来地打了个寒颤。咖啡厅里的温度已达20度,她却觉得有一股寒意渐渐爬上了背脊骨。 “不过话说回来,律家倒尽是些痴情种。”沈东驰半认真半玩笑地说。 许安然听出了他话里的揶揄,心底划过一抹痛,随即语气淡淡:“你怎么知道律家都是痴情种?莫非你跟他们都好过?” “你这丫头。”沈东驰差点没把咖啡喷出来,随即又想到,此刻提到律凌辰,许安然心里断然不会好受,想想也就作罢了,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那,她会不会想着等以后和宋汝卿安葬在一起呢?”许安然托着腮帮提出了这么个假设,思索了一会儿又补充:“或者,浪漫一点,等以后她和他的骨灰一起撒在湖里,来世再做真正的夫妻。” 岂料,她这话一说完,便遭来了沈东驰嫌弃的眼神。 “*说了,封建迷信要不得。这什么来世什么超度的,都该被毙了。” 许安然难得挑眉,轻笑:“你忘了我是国外长大的,没受过这些思想的熏陶。” “奇了怪。”沈东驰忽然皱了眉,“这律祯既然是律家的人,为什么会被寄养在许家呢?” “还在查。”许安然淡淡地说,“越是年代久远的事情要查出来就越困难。不过话说回来,许家可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康家庭而已,说不准他们家信这些呢?从小耳濡目染的话,信这些个也正常啊。” 沈东驰翻了个白眼,“反正你这话的意思就是盖棺定论了呗?” “那倒没有。” “从法医学的角度来讲,人的骨灰对于破案来说似乎起不到太大的作用。尤其,宋汝卿还是中风死的。那律祯偷走他的骨灰,并不是为了妨碍破案。” 许安然若有所思,“可是,宋汝卿真的是死于中风?” “不是。” 许安然一怔,许是没想到他会回答得这么笃定。虽然,两人老早就这么认为了,但却苦于一直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 “还记得那个换走宋汝卿的尸体吗?” 许安然点头,“记得。”那个法医,姓戴。 “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许安然翻了个白眼,“我哪儿知道啊?” “下毒。”沈东驰说,“而且那毒,和尹赫、鲁蔓的毒都一样。” “尹赫确实是宋汝卿派人毒杀的,但鲁蔓的死不是和律祯有关系吗?” 沈东驰有些无语,身子往前倾了倾,冲她勾了勾手指头,“过来。” 见他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许安然撇撇嘴,没有多想也就凑过去了,紧跟着脑门却被他的手指弹了一下,猝不及防,疼得她眼泪花都出来了,捂着额头怒视沈东驰,不满道:“沈东驰,打傻了你负责得起吗?” 沈东驰不紧不慢地坐直,幽幽道:“我这是在打醒你。” “疯子!”许安然嘀咕了一句。 “什么?” “没什么,说你劲儿真大!” 沈东驰似笑非笑地盯了她半晌后,才开口:“跟她有关,又不代表一定是她杀的。” * 已是将近春节,年底事务繁杂,律凌辰愈发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之前好歹许安然每天还能再家中看到他的身影,现如今,却常常是好几天都不见他。 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向来,这句话应验了吗?又或者,她之于律凌辰,真的只是报复宁长渊的棋子? 她告诉自己,不是这样的。只是自己总会没由来地瞎想。 这日闲来无事,许安然捧了一束鲜花去医院看望律凌天。 听说,他已经可以坐起来了。 只是在医院时,许安然不经意间看到了Kervin的身影,心中随即一个咯噔,立马小跑着上了电梯往律凌天的病房跑去,因心下着急便忘了敲门,直接推门而进,“南歌,你……”剩下的话,却在看到了病房里的男人之后硬生生吞了回去,脸色的担忧化作了几分尴尬。 夜南歌见她也来了,连忙上前接过了花束,招呼了她进来。 许安然去净了手,在洗手间呆了挺久,想着等下要怎么面对律凌辰。思想想去也没想出个好方法,夜南歌却在外面轻轻敲门问她:“安然,是找不到什么东西吗?” “哦,刚刚没找到消毒液。”许安然随便找了个理由,紧跟着又说:“我马上就好。” 她想着,也只好硬着头皮见招拆招了。 只是,她刚刚推门出去,做好了面对律凌辰的准备,心像在打鼓一样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却发觉律凌辰已经起了身,像是要离开了的模样,她一急,下意识脱口问出:“你要去哪里?” 律凌辰愣了一下,随即很快反应过来是在问他,便答:“公司有一个项目在筹划中,这几天我要出差去香港。” “哦。”许安然敛了下眸子,眉间浮现了淡淡的失落之色。 看及,律凌辰觉得心中郁结的某一处似有一缕阳光射入,唇角不由微微扬了几分,低低地道:“我很快回来。” 闻言,许安然抬头与他相视,一时之间竟觉喉咙有些堵,许多话都难以说出口。自圣诞节之后,她,好像许久都没有这样同他对视了。 “咳咳咳,喂,出个差怎么整得跟生离死别似的?”律凌天戏谑地开了口,因为身体还很虚弱,所以声音也不大,但那熟悉的语气和声音却是让许安然觉得鼻头有些酸。 “呸呸呸,尽说些不好的话。”夜南歌瞪他,又拿了几个枕头扶他坐好。 律凌辰此刻也收回了视线,看了律凌天一眼后,对夜南歌说:“南歌,辛苦你了。” “凌辰哥哥,你这说得是哪里话呢?”夜南歌不满地嘟嘴,嗔怪道。 自律凌天好转之后,夜南歌的心情自然也是好了不少。只是,她已经敛起了夜家大小姐的脾气,眉宇之间多了一抹风韵,是成熟的印记。 律凌辰走后,许安然便坐在了床边律凌辰坐过的椅子上,夜南歌在给律凌天削苹果,而律凌天则一脸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和往常一样,看得她心里发毛,只是他头上缠着的大片纱布硬生生将他的帅气折煞了几分,令许安然又感到有几分好笑,便开口:“怎么你一见到我就一副要审犯人的神情啊?最近我没得罪你吧?” “是啊,你不来看我,当然得罪不了我了。”律凌天幽怨的口气像是在怪她太久不来探望她似的,更重要的是,他还像个孩子似的把头别过不看她。 这让许安然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抽了抽嘴角,悄悄地把视线看向了夜南歌,用手挡着嘴小声地问:“是不是这里撞出问题来了?”她指了指头。 夜南歌忍俊不禁,轻咳了两声也压低了声音回应道:“应该是。哦不,他那里一直有问题。” “喂喂喂,你们这也太掩耳盗铃了吧?当着我的面呢!”律凌天叫叫嚷嚷的十分不满,夜南歌和许安然都无语了,相视一笑,无奈地耸了耸肩。 “大嫂。” 忽然而来的一声称呼,着实叫愣了许安然。 -本章完结- 148因为你不配 足足呆了半天之后,许安然才“啊”了一声。 看着她这个模样,律凌天无语了。是不是他忽然之间变得正经了把这妮子给吓着了?不过话说回来,他还真不习惯叫这个比他小了足足八岁的丫头叫“大嫂”啊! “啊什么啊?叫你一声你就这么个答应法啊?”律凌天接过夜南歌削的苹果,啃了一口,满脸哀怨。 许安然扯了扯嘴角,吞了口口水后小声地说:“二哥,我觉得你还是别这么叫我吧。” 又啃了一口苹果,趁着嚼的空档,律凌天思索了片刻,末了,说:“行吧。” “这就对了。”许安然笑。 末了,两人有的没的扯了会儿闲话,许安然担心律凌天累了,便提出自己还有事先走了,律凌天也不好留她,只说路上注意安全啊经常来之类的话,夜南歌便送她出去。 病房门一关上,许安然就问:“南歌,刚刚Kervin有没有来过?” “Kervin?”夜南歌并不知道律凌天出车祸和Kervin有关系,听到这个名字虽不算陌生但也不太熟悉,拎了眉头想了会儿,摇头:“在你之前,只有凌辰哥哥来坐了会儿。”见许安然一脸的担忧,夜南歌也有几分紧张了,连忙问:“怎么了吗?” “没有。”许安然不想让夜南歌多心,但又怕两人会遇到危险,便叮嘱她:“除了你那边的人和我们几个,不要让其他人见二哥。”虽然病房外明面上暗地里都有不少保镖,但多个人留心总是好的。 夜南歌闻言,也没多问,点点头道:“放心吧。” * 走出医院后,许安然在停车场看到了Kervin的身影,不由微微一怔,随即整个人都警觉了。 Kervin看到她之后,迈开步子向她走过来,半晌后轻声道:“Aro,车上说吧。” 许安然有些警惕地看向他,并没有要随他上车的意思。 Kervin见状后面露无奈之色,“怕我吃了你不成?” 许安然想到,似乎不久之前她见到他的时候,还激动得整个人都挂在了他的身上,那时她也说,我又不能吃了你,他半开玩笑地回了一句,我怕我吃了你。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却是物是人非,曾经相互信任的两人,如今却走到了这一步。 想到这里,许安然心里泛起了苦涩,便也随着他坐上了车。 关上车门之后,Kervin却没有着急说事,只是望着前方沉默了半晌,低声说:“谢谢你,到现在还愿意相信我。” 许安然却是没有因他这句话而动容,只淡淡地说:“有事就说吧。” 她记得,Kervin曾说,他背后代表的是律门的利益,却是律凌辰天两兄弟的对立面。前些日子听说律祯正在秘密筹划重组律门,想来,Kervin是与律祯站在一个阵营的了。 “我以为,你会先问。”Kervin看了她半晌,叹了口气,“听说,你都知道了。” 他指的是她的身世,以及律祯的身份。 淡淡地“嗯”了一声之后,许安然回答:“是啊,知道了,原来你们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但是我却想不通,你们的目的是什么。”不是她的命,如果是,那他们完全没必要让她活这么久。 “只是为了想要重组律门吗?”她不信。她觉得律门过于神秘,这里面一定还隐藏了更大的秘密。 事实证明,她猜对了。 “是为了重组律门,但更多的,却是为了守护律家。” “守护律家?” “嗯。”Kervin的眉心染上了一丝凝重,沉思了片刻后才缓缓道:“因为,曾经律门,也参与了‘画境’这个案子,犯下了很深的罪孽。” 闻言,许安然大惊失色。 在还没有七大财阀鼎足之时,律门,是当时最大的家族及权贵,叱咤商业财经、黑道军火,可谓富可敌国,然而,有多大的利益就有多大的风险,律门的利益,并不完全是从正当途径获得。 “画境”最初时,不叫“画境”,也不是固定的组织或是团伙,只是律门以及合作密切的几个伙伴进行各种名贵物件走私的一个平台,这几个合作伙伴,就包括了聂氏、宁氏以及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家族。那些人,本是臣服于律门的,但一次次获得了利润之后,人的野心也渐渐膨胀了起来,同时,却也畏惧着律门的财与权,生怕日后事情败露后律门就依靠自己的权势将这些罪责撇得一干二净,而自己却要背这个黑锅。 于是,为了防止日后律门翻脸不认人,聂氏当时的掌权人便借由走私的西方名画,策划了一项惨绝人寰的高金额计划,也就是后来的“圣婴”计划。律祯,律柏的小女儿便是在这项计划之中被带离了律家,在律柏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改名换姓,唤作了许馨。许馨的一举一动,皆在聂氏的掌控之中,同时,许家的人也被下了死令,如果事情败露,全家上下不留活口。许家一家都是淳朴地道的农村人,被这般威胁之后哪里还敢造次?便也将许馨当做自己亲生的来养,一养就是十三年。 “‘圣婴’计划?”许安然拧紧了眉头。 “顾名思义,从婴孩时期起便携走秘密培养成日后对付对方的武器。”Kervin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下,末了又轻声道:“其实,你也是在计划之中。只不过实施这项计划的人不是聂氏的人罢了。” “所以当初律祯把我抱走,只是为了多年以后我能成为打击宁氏的棋子是吗?”许安然冷笑过后,便道:“只可惜,宁长渊恐怕没那么心软,他可以一枪崩了自己的妹妹和妻子,也可以一枪崩了我。” “所以,当时祯姨想牵制的,是宋氏。” “什么?” “祯姨和宋汝卿,有过一段情史。对宋汝卿来说,可能只是一时糊涂犯下的荒唐罪,而对于祯姨来说,宋汝卿却是她一生中的挚爱。第一个,最后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听到这里,许安然算是明了沈东驰为何会说律家人都是些痴情之人了。虽然她查明过,但却不知道得如此详细。 律祯比宋汝卿小七八岁的样子。她十三岁的时候,便被律门的人找到,而后失踪了。但许家的人只以为她是自己走丢的,因为当时那个小镇治安不严,又是人贩子盛行的时候,便只以为许馨是被人贩子拐走了。聂氏的人很快收到了消息,并下令开始秘密搜查。岂料,不过四天的时间,许馨又回到了许家,一身狼狈。于是,聂氏的人和许家的人都以为许馨是真的差点遭遇了不幸,并没有想过,是律司带了人找上她,可许馨当时无法接受一些事情,无奈,律司命人给她做了催眠消除了记忆,再把她送了回去,只是从此以后便派了人监察她以及聂氏的动静。 “给她消除记忆的人就是你们家族的人是吗?”许安然问。 Kervin点头,“我的母亲也是当时很厉害的催眠大师,也就是律凌辰的小姨。” “可是既然找到了,为什么不直接带回家?” “当时律老头突然中风过世,律门上下乱作了一团,外戚势力想着谋权,律司又是单枪匹马的,这个节骨眼上将祯姨带回去的话,无疑是在向聂氏摊牌,而那个时候,这么做是万万使不得的。” 律柏去世之后,律司自然也就知道了父亲在生前竟做过那么多不法的勾当,又是生气又是无奈,因为律柏在他的心中,一直是正直伟大的父亲形象,他从未想过,自己最为崇敬的父亲居然会做出这么肮脏的事情。律柏在临终前告诫律司,不要因为一时糊涂而酿成大错。律司知道,父亲心里一直有个心结,那便是小妹。律柏一直觉得是自己做了坏事所以遭了报应,以至于临终时都不曾见到小女儿一眼。 “律柏的妻子呢?” “听说她身体一直不好,生产的时候血崩,进了产房就再也没有出来。” 许安然沉默了。 Kervin也沉默了。毕竟,这是一段悲伤的过去,提及时心情未免沉重。 忽而想到一事,许安然问:“律柏真的是中风死的吗?” “好几十年以前的事情了,谁又能说得上来呢?”Kervin心思细腻,知道许安然是在旁敲侧击地想要提及宋汝卿的死,便四两拨千斤地答了一句。 “律柏去世后,律司就开始掌权,花了好几年的时间稳固了权势之后便将律门分化成了律氏和KD-L组织,也借此铲除了一大波势力,包括聂氏和宁氏。后来律司再一次找到祯姨的时候,祯姨已经长大些了,渐渐能够接受一些事情了。但律司也告诉她,要她以许馨的身份好好地活下去,并偷偷地将一小部分资产和势力转入了她的名下。” “然后没过几年,律氏就被灭门了。”许安然淡淡地接过话,心里却疼了一下。因为她知道,这件事一直都是律凌辰心里的疤,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以及亲人被祸害吞噬,事后又看着母亲生下弟弟之后因受不了刺激含恨而去,留他一人,以及刚出生的弟弟孤苦无依,而他们的家,也在一夕之间变成了残垣断壁。 Kervin毕竟是心理学博士,一眼便看出了许安然的心绪,再加上多年的相处他对许安然很是了解,便道:“这是你我都改变不了的事情。”言下之意便是,她完全没必要因此而伤心难过,又或是因为自己的身世而对律家愧疚的。 轻轻叹了一口气之后,许安然道:“继续说吧。” “律家灭门之后,祯姨很快就得到了消息,发誓要为家族报仇。但当时她还叫许馨,势单力薄又生活在敌人的监控之下,很多事情其实都无能为力。” 再往后的事情,许安然也能猜到几分了。 为了复仇,律祯开始各处走动,借着许馨的身份也认识了不少大人物,其中便包括了她后来爱得死去活来的宋汝卿。她继承了律家人的风范以及魄力,有才干也有胆识,又用律司给她留下的一笔钱开始留学深造,对家里便称作是校方的奖学金。也就是这段时间,许馨和宋汝卿发生过几次关系,都是许馨用了手段的。而恰巧她得知宁长渊之妻将要产子,想着复仇的时机终于要来了,便将当时襁褓之中的宁多乐抱走了。而这时,聂家的刚出生不久的小女儿也忽然失踪,聂湃虽借此威胁了聂彻,但却也深知这件事情与自己无关,便暗地里去查这件事情。 “查出什么了吗?” “当然,那时聂氏财阀已经兴盛,查这么点事情,对聂湃来说简直是小事一桩。而祯姨也因此在两年之后偷渡去了韩国,改头换面,又用了新的名字新的身份,筹备了许久之后才重新回到国内,以名画鉴赏师的身份留在了聂湃的身边。” “这么说来,聂湃走私名画这一事是被她举报的?” “嗯。” 许安然又沉默了,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好半天后才艰难地问:“那么,她为什么要利用尹思初……来害我?又为什么要利用你去害二哥?凌辰和凌天,不都是她的亲侄子吗?” Kervin也沉默了,淡蓝色的瞳仁里似有什么东西席卷而来。他侧过脸来看她时,许安然惊觉,不知何时而起,Kervin的眸光不再如从前温暖清澈,反而多了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而这情绪,没由来地让她后背生凉。 不由得想到,不久之前,他电话里逼迫她离开律凌辰。想来,那不是他的主意,但他还是那么做了。 “因为,你本是精心筹备的一张王牌。但律凌辰却为了你,做出了一次又一次的退让。”Kervin的神情不见一丝起伏,没有愠怒,也没有笑意,平淡地在说一件对她十分残忍的事情,“Aro,这世上不是只有他一人想护你周全。” * 这世上,除了爱情、友情、亲情,似乎还存在了一种感情,叫做友达以上,恋人未满。 Kervin对许安然,似乎就是如此。 他对她的感情,谈不上是爱,但是,他却也莫名地不想要她受到伤害。 律祯曾因律凌辰的多次让步而震怒,想要取许安然的性命。Kervin拦住她,语气异常清冷地问,你已经毁掉了她的人生,现在,还要夺走她的生命吗? 是的,如果不是她,许安然不会过一个那般痛苦的童年。但,如果不是她,许安然又如何能够与律凌辰相遇? 律祯知道Kervin的母亲是个慈善之人,也因她是自己大哥的小姨子而对Kervin纵容有加。Kervin一直不愿律祯下狠手伤许安然的性命,一直默默地扮演着许安然身后的骑士。 因此,律祯曾问他,是否也对许安然动心了? Kervin愣了一下便摇头否认了。 事实上,米勒家族的人对宁氏又如何不恨?律氏灭门之后,米勒家族失了靠山,亦几乎要被赶紧杀绝,所以他帮律祯也是为了自己,为了给自己的父母报仇。 * 从医院回家的路人,许安然心神不宁,精神恍惚,开着车好几次都是离别人的车只差几公分的时候才蓦地反应过来。 信息量有些大,她一时之间消化不过来。 脑子里忽然窜过了她生日那天,江柠从律氏的电梯中出来,眼眶微红,情绪激动地对她说,你不能嫁给他。 也忽然想到,律凌辰为什么会那般着急地要用婚姻束缚她。 原来,因为自己的身世…… 原来,她真的是他仇人的女儿。 可是,他为什么从来不曾提及?他大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也好过自己一个人默默地替她揽尽风雨,扫清了路。 忽然心下一横,许安然猛地打了方向盘,改变了车子的方向,继而狠踩了油门,车子超速朝着另一方向驶去。 * 许安然来的时候江柠正在忙着部署任务,见到她之后眼皮都未抬一下,接着吩咐了下属他们要如何应对资金以及人力被席卷去,再多加防范着以免律祯出击的时候他们措手不及。 做完这些事情,已经是四十分钟之后,许安然在门外等了她整整四十分钟。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平日里,许安然与江柠的联系不算密切,多因公事。又因着律凌辰的一层关系,江柠对许安然不待见,有时说话跟带了刺似的。许安然自然知道江柠不喜欢她,为了尽可能少地发生口角让律凌辰难堪,多数时,她都会避着江柠。 而今日她主动来找她,聪明如江柠,自然猜到了她是为了什么而来。 “有事快说,我还有事要办。”江柠的语气不冷不热。 “我只要一样东西。”许安然抿了抿唇,“我要七八月份的任务部署详案以及计划书。” KD-L组织每年要接的来自雇佣方的任务大大小小加起来也不是个小数目,但多数时,都是为了律氏服务。律凌辰是个做事有规划的人,每个任务之前,都要开大大小小十多次的会议将事情落定,而后命人拟一份草书过目,经他更改之后再交给江柠安排下属去办,因此,每一个计划执行之前都会有详细的任务部署。 闻言,江柠的眉心泛起一丝不悦,“这是组织的高级机密,除了King,谁都不能随便拿走。” 许安然知道江柠是对律凌辰唯命是从的主儿,但这个时候她自然也万万不能搬出自己和律凌辰的那层关系,思来想去只好低头,语气诚恳地说:“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拜托你了。” 却换来了江柠的一声嗤笑,“你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还是好好养你的身子让King少操点心,这样他才能专心下来对付别人!” “江柠!”许安然强压下了不悦,明了硬夺不来,便换了方式,问她:“那好,十月份的时候你跟我说我不能嫁给他,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然而,这句话听到江柠的耳朵里却变了味道,她误以为许安然是来秋后算账的,便冷嘲热讽地说:“你也真够记仇的,几个月前的事情都能翻出来。那好,那我就告诉你!因为你不配!你迟早会害死King的!” 江柠虽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却还是被经过的乔存听进了耳朵。往日他并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但他了解江柠和许安然的为人,想来江柠情绪竟如此激动,为了避免两人继续争吵下去导致事态更加严重,他便上前低声喝道:“吵什么?江柠,你少说两句!这样的话要是传到了King的耳朵里,你比我更清楚后果是什么!” 语毕,他看了许安然一眼,便也离开了。他还有公务在身,今日不过是来取一份文件。 乔存走后,许安然直视了江柠愠怒的眸子,不咸不淡地说:“骂够了,总能告诉我原因吧?” 江柠却不买她的账,即便她好言相问,她的态度却依旧强硬,冷哼了一声,道:“身为王牌大侦探,这点事情还查不出来吗?Aro,King是那样偏袒你,你这样低声下气地来找我,只会打了他的脸。”” -本章完结- 149鲜血就让我的手来沾 见到尹思初的时候,许安然着实地惊讶了一番,紧跟着是涛涛的恨意席卷而来,脑中立刻回放起了那日她躺在手术台上,冰凉的仪器在她身下时,她肚里的孩子化作了一滩血水,流离了她的身体。 那日的痛,依旧历历在目! 这日,她本是筹划着要来组织偷出江柠死活也不肯给她的任务部署,选择了江柠外出任务的空档,但想着江柠定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私藏在她自己的办公室处,便径自跑去了律凌辰的办公室,找了一大圈却没见到可疑的东西,却七拐八拐地拐到了关着尹思初的地方。 是地下室,但,许安然从未去过这里。 室外有人看守,是个下属,许安然叫不上名字的那种,但听闻他是江心的人。他告诉她,里面关着的人是尹思初,她便立即要求他开了门,然后她便闯入了。 她承认,她是有点儿冲动了。但,她好不容易才从痛苦之中走了出来,如今却像是已经结了痂的伤疤被硬生生地撕开,鲜血汩汩。 “尹思初。”从牙缝中挤出了这个名字之后,许安然盯着跪在地上人不人鬼不鬼一身狼狈模样的尹思初,握着枪的手便不由得紧了紧,缓缓举手,枪口对着尹思初的头。 她的枪法,是律凌辰亲手教的,但,她却不曾用枪打死过一人! 原本在守门的人被许安然夺了枪,想到了江心的嘱托,生怕许安然一个激动便把尹思初打死了,便跟了进来,见状后急忙在一旁制止,“Aro,你不能杀她!King和心姐都说要留她活命!” “住嘴!” 许安然怒喝了一声,将那人吓得一愣一愣的。 平日里,许安然为人和善,古灵精怪,从不曾用过这种语气和任何一个人说过话。看她的模样,似乎真的很生气,那人便站在一旁干着急,生怕她会一枪崩了尹思初,便偷偷退了出去。 而听到动静的尹思初,缓缓抬了头,一脸狼狈的她,眸子却是精准无误地对上了许安然那双近乎喷火的眼,唇角微不可耐地往上扬了扬,声音微弱地说:“看来,你已经迫不及待地要杀了我了。” 是!许安然早就恨不得杀了她了!如果不是她,她的孩子就不会死!她也不会吃这么多的苦受这么多的罪! 然而,当尹思初微微抬头的那一瞬,许安然的视线却是落在了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因是阶下囚,尹思初穿得不多,冷得她瑟瑟发抖的,却是让许安然一眼看见了她的腹部! 尹思初……怀孕了? * 接到属下电话的时候,江心正在与聂彻因为一些事情闹了矛盾,因此这个时候打入电话的那个人便成了撒气桶。 “干什么?”江心极为不耐地问电话那边。 那边急急地说了一句“Aro冲进地下室了!还拿了枪!”,江心的神色便骤然一变,快速挂断了电话之后便起了身。 如果不提及地下室,她不会想到她心中还扎了一根刺。 于是,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面带苍白的微笑看向聂彻,道:“我想我没空和你争了,Aro回来了。” * 地下室中,许安然虽拿枪指着尹思初的头部,食指却在扳机处犹豫了许久,嘴唇也颤得不轻,良久后她才开口问:“谁的孩子?” 听出了她的颤音,尹思初轻轻勾唇,仰头把黏在脸上的头发弄到脑袋后面,反问她:“很重要吗?” 许安然气得发抖,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我问你是谁的孩子!” “我的。”尹思初故意曲解了她的意思,末了又做恍悟状,补充:“哦,准确来说,是我和聂彻的孩子。” 许安然几步上前,掐住了尹思初的脖子,“你这个践人凭什么可以有孩子?你造了那么多的孽干了那么多的坏事,难道不怕这些都报应到你的孩子身上吗?” 许安然情绪激动,那一重带有攻击性的人格,终于在这般刺激之下再度出现了,只可惜,律凌辰此时不在她的身边。 尹思初的脸因为缺氧而泛起了青紫色,待许安然骂完之后,她虚弱得看着近在咫尺却只是模糊黑影的许安然,轻声道:“许安然,我知道你恨我。可这个孩子……是聂彻的啊。律凌辰已经整垮了律家,聂彻已经什么都没有了。难道……你忍心杀死他的孩子吗?” “不!你骗人!”许安然嘶吼,“尹思初,你就是个人尽可夫的表子!你凭什么说它一定就是聂彻的孩子?你别以为你这么说我就可以放过你!就算它是聂彻的孩子,我一样要用你和它的血祭奠我的孩子!” 她失去理智了。 本来,在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之后,又痛失了生母,再加上越来越多的秘密被刨了出来,本就心力憔悴的她,情绪已经积压至了一个至低之处,如今,尹思初却成了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江心赶到的时候,尹思初近乎要咽气了。她慌乱地看着一直在用力的许安然,喊道:“Aro!不可以!” 许安然没有丝毫反应,甚至无视了江心的存在。 江心忙叫上下属将许安然拉开,又赶紧吩咐人来把医生叫过来,再看到许安然的神情时,江心心里一个咯噔,不好的预感蔓延了开来。 她记得,不久以前在别墅,许安然掐住她的脖子时流露出的也是这样一个神情。 一个,她完全陌生的神情。 将许安然带离了地下室之后,江心把她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区,给她倒了杯热水让她平复心绪。事实上,她自己现在的情绪也有些糟糕,受到许安然的感染,心中更是烦躁。 尤其,当下属很没有眼力见地跑过来小声告诉她们尹思初动了胎气需要去医院的时候,江心怒了,揪着下属一阵狂骂,而后丢下一句“那个践人不配当妈!” 下属吓得不轻,听到江心这句话之后自然明了了她的意思,连连点头要去办的时候,许安然却忽然叫住了他。 她叫住他,却没有马上说话,似是纠结再三,才哑着嗓子缓缓开口:“把她送去医院,派人看着。不要走漏了风声,尤其……尤其是关于她怀孕的事情。” 一听,下属似乎偷偷松了口气,刚准备离开时,江心却又叫住他,许安然不悦地抬手,“按我说的去办!” 下属便不敢再逗留,立马离开了。 然而,另一边的江心语气却不佳了,“Aro,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刚刚不是还想杀了她吗?现在你送她去医院,是在打你的脸还是打我的?” 许安然好不容易冷静下来,被江心一段话吵得太阳穴直跳。她按了按太阳穴,轻声道:“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恨尹思初,但……但我想留住那个孩子。” 江心不可置信,“你疯了?” 因为江心从未跟许安然提及过自己对聂彻动了心,或者说,她自打发现了自己喜欢上聂彻之后,便没有机会跟任何人说起。而许安然,此时自然也顾不得江心为什么忽然情绪不好,也丝毫不曾意识到,她如此,只是单单地觉得,那个孩子是聂彻的,所以她看着碍眼。 是啊,江心和她一样,都是刀子嘴豆腐心的姑娘,又怎么会狠心要去伤一条无辜的性命?纵使人在冲动的时候可能会做出一些违背本心的事情,但,许安然清楚,她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所以,她以及轻声劝慰江心:“你先冷静一点,听我说,那个孩子……” 然而,江心却是不等许安然说话便打断了她,“许安然,你就是个圣母心泛滥的笨蛋!”而后,便红着眼跑了出去。 * 回到家里的时候,许安然已是一脸疲惫,眼眶有些发酸,走路的脚步也是虚的。 然而,她进了家门,却见一道熟悉的伟岸身影站在楼梯上,注视着她。那眼神里不含任何其他,唯有她所期许的一片温暖与宁静。 鼻头一酸,她便忘却了在此之前两人曾因她的身世而心怀芥蒂了好一段时间,扑进了他的怀中,呜咽着哭了起来。 而被她抱住的律凌辰,反而有些无措了起来,半晌后才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拍着她的后背,未置一语,任由她在自己的怀中哭得梨花带雨,薄唇紧抿成了一条线。 哭了十来分钟之后,律凌辰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衣服湿了好一片了。他下午才从香港飞回来,刚到家不久,还没来得及换上家居服,只脱了外套。 “凌辰……凌辰怎么办?”许安然哭得声音小了些,也开始无助地哽咽。 律凌辰自然是心疼不已,大手轻抚着她的后脑勺,轻声安慰道:“别着急,慢慢说。”末了,又说:“放心,一切有我。” 大哭过后,二人双双坐在沙发上。许安然便将今天发生的事情都讲给了律凌辰听,包括尹思初怀孕以及她动了胎气之事,却是没有提及她险些失手掐死了尹思初。 事实上,事发过后已经有下属向他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这才火急火燎地从香港赶回了上海,本想着直接去组织找她,但组织里的人却告诉他,许安然早就离开了,他便以为她是直接回了家,找了一圈哪知道她不在,便下了楼准备出门找她,正巧碰到她回来了。 因此,当她略过了自己动了杀心的那一段,律凌辰心中也是一个咯噔,看着许安然的神情多了一丝思考,眉间也染上了一抹凝重,听她说完后,他假装漫不经心地试探:“尹思初怎么会忽然动了胎气?” “孕妇在那样的环境下得不到好的疗养,动胎气也该是预料中的事情。”许安然闷闷地说,半晌之后将脸埋进了他的胸膛,哑了嗓子,“但是,孩子保住了。” 是的,在她做出那个决定之后,组织里立马有人付诸了行动,将尹思初送去了医院。经过了一番抢救,尹思初的身子虽然很虚弱,但,孩子保住了。 “然然。”律凌辰忽然轻叹了一口气,把她拉开,手握住她的肩膀,低声命令:“看着我。” 许安然不明就里,乖乖抬头看着他。 四目相视时,律凌辰的黑眸明显黯了几分,沉默了片刻,他才低声问:“你不恨她?” 张了张嘴,许安然欲言又止,想逃离他的视线,却被律凌辰先了一步擒住了下巴。她避无可避,便只好小声承认:“不,我恨。” 是意料之中的回答。 “恨到什么地步了?动了杀心吗?”捏住她下巴的手骤然加深了力度,黑眸也流露除了许安然不曾看到过的情绪。 他,生气了? 气她动了杀心?还是气她不够心狠? “看着我!”见她逃避自己的眼神,律凌辰又是一声低喝。 许安然委屈极了,红肿的眼睛顿时又盈满了泪水,咬着唇许久,她才在律凌辰犀利的眸光之下缓缓开口:“是,当时,我是恨不得杀了她!” 君子坦荡荡。 动了杀心便是动了,没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再者,她当时确实是拿了枪指着尹思初的头,若不是眼尖看到了她显怀了的身子,她可能会一时冲动扣下扳机。 枪响,心中的仇恨或许会了了。但,从此以后,她真的会放下吗? 不,不会。 因为如此,她身上便背负了命案! 看着她倔强的眼眸,律凌辰心里一痛。不知从何时起,那双清澈的眼已经布上了疮痍,不再纯真如初。 轻叹了一口气之后,律凌辰缓缓开口,却道:“对不起。” 许安然愣了。 “然然,对不起没有留住你最初的样子。”律凌辰松开了她的下巴,手指抚上了她的脸,却微笑,“不过,我还是很庆幸,我的然然没有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没有因为一时冲动酿下不可促成的大祸。” 因为知道仇恨的可怕,所以,他不愿让许安然戴上这个枷锁生活一辈子。 仇恨,能毁了一个人。 律祯、宁长渊就是这个样子。 “然然,以后鲜血就让我的手来沾。”他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近来她又憔悴的不少,他看得心疼,“你只要快乐就好。” 他的这番话,让许安然想到了一句很美的承诺:我负责赚钱养家,你负责貌美如花。而在他们这里,却成了他来手染鲜血,而她,只要平安快乐。 但此时,许安然满脑子都是他那句“鲜血就让我的手来沾”,一时之间惊恐地瞪大了双眼,“不!你不能杀人!” 律凌辰未言,唇梢染上了一丝温暖。 “凌辰,你不能……”“杀了尹思初”五个字却哽在了喉咙里,那个女人,害死了她的孩子啊!留着终归是个祸害,她想,这件事情上律凌辰心中恐怕早已有了定夺,于是,她便转了话锋,轻言:“至少,等她的孩子出生……毕竟那个孩子,是聂彻的……” 言下之意便是,她可以不管尹思初的死活,但,她要保住那个孩子! 提及孩子时,律凌辰的心口也裂开了一个口子,有温热的液体在向外涌。半晌好,他才艰难地从喉间挤出一个字:“好。” 他的然然,他怎么会不懂她?纵使尹思初千错万错,但孩子无辜。 但,也因为懂她,律凌辰才更加心疼。 然然,你总是宽容别人。但你可知,我们的孩子,就不是无辜的吗? * 春节将至之时,宋氏与沈氏的联姻也将近,媒体开始争相报道,宋辰亦和沈芳娇这一对璧人终于要结为连理。 沈氏上下忙得不可开交。 而宋氏,却意外地有些平静。这让这场联姻看似热闹非凡的外表之下,波涛暗涌。 自宋汝卿过世之后,金融市场似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大变化。聂湃入狱,在律凌辰的打压之下,聂氏垮台,原属于聂氏的市场便被剩余了这几大财阀瓜分了去,宋辰亦便也借机稳固了宋氏的地位和市场,鲜少在外露脸。 就连即将成为他妻子的沈芳娇,近段时间见他的日子也寥寥。偶尔去公司探望,宋辰亦的助手都会极其礼貌地告知,宋总正忙着年终总结会的事情。只字未提及婚礼之事。 农历腊月二十七日,婚礼前夕。 一则重磅新闻席卷全国,震惊了整个金融圈和媒体界:沈氏掌上明珠、音乐界才女沈芳娇,竟然是——同性恋! 这无疑,给正在筹备着婚礼的宋沈二氏重重一击,甚至,有人私自在网页上晒出了沈芳娇与其“女友”的亲密合照,网友甚至开始跟帖猜测沈芳娇在这场恋爱之中,扮演的是攻还是受。 沈氏。 “啪”的一声,沈东驰将写有相关报道的杂志以及报纸摔在了桌面上,脸色铁青。 而此时,不知死活的梁一又很不合时宜地闯了进来,大喊着:“沈公子不好了!娇娇她……”声音在触及到沈东驰锋利的目光之后便戛然而止。 此刻的沈东驰,像是瞄准了猎物、蓄势待发的猛兽,有些可怕。梁一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他,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不该说,但,与沈芳娇的“闺蜜”之情战胜了他的害怕,他吞了吞口水壮着胆子道:“沈、沈公子,娇娇跑去宋氏,说是要找宋家少爷理论……” 沈东驰脸色骤变,“你说什么?” “我、我说娇娇她去找宋……”梁一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沈东驰便起身大步走到他跟前,揪住他的领口把他提起来,双目猩红,道:“梁一!你给我说实话!娇娇她到底是不是……”“同性恋”三个字他没说出口,但双目中的怒火燃烧得愈发旺盛。 “沈、沈公子……”梁一有些喘不过气来,忙说:“沈公子,你、你还是先去找娇娇吧!我和晚笙嘉樱怎么拉都拉不住……” 听及,沈东驰的大掌狠狠地将梁一甩向了一边,拿过搭在椅子上的大衣之后匆匆而去,梁一紧随其后。 * 宋氏。 沈芳娇怒火中烧,丝毫没有了昔日大家闺秀的风范,不理会保安以及前台小姐的阻拦,径自上了电梯到达总裁办的楼层。 周晚笙和戴嘉樱唯恐她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事情来,紧跟在她的后面。 “沈小姐、沈小姐您不能……”助理的话还没说完,沈芳娇已经来到了会议室前。 宋辰亦正在会议室里召开简短的股东会,在开会之前他便已经看到了有关的新闻报道,似是猜到沈芳娇会前来算账,命人守在会议室的门口,会议结束之前,不准任何闲杂人等踏入会议室半步,否则,收拾好东西回家过年! 进不去,沈芳娇只觉一口气闷在胸口,她隔着门对着里面破口大骂,道:“宋辰亦!你装什么龟孙子?你敢做就要敢当啊!” 