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之开局就洞房》 第一章 娘子莫怕 南阳县县衙后宅,到处张灯结彩。 宅院深处,胡谦一脸懵逼地望着坐在对面床上的女人。 她头戴凤冠,脸遮红盖头,上身内穿红绢衫,外套绣花红袍,颈套项圈天官锁,肩披霞帔。 这是新娘子? 我这是穿越成新郎了?还直接洞房? 理了理脑中多出的记忆,胡谦这才知道。 原主是南阳县县令胡不同的独子,乃是城中有名的顽劣。 之前屡屡勾引城中妇女到家中,呼朋唤友,开无遮大会,百姓无不唾弃。 胡不同为了收收他的性子,便给他取妻成家。 新娘是县城富商沈三石的女儿,名为沈玉珍,不仅容貌姣好,婀娜多姿,更通琴棋书画。 不仅在南阳县人人皆知,就算在金陵州也小有名气。 按理说这样的美貌佳人是不会嫁给胡谦的。 奈何沈三石想要巴结县令,所以同意了这门亲事。 谁知他平日顽劣惯了,大婚当日还去寻花问柳,结果喝多了酒,竟醉死在洞房。 胡谦摇摇头,正待说话,新娘忽然轻声道:“相公进来许久,为何不说话。 妾身在家时,也曾听说相公,若是相公不以礼数相待,妾身宁愿一死。” 话音中竟隐约带有哭腔,可见原主声名之狼藉。 事已至此,总算老天对自己不薄,胡谦也没啥好犹豫的,当即走过去,坐在了新娘身边。 她的身体立即就是一颤。 见床头有一玉如意,他随即拿在手中,缓缓挑开她的盖头。 只见她双手垂放在腿上,手指缓缓抓紧衣服,灵动双眸怯生生地看着自己的手。 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透着香气。 恍然是一个仙女在世。 胡谦一下看得痴了,手上手下两个玉如意就那么举着。 “相公,你……” 没等她说话,胡谦一下将她抱在怀里,缓缓平放在床。 她的脸红到耳根,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道:“不…不要…” 胡谦缓缓低下头,正接近红唇时,忽然传来一阵砸门的声音。 “少爷,少爷,不好了,衙门被官兵包围了,老爷被抓了。” 望着近在咫尺的红唇,胡谦强忍着冲动站起来。 沈玉珍也听到外面的动静,理了理领口的衣服,低声道:“出了这样的事情,相公还是去看一下。” 胡谦朗声道,“娘子不必惊慌,我去去就来。” 沈玉珍点点头,觉得胡谦似乎并不像传言中的那般不堪。 来到大堂,果见外面站着许多官兵,胡不同跪在堂中,上首坐着一个身着官服的中年人,两侧也站着两个大官。 从原主的记忆来看,上面那个坐着的是山南府的同知,张华。 左边的原主也不认识,右边的是这金陵州的知州许远方,也是胡不同的同科好友。 “谦儿……” 胡不同见到儿子,下意识地叫了一声,随即又低下头,不说话了。 “胡不同,你玩忽职守,致使镇南王在你县内被杀,如今不见凶手,你可知罪。” 胡不同匍匐叩头,“大人,今日是犬子大婚,下官一直忙着操办婚事,镇南王如何被害,下官真是一无所知,还请大人见谅。” 许远方道:“张大人,儿子大婚,为人父母的自然上心,胡大人不知此事,也有情可原。” 张华哼了一声道:“你二人是年兄年弟,当然为他说话,但是镇南王是如何人物,无论是什么原因,他都是在你县内被杀,如若交不出凶手,按律…… 严大人,按律该如何处置来着?” 左边的男人冷冷道:“按律当诛,抄没家财。” 胡不同连连叩头,“大人,下官无罪啊!” “胡不同,你别不知好歹,镇南王是皇上亲叔,和皇上关系最是亲近,如此已是轻判,若皇上追究起来,必然灭你满门! 到时候,死的可就不是你一个人了!” 胡不同看了看胡谦,忽地老泪纵横,“下官……下官知罪……” “好,那就……” “慢着!” 张华正要再说,胡谦快步过去跪在胡不同身边。 “大人,就算要治罪,也该等验尸断案之后才是,到时若拿不住真凶,再治罪也不迟。” 张华哼了一声,并未说话。 许远方拱手道:“大人,胡谦所说不无道理,若不如此,到时上方查问起来,见无卷宗笔录,只怕也……” 张华和严文渠对视一眼,随即点头道:“好,就给你三天时间,若是拿不住凶手,到时就怪不了别人了。” 将张华和严文渠送到后堂歇息,胡不同把许远方请到厅堂,胡谦和母亲赵氏也在。 胡不同长叹了一口气,“刚才多谢许兄了。” 许远方摇摇头道:“这也只是一时之策。”说着看向胡谦,“倒是谦儿,不卑不亢,头脑清晰,比你我可强多了。” 胡不同心中虽是高兴,但更多却是无可奈何。 “许兄,到底王爷如何被害,张大人他们似乎有些……” “若只是普通的案子,就算找不到真凶,大不了拉个死囚顶替,但这一次的事情委实透着离奇。 别说见过,我连听都没听过。 我问过王府长史,王爷车队数千人路过十里盘的红水河时,王爷让停车歇息,随即下车。 正喝酒时,忽然惨呼连连,接着便倒地气绝。” “如此说来,王爷是死于疾病?” “长史立即查看,发现王爷胸口有五处伤口,匕首还插在身上。” “什么人如此大胆,竟然在数千人眼皮子底下刺杀王爷!” “没人,长史说了,当时天气晴朗,官道四处视野开阔,别说是人了,连只鸟也没有。 后来长史又命人四处搜查,却也什么都没找到。” “难不成是那匕首自己飞出来杀了王爷?” “所以张大人和严大人才想快点结案,因为此案根本无从查起。” “会不会是王府内部的人做的呢?” “这一点我之前也想过,可是长史说当时王爷身旁就只有王爷夫人在,三步之外便是十几个护卫。 就算是夫人动手,也绝不可能没人看到。 再说,王爷自幼习武,寻常刺客绝奈何不了他。” 胡不同听得满面愁容,一旁的赵氏也满是担忧之色,想说话,又完全帮不上忙。 “长史还在县内吗?我想找他问些情况。” 胡不同和许远方皆是一愣,“谦儿,你有眉目?” 胡谦点点头,看着脑中忽然多出来的提示语,“是有一点点眉目。” 第二章 无形凶手 先前大堂问话之际,胡谦正感棘手,脑中忽然闪出提示。 【去长史处问问情况】 看起来像是三流网页游戏的自动任务导航一样。 虽然有些奇怪,但根据这个提示,很可能就会破案。 所以他才说出那番话。 毕竟刚刚穿越,床上还有个软玉温香的娘子等着呢,可不能就这么死了。 而见胡谦自信满满的样子,胡不同和许远方都觉得可以一试——总比坐以待毙强。 夜色渐深,镇南王妃下榻的馆驿内依旧灯火通明。 听说胡不同和许远方求见,不仅长史钱君华出面相见,王妃吴若雨也来到厅堂。 “可拿住凶手吗?” 王妃一见面就赶紧问了一句。 见胡不同摇头,她轻叹一声,坐在椅子上默然神伤。 “王妃节哀,下官这次来是想问问案发当时的情形,以便早日缉拿凶手为王爷报仇,不知……” 钱君华沉吟了一下,“当时王爷说行车劳累,便下车歇息片刻,接着就听‘噗嗤’几声,然后王爷就痛呼倒地。” 胡不同面露难色。 长史的话和许远方所说无异,好像也问不出什么来。 倒是胡谦忽地开口道:“大人听到了‘噗嗤’的声音?” 钱君华并未立即开口,而是望向了胡不同,后者赶紧拱手道:“这是犬子胡谦,平日……颇懂些断案的门道,所以……” 钱君华道:“确实听到了。” 胡谦又问:“除此之外呢,还有没有其他的声音,比如人声?” “没有,这就是白天的事情,我记得非常清楚。” “其他人呢?也没听到吗?” “事后我查问过了,所有人都没听到人声。” “周围有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呢?比如风是不是变大,是不是突然觉得很冷,或者天色变暗?” 长史皱起眉头,随即回答道:“当时风和日丽,并未有什么异常,也并未觉得阴冷。” 胡谦点点头,又转向王妃道:“敢问王妃,王爷下车之后都做了些什么?” “王爷觉得车中憋闷,下车之后只是静静看着不远处的河水,喝了口酒,接着便出事了。” “王妃恕罪,敢问王爷在此地是否有什么仇家?” “王爷为人和善,几乎不与人结怨,这次是我族中长辈去世,王爷特地陪伴而来,之前从未来过此地,谁曾想竟……” 说着竟然哭了起来。 就在这时,胡谦脑中的提示忽然变了。 【去案发地查看】 三人随即告退离开。 回到县衙后宅,胡不同立即问道:“谦儿,可有什么发现?” 胡谦道:“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问一个问题,依照咱们目前了解的情况,正常人有可能做到吗?” “你的意思是,凶手可能是什么鬼怪?” “伯父见识广博,不知是否听说过此类事情呢?” 刚穿越时,胡谦从原主的记忆知道,眼下是大乾朝广德年间,一个类似于明朝的时代,却并没有山精鬼怪的事情。 但是镇南王的死法委实颠覆他的认知,若非鬼怪,又有谁能做到这种事情。 许远方点点头,“若说鬼怪,之前我听下人说过,咱们金陵州的郭北县有一座兰若寺,年久荒废,经常闹鬼,只是不知真假。” 胡谦如遭雷击。 兰若寺! 对于熟知聊斋故事的他来说,这地方简直媲美名胜古迹。 所以…… 这里竟然是聊斋世界。 “谦儿,你怀疑凶手是鬼怪之类?” 胡谦点点头。 “若说是人,咱们倒可将其缉拿,但是这鬼怪…… 你我皆没有降妖捉鬼的本事,如何拿得住它们。 而且,万一惹怒了它们,咱们可就大祸临头了。” 胡谦道:“鬼有时候可比人好对付多了,夜深了,爹还是早点歇息,凶手的事,孩儿已经有头绪了。” 见胡谦胸有成竹,胡不同和许远方点点头,各自回去休息。 回到卧房,沈玉珍仍是衣衫整齐地坐在床上。 或许是困倦得狠,她已经依靠在床头睡着了。 一夜折腾,胡谦早已没了那心思,不过见她绝美面容,身上的疲惫之感顿时消去不少。 他缓缓将她抱在床上,意欲为她除去外衣。 正解开袍带时,她忽然惊醒过来,下意识地捂紧自己的衣服。 “相公,你回来了。” 见是胡谦,她脸上顿时一红,念及临出嫁时母亲说的闺房之事,又觉既成夫妻,这样捂着似乎不合礼法。 正不知所措时,胡谦温柔道:“娘子莫怕,我只是帮你宽衣,这样睡起来舒服些。” “我……我……” 她支吾时,胡谦已经缓缓脱掉她的外衣,又帮她去了凤冠玉饰。 “多谢……相公……本应该是妾身伺候相公更衣才对……” 她紧张得身体僵硬,不知所措。 胡谦则是自顾脱掉衣服钻进被子里。 “娘子,早点睡。” 她一开始还紧张得全身发抖,等了一会,见胡谦真的睡去,又忍不住转过头去看他。 只觉胡谦英俊不凡,且有种少见的温柔,忐忑的心随即平静不少。 一夜无话。 天刚刚亮的时候,胡谦已经和胡不同、许远方、王府长史钱君华、县衙师爷王恩泽以及二十个快班衙役到了红水河。 “就是这里。” 钱君华一路将众人领到案发地。 正如他所说,这里就在官道旁,视野极其开阔,若是有人,老远就能看到。 官道下方是红水河,此时河水浑浊不堪,且正如它的名字一般——水是红色的。 胡谦问道:“王先生,你可知这红水河为何是如此颜色?” 王恩泽捋了捋胡须道:“红水河是长干河的分支,由西香集流来。 其实这分支有两个,另外一条和叫清水河。 清水河和红水河在西香集分开,一个向东,一个向南。 平素两条河并无奇特之处,但是每到这个季节,清水河还是清水河,但是红水河的颜色就变成现在这样。” 胡不同点点头,“这个我也知道。” 胡谦道:“先生的意思是,红水河的颜色本来不是这样的?” “是的,红水河本来的颜色和普通河水无异,只是在此时才会这样。 每到这时,此地的人都忌讳到此河附近,说这是鬼过河。 此河虽然不宽,但诸位请看,河水湍急,若没有桥,很难渡过。 三年前就有两个胆大的兄弟蹚水过河,结果一个淹死,一个不知所踪。” 听到这里,长史钱君华忽地脸色微变。 胡谦瞥了他一眼,正要说话,忽听“噗嗤”一声,接着就见钱君华“啊”的一声惨叫,倒在了地上。 “什么人!” 胡谦头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强忍着害怕喝了一声。 然而四周什么也没有,再看钱君华时,他的胸口上插了一把匕首,血流如注,眼看是活不了了。 第三章 找到凶手 “她们来报仇了……” 钱君华费尽全身力气说了一句,然后头一歪,死了。 在场的人惊恐地四处张望,却是什么也没有。 按说衙役们皆是血气方刚之人,但面对这些神鬼莫测的事情,一个个也都噤若寒蝉,要不是胡不同和许远方还在,他们早就吓得四散而逃了。 胡不同既惊恐又担忧,“镇南王的死已经够要命的了,现在又死了一个长史,这次真是神仙也救不了我了。” 许远方面色发白,“快抬起钱大人,我们速速离开这里。” 这时,胡谦脑海的提示改变了。 【王妃似乎知道内情】 然而才回到县衙,得知了消息的山南府同知张大人和推官严大人已经带人堵在了大堂。 张华怒不可遏道:“好你个胡不同!凶手没抓到,现在长史也因你而死!你好大的胆子!” “大人,下官也只是去案发现场勘查,以期早日拿住真凶,所以……” “所以你找到真凶了?” “这个……还没有……” 许远方见情势不对,正要开口求情,忽听外面一阵车马嘶鸣。 “北镇抚司阮从海大人到。” 不等兵士通传,一个身材高大,身着飞鱼服的络腮胡子龙行虎步走了进来。 “阮从海大人?” 这下别说是胡不同和许远方吓得面无血色,就连上面的张华和严文渠也心惊胆战地躬身迎接。 “下官山南府同知张华见过阮大人,未知上差驾到,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见过大人!” 饶是心里老大不愿意,一旁的胡谦也赶紧见礼。 北镇抚司专理皇帝钦定的案件,更有令人闻风丧胆的诏狱,可以自行逮捕、刑讯、处决,不必经过司法机构。 这位阮从海就是北镇抚司的镇抚使,虽只是从四品官职,但就算是当朝一品大员也得对他毕恭毕敬。 阮从海没有理会,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哪个是胡不同?” 胡不同心头一跳,上前道:“下官是南阳县县令胡不同,不知……” 阮从海看都不看一眼,沉声道:“拿下,明早启程带回诏狱。” 外侧立即进来两个锦衣卫将胡不同架住,不由分说就往外拖。 胡不同想要分辩,但又恐因此连累家人,于是面如死灰,只关切地望了胡谦一眼,便任由二人将他带走。 虽说胡谦心底此刻对胡不同仍有抵触,但覆巢之下无完卵。 要是胡不同完了,那他也好不到哪去。 阮从海道:“奉圣上口谕,镇南王被杀一案现在由我亲自审查,敢有多事者,杀无赦。” 张华等人连声称是,半个字也不敢多说。 “镇南王家眷下榻何处?” “回上差,在城中馆驿内。” “命人团团围住,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去。” 胡谦心中十分无奈。 依脑中提示来看,只要找王妃问出隐情,多半就能知道真相,到时自可破案。 至于王爷是妖杀的也好,是鬼害的也罢,总算是可以有个交代。 然而现在三天的时间才到第二天,竟然又冒出个锦衣卫来。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便宜老爹一旦被押到诏狱,必定是十死无生。 看来不得不铤而走险了。 抬头看看天色,已经正午了。 也就是说,明天天亮之前必须拿住凶手,否则胡不同就要被押往诏狱。 然而驿馆已被士兵围住,他转了半天,也根本进不去。 正无奈之时,提示忽地变了。 【王妃病重,使女眷带百年老参可见】 百年老参他家倒是有一颗,但是该让谁去送呢? 性命攸关,若出了半点差池,可就糟了。 他急急回到家,想让母亲去,但是赵氏听说老爷就要被送往诏狱,早已失了魂似的。 要不然…… 他赶紧取了人参,往卧房走去。 老远听到沈玉珍和陪嫁婢女小环说话。 “小姐的命可真苦,嫁了胡少爷不说,现在又出了这样事。” “出嫁随夫,我既已是他的人,现在便该想想对策,怨天尤人又有何用。 再说,相公也不是外面传的那般顽劣。” 胡谦心中一暖,走到近前,先瞪了小环一眼,让她心中有数,再走到沈玉珍跟前。 “娘子,相公有事相求。” 沈玉珍道:“相公不必如此,有事但说无妨。” “王妃病重,我想让娘子带着百年老参去看望。” “相公放心,我这就去。” “等等。” 胡谦拉着她的手走到内侧,低声道:“娘子去看望时,不妨旁敲侧击,看看王妃是否知道些隐情。” 沈玉珍被他突然的动作弄得面红心跳,随即点头道:“相公放心,我理会得。” 两人随即来到馆驿前,守卫知是送百年老参的,果然放了沈玉珍进去,独留胡谦在门口等候。 足过了一个时辰,沈玉珍这才出来。 胡谦赶紧过去迎接,待回到卧房,这才问道:“如何?” “王妃一开始不愿多说什么,后来我再三劝说,她才说十年前王爷路过此地,正碰上锦衣卫护送先皇遗孀柳贵人回祖籍。 之后不知为何,传出柳贵人暴病而死。 因为此事涉及皇家,所以她之前才没说。” 胡谦点点头,看来问题就出在这个柳贵人身上。 再联系红水河的变故,他立即就断定,柳贵人很可能就死在红水河中。 不过就算如此,十年的时间,只怕也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截断红水河上游说不定会有重大发现】 脑中突然冒出的想法印证了他的猜测,他立即高兴道:“多谢娘子。” 然后立即求见许远方,接着又带着王恩泽和二十个衙役急急赶往西香集。 一直到深夜,胡谦都没回来。 天刚亮,两个锦衣卫就把胡不同从大牢中提了出来。 赵氏和沈玉珍等一众亲眷早就等在门口,见胡不同戴着镣铐走过来,不由放声痛哭。 阮从海眉头一皱,一旁的张华和严文渠立即让人拦住赵氏,不让她们过来。 “带走!” 随着阮从海一声令下,两名锦衣卫立即把胡不同押上囚车。 正待走时,许远方忽地开口道:“大人,胡大人之子胡谦已经查出真凶,此刻正在红水河搜寻,相信马上就有结果,不若再等片刻……” 阮从海哼了一声,“我听说这胡谦顽劣非常,品行不端,又哪里有什么断案的本事。 再说,府州的几位大人都没有头绪,他一个纨绔,能有什么作为! 若再聒噪,连你一块送走!” 许远方无奈退下。 胡不同摇头道:“许兄休要再说,你的恩情,兄弟来世必定结草衔环相报。” 然后又转向赵氏道:“夫人,告诉谦儿,让他发奋自强……” 不过话还说完,远处忽有一衙役骑马而来,一边走,一边喊道:“大人,凶手找到了!” 第四章 脚印下有什么 阮从海面无表情,挥手道:“来人,将这不知死活的蠢材拿下!” 那衙役跪地叩头道:“大人,小人无罪啊!” “无罪?你口出狂言,扰乱视听,还敢说无罪! 我问你,你说找到凶手,那凶手在哪?” “这……胡谦少爷只说请大人过去红水河一看便知,却没说凶手是谁……” “哈哈……” 阮从海一阵冷笑,“那小子使出这样的手段,只不过想让我在此多耽误一些时间罢了,凭他毛头小子,又岂能找出凶手。” 张华道:“阮大人所言极是,还是尽快送胡不同上路,以免耽误了时辰。” 许远方和赵氏见状,皆是急得满头是汗,一时却又没有什么办法。 便在此时,沈玉珍忽地冲出,指着那衙役喝道:“你为何信口雌黄害我相公,我相公昨晚明明在家,你却为何说他在红水河捉凶!” 那衙役委屈道:“少夫人,少爷昨晚的确是在红水河啊!” “那你说他在那里做什么!” “少爷,少爷他先是带着我们去西香集堵住红水河河口,让水全流入清水河,然后到案发地等着。 天快亮时,水已经退得差不多了,少爷拿着火把往下看了看,就说真凶找到了,让我飞马回来报信。” 许远方和胡不同听到这里,才明白沈玉珍的用意,当下心中暗暗赞叹她的急智。 果然,阮从海有些犹豫了。 许远方赶紧开口道:“大人,看来胡谦的确是发现了什么,要不然也不会如此笃定地来请大人。 不如就去看看,要是没有真凶,再治他的罪也不迟。” 胡不同差点跳起来,“许兄,你……” 沈玉珍和赵氏也满是担忧。 虽然胡谦传来消息,但念及他往日的作风,实在不像是能断案拿凶的人。 若真是如此,那许远方此话可就害了他。 阮从海一拍大腿,“好,我就去看看,要是他敢戏耍我,拖延时间,我必定让他好好尝尝诏狱的滋味。” 于是下令让囚车停在此处,并严家看管,然后带领四十锦衣卫、张华、严文渠、许远方一同前往红水河。 红水河本就不宽,断水一夜,河底已经露出来,余下的水大约只到膝盖。 见阮从海等人来到,胡谦和王恩泽等人赶紧上前迎接。 “胡谦,今天你若不给本官一个交代,你的下场是什么你可知道?” 胡谦拱手道:“草民不敢,大人稍待,等河底露出来,一切就都水落石出了。” “河底?你该不会说是河底的妖怪杀了王爷和钱长史。” “那倒是极有可能,他带着一众衙役早早来到此地,做了什么手脚,只有他自己知道。” “依我看截断河流只是幌子,目的只是让结果看起来更像真的而已。” “别说本官根本不信鬼神之说,就算真有,倒时你掘开河底,什么都没有,便推说妖怪逃走了,如此伎俩,岂能骗得了我。” 阮从海三人你一句我一句,似乎早就看破了胡谦的把戏。 许远方虽然没说话,但也心中没底。 阮从海的话说的没错,就算真有鬼怪,见这了这阵仗只怕也早就跑了,又哪里会老老实实等人去抓。 忐忑的等待中,河水很快见底。 随着河底淤泥显现出来,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淤泥上竟然有两排清晰的脚印。 那脚印从河中心走到岸边,又从岸边走回去,如此两趟,正好对应杀死王爷和长史的行程。 除了胡谦,其余所有人都愣住了。 阮从海首先回过神,镇定道:“这又能说明什么,说不定是你事先指使人下去伪造的脚印,以此来迷惑我们。” 胡谦摇摇头,水还没完全退时,他就看到这个脚印,所以才让人回去报信。 而且脑中提示此刻已经变为【脚印深处好像有什么】。 说明那河中心脚印停止的地方必定是有什么东西在。 “大人,虽然河水退了,但你不妨让人下去试试,看看能否在淤泥上留下如此清晰的脚印。” 众人一听,立即明白他的意思。 阮从海虽然大体认可了胡谦的说法,但顾及面子,还是一挥手,让一个锦衣卫下去。 然而那锦衣卫的脚才踩在淤泥上,便立即陷了下去,再拔出来时,淤泥恢复如初。 别说脚印,就连痕迹都不曾留下。 这下阮从海等人立即说不出话了。 许远方趁机开口道:“现在水退了,脚印都不能伪造,更何况胡谦来时,水还未退,要想留下如此清晰的脚印,确实不可能。” 话一出口,所有人的后背都冒出一股凉气。 如果不是人为的,那只能说明,这脚印确实是鬼怪留下的。 定了定神,阮从海继续道:“就算这脚印非人所为,但是真凶呢!我要的是真凶,不是脚印!” 胡谦道:“大人莫急,只需让人从河中心的脚印往下挖,便可见分晓。” 阮从海有些犹豫了,不过皇命难违,他此来就是为了缉拿真凶,若不如此,便无法回去复命。 于是硬着头皮道:“来人,下去挖!” 锦衣卫自然是不愿意下去的,下去的还是胡谦带来的衙役。 就在众人的注视下,衙役蹚着深及膝盖的淤泥走到脚印消失的地方,然后用铁锹使劲往下挖。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下面的衙役忽地同时停下动作。 “大人,这下面真有东西!” 阮从海道:“拿上来!” 没等衙役把东西拿上岸,阮从海几人就下到河堤处去看。 