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血1641》 第一章 一小步 辽东松山,阴雨霏霏。 松山的城墙上大明的旗帜垂挂着,浸水后垂下显得毫无生气。 城墙上虽有上千军卒驻守,却是鸦雀无声,诡异之极。 松山南方蔓延着大片的营寨,满清的旗帜飘荡着。 诡异的是松山的其他三面都空空荡荡的。 松山南城墙上七八个人扶城墙向南眺望着。 一个身材高大的军将拱手向一个瘦削的文臣模样的人道, “督帅,我军粮秣不多了,是不是再次突围,” “雨停后三日后突围,否则道路泥泞我们走不远,” 文臣模样的人只是向南遥望着。 高大的军将犹豫了一下,再次拱手道, “督帅,不知道宁远塔山方向我大明军是否能出军救援,” “此是理所当然,松山此处是我大明精锐所在,不容有失,朝廷定会严令出兵,” 文臣沉静而坚定道。 一会儿,高大军将下了城墙。 文臣转向了一旁伫立的一个中等身材一脸络腮胡须的军将, “曹总兵,怎么一言不发啊,” “末将一切以督帅马首是瞻,” 曹总兵拱手道,脸上面无表情。 文臣捻须而笑。 过了会儿,这里只有两个文臣驻足。 微胖的文臣拱手道, “督帅,下官以为关宁防线怕是没有余力救援我军了,” “长白啊,援军是必有的,陛下不会任由我等被困松山的,只是嘛,唉,本督明了,大明九边精锐尽皆在此,关宁的残兵只怕不济事,何况还有哪些军将有胆略提兵来援都是未知,呵呵,长白,突围战只能靠如今麾下的勇士,此番突围成败在此一举,如果不成,只怕再无可能了,” 洪总督自嘲的一笑。 两人沉寂无声。 许久,城上只有洪总督一人留下来眺望南方,他茫然喃喃道, “内忧外患啊,大明啊,大明,” 回答他的是骤然来临的弥漫天地的大雨。 --------------------------------------------- 北京九月中的天气略略开始凉爽起来,李诺抬头看看碧蓝的天空,真是让人心旷神怡啊。 不过天气虽好,人气却不旺啊。 临近乾清宫,李诺一路上看到的宫女、太监、护卫等都是表情凝重,几乎看不到笑容,皇城中的气氛十分压抑。 一切都是松锦大战败北的结果。 “太子爷,您慢些走着,” 后面略略尖利的嗓音响起。 李诺微微一笑,没在意,照旧大步而行。 后面大票的太监、护卫急忙跟从着。 李诺,哦,不,如今是大明当朝太子,朱慈烺。 作为天朝的一个知名药企的ceo,正在企业ipo的关键时候,工作当然繁重了些,结果这一天加班到深夜的李诺当即淬死。 谁能想到不过四十来岁的李诺血管竟然脆了呢,一个心肌梗塞提前结束了他忙碌的二十年,算得上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再次醒来,李诺发现他成了历史上非常悲催的崇祯朝太子朱慈烺。 这一位太子没熬到登上皇位一天不说,而且在朝代变迁的乱世中死在了乱军中。 如果是其他人遇到这个情况,想到朱慈烺悲催的下场已经吓傻了。 李诺却不这么认为,前世把一个不知名的药企折腾成为全国知名药企的他倒是极为兴奋,逆转神马的最让他痴迷了,尤其是这个过程让他上瘾。 他可是有过数次的逆转好戏。 大明病入膏肓了,呵呵,他不是来了吗,也许大明依旧陆沉,但这一次绝对会惊天动地涕鬼神。 李诺从来不轻视自己。 这次他依旧会带来剧烈的变化,李诺充满自信。 朱慈烺来到了乾清宫暖阁外,门外的太监和护卫立即跪拜太子爷。 “起来,” 朱慈烺看了眼暖阁,问向一个中年太监, “父皇可在,” 中年太监急忙施礼, “太子爷,陛下正在批阅奏折,” “通禀一下,就说本宫求见父皇,” 中年太监立即入内。 没一会儿,只见另一个中年太监匆匆出来,正是崇祯身边的太监王承恩。 “怎劳王公公出迎,” 朱慈烺笑道。 王承恩急忙施礼, “太子折煞奴婢啊,” “今日父皇怎样,” “自从三日前接到松锦之战的败绩,皇上心情很不好啊,” 王承恩一脸忧郁。 朱慈烺看了看这个中年太监,如果是其他的太监的话,他有可能认为对方有演戏的成份,但是这位日后随着崇祯殉葬的太监经受了考验,可谓忠义无双,如今的一脸愁容必然是真心忧虑。 旋即,王承恩急忙看向朱慈烺,再次施礼道, “太子此番入内,言辞千万不可太过激烈,皇上的身体吃不住,今日的早饭都没吃,” “王公公放心就是了,” 朱慈烺人畜无害的笑着,心里却是另一番打算,既然是当今万岁,而一切的决断都是崇祯作出的,那么一切后果只能承担,他倒是想舒缓一下,问题是内忧外患的大明它等不起啊。 朱慈烺步入暖阁,只见龙案后崇祯正在手拿着一本奏折相看,两者距离颇远,一看也是一个用坏了眼睛的。 由于是在后宫,崇祯一身便装,杏黄色的方巾束发,斜靠着龙椅上。 朱慈烺进入后,崇祯一动没动,继续看着奏折。 朱慈烺站在下首静默着。 过了好一会儿,崇祯头没抬道, “怎么,皇儿今天来可是向朕示威来的,松锦之战如同你三番四次说的我大明败了,” “儿臣不敢,儿臣这几日夜不能寐,多次拜祭为大明牺牲的大好儿郎,” 朱慈烺躬身道。 崇祯终于抬头,眼睛却是凌厉的看向了伴随朱慈烺身边的一个太监,这个三十来岁的太监急忙四肢伏地跪倒。 “李德荣,你说,” 崇祯冷声道。 “此事千真万确,太子确是天天摆案拜祭,有太子宫中诸人作证,” 李德荣急忙回道。 崇祯哼了一声,横了朱慈烺一眼, ‘算你过关,’ 朱慈烺笑嘻嘻的,心里却是看着崇祯有些斑白的鬓角,布满血丝的双眼,略略苍老的面容苦笑。 他这位便宜老爹只有三十一岁啊,却是有着四十多岁的面孔,过于勤政的后果,也是压力太大,内忧外患不绝,可能这三天来没一晚安眠。 只是这位爷属于是越忙越乱,也许作为一个守成之君尚可,问题是现在是乱世之中,非是枭雄之选啊。 “说,这次又有何建言,” 崇祯放下了奏折,靠在椅子上,眼睛端详着朱慈烺。 虽然十天前,朱慈烺言称九边精锐当稳守为上,不可轻易冒进,尤其是后路,建奴的铁骑机动力太强,转瞬而至,大明军的粮道就是十三万明军的最大弱点,一旦粮道被截断,九边精锐有丧尽之危。 辽东的锦州实不值当让九边十三万精锐冒险。 这话让崇祯很不高兴,当即挥退了这个不孝子。 虽然自家的儿子当时说的丝丝入扣,相比以往雄辩之极,但是崇祯依旧当做他小儿之言,洪承畴久经战阵,可说是大明文臣最为通晓兵事的,正因为如此他才任命其为蓟辽总督,将辽东边事尽付与他。 洪承畴岂能被敌军轻易断了粮道,简直是危言耸听。 但是三日前败绩传来,急于求战的明军后路被断,粮道被劫。 洪承畴只能下令全军向南方的杏山、塔山突围。 结果明军大败,损失数万,关键是后军洪承畴等均未成功突围,被围松山,具体战况有待后续。 不过败了毕竟是败了。 而且毫无逆转的可能,九边精锐都在松山了,拿什么救援。 也就是说当日言之凿凿的他这个长子说对了。 也正是因为上次朱慈烺说对了,因此崇祯就给朱慈烺一次机会,虽然可能再次的建言依旧刺耳。 “父皇,先圣言称,筹战之时,未虑胜先虑败,如今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如松山战败,锦州必不可保,如此杏山塔山必无法坚守,当撤军为先。” 朱慈烺毫不客气当即建言。 “胡闹,杏山、塔山如今我军距离松山、锦州最近之处,一切粮秣兵甲靠此地供应,还有救援被围诸军也要从此出兵,怎能撤军,” 崇祯一唬脸。 只是一句话,朱慈烺立即知道崇祯心中还有侥幸。 希翼被围的松山的洪承畴等人可以逆转取胜,最起码把被围的几万军兵带回塔山宁远一线。 朱慈烺这个无语,近十万金国铁骑的围困下,大多为步军的明军怎么逃离,退路断绝,粮秣告罄,士气低落的松山明军已经没救了,哪怕孙武复生也是徒唤奈何。 不过,朱慈烺清楚,他不能硬拗,他这位便宜老爹可是一个顺毛驴。 “杏山、塔山的军兵当然不能撤离,但是城中的军眷百姓当一步撤离,如真是局势败坏,两地我军可轻身撤离,否则带着大量的百姓妇孺,如何能逃脱建奴骑军的追击,如两地数万我军民落入建奴手中,岂不是日后为虎作伥,” 朱慈烺不慌不忙道。 他对崇祯可能的反应早有腹案,如果看不透崇祯的行止,他也没必要来此,既然来了,必是有的放矢。 建奴已经先后数次入寇,劫掠金银数百万两,丁口百万众。 也许朝中诸人盯着的是损失的粮秣和金银,但是朱慈烺却是看到了建奴掠夺的大量丁口,这些人拟补了建奴最大的短板,那就是稀少的人丁。 如果这些丁口落入老奴手中也就罢了,老奴晚期对汉人挥动屠刀,血腥屠杀,汉人纷纷逃入关内,或是辽东诸岛。 老奴那是倒行逆施天怒人怨,形势对大明有利。 而黄太吉登基后,立即号令汉官招募汉民屯田,这招相当的毒辣,很多逃离辽东到了沿海诸岛的汉民纷纷返回,甚至有山东沿海的流民渡海而去。 如今屯田已经初成,只是多出了百万石的粮秣就让建奴根基已固。 只是这一招就看出黄太吉的不凡,可以这么说,黄太吉就是建奴崛起的不可或缺的雄主。 如果没有黄太吉,而是其他人登基,建奴只能偏安辽东而已,进取中原不过是黄粱一梦而已。 后世已经对黄太吉做了全面的研究和评价。 而李诺当年通读明史和宋史,三国,实在是这些可借鉴的太多太多。 对李诺的成功帮助极大。 在李诺看来,无论宋末,明末都是三国的局面。 明末农民军、大明、建奴就是一个另类的三国。 本来实力最为雄厚的是大明。 但是大明犯了兵家大忌,那就是两线作战,更作死的是不但两线作战,而且还两线主动出击,妄图两线一举击败对手,速胜论占了上风。 而偏偏忘记了一点,如可能必须避免两线作战,如果不能避免,则是一张一弛,一守一攻,倾全力首先对付一个敌人。 正因为大明战略上的白痴才让自己落入无可挽回的境地,也让中原陆沉。 既然黄太吉重视丁口,那么宁远、塔山、杏山等处近十万军兵百姓决不可轻易的落入皇太极手中。 当然了,如今朱慈烺绝不会把这些都说出来,建言要分人,肚量不甚大的崇祯绝对不会承认决断的错误,反倒是让自己陷入困境,朱慈烺的情商可没那么差。 崇祯捻须沉思不语。 朱慈烺微微一笑,成了,筹谋十几天就为了这一小步。 第二章 面试 朱慈烺对崇祯的性子还是知晓一二的,他这个老爹高高在上,一向来转换时就是如此,不肯轻易放下架子,但他的言辞已经入了崇祯的心里。 其实按照朱慈烺的心里,就连宁远也果断放弃,宁远距离山海关还是太远,必不可保,但是对上崇祯,他只能分段建言,否则根本没有被采纳的可能。 谋略很重要啊,即使对上自己人也是如此,否则就是莽夫一枚。 朱慈烺十余天前发觉自己魂穿大明后,就立即筹划了一番。 前次的进言不过为了今日有再次进言的机会而已,没有上次的言之有物,也就不可能有这次奏对。 至于上次的进言失败,那是理所当然的,一个十四岁,长于深宫小屁孩的建言谁会重视。 “父皇,儿臣还有建言,” 朱慈烺再次拱手。 崇祯身旁的王承恩对着朱慈烺捉急的咔着眼睛。 朱慈烺就当没看见。 “说,” 崇祯沉着脸道,他可以预想话可能还不大中听。 “父皇,儿臣以为当立即在沿边各处建立忠烈祠,尊放历次内外作战牺牲的将士的灵位,包括此番松锦大战我军牺牲的将士,” “这,此番败绩岂不是再次提及,” 崇祯迟疑着。 “父皇,此番十余万边军精锐损失极大,瞒不住的,当务之急是厚加赏赐笼络,不可让军兵寒心,只要军心尚在,我军当可卷土重来,” 朱慈烺坚持道。 崇祯再次习惯性的沉默。 “父皇,此番大战我大明损失极大,失败的消息正在我大明蔓延,同时陕豫湖广等处流贼肆虐,当此人心惶惶之时,父皇当果断出手,稳定军心民心,毕竟民心才是国本,因此,父皇当立即下旨削减辽饷、练饷三成,” 朱慈烺这话一出,王承恩等几个侍候的太监目瞪口呆。 崇祯先是一呆,接着蓦地一拍龙案, “胡言乱语,竖子,你可晓得如今国库空虚,不说削减三成,只是削减辽饷一成,财政立即溃崩,” 崇祯气的身子直抖,这是他亲儿子说这个话,如果是其他大臣轻则当即革职,重责下狱。 我去,您可要稳住,都三十多岁的人了还这么没定力,朱慈烺心里腹诽。 “父皇,儿臣还没有说完,削减辽饷的同时,立即在全国设立厘金局,收取厘金,通过的商队经营的丝绢、铁器、瓷器、酒水等等都要上交厘金税,” “竖子,你竟敢提出这等建言,你晓得什么,” 崇祯冷眼道, “须知当年神宗皇帝介于边事耗费太巨,欲加征矿税,结果从云贵,到江南,各处士绅豪族纷纷抵制,苏州等地甚至杀死矿监吏目,他们这些所谓的士人豪族不惜发动暴动,你以为我大明可经受起再一次的暴动,” 在崇祯看来,自家的长子有些见识,也知道为家国分忧了,但心太急切,见识远远不足的情形下,提出的建言漏洞百出。 “父皇,此一时彼一时,今次我百姓因为赋税和辽饷沉重加上中原大旱,流民趁机作乱,民心鼓荡,因此税赋决不可再加,否则有星火燎原之势,而那些有功名的秀才、举人,官员等吸纳了大片投献的田亩,再有陕豫等地大量抛荒的土地,当今可以奉献赋税的田亩不及我朝全盛之时的一半,百姓不可加税,清理投献只能引起暴动,因此收取厘金是唯一的出路,否则我朝哪里来的钱粮,没有钱粮又如何整军备战,没有强军如何击破建奴,如何消灭流贼,” 朱慈烺极为恳切道。 崇祯有些意动 “只怕厘金收取不能弥补辽饷练饷的空缺,” 没经历过也就没有把握,练饷和辽饷合在一处有七百多万,三成,那也是两百万出头。 崇祯对厘金是否能收取这么多的费用感到狐疑。 “父皇,南北黄金水道运河,还有江南通往京师的官道,还有山东通往江南的官道、广东、福建和江南的官道,这几个通道上每隔百余里设一个厘金局,设卡收取厘金,相信,足有一年两三百万两,” 朱慈烺后世依稀记得后世满清为了消灭太平天国大肆收取厘金,好像有近千万两之多。 但是,他读史书往往关注的是人,还有人亡政息的教训,对于数字记得差了点,只能记个大概。 所以他保守估计一年几百万两应该是有。 好一好,足以把练饷、辽饷的数额一并收上来,到时候取消辽饷、练饷不是梦啊。 缓解了近半税赋的压力,百姓也能安定多了,不至于星火燎原。 “皇儿说的也是,大运河倒是好去处啊,” 崇祯惯于偏听偏信,倒也信了大半。 流淌的大运河唐以来就是南北流淌的银河。 可说帆樯如云,收取厘金应该是一个大进项。 “儿啊,那些臣子们不会同意的,永乐爷之后,没有一个帝王可以节制这些文臣,从来没有过,只怕那些臣子抵死不从啊,” 听了朱慈烺的这些话,崇祯总算认可了自家儿子,虽然建言有错漏,但下了功夫,崇祯也认可了自己儿子的努力,说出了一些肺腑之言,以往他是不可能和朱慈烺这个小屁孩说这些话。 朱慈烺嘻嘻一笑,上前几步, “父皇,此处只有我们父子和亲近之人,没有那些酸儒,儿臣说些个心里话,” 崇祯啼笑皆非的看着自己的长子, “说,” “父皇,所谓朝廷上的廷议,现今越发的成为了利益交换,文武间,甚或我皇家和士人间,那么此番我们皇家就和这些文臣做一个交易,父皇明日上朝后给诸位贤达二选一的机会,要么提取厘金,要么清理各地投献甚或官绅一体纳粮,二者必居其一,这些臣子们也清楚如果我大明再没有大批进项,那就根基不稳了,父皇决断已下,父皇猜,他们会如何选择,” 朱慈烺依旧笑嘻嘻的。 王承恩等人看他的眼神都直了,因为朱慈烺这个二选一太尼玛腹黑了。 崇祯捻须上下好好打量了自己的长子,他简直不能相信这是自家十四岁的长子的建言,这般老道的建言如果是内阁中几个老狐狸的建言还有可能,却是出自朱慈烺的口中。 之所以收取商税,清理投献田亩等遇到种种阻力,还不就是士人集团的重重阻挠。 很多官员士人所在的家族既是大地主还是大商人,他们当然要阻止朝廷加收商税了。 但是在这些人的手里田亩的收入还是远远大于商事上收入的,也就是说田亩是根基。 两害取其一的话,这些人绝大部分会选择在商税上退让,退一步保全田亩。 当然前提是给他们极大的压力。 而如今辽东败坏,流贼肆虐,皇家气极加征厘金或是清理田亩投献,这些士人也应该知道不得不退让一番,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商税上退让了。 朱慈烺的建言在崇祯看来如同拨云见日一般。 如果是以往,崇祯为了保持自己仁君的形象,真的不愿和东林、浙党、楚党等士人撕破脸。 但是如今这个局面,崇祯不怕后世留下所谓的恶名了,否则眼下的难关就过不去。 崇祯决意使用威权。 “我儿的建言是自己所想,还是身边人所言呢,” “父皇,此等建言东宫各职官还有太监谁敢建言,传扬出去再无立足之地啊,” 朱慈烺嘿嘿一笑。 崇祯捻须大笑,老怀大慰,这般想法竟然是自己儿郎思量出来的,此时这位大明帝王有浓烈的后继有人的自豪。 “父皇,儿臣还有建言,” 朱慈烺是趁热打铁,这两年‘龙颜大悦’的机会可是不多哦,必须抓住。 王承恩则是直翻白眼,跟随朱慈烺来的太监李德荣身子一抖,方才随着崇祯的暴怒,他们可是出了几身大汗啊。 这位小爷还要建言,怎地不见好就收呢。 “我儿尽管说,” 崇祯畅快道。 嗯,从一脸的不乐意到尽管说了。 朱慈烺急忙道, “父皇,此番大战我九边精锐伤亡大半,而以往剿杀流贼最为得利的就是精锐边军,因此如今我大明缺少强军,尤其是我京师的京营诸军,须知没有强军在手,我朱家的皇位不稳,此乃一等一的大事,” 崇祯点头长叹一声, “如今左良玉、贺人龙之流就敢无视各处总督的严令避战不出,还不是因为朝廷只能倚重他们的军力,真真无君无父,可恨,” 崇祯咬牙道,这是对他大明帝王的最大的羞辱。 “父皇,儿臣自请京营整军,望父皇准许,” 看到时候到了,朱慈烺合盘托出。 乱世就在眼前,朱慈烺知道必须有强有力的武装在手,没有大棒怎么可能震慑四方。 崇祯一愣,接着摇头苦笑, “我儿当晓得前几次京营整军的结果,唉,京营整军太复杂啊,我儿如今还没有能力掌控诸军啊,” 自从建奴不断从宣府、蓟州等处的长城入寇,烧杀抢掠,京营战力不堪,不能出城御敌,就是守城也是勉强。 崇祯也知道京营战力朽坏,先后数次整军,但是也先后数次挫败。 崇祯对京营战力已经无可奈何,失望之极。 “不过皇儿说的对,我皇室必须有强大的京营,待朕再选精兵强将整顿京营,” “父皇,不可,” 朱慈烺摇头道, ‘父皇,京营里有多少贵戚武勋,这些都是公爵之后,其中盘根错节,无论文武谁领衔整顿京营,可能抵受众多的游说,还有诸多掣肘,以往数次的京营整顿失败就败在此处,’ 朱慈烺蓦地昂首道, ‘唯有我皇室,没有诸多利益掣肘,也不惧那些勋贵打压,才能毕其功于一役,儿臣不才毛遂自荐,为父皇分担国事,’ 崇祯盯着昂扬而激昂的长子,好像看到了在朝堂上挥洒自如的那些重臣,可是那些重臣无不是久经历练的干臣,而自家长子从小张于深宫,能不能行呢。 崇祯也清楚,数次整军确实如同自家长子所言,败于利益倾轧,败在相互勾连。 “如你掌军,你待如何,” 朱慈烺立即就晓得这是一个试探,姑且看作一个面试了。 后世他主持的这般面试太多太多,数不胜数,诀窍就是简练,突出重点,言之有物。 朱慈烺不慌不忙, ‘禀父皇,如我整军,当粮饷充足以定军心,当赏罚分明以正军心,无人可以凌驾于军法之上,哪怕是大明最顶级的贵戚武勋也不成,最后就是当通晓军兵为何而战,必将为陛下打造一支血战不退的铁军,’ 崇祯暗暗点头,不由自主的问道, “当为何而战,” 第三章 哼起小曲 朱慈烺镇定道, “当为我大明天子而战,当卫我大汉苗裔而战,当为保护家人田亩而战,合起来就是保家卫国,为了家和国不沦丧流贼、建奴手中,家人不至于沦为建奴治下最低劣的奴才,这些军兵当会血战,” “好,好一个保家卫国,” 崇祯眼睛一亮,太子所言越发对了他的胃口,此时此刻他仿佛是陛见就要执掌一方的臣子,当然他也没完全放心, “皇儿有何具体举措,” 朱慈烺明白,崇祯则是考量他的手段, ‘首先当震慑,但有不服从者严厉弹压,既然整军,必须令行禁止,保持无上的权威和我皇家尊严,’ 崇祯刚要说什么,朱慈烺继续说下去,没给崇祯机会,崇祯当然会说什么不可能和所有的贵戚勋贵闹翻,成了孤家寡人,那么整军必然失败。 “其次,将所有反对的贵戚和武勋另立一营,随他们折腾,要烂就烂在那一营,其他战营则启用有进取之心的军将,整军备战,” 崇祯一怔,随即脸上笑容浮现,他不得不承认自家的长子当真老辣,这是对付那些勋贵的最好办法,既然无法根除,否则引起震荡,那就禁锢在一营中,远离祸端。 他真没想到自家儿子能想出这般老道的手段。 不过他因此可是老怀大慰啊。 “第三,整军初成,当出军剿杀流贼,不磨砺不成器,铁军要靠打出来,而不是练出来,” “好,好一个铁军须打出来,” 崇祯抚掌大笑,极为畅快,自己的儿子如此长进,崇祯怎么一个高兴了得,话说崇祯霉运太久,好久没这么高兴过了好嘛。 “想来,父皇定然是允了儿臣这个差事,” 朱慈烺涎着脸,他是顺势而上。 崇祯略略迟疑,朱慈烺立即道, “父皇,儿臣就在父皇左近整军,若有不妥,父皇可随时指点儿臣,此番必然功成,” 这句话终于释疑,是啊,太子就在京中整军,但有不妥,他指点一二就是了,出不了大乱子。 崇祯终于点头。 朱慈烺心中狂喜,面试合格,哈, “多谢父皇,” 要知道他筹划十几日,就是为了这次面试,他深信只要给他一个机会,他必然灿烂,难就难在崇祯是否会给他这个十四岁的小屁孩一个机会。 要知道他只有说服崇祯才可能真正的拥有事权,才可以得到他想要的差遣,否则太子就是一个无用的牌位而已。 好在他几番表现优异,再就是古人成熟的早,想想,崇祯也不过十几岁登基了,而大明的内阁首辅中有些人不过三十多岁就执掌首辅的权柄了,朱慈烺十四岁也算是小大人了。 王承恩咔着眼睛看着太子,他是被震撼了,就在这半个时辰里,他看着太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但让陛下采纳了数次建言,更是有了整军的事权,这个差遣可不是普通的差遣,而是事关重大的军权。 要知道当今这几年来越发的多疑多虑,能分润这样的事权,实在是太不易了,也看出这位小爷极为了得,就是比朝中诸公也高出一线来。 而一旁李德荣更是嘴角上翘,心里美的没边了,太子有了事权,他作为身边的大伴也会水涨船高,此后宫中地位必然尊崇。 朱慈烺则是看了看一旁桌案上的餐盒,看了眼王承恩, “王公公,让人把饭菜热一下,今日本宫要陪父皇用膳,” 王承恩心里窃喜,太子果然好手段,正是其乐融融的时候劝陛下用膳,陛下当不会反对了。 王承恩满怀期待的看向崇祯。 “嗯,照此办理,今日朕要和太子一起用膳,” 王承恩喜滋滋的应了。 饭前气氛本来不错,席间,朱慈烺又刻意逢迎,以前他应酬的时候多了,完全可以做到不露声色的逢迎两句。 有了朱慈烺的调解气氛,崇祯吃了三碗粥,吃了些肉蔬,可说这些天吃的最多的一次。 让王承恩喜笑颜开。 崇祯放下饭碗,想了想, “皇儿明日来朝会,记住,多看多记少说,” 朱慈烺大喜,急忙谢恩。 他明白,他的表现打动了崇祯,崇祯已经打算让他提早步入朝堂,这绝对是意外之喜。 朱慈烺剔着牙签走出了暖阁,心情如同京城上空的天气一般爽利。 当然难事在后面呢,不说别的,整军必须要有钱粮,而现在耗尽了钱粮的大明以及皇家内库都不大可能给他太多的支持,那么这方面还得想些方子。 虽然前路漫漫,但是他今天迈出了第一步,可以让他的兴奋劲飞一阵嘛。 朱慈烺哼着小曲走着,身旁跟着与荣乃焉的一众太监和护卫,任谁都知道今日之太子不是昨日的太子了。 前行没多少步,只见一个太监恭立一旁,正是周皇后身边的掌事太监之一方德喜。 “叩见太子爷,” 方德喜跪拜。 “免了,母后可是有什么要事,” 朱慈烺摆摆手。 “方才皇后晓得太子觐见,心里多有惦念,这才让奴婢在此候着,让您觐见后去说上一说,” 方德喜忙道。 朱慈烺嘴角一翘,他老妈这是担心他去了吃瘪,毕竟崇祯这些日子脾气不大好,真是慈母啊。 朱慈烺心中一暖, “头前带路,” “是,” 方德喜应了,在前领路。 须臾,一众来到了坤宁宫。 随着太监的通禀声,朱慈烺步入大殿,只见周皇后一身正装正和一个人叙话呢。 这人正是周皇后的弟弟,他的便宜舅舅周绛。 “见过母后,” 朱慈烺见礼。 “叩见太子殿下,” 周绛立即叩拜。 “好了,舅舅,一家人没必要这么多礼,” 朱慈烺皮笑肉不笑道。 他从心里不待见周家人。 “皇儿,你方才和你父皇聊得如何,” 周皇后最关心的还是这个。 “母后放心就是了,方才儿臣和父皇谈的极为和煦,父皇还留膳了呢,” 朱慈烺笑眯眯的。 周皇后一听笑容满满, “我儿长进了,” 很是欣慰。 她是松了口气。 此时,朱慈烺却很不爽,因为他看到侧面的周绛撇了撇嘴,动作很小,但是一向对周家人不爽的朱慈烺却是看到了。 朱慈烺很清楚周家人是怎么看他的,不过就是一个深宫中的小屁孩而已。 相当的轻视,虽然日后他一旦登基,可保周家荣华富贵继续一个朝代,但是不耽误现在他被视为一个小屁孩。 朱慈烺不禁火大,真的,就周家人这副德行,也敢轻视他。 嘉定伯周奎依仗女儿周皇后发迹,被晋封为嘉定伯,赏赐了大片田产,一跃成为豪富显贵之家。 但是到了大明风雨飘摇的时候,崇祯让太监劝周奎助捐,这厮哭穷,只是给了几千两银子。 就打发了大明皇上。 而李自成进京后,从他府上考掠了五十多万两白银,金银首饰各种珍奇无算。 这就是如今大明的顶级外戚勋贵之家对大明天子和皇室的回报,令人不齿。 更为令人不齿的是,建奴占据京城,周家又降了建奴,这般奇葩的三姓家奴当真少见。 这样的周家真是让朱慈烺心中耿耿于怀,偏偏这个周绛还这般模样。 “舅舅,你这是什么表情,难道说认为本宫在虚言以对吗,” 朱慈烺冷冷道。 周绛抬头看到朱慈烺冷冰冰的眼神,身上就是一抖。 急忙跪下, “微臣不敢,” 周皇后就是一怔,因为她的记忆中从来没见过自己的长子这般冷酷的表情。 “嘉定伯府有什么不敢的,呵呵,” 朱慈烺冷笑一声,话里另有其意。 周绛越发感觉不妙,他急忙看向自己的亲姐姐。 朱慈烺则是看向了李德荣, ‘你说说方才的情形,’ 李德荣急忙跪拜周皇后, “禀皇后,方才,殿下先后数次建言,分别为从杏山、塔山撤离老弱妇孺,为殉国将士建立忠烈祠祭奠,陛下一一采纳,陛下对太子殿下夸赞不已呢,” “这就好,这就好,” 周皇后欢喜之极,父子二人如此融洽,她当然求之不得,自己的长子得陛下欢喜,那就意味着太子地位稳固,她也不求别的了。 她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周绛, “皇儿,何必和你舅舅这般计较,今日之事过了,” 朱慈烺笑嘻嘻道, ‘遵母后懿旨,’ 随即看向周绛, ‘起来,’ 周绛看到的是朱慈烺一脸的笑意,但是眸子却是依旧冰冷。 周绛只感到自己莫名心慌,他以前和自己外甥太子也没见几面,关系不亲近,但是今天不同,他就不明白,他怎么将太子得罪的这么深,难道仅仅是方才他那一笑。 但如果这个太监说的没错,那么这个太子可今非昔比了。 绝不是他以往轻视的小屁孩。 可是偏偏得罪了太子,这让周绛胆寒啊。 可怜他就是一个标准的纨绔子弟,关键时候,他是胸无一策,他只想逃。 过了如坐针毡的一会儿,周绛立即向自家姐姐告辞,离得他这个现在完全看不透的外甥越远越好。 第四章 赤果果的威胁 和周皇后好生说了会话,朱慈烺返回了自己宫中。 “李德荣,你亲自去一趟,请一下锦衣卫的骆养性,” 李德荣迟疑了一下, ‘殿下,那是陛下的亲信,锦衣卫的指挥使,您不宜结交,’ ‘大伴放心就是了,我是光明正大的有事询问,可没有结交之意,凭他骆养性还不配,’ 朱慈烺淡淡一笑。 他还真不是托大,结交,那也结交大明英烈,他骆养性算什么东西,日后也是从奴的叛逆,不过是利用而已。 李德荣急忙领命而去。 骆养性有些忐忑的走入大殿,只见桌案后少年太子温和的笑着。 “叩见太子,” 骆养性立即跪拜。 “免礼,起了,” 朱慈烺笑着虚扶一下。 “不知道太子爷招下官来此何事交待,” 骆养性试探道。 朱慈烺笑眯眯的起身来到骆养性面前,围着他转了两圈,嗯,后世知名大明特务头子,而且是活着的,当然要好好瞻仰一番。 只见这个特务头子很是瘦削,颇有些尖嘴猴腮的面相,全无他想象的特务头子的冷酷作派,没什么气场啊。 骆养性则是懵逼了。 这太子招他来,却是不谈事,围着他转什么意思,诡异啊。 骆养性立即冒出一身冷汗来。 正因为如此诡异,才收起了一丝轻视之意。 “骆养性,听闻你在任十分的尽忠职守,本宫甚是欣慰,” 朱慈烺的话让骆养性心中一松。 “下官不过是为陛下效力的家奴罢了,只是报答陛下知遇之恩罢了,” 骆养性恭顺道。 知遇之恩,呵呵,知道这位指挥使后来所为的朱慈烺只能表示呵呵了,这一位在满清时候可是尽忠职守来着,为主子爷可是提了不少所谓合理化的建议来着。 颇受主子爷赏识的大好奴才。 “骆养性,本宫问你一件事,相信你一定知道,” 骆养性越发的恭敬, “太子爷尽管吩咐,” ‘嘉定伯府上可有不法之事,你且说来,’ 朱慈烺的话让骆养性一个激灵。 这是个什么情况,身为外孙的太子爷询问外祖父的不法之事,看来双方矛盾不浅啊,问题是他怎么不知道。 这事他可不想掺合。 人家毕竟是至亲,今日吵闹明日和,最后倒霉的必定是他这个外人。 “殿下说笑了,下官怎么晓得国仗的不法事,何况国仗谨慎守法,不曾听闻有不轨之事,” 骆养性干笑着。 “骆养性,你当真不知,” 朱慈烺依旧在笑。 骆养性心里莫名惶恐, “下官确实不知,” “那本宫奇怪你是如何按察百官勋贵的,你很不称职啊,” 朱慈烺这话颇为诛心,怀疑他的职守了,太子这话有诛心之意。 骆养性急忙跪倒, “职下不敢,怎敢窥伺国仗,” “骆养性,看来你是当真不说了,” 朱慈烺冷笑着站在骆养性面前,骆养性低头不敢看朱慈烺,至于他是真不敢,还是不愿被朱慈烺看出他的神色就不知道了。 “骆养性,你要清楚,坐上了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那就是皇室的人,总想着不得罪这个大臣,不得罪那个勋贵,是做不好的这个位置的,你头上没有这片云那片云,你的头上只有皇家这片天,左右逢迎示好,那不是锦衣卫指挥使的差遣,” 朱慈烺冷冷道。 他的话让骆养性身子颤抖起来。 “记住,本宫也有一天登上大宝,那一天不知道骆养性你如何自处呢,” 毫不掩饰的刺果果威胁。 骆养性感到了惊恐。 他以往不甚在意朱慈烺,要知道当今鼎盛,太子登基不知道哪年哪月的事儿了,何况是不是这位爷登基都说不上,崇祯爷不是只有一个儿子,宫中的风云变幻他见得多了。 但是今天他才发现以往小看了这位殿下,今日步步紧逼,给他威压太甚,尤甚当今。 朱慈烺自上而下看着这厮身子在颤抖,知道这厮有了深深的惧意。 朱慈烺心里感觉很满意。 他是大明太子,历史上也许有的太子谨慎,深怕行事过于跋扈触怒天子,动摇太子之位。 他是不考虑那些,照现在发展下去,他只能是悲催太子,他顾虑多了何用。 他现在做到的就是充分利用太子的身份和威权,正所谓此时不用过期作废,到了鼎革之时,谁在意一个废太子。 稍等一会儿,朱慈烺发现这厮还没吐口。 这厮难道真的不知道周奎的不法事,周奎就那么老实,怎么可能。 这些所谓的外戚和勋贵,有一个算一个,都有不法事,就一样,每家必然有不法收取投献田亩。 这是所谓太祖的余毒了,给后世留下了一个烂摊子,到了大明中后期成了一个无法解决的毒瘤,倒是满清时候彻底解决了,靠的就是一个杀,那时候所谓的士人谁敢和满清炸毛,简直不知死活。 所以朱慈烺笃定面前这厮还在隐瞒,他不禁高看这厮一眼,还特么的真能抗。 朱慈烺用脚尖踢了这厮一下, “骆养性,现在我真的怀疑你的职守啊,大约你以为本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登临大宝,或是有没有那一天都说不定,本宫也就是没有事权的牌位而已,” 骆养性急忙叩首, “下官绝没有这等龌蹉心思,怎敢揣测陛下和太子爷,” “看来骆养性你的消息不甚灵通啊,好,我给你个机会,只有今天,嗯,剩下半天的机会,你给我一个答案,否则,本宫深深为你家族的后世担忧啊,呵呵,你且去,” 朱慈烺转身返回案后。 “殿下,下官绝对是忠于陛下和皇室的啊,殿下,” 骆养性跪在地上哭喊。 “滚出去,” 朱慈烺厌恶道。 “骆指挥使,请,” 李德荣立即撵人。 骆养性仓皇被赶出了殿外。 骆养性被赶了出去,朱慈烺则是坐在案后,拿起了纸笔,写出来一些名字。 这些名字都是他后世记住了一些忠臣烈士的姓名,这是经过后来考验的,明末为大明尽忠了的。 他既然有了事权,那么他就有了用人权,他必须要有帮手。 那么这些人就首先列入其中。 当然了忠臣烈士也不一定就是他需要的人才。 忠于大明,和忠于太子两码事。 所以他还得面试,筛选。 但他首先要记录下来,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啊,他怕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会遗忘很多事情。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时辰,朱慈烺基本完成了这个事儿。 这个名单上文臣武臣都有。 比如文臣据首的孙传庭,这可是一个大才,而且是大明士人中罕有的文武全才的人物,而且有大意志,是个乱世中的能臣。 先后数次以弱胜强,击败流贼,李自成不止一次败在他手上。 可惜如今还在昭狱中呢。 不能不说,他那个便宜老爹一向看人的眼光都不大灵光。 在比如武臣中的刘肇基、周遇吉、虎大威等等,都是悍将,足可一用。 朱慈烺吹干了墨迹,端详一下,看看这个名单上是否有遗漏之处。 外间一个小太监进入大殿, “禀太子爷,骆指挥使求见,” 朱慈烺笑了一笑,这厮消息倒也灵通,果然是特务头子。 “让他进来,” 此时的骆养性身子颤抖的进入大殿,他一眼就看到了桌案后冷笑着看他的朱慈烺。 朱慈烺的眼睛明亮,亮的让骆养性心颤。 骆养性干净利落的跪倒地下, “骆养性前来告罪,” 他是真怕了。 他回去后打探了一下,立即懵逼。 他以为不知道何年何月登基的太子爷,今天和陛下密议很久,而且相谈甚欢。 最为关键的是,他打探到这一位小爷取得了整顿京营的特权。 骆养性当时就胆寒了。 一个太子牌位和一个取得了事权的太子,绝对不是一个等量级的。 首先陛下对太子看来极为信任看重,而且要着手培养太子了。 那这位太子就不在是一个牌位了。 太子就可能聚党行事了,而且可能以后成为一股庞大的势力。 可他偏偏得罪了这位小爷,要命的存在了。 骆养性怎么敢不来请罪,没听到太子爷赤果果的威胁了他和他的家族吗。 朱慈烺哈哈一笑,这让骆养性多少放心一些。 朱慈烺饶有兴致的看了看这厮,他看到了骆养性的惶恐。 朱慈烺多少得意自己的手段。 他这般对付骆养性,那是根据骆养性三姓家奴的表现,这就是一个官场老油子,一个惯于搞平衡,没有多少操守的官僚罢了。 如果是同样的手段,朱慈烺可以想见,如果他把威压加在袁崇焕、于谦上,大概率会起到反作用,那些人可是有自己操守的,可说大明官场中的疯子,极为另类。 面前这人肯定没有操守,否则也不会没脸没皮的投靠建奴,一个大明的特务头子投靠建奴做个小官,要是血性的宁可归家不出也不出仕。 但是这样的人也好用,只要让他真的怕了,绝对是一个好家奴。 “骆指挥使有什么可说的吗,” 朱慈烺提点这厮,口说无凭,他要投名状,取得他的信任不容易。 “殿下,下官回去后好生探问了一下,终于知晓了一些嘉定伯府上的不法之事,不过这些事宜可能都是府上的管家管事所为,未必是嘉定伯之意,” 骆养性随即递上一打纸张。 朱慈烺看了看他,真是一个聪明伶俐的妙人啊。 第五章 奉天门前奇才多 骆养性言称可能是周府家仆私下所为,这个妙人已经为周府找到了背锅侠,也是为他自己找了退路,果然是老油子。 朱慈烺接过来一看,上面列举了不少周府的不法事。 其中主要两点,一个是抢占了通州左近不少的民田,只因为周府要把通州两个庄子打通,两个庄子中间田亩的不少百姓就遭了秧。 不说是否给足了银子,只说一样,百姓对田亩的执着,那就是他们的命根子,发卖出去,他们失去了根基,有再多银两,却让他们失去了世代依存的根基。 再就是在京城中强行霸占了七八个店铺,大多数是米铺和金铺。 手段很粗暴,就是利用国仗身份威压,勾连顺天府的一些官员上下其手,让商人不得不忍痛割爱,付出银钱简直不值一提,就是空手套白狼,端的凶恶贪婪。 朱慈烺冷笑着, “好一个大明国仗,好一个皇亲国戚,他们所为就是挖大明的根基,他们就是大明的蛀虫,大明崩塌,他们贡献不浅啊,” 骆养性听出了朱慈烺言辞里不加掩饰的厌恶和痛恨。 不禁庆幸自己够灵活,既然这一位爷敢对自己外祖父动手,那他一个外姓下臣,算个屁,日后被清算是必然的事儿,庆幸啊,再次战队正确。 “好了,这次的事情骆指挥使有劳了,” 朱慈烺一脸的笑意。 “不敢,这本就是下官的职守,” 骆养性身子都软了半分,让未来储君说句有劳容易嘛。 “骆指挥使,如今乃是多事之秋,中原板荡,却正是你们锦衣卫大显身手的时候,向陛下和本宫多提供些逆贼和建奴的军情,千万不能一问三不知哦,” 朱慈烺脸上已经没了笑容。 骆养性又是心中一寒,他对这一位小爷了解的实在不多,但有一样,喜怒不定,摸不准脉啊,越是这样,骆养性越是要小心谨慎。 “殿下放心,下官回去立即安排,” “骆指挥使,按察朝中诸臣也不得放松,希望下一次你不会半日才给我消息哦,” 朱慈烺似笑非笑的看着这厮。 骆养性心中一突,他的心思好像从开始就被看穿了,这位十四岁的小爷比周延儒、陈新甲还要老辣几分呢。 “下官敢不效命,” 骆养性无比恭敬道。 “现在就有你的效命机会,” 朱慈烺拿出一个单子来, “这些人在哪里,现居什么职位,给我查访出来,切记,不要惊动他们,” 李德荣接过后递给了骆养性,骆养性急忙收起。 “骆养性,你的麾下有没有叫李若链的,” 骆养性一怔, “只有一人,正是下官的副手锦衣卫指挥同知李若链,” 哦,朱慈烺有些吃惊,他记忆稍有模糊,没想到李若链的官职不低。 可说锦衣卫三巨头之一啊。 锦衣卫有指挥使,然后是两名指挥同知,再就是三四名指挥使佥事,其后是堂上提督。 锦衣卫指挥同知可不是三巨头之一嘛。 “如今负责东宫守卫的是谁,” “禀殿下,乃是锦衣卫北镇抚司西房提督孙光,” “换做李若链,并让其明日来见本宫,” 朱慈烺记不起其他的锦衣卫巨头的忠奸,只记住了李若链为国尽忠,而且流贼和满清占据京城,没几个锦衣卫官员殉职,可见大多不可靠,孙光也不能信任。 那么就是李若链了。 “臣下遵命,” “好了,本宫就不耽搁骆指挥使的时间了,” 你可是吓死我了,这时候说什么耽搁,骆养性腹诽不已,面上却是恭顺之极的表情退出了东宫。 “太子爷,这厮只怕要去陛下那里禀报今日之事啊,” 李德荣低声提醒道。 朱慈烺淡淡一笑, “骆养性毕竟是陛下的近臣,去禀报一声理所当然嘛,今日之事光明正大,无可不言嘛,” 朱慈烺真就不怕骆养性说什么,他还正希望这厮去打小报告呢。 ------------------------------------ 从东宫中出来,骆养性想了想,一咬牙直奔暖阁。 崇祯脸色苍白,一天的劳碌让他到了傍晚很是疲倦。 他揉着前额听着骆养性的禀报。 “太子说没说为何打探嘉定伯不法事,” “下官怎敢询问,” 骆养性脸上堆笑。 “这个周家,确是跋扈,朕本意不愿多事,让周家来一场富贵,怎知周家这般贪婪,哼,” 崇祯冷哼一声。 骆养性低头不语。 “你说太子让你打探这些人的下落,都是哪些人,” 崇祯看向骆养性。 骆养性急忙拿出一个单子,王承恩立即接过,然后递给了崇祯。 崇祯接过一看有些懵圈。 他最为担心的是朱慈烺急于求成,想立即结交大臣或是武勋。 这会给有些人留下把柄,如果都察院言官们弹劾齐发,甚或让他这个皇帝极为难堪。 但是他一看名单,有些懵了。 这里面确有官员,但是都不是实职要职的文臣,而是,怎么说呢,大多是罪臣,比如孙传庭,现在昭狱呢,比如方孔炤,获罪返家了。 再就是左懋第,他倒是在朝中,职位也不高。 他这个长子找这些人什么用处,崇祯有些不着边际了。 “陛下,您看下官是否为天子寻觅这些人的下落,” 骆养性再次试探。 “就按太子说的办,好生办差,下去,” 崇祯不耐的摆摆手。 骆养性应了退出了暖阁。 出了暖阁他这个庆幸,幸亏他方才没有说太子一句不是,看模样陛下对太子相当的优容,对太子差遣锦衣卫竟然默许了。 ----------------------------------------- 这天的朝会,一众文武或是乘车或是骑马来到了皇城,待得他们来到了奉天门外,却是发现太子朱慈烺竟然在此。 也就是太子也要参与这次朝会。 这些文臣武勋和太子见礼后,都心里筹算着这个新的变化,难道是太子提前辅政,为何没有得到一点消息呢。 朱慈烺是一脸笑意的和众臣打着招呼,一点都不表露心事,仿佛他就是来此打酱油的。 这次朝会,就是普通的早朝,都是重臣或是各部给事中、都察院等官员还有一些顶级武勋参与,臣子人数并不多,也就是几十位大臣。 刚刚上任的首辅周延儒四十多岁的一个文士模样,身上颇有傲气,典型的少年得志嘛,当年第一次被崇祯简拔为首辅,他只有三十八岁。 次辅陈演微胖,气度恢宏。 阁老谢升瘦削的老叟模样。 阁老魏照乘是个红光满面的胖子。 其中还有成国公朱纯臣国字脸,一脸正气。 年轻英国公张志泽则是一脸络腮胡须,颇为的粗豪,一副没什么心机的模样。 从面相上看,陈演和朱纯臣都是美男子的面相,加上一身气势非常的官服,让人看着极为养眼。 但就是这养眼的两位美男日后都是从贼的叛逆,正所谓人不可貌相,因为那是可以骗人的。 朱慈烺看着这几位大明的顶级文武,再想想几乎没有为大明殉葬的锦衣卫东厂一系,没有一个基石般的人物也就罢了,都十分不堪。 他那个便宜老爹眼光真不怎么样。 大明朝堂上不可能都是英才,但也不应该都是这般‘奇才’。 时候一到,众人步入奉天门,直驱奉天殿。 朱慈烺随着众人前行,他心情有些小激动,脚下的就是日后宽阔的太和殿前广场。 前方就是日后的太和殿,如今巍峨的奉天殿。 待得崇祯帝步入奉天殿,殿外朝臣山呼万岁。 接着依次进入了大殿中。 朱慈烺当然走在了文臣前列,那就是他的位置,文臣和皇帝之间。 崇祯寻看了四周,众臣屏息而立。 不少人都是看向那个有些瘦削的少年的背影。 “诸卿,今日早朝,有几个事宜商议,首先一个,兵部,” 兵部尚书陈新甲急忙上前一步。 “臣下在。” “立即发出谕令,急令辽东宁远,将杏山、塔山城中的妇孺老弱撤回宁远,不得耽搁,” 崇祯的这个谕令让众人一呆。 他们可是晓得陛下的执拗,虽然这个不是撤军,但在松山大败后撤离,这种示弱的表现,这不是平日这位陛下所为。 陈新甲略一磕绊,急忙应了领命。 包括周延儒等重臣没有人发声反对,这个时候撤出妇孺正当其时,不过要是撤军的话,这里当即就得炸了。 “再一个,兵部立即令京城和九边立即建立忠烈祠,将所有为我大明牺牲的将士灵位迎入,永享香火祭祀,” 崇祯的这话立即让下面议论纷纷。 “陛下,这或是让大败的消息传扬开来,边军军心不稳啊,” 阁老陈演急忙道。 ‘是啊,陛下,这般行事只怕让很多边军军卒恐惧建奴,只怕不利日后再战,’ 成国公朱纯臣也建言道。 崇祯皱眉不语。 朱慈烺当即就知道自家老爹耳根子软的毛病又犯了。 第六章 理由强大 “陈阁老,成国公所言过虑了,须知出征的十几万边军,其中姻亲故旧众多,遍布各处,现在松山战败的消息已经传扬开来,何来禁锢消息一说,” 众人惊讶的发现出声的竟然是太子朱慈烺。 众目睽睽下,朱慈烺毫不怯场,小场面而已, ‘既然下面留言四起,根本无须隐瞒,我朝当先做的应是祭奠勇士,安抚其家眷,须知他们的家眷亲族足有几十万之众,安定了他们就是安定了边地,此乃要务,不可不察,’ “太子所言倒也有些道理,然过往忠烈祠里祭拜都是我大明官员勋贵,粗鄙丘八列入其中恐怕辱没了那些功勋,” 也许是被扫了面子,陈演当即反驳。 忠烈祠大明早就有,但是规模不大,因为其中祭拜都是殉职的文武官员,普通军卒不用说了,就是百户,千户等普通军将也没资格跻身其中。 所以陈演说起来那是相当的傲气。 朱慈烺这个腻歪,又是功名说,又是那些败类勋贵,但是大明最后灭亡结果表明,极为优待读书人和勋贵的大明没有得到这些豪族士族勋贵的回报。 流贼外族入侵,这些士族大家纷纷投靠蛮狄,否则建奴绝不可能那么快鼎定中原,真是读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今建奴和北虏合流,肆虐我北中国,作为我大明儿女人人有守土抗击之责,历次抗虏多少我大明儿郎抛洒热血性命,他们可曾在意什么功名官职,没有,他们只是地无南北人无男女老幼尽皆守土抗击,他们秉承家国兴亡,匹夫有责,义无反顾牺牲性命,而我大明能为他们做的只有彰显他们的功业,广布天下,年年祭拜永世不忘,如此激励后来者保家卫国最为荣耀,可流芳千古,陈阁老,你的功名官员之说,太过狭隘了,过时矣,让这些为国牺牲的忠臣义士岂不齿冷。” 朱慈烺言辞犀利咄咄逼人,登时让陈演哑口无言。 其他人惊疑不定的看着朱慈烺。 如果是往日,这里应该是再次咆哮起来。 怎么可能将那些丘八和大明为国牺牲的官员勋贵同列,那可是卢象升、傅宗龙等豪杰人物受到祭祀的所在。 但是朱慈烺说的言辞他们怎么反对,这些人为大明抛洒热血生命,却是不被祭奠,简直毫无人情味,反驳吗,好像挺没脸的,朝堂上的诸公多少要些脸皮的。 所谓背地里如何龌蹉,表面上都要份体面。 因此一时间没人敢不要脸的当即辩驳。 只是不断有目光投向了朱慈烺,好像要重新认识这个太子一般。 “陛下,臣以为此事当立,今正是招募勇士剿灭流贼建奴之际,此举可以激励军心士气,只是名存千古就能从者如云,” 一个大臣上前一步道。 朱慈烺看去,正是兵部右侍郎老臣子吴甡。 嗯,这位也算是有见识的,以后的任职也证明了的。 又有几位大臣出来赞同。 虽然不是什么重臣,但是也显得不是那么势单力孤了。 最为关键的是,在朱慈烺犀利的言辞下,那些爱惜羽毛的重臣不想出来反对,实在是朱慈烺的话太有杀伤力,他们不想流传去后留下骂名。 而且和皇储为了此事做对颇为不值。 于是此议被通过。 崇祯满意的看了看自家长子一眼, “着礼部和工部立即办理,” 此事定局。 崇祯寻看了一下四周, “今次松山败绩,项城败绩,我边军精锐损失不小,因此朕决意京营整军,务必练出一支精兵来,” 登时下面又是一阵骚动,但是没有人出来说什么,最起码练出精兵来符合大多数的利益,现下的情况大明没有一支精兵来不成了。 最起码建奴如果再次入寇,京城总有些依仗不是。 “朕决意太子掌总去丰台大营整军,” 崇祯的这句话立即掀起风浪。 “陛下,以往可是没有太子监军的先例啊,这,有背祖制,” 又是陈演第一个出来反对。 ‘陛下,太子今年不过十四而已,整军之事极为繁杂,只怕太子不能胜任,’ 今日一直没有发声的周延儒也开口反对。 有了他的发声,又有几个官员出列反对。 其中就有成国公朱纯臣,这位总督经营的勋贵当然有动机反对有人动他的地盘。 他发声反对后,眼光闪烁的偷瞄了一下朱慈烺的方向。 崇祯再次迟疑起来,实在是此番大殿内反对声一片,和方才的忠烈祠相比不同。 朱慈烺暗自叹口气。 他这个便宜老爹就是如此。 狠辣不到地方,没有决断。 很多对的事情没有坚持,容易被群臣左右,关键时候总是忘记群臣如今属于一个利益共同体士大夫。 他们相互勾连,欺上瞒下,蒙蔽君王是寻常事。 在大明的士大夫看来,君王该当垂拱而治,天下当由他们士大夫来治理才是。 嗯,也就是有共鸣的一小撮人代表全天下。 而君王该当打破他们这个特权垄断,尤其是在这个紧要关头。 但是崇祯缺乏和他们抗衡的勇气,没有太祖和永乐爷的王霸之气。 到底是深宫里长大的娃,可怜都没有离开过京城,见识还是差了点。 这就是崇祯一生杯具的来源。 朱慈烺再次上前一步,他笑眯眯的环视了众人, “诸位臣工稍安勿躁,诸位不会以为我这个十四岁的小太子有什么不轨之意,” 虽然这些人说什么违反祖制,其实就是说容易造成东宫太子尾大不掉,威胁帝位,但是不好直言出口就是了。 朱慈烺直接就挑明,你们不会认为我一个十四岁没有助力的小娃有窥伺帝位之意。 有你们说出来,当面反对。 方才还是鼎沸的朝堂为之一静。 这话还真没法反驳,朱慈烺一个十四岁的小娃,而且身边没有什么太子党,最多身边有些东宫的少詹事等属官、吏目,星散的一些护卫,没有自己的势力,年纪又很小,威胁帝位只说,谁能说出口来。 这话说出来也没人肯信就是了。 这根本不是反驳的理由。 ‘殿下,我等不敢非议太子,但此事以前没有发生过,’ 还是陈演干笑一声出言。 卧槽尼玛,你个老贼是和我对上了。 朱慈烺记住这个陈老贼了,日后算账。 ‘怎么可能没有先例,别是忘了当年的仁宗爷留守京师,可是手握重兵,有监国的重任,’ 朱慈烺立即提出了朱高炽的例子,那时候朱棣南征,全靠朱高炽稳定后方。 ‘当时不同,那可是靖难之时,非常时期,’ 陈演继续笑道。 朱慈烺也在笑着,他可是等着有人接话呢,早就设套了, ‘今内有流贼作乱,外有建奴肆虐,局势之艰难尤过于靖难之时,正是非常时期,陈阁老以为然否,’ 来,你说说现在是不是非常时期。 陈演一怔,这话真没法反驳。 其他人也是默然,这话怼不上。 他们没想到太子和陈演对上依旧如此凌厉,让他们没有抓手。 但是他们能想到如果他们否认现在是非常时期,那么太子有太多例证,这根本没法辩驳。 小太子大犀利啊。 但是有人蠢蠢欲动,因为太子这说辞有些跑题了,现在说的是太子出宫整军。 朱慈烺知道有些人肯定要出来反对,此时的大明官员和士子已经被娇惯成了杠精,为了出名无所不用其极,为了反对而反对。 朱慈烺立即道, “诸位臣工不会认为我真的有能力整顿京营,本宫没有那个决断和能力,” 众人愕然,你这是什么意思。 先反自己,没见过啊。 “本宫整军,如同陛下亲临,此番整军,就是陛下整军,因为以往数次整军各位臣工的表现让陛下失望了,但是陛下国事繁重,没法每日里驻跸京营,本宫见父皇劳累国事,因此主动请缨,所谓本宫整军,不过是陛下亲临,皇室此番要一改京营萎靡之态,重振我京营永乐爷时追亡逐北之雄风,各位臣工还有何建言,尽管说来,” 朱慈烺凌厉的眼神环视四周。 京营是皇家的,他代父皇出镇京营,按照皇帝陛下的旨意整军,谁敢反对,来,说说你们冠冕堂皇的理由。 众臣视线不断交汇,心里有意反驳,却不好出口。 朱慈烺的理由很强大,他的整军就是陛下整军,谁反对说说。 说个屁,反对就是反陛下。 这个理由很正当,皇家整顿自己的卫队用你多说。 这里面只有一个漏洞,那就是崇祯也没经历战阵,大约也不会整军。 但是这话不能明晃晃的说出口,敢质疑当今万岁吗,可以,但是别太明目张胆。 而且理由得相当的充分,否则,呵呵,最近谁都知道万岁爷因为松山败绩十分光火,别成了出气筒。 打板子是轻的,还能沽名钓誉一下,但是万一下了诏狱呢,那就不好玩了。 周延儒仿佛这时候才醒过来,他拱手道, “陛下虽然神武,但毕竟未曾经历战阵,因此臣下以为还须调遣精兵强将辅佐太子成事,” 他这话一说,吏部尚书李日宣、兵部右侍郎吴甡、吏部左侍郎蒋德璟都纷纷附和。 第七章 喧嚣和寂静 附和周延儒的这些大臣基本都是东林一脉。 据说周延儒这次复相,东林党出力极大,在朝廷里营造出如今只有周相才可以救国的氛围。 朝野呼声极大,而周延儒也有些干才,最起码危急时候敢于上手,不是逃避,崇祯也就顺水推舟了。 如今朱慈烺看来,东林和周延儒一脉合流了。 “周相说的对极,不过周相能说说京营有战绩彪炳,可以整军备战的将领吗,” 朱慈烺谈笑设套。 “京营十余万将士,悍将数百,比如孙应元、周遇吉、黄得功等诸将,都是我大明名将,每番与流贼对战,胜多败少,” 吴甡身为兵部右侍郎,业务熟练,立即接上道。 “呵呵,吴侍郎说的对极,不过,很显然这三员大将都在剿匪前线,我说的是京中诸将谁曾亲上战场,勇冠三军,” 朱慈烺对吴甡的反应很满意,要的就是有这样捧哏的,否则他都不好接。 “额,” 业务很熟练的吴甡停顿了一下。 他发现好像没什么可说的了。 因为剩余的京中诸将大部分是勋贵之后,或是亲眷故旧,就是没有亲上战阵闯出名堂的。 周延儒无奈的看了眼吴甡,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能让一个十几岁的娃儿套住,这也是朝廷大员,没看他一言不发吗。 “京中诸将如今没有亲上战阵的名将,那就先操练起来,同时征调孙应元黄得功返回京营,再就是从辽镇抽调两员军将,这样京营中就有了和流贼、建奴都有作战历练的将佐练兵,诸位臣工以为如何,” 朱慈烺熟练的来个顺水推舟,表面上他从善如流,抽调名将练兵。 但是这些人到任还有些时日,等到他们到了,京营应该在他的掌控中了。 一个时间差够了,而且还附和了一些大臣的建言,皆大欢喜啊,他还是最后的赢家,何乐而不为呢。 陈新甲首先点了头。 但是吴甡又说了一句, “如今黄得功和孙应元都在豫东和湖广与流贼激战,此时将他们撤回是不是会耽误战事,” “他们手下的强军未曾撤离,不过是他们个人调任,这有何不可,再就是他们返回京中带来了他们的历练,他们在京中可整训出数万精兵,得远大于失,” 朱慈烺道。 他不担心什么中原湖广占据,因为他现在没法确定中原战场的主帅。 因此这些地方的局势还得糜烂下去,孙应元等人留任的用处也不甚大。 不如返回,成为新京营的干将,将来会有大用的。 “臣赞同太子所言,” 周延儒第一个赞同。 他今天被这位太子打了一个猝不及防,他现在想到的是先应付过去,反正不是至关紧要的大事,然后日后好生观察这位新冒出来的殿下。 首辅赞同,反对的声音立即低落下去。 也让朱慈烺很无奈,他清楚,如今还真不能和周延儒对着来,他和东林合流的力量可是不小。 崇祯感觉今天心情不错,一切很顺利,当然他越发欣喜的看出来自己的长子在这个过程中功劳不小。 能让这些官场老手们偃旗息鼓太不容易了。 于是崇祯也决定趁热打铁。 “诸位爱卿,欲要剿灭流贼,击败建奴,必要强军,而强军须有钱粮,而我大明最近数年来税赋减少,因此,朕决意改变税制,增加厘金税,并减少辽饷三成,” 崇祯说完,朝堂立即炸了。 什么,减少粮饷,有的大臣立即山呼万岁欢迎。 有的大臣立即高声反对,同时问询什么是厘金税。 崇祯立即巴拉巴拉的解释了一番。 然后朝堂上如同菜市场般的喧嚣。 相熟的大臣相互间不断的讨论,气氛倒是热烈到了极点,实在是这绝对是一等一的大事。 