周晚笙急忙给戴嘉樱使了眼色,两人上前去抓住了沈芳娇,阻止了她硬闯的动作,却堵不住她的嘴。 会议室内,纵使门的隔音效果还不错,但宋辰亦仍旧依稀听见了外面的动静,眉头都不见皱一下,抬手示意,终止了会议。 …… 总裁办。 宋辰亦坐在单人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小脸儿气得苍白的沈芳娇,沉声道:“你这是在发哪门子疯?” -本章完结- 150对不起,至少现在我没法做到 一听这话,沈芳娇刚刚强压住的怒火又“腾”地一下窜了上来,指着宋辰亦的鼻子骂道:“宋辰亦!你卑鄙!你别装作一副不知道的样子!舆论闹那么大,你怎么可能一无所知?” 相较沈芳娇的怒气,宋辰亦格外平静,待她发完了火之后他平静地回了一句:“你是说媒体报道的那件事?” “明知故问!”说到这里,沈芳娇的情绪不受控制了似的,“你别充好汉!我和姚瑶的事情除了我的几个朋友就只有你知道!” “你的意思是,消息是我放出去的?” “不是你还能有谁?” 宋辰亦不怒反笑,“动机呢?” “你过河拆桥!你不就是不想娶我吗?当初宋家危难之时我父亲鼎力相助,现在宋氏的地位稳固了,你就反悔了?想一脚踢开我?可以啊!你大可以直接挑明了跟我讲,你反悔了!你不想结婚了!我们私下和平解决!犯得着在婚礼前夕曝出这事吗?对你、对宋氏、对沈氏都没有好处!还会动摇你刚刚稳定下来的根基!” 沈芳娇噼里啪啦说完了一大堆之后,小脸气得通红,眼眶中也有晶莹在打转。 宋辰亦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地说:“你也说了,这则舆论曝光对我没有好处。我认为我们虽然没有过夫妻之实,但这么长日子的相处,你觉得,我是这么蠢的人?” 一句话,噎住了沈芳娇。 “愚蠢的女人,不要想当然地做事,凡事,要靠这里。”宋辰亦指了指自己的头。 * 因为曾经出席过沈芳娇的生日宴,所以许安然自然也是清楚沈芳娇和宋辰亦的婚期的,当时,宋汝卿还要求她必须出席婚礼。 但如今,距离婚礼不过两日的时间,宋汝卿早已长眠于地底,沈芳娇又被爆出如此有损声誉之事。 当然,以职业的敏感程度,许安然自然不觉得这是意外,而是有蓄谋的人为。但,律凌辰因为担心她的心理状况,再度勒令禁止她参与任何案子的调查,乖乖在家配合医生的治疗。 这一次,她的主治心理医生,不再是Kervin,是另一名来自国际知名的精神、人格分裂症研究专家,E教授。 E教授已经年过半百,但却是人老心不老,身体也是硬朗得很。一段日子的相处下来,许安然与他相谈甚欢。E教授虽然享誉国际,但中文却是会得不多,有时候语法颠倒,严重影响了与病人之间的交谈,幸好,许安然自小跟着律凌辰在国外长大,说得一口流利的英文。 这一日,许安然正闲来无事,抱着iPad关注着舆论报道,一边吃着零食,E教授忽而幽幽地站在她身后,紧跟着她便听到:“丫头,给我准备的腰果又被你吃光啦!” 许安然一惊,正在拿腰果的手便僵在了空中,而后她干笑了两声,快速地把手里的腰果塞进了嘴里,吞下,而后一脸赔笑地望着吹着胡子的可爱老人,道:“教授,我哪儿敢吃给您准备的啊?那个,橱柜里还多着呢!我下去给您拿!”说完,便一溜烟似的准备开跑。 E教授却是识破了她,一把拎住了她的衣领口,咧着嘴笑:“嘿嘿你这小丫头,我看过了,橱柜里的榛仁啊葡萄干啊都被你吃光光啦!” 许安然便像一个做错事情了的孩子,咬着唇,瞪着懵懂的大眼,一脸“我知错了”的表情望着E教授。 E教授膝下也有一个女儿,现在也是小有名气的医生了,他是典型的有女万事足,对女儿千分纵容万般宠溺,如今看到安然这般模样,他也不由得想到了自己多日不见的小女儿,蓝色的瞳仁里泛起了慈爱的光。 但,他仍旧装作板起脸,吹了吹嘴角可爱的小长胡子,“不行!说好给我准备的!” “那我给您吐出来,您还要吗?”许安然狡黠地眨巴着眼睛,唇畔勾起了一抹俏皮的笑。 E教授的人生至此,见过无数的人,经历过无数的事情,治愈过无数的患者,但却仍忍不住发自内心地感慨,如果这个姑娘没有经历那么多她不该经历的事情,那么,这世上又会多那么一人,有着这般明媚的令人温暖的笑容。 只可惜,世事难全,她的笑容固然令人精神愉悦,眼底,却有了不属于她这个年龄段的沧桑与疮痍。 “教授?教授?” 见E教授走神,许安然好奇地在他眼前晃了两下手,“您在想什么呢?” “噢,我刚刚……”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E教授尴尬地挠了挠自己的脸,“我想起了我的女儿。” “教授的女儿一定是个小天使吧?”许安然笑意盈盈,站起来搀着E教授在自己坐的地方坐下,然后绕到椅子后给教授揉肩按摩。 提及了自己的女儿,E教授的眸光越发地柔和,“咯咯”笑着,道:“和你一样,是个调皮的丫头。” E教授打开了话匣子,讲起了自己的女儿珍妮弗的故事,多是她小时候的事情。其中,E教授数次提及“女儿是父母的小棉袄”这一说,感觉到了给他揉肩的许安然手指僵硬了好几次,终是叹了口气,回头看她,语重心长地说:“Aro啊,一些事情已经发生了也就无法挽回了,所以,我们能做的只是珍惜当下。总是那位先生犯了诸多的错,他,毕竟是你的生身父亲。没有养育之恩,但却也是赐予你生命的人。这个世上,你最不该恨的人,便是你的父母。” 提及了心中的一根刺,许安然的脸色彻底变了样。在心理医生面前,她无需勉强自己伪装出别的模样,因此,她沉默了许久之后,轻声道:“可是教授,他杀的人,却是我的亲生母亲和姑姑。” “你们中国有句古话。”E教授拉着许安然的手,站起来往外蹒跚着走去,用中文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可是这样的错也可以被原谅的话,那这个世界不就太可怕了?” “你父亲杀了人犯了法,这些自有法官来定夺。该走的程序、该受的惩罚、该偿还的都不会少,上帝是公平的。但,如果连自己的孩子都将自己视作恶魔,那才是真正可悲的。” 许安然死死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内心中挣扎不已。 最终她吐了一口气,诚心地说:“教授,我做不到。”又深呼吸,对上E教授的眼,“对不起,至少现在……我没法做到。” * 沈东驰赶到宋氏的时候,脸色也铁青得骇人,跟在身后的梁一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走到宋辰亦的办公室前时,周晚笙和戴嘉樱如抓住了一块浮木,迅速上前,“沈大哥,你总算来了,娇娇在里面还没出来呢!” 沈东驰攥紧了双手,怒火在眼底燃烧,正欲抬脚时梁一一个激灵拽住了他的手,冒着生命危险劝慰道:“沈公子,你可得冷静点啊!千万要冷静啊!” “滚!” 一向以不羁的笑脸视人的沈东驰,生平第一次将自己怒火中烧的模样展现在众人面前。 任何事情,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他都可以一笑而过。但,一旦触及了自己的底线,他便会化作一头猛虎。而他的底线,无非就是妹妹沈芳娇,以及日后出现的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 然而,这一次的舆论,无疑将他的妹妹最不堪的一面揭露了出来,纵使他不知真假,但,这场风波确确实实将沈芳娇推至了风口浪尖! 总裁办的门,被沈东驰一脚踢开! “哥——” 坐在里面低声抽泣的沈芳娇先是吓了一跳,在看到沈东驰的身影之后再也绷不住,哭得梨花带雨,将所有的委屈都化作了泪水。 沈东驰心疼不已。 戴嘉樱、周晚笙和梁一趁机跑进来在一旁静观其变,而沈东驰,则一改昔日的模样,面无表情地看着宋辰亦,眼底不见波澜,但却清晰可见正在燃烧的熊熊烈火。 “你们三个把娇娇带出去。”沈东驰压低了声音。 明显感觉到了沈东驰强压的怒火,三人自是不敢怠慢,连忙扶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沈芳娇。 “哥!” 沈芳娇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声音便被阻挡在了门外。 总裁办里只剩沈东驰和宋辰亦两个人,空气仿若凝固一般。 良久后,沈东驰率先打破了沉默,问:“宋辰亦,你有没有什么要说的?”是的,事到如今,他依旧想要相信,这件事情和宋辰亦无关!但,如果真的和他无关,为什么偏偏是在婚礼前夕沈氏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如果真的和他无关,为什么事发后娇娇第一时间就怒气冲天地来宋氏找他算账? 话问出口,宋辰亦没有着急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淡漠地说了句:“大老远从沈氏跑到这里不累吗?坐吧。” 毕竟是有过交情的人,沈东驰知道宋辰亦这么说就一定是有事情要同他说,不得不压下心中的情绪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东驰,也许真相会很打击你,但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告诉你……”宋辰亦平静地望着沈东驰,“沈芳娇,却是如报导上所言,是同性恋。” * 沈芳娇是同性恋一事传出,沈父气得摔了茶杯,沈母也昏厥了过去。 舆论,是一把利剑,在无形之中却能让人溅血。 然而,当天,记者媒体将沈氏和宋氏围了个水泄不通,沈芳娇等人被困在了宋氏不敢下楼,而这时,宋辰亦却命人放出了消息:宋沈两家的婚期延迟! 这,无疑又是一颗深水炸弹,一时之间,各界猜测不断。 有人认为这是缓兵之计,毕竟在风口浪尖上举行婚礼不是什么好事,且不说新郎新娘,就连那么受邀的客人都怕惹上一身麻烦;有人认为这是宋氏委婉的退婚方法,毕竟宋辰亦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委屈自己娶一个同性恋过门? 一时之间,猜测不断,但当事人却并未给出过任何回应。 …… 许安然在家里只能干着急,虽说这事和她没多大关系,但她和沈东驰的交情摆在那里,再者,沈东驰帮她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她琢磨着想要打电话问候一下他。 但,电话那头却传来了忙音。 许安然眉心一觑,刚想再打的时候,却接到了律凌辰打入了电话,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隐隐开始担忧,这件事情是不是和律凌辰有关系? 接起电话,律凌辰却只是简短地告诉她,这件事情他会派人处理,让她不要想其他,万一把她牵扯进来,一切都有他,让她安心配合治疗。 但还是不放心,许安然便忐忑着心情拨了个电话给江心。 自那日两人不欢而散,江心不曾主动联络过她,而她忙于治疗,更是没机会联络她了。想来,这也是个契机,让她可以和江心冰释前嫌。 却不知,这个电话之后,两人多年来的感情彻底崩盘。 操控舆论,向来是江心所擅长的。电话通了之后,那边忙碌的声音便坐实了许安然的猜测,律凌辰的确吩咐了江心去办这件事情。 “江心啊,那个……” 许安然有一瞬的尴尬,因为往日与江心通话,她总是会率先开口,要么说“哟!舍得给我打电话啦?”,要么说“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遇上什么麻烦事儿啦?”,然后,她就会顺理成章地把事情说出来,如今她却沉默,多少令她有些不适应。 “有事就快说。” 江心那边似乎有人在催促,而她的语气也令她心里没了底,但不想耽误她的时间,许安然便直接问及了关于今日的舆论之事。 江心说:“没有人在背后操控,但,这场舆论绝对不是空穴来风。” “可靠性呢?” “不知道。” “能知道是谁放出来的吗?” “在查。” 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江心,你还在生我气吗?”许安然小心翼翼地问道。 而那一边,江心却无法给出回应。 她生气吗?不算生气,因为俗话说,不知者无罪。许安然不知道她对聂彻的心思,自然顾及不到她的想法。所以她没有办法对许安然生气,但是,她积累多日的怨气无处可发,许安然的举动,却恰巧打开了她的发泄口。 而许安然,却是不知道江心在内心有这么一段纠结,见她沉默便以为她仍在生气,轻叹了一口气后小声道:“要不……把这件事情告诉聂彻吧,他是孩子的父亲,他有权……” 这句话刺激了江心,不等她说完,江心便打断了她的话。 而后,可想而知,两人发生了争吵,最后以江心强行掐断了许安然的电话告终。 但,整个过程,江心还是不曾告知许安然她对聂彻的心思。像是被填埋在心中的秘密,让它飘散了也好。她虽不是什么纯情少女,却也容不得自己未来的男人已经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 她,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眼中容不得沙子。所以,她要快速掐灭自己的这一份幻想。 听说,聂彻已经决定了,一旦查出了聂婷的下落,他便应FBI的邀请,出国发展,离开这个他没了牵挂的地方。 那么,聂彻,就这样吧。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的秘密,就让时光来做主。 如果多年以后,我发现自己还是无法忘却,那么,我一定会漂洋过海去找你,并告诉你,我爱你。 因为,你是二十多年以来,第一个住进我心里的男人。 …… 和江心争吵过后,许安然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她却又说不上来问题出在哪里。 正阴郁之中,E教授敲了门,站在门口慈爱地看着她,说:“Aro,来陪我下盘棋。” E教授被律凌辰从加拿大请到了中国,人生地不熟。听说E教授是个闲不住的主儿,但偏生为了她的病日日呆在别墅里。许安然心里本来就有些过意不去,听他提了要求,便二话不说地同意了。 * 另一边。 沈连骁夫妇仿若一夜之间苍老。 视为掌中宝的女儿忽然被爆出丑闻,紧跟着宋辰亦退婚,沈氏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况且…… 他们觉得羞愧难当的是,若是女儿是与一男子传出绯闻,那也就罢了,偏生……是女子。 “刚刚儿子打电话说,这事叫我们不要担心,他会处理的。”沈连骁拍了拍躺在床上面容苍白的沈夫人的肩,嗓音却如同枯木一般毫无生气。 他的孩子他了解,素来无心于商场上的尔虞我诈,却被他硬生生逼上了这条路。 沈夫人无力地摇摇头,眼底黯淡无光。 * 宋氏。 梁一等人从正门、地下停车场等被记者包围的地方出去吸引记者,而沈东驰则带着沈芳娇从员工通道绕了出去,并且没有开车,直接踩好了时机让司机来接。 上了车之后,沈芳娇还在不停地落着泪,沈东驰下颌紧绷着不曾说话,但却终是不忍妹妹红着眼睛却还哭成了泪人儿,抽了面巾纸给她,轻叹:“别哭了。” 以往难过的时候,沈芳娇都会扑进沈东驰的怀中哭泣,因为自小,哥哥的怀抱就是她躲避风雨的港湾。每次她犯了错,母亲拿了鸡毛掸子要惩罚她的时候,哥哥就会很快地把她抱在怀里,替她挨下母亲的惩罚,并轻声请求母亲说,妈妈,您打我吧,别打妹妹了。 哥哥对她的宠爱和袒护从未变过,只是到了今日,沈芳娇忽觉愧对于他,愧对于父母,她再无颜面面对这些至亲的人。 “娇娇啊,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沈东驰的嗓音里有几分无奈,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按了按眉心,“放心吧,哥比你大不了几岁,咱俩之间没那么多代沟。你先别回家,等母亲的情绪好些了我再替你解释清楚。” 沈家,素来都是慈父严母。沈夫人也算得上是个女强人,在治家方面很有一套,对儿女也是宠爱有加,但却不代表,她能同现如今的年轻人一样,接受自己的女儿……是同性恋。 “哥……” 沈芳娇刚说了一个字,剩下的话却全被哭声代替。 沈东驰拍了拍她的手,摸摸她的头,笑:“别怕,哥哥在呢。” 只是,他们都不会想到,上帝终究是残酷的,有些路注定只能一个人走,有些人……注定不会留。 * 因自小在国外长大,许安然也接触过一些著名的棋联大师,但自己对国际象棋的了解却只是一点皮毛,顶多能用来当做消遣时光的游戏,她向来都乐此不彼。 但今日,许是状态欠佳。 E教授走棋的时候,她却忽的望着黑白格子相间的期盼,脑中闪过了一道道重影。 她不知是什么。 直到E教授按响了一旁的棋钟,她才蓦地回了神,刚要伸手去摸棋子,E教授却忽然挡住了她,直截了当地说:“认真比赛,是对对手最好的尊重。” 闻言,许安然羞愧有加。 E教授鲜少用这样的语气同她说话,她知道,E教授是有些生气了。 “对不起,教授。”许安然敛下了眸子,真诚地道歉,“我想,我暂时可能没办法静下心来陪您下棋了。” -本章完结- 151然然,我可以解释 E教授说得对,既然她答应了陪他下棋,那么认真下棋才是对他的尊重。只是,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已经渐渐让她没法专心去做这些事情了。 但,一向慈爱的E教授,却在这件事情上变得有些固执了,“Aro,你已经答应了我的事情,难道可以出尔反尔吗?” 许安然只能沉默不语。 “Aro,我再给你三分钟的时间调整好自己。”E教授留下这样一句话,便起了身去给自己泡了一杯茶。 许安然坐在原地,看着黑白相间的期盼以及一颗颗透明精致的棋子,双手不由得攥在了一起。 * 律氏。 简诺恭敬地敲门而入,朝着律凌辰微微欠身,“King,我们的人去找了姚瑶,但她闭口不说。” 似是预料之中的,律凌辰的神情并没有多大起伏,手上依然拿着报纸,淡淡地说:“她要是逢人就说,那才有鬼。” “宋氏、沈氏以及沈芳娇、宋辰亦,连带着沈东驰、沈家夫妇的住宅都被媒体刨了出来围堵,但,姚瑶的家楼下却是一个人影都没有。这……”简诺一边汇报情况,一边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其实,他更大的疑问却是,这场舆论似乎并没有涉及到律氏的声誉又或是把许安然扯了进去,他不太明白为什么律凌辰会这样上心。 “两种可能。”律凌辰不假思索,“要么,记者还没有找到她的住址。要么,有人暗中做了防卫。” 记者何其强大,姚瑶不过是一个小康家庭的女孩子,也不是上海本地人,孤身一人在某小区租下了一间单人公寓,按理来说,舆论爆出了已经这么长的时间了,如果记者想要找,不可能找不到。 “沈芳娇给姚瑶买的那套房子在郊区,倒是被记者抓到了不少。但那间房子空无一人,记者们都只拍了个房子的外观回来。” 娱乐新闻上报导了,律凌辰翻了一下报纸便能看得清楚,只是那标题着实地令人心里不舒服,他只扫了一眼,便将报纸合上,问:“现在市场的情况怎么样?” 今天是周五,周一是股市开盘的日子。 按照这个架势,如果宋辰亦和沈东驰处理不当,宋氏和沈氏的股市必然要下跌,有人跌就有人涨,那么到时候,他就可以知道是谁在背后搞的鬼。 “沈氏和宋氏的市场都出现了摇摆的趋势。” “宁氏那边的动静呢?” “我们派人跟了宁长渊的行踪,但被他发现并甩开了,于是我们的人就去了宁氏蹲点,发现昨天一天,宁长渊有很长的时间不在公司里。” 提及宁长渊,律凌辰的眉心微不可见地紧了紧,下颌微绷,沉默了片刻便道:“让江心那边盯紧点,别出了差错。一旦有不利于我们的消息放出,立马扼杀在摇篮之中。” * 入夜。 已是年底,天气寒凉,到了晚上,外面的空气更是冷得可以把活生生的人冻成冰块似的。 至少,在许安然眼中是这样。 她开了暖气呆在房间里,哪里都不曾去,脑中还盘桓着下午时下棋,E教授跟她说的话。 只有简短的五个字:落子勿言悔。 下棋的整个过程,E教授都不曾开口说话,而她,在被教训了之后自然也不敢走神。三分钟之后,她逼迫着自己全神贯注地盯着棋盘,硬是将自己所有的战术都用光了,方才险胜了E教授。 棋局结束,她心中竟如有一块磐石重落,取而代之的是胜利的喜悦。但瞥见了E教授慈爱的目光之后,她才明白了他的用心良苦。 然后,全程都未说过一语的E教授用中文说了那五个字:落子勿言悔。 许安然似懂非懂,E教授却也未多加解释,大有一副让她自己参悟的架势。 轻叹了一口气之后,许安然调暗了房间的灯光准备上床睡觉,然而,目光却在不经意间瞥见了门口的剪影,心便漏了一拍,而后,是隐隐的疼。 她刚刚竟然那样出神,连他开门进来都不曾察觉到吗? 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习惯性地去他的房间睡觉,而他,也不再同以往一样在她不曾注意到他的时候,从背后轻轻揽她入怀。 目光灼灼,她感受到了。 但她低着头,咬着唇,不曾抬头也不曾动,安静地站在床边,只有垂在两侧的小手不安地攥在了一起。 良久后,律凌辰终于迈开了步子向她走来,二话不说地就将她揽入了怀中。 那一瞬间,熟悉的气味扑鼻而来,还有她曾那样贪恋的温度,一下子便让她红了眼眶。 “然然,你怎么对我陌生了?”律凌辰低低地在她耳边问了这个问题,这个,似乎压抑了很久的问题。 陌生了吗?没有。 他的模样,他的一举一动,他的一颦一笑,都已经深深地刻入了她的心底。她怎么会对他陌生呢? 但是,却疏离了。 自从圣诞节之后,他们的关系,就疏离了。 没有等到许安然的回答,律凌辰也不再问,只收紧了双臂,似乎这样才能感受得到她的存在。 许安然的手,也攥紧了他腰间的衣料。 “原谅他吧。”律凌辰忽然说。 犹如一记响雷在耳边炸开,许安然不可思议地抬头看他,嘴唇微张,却愣是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轻将她的鬓发别到耳后,律凌辰轻叹:“然然,原谅他吧,E教授说得没错,这个世上,你最不该恨的人便是你的父亲。” 没来得及思考他是如何知道E教授对她说过的话,许安然便如同受了惊的兽一把挣开了律凌辰,冷冷地回答:“我做不到。” 是的,她做不到。 白天时,她对E教授说,她暂时做不到。但是其实,她可能永远都没法做到。 因为,她永远都没法忘记,两个人温暖了她的时光的人是怎么鲜血淋淋地死在她面前的。而且,那两个人……都是她的亲人。 她觉得自己很可悲。 又或者,觉得她出生的这个家庭很可悲。 宁长渊,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存在啊?对自己的妹妹和妻子都能下得去手,那么她于他,是否也如同蝼蚁一般? 离开了温暖的怀抱,许安然整个人如同置身冰窖,从里置外都是彻骨的寒冷。室内的温度明明已经达到21度,可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暖意。 她也不曾想过,明明最该恨宁长渊的人,此刻却抱着她,让她原谅他。 被推开的律凌辰心中又何尝没有痛?家族灭门之痛,他毕生都不会忘怀,但是,他却不忍她夹在中间被拉扯。 “凌辰,那你呢?” 沉默得快要窒息的时候,许安然忽然打破。她盯着他的眼,近乎逼问:“你能不恨吗?” 这般的眉眼,是他从未见过的陌生,竟然会有几分凌厉,令他无处遁形。 然而,他本就没想过要掩饰,不假思索地答:“不能。但是然然,你和我不一样。” “十二年前你在给我办收养手续的时候,是以你父亲律司的名义收下我的!”许安然颤着声音喊道,泪盈满眼眶,“十二年后,我嫁给了你,从律家养女的身份变成了律家的长媳,与你同为律家的人,荣辱与共。你说的这个不一样,是哪里不一样?” 律凌辰沉默了。 “你告诉我啊,凌辰,你把我当外人看的是吗?” 微暗的灯光下,她的眼泪刺痛了他的双目,滚烫了他的心脏,他伸手拥她入怀,低哑的嗓音里有一分不知所措,“然然,我从来都没把你当过外人。” 眼泪一行行往外涌,许安然紧绷的内心倏然崩塌,她伸手回拥着律凌辰,哑着嗓子哽咽:“凌辰,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你就当我喝醉了吧,听我胡说一会儿话可以吗?” “好。” “凌辰,你知道长期生活在黑暗底层的人最渴望的是什么吗?是温暖,是光。八岁以前,我的人生就是那样的不见天日,直到遇到你的那个晴天,我的生命中终于有了阳光。但我知道啊,太阳虽温暖,但却终究太遥远。我被你以你父亲的名义收养的那一刻,本是认定了你就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但,但是……” 但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被抛弃过的猫,会十分顺从乖巧,因为它害怕再被抛弃一次。 那时,她便如此。 因为深知自己动了不该动的情,她便该趁早断了自己的念,待在他身边收敛起自己的本性,安静听话,不想替他惹麻烦。 只是,他却还是吸引了她的目光,让她步步沦陷,让她想去靠近,想去拥抱。 但,你知道拥抱太阳的后果是什么吗? 是灭亡。 “从小到大,我只知道我的爸爸姓宋,我的妈妈姓许,我有个哥哥叫宋辰亦。但是,妈妈早早便离世了,爸爸不喜欢我,哥哥恨不得我死,我被送到了尹家,过上了更加阴暗的生活,但后来我却遇上了你。” 有句话怎么说的? 我踏遍风雨,历尽千帆,只为遇上一个你。然后站在你的身边,执起你的手,与你患难共白头。 遇上你,便已经用尽了我一生的运气。 “凌辰,要不你来告诉我,我途径了这么多的家庭,哪一个才是真正属于我的?我到底应该姓什么?我到底是谁的孩子?” …… 这一晚,一如从归国前的那一晚,醉酒的她在他怀里胡言乱语,说着一些没有任何逻辑的话,而他只安静地听着。 只是,时光荏苒。 * 转眼,春节到了。 举国上下最为热闹的节日,只因这个节日,阖家团圆,家家户户围在一起吃团年方,热闹非凡,然而,许安然却从未对这个节日有所期待。 用她曾经的话说,没有家人,何来的团圆? 但今年的春节,却与往日不一样。 E教授受律凌辰之托,留在国内,爱女珍妮弗也在大年三十这一日空降上海。 珍妮弗比许安然年龄稍大些许,但着实是个灵动的姑娘,湛蓝的眼,棕黄的发,笑起来也宛若天使。 她的笑容纯粹而不含一丝杂质,一看便知是被命运所眷顾的。 “Hey!darling!”珍妮弗极为热情地同她打了招呼,而后便腻歪地抱住了E教授的胳膊。 许安然自然不好打扰他们父女二人叙旧,端上了茶水之后便识趣地离开了,独自一人坐在房间里黯然神伤。 不知过了多久,珍妮弗静悄悄地推门而入,许安然警惕地站起,见是她便微微放松了些。 “听父亲说,你叫Aro。”珍妮弗说得一口流利的中文,“你的中文名字叫什么?” 西方的女孩大多总是大胆而热情,说话不会拐弯抹角,许安然微愣了半秒,便答:“许安然。” 珍妮弗便恍悟一般地笑,而后若有所思地说:“我之前和一位中国导师一起研讨的时候,他跟我提过一些中国文学。听你的名字,我倒是想起了一句很美的中文。”她笑起来,脸颊上有两个很深的酒窝,“许我一世安然。” 许安然愣愣地看着她。 “你的名字是取自这个意思吗?”珍妮弗笑米米地问她。 “我不知道。”许安然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如实回答,“也许吧。” “真好听。”珍妮弗夸赞道,“我也想取个好听的中文名,可是啊我一直都不知道要取什么。中国文化博大精深的,我还挺想考究一下呢。” 若是往常,许安然一定十分乐意替她提供参考建议,她素来喜欢给别人取简单又实用的英文名,比如江心,又比如顾问,虽然很被他们嫌弃。但今天,她的情绪不知是受到什么的感染,实在是没有办法谈笑风生。 “安然,你的情况我听我父亲说了。”珍妮弗仍旧笑得温暖,“虽然我不是心理医生,但同为女孩子,我想有些事情你说给我听要比说给我那个老顽童父亲要来得好。” “珍妮弗……” 许安然刚要出声,珍妮弗却用食指压了唇做噤声状,“想好了再开口哦。” 只是,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情绪本就无法轻易地说出口,更何况是面对这个刚见面不超过半个小时的女孩子? 欲言又止之后,许安然只对珍妮弗露出了一个友好的微笑,“谢谢你,珍妮弗。” …… 因是大年三十,这一日清晨时律凌辰出门,下午三点左右便回来了。珍妮弗是他派人去机场接的,回家之后先是对这个横跨太平洋造访的女孩儿表示抱歉,没有亲自去接她。话里行间虽是客气,但却有一层淡漠的疏离。 珍妮弗的眼底含了笑意,等到律凌辰说完之后便大胆地凑上前,眨着眼睛,“你在担心什么呢?凌辰哥哥?” 律凌辰脸色变了变,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她,向E教授打过招呼之后便退出了房间,去找许安然。 而珍妮弗,却站在原地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笑得灿烂,不一会儿又窝回了E教授身边。 “别看啦,人家已经是有妻子的人了。”E教授拍拍她的头,语气宠溺。 珍妮弗却是腮帮一鼓,故作生气,“爸爸,在您心中您的女儿就这么没出息呀?” 律凌辰的父亲与E教授有过往来,律凌辰同他也算得上故交,因此,珍妮弗与律凌辰也有过几面之缘。也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她遇见了律凌辰,这个将中美血统混为一体的神一般的男子,从此他便在她心里扎了根。但律凌辰对她不感兴趣,她自然清楚。虽说父母一直宠她,但却不娇纵她,喜欢的事物他们鼓励她去争取,但却决不允许她越过道德底线。 比如现在,他不会允许珍妮弗做出破坏他人婚姻的事情。 “爸爸,您还不了解自己女儿呀?”珍妮弗同E教授撒着娇,眉眼之中有着些许盘算,“您放心,我不会破坏他们的。虽然说您是心理学教授又是我的父亲,但有些事情可能还得我才能做得到哦!” …… 律凌辰来到了许安然的房间。 她还是一如既往地抱着双腿坐在窗前的地上。地很凉,即便开着暖气,他看着她光着的脚丫之后便皱了眉头,上前将她打横一抱,而后双双坐在了沙发上。 她这段时间大多是如此。 自从圣诞节之后,她一个人呆在家里的时候,或是身边没有人陪伴的时候,就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坐在落地窗前发呆。若是不曾有人喊她,她能够坐上一天也不觉得饿或者累。这是E教授观察之后告诉他的。 大手覆上了她的脚丫,她条件反射地往后一缩。 律凌辰的眉心更紧了几分,“怎么不穿袜子?”说完,他不由分说地将她的脚包裹在了掌中。 这一次,许安然没有拒绝,只是脸上仍旧挂满了不知名的情绪,让她的眉觑在了一起。 “凌辰。”她忽然唤他,心中似是做出了一个很大的决定,开口的时候声音是颤栗着的,对上他的眼之后她便怯弱了,张了张嘴却没有把话说出口。 见她半天不说话,律凌辰有几分好笑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许安然终是把那个决定吞进了肚子里,转移了话题问:“就是想问,你和珍妮弗以前认识吗?” 没由来的,律凌辰的身体僵了一下,许安然感觉到了,困惑地望着他唇角的凝固。 “见过几面罢了。”律凌辰说,“怎么突然这样问了?” “哦,我想着你和E教授是故交,就随口问问了。”许安然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以掩饰这个问题只是她刚刚拿来应急的。 而律凌辰却是多想了些,以为他不在的这段时间珍妮弗跟她说了些什么有的没的让她心中起了疑,都说女人的第六感准得可怕,更何况他的然然是个有着侦探经历的人。 小小地挣扎了一番之后,律凌辰脸色有变,却是认真地对上她的眼,“然然,关于我和珍妮弗……我想,我可以解释。” “嗯?” 见她似是无心,律凌辰心道坏了,刚要说什么的时候门却忽然被推开,紧跟着珍妮弗抱着Royal站在门口,似笑非笑:“很好解释呀,就是我追过他呗。” 律凌辰脸色一变,“你在外偷听?” 珍妮弗忙一脸赔笑,“哪有?我刚刚是在追这只猫,然后顺便听到了一点。”她怕律凌辰不信,忙把手里的猫举起来给他看。 “哎,你可别这么个眼神看着我,我这是在帮你解释呢!”珍妮弗看到律凌辰近乎要喷火的眼睛之后急忙解释,随后又识趣地吐了吐舌,“哦忘了,还是你自己解释吧!嗯,别诋毁我的名声就好。”说完,她便抱着Royal退了出去,带上门。 然而,不过三秒,门又推开,珍妮弗探出了一个头,问:“这只猫叫什么名字呀?我怎么喊它它都不应呢!” 许安然硬是愣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轻声说:“叫它RORO就好。” “好叻!”珍妮弗嬉笑,“不打扰你们啦!拜拜!” 房门被拉上之后,室内出现了一阵尴尬的沉默。许安然低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而律凌辰却是注意着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内心煎熬,最后实在忍不住,轻叹道:“然然,我可以解释。” -本章完结- 152火烧结婚证 而许安然仍旧面无表情的模样,令律凌辰的眼底窜过了一丝慌乱。 “然然?”律凌辰轻唤了她一声,她才回了神,这副丝毫对他漠不关心的模样却是让他心底没由来地烦躁了起来。 刚刚被压下去的决定又涌上了喉咙,许安然近乎脱口而出:“离婚吧。” 律凌辰犹如五雷轰顶,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容恬淡的许安然。他也许从来没有想过,“离婚”这两个字会从她的口中说出来。 “凌辰,我们不能在一起,所以,离婚吧。”许安然重复了一遍她的话,心如刀割。 好半天之后,律凌辰才缓过神来,低哑的嗓音强压着隐隐的愤怒,“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知道。”许安然轻声说,迎上他的黑眸不过三秒便慌乱地撇开,“凌辰,我现在清醒得很。我想清楚了,你不是让我原谅宁长渊吗?我可以尽力做到,但前提却是我们不再在一起了。” 她想过了。 他背负着家族的血海深仇,却因为她的关系步步退却,这不是她所了解的他,也不是她所希望看到的他。 再者,她夹在二者之间,真的好累。 所以…… 她平静的嗓音彻底激怒了律凌辰,双肩蓦地一疼,是他因为激动而过大的手劲,紧紧钳制住她,令她皱了眉。 “你休想!” 这三个字近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而后他站起身,丢下了一句“除非我死了,否则你休想和我离婚!”便摔门而去。 周身忽然少了他的气息与温度,许安然心中紧绷的那根弦倏然断裂,眼泪决堤。 不过几分钟,门却又推开,她以为是他回来了,刚抬头,却看到了珍妮弗,手里抱着那只猫。 她慌乱地擦去了脸上的泪。 虽说她与珍妮弗相识还不到一天,但却是对这个女孩子有着好感的。与E教授相处的这段日子她便觉得,珍妮弗一定像是天使一般温暖善良,所以,即便知道了她是自己的情敌,许安然却一点都不想讨厌她。 但,这也不代表她就会在她面前露出软弱的一面。 等她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之后,珍妮弗才无害地开口问:“他生气了?” 许安然没吱声,依旧保持着抱着双膝的动作坐在沙发上。 这让珍妮弗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按理来说,该吃醋生气的应该是许安然才对,怎么反倒律凌辰摔门而去了?而且,刚刚那一声简直震耳欲聋,不像是因为小事。 小心翼翼地走到许安然旁边坐下,把Royal放在自己的腿上让它舒服躺好,珍妮弗看了她一会儿,才问:“喂,你说句话呗?你得做出多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才能把那个大石头气成这样啊?” 许安然此时心情极其糟糕,又恰好刚刚得知了珍妮弗曾经追过律凌辰,且不知她现在是否还对律凌辰心存幻想,总之,她刚刚提出那个决定,完全是因为听了她的话之后受了激才冲动之下脱口而出,所以当珍妮弗一副纯真的模样望着她时,她心里一股无名之火“腾”地窜了起来,脱口道:“不需要你关心!” 原以为会激怒珍妮弗。 却没想到,珍妮弗却只有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哎呀,我父亲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他能关心你,我怎么不能?” 不知道她是故意装作没听懂许安然话中的深意还是如何,她的笑容依旧纯粹得不含一丝杂质。 许安然别过眼不去看她,因为看了她那张脸,她就没办法生气了。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气之后,她强压着不快下了逐客令:“我不太舒服,请你离开吧。” “你哪里不舒服呀?我是医生,我可以帮你……” “不用了!”许安然尖锐地打断了珍妮弗,眼中有了湿意却被压住,“请出去。” 珍妮弗只得闭上了嘴,抱着Royal悻悻离去。在走到门口时,她忽然想起了一事,便回头,用不大却足以让许安然听得清的声音道:“你知道当初他是怎么拒绝我的吗?” 许安然没有做声,甚至连头都不曾抬一下。 珍妮弗知道她在听,便站在原地抿了抿唇,轻声道:“他说,他在等一个人。”顿了顿之后,她苦笑,“等她长大。” 珍妮弗年长许安然一些,当律凌辰对她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至少应该是三年以前了。那时,许安然还未成年,依旧安静乖巧地呆在组织里,不曾离开,却也不曾靠近。 但,她到底是长大了,褪去了稚气,眉眼之间,已经有了少女的风韵。 律凌辰这样的男人,无论走到哪里自然都会有女人的目光追随,而他的目光却只系在一个人的身上。 那时,连他自己都觉得好笑了。他一个快30岁的人,居然会一头栽进了一个小丫头的温柔乡中。 想来,多年来向他示爱的女人不胜其数,珍妮弗也只是众多失败者中的一个。但是,律凌辰却是因为与E教授之间的故交,又加上珍妮弗那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用了看似温柔却又残忍的方式拒绝了她。 