那竟然是一个红色的木箱,木盆大小,虽是从淤泥中拿出来的,却是一尘不染。 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双血红血红的绣花鞋。 上面用黄白蓝三色丝线绣着牡丹花,两侧有金丝,其中还放着香料,看起来不是普通人家所能穿得起的。 所有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阮从海拿起绣花鞋和不远处的脚印比对了一下。 一模一样! “这……” 张华吓得连连后退,竟一屁股坐在地上。 阮从海忽地拔出绣春刀,喝道:“怕什么!即便是妖物,大白天也不敢作祟。” 随即又朝身后道:“来人,拿火来!” 一旁锦衣卫立即递来火把,阮从海二话不说,直接引燃了绣鞋。 接着只见天空忽地黑云阵阵,原本已经慢慢变亮的天立即又黑了下来。 火光渐起,一团浓稠的红雾忽地升起。 红雾当中立即出现一个模糊人影。 那人影“啊”的一声凄厉惨叫,吓得众人连连后退。 阮从海喝道:“不准退!”随即将刀尖对准人影。 “何方妖孽在此作祟!” 人影用尖利的声音道:“镇南王害我!镇南王害我!”接着又是数声凄厉的惨叫。 众人皆吓得口不能言,过了好一会,随着箱子和绣鞋烧尽,红雾渐渐散去,那人影也随之不见踪影。 回过神来,阮从海将刀归鞘,擦了擦头上的汗,笑道:“就算是鬼魅又如何,还不是被我杀了!” 张华道:“大人神威,就连鬼魅也畏惧万分。” 胡谦道:“大人,就刚才的情形看,必然是那鬼魅以非常之手段害了镇南王和长史大人。” 阮从海点点头,“既然如此,那便这样回禀圣上。” 其中一锦衣卫道:“大人,这木箱的锁没烧坏,要不要带回去作为证物。” “也好,带上。” 然而那锦衣卫正要去拿,那锁忽地往下一滑,落在了淤泥边。 “嗯?” 众人一愣,正奇怪时,只见那锁忽地又飘了起来,缓缓朝河中心飞过去。 只不过它每飞一点,正下方的淤泥上就会出现两只清晰可见的脚印。 阮从海等人头皮一紧,立即去看原先的脚印。 肉眼可见! 脚印并不是一般大! 在场所有人的心底都冒出一个念头! 还有一只鬼魅一直在河堤! 也许他们在烧木箱和绣鞋的时候,她也围在一旁观看! 阮从海的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后面的张华已经快要晕过去了。 胡谦忽然想到,长史钱君华临死之前说的是“她们复仇”。 那么这个她们,到底是几个人…… 他忍不住看了看别处的淤泥,心头狂跳起来。 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脚印到到达河中心的位置,随即不见。 而那锁也从空中落下,缓缓没入淤泥之中。 便在此时,远处水声涛涛,上游的水来了。 接着便有一衙役骑马飞奔而至,“大人,昨夜筑的堤坝被冲毁了,快快上岸!” 众人这才赶紧上岸。 一时间只是愣愣地看着下方的红水河,谁也没再说话。 第五章 回门 晌午十分,锦衣卫和山南府的人都走了。 临行前严令,若是谁把这件事说出去,必满门抄斩! 至于河底中鬼物到底是谁,胡谦心中已有猜测。 多半是镇南王欺负先皇姬妾,事后杀人抛尸于河中,才酿出祸事。 不过这也只是猜想,到底如何,谁也不知道。 之后,胡不同、胡谦、许远方、赵氏和沈玉珍齐聚内堂。 逃脱一劫的胡不同握着许远方的手泪流满面,“若不是大哥相助,小弟必然难逃一死,请受小弟一拜。” 许远方赶紧拦下他,笑道:“男子汉大丈夫,流什么泪。” 胡不同道:“唉,我自己死了也就算了,只怕连累了你和家人。” “你这话倒提醒了我。”他说着把胡谦拉到身边,“这次若不是有谦儿,十个我也救不了你,对了,还有玉珍,若不是她的急智,阮大人也不会去红水河。 我可真羡慕你啊,有这样的儿子儿媳,比我家振虎可强多了。” 胡谦道:“伯父过奖了。” 说着又一脸惊喜地看向一旁的沈玉珍,后者被他看得脸色发红,便稍稍低头,站在了他的身后。 胡不同大感欣慰道:“好好,我这就吩咐厨房准备酒菜,大哥,咱们今天不醉不归。” 晚上,胡谦稍稍陪了一会酒,就借口不胜酒力回到卧房。 婢女小环正服侍沈玉珍卸妆,见了胡谦,赶紧行礼,“少爷。” 胡谦摆手让她出去,接着缓步走倒沈玉珍身后,贴着她的香背,双手扶在她的肩上。 “娘子,今天让相公来帮你。” 沈玉珍虽已不像之前那般紧张,但还是肩膀一抖,面如熟透的苹果,娇羞道:“相公伟岸丈夫,岂能做这等事,还是我自己来。” 胡谦哈哈一笑,也不多说,只轻轻帮她取下发簪。 未多时,沈玉珍忽觉后背一热,奇怪道:“相公身上藏了什么东西,怎么如此火热。” 胡谦感叹她的可爱天真,随即拦腰将她抱起,轻轻放在床上,“相公马上就让你知道。” 她像是明白过来似的,脸上滚烫,甚至不敢去看胡谦的眼睛,只轻声道:“还请相公怜惜……” 一夜无话。 第二天婢女小环过来想要帮助两人梳洗时,却发现两人都没起床。 等到日上三竿,仍是不见起来。 赵氏过来看了一下,露出神秘笑容。 “小夫妻刚刚成亲,前两日就经历那等变故,亲昵一些也是常理。” 于是让人把饭菜放在门口。 一直等到傍晚,胡谦仍是抱着沈玉珍不肯下床。 沈玉珍柔弱无骨般依偎在他的怀里,轻抚他的胸膛,“男儿志在四方,相公还是起来,再赖床上,太失礼法,再说我还没去给婆婆问安呢。” 胡谦轻抚她的发丝道:“好,再等半个时辰就起。” “为何还要再等半个时辰?” “因为……” 话未说完,已经裹着被子把沈玉珍罩在其中。 晚饭前,小环终于获准进到卧房,给两人梳洗穿衣。 虽然她早有准备,但见到卧房中那扔在地上衣服,闻到空气中淡淡腥味,还是立即红了脸。 少爷好厉害! 晚饭时,面对胡不同和赵氏的目光,沈玉珍一直悄悄拉着胡谦的手,身体若有若无地藏在他的身后。 胡不同道:“这两日官司缠身,因此耽误了玉珍回门的时日,我今天请先生算了,明天也是黄道吉日,礼品我已经准备好了,明天你们回门去探探亲。” 胡谦道:“多谢爹。” 沈玉珍也道谢:“多谢爹爹。” “谦儿,你平素名声在外,这次去,一定要恪守礼法,不可胡来,不然不仅会弱了胡家的名声,更会让玉珍难堪。” “爹放心,我明白的。” 赵氏不满道:“谦儿成家后已经成熟起来了,要不是他,你现在还在诏狱呢。” “行行,我多虑了还不行吗!来来,吃饭。” 胡谦正要动筷子,沈玉珍忽地给他夹了一块烧肉。 “娘子怎知道我喜欢吃这个?” 沈玉珍低头道:“我向母亲问过的。” 赵氏哈哈一笑,“我的儿媳真是贤惠。” 胡谦用桌下的膝盖蹭了蹭沈玉珍的大腿,笑道:“多谢娘子。” 沈玉珍脸上一红,只是埋头吃饭。 胡谦正欢喜时,脑中出现一个提示。 【获得神通幽通】 仔细看了看,此神通可与神灵相遇,谓深邃入神,可以洞察冥府地狱,看破虚妄。 简而言之,既能遇神,又能见鬼。 倒是与胡谦知道的“天眼通”、“阴阳眼”差不多。 第二天一早。 胡谦和沈玉珍装扮得当,坐上马车往沈府去了。 后面的三辆马车上装着六口大箱子,其中分别是丝绸锦缎、时令瓜果、猪羊鲜肉以及一些银两。 到了沈府,门人立即把一行人请进府。 沈三石乃是本县首富,庭院之大,就连县衙也不能比。 其中更有假山水池,亭台水榭,花草片片,令人好不羡慕。 得到了消息的沈三石和玉珍的弟弟沈廉立即迎了过来。 “小胥胡谦,见过岳父大人。” 虽然不喜欢古人的繁文缛节,但看在玉珍的面上,胡谦还是恭恭敬敬朝沈三石行礼。 “哎呦,贤胥快快请起。”沈三石一边扶起胡谦,一边笑道:“我早就说过,谦儿相貌堂堂,文采不凡,他日必有一番作为。 你看,这才过了几天,就破了一场大案,现在南阳县谁不知我贤胥。” 沈廉道:“爹,姐夫和姐姐一路劳顿,还不请进屋里歇息。” “你看我,糊涂了,快进来,进来说话,玉珍啊,你娘昨天就念叨你了,现在还在屋里等着呢。” 进到正厅,沈玉珍立即和母亲沈杨氏抱头哭泣。 沈三石道:“大喜的日子,你看看你们,哭什么。” 沈杨氏擦了擦眼泪,破涕为笑道:“我儿,别哭了。” 一家人欢欢喜喜地正说话时,忽地仆人来报,说是沈杨氏本家来人报丧。 将人请进屋后,见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 他见了沈杨氏,立即跪地痛哭,“姑姑,三叔死了。” 沈杨氏将他扶起,问道:“你三叔?是世英?世英死了?” “是的,父亲请你回去呢。” “世英年纪不大,身体一向很好,怎么好端端的就死了?他是怎么死的?” “三叔昨日在镇上遇到一个算命先生,算命给算死了。” 第六章 算命杀人案 “什么?” 在座的人都有些不敢相信。 胡谦好奇道:“算命给算死了?这是什么意思?” 那人道:“昨天三叔去镇上的聚贤楼喝酒,出来的时候碰到一个算命的,那人说三叔有血光之灾,三叔不信,就去算了一卦。 谁知那算命的看了三叔的生辰八字,就说三叔会死于昨夜子时。 三叔不信,结果昨夜子时,三叔忽然像是疯了一样,从家跑出去,投河自尽了。” 沈三石惊得站了起来,“诚挚,你可别胡说,还有这样的事情?看来人的命,天注定啊。” 胡谦听了几句,问道:“人死了,尸首找到了吗?” “没有,河里水大,又是深夜,根本找不到,三婶说既然找不到,就做个衣冠冢,现在正安排后世呢。” “嗯?” 胡谦皱了皱眉头,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对。 于是转身问沈杨氏,“岳母大人,敢问死者是你的……” “世英是我的堂弟,自小一同长大,性情温和,从不与人结仇,没想到这般短命。” “他可有妻小吗?” “他眼光很高,成亲比较晚,目前还未有儿女。” “家世如何?” “我们桃花镇杨家也算是当地的大族,世英家有良田百亩,吃穿不愁,在镇上也置办有两处房产。” 沈玉珍见胡谦问了许多,好奇道:“相公是不是有什么猜测?” 胡谦点点头,“如果我料想得不差,世英舅舅应该是被人谋害的。” “这……” 堂中几人皆是一惊。 沈杨氏道:“既然是算命算死的,又有人见他奔出门去投河而死,怎么会是被人谋害的呢?” 胡谦道:“一时片刻也说不清,若要真相大白,还是得去看看才知道。” 沈杨氏道:“好,若世英真是被人谋害,我杨家必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替他报仇申冤。” 杨诚挚也激动道:“这位是玉珍姐的夫婿吗?若真能替我三叔伸冤,我杨家必定厚报。” 胡谦道:“自家人何必说这些,玉珍的舅舅就是我的舅舅,我必定竭尽全力。” 沈三石道:“好啊,看来玉珍真是嫁了个好夫婿。” 沈杨氏道:“那是当然,要不然怎么能破红水河案。” 沈廉道:“姐姐好福气啊。” 沈玉珍心中欢喜,再看胡谦时,满眼皆是柔情。 回门之前,她还担心胡谦官宦子弟,会瞧不起她这样的商贾家庭。 要是言语不敬,惹得父母不快也就罢了,只怕他一向豪横惯了,若是在父母前面轻视自己,父母肯定会担心自己在胡家的日子不好过。 然而现在看来,胡谦不仅举止得体,言语间更是处处维护她,这让她如何不喜,如何不爱。 胡谦道:“不知舅舅何日下葬?” 杨诚挚道:“后天下葬。” 胡谦道:“这样,劳烦你赶回家去,让人不要移动世英舅舅家中所有东西,我们明日一早过去。” 说完又看向沈杨氏,“母亲大人觉得如何?” 沈杨氏暗赞胡谦处事,点头道:“一切你来安排就是。” 杨诚挚用了茶水点心,不多时就起身告辞。 出了这样的事情,沈杨氏心情不佳,迎接胡谦回门的宴席也草草收场。 胡谦一面命随行来的仆从回家和父母说明情况,一面陪着沈玉珍在院中四处赏玩。 “相公,真是无颜对你。” “嗯?怎么了?” “相公头一次来,就出了这样的事情,宴席上也没招呼好。” 说着眼角竟然泛起泪珠来。 “相公待我举案齐眉,我却让相公受了委屈,我真是配不上相公。” 今日这事若在古人身上,女婿第一次上门,丈人家招呼不周,那确实有些轻视女婿的意思在。 小则心生嫌隙,甚至会因此老死不相往来,也算一件大事了。 但对胡谦来说,他根本没往心里去。 见她眉头紧皱,胡谦忍不住心生爱怜,缓缓将她拥在怀中,亲了亲她的额头,“娘子多虑了,对了,带我去你的闺房看看可好?” 沈玉珍道:“好,好,相公随我来。” 游玩了一阵,沈玉珍这才释怀。 第二天一早,胡谦、沈玉珍以及沈三石一众人赶往桃花镇。 沿途景色秀丽,若不是众人此行是去奔丧,倒也颇有情趣。 桃花镇虽不必县城,倒也样样俱全。 众人寻了茶馆歇息片刻,便继续赶往杨家村。 正午十分,终于到了。 互相见礼之后,沈杨氏便给胡谦介绍杨家人,不过听到胡谦说杨世英是被害死的,所有人都吃惊不了。 沈杨氏的大哥,也就是杨氏一族的族长杨大凯当先道:“既然是胡公子是玉珍的夫婿,那我便斗胆喊一声‘谦儿’。” 胡谦赶紧拱手见礼。 “谦儿,你说世英是被害死的,可有什么依据吗?” 胡谦道:“我听说世英舅舅一向身体康健,怎会突然疯了一般去投河? 其二,就算他投河自尽,总该有个尸首。 其三嘛……” 他四处望了望道:“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杨家老二杨回材道:“谦儿有话直说就是。” 胡谦点点头,“俗话说入土为安,可是世英舅舅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有人却着急将他下葬,似乎认定他已经死了。” 此话一出,在场族人皆是一惊,随即望向一个容貌美艳的妇人。 那女人道:“怎么?世英刚刚身死,你们就要欺负我一个寡妇吗?” 胡谦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看脑中忽然冒出的提示。 【算命先生似乎知道些什么】 于是他开口道:“小生也只是有些怀疑罢了,既然世英舅舅是那算命先生算死的,为何不请那先生前来问问?” 杨大凯一拍大腿,招呼道:“诚心,诚挚,你们俩带上几个仆人火速到镇上去,把那个先生请过来。” 先生没来之前,脑中的提示也没什么变化。 胡谦好奇地使用幽通,本以为能看到鬼神,结果却是什么也没有。 不过想来并不奇怪,既然是聊斋世界,想必死者早就被鬼差拘去投胎去了,就算有鬼,也只是寥寥几个罢了。 至于神,哪是那么容易见到的。 傍晚十分,杨诚心、杨诚挚两兄弟火急火燎地回来了。 然而他们不仅没把那个算命先生请来,而且说找到那先生家的时候,发现那先生已经在屋里吊死了。 第七章 老林枯井 堂中众人皆是大惊。 胡谦道:“是什么时候死的,他家里没人发现吗?” “那先生孤身一人,看起来死了得有半天了,衙门的人正去处理呢。 对了,他还留有遗书,说是听闻三叔身死,自知有愧,便上吊自尽了。” “屋里的东西呢,有没有翻动的痕迹?” “没有,屋里整整齐齐的。” 沈杨氏道:“先是算命先生算死了世英,这先生又跟着上吊,这事可越来越奇怪了。” 这时胡谦脑中的提示变了。 【到杨世英的房间看看】 于是他起身道:“能否带我去世英舅舅的卧房看看?” 杨诚挚道:“昨儿你和我说的时候我就让人守在那里了,里面的东西基本都没动过。” 于是由杨氏兄弟领着胡谦去往杨世英的卧房。 然而卧房普通至极,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胡谦仔细看了一会,忽地心血来潮,俯身往床底看去。 床底有一块青色的丝线,看起来像是衣服上掉落下来的。 他心头一动,将青丝收好,回到厅堂。 沈杨氏正拉着那美艳夫人道:“巧娘,世英到底是怎么死的?” 巧娘还未说话,胡谦已经进来了。 沈杨氏忙问:“可曾找到什么吗?” 胡谦摇摇头,转头望向巧娘,“舅母,到底当晚情形如何,还请你细细说来。” 女人也未拒接,双眸中满是哀思之色。 “那天相公回来后面色不悦,我就问他缘由,他说有个算命说他会在今夜子时死,我听后也痛骂那算命的胡说八道。 后来相公说就坐在房间喝酒到子时,看看到底会不会出事。 于是我和翠儿就在一旁陪着,后来我太困,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之后就听相公‘啊’的一声,冲出家门就往外跑。 我和翠儿在后面追,但是天黑路滑,没等我们追上,相公就投河自杀了。” 胡谦眯起眼睛,“这么说,那个翠儿当时也在场了?” “是的。” “可否把翠儿找来问问。” “翠儿憨憨傻傻的,这两天又不知中了什么邪,老说自己梦着鬼了。” “嗯?” 胡谦毕竟是县令之子,他说要见翠儿,没人会阻拦。 更何况,众人还等着看他如何破解这桩怪事呢。 没过一会,翠儿就被带过来。 “翠儿,你家老爷死的时候你是不是在场?” 翠儿愣了一下,歪着头看向胡谦,“在场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是不是在他跟前。” “在啊,老爷还让我给他倒酒呢。” “后来呢?” “我倒完酒就走到外间了。” “当时里面只有老爷和夫人吗?” “是的。” “老爷在喝酒,夫人在干什么?” “夫人困了,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然后呢?” “然后我站在外面打盹的时候,忽然听到老爷怪叫了一声,然后他就冲出门了,我和夫人在后面追,没追上。” 胡谦点点头。 如果单单从这两人说的话来看,杨世英还的确是被算命的算死了。 但是事情绝对不会那么简单。 别的不说,床底的青丝是怎么回事? “听说你做梦梦到鬼了?” “啊,可吓人了,一个鬼老是追着我,说他被困在一个圆筒里了,要我救他。” “圆筒?” 他又问了几句,但是翠儿说来说去就是这几句,别的什么也问不出了。 于是他又转头问杨大凯道:“世英舅舅平时喜欢做什么?” “世英从小喜欢抓野鸡射兔子,喜欢吃野味,喝酒,别的就没什么了。” “他最近有去什么地方吗?或者有没有见过什么特殊的人?” “他除了去镇上喝酒,就去林子里打猎,别的就没去什么地方了,也没见什么人。” 胡谦点点头。 这时脑中的提示变了。 【圆筒是什么】 这个提示古里古怪,让他一时无从下手。 众人见他沉思不语,也就不再发问,各自忙去了。 “娘子。”他走到沈玉珍身边,“你陪我四处走走。” 沈玉珍温柔地点点头,带着他走到庭院中。 杨家三个兄弟的宅院连在一处,坐北面南,由东向西分别是老大、老二和老三的。 杨世英的宅子在最西面,出了大门,往西就是他的田地,再往西便是一片树林。 此刻天黑下来,阴绿的树林就像一座黑色的山。 “圆筒……” 在门外转了转,胡谦两人又去了老二和老大的宅院,皆是没什么发现。 最后将要离开时,胡谦忽地瞥见杨老大门口不远处就个黑黑圆圆的东西。 “那是什么?” 待走过去,发现一口井。 沈玉珍道:“这是一口老井,早就荒废了。” 胡谦恍然大悟。 “圆筒!枯井!” 果然,脑中的提示立即变了。 【枯井中的尸体是谁】 回到杨世英的家,胡谦立即对众人道:“这附近有多少枯井?” 众人不解其意。 沈三石问道:“找枯井干什么?” 胡谦道:“我怀疑世英舅舅的尸体在枯井里。”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面色微变。 杨诚挚道:“三叔不是投河而死的吗?为什么尸体会在枯井里?” “难道三叔真是被人害死的?” 杨大凯道:“附近的枯井,除了我家门前的,北边的地头上有一个,野草林里有两个,再远的就不知道了。” 胡谦道:“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出发去找。” 杨大凯和杨回材对视一眼,有些犹豫。 “要不然还是明天一早去,这黑灯瞎火的,怎么好找,再说也不太安全。” “是啊,地头那个还好,野草林岭深林密,荒草又多,白天都会迷路,晚上更不好走。” 胡谦直直地看着他们,“二位舅舅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这里没有外人,不妨直说。” 杨大凯道:“我们能有什么难言之隐,只不过听老辈人说,那林子一到晚上就阴气森森的,实在是瘆得慌。” “爹,二叔,你们也太迷信了。”杨诚挚站起来道:“我带人去找!” 杨诚心也大声道:“我也去!我们多带些人,带上火把和狗,还有什么好怕的。” 杨大凯见执拗不过,点头道:“行,你们把家丁都带上,只去寻那两个枯井,千万别往别的地方去,免得迷路,你三叔就曾被困在里面……” 他说了一句,忽然住口不说了。 胡谦道:“怎么?世英舅舅之前在里面迷路了?” “啊,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他去打猎,结果迷路了,第二天早上才回来。” “就这他还不知道怕,隔了一天又去了!” 准备停当之后,胡谦和杨氏兄弟带着十六个家丁仆从,又把村里的青壮年叫了八个。 一行二十七人,带着火把和九条大狗,齐齐闯进黑夜之中。 第八章 前面的人是谁 出了大门向北,二十多人立即被黑暗吞噬。 饶是手里举着火把,也只能照亮一丈远的地方,再远就看不到了。 道路很窄,只容两人并排而过,两边长着没膝长的水稻。 夜风一吹,四处沙沙作响,影影绰绰的,不知暗处隐藏着什么东西。 “胡大哥,那枯井就在前面了。” 杨诚挚一马当先,举着火把大步流行往前走。 不过对于拥有幽通神通的胡谦来说已经没必要向前了。 果然,到了枯井边,用火把向下一照,除了枯枝杂草,里面什么也没有。 “往西!去野草林!” 杨诚挚朝人群大喊一声,当先往西走去。 虽然夜色茫茫,但是有杨家少爷和县令之子在,也没有人打退堂鼓。 往西走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便到了野草林的边上。 林中树木黑乎乎的,像一个个站立的雕塑般,静默地立在那里。 “呼!” 叶风吹过,吹得不少人汗毛倒立。 “跟我来!” 杨诚挚才刚开口,众人牵着的九条大狗忽然不约而同地叫了起来。 并且一边叫,一边向后退,似乎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杨诚挚心头一凛,迈出的步子就那么定在了那里,再也无法往前迈一步。 大狗叫得很凶,后退的劲也使得很足,牵绳的人被带得连连后退。 杨家兄弟有点顶不住了。 “胡大哥,要不然还是明天再来。” 胡谦道:“那两口井有多远?” “远倒是不远,一个在南边,半里路,另外一个在西边,四里路。” “这样,你把火把给我,我自己过去看看就是。” “那怎么行!” 杨诚挚和杨诚心对视一眼,咬牙道:“行,我就舍命陪君子!” 说完朝后方众人道:“敢跟着进去的,回头一人一钱银子。” 有不少人明显地犹豫了,也有摇头不肯去的。 杨诚心道:“这些狗看来是不肯进去了,你们牵着它们在此等候,如果半个时辰之后我们还没出来,你们就回去报信。” 余下的人一听,脸上皆是有些不好看。 这到底是在说狗呢,还是在骂人呢。 十五个人入了野草林,火光一照,林中的树木顿时出现无数条影子。 