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剑心》 第一章 十年苦不负寒窗,中状元衣锦得还 燕成,一身红色喜庆官袍,玉带腰间轻束,脚蹬金丝锦乌履,头戴珍宝状元冠,坐下枣红马,两边秀旗官。前方鸣锣开道,后边御赐绫罗,兼有金银之器,无可胜数。 燕府门前,两排侍从仆女,沿路排开。中间二人,左边一中年男子,满面威严,背手伫立者,乃燕成之父燕玄;右边夫人,素手丝绢握于右侧腹前,绣眉慈目,态生欢喜,燕成之母柳素兰也。 再说那一行人马,已至燕府门前。马上少年,轻勒缰绳,右手扶锦袍,左手握鞍檐,右脚轻抬,左脚稍一用力,翻身下马,几步上前,合手俯身拜于府门檐下正中男女之前! “爹,娘,儿高中还家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燕成母亲快步走下台阶,扶起燕成,紧握着他的双手,满目慈爱,仔细端详。 “好了好了,咱们都别站在外面,快进来吧!”燕玄那威严的面孔之上,终于是浮起了些许笑意。 “对对,咱们赶紧回家,我儿一路劳顿,多有辛苦...”柳素兰一边说一边拉着燕成的手,起步往府里走去。 “管家,你把跟成儿一起的‘朋友’们都安置好了茶饭,请他们先进府休息。”燕玄说完对底下一众人等抱拳微礼,便转身步入府门。 入夜,茶饭均已完毕,管家安顿好了那些随人休息,燕府里便静了下来。府内花园的凉亭中,三人安坐。近前观瞧,乃燕成及其父母。此时恰逢月半,月光如细纱一般铺了满地,微风习习,惬意油然而生。 “十八年了,我儿终于得以金榜头名,为父甚是欣慰。不过切莫因此骄躁,想以后官场浮沉,你争我斗,一着不慎,都可能招来大祸,万劫不复!”燕玄感慨道。 “老爷,你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今天成儿高中,应是大喜,休提日后烦心之事。再说,我儿自小聪明睿智,只要言行端正,无愧天地良心,上苍护佑,何以忧虑?”其母柳素兰道。 “爹,娘,请二老放心,日后在朝为官,儿自当严以律己,忠君爱国,不与奸宦为伍,悉心报效朝廷。儿自认颇有才学,只需谦逊进取,当有功绩。” “我儿聪颖,往后必有所为。”其母满目慈爱的看着燕成,缓缓说道。 “天下之大,多大才之辈,然几多贤人名仕,都葬身于朝廷的尔虞我诈,官场与江湖,莫不如是。你莫自言聪慧,还需风雪三千,才能知其险患,保身立业。为父所愿,只此而已。” 望着依旧严肃的父亲站在亭中,轻捋须髯,眉目间满是愁云。燕成心内突然升起一丝丝凝重,他似乎明白父亲所言所指,但好像一时又有些想不明白。故而有些疑虑的说道“儿谨记父亲的教诲。” 燕母望着其夫,方想有所言语,却也一时没有出声,素绢轻遮了一下朱唇,便扭过头望向别处。 此时的亭中,三人默不作声,只显得方才还习习的风,这会越来越大;空中的明月,似乎也比刚才暗了一些。这一刻燕成的心里,仍在暗暗思忖着,他日如何得来功绩,报效国家。 第二章 九幽门暗中谋划 状元府一片火海 是夜,燕府一片宁静,但仔细听来,尚有余音谈笑随风缓缓飘去。灯笼高挂,在风里轻轻摆动,红彤彤的光晕洒满了下方的地面并向四周散去,越往外、光晕也就越来越暗了。就在那红与黑相接的背后,悉悉索索,几十个身影迅速掠过,如蜻蜓点水,又如燕穿杨柳,身法矫捷,可见一斑。 黑暗中挨着墙角一排黑影,依次蹲下,犹如不存在一般,乘着夜色,更是难以让人察觉。 “首领,咱们何时动手?”其中一人低声轻问。 “不着急,等府内熄灯之后,自会有人传讯与我,那时动手,万无一失。”为首一人、也压低了声音,缓缓说道。 夜近三更,府内原本断断续续的谈笑声皆已静默,似乎万籁俱寂的夜晚,只剩那灯笼依旧在风中来回摆动。沉寂的夜,静的让人心生寒意,而睡梦中的人们,应该体会不到这些吧。 “首领你看,屋檐下升起了两盏白色灯笼!”一行人循声望去,正见那白色灯笼已然高挂,纵然白光很是微弱,但阴森森的气息,似乎在为谁送葬一般。 “时机已到,大家各行其事,一定谨慎小心、更要干净利落,不要出现任何意外!” “是!”首领之后,一行人果断应声道,然后有序的飞身飘去。 “哼,燕玄!新仇旧恨、今晚一起了结。”黑衣首领愤愤的自语道,说话间,两眼透出一阵寒光,煞是阴戾。 “走!”黑衣首领右手轻挥,对着身边的四五个人说道。话刚落下,便是率先飘身形向那两盏白灯笼处闪去。余下几人,也同样一齐飞身紧追而去。 “三爷!”门后一人见有黑影飞来,压低声音轻唤了一声。 “苍狗!怎么样,都办妥了吗?”瞩目观瞧,一袭夜行衣的魁梧汉子,正是黑衣首领。身后四五个人依次紧跟。 “都安排好了,你们放心,跟我来!”唤作苍狗的人说完,便一头扎进夜色中,不见了踪影。其余人看到后,急忙紧跟着他向黑暗中奔去。 时近四更,在主厅中有一盏暗淡的油灯,仿佛失去了生命一般无力地跳动着。一行黑衣人,围在桌旁,借着昏暗的灯光,依稀可见他们手上、额前,鲜血斑驳,那身上的夜行衣,也似被鲜血浸透一般,虽然辩不清楚颜色,但那湿漉漉的样子,着实让人心生畏惧,不忍再看。 “情况如何?”还是那被称为三爷的首领低声问道。说话间,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如冰刀一般,让人生畏。 “都处理完了,没有一个活口。”紧挨着的黑衣人迎着他的目光,肯定的答道。 “燕玄两口子,我已顺利送他们见了阎王爷了,哼!估计他们还沉浸在当状元爹娘的美梦中,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黑衣首领仿佛松了一口气似的,半阴沉半嘲讽的说道。 “老五、老六,燕成那小子,你们处理好了吧?”忽而口气一变,黑衣首领侧身问道边上的黑衣人。 “三哥放心,中了九幽散的人,如何还能有一丝抵抗?我手起刀落,送他归西了。”被称作老五的男子,低声言道。 “这样最好!苍狗,你带我们去取问情剑,拿到后立刻撤离,其余人将屋子内外洒满油料,我要让这里成为一片火海。事后,老二带着大家先去跟老大汇合,然后直接去莲花山,我们在灵姬师叔处聚齐!”黑衣首领严肃的命令道。 “是!”众人齐声拱手应道。 “老五跟我随苍狗去取剑”看了一眼众人,黑衣首领轻点了下头,便踏出厅门,向后院的方向走去。苍狗和老五也急忙飞身形跟上。 “三爷、五爷,就是这里!”夜色中,苍狗的声音响起,就在话音刚落之际,一道青影、一闪而过、眨眼之间,已无踪迹。 “谁?!”黑衣首领眉目冷峻,急忙问道。 “不知道,三哥。突然出现、眨眼便消失,我差点来不及反应!”老五阴沉的说道。再看苍狗,压根以为自己花了眼,内心还为自己开脱着、因为今晚太紧张了。后来在听到他们两人的话语时,识趣的没有言语。 “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快去取问情剑,到手后速速离开。”黑衣首领果断的说完后,急忙向房间后的密室走去。 “是这里吧?” “没错!”苍狗摸索着找到了密室机关,稍一用力,门应声而开。三人急忙进去、取下墙上一盏青灯点燃,黑暗的密室终于有了一片光亮。 “不好!剑已被人取走!”苍狗紧张的神情充满着愤怒和失落,他回头望向三爷,等着他的指示。 “一定是刚才那一道身影,他先我们一步拿走了问情剑,真是可恶!”黑衣首领也怒气冲冲的说道。 “三哥,那个取剑的人,会是谁呢?”老五一脸疑惑地问道。 “罢了,事已如此,我们先离开这里,等到了师叔那儿再从长计议。走!”黑衣首领话语说完,便不再停留,苍狗和老五一起紧随其后。几个闪烁,三人身影便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中,踪迹全无。 再看燕府,一片火海。前夜还温顺的风,此时却肆虐的这般惊心动魄。火借风势,风助火威,可惜燕家三十六口,皆命丧于此。真是个让人悲恸而又惊心的夜晚! 那熊熊燃烧的大火和拼命撕扯的夜风,让一切都变得忙乱起来了。 第三章 被搭救死里逃生 罗家女悉心陪伴 孤峰山南,有一片茂密的竹林,幽径深处,三间竹舍静静的矗立于此。时至春末,大地早已繁华似锦,簇拥在一起的美,却让人心生厌倦。而此处却不同,一片青翠环绕,偶见几朵山花,也不那么拼命绽放,静悄悄的开着,恰到好处。空中时有莺燕掠过,彩蝶偶尔诉情于野花,真可谓淡雅、恬适之所在。忙时修篱浇花,闲来饮酒品茶,不恋朝堂权贵,不念俗事短长。于此悄然一生,寄情山水,淡泊宁静,夫复何求! 西侧竹屋,一女坐于床前,青丝三千微散,手端汤药,时不时朱唇微启,对着药勺兰气轻吐,再缓缓的把药喂在床上病人的口中。那病人显是昏迷,常有药液自嘴角淌下,每每如此,女子玉手轻抬,用素绢小心擦拭。偶尔忧虑不及,便有几声哽咽传来,声音虽小,却难掩心中悲伤思绪。 此女名为罗青儿,生得貌美、品性温良。其父罗震,曾是天子亲封正二品护国将军,之后一次平叛中,遭官宦勾结陷害,然皇帝知其忠义却受奸臣胁迫,无奈只能处死罗震,可怜昔日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就这般死于非命。事后皇帝不忍牵连罗家,便暗中派人助罗家老幼他乡远遁,时至今日已有十五六年。当年三两岁一路啼哭的小女孩,如今已是出落的亭亭玉立了。 门口不知何时多了一位老者的身影。斑驳的发须,却丝毫显不出他的老态,反而更像是多了几分道骨仙风一般,面目和煦,眉宇间偶有一丝忧虑闪过,也仅仅一闪而过罢了。此刻,他站在门口,望着女子微微抽泣的背影,轻叹一声摇了摇头,缓步进入竹屋。行至床前,他轻抬病人的胳膊,两指并拢,搭在脉搏处。少时,老者微一点头,和蔼的对坐在床沿上的女子说道:“他已无大碍,再需将养时日,便可醒来,你不必担心。”说完老者看了看女子,嘴角一丝笑容,确也夹杂着一丝无奈。青儿此时,一样泪眼盈盈,抬头望着老者,突然破涕为笑,扑到老人怀中,时笑时哭,老者望着床上的病人,心里感叹到,也只有你能让得她这般的牵挂了。 老者名为罗晋、江湖人称圣手回春罗子舒,医道已入化境,闻名江湖。平时乔装四处云游,救治各方百姓,少有抛头露面江湖之事,因此现在的英雄豪杰,也只是深知其名,却未曾一见者十之八九。 半月前,罗晋受老友所托,于竹屋内救治一病人,闻老友所言方知,此人原是故人之子,来不及感慨,他二人三天三夜不眠不休,诊病煎药、悉心看护,待病症稳住、渐有褪去之势时,老友请辞,奔江湖而去,临行前百般叮嘱,定三月后再来探望。望着老友离去的身影,罗晋伫立良久后,缓缓转过身向竹屋走去。待他回到屋内,见青儿匐在床头,美目泪流不止。罗晋心有所思:十三年前青儿随我去燕府行医,事后深得燕母喜爱,强留于燕府。青儿自幼随老朽隐居世外,难得繁华世间,又喜欢燕府,再三推辞未果,老朽只得苦笑着自行回了孤峰山。由于四处救治病人,青儿在燕府一呆近两年之久,期间和燕成早已是相熟相知了。后由于燕成外出学艺,她独自在燕府呆着渐渐少了兴致,待老朽偶得闲暇,终于是想起来这个久别的丫头,再登燕府,百般致歉,茶饭罢去,在燕玄和燕母的不舍中,青儿带着泪光,崛起的小嘴不断呢喃,虽然难舍,终也还是随我离开了去,真是个善良的丫头啊! “咳~咳~!”两声痛苦的咳嗽声突然传来,将还沉浸在回忆中的罗晋猛然惊醒。 “别动他,我来看看。”罗晋急忙俯身细瞧。 “成哥哥,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成哥哥!”青儿激动的语气,哽咽的竟差点哭出声来。 “已无大碍,他就要醒了。你先陪着他不要离开,我自去取药粥来。”罗晋说完急匆匆往竹屋外走去了。不一会,他手捧着热气腾腾的粥碗,来到床前。 “青儿,你慢慢扶他起来,我来喂他吃粥。” “您扶着,我来喂!”青儿不由分说,径直从罗晋手中接过碗来。罗晋小心将病人扶起,半靠在他的怀中。青儿小心的感受着药粥的温度,慢慢的喂给他吃。少年紫唇微启,两口粥后,那紧闭的眼中、两股浊泪顺着脸颊直淌而下,看到这一幕的青儿,心中也似油烹一般,但这会,她紧咬银牙,满是泪花的杏眼瞬间多了几分坚韧。默不作声的她,仍旧缓慢的喂他药食,直到那微启的紫中泛黑的唇紧紧闭合,不再张开。脸色蜡黄的人,神情似乎没有任何波动,但任谁都明白,他的内心、此刻该是多么的苦痛!罗晋轻轻扶他躺下,盖好被子之后,那躺着的少年,依旧一副蜡黄的脸不带一丝情绪。 “你陪着吧,我一会再来看他。”罗晋小声对青儿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去。青儿没有回应,只是两只玉手紧握着少年的手,不断轻声的喊着“成哥哥,我是青儿,你醒来好不好!”话语中三分难过,更添七分心疼。 翌日,一直晴空万里的天色,却慢慢的阴暗下来了。翠竹、草色还有那几朵野花,却没有因为天气的变化而让人觉得压抑。竹屋内,半躺着的少年,望着趴在床前睡着了的青儿,心里满是感激和怜爱。他用尽力气抬起来的手,抚摸了两下那背后的青丝,然后艰难的转过头去,望向窗外,此刻,少年依旧面无表情,然而他的内心却犹如山洪一般嘶吼,但眉宇间的波澜不惊,看着却更让人心生畏惧了。不过他终究还是病态的样子,也真是让人可怜和惦念了。 “醒了!”罗晋的话语在竹屋响起。 “是”少年看了一眼老者,回了一句。 “你可知我是谁吗?”罗晋小心的问道。 “圣手回春,罗子舒。”说出此话,再看着依旧在睡梦中的青儿,少年眉间微微舒缓了。 “难得还记得老朽”罗晋面色温和地望着他。 “救命之恩,怎敢相忘,病体依旧,恕晚辈不能起身行礼。”少年终是看着往日有些熟悉的老者,他那满是温和的脸庞,两眼热泪再次夺眶而出。 “好孩子!”罗晋急忙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前,拿起桌上的素绢,慢慢的拭去少年那两行痛苦的泪水。此刻的罗晋,心内满是酸楚,望着眼前的孩子,他又想起十三年前燕府的点滴往事,不觉老泪在眼眶里闪烁,但他毕竟是经历过风雨的人,硬是生生压下眼泪,不断地引导着这个孩子,这个燕家的孩子,这个死里逃生的燕家的孩子-----燕成! “成哥哥,你醒了!”青儿不知何时从梦中醒来,她看着此刻燕成那满脸的愁绪,不觉又是清泪两行。 “青儿,辛苦你和爷爷了!”燕成终是说了一句带着感情的话语,说话间,哽咽的声音是那么的明显。他努力转过头去,不再言语。 “成哥哥,你莫要难过,青儿会一直陪在你身边,还有爷爷,他会悉心照顾好你的”青儿朱唇轻吐,不断地安慰着这个沉默的少年。 “青儿,让成儿好好躺着。你也累了这么多天了,赶快去休息吧,他这里,有爷爷在。”罗晋对青儿说道。 “不,我要在成哥哥身边陪着他!”青儿撅起小嘴,不去看罗晋。 “青儿乖,你听爷爷的话,去休息吧。这么多天,你也累了,再不休息,就不漂亮了!”燕成看着青儿,缓缓地说道。 望着叮嘱自己的成哥哥,青儿心中似一股暖流淌过。“可我还是想陪着你嘛!”似有一丝委屈的话语,自青儿嘴里传来。 “你先好好休息,我也累了。待你休息好了再来陪哥哥,好不好?!”燕成温柔的对青儿说道。 “那好吧,成哥哥,你好好休息,我一会再来陪你。”青儿不情愿的起身,莲步微移,最后在门口往屋里望了一眼,脸上笑意渐浓,然后径直消失在燕成的视线中了。 “那你好好休息吧,老朽也先出去了。”罗晋刚准备移动脚步,却被燕成的声音留住了。 “爷爷,燕家三十几口,是不是都已不在人世了?”燕成坚毅的目光,直直的盯着罗晋,冷冷地问道。 罗晋深深的叹了口气,莫不言语却微微点了点头。 “也包括我的父母,对吗?”燕成低下头来问了最后一句。 罗晋转身望向屋外的竹林,再次轻轻点了点头,他实不忍瞧见少年那伤心的面容。 “你也是死里逃生,笑面飞侠欧阳德恰好在燕府做客,事情发生后他第一时间前去救你,你中毒尚浅,却被一刀刺进胸口,本无生还之理,庆幸刀伤贯通,却没有触及脏腑,你失血过多,加上中了名为九幽散的阴毒,昏死过去了。欧阳德到时以阴魂之法,吓退了正欲砍你人头的黑衣人,他见你还有生气,便急忙带你逃出燕府,可等他再回去打探你父母之时,已经来不及了,屋里院外已是一片火海。所幸他先一步取得问情剑来,将你经脉尽封,带你来到我这里。”罗晋说完,停了一下。他迈步走向竹屋一角,从一竹盒里拿出了那把冷峻的问情剑。 “剑在这里!欧阳德与老朽苦救你三天三夜,你才躲过一劫,之后他远走办事,定了三月之后再来看你。说的这些,也都是半月前的事了。”罗晋将问情剑取来放在燕成手边,看着他不再言语。 “我知道了!”燕成紧咬紫唇,右手在问情剑身上轻轻滑动,指尖传来的寒凉之意,让得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你也无需他想,现如今养好身体最为重要。至于别的事情,都先放在一旁吧。”罗晋似命令的口吻,对燕成说道,说完便转身出了竹屋。只留下那脆弱的少年,依旧在床头、神情恍惚。 第四章 紫竹林大病初愈 孤峰山师徒重逢 时日从不因为谁的悲切而停留,春天的风已然过去,竹林“沙沙”的声响却未曾停止过,再次吹来的风,还是多了几分热浪的气息。不过还好,比起外边的夏日炎炎,这里算得上是避暑的上乘之地了。一眼看去,三间竹屋依旧矗立在那幽径的尽头,外围四周皆是用竹篱笆围绕,出入口处也是用竹子架起来的门楼,上刻有竹园二字,字体俊逸洒脱,虽然简易,却别有一番雅趣。 “师叔,是这里吗?您一直说快到了快到了,怎么还没到呀?”一女子故意娇气的向走在前方年长的人问道。 “你这丫头,有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见他吗?你看看你师父,向来行事端庄稳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这么些年,你都跟他学的什么呀?这点事就沉不住气了?好好走,前面就是了!”一个年似半百左右,身体微微发福的光头男子头也不回的对女子回复道。 “你这假和尚,现在有事没事就拿你师兄开玩笑。想想年轻时候的你,哪次见我不是躬身施礼?现在倒好,越来越没规矩了!”为首另一人假装生气的道。 “就是,我们跟师父学的都是武艺,至于这贫嘴坏主意什么的,还不都是师叔教的吗?”女子再次娇嘻嘻的说道,说完,还故作一副被冤枉的样子,煞是可人。 “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一张嘴,不跟你们师徒几个斗。我先行一步进去打个招呼,你们随后跟上。”话语刚落,只见那光头和尚弓背哈腰、施展陆地飞腾术,此间蜿蜒的山路也辨不清他一闪而过的身形。 “臭师叔,又撇下我们自己跑了。哼~!”那女子又是故作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 “好了师妹,咱们赶快往前走吧,你刚都喊肚子饿,走慢了,师叔把好东西全吃完了,那时看你怎么办!”一个年轻俊朗的男子玩笑的对女子说道。 “莫在言语,抓紧赶路,你们师弟尚在生死间徘徊,难得他的师兄妹们还有闲情嬉笑。”前面老人面色一凝,头也不回的径直往幽静深处去了。余下四人,相视一眼,那女子也是微吐芳舌,做俏皮状,而后都收起了玩闹的神情,紧跟在师父身后! 一行人穿过幽径,眼前三间竹屋映入眼帘,再看那芳草篱笆、竹林野花,真叫人心旷神怡! “真是个世外幽静之所在呀!”为首老者感慨道。再前行几步,抬头,看见门楼上刻着的“竹园”二字,字体飘逸、灵动,老者心中一乐:是这里,没错了! “子舒兄何在?老朽江湖中来,携一身尘土,惊扰这清静之地,望子舒兄海涵呐!”旦见老者双手抱拳,微施一礼,脸上抑制不住的三分欣喜更有那七分担忧。 “我说师兄呀,还假惺惺客气什么,走得那么慢,我两碗药粥都喝完了!真是解馋呐,喝完顿时神清气爽,一身疲惫散去了大半、哈哈哈!”闻声看去,那光头假和尚挺着肚子从正中的竹屋里大摇大摆地往竹园门口走来。 “哦,我明白了,师叔跑那么快,原来是为了吃独食,真是坏师叔!”方才那女子假装气不过,踮脚叉腰朝着和尚撒气道。 “雪儿,不可无礼!”老者小声呵斥道。女子见状,小嘴撅起,虽不再言语,可谁都能看的出她满脸的“愤懑”。 “长风兄远道而来,光临寒舍,有失远迎,子舒之罪也!”紧跟着光头假和尚后边快步走出一人来,细看,正是罗晋。只见老者正直走向来客,紧握住被称为长风老者的双手,满目激动之色,让面前四个年轻人不禁有些许动容。再看长风,也是虎目微红,隐约可见泪花闪烁,四目相对,情义千万。 “自燕山一别,足有九载,今见子舒兄须发斑驳,长风心中五味杂陈,幸兄长气色红润,体态康健,才教我有一丝心安。”话语毕,清泪瞬时淌下,身旁的年轻人也不禁鼻眼酸楚:这、是多么深厚的情义啊,十几年来没见过师父有过这样的场景,甚至没见过他虎目微红。 “春秋更迭,岁月匆匆,你也须发半白了。”罗晋泪眼相看,思绪无尽。 “日子每天都在走,谁都有老的时候,我说二位哥哥,咱们竹屋内再做细谈,可好?”假和尚欧阳德轻轻的询问道。对于师弟的柔声细语,就连长风,倒也是很少见到过。他不禁露出几分笑容,微微摇了摇头。 “你看我这老朽,高兴的都忘了请大家进屋了,真是人老多情、做事不行了。快快请进,请进。”说着,罗晋将长风一行人等让进竹屋。待众人纷纷落坐,又忙着给众人盛药粥,雪儿好动,便抢着帮他忙活着。 再看众人,为首长风者,发须半白,气色红润,剑眉虎目,直鼻方口,年过半百,一口银牙整齐漂亮。往身上瞧,身穿银色衣袍,脚蹬黑色云靴,素丝绦缚于腰间,细看之下有云纹舞动其上。此人正是二尊者之一的剑尊者,人称天下第一剑的萧煜萧长风。 其下一人,光头胖和尚,正是萧煜的师弟欧阳德,江湖人称笑面飞侠,一身硬功好生了得,身体虽胖却有着让人不可思议的轻功,陆地飞腾、踏浪而行无一不精,故飞侠一名响彻江湖。 再其下三位年轻人,都是萧煜的徒弟。长徒寒剑章昭,性格沉稳,遇事果断,生的八尺身躯,仪表堂堂,一身正气,使得子午剑,刚柔并济,难有敌手。二徒弟云巅飞燕江岚,眉目隽秀,玉鼻朱唇,天生的佳人,其生性凌厉,是非分明,嫉恶如仇,剑诣独巧,身法矫捷,又受欧阳德指点,轻功造诣颇高,使得朱雀剑。三徒弟小金刚关勇,身高九尺有余,性情憨厚,力大无穷,武艺刚劲又不失巧力,遇敌勇猛无匹,他也是萧煜徒弟中唯一一个不使剑的人,一把冰火鎏金棍,虎虎生风。还有四徒弟江雪,这会正在给众人盛粥的那位女子,态生欢喜,活泼好动,人畜无害的温柔女子,却有一身了不得的武艺。萧煜曾言,江雪武学天分,在徒弟中当居首位,十余年来,萧煜真心授艺,江雪刻苦研习,每每苦练之时任谁都看不出她活泼的一面。欧阳德也是隔三岔五传授技艺给她和江岚,故而武学造诣突飞猛进,手使一双青蛇剑,凌厉异常,江湖人称玉面青蛇。 众人在分粥的时候,萧煜突然眉头紧皱,心头沉沉的问道:“子舒兄,不知成儿现在如何?怎么没见他人?” “长风兄挂念爱徒,老朽岂能不知。自你进得竹园,眉头七分担忧一直未减,不过你不好一见面就直接打探徒弟,所以老朽也故作不闻,终究还是你迫不及待了吧,哈哈哈。”罗晋说完大笑了几声。 “子舒兄见笑了,长风心系成儿,还望子舒兄海涵呐”!萧煜微微欠身一笑道。 “长风兄大可放心,成儿身体几近痊愈,为了能让他散散心,一大早就被青儿拉去后山采药去了。真是个苦命的孩子,现如今也不怎么言语,心中有结难解,这是老朽最担心的了。”说完,罗晋看着萧煜,轻轻摇了摇头。 “我此次前来,专为成儿。他方中文魁,便遭此横祸,更可怜燕玄夫妇,纷纷惨遭毒手,真是天不佑好人!待我···话刚说一半,突然竹屋门口出现一道身影,笔直的站在那里,萧煜急忙转过头来,目光所及,一少年,满目泪水,双唇紧咬,双肩颤抖···好熟悉的人儿,好可怜的成儿!萧煜也缓缓站起身来,余下众人也都离座而起。再看少年,终于是忍不住的大喊了一声:“师父!”两步迈到萧煜近前,双膝跪倒,放声痛哭!再看屋内众人,皆是以手掩面,泪流不止。 真好似:风华正茂英雄气,一夜风雨两世人。 高堂亲友多蒙难,终化涕泪诉师恩。 第五章 众人抚情暖少年 男儿志惜别竹园 终于,萧煜的那一双微微颤抖的手,在众人的一起搀扶下,扶起了跪在地上的燕成。记忆里曾经那个有着灿烂笑容、意气风发的少年,再看如今面容,更显得憔悴和苍白了,想到这里,在座的众位无不对他心生怜爱了。 “成儿,你受苦了!”萧煜首先打破了这一片有些哀沉的气氛。 “伤好些了吗?”只见萧煜微皱双眉,再次关切地道。 “伤已无碍,让师父担心了。”燕成说话间,俯身形正要二次跪拜,被萧煜扶在双肩,直起身来。 “成儿,一别三年,今如何变得这般陌生了?在座的无一不是你的亲人,何需你如此谦卑?难不成对师父,对众位师兄弟你也一再多礼?”江岚上前一步,扶着燕成的双臂,半是心疼半是责备的语气,对燕成说道。 燕成微抬起头,望着江岚,这位昔日里最疼他、最袒护他的师姐,一丝泛黄的泪花,又开始充盈着他的眼眶,少年虎目微挑,硬生生的忍住了那即将淌下来的苦泪。 “师姐!”燕成轻叫了一声,尽管声音里有掩不去的苦涩。 “好成儿,都过去了!”江岚也是尽力让自己微笑的说道。 “大师兄,三师兄,小师姐...”燕成目光触及到这些师兄弟的时候,都刻意提高了声音,努力打破这一沉静的氛围。 “小师弟”章昭和关勇一前一后的应声道,虽然眼里满是关切,可毕竟身为男儿,也不想再多出一些感伤,二人也是面带微笑的点头示意。 “呦,快让师姐看看,我的小师弟!”一声清脆似银铃般的笑声凭空响起,只见一人,急走两步到得燕成面前,一双玉手忽的捧起少年那俊秀的脸庞,目光直视着这个受了创伤的师弟,燕成也是微微一怔,毕竟在师长面前,他也有一丝难为情。然而当他的脸颊刚刚有一丝红晕浮现时,他又强行平复内心,使得自己心平气和,然后不动声色的将那一双玉手悄然地从自己脸颊上移开了去。 “小师姐,三年前我们都还小,可现在我们都长大了,但我觉得你还是小!”少年终于有了一丝往日的影子,他开始和这些熟悉的人儿玩笑起来了,也真是难为他了。 “好你个小成子,竟然开你师姐的玩笑,看我不收拾你!”...经过江雪的一番折腾,竹屋里那消沉的气氛终于是逐渐散开了去。此时,谁也没有注意到静下来的江雪,眼里的晶莹也盈盈欲出,可再等她掩面转身,一切似乎都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但连江雪都不知道,这一切,站在门口的罗青儿可都看在眼里。 “青儿,来!”罗晋也借此岔开话题,叫过来始终站在门口的那一道倩影。 “青儿,我来给你引荐,这位就是如今名满江湖的天下第一剑,成儿的恩师,萧煜萧长风!” “萧伯伯好!”罗青儿莲步轻移,对萧煜深施一礼。 “再看这位,江湖上响当当的笑面飞侠欧阳德,你欧阳伯伯,成儿的师叔。”罗晋再次介绍道。 “欧阳伯伯好!”罗青儿对欧阳德同样也深施一礼。 萧煜和欧阳德一起搀扶起罗青儿,萧煜说道“青儿不必多礼!”刚说完被罗晋拉到近前小声耳语道“罗震之女!”萧煜心里猛的一震,面容却毫无波澜,他看着青儿,再看看燕成,轻捋须髯,微微一笑。 欧阳德此时也适时的站出来言道“我说罗兄,我们这肚腹可都是空了大半天了,再说您那百花酿和青竹酒,我可是馋了许久。”众人听完,都笑了出来。 “成儿再谢师叔救命之恩!”突然的,燕成又跪伏在了欧阳德身前,感激的道。 “看来想躲也是躲不过去的。好成儿,快起身来,我救你自是应当,逢你高中,想讨杯庆酒,不想遇此一劫,只能勉强将你救出,说来也是惭愧,等我再回燕府,已然火海一片...”说到此处,只见欧阳德一丝懊悔在脸上一闪而过,而后轻轻的摇了摇头。 “师叔恩情,成儿自知,您无需自责,遗憾燕府上下皆遭毒手,日后燕成,必报此仇!”少年那英俊的脸上一扫方才的苍白与憔悴,言语间满是愤恨与坚毅。 “报仇之事,早晚必为!”萧煜拍了拍燕成的肩头,肯定的说道。 这时候关勇上前两步,大手抓住燕成双臂,竟然毫不费力地将他提了起来,有一丝憨憨的话语自关勇口中而出“小师弟,冤有头、债有主,有师父和师叔,还有师兄弟们都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众人见状,包括罗晋萧煜等人,都轻轻摇了摇头,微微一笑,这个关勇,历年来也未见有如此形状。 时间在众人们的久别重逢或是往昔追忆的畅谈中,一弯蓝月,悄悄爬上天空,竹园的夜色一片静谧。竹屋中央的桌上,大家皆是酒足饭饱的模样,罗青儿为众人倒好了茶水,便一个人默默的收拾着桌上的碗筷杯碟,江雪见状,也站起身来帮着她一起收拾,时不时耳语几句,倒也没有了初见时的那种陌生感了。 静谧的夜色中,微风拂动,月光透过竹林,隐约可见几个身影围坐在那片草地上,细看之下,正是章昭、江岚、关勇还有燕成四人。 “时间过得真是飞快,想当初一同起早贪黑的练功,也好像就是前几天的事,不想一晃三年,再见到你,心里真是开心。”一个面容刚毅的男子,眉梢轻抬,缓缓说道。 “这几年我也很想念师父和师兄师姐们,只是家父严厉,不许我荒废诗书,所以不得不耐着性子,读那些繁冗的圣贤之道。原本高中状元,欲光耀门庭,不料大祸临头,就连自己也是死里逃生...”燕成轻叹一声的道。 “别再说这个了,从现在起,有我们陪着你,你的仇人也是师姐的仇人!”江岚坚定的说道。 “是的,师弟,还有师兄我呢。”关勇的表情憨态可亲,而一双眼里却满是肯定。 “有你们,真好!”燕成微微一笑,双手抱着后脑,径直躺在了草地之上。 “此次前来,师父是要带你重回九华山,因来时未曾明了你的伤势,所以未确定离开时间,但现在看来,离开竹园应该就是一两天之内吧!”章昭开口言道。 “我明白,一见到你们我大概就猜到了,正好,三年未见,我也确是想念我那两棵白杏和调皮的灵猿了。” “那就抓紧吧,回去好好管管你那只猴子,要不是你的,他能见人就‘欺负’?”江岚玩笑的说道。 明月当空,众人都已离去歇息,只是那少年,还独自在那竹园门口,呆呆地望着星空,其实竹窗里,一双温柔的眼睛从未从他的身上移开去,一直默默的陪伴着他,在这静谧的夜色里。 翌日清晨,众人早饭已毕,唯独假和尚欧阳德还在吧嗒着嘴,对那满是芳香的药粥依旧意犹未尽,知他贪嘴,萧煜也只是微微一笑。 “长风兄决定好了今日离去?”罗晋问道。 “是的,临来之时,不知成儿身体何样,未有决断,昨日相见无恙,既定今日离去。此间幸得子舒兄悉心照料,令成儿恢复如此之快,真不愧是圣手回春呐!”萧煜道。 “长风兄缪赞了,老朽只因不想看到人间疾苦,早年立志修医道以救疾患,至于名号,不过人们捧着罢了。既然长风兄今日离去,老朽也不强留,只是遗憾,相聚太短,自今一别,他日再见,不知何年何月了...”罗晋说完,突然有丝丝别离的感伤涌上心头。 “长风也感念聚散匆匆,实不忍心,无奈身处江湖,颇多闲事,日后若有幸身退,自当隐竹园与兄久居!”长风道。 “如此,荣幸之至啊!”罗晋轻捋须发,温和的道。 “成儿,你师兄跟你说了今日离去之事吗?你准备的如何?”萧煜目光转向燕成,询问的道。 “师兄一早相告,成儿随身之物无几,随时可行。”燕成拱手答道。 “好,你们暂且下去准备,半个时辰后出发。”萧煜再次说道。 “是!”众徒弟一并拱手道。 “我也要去,陪着成哥哥!”突然一声,凭空传来,众人微微一怔,只见一女面似珠玉,发如青丝,一袭淡绿色长裙,莲步急促,自门外而来,再看,正是罗青儿。 “青儿,我知你关心燕成,可此去路远,何况他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全力以赴,你若去,他凡事都得先顾你周全,难免分心;再者,我也日渐年老,若偶有疾患,何人照顾?你难道也不管我这个老头子了吗?”罗晋装着一副严肃的神情对青儿说道。 “我...”青儿一时语塞,心中思虑万千,爷爷说的有道理,可是我若不去,我的成哥哥,再见你时,不知何年何月了... 萧煜张了张嘴,方想言语些什么,只见罗晋对他轻轻摇了摇头,便不作声了。 终于是要离开了,一行人至竹园门口,对着罗晋和青儿拱手道别,唯有燕成,伏地跪倒,再谢救命之恩,也作道别。欧阳德尚多留几日,一是贪那美味的药粥,另一则是暗中查访燕府一事的痕迹,不过第二个原因,只有萧煜和他自己知道了。 “长风兄,一路保重,旦得闲暇,再来竹园一叙!”罗晋也对着众人拱手回礼道。 “子舒兄,你也保重身体!”萧煜道。 “爷爷,多保重;青儿,你好好照顾爷爷,也照顾好自己等有时日,我再回来看你们”燕成虎目微红的道。 “嗯,成哥哥,一路珍重!”青儿此时,已是满目晶莹,任谁都能看得出她那强忍的泪水,尽管她已经极力的克制自己了。 “哎呀,快走吧!你们再这样告别,天黑了都还下不了山去!”欧阳德上前喊到,装作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萧煜当然知道他,此刻怕是大家都明白他是不希望此次离别,使大家过于伤感罢了。 “我们走!”萧煜轻挥袍袖转身大踏步的沿着那条来时的幽径下山而去,后边的徒弟也都一一跟上,只有燕成,三步两回头,待到章昭拽着他过了几道弯路之后,那道倩影依然不舍的久久站立在竹园门口,两行清泪,一丝微风... 临别-词:年少识君可知情丝暗生许下了芳心一片 久不见染疾患几欲归天泪不止肝肠寸断 身渐远都怨这漫山修竹隐去了离人不见 奴有意流水高山与君游 怎忍心劝君放下善恶这不共戴天仇 此一别再相见几多春秋 只盼得闺梦里明月清风倾付温柔 第六章 烟柳镇仗义出手 惜英雄义结金兰 约有半月来的行程,萧煜一行人的眉间已现三分疲累,毕竟连日急行,大家一心想要速归少华山,所以很少休息。这一日时近黄昏,行走在山间松林的小路之上的江岚对萧煜言道:“师父,我们是否找个地方休整两天,我担心成儿的身体,再有,师兄弟们也渐有疲色,您看?” “嗯,岚儿言之有理,为师着急带成儿回山,也是担心你师尊惦念竟把成儿的情况忽视了!”他往前眺望一番,略有思忖,再言道“前面四五里地应该有一村镇,咱们就在那里休整两日吧!”说完,他看了一眼一众徒弟,便往前继续赶路。众人也是微一对视,脚下加紧,往前紧随师父行去。 不久,一个美丽的镇子出现在众人眼前,放眼看去,这个镇子虽然不是很大,但很整齐,干净,加上春日的洗礼,这会正是一年中最有希望的样子,安静却又满是生机。“烟柳镇”!江雪对着镇口牌楼上的三个字读到。“真是个有诗意的名字”燕成心里略有感慨的道。 行走在青石板的街上,行人不多不少,似是下过春雨不久,空气竟然有了一丝香甜。近十字路口时,逐渐有了吆喝声,揽客的、叫卖的,此起彼伏。由西向东,在街道将尽头时,一家挂有“如意客栈”的幌子映入众人眼帘,再走近些,一座古色古香的楼宇,大门是天然木色,双扇往里敞开,门上匾额,黑底金字,上书“如意客栈”,稳重而大气,此时,门口少有人进出,往来的商客想必该住下的已经住下了,加上位置略偏,倒显出几分宁静,这正是萧煜所希望的。 “几位客官,您是住店还是用饭?”一年青干练的小二哥适时的出现在客栈门口,不卑不吭的询问道。萧煜并没有觉得异样,只是章昭和江岚眉梢略有一丝奇异一闪而过。章昭微一回神,上前一步拱手道“小二哥有礼,我们住店,不知可有舒适的房屋?” “有,几位放心,不敢说是一尘不染,也差不了多少,不知您需要几间?”小儿将手里一条干净的毛巾轻甩搭在肩上回答道。 章昭微一转头,得到萧煜眼神的肯定后,便答到“三间上房”。刚一说完,小二哥又言道“几位客官应该是刚从外地来的吧,还不知晓我如意客栈,我跟你们大概说一下,如意客栈自建成至今已有十六个年头,我们东家从一开始就定下规矩:客栈内的所有客房一概同样陈设,同样装饰,不分上下高低,三六九等;若有银钱多赏一些,若无分文只要为人良善也可住得,若是仁义之士,临走还有银两相赠!”言语至此,小二哥似是有一丝自豪的神色,盯着一行人。 “哦,这倒有些意思,想必你们东家也是一个仁义善良之人吧?”江雪往前一步,盯着小二问道。 看到江雪,小二眼前一亮,转眼又向燕成几人看去,再言道“那是,我们东家可是举世难寻的仁义之人!” “那你是不打算让我等进去了吗?”江岚美目微斜,瞅了他一眼,冷冷的道。突然间的一丝冷气直逼小二而去,他身形一颤,瞄了江岚一眼,随即有几分讨好的说道“我这人天生嘴长,各位勿怪,赶紧里边请!”随即一行人跟随着进入店内,再看店里陈设,简洁干净,桌椅板凳,摆放整齐,三两桌客人正在用餐,墙边柜子上清一水的酒坛子,一老者正在那里不紧不慢的擦拭着。 “我先带几位看看房间,一会晚饭几位若是愿意就在大厅点菜,如果乏累不愿挪身,我也可以给您送到屋子里!”他对着章昭言道。 “半个时辰后,送到房间来吧!”萧煜适时开口说道。 “好的,您几位这边请!”小二转身看了萧煜一眼,做出请的手势,此时他的心里也在感慨“好有精神气的老者呀,虽然须发半白,一股侠气不怒自威…”二楼左手边紧挨着的三间房。 “您几位看,这三间房子如何?” 江岚和章昭看完之后,对着萧煜微一点头,章昭道“我们就住这里了,有劳小二哥!” “好的,有事您尽管吩咐,我先下楼准备饭菜,看您几位有什么想吃的吗?” “特色酒菜一桌便好!”章昭再言道。 “好,那几位先歇歇脚,饭菜一会就到!”微一欠身,他便离开下楼去了。 “昭儿你和成儿住东边一间,勇儿与为师住西边,两丫头中间那屋。萧煜放下拂尘,燕成急走一步取下师父的剑,放在墙边桌上。 “好了,你们先都自己收拾一下,一会过来吃晚饭。” “是,师父。”几人说罢便自行离去。关勇放下冰火鎏金棍,往床上一躺,不一会鼾声传来,望着关勇憨厚的形态,萧煜微笑着摇了摇头,上前拉过被巾轻轻盖在徒儿的身上。少时,一人进得屋来,萧煜抬头便看到燕成端着一盆热水走到近前。 “师父一路乏累,徒儿给您泡泡脚!”没等萧煜答言,燕成已然弯下身去解开师傅的鞋袜…一种熟悉的温暖在萧煜心头涌动,这让他想起多年前,那时的燕成还是个孩子,但只要他在身边,每晚都会亲自为自己洗脚。真是个懂事的孩子,也真的受苦了!萧煜依旧没有言语,静静的看着膝前的成儿。 “臭小子,倒是真勤快呀!师姐也想泡泡脚,你稍后帮师姐也打些热水来?”这俏皮的话语,赫然便是江雪。 “好呀,只要师姐教我鹤纵身法,我就去!”燕成头也不回的说道。 “想得美,这可是我做了整整三个月的晚饭,才从假和尚师叔那里学来的,你要想学,找他去!”江雪轻轻一哼。 “你不教,我还不学了!”燕成也是假作生气,依旧没有回头。不一会,章昭与江岚也都到了,小二也适时的将晚饭送进屋内,在江雪的捉弄下,关勇从梦中醒来,师徒六人开始享用晚饭。好久没有这么整齐的和徒弟们用饭了,萧煜心里想着。 夜色渐深,突然一道身影从屋檐闪过,带起一阵疾风,接着又是两道身影紧随而过,单看身法,三人绝非一般。片刻后,前边一人肩头一晃,身形稍显踉跄,只见后方二人已至近前,他瞬间转过身来,脚尖点地,身形再退三丈有余。 “唐轩,今日你逃不了了!”二人中一女子冷冷的道。 “小人自是小人,跟你们师父一般,只行阴鬼之法。暗箭伤人倒也挺准,不过你们觉得这样能留住我,那你们可就想错了!”只见那人阴冷一笑,自肩头取出约一寸长的银针,然后自行封闭穴道,他明白这可不是普通的绣花针。 “无论今日你如何狡辩,却也难逃一死!”二人中男子左手剑身一横,右手拔剑,准备随时扑杀而去。 “好吧,人都有一死,不过死在你们手里,确是不该。也罢,你可敢报来姓名与我知晓?”男子剑眉微挑,不屑的看向那二人! “有何不敢,正好让你做个明白鬼。我乃王炎,人称九幽浪子便是。她是我师叔之徒,冷月!” “哦,灵姬老尼之徒!难怪沧海剑在她手中…”正欲再言,只见女子剑已出鞘,瞬间一道利闪,带起阵阵剑意,直奔唐轩而去。 “确是好剑!”心中一声赞叹后,唐轩手腕一抖,凤鸣刀已然在手,迎着那剑光猛然挥去,只见刀光剑影交会的瞬间,疾风裹着砂石,陡然停滞,突然又猛地炸裂而去,散做漫天烟尘。 妖刀唐轩,果然名不虚传!王炎也在心里暗自赞叹道。幽然身法施展,王炎挥剑凌空而起,与冷月双战唐轩。断魂剑招刁钻狠辣,沧海剑招锐利冷冽,虽然唐轩面色依旧从容,但他却是明白不能死战,还是得找个机会抽身离去为好。其实论实力,唐轩的内力刀法皆明显高出二人一截,只因之前中计误饮毒酒,再加上那根毒针,拼下去,再深厚的内力也难挡阴毒在体内一步步侵入,所以他必须找机会溜走。三人的战圈愈来愈激烈,只见那二人双剑上下飞走,挑刺挥斩,虽然招招狠辣,却都被唐轩一一拆解,细看之下,二人鬓角额前皆以布满细密的汗珠,唐轩也不轻松,他能清楚的感觉到体内的阴毒即将冲破封印… “沧海必杀”“断魂三式”那二人见久拿唐轩不下,皆是使出杀招,奔唐轩而去,唐轩凤鸣刀左右飞舞,“凤鸣九天”与二人硬生生碰在一起,一声剧烈的炸响,似是穿破夜空传出天际。三人身形皆是倒飞而出,唐轩右手持刀杵地,左手抚着胸口,单膝跪地,一丝黑血顺着嘴角躺了下来。他立即盘腿而坐,双手结印,然后运转剩余不多的内力,再次对体内的阴毒进行封印。再看那二人,也都嘴角淌血,呼吸急促,显然也是受了不小的创伤。 “师妹,他已是强弩之末,你我二人趁此机会再拼一次,定能杀了唐轩,夺得凤鸣刀!”王炎气喘吁吁硬撑着对冷月说道。 “他已毒发力竭,早晚要死。我们只管取来凤鸣刀回去即可”冷月眉目瞟了王炎一眼,不再言语。 “难怪近年来师叔一直对你冷语相向,这般时候,莫不可动恻隐之心。你先歇息,我自前去!” 说话间,一道寒芒又是直接奔着唐轩而去,而这时候的唐轩,正在紧要关头,要么无视体内阴毒直接出手,要么再坚持片刻,尽量避免这一剑刺中要害。唐轩已然做出了最坏的决定…剑锋临近,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一声异响,王炎剑身离奇的偏出唐轩身体一尺有余。 “谁?”收剑正身,王炎向着自己左前方望去,细听之下,脚步声逐渐清晰,这时从黑暗中走出一道身影,青衫飘逸,再近前时,一张俊朗坚毅的面容映入三位的眼中。再看此人,约有十八九岁,身姿挺拔,自带三分正气。面色微黄,似是久病初愈,剑眉虎目,鼻直口方,自上而下都透着一身英雄气概。 “你是何人?为何阻我一剑?”王炎愤愤不平的问道。 “江湖中人,路见不平故而拦阻!”少年斜视了王炎一眼,淡淡的说道。 “那你是找死!”王炎见到少年那副无所谓的样子,直气的挥剑奔少年而去。少年依旧伫立,待剑锋已至胸前,蓦然身形晃动,一剑走偏。王炎回身自下而上一剑又出,少年侧身抬起右掌,正好击在上升的断魂剑身,王炎一个趔趄,用剑杵地稳住身形,想说什么却一时说不出口,只一双怨恨的眼神紧紧的盯着少年。突然,他转头看向冷月,说道“师妹,你还愣着干嘛?!”冷月听的王炎喊叫,才把目光从少年身上移开。岂不知,初见之下,似是前生注定,今生有缘,久久盼望的意中人赫然便在眼前。 “师兄,你我皆以力竭,再看此人身法,来者不善,我们还是先撤,回山后禀明师父,再从长计议。”冷月对着王炎不冷不热的说道。 “你,你怎么能这样做事?!”王炎依旧愤愤不平。 “不然呢?你看我两的状态,如今能有几成胜算?”冷月再次言道。 虽然觉得失了面子,但仔细想想,师妹所言不无道理。此人虽然年轻但身法奇快,自己此时已是无力一战,全力迎战也未必是他对手,再战下去,更是讨不到好,撤就撤吧。心里这么想着,可是嘴上不能认输。 “小子,今日暂且饶你,可敢留下姓名,他日相逢,必不死不休!”王炎怨愤的说道。 “我已说过,江湖中人,无名无姓,来去无痕,若你非要计较名姓,那便唤我无痕好了!”少年还是那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好一个无痕,我记住了!师妹,咱们走。”说完转身向夜色深处而去。冷月身形微转,又是回头将少年打量几番,眉目间的爱意,似是瞬间被点燃一般。再看脸颊,朵朵红晕接连浮起,还未离开,似已万般留恋。自小到大,她从没有过这种感觉,这种强烈的爱慕一个人的感觉,而且只是那一眼。她应该是忘了,对敌时,他们该是拔剑相向的。 “你身中剧毒?”少年把着唐轩的脉象,满脸疑惑的问道。 “算不得剧毒,阴毒罢了。方才厮杀时气力损失大半,一时不慎,阴毒冲开封印,肆意游走,还好少侠及时出现,让我有机会将其再次封印,不然毒走心脉,就算侥幸苟活性命,却也是废人一个。唐轩在此谢过少侠救命之恩!”言罢他勉强直起身来对着少年拱手谢道。 “唐轩?你是妖刀唐轩?凤鸣十三式的妖刀唐轩?!”少年惊诧的问道。 “不才正是在下,没想到我的微名兄弟也有耳闻,真是惭愧!”唐轩一副无奈的笑意,轻轻摇了摇头。 “唐大哥不必过谦,小弟燕成,今日误打误撞,解唐大哥之危,也属天意。”微一顿身,少年从怀里拿出一个玉瓶,打开瓶盖,取出一粒丹药,递给唐轩。此少年正是燕成,原来当有身影从屋檐掠过时,他随后便飘身跟去,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方离开,章昭也紧随他后,这一切都被萧煜看在眼里,而当萧煜看见章昭紧随燕成而去,便没有什么动作了。江雪硬生生被江岚挡在屋内,关勇的鼾声似也是小了许多… “此药乃九叶一枝花所炼,专解阴毒尤其巨蛇之毒。”唐轩听后直接将药丸吞下,再次拱手道谢。少年将玉瓶整个塞进唐轩手中,唐轩急忙推辞道“此药必然名贵,一粒足以,岂可占为己有!” 少年道:“我见唐大哥甚是投缘,愿意送你。再说你身染阴毒也正好需要,瓶内尚有七颗丹药,你每日早晚各用一粒,三天后定然恢复如初,望唐大哥万勿推辞!” “这可如何使得!”唐轩再次推辞道。 “大哥若是不收,小弟这就跪下不起了!”说完就要俯身,唐轩急忙扶起少年道“燕成兄弟一片情义,我唐轩愧领了。我们初次相见,你不但救我性命,还将灵药倾囊相赠,我唐轩无以为报,如若不弃,趁此夜色,我们兄弟结义如何? “小弟正有此意!”于是二人便在这夜色中,对着这片天地,朝北八拜结交,唐轩长燕成九岁,自是大哥,燕成为二弟。 “二弟,大哥气力已恢复许多,因有它事,就在这里和你别过,此后你若有难,我必来助你。你不必留我,山高水长,咱们江湖再见!”身形一闪,人已不见踪影。话说此后的唐轩,凭借一身绝世奇功,屡救燕成于水火。 “真是个快言快语的人呐!”燕成呢喃道。再看了一眼唐轩消失的方向后,他也是动身形飞身离开,消失在这夜色里。 第七章 九华山师尊授艺 寻异果巧遇灵猿 轻轻落进屋内的燕成,来到自己床前侧身躺下,看似熟睡的章昭微微睁开双眼,望向燕成,他嘴角扬起三分笑意却也默不作声,此时三个屋内的众人才都逐一睡去。夜色静谧,孕育着万千人的美梦。 清晨,众人用罢早饭,随身之物皆以收拾利落,准备继续启程九华山。接下来的几天,一路风景秀丽,但始终一行人也没再休息,终于是在第七天的下午,赶回了九华山的天青峰。再看天青峰,举目葱郁,芳草明花,奇木异石,楼台亭榭…早晚云雾缭绕,好似神仙之所在。 多么熟悉的地方,还是三年前的模样。可如今归来,历经生死,再看这花草木石,似乎又有些不同了。燕成率先来到七星阁前,抬手轻抚着那两棵由父母亲自带着他种下的白杏树,思绪又回到了儿时的那一幕“父母带他初到天青峰拜师学艺,聪明如他深得师父与师兄们的喜欢,但父母临下山时他却万般不舍,小孩子便肆意哭闹。最后听从师尊的方法,由父母陪着他在七星阁前种下了这两棵白杏树,之后父母下山而去,小燕成便将这两棵树当成依赖,每当思念父母时,就在这两棵树旁来回踱步,白杏好似知情一般,每当花期花香格外诱人,等到白杏成熟时,燕成采下果子与众人分食,香甜可口… “成儿,我们进去拜见师尊吧!”一声呼唤,让燕成从记忆里走了出来,众师兄师姐都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示意,燕成深吸了一口气,便随大家一起进入七星阁中。七星阁乃师尊修炼闭关之所,平日禁止出入,但今天,师尊破例将一行人让进七星阁内。进入阁中,旦见正前方一老者年约八十出头,盘坐莲台之上,正是萧煜的恩师。 “徒儿拜见师父!”萧煜首先俯身下拜。 “煜儿快起!”师尊开口道。 “徒孙一行叩见师尊!”章昭,江岚,关勇,江雪,燕成五人皆是倒身下拜。 “孩子们请起!一路归来,都辛苦了。”老者和蔼的说道。 “一路远行,长得见识,让师尊惦念了!”章昭带头抱拳俯身答道。 “嗯,昭儿你们都坐下吧,成儿来我这里!”老者面色依旧慈祥淡然。众人归坐,只燕成只身前来老者身旁。 “左手伸将出来!”老者微一侧目,打量了燕成少时,他将食指中指并拢,搭在燕成手腕脉象之处。片刻,老者点了点头,慈祥的看了燕成一眼,对着萧煜说道“成儿身体尚未复原,接下来三个月里就留在七星阁吧,老朽为他诊治调理。四个月后,应该是武林年轻一辈的盛会,到时就由你们师徒前去,我们九华山不能再任人欺负了!”老者说完,看向台下众人。 萧煜率先起身,其下众弟子们也紧跟着站起身来,一起抱拳道“是!”谁都明白老者话语中的含义,众人也都默默的在心里思量着往后的事情。 “时日不早了,你们一路风尘,也都早些休息去吧,只成儿留下。”老者言语道。 “是”众人再次抱拳,随后与燕成打过招呼,便一一离开了七星阁。 “师父,我知您疼爱成儿,但所幸他身体无碍,您老也需注意身体,不可操劳。”萧煜依然没有离去,在老者身旁恭敬地的说道。 “为师明白你的孝心,老夫身体还算健朗,你自不必挂心。我七星阁三十年来一直独处世外,江湖纷争更是少有牵扯,但总有些人依旧百般扰我清净,我等也不必一让再让!为师之意你可明白?”老者言罢,盯着萧煜道。 “恩师之心,徒儿岂能不知。但正如师父所言,人善总是被人欺,一再退让只会让他人以为我七星阁软弱怕事。此次年轻一辈的盛会,正好让他们同去,一展我七星阁的风采,也可震慑那些别有用心之人。”萧煜言道。 “为师一生最骄傲的不是自己的修为,而是有了你这个出色的弟子!但还有一点,也就是为师让你师弟去查探九幽门的事,虽然盛会将至,但参加盛会的人却十分杂乱,但凡未过而立之年的人,无论门派出身,皆可参与。我想到时九幽门的人也一定会去参加,因此,一路留心注意,碰不上也罢,一旦碰上避无可避之时,绝不留手!”老者最后一言,双眼射出两道寒芒。 “徒儿明白!”萧煜言道。 “你也辛苦了,去早些休息吧。成儿留在我处,我亲自指导他些时日,三年了,想必有些技艺该生疏了!”老者微微含笑道。 “师父也当注意身体,徒儿告退!”萧煜言罢,拱手退出七星阁。 “去吧!”老者应道。待萧煜离开后,老者看向燕成,慈祥地问道“成儿已经生死,心可还能静得下来?” “成儿明白师尊的用心良苦,也请师尊勿要担心成儿,既经生死,暂且放下又有何难?”燕成满是感动的望着老者。 “我向来喜欢你的心性,不骄不躁,才是成事之人。”老者说道。 “成儿受教。” “这是九颗九转七星丹,自今日起,每晚临睡前服下一颗,对你自身身体大有增益。明日起,我传你七星剑决与凌云身法,七星丹会辅助你锻炼筋骨,提升内力。九日后,便可将剑诀身法和内力融汇练习,再后边,就靠你自己的刻苦修习了。”说完,老者将手中的玉瓶交给燕成。 “再谢师尊的教导之恩!”燕成跪倒老者身前,双手接过玉瓶,恭声道。 “你也去休息吧!” “成儿告退!”说完,燕成退至七星阁侧殿房,那是他睡梦里经常留恋的地方。 一夜无话,转天清晨,燕成梳洗已毕,来至白杏树前。老者已然在那里等着他了。 “成儿来迟,请师尊…” 言还未尽,老者单手将燕成搀起,慈祥地说道“连日来的赶路,想必你也是累了,多休息有益身体。”微一侧身,一把乌漆的宝剑已然在老者手中,一伸手,剑已至燕成面前,“你可识得此剑?”老者问道。细看之下,此剑剑鞘乌漆之中泛有暗红云纹,厚重中似有凌厉之感欲破鞘而出,一颗墨玉嵌在剑柄虎口处,孤傲却并不张扬。双手接过此剑,稍一动心念,剑身自剑鞘已出三寸,正好自三寸处往下,每隔一寸均有一颗暗红色的玄铁石与剑身融为一体,共有七颗,成北斗状。 “七星剑?”燕成脱口而出。 “不错,正是七星剑!你的问情剑经历太多血腥,太过凄厉嗜血,再者问情剑封于燕府江湖中人尽皆知,太过显眼。故而老夫将七星剑赠你,纵然被他人识得,便也只知晓你为我七星阁之人。借三分胆气,他们也不敢打七星剑的主意。”老者看着燕成拿着七星剑温和地说道。 燕成赶紧双膝跪倒,双手托剑道:“成儿万不敢收受此剑!谁人不知师尊以七星剑风云江湖,虽然厮杀万千,却鲜有夺人性命,故而七星剑被江湖人称作“仁剑”,师尊亦有“剑圣”之称,如今给予成儿,成儿真担心让其“仁剑”之名受辱,望师尊收回此剑!”燕成声色凝重的说道。 “那你可知老夫赠你此剑之意?”老者再次问道。 “成儿满门遭此大难,必然寻仇心切,满腹杀伐之意,师尊担心我戾气太重,恐迷了心智,走向歧途,故而用七星剑来提醒与我,莫要杀戮之心太盛!”燕成答道。 “嗯,你知其意便好。然而七星剑绝非没有杀戮,杀恶人乃是天道,当年魔山七圣,江洋五鬼,也都毙命于七星剑下。”言至于此,老者轻叹一口气又道“若你心怀善念,惩恶扬善,无论是否是七星剑,你自决断,勿生它念。再者,只有七星剑,方能将七星剑决发挥至无妄之境,你可明白?” “成儿好像明白了…但问情剑呢?” “问情剑暂放七星阁,日后你若剑至宗境,老夫亲自取来与你,换回七星剑,不知你意如何?” “成儿遵命!”不需多言,燕成起身,再次仔细打量这把仁剑七星,霎时心内思绪万千。 “好了,有些事情是需要经过岁月的洗礼方能得悟,也不必太过心急。我先起一遍七星剑决,你仔细看了!”老者语毕,一抖拂尘,白色云纹长袍带起一阵清风,瞬间身形飘逸,心念微动,拂尘如利剑般划出一道道惊人的招式,时而实步虚进,时而虚步实进,时而一鹤凌空,时而雷霆炸裂,一剑而出,似有七变,是出欲退,是退还出,精细处如深海挑针,霸道处似劈山斩岳…无与伦比的剑招,燕成如饥似渴的观在眼,舞在心。 约有半个时辰,老者收招敛势,银丝飘散间恍惚仙人一般。 “习得几分?”老者看着燕成,语气平和的问道。 “五分!”燕成也不做作,如实答道。 “你与雪儿的悟性之高,生平罕见,正因如此,老夫愿意将平生所能尽授予你们!” “多谢师尊抬爱!”燕成谦逊地说道。 “嗯,你且演一遍,待老夫与你指教一二。” “是!”燕成说完,拔剑而动。 “何止五分,应有七分之能了!此子日后若心性坚韧,造诣必然不凡。”老者边看燕成习剑内心边感慨道。 经过老者的指点,燕成反复领悟练习,时日匆匆,转眼天色暗了下来。用罢晚饭,燕成服下第二颗九转七星丹后,在床榻上盘腿而坐,修习内力。 转天,老者又将凌云身法尽数传与燕成,与鹤纵身法不同,凌云身法迅猛轻捷更胜一筹,忽左忽右,忽前忽后,更有凌云纵,可登山崖之高,可穿沟壑之广,遇水飞身过,凌空踩叶悬,动来百千影,真假万难辨。燕成悟性奇高,加之基础扎实,再有老者悉心教授,至天黑,已达九成。接下来的时日,燕成起早贪黑,在这两颗白杏树前,刻苦练习剑法与身法,似有融汇之意初显。期间师兄弟们欲前来探望,皆是被萧煜挡了回去。 第十天,燕成的身法与剑诀已然融合圆满,但这两天总是感觉体内真气不受控制,内力四处冲撞,虽说无有明显痛楚,却让燕成隐隐感到一阵阵心慌,额头往往都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老者怎能不知,只笑呵呵的对燕成言道:这是九转七星丹的作用,你自不必惶恐,九华山的翠竹峰,有一棵丹阳果树,树上长有丹阳果,想必如今也该成熟了,你可前往寻得,丹阳果的灵力加上老夫的九转七星丹的药力,对你的内力应该有所帮助。老者轻捋银髯,和蔼的说道。 “多谢师尊指点,我这就前往翠竹峰,成儿告辞!”说完,燕成背着七星剑,施展凌云身法,只一瞬便消失在老者满是慈爱的视线里了。 九华山有五座高峰,主峰天青峰,七星阁所在之地;西峰翠竹峰,鲜有人迹;东峰玉泉峰,萧煜的七星禅房所在之地;北峰百丈峰,是欧阳德七星寺;南峰狮子岭,众弟子居住及修习之所。 翠竹峰,山腰一块突出的岩石上,一少年负剑而立,衣带随风飞舞,传出烈烈之声。再看这座山峰,满目竹林,青翠宜人。燕成心里思量片刻,一动身形,朝着山谷而去。翠竹峰谷,在这初夏之际,花香弥漫,各色的野花有的燕成叫不出名字,更有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山谷左右偶有怪石静卧,一条溪流从中蜿蜒而下,哗啦啦的旋律使得他一时兴起,想着寻找丹阳果也不必急于一时,于是由着性子躺在了一块石头上,摘下离开时绕道从七星寺内顺来的佳酿,似有一丝迫不及待,他打开塞子喝了起来。再看这漫山的景色,一首侠客行呼之而出:《侠客行》 醉于山野间,无处不成眠。绿林风呼啸,梦里溪水潺。 酒醒正当午,携剑入江湖。爱恨本无种,权且随清风。 一种由苍凉到豪迈的气势,自燕成体内迸发而出,他狂笑出口,似要将连月来的伤心、哀怨、愤恨、感激,一切的一切都彻底的释放出来。山谷虽有清风,但也算得幽静,这狂放不羁的笑声,这是悲是喜的笑声,便向着很远的地方传开了去。少时,一葫芦的酒便被他清扫一空,借着几分酒劲,燕成恍惚间进入了梦乡。 过了约有两个时辰,朦胧间似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身边来回挪动。 慢慢睁开双眼,一只约有九尺高大,全身长着清一色白毛的猿猴,不断围着燕成躺着的这块石头踱来踱去,似有思虑一般,它努力的不做出任何声响,很小心的边走边四处张望,如护卫一般,时刻警惕着四周的状况。 “小白!”燕成立刻起身,双臂直接抱住灵猿的双臂,见燕成扑来,它直接抱着燕成的双肩,将其拎了起来,一双灵眼不断地看着燕成,眼中喜意颇盛,嘴里发出“吱~吱~吱”的声音。 “小白,你如何会在这里?我回来天青峰有些时日了也不见你的踪迹,难道你不想我吗?”燕成故作失落之状。灵猿见状,又是用手轻拍燕成的后背,又是用头在他胸前蹭来蹭去,燕成知晓灵猿之意,故而不再刁难于它。 “让我好好看看,嗯!比三年前强壮很多,也长高了很多,经年不见,确实有些想你了!你说吧,你跑到这里,那这里肯定有让你垂涎的东西,是什么?还是老规矩,我帮你。”一丝坏笑在燕成的脸上浮现而出。似是能听懂人语一般,灵猿先是冲着燕成点点头,然后又手舞足蹈一番,这才扯了扯燕成的衣袖,然后往山谷深处而去,见状,燕成起身紧随其后,一并往山谷深处掠去。 翠竹峰的深谷之中,越往里越是出现一些罕见的花草树木,到得现在,基本上看在眼里的燕成都是第一次看见,当然也不知其名了。前方灵猿的脚步突然放慢了许多,而且它似乎显得小心翼翼。燕成心里想着:莫不是前方有何危险,才让的小白这样谨慎?之前的它可不是这样子的,整日上蹿下跳,逮着谁都想戏弄一番。想到此处,燕成也变得严肃起来,身形一动,他已至灵猿身旁,伸手示意它就地坐下,自己上前先打探一番。灵猿的心里好像对燕成有着不可动摇的信心,它就地而坐,探着脑袋双目紧紧盯着燕成,此刻,任谁都相信若是燕成遇险,灵猿会率先冲出去为他挡下所有。一块突出的岩体,燕成侧目观瞧,突然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几乎喊出了声音,幸之又幸,他克制住了自己澎湃的内心。顺着目光看去,前方十丈之处,有一方小的开阔地,绿荫铺满,中间一棵丹色暗纹的树木,庄严的伫立着,似是一个饱经岁月的老人,胸有韬略却满目和蔼。树身并不雄伟高大,反而很精致,约有丈许,其上隐约可见两三个透着红色又有些金色光芒的果实一般的东西,在随风轻轻的晃动着。 “丹阳果?!”一瞬间丹阳果三个字直接迸进了燕成的心里,在细看之下,终于是确认了,就是丹阳果,不会错。真是无心插柳,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心里这时甭提有多美了,但正当他准备挪动身子去前方看看的时候,突然冷静下来的思绪告诉自己,肯定不会这么简单,再回头看看满怀希望的灵猿,连它都需要小心翼翼对待的事物,肯定不一般。想到此处,燕成随手抓起一块石头,猛然对着丹阳果树投去,虽然力道只用了两分,可刚猛的劲风却很清晰的在山谷响起。 “砰”石块击中树的躯干,却只是在树皮上留下一个淡淡的白色痕迹。正当此时,一声兽吼响彻了整个山谷,直听得燕成头皮一阵发麻。心里正在暗自思索着这到底是什么动物的吼声时,只见从树后一个隐秘的山洞里一头身长九尺有余,四肢粗壮,一身淡金色毛发的狮子如一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一般昂首挺胸,围着丹阳果树四周来回踱步,像是部落的首领在巡视领地,猛然间,这头狮子朝着燕成的方向缓慢走来,它应该是嗅到了一丝陌生的气味。此时的燕成精神莫名的一丝紧张,若是对方是个人,纵然功法再高,他也能堂堂正正的站出来与之一战,可要说面对这头猛狮,一时间心里还真是升起了些许慌乱,毕竟是个尚未出世的毛头小子。不过燕成也注定不凡,短短两个呼吸间,他便调整了自己的心态,方才那丝慌张的感觉此时已荡然无存。对着身后的小白微一点头,他便调动身形,准备正面与这头雄狮切磋一二,也算是积累战斗经验,正好借此试一试新学的剑决与身法。凌云身法施展,瞬间燕成已至丹阳果树跟前,七星剑已然出鞘,狮子也早已感觉到了异常,当它看到燕成之时,丝毫没有犹豫,猛地转身向燕成扑将而去。未至身前,燕成便感觉到了这头雄狮身上散发出来的滔天怒意。“来吧!”一股激昂的战意自燕成的体内迸发而出,七星剑诀随心施展,劈向迎面而来的雄狮,似是觉察到危险,狮子凌空微转身形,险之又险的躲过这一剑势,刚一落地瞬间又向燕成扑来,七星剑诀再次施展,七星闪耀,瞬间,燕成的身子如弹射一般从雄狮的身形上方飞过,当空中一人一兽身形重叠之时七星闪耀在狮背上留下了七处血痕,落地后的燕成立刻使出七星合一径直向狮尾飞刺而去,雄狮反应奇快,立即转身双爪飞扑,身形再次交错时七星剑身猛拍雄狮头顶,而燕成的衣袍也是生生被雄狮的利爪撕去一片。身法好快的畜生!心底一声赞叹,凌云身法飞闪,一剑出似有七变,每一变都有剑气凝成如实体一般,人尚且难辨虚实,更何况这头狮子,感觉到突然出现的一片光影里所蕴含的危险,这一次雄狮却选择了绕开,“这畜生好高的灵智”凌云纵!燕成身影瞬时原地消失,一呼吸间又是一片剑光突然的从雄狮背后出现,觉察到危险但此刻再转身已然来不及,雄狮尾如钢鞭,向着那一片剑芒横扫而去,只听“当”的一声,雄狮夹起尾巴往前窜了约有三丈,它没有了开始的那种骄傲,却依然与燕成对峙着,嘴里发出低沉的吼声。 “七星剑真是不负仁剑之名,若非剑锋偏转三分,此刻的它应该没了尾巴了吧!”自己呢喃几句,双目盯着对面的雄狮。方才燕成冲着灵猿点头示意时,灵猿便已领会到燕成的用心,趁着双方激战时几个闪烁间便已爬上丹阳果树,现在的状况,三枚丹阳果已然都在灵猿的掌心之中。雄狮耷拉着脑袋,时不时摇一摇头,应该是剑身拍到它脑袋那一招,到现在它依旧不太好受。 “小白,三颗丹阳果,你说我们该如何分享呢?”燕成斜视着看了一眼灵猿,又看了一眼雄狮。灵猿自是不会言语,不过它伸出手来将两颗丹阳果递到燕成的身前,刚一接到手,一股如玉般的温润霎时便顺着手掌滋润着燕成的身体“真是宝贝呀”话刚说完,一个闪身,燕成已距雄狮三尺左右,伸出右手,将一颗丹阳果放在了雄狮的面前,燕成言语道:“不管你听不听得懂,这丹阳果是属于这个山谷甚至整个自然界,如今我等强行取走也是不得已而为,你天生使命便是要守护这棵果树,与你一战也是无奈之举。今得三枚果子,你我小白各自一枚,对于你的剑伤,就算我给你赔礼了。”说完,燕成转身与灵猿一起准备离开。又是一声吼叫,没有了之前的霸气,却也不是方才的哀怨,仔细听来,应该是一种重获希望的喜悦还有几分或许是感谢吧。 第八章 天青峰师徒重聚 赴盛会再见伊人 天青峰七星阁的侧殿屋内,燕成依旧在盘腿入定,近三个月的练习,七星剑决与凌云身法已是完美之势,两个多月前得来的丹阳果也是助燕成的内力修为突飞猛涨,加之体内尚有九转七星丹的药力存留,这两个多月的时间燕成也自觉地把重心放在了内力的修习之上,如今看来效果非常好。再看他,不仅面色红润,气血充盈,整个身体给人的感觉都好像厚实了很多,随着黎明的一丝曙光降临大地之时,燕成也结束了一晚的修习,整理好衣袍,推门而出,在两颗白杏树前走了几趟招式,活动筋骨后,便欲出门而去。 “成儿!”一声呼唤,使得燕成转头看去,正是师尊欧广元。 “师尊唤我!”燕成即刻转身拱手道。老者依旧满目慈爱的看着他,随后说道“三月之期已满,你师父及众师兄弟也应该来了,因此今日你不能随那猴子外出折腾去了,待得他们到来,我们筹划一番,关于盛会的事情,之后几天,你们也就该动身下山去了。”老者言罢,也不待燕成回复,转身进了七星阁中。 “吱~吱~”灵猿突然出现,一招飞猿扑天直奔老者而去,头也未回,只轻挥袍袖,飞扑过来的灵猿便似树叶一般从半空飘身往后落去,等落地之时似突然失去托举之力,一个屁蹲径直坐在了地上。霎时,似有委屈一样灵猿围着燕成来回转圈,看着眼前的小白,燕成也只是耸了耸肩,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再看灵猿,自从吃了丹阳果后,身体四肢也是更加雄壮三分,就连个头燕成也觉得它长了许多,前些天连续在几座山峰之间穿梭,燕成也是领略到了如今小白的实力比起三年前强横了很多,飞扑纵越便如剑招一般凌厉,加上本属兽类,更添几分野性的桀骜与霸气。 “成儿,这么早起来!”一转头,赫然便是大师兄章昭与二师姐江岚。 “师兄又打趣与我,你们都已从狮子岭赶来天青峰,我这才刚起床还没出门呢。”燕成言语道。 “哦,身体厚重许多,看起来更结实了,想必内力修为也精进不少吧?师尊给你的九转七星丹还有吗?”一向不喜欢言笑的江岚,也是开起了燕成的玩笑。对于这位师姐,燕成七分敬重,两分佩服,还有一分,自己也说不上来是什么,便干脆不去琢磨。 “师尊给的,我早已还给这大千世界了,若师姐想要,我去顺几颗与你,你看怎样?” “你敢!”燕成刚说完,一声呵斥,让的他立刻肃立起来。不用回头,谁都知道萧煜到了,燕成微一苦笑,凑上前去说道: “师父早,我刚才就和师姐开个玩笑的,您还当真呀。” “你顺你师尊的丹药还少吗?回生丹你该不会忘了吧!”萧煜径直走向七星阁,没有理会一脸苦涩的燕成和捂住口鼻偷笑的章昭江岚二人。 “你二人在笑什么呢?什么这么好笑?快说来听听嘛!”一女子闪身而来,正是江雪。 “你问成儿,我们先进去了!”章昭轻咳一声,与江岚一起进入七星阁中。 “小成子,快说,什么事?”说到燕成身上,江雪立刻装出一副老气横秋的大姐样子,似审问一般的问道。 “哎,小白!这些天你跑哪去了,我都想你了!”一声粗犷又带有一丝憨厚的声音,出现在江雪的身后,关勇到了,只见他扔掉水火鎏金棍直接奔灵猿而去,灵猿也是明白,这个壮汉它惹不起,怕给他玩坏了,于是干脆纵身一跃,窜入墙后深林之中去了。“它怎么跑了呀?怎么不理我?我们之前玩的可好了~”关勇喃喃的说道。 “三师兄,小白它饿了,去找吃的去了,赶紧进去吧,师父等着我们呢。”说完,燕成捡起水火鎏金棍递给关勇,然后拉着他逃离似的跑进七星阁了。只留下依旧一脸疑问的江雪,在原地站立着。“小成子,你给我等着!”反应过来的她,在心里责怪燕成了一声后,也是赶忙向七星阁内走去。 七星阁内,为首一老者,正是剑圣,仁剑欧广元,其下萧煜萧长风率弟子依次而坐。“此次召集你们前来,主要是定下离山赴会的时间,转眼三月已过,成儿的身体也已完全恢复,你的意见呢?”老者率先开口,看着萧煜问道。 “算日子也是到了该下山的时候了,我本计划待师弟回山后一起出发,如今看来,我先率弟子们前去为好。至于师弟,听师父的安排。”萧煜拱手说道。 “嗯,德儿调查九幽门的事尚不知是何情形,你等且不必顾他,依着他的性子,或许会比你们早一步到达南都”老者言道。 “如能在南都会合自是最好,若不得相遇,我等自行其事便可。” “那好,下山之日就定在明天,今日我们难得齐聚,就一起用饭,晚上都住在侧殿吧。”说完,老者吩咐了左右侍童一声,二人便去后殿厨屋传话了。 “时日尚早,老夫想看看你们各自的功力长进,所以,在天青峰立了个小擂台,由你们师兄弟五人依次上台切磋,最终得胜者,老夫有丹阳果一枚,九转七星丹三枚,作为奖励!”言罢,最激动的便要数江雪了,九转七星丹倒也还好,只是这丹阳果,多年难得见一次,更何况是当作奖励,自己可以服用来突破近来的瓶颈。其次便是燕成,他所疑惑的是,当日丹阳果树上分明只有三枚果子,自己和灵猿各分一枚,余下一枚留给那头雄狮了,如今师尊提出奖励为丹阳果,那么师尊的果子从何而来?当初若是有为何还要自己亲身赴险的去翠竹峰和雄狮争斗半天呢~想不明白,甩了甩脑袋,燕成望着正看向自己,脸上略有几分神秘笑意的师尊,微微苦笑,也是没有再说什么了。 天青峰,七星阁外,一块约有七丈许的方形草地,算是今日的擂台了,欧广元和萧煜分别面南而坐,师兄弟众人一字排开。只见这时,萧煜起身走向五人,他摊开手掌,众人看见师父手心中有五个纸团,心中已然明了师父之意。 “从一到五五个纸团,依次写着一、二、三、四、五,你们分别抓取,打开后一和三先开始比试,其后是二和四,至于抓到第五的人,就直接和两组的胜者分别较量,决出胜负。听明白了吗?”萧煜道 “明白!”众人齐声道 “好,那就开始抓吧!” 众人抓阄后各自打开,章昭的纸团上写的是二,江岚是一,关勇是四,燕成是三,这五嘛,自然是在江雪手中。待众人向萧煜报完号之后,第一轮的比试便开始了。江岚和燕成,只见二人临场对视微微一笑之后,便各自拔剑,开始角逐。江岚的剑法凌厉迅猛,犹如她的性情一般冷厉,身法又深得欧阳德真传,功力可见一斑;燕成面如春风,七星剑在手,众人眼前一亮,方才谁也没注意到燕成手中竟然握的是七星剑!就连萧煜,也是不经意的转头,看了欧广元一眼,但总有沉不住气的人,江雪便是。“七星剑!师尊真是偏心小师弟。”说完,她嘟起粉红小嘴,故作不愤。此时的欧广元和萧煜倒是格外的默契,对于江雪的话语,二人都选择了无视,这样的回应江雪更是气得直跺脚。 再看场中,二人已战至半酣,燕成的招式巧而准,身法比江岚却要慢上两分,之前的凌云身法他竟丝毫没有显露,老者见状也是微微一笑。此时的江岚朱雀剑上下翻飞,她自然知道自己“身法上的优势”,故而忽前忽后忽左忽右,剑招奇巧,但令她诧异的是,无论自己如何变招,燕成总能轻松破解,有几个瞬间,明明眼看着就要胜出了,可是燕成嘴角一丝鬼笑,一种奇异的身法变化,剑招更加独绝,自己硬生生讨不得半点便宜,似是知晓江岚的心思,燕成在接江岚的朱雀飞噬时侧身的瞬间,江岚的剑已然落在了他的右肩之上。 “承让了,成儿!”江岚微笑着看着燕成。 “师姐好快的剑,成儿佩服!”燕成也是一笑,收剑抱拳道。上座的欧广元依旧眉目和煦,旦萧煜却皱起了双眉,只是一个呼吸,只见他皱起的双眉便自然的舒展开了。“这孩子!”萧煜看着已下场的燕成微微摇了摇头呢喃了一声。 紧接着,章昭和关勇已在场上,抱拳施礼后便开始了各自的招数。一起习武多年,章昭自是知晓师弟的招法长处,势大力沉却不失巧劲,想要赢他不会轻松。于是手中子午剑左右挥动,一如他的性格稳扎稳打,关勇看似憨态可掬,练武场上却丝毫不见笨招拙式,水火鎏金棍先是左右格挡,之后连续发力抡棍便砸,章昭明白子午剑绝不可以和棍子硬碰,所以身法瞬间更快了三分,毕竟身材壮硕,遇到身法绝对迅速之人便已失了三分机会,最终章昭一剑抵在关勇的后背脖颈之处,赢了这场比试。 再接着,江岚与江雪,一样凌厉的剑法和招式,身法江雪明显快出一分,由开始的难解难分,到后来的凌厉剑式,最终江雪的一对青蛇剑更加具有灵性,加之身法更为灵巧,赢了这一局。最后一局,章昭和江雪,论武力,章昭更加扎实,内力雄厚,剑招和身法上江雪更胜一筹,不过这一场却半天没有分出高低,随着双方的剑式舞动,江雪突然发现师兄的招式好像越来越快,似乎在与自己的交手中不断地磨砺自己的剑招与身法,好可怕的能力!随着剑影挥动,章昭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忽而一剑走空,江雪何其敏锐,立刻翻身变换招式,一招双蛇探洞,只见她双腿盘坐在地,身形扭转间左右两剑分别抵在章昭的胸口与肚腹。 “师兄,承让了!”江雪笑嘻嘻的说完,看了章昭一眼,便是蹦蹦哒哒的下场去了。看着江雪现在的样子哪还有方才比试时的那种冷静与凌厉。摇了摇头,章昭收剑也走下场来。 “不错,你等功力,比之前皆大有进益,老夫的确高兴。煜儿,将说好的奖励给雪儿吧!”老者看着江雪一副得意地样子,也是满目笑意。不过,在江雪得到奖励之后,却吃惊的发现师父竟然给了每人一枚丹阳果和三颗九转七星丹。这可使得江雪有了由头,连着没停嘴,一直在说什么师尊和师父偏心子,说话不算话,既然每人都有,自己的第一还有什么意义之类的话!对此,老者和萧煜皆是轻捋发须哈哈大笑起来,众师兄弟也是笑作一团,这样江雪更是没完没了抱怨个不停。 众人洗漱已毕,一起来到了七星阁,再看阁中,一大桌丰盛的菜肴早已准备就绪,抱拳问过师尊和师父后,众人便也都不拘束的坐了下来。燕成看着这些菜品,眉头微皱,心里确是不住地感慨道:师尊真是下了本了,且看几盘肉,如果所猜没错,有角鹿肉,铁甲犀肉,黄斑羚肉等,这都是不可多得的增进修为的食材,再看水果,灵吉果,水灵仙,菩提圣果,还有灵芝草,雪竹松等稀有药材佐食,真是让自己大开眼界。就说为什么以前隔三岔五的偷几颗丹药,师尊并没有责怪自己,之前以为师尊宠着自己,现在看来应该是师尊压根不在乎那几颗药丸…正在他犯嘀咕时,江岚用胳膊撞了他一下,一扭头看向江岚“何事呀师姐?” “看看你的德行!”江岚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道。 “我怎么了,我…”方欲争辩,看到了自己桌边的那半滩口水,瞬间感觉到失态的他,赶忙用衣袖拭过桌面,此时的燕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这一举动惹得一桌师徒哈哈大笑起来… 不知不觉间,夜色渐深,众人们都已睡熟了,灵猿趴在燕成床边鼾声阵阵。欧广元不知何时已至屋内,没有半点声音,当他看着熟睡的徒孙时,床边的灵猿张了张它那双惺忪的眼睛,看清来人后,又紧紧的闭上了。轻轻的关上房门退了出去,好像他从未来过一般。今夜的月色格外的不同,蓝蓝的,水汪汪的,伴着凉风徐徐,一切归于宁静。 转天清晨,众人用过茶饭,收拾利落后,在欧广元的目送中,下山而去。一路走来,虽然天气炎热,但众人的思绪依然高涨,没有看出半点疲惫。这一天,他们走到了一个名为王庄的小镇,镇子不算太大,却也十分热闹。也好,就在此镇中用饭吧,萧煜想着,于是便对章昭嘱咐几句,众人便往镇子中走去。王家老店,小二哥正在门口吆喝,看到萧煜一行人赶来时,连忙上前招呼。 “客官是住店还是歇脚?”小二一边询问一边前头引路将众人带到店中。 “一桌便饭就好,吃完便走。”章昭对着小二说道。 “好嘞,您几位这边请坐。”一楼大厅太过吵杂,所以小二哥主动将一行人带至二楼靠窗的雅间。所谓雅间,只是用珠帘将此处与外边隔开,好有个略显自在的小环境。 “几位稍后,饭菜一会就来!您几位先喝点茶。”说着便将茶具逐一摆好,斟茶罢后便离去了。正当几位师兄弟说笑之间,突然一人,挑帘而入。众人转头看去,只见来者是一女子,生的柳眉杏眼,玉鼻红唇,再看身上,一身淡绿色衣袍,背背宝剑,娇美之余更添三分英气。自打进来,女子美目就一直放在燕成身上,从未离开。燕成只觉得面熟,却没有开口言语。 “请问姑娘何事前来?”章昭礼貌的起身拱手问道。看了章昭一眼,见他一身正气凛然,女子也不敢怠慢,拱手言道:“冒昧而入,众位勿怪,小女告罪了!”说完朝众人深施一礼,又言语道:“方才见众人从我坐前经过,一眼看去,只觉一人眼熟,便上得前来证实一二。”说话间,女子再次看向燕成,双目间隐隐有一丝情思流露。萧煜多聪明,鬓发半白的他何事没有经过,再看女子神情,他心中似已有答案。不多时一行人似乎都看出来点什么,径直看着燕成,却都不言语。 “额,莫非姑娘看我面熟?我好像看姑娘也觉得在哪里见过,可是…”燕成话未说完,被江雪狠狠得掐了一把,疼的直皱眉。江雪心想着:好你个小成子,下得山来才几日,这么快就学坏了,开始学会跟姑娘套近乎。燕成瞪了江雪一眼后自是没再理会她。 “公子好忘性,约三个多月前,烟柳镇,你可还记得?”女子直言道。 微一思忖,燕成脸色一沉站起身来对着女子言道“你是那晚的女子?沧海剑冷月?”话一出口,就连萧煜也是心头一紧,剑眉微皱。众人便都面色严肃起来。 “不才正是小女,如果没记错,公子自称名叫无痕?”女子依然面色平和,盯着燕成问道。 “是与不是又当如何?”燕成语气中已有三分怒意,因为那晚上,此女和王炎重伤了唐轩,而且手段卑劣。 “公子莫要生气,我知你对唐轩之事耿耿于怀,可师命难违,非我本心,那晚你来之前,我本有机会可以结束他的性命,但我没有那么做,你我皆是江湖中人,应知晓江湖多有违心之事,非自身可以左右。之所以这么说,并非我有意推卸,也不是要得到你的认同,我只是把实情说出来,至于信不信,相信公子自有判断。”说完,她向众位再施一礼,最后言道:“想必各位都是去参加此次的比武盛会吧?无痕公子,我们还会再见的,告辞!”一个转身,女子下楼离开去了。 “好一个不拘的丫头!”萧煜轻捋须髯,眉目间自带笑意。 “她是莲花门的人!”燕成坐定后愤愤的言语道。 “她不仅是莲花门的人,更是莲花门主灵姬的亲传弟子,沧海剑可不会轻易交给他人的。”萧煜缓缓说道。 “江湖盛传沧海问情本是一对宝器,为何沧海剑会落在莲花门手中?而问情剑又是在成儿手里?”江岚小声呢喃道。听完她的疑问,众人也都非常好奇,看向萧煜,似乎在期待着他的回答。 “此事说来来话长,问情剑的主人正是燕家祖上,后来成儿的父亲和罗震将军二人,望北八拜结交,兄弟二人交往甚是亲密,于是成儿父亲便将问情剑赠与罗将军。罗震将军一生驰骋沙场,膝下只有一女便是罗青儿。却不想功成之时竟遭朝廷奸党构陷,从此身陷囹圄,久病难消。罗将军临终前将问情剑托人交还燕家,随后也便魂归极乐了;至于沧海剑,最早是我们七星阁的传承之剑!” “七星阁?!”众人齐声,感觉不可置信一般。 “莲花门主灵姬,很早以前也是你们师尊的徒弟,我的小师妹!”言语至此,萧煜一声叹息,似是在回忆着那段记忆。 “那她不就是我们的师叔了?”江雪半疑半信的问道。 “是啊,按理不应该说出这些事来,不过你们都已长大了,提几句倒也无妨。那时你们的师尊约有四十来岁,在江湖上威名赫赫,但他对自己要求特别严格,收徒这件事也是如此,所以前后就只有为师跟你欧阳师叔,再有一个便是灵姬了。当年的灵姬貌美过人,天资聪慧,你们师尊看中她的天赋悟性,遂将毕生所学皆倾囊相受,沧海剑也一并送给了她,随着二人相处时日越来越久,灵姬竟然对你们师尊生出男女间的爱慕之情,你们师尊也渐渐觉察到了灵姬的异样,开诚布公的跟她坦白了这种越辈的不伦情感他是断断不能接受,希望她能够静下心来专心练功,没想到灵姬自那以后竟一发不可收拾,每每相处必吐芳心,时日久了,以你们师尊的耐性都再也忍不住,遂将她逐出师门,那时你们师尊本有心收回沧海剑,可念在毕竟师徒一场,灵姬又是满面涕泪,便没有再有所要求,只告诉她沧海剑权当一份心念,日后不论何处,莫生祸事,灵姬便独自下山去了。