他说,珍妮弗,你是个好女孩,现在年龄也还不大。未来的路还很长,你没必要把心押在我一个人的身上。 那时,珍妮弗才刚从校园中走出来不久,虽然敛去了不少张狂之气,却到底是蜜罐里长大的孩子,闻言后心有不甘,便问他:你说我是个好女孩,那你为什么不要我? 律凌辰就沉默了。 她穷追不舍,扬言道,只要他一日不娶,她就不日不放弃。因为她相信中国的一句古话,叫做“有志者事竟成”。 然而,他却用一句话打破了她所有的幻想。 那一日,他轻叹了一口气,说,我在等一个人,等她长大了,我会娶她。 珍妮弗愕然。 他不是一个会说太多话的人,那天,他也就说了这么一句话便走了,留她一个人呆愣地站在原地许久才回过神来,而后,心痛。 提及那个“她”的时候,珍妮弗从他眼底看到了罕见的柔光,他说的时候语气很轻,但却很坚定。而且,他是那么肯定地说,等她长大,他会娶她。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最大的承诺莫过于一句“我娶你”,况且律凌辰这样的男人,更是不会把一句玩笑话说出来只为了打发掉她的。 所以,她如他所愿,让他从她的世界里慢慢淡出,潜心于医学研究,最终成为了一名出色的医生。然后,她从父亲口中得知了他已经结婚的消息,起初她不相信,父亲却告诉她,他此次去往中国,正式受律凌辰之托,治疗他的太太的。 而许安然,自然不知道珍妮弗藏在心底的这一段经历,单单她那一句“他在等她长大”,便已如同一颗深水炸弹,在她的心中荡起了水花。 他在等的人,一直都是她吗? …… 珍妮弗说完那句话就离开了,而许安然在原地怔了许久之后,毅然决然起了身往外奔去。 这一刻,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找到他,并向他道歉。因为她知道,他从来没有想今天这样摔门而去把她一个人留在房间里过,即便是那时毒瘾缠身,她的痛苦无处宣泄,便如同一只刺猬将他扎得浑身是伤,而他却也从未离开她半步。 今天,他是真的生气了。 然而,找遍了房间、书房、健身房以及茶厅,所有平时他在家里喜爱呆的地方却都没有他的影子。 许安然心里有几分焦虑,也有闷闷的疼。 莫非,他是出去了吗?可是今天是大年三十,家家户户都要过年守岁,他出去了,能去哪里? 天色渐晚,天空成了淡淡的蓝灰色。 许安然第一次觉得这个房子那么大,然而她每个房间都找遍了,依旧不见律凌辰的身影,整个人颓败地扶着楼梯扶手,双目无神地往下走着。 忽觉窗外有火光跳动,她下意识地抬头去看,便看见了下午时摔门而去的律凌辰,她寻找了一下午却不见身影的律凌辰。 那一刻,许安然的鼻子好酸,那一刻,她只想赶紧走到他面前,抱抱他,跟他说声对不起。 这样想着,她便也真的这样做了。 是在别墅后面不远处的凉亭,地上放了一盆不知道什么东西燃起来的火,火势不小,以至于狂乱的大风都吹不灭它,只有火星四处飞溅。 律凌辰笔挺地站在一边,手上不知拿着什么。他垂目看了许久之后,一言不发地将它们扔进了火盆,随即火势忽然猛地增大,还发出了细小的炸裂声。 看着两个小小的本子渐渐化为了灰烬,律凌辰紧绷着的下颌渐渐松了些许,转身欲走时,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许安然。 心就蓦地一痛,又想到了她下午时提出的离婚,刚刚放松的棱角又绷紧了。 许安然身上还穿着单薄的家居服,在冷风中瑟瑟发抖。律凌辰终是不忍,脱了自己的大衣大步上前,将她牢牢地裹紧。 近看时,才发现她眼睛红肿,还有不停往外涌的液体。但他喉咙有些发堵,没有说一句话,揽着她的肩准备带她回到室内。 许安然却站在原地不肯走,抬头带着哭腔问他:“你在烧什么?” 律凌辰抿着唇,半晌后才答:“结婚证。” 三个字如同证件上的烫金字体,深深地烙了许安然的心,她愣了半天,心如同裂开了一个大口子,望着他,一如下午时他望她那般不可置信,“你……烧了结婚证?” 闻言后,律凌辰心中一阵烦躁,喉间溢出了一个低低的“嗯”。 许安然却在那个字落音之后陡然失控,向着火盆跑去,然而最后一点火星却已经随着狂风飘散,如同她心中留存的最后一点希冀,一并破灭了。 他,居然烧了他们的结婚证。 那是他们相爱,最好的证明啊。 滚烫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涌出,许安然穿着单薄的裤子跪在地上,慌乱地拿手去拨火盆里的东西,却又因为烫很快缩回了手。 她想找回结婚证。 而这一幕,落在律凌辰眼底却成了另一个意思。 在许安然心中,结婚证是他们的爱情的镌刻,而在律凌辰心中,结婚证只有一个用途,那便是——离婚。 所以,他误以为许安然依旧执意要同他离婚。 但是,看到她小小的身影跪坐在冰凉的地面上时,他不得不承认,他的心依旧痛得不可抑制。是的,即便她做了如此令他生气的事情,但他还是忍不住地心疼她。 他大步上前将她拉起,将松散搭在她身上的大衣重新裹紧,未置一语。 许安然哭了。 双手在刚刚伸入火盆的那一刻烫伤,手指上有灼热的痛感,却不及他的灼灼目光带给她心里的窒痛。 珍妮弗的话又窜入了脑海,她心中一热,便扑进了他的怀中,双手紧紧环住了他的腰身。 而无防备的律凌辰,却是愣住了,浑身僵硬,一时之间只任由她抱着自己,一动不动。 见他没有回应,许安然的眼泪更加汹涌,她哑着嗓子哽咽着说:“以前这个时候,你怕我冷,会紧紧地抱住我,用你的身体替我挡去寒风。但今天,你怎么不抱我了?” 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后,律凌辰僵直的双手轻轻地放在了她的腰间。 “以前,你也曾说,会陪着我变老。但今天,你怎么想放弃了?”律凌辰低低地反问她。 “对不起。”许安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只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她说:“对不起凌辰,我让你生气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对不起,我相信你知道的,你知道我不想的,对不起凌辰,对不起……” 她一口气不知道说了多少个“对不起”,更紧地抱住了他,生怕他会推开她似的。 “我不想听你说对不起。”律凌辰打断她,下巴搁在她的头顶,“然然,只要你需要我,我可以一直抱着你替你挡风遮雨。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不会放开你。” “可是……”许安然泣不成声,“可是你为什么要烧了结婚证?那是我们在一起的证明啊!你烧毁了它,是因为你反悔了吗?因为我的话让你生气,所以你是不是后悔要娶我了?你……” 许安然没有说完的话,尽数被律凌辰以吻封住,那夹杂着苦涩情绪的眼泪落入了两人的口中,酸的,涩的,两人一同品尝,一如今后所有的苦难,他们,都不是一个人面对。 吻了许久之后,律凌辰才放开她,大手拉开了她环在自己背后的小手,捋直了按在自己心口的位置。而后,他低低地说:“这才是我爱你的证明。” 许安然一愣,睫毛上还沾染着未干的泪珠,抬头惊愕地对上他的眼。 隔着衣料,她感受到了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她呆呆地忘了抽手,而他温暖的大掌也一直覆在她的手背。 见她一言不语呆呆的样子,律凌辰心口一热,将她紧紧拥进怀中,她的左耳便贴上了他的心口,而他的大手则按住她的头。 她听到了他的心跳声。 他的心跳声,通过她的左耳传到了自己心脏的位置,那一刻她竟发觉,他心跳的频率和自己的是一样。 “你听。”律凌辰在她耳侧低喃,一向不擅长说动听情话的他,却在这一刻说出了让许安然在后半生想起时都会热泪盈眶的话。 他说:“只要它还在跳动,它就是爱你的证明。” 许安然愣住。 他装作没感觉到她的僵硬,继续说:“至于结婚证……反正我不会离婚,要它有什么用?” 他的话落音,怀中的女人没有任何言语上的表示,但他感觉到了,她贴他贴得更紧,更用力。 相拥片刻之后,许安然忽然小声地说:“我也不会离婚。” 律凌辰听见后,心中一动,继而颤着声音故意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会离婚。” “嗯?大点声,听不见。” “我说,我不会和你离婚!”许安然被逼急了,踮起脚抱着他的头在他耳边大声喊道,喊完之后便对上了他灼热的黑瞳,脸颊蓦地开始发烫。但这一次,她没有避开他的眼,双手环上了他的脖子,踮脚将脸贴上了他的脸,轻声却动容地说:“你等我长大,我陪你变老,这样好不好?” 律凌辰浑身一僵。 因着紧紧相贴的脸颊的凉,也因为她说话间喷洒到他颈间的热气,更多的,却是因为她那句走心的话。 她说,你等我长大,我陪你变老。 一如半年之前,她醉酒时说,我想陪着你变老。 圈着她的腰的手收紧,律凌辰的喉咙越发地堵,薄唇轻颤,微微吐出一句话:“然然,你是认真说的吗?”然而,不等许安然回答,他便低声打断,“不管你是不是认真的,反正,我当真了。” 许安然便不说话,别开脸认真地看了他半天之后,双手用力将他的头扳下来,主动地贴上了他的唇。 似有欣喜在心中炸开,很快,律凌辰便化被动为主动。但终究是风大,心中的郁结解开了之后他便觉凉意袭身,大衣披在许安然的身上,而他只穿了一件不厚的羊毛衣和衬衫,有些凉了,而他也知道,许安然穿着的裤子很薄,她的体质因为上一次的毒瘾而变得格外脆弱,于是,他很快结束了吻,在她耳边低喃了一句“我们回房继续”,便将许安然打横抱起,朝着别墅走去。 而别墅的某一房间中,珍妮弗看着这温情的一幕,心中五味陈杂。 痛,却又快乐着。因为她爱的男人终于如愿所偿,娶了他想娶的人。 …… 距离零点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候,律凌辰抱着许安然去泡澡。 偌大的浴缸,热气氤氲,她脸颊绯红,面对着他灼热又不加掩藏的目光,她羞涩,便故作轻松地转移了话题,“话说,身为东道主却把客人扔在一边自己在这儿翻云覆雨的,这不像你啊。” 她口中的客人,自然是指E教授和珍妮弗。 律凌辰听出了她话里的调侃,将手上的泡泡沾在她的鼻头,低笑:“人家父女叙旧,如果我们非拉着他们一起守岁跨年,那才是费力又不讨好。” 许安然嘟了嘴,眼神却黯淡了几分,轻声说:“说得也是。”然后她便低着头玩起了水。 她的眼神,还有她的小动作自然是逃不过律凌辰的眼,见状后,他在心中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让她的后背贴着自己的胸膛。如此在水中赤身相贴,许安然惊红了脸,但感觉到他双腿间苏醒的因子之后,她立刻吓得一动不敢动,近乎僵硬地任由他抱着自己,生怕一个不小心,她就被身后的男人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然然,凡事不要压在心里,你还有我。”默了许久,律凌辰才贴着她的耳低声说了这么一句话。 许安然动容,便回头想要说话,然而,男人的薄唇却因此擦过她的脸贴上了她的唇侧,而后,他的气息又滚烫了起来,水下的大手渐渐开始不安分,吻也在顷刻之间变得狂野。 而后,氤氲缭绕,水花四溅。 -本章完结- 153我会替她收拾残局 大年初三,一年都在忙碌的律氏夫妇终于有了几日难得的空闲,珍妮弗难得来一趟中国,便嚷嚷着要去各地玩玩,E教授自然也去了,便留给了他们二人空间。两人都没有什么亲朋,所以谈不上拜年,只是律凌辰的手机一直在响,多的是商场上的伙伴来的拜年电话或是短信。 总之,一个上午,律凌辰的手机都没有停过,本想着和他过上几天安稳日子的许安然不开心了,在他又接起一个电话的时候,一跺脚,转身进了厨房。 律凌辰无奈地看着许安然走进厨房的背影,很快,她的身形便被门板隔开。 “King?”那边又叫了他一声,他才应了一声,眉心染上了严肃,目光却仍旧注意着厨房的方向。 是江心打来的电话,听她的口气很是疲惫。 “我很抱歉。”江心在那边说,“消息还是没能拦截住。” 律凌辰的心便一沉,唇抿做了一条线,几秒后轻叹了一口气,道:“知道了,过年好好休息吧,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江心那边沉默了。 律凌辰听说了江心和许安然闹了不愉快的事情,本来不想往心里去,因为江心平日里如何待许安然,他都看在眼里。他曾说过,若是涉及到了许安然的事情要交给别人去办,那么这个人一定是江心,因为,只有江心,是绝对不可能做出对许安然不利的事情的。 “Aro她……” 听江心率先开了口,律凌辰一阵欣慰,她没有把话说全,欲言又止,但律凌辰知道她想表达什么,便回答:“她好些了。” 那边“哦”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江心。”律凌辰忽然叫她,默了片刻后语重心长地说:“朋友一场,有什么事情就互相理解沟通一下吧,毕竟这个样子下去,你和她的心里都不好受。你们都是组织里有声望的人,这样下属也会很难办。” 江心又是一阵沉默。 这是律凌辰眼尖扫到了许安然的身影,忙说:“新年快乐,好好放松放松,没什么事情就先挂了。” 许安然走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合上了手机,眉宇间的阴云散去,转而替之的是柔柔的笑意。许安然又拿来了一盒开心果在他旁边坐下,忙不迭地打开,也不做声,默默地吃起了开心果。 律凌辰也没有说话,含笑看着她。 最后,还是许安然打破了这段沉默,故意糗他道:“哟?电话打完啦?又是哪个姑娘给你打来拜年的啊?” 律凌辰知道她的存心故意,勾了勾唇,手臂一伸将她揽入了怀,“给我拜年的那些老总该郁闷了。” “郁闷什么?” “你把他们都当作了姑娘。” “……” 许安然对上律凌辰似笑非笑的眼眸之后,眼睛骨碌一转,道:“谁说老总就没有姑娘呢?有些女强人可不比你们男人混得差。” “比如?” “伊丽莎白女王。”许安然不假思索,“嘿嘿,女强人,虽然是国外的。” 律凌辰知道她从不在嘴巴上吃亏,也就不和她争了,宠溺地看着她吃着开心果,揉了揉她长长了的发,轻敛了下眸,然而唤她:“然然。” “嗯?” “有一件事情,我很抱歉。” 律凌辰很少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话,弄得许安然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刚刚掰开的开心果也不往嘴里塞了,急急地问:“怎么了?那些老总里面不会真有女强人吧?我的天啊!她们看上你啦?诶不对,看上你也没用,那些人心气高,怎么会觊觎你这个已婚男士呢?除非……”许安然想到了什么,小嘴快噘到天上去了,哼道:“你没有公布你已经结婚了!” “……” 律凌辰真是佩服她思维跳跃的能力。不过,他确实是从来没有公开说过他已经结婚了,但他手上戴着的婚戒却从未取下来过,有心人自然会看到。再者,现在这个情况,他若是公开了婚讯,那便等于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 见律凌辰沉默,许安然心里更没底了,咽了口口水,“不会……是真的吧……” “不是。” 律凌辰终于开口,许安然便条件反射凑过脸反问:“那是什么?” 看着放大在自己眼前的她的脸,律凌辰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嘴巴有些干,他抿了抿唇,低声道:“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他也是佩服自己了,在说这么严肃的问题之前还能这么和她*。 好奇心可以促使许安然做出一切她平常做不出来的,这也是成为一名出色的侦探必备的。于是,近乎不曾思索,许安然便凑过脸吻上了律凌辰的薄唇。 那两片,她所迷恋的唇。 一如前几次一样,她只想着轻落下一吻,然而律凌辰却是猜中了她的心思,在她离开之前大手便覆上了她的后脑勺,按着她的头部,掌握了主动权,舌尖勾勒着她的唇形,很快的,他又吻得发了狠。 “唔唔——痛!” 许安然好不容易偏过头避开了他的吻,捂着被他咬疼了的唇,满脸哀怨,“疼死我了!谁得罪你了啊?把气往我身上撒。” 看着她被咬得发红了的唇,律凌辰失笑。 是啊,他刚刚是怎么了?怎么突然之间失了控? “然然。”律凌辰又上前抱住她,让她的下巴搁在他的肩头,低喃:“然然,很抱歉这么久都没有给你一场婚礼。” 许安然一愣。 是啊,距离他们领证结婚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之久,可似乎,他们从来没有谈论过关于婚礼的事情。 “我……不怪你,你不用感到抱歉,是我……”许安然咬住了嘴唇。 是她的原因。 是她在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一时间没法从里面走出来,是她自那之后便有些怀疑他对自己的感情,是她近情情怯,是她……因为疾病在身,一直没办法帮他解决好早就应当要解决了的事情,反而一而再再而三地拖慢了他的进度。 所以,她怎么可能会怪他呢?他现在做的每一件事情,几乎都事先考虑到了她的感受,而她却自私任性地只顾虑到了自己,甚至还说出了那么伤人的话。 “我不要听你这句话。”律凌辰说,“然然,你是个女孩子啊,哪有女孩子不期待自己的婚礼的?是我的问题,这么久以来居然把这事搁浅了。所以然然,你要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开始筹备婚礼的事情,好吗?” 许安然愈发觉得律凌辰有些不太对劲,默了片刻之后,她轻声问:“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我只是想告诉你,对我,你完全可以任性可以生气,像以前那样就好。”律凌辰轻抚着她的后脑勺,唇畔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意,“天知道,我多么喜欢你对着我无理取闹的样子。”但是刚刚他提及婚礼的时候,她却没有像以往一样消遣他,这不像她,也让他的心里没由来地有些没了底。 是的,在江心打电话告诉他,消息还是没能拦截住的时候,他便已经开始有些没底了。他知道宁长渊这么做只是为了逼许安然主动去找他,而事实上,以他对许安然的了解,她在看到新闻之后的确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会这么做。但是,他却不想冒这个险。 宁长渊在等她去找他,就说明,他一定有了什么筹码可以逼迫她。 但是他的然然,怕是已经承受不住那么多的刺激了。她现在的状况就像是一根紧绷着的先,随时都有可能会断裂。 许安然自然不知道他心里想的这些东西,只是在听了他的话之后鼻子竟有些发酸,却故意打趣他:“你怎么变得这么感性了?这不像你啊。” “是啊,变得感性了。”也变得患得患失了。 只是,许安然又何尝不是?在这段感情里,因为这一波三折,又因为两人之间不再纯粹的关系,他们,竟都缺乏了安全感。 许安然在意的是,她的父亲竟是策划将律氏合族尽灭的人,与律凌辰有着不共戴天的仇,这样玄妙的关系,注定了她无法轻易地放纵自己,在这段看似美满的爱情中,她越是深陷,却越是不安。 而律凌辰,在意的却是她的在意。 “凌辰,为什么会这样呢?”许安然坐直了身子,看着他,片刻之后手便情不自禁地抚上了他的脸,手指轻轻勾勒起他下颌的轮廓,眼底竟有着以往从不曾有过的惆怅情绪,“什么时候开始,我们……”都变得这么没有安全感了。 律凌辰握住了她抚着自己脸颊的手,轻轻摩挲着自己的脸侧,低声说:“然然,你跟我说实话,你对我们的未来,充满着信心吗?” 许安然被他问得一怔。 “换句话说,你觉得我们会很幸福吗?” “会。”许安然近乎没有经过大脑,脱口便道,眼神无比坚定,一字一句地说:“我们会幸福的。” 他们会幸福的,这是她坚信的。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自信。只是她清楚,只要是他,无论如何她都会幸福。她爱了他整整十二年了,爱了他一个轮回,爱到她甘愿倾尽毕生所有,爱到她宁可肝肠寸断也想要陪在他的身边。她无法想象,如果不是他,她是否还有着这样去爱的勇气,和力气。 所以,他们会幸福的,一定会幸福的。 只是,天意弄人。 …… 为了保护许安然,律凌辰让下属提足了精神拦截所有不利于她的报道。然而,他们筑成的防护墙却终究被舆论凿开了一个洞,而后源源不断,在各大平台似是炸开了锅。 全部都是一个主题:惊!宋氏私生女竟摇身变成宁家遗婴! 初三,江心凌晨时便接到了消息,然后立刻开始打压封锁。然而,凭借她的能力,封得住记者媒体,却封不住悠悠众口。新闻爆出来的时候,最先炸锅的便是各大论坛、贴吧以及微博,一个上午,浏览量已经破千万,评论量也已经破百万,再加上是过年期间,江心渐渐有些力不从心,只好把这则消息告诉了律凌辰。 初四,在组织的努力之下,消息封锁了不少,而许安然却仍在律凌辰的保护圈内,一无所知。 直到初五的晚上,一通电话终于打破了看似平静的生活。又或者,打破了许安然的平静。 当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许安然早早就洗漱完毕窝在被子里,律凌辰在浴室里洗澡,房门本是关着的,客厅里的声响本来不太容易听见,但也许对方打的次数很多,吵到了被安置在客厅里的Royal,它便跑上来用爪子扒门缝,又时不时发出几声微恼的叫声。 许安然并不想承认,她居然怂到会怕一只猫的地步!她发誓,她只是因为担心Royal发起飚来把门抓破,还伤了它可爱的小爪子,要百般不情愿地从被窝里爬出来,拿了睡衣外套开了门。 听到客厅不停在响的电话铃声之后,许安然便了然,一脸无语地看着Royal,而Royal也毫不示弱地用“鄙视”的眼神盯着她,最后,许安然败降,去客厅接了电话。 当时她心里还在嘀咕,这年头人人都有手机,谁没事打座机呢? 只是,接了电话之后她就不这么想了。因为当你确定一个人在家里,却又找不到他的时候,座机简直是派上了大用场。 …… 律凌辰洗完澡出来擦了头发,竟隐隐听到了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他心里一惊,将毛巾随手扔在了沙发上便下了楼,果然不见许安然的身影,只有Royal,在获得了清静之后终于可以舒舒服服地躺在了窝里。现在才大年初五,家里的下人都回去了,就连伊莱和亚伯都难得休了几天假,所以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眼尖地扫到了座机,律凌辰上前去调出了通话记录,果然,几分钟前她接了一通电话。 * 许安然这一出去,便直到第二天都没有回来。幸好车子上有GPS定位,律凌辰知道她的去处,所以也没有急着去找。 他想,从前那个不谙世事的女孩儿已经长大了,有些事情她自己能够做出决定了。而且,无论她做出怎样的决定,他都已经认定,她,许安然,是他这一生唯一的律太太。 这一天将近中午的时候,律凌辰等来了一位不速之客,那便是—— 对重组律门势在必得的金筝,哦,她现在已经更名为律祯了。 对于她的登门造访,律凌辰并没有过多的惊讶,也没有刻意去避免什么,只把她当做普通的客人来招待。 端来一杯茶之后,律凌辰坐在单人沙发上,一言不发地看着律祯,见她没有喝茶的打算,便似笑非笑道:“怎么?怕我下毒?” 闻言,律祯笑了,端起还缭绕着热气的茶杯凑到嘴边吹了吹,轻抿了一口,而后放下,优雅地拭了一下自己的唇角,“我既然敢来,自然就不怕。” 律凌辰笑而不语,只是那笑,仅仅停留在唇边。 “安然呢?” “莫非你亲自前来不是为了找我吗?”律凌辰聪明地避开了她的问题,然后话锋一转,“怎么样?那些被你卷走的资金和人力是不是都作废了?你依然没办法重组律门,过年那几天正是所有人都松懈的时候,你掐好了这个时机,但却毫无收获,所以你急了,动用了最后一张王牌把然然的身世散播了出去,为的不就是现在坐在这里来和我谈条件么?” 律凌辰字字珠玑,律祯的脸色倏然变得有些难看,随即扯着唇角冷笑道:“身为晚辈,却要让长辈来登门,是为不孝!” “你忘了我是在国外长大,没有这些尊者长辈的等级观念。”律凌辰淡淡地反驳,“倒是你,已经违背了律家多年来做事的原则。你才是你口中的不孝之人!” “你住嘴!”律祯本就心高气傲,怎么能忍受得了有人这样对她说话?况且,这个人还是她的晚辈! 律凌辰抬眸看了她一眼,无视了她充斥着怒意的眸子,平静地说:“父亲当年将律门分化,然后不断地在削弱KD-L组织的势力,就是因为爷爷的遗嘱。爷爷过世的时候已经为了当年所做的糊涂事在痛心忏悔,身为子女,你怎么能反其道而行之?姑姑,这是我叫你的第一声,可能也是最后一声,你手上沾了血,恐怕我也没有办法帮你逃过法网。所以……”律凌辰沉声相劝,“收手吧!” 如果律门重组,势必会有许多事情要露出睡眠,包括当年律老爷子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然而,逝者已逝,律凌辰并不希望这些已经尘封了多年的旧事再被翻出来。律祯说得没错,他不孝,没有办法再将律门发展起来,他所能做的,只是尽力守护住律家百年来的声誉。 听完他的话之后,律祯气极反笑,“凌辰啊凌辰,起初你的步步退让,只是因为不希望许安然知道她是你仇人的女儿。现在火已经烧破了纸,你为什么还是不肯听我的话?” “如果可以,我希望事情就此而止。”沉默了一会儿,律凌辰轻声说道,“然然她是我亲手培养出来的一张王牌,她现在已经知道了近乎全部的事情,她会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的。至于我,这么多年,处心积虑运筹帷幄,我也累了。” 律祯震惊。 一是因为律凌辰那么肯定地说,许安然她会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的,二是因为他说,他累了。 但,震惊归震惊,律祯虽是有几分心疼律凌辰,但却依旧不忘孰轻孰重,抿了抿唇,她又开口:“那要是,她做的事情与你所想的相悖呢?” “无论她怎么决定,我都会替她收拾残局。” 此时此刻,律凌辰眼中闪烁着的坚定的柔光,让律祯有几分恍惚,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大哥,也就是律凌辰的父亲,律司。那是她长大之后,律司找到她,告诉了她许多事情之后,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她的肩,轻声道,祯祯,你也是个聪明的丫头,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你放心,无论你怎么决定,大哥都会帮你到底。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什么,一场大火,已经让她和她素未谋面的亲人天人永隔。 轻叹了一口气后,律祯敛起了自己的情绪,也收起了以往的傲气,心平气和地看着律凌辰,问:“那么,你准备怎么做?” * 宁家。 许安然被软禁了。 宁家的房子很大,比她和律凌辰居住的那个房子还要大,据说这里是宁家的老宅,从前宁家三代同堂的时候,这里也曾热闹非凡。 当然,这里的三代,是宁长渊、宁长渊的父亲以及爷爷。 而如今,时过境迁,早已物是人非。宁家的老宅依旧保留着原来的样子,但是,故人却早已经驾鹤而去,只剩了宁长渊和他年事已高的父亲,随着几个月前方如意的去世,宁家上下已再无女子。 许安然去见过宁康永,也就是她的爷爷。 宁康永已经是老态龙钟,只能依靠轮椅代步。虽说许安然还没能完全接受宁长渊,但是,她不想让一个半边身子入了土的老者再为后辈分神伤心,所以在面对宁康永的时候,她尽力地扮演着一个“好孙女”的角色,其余的事情一概不提。 -本章完结- 154只要你想要,只要我能给 这一日,距离许安然从律家离开已经过了三天之久,她与外界断绝了联络,心中自然是担心的,但也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尽快把她该做的事情都做好。 “多乐?多乐!” 许安然蓦地回了神,这些天她已经渐渐接受了“宁多乐”这个名字。 宁长渊笑着提醒她:“在想什么呢?爷爷刚刚在叫你。” “哦,没有。”许安然的脸上闪过几分尴尬,是她提议推着老人出来到院子里晒晒太阳的,现在却是她走神了。 当然,她起初并没有想到宁长渊也会一起,否则打死她也不会出来。 宁康永坐在轮椅上,腿上盖了一层毯子,扭过头面容和善地望着许安然,问:“怎么了孩子?是不是有些累了?来,我们去旁边歇会儿吧。” 许安然刚想说“不用了”,但转念想了想,点了点头,推着宁康永沿着石板小路走了一段路,宁康永忽然说:“长渊哪,你去给下人说一声,中午我想喝点儿鲜鱼汤。”末了,他又微微偏头问许安然,“孩子,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许安然想了想,“我喜欢吃甜的东西。” “呵呵,好啊,我们家的大厨师烤得一手好慕斯,今儿我们乐乐有口福了。”宁康永乐呵呵地笑着,“长渊哪,快去吧。” 宁长渊默了片刻,笑笑,“好。” 其实,他心知肚明,老头子是故意支开他的。从多乐“夭折”到俞婧身亡,两父子之间已经有了不小的罅隙,若不是这次多乐回来了,怕是老头子也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宁长渊走后,许安然便一路沉默地推着宁康永走着。 许安然自然也知道宁康永是故意支开宁长渊,想必是有话要对她说,但他却迟迟没有开口,而她自然也不好问什么。 直到走到一个木质吊椅前,宁康永才示意她停下,双目直直地看着那已经上了年龄的吊椅,眼角的皱纹深了几许,唇边却噙着浅浅的笑意。 许安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吊椅看上去少说也有几十年的历史了,她不知道吊椅背后的故事,因此,她看不懂宁康永的愁绪是从何而来。 半晌后,宁康永才开口,却是轻叹了一口气,说:“孩子,我知道你恨你父亲。” 许安然一愣。 “爷爷虽然老了,不中用了,但脑子还是可以的。从你那天回来,我就看出了你是心不甘情不愿,直到今天,我也没听你叫我一声‘爷爷’,没听你叫你父亲一声‘爸爸’。” 许安然咬住唇,不语。 宁康永侧了侧身子,能够更清楚地去看那张吊椅,“你失踪了整整二十年啊,这二十年来,所有的人都以为你早已经不在这世上了。当初,宁家上下无不哀叹,你母亲疯了,你姑姑也哭了好几天,只有你父亲一滴眼泪都没掉。所有人都说你父亲心肠硬,刚出生的女儿就夭折了连眉头都没皱过,还把自己的妻子关进了精神病院。但是,谁能看见他夜里一个人拿着早就准备好了的婴儿鞋子一坐就是一晚上呢?所有人都可以误会他是狠心歹毒之人,但是,孩子啊,他到底是你的父亲。” 提及了死去的方如意和宁俞婧,许安然的眼睛有些酸酸的,咬了咬牙,她抬眸,依旧一言不发。 当初宁俞婧是在律凌辰的身边遇害的,她想起了第一次见聂湃时的情景,他对着律凌辰怒吼,指控他空有天大的能力却没能保护好一个女人。所以,大概多数人都只知道是律凌辰没能“保护”好宁俞婧才让她遇害,却不知道,那一枪是宁长渊开的,而且,是开向许安然的。 而方如意,在精神疗养院待了整整二十年,外界也有传闻她早就已经死了,精神疗养院不过就是个幌子而已,她死的时候并没有引起太多的争论,也只有当时在场的几个人知道,方如意中的那一枪,也是宁长渊开的,是开向律凌辰的。 但这一切,许安然都没法开口。真相太过于残忍,所以有些事情还是成为秘密的好。虽然她很想问,能开枪打死自己的妹妹和妻子,难道这样的人还不够狠心和歹毒吗?连自己至亲的人都能杀死,那么她这个所谓的“女儿”,又能逃过什么吗? “长渊他也恨我。”宁康永忽然说,语气中是浓浓的悲哀,听得许安然刚刚压回去的悲伤情绪又蓦地涌了上来。 “孩子,你别在后面站着了,来,过来坐在摇椅上。”宁康永让许安然坐在吊椅上,许安然才终于看清他的神情。 那是怎样苍老的一张脸啊?岁月那么残酷,在他的脸上留下了太多、太深的印记,他看她的时候眼底有着慈爱,那是她从不曾在任何人眼底看到过的,是老一辈的人对膝下子孙的溺爱。 许安然坐在摇椅上的时候,上了年代了摇椅“咯吱”了一声,吓得她肩膀一颤,再也不敢乱动了,背脊挺得笔直,有些僵硬地坐着。 “这摇椅比你的年龄还大。”宁康永噙着笑意,“这个摇椅,似乎还是你父亲小时候的,中间也坏过无数次了,但你的父亲却迟迟不肯把它拆掉。他钟爱这个吊椅到什么程度呢?有时候下雨天,他生怕雨把吊椅淋坏了,撑着大伞站在雨里,对它的关心程度远超过了他对他身边的每一个人。”说到这里,宁康永的眼神又黯淡了几分,半天才缓缓地道:“因为这个吊椅,是你父亲喜欢的女孩儿来家里时,最喜欢的了。” 许安然的手指轻轻触到了吊椅上的木,外面裹了很厚的胶,是防潮防腐的,但依旧掩盖不了这个吊椅的破旧。上面的裂纹摩挲着她的指腹,似乎在向她述说尘封已久的历史,又似乎在倾诉,倾诉无尽的伤痛。 “长渊他喜欢的女孩儿不是如意,他娶如意是被我逼的。而和他相恋的那个女孩儿在得知他结婚之后受不了这个打击,在他婚礼当天坠楼身亡了。自那之后,长渊就性情大变,对我、对俞静、对如意都不曾有过好脸色,我也再也没见他露出过笑脸,直到……直到你母亲怀上了你,直到你的出生,我才终于看到以前的长渊。” 造化多弄人。 如果结果注定是要失望,那么干脆就不要给任何希望,否则只会叫人绝望。宁长渊便是这样。 他与心上人相恋时,他才十九岁,她才十七岁,都还不到法定的结婚年龄,而宁长渊也无法给她什么,只说,再等三年,他一定会娶她为妻。然而,多年过后,他却碍于家族压迫,娶了一个他不爱的女人,而他爱的女人却因此断送了性命。洁白的婚纱和礼服,成了他深爱之人的祭品,越是白,他越觉得刺眼。那晚,他发了疯似的,将方如意折磨得如同渴死的鱼,第二天清早,却接到了爱人坠楼逝去的消息,不曾留下一言,便用了这样极端的方式离他而去。而最讽刺的是,当时,他赤luo着全身,身边躺着的是另一个女人! 自那之后,宁长渊便跟变了个人似的,也再没有碰过方如意。但,方如意却怀孕了。 最初时,宁长渊也并无太多喜色,因为那个孩子生得再乖巧,不是他和他所爱之人的孩子,都是他背叛他们感情的标志。然而,几个月后,产检的医生告诉他,宁太太怀的是个女孩儿。 怎么形容他当时的心情呢?很是复杂。那个女孩儿是在他爱人死去的那夜来到这个世上的,他不曾信过宗教,但那一刻却觉得,这个女孩儿是他爱人的转世,因为他曾说,这个世上除了她之外,他还能去爱的女孩只有他们的女儿。 今生做不成爱人,她会不会是在转世之际,用了这样的方式再去博得他的一世恩宠? 总之,宁长渊是怀着忐忑又期待的心情去等待着女儿的出生的,也因为自己生在宁家豪门,一生都无法自己主宰,甚至经历了与深爱之人天人永隔的悲剧之后,他给女儿取名为“多乐”,并立誓,无论如何都要好好保护这个女儿。却不想,她一出生便“夭折”了…… “孩子,你父亲还有很多你不知道的事情。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你……”宁康永一句话还没说完,便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吓得许安然连忙站了起来替他拍后背顺气。 宁康永还有好多话想说,却因为咳嗽得剧烈没办法说出来,脸涨得通红,眼睛也在一时间血丝密布,许安然吓坏了,赶紧说:“您别说了,我知道,我会……我会原谅他的。” * 关于那个吊椅的历史,许安然不可能去问宁长渊,从宁康永的口中可知,那是一段情伤,是把一个翩翩少年,硬生生变成了一个铁血男人的经历。 正所谓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处伤,那是曾经天塌下来的地方。许安然和宁长渊虽是父女,但在许安然还没能完全原谅他、接受他这个父亲的时候,她不能僭越了去揭他的这道伤疤。 整理了情绪之后,她仍旧没有忘记,她之所以留在宁家是为了什么。 那夜,宁长渊说,你迟迟不肯来找我,那我也只好用这样的方式来逼迫你了。 他口中“这样的方式”,是指从她身边的人下手,也就是打通了姚瑶那边的口风,曝光了沈家的丑闻,让宋沈两家的联姻破灭。而他最后逼得她不得不来找他的便是,公开了许安然的真实身世,并告知,律凌辰一直在想办法压制这些消息,你不想见我,难道是想让他为难吗? 那时,许安然冷笑道,我第一次看到父亲要见女儿居然是用这种方式! 宁长渊笑了,说,你清楚我的手段,所以,不要逼我走到最后一步。 是的,他的手段过于残忍,所以,许安然妥协了。 这是律凌辰教过她的,以退为进,看似妥协,实则却暗藏了玄机。 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宁长渊做过太多足以让他、让宁家全盘覆灭的事情,她现在想要做的,就是找到足够有力的证据,用法律这把无形的枪逼得宁长渊就范。她知道律凌辰不会甘心让宁长渊这么好过,但是,她能做到的,真的只能到这个地步了。 关于律氏灭门一案,时间太过于久远,许安然目前还不能盲目地去搜寻更深的证据。本想着从宁康永又或者宁长渊的口中套出一些线索来,但,那日她出门得急,连平时近乎随身携带的录音笔都没有。 潜入宁家就这么一次机会,以后宁长渊可能会对她存有防备之心,所以,细思苦想之后,许安然决定铤而走险。 这一日深夜,许安然潜入了宁长渊的书房。书房在楼层的最深处,且门外设有密码锁,但这些都难不倒许安然,因是深夜潜伏,她警惕性极高,刚开门却不急着进去,小心翼翼地扫了一眼书房的构造。 有摄像头,但是也有盲区。 许安然观察了一会儿后,便轻手轻脚地走进了房间,然后走入了属于摄像头盲区的书房内室。 宁长渊的书房构造与律凌辰的大相径庭,许安然一时之间适应不过来。 一进门,是简单的会客厅,茶具、果盘样样齐全,然后左侧一扇门,右侧一扇门,都是紧紧关着的。而许安然为了方便,径直走进了左侧的门。 又是上了锁的门。 许安然有些无语,心想着这得是多没有安全感的人才会在家里弄这么多麻烦的东西啊?她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黑色小发卡,不出半分钟便听得锁“咔嚓”一声,开了。 