随着人群向前,影子也在不住乱动,好似群魔乱舞一般。 杨诚挚和杨诚心本来话不多,此刻却都有意无意和胡谦说话,似乎以此壮胆。 “胡大哥才华出众,为何不考取功名?” 胡谦道:“愚兄之前院试未过,老弟此话实在让我汗颜。” “听玉珍姐姐说,大哥才及弱冠,日后如何,谁又能说得准呢。” “对,大哥断案如此厉害,也许可以做个推官。” 几人说说笑笑,先前的恐惧之情稍减。 不多时,便到了南面的枯井处。 结果仍是一无所获。 虽然听说胡谦两日破了红水河案,但是众人仍是将信将疑,甚至也有人认为他纯粹就是误打误撞而已。 此刻见他断言杨世英的尸体在枯井中,结果连寻两处不见踪迹,不免更是怀疑。 不过碍于他的身份,谁也不会多说罢了。 西面的枯井最远,好在杨家兄弟是认识路的,过程中也并未出现什么变故,所以顺利地到了。 未曾靠近,胡谦便开启幽通,接着就是一喜。 自得了这个神通,他还是第一次看出些异常。 只见那枯井下似有一团寒气笼罩不散,寒气之中,又有一个模糊的人影。 那人影不大,只有儿童大小,此刻正浑浑噩噩地在寒气中打转。 “下面真有一个尸体!” 杨诚挚自是看不到这些,不过他才用火把一照,立即又惊又喜。 “我下去用绳子拴住他,你们把他拉上来!” 他说着就手脚并用,一点一点挪下去。 好在是个枯井,才只一丈深,他很快就到了下面,用火把一照,立即大叫道:“是三叔!真的是三叔!” 众人心头骇然,望向胡谦的眼神也变得恭敬许多。 没过一会,众人便合力把杨世英拉了上来。 只见他全身僵硬,脖颈上有明显勒痕,双目上翻,舌尖微微露出齿外。 即便胡谦不是仵作,也可断定,他是被勒死的。 “三叔!” 杨诚挚和杨诚心失声哭泣,随即又擦了擦眼泪。 “三叔果然是被害死的!胡大哥,咱们现在怎么办?” “把人抬回去再说。” 于是由杨氏兄弟架着左右臂膀,另外两人抬着腿,慢慢往林外走去。 然而走着走着,众人忽然发现他们似乎是在原地打转。 胡谦道:“怎么回事,来的时候好像没有这么远。” 先前进来的时候是杨氏兄弟领路,此刻他二人居中抬着尸体,领路的就换成杨家的家仆。 听到胡谦的话,杨诚挚道:“小六,你怎么领的路!” 前面一个男人道:“不是我领的路啊!”说着往前指了指,“不是他在领路吗?” 出发之前,二十七个人当中有杨家的仆人也有村中的农户,林中路窄,火光又弱,小六根本未仔细去看最前面那人是谁。 杨诚挚眯着眼睛往前看了看,“那是谁啊?是杨二蛋吗?” 后面一个人道:“少爷,我在后面呢。” 杨诚心道:“问问不就知道了,前面那个领路的,你过来说话!” 然而他接连喊了两遍,最前面那人始终站立不动,好似根本没听到一般。 虽说路窄,队伍被拉得细长,但前后不过十米远,杨诚心的声音又大,前面那人肯定是能听到的。 这到底是…… 杨诚挚心头一动,立即前后数了数人数。 一…… 二…… 十三…… 十四…… 十五…… 十六! 之前明明只进来十五个人,此刻却变成了十六个! 多出来一个人! 这个多出来的人…… 是谁! 前面的人还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他的姿势有些怪异。 常人就算真的一动不动,也不能完全做到一动不动,头部、手脚或者腿总会有点变化。 但是最前面那个人,他真的就是石像一般,或者说像一个站在那里的死人一样。 胡谦也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然而他正要开启幽通去看,忽地林中一阵怪风,吹得人全身发冷,众人正战栗不安之时,手中的火把忽地闪了两闪…… 灭了…… 第九章 你确定看到的是他 在场的十几人虽说都是血气旺盛的年轻人,可谁也没遇到过这种诡异的情况。 当下就有几个人吓得“噗通”一下坐在地上, 胡谦大喝一声道:“不要怕!我会法术!都把火把点着!” 队伍一旦有了主心骨,那恐惧之情顿时消减不少。 何况听到胡谦还会法术?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总算有了依靠。 等火把重新点着,四处什么也没有。 原先站立不动的领路人回头道:“少爷,现在往哪走?” 杨诚挚让旁边的人替他抬着杨世英,壮着胆子走到那人跟前,用火把照了照道:“狗剩,你小子刚才魔怔了,叫你也不理!” 狗剩被火烤得往后一躲,“少爷刚才叫我了吗?” 杨诚挚心中泛起嘀咕,又前后数了一遍。 十五个人,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那刚才是…… 难道数错了? 与此同时,胡谦也收起神通,除了杨世英周身仍有寒气,别的什么也没有。 正奇怪时,忽见远处火光阵阵,接着就听杨大凯喊道:“诚挚,你们在哪?” 看来他们许久出不去,外面人回去报信,杨大凯等人过来找了。 众人欣喜万分,再无半点恐惧,纷纷挥动火把大喊。 “在这里!” “我们在这里!” 等众人汇聚一处回到杨家宅院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 不过见到杨世英的尸体,众人竟无半点睡意。 至于林中迷路一事,却是谁也没再提。 “巧娘!”杨大凯忍住悲痛,一拍桌子喝道:“巧娘!你不是说看到世英奔出门投河了吗!这是怎么回事!” 巧娘满脸难以置信,一时说不出话来。 沈三石道:“谦儿,世英这脖颈上的勒痕如此明显,莫不是……” 胡谦点头道:“世英舅舅明显是被人勒死,然后抛尸在野草林的枯井中。” 杨回材恨恨地望着巧娘道:“那就是说,她和翠儿都在撒谎了!” 胡谦道:“是不是撒谎,现在还不好说,我认为当务之急是封锁出村的路,只准进,不准出。” 沈杨氏道:“谦儿,你这是……” 胡谦道:“世英舅舅喜爱打猎,身体结实,凭她和翠儿实在难以将他勒死,若真是她们作案,必定还有同谋。” 众人恍然大悟。 杨大凯立即吩咐让人守住出村的路口,又在村子四周都布置哨岗,看到可疑的人,先抓住再说。 胡谦又道:“另外还需请人通知我父亲,这里出了命案,官府不能不管。” 杨诚心道:“好,我马上让人去。” 胡谦点点头,对杨诚挚道:“请去把翠儿叫来。” 不多时,翠儿便被带过来。 见到躺在堂屋正中的杨世英,她吓得面无血色,跪地道:“老爷,你死的好惨啊……” 就在这时,胡谦脑中的提示忽地变了。 【翠儿看到人到底是谁】 他心中一动,定了定神,对翠儿道:“先别哭了,我来问你,你说那晚给老爷倒酒,之后就站在外间,对不对?” 翠儿道:“是啊。” “你倒酒的时候,夫人在干什么?” “夫人趴在桌子上睡觉呢。” “这样说,你当时看清了老爷的相貌,却没看到夫人的,只看到一个夫人打扮的人趴在桌子上,是不是?” 所有人心中都是一惊。 不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当时趴在桌子上的不是巧娘? 翠儿皱眉道:“好像是这样的。” “在老爷让你去外间之前,你一直在屋里,对不对?” “对。” “那你上一次看到夫人相貌是什么时候?” 翠儿想了想道:“老爷在镇上已经喝了不少,回来不久又坐在里间喝酒,夫人就在旁边陪着,他们的脸我都看见了的。 后来他们一直在说话,我就站在旁边,之后老爷说酒没了,我就出去拿酒,那时候夫人还没睡。” “等你拿酒回来的时候,夫人已经趴在桌子上了,你并没看见她的脸,对?” “嗯,是的。” “以你对夫人的了解,当时趴在桌子上睡觉的,究竟是不是她!”胡谦说着转向巧娘,“或者说是不是坐在这里的这位?” 翠儿挠了挠头,“当时我困得厉害,实在没注意,平时我都没这么困的。” 胡谦点点头,“那当你们追出去的时候,你有没有看见夫人的脸。” 翠儿立即重重点头,“当时夫人还差点摔倒,我扶住了她,我肯定那就是她。” 众人茫然不解地望着胡谦。 什么意思? 难道是有人冒充巧娘,杀了杨世英? 可这完全说不通啊,那巧娘当时去哪了?后来她不是也追出去了吗? 胡谦又道:“直到老爷让你去外间等候,你都看到了老爷的脸,对?” 翠儿道:“没错。” “你说后来你站着打盹,忽然听到一声怪叫,然后就看到老爷奔出门,投河去了,整个过程中,你有没有看到老爷的脸?” “这个,我被叫声惊醒的时候,老爷已经跑出房门,我就看到他的后背,他穿的还是那件衣服,正面没看到。 外面天黑,我和夫人一直在后面追,后来见老爷投河,便回来叫人。” “所以你并不能确定,那个穿着老爷衣服的人就是老爷,对不对?” 翠儿被问得有些迷糊,不过这句话她还是听懂了,当下重重点点头。 胡谦细细理了理脑中的思绪,一时不再说话。 杨大凯等人早已是目瞪口呆,完全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不觉间,天已经大亮了。 见胡谦仍静静坐在那里,沈玉珍缓步走到近前,“相公,你一夜未睡,不如先休息一下。” 胡谦点点头,随她到了杨大凯给安排的客房内。 给胡谦宽衣解带,沈玉珍又轻轻给他盖好被子,正要离开,却被胡谦给拽住了。 “相公,怎么了?” “娘子,你陪我一块睡,我一个人睡不着。” 她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这……是在舅舅家……似乎不合礼法。” “我就抱着你,不干别的。” 念及胡谦宽阔温暖的臂膀,她犹豫了一下,娇羞着点点头。 于是吩咐小环在外侧候着,午饭之前不要让人来扰。 然后她就宽衣解带,钻到胡谦怀里。 或许是舟车劳顿,再加上昨夜也守了许久,她才到胡谦怀里,也觉一阵困倦。 没等睡着,胡谦的手已经伸进她的领口。 “相公,你这是……” “我就摸摸,不干别的。” 又过了一会,她微微蹙眉,双手环住胡谦的脖子。 “相公,你不是……不干别的吗……” 第十章 床底的洞穴 等小环给两人梳洗打扮的时候,已经快到晌午了。 “刚才杨少爷来请,说是王师爷带着四个衙役来了,请少爷过去呢。” “知道了。” 见沈玉珍还未梳理好,胡谦就坐在一旁看着。 沈玉珍道:“相公既然有急事,还是先过去。” 胡谦道:“不急,我和娘子一块过去。” 沈玉珍低眉轻笑,心中欢喜无比。 等两人到的时候,杨、沈两家人和王恩泽已经等在厅堂了。 “少爷。” 王恩泽和四个衙役当即上前拱手行礼。 不同于杨、沈两家这样或多或少沾亲带故,胡谦和王恩泽大体可算得是雇佣关系。 再加上胡谦在红水河案中表现惊人,王恩泽越发地恭敬了。 胡谦点点头,“先生,案件你都了解了?” 王恩泽道:“已经听杨老爷说了,尤其是少爷昨天仅通过问询就找到杨世英的尸体,在下真是佩服万分。” “先生客气了,不知先生觉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王恩泽道:“既然是少爷问起,那在下就说说。” 他沉吟了一下,缓缓开口道:“从死者的伤痕的来看,他必然是被人杀害的,但凶手究竟是如何动手的呢。 在下认为,这凶手手段惊人,布置巧妙,若不是少爷窥破其中奥秘,凭在下等人是万万解不开这个谜题的。” 堂中众人皆默默点头,等着他来解谜。 “依在下看来,这是一桩预谋已久的谋杀。 首先,凶手知道杨世英嗜酒如命,便寻了一个算命的,故意在聚贤楼门口等着,见到杨世英,便趁他酒醉,说出他会在子时死的狂言。 之后,他便先一步来到杨世英家中藏起来。 趁杨世英和巧娘喝酒的时候,在暗处点燃迷香,将二人放翻。 翠儿说那晚格外的困就是这个缘由。 巧娘身体不如杨世英强健,所以先睡倒在桌子上,不久,杨世英也睡倒。 此时,凶手便出来以绳索将睡倒的杨世英勒死,将尸体藏匿在房中,再换上他的衣服,故意怪叫引人注意,奔逃出门去投河。 明为投河,实际上悄悄游走。 趁着杨家人在河边搜寻的时候,他再悄悄潜回,将尸体运到野草林,抛尸枯井。” 众人听得瞪大了眼睛,细细一想,似乎就是这么回事。 王恩泽继续说道:“如此一来,众人便都以为杨世英是被算命的算死了,自己投河,尸体被河水冲走,死无对证,便不会怀疑他是被人谋杀。 至于那个算命的,多半也是被他杀人灭口。” 沈三石道:“先生真是厉害,这样一来,这许多疑点便都能说得通了。” 王恩泽赶紧拱手道:“其实少爷早就想到这一点,我只不过帮他说出来而已。” 胡谦道:“既然如此,可曾猜出凶手的身份吗?” 王恩泽道:“凶手熟知死者的性情习惯,又能出入杨家不受怀疑,想来必定是杨家之人。”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立即落在了杨大凯、杨回材、杨诚挚和杨诚心四人身上。 杨大凯道:“先生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们怎么会杀三弟!” 王恩泽却没理会他,而是继续说道:“昨晚少爷去寻死者的尸体时,杨诚挚表现怪异,又要首先下井探尸体。 也许尸体上也许有什么线索,他怕别人看到,所以当下下去处理掉。” 杨诚挚立即涨红了脸,“简直一派胡言,我平日敬重三叔为人,又素无恩怨,怎么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王恩泽道:“杨世英没有子嗣,若他身死,他家百亩良田和镇上房产会归谁呢?” 众人面色一凛,尽皆默然无语。 杨诚挚还要再说,胡谦摆手道:“行了,这只是先生的猜测而已,若无真凭实据,是做不得准的。” 王恩泽道:“少爷说的是。” 其实胡谦知道,若不是有自己在此,说不定王恩泽就会把杨诚挚抓进大牢,如果不招,大刑伺候。 这样的时代,屈打成招的可不在少数。 胡谦道:“除了这个猜测之外,我这里还有另外一个猜测。 那就是巧娘预先勾结帮凶,令帮凶藏于床底,先将世英舅舅勒死,再让帮凶扮成世英舅舅的样子奔逃出去。” 王恩泽道:“少爷心思缜密,在下佩服。” 胡谦望向翠儿道:“翠儿,那晚你可曾闻到什么特殊的味道?” 翠儿摇摇头,“除了酒香,没闻到什么味道。” 胡谦又道:“若是凶手在房中使用迷香,巧娘被迷晕,又如何能在世英舅舅奔出门时立即醒来? 当然,若她只是故作困倦趴在桌上,那便另说了。” 巧娘道:“你胡说!我跟本做过这种事!如若不然,天打五雷轰!” 胡谦还待再说,脑中的提示忽地变了。 【青丝是谁留下的】 胡谦拿出青丝道:“巧娘,烦请你来看看,这青丝是你们夫妇二人的吗?” 巧娘仔细看了看皱眉道:“这不是我家的。” 杨诚心上前看了看,又摸了一下道:“这个看起来有点眼熟。” 杨诚挚也上前摸了摸,疑惑道:“这是不是狐狸毛?” “你是说,三叔之前打的那只青毛狐狸?” 胡谦心头一动,“在哪呢?” 巧娘道:“老爷说这狐狸毛很是暖和,所以他便垫在床板上的。” 胡谦二话不说,立即往杨世英的房间跑过去,堂内众人也赶紧跟了过去。 然而掀开被褥,床板上却是什么也没有。 巧娘道:“明明就放在这里的。” 胡谦想了一下,开口道:“来人,看看床底是不是有什么暗道机关之类的东西。” 一个衙役立即俯身去找。 没过一会,他惊喜道:“少爷,这下面真有一个洞!” “把床移过去!” 一众仆人和衙役立即把床抬到另外一边。 等看到那洞口,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洞口很圆,只有仅容一人进入,下方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到。 除此之外,洞口还有一撮一撮的毛,白的黄的都有。 胡谦一下愣住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洞是凶手留下的?还是说是青狐的同伴挖洞为其报仇? 看起来…… 有什么东西一直躲在床底…… 第十一章 井中白狐 一想到不知有什么东西躲在自己床底下,巧娘一下就吓住了,连连后退。 胡谦倒是忽地心生一计,当即大喝道:“看来这地道就是巧娘私通外人杀害杨世英的证据,来人,锁住她。” 众人一愣,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两个衙役下意识地就把铁链套在巧娘的脖子上。 “你们干什么,不是我干的!我冤枉啊!” 胡谦却没理会,直接喝道:“就把她锁在这床头上,明天一早押回县衙。” 两个衙役心道现在不就可以押回去吗。 不过杨村到县衙得走上一天,明天再出发也不迟。 所以便不管不顾地将巧娘锁在房里。 “房门也锁上,免得她逃了。” 胡谦吩咐两个衙役守在门口,然后让杨诚挚撤掉守在村口的哨岗,恢复之前的秩序。 之后,他又找到杨诚心,小声耳语了一番,然后就回到厅堂。 沈玉珍坐在他身边,犹豫了一下道:“相公,如何就把舅母定罪,是不是有些草率。” 胡谦拉着他的手,温柔道:“娘子不要担心,我自有打算。倒是你,这两天跟着我东跑西跑,受累不少。” 沈玉珍微笑道:“相公皆是为我,我却半点忙都帮不上,怎敢说劳累,比起相公来,妾身惭愧至极。” 胡谦附在她耳边道:“既然不累,晚上相公给你看个宝贝。” 她下意识地问道:“什么宝贝……” 话一出口,立即明白过来,脸顿时红了。 停了一会,才又低着头,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道:“相公这两天甚是劳累,来日方长,还请相公保重身体。” 胡谦看着她娇羞的模样,觉得甚是可爱,当即又小声道:“怎么?你不愿和相公亲热吗?” 她连连摇头,脸红到耳根子。 “摇头是什么意思?不喜欢?” “妾身……喜欢得紧……只不过……” 看她半天说不出话来,胡谦不忍再逗她,于是轻声道:“好了,相公明白你的苦心,今晚我保证老老实实的,不干别的。” 她才松口气,听到胡谦后半句话,脸上立即又是一红。 “是真的吗……” 胡谦揉了头她的手,只觉白皙柔弱,笑道:“这次是真的。” 及至晚上,用过晚宴之后,杨、沈两家人再次聚在厅堂,商量着办理杨世英的后事。 胡谦让小环陪着玉珍去歇息,自己留在厅堂。 不过他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坐在那里。 两家人以为他累了,也无人出言打扰。 及至深夜,两家人便把各项事宜都定下来。 正待回去休息时,胡谦却一下窜了起来,一边往后跑,一边喝道:“诚挚、诚心,快快动手!” 众人不明就里,杨诚挚和杨诚心却立即拿着火把干柴冲入杨世英的卧房。 巧娘见了,正待喊冤,杨氏兄弟却根本不理会她,只把手中的火把往那洞穴里扔。 接着,衙役过来帮巧娘解开镣铐,将她拉了出去。 随即又有十几个仆人举着火把抱着干柴往屋里冲。 不一会,洞穴就烧了起来,浓重呛人的白烟冲得人泪水横流。 胡谦道:“快用木板盖住!” 立即就有人拿来木板将洞口堵住,一切都好像早就准备好了一样。 “跟我来!” 胡谦快步跑出庭院,往西面望去。 杨、沈两家人和王师爷这时才明白过来——胡谦应该是早有安排。 但看了一会,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就在众人惊疑之时,北边地头忽地冒出阵阵浓烟,又有点点火光,直冲天际。 “快走!” 胡谦当即往那边冲了过去,杨氏兄弟并二十多个仆从带着渔网、木叉、棍棒等各式工具跟着狂奔而去。 到了近前,见竟然就是之前找尸体的枯井。 只不过那时只用火把照了一下,见尽是些枯草树枝,便没下去仔细查看。 如今火光冲过来,这边也立即烧了起来。 “把渔网架起来!” 杨诚挚吩咐一声,众仆人立即用准备的好木棒撑起渔网,隔着一丈远,将井口围住。 不多时,忽听一声怪叫,接着便有一个白色的东西冲出井口,正要逃时,一下撞在网上,棍棒倒下,渔网盖住了它。 近侧的仆人一把扑上去,死死扼住了那东西。 众人细细看时,见竟然是一个白色的狐狸! 先前见到床底洞穴上的狐狸毛时,胡谦就怀疑是狐狸作祟。 于是故作抓到真凶的样子,暗暗让杨氏兄弟布置下去,期望引来这狐狸上套。 毕竟,若真是狐狸作祟杀了杨世英,说不定会好奇这边的情况。 等到夜晚,果然用神通看到洞穴出现一只白狐。 “胡大哥真的会法术啊!” 杨诚挚大笑一声,赞叹不已。 “大哥料事如神,小弟佩服!” 跟上来的杨、沈两家人和王师爷等人见捉住了一只白狐,都忍不住啧啧称奇。 胡谦道:“看来,杀死世英舅舅的就是这只白狐了。” 王师爷道:“死者是被勒死的,然后有人假冒死者冲出门外,这小小白狐如何能做到?” 胡谦道:“我看这白狐通体雪白,想必是已成了精怪,未必不能做到。”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有些将信将疑。 胡谦道:“既然抓了凶手,该当如何处置它,还是由杨家舅舅决定。” 说着便望向杨大凯。 杨大凯只当是胡谦手段已尽,随便将罪名按插在狐狸身上,于是便随口敷衍道:“杀人抵命,就杀了它为三弟报仇!” 正在此时,那白狐忽地口吐人言:“杨世英死有余辜!” 抓着白狐的仆人吓得一抖,手中的白狐立即挣脱。 好在胡谦眼疾手快,加上白狐被烟火伤了身体,这才又抓在手上。 不过这一下,几乎所有的人都躲到一丈开外,惊恐地望着胡谦手中的白狐。 胡谦道:“你何出此言?” 白狐眼珠滴流一转,张了张嘴道:“他在野草林杀了我许多族类,又将我妻子的皮剥下垫在床上,不是死有余辜吗!” 胡谦道:“这样说来,你的族人也吃了许多老鼠兔子,难道它们就该死吗? 若是它们找你报仇!也该说你是死有余辜!” 白狐哼了一声道:“我们吃老鼠兔子实为活命,可他杨世英杀我许多族人只为皮毛! 若他非吃我们不能活命,我们也不多说什么,可事实是这样吗!” 杨大凯此刻已不如先前那般害怕,夺过仆人手中的木棒冲上来道:“该死的畜生,我杀了你替三弟报仇!” 然而才扬起棍棒,忽地一阵夜风吹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祥的气息。 第十二章 护体神光 “呜!” 阵阵嚎叫从四面八方传来,声音越来越近,竟好似将整个村子团团围住一般。 众人吓得不敢动弹,四处看时,只见稻田中似乎无数条鱼,拨开水浪朝这边涌来。 稻子簌簌做响,隐隐能看到一只又一只发亮的眼睛。 “这……” 杨大凯等人何曾见过这样的阵势,一个个下意识地靠在胡谦身边。 胡谦道:“杨家舅舅,如何处置这只白狐,还请你拿个主意。” 杨大凯咽了口口水,颤抖道:“要不然,就……就放了它。” 胡谦道:“也好。” 随即对白狐道:“放了你也可以,但是以后不许再来骚扰杨家村,明白吗?” 白狐道:“从此井水不犯河水,我们不来,杨家村的人也别再往野草林去!” 胡谦笑道:“你倒挺会讲条件的嘛!好!你走!” 说着,一松手,那白狐蹭地一下跳开,三两下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接着,稻田沙沙作响,先前涌过来的东西又如潮水般退去。 一切都恢复平静。 