可说干系大部分的人的利益。 要知道很多勋贵和大臣家中都有人经商,即使没有,但是和东林党、浙党、楚党干系深的,也就有了瓜葛。 南方商事盛行,很多南方士族大家本身即是大地主也是大商人。 所以收取厘金税,那绝对会推高商事的成本,降低收益。 朝堂上没几个人能完全置身事外。 “陛下,收取厘金有与民争利之嫌,怕是在民间风评不佳,” 蒋德璟站起来反对,这也难怪,他是东林党的要员之一,而东林党中不少人都是豪商之家。 身为东林一脉,如果不为本党出言,以后党内的骂声就承受不起。 “正是如此,陛下,如今税赋沉重,骤然加税,只怕风波不断啊,” 谢升出列道。 随着阁老谢升的强烈反对,又有大批官员出列反对,一时间反对声纷起。 局面一边倒,崇祯深深的皱眉。 他长叹一声,隐晦的看了眼朱慈烺的方向,他就是让朱慈烺看看,他也很无奈啊,当朝堂上一片放对声中,他这个帝王也很难为。 当然,崇祯也不是没有乾坤独断过。 因此他还是有担当的打算自己揽下来,崇祯刚要开口。 朱慈烺再次站了出来。 朱慈烺这次站出来,大堂上立即喧嚣声小了不少。 实在是今天来,这小爷一阵狂怼,还真就没人站得他的上风,现在朱慈烺再次出言,很多人就想看看他是赞同呢还是反对。 “诸位臣工,此番新立厘金税,乃是本宫的建言,” 朱慈烺一句话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崇祯一手扶额,狠狠的瞪了朱慈烺一眼,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他不想自己才十几岁的长子和一些重臣生出嫌隙来,所以他根本没提是朱慈烺建言的。 好嘛,这个生瓜蛋子自己跑出来认了,知道会引起多大风波吗。 登时指责声音传来。 殿内喧嚣再起。 “臣弹劾太子乱政,不可轻纵,” 御史蒋拱宸第一个站出来。 “陛下,臣弹劾太子乱政,虽然太子年幼,但是既然登入朝堂,当以大局为重,不可诱惑陛下乱政啊,” 礼部主事姜埰也站出来弹劾。 “陛下,不可听从太子乱言,此时加税,如油锅里添水,万万不可啊,” 兵部文选司郎中吴昌时跳出来。 崇祯立即有焦头烂额之感。 朱慈烺却是笑了。 弹劾的人可是不少啊。 朱慈烺忽然伸出双手下压, “诸位臣工暂休,” 诸位臣工你们先歇一歇,朱慈烺在后世一对众的时候多了,这个场面吓不倒他。 朱慈烺的面容冷峻,手势坚决,殿内的声音小了很多,很多官员都想看看太子有何分辨。 “诸位,臣工,首先一个,我大明如今内忧外患,钱粮不符使用,诸位可赞成,” 大多数人不由自主的点头,有人脸上不以为然,这事好像不用说,只要脑袋没病,朝堂上的人谁人不知。 “诸位,辽饷练饷加征数十年,百姓苦矣,诸位臣工以为然否,” 所有人还是默认了,要知道其中不少大臣上书建言减免税赋和辽饷练饷的。 “周相,您从南方来,一路上可曾看到大批流民,流离失所朝不保夕,您是否提出减免税赋,让百姓休养生息,” 朱慈烺转向了周延儒。 周延儒面色沉重的点头, ‘确有此事,’ 一直没言声的周延儒不得不回答这个问题,他和崇祯如今正在蜜月期,因此不大愿意和太子冲突,所以方才默不言声。 “诸位臣工中很多人曾经上书称天下苦辽饷久矣,而如今秦、豫因为大旱流民处处,李贼、罗贼、张贼乘势而起,尾大不掉,也就说如今决不可再加饷,否则只怕烽火四起,诸位以为然否,” 回答是零星的应诺,更多的是沉默,陛下在此,有些话不能明说啊。 “而我朝有功名的士人得太祖厚恩,可以减免税赋,其中有些贪婪之辈趁机大肆收取投献,让我朝赋税田亩大减,也让我朝税赋不断减少,” 朱慈烺说道这里,下面有人蠢蠢欲动了,朱慈烺冷笑着, ‘当然,太祖怜悯士子,作为子孙不得不从,因此他们的免税也不得动,呵呵,’ 众人听出了太子的讥讽,但是只要不涉及他们这些有功名的人根本就行,讥讽几句没什么。 ‘诸位臣工,百姓的税赋不可再加,士人的免税不可改动,而我朝钱粮困顿,那么本宫想问问诸位臣工,谁可为本朝开源啊,诸位臣工弹劾前,先教导本宫一二,然后可理直气壮的弹劾本宫,’ 朱慈烺笑着环视四周,尤其在吴昌时、蒋拱宸那里停留了一下。 吴昌时躲开了朱慈烺的目光。 蒋拱宸则是若有所思。 这些言官张口弹劾,闭口弹劾,你们先说说怎么一个开源节流,说完再乱吠。 朱慈烺这话说完,大殿里诡异的平静。 有些人皮笑肉不笑,有些人苦思状。 就是没有一个人上前说出自己的见解。 朱慈烺则是在四周踱步,目光不断的巡视,很有些人避开了他的目光,有些大臣则是无所谓的回视他。 这些回视他无所谓的大臣朱慈烺一一记在心里,这些人已经没救了,就连一些表面的功夫都不愿意做了。 崇祯靠坐龙椅上,脸上看着下面的一众大臣,随着沉默时间延长,他的脸色越发的难堪, “诸位臣工,你等方才弹劾太子的时候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而太子让你等献策开源,你等为何一言不发啊,” 下面还是安静的很。 第八章 不太难的选择题 其实这开源的廷议进行了多次,可说该想的法子都想了,但是没有大的改进,就如同太子所言,几大块无法改动,基本就是死水一潭。 当然了他们想不出来,但是如果有人比如太子言称的开源法子太离经叛道,立即就会遭到他们的狂喷。 朱慈烺已经不看人了,他只是盯着自己脚下的地面。 这朝堂上暮气沉沉,保守而封闭,容不得一点改变,让朱慈烺对这些大臣十分的失望,明知道大明在缓慢下沉,这些大臣不想改变,宁可慢慢窒息,这可是大明的中枢大脑啊,就快特麽的脑死亡了。 “首辅,你说说,” 既然没人说,崇祯点了周延儒的将,这是他寄予希望的大才。 周延儒轻咳一声,掸了掸袍袖。 动作风雅之极,很有些老帅哥的风采,在朱慈烺看来特别的酷。 “陛下,臣下一路行来,发现我中原百姓税赋沉重,沿运河流民不断,可说比起十年前来翻了几倍都不止,看到他们苟延残喘,甚或铤而走险,臣下甚为忧虑,臣以为此时不是增加辽饷练饷之时,甚至应减免税赋辽饷,尤其是豫东南以及陕西一线,还有湖广、江南一部,” 周延儒首先谈及了免税,脸色凝重,倒也颇有忧国忧民的名臣模样,接着他巴拉巴拉谈及了节流之事,从皇室到藩王,从文臣到勋贵,要从减免开支做起。 这位大明首辅没有谈及开源的法子,着重点在减免税赋和节流。 稍稍向藩王和文武斩了几刀。 “周相谈及的节流之事,倒也是法子,然非是要点,就说皇室的节流,现在皇室内已经做到了极致,” 朱慈烺打断道,他转向了崇祯身侧, ‘王一心,拿几件父皇的裸衣来,让他们看看他们的帝王过的是什么日子,’ 今日当值的司礼监掌印大太监王一心急忙应了。 崇祯则是哼了一声,王一心没敢动。 崇祯还是很要面子的,不想让臣子们看到。 王一心咬了咬牙, “诸位大人,奴婢今日冒死说说,万岁爷这几年来都是粗茶淡饭,每日里都是穿的裸衣都是补了再补的衣衫,如今皇城的开支不如神宗爷的一半,实在是勉力维持,可说陛下苦啊,” 头发花白的王一心眼睛里满满泪水,一副为崇祯抱打不平的模样。 周延儒立即跪倒在地,立时间大殿里跪下一片。 “臣等有罪,” “诸位爱卿请起,大明如今时日艰难,你我君臣共赴时艰,” 崇祯眼睛有些湿润了。 朱慈烺对王一心的表演还算满意,让有些大臣最起码比较羞愧。 为何说表演呢,因为这位司礼监掌印太监,可说是皇城中地位最高的太监,要知道司礼监中的太监如王一心、王承恩、方正化等人随时侍奉皇帝身边,所以也该当时是太监中权势最为显赫,王一心作为司礼监的掌印大太监应当是最为富庶的,因为权柄大得到的孝敬最多。 结果这位大太监在大明危机时候,崇祯让大臣勋贵助捐,这位太监中的首富只是拿出了一万两银子,而后来被大顺军考掠出十几万两银子。 所以这位家奴所谓的忠君那也就是个表演而已,反正朱慈烺没当真。 朱慈烺看向众臣, “因此节流法子说到底已经没有大的进项,最多几十万两银子而已,可说我大明不差这几十万两银子,如今我大明没有几百万两银子无法渡过难关,因此本宫以为如今庶民身上的税赋如同周相所言,万万不可增加,那么只有两个法子,要么天下官绅一体纳粮,废止士人免税的祖制,要么开设厘金税,” 气氛已经够了,打压了一些无良官员的气焰,话也说明了,铺垫的不错,亲们一起做道选择题,不太难哦。 又是一阵喧闹声,皇室到底把主意打到了士人免税的头上,所有大臣都警觉起来,这是一个关键时候了,如果顶不住,大明将有巨变。 “陛下,士人免税,这是太祖定下的祖制,无论如何不能更改,” 左佥御史蒋拱宸义正言辞道。 翰林院编修姜埰上前道, ‘陛下此举会尽失天下士子之心,我大明根基被毁,当会风雨飘摇,万望陛下收回成命,’ 这厮语气很硬。 “陛下,无论如何不能开这个先例,大明将国将不国,” 魏照乘痛心疾首状。 其他一众大臣七嘴八舌开始围攻之势,大有陛下不收回成命死谏不休的样子。 如果这些人真是苦苦哀求也就罢了,但是有些大臣态度强硬,特别是谢升说了句, “太子顽劣,此等建言那是亡国之论,臣下以为当治太子之罪,” 崇祯最受不得这种硬刚,他也是性子执拗的,有时候办事不撞墙不回头,撞了墙也未必回头。 他蓦地从龙椅上站起,怒视众臣,众臣气势为之一消。 崇祯因为休息不好充血的眼睛通红,狠狠的盯着众人, ‘既然众卿不想官绅一体纳粮,那就是说同意设立厘金税了,’ “厘金税也不可行,从太祖开始我大明商税就是三十税一,此是祖制,加征厘金,那就是变相增收商税,这是败坏祖制,与民争利, 姜埰梗着脖子道。 崇祯气极反笑, “呵呵,你等说与民争利,你等说的是哪个民,那是些富商豪族吗,平民百姓有商队商船行走运河吗,哼哼,好,这不许那不成,难道坐看我大明困顿不堪,哼哼,很好,今日我看看谁敢反对,” “陛下,难道您打算考掠天下不成,难道重现当日神宗朝酷吏矿监四出的场面吗,” 姜埰上前一步,气势反倒更足,这厮一看就要沽名钓誉。 崇祯气的眼前发黑,蓦地吼道, “来人,将姜埰拿下,庭杖三十,去沽名钓誉,” 几个校尉立即扑上,扯着姜埰往外走,姜埰大喊不服。 殿外不一会儿响起庭杖的声音。 崇祯红着眼看着众人,大有谁再反对就大开杀戒的意思。 殿内再次沉寂,毕竟杀身成仁的傻子不甚多,这些都是重臣,小日子不要太舒坦,还不想被庭杖或是入昭狱。 周延儒也没了儒雅模样,他转身和陈演、谢升、魏照乘、蒋德璟、李日宣等人低声嘀咕着,显得讨论的也很激烈。 只有兵部陈新甲游离在外。 一会儿,外间庭杖停了。 隐约传来姜埰呼疼的声音。 周延儒也终于发声, “陛下,臣下以为,官绅不能一体纳粮,否则天下大变,臣等以为厘金税也须谨慎,毕竟造成商货底价上涨,小民亦苦,陛下,厘金税可否试行一年,以观后效,” 周延儒说出了他自认为最为平衡的法子,满足了陛下之意,同时也让士人勉强接受,那就是试行,非正式的,如果不成立即裁撤。 他也看出来了,崇祯真是急了,今日如果不商量出一个法子来,谁也别想离开。 一个弄不好,就是君臣对立的局面,那他这个刚上任的首辅是第一个倒霉,可怜他此番复相可是踌躇满志,要有一番大作为的。 真不想就这样折戟沉沙。 两害取其一,就是厘金税了,大不了一年后找个由头废止。 朱慈烺嘴角微翘,成了。 试行,没问题啊,待得各地建立了厘金局,其中当有大票的官员吏员等等,这就是围绕厘金局有了利益攸关体,那个时候就不是他们父子两人孤零零的战斗了,到时候要撤销厘金局,就会有大票的同党反对,坏人前程钱财,如同杀人父母,那些人会舍命和这些大臣斗。 他真不知道面前这些废材有多少胆量和那些人死磕。 所以,此事成了,也意味着真正的破局,不容易,却做成了。 “好,那就建立厘金局,试行一年,以观后效,” 崇祯也让了一步,虽然看他的脸色有些不甘,但是也勉为其难了,和所有的官员站在对立面上,强如他一个帝王也亚历山大。 接下来众臣相续讨论了减免税赋的问题。 过了半个时辰,大约事情有了着落。 崇祯看了看陈新甲, ‘陈兵部,松山传回消息吗,’ 他还是没忍住问道。 第九章 数典忘祖汉奸碑 听到皇上询问松山军情,陈新甲急忙上前道, “陛下,巡抚辽东范志完报禀,松山被建奴团团围困,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只能确定一样,松山依旧在我大明手中,” 崇祯表情晦暗。 他是无能为力啊,他已经下令从蓟镇调集四千余军卒赶赴宁远,也严令山海关出兵数千赶赴宁远。 但是不足一万的援军怎么够,十多万的九边精锐都大败了,这点兵力固守宁远都困难。 可是真的没有余力增援了。 殿内又是一片寂静。 “诸卿还有何事,” 无事退朝的架势。 “陛下,臣还有建言,” 朱慈烺前出。 众人都斜眼看着他。 众臣如今看这个太子发怵。 今天多少事都是他弄出来的。 今天因为他提出的厘金税,朝堂差点崩了,君臣差点翻脸大打出手,外边还有个姜埰被庭杖呢。 结果这个小太子还要建言,又有什么幺蛾子,众人头疼啊。 崇祯点头。 “陛下,自老奴叛逆以来,我大明有很多文臣武将贪生怕死投靠建奴,这些数典忘祖的败类正在辽东安享富贵,我朝不能不做惩处,” 朱慈烺这话说完有些人就在撇嘴,不以为然。 “太子殿下,但凡有逆臣出现,我朝已经抄家惩处,家眷或是流放或是被充教坊司,” 蒋拱宸出列提醒道,他以为太子大约见识浅薄,不知道这些事。 “蒋御史你说的本宫都晓得,但本宫以为远远不够,既然贪生怕死投靠异族,那就我大汉苗裔的叛徒,当将其叛逆恶行昭告天下,成为我大明上下人人唾弃的汉奸,让其后世子孙永远不得翻身,如同当年秦桧和他的子孙一般,” 朱慈烺可没打算轻易放过如李永芳以及什么汉军的几个所谓伪王,也包括可能就要投敌的洪承畴等一大批汉奸,这些汉奸为建奴鼎定中原立下了头功,没有他们,建奴窃据中原绝不可能。 至于蒋拱宸说的惩处简直不值一提,小手段而已,隔靴搔痒,能有什么大用, “陛下,但凡有重臣叛离,当在其家族所在建立数典忘祖汉奸碑文,让其恶行昭彰,让礼部将其恶行编成歌谣,传唱我大明各地,让我大明百姓明事理辩是非,举国声讨叛逆,再者,就是凡叛逆后代有明一朝永世不得录用,不得科举,” 下面无数大臣吸口凉气,太狠了。 “殿下,数典忘祖汉奸碑文也就罢了,为何还编练歌谣呢,” 谢升有些不以为然,多此一举嘛。 “谢阁老,须知我大明九成以上都是目不识丁的百姓,树碑立文他们看不懂的,因此必须编练歌谣,这才能让百姓铭记,” 朱慈烺淡淡道,肉食者鄙啊,果然诚不欺我。 众人恍然,看着这个十四岁的太子有些惊惧,没想到这娃这么狠。 这手段可是毒辣,这些叛逆的所为会在中原流传千百年,不止自己蒙羞,家族也会千百年无法做人。 这个太子的手段青出于蓝胜于蓝,崇祯爷可比不上。 “好,就照此办理,” 崇祯畅快的乾纲独断,他以往就觉得对那些叛逆惩处不足,心里相当不甘,朱慈烺所言,让他大感痛快。 所有的大臣没有一个再出言反对的,反对,呵呵,是不是想帮衬汉奸呢,谁都不想沾染这个破事,反正都是汉奸了,谁肯为他们出头。 “陛下,李贼提出所谓均田免粮,他们几十万人马吃什么喝什么,朝廷当然晓得这是最无耻的谎言,但流贼狡猾的将其编成歌谣到处传唱诱惑我大明目不识丁不明真相的百姓投入其中,让其成为可驱使的炮灰,平白坏了性命,而我朝廷呢却只是发布告示而已,百姓根本不晓得官府爱民之心,诚为可惜,” 朱慈烺环视众人,看众人都是屏息听着,嗯,满意,朱慈烺不同这时代的人,他深知宣传战的重要,特别是文盲遍地的时代,这种大忽悠影响力太大了,等同核弹,他要尽量消减这颗核弹的破坏力, “陛下,从此后我朝廷但有惠民举措比如这次减少辽饷和练饷,或是揭露流贼屠城害命罪行,必要编成歌谣传唱,须知这是争取民心的另一个战场,我大明万万不可放弃,这个战场我朝廷不取,那就尽归流贼了,” “太子所言极是,臣下赞同,” 蒋德璟第一个赞同。 这些德化百姓之举是东林最喜欢的事情了。 又有几个大臣纷纷赞同。 “如太子所言,着礼部即刻办理,” 崇祯应允。 礼部担子不轻啊,礼部尚书林欲楫急忙领命。 “陛下,臣还有建言,” 朱慈烺再次道。 众人都麻木了,这位小爷点子层出不穷啊。 “陛下,征收厘金,还有些时日,税赋也没到时候,但我大明现在财政枯竭,无论赈灾、剿匪都要钱粮,因此臣以为我大明危机时候,我大明官员、勋贵要有忧国忧民之感,当踊跃为大明捐款,助我大明渡过最危险的几个月,待得秋赋、厘金征收的第一笔收益入库我大明就平稳很多了,” 朱慈烺这话一说,朝廷再次喧嚣。 朱慈烺要所有官员助捐,涉及所有人的利益,这些人当然心里很不满了。 因此有些噪音实属正常。 其中有些官员看这个小太子哪哪都碍眼,馊主意一个接一个,偏偏他们还拿这个太子没什么办法。 大殿内诡异的寂静,所有人都是等待崇祯的答案。 他们心里痛恨太子,他们也知道大约哪个官员也不敢提出助捐的建言,那会在群臣和勋贵中成为孤家寡人。 但是太子啊,群臣真是拿他无可奈何,痛恨却没有办法,郁闷。 ‘太子所言极是,朕也深知众卿都是饱读诗书的忠君为国之士,有劳诸卿了,’ 崇祯有些小欣喜啊。 他早有这个想法,实在是困顿闹的,但是他也要脸面,这个法子简直是向群臣以及勋贵乞讨。 因此他作为帝王,无论如何是不能主动提出的,而那些大臣当然也不会提及,但是现在尚幼的太子说出来,那就顺水推舟。 群臣的心情很恶劣,此事没法反对,高帽在那里呢,忠君为国,你反对是神马意思,不想忠君吗。 很多人都腹诽着可恶的小太子。 这个心惊肉跳的早朝终于结束了。 坐了n多过山车的群臣走出大殿。 相熟的群臣议论纷纷。 第十章 布局人才 “陈兵部留步,” 有些孤臣意味独自离开的陈新甲转头一看,竟然是太子。 “见过殿下,” “陈兵部,本宫奉皇命整军,还须兵部配合,本宫在此多谢了,” 朱慈烺笑道。 在朱慈烺看来谁都可以得罪,但是两个位置最好不要,一个是兵部尚书,一个是吏部尚书,这两个位置的人对他的计划很重要。 干系他调集军将和官员,可以是助力,也可能掣肘。 “殿下放心,本兵必会全力配合,” 陈新甲恭敬道。 “陈兵部,李辅明、刘肇基都是一方悍将,本宫以为该给他们再次立功的机会,” 朱慈烺可是没忘了被战败搁置的这两位战将。 日后也证明了这两人为大明战殁,这样的忠臣朱慈烺当然要拉入自己的阵营。 这两个总兵官因为松山败绩在宁远成了边缘人,等待惩处呢。 “太子说的是,如今我大明有历练的战将还是太少了,投闲放置有些可惜了,本兵一定向陛下建言,” 陈新甲十分的恭敬顺从,都不待一丝犹豫的。 朱慈烺心里清楚这是因为什么,因为剿匪和松山战败,这位兵部尚书十分的狼狈,可说有些朝不保夕的感觉。 陈新甲自己呢,他察觉了陛下的不满和其他大臣的疏离,估计他下台不远了。 但是他不甘心,最起码没圆了他的内阁梦。 如今太子有求,当然要竭力配合,这可能是最后的希望。 朱慈烺哈哈一笑, “陈兵部有心了,本宫不会忘记陈兵部的功劳,” 朱慈烺很满意,这也是他找陈新甲的原因,估计这位绝不会拒绝他。 果然如此,他也作出了回应。 双方比较默契。 “陈兵部,有个名唤张名振的游击如今在江南任职,能否调入京营,” “一个游击而已,好说好说,” 陈新甲没在意,一个小军将而已,就是他一句话的事儿,如今五军都督府就是个摆设了,军将调任都是兵部的权限。 朱慈烺满意点头,来到这里他第一次感觉舒适,陈新甲这人不错。 “陈兵部,明日本宫去丰台大营巡视,陈兵部能否一同前往,” “敢不从命,” 陈新甲忙道。 和陈新甲聊完,朱慈烺又唤住了吏部尚书李日宣。 “太子有何吩咐,” 李日宣小心翼翼的。 这位太子爷如今变得如同小魔头,好像和他沾上没什么好。 “李部堂,本宫有这么几个人可否由吏部下令调入东宫属官行列,” 朱慈烺递给他一个单子。 李日宣颇为好奇的打开一看,阎应元、冯厚敦、陈明遇等几个典史之类的小吏,这个调入东宫充作吏目,真是简单的很啊。 但是这里有个人比较麻烦, “殿下,阎应元等好说,不过是小吏而已,一纸调令就可办到,但是这个堵胤锡却是有些特殊,现如今他是长沙知府,刚刚就任不久,知府一级,须得陛下和周相的首肯才是,” 李日宣点了点堵胤锡的名字。 本来他就不大愿意沾染太子的事儿,有了这个难处,李日宣是立即推辞。 “此事好说,我去询问父皇和周相就是了,” 朱慈烺毕竟没经历过,算涨了见识,看来官员到了一定地位,算是简在帝心了。 随即他和煦的笑着, “李部堂,那几个小吏的事儿就拜托你了,此事十分紧要,万不要耽搁,否则,呵呵,千万别让我记仇哦,须知我人小,心眼也不大,” 李日宣心里这个腻歪,说实话,这个太子今天弄的官绅一体纳粮和厘金税,让他心里颇为不爽。 但是,为了几个小吏得罪这个小太子真犯不上。 ‘太子放心,回去下官立即办理,绝不会耽搁太子的事儿,’ 李日宣忙道。 其实这些小吏用他这个礼部尚书真是大材小用。 把小瘟神打发了再说。 小瘟神终于放过了李日宣。 朱慈烺看着李日宣远走,他嘴角微翘。 看李日宣的架势一点没看的起几个小吏。 朱慈烺却是知道这三人日后在江阴作出了何种惊天地涕鬼神的壮举,他们组织十万江阴人让数十万清军灰头土脸。 阎应元更是留下了十万人同心死义,留大明三百里江山千古不朽的诗篇。 这等文武双全的英雄人物朱慈烺必须收入囊中。 当然了,朱慈烺绝不会因为诗词好而招纳,而是因为阎应元把一个江阴的十万乌合之众,整顿为一支铁军,对抗精锐清军的攻击近三个月,这等本领哪怕是孙武复生也不过如此了。 周延儒刚刚和谢升等人返回文渊阁,正要开始办公,方才崇祯帝可是一大票的旨意,内阁都要票拟,然后递进司礼监,陛下批红,有的忙了。 没想到太子驾到。 周延儒感觉自己有些头疼,这个太子太能折腾,他的直觉又有麻烦事。 “周相,某看中一个官员,长沙知府堵胤锡,本宫想将其调入朝中任少詹事,可任职东宫,不知道周相可不可以通融一二,” 大明的内阁还是很有实权的,比如庭推就是,中高阶官员的任命内阁商议,然后给皇帝一个名单,一般三四个名字,皇帝勾选一个。 当然了,皇帝也可以提出自己的人选,不过也要内阁已经六部尚书商议后通过,如果通不过,皇帝虽然很恼怒,也没太好的办法。 当然,也可以发下中旨独断,不过那就是和内阁等重臣处于对立的局面,朝局不稳,一般不会发生。 听了朱慈烺的话,周延儒一怔。 “这是左庶子马世奇的弟子啊,本相倒是听过此人,颇有官声,不过,殿下,按规制,但凡东宫属官,必须要陛下首肯啊,” “这倒不是问题,本宫求恳陛下,其官声颇佳,陛下必定应允,不过,到时候周相可要美言几句啊,” 朱慈烺盯着周延儒。 周延儒是个人精,没那么迟钝,他很清楚,这位太子在示好,要求合作。 以后太子的事儿,他不要掣肘,当然,太子那里必然有回报,周延儒也不会问什么回报,那得多傻缺。 现在他的问题是接不接下的太子的好意。 周延儒手捻着长髯思量着,接着他就发现朱慈烺笑嘻嘻的看着他。 仿佛他这里有什么答案都不在意的模样。 这就让周延儒的心悸了,他是个人精,当能相人,虽然太子只有十四岁,但是这城府还有方才朝堂上表现颇为处变不惊,小小年纪已经是个人物。 就是这点周延儒觉得就值得加注,哪怕是为了周家。 “太子放心,臣当会向陛下提及,” 周延儒拱手笑道。 “好啊,周相必不会为今日之言后悔啊,” 朱慈烺颇有深意道。 周延儒一阵恍惚,好像他面对的是宦海多年的老人,而非一个小小少年。 走出文渊阁,朱慈烺显得很高兴,哼着小曲,今儿个真高兴。 可说虽然今天有波折,但是一切还算向好。 尤其是几个人选都有了着落,让他越发的满意。 之所以他为了堵胤锡废了这么大周章,实在是因为堵胤锡是明末少有具有战略眼光的人物。 他胆略极大、颇有谋略,肯为民做主,而且眼光卓越。 当清军进军江南,形势极为恶劣的时候,他单人独骑前往李自成残部所在,说服了大票李自成旧部和明军联合作战。 要知道在这之前,两家杀红了眼,甲申之变就是李自成造成的,他们相互间是死仇。 但是堵胤锡不但敢去,而且成功说服了李过、高一功等昔日李闯麾下大将,凭空为大明获取了数十万的友军。 没有这些支持,南明不可能支撑那么久。 顶住其他大臣的另类眼光和不满,不计前程放弃恩怨招揽昔日仇寇一致对外,而这样的胆略,这样的眼光,足以证明此人的不凡。 朱慈烺深感自己人单势孤,对各种人才是求贤若渴。 更何况是战略眼光的人才,不容错过,绑也绑来。 当然,他此番来也是向周延儒示好之意。 第十一章 都是高难度 在朱慈烺看来,周延儒算不得奸臣。 其实他的一些举措还是很有见地的。 周延儒的最大的问题,三点。 一是有些贪婪,不过想来这是人性。 多少执掌大权的人物都很贪婪,包括名相张居正也是极为贪权的。 二是任人唯亲,比如那个吴昌时等。 这让他的名声大损。 但是谁人上台都是任人唯亲的,最起码听话,否则政令如何通行,只不过识人不明。 后世李诺执掌公司也是任人唯亲。 三是不通兵事。 日后他下台的关键就是统兵出击入寇的建奴,却只是一味避战。 这只能说明他是个胆小鬼,没有统兵的能力和胆略,但好在没有把剩余明军主力搭进去。 要知道大明的制度,文臣督军,有个最大的问题,那就是一味苦读书的书呆子成为合格统帅的可能性有多高。 当然是少之又少,大明能有孙承宗、袁崇焕、孙传庭、卢象升等进士出身的名帅,已经是老天颇为眷顾了。 所以周延儒是可以联盟的一方。 而且必须要联盟。 因为他要整军,必然要和勋贵产生矛盾。 那么这个时候尽量不要和文臣爆发大的冲突。 虽然日后冲突不可避免。 但是他牢记战略上不可双线作战,那是自寻死路。 大明就是这么作死的。 杨嗣昌的攘外必先安内是对的,如果内部没有李自成和张献忠的肆虐,建奴最多偏安辽东。 只是大明没有坚持下去,最后两面作战,作死了自己。 这是他需要牢记的教训。 现在他需要的是安抚文臣。 当然也不是没有遗憾,比如作为财政的重要一环,盐税在大明所在比例太低,只有区区一百多万。 简直是笑谈,后世满清可是足有千多万的盐税,比如今大明的整个财政收入还多。 两相比较真是让大明羞死。 这里面大盐商和官员上下其手中饱私囊,穷了大明财政。 朱慈烺发誓要改变这个局面,但是现在他不得不隐忍,如果向盐政动刀,那就是多线作战了。 朱慈烺清楚他没有那个实力,现在他不过是个小太子,作出了成绩,有了事权和威严再走下一步。 返回了府中,朱慈烺刚刚更衣。 有太监来报,锦衣卫指挥同知李若链拜见。 朱慈烺立即让人引入。 李若链是个三十多岁的瘦削男子,面相怎么能说呢,大约小孩子见面说的有些吓人,而且眼睛总是乱转。 倒不是忠臣义士的稳重模样。 看起来倒是很活泛。 再次印证人不可貌相。 “拜见太子,” 李若链当即跪拜。 “起来,” 朱慈烺虚扶一下。 ‘臣下今日调防,专职宿卫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尽管吩咐,’ 李若链起身再拜。 “李若链,从今后在本宫身边侍候,当小心在意,否则臣不密失身,” 朱慈烺先敲打一下。 “臣下一定谨言慎行,” 李若链忙道。 “本宫问你,南边的西夷在京中是否派驻了人员,” “殿下,澳门西夷在京中有教士,还有商人,其中澳门教士汤若望就在钦天监任职,颇有名气,但其实真正掌总的是一个名唤索萨的商人,而昔日袭扰我朝南边,引发料罗湾海战的红毛夷没有一人在京,他们也不敢来京,否则我们锦衣卫早就料理了他们,” 李若链狠狠的一挥手。 “看来李同知倒也想上阵杀敌,” 朱慈烺试探了一下。 “总是在京中环转,却是没有机会,臣下倒是颇为向往杀敌报国,” 李若链抱拳正容道。 朱慈烺哈哈一笑,很是赞许的模样,李若链脸上多了些红润。 如果是锦衣卫其他人这么说,朱慈烺大略以为其开始日常表演,这一位日后可是身体力行的,没必要测试了。 ‘李若链,本宫有件事交与你,’ “殿下尽管吩咐,” ‘明日将那个索萨唤来,某有要事问他,’ “其实今天臣下就能找到他,” “哦,你倒是对这些葡人熟得很,” 朱慈烺有些好奇。 “陛下,非是臣下吹嘘,京城的事逃不过我等的眼睛,” 李若链是个十分自信果断的人。 这是朱慈烺给他的判断。 “那就立即将他唤来,本宫还真有要事,” 朱慈烺也就不拖延了。 李若链急忙领命而去。 李若链走了没多久,骆养性就求见。 他带来了朱慈烺希望得到几个人的消息。 孙传庭就在昭狱呢。 下狱原因呢,说白了就是跋扈。 被杨嗣昌所妒,进了谗言。 想想也是,孙传庭可是击败并俘获故闯王高迎祥,数次击败李自成的主儿,主要的功劳是他的,怎么会服气杨嗣昌。 两人龌蹉不断,然后这位的官职和情商不是杨嗣昌的对手,被杨嗣昌阴了,崇祯下令入狱。 朱慈烺龇牙,不好办啊。 方孔炤在老家猴着呢。 方孔炤的罪名是败军失地。 其实他也冤枉,他是极力反对招抚张献忠等人,当时张献忠假意归正,他是反对最激烈的。 就凭这个见识,朱慈烺就记住他了。 至于败绩,还是那句话,大明读书人有几个能纵横战场不败的,要求真的不能太高,朱慈烺要的是方孔炤的眼光。 方孔炤的老家是安徽桐城,额,有点远。 倒是他儿子方以智就在京中,如今是三皇子四皇子的侍读。 这也是一个忠臣良才。 汪乔年,如今是陕西三边总督,这个大权在握,但是命不久矣,好像是过不久樊城蒙难,李自成做的恶。 这个汪乔年也是一个有才干的忠臣,他明知不敌李自成也义无反顾的投入中原战场。 最后被李自成围困,可怜这位总督身边只有千多人,贺人龙等三个总兵见贼兵势大先跑了。 而左良玉见死不救,于是这位总督惨烈殉国。 怎么能避免呢。 还有那个张煌言,骆养性言称去南方的人明日出发,大约来回要三月时间。 朱慈烺坐在那里敲着桌案皱着眉头。 他发现这几个人的难度都不低啊。 孙传庭和方孔炤那里不知道崇祯是否盛怒未消。 汪乔年一方大臣,不存在调任京中的可能了,怎么避免惨烈殉国是个问题。 都是高难度啊。 骆养性看着朱慈烺皱眉,心里发虚。 今天朝堂,这位小爷可说一鸣惊人,把朝堂都炸开了。 他知道的很详细,因为负责戍卫朝堂就是一百余名锦衣卫校尉和力士。 他可知道太子建言的每一样最后都定局了。 万岁爷可谓言听计从啊。 而他还知道如今有些大臣在探听是不是有人教唆太子建言诸事。 因为这不是一个十四岁长在深宫的太子所为,他们不信。 但是骆养性信,昨天他经历过了,这位太子就是这般聪慧而有决断的主儿。 而且今日看来,太子爷深得万岁宠信,日后权柄不轻。 所以骆养性才来的这么快,不敢说交结太子,只求不被太子惦念。 “这般,你派去江南的人找到张煌言,通晓他,本宫任命他为东宫属官,即刻让其入京,” 朱慈烺吩咐道。 他等不及了。 时间太紧,他怕去的人找到张煌言,然后他再吩咐招募,只怕多半年过去了。 骆养性立即领命,他是深深嫉妒这个好命的小子。 当然他有些疑惑,谁人举荐的呢,太子只是依稀记得他的籍贯,不过他是不会多嘴询问的。 他能走到今天,谨慎小心是首位。 第十二章 阔怜皇太子 索萨有些惶恐又有些兴奋的进入了皇城,来到东宫。 他心里充满了期盼。 其实澳门葡人的日子不好过。 远在西方的葡萄牙正在闹独立,和西班牙人闹得不可开交。 而远东的澳门成了被遗忘的存在。 谁让早年葡萄牙人被西班牙人灭了呢。 成为西班牙人的属国。 而在远东,已经占据吕宋、果阿等处的西班牙人和占据了小琉球的尼德兰人对澳门虎视眈眈,尼德兰人更是数次攻击澳门。 幸亏澳门葡人有和大明贸易的垄断地位。 所以日子还能维持。 但是两头饿狼虎视眈眈,澳门现在局势险恶。 当然了,如果和大明更近一步,比如再获取一个海贸之地,那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索萨就是这样患得患失的来到了东宫。 朱慈烺看到这个黑发,褐色眸子的澳门葡人进来,心里有些怪异。 无檐的黑色软帽,黑色的厚重马甲,收紧的衣袖,灯笼裤,还有短靴。 最滑稽的是帽子上蓝色的羽毛,软塌塌黏糊糊的,很不美观,这个装饰品差评。 朱慈烺以为这个时代的欧洲服饰比大明差的太远了。 索萨则是单膝跪地见礼。 朱慈烺不以为意,他知道在西欧见到国王也不过单膝跪地,没有东方叩拜的礼仪。 索萨则是心里凉了一大半。 他看到的太子是一个文弱的少年模样。 这样一个未及冠的太子能对澳门有什么关注,大约是猎奇,所以索萨心里哇凉。 “起来,赐坐,” 朱慈烺摆摆手。 索萨则是恭敬的上前几步递上了礼单, “这是本人奉上礼物,望太子笑纳,” 李德荣接过递给朱慈烺。 朱慈烺看了眼,登时有所悟。 单子上的礼物有钟表、金银珠宝,这些朱慈烺不甚在意。 但是有一样让朱慈烺小惊喜,战马两匹。 这提醒了朱慈烺,澳门葡人和西班牙人都有战马的。 他们都有骑兵,战马不稀奇,但是想想绝对不是东南亚的土马,因为那样的马匹欧洲人几乎不能骑乘。 “索萨先生到大明多久了,” 朱慈烺温和道。 “回禀殿下,我来大明有十余年了,到京城也有三年了,” 索萨恭敬道。 “嗯,也算半个京城人了,” 朱慈烺笑道。 索萨陪笑着,他发现一点,这位太子倒是没有居高临下的气派,比起一些大明官员要和煦太多了。 “今日招索萨先生前来有事宜咨询一番,请问先生澳门炮场现在产量如何,” 朱慈烺一番话,让索萨眼睛一亮,他来之前预感太子可能询问大炮事宜。 因为大明十余年来从澳门购入了近百门的火炮。 而且购入价格非常的不错,最少也是两千多两银子一门。 也是一门不错的生意了。 “殿下,如今澳门大炮制作越发的精良,而且炮场也在扩大,每年足可产出数百门大炮,” 索萨此时颇有昂首挺胸的作派。 他很清楚,大明的制造的火炮和澳门相比差距还是很明显的。 首先大明现在可以仿制所谓的佛郎机炮,也就是带几个炮仔的中型火炮。 射程大约两三里的模样。 大佛郎机大约三四里射程。 但是和澳门产的原装货略显粗糙,射程也略有不足。 而大型火炮则是产出不多,废品太多,和澳门制作不能比。 索萨表面是商人,其实就是澳门总督和议事会派驻大明京师的代表,其中一项就是窥视大明帝国内部的一切情报,澳门人是相当关注的。 因为大明就是澳门葡人的生命线。 西班牙人和尼德兰人在东方还有广阔的领地,而葡人在东方只有澳门一个独苗了。 朱慈烺看看索萨骄傲的小模样,微微一笑,他也就是随口一问,他以为大明现在有中型火炮也就够用了。 因为和建奴、流贼的战事往往在野战,而那里中型火炮都已经过于沉重了。 重炮跟不上大部队,根本就没用。 大明盗版货足以施用。 ‘请问先生,澳门可有火铳,我说的是燧发火铳,’ 朱慈烺问的很随意。 其实这是他最关注的问题。 索萨点头应了。 他就是随意点头。 不大清楚朱慈烺的用意。 朱慈烺心中狂喜。 因为他太清楚了,以步兵为主的大明想要击败建奴,只有一个办法,用热兵器对冷兵器。 而西方也是证明了的。 那就是以火气为主的古斯塔夫方阵。 火枪、火炮、长枪兵构成的战阵,足以对骑兵构成致命的威胁。 但是这里有个问题。 那就是火绳枪的局限性。 狂风大雨的天气,火绳枪差不多就是烧火棍了。 战事可不能随意调整天气,对手也会利用你的弱点死捶。 因此燧发枪是必不可少的,否则步兵就等被屠戮。 可是现在大明的燧发枪很不成熟。 当然可以改进,问题是时不我待。 没有时间让朱慈烺慢慢研制了。 要知道距离甲申之变只有两年半,危机在步步紧逼。 现在他知道澳门已经有了燧发枪,这是最大的惊喜。 “敢问先生,在京城可有,” 朱慈烺的这个询问,让索萨眼神闪烁了一下, ‘殿下,大明不允许我等携带兵器入京,所以此处该当没有,’ 大明可不是后世满清末年,对外邦的控制很严,自带火器是绝不被允许的。 外夷在大明可没有特权。 朱慈烺注意到了索萨闪烁的小眼神,他哈哈一笑, “索萨先生,不必顾忌,商团带着几枝火枪自卫,实属正常,本宫绝不会怪罪于你,本宫倒是很感兴趣这种火枪怎么一个击发方式,” 朱慈烺一副猎奇的模样。 索萨松口气,原来是小屁孩对西方火器的一种崇拜,让他见识一下也无妨嘛。 “不瞒殿下,我的商队护卫有五把燧发短枪,可让我的从人取来,算是本人奉上殿下的礼物,” 长枪是不可能携带的,商队只有短枪,才能不被明人发现。 “好,那就劳烦先生了,” 朱慈烺点头。 索萨出去和他的一个随从交待了几句,随从在两个锦衣卫力士的陪同下出宫去了。 索萨再次进入殿内,朱慈烺吩咐看茶。 “索萨先生,本宫想和澳门做一个大生意,” 索萨大喜,他无比希翼的看着朱慈烺。 “本宫希望澳门资助大明中型火炮二十门,大型战船三艘,中小型战船二十艘,燧发火枪百枝,战马五百匹,” 朱慈烺的话让索萨目瞪口呆。 “殿下说的是捐助吗,” ‘正是如此,当然,本宫也有相应的回报,比如可以在福建为澳门再行开辟一个港口,让你们葡人在那里通商,’ 朱慈烺笑道。 说来可怜,他只能空手套白狼。 因为大明财政就要崩溃了,如今太仓库等可以跑老鼠。 内库只有三十多万两银子。 这就是大明的现状,就连京营的粮饷已经拖欠了两三个月了。 他就是想和葡人现银交易也不可能。 这太子当的,阔怜。 第十三章 见鬼了 “殿下,须知二十门火炮就要五六万两银子,而一艘大海船要两三万两银子的造价,一匹从极西之地运来的战马大约千两白银,这可是几十万两银子,我澳门人少地狭,没有那么财力啊,” 索萨苦笑着。 增加一个通商口岸,当然让他惊喜。 不过,这需要大笔银钱买来,这让他肉疼。 再者说,商家,那就是一个讨价还价的过程,不能这个明太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索萨先生休要欺瞒我,火炮不过是泥模铸炮,澳门炮场相当熟练,主要耗费在废品上,大不了回炉就是了,一门五百两都是几倍暴利,嗯,至于海船的造价,索萨先生也是提高了数倍,而战马,如果是数十年前,确是相当高昂,毕竟从你们本土运来,死亡大半,但是这几十年来,你们葡人在果阿和澳门都有马场,已经可以在东方培育战马了,如今一匹战马两三百两银子对得起身价了,索萨先生以为然否,” 朱慈烺讥笑道。 得益于后世的互联网知识大爆炸,这些物件的成本可是瞒不了他。 索萨张大嘴巴见了鬼般看着朱慈烺,此时他可是没有丝毫敢轻视朱慈烺的意味了,因为朱慈烺说的太准确了。 而且这位大明太子还知道果阿这个澳门的后方基地。 “索萨先生,不瞒你说,这个条件西班牙人已经应允了,就看你们葡人的答案,” 朱慈烺从容道。 “不可能,西班牙人根本没有人在京城,” 索萨摇头。 ‘为何不可能,本宫是下谕旨命福建水师总兵官郑芝龙和西班牙人联络的,’ 朱慈烺不慌不忙的扯谎。 谁能证明他在忽悠,虽然他知道葡人和西班牙人斗而不破,相互联系很紧密,最起码西班牙人通过澳门把大笔美洲白银输入大明,大明缺银嘛,还是以白银为货币。 但是如今这个通讯极为落后的年代,索萨想要证实他的话真是太难了。 “索萨先生,您别忘了,西班牙人对你们实力不强大的葡人独占对大明的海贸很是不满,他们窥伺许久了,如果付出这些银两能获取大明的允许,让他们独占大明的海贸特权,想来他们不会有太多犹豫的,” 朱慈烺继续施压。 朱慈烺太清这些贪婪的西夷人了,他们信奉的就是丛林法则,一切以利益当先。 西班牙人窥伺澳门,但是介于两家的渊源不好下手,但是尼德兰人可是不管这些,数次进犯澳门,为的就是夺取澳门然后独占对大明的贸易特区。 澳门人不同意,他就找西班牙人,相信会打开缺口。 但是一个时间拖宕很久,因为一切都是海路通行,恐怕吕宋总督也未必能决定,回报西班牙国王,可能拖宕一两年。 而现在朱慈烺缺乏的就是时间。 索萨有些懵逼了。 这个太子太古怪了。 因为他对他们西欧人太了解了。 以前索萨知道对西欧人了解最多的就是两名大臣。 徐光启和孙元化,徐光启甚至入了教,成为教徒。 但是两人绝没有眼前这个太子明了,对澳门葡人的处境简直是洞若观火分毫毕现。 澳门葡人的一切都无所遁形。 “殿下,您说的有一定道理,但是数量还是太大了,恐怕总督和议事会不能答应,” 索萨磕磕绊绊的。 朱慈烺点点头,他知道面前这人已经被他震慑住了。 这就好说了。 接下来,两人就是一个讨价还价。 李德荣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他没想到太子和一个商人斤斤计较讨价还价。 最后商议成了,十门重炮,两艘大型战船,十艘中小型战船,相应的人员大明聘用支付饷银。 再就是三百匹战马的一揽子条件。 索萨要做的就是急报澳门,澳门总督和议事会是否同意,就不是索萨能左右的了,他的工作完成了。 此时,燧发短枪被索萨的随从带入了宫中。 朱慈烺看着面前这两把短铳,掩饰着自己的激动。 这把短铳不长,也就是一尺的模样。 枪管黝黑,核桃木的护木发着红棕色的光泽,护木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显得很高贵。 显然,这是贵族使用的枪械。 朱慈烺装作随意的把这两把短铳放置一旁。 然后端茶送客。 索萨出宫。 朱慈烺就等着南方的消息,可能最快也要三月时间。 这个龟速让人蛋疼。 “李若链,忠于你的麾下有多少,” 朱慈烺问道。 “殿下,旁的不敢说,忠心耿耿的部下有三百余人,” 李若链笃定道。 朱慈烺点点头。 不少,整个锦衣卫不过数千人而已。 “如今整军在即,将你的人撒出去,监看到底有多少人暗自串联,蠢蠢欲动,” 朱慈烺冷笑道。 他清楚,如今很多勋贵怕是夜不能寐。 “属下领命,” 李若链心里向那些勋贵默哀。 ‘让你手下的千户校尉嘴严实些,如果擅自漏出口风,定斩不饶,’ 朱慈烺盯着李若链。 李若链忽然感觉自己被猛虎盯上一般,急忙躬身道, ‘属下一定让麾下守口如瓶,’ “很好,去,” 朱慈烺点点头。 第二天晨时初,朱慈烺穿戴整齐,出了皇城。 李若链统领百多名的红色衣袍的锦衣卫校尉和力士随扈。 在奉天门外,朱慈烺汇合了陈新甲。 一百多人骑马向南而去。 一个时辰到了京营的丰台大营。 丰台大营占地相当的广阔,因为京营大校场就在此处。 大营巡视的士卒不断,看起来人高马大,卖相十足。 大营门口门禁森严。 待得众人骑马赶到,一队军兵立即拦阻,喝道, ‘营前不得奔马,立即下马,’ 李若链下马喊道, “当今太子殿下巡视京营,还不快进去报禀总督大人,提督大人,” 军兵中有人急忙向内狂奔,其他的军兵则是被趾高气扬的锦衣卫校尉挥退。 朱慈烺没有下马,他环视四周看着几十名京营军卒颇为雄壮的军姿。 “太子,这里的军卒倒也雄壮,” 陈新甲笑道。 朱慈烺微微一笑,没有言声,他心里想的是这是花架子呢,还是朱纯臣的精锐家丁充任的呢。 如今普通军卒战力太差,军将都是豢养精锐家丁,当年的辽镇总兵李成粱就有数千家丁。 想来这些勋贵也有钱粮豢养大批家丁,不过这些家丁首先效忠的是他们的恩主。 过了没一会儿,就看到一大票的军将跑了出来,都是正八经的蟒袍、飞鱼服,服饰很新,相当打眼。 一看就是早就准备迎接他这位太子了。 朱慈烺嘴角浮现一丝微笑,他看出了朱纯臣等人精心的准备。 就是不知道朱纯臣为他这个太子准备了怎样的一个饕餮盛宴。 第十四章 杀鸡儆猴 “臣等参见殿下,参见陈兵部。” 朱纯臣打头,几十人一起跪拜。 朱慈烺笑着下马,前行扶起了朱纯臣, “国公多礼了,请起,” 朱慈烺又向后一摆手, “诸位请起,” 几十人这才起身。 朱纯臣为太子介绍这里迎候的诸将。 五军营提督定国公徐允祯,提督襄城伯李国祯。 神机营提督宣城伯卫时泰,三千营提督恭顺侯吴惟英。 再就是副将、参将、游击将军等军将。 朱慈烺发觉一点,这些军将除了少数几个外,都是颇为肥硕,莫名脑中升起一个词,硕鼠。 好。 “奴婢杜勋拜见太子,” 一众肥哥中有个尖利的嗓音颇为另类。 原来提督京营的监军太监是杜勋啊。 朱慈烺好生看了这个胖大的太监两眼,这个日后在宣府监军,然后主动投靠李自成的一个大太监。 朱慈烺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这个贼子。 想想京营一窝子贪生怕死的勋贵加上这个投贼的太监,真是蛇鼠一窝。 就这样的京营怎么可能上得战阵。 “殿下,陈兵部,请入内奉茶,” 朱纯臣恭敬道。 陈新甲没言声,他可不是正主儿。 “免了,” 朱慈烺一摇头。 他不想装x说什么分分钟几十万,但是确实他恨不能有个分身,时不我待,和这些废材一起喝茶打屁,他没兴趣。 “成国公,本宫此来要聚兵点验,现在就开始,”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都没想到这位爷这么迫不及待。 “殿下,我等可以一起喝茶等候,然后让众将聚兵,然后我等,” 徐允祯刚说到这里,就看到一双冷森的眼睛盯着他, “定国公,此番是你整军吗,嗯。。。,” 朱慈烺冷哼一声。 徐允祯立即闭嘴。 ‘太子殿下有令,你等还不立即下令聚兵,更待何时,’ 李德荣厉声道。 朱纯臣头上冒出汗水来, ‘来人,鸣炮聚兵,’ 陈新甲在一旁旁观越发的心里忌惮,这位小爷冷面无情啊,丝毫不待见这些勋贵。 须臾,三声炮声响起,沉闷的鼓声尖利的哨声响起。 丰台大营开始骚动起来。 朱慈烺、陈新甲在一旁观看着。 大批的军卒从各个营地蜂拥而出,此时鼓声不断,所谓闻鼓则进,这时候军队就靠鼓乐旗号来节制调动军卒。 只是看了两眼,朱慈烺心中这个恼怒。 但见有的军卒跌倒在地,被其他人践踏,有的跑掉了鞋的,有的兵器掉落,然后后面的人和他们撞在一起,乱作一团。 到处是混乱,简直是不忍目睹。 还有就是到了校场上出现了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动兵的情况。 这个混乱简直无边无沿。 没有立即停歇的意思。 朱慈烺冷着脸的看着这个滑稽的场面,他转身看看这些个总督提督和杜勋这个监军太监。 朱纯臣如今是一身大汗,浑身如同从水里捞出来的,其他的武勋也是脸色苍白。 陈新甲也露出不悦之色,这些勋贵领兵真是太坑了。 只有一个人,太监杜勋面不改色。 朱慈烺好生看了这厮一眼,呵呵,果然是个大奸大恶之徒,这心理素质顶级啊。 快要一炷香的时候,大校场上的万八千人才有了停歇的意思。 朱慈烺用马鞭一指, ‘成国公,杜勋,这就是你等麾下的京营,如方才有一支人马突袭,这些乱兵必定营啸,’ 朱慈烺语调严厉,十分的愤怒。 两人立即跪下请罪。 其他几个提督也立即跪下。 “成国公,本宫念你是大明国公,你先祖为大明立下大功,此番饶你一次,下次再犯定要严惩,” 朱慈烺用马鞭一指朱纯臣。 朱纯臣急忙叩头谢恩,他心里庆幸极了。 啪一声,朱慈烺一鞭子打在杜勋的脸上,那里出现了一道明显的鞭痕,杜勋惨叫一声。 ‘好一个奴才,父皇让你监军京营,而京营如此腐坏,你却是一字未报,呵呵,真真的好家贼,当真无君无父的贼子,’ 朱慈烺冷森森的话让杜勋心悸,他第一次色变, “殿下,奴婢冤枉,奴婢只是监看,并无权练兵啊,如让奴婢练兵,怎的也比这些军将强上十倍,” 杜勋不断叩首,头上鲜血直流,为了保命,此时他不在意贬损这些武勋了。 几个武勋看着这厮眼神不善,这货吃的最多,此时卖队友最特么的狠,难怪这些勋贵大怒。 “来人,立即将这奴才打军棍三十,” 朱慈烺一甩鞭子。 他的身侧几个锦衣卫力士如狼似虎的奔出,将杜勋拉向一旁。 “就在此地用刑,本宫要所有的京营将兵看着,看看谁还敢欺瞒君上。” 噼噼啪啪的军棍声响起。 血肉四溅,杜勋不是人声的惨嚎。 这些力士看到了太子的愤怒,一点没收力。 一些血点就喷溅在一众勋贵面前。 实在太近了。 定国公徐允祯听着惨叫,看着惨状,感觉心里有点慌,心跳的厉害。 忽然,他感觉脸上一凉,他伸手擦拭一下看了一眼,竟然是血迹,喷溅他的脸上了。 本来就心慌心悸的徐允祯闻到了浓重的血腥气,登时张口就呕了。 把他身边的李国祯和吴惟英喷个正着。 两人是一脸愕然一身的污秽。 徐允祯立即感觉自己在太子面前失礼了,心里越发的发慌,他急忙跪下, “殿下息怒,臣下有罪,” 朱慈烺哭笑不得,他可以想象这些人被他突袭会很狼狈,但是这个辣眼睛的场面真是让他有些忍得很辛苦,这个徐允祯是来搞笑的吗,真尼玛丢人。 陈新甲差点捂脸,太丢份儿了,哪有一点勋贵的体面。 “定国公失礼,来人拖下,” 李德荣急忙道。 两个力士过来就把徐允祯拖到一旁,别这样辣眼睛了。 一旁有几个徐允祯、吴惟英和李国祯的家丁过来拿着帕子给自己老爷擦拭。 三十军棍打完,杜勋没死,但是已经昏厥,他股肉碎裂,鲜血四溅。 此时大校场上上万人一片寂静,都被这血淋淋的场面震慑。 要知道这位阴森森的监军太监杜勋,可是营中包括朱纯臣等勋贵都要小心侍候的主儿,却是被打成这样,这个小太子此来看来要大开杀戒啊。 “李若链,这个杜勋交给你,我要知道他的一些同党,还有就是他贪腐得来的所有银钱,房契,一个不漏,” 朱纯臣等人犯事,朱慈烺这没有治罪的权利,必须禀报崇祯定夺,但是太监犯事,朱慈烺可以当场处置,不过是皇家的奴婢而已。 朱慈烺之所以当场惩戒杜勋,为的就是震慑这些勋贵,杀鸡儆猴,别拿小太子不当皇储,惹了他,杜勋的下场如何。 李若链单膝跪下领命。 几个力士像是拖死狗般的将杜勋拖走,留些一路拖拽的血迹,这位大太监落入了锦衣卫手里面,谁都清楚,不脱几层皮出不来,可能就交待在酷刑下。 所有人感觉都冷森森的,此时小太子在他们眼中就是一个小阎王。 “诸位请起,” 朱慈烺冷淡道。 这些所谓的勋贵,也许祖上为大明立下奇功,但是大明也给了他们家族两百年的尊荣,并不欠这些人的。 朱慈烺对他们心里只有厌恶。 朱纯臣等人忐忑的起身。 “命神机营演练,就在此刻,” 朱慈烺命道。 “遵命,” 头发有些斑白的老勋贵卫时泰急忙领命,他翻身上马,几个家丁簇拥他奔向了神机营。 旋即神机营动了。 但见,神机营大队向前走出。 其中近半人马快速步出,队伍还算齐整。 看出来平日里有操练。 接着他们来到了大校场的一角。 远处被摆上了靶子。 神机营队伍列出了三大排的军阵,他们手拿火铳严阵以待。 第十五章 真不长脸 密集的鼓声响起,只见头一排单膝跪地军卒手持着一把把火铳,后两排却是站立着。 接着沉闷的号角声大作,前排的军卒点燃了火绳。 接着砰砰砰的枪声响成一片。 所有的队伍被浓烟笼罩,好在今天有个两三级风,很快吹散了浓烟,只见几十步外的靶子很多被击中,破碎开来。 朱慈烺则是注意到放空的火铳被军卒递给了第二排的军卒,第二排的军卒则是接过了放空的火铳,递给了第三排的军卒,从第三排的军卒手中接过了填充好的火铳。 第一排军卒再次拿到了填充完毕的火铳。 接着号角声再次响起,砰砰砰,靶子再次被打击。 一连三次。 朱纯臣在一旁小心翼翼道, “殿下,这是我大明神机营的三段击,如此三连击,敌人大多中弹崩溃,此时骑军步军杀出,定能大获全胜,” “殿下,宣城伯练兵还是用了心的,倒也颇为精锐,” 陈新甲帮衬了一句。 他深知其中三味,勋贵中能有卫时泰这样勤于练兵的真是不容易了。 朱慈烺赞许的点点头,一片浑浊的京营能有卫时泰这般模样的就是一股清流了。 和卫时泰比起来,其他的京营勋贵就是一群好吃懒做的猪,嗯,好像侮辱猪了,最起码猪没祸害谁。 忽然,马嘶声传来。 朱慈烺闻声看去,只见距离很远的三千营,那里有几匹战马蹦跳着,暴躁的将身上的骑士抛下马,自己跑开了。 其他的人看着场面又是一阵尴尬。 有些人腹诽,今天霉运连连,连这些畜生都不给脸。 马蹄声连连,卫时泰奔回,他很是利落的翻身下马,看得出来,这个老勋贵平日里没忘了弓马。 “殿下,神机营火铳演练完毕,神机营还有神火乌鸦,还有火弩车,还有炮车没有演练,请殿下示下,” 卫时泰嗓音洪亮,看的出来,还是颇为自豪的。 “宣城伯做的很好,本宫甚为欣慰,” 朱慈烺温言道,卫时泰算是个有操守的。 “谢殿下褒奖,” 卫时泰立即满面红光。 朱纯臣松了口气,今天幸亏这个小太子让神机营演练,须知神机营在卫时泰带领下,每十天演练三天,平日里他们嘲笑卫时泰的勤勉,给谁看去,反正皇上也不点验,神机营也不出京作战,真是无用之事。 但今天神机营的表现可是救命的存在,否则他们都没脸。 “宣城伯,本宫问你,神机营都是火器,如敌军近身相搏,该当如何,” 朱慈烺问道。 ‘禀太子,如要出战,则三千营的骑军护住两翼,待敌军被火铳弩车所伤依旧扑近,则神机营后退,三千营出击,’ 此时是身上还有淡淡污秽的恭顺侯吴惟英回答。 恭顺侯祖上是蒙人,当年降服于永乐帝,在永乐帝驾前立下殊功,因此获封恭顺侯。 “很好,那就两营一起演练下,” 朱慈烺命道。 吴惟英和卫时泰立即领命而去。 只见三千营的骑军向神机营的战阵奔去。 朱慈烺看了下,三千营大约有两千多骑。 他也知道其中千余骑随着五军营的中军营大部去中原剿匪了。 这是剩下的人马。 朱慈烺看了下,这些战马很多比较瘦弱,虽然三千营的军卒大部分都是身穿皮甲,不是铁甲那么沉重,但是有些战马已经忽忽悠悠的,朱慈烺这个无语。 京营是堂堂大明天子的近卫军,战马都无法强壮,可笑。 此番,三千营护佑神机营两翼。 神机营再次整队,开始重新填充。 接着第一次齐射开始了。 然后阵势大乱。 只见,三千营方面,有几十匹战马乱蹦乱跳,将骑卒抛下战马,受惊的战马乱窜,将神机营士兵践踏,神机营的士卒急忙躲避。 整个阵势被冲毁,完全没有了方才的整齐。 如果是在战场,也就是刚一接战就自乱阵脚了,大崩,然后该当是大溃,最后是被敌军衔尾追杀。 卫时泰和吴惟英愤怒的咆哮着鞭挞着,恢复阵势。 过了好一会,阵势才基本恢复。 吴惟英和卫时泰立即跑来跪下请罪。 陈新甲脸上苍白,他发现这次陪着朱慈烺点验,这些勋贵就没给他涨一点脸,尽特麽的丢脸了。 朱慈烺好一会没有说话,两人不敢起身。 朱慈烺有些后怕,他毕竟是战阵小白,有赖于后世互联网的发达,他对练兵也知道一二。 但是古今军队不同造成的差别也不同,比如方才他只是看到了三千营的战马受惊,隐约感觉这里面有问题。 果然,他让神机营和三千营一配合,这般多的战马受惊。 如果没有发觉,以后真是到了战阵上不知道会出多少乱子。 “恭顺侯,宣城伯,你等麾下多长时间没有上阵了,” “殿下,怕是有五六年了,” 卫时泰道。 神机营早几年倒是出动和流贼、建奴拼杀过,但是战力不堪,这几年也就偃旗息鼓了。 吴惟英没言声,因为他麾下骑卒不知道多少年没上阵杀敌了。 “诸位,没有经历战阵的军兵再是威武也不过是花架子,你等应当庆幸这不是战场,否则方才一大半人就要毙命当场。” 朱慈烺的声音冷冷的回响。 四周一片寂静,从上到下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搞砸了。 “宣城伯起来,” 朱慈烺对这个老将有些好感,不管怎么样,他练兵了。 