而许安然前脚刚踏进去,后脚便有声音幽幽传来,在这样的深夜,这样的情况下,硬是把许安然吓得差点丢了魂。 “你想要什么东西直接找我要便是,何必费尽心思像做贼一样呢?” 竟是宁长渊。 他如以往一般低沉又不带任何温度的声音,令许安然感到了一股凉意正沿着背脊骨往上爬,她的下一部动作,蓦地终止了。 “啪”的一声,宁长渊打开了大灯,将门合上之后便径自坐在了沙发上,双腿叠在一起,好似在看戏一样看着背对着他的半边身子已经踏入了门的许安然。 许安然忽然想到他曾说的话,不要逼他走最后一步。 莫非,他的最后一步,是杀人灭口? “我的书房有些大,找起东西来有些麻烦,你想要什么?开口就是了。”见她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动作,宁长渊又淡淡地提醒了一句,完全没把许安然当做秘密潜入的“贼”,而他则是捉了现场的主。 想着现在已经退无可退了,许安然干脆心里一横,转过身理直气壮地和宁长渊对视,开口声音清冷而从容,反问他:“我想要什么你都会给?” “当然。”宁长渊不假思索。 “包括你的命吗?” 闻言,宁长渊哈哈大笑起来,“我的女儿怎么会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呢?你放心,只要你想要,只要我能给,你只管开口便是。” 许安然想到了四个字:礼多必诈。 宁长渊既然会掐准了时机出现在这里,就说明他早有防备,也就是说,打从她第一天跟着他回到这里,他就没有相信她是真的妥协了。那么,他应该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而他这么说,为什么? “我凭什么信你?” “凭你是我宁长渊的女儿!”宁长渊说,“正所谓‘虎毒不食子’,这个理由够不够让你信我?” 当然不够! 许安然在心底冷笑,然后说:“你是想让我知道些什么,然后再让我死得瞑目吗?” 宁长渊不怒反笑,“果真是我宁家的女儿!有胆识,有气量!” 以往,也不乏有人这么夸赞许安然。 说她有本事,有胆识,不同于一般的女子。每每听及,她都会很高兴。说没有一点儿骄傲是假的,但更多的却是自豪。因为,她是律凌辰亲手教出来的,对她的能力的认可,便也是对律凌辰的认可。 就像在国外办案的时候,经常有人因为她的年龄和性别而怀疑她的能力,而知道的人会说,别看这丫头人小又瘦弱啊什么的,鬼心思多着哩! 而今天,宁长渊算是夸赞了她,却给她扣上了“宁家女儿”的帽子,这让她的眉头微不可见地觑了觑,但也没有说什么,只当宁长渊也是在间接夸律凌辰。 见她不出口反驳,宁长渊的眼底窜过了一抹窃喜,但很淡,思考了一瞬后他说:“既然你不肯说,那我也只好猜猜看你想要找的是什么了。” 说完,他终于起了身,却是从许安然身前走过,进了另一侧的门。 看着宁长渊的背影,许安然垂在腿侧的手不由得攥紧,手心有隐隐密布的一层汗。趁着宁长渊不在的空档,她深吸了一口气来调节自己的呼吸,而后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不再去胡乱猜测宁长渊的葫芦里究竟卖得是什么药。 胡思乱想只会让她自乱阵脚,既然事情已经不可避免地发生了,那么她也只好见招拆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几分钟后,宁长渊才从里面出来,手上拿着一个密封的文件袋,还有一个小盒子。他重新回到沙发边坐下,将东西放在茶几上,手压着文件袋说:“这里面的东西,记载了律氏从律门到灭亡时与宁家的一些往来,明细得当,包括与你一直跟进的‘画境’案子有关的资料。兴许这里面的东西还能助你让聂氏完完全全崩盘,让聂湃再无见光之日,当然,说不定也能帮你扳倒……”宁长渊故意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你的父亲,也就是你爱人的仇人。” 最后一句话像是拨动了许安然心中一直绷紧的弦,左右摇摆间将她的心脏弹得生疼。若是文件袋里的东西正如宁长渊所说的那样,记载了几十年来律氏和宁氏的来往,那么必然会有线索指向律氏灭门一案。许安然她们已经知道了结果,求的不过只是一个相对精细的过程,而这个过程恰巧能够成为有力的证据支撑起她们想要的结果。 而现在,那个过程似乎就只隔了一层薄薄的纸摆在她的眼前,她却有些害怕了。她清楚得很,宁长渊怎么会那般轻易地给出能够扳倒自己的东西? 果不其然,沉默了一会儿后宁长渊接着说:“不过,‘画境’这个案子牵扯的人、事实在是太多了,关系也太复杂了。如果你能把它彻底连根拔起,那是最好,但许多你身边的人可能也逃不过。如果你不能将它彻底铲除,那么……” 那么,对方为了不留有后患,一定会采取措施将涉及此案的人杀人灭口。 冷不丁想到了不久前Kervin曾经告诉她,律门也曾参与了“画境”这个案子,也犯下过很深重的罪孽,又想到了宁氏和聂氏原先是与律门有所合作的。想过这些之后,她再看着被宁长渊压在手下的黄色文件袋,眼皮突突地跳着,莫大的恐惧将她包裹了起来。 宁长渊始终在观察着许安然的神情,见她的脸色微变,他便勾了勾唇,手离开了文件袋,整个人有些慵懒地倚靠在沙发上,“我的女儿那么聪明,应该是知道了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了。” -本章完结- 155你的爱对他来说是负担 从宁家离开的时候,宁长渊如她所愿,让她把文件袋和小盒子带走了。小盒子里是一张32G的存储卡,也存放了很重要的东西。 两样东西很轻,但却如磐石一般压在许安然的心头。她没说太多话,开着那日从律家开出来的车子便离开了。 而宁长渊站在原地,看着汽车的尾影,眉宇间写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 许安然一路开着车,却是漫无目的,车速很缓,像是无家可归而在路边徘徊的孩子。 从宁家走出来之后,她就开始茫然了。 在宁家呆了将近一个星期的样子,渐渐的,她也开始接受了她就是宁多乐的这个事实,同时,心也在痛。因为两个死在她面前的人,原来并不是萍水相逢的人,而是与她血脉相连的亲人。 思及此,许安然的双手不由得握紧了方向盘。 …… 随便找了个车位将车子停好,许安然伏在方向盘上调整了一会儿自己的情绪。 她心跳快得厉害,并且没由来地烦躁,刚刚在马路上时恨不得一脚将油门踩到底。 这样的状态不适合开车,所以她想下车来走走。 是的,她是个惜命的人。 大路上来往的人很多,大都是三三两两同行,有像她一样独行的人都走得很快。人群之中,只有她一个人,没有目的地漫步着,将衣领口紧了紧,双手插在口袋,她努力地平复自己烦闷不安的情绪。 冷风吹,刺骨又寒凉。 上海这座城,那么大,但此时此刻,她却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她很想回家。 回到那个,有她爱的人的温暖的家。 只是…… 在街上不知道走了多久,寒风吹得她的脸都要没有知觉了,打了个冷颤之后她把脸从衣领中抬起来,扫了一下周围陌生的建筑之后,眼中流露出了点点惊慌之色。 她急忙回头,想要原路返回,但她走得太远太久,走得冰凉的脚都要没了知觉,完全不知道“原路”是哪一条路。 她也是佩服自己,大白天的这样散步也能散得迷路。 没有带手机,她身无分文,全身上下唯一有价值的大概就是揣在兜里的车钥匙和她的这身衣服了。 是宁长渊命人给她准备的,是很有名的一个牌子,虽然她很少穿这个牌子的衣服,但也知道这个牌子的价位是如何。她素来不喜为了奢侈而奢侈,一般都是以自己喜欢为主,但宁长渊不大了解她的喜好,只想着给她好的。 想到这里时,许安然的眼神又黯淡了,又将冰凉的口鼻隐入了衣领之中。 周身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后,许安然在原地站了许久,身子很凉,腿站得有些僵,她便弯下腰去揉了揉小腿。 却就在那一个不经意间,她的眼越过了茫茫人海,落到了一身钛灰大衣、目光灼灼地站在原地的男人。许是注意到她很久,所以当她抬眸时,他的视线与她交织,蔓延开了无限的柔情。 许安然僵在了原地。 律凌辰就那么站在那里,那么真实地站在那里,仿佛他们从不曾分开过这七日,仿佛他们只是出来逛了个街,她任性走得急,走累了回头,他还站在原地。 就那么一瞬间,许安然红了眼眶,但又扯开了唇角。 穿过重重人流,律凌辰不急不缓地走到了她的面前,将她插在口袋里的手抽了出来,包裹在手心,轻轻地哈着气。 她的手很小很凉,他的手很大很暖。 不曾说过一句话,律凌辰就这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做着似乎理所应当的事情。 “你……”许安然想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但喉咙堵得厉害。 似是心有灵犀一般,律凌辰笑握着她的手一同放进了自己的大衣口袋,轻声说:“你找不到回家的路,那我也只好亲自来接你了。” 许安然热泪盈眶,却就着冷风生生地将眼泪逼回。 律凌辰伸出大手触碰她的眼角,里面的晶莹便落了出来。他温柔地替她拭去,说:“然然,回家吧。” 被他拥入怀中的那一瞬,这几天积压的思念以及痛苦,还有刚才的烦闷以及迷路后的茫然与恐慌竟然神奇地消失不见。 是被他温暖又宽阔的肩膀挡去了。 她才知道,世界那么大,却又一处怀抱仅仅为了她而温暖。 …… 回到车上之后,许安然还没有缓过神来,缩在副驾驶室的椅子上瑟瑟发抖,身上还夹带着车外的冷气。 律凌辰把暖风开到很大,却没有急着开车,而是问她:“车钥匙呢?” 人在冷的时候似乎反应也会变慢,不知道别人是不是也这样,反正许安然硬是愣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把车钥匙从口袋里抽出来后递给他,想了想,颤着声音问:“你知道车停在哪儿吗?” “当然。”律凌辰不假思索,又将车后座的大衣拿过来盖在许安然的身上,将她裹好后凝着她的小脸蛋。 因为被冷风吹了挺久,所以她的脸和鼻子都红红的,煞是惹人怜爱。律凌辰双手捧住她的脸,试图用自己手心的温度来将她的脸捂热。 渐渐的,许安然便不觉得冷了,但脸蛋还是红扑扑的,在律凌辰的注视下。 “笨丫头,一点都不长记性,幸好你开的车子有GPS。”律凌辰捏了捏她的脸蛋,语气略为责怪,但眼神却宠溺。 是啊,幸好她开的车子有GPS,才不至于让他找不到她。她在宁家的时候,他尊重她自己做出的决定,不干涉也不过问,即便他的内心像在热锅上煎熬着似的。但她一走出宁家,他立马就开了车循着她的踪迹而来。 不知道为什么,潜意识里他就觉得,以她的性格,不会那么快回家找他。 果不其然,他猜对了。所以,他也庆幸上海不是那么大,他还是没有废太多力气地找到了她。 当然,许安然并没有顾得上思考这些,譬如他是怎么出现得那么刚好,譬如她在宁家的这七天他为什么没有去找她,满脑子都是他那一句“笨丫头”。印象中,他好像从来没有说过她“笨”,这个字可比“傻”字伤人多了,以至于许安然垮了小脸,略微沮丧地小声嘀咕:“我才不笨呢,都怪那个路啊,长得都一样,我哪儿知道哪里是哪里……” 律凌辰听到了,略微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揉了揉她的头,是有些陌生的发香气。 他什么也没有问,在许安然不再感到冷之后,发动了车子,径自开回了律家。 * 回到家之后,许安然便去泡了个舒服的热水澡,换下了宁长渊给她准备的那套衣服,叠放整齐之后她看了良久,才将它们放进准备好的纸袋子里,准备拿去干洗。 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她自认为舒服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四点了。律凌辰已经叫了人将她开出去的那辆车开了回来,她蓦地想到了车子里的东西,心中一紧,便急急忙忙地下了楼。 刚好碰见了来送车钥匙的江心。 自那日两人发生了争吵之后,许安然和江心之间的关系就变得很是微妙。许安然本就极少去组织,再加上这些日子在家中疗养,去组织的次数就更少了,以往两人之间都会电联,再忙碌的话有空也会微信联络,但这一次,就连过年时,她们彼此连一句祝福语都没有。 许安然不知道是为什么,江心怕是也不清楚。 所以,当两人碰面的时候,气氛竟是了无止境的尴尬。 江心的性格素来大气,碰见气氛有些不对头,扭头就想走。而许安然刚想要叫她,但声音却卡在了喉咙里。 “江心。” 有一个声音替她留住了江心匆匆的步履,她回头,看到了缓缓从楼梯上走下来的律凌辰。 江心顿住了脚步,腿有些僵硬地往回挪了挪,不自然地转过身朝律凌辰欠身,“请吩咐。” 律凌辰走到许安然身边,目光扫过她的神情之后,微启薄唇,道:“一起吃个饭吧。” 江心和许安然皆是一愣,同时不解地看向律凌辰。 律凌辰装作没看到她们两人的目光,伸手轻抚许安然的后脑勺,“你和然然不知要等多久才能见面了,她会想你的,一起吃个饭,好好道个别。” 江心的脸色变了变,咬着唇不语。而许安然则是怔愕了片刻后,把目光投向了江心,良久后才轻声问:“你……要去哪里?” 好吧,许安然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得挺没有水平的,但是她就是这么问了出来,虽然说出口后她恨不能挖个洞把自己给埋了。 江心愣了愣之后,想开口,但积压在心底的话一时哪能说得清楚?便选择了沉默,心里想着找个理由推掉律凌辰的邀请,但律凌辰却看出了她的小心思,不由分说地道:“你们聊天,我去准备晚餐。” 一句话,把许安然和江心都吓坏了。 虽然知道他是刻意给她们俩留了说话的空间,但……“准备晚餐”这句话,从他这样的大男人口中说出来,还是让她们有些难以消化的。 走了两步的律凌辰又顿了脚步,想了想之后轻声说:“然然,别在这儿站着了,去坐会儿,饭好了我叫你们。” …… 于是,许安然和江心万分尴尬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两人各怀心思,都一言不发,而许安然脑中却都是律凌辰那句“不知要等多久才能见面了”。 她和江心之间,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局面,所以许安然有些手足无措,她在想,江心之所以要离开,会不会是……因为她呢? “这边的事情快处理完了,我得回美国了。”江心打破了沉默,“那边的工作量还挺大,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你……”许安然反应迟了几分,“聂婷找到了?” 她记得,当初提及聂婷时,江心一口答应了下来。她当时许是在想,KD-L组织的势力遍布大半个地球,再加上她的人脉,想找出个人来会很难吗?后来许安然因为身体状况而暂退了案子,便将这件事情搁浅了,但她知道,江心一定还在继续寻找。因为江心的性格就是这样,要么她不会答应别人,一旦答应了就会拼尽全力去办好。 “嗯,找到了。”江心说,想了想又觉得不对,便纠正道:“确切地来说,是知道她的下落了。但是,我们永远都不可能找得到她。” “为什么?” “她死了。”江心平静地说,“聂婷从出生的那一刻就因为在母体中缺氧而被医生下达了死亡通知书,也就是说,她几乎不曾在这世上来过。” 如同迎面泼来了一盆冷水,令许安然从头凉到了脚尖,想到了一种可能之后,她只觉后背的凉意更甚,嘴唇渐渐泛白,颤着声问:“那……聂彻他……” 提及聂彻,江心的眼神黯了黯,但很快敛去了心绪,“聂彻他应该早就猜到了。” 是啊,聪明如聂彻,怎么会这么愚蠢地被人摆了一道呢?但一个几乎没有来过这个世界的人,为什么会让聂彻被聂湃要挟? 后来,律凌辰告诉她,聪明的人不会自不量力地拿鸡蛋去碰石头,聂湃近乎剥去了聂彻在聂氏的所有实权,他能拿什么来与聂湃抗衡?唯有假装服从,假装一无所知,假装被要挟,让聂湃放松警惕,渐渐露出狐狸尾巴。 但此刻,许安然只觉得信息量太大,而她的脑容量有些不够用了。 “那关于‘画境’,聂彻他有什么打算了吗?” 许安然记得,第一次和聂彻见面时便是想要从他口中得知些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却不料被他灌得酩酊大醉,所幸聂彻还算是个正人君子,没有趁机做些出格的事情。后来他飞回国,也是因为“画境”这个案子。起初时她还不太理解,以聂彻的能力,难破的、有价值的大案子都想请他去,可是他偏偏热衷于这个沉匿了几十年,危险系数又极其高的案子,现在她似乎能明白为什么了。 想来,聂彻也极其痛苦,一边是大哥,一边是妹妹,想必他也是两难抉择过的吧。 “他已经掌握了有关于‘圣婴’计划的第一手证据。”江心淡淡地说,“还有,关于聂氏和……宁氏等密谋联合纵火将当年密谋,他有了一些零星的线索,根据这些推断倒是可以,但是还不能成为直接证据,所以……”江心看了她一眼,“所以,你拿来的那张存储卡和文件袋成了关键。” 听及,许安然心里一紧,情绪也激动了起来,脱口便道:“不可以!那些文案不可以公开!” 江心一怔,觑眉问:“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 许安然咬唇不语了。 因为那些证据虽然足以让宁长渊罪有应得,虽然能够帮助律凌辰复仇,虽然能够让律氏那些葬身火海的灵魂得到慰藉,但是……但是宁长渊,到底是她的父亲啊! 这一点,是她不得不承认的,所以,她犹豫了,她心软了,同时,她也痛苦了,纠结了。 而且,还有更重要的是,这些文案会涉及到律门当年的重罪案件,发出去势必会造成两败俱伤的局面,到时候让别人怎么想律凌辰?外人看见的只会是他为了利益不惜自毁家族声誉来将对手扳倒。 江心自然是知道许安然心中的天秤是朝着律凌辰这边倾斜的,但是她也没办法就这么干脆果决地将剑锋指向她的生身父亲。 她能够理解,但是,她必须提醒她,她是个侦探,最忌讳的就是感情用事! 然而,还不等她开口,江心的手机就响了,是短讯,她打开之后脸色变了变,忙拿起自己的包站起,看着许安然欲言又止,好半晌后才道:“我突然有急事,不能留下吃晚饭了。” * 江心驱车直接赶到了组织,停好车后二话不说地就往江柠的办公室走去。 一些下属见到江心周围的气压低得有些不对劲,都识相地退了出去。他们都知道江心和许安然的关系很铁,许安然现在又是律凌辰的太太,理所当然的,他们自然是不敢随便得罪江心的。 但江柠的身份地位又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们也不能得罪,所以还是不要搅这趟浑水的好。 办公室里只余下江柠和江心两人。此时江柠正在整理文件,嗅到不对劲之后抬了头,漠然地看了江心一眼,低头淡淡地说:“有事说事,没事走人。” 因为不喜欢许安然,连带的江柠也不待见江心。 自然,江心这种性子的人,别人摆明了讨厌她,她自然也不会大方到给别人好脸色看。平日里,她就看不惯江柠一副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臭模样,但为了避免矛盾,她忍了,但现在,她竟然这样自作主张地又一次违背了律凌辰的意思,简直不能忍! 于是,江心大步走上前,眼睛撇到桌子上的玻璃杯之后,二话不说就将杯子端起将里面余留的温水冲着江柠的脸上泼去,嘴巴也噼里啪啦开始开骂了。 “臭女人,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加菲猫啊!你看谁谁不顺眼也得公私分明啊!你倒好,戳了个大口子扔了一堆烂摊子给我,你真他妈的欠收拾啊!” 江心是在盛怒的时刻。当然,平日里她性子虽烈,但是脾气却是好,鲜少对别人这么发过脾气。现在之所以这么口不择言,完全是因为对江柠的不满已经累积到了一定程度,又恰巧来了一根点燃的引线,因此,新账旧账她全部都想一口气说出来。 江柠突然被迎面泼了一脸水,又被这么骂了一顿,换做谁谁都不淡定了。但是,江柠毕竟是比江心大些岁数,过了张狂的年纪,在处事上也少了许多冲动。她一言不发地任由江心骂了一通,抽出面巾纸将脸上、脖子上的水珠擦干,眼底有冰霜蔓延,“你这是在发哪门子疯?” “你装什么装?难道关于Aro就是宁多乐的那条消息不是你放出去的吗?你还真得好好感谢我替你揽下了这档子烂事!要是被King知道了,你准吃不了兜着走!” 江柠的脸色倏然变得有些难看。 自从沈氏的丑闻放出去之后,律凌辰隐隐摸到了风头,便暗自下令让江心盯紧了舆论。江心是主要掌控媒体这边的,虽然她与许安然有了矛盾,但感情摆在那里,她自然也不会拿这等大事开玩笑。素来由她盯住的舆论是不会出任何差错的,但偏偏这一次,舆论却如同一把尖锐的矛,在他们做出的盾上戳出了一道口子,然后导致她的防线溃不成军。 如果真的是她的疏忽也就算了,出事之后她赶紧命人压,但却发现硬是有人在同她做对似的,然后她才发现原来纰漏是内部出的,而且是有人搞的鬼,毁了她的一世英名,真真是气死她了! “King已经为了Aro做出了那么多退让,这样下去他迟早会一败涂地!” “闭嘴你个死女人!”江心炸了,管他三七二十一把桌上的东西全部往地上砸,嘴里还在骂骂咧咧:“我告诉你江柠,你对King的那点小心思你以为我们都看不出来吗?但是他就是对你没意思!他已经结婚了!你的那点心思对他来说是负担!你懂吗!?” -本章完结- 156因为爱,所以没有值不值得 很快,江心与江柠大打出手的事情便传到了律凌辰的耳朵里。 当时他正在和许安然共进晚餐。 许安然拿着金属叉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盘子里的食物,满腹都是心事,以至于律凌辰中途去接了个电话她都不得而知。 也难怪,通话时间短到不过十来秒,对方语气急,说了句“King,江柠和江心打架了!”,而律凌辰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淡淡地“嗯”了一声,说“我知道了”,就没了下文。 他接完电话回来,许安然餐盘中的食物仍旧不减,抿着唇沉思一会儿后他说:“江心不是有意回避你的,她去美国是有公事,刚刚离开也确实是有急事。” 他是怕她多想才解释了这句,然而许安然却半天都没有回应。 律凌辰轻叹了一口气,起身在她旁边抽了把椅子坐下,将她的餐具放下后扳过她的肩膀,迫使她正对着自己。 她有意低头回避,他就伸手挑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这就发现了她隐入眸中的浓烈的心事和郁结,不知为什么心就抽痛了几下,低声道:“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七天的时间,不长也不短,却足以改变一些事情。比如许安然心中的那把称会渐渐发生偏转,比如她会因为更多的事情而被牵绊犹豫不决,比如……现在她看向他的时候,眼睛里竟然多了一分茫然。 也许这七天的时间,她确实已经接受了她的血管中流着的终究是宁长渊的血,所以,她在承载着他的仇恨的同时又替父亲对他感到愧疚,所以,她又不知道应当如何面对他了吗? 这是律凌辰所担忧的。 许安然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说起。 积压在她心头的事情太多太多了,她找不到一个宣泄口。正欲开口的时候律凌辰却用指腹压住了她的唇,她困惑看他,他轻声说:“想好了再说。” 于是,许安然又沉默了。 她正视着他犹如一张迷网一般的黑眸,眼底的隐忍终于不复存在,所有的悲伤和阴郁全部都通过她的眼转入了他的心间。 他内心一震,原来这些事情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让她痛苦。 “凌辰,我该怎么办?” 良久后,许安然轻颤着声音问他。她没告诉他,在这样下去她迟早会被逼得疯掉。 律凌辰的手指轻轻描摹着她的唇形,眼底划过一抹心疼,低叹了一口气后,他问她:“很难抉择,是吗?” 像是问她,又像是在问自己。 “既然很难,那么,我来替你决定吧。”不等许安然回答,律凌辰便说,而后抬手揉了揉她的发,站起来,“快吃饭吧。” …… 许安然最终也没能吃下多少东西,律凌辰走了没多久,她便上楼去想要找他。 他在书房。 书房的门是半掩着的,许安然上前轻轻推开了一条缝,然后律凌辰低沉却有力的嗓音便从里面传来。 她没听到太多的讯息,只一句,便让她整个人石化在了原地。 他对着电话那边说:“律氏,我不要了。KD-L,我也不要了。” 他不要了? 许安然觉得她一时之间难以理解他的这句话的深意,也不敢往下去想。但听他的语气很是严肃认真,不像是在赌气。 于是,她放弃了要去找他的念想,轻轻合上门,回了自己的房间。 而律凌辰,不知对方在电话那边说了一句什么之后,回复道:“我可以马上和你签署转让协议,一分股份我都不会拿走。至于我的人,他们要走要留我都不会插手。” 那边沉默良久后,轻声问他:“凌辰,这么做值得吗?” 他没有正面回答,即便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值不值得,沉思了一会儿后他缓缓开口:“我只知道,这把枷锁我背负得太久太累,是时候卸掉了。” 那边又是一阵沉默。 这回,换做律凌辰问那边:“那您呢?” “嗯?” “您认为这么做,值得吗?” 那边似乎是故意曲解了他的意思,回答:“只要我一天姓律,就无所谓值不值得。” “您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然后,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电话那边,律祯知道律凌辰问她值不值得,是问的她因为一个宋汝卿,一个不爱她的男人自甘堕落到了这个地步,值不值得?为了他付诸了自己的青春,值不值得?为了他做尽了伤天害理的事情,值不值得?为了他将自己的容貌改得面目全非,值不值得? 律祯回答不上来。 她站在窗前,看着玻璃上反射出了自己的容貌。多年以来,自从她改名为“金筝”之后,便极少照镜子了。因为那张被改得无比陌生的脸无时不刻都在提醒她,作为一个女人,她竟然为了一个不爱她的男人毁尽了自己的一生。 透过玻璃窗,她又看到了挂在自己胸前的钻石项链。是一颗黄色的钻石,里面装着她深爱着的男人。她颤着双手轻轻将钻石吊坠紧握在手心,吊坠的棱角嵌入了她的肉里,不疼,因为疼的是心。 良久后,久到如果换做是别人怕是早已经把电话挂断了,但因为是律凌辰,所以他没有。 “我想,以前或许也有人这么问过你的父亲吧。”律祯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握着吊坠,抬头看着窗外的天。天色渐晚,天边还有彩色的霞,映在她的眼里。她想起一句话: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痴痴望了一会儿后,律祯淡淡地说:“我想,或许是因为爱,所以没有值不值得。” …… 挂断了律祯的电话之后,律凌辰在窗前伫立了许久,大手紧握着手机,薄唇也抿做了一条线。一会儿后,他给简诺打了电话交代了一些关于律氏的事宜,又给顾问打了电话交代了关于组织的,简诺和顾问同样讶异于律凌辰的决定,震愕之余却又无法去刨根问底,只得照做。 交代完诸多事宜之后,律凌辰的下颌仍旧绷紧,犹豫了片刻之后将电话打给了在公安机关工作的乔存。 * 做完这些事情之后,律凌辰才回了房间,发现了许安然不在,便去了她的房间,开门,果然看到了她。 不知怎么的,在看到她的身影之后律凌辰竟觉得轻松了片刻,他在想,他是不是有些过于敏感了?总觉得她会在他眼前消失不见似的,但是,她就是那么真实地在那里,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 律凌辰有些自嘲了。 他走上前的时候,许安然已经回了头。她还是赤着脚丫抱着双膝坐在地上,律凌辰看到时,又皱了眉头。 看到了他的眉峰快要拧成“川”字了,许安然慌忙从地上站起,有些局促地翘了翘脚趾头,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见到她这样,律凌辰心中除了怜惜和心疼还能剩下什么?无非就是自责了。 自责他还是没能好好保护她,才让她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细思了一会儿后,律凌辰没有像以前一样将许安然横抱起坐在沙发上,而是走到她坐过的地方坐下,拽着她的手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腿上,圈住她的腰身,额头贴着她的脸颊,低声说:“既然我的然然这么喜欢坐在地上,那我也只好陪你了。” 他的这个举动让许安然有些发懵,温热的气息扑向了她的颈间,全身流过了一丝酥麻感。她的手搭在他的肩头,咬咬唇轻声说:“刚刚……我听到了。” “嗯?” “我……刚刚去书房想要找你,听到了……”许安然的声音越说越小,毕竟偷听了人家讲电话终究是件让她心虚的事情。 律凌辰没有多意外,因为这件事情他并没有打算瞒她。就算她今天没有听到,过不久他也会告诉她。 “是……因为我吗?”许安然小心翼翼地问,“因为我,所以你要放弃律氏和组织?为什么?那些都是你的心血啊!你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说了‘不要’这两个字呢?” 她的语气始终很轻,却不难听出她强压下的焦急。 律凌辰生怕她多想,轻声解释说:“然然,那些是我的心血没错,但是沾上了不该沾上的东西,垮掉也只是迟早的事情。所以放弃,无所谓早晚。” 许安然愕然,好半天才找回了一丝理智,嗫嚅着唇瓣问:“不该沾上的东西……是指……‘画境’?” 律凌辰“嗯”了一声,“是爷爷临终时的遗嘱,也是他老人家一生的痛苦遗憾,父亲没能替他完成,那么,也只好我来做了。” 许安然一时间没能消化过来,但听律凌辰的语气,隐隐间让她想到了四个字:大义灭亲。 “可是没了律氏,没了组织,你……”后面的话,许安然没敢说出来。骄傲如律凌辰,必定是不会允许她说出那样的字眼,她了解他,所以避开了可能会让他心里不舒服的敏感字眼,但她知道,律凌辰懂她的欲言又止。 于是,律凌辰轻啄了下她的嘴唇,半开玩笑地说:“是啊,我已经做好了一无所有的准备了,那你呢?做好准备和我一起过下去了吗?” …… 时隔许久后,律凌辰想起了那个夜晚,痛心疾首。 原来所有以后会发生的事情,在他不经意间已经留下了苗头,只是他自己,从来没有注意到。 就像那天,他问许安然,我已经做好了一无所有的准备了,那你呢? 许安然没有给出过于坚定的回应,没有说类似于“你还有我”之类的话语,但却很紧地拥住了他。 那时,律凌辰以为,她的一个拥抱就是给予他的最暖心的回应,他从来不会以为,那个拥抱,竟然会昭示着诀别。 * 三月,已入初春。 气温渐渐回暖,只是早晨的时候露天的水面上依旧会结有一层薄薄的冰。太阳终于不再吝啬向大地施舍它的温暖,这一日,珍妮弗和许安然在律家的院落里散着步,晒着太阳。 自从那一日珍妮弗的一席话让许安然幡然醒悟之后,她对珍妮弗的好感便直线上升。原来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爱叫做不打扰,比如珍妮弗。作为女人,许安然时常会注意到珍妮弗看律凌辰的眼神里会多出一些什么。她不介意吗?不,她当然介意,但她从不明说。 在她看来,珍妮弗已经失去了同她去竞争的权利了,又或许,这个女孩子从来没想过要去争。但有些情感是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纵使珍妮弗的父亲是赫赫有名的心理医生,珍妮弗也没能学会控制自己的情感完全不外泄。 不得不说,珍妮弗是个美好的姑娘,美好到会让许安然猜想,若是她不是在八岁时就遇到了律凌辰,若是是珍妮弗先遇到了律凌辰,她可能都无法像现在这样完全占据了律凌辰的眼。 因为现在,她和珍妮弗站在一起,她如同霜雪过后打了殃的残花败朵,而珍妮弗,却如同新生的芽,让许安然自惭形秽。 珍妮弗却看出了她偶尔的小心思,笑着安慰她说:“我看过你以前的照片啊,简直美得不像话。所以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啊,多笑笑呗。” 许安然听完她的话却有些困惑,组织里有明文规定不让组织里面的人身份外泄,再加上她在国外有着“私家侦探”这个危机四伏的身份,更是鲜少拍过照片,所以她很好奇,珍妮弗是在哪儿看过她的照片? 而瞅到了许安然疑惑的表情之后,珍妮弗才意识到自己一时最快说漏了,赶忙偷偷地打了一下自己的嘴,想着如何自圆其说,思考了一会儿她想到了一个还算不错的理由,就说:“凌辰哥哥请我父亲来中国的时候有把你的资料传真给他,我有时候没事儿就给我父亲整理整理资料,就看到了呗。” 也许许安然的心思真不如以前那样敏感,又或是脑子里积压的东西实在太多,导致她迟钝了些许,她并没有发现珍妮弗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心虚的。 若是这事情被外人知道了,她又要遭到一番嘲笑了吧?赫赫有名的私家侦探Aro,竟然会被这么浅陋的谎言给骗了个彻底,以至于这一个错过,再转身已是经年之后。 “我父亲说,你现在的情况比他刚开始来时还要糟糕一些呢。”珍妮弗将E教授对她说的话如实相告,即便E教授千叮咛万嘱咐她不可将这个情况告诉许安然,但珍妮弗觉得,许安然和一般的病人不同,她有权利知道自己的情况,她那样的女子,会知道自己应该要怎么做的。 “安然,你有什么心事就说出来吧。嗯……就当我有私心好了,我不希望我父亲会怀疑他自己的能力。” 多么坦率又真诚的女孩儿。 许安然看着她,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珍妮弗明明是比她大几岁的啊,可是她却讽刺地将她比作了曾经的自己,只因为曾经,她也像她这样,似是一朵没有经历过风霜便含笑绽放的鲜花。 良久后,许安然问她:“珍妮弗,你很爱你父亲,对吗?” 许安然觉得,她是在问一句废话。 但珍妮弗却是好素养,听了她的问题之后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就点头答道:“当然。” “如果,你的父亲犯错了呢?” 珍妮弗想了想,“那得看他犯错的程度了,知错就改也是好的啊。” “如果,是很严重很严重的错误,严重到你无法原谅呢?”许安然看着珍妮弗,一字一句,“如果是这样,你会怎么做?” 面对许安然近乎有些咄咄逼人的语气,珍妮弗有一瞬的愕然。若是换做别人,兴许早就扭头就走,丢下一句“疯子”便了事了,但珍妮弗不会。 原因她说不上来,但她知道,许安然之所以这么问,一定是同她心中的郁结有很大的关系。 想了一会儿后,珍妮弗才开口:“我记得我那位中国导师曾经说过,‘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过能改,善莫大焉’。用国际化一点的话来说的话……”珍妮弗看向许安然,同样一字一句:“A prodigal who returns is more precious than gold .(浪子回头金不换)” 许安然沉默了。 道理她都懂,但真正要做出决定的时候,却比登天还要难。 “安然,其实你能问我这句话就说明,你心里是想原谅你父亲的。”珍妮弗说,“因为你内心深处想要原谅他,但你又无法忽视他做的那些伤害你、伤害你所爱的人的事情,所以你才会郁结,才会茫然,才会不知所措。” 珍妮弗抬手,做着原本应该是律凌辰来做的事情,轻抚许安然拧紧的眉头,“原谅他吧。” 原谅他吧。 这四个字也曾从律凌辰的口中说出来。 那时,她的回答好像是,她做不到。 但现在,她好像没法把“做不到”这三个字那么坚定地说出口了。这是不是就表示,她能够做到了,只是过不去心里那一关? “珍妮弗,我毕竟不是你,没办法做到这么云淡风轻地说‘原谅’。”许安然看着她,不再刻意隐藏自己的情绪。本来在一个懂心理学的人面前掩饰自己就是一件很蠢的事情,许安然觉得自己不仅是蠢,还很累。 珍妮弗打从心里高兴许安然终于愿意将自己真实的情感外泄,她笑:“是啊,没有谁能够感同身受,针不扎在你身上你根本感觉不到疼。所以,有些路你必须要自己去走,没有人能够替你。有些决定也只能你自己去做。” “这些我也都懂。”许安然鲜少地叹了口气,转过身不再看珍妮弗,“就当我矫情也好,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茫然过。” 珍妮弗想了想之后,上前问她:“你还有什么没有说,是吗?” 许安然点头。 但细心的珍妮弗发现,她虽然承认了,但却并没有想要说出口的打算。珍妮弗也不强迫她,但也猜到能让许安然这个神情的也就只有律凌辰了吧?无奈地摇摇头之后,她的眼底划过了一抹痛,轻声说:“你还不了解凌辰哥哥呀?他那么强势的一个人,肯定不会容许你因为他的关系而这样的。他既然已经娶了你,就说明他根本就没在介意啊,你还是不要一个人胡思乱想地好。” 然而,不久之后,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足以击垮许安然心中仅存的信念,她的一颗心,终是落得了一片疮痍。 * 就在那日律凌辰与律祯通完电话不久之后,律凌辰在律氏召开了好几次全体股东会议,宣告他即将按照相关协定让出总裁这一位置,这多少引来了律氏上下的震惊和错愕,一时之间难以消化这个消息,只能看着那个坐在首席位置云淡风轻的男人平静地说出了这样的话。 问及原因之后,律凌辰没有过多地解释,只说,父亲原本就将律氏的股份留了一部分给姑姑,现在她回来了,我只是在完成父亲的遗愿而已。 就这样,律凌辰离开了律氏,而律祯带领着原先被她分离出律氏的一干人等入驻,多年的筹备之后,律祯用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终于将律凌辰在律氏和KD-L组织的残存势力全部踢出了局,五月份的时候,律祯对外宣称:律门,回来了。 -本章完结- 157每个人都不容易(新文《二见钟情》已开坑) 医院。 律凌天在看到了这则新文之后下颌绷紧,周身的气压低到了极致,连一旁的夜南歌都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压抑。 