可万没想到,灵姬性格如此执拗,到后来竟然因爱生恨,建立莲花门,处处与七星阁为敌。当时你们师尊已萌生隐退之意已久,于是亲上莲花门,一番劝说无果,便也随她去了,只是善恶有报,做祸事终不得好果。后来的江湖传闻,莲花门与九幽门相互亲近,不过我等皆已独处九华山,多年不问江湖之事,所以也没再理会。不过,灵姬的这个徒弟,性情不错!”简要的介绍完,萧煜端起茶杯喝了起来。 “哦,原来是这样。那不如趁着此次盛会,将沧海剑夺回来,反正这剑本来也是我们七星阁的!”江雪愤愤的说道。 “原来还有这样的牵连!”江岚也是感慨道。 “不管她莲花门与我们有怎样的渊源,她若与九幽门有了勾结,就不能饶了她们!”燕成也是愤慨的言语道。 “那小丫头是喜欢小师弟的!”正在喝茶的众人,谁也不曾防备从关勇嘴里说出这样一句话来,江雪差点一口茶水喷到章昭脸上。 “三师兄,你可不能瞎说,与九幽门的恩怨这才刚开始,我怎会和一个与自己不共戴天之人有什么瓜葛!”燕成气的眼都歪了,直直的看着关勇。 “九幽门是九幽门,莲花门是莲花门,就算莲花门真的有参与,按方才那姑娘的秉性,他定然与此事无关!”萧煜看着燕成严肃的道。 “师父说的对,我们都还不清楚事情的真相,且休将满腔怨恨都撒到一个无辜的人身上,这不是你的性格,你要清醒一些,师弟!”章昭也适时的劝说燕成。本来还欲辩解,但仔细想来,师父与师兄所言不无道理,自己还是要冷静下来,若到时因为仇恨错杀好人,那会让自己更加痛楚。想到这里,燕成也不再言语了。 “客官您的饭菜来了!”说话间,小二哥将一盘子饭菜逐一摆在桌上,拿起茶杯摆上酒杯,为众人一一满上之后,便转身离开了去。 “一路匆忙,都饿坏了吧,抓紧用餐,吃好了接着赶路。”萧煜对众徒弟直言道。于是,大家各拿碗筷,开始用饭。正当大家吃欲正盛时,斜对面的雅间走出八个人来,一个个自命不凡的模样,从容地走下楼梯,此正是九幽门人! 第九章 南都城盛会伊始 江家女意外受挫 南都城,一座由江湖人亲手捧起来的繁华都市,街道宽敞,但依旧车水马龙,行人过客摩肩接踵,到处充斥着的叫卖声,彰显了这个都市的热闹景象。一眼望去,酒楼茶肆,妓院赌坊,所有的一切在这里都变得无拘无束,看似逍遥快活,可如果有人敢在这里撒野闹事,南都卫却不是好惹的。南都卫,守卫这座城市繁华的战士队伍,卫士都是从经历了战场厮杀的勇士之中选出,得皇帝特许,每年只要上缴一定数额的金银财帛,便不再与皇庭有关。正是如此不成文的约定,令得这座边城到处都充斥着纸醉金迷的样子,只要有钱就是爷,哪怕身居高位却身无分文,那么在这座城里你就什么都不是。 南都城中央,有一酒家,名曰问月楼。乃是城主杨松的买卖,因为自身实力以及各路的关系,占据城主之位十三四年之久,说来也是一个能力出众之人,那么多的江湖痞户,到得南都,竟少有敢赖下饭钱、赌资乃至嫖资之流。再说问月楼,楼高有6层,约七丈有余,位于顶楼,可观遍全程之貌,煞是惊叹。 问月楼的南边是一片开阔地,之前应该是各种商贩放置摊位做买卖的地方,现如今因为年轻一辈的比武盛会,这片地方被临时搭建起了九座高台,每座高台都成方形,长约有八九丈,离地丈许,皆是用结实的松木铺设而成,四角各有圆木支撑。单看这高台之势,就可见此盛会非同一般。参加盛会的人,只要不过而立之年,无论何门何派,无论朝堂草莽,只要符合条件,标名挂号之后,便可以在擂台上大展拳脚,由此可见此次参加的人绝不在少数。 章昭头前开路,一行人挤过街道,进入问月楼中。楼内一层,两条大长桌摆在正中,约有六七个人正在忙着办理参加比试之人的手续。问清楚后,章昭一行来至桌前,正好此时人少,片刻之后就轮到他们了。 “叫什么名字?”一位中年人,儒冠罩头,一身浅灰色衣袍,赫然一秀士模样。 “章昭!” “年龄几何?” “二十有六” “拿好凭证,二楼交银领号,下一位!”那人也不抬头,递给章昭一页写有简单介绍的纸笺,便着急叫着下一位。粗略一看,章昭便在一旁等着几位师弟。 “什么名字?” “江岚!”或许听见女子的声音,那位中年人抬头看向江岚,两眼中的疲累清楚可见,不过在他看向江岚的眼神之中,似乎多了一分另类的色彩,这一丝异样,江岚权做不知,也不予理会。 “敢问姑娘芳龄几何?”那男子似乎语气都多出了几分温柔。 “二十有三!”江岚不屑的回到。 “好了,这是你的凭证,拿好上二楼,交了银两,便可拿取号牌,后天比武以号牌为凭,且莫遗失。”男子似关切的叮嘱道。 “多谢!”江岚扔下冷冷的两个字,转身至章昭身旁。在看到江岚和章昭站在一起,他的脸上便失去了刚才那一丝异样的光彩,又径自埋下头奋笔疾书。 “关勇,二十二” “江雪,二十一”一声清脆悦耳的声音,又引得男子抬头观看,不过江雪不在乎这些,还有意无意的和男子闲聊了几句,男子顿时感觉心情大好,恨不能亲自带着她去二楼领取号牌。 “无痕,一十九岁。”燕成冷冷的答道。似是还沉浸在和江雪闲谈后的喜悦当中,对于燕成言语间的冰冷,他倒是没有在意。 一行人顺利来到二楼,不想二楼等待拿取号牌的人却是乌压压一片,约有大半天的时间,凭借江雪的古灵精怪,愣是来回插队,跑来跑去,终于是各自拿到了号牌,粗略一看,中间隔的人数竟然有上百个之多,但总算取了号牌。之后章昭在问月楼的顶层,花了不少银钱才定下三间客房,依旧是章昭燕成一间,近西边;江岚江雪二人居中间,萧煜与关勇东边一间。从九华山赶路至此,近一个月的时间,众人也是乏累,燕成为萧煜泡完脚之后,招呼众人用罢晚饭,便各自休息了。 翌日清晨,天色有些许的阴暗,偶尔会有习习的风吹过,使得夏日的暑气消散了几分,人们自然也是觉得舒适了。萧煜一行随着人群来到了比试会场,盛会还没有开始,但这里早已挤满了黑压压的人们,除了那些参赛的年轻一辈与其族人之外,剩下的便大多都是从四面八方闻讯赶来的观众了。少时,一个中年男子约有四十来岁,细看之下正是南都城的城主杨松,只见他今日一身红色锦袍,黑色缎子面的长靴,腰间一根玉带,镶满了各种名贵的宝玉,腰侧还悬挂着一块翠绿的玉佩,至于上面的玉文,倒是也看不清楚。这时的杨松满面春风,迈着四方步,后边跟着八位随从,懂行的人都看得出来,这八位走过来的气势可不一般,并非杨松的随从,应该是护卫吧。一行人直至比武场中间的那块高台,站定后,只见他双手往身后一背,中气十足的向四周的围观人群言语道: “众位远道而来的客人,众位江湖中的朋友,鄙人杨松,蒙江湖朋友错爱,担任着南都城的城主,想必不少人都认识在下,当然也有不认识的,没关系,从现在起我们就认识了!今日,是个让人兴奋的日子,适逢十年一度的武林年轻一辈们的盛会,杨某在此先向各位说道一下比武的规则:本次报名参加比武的人数总计有一千一百五十二人,这是有史以来人数最多的一次。按照规则,所有报名的人从今日起,根据自身号牌,来决定对手。大家也都看见了,本次武会我们专门搭建了九座擂台,根据人数,每个擂台将有一百二十八人进行比试,也就是说从一号到一百二十八号报名者,在一号擂台;一百二十九号到两百五十六号在二号擂台,依次往下推算,我站的这里,是九号擂,那么从一千零二十四号到最后一位一千一百五十二号,都将在这里进行比试,听明白了吗?”杨松目视四周,虽然依旧面带笑意,但此时倒也有几分威严。 “明白了!”场下众人齐声喊道。 “那好,我们再说说各自的擂台。每个擂台的比武顺序也是根据号牌,头一位和最后一位进行比试,就拿一号擂台来说,比试的顺序便是一号对一百二十八号,二号对一百二十七号,三号对一百二十六号…最终,每个擂台的第一名,将进行本次盛会冠军的争夺,可听清楚了?” “明白!” “好!那我再说一下本次盛会的奖励,想必这个也是大家很关心的问题。本次九座擂台,每座擂台的第一名,都会获得由我们问月楼为各位准备的菩提灵丹一颗,同时会获得我们问月楼的试炼资格,在试炼过程中所有的斩获和收益,都归个人所有,这还没完,你们还会获得由本城主特许的在南都城七日内一切吃喝玩乐全部免费,就算你愿意在赌坊玩几天,输了不用给钱,赢了算你们自己的!”杨松激情满满的向着台下四周大声喊道。 “好!”底下一众人尽皆拍手称好,杨松也似乎很享受这种场面。 “至于最后的冠军,我先暂时保密,等到最后我再统一宣布!那么接下来,咱们的比试就正式开始吧,所有参赛的人都记着,刀剑无情拳脚无眼,上得擂台便各凭本事,但我希望你们都能赢得堂堂正正,输也输的潇洒,不要动那歪心思,使用阴损毒辣的狠招致人死命,如若有人敢这样做,便是坏了规矩,到时别说杨松不给面子。开始吧!”说完,他冲着身边的八人点头示意,这八人便分别去了八个擂台,自己就留在了九号擂。 “这杨松到有点意思,听说此人很是圆滑,朝堂江湖皆有门路,却不知…”燕成正在和江岚嘀咕的时候,萧煜言语道:“你们可不要小看他,被他的外表所蒙骗。他可是二十年前盛会最后的冠军,就连他身后的那八位,也是当年各擂台的头名!” “啊!这也藏得太深了吧…”师兄弟几人同时感慨道。 “不然你们以为,随便拉个人都可以做南都的城主?南都城向来鱼龙混杂,这些年若没有他,还不知要乱成什么样子!好了,你们都看好自己的号牌,准备好了就去吧。”萧煜说完不等徒弟们反应,便转身离开了。 “师父竟然不给我们助阵!”江雪喃喃的道 “都大人了,还事事都离不开师父呐?!”燕成调笑的说。江雪只是白了他一眼,出奇的没答理他。 “好了,我们的擂台都挨着的,师兄在六号擂,关师弟在七号擂台,我是八号,雪儿和成儿在九号擂,我们的上场时间应该是会错开的,到时候你上场有我们给你助阵!”江岚对江雪说道。 “谁要你们为我助阵!哼…”说完便不顾众人,自行奔着中间擂台去了。众人也是摇摇头,各自散开了。 一声铜锣响起,各个擂台便已有人各自展开了招式,一时间兵器碰撞,拳脚相击的声音此起彼伏。五人中章昭最先上场,他的对手是一位个头不高却显得格外精壮的年轻男子,不过交手之后,却没走过五个回合便败下阵去,章昭甚至没来得及拔剑。紧接着是江岚,她的对手一副庙堂公子的慵懒模样,但当两人交起手来江岚便暗自感慨道:真是人不可貌相!只见男子出手奇快,剑招阴狠,完全没有将江岚视作女子,在他的眼里或许只有对手。不多时,两人的交手已入白热化,突然一声闷哼传来,只见一道身影从剑影之中弹射而出,重重的跌落在擂台的边缘,正是那男子。紧接着一人身形闪烁,男子尚未来得及动身,朱雀剑已然抵在了他的脖颈。 “你输了!”江岚冷冷的道。回身收剑,正欲往台下行去,突然听得背后恶风不善,转身便看见男子持剑朝自己飞扑而来,剑尖离自己只有寸许,说时迟那时快,拔剑格挡已然来不及,只见江岚瞬间扭动身形,尽量避开身体要害,就在剑尖刚碰触到江岚的衣裙之上时便嘎然而止,随即一道清晰的掌声从男子胸口传来,接着众人便看到男子的身体倒飞而出,直接飞出擂台砸向地面,其下四人面色难看,纷纷出手将男子接住,如若不然男子小命休矣。 “梁天达,你未必出手太狠些了吧!”台下一老者站起身来指着擂台上的人呵斥道。再看台上,方才出手的人正是杨松手下那八位台主之一,人称冷面金刚梁天达。 “对于敢破坏规矩的人,我出手向来如此。莫要以为镇江侯府的名头就可以让你们肆意妄为!”男子不屑的说道。之后他转身来到江岚面前,开口道:“姑娘没事吧?” “小女无碍,多谢前辈及时出手!”江岚微一躬身行礼谢道。 “身为台主,这是我分内之事,不必言谢。”微一停顿,梁天达低声问江雪道:“你是七星阁的人?萧煜你可识得?” 江岚神情一怔,赶忙道:“不瞒前辈,正是家师。” “哦!我说你的身法剑意为何与萧大哥如此相似。他人来了吗?” “方才还在此,此刻便不清楚了。”江岚说完,只见梁天达抬头凝视一圈,对着江岚言语道:“你先下台休息吧,晚上我去找你师父,记得告诉他,梁天达晚上前去叨扰!” “一轮又一轮的比试,当中关勇三棍打的对方连连起手告负,燕成也尚未出剑,便胜出一阵,此刻轮到江雪上场了,众师兄弟都赶来为她助阵。 此刻的台上,杨松面南坐北,在台主位上高坐。场中江雪手持一对青蛇剑抱于胸前,她对面一男子,一身淡青色衣袍,身高九尺,眉目俊朗,手持一把龙吟刀,有一种说不出的气息自他身上散发而出。 “燕山任正,请姑娘赐教!”男子抱拳道 “九华山江雪,望公子手下留情!”江雪回礼道。九华山三个字一出,立刻引得杨松的注意。“九华山?莫非七星阁长风兄的弟子?!不应该呀,若长风兄到此怎会不知会我一声?”杨松心里想着,便注意到了这场比试。 比试开始,江雪率先拔剑而动,只见青蛇剑如灵蛇出洞一般双向而出,分左右直逼任正而去。任正不敢小视,身形倒退,当双剑已至身前时一个纵越,翻身至江雪身后。一招落空,江雪再次飞身,青蛇剑挽起朵朵剑花奔任正而去,身法挪动,任正单手刀鞘迎着剑身而去,当的一声,青蛇剑偏出一尺有余,江雪身形从任正面前掠过,紧接着使出飞燕凌空的江雪,催动着青蛇剑诀,自上而下一招灵蛇吐芯冲任正袭来,任正飞身一纵,偏开青蛇剑的轨迹,因为江雪的身法的确灵巧快捷,此一剑虽然避开却是险之又险。 “喂,我说你这人,逃脱之法倒是练的熟巧,到底打不打了!”落定身形,江雪朝着任正喊道。 “既然姑娘开口,任正只好得罪了!”话刚说完,只见男子原地奇迹般地消失不见。 “好快的身法!”台下章昭一行齐声感慨道。 突然间,江雪感觉左肩一凉,立即俯身脚尖点地往前纵去,刚落地便头也不回,青蛇剑双双向后刺去,瞬间刀剑激烈碰撞的声音也随之传出,片刻,江雪只觉得手腕酥麻,对方好大的力道。收起平时的嬉笑,江雪摆出青蛇剑的起剑式。男子毫不犹豫,挥刀一跃自上而下一招力劈华山,直奔江雪而来,青蛇剑一左一右迎向龙吟刀,当刀剑碰撞时,刀刃却顺着剑身径直切下,江雪知晓对方力沉,故而一招细柳缠丝卸去了刀身大半的力道,一个回首,青蛇剑直刺男子侧肋,任正收刀急忙格挡,不想此招竟是虚招,青蛇剑近身时突然转刺为斩直奔任正后腰,说时迟那时快,任正敏锐察觉急忙脚尖用力,身体斜着弹了出去,一招走空,江雪挥剑再次迎上,男子突然施展出一种连环刀法,一刀出而千影相随,丝毫没有给江雪反应的时间,直接起刀与江雪战在一处,力战中的江雪突然感觉对方的刀式不但力沉而且速度似乎比自己更快,渐渐的,男子愈战愈勇,江雪似乎有一丝不妙之感莫名从心底升腾而起。“临战分心可不是什么好事!”任正的声音突然传来,江雪瞬间感觉不好,刚要抽身,不想龙吟刀的刀背已然从身后搭在了自己肩头,原来任正恐伤到江雪,故而如此。 “承让了!”任正收刀抱拳,对江雪微施一礼。 “哼,你叫任正!我记住你了…”说完,便似受气的媳妇一脸不悦的跳下擂台。任正从背后望着江雪,除了感慨她的武功修为之外,似乎也颇有几分喜悦。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缘分这件事自古以来,又有谁能够说得清楚。 第十章 问月楼故人相见 混元功重现江湖 时近中午,比试却不间断。第二轮的角逐已然开始,看着各自号牌,章昭一行从容地用过午饭,再次返回擂台周围,只见不远处一二三号擂台同时挤满了围观的人群,出于好奇,师兄弟几人也往那边凑去。只见一号擂台一女子手持一对峨眉刺,与一男子战在一处,身法招式皆有独到之处,突然一声“九幽魂刺”,猛然间燃起燕成胸中万千怒火“九幽门人!”一边极力克制自己,一边盯着那女子。江岚也紧紧的抱着燕成的双肩,不断在他耳边言语劝慰。章昭一臂伸直,直接挡在燕成身前。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要沉得住气,待会还有比试!”江雪此时也是极力劝慰着这个小师弟。 “我没事了,你们放心!”几个呼吸间,燕成稳住了自己暴怒的情绪,进而变得冷静下来。“九幽门不会只来一人,我们多注意!”燕成再次言语道。师兄弟们一起点头示意,便向着二号擂台走去,台上两男子战至正酣。 “此人招式和那女子有几分相似,再看这些围观的人群,应该是错不了!”章昭言语道。再看三号擂,一男子正好一刀洞穿另一人的右臂,刀尖顺势搅动接着往上一挑,对手立刻满擂台的滚动,口中撕心裂肺的疼痛响彻整个比武会场。 “这种毒辣,只有他们干的出来!”燕成明眸阴沉,死死的盯着擂台上的男子,似乎感觉到了那种炽热的目光,擂台上的男子顺势将眼光看向燕成,一种阴狠的眼神在空中交错。 “你已违反了比试的规矩,胜出即可,莫要伤人!如若再犯,将取消你继续比试的资格!”一声粗壮浑厚的声音响了起来,众人向旁边看去,赫然便是这三号擂台的台主,身高七尺,四肢壮硕,在得知每位台主都是当年威震一方的人物时,任谁也不敢对其轻看了。 “臭小子,原来你们在这!”一声熟悉的声音响起,燕成等人不禁心中一喜,不必回头也当知晓来者非别,正是消失了四个月的师叔欧阳德。 “师叔!”一行人正要行礼,被欧阳德给拦住了。他绕过关勇和江雪,来到燕成身边打量了一番点点头,然后言语道“一号擂的女子名为蓝媚儿,人称九幽灵狐,九幽门八杰之中排行老七;二号擂的男子名为刘胜,人称花枪手,八杰中排行老四;三号擂你们要小心注意,此人名为李闯,使得玉龙刀,人称九幽神刀,乃八杰之首!其次还有老八展翔,老六王炎,老三李敖,还有燕府以前的总管燕山!”说到此处,欧阳德拍了拍燕成的肩膀,以示安慰,接着道:“燕山本是九幽门人,人称苍狗,很早的时候故意乔装行乞,燕家夫妇看其可怜便将他收入燕府,不想养豺狼于府第,竟招致此后大祸。种恶因必食恶果,你们莫要分心,先拿下武会的状元,壮我七星阁之势,至于九幽门的败类,哼!谁也跑不了。”欧阳德言语至此也是满腔愤慨。 “苍狗!还真是一条喂不熟的狗啊!”燕成平静地说了一句,但此时他的心中早已将燕山挫骨扬灰了。 比试依旧进行着,这第二轮似乎比第一轮还要顺利,章昭,江岚,关勇,燕成都没费多少功夫成功进入下一轮。这可使得江雪有了抱怨的理由,一边说是师尊摆擂她力压师兄弟夺得第一,虽然奖赏让自己生气,但主要自己确实是第一,可偏偏这第一却在今日第一轮中被淘汰出局;二是反复的抱怨比试不公,自己再怎么说至少也是九号擂的第一,可为什么就被淘汰了!再想到那个任正,又言道都怪他,等下次碰到非揍扁他不可…任凭江雪的抱怨,盛会人山人海声音本也嘈杂,大家却都一致的点头认同着江雪的观点,可谁也没往心里去,由她抱怨呢喃。 第三轮,第四轮,第五轮,四位师兄弟皆是不出意外的战至最后。到了最后一轮,争夺各自擂台头名的时刻,章昭子午剑力破青城骄子梅书桐;关勇冰火鎏金棍虎虎生威,只压得燕山任慧力竭而招式迟缓,渐无还手之力,最终主动认输;江岚朱雀剑煞是凌厉,东海混蛟龙贾超起初倒有一战之力,越往后越是抵不住江岚的凌厉剑势,最后干脆跳下擂台分人群而去;燕山任正,龙吟刀刀法奇绝,起落之间似是惊鸿起舞又像力劈华山,柔巧之中又有沉着之力。龙吟刀战七星剑,六十几个回合,任正使出了看家刀法,却生生讨不得便宜,看出自己与燕成的差距,任正也是知趣,收招行礼转身离去,也让的燕成对此人大生好感!江雪此时像是明白了些什么,她不再抱怨,暗暗在心底下定决心之后,便专注的为师兄弟们助阵。此时,天色渐已昏黄,各处擂台之上也都有了结果,杨松站起身来,朝着周围八座擂台的台主挥手示意,接着便听到各个台主向杨松以及周围看客们汇报各擂头名的声音:一号擂头名,九幽门蓝媚儿;二号擂头名,九幽门刘胜;三号擂头名,九幽门李闯;四号擂,九幽门李敖,比试中向已认输的对手出手,致人死命,因其生性残忍,违背比试规则,特免去其争冠资格,交与南都铁卫处置;五号擂头名,莲花门冷月;燕成等人齐向五号擂望去,只见一女子身着淡紫衣裙,手持沧海剑,正是冷月!六号擂头名,七星阁章昭;七号擂头名,七星阁关勇;八号擂头名,七星阁江岚;九号擂头名,七星阁无痕!杨松最后大声向四周宣布,一种意味深长的神情看了看燕成,同时,五号擂的冷月,也是满目喜色的盯着燕成,似乎比她自己赢得比试还要开心。 “众位朋友,诸位客人,鄙人杨松,对于你们不远千里前来南都捧场再次表示感谢!为了聊表心意,今日晚间,南都城所有酒肆饭馆的晚饭一律免费!”瞬间,台下万千看客均报以热烈掌声以示感谢,挥挥手,示意安静后,杨松再次言语道:“今日天色已晚,各擂台的头名已然有了结果,待明日清晨,正式开始我们江湖人的武状元争夺,还望朋友们莫要迟到,继续捧场,我们今日就此散了吧…!”说完之后,他纵身一跃跳下擂台,背着双手,径直离开奔问月楼而去,后边八位台主也是紧随其后,一并离去了。 问月楼顶层一间屋内,萧煜等人晚饭已毕,正在和欧阳德饮茶,徒弟们都在茶桌前就座,只听江雪正在跟师父嘟囔着今日比试的情形,师兄弟五人只她早早被淘汰,心中似有委屈还是久难平复。萧煜也是体谅徒儿,他自是知晓江雪的功力,但成败一事不单是看能力,有时候机遇更加重要,况且她的确不敌任正,因此身为师父他也是在不断教导着徒弟们,道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正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传来,众人也都向门窗处看去,少时,两声敲门的声音响起,一个应该是中年男子的声音传来:“长风兄可在屋内?”章昭一行只觉得声音有些耳熟,再得到萧煜示意后,便起身离座前去开门。门刚打开,一身红色衣袍的男子映入众人眼中,正是杨松!后边依旧跟着八个护卫。杨松一眼看见了屋内的萧煜以及欧阳德等人,立即抱拳边走边客气道:“长风兄,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小弟杨松辑首了!欧阳兄也在,小弟礼过了!”看见杨松如此客气,萧煜和欧阳德纷纷站起身来,回礼道:“杨兄弟客气了,赶快请坐!”杨松一笑,也不客气,径直坐在萧煜身旁。 “长风兄,此次率徒弟前来参加比武盛会,为何不派人知会于小弟?自二十年前小弟初登武魁与兄一面,受兄点播教导之恩后,再无会面。后来得知欧老前辈率七星阁隐退山林,再不沾染江湖之事,愚弟不忍扰兄清净,只好打消盼兄之念,不想今日在我南都相会,真是让弟喜出望外!”看得出来杨松也是一性情中人,激动的言语间竟然有一丝颤抖。 “阴差阳错,也是受师之命,领徒弟们前来参加此次盛会的比试,正好让他们也开开眼界,见见世面;至于往年的点滴,贤弟自是不必挂怀,当年你我也算有缘,能探讨一二愚兄也很高兴,至于指点教导之言,长风万不敢当!”萧煜客气的言语道。 “长风兄依旧这般虚怀若谷!若所猜不错,此处五位年轻人都是您的徒弟吧?个个身怀绝技,今日我已然看得清楚,真是后浪推前浪呀!”杨松感慨道。 “我来为杨兄弟介绍,此为长徒章昭,二徒江岚,三徒关勇,四徒江雪,五徒燕成!”萧煜简单做了介绍。 “燕成!不是无痕吗?”杨松疑声道。 “出门在外,略有不便,加之此子鬼灵,自称无痕,贤弟莫怪。” “岂敢岂敢!你是燕成?”杨松看着燕成问道。 “正是小子!”燕成回道。 “当年听闻燕玄师兄有一公子,师从长风兄,此子莫非?”杨松疑惑道 “正是燕成!”萧煜坦率直言倒让得杨松有了些许感慨。 “但江湖传言,燕家满门于半年前惨遭横祸,这…”杨松再次疑问 “燕家遭难不假,死里得活只成儿一人!”欧阳德言语道。 “真是令人悲痛!所幸侄儿大难不死,日后定能大仇得报。若有所需,尽管找师叔来!” “师叔?”燕成不假思索的疑问出口,瞬间感觉有一丝不妥,但杨松却不在意,他呵呵一笑,对着燕成说道“可能你不知道,我与燕兄师出同门,不过那时我们志向不同,燕师兄志在朝堂,忠君报国,而我却意在江湖,故此出师后二十多年未曾再见,不想今日见到师兄后人,也算是得一丝安慰罢了。” 杨松说完,看着燕成,双目之中似是有些当年的回忆。燕成似信非信的看向萧煜,只见师父对着他点点头,肯定了杨松的话语。 “对于你杨松师叔,你不需要隐瞒什么。之所以不跟你们讲起这些,一来是担心再勾起你的悲伤,二来也是不想打扰你杨师叔!“萧煜言道。 “长风兄此话差异,既是自家之事,何谈打扰?况且我向来身处江湖,也略有所积累,师兄之事本也令我痛心,日后旦有用处,直说无妨!”杨松说道,只见他深吸一口气,似是做了什么决定,坚毅的双目之中透出了一丝寒光,这一切逃不过萧煜的眼睛,他大概明白杨松的心思,只是没有再说什么了。 “罢了,今日就先到此,众位早些休息,以备明日争冠之战,尤其是成儿,既已决定立身江湖,时机正好,就不防先从这盛会夺魁开始!”说完,杨松站起身来,准备离去。 “多谢兄弟的一番美意,好走!”众人也是起身相送。 “长风兄告辞!”突然八个护卫中一人冲萧煜拱手道。好熟悉的声音,萧煜循声看去,正是梁天达。 “你莫非是天达?”萧煜上前两步,打量着此人问道。 “正是天达!”萧煜急忙拉着他的双手来到燕成跟前,对燕成说道:“成儿,快来拜见你梁叔叔!”燕成闻言,也不做他想,赶紧上前行礼。 “好成儿,莫要多礼,快起身来!”梁天达扶起燕成。只见萧煜开口道:“此人正是当年你父亲军前的义勇将军,为何你也在此?” “本想独自前来拜见兄长,不想城主也有此意,看你们言谈叙旧,故而没有作声!我自跟随燕帅八年,看着那阴暗的朝堂,几度心灰意冷。我也曾几番劝说燕帅弃职,却都被他婉拒。我知他忠君爱国之意坚定,便与他请辞,只身行走江湖,机缘所致,遇见杨松大哥,故而有了现在的天达!”梁天达说完虎目略有泪光。 “无恙就好,所幸杨松兄弟也是自家人!”萧煜言道。 “日后找时间我与兄长再长谈,如城主所言,明日盛会非常重要,众位早些休息。天达告辞!”说完一抱拳,随杨松离开去了。燕成心中也是万分感慨,当年早早的被父母送到七星阁学艺九年,后回到家中又闭门苦读三年,对于父亲的军务和结交的兄弟也很少接触…不过如今再见,真是不免心中悲伤。 “好了,你们各自休息去吧,明日为师与你们观阵!” “是,师父!”师兄弟一行各自回房了,欧阳德此时站起身形准备离去。 “你上哪去?”萧煜问道 “你们尽管办你们的事,我也有别的事要办,明日比试自会前去观战!”欧阳德说完,身形一动便不见了踪迹。这可是问月楼的顶层啊…萧煜不再言语,只转身欲叮嘱关勇赶紧休息,不想关勇鼾声已起。笑着摇了摇头,萧煜走向窗前,他轻捋须发,遥望着夜空,一轮明月倾洒光辉于这万千世界,希望能涤荡世人的梦境吧。 第二天清晨,比试场中,昨日那八个擂台已然被拆走,只余这中间一座九号擂,虽说场地宽阔了许多,而这人山人海的景象似乎比昨日更加拥挤,毕竟今日是要决出第一的,所有人都想亲眼见证那一激动的时刻! “各位朋友,江湖同仁,今日便是此次盛会最关键的一天,我们武会的状元会在今日出现,但究竟会是谁,就让我们大家共同拭目以待吧。接下来,我宣布,比试开始!”杨松简单的对台下说了几句,便转身高坐台主之位,梁天达等人左右而立。 第一局,一号擂蓝媚儿对九号擂无痕! 蓝媚儿纵身一跃,人已至擂台中间。燕成也略一动身,便飘至擂台。 “九幽门蓝媚儿,请公子赐教!”说完微一欠身,燕成尚未回礼,旦见蓝媚儿两眼寒芒已出,峨眉刺在双掌之间飞速转动,紧接着凌空一纵奔燕成而来。“九幽门人果然可恶!”燕成心中咒骂一声,七星剑已然出鞘。谁都明白,这样的战事,可不允许谁有半点的大意。“九幽魂刺”一上来就是杀招,燕成凌云身法施展,七星剑决快速催动,加之对九幽门人本就有千愁万恨,于是也不留半点客气“七星闪耀”凌空一错身,女子感觉背后危险,连忙空中翻身,峨眉刺直架七星剑,刺耳的金属碰击声传出,燕成方一落地,又动身形“七星斩”一剑挥出七影如实体一般飞快的劈向蓝媚儿,蓝媚儿方才一招落地噔噔噔后退几步,尚未稳住身形只见剑招又自上而下奔自己而来,一时气急间隐隐有丝丝黑气自体内飞出,萧煜见此情形脸色大变,此功法正是多年前被江湖明令禁止,失传多年的九幽混元功法,不想竟然被九幽门偷偷保留下来,竟然还纵容弟子修炼,真是败类!方想有所举动,却被一人制止,回头正是欧阳德。“师兄莫急,成儿若有危险再出手不迟,今且看他如何应对,也算是一种磨练!”萧煜没有作声,两眼紧紧盯着场上,杨松等人也是感觉到了一丝怪异,在和萧煜眼神交换之后便也没有什么动作,双目紧紧的盯着擂台中的二人,心中似有盘算。 “老七竟然早早的暴漏了我们的底牌,真是太不小心了”台下一身黑色紧身衣袍的男子似责怪的语气对身边的另几人说道。 “此子功力确实了得,老七也是无意,也罢,正好让他们看看我们九幽门的真正实力!”一男子愤愤的言道。 “九幽混元功的力量在当年的江湖中可谓摧枯拉朽,这也正是这些所谓江湖正派人士要求我们废止此功法的原因。当年师祖闭关突破却意外伤了元气,不得不先答应下来。如今我们实力大涨,虽说不惧这些江湖伪君子,但毕竟身处他们的地盘,我们还是要谨慎一些的好!”几位男子中一老者缓缓的说道。 “刘长老所言极是!”男子客气的回应道。 第十一章 乾元诀神威初显 斩荆棘七星问鼎 擂台之上,蓝媚儿周身已逐渐被黑色雾气笼罩,只见一双峨眉刺上也缓缓有黑雾在游走,女子此时整个人气息大涨,猛然将峨眉刺举过头顶与那七星斩的剑招激烈的撞在一处,“咣…”一声犹如爆炸一般的声音传出,瞬间女子周身的黑雾消失不见,一人倒飞而出,正是燕成,只见他稳住身形,单手提剑,嘴角隐隐一丝血迹,被他瞬间抹去。“原来有底牌,但你以为凭借这种邪功就能胜我,那你可想错了!”燕成心里嘀咕一声,旦见此刻的他,浑身金色光晕渐显,七星剑隐隐颤动间,似要扫清一切邪魅。 “那是?乾元诀!师父真的是对成儿视如己出啊!”萧煜微一苦笑的说道。 “难道你对成儿不是视如己出吗?再说乾元诀我们也曾修炼,不是练不成吗!”欧阳德对萧煜言道,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是啊,乾元诀对身体要求极为苛刻,强行修炼只能有害无益,成儿真是有造化之人呐!”萧煜说道。 “你的徒弟有如此机缘,身为师叔我替他高兴!” “你这和尚,身为师父,我比你高兴!”萧煜释然的对欧阳德说道。其实欧阳德也是知道,师兄最疼的就是燕成,之所以对燕成修习乾元诀有如此感慨,是因为自身体质与乾元诀无法融合,未能修练,为此遗憾罢了。 “七星之怒”乾元诀与剑法相融,成儿果然适合,萧煜再次感慨。只见一道夹着无声怒意的金色剑芒瞬间劈向蓝媚儿,黑色雾气继续在峨眉刺上流转,蓝媚儿紧咬银牙“九幽灭迹”霎那间,金色剑芒和黑色雾气撞在一处,一阵疾风瞬时从擂台向四周猛烈席卷而去,稍不注意的人,竟有些个被劲风扑倒在地。擂台中,一女子突然倒身飞出,一口鲜血在空中喷洒而出,峨眉刺已然脱手,女子犹如断线的风筝,飘下擂台。底下一人急忙飞身,凌空接住了蓝媚儿,当落地之后,竟还有尚存的劲力令的他身退好几步方才稳住身形。男子正是九幽门八杰之首李闯!看着躺在怀中气息微弱的蓝媚儿,李闯眼中杀意升腾,直直的盯着台上燕成。燕成平复着自己的呼吸,看都没看一眼,收起剑势,回身略向杨松点头示意后,飘身下台而去。 第二场,江岚对刘胜。剑招身法,江岚不输刘胜,甚至隐隐有超越之势,但当战况焦灼之时,刘胜竟也祭出九幽混元功,勉强接下一招“九幽魔枪”之后,第二招“断魂枪”,江岚自知不敌,一招雀影无双,漫天剑影骗过刘胜之后,顺势跳下擂台!“好个狡猾的女子,算你侥幸!”刘胜暗自言语道。 第三局,关勇对李闯。冰火鎏金棍的气势生生将玉龙刀的刀势压住,不过毕竟是李闯,除了力大过人之外,刀法身形也十分了得。片刻之后关勇便觉李闯有了翻身之势,棍子越来越跟不上刀法的轨迹,但李闯一时也难以取胜。突然间一刀直奔关勇肋骨劈去,关勇回身提棍格挡,不想此招为虚,刀招凌空而动,奔关勇小腿而去,关勇急忙收棍横扫,突然刀势一变,自下而上“撩刀式”收棍自上而下舞动,谁料又是虚招,李闯积蓄力量,左掌猛击关勇心口,再想阻拦已然来不及,情急之下,只能避开要害,只听得一声沉闷掌声响起,重重的落在了关勇得肩头,一口鲜血当场喷口而出,身形倒退了七八步愣是靠在了擂台的角柱之上,没倒下身去。以棍杵地,支撑着身体,关勇呼吸有些急促,只见他强撑着微施一礼道:技不如人,我输了!之后章昭燕成急忙掠来,将他扶下擂台,萧煜急忙检查之后发现伤无大碍,才将关勇交给问月楼之人由欧阳德和江岚陪伴搀回问月楼调治休息了。 第四场,章昭对冷月。冷月的剑招与轻功不在江雪之下,一手暗器修罗针更是防不胜防。但她遇到的对手是章昭,一个无论何时何地都冷静沉着的男子,满身正气横溢。双方交起手来,冷月一把沧海剑施展的水泼不进,剑式惊奇之余身法也非常之快,有几个招式竟和七星阁的剑式似有相通之意,不作他想,章昭先是被动防御,在摸清冷月的招式之后,子午剑也是上下翻飞,凌厉异常。冷月见他招法进退毫无破绽,便仗着沧海剑的威力,硬生生与他大战了八十几个回合,毕竟生的女儿身,一时气力稍弱,章昭一剑凌空直接不待冷月有所反应,子午剑已抵在她的胸前! “得罪了!”章昭收剑抱拳一礼。 “技不如人,我输了!”冷月回礼道。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冷月径直往台下走去。至此,余下四人分别是九幽门刘胜,李闯,七星阁章昭,燕成。没有停歇,第二轮比试开始。 第一场刘胜对燕成,一开始两人都是一招一式的进行着招式与身法的较量,这方面的修为,刘胜无论如何也赶不上燕成,十几个回合下来,刘胜花枪全力出手也讨不得半点便宜,紧接着便施展出那邪恶的九幽混元功。“终究是来了!”燕成不屑一顾道。只见此时刘胜周身已满是黑色雾气,明显比蓝媚儿修为高出许多。 “无痕,你别得意!我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真正的实力!”言语讥讽间,一丝恶毒的笑意自刘胜口中传出。雾气化枪,刘胜一抖枪身“九幽噬魂枪”瞬间一个巨大的黑色枪影直奔燕成而去,感觉到黑色枪影的危险,燕成不敢大意,乾元功飞速运转,“七星噬杀”,身形瞬间自空中飞过,所有人几乎都未看清楚,燕成自空中划过时七星剑挽出七朵剑花呈北斗之状各自落在那巨大黑色枪影之中渐渐隐去,落地后燕成七星剑一横,做变剑式,随时准备迎击各种突然的变化。诡异的一幕发生了,所有人包括刘胜都眼睁睁地看着飞向燕成的巨大黑色枪影越来越淡,最终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没有任何声响。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刘胜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接连怒吼着。一旦发怒则情绪波动起伏,心神旦有不集中便可给对方可乘之机。燕成何等机敏,凌空一跃接连施展出“七星问世”“七星断魂”丝毫不给对方反应的余地。但刘胜也绝非一般人,见势不妙,赶忙集中精力,功法运转“冥王枪”!金色光芒与黑色雾气碰撞,一种难以言喻的光芒刺的众人急忙都闭上了眼睛。光芒散去,勉强接下第一招的刘胜,哪里还有反应的时间,周身雾气快速萦绕,尽可能做出最强防御,“砰!”第二声巨响传来,依旧光芒刺眼,突然间一道人影自光芒之中如秋之残叶,飘下擂台,正是刘胜。此刻的刘胜全身黑雾已然消失,就连正常人的气息也是微弱到了极点。突然一道苍老的身影自人群中飞出,接住了那下坠的刘胜。 “胜儿,胜儿!”老者极力呼唤,刘胜却没有一丝反应。轻轻将刘胜交给李敖王炎几人,老者突然凌空而起飞向擂台,丝毫没有停顿“九幽噬魔掌”夹杂着浓浓的黑色雾气直取燕成,浓浓的危险气息袭来,燕成紧咬牙关,金色光芒瞬间大涨,毫不犹豫“七星灭世”瞬间击发自剑身腾空而起。 “你敢!”萧煜,欧阳德,杨松,八大护卫皆纷纷出手,瞬间黑色掌力被好几道真气剑气所湮灭,余下劲风更是狠狠的砸在了老者身上,一口鲜血狂喷,老者跪倒在擂台之上,抬起头一双狰狞的目光恶狠狠地盯着面前众人! “刘海川,你找死!”杨松怒气未消,指着地上老者道。 “你们自诩名门正派,伤我孙儿这般无情,还讲什么道理?”老者硬撑着站起身来。 “比武场上拳脚无眼刀剑无情,我早已说过!何况你们九幽门违背多年前誓言,暗中修炼九幽混元功,难道不给在场的众位一个解释吗?”杨松言道。 “哼,自古江湖便是成王败寇,什么邪功魔术,只要能使我们九幽门实力大涨,对我们来说,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你不看看自己的身份,竟然跟一小辈出手、还偷袭,真是不知羞耻吗?口口声声言语道我们是伪君子,那你们呢?真小人!”萧煜风雷剑直指刘海川! “那也比你们这些伪君子强过百倍!”刘海川答言道。这时,另一老者及李闯等人已然掠入擂台,他们扶着刘长老站在一旁。另一老者上前两步言语道“众位息怒,刘贤弟因其孙刘胜身受重伤而一时暴怒,没有尊守擂台规则,是他之过。但爷孙之情也算出于至诚,还请各位暂息雷霆之怒,给老朽一个薄面,让比试继续往下进行吧。”老者言语道。 “你是何人?”梁天达在人群中冷语相向。 “老朽人微名贱,江湖人称东风无影姜风便是!”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九幽门自九幽圣人魔山老尼翁碧云之下,有左右二使,东西南北四大尊老,而这位老者正然是九幽门四大尊老之首的姜风! “我当是谁,原来是姜老前辈,失敬失敬!”杨松及时的走上前去,笑呵呵的与姜风抱拳应声回道。 “杨城主少见!方才之事九幽门多有得罪,老朽礼过了。”言罢微一欠身。 “既然姜老前辈情义真切,如此方才之事便过去了,众位英雄,依小弟之意就继续比试吧!”杨松余光看了萧煜等人一眼,觉无异色后,便高声言语道。台上众人各自收回招式,重归台下。 第二场就这样开始了,章昭对李闯。台上两人,一个是七星阁天下第一剑萧煜的入门大弟子,心性稳重,不骄不躁,为人精细踏实;另一个是九幽门魔山老尼的长徒,生性狠辣,不苟言笑,为人阴诡狡诈。反差如此之大的两人,正像是一正一邪的较量。李闯临战不曾答言,手中玉龙刀上下翻飞,直逼章昭而来,章昭十分沉稳,子午剑在手,七星阁天地玄黄四大剑意无不精熟,剑借人势人仗剑威,两个人出手即白热化,刀劈剑斩你来我往,好不热闹。台下众人纷纷举目而视,如痴如醉。约有七八十个回合,李闯只觉章昭剑式越发惊奇,一时想要胜他难如登天;章昭也暗自思虑对方的刀法精纯,要想胜出也似九天揽月。双方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如此下去,最多战成平手,这可非我所愿!”想到此,李闯玉龙刀上黑色雾气瞬间缭绕,没有一丝拖沓“幽冥鬼刀”第一式鬼刀泣血,第二式鬼刀夺命,第三式鬼刀噬魂,瞬间三连击,直奔章昭而来,台下萧煜欧阳德等人立即脸色微变,只见章昭凝神屏气,子午剑身微泛红光“天火剑意”最强的一剑挥出,硬生生与那三道黑色刀气撞在一起,剑意肆虐间冲破了第一道刀影,与第二道刀影抵抗着也终于是冲破了,可当接触到第三道刀影时,已被削弱殆尽的剑意勉强抵过两个呼吸,便凭空碎去,章昭面色突然凝重,急忙挥剑欲有所动,可那刀影实在是太快,避无可避应生生落在了章昭的肩头,鲜血瞬时染红了章昭的衣衫,细看之下左肩之上寸许深的刀痕清晰可见,隐隐还透着一丝黑气。若非天火剑意抵御了那最后一刀的大半刀气,此时恐怕章昭左臂已然废去。 “我输了!”章昭右手提剑捂着左臂伤口,殷殷鲜血不断从指缝中流出,纵然疼痛万分,但铁骨男儿始终没有面露痛苦之色,转身走下擂台。 “先止血!”刚给关勇诊治完的欧阳德从怀中拿出罗晋调配的最好的金疮药,迅速的为徒侄止血,包扎伤口。 “让雪儿陪你回问月楼休息吧!”萧煜心疼的看着徒儿,虎目微红。 “我没事,我要留下来看成儿最后一战!”章昭牙关紧咬,冷冷的说道。 “若是痛苦难当,莫要强行忍受!”再叮嘱一声,萧煜扭头看向燕成。此时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这个十九岁少年的身上,江岚拍了拍燕成的肩膀,江雪章昭,还有处理完伤势硬撑着回来的关勇,大家都没有言语,但燕成明白,自己要做什么! 第二轮第三场,也是本次盛会的最后一场,更是最关键的一场,这不仅仅关系着谁是本次武会的第一,也是在给江湖之人一个答案:七星阁强还是九幽门更胜一筹,更是要向这芸芸众生展示一个结果,也只能有一个结果:邪不胜正! 擂台之上,少年抱剑而立,脚下尚有师兄的血迹未干。天色突然阴沉了许多,本该炎热的天气突然疾风骤起,少年的发丝随风飞舞,那并不壮硕的身躯此时却承载了许多人的希望!屏气凝神,为七星阁,为死去的爹娘,为燕家三十多口无辜的冤魂,出剑吧!心意未动,乾元功催动着七星剑决快速在燕成的体内流转,身体金黄色的光芒愈发璀璨。“幽冥鬼刀-鬼刀噬魂!”黑色刀影似已划破天际,直奔燕成而来,李闯率先出手了。没有挪动身形,燕成选择了正面迎击。七星剑在手,天火剑意被一片金光包裹着,硬生生与那刀影撼在一处,瞬间金色光芒如同利刃一般劈开刀影,直奔李闯而去。似是知晓结果,李闯的第二招已然齐备“九幽噬魔”刀影再次与金光相撞,几个呼吸间,剑气与刀影双双消散在空中。 “你们也就这点本事了吧!”李闯开口狂笑道。“我再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绝望!”话刚说完,李闯周身已满是浓厚的黑色雾气,雾气升腾翻滚,只见李闯四方口大张,黑色雾气飞快地被他全部吞入口中,霎那间他的身体也拔高了三寸,体型更加壮硕。“绝望吧,幽冥吞噬!”这次的出手,依旧浓浓黑气,却没有化作刀形。 “七星怒意”金色光芒包裹的剑意比起之前似乎强盛了许多,朝着空中飞来的黑色雾气怒斩而去。可当剑气接触到黑雾之时,隐隐间有被逐渐吞噬的痕迹。 “不好!”燕成立即飞快运转乾元功,周身金光围绕,形成防御之势,片刻后那空中的剑气已然消散,黑色雾气也是消逝了许多,但仍有一丝丝直奔燕成而来,没有片刻停顿,直接撞在了燕成周身那片金色的光芒之中。 “噗!”一口鲜血自燕成口里喷出,顺手擦了擦血迹,少年双眼杀意涌起。这一幕,令得台下萧煜等人都不禁替燕成捏了一把冷汗,台主位上的杨松和梁天达等人也深呼了一口气。“战斗中提升自己”此时的燕成脑海中只有这一个念头,然而他并没有察觉,体内积累的九转七星丹和丹阳果的能量正在加速修复着他体内的创伤。 “七星问世,七星闪耀”似乎同时发出的金色剑气夹带着天地玄黄四种剑意狠狠的向着李闯飞去。似是感觉到了一丝危险,李闯举刀迎击,弥漫着浓浓黑色雾气的刀锋瞬间飞出,又是金色与黑色的较量,而这一次,黑色刀锋终是不敌夹带着四种剑意并且由乾元功法催动的七星剑招,勉强扛住了七星问世,七星闪耀便是让他来不及任何反应,直接崩碎了他横在身前的玉龙刀,狠狠的印在了他的胸口与肩头,衣衫瞬时破碎,一道及骨的剑痕长约一尺有余,鲜血一时间飞溅而出,染红了脚下的擂台。可李闯也算是一方鬼雄,下身长袍撕掉一片自行包在伤口,玉龙刀陨,他便双脚踏出,双膝微曲,体内九幽混元功飞速运转,双臂前伸,竟然以手做刀,无尽的黑气在他双手间萦绕,化作刀型,并且渐渐有了凝实之势。再看燕成,他左腿前蹬成弓步,右脚紧紧踩着脚下台板,七星剑依旧金光四溢,四种剑意在剑身游走,风骤骤,吹散了少年那往日千般愁!全场的人们此刻一片寂静,众人皆是目不转睛地紧紧盯着台上二人,任谁都知道接下来的这一次招式碰撞,应该就能决出这次盛会的第一名了。人群中,一个坚毅而又阳刚的面孔出现,一男子剑眉皱起,凤鸣刀紧紧握在手中,隐隐似有凤鸣之声传出“无痕兄弟,你可一定要赢下这一局!” “魔尊-鬼刀祭世!”李闯发动了最强的招式,以手为刀的凝实刀影带着无数阴诡的刀意向燕成扑来。自是知晓决战时刻来临,燕成毫无保留,“七星灭魔”酝酿已久的剑势强悍的迎向空中,紧接着又是一剑“七星灭世”,漫天黑影与金光缠在一起,李闯双手依然用力高举,燕成还是挥剑的那个姿势,片刻后空中光芒大盛,刀意与剑意炸裂开来,一股巨大的热浪使得二人都是一口鲜血喷出,燕成往后倒退了七八步方才稳住身形,再看李闯,已然跌落台下,不省人事。 “好兄弟,好样的!”人群中男子终于是松了松那紧握刀柄的手。 “成儿赢了!”“好样的!”“无痕胜了!”一时间,各种激动的声音从四面八方的人们口中传来,燕成依旧独立高台,以剑触地,嘴角鲜血还在时不时往外流淌,他直起身形,看向萧煜众人,惨白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发自内心的笑意。此时的风也轻柔了许多,阳光星星点点刺破乌云,散落在了这片大地的每一个角落。少年仰头闭目,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淌了下来,终于能做些事情来抚慰自己那颗遍体鳞伤的心了!江岚这时已至燕成跟前,她看着自己的师弟,这个已经长大了的师弟,这个年纪最小却承担了太多痛楚的师弟,两行泪水也滑过了她那颤抖的脸颊,真是令人心疼的师弟啊!远处人群,一女子手持沧海剑,痴痴地望着擂台之上的少年,不觉也是哽咽起来,之前他是她喜欢的人,而现在,他更是她心目中的英雄,独一无二的意中人! 第十二章 乾元诀剑意归一章丘山试炼开始 转眼已是七日,擂台上最后胜出的无痕,名声已然远播江湖,不过大多人都只知晓他是七星阁的门人,七星阁力胜九幽门拿下本次的武会冠军,自然无可厚非。这些时间,燕成一行离开了问月楼,被杨松邀请至南都城的郊外一个很幽静的别苑。这里本是杨松得闲休憩之地,为了让燕成一行人好生养伤和恢复,杨松也是做到了所能做到的一切。 一日,燕成盘坐于凉亭一隅,周围假山草竹,被风吹来发出沙沙的音律,头顶没有烈日当头,便更显得舒适宜人了。心念一动,燕成剑眉微蹙,感受着体内被乾元功法强行召唤融合的天火剑意,地灵剑意,玄疾剑意和黄珑剑意,一开始四种剑意独立存在,之前武会决战时乾元功自行赋予四种剑意一起,才迸发出最强的杀招-七星灭世,现在看来效果非常不错,但施展的门路连燕成也是一时恍惚,似乎需要进入某种境界才能轻易施展一般。今日,燕成运转周天,发现四种剑意竟然听从乾元功法的召唤,自觉地相互融合,一开始很缓慢,燕成也没有什么异常之感,到后来融合的速度越来越快,经过实战洗礼的四种剑意根本不需要再相互适应与磨合,而是在乾元功法的催动下直接硬生生地相互融合在一起,燕成立即感觉脑海中一阵阵头痛之感传来,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丹阳果与九转七星丹的药力也是在此时不断修复并且增强着他体内的经脉,到了傍晚时分,终于是一口气息呼出,仿佛历经洗礼一般舒畅的感觉蔓延至燕成的四肢百骸,并不着急,他全神贯注的体会着这一刻,在乾元功法催动下的四大剑意已然融为一体,七星剑决则独成一派,有乾元诀的加持,丝毫不弱于四大剑意的融合。 “终于是不负所愿,内力与剑意提升很多,想此时再碰到那个李闯,应该不会再费那么多周折了吧!至少不会再让自己拼的遍体鳞伤。”燕成嘴里呢喃着。行完周天,燕成泡了个澡,换了一身淡青色的衣袍,正欲出门时,门外却有敲门声响起。 “谁?”燕成自然的问道。 “烟柳镇落难之人。。。!”门外一男子的声音传来。 “唐大哥?”燕成疑问一声立即上前双手开门,只见一男子,一身黑色束身衣袍,眉目俊朗,天生自带一分邪气,背背凤鸣刀,正是唐轩。 “唐大哥,真的是你!”快请进 “愚兄匆忙而至,冒昧打扰,贤弟勿怪!” “大哥说哪里话,你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说着给唐轩倒了一杯茶水,接着燕成又言道“大哥如何会在南都城?莫非也是参加武会?不对,我没看见你呀!”燕成疑惑的道。 “哈哈哈,我这人向来不拘俗规,不喜的争强好胜,若非知你在此,我不会前来!” “大哥性情洒脱,真是令人羡慕。正好今日无事,可以跟大哥一醉方休。”说着拉起唐轩就要出去。 “二弟莫急,此一来专为探望二弟,前些日子总有一众人等前扑后拥的围着你,我便没有现身,今日看见二弟无恙,愚兄便也放心了。只是我不能久留,说话间就要走,因家师有令,不敢耽误。待日后,你我兄弟多有机会,再畅饮不迟。” “大哥如此痛快之人,真是让兄弟佩服。如此我便不强留,万望大哥保重!” “好兄弟,你也保重!走了…”只见唐轩一推门,便大步离去,望着消失在夜色中的唐轩,燕成心里莫名的感动,暗道一声“保重”,便转身回到屋内。 “咦,这是?”一个用丝锦包裹的东西,就放在唐轩方才坐下的茶桌旁,燕成伸手打开,只见一块晶莹的似白玉一般,中间飘着三绺如火一样的物件,出现在燕成眼前,再看底下还压着一张纸条,打开一看,上写“愚兄知你此次伤重,身无长物,火麒麟灵元你且收下,贴身佩戴对你大有裨益,后边落款只留一字‘唐’”。拿起灵元,燕成瞬间感觉一股温热的能量顺着手臂游走,令人身心舒畅。一定是个好东西,这唐大哥!感悟一番,燕成暂且将其挂在胸前贴身佩戴,见时间尚早,便踱步出去了。 别苑颇大,水榭亭台,竹石楼阁应有尽有,这还是自住进来后第一次这么闲暇,漫无目的的四处走动。突然,一道倩影挡住去路,定睛一看,竟是冷月。心情颇好的他却一改从前生冷之意,上前几步,直视着冷月一双温情的美目言道:“这不是冷月女侠嘛,此处周围想必满是南都卫的人,竟也挡你不住,在下佩服!”戏谑一般的话语,冷月如何听不出来,她也不生气,眉目带笑,迎着燕成的目光直言:“公子好一张巧嘴,能说会道,可惜我一女子,冒险前来探望,竟不得善待,也罢,见公子无恙,我这就离去便是!”说完,一转身便要飞身形离开。 “且慢,姑娘即来探我伤势,可有随手礼?” 冷月一顿身形,转身从怀里拿出一个玉瓶,随即抛向燕成,言语道:“此为莲花玉凝脂,有助于你伤势的恢复,不用谢,我自当是丢了罢!”说完,一纵身消失在夜色中踪迹不见。 “哎!”刚欲再言,倩影已然不见,手握着尚有余温的玉瓶,燕成心内突然一丝异样之感升腾,但瞬时又被他压了下去。“真是个怪异的女子,看在送药的份上、多谢了!”燕成呢喃几句,便往前继续走去。墙角竹影下一女子,见到这一幕,无暇的姣容之上不自觉地染上了一丝丝红晕,之后纵身离去了。 第二天一早,燕成行完周天,便出门前去拜见师父,萧煜在凉亭内正在和前来探望的杨松一起品茶,章昭与江岚立在一旁。 “小成子,恢复得不错呀!来让师姐瞧瞧我们的武会第一…”言语之人自是半道遇见的江雪,关勇跟在江雪身后,一并前往萧煜之处吧。 “又想开我玩笑,真是个疯女子!”燕成说道。 “你敢骂我?好你个小成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你给我站住…”江雪后边紧追,燕成忽前忽后拿关勇当挡箭牌,临近凉亭,见有杨松在,故才收起嬉笑之态,板正身形,上的前来俯身拜见萧煜,也一并与杨松行了礼。杨松笑呵呵的先开口问道 “成儿身体恢复的如何了?” “有劳师叔挂念,成儿身体已然无恙!” “那就好,三日之后,问月楼试炼便正式开始了,你们几个可都要做好准备。”话语一出口,江雪的脸上瞬间挂不住了,急忙上的前来对着萧煜又是揉肩又是捶背的,害的萧煜茶汤撒了一身。杨松也自是知晓江雪之意,没有刻意逗她,直言道“江雪姑娘莫要着急,我们南都城的名额也是有的,除了擂台角逐,当然还有我们本家或是本地的少年英杰,也会一并参与,不过人数最多只能和擂台最终的人数一样,比如本次,九座擂台头名,一人失去资格,也就是有八人可以获得试炼资格,那我们本家和本地的少年一辈也最多只能有八个人来参加试炼,三天之后,你就在我本家之列,一样有试炼资格!”杨松说完,笑呵呵的看着江雪。 “江雪多谢杨师叔!”江雪激动的上前搀着杨松的手臂甩来甩去,杨松也是被她折腾的哭笑不得,真是个疯丫头。 “三日之内,你们各自准备,有事就来此找我,无事每日不必前来专程行礼,去吧!”萧煜开口道。 “成儿留步!”杨松站起身来,从身后拿出一盒子,打开后第一层一个小锦盒,精致非常,仔细感受似有一股精纯的药香传来,正是菩提灵丹;第二层,一方盒,内有一块玉牌,通体翠绿,上有“南都武会状元”字样,为武会第一人独有,执此玉牌者我南都城可相帮一事,即便倾尽所有,不论对错,不计生死;第三层,一枚精巧的金叶子,名为南都金叶,可随时随地命令金叶杀手叶无欢,做任何你想要做的事情。一层一层的打开,杨松面色动容的为燕成一一解释道。 “成儿再谢师叔厚恩!”燕成双手接过礼盒,跪地拜谢。 “莫要言谢,这都是你应得之物。再有,此生在我南都城中,你所有的衣食住行吃喝玩乐皆由我城主府开支!”言罢,他双手将燕成扶起,目光扫视了章昭几人之后,再次言道“本次问月楼试炼,在城北章丘山脉,此山多有凶虫恶兽,更兼云雾变化,有千般幻象,莫不可让心神坠入其中,否则纵有仙圣之术,救得性命,却医不了癫狂,你们可记住了?”望着章昭几人一张张难以置信的面孔,杨松只最后一语“坚定信念,秉持本心,便可不败!” 别苑湖心亭中,章昭一行人在此而坐。燕成把玩着手中的玉牌与金叶,不时又想起杨松方才的一番话语,脑海中满是疑惑,于是不禁呢喃出声“此玉牌可以使得南都城上下不顾所有为我一用?金叶杀手又是谁,能听令于我?还有三日后的历练,有那么危险吗?云雾变换多是天地神奇所致,竟然可以乱人心神?…” “你这嘟嘟囔囔的劲还有完没完呀?你若嫌弃,那给师姐呗!”江雪冷不丁从燕成手中抢去玉牌,匆忙间好险掉落在地,若是摔得粉碎,不知还有无可用。江岚责怪了江雪几声,她却不以为然,依旧欣赏着那块精美的玉牌。 “既然玉牌可令南都城上下一众人等,虽只有一次,却也是难能可贵。南都卫的实力我们可想而知,若之后与九幽门一战,这会是很大的助力。再说那叶无欢,我倒是有所耳闻,不悲不喜,冷血无情,功法高绝,暗器之术更是无人能敌,听说此人生的貌美有月华之姿,性情孤僻似人神难解,只是凭一片金叶为何便能让她与我等相助?至于章丘山脉,你我皆不曾去过,只到时见机而动,小心提防便是。”章昭对燕成言道。 “若南都卫真能为我所用,尽管只有一次,也是再好不过的事了。那叶无欢,听师兄所言,应是一女子?暂且搁下,日后再说。”燕成应声回复章昭,还不忘将江雪手中的玉牌夺回重新放回锦盒,藏于袖中。此时的关勇,手握冰火鎏金棍,低着头一语不发的盯着地上的几只蚂蚁,直直发愣。看似恬静的画面,可谁也没有发觉亭上斜坐一人,三千青丝如瀑,红丝绦轻系,火红的紧身衣袍更突出了凹凸有致的身材,脚蹬一双红色犀牛皮快靴,往脸上看,柳眉杏眼,玉鼻朱唇,生的花色姣容,偏又是冰寒凄冷,静坐无语,只横刀侧身,一手中似有把玩之物来回翻腾于玉指之间,细看之下正是南都金叶一般无二! 时日总是在不经意间飞逝,往往令人措不及防。师徒一行于这三日也算是难得一片安宁,只叹时光太短,转眼已是历练开始的日子了。燕成一行一大早便已赶至城北章丘山脉脚下,只见杨松等人也已在此等候,身后八个护卫依旧威风凛凛,梁天达与萧煜等人目光略有示意便恢复如常,少时,九幽门的众人也是现身此处,由东风无影姜风和长老刘海川带领,再看其下李闯,刘胜和蓝媚儿都在其中,后两者神采奕奕,只李闯面色尚还有两分憔悴。边上,冷月持剑而立,温柔带笑的示意燕成一行,恍惚间,燕成感觉自己对眼前这个女子没那么似从前般厌恶了。又有一行人前来,为首一妇人,约有四十左右的年纪,观其颜颇有徐娘半老之态,此人是南都城长老堂的三长老,江湖人称梅花一指柳素梅。其下八人,江雪赫然在列,余下七人皆是城中年轻一辈的英杰。 “各位前辈朋友,今日是我问月楼试炼之日,蒙诸位捧场,助本次武会圆满落幕,杨某再次深表感激。诸位请看,杨某身后名为章丘山脉,此山看似无奇实则满是险患,异虫奇兽无可胜数,也正因如此,成就了你们绝佳的历练之所在。早前鄙人有言在先,凡是在山中所猎之奇珍,皆归个人所有,但我深知,珍奇之前多有夺抢难免死伤,于山中杨某不问,一旦出山,便不得造次。常言道多个朋友胜过敌人百倍,所以杨某不才,奉劝各位即便动手也莫要害人性命。你们可明白?”双手一背,城主之威仪尽显无余。 “明白”试炼的一行男女同声应道。 “很好,既如此话不多言,期限为一个月,一月之后必须离山回到此处,不然惊动了那些沉睡的猛兽,你们后果自负。开始吧!”接到杨松目光示意之后,八大铁卫立即运行功法,似众人推门一般,朝着空中一齐推出飞掌,隐约中有一丝古老大门被推开的感觉,紧接着越来越浓的古老气息从那无形的门缝中朝着众人迎面扑来。“好沧桑的气息啊”燕成心里感慨道。此正是久前一位老者集江湖中千名武者一起发动功法,搭建的无形防御,为了防止山脉中的猛兽四处乱窜,伤人伤畜而设。门似已打开,应该是半开之状,八位护卫便各自收回招式,其中一人朝着众人大手一挥,示意开始进入,于是九幽门抢先一步由李闯带领,自八人中间,一跃而入,身形瞬间消失不见,接着是章昭四人,最后江雪八人也一并鱼跃而入。前戏结束,杨松见状立即上前招呼萧煜以及另几位长老,于不远处行帐饮酒攀谈,而这八位护卫稳稳站住身形,纹丝不动的守护着这扇半开的无形大门,需要整整一月之久。 “众位前辈兄台,照顾不周还望多担待,而今试炼已然开始,我已命人在这山脚为诸位立下营帐,我等一行在此静候三十日,期间茶酒餐食皆有南都卫亲自配送,我们只需席间谈笑静待他们满载归来,不知杨某如此安排,可合众位心意。” “杨城主盛情之心,老朽岂能不知。如今客随主便,一切由杨城主安排。”言语之人,正是那位九幽门姜风老者。 “一切由杨城主安排,我等客随主便!”随后,其他几位老者也一并抱拳示意道。 “如此说来,杨松便自作主张了。杨某敬诸位一杯,请!” “请!”…一时间行帐内觥筹交错,看似相敬如宾的背后,究竟还会有多少血泪杀伐。真叫个:共处江湖地,十人九算计。看似欢颜客,心内各妄虚。 第十三章 夺灵元痛下杀手 生死间七星身现 一头扎了进来,一片荒蛮之地映入燕成众人眼前,四处都遍布着怪石朽木,沧桑的气息中充斥着腐烂的味道,煞是惹人厌弃。放眼望去,九幽门一行以及江雪八人等皆是不见踪迹,只留四人原地站立,思量着前进的方向。 “既然暂无方向,我们不妨先往里行进再做打算。”章昭开口对众师弟言语道。众人点头,章昭率先施展身法朝山脉深处急行而去,燕成等紧随其后。大半日的时间,天色将暗,终于是看见山脉本身该有的样子了,郁郁葱葱的古树奇草遍布每个角落,仔细听来似有涓涓水流之声传入耳际,停下身形,章昭挥手致意道“天色已晚,今夜我等就在前方找个地方休息,境况不熟,不可单独行事,若有外一都不要轻举妄动。”众人称是,便继续寻着水流声往前奔去。 夜色已深,山林处一崖洞,一行四人于此栖身。“月儿,近来有传言道你对无痕那小子暗生情愫,可有此事?”篝火旁李闯一边烤着野兔肉,一边直直的向一旁冷月问道。刘胜和蓝媚儿都先是一愣,接着看向冷月。 “这是小妹自己的事,还请师兄莫要挂心。”冷月冷冷言语道。 “听你之言,果真有此事。你可要知道你的立场,莫不要鬼迷心窍,误入歧途!何况灵姬师叔的脾气秉性你又不是不知,这样下去,你想过后果吗?”李闯似有一分生气的对冷月说道。 “冷师姐,你与二师兄可是有婚约在身,莫不可违背师命,受他人蛊惑!”蓝媚儿上前几步,坐在冷月身边悉心关切道。 “师兄,师妹,我知你们都是为我着想,冷月感激在心,只这世间尚有一人值得我托付终身,便是无痕无疑,婚约之事是师父师伯们自己做的主张,与我无关,若是因此受到师父责罚,我无话可说。”冷月似有一丝真情流露。 “师兄不该责备你,我不明白这世间爱恨之事,但你青睐七星阁之人,违背师命,终是要吃苦头的。再者,江湖之中人人都视我九幽门莲花门为邪魔歪道,你若依旧痴迷于那小子,如何会有好结果!”李闯关切地对冷月说道。 “有时候一眼看中的,却胜过千百般的好,希望师父她老人家能体谅我罢!”冷月说完不再言语。 “此次历练,难免与他们发生纠葛,为兄希望到任何时候你都是我们的师妹!”刘胜也颇有感慨地说到。“只可怜二哥,满心腹装的都是你,却败给了一个几面之缘,还是老对头七星阁之人,真叫人感慨!”刘胜再次言语道。 “好了,不提此事。此次武会,那无痕伤我太重,若是遇到,岂有绕过之理?待愚兄彻底了结了他,便不会再有这许多糟心之事了。”李闯让刘胜将肉逐一分给大家,起身言语之后,便自行离去洞口,前去打探周围情况了。望着李闯离去的身影,冷月虽然没有言语,但内心却陷入了痛苦的挣扎之中,自己也深知日后一定会有双方敌对之时,而且似乎九幽门与七星阁早已是不死不休之局,自己虽然身为莲花门日后的接班人,但九幽门定不会因为与莲花门的关系而改变对七星阁的敌对态度,更何况是渺小的自己。但无论如何,爱了就是爱了,只此一人,纵然身死无悔。若真到了对峙的那天,我该、我该如何是好啊?少女的万千愁绪伴着山风一起,消散在了这茫茫的夜空之中。 “这是何地?”一男子不禁疑惑的问道。 “章丘山脉呀,这你都不知道!”江雪头也不回的答道。 “我当然知晓这是章丘山脉了,我问的是此刻我们在什么位置?”男子辩解道。 “都是第一次进来,谁知道这是什么位置!”江雪冷语道。 “不知道就别多说话,我就不明白了,城主为什么非要你这个外族人来顶替杨紫师姐,而且还这么爱多嘴!”男子不忿的看着她。 “杨紫是谁?至于为什么,你们可以去问城主呀!”不予辩解,江雪往前行去。 “杨紫正是城主的千金!好了,我们都先停下来吧,找个地方宿营,这里的夜晚说不准会有什么鸟兽出现,安全起见,明天一早再行赶路。”另一男子冲着江雪微笑致意后,便开始选择扎营的场所了,此人名为杨烈,人称小太保。 方才那位男子,人称天眼貂杨弘,这时路过江雪身边,还不忘白了她一眼,不过夜色漆黑,江雪倒也没有在意。突然一声惨叫,明显是那杨弘的声音,众人循声看去,不远处漆黑的夜色中仿佛有一双黑色而又充满杀气的眼睛在盯着这些人。众人立即收拢,缩小彼此间的距离,以防不测。杨烈像是这个分队的首领,纵然没有摸清楚对方的情况,他也是如疾风一般,提剑直接奔向黑夜之中那杨弘惨叫的方向,江雪见状,一双青蛇剑已然在手,鹤纵身法施展,也是直接追着杨烈而去,余下众人彼此互相对视之后,缓慢的向前移动着。“砰砰砰、叮当叮当”一阵急促的掌力与兵器碰撞的声音从黑暗中传出,顺着这寂静的夜色飘向了很远的地方。少时,只见两道身影一人一边,手上像拎东西似的拎着一人从夜色中走来,近前一看,正是杨烈与江雪,拎着那人除了杨弘还能是谁!众人随即松了口气,一起寻着山势在一块凸起的巨石下觅得一洞穴,正好休憩。再看杨弘,气息比起当时萎靡了多半,双眼无神,耷拉着眼皮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被无常勾去了一半魂魄一般,痴呆呆的不发一言。巡视了一番山洞内的情况,杨烈这才来到江雪身边,秉手抱拳言道:“方才多谢江雪姑娘出手相助,若非如此,怕是杨弘活不到现在!” 江雪见杨烈此人秉性直爽,便回礼道:“杨兄不必客气,既然我们同在一小队,危难之时自当伸出援手,同渡难关。” “想不到姑娘性情如此豁达,真是让人佩服!”杨烈再次拱手,随后他转身看向杨弘,面色冷峻的再次言道:“杨弘,还不过来谢过姑娘救命之恩!”只见杨弘微微回神,缓慢的站起身来走向江雪,拱手俯身:“杨弘谢过姑娘搭救之恩,此前轻看了姑娘,在下谢罪了!” “杨弘兄不必客气,小女理当如此。”江雪见其诚心,故而语气缓和了许多。 “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区区一只鳞甲猪,给你吓得如此狼狈,亏你还是杨家族人!”杨烈再次呵斥杨弘道。杨弘自知一时胆怯,给杨家丢了颜面,于是低头不语。其实也怨不得他,夜色中的章丘山脉,山高林密,地形复杂,初到此处一时惊骇也算不得什么,杨弘毕竟也算是杨家佼佼之辈,能力还是有的,不过缺少胆识罢了。篝火燃起,杨烈将那头鳞甲猪取回,用剑分成两半,挂在火上烤了起来,当作众人的晚饭吧。 翌日天刚亮,当第一缕阳光照在这片山脉中,燕成四人顿时被眼前的景象给吸引了。古树参天,奇花异草,怪石飞瀑,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令人陶醉。一行人在溪水边简单洗漱之后,便一齐向山脉更深处行去。 “小心!”江岚朱雀剑一道凌厉的剑芒划过,瞬间一只环眼金睛兽应声倒地,脖颈处灰色的毛发之下,一道剑痕斩断了动脉,血流不止,已然失去生命。 “师姐不但剑法比以前更凌厉,而且直觉更是敏锐了很多!”燕成微笑着看着江岚。 “你也不错,嘴皮子比以前长进了不少啊!”江岚拍了拍燕成的肩膀不再言语,径直朝着那头野兽走去。 “我来吧。”章昭拦下江岚,取出匕首,从那金睛兽的腹部取出一颗弹珠般大小半透明的灵元,递给江岚。 “多谢师兄!”江岚莞尔一笑,收下灵元。章昭也是微笑示意,净了手,一行人继续往前行去。 “刘胜,你竟然敢抢我灵元,伤我族人,我跟你拼了!”一声咆哮传来,只见杨弘手持追月剑,瞬间与刘胜战在一处。刘胜枪尖抖动间一朵朵枪花不断在杨弘周身浮现,杨弘举剑挥斩劈刺,三十几个回合不分高下。 “竟然有些本事!”江雪在一旁嘀咕道。 “虽然他生来胆小,但天分颇高,剑法造诣也算独巧,姑娘莫要轻看。若是泛泛之辈,想必也轮不到他来参加试炼。”杨烈仿佛猜到了江雪心中所想,故而微笑着对江雪言道。 “岂敢轻看,杨兄多虑了!”江雪有一丝尴尬的应声道。杨烈只是一笑,双目紧紧盯着面前二人的战圈。 “不好!”江雪和杨烈同时喊出声来。只见刘胜枪头隐隐有黑色雾气缠绕,见识过九幽混元功的威力,杨弘自是不敢大意,剑身舞动间流光剑意顺势爆发而出,与那枪影硬撼在一起,只见一片刺眼的剑影被那黑雾缠绕并逐渐化解,随后没有一丝停顿,直直的奔杨弘而来,又是一剑,仓促之下杨弘竟然没有击中,眼看着枪影越来越近,关键时刻,杨烈白玉剑一剑挥出,江雪鹤纵身法施展,一掌击在杨弘肩头,借着这股推力,杨弘斜侧着身子往一旁倒去,险之又险,黑色雾气凝成的枪影与杨弘擦肩而过之后又与杨烈的剑气碰在一处,少时烟消云散。 “哼!枉你们还自称是江湖名门正派,人多欺负人少吗?”刘胜收枪而立,讥讽地看向杨烈与江雪。 “夺人灵元在先,蓄意伤人在后,你还跟我们讲道理?你们有理吗?”江雪美目充满怒意,直视着刘胜几人。 “此次历练,山脉中的稀珍之物皆可凭本事取得,什么抢不抢夺不夺的,有能耐手底下过过招呗。”刘胜眉目间满是骄傲。 “本姑娘就陪你走几趟。”话音刚落,一道倩影似离弦之箭直奔刘胜而去。 “四师兄,你且休息,我来会她!”蓝媚儿双手持峨眉刺,飞身形与江雪战在一起。江雪虽然武会时首轮就被对手淘汰,可那是因为她的对手是燕山任正,若换得旁人,自然是在她手里讨不得半点便宜,即便是蓝媚儿,也不例外。应该是轻敌,没有把江雪放在眼里,蓝媚儿峨眉刺上下翻飞,身形闪躲腾挪却是没有尽全力,江雪怎能看不出来,青蛇剑剑影晃动,一招紧似一招,一招快似一招,约有近二十个回合,蓝媚儿招式上已完全落入下风,悔不该临阵轻敌,急忙运转混元功法,峨眉刺上黑雾刚刚浮现,只见江雪右手一剑劈来,蓝媚儿忙举双刺上迎,江雪左手又是一剑,无所顾忌,径直向蓝媚儿腹部刺去,说时迟那时快,突然一道身影闪现,举刀与江雪的左手剑接在一起,一声清脆响亮的声音之后,江雪的剑已偏出一尺三寸,再看蓝媚儿,被飞身而来的李闯抓起来迅速身形倒退,躲过一劫。收回剑势,江雪也不恼怒,冲着李闯喊道“本事学的倒挺快,还是现学现卖,也罢,学都学了,本姑娘就勉强收下你这个徒弟吧!” “放肆,巧辩的丫头,你若有胆气可敢与我一战?!”李闯眉目紧促,面色阴冷的说道。 “有何不敢!今日本姑娘就让你们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尊师重道。”江雪已然架起剑式,准备接战。 “雪姑娘,你暂且一旁休息,杨某来会他一会。”白玉剑在手,杨烈飞身形来到战圈,点头示意江雪后,便做起剑式,看向李闯。 “既然你想送死,我也不能不给你机会。”李闯一柄龙头饮血刀,自上而下,以力劈华山之势,直取杨烈。比起玉龙刀,龙头饮血刀似乎更加趁手,刀影翻飞间犹如虬龙游曳虚空,出神入化,连江雪等人都不禁暗自赞叹。杨烈不管这些,生性耿直的他一旦出手便没有丝毫畏惧,无论对手是谁,无论最后成败。白玉剑招精巧独到,尤其在杨烈手中,更像是添了三分冷冽一分无情,挥动间剑势恢弘,丝毫不弱于李闯的刀势,就这样,二人你来我往,刀去剑来,约有五十个回合,李闯深知速战速决,迟则生变之理,于是体内混元功悄然运转“九幽噬魂”瞬间激发,好在杨烈反应奇快,光明剑意大盛,一剑斩去,刀光剑影交错间,只一呼吸,剑影便有崩溃之势,自知不妙,刚想移动身形,余下的刀芒已然落在杨烈肩头,瞬间杨烈一声惨叫,只见他的肩头左臂已然断去,血流如注,即便如此,他将剑插在地上,迅速封住肩头几个穴道,方才逐渐止住流血。李闯一击得手,向来斩草除根的他哪里会放过如此良机,于是趁杨烈不备,一招“幽冥吞噬”猛地向着杨烈席卷而去。见势不好,后方江雪、杨弘等人一齐飞身而上护在杨烈身前,没有丝毫犹豫“天地玄黄”“流星追月”“龙腾九天”…一时间,几种招式纷纷迎向空中那奔腾而来的黑色刀影。开始时稍有拦截之势,片刻之功,所有招式的力量皆是被黑色雾气所化解进而吞噬一空,众人面色皆是一惊,但还未做出第二招的剑势,黑色刀影的气息已然触碰到了每一个人的身上,一口鲜血齐齐喷出,江雪与杨弘硬是拉着受伤的杨烈,身形飞速后退。 “你们动手前应该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吧!”李闯冷笑一声,丝毫不给江雪、杨烈他们一丝机会“鬼刀夺命”又是一招黑色刀影,江雪等人面色凝重,强撑着准备发动最强剑式做防御状。就在刀影距众人约有三丈之时,突然一道剑芒凌空而至,满含怒意的剑影与刀影撞在一起,瞬间,刀影消散,剑芒直奔李闯而去,急忙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李闯横刀再次劈出,可依旧崩碎的黑色刀影使得他的心头莫名的生出了一丝恐惧。不由得他分心,虽然剑芒已经两次阻拦,削去了大半力量,可就是这样,当剑芒触到了李闯的手臂时愣是不带丝毫同情的洞穿了过去。“啊!”大喊一声,李闯龙头饮血刀已然掉落在地,他左手紧紧得捂着右臂,一阵阵剧烈的疼痛让的他面色狰狞。这可是他用刀的右手,现在似乎废了大半!因此他那更加恶毒的双眼,紧盯着那道剑芒飞来的方向。 “九幽门的狗,终归是记吃不记打的货色!”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半空中响起,众人皆举目观瞧,只见四道身影前后自空中落下,正是章昭燕成等人。 “雪儿,你没事吧!”江岚立即上前,拉着雪儿的手关切地问道。 “我没事,刀气震荡所致,休息两日便好。”江雪故作轻松之态向江岚说道。 “敢伤我七星阁之人,死!”燕成眉目瞬间充斥着寒冷与无情。七星剑在手,凌云身法施展,体内乾元诀催动四大剑意“七星怒意”“七星噬杀”两道金灿灿的剑气凝实,直奔李闯几人而去。李闯也算是条好汉,硬撑着与刘胜蓝媚儿一起同时施展九幽混元功,发动招式“魂刺祭世”“魔枪噬杀”“魔刀弑神”,期待中的对峙并未出现,满是怒意的剑招生生斩断了层层抵御,直接印在了他们身上,纵然最后时刻他们三人都全力运转功法,但即便是做到极致的防御依旧抵不过那道无情的剑气。三个人身形倒飞十余仗重重摔倒在地,口中鲜血喷流不止,伤势极深。燕成也是个狠角色,这种境况他丝毫没动怜悯之情,提剑又是一招蓄势而发,在这紧要关头,突然一女子声音传来:“且慢,公子手下留情!”细看之下,一女子飞身形急忙掠来,至李闯几人身前略一查看伤势,忙起身抱拳道:“公子,纵然他们有千般不是,可否看在小女面上,就此罢手,饶他们一次?”言语哽咽间,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淌而下。 “闪开!”燕成依旧面色清冷。 “难道你真的半点情面都不讲?”女子祈求道。 “月儿,莫要求他,这些自诩的所谓名门正派,也不过是一群杀人的屠夫,与我九幽门有何分别。无痕小子,今日你若不杀我,来日我必杀你!”李闯强撑着一口气大声喊道,言语间血沫不断自口中飞出。 “别再说了!”冷月对着李闯嘶吼道。 “无痕公子,我们陌路相识,冷月暗自引你为心中知己,唐突之下一片真情,今直言相告,只求你高抬贵手,放过他们,日后叫冷月当牛做马,也甘心情愿。”冷月跪地边哭泣边继续向燕成祈求着。 “你是莲花门人,莲花门与九幽门一般无二,我们本是仇人,何谈颜面!今日你若自此离去,我便不做计较,你若执迷为他们求生,我便连你一起杀了!” 正所谓:烟柳夜色初相见,柔情暗许眼前人。几度闺阁春梦里,情深不觉霜雪寒。 今日相向生死地,少年愁苦人不知。闻得相杀哽无语,道是情缘是孽缘? 第十四章 丘山伊人梦碎 斩魔影几欲归天 “你真的连我也杀吗?那你来吧!”女子俯身在地,或是因为心中希望的支柱忽然倒下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旦见她泪眼婆娑,失望至极的面色如同死灰,这还是那个一眼望去便想要托付终身的人吗?还是那个我心目中的英雄,我的意中人吗?我是不是错了,错不该爱上他,这个前世注定了的冤家,可是我一片痴心,往后该将付与何人?倒不如今日死了痛快…千般思绪交织牵绊,女子心内一片狼藉。少时,她自地上站起身来,看了看燕成,手中沧海剑缓缓出鞘,一道利闪瞬时而出:“你既然如此绝情,我只好与你一战。”沧海剑直指燕成,女子心如乱麻,剑身也在瑟瑟抖动。 “我答应你便是,出招吧!”少年七星剑斜指地面,目光冷漠的看着女子。“沧海问情”冷月一剑挥出,燕成恍惚间很是诧异,这一招式本是问情剑所独有,为何沧海剑也能施展?一瞬间,剑锋已至,燕成挥剑横劈,两道剑芒相遇便齐齐在空中消散了。 “七星斩!”燕成七星剑金光初显,此一剑若是挥出,焉得冷月命在。 “且慢!”江岚飞速上前,一把断去燕成发力之势。燕成看着师姐,一时间不知何故。 “你不该是个无情之人!她满心是你我看得出来,你不能伤他!”江岚坚定的眼神令得燕成一时间变得犹豫,章昭等人也是过来相劝,任谁也没注意到,那已身负重伤的李闯不知何时竟然溜到了燕成身侧不远的地方,他拼尽全部气力使出了终极一招“魔刀祭世”,忽觉恶风不善,燕成忙推开众人,一剑“七星问世”挥出,瞬间与那刀影扛在一处,或许是因为出手匆忙,七星问世的能量终是没能抵住刀影的肆虐,燕成凌云身法施展,带起章昭与江岚等人急速后退,燕成与章昭虽然避过刀气,可江岚与江雪几人愣是被刀气波及,江岚左臂负伤流血,江雪更是直接一口鲜血喷出,关勇被江岚庇护着,倒也无碍。 燕成双眼迅速扫了一圈,见师姐负伤,更是怒不可遏。凌云身法再次施展,一行人还未从慌乱中理清思绪,便看见燕成手持七星剑,已然落在了李闯的肩头。突然间,本该万里晴空的山脉上空出现了重重浓厚的黑色雾气,燕成眉色微动,察觉不妙,便想一剑直接了结了李闯。 “小子,你敢!”一声沧桑的声音自空中那浓厚的黑色雾气之中传出,众人纷纷看向空中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一个由黑雾凝聚而成的苍老身影缓缓的出现在众人眼中。应是九幽门长老无疑了,燕成心里想着。 “你是何人?为何来这章丘山脉?不知此处只对年轻的试炼者开放吗?”杨弘壮足了胆气,上前大声质问。 “天下之大,还没有老夫到不得的地方,我既然来了自然是有事要做。”黑雾老者缓慢言语道。 “何事?”燕成问道。 “放开他,饶你不死!”老者言语间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你是何人?”燕成再问 “可曾听过九幽陈震山?” “陈震山?”燕成心里嘀咕道,显然他不曾听闻此人,但章昭等人可不一样,当陈震山三个字自老者口中而出,一行人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觉得浑身汗毛炸起。 “莫非前辈便是那传说中九幽门的左右二使之一,陈右使陈震山?”章昭站出身形,拱手行礼向老者问道。 “小辈之中竟也有人知晓老夫名号,不才正是老朽!”那黑雾老者轻抬眼皮,看了一眼章昭,又转移目光,盯着燕成。 “放开他,饶你们不死!”老者再次对燕成言语道。 “你就是传说中的陈震山?九幽门果真一个比一个混蛋,没一个讲理的。”燕成竟然压根没把他的话当回事。章昭等人真是心里着急,若真动起手来,我们这一行人全得留在这了。可燕成好像并不在乎,而且故意言语相击,他到底要做什么! “几十年来,你是第一个敢如此跟老夫说话的人,今日就冲你的胆识,老夫答应放你们离去,但你不得伤害闯儿,不然,你得死。” “李闯伤我师姐,抢人灵元,更可恶的是我本打算饶他,他竟然偷着要置我于死地,我能放他吗?” “小辈之事老夫不论,你自放了他便也是了。” “难道传说九幽门里自上而下没一个讲道理的人是真的喽?那么是畜生吗!”燕成双眼之中杀意涌现,显然这句话,也彻底激怒了老者,他没有言语,举手间,巨大的黑色手掌准备向着燕成拍去。 “你敢动?我杀了他!”燕成七星剑紧紧抵住李闯肩头,脖颈间已然出现了丝丝血迹。 “你杀他,你们都得死!”老者道。 “那就试试!”燕成道。老者巨大黑色手掌轻拍而下,浓浓的黑色雾气似乎充满了吞噬与荒芜的沧桑之感,近地面时,本该郁郁葱葱的古树芳草瞬间似乎都有干枯的迹象。这时候只见燕成七星剑柄猛然转动,围着李闯的脖子飞了一圈之后回到燕成手里,瞬间施展凌云身法往后急速窜去。见燕成速度飞快的避开了这一掌的攻击范围,老者轻挥袍袖,浓厚的黑色巨掌便是凭空消散而去。待得他看向李闯之时,只见李闯半跪尸身,头颅已然落地! “小子,你好狠的手段。”再无任何话语。老者双手一挥,遮天蔽日的黑色雾气从天而降,瞬时间所有人都被笼罩在黑色雾气之中,老者自称为“九幽堡垒”的黑色雾气,将四周整个封锁,任凭底下这些人等刀劈剑斩依然纹丝未动。 “成儿,这可如何是好?”江岚急忙问燕成道。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如此,我们没有退路,只得全力一战!”燕成言语间满是肃杀之气。 “好,我们一起出招。”章昭同样面色凝重,但若是能看得见,就会发现此刻的他眼神中满是坚毅!一时间,燕成号召所有的人,都拼尽全力使出最强攻势,一道道剑芒刀光向黑色的壁垒挥斩而去,终于有一丝明光出现在了众人的眼里,一行人更加疯狂的挥剑而起,少时,一声巨响,黑色雾气的屏障在众人的合力攻击之下,碎裂而去。 “小辈,倒有些本事!”说话间,老者以指为剑,再度劈来。黑色指影夹杂着荒芜之气迅速向燕成奔来“七星噬魔”“七星祭世”,最强杀招在最短的时间内被燕成祭出,他心里明白,此刻绝不能保留一丝一毫,因为在绝对的强者面前,根本无计可施。两道剑影一前一后在空中与那道指影撞在一起,黑色气息飞速流转,剑芒之上乾元诀不断催动着四大剑意,金光大盛与指影抗衡着。两个呼吸间,方才金光璀璨的剑芒忽然凭空消失,指影此时也是淡化了许多,但尚有余力依旧奔着燕成而来,七星剑横在身前,来不及施展任何招式,指影就这样撞在了七星剑之上,只听得一声脆响,燕成身形倒飞而出,不但口中鲜血喷出,就连衣袍也瞬间被震得破碎不堪,隐约可见一丝丝血迹不断自身体内渗了出来,手中七星剑,已然崩碎,就连燕成身旁的章昭江岚等人也受到波及,一样口喷鲜血。“这就是绝对强者的力量嘛”燕成倒地后强行撑起身体,虎目微红怒视着半空的那道身影。 “竟然没死?