比起其他废材来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卫时泰惭愧起身。 吴惟英没敢起身,太子没发话。 “恭顺侯,骑兵没有备马,战力如何,” 朱慈烺的问话让吴惟英身子一抖。 这位太子爷可不是一无所知,一下就问到了关键处。 陈新甲也是心中波动,这位小爷长于深宫,却好像无所不知,难道这就是触类旁通的天纵奇才。 “殿下,当然是有备马的骑兵战力强悍,可攻可守。只是如今我朝钱粮匮乏,京营已经近两月没发粮饷,臣下也是勉力维持一人一马,” 吴惟英说的好可怜。 如果真是一个深宫中十四岁的娃可能就信了。 可惜朱慈烺骨子里有个四十多岁的老鬼。 他现在对这些勋贵的话没什么信任感。 即使这些人痛哭流涕,大概率也是鳄鱼的眼泪。 不过吴惟英好像最后没附逆,朱慈烺决定放他一马。 “恭顺侯起来回话。” 吴惟英这才爬起身来。 第十六章 女真营 “恭顺侯,京城一带流落的女真人和北虏多不多,” “北虏不少,女真人不多,不过山海关、宁远、蓟镇不少,都是和建州老奴有血海深仇的。” 吴惟英信息倒是灵通。 朱慈烺点点头。 他依稀记得老奴所在的建州女真统一女真各部充满血腥。 比如回来那个向世界疯狂宣战的老佛爷就是建州女真的死敌叶赫部出身。 那些大部落被老奴血腥吞并后,这些大部落贝勒的子孙和嫡系部下逃离女真前往大明或是蒙古诸部,希翼依靠他们击败建州女真复国。 为此他们甘当前驱,成为马前卒和家丁。 昔日辽东将门、登莱将门以及昔日毛文龙麾下都有精锐女真骑兵,是非常强悍战力。 当然复国的指望都落空了。 要知道女真人间的内斗也十分激烈血腥。 哪怕老奴的儿子间也是刀光剑影。 朱慈烺现在缺乏顶尖骑兵战力,那可是最少好几年才能淬炼出来的。 好在他想起这些女真人和蒙人。 既然老奴可以用汉军攻伐大明,汉奸让大明人头滚滚血流成河,他为什么不能组织这样一支队伍,让女真人蒙人自相残杀。 “诸位勋贵,本宫在这里发话,要建立京营的女真营和蒙营,你等将信息发出去,粮饷丰厚,依照战功可以封爵,” 朱慈烺相信一点,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何况这些人还对建州女真充满仇恨。 “殿下,这不好,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李国祯在一旁建言道。 朱慈烺看了看他白净的脸庞, “襄城伯果然博学,” 李国祯急忙笑道, “太子过奖,” “不过,襄城伯书读的很好,然则春秋左传的时候天下可有如今之大,我大明苗裔可有如今之众,须知我大明文治之盛,天下罕有,多少外夷仰慕我大明文德,入我大明书同文行归一,正所谓入我华夏则华夏矣,襄城伯身边的同僚恭顺侯是否就是如此,” 朱慈烺一点身侧的恭顺侯吴惟英。 “殿下说的极是,某先祖被永乐爷感化,仰慕我大明文德,弃祖地南奔,为大明泼洒鲜血,成就侯爵威名,哼哼,只是本侯没想到有人还这般欺辱我等,” 吴惟英不满的横了李国祯一眼。 他是相当的恼火。 李国祯尴笑一声, “言多有失,无心之过,” 这些勋贵读书不甚多,见到读书最多的李国祯被太子怼得极为狼狈,都不再言声。 反正,他们知道对这事反对最大的可能是大明的士人,包括哪些重臣,轮不到他们说什么,李国祯纯属多嘴,自讨没趣。 “殿下放心,臣等定会将消息发出去,尽量多招揽些女真和蒙人入营,” 朱纯臣拍了胸脯。 他绝对是真心的,他的想法是招揽越多的女真人,怕是太子招到的弹劾越多。 终于知道言官厉害的小太子只怕没时间顾及他们了。 “如此多谢诸位了,” 朱慈烺拱了拱手。 他对朱纯臣的好意一点不信,这厮在他看来没有丝毫信用,心地阴险狠毒,否则世受隆恩的他不会背叛崇祯,还巨恶心的上书劝进李自成,那是多不要脸的人干的事儿。 李自成这几年来没做什么好事,裹挟大量百姓作为他的炮灰,但是后来击杀朱纯臣做的很漂亮,有些识人之明。 “怎劳太子,我等一定尽心,” 诸勋贵急忙表忠心。 这些勋贵和蓟镇、辽镇都有些深厚的干系,向那些军将讨要一些女真和蒙人不是什么大事。 “成国公,今日我点验了留守大营的军卒,两日后某要赶来此处点验所有的军卒,切切要全部通告一番,除了留下一万军卒留守京城外,所有的军卒要在晨时末赶到丰台大营,” 朱慈烺知道如今京营大部分的兵力都在驻守四城。 留守大营的不过是少数兵力而已。 但是他要整军,就要全面了解,因此必须全部点验。 朱纯臣立即脸色苍白,他和其他人飞快的交换了目光,所有人都是吃惊的模样。 他们没想到太子要玩真的,而不是什么走马观花。 这就让他们坐蜡了。 “怎么,太子的话你等没有听到吗,还是有意反对,” 李德荣尖利的嗓音再次响起。 所有人身子一抖急忙躬身道, “臣等后天恭迎殿下,” 朱慈烺在众人的恭送下走出了大营。 “殿下如此,只怕这些勋贵要有些动作了,” 陈新甲提醒道。 他现在把朱慈烺视作自己最后一根稻草,因此不想朱慈烺栽了跟斗,出言提醒。 “那又如何,陈部堂放心,他们跑不了,出不了大乱子,” 一行人纵马出去一里,朱慈烺回头一看,远远的看到朱纯臣那些人还在大门口站着。 朱慈烺微微一笑, ‘这些勋贵在恭送瘟神,’ 陈新甲脸上一抽。 “他们敢,” 李德荣撇嘴道。 朱慈烺用马鞭一指后面的大营, “李若链,给我盯紧了,” “遵命,” 李若链立即抱拳道。 朱慈烺没有瞒着陈新甲。 陈新甲此时方知朱慈烺早有准备,心道一向跋扈的这些勋贵怕是有难了。 “陈兵部,军器局那里有多少战甲,” “铁甲大约有三千余,怎么太子可有需用,本兵倒是可以腾挪出来千余铁甲,” 开玩笑,太子有需要,没有也有,其他的都可以拖后。 朱慈烺真有需求,不过,他没大看得上如今大明的鱼鳞甲等铁甲。 实在是这些铁甲过于沉重,五十斤重,都是铁叶子,沉重而穿戴繁琐,也因为一个个铁叶子都要手工打造,造价高昂,现在大明枯竭的财政根本承受不起。 但是他方才看了,神机营的军卒根本没有护甲,就是五军营的军卒大部分也没有护甲。 这样的防护水准上阵等同于自杀。 “军器监如有棉甲先拨付一些,锁子甲也可,” “棉甲倒是较为充足,锁子甲也不少,本兵做主,为京营发放四千套铠甲,” 既能讨好太子,也能让那些勋贵承情,何乐而不为呢,陈新甲拎得清。 “陈部堂,能否陪本宫前往军器监一行。” 大明的军器制造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军器监,那是兵部的所在,朝廷官员节制,一部分是内廷的兵仗局,由太监提督。 双方各有重叠,比如军器监有火药局,而内廷的兵仗局有火药司。 之所以这样,大约是皇帝对士大夫把持的兵部工部各种不信任造成的。 自己的兵器制造施用自己说的算,如果在文官节制下,各种掣肘。 最初朱慈烺对这种分开的行径不以为然,因为这样造成很大的浪费。 但是他现在却是以为该当如此,因为大明的皇室和那些士大夫真是对头,而他也不想让那些迂腐、封闭而狡诈的文臣掣肘他的整军。 “臣下敢不从命,” 陈新甲忙道。 朱慈烺返回京城。 立即在陈新甲的陪同下去了军器监。 军器监本来是工部所属,但是近年来,由于战事频仍,军器监所产不符使用,兵部和工部扯皮,相互推诿。 因此如今军器监在兵部管辖。 第十七章 架空 朱慈烺返回京城。 立即在陈新甲的陪同下去了军器监。 军器监本来是工部所属,但是近年来,由于战事频仍,军器监所产不符使用,兵部和工部扯皮,相互推诿。 因此如今军器监在兵部管辖。 陈新甲到了这里,军器监丞刘赟和副丞赵挚急忙出迎。 结果发现是太子亲临,两人越发的恭敬。 “刘赟,如今军器监有匠作多少人,” “回太子,近千人,” 高瘦的刘赟回道。 朱慈烺停住了脚步,他没听错。 “殿下,应该是九百六十五人,” 赵挚忙道。 朱慈烺摇头苦笑。 大明中央的军器监,只有不足千人,要知道这里产出的是盔甲,冷兵、火铳、火炮、火药等全套军械。 结果只有这些匠户,让人震惊啊,可能也就是维持一个架子。 “殿下,如今沿边冷兵都是自行打造,就是火铳火药炮仔也是自行打造,” 陈新甲解说一下。 陈新甲也是活泛的人,当然清楚朱慈烺的想法。 “这样可是不成,即使沿边可以自行打造兵甲,但是作为大明的京城,决不可失去打造兵甲的能力,再者,还要引领大明的军器生产,比如火炮能不能产出大明最好的火炮、火铳,而不是得过且过的厮混,” 朱慈烺语气有些严厉。 “殿下,如今军器监也是就是勉强求活,如今也有两月没有发下粮饷了,” 刘赟很不客气的怼道。 朱慈烺叹口气,卧槽,到处是欠薪,大明果然一副穷途末路的景象,已经成了老赖了,再不搞钱,就要出大乱子了。 “银钱的事儿包在本宫身上,十天内粮饷齐全,” 朱慈烺身边的李德荣脸上白了几分。 他可是清楚,如今这位爷也就是东宫里有数千两银子。 却是应下了这个麻烦,十天后哪里去寻来银子整军还有支应军器监。 “多谢太子,” 刘赟淡淡道。 倒是副丞赵挚很是热烈的拜谢。 “从今日开始招募匠作,扩大规模,本宫这里还有大用处,” 朱慈烺命道。 “太子有所不知,匠户乃是世袭,粮饷不多,地位还不如军卒,因此招募不易啊,只怕没几个人来应募,一些匠人宁可自己单干,” 刘赟再次泼冷水。 朱慈烺狐疑的看看这厮,难道是东林的,或是因为他提议征集厘金,这厮心有不甘才这般不死不活的样子。 “此番招募不是招募匠户,而是匠人,每人一月一石米粮,如果做得好,还有奖赏,” 朱慈烺道。 “这,殿下,如此,让军器监内的匠户如何自处,” 刘赟不敢置信。 “简单,兵器监的匠户也是如此,比如以前一个月一套鱼鳞甲,现在一个月可产出两套鱼鳞甲,奖一两银子,你等可以照此办理,整理出一个奖励的章程来,如此必然可以让兵器生产产量大增,” 朱慈烺信奉的是财帛动人心,唯有利益能是最大的驱动力。 他现在资历浅薄,没法改变匠户世袭的不人道的制度,但是可以最大限度的调动匠户的积极性。 “这等招募,以往从来没有过,臣下不能做主,此事须向部堂禀报,还得内阁首肯,” 刘赟拱手道。 靠,朱慈烺瘟怒,现在他确定这厮就是和他做对的。 要做点事真特么不易,大明就是这种幺蛾子太多太多。 “很好,你可以去请示,不过事情不能耽搁,赵挚你能不能办到,” 朱慈烺转向了赵挚。 赵挚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本宫只问你能不能做到,至于刘监丞,不用理他,让他自去就是了,你照此办理,须知你的身后有我大明皇储的支持,” “这,” 赵挚一时间懵逼。 刘赟也是懵了,他没想到朱慈烺当面就要架空他。 “说,能不能,不能我立即换人,” 朱慈烺厉声道,不行两个都架空。 他没有那个职权更换人选,但是凭他的身份架空这两个货不成问题。 “殿下,臣下领命,” 赵挚咬牙切齿的拱手道。 看来这厮也是拼了。 估摸也是指望着日后朱慈烺登基获取一波大红利。 ‘好,你没让本宫失望,本宫记下了,’ 朱慈烺点头,他现在是在没有多任用权但是他会用好他的身份,让跟从他的人感觉未来可期,这就够了。 “至于你,可以回你的公事房了,从今天起,我交代军器监的事情和你没有干系,如果你不服向你的部堂和内阁上书,滚,” 朱慈烺一脸的不耐烦。 “太子,你这是越权,殿下无权干涉我军器监的内务,” 刘赟脸上绯红,像是受到奇耻大辱。 ‘你可以上书,也可以找言官弹劾,随意,但是现在滚,’ 朱慈烺一挥动袍袖。 李若链一摆手,几个力士上来推搡着刘赟走人。 四周的几个官员、小吏浑身颤抖的看着这个场面。 这可是平日里威风凛凛的监丞啊,像条狗似的被驱赶走了。 “赵挚,三日内,本宫会发下粮饷,但是你要给我看到军器监的变化,如果没有,你小心些,” 朱慈烺威胁道。 他现在不介意用一切手段推动京师的变化,哪怕是很流氓的欺诈、威胁,他都不介意使用,什么他太子的名声,更是不在意。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让这个笨重的躯体启动,按照他的预想驱动。 赵挚急忙拱手, “臣下必不负太子期望,” 此时的赵挚一脸的大汗。 陈新甲在一旁看着心里巨震,他没想到小太子行事是如此的果决,也是如此的肆无忌惮,看样子丝毫不介意和百官做对,哪怕和所有人做对,也要按他的意志行事。 谁挡他的道基本就要倒霉。 不过,陈新甲没有退缩的想法。 那是因为他本就没有退路,只有和太子合作下去。 否则,他的下场会更惨,哪怕和这样的太子行事骂名无数,那也不是有太子遮挡一切吗。 “太子不用动气,刘赟是浙党出身,殿下的厘金税,呵呵,” 陈新甲点了点。 有些话不用说透。 “原来如此,” 朱慈烺明了,挡人财路了。 旋即,他就把这厮抛在一边,没空和这厮纠缠。 “赵挚,带本宫看一看军器监的生产情形,” 赵挚立即领命。 朱慈烺随着赵挚行走了一番。 只见这里的匠户大多脸有菜色,衣衫褴褛。 他们的眼睛里都是麻木茫然。 朱慈烺当然理解,世袭匠户,自己本身劳累非常,吃不饱穿不暖,而子孙后代也是这样的一个悲催命运,任谁不茫茫然的麻木下去。 指望这样的等同奴隶一般的匠户顶起大明军械生产这样的重任,简直可笑。 “赵挚,你召集所有的匠户头,将本宫的奖励颁布下去,然后带他们来见我,” 朱慈烺命道。 赵挚立即领命而去。 过了盏茶时间,赵挚带着三十来个匠作头儿返回。 第十八章 抓大放小 一众匠头当即跪拜朱慈烺。 此时,这些匠作头目的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绯红,表情有谦卑,有怯懦,更有希翼期盼,他们的目光小心翼翼的投在朱慈烺的脸上。 “你等已经晓得了本宫的赏格,没错,只要你等勤勉,让军器产出大增,本宫不吝奖赏,记住,皇家无戏言,” 朱慈烺摆出了太子的气派。 他知道这些一辈子怯懦生存的人就信这个。 果然,他这话一说,加上他的强大气场,所有的匠户都松口气,看来是真的,他们真不相信副丞赵挚的话。 “小人遵命,” 所有人一起磕头。 “起来,本宫还有事询问你等,” 朱慈烺扬了扬手。 这些小心翼翼的站起来。 接下来朱慈烺询问了一众匠作头儿。 立即清楚了军器监的情况。 军器监有自己的铁厂,就在西山。 但是铁厂产出的铁质很一般。 只能做冷兵器和盔甲。 因为铁质太脆,所以火铳和火炮等物件都必须用从南方进来的闽铁。 因此火铳和火炮造价高昂。 朱慈烺立即意识到这是最大的问题。 他太清楚铁和煤炭在近代功业的重要性,没有合格的钢铁你能做什么。 如果一切都是闽铁做原料,代价太过高昂,而且长途转运,来源不稳,这怎么行。 不过朱慈烺不是工科出身,何况就是工科出身,后世分工太多,跨界也不能精通,他不能从根本上改变这一点。 但是他有个粗略的办法,可以大大改善铁质。 因为中国历史上铁质不好往往是煤炭造成的,含硫化物过多,燃烧过程中进入铁液中,冷却后很脆。 朱慈烺指着铁厂的匠作头秦远道, “这个方法现在有两个办法改进,一个是使用畜力鼓风机,让风力加大数倍,还有一个就是在煤炭中加入油脂,大量的油脂,不用好油料,宰杀牲畜的边角料就成,这样可以让燃烧温度大大提高,淬炼铁料中的杂质,然后用畜力锻锤不断锻打,再次淬炼杂质,这样出来的就是顶级的熟铁,足够打造火铳和火炮,” 这是后世经历的了。 朱慈烺不介意拿来就用,至于其他人问他怎么知道的,谁敢问,太子就这点好啊,一人之下嘛。 “太子,这真的能行,” 秦远磕绊道。 “当然能成,不过一炉加入多少油脂,还有风力多少够用,锻锤击打多长时间才够用,都是你等需要好生探看的,嗯,如果成了你等可铁匠营匠作可以获得五百两的赏格,” 朱慈烺这话一说,到处是吸气的声音。 秦远更是脸上涨红。 其他人则是热辣辣的看着其貌不扬的秦远,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你等也休要羡慕,比如你郑大山,” 朱慈烺一指盔甲作坊的头郑大山, “本宫交给你个事儿,打造这样的铁甲,” 朱慈烺随即拿出一张纸来。 上面是一个板甲的样式,这个板甲简陋之极。 就是上身前后两个半片胸甲和背甲,然后是护臂,和铁裙,再就是护腿。 都是大片大片的。 相互间用绳索连接就行。 根本没有什么铁叶子什么的,也没有锁子甲的铁环等极为繁琐的物件。 简陋到了极点。 这也是朱慈烺后世看到的。 简陋但是防护力足够。 最大的弱点就是绳索连接的缝隙了,不过相比造价的低廉,这个弱点可以接受。 毕竟这个板甲可不用费时费力打造铁叶子铁环,要知道盔甲制造最大的成本就是人力成本,匠作再不值钱,但是速度太慢,一个匠作要一个多月才能打造一个上等鱼鳞甲,简直是龟速。 “此等板甲如要打造,快的很呢,只要多备畜力锻锤就是了,” 郑大山眼睛一亮道。 “好,不愧是匠作头,眼光可以,” 得到朱慈烺的夸奖,郑大山,登时满脸通红。 “如你能打造出大批这等板甲,比如每月一千套,本宫另有重赏。” 郑大山立即瞪圆了眼睛,显然重赏刺激了他,接着他有些泄气, “殿下,只怕不成,太多了,人手不足,” “怕什么,不是招募人手吗,再就是不要一个匠作从胸甲、护腿、护臂到绳索全包,而是有人专门做胸甲,有人专做护臂、铁裙,有人专做绳索,” 朱慈烺哼哼教导流水线。 谁让这是新鲜事儿呢。 “殿下说的对极,这样只做一样,那是越做越熟,” 郑大山眼睛贼亮。 “这就是了,此外,正常一个人一天做十个护臂,加赏格呢,一个人多做一个护臂,赏十文,你看如何,” 朱慈烺笑道。 “要是俺还不得疯了似的做个不停,” 郑大山瞪大眼睛喃喃道,同时不信啊。 “就照此办理,你们在两日内都拿出一个章程来,让大家有钱赚,同时能让刀枪羽箭盔甲产出翻倍,” 朱慈烺小手一挥,交给你们了。 登时,所有匠作眼睛都红了,这都是钱啊,而且是太子爷赏赐的光明正大的钱,虽然这辈子没法摆脱匠户,能多赚钱,让家人吃饱穿暖也是好的啊。 这些人也不顾及太子就在眼前,自己不断盘算着,或是和亲近的匠作头目商议,一时间现场纷乱非常。 朱慈烺倒是背着手悠闲起来。 他一向就是掌总的,不要以为他事事躬亲,那还不得和诸葛孔明一般累死。 他的原则是抓大放小,细节交给部下,否则要他们何用。 陈新甲脸上风云变幻。 这个小太子如同变戏法般,只是一个多时辰,就让军器监变了天。 看看现在,这些方才如同行尸走肉般的匠作现在活蹦乱跳的,相互商议的脸红脖子粗的,好像能抢到钱是的。 陈新甲是进士出身,绝对是大明的人上人,对于这些粗鄙的匠户,有天然的心理优势,鄙视这种赤果果的逐利行径。 但是,他现在不得不承认,这个太子有手段啊,他好不怀疑,经过太子的整顿,军器监产出一定大增,因为这些人要挣命的干。 这个太子爷他必须要追随。 朱慈烺则是注意到了一旁的赵挚,此时的他一脸羡慕嫉妒恨的看着那些匠户。 他是真嫉妒,按照太子的赏格,这些低贱的匠户要赚多少银钱,哪怕他是七品官员也比不了啊。 可能都要他数倍甚至十倍收益了。 “赵副丞,你只要监看他们生产军械,同时采买好物料,让生产不至于拖宕,你那里也有赏格,记住,本宫不吝赏赐,” 朱慈烺仿佛能看到他的心里笑眯眯道。 “臣下谢过太子,” 赵挚是又惊又喜。 “不过如果因为你的缘故拖宕了进程,本宫定要严惩,” 朱慈烺一收笑容。 赵挚急忙躬身, ‘臣下绝不会让殿下失望,’ 朱慈烺点头,这就好。 陈新甲看的一愣一愣的。 这手段他自己也常用啊,一手大棒一手胡萝卜,利诱敲打,为的就是成事。 这小太子怎么用的怎么熟练,要知道他才十多岁啊,陈新甲想想自己十几岁好像还是一个书呆子。 真是天纵奇才啊,皇室的人没有简单的。 朱慈烺走出军器监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 “有劳陈兵部了,” 朱慈烺笑着拱手。 “臣下怎敢,” 陈新甲急忙回礼, “老臣今日收益良多,很是好奇过些时日,不知道军器监如何模样,” “本宫不在之时,还得陈兵部多多帮衬,” 朱慈烺当然指的是刘赟之流。 “太子放心,某自当监看一二,谁也不敢轻动,” 陈新甲表明了心迹。 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朱慈烺略略疲惫了。 回到了宫中,朱慈烺立即吃饭,可怜作为天子一天没怎么进食了。 第十九章 唯一变数 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朱慈烺略略疲惫了。 回到了宫中,朱慈烺立即吃饭,可怜作为太子一天没怎么进食了。 吃过饭,朱慈烺将李若链唤来。 “李若链派出你的手下,到京中以及附近州县贴出告示,张榜募兵,” “殿下有何提点,” 李若链忙道。 “首选当属各处矿工,再就是辽民,其次就是各处的流民,身体健壮些的,城内的百姓一个不要,粮饷一个月一石米,杀敌另有奖赏。” 朱慈烺吩咐道。 朱慈烺没有练兵的经历,何况这个冷兵器时期整军的经历。 但是大明有人做了很好的榜样。 那就是大明中期的军神戚继光。 戚继光募兵很简单就是矿工为主,因为矿工劳作环境十分艰苦,矿难是时有发生的,死亡率很高。 因此真是生死看淡,就为了那点工钱。 而且要从幽深的地下挖出矿石来,那就得相互协作,有挖矿石的,有破碎的,有转运到地上的,因此协同不是问题。 所以这些矿工是大好兵员。 朱慈烺就是拿来主义,军神戚继光的成功经验拿来就用。 而城内的人不可用就是戚继光的决断,朱慈烺选择了信任。 辽东大部失陷后,老奴为首的女真贵族在辽中一带跑马圈地,将普通汉人的田亩据为己有,汉人失去自由成为他们的农奴,因此汉人反抗激烈。 老奴命大肆镇压,血流千里。 百多万汉人被迫离开家园逃离。 这些向东南逃向了辽东诸岛,越海逃到了登莱等处。 还有很多人向西逃向了关宁,入关进入京畿所属的州县。 他们人数众多,却是没有田亩,为了求活,都沦为矿工、纤夫、佃户等。 这些人对建奴恨比天高,却是从来没有人发掘他们。 朱慈烺可是没忘记他们,这些人很多人和建奴有血海深仇,这样的建奴死敌就是最好的兵员。 “殿下,此番募兵怕是为了补充京营,不过现下可不知道京营有多少兵员,” 李若链道。 他们现在都知道京营必然有大量空饷,现如今账面上京营该当有十一万五千人的军卒。 不过可能有八万人都是多的了。 如果现在募兵的话不知道招募多少人为好。 “无妨,京营人数再多,也都是城内的百姓而已,指望他们出城作战绝不可能,” 朱慈烺已经完全放弃了这些军卒,朱慈烺以为这些军卒整训出来也就是单纯的城防军,甭提什么野战。 朱慈烺看向李德荣, “先行给李若链三千两银子,作为募兵所用,以后不足再行填补。” “额,殿下,如此宫中只有数千两银子,这,” 李德荣为难道。 东宫也有属官、太监、宫女,这都要东宫开销的。 “无妨,这些不过是借支,过些天就环转过来了,” 朱慈烺也是没法,他只能拆东墙补西墙。 否则根本没法运作。 这让他想起后世他艰苦创业寅吃卯粮的时候。 李德荣领着李若链去了。 朱慈烺则是把自己仍在床上,很快昏睡过去。 早上,熟睡的朱慈烺被李德荣唤醒。 他还得去早朝。 朱慈烺有一丝还在ceo位置上的既视感,都是如履薄冰,都是夜以继日睡眠不足,不同的是他不用逢迎谁,也不用应酬陪酒了。 这日朝堂上,还是辽东和流贼的消息为主。 辽东的明军依旧分为三大块,关宁军剩余的四五万军卒在一旁观战,松山和锦州的明军被建奴大军割裂开来,依旧是无解困局。 而河南更是没有一个好消息。 叶县沦陷李自成的流贼大军,副将刘国能殉国,这位流贼反正的明将用实际行动表明他比大多数的大明士人更要忠烈。 李自成的大军越发的膨胀,号称百万。 百万不知道有没有,但是已经膨胀成了一个怪物,河南的官军处处设防,被孤立在开封、归德等几处据点瑟瑟发抖中。 朝堂上一片沉寂,谁都知道李自成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开封,开封一下,中原再无阻隔。 “命汪乔年立即统秦兵入河南助战,定要解除开封的危机,” 崇祯道。 “陛下,傅宗龙前次出军,调走了秦地大部分的精兵,如今傅宗龙手下只有总督的千余标营,再就是贺人龙等两个总兵官的不足六千人,只怕寡不敌众啊,” 周延儒忧虑道。 “那也要去河南固守,开封无论如何不能有失,” 崇祯固执道。 再没有人反对。 虽然汪乔年只能统领万余人的秦兵助战,但是这是唯一可以机动的兵力了。 左良玉有数万军卒,但是在湖广抵御张献忠的进攻。 而九边精锐尽陷松山,已经自顾不暇了。 朱慈烺没有发声。 尽管他知道这些官军的下场,但是他能说什么。 大明中原的机动兵力只有万余人,大明已经到了油枯灯尽的时候,行将就木。 朱慈烺清楚他的变革是唯一的变数,大明成败系于他一身。 “陛下,松山大战率先逃跑的大同总兵王朴如今已经被锦衣卫押解入京,” 陈新甲这是在请示,既然松山大败,那么就要有追责,而正是因为王朴率先带着晋兵逃离,这才造成李辅明、刘肇基、吴三桂等军随着溃逃,于是明军的总攻变成了大溃败,松山突围战未战已败。 所以王朴罪孽极大。 “着当即斩首,诛三族,” 崇祯咬牙切齿。 这厮坏了他的大事。 “至于吴三桂,” 崇祯沉凝了一下,按照他以往的性子都一并砍了,他杀的文武也不少了。 但是吴三桂不同,吴家、祖家是姻亲,吴三桂的姑父就是祖大寿,吴家祖家如今在辽东军中占据了绝对的主流。 如果严惩吴三桂,那么吴家和祖家有叛乱的风险。 就在崇祯犹疑之时,陈新甲忙道, “陛下,如今可是用人之时,吴三桂以往杀敌无算,可谓勇冠三军,能否让其戴罪立功,” 于此同时户部的一个郎中立即建言,为吴三桂求情。 朱纯臣和徐允祯也站出来为吴三桂请命。 朱慈烺冷眼旁观,很显然,辽东每年两百万两银子的粮饷漂没已经将辽东将门和朝中很多官员勋贵结成了一个利益共同体。 真是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啊,好一个拳拳战友情,当真基情满满。 崇祯思量了一下,咬了咬牙, “着吴三桂戴罪立功,向东攻击松山,务必解除松山之围,否则两罪并罚,” “至于刘肇基和李辅明,先着锦衣卫押送入京问罪,” “陛下,” 陈新甲再次出列, “同样为总兵,吴三桂戴罪立功,可否也让李辅明、刘肇基也是如此,否则惩处不一,只怕诸将不服,酿成事端,” “父皇,虽然刘肇基、李辅明兵败可恨,然则,我大明精兵良将损失太大,一时间无处拟补,两人一向在边地与北虏建奴拼杀,往日倒有不少功勋,儿臣以为也应允其戴罪立功,” 朱慈烺恰如其分的出现建言。 崇祯当即道。 “死罪可免,罚俸一年,戴罪立功以观后效,” 崇祯谕旨一下,陈新甲瞄了眼朱慈烺。 意味明显,他这次可是履行了承诺,出言帮衬了两人,那都是看在太子面上。 接下来的议题终于转换为助捐的事情。 第二十章 这么狠 王承恩一脸沉重的念出了如今助捐的名单。 崇祯的脸色随着名单的拉长十分难看,也难怪这位帝王,因为这些助捐太可怜了,崇祯视作对他的羞辱。 内阁首辅大学士周延儒捐献一千两银子。 内阁陈演五百两。 内阁谢升五百两。 内阁魏照乘三百两。 余下的朝臣最多三百两,不少朝臣只有十几两银子。 