若不是看到枯井还冒着烟,众人几乎都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杨世英的丧事在第二天开始。 除去本村的,杨大凯预估差不多会来四十位宾朋。 然而等到中午,前来吊丧的人足有上百。 到了下午杨家庭院已经站不下人,就连门外也里三层外三层的全都是人。 这些人聚在一处嘀嘀咕咕,指指点点。 说来说去,全是“胡谦抓狐”的事情。 等到胡谦出现的时候,所有人全盯着他看。 “看到没,那就是抓白狐的胡谦!” “知道不,胡谦一掐法决,那白狐就逃不了了!” “我亲眼看见的!胡谦往那一站!周围的狐狸全都跪在地上叩头!” 一个本村的村民说:“胡公子喝道:‘还不束手就擒!’,天上立即有一道闪电劈下!那白狐就不敢动了!” 参与行动的衙役一边喝酒一边得意地望着等着他开口的人,“我们少爷是什么人!就那么一抬手!好家伙!周围的狐狸全被吸到他跟前!就像死猪一样!” 沈三石捋了捋胡子道:“张老板有所不知,当时那些仆人都吓得快尿裤子了!也就我跟着去了! 你们猜我看了什么!” 酒桌上的人全都伸长了脖子。 “嗬!我们家谦儿飞在半空,一剑就把那白狐狸给刺死了!” 众人面露骇然之色。 “啧啧,我跟你们说,打他小时候起,我就知道,这孩子必定是人中龙凤! 我们家玉珍,那叫一个知书达理、国色天香,我让她嫁给谦儿,她还不愿意,现在怎么着! 刚才还谢我呢!说要不是我!她哪能找到这样的如意郎君!” 杨、沈两家人和一众衙役添油加醋,把胡谦的手段夸大了好几倍。 并且一传十,十传百,就这么传扬开来。 至于那白狐是如何杀死杨世英的,每个人说的又都不太一样。 不过谁也没有细细追究——比起胡谦抓狐的奇诡故事,杨世英的死已经不太重要。 胡谦等又在杨家村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辞别众人,杨大凯奉送一百两纹银作为酬谢,胡谦不要,他便让人悄悄放在马车上。 傍晚时分众人回到县城。 回到县衙,他立即回自己的卧房查看脑中的提示。 【获得神通‘生光’】 仔细看了看,发现这是一个“被动”神通。 可以散发护体神光,可谓万法不侵,诸邪不近,光芒遍体,妙用无穷。 红水河案的女鬼也好,野草林的白狐也罢,都只是报仇,并不是太过凶恶之辈,所以也未对他下手。 但是世上鬼怪妖魔甚多,谁能保证下一个不是滥杀无辜的。 现在有了这护体神光,那便安全多了。 “相公。” 沈玉珍匆匆过来,小环跟在后面,吃力地将那一百两银子放在桌上。 “相公急急回来,莫不是身体有恙?” 胡谦挥手屏退小环,将沈玉珍引到自己跟前。 “娘子请坐。” 她正要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却又被胡谦拉住。 “坐在我腿上便是。” 她娇羞着点点头,侧过身子,缓缓坐在胡谦腿上。 胡谦叹气道:“娘子,为夫我确实身上不爽利。” “可是在杨家村劳累所致,妾身这就让人去寻大夫。” 胡谦笑道:“大夫不管事,为夫这病非娘子不能医治。” “我?” 她正疑惑间,忽见一火热物体贴上来,惊得她满面红晕,“相公,你又取笑妾身……” 说着便要站起来。 胡谦哪里会让她起身,一手环住她的蛮腰,一手轻轻扶在她的脸颊,“你是相公的宝贝,相公哪舍得取笑你……” 见胡谦越贴越近,她红着脸,闭上双眼,一副任由胡谦采撷的模样。 正待亲热时,小环忽地闯了进来,“少爷,小姐,老爷请你们……” 见两人如此,她立即捂着双眼,背过身跑了出去。 胡谦还要再亲,沈玉珍开口道:“不可让爹爹久等,否则岂不有失礼法。” “好,回头娘子再来帮我医病。” 来到厅堂,胡不同和赵氏已经等在那里。 行礼问安之后,胡不同道:“谦儿,那白狐一事传得沸沸扬扬,到底真相如何?” 无论是哪个时代,奇闻异事的传播速度都是极快的。 更何况古代人除了吃饭干活,便没多少娱乐活动,所以不到一天的功夫,整个南阳县就都知道了胡谦抓狐的事情。 胡不同和赵氏也好奇得紧,所以才把胡谦叫来问问。 于是胡谦原原本本把事情说了一遍。 胡不同道:“谦儿,你何时学会的法术,我怎么不知道?” 胡谦早知别人会问起,所以镇定道:“孩儿之前在梦中见一老神仙,教授了孩儿八九玄功、无上道术,之前能破红水河案,也全仗此神通。” 胡不同皱眉道:“此等神神鬼鬼的事情岂能轻信,再说那神仙来历不明,谦儿以后还是不要修炼。” 胡谦道:“老神仙还说一定要忠君爱国、恪守孝道,若习得神通大成,必然多福多寿,儿孙满堂……” 赵氏一听,立即对胡不同道:“谦儿修炼道术、强健体魄有什么不好!” 胡不同像是明白了什么,笑盈盈道:“也对,这老神仙既然能梦中教你道术,必然神通广大,他所说忠君爱国、恪守孝道之事也属至理,看来你以后得多加修炼才是。 对了,如果可以的话,不妨让玉珍和你一块修炼。” 沈玉珍听得面红耳赤,低着头不发一言。 第十三章 准备院试 胡不同又道:“对了,谦儿,眼见院试将至,不知你这次有何打算?” “爹想让我考取功名?” “爹虽是个县令,但总有退下来的一天,到时候家里可就要靠你了。 不管你是愿意经商也好,考取功名也罢,爹都支持你。” 一家人用过晚饭后,胡谦和沈玉珍回到卧房。 洗漱之后,两人躺在床上。 沈玉珍将头枕在胡谦胸膛,柔声道:“相公为何不发一言?是不是在考虑爹爹说的话?” 胡谦应了一声。 胡不同为官数十载,家中颇有资财,只不过就像上次镇南王被杀之事一般,若是上面要整治你,也是分分钟的事情。 不过让他一个现代人去参加科考也确实为难,原主更是个狗屁不通的货色。 “相公休要烦恼,哪怕是跟着相公过男耕女织、吃糠咽菜的日子,妾身也无怨言,只愿两人能长相厮守,也就知足了。” 胡谦心中感动,用力搂紧她,在她额头亲了一下,“此生有娘子,夫复何求。不过娘子放心,我绝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的。” 沈玉珍望着他,满眼皆是柔情,欢喜道:“相公不如去试试,若能得中,取个秀才身份,也算光耀门楣,还了爹和娘的心愿。” 胡谦道:“那你喜不喜欢我中秀才?” 沈玉珍知书达理,乃是有名的才女,自然倾慕有才学的人。 不过她也知自天下有才学的人虽多,但能像胡谦这般不拘男女、夫妻地位,平等对待她的人却一个也没有。 哪怕是她的父亲、弟弟,平日也把三从四德挂在嘴边,骨子全是男尊女卑的思想。 想到这里,她更觉甜蜜幸福,当即将头埋在胡谦臂弯。 “妾身喜爱的是相公,若相公是白丁,那妾身便喜欢白丁,若相公是秀才,那妾身便喜欢秀才。” 胡谦哈哈一笑,“那好,那相公就中个秀才,让娘子高兴高兴。” 沈玉珍惊喜地看着他,“相公这是要准备用功读书了吗?” “读书要用功,其他方面也得用功。” “其他方面?” 胡谦嘿嘿一笑,裹起被子把惊慌犹如小兔的她压在身下。 ※※※ 院试一年一次,距离今年的院试开考还有半年。 胡谦那天之后便开始闭门不出,专由沈玉珍陪在身边苦读诗书。 一开始是读得头痛脚也痛,日之后,才渐渐有了些进步。 毕竟是带着现代人的思维,肯定不会像古代人那般死记硬背。 苦熬了一个月,他有些顶不住了,便带着沈玉珍、小环并两个仆人去街市逛逛。 南阳县是府内梁米大县,河流湖泊众多,水产也十分丰富,算得上是富庶之地。 街市上来往商客众多,街道两旁,测字相面、货卖蔬果、挑担行脚之人络绎不绝。 再往前去,酒楼茶肆、布庄鞋店、胭脂水粉、金银首饰品类琳琅满目。 五个人走走停停,一路游玩。 “娘子,你累不累?” “我不累。” “娘子,我送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 “随我来。” 说着带着沈玉珍来到一家金银饰品店,反复挑选之后,选了一只颜色翠绿的凤头钗。 “娘子,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沈玉珍心中欢喜,点头道:“很好看。” “来,我来给你戴上。” 店老板本不想让人随意试用,但见胡谦两人身着华服,又带着仆人婢女,想来非富即贵,便不敢阻拦。 沈玉珍“嗯”了一声,任由胡谦把凤头钗戴在她的头上。 “相公觉得怎么样?” 胡谦道:“玲珑云髻生花样,飘飖风袖蔷薇香。” 沈玉珍一愣,“相公刚才所念诗句是哪位大家的诗句,为何我从未听过?” 胡谦心头一动,随即了然。 这个世界不属于他知道的任何一个朝代,所以也没有那些着名的文人墨客。 这么说来,只要把那些大文学家的作品复制一番,中个秀才岂不是易如反掌。 于是厚着脸皮对沈玉珍道:“我刚才见娘子美若天仙,情不自禁吟诵而出。” 沈玉珍喜道:“相公读书大有长进,单这两句来看,就算当今大家也难作得出来。” 这个胡谦自然知道,毕竟那可是白居易。 说话间,胡谦又看了看项圈、项链之类的饰品,只觉略显粗俗。 “老板,有没有上好的东西,拿出来看看。” “公子,那凤头钗已经不是凡物,你再要贵的……” 身后的仆人一把冲上前喝道:“瞎了你的狗眼,我们公子是胡县令的儿子,会缺你这点银子!” 那老板赶紧作揖,“原来是抓狐的胡大仙,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请大仙见谅。” “大仙?” 胡谦有些哭笑不得,感觉像是天桥卖艺的一样。 “行了,行了,有没有好货。” “有,有……” 说着打开后面柜子的锁,取出一个金漆木盒,打开一看,却是一个珠玉串成的璎珞。 前端坠着一大两小三块翡翠,中间嵌着一白一黄两块玛瑙,后面是银器,看起来极是雍容华贵。 沈玉珍虽是大户人家,却也没见过这等宝物,当即看得呆了。 胡谦道:“的确是好东西。” 于是取出来给沈玉珍戴上。 片刻之间,店内除了她便再无别的色彩。 见胡谦愣愣看着自己,她轻声道:“相公……” 胡谦这才回过神,转向老板道:“这东西简直不是凡间之物。” 老板道:“这是一位老者卖到我这的,据说是从深海所得,价值千金啊!” 沈玉珍道:“相公,这太贵了……” 胡谦道:“也该是这样的宝物才能配得上你,老板,这东西到底多少钱,开个价。” 老板道:“别人若说要,没有一千两我是不会卖的,不过既然是胡大仙要,只需八百两即可。” 胡谦哈哈一笑,“这位老板,你可知道我家是做什么的。” 老板面色一变,赔笑道:“刚才只是说说,五百两,绝对不能再少了!” 胡谦道:“若是日后被我知道你诓骗我,那该如何?” 那老板苦笑道:“小的就是有三个脑袋也不敢骗您啊。” “包起来!” 正说笑时,忽听外面喊道:“死人啦!青鱼杀人啦!” 第十四章 失魂 胡谦几人付了钱,奔出店外,只见不远处的小河边围着许多人。 凑过去一看,见河里漂着一个女人,正挣扎着往岸边游。 但是她的身后跟着两条一臂长的青鱼,使劲咬着她的裙角,女孩力气用尽,一边呼喊救命,一边慢慢向下沉。 围观的人虽多,却没一个下水去救的。 胡谦道:“娘子,拿着锦盒。” 说完把装璎珞的锦盒塞到沈玉珍手中,纵身一跃,跳到河里,奋力游到女孩身边,一把抓住她的衣领。 两条青鱼本还要拖拽,待靠近胡谦身边,立有一道耀眼金光射出,照得它们原地打转,肚子一翻,死了。 女孩已经快要失去意识,任由胡谦把她拖到岸上。 见她身体自湿透的衣服显露了出来,又立即让仆人脱下外衣给她裹着。 “这不是县令大人的公子胡谦吗?” “就是那位抓狐的胡大仙吗?” “真是英俊不凡啊!” “那是他的娘子,真是……” 众人还要再说,胡谦道:“若再敢嚼舌头,就跟我回衙门说!” 一众人立即闭口往后退了几步。 “姑娘,姑娘……” 胡谦轻轻唤了几句,女孩悠悠转醒。 然而才看到胡谦,立即大叫道:“有鬼,有鬼,勾了小姐的魂……” 胡谦使了个眼色,小环俯下身子,握住她的手道:“你看清楚,这是胡谦公子,不是鬼!” 那女孩仍是疯疯癫癫的,嘴里唔哝着鬼怪,精神恍惚,问什么也不说。 沈玉珍道:“相公,你衣衫尽湿,赶紧回家换套衣服。” 胡谦点点头。 她又看了看坐在地上的女孩,“这姑娘怪可怜的,咱们不能把她扔在这。” “小环,你们把她带回衙门再说。” 回到县衙,胡谦正在换衣服,脑中忽地多出提示。 【女孩的身上似乎隐藏着什么秘密】 既然有了提示,就算冲着奖励,这件事也不能不管。 等换好衣服回到二堂,女孩已经换了小环的衣服,喝了姜汤,神色好了许多。 胡谦问道:“你是哪里人氏?怎么会落水。” 女孩跪倒在地,“民女杏儿,是金陵守备府二小姐的婢女,只因陪小姐出游时,弄丢了小姐的魂,惊恐万分,所以投河自杀。 但是……” 胡谦道:“后来又不想死了是吗?” 杏儿点头道:“谁知碰上两个大青鱼,一直拖住我,幸得公子相救。”说完又连连叩头。 “金陵守备……” 这可是正五品的军官,比起小小的县令可大的多。 “那你家小姐呢?” “小姐已经被老爷带回家了,此时正找郎中医治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前日二小姐来南阳探亲,路遇藤子湖,见湖光风景秀丽,便去划船游玩。 临行时老爷曾吩咐过,让我护住小姐,不要让她乱走,所以我便去劝说。 可是小姐执拗,仍是划船游玩不停。 谁知昨天小姐突然病了,目光呆滞,一言不发,好似丢了魂一样。 我心中害怕,便想投河自尽。” 沈玉珍安慰道:“你家小姐也许只是游湖染了风寒,过两天就好了,你又何必轻生。” 杏儿摇头道:“小姐平日活泼好动,极少生病,而且那样子也绝不像是风寒,我…… 老爷肯定会打死我的。” 说着便伤心地哭了起来。 沈玉珍心软了,“相公,你看能不能帮帮她?” 胡谦看了看脑中的提示。 【藤子湖底的妖物是什么】 很显然,那位二小姐的魂是被湖底的妖物给摄走了。 这就难办了,他又不能潜入湖底,再说也不知那妖物的法力如何。 就算自己有护体神光,对方奈何不了自己。 可在湖底自己也奈何不了他。 胡谦道:“就让她先留在这,看看再说。” 谁知还未到中午,胡不同就急急到后院来寻胡谦。 胡谦以为他是为了杏儿的事情,谁知他开口便道:“谦儿,金陵守备马四刚大人派人来请你,你可知道是什么事情?” “孩儿不知。” 两人边说便走,待到前厅,见一个管家模样的老者。 “胡大人,这位就是令公子胡谦吗?” “正是,谦儿,这位是马大人家的管家李伯。” “见过李伯。” “公子不必如此,老奴一介白身,当不得的。” 话虽如此说,可那一身傲气却是显而易见的。 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五品守备的管家也算是个人物了。 略一叙话,李伯面露难色道:“实不相瞒,我家二小姐前日游藤子湖,回来时好似失魂一般,任由别人如何跟她说话,她也没什么反应。 老爷和夫人急得团团转,接连请了十几位名医都不见好,听闻胡公子有断鬼抓狐的本事,所以才让老奴来请。 还望胡公子看在我家老爷面上,快快动身,救我家小姐一救。” 胡谦望向胡不同,见他点头,这才开口道:“李伯严重了,既然是守备大人有请,小生自当竭尽全力,只不过小生本事低微……” 李伯道:“哎呀,这时候就别说这个了,行与不行,先去看了再说。” 于是胡谦匆匆辞别家人,跟着李伯到了金陵。 来不及欣赏金陵州的繁华景色,马车直接到了守备府。 穿堂过廊之后,胡谦被引到一处偏厅。 然而才刚迈步进去,他立即就是一惊。 大厅两侧分别排着四张椅子,除了左边最末端的椅子没人坐之外,其余七张椅子皆坐着人。 这七人中有老僧、有道士、有尼姑、有相士,还有一个孔武有力的大汉、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妪以及一个双目失明的老者。 “李伯,这七位是……” “哦,这都是老爷请的能人异士,专为小姐治病而来。” 胡谦真是又好笑,又有气。 看来这位守备大人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本事,而是能找一个是一个。 早知道这样说什么也不来了。 “胡公子请坐,我这就去请老爷。” 胡谦应了一声,坐在左边末尾。 待以幽通之术细细观看,发现这七位并无什么特别。 那七人也不去看他,只自顾自地闭目眼神。 不过时,一位富态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拱手道:“诸位有礼了!” 众人尽皆站了起来,“见过守备大人。” “多余的话就不多说了,小女病情危急,还请诸位快快想办法。 若是谁能妙手回春,救我女儿性命,本官必定厚谢。” 那老僧道:“大人,可否请小姐出来相见。” 马四刚也知事情紧急,一挥手,立即有两个婢女扶着一女子缓步走出。 胡谦一看,立即愣住了。 这位二小姐,不就是自己救回家的那个杏儿吗? 那…… 自己家的那个杏儿是谁…… 第十五章 各显神通 此刻这位小姐双目无神,行动迟缓,若不是两边婢女扶着,只怕立即就会摔倒,看样子确实像是失了魂一般。 可如果这位真是失了魂的马家二小姐,自己家那位是谁? 他有护体神光在,一般的妖魔鬼怪自是不能靠近,当时也用幽通看过,那确实是常人无疑。 “难道这个……” 他眨了眨眼睛,悄悄关闭幽通之术。 女孩的面貌眨眼间发生变化,竟从杏儿变成了一个容貌秀丽的姑娘。 他又看了看在场之人,看来他们看到的就是这位“二小姐”。 而实际上,这位二小姐的体内却还藏着杏儿的魂魄。 这是为什么? “诸位,可有什么办法?”马四刚心急道。 仍然是那老僧先开口道:“大人,小姐确实是失魂,贫僧做场法会,七天便可召回小姐魂魄,那时小姐自然康复。” 马四刚喜道:“好,就听如心大师的。” 老道士摇头道:“何须做什么法会,贫道只需一纸符,三日内定保小姐康复!” “玄清道长手段超然,就请快快做法。” 尼姑道:“贫尼只需诵经一日,小姐就可醒来!” 相士道:“在下观小姐倒不像失魂,好像是被人用什么东西换去魂魄,只是到底如何,在下也不能确定。” 胡谦看了他一眼,暗暗赞叹。 大汉道:“大人,我看小姐必定是被藤子湖底的妖怪取了魂魄,待我立刻去降服那妖物,小姐自然无虞。” 老妪道:“小姐并不是失魂,而是害了相思之病,须得查清缘由,才可医治。” 瞎子道:“小姐身上有股生人的气息,是不是见过什么人,被人吓掉了魂。” 众人各说各的理,谁也不肯听别人的。 马四刚一拍桌子,“行了!你们各自按各自的办法,谁先治好小姐,赏银千两,但若敢欺骗我!哼! 李福,派家丁跟着他们!” 七人面露异样,各自告辞而去,唯独胡谦仍坐在位子上。 马四刚面露不悦道:“你是何人?怎么还不去?” 李福道:“老爷,这位是南阳县令胡不同的公子胡谦。” 马四刚这才收起怒色,“早就听说公子手段独特,不知道可有什么办法?” 胡谦道:“大人,办法现在还没有,不知可否请大人告知小姐这几日的行踪,在下也好判断一下。” 马四刚皱了皱眉头。 外面虽然把胡谦抓狐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但在他看来,不过是哗宠取宠而已。 说到底不过就是个官宦子弟,能有多少本事。 此刻一听他说,更是心中鄙夷。 当下转向李福道:“你和他说说。”言毕不再多看胡谦一眼,自顾自离开了。 “胡公子勿怪,我家老爷……” 然而他话才出口,胡谦忽地哎呦一声坐在地上,口吐白沫。 “李伯,我旧病复发,还请赶紧送我去看郎中。” 李福无奈,只得叫人把胡谦送出去。 在郎中那里胡乱拿了些治疗痢疾的药,胡谦便租了辆马车回家。 老子又不欠你的,给你女儿看病还得受你的气,这不是找罪受吗。 见到胡不同,他只推说自己本事低微,胡不同也就没多问什么。 来到后院,沈玉珍正和小环、杏儿三人说话。 “相公,你回来了。” 胡谦拉住她的手,稍稍解释了一番,便望向杏儿。 确实没什么问题。 看来是有人将那位二小姐的魂摄到了别处,又把杏儿的一缕魂魄放在她体内,使她不会马上死去。 只不过如此一来,她不过月余就会死,而杏儿魂魄残缺,也会短寿十几年。 “杏儿,马大人正四处寻你呢。” “公子救我!” “若要救你也不难,只需回答我几个问题。” “公子尽管问就是。” “你家小姐叫什么名字?” 杏儿犹豫了一下,“小姐名叫马凝蓉,年方十七。” 沈玉珍道:“你家小姐就是马凝蓉?” “娘子,你认识?” “不,以前常听人说,金陵有四大美人,这马凝蓉就是其一。” “哦,那另外两个是谁?” 沈玉珍道:“相公怎么说另外两个,不该是另外三个才对吗?” “我家娘子美若天仙,必然是四大美人之首,自然还剩两个。” 女为悦己者容,胡谦如此说,沈玉珍自然心中欢喜,看向胡谦的眼神满是爱意。 “相公谬赞了,其中一个是马凝雪,也就是马凝蓉的双胞胎姐姐,还有一位是郭北县的聂小倩。 不过我都只听过她们的名字,却没见过。” 胡谦一愣,“聂小倩?” “原来相公也知道的。” 胡谦心道我能不知道吗。 不过更惊讶的却是聂小倩此刻竟然还没死,然而记得原着中小倩好像就活到十八岁,想来亦是命不久矣。 “杏儿,把你家小姐自离开守备府到失魂的过程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不要漏过任何事情。” 杏儿道:“那日我和小姐乘车来南阳县,一路上平安无事,路过藤子湖时,小姐说要下车休息。 后来她见湖面风景秀丽,便要去划船游湖。 我劝不住,便让两个家仆去岸边租了条船,陪小姐在湖面玩了一会。 后来小姐累了,我们便继续乘车往南阳来。 谁知才到这边,小姐便病了。” “一路上有没有见到什么人?或者说有没有人见到小姐的面容?” “这个……湖边那个渔夫见到了,别的……就没有了。” 果然,脑中的提示立即变成【渔夫好像知道些什么】 不过胡谦却并不打算立即去找那渔夫,而是找来一个仆人吩咐了几句,就不再去管这个事情。 约莫过了半个月,胡谦正在家中读书,小环说老爷让赶紧过去。 到了二堂,见李伯又来了。 见了胡谦,他一改之前的傲气,纳头便拜。 “公子啊,快救救我家小姐!” “小姐怎么了?” “小姐她……已经快不行了。” 胡谦赶紧扶起他,“不是请了七位能人异士吗?” “那七个人皆是江湖术士之辈,倒腾了许久,小姐的病不见好,反而越发厉害了。 眼下只有公子能救我家小姐了!还请公子大发慈悲,快去救命啊!” 胡不同道:“谦儿,你若真有什么办法,就快快去。” 于是胡谦又随着李福来到守备府。 马四刚早就等在那里,见了胡谦,快步走过来,拱手道:“胡贤侄啊,前次礼数不周,还请见谅,念在你父和我同朝为官的份上,还请救我女儿一命。” 胡谦道:“我可以出手,但请大人务必答应我一个条件。” 第十六章 八大王 马四刚坚决道:“贤侄尽管说,只要能救回凝蓉的命,就算把我的命换给她,我也愿意!” 胡谦暗暗点头。 这位守备大人之前虽有些目中无人,但肯为女儿豁出性命,也算十分难得。 “没那么严重,大人知道杏儿。” “杏儿,这个该死的丫头,害了小姐不说,现在连人都找不到了……”说到这,他奇怪地望着胡谦道:“贤侄的意思是……” “若救回小姐,就请大人把杏儿送给我,如何?” 