你也算的上有些本事,可也到此为止了。”老者依旧淡漠,此次以手为剑“力劈华山”毫无花哨可言的招式,却充斥着腐朽的气息,这一刻,一股死亡的气息涌上燕成的心头。少年倔强,他撕掉了破碎不堪的衣袍,赤着上身,两肩双臂皆是青筋暴起,由于拼尽全力,身上的鲜血不断往外渗出,活脱脱一个血人,那远处冷月的俏脸之上满是心疼,望着那伤痕累累的人儿,不觉心内一软,所有的抱怨,委屈在这一刻都不重要了,只要他能平安便是她最大的希望。再说章昭等人,此刻也是举剑相迎。 “燕兄接剑!”杨烈用脚顺势踢去,白玉剑径直飞向燕成。一剑在手,少年所有的心思都赋予这一剑之上,无妄之境,似乎连他也不知道就在此刻,他的剑术已至宗竟。 “哦!无妄之境!这般年纪竟然能至剑宗之境,此子决不可留,否则日后必为我九幽门之大患。”空中老者思虑到此,又是一指凌空飞来。 “乾元诀飞速运转,燕成一剑挥出,没有之前的金光大盛,但任谁也不敢低估此一剑的威力。章昭等人的剑招也已同时射向天际,一起与那道暗黑剑影撞在一处,老者意料之中的摧枯拉朽此刻并没有出现,反而看那黑色剑影此时好似有一些崩坏之势。终于是抵不住众人之力,剑影崩坏凭空散去,老者佝偻的身躯突然颤动,再看那浓厚的黑雾身形瞬间淡薄了许多。 “竟然只是一道虚影!”章昭冲着天空中的老者脱口而出。 “哦,被看穿了呀!我九幽门独有的千里传形你可听过?但纵然只是老朽的虚影,收拾你们倒也足够。”一语作罢,老者双手结印“九幽魔剑”,一把由黑雾凝实的剑身出现在天空之上,顿时一股古老气息散发开来,老者此招应该是用了全力,周身的黑色雾气越发的稀薄,恍惚间他的身体逐渐透明起来,似乎随时都要消散一般。 “能死在我九幽魔剑之下,你们也算得上荣幸了,去!”魔剑顺着老者手指的方向疾速飞向下方众人,一道道剑意也顺势凝聚,再次飞向空中,这一次,众人的招式终是没能抵挡住老者的全力一击,章昭等人皆是面色大变,眼看着黑色剑身已然临近,众人皆做防御之状。“砰”一道闷响之声传出,众人再也坚持不住,极限的攻击和防御,已经拼尽了他们最后一丝气力,死亡的气息涌入每一个人的心头。随着黑色剑影消散,混乱之中章昭江岚等人已然倒地昏迷不醒,杨家族人中杨菲与杨勇已经没了呼吸,杨烈在最后一刻飞身挡在了杨弘身前,此刻也已绝气身亡,余下杨弘、杨卓、杨凡、杨平四人也是身受重伤不省人事。燕成此刻满身血迹,他只觉得似有巨石压在胸口一般,努力睁开双眼,一张熟悉的侧脸出现在他的眼前,一女子静静的匐在自己的胸口,一动不动,正是冷月。一霎那间,燕成似乎想起了最后一刻冷月不顾一切的飞身而来,挡在自己身前硬生生用她那柔弱的身体为自己扛下了这致命一击。极力控制住自己内心的剧烈波动,他艰难地抬起右手,环抱在女子的腰间,可任凭自己再怎样悉心感受,终是不能察觉到女子的呼吸,似是已然没了生机。 “不,不是这样,不…”少年声嘶力竭的仰天怒吼。正在查探蓝媚儿与刘胜伤势的老者微转身形,自言自语道“真是个倔强的孩子!”言罢,老者那几近透明的身形已然向着燕成的方位掠去。轻放下怀中的女子,燕成强撑着身体站了起来。沧海剑在手,他不顾一切拼尽全身最后一股力量,朝着刘胜的方向一剑挥去“沧海问情”剑芒带起劲风径直划破天际,出乎老者意料,他万没能想到燕成在如此状态之下依旧能发挥出这般威力的剑势,为了保护刘胜和蓝媚儿,他来不及稳住身形,以指为剑,那本来几近透明的身躯此时就像是用干了所有能量,摇摇欲坠。千里传形固然奇巧,但它却是有着时间的限制,而且随着每一次招式的凝聚都会大大消耗本体与虚影的能量,施展的次数越多,招式的能量越小,威力自然也大不如前了,直到最后能量耗尽,虚影消散。看此时老者的形状,似乎也已到了消散的边缘,因此他的招式也有所顾虑,若是自身能量耗尽,那刘胜二人多半无法生还。或许燕成在老者眼里毕竟太过渺小,所以即便不是全力,老者也自信燕成必死无疑“九幽剑指”,最后一指挥下,老者身形快速淡化,摇摇晃晃间犹如秋风中一黄叶,濒临消散。 都是最后一击,一个满是恨意的不顾一切,一个心存顾虑的自以为是。最后一声巨响自半空传来,沧海剑势冲破淡黑剑指,洞穿了老者身形,径直印在了刘胜二人的身上,可怜刘胜二人身受重伤,避无可避,就此一命归西,老者的身形也早已凭空消散。再看燕成,沧海剑自手中坠落,斜插在地,身体一晃栽倒在冷月身边,已然昏厥,不省人事。 战斗过后的山脉之中依旧山风阵阵,溪水潺潺,夕阳斜照之下,美不胜收,令人陶醉。而此时,只有草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身影与那遍地的血迹,才依稀让人觉得悲凉与惆怅。山无情,因人而雄峻;水无语,因情而哽咽。伤心的人观景,观出了伤心一片;欢乐的人观景,观出了欢乐万千。故世间之理,皆因人始终也! 第十五章 遇奇人双双获救 闻剑域先祖授艺 过了约有六七日的时间,章丘山脉深处大雨方停,一行男女挣扎着从草地中缓慢爬起。 “师妹!你怎样了?”章昭艰难的开口向一旁江岚问道。 “师兄,你醒了!我还好,只是体内创伤太深,若要恢复,还需一段时间。”江岚答言道。 “雪儿他们呢?”章昭再次问道。 “师兄,我在这。”江雪此时刚醒,正在挣扎着艰难的坐起身来。 “你感觉如何?” “内息混乱,全身疼痛。” “我有雪莲丹,你先服下自行调息。”章昭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准备抛给江雪。不想身体剧痛无力,瓶子竟然脱手掉在一旁。 “不用了师兄,我有九转七星丹,恢复气力应是足够。”江雪说道。章昭不置可否的微一点头,又再次问道:“关师弟与成儿如何?”此言一出,几人皆是向四周看去,不远处关勇鼾声大作,原来关勇早先醒来,感觉身体疼痛、四肢无力,便又顺势倒下睡着了。章昭无奈的摇了摇头,继续寻找燕成。杨家的四人也依次醒来,旦见一旁已然身死的杨烈三人,皆是失声痛哭,原本虚弱的身体摇了两摇,又有两人晕倒在地。杨弘此时却露出了少有的果决,对着尚有意识的杨凡说道:“此时不是悲伤的时候,先攒着气力,调理内息,待体力恢复再做打算。”杨凡明白杨弘之意,他也深知现在的处境,便点头默许。寻便四周,独不见燕成身影,章昭江岚等人眉目间焦急之色越来越重。 “莫不是成儿醒来后自行离去了?”毫无头绪之下,江岚呢喃道。 “不会,成儿生性乖张,却极重情义。我等都重伤昏迷不醒,他不会舍下我们独自离开。况且,他的伤势应该比我们严重,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章昭言语间越说越没有底气。 “好了师兄,成儿上次死里逃生,想必吉人自有天相,我们都先自行调息,待体力恢复之时,再全力寻找”江岚言语道。 “现在也只好如此了!”章昭再无言语,将一颗九转七星丹放入口中,开始调理气息。 山脉的另一处,一个隐蔽的石洞。走的近来,旦见石洞两侧有用剑气挥就而成的一副对联,应是经年累月受风雨洗礼,菱角之处几近磨平,但字迹依旧锋利可察。上联书:江湖自古多风雨,下联是:人生苦短远是非,正中三个大字:野叟洞。洞内看,石桌石凳,一应俱全,石床上干草铺就,上躺二人,呼吸均匀却尚无意识,正是冷月与燕成。一老者须发皆白披散肩头,佝偻的身躯显得异常瘦弱,细看之下,一双丹凤眼清澈有神,十分明亮,应是有一百多岁了,但眉宇间皱纹稀少,面色红润,可见其身体状态依然良好。老者正在埋头调制丹药,时不时回头看看床上二人,又看看那把床头的沧海剑似有所思。 “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肃声响起,老者几步上前,快速扶起燕成,一侧身又是一口黑血吐出,老者扶他躺好,又为他擦拭嘴角的血迹与额头的汗珠。逐渐的,少年睁开了双眼,稍一侧目便看见床边老者,衣衫破旧却很干净,似是想到了什么,他想要起身被老者制止了。 “想必…是…前…前辈搭救,才…使我…得已活…活命!晚辈感…感激在心。” “莫要言语,养伤重要,服下这颗药,好好休息。”说完老者为燕成喂了一粒药丸,用水服下,之后便又睡了过去。 夜色斑斓,山脉之中时不时的会有兽吼传出,星辰在夜空中闪烁,一轮明月为这片大地铺满了轻纱。 一水潭岸边,老者静坐垂钓,旁边鱼篓中已有两条活蹦乱跳的银斑,突然间,鱼线一沉,老者挑杆一提,又一条银斑赫然上钩。 野叟洞中,一锅银斑鱼汤已然做好,老者分盛之后,来到床边。燕成此刻气力恢复了许多,缓缓靠起身来,侧目注视着那身边的人儿,久久未动。 “来尝尝老朽的鱼汤。”声音响起,燕成这才抬起头来,看向满目慈祥的老人。 “身负重伤,蒙前辈悉心照料,真是惭愧!我自己来…”说着接过汤碗,慢慢的张开嘴一勺一勺的喝了起来。 “你我相逢自是有缘,小友不必客气。”看着燕成一次一次接连喝完六碗鱼汤之后,老者轻捋须发,开心的笑了起来。此时的燕成,苍白的脸色之上渐有红晕浮现,老者见状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知她的伤势如何,请前辈告知。”燕成说着便要拱手行礼,再次被老者制止。 “此地也无他人,日后不必拘礼。”老者说完又看了一眼那女子道:“此女似有机缘,伤势沉重却不及性命,你且放宽心,不日便能醒来。” “前辈大恩,晚辈无以为报,真是惭愧!”话语刚说完,只见冷月双眼微微动了动,缓慢的睁开了。第一眼看去,燕成那张熟悉的脸庞不觉让得她心头一暖。刚想移动身形,一阵强烈的疼痛顿时涌上心头,不禁“啊”的一声,又躺了回去。 “不要动,你...你伤得很重,需要好生休息。”燕成望着女子那双满是深情的双眸,不觉两眼湿润,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女子没有言语,她艰难的伸出玉手,为燕成,这个她心爱的人儿,拭去泪水。此刻的冷月,仿佛千年的冰山终遇阳光,她幸福的笑了,笑的满脸泪痕。 “醒了便吃点东西。”老者适时的端来一碗鱼汤。 “让我来!”燕成缓缓坐起身形,在老者的帮助下将冷月靠在自己的肩头,这才接过石碗,一匙一匙的喂给冷月。从小我行我素的女子,在此刻,终于体会到了人间温情,这个温暖的胸膛,是如此让她留恋,为此就算离开莲花门,就算远离江湖,只要能和心上人儿相互依偎,天涯流浪又有何妨!一边思虑一边珠泪涟涟,倒叫人好不忍心。 “扶我起来”女子突然没有了之前的凌厉与洒脱,声音娇弱似有三分羞涩。燕成扶她坐起,四目相对,竟然再无言语。 “可否告知老朽,二位小友如何称呼?”看出其中端倪,老者背对着二人出言问道。 “晚辈无痕,她是冷月!”燕成转头看向老者。 “无痕怕不是你的真名吧,老朽活了上百岁,倒是未曾听过无姓一说。” “不敢欺瞒前辈,晚辈真名唤做燕成。”一语说完,他看了看靠在床边的冷月,见得她眉目微挑,之后便没有什么多余的举动,这才对老者又言道:“初入江湖,为了方便行事,故而自称无痕。”老者呵呵一笑,表示理解。 “燕姓也不多见,秦州燕家镇燕冲,你可识得?”老者突然一语,燕成浑身一颤,答言道“晚辈识得。” “哦,你识得他?不知境况如何?”老者语气中明显多了一丝期待。 “晚辈识得,祖父于七年前已经离开人世!”燕成悲伤之意显露,想起当年每每被父亲训责之时,祖父都会前来劝解,都言父子如冤家,隔辈才是亲,一点也不假。可如今,劝解之人早已身故,责训之人尸骨未寒,怎能不叫人伤心难过。身体抱恙易感伤,燕成不禁两行浊泪滴流而下,女子默不作声,拿出怀中丝绢,替少年擦去眼泪。 “已经…离世了?已经离世了!离世了!你方才所言提到祖父?你是?”老者颇为激动的转身盯着燕成,像期待着燕成能够肯定他的期待一般。 “晚辈燕成,正是燕冲之孙,燕玄之子!”老者双手抓住燕成,再一次问道:“你母亲可是柳素兰?” “正是家母!”燕成答道 “孩子,你可知我是何人?”老者面色激动,不觉间手上用力,燕成只觉膀臂酸麻,毫无反抗之力。意识到自己的动容失态,老者后退一步坐了下来,满眼深情的盯着燕成。 “你可知道燕家曾有一人,人称无影神叟,燕臻燕啸天?” “听祖父讲起过,燕啸天乃祖父之父,晚辈的太祖父。” “老朽,便是燕啸天!”此言一出,燕成内心忽然一阵慌乱,似信非信,恍然如梦境一般,手足无措。 “怎么可能!您是…燕啸天?我的太祖父?不可能…” “你自不必惊诧,且听老朽道来。说起来也是七八十年前的事了,当年老朽遇名师苦练武艺,在江湖上颇有名望,收有二徒,我儿燕冲与义子欧广元。后来,二人都逐渐长大,我便将燕家的传世双剑送给他们做趁手兵器,雄剑沧海,雌剑问情。再后来二人闯荡江湖都渐渐有了地位,时逢北疆外敌入侵,冲儿前去参军,誓要保家护国,这也为你父亲征战沙场奠定了根基。广元依旧仗剑江湖,逍遥自在,之后创立了七星阁,也算名震一方。几年后内人病逝,我一时心灰意冷,四处游历,不知不觉便闯进这章丘山脉,起初一蹶不振,一次偶然的机会,使我巧遇仙术,这才激励我在此停留,枯坐钻研,天道酬勤,终于小有成效。几日前,老朽临溪垂钓,却突然察觉到沧海剑的气息,起初以为是幻觉,往后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这才决定一探究竟。不想到了那里,横七竖八躺下了一群人,我见沧海剑在你与这丫头身旁,才临时将你们救在此处。”老者说完,眉目之间似乎满是回忆。 “那您真是我的太祖父?”燕成依旧疑惑 “如假包换!”老人慈祥的笑意浮上脸颊。 “您可知除了我们之外,其他人的状况如何了?里边有我的师兄弟们。”燕成紧张的问道。 “放心,他们现在应该都在自行调息,恢复体力吧!”老者言道。 “您怎么知道?”燕成继续追问。 “这茫茫山脉,恶兽毒虫时常出没,若非老朽设下结界,他们岂能活到现在。你且放宽心。”老者微一停顿,又再次追问到“你父母如今怎样了?想来应该过得很好吧。” 燕成闻言,身躯一震,一股怒意直冲脑海,他转头看向冷月,开口言道:“你知我为何如此痛恨九幽门之人、又为何非要置李闯几人于死地吗?就在半年前,我方高中朝堂状元,本欲和父母一起庆贺,谁料当晚九幽门串通燕府管家,将我燕家三十六口满门杀尽,若非师叔生死关头救我逃离,我也便是那熊熊大火中的一具枯骨了。”冷月越听越心疼,她这才明白为何燕成与李闯师兄们不死不休,起初以为只是借着名门正派铲除奸邪的名头做一次英雄,谁料其中竟是这般血海深仇!她玉手伸出,斜搭在燕成肩头,只淡淡一句“我错怪你了”,少年不知为何,突然间双眼泪垂。 “啪…”一声巨响,床上二人顿时一惊,只见老者手掌之下,千斤重的石台已然破碎不堪,再看老者,面色铁青,太阳穴青筋暴起,满是愤怒之色。 “好一个九幽门,好一个魔山老尼,杂碎!”老者怒斥道。 “太祖父,事虽已过,但此仇成儿必报,您且不必动怒,保重身体!”燕成激动间准备从床上站起身来,猛然感觉身体无力险些跌落床下。老者急忙上前,将燕成扶起,言语道:“初见你便觉亲切,不想你竟是我燕家后辈子孙。今知我燕家满门不幸,煞是痛心,但我与这幻境早有契约,百年之内不得离开,到如今还有一十三载。倒不如,我教你仙术,待老朽契约期满,便出山寻你,与你会合。” “仙术?”冷月与燕成齐声惊诧道。 “你们可知,我们常人所居之地,为何地?”老者突然深沉道。 “泱泱我华夏之地!”燕成回道。 “不错,华夏之地由来已久,但你可知华夏之地外尚有剑域?” “剑域?!”一男一女两人齐齐摇头。 “华夏之地乃我等凡人一生碌碌之地,纵然久长者也寿不过百,富丽者也不过金银,再有你争我夺、勾心斗角,皆不过众生相。但剑域不同,没有贵贱,只有实力。日后你若有幸冲破桎梏,飞升剑域,你就会明白老朽所言,长寿者岁有三千,富丽者胸怀苍生,少有争斗巧夺之事,此只是我窥其一隅所见。” “什么…”二人又是惊奇的将信将疑。 “好了,老朽七八十年的际遇一时间说与你们,也当是云里雾里,将信将疑。你们只记住老朽之言,若得奇遇,便可窥知一二。天色不早了,你二人重伤在身,便早些休息吧。”说完,老者轻挥衣袖,缓步走出,离洞而去,只留下二人各自一副凡人羡仙不过大梦一场的复杂神情。 时日飞快,转眼已是半月,距规定离开章丘山脉的时间也不过十三四日,燕成与冷月的伤势在老者的照顾之下,竟然出奇的痊愈了,一次对话中二人才得知,原来老者已是半仙之体,待十三年后若能渡过剑域神劫,便可飞升前往剑域了。燕成终于明白老者所言,他也是解开了为何沧海剑与问情剑都可以施展“沧海问情”,本是剑域遗落在这片大地上的一对仙剑,几经周转如今找到了各自的主人,却不知这双仙剑却招致了以后无穷的祸患,这是后话了。 “我且传你二人雷霆心法与无妄之境的凌霄真剑,得闲暇,再领你二人参悟剑域仙境,若有机缘,便可收获剑域功法,但是可能性非常藐小。”老者叮嘱一声后,便双手结印,盘腿席地而坐,燕成二人依法而行。 “雷霆心法,狂暴至极,非心性坚毅之人不可修习,若是强行练习,终得反噬,后果不堪设想。”老者双眼微合,再一次叮嘱道。 “万念清,心神聚,内怀穹宇,山河皆寂;四象生,八卦显,震来虩虩,笑言哑哑。震惊千里,众生尤惧…”随着老者心法传述,二人均坐定领悟,不时改变着手上印结。随后又是凌霄真剑,老者所言:凌霄真剑已有半仙剑意可参,若能领悟,便可感受仙之意境,对以后进入剑域有着莫大的助力。老者已指化剑,竟然凝成剑意实体,来回挥动间伴随着一股无形的气息。七八十年的积累,毕竟不是这凡体肉胎一时可以顿悟的,即便如燕成般极高的天赋,起初也只是记下了那繁琐的剑招,至于剑意,还需时日来化解参悟。 “可还记得住招式?”老者收回招式拂袖背在身后。 “记得招式,只是这剑意,确是隐晦,非长久之功无法领悟!”燕成直言道,冷月也是同感,连忙点头向老者示意。 “凡人之躯,记得招式已是难得,日后修习参悟,可用雷霆心法辅助剑招,定能加速你们对此剑意的参悟。”老者来到燕成身前,右手双指猛然点在他的额前,一时间,燕成忽觉脑海疼痛难忍,片刻后却感觉异常舒适。凝神仔细感受,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三屡如水滴一般的灵气,来不及仔细感受,老者又是双掌拍在燕成两肩之上,潮涌的力量在气海汇聚,身体肤色逐渐发红,隐隐有一丝丝热气升腾而起,少时,老者双掌一撤,燕成顿时感觉全身上下充满了力量。 “我已在你体内种下三法(功法,剑法,身法)种子,体内脉象也已帮你贯通,你资质奇高,以后机缘之下,若能参透,便可得这半仙之体,不用再如老朽一般,苦练半生。”老者慈祥的对燕成说道。其实燕成怎会知晓,老者一指两掌之间,却已散去二十年的功力。冷月敏锐的察觉到老者似乎比之前多了几分老态,至于究竟是哪里,她也说不明白,或许女人生来就比男人敏感吧。 “明日便是到了我们该离去的时间了,太祖父,您自己可如何熬过这十三年之久?” “成儿莫要担心,往日心无挂碍总觉得时日或早或晚没有分别,之后你们便是老朽的牵挂,有了希望想必时间会过的更快吧,我也趁此为十三年后的神劫做好准备。” “神劫,若渡不过,该当如何?” “若渡不过,便散了这半仙之体,做个凡人吧!”老者微笑道。此刻他的心里却在对自己说道“劫过飞升,若渡不过,身死神消。” 第十六章 别先祖逃离幻境 情初定少年归来 “你们刚进山脉就已经被此处幻境逐渐误导,即便你们不踏入这松峰岭,它们也会追逐你们的形迹,主动将你们圈进幻境之内,你们感觉不到什么变化,可最后偏偏走不出去。所谓进来容易出去难,侥幸出去的,也都痴呆呆了却残生,无药可医。” “那我们明日还能出的去吗?” “有老朽在,便出的去!” 是夜,星空之下,野叟洞前,男女二人临潭相依而坐。女子情深终是融化了他对世俗的偏见,怀抱美人,才知心有所安。女子含情脉脉,一抹温柔轻轻印在了男子的唇上。夜风吹来的旋律,此刻倒显得格外的欢快了。 翌日清晨 “若要离去,先要破这幻境!跟我来…”老者身形一动,人已不见,后有男女二人,立即飞身形紧紧跟随。 “现身吧!”老者负手而立,对着空中一声喊喝。突然间似乎空气中荡起了一丝丝水纹一般的涟漪,一个透明如精灵一样的东西飘身在了老者面前。 “又是你,这次又怎么了?总是打扰我的美梦。”那如精灵一般的小东西竟然开口说话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有二位小友,需出这幻境之地,离开章丘山脉。”老者言语中满是冰冷,似乎对这精灵毫不客气。 “前日我已助你暗中放了一行人离去,今日又是这样,照此下去,我会被惩罚的!” “只此一次,最后一回,老朽说到做到!” “那也不行,若是剑域有所察觉,你也逃不了干系!” “老朽说了,这是最后一次!而且此子乃吾之后辈,你可知老朽此话之意?” “燕老头,你也不必出言恐吓我,若是凭你能来去自如,还召唤我来干嘛?有求于人还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真是讨厌!这样吧,我只设一局,若二人能顺利冲破此局,便可自行离去,一旦上边发觉,我也好有所交代,你看如何?” “设何局?” “剑域飞剑阵” “不可!飞剑阵已有仙气融汇,此二人皆肉身凡胎,如何闯过?” “有我在就能闯过!”幻境精灵神秘一笑。 “多谢了!”老者微一欠身,最后对着燕成二人言道:“过得剑阵,便可出此山,你二人切记,万不可将我在此之事告知他人!” “师尊也不可以吗?他应该非常想念您的”燕成急忙说道 “不可!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茫茫众生,皆为利动。”似有话要说,老者却打了禅语,一时间让人琢磨不透。 “成儿拜别太祖父!” “月儿拜别!” “记得第一时间拿回问情剑,沧海问情必须在你二人手中,切记!走吧…”老者一挥袍袖,二人身形顿时消失不见。 “小心!”燕成急忙拉起冷月飞身躲过迎面而来得三支利剑,不待身形站稳,又是三支利剑迎面而来,一把抽出冷月手中沧海剑,一剑挥去,燕成顿时被利剑身上的力量震得后仰倒飞而去,冷月急忙飞身去拉,突然那个精灵出现在了燕成背后,手掌空中一推,燕成身形这才缓慢飘落在地! “笨死了!笨死了!笨死了!!!地上的九剑格你们看不见吗?燕老头的后辈竟然如此笨拙,真气死我了!”精灵双手叉腰,对着燕成二人就是一顿嘴炮。 “前…前辈,九剑格该…当如何?”燕成凑着笑脸想要故意拉近关系,却不想p用没有。 “若不是看燕老头几十年来帮我收集灵元,真不想理会你们!顺着剑格走,到尽头气门虚幻,打开即可出去,真是笨死了!”精灵言罢,突然一闪身消失不见。燕成被怼的脸红脖子粗,只能硬着头皮顺着九剑格往前行去。冷月没有言语,只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不用太在意,出去便好。 沧海剑一剑挥出,这虚幻气门竟然纹丝未动。“什么鬼精灵,骗子,大骗子,这门怎么打得开!”说话间又是两剑劈出,门依旧没有反应。 “啪!”一道利剑剑背横着便拍向燕成,冷月三枚银针瞬间飞出却被那剑一一弹出,剑背没有丝毫停止,径直拍在了燕成后背之上。 “啊!…”身体往前一个趔趄,双手撑在气门之上,还不待他回身欲口吐芬芳之时,一道裂缝自门中间缓缓打开。 “门开了!”冷月言道。接着她上前两步,玉手伸出,与燕成一起用力“吱,吱,吱”气门已然半开,想想刚才鲁莽的自己,燕成真想给自己两巴掌,今天被精灵戏弄,在冷月面前出丑算是出到家了。回身对着幻境空中,两人弯腰拱手之后,便一起踏步而出,等二人再转身之时,大门早已紧紧关闭,隐匿在这空气之中了。 章丘山脉山脚处 “如今整整一天了,也没有成儿消息!难道他真的出了什么意外?”萧煜眉目凝重,在帐中来回踱步。 “都是徒儿不好,没有护好师弟周全,请师父责罚!”章昭跪地抱拳言语道。 “我四人之罪,请师父责罚!”江岚,关勇还有江雪,也一起跪倒在地。 “好了,你们都起来吧!旦听你们口中所讲,成儿应是重伤在身,若不能及时归来,待得山脉通道关闭,难不成要在里边待到下一个十年?”萧煜坐了下来,随手端起一杯香茶,却迟迟不曾喝一口,之后又放在桌上。 “长风兄!听闻成儿未归,愚弟特来了解情况!”杨松不请自入,已然来到萧煜身边。 “贤弟请坐!”萧煜立即起身,强挤出一丝笑意,对杨松客气的道。 “兄长与我莫要见外,成儿至今未归想必定有机缘,距山门关闭仍有半日时间,切莫急躁,我等一起前去山门等候,在顺便商议此次九幽门遣高人暗入章丘山脉,是何原因!”杨松言语间也充满了无限的恨意。此一次,杨家族人中三人遇害,尤其是杨烈之死,不得不让他心痛,要知道杨烈与杨紫可是青梅竹马,万人羡慕的一对呀… “好,那我们这就前去!”萧煜握剑在手,拂尘插在腰间,随即出帐而去。众人没有见过萧煜如此这般心急,向来云淡风轻的师父,却是在徒弟遇险时表现得异常急躁。没有言语,师兄弟几人立即随后跟上,往那山门处而去。 “近些年来,九幽门蠢蠢欲动,四处搅闹,不想近日竟然将触手伸到我南都来了。此次山脉历练我杨家族人死的死伤的伤,真是让人气愤!”杨松愤愤地说道。 “多年沉寂,如今四处招摇,想必定有所谋划,我们不可轻视…”萧煜坦言道。 “想当年九幽山脉一战,九幽门服罪认输,并承诺永不作乱,废弃九幽混元功等一众功法,这才免受灭门之苦。不想这些年的沉寂,却是为了东山再起,好深的心思呀!”杨松恶狠狠的双眸之中,满是怒火。 “事已至此,我们也该有所行动了!”萧煜依旧两眼紧盯着八大护卫所守之处,无形的大门之中,空空如也。 “待此事结束,我便广发南都铁令,召集各路英雄,共讨灭魔大计。草不斩不尽,根不除不清!” 听闻杨松之言,萧煜没有再作声。杨松知晓萧煜此时心中惦念,便也不再言语了。 “禀城主,山门即将关闭!”一人径直来到杨松跟前拱手禀告。 “这如何是好?成儿还未有消息!不行,老夫进去找他…”萧煜起急 “兄长,兄长莫要冲动!”杨松一把缠住萧煜,开口言道:“此门是当年集江湖千名高手一起发功所凝,你若强行进入,待门户关闭,别说是成儿,连你也难逃一劫。如今之计,只有和我等众人之力,强行阻止大门关闭时间,等待成儿的出现。”话刚说完,身后有两位老者快速走来,正是九幽门四大尊老之首的姜风与长老刘海川。 “二位,怕是走错了地方吧?”杨松淡淡一句。 “杨城主何出此言?九幽门尚有小辈在山中历练,何故迟迟未还?”姜风甩袖言语道。 “何故,你大可进得山去查明原因!”杨松冷语道。 “不知为何,杨城主今日竟然如此针对老朽?” “我杨家七人,三死四伤,皆是你九幽门所致,二位岂会不知?” “不可能!再说山脉之中你争我夺,偶有伤亡也在所难免!”姜风眉宇微挑,似不把杨松放在眼里。 “你莫要欺人太甚!否则,休想走出我南都城!” “杨松,如今江湖之中能留住老夫的人寥寥无几,就凭你?!”姜风冷语相讥。 “再加上我呢!”萧煜上前一步。 “哦,萧大侠也在此,怪江某失礼,老眼昏花,只顾与杨城主斗嘴,却忽略了你这闻名江湖的天下第一剑,真是罪过!”姜风惺惺作态的盯着萧煜。 “你不必出言讥讽,今日若想过招,萧某奉陪便是!” “岂敢岂敢,萧大侠言重了!”姜风双手后背,不再言语。 “门要关闭了!”一护卫喊道 “一起出手!”杨松一声令下,顿时十数道元气一起射向空中,死死的抵在大门上中下各个位置。 “贤弟,我们如此可撑得多久?”萧煜回头问向杨松。杨松暗自摇头,因为他的心中此刻也没了底气。众人见状便都使出浑身力量,全力阻止着即将关闭的大门。突然间,两道身形飞身而已,一人一掌分别打在了杨松与萧煜的后背之上,两人皆是运足了力气,隐约间掌心处尚有一丝黑雾流动。 “噗、噗”两口鲜血喷出,萧煜与杨松立即身体一晃,差一丝竟栽倒在地。毕竟成名多年,萧煜天下第一剑的名望可不是人吹出来的,只见他舌尖一顶上牙膛,一口真气应是直直地再次站了起来,双手依旧输送元力,死死得顶在大门之上。 “真是卑鄙无耻至极!”眼见师父受伤,章昭江岚撤掌挥剑飞身形与姜风刘海川战在一处,关勇随后也一并加入战圈! “昭儿岚儿,不可强敌!”萧煜背对着大声喊道。 “着实可恶!”杨松嘴角血丝依旧不断流淌,他与梁天达交换目光之后,突然一道红色信号划破长空,在空中瞬间绽放成千朵桃花一般。 “是求救信号!”姜风对着刘海川喊了一声,紧接着双掌愈来愈快,力道也愈来愈陈,江岚与章昭二人也是感觉越来越吃力,突然间姜风身形飞起,待二人发觉时两道厚劲的掌力已是印在二人肩头。九幽门四大尊老也绝非徒有虚名,这结结实实的两掌,属实让得章昭江岚二人口喷鲜血,滚翻在地! “速战速决!”姜风对刘海川一声叮嘱,便直接再次凝聚掌力,飞身形向着萧煜杨松二人拍打而去,这一掌要再打上,就算侥幸留得性命,怕也是废人一个了。 “师父!”顾不上自身痛楚,章昭江岚江雪齐齐大喊出声,关勇也是回头去看,正巧被刘海川双拳打在胸前,水火鎏金棍顿时撒手,只见他身体后仰,栽倒在地。萧煜感觉背后恶风不善,一口罡气顶在后背,只觉后背顿时高了三寸。没有办法的办法,若此时撒手,燕成恐怕就要失去这最后一丝希望了。杨松此时默不言语,他目光坚毅,心中想着南都铁卫应该快到了,于是乎也是紧绷一口气,准备迎接姜风第二掌的到来! “死吧!”眼看着双掌即将落在二人身上,姜风一声大喝。突然间门内闪出一道剑光,蓝芒大盛,劲道雄浑凌厉,硬生生将姜风双掌逼退!片刻,有二人身影迅速从门内闪出,落定之后正是燕成与冷月。 “成儿!”萧煜、杨松以及众师兄弟们都齐声言道。 “成儿归迟,让得师父师叔,众位师兄们费心了!”燕成语罢,目光扫视了一圈,见得萧煜与杨松等人皆是负伤在身,眉目瞬间冰冷。 “回来就好!”燕成方落定身形之时,众人立刻收回掌力,只见那道无形大门泛了两圈涟漪之后,便已凭空消失不见。 第十七章 为大计南都令发 归九华各道珍重 章丘山脉脚下,一群身着黑色塑身战服的南都铁卫快速的朝着山腰前进,前头有八九个长老领头,细看之下,梅花一指柳素梅赫然在列。 “姜风,想不到你也是个卑鄙无耻之徒,今日我看你们如何离开?”杨松气急败坏地怒骂道。 “常言道成王败寇,何必在乎手段!”姜风依旧面色从容。 “好一个成王败寇,那今日你们就留在此地吧!”稍有恢复的萧煜,风雷剑在手,真气运转,体内风雷诀飞速催动,飞身形朝姜风扑杀而去。 “敌方人多,不可恋战,一有时机,马上离开!”姜风对刘海川言语一声,便纵身与萧煜战在一处。一旁杨松也不管什么以多欺少,直接眼神示意,八大护卫四人与杨松一起加入了对战姜风的战圈,其余四人与章昭等人一起和刘海川战在一处,俗话讲好汉不敌四手,饿虎架不住群狼,更何况萧煜杨松皆是久负盛名之辈,一番招式拼杀之后,眼见处于劣势,姜风一甩袖袍,一阵黑色雾气顿时大盛,众人急忙施展功法将黑雾驱散,一道人影凌空隐去,一旁燕成似有察觉,沧海剑剑气挥动,雷霆功法运转,一道蓝芒疾射而去,一声微弱的闷哼传出之后,那道人影已然遁去不见踪迹;再看刘海川,见寡不敌众,几次欲抽身离去都被那紧密的招式生生逼退,萧煜等人见姜风逃走,也自知难以留住,便抽身向刘海川而去。刘海川毕竟年迈,独自对战七八个人五十多个回合依旧苦苦支撑,算得上能力出众了。突然一股黑雾炸起,刘海川正欲逃走,萧煜的身形直接出现在他面前,十几个回合,便败下阵来。 “来人,给我绑了,投入南都狱!待此事过后,我要亲自问责!”杨松气呼呼的说道,随后几个铁卫一起上前将老头全身五花大绑,用棍子挑着下山而去。 三四日的时间过去,萧煜等人依旧在南都别苑修养,不妨备间硬受了姜风一掌,亏的是他,换做旁人只怕是性命难保。这几日,在杨松的关照下,南都城各路知名医师分别前来为萧煜诊治病情,所开药方也都是各种名贵珍奇之物,面对如此热情,萧煜也只是微笑着摇摇头。几个徒弟们分别日夜照顾,不离师父床前,煎药熬汤,无微不至,感动的萧煜无可无不可。约是第六日清晨,萧煜基本恢复如初,正在与众弟子们商议何日离开南都返回九华山之时,一人面色匆匆,急忙行来对萧煜言道:“萧大侠,杨城主有请您过去问月楼一趟。”萧煜微一点头,对来人说道:“你且回去,我随后就到。”来人称是,躬身一礼转身离去了。 “昭儿与我同去,你们几个就留在这里,不许随意外出走动!”萧煜面色立即变得严肃起来。 “我也要去!”江雪立即起身走到萧煜身边,一边帮萧煜揉肩一边撒娇,嘴里喃喃有词。 “好了好了,带你去!”萧煜拗她不过,只能点头答应。余下众人皆在别苑中各自休息。 “无痕少侠,外边有一女子请见!”一人急匆匆从门外走来,躬身施礼道。不用多想,燕成已知来者是谁。 “哦,看这样子,小师弟是动了真情了!”江雪打趣道。燕成一反常态,没有答话,双眼看着萧煜,只见师父微微点头之后,他便对来人说:“有劳您请她进来!”那人不敢拖延,直接出门而去。 “我们也出发吧!”萧煜言语一声,便带着章昭和江雪径自朝门外走去,路途中与女子相遇,互相致意后,萧煜嘱咐两个徒弟在门外等候,自己有话要对女子叮嘱,见徒弟二人转身离去,萧煜这才微一正身,对女子言道: “冷月姑娘,你与成儿可是真心?或是受灵姬之意另有图谋?”萧煜毫不掩饰自己的疑虑,面对面直接说了出来。 “萧前辈,冷月自是与他真心,我明白您言语之意,但是您过滤了。”女子不卑不吭。 “希望是这样。你二人要明白,七星阁与莲花门乃至九幽门早晚必有一战,你死我活,到时你与成儿的立场将会变得复杂揪心,我希望你能想清楚这些,再来看待你们之间的情谊!老夫直言,望姑娘莫要他想。” “冷月明白前辈之言,一开始我便想到会有那般境地,但请前辈放心,冷月绝不许任何人伤害燕公子分毫,即便搭上性命!”女子言语赤诚,一双杏眼满是笃定。 “成儿在里边,你去吧。”萧煜观女子言语行止尽是真诚,便不再说什么了,只心里暗自叹道:希望一切都如你二人所愿吧,然后直接转身离开了。 “无痕公子!”冷月上的前来微一欠身,对着江岚和关勇致意之后,便坐在燕成身边。 “冷月姑娘真是生的好个貌美!你与成儿倒像是前生注定。”江岚一开口,那二人瞬间红晕浮面,冷月娇羞之时,倒令得燕成那一瞬间竟有些心猿意马了。 “咳、咳…”冷月见燕成如此形状,更加不好意思了,于是脚底下踢了燕成两下,这才使他回过神来。 “师姐,你说什么呢…我们…我们就是…” “好了好了,我又没有怎么你们,平时那么不拘一格的大男人,现在话都不会讲了!”江岚故作生气模样,拉起关勇,直接向湖心亭那边走了去。江岚与燕成擦身而过的那一霎那,眉目间一丝忧伤一闪而过,自认为风轻云淡,但是这一幕,却被冷月看在眼里。女子之间何须多言,一个表情便知其意。 “你师姐喜欢你!”冷月突然一语,燕成半天没反应过来。 “你发烧了吧,怎么说出胡话来了?”一边说还一边伸手向冷月的额头摸去,冷月一笑躲开了。她似是知晓江岚的心意,也明白她此时的用心,因此莞尔一笑,不再谈及。二人就这般,吹着风,聊着天,互通情义。 “长风兄,快请坐!”问月楼议事厅,杨松见萧煜走来,连忙起身相迎,坐定后,杨松为萧煜一一介绍了杨家长老堂的十三位长老以及尚在此处的几位门派掌门,当介绍到三长老柳素梅之时,萧煜明显眼前一亮,心里似有所思,不过大庭广众之下,便一眼带过。 “众位掌门,各位长老,今日请大家前来议事厅因有要事相商。众位皆是江湖各派中有威望的前辈英杰,杨某不才,与诸君共谋。大家都知道前几日章丘山脉九幽门姜风等人之事吧?”言语至此,坐下众人一一点头。 “九幽门贼心不死,四处掠杀人命,但究竟有何目的,现在还未探明。有一点,他们欲报30年前之仇,魔山老尼曾向我们江湖众人当众宣布废止其九幽混元功,前几天擂台比武,年轻一辈尽皆使用混元功法,如此出尔反尔之人,如此心狠手辣之人,我南都城誓要与他不死不休!明日,我将广发南都铁令,召集江湖各路豪杰,定于三月后,一起前往魔山,讨伐九幽门,不知在座各位,意下如何?”一番激烈的言语过后,杨松坐回城主之位,目光注视着左右一干人等。 “九幽门欺人太甚,在座的可能还不知道,就在前几日,以白无极为首,段雷与尚昆带领一众门徒将北岳派血洗一空,夺走了北岳派世代守护的神兵‘龙刃’”,此言一出,四下皆惊。 “泰山派亦是如此!神兵‘雉鸡’也已被其夺走。”另一老者言语道。 “这还了得,我们必须尽快通知各大门派,让其加强戒备,守护好各派的神兵。”一妇人愤愤的拍桌而起。 “不单是这样,还要广发英雄帖,邀尽天下豪杰,一起来讨伐九幽门!” “我看三月之久,时间太长,应该定在一月之内。不然时间越久,危险越多,说不定哪一天哪个门派又突然被满门屠杀!”一时间,大家七嘴八舌的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但总归都是同意讨伐,因此杨松心里也是十分满意。 “众位安静,且听杨某一言!九幽门举止欺人太甚,实在没有将我等江湖英豪放在眼里,不仅如此,九幽门还不时的对各大门派挑衅甚至残杀灭门,实在可恶。在此,杨某决定明日起广发南都铁令,召集各路豪杰,于两月之后齐上魔山,产出九幽门!”杨松语罢,看了看萧煜,见其面色如常,便更加自信的对众人大加言语追击,最后一张征讨檄文被杨松拿出来摆在桌上,众人一一留名,以作盟契。 议事完毕,杨松张罗一众人等在问月楼饮酒畅谈,期间,柳素梅特意上前与萧煜敬酒,并在其耳边轻言到:“兄长看我,莫非有意?”萧煜老脸一红,连忙摆手示意。 “那兄长议事厅中为何那般看我?你的神色逃得过别人,可躲不过我!”女子继续追问道。 “三长老多虑了!近来我总感觉你的眉宇之间越发与我一故人相似,所以冒昧之处还望见谅!” 萧煜刚说完,那女人便绢帕罩唇,出言笑道:“没想到兄长也是一言谈风趣,颇懂风月之人呐。”幸亏厅内人多语杂,加上酒意渐浓,便没有谁注意到萧煜这里,不然他这张脸可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整理思绪,萧煜坦言道:“秦州燕家镇,燕府柳素兰,你可识得?”此言一出,那妇人立刻傻站在那里,片刻,她拉起萧煜径直出门走入偏房。 望着二人离去的身影,杨松脸上逐渐有了一种意味深长的神情。 进入偏房内,将门关好,女子立刻郑重其事的向萧煜问道:“你怎么知道她?” “我与燕兄情义深厚,如何不知?” “那你可知燕府上下满门被害,府邸被凶手付之一炬之事!” “自然知晓” “谁干的,你可清楚!” “目前看来,九幽门无疑。” “为什么?” “一是寻仇,二是夺取问情剑!”言语到此,妇人方才饶过萧煜,自言自语道:“柳素兰是我亲姐姐,自打远嫁秦州燕家镇,我们便很少见面,直到那年成儿出生,我姐屡次派人前来致信相邀,我们才千里迢迢去燕府恭贺,此后没再见过。半年前,收到家姐书信,坦言成儿高中状元,还未来得及高兴,却又传来燕家满门遇害的噩耗,怎不叫人伤痛欲绝,不想燕府一别竟成了永别!可怜我那姐姐与我儿燕成了!”说话间泪水早已浸湿了妆容。 “你莫要悲伤,如今有一喜事我且告知于你!” “何事?” “燕成还在!就在南都别苑。” “怎么可能?长风兄不会在骗我吧?” “萧某言语从不欺人!”萧煜两眼中满是笃定,惊得妇人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成儿还活着?他竟然还活着!” “不但活着,而且颇有建树。你可知本次武会头名是谁?”萧煜故意问到。 “七星阁无痕,兄长高徒!我知你七星阁…”话说到一半,妇人突然玉指轻掩芳唇。 “难道,无痕便是…无痕便是成儿?”目光闪烁间,她紧紧注视着萧煜,想从他的表情中得到肯定,萧煜也没有故弄玄虚,直接言道:“正是!无痕便是燕成。” “我儿燕成没死,还是本次武会状元!”妇人自言自语间,渐渐面容之上有了笑意。 “长风兄可否带我前去别苑?” “今日天色已晚,你可以明天一早再来,萧某为你作证!” “不!今闻兄长所言,令我喜不自胜;若是等到明日,今夜如何安睡?”妇人眼含泪水,动容的说道。 “也罢,我便带你前去!”萧煜言道。 “多谢兄长成全!”妇人欠身一礼,便准备与萧煜奔赴南都别苑。 “我且与杨松贤弟知会一声,你于问月楼外等我。”说完,萧煜便转身开门离去,只留下妇人独自还沉浸在仿佛梦境一般的感觉。 “成儿,师父唤你!”章昭对着亭中的燕成喊道。 “这么晚,师父唤我何事?”带着一丝疑惑,燕成看着冷月说道。 “那你先去,我这就离开,改日我们再叙。”说话间,冷月起身便要离开,却是被燕成一把拉住玉手。 “你陪我一起去吧!” “这不好吧?万一…”不待冷月说完,燕成抬手抵住女子芳唇,少时,便拉着她向萧煜房间行去。待至房前,燕成敲门而入,一进门便看见一美妇人临萧煜而坐,瞬时愣住了!“这人分明眉宇间与母亲相似,这大半夜师父唤我来此,身边却带一妇人…”疑惑之间,燕成先向师父行礼,然后对着妇人躬身示意,便等着萧煜开口。 “月儿也在,正好,为师给你引荐。”指着燕成,萧煜对妇人言道“此子便是燕成!那女子叫冷月!”话刚说完,妇人起身直接走到燕成跟前,上下左右仔细打量。 “像,真是像!我来问你,你可是秦州燕家镇燕府燕成?” “是我!”燕成突然有点摸不着头脑的感觉,但还是出于礼貌的回答道,毕竟是师父请来的客人,想必所问必有原因。 “你母亲姓甚名谁?” “家母姓柳,名素兰!前辈如何这般问我?”燕成莫名的言语道。此时的女子似是已经放下了所有的疑虑,她可以百分百的确认,面前之人正是燕成。 “燕成我儿!你可让为娘想死你了!”一把抱住燕成,夫人双目泪如雨下,只看的冷月章昭等人内心也不由得为之动容。这时的燕成还蒙在鼓里,不知所以,他看着师父那张面带笑意的脸颊,便知此事必有缘由。 “请问您是…”燕成不敢有所举动,只呆呆的任凭那妇人将自己狠狠的抱在臂膀之中,他只能小心翼翼的在夫人耳畔轻声问道。妇人终于放开了燕成,她接过冷月递来的丝绢一边擦拭眼泪一边哭笑着对燕成说道: “你可知你母亲有一妹妹?” “我听母亲说起过,姨娘名叫柳素梅,嫁在乾州,地区偏远,故而未曾见过!” “傻孩子,我就是你姨娘,柳素梅呀…我见过你,那是你刚出生,我便和你姨父千里迢迢赶去秦州看你,一晃近二十年了。半年前你母亲来信说你高中状元,姨娘为你高兴,不想日后竟传来噩耗,燕家满门遇害,我生生哭死了过去!…”言至于此,燕成终于明白眼前这一幕的来龙去脉,顿时泪如雨下,双膝跪倒在地,双手抱着妇人,埋头痛哭,妇人也是抱着燕成,又是梨花带雨。好长一段时间,房间里都充斥着这种既悲伤又有些久别重逢喜悦的气氛。所有人都不言语,任凭这一对母子尽情的发泄着心底的委屈与思念。 翌日清晨,燕成早早拜见了萧煜之后,便前去湖心亭,径自坐定参悟雷霆心法,不一会儿,便看见柳素梅急匆匆赶来,立即停止功法运行,燕成快步迎上前去。 “姨娘!”燕成满脸欢喜的道。 “成儿,还没吃早饭吧!姨娘给你做了早饭,你赶紧趁热吃一口来…”妇人也是态生欢喜。 “姨娘,我也要吃。”关勇不知从哪突然冒出来,憨厚的音色竟惹得柳素梅满目怜爱。 “好啊,快来!”招呼关勇坐下,燕成一边吃夫人一边关切道:“听你师父说这几天你们就准备要回九华山天青峰了?” “是,要是没有意外,应该就是明后天。”燕成答道 “可怜我们母子才相认便又要分离,想来也是难过!”柳素梅说话间两眼又有泪花涌动,燕成赶忙放下碗筷,上前安慰道:“姨娘不必伤心,成儿日后定常来南都探望姨娘!” “好成儿,有你这句话姨娘就很高兴,你且去忙你的大事,若是有用姨娘之处,莫要顾忌,来封书信就好。对了,有件事差点忘了告诉你,姨娘有一子,长你九岁,名叫唐轩,日后你行走江湖,若是遇上了,一定多亲多近!轩儿性情耿直,怕是多有记仇之人,你二人要相互帮衬,记住了?!” “唐轩?是不是江湖人称妖刀的那个唐轩?使的一把凤鸣刀?”燕成急忙问道。 “正是轩儿,你如何得知?莫非你们认识?” “哈哈哈,真乃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唐轩与成儿在烟柳镇相识,我两还八拜结交,义结金兰,没想到他竟然是我表哥!”燕成开心之余又颇为感慨道。世间缘分二字真叫人难以捉摸。 “感谢苍天,这也许便是上天的安排,让你与轩儿一早相识!” “姨娘请看!”燕成摘下贴身佩戴的火麒麟灵元,递给妇人,一眼望去便知是唐轩之物。 “这个怎么会在你身上?” “有一次我负伤在身,表哥得知便将此物悄悄留在我这里了。” “像是他的做派!”妇人满眼幸福的看着燕成,脸上的笑容愈发清晰了。 夜晚,南都别苑凉亭之中。 “明日一早我们便动身,回九华山!我已与杨城主他们打过招呼了,今晚你们各自收拾东西,早些休息,明天一早出发。”萧煜言罢,便起身离开向房间走去。师兄弟几人也都各自回房准为明天的行程做好准备。最割舍不下的自然是燕成了,不但姨娘在此才刚相认几天,而且明天一走,便要与冷月告别,此一别再见却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日!一道倩影突然出现在眼前,非是别人,正是冷月! “在想我吗?”冷月眉目带笑,坐在了燕成身旁。 “是啊!明天要走,在想着如何跟你告别…”燕成仰头看着星空,心内一阵酸楚。 “总有分别之日,但总会再见的。”女子低着头,柳眉紧蹙。言语中劝慰着燕成,而自己何尝不感伤。 “是啊,总会再见,可什么时候会再见呢!” “不知道!”女子微微一顿,又继续言道:“既然你明日离去,我也要赶回莲花山,跟师父坦白这一切,我再去九华山找你,你看可好?” “你师父会同意吗?” “别看师父表面很严肃,私下待我如亲生女儿一般,我想她会同意的!”女子满怀希望地抬起头,似乎还未分别就开始憧憬着二人久别重逢的喜悦了。 “我带你去个地方!”女子突然娇羞的低头言语道 “去哪?” “你跟我来就是。”飞身形女子已然不见,燕成心念一动,紧随其后。这是一个后花园一般的地方,纵然是夜晚,照着月色也看的清满园的鲜花竞相绽放,夜色凝成雨露,滋润着花瓣与花蕊。一间屋舍内,燕成闭上双眼,待得他听到冷月唤他时那娇柔的声音,两眼睁开,银色月光透过轩窗,隐约可见女子已褪去一身妆容,燕成此刻的心瞬间飞速跳动,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许多。 “明日别离,今夜我将自己给你,当是我两永不相负的誓言!” “月儿,燕成此生定不负你,可若这般,我…”燕成语还未尽,一抹柔软已然印在了他的唇上,一时间满屋春色。 道一声珍重,那心上的人儿,明日我将远去,思念从走的那一刻开始,你如此深情,我定不负美意,愿再见之时,彼此相偎相依,轻把离愁追忆;道一声珍重,我心上的人儿,明日你将远去,留恋从初见的那一幕开始,我如此痴情,你切要珍惜,盼相逢之日,你我执子之手,话尽思念与离愁。 第十八章 再相见已非故人 师兄弟心起波澜 南都城北门,杨松及八大护卫一行前来为萧煜送别,柳素梅也是焦急的赶了过来,对着燕成千叮咛万嘱咐,还未离去,已满眼泪水。 “姨娘放心,成儿已经长大,会照顾好自己的!”燕成抬手拭去了妇人脸颊的泪水,轻轻的笑意在脸上绽放。 “我儿好走,常寄信来…” “为了让兄长省着脚力,我特命人选了六匹良驹送于萧兄,兄长不可推辞!”杨松道 “这可如何使得!”萧煜拱手 “我们本是一家!兄长不收便是拿我杨某当外人了” “哎,那老夫便愧领了!” “这才是嘛!萧兄一路保重,我们两月之后魔山再见!”杨松和梁天达等人一齐拱手目送。 “我们走!”萧煜转身一声令下,六匹骏马四蹄扬起,几声嘶鸣后便向北疾驰而去,带起一路烟尘。望着离去的一行人,躲在一旁的冷月清泪横流,说好的不来相送,是怕你分别时的不舍。而我不能,只要能多看你一眼,即便思念生疼,我也不管不顾。 这一日,一行人路过一个镇店,镇子颇大不过人烟稀少,一眼望去街道上竟然没有一个身影,隐隐约约给人一种冷森森的感觉。 “大家注意,我们前去看看。”萧煜也是满脸狐疑的对徒弟们叮嘱道。大家各自眼神示意,便缓慢的朝着街道行去,一路上几人不断四处观望,见各个店铺都是紧闭大门,也不知所为何故。片刻后,众人勒住缰绳,暂时停了下来,章昭翻身下马,对着一家店铺径直走去,门后的一双眼睛瞬间消失。 “咣咣咣…开门!…开门…再不开门我把门给你拆喽…”情急之下,章昭不得不用狠话来恐吓里边的人,还真有效,不一会,那个在门后偷看的人又颤颤巍巍的走到门前,将要打开门闩的双手在半空抖个不停。 “店家,你别怕,我们是好人,你只管开门来,我们想讨个便饭!”一会,门终于是打开了,一个年约五十岁左右的店家,一身灰衣打扮,瑟瑟发抖的看着章昭进入店内。 “掌柜的,你不用怕,我们只是路过此地…” “是…是…不…不怕…怕…”那人依旧抖成一个,似乎是被什么吓破了胆一般。章昭冲着门外示意,众人都跳下马来,燕成与江岚将马儿从后门牵进后院,系好之后,便去了前厅。掌柜的在萧煜的言语劝慰之下,这才逐渐的平静下来。 “掌柜的,我等一行远道而来,能否在此用餐?还有后院的马匹能否也帮我们照顾一下?” “可以是可以,小老儿还请诸位切莫高声!” “出什么事了?”江岚问道。此人又前去门口趴着门缝往外瞅瞅,见一时没什么动静,便上得前来小声说道:“这几日小镇上来了一批贼人,一言不合见人就杀呀!他们应该是去天云山办什么事,以前常有天云山的弟子来到小镇采买物品,近日竟不见一人。” “天云山!此处离天云山路有多远?”萧煜惊叹的问道。 “七八里地吧” “师父,您看这些人会是什么人?”章昭问道。只见萧煜眉头一皱:“九幽门!” “啊!”众人皆惊。 “先有北岳派‘龙刃’被夺,满门被灭;再有泰山派‘雉鸡’遭抢,也是被满门屠杀殆尽,由此可见,天云山流云派尚有千年神兵白驹神剑世代守护,我想九幽门其意图应该是这把白驹神剑了。”萧煜手捻须髯表情沉重的说道。 “九幽门不断夺取各派守护的神剑,所谓何故?!”燕成疑惑道。 “其目的暂时还无法得知,不过我们既然遇见了,便要助流云派守住神剑。”萧煜横眉冷对,两眼顿时射出一道寒光。 “我们即刻动身,前去天云山,不可耽误。”说罢,一转身急忙向后院走去。章昭给店家留下几两银钱,便紧随其后。一行人快马加鞭,当看见眼前云峰之上浓烟滚滚之时,众人心里都暗道不好,急忙催马往山上赶去!到得门前,离鞍下马,众人提剑身形如飞往里而去,院内四处陈尸,血流成河,明显刚刚遭遇了一场厮杀。 “快看看,有没有活口!”萧煜面色焦急的对众人说道,徒弟几人立刻来回查看,燕成突然发现亭下廊中石柱边上一人,胸口渐有起伏,他立即上前扶起那人,取下水壶,给他喂了几口水,那人方才逐渐明白过来,他满脸血迹,逐渐睁开双眼,看清来人之后随即紧张起来:“白…白…白驹…剑,九…”话刚到这,一把利剑破空而来,谁也没有想到,随即一剑直接刺穿男子脖颈,人影一闪便消失不见。燕成瞬间飞起身形,身法晃动间已然离那人越来越近,一掌击出,一道掌力立刻直奔前面那人,感觉恶风不善,那人直接转身,一道剑气飞向燕成。 “师弟,接剑!”章昭紧随其后,子午剑飞向燕成,说时迟那时快,燕成接剑猛然一挥,那剑气也到了跟前,撞击后的气浪使得燕成不禁往后倒飞了三丈。见攻势奏效,那人也不墨迹,掉头便走,可惜章昭趁着空子已然当住了她的去路! “往哪走!”一转身,燕成也到了。只见那人黑纱蒙面,再看身条瘦弱凹凸,倒有几分女子模样。 “你是九幽门的人?”燕成问道,突然那人抬头,燕成便看到他双眼之中满是黑色雾气,但一时间又感觉这双眼睛似乎很熟悉。意念驱动下,燕成突然飞出一剑,那人猝不及防,正好被燕成挑落了黑色面纱。 “青儿!”一时间,燕成似乎傻在那了,原来此人非别,正是那对燕成朝思暮想的罗青儿!一声惊呼,章昭也是一楞,急忙上前两步,抬眼一看,这可不就是青儿姑娘吗!她这是怎么回事?一时间两人心里都七上八下。女子则不然,她没有分毫动情之处,看有机会,便趁势想要溜走,燕成多么机敏,她肩膀稍动,子午剑便已抵在她的肩头。 “师兄,找绳子来,青儿肯定是中了九幽门的妖术,迷惑了心智,不然不会如此!”章昭当然分得清局面,不管别的,找到绳子便将她的手脚一起捆上,带回前院。萧煜几人初见之下也是一楞,待燕成解释后,便有所了解,依燕成之意,将青儿先带回七星阁,由师尊为其医治,萧煜点头答应。一行人分头四下查探,不但白驹神剑已然丢失,就连门派中稍有价值的物品,都被洗劫一空,真是一群恶狼,丝毫没有人性! “待回七星阁后,应立即写书信告知其余门派,一定要严加防范九幽门之人,尤其是其他几个守护神兵的门派!”萧煜心里暗自说道。 “走,我们回去!”一行人正要离开,突然一股浓厚的黑色雾气遮天蔽日,瞬间就充满了这片天地,知道来者不善,几人自然的围城战圈,将罗青儿护在中间,不想一声苍老的笑声响起之后,众人一愣神的功夫,中间女子已然消失不见。 “青儿,青儿!你是谁,敢现身出来说话吗?”燕成焦急的道。不一会儿,黑雾散去,一老者负手而立,站在几人对面,身后几名弟子已是给青儿松了绑绳。 “你又是谁?如何将青儿变成般模样?”燕成毫不客气地问道。 “自我介绍一下,九幽门段雷你可听过?”老者轻轻一笑,以一种蔑视的姿态看着燕成几人。 “莫不是四大尊老第二位西方雷灭,段雷段志化?”萧煜眼神一凝,冷语相向。 “正是老朽!” “还有我,尚昆是也!”又一团黑雾升腾间,一道人影自其中走了出来。 “想不到九幽门还真是不遗余力,四位尊者来了两位!”萧煜眉间已有一丝凝重浮现。 “听闻萧大侠乃天下第一剑,更兼仁德仗义,德才兼备之人竟然不能为我九幽门所用,真是可惜!”段雷轻捋银须,眯着双眼对萧煜说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尔等屡次做出毁灭门派之事,实在为我江湖同仁所不容,今日既然遇上,便不留余手!”萧煜说话间风雷剑已然出鞘。 “那就让老夫陪你走几趟也无妨!”尚昆言语间正要飞身形大战萧煜,不想却被段雷伸手拦住。 “你这是为何?”尚昆似有不悦。 “我们的事都已办妥,何必再节外生枝!”言罢,他又看了看萧煜道:“不日之后,我们还会再见,告辞!”一声炸裂之声响起,又是漫天黑雾,转眼之间那两位尊老以及罗青儿一干人等皆是消失不见! “师父!”众徒弟一齐看向萧煜。只见他摇了摇头,坚决地说了一声:“莫要迟疑,速回九华山!”随即转身离去。一路无话,转眼自离开天云山已经有十一二天了,众人终于回到了久别的天青峰。时近傍晚,一行人等各自整理好衣袍,随萧煜一齐走向七星阁内。 “拜见师父、师尊!”众人一齐向着莲台上的欧广元行礼道。 “无需多礼,一路归来,多有辛苦,快请坐吧”只一句话,令得众人心里不禁一怔,不过出于礼节,倒也没人说什么。众人纷纷落坐,静静的等待着欧广元的训示。 “此次你们一行前往南都参加武会,都有不错的表现,尤其燕成,更是夺得了武会状元,扬我七星阁威名,老朽心中不胜喜悦,你们各位、稍后皆有奖赏。”众人突然觉得奇怪,师尊今日话语间怎么显得如此生疏了。 “成儿向师尊请罪!”燕成抛下心中疑虑,站起身来向欧广元行礼道。 “哦,你且说说你有何罪?”老者面色带笑,看着燕成道。 “武会之后,章丘山脉历练,成儿与九幽门右使陈震山激战之时,一招不敌被其将七星剑损毁,七星剑乃师尊成名之剑,竟毁在成儿手中,特此请罪!” “竟有此事?罢了,或许这就是它的宿命吧,天运之道,避无可避!你无碍便好,回坐吧。” “谢师尊!只是,只是成儿还有一事,想请师尊成全!” “何事?” “如今成儿手无利剑,倘再与敌对战,多有不便,因此…” “你想取回问情剑?”老者直接接上燕成尚未说完的话语。 “正是,请师尊成全!” “不可,老朽说过问情剑太过嗜血,一剑出非沾血不能归鞘,你功力尚浅,若不小心被剑意反噬,筋脉受损不说,万一走火入魔,后果不堪设想!” “成儿经过历练,剑意已入宗竟!”此话一出,包括萧煜在内所有人都为之一惊,然后私下皆替燕成感到高兴。 “机缘未到,尚不是你可用之时。若真到了你可以使用的时候,老朽自然会归还于你!”老者双目如电,顿时一股有意无意的怒意对着燕成一扫而过。 “师父息怒,成儿他向来无拘无束,这您都知道。请您莫要责怪!”萧煜连忙站起身来俯身拱手道,其余之人也都赶忙起身向老者行礼,为燕成开脱。此刻的燕成,竟然莫名的想起了幻境之中太祖父的叮嘱“不要相信任何人”,今日师尊又突然变得生冷,一时间心乱如麻,却也不知如何是好。 “成儿是我自小看着长大的,你们都且归坐,我自不会怪他。只是日后得多学学规矩,人长大了,就不能再像从前那般放肆。”言语之间,众人都在心里各自琢磨,师尊这是怎么了?往常数他最为袒护燕成,可如今… “师父,徒儿有事禀告!” “你且说来!” “此行自武会开始,一直与九幽门明争暗斗,更甚者九幽门右使陈震山竟暗自潜入章丘山脉,欲对成儿他们痛下杀手着实可恶;此次返回程中,我们一行亲眼目睹段雷尚昆等人对流云派上下进行屠杀并夺取他们世代守护的白驹神剑。所以,徒儿以为我们七星阁也应该做好防范!”萧煜躬身言道。 “嗯,煜儿所言有理,明日开始你等都潜心在九华山修炼,没有尊令,不得下山!” “只是,南都城主杨松已广发南都铁令,号召江湖群雄定于两月之后齐聚魔山,讨伐九幽门,徒儿自作主张已经应允。” “你糊涂呀!想我七星阁久居世外,为的便是免却江湖纷争,再有老朽向来提倡简收弟子,如今能出面独挡一方者也不过你们几人,倘若你们此去其中无论是谁因此而丧命,都是我七星阁巨大的损失,莫怪为师不讲道义,我等只要能看好九华山,便是不易,何谈征缴九幽门,替他人出头?”老者面色阴沉,似有不悦! “秉师尊,成儿一家上下三十六口皆被九幽门所害,如今逢此机会,正可以替我家人报仇雪恨;再者说,若群雄征讨不成,我七星阁日后怕也是独木难支,正所谓唇亡齿寒,还望师尊恩准!”燕成再次站了出来,向老者言道。 “你们所言不无道理,但凡事都有利弊,此次征讨于我七星阁而言弊多利少,所以老朽之意,不去为好!”老者说完,双眼微闭,不再言语。众人见状,也是无奈摇了摇头,尽皆再次行礼,依次退出大殿。 第十九章 翠竹峰灵猿身死 盗问情少年独行 众弟子与萧煜道别,谁也没有再言语一句,便各自回去歇息了。九华山南峰狮子岭,章昭五人经历方才大殿一幕,心内皆是久难平复,因此不约而同的来到了狮子亭中,夜风微凉,众人眼里都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失落,谁都明白哪里不对,只是没人再提。 “你们不累吗?我先去休息了。”燕成尽量表现出一种什么都无所谓的表情,看见众人摇头,他便微笑着转身自行离去了,在回房屋的路上,少年内心及其烦躁,他不明白为什么今晚师尊的变化如此之大,之前下山明明说过若遇贼人当杀则杀,七星阁终归沉寂的太久了,可如今却百般阻拦,这是何故?还有问情剑,为何再三推辞,不还与我?想不明白的事一下子这么多,他干脆摇了摇头不再去想。回到房中简单的收拾了随行的衣物,便在床上坐定,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冷月的影子,他低声呢喃道:月儿,这些天你还好吧,已经回到了莲花山了吧,此一别何时你我才能再见;片刻后,天云山青儿的样子又出现在他的心头,青儿,以前如此柔弱的女子,短短半年时间,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究竟发生了什么?子舒爷爷如今怎样了…千般思绪,充斥着他的每一根神经,本想继续参悟雷霆心法,开始运行周天,不想心绪难以平定,他便干脆倒头就睡。或许是一路走来的疲累,又或是再历生死…总之所有的一切,令的他沉沉睡去… “成儿,身边之人多不可信者,你只有不断的历练自己,增强自身的实力,若有朝一日,能渡劫飞升剑域,你才可以保护自己,保护心爱的人…”太祖父的叮嘱出现在梦中,燕成突然从梦中惊醒,四顾之下,方才明白过来。时日已近中午,早已过了行礼的时间,萧煜也不在意这些礼节,燕成干脆洗漱之后,去找寻小白,想来也是近三个月没见了,倒还挺想它,说走就走,燕成飞身形直奔百丈峰七星寺而去,他当然知道师叔不在,但那里有美酒。 翠竹峰山谷,燕成又躺在了那块石头之上,打开酒壶,咕嘟咕嘟一口气足有半壶下肚,不禁感慨一声:“舒服!”原来师叔才是最懂生活的人呐…一边思量一边饮酒,思绪如潮,又随口吟诵:站得高台落凄惨,浮华一夜皆枉然。幸得天眷身未死,苦练修习九华山。欲报家仇心尤切,红颜舍命护周全。忧思萦心飞絮乱,一壶浊酒胜万钱。朦胧之中,少年又昏昏睡去。夏日虽已到了末期,但炎热的天气却丝毫没有减弱。翠竹峰却是不同,尤其这山谷之中,林风伴着溪水,一切都显得那么静谧。待得日色西沉,燕成逐渐睁开双眸,起身伸了个懒腰之后,四处张望良久,一切仍是那样安静。 “难道这猴子近来不在此处?不然这许久时间它早便寻着我的气息,前来戏弄我了。”想到此处,燕成决定再往山谷深处走走,正好再看看那头雄狮,不知现在是何状况。前方五仗之地,一头雄狮静卧在石壁底下,时不时甩了甩那一圈鬃毛,倒也颇为壮观。以前十丈之处,它都能清楚察觉,今日愈发靠近,为何它却没有任何反应?奇怪的念头不断在心底升起,燕成干脆径直往前走去,突然那狮子回头一望,燕成整个人都完全爆露在了它的视线之下,只见得雄狮立即站起身来,却没有移动脚步,而是朝着燕成不断低吼着,似是有什么事要告诉他,又好像是悲伤或者别的什么。 “嗨,伙计,好久不见,你还好吗?”故作顽皮,燕成对着雄狮嬉笑的问候道。没想到那雄狮竟然不予理会他的言语,依旧低声吼叫着,恍惚间一对兽眼之中竟然出现了些许晶莹的泪花,燕成敏锐的察觉到一丝异样,立即停止嬉笑之意,上的前来单膝跪地,他壮着胆子伸手抚摸那雄狮的额头,不想雄狮不但不反抗,而且当时两行眼泪瞬间流淌而下,燕成心中笃定,一定是有事情发生,看这头狮子的模样像是很悲伤。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如此难过?”燕成刚一说完,那狮子便前掌刨地,不住的点头。 “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也不能告诉我,这可如何是好。对了,你近来有看见以前和我一起的那只猴子了吗?我到处找它也没找着。”此话一出,雄狮再次点头,随即咬着燕成的衣角不住的拉扯着往山谷更深处的方向示意。 “你是说猴子就在山谷?就在前边?你能带我去吗?”燕成疑惑道。只见雄狮迈着似乎有些沉重却又显苍老的步伐,一步一步将燕成带往山谷最深处。好长一段时间,他们来到一处隐秘的巨石之前,雄狮停了下来,它望了燕成一眼,便开始低头,用两只粗壮的前爪,不断地用力刨着巨石底部的泥土,一边刨土一边似低声悲戚。 “不好!”突然一种不祥的念头一下子撞在燕成心头,他不再犹豫,立即跪在地上同雄狮一道挖着那泥土。好长一段时间,燕成两手已满是血迹,终于一团毛茸茸的白色毛发在泥土深处若隐若现,只一眼燕成顿时两目清泪横流。自小就在一起玩闹,这毛发他再清楚不过了。于是燕成顾不得双手之上的疼痛,加快速度向下挖掘,突然巨石一歪,几乎要往一侧翻倒,差点将燕成与雄狮压在其下,燕成自知不妙,身体一蜷就地翻滚,那雄狮也是猛然掉头急跃两步,双双躲开巨石的范围。 “这样不是办法!”燕成站起身来,审视这巨石一圈,然后侧身对雄狮言语道:“你且躲开!”言罢,他双手结印,雷霆心法在体内运转,片刻之后,隐约可见其双掌之上似有细小的雷光不断闪烁“开!”一声低吼自燕成嘴里传出,一道充斥着雷弧的掌印,立即印在了那巨石之上,雷弧瞬间包裹了整个巨石,两个呼吸间,只听得一声巨响,那石头竟生生从中间炸裂而开,爆成无数石块,炸裂之声在山谷传出很远,久久回荡。想不到刚入门的雷霆心法竟有如此威力,燕成此时顾不上这些,他连忙上前用双手将上边的石块挪开,继续往下挖去。不久之后,灵猿的尸身整个展现在燕成面前,以前厚壮的身躯此时已变的骨瘦如柴,小心的将它抱起,放在一边岩石之上,旦见少年那抑制不住的泪水,不断滴撒在脚下的这片土地上。 “谁干的?这究竟是谁干的!”燕成悲伤之中满是怒意。他转头看向雄狮,只希望它能告诉自己答案。也许是看出燕成的愤怒,雄狮转身跑开了去。燕成不断平复着自己的愤怒,他走到白猿身前,从上往下仔细打量着,一道掌印突然出现在他的眼中。双手拨开毛发,越发清晰的掌痕,令得燕成顿时坐在了地上,神情惊恐,内心充满了不可置信。 “怎么会这样?不会是这样子的…少年不断地哀怨着,少时,那雄狮又出现了,嘴里似是叼着什么东西,只见它急忙跑到燕成近前,将嘴张开,东西掉落在地。回过神来,燕成低头看去,一块玉佩出现在他的眼前。他目瞪口呆的抬头望着狮子的双眼,似是知晓燕成所想,那雄狮眼神之中满是肯定。少年点点头,他不再继续悲伤,收起玉佩,找了一个避风雨的地方,重新将灵猿的尸身掩埋。 “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就这般不明不白的死了!”少年转头看向雄狮,双手抚摸着它的毛发,温柔的说道:“谢谢你,我还有事要做,今后你自己照顾好自己!”雄狮满眼泪光,硕大的脑袋在燕成身上来回蹭了蹭便转身离去,消失不见。 夜色渐深,燕成回得狮子岭自己房中,关好门躺在床上,他拿出雄狮叼给他的那块玉配,在手中反复翻动,心情久难平复。“七星阁或许再也不是往日的七星阁了!”想到此处,一个大胆的念头突然在脑海浮现,少年在心中不断盘算之后,终于剑眉一皱,下定决心。 此刻已是深夜时分,众师兄弟们都已熟睡。燕成收拾利落之后,留下一封书信,轻掩房门,便飞身形朝着天青峰而去。夜风微凉,七星阁外广场上的那两棵白杏树在风中沙沙作响,月光透过层层乌云零零散散的洒向大地,少年伸出手轻抚着满是回忆的树身,少时便向七星阁侧殿隐身形而去。近十年来的时光,他对这里的一切再熟悉不过了,侧殿后,少年轻轻推开窗户,响起当年屡次偷师尊的丹药便是从此进出已不知多少回了,飞身而出,面对着的便是七星阁主殿的窗棂。记忆中这扇窗户很少有从里边插上的时候,即便是刮风下雨也顶多紧闭着而已。少年双手轻轻一推,窗户随即向里打开,翻身一跃而入,如蜻蜓点水一般轻落在地,落地的同时微一转身,又将窗户虚掩起来。四下凝视一番,察无异样,这才轻抬手脚,顺着墙边一路绕过莲台,来到后边的青石墙下。借着微弱的月色,少年抬头看去,墙上依旧有着那三副乌木剑枕,紧紧得嵌在墙上。最上方第一个,赤犬神剑,乃是七星阁守护的神兵;中间一把,正是问情剑;最下边原本是七星剑的位置,可如今已然空空如也。来不及任何思忆,少年伸手便要取下问情剑,突然一阵疾风,方才虚掩的那扇窗户应声而开,窗棂撞在了墙上,发出响亮的声音,夜色静谧,这一声响动更觉得太过刺耳,大殿后堂的灯已然亮起,这时一声苍老的声音随即传来: “玉童,今夜风大,你去看看是哪扇窗户没关好!” “是!”一声童音回应道。燕成此时自知不可耽误,幸好他手疾眼快,一把取下问情剑,身形就地一跃,轻轻落地,躲在了莲台之下。就在此时,一个童子打扮的少年,正是玉童,挑着灯笼,迷迷糊糊间连走路都有些许踉跄,显然是刚从梦中醒来,只见他的顺着大殿巡视一圈,待走到西侧墙后段,一眼就看见了那扇被风吹开的窗户,没有什么犹豫,玉童上前机械般的将窗户关上,便又顺着青石墙走来,奔后堂去了。燕成在莲台底下也是为自己捏了把汗,若是玉童路过之时抬眼便能看见剑枕,转头也能看见莲台下的自己,但结果还好,也是让的他松了一口气。不多时,后堂方才亮起的灯熄灭了,为了稳妥起见,燕成又等了片刻,听闻之下在无异常之后,才顺着原路一直摸到那扇进来时的窗户下,这是便也顾不了许多,双手轻轻打开,纵身一跃,落地后回身关上,又翻身进入侧殿…墙脚下的他,这才逐渐的静下心来。事不宜迟,问情剑既已到手,便赶紧趁着夜色下山去吧,没有迟疑,他出得侧殿门来,身形施展,便朝着山下飘身而去。此一去,少年如鸟翔蓝天,鱼入大海,百兽归林,从此游历江湖,一去不返。 转的天来,清晨阳光轻柔,凉风习习,不再有那种夏日的烦躁。即便临近秋季,到了中午却也是烈日炎炎。迎面走来一人,正是章昭,只见他走到燕成屋前,唤了两声见无人应,便伸手去敲门,不想刚敲一下门便自然打开。“成儿什么时候晚上休息都不关门了!”嘀咕一声,章昭微微一笑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摇了摇头便径直走向屋内。一步迈进,竟看见燕成的床榻之上早已收拾的整齐利落“呵!这小子,竟然能早起了!”惊叹之间,他便转身将要出去,随即眼睛余光看到了窗边的红木桌上,一方端砚之下压着一张信纸,走上前去,章昭拿起信来自信观瞧,其大致内容是:恩师在上,不肖徒燕成叩首。自少年以来成儿受恩师日夜教导,今方成人。昔日一路行来,多闻九幽门之恶行,本欲回山整顿之后一齐赴会征讨魔山,怎奈师尊严令,大仇难报。归得山来三四日,颇有物是人非之感,唐突之间有一言不吐不快,望师父及各位师兄师姐,务必小心在意,七星阁似将有变!问情剑成儿已取走,自此江湖漂泊,四海为家,愿师父多注意身体,来日有幸我们江湖再见。言有尽意无穷,就此搁笔,不肖徒燕成再拜!看完之后,章昭面色一惊,急忙夺门而出,直奔玉泉峰七星禅房而去。 七星禅房之中,萧煜手拿信纸,看完之后不住地摇头! “成儿糊涂啊!你怎能独自下山而去…” “师父莫要着急,我这就寻他回来!”着急之下,章昭便欲动身 “罢了,江湖宽广,人海茫茫,此时你要去哪里寻找。成儿自小聪慧,但时有急躁,此一去正好摔打摔打,也算是一种历练吧。” “成儿向来精细,此次不辞而别,信中更有言语嘱咐我们务必小心在意,莫非他发现了什么?又不能对我们言明?这才独自离去。”江岚说道 “若是发觉有所异常,何不直接来告诉为师?”萧煜埋怨道 “告诉您如果能够解决,我想他不会自行离去。那么连师父都不好解决的问题,在我九华山之上,会是什么?”江岚再次言道 “莫非是师尊有所异动,被成儿发觉了?”江雪急忙顺着江岚的话说了下去 “放肆!”萧煜面色一沉,众师兄弟皆是不再言语了 “师尊向来如何待你们,不用为师多说吧!此后少说类似之言。”萧煜言语责备之间,自己的心底却也在反复思虑:成儿自有精细之处,此举莫非…前日见得师父,言谈行止间确已不似从前… “咣…咣…咣…”几声悠远的钟声传来 “是天青峰的钟声!”章昭看向萧煜 “此去七星阁,成儿留信一事谁也不许提及!”萧煜言罢,转身除了禅房,众弟子皆抱拳称是,飞身形紧随其后。 七星阁大殿之上,老者依旧高坐莲台,他看着台下萧煜一众人等,开口直言道: “昨夜殿中问情剑被盗,你们可知此事!”老者言语间,锐利的目光从众人脸上一扫而过。 “问情剑被盗?!”众人一齐惊叹道 “看来你们确是不知。如果老朽没猜错,此举应是成儿所为吧?”老者再次言道 “成儿索取问情剑,自是应当面与师尊说起,为何要盗取?”萧煜疑声道 “前日大殿之上他便问老朽索取,老朽没答应,也许正是因此而心存疑虑,行下此事的吧!”老者言语之间似有一丝悲凉之意 “成儿无知,不明白师尊的良苦用心,望师尊莫怪!”章昭拱手言道 “望师尊莫怪!”江岚关勇等人也齐声拱手道 “我怎会怪他!只是他携问情下得山去,不免招致祸患。也罢,趁着年轻也该在江湖上独自闯一闯了。”言语中似有担心,令得江岚几人不禁暗自责怪自己在七星禅房时的鲁莽。 “近来江湖之上九幽门人四处为祸,成儿又是报仇心切,想必两月之后的魔山征讨,他定会前去,徒儿到时亲自前去,将成儿带回九华山!”萧煜言语道 “不可!你等且安心在山上修习,老朽自有安排,下去吧!”不待众人言语,老者已轻拂袍袖步入后堂去了。只余下萧煜等人,在心里默默的祝福着燕成… 第二十章 七星阁外客来访 巧设计冷月遁逃 二十多天以来,众师兄弟们无不对燕成心生惦念,奈何师尊严令,众人只好每日在狮子岭修习功法。自武会以来,章昭等人各自都感悟良多,尤其是江雪,首战挫败令得她的性格不再像从前那般娇蛮,天赋资质本来就高,静心修习这段时间,功法造诣明显长进了不少。 一夜晚间,月色如水,天青峰似铺满了一层轻纱,远远望去像是一幅充满诗意的水墨画,幽美恬静。七星阁大殿之中,欧广元依旧高坐莲台,双目紧闭,参悟长生之道。忽然一缕白光凭空出现,弹指间白光散去,一老者从中走了出来,径直坐在萧煜的位置之上。欧广元微一睁眼,一看之下又轻轻地合上了,未曾言语。 “看来欧老弟不欢迎老夫啊!”老者开口笑言道 “欢不欢迎,你也便来了。”没有任何情感的话语,自欧广元口中传出。 “老夫向来喜欢直来直去,之前你答应老夫三月之内将问情、赤犬和青蛇三把神剑送来御剑阁,如今三月之期早已过去,却迟迟不见你的身影,故而老夫前来一探究竟。”那老者倒真是坦诚,不紧不慢侃侃而谈。 “三把神剑如今只有赤犬在此,你要取便拿去吧。” “什么!只有赤犬剑?之前你跟老夫说问情赤犬皆在你手,青蛇剑也在九华山上,为何如今却独剩赤犬?”老者面色激动,似有三分不悦之色。 “问情剑本属成儿,他拿去自是应当;青蛇剑早年由萧煜亲自送给雪儿当趁手兵器,我这做师尊的如何再开口收回?”欧广元言语中满是无奈。 “这些事情老夫管不着,我只看结果,你没有将剑送到御剑阁,便是你食言在先。” “那又如何?” “你可知如今江湖之上,广传九幽门四处屠戮各大门派抢夺神兵之事?”老者问道 “你许诺了翁碧云?恐怕这些争斗也都是你的手笔吧?” “如果老夫说不是,你也不信,欲成其事,老夫不得不多找几个人来。试想你们尘世之人若得知飞升剑域可得长生,估计没有人不会不为此动心吧?即便失去身边的一切,想必也是有很多人会去争抢的。” “老朽即将百岁,历尽人间风雨,学艺半生,修身一世,不想到了老境依旧逃不过那贪嗔二字,置亲情和道义于不顾,真是罪孽…”欧广元话语间已动真情。 “欧老弟不必感伤,世人皆有贪生之念,人之常情。又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若真能将三把神剑送于老夫,老夫向来敬重你,自然不会失信于你。” “你能保证老朽可以度过雷神劫,得以飞升剑域?” “要说保证,那是哄骗于你,但有老夫相助,可大大提高你通过雷神劫的几率。或者三年之内,老夫能集齐十二神剑,再有沧海剑、问情剑以及凤鸣刀,便可打开剑域圣塔,获得无上神力,到那时老夫便可主宰剑域,你也不必再渡那雷神劫,我自助你脱去凡胎,直接飞升剑域,享仙圣之寿!”老者言语之间,似是志在必得。 “也罢,老朽答应你也便是了!”终究是经不住长生的诱惑,欧广元紧闭双眼妥协的说道,眉目间写满了挣扎。 “这就对了!见你至诚,老夫再许你三个月,这可是最后一次机会了,若是三月之后依旧不见三把神剑,就不要埋怨老夫不讲情面了。” “不讲情面你当如何?” “碍于剑域的规定,老夫不便与你们动手,但是三把神剑的吸引力,想必九幽门与别人会感兴趣,替老夫取回来的。” “你以为我七星阁会惧怕这些?” “非也,老夫只是如实而言,虽然不入耳,却都是实话,欧老弟莫要见怪!” “三月之内,三把神剑自当送上御剑阁!” “好,三月之后御剑阁,老夫等你!”说完,那老者一隐身形,一股青烟,便原地消失不见。 “哎!……”莲台上的欧广元仰头一声长叹,自责、哀怨,但更多的是不甘。 莲花山后峰秋风亭中,两道人影若隐若现。走上前来,旦见坐下一人,年约五十,发髻高挽,银簪斜插,往脸上看,玉面粉腮,依稀可见其年轻时的风姿,身上银灰色的道袍,上有云纹浮于其上,腰间一把拂尘,脚上水袜云鞋,正是莲花门的掌门,灵姬师太;再看站着一人,三千青丝如瀑垂于腰际,面容姣好,柳眉杏眼,玉鼻芳唇,杨柳腰盈盈一握,体态修长,身着淡紫衣裙,好似那月宫嫦娥仙子临下凡尘,此女正是冷月。 “月儿,为师一片苦心你可知道?”灵姬眉目间浮上一丝凝重。 “月儿明白师父苦心,只是我与二师兄张猛只有兄妹之意,毫无半点男女之情,师父硬要月儿嫁他,月儿做不到!”冷月说话间跪倒在灵姬面前。 “张猛生性虽然粗略,但对你满是真情。你嫁与他,哪里不好?”灵姬生气的问道 “月儿知道师兄对我痴情,可人生一世若不能与欢喜之人相伴一生,月儿宁可孤独终老,终生不嫁!”泪水从冷月脸颊落下,灵姬看了心里也是难过,可她知道今日她不能让步。 “小时候我将你从闹市捡来,授你武艺,人多处以师徒相称,人少时我自当你是我女儿。如今莲花门人少势微,我们必须和九幽门多亲多近,方能有足够的时间自我壮大,恰好张猛对你专情,这正是我们与其结好的不二选择,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月儿怎能不知,只是不愿意将自身幸福当作两派交好的筹码,这样对月儿太不公平!” “你放肆!”灵姬压抑不住心中怒意,脱口而出,随即感觉话语有些重了,便又开口道:“为师半生都在为莲花门拼命,想当初那段雷与尚昆二人垂涎于为师,为了莲花门的壮大,为师不得不沦为他二人的玩物,一步一步熬至今日,如今你再看看,整个九幽门谁敢再轻看于我?人不能只考虑自己,何况猛儿对你用情至深,日后绝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不,月儿不要!月儿已许身他人,也早已不是完璧之躯了!”此话一出,灵姬顿时大怒,顺手一个巴掌生生打在冷月的脸上。 “你、你、你是要气死为师不成!无论你所言是真是假,都不要与别人说起,包括春兰他们。前些天我已与猛儿的父亲-九幽门大执事张怀德定好时日,下月十六他们便会派人前来迎娶!”灵姬面色生冷的说道。 “不,师父,月儿求你了!月儿不嫁张猛,求你了师父…”冷月泣不成声,抱着灵姬的腿涕泪横流。 “莫要再说,师父也是不得已,你多体谅吧!来人,将冷月禁足在莲花洞中,没有为师允许,任何人不得私自放她出来!”灵姬面色一变,转身大声喝道。 “是,师父!”应声之后,上来三人,分别时大师姐春兰,二师姐夏琳,三师姐秋水。三人将冷月从地上扶起,搀着她向莲花洞走去。望着冷月离去的背影,灵姬心内也是伤心一片。“月儿,师父也是迫不得已,你莫要埋怨为师!” 莲花洞内,冷月坐在石椅之上,俯身痛哭,春兰三人都轮番的抚慰着她,平日里四人自小朝夕相处,甚是融洽,如今看得小师妹这般痛苦,三人的心中也煞是难过,但师命难违,三人对此也是无可奈何,一番劝慰后,便出得洞去,精钢锁将洞门锁上之后,便转身离去了。 连日来,冷月的每日茶饭均由三个师姐轮流送到莲花洞内,除了送茶饭之外,灵姬的本意是他们四姐妹从小便在一起朝夕相处,每日一人借送饭为由多去后山替冷月宽宽心,安慰安慰,毕竟是打小便跟随自己的徒弟,任她一味的伤心灵姬也着实不忍。约有十几天的日子,洞中的冷月面色日渐消瘦,两眼有些红肿,就这样眼泪仍旧在其眼中不停地打转。时近午时,突然洞门被打开了,冷月扭头看去,正是二师姐夏琳前来为她送饭。夏琳将饭盒里的饭菜逐一取出放在冷月面前的石桌之上,她静静的在冷月的面前坐了下来,抬起一只手轻轻的拍着冷月的后背。 “月儿,近来你茶饭不思,整个人都消瘦了很多。听师姐的话,多少吃一口吧!”满眼心疼她的夏琳,此刻也已是满眼泪花,她心疼自己的师妹,可除了安慰,自己又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难过。每每想到此处,夏琳心中也是如刀绞一般。 “二师姐,我实在是吃不下去!”冷月说话间气息都有些微弱的感觉了。 “吃不下也得吃几口,不然到时候你的身子坏了,即便有了什么希望也都没用了!” 抬头看着夏琳,又反复思量着她方才的那句话,是啊!身体如果拖垮了,那还如何再去见我的心上之人!到此处,她又想起了往昔与燕成相关的点点滴滴,烟柳镇初见、武会争雄、针锋相对再到情初定共破幻境…不觉间内心升起了一丝丝的暖意,久日不见的笑意也逐渐浮上脸颊。 “月儿,你怎么了?”夏琳看到了这些变化,不禁担心的询问道。 “我,我没事!”从失神之中被唤醒的冷月,拿起眼前的碗筷,努力的吃了起来。 “这就对了,只有吃好了身体才能好,才有希望…”夏琳终于是松了一口气,她看着正在狼吞虎咽的月儿,时不时因为吃得太急而被噎到,急忙将水递了过去:“你慢点吃,不着急。”话刚说完,一道灵光在夏琳的脑海之中涌现,反复琢磨之后,她对着刚刚吃完饭菜的冷月问道:“月儿,你告诉师姐,你已有中意的人这件事,是真是假?” “是真的!”看着夏琳,冷月平静的说道 “你且附耳过来!”夏琳说完之后,便在俯身而来的冷月耳边嘀嘀咕咕一阵之后,冷月满脸兴奋之色,随即一想又有不妥:“倘若如此,日后师父知道实情岂不牵连师姐!不可不可…”言罢失望之色难以言表。 “你就听师姐的话,即便日后师父知道了,最多是惩罚,你就放心吧…”夏琳劝说道 一番思想斗争之后,冷月终于是下定决心,她立即俯身在地,对着师姐便要行礼,夏琳连忙将她搀扶起来四目相对,若往后自己的师妹能够幸福,她也便知足了… “师姐成全之恩,月儿铭刻肺腑!” “我们之间不提这些,你看看有什么准备的,赶快准备吧…” 莲花门主峰之上大殿内 “怎么不见琳儿?”灵姬向下方两位弟子问道 “今日该夏师妹为月儿送茶饭,故此不在。”春兰上前拱手回复道 “按说也该回来了吧”灵姬说道 “回师父,近来我等轮流为月儿送饭,旦见她面色日益憔悴,不免心疼,故而饭后都会在莲花洞中多陪陪月儿,替她宽心。”秋水上前一步言语道 “嗯,你们姐妹之间感情深厚,月儿又生性固执,是该好好安慰安慰她,不要把身体拖垮了。”没有一点疑虑,灵姬便闭目养神起来,二徒弟见状轻轻退了出去。 “琳儿回来时,让她找为师一趟!” “是!” 日色渐渐西沉,黄昏的时候还不见夏琳前来,灵姬心中似有疑虑,于是起身带着两位徒弟直奔后山莲花洞而去。未至洞前便看见洞门紧锁,内有一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正是夏琳。 “快将门打开!”春兰急忙上前,将门锁打开之后,秋水赶忙跑去床前,只见夏琳昏睡不醒。突然一碗水泼在了夏琳脸上,这一举动惊着了身边的两位徒弟,看来师父是真的生气了。逐渐的,夏琳双眼缓慢的睁开了。 “琳儿,你感觉如何?”耐着性子,灵姬问道 “琳儿无碍,只觉头发昏身无力” “月儿在何处?”灵姬问道。夏琳挣扎着坐起身来四处看了看不见冷月身影,故而说道:“月儿午时还在此与我说话,之后她突然从背后将我打晕,如今不知何处!琳儿有罪,请师父责罚!” “你们之间感情深厚,不曾防备月儿起急之下的举措,为师不怪你!这个畜生,不顾师门安危,不察师父之苦,竟打伤同门,真是长本事了!”灵姬愤愤地说道。 “师父您不要记恨她,月儿心内也满是苦楚!”夏琳替冷月辩解道。 “亏得你被她打伤了还在为她辩解,难不成是你们的苦肉计,你私自放她离去的?” “师父,打死我也不敢!只是近日来看师妹日渐消沉,故而心疼她…”夏琳赶忙辩解道 “你们带琳儿回去休息吧!一语说完,灵姬暗道不妙,随即先一步飞身形离开莲花洞往前山而去。进的大殿灵姬直奔后堂,墙上的沧海剑果然已经不在了! “好一个冷月,兵不厌诈、调虎离山,你玩的好呀!…”灵姬面色阴沉,两眼发狠。 夜色渐渐深了,山下一女子朝着主殿的方向倒身而拜:“师父,请原谅月儿的自私,人生一世若不能与相爱之人相守,月儿宁愿不要这一世。您的恩情,月儿此生不忘,只愿您保重身体,月儿走了!”起身之后,冷月想着心中的那到身影,毅然决然的朝着九华山的方向急行而去。 第二十一章 金陵城白门大战 祭冥火厄运难逃 明媚的阳光下,秋风徐徐。一条幽径直通山顶,一少年负剑而来,待得他站在竹园门口时,不禁心生感慨!推门而入,少年大喊了几声“爷爷,爷爷…”意料之中的无人答应。他又挨个的在三个竹屋依次找寻,空无一人,但每个屋内的陈设除了日久蒙尘之外,竟没有预想的那样横七竖八的破败情形。少年计划在这里待上几天,想想自己之后的路该往何处,于是便打来清水,清扫擦洗,半天的时间,三间屋内已是焕然一新。四处找寻之下,爷爷屋内的竹框之中,依旧尘封着几坛子青竹酒,毫不犹豫,燕成打开酒坛仰头就喝…一路的疲累与担忧,在这一刻尽情的被美酒抚慰着,依旧意气风发,豪气不减。月上枝头的时候,少年早已躺在竹床上睡了过去。 深夜时分,一道黑色身影从空中飘身形缓缓地落在竹屋前,似是对这里非常熟悉,此人也没有多余的举措,径直坐了下来,双手托腮紧皱眉头,似是在努力地回忆着什么。突然间竹屋内传来的细小鼾声,令得她两眼瞬间又被黑雾充满。轻抬手脚,此人循声走去,待进的屋内,见床上躺着一人,轻轻拔剑而起,准备一剑挥下。在剑身离床上燕成尚有尺许之时,此人突然看清楚了燕成的那张脸,先是一愣,接着赶紧收剑入鞘,双眸之中的黑色雾气也是飞速的消逝。 “成…成…哥哥…”微弱的声音颤抖着,少年酣睡之中竟丝毫没有觉察。不错,来者非别,正是罗青儿。再看青儿,一袭黑色衣裙,青丝间偶有几缕紫发闪现,柳眉似烟熏,美目如邪魅,整体感觉便好像坏人一般。青儿此时逐渐的意识清醒,她用颤抖的双手为燕成盖好被子,然后静静的坐在床前,玉手来回的拨弄着燕成的发丝。燕成实在是太累了,又喝了两坛青竹酒,睡得那般香甜。青儿就那么静静的坐着,不觉间泪水打湿了衣衫… 迷迷糊糊中天已经大亮了,外边下起了秋雨,滴滴答答穿林打叶之声将燕成从梦中惊醒。坐起身来,他四顾之下仿佛感觉有人来过一般,仔细看来又好像没什么异样,可能是自己还没睡醒的原因吧。算算时日,距离南都城主相约魔山的日子也就一个多月了,再住几天自己就该动身前往魔山,顺便打探青儿与爷爷的消息。这样决定之后,望着窗外的秋雨,他便又一头倒下沉沉睡了过去。 白门,位于金陵城的中央大街之上,这里平时人来人往,各种叫卖声谈笑声不绝于耳,好不热闹!但是今日却有所不同,秋风吹过落叶漫街飞窜,冷冷清清的街上充满了肃杀之气,放眼看去,哪还有半个人影。与此同时,白门内,从上到下都处在一种高度紧张的状态,白门的门主白剑雄手持兵刃,高坐在厅堂之上。其下白门长老及同辈,尽皆是刀出鞘,箭在弦。造成这一切的原因,便是前些日白门长老无意间探听到九幽门正在密谋于今日将要硬闯白门大杀四方,目的便是那一直由白门守护的玉兔神剑。 天空逐渐有黑雾升腾,慢慢的越积越厚,升腾翻滚之间似已遮天蔽日,下方的空间也好似到了傍晚一般,一下子暗了许多。 “他们来了!”白剑雄率先走出大厅,来到堂前院内,两眼紧紧地注视着那仍旧在不断翻滚的黑雾。随即其他人也都站在了他的身旁,没有人再言语什么。黑雾隐去,一群黑色衣袍的人出现在众人眼前,微一纵身,便跳进了院子中间,再看黑压压一片竟能有五六百人之多,为首二人都是老者之态,一人名为姜风,人称东风无影,没错、就是那个在南都城中出现的老者;另一位人称南山雨寂尚昆,此二人便是那魔山四大尊老其中的二位。 “白掌门,老夫冒昧前来,欲求贵派的玉兔神剑,不知白掌门意下如何?”说话的人正是姜风,他依旧那般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轻捋须髯,缓步向前,乐呵呵的看着白剑雄。 “姜老头,我白门一派虽然不是什么诺大的帮派,但也有三百多年的历史传承了,你这随随便便几句话,就想让我们献出神剑满门上下做你们的走狗,换做你,你会怎么做?”白剑雄面色从容的反问道。 “看来你不是个聪明人呐!你可知道前些时日有几个门派被灭门之事吗?” “有所耳闻,但你也用不着再吓唬我,咱们先过过招,能不能灭我白门上下四百余众,就看你的本事了!”说话间,白剑雄剑已出鞘。 “好、好、好!既然你直言相拒,老夫便成全你吧。给我杀了!”姜风突然话锋一转,一股狠辣之气,直逼白剑雄。此话一出,底下数百名九幽弟子不带一丝情绪直接挥剑冲出阵型,向白门众人扑杀而去。 “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一声呐喊,白门弟子同时挥剑与扑飞而来的黑衣军团战在一处,一时间喊杀惨叫之声不绝于耳。白剑雄率先冲入战圈,玉兔神剑在他手中大显神威,凡身前三尺之内无人敢靠近,这也使他有足够空间发挥玉兔的招式,一道道剑气击发,碰着即死,沾着就伤,好不厉害!姜风见状,刚要飞身去战那白剑雄,不想尚昆伸出手一把将他拉住“此等鼠辈,何劳大哥出手,交给我来!”浑厚的声音似炸雷般响起,姜风默许“一定多加小心!”没有回头,尚昆飞身形便去,九龙玄化刀自上而下一招力劈华山直奔白剑雄而来,旦闻恶风不善,玉兔剑一道银光直射尚昆,白剑雄的反应速度实在太快了,尚坤也想不到世间竟有招数如此之快之人,举刀力劈,身体在半空翻滚几圈之后方才落地,细看之下刀口已有明显的伤痕出现,果然是神剑!毫不犹豫,尚昆举刀又是一招,这一次他也是格外注意留心了,白剑雄剑身一架,刀去剑来,剑来刀去,这两人就这样战在一处。 姜风不断的随手斩杀着白门的弟子,由于功力差距太大,一时间死在他手上的人已有二三十人。白林与白灵是白剑雄师叔的徒弟,他二人见状,一齐飞身与姜风站在一处,起初二对一,也能僵持,但随后姜风开始发力,一套九幽混元掌只打的二人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白林,我来助你!”一道身形急速飞来,还未落地便一剑直取姜风,此人正是白剑雄的小师叔白枫,江湖人称白衣神剑,别看辈分高,但其实年纪不大,约有三十来岁比起白剑雄还小十几岁,话又说回来,虽然年轻但此人也不好惹,旦见他一剑落空,飞身形施展隐剑式,漫天剑影将姜风整个人都罩在其中,难辨真假,姜风一时间竟无对策不敢妄动,但他毕竟是大风大浪一路闯过来的,仔细观察之后举掌接剑,再看掌中黑雾缭绕,一把便是将那剑身抓住,黑雾瞬间缠上剑身,然后快速向白枫手臂袭去,若是白枫手臂被黑雾缠绕,那后果可想而知,突然两道剑气直奔姜风后背而来,正是白林白灵,无奈之下,姜风只得撤掌转身迎击,霎那间,四个人打在一处。姜风掌法刁钻,掌势惊人,加之九幽混元功催动,即便白枫三人力战,仍是没能取得上风,正在此时,别处战圈白顺与白燕各自清理了身边的敌人,二人对视一眼也一起向这边飞身形而来,没有言语,直接加入战圈,五人战姜风,自知不可大意,姜风脚尖点地瞬间脱离战圈,手一伸自腰间拔出一柄软剑,瞬间打出一道利闪。此剑名为狼蛛,也属十二神剑之列,五人见状齐飞身形,成包围之势又与他战在一起。都知道姜风掌法奇绝,身法更快,却不想他竟然也是一位用剑高手,加上软兵器本就特殊,对战之下即便五人也是讨不得半点好处,姜风剑锋狠辣,时常剑中带掌,那五人也是丝毫不敢大意。 诺大的院内,此时地上的死尸到处可见,双方伤亡都已过半,白剑雄与尚昆的战圈之中,他已渐渐落入下风,非是招式不如他,只是那尚昆九幽混元功着实厉害,众位长老都已在各自战圈之中,如此下去,自己必败,想到这里,白剑雄似是做了什么决定,一时间剑身之上慢慢升腾起了一种幽蓝的火焰一般。 “白掌门!”他处几位长老见状,都是大声喊道,声音之中满是悲戚。 “我已我身,祭幽冥之火,附于仙剑,扫清奸邪,护我白门!”悲壮的声音响起,白剑雄周身上下皆是被幽蓝的火焰包裹着,玉兔之上泛起幽幽蓝光。尚昆先是一愣,但他并没有停止手上的进攻,这是出于对自身实力的自信,更是对九幽混元功的自信。刀身之上黑雾大涨,顺着刀势又奔白剑雄而去,此时的白剑雄变得似乎毫无情感,两眼之中也是幽蓝火焰闪动。刀势方至,玉兔剑蓝光大盛,“幽冥剑意”一剑挥出,直接无视那团团黑雾,一剑便印在尚昆的左肩之上,瞬间,只见肩头一道深可及骨的剑痕之中缕缕青烟升腾而起,尚昆只觉体内混元功法衍生的黑色元力好似都在逃离一般,尚昆不禁失声大叫起来,白剑雄可不给他任何机会,又是一道蓝色火焰奔着尚昆而去,突然之间,一道凭空出现的白色手掌,挥出一阵强力的掌风,瞬间与这道剑气扛在一处,幽蓝色的火焰燃烧着那道强劲的掌力,意料之中的摧毁并没有出现,随着后方那个白色手掌轻轻握下,火焰与掌力齐齐消散在了空中。白色雾气涌动,一道人影出现在了尚昆身旁,只见他对着尚昆肩上的剑痕处掌力推动,那些原本燃烧的幽火瞬间熄灭了。 “你且处理伤口,将他交与老夫吧!”那个全身发白的老人对尚昆缓缓的说道。 “是!多谢白左使出手相救。” “白左使?白…白无极?”一瞬间,整个战场都静了下来,双方各自撤回己方阵营之中。一个人的名望能使诺大一个战场暂息刀兵,此人之强悍可见一般。 “玉兔今日必取,你们可以不杀。若知命,便就此离去,若不肯离去,那老朽只能忍痛大开杀戒了!”老者仰天长叹一声,竟似有一份悲悯之意。 “我白门世代守护玉兔神兵,岂能拱手让人!今日纵然身死,也万不可能将它交与敌手!”白剑雄那双眼之中射出两道蓝光,紧紧锁定着白无极。 “如此,休怪老朽绝情!”猛地睁开双眼,白无极双手结印,一道白光应然而生,两掌同时击出,直奔白剑雄而去。玉兔剑蓝光鼎盛,白剑雄用尽全力一剑斩出,招式在半空接触之时,白光将剑芒尽数包裹,少时,白光冲破剑芒直接打在了白剑雄的胸膛,与此同时那剑芒也是穿透白光,硬生生一剑披在了白无极的肩上。白剑雄应声倒地,口吐鲜血;白无极的身影好似也淡了一些,肩头上并没有意料之中的伤口出现。 “地狱冥火?”秘法不错,一起给老朽留下吧。两个掌心之中各自白色光芒化为两柄长剑,左右齐挥间,两道白色剑气带着无比炽热的劲风朝着白门众人而去。白剑雄硬撑着站起身来,一口鲜血喷在剑身“血祭冥火”没有选择防御或是抵挡,他拼尽全力挥出最后一剑,直奔白无极而去!白无极也没料到世间竟有如此强悍之人,因而迟疑的瞬间,剑光已至,此刻他的身上虽没有剑痕,却满是幽蓝的火焰,隐隐间还带有一丝丝的血气。与此同时,白无极的剑芒也已横扫在了白门众人身上,虽然拼尽全力抵挡,可压根没有什么作用,当时便齐齐往后倒飞摔了出去,将近两百多人的阵型,此刻却只有寥寥十数个人在地上痛苦的翻滚呻吟着,其他的人,不是没有痛苦,而是他们再也感受不到了。白剑雄此刻,幽蓝的火焰已经散去,脸色苍白,鲜血横流,若不是他那微微起伏的胸膛,便与死人也没有什么分别了。 “这拼命之中的地狱冥火也确实麻烦,老朽身形将散,余下的你们各自收拾吧!”白无极话语说完,其身形便是缓缓的淡去,就在身上蓝色火焰尽数熄灭的时候,他也便消失不见。又是千里传形,若是真身驾临,哪里还有白门的好。姜风与尚昆命人将掉落在地的玉兔神剑拿到手,然后一把大火,将白门上下付之一炬。只可惜这四百年的一门传承,只可惜这躺了满地的白门勇士,虽坚强不屈,却也难逃厄运! 火势迅猛,烧红了头顶的那片天空。九幽门目的达到已然遁去不见踪迹,唯有一股英雄之气在这烈火秋风之中吟诵,经久不绝。然而谁也没有注意到,在那火光冲天而起的瞬间,白枫挣扎的拖着昏死过去的白剑雄,单脚用力一点院中的某块地砖,瞬间一个暗道就地出现,丝毫没有犹豫,用力一拖,二人便滚身形跳了下去,之后暗门闭合,湮没在了这一片火海之中… 江湖道中,一行人正在利落的整顿着队伍,队伍前头九匹骏马缓步而来。为首一人几番言语鼓动之后,底下那些人便都高涨士气,满目期待。 “出发!”那人一声大喝,右手一挥,便带头往北而去,队伍浩浩荡荡,犹如一条长龙,渐渐消失在了视线的尽头。 第二十二章 雷元诀驱尽魔气 别竹园少年赴会 孤峰山的一块山石之上,一少年双手结印静坐入定。“想是雷霆心法玄妙,不料这无妄之境的凌霄真剑更加晦涩难懂,从前天开始到得现在,依旧是毫无头绪”少年心中不断反复斟酌着,就在此时肚腹之内已然咕咕直叫,少年无奈的笑了笑,“也罢,先去填饱肚子吧!” 晚间,躺在竹床之上,燕成翻来覆去也是不能入睡,三天下来的凌霄真剑竟然毫无进展,这让一向以自身天赋为傲的燕成,终于是狠狠的尝了一次挫败的滋味。想着太祖父的话语,凌霄真剑乃有半仙剑意隐藏其中,若是能轻而易举的参悟明白,那所谓半仙真仙还有什么意义。不知过了多久少年迷迷糊糊之中,这才睡了过去。已近深夜,竹屋的门又轻轻地被打开了,进来一人,一袭黑色衣裙,轻纱蒙面,又是罗青儿。此刻的她,双眸中黑雾闪烁,轻手轻脚来到燕成床前,再看那问情剑正好压在燕成手臂之下,她便试着将燕成的手臂轻轻抬起。突然间身形一闪,少年已经站在了门口,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是何人?为何三番五次来我竹园?究竟有何目的!”燕成双手抱剑于胸前,两眼紧盯着背对着他的罗青儿,然而此时他能肯定来者是位女子,这一点从空气中的独特气息便可确定,再加上此人身段凹凸有致,自然是女子无疑。女子转过身来,当燕成看到那一双熟悉的眼睛时,身体为之一振,双手也是僵硬的垂了下来。今夜这皎洁的月光照的屋内一切都清晰可见,燕成的目光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之后,便在心里告诉自己,这肯定是青儿!今晚我一定要问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青儿,我是燕成,你成哥哥…说话间燕成上前两步,两眼依旧紧紧的看着她。 “成…哥哥?”青儿似有记忆,眼中的黑雾在此刻逐渐的淡去。 “成哥哥…”终于,女子两眼清泪忍不住的滴落而下“成哥哥!”女子一头撞进了燕成的怀里。岁月匆匆,这大半年的光景,别离时的依依不舍在此刻,这一切记忆全都涌入青儿的脑海,女子悲伤难耐。 “好青儿,你告诉我,爷爷去哪了?你怎么会变成这样?…”燕成急迫的问道。 “爷爷!爷爷被他们抓走了…被抓走了!”罗青儿两眼无光,似乎失去了希望 “被谁抓走了?九幽门的人吗?…”燕成试探着问道 “九幽门,是九幽门!成哥哥,你不要去,他们太残忍了,你不要去…似乎想到了什么,青儿拼命的抓着燕成的手臂,使劲地摇晃着。 “你为何会如此?他们究竟对你做了什么?”燕成满脸铁青的问道 “他们…逼我,要救爷爷,就得听他们的…欺辱我,还给我体内灌输了这些魔气,只有到每个深夜我才会逐渐记起往日的记忆…成哥哥,我好想你!”收回那些记忆里的苦楚,青儿看着眼前的燕成,双手紧紧的抱着他,深怕他跑掉一般。 “青儿乖,如今成哥哥回来了,便不会让你再受这邪功的折磨…”话到此处,燕成将贴身佩戴的火麒麟灵元摘下给青儿戴上,然后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坐在了竹床之上。 “趁你清醒,事不宜迟,让我来看看,你且放松。”看着满眼诚挚的燕成,青儿眼含泪水重重地点了点头。燕成不再犹豫,他盘腿而坐,乾元诀在体内快速运转,然后探出双掌,轻落在女子的双肩之上,约有一盏茶的时间,女子痛苦的表情越来越明显,此时燕成睁开双眼,只见青儿脖颈往下,都是那些密密麻麻的黑色丝线一般的魔气在身上不断游离;“青儿,成哥哥失礼了!”一语言罢,他轻轻退下女子的衣衫,只见后背之上除了那游离的黑气之外,还有一道道齿痕、鞭痕一般的伤口,燕成心里顿时如巨石压顶一般,反观罗青儿,此时的她却似乎是最平静的。穿戴好衣衫,燕成强行将乾元诀之中汇入了雷霆心法之力,一开始体内阵阵剧痛令的少年几乎无法专注的为青儿驱离魔气,但随着时间越来越长,这种疼痛之感才逐渐散去。问情剑一动,青儿手指之上便出现的两道血痕,燕成催动着两种功法,一齐输入进青儿的体内,刚开始青儿也是痛苦难当,额头之上满是细密的汗珠,但渐渐的有黑色的血液自那两指尖处淌下来的时候,青儿颤抖的身体缓缓的平静了下来。黑色的血液滴在竹板之上,冒起的黑色雾气令得整个房间都充斥着腥臭的味道,燕成可顾不了这些,他不断的将两种功法凝合之力送入青儿体内,此时非但本该布满双眼的黑色雾气没有出现,就连额头与背后的游离的黑色雾气也便是逐渐的褪去。看见此法奏效,燕成更是不遗余力地悉心救治。 天色大亮,外边竹林中的鸟叫之声声声不绝,竹屋内,一少年因为拼命的消耗着自身的力量,终于晕倒在床。待得午时,这才缓缓睁开那朦胧的双眼,罗青儿早已为他备好了茶饭,静静的坐在床边等他醒来,好熟悉的一幕啊! “成哥哥,你醒了!”女子高兴的声音终于是让燕成有了三分清醒的迹象。 “青儿啊!对了,你现在感觉如何?”燕成关切地问道 “幸亏有成哥哥,我的魔气已经没有了!我再也不用受他们控制了!” “还不是放松的时候,魔气驱离并不那么容易,但幸好你已恢复神智,之后连着三个晚上,我都会全力将魔气从你体内驱离干净,别给日后埋下什么隐患。”燕成揉了揉脑袋,从床上站了起来,简单洗漱之后,开始与青儿一起用饭。 “你来跟我详细的说说,爷爷是怎样被九幽门人抓走的?被谁抓的?你体内的魔气又是谁干的?还有你背后的那些伤痕…”说到这里,燕成忍不住的一阵心痛。 “四个月前,爷爷接到一封书信,言称淮江之地大起瘟疫,于是赶紧收拾行装连夜便往淮江而去。一天晚上,爷爷和我刚到淮江境内,便被一群歹人围住了,起初只是索些钱财,不想再知道我们是去解救瘟疫之人,便不由分说,将我和爷爷绑了起来,起初我与其中几人交手,但他们的人终究太多,我敌不过。后来爷爷和我被分开,那个晚上有两个老头将我带走,他们用爷爷的性命威胁我,让我乖乖听话,没有办法,我只能任由他们在我身上撕咬,有时候便用那冷冰冰的皮鞭…”说到此处,燕成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不用再说了!”燕成两眼杀意骤起。 “后来,在我再三祈求之下,才在一间小黑屋里见到了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爷爷!那两人不住劝我说只要练成混元功,便能医治好爷爷的伤,随后将爷爷带去了一间屋舍静养。一时无措,我竟走进了他们的圈套,所谓的混元功不过是他们控制我的利器,每当我体内魔力涌动,我便不再是我,没有情感,没有记忆,只是成了他们发泄兽性和杀人的工具!…”似是没有听到燕成的愤怒,青儿依旧满是绝望的诉说着那段黑暗的时日。 “不要说了!,你只告诉我那两个畜生叫什么名字?”抬头看着满脸铁青的燕成,女子面色平和的说道:“一个叫尚昆,另一个叫段雷!” “我记下了!”燕成看着怀中的女子,铁青的脸上硬生生挤出了一丝笑意。 又过了五六天的日子,这几天在燕成的悉心照顾之下,青儿身体内的魔气终于是被完全去除干净了,看着她日益饱满的精神状态,燕成也是深深的松了一口气。 “青儿,你过来!”燕成向着竹屋前的女子招手道 “怎么了,成哥哥?”女子一边问一边往这边跑了过来。 “你看,这是什么?”说话间,燕成手里出现了一片金黄色的叶子。 “好美的叶子!”青儿开心的拉着燕成的手,将叶子抢了过去,在手中细细的观摩着。突然一道火红的身影从竹林那边飞速的掠来。 “小心!”一把拉过青儿,燕成身形一退,落在了竹屋前的空地之上。 “你是何人?!”燕成语气强横的盯着不远处一袭火红衣衫的女子。 “叶无欢”那女子不紧不慢的看了燕成一眼,缓缓地说道。 好熟悉的名字,像是哪里听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似是看出了燕成疑惑的表情,那女子无奈的摇了摇头,手掌一番,一片同样的金黄色叶子便被她夹在右手双指之间,旋即飞向燕成。燕成神色泰然,单手空中一挥,那片叶子便已出现在他的手掌之中,定睛一看,燕成这才隐去了戒备之色。 “原来你就是师叔口中所说的金叶杀手叶无欢!失敬失敬。”燕成拱手对女子说道,没想到那红衣女子还是那般一副无所谓的的表情,燕成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燕成疑惑道 “自你拿到金叶的那天起,你在哪里,我在哪里。”女子两眼欣赏着这片竹林的景色,压根不去看燕成。 “照这样说,从那天开始,我的一举一动你都看在眼里?” “正是!” “那入茅房、洗澡你也看得见?” “看得见!” “你…”燕成此时的表情真叫个好看,似哭中带笑,甭提多别扭了。 “龌龊!”美目瞟了燕成一眼,那女子倒似丝毫不在意的把玩着手中的那片叶子。 “那你今日突然出现,所为何事?为何不悄悄地跟着?”燕成问道 “看你们整日你侬我侬,太没意思。昨日闻得屋内酒香不错,故而讨两杯喝。” “哦,你是馋酒了!”燕成打趣道,那叶无欢压根没理会他,径直向竹屋走去。 “只要不是敌人,有好酒便一起喝…”燕成拿过两只酒杯,取来一坛竹叶青,青儿忙去切了些肉与青菜,端上桌来。 “果然是好酒!”一杯下肚,叶无欢不禁赞叹出声。 “再来一杯!”燕成又给她满了一杯 “多谢!”叶无欢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虽为女子,行止之间却满是侠气。 “叶女侠今日现身,正好燕成有一事相求!”燕成试探着问道 “看在这几杯酒的份上,你且说来我听。”叶无欢自斟自饮道 “若有金叶在,你是否会同意我的任何要求?!”燕成眼珠一转,又故意问道 “你再试探我,我便杀了她!”随手一指,正好指着站在不远处的青儿身上。燕成赶紧拉回叶无欢的手“岂敢岂敢,女侠不必这么大气性。”将手抽回,又是一杯酒入喉,这才放下酒杯,吃了两口肉,斜看着燕成道:“你说吧,什么事!”燕成面色逐渐严肃起来,他看了一眼屋外的青儿,便回头对叶无欢说道: “青儿是我妹妹,再有一月时间,我便要赶到魔山赴那江湖之约,你未现身之前,本打算将她送到九华山,可两地路途遥远,一来一回太耽误时间;若是把她带在身边又担心自己对她保护不周;放在山上,她自己孤零零一个人心有不忍,所以…” “你下山,我陪她?”干净利落,叶无欢直接说出了燕成的想法。 “是、是、是,希望女侠成全!” “不可能,我的任务是保护你的安全。”叶无欢淡淡的道 “此一去必是一场血战,我肩负父母深仇,江湖同门大义,若不能有所作为生死于我没有分别,所以燕成再次恳请女侠,全我后顾之忧,在此保护青儿,三月之内我必归来。”言语恳切间,叶无欢似有一丝动容了。 “若你三月未归,又当如何!”叶无欢问道 “三月未归,想必多半我已身死!到时烦请女侠将青儿送至九华山…” “三月未归,我便杀了她,然后自杀!” “这却是为何?” “我叶无欢守护的人,竟然死在别人手里,因为我要保护她,所以没能救你于水火,所以她得死,我也得死!” “何必如此,你…”不待燕成话语说完,女子起身便要离去。 “你去哪?晚上就住在边上竹屋吧。”青儿急忙迎上前来,对着叶无欢说道。 “不用担心,我就在附近。若是渴了,我会来讨几杯酒喝的…”复杂的神情看了青儿一眼,然后拍了拍她的肩膀,飞身形离开去了。 “成哥哥,她好奇怪!”望着叶无欢离去的方向,青儿向燕成说道。 “她是个好人!身为女子却有如此气魄,让人敬佩呀!”突然,那道身影又飞了回来,手一伸递给青儿一个水壶,然后微微一笑道:“那竹叶青实在是好喝,所以帮我装一壶吧。”听完此话,燕成差点没一口酒喷出来,看见燕成的神情,叶无欢瞬间眼神冰冷,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吓的燕成只好转头假装看向别处。 第二天清晨,燕成负剑而立,对面二人,一是罗青儿,一是叶无欢。 “叶女侠,青儿就拜托你了!”燕成躬身施礼道。 “你自下山去吧!”叶无欢面色坦然。 “成哥哥,我不去给你添麻烦,但是你一定多加保重,青儿在此等你回来!”言语间似有哭腔。 “放心吧,三月之内,我一定将爷爷带回竹园!” “嗯!”罗青儿狠狠的点了点头,对于燕成的话,她从未有过一丝的怀疑。 分别总是散发着凄凉而又伤情的味道,尤其在这仲秋的时节,少年不再言语,一拱手转身大踏步离开了去。 “成哥哥,你一定要早些回来,我在这里等你…”声音借着秋风飘出了很远,少年的脸上这才将连日来压在心底的仇恨全都释放出来! “尚昆、段雷,你们不得好死!”… 第二十三章 青阳镇九幽作乱 斩尚昆双剑合璧 青阳镇,一个距魔山脚下约有十几里的繁华镇店,这里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一条不成文的规则,那便是在这青阳镇无论做什么营生的,都必须看九幽门的脸色行事。但凡开铺子做生意,门口必须挂着一面黑色毒蝎旗子,若是没有,那便是会迎来一群九幽门外门弟子的拳打脚踢,然后收拾摊子滚出青阳镇,时间久了,到了现在也没几个不长眼的人敢再去招惹他们,因此这一群人的气焰更加嚣张了。不但经常吃饭喝酒不给钱,而且走到街上看谁不顺眼便纠集一群人上去就是拳打脚踢,再有看见哪个姑娘有几分姿色,更是一群人围着她动手动脚,时常会有将姑娘强行掳走,最后招致人命之事发生,因此本镇上的人都对他们痛恨入骨,可是干着急也不敢有所举动。 这一日中午时分,一家规模颇大、装修还算得上乘的饭馆内,有三桌食客,全身上下一身黑色衣袍,每桌大概五六个人,他们大声喧哗着,吃着肉喝着酒嘴里还时不时说出一些不堪入耳的话语,引得十几个人一起放声大笑,完全没把这里的其他人当回事,哪怕是饭店的掌柜,都知道惹不起他们,所以陆陆续续好几桌客人都各自扔下几两银子便转身急急忙忙的向门外逃去,掌柜的自然是暗中叫苦,能挣着钱的不敢在这吃,在这吃的又不给钱!心里不悦还得满面陪笑,别提有多窝囊了。 “掌柜的,找个雅座,好酒好菜来一桌,不少你银子!”突然之间,一声响亮的女子声音在大厅响起,掌柜的先是一惊,然后赶紧让小二起身去招呼这位姑娘,掌柜的对店小二使了个眼色,小二多聪明,立即侧身遮挡着姑娘径直向二楼走去! “慢着!哪里来的小妞,还挺横。”挨窗户的那桌人中站起来一个约有三十三四岁左右的男子,看着倒有几分书生的样子,但双眼之中却满是奸邪的目光。只见男子分人群踉踉跄跄的走到女子身侧,一把将店小二推开,围着女子转了两圈,异样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后,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 “呵,真是长见识,想不到这世间竟有如此貌美的女子,我肯定是上辈子积了大德,老天可怜我,如今派这位姑娘前来伺候伺候大爷我!哈哈哈…”此话一出,立刻引得那十几个人前俯后仰的哈哈大笑起来。 “你嘴巴放干净点!”女子不改面色,冷冷的说道。 “哎呦,性子还挺烈,爷我就喜欢烈性子的姑娘!”话刚说完,女子抬起一脚,旦见此人身形犹如断线的风筝一般径直摔出了三丈之外、店门口的街道之上。 “贾大哥!…”十几个人一时间都是一楞,然后急忙惊呼一声,动身前往店外,将男子从地上扶了起来。 “姑娘,你可惹了大事了!赶快随我从后门逃走吧…”掌柜的见此情形,立马上前跟女子说道。 “哦!是吗?我倒要看看能有多大的事!小二哥,照我刚才说的,雅间酒菜一桌。”店小二面色犹豫,他看见掌柜的在对自己摇了摇头,便就站在原地,没有挪动。 “妈的,你敢打老子!你可知道老子是谁?!”男子被人前呼后拥的又重新回到店内,一边擦拭着嘴角的血迹,一边气冲冲的朝女子怒斥道。 “你是谁干我何事!若还是嘴巴里不干不净,本姑娘不介意再次将你一脚踢到大街上去。”女子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再言语。 “贾越可是我们大哥!九幽门四大尊老之一的尚昆尚老前辈是他的舅父,你要倒霉了!”贾越身旁一人急忙对着女子大声喊喝道。 “舅父呀!那又如何?你舅父是尚昆你就可以在这里横行霸道、欺男霸女了?”女子面色依旧波澜不惊,这可气坏了贾越,只见他气急败坏的指着女子,对手底下的人大喊道:“给我打!”两旁的人身形还未动,只听得贾越一声惨叫,犹如野狗哀嚎一般,瞬间倒在地上来回滚动,左手握着右手的食指,不断地哭叫着。原来,在他伸出手指向女子之时,女子毫不客气的右手一伸、抓住他的手指猛一用力,只听“咔嚓”一声,手指应声折断,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所以当男子捂着手指在地上打滚的时候,后边的那些人,都一时失神。 “还愣着干嘛?还不快给我打…”强忍着手指上传来的剧痛,对手下人呵斥道。回过神来,手底下十五六个人一起挥着拳头向女子砸来,依旧表情淡漠,女子凌空飞起,一招连环踢,只听哀嚎之声一时间此起彼伏,再看地上,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有在厅内的,也有飞出跌落在大街上的,更有两人横在店门口门槛之上,想着光从高处落在门槛那一下,也够他俩受的了! “如果打挨够了,就立刻滚出去!要不然,别怪本姑娘不客气!”说话间,女子作拔剑之状,只吓得这些人顾不上身上的疼痛,相互搀扶着一瘸一拐的逃了出去。女子回头看看掌柜的,又看看小二哥,微微一笑道:“再不上菜,待会他们带人寻仇,我可是连拔剑的力气都没有了!”掌柜的闻言,立刻对小二说道:“赶紧给姑娘安排饭菜!”小二听闻立刻往后厨跑去。掌柜的也没闲着,他亲自将女子带上二楼雅座,然后站在一边。女子起初眉头微皱,一思量之后又笑着对掌柜的说道:“掌柜的,您放心,刚才打坏的桌椅板凳都算在我的帐上,您尽管放心就是了!” “不敢不敢,小老儿绝无此意!姑娘有所不知,那群恶霸仗着九幽门为他们撑腰,专门欺负我们这些布衣百姓,整天白吃白喝不说,要是哪天他们心情不好,正巧哪道菜又不合他们口味了,还得挨他们一顿毒打。平日里我们也是吃尽了苦头,可是敢怒不敢言呐。今日姑娘教训了那些人,也是替老儿出了一口恶气,那几个桌椅板凳,哪能再让姑娘赔。”说完,掌柜的眉目间渐有一份担忧浮现。 “怎么,掌柜的还有话要说?我看你眉目之间似有担忧之色?”女子问道 “不瞒姑娘,一会他们肯定要找帮手前来与姑娘问罪,老儿是担心姑娘的安危,想劝姑娘尽早离去,免得再受那些无赖们的欺负!” “多谢老人家好意,你且放宽心,只教小二哥的饭菜快些上来,小女确实肚腹饥饿。”女子说话间面露微笑。 “那好吧,老儿话已说完,望姑娘好自为之。”言罢,便转身下楼去后厨催促去了。不一会,一桌丰盛的菜肴摆了满满一桌,不管吃不吃得完,女子拿起筷子直接吃了起来,看此情形,也确实饿坏了,时不时自饮一杯,好不惬意。终于,酒足饭饱,女子径自直了直腰,走下楼去付了银钱,转身刚要离开,突然听的门外呼喊声大作,想是知道了原因,不急不慢来到店房外的大街之上。 “就是她,舅父,就是他打的我们,您要替越儿作主报仇啊!”说话之人正是贾越,此时在他身边多了一位胖乎乎的老头,正是贾越嘴里的舅父,九幽门四大尊老之一的尚昆。一行人急急忙忙走到跟前之后停了下来,看了一眼对面的女子,尚昆回头问道:“你确定是她打的你们吗?”贾越肯定的点点头。“真没出息,一个女子都把你们一群人打的如此狼狈,还有脸叫老夫替你们出头!”尚昆气呼呼地说道。 “舅父,你不知道此人阴狠毒辣,还说就算舅父来了,她也一样打的你屁滚尿流!”贾越恶人先告状,有的没的他全说一遍。 “哦,真是这样吗?老夫倒要看看她是如何将老夫打的屁滚尿流的!”说话间,姜昆上前两步,看着女子道:“敢问姑娘,打完人这就想跑吗?”话刚出口,他一下子又觉得眼前的女子似乎很眼熟,思虑片刻,这才想起来:“我当是谁,原来是灵姬师妹的徒弟呀!你是冷月吗?”尚昆态度有所好转,刚才铁青的面色也渐渐恢复正常。 “月儿见过师伯!”女子拱手欠身施礼道,其实在得知师父起初为了发展莲花门,曾饱受九幽门两个老鬼的欺辱时,冷月已然对尚昆心生怨恨,只是今日碍于表面关系,便忍住了心中的不悦。 “好说好说!你师父还好吗?许久不见,还是挺想她的…”尚昆话语间使得冷月一时间有种想呕吐的感觉。强行压制住自己心中的怒火,抱拳道:“家师近来一切安好,有劳师伯惦念了。” “师侄不必客气,咱们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外道呢。只是前些天,我听说张大执事带着猛儿前去莲花门娶亲,不想你却逃之夭夭,为此两家闹得很不愉快。莫非你此次前来,是为了嫁给猛儿,缓和我们两家的关系?” “师伯言过了,月儿此次前来只是为了找人!”冷月冷冰冰地说道。 “哦!找谁?你且说说,看看师伯能不能帮你一把。”尚昆手捻须髯,两眼色迷迷的盯着冷月,心中暗想着:真是不错,比起她的师父是要强上很多… “月儿自会去找,不劳师伯费心,若无它事,月儿便就此告辞!”说完,不等尚昆有何反应,冷月便转身将要离开。 “慢着!虽然咱们两家不分你我,但如今你伤了贾越他们,老夫本不予计较,但是既然来了,就得有个说法,你说是也不是?” “不知师伯想要个怎样的说法?”冷月两眼一眯,直直的盯着尚昆。 “同是一家之人,你也叫我一声师伯,这样吧,你给贾越赔个不是,此事就这么算了!” “不可!明明贾越欺辱我在前,我为何还要给他道歉!”冷月丝毫不给尚昆面子,这下子,老头脸上可挂不住了。 “没想到灵姬的徒弟,竟然这样放肆!师伯的话你也不听了?” “月儿也没想到,您的外甥竟然是个人面兽心之人!” “大胆,看来今天老夫要替灵姬师妹好好教训教训你了…”说话间,一股黑色掌力瞬间形成,一掌击出,街道两边的门牌酒幌尽数撕裂飘向空中。冷月也不后退,沧海剑出鞘,体内雷霆心法快速运转,雷霆之力附在剑身,毫不犹豫一剑挥出,那诺大的掌印硬是被这一剑生生劈成两半,然后在空中消散而去。 “哦!想不到师侄的剑法造诣竟然如此之深,那么接下来可别怪老夫不留情面了。”右手自腰间取下九龙玄化刀,这时也顾不得什么辈分之分,男女之别了。尚昆挥刀飞身形与冷月战在一处,一时间大街之上疾风骤起,战圈中二人你来我往,一时间竟不分高下。“九龙鬼刃”尚昆力劈一刀,瞬间刀影似九条龙一般在空中游曳着直奔冷月,“无妄之境,凌霄真剑”使足了全身之力,一剑挥出,与那九道刀影撞在一起,弹指之间那刀影竟然凭空湮灭而去,真剑的剑意又快又准又狠,自尚昆的左肩斜着往下一道剑痕瞬间出现,当即鲜血直流。尚昆一时间竟然有些发愣,他简直不敢相信一个小辈挥出的剑意竟然能冲破自己全力施展的鬼刃,而且在自己身上留下了深可及骨的剑痕。 “你是在找死!”尚昆终于不敢再小瞧面前的这个女子了,他两眼如环,九龙玄化刀高高举起“九龙噬天”刀势出现的时候,这片天空似乎都暗淡了几分,带起来的风竟生生将几家店铺的大门吹到了半空之中。女子面色凝重,但她清楚的知道与这种高手较量半点也马虎不得,“凌霄真剑之湮灭”一剑出,似是平白无奇,可在那半空之中刀光剑芒再次碰撞之后,人们这才惊奇的发现,女子这一剑愣是没有半点迟疑,再次将那道噬天刀光在半空中抹去,奔着尚昆径直而去,尚昆心里有些慌乱,但值此一刻由不得他多想,本能的将体内所有由混元功催发的元气调动而出,做全力防御之状,防御做好了,剑光也到了,周身的黑色雾气在抵挡了片刻后直接散去,一大口鲜血喷出,尚昆有些发狂了,他自是不知冷月的凌霄真剑剑意之上已然有了一丝仙剑的味道,即便是燕成,如今也没有达到如此之境。 尚昆不再言语,因为他也知道此时多说无益,又是撑着刀强起身形“这都是你逼我的”一咬牙,将一口鲜血喷在刀身之上“九幽冥刃”一刀挥出,冷月突然感到一股死亡的气息在心底悄然滋生,雷霆心法催动下的凌霄真剑虽然及其霸道,可毕竟太耗费力量了,招式强横但本身修为才刚到宗竟,两剑之后便觉心神无力,正在此时,一道再也熟悉不过的身影飞身飘落在她的身旁,相视一眼,没有言语,来人拔剑而出,两人齐齐催动雷霆心法,凌霄真剑剑意在剑身游走,此一招“沧海问情”,终于是让人们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摧枯拉朽,剑芒直接冲破冥刃,将尚昆一劈两半,没有什么道理可言,尚昆死了,依旧瞪大着双眼!他估计做梦也想不明白,自己堂堂九幽门四大尊老之一,今日竟然陨落于两个小辈之手,也该是死不瞑目的样子了! 第二十四章 战事起魔山争斗 蒙面客欲夺问情 “燕…无痕公子!”冷月惊喜之余,收剑之后满眼兴奋之色的看着身边的燕成。 “月儿,你没事吧?”燕成的眼中也是充满了担忧之色。 “幸亏公子来的及时,月儿没事。”冷月含情脉脉的盯着燕成。 “此处不便,我们先离开!”一声言语后,只见燕成一手拉起冷月飞身形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了,只留下贾越一行人等狼狈而又恐惧的趴在地上,任凭着越来越多的路人们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一处小野丘之上,一条溪流从中蜿蜒而过,偶有几条小鱼在溪水里欢快的追逐着。秋风习习,几朵小野菊竞相迎风起舞,抬头看去,两行大雁鸣叫着逐渐消失在天际。小溪边此时坐着一对男女,彼此相互依偎着,甚是甜蜜。 “你怎么会在此处?”燕成问道。 “我本逃下山来,去九华山找你;江岚师姐说你独自下山去了,可能去魔山参加征讨九幽门的战事,我心担忧,故而一路找来,不想遇到地痞,招来尚昆,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冷月说完,似是有一丝委屈的将燕成的臂膀抱得更紧了。 “你怎么是逃下山来的?”燕成疑惑道。 “家师私自替我和九幽门的张猛师兄订下婚约,要我过些时日便嫁与他,我不肯,便被师父禁足在后山莲花洞中,幸得二师姐夏琳相救,连夜逃出莲花山。”冷月双眼之中已有泪光闪烁,她多希望从此以后与燕成双宿双飞,再也不分开了。 “你受委屈了!”燕成将冷月抱在怀中,双目静静的盯着那一张美玉般的容颜。 “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多大的委屈我都不在乎!”女子坚定的说完之后,只觉得燕成抱着她的臂膀似乎更紧了。 “我来此地,一是复仇、二是救人。莲花门与九幽门向来交好,我担心你若和我同去,会身处两难之地,所以…”燕成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冷月伸出来的芊手给阻止了。 “从此之后没有任何人或者任何事能将你我二人再分开了!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到时魔山之上,双方一旦交手,你该当如何?” “我自然是要站在你身边,倾尽所有去保护你!”一瞬间,少年脸上顿时升起了一种幸福之感,如一股暖流淌过燕成的心田。 “莲花门和九幽门,在常人眼里看似是很亲密的两个门派,但实际各有所求。我自小便不喜欢与九幽门人有何往来,但师父为了光大门派,不得不言欢示好,我想她的心中对九幽门一派应该也是有所憎恶的吧…”似有追忆,冷月又喃喃开口道。 “那好,明日你我一同前往魔山,待大仇得报,救出罗晋爷爷之后,我便带你回孤峰山,自此以后,我们哪也不去,就在孤峰山上种菜浇花,你觉得好吗?”燕成看着怀中的冷月,眉头一展,柔情的问道。 “好呀、好呀、好呀!”听完少年的话语,冷月满目期待的挣脱掉少年的怀抱,站起身来沿着河边径自跳起舞来。 “多么奇妙的舞姿,多么贴心的人儿…”少年在心底感慨道。 魔山脚下,此时秋风漫漫,旌旗飘飘,约有上千人的队伍聚集于此,一时间熙熙攘攘,人声鼎沸,这群人马正是由杨松率领的江湖人士。出于正道的行事作风,杨松等人立即给魔山派的掌门翁碧云发了一道文书,其意大致为:“九幽门历来为祸,不守本分,如今又大肆扑杀江湖各个门派,抢夺神兵,导致江湖之上怨声载道。松不才,受天下英雄之托,举替天行道大旗,前来魔山欲为昔日那些倒在血泊之中的仁人志士讨个公道!今大批英雄均聚于魔山脚下,若三日不见复信,则率众攻打;但上苍又有怜悯之心,此时你若迷途知返,放下屠刀,散去这九幽门一众门人弟子,俯首来降,我等便不再纠其前因。或战或降,愿闻君意!”随后这一行人马就这样驻扎在魔山脚下,几百顶青纱帐篷也是逐渐的占满了山脚下的那一片草地。 “杨兄,听闻七星阁萧煜萧大侠曾经许诺,此次征讨魔山,他必会前来,为何到得现在还是不见其金身何处?”白云宗的宗主于化龙一边走一边向身旁的杨松问道。 “于宗主不必担心,萧大侠之名望早已闻名江湖,他说的话杨某自是不会有所疑虑,常言道‘大将督后阵’,不到关键时刻,想必萧兄不会轻易现身的。”杨松似是及有把握的答道。 “哦,既然杨兄如此有把握,莫非萧大侠已经到了此地,只是未曾现身?”于化龙继续追着杨松问道。只见杨松昂首阔步,手捻须髯,眉目带笑之间意味深长的扭头看了看那位于宗主,不再言语。 到了晚间,杨松的营帐内,坐满了江湖各派的领军人物,就连那多年不问世事的青州派当家人,江湖人称绝世逍遥叟的纪天华也是位列其中。纪天华为青州派的第九代掌门人,使得一手绝世雁翎刀,江湖中盛传的刀尊者,便就是他,与萧煜齐名,并称刀剑二尊者。再有威海镖局当家人、震八方洪禁洪四爷,绿林魁首蒋昀蒋玉良,飞刀门门主李秀李伯严…营帐中此时早已人满为患,杨松的八大护卫一直在左右引座斟茶,一时忙的是云山雾绕。终于,眼见大家都已入座,杨松清了清嗓音: “诸位安静,杨某不才今斗胆向各位开言!眼下九幽门四处作乱、烧杀抢夺,想必各位武林同道早已看在眼里、恨在心中。蒙各位抬举,令杨某带领群英集聚魔山脚下。先前众位都一致同意纪老侠客的建议,对九幽门众先礼后兵,所以我们给魔山贼尼去了书信,一来彰显我等正义之师师出有名,二来我们长路而来正好休整三日。今日已是第一天,据前方探子来报,九幽门至今未有所动。明天后天两天时间,若还是没有得到他们有任何忏悔归降之意,大后天一早,我们便全部出动,讨伐九幽门,为武林同道和那些覆灭的门派讨回一个公道!再有,若是双方搏杀则必有伤亡,为此还请诸位同仁与杨某一道,同仇敌忾,视死如归,还江湖一个清风皓月、朗朗乾坤!”言语中激情迸发,思绪如潮,不得不让人为之动情。 “杨城主所言极是!我等听纪老侠客之言,先礼后兵。若是他们不识趣,那可要自认倒霉了!”白云宗的宗主于化龙随即附和道。 “二位所言极有道理,只是九幽门盘据一方历来已久,如今更是有九幽混元功重出江湖,在人手上,虽然八杰已亡三人,但还有九幽门四尊者,黑白二使与那贼尼翁碧云,实力自是不可小觑,我们一干人等与之为战,还是不可大意为好!”说话之人,名为司马康,江湖人称燕山飞剑,正是燕山任正的授业恩师。 “康兄过滤了!为何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现今我们武林英雄齐聚,且不说什么八杰一类的宵小之辈,纵是那黑白二使、东南西北四尊者又能如何?我方尚有刀剑二尊、青城修罗剑秦老剑客、东海刘广义刘老剑客、燕山司马老剑客等等,如此我们还有何可疑虑的呢?”于化龙说完微一拱手,对着司马康略一示意,便径自回到座上端起茶杯喝了起来。司马康闻言,略有尴尬的微微摇着头笑了笑,也不再言语。这时,只见纪天华直了直那略有点佝偻的肩背,目视了四周之后,这才开口道: “兵家有云‘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为上策,如今我等该做的已然都去做了;若真到刀剑相向之时,老朽以为,可以看轻他们,以足我等信心,但千万不可低估他们,常言道‘骄兵必败’,纵然对手明显敌不过你,你也万不可松懈大意,否则刀剑加身之时,那冷冷的刀锋可不在乎你有几分能耐!所以,老朽之意,不畏敌也万不可轻敌!” “纪老侠客所言极是!杨某也借此时机奉劝各位一句:谨慎行得千里,大意为祸万年!还请诸位江湖同仁以此共勉之。”杨松说完,笑呵呵的看了看纪天华,又环顾了四周,少时入座… 宁静的夜晚,就这样在众人的你言我语之中,慢慢的走着… “报…启禀杨城主,九幽门人已杀下山来…”第三天的夜晚,子时刚过不久,一声急匆匆的战报,将杨松从梦中惊醒。 “什么?!九幽门杀下山来了?!这个女贼尼,真是奸诈,速去召集各位英雄,赶快迎战!”急急忙忙的穿好衣服,杨松持剑走出营帐,借着月光便看到前面山脚之下,隐隐约约的人影你来我往,刀剑之声、喊杀之声滔滔不绝,双方已然交战在了一起。 “嗖、嗖…”两道身影如夜之精灵一般悄无声息的向着前方刀剑之声响起的方向飞身形而去,两人皆是一身夜行束身衣,面带黑纱,手持利剑。突然,前方一人身形一顿,急忙轻落在地,后方一人疑惑之间也是连忙顿住身形,飘落在那人身边。 “为何停下来?”后方女子立即上前一步轻声问道。 “有人拦我!”前面少年一动不动的盯着左前方一块凸起的岩石之上。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阻拦于我?”少年冷冷地问道 “尘世中人,为你手中问情剑而来!”岩石上的人言语沧桑,即便刻意掩饰,依旧可以听得出来他是一位少说也有八九十岁的老者了。 “你倒是爽快之人!我手中一把沧海剑,你也要吗?”女子左手将剑身一横,冷冷地问道 “哦!沧海剑吗?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那老朽就一并取了吧。”那老者语气平和地说道 “那得看你有没有本事!”说完,沧海剑猛然打出了一道利闪,一道剑气直奔老者而去。砰的一声,老者脚下那块岩石被剑气一分为二,而老者的身影却是消失不见。 “你们是在找老朽吗?”老者的声音在二人背后响起,两人急忙转身,问情剑也已出鞘。 “此人身法超绝,应该不是寻常之辈,务必小心在意!”少年眉目紧皱,小声的对女子嘱咐道。突然老者一抖身形,如梦幻一般的掌法向二人飞来。 “七星灭世”“沧海无涯”瞬间两道剑光射向迎面而来的老者,一掌之下两道剑意凭空消散,那老者也已在空中后空翻了几次才稳稳落地。 “不愧是一对神兵,只不过在你二人手中发挥不出他们的真正威力,还不如交予老朽!”老者右手在背后不断的一张一合,显然是刚才一招之中略有不慎吃了暗亏,但其言语依旧平和。 “你做梦!”二人齐齐飞出,各自运转雷霆心法,凌霄剑意已应然而生。虽说也只是刚入门的凌霄真剑,但其威力在这凡世之间,却也是非比寻常。 “混元掌”一声怒喝,老者再次凌空跃起,双掌用力推出,一道似有黑色雾气的掌印奔着二人迎面袭来。“咣…”剑意与掌法撞在一起,只见少年与女子二人均是往后退了好几步,老者也不轻松,身形落地间竟有些许踉跄之意。 “哦!二位小友心法剑决如出一辙,有点意思!”言罢,老者内心里默默赞叹了一声“二人心法剑决倒的确是不错!”突然,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抬手赶忙向着脸上摸去,不想此时,那少年的声音已然响起:“师尊,你为何要这般对待成儿?!” 第二十五章 危机时萧煜来援 中奸计杨松大败 “哎!终究是被你发现了…”此老者并非旁人,正是燕成的师尊欧广元。 “自我与师父从南都城回到九华山,成儿便觉师尊似是与以往有些不同,但出于对您的信任和尊敬,成儿不断劝说自己绝不能暗自怀疑师尊,想不到在翠竹峰,意外发现灵猿身死,在它的身上,有您的掌痕。”燕成一时间将所有的疑惑全盘托出,他静静的等待着师尊的解释。 “那只猴子是老朽所杀不假,杀他便有杀他的理由,上苍有好生之德,若非万不得已,老朽不会那么做的。”老者此刻的言语倒是有了些许动容。 “可你毕竟杀了它!如今又千里迢迢赶至魔山来杀成儿,师尊好狠的心、好硬的心肠!”燕成说着话,禁不住两眼之中泪光闪闪。想起幼时那些日子,师兄弟几人勤苦用功,师尊更是疼爱自己,每每私下里教授自己武艺;自从那次大殿里偷来“回生丹”令得自己当众出丑,之后每次偷来的丹药都让自己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得筋骨似乎比之前更加强壮了,后来与师父一次偶然的谈话间才知道,师尊是为了让自己的体魄更加结实,所以每次都在大殿里放了壮骨丹,故意让自己偷取;再后来燕家满门惨遭横祸,师尊更是将自己心爱的七星剑赠与我,授我乾元诀、凌云身法和七星剑招…太多太多的回忆,让燕成不得不感激肺腑,可如今,那位曾经总是满脸和善,对自己百般庇护的师尊,竟然要杀我!爱恨交织间,燕成脚下踉跄,幸亏冷月在身后一把将其搀扶住。 “老朽看着你长大,对你更是百般疼爱,怎会杀你!”欧广元已然动情,他看着少年那满脸伤心欲绝的神情,心内也是百般痛苦。 “若非杀我,师尊为何将我拦在此处!”燕成袖袍一挥,拭去满脸泪水,稳了稳心神,话语坚决地问道。 “老朽方才说过,只为问情剑!”老者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 “敢问师尊,问情剑乃何人之物?”燕成问道。 “燕家之物,如今归你所有!”老者道。 “既然师尊明了问情剑乃我燕家之物,为何还要觊觎此剑?若师尊真的拿去了,叫成儿日后该如何再去面对师尊?”燕成接着说道。 “我知强行索取问情剑自是理亏,可事出无奈,老朽别无他法。今日你将此剑交予老朽,老朽转身便走,至于沧海剑,老朽权当不知,可好?”老者看似恳切的言语中满是荒诞。 “问情剑乃燕家如今唯一存世之物,成儿岂能拱手让人?望师尊体谅一二。若师尊真有难处,还请告知成儿,我们一起想方设法去解决,您看可好?” “恕老朽不能直言相告,你只需要知道问情剑对我很重要,今日我必须要拿到它!”老者双手负于身后,紧闭双眼,似是在极力挣扎着。 “您执意不说,成儿也不敢再问,更是不敢再与师尊动手,如此,成儿先行一步,望师尊多加保重!”话刚说完,燕成与冷月相互对视一眼,便一齐高高跃起,准备前往山脚下的战场。忽然,一道掌力凌空而来,二人急忙左右闪开身形,落到地面之上。一掌击空,老者的身影再一次的出现在二人前面一丈处。 “您真的不肯放过成儿吗?”燕成怒吼道。 “老朽意在问情,将它留下吧!”老者依旧负手而立,紧闭双眼。 “欧老前辈,您怎忍心看他这般痛苦,他可是您最喜爱的成儿啊!”冷月再也忍不住心里的忧虑和愤慨,上前一步直接对着老者喊道。 “不忍心又能怎样?”言罢,老者再无犹疑,一闪身行直奔燕成手中问情剑而去。见势不好,燕成拔剑而起,无妄之境的沧海问情瞬间劈出,老者身形飞快,径直在空中连挥三掌,掌风不再似之前那般刚中带柔,劲风呼啸间三掌连击,掩去了那道凌厉的剑意之后瞬间出现在了燕成面前,伸手欲取剑之时,背后冷月的沧海问情剑势已然临近,无奈转身,老者双手结印用力往前一推,冷月剑势已然在空中消散而去,余下劲风更是让得她倒飞身形跌落在地,喉间一甜一口鲜血硬生生被她咽了下去。 “月儿!”燕成大喊一声,心急之下无意间竟激发了气海之中悬浮的那三法的种子,似是顿悟,一时间脑海里雷霆心法、凌霄真剑和千里遁形的功法印记燕成似乎看得真真切切,如有一人在其脑海一遍一遍不断演示给自己,心神沉溺间,燕成似乎有一丝陶醉,无奈欧广元此时一个闪身,已至燕成跟前,就在他手指刚要触及到剑身之上时,一声大喝,令的他赫然一惊,但尚未转身之时他似已知晓来者之人,不禁又是摇了摇头。弹指间,又有四道身影凌空而来,落在了燕成身边,正是萧煜带着四位弟子赶到了。 “师尊,您为何如此?!”章昭面露纠结痛苦之色的看着眼前这位既熟悉又陌生的师尊。 “师父,徒儿也不明白,您这是要做什么?!”一样纠结疑虑的面容在萧煜脸上越来越明显。 “你们都到了!好啊。为师严令你们不得擅自下山,如今看来,倒成了笑话了。”欧广元自嘲的对萧煜等人说道。 “师父,我等皆因担心成儿安危,故而违令下山,回去后任凭师父责罚。可如今这一幕,徒儿不明白,师父您究竟为何要置成儿于…”话尤未尽,便生生被欧广元所打断。 “够了!既然今天人都齐了,老朽干脆直言一句,我需要问情剑与青蛇剑!”欧广元双眼猛地睁开,恰似一道寒光射出,看的众人不禁心内一寒。 “还要青蛇剑?您做何用?”江雪看了一眼手中一对青蛇剑,然后又抬头盯着老者道。 “自是有用而且兹事体大,老朽实在不便说出原因。”老者双眼紧紧盯着那两把剑。 “不可!…”萧煜刚要往下说,老者又是快速闪身奔问情而去。众人皆是没有发现,此时的燕成已然如换了一个人一般,身体内不断被游离的雷霆之力冲刷着,双睛之中也似有雷弧在反复闪烁着。 “你们闪开!”一声大喝,燕成身形一越拔剑而起“凌霄剑意”,一道剑光飞速朝着老者斩去,又是空中连续击出七星元仪掌,“砰、砰、砰…”一声声巨响,一时间空中光芒大盛,片刻之后,老者的身形竟然急速往后掠去,众人这才发现燕成这一剑,生生将师尊的几道掌力均一一破灭,余下剑意依旧直奔老者而去。“砰”最后一声巨响,欧广元衣衫破碎,原本束着发箍的头发此时已披散开来,眉目凝重间右手轻抬,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悄悄拭去了嘴角的那一丝丝血迹! “真是我的好徒弟,好徒孙呀!两把剑拿不到,老朽与你们便不算完。”留下一个冰冷的神情之后,老者身形飞跃间,便消失在了这即将拂晓的夜空之中。 “师父!徒儿…”燕成话未说完,便被萧煜阻止道:“师父知你委屈,可如今正是双方交战之时,所有的话,我们事后再提!”萧煜眉头一皱,因为他发现远处山脚的地方人影越来越少,似乎有些奇怪。 “月儿,你没事吧?!”燕成关切的问道被江岚两手搀扶着的冷月。 “你放心,我没事!”冷月坚定的说道,但燕成还是不太放心,于是拿出那颗菩提丹,递给了她,冷月刚要推辞,不想燕成一手猛地捏起她两边脸颊,一手将菩提丹已然放进了自己口中,尚未反应过来,那颗丹药已是被她吞了下去。几声咳肃后,冷月刚要说什么,燕成示意赶紧跟上,一看之下,萧煜等人已然朝着那山脚处疾驰而去。 当天边第一缕光芒照在这片大地之上的时候,山脚处双方人马的尸体随处可见,单是看一眼这里的情形,就能够想象的来这场厮杀究竟有多么的惨烈了。黎明的秋风隐隐间带有一丝丝寒冷的气息,那半残的旗子依旧在风中不停地舞动着,时不时的传来烈烈之声。 “贼尼!有本事滚出来,面对面的与我们决一死战!暗中算计算什么本事…”魔山万魔山谷之中,白云宗宗主于化龙嘴里骂骂咧咧,不服不忿的对着山谷内九幽门一行人不停地叫嚣着。原来黑夜之中,九幽门两次诈败,让得杨松等人一路追杀,但沿路之上早有设计好的陷阱,因此江湖帮派伤亡惨重,待得如今,原本上千之众,只剩下不到四百人。九幽门也有伤亡,不过比起这边,倒是要好许多。 “于宗主,莫要再高声喝骂,只怪我等求成心切,黑暗之中不辨真假,中人奸计,还有何话说!”燕山派掌门司马康朝着于化龙说道。 “都怨你们,非要给他们三天考虑的时间,三天呐,什么应对的办法想不出来?这下好,我们伤亡大半,这群贼人又不肯正面临阵,我们陷入两难之地,进又进不得,退又退不得,这可如何是好!”于化龙一边说一边抱怨。 “好了!都少说几句。如今之境遇,我们大家都有责任。给他们三天时间的决定,当时我们都一致同意了的,如今却要借此为由,羞也不羞?!再说了,若是不下战书,我们一到此处便见人就杀,到头来我等江湖英豪与那贼人有何分别?”杨松言语间也是气冲霄汉,好不痛快。 “两位老哥哥,如今之境地,您二位看如何是好?”强行压下心中怒火,杨松往后走了几步蹲下身来,看着正在闭目打坐的萧煜和纪天华,轻声地询问到。萧煜与纪天华同时睁开双眼,二人相互对视一眼之后,只见纪天华开口言道:“如今形状,我方已处下风,虽不缺天时,但地利与人和皆失,不宜再战,萧老弟以为如何?”老者说完再次看着萧煜问道。 “纪师兄所言在理,萧某赞成。但萧某还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萧煜缓缓的道。 “萧兄但说无妨!”杨松对着萧煜直言道。 “此次征讨,到如今大势已去,但我们不能就此离去,如果轻易就此离去,不免冷了江湖同道之心。”萧煜微微一顿,杨松都是有些着急了:“萧兄你且直言,若不轻易退去,又该当如何?”萧煜微微一笑接着道:“你们可还记得,但凡我江湖门派之中,不论哪门哪派都有一个规矩,那便是‘立擂’。我们此战虽然大败,但究其原因终是我们中他人之计,而非正面交手,杨兄弟可再修书一封给九幽门主翁碧云,直言摆擂一事,我想她会同意的!” “萧兄如何知道她会同意摆擂一事?再者说摆擂与我等有何意义?”杨松再次问道。 “她会同意,是因为她是翁碧云,她想借此告诉江湖中人无论谋略还是招式,她九幽门都会是最终的胜利者;与我们而言,这便也是一次机会,一次赢下九幽门的机会,若是最终结果我方胜了,不但会让世人明白我江湖正派的真正实力、他九幽门的奸诈狡猾,还可以挽救我们此次失利所丢失的自信心,这一点尤其重要!”话刚说完,纪天华便在身边对着萧煜鼓掌喝到:“妙、妙、妙!萧老弟不但剑法超群,而且智计之策也是一等一的高明,老朽佩服!” “不敢当不敢当,眼下形势所迫,萧某在前辈面前献丑了!”萧煜谦虚地说道。 “好,就依萧兄之言,我这就去写书信,与她约定时日!”杨松说完,起身离开去了,萧煜和纪天华两人再次相视一笑,便又各自合上双眼,静心打坐。二人身后,燕成靠着唐轩的肩膀似已睡去,冷月和江岚江雪等人在背囊中不断取出一些干粮分与众人,一切显得很安静,但在这里的人都知道,这一切其实才刚刚开始… 第二十六章 鬼佬峰擂台初设 凤鸣刀大显神威 魔山山脉,萧煜一行人等经过两日来的恢复,皆以精神饱满、面色如初。时近黄昏,此时的山谷之中,凡是成名的老一辈侠客们都聚拢在一起,相互之间在谈论着什么;年轻一辈们也是自然的坐在一起,你言我语好不热闹,众人似已忘却了前日一战中的惨败,重新拾起了本来的自信。老一辈中,以纪天华、萧煜为首,其周围有燕山司马康、东海刘广义、青城秦凤莲等等,再看年轻年轻人中,凤鸣刀唐轩、燕山任正任慧、青城骄子梅书桐、东海混蛟龙贾超,当然章昭江岚燕成等人也俱在其中。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众人皆是往来人那边看去,只见南都城主杨松正疾步向老一辈那个圈子走去。 “应该是有什么消息了!走、去看看。”唐轩一声之后,便起身走了过去,众位年轻人也急忙起身紧随其后。 “萧兄、纪兄,果真不出二位所料,那贼尼同意设擂与我们再决高下!”言语间不禁有一丝喜悦之感,杨松说话间将手里的书信递给萧煜。萧煜和纪天华轮番看完之后,书信便被众人逐一传阅开来,等到了唐轩手中之后,年轻一辈们皆围了上去仔细观看,书信大意为:我魔山之众亦有宽仁之心,各路英雄既有意与我九幽门摆擂再论胜负,老身思量再三,便自作主张答应尔等。如此既定于明日清晨,魔山鬼佬峰江湖英雄擂,你我双方相约一聚,互论高低!结尾是九幽道人翁。 “同意设擂,已在我们意料之中,不过九幽门向来诡诈,此一举会不会另有所图?”萧煜对着杨松等人缓缓说道。 “不排除这种可能,俗话说防人之心不可无!以老朽看,我们还是小心为妙。”纪天华看了萧煜一眼附和道。 “以晚辈看,既然他们答应设擂比武,咱们就大大方方的去,明日擂台之上,正好叫他们看看,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况且江湖道中向来邪不压正…”混蛟龙贾超在唐轩身后愤愤不平的说道。话语刚说完,便看见那坐在草地之上的师父刘广义老脸一沉, “嗯…混账东西,今尚有各路江湖前辈在此,哪轮得到你在此胡言乱语?!”老者说完,闷哼了一声,直吓得贾超连忙低下头来不再言语,但其两眼之中,依旧愤愤不平。 “哎,刘兄何必发怒!晚辈们也当有他们的想法。”司马康急忙劝说道。 “那依着众位之意,我们接下来该将如何?”杨松心头起急,赶忙问道。 “既然九幽门答应立擂,况且立擂之事是我们提出来的,说出大天来,我们也必须赴约,不然此事一经传出,我等岂不被江湖各路人士笑掉大牙?依贫尼之见,去是一定要去,但如萧兄所说,以防九幽门暗中下绊子,我方一众人等必须得擦亮眼睛,时刻保持警惕。”修罗剑秦凤莲缓缓地说道。 “师太所言极是!既如此,就这般定下了。其余之事,我看、待到擂台前在做计较!”萧煜说完,对着纪天华和杨松等人肯定的点了点头。于是众人便分头准备、为第二天的擂台各自摩拳擦掌,誓要为前日的惨败出一口恶气。 一弯蓝月渐渐的爬上夜空,月光撒了满地,那秋风中的虫鸣之声似乎不再像从前那般欢快了。一堆人中,冷月紧紧依偎在燕成身旁,江岚靠着关勇、江雪倚着任正,尽都是双目紧闭,熟睡了。余下章昭、燕成、任正唐轩等人,依旧围在篝火边缘,相互猜测着关于明日擂台之事。 “表哥,你有多久没有见到姨娘了?”燕成对着唐轩突然问道。 “上次匆匆一别,已有三年多了吧。”唐轩面容露出一种幸福的喜悦之色,因为此刻,他那温婉慈祥的母亲出现在了他的记忆之中。 “世间缘分二字真是奇妙,想当初我与表哥烟柳镇相遇,性情相投故而八拜结交,谁承想我们本来就是兄弟!”话到此间,燕成低下头看了看靠在臂膀上的冷月,伸手将滑落的披风拉了起来为她盖好,又言道:“我与月儿也是一样,起初看着像是不死不休的仇敌,如今却是…”话未说完,突然觉得腿上一阵剧痛,似是知道了什么,燕成只好不动声色地强忍了一阵,冷月的嘴角却扬起了一丝笑意。 “哈哈哈,结拜归结拜,亲戚归亲戚,反正你我兄弟无论刀山火海,往后永远是分不开了!”一阵豪气之后,唐轩拿出酒壶,径直灌了好几口。 “我说表哥,有酒干嘛不早拿出来?!”似是有所抱怨,燕成伸手便要抢,可他的手刚要触碰到酒壶之时,却被任正一把夺了过去!任正也不理会此刻燕成那满脸受气媳妇的样子,也是仰头大灌了几口。 “任大哥,小弟讨酒了!”梅书桐向着任正抱拳言道。 “接着!”任正随手一挥,酒壶直奔梅书桐而去,燕成刚想起身去劫,却担心惊了冷月的美梦,只能强忍着未有所动,看着他们一个个尽兴的样子,燕成也只有无奈的苦笑了。不知什么时候,冷月的手已出现在燕成面前,仔细一看,手中竟然也是出现了一个酒壶,燕成瞬间大喜,伸手接过便直接去掉酒塞仰头痛饮起来! “啊!秋风醉、果然好酒。”于是仰头正要再喝,唐轩手指一挑,酒壶瞬间便到了他的手中,也是不说话,仰头痛饮! “确是秋风醉,果然好酒!”说话间又将酒壶甩给任正,便又转过头来低声对着燕成说:“素闻表弟文采卓绝,今夜我等于这秋风之中同饮美酒,等待着明日的擂台之争,酒兴 正浓,表弟何不吟诗一首,以助我等酒兴,此不美哉?!”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以至于惊醒了正在睡梦中的江岚等人。 “好!既然兄长出招,小弟接着就是,拿酒来!”燕成扶起冷月,一把接过梅书桐抛来 的酒壶,又痛饮几口之后,仰望着天上的月色,来回走了几步便脱口而出:《魔山望月》蓝月清清,今古同行,秋风烈烈见刀兵,一招棋失似浮萍!任那几般浪打,道是无情;幽谷冥冥,残虫待净,篝火熊熊安知命,来日相争为谁赢?看我少年志气,荡平奸佞! “哎,这些孩子们!…”远处的萧煜望着那此刻正豪气干云的燕成,无奈地摇了摇头。 “萧老弟不必叹息,年轻人有如此豪情却也难得,你便随他们折腾去吧!”纪天华笑呵呵的劝说着萧煜,而他自己的内心,也深深记住了这个叫燕成的少年。 夜色已深,刚才那群斗志昂扬的年轻一辈们此刻尽都睡去,老一辈们也都是坐定闭目养神,只有那几队南都铁卫们却还在尽心值守,来回巡视着四周的情况。 翌日清晨,魔山鬼佬峰,原本是九幽门弟子练武之地,此刻已是擂台高筑,东西各有两座看台,东看台是以黑白二使为首的九幽门人,西看台则是以杨松、萧煜及纪天华为首的江湖众人,东西看台之上皆是摆放着许多瓜果点心,还有着几个少年在来回穿梭着为各位引座沏茶。余下几百个人的队伍,也是站满了西边的空地,此只是队伍的一半,而另一半则是被杨松萧煜等人暗中安插在别处,以防外一。 “各位江湖中的朋友,远道而来,一路多有辛苦。老朽不才,在此迎候各位,失礼之处还望多加包涵呐!”一位身着雪白道袍的老者对着西看台拱手客气的言道。 “久闻魔山白无极白左使的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不胜欣喜,晚辈杨松,回礼了!”杨松说完,微一欠身。 “原来是南都城主杨贤弟,客气客气,请归坐!”等看到杨松回身坐定后,那名为白无极的老者又上前一步,对着西看台拱手道:“众位江湖朋友,几日来你我双方几次刀兵相见,各有死伤。后承杨城主之意,我家门主亦有宽仁之心,故而与杨城主达成一致,在这鬼佬峰立下擂台,你我双方正面相争,这样也能避免更多人的伤亡。”老者说完,身体微微一顿,然后接着道:“今日,擂台已然设好,众位英雄也俱以到齐,那么老朽斗胆就在此说一说这擂台比试的规矩。今日擂台,你我双方五局定输赢,若是你们赢了,老朽可放你们下山离去,若是侥幸我们九幽门胜了,那么看台上的诸位就都留在我们魔山上吧,你们放心,即便留在魔山,我们也会对各位好生相待的!”老者刚说完,西看台上立即站起一人来,对着白无极毫不客气的道: “你这老头,好不讲道理!你们赢了,我们就得全部留在这里,我们赢了只是自行离去?你觉得这公平吗?”于化龙用手点指道。 “哦,你是哪位?那依你之见,你们胜了,老朽当如何?”白无极面色依旧带笑,不过那本来惨白的面容加上这微微的笑意,看起来竟有一丝森冷之感。 “我乃白云宗宗主于化龙!若依我之见,我们赢了,你等当自裁以向天下之人谢罪!”于化龙力争道。 “好,老朽就自作主张,依你所言!”白无极眉目间一抹杀意一闪而过。 “好!那我们就直接开始吧。”于化龙说完最后这句话,便转身归座,心里暗自得意:如今江湖之上,敢与白无极这般对峙者,恐怕也寥寥无几,我于化龙便不惧于他。 说话之间,擂台上站得一人,正是魔山四尊者最后一位,人称北冥电闪张岳张丘山。萧煜等人看到九幽门一开始便是祭出强手,正欲说道派谁战他之时,“我来会他!”突然一人身影凌空跃起,三步之下已然落至擂台之上,正是唐轩。萧煜心中一急,他急忙看向纪天华,却见纪老面色平和,似是有所自信,如此萧煜便也不再言语。 “你是何人?可否报上名来?”张岳见来者是一青年后辈,眉目中已有三分不屑。 “杀你之人,何必多问!”唐轩面色凛然,冷冷的说道。 “好生狂妄!如此老夫便替你父母教训教训你。”话刚说完,一抬手,一道充斥着闪电的黑色手印直奔唐轩而去。凤鸣刀已然出鞘,一道凝聚着凤凰意志的刀影凌空发出嘹亮的啼鸣之声,向着那道掌印力劈而去,霎那间,只见掌印一击之下竟然直接碎去,无所阻拦,刀影径直扑向张岳,张岳这才意识到,这个年轻人竟然在他面前扮猪吃老虎。周身黑色雾气瞬间凝聚成一道防护,上面依旧有闪电不断游走。“砰”的一声巨响,刀影重重的劈在了由黑色雾气凝聚而成的防御之上,起初刚一相持便被刀影逐渐切入,防御破碎,一道身影竟然几个踉跄,一下没注意跌落高台。 “一刀?!就…胜了…?”燕成满脸震惊之色,呆呆地望着擂台之上青年那道坚毅身影。与燕成一般,西看台上很多人也包括萧煜、司马康等都是一脸震惊之色,他们知道刀尊者的名望,却不想其徒弟竟也这般独绝。 “好!…”杨松第一个站起身来鼓掌喝彩道,众人见状也都一起起身附和着。 “真是废物,一个年轻的娃子竟将你这尊老生生打下擂台,你的脸也是丢大发了!”东看台之上,陈震山面色沉沉,毫不客气的指责着那刚刚败下阵来的张岳。 台上,青年男子收身形、刀归鞘,双手向着东看台抱拳之后,转身一跃,向着西看台飞身形而去。此时站在萧煜身后的江岚心中,似有所动,如那一池碧水,突然之间泛起了层层涟漪。 第二十七章 斩段雷凌霄真剑 陈右使所向披靡 “老四失败,完全是因为轻敌,输便输了,下一场就由我来吧!”东风无影姜风姜子布缓缓说道,言罢刚要奔那擂台走去,面前突然横出一人,正是西方雷灭段雷段志化。 “杀鸡焉用牛刀,大哥你且与我观战,二弟自去守擂,我看何人敢来与我一战!”段雷说话间,言辞激动,似是又想起了什么,两眼之中杀意涌现。姜风转身看了看黑白二使,见二人并没有什么言语,便对着段雷点了点头道:“一切小心,莫要大意!”段雷冲着姜风抱拳应了一声,便凌空几个空翻,站至擂台之上。 “我乃九幽门四尊老的第二位,人称西方雷灭的段雷段志化便是,谁来与我一战?”段雷扯着嗓子向着西看台大声吼道。自他报出名姓的那一刻,站在萧煜身后的少年,银牙紧咬,双眼死死的盯着台上的段雷,不禁上前一步,准备出战,却被萧煜一把拦住了。 “成儿不可逞强!”萧煜看着燕成道。 “师父放心,成儿心中有数!”望着燕成那两眼之中射出的坚定目光,萧煜终于是松开了手,不再拦阻。 “务必小心,不可大意!”萧煜话刚说完,燕成一点头,脚尖点地,身形瞬间飘至擂台之上,西看台上的冷月、章昭、江岚等人都在紧紧的关注着场中的二人。 “小辈通名,段二爷的刀下不死无名之鬼!”段雷毫不客气的道。 “你无痕爷爷便是,孙儿当有何话讲?!”燕成眉尖飞挑,作出一副嬉笑之态。 “好小子,敢戏耍你家二爷,拿命来!”一声吼喝,段雷一把魔山紫金鳞,朝着燕成一刀劈下,刀势生猛,燕成不敢大意,身法施展瞬间已至段雷身后。此子好快的身法!正在东看台观战的姜风等人不禁暗自赞叹道。 “嗯,老夫想起来了,此子正是那日章丘山脉中的少年,宁可搭上性命也敢与老夫一决生死,真是颇有勇气!”陈震山对着白无极及姜风说罢,顿了一口气继续道:“晚辈八杰之中李闯、刘胜与蓝媚儿皆是死于他手,小小年纪却异常狠辣!” “告诉段雷,一有机会便杀了罢!”白无极打眼一看擂台上的燕成,便又轻轻合上双眼,闭目养神一般。 段雷一刀落空,生猛的刀气愣是将相隔半里地的一个小山峰生生削去了峰顶。燕成抱剑在胸,双眼依旧冷漠的盯着段雷,似乎仍然没有要出剑的意思。段雷不管这许多,一刀不中,随后又是一刀,刀影遍布细小如电光一般的雷弧,不断在刀身周围黑雾里游离着,蓄势待发,段雷大喝一声“金鳞弑天斩”此招一出,一道比之前壮阔了十倍不止的黑色刀身出现在了四周所有人的视线里,西看台萧煜杨松等人无不为燕成捏了一把冷汗,江雪任慧等人干脆袖袍遮脸不愿直视。 “我且以雷元诀催动凌霄剑意,变招七星噬魔”想到此处,燕成心念一动、身形飞闪,瞬息后再次落地,站在段雷的对面,仿佛未曾有所举动一般,一脸漠然。一会的功夫,众人都是面色大变,那半空中带着黑色雾气与雷弧的刀影竟然奇迹般渐渐出现了七条飞速蔓延的黑色裂痕,一弹指的功夫,刀影碎落成漫天黑色光影,消散在了空中,原来燕成凌空以剑点指,在那巨大的黑色刀影之上布下了七星噬魔阵,以如今他的修为,别说毁了此招,就是杀了段雷也是绰绰有余。少年如今表面看似以身法避其锋芒,其实他的内心另有打算,燕成不想这么早过多的暴露自己,因为他的目标便是那陈震山老头子! “怎么可能?不可能!”段雷此刻有些气急败坏的满脸质疑之色,别说是他,此刻无论东看台的姜风还是西看台的萧煜,都为此突然一楞。 “此子果真不可留…”姜风心中想着,私下里手指搓动一道细小的银针便出现在他的手指之间,四顾之下见未有人察觉,对着燕成的后脑屈指一弹,银针飞速射出,西看台的众人对此毫无察觉,因为坐西面东的缘故,此时东方空中的一轮红日光芒万丈,十分刺眼;加之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场中二人身上,因此没有人注意到姜风那细微的举动,眼看着银针即将碰触到燕成之时,他却有所觉察,但是想要避开为时已晚,说时迟那时快,突然一股无形的波动在空中浮现,只一瞬间那道波动便生生将射来的银针包裹着隐去不见,察无异样,燕成的心里松了口气,而此时东看台上的姜风却老脸阴沉,虽然左右努力寻找了几番,却未有所发现,自知理亏,也只能暂时静坐下来,不再轻举妄动。 此时场中的段雷,一番暴雨梨花般的攻势之后,仍是没有伤到燕成分毫,终于不再有所顾忌,如发狂一般再次对燕成发起了攻势。 “不好,老二气息不稳,看来情况不妙!”白无极睁开双眼,突然对着身边的几人说道。话语刚落,只见燕成飞身跃起,问情剑凌空挥斩,凌霄真剑的剑意涤荡,奔着刚转过身来的段雷迅速掠去,此时的段雷思绪紊乱,如痴如狂,他竟然直接忽视了燕成的这一剑,举刀再次凝聚刀势之时,剑光已然尽数的泄在了他的身上,一道黑影闪过,陈震山已然抬手扶住了那即将栽倒在地,身首异处的段雷。这一幕的出现,让得萧煜心中大惊,以前的少年一步一步历尽艰辛,终于是屹立在了江湖的峰顶。萧煜扪心自问,恐怕此时的自己,也是挡不住成儿的那一剑…章昭、江岚等人无不面露惊喜之色,惊之惊燕成剑决心法进展竟然如此飞快,喜之喜此一阵燕成赢了,为我们江湖阵营再下一城。而一旁的冷月却仅仅是面带喜色,因为获胜的是燕成,她的心里无论燕成再怎么功法奇绝,都好像应该就是这样,众人内心中的反应还真是因人而异呀。 “小辈,你果真心黑手狠呐!既如此,今日便给老夫留在这里吧…!”话刚说完,一道黑色掌印,快速向着燕成飞去;那四位尊老于这陈震山比起来,还真不止差了两个等级…燕成的倔强,或许亲近的人都知道,但到底能倔强到什么程度,谁也说不好。面对着黑色掌印袭来,只见他屏气凝神,雷元诀顿时一分为二,气海之中那先祖化二十年功力所凝结而成的功法剑意,之前在与欧广元一战之中便是有所悸动,此时燕成满身愤恨之态已达鼎盛,气海中的功法身法与剑意再次被觉醒,顿时化作滔滔真气任凭燕成肆意调动。被分离而出的雷霆心法在那滔滔不绝地真气的催动下急速运转,雷霆爬满剑身,凌霄剑意尽情释放“沧海问情”一道剑芒随即硬生生与那掌印碰在一处,只见相互僵持一息之后,掌印应声散去,剑芒依旧快速奔向陈震山。隐隐约约,此一剑剑意之上,让陈震山有一种莫名的恐惧之感,陈震山可不是旁人,五六十年来单是死在他手里的江湖剑侠何止上百人;就连他都一时间有些惊讶的剑招,那对于别人,就更不能提了。心中一丝疑惑之后,他还是双手结印,小心的再次推出一掌,掌风之上混元功法大盛,暗中一股吞噬之力与那剑光不停的在空中周旋,不待此一回合有任何结果,燕成提剑飞速奔向陈震山,剑影中雷弧跳跃闪动间一剑一剑不停的对着陈震山削砍劈刺。 “此小子,不但胆识功法过人,而且压根不要命,最可怕的莫过于此,老夫今日还真不能大意,无论如何得将他永远的留在擂台之上”想到此处,陈震山果真严肃起来,对待燕成的招式也不再像是之前的那样,现如今,老者出手如电,掌法高绝,而且态度严谨一丝不苟,竟完全拿燕成当作自己你死我活的对手,如此即便燕成此刻剑法诡谲,却也难在陈震山手下讨得便宜;陈震山你虽说成名已久,但要胜过此刻气海之中源源不断给予真气的燕成,也绝非易事。因此掌来剑去、剑来掌去,二人足足交手了一百五十多个回合,再看二人,汗水皆以浸透了衣衫,但二人的身形谁也没因此而变得缓慢,倒是燕成少年力壮、年富力强,可那陈震山除了额头之上浸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之外,掌法依旧凌厉刁钻。西看台上的众人如今皆都是大气不敢喘、静静地盯着场下二人。 “师父,成儿方才与段雷一战,气力已是有所亏损,如今又面对强敌,这般下去我担心与他不利。”萧煜背后,章昭俯身在他耳边小声地说道。萧煜微一点头,之前他的内心便就是紧紧绷着,章昭这一言语他便再也不能稳坐看台,转头对着纪天华微一示意,身形一动便向擂台掠去,凌空之中风雷剑剑光一闪,“雷御九天”一道剑芒直奔场中二人而去,场下二人战至正酣,忽觉恶风不善,便一掌一剑再次对轰之后迅速分开身形,就在二人刚刚分开的霎那间,一道剑气擦着擂台边缘狠狠的射向地面,瞬间一道丈许的剑痕出现在了这片铺满了青石的地面之上。二人扭头看去,萧煜正好稳稳地落在擂台之上。 “师父!”燕成收起剑势赶忙上前一步对着萧煜说道,言犹未尽,只见萧煜一伸手制止了他,燕成也是知趣,静静的站在萧煜身后,不再言语,体内乾元诀与雷霆心法再次融汇,不断地飞速补充着他已经耗费了大半的气力。 “萧大侠,你这是何故?”陈震山面色阴沉,双手负于身后,抬头看着萧煜,语气不善的问道。 “上一局无痕与段雷既然已分高下,你身为堂堂陈右使,却不顾辈分,不管规则,执意要置一后辈于死地,这要是传到江湖上去,恐怕陈右使的威名会有所损伤吧?!”萧煜双眉紧锁,两眼冷冷的盯着陈震山,缓缓的说道。 “此子虽是晚辈,但心性暴虐,老夫替其家人教训一番又能怎样!”陈震山不屑一顾的对着萧煜生气的说道。 “此子乃长风弟子,纵是有所冒失,也理应由我来教训,还轮不到你这个外人,况且擂台之上,向来刀兵无眼,技不如人即便身死又与他人有何相干?!” “好、好、好!素闻萧大侠剑法卓绝,江湖之上早有剑尊者之名广为流传,今不想萧大侠一张利嘴,也煞是逼人,老夫领教了。” “不过一混号,众人捧罢了;至于言语之间,长风据实陈述,又有何不妥?” “那接下来的第三场,老夫想要领教萧大侠的风雷十八式,不知萧大侠可否赏脸呐?” “杀鸡焉用牛刀!”一道尖锐的声音自西看台传来,举目观瞧,来者非别,正是修罗剑秦凤莲。只见她到得擂台之上,同萧煜双眼示意之后,便转身对着陈震山说道:“无量寿佛,贫尼不才,此第三局,便让我来会你一会。”萧煜叮嘱一声,一把拉过燕成起身奔西看台而去,冷月几人赶忙端来茶水点心,让燕成好好休息,此不必细说。再看擂台之上,双方已然战在一处,秦凤莲也是个火爆的脾气,虽然修行多年,却仍旧点火就着。修罗剑剑招奇巧,一招一式皆有独到之处,陈震山依旧双掌相迎,二人你来我往,战在一处。虽说秦凤莲也早已成名,一把修罗剑也是名扬四海,但今日对上陈震山,哪里还有她的好!十几个回合,看似二人一招一式不相上下,但其实陈震山心中早已有数,一剑落空之下,不待其回身,老者双掌暗自聚力,丝毫没有保留狠狠的拍在了秦凤莲的背后,一掌之力下,那血迹斑斑的道袍竟然都被震成了许多碎片。一口鲜血喷出,脚下再也站不稳当,身体向着擂台下栽倒下去。又是一道身影掠过,司马康飞身而来将半空落下的秦凤莲双手接住,没有停留便再次闪身飞回西看台。纪天华连忙走上前去为其诊治,手搭脉象,片刻之后摇了摇头叹了一声“师太去了!”一句话传出,西看台顿时一片哗然,最悲痛的莫过于徒弟梅书桐了,只见他手持利剑,刚要飞身去向擂台,便被唐轩任正一把拉住,轮番劝说之后,梅书桐扑倒在师父身上失声痛哭,众人无不落泪。 “老朽会他!”声音传出来的同时,只见一道身影已然落至擂台之上。那陈震山抬头一看,便言语戏虐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手下败将!怎么着,多年前老夫的幽冥掌力你不记得了?”这句话在司马康听来更是如鲠在喉,老者也不废话,心神一沉,平岳刀刀锋凌厉,直取陈震山胸口,陈震山眉间暗笑,双掌结印,幽冥掌再现,黑色的雾气布满掌心上下,待到刀锋临近,只见他身形一闪、瞬间便到了司马康的身后,全力出击;司马康暗道不好,来不及回身,一招原地画圈,刀影自上而下在其周围形成了一道屏障,眼看来不及,陈震山也是退而求其次,就在刀影即将遍布司马康周身之时,他一掌已狠狠的砸在了司马康的肩头,此一掌若是慢半拍,陈震山的手有可能会被那刀影搅断,时机把握如此精湛,也不愧是久经战阵的陈右使。可怜司马康,身体径直向前扑倒,跌落擂台,半空之中鲜血也是不住的自嘴角淌了下来。老头也是倔强,愣是几个凌空飞转卸去了那一掌之力,虽然落地之时略有一些踉跄,但还是稳住了身形,此时任正与章昭同时飞身而来,将老者左右搀扶,小心翼翼得回归西看台,交与纪天华进行诊治了。 “五阵之中已过四阵,双方胜负各自一半,如今剩下这最后一局,更显得尤为重要了!”萧煜喃喃的说道。 第二十八章 蒙面客决胜五阵 众英雄逃出生天 在稳住了司马康的伤势之后,纪天华、杨松和萧煜三人之间皆是面色阴沉、眉目紧促。以现如今的形式来看,似乎对他们很不利。场下陈震山此时也已回到东看台之上,白无极口中念念有词,似是对陈震山和姜风等人有所叮嘱。时日已近中午,但是这擂台之势依然没有暂时停歇的意思,想来九幽门一众人等正想趁此机会一举灭掉萧煜等人的气焰,进而将她们都悉数留在这里。 “萧兄、纪老前辈,现如今这种状况,您二位看这接下来的第五阵,我方该派谁出场,获胜的把握会大一些?”杨松此时的心中对于这第五阵的人选竟是丝毫没有头绪。别说是他,就连萧煜和纪老前辈二人心中也是对这最后一局的人选犹疑不定。 “既然退无可退,最后一局就让老朽来吧!”纪天华无奈地摇了摇头,苍老的手指从身边绝世雁翎刀的刀鞘上缓缓滑过。其实他自己也是明白,要是跟陈震山硬碰硬,自己最多有三成的把握,生死不是他所顾虑的,这会他所考虑的是一旦自己败下阵来,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因一己失利,而连累众人,这才是纪老心中所惦念的。 “哎…纪前辈哪里话,若是轮到最后,也该是长风登场,老人家年事已高,何劳您亲自去擂台比武较量,这般倒显得长风无理了!”萧煜赶忙话语阻拦,对着纪天华缓缓说道。 “萧老弟重情义老朽明白,但你若与那陈震山交手,萧老弟认为有几分获胜的把握?”纪老两眼赤诚的看着萧煜问道。 “全力之下,三成把握!”对于纪老的言语问询,萧煜丝毫没有隐瞒的回答道。 “嗯,萧老弟坦言之下,倒让老朽安心许多,老朽不才,年岁长你约有二十年,单凭这二十年的时日,估摸着老朽全力之下能有个四五成的把握吧。而今你我个人成败是小,但牵连到众位英雄身上,那可就兹事体大了,因此多一份胜算,便多一分希望,故而老朽之意,此战非我这个老头子不可!”纪老说完看了看杨松和萧煜二人一眼,便转头目视着前方,不再言语,萧煜二人纵然有心替下纪老,但是为了大局,权衡利弊之后便也是再没有别的行动了。 突然之间,擂台之上自东看台飘落一人,众人一看之下皆是倒吸了一口冷气,尤其那白云宗主于化龙,更是一时间没有沉住气,喊出声来:“这九幽门今日看来是要铁了心吃定我们了!”杨松等人随即目光一沉,齐齐盯着他看。似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冒失,所以此刻的于化龙赶忙低头归坐,不再言语,但其眼中似乎满是失望的神色。萧煜等人也都是默不言语,双眼死死的锁定着那场中一人,一副惨白的面孔、一身银白色的衣袍,正是白无极!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纪天华言语之中颇多无奈,但此时的状况,一如山穷水尽一般,已没有了任何的退路,因此也顾不上其他,双手一撑径自起身离座,顺手拿起身边的雁翎刀准备奔擂台而去,身后萧煜等人尽数起身,一时语塞,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在此时,突然自台下高高跃起一人,径直奔擂台而去,说话之间,已然站在擂台之上。纪老萧煜等人全都不可置信的望着那擂台之上。再看此人,一身深灰色行者衣装,黑色面罩整个将头罩住,只留下两个窟窿正好在双眼的地方,因此看不出来此人究竟是谁!只见此人面东而立,也不言语,双手负于身后,九尺身高加上厚重的臂膀,给人一种敦厚的感觉。 “你是何人?为何要上这擂台?”白无极看着眼前这位蒙面之人,一时间心里也没有什么线索,故而出言问道。 “江湖中人,为这五阵而来!”蒙面人不多废话,掷地有声的回道,他的言语间好似故意改变了发音的方式,似是有所顾虑。 “朋友,老朽劝你莫要淌此浑水,若你此时离去,便是我等九幽门的朋友;如你执意不听老朽之言,那老朽也只能多有得罪了!”白无极依旧一脸平静地对蒙面人说道。 “来便来了,既要分胜负,那便快些开始吧,哪里来的这些许废话!”蒙面人一声力喝,竟然完全没有将白无极放在眼里一般。 “既然阁下如此咄咄逼人,休怪老朽无礼了!”一语既出,白无极双掌一探,直奔蒙面人而去。蒙面人好像并不慌张,见白无极双掌袭来,一晃臂膀,迎了上去。这不打不要紧,交手十余招之后,白无极竟暗自赞叹道:此人好雄浑的力道,比起自己来竟然只在之上不在之下,但他究竟会是谁呢?两人的交手自然也是引得两边看台之上一阵波动,东边看台陈震山和姜风等人眉头都是紧紧皱在一起,对于这突如其来的蒙面人,他们一头雾水的同时也都在暗中咬牙切齿,毕竟蒙面人不是他们的人;而此时西看台上却大不一样,一行人一样不知来者究竟是何人,但是蒙面人毕竟是帮着自己这边在与白无极争夺这最重要的一局比试,因此所有人都站起身来,默默的为那蒙面之人祈福、助威。 转眼间八十回合已过,只见白无极双掌之间白色雾气大盛,一股弥漫着死亡之意的掌力瞬间奔着蒙面人而去,蒙面之人两臂晃动,一个奇怪的印结在其掌内形成,面对着那道来势汹汹的白色掌印,他双手印结往前一堆,接下来众人只看见当那道玄妙的印结触碰到了那道充满了死亡气息的白色掌印之后,没有出现轰隆隆对碰的巨响之声,也没有想象中的支离破碎,只见白色掌印瞬间好似被那道玄妙印结吸收了所有能量一般,白色掌印越来越小直至全部消失在了印结之内,而此时这道凝聚着白色掌力的印结也是堂而皇之的,在白无极那满脸不可思议的惊愕之中,狠狠的甩在了他的胸口!没有所谓的卷土重来,只见白无极受此一掌之后,大口吐着白色的液体,好像这就是他的血液一般,再看他整个人已然昏迷、不省人事,身形被掌力直接打下台去,陈震山眼疾手快,急忙于半空之中接下白无极,进而转身将他抱上东看台,交由他人诊治。 “五阵赌输赢,你们已经输了,接下来该如何,你们看着办!不过在下尚有一言:如今你们在江湖之上大肆杀伐,导致许多传承门派被屠戮一空。有道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尔等且告诉翁碧云,往后若还不收手,在下可是要得罪了,告辞!”蒙面人音色涛涛,回荡在这鬼佬峰上空,众人只见他拱手四下示意之后,便一动身形消失的无踪无影了! “这位前辈,前…辈…!”于化龙在那男子将要离开之时,赶忙起身大声呼唤,但当他最后一个‘前’字刚出口的时候,那位蒙面之人早已是消失不见,以至于最后一个‘辈’字出来的时候,声音小的就只有他自己听得见了。 此刻的西看台上,众人已是卸去了那满脸的担忧之色,一个不知道是何人的蒙面者将在座的各位生生从悬崖边上救了回来,除了感激之意外,更多的人都在试图猜测着,他究竟是谁,然而声音嘈杂之间,依旧没有任何的结果,索性都一个个的放弃了,虽然心有不甘但也无可奈何。杨松萧煜几人彼此示意之后,由杨松出面,来解决余下之事,其余人等便各自分开来忙着了,有照顾受伤之人、也有四处找东西来制作软床的,毕竟秦凤莲的尸身,他们也准备打算下山后由梅书桐牵头运回青城派去的。 “陈右使,杨某不才,斗胆与前辈商议这获胜一方应该如何之事,不知陈右使作何安排,还请示下!”杨松虽然话语谦逊,但身旁之人都看得出来他的眼中充斥着胜利后的喜悦以及对九幽门的不屑,他大概是忘了,现在这一群人都还在他人的地盘之上。 “作何安排?你们想要老夫作何安排?如今我九幽门一众首领,死的死伤的伤,你们还想让老夫怎样?”陈震山显然是一脸的愤懑之色,若不是碍于他的地位,那今天无论如何,他都要将西看台上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大卸八块,以泄他胸中之气。 “岂敢岂敢,如今擂台比武已然结束,那晚辈当有一言相告:望日后九幽门能约束门人弟子,尽归魔山大营,莫要在江湖之上再造杀孽;再有,九幽混元功乃十恶不赦之功法,想当年魔山老掌门亲口答应销毁此功法,这才短短几十年,这混元功又是重现江湖,所以在下以为,此等功法确当废除,还望陈右使知晓我等心意,如实禀明门主,如此则再无其他!”杨松长篇大论,引得陈震山颇为恼怒。 “你等江湖宵小之辈,有什么资格对我九幽门指手画脚,我看你们也是活到头了!”陈震山紧咬牙关,气愤的跟杨松说道。 “那以您的意思,这擂台比试,没有什么意义了?”杨松再次大声斥问道。 “本来也没有什么意义,原本门主想彻底击垮你等的信心,奈何半路杀出个臭虫来,脏了这一锅汤。老朽本不愿再做计较,奈何尔等厚颜无耻、竟妄想着仅凭那几场比试,就想做我九幽门的主,简直就是痴人说梦!识相的趁早滚下山去,如若不然,等老夫改变了决定,尔等就只好全都留在这里吧!”陈震山说完,看向杨松的眼神之中满满的杀意涌现而出! “哼,狗屎始终是狗屎,自己一早说出来的话,这会翻脸便不再认了,说你们是邪魔外道,你们哪还有脸来跟我们理论!说我等无耻,我看天下最无耻的人,都聚在了九幽门之中!所以啊,别叫什么九幽门了,改叫无耻门吧,这很适合你们!”那于化龙又是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在他听完陈震山的话语之后,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因此说话毫无顾忌,专挑难听的说,这一下可是捅了马蜂窝了,本来就气急败坏的陈震山,听到于化龙在那数落半天九幽门的不是,终于满腔怒火再也忍不了了。顿时,一道黑色掌印凭空出现之后,径直向着于化龙拍打而去。萧煜等人虽然也觉得于化龙言语太甚,但此时面对突然而来的这一掌,他与纪天华一剑一刀同时凌空挥出,顿时刀光与剑芒齐齐与那道掌印撞在一起,一声巨大的声响传出天际,三个人的招式随后也是一起在空中消散。 “来呀,传我右使令,将这些江湖杂鱼们给我尽数灭了!”陈震山此时显然已经不管不顾了,他的心中已经全部被怒火充斥着,再仗着鬼佬峰本也是九幽门的地盘,他便更是无所顾忌。姜风得到授意之后,率领魔山五杰带着好几百的门人弟子,欲将萧煜等人团团包围然后再一举歼灭。萧煜是何等人,敌人一动他便猜出其真正意图,连忙指挥看台下的众位英雄一起往山腰下退去,分出一队约有二三十人保护伤员先行撤退,再有百余位分三段分别阻挡敌方的追杀,萧煜等人自然是留在最后,迎接着敌方最猛烈的第一次追击。老一辈当头,年轻一辈在旁辅佐,唐轩、任正、燕成之辈也是一马当先,顶在了最前面,一时间刀光剑影,拳来掌去,双方人员又是打成了一片。约是下午刚到申时左右,萧煜一众人等与先前隐蔽起来的另一半人马汇合了,一下子抵抗的压力缓解了很多。此时先头撤下的几波人员都已是退回到了山脚下的营帐之内,随后又得到杨松的命令,弃营继续往南退去。双方你追我挡,就这样又有近数百人的尸骨永远的留在了魔山脚下。待众人全部撤下山来,一路奔着南边疾行而去,陈震山见到他们落荒而逃的惨状之后,心底这才有了一丝安慰,然后下令众弟子开始打扫战场,各自归建。 大约戌时的青阳镇,原本白天的繁华到了这会也都空空荡荡了,街上竟是一个人影都没有。一众人马在进入青阳镇前,杨松命人逐个统计人头,以便到了镇上方便安排住宿和饮食。不想底下的人统计完上前回报时,当听到一千多人如今只剩下百十来号,众人的心中不免悲伤难过。但如今也只好先顾眼前,八名护卫倒是未有损伤,所以找寻住处变成了他们的事。青阳镇虽说不算很大但也不小,酒楼茶肆应有尽有,虽然此刻大多都已关门,但里边依旧亮着灯火。一番打探询问之下,在大街中央两家酒店,一个名为宾朋酒家,一个唤作四方客栈,其规模在这青阳镇也算是数一数二了,至于招待这一百多人的食宿,也是绰绰有余。两家客栈原本相互之间还因为争抢客人而关系不睦,如今这一百多人分住两家,应客人要求所有的桌上必须是同样的酒菜,因此两家掌柜的不得不坐在一起讨论要做的菜品,等到酒菜定下来之后,两家这才分开去做,偶尔间你家少这个我家少那个,双方便商量着互相借调,一来二去,之前的那些不愉快也都烟消云散了。 安顿好众人之后,萧煜、杨松、纪天华等人坐在一个大的包厢内,没想到此包厢的装修倒是气派,偶尔的点缀也不失雅致,当然此刻的他们没几个人会欣赏这些。包厢内能容四张八人坐的餐桌,那些有名望的长辈们坐了两桌,余下两桌自然便是唐轩燕成之辈的后起之秀。约有半个时辰,菜品陆陆续续被端上桌来,一整日的奔波争斗,众人也都筋疲力尽,各自夹着菜吃了起来。梅书桐紧挨着江岚与燕成,两人看到半天不动筷子的他,心内也是一阵难过,于是众人纷纷上前劝解着他,好一会儿他才缓慢的拿起碗筷吃了起来。 终究是一场败仗,而且是惨败。方才席间用餐,无论老少都少有言语,毕竟是刚刚亲身经历过的事情,用不着这会再翻出来倒人胃口。茶饭已毕,店家伙计忙着收拾东西,众人也都去简单的洗漱,便各自回到屋内往床上一倒,沉沉睡去了。 今夜的月色跟昨晚好像没什么不同,但是今夜的心事却各有各的悲伤。还是那弯蓝蓝的月亮,还是那样清清的月色,透过纱窗,希望能够涤荡这些人梦境中的血迹,让他们安睡。 第二十九章 离别际互道珍重 表兄弟夜探魔山 燕成醒来的时候,屋子里的唐轩、章昭和关勇都已是不见人影,看着那三张收拾利落的床铺,他暗自笑了笑,便动身起床了,不愿意显得另类,所以燕成耐着性子收拾好床铺。来到窗前,他倒了一杯昨夜的茶水,一咕噜喝了下去,略带苦涩味道倒是让得他又清醒了几分,借着小二哥不知何时送来的半盆清水,燕成简单的洗漱一番之后,却并没有着急出门,伸手推开窗户,一股空气中的芬芳扑面而来,举目观瞧,外边院舍左右种满了修竹,此时沥沥 秋雨正不断地拍打着竹叶,秋风也一同从竹梢拂过,满眼惬意之色,看的他直愣愣地发呆。 “我说表弟,什么时辰了你还在这发呆,杨城主一行都准备启程返回南都了!”突然间的话语,将燕成的思绪从朦胧的状态中拉了回来,回头看去,唐轩此时正倚着房门,左手持刀抱于胸前,直愣愣的看着他。 “表哥,我向来贪睡,你们早起也不喊我一声,所以…”燕成故意装作可怜的说道。 “怎么着,还想让我当你的下人,每日叫你起床不成?”唐轩抬起右拳,作恐吓状。 “岂敢岂敢,弟弟我先走一步!”燕成赶忙连连摆手,上前几步,从章昭的身前闪过,一溜烟往楼下去了。唐轩面带笑意、无奈的摇了摇头,紧随其后,往楼下走去。 “纪前辈、萧兄、众位英雄,此次讨伐不成令我方损失惨重,松实在愧对各位,今南都城传来急报,不得不先行一步。虽说聚散匆匆,但杨松心中实在不愿和各位分开,事出无奈,还望今后众位英雄若得闲暇,且来南都城一叙,到时我定在南都亲自给各位接风!”杨松话语赤诚,纪老和萧煜等人因此心中也是有几分不舍。 “杨兄弟严重了,前日之败非你之故,实乃我等技不如人,求胜心切了!你这一去,漫漫前路,还望多加珍重!”纪老拱手对杨松言语道。 “是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杨兄弟不必太过自责,但求以后,我们弟兄还能推心置腹,把酒畅谈。此去路远山高,一路珍重啊!”萧煜也是动情的对这杨松拱手。之后,众位英雄与杨松互相道别之后,杨松一挥袍袖,随行的八大护卫以及五六十个南都铁卫便一起在这朦朦秋雨中,一点一点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青阳镇南城外约有三四里地有一长亭,亭内二人闲坐,仔细看竟是在下围棋。再看那棋盘之上,黑子落子有序,颇具章法;反观那遍布棋盘各处的白子,杂乱无章甚至有些许荒唐,时不时逗得黑子之人捧腹大笑。 “笑什么笑!不就是不会下棋吗?至于这么开心吗,不玩了不玩了!”说话间只见他右手满盘一扫,一盘棋局就这样不了了之了。黑棋之人方要斥他几句,便听见马蹄之声离他们越来越近,于是站起身来,往北看去,正看见一行六七十人马朝此处而来。 “人来了,别收拾了!”黑棋男子对着还在那里俯身捡着方才掉落在地的棋子的那人说道。 “来就来了,急什么呀,又不是不认识!”终于捡完了最后一颗,那男子直起身来,正好那一对人马来到了长亭边上。 “轩儿拜见杨叔叔!”唐轩几步过去,对着那来人躬身施礼道。 “成儿拜见师叔!”燕成也已带了唐轩身边,一并施礼道。 “我说方才怎么不见你们两个小子的身影,原来是专门在这等着呢!”杨松笑呵呵的从马上跳下来,左右一看,不禁在心里赞叹一声:英雄出少年呐! “那肯定了,师父他们与师叔临别之时肯定有很多话要说,且轮不到我们插嘴。所以如其在那眼巴巴地看着,不如在此专门等候师叔,正好能多跟师叔聊聊。”燕成快言快语,倒是令得杨松又是一乐。 “轩儿久不回家,甚是想念家母,如今有家书一封,还望杨叔叔帮轩儿带给母亲,另外,母亲每逢凉寒天气总会咳肃不止,我这里有一瓶丹药,劳烦杨叔叔一并带去给母亲!”唐轩说话间,将信和药瓶一起递给杨松。 “好孩子,纵然你心念母亲,一有空闲回去看她,胜过千万良药。”杨松对着唐轩语重心长的嘱咐道。 “轩儿谨记杨叔叔教诲,旦得闲暇,必回南都。”唐轩说完,杨松微笑着点点头。 “成儿也有一物,请师叔代劳,交与姨娘。”话刚说完,只见唐轩剑眉微挑,半信半疑,近些日子的相处,他知道燕成平时性情乖张,大大咧咧,如今竟悄悄给自己的母亲也备了一份礼物,他倒要看看自己这个表弟究竟有什么东西带给母亲。只见燕成眉目带笑,从怀中取出一锦盒来,仔细看去,盒上竟然有“旁人勿启”四个字,唐轩顿时像泄了气一般,两眼看着燕成,又喜又气。 “成儿有心了,师叔一定带到!”杨松将东西都带好之后,准备转身离开之际,只听唐轩说道:“此去千里,路途遥远,轩儿敬杨叔叔一杯薄酒,望杨叔叔一路珍重!”唐轩说完,拿过两杯酒,递给杨松一杯,一仰头先干为敬! “成儿也敬师叔一杯,愿师叔一路平安!”燕成说完,也是径自饮下。 “好!师叔就借你们兄弟吉言了!”杨松仰头喝下。只见燕成又拿起酒杯,走到梁天达跟前,俯身一礼道:“成儿也敬梁叔叔一杯!”梁天达虎目微红,不曾言语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后唐轩和燕成,又人手一杯,敬在这里的各位英雄。酒罢、杨松起身上马,对着亭外二人招手示意之后,便往南而去了…望着那渐渐远去的身影,二人内心皆是久久不能平静。 “什么!不可以!…”四方客栈的一间屋内,萧煜此时面色难看,背着双手在屋内来回走动。身旁站着的章昭、江岚、关勇、江雪等人,皆是一起看向燕成和冷月二人。原来,燕成和冷月正在屋内计划着要再入魔山打探罗晋一事,正巧被路过的萧煜和章昭听在耳中,这下可好,一顿责备之后,便引来了江岚、关勇几人,随后纪老带着唐轩也一并走了进来。萧煜也知一时气急,有些失态,故而来回走动间,不断的安抚着自己的内心。 “师父,我知您担心成儿,可此事成儿非去不可!纵然有去无回,那也还是得去!”燕成话刚说完,只见江岚用胳膊撞了他一下,示意他暂时不要再说。坐在一旁的纪天华此时也才算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于是笑呵呵的对着萧煜说道:“萧老弟,老朽以为成儿所言极是!江湖之上受人恩惠岂能不报,否则与禽兽何异?只不过年轻人办事容易莽撞。现如今我等都已知晓此事,何不如就此坐下,好好计划一番!” “老哥哥,长风与罗晋亦是多年好友,今知他身现危难,岂能安座?我只气成儿,如此大事竟隐瞒与我,妄想着凭她二人再入那魔山之地!”萧煜说完,一屁股坐在了纪天华身旁的椅子上,叹了口气不再言语。此时的燕成缓缓走到萧煜身前,跪下身来摇晃着萧煜的双腿,犹如小儿撒娇一般,嘴里不断呢喃道:“师父,成儿知错了,您别生气了!成儿也是怕您知道后以身犯险,故而隐瞒与您…”一番磨蹭,加上纪老在一旁说情,萧煜的脸上这才勉强有了一丝笑意。 “往后再有一回,我便不是你师父了!”甩出一句有的没的,萧煜转过头看着纪天华再次开口道:“此事说大也不大,有长风和众弟子足够,纪老暂且住在此处,等此事完后,我们在一起汇合。”萧煜话刚说完,只见纪老面色一沉:“萧老弟是嫌弃我这个老头子上了年岁,不中用了!”故意叹了口气,纪老转头看向别处。 “非也,老哥哥何必这样说。长风只是不想再让老哥哥陷入那危险之地,仅此而已!”萧煜面露苦笑,急忙解释道。 “若是旁人,或可安坐一旁,但是圣手回春罗子舒,老夫却不能有悖良心,置之不理。想当年小灵山一战,老朽身负重伤,后来侥幸遇到子舒贤弟,悉心照料半年有余才得以康复,故而他也是老朽的救命恩人,如此厚恩之人,今陷于魔人掌中,叫老朽如何安坐于此!”纪老说完,看着萧煜,又看看众人,手捋须髯,不再言语。 “哦,想不到老哥哥与子舒兄之间还有这般往事!如此说来,此次我们共同进退!”萧煜对纪天华说道。话刚说完,门外突然进来一人,正是任正。只见他走到众人面前,微施一礼道:“萧师叔,家师有言,因身负重伤不能助你们一臂之力,只好派我前来,望能帮着做些什么… “你师父呢?”萧煜向任正问道 “刚刚离去,由师妹陪同,返回燕山去了!”任正答道。 “哎,你们这般恩情,萧煜以后何以为报啊!”萧煜心内如一股股暖流缓缓流过。 “萧老弟不必介意,既如此我们开始计划一下,方便行事吧!”纪老说完,众人点点头便一齐凑了上去,商量着如何寻找及解救罗晋的计划。 是夜,魔山山脉深处,两道身影一前一后,顺着那漫山遍野的峰林之上飞身而过。魔山九幽门,此刻除了那隔一段时间来回巡视一圈的值守之人外,其余之人尽都休息了。九幽门内静心阁后堂,一妇人卧躺于床榻之上,其下一人约有五十来岁,正在手捧药碗,朝着卧榻那边走去。 “再有半月,你就应该完全康复了!” “这几个月来,幸亏罗神医圣手相助,不然贫尼这条命,恐怕也是有今日无明日了。”那妇人缓缓说道,偶尔咳肃一声。 “康复之后,你该如何处置罗某呢?” “罗神医何出此言?当初不得已将你请来,只因贫尼身染疾患,如今得先生医治,康复之后自然送先生下山,并送上一份大礼,以表贫尼感激之情!” “罢了,准我下山便可,其他的就不必了。” “先生何意?难道你也如同那些个江湖草莽,这般看不上我九幽门?”妇人脸上颇有不悦。 “岂敢岂敢,老朽之意只是想早日离去而已;如今我那三间茅舍怕是都要荒废了。” “先生勿虑,你只管医病,其他之事自有贫尼安排,一切按先生之意。” “那老夫就多谢了!”老者一边说着话,一边拿过椅子坐在了床边,然后给躺在榻上的妇人一口一口喂着药。 突然,那妇人竟是直接坐起,右手一甩,一根银簪立刻向着门外窗棂处疾射而去,与此同时大喝一声:“谁!…” 第三十章 志不屈身陷囹圄 危难时“贼尼”来救 “喵…”一声野猫的惨叫随之传来。 “一只野猫罢了,翁门主莫要动怒!”罗晋一边收拾着那洒落的汤药碗,一边言语劝慰道。 “近来身体欠安,故而多有疑虑,神医莫怪!”翁碧云说话间,又重新躺在床榻上,两眼迷离间,似乎满腹心事。 “翁门主只需听老朽之言,平心静气,按时服药,半个月内,定能恢复如初。”罗晋对着翁碧云缓缓说道。 “有劳罗神医了!”渐渐的,妇人闭上了眼睛,罗晋收拾完之后,便轻轻的转身,打开房门往屋外退去。若是抛下那些江湖中的道义,放下心中的不悦,单看这魔山的夜色,也还是颇为美丽的。一眼望去,自山顶往下到山腰,再到山脚处,灯火斑斓,偶尔会传来一星半点的丝竹曲乐之声,别处影影绰绰皆是风摆松柏之姿,也是惬意。顺着静心阁出来,往偏房去的路上,罗晋正在往前走着,突然风声忽起,一左一右两道身影同时落在了罗晋的眼前,老者眉目一蹙,片刻后又恢复如初,还不待他开口,便见来人对着他低声说道: “爷爷,成儿终于找到您了!”一双虎目之中,似有晶莹闪动。 “你是…成儿?”罗晋趁着零星的月光仔细打量之后问道。 “爷爷,正是燕成,我们前来救你出去!”少年话语激动的对老者说道。 “成儿!你们怎么来了?许久未见,还真是有些想你了。”老者略有几分动容之色。 “老人家,此处说话不变,您先随我二人离开此处,师父们都在山下盼着您!”唐轩面色沉稳,低声对着老者言语道。 “老朽明白你们的心意,只是那翁门主伤势尚未痊愈,你们且速速离去,半月之后,他们自会送老朽下山的!”罗晋对着二人说道 “爷爷,她那种人不救也罢,您快些随我们离开此地!”燕成言语间略有焦急之意。 “老朽一生行医救人,不问出身,不分派别,若是灾病,便不可不医,你们赶快离开吧!” “爷爷…” “不用劝我了,你们赶紧离开这里,对了,青儿现在何处,你可知道?”老者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便向燕成疑问道。 “青儿现在孤峰山,有人护卫,一切安好!您老还是随我们离开吧!”燕成道 “她没事老朽就放心了,不要再劝,你们抓紧离去…”话刚说完,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几人身后,悄无声息的探出双掌,狠狠的向燕成和唐轩的后背拍去,同时大笑一声:“你们谁也走不了了!”话语刚说完,二人只觉一股巨力直压后背,此时再做任何动作也都是徒劳,因此二人皆是尽量避开身体的要害,任凭那双掌重重的落在了后背之上。 “噗…噗…”两人的身形同时向后边的地面倒飞而去,一口鲜血也是瞬间自口中喷了出来。落地后,强忍着背上传来的剧痛,回头看去,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因为那来人并非别人,正是九幽门右使陈震山! “老匹夫,暗下毒手算什么本事!”燕成咬着牙呵斥道。 “哦!莫非你觉得正面交手你能胜过老夫?”陈震山两眼一瞥,满是不屑的道。 “陈右使,老朽斗胆,还请你就此放两位后辈离去吧!”罗晋无奈的摇了摇头,对着陈震山拱手俯身的言语道。 “罗神医,你莫要以为能治好门主的疾患,便可以在这里与老夫讲什么情面!门主在意你,老夫可不在意。他二人乘夜色私闯山门,按我门中铁律,当公示处斩,别无他路。”陈震山双手负于身后,言语间好似很平静的看了罗晋一眼之后,便侧身准备招呼人手。躺在地上的唐轩、燕成二人,自知大事不好,彼此眼神示意之下,猛一翻身一左一右施展身法向远处疾速遁去。 “哼,想跑,真是不自量力!”陈震山双臂伸展,身形瞬间原地消失不见。此时的罗晋不断地摇头,心里别提有多忐忑了,他举目望了望消失在夜空中的二人身影之后,只能在心里暗暗为二人祈祷。 “小子,你觉得你能逃出老夫的手掌心吗?”说话间,陈震山已然离燕成只有两个身位的距离,此刻的燕成,强忍着后背传来的疼痛,不断催动着身法,改变着前进的方向。 “实力面前,再多的技巧也是徒劳,你给老夫留下来吧!”又是一道夹杂着黑色雾气的掌印,再一次奔着燕成而去。不敢回头,燕成只闻背后恶风不善,努力的向前飞掠,忽左忽右,妄图避开那黑色的掌力,可是明明负伤在身,纵然拼命逃离但还是慢了一分,恍惚间只听见“啪”的一声脆响,燕成左肩之上再次被一掌打中,这可是陈震山的全力一掌,任凭少年有多大能耐,这一次也是难逃此劫。只见燕成又是一口鲜血喷出,身形往前一抢栽倒在地,当他手扶左肩再欲回头之时,陈震山已然到了他的身后,伸出右手双指在其后背一点,燕成顿时感觉全身无力,头脑一沉便晕了过去。 夜色中一道身影匆匆掠过,待到山脚处时,急忙寻了一隐蔽之地,小心的喘着粗气。大约有一盏茶的时间,此人这才谨慎的探出身来,四下打探见无异常之后,缓缓的站起身形,往山腰处看去“表弟的身法在我之上,无论如何此时也应该到了,难不成、他已被那厮擒获?”疑虑间,唐轩终于感觉大事不妙,于是静坐调息之后,再次飞身形往那魔山山顶而去。 “终于醒了么!”后山上一排类似于囚牢的屋舍内,陈震山高座太师椅,轻轻的喝了一口清茶,然后站起身来,负手踱步到了燕成近前。此时的燕成,双手被绳索从身后紧紧的绑着,整个人被横梁上的绳子拉扯着悬于空中,浑身上下湿漉漉的往下滴着水滴,明显就是被一盆清水给泼醒的。燕成朦朦胧胧的睁开了双眼,后背和肩头传来的疼痛让得他眉头紧锁,微一动身,感觉整个身体在空中晃动,他的心中终于清醒了一些,明白了此时自己所处的窘迫境地,但少年毕竟不凡,愣是咬着银牙从头到尾没有喊叫一声。 “无痕?你就是那个南都城武会上力胜李闯的武会状元?”陈震山故作疑问的看着燕成道。 “正是本大爷!”燕成咬着牙愤怒的道。 “事到如今,你还嘴硬,看来你还是不了解老夫!”说完,他转身从桌上拿起问情剑,对着燕成再次言道:“剑是好剑,老夫收下了,至于你还能否见到明日的太阳,那就要看你的造化了!”陈震山说完转身往外走去,待出门后对着门口一人一使眼色,便自行离开了。吱呀的开门声,燕成感觉有人进来了,于是使劲抬头看去,一看之下真是怒火直窜肺腑。来人两眼盯着燕成,不禁一阵冷笑。 “我说少爷,你还真是福大命大,身重一刀加上漫天大火竟也没能让你一命归西。自南都城我就感觉你还活着,不过世间相像之人颇多,再者武会之时到处人山人海,我不好确认,然而今天,只一眼我便知是你。怎么样,现在的滋味好受吗?”说完,又是一副低眉浅笑的模样,两眼直勾勾盯着燕成。 “苍狗!还真是一条烂狗…今日这般,万事由你。”强压怒气在胸,燕成故作清淡的对着那人言语道。 “名字吗,也只是代号,随你怎么说了。陈右使临走时交代我好好伺候伺候你,说实在的,一想起那些年燕家对我的好,此刻要对你动手还真是有些不忍心,不过职责所在,少爷你就忍着点吧。”一语说完,那人再不废话,从门后一盛满咸水的石缸中捞出一条牛皮鞭,挽了挽衣袖,来到燕成跟前二话不说,抡起膀子便开始抽打,少年咬碎了银牙,任凭那皮鞭在身上留下一条一条的血痕。 “砰”的一声,门被踹开,苍狗刚一回头便被一脚踢飞。再看来人,正是九幽门主翁碧云,罗晋就站在她的身后。 “来人,将此人放下来。”翁碧云一声呵斥,立马从门外进来三四个人,一起将悬在半空,此时已几近昏迷的燕成缓缓的放了下来,扶着他平躺在了乱草之上。罗晋赶忙几步向前,俯身查看伤势之时,不禁老泪纵横。看着罗晋因为难过而不断耸动的双肩,翁碧云没有言语,径直从边上一人手中拔出腰刀,随手一掷,只见那银光闪闪的刀芒直接没入在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苍狗腹中,尚未来得及辩解,便一头栽倒在地一命呜呼,旁边几人见到此景,全都在一旁瑟瑟发抖,不敢有所举动。 “你们都听着,江湖中人向来视我九幽门如邪魔,说我们视人命如草芥,现在看来他们说的一点没错!十八年前,我已立下门规,禁止再残杀生灵,纵然敌我相对,能留一命便留一命,可你们看看你们自己到头来都做了些什么!”翁碧云眉目间满是杀气。 “罗神医,我命人将此子带回偏殿,由你照料几日,你看如何?”压下怒火,她转头轻声对着罗晋说道。 “多谢翁门主!”罗晋缓缓起身,随着翁碧云一起往偏殿而去。 此时漆黑的夜色逐渐泛起一抹灰白,一棵大树之上,唐轩正好看见燕成被几人带进了偏殿,左右罗晋与翁碧云也一同走了进去。看了看天色,唐轩心底一番纠结之后,终于是一咬牙,闪身离去。 第三十一章 救少年众人谋略 盗问情风鸣显威 四海酒家,萧煜纪天华等人正在屋内静心打坐,说是静心,其实此刻谁的心里也不能平静。昨夜唐轩燕成二人夜探磨山至今未归,眼看着天色渐明,这一屋子的人,没有不担心的。冷月首先坐不住了,只见她起身向前几步对着萧煜说道:“萧前辈,燕成二人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事到如今,月儿心中牵挂,坐立不安,实在是…”正说话间,突然房门被打开,一道身影略带踉跄的闪身而入,众人皆是往门口看去,此人非别,正是唐轩。 “总算回来了,怎么样?”纪天华首先开口向唐轩问道,话刚说完,又见他形色不正,瞬间一种不好的念头在脑海滋生。 “你受伤了?”江岚反应最快,她赶紧走到唐轩身旁,搀扶着他坐下之后,立即为其倒了杯清茶,两眼关切地看着他,一动不动。 “说巧不巧,我与成儿本见着罗前辈,可是他偏不走,说什么门主疾患尚未治愈,还不能离去,叫我二人快速离开,我两正在苦劝之时,不想却被陈震山那老贼暗中偷袭,负伤在身,情急之下我们只好左右分开奔山下而去。可我在山下等了好久,也不见成儿前来,故此再次潜入魔山,见成儿被几人搀扶着进了偏殿,后边跟着的除了罗神医还有个女尼打扮的妇人,我猜想此人应该就是那贼尼翁碧云。本欲冒险去救,可我负伤之躯,唯恐人没救下还坏了大事,权衡一番后,我这才决定先赶回客栈告知诸位一声,在一起设法去救成儿。”说到此处,唐轩面色懊悔之意明显,见江岚双手捧茶给自己,只得微微摇了摇头,接过茶杯喝了几口后,又缓缓放到桌上。 “原来如此,你做的对!与其犯险孤身去救,而且还是有伤在身,不如先回来通知我们!”萧煜首先开口对唐轩肯定的说道。 “何处受伤了?待老朽观瞧。”纪天华说着也来到了唐轩身旁,两眼满是关切的道。 “背后挨了一掌!成儿与我一样,或许他伤的比我还重”唐轩回复道。 “先不要再说什么,褪下衣袍,待为师为你诊治!”纪天华说着便要动手去碰唐轩的衣服,唐轩突然面色一红,巧妙地避开了师父的双手。 “你们几个姑娘先回房去,待唐轩诊治完伤势之后,你们再过来!”萧煜多细心,只一眼便看出了唐轩的心思,故而开口对着屋内的江岚、冷月、江雪三人说道。三人听到后也是明白萧煜的话语,纷纷轻施一礼,退了出去。江岚最后一个迈出房门,然后转身将房门关上之后这才满腹心事的缓步离开。见几位女子离开后,唐轩站起身来,缓缓解开衣襟,褪去长袍和内衫,再看他的背后,一身精壮的背脊左侧有一道明显的青黑手印,纪天华一看之下满是心疼。 “你该是努力去做防御了吧?不然你绝不可能再有逃生的机会!九幽混元掌的力道至你身上纵然只有三分,可也不能掉以轻心。你先穿好衣服,为师为你拿药来!”说话间,纪天华转身去床边包袱里去取药了。待唐轩刚穿好衣服,一女子径自打开房门走到了唐轩身前,手中一个很小的紫檀木香盒,递到了唐轩面前:“这是我七星阁的九转七星丹,你且服下,快则一日,慢则三日必能恢复如初!”女子言语平和却又有几分不容推辞的意思。 “如此珍贵的丹药,我…唐轩愧领了!”本欲推却,一眼看到女子眼中满是坚定,不由得心头一暖,将药收下后直接打开盒子,取出药来一口吞了下去。萧煜早已感觉到了两人中的一丝情意,智者如他,面色平和,不言不语。 “既已有了七星丹,老朽便也不担心你了,先回房好好休息,晚饭后我们再聚集于此,仔细计划一番,准备再入魔山,救出成儿!”纪老将包袱随手丢在床头,转过身对着唐轩仔细叮嘱道。 “纪老所言有理,大家也都是一夜无眠,今日先自行休息,养好精神,晚饭之后我们再商讨燕成一事!”萧煜也是附声对着众人说道。 “走吧,都去休息吧!”纪老再次言道。众人听罢,便都一一施礼后缓缓退了出去。 “坚持住,我心中的人儿,今夜我将前去救你,纵然火海刀山,我也不惧!”想着想着,冷月眸中垂泪,竟这般睡去了。 午后,魔山主峰偏殿,一男子侧卧在床榻之上,跟前一老者刚给他用完药,彼此在说着什么,正这时,殿门吱呀一声从外打开,一老尼步履矫健,走了进来,正是翁碧云,九幽门门主。 “你便是燕玄之子,燕成?!”那人径直坐在床榻对面,两眼如炬,面色却极为平静。 “既然你已知晓,不错,我正是燕成!你又将如何?”燕成双目冰冷,狠狠的盯着坐在对面的那人硬撑着一口气倔强地说道。 “呵呵,燕家之人果然都性情桀骜!贫尼也不会将你怎样,你且在此静养,过几日待伤势好些,我便命人将你送下山去。”翁碧云依旧面色平静的说道。 “你会如此好心?我不信。” “你会相信的!世人皆视我九幽门如奸邪一派,可又有几人能真正明白贫尼的一番苦心!” “江湖征伐,杀虐无数,还有燕家满门三十六口;为夺他人宗派守护之物,更是蛇蝎手段,所到之处鸡犬不留!你还要江湖中人如何看待你们?”燕成冷语相向,眸中更是多了三分怨愤之色。 “燕家灭门,非我所为,但凡事有因,你且追查便是;至于其余门派,如不被我所灭,来日也定将被他人吞没,正好他们手里有我需要的东西。你要知道,欲成大事者,需不择手段!”翁碧云言语无奇,但双眼中似有流光闪现。 “好一个欲成大事、不择手段!将自身的罪行说的如此冠冕堂皇,真不怕天下人耻笑!”燕成言语丝毫不留余地的对着翁碧云说道,此刻他的面色却也渐渐得平静了下来。 “若在平时,但凡冒犯我之人,必然没有好结果。今日且看在神医面上,本座不与你计较,你小子好自为之!”说完,她也不再停留,转身离去了。 “成儿休要多言,当下养好身体才是最要紧的。等你伤势康复,老夫便去与她知会一声,到时你我二人同下山去,再作计较。你放心,有老夫在,你不用太过担心。”罗晋面色复杂中又透出几分和蔼之色,跟燕成缓缓叮嘱道。 “我还好,只是担心您的处境。此次前来,本想救您出虎口,却不想自身竟也沦落至此。”话说完,燕成的脸上退去了方才的怨愤,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丝苦涩的笑意,在额前眉间缓缓凝聚。 一道身形似疾风般的从山顶丛林中掠过,巧妙地避开了所有巡察的小队人马。突然,这道身影在魔山右殿门前停下身来,没有丝毫犹豫,双手轻推殿门,闪身而入。店内陈设有一种古朴的气息,透着窗户的亮光,屋内隐隐轻烟浮动,一股沉香的味道迎面而来。因是白天,虽然关着门窗,屋内却也瞧的清楚。抬头,一眼便看见正堂的墙壁上,挂着的那把宝剑,没错,正是问情剑!此人迅速向问情剑靠近,伸手刚要触碰到剑身,耳边猛地响起一声沧桑的呵斥声:“大胆!”身形一震,男子的双目中满是笃定,右手快速的摘下剑来别在腰际,这才转身看向那声音响起的方向。 “你是何人?竟敢光天化日之下前来我的右殿盗取宝剑,好大的胆子!”说话间,老者轻束衣袍,似乎在为接下来的打斗做好准备,此刻显然一副盗我剑者,必当一死的神情。 “是谁重要吗?至于为何前来取剑,哼,此剑本也不是你的,你既夺得他人,我怎么不能再从你的手中夺走?”男子剑眉微蹙,也已做好了搏杀的准备。 “好狂妄的小辈,受死吧!”话语刚落,一个缠绕着满是黑色雾气的掌印,隐隐散发出一种荒芜的死亡气息,直奔男子而来。男子反手抽刀,凤鸣之音顿时穿过屋顶,向天际散去,正是凤鸣刀! 原来,唐轩在服用过九转七星丹之后,盘腿打坐,半个时辰左右,自觉体力恢复了八九成,深吐一口浊气,这才放下心来。可是转念一想,燕成此刻可还留在魔山,既已被俘,应该少不了吃苦头,想到这里,他的内心终于又不再平静了。“不如我再去探山,虽是白天,想必防御不会太紧,应该没有人会觉得这大白天的有人敢去闯山,出其不意,或许效果更好。转念一想,成儿的剑我必须先替他找到,不然也是麻烦事,就这么定了!”唐轩是条汉子,一身胆气,他瞒着所有人,只身再闯魔山,虽负伤在身,又有何惧!今日,注定了他的璀璨。 “鸾凤九天”心里默念一声,霎那间一道耀眼的金色光芒带着三分正气与那掌印撼在一起,一瞬间强大的波浪自中心爆发开来,老者的身形往后倒退了五六步方才稳下来,而唐轩更是退到了墙边,身形被墙壁所挡,方才停下来。右殿内桌椅狼藉,屋顶处竟然出现了丈许的裂痕,不时的往下散落着尘灰。再看二人,陈震山衣袍破碎,脸色微微泛白,气息有些许急促,他的体内更是气血翻滚,虽说无碍大局,但也确实有了创伤。唐轩一样刨袖破碎,但令人惊讶的是他除了嘴角淌下来的一丝血迹之外,竟看不出还有什么异样,对此就连陈震山的心中也是一惊。 “好小子,竟还有些本事!不过也就这样了吧。”话语刚落,老者又是一阵黑雾缭绕,一双比之前的掌印小了许多的黑色掌印凌空出现,相比之前的那一掌更加的凝实,细看之下,竟有许多黑色如同流萤一般的明光在其表面来回游离。“就这样、去死吧!”陈震山嘴角浮现一丝冷笑,心中暗骂了一声,直接双掌往前重重的推出,一双掌印飞速的向着唐轩疾射而去。再看唐轩,凤鸣刀横在身前,双眼之中没有一丝惊惧,反而有越来越多的战意涌现。只见他双手握刀,金色的流光在刀身游走,隐约一种古老的气息自刀尖散发而出,一只身披金色火焰的鸾凤在其刀身凝聚而成,突然刀身一震,金色的鸾凤带起一阵凤鸣之音猛地朝着那双黑色手印俯冲而去,又是一声巨响之后,空中的黑色印记逐渐散落,唐轩手臂的鲜血顺着刀身的血槽一直往下流淌着,却奇迹般的一直没有滴落在地,仿佛是被刀身吸纳一般。他用尽全力的站立身形,抬起双眼看向对面的老者。那老者此刻却是痛苦不堪的用左手扶着右肩,细看之下,竟是整个右臂都被那一道鸾凤之影生生切断而去,故此即便是以陈震山的功力竟也一时压制不住疼痛,整个人都蜷缩在地,不时的痛苦呻吟着。他哪里知道,这招鸾皇灭寂断去臂膀是小,更重要的是它的光影一旦顺着伤口侵蚀到身体里,那才是一种罪孽。鸾皇灭寂在体内横冲直撞,摧毁脏腑,即便你修为再高,便也难逃厄运,每日疼痛难耐,直至四十九日,必然身死魂消。当然,这一切就连唐轩自己也不清楚,此次面对强敌,他便没有活着离开的打算,置之死地而后生,故而无所顾念,全力一战,进而战意越发强大,终于唤醒了凤鸣刀内一丝远古鸾皇的血脉,加上他不死不休的意念和陈震山的轻敌,故而才能一招制敌。唐轩现在也算是拼尽全力了,他没有心思想着刚才那一招数的强大,只以刀杵地,一步一步逼近老者面前,他心中唯一所想,便是趁此时机彻底杀了老者,也算是为江湖出一份力、尽一份心,自身还能苟活,也算是侥幸了。可他刚走没两步,突然头顶传来咔嚓、咔嚓的一声声响动,刚一抬头,只见整个右殿的屋顶,终于是支撑不住被两次对轰的劲力所折损,轰的一声径直朝着地面砸了下来...... 第三十二章 神秘人再施援手 江家女远赴燕山 “咳、咳、咳......”一阵有些痛苦的咳嗽声自山脚隐秘的顽石背后传来。 “终于是醒了!”一蒙面人负手而立,两眼如炬却没有一丝敌意的看向躺着的唐轩。 “表哥,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能动吗?”熟悉的声音自唐轩的另一边传来,他缓缓转过头一脸疑惑的望着正迈着些许踉跄步伐的燕成,朝自己走过来,灿烂的笑容中依旧有三分痛楚聚在眉间,唐轩心中一震,却也当即释怀。 “你怎么在这里?是你救的我?恍惚之中我以为命已休矣!”唐轩硬挺着身体,侧向燕成,激动的问道。 “你我皆是被这位蒙面前辈所救,我到此处时你已经躺在这里了,幸好有罗爷爷给你医治,不然还不知道你能不能活过来呢!”燕成先是满怀感激的朝着唐轩示意,努起嘴朝着蒙面人所在的方向点了点头,然后接着就又变回了那个不羁的少年,言语中竟丝毫没有顾忌。 “罗前辈也在这里吗?”唐轩接着问道。 “就在前边小溪里清洗给你换下来的药布巾呢。”燕成随口答道。话刚说完,只见一老者步履坚定的朝着这边走了过来,正是罗晋。 “罗前辈,看见您无有大碍,真是太好了。”唐轩高兴之余,竟是忍着疼痛从石头上慢慢站了起来。 “你切莫多动,伤至脏腑,可不是说着玩的!”罗晋连忙搭着唐轩的手臂,助他稳住身形,唐轩只笑一笑,朝他示意自己撑得住。 “小辈唐轩,谢过前辈再次搭救之恩。负伤在身,难成大礼,还望前辈海涵!”唐轩说完,背靠着石壁,俯身拱手对着蒙面人说道。 “相逢必是有缘,尔等性情倒也合老夫胃口,故而勿需多礼。”蒙面人转过身来,看了看身前三人,微微点头之后,再次开口言道:“此番如此明目张胆的大闹魔山,老夫也是头一回,虽然惊险却也痛快。想必那些人很快便会一路追查而来,所以老夫之见,你等应尽快离去为好。” “前辈说的是,我们这就起身离去。”唐轩道 “那前辈你呢?”燕成突然想到此处,就直接询问道。 “呵呵,以你们如今赶路的速度,不被追到才是怪事。老夫欲再往魔山搅闹一番,进而为你们争取时间。”老者平静的面色中,突然有一种大醉之后、酣畅淋漓之意。 “前辈,万万不可,虽说您的功力深不可测,可毕竟好汉不敌四手、猛虎架不住群狼;再有经过连番的折腾,想必现在的魔山,应该戒备森严,您不可大意啊!”唐轩急忙说道。 “多谢小友提醒,但是你们放心,老夫自信出入魔山尚还没有谁可以阻拦,况且此番前去只是搅闹、拖延时间罢了,也不会故意找人对战,你们不必担心!”蒙面人言语道。 “既如此,小辈便不再纠结,前辈多加保重!”燕成干脆地对着老者拱手说道。 “且慢,此次蒙大侠相救,老朽无有所长,身上只一枚玉露神丹,还望大侠收下,以表老朽一丝心意!”罗晋放开搀扶着唐轩的手,燕成赶忙接住。走向前来,他从怀中拿出玉盒一只,秀气中又有几分灵气,蒙面老者何其聪明,只一眼便知此物不凡。也没有丝毫做作,直接双手接过罗晋递过来的玉盒,又在手中看了几眼,便直接揣入怀中。 “圣手回春罗神医的礼物,老夫却之不恭,多谢了!”说完,对着罗晋微施一礼,便飘身朝着魔山深处疾飞而去了。 “敢问前辈大名?大恩日后必报...”突然想到还不知道救命恩人的名讳,唐轩急忙大喊出声。 “举手之劳,不必挂心,有缘日后必会再见...”声音自老者消失的地方传来,再放眼看去,早已不见其踪迹。 “到底会是谁呢?”唐轩还在轻声的呢喃道。放眼天边,红日西坠,时日已是傍晚时分,突然想到跟师父他们定的今夜上山救人一事,如今人已无恙,别让他们再赴身冒险,白折腾一回,于是,他转头对着还在盯着蒙面前辈离去方向的燕成道: “成儿,快别看了,咱们抓紧回四方客栈!”说完他在罗晋的搀扶下,艰难的朝着青阳镇的方向走去。燕成也急忙跟上二人,不过一边走,还一边询问唐轩: “我说表哥,咱都负伤在身,这么着急走干吗?也走不快...” “你不知道,若是回去晚了,师父和师叔他们,还有你的月儿,都准备今夜再闯魔山,搭救你们!眼下咱们不管怎样,算是逃出生天,若他们再去,恐怕凶多吉少,故此要抓紧时间,阻止他们前去。”唐轩耐着性子跟燕成解释了一番。 “原来是这样,那你不早说!”燕成只一句话,便加快了行走的步伐,即便走路有些许歪歪扭扭,可现如今顾不得这许多了。唐轩看着走在前面燕成走路的样子,不觉摇摇头无奈的笑了笑,也紧随其后。 “哎,老夫有生之年还是第一回失信于人!”罗晋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令得唐轩一时不解其意。 “我说罗爷爷,您快别这么说了!该救您也救了,现在她已无大碍,您也留了那么多药给她,还有书信,够瞧的了!您别忘了,她可是咱们的敌人。”燕成不知什么时候又回到罗晋身旁,对他无奈的说道。看着燕成那一副似同情又似埋怨的表情,罗晋微微一笑。 “你还小,不懂医者仁心的意义。但凡伤者,不分敌我,皆是肉身,岂能不全力救治?” “我不愿意明白这些,成儿只知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突然之间,一种仇恨充斥着燕成的双眸。唐轩似乎也明白了一些,只是心中有所记挂,便没有多言,只一门心思的往青阳镇的方向走着。 时近午夜,一行人在四方客栈一间屋内聚齐,细看之下正是萧煜、纪天华一干人等。众人皆是身着黑色夜行衣,为首萧煜和纪老二人坐在堂椅之上,余下之人皆是站立两旁,看这气氛,似乎是有着三分肃穆之意。 “轩儿这孩子,平日里特别规矩,尤其是在这些紧要关头,从来都是当头一人,今日如何这般大意?”纪老嘴中喃喃的对萧煜说道。 “轩儿有伤在身,纪老应该体谅一二,我看轩儿这孩子,一身正气,日后必成大器,纪老真是好福气呀!”萧煜对着纪老言语道,也算是宽慰、也算是为唐轩开脱吧! “师父!”突然房门打开,迎面进来一人,随手又将门关上之后,对着萧煜拱手道。 “唐轩准备的如何?咱们该动身了!”萧煜对着进来的章昭询问道。 “唐师弟屋内空空,不见其人!”这一句话,萧煜和纪天华都瞬间从座椅上站起身来。只见纪天华眉目微动,便带着三分生气之色,对着萧煜说道:“此子向来行事胆大偏执,如今看来,他怕是早一步去了魔山!真是不知轻重的孩子...”一边说,一边拿起身边的雁翎刀,准备有所行动了。 “纪老不必太过着急,事到如今,我们这就出发!”萧煜面色严肃的对着周围一干人等说道,紧接着他率先打开房门,身形一纵,如黑暗中的一道疾风,两三个瞬间便消失在了这茫茫的夜色之中,纪天华也是飞身形紧随其后,余下章昭、任正、冷月等人,互相对视一眼,也没有丝毫耽搁,连忙跟了上去。 “停!”夜幕中,一道身影俯身靠在一棵松树之后,面向紧跟的几人小声的喝道。 “萧老弟,怎么了?”另一道身影迅速靠拢过来,低声的问道。 “前方有脚步声!”松树身后之人也压低声音回答道。说完,连带着后边六七个人,一起借地势藏起身形,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的小道。 “终于是快到了么!”小道尽头突然转过三道踉跄的身影,其中一人开口呢喃道。 “你感觉如何?实在累了就歇息片刻,想也无妨!”一声音略带沙哑的老者悉心对搀扶着的青年男子说道。 “我没事,咱们还是抓紧赶路,不然让师父他们再涉险厮杀,可就大事不妙了!”青年男子面色焦急的对老者答道。老者没有说话,只默默的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成儿,你还撑得住吗?”青年人回头看向后方另一男子,只见此人衣衫微敞,背背宝剑,手拄着一根佝偻的树枝,一瘸一拐紧随其后。在听见前方青年的问询后,他略微停下脚步,直了直腰,四处望了望,方才言语道:“应该不远了吧,我没问题,咱们快些走吧!”望着身后的男子,青年人不禁心中赞叹:表弟平时虽然看着放荡不羁,不拘礼法,可真正在紧要关头之时,他总是最靠谱的那一个,无论他自己有多难、多痛苦,他从来不说! “还愣什么?快些走呀!”后方男子此时已经追了上来,当他路过青年人之时,还不忘催促一句,然后也不回头,继续埋头向前走去。青年人不觉会心一笑,也不多说,继续在老者的搀扶下,往前径直走去。 “萧伯伯,是燕成!”突然,松树后的冷月对着萧煜坦言道,若非江岚将她一把拉住,恐怕都不待众人有所反应,她便已冲出树林,向着那道身影狂奔而去,那可是她心中最为深爱的人! “不可大意,咱们再稍等片刻!”萧煜对着冷月及众人叮嘱道。之后,他又回头对章昭说道:“昭儿,你和任正小心从树林往前再打探一番,切记要看准了!”章昭答是之后,便和任正相互示意,一躬身形,似贴着地面一般,两个闪烁间,隐身在了一颗顽石背后。稳住身形,他二人定睛细看,这一看不由得不开心,只是有师父叮嘱,加上章昭本人性格沉稳、办事周全,故而没有所动,待三人自身前走过,章昭确定身后并无贼患,冲着任正点头之后,这才起身直接跳到三人背后。唐轩燕成二人,双耳同时一动,便知后方有人,没有任何交流却同时刀剑出鞘,两道利闪径直往身后挥去。 章昭心念一动,突然凌空一跃,躲过两道刀剑之气,落下身形后站在了他三人面前。 “我说两位,几日不见,不至于一见面就刀剑相向吧!”章昭抱剑在胸,故意朝着对面两位男子言语玩笑道。 看清来人之后,唐轩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不过他只是微微一笑示意,便没有了举动。燕成则不然,他立刻言语相向,对着章昭一番讥讽,不过在他还未来得及有所表示之时,一道倩影猛地向他飞身而来,无所顾忌,一头扎进了他的怀中!燕成负伤在身,又连夜赶路,这会早已没了什么气力,冷月这一个拥抱,生生将燕成扑倒在地。 “求求你,饶了我吧!”两声痛苦的咳嗽之后,燕成艰难的对冷月说道。突然察觉不对,冷月也是意识到了自己的鲁莽,连忙起身,将燕成缓缓扶起:“伤得重吗?伤哪里了?”急切地声音似是要哭出来一般。 “没有大碍,只是需要时间修养便好!”燕成话刚落,萧煜等人便也来到了近前。 “成儿见过师父、见过纪师伯!” “唐轩见过师父、见过师叔!”未待萧煜开口,只见纪老面色一凛,呵斥道:“你好大的胆子,现在越来越有出息了!”此话一出,唐轩立刻双膝跪地,默不作声。萧煜连忙劝解:“纪老切莫动怒,看情形几人都有伤在身,咱们还是先回客栈再作计较!”看着此刻的唐轩,纪天华心中是又疼又恼,好在萧煜言语相劝,他又实在是心疼徒弟,便没再责备唐轩什么。回过头来,二老这才跟罗晋一番言语宽慰之后,众人都互相帮衬着,冷月和任正搀着燕成,江岚与章昭扶起唐轩,关勇愣是将一再推辞的罗晋背在身上,一行人就是这般一路无话,紧跟着萧、纪二人,回去了四方客栈。 三日之后,四方客栈内,燕成和章昭的伤势好了许多,一众人等都围绕在萧煜、纪老和罗晋身边,谈论着近来所发生的事。当听到陈震山被唐轩断去一臂,在场的人无不感到震撼!虽然为徒弟的所为感到欣慰,但纪老还是不得不责备他一番,唐轩低头认错,众人你言我语,便也就这样过去了。任正突然站起身来,朝着几位前辈抱拳施礼道:“各位前辈,如今此处诸事已定,任正心系家师伤势,故而在此请辞,还望前辈体谅任正之心,勿要怪罪!” “贤侄何出此言呀!司马兄也是为我等俗事不远千里前来相助,因五阵而负伤在身,我等心中甚是内疚;今你请辞,也是心念恩师,此情真挚,怎会怪罪!我处尚有良药一枚,请代我转交司马兄,这也算是老朽一点心意吧。”说着,纪天华从怀中取出一只锦盒送到任正面前,任正也不推辞,直言道谢。 “纪老所言极是,今你记挂恩师,老夫也不便挽留于你,我有金莲丹一枚,一并奉上,见到司马兄,代老夫问好!”萧煜也适时的站起身来,将一个玉瓶送给任正。任正谢过萧煜之后,收起两枚丹药,抱拳对众人一一辞别,正当他转身欲离去之时,突然听见一女子言语道:“慢着,我也跟你去!”回过头来,只见人群中江雪走到萧煜面前,开始了她的言语游说:“从小到大没去过几个地方,更别说燕山一带,正好此次随任正一起,也可以开阔眼界”等等,萧煜哪能不知她心中所想,其实章昭江岚等人心中也是明白,不过都不言语罢了。 “燕山离此地千里之遥,一路清苦,江雪姑娘为何要去?”任正直直的问道。 “你个猪脑袋!我就是要去,去看看燕山的风景,不可以吗?”江雪没好气的向任正回击道。任正一时语塞,便不再言语。 “你真的要去?”萧煜面色严肃的问她。 “是,我要去,请师父允准!”江雪美眸坚定的答道。 “既然要去,那便去吧。但行走在外,不可再随意使性子,捉弄别人!”萧煜叮嘱完后,又看了看任正,继续道:“既然雪儿执意要去燕山,那就让他与你同行吧,只是一路上,还得有劳贤侄多加照料于她。” “萧伯伯放心,任正定全力保证江雪姑娘的周全。”任正拱手言道。 次日清晨,天朗气清,一行人用罢早饭,送江雪与任正至青阳镇外,在与师父、众师兄弟一一惜别之后,江雪和任正一起策马扬鞭,往北而去了。 余下之人,也都行囊在身,迎着晨光,向南而去。此行的目的地,正是昨晚间众人约定好的地方:孤峰山-竹园! 第三十三章 “莽撞人”横空出世 风雪夜终归竹园 甘州,自丝绸之路以来便是商贾重镇和咽喉要道,所处之地地势平坦开阔,雪山、草原、碧水、沙漠色彩斑斓,既有南国风韵,又有塞上风情,熙攘热闹之景实为常见,古人有诗赞曰:塞上风情南国韵,一曲《秦汉》传中原。不望祁连山上雪,错把甘州作江南。 大漠镖局,便位于这熙攘繁华的甘州之地。江湖人士大都知晓,这大漠镖局看似与那押镖送银的镖局一般无二,但其背后却是那臭名昭着的九幽门为其撑腰,大漠镖局也正是凭借这一点,无视国法人伦,强取豪夺无恶不作,当地百姓旦敢有半点不从者,被杀身死也算干脆,大多数人皆是生不如死,故而人人畏之如虎狼,就连那甘州衙门口,也都是看他们的眼色,从不敢多言。故而此地虽然表面上人来人往,极尽繁华,背地里却是乱如团麻。 这一日,名叫甘泉的小酒馆内,一名表面看上去五大三粗的青年汉子,正在埋头仔细擦拭着被刚刚离去的几位客人折腾的乱七八糟的桌子,极其认真。此时,一个身穿淡绿色衣裙的女子,手里端着一盘酒肉,正向一桌看似已经非常饥渴难耐的客人那桌走去,其中一个汉子稍一回头,正好瞥见徐步走来的女子,只见他嘴里念念有词道:“终于是来了,快要饿死老子了,要在迟来一步,饿坏了,你可得陪我哦”说话间,一双稍有斜视的双眼,透出一种莫名的邪光。女子却不在意这些,似乎并没有看到此种神情一般,只径自走到桌前,将盘内的酒肉一一放在桌上,然后面带笑意的说了声:“请几位慢用,慢待之处还望多加见谅”说完之后,便转身一步步的往柜台走去了。 此女姓柯,名叫柯丹尔,只因天生貌美,近年来邻里熟客都戏称其为柯牡丹,久而久之,便都传开了去,凡是往来甘州的四方客商,大都知晓城内有位美貌的女子,名叫柯牡丹。而那位刚刚收拾完一张桌子的青年汉子,生性敦厚,憨态可掬,正是柯牡丹的弟弟柯子魁,是女子的爹爹打小在山内一荒庙旁边捡回来的,老人家心地良善,心想着正好让他和自己的女儿作伴,也算是膝下儿女双全了,再加上那个不大不小的酒馆,一家人也都乐在其中。可是好景不长,老人的妻子曾氏,突然染疾在身,还不待四处奔波求医,便已撒手人寰,离家人而去。老者痛彻心扉而一时气结,半年之后便也郁郁而终,自此家中只剩下年芳一十九岁的女儿和那十六岁的弟弟,幸好姐弟都很懂事,硬生生扛起了酒馆的生意,从一开始的羞涩慌乱,到现在的大方老成,这四五年的光景,让得这个酒馆客人不断、生意兴隆,加上岁月的雕琢,女子也是越发出落得楚楚动人,因此柯牡丹的甘泉酒馆,在甘州也算是有些名头了。 傍晚时分,一行身穿青衫却遮不住一身蛮野气息的中年人,大约六七个,一头扎进酒馆。此时的酒馆内早已是人满为患,众人都是忙碌了一天,想着趁着这会空闲正好去酒馆里坐坐,吃点肉,喝点酒,以便洗去这一天的疲惫。其实最重要的一点,是能看见那位一颦一笑之间让人心醉的女子,大家都明白,只是彼此心照不宣而已。人声喧哗的酒馆内,这一行人的突然出现,霎时间在座的人都安静了下来,各自埋头假装在吃着东西,可那拿起筷子悬在空中颤颤巍巍的手,表明了他们心中的怯意。来到临窗的两张桌子前,几个人没有言语,只是横眉怒目间,这两张桌子原本的客人,都不约而同的起身离开了去,说离开是好听点,其实说逃离更为贴切。几人坐下之后,将佩刀拍在桌上,其中一人环视了一周后,对着那站在柜台边上的女子喝声道:“柯妹妹,老样子,给爷们切牛肉、上甘泉。”不等女子答应,他又出言道:“爷们今日不痛快,少时你便陪着喝几杯吧”说话间,又是那种女子早已见惯了的神色,毫不掩饰。 “您稍坐片刻,我这就去安排酒食”女子不慌不忙的答应道,其内心却莫名的生出一丝不好的感觉,心里稍有思忖:莫非今日会出什么意外?想归想,不过该做的事还是得做。不一会,两盘分别装有大概五六斤的牛肉和两坛子甘泉美酒,分别由柯子魁和女子给两桌的中年人端了过去,柯子魁自然是给刚才喊喝的男子那桌,等放下酒肉之后,那男子看了柯子魁一眼,嘴中吐出两个字“废物!”柯子魁也似没有听见,憨憨一笑,拿着空盘子走向柜台。 “啊...”女子的叫声突然传出,柯子魁扭头看去,原是放好酒肉的姐姐,准备转身离去时,被其中另一男子伸脚绊了一下,女子没有留神,惊呼间差点摔倒。适才那位喊喝的男子,身形一动,伸出右臂,径直朝着女子的柳腰抱了过去,强有力的臂膀将女子直接拉入怀中,匆忙间,女子趁他松手之际,挣扎着准备脱离他的臂膀,可哪有那么容易。只见男子露出几分得意而又贪婪的神情,对着怀中的玉人说道:“有我刘大有在,绝不会让妹妹受到一丝伤害!”接下来就是那两桌一同而来的汉子们齐声的哈哈大笑,这位自称刘大有的家伙,更是洋洋自得,不觉间手臂用力,抱得更紧了。 “多谢兄长伸手扶助,店内人多,还请放手!”女子明显有了些许嗔怒,不过还是尽力压制内心的火气,对着刘大有言语相告。 “既要谢我,可不能几句话就把哥哥打发了,依我看,妹妹不如就此挨着哥哥坐下一起喝两杯,也算是你真的谢过我了,不知妹妹意下如何?”话音落下,不由分说,刘大有单臂用力,把女子抱了起来,他径直坐下来后直接把女子顺手放在了他的腿上,这些动作都在一瞬间完成,惹得那些同来的人又是一阵大笑。 女子终于是不在掩饰内心的不悦,她看准时机,猛然用力,竟然一时间挣脱了男子的束缚站了起来,只见她脸颊通红,两眼圆睁,怒气冲冲的对着刘大有言道:“请你们收敛一些,莫要再这般放肆,不然…!”女子话未说完,反应过来的男子终于不再掩饰他一身的痞性,再次一把将女子扯进怀中,浑然不顾那一桌刚端上来的酒肉,他横眉冷目,单臂夹着女子就往门外走去。正这时,一道不算雄浑的声音却很清楚的在酒馆内响起:“且慢!”刘大有瞬间一愣,循声扭头看去,只见旁边隔着一张桌子的食客之中,一个面貌清秀,身穿灰色衣衫的男子站了起来,再看此人,生的剑眉朗目,鼻直口方,身高八尺,身上衣衫虽然明显有几处补丁,但却非常干净。看清此人后,本就不痛快的刘大有更是有一股无名之火瞬间填满心头,只见他左手指着那男子,怒声呵斥道“哪里钻出来的臭虫,也敢对爷大呼小叫!你是活腻歪了不成?”那灰衣男子面色平静中也透出三分怒意,他移步直接挡在了刘大有的面前,轻声说了句:“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你还这般肆意而为,简直不知羞耻,难道就不怕王法吗?”话一出口,没想到刘大有不怒反笑,回了他一句:“王法?哈哈,你小子莫不是喝多了泔水?谁人不知,在这甘州城内,我刘大有就是王法!”说完,他没在理会灰衣男子,依旧单臂夹着女子往外走去。可是挡在他面前的灰衣男子,却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刘大有这下可不干了,他猛然伸出左手,直接掐向灰衣男子的脖颈,没想到灰衣男子右臂轻抬,将他伸来的左臂弹了开去。“呦,没看出来,你小子竟然也是个练家子!好,老子今天就陪你玩玩…”说话间,他转身示意,一同进来的几人立马上得前来。只听刘大有开口道:“你们先看好她,我自收拾收拾这个不长眼的东西。”说完,将女子一把甩给后边几人,他紧了紧袖口,突然毫无征兆的朝着面前之人发起攻势。俗话说“行家伸伸手,就知有没有”且说刘大有,混蛋归混蛋,手底下真有功夫,灰衣男子刚开始一招一式也打得个旗鼓相当,可是渐渐到了后边,就感觉越来越跟不上对方的招数,但已然出手,就没有什么后路可退,因此灰衣男子也是紧咬牙关,全神贯注的破解着对方的攻势。大约三十个照面,灰衣男子被刘大有一个蛤蟆蹬腿,双脚结结实实的蹬在了灰衣男子的胸前,势大力沉的一招,再看他整个人身形飞出,重重的跌落在对着门口的那张木桌上,木桌瞬间崩碎,直到身体碰着墙面,这才停了下来,灰衣男子嘴角血流不止,那原本就不怎么结实的衣衫此时更是破烂不堪,好在整个人的神志还算清醒,他一手撑地,另一手抚在胸前,全然不顾身上的伤势,朝着刘大有不甘而又无奈的嘶喊着:“刘大有,你多行不义,必不得好死!”一时间所有的愤怒都毫无保留的宣泄出来。望着躺在地上的男子,刘大有转身猛然抽出同行一人手中的鬼头大刀,丝毫没有停滞,一股刀锋瞬间从男子脖颈处一扫而过,再转身将刀归入刀鞘,伸手拉过那个女子,头也不回的往酒馆外边大踏步的走去...墙边那位灰衣男子的头颅,被门外突然来的一阵劲风吹落在地,酒馆里的食客们四散奔逃,慌忙间没有人注意到那个从始至终都没怎么吭气的憨态弟弟,那个终于不再掩饰两眼杀意的柯子魁,但是此刻,他仍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看着刘大有硬生生将姐姐扔上马背,绝尘而去,他紧握双拳,一闪身进了屋里。 翌日清晨,甘州城外的小道上,两匹骏马疾驰而过,马上之人正是那昨夜被刘大有强行抢走的女子柯丹尔,另一人自不必说,柯丹尔的弟弟柯子魁!两人此时一前一后催马往南而去,只留下两道尘烟往甘州城的方向飘散着。 甘州城大漠镖局内,此时正有许多百姓客商挤在门口,都跳着脚往里边看着那躺了一地横七竖八的尸身,院内有两队衙役持刀警戒,另有三五人似仵作一般来回翻看着那些尸身上的伤痕,令得他们诧异的是,所有人的伤处如出一辙,全是被棍棒之类的武器击在额前一招毙命,伤处却看似并不足以致命,应该是江湖高手所为,以内里摧毁他们体内气机,故而会有如此异像。所有人都在看着,一时间消息漫天飞散,城里百姓乐在心里,不过倒还不敢奔走庆祝,衙门老爷也是背地里松了口气,多年来的压迫今天也算是能缓和一下了,于是找来主事先生和两个衙役领班,四个人在一起讨论半天,最后由老爷拍板定案:大漠镖局常走江湖,无奈得罪高人,以致其前来寻仇,一夜屠尽镖局内七十三人,无一活口。对于此案,本州衙上下齐心,当竭力侦破。若有百姓商贾知情者,望前来衙门汇报,一旦属实必有重谢!告示一经发出,城中所有人无不暗中窃喜,日后自不必说,于官府而言也是不了了之了。 时值冬日,江南的天气还不算清冷,但今日傍晚时分,却风云突变,一时间大风骤起,还夹杂着一星半点的雪花冷飕飕直扑人的面门。孤峰山脚下,一行人撩起披风掩面而行,其中一青年男子嘴里喃喃有词道:“什么鬼天气,刚才还好好的,这会抽什么风,看来到得竹园也得半夜了” “这有什么抱怨的,眼看竹园就在眼前,快些走吧”一男子应声回道。 “这一路风尘仆仆,你小子还不嫌累吗?”一道女声也适时的响起。 “别理会他,我们快些赶路就是。”一老者的声音随后传了过来。 “师父,您老人家是不是都不想搭理我了?我这么孝顺您,您不该对我这么无情啊”那青年男子又出言对着身后的老者戏谑道。 “越来越没有规矩了,你再这般顽皮,休怪为师更无情!”老者也不去看他,只顾着迎面的风雪和脚下的路。 “哦,成儿不敢了”青年出声顿时没了先前的底气,一时间竟惹的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之后也都不再作声,加紧脚步,往山上行去。 约是午夜时分,漫天飘飞的雪花不再像傍晚那样一星半点了,山路早已铺满一地雪白,小院竹屋内,两位女子正在围炉取暖,也不言语,好似各怀心事。突然,一红衣女子玉耳微动,下意识的言语道:“有人来了!”一句话说完,她便两步出门,飞身形消失在了漫天大雪之中。 “竹园,终于到了!”青年男子抬头望了一眼已被白雪覆盖的小院,不禁又感慨了一句。 “赶紧进屋吧,还不嫌冷是吗”女子白了他一眼,伸手便要去推门,突然一道金光从夜空中疾速飞来,身后老者眉头一皱,瞬间拔剑一剑挥出,只听见“当啷啷”金铁碰撞的声音,从剑身传来,青年男子眼疾手快,一把握住那将要掉落在地的暗器,伸手观瞧,一片金色的叶子映入众人眼中,男子面带笑意,望了望这白茫茫的夜空,突然大声喝道:“叶无欢,你这不分敌我就随意出手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呀?!” “改不了了!”一道火红衣袍的女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青年的身旁,话一出口,青年故作受惊之态,骂骂咧咧的道:“你是鬼呀!来去都没声音,真要是把我吓出个好歹,看你如何向杨城主交代”青年悻悻的说道。 “鼠胆!”叶无欢瞥了男子一眼,扔下两个字,便上前两步,带着众人往竹屋行去,只留下青年一人,在原地发愣,又一瞬间,他双脚跺地,好似气急败坏,但也没有什么办法。 “成哥哥!”竹屋内一女子跑了出来,朝着还在原地置气的燕成飞奔而去,无所顾忌的一头扎进男子怀中,男子也不尴尬,右手轻抚着女子那三千青丝,轻声地问道:“最近还好吗?那个叫叶无欢的,有没有再欺负过你?” 第三十四章 盘龙山仙剑传说 风云起再踏征程 转过天来,雪依旧在下,只是没有昨夜那么大了,一路奔波的人们大半都还沉浸在梦乡的绵软之中,罗晋却起个大早,身为竹园的主人,在他看来无论如何都必须招待好客人们的饮食,可当他走进厨房之时,发现青儿与叶无欢早已在此忙碌着。 “真是辛苦叶姑娘与青儿丫头了!”罗晋轻捋须发,面色微微带笑。 “罗神医您客气了,这段时日跟青儿妹妹在一起,也学到了很多居家生活的技巧,我很喜欢,所以乐得在此打打下手”叶无欢甩了甩一头乌黑过腰的青丝,转过头对着罗晋温和的说道。 “爷爷,您一路风尘仆仆很定十分劳累,为何不多睡一会?这里有无欢姐姐帮忙,您不用操心!”青儿隔着叶无欢对罗晋关切的言语道。 “有你们在此,老朽肯定放心,不过终究是老了,想多睡一会都睡不着了,索性起来跟你们一起活动活动”罗晋心情愉悦的回复二人道。 “这里暂时没有什么需要您帮忙的了,实在不行,您就去扫扫雪吧”青儿俏皮的说了句,叶无欢柳眉微蹙,抿了抿嘴,却是没再开口说什么。 “好,那老朽就去扫扫庭院,正好看看这雪景,好些年了,没下过这么俊俏的雪,景色应该会很美罢!”说完,罗晋紧了紧袖口,便转身正要离去,一道老者的声音响了起来:“当所有的一切都被这洁白的雪花覆盖,看起来自然美不可言,但等到消融的那天,该俊俏的还是俊俏,该丑陋的依然丑陋!”循声看去,自然是纪天华老爷子缓步而来。 “纪老昨夜休息的如何,也起的这么早?”罗晋笑呵呵的问道。 “这段时日的东奔西走,确是身体有些乏累,不过一夜休憩之后,精神恢复许多,一早便醒了,隔窗看这飞雪尚未停歇,倒有些雪中游历的兴致,故而起来走走。”纪天华也是笑呵呵的对着罗晋言语道。 “正好,咱们三个老头就一起四处走走,欣赏欣赏这孤峰山难得的雪景,倒也美哉”不知何时,萧煜也是来在了纪老身后,接着话语,直接对二人言说。 “孤峰山的冬日,多年来也不曾有这般热闹了!不如两位就在此多呆些时日,也好让老朽高兴高兴...”罗晋感慨道。 “好说好说!那咱们这就走走?”纪老笑着说道。 “好,这孤峰山的妙处老朽略知一二,二位请随我来!”言罢,罗晋率先往竹园外走去,余下二人也是相视一笑,互相做了个请的手势,便一前一后踩着雪白的地面随罗晋出去了。 “爷爷,不是说好扫扫雪的吗?”青儿在厨屋内朝着竹园门口喊了一声,声落之时愣是没人应声,气得她嘟起樱桃小嘴,不停的念叨着“坏老头,说话不算话!” “老爷子们漂泊江湖已久,正逢冬日飞雪,难得有这点闲情逸致,就随他们去吧,至于打扫庭院这些事,得让我们年轻人来,正好舒展舒展筋骨!”章昭是几个年轻人中起来最早的一个,话说完,他也不待厨屋内的女子言语,就跑去拿了一把竹扫帚,开始清扫院中的雪,从厨屋到三间竹舍,再到竹园门口,他独自一人不多会就扫出来了几条干净的小路,到底是大师兄,多少大事小事,他从来都是一马当先,没有丝毫怨言。 大约是巳时左右,几个年轻人陆陆续续朝着厨屋这边走来,正是唐轩江岚几人。闻着那飘香的饭菜味道,后边站着的燕成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然后感慨一声“真香啊!”只见他急忙跻身,走在几人最前面,来到厨屋也不客气直接用手夹起几片冬笋炒肉就放在了嘴里,边嚼边微微张嘴吐着热气,怕是有点烫嘴的感觉。突然觉着自己的后脑被人拍了一下,转头看去,只见一女子故作生气的样子道:“师父他们都还没到呢,你能不能收敛一些,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说话之人正是江岚,话刚说完,还不待燕成回应,她自己就先噗嗤一下忍不住笑了起来,一下子又惹的大家伙哈哈一阵大笑,正在他们玩闹之时,竹园门外传来了几位老人对这孤峰山雪景赞不绝口的声音,略有收敛,几位年轻人上步前行,去迎接三位前辈。有帮着摘下竹帽的、有帮解披风的,也有帮忙弹去身上的碎雪,总之忙活了一阵,饭菜都已上桌,三位老者你推我让终于是坐了下来,罗晋坐在主位,萧煜和纪老坐分坐左右,余下之人也都你推我让一番之后,随意坐下了。看着这一桌丰盛的菜肴,再看看在坐的人们,罗晋心里别是一番滋味。 “咱们聚齐一次实属不易,我看就让子舒兄给我们先聊几句,咱们再用餐不迟!”萧煜多聪明,一眼就看出了罗晋心里的激动和感慨,于是抛砖引玉的讲道。 “是啊,子舒贤弟,你给大家聊几句吧。”纪老也在边上附和一声。 罗晋左右看看,然后正了正衣襟,这才开口道:“今日与在座各位聚在我孤峰山,又恰逢皑皑冬雪,老朽心情畅快,所以就当仁不让的说几句心里话。”微微一顿之后,他又接着说道:“想当初来这孤峰山,意为归隐深山,寻求清净,后来有了青儿这丫头,慢慢的有了惦念,总怕她吃不饱、穿不暖,晚上有没有冻着,白天会不会无聊,也算是老天对我的怜爱,这丫头生性稳重,善知冷暖,那么小就知道心疼老朽,老朽心满意足。时间就这么过着也便无所谓了,可是突然有一天,老朽的这颗心莫名的不再平静,想来想去,应是不甘心这一身的医道,就这么随我最后葬在了这片竹林吧!从那以后,老朽这才多次下山云游,一边救治百姓一边寻找能传我衣钵之人!哎,不想这茫茫江湖,竟不曾有一人得我所愿,慢慢的,我也有些意冷心灰了。这次下山,本就是允诺自己最后一次云游了,却不想后来身陷魔山,还惹出了那么多节外之事,若非几位屡次闯山搭救,还不知最终会是什么结果。”罗晋说完,不禁微微摇了摇头,叹气一声。 “贤弟!”纪老说话间,一只手在罗晋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随后说道“贤弟之心,老夫已然明了,只一言,你且听来:一身医术不能传于后人,心里自然有些许落寞,但此事未必不可解,我有一孙女名叫纪灵儿,为人聪颖,生性良善,更是从小喜欢医术,近些年跟随紫萝妹子四处问诊学习,颇有成效。你若不嫌弃,我自修书一封,让那丫头来一趟孤峰山,你且看看此女是否可教,咱们再论其他。”说完,纪老看着罗晋,等着他的回应。 “纪兄所言当真?能跟紫萝道姑四处问诊,天赋必定不错,若真如此,老朽之幸。却不知那丫头,能否静心在这孤峰山上学医,少则三年,多则五年,这可也是难熬之事啊!” “贤弟放心,只要到时您觉得她有这潜力,灵儿必会耐下性子,好生学习” “那可太好了!”仿佛一个心结突然被打开,罗晋眉目舒展,面带笑意。 “子舒兄方才说道身陷魔山一事,这可提醒了我们,现如今魔山贼人四处争抢各门派的守护神剑,虽然其意图尚未知晓,但以他们的心性,定会在江湖中不断惹起争端,杀伐四起,老朽预感这才是个开端,想必日后咱们这个江湖难以安宁里,所以老朽之意,咱们暂时就在这孤峰山上栖身,静观局势,而后再作打算,不知纪老意下如何?”萧煜抚须问道。 “正合老夫心意,但不知道子舒贤弟允许否?”纪老笑呵呵的看着罗晋说道。 “求之不得、求之不得。”罗晋话刚说完,在场众位都一阵大笑。 “师父,再不吃饭,菜就该凉了”燕成终于忍不住对着萧煜低声说道,说是低声,在场的人可都听在耳中,只见罗晋抢先应声道“咱们先吃饭、快先吃饭”,说完只见他拿起筷子,率先对纪老和萧煜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众人这才端起碗筷吃了起来。期间,萧煜不免暗中瞪了燕成几眼,可那家伙这会正甩开腮帮吃的正香,哪里顾得上这些许有的没的。 冬风吹来,地上残留的雪又翩跹着舞姿在空中一阵的翻腾,竹叶上的雪花也一起翩翩而下,天空终是有了一点太阳的痕迹,近日来虽然早已不再下雪,但那天气依旧阴沉。经过几天的忙碌,竹园由原先三间住人的竹屋、一间厨屋,新增了住所两间,其中一间更大一些,原因是三位老前辈非得住在一起,又增加了一间茶房,连原先的菜园子,现在都用竹子建成了一座诺大的练功房,这样一来,萧煜纪老等人明显是做了常驻的打算。这天下午,众人齐聚茶房,一边饮茶一边由纪老为在座年轻一辈讲述着剑招与元气如何相辅佐才能发挥其剑招的最大威力,正这时一道隐秘的小身影凌空飞过,落在茶房仅开着的那扇竹窗之上,寻声看去,一只浑身雪白似乎周身还在冒着热气的信鸽在窗棂上来回踱步,望着茶房里的众人,时不时伸着脖子咕咕的叫唤几声。 “应该是欧阳贤弟的信鸽”罗晋说道。显然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这只鸽子身上,然而信鸽本身却没有一丝慌乱紧张之感,依旧于窗棂之上闲庭信步。