说实话,夜南歌看到这个消息也是震惊的。谁又能够想得到呢?在商场上一贯战无不胜的律凌辰竟然会无声地宣告“投降”,这是了解他的每个人都始料未及。 律凌天的身子恢复得很好,他也很是积极地配合着医生做康复治疗,虽然现在还不能自由行走,但已经勉强可以自己下床了。 试想,一个将近大半年的时间只能躺在病床上、衣食住行完全不能自理的人,心中怎么可能一点点郁结都没有呢?更何况律凌天这样的男人,外表乖张,实则内心也狂放不已,只是在自己大哥和所爱的女人面前,他敛起了自己所有的负面情绪,只是为了让他们不再担心。 他知道,大哥背负的东西太多太沉重,他不能再让他分心了。而夜南歌…… 夜南歌,是律凌天心中永远的痛。她为他放弃了自己的音乐梦,甘愿在这一方病房中放下她夜家大小姐的姿态,敛起了她所有的棱角和光芒,作为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小女人呆在他的身边。 他怎么能不痛呢? 音乐是夜南歌的梦想,换句话而言,是她的翅膀,她曾渴望着借这双翅膀畅快翱翔,但却因为他,她亲手折断了自己的羽翼。 所以,律凌天焦躁、烦闷,这些负面情绪都在一点一点的积压,他痛恨那个称之为他的姑姑的人,是她!把他硬生生地害成了一个废人! 而这一则新闻,律祯面对镜头浅笑嫣然,有如胜利者一般宣告“律门,回来了”的那一幕,恰恰成为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于是,这一天,律凌天爆发了。 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吓坏了夜南歌。 一直以来,律凌天虽然喜欢同她对着干,但何曾像今天这样失控过?夜南歌不知所措间,剩下的都是对他的心疼,医生和护士乱作了一团给他注射镇定剂的时候,夜南歌哭了。 她不忍再看他痛苦的神情,走到病房外背倚着墙,掩着唇悄无声息地落着泪。她害怕她的哭声太大惊扰了律凌天似的,握着手机却不知道能打给谁。 打给大哥吗?又或者是大嫂?不,他们现在的烦恼已经够多了,她又何必硬把他们拽进来? 打给凌辰哥哥吗?哪怕现在夜南歌仅存着一丝理智,她都不会做出这个愚蠢的决定来。 思来想去,她发现自己的情绪根本无处宣泄,正当这时,她的手机却响了。她一看来电,犹如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浮木一般,按下接听键后却唯恐自己的哭声太过于明显,哽着声音道:“安然……” …… 许安然是和珍妮弗一起赶过来的,因为夜南歌在电话里说律凌天情绪失控了,许安然原本想着可不可以麻烦E教授介入一下,但珍妮弗否决了。 原因很简单,越是骄傲的人,越是不希望把自己软弱的一面展示给别人看。如果律凌天清醒之后得知自己的情况竟然严重到让心理医生介入了,这对他来说何尝不是一个打击呢? 思来想去,许安然只好麻烦珍妮弗一同前来了。 虽说律凌辰离开了律氏和组织,但原属于他的势力也全部从律门中分离了出来。那些人都是他亲自培养出来的,誓死效忠于他。而没了公司和组织之后,律凌辰却似乎不比以前闲。有时候,他仍旧忙得许安然一连好几天都见不到他的人。 见到夜南歌的时候,她正坐在病房外的地面上。她穿着米色的大衣,和医院白净的大理石近乎要融为一体。许安然看到之后,心难免会抽痛。 好像不久之前,她和二哥还在律家的别墅口舌大战了三百回合。 而珍妮弗看到之后,虽说不如许安然内心的感触多,但为医者慈悲心总是有的,她心里也有些酸酸的,拍了拍许安然的肩膀,轻声告诉她:“其实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不容易。” 是啊,每个人的生活都太不容易了。但也许是二十岁以前都被保护得太好太牢固,许安然从来都不知道,上帝怜悯你的时候,你可以嚣张任性无所畏惧,但它不再怜悯你的时候,你连微笑都会变得很奢侈。 许安然走到夜南歌的面前将她扶起来,握住她的手的时候,她才发觉夜南歌的手竟然凉如寒铁,在室内温度高达20多度的情况下。 “二哥他……怎么样了?”许安然小心翼翼地问道,一边试图用自己的手来温暖夜南歌的。只是她体寒,又刚从外面奔波而来,手根本不比夜南歌暖多少,但这样也好,至少可以让夜南歌知道,她并不是一个人在与寒凉斗争。 许是在许安然来之前哭得有些累了,夜南歌有些无力地说:“扎了镇静剂,现在睡下了。” 镇静剂…… 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许安然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得有多失控才会让医生采用这样的方法啊?许安然心里自然清楚,因为曾经她也是只能依靠镇静剂才能平静下来的……疯子一样的病人。 夜南歌望着许安然欲言又止,又瞥见了除了许安然之外的另一人。 珍妮弗看出了她这个眼神的深意,朝着夜南歌微微一笑以打招呼,然后对许安然说:“我去医生那儿了解一下情况。”然后,她便离开了。 “她是……” “她是我的一个朋友,叫珍妮弗,是医生。”许安然简单地介绍了一下珍妮弗的身份,然后急急地问:“二哥为什么会失控?是因为……是因为看到了新闻吗?” * 曾经风靡一时的律门在销声匿迹了几十年之后突然又宣告回归,这无疑是一颗重磅炸弹,荡起了一波又一波滔天的巨浪。 短短半年,商界风云变化,诡秘莫测。 先是聂氏财阀的垮台,紧跟着宋氏和沈氏金融遭到了重创,现如今,律氏财阀已然不复,取而代之的竟是—— 律门! 而律门的掌权人,竟然不是众所周知的风云人物律凌辰,而是众人从未听闻过的陌生名字。然而,当她那张绘上了精致妆容的面容出现在荧屏上的时候,对艺术略有了解的人都不会觉得这张脸陌生。 而宋辰亦自然也不陌生,但更多的,却是莫名的…… 他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总之,第一眼,他便对这个看似沉静、善于权衡的女人提不起一丝丝的好感,还有她脖子上挂着的钻石吊坠,许是在闪光灯的作用下,让宋辰亦觉得格外地刺眼。 是的,不是耀眼,而是刺眼。 他不是不了解奢侈品的人,自然也接触过不少钻石商,虽说不能一眼就判定钻石的价值,但是,他却清楚地感觉到,律祯脖子上的那颗钻石在色泽上似乎和一般的钻石不大一样。但具体是为什么,他却又说不上来。 他知道,能将律凌辰逼得退位的人,一定不简单。于是,他坐在总裁办,拨了个电话给助理:“查律祯。” …… 在宋辰亦关注着律门的动向时,宁长渊也在荧屏前,面容神情不见一丝波澜起伏,让人猜不透他心中究竟是在想什么。 想来曾经被视作“大陆七雄”的七大财阀,终究是要消失了吧? 聂氏不复存在,律氏被取代,而他的宁氏,却是后继无人。 他已经年过半百,但却膝下无子。虽然今时不同往日,他从不介意他的孩子是个女儿,也想过即便是个女儿,他依然可以给她所有他能给的,依然可以将她培养成自己的继承人,依然可以让宁氏财阀风生水起。 然而,他却没有想过,他的女儿会嫁作仇人妻,会视他这个做父亲的有如豺狼虎豹一般。 他的一生,失意过、落寞过,却从没像现在这样颓败过。 作为父亲,他却无法取得女儿的原谅与信任。就如当年,他在大雨滂沱的夜离开了宁家,对他的父亲和刚过门的方如意说,谁敢拦他去见莫雨诗,他就再也不会踏进宁家的大门! 莫雨诗,他最初的爱和最终的,也是他心上一生都无法痊愈的伤口。 年少时,她会在他家院落里的木质秋千旁等他,有时他有事在身耽误得久了来得有些迟,她站得有些累了,却从不敢坐在秋千上。因为宁长渊是宁家的大少爷,而她莫雨诗,却是宁家一个下人的女儿。如此悬殊的身份差距,莫雨诗一直都懂,但面对宁长渊的时候,她一笑而过,从不把负面的情绪展露在他面前。 只因他说,他喜欢她笑时候的样子。所以直到他结婚,直到她站上天台的那一刻,她的唇角都是含着笑的。 她没有留下遗言,她只是想用这样的方式让宁长渊记住她一辈子。 当然,这是宁长渊认为的。他没有想过,莫雨诗这样的女子怎么会让自己这样拖着爱人一辈子呢?她的选择,只是为了成全他,成全方如意,那个同样可怜的女人。 那夜,他放出那样大逆不道的话语之后,宁家上下果真无一人拦他。他去见了雨诗,在墓园一座新上的坟前。 那一年,二十五岁的他,从未在任何人面前露出过软弱一面的他,竟然跪在莫雨诗的坟前,哭得不成样子。 雨滴落在他的脸上,也落在冰凉的墓碑上。就像曾经的一个雨天,他们相视而笑,笑着笑着却又哭了。 雨诗对他说,娶她吧。 他答,我想娶的人是你。 那时宁康永已经限制了宁长渊在宁氏的实权,宁长渊却免不了年少张狂,说,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我只要雨诗。 于是,宁康永震怒。他拿自己的儿子没有办法,自然就只能拿可怜的莫雨诗开刀。 他告诉莫雨诗,长渊是个有抱负的人,他不能因为一场没有结果的恋爱而毁了自己的前途。 那个年代的女子柔弱,不像如今的女子。即便莫雨诗,她有着寻常女子不曾有过的倔强,但她也无力去反转这一场注定要输掉的局。 回忆有如潮水一般涌来时,宁长渊的眼不知何时已经有些湿润了。 多久了?距离上一次有这样的感伤,已经是多久之前了?似乎从在雨诗墓前的那夜起,整整二十年,他都不曾有过这样的情绪了。 * 许安然在医院坐了一个下午,仍不见律凌天醒来。她看了一眼沉静如初的律凌天,面色苍白,浓密好看的眉拧作了“川”字。 她看到夜南歌伸手,不知是第几次轻轻抚平他的眉心。 这张和律凌辰长得一模一样的脸,曾经,许安然也透过这张脸去观望律凌辰,也贪恋过他的怀抱,喜对他撒娇,是仅仅因为这张脸长得和律凌辰一样吗? 不,不是的。 许安然是打从心里,把律凌天当作了自己的亲人。 思索了片刻之后,许安然拿起了一旁的包起身,看向坐在旁边沙发上的珍妮弗,轻声问她:“确定他不会有事吗?” 珍妮弗想了一会儿后,答道:“我和主治医生还有主任都探讨过了,他们都说病人一向很乐观,也很积极配合治疗,所以情况比他们料想中的要好很多。但与此同时,病人长期卧床不起,心中自然是有烦闷的。这种烦闷长期积压而步宣泄的话,有可能会发展成抑郁症。” 珍妮弗看了一眼夜南歌之后,吞了吞口水,才继续说:“医生可以治好病人的身体,但却治不好病人的心病。万一这种症状发展成为了抑郁症,将很不利于病人的康复。我这么说,夜小姐知道应该怎么做了吗?” 夜南歌沉静了一会儿后,说:“叫我南歌就好。” 珍妮弗点了点头,“南歌,我不太了解律凌天的为人是否和律凌辰一样。但男人终归是有些大男子主义的,他们内心希望的是自己能够为心爱的女人撑起一片天。”说完这话,珍妮弗也深看了许安然一眼。 许安然不是没有察觉到珍妮弗的目光,她故意视而不见,又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律凌天,轻叹了一口气后对夜南歌说:“我先回去了,凌辰那边……我会问问的。” * 所有人都以为律凌辰是被逼退让,这才让律氏和黑道组织KD-L合并成为了律门。 但,关于真实内幕,当事人没有给出任何回应,但媒体却穷追不舍,一时之间舆论接连不断,外界的猜测也愈加地离谱。 没有了组织作为平台,失去了大部分的资源,擅长操控舆论风向的江心也是无计可施。她自然是离开了组织的,大部分人也都追随着律凌辰退出了组织,除了像乔存和任振哲几个在明面上也有工作身份的人,其他人都变成了无业游民。 除了江柠。 她留在了组织,确切地来说,是同组织一起归于了律门,这是所有人都感到惊讶的。因为江柠对律凌辰近乎要到达愚忠的地步了,她虽会自作主张擅自改变他的决定,但到底横竖都是为了律凌辰。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律凌辰退位,她会是第一个离开组织的那一个,但她却坚守在了阵营。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但也没有人去猜测为什么。 这一天下午,许安然和珍妮弗一起回到了律家,律凌辰不在,但许安然却等来了顾问和简诺等人。他那双淡蓝色的眸子像是一波平静的潭,不见起伏涟漪,看到许安然之后也只是云淡风轻地说:“我失业了,收留我几天呗。” 那副无谓的神情,惹得许安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紧跟着简诺在后面一副无害的神情,更是让许安然笑得直不起腰了。 没有人知道她的笑点在哪里,包括珍妮弗。甚至连许安然自己都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笑。 “你个没良心的。”顾问见她实在笑得停不下来了,忍不住扯了扯嘴唇,黑了脸沉声道。 简诺也看不下去了,摇摇头对许安然说:“Aro,好歹我们曾经也是同事是吧?你现在成了上司夫人,就收留收留我们呗。” 而简诺这句话一出口,顾问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看了他一眼,紧跟着无奈地手扶着额头,不忍直视。 果不其然,绷了不过几秒钟,许安然又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你们、你们别一副难民的模样来……来博同情好不好?你们、是失业,又不是、倾家荡产,哈哈哈哈……”许安然笑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了。 简诺的脸抽了抽,顾问索性双手把脸都遮住了。只有珍妮弗站在一旁茫然地看着笑得捂肚子的许安然。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安然终于停了下来,一张小脸儿笑得通红。 “笑完了?” 许安然憋着笑摇摇头。 “那你继续笑吧,笑完了给个准信。”顾问有点儿破罐子破摔了。 “哈哈,逗你玩呢!”许安然调整了一下呼吸频率,不再去看顾问那看似一本正经的脸,看到她就会想到那句“一本正经地在胡说八道”,然后就会忍不住笑。 “笑完了是吧,笑完了过来,咱们商量一下。”简诺上前去拉着许安然到沙发上坐下,中途许安然还不忘回头对珍妮弗说了声让她先上去。 然后,简诺、顾问和许安然三个人走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三个沙发,许安然坐中间的长沙发,简诺坐双人沙发,顾问坐了单人沙发。 这架势,倒不像是来求助的了,反而像是在拷问她啊。 不过,在简诺和顾问面前,许安然向来不会局促不安,顾问怎么说呢?是她的铁哥们儿,而简诺和她虽然不如顾问那么铁,但关系也不错,所以说话都直来直往的。 许安然从茶几上抓了一把瓜子在手里,刚嗑了没几粒,在顾问和简诺的注视下悻悻放回了,但她又忍不了这样干坐着大眼瞪小眼,索性举手投降,道:“你们什么都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这倒是大实话。 许安然以为顾问和简诺也是在一无所知的情况是被宣告“炒鱿鱼”,以为他们是来“兴师问罪”的,但她真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哦,除了那天不小心听到了律凌辰的电话。 “我们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简诺率先开了口,“所以,我们真的只是来请你收留一下我们的。” 许安然狐疑,“可你们有地方住呀!” 简诺还想说什么的时候,顾问接了话,不如简诺那般客客气气,直截了当:“你就说,你到底是收留呢还是收留呢还是收留呢?” “……” 许安然满头的黑线,清了清嗓子,“Vico,你还知道自己姓什么名什么吗?这才来上海多久啊,段子说得这么溜!”甩完这段话之后,许安然细思了一会儿,说:“收留啊!当然收留!但也不能白吃白住,我得捞点儿好处才成。” 然而,这句话对顾问造不成什么威胁或是伤害,听到许安然那句“收留”之后,他便抱着双臂慵懒地靠着沙发,幽幽地说:“免费的人肉GPS和免费的私人特助,Aro,这好处你占得还不够大吗?” 许安然听出了顾问话里的调侃,翻了一个白眼给他。如果可能,她真希望能吧顾问那张嘴给缝起来! -本章完结- 158做世上最美的新娘 于是,顾问、简诺和许安然约法三章,最终达成协议,让顾问和简诺暂住在了律家。 毕竟许安然又不傻,她了解顾问和简诺的为人,两个大男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就来“求助”她呢?况且,他们只是离开了组织而已,又没有没收房产冻结存款的,怎么可能无处可去? 但顾问和简诺的嘴巴向来严实,许安然侧敲旁击不行,便也就不过问了,任由这两个自诩为“透明人”、保证绝对不会干涉他们的正常生活的大男人在家里吃喝住。 好在珍妮弗和E教授也是与人和善的人,他们相处起来倒也不会累,珍妮弗很快便和顾问、简诺打成了一片,倒是许安然反常地坐在一边,安静得像个局外人。 E教授看到了这一幕后,心知这个孩子一定又是有什么难以释怀的事情郁结在了心头,轻叹了一口气后他上前,拍了拍许安然的后背,然后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许安然随即尾随。 已经是快要入夏的时节了,阳光很大,刺得人有些睁不开眼。E教授特地寻了一处树荫站立,但却又迟迟不曾开口。 风吹过,茂密的枝叶随之摇摆,“沙沙”作响。 这时,许安然沉默地盯着自己的脚尖一会儿后,又抬头去看头顶上的树叶。明明还是春季,却有一片嫩绿的叶子脱离了树枝,随着风打着旋儿飘落了下来。 不知怎的,许安然莫名地伤感了起来,轻吐了一口气后她问:“E教授,我是不是已经无药可医了?” 之所以会问这句话,自然不是因为质疑E教授的权威和能力,只因为近来她日日难安夜夜难眠,有时候心跳会莫名加速让她烦躁不安,她知道,自己的病应该是不轻的了。 至少,在原来的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症上又多了些什么难以治疗的病,她叫不上名字,但E教授是专门从事心理研究的,他一定比谁都清楚。 “安然哪,心病还得心药医。”E教授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转过身看着她,眼神不再像是为医者在看病人,而是作为长辈,对晚辈的谆谆教导,他说:“你刚刚看到的那一片落叶,是被这风硬生生给剥落的。中国有句话不是叫做,‘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吗?安然,好好想想吧,有些事情想通了也就好了。凌辰那孩子对你也可谓良苦用心,他也曾痛失过至亲的人,也因为体会过了那种痛苦,他不希望你也戴上遗憾和仇恨的枷锁继续这么痛苦下去。” 提及律凌辰,提及他也曾痛失过亲属,在他年仅四岁的时候,许安然的一颗心在顷刻之间便鲜血汩汩。 失去最亲的人是何等撕心裂肺的痛苦?许安然应该还算不上体会过,但,光是宁俞婧和方如意的死已经让她如此,更何况那时,律凌辰失去的……是整个家族啊! 若说仇恨能够毁掉一个人,许安然完全相信,毕竟这样的案例太多。但律凌辰的恨却是理智的,一如他的为人,理智到让人误以为他是个没有感情的人。 但许安然知道,他有血有肉,也不过是个普通的男人。别人看到的只是他光鲜的外表,而她看到的还有他多年来的隐忍和磨难。 她知道,他是善良的,虽然外界传言KD-L组织的King是个令人闻风丧胆的角色。但是,如果他真的那么草菅人命的话,怎么会在她恨不得杀了尹思初的时候眸光严苛地质问她呢? 他说过,他想要留住她的善良和快乐。所以他希望她放下所有仇恨,也放过她自己。 他也说过,她做不出来的决定,就让他来替她。 * 入夜,许安然失眠了,她并不惊讶于此。 一如既往地坐在地面上,许安然将下巴搁在膝盖上沉思了一会儿后,默默地起了身,离开了自己的房间。 她去了律凌辰的房间。 因为她的失眠,而他却要早出晚归,生物钟几乎颠倒,睡眠时间也是少得可怜,所以这些日子他不再强求她和他睡在一个房间里。她的睡眠比以前还要浅,他仍旧会在她睡着之后轻手轻脚地在她床边,俯身轻吻她的额头。 她习以为常,所以从未深究过,印在额头上的那一吻于他而言意味着什么。直到,不久以后,他们角色互换的时候,她才明了,然后想起每一个他吻她的夜,潸然泪下。 当然,这是后话。 这一夜,许安然坐在律凌辰房间的沙发上,穿着春季的薄睡衣,没有丝毫的睡意。她屈着双腿,双手交叉环抱住自己,又支起了自己削尖的下巴,双目无神地在黑暗之中游离。 是啊,不知从何时起,夜晚,她竟然不喜开灯了。开灯意味着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全部都无处遁形,她不知道她现在在逃避什么,只是很不喜欢见光。 所以,当律凌辰回来自然地打开灯的时候,她下意识地用手去遮挡光线,同时,律凌辰也僵在了门前,而后抬腕看了一下时间,眉心紧紧地拧在了一起。 许安然一言不发,适应了光线之下便从沙发上站起,走到他面前接过了他手里的公文包以及各种文案资料放进了书房,又替律凌辰将外套脱下,整理了一套家居服递给他,说:“先去洗个澡吧,在外奔波了一天,累了吧?” 她今夜的反常让律凌辰有些无所适从,一时之间只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她,心中思绪万千。 见他一动不动,许安然又将手上的衣服举高了些,提高了声音催促:“快去啊。” 律凌辰回神,忙伸手去接她手上的衣服,但觉得喉咙有些发紧,接过衣服之后手不自觉地就扣住了她的腕,将她带入了怀中。 天知道,他对这一幕有多期盼。 在外奔波劳累之后回到家中,有一盏温暖的只为他而亮起的灯,有为他而放的热水氤氲,最重要的是,有一个一直在等他回家的人。 那一刻,律凌辰觉得自己整颗心都被填满了。 只抱了短短片刻,律凌辰便松开了她,低头在她唇畔吻了一下,“等我。”然后走进了浴室。 已经是凌晨12点多了,以往这个时候律凌辰自然不会说让许安然等他之类的话。 但今天不同。 他知道许安然是特意在他的房间里等他,想必她也是看了报道,所以满腹都是疑问吧?再者,顾问和简诺住进了家里,他听说了,并且还听说,凌天他…… …… 不出五分钟,律凌辰便洗好了澡走了出来,发丝还滴着水,许是怕许安然等久了,所以连头发都未擦干就出来了。 见状,许安然又小步走进了浴室,拿了一条干毛巾踮起脚来替他擦头发,动作轻柔,眼神也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律凌辰看得痴了,只觉小腹又腾起了一阵熟悉的燥热。 律凌辰倒抽了一口气,下颌绷紧。直到许安然的脚面重新完全与地面贴合,她拿着湿了的毛巾朝浴室走去,律凌辰终于绷不住,从身后紧紧地拥住了她。 他的胸膛滚烫得要命,许安然也感到了有硬邦邦的东西抵着她,脸就不争气地红了,但想着,她今晚来这里等他可不是为了来做这些事情的。 律凌辰自然也明白,沙哑着嗓子在她耳畔低低地问:“有话对我说?嗯?”他忍不住张口含住了她的耳垂,惹得许安然的身子颤了颤。 “别闹……”许安然的声音小如蚊蝇,但又不敢乱动,僵着身子道:“我有话要问你呢!” 只是这个时候,律凌辰哪里听得进去这些话?当他的唇触及到了许安然的皮肤时他就知道,今夜,她别想逃,而他,也不会让她有点了火就落跑的机会。 于是,浴室门边的那堵墙成了砧板,许安然被抵在了墙上,成了律凌辰口中的鲜美鱼肉。 似乎有挺久没有碰荤腥了,至于有多久,律凌辰记不太清,短则十天半月,长也不会超过二十天的样子。然而,他从来都戒不掉,一种以她的名字命名、以她的身体作为引的毒。 他将她按在墙上,又将她的身体拖起,使得她的长腿得以勾住他的腰身。很快,刚刚洗完澡的他便大汗淋漓。 冲完了澡之后,律凌辰便抱着许安然躺在了床上,他一手支着头,侧躺看着累得迷迷糊糊的许安然。她脸颊上的潮红还未褪去,看起来格外诱人,律凌辰又忍不住俯身轻吻她的脸颊。 “唔……别闹了,我真有话要问你……”许安然累得声音都提不高了,但好像依然没有忘记她的目的。这个时候律凌辰反倒有些佩服这丫头了,勾了勾唇,便安分了。 是侦探的必备素质,在任何状况下都能确保自己的头脑清醒。但许安然因为人格分裂症的不稳定,而暂时搁浅了她的工作。 律凌辰想,这样也好。 “问吧。”律凌辰抚摸着许安然的发丝,她的头发已经可以盖过她的下颌骨的位置了,他便把它们都撩拨到了耳后。 然而半晌也不见许安然出声,她闭着眼,让人误以为她睡着了。 但律凌辰知道,这妮子倔强得很,想办的事情如果没能达成她会觉得心里有块疙瘩,睡不着。即便实在是太累睡过去了,半夜她也会醒过来,并且极大的可能会将他摇醒,在问她原本想问的问题前还会嘟哝一句:你怎么不叫醒我?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许安然便睁开了眼,轻声却坚定地说:“律门重组这件事情不是外表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对吗?” 是问句,但听她的语气,倒像是盖棺定论了。 “当然。”律凌辰没有否认。 并不惊讶于这个答案,但许安然却叹了一口气,“可是二哥看不懂。”可是她还想问,律凌天怎么可能看不懂?在律凌辰回国之前,一直都是他在商场上叱咤风云啊。 提及了律凌天,律凌辰唇角的笑意微滞了片刻,不着痕迹地看向她,似笑非笑:“那你呢?” “嗯?” “你看得懂?” 四眸相对时,许安然的心事便有些藏不住了。 她看不太懂。 “我说过,你做不出来的决定,我来替你。”律凌辰揉了揉她的发丝。 “可是,我不希望你为了我放弃那么多。”许安然由衷地说,又不期然地想起了江柠对她说过的话。七月份的任务部署她没能拿到手,她真的不知道,律凌辰在此之前还为她做出了多大的退让?还为她放弃了多少? “我不是说过吗?律门沾上了不该沾的东西,垮台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律凌辰的眼底裂开了一道很细微的口子,细微到许安然都没能察觉出来。沉默了片刻后,他说:“所以,总得有人去收拾这个烂摊子。” 许安然一个激灵。 再看律凌辰的眼时,她觉得那双明明再熟悉不过的黑眸里竟然有了几分陌生,那陌生让她有些害怕,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嗫嚅着说:“可是……她也是你的亲人啊……” 律凌辰知道,她口中的“她”是指的律祯。 许安然的这句话,像是在质问他:为什么要将自己的亲人推入火坑?这让律凌辰有些受伤,但他无法做到沉默,便开口解释:“我也不想,但她犯了错,就得受到应有的惩罚。” “犯了错?” 律凌辰不想继续纠结于这个话题,他知道许安然一定会盘根问底,索性抚上她的脸颊,低声说:“外界都在说,我律凌辰是个失败者,守不住自己的东西才会让律氏易主。” 这段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生生扎在了许安然的心头。尤其那句“失败者”,仿若当头一棒,许安然下意识地便压住了他的唇,摇头否认:“不是这样的。” 律凌辰,她的凌辰,高高在上的凌辰,她心中屹立不倒的凌辰,怎么可能会是一个失败者? 是他们弄错了。 他们只看到了表象,看不到内在便胡乱谣传。她的凌辰是天生的王者,与“失败者”这三个字挂不上一点关系。 女人柔软的指腹贴在了唇侧,她眼底流露出来的情绪令律凌辰的心化作了一片柔软,连带的,他的眼神也格外地温宠,轻声说:“所以,不管外界怎么说,只要你知道不是就可以了。” 许安然心中动容,这才发觉了他的眼角实则早已有了化不开的疲惫,但看着他的眼神却是一片柔水。她鼻头有些酸了,伸了手轻轻抚摸他的眼角,试图散开那些讨厌的倦意。 律凌辰却握住了她的手,放至唇角轻吻,说:“凌天会想明白的,你不用担心他,当然更不用担心我。未来的路还很长,你又这么难养,我如果不做点什么的话,以后咱们得一起睡天桥了。” 前半句话还是正经说的,后半句他倒开起玩笑来了,惹得许安然翻了个白眼,嘟囔:“谁难养了?” “唯女子与小儿难养也。” 许安然就不说话了。她生怕她再问一句,律凌辰会说她不是“女子”,是“小儿”。 见她情绪好了不少,律凌辰感到欣慰,在她额上印了一吻,说:“睡吧,什么都不要想,现在也是,以后也是。外面的事情都交给我来处理,你安心养好身体,然后做这世上最美的新娘。” 他没有再提及孩子的事情,即便他内心多么渴望能和她有个孩子。但是,那个失去的孩子是她心上的一根刺,也是他心中的一道口子。她之前在医院戒毒的时候曾经做过检查,医生说,因为头胎没能保住,再加上毒瘾的复发性,他不建议他们一年之内就要孩子。 * 正如律凌辰所言,律门重组并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样简单,也诚如他所说,律门这个烂摊子,需要有人去收拾。 而律祯,已然是罪状累累的律祯,心甘情愿地去揽下了这等差事。 那日,许安然从宁家带出来的资料已经被上交到了检察院和法院,很快,律门和宁氏都因涉嫌了刑事犯罪案件而被查处,律祯和宁长渊也被警方刑拘问话。 在审讯室里,审讯她的人是乔存。 前不久律凌辰给他和任振哲都打过电话,但电话接通后律凌辰却沉默了。 是啊,他不知道说什么。背负了命案的律祯能够不被判处死刑已经是极大的恩惠了,他不能提出太过的要求让乔存为难,但,律祯是他的姑姑,是他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的亲人。 他没说什么,但乔存懂了,所以他坐在律祯对面的时候便做好了准备,清了清嗓子,沉声道:“律女士,接下来请您配合我们的问话。” …… 有关于鲁蔓“自杀”一案,律祯坦言是她雇了人所做,让鲁蔓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服用了毒物,问及动机她却缄默不语。 她为什么会杀了鲁蔓又画出那副画像呢?一来,鲁蔓的死可以牵扯到宋氏,二来,画像可以引导警方将目标盯在“画境”一案上,这样宁氏和聂氏自然也逃不过。 然后,关于宋汝卿“中风”意外身外一事,律祯也承认是她做的。宋汝卿对坚果过敏,而他的死,恰恰就是因为服用了过量坚果碾压成的粉而导致过敏性中毒死亡,这也是为什么宋汝卿死的那天她会出现在医院。 那天她记得,她对许安然说,她来看一个故人。 宋汝卿,的确是她的故人。只可惜,这个故人却在她手里成了真正的“故”人。 宋汝卿死了,却对外宣称是中风。她知道以许安然和沈东驰的本事如果调到了宋汝卿的用药记录,那么她不会到现在才落入法网,她还得感谢宋辰亦,为了宋汝卿的声誉着想掉包了尸首,切断了许安然和沈东驰的所有线索。 律祯说这些话的时候十分平静,至少在脸上看不到一丝波澜起伏,仿佛这两起事情与她没有关系,她只是一个局外人一般。 但坐在对面听着的乔存,眉心却愈发的凝重。他打量了律祯一下,目光落在了她脖子前的那颗钻石吊坠上,出于职业的敏感,他问了这么一个问题:“宋汝卿下葬之后坟墓被人掘过,这件事情你是否清楚?” 当然,这不是乔存去调查的,是许安然事后告诉他的。她、沈东驰都无法猜想律祯刨了宋汝卿的墓、盗走他的骨灰是为了什么,而乔存也不过是试探性地提出了这个问题,却没有想到,律祯承认了。 她说:“清楚。” 乔存就说:“说说看。” 律祯沉思了片刻后,从容回答:“他的骨灰是我盗走的。”说着,她在乔存和记录员的目光注视之下将脖子上的吊坠取了下来,推上前。 钻石折射着异样却璀璨的光辉,乔存下意识地拧紧了眉,而记录员顿时只觉背后生凉,拿着笔的手也颤了颤,笔记本上出现了几条歪歪扭扭的线。 “骨灰钻石?”乔存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骨灰钻石是国外研发的一种新型技术,可从人的骨灰中提取相应的碳元素来合成钻石。至今,乔存也不过是听说过而已,而今天,他却真正见到了。一个大男人都觉得身上的毛孔有些微张,有冷风在往里面灌,而记录员吓得笔都落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只有律祯平静如初,看着钻石的时候眼底有异样,轻声说:“是啊,骨灰钻石。这样,我就可以把他带在身边了。” -本章完结- 159与你无关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律祯对宋汝卿的爱是极端,是癫狂。她爱而不得,便用了这样极端的方式将宋汝卿“留”在了身边,让人感叹之余,也唏嘘不已。 警局外有媒体蹲点。 律祯在接受完了警方的审讯之后还要去到检察院。 一出门,媒体立即蜂拥而至,将摄像机和麦克风统统对准了律祯。护送她的警员拼命地在维持秩序,却寸步难行。 媒体提的问题都难听至极,律祯充耳不闻,直到,有什么东西碰到了她的额头,一阵刺痛感袭来,紧跟着有黏稠的液体模糊了她的眼睛。 周围寂静了片刻,紧跟着哗然,众人皆往一个方向看去—— 律祯抬手抹去了脸上的蛋液,摘下了鸡蛋壳,淡漠的眼神也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去。 宋辰亦一身黑色西装站在不远处,周围气压低得要命,眼底也浮现了鲜有的戾气和阴鸷。身边站了他的助理,抱着一篮子鸡蛋,而宋辰亦的手上还拿了两个在把玩,与律祯对视的时候,唇角勾起了一抹残忍的玩弄。 他在不久前,得知了律祯和他恨之入骨的女人——许馨,竟是同一个人! “律祯?”人群之中,宋辰亦开了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媒体人都闭上了叽叽歪歪的嘴。 护送律祯的警员不知道哪里杀出来了这么个人,皱了眉,“请不要妨碍公务!”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不妨碍,你们请便。”宋辰亦笑着让开了道,但律祯看得出来,那笑丝毫未入眼。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什么眼神表示。她知道宋辰亦恨她,她害死了他的母亲,还杀死了他的父亲。 在宋辰亦锋芒般的目光的注视下坐上了通往检察院的车,开车前她还看了宋辰亦一眼,他那双鹰眸依旧死死地盯着她。 车子开走之后,媒体也紧追而去。他们不是不想采访宋辰亦,只是这个人周身的戾气太重,又向来不按常理出牌。有不怕死的想上前挖点猛料,关于他和律祯之间的过节,还有,前阵子在风头上的沈芳娇是同性恋一事,但都被他的目光骇得退下了,纷纷上了车追去了检察院。 宋辰亦站在原地沉思了一会儿后,将手里的两个鸡蛋放进了助理手中的篮子里,“跟检察院打声招呼,联系好律师团,律祯既然已经栽了,就让她栽得更彻底一点。”眼底的阴鸷一点一点浮现,他狠狠地说:“我要让她生不如死!” 而不远处的黑色商务车内,一双眼睛静静地注视了这一切。 是律凌辰。 早在律祯接受问话之前,他便借助乔存的关系坐进了监控室。所以说,乔存问话、律祯回话的全过程他都听得一清二楚,心中也大概明了律祯会被判处到什么程度。 只是,他看到了宋辰亦,那么一切可能都会变得不一样。 律祯和宋汝卿的事情他清楚了,那么自然也不难猜到她和宋辰亦之间的过节。宋辰亦的生身母亲,当年就是被她给逼死的。所以宋辰亦对律祯恨之入骨,连带的那时也对许安然厌恶至极,这些都是律凌辰知道的。所以当他看到宋辰亦的唇在动,虽然听不到,但他隐隐可以猜测得出。 思考了一瞬后,他打了个电话,淡淡地吩咐道:“盯着点那边。” * 事实上,在律祯接受审讯的时候,宁长渊也坐进了审讯室,而许安然也坐在了监控室,看着宁长渊的一举一动。 许安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鬼使神差地要来这里。 担心宁长渊不配合警方,然后倒打一耙吗?这好像不是她需要担心的事情,因为她即便坐在了这里也无济于事。 那么究竟是为什么,她也不想去细思了,目光已经牢牢地固定在了监视屏上。 没过一会儿,乔存进来了。 他刚审完了律祯,又向上级汇报了一下相关事宜,便来了。他一言不发地坐在了离许安然并不远的地方,有些累了,他便靠在沙发上,揉了揉眉心,眼睛扫了眼屏幕后,似漫不经心地说:“宁长渊好像挺配合的,有问必答。” 是挺配合的,许安然也发现了。警员问的问题都比较尖锐,但宁长渊脸色都未见变一下,问什么就答什么。 心中不由得有了几分狐疑,律祯是心甘情愿地背上这烂摊子,所以没有联络律师。可是为什么,宁长渊也没有联络律师呢? 与律祯不同的是,宁氏虽涉嫌了刑事犯罪,但警员并没有查出宁长渊身上背负的命案,刑拘观察之后还不能立刻提出逮捕。宁长渊来了,宁康永自然也来了,还有宁氏上下不少股东。 但许安然没有一一去深究了,因为她发觉,宁长渊虽然意外地配合着警方,将所有他犯下的罪责都一口揽下,但许安然却敏感发现,他的眉心固有的阴鸷散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鲜有的疲倦。 许安然心口一紧。 这种疲倦,她在律凌辰的脸上看到过,似乎是不久之前。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理上的疲倦。 宁长渊,他也累了吗? 脑中一个激灵,紧跟着许安然从沙发上弹跳起来,吓了乔存一跳,忙问:“怎么了?” 呼吸急促地盯了屏幕良久,她又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摔坐在了沙发上,心中五味陈杂,似自言自语地说道:“原来,他是故意的。” * 宁长渊结束审讯之前许安然就离开了警局,临走前乔存见她脸色很难看,便问她要去哪里,需不需要送,许安然都回绝了,只说自己想一个人走走。 于是,在许安然离开后不久,乔存犹豫再三,给律凌辰拨了电话。 …… 许安然去了墓园,捧了一束康乃馨放在了目前。 一般来看望已故之人,捧来的话以菊为主,但许安然却似乎偏爱康乃馨。或许在她心中,康乃馨是送给母亲的花。 虽然时至今日,许安然都不曾叫过她一声“妈”。 每次在方如意的墓前,许安然都很想跟她说话,很想叫她一声“妈妈”,然而,从来她都只是想想。因为她知道,地下的人已经长眠,无论她再怎么唤她,她都听不见了。 都听不见了。 那么,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将心事说给她听呢?都说母女连心,方如意在地下是否也能将她现在的苦痛感同身受? “今天他已经去了警局了,听说还会接受检察院的调查。