朱慈烺冷笑着听着,果然都是廉洁的臣子,比如陈演,李自成一入京,就捐助四万两银子,如今拿五百两打发了他的所谓君父。 而那些口中忠军报国不断的东林党和浙党们此时也是吝啬无比,要知道他们很多都是大地主豪商之家出身,不说别的,拿出几千两来轻轻松松。 成国公朱纯臣五百两。 定国公徐允祯五百两。 英国公张世泽五百两。 恭顺侯吴惟英五百两 襄城伯李国祯三百两。 。。。。。 朱慈烺听到的是国公五百两,侯爵五百两,伯爵三百两。 朱慈烺笑意更浓,世受皇恩的勋贵哪一家不是最少几万亩田亩,京城还有不少的铺面商队。 历经一两百年,家底无比厚实。 旁的不敢说一家拿出几万两银子轻轻松松,丝毫不影响他们奢华的生活。 结果比那些文臣还要吝啬。 王承恩念到嘉定伯三百两的时候。 朱慈烺前行数步, “父皇,儿臣弹劾嘉定伯不法侵占民田,抢占他人商铺,身为大明贵戚,行径贪婪卑劣,败坏我大明皇室声誉,该当立即严惩,平息民怨,以为后来者戒,” 朱慈烺的声音不算大,但是效果嘛,等同重磅炸弹。 不但群臣就是崇祯都惊讶之极的看着他。 不为别的,嘉定伯可是朱慈烺的外祖父啊,太子弹劾嘉定伯不法事,怎么可能。 崇祯当然惊讶之极,因为朱慈烺根本没有和他通气就直接弹劾了。 崇祯心里想的是那天朱慈烺询问骆养性难道就是为了今天。 “太子休要胡闹,” 崇祯不悦道。 他也想敲打一下周家,但是不想闹到朝堂上,皇室很不体面。 而朱慈烺弹劾外祖,让人攻讦孝道,这可不是小事。 “父皇,臣下此番弹劾嘉定伯,心里也是矛盾之极,儿臣也知道至为不孝,” 朱慈烺沉痛道,按照这个时代的规矩,他必须沉痛,其实他沉痛个屁, “不过,当此家国艰难之际,嘉定伯不但不思报效君恩,反倒越发的跋扈,就在最近三月间,嘉定伯鲸吞了通州两千余亩田亩,通州两个铺面,京城一个铺面,实在是贪婪之极,” 朱慈烺躬身哽咽道, “如今天下激荡,民心浮动,嘉定伯却是欺压良善,逼迫过甚,我大明流民甚众,朝廷本就赈济不及,嘉定伯此番却是让几百户数千百姓成为没有田亩的流民,难道嘉定伯尤嫌我朝流民不多吗,嘉定伯此举动摇我朝民心士气,这是要毁了我大明根基,本宫着实不能忍受,因此才无奈弹劾嘉定伯,此风绝不可涨,否则我大明国将不国,” 朱慈烺给周奎扣上了几个大帽子,贪婪不知进退,朝廷艰难民心浮动的时候顶风作案压迫太甚,制造了数千流民,尤其是大明将会因此国将不国,这个罪名太重了。 为他的弹劾留下了充足的理由。 而且朱慈烺表情看上去确是很悲痛很沉重,谁敢说他的不孝。 听了这些话,崇祯心里好受不少,最起码这些理由实在充足,他的长子实属无奈才大义灭亲,大义在手嘛。 “此事不可胡言乱语,不可盲目听从,” 崇祯皱眉道。 其实他完全清楚朱慈烺是如何得到这个消息的,骆养性办事还是靠谱的。 但是他要做个表演,区别自己的儿子,别给这些臣子好像他们父子暗地里筹谋周府的模样。 朱慈烺也很清楚,崇祯一定知道他的证据是不是可靠,骆养性要是不打小报告,那就不是骆养性了,崇祯如今是明知故问,额,他这便宜老爹也有演技了, “父皇,儿臣这里有实证,都是嘉定伯府何时何地鲸吞的田产和店面,人证嘛,通州受害百姓众多,一问便知,” 朱慈烺递上了一个单子。 王承恩下来收去递上。 大殿里一片沉寂,众臣的脑袋都在高速运转。 太子今日所谓何来。 太子没有目的,可能就是和周府有矛盾。 开玩笑,皇室出身的人就这么浅薄。 何况这两天太子所为让人刮目相看,他办事怎么可能没有因由。 那么为了什么呢。 周延儒深深的看了太子一眼,他大约猜出了太子的目的,不禁为周奎默哀。 “诸卿怎么看,” 崇祯翻动了一下纸张抬头看向众臣。 一时间冷场,很多人还没想清楚这父子这是闹的哪一出。 陈新甲忽然感觉太子似有似无的瞄了他这个方向一眼。 陈新甲心里叹口气,这是要他的投名状啊,看他是否向太子真正靠拢。 陈新甲本来不愿掺合皇室和外戚的恩怨,而且还是周府这样的头号外戚顶级勋贵。 但是,他没退路的啊,松山和项城两次大败已经断绝了他的生路,此刻不抱紧太子大腿,他的结局很悲催。 “陛下,既然人证物证俱在,当由顺天府议定惩处,由内阁合议,交由陛下定夺,” 陈新甲的话一出让四周有些哗然。 因为就是周府有跋扈的事儿,按照以往的规矩也得刑部、顺天府一起审问,议罪,然后由皇上定夺。 现在陈新甲的建言是大大加快了这个部分,直接议罪。 周延儒、陈演、魏照乘等人都将目光瞄着太子和陈新甲,几个老鬼都嗅出了不同的味道,今日始,将陈新甲列为太子党没跑了。 陈新甲说完这些话后,心里反倒是安定不少,他也是有靠的人了,还是大明皇储,谁还敢动他得好好想想,哼哼。 “陛下,当追究嘉定伯罪责,这等鲸吞小民的罪责决不可轻纵,这是与民争利,不,是与民争食,庶民艰苦,嘉定伯何忍,” 大明的言官果然敢说敢干,蒋拱宸立即跳出来攻讦周奎。 “陛下,今国朝艰难,嘉定伯不思君恩,肆意妄为,当严惩以正朝纲,以为后来者戒,” 周延儒出列道。 他之所以出列,是因为想通了一些事儿,而且他好像看到太子瞄了瞄他,他立即意识到好像和太子的默契是否破裂就在此时,而他还想借助太子之力,不可生出龌蹉来。 其他没有想清楚的大臣大多缄默,旁观风向。 “周相说的是啊,对此败坏大明皇室勋贵名声的恶行当当头棒喝,以为后来者戒,因此本宫建言返还鲸吞的田亩商铺,同时重罚嘉定伯银三十万两充入内库,” 朱慈烺再次出列道。 登时朝堂上一片哗然。 所有人盯着朱慈烺。 太子怎么这么狠。 第二十一章 比朕还有钱 “皇儿说笑了,嘉定伯府上哪里有这么多金银,” 崇祯也唬了一跳,急忙遮掩道。 朱慈烺心里暗叹,三十万还不到其家产的一半啊,老爹你知道什么啊。 “陛下,今次如果轻纵外祖父,那么明日再有勋贵,比如成国公,或是定国公有此恶行,当如何处置,” 朱慈烺说到这里,朱纯臣和徐允祯腿上一抖,差点直接跪了。 他们本来因为整军的事儿心虚,此时太子直接点了他们的名字例证,两人越发的心惊肉跳。 “因此,必须重罚以儆效尤,如此以后再有不惧王法者当倾家荡产,” 朱慈烺说完目光扫向了下面的一些勋贵。 所有的勋贵立即感觉身上凉飕飕的。 崇祯还在迟疑。 “陛下,想想我朝如今艰辛,前日父皇恳请勋贵百官捐款,结果很不如意啊,而嘉定伯家有万贯家资尽皆来自我皇家,却不思报国,只助捐了三百两银子,言称家境清贫没有余财,结果却是鲸吞了众多的田亩和商铺,只是这些就足有数万两银子了,嘉定伯这是欺君,决不可姑息,否则其他人一一效仿,言称什么家无余财,百般抵赖,父皇此风不可长啊,” 朱慈烺说着目光炯炯的环视朝堂上的一众大臣勋贵,眼神犀利,表情不善。 朱慈烺说到这里,大多数人都明白了。 太子这是怒了,嘉定伯身为他的外祖父,国朝艰辛,捐助只有区区三百两,而自己鲸吞了数万两,简直不给皇室脸面,太子这是接受不能,当即报复。 而太子因为助捐的事儿迁怒嘉定伯,严惩嘉定伯,那是在敲打他们的吝啬,也暗示他们欺君,嘉定伯是大明一等一的外戚,太子的亲外公,顶级的勋贵都被严惩,其他的勋贵和官员想想自己助捐的银子是否少的可怜,要不要添加,如果不,太子是否要等同嘉定伯一般处置,开玩笑,太子连嘉定伯都没放过,其他勋贵算什么。 尤其是方才被点名的朱纯臣、徐允祯立即一身大汗,他们如何不明白他们简在‘帝心’了。 不少勋贵痛恨的眼睛盯着朱慈烺。 朱慈烺感觉到了那些灼热的视线,不过他根本不在意,他最怕的是文武合流。 而他炮火集中在了勋贵这里,文官没有受到什么波及,加上文臣和勋贵本来不睦,文臣才不会为了勋贵火中取栗呢,既然没有两线作战的危险,朱慈烺当然可以大胆走下去。 “至于没有银两,好说,嘉定伯府上不是有十万亩良田吗,发卖一些就有了,” 朱慈烺这话一出,所有人身上一凉,太子这是来真的,哭穷都不成,没现银发卖田亩。 百年的勋贵家谁家没有数万亩田产,没银子捐助,拿田亩捐助也可。 问题是,银子是死物,田亩可生银啊,这账谁都会算。 崇祯还在犹疑,他其实颇为意动,但是他也好面子,这么明火执仗的等同打劫啊。 摆明皇室很窘迫,丢份啊。 他需要看看群臣的反应。 崇祯目光到处,他惊讶的发现绝大多数的勋贵都避开了他的目光。 崇祯其实相当有智慧,否则也不会登基后略施手段就拿下了魏忠贤。 只是最近十年来不断的挫败,让他的自信严重受挫。 此时他蓦地有所感,这些勋贵在躲避他,为何心虚,难道真的家有余财,也就是说太子没有冤枉他们,他们拿出几万两银子不是问题。 否则该当义愤填膺的和他顶牛才是,而不是这副摸样。 “如此,就按太子的建言,下旨申斥嘉定伯,奉还鲸吞的田亩,同时重罚二十万两银充入内库,以儆效尤,” 崇祯终于放下了脸面,决意打劫。 没法,朝廷的日子过不下去了,不是要脸的时候。 此言一出,文官纷纷幸灾乐祸的看着勋贵,而勋贵一脸的沮丧。 朱慈烺看到了一干勋贵的表情,这里面只有张世泽很淡定。 其他人脸上恼怒、沮丧等各有表情,但是朱慈烺可没认为这些人就这么容易投降,正所谓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肯定有人要搏一下,损失的可是真金白银。 不过,朱慈烺心里早有准备,无论如何助捐要推进下去,如果没有这笔开销,大明已经是寸步难行了。 他的变革也没有启动资金,所以他现在是佛挡杀佛神挡杀神,就看谁敢冒出来。 散朝的时候,一众官员乱纷纷,实在今天信息流巨大,朝政迎来大变,皇帝和太子加在一起的所为让他们迷惑,所有人都在揣摩其中深意。 朱慈烺则是被留下来单独奏对。 “嘉定伯的事儿怎么回事,为何不先报禀为父知晓,” 崇祯对自己被打个措手不及很不满意。 “父皇,儿臣之所以没事先报禀,就是让大臣看出我父子没有事先商议此事,不至于过于恐慌,再者,母后那里怕很是恼怒,这些都是儿臣担待了,母后如有雷霆之怒,也是迁怒孩儿,不至于让父皇和母后因为此事产生龌蹉,儿臣也是一片孝心,” 朱慈烺笑嘻嘻的。 他这也是心里话。 崇祯和周后的感情不错,但是宫中的嫔妃中田贵妃更为受宠,这也是事实。 这事如果发了,周后和崇祯必然有冲突,不管怎么说,周后的娘家被严惩,周后当然不愿意,虽然她娘家不对在先,但是,和女人有时候没法讲理,虽然周后有贤名在身。 崇祯听了脸色立即好了不少。 自家儿子很有孝心嘛,知道为他分担火力了。 “我儿,嘉定伯的惩处是否过重,” 朱慈烺暗地撇撇嘴,他知道崇祯摇摆不定的毛病又来了。 崇祯也怪,他痛下杀手严惩过不少大臣。 袁崇焕就是一个例子。 但是有时候又是妇人之仁。 乱世用重典没错,错在没用在正确的人和事上。 袁崇焕当然有问题,但是罪不至死,这件事上崇祯尽显昏庸。 而如今捐助上又不够果决,明知道自己麾下的大臣和勋贵都是一群蛀虫和肥羊,却是碍于声名不敢痛下杀手。 “父皇,如今国库内库空虚,整军备战赈济灾民需用大笔钱粮,而那些勋贵我大明滋养百年,也该到了报效我皇室的时候了,而这些人拿出百两银子捐助,那是羞辱我大明皇室,而嘉定伯身为孩儿外祖父,也是如此吝啬,他可曾在意亲情所在,既然嘉定伯不甚在意亲情,只在意自家得失,皇室何必介意,” 朱慈烺给他们下了判断,薄情寡义无君无父,果然,崇祯听了点了点头,脸上有了恨意, “再者,父皇有所不知,我让李若链打探了清楚,嘉定伯府上只是白银就有五十万两,区区二十万两银子不足其一半,” 崇祯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 “这不可能,他不过那些田亩而已,” “父皇,十几年来十万亩良田,还有数十家店面,父皇和母后的赏赐,再就是一些文武的孝敬,五十万两银子再有些奇珍异宝还是有的,” 朱慈烺淡淡道。 “好啊,好,他竟然比朕还富裕,呵呵,” 崇祯脸上泛出不正常的红色,胸口不断起伏着。 第二十二章 偏听偏信 崇祯没法平静,他作为帝王还是很有高高在上的优越感的,整个大明都是他的。 但是,如今困顿到内廷只有三十万两银子了,而四处都伸手向他讨要,崇祯已经不要脸皮的四处拖宕才保存下来。 结果知道他的老丈人有五十万两银子还有无数珍宝,这个心里落差太大了。 关键是这些金银很多都是巧取豪夺来的,或是贪腐所得,说白了都是借了他的势,却是拿三百两银子打发他,简直是羞辱,对他这个帝王没有丝毫忠义。 此时崇祯对周奎那一点愧疚早就消失殆尽,甚至痛恨起来。 “父皇,成国公,定国公等袭爵百年的世家,哪一家不是有数万亩良田,田庄众多,铺面无算,他们的田亩没有投献,他们难道没有抢夺商铺,怎么可能,他们的家底比起嘉定伯也不须多让,而他们却是如何报效我皇家的,五百两银子,呵呵,” 朱慈烺继续进‘谗言’,他就是要消灭崇祯对这些文武的那点可怜的愧疚,他要将这次事实上的抢掠正义化,对,就是光明正大的打劫。 “好个臣子,呵呵,此番足以辨忠奸啊,” 崇祯满脸红色,头上充血,眼睛冒火,火大了。 王承恩看着有些捉急。 “如此,就休怪朕痛下杀手了,王承恩,传骆养性,” 王承恩立即领命出去了。 朱慈烺嘴角一翘。 传这个特务头子何事,呵呵,那还用问,崇祯这是要得到哪些勋贵不法之事的证据,然后借机重惩哪些勋贵。 这些蛀虫有难了。 “我儿啊,只是此事过后,我父子二人的风评颇为不堪啊,” 崇祯叹道。 朱慈烺无语,他这个便宜老爹还想沽名钓誉不成,想成为仁君的心思什么时候能散了。 大明如今千疮百孔的局面,先活下去才是第一位的,能不能抓重点。 都什么时候了,还是分辨不出轻重缓急,让人捉急。 “如父皇能剿灭叛逆,灭国建奴,那就是天下人仰慕的第一圣君,而此番是否能取得捐助就是父皇通往圣君的第一步。” 朱慈烺立即给崇祯奉上一碗鸡汤,不是总惦记着圣君仁君吗,那就灭了二獠,灭了他们你就是圣君,想太多其他的小事情有用吗。 听了这话,崇祯忽然冷静下来,向后安坐, ‘皇儿说的极是,今日始,朕心不可动摇,’ 崇祯很坚决,但是朱慈烺没那么乐观,世间的人表决心太容易,而坚定不移则太难。 还得以后事上见。 “父皇,儿臣还有建言,” 崇祯点了点头示意他说。 “父皇,儿臣毕竟年纪尚幼,历练不足,京营整军让儿臣颇有压力,因此儿臣向父皇讨要两个人作为儿臣身边的赞画,” 崇祯皱了皱眉,预感这两人怕是有问题。 “陛下,一位是如今待罪狱中的孙传庭孙白谷,一个是待罪家中的方孔炤,” 崇祯脸上一抽, “孙传庭此人太过跋扈,紧要时只顾自身荣辱,竟然抗旨违圣命,继而辞官返家,其心中哪里还有君父,” 很显然,崇祯怒气未消。 ‘父皇,前宋时候,大臣抗命闭门不出比比皆是,毕竟有些臣子都是拗相公,而前宋帝王也隐忍不发,最后还不是为皇家所用,孙传庭心高气傲,确是有些狂傲,然其屡次大败流贼,乃是我大明官员中少有的干才,’ 朱慈烺酝酿一番, “想想也是不易,秦地十余年来天灾人祸不断,而孙传庭在这般险恶之地,能筹集粮饷,练出数万精锐秦兵,屡次大败张献忠李自成,其中艰辛无数,他也算是干才了,” 听到这些话,崇祯脸上神情缓和下来。 朱慈烺心中有谱,他如今就是利用崇祯愿意偏听偏信的毛病,不断吹风,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这个弱点他要一直要重锤,直到锤爆。 至于手段不堪,紧急万分的时候结果最重要,手段已经不重要了。 ‘儿臣环顾四周,如今的臣子竟然唯有一人如此这般,甚是感概,至于孙传庭的拗脾气嘛,待其在儿臣身边,儿臣再行消磨就是了,’ 朱慈烺一脸希翼的看向崇祯。 崇祯想了想,终于点头。 朱慈烺心情大畅快。 “那个方孔炤有何长处,其败军失地甚为可恨,” “父皇,此人虽然败军失地,不过其颇有眼光,如其反对熊文灿招抚张献忠,言称张献忠狼子野心,必有一反,事后果然言中,因此孩儿想用其长处,充任赞画,” “好,如你所愿,朕即刻下旨释放孙传庭,召回方孔炤,让其到你军中效力,” 崇祯终于点头。 “此外,昨个周相举荐的堵胤锡朕也准了,调任少詹事,为太子侍读,你虽然如今庶务日多,却是不能荒废了功课,还须多读些圣人之言,” 崇祯没忘了提点他这个长子别旷课太多,否则他要发飙。 朱慈烺恭敬应了,其实他心里相当的不以为然,他着实对那些空洞的圣人言没什么兴趣,靠自律让人类自省,达到道德进步社会大同,怎么可能,如果这也行,要律法何用,太理想化,理想化到了略略虚伪的地步。 不过他面上绝不会反对。 朱慈烺心中狂喜,想要的人手正在到位,想想就是畅快。 所以读书这点阴翳都是小事情,摆平就是了。 ‘我儿一会儿出了大殿须小心些,你母后怕是要唤你去奏对,呵呵,只怕要戒尺侍候了,’ 一向古板的崇祯不禁调侃了一句。 朱慈烺咧了咧嘴,这是一定的,周后现在必定狂怒的要找他算账。 “父皇,您就不伸手搭救儿臣一下,” “哈哈哈,此事是你惹出来的,而朕也同意了,如今朕是自身难保,呵呵,我儿好自为之,” 崇祯今天心情不错,拿自家儿子捉狭不断。 当然了,崇祯也没那么不堪,临走崇祯言称支应朱慈烺十万两银子,作为整军之用。 以后捐助增加,再行找补。 朱慈烺感觉不少了,如今内库可没几个钱。 而朝廷的太仓库等空旷的可以跑老鼠了。 第二十三章 抱头鼠窜 朱慈烺出了奉天殿,只见那个方德胜早就候在那里了。 “太子爷,皇后有要事相商,让爷立即走一趟,” 方德胜笑的很尴尬。 朱慈烺知道跑不了,还不如早点去领罚呢。 于是悠悠的跟在方德胜身后去了坤宁宫。 入得大殿,只见平日里十分贤淑慈母范儿十足的周后一脸寒霜,咬着红唇怒视着面前这个不孝子。 朱慈烺知情知趣的当即跪拜, “儿臣拜见母后,” “你心里还知道有我这个母后,呵呵,” 周后讥讽着,随即手里拿起了戒尺,这是要暴走。 朱慈烺这个无语。 他多大的人了,惩戒还用这么儿戏的手段,太丢脸。 朱慈烺决定不让自己那么丢人,要反抗一下, “母后说的定然是外祖父的事儿,” “哟,你心里还有外祖,不是张口一个嘉定伯闭口一个嘉定伯吗,” 周后咬牙道。 这一位宫中的消息也很灵通啊。 “母后错怪儿臣了,儿臣如此做也是迫不得已,” 朱慈烺刚说到这里,周后已经过来就是一戒尺。 朱慈烺只好抱头鼠窜。 “好啊,你还敢跑,真是胆子大了,” 周后盛怒的用戒尺指着朱慈烺。 “母后听我一言,孩儿今日如此也是迫不得已,如今天下板荡,父皇忧心忡忡,每日里忙碌不堪,母后在后宫紧衣缩食,只为父皇分担一二,儿臣当奋起为父皇母后分担些大事,” 周后脸上和缓一些,但也不好骗, “这和你外祖父何干,” “母后,此番松山大败,几乎耗尽了我大明的钱粮,因此儿臣建言让勋贵和大臣助捐,结果这些所谓勋贵们只是拿出区区数百两来捐助,其中就有外祖父,只是拿出区区三百两,要知道,不知道多少文臣勋贵看着外祖父,外祖父如果拿出一万两,其他的勋贵谁敢拿出一万两以下的银子应付,偏偏外祖父对我皇室如此吝啬,” 朱慈烺眼睛泛红, “父皇如要再行助捐,奈何外祖父做的榜样太过不堪,如果苛责其他的臣子,其他臣子必然大喊不公,因此此番能否获取大量捐助,让大明可以整军再战,就看外祖父的榜样,所以儿臣也不得不弹劾外祖父,否则天下人谁人能服,” 朱慈烺的意思是他也很苦啊,外祖父不争气,而他人不大就要为父母分担这份重担。 扑通一声,朱慈烺身边的李德荣跪倒在地不住叩首, “娘娘不要责怪太子,太子爷也是迫不得已,松山大败后,太子常常夜不能寐,这几日为了分担重任日夜操劳,宫中、丰台、军器监等处跑个遍,昨日返回宫中已经夜深,奴婢只是出去了一小会儿为殿下奉茶,回来一看殿下已经合衣睡着了,太子小小年纪实在太苦,” 李德荣是涕泪交加,叩首出血。 周后心中一酸,落下泪来,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怒气消了大半,不过还是气苦道, “就是你说的有理,也不该重罚你外祖父三十万两银子,周家哪里有那么多的钱粮,这不是要逼死你外祖父,” “母后不知,我本来招来了骆养性,询问一番外祖父家中的资财,本想重罚一两万两银子足以了,然而骆养性言及外祖父家怕是有四五十万两银子,另外珍宝无算,儿臣震惊,骆养性说此事属实,儿臣忿不过才要重罚三十万两银子,” 朱慈烺卖队友飞快,他相信给骆养性三十万个胆子也不敢否认,这锅他是必背。 “不可能,周家怎么有这么多资财,” 周后大惊,怎么可能。 “母后大约不晓得如今周家在南方和北方的良田过十万亩,商铺近百,田庄数十,很多人求助外祖父门上,奉上珍宝无算,此外,九边的粮饷漂没谁也没忘了周家一份,” 朱慈烺一一说着。 “周家哪里有那么多钱来购置田庄田产,你别是被人骗了,” 周后迟疑道。 “母后,您真的因为周家是用银钱购置田庄的吗,” 朱慈烺幽幽道。 周后沉默,面色变幻。 ‘母后,儿臣现下就可以派出锦衣卫查收周家的帐房所在,收取的账簿拿到宫中,母后可以看看是不是过十万良田,是不是有现银几十万两,如果没有,请母后治罪,儿臣绝无怨言。’ 朱慈烺跪拜道。 他真不怕对赌,周家就是这么个烂货,一查罪证一大把,他也相信很多事周家都不会掩饰的,因为不需要,谁有天大胆子敢查皇后娘家。 周后长叹一声,她信了九成,首先一个骆养性就是皇室的一条忠狗,如果没有十成把握,给骆养性百个胆子也不敢说出这番话来。 也就是说周家这些年手段不堪的巧取豪夺,而一切不过是依仗她的身份。 而偏偏举家上下瞒着她这个让全家飞黄腾达的人。 而方才她还在全力维护周家,真是莫大的讽刺。 ‘好了,你出去,周家这事本宫不管了,随你们父子折腾,’ 周后满满的伤感。 朱慈烺侥幸自己逃过一劫,安慰几句后只能败逃,不过他对周家可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只是惭愧让周后陷入这个矛盾中。 经过了跌宕起伏的一上午,朱慈烺回宫简单用饭,立即出宫去了兵仗局。 这是内廷太监节制的所在。 朱慈烺刚刚来到兵仗局的所在,一个太监带着从人诚惶诚恐的奔出来。 “奴婢高德盛叩见太子爷,” 提督兵仗局的太监高德盛跪拜。 “起来,” 朱慈烺向里间走去, “边走边说,你这里有多少匠户,” “太子爷,此处共有两千六百多名匠户,” 高德盛弓着腰绝对的奴才相。 “哦,人不少,” 朱慈烺点头表示满意,有时候你得说太监是贪婪的,但是收钱办事,而士人,呵呵。 “高德盛,你以前在这个位置上贪了多少,本宫可以既往不咎,如果日后再有贪腐,本宫诛你九族,” 朱慈烺身形不甚高大,但是这话却是重若千钧。 高德盛一瞬间就是全身汗湿,他没想到和太子爷的第一面,太子就是这样犀利的言辞, “太子爷,奴婢从来不敢。。。” 接着他看到了朱慈烺似笑非笑的表情,急忙来个急刹车。 “还成,你还有自知自明,如果你说你从未有过,信不信你就去了锦衣卫昭狱,” 高德盛急忙跪下, “殿下,奴婢有罪,这些年奴婢攒下了三万多两银子,明日就全部捐给陛下,” “好了,捐个三万,留个几千两银子防老,” 朱慈烺继续向里走去。 高德盛急忙爬起跟上,他知道这关过了,虽然失去了三万两肉疼,但是他心里却是如释重负。 “多谢殿下体谅我等残余之人,” “好了,不用说这个漂亮话,把你最信得过的火铳火炮作匠招来,尽快,” 朱慈烺这两天是忙的飞起。 他到这里来敲打一番那是顺便。 第二十四章 等同奴隶 高德盛宽大的公事房里,七八个衣衫褴褛的匠户头叩拜朱慈烺。 朱慈烺和颜悦色。 “几位匠头,本宫找你等,是有一事询问,谁是制作火铳的匠头,” 三个中年干瘦的匠户忐忑向前几步。 朱慈烺一摆手,李若链拿出了一把燧发短铳。 正是索萨恭送的。 “你等看一看这个短铳是否能造出来,” 三人面面相觑,都不敢伸手去拿。 “刘多义,你向后退缩什么,你是此处的能工巧匠,快回答太子的话,” 高德盛狠狠道,他气这几个人不给他长脸。 个头最矮的一个匠头上前小心的接过了火铳,他细细的端详了一番,然后期期艾艾的, “殿下,小的须拆开一看方能晓得能否造得,” “打开后你能否装上,” 高德盛瞪眼道。 “这,大约是可以,” 刘多义哆嗦着。 “好了,拆开,尽快,” 朱慈烺发话道,这本来就是让工匠们参详的。 刘多义出去拿了些工具开始破拆。 拆开后,他和其他两个匠头好好看了看燧发短铳的枪管、火门,扳机,还有就是扳机连着弹片。 此时朱慈烺也大约看出燧发短铳的关键就是这个弹片了,它就在火门左近,扳动扳机扣动弹片,它弯曲弹动发出火星,点燃火门。 “殿下,造是能造,不过有一样就是这个弹片的铁质甚好,只怕还在闽铁之上,没有这般的精铁,只怕点火不易啊,” 别说这个刘多义果然是老手,看出了端倪,这个燧发短铳构思一方面,最主要还是弹片上,没有弹片,一切休提。 “这个不用你管,我只问你如果有好铁,你是否能造出来,” 朱慈烺盯着他道。 朱慈烺很清楚,对抗建奴的骑军,没有全天候发射的燧发短铳,一切休提。 这是一切的根基。 “额,八九不离十,” 刘多义急忙跪下道。 朱慈烺立即身上的压力一轻,他知道这些匠户们早就没了胆气,说话从来不敢说个十分,八九不离十的意思就是他们很有把握。 “好了,你等将这个燧发短铳拿起试造,我要的是十把发射最多只能有两把哑弹,如果成了,你等可得三百两白银,” 朱慈烺照旧大撒银弹。 果然又是震慑了全场。 这次是李德荣解说了一番。 “太子,真是的吗,” 刘多义看向太子。 “大胆,” 李德荣刚要发飙。 朱慈烺抬手阻止了他, ‘大明太子所言,一字千金,’ 刘多义脸上出现的是狂喜, “小的一定为太子打造出这个火铳来,如果不成,小的直接跳河去了,” 朱慈烺哈哈大笑,这是拼了的意思,好,他当初就是最喜欢这样的部下,敢干是第一位的。 朱慈烺又拿出了一个纸张, “谁是火炮的匠头,” “李吉祥出来,” 这次高德盛怕匠户退缩,直接点名。 一个矮壮的三十多岁的汉子向前叩拜。 李德荣将这张纸递给他。 李吉祥拿着纸张一看,只见上面是个行军的火炮,之所以这么说,因为火炮安装在炮车上。 只是这个火炮很奇怪,身子修长,比普通的火炮细一些,两边有握把。 还有些铁钉螺栓将火炮整个固定在炮车上,火炮和炮车就是一体。 而炮车的轮子出奇的大,给人一种滑稽的感觉。 火炮有正向图,有侧向图,清晰的标明了尺寸。 “这是青铜炮,你可能造的出来,” 朱慈烺问道。 “殿下,这可是西夷人新出的大炮,” 李吉祥问道。 “殿下,这厮早年师从澳门西夷人造炮,算是他们的弟子,” 高德盛点了李吉祥的出处。 朱慈烺点了点头, ‘正是西夷人的新炮,可以随大军行走,’ “这倒是,铁炮沉重,铜炮腾贵,只有青铜炮正合适,” 李吉祥细细的看着纸张喃喃道。 倒是是个痴人。 朱慈烺没有急着催促。 他拿出来的不是这个时代的参悟,而是后世的拿破仑行军炮。 这种炮炮火很是凶猛,而且有赖于炮、炮车一体,完全可以和大部队一起行动。 这种炮一直使用到美国内战时期,可说十分有名气。 李诺的办公桌上就有一座等比例的十二磅拿破仑行军炮的模型。 他对这个炮的外形实在是太熟悉了。 所以他可以说准确的画出了这种炮的形制。 当然他标明的是小炮,没敢选十二磅炮或是十八磅炮,那是因为大明的道路惨不忍睹,如果是十二磅和十八磅重炮,火炮加上炮车的重量加在一起过了一吨,那就不用和军队一同行走了,失去意义。 虽然朱慈烺选了小炮,但是只要能跟上队伍前行,那么口径小些也可以接受,毕竟它是古斯塔夫方阵的第一层火力网,火铳射程只有几十步,小行军炮的射程也在一里到两里间,大大扩充了火力网。 “太子在问你,可造的出来,” 李德荣不耐烦了。 “回殿下,小的造过青铜炮,只是这种炮身的没有过,小的造出来试炮才能知道,” 李吉祥再次跪拜,不过他脸上是跃跃欲试。 “好,就交给你了,还是那句话,如果功成,爷不吝赏赐,” 李吉祥干净利落的叩首谢恩。 接下来,朱慈烺的示意下,李德荣和高德盛交待了流水线生产和奖惩制度的设立。 高德盛呲牙, “李内监,何必麻烦,只要有人懒惰,皮鞭侍候就是了,” 在他看来没有鞭子解决不了的事儿,如果有就是两顿鞭子,办法简单粗暴极了。 朱慈烺这个无语,大明对匠户的轻贱等同于对待奴隶,这哪里还有效率和主观能动性,为何发明渐渐消失,开始落后,这就是原因。 “如果不能建立奖惩,不能建立流水线作业,本宫将你踢回浣衣局去,” 朱慈烺厉声道。 看到朱慈烺暴怒,高德盛立即跪了。 一切悉从太子之命。 “高德盛,此番造炮造铳一个字不要传出去,外人不得入内,内里的匠作不可将造法传扬出去,如有纰漏,你就剐了自己,” 朱慈烺盯着高德盛。 高德盛立即感觉自己好像被猛虎盯上了,他是宫中老人,当即知道此事非同小可。 “太子放心,只要奴婢在,此事就拦在兵仗司,如果有人长舌,奴婢就剐了他,” 高德盛恶狠狠道。 这副表情将手下的那些匠作当做了猪狗。 朱慈烺心里叹口气,这个制度有大问题,但是改变匠户制度现在超出了他的能力,只能等待日后了。 唯一的好处是,高德盛在这些匠作眼里大约等同活阎王,利于保密。 第二十五章 大明蠕动精华 朱慈烺在宫禁前返回了皇城。 简单吃过饭,朱慈烺坐下来,梳理一下。 这两日他大多忙于琐碎的事儿。 但是大趋势不会改变。 明年二月松山彻底崩溃。 年末到明年五月,李自成两次攻打开封,开封陷落,也就说大明在中原最后一个支点将会被拔除,从此河南再无一处可以节制李自成,河南成了庞大的匪巢。 大明在腹地再无强军可以主动出击了。 接着建奴入寇,疯狂烧杀抢掠,北中国大片化作白地。 大明两线同时崩溃。 留给他的时间只有半年。 朱慈烺再次拿出了纸笔,他要梳理一下轻重缓急,哪怕事情的先后略有差池,那就是万劫不复。 现在的形势是要确定攻或是守,朱慈烺想了想,在纸上首先写上了守,接着写出了防守反击。 如今的大明已经羸弱的没有凌厉反击的能力。 一切将会围绕着防守反击来进行。 他会尽力赋予大明致命反击的能力。 是夜,太子书房的灯亮了好久。 ------------------------------- 是夜,京城六成胡同一处宅院忙碌不堪,不断有人出入。 正堂中,一个四十来岁满脸凶悍模样的男子坐在那里。 他的下首坐着几个男子。 此时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走了进来,他拱手道, “三爷,我六子为三爷联络了五十多人,都是老兄弟了,” 三爷笑着起身拱手道, “六子,三爷我承情,以后街面上有事尽管说一声,不管是顺天府还是锦衣卫那里三爷我都有些人面,” “哟,那可多谢三爷了,哈哈,” 六子急忙躬身道。 “李管家,给六子拿五两银子,” 三爷吩咐道。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递给了六子五两银子。 六子笑的是见牙不见眼。 “刘宗,你替我送六子出去,把汇集的地点说好了,” 一个三十多岁瘦削的人起身和六子一起走出了三爷府上。 他和六子说了半晌,六子乐颠颠的先走了。 这个人前后看了看,没什么扎眼的人。 他慢悠悠的走向了街角,那里有个不大的摊位,是个卖混沌和卷饼的去处。 此时倒是没什么人吃喝。 ‘来碗混沌,多给点,爷饿了,’ 刘宗声音不小,然后坐在一张马扎上。 这个四十多岁的摊贩点头哈腰的立即忙碌起来。 刘宗又看了看四周,然后低声道, “我说老陆,你特娘的装啥像啥,” “那是我都做过的,” 摊贩低声笑道。 两人话风变得如同多年好友一般。 ‘说,周灿在做什么,’ “这一天多,他联络了大约几十个人,每个人都给他带来了几十人,都是明日乔装京营军卒的,这些人都有赏银可领,” 刘宗低声道,眸子巡视着四周。 ‘成国公真是大撒银弹啊,’ 老陆嘿然一笑。 京营左掖营参将周灿就是成国公的嫡系。 他这般大撒银弹,摆明是成国公指使的。 老陆递给了刘宗一碗混沌,上面青绿的葱叶和香菜,香气扑鼻,让人食指大动, “老陆啊,你做什么锦衣卫档头,开个店铺早就发了,” 老陆哼一声, “我要是开了店铺,赚的大部分都得孝敬给顺天府的差役、街上的痞子,” “好了,我回去了,老陆,我这个百户还得继续装孙子,” “鼓噪什么,须知今日是为天家做事,能少得了你的好处,” 老陆一龇牙。 刘宗点头应了走了。 老陆也收摊走人了。 -------------------------- 晨时初,朱慈烺刚刚用完饭,李若链就来求见。 “殿下,这两日,成国公和定国公的嫡系部下动作不断,从城中和各家庄子里找来不少的丁口,为的就是今日的会操,” 朱慈烺笑了笑。 京营账目上军卒十万出头,他倒是想看看如今京营的缺口有多少。 此时朱慈烺非常希望这些提督军营的勋贵们能贪婪些,再贪婪些,真的,贪腐少了的话,他真不好下手。 朱慈烺在奉天门外再次汇合了陈新甲,两人在百余名护卫的随扈下出德胜门直奔丰台。 一行人骑马接近丰台大营的时候。 只见路上不少的人正在走向丰台大营。 难得的是这些人脸上竟然带着不少的喜色。 要知道在这个时候可是不多见啊。 朱慈烺冷笑着看着如今这个场面,真是若要人灭亡必使其先疯狂,朱慈烺决定陪着对手好好唱这出戏,不过什么时候结束就得他说的算了。 到了大营门口,朱慈烺一眼就看到以往较为空旷的大校场里人声鼎沸。 想想数万人在一起,真有些无边无沿的感觉了。 到处是言谈声,喧嚣无比,军纪肃然,不存在的。 大营门口,还是朱纯臣为首带着经营的提督和将领们迎候着。 这次出现了新的面孔,朱纯臣为太子引见着,五军营左掖营、右掖营、左哨营、右哨营的主将、副将、参将、游击、千总、把总,这些军将簇拥在一处足有一百多人。 这些人一同跪拜朱慈烺。 朱慈烺让他们起身后,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朱慈烺的身上。 因为京营的震动都因为这位爷。 朱慈烺只是大略的看了看这些人,发现有些人肥硕异常,这样的军将如何能出城野战。 出去郊游一下怕也气喘。 一众人等一同进入了校场,太子的旗帜一进入校场,校场登时安静下来。 朱慈烺登上了校阅台,只见下面黑黑压压的一片人。 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他。 朱慈烺则是有些郁闷。 这里很多人身穿大明军鸳鸯战袄,虽然有些很破旧了,好在毕竟是战袍。 而还有很多人衣衫褴褛,等同乞丐,身形消瘦面如枯槁。 这哪里是军卒,就是一群乞丐。 朱慈烺站在前面面无表情的寻看着这个场面。 他的身后一票京营勋贵和诸将们都是忐忑的看着,揣摩着太子的心事,问题是小太子丝毫没显露什么,十分沉稳。 “朱纯臣,让这些军卒沿着校场跑五圈,” 朱慈烺随意画个圈。 额,朱纯臣一晕,跑五圈,校场多广大啊,什么情况。 “太子下令,成国公该当遵循,” 李德荣冷冷道。 朱纯臣回过神来。 立即命亲随传令。 接着有十余骑奔出,满校场喊着太子有令,所有军卒绕着校场跑五圈。 所有人都是浑浑噩噩的听令开始跑圈。 不过也没个先后次序,这些人拥堵在一起,好容易才跑起来,其中有十几个二十个被人挤倒践踏,弄的场面十分不堪。 朱纯臣的脸上也不甚好看。 这些军卒跑起来,不到半圈,就出问题了。 有些军卒跑的十分利落。 尤其是神机营的军卒们,大多都跑在了前面,可见平日操练还是有的,体力超群。 而五军营的军卒大多在后面气喘吁吁的跟随着。 落在后面的就是那些衣衫褴褛的,这些人哪有什么体力,可怜连走带跑,只是半圈啊。 朱慈烺看着这个花样百出的校场问道, “成国公,这里有多少军卒,” “殿下,此处只有七万五千余,五军营、三千营、神机营应有十一万三千多人的兵员,只是这两年欠饷日甚,军卒逃亡甚多,也没有钱粮补充,因此,只剩下了这些军卒,” 朱纯臣一脸的无奈。 朱慈烺不置可否的一言未发。 此时他看着的是一团一团蠕动的军卒们。 除了有两三千的军卒还在奋力奔跑外。 其他的都喘着粗气半跑半走。 真是大明蠕动的精华啊,朱慈烺心里无语,难怪流贼大军攻城,顷刻星散,丝毫战力没有,校场上不过是数万牛羊而已。 陈新甲看着脸上羞臊,他毕竟是大明兵部,所谓的大明国防部长。 京营虽然是皇帝的亲军,名义上也是他的麾下,结果就是这般丑态百出,这哪里是京营精锐,简直是一群流民。 第二十六章 逃卒 五圈跑完,不,走完,神机营的士卒比较轻省,最起码还能站得住,而其他的所谓军卒很多都坐在地上喘着气。 “京营士卒出城行军五里就得溃散,诸位练的好兵啊,” 朱慈烺淡淡的回头看着一众军将。 朱纯臣以下等诸将立即跪倒请罪。 “好了,本宫也不多说什么了,让这些人归位,既然跑不动,那就站着,” 朱慈烺冷笑着。 朱纯臣等人长出一口气,好,好像员额的事儿过去了,只要这个事儿过去了,被太子训斥几句都是无所谓的事儿了。 因为那个才是震天响的大雷。 命令一下,所有的军卒都归于自己的营中,好一阵慌乱,兵找不着将的情况再次出现。 终于成了星散的大阵,所有军卒挺胸叠肚的站立着。 他们以为是太子要训话,然后其他的勋贵讲几句,最后当然是解散,各自归营,这都是固定的程式了。 不过,很显然,这次不一样。 过了顿饭的时间,校阅台上的太子一言未发,其他的勋贵也没人发声。 所有的军卒都呆呆的站着。 站着站着,所有人都些忍受不了了。 没经过操练的人,垂手站立一刻钟就有些身体僵硬,身体处处不舒服。 何况现下的京城白天里的日头还是很毒辣的。 阳光照在身上一会儿就让人发热出汗。 两刻钟过去,很多人已经浑身大汗,身子发抖。 此时,李德荣已经为朱慈烺寻来两把椅子,朱慈烺安然坐下。 在朱慈烺的坚持下,陈新甲也坐了下来,否则他也支持不住。 当然其他的京营勋贵和军将都没这个待遇了,且站着去。 朱纯臣也是一身是汗,他看了看天色,忍了忍没说,好在这些勋贵实在身体麻木了,可以活动一下身体,比下面的军卒是好的太多了。 又是一刻钟过去了。 台下有些人已经是摇摇欲坠,他们不敢动也不敢走,太子没下令前敢走动,那就是找死,甚至给家人招灾惹祸。 如果是军将如此,下面有些军卒早就鼓噪起来了。 扑通几个人先后跌倒在地,身子顶不住先后晕了过去。 所有人视线投过去。 朱慈烺示意将晕过去的人拖到阴凉处。 接着,先后有数十人晕了过去,还有更多的人开始晕晕乎乎摇摇晃晃。 朱慈烺此时站起身来,他先是环视了四周,然后大声道, “今日会操,本宫很失望,你们是大明京营精锐,也就是我大明天子的亲军,然而你们跑不得,五圈是走下来的,站不得,只是这一会儿就有这些人跌倒不起,京营这等战力如何让天子交与你等重任,如何守护京师安危,因此,本宫决定接下来的一个月每日在校场会操,直到京营战力大涨,” 朱慈烺说道这里,前面所有的军卒立即低声鼓噪起来。 每日操练没见过啊,按照这时候的军卒操练,每三日一练就是精锐了。 而这早上又是跑又是站的腿麻身子木的,太折腾人了。 而很多看在银钱份上来此点卯的雇佣军不干了。 虽然每日有银钱拿,但是也太苦了,大太阳下疯跑,一站半天,这谁受得了。 等闲谁来遭这罪,京城里干点什么不比这个赚钱。 登时,下面一片嘈杂声。 朱慈烺好像没听到下面的鼓噪声。 他下令军卒休息,中午吃饭后下午再行会操。 朱纯臣等人苦着脸陪同朱慈烺、陈新甲走向军中大帐。 朱纯臣让人制备饭菜,当然十分丰盛。 朱慈烺毫不客气的吃喝起来。 他也是饿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半日没吃饭,身体早就抗议了。 陈新甲则是慢条斯理的吃着,依旧保持着不多的仪容。 朱纯臣等几个勋贵坐在下首作陪。 几人也都有说有笑的吃喝着。 气氛松弛了很多。 在他们看来,最危险的是时候已经过去了。 太子看似精明,其实也不过如此。 陈新甲边吃心里边思量着,今天怕是不能善终,这位殿下后面不知道用什么手段。 午饭就要结束。 外间忽然喧嚣声不止。 “为何喧哗,岂不知殿下在此,” 朱纯臣皱眉呵斥道。 他没法不恼火,实在是因为他这几天应付太子不易,还有人搞事,让他心烦。 一个亲卫从外间匆匆忙忙的进来,低声在朱纯臣耳边嘀咕着。 此时,李若链从外间进来,躬身施礼道, “禀太子,方才军卒歇息用饭的时候,有千余名军卒偷偷翻墙逃离大营,被属下当场拿下,如今就在大帐外羁押,请太子示下。” 朱纯臣、徐允祯、李国祯等面色苍白。 “哦,呵呵,千余军卒逃离大营,有趣,陈部堂,随本宫出去看看,” 朱慈烺走出大帐。 其实朱慈烺心里丝毫不意外,他之所以疲累这些军卒,就是要让这些佯装的军卒忍受不了逃离,早就安置人手张网以待。 陈新甲冷眼看了看让他脸面不堪的这些军营勋贵们,也随着走了出去。 朱纯臣等人急忙跟随。 只见一千多人被近百名锦衣卫校尉和力士监看着。 这些人没有一个人身穿大明战袍,都是短打扮的便服。 此时这些人诚惶诚恐的站着,眼神惶恐的看着四周手拿刀枪气势汹汹的锦衣卫。 朱慈烺来到近前,这些人急忙跪倒叩拜。 “今日京营会操,不过操练两个时辰,你等就经受不得辛苦,竟然敢擅自逃离,当我京营没有军法吗,” 朱慈烺怒斥道。 下面此时十分安静。 “成国公,军卒擅自逃离该当何罪,” 朱慈烺立即点将朱纯臣这个京营总督。 “该当,该当罚饷,军棍三十,带头煽动者斩首示众,” 朱纯臣磕磕绊绊道。 他莫名心虚。 “好,本宫今日就整饬一番京营军纪,看看还有人敢无视军法,” 朱慈烺一点李若链, “拷问其中是否有煽动者,当即斩首示众,余者尽皆扣饷三月,军棍三十,” 朱慈烺毫不心慈手软。 陈新甲心道来了,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些所谓的军卒大约的来历,他不相信太子没有察觉,那么太子这么做的原因呼之欲出了,欲擒故纵然后击中要害,这小太子手段了得啊。 李若链刚应了一声。 下面的那些军卒一片哗然。 喊冤声一片, “殿下,我等不是军卒啊,” “殿下,小的们冤枉,我等不过是城中小民而已,” 。。。。。。 下面喊冤声一片,尽皆称自己不是京营士卒。 朱慈烺冷着一张脸明知故问道, ‘胡言乱语,你等不是京营士卒为何来京营会操,嗯,说,’ 朱纯臣等几个勋贵是瑟瑟发抖。 “我等是领着赏钱来的,” “我等来一次领半两,” “领一两,” 这些所谓的军卒把赏钱一一爆出来。 他们来此就是为了钱而已,拿人钱财为人消灾没毛病。 但是却没打算把自己搭进去。 这一上午操练的他们欲仙欲死,如果早知道这么苦,他们谁来这里受煎熬,京城里晒晒太阳多逍遥。 就是被拉来的一些流民在城内乞讨也好过掉脑袋挨军棍。 朱慈烺转身冷笑着看着朱纯臣, ‘朱总督,这是怎么回事,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第二十七章 敲诈勒索 朱纯臣满头大汗,他再次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本来他不是个有急智的人,何况这个突发情况。 “太子,臣,臣,” 朱纯臣已经是懵了。 一旁的徐允祯更是不堪,一句话不敢说。 李国祯暗骂一声都是废物,急忙拱手道, “殿下,这些军卒不过是因为会操疲累,因此想趁机脱逃,此刻谎言应对,着实可恨,臣自请审问一番,定然找出带头滋事之人,必会让殿下满意,” “不必了,你等都是武勋,是军将,而用文臣武将的话来说,锦衣卫就是做拘提拷问之事,还是让那些校尉从事,” 朱慈烺看了眼李国祯,嗯,这厮倒有些急智,难怪后来忽悠崇祯总督京营。 “殿下,我等冤枉啊,” 下面喊冤声一片。 锦衣卫力士不管这些,立即拷打了几十个人,这些尽皆都称是京中良民,不过是朋友呼唤,雇佣他们来此充作军卒的。 甚至为了证明自己,将自己在京中居住的所在,甚至门前有什么小树,有什么商铺,还有门前几个流民乞丐,甚至和自家邻居的女人相好这些烂事都说的一清二楚,一看就是真的不能再真了。 “成国公,看来他们真是城中子弟啊,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朱慈烺冷笑着看着面前筛糠的几个人。 陈新甲也在冷笑,就这些蠢货也想蒙蔽太子,他早就发觉了太子的不凡,否则他怎么会遵从太子,虽然他有些慌不择路,但是太子如果不是极为英明,他随从其后何用。 而面前几个蠢货以及这些鬼祟伎俩可以蒙混过关,真是不知死活。 陈新甲想想上次分别时候,他提点太子,太子别有深意的一笑。 陈新甲笃定太子早知晓这些龌蹉,如今不过是借机发作,下一步就是借机收取京营大权。 好手段,如果换做他,也不过如此而已,而太子却是长于深宫的十四岁娃儿而已,可能真是生而知之,天纵奇才啊,也是大明之福了。 “殿下,这一定是误会,定是有贼子使了手段,构陷我等,我等一定会查清楚的,” 朱纯臣一脸的暴瀑汗,做着最后的挣扎。 “是吗,你等不知,” 朱慈烺笑笑, “京营参将周灿,京营参将刘震,游击彭渝,游击唐吉可在,” 朱慈烺冷冷道。 四个军将急忙奔出跪拜。 朱慈烺转头看向了李若链示意了一下。 “参将周灿,这两日来派出管家四处撒银募集街面上的帮闲、闲汉,流民,” “参将刘震,从自家庄子上找来数百佃户,充作军卒,言称今年租金减少一成,” “游击彭渝出城招募大量的流民,每人给半两银子,充作军卒,” 李若链一一道出这几人行径。 几人浑身如筛糠,脸上一片绝望。 游击彭渝更是不济,直接软倒地上。 “参将周灿,十年前是成国公的亲卫头领,刘震则是定国公嫡系部下,据说唯定国公马首是瞻,而唐吉更是与襄城伯关系甚深,” 朱慈烺笑着看向三人。 不过,三人看着朱慈烺的笑脸瘆得慌,这个时候三人怎么不知道他们的小伎俩早就被朱慈烺识破了。 只怕这位殿下早就窥伺着经营诸人的一举一动,朱纯臣为首的几个勋贵真的怕了,以往他们应对陛下和兵部的手段对这位爷没用。 “殿下,此事臣下一无所知,这定然是周灿一人私下所为,” 朱纯臣急忙道,此刻唯有抵赖。 ‘是啊,这是刘震擅越,臣下绝无此意,’ 徐允祯立即跟随。 只有李国祯一言不发,他鄙视旁边两个货,这样的应付太子能信。 “是啊,他们都是自行其是,” 朱慈烺讥讽道。 大明的勋贵糜烂到不要脸的地步了。 朱慈烺看向周灿等人,这几人都是一副低头认了的模样。 看来倒是对主家忠心的很。 “殿下,别看他们一副铁汉模样,到了我们锦衣卫手里,他们就是铁嘴也得撬开,” 李若链在一旁森冷道。 周灿等几个人身子一抖,他们不怕军棍,大不了打死,也算是对得起主家了。 但是落到锦衣卫手里却是生不如死啊。 朱纯臣等人越发的心虚。 朱纯臣蓦地叩首, “太子,我朱纯臣一向勤勉,真的没有得罪过太子,万望太子放过臣下,日后臣下做牛做马报答,” 他也是逼不得已,如果任由事态发展下去,最好的可能是降爵,最坏的可能是除爵,那他就是朱家最大的罪人,日后地下见了朱能这个老祖也没法交代。 “成国公,你的记性不大好啊,我记得这几日你两次在朝堂上反对本宫的建言,” 朱慈烺慢条斯理的。 朱纯臣登时目瞪口呆,是有这么回事。 ‘殿下,您大人大量,何必和微臣一般见识,那是微臣有眼无珠了,’ “成国公,你不了解本宫,我一向宽宏大量,如果不是心胸宽广,成国公以为你能逍遥到今日,” 朱慈烺笑笑。 朱纯臣这个无语,您这还是宽宏大量,就这。 李国祯看着这个揪心,这个蠢货,这时候还看不出轻重来,李国祯跪行几步叩首道, “殿下,我等今后悉听太子之命,绝不敢违背,” 朱慈烺哑然失笑,他围着李国祯转了两圈,果然有些斤两,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襄城伯是个聪明人啊,日后有前途,” 从一个十四岁少年说出这样老气横秋的话,实在有些好笑。 最起码,陈新甲感觉是很好笑。 但是,朱纯臣等人却是看到了希望。 “对对对,以后京营诸事皆由太子一言而决,” 朱纯臣、徐允祯一起叩首,热切的看着朱慈烺。 “成国公、定国公、襄城伯,你等可要一诺千金啊,记得本宫那是相当记仇的,” 朱纯臣、徐允祯再次叩首,差点热泪盈眶。 不容易啊,这歹毒的娃儿终于松口了。 其实朱慈烺也是无奈,他太清楚崇祯了,对勋贵总是抱有不切实际的期望,这次朱纯臣等人因事获罪去职,他那个老爹还得派几个勋贵来,那时候可能还会让他束手束脚,相反,这几个货如今被他抓住了首尾,好生敲打,倒是能安生不少,最起码不敢添乱。 “成国公,定国公,你们两位今日就去陛下那捐出三十万两银子,以资军用,” 朱慈烺这话一说出,两人立即苦脸, “殿下,” 两人刚要哭穷。 朱慈烺蓦地一板脸,伸手一指两人, “休要同我说你等没有,只说这些年你等每年从京营拿走多少银两,每年京营一百零八万的饷银,你等拿走一半,还说没有,哼哼别以为本宫不知道如今京营不过五万三千的军卒,今日你等勾连了两万人企图欺瞒本宫,但是你等忘了,本宫是代天整军,欺瞒本宫等同欺君,” 朱慈烺厉声道。 两人立即软倒,徐允祯哭着道, “不瞒太子,这些银两要和朝中诸公和其他勋贵一同分润,我等哪里能收取那般多,” 朱慈烺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这些破事要想长久的瞒下去,只怕兵部户部还有阁臣都要孝敬,当然还有营中的其他勋贵。 只是朱慈烺可不管这些,这些家富贵百年,别的不敢说,最起码财富要比周奎多。 周奎是暴发户,也就是周后执掌后宫后这十余年,底蕴真是没法和这些一两百年的勋贵相比。 “呵呵,看来你等心不死啊,竟然敢和本宫议价,好,那就我就说几个,你等家里收取了多少投献,鲸吞了多少田亩和店面,辽饷,宣饷你等每年分润了多少,” 朱慈烺没说一样,这两人抖如筛糠。 ‘怎么,还用我再说吗,三十万两银子买你等国公的爵位,你等还觉得腾贵,那就不要好了,’ 朱纯臣跪在地下伸手狠狠的掐了徐允祯,这个货一定是蠢死的, “殿下,我等今日就去助捐,为我大明尽些心意,” 朱纯臣媚笑道,只是他笑的很难看,筋肉抽搐,那是疼得,三十万两银子,占了现银的一半了。 那是百年的积攒啊。 徐允祯也叩首认捐,不过脸色如丧考妣。 朱慈烺转头笑眯眯的看向了李国祯,李国祯立即道, ‘臣下不过是一个伯爵,实不如两位国公家大业大,臣助捐十万两银子,以资国用。’ 朱慈烺大笑起来,用手点了点李国祯, “聪明绝顶,好,” “殿下,臣下也助捐十万两银子,” 恭顺侯吴惟英叩首道。 他也肉疼,但是这个局面是没法改变了,痛快认了。 卫时泰等人也捐出了五万两银子。 朱慈烺哈哈大笑着将几个人扶起。 态度和煦,温言安慰,好像方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第二十八章 有人演戏 “来人,号令所有冒充军卒的人立即站到东边,给他们一刻钟,过时立斩,” 转头朱慈烺冷脸喝道。 几个锦衣校尉领命传令。 校场上立即一阵骚动。 两万来人蜂拥向东涌去,甚至相互推搡践踏,唯恐去晚了掉了脑壳。 这场面让朱纯臣等人羞臊。 朱慈烺冷脸的看着面前的混乱,心中却是悲哀,这尼玛就是大明御林军禁卫军,可能是大明地面上最烂的军队了。 “让他们签字画押,明证今日冒充军兵之事,” 朱慈烺下令道。 百来名锦衣卫领命开始忙碌。 每人也要负责二百来人呢。 朱纯臣、徐允祯等人脸上直抽抽,他们明白这位爷要罪证确凿,一旦以后他们不听命于太子,这事就是被提出来,太子算是抓住了他们的软肋。 陈新甲看到这里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这般手段下来,京营还有谁敢不听命于太子,如果有反骨仔,那就等着除爵。 陈新甲心情复杂的看着朱慈烺还有些稚嫩的侧脸,这手段远在陛下之上,这个想法一出陈新甲心中一突。 “以后五军营的四万多军卒尽归左掖营和右掖营,那些副将参将游击也尽归这两营,由你等统领,” 朱慈烺说到这里。 朱纯臣几个人露出喜色,不管怎么样,职位还在,手里还有军队,没丢脸到家。 “殿下,那中军营、左哨营、右哨营呢,” 陈新甲诧异道。 ‘招新军,陈部堂不会以为凭这些军卒可以和流贼、建奴大军大战于野,’ 朱慈烺坚定道。 他很清楚,这些军卒可以整训,最起码当城防军守城没问题。 但是出城野战就算了,这些在京城这个繁华之地混迹了半生的军卒没有那个野性和胆气,也许看着不错,大战之时没有韧性的军队基本就是一溃千里,朱慈烺不会把国运放在这些军卒身上。 “这,兵从何来,” 陈新甲疑惑道。 “京畿附近矿工、辽民、流民无数,那就是大好兵源,他们经历凶险很多,皆不怕死,而本宫会教他们悍不畏死,” 朱慈烺笑笑, “陈兵部,大明不缺乏勇士,只是没有人整训他们而已,不瞒部堂,本宫已经派出锦衣卫到左近州县招兵,这两日也该到了,” ‘太子步步为营,丝丝入扣,着实英明,’ 陈新甲敬服,心里也是感叹,本以为入阁无望,现在看大有可为啊。 “部堂过奖了,” 朱慈烺笑道。 现下陈新甲还是要笼络的,此人还有大用。、 接下来,朱慈烺再次下令京营军卒集合,他要训话。 下面的队伍这次缩减了不少,只有四万余人。 朱慈烺站在校阅台上喊道, “你等有谁是和流贼、建奴有过交战资历的向前一步出列,” 听了朱慈烺这话,有两百多人先后从军阵中走了出来。 朱慈烺点点头, “很好,你等立即交接自己的军务,从今日起在本宫近前效力,你等最新的差事就是整训新军。” 这二百多人又惊又喜,没想到就这么简单被太子看中了。 他们可是知道如果在京营晋升,谁也不看你的交战资历,比的年资、比的是身后人脉还有疏通的财力。 而今日他们今日轻轻松松的被太子擢拔。 二百多人立即跪拜谢恩,虽然人很少,但是嗓门洪亮,绝对的真心实意的拜谢。 朱慈烺环视四周, “从今日始,但凡京营军将晋升,没有军功不得晋升,这是铁律,再者,有剿灭建奴、流贼战功者排在首位,以往吃喝送往,蝇营狗苟就可以晋升高位的日子一去不返了,记住,本宫只看战功,京营也只需要战功,” 下面很多军将面面相觑。 “好了,今日就到此处,三日后,京营开始练兵,本宫将会亲自监看,解散,” 朱慈烺一挥手。 这一日的会操到此结束。 很多军将非常的仓皇。 陈新甲则是若有所思,他没想到太子如此雷厉风行,而且从根本上颠覆了京营的权力结构,立下了自己的规矩。 京营将会迎来巨变,唯一的不确定就是太子是否能练出精兵来,他倒是很期待。 李若链又忙碌开来。 他带人点验了所有的两百多人。 结果其中上阵的有一百五十余人,其中有一百一十三人阵斩过建奴或是流贼。 看着很少,没法,京营就是这么糟烂。 这些人都被记录下来,他们成为了新军的第一批人员。 朱慈烺忙碌的一天返回了皇城。 马上就知道了一个消息。 那就是嘉定伯周奎求见万岁,结果被拒。 嘉定伯在奉天门外跪了多半个时辰,陛下依旧不见。 