萧煜使了个眼神,章昭立刻起身上前将那只信鸽抓在手中,小心的从它的脚上取下一封曲卷着的纸条,然后将鸽子交给江岚之后,又将纸条呈给师父。江岚和青儿小心的给鸽子喂了些清水和食物,随后就任其在茶房中来回走动。再说萧煜几人,打开纸条一看之下,眉头瞬间微皱,似乎都在思索着什么。唐轩从萧煜手中接过纸条,让在座众人相互传阅,之后约有一盏茶的时间,茶房里一直静悄悄的,只偶尔传来两声信鸽的叫唤之音。 “不知两位兄长如何看待信中所言之事?”萧煜沉声向罗晋和纪天华询问道。 “盘龙山仙剑传说,老朽之前倒是略有耳闻,不过当时也就视为神鬼虚妄之说,未曾有所思量,难不成世间真有如此玄妙之事?!”纪天华捋着胡须疑惑的言道。 “此事应该不假!”罗晋刚开口说完这句话,当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向他投了过来。只见他微微一笑,继续对着众人道:“大约是在十三四年前,老夫四处云游,顺道去燕府接青儿回山。”话到此处,他故作不经意的看了燕成一眼,见他一丝凝重在眉头一闪而过之后,便恢复如常,这才接着说道:“燕玄老哥哥心念先前救治之恩,再三挽留,只因盛情难却才在府内小住半月有余。头天晚上老哥哥设宴款待,大概是子夜时分,酒已半酣,说话间不知不觉就聊起了燕家的守护之剑~问情剑,这才知晓原来问情剑等十五把神兵不单单是杀人利器,更是一把打开某个地方的钥匙!据老哥哥所言,早在千年之前有一位圣剑士唤作落尘,此人甚是神秘,无人知其身世,据称此人一出,风云变幻,峰峦颤抖,江河倒流,抬手间便有摧枯拉朽之势,后有传言道此人一身仙术,乃是仙人临凡。当时老夫也觉得有些荒唐之感,不想老哥哥满眼笃定的对我说,神兵一十五把,由磐龙山始,散落各地。落神仙将刀剑一一赐给有缘之人,此后便隐去身形,再也没有了他的消息。不论之后人们留下了多少猜测和疑惑,但这一十五把兵器,确是为各个宗派名门守护的至宝。”话到此处,罗晋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凝神若有所思。 “如此看来,此事颇有出处!再有师弟书信在此,看来我等要好好思虑筹谋一番了。”萧煜接着罗晋的话,对二老及众人言语道。 “难怪九幽门那帮混蛋,不顾世俗道义,四处平山灭派抢夺神剑,或许他们早已知晓此事?”燕成好似疑惑的对众人说道。 “不错,成儿所言不无道理,但我想就算九幽门知晓此事,想必也只是其中几人知道,余下杀戮之人,只是听命行事罢了。”章昭紧跟着言道。 “老朽之意,权且不管九幽门如何行事,我等都要对眼下之事多做考虑,如罗老弟所言,这落神仙将十五把兵器分别赠与不同的宗派,想必其用意不单单是当年神剑与某个人有多大的缘分,也有可能是为了将这些刀剑分散开来,让得各个宗派以命守护,这样一来,一十五把神兵便再难聚齐,如此就不会再有人能轻松掌握这个打开某个神秘地方的钥匙,那个神秘的地方就会更加安全!”纪天华面色严肃的说道。 “纪老所言倒是中肯!老朽此时在想着…”萧煜言语刚说到一半,只见燕成站起身来上前一步,对众人抢先说道:“师父之意,是这一十五把兵器到底都有哪些?如果搞清楚了这些,咱们就可以从中筹谋,只要这些神兵不能聚齐,那个神秘的地方就会一直安稳!” “还是成儿思虑过人,为师正是此意。”萧煜一边点头,一边对燕成投来赞赏的目光。 “这只是其一!我们如果能查清楚这些兵器的消息,最好不过,但大多信息都来源于传说,如果一一去考证,必然很是麻烦,所以老夫之意,去一趟磐龙山,或许能解开我等心中的疑虑,不知各位意下如何?”罗晋言语道。 “欧阳师叔信中所言:磐龙出仙剑,豪杰皆前往。传言信非信,自来破虚妄。吾往矣!其意是说此事是真是假,只有我等亲自前去证实,并且欧阳师叔也会前去,所以我以为,这趟磐龙山,非去不可!”唐轩此时也站起身形,目光坚定的看着众人。 “唐轩侄儿所言,正合我意,此一番前去,一是探索传言的真假,二来可以多方面探听十五把兵器的消息,再者说,既是仙人圣地,或许会有什么意外的机缘;当然也免不了会有一些危险,但对于年轻人来说,经历磨难也是好事,不知子舒兄和纪老意下如何?”萧煜径直看向两位老者,等待着他们的答复。 “萧老弟所言有理,老朽之意,就让他们年轻人走这一趟!”纪天华两眼微眯,一种意味深长的神情自脸颊一闪而过。 “老夫也是此意!庇佑之下难以成才,正好此次机会难得,就让他们走一趟吧!”罗晋微笑着附和道。 “依你们几个之意呢?”萧煜目光一转,看向底下章昭一干人等询问道。 “愿意前往!”一行年轻人,顿时都从茶台边竹椅上站了起来,对着三人拱手言道。 “既然如此,这几天你们便自行准备,五日后从这里出发!”萧煜面色稍有动容的对几个年轻人说道。 “是!”一行人齐声答道。 五日后的清晨,孤峰山头,冬日的风今天却没了先前的傲气,习习吹佛而过,为首三位老者正在对将要下山而去的一行年轻人不断叮嘱着什么,细细听来,只见萧煜言道:“近日来我们搞清楚了一些关于一十五把神剑之事,其中以沧海剑、问情剑、凤鸣刀为首,下有白驹神剑、雉鸡神剑和玉兔神剑等一十二把,老朽与纪老和子舒兄多次讨论之后,得出一个结论,那便是余下十二把神剑,定是和十二生肖属性有关,当然,这样的结论亦是推论,在此时刻说与你们,也是为了能让你们有一丝线索,以便在磐龙山里去探索一番。” “小老弟所言只是其一,再有轩儿、成儿和冷月姑娘,你三人所携刀剑不出意外,就是那为首的三把神兵,所以你们此行更要谨慎,遇事多加周全,以防他人觊觎。”纪老也是出言叮嘱众人道。一言方止,又觉不够,于是纪老再次言语道:“章昭和轩儿,这一行人中,你二人年纪最长,一路上注意照顾大家,一定要平安归来!” “是!谨遵师伯、师父的叮嘱!”章昭唐轩二人随即拱手对着纪老应声道。 “罗老弟,你看看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纪老转过头对着罗晋问道。 “老夫就再对你们啰嗦两句:其一,此一去山高水长,老夫拜托你们对青儿多加照顾,在此先谢过!”罗晋说着便要鞠躬,唐轩和章昭立即上前两步将他紧紧的搀着,众人一致言语道:“老前辈,万万使不得!” “爷爷,青儿一路随我等前去,旦有成儿在,您老就放宽心”燕成紧握住罗晋的手,面色严肃的对他说道,仿佛是在立军令状一般。 “好孩子!一路注意安全,我们三个就在这竹园里等着你们归来。”罗晋面色动容的说道,几乎间,那双微微出褶的眼眸中晶莹闪闪。 萧煜仔细的看过每一个人,一个个精气神俱佳,他会心一笑,然后瞬间严肃的说道:“是时候了,出发吧!” “是!”众人齐齐拱手后,一行人便由章昭领队,唐轩收尾,沿着那蜿蜒曲折的山路,奔山下而去了。山峰之上三位老者的身形久久伫立,直至那一道道身影彻底的消失在视线的尽头,仍旧不愿转身离去。 第三十五章 磐龙庄兵分两路 偶相逢冤家路窄 冬日的江南算不得冷,但偶尔一阵急风吹过,却也让人们感觉不是那么的好受。远处山峦的背阴处,仍有先前留存的残雪,星星点点倒也好看。前方的小溪里,水流仍旧嬉闹欢快,燕成捧起一把溪水径直喝下,一股透心的凉意顿时让得他神清气爽,不觉间打了个冷颤,惹得一行人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日的傍晚,几人来到了一个名叫磐龙庄的镇子,街道两边的建筑方方正正,粗犷之余屋顶角檐上的兽首却雕饰的格外精致,后来他们才知道,那屋檐上的兽首叫做嘲风,传言是龙生九子中的老三,喜欢登高涉险,是为殿阁走兽的领军者,象征吉祥和威严,还具有威慑妖魔、辟邪安宅的作用,故而先是被皇宫殿阁所应用,后来民间也慢慢有了这种习俗,虽远不及宫殿里的徇烂夺目,却也依旧精雕细琢,心里的希冀总归是一样的。 九龙客栈,众人打点好了掌柜的和店小二,这才两两归房修整。自竹园下山以来整整一个半月了,早前的壮志豪情或者新奇之感早已被这一路上颠沛一丝丝剥干殆尽,从刚开始上路的欢颜笑语,嬉戏追逐,到这会干脆连话也懒得说,进房间里粗略洗漱一番后恨不得直接倒在床上蒙头大睡,尤其是关勇,生性憨厚最是没有半点遮掩,别人都还在抖抖衣衫,拍拍尘土,而他早已经趴在床上,鼾声如雷,那条水火鎏金棍就被他直接扔在了地上,看的同屋的章昭止不住的摇头苦笑。 是夜,用罢晚饭之后,众人都聚在客栈的一个朴素的包房内,四看之下除了关勇之外其他人都在其中,章昭率先开口言道:“各位师弟师妹,多日来我们一直是急匆匆的赶路,没有好好休息过。如今已至磐龙庄,我问过店家,此地距那磐龙山也不过三百里地,方才我与唐轩兄弟商量一番,决定在此歇息三日,三日之后,我们兵分两路,分别进入磐龙山,不知众位意下如何?” “我们确是需要休息几日了,不过为何三日后需要兵分两路?”叶无欢柳眉微蹙,疑惑的问道。 “如今我们离磐龙山越来越近,到时候江湖中人想必越聚越多,我们一行八人,若有所动,很容易引起他人注意,故而我与章昭师兄商议,我等八人分为两队,每队四人,这样不但有利于行事,也方便我们前后照应,故而如此决定。”唐轩和章昭的神态此时竟有些相似,不过熟悉的人都明白,章昭无论何时何地都是一个言行正派的人、而唐轩则不同,对自己人温顺和睦,但对于敌人而言,他就是一个噩梦,不然江湖中怎么会有“妖刀”的言论呢。 “原来是这样!”叶无欢和冷月几人明白的点了点头。 “那咱们谁跟谁一队呢?”青儿问道。 “是这样,我先说出来,看大家有什么不满意的在做调换!”章昭话刚说完,只听燕成言语道“都是自己人,哪有那么多的意见。既然大师兄和表哥各领一队,那么你们的决定就是令牌,我们无条件执行就是,不必再顾虑其他!” “成儿所言极是,我们都是彼此最信任的人,你们二人直接决定就是了,万一有不合适的,我们都会直言,所以就别再有所顾虑,我们都很好的。”江岚接着燕成的话语说道。 “我们二人的顾虑非是其他,而是...”唐轩刚要再说,燕成直接搂着他的肩膀,借着揉肩的名义使劲的摇晃着他的身体言语道:“你好啰嗦呀,大家都很累了!快点说完两队人员,我好去睡觉。” “好好好,我求饶!”对于这一幕,大家都是莞尔一笑。 “一队由章昭带领,队员分别是燕成、冷月、叶无欢;二队由我带领,队员分别是关勇、江岚和青儿姑娘,就是这样!”唐轩说完微微一笑。 “好,我听明白,如果没有别的事,小弟先行告退”燕成言语间一丝坏笑,对着冷月使了个眼神,然后在章昭和唐轩的注视下就准备溜出包房,青儿本来想说些什么,在听完燕成的快言快语之后,她便微一耸肩,不做声了。 “且慢!还有一事!”章昭言语一出,燕成眼看着到了门口,却不得不停下脚步,转身对着众人微微一笑道:“我只是有些困倦!既然还有事,那就等会再走。”说完此话,任谁都听的出来他这敷衍的借口,燕成也不尴尬,做了个鬼脸,然后斜靠在门边,听着章昭接下来的叮嘱。 “我处有八颗金阳丹,是罗老前辈临行时私下送给我,让我找个时机逐一分给你们,现在正合适,每人一颗,关师弟那颗暂且放我这里,回头我再给他”说完,章昭从一旁椅子上拿过一个包袱,包袱打开,里边正好有八个檀木方盒,江岚和青儿一起发给众人。燕成刚拿到檀木盒子,一闪身形顿时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了。 “章师兄,三日之后我们先行,早上出发;你跟成儿几人下午出发,你看如何?”唐轩跟章昭说道。 “好,就依兄弟所言,不过到时多加注意,谨慎行事。至于这几天,就好好休息吧!”拍了拍唐轩的肩膀,章昭和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回房休息了。唐轩冲着依旧站在桌前的江岚微微一笑,点头示意后也一步迈出,刚要走出房门,却听背后女子喊了一声:“等等!”唐轩脚步停滞,转过身来,只见得烛光下的女子,眉目间似乎有一丝慌张,她看了一眼盯着她的唐轩,瞬间眼神慌乱,可毕竟是江岚,只一瞬间,立刻平复。 “江岚姑娘唤我还有别的事吗?”唐轩面正辞严的问道。 “也没...没别的事,我们一起走走吧”江岚双颊微红,不过在烛光照耀之下,也没那么显眼了。唐轩多聪明的人,他心里之前就明白江岚的情意,不过一路奔波也顾不得提及,但此刻,仿佛一切都顺理成章,也到了该面对的时刻。 “好,江岚姑娘先请!”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江岚也不再迟疑,拿起桌上的金阳丹直接朝门外走去,只不过在两人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都彼此偷偷地看了一眼,目光一触之下立即分开,似乎无论做什么在此刻都显得格外别扭。 时间约莫是刚过戌时,磐龙庄街道上有一家如意酒家,店铺不大,却比其他地方看起来更加整洁干净许多,只是这冬日的夜晚,人们大多都已早早地睡去,少有出来散步闲谈之人,因此店铺的生意确是比较惨淡。再看店内,东西两边平行的陈列着两排桌椅,每排四套,一共八张桌子。此时东西两边各有一桌客人在饮酒闲谈,其余都是空空港如也。而东边这桌客人非是旁人,一男一女相对而坐,正是燕成与冷月二人。 “这些时日来不停的赶路,累坏了吧!”燕成温柔的对着这位女子言语道,说话间右手轻轻抬起,捋了捋女子额前因冬风吹拂而稍微有些偏颇的一绺青丝,一双眼眸满藏爱意,似温柔更似心疼。 “我还好,只要你我二人在一起,天涯海角我都不累。”女子的美眸此刻也是微微泛红,朱唇微启,想要继续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没有在言语,只见那如玉的脸庞之上此时却泛起了幸福和满足的笑意。西边桌上的客人是三位中年汉子,不知是因为夜的寂静还是燕成两人说话的声音过大,那三人先是一阵毫无顾忌的大笑,之后其中一人说道:“大冷的冬天,在这叽叽喳喳尽说些不解渴的话,还不如早早的去店房找个屋子颠鸾倒凤来得实在,最起码不会觉得冷,你们说是也不是!”话刚说完,三人又是一阵阵狂笑,时不时朝着冷月这边偷瞄几眼,估计他们此刻心里都在感慨着:这样既美丽又温柔的女子,自己何时才能拥有,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老子才不管什么江山锦绣、江湖豪气,天天抱着她暖被窝,死也知足了。因为三个陌生男子时不时眼神的挑逗,冷月的脸颊之上泛起了红晕,这样略带娇羞的模样,更是令得三个男子沉醉不已,有一人竟然对着这边吹起了口哨。燕成依旧面带笑意的看着冷月,不过他知道,美丽的风景需要静下心来慢慢欣赏,但旁边的几只苍蝇再三搅闹,不去拍死他们,怎会换来一片静谧。燕成背对着三人,桌下右手一抖,一根竹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径直射向三人,结果谁也没有伤到,只看见一只陶瓷的酒壶,被竹筷插了个眼,然后钉在了后边的墙上。 “呦,脾气挺大呀!三人中一人作势站起身形,朝着燕成的方向就要走过来问罪,却被对面男子一把拦住。 “算了算了,多大点事,坐下再喝点。”男子一边劝一边给他倒酒。 “算你们走运,今天大爷心情好,不然定叫你小子躺在这里。至于美娇娘,当然是陪着我一起共度良宵了,哈哈哈!”笑声还未停歇,一声凄厉的惨叫却瞬间从那名嘴里不干不净的男子口中传来,其余两人立即上前察看,只见一根竹筷不偏不倚,正好钉在了他的小腿之上,穿过腿骨,一半在里一半在外,鲜血哩哩啦啦顺着筷子就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好兄弟,帮我杀了他,快去!”男子硬是忍着腿上传来的剧痛,对着身边二人吼道,那二人也顾不得其他,抽出宝刀奔着燕成二人迎面扑杀而来。 “既然要寻死,小爷就成全你们。”只见燕成伸手取来两只竹筷,手腕一抖,竹筷瞬间飞出,射向迎面袭来的两人,那二人见状各自向左右闪躲,片刻之后,感觉没有异常,以为燕成在诚心戏耍他们,于是更加暴怒,刚刚落下的屠刀再次高高举起,可还不等他们挪动身形,二人的脚上都猛地传来一阵剧痛,低头看去,只见两人分别一只脚都被竹筷子深深定在了地面,霎时间又是两声惨烈的嚎叫,在小店里响起。突然,门帘一挑,从外边进来两人,一男一女。那男子见到如此情形,嘴角微微上扬,他没有说话,只顾走到西桌坐着那人旁边蹲下身来,突然一伸手,那人腿上的筷子便被他拔了出来,又是一阵惨叫,那人捂着小腿,差点没躺在地上。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似安慰,接着他又走向站着的二人,也不说话,俯身探出双手,稍一用力,两根竹筷也被他牢牢握在手中,然后扔在地上。他也不去看那二人,径直向着燕成这桌走来,那三人此时还幻想着有人替他们出头,却见男子走到桌前,自行坐了下来,随后挥手招呼了同行来的女子,四人同坐一桌。 “你小子,一出来就惹事,真叫人不放心!”男子坐定后自行倒了杯酒,随后对燕成嬉笑的说道。 “总有乱哄哄、不知深浅的苍蝇,惹的人心烦意乱,也怪不得我!”燕成重新拿了一双筷子,也自行倒了杯酒,与后来的二人一饮而尽。再看后方三人,紧咬着牙关,一来是疼,二来是恨,其中坐在西桌的那人对着燕成几人愤恨地说道:“你们几个,我记住了。今日之仇算是结下了,日后定叫你们百倍偿还,我们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九幽门人!” “再多说一句,叫你们死在这里!”燕成转过身来,两眼杀意四起。 “快滚!”燕成边上的男子此刻也是冷冷的朝着三人呵斥道。虽有怨气,但此刻还是保命要紧,三人互相眼神示意之后,各自搀扶着一瘸一拐的走出小店,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只留下了身后一滴滴鲜红的血迹。 “师姐,你们怎么也出来了?”燕成好似什么也没发生一般,用戏谑的眼神盯着江岚直直的看着。江岚与冷月同坐一侧,面对燕成的质问,她表面只微微一笑,可是在桌下,一脚踢在了燕成的小腿之上,故作疼痛的他呲牙咧嘴,嘴里说着讨饶,可那坏坏的眼神却丝毫没有改变。这时候的店家与小二哥慢慢的从柜子后边站起身来,店家是为年约六十的老者,他看了看燕成几人,又看了看地上的血迹,一时间面露难色,毕竟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他当然知道,有的时候一句冒昧的话就足以让自己早早的归了黄泉,可要不说,本身就没什么生意的店,哪经得起如此一来二去的折腾。燕成多聪明,一眼就看穿了老者的心思,只见他挺起身板,对老者说道:“老人家,你不用担心,一会我们临走,一定多给银钱,绝对够您修补墙面和地上的几个窟窿,您放心吧。”老者听完此话,心里的石头才算落了地,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他立刻叫店小二端来一盆清水,先将地上的血迹仔细地清理干净。 “老人家,再帮我们加盘牛肉和炒冬笋,您放心,我哥哥有的是钱,一会您尽管问他要,保管只多不少!”燕成一脸坏笑的看了看江岚,又转头看看边上的男子,没错,男子正是唐轩。唐轩面带笑意的摇了摇头,稍有与江岚姑娘独处却被燕成不管不顾开着玩笑的尴尬,不过他都尽量不表现出来。 “你说是不是呀,表哥?我师姐不但为人直爽,还长的好看,而且武术造诣也高,这样完美的女子可不是说要就能要来的,不论以后师父他们彩礼什么的怎么说,今天就先从我这开始,这顿饭和赔老人家的钱你出,痛痛快快的,以后师父那边,我帮你们说情!你看如何?” “去你的吧!”江岚面子上有些抹不开,毕竟身为女子,她直接伸手去拍燕成的脑袋,可那小子多狡猾,稍稍一歪头,就轻易躲了过去。冷月也在桌下用脚踢了燕成,示意他玩笑差不多就行了,或许同为女子的缘故,最是知道一开始的羞涩与艰难。 “好,一会这钱,我出。”唐轩借着酒劲,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毫不掩饰的笑,还有一点点幸福的神情吧。 “成儿,方才三人自称是九幽门人,我看你的双眼已满是杀意,最后却为何任由他们离去?”江岚面色带有些许严肃的询问燕成道。 “我与九幽门自然是不死不休,饶过他们,我自认为还没有那么大度。今晚之所以这般任由他们离去,只是因为我们此行的目标并不在此,能少一事便少一事,节外生枝难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再有,我观三人,最多只能算是九幽门的外放弟子,去没去过魔山都还不一定。苍天有好生之德,我总不能一看到与九幽门相关的人或事,就大开杀戒吧。”燕成话到此处,又端起一杯酒,独自饮下,在座之人对此又心疼又高兴。 “你长大了!”江岚举起酒杯,对着燕成接着说:“来,这一杯,师姐敬你!”唐轩与冷月也一起端起酒杯,四人目光真挚的互相看了看,便再次一饮而下。唐轩轻轻的拍了拍燕成的肩膀,没有再多说什么。 外边的北风此刻更加肆无忌惮的咆哮着,仿佛有满腹的话语,对着世间众人拼命的嘶吼着。此次一路往北而行,越往前行,路也是越难走了。 第三十六章 试剑峰武力测试 好儿郎平平一剑 北方的冬天丝毫没有什么同情或者怜悯之类的,不论你是来自天漠雪山或是锦绣江南,无论你习惯或是不习惯,北风该怎么吹依旧怎么吹,躲不躲是人的事,但刮不刮风那可就是上天的事了。眼看着到了试剑峰山脚之下了,放眼望去处处枯树衰草,毫无生机,偶有几声鸟鸣之音,也是那令人厌烦的三五只北国之鸟。 燕成四人一路从九龙客栈出发,眼前的试剑峰便是此行目的地的第一关。这几日以来,本该冷凄凄人烟稀少的路上,陆陆续续多出了很多江湖宗派或是富甲豪门的子弟门人,单是听他们鼓吹这些个磐龙九关,耳朵都足以生出老茧了,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得知这些传闻中的玄妙之事,就好似他们之前有来过一样。对于这些,燕成自然是不予理睬,他内心中的那一份执着自然是没有人能够真的明白。 “这就是试剑峰了吧?”冷月停下前行的脚步,望着那山顶之上隐隐约约晃动的人影和那些随风飘飞的宗派旗帜,疑问的说道。 “尽是一些嚣张跋扈之徒,井底之蛙,蝼蚁之辈罢了!”叶无欢瞟了一眼冷冷的说道。 “无论是何门何派,也与我等无关,此番前来,我们需要时刻小心谨慎,不得大意,临行前,师父和两位前辈再三叮嘱: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章昭转过身来对着燕成几人言道。 “放心吧大师兄,我可没空跟他们浪费时间,咱们继续赶路吧!”燕成笑语相对。 又是小半日的跋涉,明明看着就在眼前的山峰,可众人却感觉越走越远,面对那岌岌可危的耐心,最终总算是没有消磨殆尽,一行四人到达了峰顶。驻足细看之下,黑压压一片足足有上千人之多,再加上都是来自四面八方的江湖人士,说起话来叽叽喳喳你言我语,听也听不明白,倒觉得分外嘈杂。冷月非常细心,她拉了下燕成的衣角,眼神示意一片石崖之处,燕成看了一眼对着冷月微微一笑,然后跟章昭和叶无欢打了声招呼,四人一起向着那石崖之下行去。石崖下边,正好有一处凸起的岩层,像是一个不规则的屋檐一般,长宽足有丈许,崖壁之上离地一尺像是有人故意凿出一个约莫能容下五六个人的山洞,说是山洞,里边确是不深,不过容纳四个人倒是绰绰有余,再往里看,竟还有些干草和被褥,还真是有人住在这呀。 石崖的位置相对偏高,坐在这里,眼前的一切几乎尽收眼底,燕成更是毫不吝啬那些溢美之词,什么“我家月儿的眼光从来都是独一无二、我家月儿拥有举世无双的美眸…”听的章昭和叶无欢都白了他一眼,转过身不再理会,冷月也是满脸尴尬,趁那二人不注意,偷偷踢了燕成一脚,燕成还没来得及辩驳,面前张、叶二人皆是扭过头去偷偷笑了起来。 “表哥他们人呢?怎么没看见…?”燕成收起一副痞里痞气的模样,放眼四下看去,愣是没有找到唐轩几人的身影。就在这时,一阵类似以元力激发的声音,犹如钟鼓一般,在整个山峰响起:“各位仁人志士、江湖豪杰,各位远道而来的朋友们,今日通过试剑峰的八百之人已满,就此停歇;待明日清晨开始,再进行第二天的武力值测试。后边来的朋友请注意,鄙人重新宣布一次,本次磐龙山仙剑出世,乃千年不遇之盛况,洪某人不才,被族内举荐为这磐龙九关之首的判官,有责任也有义务告诉诸位,磐龙九关,各有生死。此试剑峰的试剑石,乃九关之中最为普通的入门关,凡能力达到者,进入下一关,能力不到者,便自行下山离去。此关每日可接受一千人的试炼,至于能否通过,就看各位的本事了。不过大家也莫要担心,既是这第一关,自然不会太严苛,就好比今日,一千人中过关者已有八百,所以请各位就在这试剑峰上暂住一宿,明日清晨再行施展各位的绝技。”姓洪之人说到这,晃了晃他那庞大的身躯,又短又粗的腿稍微往前迈了一小步,那如洪钟的声音再次在众人耳边响起:“试剑峰地属中州边缘,自古便是聚天地灵气之地,虽然如此,但这冬天的夜风可不是闹着玩的,故此众位身后的崖壁之上,由我族人集万人之力,凿出了大大小小的洞穴足有八百余个,里边均布置了草席棉被,以备诸位过夜之用,但是话说回来,我族之人费尽心思为大家着想也实属不易,所以,凡要住在洞内之人,都必须以金银钱帛来换取。石洞分大中小三种,小石洞需要纹银五两,中石洞翻一倍,十两纹银,至于大洞嘛,纹银三十两,或者三两黄金!”此人话刚说完,底下的人群便悉悉索索的骚动起来。 “我说洪胖子,你怎么不去抢!这是钱又不是石头子,你开口说多少就是多少?看看那些个破石洞,里边简直跟个熊仔子窝一样,哪能住人?就这还漫天要价,真是心存不善,借机敛财。”一位看上去衣饰华贵的青年男子朝着嘴中那所谓的洪胖子喊喝道。再看那洪胖子,面色依旧微带笑意,不过那一脸肥肉不经意间迅速的抖动了几次,不知道是心底气愤还是因为肥胖而引起的肌肉抽搐,只见他双手轻挥袍袖,自然的往后背去,可任凭他再怎么使劲,两只手因为他那肥胖的身体终究没有叠放在一起,可他依旧那么背着手,用力的紧紧贴着后腰:“这位公子,我看你衣着华贵,不像是在乎这几个碎银钱的人啊,莫不是你为了自己心里那点虚荣,把所有的银钱都花在了这一身衣袍之上了?愿意住就拿钱,不愿住洪某人也绝不勉强,一切全凭自愿。”话说至此,洪胖子右手一挥,人群之中约有二三十人,各自背着空钱袋子,开始往崖壁之下的石阶走去,燕成几人这才明白,这洞共有十三层,每层约有石洞六十余个,就连燕成此时在心里都暗自惊讶了一声:好大的手笔呀!底下三层为小洞,中间四到十层为中洞,再往上三层为大洞,整个崖壁中间有石梯,那二十几个身背空钱袋的人留出来几个维持着秩序,余下之人每层一人,专门负责收取银钱和发放洞牌,木制的洞牌之上写着几层东几洞或者西几洞,看这场景,洪家之人看来是早有预谋,也算得是严谨细致之辈了。刚开始,仍有许多人暗自抱怨,但不乏有一些出身名门宗派之人,他们的金钱底蕴自然是深厚无比,因此对于这点金钱当然是毫不在乎,除了选择大洞之外,没有别的任何想法。然而对于那些比较拮据的人来说,也不都是愁眉苦脸,有的人轻甩袖袍,心里想着住不起就不住了呗,于是尽量找了些避风之处,几个人安然坐下;也有人心怀不轨,想要趁着这人多纷杂之际,自认为一身本事,于是找到一些个相对不起眼的崖壁之下,然后纵身一跃,施展身法,想要直接飞去高层藏起身形,等到有空余的山洞了,再自行溜进去安睡一晚。心中如意算盘打的自以为极好,可当那十几个人接二连三的被那七八个维持秩序的壮年汉子凌空一脚直接踢飞,然后身形犹如断翅之鸟落在石崖之下,好一点的摔得手扶腰背,就地翻滚,呻吟声不断;更有甚者竟然在摔下之时,脑袋重重的砸在地面突起的顽石之上,当场身亡。什么叫运道?这就叫运道!毫无道理,只因自身一开始的无理。 自此以后,这些有的连见了血都眼晕的人,终于是安静了下来,一大群人慢慢的有了秩序,开始变得人模狗样,偶尔有人插队,便群情激愤的群体声讨一番,好似那几人刨了他家祖坟一般无二,正所谓畏于强者而强势于弱者,内心那一丝丝的恐惧正好用羞辱别人来自我安慰、满足一下心底自以为是的虚荣。 章昭主动排队前去给了十两纹银,几人就被分在了七层东二十六洞,本来一行四人,小洞便也足够,但毕竟身为大师兄,又顾及到男女有别,虽然谈不上大富贵,但一行人倒也不差银钱,故而决定在稍大些的中洞度此一晚,以待明日武力测试的开始。几人进的洞来,这中洞确是比那小洞好上许多,地上不但铺有蒲草,上边还加了床棉垫,连被子好像都比小洞里的厚实。稍微整顿了下,叶无欢突然开口打趣道:“刚才是谁说月儿眼光独到来着?明明是人家凿出来的山洞,这东西连排多了去了,自己看不见还惺惺作态!”冷月和章昭都是轻轻一笑,燕成此次面对这样的“讥讽”竟然出奇的默不作声。 “小师弟,你在想什么呢?”章昭走到燕成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今天试炼一千人里闯进下一关的会有表哥他们吧?”燕成喃喃自语道。 “肯定会,你放心!”章昭肯定地回答道。 “哦!”坐在洞口,燕成望着渐渐漆黑的夜色,感受着北方冬风拼命的撕扯,但此刻他的心里却平静如水! 翌日清晨,当第一缕晨光照亮整个山峰,山洞之外又渐渐的恢复了昨日那般人声嘈杂的情形,章昭几人,简单的吃完东西之后,便整理随行物品,往石洞外的场地走去。此刻的场地之上,已然满是人头攒动,不过稍时,当昨日那洪胖子的身形出现在那高台之上时,现场这才逐渐的恢复了平静,再看洪胖子此人,身高六尺,体型肥硕,头戴英雄帽,身穿黑色锦袍黑色丝绦缚于腰间,脚蹬一双乌漆胖头快靴,整个人行动时面色含笑、一板一眼倒也算是有些威风,这时,那洪亮的声音又在山峰响起:“众位远道而来的朋友,鄙人洪亮,大多数昨日已经见过,今日便不再赘叙,咱们就节省时间,依次进行武力测试,测试规则如下:现场分为三组,分别有一块试剑石,众位英雄只需拔剑劈在试剑石,试剑石受力后会产生颜色变化,若变成红色,为最高武力值,其次是绿色,黄色为一般,以上三种颜色都可进入下一关;若是一剑挥出,试剑石颜色无有改变,没关系,对于这种情况我们允许二次出剑,若试剑石还是没有任何变化,那就对不起了,只能原路返回。好了,话就暂且说到这,若还有不明白的,试剑石边上都会有维持秩序的洪家侍卫,大家尽可以再次询问,那么接下来咱们就开始吧!”话刚说完,早已等候在三块试剑石边上的侍卫们便开始逐一登记,然后三组测试同时进行,一时间那三块试剑石之上黄绿之色交替出现,纵然迎着日光也是分外的显眼,不过那象征着最高武力值的红色,确是久久不见出现。 “师兄,你说这仙剑出世,为何是他洪家之人来把手关口?难不成这一片磐龙山脉都是他洪家的?或者还有什么别的可能?”排在第三队的燕成向着站在自己前方的章昭开口询问道,章昭半转身形,刚欲说些什么,却被一道声音生生止住。 “这你们都不知道?一看就是初入江湖的小牛犊子吧!实话跟你们说,这洪家之人可是大有来头,据传闻洪家祖上曾经得到过落神仙的好处,作为交换,洪家祖辈答应落神仙,世代守护这磐龙山,所以这磐龙山也可说说是洪家人的。”一个青衫男子,面色玩味的对燕成几人说道,说话之时,一双贪婪的眼神时不时对着中间那两位女子看去。 “看够了吗?不介意的话把双眼留下吧!”叶无欢确实不怎么掩饰自己的情绪,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快言快语,毫无顾忌。对此燕成也曾在孤峰山他们一起修建竹屋时提醒过她,不过除了换来一个冷冷的眼神之外,显然没有任何作用。 “哎,你怎么能这么对人家说话呢!”燕成赶忙组织叶无欢道,叶无欢碍于燕成出言阻拦,便转过身去,不再理会那男子。 “多谢这位兄长赐教!我等的确少在江湖走动,此番若不是仙剑出世的传闻在江湖上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我们几个可能还都在山上砍竹子盖房呢。”劝过叶无欢,燕成立刻换了一副小人的嘴脸,冲着那男子抱拳戏谑的说道。 “好说好说,即便少在江湖走动,也算是半个江湖中人,相互帮扶也是应当,何况只是动动嘴皮子,说几句话,贤弟莫要客气!”那男子回应道。 “好说好说!”燕成再次拱手之后,回转身形不再言语。叶无欢此刻在心中,应该是又得白话几句燕成这个善变的小人了。说话之间,突然第二队的试剑石之上红光大盛,就连那远坐高台之上、本计划再打个瞌睡、睡个回笼觉的洪亮也是深感震撼的站起身来,远远望去。燕成几人此刻也都把目光放在了第二组试金石前面那个身着灰衫的汉子身上,因为距离不算太近,那汉子只是后背对着众人,故此只能看到一个膀大腰圆的人,双手提一对乌金双龙锤,站在那里,等着侍卫们的那一声“通过”,之所以还在那里杵着,是因为跟前的几个侍卫依旧沉浸在震撼之中尚未回神。 “这几个没见过世面的东西,真是丢人!”洪亮见此形状,也是悻悻的转身回到座椅之上,忍不住嘴中骂了一句。 “我说几位,你们看还能不能过了!”那位此时将双锤分别扛在两肩的汉子,对着旁边的侍卫憨憨的吼了一句。 “哦、哦,能、能过、能过,您里边请。”这才反应过来的侍卫忍不住一丝尴尬的笑意,抬手指了指进入下一关的路口,嘴里颤颤巍巍的说道。这种颤颤巍巍却不是害怕,而是惊讶,是震撼,看得出来这试剑石好久都没有出现过红色了吧。 “表哥昨日过关,试剑石应该也是红色吧!”燕成嘀咕了一声。 “山外之人,章昭!”听到章昭的声音,燕成赶忙探出身形,正看见章昭对着几位侍卫抱拳报号之后,得到准许,子午剑苍啷一声,只见章昭抬手间一气呵成,没有一丝停顿,剑身径直往那试剑石之上劈去,瞬间一道璀璨的绿光映入众人眼帘,那几个侍卫面色含笑的点点头,对着章昭说了句“通过!”,他们哪里知道,这一剑与那试剑石尚有一丝距离的时候,他便已收回剑势。 “大师兄到底是大师兄!”燕成鬼笑了一声,心里顿时有了主意。子午剑归鞘,章昭走向下一关的入口处停下脚步,转身回望,等待着燕成几人。 “山外之人,冷月!”沧海剑已出鞘,一瞬间大白天的空中好似打了一道电闪,一剑挥出,试剑石红光乍起,引来这山峰之上所有人的目光。 “好剑!好修为!”远在高台之上的洪亮在心里不禁暗自赞了一声。 “山外之人,无欢!”只见一道红色的身影站在众人面前,面色冷冽,也不待侍卫准允,青竹剑一剑之下,又是一片耀眼的红光,人们都还沉浸在惊叹之中,叶无欢已然收剑,追冷月而去。 “族长叮嘱,这红色剑光应属罕见,可这还不到一个时辰,已然出现了四次,还有两个是女流,有意思、有意思。”洪亮面露喜色,心里正盘算着今晚见了族中那些城府极深的老头子们,如何好好的炫耀一番。 “山外砍竹子的人,无痕!”燕成故作为难之色,双手一摊。 “奇了怪了,砍竹子的人,又叫无痕,那你还砍个什么竹子。”一个侍卫打趣道。 “没办法,此次传闻的动静太大,父母应是逼我前来见见世面,恕罪恕罪。”他一边拱手一边略显尴尬的对几人说道,活脱脱一副小人嘴脸,难怪叶无欢时不时的白他一眼。 “嘿,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啊!”一侍卫不屑地说道。 “也罢,既然来了试试倒也无妨,正好让自己长长见识,出剑吧!”另一侍卫倒也好说话,但其面容之上仍有准备时刻看他看笑话的表情。 “未有刀剑,可否借来一用!”依旧是那副故作穷酸的模样。 “他这人真是无聊,明明片刻的事,非得整这些有的没的,害的我三人再次看他装怂充楞,真是无趣!”那边的叶无欢显然又是有所埋怨,但嘴中说着无趣,可仍是没有先走,依旧站在那里远远的看着。 “就当是看街上卖艺耍猴的吧!”章昭一句话,顿时逗乐了两位女子,二人玉手捂着红唇,也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这兵器都没有,还敢在江湖上走动!真是初生的牛犊子。”边上那一脸讥笑的侍卫再次开口对他斥责道。 “你背后背着的那不是兵器吗,用破布裹着还?”方才那位好说话的侍卫问道。 “那是竹箫,我爷爷做的,我一直都背在身上的。”燕成答道。 “好吧好吧,帮人帮到底,你就用这把刀吧!”好说话的男子,此刻面色之上已有了些许不耐烦的迹象,顺手递给他了一把普通的腰刀。 “多谢多谢!”燕成正想再说些感谢的话,那人又急不可耐的说了句:“别废话,开始吧,后边还有那么多人呐。”燕成顿了下,表情微微苦涩一笑,也没再说什么,直接拔刀出鞘,一刀劈出,只见一道浅黄之色出现在了试剑石之上,收刀入鞘,还给那名侍卫,燕成故作憨态的问:“您看我这,算是能过关吗?我看见是黄颜色了。”那人摇头苦笑一声,然后说出两个字:“通过!” “多谢借刀之恩,请问壮士…” “你走不走?不走别过去了!”另一名侍卫好似真的忍耐到了极限,对燕成不禁怒目圆睁的呵斥道。 “这就走、这就走!”说完话,微微抱拳后一溜烟消失在了第二关的入口处。 “真是晦气,怎么碰上这么个啰里啰唆、贼眉鼠眼的货色!”那名侍卫心中不悦,依旧不依不饶的抱怨着。 第三十七章 遇不平仗义出手,恩情深姐妹重逢 磐龙山脉,一片冬日萧条的景象,偶有松柏生于石崖之巅,碧绿之意依旧,傲然挺姿,仿佛就是要与这北方的冬天一教高下。山脉之中一条小路之上,燕成四人正在赶赴那仙剑九关的第二关,一开始理所应当的是叶无欢对燕成的一通埋怨,燕成现在好像也已经适应了她偶尔的言语相对,故此也不生气,你言归你言,似乎跟自己没什么关系,该干什么干什么,叶无欢对此也是轻叹一声,倒也无可奈何。 “咱们带来的干粮都差不多没了吧?”突然想起来午饭该吃些什么的燕成,不禁对大师兄问道。燕成的认知里,活要干、当然得先吃饭,因此所谓君子不食嗟来之食一类的言语,对他而言简直就是屁话,不吃饭就得饿死,人死了便什么都没了,怀揣再多的理想与抱负,又有什么鸟用。 “是没了,中午咱们就寻些野味当作午餐吧。”章昭中肯的说道。 “好,能吃到肉也算不错的一顿饭了!”燕成欢呼一声,然后径自走在前边,吹着口哨往前走着。 “你慢点走!我们先去找找有什么吃的,你自己在前边等着我们,别走太远了!”章昭几人叮嘱了一声,便往山侧行去。冷月本想追着燕成而去,却硬是被叶无欢拉着一起随章昭去寻找食物,正好让燕成独自一人瞎转悠去吧。对此,冷月也是暗自苦笑,看着叶无欢那少有的请求般的神情,她只好在心里嗔怨了燕成几句,便加入了寻找食物的队伍之中。 “咦!怎么都走了?”独自走了一段路的燕成,回身往后看去,那三人竟是不见一个。 “找点吃的都得三个人去,真是的!也罢,自己就自己,我先走慢点,等着他们吧。 想到此处,他依旧一人往前路行去,只是那脚下的步伐确是比起先前,要慢上一些。 “这第二关究竟在哪?好要走多久呀…”禁不住腹内传来一阵咕咕叫的动静,燕成低下头双手抚摸着肚子,嘴里又喃喃的说道:“哎,谁也扛不住饿呀!”说这话,他便往前边山壁下的一块看着还算规则的石头那里走去,本打算坐在石头之上,盘膝打坐也好恢复恢复精力和体力,不想刚到那里,几个身影正好从他左手边的小道之上一闪而逝,依稀听见好像有女子挣扎呼救之音,燕成本不想理会此事,他漫无目的的双手一齐向前向后的摆动着,回过身去,依旧没有冷月几人的身影,这时的他,再次的向左边几道身影消失的地方看去,终究是没能抵过自己良心的谴责,他怒骂了自己一句:“装不下去就t m别装了,反正注定是个操心的命!”一语出口,身形瞬间在原地消失不见。 “别再喊了!这磐龙山脉之中荒无人烟的,你喊也没用!”一位中年汉子对着躺在石头边上一步步往后退去的三位女子没耐心的说道。再看此人,生的腰圆膀阔,光秃秃的脑袋后留了一撮一尺左右的长发,胡乱的编织在一起,面庞黝黑的皮肤,衬着一双虎目,充满煞气,自左脸颊到右眼角,一道疤痕十分醒目,其人举动夸张,言语粗鄙,加上身边还有四五个像是师兄弟一样的跟班,几人一起逼迫那三位女子,正想趁机欲行不轨。 “哎,我说大兄弟,有好事你们不能躲这我呀,这可有些不仗义了哈!”猛然响起的声音把这几位汉子吓了一跳,他们连忙退后几步抬头往上看去,只见石崖三丈处一翘起的石块之上,一名黑袍男子坐在上边,双腿自然下垂,时不时的前后晃动着,看年龄约有二十岁的样子,那名秃脑袋扎小辫的汉子左右四顾之下,见再无他人,这才恢复了刚才恶狠狠的气势。 “你个小崽子,毛都没长全呢吧?跑来打扰爷爷的好事,你是活腻歪了吗?”话说完,他眼神示意了身后几人一下,也不搭理半空中的燕成,直接继续走向几名女子。地上的女子仰头看见了坐在半空的青年,好似看到救命稻草一般使劲的冲着上边喊:“少侠救我、救救我们!”一道石子带起的劲风“砰”的一声打在了那汉子的秃脑袋之上,瞬间一个如鸡蛋大小的红肿鼓包出现在了他的脑门之上,那汉子顿时一声鬼叫一般,一手刚想捂着脑门上的大包,却不想一触之下又是一声狼嚎一般的惨叫。 “好小子,我不想搭理你,你非得坏了老子的事!你下来,看老子不活宰了你。”那人接过后方一人递过来鬼头刀,冲着半空的燕成一点指,怒气冲冲的道。 “我说这位兄弟,不对,应该叫你大哥,一看就知道你年龄比我大。小弟刚才都说过了,有好事别落下我呀,可你不听,竟然不理会我,那我只好给你点见面礼了,至于其他的心思,我暂时还没有!”燕成耸耸双肩,表示没有其他办法。 “你到底是谁?哪个门派的,可敢报上名来?” “我就是山外一砍竹子的,叫无痕!”燕成嬉笑的回答道。 “你个砍竹子的,还叫无痕,那你还砍个屁。再说了,你看这北方的荒山,那他m的会有竹子?你莫不是脑袋被门挤了吧!”那汉子连骂带讥讽的回怼着燕成道。 “不知几位哥哥,师承何门何派呀?说出来,或许咱们之间还会有些什么关系,若是真有关系,这事我就当没看见,你们看如何呀?”燕成一挑下巴,抛出一个戏谑的表情。 “说就说,说出来我怕吓出你屎来,你可坐稳了听着,我们乃魔山陈右使麾下磐龙舵之人,我乃磐龙舵一分队队长!怎么样,怕了吗?”那光头汉子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种莫名的傲慢打心底油然而生。 “哦,我就说嘛,咱们怎么会有同样的爱好,原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小弟经叔叔介绍,等这里的事情结束之后,就立刻前去磐龙舵报道的!” “哦,这么说来你也是要投奔我们磐龙舵?”那汉子惊讶的问道。 “是啊,磐龙舵大名在外,小弟很是向往,如今能有机会加入,当然是喜不自胜”燕成装作一副很是向往的模样。 “既如此,那你便是自家人了,不过算是晚生后辈。也罢,作为前辈,此三位女子你可以挑一个,但是我有一言,日后进入磐龙舵,就加入我们一队,你看如何?”汉子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心中却在想着:日后你不来便罢,若是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多谢队长成全,您的美意小弟就愧领了。”话说完,一个飞身,燕成来在了几个人的跟前,他没有在意那几人此刻在想什么,只是目光盯着那半躺在地的三位女子,一个眼神示意之后,只见他猛然探出右手,身法施展的同时从身后拔剑而出,几个闪烁间剑已归鞘,再看几人,直挺挺的站那那里,一动不动,少时双眼之中已无生机。那几个女子更是惊讶的以手掩面,神情惊恐。 “你们不用害怕,我不是坏人。方才的胡言乱语实为声东击西之计,无意冒犯。”说着,他上前几步,将三人从地上搀扶而起。那三人心中的疑虑此刻才慢慢有所缓和,于是一起整理衣裙,上得前来冲着燕成飘飘万福道:“多谢公子搭救之恩!”见此情形,燕成急忙说道:“举手之劳,不必言谢!”之后,带着三人自小道回到主路之上,寻一片相对干净之地,三人坐了下来互相安慰着彼此尚还未稳的心神,燕成自顾盘膝而坐,暗中用元力行大小周天,除去这半身疲累和腹内空空的饥饿之感。 三道身形一前一后,飘落在燕成身前。燕成睁眼观瞧,只见师兄手提两只野兔和一只山鸡,正在招呼自己,红衣叶无欢自是对他视若不见,只有冷月,面色温婉,走到身前来拉着他的手,看了看叶无欢,一种无奈的眼神对着燕成表示歉意,燕成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柔情一笑。 “月儿!是月儿!”身侧一位女子的声音突然响起,冷月听闻此声,面色猛然似有所希冀一般,侧身看去。不看则已,一看之下,只见女子大喜的容颜之上竟有两行清泪涌然而出。 “师姐!”一眼就认出了那三位女子,毕竟是从小到大的姐妹,冷月此时已全然顾不得燕成几人的惊讶神色,她径直奔向了那坐在石头上的三人。三位女子此时也是激动的满脸不可置信,望着奔她们而来的冷月,急忙站起身来,迎着她抱成一团。一时间欢喜、庆幸、悲伤、内疚,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样的感触,总之内心深处乱作一团,好在此刻最重要的是她们之间的久别重逢。 “师姐,你们怎么也来了!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们,真是太好了!师父她老人家还好吗?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冷月显然是最激动的那一个,仿佛一口气要把所有想问的、想说的都给问完、说完一样。突然,冷月的手碰到了一个空荡荡的衣袖,刚开始并没在意,索性在空中多抓了几次,直到她疑惑地低下头来看向那随着几人的晃动而四下飘摆的空空衣袖,她满脸愕然的稳住身形,一动不动。 “月儿!”看着双手抓住自己那空荡荡衣袖的女子,夏琳心中一热,不禁两眼晶莹夺目而下,她左手一揽,将女子拥入怀中,嘴里还在呢喃着:“没事的,都过去了!月儿不哭。”余下二人也都和二人抱在一起,久久无言。 燕成此刻似乎猜出了什么,他微微一笑之后,便就这么看着那紧紧抱在一起的四位女子,一时间这片山脉显得格外安静。原来三位女子并非他人,正是那魔山脚下、莲花门主灵姬的三位徒弟,冷月的三位师姐。 “二师姐,怎么会这样?你告诉我,怎么会这样!”冷月眼里充满了悲伤,她可能都已经猜出了夏琳断臂的原因,可这种念头她不忍去想,更不敢多想。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自你下山之后,师父最终查明是二师姐私自放你下山,盛怒之下一剑断去师姐右臂,纵然事后悔恨,可又有何用!”秋水向来快言快语,她全然不顾夏琳阻挡的眼神,一语而出,不吐不快。 “师父好狠的心!”冷月悲痛难耐,竟逐渐松开那条断臂的衣袖,弯腰跌坐在地。另三人也一起蹲下身形,互相劝慰着这个多情的小师妹。 章昭和燕成二人此刻悄悄地在一旁避风的石壁下堆起了柴火,叶无欢拎着宰杀好了的野味去小路底下的溪水中去清洗,不一会,两只野兔和一只山鸡就被章昭架在了火堆之上烤制,隐隐的肉香慢慢的飘散而开。 “月儿,肉烤好了,一起来吃点吧。”燕成走到冷月身边,俯身轻轻地将她搀扶而起,三位女子也是一并起身,依旧挂着泪水的脸上硬生生挤出了三分笑意对着燕成点头示意,冷月用衣袖轻轻的擦拭完夏琳双眼之中的泪水,半转身形,一把拉住燕成的胳膊,对着三人说道:“师姐,他就是燕成,我的意中人!” 没有经过饥饿的日子,就不会对饭食的不易有所感悟,哪怕仅仅是一次饥饿后的狼吞虎咽。磐龙山谷中的石壁之下,一行七人围坐在火堆周围,分食着此刻感觉无比美味的烤肉,几位女子分开短短半年光景,便感觉恍如隔世。从她们边吃边谈的过程中,燕成慢慢得知,断臂之女名叫夏琳,余下两人分别是春兰和秋水,三人都是冷月的师姐,跟着灵姬从小在莲花门学艺。后来,为了莲花门的发展壮大,灵姬不惜要以冷月的终身为代价,欲攀得九幽门大执事张怀德之子,结成姻缘。张怀德之子张猛早就对冷月垂涎三尺,张怀德又只有这一子,百般偏爱,故而私下和灵姬替两个孩子定下婚约,不想冷月得知此事后万般不从,屡屡顶撞灵姬后被禁足在后山莲花洞中。再后来,夏琳心疼师妹不过,上演了一幕月夜遁逃的计策,后被灵姬识破,一怒之下断去夏琳一臂。到了娶亲的日子,张家人满心欢喜的前来迎亲,却不想冷月早已逃走,张怀德以为蒙受耻辱,故此对莲花门怀恨在心。最后明目张胆的派陈右使帅魔山众人将莲花门上下凡妙龄女子抢入魔山,其余之人也都赶出莲花门,尚有不愤者,皆除之而后快;至于灵姬,也是被关进了后山的莲花洞中,终生禁足!此次仙剑出世,恰巧张猛前去后山莲花洞探望灵姬,因为对冷月依旧念念不忘,所以想着讨好灵姬,试着问出冷月下落,灵姬趁此机会,要张猛答应她,放她三个徒弟前来参加此次试炼,事后会对他有所交代,张猛心一软,于是便有了此次磐龙山谷姐妹重逢的一幕。 除了心疼师姐,冷月的心里也是觉得对不起师父,师父一心为了莲花门的壮大而不惜一切,本没有错,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用自己的一生去换取魔山的庇护,更不该一怒之下断去师姐一臂!正所谓:为母为师恩似海,休要将儿换锦衣!一剑再添心头恨,半是怨来半悲泣。 第三十八章 战群魔英雄孤胆 勇杀伐豢龙后人 “什么?你们被坏人骗喝了他们下过药的水,然后他们欲行不轨,燕成救了你们?!”冷月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一边心有余悸的看着她们三人,一边偏过头对燕成投去赞许、爱慕的目光。 “是,他救了我们!想我等也算几次出入江湖,但多数都是师父她老人家带领我们;如今终于能独自闯荡了,一路上谨慎小心,却不想还是暗里中招。”夏琳叹息了一声对着冷月无奈的说道。 “也不能全怪我们,是他们非得献殷勤,要帮我们从溪中打水喝,谁想到他们竟然暗中下药,真是卑鄙无耻!”秋水一脸怒气的抱怨道。春兰听后不觉摇摇头开口对着几人言语道:“江湖本来就是尔虞我诈之辈居多,陌路相逢,要是不图点什么他们凭什么给我们打水喝?还是我们防备不够,才让他们有了可乘之机,招致此次祸患。这没什么好抱怨的,吃一堑长一智,我们引以为戒就是了!”春兰属于长徒,虽然天资不如三位师妹,但她为人忠实、可靠,故此她的话,三位女子听后都是默默点头。 “不过燕公子,你最后为什么不杀了他们?向他们这种卑鄙小人,简直死有余辜!”心中还是愤愤难平,秋水问燕成道。燕成对着她一摊双手、温柔一笑,便继续赶路了。她们哪里知晓,那一刻等她们相互搀扶刚刚离去,一阵冬风疾劲,那四五位站着的汉子,头颅纷纷滚落在地! 磐龙山谷深处,一片相对开阔平坦的地势,枯黄的野草被那些熙熙攘攘的人群无情的踩踏着,一旁的古槐与桐树都是光秃秃的枝丫随风摆动,只有那偶尔的松柏依旧绿意盎然。这里本是第二关的入口,只是开启的时间未到,因此越来越多的闯关者在这里聚集。突然一阵激烈的兵器碰撞之音引来了许多人的围观,人群之中几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燕成几人的视线里,燕成对着章昭几人打过招呼之后,也是跻身前行,终于来到了那几位熟悉面孔之人的跟前,他抬手拍了拍那人的肩膀道:“心情不错呀,还有心思挤在这里看热闹!”那人回头,瞬间一张戏谑的表情映入他的眼中。 “燕兄弟,想不到我们竟然在这里遇见!”男子面露喜色,伸出手同样拍了拍燕成的肩膀。此人正是那位青城娇子-梅书桐。 “此次就你自己一人前来吗?”燕成问道。 “起初一路就我一人,不过快到试剑峰山脚之时,遇见了唐轩师兄几人,便一道前来”。 “哦!表哥几人现在哪里?” “随我来!”梅书桐在前,燕成在后,一同挤出人群。先去招呼了章昭几人,众人一起往一处石壁之下走去。尚未到跟前,一道倩影映入众人眼中! “呦,真是巧呀,我的小师弟!”燕成闻言便已笑逐颜开,小师姐的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于是出言道:“呦,小姑娘认得我?”话刚出口,那位女子直接伸出玉手就要揪他的耳朵,燕成憨憨一笑,轻轻一闪身,逃过一劫。 “任师兄、任师姐,久违了!”躲过女子玉手,燕成对着她身后二人拱手言语道。 “燕师弟,好久不见,别来无恙!”任正面带微笑,拱手对燕成说道,一边任慧也是拱手微笑示意。 “还真是热闹呀,魔山一战,三月之后咱们又在这聚齐了!”燕成感慨道。后方女子,非是她人,正是江雪,燕成嘴里的小师姐!众人见面分外亲切,一一打过招呼之后,一同找到了石壁之下盘膝而坐的唐轩几人,这下子,算是真的聚齐了。再看这群人,章昭唐轩为首,下有任正、关勇、梅书桐、燕成以及江岚、江雪、任慧、叶无欢、罗青儿、冷月和她的三位师姐,一行足足十五人,一起席地而坐,互相寒暄。 “想不到魔山一别,咱们又在这磐龙山重新聚在了一起,看来属实是一家人呐!”章昭率先开口,为众人的再次齐聚既感慨、又开心。 “梅师弟,青城山的事,你都处理好了吧?”唐轩看向梅书桐关切的问道。众人都明白此话何意,于是都向他投去了关怀的目光。 “多谢众位师兄弟挂怀,师父身后之事,俱已妥当。如今只是这心绪久难平息,毕竟是血海深仇,总归要报!”梅书桐俊秀的脸上增添了三分苦涩的笑意。 “我们有共同的目标,所以自当和你齐心协力!”燕成拍了拍他的肩头,然后伸出手,众人会意,都站起身来,一十五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砰、砰...”几声异响,惊得众人不禁往那边看去。刚才围拢的人群之中此刻被一人飞出的身形,硬是撕开了一道口子。 “我去看看!”唐轩率先站起身来,前去打探。不一会,只见远处的他朝着众人一招手,大家都起身奔他而去。等到了那里,这才明白,先前人群围拢之中,有四五个青年互相切磋技艺,以便打发时间,因此引来众人围观。不想刚才,被一莽汉如同痴癫一般,二话不说上来就下狠手,四五个青年竟然合力之下仍是被其重伤踢飞而去。人群晃动之下,燕成双眸之中一股杀意涌现而出,因为他看见了那个自己做梦都欲将其碎尸万段的叛徒-苍狗!章昭一把按在燕成肩上,冷月也紧紧的拉住了他的手。 “既然他在,必难逃一死,师弟稍安勿躁!”短短一句话,燕成那紧握的双拳这才缓缓放松下来。 “就这花拳绣腿,还在这丢人现眼,也不嫌害臊!”方才那位看似痴癫的壮汉,手握一把宣花斧,就势坐在那被他拉过来叠放在一起依旧痛苦挣扎的二人身体之上,他一边讥讽二人,一边不时的用巴掌拍打着坐下二人的脑袋。 “是张猛!”冷月柳眉微蹙,冷冷的对燕成说道。 “张猛?魔山的那个老二?”燕成轻声呢喃。 “正是他!”冷月应声回道,不觉握住燕成的手,又紧了紧。 “放心,既然来了就慢慢玩,我不会轻易有所行动的。”语气变得温柔许多的燕成,看着冷月,面带微笑的对她说道。 说起中间这位坐在二人身上的张猛,乃九幽八杰又称魔山八杰中排行第二,他的父亲就是那魔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执事张怀德。曾经名噪一时的魔山八杰,章丘山脉一战,三人身死。排行老大的神刀李闯,更是被濒临生死一线的燕成一剑削去头颅。再看此时的人群之中,除了那位苍狗之外,三爷李敖、五爷杨林、六爷王炎和八爷展翔,皆在此处。现如今五杰犹在,既然遇上了,想必又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 “我说二哥,你这冒冒失失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呀!”一位抱剑在胸的翩翩公子,对着场中的张猛一声喊喝。 “这有什么要紧!我们九幽门独步天下,哪是他们这种蝼蚁能够比拟的!二哥,想玩就玩,玩腻了,便杀了吧。”又一位背剑男子,朝着张猛大声说道,不时朝着刚才那位公子讥讽的看去。 张猛只顾享受着屁股底下那两位青年的苦苦哀求之声,将别人的痛苦挣扎当做取悦自己的游戏,此人心中甚是阴暗。突然,一人凌空落下,白衣白袍,头戴紫冠,两缕丝绦分别在两鬓飘飞,往脸上看,剑眉虎目,直鼻方口,俊朗之余英气十足。 “放开他们,留你全尸!”俊朗男子侧身对着张猛,冷言相向。 张猛抬头一瞧之下,便直接说了一声:“滚开!” 白衣男子两眼怒意大涨,一柄宝剑瞬间飞出剑鞘,他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打算和张猛再争论什么,一剑而出,如疾风骤雨,凌厉的剑气直直的向他斩去。张猛看似高大的身躯却出人意料的灵巧,只见他虎头靴猛然一踏地面,那把宣花斧便已在手中,同时斧身之上黑色雾气缭绕,朝着那剑光来的方向,一斧挥出,众人眼中便看见了那道白色剑芒和黑色斧印在二人中间爆裂而开。一招过后,白衣男子身形往后倒退半步,张猛也是身子一歪,从那二人的身上翻落下去。 “倒有些本事,不知阁下是谁?我们之间有什么过节吗?”张猛疑惑的问道。 “说出来也无关紧要,我乃白小龙是也,河东豢龙人,不知你可曾有所耳闻?至于过节、非死无以为解。”白衣白小龙此言一出,四下皆惊。传说中董仙人受命为舜帝饲养神龙,舜帝高兴之余,便赐其为豢龙氏。豢龙氏历来神秘、无迹可寻,不成想在这磐龙山谷内竟然能见其后人!就在众人依旧沉浸在惊讶之时,白小龙一剑指地,蓄势后冲着张猛又是一剑。凌厉无匹的剑意和那把又重又厚实的宣花斧一时间你来我往,毫无停歇。 “豢龙二十一剑!”约有四五十个回合,白衣男子见一时拿张猛不下,招数变换,使出了对于整个武林而言近乎已经失传了的豢龙神剑二十一式。一时间剑意汹涌,剑光缭乱,那张猛终于是手忙脚乱起来,一时间险象环生。这时,一道剑光呼啸而来,夹杂着黑色雾气,直奔白小龙而去。真豪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白小龙对张猛的进攻依旧没有停滞,背后传来的破风之声好似被他直接忽视一般,接下来的瞬间,一剑直接自张猛胸口直刺而入,一道血线顿时喷射而出,张猛半转身形,手中的宣花斧已然脱手掉落在地,白小龙没有丝毫犹豫,抽出剑来头也不回的直接往后方斩去,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黑色剑光距他身体一寸之时,便被那如疾风般而来的剑身荡了开去。 张猛的身躯缓缓倒下,他不曾想到在这磐龙山谷,自己的生命就此终结;他不曾想到自身生命受到威胁时,八弟展翔终究无有所动;他更不曾想到,就在他倒地的一瞬间,自己那心心念念的女子容颜,突然的就出现在了他的眼中,直到临闭眼的那一瞬间,他吃力的举起右手,缓缓的指向了人群中的冷月,他嘴角微微扬起,而后气绝身死。 “展老弟,你果然狠心!”浪子王炎,手握断魂剑,此刻正在与白小龙对峙而立,他没有对白小龙说什么,因为王炎知道,今日白小龙必须死!之所以朝着人群中的展翔高声呵斥,因为他想不明白,对于张猛的死,展翔为什么对此无动于衷! 一剑飘来,正在苦于张猛的死为何都没能让八弟有所释怀一事的王炎,一时间有些走神,可无论他再怎么难过或者想不明白,此刻面对强敌岂能有所分心!这不是剑士之间的约战,点到为止;生死之战没有谁跟谁去讲什么道理或者规则,你死我活,只有一个结果。王炎举剑格挡,纵然他反应奇快,但还是慢了半拍。白小龙一剑破喉,而王炎的剑锋,才刚刚断去了白小龙垂下的一绺发丝,而那位八弟依旧站在人群之中,未有所动。 一把大戟破空而来,白小龙凌空飞转身形,一剑回应,执戟之人两臂一晃,厚重的戟身直接扫在了迎面而来的宝剑之上“镗啷啷...”一声脆响,白小龙落地后身形倒退四五步方才停下。 “魔戟李敖?”白小龙出声问道。 “正是爷爷,拿命来!”一戟横扫,直奔白小龙下盘,只见他又是腾空跃起,可刚飞起身形,凌空两把铜锤直奔他的脑袋砸来,白小龙用尽全力,身形下落的同时,脚尖一点大戟,顺势往后退去,险之又险,避过一劫。 “铜锤杨林!来得好,一起上吧”白小龙豪气干云,他甩去白袍,剑指场中二人。那二人相互对视一眼,一起向他发起攻击。一连杀死二人,进而又同时面对两个人的进攻,白小龙微微有些疲态,可他依旧不甘示弱,豪气未减。突然间,一戟挑破他的左肩衣衫,顺带着一层血肉被戟尖挑飞而去,鲜血霎时染红了白色衣衫。面对着再次飞身而来的两人,白小龙紧咬牙关,他顾不得左肩的伤势,身法施展,一剑镗开迎面而来的大戟,身形急忙避过那由上而下的一只铜锤,看准时机又是一剑,剑尖直挑那杨林的手腕,铜锤势大力沉,一锤落空之后,另一锤显然是不能及时收回,擦着白小龙的身体由上而下刚至腰际,一剑便已落至杨林右手手腕,没有停顿,又是一道血线,右手铜锤落地,那杨林竟是气急败坏,他也不顾那已被挑断手筋的右手,左手抡锤横扫而来,白小龙连忙挥剑格挡,一把大戟此时也直逼他的面门。再想以速度取胜显然不太可能,白小龙剑身一转,用尽所有力气去截下那迎面而来的大戟,而此时那一锤重重的砸在了他的肋骨之上,几声脆响,白小龙的身形侧着跌飞而去,大戟招式一变,又向着躺在地上的白小龙飞刺而去,那杨林紧跟着左手举锤,一起奔白小龙而去。千钧一发之际,唐轩于人群中屈指一弹,早已夹在两指中间的石子瞬间如脱缰的野马,直接打在了高举铜锤的杨林左腿腘窝之上,杨林左腿一软,举起的铜锤也已撒手,整个身子前扑一般的倒下,白小龙多么敏锐,他顶着剧痛拿起宝剑,使其剑尖朝上,杨林避无可避,身体直接被宝剑穿透。就在支起宝剑的一瞬间,白小龙全力向另一边翻滚而去,李敖一戟落空,又见杨林身死,不觉双眼通红,他挥起大戟又朝前刺去,可是这一次,不但没有得逞,反而被凌空出现的飞剑刺伤了右臂。一女凌空而来,蹲下身形轻轻将白小龙抱在怀中,满目哀怨。不一会,她放下男子,提剑飞身直奔李敖而去,只一剑,李敖便已全身是伤,但他依旧强撑着大戟直直的站立着,此刻满身血痕的他竟然让各位围观的人们生出一种悲壮之感。于是人群之中的那一人终于是忍不住要有所举动了,他一闪身形,手持玉麟剑,横挡在了李敖的身前,面色肃穆的说了一句:“够了!” 第三十九章 动杀机剑斩苍狗 鸡鸣关初次交锋 时近黄昏,章昭一众人等都静静地栖身于石壁之下,中间的火堆被众人添柴,越烧越旺,一股股暖流好像这里跟北方的冬天没什么关系一样。一对白色衣袍的年轻男女,亦在这群人之中依偎而坐,说是依偎,倒不如说是女子扶助那男子,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左肋传来的疼痛让得他不敢轻易的有所举动,纵然服下丹药,却依然难以忍受。燕成取出怀中那枚从南都武会得来的菩提灵丹,一抬手向着那白衣男女抛去。男子当然没有所动,女子玉手轻抬,一把接住。 “这是菩提灵丹,你帮他服下!”燕成对着那位女子言语道。 “我知这丹药珍贵异常,大恩不言谢”女子点头示意,然后小心的将药盒打开,取出丹药帮那位男子喂了下去。不一会,男子面色显然有所好转,只见他慢慢坐起身来,对着一众人等抱拳道:“相救之恩,在下铭记,日后若还能再见,必当舍命报答!” “同是江湖中人,白兄弟不必太过在意。”章昭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我叫白小龙,她是我妹妹白小凤,我二人机缘之下自小便随恩师在河东学艺,一去十八年。前些日家中传来噩耗,我族中之人一日之间死伤殆尽,于是我与家妹二人这几个月来多方打探,才知这一切都是九幽门所为。本欲前去魔山,不想传出这仙剑出世一事,反复斟酌之后,便决定前来一试,之后再去魔山,不想在此地遇到仇人,故而才会有那一场争斗!”男子调息之后,对着众人不紧不慢的言语道。 “白小龙?你莫不是金陵白门后人!”唐轩眼睛一亮,微微震惊的询问道。 “正是白家后人!”白小龙言语之中难掩落寞之色。 “我知此事,魔山一众屠杀白门只为夺取玉兔神剑”任正适时的开口说道。 “夺剑便夺剑,杀那么多人做什么”白小凤容颜之上略带激愤,不禁言语道。 “玉兔乃我白门上下守护神剑,怎可轻易被他人夺取!如此说来,事情就是这样了”白小龙心中释然道。 “杀人在前,抢剑在后,如此深仇,不死不休!”白小凤接着说道。 “报仇归报仇,可也要盘定而后动,你二人如此冲动,怕是大仇难以得报!”燕成也不去看那白袍男女,只径自往火堆里加了几根干枯的树枝。白小凤柳眉微蹙,显然是不愿意听到这些让人丧气的话语。 “我也知晓,单以我二人之力,定然不可,但胸中怒意难以平息,故此这才闯江湖而来。”白小龙此刻却很清醒,他明白燕成此言何意。 “如今有伤在身,你有何打算?”燕成继续问道。 “明日一早,便先行离去,如今闯关已是空谈,至于魔山一事,回去之后再作计较。”白小龙想得清楚,说得明白,这倒叫众人心安。 “好,不愧为白门后人!我愿意交你这个朋友,若日后与魔山一战,我必前去助阵!”燕成面色平和的说道,但章昭他们都明白,成儿比任何人都希望早日踏平魔山。 “无痕兄弟的话,我很感动,在此再行谢过!”白小龙又抱拳施礼道。 “再说一句,无论何时,你都要学会先保全自己,才有机会惩杀恶人!” “此话在理,小龙记下了!” 夜已深沉,这磐龙谷内近两千余人的阵势此刻倒有些许雄壮的感觉,冬风偶尔吹来,抵不住那一堆堆篝火所带来的暖意,因此纵然是冬夜,倒也没觉着有多寒冷。另一边,一人迷迷糊糊起身,想要去解决内急,不想刚停下身来就被靠着石壁闭目养神的男子一声呵斥:“滚远点!”那人顿时一个激灵,整个人都清醒了许多。他回头看了看靠在石壁之上的男子,心中一阵暗骂,可也只能在心里稍稍威风威风了。走出约有十丈之地,一个拐弯隐身在黑暗角落,正当他解决完之后还不忘回味一下此时轻松的感觉,突然一道剑光搭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谁?”惊慌之下的他,猛然喊喝道,却不想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一剑横拍在后脖颈上,昏死过去了。石崖后方一块僻静的地方,燕成手提水壶,直接浇在了一人的头上,那人如从梦中醒来一般,东张西望的同时,还不时的反手抚摸着那隐隐作痛的后脖颈,待得他看清楚眼前之人的面貌之时,一种复杂而又恐惧的神情瞬间出现在了他的脸上。借着远处那微微的火光,只见他四肢无措,身体颤抖。 “有什么要说的,就快些说清楚,我没什么耐心,这你是知道的。”燕成两眼死死地盯着那人,面色冷厉的说道。 “我...我还能...还能说什么!一切如你所知,我背叛了燕府,背叛了老爷,没什么...没什么可说的!”那人话说完之后,倒好像有了一丝忏悔之意,面色逐渐恢复平静。 “好!既然你不知该说什么,那我来问你:那晚前来燕府行凶之人,都是谁?你且说说看。”还是那副表情,燕成斥问道。 “魔山八杰,除了老七老八之外,都参与了,蓝媚儿外出不在魔山,展翔向来与诸位不合,不屑于参与这样的行动,其他的就都是他们手下的人了。” “这一切都是谁的主意?!”燕成再次逼问道。 “老奴一直只和李敖互通消息,至于这究竟是谁的主意,我也是后来才听说,应该是那魔山大执事张怀德!” “张怀德为何要这么做?” “可能是为了那把问情剑吧!如今江湖之上许多宗门被灭,也只是因为那些神剑,少爷、你难道还不明白吗?”那人此刻倒还真是知无不言,或许是因为此事之后在魔山上屡次被他人欺辱,不受待见;又或许是真的有所悔恨。 “你在燕家二十余年,我都是你从小看到大的,你为何要这样做?”看着这个年近半百的人,燕成一时心情复杂。 “老奴女儿被抢入魔山,或许他们早有打算,要不然怎么会那么巧,满大街的男男女女,非得将珊儿抢走!” “既有此事,你可曾跟我父亲说起?”燕成再次问道。 “他们以珊儿为要挟,之后想来这一切必定早有预谋,而老奴也只是其中一颗棋子,珊儿是另一颗。可当时救女心切,不想一时的私欲,竟慢慢酿成此祸!”那人一声叹息,又接着说道:“你要相信,一切绝非老奴本意!只是有时湿了鞋,就再也上不了岸、回不了头了!” 此时的燕成或许有了一丝动容,可那毕竟是三十几口人的性命,于是他最后向那人说道:“我没有资格替燕家死去的那些人去原谅你,你说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既种恶因,岂能善解!老奴尚有一事,祈求公子成全,我那珊儿至今仍在张怀德之手,倘若公子日后能大破魔山,还请救她于水火,赏他一条生路!” 一道剑光闪过,燕成拭去不知何时淌下来的泪水,嘴里喃喃道:“我会的!” 翌日傍晚,随着第三波通过试剑石的人们涌入了这片山谷之中,原本还算宽敞的山谷此时也是显得有了些许拥挤。依旧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各式各样的面孔都洋溢着喜悦和期待,突然,一道山门犹如天门一般,缓缓而开。就好像整个山的一面被人一剑劈开,然后缓缓提起,在场的人无不惊骇。约是一盏茶的时间,大门终于全部打开,入口处一道石碑映入众人眼中:鸡鸣关! 有胆大者先是缓缓往里试探,见无异常,于是堂而皇之的往里闯去。两千三百余人,顺着人流,也一起朝那大开的石门涌去。 “我们也该动身了!”章昭望了一眼那涌动的人群,对在座之人肯定的说道。唐轩燕成几人分别点头示意,然后众人按昨夜的计划,五人一队,分为三队,一来能前后互有照应,二来在人潮之中不容易有人落下。 冬日的白天总显得太短,还不待所有人都进入其中,天色已然暗淡了许多。算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吧,燕成一行五人总算是进入了石门,至于另外两队现在何处,鬼知道。进得洞来,五人一字排开靠在一侧石壁,等最后一波人群进入之后,石门缓缓地由天而降,最终轰然一声砸在了地上。没有预想的那般伸手不见五指,石壁两侧皆有青灯长明,虽不算太亮,但还好,洞内的一切都还能瞧得清楚。燕成点头示意,五人便随着人流走在了最后,越往里走,越感觉震惊,诺大的山体好似被凿空一样,除了两边石壁上的青灯,就再无其他带有生气的东西。 “那么多人,都去哪了?”叶无欢突然面色凝重,对着几人疑惑的道。 “是啊,人都去哪了?”夏琳也是一脸惊诧的表情。 “若是两千多人于这洞中厮杀角逐,那还不如就在外边。但既然是闯关,想必此中必有玄妙,我们谨慎些便是。”燕成说完,拍了下一边的关勇,便率先往前行去。 往前的道路,越行越窄,而且行至不到二里地的时候,便开始在石壁两侧出现各式各样的分岔路口,有一波人进去一个路口、也有几波人进入同一个路口,方才还熙熙攘攘的人群,到这会一眼望去竟只瞧见三四个人的背影。五人一直往前走着,他们路过那些分岔的路口,都会打量一眼,足足有上百个之多,表面看去这些路口倒是没什么分别。又前行了约莫五六里地的样子,眼看着这个到了现在勉强能同时通过两个人的通道,好似快要到了尽头,燕成停下脚步,对身后几人用手一指说:“到尽头了,我们就选这个路口吧!” 后边几人往前挤了挤,叶无欢一脸不屑的说:“你的运气向来都很差,所以我看还不如选它!”说完,她一指对面石壁的路口。 “你们看呢?”燕成问向其余之人。 “我们已经分三队分别闯关,显然此关我们五人不能再分开,所以我的建议是,无论选那条路,五个人必须一起闯!”冷月说完,目光坚定的看着燕成。人多分歧自然会有,她虽然知道最终无论燕成走哪条路,叶无欢都会选择跟从,因为她的使命便是护他周全,但或许同为女子,偶尔一丝的骄傲,她愿意成全叶无欢。 “就按你说的,走这条路!”燕成没有任何犹豫,也没有任何争辩,手一指叶无欢说的那条通道,然后率先走了进去。这样的燕成,倒让叶无欢的心里一时间百般滋味,或许她只是一个玩笑,只想与他斗斗嘴,却不想燕成竟然毫无犹疑,大步如流星,毅然前行。此刻,她的心里对这个看似言行不羁的男子又多了三分好感、五分信任。 “难不成此路是根据人数而变化的?要不然它怎么会这样?”又走了不到一里地,望着突然在眼前出现的五道岔路口,燕成差点都要骂娘了。 “不然退回去,从你刚说的那条路口进吧”叶无欢似有一丝后悔,但她依旧面色冰冷的对燕成说道。冷月微微一笑,心中会意几分便也没多说什么。 “回头路是走不得,况且也够呛能回得去!”听到此话,几人回头一看,竟发现来时的路早就被一道看上去很是厚重的大门给堵死了。还不待众人有所反应,燕成接着说道:“既然来了,咱们就踏踏实实的往下闯,别再费心思顾虑太多。”事到如今,五人这才放下了心中的包袱,各自顺着一条路往下走去。 “遇事冷静,多加小心!”朝着四人离去的背影喊喝一声之后,燕成也是径直往最右边的那条路踱步而去。 闪过一道石壁的阻碍,满眼的郁郁葱葱映入眼底,燕成那一时震惊的表情,久久都没能缓过神来。心中思量着:这世上莫不是真有神仙?不然这一幕幕超越人为之力的景象都是从哪来的!愣了半天总算回过神来的他,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眼前的景象,倒没想着能够猜得出来这一关究竟是考验什么,他也想不出来,于是顺着脚下的路直往前走就成了唯一的选择。路上花香竹翠,倒也是赏心悦目。一阵疾风猛然而来,凶狠的剑意毫无遮掩,心神微动,问情在手,一剑七星闪耀直奔背后那剑意而去,紧接着凌云身法施展开来,与一道黑影擦身而过,同时双方都是各出一剑,各击一掌。稳稳落下身形,燕成衣袍袖口被方才的那一剑划破,左手掌心处也是隐隐作痛,不过他依旧云淡风轻,问情剑斜扛在肩头,一副浪荡子的模样看向对面。再看对面那人,衣袍脖领处也是被一剑划破,右手背剑于身后,左手握拳在腹前,也是一副淡然潇洒的模样,盯着燕成,面色和煦。 “哦,我当是谁,原来是你!”燕成玩味的说到。 “我也没想到是你,不过、这很好。” 第四十章 三百合难分伯仲 惜英雄携手出关 这是一片隐于北方寒冬的奇境,既非虚无亦非幻境。诺大的竹林被一阵阵凌厉剑意带起来的疾风肆意摧残着,竹叶哪里禁得住这样的肆虐,纷纷往下飘落。此中二人,招式不减,你来我往已是百余回合。 “沧海问情!”燕成问情剑剑意鼎盛,面色冷厉的他右手朝着前方一人猛挥一剑,剑锋生生带起无数落叶,如一道惊鸿疾射而出,就连那地面都是被划出一道足有十余丈的剑痕。 “玉麟弑天”同样是一道无可匹敌的剑意,带起碎叶残枝无数,就近的斑竹被这剑意硬生生拦腰截断。 两道滔天剑光凌空相遇,没有任何停顿的狠狠撞在一起,这片天地间顿时出现了一大片耀眼的强光,一声巨大的爆裂之声从中传出,带起来的劲风无情的肆虐着这一片大地,一时间飞沙走石、落叶漫天,那附近的空间都显得扭曲,仿佛也处在了崩碎的边缘。 “痛快!”燕成身体悬在半空,一脸酣畅,衣衫猎猎作响。 “再来!”黑衣男子面露痴狂,横剑在侧,脚尖轻落于竹身之上,一头黑发随风飘飞。 两声满是战意的声音之后,又是两道刚猛的剑光凶狠相撞…这片天地就这样被那二人你来我往折腾的破败不堪,不知过了多久,那遮天蔽日的落叶飞石这才缓缓的有了一丝缓和的迹象。烟尘散去,两道衣衫破碎的身影逐渐清晰,燕成浑身衣衫尽湿,呼吸急促,不过依旧一脸兴奋之色的对那男子问道:“再来吗?” “奉陪便是!”那黑衫男子同样大汗淋漓,目露痴狂,手腕一抖,十八朵剑花凭空乍现,他剑指燕成,大声喊喝道。 “那你自己玩吧!”犹如泄气皮球的一句话,从燕成口中莫名而出。 “你认输了?”黑衣男子收起剑招,身形缓缓飘落在地。 “笑话,你看我像是认输的人吗?”燕成收剑归鞘,顺势靠着一块石头就地躺了下去。 “既是如此,为何不继续?”男子也不做作,玉麟剑顺势往地上一扔,一如燕成一般躺卧在地,从怀中取出一壶清酒,打开直接灌了下去。 “哎,我说,哎…给我来一口!”燕成面色顽皮,可此刻确实馋酒,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过后,要是能喝上几口小酒,岂不快哉。 “只要你敢喝!”男子没有去看他,塞上酒塞左手一挥,酒壶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落下后被燕成稳稳接在手中,也不答话便迫不及待的打开酒塞大口一饮而尽。 “痛快!”一副陶醉的表情似乎忘却了所有。 “不怕酒中有毒?”黑衣男子戏谑道。 “你刚刚喝过,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再说,我相信你。” “为何?”男子莞尔一笑,表情中倒是有了些许欣慰。 “虽然你是魔山之人,可昨日对于白小龙兄妹你并未痛下手杀;再有,你我一战,多少合我不记得,但从始至终九幽门的混元功法你倒是一直未曾动用,否则,我还真有可能败在你手里。”燕成丢下酒壶,双手枕于脑后。 “三百一十二合!”男子脱口而出,接着他又开口道:“混元功?不是不用,是不会!” “我没听错吧?这么厉害的功法,你身为魔山八杰之一,竟然不会!”燕成明显先是一惊,然后开口调侃的说。 “爱信不信!”男子微微坐起身来,靠在了背后的石头之上,闭着眼睛,细细的听这风卷落叶之声,嘴角挂起了一丝笑意。 “信,怎能不信,你说不会那就不会。不过你为什么不修炼混元功?有的时候,连我都有点心动呢。” “可能我就是学不会吧!你要是心动,若有机会我得来功法赠送与你?”男子随手拈来一棵青草,放在嘴中不断咀嚼着。 “以你的天赋,可比其他人聪明多了!以我看李闯、王炎之辈对此功法都造诣颇深,你是另有原因吧?”燕成逐渐好奇起来,面色认真的询问道。 “你不懂,再说这些都是九幽门的秘密,你我才刚刚相识,哦、不对!我们还算不上相识吧?”男子回应道。 “听你这么一说,似乎也有道理。好吧,我就介绍一下自己,本人名叫无痕,生于秦州,师从一山野隐士。”燕成干脆坐起身来,看着黑衣男子径直说道。 “九幽门展翔!”男子吐掉嘴里的那棵近乎被嚼碎的青草,也半坐起身来。 “昨日便知你的身份!”燕成说道。 “我刚刚才知你的身份,而且不是真的吧?”展翔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说你聪明,还真是一点不假”燕成呵呵一笑。 “无痕,莫不是南都城武会魁首,章丘山脉剑斩李闯,死战陈右使的那位?”展翔似乎突然回忆起什么,喃喃的问道。 “不才、正是在下!不过谈不上死战陈右使,那只是一道影像,而我几乎丧命,说来惭愧。”燕成苦笑一声,摇摇头对展翔回应道。 “已经很厉害了!到得现在,我也没有十足把握去战胜那一道影像。”展翔开口道。 “你是惜命,而我那时已是置之死地,故而无所顾忌。说白了,也没什么其他办法!”燕成坦然出口言语道。 “或许如你所言吧!”展翔话到此处,不再言语。两个看似命中注定了不死不休的对手,此刻却在这隐秘的鸡鸣关内一起把酒畅谈,一起仰望天空,到得最后,更是一起沉默着,一言不发。世界之事,还真是万般善变。 凌乱的青草地之上,两道人影相隔数步,都是靠着那身后的石头,仿佛睡着了一样。不知道过了多久,燕成率先开口言道:“这鸡鸣关外应该是到了晚上了吧?” “应该是。”展翔也睁开了双眸,有所思虑的说道。 “可这鸡鸣关内,却依旧如白日一般,难不成没有昼夜之分?”