判刑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这好像是他应该要受的惩罚。但是,我还是觉得好难受啊。明明他应该承受比这更严重的后果,但是……” 许安然说了好多好多的话,回应她的却只有一块冰凉的墓碑。 “我很不孝吧?居然会胳膊肘往外地倒打一耙。我好像知道了,那些证据都是他给我的啊,他早就猜到了我会把那些交给凌辰,他是故意的是吗?您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 “或许,他没有那么那么坏呢?否则,您为什么一直都爱着他,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滚烫的泪大颗大颗地砸到了墓碑上,又顺着微微倾斜的角度落入了尘土之中。但悲伤依旧无止境,到最后,许安然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了,趴在方如意的墓碑上大哭了一场。 站在暗处的律凌辰将这一幕收入眼底之后,如同被人打了一棍,大脑嗡嗡作响。 果然,她一直都在极力地隐藏着自己最真实的情绪,把所有极端的坏情绪都藏匿了起来。就像,她似乎很久都没有这样大哭过了,却不是在他的面前。 也许她心中清楚得很,只要她哭,她痛苦,他就会心软。她担心这样的自己会成为他的累赘。 想到这里时,律凌辰的心疼痛不已。 “律、律先生?” 一声不算太陌生的叫声让律凌辰收回了思绪,看到来人之后怔了片刻,才淡淡地“嗯”了一声,随即随口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罗莺。 方如意生前一直在悉心照料她的罗莺。 想来方如意的死对罗莺的打击也挺大,方如意下葬之后无人守墓,是罗莺日日前来。一直到今天,只要不是非去不可的事情,罗莺都会来方如意的墓前呆上一段时间。 当然,这是律凌辰不知道的。但出于敏感的素养,他觉得这件事情应该不是巧合。 果不其然,在确认了是他之后罗莺险些哭了出来,捂着唇嘤嘤地说道:“我终于等到您了。” 律凌辰下意识皱眉:“等我?” 罗莺用力地点了点头,随即赶紧从包里翻出来了一串东西。是钥匙扣,挂件许多,但上面却只挂了一把钥匙。 “这是方姨生前最最视若珍宝的东西,她说那里面的东西都是留给她的女儿的。可是她现在已经没有机会把这些东西亲手交给她了。”罗莺红着眼,另一只手有些狼狈地擦着眼泪,吸了吸鼻子,“律先生,麻烦您转交给太太吧。” 律凌辰明白了。 也许是带着方如意生前的遗憾,所以罗莺一直在等他,准确地来说是在等许安然。她一个人势力单薄,上海那么大,她根本无从去寻找,便只能在方如意的墓这儿等。记忆中,许安然似乎没怎么来过这里,就算来了,怕是也恰巧和罗莺错开了。 但今天,终于被罗莺碰上了。 看着罗莺手中的那串钥匙扣,律凌辰沉思了片刻,从她手中拿走,但却不急于答应,似漫不经心地问:“她现在就在里面,你没有话要同她说吗?” 许安然在里面,罗莺也注意到了。但她看到她哭得那样伤心,她的情绪也受到了感染,摇摇头,“不了,只要先生把这钥匙交给太太就可以了,剩下的……她会明白的。” 然而,罗莺也没再多说什么,小女孩哭得不成样子,朝着律凌辰鞠了一躬便离开了。 手中的钥匙扣是凉的,律凌辰握在掌心良久之后它也变得有些温热了。在原地伫立了许久,他重新把目光放在了趴在方如意墓碑上痛哭的许安然。 她不知哭了多久,许是哭得累了,没了动静。 律凌辰这才上前,发现她竟然昏睡了过去,因为悲伤过度。 * 律凌辰抱着许安然回到家里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珍妮弗一天没有看到许安然,知道她是偷偷跑了出去,有些担心,也有些自责,所以一直坐在客厅里等着,顾问和简诺也在。 当律凌辰踏进门的时候,珍妮弗近乎一个激灵就冲上了前,却看到了律凌辰怀中的女孩儿紧闭着红肿的眼眸,脸色苍白,不由得僵在了原地。律凌辰没有时间去解释太多,只说:“珍妮弗,跟我来。”然后便抱着许安然去了自己的房间。 珍妮弗的反应慢了半拍,才慌忙跟上。 之所以让珍妮弗跟过来,是因为她是医生。许安然目前的状况他还无法确定,保险起见,他只好让珍妮弗来确认一下。 将许安然放在床上之后,律凌辰便去浴室拿了条毛巾用热水打湿。出来的时候珍妮弗已经站在床边替许安然做一些最基本的检查,又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 “怎么样?” 珍妮弗想了会儿,说:“体温正常,呼吸频率有些不足。”她看了一下许安然红肿的双眼,下定了结论:“应该是悲伤过度引起的昏迷,没什么大问题。” 闻言,律凌辰心中的石头落了地,坐在了床边替许安然擦脸。 在心中纠结了许久之后,珍妮弗才大胆开口,用英文说道:“律,安然目前的状况不适合整天关在家里,这样的治疗对她没有多大的用处。” 律凌辰身体一僵,给许安然擦脸的动作也滞了片刻,良久后才低声问:“E教授也是这个意思吗?” 珍妮弗却叹了口气,“如果他能意识到,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束手无策了。” 律凌辰沉默了。 珍妮弗刚刚用了一个词,翻译成中文后是“束手无策”。他大概没想到,珍妮弗居然会用这个词来形容她的父亲,国外知名权威心理教授,第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我父亲他能治好安然。”珍妮弗许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赶紧圆话道:“但是呢,现在一波又一波不好的事情在往她身上压,我父亲好不容易在她身上看到了一点复苏的痕迹,但很快又被那些不好的事情给压了过去,这样反复下去,安然会受不了。” 诚如她所言,在之后不久,一语成谶。 这夜,律凌辰看着难得睡得昏沉的许安然的容颜,却只能用沉默来回应了珍妮弗。 珍妮弗便也不多说什么,她相信律凌辰比谁都心疼许安然,比谁都想为了她好,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该怎么做,他知道。 正打算退出去的时候,珍妮弗忽然又想起了一事,便回头唤律凌辰。 律凌辰连脸都没有抬一下,珍妮弗便撇了撇嘴,用不大但却足以让律凌辰听见的声音说:“在你们回来的前一小会儿,有个老头想看安然,他说他是安然的爷爷。但当时你和安然都不在,我就自作主张地替你们决定,让他明天早些来了。”越说到后面珍妮弗的声音就越小,甚至有些虚了。顾问和简诺知道了她的这个决定之后脸色是不太好看的,她想她大概是做错了决定吧。 正想着律凌辰会不会大发雷霆或是生气之类的时候,珍妮弗只听见他淡淡地回复了一声:“知道了。” 珍妮弗离开之后,律凌辰依旧坐在床边,眼睛一瞬也没有离开许安然的脸。柔和的光线虚化了他的棱角,他轻执起了许安然的小手握在了掌心,低低地叹息:“然然,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 夜半的时候,许安然忽然惊醒了,猛地睁开了眼,却是无尽的黑暗,跟她的梦境似乎是一模一样的。 她听到有人喊她,但她却什么也看不到。 呼吸有些急促,心跳也快得厉害。 许安然一瞬间没反应过来这里是哪里,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熟悉的男性气息扑入了鼻腔时,她便安心了。 这是在家里,而她现在,正躺在他的怀里。 许安然还枕着律凌辰的一只手臂,被他轻扣在怀中。头顶上男人的呼吸很轻,似乎睡得不是很深。 他睡觉时十分安静,除了轻微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她再听不到其他的声音,这使得睡眠浅的她每次被他拥着入眠时都睡得安稳,今晚,也是如此。 “醒了?” 头顶上有沙哑微低的声音传来,许安然知道,她弄醒他了,于是她轻轻“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律凌辰便侧了个身把床头的灯打开。怕许安然适应不了强光,他特意开的小灯,使得房间的光线既不刺眼也足以让他们看清彼此。 “做噩梦了吗?”律凌辰低下头,手抚摸着她的脸,轻声问道。 面对他的轻言细语,似乎是怕声音大了会惊扰到她,许安然又想到了白天,鼻头酸了酸,没有说话,把脸埋进了律凌辰的胸膛。 律凌辰也收了手臂将她拥得更紧,同时也察觉到了她的异常,便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 “他判刑了吗?”许安然哽着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 律凌辰知道“他”是指的谁,便答:“还没。” 许安然就不说话了。 但很快,律凌辰便感觉到了自己的胸口濡湿了一片。 许安然又哭了。 不如在方如意墓前时的歇斯底里,但这样的悄无声息却让律凌辰的心更加难受,而他能做的,却只是抱住她,不停地抚摸着她的后脑勺来安抚她。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许安然,这时候也宁可他一言不发了,就这样抱着她挺好,她哭一会儿就好了。 “凌辰,对不起。”许安然忽然说,却让律凌辰的心颤了一下。 “对不起,我替他向你说对不起。”许安然哭着,“对不起。” 律凌辰的心比针扎还要难受,低低地打断她:“然然,这不关你的事,你没必要向我道歉。” 许安然沉默地流着眼泪。 低叹了一口气后,律凌辰伸手勾起了许安然的下巴,让她仰起头来看着自己。她的双眼已经红肿得不成样子,再这样哭下去眼睛非坏了不可。 “然然,与你无关。再者,现在他已经受到了应该有的刑罚,这件事情要结束了,不要再多想了,好吗?” 律凌辰没有想过,多年来的运筹帷幄,此刻却成了许安然心头的一根刺。她怎么会轻易地释怀?他等了这么多年,为的不就是这一天吗?但是他却因为她的关系,生生地改变了自己的初衷。 如果一个人理智,是不是连他的爱恨情仇都会变得理智了? 许安然不信。 爱与恨,都是能够瓦解理智的东西。而律凌辰,同时遇上了爱和恨。 “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许安然吸了吸鼻子,问道。 “嗯,真的就这样,让它结束吧。”律凌辰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许安然的脸颊,松开了她的下巴将她的头扣在了怀里,轻声说:“我答应过你要带你去北方看冬雪,可现在都快夏天了。正好空了时间解决好这些事情,然后我带你去哈尔滨看冰雕,去内蒙古看大草原。如果你想离开中国,只要你开口,哪里都可以,我们一起好好地散散心。” -本章完结- 160九死一生 律门的时间曝光度很大,查处自然也是刻不容缓。于是,律祯在内,律门上下的管理层以及股东全部都进了局子里。 许安然看了一下简诺拿来的名单,虽说不全认识,但也大致清楚这些都是原律氏的老股东了。她不知道这些人是心甘情愿为律门埋单还是被律祯给设计的,总之看着那些名字,心里没有一点儿感触是假的。 只是,原律氏有这么多人进去了,那么,原组织呢? 简诺的回答是:“组织肯定是有人要进去的,毕竟KD-L这几个字母也沾了血,虽然我们都退出来了,但是风头没有过,我们随时都有可能被例行问话。” 这一点许安然清楚,好在原组织里有个乔存。 “那……江柠?”许安然忽然想起来,当初律凌辰离开组织的时候,忠于他的人全都随之而去,但江柠却执意留在了组织里。 她曾说过,组织上下大部分人都服于江柠,江柠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所以她不走,大部分人也不敢走。这也就很好地掩护了她们这些人的离开,毕竟组织上下名单那么多,走了几个也查不出来。 “江柠也进去了。”这话是顾问说的,他睡眼惺忪,丢下了这么一句话后就揉着有些乱的头发扯了个哈欠,懒懒地说:“我继续睡会儿。” 这样的顾问,许安然是第一次见到,也着实地让人……呃,瞠目结舌。 “进去的人还能出来吗?” 简诺思考了一会儿,试探性地问:“你是想问江柠还能不能出来,对吗?” 心思被戳中,许安然便沉默了。 好吧,她承认她是有点小私心在里面。江柠对律凌辰的感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同她一样,都是日积月累了好长一段时间的。但江柠的性子与她截然相反,她比较好动,而江柠却比较内敛。所以这么多年来,江柠从未对律凌辰表现出心悸。但许安然知道,她表面上看起来似乎不争不抢,心里却比谁都要不甘心,否则她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她说那些话。 “你希望她出来吗?”简诺又问。 闻言,许安然有些受伤地看着简诺,委屈地问:“原来我在你心里的形象这么歹毒呀?” “那倒不是。”简诺没料到平日里那么爱开玩笑的许安然这回居然把他的玩笑话当了真,这才想起如今的许安然早已不同于昔日,略微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正色道:“不是她能不能出来,而是律想不想让她出来。” 简诺的话说得有些模棱两可,许安然一时半会儿也没能理解,但简诺却巧妙地换了话题,许安然也就不问了。 她不知道江柠两次阳奉阴违,忤逆了律凌辰的意思煽动了舆论对她造成了伤害。第一次律凌辰提醒了她,并将江心大老远从洛杉矶调了回来。第二次是破了江心的防卫,将舆论泄露了出来。虽然第二次江柠以为律凌辰不知道,但实际上他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作为上司,他很重视江柠的才干与能力,但作为男人和丈夫,他不能让许安然再受到来自任何女人的一丁点儿伤害。 * 自珍妮弗跟律凌辰说过许安然的情况之后,律凌辰逐渐默许了许安然可以自由走动,在他允许的范围之内,但是却也明令要求她不可以单独出门。 律门被查处之后,所有律氏名下的房产、财政都被冻结,起初许安然还半开玩笑地问,我们是不是真要睡大街啦? 律凌辰就半真半假地回答她,有可能。 但事实上却是,这幢别墅是律凌辰的私人别墅,不属于律氏名下,因此幸免于难。 许安然心里虽松了口气,嘴上却还逞强地说,呼,幸好,不然我们一群人去睡大街,城管得请我们去谈谈心啦! 宁氏虽因涉嫌了“画境”一案而被查处,但宁长渊却迟迟未被判刑,这让许安然的心情很是复杂。一方面,她不是那么希望宁长渊蹲监狱,一方面,她又担心宁长渊会做出什么颠覆她的世界观的事情。 她从方如意墓前回来的第二天上午,宁康永来找过她。 他的身体已经一日不如一日,距离过年的那段时间才三个多月,宁康永却好像已经苍老了十岁,大概真的已经是半边身子在棺材里的人了。 宁家的下人推着宁康永来到律家的时候,许安然鼻头有些酸,不动声色地上前替下了那个下人,推着宁康永默默地向后院走去。她知道,律氏灭门的事件宁康永也脱不了关系,但是他却因为她这个孙女儿,放下了姿态亲自登门。 她想推着他去别处走走,宁康永却抬手制止了她,苍老的声音让许安然的眼睛都红了。他说:“多乐啊,爷爷来只想说一些话。爷爷这一生也做错了许多事情,现在和你父亲都遭到了应有的报应。这样挺好,挺好……”宁康永说了没几句话,就开始猛烈地咳嗽了起来,却阻止了许安然替他顺气,接着说:“咳咳……孩子啊,你也吃了不少苦头了,是爷爷对不起你啊!” 许安然哭了。 但是,却不敢哭出声音,死死地咬住嘴唇,眼睛憋得通红。 “爷爷走之后,你结婚的时候、生孩子的时候、孩子结婚的时候,记得要来看看爷爷,知道吗?咳咳……” “不要再说了……您别这样……别这样……”许安然最后还是没绷住,半跪在了冰凉的水泥地面上哭得不成样子。 宁康永却执意:“雨诗那孩子被我逼死以后,你父亲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他不再懂得与人相处,只会用自己的方式来达到目的。也许他的方式是极端了些,但是多乐啊,你父亲是真的爱你。你的这个名字不是你母亲取的,是你父亲……” 知子莫若父,宁康永与宁长渊父子一场,虽然多年来关系并不融洽,但他到底是了解宁长渊的,有些事情,他已经猜到了苗头,但他到底是老了,无法阻止。 只是,他忽略了一点,那就是许安然的病情。 许安然的病是没有公开过的,知道的人也是寥寥。所以宁长渊、宁康永都无从得知,如果知道了,那么宁长渊一定不会用这样的方式,逼得许安然生不如死。 * 五月底。 趁着这一日律凌辰和简诺出去不知道办什么事情了,许安然征得了E教授的颔首同意之后,怂恿顾问开车载着她和珍妮弗出去逛逛。 一开始,顾问是拒绝的。 但许安然特别义正言辞地搬出了他入住律家时的话,顾问没辙,只好开了车带她和珍妮弗出去。 一来,律凌辰默许了,二来,许安然确实是不能老是闷在家里。于是,顾问也只好舍命陪君子。 虽说珍妮弗来中国不久了,但是她却没能真正好好地逛过上海,许安然似乎也没怎么逛过,于是顾问干脆开着车,载着她们“上海一日游”。 岂料,许安然虽然人是“病”着的,鬼心思一点也不减。当车已经驶过了小半个上海之后,她便开始嚷嚷着说在车上没意思,要找个地方,徒步逛。 顾问脸都黑了。 天知道,他最讨厌的东西,一是长毛的动物,二是逛街! …… 车子停在马路边的时候,敏锐如顾问,早已发觉了不知何时跟在他们车后的一辆黑色小轿车,淡蓝色的眼里渐渐有了警惕,许安然开车门的时候他特意嘱咐了一句开靠内的那扇门。 许安然没有多想,倒是珍妮弗嘲笑了他一声,顾问无语地扯了扯嘴角。 通过后视镜,顾问发现那辆车也在不远处停下,但车子没有熄火。顾问有些纳闷了,这辆车的主人是谁他不清楚,但是他一路尾随却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这是要做什么? 许安然刚想问顾问怎么还不下车,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震得她的皮肤生疼,许安然以为是律凌辰,拿出手机却看见上面显示着熟悉的三个字,抽了抽嘴角,接起电话。 “死丫头,还能记得我是谁吗?” 沈东驰恶狠狠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过来的时候,许安然有些心虚地吐了吐舌,“记、记得啊!”她知道沈东驰说这话的意思,似乎她已经大半年没有联系过他了,不止是他,对外界的一切她似乎都断了联络。当然,她知道沈氏几个月前出的那件丑闻,还有宋辰亦退婚的事情,那时候她还想过作为朋友,她要不要大发慈悲打个电话慰问他一下,但一来二去却又搁浅了,今天听他的语气,不像是个有事人,许安然也就放心了。 想想也对,都过去三四个月了。 许安然正在同沈东驰讲电话,按照他的意思抬头看了马路对面的一家西式餐厅,沈东驰一身休闲,推开了餐厅的旋转玻璃门冲着她挥了挥手。 这时候许安然还在想,上海市真小,小到她一出门,就能和沈东驰不期而遇了。 然而依旧坐在车里的顾问却发现了事情不对,他一直通过后视镜观望着尾随车辆的动静,这会儿,那辆车的车头已经渐渐地移出了停车位,顾问眉心一拧,反应过来的瞬间却已无法阻止悲剧的发生。 而许安然,眼睁睁地看着举着电话一脸邪笑着朝她走过来的沈东驰,在下一个瞬间便躺在了血泊之中。 …… 十五分钟之前。 沈东驰在沈芳娇的软磨硬泡一下,无奈赴了这场所谓的闺蜜“聚会”,实则却是她这个做妹妹的要把他这个哥哥往火坑里推的“相亲”。 沈芳娇从舆论的阴影走出来着实花费了挺长的时间。自事情曝光之后,她便再也联络不上姚瑶,甚至在风头过了之后她去了姚瑶的家楼下堵她,但却依旧无果。 这期间,沈父沈母也苍老了不少,沈母更是恨不能每天以泪洗面。母亲是多么高傲的一个人,沈芳娇长这么大,还没看过母亲流泪,因此母亲每一次哭,她也心痛。后来,沈东驰查出了姚瑶是被人利用,现如今恐怕早已杀人灭口,沈芳娇便萎靡不振了好一段时间。 沈东驰心疼妹妹,一连好一段时间都寸步不离地陪伴,这也是为什么他直到今日才主动联系许安然。 好不容易沈芳娇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沈东驰又担心她的境况反复,便也不敢刺激她,凡是她提出的要求,无论多难办他都会应允,却没想到沈芳娇竟然会趁机撮合他和她的闺蜜,戴嘉樱。 沈芳娇当然不是直接提出让他和戴嘉樱处对象的,只是软糯地告诉他说,哥,今天我和嘉樱出去逛逛街,你送我去呗。 沈东驰当时也没多想,便送了。 送完之后,沈芳娇又说,哥,我们很快,你就和我们一起吧,省得来回折腾。 ……让他一个大男人和她俩一起逛街?好吧,为了宝贝妹妹,他也忍了。 然后,逛了两个多小时以后,沈芳娇这才提出了终极计划:哥,我们逛累了,一起去吃个饭吧。 沈东驰觉得,自己从没有过哪次像今天这样迟钝的,直到沈芳娇的另一个闺蜜周晚笙来,沈芳娇便借口丢了戴嘉樱一个人和他一起用餐,沈东驰才明白了她的“良苦用心”。 起初沈东驰都没注意到,戴嘉樱今天的穿着似乎有些小正式,也不能怪他,他实在对这个女人提不起太多的兴趣,但是事到如今他也不能浪费了娇娇的一番“美意”,硬着头皮坐下,却如坐针毡。 餐厅周围都是落地玻璃窗,沈芳娇借口走之后,沈东驰便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戴嘉樱说了不少话,他都随便敷衍地答了几句。 直到他看到熟悉的身影从对面的车上走出来的时候,他才觉得,那一刻,他“阴暗”的一天终于被点亮,也终于可以化解这尴尬的气氛,于是他拿出了手机给许安然打了电话。 原谅他吧,他那么不羁的一个人,实在是无法忍受这要命的尴尬。当时他也没多想,许安然已经是有夫之妇,她好几个月不曾联络他,今日就这样出现,又会不会是挽着律凌辰的手? 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沈东驰觉得自己都有点儿小雀跃了,但他刻意地掩饰,故意沉声道:“死丫头,还能记起我是谁吗?” 没有一点儿气恼是假的,他对许安然的心思她也清楚,他已经快要思念成疾,而她却似乎早将他抛于脑后。 即便他说好,不会再越雷池半步,倾此一生,他都会把许安然当做他最爱的女人来看,却只会待她如挚友一般。 这是她想要的,他照做。 曾几何时,他做事的原则与标准都与她挂上了钩。 沈东驰不清楚,但听到她隐隐颤抖的声音小声地回答他“记得”的时候,他的唇畔便微微扬起来了。 但一时间,他不知道说什么,他期盼着她能开口,换来的却只有沉默。 于是,沉思了一会儿后他问她:“最近过得怎么样?” 她答:“挺好的。” 沈东驰的笑容便有些苦涩了,是啊,她有最爱的人相伴,怎么会过得不好?那一刻沈东驰很想告诉她,他过得不好,至少,不如她过得好。 因为,他没有爱人相伴。 但是他清楚地知道,这话他不能说出口。事情已成定局,他一个人多余的情感却会造成三个人的困扰,于是他转了话锋,故作轻松地调侃她:“好到把我都给忘了啊,你可真行啊!” “没有啦。” 他看到她的神情,明显地有一分的心虚。 沈东驰再也按捺不住,忘了对面还坐着一个女人,隐忍却受伤地看着他,而他却起了身往外面走去。 戴嘉樱不甘于就此被无视,满目的愤恨都转向了窗外的那个身影:许安然!你已经结了婚了!为什么还要来干扰我的幸福?! 沈东驰走出门的时候在向她发出邀请,说:“安然,下个月十号我生日。” “哦,你想要礼物啊?” 她一贯俏皮的风格让沈东驰有些哑然,越过马路的空档他想了想,说:“当然。” 然后,他还没来得及听清许安然的下一句说了什么,便觉得身子被一大股力量给生生推开,紧跟着五脏六腑都天旋地转了起来,身体好像被扎了无数个孔,有炙热的液体不停地在向外流。 沈东驰的视线变得有些模糊,唇角沾着血渍却还噙着笑意。 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刚眼前不是她吗?如今怎么变成了灰蒙蒙的一片了? 有尖叫声传来,他隐隐听得到,还有人在叫他,但是他却谁也看不见。 “东驰!” “沈东驰!” “快叫救护车啊!” 他躺在地面上,这时候还是有点儿意识的,他便想,幸好这才五月,要是再热一点的时候,他这样躺在地上,估计都得烫伤了。 感觉到有冰凉的触感压在了他的热流之上,他艰难地侧过头,含着笑意想要去看清面前人的脸。 是许安然的声音。 他听得不太清楚,但他可以确定,是他最爱的人的声音,他不会听错。 他现在成什么样子了?一定很让人害怕吧? 于是,他试图抬起手,却发现手根本无力,于是他想开口,却有一股腥甜涌了出来。 然后,他听到她说:“东驰,别怕,坚持住,救护车马上就来了。” 沈东驰真想笑啊。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女人对他说:东驰,别怕。 他想笑,许安然却想哭。 她不知道沈东驰此刻看不太清她,否则她一定不会紧绷着压抑自己的情绪在他面前强颜欢笑。 面对死亡的时候,人根本不会再有恐惧。是许安然忘了这一点。 所以,她尽可能地展露自己的笑颜,让沈东驰觉得,自己的情况没那么糟糕,让他有信心可以坚持得下去。 珍妮弗为人医者,在车祸发生的第一时间便上了前,虽说她吓坏了,但她还是本着一名医生的职业操守和救人性命的态度做了一些简单的应急处理。 此刻,只有珍妮弗的心里跟装了块明镜似的。她是出来逛街的,没有料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手头什么医护用品都没有,她没办法施救,但照沈东驰目前的情况来看,应该……九死一生了吧。 她不敢去看许安然,她怕许安然强装的冷静会在看穿她的内心时倏然崩塌。她记得父亲说过,安然她不能再受到任何刺激了。 “东驰,你不要睡觉好不好?” 许安然看到沈东驰近乎要合上眼,慌乱地叫他,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她说:“你还没听过我唱歌呢,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许安然说这话的时候,眼泪便一滴一滴地砸在了沈东驰的身上。他伤得很重,她不敢移动他,便跪坐在一旁轻声哼唱: 我的宝贝,宝贝 给你一点甜甜 让你今夜很好眠 我的小鬼、小鬼 逗逗你的眉眼 让你喜欢这世界 哗啦啦啦啦啦我的宝贝 倦的时候有个人陪 哎呀呀呀呀呀我的宝贝 让你知道你最美 …… 沈东驰的眼前已经是一片黑暗,但却听得见许安然轻柔哼唱歌曲的声音。如果可能,他真想给她一个爆粟,嘲笑她,能不能唱点有品位的歌?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呢? 可是…… 他再也不能…… -本章完结- 161然然,别怕 那天,沈东驰在救护车赶到之前便永远合上了眼。 世界彻底黑暗之前,他仿佛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最后看了许安然一眼,但却依旧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能判断出自己是哪个身体部位出了问题,也清楚地知道,如果这一眼没能看清,他再也没有机会看到她了。 合上双目之前,他好像看到了她眼角的泪,但却又与她最早时的嫣然浅笑相重叠。 她俏皮地与他斗嘴,说出一些足以噎死他的话,还骗她,说她喜欢女人。 安然,这一世来不及去守护你。 如果可以,下一世我再来找你,爱你。 * 噩耗炸开的时候,许安然已经像个脱了线的洋娃娃毫无生气地被关在了房间里。 不是被别人,是被她自己。 那一天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只记得当沈东驰的身体一点一点冷却,当他被抬上车的时候,有一双大手捂住了她的双眼,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但在梦里,她什么也看不见,身体也不能动弹。 当视觉被削弱的时候,听觉似乎会变得格外敏感。许安然看不见,但是,她听见了。 她听见有人在哭。 是个女人的声音,但是她分别不出来她是谁。 刚开始是一个女人在哭,后来,渐渐地却成了许多人在哭,各种各样的哭声都有,但是她谁也看不见。 她还听到有人对她说:许安然,你该死!你迟早会害死King的! 或者是:你这个祸害!如果不是你,东驰就不会死! 又或者:多乐,你不要逼我走最后一步。 反反复复,重重叠叠,许安然陷入了无尽的梦魇之中,沉睡不了又叫不醒,在一旁守着的人只能干着急。 E教授知道这个状况之后,一向温和的他近乎大发雷霆,将珍妮弗训斥了一顿,珍妮弗一声不吭地任由父亲责骂,顾问于心不忍,便主动向律凌辰请了罪。 原本发生这样的事情,最该痛苦的人看上去却比谁都淡然,他没有责怪顾问,也没有责怪珍妮弗,只是和E教授谈了许久,其余的时间都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 是他不好。 无论去哪里,他都应该要陪同的,而不是把她一个人扔下,以至于发生了一件又一件不好的事情。 * 车祸发生当天,沈芳娇急火攻心昏死了过去,沈母心脏病突发住院,沈连骁虽也沉浸在痛失爱子的阴影之中,却也深知作为一家之主,越是到了这个时刻他越不能垮下。 只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是噬心蚀骨的。 沈连骁在殡仪馆最后看到儿子的尸体时,终于是忍不住老泪纵横,瘫软在地。这时他想到,东驰他从小的爱好是法医学,那时他不明白,自己的儿子为什么喜欢和尸体打交道呢?于是,他勒令禁止,并要求沈东驰学了金融与管理。 但,东驰不羁的性子使得他永远不可能绝对地服从,哪怕是自己的父母。于是,他在大学虽报考了金融管理,但却同时修了双学位,并在国外取得了博士学位。 那一年,沈东驰才28岁,却同时取得了两个领域的荣誉。 但沈连骁那时却不觉得骄傲,生生将沈东驰推上了沈氏总经理的位置,亲自教他从商管理。 不得不说,东驰是个有天资的孩子,他在财经方面做得很好,但却不够。 沈连骁看得出来,东驰虽然站在商场,但他一点都不快乐。 他很少去自己的办公室,只要去了,脸色必定不好看,不如他在外时不羁的笑容。 他的一生是何其短暂?再短短不到半个月才三十啊!现在,他的年龄却永远地定格。 这时,沈连骁反而庆幸东驰的不服从,使得他在自己短暂的一生时间中,做过了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如此,也不枉费这一生。 …… 沈东驰下葬当天,沈芳娇疯了。 葬礼举办得很是简单,沈东驰向来不喜欢与那些商场的尔虞我诈打交道,沈连骁夫妇也只想他能安静地走,所以葬礼上并没有请来太多人。 本已经飞去了美国的聂彻再闻到噩耗之后立马赶了回来,只想着送东驰最后一程。 当天,一切都看似顺利而安静地进行着。 直到墓碑终于盖上的那一刻,沈芳娇便失了控,推开了一直搀扶着她的沈母,徒手去阻止那人将她的哥哥埋入地底,她跪在地上,一身狼狈。 戴嘉樱和周晚笙见状之后都难过至极,尤其是戴嘉樱,若不是她的执念,沈东驰没有赴约,兴许悲剧就不会发生了。 周晚笙却安慰她说,人各有命。 戴嘉樱点点头,却说,怕是她这一生都会惧怕去爱一个人了。 …… 葬礼过后的第三天,沈夫人带着疯了的沈芳娇离开了上海出国疗养,沈连骁将公司一半的基金以沈东驰的名义捐赠之后也尾随。他们夫妇二人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不能再让女儿有事了。 沈连骁说,哪怕寻遍整个地球,也要将娇娇治好。 至此,沈氏财阀也落下了帷幕。 * 许安然整整昏睡了三天。 直到第三天,她幽幽转醒。 律凌辰一直守在她的床边,以至于她醒来的时候他第一时间能知道,立马上前扶了她,并说:“我让人准备点米粥,等会儿吃点。”他多体贴,知道她现在心情极差,一定是食不知味的。 这样说着,律凌辰真立刻吩咐了人去做。许安然在床上躺了三天,浑身都没有一点儿力气,在律凌辰的搀扶之下好不容易靠坐在床头,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直到律凌辰喂她吃完了一碗粥,许安然都没有开口说过话,这样的她,这样异样的安静,让律凌辰难免有些担心。 让E教授和珍妮弗过来察看了一下她的状况之后,律凌辰依旧守在她身旁,握着她的手未置一语。 他知道,现在有太多的事情是不能让她知道的,她承受不了那么多了。 比如,沈东驰的车祸不是意外而是人为,再比如,宁长渊已经因为涉嫌了故意伤人案最终坐入了监狱。 这些都是顾问查出来之后告诉他的。 那天,那辆车不知何时开始就一直在尾随他们,遇到沈东驰实属意外,所以顾问推断,那人原本的目标并不是沈东驰,当然,也不是许安然,只能是他,又或者是珍妮弗。 至于原因,顾问无从知晓,律凌辰也猜不透,宁长渊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直到,宁长渊在狱中自杀。 …… 那天,许安然在律凌辰的眸光追随之下,安静地在自己的房间里不知道做着什么。看样子似乎在找东西。 她打开了一个又一个柜子,似乎是忘记那样东西放在哪里了。 律凌辰也不问她,只安静地陪着她。 自她醒来之后,她就没有说过一句话,但也没有过激的表现,他喂饭的时候她会乖乖张嘴吃掉,到了睡觉的时间她也不吵不闹,乖巧得像个孩子。 虽然E教授时刻叮嘱他,要警惕,这是抑郁症的临床表现,她现在虽然看上去没有任何危险,但实则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律凌辰看着安静地翻着橱柜的她,唇角染上了浅浅的暖意。他的事情快要处理完了,不用等多久,他便可以践行他的承诺,带着她游山玩水,散散心。 许安然从橱柜里抱出来了一堆小盒子,各种大小的都有,然后她坐在地上,将盒子整齐地放好之后,开始一个一个地打开。 律凌辰凑上前,看到那些盒子时喉咙紧了一下,然后心间似有一股暖流淌过。 那些盒子他都不陌生,是她八岁起每一年过生日时他送她的礼物。 他从来不知道小女孩儿会喜欢什么东西,直到现在似乎也是。所以每年她过生日之前,他都得愁上一段时间。 现在想想他觉得自己挺好笑的,居然能为了给一个女孩儿准备礼物,打了跨洋电话来征求凌天和廷深的意见。 他承认,他确实是不太懂得浪漫。为此,廷深还曾狠狠地嘲笑过他。 她打开了一个浅蓝色的小正方形盒子,里面是一只精致的白银镯子。 他想了想,这大概是她十一岁时的礼物。但是安然不是很喜欢在手上戴这些东西,而且破案的时候也不允许戴这些。当然,现在不同,所以她手上戴着方如意送她的镯子。他试图摘掉,以免她睹物思人愈发伤感,但她却执意不肯,他也就作罢了。 又打开了一个精致的白色盒子,长方形的,里面是一只深蓝色的录音钢笔。 是十五岁时的礼物,他好像本打算给她录一段语音的,但想了想,他不太擅长这些,便也算了。 她几乎把所有盒子都拆了一遍,除了两个,一个不到她的手掌大,原本是装那枚她随身携带的录音袖口的。 还有一个…… 当盒子渐渐被打开的时候,律凌辰只觉得自己的眼皮突突地跳了几下,原本含着笑意的唇渐渐抿做了一条线。 盒子里,装的是她十七岁时他送给她的枪,还有三颗子弹。 安然的枪法是极好的。 他还记得她第一次摸到枪的时候,精致白希的小脸儿露出了激动的神色。那年她好像才十三四岁的样子,便去了靶场练习枪法。而与她一同的大多是十五岁左右的男孩子。 开枪的那一刻声响很大,因为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不可能有那么充分的准备,所以练习枪法的时候大多数人都是不带消音耳机的。 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儿,难免会有些害怕。因此,她去到靶场的第三天,都没能敢打出第一颗子弹。 那时江柠也才二十岁出头,对许安然的态度不如现如今这样恶劣,但是也不代表她会好心地给她开绿灯。在训练下属的时候她一向严格,颇有律凌辰的铁腕风范。 小安然在靶场呆的第四天,江柠终于忍不住,用冷漠又有些难听的话刺激了她,小安然的脸色立刻有些发白了。那时她已经在组织呆了些年头了,懂组织的规矩,但还是小声地乞求江柠,再给她一点点时间。 江柠要求她必须在太阳落山之前打出30发子弹,小安然答应了。其他队员练习时,一天至少是200发,江柠说的30发,对她已经是够仁慈的了。 只是,她不敢开枪这件事不知怎么传到了律凌辰的耳朵里,一直到天边都快出现火烧云的时候,她也没能开枪。 她担心江柠会惩罚她,但她又必须接受她的惩罚,于是她便在靶场等,却等来了律凌辰。 她低着头不看律凌辰,律凌辰却蹲下来对她说,明天在大家都来这里之前,你必须要在这里。 小安然照做了。 但是她没想到,太阳才刚刚露出一点点光芒,律凌辰居然已经在靶场等她了。 律凌辰站在开枪的位置上,示意她过去,她便过去了。然后,他让她举起枪,她也举起了。 练习时用的枪没那么轻便,又加上里面装了八颗金属制子弹,对那时的她来说是有些重的,长时间举枪却没有开枪,导致她的手有些酸,瞄准线也随之偏了。 律凌辰便伸出了手握住她的小手,帮她瞄准的位置,然后低声命令:别动。 小安然乖乖照做。 然后,她听到他下达了指令,说:开枪。随即,她便双耳一暖,身体一颤,便扣下了扳机。 子弹打在了靶上,虽然距离圆心还有些距离,但她十分开心了。紧跟着,律凌辰继续捂着她的耳朵,等她渐渐有了手感之后才让她开始适应枪声。 就这样,他亲自指导她开了第一枪,并在之后的时光里格外严格地训练着她的枪法。十六岁的时候,许安然的枪法已经能和组织里二十岁出头的人相提并论了,在相应的射程范围内,她基本十有*都能瞄准移动靶子的靶心。 于是她十七岁生日的时候,他便送了她一把枪,虽然时至今日,她从不曾用这把枪伤过一人。 但是今天,她却将枪拿了出来,用小方巾仔细地将枪神擦拭干净,然后上了一颗子弹。 他的第一反应便是,接下来她要出去。 很快,许安然的动作便坐实了他的猜想。 他后背生凉,慌忙叫她:“然然?” 许安然便顿住脚步,偏过头看他,眼底却有一瞬的茫然,似乎刚刚才发觉了他的存在。 这个眼神没由来地让律凌辰心中开始忐忑。 她却笑:“凌辰,我好久没有练习枪法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正中红心呢。” 