马四刚一脸狐疑,“杏儿这丫头相貌平平,贤侄这是……” 于是胡谦把之前杏儿自杀之事说了,又说沈玉珍喜爱这丫头,想留做婢女。 这点要求根本不值一提,就算胡谦现在让他把大小女儿全部下嫁,他说不得也得答应。 “那好,请大人为我在庭院中起一座法坛,并请小姐坐在下方。” 马四刚犹豫了一下,“凝蓉她病体沉重,这……” “大人再不快些,小姐就没命了。” 马四刚一咬牙,“李福,快去准备!” 胡谦心中暗暗好笑。 这半月他虽未去藤子湖寻那渔夫,也在暗暗派人探查。 藤子湖渔夫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并无异常。 倒是他八岁的儿子,说在湖边玩耍时见到一个公子模样的人在用一面铜镜对着马凝蓉照。 于是他便根据提示,让人一路查访,终于在金陵来南阳路上的茶馆中问到。 这公子名叫冯贵,乃是金陵一个落魄书生,后来不知怎么发了财,不仅买田买宅,还买了许多珍奇异宝,那面镜子便是他花大价钱买来的。 只不过这些事情却不能立即对马四刚说——要不弄出些大阵仗来,他该觉得女儿的病好的太过轻松,不免对胡谦少了些敬畏。 等一切都布置齐整,胡谦手持桃木剑,身披天师服,登上高台。 他先是装模作样地轻念了几句,然后剑身一撩,比划了几个动作。 或许是得了两个神通的缘故,他这几下也颇有气势。 而在下方,不仅马四刚和夫人小妾等看得出神,大小姐马凝雪亦是暗暗赞叹胡谦英姿不凡。 “喝!” 胡谦大叫一声,手中桃木剑忽地指向下方坐在椅子上的马凝蓉。 “剑来!” “追魂!” 台下众人看得大气不敢喘,台上胡谦亦是手酸脚酸,还有点晕。 让你们搭个法坛,怎么搭那么高。 比划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胡谦已经满头是汗,估计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于是大喝一声。 “请神!” 剑尖上指,好似有所感应一般。 顿了顿,忽地朝马四刚道:“我乃太上老君驾下童子,下面可是马四刚!” 马四刚一愣,随即跪倒在地,“仙童大人在上,下官正是马四刚!请大人救我女儿!” 说着连带着马四刚的妻妾家人和仆从,呼啦啦跪了一院子。 胡谦心中好笑,继续怒道:“三水街有个叫冯贵的人用铜镜摄了你女儿的魂魄,快去将他拿来,不得有误!” 马四刚一听,这竟然查得这么详细。 “快,快点!快跟我走!” 他哪里还敢迟疑,当即亲自告退出发,火速带人把冯贵连带他家中铜镜带了过来! “仙童大人……”他累得呼哧带喘,跪地叩头道:“冯贵带来了!” 胡谦喝道:“冯贵,到底你是如何摄去马家小姐魂魄!还不从实招来!” 冯贵见事情败露,跪地道:“我素来仰慕马家小姐容貌,因为一直不得见,所以尾随至藤子湖,用得来的宝镜把她的容貌照进镜子里。 在下只想看看小姐容貌,万没想到会害了她,请大人恕罪啊!” “好啊!原来真是你这个畜生!” 马四刚气得牙根痒痒,恨不得立刻将冯贵碎尸万段。 这时胡谦走下法坛,“虚弱”地坐在地上。 马四刚赶紧过来搀扶,“仙童大人,你……” 胡谦摆了摆手,“大人不必如此,我法力耗尽,仙童已经离开了。” 马四刚立即挥手道:“快取水来!” 等扶着胡谦坐在椅子上,又恭恭敬敬请他喝水休息,这才忍不住问道:“贤侄,现在该怎么办?” 胡谦望向冯贵道:“让他把小姐的魂魄放出来,小姐自然康复。” 马四刚一把抓住冯贵的衣领,“快把我女儿的魂魄放出来!” 冯贵道:“在下只会照人,不会放人啊!” 马四刚一下慌了,眼看女儿危在旦夕,他立即抓着胡谦的手道:“贤侄,你肯定有办法,对不对?” 胡谦正要摇头,脑中的提示忽地变了。 【冯贵的财宝是如何来的】 于是他厉声望着冯贵道:“冯贵,你的家中财宝是如何得来的?” 冯贵迟疑道:“这……” 胡谦道:“你贪恋美色几乎害死了小姐,如若还不据实说话,定将你打入死牢。” “我若说了实话,能饶我一命吗?” 胡谦望向马四刚,马四刚怒道:“我女儿要是能活,你就能活,她是死了,你也得死!” 冯贵道:“我之前曾救了一成精的老鳖,他自称八大王,为报我的恩情,便将鳖宝借给我使用。” 说着挽起袖子,露出手腕上一米粒大小的红色疙瘩。 “我有此宝物后,眼睛便能看到地下藏匿的财宝,因此获得许多金银。” 听到这,胡谦脑中的提示立即变了。 【老鳖似乎知道还魂之法】 胡谦心中起疑,问道:“既然是借的,可曾约定什么时候还?” “约定三个月之后还,我觉得家财还不甚够用,我便没还。” “哼!我看是你贪得无厌,没想还!还有!你又不是守备府的人,为何知道小姐会去南阳县!” “那日老鳖找我喝酒告诉我的。” “他在哪里?” “从来都是他找我,我不知道他在哪。” 胡谦点点头,心中已经明白了。 看来定然是那老鳖来找冯贵索取鳖宝,冯贵推脱不肯,老鳖就引诱他去摄取小姐魂魄,以此让他惹上祸事。 他若被杀,老鳖自然过来取宝。 不过老鳖也没把事情做绝——他知一旦小姐被摄了魂魄,便会立即死亡,所以把杏儿的一缕魂魄放在小姐体内。 这样说来,当时冯贵摄取小姐魂魄的时候,老鳖定然也在场。 藤子湖! 想到这,胡谦道;“烦请大人准备车马,带上冯贵,立即去藤子湖!” 第十七章 剑术神通 马四刚不疑有他,立即吩咐众人准备。 当天众人马不停蹄,急急到了湖边。 此时天色已晚,原本碧绿的湖面黑乎乎的,看着像是集聚的黑雾。 看了看湖面,胡谦道:“快找一条船,我带冯贵到湖中心。” 马四刚道:“贤侄,小心啊!” 随即让人从渔夫那里借了船,由胡谦带着冯贵划到湖中心。 胡谦四下望了望,对冯贵道:“叫!” 冯贵犹豫了一下,张大了嘴,“啊!” 胡谦拍了他一巴掌,“我让你叫人!” 冯贵吓了一跳,“叫谁啊?” “八大王!” “你怎么知道他在这里……” “快喊!” 冯贵咽了口口水,将手拢在嘴边,喊道:“八大王!八大王……” 四下无人,冯贵的声音在寂静的湖面传了很远。 就在众人都对此将信将疑的时候,湖面好似煮开的水一般,冒出成片成片的气泡。 乌云遮月,天空雷声阵阵。 随即就有一个小山似的东西在远处浮出水面。 岸边的马四刚等人都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胡谦道:“这位就是八大王吗?在下胡谦,特地带冯贵来归还鳖宝。” 那小山似的东西忽地一动,立即化作一个黑乎乎的壮汉,遥向胡谦拱手道:“胡公子有礼,在下正是八大王。” 胡谦道:“请过来说话。” “公子身上神光涌动,在下不敢靠近。” “八大王,冯贵已来归还鳖宝,可否告知如何从铜镜中放出二小姐的魂魄。” “早知是公子插手此事,在下便该登门相告,又岂敢劳烦公子亲自前来。” 胡谦点点头。 随即一把将冯贵推到水中。 冯贵惊呼一声,虽掉入水中,却未沉下去,而是随着水流漂到八大王的身边。 八大王笑道:“既然冯公子自愿归还,在下就取走了。” 说完一口咬住冯贵的胳膊,生生将那疙瘩咬了下来。 奇怪的是冯贵只是惨呼,却没流血,不一刻就又被水流送到船边。 “胡公子只需把那铜镜打碎,二小姐的魂魄自然回归本体。 至于杏儿的魂魄,公子需取二小姐一滴精血一根头发,混合枸杞百合熬成粥让她喝下,自然痊愈。” 说完又拱手道:“公子大恩无以为报,他日若是有什么差遣,尽管来寻我便是。”言毕沉入水中。 胡谦两人回到岸边,来不及细细和马四刚说明情况,便急急赶往守备府。 月上中天。 胡谦手捧铜镜站在马凝蓉床前,马四刚等人忐忑不安地站在一旁。 “啪嗒!” 他猛地向下一摔,铜镜断做两段。 片刻间就有一道白影从铜镜中飘了出来,正是马凝蓉之魂魄。 身后的马四刚等人却是什么也看不到,想开口问,又怕打扰了胡谦。 胡谦喝道:“还不归还本体!” 那魂魄晃晃悠悠,缓缓躺入马凝蓉的身体。 过了好一会,屋里仍是没有动静。 马四刚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小声道:“贤侄,现在……” 话未说完,一直昏迷不醒的马凝蓉忽地咳了一下,慢慢睁开眼睛。 “蓉儿!” “我的孩子!” 马四刚和夫人立即扑到床前,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看着马凝蓉。 马凝蓉眨了眨眼睛,目光全停在胡谦身上。 先前模糊朦胧之时,她只觉有个面如冠玉、神采英拔的男子站在自己跟前,轻轻跟自己说了什么话,自己这才醒来。 此刻看到胡谦,她立即心生依恋之感。 马四刚见她默然无声,立即问道:“蓉儿,你还认得我?” 马凝蓉道:“爹爹,你……别挡着这位公子。” 马四刚先是一愣,随即道:“哦,这位是南阳县令胡不同的公子胡谦,就是他救了你。” 马凝蓉心道果然如此,当即挣扎着就要坐起来。 胡谦道:“小姐身体虚弱,还是休息。” 说着缓缓俯下身子,突然拽下她一根头发,又用指甲刺破她的指头,取了一滴血。 “贤侄!你这是……” 马四刚等人惊得瞪大眼睛。 胡谦道:“若非如此,小姐虽能醒来,却不能痊愈。” 马凝蓉直直地看着胡谦:“公子尽管取,这些够不够,不够我这还有……” 胡谦笑道:“小姐好好休息,在下就告辞了。” 马凝蓉道:“公子且慢,我以后能去看你吗?” 胡谦有些尴尬地看着马四刚,笑道:“我家娘子早就听说小姐芳名,小姐若是去看她,她一定十分开心。” 这句话里的拒绝意思已经十分明显,只要对方不傻,应该会知难而退。 出了卧房,马四刚道:“贤侄,那冯贵该如何处置?” 胡谦道:“此人就交给大人处置。” 马四刚道:“已经是凌晨了,贤侄先去休息一下,明早再走不迟。” 于是让李福带胡谦去了客房休息。 胡谦并未立刻睡去。 看了看脑中提示——【获得神通‘剑术’】 他心中大喜。 剑术:参透剑炁合一之玄妙,可隐可显,白光起处,杀人无形。 果然,神通一出,他立即觉得身体中好似多了些剑术方面的记忆和感悟。 虽无宝剑在手,但手腕一翻,却好似可以斩尽天下万物。 只不过这神通虽厉害,却不知能否应对妖魔鬼怪。 他看了一会,正觉困意,忽然一阵敲门声。 “贤侄,你睡了吗?” “大人,有事吗?” “这个……小女吵闹得厉害,说是没有你在旁边,就觉得脑袋如针扎一般疼,老夫无奈,才来求你。” “小姐魂魄刚刚归来,身体不适是在所难免的,将养一段日子就好了。” “这个我刚才已经和她说了,可是她根本不听我的,你看……” 胡谦无奈,只得穿衣起身。 待到小姐卧房,马四刚早就准备了摇椅在小姐床边。 “贤侄,你也不是外人,况且既为小女治病,也算是郎中,就不必忌讳那么多了,坐下。” 马凝蓉见胡谦进来,眼睛一直就盯着他看。 胡谦点点头,坐在摇椅上。 “要是觉得累就靠着睡一会。” 马四刚说着看向马凝蓉,后者果然安静下来,看了一会,闭目睡去。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见马凝蓉睡熟,胡谦悄悄起身,摸到门外,急急告辞而去。 天已经亮了,他却并不着急回家,而是往许远方的宅院走去。 前次胡不同蒙难,多亏他从中斡旋,这次既然来了金陵,说不得得去拜望一下。 只不过现在街市店铺多未开门,也无处买点礼物。 正四处看时,忽听角落里一个声音。 “哎呀,别在这里弄,小心被人看见!” 第十八章 无遮大会 胡谦好奇地伸头一看,只见一个白衣妇人从拐角跑了过去,不一会便消失不见。 那妇人身上气息阴冷,显然不是正常人。 “妖物?” 他正犹豫要不要追过去,一个公子一边整理衣服一边从角落里走出来。 见了胡谦,他立即就是一愣,“老弟,你怎么这么久也不来找我!” 胡谦立即记起来,这位正是许远方的儿子许振虎,亦是无遮大会的主要发起人。 “大哥勿怪,小弟这不是来了吗。” “好,来的正是时候。” 许振虎嘿嘿一笑,勾住胡谦的脖子,“不瞒你说,今天刘公子、方少爷、武少爷会把自己的小妾带出来。 我约了三个春风楼的头牌姑娘,正好乐呵乐呵。” 胡谦一阵无语,不禁感叹古代人的观念。 虽是妾室,但总算有点感情,怎能像玩物一样与人分享。 不过毕竟是别人家的那啥,想想还是挺刺激的。 “不去!” 胡谦义正言辞道:“我已经娶妻了。” 许振虎道:“算了你,我还不了解你,想当初你一夜勾搭来三家小娘子,事后又把人家扔在大街上。 那时候是多么威风,现在怎么了,想从良啊!” 胡谦暗骂一句。 原主真是死了活该! 要不然沈玉珍还指不定会落得什么下场呢! 再说这许振虎也不是个好鸟。 不过话虽如此,但这家伙除了好色之外,倒也没干过什么逼良为娼的事情。 招妓是合法的,玩弄人家的小妾也是别人愿意的。 “刚才胡同里的那女人是谁?” “你看见了?嘿嘿,跟你说啊,那是我去踏青的时候遇到的一个小寡妇,我看她主仆二人可怜,就买了个院子,把她们养在这里了。 俗话说,要想俏,一身孝,你可是不知道,那姿色,那身段,那梨花带雨的模样,啧啧,真是要了亲命了。” “踏青的时候?是在哪里?” “怎么?你也想去找一个?” “我不是……” “不用那么麻烦,你要是想要,过段时间,等哥哥这新鲜劲过了,就送给你。” 两人边走边说,不一刻就到了许府。 不巧许远方去州府处理公务,他的夫人许黄氏和胡谦叙了几句话,便让儿子好好款待。 许振虎随即就把胡谦拉到一家酒楼,“家里的菜吃腻了,今天你尝尝这里的手艺。” 胡谦道:“大哥,那妇人可说她是哪里人士吗?” “行了,你放心,一个月之后就送给你,省得你老是惦记。” “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那妇人来历古怪,你……” “你怎么变得如此啰嗦,行了,等会几位公子来了,咱们先畅饮一番,晚上再去……嘿嘿……” 果然,没过一会,三位手持纸扇的华服公子上楼而来。 一见许振虎和胡谦,立即拱手道:“许公子,胡公子,我等来得迟了,请勿见怪。” “若非体虚,便自罚三杯就是。” 三人哈哈大笑,一人道:“好,我先自罚三杯!” “我罚六杯子!” “武兄!这能耐还是留着晚上用!免得体力不支啊!” “刘兄放心!早知你要带小妾来,我可是准备了好几天啊!” “武兄客气了,兄弟我也是眼馋你那位小妾啊!” 几人越说越是露骨,和他们比起来,胡谦日常挑逗老婆真是不值一提。 他摇了摇头,“诸位,在下出来许久,家中父母记挂,这就不陪了。” 说着就要起身告辞。 许振虎道:“等会,你不是才到吗?怎么这就要走?” 胡谦道:“我为守备大人的女儿治病而来,已经耽误许多时日了。” “你是说马大人家的双胞胎女儿?” 几人的脸上露出怪异的笑容。 胡谦一阵厌恶,皱了皱眉头。 “胡公子,若说你勾引两家妇女我倒是相信,可要说治病救人…… 金陵城中有名的郎中多的是,又哪里轮得到你。” “莫不是你看上了马家的双胞胎,想要使些手段。” “要是有这样的好事,可不能忘了我们兄弟啊!” “啧啧,她二人既是金陵四大美人,又是双胞胎…… 双胞胎啊,听说会有心灵感应,若是行房之时,会不会……” “哈哈哈……” 几人丝毫不顾及,听得胡谦一阵反感。 他直接站起身,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告辞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许兄,他这是怎么了?” 许振虎面色有些难看。 人是他带来的,现在不欢而散,岂不是不给他这个主人面子。 “别管他了!” 没过一会,忽听楼下吵闹声起。 接着就有两个人道:“许大人,想不到在这碰到你。” “马大人,真是太巧了,不知大人这是……” “哦,我来找胡谦,听说他在这里。” “正好,我也是来寻他的。” 许振虎等人错愕之中,许远方和马四刚已经上到楼上。 “爹,你怎么来了。” “学生见过二位大人。” 许远方扫了一眼,皱眉道:“我到家时听说胡贤侄来了,他在哪呢?” 马四刚也道:“我正要谢他呢。” 许振虎道:“刚刚走了,应该是回南阳了。” 许远方道:“马大人何处此言,胡谦如何能帮得了大人。” “唉,小女不幸染病,差点丢了性命,幸亏胡贤侄出手相救,要不然真是不堪设想。” 在座几人皆是一愣,万没想到胡谦说的竟然是真的。 回到南阳家中,胡谦把马凝蓉的头发和精血交给杏儿,让她熬粥服下。 又告诉她不用回去了,从此就留在这,给沈玉珍做个婢女。 杏儿自是千恩万谢。 歇了一天,胡谦正读书时,杏儿说李伯来了。 到了厅堂一看,李福带着一口箱子正等着他。 “公子走得匆忙,我家老爷寻不到你,只好让我把谢礼送到府上。” 胡谦道:“马大人客气了。” “老爷说,公子救了二小姐的性命,就如同救马家全家人的性命。” 随后他又压低声音道:“公子神通莫测,老爷不敢欺瞒,箱子里有几件是冯贵敬献给仙童大人的,请公子代为转交。” 胡谦暗暗一笑,正赞叹马四刚圆滑时,李福又开口道:“公子,我家二小姐自见了公子之后,整日茶饭不思,扬言非公子不嫁,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第十九章 考场诡事 胡谦拱手道:“小姐的美意心领了,只不过在下已经娶妻,所以还请回禀马大人。” 李福叹了口气,正要再说,胡谦又道:“况且在下与妻子的姻缘乃是仙童安排的,不可动摇,就请小姐见谅。” 李福想到胡谦请神时的神异,点点头,用过酒宴,告辞离开。 胡谦命人把箱子抬回房,好奇地打开来看。 只见白光耀眼,雪花花的银子垒了老高,一侧更有珠钗美玉,流光溢彩。 看来这银子应该是马四刚的,至于这些宝物,便是冯贵利用鳖宝四处搜寻而来。 这时沈玉珍从外面进来,面带愁容。 “娘子,这耳坠挺配你的。” “相公……” 她应了一声,虽是看着耳坠,却无半点喜色。 “怎么了?” 她犹豫了一下,抿着红唇道:“刚才杏儿碰见李福,得知马凝蓉有意嫁给你……” 胡谦点点头,“不是被我给拒绝了吗?” “妾身知道。”说着低下头。“不过那可是个大美人。” 胡谦张开双臂把她抱在怀中,“有娘子在,再多的美人我也不稀罕。” “相公这般情谊,妾身真是愧不敢当。” 胡谦只觉软玉在怀,不由又搂得紧些,好似要将这可人儿融化在自己胸膛。 沈玉珍亦觉心满意足,情到深处,竟踮起脚尖,动情地吻住胡谦。 胡谦哪里还忍得了,当即将她拦腰抱起,放在床上。 沈玉珍忽然坐起来,羞怯道:“相公,今次不若让我来伺候你。”说着缓缓拉下帷帐。 ※※※ 此后数月,胡谦只是闭门读书,虽然无趣,但有沈玉珍陪伴左右。 不仅吟诗作对,亦有颠鸾倒凤,个中滋味,不足为外人道也。 直到学政公布院试考期,胡谦便带了仆从胡九去往金陵参加院试。 临行前胡不同特意准备了礼物和书信,让胡谦带给许远方。 沈玉珍则是拿出一套新衣新鞋,柔声道:“相公,这是妾身特意为你做的,愿相公金榜题名。”虽无多少话,但眼中的柔情远胜许多甜言蜜语。 胡谦握住她的手,“多谢娘子。”凝望良久,登上马车,往金陵而去。 进得金陵城中,胡谦二人直奔许府而去。 待见到许远方,发现他满面红光,精神焕发。 叙谈之后才知道,原来是许振虎近日来努力上进,不仅不再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而且还一反常态要考秀才。 喜得许远方连称连感谢上苍,甚至在城隍庙发了愿,要是许振虎能中,他便宰牛杀羊烧香还愿。 甚至许振虎还放出话来,这次院试必定取中。 “贤侄稍待,我把振虎叫过来。”说着吩咐下人去叫。 然而等了一会,下人回来说少爷出门有事,下午才能回来。 许远方虽是奇怪,却也未多想。 胡谦却忽然想到许振虎说的那个妇人。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妇人有点古怪。 再说,之前自己曾灰了他的面子,看来他是不愿来见自己。 用过酒宴,许远方虽极力要求让胡谦住在他家,但胡谦借口找好了客店,告辞离开。 院试首场在第三天上午开始,因为准备得比较充分,所以也没觉得有什么难度。 四书五经看得大差不差,再加上几千年来无数文学家的解读,肯定比古人要多出许多见识。 策论更是不必说,而且比起四书五经来,这个他更有把握。 只不过也得收敛一些,别写得惊天动地,那就不好解释了。 然而考到一半,他忽觉一阵阴风吹过,抬头看时,却是什么也没有。 “难道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然而他用幽通神通一看,还是什么都没有。 他摇了摇头,埋头书写。 然而等到交卷的时候,忽听一个声音道:“不好了!这个人死了!” 他回头一看,却是一个考生躺在了地上。 学政的官员大声音、喝道:“考完的学生赶紧离场,这件事自有人处理。” 喊了三遍,仍有三三两两的学生围着看热闹。 那官员发了怒,“若再不离开,这次成绩直接作废!” 众人呼啦一下跑开了。 胡谦注意到,那个考生神态舒畅,虽是死了,嘴角却还带着三分笑容,如痴如醉,好似刚刚完事,还没来得及拔出,便瞬间死了。 所以他的表情透着舒爽,竟并无一丝痛苦。 这人若是死在青楼暗娼,倒也说得过去,但死在考场里,却不得不让人怀疑了。 他死前,到底经历了什么…… 第二场考试入场时,胡谦碰到了许振虎。 他满面春风,自信满满,与周围的学子谈笑风生,好似完全变了一个人一般。 若不是胡谦熟知他的为人,此刻倒真的以为这是哪位风流才子呢。 看在许远方的面子上,胡谦还是缓步走了过去。 “数日不见,兄长还好吗?” 然而话没说完,他就觉得许振虎的状态有点问题。 因为之前不顾身体酒色无度,许振虎一直都是外强中干,名字虽带个虎字,但实际上虚得厉害。 就原主的记忆来看,每次无遮大会时,他总是急吼吼地上去然后又急吼吼地下马中间连个句读符号都不用加。 可现在看来,他精神十足,脸色红润,高昂的气势甚至都让胡谦自愧不如。 “哦,是胡老弟啊!听闻你时常闭门读书,如何,这次可有把握取中?” “把握到是有……” 没等胡谦说完,他又道:“实话告诉你,这次院试,我必为案首。” “哦?兄长竟然如此有把握?” 许振虎哈哈一笑,却不再多说。 因为前次考试出了人命,这次入场时的检查格外严格,不过也未检查出什么。 答卷之前,胡谦先以神通扫视了一遍,并未发现什么。 然而才准备答卷,忽听哎呦两声,接着就见学政官员匆匆跑了过去。 没过一会,就有人抬着一具尸体往外走。 只见那尸体嘴角带笑,脸上尽是舒爽放浪的神态,眼睛一动不动地歪向一边,诡异的神情,看得人心里发毛。 便在此时,他的脑海中忽地多出一个提示。 【考场里的考生是人是鬼】 第二十章 一等秀才 这个提示来得十分不是时候。 至少现在,胡谦还是想要先考试再说的。 然而提示出来没过多久,又有一个考生被抬了出去。 这一下,考生们可都有些慌了,功名虽是要紧,但小命更重要。 要说往年,考场上死人的事情也属平常。 毕竟说是考场,其实和茅厕也差不多了。 上百个考生,一人一间号房。 每个号房又小的可怜,答卷、吃喝拉撒睡,全在里面,夏天汽热熏蒸,冬天又冷得要命,热死冻死那是常有的事情。 