燕成疑惑的问道。 “不清楚!”展翔答道。 “那接下来,你如何打算?”燕成问。 “闯关!”展翔答道。 “如何闯?”燕成又问。 “走一步看一步!”展翔回答道。对此,燕成又是无奈一笑。 “饿了,找点东西吃。”展翔又说了一句,然后站起身来背起宝剑,看了看方位,便直接往前行去。 “我也感觉腹中饥饿,不介意一起吧?”燕成边站起身形边大声问道。 “不介意!”男子头也不回,却象征性的招了招手,燕成表情玩味,不过倒也没有犹豫,立即赶了上去,于是二人便在这关内开始了找寻猎物的旅程。看着二人一青一黑两道身影的离去,一张好似鬼脸的诡异之相,一脸邪魅的在竹林中隐身而去。 “什么破地方,看起来山清水秀,可这山中无兽、水里无鱼的,再这么下去,恐怕我就要饿死在这鸡鸣关内了。”燕成边走边一脸抱怨的喃喃自语。忽然,一道似球状的东西冲着前边的展翔急射而去,燕成眼急手快,直接凌空跃起,一剑劈在了那团球状物体之上,在受到冲击之后,那东西顿时由内而外炸裂而开,纷纷落在了地面叶草之上,展翔先是一惊,然后拔剑转身,不想细看之下,二人都是忍不住头皮发麻。再说那东西,竟然是由许许多多的蝎子团在一起,看大小足有五六寸之长,现如今密密麻麻在地上来回穿梭。正这时,又是一道破风声响起,同样的球形物体朝着燕成飞奔而来,二人同时出剑,那东西如先前一般四散在地,不过这次出现在二人眼里的竟是无数的蜈蚣!要说这五毒之物,有些许对于他们这样的人倒也不值一提,可眼下密密麻麻的小东西看似在地上乱蹿,实际上竟然对他二人形成了合围之势,蝎子和蜈蚣都像是生有灵智,如相互沟通好一般的各自围绕半圆,正好将二人至于其中。 “这就是鸡鸣关的把戏吧!”展翔眉目正色的说道。 “来的好,正好腹中饥饿,就用你们当晚餐吧!”燕成冷笑一声,率先一剑挥去,剑锋带起的杀意一下子席卷了大半圈的毒虫,死伤不计其数。刚要扬言准备炫耀一番的他,却发现那一圈的毒虫竟然飞快地又合在了一起,而且比刚才的圈子小了很多。 “我来!”话到剑到,剑到剑气到,又是大半圈的死伤,又是迅速合围。 “没完没了呀这是!”准备再次挥剑的燕成被展翔一把拦住。 “事出古怪必有因,你我这般一剑一剑根本无用,现如今先找源头吧。”展翔面色严肃的对燕成说道。 “我看刚才那一团也没有多少,可现在越来越多的毒虫都是从哪钻出来的?真是有点瘆人了。”燕成回应道。 “从哪钻出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它们为什么会对我二人形成合围之势?难不成我们身上有什么吸引他们的东西?”展翔说完急忙在自己的身上来回摸索着。 “也有可能,它们受人指使,专门为你我二人而来,不要忘了,咱们尚在关内。”燕成也是一脸凝重之色。 “你说得对!谁在这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在这!”展翔肯定的说道。看着脚下越来越小的圈子,二人互换眼神,然后一并提剑跃起,向空中飞闪而去。哪有这么容易,身形刚刚离地过丈,就好像有人拉扯一样,又被拽回了地面。 “好诡异的手段,看来别无他法了!”燕成面色冷厉,飞转身形连挥一十三剑,剑气带起毒虫和草叶无数,旦有死伤,又凭空出现无数,看来还真是难逃此劫了。 “省点力吧!”看着那一连挥出多剑的男子,展翔无奈的摇头说道。随即他从怀中拿出了几颗像是药丸的东西,身形旋转,扔向了毒虫圈子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那是什么?”燕成话刚出口,只见得圈子四个角落纷纷炸裂,瞬间升起一团团白烟,细看之下,那周围不断聚拢而来的毒虫受此烟熏之后,一时间倒是停止了向前的趋势,慢慢的竟然有了一丝退去的痕迹。 “你有这东西,何不早用!”燕成颇有埋怨的眼神瞟了一眼身边的展翔。 “好钢得用在刀刃上。”展翔脸上凝重之色稍稍和缓,他也不去看边上的男子,只轻轻的说了一句让燕成无可奈何的话语。约有半盏茶的时间,白烟逐渐在空中消散,方才尚有退去之意的毒虫,此刻却又响起了“沙沙沙”的声音,二人仔细观瞧,只见那一圈虫子又快速的聚合着向他二人围拢过来。 “不好,你那东西还有吗?再扔几颗。”原本坐在地上的燕成瞬间起身抽剑,做出随时出击的准备。 “没了!”展翔口气低沉的说了一句,然后也是同时起身拔剑,做攻击状。 “没有别的办法,拼吧!”燕成明显有一丝失落的情绪一闪而过,不过随即他又无比坚定的对展翔抛出一句话。展翔看了燕成一眼,点头示意。就在二人刚要一起飞身出击之时,围绕的毒虫却又迅速的向四周彷佛逃窜一般四散而去,还不待二人有所思虑,一道隐晦的气息自二人身后蔓延而开。两人迅速转身,一看之下,只见一张恰似鬼脸、却又有着毒蝎一样身体的半鬼半虫,出现在他们身前不远。此物身形足有丈许,左右本该是一对大钳子,此时好似人手一样,一边持钳,一边毒刺。 “莫不是蝎王成精?那些毒虫才满是惧意的退散而去!”燕成道。 “管他什么,避无可避,那就战吧!”展翔此时豪气尽显,也许在他看来,赢了这只怪物,就可以过了这一关吧。 凌厉的剑意不断斩向地面那只巨大的蝎王,虽然它反应迅速,不时翘首摆尾的躲避着二人的招式,但一些剑招还是狠狠的砸在了它的身体之上,蝎王身体布满了一层犹如铁铠一般厚重的的鳞甲,防御极是不凡。不过在二人拼尽全力的攻势之下,身体依旧出现了些许剑痕,黑红的血液随着它来回躲避剑势的动作而不断往外渗透流淌,或许是因为被身上传来的疼痛所激怒,这只大虫子终于暴怒起来,只见他巨尾如鞭,不停的挥扫着周围的树木,突然,它身形入水一般逐渐淡去,随后消失不见,燕成二人彼此背对背四下打量。 “就这么死了吗?”燕成疑惑。 “应该不会!小心些。”展翔一边打量周围,一边言语回应道。这时候,一棵古老的榕树树干之上,一张鬼脸就那样诡异的在树皮上显现了出来,它像是在探视地面二人的位置,确定之后,依旧带着那张阴诡的笑容隐身而去。 “小心!”燕成大喝一声,一把推开身边的展翔,紧接着一剑,满是怒意的朝着身侧突袭而来大虫挥斩下去“嘡啷啷”金铁碰撞之声随之传来,刚刚稳下身形的展翔急忙看向燕成这里,只见他右臂的鲜血浸染了破碎的袖袍,正顺着问情剑身的血槽滴滴答答往下淌血。而那只大虫右边的毒刺也已被燕成一剑断去。燕成看了一眼展翔,示意无碍之后,展翔率先飞身而起,此刻他的心中,也是被怒火填满。燕成哪里知晓,这个叫做展翔的男子,从来都不需要别人的帮助,因为他所经历的一切,都是自己一路拼下来的。他当然也不知道,这个最不愿意欠别人人情的男子,就在前一刻欠下了一个他自认为的天大人情、救命之恩!两个本该注定是冤家仇敌之人的情义,从这一刻便真正开始了。 “玉麟斩、陨杀、寂灭!”一连三剑挥出,那只剩一只持钳的鬼面蝎王用后背硬抗两剑,大钳挥舞刚要抗下第三剑之时,又是一道剑光疾速破空而至,紧随着灭寂一剑,狠狠的斩在大钳之上,显然是没有料到或是随后一剑真的凌厉至极,在接连受到两次剑斩之下的大钳子,终于脱离了蝎王的身体掉落在地,一时间还在隐隐颤动着。展翔回头看了看燕成,面色似有感激,却仍只是眼神示意,他们都知道这还不是结束的时刻,故此草草包扎了右臂的燕成,上前几步,二人再一次双剑合璧一般,都使出仿佛毁天灭地的一剑:一剑无情、一剑荒芜,接着只见那只虽然灵智不高但却拥有一身强悍防御和隐形之术的鬼脸蝎王,气急败坏的好似要以庞大的身躯做武器,整个砸向二人,可当它的身形凌空跃起之时,随之两剑也已印在了它的身上,一剑断尾,一剑破身。 悉悉索索的声音再次响起,一直处于紧张状态中的二人不由得倒退几步。一团团消失了的毒虫此刻又从四面八方合拢而来,不过这次的目标却不是二人,而是那只四零八落躺在地上的鬼脸蝎王。 “好险好险,我以为又是冲着你我而来!”右臂负伤也不忘出言调侃的燕成,眉头微微舒展,提剑归鞘。 “还好吧?”展翔一指燕成的右臂,似有关怀的问道。 “没问题!就是…就是腹中实在饥饿难耐,已无几分力气罢了!”燕成看着他,还故意抛出一个媚眼,面色含笑的说道。 “坚持一下,我们先快些离开这里,不然那只大蝎子被吃光之后,就该轮到我们了!”展翔心中稍稍安定下来,对着燕成严肃的说道。 “快走!”还在等燕成答言的展翔,却被他一把拉扯,顺着那不足一尺的缝隙,疾掠而过。展翔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毒虫已然合拢,但又好像丢失了猎物,四处探视之下,又奔着二人离去的方向飞速追赶。 “用你的话说,真是没完了!”展翔一边跑,一边学着燕成调笑的口吻,对他说道。燕成猛一抬头,只见前方又涌现出了无数的毒虫拦住了两人去路,此时的展翔也注意到了前方的情况,二人停下脚步,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决绝与无奈。 “后有追兵,前有围堵,这些臭虫子竟然还懂兵法!真是没地说理去。” “到如今,死战。”又是一片剑光飞驰的血腥场景,那场中之人似乎挥出了最后一剑、拼尽了最后的一丝气力,二人皆以剑杵地,身形站立不稳。 “虽然才相识不久,却有缘共赴黄泉,不知这幸与不幸,该如何作解!”燕成仰望天空,难掩心中不甘。展翔只是听着,没有言语,他望着已经爬到自己衣衫之上的三两只毒虫,无奈的摇了摇头,他甚至都没有了抬手将虫子从衣衫上拍去的力气,或是他也明白即便拍去了这几只,又有何用! “咯咯咯…咯咯咯…”此起彼伏、接连不断的鸡鸣之声,从天际传来,那一圈如同潮水一般的毒虫闻鸡鸣之音,纷纷退去,这也许就是鸡鸣关的由来之意吧。 “应该是幸运吧,没死!”看了看燕成,展翔笑容难看的说道。 “鸡鸣而退,早知道就学鸡叫了!”燕成无力的言语道。 展翔闻言微微一笑,低头看了看遍地的虫尸,对燕成说:“还是吃点东西再走吧!” 第四十一章 幽冥川章昭葬剑 杀李敖巧夺神牛 两岸青山相向,中间一水自山涧奔泻而下,本该是个宜人的好景致,怎奈何飞流直下的飞瀑竟然呈现乌黑之色,落入潭中,好比一池黑墨,顺着川道就这么流向远方。也有野草树木,不过并不是平常所见一般的色彩,整个地方不是灰色就是黑色,就连那天空也是灰蒙蒙毫无生机。此地就是幽冥川,传说圣剑士落尘与那地狱阎君相约一战之地,最后阎君落败,落尘一剑挥下,径直将一座完整的青山一剑劈开,引来神水奔流而下。两人约定将此川做为世间所有死难之人的灵婴唯一可入地府的通道,以川水的圣洁来洗涤灵婴之上的罪恶,故此日复日、年复年,此水便如漆墨,而传说中的幽冥川,也渐渐的被人们唤作忘川。 “李师兄,我等受印光派上下九百余众的重托,此次前来磐龙山闯关是小,赠剑是大,其原因也不妨直说与你。印光派在师父印光禅师五十多年的努力下,在江湖上也算小有其名,不过师父他老人家毕竟年事已高,如今行事更是谨小慎微、缺少胆魄,故此近年来的印光派早已没有当年的辉煌。我师兄弟几人,日夜修习,总盼着有朝一日能再次将门派发展壮大,而现如今我派毕竟底蕴浅薄,几经思虑,决定将我印光守护神剑赠与九幽门,以求日后对于我派的庇护!”一个光头僧侣模样的男子身着暗橙色僧袍,背后涂有一个双手合十的佛光手印图形,低头躬身、双手托剑,其后二人皆是同样的服饰装扮,此刻都合手躬身,对着面前那个黑衣汉子好似祈求一般施礼,等待着他的答复。 “哦!神牛剑吗?!”那男子右手突然用力,将大戟插入地面足有一尺。随后,他伸出左手一把从面前男子的双手之中夺过那把宝剑,没有迟疑,他右手迅速握住剑柄,随后只听到仓啷啷一声脆响,整个昏暗的空中随即打了一道利闪,男子端详一二之后,口中忍不住接连称赞道:“好一把神牛之剑!”收剑归鞘,他象征性的一只手托起仍在对他施礼的几人,模样有了些许得意之色。 “我派守护之剑,定然是好剑,还望李师兄能转交九幽门长,替我等表达敬重、仰慕之意!”为首僧人双手合十,态度极为虔诚的向面前黑衣男子请求道。 “尚云师弟勿需多礼,众师弟们也切莫多礼。既是有意寻求日后的庇佑,相信几位师弟乃至印光一派,都已对我九幽门在江湖上的实力和地位有所了解,今日坦诚赠剑,着实让李某颇为感动,别的不敢说,只这庇护之意似有些不妥,即为朋友,日后定当同甘苦、共患难,一视同仁感觉才是一家人,不知师弟认同否?”李姓男子得意之中又添三分老气,故意装出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 “闻李师兄之言,让小僧心存感激,方才言语,是小僧失礼了。”名叫尚云的和尚再次合掌施礼言语道。 “刚才说过,勿需多礼!”一手连忙搀起又要低头弯腰的和尚,李姓男子惺惺作态的道。之后他又对着面前三人说:“此剑我必亲手转交掌门,你等安心就是。如今我四人能在这幽冥川相聚,也是莫大的缘分,但接下来的事,还是以闯关为先,不知师弟们有无异议?” “师兄所言正是,既然来了,那便闯一闯这圣剑之地,若是师兄不弃,小僧三人愿凭差遣!”尚云直视着对面男子说道。 “师弟严重了!什么师兄不弃、愿凭差遣的…既以师兄弟相称,当同进同退,莫再妄自谦卑,可好?” “好!就如师兄所言。”尚云看了看后边二人,眼神示意之后,便跟着前方执戟之人顺着这条黑水,往下行去。 “真是个怪异的所在!”一男子身负子午剑,正蹲在水边双手手掌掬起一捧乌水,自言自语的说道,之后又将掌中的水撒入河中。略感口渴的他,暗暗苦笑一声,准备起身离去另寻他法。正这时,他双耳微动,察觉有人正向此处而来,毫不犹豫,只见他身法施展,一如鹤纵一般轻巧敏捷,只一呼吸间,便隐身于灰色丛林之中。 “三位师弟,这一路走来该有三四个时辰了吧?虽然这个鬼地方不分昼夜,可人的精力终是有限,依我看不如我们就近找个地方歇息一番,再行赶路吧!”黑衣男子半转身形,对着后边三位和尚言语道。 “就依李师兄之意!”三人中为首的尚云应声回道。 魔山李敖!躲在丛林之中的章昭将这几人的面容看得清清楚楚。不过后边貌似和尚的三位,不知是何来头。心中暗自思忖着,不想此时正巧看到一位和尚转身,其僧袍背后佛光手印的图形映入章昭眼中。身为七星阁剑尊者萧长风的长徒,自有师尊、师父等人对他的偏爱,从小就见多识广的章昭,不光对于这佛光手印有所了解,而且其宗派掌门印光禅师,都是在小时候随着师尊见过一面,故而对于这道也算得上熟悉的图形,章昭会心一笑。“南海印光派吗?这不远千里的,想不到他们竟也是赶来了!哦!李敖背上之剑,莫不是神牛剑?”章昭心中似有所悟,嘴里呢喃道:“传闻印光禅师被弟子奸计所害,囚禁于南海太平岛,座下弟子中以尚云、尚风为首,近年来在南海为了所谓的壮大门派,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还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只是可惜了印光禅师,那个生性敦厚,毕生致力于弘扬佛法、与人为善的好人呐。”微微摇了摇头,章昭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隐身退去。 天气不知不觉竟然有些暗淡了,这或许就是幽冥川的夜色吧,一如世间的黄昏,不过未有其色彩,仍旧是一片灰黑之气。一处细小的泉眼,章昭总算是看到了一股股清澈的水流,虽然不大,但是解渴绰绰有余。净了净手,捧起泉水一饮而尽,仔细回味一二,还真有些许甘甜之意,于是又是一捧一捧的送入嘴中,直到满腹鼓胀,却还是意犹未尽。打开随身携带的水壶,一大一小都灌满了泉水,这才拎着那只余下大半的长毛野兔肉,一边走,一边撕下一块放到嘴中咀嚼着,肉质虽然有些干柴,可毕竟在这个地方,能吃着烤肉实属难得。突然,面前一只如虎一般的巨兽,拦住了他的去路,章昭先是一惊,细看之下,暗暗心中叫苦,这可那是传说中的奔虎巨兽!形似虎,体如牛,尾似钢鞭,齿如剑,而且此兽已颇具灵智。 “我该说是幸运呢、还是不幸!该死,这应该是小师弟常说的话语…”章昭脸色已有几分无奈,却毫无惧意,他将水壶和肉轻轻放在一边,然后紧了紧衣衫,正这时,那只奔虎目露凶光,迎面扑来,章昭身法施展,往后退却十丈开外。一击不中,奔虎兽有些许恼怒,只见它仰天大吼一声,虎啸之音瞬间响彻幽冥川。奔虎兽先是往前踱了几步,慢慢的身形越来越快,那粗壮无比的四肢和锋利的前爪,对着章昭直扑而下,章昭眼神坚定,他脚尖点地,身形顺势拔起,凌空三四个翻滚,稳稳落在了奔虎的屁股后边。奔虎再一次失去目标,又是一声虎啸,它猛然回头,那如同钢鞭的尾巴直接一扫而过,沿途被击中的石头、草木皆都碎的碎、残的残。章昭又一次就地拔起身形,虎尾扫过之后,又轻轻落回地面。 “三招已过,你也见识见识子午剑的风采吧!”心中嘀咕一声,子午剑应声出鞘,章昭飞身形凌空而起,那奔虎半转身形尚未做好攻击之势,一道剑光便狠狠的斩在那条长尾的尾骨之处,奔虎一声惨叫,其尾骨处一道深深的剑痕被瞬时涌出的虎血遮盖了去,庞大的体型导致它无论如何努力,也舔舐不到自己的伤口。奔虎终于发起怒了,可能在它的认知中,猎物可以逃走、失去,也可以挣扎、反抗,但最终死于虎口只能是唯一的结果;不想今日,竟然被猎物击伤,不由得它不怒。人类之中盛传一句话正好适用于它:今日出门未看黄历!奔虎当然是听不懂了,素有灵智的畜生,一旦狂怒,杀伤力几倍的增长,不过也都是一些蛮力,失去了好不容易修来的灵智,对于机敏如斯的章昭来说,干掉它,只是时间的问题了。奔虎朝着章昭不是的冲撞而来,一对剑齿好像要将猎物撕碎。凭借飞快的身法,章昭总能一次次躲过它的攻势,而且趁机会时不时在它身上留下一道道剑痕,但毕竟动静太大,引来敌手坐山观斗虎,接着坐收渔翁之利,章昭可不想让自己陷入窘境。因而此刻的他也渐渐没了耐心再陪这只奔虎继续玩下去了,趁着巨虎朝他飞扑而来之际,他先是斜拉子午,凌空迎着虎头一剑从右往左挥出,不想略有分心,距离近了许多,子午剑起势削去了一颗剑齿,而另一颗则是被略有偏转的剑身生生砸断了去,此时剑身震颤不止,而章昭本人更是被这巨虎的飞扑之力死死的撞向崖壁,得此机会,那奔虎似要孤注一掷,倘若章昭未曾躲开,只这一击,就可以将他砸向石壁,粉身碎骨。章昭怎会不知,他面色冷峻,身形随着奔虎飞扑之势急速后退,眼看就要砸向石壁,只见他猛然改变剑势,剑尖抵在虎头脖颈,剑柄全力对着石壁,就在撞上崖壁的瞬间,章昭左手一拍虎头,身形倒转,脚在上头在下,当剑柄碰到石壁,他猛然借剑柄之力,撒手后整个人的身形往上窜出足有五六仗之高,险之又险躲过此劫,不过当他翻身落地之后,看着身上被石茬刮破了几处的衣袍,又暗自叹了一声“好险、好险!” 再看那只奔虎,头上一剑自喉而入,后颈而出,加上那飞扑而来的速度,整个脑袋都已血肉模糊,石壁之上已然出现了一个血淋淋、露出参差碎石的大坑,奔虎已然倒地气绝,可当章昭从那虎喉之处拔出子午剑之时,一种心痛之感顿时袭遍全身。只见他的手中子午剑只余剑柄处七寸剑身,而另一多半,六分在虎躯内,四分透出其后脖颈。这可是陪着他走南闯北二十余年的子午剑,如今就这般毁去,真叫人好生心疼。可伤感归伤感,这把剑也算救了自己一命,想到此处,章昭又是一阵难过。他走到虎背,垫着衣袍单手较力,那一半子午被他拔了出来,摇了摇头,带起残剑和水壶,章昭往来时的那眼清泉走去。 没有什么能够永恒,即便是一把剑!本该是一体的剑柄与剑身,此刻便也断作两截。剑身已被章昭用这泉水擦拭的银光闪闪,怀着万分不舍,就在这泉水边上,章昭将这把子午剑葬在了这里,葬在了幽冥川。以水当酒,他敬天三次,敬地三次,也敬了子午三次。随后壶中余下的泉水,自己一饮而尽。伴着一丝丝的凉风吹过,此一幕也终于有了些许悲壮之感,或许原本就应该有的,这一点他的心里最是清楚。 不知过了多久,只知道这灰蒙蒙的天际变的算是有了一丝黎明前的异样之光,章昭此时睁开了眼睛,他挥袖拭去眼角那不经意淌下来的泪水,站起身形。 “既然来了,不妨现身一见,何必躲躲藏藏!”没有转身,他长呼出一口浊气,缓缓的开口说道。 “不愧是萧大侠的长徒,子午剑章昭,在江湖上也算是声名赫赫了。”一声似低沉之中又带着三分讥讽的话语,自章昭身后传来。 “莫不是李老三吧!”说话间章昭缓缓转过身来,只见李敖一行四人就在离他三丈之地,静静的站在那里,虽然暂无异动,但从几人眼神中流露出来的那种仿佛猎人看见猎物的神色,章昭岂能不觉! “好久没有人这么称呼过我了,很不巧,这么称呼在下的人应该都死了吧!对于你,我便不做计较,反正也是死到临头了,想说什么就尽情的说吧。”大戟李敖一手持戟,另一只手抱在胸前,两眼死死的盯着章昭,面色阴沉之中带有笑意。 “你这么有把握?”章昭出言问道,面色从容。 “我自己,当然不会这么说了,更何况前几日不幸负伤在身,虽无大碍,可毕竟不太轻松。可你别装作一副看不见的样子,在下身后三人,皆是我生死结交的兄弟,在江湖上也算略有薄名,今日我们四对一,要说没有把握那是在骗你,而我一直都是一个很诚实的人。”李敖木头双眼之中得意之色尽显。 “李师兄,要杀此人,何须劳您出手,我们师兄弟三人足够!”李敖身后,一个名叫尚礼的年轻僧人出言说道。 “要是没有记错,你们三人可是南海印光派的僧人?!”章昭依旧不悲不喜,淡淡地问向几位僧人。 “想不到我们印光派在江湖上还是有些威名的!不错,正是印光派尚字辈师兄弟三人。”三人中为首的尚云开口回应道。 章昭闻言之后,面色之上有了几分苦笑,他小的时候自是见过印光禅师,从那时候起就很是敬仰老人家的心性和觉性,禅师一心追求善念、志在普渡众生,他门下弟子,自己不应该与之交恶,即便他们已是恶人。不过在听了所谓禅师门下第一大弟子的开口之言时,还是忍不住的苦笑了几声,这笑声里既有替印光禅师的不值,又有对尚云不耻之言的惊愕。 “想不到你如此年轻,更想不到你竟这般无耻!印光禅师的名声,如今眼看着都一点点的葬送在尔等慌缪的言行之中!至于印光派,估计也好不到哪去。”章昭的直言,一时让得三位僧人无言以对,看此情形,该是属于那种窝里横一类的吧。 “你…你…知道什么!宵小之辈,怎识鸿鹄大志?”尚礼气急而语。 “都可以暗算授业恩师,你们的大志不识也罢。”章昭挥袖双手背在身后,言语冷冽。 “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阁下言辞犀利的背后还不都是听闻那些个江湖中的闲言碎语?你是去过南海、还是见过恩师?正所谓不食其餐者怎知咸淡?有的话听听就行,若是当了真,可真是枉负了阁下在江湖上的名声!阿弥陀佛。”一直未曾言语的第三个僧人对着章昭出言回击,此人名叫尚智,闻其言语,果真不负其名了。 “好一个巧辩的和尚!只闻言语,便叫在下佩服三分。菩提在天亦在心,若问心无愧,你们就走好你们的路吧。”章昭微一拱手,俯身拿起地上的水壶便要转身离去。 “想走,哪这么容易!”一道喝声之后,掌风已逼近章昭。随手丢掉水壶,章昭以掌相迎。为了向李敖展示自己或是印光派的实力,又或者就是单纯的想借此讨好李敖、讨好九幽门,尚云表现得怒不可遏。掌风刚进,出拳更是勇猛,向来以铁掌铁拳着称的印光派,到底还是底蕴不俗。可此时,又有谁能知道,章昭得拳掌更是一枝独秀。自小虽然背着子午剑四处游走,到后来虽然剑法也已登堂入室,但最擅长的拳脚,他自是一日未曾拉下。子午剑陨于意外,却正是因为如此,才让这几人有机会见识到他的拳掌。 没有花样百出的招式,也没有飞来跳去的热闹,你一拳击出,我以一拳相对;你一掌拍来,我以一掌相赠,十三个回合,不多不少,即便是咬碎银牙硬挺着的罗汉,又能怎样!尚云此时,一对双掌无力的耷拉着,令人惊骇的是他的双臂好似也已崩碎,仅仅十三次的拳掌相接,愣是让的这个自知有己不知有人的印光派首席大弟子满脸死灰,不可置信的傻站在原地,一时都忘了两臂之上传来的剧痛了。章昭一甩衣袍跳出战圈,他并没有痛下杀手,这不光是因为他的善良,更多的是那位让他敬仰的老僧。另一人见势不妙,也不打招呼,凌空飞来便是连踢三腿,正是尚礼。也没有什么意外,不过十招,右腿已然骨断,即便心中再有不甘,可如今连动一下都会感到随心裂肺的疼痛,尚礼又能怎样! “你还来吗?”撇了一眼最后的尚智,他冷冷的问道。无论对手是谁,章昭从来都不会有所轻视,狮子搏兔尚用全力,这个道理他自然是明白。 对于眼前这个男子的质问,尚智深陷两难。如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自认全力出手,在尚云手里也是走不过三十个照面,更何况眼前这个男子;但若退缩,之后如何面对两位师兄,权衡之下,他还是动了。章昭也看出来了他内心的顾虑,故而三招之后,只一掌五分力道,拍在和尚肩头,随着一口鲜血喷出,尚智应声倒地,难有所动。 “到你了!”也不去看那刚刚倒在地上和尚,章昭视线一转,两眼紧紧盯着李敖。这时的李敖,面色强装镇定,其内心已然慌乱不堪。如其所言,全力之时都未必是章昭的对手,更何况自己负伤在身。本指望借此三人之力,虽不一定能将他击杀,但至少可以拖垮他,自己趁机暗中出手,一招毙其性命,可谓得来全不费工夫,谁承想,这三位秃驴竟然一个比一个饭桶,真是一招失算,尽输满盘。 “我已此剑赠你,只求一命!”李敖此刻倒有些坦然的解下背上的神牛剑,单手往前一递,两眼不再像之前那么满是挑衅的神色。 “杀了你,剑一样是我的。”章昭言语回应。 “也没错,不过冤家易解不易结,这个道理,相必你应该懂的。” “对于你们的结,早就解不开了!” “为何非得不死不休?”话刚出口的李敖,只见一道身影疾射而出,“仓啷啷”一声脆响,随即一道电闪凭空乍现,又一闪而逝,章昭回身将那把神牛收回尚在李敖手中的剑鞘里,然后凑近他的耳边轻声呢喃:“燕家满门三十六口,血海深仇如何解开?!”言罢,他转身回到泉水边上捡起水壶然后系在腰间,顺着河道往下走去。在路过李敖之时,他左臂轻抬,一把神牛已然在手,随后身影逐渐消失在三个和尚的视线之中了。 “既知难逃一死,何不全力一战!我等历尽千辛万苦的赠剑,却被你…”尚礼面色愤怒的注视着依旧伫立在那一动不动的李敖,大声斥问着,可他话语未尽,突然看见李敖的身形直挺挺往后倒去,脖间一道剑痕、鲜血喷射。惊惧之意令得余下三人在这幽冥川里一时不知所以,或许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都应该对此一幕而难以释怀吧。 第四十二章 邪月洞境界飞升 浮云台生死情定 一个散发着说不出是何种意境的古老山洞出现在唐轩面前,刚才还零零散散有几个忽前忽后的人影,这会竟是不见一人。抬头一看之下“邪月洞”三个古朴的刻字映入眼帘,字体不正,明显是用某种兵器刻出来的。剑道取直,多是以刀相刻,故此至少应该是个用刀的高手以刀为笔,在此留下痕迹的。提起用刀,望着被自己抱在怀中的凤鸣刀,唐轩不经意间面色泛起了微微的笑意。没想过后退、更没想过奇遇,他的心境一直是年轻一辈中最为豁达明朗的,走到哪一步都不曾有后悔、辛苦之类的抱怨,总是面色和善,即使是面对强敌。古人有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者,可拜上将军,唐轩正是如此绝妙之人。 一步踏入洞中,迎面而来忽然一阵劲风,唐轩以左臂遮掩,任凭长发随风飘飞。再一步、又一步,明显越往里越感觉有了某种压力,说是压力不如说是一种武道的意志,这种感觉就像无形的兵器在不断对着自己的身体捶打、劈砍,再往里,洞内顿时昏暗了许多,数不清的劲气径直向着他周身各处侵袭而来,腹中一口罡气顶住,强忍着睁开双眼,除了看到空荡荡的石壁之外别无他物。一往无前,只能一往无前,尽管之后再也无法睁开双眼,可就是凭着直觉,他前进的步伐一直没有停歇,直到最后时刻,任凭他无论如何调动全身的元气,竟连伸手拔刀的动作都做不出来,他这才艰难的蹲下身来就地盘腿而坐,双掌相合,用尽全力想要抵御这四面八方奔他而来劲气,却不想越是全力以赴,越是痛苦难当。起初只是身体上传来的痛感,到的现在,全身上下包括五脏六腑没有一处不痛,而且痛如锥心,平日里仿佛从来都是一张面色和煦的脸庞之上,此刻也已变得狰狞、扭曲。尽管这般苦痛,但他依旧没有丝毫的后退之意,坐定便是坐定了,撑下来是造化、撑不下去是命数,如此而已。 一柱香的时间,他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湿透,那张曾经和善的面容早已不成模样,他要放弃了,即使这已经是第九次劝说自己了,放弃吧!人生路途的阅历之中,他仅仅有过九次劝自己放弃,而仅有的九次、尽都是在此洞之中的今日今时!其中滋味,可见一斑。铁汉终于抵挡不住那愈来愈强大的武道意志,他本想坐地参悟体会一番,探寻一番这无穷无尽的劲气到底为何种武道,却不曾想所有的精力全都用在了抵抗之上,哪里还能分出一丝别的心意。抱憾之下,他的防御终于一点点的有所松动了,不论是体力不支或是那自言自语第十次的“放弃吧”,最终,他放弃了,彻彻底底的放弃了!因为此刻,他一分一毫的抵御之力都没有了,聚拢而来的所有劲气,不论轻柔或是强横,他都只能被动的承受着。 “该结束了吧!”唐轩心中一声呢喃之后,无力的缓缓闭上双眼,脑袋终于低垂而下,完全没有了任何抵抗,就在这一刻他的契机将绝之时,一股如同洪流的武道意志顺着他的全身几乎每个毛孔飞速的涌入他的身体,刚才还如同荒漠逢烈日一般几欲死竭的体内气机,一瞬间又似枯木逢春、渴鲤遇水,也就是一盏茶的时间,唐轩缓缓睁开了那明亮的双眼,如同两道青光,在这洞中扫视而过。 “原来是这样!”一脸晦涩难懂的表情,他出言感慨道。紧接着,他坐正身子,双手相叠放于腹前,意识瞬间沉浸到四肢百骸之中,气海的充盈让的他直接不敢相信,他自知元气成海需要多少的努力和运气,在感知到全身脉络和筋骨犹如受千万次锤炼之苦而变得异样的坚韧和结实之余,他逐渐回过神来,缓缓睁开两眼,这时,满石洞的刀意犹如水中波纹一般,虽然无色,但可见其形。这到底是什么境界的先辈,才能有如此功力,化腐朽为神奇,将满身修为尽化作刀意,藏于此洞中,而且刀意从无外泄!刚进洞前,一丝武道意志都未曾有察觉,可一步迈入,瞬间如同换了个世界。 “我独爱刀,而此洞中又充盈着高深莫测的刀意,真乃天意该然,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而且此刀意非一往无前者、意志坚定者、忘而舍生者、放下自我者而不可得,真不知是侥幸还是命数了。不管这些,先静心领悟刀意,日后之事,出关再思虑吧。”想到此处,唐轩便开始全身心的体悟这满洞的武道刀意,看似在空中肆意游走的绵薄刀意,一旦将其收纳炼化,这时候却十分艰难,但唐轩并没有心急,他吸纳刀意之后,于气海之中与其追逐嬉戏,等刀意并不排斥他的意识之时,这才抓紧将其炼化,否则每种刀意之上都有前一任主人的一丝秉性,若是强行炼化,必然事倍功半,而且会在以后的武道之路上为自己埋下祸根,这个道理他自然是知晓,故此三百余个回合后,一道道刀意越来越快的被他吸纳炼化,就这般约是过了十几天的日子,再看唐轩,整个人无风而衣衫飘动,紧闭的双眸猛然睁开犹如两道电闪,瞬间隐去。盘坐的身躯几欲透明,如那水波刀意无二。 “终于是醒了!”想了想刚才还在拼命地吸收那依旧数不过来的刀意,一道白色骷髅的身影瞬间扼住其脖颈,恍恍惚惚半天喘不过气来,心中还在想着该如何挣脱束缚继续潜心修炼,不想白骨伸出一指,屈指而弹,一道白光直接打在他的额前,浑身传来的痛感使得他生生从那修习的意境之中被强行退出。站起身来,打量着现如今的自己,一身的刀气张扬霸道、毫无遮掩,这可不是他想要的。想方才在修习之中几乎迷失,原本一心只是想要得到更多更高的境界和招式,却不想一着不慎,激起贪念,若非那白骨前辈一指唤醒,恐怕最终的结局也只好是此地的另一堆白骨了。 凤鸣刀在手,唐轩起身前行。此时的洞内一如刚进来时一般,依旧漆黑、徒有四壁,不过不一样的是,他的眼睛却看得清楚,空气中游离的刀意如水中鱼儿一般自在游走,此前进入洞内的压力在这一刻早已浑然不觉。身心欢畅的唐轩,迈步往山洞更深处走去,一个转弯,前方一个较小的石洞出现在他左手一侧的石壁之上,他俯身往里看去,一道白色枯骨正坐于洞中,如同修习境界之中强行驱离他的白骨前辈几乎一模一样。唐轩站起身形,定了定神,又俯首往洞中行了三两步,来至白骨面前,行道家叩拜大礼,他虔诚一跪,冲着白骨磕了三个头,刚欲起身之时,一股异常强大的威压直接毫无征兆的笼罩他的周身,刚想反抗,又想起初进洞中时的场景,他缓缓的平复内心的躁动,慢慢放下所有抵抗,任凭那种力量涤荡着自己。少时,那股力量突然消失不见,唐轩清楚察觉之后,这才站起身来,他惊奇的发现方才身上那种让得自己讨厌的霸道刀意此刻竟是变得柔顺许多,那毫无遮掩的张扬气息也都尽数收入体内,他试着用情绪控制着这些刀意,竟也是收放自如,一如从自身身体里长出来一样。“多谢前辈成全!”唐轩拱手一礼,然后解下自己的青鲤戏乌龙锦缎披风,上前轻轻披在白骨身上,再次深施一礼,转身大踏步离开了去! 浮云台,一对男女正在齐力对抗着名为无双箭阵的漫天箭矢,男子修罗剑凌空舞动,一朵朵剑花荡去了朝着他二人激射而来的箭矢,女子丝毫不落下风,青竹剑剑意尤盛,二人一边抵挡,一边往前缓步而行。无双箭阵乃传说中天兵用来缉拿巨妖的大阵,传说只是传说,但看眼前二人稍有狼狈的模样,便可知此阵的真实威力,的确不同凡响。通过无双箭阵之后,便是浮云台此关最重要的结果,二人也算齐心协力一路行来,眼看着就要闯出此关,并能在此关的最后有所未知的收益,因此两人于抵挡之中四目一瞬相视,会意之后便更加竭尽全力。殊不知二人心思:男子全力护卫女子,女子亦如是!心照不宣,两人砥砺前行。 听闻闯关不易,亲自去践行更知其难,尤其闯关的同时心中依然有所记挂,此为大忌。女子一剑庇护男子,稍有不及,一道明光自女子后背一闪而逝,当下一道血痕浸染衣衫。男子发觉之后,心有所动,不想又是一箭划过女子肩头,女子娇躯震颤,明显手中青竹剑的剑招也是慢了许多,眼看着就到尽头,男子实不忍看女子那有些忍不住的痛楚颜容,故而伸手扶住纤腰,女子知其用意,痛楚的面容之上多了几分羞涩的韵味。男子一个闪身跃起,手中修罗剑全力舞动,竭尽全力的护住女子周身,两个呼吸间,二人终是通过了那无双箭阵。落地后,男子轻轻将女子放在青石台边轻靠着,看着那已被鲜血浸染的罗衫,男子顾不得心中疼痛、自责之意,只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衣衫撕开扯出两道长布条来,第一时间替女子缠在伤口,过程中,男子手微微颤动,女子的脸颊也是微微泛红,二人依旧心照不宣。 “还疼吗?”男子目光关切的盯着女子问道。 “好多了,谢谢你。”女子似有娇羞,不敢抬头。 “不用担心,我这些药都是师父留给我最好的金疮药,不过刚敷之后,是有些疼的。”男子看着石台上的药瓶,缓缓言语道。 “现在真的不疼了!”似是鼓足了勇气,女子的明眸直接迎上了男子看向她的温暖目光,一刹那,二人不禁都微微一怔,接着便把目光都投向别处。这份自然而然滋生的情愫,也便是最契合、最诚挚的了吧。 “你也受伤了?怎么不告诉我呢!”看着方才因为敷药时的疼痛而玉手紧抓男子后背衣衫,这会出现在眼前的却是一手鲜血,女子毫不掩饰自己心内的担忧,急忙把男子转过身去,一看之下,这才知道最后那一凌空跃起,男子生生放弃了自己的防御,一切剑势结实的笼罩在了自己的周身,背后三四道箭痕不断有鲜血流下,他已全然顾不上自己,但也是侥幸,未有一箭贯穿而来。 “没事,都是皮外伤,不打紧。好在我们闯过来了!”男子憨憨一笑,不觉用手挠头,面色生硬。 “该我帮你敷药了!”不容推却的声音自女子口中传来。男子刚要开口,看见柳眉微蹙的她,明显脸上满是担忧,故此稍有停滞,之后变无言的将衣衫脱下!一边敷药,一边用玉手划过那几道仍在往外渗血的伤痕,女子清泪不断。 “阿弥陀福!九关之内皆是清洁之地,两位这衣衫坦露之形状,怕是要吃罪于我佛了吧!”突然一道声音凭空响起,男女二人急忙收拾好衣衫,仗剑而起,寻声看去,只见三个人影就站在两三丈外的高台之上,面色古怪的看着他们二人。其中两人玉面秃顶,身披袈裟,明显是出家的僧人;另一人虽非出家之人,但头顶之上毛发稀疏无几,迎着风肆意的打着卷,身着灰色布衫,虽无补丁,却是遍染一身杂尘,应是不自洁之流。 “你们是何人?初见之下便语出讥讽之意,不知有何指教!”男子面色冷厉,方才对着女子时的那种默默柔情瞬间消散不见,随之而来的是那毫无掩饰的冷冽杀伐之意,意欲震慑。 “南海印光派,尚风、尚义” “江湖游侠、顾云天!”三人先后自报家门,一脸不懈的神情。 “青城梅书桐、罗青儿!”男子微一拱手,正色的回道。 “原来是你呀,我的儿!你家师父、我的凤莲现在过得可好?”顾云天开口戏谑道。梅书桐如何听不出来此话之中的欺辱之意,若在平时,但有冒犯恩师之徒,他早已凌空出剑,送他们去见九府阎君。但现在,二人如今都已负伤在身,虽说不重,可是拉扯时的疼痛定然会影响招式的速度与准度;再有,以二敌三也不理智,故此他强压内心怒火,冷冷疑问道:“顾云天?莫不是那个被南山尼姑庵的女僧养大,在峨眉调戏道姑,后被姑子们生阉,去了大势的那个顾云天吗?”话刚说完,一旁的青儿美眸一滞,随即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 身材看起来羸弱的顾云天,此时满眼杀意毫不掩饰的涌现而出,只见他面色铁青、也不言语,伸手拔出状如枯树枝的古怪一剑,凌空几个闪烁,飞身而来,剑锋直指梅书桐。修罗剑早已出鞘,梅书桐一剑寄出,九朵剑莲凌空绽放,迎着飞扑而来的顾云天直击而去。真是人不可貌相,只见顾云天身在空中,手中剑势大涨,剑速飞快的辟出九道银色剑芒,犹如利闪一般竟将那九朵剑莲一一斩断,湮灭而去。他脚尖再次一点石台,顺势三道剑芒奔着梅书桐快速飞来,梅书桐面色严肃,都道是此人品性败坏,却不想身手却是了得,故而不得不面色凝重,全力以赴。 青儿被一只手推出战圈,待她站稳身形之时,那三道从空中激射而来的剑芒早已狠狠的披劈在了方才脚下那石台之上,一阵烟雾弥漫,石台已被三道剑气摧毁的破碎不堪、碎石四溅而开,刚想惊呼的她却是发现梅书桐早已不在原地。 “吃我修罗剑”不知何时,梅书桐也已来在了顾云天的身后,不经意间,也没有丝毫停顿的修罗剑气,自背后直刺顾云天的后心。因为近在咫尺,顾云天再想闪身,已然是来不及了,只见他挥动手中的枯树枝,用尽全力往上架去,不想此剑竟是虚招,但见梅书桐剑锋往下,变刺为斩,自顾云天的胸口一剑劈至小腹,就在这时,那名叫尚风的和尚身形瞬间在原地消失,梅书桐只觉手腕处好似铁锤击打一般,被一道刚硬的掌风一下子败去了所有剑势,并且剑身偏出,锋芒贴着顾云天的衣袍一剑而过。 “既无深仇,何必生死相向,阿弥陀佛!”各自稳下身形的梅书桐和顾云天,不约而同的一起看向那位方才出手的和尚,只见他双手合十,微低着头,嘴里念念有词的打着禅语。 “谢过大师的救命之恩!”顾云天看向胸口的那一道被修罗剑划出一尺来长的破口之处,心有余悸的对着身边光头和尚双手合十,深施一礼,开口感念道。看似不正经的半百枯瘦小老头,此时对着和尚虔诚致谢的样子也一如既往的滑稽搞笑。 “梅少侠果然身手不凡!不过今日里碰上了,绕是绕不过去,咱们就按江湖的规矩,你我胡乱拆分几招,小僧正好领教领教青城派的功夫”和尚单手念佛,另一手复捻佛珠,面无表情的对着梅书桐二人出口言说道。 “师父既已身在佛门,应清净俗尘冗事;这老头初见之下便用言语为害在前,你没听到还是没听明白!”男子丝毫不给和尚面子,始终面色严肃、似有随时出手的意味。 “他错言自是他的不对,你又何必因为几句闲语而想要置人于死地?”和尚面有怒色,但依旧言语平和。 “换做是他,会对我讲什么仁慈吗?他若痛下杀手,不知和尚你会不会出手相救在下?”梅书桐面色不改,他也不去看那和尚什么表情,只抱剑在胸,两眼紧紧盯着那个几乎成为自己剑下亡魂的顾云天。 “哈哈哈!小子,我师兄仁义劝你,你别不识好歹!”后方另一黄袍和尚突然大声指责起来,言语中没有丝毫客气。 “不想出家人之中,也会有尔等不分善恶曲直之辈,真是脏了佛门净土,枉你们还身披佛门袈裟,可真是笑话了!”梅书桐话刚说完,突然一道黄色的身影高高跃起,一对如同坚铁般的拳头迎面向他砸来;另一边,那实不甘心的顾云天也是一并跳起,提剑杀来。罗青儿当然也不会袖手旁观,青竹剑剑意迸发,一道倩影当空便对那枯瘦的老头三剑连挥,三道青色剑虹直奔老头斩去,老头确是不俗,这次竟是没有反手还击,而是靠身法的速度巧之又巧的接连避开,然后毫不停顿,依旧对着梅书桐一剑刺去,女子面生惊愕,但此刻也容不得她有半点犹疑,空中一个灵雀回身,又是三剑,对着老头的背影飞速射去,老头深感背后危机,却又不想放过眼下近在咫尺的梅书桐,稍一犹豫,梅书桐银牙紧咬,元气在四肢百骸奋力游走,他竟然选择了无视和尚一拳,直接一剑抵住老者的剑锋,说时迟那时快,背后三道剑气之力一时间全部泻在老头后背,梅书桐眼瞅着老头两眼的契机一瞬间消散,整个人顿时如黄泥一般瘫倒在地,气绝身亡。顾不上这些,他甚至来不及转身,故此所有的元气尽可能的都护在后心之处,这时“砰”的一声,一道拳头生生砸在了他的后背心口之处。几个踉跄,梅书桐一口鲜血喷洒而出,青儿飞身而来,一把将他揽入怀中,两人一起滚落在地! “书桐,你怎么样?”焦急担心之余女子从怀中取出一暗红色瓶子,摊开手掌倒出三粒药丸,直接喂给男子。 “我没事,小伤而已,扶我起来!”女子满眼心疼之色,此刻却没有再争执,她用力扶起躺在她怀中的男子,替他拭去嘴角的血迹。 “真是感人呐!小两口感情深切呀,平僧就做一回使者,送你们一起去见我佛!”名叫尚义的和尚显然在一拳打伤梅书桐后,得意的神色尽写脸上,可见其内心自然多了几分轻慢之色。 “那我们倒是要谢谢你了!”稳了稳心神,梅书桐面色凛然。 “不必客气!”话刚说完,和尚又是飞身双拳向着两人怒砸而来,修罗剑换在左手,只见梅书桐全身元气尽归于右臂,他的神情之上多了几分隐晦的笑意,冲着身边的青儿眼神示意之下,他用尽全力,右拳猛的挥出,与那和尚前后两拳撞在一起,瞬间,只听见咔嚓一声的骨断之音从两人之中传来,罗青儿面色一紧,内心不受控制的慌乱成一片。少时,梅书桐收拳退出战圈,那和尚痛苦的甩着双臂在地上嘶喊着、翻滚着。刚一转身,却发现另一个名为尚风的和尚早已消失在原地,半侧身形这才发现,那尚风不知何时竟然将一旁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的青儿胁迫在手,此刻,尚风没有言语,他那如蒲扇的大手,径直抓在了青儿的玉颈之上,他对于女子的痛苦挣扎丝毫不以为意,甚至一只手将她慢慢提在空中。失去了脚下支撑的青儿,被那只大手紧紧的攥着,她呼吸极度困难,手脚竟然一时使不出任何力道。和尚就那样站在梅书桐的对面,另一只手依旧捻着佛珠,口中阿弥陀佛不断叨念着。 “放了她!”梅书桐脸色铁青,心中怒火熊熊燃起,手腕一抖,长剑直指尚风。 “把剑扔了!”尚风终于开口言语道。 “不能、别扔!”青儿艰难的说出几个字来,声音不大,颤颤巍巍却被梅书桐听在耳中。尚风“咦”了一声之后,手上的力气明显大了两分,青儿此刻可真是有说不出的窒息之感,感觉再有片刻,自己就只好跟他诀别了!“嘡啷啷”,一阵脆响,梅书桐将剑扔在了和尚的脚下。 “剑我扔了,你的手松开一些!打斗是男人们的事,更何况你是出家人!”梅书桐大声喝道,言语中不免担忧之音。 “小僧从来不打诳语”于是,尚风松了松卡在女子脖颈处的大手,让其脚尖微微触地,但并没有放开她。 “有怨愤冲我来,何必挟持一个女子,来要挟与我?难道佛门之中常言的善念便是如此吗?”梅书桐强压怒火。 “言语之利于小僧无用,但是既然你要问,小僧便说道几句。说起要挟女子,顾施主为我印光派好友,不想今日却死在此女手中,杀人之人在小僧眼中没有男女之别,若你不愿听从小僧驱遣,小僧杀她便是!”尚风再次手中用力,青儿脸色亦红亦紫,男子心中起急,便出言大喝一声道:“你究竟想怎样?” “杀人偿命!”和尚轻言道。 “给顾云天偿命吗?” “是!” “凭什么?” “凭你们杀了他!” “为何杀他,你没看到吗?!” “只言死生,朋友死了,自是得有人偿命” “和尚也不分是非恩怨?!” “你若不肯,用她偿命!”青儿此时早已没有了挣扎的气力,如一条水草,在大河之中任其风浪摆布。 “好,我答应你便是,我答应你!”梅书桐后退几步,俯身捡起顾老头掉落在地的那把枯树枝,两眼深情的看着被摆布于股掌之中的青儿,他面色复杂而又凝重! “我死后你果真可放她离去?”男子缓缓抬起右臂,枯树枝渐渐抵在自己的胸口处,他心有不甘,可一时又别无他法。 “小僧之言,必然没有反悔之说!”和尚面色依旧冷漠。 “你若食言,我必化身冥鬼,与你不死不休!”紧接着,男子猛然用力,心中却突然一喜,不过此时的他没有任何停滞,那一剑终是狠狠地自前胸刺了进去! “阿弥陀佛!”和尚松开大手,青儿瞬间瘫倒在地,她顾不上自身剧烈的咳嗽和喘息,全身无力却也拼命地朝着倒在地上的男子一步步爬了过去。 “既是鸳鸯,何苦一死一生!人死不可复活,但活人可以赴死。小僧即便违背诺言,但也算成人之美,做了件好事吧!”于是,尚风和尚一个箭越,大巴掌对着女子的后背狠狠的拍了下去,但见恶风不善,女子拼了命的往身边滚去,险之又险,避开了一掌。尚风心生怨恨,起身又是全力一掌,女子此时避无可避,只好紧闭双眼,嘴角反而泛起了一丝笑意。过了片刻,青儿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幕,甚是不解。只见尚风和尚依旧高举巴掌,只是胸前一剑穿身而过,他的神情亦是匪夷所思一般,但两眼之中已无生机。梅书桐俯下身来,面色尽量柔和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女子,两人相视一笑,紧紧相拥在一起。原来,本打算放弃生机换来青儿活命的他,一把握住那把枯树干抵在胸口,本以为也就这样结束了,不曾想到右手不经意间触动了剑柄处的机关。吞口前一寸半有一不明显的铜扣,按住之后剑身会在遇到阻碍之时缓缓收入剑柄,也就是常人所言的伸缩之剑,不过此剑看似丑陋,却也精巧。故此趁尚风不备,一剑了其生机! 微风中,二人互相处理完伤势之后,便又紧紧地相拥在一起。青儿晓得,该藏在心里的人就这么藏一辈子吧;眼前可为自己舍命的男子,此生定不负他! 第四十三章 傻小子倒挂飞索 二师姐单臂通弦 飞云之巅,绝迹之崖,一群身影陆陆续续抵达这里。远远望去,崖巅高耸云端,如沐天人恩泽,云雾飘渺,似有灵气悠长。人群置于其中,也是被眼中景象所一一震撼,本还熙熙攘攘、颇有嬉笑之音的他们,这一刻都不约而同的安静下来。稍有胆大之人,不知是因为想在几个平日里连做梦都没见到过的美人面前表现一番,还是因为此处对其本身的震撼使然,三两个世家名门公子模样之人故作镇定的小步移至悬崖边上,稍稍低头往下看去,一眼风云际会,再看神鬼变幻,几人同时急忙往后退了三两步,再也顾及不了自己在旁边几位美人眼中的形象,一屁股坐在野草丛中,不时用衣袖擦拭着额前那满是惊慌的细密汗珠,紧张而又胆怯的思绪带起胸口处的起伏飞速的跳动着,如此这般,哪里还有半点往日贵公子的风采。 崖畔两道飞索缠住两边状如石笋般的坚石,另一头直接牵入云中,恍惚之间依稀看得见对岸的亭榭、石台,飞索似乎就是两边唯一的通路。只是目测之下,两崖之间少说也有五六十丈的距离,单靠飞索,还真是没几人敢去一试。眼看着越聚越多的人群,大约得有三四十人的样子,此刻都聚在这飞云之巅,可望着那穿入云中几乎不见尽头的飞索,一时间有人便心生退意。 “如能过去,自然是好,毕竟谁都不愿意行至半途、无功而返;可是这万一一个不慎,掉下飞索,那可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只有死路一条了。”一个脸上略有横肉,但整个人的举止言谈倒还算得上颇有修养之人言语淡淡的朝众人说道。此人身高六尺余,身着锦缎袍服,腰间玉带更是价值千金,最为稀奇的是他那腰间玉带之上垂下来的一块玉佩,约有茶杯口大小,上刻两只飞蛟凌空入云,即便是在郎朗白日之下,依旧散发着独特的光泽,甚是引人瞩目。 “南山顾家之人吧?看你这装束,尤其腰间那飞蛟玲珑佩,可是顾长林?”一旁有一体态修长、面容俊朗的男子虎目微凝,疑惑的问道,言语之中多半是怀疑、剩下的便算是肯定吧。 “不错,正是在下。不知阁下是何宗门?”身材微胖的顾长林,对着俊朗男子拱手一礼,似乎对于被别人认出来并没有感到一丝意外,言行颇有大家之风。 “在下岭南石秀,薄名不值一提。”俊朗男子拱手回礼道。话刚说完,周边之人齐齐向他看去,就连那几位绝色女子也不例外,丹唇微启,满眼桃花。 “我当是谁,原来是岭南飞虎石秀石兄弟,久仰大名。此前只闻世人传言:岭南有石秀,文比梓潼、武追窦荣,更有嵇康之貌、龙凤之姿,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顾长林再次对着石秀抱拳施礼、嘴中不吝溢美之词。 “长林兄缪赞了,石秀不过众人捧罢了,实则少有功绩。不像南山顾家,如今江湖之上,能有几人不知!”也算是相互客套、各自吹捧一番罢了。之后,石秀正色的问道:“顾兄早前所言,这飞索进不得,那可能退去?” “不瞒石兄弟,我南山近年来早已不问江湖之事,只因此次九关之名盛大,为兄暗自背着家中之人,前来开开眼界。如今这断崖飞索,非是我胆小,如若真有外一,只怕家人难当悲恸,故此心有退意,让石兄弟见笑了。”顾长林面色如常,据实而语,没有一丝巧言掩饰,倒是叫人心生佩服。 “顾兄所言坦诚,石秀佩服。既是闯关,自有风险,但去留确是由得自己心意,不必强施于人、强施于己,由心便好。”石秀再次抱拳,眼神之中多了一丝真诚的敬意。 “留便留、走便走,废话连篇又有何用?!”一个身高八尺、体态干练的年轻男子从人群之中站了出来,他也不去看别人,只自顾自的大声说道着自己对于两人言语间的不耐烦。男子负手走到崖边,也不回头,以至于很多人都还没来得及注意到他的模样,留在身后人群眼里的只有一道桀骜的背影!他两手分别紧握左右两根冰凉的飞索,之后银牙紧咬,舌尖顶住上牙膛,一股元气直冲丹田,之后随着他的一声闷哼,众人只见那两道几乎看不到尽头的飞索一时间晃荡不止,犹如海中波涛翻涌,一时间各种“哗啦啦”金铁撞击之音响彻崖颠、 空谷,夹杂着空谷之内的风云变幻之音,不仅刺耳,还颇似鬼魅,于是人群之中已有人用双手捂住两耳,眉目之间满是不悦之色。 “结实倒是结实,不过是有些晃动,不太好过去。如今你们无人愿意一试,那就让我先开个头吧。”年轻人依旧没有回头,他伸手解下背后披风,随手丢在一旁,将一把长剑紧紧的敷在背后,抬腿伸手之间再无半点绷挂之处,只见他脚尖一点,身形稳稳落在飞索之上,左右脚各踩一根铁链,然后起脚迈步就往云深之处行去。 “小兄弟,你是何人呐?”顾长林刚刚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见男子已然在飞索之上飞身迈步,不觉间大喊出声。 “甘州雨蒙!”一声音响彻云中,男子在飞索上步履如飞,不一会,他的身影在人群的注视下渐渐变得越来越模糊。突然之间,众人隐约可见,那道身影竟然身形一歪,便一头栽倒,往风云之中掉落而下,这一刻,禁不住有人惊呼出声,更甚者直接捂住两眼,身形倒退,不敢再看。 “他、就是甘州雨蒙!真是可惜啊!”心中感慨万千的顾长林,这一刻面色严肃之余,更有几分惋惜之意。之后,他不再犹疑,对着石秀及众人一抱拳:“众位少年豪侠,顾某自知力所不及,故此先行退去;临行前尚有一言、不吐不快:此飞索暗藏蹊跷,请各位量力而行,切莫妄自托大,为了所谓功利、名声,在此舍了性命!”言语刚说完,又见二人同时飞身,稳稳落在飞索之上,细看之下,两位年轻人,一男一女,同样背后负剑,二人分别站在两条铁索之上,也不停留,直接脚尖轻点,往云中蹿去。 “荆襄褚怀楠、赵飞燕!”又是一道声音响彻空谷云中,两道身影飞速踏着铁索往对岸奔去,众人的眼中除了钦佩之外,更多的是那不经意间流漏出来的悲壮,伴着云雾,两道身影也渐渐模糊。又似先前那般,也大约是在相同的位置,两道身影仿佛突然之间受到重击一般齐齐向左侧倒去,虽然距离不算远,但云雾穿梭之间自然也没有看的那么清楚。众人只见两道身影倒下的瞬间,左边褚怀楠双手猛的托起倒向他的赵飞燕,然后用尽全力,将她往前推出两丈有余,险之又险,赵飞燕借此力道,身形如同灵燕一般,往前飞跃的同时,泪水已然飞过脸颊,打湿了衣衫。她双臂挂在飞索之上,一个翻身抱住了铁索,方才那种似重击的感觉已然完全消失,而此刻,她离对岸的亭榭石台也只有五六丈的距离了。回首再看,褚怀楠早已坠落云层之下不见踪迹,赵飞燕想着方才那一幕,心里满是悲恸。众人的眼中,褚怀楠临危之际奋力将女子推向对岸的方向,而自己则身坠云雾,再无生还之理。姑娘的心中,则是与他人不同,没有人知道九关之后,便是他们约定好的拜堂之时。 “姑娘,切莫悲伤,先过去对岸亭榭!”一道如同钟鼓之音的声音,响彻整片天地,望着怀抱铁索难掩悲痛的女子,石秀不禁大喝出声,以元气激发而出的声音犹如洪钟,即便在对岸也是听得清楚。赵飞燕闻声如晴空炸雷一般,她强忍着难过,银牙紧咬,用衣袖擦去泪水,随手一把将头上的金缕玉凤钗取下,朝着他坠落的位置,扔了过去。再也没有言语,女子一拍飞索,整个人又站了起来,那挂满泪痕的脸颊好似擦不干净一般,依旧不断地往下分撒清泪,女子再次身形掠动,五六丈的距离,最多三到四次借力,终于,那道仿佛突然娇弱了许多的身影,匐在亭榭石台之上,大声的哭泣着。 “真是不容易啊!没想到有生之年竟能看到如此感人的一幕,尽管让人悲怆”转身欲走还没走的顾长林,再一次的感慨着。 “好在活了一个!”石秀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语,让得这片天地再次的陷入了沉默。 “唉!众位、告辞!”顾长林终于不忍再看,怅然转身离去。其后,又有人三三两两、陆续追随他的身影,纷纷退去,余下之人不足二十。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总要继续!”一女义正辞严,飞身踏上铁索。“算我一个!”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肩抗利斧,好似金刚一般,站在众人面前。 “我乃甘州柯子魁!”朝着众人一声如洪钟般的喊喝之后,他面色憨然一笑,然后将利斧插在腰间,怕不稳妥,又找来两根藤蔓紧紧地缠在利斧和腰间,动了动还算结实,便转身一跃,踏上飞索。如此庞大壮硕的身躯,竟能有这般轻巧的功力,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敢问姑娘,如何称呼?”石秀双手抱剑在胸,面色肃穆的问道。不知何时起,这上飞索之人都要逐个报上名号,似乎像是最后的遗言。不过也对,不留姓名万一坠入深渊,都不知死者为谁。 “交代遗言吗?!本姑娘名微德薄,还是不劳众位牵挂了。”那女子自有傲气,冷眸一扫众人,脸上掠过一丝让人难以觉察的不屑与讥讽,旁人不知可否看清,但站在前边的石秀,可是全都看在眼里。他也没有再说什么,就那样站着,准备看他二人如何过这飞索。 左脚一点飞索,身形如同飞燕一般向前略去,柯子魁也不甘落后,硕大的脚掌猛然踏下,铁索带动着石柱都在颤动着。如果这是一样表演,那么最好看也最令人震惊的,莫过于这个傻大个、柯子魁了。说话间女子的身形已然临近了方才几人遇难的地方,只见她拔剑在手,依旧施展身法,毫无停顿的冲向对面。突然一阵阴风猛然朝她二人吹来,其力道生平未见,铁索瞬间犹如极地寒冰一般,一触之下仿佛能将肢体与铁索冻在一起,一瞬间的心绪也突然变得迟缓,即便头脑清醒,但动作确是大不如前。稍有一律的女子,身形猛的被又一阵更为猛烈的风从铁索上吹下,眼瞅着快要重蹈前人覆辙之时,柯子魁着急之余身体往前一跃,可还是低估了这莫名而来的阴风威力,一个不稳,柯子魁也是往左侧倒了下去。旦夕之间,傻小子飞快的从腰间拿出大斧,斧头卡在了铁索之上,这样,只要他不松手、只要铁索不会断,那么他能在这风中一直就这么吊着。女子的孤傲现在看来应该是有这资格的,旦见她单手持剑,剑身直接顺着铁索之间的空隙稳稳卡在里边,虽然不断有阴风撕扯,但明显她的晃动幅度却比柯子魁要小上许多。崖边的众人,望着飞索之上犹如即将断线的风筝一般的两人,不免心中又添了几分紧张之感,与此同时,又有两拨人三五成群退出了去,到得此时,绝迹崖只余下了三个人,除了依旧一脸云淡风轻、抱剑在胸的石秀之外,另外两人,便是那正悬在空中的一男一女了。 阴风还是一阵阵拼命地撕扯着,旦见女子的剑和傻小子的斧子都似乎有了一层冰冻的结晶一样,此处寒意可见一斑。“不能就这样耗着,如此下去,就算不会坠落空谷,也会被冻成冰雕的!”女子扯着声音对着几乎和她一模一样情形的憨态男子大声喊道。柯子魁只是看上去身强力壮、憨态可掬,可他不敢说绝顶聪明,但是一点也不傻。女子性急,言语之后也不去管男子作何应对,自己腰身一挺,借助剑身在飞索之中的力道,猛的向上飞身,借着阴风肆虐,衣衫烈烈,在远处看去,隔着若隐若现的云雾,倒还真有几分仙子的韵味了。只不过,风力本身强劲,如果说刚行至此处是因为没有防备才被吹落飞索,到了现在即便是防备了可似乎依旧是无济于事。女子身形飘起瞬间,剑还未来得及抽出,身体便被直接吹偏至另一条飞索下方,眼看着就要落下山崖,一只强有力的大手紧紧地拽住了她的衣衫,命悬一线之际,那里还顾得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女子的剑也是颤了两颤,终于从飞索之上滑落而下,救人救到底,也不知道是他心中极度自信,还是有了舍身为人的勇气,柯子魁单手紧握斧柄,另一只手猛一用力,女子身形瞬间被提起,然后一直大手飞速松开她的衣衫,眨眼之间又紧紧的环住女子纤腰,女子也无怒意,生性冰冷的她还不至于在此刻计较许多琐碎。与此同时,就在女子的剑坠落之际,柯子魁全身较劲,似打秋千一般身形往另一处飞索荡了过去,坠剑在空中却被两只大脚稳稳地夹住。 “谢谢你!”冰冷的女子终于是有了些许动容,话语虽然依旧冰冷,可这是她真实的心意表达。柯子魁憨憨一笑,两腿向上提起,女子趁机一把握住那夹在男子两脚之间的心爱之剑,看着剑、又偷偷斜了一眼环手自己腰际的男子脸庞,一时间冷眸之中多了三分柔情。 “你抓紧了,我松手要过去对岸!”柯子魁突然之间表情严肃了许多,整个人的气势跟之前完全判若两人,紧紧抱住柯子魁壮硕身体的女子,此时也是清楚的有所察觉,不过此刻她并没有做出任何的举动,任凭男子艰难的双手抓住斧柄,然后往上一寸一寸的挪动着,风似乎也有所觉察,于是更加拼命的撕扯着。原本隐隐还能垂在飞索之下的二人,此一刻好似顺风扯旗一般,斧头突然就从飞索之上滑落,说时迟那时快,一只大手紧紧地握在了飞索之上。顿时一股凶猛的寒意如同刀剑一般,顺着大手飞速的侵袭着男子的身体,剧痛自不必言说,柯子魁也是倔强,斧子斜插腰间,体内元力毫无保留的凝聚至双掌双脚之上,四肢一时间红芒璀璨,顾不得他人的惊艳,只见他手脚挂住飞索,女子两手紧紧地抱住他的肩膀,两腿顺势盘在他的腰间,柯子魁顶住撕扯的风,如同雪山白猿一样,手脚并用,倒挂着往对岸而去。 “好手段!”崖边石秀心中不禁暗自赞叹一声,眼看着到了对岸的男女二人,他心中默默言语一声:到我了! “流水知音、这是什么意思?”大约十几个人一起来在了一块巨大的青石台处,其上有一股清流顺着山体倾泻而下,时日长久,青石台已是被流水冲刷出了一条似河道一般的轨迹,而且水流至此至清无比,一眼看去,虽鲜有鱼虾之类,但却滋生出许多绿油油的水草,在水中随波摇摆,也是为这条小溪添了几分韵味。 “那石台之上是一张瑶琴吗?”一男子伸手一指,随即众人闻声看去,就在第二阶石台之上,有一方形石桌,正前方应该是一石凳,因为石桌的遮挡,看不真切。石桌上明显有一张瑶琴,隐隐透出一股沧桑的味道。 “抚琴吗?”人群中一女子美目流转,宛然轻笑,好似那四月桃花,烂漫而又花香弥漫。 “难不成,是要听着流水而弹奏琴曲?”一边有一青衫男子,出生疑问道。 “这位兄弟真是出言惊醒梦中人,我看正是如此!”青衫男子旁边的另一位身着裘皮褂子的青年大声赞成道。 “要论比武打擂,我绝无后退之理;可要说这抚琴一事,还真是有些陌生。”早前最先发现瑶琴的那位身穿锦缎衣袍的男子,悻悻的言语道。 “会是会一些,可毕竟专心武艺多年,又是这不明不白的什么流水知音,我还是有些犯难了。”一位女扮男装的青年女子,出口喃喃道。 “既然你懂,那就有劳兄台上去一试,我们也好早些通关离去。”恰巧听见女子呢喃声音的青衫男子,立即出言逢迎,但其眼中却有着一丝异样的味道。 “那在下就当仁不让,前去一试!”话刚说完,青年女子身形微一晃动,仿佛一道身影依旧驻足在原地,可其本身已然轻飘飘的落座于石台后方石凳之上,如此情形,人群之中突然一阵窃窃私语,皆是因女子的身法而感到震惊。突然之间,一声悠长的琴声自女子指尖传来,众人立刻安静了下来,都是往第二阶石台上举目细看。女子指尖拨动,琴弦震荡之间传出异样的声响,不再是第一声那般悠扬灵动。只见女子此时柳眉紧蹙,面色凝重,她只觉此刻的琴弦仿佛每根都有千钧之重,即便是自己用尽全力将一身修为灌输在十指之间,也仅仅是勉强触动了琴弦,可那如同刀剑一般的声音仿佛能刺穿灵魂一样,让得自己内心绞痛,神情恍惚。“这绝对不是一张普通的七弦瑶琴!”女子在内心嘀咕一声之后,随即收手,不想刚要起身,古琴之上一股看得见的白光突然迸发而出,亏得她反应迅速,刚做好全力防御,便被那道白光击中,整个身形愣是在众人的注视下朝着石台后方的山壁砸去,顷刻之间,只听见“砰、砰”两声,女子身形撞在石壁之后又重重的落在了石台之上。幸亏做足了防范,要不然今天不是身死玉消就是重伤残废。女子悄然站起身来,四下环顾之后见无异样,这才在心里松了口气。可当她刚要起步跳下石台之时,一眼看去,发现台下众人都在用一种别样的眼光看着自己,疑惑之余,不禁往身旁溪水中看去,不看还好,一看之下,顿时心生羞怯,原来就在她撞在石壁上的那一刻,发髻上的玉簪便已破碎,一时间虽然有些虚狼狈,但好在身体无碍,却不曾想青丝纷乱,一下子露出了女儿的妆容。望着台下众人那痴痴的眼神,女子无言相对,只面带微微怒意,杏眼圆睁,一次顿足之后,便飞身下了石台,于是,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就知道嘲笑别人,看你们怎么过关!哼...”明显是怒意未消,女子独自坐在人群之后、溪水之畔,对着流水缓缓梳理着三千青丝。这倒也是一种气度,既然隐瞒不住,那便做回最美的自己。 “敢问姑娘方才为何琴声杂乱?音色之中竟带有杀气!”一道温柔但是很坚定的声音在女子耳旁响起,正在低头梳理发丝的女子抬头一看,顿时心中不禁感慨:好美的姐姐!于是心生欢喜,方才的怒气竟然全都消散而去。 “姐姐是何人?为何只有独臂?”看着眼前美丽的姐姐,女子缓缓站起身来,面色之中一半惊奇,一半怜爱。 “我乃尘世一俗人罢了,若妹妹不弃,叫我一声琳姐姐可好?”面对这个天真而又满是倔强的女子,夏琳微微带笑,独臂轻轻地抚过她的青丝。 “琳姐姐,我叫沈玉,你就叫我玉儿吧”女子满心欢喜的回答着。 “玉儿,姐姐看你方才抚琴时颇多异样,能跟姐姐说说吗?”夏琳依旧含笑,轻声问道。玉儿也无其他心思,直接拉着她的琳姐姐一起坐在溪水旁,这才慢悠悠的疑惑道:“看似古琴,却只有五弦。我虽不善抚琴,但也知晓,自伏羲帝作琴起,舜帝定琴为五弦,后文王增一弦、武王伐纣又增一弦,故而后世之琴多是七弦,我至今还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五弦琴呢!” “哦!五弦瑶琴。”夏琳心中也是一阵疑惑,不过她并没有表露出来。 “是五弦琴,第一声很随意,起手便闻琴声悠远,可接下来,每根琴弦都好似千斤之重,我用尽全力,琴弦也只是微微震颤,却发出如刀剑锥心一般令我痛苦不堪的音色,原本我就要起身离去,谁知道那张破琴还来脾气了,竟然把我撞在石壁之上,幸好我做了防备,这才安然无恙!不过,不过可惜了我精心装扮的男装!”沈玉先是不解、再是怨恨、最后是可惜,整个模样也是可爱的让夏琳时不时轻抚着她的肩膀,以示宽慰。 “既然你没完成,那就让姐姐前去一试,如何?”夏琳低头轻声询问道。 “抚琴皆用双手,以十指来鸣奏琴弦,可是姐姐...”沈玉话到嘴边,看到一直冲她目露笑意的姐姐,愣是生生把剩余的话给憋了回去! “七弦用双手,五弦嘛,独臂足以!”夏琳面色依旧带笑,可此时的她眼中满是坚毅和笃定! “放心吧玉儿,你就在这等着姐姐。”言语之后,夏琳站起身来,一个闪烁,也便来在了石台瑶琴之处,单手理了理衣裙,她从容不迫的缓坐而下。台下一时间先是一阵寂静,紧接着便是各种疑惑之声,夏琳对于这些自然不去理会,坐定后,她泰然自若,一看之下确是五弦瑶琴,仔细看去,只见琴面上方左右两侧皆是有暗色凤凰戏梧桐的纹饰,至此夏琳心中不禁大喜,如今看来此琴便是传闻里的五弦瑶琴之祖-凤鸣古琴,更神奇的是,此琴至于空旷露天之地,时日久远却是不染纤尘,于此她更加笃定此琴正是凤鸣古琴。“既是流水知音,那便悉闻流水之音而后再行抚琴吧!”缓缓闭上双眼,吐出一口气息,夏琳如坐定一般,一动不动。 “她这是要做什么?且不说独臂能不能成乐,既然上得台去,你倒是动手呀” “是呀,我也有些看不懂了!” “不懂就别废话,看着就是!” 一系列的细碎之声自台下传出,而她自是选择无视,依旧那般静静地聆听着水流的泠淙之音,少时,众人只见琴前女子玉手轻抬,独手轻触琴弦,突然之间一种如清泉击石的空灵之音自石台上女子的指尖传来,女子玉指纤纤,在琴弦上飞速游走,时拢时拨、抹挑勾剔、全扶进退、落指吟...女子指下音律奇啭,空灵中自然有三分悲伤、悠远里又充满倔强,这一片空旷天地,此时奇绝灵动之音、难绝于耳,女子将过往的种种心酸、倔强和哀怒之意,全都寄意于指下琴弦,正所谓“多少心腹事,尽付瑶琴中!” 台下早已哑然无声,众人的面容之上各色的表情也甚是多样,有的不可置信、有的惊奇不已、有的一脸赞赏、更有的清泪纵横。不知不觉,琴声缓慢收起,意犹未尽的人们都还没有回过神来,突如其来的一声脆响,只见台上女子身前的瑶琴凌空飞起,好似精灵认主一般,直接躺在了女子怀中,琴下石桌一分为二,整整齐齐犹如人为一剑劈开那样,中间一个古色古香的黑色木盒呈现在女子眼中,将琴背起,女子玉手轻轻触碰,盒子自然打开,一卷沧桑的古籍静静的躺在其中,缓慢抬手拿起,“秋水长天”四个古字映入眸中,夏琳轻轻一笑,将书卷置于怀中,身形一跃至沈玉面前,还不待玉儿开口赞叹,就被这个初识的姐姐拉起手,迅速离开了去... “古琴被她带走了?...”“嗯、带走了!” “你们几个,她不带走留给你们,你们会抚琴吗!” “会不会的倒不打紧,估计是一张好琴,能卖不少银钱吧...” 风吹过,或许是因方才的天籁之音,此刻竟变得温柔了许多,即便是这样,也拦不住世人那一颗颗纷乱的心。 第四十四章 卧龙潭足蹬飞箭 负重伤神秘援手 一潭之水宽阔浩渺,比起一般的湖面都是要广阔许多。水面之上,波光粼粼,偶有水鹭闲鸭自水面掠过,却不曾看到它们在水中追逐、嬉戏。此水名曰卧龙潭,在水中央,有一八角朝天亭,鲜红的琉璃顶煞是与众不同,不过远远望去,好比玉人眉心一点朱砂,也颇有其独特的韵味。亭中陈设简单,只是八条同样鲜红的立柱和条椅格外惹眼,其中有白玉桌一张、青石凳四个,再无其它。 卧龙潭岸边,二人临水而立。 “借口寻衅、调戏女子,是你无理在前!这都暂且放下,那男子护着师妹,并没有错,即便你修为颇高,也不能将他斩杀!”女子面对宽阔的水面,一脸怒气。 “为兄无意杀人,只是他们不长眼罢了!”男子面色肃穆,只是言语颇感无情。 “辱人在前、杀人在后,还夺取了他们的飞虎神剑,你简直不是个人!若是日后因此而引起两派的纷争,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向师尊交代!”女子依旧气愤难平。 “身为雪山派的大师兄,又为本派新增神剑一把,师尊怎么会忍心责罚于我?再者说,他兴安门几斤几两他们自己不知道吗?两个门派相隔万里又实力悬殊,我不信他们会为此不远千里前去雪山送死!”男子依旧面色冷冽,不屑一顾的说道。 “简直是无可救药!多说无益,你好自为之吧。”女子同样言语冰冷,之后她微微偏过头去,望向更远的水光潋滟之处。 一旁的人群逐渐聚拢,一男子身高八尺,妆容朴素,背后斜插一把银光闪闪的大环刀。在人群的簇拥之下,只见此人将全身上下紧了三紧,举手抬足之间再无半点绷挂之处,随后两手分开人群,走出去约有三丈开外,这才深吸一口气,然后脚掌猛的一蹬地面,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一般,飞速的向前蹿去。临水岸界点,最后一脚狠狠踏下,随之身形犹如一鹤冲天,斜着飞出去好远。还不待人们发出赞叹之时,那刚刚拔地而起的男子在距离岸边八九丈的地方,突然之间身形急速下坠、眼看着就要坠入水中,男子灵机一动,本想着借着水面一踩之力再次往中心亭飞掠而去,如此反复三四次应该是可以抵达红顶亭中,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这第一脚刚刚沾染水面之时,整个人的身体好像被水下什么东西缠住一样,一时间男子猛然另一只脚狠狠踩在水中,想要挣扎而起,离开困境,却不想另一脚依旧同样的下场,故此众人只见男子在经过一番拼命挣扎无果之后,缓缓的沉溺于卧龙潭中,不见踪迹! “技艺粗略还妄想取巧,真是不自量力、活该有此下场!”在一旁方才冷言冷语的男女二人之中的风子鸣,见到那一幕,言语桀骜的道。女子风雪瑶,美眸斜视,看见这个让得她无比讨厌的男子,她再也不想搭理他,即便是这一刻,她依旧极力克制住自己内心想冲上去抽他几个大嘴巴的冲动,转身离开往人群中行去。 人群之中一男子头戴发冠,玉簪穿冠而过,两缕淡绿丝绦自发冠过两鬓垂至胸前,身着一身白色衣衫,黑色长靴带有暗色云纹,身高九尺有余,体态修长,生得剑眉虎目、鼻直口方,好生俊俏!风雪瑶来在了此人身旁,时不时的看了男子几眼,却不做声。男子发觉之后,微一抱拳,开口轻声问道:“敢问姑娘可是有事?”男子面色温润,语气平和,风雪瑶只觉得脸颊微微发烫,一时间只字不言。 “姑娘如此盯着在下,不知是有何事?”男子再次开口询问。 “小女不才,想借公子一箭,不知可否成全?”女子先是一礼,之后才慢慢言语道,不过她依旧低着头,不敢迎向他那双明亮如星斗般的目光。 “这有何难,不知姑娘借箭作何用处?”男子疑惑道。 “小女自有用处!”女子终于缓缓的抬起头来,美目如水,不过四目相对的一刹那,她又迅速地转头看向别处,那一瞬间娇红的两颊却被男子看在眼中。男子名为万杰,巴蜀人士,自幼双亲早亡,生活也是困苦,幸好有姐姐万紫悉心照料。之后姐姐嫁入当地一富贵人家,姐夫贺辰东,为人良善,这才给了万杰一个良好的成长环境。小万杰打小聪明,又很知人冷暖,年纪轻轻却不少帮姐夫家里干活,时日长久,大家都看在眼里,于是在贺宅之中没有人不喜欢他,尤其贺老爷和老夫人。之后更是在一家人的帮助之下,小万杰开始了早习文、晚修武的学习状态,一眨眼十三年过去了,小万杰一下子长成了一个俊朗的大小伙子,文武艺皆是闻名蜀地,贺家上下无不欢喜。再接着众人又是私下合计,前后托人给这个孩子寻找合适的女子,虽然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可万杰自己心中却不想早早完婚,他想去那个江湖里看看,看看被说书人演绎的神乎其神的江湖,到底是何模样!但他又怕姐姐跟姐夫一家人担心,于是权衡之下,修下家书一封,于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三更天,跳出院墙,奔他心目中的江湖而去了,这一去,至今已是七年。 “你是蜀地人称白衣神箭的万杰?”突然的一声冷冷的叱问之声,从一旁传来,万杰微一转身,只见一男子身高八尺有余,衣着华贵略有收敛,容貌气度都属上乘,只是那一张冷冷的脸和质问的语气,让人颇感厌恶。以万杰的心性也自是不会计较这些琐碎,他微微一笑,客气的拱手示意之后回应道:“正是万杰,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雪山风子鸣!”那男子依旧不屑的冷语回道。 “原来是雪山派掌门大弟子,失敬失敬!”万杰拱手抱拳客气的言语道,不曾想风子鸣对于他的言词竟是嗤之以鼻的轻哼了一声,转而负手面向卧龙潭的水面,目光所望之处正是那鲜红琉璃顶的八角朝天亭,见他如此模样,万杰轻轻摇头苦笑一声不再言语。 “不知小女所言,万公子意下如何?”一旁风雪瑶继续言语追问道。 “举手之劳而已,不知姑娘如何向万某借此一箭?” “公子可见那谭中朝天亭?不知公子一箭能否到得那红顶亭中?”风雪瑶两颊微红的低声询问道。 “此处距红顶琉璃亭约有三十余丈,万某全力之下飞箭四十丈有余,应该不成问题!”万杰看似谦卑的面容之上此刻满是自信的回应道。 “那就有劳公子了!”屈身一礼之后,风雪瑶收起一身柔弱,徐步向前走到水边,一个回眸冲着万杰示意,不想美人一笑回眸,竟是让得身后许多痴情的男子俨然失神,就连那素日里总是跟她针锋相对的风子鸣,这一次也不例外。有一种沉醉,无需烈酒,美娇娥回眸一笑,便足以让人如痴如醉。万杰果然不负君子之名,就在众人都还沉浸在对女子无穷的梦幻之中,他已然搭箭在弦,深吸一口气,元力汇聚两臂,会挽雕弓如满月,亭中望,“射”娇娘,无双雕翎箭瞬间破空而出,直奔朝天亭而去,就在这时,风雪瑶的娇躯腾空而起,白裙翩跹,如临凡仙子一般踏箭而去。 “好美的女子!好奇绝的思路!好俊俏的身法!”接二连三的赞誉之声,让得风子鸣的心中颇感不悦,只是还好,毕竟是自己的师妹,这点隐忍他还勉强做得到。空中女子衣裙飘摆,借着箭矢之力,她凌空两个闪烁之间,稳稳地落在了朝天亭之中,转身一甩袖裙,好似瑶池之中的仙子漫舞轻歌。再看那箭矢,早已深深刺入亭中红色立柱之上,箭尾金雕翎还在不断的震颤着,久久不能停下。谭水边有二人,似无意又好像故意朝水中丢下几片树叶,因为位置在前,所以他们的举动被身后许多人都看在眼中,少时,只见很多人一并挤在了潭水之侧,一齐盯着那缓缓沉入水中的落叶,不是一片,是扔下去的五六片全都如此! “好生奇怪!难不成此水不浮舟船?”一人率先发声质疑道。 “先别妄自定论,我们再用枯木一试。”身边另一男子对身后几人眼神示意,不一会,三四个人一起拿来了几根早已枯死的树枝和小树干,众人又用刀剑将树干从中一分两三份,使之变成木板,这下再扔进水里,其结果便不容再有任何质疑了。没有停滞,几人带着树枝和枯木板来在了水边,纷纷以元力激发臂力,向着朝天亭的方向奋力扔去,近的两三丈,最远也扔不过七丈去,这些远近距离有的人计较,有的人压根不去理会,唯一备受众人关注的就是那些木板是何结局。果然不出意外,那些枯木先是缓慢沁水,看似还浮在水面,可没过多久,枯木一头慢慢的没入水中,紧接着另一头也是往水中沉入,直至最后的消失不见。整个过程也不过一盏茶的工夫,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这潭水甚是古怪,看来真是不渡舟木,难不成传说中的三千弱水滴了几滴在此谭中?这下可如何是好?”男子有些泄气的出言道。 “靠浮舟渡人,此关有何意义!能去便去,若是不能,离去好了。”风子鸣自有它的孤傲,他说完之后,也不管旁人以何种眼光来看自己,只自顾往前行了几步,飞虎剑紧紧缚在身后,手中逐鹿剑沧啷一声应声出鞘,集中精神,元力一时间全部在右臂汇集,众人只见他大喝一声“去!”然后那把逐鹿剑便如离弦箭矢一般飞速的向着朝天亭疾掠而去,与此同时,他的身形也如同之前女子那般猛然越向空中,不同的是女子始终脚踩雕翎,而他则是起势时与剑齐飞,并没有脚踏剑身,行至半途,这才两脚一前一后点在剑身之上,借力之后又是腾空向前飞掠,如此这般,也是让得岸边众人眼前一亮。虽说许多人对他并没有什么好感,但此时他所展现出来的实力也确是令人佩服不已。 风子鸣于空中姿态俊逸、潇洒不凡,可就在距离朝天亭约有十几丈之时,他的内心突然紧张起来,因为刚刚踏下去的两脚明显的感觉到了飞在空中的逐鹿剑有了下沉之感。“不好!”他心中惊叹一声,但尽量保持自己俊逸的身姿,好让外人看起来自己并没有什么异样。飞剑终于是往下掉落了,眼看着还有七八丈就能到达朝天亭的男子,一时间心一横再也顾不得什么表面潇洒。此种情形与身家性命比起来,任谁都不可能无视,风子鸣也是一样。好赖他的确有一身不俗的功力,剑身依旧往下掉落,风子鸣最后使出全力,就在剑尖没入水面之时,他的一只脚正好点在剑柄那头,紧接着另一只脚也是一样于剑柄借力,不过就在他另一只脚刚刚抬起之时,剑身已完全没入水中。风子鸣这会的心中哪里还敢再想其他,他的双眼紧紧盯着亭下石阶之处,全身元力飞速游走,两脚一前一后犹如脚踩空气一样,拼命往前飞去,一开始还好,到了最后不到三丈的地方,他的身形也是缓缓往下掉落,风子鸣怎会不知,他不去多想也不能忧虑,还是那般往前飞掠。岸边一干人等也都是瞪着双眼紧紧的盯着那个身在空中、而此时却离水面越来越近的男子。两丈、一丈,终于,凭借着自己全神贯注的坚持和良好的功底,他银牙紧咬,就在双脚离水面三寸距离之时,猛然间向前一跃,好巧不巧,刚刚踏上亭下的石阶,不过也仅仅是脚尖踩上去那么一点,身形还没站稳,整个人便不受控制的往后倒了下去。“不好!”身形倒向水面的一刹那,再也无处借力,风子鸣终是抑制不住心内的恐慌,他的那双冷冷的虎目此时竟也满是不甘之色,可毕竟是个桀骜之人,从始至终也不曾开口求救,更别说大喊几声不甘心或者遗言之类的话了。 风子鸣终于闭上了双眼,这短暂的时刻在他的世界里出其的安静,过去的纷纷扰扰如同电闪一般在他的心头一一划过,他知道二十多年来自己没做过几件好事,旁人也大都知道;但有谁知道,自己的父亲为官在朝,为护兄弟同僚,含冤入狱,到后来监斩父亲之人正是那昔日里言称同甘苦、共患难的兄弟同僚?有谁知道,为躲避祸乱,他和母亲苟居于雪山脚下,地冻天寒的一日,母亲在雪山山脚救了荒人一命,到后来却被这个荒人肆意凌辱,痛不欲生,不得已悬梁自尽;又有谁知道,年方七岁的他,在一刀一刀割下那荒人头颅之时,内心的悲伤、害怕与无助...没人知道,罢了!既然世人无情,我自无情便是,纵然此刻即将身死,也由它去吧,至于命运,呵呵,去它的命运吧! 突然之间,背后两道破风声响起,随即风子鸣只觉得后背之上两道强有力的劲气直接将自己快要沾着水面的身体托向空中,身在亭中的风雪瑶此时也是急忙伸出玉手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衫,猛一用力,风子鸣的身形三晃两晃,终于是站在了亭中。