律凌辰踱着步子缓缓上前,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第一次,他在她面前笑意却未入眼底。 他说:“把枪给我。” 她茫然:“给你了我怎么练习呀?” 他不动声色:“靶场有枪,不需要自己带。” 许安然便恍悟,唇角的笑意勾得更深,却不是律凌辰想要看见的纯粹又温暖的笑。 “我不想要去靶场。” “好,我们不去靶场。你想去哪里?” “我想去街上。” “街上?”律凌辰在惊怕之中有些跟不上她思维的跳跃,试探性问:“逛街吗?” 许安然摇摇头,笑得一脸无害:“练习枪法啊!大街上的每一个人都是活靶!” 律凌辰只觉后脑勺被人生生敲了一棍子,嗡嗡作响。 危险人格…… 律凌辰来不及思考太多,心已经因为她的那一句“每一个人都是活靶”提到了嗓子眼,紧跟着她又用悲怆的眼神看着他,喃喃道:“凌辰,我好累啊,我好累啊……” 律凌辰恍惚的一个瞬间,许安然未拿枪的那一只手已经压下了门把,他心里一惊,连忙上前拉住她握枪的手。 “然然,不可……” 一声枪响起,律凌辰的脸色随即变得煞白。 许安然握枪的时候手指压在扳机上,是做好了随时都要瞄准扣下的准备。律凌辰刚刚拽她的手的时候,她的食指便压了下去,将里面唯一一颗子弹,也是她给这把枪装上的第一颗子弹打了出来。 律凌辰的左腰侧,鲜红了一片,脸色苍白,嘴唇也渐渐地失了血色。但他依旧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扯出了一抹微笑,用另一只手将她手中的枪拿走。他的手有些无力,枪便“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在昏迷之前,他用尽所有的力气告诉她:然然,别怕。 -本章完结- 162我欠她 在急救室前坐的整整七个小时,许安然却仿佛经过了七个实际。 不如方如意中枪、沈东驰车祸时的样子,她还来不及恐惧,绝望便已经将她包围。这一次,她觉得心中什么害怕、煎熬都没有,只有四个字:万念俱灰。 她像一只蚕,将自己完完全全地封闭了起来,但她却似乎没有成蝶的打算,抱着双膝坐在医院的地上,谁碰她她都会做出特别激烈的反应,顾问的胳膊被她咬伤了,E教授最后叹了口气,只得说:就让她安静一会儿吧。 但这一安静,却安静了整整七个小时。 急救室的红灯一直亮着,她就一直沉默着,一动不动,唯一的动静就是她偶尔会抬头望望急救室紧闭着的大门。 这七个小时的时间里,她似乎想了很多东西,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想。 明明已经是六月初了,她却感觉到了深冬时节的刺骨寒意。 …… 好在子弹只是擦过了律凌辰的腰肌,并没有打在律凌辰的腹部,若是穿过了腹部,那么他必死无疑。 七个小时的抢救之后,律凌辰被推进了重症监护病房,不允许家属探视陪同,一扇门,硬生生地将许安然隔离在外。 意外的,许安然没有吵没有闹,没有像急救室那么具有攻击性,很平静很淡然地对医生说:谢谢。 如果不是她的身体一直在瑟瑟发抖,不是她的脸色惨白得骇人,不是她的眼神空洞而漆黑,那么,其他人一定不会觉得,那里面刚从鬼门关逃过的男人,是她的丈夫,是她这一生最爱的男人。 有人说,沉默是一个女人最大的哭声。 从沈东驰的车祸到律凌辰的中枪,大家都只听到她说过这两个字:谢谢。而后,再无其他。 她心里苦,他们都看在眼里,却无能为力。 有些事情能瞒一天是一天,能不让她知道就不让她知道。因为,积压在她心底的琐事够多了,承受的打击也够多了,他们都不知道,哪一件会成为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院方要求,在病人完全脱离危险期之后,家属才能穿上无菌服在规定的探视时间进行探视,而这个时间,至少得是三天之后了。 于是,三天的时间,许安然都寸步不离地守在ICU区域。 有了在急救室时的前车之鉴,相伴的几人也不再劝她或是拉她。她依旧安静如初,好在该吃饭喝水的时候她一点也不含糊,好像还是他们所认识的那个Aro,那个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的许安然。 然而,她愈发憔悴的脸却让众人免不了有些忧心忡忡。这一天,夜南歌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律凌天赶到了ICU区域,看到许安然之后皆是满目震惊。 夜南歌震惊,是因为她认识许安然虽不到一年,但次次见到这个女孩儿都是如花的笑颜。至亲挚爱之人在生死边缘挣扎而自己却无能为力的痛苦,她感同身受过,因此,对许安然格外地怜惜。 相较之下,律凌天的眸光便有些复杂了。一方面,他也算是看着许安然长大的,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孩儿于他早已是妹妹一般的存在,她的伶牙俐齿、机灵鬼怪曾经让他哭笑不得,如今却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另一方面…… 他侧了侧眸光,视线及到轮椅背上夜南歌的手,便有些吃力地抬手去握住她的,有些凉。 那时,她是不是也曾这般憔悴过? 许安然在抬头的瞬间看到了轮椅上的律凌天,刹那间便红了眼眶,脸色终于有了一点儿生气,嗫嚅着唇小声喊:“二哥……” * 律凌辰中枪入院的同一天,宁长渊在监狱之中企图自杀,被狱警及时发现送院抢救,所幸暂时留住了一口气。 已经昏睡了两天,他才睁开了眼,只觉眼前茫茫一片,都是白。 他看到雨诗了。 雨诗对他笑,说,长渊,你要来了吗? 他也笑了,说,是啊,我就来了。 神的诫命其中一条是不可杀人,自己也是人,杀自己也是杀人,所以自杀本身就是犯罪。所以,自杀的人在死后的去处是不一样的。他们触犯了神的诫命,不能上天堂,只能入地狱。 原来,宁长渊是不信这些的。但是现在他宁可信了。 细数一下,他和雨诗已经分别了21年了,她不知已经走了多远。万一他找错了地方,那么他们是不是生生世世都要错过? 后来,他留给宁康永的一句遗嘱是:爸,我和雨诗,永远都不想要再分开了。 听闻之后的宁康永老泪纵横,默许了他的决定,也眼睁睁看着宁长渊亲手掐断了自己的生命仪器。他这一生活得太苦太累,皆因一念之差走入了极端,自此便坠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宁康永觉得,他这一生犯下最大的错,就是拆散了这一对苦命鸳鸯。于是余下不长的光阴里,他孤身一人遭尽了终老时的孤苦无依,儿女双双早逝,唯一的孙女…… 在宁长渊掐断生命仪器之前,病房中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宁长渊对他并没有太多的印象,宁康永虽也记不得太清,但听完了他的自我介绍,整个人从头顶凉到了脚趾。 他说,他叫Kervin Miller,是米勒家族的后裔。 米勒家族,也就是律凌辰母亲的家族。Kervin的父母也是在那一场蓄意谋划的大火之中双双丧命。 想来,Kervin是来索命的。 那个曾经温润如玉的少年,曾经口无遮拦地开着各种玩笑的少年,那个无论何时都不曾吝啬过自己笑容的少年,在这一刻,脸上如凝了一层冰霜。 他看了一眼起伏微弱的心电图,眼底的冰霜便散了些许。 祯姨已经入狱了,那么,一切早该结束了。 律凌辰做不了的恶人,让他来做。他无牵无挂,不介意让安然恨他一辈子。 这是宁家欠他的,欠律家的,还有,欠米勒家族的。 他没有做出宁康永预想之中的任何过激举动,只踱着轻盈的步子走到病床边,俯身压低了声音狠狠地道:宁长渊,你早该死了。你把自己的女儿都逼疯了! 后来冷静过后,Kervin知道,宁长渊是深爱着他的女儿的,正因为深爱,所以不忍她再受折磨,所以他用了最极端的方式逼她更加痛恨自己,逼她更坚定地站在自己该站的阵营。 他这么做,是为了放过许安然,也为了放过他自己。 * 在律凌辰昏迷的第二天晚上,宁长渊永远闭上了眼,这一段家族与家族之间的仇恨,终于了了。 然而,众人都心照不宣地缄默不语,不曾透漏分毫给已经如同一个残败破旧的洋娃娃的许安然。 第三天上午,在医院的某一个角落,Kervin来见了律凌天。 曾经两人虽称不上挚友,却也算得上是志同道合之人,律凌天也曾近乎毫无保留地信任过Kervin,却不料一念起,害得他险些送了命。 所以,律凌天在让人找来Kervin之前,是仔细斟酌过的。一个险些害他没了命的人,他怎么还能轻易信任? 昨天顾问找来他的时候,律凌天还没有开口说话,Kervin深谙人心,率先开口:我知道你信不过我,但我不会再伤害安然。 律凌天冷笑:可是因为你们,安然失去了一个孩子。 是大哥的孩子,那么与他也就有着血缘关系。虽然他的痛苦不及大哥和安然的,但到底那个孩子,是他的亲侄儿。 Kervin缄默。 这是他无法矢口否认的,但意外早已横生,伤害已成必然,他所能做的,就是尽力去弥补对安然的亏欠。 祯姨说,是她错了。安然是无辜的,那个孩子更是无辜。 一个可以用一个人的生命去惩罚另一个人的人,他的保证和承诺又算得上什么? 但,律凌天从Kervin的眼底看到了异样的东西,神色便凛了,问他:你爱她? Kervin摇头:我欠她。 …… “死了?” 这一次先开口的是律凌天。 Kervin看到他的侧颜时,尤其是他用这种和律凌辰相似的口吻说话的时候,真的很容易将他看成律凌辰。怪不得听说,好几天不曾说过话的安然,在看到律凌天的那一刻,哭了。 他有些漫不经心地回答:“是啊,死了。” 宁长渊死了,宁氏的好景也不长了,几十年的心结解开了,但是,心情却依旧是沉重的。 毕竟,最终是落得了一个两败俱伤的下场,谁也没有得到好处。 沉默了一会儿后,律凌天转移了这个沉重的话题,“那你现在考虑得怎么样了?做,还是不做?” -本章完结- 163只耽误你半年 上午的阳光还不是很大,窗外有树随风作响。 Kervin看了窗外一会儿后,淡淡地说:“似乎我没得选择。” …… 昨天下午,律凌天才得知了律凌辰中枪住院的消息,而同时夜南歌告诉他,那一枪不是别人开的,是安然。 是啊,如果是别人,怎么可能轻易让将子弹打在律凌辰的身上? 夜南歌说,安然的情况似乎不是很好。 是啊,当然不会好。她对大哥的感情律凌天再清楚不过,而且安然也不是冲动之人,怎么会拿枪指着大哥? 他实在无法想象那个画面,好在夜南歌告知他的时候律凌辰已经被推出急救室了。 他便匆匆赶去,却看到了许安然毫无生气的样子,他看得心疼。 然后,她看到他了,仰头的瞬间眼泪便夺眶而出,叫了他一声:二哥。 那个轻又那么淡的声音,让人唯恐一个不小心她就随风飘散了去。 许安然终于从地上站了起来,腿脚麻木有些不稳,一旁的简诺和珍妮弗扶住了她,她上前却望向夜南歌,小声问她:南歌,我可以借一下二哥吗? 夜南歌没说什么,点头同意了。 随即,许安然又生怕夜南歌误会什么,便借口自己实在没力气,推不动律凌天,便麻烦南歌一同去了安静的家属休息室。 夜南歌鼻头有些酸,照做了。 然而到了休息室,许安然却一言不发,安静地落着泪。 律凌天见惯了在他面前无礼任性的许安然,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她?再加上本来出了这些事情他就烦闷不已,便忍不住抓狂:“我数三个数,再哭,我立马走!” 虽然这个场合有些不合时宜吧,但夜南歌还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然后她便看到许安然哭得更凶了。 律凌天没辙了,只好由着她哭了一会儿。夜南歌也想着她哭出来心里会好受一些,没有上前去安慰,只给她递了纸,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许久后,许安然才哑着嗓子开口说:“二哥,我想见Kervin。” 律凌天的身子一僵,脸色倏然变得有些难看。 “二哥,你能找到他的对不对?让他给我做催眠吧,我这样……太痛苦了!” 律凌天明白了。 虽说他震惊,但很快明白了许安然的意思。 她很痛苦,所以,她想逃避。 用忘记的方式来逃避。 律凌天沉默了许久,才问她:“能忘记吗?” 许安然不知道,但是,“以前他不是能让我忘了一些事情吗?现在也可以!” “……好。” …… 如果是律凌辰,想必也愿意用这种方式让许安然暂时逃离痛苦。 她不记得伤痛的源头,自然就不会伤,不会痛。 纵然用催眠这种方式是有潜在的危险的。 Kervin说,人的大脑是一个相当复杂的机构,如果人为地去篡改、组织某些东西,可能会发生意想不到的结果。 但,许安然提出来了,那么他也只好姑且一试。 * 一周之后。 Kervin去监狱探视律祯。 律祯明显消瘦了不少,素面朝天,穿着狱中宽松的狱服,不见一丝颓然之气,相反,如此装扮反倒愈加凸显了她精致的五官。 律家从律凌辰这一辈开始才有混血的基因,律祯还是纯正的亚洲血统,脸颊与五官都有着亚洲人特有的圆润与柔和。 这种柔和在见到Kervin之后便加深了几分。 律祯的双手上带着镣铐,让Kervin的碧眼凝了几分,唇角残存的笑意虽不减,但眸光中却有眼波流转。 他与律祯的感情很深,父母去世之后,一直都是律祯在用律司留给她的一笔资金来维持他们两人的生活,更多时候,Kervin把律祯当做自己的亲生母亲来看待。 所以,当他看到昔日的律祯如今却低下了她高傲的头,在这封闭的空间里被剥去了自由的权利,日日生活在监视之中,他的心里怎么可能一点儿难过都没有? “怎么样了?” Kervin不能每天都来探视她,所以律祯也没法准时地知获外面的消息。上一次Kervin来探视她,似乎是十几天之前了。 “宁长渊已经死了。” Kervin刻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淡一点,以掩饰自己坐在这严肃的地方心中的烦闷。他差点儿没要求狱警打开律祯手腕上的镣铐,但他知道,律祯是心甘情愿的,他这么做,会让她难堪和生气。 听到这个消息,律祯并没有感到多意外,似乎是预料之中的,扯了扯唇角,她长舒了一口气,“终于。” Kervin便抿着唇不说话了。 律祯多少是了解他的,见他这个样子怕是有意隐瞒,便挑眉问:“你半个月没来看我,就说这么点儿事情?” Kervin扯了一抹苍白的笑,“您想知道谁的?” 律祯倒是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笑,“凌辰凌天这俩孩子倒是没什么可问的,安然那丫头怎么样了?” 别听她语气似乎有些漫不经心,其实Kervin比谁都清楚,律祯对安然那孩子还是有些感情的,具体是什么感情他不清楚,但他依稀记得律祯提过那么一次,关于安然的名字。 名字是她取的,“安然”这两个字有太多人用作了名字,但是冠上了“许”的姓氏之后就不一样了。 许安然,许你一世安然。 律祯无子,但她却真切地体会过为人母亲的感觉,是在许安然不足一岁,刚刚牙牙学语的时候,叫了她一声:妈妈。 就是那一声“妈妈”,当时的律祯便热泪盈眶。 那是多么奇妙的一种感觉啊!一个刚降临于世不久的小天使,叫她“妈妈”。 虽然不是她带着这个孩子来到这世界上的,但她却是这个小天使来这个世上接触到的第一人。她亲自抚养她,给她喂奶、换尿布、哄她入睡。 律祯那时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她不过是想利用做报复工具的孩子,居然会如此深得她的宠爱。 如果那时宋汝卿没有伤得她心灰意冷,如果那时律氏没有惨遭屠灭,如果那时聂氏没有逼得她无可退路,她也许真的会想许这个孩子一世安稳。 Kervin苦笑了一下,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却是答非所问:“祯姨,我怕我做错了决定。” 一周之前,他在征得了许安然本人的同意之后试图对她进行催眠。律凌天起初时想陪同的,但许安然拒绝了。 等他们离开之后,许安然忽然眸光坚定地拉住他,说,你帮我。 不是请求句,而是祈使句,她是在要求他帮她。 Kervin笑了,笑他自己竟然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她说,我只耽误你半年的时间,等他完全康复。 他同意了。 律祯微愣,随即轻笑,“已经做决定了?” Kervin点头。 “既然已经做了,那还有什么好怕的?”律祯笑话他,唇边淡若清风的笑意使得她看起来与周围的景致太过于不符。 Kervin失笑地摇头,“如果祯姨早些能看得这样开,或许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 “是吗?”律祯抿唇,半开玩笑地说:“如果我再看不开,估计就要落得和宁长渊一样的下场了。”末了,她轻叹了一口气,似是如释重负,望着Kervin轻声说:“你姨是个惜命的人,没那么傻。” Kervin先前还担心以律祯的心气呆在狱中会受不了,探视她的时候时刻关注着她的心理状况。但似乎每一次都出乎他的意料。 是不是走过了极端之后,人的心境会异常地平静,他不知道,但是他想,祯姨,大概是累了。 累了吗? 也许她放下了执念,也就落得了一身轻松。他看到她的脖子上空空如也,那枚钻石吊坠被狱警收走代为保管,而律祯没有吵没有闹,十分平静地将它取下来,递了上去。 这是Kervin始料未及的,却又好像是情理之中的。 如果他问她,为什么忽然之间决定牺牲自己呢?他想,律祯可能回答不上来。 人有时候做决定并不会把原因想得那么细,潜意识里觉得这么做是对的,就做了。 又是沉思了片刻之后,Kervin忽然说:“祯姨,可能以后我不能这么经常来看您了。” 律祯只是微微一怔,随即一抹失落一闪而过,她笑问:“没关系,不用多久我也能出去了。” 但其实Kervin知道,这个不用多久,短则三年五载,长则……他不知。 只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这么长的时间,他担心律祯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意外总是会在不期然间发生,而他,怕这个意外。 于是他对律祯说:“祯姨,你一定要保重。” -本章完结- 164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律凌辰在手术后的第四天终于醒来,入眼的第一人却不是许安然。 他顾不得腰间的疼痛就要起身,吓得一旁的律凌天险些没从轮椅上跳起来,最后夜南歌没辙,只好扶律凌辰靠坐在床上,见他神情依然紧绷,夜南歌忍不住说:“瞧把你紧张的,安然好着呢。” 律凌辰微微觑眉。 大量的失血让他的面容有些苍白,麻醉剂的药效褪去之后,左腰一阵阵拉扯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很显然,夜南歌的话并没有让他放下心来。 “大哥,安然很好,只是现在她不能来见你。”律凌天生怕律凌辰断章取义,气都不带喘地接着说:“Kervin对她进行了深度催眠试图让她忘记一些痛苦的经历,现在才进行到第二阶段还没能完全成功,所以现在珍妮弗、E教授还有Kervin三人都在相互配合着治疗安然。她不能来见你是因为她看到你受伤的样子会伤心然后又会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连带的就前功尽弃了。” 噼里啪啦说完一大段之后,夜南歌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看着终于得以喘气的律凌天,又看着眉头拧得更紧的律凌辰,补充道:“凌辰哥哥,他说的都是真的。” 这回换律凌天脸部抽搐,“合着大哥你是不相信我呢?” 律凌辰抿着苍白的薄唇良久没有说话。 “凌天。” “嗯?” 煽情的话到了嘴边实在是说不出口,律凌辰也只是无力地笑了笑,说:“咱俩还真是难兄难弟。” 律凌天看看自己又看看律凌辰,也笑了。 的确是难兄难弟啊,这会儿都呆医院里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律凌天故作轻松地说,末了他望向夜南歌,轻咳了两声:“歌儿,大哥醒了,去叫一下护士和医生吧。” 夜南歌点点头,应允了。 其实在ICU病房里,只需要按一下铃便会有医生和护士过来。律凌天是故意支开夜南歌的。 病房里只有律凌辰和律凌天两人。 律凌辰率先开口:“‘绿叶’我给你留住了,等你康复直接归位就可以。” 绿叶集团曾是律氏名下的,当律凌辰提出要放弃律氏之前,曾提出因绿叶集团经济崩盘,会拖垮整个律氏的运营而将它转走,又派了一直专业的代理队伍入驻,让绿叶假崩盘的经济得以复苏。律门被查处之后,绿叶也开始重新运营。 律凌天沉默了一会儿,幽幽地说:“我不想走你给我铺好的路。” 闻言,律凌辰却难得轻轻挑眉,沉思了一会儿用手比了一个数字。 律凌天疑惑,“什么?” “聘请代理队伍的费用以及你养伤的这段时间应该付给我的工资。” “……”律凌天抽了抽嘴角,“七十万?” 律凌辰摇头。 “大哥!我可是你亲弟弟啊!” 律凌辰笑,“亲兄弟,明算账。”末了,他补充:“哦,是七千万,不是七百万。” 惊闻这个天文数字之后,律凌天想,如果这时候他能够站起来,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掐住律凌辰的脖子,并怒骂:律凌辰!我可是你亲弟弟!你这个歼商连自己亲弟弟都要算计的吗! 当然,其实就算有这个条件,他也没这个胆量,虽然想想觉得挺过瘾,但是他还是没有笨到要挑战权威的地步。 “收起你的那些小心思。” 律凌辰幽幽开口,吓得律凌天一个激灵。 都说双胞胎之间有心电感应,要不要这么神? “凌天。”律凌辰又叫了他一声,语气已然低沉,“怨过大哥吗?” 律凌天到底是了解自己大哥的,方才他开口说他们俩真是难兄难弟的时候,律凌天便对他的欲言又止有所察觉。 怨他? “大哥还真是自作多情。”律凌天故意讥笑他,说得有些漫不经心。他不喜欢这种话题,他相信律凌辰也不会喜欢,于是很快转了话锋,说:“我还以为你会问我安然什么时候才能来看你。” 律凌辰淡淡地笑,“如果是我想见她的时候呢?” “你什么时候想见她?” “现在。” 律凌天失笑,“大哥,今时不同往日。”言下之意便是,他不能再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我知道。”律凌辰轻叹了一口气,额头上有点儿冒汗了,“所以,只能等她想见我的时候了。” * 6月10日,沈东驰的生日。 许安然在接受催眠治疗,自然不能如约,哪怕只是去他的墓前放一束鲜花也不可以。 同一天晚上,怀孕九月余的尹思初诞下一子,然而,她还没能看她的孩子一眼,便因产后血崩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三天后,婴孩不知所踪。 第五天,江心抱着一腔孤勇远赴大洋彼岸,在广阔的美洲大陆上追寻聂彻的足迹。 绿叶集团重新步入了正轨。 与此同时,伴着几大财阀的垮台,又一强大的商业集团横空出世…… * 四个月后。 又入秋。 上海郊区一幢老宅里。 秋季,原本就该是静谧的季节,加之郊外,泛黄的银杏树叶落了一地。 这样的季节,这样的地方,很适合这样的生活:现世安稳。 然而…… “哐当——” “哎呀!” “砰!——” “啊!” “……” 厨房里这样的声音不绝于耳,正在外面餐厅看书的律凌辰感觉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随即无奈地摇摇头,将书往后翻了一页。 其实他知道,他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三个多月以前,他终于得以出院,医生的建议是静养,暂时先将一些繁杂事宜搁置一边。 出院之后半个月,他才终于见到许安然。 她的眼神终于澄清不再有创伤,令他欣喜。 然而,当她知道他受伤之后他又有些紧张了,生怕这一件事情能够牵扯出过多,让她和Kervin还有教授所有的努力都前功尽弃。 还好,她没多想,只是在得知医生建议疗养之后便开始信誓旦旦地揽下了厨房的活。 想到这里,律凌辰有些失笑。 似乎他教会了她许多事情,却独独教不会她下厨。用她的话说,她和厨房八字不合,每一次进去,菜倒是没烧出个什么花样来,但一定会有一番惊天动地的声响。 比如现在…… 好几次律凌天给他打电话,男人之间似乎很少有嘘寒问暖的话,一般都是凌天先开口,说:哥,安然是不是又在炸厨房? 因为惊天动地,所以安然下厨被称为“炸厨房”。 一次许安然拍了成品上传到朋友圈,律凌天看到之后默默地点了个赞,事后特别同情地对他说:哥,要不你还是请一个厨师吧,只在饭点来的那种。 律凌辰笑说,然然做的菜虽然卖相差了点,其实味道还不错。 律凌天说,切,你就装吧你,光是看看就没有食欲的东西味道还能好到哪里去? 当然,话虽然这么说着,但他心里还是抱了一丝侥幸的。律凌辰的嘴很叼,吃东西也很有讲究,这一点律凌天十分清楚。于是,本着好奇以及与大哥深切的兄弟之情,他毅然决然以身试法。 结果…… 那天律凌天只沾了一样菜,便放下了筷子,悲哀地看着他,说:哥,你真可怜。 事后他考虑了一下,提了这么个建议:他们四个一起住,毕竟南歌的手艺还是说得过去的,虽然远不及她大嫂。 其实律凌天是这么想的,如果他们四个住在一起的话,那么夜廷深探望他们的时候也就方便了。一边是兄弟挚友,一边是亲生妹妹,分开两地他有时候也有些不方便。而一旦夜廷深来,夏凉至十有*也会来,这样,他们就有口福了。 为此,律凌天还戏谑过夜廷深说,你这不远千里追来的可是米其林级别的大厨啊!【关于夜廷深和夏凉至的故事,请关注新文《二见钟情,总裁掠爱强婚》】 然而,这个看似不错的建议却被律凌辰狠狠地扼杀在了摇篮之中。 律凌天就无奈了,但也没办法,谁让他的大哥爱安然胜过爱自己呢? 厨房里传来了一声“轰”的声音拉回了律凌辰的思绪,紧跟着他听到许安然似乎在跳,嘴里还一直在碎碎地大喊:“着火了着火了!不能浇水!……湿抹布湿抹布!……不行,用湿抹布了还怎么吃?……哦对,锅盖锅盖!……锅盖去哪儿啦?” 律凌天终于把书放下,迈着步子向厨房走去。 …… 火终于灭掉之后,许安然已经被呛出了满眼的泪,律凌辰伸手开了抽油烟机,幽幽地感叹:“还真是进一次厨房遭一次罪啊!” -本章完结- 165这一刻的拥抱,下一刻的诀别 律凌辰这话说得一点儿也不夸张。 许安然以为他是在心疼自己,轻咳了一声,说:“那个……泰戈尔说过,只有流过血的手指才能弹出世间的绝唱,所以啊,这点罪不算什么?” 律凌辰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又看到她的脸似乎有些狼狈。她的头发已经快要到肩了,然而刚刚那一下火也不知道是有多大,硬生生将她留了快一年的发烧去了一截。 “我是在心疼厨房。”律凌辰淡淡地说,用手她的烧焦了的头发撵起,“还有你的头发。” “……” …… 律凌辰最后叫人送来了大餐,刚做好的,用人家的厨房。 吃完饭后他又叫来了修理工和小时工,厨房的液化气灶崩了,墙也被熏黑了一块。他有时候真挺佩服许安然的,十块钱的东西她能折腾成什么样子,十万的也能。一分钱一分货在她这儿似乎不管用。 律凌辰想了一会儿,最后感叹:女子难养。 于是,当许安然在洗手间照了半个小时镜子之后才出去,满脸委屈的模样落在了律凌辰眼底,他忍不住笑了,故意说:“我在想要不要叫个理发师上门。” 许安然撇撇嘴,“……可以考虑一下。” 因为一直都在静养,所以两人基本除了离房子稍稍远一点的海边公路哪里都不曾去过,安静地过着像是晚年的日子。 律凌辰可能察觉不到什么,但许安然知道,这样的日子不会太长了。 轻敛了一下眼睑,她笑意浅浅,清澈的眸光中却如藏匿了万丈的寒潭。 * 又到了治疗时间。 书房的窗帘都被拉上,极好的遮光效果,大白天的竟透不过一丝光线。 许安然合着眼半躺在沙发上,Kervin则半蹲在沙发头,大手搭在她的额头上。 书房里只有他们两人。 许久后,许安然睁开了眼,未说一句话,但Kervin这个角度看得清楚,她眼底有氤氲缭绕,不如在律凌辰面前时的清澈透明。 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Kervin问:“非这样不可吗?” 每次治疗,律凌辰必然会回避。这儿的书房里没有摄像头,而许安然知道,律凌辰也不会无聊到趴在门板上偷听。每次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不用来掩饰自己,掩饰自己被催眠而暂时忘记了痛苦。 其实,她没忘。 “嗯,非这样不可。”许安然淡淡地说,但却有一颗泪从眼角溢出,滑落至了耳畔。那是他的唇曾经厮磨过的地方,如今却被酸涩浸染。 闻言,Kervin抿唇不语。 四个月前,许安然说,我只耽误你半年的时候,这半年的时间里你要帮我。 她说,只有你能帮我。 对于她做出的决定,Kervin不是不能理解,但是却又无法完全理解,便对她说,帮你可以,但我要知道为什么。 许安然沉默。 他继续说,如果原因连我都不能说服,以后我又怎么能帮得到你? 他记得,那天许安然十分平静,平静得太过于反常。Kervin是学心理的,他能够看出来许安然的那种平静意味着什么。 她说,我这样……太痛苦了…… 她说,那天拿枪的时候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我现在还记得很清楚我当时脑中的念头。真的……很可怕……我害怕以后这样的我还会出现。我能够伤他一次,日后不康复,便可能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沉默了一会儿后,她说,他不怪我,但这样比杀了我还难过。 有的人在心情压抑时会大哭一场来宣泄自己的情绪,把所有悲伤的声音全部都哭出来,有的人心情压抑时却格外地安静,看似一言不发,实际却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而许安然,属于后者。 她似乎很少哭,又或者,她不肯用这种方式来宣泄。 Kervin问她,你觉得你离开了他,离开了大家,你就一定可以康复吗?E教授也是欧洲心理学界的权威,你在他手中都痊愈不了。 许安然便笑,Kervin,我相信你不会不管我的。 Kervin败给她了。 长舒了一口气之后,许安然说:“我还是觉得,每次催眠的时候,大脑中什么东西都没有,那种状态的感觉很好。但是清醒过来之后,却会更难过。” “我知道这种感觉。”Kervin笑,“梦境越美好,反而衬托得现实越残酷。所以你想呆在梦里不想醒过来吗?” 许安然看着天花板久久没有说话。 Kervin站了起来,腿蹲得有些麻了,他弯身揉了揉腿,这时他听到许安然轻柔的声音说:“不,我只是还没有准备好接受现实而已。” 再看她时,她已经合上了眼,安静如初。 * Kervin从书房里走出来的时候,没料到律凌辰会站在门口。 他一身黑色家居服靠墙而战,极大的视觉刺激,让Kervin的眉头微不可见地觑了觑。 倒不是担心律凌辰听到了什么,只是他有预感,律凌辰会问些他很难回答的问题。 果不其然,他开口了,在门合上的下一秒。 “然然的样子不像是忘了那些不该记得的事情。”律凌辰的双眼有如鹰一般锐利,一语中的,“Kervin,你也该向我汇报一下她的治疗进度了。” 闻言,Kervin暗叹不好,果然许安然骗得过所有人,却独独逃不过律凌辰的那双眼。只因为,这个男人的目光凝她凝得很深很细,怕是一点点微小的细节都不会逃过。 “那些不好的事情成波而来,又都发生在她身边的人身上,如果能说忘就忘,那么她也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来摆脱痛苦了。”Kervin平静地说,声音不见一丝起伏,“还有,治疗进度属于病人的*,在没有得到病人的允许之下不得透漏,这是我的职业原则,所以很抱歉。” Kervin的话音落下,律凌辰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在他面前,然然的病情居然是*? Kervin自然是知道律凌辰这么骄傲的男人自然是不会喜欢自己的女人有所谓的“*”这种东西,沉思了一下他压低了声音道:“律,安然是怕你担心她。毕竟你的身体也还在静养当中。” * 书房里。 许安然闭着眼,但头脑却异常清醒。 她想起了律凌天对她说过的话,在她提出要见Kervin之后。 他说了“好”字,但不等她开口,律凌天又问她,安然,你很爱大哥是吗? 这是一个十分白痴的问题,至少当时在场的夜南歌是这么认为的。许安然对律凌辰的感情,他算是第一个清楚的人了,十二年的时间,大家有目共睹,而他今天却在问,你很爱他,是吗? 许安然觉得,这个问题她不需要回答,律凌天再清楚不过。但律凌天却好像就是咬住了这个问题,重复了一遍,你很爱他,是吗? 是,很爱他,爱到她自己都没办法估量的地步。 但是,她没觉得律凌天是为了听她对律凌辰的告白,便反问他,你想说什么? 律凌天笑,怪不得这丫头能得大哥如此厚爱,真是聪明得很。 他说,你知道大哥有多爱你吗? 许安然一愣。 接着律凌天又说,他比你想象中的更爱你,而且,也许比你爱他爱得还要早。 许安然没有一点惊讶是假的,之前珍妮弗对她说过类似的话,但与律凌天的话带给她的冲击力不同。珍妮弗说的是,他一直在等你长大。律凌天说,他爱你比你爱他爱得还要早。 许安然没有说话,而律凌天似乎也并没有打算让她出声,告诉她,安然,其实……我和大哥一直都清楚你是宁家的孩子。也许宁俞婧还没死的时候,大哥就察觉到了。他起初把你带在身边,不是没想过要利用你这张王牌来谋划。而刚开始我也一直都是这么以为的。他一直尽心地在培养你,我也以为这是为了日后复仇做准备。但你又何尝不是无辜的呢?所以当我这么以为的时候,同时我也在尽力地弥补你,我知道你对他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之后曾经告诉过他,我以为他会立刻采取什么措施,但是他却不了了之。后来我发现原定的计划全部被推翻了,我问他为什么,他什么也没说,但我看得出来…… 他顿了一下,看了一下许安然瞬间便湿润了的眼眶,轻叹,他是舍不得伤害你。 自古似乎都是,温柔乡,英雄冢。律凌天也没有想到,他那骄傲的大哥,不可一世的大哥,居然也会栽到一个小女孩的手里。 是的,是小女孩。那时,许安然好像才十六岁。 许安然听完这段话之后,真是想哭啊,真想律凌辰就在她面前,这样她就可以马上抱紧他。可是,他现在才刚从急救室推出来,拜她所赐。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的。 但是他却不说,一直用她不知道的方式尽可能地减少对她的伤害,到头来他还要对她说,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休息室里有好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很久后,久到外面的人大概都要以为里面的人睡着了,许安然才半哑着声音开口问,包括八月九月关于宋氏私生女的舆论,也是他手下留情,是吗? 她记得那一次她也体会到了被最熟悉的人戳到了最痛处的心伤与难过,但她深知他背负了什么,于是,她愿意牺牲自己去煽动舆论助他一臂之力,但是,他却收了手。 律凌天说,是。 她又问,那么,原定的计划是什么?我依然是那张王牌,是吗? 律凌天的回答依旧,是。 紧跟着他便回答许安然的前一个问题,说,我不知道原定的计划是什么,但是大概按照原定计划走的话,宁氏不会到这时候才垮台。 是的,那时候的律凌辰,那时候的组织,向来都不喜欢拖沓,若是真的严格执行原计划的话,那也必定是速战速决了。 见许安然又不说话,律凌天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对她说,安然,我告诉你这些不是为了别的什么,也不是因为他是我大哥,在我心里你也一直是我的妹妹。我只是想告诉你,大哥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他认定的人他势必会用自己的肩膀替她撑起一片天。如果你在他的身后还承受这么多的风雨,你说他会怎么想呢?两个人一起走下去的话,很多困难势必都是要一起面对的。 律凌天说的时候语速不急不缓,却字字珠玑。以至于许安然到现在回想起来时,心仍旧一抽一抽地疼,闭着眼,滚烫的泪竟破眶而出而出。 凌辰,其实你可能不知道,在得知你为了我默默承受了那么多的风雨后,我感动之余,却宁愿你,永远不曾爱过我…… * 十一小长假过去之后,人潮似乎消减了不少。在大家都继续投入了忙碌紧张的工作之中时,律凌辰却决定践行他曾经的承诺,带许安然一路北上,去看北方的第一场雪。 当然,这场北方之行也不仅仅是为了那一场初雪。从上海到北京,一路途径了太多风景名胜的地方。律凌辰想着现在才十月初,离初雪还有些日子,便计划着多停几个地方陪她散散心。 Kervin说,其实催眠治疗还是只是辅助方式而已,最主要的还是许安然自己的心境。 思来想去,律凌辰征求许安然的意见,问她:“还记得李世妮大师吗?” “当然记得。” 律凌辰笑,这丫头向来重情,李世妮虽然只与她接触了短短几日,但毕竟许安然也曾叫过她一声“师父”。 “过不了几天在登封市嵩山下有一场盛大的‘禅宗音乐大典’,听说她会作为国家武术协会会员受邀参加,想去吗?” 许安然不假思索,“想!” 律凌辰揉了揉她的头,宠溺地说:“好,我们明天就出发。” * 十月初的时候,寒流已经席卷了大半个北方地区,又加上大典举行的地方是在峡谷地带,因此与上海的温度差别有些大。 但,这似乎并不影响观众与游客对大典的热情。 许安然裹了一件羽绒大衣,带着厚厚的毛线帽子在嘉宾室里东西观望。距离大典开场还有些时间,观众也还没有入场,她和律凌辰是作为特别来宾提前入场的。 一想到马上要见到李世妮了,许安然反而有些紧张,扯了扯律凌辰的衣袖,问:“你说,世妮姐会不会不记得我了呀?” 这好像是那天决定了要来到现在,她第七次问这个问题了,看来这个小丫头的确是有点儿紧张。 嘉宾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律凌辰拉她坐到自己身边,发现她的手很凉,便将她带入了怀中,将她的手扣在自己的腰间。 触到他的左腰侧时,许安然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不敢太用力。