更难受的是,号房里没有床,只有两块木板,白天答题时当成桌子,晚上拆下来拼成床板。 而且腿还伸不直,只能蜷缩着睡。 胡谦这时已经感觉有些不对,不过这里既然没有鬼怪,想必是人作祟。 现在又禁止外出,天塌下来也得等考试结束。 所以他只能尽快答题。 还好院试只有两场,要不然这真是要了命了。 终于,傍晚的时候,考试结束了。 学子们接受检查之后,匆匆离开。 然而胡谦却是没来由地心头一动,往后看去,只见这些考生一个个失魂落魄,与其说是往外走,倒不如说是往外挪。 再看学政考官,亦是双眼发愣,行动犹如僵尸一般,要不然就是被谁抽去了魂魄。 他看得直皱眉头,才出门口,忽有一个学子大笑一声,接着直接倒在地上。 等胡谦上前看时,却发现此人竟然又是满脸舒爽,下身缓缓被一股脓腥的液体浸透。 他眯着眼睛扫视一番,什么也没发现。 看这样子,难道是吃了延时小药丸? 正想着,许振虎忽地从他身后过去,一起的还有那日酒楼的几位公子。 几人说说笑笑,神采奕奕,好似根本没有注意到身旁的胡谦。 胡谦摇摇头,叫上胡九,匆匆到许府,准备向许远方辞行。 碍于父亲和许远方的关系,胡谦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把那日见到的奇怪妇人的事情和许远方说说。 然而许远方听完之后微微一笑,“振虎这孩子以前的确有些荒唐,但浪子回头金不换,我看他如今懂事很多,而且我了解他,他应该不会干出这样的事情。” 胡谦点点头,俗话说好良言难劝该死鬼,有些话点到为止,说得太多,反惹人生厌。 而且就在两人说话之时,许振虎从外面进来了,见了胡谦,拱手道:“贤弟来得好快,在说什么呢?” 言语之间满是热情,好似之前冷言冷语的人不是他一般。 许远方笑道:“没说什么,说说考试的事情。” 许振虎道:“说起考试,贤弟这些日子勤奋苦读,取中秀才应该是不难,说不定还能夺得案首。” 胡谦也不多说,笑道:“大哥取笑了,小弟怎么敢和大哥相比。” 许振虎道:“贤弟客气了,愚兄天资愚钝,又不如你上进,如何敢想秀才之事。” 他越是这样说,许远方越是高兴,只觉自己的儿子谦逊有礼。 相比之下,胡谦背后告状,倒是有失君子之风。 胡谦再不提之前的事情,又随口聊了一会,便起身告辞。 回到家,他先向爹娘报了平安,然后回到后院。 沈玉珍正和小环杏儿两人在树荫下乘凉,见了胡谦,立即欣喜地走了过来。 “相公……” 她正要说,胡谦却是一把抱住她的蛮腰,微一用力,将她抱到怀里转了一圈。 “娘子,你想我吗?” 沈玉珍羞得满脸通红,瞥了一眼小环和杏儿,随即将头贴在胡谦胸口。 “妾身……” 小环凑过来,笑道:“少爷,你不在的时候,小姐把枕头塞到你的衣服里,每夜都抱着它睡觉呢。” 沈玉珍嘤咛一声,“小环,谁让你说的。”说着直往胡谦怀里钻。 胡谦哈哈一笑,顷刻间把考场的怪事抛之脑后,爱怜地亲了亲她的额头。 “相公想我吗?” 胡谦并未说话,而是用自己的身体回应着她。 她立即感受到,不由又惊又喜,心头狂跳,吐气如兰,身体软在了胡谦身上。 胡谦嘿嘿一笑,拦腰将她抱起,直接往卧房而去。 安稳的日子过了没几天,衙门外忽地响起鞭炮声。 胡不同本来正在断案,听到声音,立即想到了什么,喜得赶紧跑了出去。 门外站着一个穿着公服的差役,躬身道:“小的给老爷报喜了,胡公子取中秀才了!” 胡不同大喜过望,想要回去跟胡谦说,又想着自己还没审完的案子,又想让人给拿赏钱。 几个念头在脑子里转了一圈,竟然原地转了两转。 “我儿名次如何?” “回老爷,公子是禀生。” 虽同是秀才,也分三等。 第一等是禀生,由国家按月供给粮食。 第二等是增生,不供粮食。 第三等是附生,是才入学的附学生。 胡谦既取中秀才,又是第一等的禀生,胡不同心头大喜,喊道:“来人,赏!十两银子!” 那差役喜得眉开眼笑,暗道自己快马加鞭给知县老爷的公子送喜报,果然是值得的。 待接过银子,差役接连道谢,随即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取出一封书信,双手呈给胡不同。 “大人,这里还有山南府知府大人的信件。” 胡不同一愣,自己儿子中秀才,怎么知府大人会知道? 然而打开一看,立即惊得面色一变。 后院之中,胡不同、赵氏、胡谦和沈玉珍分座两旁。 取中禀生虽让几人欣喜若狂,但后面的事情却让众人心生担忧。 沈玉珍面露忧虑之色,看了看胡谦,忍不住道:“这件事和相公没有关系,他们为什么会让相公去呢?” 赵氏道:“既然是让谦儿去帮忙,为何还说那种话,谦儿又没做错什么。” 胡不同叹气道:“以前谦儿是白身,现在是秀才,有了功名在身,上面让你去做,难道还能抗命不成?那以后的前途还要不要了?” 胡谦道:“这也没什么,只不过没想到会连山南府都惊动了。” “能不惊动吗?一下子死了四十七个学子……” 第二十一章 爽快的死法 深夜。 赵氏和沈玉珍都去休息了,胡不同借口和胡谦商议事情,把他留在客厅。 “爹,是不是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胡不同点点头,“你娘在这,说出来可能让她们担心。 其实,这次的事情比想象得要严重得多……” 说着把信件给胡谦看了。 “皇上给的压力?” “没错,不知是谁把这件事捅到礼部尚书傅大人那里,傅大人又呈报给皇上。 现在皇上龙颜大怒,要求山南府彻查此事,一个月内必须缉拿凶手。 要不然知府佟大人乌纱难保,下面一应官员也会被革职。” “所以爹的意思是?” “你此去千万小心,切忌出风头,要不然可能会被人拿去顶罪!” “这个孩儿明白。” “还有一点,这件案子既然是皇上关注的,说不定会有锦衣卫的人,这些人一定不能得罪。” 胡谦点点头。 “凡是让他们拿主意即可,如果没人问你,那你就当自己不存在,如果问你,那你就提供点意见就行。 我这边会修书一封,到了金陵先去找你许伯父,问问他的意见。” 胡谦道:“孩儿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胡谦和仆从胡九离开南阳,重往金陵而去。 天近晚时,到了金陵城门。 就见两排士兵守在门前,凡是想出城的人,一律被拦下。 见了胡谦主仆二人,喝道:“进城干什么?” 胡谦一拱手,将知府的信拿了出来,“在下胡谦,奉命协助办案的。” 守城士兵皆是一愣,尽皆躬身施礼道:“原来是胡大仙,快请进!” “你知道我?” “当然,整个金陵城人都知道,此案非胡大仙不能破,快请!快请!” 胡谦心头一动,点点头,进到城中。 胡九道:“没想到连金陵州的人都知道少爷的名声。” 胡谦道:“这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来到许府,胡谦立即就是一呆。 只见大门紧闭,门前站着许多戴着佩刀的士兵。 胡谦犹豫了一下,寻了一个路人问道:“这位大哥,这许府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你还不知道啊,许远方的儿子许振虎毒杀学子,已经被收监了。” “毒杀学子?那知州许大人呢?” “许大人包庇儿子,谁知道现在关在哪里。” 胡谦暗暗摇头,先让胡九寻了一家客店,然后才到了府衙。 通传之后,胡谦被请到大堂。 两个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见了胡谦,立即高兴道:“胡贤侄一路辛苦,快请坐。” 胡谦心中冷哼。 山南府同知张华、推官严文渠。 这两人在镇南王一案中对他冷言冷语,更是差点帮着阮从海把胡不同送到诏狱。 现在一副“我们很熟”的样子,要说没有猫腻,胡谦又岂会相信。 胡谦躬身道:“学生胡谦见过两位大人。” “贤侄不必多礼。” 胡谦道:“学生收到知府大人信件,说是让我过来。” 他说到这便停了下来,既没说来干什么,也没说可以帮助做什么事情,好似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张华和严文渠对望一眼,“自南阳县一别,听闻贤侄连破奇案,更有胡大仙的名声,所以知府大人这次才邀请你过来。” 胡谦:“学生才识浅薄,破案只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而已,哪有什么本事。” 严文渠道:“此言差矣,所谓盛名之下无虚士,这次学子被杀案就拜托你了。” 张华道:“没错,贤侄取中秀才,若再立新功,我必奏明皇上,保举你一官半职。” 胡谦道:“大人严重了,既然是知府大人有命,学生自当尽力,只不过学生年幼无知,许多事情还得请诸位大人指示才好。” 张华皱了皱眉头。 他二人得了知府佟明瑞死命,一定要在限期破案,否则佟明瑞固然难逃罪责,他和严文渠也绝好不了。 尤其是掌推勾狱讼之事的推官严文渠,一定被会被佟明瑞整得很惨。 所以二人一合计,不如先找个替罪羊,若是胡谦真有本事,破了这学子被杀案,那便大家都好。 否则就把事情推到胡谦头上,上面问下来,也好有个由头。 谁知胡谦根本油盐不进,两人说了半天,胡谦只是装傻充愣,一副书呆子的模样。 张华失去耐性,一拍桌子站起身,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严文渠喝道:“吏目何在?” 随即有个腰肥体壮的中年男人小跑过来,躬身道:“大人。” 严文渠没好气道:“你把案情和他说说。”随即也出了门。 牛德旺躬身相送,许久才起身,先是锤了锤自己的腰,然后望向胡谦,“这位是胡谦公子?在下金陵吏目牛德旺。” 胡谦拱手施礼,“见过牛大人。” 牛德旺爽朗一笑,“区区九品小官,不值得公子如此多礼。” 胡谦道:“大人过谦了。” 牛德旺见胡谦并不主动问及案情,便开口道:“本官也曾听说过胡公子的名头,所以希望公子能够出手相助。” 胡谦道:“学生能力范围之内,一定竭尽全力。” “说起来第一个学子死的时候,公子应该也在现场。 只不过考场内时常出现病故之事,所以并未引起重视。谁知没过多久,又死了几个,这时诸位大人已经觉得事情不对。 然而考试结束当晚,金陵城中的学子一下死了三十多人,加上之前死的,一共死了四十七人。” 胡谦点点头。 这件事他已经从信中得知。 “更让人不安的是,这些学子的死状全都一样——表情舒爽,眉眼放荡,白浊流得到处都是。” 胡谦道:“听说许振虎被怀疑是凶手?” “这件事我也说不好,只是有人曾看见有学子曾向许振虎购买某种秘药,事后那学子果然也死了,所以几位大人才怀疑许振虎就是凶手。” “那许大人又是怎么回事?” “上面要抓许振虎,许大人自然不同意,于是知府大人下令把许大人收监,治他个包庇之罪。” “既然凶手都已归案,为何还……” 牛德旺摇摇头,“佟大人本来也想尽快结案,可是前夜京城来的一位锦衣卫上差死了,死状和那些学子一模一样……” 第二十二章 你尽管查 和牛德旺聊了一会,胡谦大概知道了事情的发展,不过也仅限于此了。 脑中的提示也没发生任何变化,看来不进一步了解案情,是不会有下一个提示的。 想到胡不同的叮嘱,他决定去牢里看看许远方父子。 但是才到牢门口就被拦下来,说是佟知府严令,任何人不得探望许远方父子。 他正待退去,忽有一个锦衣卫走了过来。 “这位可是胡谦公子?” “正是在下。” “阮大人有请。” “阮大人?” 胡谦心头一动,立即明白过来,应该是阮从海。 没想到他又被派过来了。 绕过厅堂回廊,两人到了一处小院,阮从海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对着面前的刀发呆。 “大人,胡公子来了。” 阮从海回过头,对着那锦衣卫挥了挥手。 那锦衣卫正要走,阮从海忽又开口道:“等等,草拟一份奏疏,就说黄三是杀敌而死,给他家人多争取点抚恤。” “是,大人!”那人躬身告退。 “学生胡谦,见过阮大人。” “不用多礼,坐。这次找你来是要你帮忙。” “大人客气了,只要是能做得到的,学生定当尽力而为。” “少来这一套,你在桃花镇抓狐和给马四刚女儿招魂的事情,我找人核查过了,是真的。” “学生侥幸而已。” “那些死的学子也算是天子门生,皇上很在意这件事,所以我必须查出真凶。” 他顿了顿,又道:“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 胡谦道:“学生才到金陵,许多事情还不了解,如果能够先问问许家父子,说不定会有收获。” 阮从海道:“那许远方不是你的世伯吗?你还要去看他?不怕被连累?” 胡谦道:“学生一切听从大人吩咐。” 阮从海哈哈一笑,“我是个直肠子,你别跟我玩这些弯弯绕。” 说着掏出一块令牌,“我知道你的顾虑,拿着这块令牌,你想去哪里查就去哪里查,佟明瑞他们也绝对不敢拿你顶罪。 但是…… 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结果。 不管作祟的是什么东西,它既然敢杀我的兄弟,我一定要让它偿命!” 胡谦接过令牌,“多谢大人,学生一定尽力。” 告辞离开后,已经是二更时分。 胡谦来到大牢,那看守见了,正要发火,看到胡谦手中令牌,顿时强打精神,笑道:“不知这位大人是……” “带我去见许家父子。” “是……” 大牢深处,许远方正坐在潮湿的枯草上发呆,见胡谦来了,立即激动地站了起来。 胡谦挥手让看守走开,然后上前拱手道:“伯父。” 许远方道:“贤侄,你去过许府吗?那里没什么事?知府那边怎么说?抓到真凶了吗?” “许府门前虽然有兵丁把手,但应该没什么事情。” 许远方哀叹一声,“伯父真是悔不当初,当时要是能听你的话,何至于此啊!” 说着不由流下泪来,烛火昏暗,他看起来瞬间苍老了许多。 “伯父,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许远方看着胡谦,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握住他的手,“贤侄,你会降妖捉鬼,对不对,你要救救振虎,我求求你了。” “伯父,你再不告诉我,他们就该轰我离开了。” 许远方道:“那天你走之后,忽有人来报,说是在客店发现许多学子的尸体, 当晚知府大人就带人来了,我以为最多问我个办事不利的罪责, 没想到忽然有人报告说看到振虎贩卖药丸给那些学子,然后知府大人就要去抓振虎, 我自然是不愿意的,结果被人一并抓了过来。” “那振虎呢?” “我一直没看到他,说不定是关在别的地方。 其实你不说我大概也能猜到,这么多学子同时离奇死亡,普通凶手是办不到的,除非是有鬼怪作祟。 佟大人他们查案也许可以,可若要他们对付鬼怪,是万万做不到的。 说不定他们已经在给我编织罪名,我自己死是没关系,只是振虎…… 贤侄,看在我和你父亲相交多年的份上,你一定要救救他。” “伯父放心,我会尽力的。” 出了大牢,脑中的提示忽地变了。 【许振虎的药丸到底是什么】 这样说来,倒是真有什么神秘药丸了。 第二天一早,他仍旧来到大牢,问过看守之后,这才被带到关押许振虎的地方。 还未到近前,就听许振虎在那唱歌。 “吹个球,吹个大气球……” 胡谦走过去,见他正躺在冰冷地上,两条腿伸向上方,嘴里咬着干草,一副疯疯癫癫的样子。 “大哥,你怎么了?” 许振虎只是自顾自地玩着,“天塌啦地陷啦,小花狗不见了……” 身后的牢头对胡谦说道:“不用问了,他早就疯了,现在还算好的,昨天一直猛砸自己的那个,啧啧,我看着都疼。” 无奈之下,胡谦只得又去查看尸体,结果也看不出任何问题。 “对了,那个妇人!” 胡谦带着胡九,摸索着寻到那个胡同。 四处搜寻之后,果见一个不大的小院。 这院子虽没有什么奇特,但让胡九打听了一下,的确是不久前才被人租了去的,街坊经常见到一个公子哥出入。 胡谦点点头,“敲门!” 胡九立即上前,然而拍了几下之后,却并没有任何人应门。 “踹开!” 胡九答应一声,往后退了好几步,蹬蹬蹬助跑,一脚踹了过去。 “哐当!” 一声巨响之后,胡九被弹到地上,“哎呦哎呦”地捂着自己的脚。 胡谦拍了拍门板,略厚。 “少爷,我的脚好像崴了。” 胡谦没说话,四处看了看,从脚边捡起一根树枝,剑术神通施展开来。 白光一闪,厚重的门板立时一分为二。 再看切痕,整整齐齐。 只是手中的树枝似乎承受不了这等冲击,“啪嚓”一下断了。 胡九惊得长大了嘴巴,“少爷……你好厉害啊!” 胡谦自顾自走了进去,只见院子静悄悄的,似乎并没有人在。 然而胡谦才往前迈了一步,立即看到正对门的堂屋中有股白茫茫的雾气。 之前的经验告诉他,堂屋中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他握了握拳,快步走过去,猛地推开门。 第二十三章 再添新尸 黑暗的房间。 一只毛茸茸的东西正蹲在地上,背对着胡谦,咯吱咯吱地咬着什么。 听到动静,它缓缓转过头…… 胡谦立即惊得目瞪口呆。 面前的东西明明长着狐狸的身子,却长着人的面孔。 “嘿嘿……” 它抬起头,对胡谦咧嘴一笑,那笑容别提有多瘆人了。 胡谦自负有护体神光,却也不甚畏惧,正待说话时,背后的门忽地自动关上,屋里随即一暗。 胡谦只看到面前一团白雾,周围则是一片漆黑,甚至连声音也听不到了。 对方不动,他亦不动,竟然就这么僵持住了。 等了一会,见这妖物仍然不动,他慢慢往后退了几步。 一边退,一边伸手在黑暗中摸索着门的位置。 一步…… 两步…… 三步…… 然而他的手忽地碰到一个冰凉的东西。 没等他反应过来,黑影处忽地冲出一个东西,“嗖”地一下朝他冲来。 他躲闪不及,被一下撞在左肩。 “噗嗤!” 剧烈的疼痛使得他立即明白,那竟然是一把剑。 狐狸使剑?! 他顾不上疼,趁着剑身还未拔出,猛地伸手抓住剑刃,神通一起,长剑忽地疾射倒退,剑柄一下撞到那黑影身上。 “砰!” 黑暗中虽有碰撞的声音,却听不到那怪物的声音。 胡谦立即打开房门退到院里,等了一会,却不见那怪物出来,再去看时,屋里已经空无一物,只有一个被掏空的脑壳。 刚才那狐狸竟然把头藏在人头里,扮做人头狐身的妖物。 可是既然是狐狸,为什么会使剑呢。 而且自己明明有护体神光,就连八大王那样道行的精怪都无法靠近…… 难道刚才那狐狸的道行还在八大王之上? 他四处看了看,狐狸踪迹全无。 这时耳边忽地传来胡九的声音。 “少爷,咱们到底进不进去?你在这都站了好久了。” 胡谦一愣,回头看时,只见另外一个胡谦和胡九正站在院外。 那“胡谦”并不说话,只是嘿嘿一笑。 等到胡谦追出去时,对方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 胡九望着从院子出来的胡谦,惊讶道:“少爷,你怎么从里面出来了?” 胡谦自得了神通以来,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不由暗暗惊叹。 “少爷,你受伤了!” 胡九吓了一跳,赶紧扶着胡谦去寻郎中。 虽然并无大碍,但总归是要疼上一阵子。 这件事给胡谦提了个醒,势必要找一把趁手的宝剑防身。 这护体神光虽是“万法不侵,诸邪不近”,但显然只是个“魔免”加“阻隔”的效果,对于物理伤害却没作用。 想到这里,他不由心生疑惑, 难道那个用剑的不是妖狐,而是人? 那会是谁呢? 正想得出神,锦衣卫忽地找来,说是春风楼死了人,让他赶紧过去。 到了现场,知府佟明瑞、同知张华、推官严文渠和阮从海全到齐了。 四周更是封得水泄不通,若不是胡谦有阮从海的令牌,根本进不来。 “阮大人,尸体已经反复验看过了,是不是该抬走了。” “不急,等胡谦来再说。” “大人明鉴,那小子乃是枯名钓誉之辈,大人何必浪费时间等他。” “就是就是。” “哦,那你说说,既然许振虎父子被抓,为何街面上仍有死伤?” “大人,许振虎所售之药物必定不是一点半点,即便他被抓,外面仍有流传,这也不稀奇。” “是的,大人,要不就把许振虎父子治罪,也可早点禀明圣上,免得圣上操心。” “照你们这样说,我的属下黄三也是中了此毒而死的了?” “这个……多半就是如此!” “混账!黄三忠心耿耿,纪律严明,绝不会服用这等药物!你这么说,是不是觉得我们锦衣卫全都是酒囊饭袋?” “大人……下官绝无此意。” 正说着,胡谦已经从外面进来了。 “学生胡谦,见过几位大人。” 阮从海摆摆手,正要说话,忽地注意到胡谦肩膀上的伤势。 “你这是怎么回事?” “学生查案时被人刺伤。” “哦?” 阮从海几人立即一惊。 “在哪里碰到的?那人呢?” 于是胡谦把之前的事情简略说了一遍,只是没说那房子是许振虎租的。 阮从海道:“看来凶手还在城中,佟大人赶紧命人去搜!” 佟明瑞道:“大人放心,下官就算掘地三尺,也会把人找出来。” 胡谦道:“那人的肩膀应该也受伤了,请大人留意。” “行了,搜查的事情就交给他们,你来看看这四具尸体。” 说着指了指里面的一个房间。 胡谦走过去一看,立即皱了皱眉头。 四具尸体总共是一男三女,皆赤身裸体。 男人坐在床上,背靠墙壁,一女伏在他腰间,一女平躺在地上,一女趴在桌子上。 四人面露舒爽表情,下体的液体还在缓缓流出,看样子才刚死不久。 正在看时,只见一道白气缓缓散去。 于是他退到房外,问道:“大人,学生有话想问问这里老鸨。” 阮从海一摆手,立即有人将一个身材臃肿的中年女人抓了上来。 “跪下!” 女人“噗通”跪在地上,脸色铁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胡谦上前道:“你是这春风楼的老鸨?” “是,是的……” “死的这几个人你都认识。” “认识……” “说说,这男的是谁?” “何员外的大公子何超广,是我们这的常客。” “他平时很厉害吗?” “不,平时一个姑娘就够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叫了三个姑娘。” “这三个姑娘呢?这几天有没有接客?” “有……” “都是什么人?” “这哪记得住……” 胡谦点点头,转身朝阮从海拱手道:“大人,学生判断这毒必与情欲有关,不如先把关闭城中所有花柳之地。” 阮从海点点头。 便在此时,胡谦脑海中的提示忽地变了。 【城外踏青之地似乎有什么线索】 他一拍脑袋,许振虎既然是说是在踏青游玩的时候见到那个寡妇,自己也可以去城外找找。 于是去许府找到当时和许振虎一起出门的仆人,问明了方位,又从兵器铺买了把铁剑,匆匆往城外而去。 胡九崴了脚还没好,他便只能自己骑马。 然而一直寻到天黑,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正要回去时,忽见林边草丘中有一座荒坟。 他用剑柄拨开杂草,只见墓碑上的字已经掉漆,仅剩的四个字分明写着: 干将之墓。 第二十四章 胡谦立即愣住了。 