最后派出了司礼监太监李凤翔将其送归府中。 陛下强硬的态度表明,嘉定伯这次被追责不可避免。 朱慈烺还知道其实嘉定伯请罪前,先去找了周后,周后也是不见。 帝后均不见嘉定伯,周奎是六神无主的失望离开。 这次周家必定要破财免灾了,周家的主心骨周后这次没有站在他们一边。 朱慈烺心里很爽,这个老贼终于要付出代价了,唯一可惜的是付出的代价有点少啊。 “殿下,还有一事不大好办,” 李若链低声道。 “说,” 朱慈烺很镇定。 他这几天折腾的这么凶,没有一些大的反应那就很不正常了。 “殿下,今日阳武侯薛濂、应城伯孙廷勋一同在国子监前摆摊贩卖府中书画笔砚家具,言称家中未有资财,要变卖家当,才能助捐,引得国子监监生一片哗然,鼓噪不已,” 朱慈烺还在笑。 这些大明的勋贵啊,真是为了钱财脸都不要了。 妄图让自己卖惨获取同情,给皇室施压,行径之恶劣前所未有。 “李若链,你那里可有这两位伯爵的详细,” 李若链很清楚,朱慈烺是问他有没有两人的短处,隐晦的说法罢了。 ‘殿下,臣下这里有阳武侯薛濂的劣迹,不过,应城伯的臣下没有,不过,臣下能到同僚那里去打探,必有好消息,’ 李若链也相信这些勋贵没有干净的,只要想挖就能挖出来。 “好,本宫就等你的好消息,” 朱慈烺笑着点头。 “殿下,方才手下的几个百户禀报,他们从京畿左近带回来了两千多人的矿工、辽民、流民,” 李若链说出的是个好消息。 朱慈烺却是咧了嘴,他现在就需要新兵。 但是,没想到的是京城附近就收罗出这么多,可见流民能有多少。 “先入丰台大营,你派出两个校尉就在丰台安置这些人,” 李若链领命而去。 第二十九章 有的演戏的就有看戏的 李若链走后,李德荣欲言又止。 朱慈烺看了他一眼, “大伴,说,” “殿下要小心,今日虽然那些武勋看着安分守己,只是恨意在心,殿下逼迫他们助捐,交出军权,断了他们鲸吞京营粮饷,殿下要小心他们暗箭伤人,” 李德荣边说边看着朱慈烺的脸色。 “大伴说的极是,本宫怕是他们最为憎恶的人了,不过,大伴,我皇室也没有了退路,如果再无钱粮就是一蹶不振,此番也是逼不得已,至于暗箭,放心他们没有能力给本宫致命一击,他们太怯懦了,” 朱慈烺冷笑着。 一群最后投奴的小人胆气全无,朱慈烺对他们真看不上眼。 李荣德只能住口,不过忧色未去。 第二天一早。 国子监的门口聚集了不少的生员。 他们看着门口的摊位。 五十多岁的孙廷勋头发斑白,身穿洗的泛白的儒袍,显得老迈而寒酸。 四周摆放着略显陈旧的家具,再就是一些发霉的书籍,几个老仆吆喝着,一切都很是陈朽。 “可怜啊,万岁让这些勋贵百官助捐,看看,这么大岁数,就靠卖这些家具收拢些银两呢,” “大明天子富有四海,却是威逼勋贵变卖家当,太过,太过,” “陛下如今眼中只有银钱,这不要设立厘金税呢,与天下小民争利,” “如此昏庸,难怪如今国事日下,” 附近的监生生员围拢了不少,议论纷纷。 言语里对孙廷勋相当的同情。 过了会儿,打扮差不多的薛濂也来了,他也是一身的旧衣衫。 只是薛濂不过四十多岁,身材颇为高大壮硕,卖相远远不如孙廷勋,同情他的人差了不少。 嘉定伯府上,周奎一脸的丧气,他的长子周镜次子周绛一脸的怒容。 周奎去皇城,接连吃瘪,难怪两人愤怒非常。 “爹,这个时候妹妹为何不出面阻止一下,让我周家丢尽了脸面,” 周镜恨恨道。 “建言的可是姐姐的宝贝长子,我这位姐姐当然要向着自己的儿子了,咱们周家毕竟是外姓人,” 周绛阴阳怪气的。 ‘好了,别说那些废话,让皇后知道了,咱家还得闹出事端来,’ 周奎呵斥道,虽然五十多岁了,但是周奎身子依旧健硕,只是鬓角有些斑白了。 “爹爹,咱家难道就这么把二十万两银子交上去,” 周镜不甘道。 周家有钱,甚至周后都不知道如今的周家藏有巨富。 但是这么交上去让周家父子痛彻心扉。 “哪有那么容易,陛下想敲打我们周家让其他的勋贵屈服,呵呵,如今薛濂和孙廷勋就在国子监卖惨呢,如果估计不错,这两人必然暗地里怂恿一些国子监生闹事,我周家就要等,别忘了上次助捐的情形,那一次可是让我们的万岁爷灰头土脸来着,这次要看看薛濂和孙廷勋的道行了,” 周奎冷笑着。 他说的上一次助捐是一年多前了,结果武勋中的豪富武清侯李国瑞就是卖惨,贩卖家中物品,让崇祯很没有脸面。 结果崇祯发怒府中幽禁李国瑞,这位爷自缢了。 那一次李国瑞的自缢让崇祯的助捐戛然而止。 “但愿这两人自缢了事,那位太子就无法收场了,” 周绛是幸灾乐祸,他可没忘了太子给他的羞辱。 做了国舅爷这么长时间,周绛高高在上久了,谁敢给他脸子看,可朱慈烺对他不假辞色,让周绛很狼狈。 周绛可是恨上这个不孝的外甥了。 “好了,这几日你等小心在意,不要让人抓了把柄,” 周奎呵斥道。 “陛下,昨个开始,阳武侯和应城伯引起的风波不断,奴婢手下的番子打探到他们今日只怕还有些事端,这几日还有大事发生啊,” 司礼监秉笔太监王德化跪在下首禀报着。 王德化颇受崇祯的宠信,他得以荣任一个要职,提督东厂。 “果然是朕的好臣子,薛濂和孙廷勋这是要师从李国瑞啊,呵呵,他们就不怕朕一怒之下除爵,” 崇祯很愤怒。 两年前的半途而废,让他很憋闷,大明的皇帝可能没有他这么受气的,竟然让臣子拿捏。 今日再次助捐,薛濂和孙廷勋竟然用当年李国瑞的招式来应对他,这是在羞辱皇室,这还是他的臣子吗。 王德化跪伏地上没有言声。 “说说,你以为当如何处置,” 崇祯没有放过他。 “陛下,此时如果严惩两家,只怕其他勋贵有兔死狐悲之感,如果再有人使出些手段来,只怕京内百官、监生等舆论大哗,对我皇室风评不利啊,” 王德化偷瞄了眼崇祯道。 “哦,王德化,你不会是偷拿了谁的银子,为其关说,” 崇祯一瞪眼睛盯着王德化。 王德化急忙伏地叩首, “陛下,奴婢是您的人,岂敢欺瞒陛下,所言只是忠心为主,怕引得朝局动荡,” 崇祯放过了他,捻须好生想了想。 “王承恩,你去下文渊阁,传朕的口谕,让周延儒、陈演去国子监劝这两个败类回府,否则休怪朕手下无情,” 王承恩急忙领旨。 王德化出了暖阁,身上汗湿一片,方才陛下的一诈,差点让他失守,如今才缓过劲来,也幸亏宫中几十年的历练让其面不改色,否则过不了这关。 王德化返回了东安门东厂所在。 在他的公事房坐下后,一个小太监媚笑着为其端上热茶。 王德化滋润的饮了一口,然后一摆手,小太监急忙上前, “去一趟襄城伯府上,告诉他,本督冒死进言了,让他立即把三万两银票奉上,” 出手的可不只是薛濂和孙廷勋,李国祯这个心思活泛的也暗地里出手了。 小太监急忙应了转身而去。 孙廷勋坐在一个陈旧的椅子上假寐。 他对这些监生的反应很满意。 他还知道薛濂那货已经找人疏通监生今日要去大明门敲响登闻鼓闹事,这事闹的满城风雨才好,这样须让皇帝的脸面接受不能,这次的逼迫助捐就无疾而终了。 现在一切都不错,孙廷勋很满意。 不过,孙廷勋不满意的是一些勋贵背地里痛骂上面的两父子,但是需要他们站出来抵制一番的时候却是退缩了。 没卵子的软蛋,全没有祖上血战因功封爵的血性了。 而孙廷勋、薛濂所为成了,这些软蛋坐享其成,这是孙廷勋最大的怨念。 孙廷勋起的早了点,这时候有些昏昏欲睡。 接着他听到了忽然响起的喧嚣声,孙廷勋诧异的睁开眼睛。 他的一个家仆扯着他的衣袖捉急的指着左侧。 孙廷勋急忙看去。 只见一个身穿红色袍服的人站在那里,他身边立着两个锦衣力士。 锦衣卫,孙廷勋眼睛一缩。 这个红色袍服是锦衣卫校尉的标配,大部分的校尉都是这个官袍。 看来皇帝的处置法子来了。 孙廷勋登时紧张起来,虽然他有九成把握皇上碍于局面不能痛下杀手,但是还是有那一成可能呢。 接着孙廷勋发现这几个锦衣卫并不靠前,而且相距不远处薛濂的那个摊位旁边也站立着几个锦衣卫。 孙廷勋有些懵,皇上这是什么意图呢。 接着两个锦衣卫举起了牌子。 牌子不小,上面书写文字。 字数不多。 但是,孙廷勋的家产情况简明扼要的列了出来。 只是看了两眼,孙廷勋眼睛一缩,坏了。 第三十章 人设崩塌 孙廷勋一向自诩是个穷武勋,这也是他敢出来硬钢的原因。 他家里只有三个铺面,京城附近有三个庄子,只有三千多亩田亩。 和其他的勋贵比起来不值一提。 而孙廷勋本人除了元日或是大捷的庆祝等时候一身官袍,其他时候都是一身洗的泛白的儒袍。 简直就在脑门上贴出了他是穷人。 当然是勋贵中的穷人。 孙廷勋也依仗着这个,厮混勋贵中,所有耗费银钱的事儿可不要找他。 但是这次助捐风声很大,就连国仗嘉定伯也被严惩,孙廷勋感到自己也跑不了,但是吝啬之极的孙廷勋不甘心,怎么也要蹦达一下,好在他有‘穷人’的身份护体。 但是孙廷勋也有怕被人知道的秘密。 而现在他不可告人的秘密都被书写在板子上。 应城伯府上在京中是没有什么田亩。 但是,二十多年来孙廷勋秘密在江南松江府购置了两万多亩的田产,在松江府还有十余间铺子。 要知道京畿附近的良田不过是四两银子左右一亩,而松江的良田可是近十两银子一亩。 松江那里可是两年三熟的江南好地界。 不说每年的地租收入,就说这两万多亩田产就是二十多万两银子,还有十几个铺面呢。 牌子上将孙廷勋隐秘的财产标注出来,就相当于掀了孙廷勋最虚伪的一面,穷人的人设不复存在。 那么他现在一身旧衣挥泪甩卖破旧物件的行径就是一场虚伪的表演了。 而且牌子上铺子的地址和松江田庄的地址标注的清清楚楚。 孙廷勋登时见了鬼般,没什么人知道南边庄子的事儿啊,就是他有些亲朋故旧都没人知道。 此时四周一片哗然,那些监生纷纷议论是不是真的。 但是另一个牌子上写到有松江的监生可以查证,绝无错漏。 这次锦衣卫办事奇特,光明正大的说明你们随便佐证。 现场开始纷乱起来。 很多人飘来的眼光都带着不屑。 这里大部分人已经相信孙廷勋就是在演戏了。 孙廷勋的形象从阔怜变成阔恨。 尤其是一些本来打算去敲登闻鼓闹事的监生开始破口大骂开来,大明的监生可不怕什么武勋,那真是劲头来了还是聚众的情形下肆意辱骂。 大明文贵武贱就是这样,你个武勋不服能怎样,如果敢对监生动手,信不信让阁臣还有六部把你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孙廷勋立即就晕了。 他晕了,旁边的家仆一通忙乱,抬起他就跑向附近的医馆。 孙廷勋这里乱作一团,薛家那里也炸了。 薛濂那里的锦衣卫也举起了牌子,将薛濂家京中、三河等处十几个庄子,十三万亩田产,各处商铺三十余。 这倒是没什么,人家里百年勋贵有些家财没什么嘛。 但是另一个牌子上列出了二月薛濂的嫡长子成亲,耗费了三万多两银子。 这也罢了,人家有钱愿意怎么了。 但是牌子列出了他的嫡次子这多半年来出入花街柳巷花费了近万两银子。 当然,这货被薛濂痛打一番,然后禁足,前些日子才放出来。 但是这些破事说明了,薛家几万两银子的开销不在话下。 然后薛濂这厮也是一身旧衣这里哭穷,要知道这次助捐是为了赈济灾民,剿灭流贼,虽然皇室要求助捐有些霸道,但毕竟是为了国事。 结果薛濂家里挥金如土,国事需要助捐的时候,这厮来演了这么一出,登时让围观的监生和百姓怒了。 这两个勋贵也太无耻了,多少流民饥寒交迫朝不保夕,他们对国事吝啬万分自己家里的开销却是挥霍无度,这样的人怎能不招人痛恨。 薛濂没有昏过去,结果被笔砚,鸡蛋,饭团等围攻了。 他和他的家仆被弄得狼狈万分。 附近有巡视的顺天府的巡街衙役到了后也没出手阻止。 阻止个屁,没看到皇帝亲军锦衣卫办事吗,除非顺天府上官发令,否则他们绝不会和锦衣卫做对的,那不是找死。 薛濂最后是一脑袋的包狼狈逃走的。 两家剩下的家具和闭眼书籍被监生和百姓粉碎一空,场面极为混乱。 而衙役们就当没看见。 没法,民愤太大了嘛。 孙廷勋没有在医馆停留多久,他没有真的昏厥。 他是看到局势不妙果断昏了的。 最起码没落到鼻青脸肿的地步,要不说孙廷勋毕竟是老狐狸呢。 他是借机脱身,他知道事情大条了。 陛下知道他的家底必定盛怒。 所以他必须要请罪。 孙廷勋立即回府,赶紧脱了那个破衣烂衫,换做了正八经儿的朝服,立即赶去皇城。 他要在事情不可救药前立即请罪,晚一步都不成。 一切齐备,孙廷勋骑马奔向了皇城。 他刚到奉天门外,天使正好骑马奔出。 得,不用回府接旨了。 就在奉天门外,一些官员的注视下,孙廷勋狼狈接旨。 崇祯怒斥其狂悖、阴翳、欺君罔上,妄图让皇室蒙羞。 着立即闭门思过一年,罚俸三年,罚金五万。 头疼无比的孙廷勋当即晕了。 这次是真晕了,心疼的。 不过没人在意谁知道他是不是演戏。 总之,这一位应城伯是躺着回府的,也成了京城的一大笑谈。 薛濂赶回府中好一阵打理,才清理完毕,毕竟鼻青脸肿的面圣太过轻浮,何况这个时候这也是被惩处的理由。 薛濂刚要出府,旨意已经到了。 相比孙廷勋,薛濂的惩处严重多了。 同样狂悖欺君,还加上了挥霍糜烂。 崇祯对薛濂府上挥金如土对国事却是漠不关心推诿的行径痛恨非常。 除去阳武侯的爵位,降为阳武伯,罚俸三年,罚金十万。 薛濂是悔恨万分,他没想到结局是这般。 这时候他才想明白这次为何有些勋贵躲了,说什么不出首,看来这次皇上要毫无顾忌的痛下杀手。 不过一切都晚了。 “太子您这个手段真了得,不过就是举了几个牌子,方才还很同情孙廷勋的监生立即唾弃了他,阳武侯则是鼻青脸肿的,全没了勋贵的威严,” 东宫内,李若链一脸喜色的报禀。 锦衣卫的事儿就是他依照太子的吩咐一手操办的,方才他就在暗处监看,短时间的颠覆,让其为太子的手段咋舌。 朱慈烺笑笑,不过是后世反转再反转的戏法罢了。 既然孙廷勋、薛濂为自己设计了清贫的人设,那就要有金刚不坏之体。 偏偏这两位都有阿喀琉斯之踵,而锦衣卫这个特务机构偏偏有人洞悉了这一切。 当然,锦衣卫的人也不可能随意的传扬出去,毕竟那是两位爵爷,和他们作对可以,但是没好处的事儿何必鱼死网破呢。 朱慈烺可是没那个顾忌,他要作的不过是设计个法门颠覆这个人设就是了。 孙廷勋很聪明,他想利用国子监这些大明优容的读书人为自己‘申冤’。 他的破绽也就在这里,只要颠覆了人设,他的形象也在读书人彻底糜烂,谁都救不了他们。 此时皇家出手名正言顺。 “李若链,这几件事你做的很不错,本宫日后自有嘉奖,” 朱慈烺对李若链的执行力非常赞许。但是他不是帝王,这些事也上不得台面,因此他只能点出了,说出一个日后。 “多谢太子,臣下必尽心竭力,” 李若链急忙拜谢。 ‘李同知有几位公子啊,’ “陛下,臣下有两子三女,” “多大了,” “长子十八,次子十六,” 朱慈烺看看李若链三十多岁的年纪,不禁感叹,这个年月真是早婚啊,不过想想崇祯才三十出头,他也十四了。 “将次子送来作为东宫近卫,” 朱慈烺这话让李若链急忙跪下拜谢。 他很清楚,官衔很重要,但哪里比得上太子身边人的地位,正经是身边人才是第一宠信的,这是太子表示将其纳入嫡系亲信行列了,否则哪里来的他的亲子招入近卫。 “臣谢太子隆恩,” 朱慈烺亲自上前扶起了李若链,颇为优容。 要论安抚激励,朱慈烺那可是经验丰富。 第三十一章 巨额捐助 “陛下,事情就是如此,太子殿下只是让人举了举牌子就让两家颜面扫地,如今京城中人人喊打,” 王承恩将国子监前发生的事儿细细道来。 说的崇祯喜笑颜开,可说天子少有的欢乐时光。 王承恩发现了,自从太子参政,陛下的心情好了很多。 “陛下,今日晨时以来,成国公、定国公各自送来了三十万两银子助捐,” 王承恩这话让崇祯眼睛一亮。 ‘英国公也送来了十五万两,武定侯十万两、镇远侯十万两,恭顺侯十万两,’ “好好,这几个总算有些良心在,知道谁才是他们富贵百年的恩主,” 崇祯脸上泛出了红色。 只是这些就是百万两出头了,这让极端饥渴的大明财政可以稍微喘口气。 但是他随即脸上一沉, “先前太子说这些勋贵有钱粮,朕还不信,没想到啊,都是豪富,比朕都有钱啊,呵呵,” 崇祯心里发酸了。 一个个臣子都比他富裕,崇祯心胸可是不大,小舟都过不去。 王承恩低头不语,他知道这可不是他说话的时候。 “暂且记下,待日后再说,” 崇祯勉强压下了火气。 但是他没想过,他那些臣子正因为他的某些性子才敢欺瞒他,也正知道他的心胸不宽,才不想露富不想多捐,就怕天子对他们的富庶生出嫌隙来,何况这些勋贵致富的手段多有龌蹉。 王承恩立即感觉话风不对,急忙瞬闪, “多亏太子眼光独照,看穿了这些勋贵的面目,又弹劾嘉定伯威压这些勋贵,结果真是有了这些银钱,当真是意外之喜啊,” 听王承恩提到自己争气的长子,崇祯再次喜上眉梢, ‘好了,你去将太子招来叙话,’ 崇祯笑道。 王承恩立即领命。 啪一声,周奎手中的茶碗掉落地上。 方才他刚听说薛濂和孙廷勋事件反转,两人一个昏厥,一个狼狈逃窜的时候已经足够惊讶。 现在听到两人被严惩,而成国公等人献上了百多万银两的时候,大惊下打碎了茶碗。 他万万没想到只是多半天的光景事情就大反转,不但孙廷勋两人被拆穿,就是成国公等顶尖武勋也低头了。 这下武勋联合对抗的阵线彻底破碎了。 怎么不让周奎大惊失色。 “周镜,你去,尽快筹集二十万两银票,我送去宫中,” 周奎此时脸上细汗涟涟,他真的怕了。 “爹,那可是二十万两,我家就是不给,谁敢上门讨要,” 周绛瞪眼道。 这货也是死要钱的。 “蠢材,我怎么生了你这个儿子,” 周奎狠狠给了他一巴掌,周绛捂着脸不服的看着自家老子。 ‘你这杀才真以为你姐姐能帮衬我家过了这关吗,不说你姐姐不想伸手,就是想,现在成国公等人屈服,其他人也不会坚持,你以为我家可以独存吗,现下你姐姐绝不会帮衬我家,免得周家成为众矢之的,’ 周奎吼道,他自诩一世英明,却是生了这两个蠢货。 周镜倒是听话,立即出府去了。 “回来,” 周奎一扬手。 “你再准备好两万两的银票给太子送去,” “爹,这是为何,” 周镜和周绛不解。 “我们周家看来以往对太子恭敬不足啊,太子怕是对我周家有了嫌隙,以后逢年过节的孝敬绝不可少,” 周奎脸色阴沉道。 ‘他不过是个十岁出头的娃子,’ 周绛恨恨道。 “住口,那也是君,岂是你能置评的,” 周奎很想再扇他一巴掌。 待得朱慈烺沐浴更衣来到乾清宫暖阁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一进入暖阁,朱慈烺就发现暖阁气氛相当不错。 将他引入的小太监以及路上遇到的一些太监、宫女侍从都喜气洋洋的。 他略打听,原来天子今天心情大好,给这些左近的太监宫女每人赏了一两银子。 这对紧衣缩食的陛下可是不多的举动。 朱慈烺进入暖阁见礼后笑道, “儿臣看父皇脸上添了喜色,儿臣斗胆问陛下有何喜事,说来让儿臣也乐上一乐,” 这话说的极为妥帖,让崇祯笑意更浓,让王承恩恨不能太子多来几次。 “哈哈,王承恩给他说说,” 崇祯安然靠坐,以前所未有的舒适笑道。 “好叫太子知晓,今儿一天助捐达到了两百多万两银子,” 王承恩笑的眯着眼睛一一列出, “成国公三十万两,” “定国公三十万两,” “英国公十五万两银子,” “泰宁侯十万两,” “镇远侯十万两,” “西宁侯十万两,” “恭顺侯十万两,” “武安侯八万两,” “宁阳侯八万两,” 。。。。 “襄城伯五万两,” “新宁伯五万两,” “平江伯五万两,” 。。。。。 “嘉定伯二十万两,” 王承恩喜气洋洋的说着。 朱慈烺笑着拱手道,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儿臣也为天下百姓贺,” ‘就你嘴甜,哈哈哈,’ 崇祯一点自家的儿子,越看越满意, “太子是不是用了什么手段,否则成国公定国公怎么肯拿出这么多的银钱来,” “略施小计惊吓了他们一下,两人胆子都不大,吓坏了,” 朱慈烺简单的一笔带过。 ‘好一个略施小计,我儿真乃多智啊,’ 崇祯捻须大笑,接着脸上笑容收了收, “此事也让朕惊醒,这些勋贵不能过于纵容了,他们如此豪富,其来源非法,可笑朝廷和宫内以往一无所知,” 崇祯在慨叹,以往的几次助捐要是知道他的麾下都是这般的肥猪,哪里能留到现在,那时候还以为都不甚富裕,不可压榨太甚,如今看来当真好笑。 王承恩急忙使了眼色,朱慈烺会意道, “父皇,此事不是时候,我朝不能经历大的阵仗,内忧外患太甚,折腾不起,” “是啊,暂先放过他们,” 崇祯有些意兴阑珊,知道了他们多为不法,即使贵为帝王也不能立即处置,有够郁闷。 “父皇,儿臣能不能多讨要几十万两银子,您看京营欠饷两个多月了,还有其他的开销,” 朱慈烺展开瞬移大法,转换气氛。 “好你个竖子,狮子大张口,不允,” 崇祯佯怒道。 “父皇救命啊,儿臣这里十万火急,” 朱慈烺涎着脸笑道。 其实他心里还真有些急,他辛辛苦苦敲诈这些勋贵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整军备战,没有银钱一切休提。 “好了再给你拨付三十万两银子,再没有了,” 崇祯点指朱慈烺笑骂道。 朱慈烺大喜拜谢。 心情大好的崇祯又是留膳,爷俩一起边吃边聊。 第三十二章 反击,唯有反击 “父皇,有个建言,我意将福建水师总兵官郑芝龙所部调到天津水师,可任命郑芝龙为天津水师提督,任命其子郑森为福建水师副将,署理福建水师。” 崇祯一怔。 “郑芝龙不是海匪出身,后来招安的那个福建水师总兵官,调任天津水师,只怕距离京畿太近了,再者,一个水师总兵官对北方战事何益,” “父皇,明年秋冬只怕建奴还得大举入侵,因此我朝要早做准备,而天津水师即是儿臣想到的应对,” 朱慈烺可是清楚明年对于大明来说是天翻地覆的一年。 李自成攻破开封,从此在大明中原腹地无人可制。 接着建奴入侵,向南一路抢掠,直达南直隶北部,抢掠了数月之久,然后饱掠人丁金银而归。 留给大明的是无法恢复的创伤。 他如今要避免这两场浩劫,如果不能,那么大明只剩下一条路,立即布局江南,争取划江而治。 那就是壮士断腕了,让出北方,让李自成和满清死磕。 然后在南方恢复实力,最后派出大军北伐。 “不可能,建奴怎么可能这么快入寇,” 崇祯感觉已经没什么胃口了。 “父皇,这两次建奴可是每隔一年就入寇一次,而此番我九边精锐受到重创,关宁军只剩下四五万众,对辽西已经没有大的威胁,还有什么可以威胁建奴,因此建奴必然入寇掠夺金银和丁口,也为了让大明失血不止,” 朱慈烺的话对崇祯来说很残酷,崇祯沉默了一下。 “这和你调郑芝龙到天津什么干系,” “儿臣想了半月,明年建奴入寇,我大明没有很好的办法御敌于外,而一旦建奴攻入我大明腹地,那就是百万生灵涂炭,因此儿臣决意以攻代守,先发制人,” 朱慈烺真是思量了许久。 但是他无奈的发现。 防守就是一个绝路。 就是明年他能练出五万精兵来。 但是建奴却是可以十多万入寇,而且大半都是骑兵,拥有无比的机动性。 而京畿北方的长城足有千里,他依稀记得好像是从蓟镇长城入寇。 但是,蓟镇所辖的长城也有数百里。 关口数十处,数万军平摊在关隘,处处兵力不足,还是容易被敌军突入。 而野战,没有大规模的骑军,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儿。 一旦被突入,京畿附近几十座城池总不能处处布防,那就是一个下场,被分割包围。 说白了,大明如果在十年前可以拼凑出几十万精兵来处处设防。 但是现在,枯竭的财力,悍卒伤亡殆尽,一切表明被动防御的大明结局很不好。 崇祯脸上的纹路越发的深了, “你意是从海路。。。。,” “正是,如同当年的毛文龙一般,建奴入寇大明当在辽中聚集大军,然后从北线绕过关宁,从蓟镇长城扣关,而此时我军从辽南攻入,只要攻取几座大城,那么建奴是继续攻伐我大明呢,还是回军收复辽南呢,” 朱慈烺起身来到了侧壁上悬挂的一副大明舆图那里,他伸手点了点辽南和辽中。 “围魏救赵,” 崇祯眉头舒展了一下。 接着他摇了摇头。 “我儿,我大明哪里有那样一支大军可以蔽海而去。” 崇祯也知道如今建奴的威胁日甚,尤其是一旦入寇对他的颜面又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但是也清楚如今大明最精锐的边军连十万也无,有心无力了。 “父皇,儿臣可保整训出数万精兵,而从辽镇,蓟镇等处抽调大部的骑军,反正如果建奴大举入寇攻城,骑兵也只能困守城中,不如出海一搏,而且辽南以汉军为主,建奴精锐不多,正是避实击虚的好所在,” 朱慈烺坚持道。 崇祯脸上变幻着,朱慈烺这个建言很有诱惑力,如果真能成功,大明就可能避免一次建奴的打击。 让在和流贼激战中几乎喘不过气来的大明喘息过来。 但是崇祯一点底没有,他是被大明接连的败绩吓怕了。 十年前雄心万丈的那个天子已经远去了。 “父皇,儿臣以为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数月过后,儿臣为陛下练成一部铁军,陛下再下决断不迟,然那时再行抽调郑芝龙部就来不及了,毕竟他们的战船从南到北,还要数月光景,” 朱慈烺没指望崇祯一下能答应。 望梅止渴对崇祯这样的老手来说不大靠谱。 但是,他要埋下引子,步步为营的达到目的,这就是第一步。 “只是这个郑芝龙怕是不能听命,他是海贼出身,本来心里就有顾忌,很可能如左良玉般托辞避战,” 崇祯无奈道。 他如今也体会到被武将抗旨的滋味了,也不说抗旨,就是借故拖延就行。 比如前几年他就看出了左良玉的跋扈,想将左良玉从湖广调回京中或是蓟镇。 但是风声刚传出去,几大股流贼猛攻湖广。 真是好巧不巧的,崇祯有九成把握左良玉在养寇自重,但是左良玉借口剿匪留在了湖广,这两年兵力膨胀到近十万,一个总兵官大不了统兵万余,一般两三千兵力,而左良玉这个总兵官竟然有近十万兵。 崇祯有些无可奈何了。 ‘郑芝龙不会,只要陛下的圣旨恩威并济,郑芝龙当会提军北上,’ 历史上的郑芝龙对大陆有着深深的戒惧。 他想要自立,但是他从来没想过脱离大明这个块大陆。 比如清军大举入侵福建的时候,他本来可以去小琉球自立,但是他不顾郑森和其他部将的劝阻,北上去了京城,向满清投降。 说白了,他不认为脱离了大陆的郑家可以独存,没有那个胆略自立为王。 这一点他远不如他的儿子郑森坚决。 郑森统领郑芝龙留下的残部还敢渡海收复小琉球,然后自立为王,成就一番事业。 所以,朱慈烺以为只要给郑芝龙足够的诱惑和足够的压力,郑芝龙当会屈服。 崇祯还在迟疑,实在是这些年他的决断结局大多不好。 所以他现在越发的犹豫。 “父皇,如今这局面,如同我大明设立厘金局一般,改变总比不变坐以待毙好啊,” 朱慈烺的这句话终于让崇祯动容。 是啊,总不能坐以待毙,总要动一动。 ‘好,朕就下旨掉郑芝龙为天津水师提督,让其子署理福建水师,” “父皇,还要让郑芝龙随船带着一样东西,而且是多多益善,” “何物,” 崇祯疑问。 “番薯,儿臣前几日从澳门西夷人那里探听到一个消息,番薯此物在他们本土亩产可三石到四石,” 朱慈烺刚说到一半,崇祯立即激动的坐直了身体,瞪着眼睛看着朱慈烺, “多,多少,” 朱慈烺心中碎碎念,三十多岁的人了,也不改毛躁的毛病。 “父皇,一亩约为三到四石,但是,他们引入了南边的吕宋岛等处,却是只有一石的产量,这个作物也引入了我福建,但是产量也不高,” 崇祯瞪了朱慈烺一眼,很显然,嫌弃朱慈烺说话没个头绪,让他白欢喜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