他的体温传到她的指尖,令她的心头有些发颤,忍不住鼻头发酸。她担心自己的情绪外泄后被律凌辰察觉出来什么,索性将整个头都埋入了律凌辰的大衣里。 里面,他的味道萦绕在她的鼻尖。 “放心,一般老师对天资聪慧的学生印象都会深刻的。”律凌辰笑,下巴搁在她的毛线帽子上,扎得有些痒。 只是,律凌辰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刻的拥抱,竟然成了下一刻的诀别。 …… 李世妮来的时候距离大典开始只有短短不足四十分钟,许安然许是太过于高兴了,便说和李世妮一起说一会儿话,让律凌辰先去了观众席位。 他们两人的座位是前排中间,全场视觉最好的地方,律凌辰倒是不担心许安然会找不到,又想着有李世妮在,许安然期待了一路也好让她们叙叙旧。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许安然站在李世妮的身边,望着律凌辰走向席位的背影,终于忍不出哭出了声音。 李世妮没有上前安慰她,只是等她的哭声渐渐小了之后告诉她:“若是能了了,对自己、对他,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许安然掩着唇不语。 她想起了一年前,李世妮给她讲的那个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人因为放不下一些事情,特地求见一位大师,问他,如何才能做到“放下”?那大师一言未发,递给了他一个杯子让他拿着,然后往杯子里添刚烧开的水。当水漫出来时,那人便因为烫松开了手。这时大师就说,“痛了,自然就放下了”。 那时,李世妮问她,她认为呢? 她的回答是,大概会放,但等到水凉得差不多的时候,她会再拿起来。 所以凌辰,对不起。 我想,我暂时,还是没有办法麻痹我自己。 -本章完结- 大结局(上) 在之后的时光里,每每想起那个她不告而别的夜,律凌辰都感觉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一般。 那一年,北方的初雪下得很早、很大,一夜之间,整个城市都白了。 但是,那一场大雪,终是没有等来他,和他现在在等的人。 * 两年后。 许安然安静地坐在不大的院子的石凳上看着书,一手支着下巴,一手轻触在书本的页面上。 她的发早已垂肩,闲散地披下,从她的身上,似乎不再能看到往昔岁月留下的伤痛,只留下了一番静谧与淡然。 Kervin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眼角便舒散开了欣然的笑意。 两年的努力没有白费,虽然她不再是从前的许安然,但起码,她又会是一个更好的许安然。 “安然妈妈——” 一声稚气的男声打断了许安然的思绪,她将书翻过来放置在石桌子上,起了身,走到一个三岁左右的小男孩旁边。 那个小男孩Kervin不陌生,是尹思初的儿子。但当年,许安然执意要带走这个孩子,并说,这个孩子是尹思初欠她的。 母债子偿。 当然,这四个字根本不可能用在许安然又或是那个小男孩的身上。许安然说,这个孩子是上天派来还给她的,他就是她的孩子。 她给那个孩子取名叫许焕逸。至于为什么不随律凌辰的姓,Kervin不曾问及,但他心中清楚。 律凌辰那么骄傲的人,怕是不见得会接受这个并非自己亲生的孩子,况且真要算起来的话,这个孩子亲生母亲的死,与他也有着一定的关系。 这是许安然不知道的。 她以为的是,尹思初只是因为造的孽太多,遭受了应得的报应,产后血崩而死。她不知道的是,在尹思初被推进产房之前,早已有人下了命令:尹思初不能从里面活着出来。 而那个孩子,是受许安然之托,Kervin费了功夫保下的,否则必定成为了众多弃婴中的一个。 “安然妈妈,叔叔刚刚送来的书,给你。”许焕逸抱着一个大大的牛皮纸包裹,蹒跚着小脚步将它送到了许安然的手中。 许安然蹲下了身子,结果牛皮包裹后放在了自己的腿上,给小焕逸抚去了身上的灰尘,又整了整衣服,眼里俨然是一位母亲看孩子的柔和与慈爱。 Kervin有时候会觉得,不是这两年的光阴治愈了许安然,而是那个被她认为是上帝还给她的孩子治愈了她。母爱是伟大的,似乎可以战胜这世间的纷扰与病痛。这两年的时间,许安然除了努力去配合治疗做一个积极向上的病人,余下的光阴全部用来去学,如何当一个称职的母亲。 给小焕逸整好了衣衫之后,她捏了捏他的脸蛋。小家伙的眉眼长得很是漂亮,到底他的母亲生前是个大美人,她除了给他生命,剩下的便是这副俊容了。 “顾叔叔来了,焕逸,去把顾叔叔请进来吧。”许安然轻声对他说。 她早就看到了站在院落外的Kervin。 这两年,他是唯一知道她的去处的,也是除了焕逸之外,她接触的最多的人。 很可笑是吗?两年前的那一段时光似乎是一个临界点,在那之前她是他的病人,在那之后她还是他的病人。而那一段时光,却将她彻底地改头换面。 她还是选择相信Kervin的。 所以,她并不觉得有多可笑。至少,Kervin是真的对她好,她所要求的事情他都办到了,比如两年前的出走,比如焕逸,又比如……这两年来的治疗。 转眼,两年过去了。 小焕逸去开门的时候,许安然便将腿上的牛皮纸包裹拿在手上看了一会儿,然后起身走进了屋里。 Kervin抱着焕逸走进来的时候许安然已经备好了茶水。 先前抱着的牛皮纸包裹早已不知被她放在了何处。虽然她没有拆开,但Kervin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再过两天,辰然集团会召开一次记者会。”Kervin坐在沙发上之后,小焕逸便从他身上跳了下来,将许安然刚倒好的水端给他,奶声奶气地说:“叔叔,喝茶。” Kervin接过茶,轻拍了下小焕逸的肩膀,似笑非笑,“无事献殷勤,非歼即诈啊!小子,你又在想什么鬼把戏啦?” 小焕逸和Kervin的关系很铁,Kervin一直都像个大小孩一样,当然,这只是在小焕逸面前。在许安然面前他就变成一只狐狸了,他能轻易地戳中许安然的要害,譬如那句“无事献殷勤,非歼即诈”,再譬如,辰然集团。 辰然集团,两年前横空出世的商业集团,随着七大财阀的垮台而雄起。而集团的总裁,正是原律氏的首席,律凌辰。 律凌辰。 每每想起这三个字,许安然心中总有一根弦在轻轻地触动着。其实不用Kervin提醒她,她知道,她一刻都没有忘记过他,她每一天,都在发了疯地想念他。 “顾叔叔,我没有炸弹怎么炸你呀?”小焕逸笑嘻嘻地说着。 Kervin大笑两声,“小鬼头。” “顾叔叔,你什么时候能治好安然妈妈?安然妈妈说,等你彻底把她治好了,她才能带我去找凌辰爸爸,你快点把她治好好不好?” “焕逸。”许安然轻声打断了小焕逸。 她有时候会想,人真是个很奇妙的生物。她第一次见到小焕逸的时候,他才只有五个月大的样子,只会咿咿呀呀地喊叫,现在他已经能说许多的话了,虽然有时候口齿会不清,理解起来还有些费解。 “焕逸,叔叔要给妈妈治疗了,你去自己的房里玩一会儿好吗?” 在小焕逸面前,许安然从来没有避讳过什么。他虽然年幼,似懂非懂,但很知道心疼许安然。许安然每次不怎么说话的时候,小焕逸就会在一旁咿咿呀呀地说个不停,生怕许安然不开心似的。 小焕逸走了之后,Kervin也一本正经了起来,然而他还没有开口,许安然就问他:“我什么时候能去找他?”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已经红了,声音也带了哭腔。她从不在Kervin面前掩饰自己的任何情绪,索性直接哭出声音了,“我想去找他。” Kervin不是第一次听到她说这两句话了,而以往的每次,他都会在许安然哭完了冷静下来之后,淡淡地反问一句,让他看到现在的你,然后他心疼,而你前功尽弃是吗? 只需要这一句话,就可以打消所有许安然想要去找他的念头。 她一直的忍耐,一直努力配合着Kervin的治疗,目的就是早日恢复如常,早日能回到律凌辰的身边。他现在愈发的优秀了,她担心时间一长,他对她的感情会被磨灭。 现在想来,他当初火烧结婚证竟也给了她一份长久的保障。至少分开的这两年光阴里,她和他仍旧是合法夫妻。 许安然已经做好了被Kervin驳回的心理准备了,也做好了无论多久,她都可以等的打算,而Kervin却说:“你可以去找他了。” 讶然抬头,许安然的眼底写满了怔愣,随即是狂喜。 当你期待了许久的事情忽然成了真,你的第一反应是什么?有时候惊喜来得太突然,反而让人如临梦境,觉得不真实。 “真的?”许安然生怕Kervin是故意激她的,面对Kervin时,她总是节节败退。 Kervin着实地有些无奈,叹了口气,“怎么搞得好像是我非不让你去见他的?”这样会让他有一种棒打鸳鸯的罪恶感。 “我现在……好了吗?不会再有危险的倾向了?还有那些奇奇怪怪的症状都……” “停!”Kervin揉了揉太阳穴,面对她噼里啪啦一大堆的问题,他答非所问:“你刚刚在外面看的是什么书?” 许安然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小声地说:“没什么……就是关于禅学的书……而已……” “悟到了不少吧?有没有出家的打算啊?”Kervin挑眉,说话也轻快了起来,甚至开始打趣许安然了。 许安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才出家呢!你出家,我给你剃头发!最近给焕逸理发理得越来越顺手了,保证不会让你的头见血!” “看,你都能和我吵架了。”Kervin笑得愈发地舒心,“安然,你的努力没有白费。虽然算不得完完全全恢复到出厂设置,但最起码不会再有危险倾向的人格出现。”随后,他又补充:“哦,前提是你自己得看得开。” “出厂设置?那我是不是得变成焕逸那样子才算是完全康复啊?”许安然忍不住抓狂,扔了一个枕头砸Kervin,“你就不能正经一点吗?” Kervin接住了枕头,拿在手中扬了扬,“我要是正经点,你会好得这么快?”将枕头放在一边之后,他摩挲着下巴,笑:“我现在巴不得你马上去找他,然后我才好邀功。整整两年我没接手别的病人呢!你又拖欠着医疗费,这可是生生地断了我的财路啊!” * 许安然离开之后半年,那些从律氏、KD-L组织中分离出来的精英骨干在经过了很长时间的筹备之后终于组成了一个全新的商业集团——辰然集团,以律凌辰和许安然名字中的最后一个字命名,任谁也能看出律凌辰这么做是在对外传达什么意思。 两年的时光,他的婚戒不曾摘下过。 两年的时光,一向不喜与媒体打交道的他,竟然成为了公众认为的最活跃的商界人物,只要有采访,他必然接受,甚至还拍过几期财经杂志的封面,这一逆天的大转变让律凌天都有点儿瞠目结舌。 与辰然集团齐头并进的便是律凌天名下的绿叶集团,因此有一期财经杂志的封面是他们兄弟二人一起拍摄的。 律凌天的身体已经康复得差不多,虽还不能做太久太多过于剧烈的运动,但最起码已经能够像正常人一样生活,许安然知道了这一点之后十分地高兴,至少,二哥不会同轮椅相伴一生了。 而作为商界红人,兄弟二人的感情状况自然是众人所关注的,相较律凌天,大家更加好奇律凌辰的感情状况。 每次媒体拍摄的时候都会给他的戒指拍特写,然后对于戒指背后的秘密,众说纷坛。有人说他早就结婚了,是隐婚,有人说他根本就是单身,戒指只是个幌子,也有人说他的太太是个疯子,见不得人。 面对越来越离谱的外界猜测,在记者会上有记者大胆发问:“律先生,请问您的太太是否真如外界传言那般?所以您一直不曾让她公开,是为了保护她?” 如果是这样,那么律凌辰在众人心目中的形象又会上升好几个档次。这么优秀的男人,却娶了一个疯子做太太,不离不弃,律凌辰绝对会成为众人心目中的绝佳男人,同时也会对他、或是对他的境况报以同情。如果不是这样,那么,肯定更有一番猛料可挖。 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镜头捕捉到了律凌辰眼底泛过了一抹别样的情愫,在他那双看似平静无比的黑眸之中破开了一道细微的口子,但很快,那情愫被柔情所取代,他第一次对着镜头,说出了自己目前的婚姻状况。 他说:“首先感谢大家对我的关心,刚刚这位女士说了,是传言。既然是传言,那么就没有可靠性。”顿了一会儿之后,他淡淡地笑了,语气也变得轻而缓,“我太太性子很皮,一直不肯回家。”他对着镜头,眼底有波光流转,“然然,我知道你在看,回家吧。我,一直都在等你。” * “我知道你在看,回家吧。我,一直都在等你……” 电视机前,许安然掩着唇,嘴巴在笑,眼睛却哭了。 他知道她在看。 每一次有他出场的记者会或者其他节目档,许安然必定会准时守在电视机前。然而,两年来他从未提及过有关于她的任何信息,任凭外界众说纷坛,他只一句“我很好,谢谢关心”便了了,留给大家众多猜测的余地。 许安然抽了纸掩着面深吸了几口气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跪坐在地上,只是不会像从前那样,有人将她拦腰抱起。于是,她干脆备了很厚的地毯铺在房间里,这样也不会很凉。 “你才是疯子呢,你全家都是疯子。”许安然对着那名提问的记者小声嘟哝了一句,随即又笑自己,真是幼稚啊!她这么说,那记者又听不见。 膝盖边放着的是前日焕逸抱给她的牛皮纸包裹,自然,包裹早就拆开了。她看着那几本厚厚的形色不一的杂志,封面上是同一个人的脸。 她伸出手指,沿着封面轻轻勾勒出他的脸型。 岁月该有多么眷顾他啊,几年不见,他好像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经过了时间的沉淀,他的男性魅力愈发地凸显。 嗯,照片嘛,肯定会处理得比本人好看那么一丢丢。许安然在心里这样不以为意地告诉着自己。 当看到律凌辰与律凌天的双人封面时,许安然有一瞬的怔愣。 这两人几时这么相像了?若是按照照片上的来,如果她注意力稍稍分散一点点都会分不清他们谁是谁。 嗯,照片啊,果然照“骗”。 盯着看了一会儿之后,许安然还是分辨出了他们二人,并由婚戒得到了证实,她没有分辨错。 那是她爱到了骨子里的男人,她怎么会记错? 只是看着照片越久,她对他的四年便愈发地浓烈,在这深夜有如潮水一般涛涛涌来。 她想起了一首歌,并忍不住轻轻哼唱了起来: Hey,我真的,好想你。 唱了一小段之后,许安然心中已经有了强烈的*,她心跳加了速,索性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开始翻箱倒柜地收拾东西。 回家! 离开上海这么久了,她该回去了。 听说,上海又多了一个艺术陈列馆在视觉艺术学院附近,但此馆不对外开放,却勾起了广大民众的好奇心,有一次有人偷偷潜了进去,发现里面只有一幅画,一幅巨大的婚纱画像。 艺术学院里的学生眼光很高,一眼便能分辨得出作画人的功底以及画中给人视觉上的触动。他们能辨认得出,这幅画若是拿出去,绝对地价值连城。 只是,画上没有署名,只有右下角两个苍劲有力的字:与妻。 -本章完结- 大结局(下) 辰然集团。 会议室。 律凌辰正在与集团高层商讨着要事,整个会议的气氛都十分地严肃。 这时,律凌辰放在会议桌上的手机忽然“嗡嗡”地响个不停,律凌辰说话语速都未变慢,只是视线扫过屏幕之后在某个字上微微顿了一下,然后不动声色地将电话掐掉了。 会议继续进行着,由部门高管汇报工作进度。 而刚刚被律凌辰掐掉的手机这时又响了起来,依旧是同一人的来电。 律凌辰在会议上向来不会接听任何私人来电,有关于公事的话,他会直接让对方打到总裁办公室,那里有专人为他们服务。 因此,律凌辰又掐掉了电话,将手机调成了静音,屏幕朝下放置。 然而,不出三分钟,会议室的门便被敲响,简诺皱了眉上前将门打开,是个小秘书,手里端着座机,一脸忐忑地望着简诺,“那个,简助理,是、是总裁的弟弟律二公子,他说找律总有急事,很急很急的事。”小秘书特地把律凌天在电话里的话重复了一遍。 “很急的事?”简诺想起刚刚律凌辰连续掐掉的两通电话,律凌天是知道他大哥的性格的,如果不是要紧的事情,在第一通电话被掐掉之后他就不会打第二通,更不会直接打到了秘书这儿。 小秘书用力地点了点头,举起手里的电话,“很急的事情,那个……二公子说,如果律总不接他电话,他就一直把集团专线占着,直到他接为止……” 律凌天鲜少这么任性妄为过,想来的确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便对小秘书说:“我明白了,我会和律总说,你跟他沟通一下,先把电话挂了。” 小秘书离开之后,简诺便绕到律凌辰旁边在他耳边低语。过程中律凌辰的眉心微微聚拢了一下,旋即又舒展,恰巧这时一个高管的汇报讲完了,律凌辰便抬了手示意会议暂停,他则去给律凌天回拨了电话。 手机静音之后,律凌天又给他打了三通电话,一分钟之内,可想而知这事有多么紧急了。可是他的弟弟他怎么会不了解?遇上十万火急的事情他自己会处理,犯不着第一时间给他打电话求助。 电话接通之后,律凌辰开了口:“你最好祈祷这件事情对我来说足够重要。”言语之中透着隐隐的威胁之意。 律凌天太习惯他用这种口吻说话了,压根就没当回事儿,嘿嘿地笑了两声,问:“大哥,你几时在外面有了私生子啊?都不告诉我一声。前几天还在媒体面前摆出一副痴情丈夫的样子,这会儿好了吧,儿子都找上门来了。” “挂了。”律凌辰没耐心听他那些“鬼话”。 “别别别!我跟你说正经的呢!”律凌天生怕他挂断电话,这样他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会接电话的了,“大哥你要相信我,我这儿真有个小孩儿,非要扯着我叫‘爸爸’,我都给他整蒙圈了。”语速很快,漏了两个字,说完之后他才想起,补充道:“哦,准确来说他叫的是‘凌辰爸爸’。” 律凌辰的耐心已经用完了,之前不是没碰到过这种借用孩子闹舆论的事儿,虽给他、给集团带来了一定的不好的影响,但是,有没有孩子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他这一生,只碰过一个女人,不是她的孩子,肯定就不是他的。 “自己处理。”律凌辰丢下了这么四个字。 “他说他妈妈叫‘安然’!”律凌天终于甩出了重点,成功地让律凌辰挂断电话的动作僵住。 好一阵的沉默之后,律凌天又说:“大哥,我真没骗你。这孩子叫许翰逸,他说他妈妈叫许安然。昨天刚下飞机到上海……” * 从“辰然”到“绿叶”,原本是一个多小时的路程,而律凌辰硬是四十分钟出头就开到了。 一向遵守交通规则的他,这一回大概把这一年的交通积分都扣光光了。闯了多少红灯、超速行驶多少次,他不清楚,他脑中徘徊的只有律凌天最后说的那句话。 然然?孩子? 不,他清楚的记得,然然离开之前的每一次,他都做过措施,她不可能会有孩子。 一路上,律凌辰想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越想,他心中反而越加的忐忑不安。 他和然然没有孩子,那么这个孩子口中的妈妈是不是她?如果不是她,那么她究竟什么时候才肯回来?如果是她,那么…… 他不敢再往下想。 一路超速行驶之后,到了能够望见绿叶集团的楼层时,律凌辰的车速反而变慢了不少,紧握住方向盘的双手溢出了汗。 …… 绿叶集团。 办公室里,律凌天靠坐在沙发上,手撑着脸打量着坐在另一沙发上吃着饼干的小焕逸。 这孩子,和安然长得……不像啊,和大哥长得……也不像啊…… 于是,他第十一次问他道:“小鬼,你妈妈真叫‘许安然’?” 小焕逸啃着饼干,口齿不清地说着话,饼干屑便哗啦啦喷出来了不少。见状,小焕逸的脸蛋憋得有些红,局促地将饼干吃下去之后,才重新开口:“我不叫小鬼,我叫许翰逸。”小焕逸咬词不太清晰,将“焕”念成了“翰”。 “行行行,许翰逸。”律凌天没跟小孩子打过交道,夜南歌现在重新走上了歌坛,她要拾起她的梦想,他必然全力支持,因此暂时还没有考虑过孩子的事情。所以在跟小焕逸接触之前,他根本不知道一个三岁的小鬼头居然可以有这么多的鬼心思,自己一个人走丢了竟然不哭不闹还知道去找警察! 律凌天咽了下口水,又问他:“你真的只有三岁?” 小孩子的世界里本来就没有什么对错的标准可言,那些标准都是大人施加给他们的。许安然对他说过,焕逸,你今年就三岁了哦,要更加懂事了。所以小焕逸依稀记得,他今年是三岁。但是面前这位大叔似乎在质疑他,所以一时之间,他也不太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三岁了,掰着手指头不再说话,徒留律凌天一人啧啧感叹:“天才啊!” 其实,许安然她没觉得小焕逸有多么天才。她许是觉得,上天剥夺了他太多的东西,所以如果他真的有什么天生的过人之处,那都是他应得的,是老天对他的亏欠和弥补。 律凌辰怀着一颗不安的心走进了总裁办之后,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幕。 一个大人,一个小孩,大人一副略无奈的样子靠在沙发上,而小孩则站在茶几边上在够茶几上的零食,刚够了一下还没够到,似乎是察觉到有人进入,小孩抬起了头,一双圆眼好奇地打量起他来了,看了一会儿后又侧过头看旁边的律凌天,又看看他,晕乎了。 律凌天看到律凌辰之后则是如释重负,冲着小焕逸喊:“小鬼头,那个才是‘凌辰爸爸’。” 小焕逸半个身子趴在茶几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就是没有开口。 律凌辰站在原地,一双眼睛也盯在了小焕逸的脸上。 看到这个孩子的第一反应是,不算完全面生,但是他长得一点都不像然然。那么只能说明一点,这个孩子的父母也许是他认识的人,如果他口中的“妈妈”真的是然然的话,那么也只能是,这个孩子是然然收养的。 那么…… 律凌辰忽然脑光一现,莫非这个孩子,是尹思初的? “凌辰爸爸……”小焕逸小声地嘟囔了一句之后,扭头看向律凌天,“那你就是二叔叔了。” “……” 律凌天汗颜,二叔叔?这称呼怎么听着这么奇怪? “谁告诉你这些的?”律凌天黑着脸问。其实不需要问他也能确定是谁了,除了许安然那丫头,谁还会教孩子这么叫他? 二叔叔? 等他见到许安然,非扒了她的皮不可! 小焕逸想了一下,说:“安然妈妈告诉我的。” “她教你怎么分辨我们俩?” 小焕逸摇头,“她指着你们俩说,一个是凌辰爸爸,一个是二叔叔。” 指着他俩? 律凌天思考了一会儿,理解了,试探性地问:“你的意思是,安然妈妈指着我俩的照片告诉你的,是吗?” 小焕逸点点头。 律凌天眼神复杂地看向坐在对面的律凌辰,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大哥的努力没有白费,安然她看见了,她一定是看见了。 “也不枉费我出卖了色相拍了那么多照片,哎,就是好处全让杂志社给占尽了。”律凌天耸耸肩,故作轻松地说。他不是没看到,律凌辰的脸色在一点一点地绷紧。 “翰逸是吗?”一直沉默的律凌辰开了口,许是声音太过于低沉严肃了,他虽说焦急,但也不能吓坏了孩子,便放缓了声音问:“你怎么来这里的?” 小焕逸也不害怕,大大方方地回答道:“昨天飞过来的。” “那你现在怎么一个人呢?你……你妈妈呢?”律凌辰发现,自己的声音似乎有点儿发颤了,似乎是长久的期许终于要实现了,他期待,同时也有些慌乱。 听到这个问题之后,小焕逸嘴巴一撇,“我和安然妈妈走丢了,我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她……”律凌辰喉咙有些阻塞了,“她过得好吗?” 小焕逸觉得他的问题有些奇怪,偏着头,“妈妈当然好啦!” 在一旁的律凌天要听不下去了,轻咳了两声打断他,“大哥,这孩子才三岁。”言下之意自然是,他肯定问不出太多他想要知道的讯息。 “哦,对了,好多好多天以前,顾叔叔来过家里,然后妈妈就飞回来了。”小焕逸突然想到了什么,便说了。 这逻辑……理解起来有点儿费解。 “顾叔叔?顾弦?Kervin?”律凌天想明白了之后眼睛都瞪大了几分。 小焕逸察觉不到大人之间的氛围变化,小跳跃到了律凌辰的旁边,趴在他的大腿上,“凌辰爸爸,你带我去找安然妈妈吧。安然妈妈很想见你呢,她每天都看你的书,还会哭呢。” 律凌辰一时间还是没能适应有人叫他:爸爸。但就是这两字,让他的心中一片柔软。小焕逸的脑袋好小,搁在他的大腿上,他忍不住忍受轻轻揉了揉,轻声开口:“好,我带你去找她。” * 去了一趟警局之后,丢了孩子的许安然却似乎并不着急了。 三个多小时前,警局里接到消息说,有个同事接到了一个走丢了的小男孩,并按照小男孩的要求把他送去了就近的绿叶集团楼盘。 绿叶集团是二哥名下的,许安然再三确认了那名警察是否将小焕逸安全送达之后,放下了心来。 想来,那小鬼还真是聪明,没办法找到她,便直接跟警察同志说了要找到律凌辰或是律凌天。他们俩现在那么出名,警察同志不可能找不到他们。 从警局出来之后,许安然便去了墓地。 两年没回来,是时候……去看看一些故人了。 妈妈、姑姑、爷爷,还有……爸爸。 许安然抬头看了一下上海的天空,似乎没多大变化,只是她的心境似乎变得宽阔明朗了。 有句话好像是说,你的心境是怎么样的,世界是怎么样的。现在她觉得,这句话说得真是太在理了。 沿着街道散了一会儿步之后,许安然拦了辆计程车去往墓园。她靠坐在车后座,心脏也是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着。 原先她是这样计划的,听说律凌辰每天上班去之前都会在那个新开的艺术展览馆停留一会儿,又听说了艺术学院的学生众说纷坛,她便想着今天上午去一下那里,说不定能碰上他。 但是,昨天落了地之后她有些胆怯了。 两年多没见,如果就这样重逢,他会做出什么反应来?又或者,她第一句话要说什么好? 说“嘿,我回来了”?说“好久不见”? 于是,在纠结了一番之后,又在强烈的好奇心的作祟之下,许安然在将小焕逸哄得睡着之后,凌晨两点多便想着偷偷潜入进去。然而,整个展览馆只有一个入口,而且锁得十分牢固,许是上一次有人偷偷进去过之后,律凌辰便加了锁。 当然,连艺术学院的学生都能想办法潜进去的地方,怎么可能难得到许安然呢?不一会儿的功夫,她便潜进去了。自然不能开灯,但她出来的时候光想着要行动便捷,除了一张房卡什么东西也没带,因此她只能摸着墙走过漆黑的过道。 过道的尽头有地灯亮着,许安然看到那丝光线时都忍不住翻白眼了,她以后一定要问问律凌辰,为什么不在过道上也装几个地灯,害得她乌漆墨黑地什么也看不清楚。 只是,当走到过道尽头,许安然第一次面对着那幅巨幅画像的时候,眼眶一瞬间就湿了,眼泪也不受控制地“吧嗒、吧嗒”落了下来。 画中的人她再熟悉不过。 是她自己。 虽然,穿着的是她还未曾穿过的婚纱,但画中,她的轮廓、她的眉眼、她的一颦一笑,都刻画得那样清晰。 画还没能彻底完成,但她那张脸已经清晰显现,其余的似乎还只是雏形。 傻傻地盯着画像看了一会儿后,她笑了,流着眼泪笑了,缓缓走上前想要去触摸。 然而,手指在触到画幅上的时候猛地缩了回来。 没干。 她有些震愕,莫非律凌辰每天来这里,都是为了继续完成这幅画?还有,他是什么时候会画画的?她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 惊讶了一会儿之后,她想起了传闻中右下角的那两字,便借着有些昏暗的光线弯下腰去看。 果然。 只有两个字:与妻。 * 一纸无名与妻画,许你半生共安然。 * 计程车在墓园停下的时候,许安然才从半梦半醒中清醒了过来,付了钱。 墓园里的守墓人依旧没有换,是位老者,看到她之后“呵呵”地笑了两声,“姑娘啊,你多久没来啦?嫁到外地去啦?” 许安然笑了笑,付了钱买了一束鲜花,轻声说:“是出去散心了,现在回来了。” 老者“哦”了一声,依旧笑得慈祥,“哎,像你这样孝顺的丫头还真是不多喽!我守了这么久的墓,发现哪其实大多数墓都是无人问津的哪!哎!” 老者重重地叹了几口气。 许安然没有接这个话题,依旧客气地笑笑,“老爷爷,我太久没来了,所以等下待的时间会有点长,您可千万别赶我出去呀!” “诶,不会不会,你去吧,还早着呐,像你们这样孝顺的孩子真是不多喽!” 老者连连感叹,而许安然也没有注意到相较前一次,他的话中多了一个“们”字。 抱着花束,走着她不陌生的小道往方如意的墓地走去。 她离开得太久了,太久没有来过这里了,放眼周围,墓碑似乎又新添了不少。 见此,许安然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感慨生命的脆弱与世事的无常。人生短暂,他们理应珍惜当下。 只是,快要走到方如意的墓前时,许安然忽然猛地僵在了原地。 此刻夕阳斜下,天边还有彩色的云晖,微风抚乱了她的长发,也吹落了她的眼泪。 落日之下,她看到两个身影站在那里。 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牵着一个小小的男孩子,在余晖之中,竟是那么地令人触动。 许是听到了她的脚步声,两人同时回了头,男孩见到她,惊叫了一声,笑喊了她一声:“安然妈妈——” 而男人,在看到她的那一刻,轮廓愈发显得柔和,眼底似乎也有着隐隐的闪动。 当然,许安然看不清楚,她看见的,是那个她朝思暮想的人,唇畔勾起来的久违了的笑意。 (正文完) -本章完结- 番外之许我半世安然(全文终) 假如你老了十岁,我也老了十岁,时光也老了十岁,一切都一样。 —— 岁月荏苒,华年安然。 在云南境内一处静谧的度假村庄里,两个孩子正在无人的街道上拾捡着落在地上的金黄叶片。 是银杏。 入秋,但云南的天气与上海不同。 女孩儿穿着毛呢格子连衣裙,内搭了一件白色的针织衫,只是大概捡叶子的时候不太注意,袖子有一圈有些脏掉了。 七岁的焕逸没有加入其中,只是安静地在她身后看着,有时候女孩儿手中的叶子有些多了,他会伸手接过,可是女孩儿越捡越多,他的手也抓不下了,便哇哇地喊:“芃芃!别捡啦!再捡别人都要没有啦!”他生怕女孩儿把这一整条街道上的树叶都捡回家。 而女孩儿对他的话置若罔闻,依旧蹲在地上,细心地挑选着大自然带来的礼品,嘴里碎碎念着:“这个漂亮……这个上面没有洞洞……这个……” 焕逸有点儿要抓狂了,站在原地生了半天闷气之后大步上前站在女孩儿的面前,将手里捧着的一大堆银杏树叶递到她面前,气鼓鼓地说:“都这么多啦!” 随着他的这个动作,银杏树叶飘落了不少。芃芃歪着小脑袋思考了一会儿之后,自言自语地说:“不够,还不够。” 焕逸没辙了。 这时。 “芃芃——” 一声叫唤,吓得女孩儿立马从地上站起,脏兮兮的小手无措地藏在了背后,大眼睛骨碌碌转了几圈之后,她藏到了焕逸的背后,对着走上前来神色严肃的许安然娇声喊:“妈妈你看!焕逸哥哥不听话,偷偷跑出来,还叫我帮他捡好多好多的树叶啦!” “……”焕逸无语了,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对上许安然的眸子之后咬着嘴巴将头低下,盯着自己手里捧着的银杏树叶,不说话。 自己的女儿,许安然了解,精怪得很,每次犯了错事都像现在这样栽赃给焕逸。 思来想去,许安然换了个法子,笑米米地问:“是这样吗?” 焕逸依旧低着头不说话,而他身后的芃芃则用力地冲着许安然点头:“是这样的!” 许安然做恍悟状,弯下腰摸了摸焕逸的头,笑得灿烂:“焕逸真棒,你怎么知道妈妈喜欢银杏树叶的呢?看,这么多,真漂亮!我们再去捡一些回家吧!” 焕逸愕然地抬头,好看的眉毛轻轻拧在了一块儿。 “妈妈!” “嗯?” “其实,焕逸哥哥不知道你喜欢银杏树叶。” 许安然笑得愈发灿烂,“焕逸哥哥不知道?可是刚刚芃芃不是说,是焕逸哥哥要偷偷跑出来捡银杏树叶的吗?” 芃芃咬了咬唇,声音也小了:“其实……其实……嗯……是焕逸哥哥要偷偷跑出来,捡银杏树叶是我的主意。”说完,芃芃笑着仰起了头,“妈妈!你怎么不夸夸我?刚刚你都夸焕逸哥哥了呢!” “这样啊?芃芃真棒,但如果芃芃能够承认自己的错误,那就更乖了。” 芃芃就不说话儿,慢慢地挪着小步子将整个人藏在了焕逸的身后,这时焕逸开口了:“妈妈,不关芃芃的事情,是我要出来的。” 每次都是这样。 焕逸似乎每次都会无条件地揽下芃芃犯的错误,然后芃芃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反而会愈发地肆无忌惮。 这样,似乎不是很好。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许安然还是展露了笑颜,轻声对焕逸说:“走吧,我们回家去说,爸爸还在等着我们呢哈!” * 又过了四年的时光,似乎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又似乎,一切都没有变。 在许安然所知道的范围之内,事情,似乎一直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譬如,二哥和南歌也开始了安稳的生活,像他们一样,每年都会有固定的时间外出度假,譬如,当年江心怀着一腔孤勇飞去了大洋彼岸,以她的勇敢以及满心的爱恋成功地拿下了聂彻,并在一年的时间之内登记结婚。 知道这件事情已经是三年多以前了,那时许安然怀着芃芃将要待产,江心便从大洋彼岸飞了回来,和聂彻。 然而,都说“一孕傻三年”,当时江心和聂彻站在一起的时候,许安然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俩的关系如何,只是想着和江心终于能够冰释前嫌了,一个人躺在病床上傻乐。 江心当时硬是没忍住吐槽她,怀个孕智商像倒退了十年。 后来病房里只余下她们二人的时候,许安然还在忐忑刚刚江心对她的态度只是做样子,生怕她一个翻脸就不认人了。 而江心却开口直接告诉她,安安,我结婚了,和彻。 许安然记得自己当时的反应,不亚于中了头彩,一个激动,肚子里的妮子就开始抗议,江心吓了个半死,没事之后还忍不住白她一眼,说,我结婚就这么让你惊讶啊? 当时她差点没说,不是惊讶,是惊讶up!up!up! 后来江心坐在床边,眼底藏了心事,嘴巴却将心事泄露了出来。 她说,其实,三年前我就爱上他了。 那时许安然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后知后觉,为什么江心当时会觉得尹思初腹中的孩子碍眼,为什么会因为那个孩子生她的气,为什么…… 原因都只有一个,因为爱。 江心这样的人,眼底肯定容不得一粒沙子。 但是…… 许安然想了想,欲言又止,却还是问出了她心中的困惑:那为什么,你现在又不介意了呢? 她看到了江心对焕逸的态度,一个人的态度也许可以装出来,但是眼神做不了假。 江心是喜欢小孩子的,即便焕逸是尹思初的儿子,她眼底也没有丝毫对他的厌恶。 父母犯下的错,为什么要让一个无辜的孩子来承担? 她以为江心是这样想的,但江心却告诉她,她不是什么圣人,如果那个孩子真的是聂彻的,她不会容得下他。 许安然惊问,尹思初说谎了? 江心说,是,因为聂彻根本没和尹思初发生过关系。 那么,尹思初为什么要说谎,说这个孩子是聂彻的?许安然想不明白。 于是,又遭到了江心的吐槽。许安然觉得,“一孕傻三年”这个梗,估计能用到三年以后了。 后来,江心说,在她心中,无论多么卑劣的女子,都免不去母性的光环。尹思初这么做,也许只是希望能够保住这个孩子,能为他的未来铺路。 许安然又问,那么这个孩子是谁的? 这一次,江心没有吐槽她,告诉她,这个孩子,十有八九是聂湃的。 * 入夜。 许安然靠在床头看书。 这是她在离开的那两年养成的一个习惯,每一段时间必会读一本刊物。况且,她现在不再想其他的事情,独留在家中相夫教子,有时候还是挺没趣的,所以,读书便成了她生活中的调味剂。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这句话说得一点儿都不假。 律凌辰从外进来的时候她似乎已经在分神了,门推开她还没什么反应,直到律凌辰略带笑意的声音传来耳边,她才回了神,发现自己看某一行字已经看了挺久了。 律凌辰问:“什么书这么好看,都看呆了?” 言语之中有嘲笑的味道,许安然撇了撇嘴,将书合上放在了一边,“跟芃芃说好了吗?” “嗯。”律凌辰靠坐在床头,大手一伸将许安然带入了怀中,抚着她的长发,“芃芃其实挺懂事的,是你这个当妈的太像个孩子了。” “……” 事情是这样的。 今天下午回来之后,许安然把事情都跟律凌辰说清楚了,包括芃芃犯了错而焕逸却心甘情愿当那个替罪羔羊,包括这样下去芃芃会被惯坏的。说完了这些之后她向律凌辰求助:我没辙了,要不你出马吧! 律凌辰总是很无奈。 她总说他宠芃芃,焕逸宠芃芃,其实,她更宠芃芃。 许是因为失去过一个孩子,所以许安然给了芃芃双份的母爱。 一般的家庭中,要么是慈父严母,要么是慈母严父,而他们家里,却似乎倾向于慈母慈父。 律凌辰向来都是好脾气,在孩子面前自然板不起脸来,而且芃芃是个精怪,每次她犯了错律凌辰想要教育她的时候,她总有法子让他软下心来不忍多说她半句。当然,一些原则性的事情除外。律凌辰即便再宠她惯她,但对与错的界限他划分得很清楚,该教育的,他一点都不会含糊。 而许安然,一向都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她与芃芃之间,虽是母女,但更多时候却相处得像是姐妹。芃芃玩什么,她玩得更起劲,芃芃吃什么,她吃得更欢,自然而然的,她很容易便和芃芃还有焕逸打成了一片。 于是律凌辰总说她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就跟现在一样。 许安然无语了,拍了一下他的胸膛,瞪他,“芃芃都三岁了。”言下之意便是,她都已经是个三岁孩子的妈妈了。 律凌辰便笑着吻她的发鬓,低声说:“可你在我眼里,依旧是个孩子。”话音刚落下,律凌辰便已经反身将她压在了身下,低头吻住她的唇。 许安然娇笑着避开,戳了戳他的肩头,“你一个人带三个孩子,不累吗?” 他说:“我乐在其中。” (全文完) ———— 文章到这里,已经要告一段落了,很感谢能够读到这里的朋友们,谢谢你们一路的陪伴与支持。 当然,文文肯定不是完美的,但至少我个人认为,我已经把我心目中的故事表述了出来,虽然还有很多的瑕疵,虽然还是有一些事情成为了秘密,比如方如意房间里的那个橱柜,比如律凌天九死一生时夜南歌说的话。 于是,我就不得不承认,我的功力却是还是很欠缺的,一些东西写出来恐怕无法达到我预期的效果,希望大家能够理解并继续支持,有了一个文的磨练,我相信下一本我能做得更好,而且,会越来越好。 谢谢大家!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