这个世界好像并没有什么干将啊? 难道是原主没什么见识,所以不知道干将? 他正要细看,陡然间只觉坟墓后面好像有什么东西盯着自己看。 抬头一望,只见远处两个烛火似的眼睛晃晃悠悠,微微一动,立即消失不见。 原地只有下一股白气缓缓消散不见。 狐狸在跟踪我? 他立即拔出剑来,缓缓朝黑暗中走了两步。 四处一片孤寂,越往前走越黑,渐渐地就看不清东西了。 “唰!” 风吹树叶,沙沙作响。 泥土的腥味和青草的清新混在一处。 脚下的枯枝败叶被踩得咯吱咯吱的,每一下都传出去很远。 他紧紧握住剑柄,犹豫了一下,还是退了出去。 毕竟不知道前面是不是陷阱,贸然进去也是无用。 便在这时,脑中的提示忽地变了。 【干将是什么人】 然而才刚要打马回城,后面忽地传来马的悲鸣声。 他立即跑了过去。 到了近前,只见马已经倒在地上,嘴里兀自冒着白气,眼珠一动一动的,殷红的鲜血流得到处都是。 他暗骂一声,正四处看时,只见马身忽地一颤。 那动静不像是临死前的抽搐,而像是被什么东西扯动一般。 他吓了一跳! 立即意识到,马肚子里有东西! 等到用幽通去看时,果见马肚子有一团模糊的影子在。 便在此时,那影子似乎也发现了胡谦在看。 只见它不慌不忙调转了身体,隔着马的肚皮瞪着胡谦。 胡谦眉头一皱,立即拔出剑来。 “桀桀……” 那影子鬼笑两声,撕扯马的肠子,快速向下,似乎在往地下钻。 他不再犹豫,长剑一挥,立即有一道白光掠下,马身被一分为二。 血肉模糊之中,只见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忽地钻到了地下,片刻间不见了踪影。 看那地洞的方向,好似正好通向那个“干将”墓穴的位置。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推开,直往金陵城而去。 来到府衙,他直接寻了牛德旺。 “公子说的是干将?”牛德旺摸了摸脑袋,“金陵城似乎并没有姓干的人家?” 胡谦道:“以前呢?以前有没有?” “这个就要翻看名册查查了。” “把名册拿过来,我自己看!” “公子稍等!” 过了一会,牛德旺和两个衙役各自抱着一摞书册走了过来。 “公子,金陵城百年来的宗族百姓姓氏集册都在这了。” 胡谦扇了扇了灰尘,“行,放下。” “公子,我来帮你看找。” “那就有劳你了。” 然而两人从一更看到了四更,全然没有收获。 胡谦困得不行,打了个哈欠,牛德旺也伸了伸懒腰,不住地揉揉自己的肩膀。 “辛苦牛大人了。” 之后一连七天,胡谦都在搜寻姓干的人家,却是没有任何结果。 倒是何员外的一个年轻小妾忽地死了。 何员外已经念过花甲,见锦衣卫和胡谦等人来到,立即吓得跪地迎接。 胡谦看了看尸体,见又有一缕白气,于是问道:“冒昧地问一句,何员外最近有和这位妾室同房吗?” 何员外涨红了脸,想要发怒,见阮从海和佟明瑞都望着他,只得唯唯诺诺道:“老朽身体不好,常常心有余力不足。” 胡谦道:“那这位妾身可曾埋怨过你呢?” “这个……倒是有些微词……” 胡谦走到阮从海身边耳语了一番,后者眼神一亮,带着两个锦衣卫把何员外拉到一个房间。 没过一会,几人就又出来了。 阮从海轻声对胡谦道:“你判断得不错,何广超果然和他爹的这个小妾有染。” 胡谦又低声道:“如此倒是可以先控制住局面。” 半天之后,府衙贴出告示。 言明近日有一来自毒蘑菇的瘟疫蔓延,害了不少人性命,只要大家暂时不同房,便可保住性命。 一时间百姓议论纷纷,有人将信将疑,有人则不以为意。 又过了几天,发现死的人皆是最近三天有交合的,众人这才信以为真。 然而这只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总不能让大家一辈子不做爱。 而且已经死了那么多人,皇上给的期限已经只剩七天了,再查不出结果,包括佟明瑞在内的大小官员就都得遭殃了。 府衙大堂。 佟明瑞来回踱着步子,然后一咬牙,向阮从海拱手道:“大人,既然这是瘟毒所致,是否可以就此向皇上禀报。” “如何禀报?” “许振虎私售毒药,致使城中许多人染上瘟毒,其父许远方包庇罪犯…… 如此,将二人押回京城交由圣上处理,也就是了。” 阮从海道:“既然是瘟毒,那刺杀胡谦的人又如何解释,黄三的死又如何解释。 他日夜跟在我身边,绝不可能去寻花问柳,又是如何中毒的?” 佟明瑞瞪了一眼胡谦,没好气道:“胡谦遇刺之事只有他自己知道,谁知道是不是他编造出来的。 沽名钓誉之辈自古有之,为了扬名不择手段的人更是不计其数。 至于黄百户…… 许是他无意染上瘟毒,所以才……” 然而他的话未说完,牛德旺忽地冲了进来,大声道:“大人,有人冲进大牢劫走了许振虎!” “什么?!” 佟明瑞哼了一声,恶狠狠地瞪着胡谦,“还说许振虎不是凶手,现在他都被劫走了!” 阮从海大喝道:“废什么话!还不快去追!” 片刻之间,大堂的人就全都跑了出去。 胡谦也跟了上去,然而到了监牢,只见阮从海和佟明瑞带着一众官兵往西追去。 他皱了皱眉头,正在犹豫,提示变了。 【去大牢看看情况】 进去一看,原本守在这里的牢头公差全都“舒爽”地死在了地上。 他心头一动,立即跑到许远方那里,见他还好端端地坐在那里,这才松了口气。 “贤侄,刚才闹哄哄的是什么事情?” “说是有人劫狱。” “劫谁?” “振虎。” 许远方愣了半晌,“谁会来劫振虎?不可能会有人的?再说大牢守卫森严,什么人能劫走他?” “也许不是人。” “不是人?难道像四十年前的牛将军一样?被狐狸救走了?” 胡谦一愣。 “谁?” “牛将军,其实只是一个传说,说是当时的金陵将军牛百烈蒙冤入狱,后来在狱中消失不见,有人说是被一群妖狐救走的。” 胡谦如遭雷击。 干将…… 牛将军…… 原来那墓碑上写的不是“干将之墓”,而是“牛将军之墓”,只因年久,字迹缺失,因此看错。 这么说来…… 他猛地转过身…… 牛德旺…… 第二十五章 剑破妖狐 牛德旺可能是那位牛将军的儿子! 当胡谦想到这个可能的时候,先前牛德旺帮助他查找书册的时候不住地揉肩膀的画面立即出现在脑海。 牛德旺就是那个刺杀他的人! 那么此人劫走许振虎,又领着阮从海和佟明瑞往城外追…… 目的是什么? 他迅速从府衙马厩牵出马来,手持长剑,快速追出城去。 虽然阮从海等人已经走了一会,但城门处的士兵还是给胡谦指明方向。 另外一边,还躺着十几个尸体。 “驾!” 不管牛德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如果胡谦不能及时赶上的话,那么阮从海等人势必性命不保。 胡谦自是不在乎他们的死活,只不过眼看神通即将到手,自是不能放任牛德旺任意施为。 向西狂奔了一会,恍惚间竟然又来到那个墓碑前。 他四处看了看,全然没有阮从海等人的踪迹。 然而用幽通神通定睛一看,密林中白雾弥漫,雾气之中,阮从海等百十人正在原地打转,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困住。 他提剑下马,还未走出两步,就见十几个身着白袍的身影借着雾气掩杀过去。 阮从海等人还兀自不知,正团团转时,身旁的张华忽地惨叫一声,顿时死在地上。 众人惊得魂不附体,想要反抗,但是面前空无一物,只有茫茫雾气。 阮从海大叫道:“戒备!都靠在一处!” 众人立刻背靠着背,瞪大了眼睛望着前方。 然而这根本无济于事,才只片刻,金陵州的官差衙役就死了一半,只剩五名锦衣卫和阮从海、佟明瑞、牛德旺等几个官员。 便在此时,白雾忽地一动,似乎又有人厮杀过来。 牛德旺大呼一声,“小心!” 阮从海立即直面前方。 然而牛德旺的刀身却直直刺向阮从海后心。 千钧一发之时,胡谦纵步跃了过来,手中长剑猛地一挥,牛德旺手中的刀瞬间被斩做两段。 “当啷!” 刀身落地,周身的白袍人见到胡谦,顿时惊得四散退开。 浓雾散开,周围的一切清晰可见。 “胡谦!” 阮从海惊得后背冷汗直冒,这一次若不是胡谦,他必然已经死在牛德旺的刀下。 想到这里,他瞪着已经逃开的牛德旺道:“大胆!你疯了是吗!” 胡谦道:“他不是疯了,这件事就是他的圈套,瘟毒也是他弄出来的!” 牛德旺道:“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佟明瑞喝道:“牛德旺!朝廷待你不薄,你为何如此丧心病狂!” 牛德旺哈哈一笑,“当年金陵将军牛百烈是如何被你们害死的,你们还记得吗?” 佟明瑞上下打量了牛德旺一眼,“你是他的儿子?!” “不错,当年家父镇守金陵,一向清正,不肯和你同流合污,你便设计诬陷他谋逆之罪,将他满门抄斩。 幸好,爹当年救下的白狐报恩,将我和他救了出去。 不过他受尽折磨,心力已衰,出去不久就死了。 佟明瑞,你害得我家破人亡,还叫对我不薄吗!” 佟明瑞心虚地看了阮从海一眼,厉声对牛德旺道:“牛德旺!你毒害金陵如此多的人,现在逃不掉了,便在这里信口雌黄、混淆视听,来人,把他们拿下!” 剩下的士兵立即举刀上前,然而牛德旺忽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倏忽间连点四下,最前面的四个士兵立即捂着喉咙倒在地上。 余下众人吓了一跳,皆是不敢上前。 佟明瑞道:“不用怕!他就一个人!大家一起上!谁杀了他!赏银千两!” 众人一听,齐齐大喝,忽地冲了上去。 然而只见剑光闪动,一众士兵瞬间死了一地。 这下别说是佟明瑞,就连阮从海也有些慌了。 他虽自认武功不凡,但也绝做不到这种程度。 而如果不解决掉牛德旺,他们所有人都得死在这里。 “胡谦!” 他心念一动,立即想到胡谦刚才那一击的凌厉。 “你能否对付此人?” 胡谦道:“应该可以。” 牛德旺道:“胡谦,我知道你手段不凡,但是你护着的这些人全都是衣冠败类,劝你不要逆天而行。” 胡谦笑道:“你要报仇我不管,但是许远方父子和你有什么仇?你为什么要害他们?那些学子和你有什么仇?金陵城的百姓和你有什么仇? 现在说得冠冕堂皇,思之令人发笑。” “许振虎无度,要不然也不会被我利用,借他的手把狐狸骚毒传出去,至于那些学子……” “行了,你有你的道理,我有我的道理,大家说不通,就手底下见功夫!” 牛德旺哈哈一笑,喝道:“动手!” 刹那间周围的白袍人忽地冲了过来,手中一撒,立即有一片片白气落下。 胡谦看得真切,这些根本不是什么人类,而是一个个化形的狐狸! 至于那些白气,正是杀死众人的淫毒! “掩住口鼻!” 他大喝一声示警,然而他能看见,后面的人却反应不及。 推官严文渠当即吸了不少,晕晕乎乎之间,抱着佟明瑞就硬顶了上去。 那东西平时可能只是软虫,此刻却如铁棍一般。 佟明瑞一边遮住口鼻,一边被他顶得股沟生疼,想甩也甩不掉。 另外几个吸入淫毒的锦衣卫也纷纷互相抱着,猛地拼着刺刀。 胡谦有神光护体,自是不受影响,当即大喝一声,手中长剑一挥,面前的白袍人立即被一分为二。 待落到地上,分明是一个白毛狐狸。 其余白袍人躲闪不及,亦是被胡谦手中剑光斩断。 “剑气!” 牛德旺正要冲过来,见了胡谦的手段,不免脸色一变,大喝一声,“撤!” 众人一听,立即四散而逃。 胡谦却哪里容他们逃拖,当即提剑上前,但见剑光如织,倏忽间铺天盖地,像是撒出的渔网一般追了上去。 虽离得老远,白色剑光还是忽地将牛德旺等人裹住,刹那间分作几段。 牛德旺惨然笑道:“你……杀了我也没用……他一定会替我们复仇的……” 说完闭目气绝。 第二十六章 圣旨到了 阮从海这才感觉像是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 再看胡谦时,脑子里全然是刚才见到的骇人剑光。 若不是知道他是胡不同的儿子,他此刻必然以为面前这位是哪里下凡的神仙。 然而再看身后,不仅五个锦衣卫抱在一团,佟明瑞更是已经被严文渠压在了地上,在那里哀嚎不止。 阮从海心头骇然,仍是捂着口鼻,对胡谦道:“刚才幸亏有你。” “学生也是拼尽全力,侥幸将牛德旺击败。” 阮从海心中腹诽,刚才那剑光如此厉害,别说一个牛德旺,就算是一百个牛德旺也给你杀了。 “他们这样会不会死?” 胡谦摇摇头,“不知道,要不然给他们灌些清水,再请郎中开些去火的药。” 于是由胡谦找来清水给几人喝了,又飞马去城中找来十几辆大车将人和尸体全都运了回去。 没过几天,州衙贴出告示。 吏目牛德旺勾结山贼下毒害人、叛逆作乱,锦衣卫阮从海并胡谦等人奋力缉拿,虽有伤亡,仍将牛德旺等人剿灭。 对于妖狐的事情却是只字未提。 胡谦也明白,若说是妖狐作祟,恐怕人心动荡,不利于皇权统治。 州衙门前,佟明瑞、严文渠、许远方等人恭恭敬敬送别阮从海。 佟明瑞躬身道:“大人,此事既已妥善解决,还请大人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 说着一挥手,立即有人将一个锦盒送上。 阮从海笑了笑,挥手将其斥退。 若不是他的误判,阮从海也不会身陷陷阱,差点死于牛德旺之手。 “出发!” 他喊了一声,看了看胡谦,纵马远去。 停了半日,佟明瑞和严文渠也相继离开,州衙只剩许远方和胡谦两人。 “伯父,可有振虎兄的消息吗?” 许远方满脸愁容,轻叹了口气。 “谦儿,你神通广大,能不能请你再去找一找。” 胡谦道:“能找的地方我都找了,确实没找到振虎兄的下落。” “我就这么一个儿子…… 唉,都怪我平时太多宠他,要不然怎会有今日之祸……” 停了一会,他忽然起身,“谦儿,这次多亏了你,要不然我这把骨头就得扔在牢里了。” “伯父哪里话,这是侄儿应该做的。如果伯父没有别的事,侄儿就告辞了,出来许久,家里也该担心了。” 许远方张了张嘴,想要再请胡谦帮忙寻找许振虎,但是胡谦已经找了几天,他实在不好意思再开口。 于是点头道:“也好,替我向你爹爹问好。” 胡谦应了一声,躬身告退。 胡九早就等在客店,等胡谦回来,二人稍一收拾,便离了金陵,往南阳县而去。 傍晚时分,胡谦到了家,先向父母说了这些天的事情。 胡不同和赵氏免不了又是一阵唏嘘。 沈玉珍听杏儿说胡谦回来的事情,早早炖了乌鸡莲子汤,见胡谦风尘仆仆的样子,轻声道:“相公出门许久,怎么不好好爱惜自己,眼看着都瘦了。” 说完盛了一碗汤端到胡谦面前。 胡谦哈哈一笑,“多谢娘子。” 待喝了一口,才又道:“让娘子担忧了。”说着拉住沈玉珍的手。 “来,坐下陪我说说话。” 沈玉珍正要往凳子上坐,见胡谦拉住她的手不放,便会了意,脸色微红,坐在胡谦腿上。 一旁的杏儿和小环立即笑着转过头,快步走出房门。 感受到沈玉珍紧弹滑嫩的肌肤,胡谦忍不住拥她入怀,埋在她身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娘子好香。” 沈玉珍娇羞道:“相公又来取笑妾身,快点把汤喝了,凉了就不中喝了。” “相公我舟车劳顿,娘子能不能喂我喝?” 沈玉珍满脸愧色道:“对不起,相公忙于事业,身体疲惫,妾身却连这点都没考虑到。”说着转过身将碗端在手上,一勺一勺地喂给胡谦喝。 胡谦一边喝,一边老实不客气地在她腿部往上摸。 “相公,你别……”她微微扭动几下。 “娘子,我还没喝好呢。” “对不起……” 她动了几下,又强忍着身上的麻痒,给胡谦喂汤。 胡谦的手继续向上,缓缓解开她的袍带。 “相公,你别乱动……” 她正要擦拭,胡谦却是双手捧着她的脸,轻声道:“娘子别动,我来帮你。”说着吻在她的脸上,轻轻为她舔去汤汁。 她的身体如过电般,一下僵在那里。 胡谦则是慢慢从她的脸吻到唇上…… 没过一会,她已经软在胡谦怀里,双手无助地抓着勺子和碗,任由汤撒在地上…… “娘子,你想我吗?” “妾身……每日每夜都想着相公……” “想什么?” “想……就……像现在这样……” 一夜无话。 翌日一早,胡谦收到提示。 【获得神通跃岩】 跃岩:轻身提纵之术,无可匹敌之身法。 他摇了摇头,如果早一点有这个神通,也不至于被牛德旺刺伤。 好在家人都没发现,要不然又该担心了。 用过早膳,胡谦便拉住沈玉珍,后者红着脸道:“相公,现在才只是早上呢……” 胡谦爱怜地捏了捏她的鼻子,“娘子在想什么呢,我想娘子许久未曾回家,不如今天我陪你回去一趟。” 沈玉珍立即羞得低下头。 胡谦笑道:“不过既然娘子有此情趣,相公必然满足你。” 沈玉珍搂着他的胳膊道:“相公别取笑我了,妾身也有些想念父母,恐怕一个人回去令相公不快,所以一直没回去。” 胡谦点点头。 大乾朝的确就是这样的风俗。 嫁出去的女儿要是一个人回娘家,大家一定认为她相公对她不好,不愿意陪她回去。 望着她思念之色,胡谦不由心生愧意。 “抱歉,是相公疏忽了,我这就让胡九准备礼品,咱们这就去。” 沈玉珍心中欢喜,靠着胡谦胸膛,“多谢相公体谅,相公对妾身真是太好,有时候妾身真觉得像是在做梦一般。” 胡谦正要说话,忽见小环着急着慌地跑进院子。 “少爷,小姐,圣……圣旨到了……” 第二十七章 相公,你纳妾吧 往胡不同上面数九辈,也是没见过圣旨是啥样的。 所以听闻圣旨到来,胡不同心中是既好奇又惶恐,隐隐觉得应该不是追查镇南王的事情,而是和学子死亡案有关。 “胡不同、胡谦接旨!” 佩刀锦衣卫手举圣旨站在堂上,胡不同和胡谦等人跪在堂下。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 南阳知县胡不同,勤勉爱民,累有功绩,擢升金陵同知。 胡谦屡破奇案,深得朕心,赏银百两,赐麒麟服。” 胡不同和胡谦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了一会,才赶紧叩头道:“吾皇万岁万万岁。” 将手心的汗在衣服上擦了才,胡不同赶紧上前接旨。 “上差受累了,下官略备水酒,为上差洗尘。” “不必了,”那锦衣卫摇摇头,“某还赶着回去复命。” 说着望着胡谦笑道:“胡公子,阮大人说上次的事情多谢你了。” 胡谦赶紧躬身道:“阮大人文武双全,学生只是略尽微薄之力。” “行了,就此告辞。” 说着便出了大堂。 胡不同赶紧准备了三十两银子,悄悄塞到那锦衣卫手中,然后再躬身送行。 等那锦衣卫远去,胡不同这才狂喜道:“光宗耀祖了!光宗耀祖啊! 吩咐下去,今天我要焚香祭祖!” 折腾半天之后,南阳县大小官吏、名门望族、乡绅豪客全都知道了胡不同升为金陵同知的事情。 一时间上门祝贺的人络绎不绝,又有许多亲朋好友送礼做客。 本姓本家的叔伯兄弟自不必说,赵氏娘家、沈玉珍娘家、胡谦的姑姑家先后都到了。 桃花镇杨家的人碰巧在沈三石家有事,听闻这个消息,也赶紧购置花红表礼,由杨诚挚送了过来。 晚上,胡家大摆筵席。 一开始众人只知道是胡不同升迁,后来听闻胡谦被皇上赏赐,一个个立即瞪大了眼睛。 百两银子并不算什么,关键是那件麒麟服! 那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穿的! 大乾朝四大赐服! 蟒袍! 飞鱼服! 斗牛服! 麒麟服! 别说是普通百姓,就连皇族大臣也是不能随便穿的!否则便要治以重罪! 四大赐服中的麒麟服虽处末尾,但一般也是四、五品官员才能穿。 而且平时还不能穿,必须是特定节日才可以穿的,否则也是僭越之罪! 胡不同只是七品知县,即使升迁同知,也只是从六品,无论是从品级还是功劳来看,他都没有资格得到这件赐服。 更别说是胡谦了——他只是区区一个秀才!连做官的资格都没有! 现在却被赐麒麟服! 这说明什么! 明眼人心里都清楚! 胡谦的功劳太大,但是他又不是官员,皇帝没法升他的官,就升了他父亲的官、赐他本人麒麟服、赏了银钱。 这份荣耀实在太大了! 一个秀才,便已经做到简在帝心! 这可是大部分能臣名将都做不到的事情! 有了这样的底子,日后飞黄腾达岂不是比喝水还要简单! 一时间宴席上的人全都转而向胡谦恭贺致意,就连坐在胡不同这桌的人也举杯遥向胡谦敬酒。 “谦儿,大伯敬你一杯!” “贤侄,祝你前程似锦!” “胡大哥!小弟敬你!” “外甥,舅舅从小就看好你!” “好孩子,你可真替咱们胡家争气!” “……” 饶是胡谦酒量不错,也禁不住这么喝,当即举杯笑道:“各位叔伯兄弟,我酒量一般,就以茶代酒。” “好好好,别伤了身体!” “没事,你喝啥都行!” “你别喝了,我敬你就行!” “大哥,小弟替你喝!” “去去去!你喝你自己的,我替大哥喝!” …… 众人盛意拳拳,全是朝胡谦祝贺,竟连胡不同都冷落在一边,不由苦笑不已。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忽有人道:“贤侄,我有个侄女,生得十分美丽,又有才学,不如许给你做个妾室。” 另一人道:“对啊,谦儿,我姑妈家表妹堪称才貌双绝,今年不过十六,你看要不要先见见。” “我女儿年方十五,早就仰慕谦儿的才学,不如将她送来伺候谦儿读书……” 沈三石和沈廉本来正吃得开心,兴高采烈地和众人吹着胡谦在杨村抓狐的奇事,听到有人让胡谦纳妾,立即耷下脸来。 不过他只是商贾家庭,就算仗着岳父的身份,也不敢对胡不同和胡谦说什么。 更何况胡不同和胡谦今非昔比,他便更不敢多说,只是恨恨地把那些要给胡谦纳妾的人骂了一遍。 宴席一直持续到很晚才结束。 送走了客人,胡不同、胡谦和赵氏聚在厅堂说话。 胡谦见沈玉珍不在,心下奇怪,问了杏儿,才知她被沈三石和沈廉拉去说话了。 胡不同喝了杯茶,按按额头,“谦儿被赐麒麟服本是莫大荣耀!但俗话说树大招风,以后还是谨慎些好。” 胡谦道:“爹,你的意思是?” “我仔细想了一下,就算你破了这案子,但上面有佟知府等人在,这功劳又哪里能轮得到你。 所以必然是阮从海帮了你说了话……” 胡谦点点头,这个他之前就想到了。 “而这功劳既然落在你身上,那佟明瑞和严文渠以及你伯父许远方的处境可就不太妙了……” 胡谦心下了然。 阮从海既然帮他要到这份赏赐,那佟明瑞的下场必然十分凄惨,毕竟他可是差点害死了阮从海。 三人又说了一阵,言明以后凡是低调,不得骄傲自满,免得惹来祸事还不自知。 胡谦回到卧房,见沈玉珍还没回来,便让杏儿领着去寻她。 才寻到庭院,就见沈玉珍和小环一前一后地回来。 “娘子,怎么去了这么久?” 沈玉珍轻咬嘴唇,“对不起,让相公担心了。” 胡谦笑着拉住她的手,“没有娘子在身边,相公如何能安心下来。” 回到卧房,小环和杏儿帮两人更衣洗漱后便就去到外间。 胡谦拥着沈玉珍躺在床上,一边抚摸她的秀发,一边轻舔她的耳根。 往日只要胡谦使出这招,她必然像是无骨弱柳般软倒在胡谦怀中。 然而此刻她却忽然向后躲了一下,蹙眉轻叹,犹豫再三,轻声道:“相公,要不然……你纳两个妾室……” 第二十八章 路遇小倩 胡谦先是一愣,随即翻身压在她的身上,额头贴着她的额头,感受着她幽兰般的鼻息,问道:“是不是岳父和你说了什么?” 沈玉珍道:“是,是的。” “说来相公听听。” “爹说……让妾身多陪陪相公,赶紧要个孩子……” 胡谦嘿嘿一笑,立时盘住她下身,“没问题,咱们现在就开始……” 她还是微微摇头,忽地脸色一变,流出泪来,“妾身嫁入胡家快一年了,虽然相公宠爱有加,但却一直没能怀上孩子…… 相公虽然不说,但是妾身知道,相公肯定是在意这件事的…… 但是妾身身体有缺陷,因此不能为胡家传宗接代…… 所以,肯请相公纳妾…… 否则,妾身便失了礼法,为人所不容。” 胡谦一时无语。 古人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妻子不能生育,按“七出”规定,丈夫是可以休妻的。 这种情况下,妻子一般的做法就是替丈夫纳妾。 一般来说,妻子会让自己的侍女、陪嫁丫鬟,甚至同宗姐妹代替自己生孩子,生下的孩子大多会过继在自己的名下为嫡子。 妾室大多也愿意,一来身份提高了,二则自己的孩子成了嫡子,有继承权了。 许是沈三石在宴席上听别人要给胡谦纳妾,又觉得沈玉珍一直没有孩子,在胡家地位不稳,唯恐胡谦休妻。 所以才把沈玉珍拉去悄悄说了一通,让她多陪着胡谦,争取早点怀上孩子。 这样一来,不仅沈玉珍正妻的地位稳固,沈家和胡家的关系也会更加牢固。 但是沈玉珍自觉成亲以来,胡谦没少在她身上播种,一直没怀上,可能就是她自己身体不行。 所以她才满脸愁楚,想着让胡谦纳妾。 胡谦有些哭笑不得,当即坐了起来,又把她抱着坐在他的大腿上,双腿岔开,勾住他的腰身。 这等惹火的姿势羞得沈玉珍根本不敢抬头,只把粉红肚兜贴在他小腹,脑袋埋在他的胸口。 “娘子。” 胡谦捧起她的脸,轻吻了一下红唇。 “孩子的事情日后再说,你何必多想呢。” 说到孩子,沈玉珍立即恢复了三分力气,“相公,如果妾身不能为相公传宗接代,那妾身便无颜在陪在相公身边。 妾身知道相公的心意,可就算相公强留住妾身,妾身也会因为失了礼法而惶惶不可终日。” “娘子,没那么严重。” “相公……” 她说着又哭了起来,“相公不愿纳妾…… 是不是想休了妾身,再娶新妇……” 胡谦还未及说话,她忽地像是小猫一般,蜷缩在胡谦怀里。 “妾身自小以来,从未遇见相公这般疼爱妾身的人。 自嫁给相公,每一日都是甜如蜜糖,只盼着能与相公长相厮守,白头到老…… 呜呜…… 所以相公…… 哪怕你贬我为妾为婢…… 也千万不要休了我,好吗?” 说完,梨花带雨地仰起头,泪眼朦胧地望着胡谦。 胡谦没有说话,只是用力把她搂在怀里。 良久,他才认真说道:“娘子,等到过年,如果咱们还没有孩子,再考虑纳妾的事情,好吗?” 沈玉珍应了一声。 依偎良久,她忽地蹭了蹭胡谦的胳膊。 “相公,妾身……能不能求你……再试……试试……” 然后缓缓低下头解开自己的肚兜…… ※※※ 第三天清晨,胡不同一家收拾好了行装,去往金陵上任。 临行前除了和沈三石说了,便没再告诉别的人。 免得众人再向之前那样呼啦啦来送别,弄出好大阵仗,徒惹人注意。 一路上由胡九等人在前开道,胡不同和胡谦的车走在中间,最后的马车拉着衣物细软。 因为是去上任,一路上众人心情都不错。 胡谦的马车上只有他和沈玉珍,后来他怕沈玉珍心情烦闷,又让小环和杏儿上来坐。 四人说说笑笑,沈玉珍终于是将纳妾的事情忘却。 路过藤子湖时,忽听不远处哭声阵阵。 胡谦立即提剑下车,胡九面露惊慌地跑到胡不同身边,“老……老爷,前面有强人劫道!” 几人举目看去,果见十几个手持棍棒刀枪的汉子把一个马车围在当中。 胡不同皱了皱眉头,“绕过去!” 胡谦道:“不要紧,径直过去!” “谦儿,你对付鬼怪或许可以,可是这些家伙……” “爹放心,孩儿自有分寸。” 说完对胡九道:“过去!我看他们要干什么。” 然而没等众人动身,那群强盗又呼啸着朝这边冲过来,顺势将那架马车也赶了过来。 另有三个拿着大刀的强盗把两男两女四个人推到这边。 “大哥,今天可算是发了势了!” “瞧见没有,这家人比那家更有钱!有好几辆大车呢!” 为首的一个光头汉子一挥手,“把车上的人都赶下来!” 几人应了一声,正要动手,胡谦喝道:“我看谁敢!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几个蟊贼竟敢拦路抢劫!” 光头等人哈哈大笑。 “既然知道老爷是贼,还在这废什么话!找死呢!” 说着就有一人提刀要蓝砍胡谦。 另外一人道:“慢着!这个细皮嫩肉的家伙就交给铁柱来。” 说着又用长枪指了指胡谦,“怎么样,你要是能打赢铁柱,就饶你一条狗命!他可是我们这最弱小……” 胡谦哼了一声,倏忽间拔剑出窍,一个纵跃,已如鹞子翻身般站在那光头头顶,白光一闪,近身几人立即倒了下去。 “磨磨唧唧的!要打就打,玩什么套路!” 另外几人大惊失色,正要逃,胡谦身影一闪,已拦在他们面前。 剑光一扫,立即又有四人身首异处。 光头这时才知遇到高人,当即跪下磕头道:“大侠!仙人!饶命啊!” 胡谦挥手斩去他们左臂,头也不回道:“胡九,把绳子拿过来!给他们绑上手脚。” 胡九本来吓得战战兢兢,见胡谦弹指间剿杀盗贼,不由挺直了腰板,赶紧从马车上拿出绳子来。 他仗着胡谦在身边,狠狠地踢了那光头一脚,麻溜地绑了他的手脚。 “不开眼的东西!连我们南阳胡大仙也敢抢!找死呢你!” 光头五人愣了一下,强忍着手臂上的疼痛,连连磕头道:“大仙饶命!小人有眼不识泰山!” 胡谦拉了拉绳子,见绑得结实,这才对胡九道:“栓到车前面,让他们帮着拉车,进城之后交给官府,也算是功劳一件。” 正说话时,先前那四人中的长者忽地走到近前,拱手道:“这位公子就是胡谦吗?” 说着又躬身朝胡不同施礼道:“这位就是新任金陵同知胡不同大人了?” 胡不同疑惑道:“敢问阁下是……” “下官三水县县丞聂长风,这是贱内聂韩氏,这是小女聂小倩……” 第二十九章 又见二女 “聂小倩?!” 先前只顾着对付强盗,胡谦并没有注意到这四人的相貌,此刻一看,不由微微一愣。 若按聊斋里的说法,小倩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 再看面前此女,面部白皙,略高的鼻梁,嘴唇长而稍薄,虽是貌美,却有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若说沈玉珍是温柔婉约,那么小倩则是冷艳美人。 “原来是聂大人,失敬。”胡不同抱拳道。 “胡大人客气了,若不是碰到胡大人和令公子,下官一家三口连老仆都要死在这里了。” 他说着又向胡谦拱手施礼。 胡谦赶紧还礼。 “聂大人这是去哪……” “看来胡大人还不知道是吗?” “怎么?” “下官有一友人在山南府当书吏,前日听他说,因为学子案的关系,山南府人事调动颇大,就连下官这等八品小官也被牵扯其中…… 此行这是去往郭北县任知县一职。” “哦,原来也是去上任,恭喜恭喜。” “大人见笑了,下官又如何能比得上大人。 再说令公子屡破奇案,又被赐给麒麟服,刚才更是数招之间便剿灭强盗。 这等才能,实在令人羡慕。” “哪里哪里,犬子顽劣,聂大人过奖了。” 两人说话时,聂小倩则是偷偷打量着胡谦,有几次竟看得眼睛都直了。 “小倩,小倩!快来见过胡大人!” 聂长风喊了几声,聂小倩才回过神,作揖道:“见过胡大人。”说话间仍是不住往胡谦身上看。 “咳咳……”聂长风轻咳了一声,笑道:“胡大人见谅,小倩这丫头平日舞文弄墨,常常羡慕那些正义之士。 之前听闻胡公子连破奇案,便嚷嚷着要见见这样的奇男子,因此失态,大人不要见怪。” 胡不同哈哈一笑,“无妨。” 又说了一会,双方便就要告辞,各自上路。 便在此时,胡谦忽地开口道:“大人要去郭北县上任,万万得小心兰若寺。” 聂长风道:“我听闻兰若寺常有鬼怪出没,不知真假,既然胡公子如此说,看来多半是真的了。” 胡谦点点头。 书中记载,小倩十八岁死于兰若寺。 后被兰若寺里的大妖胁迫,勾引过路人,让妖物吸取路人的精血。 若是没遇到也就罢了,既然遇到了,便提醒一下,免得她遭遇不测,香消玉殒。 然而聂长风却道:“为官一任便要造福一方,若是有鬼怪为害百姓,本官必然不能置之不理。” 说完,拱手告辞。 胡谦暗暗摇头,犹豫了一下,问道:“敢问小姐芳龄?” 聂长风一愣,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胡谦。 胡不同道:“谦儿,不要无礼!” 聂小倩不敢去看胡谦的眼睛,转过身,径直走上马车。 聂长风道:“胡大人不必动怒。”然后又转向胡谦道:“小女芳龄十七。” 胡谦还未说话,转头就见聂小倩正掀开马车上布帘一角,偷偷往这边看。 言尽如此,若是他还执意如此,那便是命了。 一行人到金陵城时,已经是傍晚了。 守城的士兵一见这等阵势,立即吓了一跳,纷纷戒备起来。 等问明情况,又见胡谦出来,便立即赞叹道:“原来是胡大仙,难怪这么有本事!连有名的光头大盗三彪子都抓到了! 赶紧放行!” 到了州衙,得到消息的许远方立即出来迎接。 只不过他此刻苍老了许多,鬓角斑白,再不复之前的精神。 “许兄。” “胡兄!” 胡不同和许远方把手叙旧,然后把胡谦等人安顿带到许府,让众人先在府里过一夜,然后再安排之后的事情。 酒宴过后,赵氏和沈玉珍都回去休息了,厅堂内只有胡谦三人。 “听闻胡兄要来,我立即派人去帮你寻找合适的住处,可惜像样点的宅子没有卖的,只好先租了武家的旧宅。 虽是旧宅,却也是三进三间的大院落,收拾得很是干净。” “多谢许兄。” “你且宽住些日子,那武家近来破落了,说不定过几年就会把宅子卖掉。” 胡不同点点头,犹豫一下问道:“振虎可有消息?” 许远方立即叹了口气,“别说是金陵城,就是周边各县我都派人找了,结果……” 胡不同看向胡谦,“谦儿,你可有什么办法?” 胡谦摇摇头。 许远方激动道:“上次见马大人时,听说谦儿会请神之法,如果问问上神,说不定会有什么线索。” 胡谦道:“请神之术极耗法力,每用一次,至少得三年才得恢复。” “这个我之前也曾考虑过,所以才不曾派人去请谦儿。” 胡不同见他伤感,转移话题道:“听闻山南府变动极大,许兄可知道吗?” “学子案牵连甚多,知府佟明瑞被贬为庶人,推官严文渠充军西南,其余各县的人事亦有大大小小的变动。” “那么,许兄你呢?” “教子不严,罚俸两年。” 许远方借酒浇愁,胡谦父子陪到三更才得离去。 第二天一早,胡不同和许远方去州衙公务,许府管家许强帮着胡谦等人搬进武家的旧宅。 不过就像许远方所说,说是旧宅,其实和新的没两样。 向管家略一打听,说是武家之前住在这里时,和不远处尤御史弟弟家有矛盾。 因为惹不起,所以躲到三水县老家去了,这处宅子不舍得卖,就一直是租出去的。 胡谦用神通四处看了看,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一切安顿好之后,胡谦带着沈玉珍在金陵城四处闲逛,天近晌午,便到了一家酒楼吃饭。 谁知才刚落座,忽听一个声音道:“对面可是胡谦公子?” 胡谦好奇地回过头,见是一个婢女,有点眼熟,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你是?” “奴婢是马守备家的婢女,前次曾见过胡公子的。” “哦,有什么事吗?” “我家大小姐和二小姐在楼上用餐,想请公子过去一叙。” 沈玉珍小声对胡谦道:“马家两位小姐,莫不是马凝雪和马凝蓉?” 胡谦点点头,正要拒绝,沈玉珍却忽地站起身,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轻笑道:“相公不要紧的,就去见见也无妨。” 第三十章 母子自杀案 胡谦坚定地摇了摇头,“两位小姐还在闺阁之中,岂能随便见人。”说完转身对翠柳道:“烦请转告你家小姐,就说我还有事在身。” 说完,拉着沈玉珍离开。 夜晚,胡不同回到家中,告知胡谦马四刚有意请他过府,说是上次的事情还没好好感谢。 胡谦道:“若是他再问起,爹就帮我回绝了。” “恐怕马大人也就这几天在家,之后他便得去剿匪了。” “剿匪?” “对,山南府最大的响马群盗就藏匿在金陵周边的山中,匪首号称‘一铁鞭’。 你抓的那个三彪子就是他的手下。” “一铁鞭,倒是听过,不过之前为何不剿,偏偏现在……” “好像是皇上下的旨……那一铁鞭似乎是牛将军的旧部……” 胡谦立即明白过来,看来定是牛德旺死时说的那句“他会报仇”激怒了阮从海,后者禀告皇上,便有了现在的剿匪行动。 这样也好,至少不会有人再来骚扰。 翌日,胡谦正在园中陪沈玉珍说话,忽听外面一人喊道;“死人了,死人了!” 来到门外,只见对门邻居家围了很多人,让胡九去打听之后才知道,原来是邻居母女二人同时上吊而死。 那女人很年轻,才只二十五岁,孩子更小,只有一岁。 同时上吊,令人不解。 州衙的人很快就来了,看了现场之后,确定母子二人皆是自杀。 然而才到中午,胡九上许府办事回来,说那边也有两人自杀,也是母子。 胡谦皱了皱眉头,感觉事情有些古怪。 金陵才出了学子案,已经是满城风雨,风声鹤唳,如果再出大案,别的不说,新上任的山南知府和许远方都不会好过。 果然,胡谦才刚吃过午饭,胡九就跑到后院,说是州衙那边请少爷赶紧过去。 胡谦没有耽搁,到了州衙,立即有人将他请到二堂。 “谦儿,快过来。” 许远方赶紧把他招呼过去,介绍道:“这两位是同知何大人、岳大人。 这是判官李大人、屈大人,这是吏目吕大人。” 胡谦一一作礼,再加上一旁的胡不同,金陵州的几个主要官员算是聚齐了。 胡不同道:“今天找你来,是有一桩要紧的事情。 不知为何,城内忽地出现母子自杀的事情,你可知道?” 胡谦点点头,“两桩案件我已经听闻。” 许远方道:“那只是城中的,清晨红璧县、三水县、卫阳县、南阳县、梧桐县来报,说是出现几起母子自杀案。” 胡谦一愣,没想到事情已经这么严重。 “虽说是自杀,但如此大规模地出现,亦是十分蹊跷,下面束手无策,所以呈报上来。 然而我与你父亲思来想去,也不知道是何缘由,这才请你来参详一下。” “唉,金陵可不能再出事了,否则我等……” 众人一筹莫展,只把目光放在胡谦身上。 胡谦仔细想了想道:“报信的人都还在吗?学生要问问情况。” “还没来得及回去呢。” “把他们全部叫过来,包括给城中两处案件检验尸体的仵作,也一并叫来。” 许远方赶紧命人去办。 没过一会,五个衙役和城中的仵作都快步走了进来。 “见过诸位大人。” “起来。” 许远方一挥手,然后道:“这位是胡谦公子,现在问你们几个问题,一定要从实回答!” “一定一定!” 除了南阳县的衙役,其余几人都只听过胡谦的名头,好奇地打量着他。 “你是南阳县李二。” “公子有礼了。” 因为跟着胡谦办过案子,所以南阳县来人胡谦是认得的。 “好,就从你开始说,南阳县母子自杀案共有几起?” “回公子,共有三起。” “确定都是自杀吗?” “县令老爷亲自去查验的,死者基本都是本分人家,未曾与别人结仇,也没有钱财丢失,确实是自杀。” 胡谦又望向其他人,“红璧县呢?” “回公子,红璧县共两起,没有入室痕迹、没有打斗痕迹,确实是自杀。” 再问其他人,也都是如此说法。 只有梧桐县的衙役道:“梧桐县共有四起,其中三起确认是自杀,还有一起不能确定。” “如何不能确定?” “死者是母女二人,母亲二十三岁,女儿一岁,虽然是上吊自杀,但屋内有明显搏斗的痕迹,其夫目前下落不明。” 胡谦点点头。 五个县,加上金陵城中的,一共二十四起,都是母子死亡。 一下就死了四十八个人! 而且,那些孩子一岁两岁的孩子是不会自杀的,所以基本上都是被其母亲挂在绳上。 俗话说虎毒不食子,胡谦实在是想不到,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在胡谦来之前,几位大人也问了大概的情况,但全是一头雾水。 光从表面来看,除非是有鬼,否则谁能做到这样的事情。 可就算是有鬼,最多也只能害了一个地方的人,何以在短时间内就害死五个县加上金陵城的这么多人呢。 胡谦皱了皱眉头。 撇开那个不能确定的,剩下的一定存在某种共性才对。 可这个共性到底是什么呢? 想到这里,他忽地看向金陵城的仵作康二黑。 “康师傅,城中四具尸体皆是你查验的?” “回公子,正是。” “你能确认他们是上吊而死吗?而不是死后被人挂上去的。” “凭借小人多年的经验判断,四人的确是上吊而死。” “这两家人的情况你可了解。” “小人之前并不认识这两家人,不过在查验的时候,听说两个妇人都是好不容易才怀上孩子的。” “嗯?” 胡谦一愣,立即望向李二,“南阳县这边的呢!” 李二回忆了一下道:“那死者当中有一个是县衙不远处摆摊算卦的王麻子的娘子,因此小人见过几次…… 好像…… 是成亲很久才有的孩子……” 经此一问,其余几个衙役也回忆起来,好像是有几家是这样的情况。 胡谦道:“好不容易才有的孩子,为什么又要亲手杀了他?” 许远方几人像是忽地明白了什么。 胡谦道:“来人,把城中死者的相公带来!” 第三十一章 送子观音 不多时,两个男人就被带了过来。 其中一个身材肥胖,走路都有些困难,另外一个身材瘦小,无精打采。 两人虽身形差了很多,但神色悲戚,的确像是才死了妻儿的样子。 “草民赵四!拜见大人!” “学生侯白才!见过各位大人!” 看起来这个侯白才还是有功名在身的。 胡谦道:“先把赵四带下去!” 立即有两个衙役把赵四带了出去。 胡谦道:“侯公子,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你家娘子离世的?” 侯白才看了看胡谦,并未答话,而是拱手朝许远方道:“大人,这位是谁?” 许远方道:“他是胡谦,是来协助查案的。” 侯白才微微一愣,哼了一声道:“就是那位御赐麒麟服的胡谦公子吗?” 说着转身朝胡谦鞠了一礼,“胡公子莫怪,在下眼拙,不过胡公子既然不是本州官员,在下是不是可以不回答你的问题。” 许远方道:“你……” 胡谦笑道:“当然可以,来人,请侯公子到外面稍后,把赵四带进来。” 侯白才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胡谦走到许远方身边,低声说了两句。 没过一会,赵四走了进来。 许远方一拍惊堂木:“大胆赵四!你为何杀人!” 赵四吓了一跳,下意识反驳道:“我没杀人啊!” 胡谦立即向前,“刚才侯白才已经招认!说与你勾结,杀害妻儿!” 赵四慌了,“大人,小人冤枉啊!小人……根本没杀人啊!那个什么好白菜我根本不认识啊!” 同知何大人道:“那你的妻儿到底是怎么死的?” 胡谦一听,顿时暗道不妙。 果然,赵四经此一问,立即醒了过来,定了定神,摇头道:“小人回家时就看到她们死在家里,到底是怎么死的,小人也不知道。” 许远方皱着眉头瞥了何大人一眼,后者也知道自己不该插话,尴尬地端起茶品着,不再说话。 胡谦道:“你和你的妻子有无矛盾?想好了再回答,我们之后会从你的邻里去证实。” 谁知赵四竟想也不想,便脱口道:“没有。” “真的没有?” “没有。” “我们已经从你的邻里那里知道,你的孩子并不是你亲生的,是不是!” 赵四的脸一下白了,张了张嘴,一下站了起来,喝道:“你胡说!那就是我亲生的!” 旁边的李二一下按住他。 胡谦挥了挥手,事已至此,再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于是又把侯白才叫了进来。 许远方照着胡谦刚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侯白才对答如流,完全看不出任何问题。 等两人离开,屈判官道:“要不然给赵四用大刑?谅他不敢不招。” 胡不同道:“一来并无原告,二来其妻子确实是自杀,怎么好用刑呢?” “可是再拖下去,万一又有人死,那……” 众人眉头紧皱,只是看着堂下的胡谦。 “谦儿,你可有什么眉目?” “诸位大人,如果夫妇二人成亲许久没有孩子,那么一般会怎么办?” “肯定是找郎中看看。” “请神许愿,调养身体。” “烧香拜佛……” 胡谦又道:“那么金陵城有没有在这方面比较有名的郎中呢?” 许远方摇头道:“莫说没有,就算是有,下面几个县的人又如何能到这里来看郎中呢?” “诚心求子的人,再远都会来的。” “没有,没听说这样的郎中。” “其他的呢?庙宇啊,道观啊?” 众人纷纷摇头。 胡谦道:“那就让人去查!去找死者街坊四邻的人打听。” 古代交通和通信极为不便,要不然就可以把下面几个县的人都找来,仔细询问,必然是可以找到一些线索的。 晚上,胡谦回到宅院的时候,正遇上沈玉珍拿着一幅画走了过来。 “相公,你来帮我看看这幅画。” “观音像?这是娘子画的?” 沈玉珍点点头,“这是送子观音……听说要用心画下来,挂在床头,夫妻早晚焚香膜拜,很灵的。” 说着略有些不好意思道:“所以日后还得麻烦相公。” 胡谦温柔地将她拥在怀中,“娘子有心了。” 用过晚饭,两人焚香净手,由沈玉珍将送子观音像挂在床头,又恭恭敬敬地拜了拜,这才由小环和杏儿替两人更衣梳洗。 沈玉珍温柔地靠胡谦胸膛,“相公,你是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胡谦的手一直就没停过,里里外外地摩挲着。 “儿子女儿都行,只要像你就好了。” “这却是为什么?” “娘子天仙一般,孩子像你,自然俊美。” “相公过谦了,成亲当晚,妾身初见相公时,也觉心头直跳,心中欢喜……” 正说着,她忽地感受到身体的异样,红着脸道:“相公,那里,不行……” 胡谦道:“我倒是听到过一个生子的秘方,不知娘子想不想试一试。” 她一下抬起头,望着胡谦,“相公快说,妾身什么都愿意尝试的。” 胡谦道:“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一个姿势。” “姿势?” “对,行房的姿势。” 她的脸一下红到耳根。 “行……行房不就一个姿势吗……是什么样的?” 胡谦跪坐在她身边,正色道:“当然,行房的姿势不同,对于生育的帮助也不同。” “这……真的是这样吗?” 她虽是照做,却是歪过头,根本不敢去看胡谦。 “枕头也很关键,要放在合适的位置。” 她缓缓拿过一个枕头垫在着。 “然……然后呢?” “然后要看着相公,不能避开相公的目光,要不然诚意就感动不了上苍。” 于是她慢慢转过脸,轻咬红唇,羞赧地望着胡谦。 “好,相公现在开始施法了。” “嗯……嗯!” 一夜过去。 第二天,胡谦还没醒,忽觉身边沈玉珍似乎在说话。 他回了回神,睁开眼睛。 只见沈玉珍美目紧闭,看样子还未醒,但是手上却缓缓朝前抓动。 一边抓,一边还轻声道:“上仙放心,妾身要是能怀上孩子,一定日夜焚香祷告,感谢上仙的大恩大德。” 胡谦一愣。 她这怎么好像做梦梦到了什么神神鬼鬼的事情。 于是轻轻拍拍她。 她立即醒了,见了胡谦,高兴道:“相公果然厉害,妾身真的见到了送子观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