千钧一发、死里逃生,男子内心久难平静,对于眼前这位美丽的女子-师妹风雪瑶的伸手相救之恩,风子鸣心中感激却不知如何启齿、怎样表达! “不必谢我,在你倒下去的瞬间我救你已然来不及,要谢、谢他们吧!”风雪瑶对于这个让她厌恶的男子,向来是冷冰冰、不屑与之言谈的。看着师妹眼神示意身后,风子鸣这才回过神来,急忙转身,发现身后左右两边各站着一位男子,都很年轻,而且风姿不凡。回味之余,他明白了那电光火石之间所发生的一切,再看看红色立柱之上多余出来的另外两只金色的雕翎箭,风子鸣不禁在心里微微苦笑。 “感念两位兄台伸手搭救之恩,在下雪山风子鸣,不知两位如何称呼?”耐着性子,风子鸣挤出笑脸,拱手抱拳向着面前两位男子示意道。 “在下无痕,久仰雪山长徒威名,今日得见,果然不凡!”旁边那位男子目光斜着瞥了这个自称是无痕的男子一眼,目光中颇多鄙视之色。 “还是那么厚颜无耻!”那男子淡淡的道。风子鸣一下子心中的不悦尽写脸上,只见他好像瞬间换了一副嘴脸一般,对着右手边的男子冷言冷语道:“兄台出言尊重一些,若非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我不介意拔剑杀了你!” “哎、哎,我说风兄弟,你误会了!他方才那句话,是对我说的,你这是何必呢?”燕成这个又称无痕的男子不禁暗笑一声,急忙出声劝慰道。 “还是这般秉性,早知便不救你了!”风雪瑶此刻更是对这位师兄深恶痛绝,明明是救命恩人,自己意会错了他的言词,就要杀了他,这哪里还有什么人性可言,简直就是畜生。风子鸣此时经无痕几声解释,心内又多了几分尴尬之色,不过都是男人,没有不爱面子的。因此,他只是沉默不言,也不去看那恩公,那刚刚救自己逃出生天的人。 “早就听闻雪山长徒风子鸣,劫掠奸淫无恶不作。而今就当是我对你说了那句话,对于刚刚救你一命之人,你这就要致我于死地,看来世人所言果不其然呐!”右手边男子言语之后,便转身望向亭外潭中。 “展兄少言,你我二人只为此关而来!”无痕面色突然严肃的对着口中的展兄劝说道。男子背对着三人,没有作声、看不出是何表情。 “姓展的,你想怎样?救我归救我,为何出言诋毁于我?再说了,我可没有求着你救我,真是多此一举!”风子鸣冷言回应道,岂不知这一句话,真正点燃了展姓男子的怒火,只见他快速转身,面色瞬间冷峻,两眼怒色毫不遮掩,随即冷冷说了一句:“九幽门展翔,领教高招!”随后拔剑而起,玉麟剑直指风子鸣,激战一触即发。 “原来是魔山鼠辈!”风子鸣的面色一如最初的邪魅冷冽,他毫不犹豫的拔出飞虎剑、迎着展翔疾射而来的剑气起手就是一道剑芒,亭子本身并不大,而两人之间的距离也就更近,因此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就连燕成都没来得及出手拦阻,二人已然战在一处。两道势均力敌的剑气凌空对撞,炸裂之声响起的瞬间,带起的气劲连同亭中的白玉桌也是不断发出颤抖之音,燕成一只手压在上边,这才止住了它的震颤。 “竟是有些本事!”风子鸣反手握剑,衣衫随风飘摆,随即他左手点指展翔,大喝一声“受死吧!”然后整个人逐渐双脚离地,飞虎剑虽然初次使用,但剑身之上紫色光芒越来越盛,连带着手臂飞快的遍布全身,这样一来他的整个身躯都好像被一团浓烈的紫芒所包裹一般,变的神秘而可怕。 “杀人技!紫芒汇聚、惊鸿一剑,雪山紫剑惊鸿!”风雪瑶大喊出声,她知道虽然这个男子令得她无比厌烦,可毕竟大师兄的天赋功力都是雪山屈指可数的佼佼者,再说这道紫剑惊鸿、雪山之中除了师父和三位师叔伯之外,就只有他能够施展而出,唯一遗憾的,就是这一剑将要击杀的、是刚刚将他救起的恩公,幸与不幸,不知所言。听到身旁女子大喊“杀人技”之时、再加上风子鸣这一剑蓄势的浩大声势,展翔自是不会小觑,至少他还没有这么自负或者愚蠢。玉麟剑凌空举过头顶,一道蓝色闪电突然就从虚空之上砸来,直接穿破那朝天亭的鲜红顶子、然后顺着剑尖、不断的在剑身之上游离、堆积,不过会又是一道蓝色闪电、接下来便是第三道、第四道...足足七道电闪在玉麟剑上汇聚力量,蓝色光芒在剑身之上不断游离、融合然后炸响出声,好似一条被触怒的孽龙,随时准备破剑而出。 “哎、我说二位,说几句话不至于要以死相拼吧!大家坐下来都是朋友,何必如此呢”燕成冲着空中悬着的二人大声喊喝道,可喊归喊,一如泥牛入海,两人谁也没有回应于他。气急之下,也不管那许多了,正当他伸手欲拔剑而出之时,一双玉手生生压在了问情剑的剑柄之上,不去看也知道是一旁的女子所为。 “无痕公子切勿冲动!”风雪瑶此时也是冲着燕成大声喝道。 “姑娘有话咱们稍后再叙!”轻瞥了一眼,燕成再次出剑欲纵身而去,风雪瑶双手处元力翻涌,燕成一瞬间还真没有拔出剑来。 “你要干什么?没看到我要去解剑吗?若是二人的招式一同催动,那他两个不死也是重伤!”话到嘴边,燕成终于不再隐忍,大声对女子怒斥道。 “公子若执意去解剑,那最惨的就是你了!你看看那两人、剑招蓄势已然达到了极致,若是共同出剑,最多是他二人同生同死,可公子若去,你便要前后承受二人全力一剑,剑势化去,才能以招式拆剑,可你想过吗,你能撑得住二人合力一击吗?!”风雪瑶此时也是满眼怒色,早前的那种娇羞和柔弱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神色坚定、行动果决的少年女侠。被女子当头一盆冷水泼下,燕成抬头看了一眼空中二人的对峙之态,猛然间心里一阵发慌“好险好险,还真如她所言一样,若我不听劝阻、强行出手,看二人这彼此催命的一剑,剑气要都倾泻在了我的身上,那还做什么千秋大梦!七日后直接就是我的头七了”想到此处,燕成松开问情剑的剑柄,并抱拳微施一礼对着风雪瑶道:“在下一时解剑心切,不曾想过后果,幸有姑娘指点、逃过一劫,也是幸运,在此谢姑娘劝阻之情了!” “公子不必言谢,毕竟你也是急于救人。”女子话刚说完,还不等燕成回应,只闻亭中一时间似有风雷之声,紧接着只见两道剑光一蓝一紫从两人的剑身之上激射而出,刹那间便如炸雷一般撞在一处,先是短暂的沉寂,接着蓝紫之色光芒大盛,最后终于是带着无尽的毁灭之意炸裂而开,可怜这红顶八角朝天亭,只一息之间便狼狈不堪,鲜红的亭顶蹦碎四散而开,八根石柱也是拦腰破碎,亭中白玉桌和四个石凳同样没能避免这惨淡的结局,散落满地的石块简直让人无处落脚。东南和西北残碎的石柱之下,两道身影已然满身血迹、一动不动。俯身躲在亭外石柱后方石阶之上的二人,弹了弹身上厚厚的一层石粉,缓缓的站起身形,看着满目破败的情形,二人心中皆是苦不堪言。突然,两人同时意识到了什么,便急忙三两步跳入亭中,看着躺在废墟中动也不动的二人,燕成心中顿生无限感慨“这又是何苦呢!” 扶起看上去好似奄奄一息的展翔,燕成用衣袖轻轻拭去他那满脸的尘灰,取出一枚七星丹塞进他的嘴里,然后就着水葫芦,给他灌了几口。燕成手脚并用,勉强清出来能容下一人之地的废墟,这才轻轻将他放平躺了下去。再看对面,风子鸣经过女子的一番救治,竟是缓缓的睁开了双眼,他看着躺在地上的展翔那微微起伏的胸口,不觉咬碎钢牙,突然间他一把推开了正在给自己左臂伤口敷药女子,挣扎着杵着飞虎剑缓缓站起身来,那一身破烂不堪、披头散发的妆容别提有多狼狈了,他此时顾及不了这许多。终于是站直了腰身,后背紧紧靠在那残柱之上,然后艰难的提起剑来,剑尖依旧指着对此一无所知、重伤昏厥过去的展翔,慢慢的竟然再次泛起了一团团细小的紫色光芒!燕成与风雪瑶两人见此形状,刚要上前阻拦,不想此时的天空之中,突然飘来一大团黑漆漆的云朵,而且更令人诧异的是自那片黑云之中传出了一声满是怒意的斥责! “你找死!”黑云之中隐约可见雷弧闪动,燕成抬起头来一看之下顿时大吃一惊:又是千里传形,魔山之人还真是阴魂不散!黑云翻滚之间,已然化作一老妇模样,没有任何迟疑,对着亭下几人连拍三掌,燕成急忙拉着躺在地上的展翔跳出亭外,俯身躲避,而风雪瑶竟是没有拉动那艰难站立的男子,于是使出浑身解数硬生生连接了老妇三掌。曾有幸在章丘山脉之中亲身领教过陈震山的千里传形之后的燕成,自是知晓其中的厉害,但风雪瑶或许是第一次切身体会。先看了看身下的展翔,确定无碍之后,这才再次跳入亭中,原本还存留一半的红色石柱,包括哪地上些许大一些的石块,此时尽都化为齑粉。风雪瑶也是狼狈尽显,此时的她坐于地面,青丝衣裙之上满是尘灰,她微微睁开了双眸,突然的几声干咳带起一口口鲜血,忍不住的吐了出来;再看旁边的风子鸣,已然不省人事。 “伤我儿者,格杀勿论!”半空又传来了老妇人的怒吼之音,燕成知道,若是方才那掌力再来一次,估计这里的人都基本交代在这里了,于是一咬银牙,一个鹤纵直接拔地而起,身形停在了妇人的对面。此一幕,犹如天降佛陀于空中,巨大似山岳,而对面有一俗子,渺小如蝼蚁。 “前辈可是魔山门主翁碧云?”燕成悬在半空,心内压着恨意,微一拱手言语问道。 “你是燕家小子吧?看在方才危急时刻你护住我儿的份上、也看在罗神医的面上,我不动你,你且自行离去吧。”老妇冲着燕成缓缓言说道。 “燕家小子有话要说,不然难以离去!” “哦,老妇心念吾儿,此时无心旁事。” “展兄弟身受重伤,但我已用七星丹护住其心脉,日后只需好生调养休憩,自会安然无恙,你且不必担心。” “看来我是得好好谢谢你一番了。” “不必!我们二人半路相逢,性情相投,所作所为自是应当。” “哦!你不是一直视魔山为死敌、不死不休的吗?” “此一时彼一时,一码归一码!” “好个此一时彼一时、好个一码归一码,老妇领情,最起码你并不糊涂!” “不过今日之事确有误会,如今二人都昏迷不醒,所以我想请前辈高抬贵手,就此罢休吧”燕成再次拱手,冲着老妇满脸坚毅的言语道。 “你是在求我吗?你要是求我,或许我会考虑的。”老妇面色诡异的道。 “我只是觉得这样或许是最好的结局,何必一有怒气必有人死?至于求你,此生您怕是看不到了。”燕成的倔强是从骨子里长出来的,此刻的他明知非是敌手,却依旧不卑不亢,不后退半步。 “有种,燕玄那小子还真是生了个好儿子!”老妇似有所思的言语道。 “逝者已矣,可活着的人还是要拼命地活下去!” “说的好!如此我便应了你吧。”妇人言语之后,便如同鬼魅一样,两个闪烁间就来在了展翔的身旁,燕成也紧跟其后。看着面色惨淡的孩子,老妇的脸上满是作为一个母亲对于孩子的心疼和无尽的爱意。 “我这里还有五枚七星丹,接连三日,每日早晚服一颗。”说完,他从怀中取出那个白玉葫芦瓶,塞进了展翔的怀中。 “展兄弟筋骨强壮,少则一月多则三月,他自会痊愈。”接着他又出言安慰着这个妇人,仅是作为旁观者对于一个母亲心疼孩子的同情。 “燕家小子!...”似有话语未尽,但她却是不愿再开口了。猛然之间,一阵黑云凭空乍现,飞速的围绕住了展翔和她母亲的身形飞向空中,眨眼之后便彻底的消失不见,燕成这里还没反应过来,随后就听见一句话自天际传来:“翔儿也很庆幸有你这个兄弟!”燕成不禁抬起头面色微微苦笑。回头看着亭中依旧坐在地上的两人,燕成分别查看了二人的伤势,在服下丹药之后,他也算终于有时间来仔细端详这个早已残破不堪的八角朝天亭了,毕竟是九关之一,总不至于就是来此一游了事吧,要是没点收获,那可是要负了九关盛名的。燕成双手负于身后,低头就这么一寸一寸仔细打量着废墟中的每一处他自己认为的怪异之地... 起风了,吹过潭水皱起无数细小的波浪,也吹过亭台,可带起的却只是微微烟尘。卧龙潭边早已人去空空,连那位号称白衣神箭的巴蜀万杰也已然不见了踪迹,这可如何是好,亭内尚有三人! 第四十五章 明善恶杀伐果断 得机缘潜心修行 “一帘春色暖幽川,几点峰峦远近间。闲来山上看野水,忽于水底见青山。” 天水涧,一个群山之中分外幽静的地方,南北皆是高山矗立,只留东西之间约两丈宽的水流,急切翻涌着从此奔东而去。流水很深,但看上去却异常清澈,只有上流处从两山之间飞流而下的瀑布下方,那一潭碧水从来没人知道它究竟有多深,再加上不断从山上奔淌下来的流水砸起无数的白色水花,清澈归清澈、但就是看不见潭中到底是何模样。 这一日的天气仿佛突然跳到了盛夏一般十分炎热,一女子负剑独行,一身淡绿色的衣裙加上本就高挑的身形,一眼看去确是容易引人注意。女子孤身穿梭于山野之间,从一开始闯关的四五人一小队,到了后来就剩两人,再后来更是只有自己一个,不过对此她并未太过在意,或许是因为心中有爱、便不再畏惧其他什么了吧。 峰回路转之间,她时不时的都会经历一番大大小小的寻衅或者冲突,原因只有一个:许多所谓的贵门公子自闯关这些时日以来,一开始还可以装作很温文尔雅的模样,但时日长久,该是什么货色的就都一一暴露出了他们原本的嘴脸。男人嘛,无非是些个嗜饮好赌、贪财好色之流,既然多数人出自名门贵族,那自然对金钱没什么兴趣,至于酒肉,于此时也还算是吃也吃得、喝也喝得,独独这个远离女色、不沾荤腥的煎熬,那可真是要了他们的命了。于是一些人偶尔聚在一起,吃喝之间便满嘴女人的说道,聊的兴起时身边连一个流莺野燕都没有,其中几个人便自行躲去山林背后默默的灭火去了,回来之后更是满嘴毫无遮拦,如此一而再再而三,这群人便起了歹心,行路途中就琢磨着如何寻觅各自的猎物了。刚开始由于长时间的隐忍,几个人的性情比较急躁,久不见云雨的他们哪里还顾得上是不是什么倾城绝色、似玉如花,但凡是一个独自行路的女子,他们便一起前去各种献媚、纠缠,若是爱慕金银的女子,几人便一起拿钱,也算是风流一回;但也有性格贞烈之女,打也打不过、喊也不见人,于是临危之际只好一死来保全自身的清白。这些畜生们竟然还聚在一起长吁短叹的惋惜一番之后,才匆匆忙忙的离去。久而久之,一行人的恶劣行径逐渐被传开了,到了现在的山间小路之上再难看见有女子独自而行,不过恶人自有恶人治。九关之中突然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莽汉,这些日子却突然声名鹊起,原因只有一个:凡是被他遇到那几个强行采花的贼人,见一次打一次,而且是以一敌六七八个,次次都是打得他们哭爹喊娘,并保证绝不再犯。有人就劝他,你干脆杀了他们得了,省的这种屡教不改的货色,再去祸害别人。对此,莽汉子只是憨憨一笑、一边抓耳挠腮一边咧着大嘴傻傻的往别处走去。 孤身前行的女子此时已然来在了这天水涧的瀑布下边,一阵清凉的水汽让得她顿时解去三分暑意。女子行至水边,玉手捧起一汪碧水直扑在脸颊之上,沁人心脾的舒适之感让得她身心愉悦许多,故此她站起身来左右环顾见四下无人之后,便轻解衣裙,一个跳跃就沉入了此潭之中,无尽的凉意涤荡着身心多日来的疲惫,女子于水中紧闭双眼,一双如白玉般的手臂在水中随意的摆动着,雪白的双腿似游鱼那样偶尔摇曳之下,泛起了几朵洁白的水花,时而一个转身而面露娇嗔之色,那个模样,还真是有几分琼浆醉人之感。 “有人在水中洗澡吗?哈哈哈”一个赖头麻脸的汉子,指着水边石头之上的衣衫对着旁边几人大声嬉笑的言语道。 “好像还是个女人!”另一个人单从衣着貌相上看,怎么都算是个谦逊知礼的公子。 “四下无人,此处正好玩乐,哈哈哈,真是上天垂怜!”又一人生得贼眉鼠眼,言语之中满是可怜兮兮,可那双细小的鼠眼之中,已然迸发出了异样的邪魅眼光,好比那饿了许久豺狼终于看见了猎物那般,满是贪婪。 “十三、燕飞他们几个还没来呢!”第四个人呆呆的说了一句。 “你是不是傻!这种事难不成还得等人齐了?”突然一个劲爆的“板栗”狠狠地打在了他的脑门之上,瞬间就变得红肿起来。此人一边摸着脑门、一边悄悄的冲着打他那人狠狠地瞪了两眼,以示反抗。 “哎,我说你倒是跑的挺快呀!”被打那人竟是不打招呼,突然之间就自己往那水潭飞奔而去,好像生怕自己碗里的肉被别人抢了去。余下身后三人,也不再顾忌什么了,一起眼神示意之后,便飞身而起,最后稳稳的落在了潭水边上,而这时,那个先跑的男子这才跑到了这里,气喘吁吁,还不时冲着三人傻乐呵。 “你倒是跑得挺快哈!”一人直接出言挖苦道。 “嘿嘿,知道没有你们快,所以我就提前一点,就一点。”那人又是那般憨憨的模样,三人这些日子早就习惯了他的没皮没脸,也就不再多跟他计较什么。 “看这罗衫衣裙,想必是一位绝色美人呐!”一男子蹲下身来,随手拿起了石头上的衣裙,双手撑了撑,然后又放在鼻子下嗅了嗅,一脸沉醉的模样。 “我看你呀,是饥渴到家了吧!哈哈哈...”后边一人随即附言说道,之后几人连同那手拿衣裙的男子同时肆无忌惮的大笑起来,那刺耳的笑声在这深山幽谷之中,传出很远。 “岸上有人?!”水中女子也是隐约听到了岸边几人的笑声,一时间竟有了几分娇羞之色。毕竟身在九关之内,有人到此也并不奇怪,可偏偏就在自己沐浴之时。稳了稳心神,女子心中有了主意:只见她在水中石壁之上掰下两块石头,然后游到了树荫之下缓缓上浮露出了双眼,一眼看去对岸四个男子站在水边,其中有一人似曾见到过,另外有两人正在相互拉扯着自己的衣裙,而且不断的凑近了鼻子,一脸邪淫之色,女子突然想起来了,那所谓好像见过之人,正是先前自她剑下溜走的那几个采花贼其中的一个,想到此处,女子杀意尽出,一抬手间,手中两块石头一前一后分别带着强劲的力道,直接砸在了对岸的那棵大桐树的树身之上,紧接着便听到“咔嚓咔嚓”几声脆响,大桐树拦腰断去,硕大的树枝直接冲着岸边四人砸了下来,那四人也不疯也不傻,见此形状赶紧撒开腿脚往东边一起跑开了去,正这时,女子紧贴着水面飞速来在岸边,借着枝叶的拦阻迅速拿出包袱、换好另一件衣衫,这才不急不慢,将包袱背在身后,再从树枝下拉出那把沧海剑,缓步走了出来。 “呦!哪里窜出来个绝世美人?”那个赖头麻脸的男子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用手点指正在向着他们走来的那个好似凭空出现的仙子大声喊道。 “果然是个绝世佳人!若是今天能够在此与她风流一回,也不枉此生了!”那个外表堂堂的公子模样的男子一脸春心荡漾的喃喃道。 “以前都是你们先,这次也该轮到我了!”第三个男子恨不能把身边的这两位直接一手一个,扔进水里淹死,然后自己独享这份美味。他们三个此时的眼中都满满充斥着邪念,除了女子,再无其他。若是此时有谁回头看一看、或者问一句,可能还不至于这么早就身死女子剑下。所谓命里该然,大抵如此。古人云多行不义必自毙,也是他们几个活到时候了吧。女子面带笑意,在三人眼中犹如天仙临凡一般,尤其那发丝和眉梢,依旧湿哒哒沾着水滴。 “在下长青王府宇文靖,敢问姑娘芳名?”那温雅公子一样的男子,率先站出来,对着女子拱手抱拳,面色讨好的言语道。女子含笑点头,只是未曾言语。 “在下周胜才,辽东人士!”麻脸赖头的男子也赶紧上前一步,拱手讨好道。女子一样含笑点头,没有言语。 “在下荆林,江南人士。”身高不过六尺的男子,不算丑也谈不上好看,整个人一身浅灰色衣衫,看上去倒像是个讲究人。 “那他呢?”女子出奇的开口言语了一句,然后用剑一指那个拼了命的想往山上爬去、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依旧在山脚一块顽石之上蹦跶的那个矮子。 “他叫于虎,我们都管他叫胖虎。”宇文靖上前几步,赶紧抢着回应道。 “于虎嘛?”女子莞尔一笑,接着道“多谢公子坦言相告!”可怜宇文靖正要言语什么“姑娘客气了、举手之劳、应该的”一类的话,可刚张开嘴,沧海剑一剑自口入,后脑出,随即抽剑转身,左右两侧各飞速挥剑一次,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紧接着女子双脚点地,一个闪烁便来到了仍在巨石之上挣扎的于虎身旁。 “于虎...胖虎...你自己这是在玩什么呢?”半府下身来,女子凑近了些,面带笑意的朝着这个看似憨傻的男子小声问道。话语声音虽小,但听在于虎耳中,犹如晴空炸雷一般,他微微一侧脸,正好目光落在女子胸口处,女子匆忙出水之后,虽说穿好了衣衫,可毕竟时间仓促,浑身上下又都是湿哒哒的,眼下于虎这无意的一眼,正好看的是春光无限。女子怎会不知,脸上依旧笑意不减,当下轻声问了一句:“好看吗?”于虎赶忙就要侧过脸去,就在这一瞬间女子突然一剑挥出,只见一道银光闪过,于虎的那双眼睛便再也看不见这世间一星半点的美色了。在他身上蹭了蹭剑身上的血迹,女子收剑入鞘转身离去,任凭那小子在巨石之上双手捂着眼睛、鲜血自指间溢出,痛苦呻吟的翻来滚去。看似可怜之人的胖虎,承受着双眼之上带来的剧痛、于这幽幽深山空谷之中,又能活过几日?但是想想之前他的所作所为,也全当是恶有恶报了。 女子背身离去,刚至潭边那颗倒下的桐树之下,一阵强劲的妖风凭空骤起,四周一瞬间飞沙走石,起初是小石块被风带起沉入水中,后来便是越来越多的大石头、包括那几个瘫倒在地的尸身连同那个依旧在鬼哭狼嚎的家伙一起,被劲风刮起然后狠狠砸入水中,女子紧紧的抓着那棵倒下的大树,迎着漫天飞沙眼睛一直紧闭着未敢睁开,忽然之间,她只感觉到似有一股巨大的推力将那棵大树连带自己一起推进了这片潭水之中,潭水不再如之前那般平静,带着沉在水中的枝桠和女子飞快的打着转,而且越来越快,逐渐演变成了一个丈许的巨大漩涡,忽然一个青色的影子自漩涡之中飞跃而出,女子感觉到自己猛地像是被什么东西衔在口中,然后顺着飞速旋转的水流直接往潭水的更深处疾速而去,一开始巨大的水流旋转之声尚在耳边,可到后来,不仅水流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就连闭着眼睛依旧能感受到的那一丝明亮的光,到得现在也是全然不见。女子仍然没有睁眼,任凭一种巨大的东西带着自己快速的往潭中更深的黑暗处行去,飞快的速度平生仅见,自己连伸手拔剑的举动都万般困难,情急之下,连同着这毫无休止的旋转,加之胸口憋闷、窒息的感觉不断加重,最终她还是没能扛得住这一切突如其来的巨大变故,一时间终于不再挣扎,而且随着时间的缓慢流逝,女子最终还是失去神智,昏死了过去。无尽的黑暗一直在延伸,朝着那不知道何时才能穷尽的潭底弥漫开去,于此时此地,一切万籁俱寂! 不知过了多久,女子那双紧闭的眸子终于是缓缓的睁开了。一片模糊的景象出现在眼前,使得她不得不抬起纤手揉了揉眼睛,然后慢慢的坐起身形,四下打量着这陌生的环境。微微的亮光分别是从四个角落中的石柱上发出来的,仔细看去,四根石柱上方均有一颗拳头大小的乳白色珠子,光晕隐隐闪动。女子理了理思绪,刚要站起身来,突然听见身后发出一声粗大的鼻息之音,她连忙起身跳出丈许之外这才转头看向身后,一道巨大蜿蜒的身影映入眼中,好似一头久远的荒兽,头生犄角、目若灯笼、鼻下嘴角皆是有着几缕虬髯,方才那一声闷雷似的鼻息,正是它所发出来的。女子玉手扶在腰间剑柄之上,随时准备面对这一头巨大的未知荒兽,细密的汗珠已然沁满了玉人额前,如此怪异之地、凶险之兽如何能不让她心生惧意。那荒兽一双明灯似的眼睛一直在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女子,不过目光温和,并没有一丝的暴虐弑杀之意。见女子因一时的怯懦而做出防御之形后,荒兽缓缓往后退了几步,慢慢摇了摇头,几缕虬髯随之摆动,女子惊骇之余更是觉得它不可一世、威猛无敌。 “你醒了!”突然一道充满着沧桑的言语自荒兽身后的黑暗处传来,女子猛然间一个机灵,浑身竟是被那一声仿佛来自远古的声音威压震慑的瑟瑟发抖。 “不用害怕,圣人不会伤害于你!”那头荒兽竟是直接开口用人语对着女子宽慰道,随后只见它身体前倾,抬起一只布满鳞甲、粗壮雄浑的兽爪,在女子四周轻轻一挥之下,女子顿时感觉到先前那种来自远古的威压突然间凭空消失不见了。二十多年来,自认还算见识广阔的她此刻在内心竟是一刻不停的反复平复着自己的情绪,这仅仅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几乎颠倒了她所有之前的认知。 “丫头,不知这般称呼于你,可好?”黑暗中的声音越来越近,借着微光,女子眼中看到一位身着素袍、白发白须的沧桑老者,不知是因为光线昏暗还是时日久远,老人的面孔竟是有些看不太清楚了,只像是那将将要融化的薄冰,五官隐约都在,却变得越来越透明。 “小女冷月,任凭前辈称呼。”强迫自己硬生生收起那许多不可置信的思绪,女子收剑拱手对着荒兽上方的老人深施一礼。 “快些起身,不必多礼。”老人一拍兽首,只见那荒兽弯曲着前腿直接如卧龙一般匍匐于地上,而那老人就坐在它的脑袋顶上。 “多谢前辈!”冷月鼓起勇气抬眼往兽首盘坐着的老人看去,一看之下瞬间好似被老人那深邃的眸子带去了无尽星海之中,如梦幻、似痴迷,竟是呆滞在老人的眼神里,醒不来了。老人苦笑一声,微微偏过头去,又是一道响亮的兽息之声,女子这才回过神来。自这以后,她的双眼就再也没敢和老人的目光有所碰触了。冷月还在因刚才的一幕沉寂在震撼之中的时候,老人一手捻着白须,一手半放于腹前,再次出言问道:“不知沧海剑,如何在你手中?” “回前辈,沧海剑乃家师所赠,故此在小女手中。”冷月恭敬地回复道。 “哦!你师父是何人呐?”老者再问。 “家师法号灵姬道人。” “灵姬?倒是未曾听说过。”老人面色明显有了一丝失落之感,不过随即又开口言语道:“也罢,既是沧海剑在你手中,就算是你我有这份机缘,老朽有意送一份造化于你,不知你可有兴趣?”话到此处,老者面色和善,满眼和蔼的目光注视着女子,等待她的答复。 “前辈所赠机缘必定不同凡响,只是有些无功受禄之感。小女初在潭边,不知为何就被这头荒兽带到此处,迷茫之间又仓促接受前辈大礼,实在是内心不安。”冷月坦言道。 “嗯!”老者目露满意之色的微微点了点头,突然坐下那头荒兽似有不悦的重重打了个鼻息,将头偏向了一边。老者见状笑呵呵的抚了抚坐下荒兽的脑袋,然后继续对女子言语道:“它可不是荒兽,乃正统龙族之中的虬龙,陪伴老朽两千余个春秋,莫再称它作荒兽了,你看,都几千岁的老龙,几句无心之言,竟还不高兴了!”再次捋了捋银须,老者打趣的说道。 “言语冒失,小女只过,在此向虬龙前辈谢罪!”冷月持剑抱拳,又是一礼,那巨龙这才缓缓的把头转了过来,眼神之中颇多玩味,真正像是个爱面子的小老爷子。 “好了好了,让老朽为你解惑吧。说起这把沧海剑,还得提及千年之前,时日久远,言语起来颇多琐碎。但你只要记得,此剑与问情剑,千年之前由老朽亲自交与一燕姓男子手中。你方来此潭之时,我便察觉到了此剑的气息,故而有意让龙兄前去探望,本该是打探一番而已,不想龙兄一时兴起,竟然直接将你带了回来。”老者拍了拍龙脑袋,继续道:“或许终究是沉寂的太久,临消散之前能见此前旧物,也是一种慰藉吧。”老者摇了摇头,一手突然隔空伸出,那把沧海剑竟然不受冷月控制,没有丝毫停滞的直接飞到了老者手中。老人像是看着许久不见的旧友那样,从剑柄缓缓抚摸至剑尾,目光和蔼又满含思绪,久久凝望之下,他始终未曾拔剑一寸,不知是有所顾虑或是有的过往老人不愿再提及。 “还你了!”伸手轻挥,沧海剑又落回在冷月手中。 “闻前辈之言,小女又添疑惑:其一,前辈言称您与虬龙前辈相互陪伴已有两千多年,自古神龙多寿,众所周知,可是前辈如何寿有两千多年?其二,小女曾见过一个燕家的前辈,老人所言与今前辈所言颇为一致,沧海问情确是燕家双剑。不过燕家老者所言有一地名为剑域,其中之人可长寿达三千年,过海穿山皆御剑而行,不知前辈便是所言之中剑域之人?”平复思绪的冷月,竟是一股脑将心中的疑惑全盘托出,问了个痛快。老人先是一惊,然后再次一脸和蔼的模样。坐下虬龙竟也是双眼圆瞪,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你竟知剑域,老朽深感意外,不过其中之事不可多言。世间有句俗语,叫做知足常乐,人有时候知道的太多,便会滋生更多的欲望,背负太多辛苦不去说,一路艰辛多半送了性命,何苦来哉!”老人神情严肃、一丝不苟的对着女子缓缓言语道,随后他轻轻扶了扶两鬓银丝,接着说道:“你坦言见过燕家后人,于此老朽深感心安。只是但愿当初的决定,不会为人间带来祸患,否则,老朽难辞其咎!”老者突然仰头一声叹息,沧桑之感尽显。 “小女意中之人,正是那燕家前辈重孙,燕成!他手中所持兵刃,名曰问情!如今,他与我同在这关内。”冷月再次言语道。 “哈哈哈!”老者突然几声大笑,惊得冷月不得不退后两步,少时,只见老者满面喜色,低头冲着女子说道:“你可知晓、问情沧海本就是雌雄双剑,问情为雄、沧海为雌,自古男执雌剑,女握雄剑,如此阴阳相合,才能人剑合一,你二人正好反着用了!”一时丝毫没有掩饰姿态的老者,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言行似有不妥之处,于是连忙扯开话茬,再次正色的说道:“老朽时日无几,消散近在眼前,于此时能与你相遇,你也让老朽看见了早前的旧物,故此老朽之前所言送你一场造化,并非随口开合,不知丫头你意下如何?” “前辈是说您即将要坐化飞升吗?”冷月天真的问道。 “我本就不是仙人真身,谈不上什么坐化飞升。一道遗落的残迹而已,时日长远,便要散去了。” “那虬龙前辈呢?”冷月再问。 “虬龙为了延续老朽的残身,日日将其龙气传于我残躯之内,如此六百多年了。今我二人生死系于一线,分也分不开了。”老者言语之中三分是无奈、余下七分满是感激之情。坐下虬龙闻得此言,也是忍不住龙头上下晃了几晃,眼神之中哀伤一半、甘心一半。 “小女到得现在也是迷迷茫茫、似懂未懂。不过闻前辈之言,内心还是有些感伤,不知前辈仙去之前可还有什么事情,小女能去帮着做的?”冷月一脸真诚。 “本就不该存身于此,也是机缘之下才苟活了这两千多年,至于尘世,未有惦念;如今苍苍去矣,遇见了,就将你视为牵挂吧!”老者起手凌空点指,不容冷月有所言词,她的身形已然凌空站于老者对面一丈之处。 “放松身心,切莫抵触!”巨大的黑色虬龙适时的对着女子开口言语道。之后,老者双手往下一挥,冷月便如佛陀盘坐于莲台之上那般,双目紧闭,两手自然垂放于双膝之上。老者与虬龙相互对视一眼,这一眼、无需只言片语;这一眼、满是几百年来默默陪伴的兄弟深情;这一眼、一起携手、坦然赴死!一人一龙,或者说一道仙人痕迹和一条神界虬龙就这样消散于这天水涧的深潭之底,就在他们的身躯刚刚消散之时,四角石柱之上的明珠都是先黯淡下来、然后又忽然的大放明光,四周的昏暗之地借着少有的光亮终于是看得清楚了。仙人的痕迹和那条虬龙体内残存的龙气,一起滋养着这个位于深潭底下的一方天地,而女子就在其中。 “相逢即是有缘,你且好生领悟这潭底契机!” “好生珍惜老朽的旧物、这把沧海神剑!”一龙一人两道最后的声音、像是遗言一般,在冷月的耳畔响起,她的身形如老僧坐定,一动未动,心内由先前的无比震撼之意、尽化作此时的七分感念与三分悲凉。 此时的潭底格外寂静,方才明光大盛的几颗乳白色的明珠,到了这会又都黯淡了下去,四周好似有一道天然的屏障,隔开所有尘世的嘈杂,独留一方清净于这昏暗之中无声无息的沉默着,好似不受时间的限制、没有了一身俗事的约束,一切回归沉寂。 时间如水,自女子的心底流过。春的稚嫩、夏的浓烈、秋的沉醉、冬的执着,反复三次轮回之后,这一日,那独坐于那潭底黑暗之中的女子忽然全身抖动,整个昏沉的空间也都在瑟瑟发抖,下一刻,女子明眸瞬间睁开,犹如两道金色雷霆,照射四周,原本昏沉沉的地方,如今在她的眼中一切清晰可见。深呼一口浊气,女子张开双臂使劲往上抻了抻筋骨,这才缓缓落下身形,仗剑而立。看着这片依旧陌生的地方,这个名叫冷月的女子对着记忆中的一人一龙消散的方向,屈膝拜倒在地。等她站起身来,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转身一剑而出,瞬间又收剑归鞘,女子身形如一道长虹一般,从潭底射向水面,而这片昏沉的地方,轰然倒塌。女子头也未回,朝着上方、朝着心中的希望和光明,疾掠而去。 第四十六章 露锋芒沧海归鞘 入禁域孤身闯荡 “呦,这位女子可真是位不世出的仙子呀!”树林之中一男子坐于松树底下,背靠着树干,嘴里一边嚼着烤肉,一边打量着从孤身此路过的一位女子,言语轻浮的调笑着。 女子依旧负剑前行,她并没有理会听在耳中的闲散言语,只是微微顿了顿身形,回过头去,一双秋水明眸微微含笑,瞅了一眼那坐在树下的男子,之后又一心前行。 “哎呦,这回眸一笑,真是醉人呐!不知姑娘芳名,可否相告?”男子表情玩味,随手擦了擦手上的油渍,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衫,两眼直直的看向那再次停下脚步的女子。 “看来公子果真是个皮糙肉厚、不知廉耻之人呐!”女子目光渐渐冷冽,冲着眼前这个谈吐轻狂之人,她丝毫不留客气的出言讥讽道。 “也罢也罢,姑娘随便奚落,任凭你高兴就好!”那人上前几步,来在了女子近前。女子微微摇头,然后转身这就要走,不愿意再搭理这个混不吝的无赖,可是刚转过身去,胳膊就被身后这个无赖一把扯住,然后嘴里还喃喃念叨着:“姑娘好生性急呀,还没相互认识,这就着急着要走,岂不是让在下很没面子。” “耍赖也要分人,我劝你拿开你的脏手,不然休怪我无礼了!”女子也没回头,但眉梢之处已见三分怒意。 “除非姑娘告诉我姓甚名谁,否则我不会撒手!”男子继续调笑着言语道。 “找死!”女子身形一震,突然而来的一股强大气息直接是将男子狠狠的砸在了方才背靠着的那科松树之上,男子本身没有防备,因此这一次确实让的他有了些许狼狈。男子面色瞬间阴暗下来,眉目间的怒意毫不掩饰,看着路上和松林中赶路或是休息的人们,一时间交头接耳议论的模样,男子终于是压不住心中怒火,直接拔剑相向。 “我劝你清醒一些,本姑娘今日心情好,便不与你计较。你若是再胡搅蛮缠,休怪我手下无情!”女子收回了之前的怒意,平复了内心,言语平和的对男子说道。不想男子竟是以为自己仗剑在手,女子突然之间觉得害怕,所以才会有了现在的求和之言。 “道个歉,然后告诉我你的名字,我便不与你计较!”男子话音刚落,只听一掌带起风声猝不及防的拍在了自己的胸口之上,力道之大果真罕见,不出意料,男子的身形再次被狠狠地砸在了那棵松树之上,树干颤动之间,许多的松针如晴天白雨一般纷纷散落而下。 “臭娘们,真是卑鄙,次次都是趁我不备。”男子再也不啰嗦其他,飞身一剑而出,飞虎剑剑意锋芒毫不掩饰,奔着女子一剑劈来。女子嘴角这会泛起了一丝莫名的笑意,若有所思:既然你不识好歹,那正好借试我一剑!望着直奔面门而来的长剑,女子面色平静。剑尖距她三尺,女子侧身左手提剑;剑尖距她两尺,沧海出剑三寸;剑尖距她一尺,大风皱起,松涛滚滚,女子一剑而出却并非全力一剑,双剑相隔三寸,飞虎剑猛然弹射而出,不受控制的往后飞了出去,深深地刺进了一旁的古松树身之上。那道剑罡如崔古拉朽一般,直接无视那男子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稳稳地扫在了他的肩头,男子再也忍受不住一瞬间自肩头传来的剧痛,身体被剑风震出好远,然后狠狠的砸落在地面之上。男子强忍疼痛、抱着肩头想要挣扎的坐起身来,不料女子可不饶他,沧海剑剑身明晃晃的抵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再动,我便了结了你的性命。”也不去看地上的男子,冷月美目流转,盯着那钉入树身之内的那把飞虎剑,饶有兴趣的左右思量着。 “姑娘好本事!此次竟是我看走眼了,不过要杀便杀,我风子鸣要是有一句埋怨,不算丈夫!”显然还未从刚才那一剑之中回过神来,男子却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一时间让冷月都以为他是有求死之心。 “好,既然你有心求死,我就勉强答应你!”话刚说完,女子一剑就要往下刺去,突然一道破风声凌空而来,“当啷”一声脆响,一把剑瞬间将冷月的剑身震出一尺开外,冷月剑走偏风,正要顺势一剑向来者斩去,可是一看之下,剑势便戛然而止。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右手持剑,护在男子身前。女子柳眉微微皱起,玉额之上忽阴忽晴。冷月收起剑势,莞尔一笑言语问道:“你是何人?因何要拦我?” “雪山风雪瑶!此人是我师兄,虽然言行向来令人厌烦,可毕竟同门多年,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于你的剑下!他也不该死在此地的。”风雪瑶同样收起长剑,似有不悦的看了看倒在地上的男子,微微摇头无奈的说道。 “哦!虽然他是你的师兄,但也不能处处为祸,这种举止言语轻浮之人,我看你也并不喜欢他,所以、不如杀了,一了百了。”冷月假装生气的对着女子说道。 “我知他举止低俗,但毕竟是我师兄。而且他重伤在身尚未恢复,前些时间要不是无痕少侠出手相助,恐怕今日你们也用不着拔剑相向了。”女子一边说道,一边俯下身去双手用力将男子拉拽着靠在另一棵古松之上。 “无痕!你们见过他了?”冷月明显先是一怔,然后急忙出言问道。 “是呀,不过他在卧龙潭的朝天亭中帮助完我们之后,便打开了亭下的机关,一个人先行离去了,我们二人在亭中休憩的一段时间,这才顺着他打开的密道一路行至此处。”风雪瑶言语不紧不慢,对着眼前似仙子一般的女子娓娓道来。 “也罢,既是他救了你们,我自然不会让你们死在我的剑下。好生照料于他,告辞!”冷月转身刚要离去,只听身后女子疑惑地问道:“姐姐、你又是何人?”冷月心中突然一热,向来在师姐妹中都是她如此称呼三位师姐,要说道被人称为姐姐,这可真是破天荒的头一次。于是,女子转身笑着看向风雪瑶,然后一字一句的道:“无痕是我的意中人,而我、名叫冷月!”女子说完,冲着风雪瑶做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然后潇洒的转身离去。路过那棵松树下,冷月一把握住没于树身之上的飞虎剑,猛然用力,将剑身一寸一寸拔了出来,然后行至路边,捡回剑鞘,再次对着风雪瑶招了招手:“你说这把剑,是归你还是归我?” “姐姐,我觉得还是归他吧!”风雪瑶一改往日冰美人的模样,温柔的冲着冷月回应道。冷月忍不住低头一笑,又返身回来女子身旁,只见她直接一把抱住女子的香肩,然后两眼直接盯着风雪瑶的双眼,风雪瑶刚反应过来,便羞答答的把头低了下去。 “你刚才叫我什么?” “姐姐呀!” “哎!你再叫一声。” “姐...姐姐!” “乖妹妹,也就是看在你的面上,呶,剑还你了!”冷月面露喜色,真好像自己突然遇见了失踪多年的亲妹妹一般,一会摸摸她的头,一会捏捏她的脸,风雪瑶面露尴尬,却丝毫没有反抗。这个突如其来的姐姐,一时间也温暖了自己的心。 “好了,既有相逢、便会有分别,你好好照顾自己,日后山高路远,你我江湖再见!”冷月使劲揉了揉风雪瑶的脑袋,然后心有不舍的拍了拍女子的肩膀,面带笑意、轻轻转身,独自往远处行去。风雪瑶看着那即将行远的背影,心里突然升腾一阵莫名的不舍和悲伤,于是她顾不得昔日里那个别人眼中温文尔雅的自己,当下双手合在嘴边,朝着女子离去的方向大声喊着:“姐姐,我是风雪瑶,日后若得闲暇,请来塞外雪山看我,我等着你!”如此肆无忌惮的喊了两三声,风雪瑶失落的站在古松之下,望着那个名叫冷月的姐姐离去的方向,久久不愿离去。她不知道姐姐是否听到了她的呼喊,又是否听清楚了她的期盼。 “姐姐,你能感受到妹妹心中的孤独,对吗?我知道、你明白的。”风雪瑶站在古松之下,自言自语的喃喃道。她怎会知道,冷月将她的呼喊听得清楚,也听得明白。她不愿意回头,虽然脸上洋溢着突如其来的笑容,但不由得也流出了两行热泪。她一路走来,最早是有三个师姐处处照顾和维护着自己,到后来有了情郎,那个燕家小子便成了她所有的希望,一路行至现在,走的艰难,但她不会后悔。燕家因为一剑而被魔山一众斩杀满门,她多么想告诉他,纵使天塌地陷,也会陪他一起直面生死;她多想安慰他,不论报仇之路如何艰辛,她会始终陪在他的身旁...可是,除了满眼满身的柔情、爱意,面对着他,她却始终一句安慰的话语也说不出口,除了心疼,余下的就是静静的靠着他的肩膀或者躺在他的怀中!此情此景正应了那句诗:忽有故人心上过,回首山河已是秋,纵使相思不淋雪,此生也要共白头。这是她默默在心中改变过的诗句,而原诗的最后两句应该是“两处相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无端多出了几分遗憾和落寞的情绪,女子不喜欢这样,所以她改了。岂不知改诗容易,但要想改变这结局,却还是要看命数和天意。 “风雪瑶!很好听的名字,我记住你了,我的好妹妹。请放心,若是日后我们不能在江湖中相逢,我一定会前去雪山看望于你!再见了。”冷月一时间思绪万千,心中不自觉的想起了过往的点点滴滴,还真是让人感慨不已。好在不论是燕成还是师兄妹,不论是朋友或者风雪瑶,如今大家同在九关之内,甚至有的时候一闭上眼就能感受到彼此的气息,因此一个人行到现在,其实也并不孤独。 “月儿、月儿!”突然自梦中惊醒的少年不觉间用袖口拭去额前细密的汗珠,他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浊气,面露无奈之色的微微苦笑的几声,随后他拿出行囊,取出所剩不多的肉干还有那半壶愣是从展翔那里赖过来的黄藤酒。一边吃肉一边饮酒,知道所剩不多,他倒是也懂得节省。来自梦中的波澜此刻也是被这半壶酒一口一口的平复了去,燕成收起还可以吃个两三顿的肉干、接着他刚要盖上酒塞,忽听身后一声浑厚的嗓音及切切的传了过来:“兄弟,别盖上酒壶,借我喝几口!”依旧坐在那里没有起身的他,自然地回头看去,只见一个身高九尺、身材粗壮,生得虎背熊腰,但看上去憨态可掬的家伙,肩抗一柄宣花斧,三步并作两步,正朝着燕成这里极速赶来。燕成还未搭话,这小子便已来在了身前,毫不见外的从燕成手中说拿似抢一般夺过酒壶,然后一仰脖咕嘟咕嘟大口灌了起来。 “哎,我说大兄弟,你倒是给我留点呀!”见男子如此饮酒之法,燕成一着急竟是直接站起身来伸手去抢,那男子大手一挥,直接让燕成近不了身前。 “好酒,真是解馋,不过比起我家先前的牡丹酿还是差了点。”壮汉一脸意犹未尽的表情,然后也不去看那面色铁青的燕成,再一次仰头灌酒。燕成剑眉一挑,突然一个闪身,整个人自男子头顶越过,就在他伸手刚要去夺那酒壶时,这汉子竟是冲着他憨憨一笑,然后将酒壶主动递还到他的手中。燕成身形还未落地,手上就感觉这半壶酒八九成是一滴不剩了。脚刚落地,燕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急忙向酒壶中看去,这个时候那个大高个的汉子看见石头上还未来得及收起来的肉干,有几块从包纸之中漏了出来,只见他眼神一亮,咦了一声,便往前半步,俯身用手捏了两块肉立刻塞入嘴里,一脸满足的大口嚼动着。 “哎,我说大兄弟,你这倒是丝毫不外道啊,我还没说话你这就喝也喝得、吃也吃得?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回过头来,燕成一把将肉干抢在手中,随后一边胡乱的放进包裹一边斜瞪着那个憨憨的大个子。 “你别那么小气嘛,都是江湖中人,喝江湖中酒、吃江湖中肉,这有什么外道的!”汉子一边用嘴吮吸着捏肉的两三个手指上沾染的肉渣,一边不以为意的冲着燕成傻乐呵。 “哎呦,还谈起江湖了!可我这酒肉不在江湖之中,只在九关之内我的行囊之中,已然是有主之物,你怎可强行夺取?”假装生气的燕成,其实内心对这个憨憨的大家伙还是挺有好感的,此人虽然莽撞,但一定是个善良忠厚之辈。 “还真生气了?那我还你就是了。”说这话,这小子就准备将嚼在嘴里半天的碎肉吐在手里,还给燕成。燕成这次可算开眼了,他急忙拉住男子伸出的那只如蒲扇一般的手掌,然后故作不耐烦地说了一声:“算了算了,吃就吃吧,算我倒霉。” “你不倒霉,我也不白吃你的,日后若是你有难处,我可以帮你的。”大个子看似木讷的言语,但其纯净的眼神之中满是真诚。 “哦!那你说说看,你都可以帮我什么?”燕成仿佛来了兴致一般,竟是顺手将包袱扔在石头上顺势坐了下来,神色玩味的盯着这个高大的汉子。 “我...我...我可以帮你...帮你打架!”大个子使劲想了想,终于想到了自己可以为他做的事,然后弯下腰捡起因为抢酒喝而被自己扔在地上的那把宣花斧,然后单手举在空中,冲着燕成晃了三晃、摇了三摇。 “好、好、好,我看得出来你有力气,快把斧子放下,那么大的家伙,多费力气。”燕成无奈的冲着大个子随意摆了摆手,示意他把斧子放下,大个子也是听人劝,直接一松手,任由斧子随意掉在地上。 “肉,呵呵,吃肉!”走在燕成跟前,他竟是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的用手指了指燕成的包袱,然后时不时的瞅了燕成一眼,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燕成对此也是无语,但看着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只好一狠心将肉干都拿出来,平放在石头上,然后拿出一个水壶,放在一旁,这才言语道:“来吧,这次我也豁出去了!一起吃。”大个子憨憨一笑,立马蹲下身来,对着燕成说了一句“吃!”再之后,他的两只眼睛里就只有那一堆肉干了。燕成近来也是没有怎么好好饱餐一顿,自八角朝天亭以来,所到之处多是荒凉之地,倒是有些丛林溪水,可树上无果、水里无鱼,幸好有展兄弟这几斤肉和一壶酒,不然能好好撑现在多数是不可能了。所以燕成就将酒肉大概分了一下,也够自己凑合个五六日的了。不想今日竟然遇到了这个大个子,索性自己就陪他一起大吃一顿。燕成要是不吃,他可不相信那傻大个会给自己留下几块肉,恐怕一着急连着包肉的纸都给一并吞了。 “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看着大个子狼吞虎咽的样子,燕成都不忍心打扰他了。 “哼哼哼...”大个子嘴中顾不得说话,就随意敷衍了一下。见此情形,燕成不再言语。 一通狼吞虎咽的大个子,终于是在肉干见底的时候,随意的打了两个饱嗝,然后一把抓起水壶,又一阵对着自己嘴里浇灌之后,这才满意的靠着石头、躺在了地上。燕成依旧坐于石头之上,看着地上之人一脸痛快的表情,他这才再次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柯、柯子魁,甘州人士。”大个子一边用指甲扣着牙缝里的碎肉,一边回答着。 “哦,我好像有印象,刚来第一关时是不是你...”燕成话还没说完,只听那小子乐呵呵的抢了一句“是我!”燕成又是无奈的一笑,又接着问道:“你是自己一个人来闯九关的吗?”大个子想了一下,然后说了一句“是、也不是。” “什么叫是、也不是?”燕成疑惑的问道。 “还有姐姐,一起从甘州来的,但是她在山脚,等我出来的。” “哦,你是说姐姐陪你来到此处,但是并没有一起闯关,对吗?”听着他的言语,燕成还得动脑子猜猜他的心思,也实属不易。 “是,是这样的,你真聪明!”大个子憨憨一笑,还不忘夸奖燕成一句。可是还没等燕成说话,大个子好像突然想起什么来,只见他一下子从地上轱辘起来,抓起那把大斧子,疾风似的朝着远处飞奔而去。 “谢谢兄弟,以后帮你打架!”仅留下一句话,大个子已然三拐两拐不见了踪迹。燕成先是惊愕、再是无奈,看着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去的男子,他摇摇头也不再多想什么,蹲下身来收拾好包袱,背在身上,随后也向着前方小道疾掠而去。他不会知道,那个离去的大个子,在跑远时说完那句帮你打架之后,眼神里满是清明和睿智之色。 一片风沙弥漫之地,处处都充斥着腐败的气息。路边枯树衰草之侧,一堆堆白骨四处可见,仔细分别,却多是些走兽的遗迹,倒是不见人骨。在这片没有黑夜的地方,燕成也记不得自己到底走了多久,反正自那个傻大个子之后,他没再见过一个人影,甚至不知道自己这是来到了什么地方。若不是与大个子分别之后,自己首先解决了食物和水,这会怕不是要牺牲在这里了。 “哎...哎...”突然听见身后似有人在大声呼唤,虽然听不真切,但他还是转过身去回头仔细观瞧。久不见人影的他突然看见有一行人在远处冲着他招手,心里莫名一阵滚烫,于是想也不想,便转头往行人处奔去,却不想刚才来时的路竟是一段一段蹦碎在自己眼前,余下空洞洞的深谷,却是硬生生阻挡住了自己退去的脚步。燕成面色之上露出狡黠的笑容,只见他屏气凝神,突然一个纵越,鹤纵身法施展,想要跳过这道怪异的深渊。谁曾料到,如晴空一鹤穿云而上的他,最后却还是老老实实的落在了原地,八九十丈宽的深谷,他偏偏不能过去。燕成当然不会轻易放弃,可当他使出浑身解数之后,依然没能离开此处,他这才就地蹲下,满脸的错愕跟无奈。 “百兽坪实乃禁地,进得出不得,你可千万小心!”远处一行人中有人一声声大喊着。这里的风属实怪异,东南西北肆意的刮着,燕成听到耳中的只是什么“兽谷、禁地、小心...”,可就是这断断续续的话语,让他明白了此地绝非等闲的地方,于是他不经意间握紧了手中的问情,心中挣扎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既然退不得,那便一往无前!我倒要见识见识,此地究竟有何不同凡响!”随后,燕成站起身来,最后一眼看了看那一行方才冲他呼喊的人群,这时也已经缓缓的渐行渐远了。心中压下所有情绪,他转身毅然决然的向着这片所谓的禁地,大踏步的往更深处行去。此时,一女子负沧海剑而过,就在他的对岸,追赶着前方那一行人群,隐约好似相熟之人,在一番寒暄之后,便一起离开了去。女子背后的那把剑,隐隐颤动了几次,而当她发觉之后,一切归于平静。 燕成一人仗剑而行,背对着那块刻有禁地的石碑越来越远。一路上天色昏沉,风沙弥漫,不经意间似有邪魅不断在自身周围若隐若现,燕成使劲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是因为长时间的跋涉而产生幻觉了,可当他再次暗中扫视周身之后,一种似人形而又浑身透明、随风飘摆如同幽灵一样的不明物体时不时围着自己来回观摩一般,忽而又像是怕被察觉,一个瞬间又都凭空消失不见。路上多是枯骨,好些人形的骷髅也已慢慢多了起来。燕成左手握剑,一步一个脚印,整个人随时做好拔剑出鞘的准备,尽管他如此小心翼翼,但此时的他内心却是出奇的平静。人嘛,有的时候放下所有羁绊,也就无所畏惧了,只是大多数人都还放不下或是顾虑太多而不能放下罢了。 “咔嚓...”一声骨断的声音,在这个满是死气的地方突然变得如此刺耳,他低下头,原来是一根历经风沙侵蚀、似人形却异常粗大的腿骨,被自己无意的一脚踩碎了去。一时间风沙骤停,恍惚间一道道透明的犹如妖魔一般的东西一个个好像复活了一样,它们挣扎着从四处可见的枯骨之上密密麻麻爬地而起。燕成眼神沉重,脑海飞速思虑着眼前这一片景象:早前听闻,人死之时有灵魂出窍,传说仙人也可以自行元神出窍,可是这一堆对白骨算什么?难道是因为此地阴气过重,白骨也有了灵魂?不可能吧...算了,管他是什么,看它们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样子,便不像好人!呸、什么人不人的,不像好东西才对! 那些东西燕成称之为死气,没什么意义,随口而来的。它们是由这片阴鬼之地长年累月滋生而出,并不是你看到人形它生前就是人,而是由滋生出来的死气随意聚集,看到的人形只是表明了这会死气凝结的形状像个人,下一刻也可能是头猛兽。而且这些死气还有一个特征,就是飘忽在空中如果随意碰到另外一团,就会立刻以大吞小,合二为一,再碰到另一团又是如此,无可穷尽。逐渐升空的一堆堆死气,有虎豹之形、豺狼之貌,当然也有大蛇之形,也少不了人形,虽然辨不清楚年龄,但男女性别还是能从轮廓之上分辨出来的。其实说白了,也就是你看它们像什么,它们就是什么。再有一点,这些死气都好像很有默契一样,慢慢围拢成圆,然后朝着中心的燕成逐渐聚拢。凌空跃起的燕成,突然发现无论自己再怎么飞纵跳跃,却始终处于这个圆的中心,不是他不动,而是圆在动,所以他不逃了!一场与未知死气的战斗就在眼前,而男子问情剑已然在手。大战近在眼前,燕成不但没有丝毫怯懦之意,反而感觉到了无尽的豪迈之气。犹如大将军临敌,心中自有一片浩然之气,所不同的是,将军威猛雄姿之后尚有万千大军,而燕成,老哥一个,俗称光杆司令! 风沙又起,在这片荒无人烟之地,随着死气幻化而来的野兽张牙舞爪的突然合围,一场激战一触即发。 第四十七章 生死间顿悟一剑 遇落尘初识武境 一道死气幻化而成的恶虎,挥起如流水徜徉在空中一般透明的虎爪,朝着男子的脸颊飞扑而来。男子撤步一个侧身,险之又险,虎爪在距离他的脸颊半寸之处重重拍打而下,人虽然躲避过去,可身上衣衫由于侧身速度太快尚在空中飘动,虎爪直接将其撕裂,再看这件长袍,下摆明显一大块布都被这一爪直接撕碎。 “还真是小看你们了!”嘀咕一声,燕成屏气凝神,一脸正色的双手握剑,做起剑势。虎爪一击不中,隐约朝着天际一声长啸,然后就在燕成的注视下,凌空飞速转身,两个跳跃间,双爪齐扑。燕成这次没有再闪躲,他正好想试试这只死虎到底有多大力气,于是迎着虎威,问情剑全力一击,由下到上撩剑势,一道金色剑气瞬间带起满地尘沙毫不迟疑的冲着半空之中飞扑过来的猛虎疾射而去。意料之中的地动山摇出奇的没有出现,燕成眼中只看到那一剑金光大盛,可就在斩向猛虎巨爪的那一刻,一如抽刀断水。虎爪被剑气瞬间分割而开,可眨眼之间断去的爪子就又完好无损的恢复了原本的样子,燕成瞬间有点不太淡定了,那虎扑之势依旧向他而来,不能再多犹豫,燕成手起剑落,接连五朵金色剑花逐一向猛虎飞去,第一朵落在左肩胛,虎扑之势减去两分;第二朵落在右肩胛,虎扑之势再减两分;第三朵落在眉中,第四朵、第五朵皆是落在前胸,至此虎扑之势完全蹦碎,就连那死气凝结的老虎也都是遍身裂痕,自燕成眼前颤颤巍巍的走过,走一步身上就会掉落许多透明的犹如鳞片一样的东西,行至八九步,偌大的虎躯一震,顿时在空中消解成无数水滴,又尽数被一旁的死气吸纳,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样。 这可如何是好?燕成在心里不断思索着。先不说虎躯破碎消亡之后,又被一旁的死气吸纳重生,单是这一头猛兽就得自己全神贯注连出五剑,如此这般自身接连损耗,而对面却一再重生,想到这里就连他也是笑不出来了,这样下去自己不被打死早晚也会被累死。正在他暗中琢磨之间,两条大蛇自左右夹击而来。 “不会吧?还带翻倍的!”苦叫一声,燕成身躯立刻拔地而起,两条大蛇瞬间游曳至燕成脚下,预想中的相撞并没有出现,大蛇毫不停顿,双方刚碰面便一起抬头,身形往空中燕成站立的地方快速摇曳而去。来不及思索,硬着头皮一边往下坠落,一边左右各射去四道剑芒,本来想各斩五剑的,可是实在来不及。八剑祭出,两只大蛇也是自然的失去了凶猛的气息,燕成知道它们已没有了攻击力,不过身躯还算完整,故此分别一左一右游回了边上那一团团死气之中。于此,燕成也是发现,周围死气之中虽有凝结孕化之力,但还不是随时随地肆无忌惮的就会一下子涌出这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它也是需要时间恢复能量,然后再次汇聚成另一种伤人的攻击性野兽,现在从数量上来看,不敢说每次的数量都多一倍,但是每次都比上一次多。 “还真得连出五剑,才能破去其中的一只幻兽,少一件都不行;而且数量都会比前一次多,如此下去,如何是好!不知道...”燕成正在自言自语的时候,突然半空之中三头狼影自他眼前一闪而过。 “又来!”暗骂一声,燕成提剑就追了上去。到得此时,也是不管不顾了,于是他便一人在圈中追着三头狼连连挥剑。此情此景,要是有人在远处看得见,那映入眼帘的必定是一个傻子拿着一把剑转着圈的对着空气乱劈乱砍一通。所以有的时候,眼睛看见的,并不一定就是真相,而真相往往就在那个被众人一起嘲笑的傻子手中。 随着三头狼影的幻灭,燕成扶着问情剑,双目如电,他好像就要找到破解这些死气的方法了,可是刚才的追逐当中,只是灵光一闪,这会解决了那几头该死的狼影,回头再想却是死活也记不起来。虽然有些懊恼,但他坚信自己离解决问题的法门,已经近在咫尺了。下一瞬间突然尘烟大作,空中死气再次出现了一阵剧烈的颤动,这一次幻化而出的东西竟是四条蛟龙!如从水幕之中衍生出来一般,龙身之上明光闪闪。收回思绪,再次紧握问情剑柄,燕成满眼沉重。因为自四条蛟龙自死气之中幻化出来的那一刻,他明显感觉到几分危险的气息,看来这一步有些不太好走!四条巨龙腾空而起,又似飞龙在天,仰头长吟。燕成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看着四条飞龙依旧在半空不断幻化,他知道若是等它们各自完成蓄力之时,那样自己的处境将会更加被动,所以、如其坐以待强敌,不如主动出击,攻其不备。思虑刚刚落定,燕成的身形拔地而起,问情剑身早已是金光璀璨,燕成知道,破此强敌必须逐一击破,绝不能让它们合而攻击自己。转眼之间身形已至一条蛟龙之侧,毫不迟疑,“七星斩、七星问世、七星闪耀、七星弑杀、七星断魂!”五道光芒大盛的七星剑意自问情剑身之上瞬间施展而出,可是要了亲命了,五道剑芒纷纷落在蛟龙身上之时,先前那种蹦碎的情况竟是没有出现,虽然这条蛟龙的气息明显萎靡了许多,但它毕竟还在空中游动,逃避着燕成的攻击。没有气馁也丝毫不敢犹豫,“七星怒意、七星斩魔、七星灭世”三道比起之前更为强大的剑势更是没有一丝耽搁,剑意涌动间半点没有浪费全都泄在了龙头之上,这下子,那条蛟龙终于是支撑不住了,只见它摇了摇身躯、晃了晃脑袋,然后散做漫天碎片,逐渐被周围的死气吸纳不见。燕成刚想长出一口气缓和一下情绪,却不想背后一条蛟龙此时已蓄势完成,一样没有任何顾虑,直接一道炙热的龙息对着燕成喷了过来,速度之快燕成已避无可避,迅速回转身形“七星灭世、沧海问情”只来得及祭出两剑的燕成,匆忙之间尽力做好防御之状,问情剑竖在身前,剑身金光闪耀之间,形成了一个圆形防御罩,将他的身躯紧紧裹在其中,虽是仓促之间的两剑,可也算得上燕成目前最为强悍的两招剑技,那道龙息不仅仅被一分为二,而且威势也是减去大半,即便这样,最后也还是狠狠地撞击在那一片金色的防御罩之上,短时间的沉寂之后,突然间的炸响之声如雷公鸣于耳际、轰隆之音震彻天地,漫天金光一如天女散花,中间一个人影瞬间被翻滚的气浪扔出二十余丈的距离,然后重重摔落于地面之上。倒在地上的燕成,强忍着咽下喉咙里涌出来的那一口鲜血,可嘴角处还是多了一道血迹,燕成双眼发狠,直接用衣袖擦抹而去,然后撑着问情,紧咬牙关站起身来。 “就是你了!”那条蛟龙吐出一道龙息之后,第二道龙息还需要时间在腹中酝酿一二,燕成机警的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他顾不得其它,一个鹤纵便已来在了龙首之上,接连全力挥出十剑,剑剑都是沧海问情,这条蛟龙如何承受得了,直接在燕成的注视下凌空消解。一口鲜血再度喷出,燕成也是捂着胸口,不住地咳嗽了几声。第三条蛟龙明显没有打算给他留出缓和的时间,也是一道比起之前更为强大的龙息朝着燕成喷了过来,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燕成不得不忍着剧痛,接连对着那道空中的光球接连挥剑,都是最强剑势,到了现在也没什么好犹豫的了。龙息依旧砸在金色之中微微带有血丝的防御罩之上,燕成再一次被炸出好远;最后一条龙也是趁机痛打落水狗,趁着燕成刚刚滚落地面之时便又是一道龙息,此次若是直接被龙息打中,燕成自认为最好的结果:非死即残。他当然不会认输,更不会轻易认输,当然他也不想就这么死在这里,外边的世界还有恩师、九关之内亦有兄弟姐妹,更有那个自己朝思暮想、心心念念的女子,所以无论如何,自己都不能在这里死去。大仇未报、大好的未来还在等着自己,如何能就此认命。烟尘之中,一道身影就那样倔强的再次站起身来,一道比起先前所有的剑势更为猛烈的滔天剑意,就此衍生而出,男子满眼坚毅之色,面对扑面而来的龙息毫无惧意,增强版的沧海问情,一剑斩出,连出三剑:一剑去龙息之势七分,两剑龙息凭空湮灭,三剑自蛟龙眉中而入,带起透明血气自龙尾而出,再看那蛟龙,整个气势瞬间萎靡大半,燕成以剑杵地,嘴角鲜血不止,他没有理会身上的伤所带来的剧痛,只两眼死死盯着那条气势萎靡的蛟龙,随时准备祭出最后湮灭它的一剑。谁曾想,一个令得燕成都无比傻眼的景象就那样出现在自己眼前。只见那条萎靡的蛟龙竟是被另外一条刚刚恢复龙息的蛟龙一口直接吞入腹中,没有情感的东西又如何奢望它会有一丝的犹豫或者同情?没有,什么都没有,就是那么囫囵吞枣一样,一口、两口直至完全吞噬。 现在的这片由死气环绕的天地,只有燕成和那条因为吞噬了同类而体积倍增的蛟龙。顾不得思量这蛟龙之后,再次出现的会是何种样子的五只畜生,也顾不得自己满腹的感慨和思绪,甚至自己再怎么不愿意死在这里,最终还有可能就交代在这里了...那铭刻在心的家仇、那孜孜不倦的教诲、那山盟海誓的儿女情长,一切的一切、都顾不得了。燕成一身衣袍尽数破碎,满脸血迹的他表情依旧坚毅,不过此时多了几分冷漠的气息。两手握剑,手臂之上青筋暴起,顺着毛孔竟是沁出了许多血丝,远远看去,好像两条红色的手臂紧紧握住一把金光灿灿的利剑,到后来一股股血液顺着双手流入了剑光之中,原本金灿灿的光芒一时间黯淡了许多,再看剑身,犹如普普通通的棕色长剑,几乎没有一点剑气的波动。全身元气催动,气海之中那三颗小水滴一样的仙剑意志,这一刻突然一阵猛烈的颤动之后,绽放出了无尽的剑道意志,燕成只感觉到身上的伤痛之感消失了、脑袋的眩晕之感消失了,莫名的好像一下子就有了使不完的剑气,依旧来不及多想,既然能拿的起剑,他就会用尽全身力量来挥出这一剑。虽然站得稳了,可事到如今,只此一剑,不是它死、就是我亡!那条无比巨大的蛟龙嘴中,一个好似车盖大小的龙息呼之欲出,巨龙眼角上扬,猛然一缩龙躯,然后狠狠往前飞跃,这一瞬间,硕大的龙息终于冲着地面上的那个蝼蚁,喷射而出。龙息喷出来的那一刻,蛟龙的躯体迎风缩小了好几圈,仿佛也是用尽全力的一击,和燕成一样颇有默契。 “这畜生,竟是能看透人的心思!”剑尖一直指着地面的问情剑,被燕成双手举国肩膀,看着那充满着死亡气息的最后一道龙息,燕成第一次屏气凝神大喝一声: “尝尝我这最后长生一剑!”长生之剑,一剑长生我长生、一剑覆灭敌覆灭,如此而已。一道棕色剑芒几乎没有丝毫剑气,就这样不急不慢的飞向空中与那车盖龙息直接撞在一处。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响动,龙息竟是如冰浴火那般,迅速溶解崩塌而去,而那道棕色剑芒,依旧不急不慢,摄入那条巨大的蛟龙身体之中。想必那条傻龙也是一阵错愕,它也不会想到这看似平白无奇的棕色剑芒,竟破去了自己竭尽全身之力而孕化出来的龙息,而且丝毫没有一点阻碍,又再次射入了自己的龙身之内。还沉浸在疑惑之中的蛟龙、身躯突然之间冰释消解、可怜它至死都还不明白那看似平平一剑究竟为何会如此之强大!棕色剑芒自龙尾而出,又飞进那一团团串联起来的死气之中,死气凝结,想要再次幻化一种更为强大的猛兽,可是这长生剑气不允许,直接穿梭在死气之中飞跃一圈,然后那一片片连在一起的气团逐一分散而开,这还没完,剑意居高临下,毫无征兆的散发出一道强大的、不容反抗的剑势,把这些已经飘在空中或者正在地面爬起的死气,都一一震慑回了地底,一片不留。就好比儿子见了父亲,不论你有没有道理,打你两巴掌,你也没有脾气;又好比忠臣遇见帝君,叫你死你便不能活。世间万物相生相克,这个道理燕成当然也明白,不过这长生一剑,究竟是如何克制的这些死气,他也是一窍不通。无论如何,拼到了这会,自己没死就该庆幸了。 “算得上九死一生了吧!”燕成喃喃一句,然后身子一软,瘫倒在地昏死了过去。空中那一道棕色剑芒,这时已敛去剑意,直接疾掠而下,钻入问情剑身之中隐去了身形。 不知道睡了多久,就感觉自己腹内又饥又渴,而且隐隐约约一阵阵头痛,缓缓睁开双眼,一片光亮的山洞洞顶呈现在眼前,燕成一撑双手,准备坐起身来,却不想双手刚一使劲,又立刻有无力之感自两臂传来,然后整个人就又瘫倒在了石床之上,眼睛一黑,瞬间又失去了知觉。再次睁开眼,洞内昏沉沉的,吸取教训之后的燕成,这次先是用两手撑了撑石床,感觉能使上劲了,这才尝试着坐起身来。 “你醒了?”一道苍老而又不同寻常的语气自燕成身后传来,他下意识的急忙转头看去,只是一不小心,用了寸劲扭了脖子,不禁“啊”的一声叫喊出来。 “重伤之后,莫要用力。”那道声音落下之后,燕成只见一老者白发银须,面如玉色,身高九尺,一身白色长衫,双手负于身后,整个给人一种世外仙人的感觉。老人面色祥和,一步一步来在了石床之前缓缓坐下身来,不由分说,直接把住燕成的脉门,片刻之后缓缓出言说道:“即便你筋骨强壮,可经此搏杀,依旧伤势不轻,切莫大意。” “敢问前辈,可有饭食,晚辈实在是饥渴难耐,无力说话了。”燕成面露歉意,直言道。 “你这小辈,倒是实在之人,稍等片刻。”老者一捋银须,起身走开,不一会便端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食。 “重病之下,切记不可猛食,这有灵鹊汤一碗,你喝了吧。”老人将碗递在了燕成面前,燕成微微苦笑一声,然后拿过汤碗,也顾不上烫不烫嘴,连吃带叫喊“好烫、好烫”,在老人的注视下,片刻之功,碗已见底。 “真好喝!敢问前辈,还有吗?”燕成不怀好意的一笑,老者接过碗去转身离开,毫不掩饰的说了句:“只此一碗,没有别的。”燕成听在耳中,顿时犹如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无可奈何。可是不一会,他然感觉到自己腹内那种饥饿之感正在飞速消失,随之还有身上的疼痛和无力之感也都在逐渐减轻。 “哎、真是奇怪,敢问前辈,我喝的那碗烫汤叫什么名字?才刚喝下去,身上这时以轻松了很多!”燕成满目感激的看向老人,惊奇地问道。 “灵鹊骨汤,总之是对你有好处的!”老者依旧面色平和。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燕成坐在那里,冲着老人拱手抱拳。 “老朽救你自有救你的理由,倒是不必言谢。” “可前辈毕竟是救了晚辈的性命,所说晚辈暂时身无长物,可一声真诚的谢意还是得说出来的!”燕成依旧拱手,一脸诚挚的说道。 “那就随便你吧!”老人呵呵一笑,再次坐在床边。 “你说你身无长物,那这又是何物?”随意摊开手掌,问情剑竟然莫名的凭空出现在老人手掌之中,冲着燕成,老人意味深长的晃了晃手中之剑。 “不瞒前辈,此乃晚辈使用之剑,名叫问情。” “问情剑!倒是好久不见了,我的老朋友。”老人面色一时变得复杂了许多,好像在回忆着什么往日的旧人、旧事。 “老朋友?前辈的意思是说,这把问情剑,最早是您的佩剑,是吗?”燕成脑洞大开,甚至都没来得及思考,便脱口而出的询问道。 “你真的很聪明!”老人做拔剑姿势,突然问情剑出鞘三寸,一道奇异的棕色光芒在三寸剑身之上若隐若现,老人看到之后,微微笑了笑之后收剑入鞘,还给燕成。 “多谢前辈!”燕成说着话的同时,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这位老神仙要是拿着剑就不还给他,说几句什么再见旧物,万难割舍之类的,他也是干瞪眼毫无办法。 “你别动那些小心思了,老朽也只是有些感慨罢了。如今剑在你手,你只管好好珍惜便是。”老人一边捋着胡须一边轻轻摇着头一声苦笑。 “好厉害的前辈,我心中在想什么,这您都知道,能告诉我您是怎么知道的吗?”燕成耍起了赖皮,将小时候在师尊欧广元身上使用的“滚刀肉”之法,再次施展而出。 “知道老朽为何要找你来此吗?老朽是谁你也不知道吧。”老人眼神温和的看着燕成,缓缓出言问道。 “晚辈不知,还请前辈相告!”燕成正色的说。 “那你叫什么名字?怎会来此禁地?”老人再次问道。 “晚辈燕成,秦州人士。此次只因身闯九关,自卧龙湖中朝天亭地底机关而入,糊里糊涂便到了这所谓的禁地。” “嗯,千年以来,你是第一个进入此地的世间凡人。”老人眼中露出几许赞赏的目光。 “不会吧!我看沿路之上皆有人骨,前辈如何说我是第一个...”燕成话未说完,老人微微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这才继续说道:“你确是第一个来到此地的世间凡人,至于你说的那些人骨,皆非世间之人。”老人面色始终没有什么变化,但是言语却让燕成听得一愣一愣,明明听不明白,但他还是一个劲的冲着老人点头。 “听不明白也罢,都不打紧的。对了,你既是秦州燕家之人,那这把问情剑当是你家的祖传之剑了?” “正如前辈所言,此剑是我燕家的传家之剑!”燕成脸色微微泛起一抹苦涩,随之又悄悄隐去不见,但这一切如何逃得过老人的双眼。老人轻轻正了正衣衫,然后一脸正色的看着燕成再次说道:“你可听说过上古圣剑士落尘、落青山?”此话一出,燕成当时怔了片刻,随即一边点头一边回答:“早前屡屡听师父他们多次提到过,可是圣剑士不是传说之中的人吗?难道早前确有其人?!” “哈哈哈!”老人突然一改常态,一捋银须当下站起身来,儒雅之中又添七分霸气。燕成被这一幕瞬间惊呆,两眼直直的盯着老人一言不发。 “老朽正是落尘!”老人突然一转身形,双目如电、不容置疑的紧紧注视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一身的威风。 “啊?!”憋了半天,燕成嘴里就吐出这么一个字,满脸如稚子孩童一般的懵懂。 “不必惊诧,你且看!”老人说完,右手随手一伸,静静躺在燕成身边的问情剑的剑身突然一阵剧烈抖动,之后立刻飞剑而起,稳稳落入老人手中。 “此剑原本就是老朽之剑,还有世间沧海、凤鸣、耳鼠等,共一十五把仙器,皆是老朽自剑域带入世间,随后一一赠与了有缘、有德之人!”老人说起这些话语之时,激昂之色尽显、豪气万千。 “那前辈既是落尘,为何隐于这荒迹之中,久不见于尘世?”燕成此时,如梦幻一样的感觉,使得他使劲的拍了拍脑袋,怕是担心自己就在梦中。 “此事说来话长,老朽真身位于剑域圣塔之中,本来两道神影,一道游于九霄宙宇之中,一道飘落凡间尘世。宙宇之中险患颇多,故此那道神影占我功力七分;而世间神影,只有三分功力。我本想最后走一遭这尘世,探望一番赠剑的故友,不料剑域之中有心怀不轨者,觊觎圣剑已久,故趁我神游之际,毁我真身,使得我这两道神影失去真身召唤,无法归去。这千年来,也只好苟活于这荒寂之地了!”老人说完,无奈苦笑一声。 “原来这传说中的剑域,也有诸多纷扰!”燕成莫名的一声感叹,看的老人不禁又是一笑。 “纷扰无处不在,好比你们的江湖,平静之后总有浮沉、浮沉之后又是平静!”老人坦言说道,接着还不待燕成充分体会这话中之意,老人又缓缓的说道:“这些琐事就先这样吧,知道老朽因何救你来此吗?”老人话锋一转,冲着燕成扬了扬下巴。 “此话前辈方才问过,晚辈不知。” “是吗?上了年岁,总是忘东忘西的。”老人歉意一笑,又接着说:“你最后一剑剑斩幻龙,问情剑之上充斥着地元剑的气息,故此老朽才能感应到你。” “地元剑?”老人话刚说完,燕成不知可否的疑惑道。 “问情剑乃老朽所留之剑,就在你拔剑之时我便有所察觉,不过我也想看看你的功力。要说在这世间,你的功力也算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了,尤其最后一剑,更是登峰造极,已有地元境的实力,故此才能一剑灭生死。”老人解惑道。 “地元境?前辈所言晚辈深感不解,最后一剑乃是晚辈拼死挣扎的一剑,起名长生剑!” “不怪你不懂,世间修习之法与剑域大不相同,故此就算有些凡人功力登顶,也不敌剑域宵小三剑之合,这并不是危言耸听。剑域之人长命者可达九千年,一般人等也可有三千年的寿命,故此对于凡间世人而言,也算得上仙人了。仙人与凡人举剑厮杀,结果不用去说了吧。”老人面色和煦,缓缓道来。对于再一次印证了剑域存在的燕成而言,这些话依旧极具震撼,他不是不愿意相信老人所说的仙人长生一类的言论,只是深感自己身处于俗世尚且不足以报燕家满门的血海深仇,何况天上的仙人,自己又有何自信达到那样的一种高度!由先前的震撼之色瞬间转变为一脸落寞的燕成,低头沉思,不再言语。这一切都被老人看在眼里,他并没有着急再次开口,只是陪着这个年轻人就那么静静地坐着,老人犹记得当初赠剑给那些大有机缘的各门派年轻一辈们,他们的神情与如今的他一般无二。 “有些事情不知道便不知道,知道了又觉得与自己相距甚远,难免会有失落无奈之感,但是你也不必太过遗憾,毕竟老朽还是能多多少少帮你一些的。”许久之后,见燕成依旧低着头不言不语的样子,老人终于是不再沉默了。 “前辈所言,燕成感念在心。不过当年第一次自章丘山脉太祖父嘴中听到剑域之时,我便有了一丝无力之感,而现在亲耳听到仙人之言,更是感觉有如云泥。太祖父苦修半生,如今也难成仙人之体,更何况是晚辈!”燕成缓缓抬起头,一字一句对着老人诚恳的言语道。 “前些年我已感觉到了东南方向隐隐有仙人之气,原来是你的太祖父!独自修习竟也能累积仙人之气,实属难得!不过以他的修习之法,只能累积仙气、却始终不得飞升。”老人看着燕成坦言道。 “却是为何?”燕成直接问老人。 “方才老朽已然说过,剑域与世间凡人修习之法大相径庭,故此世间就算有人能修习仙人之气,到最后只能算作是一个拥有仙人之气的凡人,你明白吗?”老人耐心地为他解释道。 “晚辈好像明白点了!”似乎多了一些敬畏,使得他说话之间都是有了几分犹豫。 “你身上也有三缕气息,彷如仙人!”老人直言。 “只因在章丘山脉遇难,得太祖父相救,故而...”燕成实言相告,老人听后微微点头。 “剑域修习,在于功法境界、世间之人多追求筋骨和气力。其中最大的不同就是,剑域之人的功法和剑技都是以仙人之气激发,而世间只有所谓的元气,而且驳杂不纯。剑域之中的武境修习共有五层,分别为黄灵境、玄灵境、地元境、天元境和生死境,世间只有人们口中相互奉承的所谓大小宗师等等,诸如此类。”老人一边看着燕成的双眼,一边慢慢的为他讲述着剑域的不同,当老人看到这个少年的脸上一扫方才的落寞之色,取而代之的是那满眼渴望的光芒之时,他的脸上写满笑意。 “前辈所言,真是让晚辈大开眼界。不过说到底,我也只是世间无数凡人之中的一个,就算机缘之下有幸得前辈教导,到最后恐怕也只是一个拥有仙人之气的凡人!不过也好,拥有仙人之气的凡人,肯定要比凡人强得多吧!”燕成似乎明白了许多,不过对于老人的心思,他还是没有太过明白。 “你是想当一个拥有仙人之气的凡人,或者成为一个完完全全的仙人?”老人的面色之上露出了一种满含深意的笑容。 “您是说...您是说我有机会可以成为一个真正的仙人?”燕成压抑着自己内心的狂喜,两眼死死盯住老人的面容,期待着他肯定的答复。 “老朽自信还有这点能力,不过以你现在的肉体凡胎,可撑不住一身的仙人之气,所以老朽之见,一切需从零开始!”老人再次捋了捋银须,一转身、面带笑意。 第四十八章 风雪夜齐出九关 洪家宴不见归人 洞中一日余,世间已三月。 这一天,洪家院落之内人影攒动不休,上上下下百十来号全都在紧锣密鼓的忙碌着。从厨房内每每传来一种特别的菜肴香气,边上的人都会忍不住寒暄几句“今日的菜肴真是一道比一道香、我一闻到这香味又感觉到饿了、这勾人的味道可怎么安心干活呀...”诸如此类,不过言语之间,尽都是喜笑颜开,看来是有好事将至了。 洪家西苑,有一个开阔的演武场,专门为洪家之人提供剑技和马术修习的场地,而今日的这里,早已被洒扫的干干净净,不过此时的天空之上突然就爬满了许多厚重的云层,以老人们的经验,晚来爬云必有风雪,故而一干人等又都忙活着搭起了一个巨大的帷帐,顶棚以兽皮覆盖,下有松柏之木为柱,足以容下三五百人同时就餐了,一眼看去,颇为壮观。 天际的最后一丝曙光被黑夜完全吞没的时候,演武场上点起了诸多的火把和油灯,大雪已然纷淋而至,一个花甲之年的老人身后跟着一胖一瘦两位男子,一起踱步于这里,四下查看指点之后,带头的老人满脸带笑的冲着忙碌中的家院、仆人等点头示意,随后大手一挥,带着身后二人离开了这里。 “父亲,今晚忽有风雪来袭,依孩儿之见,您还是不要亲自去接他们了吧!”身后的胖子开口对着前边的老人说道。 “大哥说的对,风雪这么大,您还是不要去了!”身材瘦瘦的男子也立即出言附和。 “要说别的事,不去便不去了。如今这百年一次的群英破关,为父如何能错过?”老者也不回头,直接坦言对身后两位儿子肯定的说道。 “要在平时,我们都听您的,可是今日突有风雪,我们都担心您的身体。”胖子继续出言劝说着。 “您们兄弟的心意为父明白,至于为父的身体,你们不用担心,再说今日难得兴起,你二人就不要再劝了。”老者回过头来看了看两个孩子,满意的笑了笑,便继续负手前行。两位男子伫立在雪中,彼此相视一眼,无奈的笑了笑。 “通知下去,酉时三刻、准时出发!”老者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风雪之中,只余下身后的两个男子,一左一右纷纷跑去准备了。 磐龙山脉,已是夜晚亥时,漫天飞雪仍在肆意飘飞,一行人马就在这风雪处静静的等待着什么,人们举着火把,即便睁大眼睛努力去看却也瞧不出多远去。人群之中,那位花甲老人身披厚厚的裘衣坐在一张太师椅上,纵然身边的胖子为他撑着一把硕大的羊皮伞,但老者的帽子跟眉目之上依旧沾满了一层细碎的冰晶,老人仿佛毫不在意,仍然时不时的伸出手掌挡住眼前的风雪,极力往远处看去,明知道什么也看不清楚,可他还是会如此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去做。由于老人执意想要看到九关之内的英雄豪侠们一个一个的从远处的出口走出来,所以对身边的胖子一再强调要找一个视野最好的地方。胖子执拗不过,只好尽可能的满足自己这个有着倔强脾气的父亲,然后叫人多带围毡,用来抵御风雪。 “父亲,您还撑得住吗?”胖子一边调整着羊皮伞的角度,一边朝着老人大声询问道。 “你乱吼什么呀,为父又不聋!”老者突然回了这么一句,让得身边的胖子一时语塞。“放心吧,这点风雪为父还不放在眼里!”似乎感觉到上一句话略有不妥之处,老者随后又补充了一句,之后又是那个了望的动作。 “快看!好像那边有人出来了!”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声,所有人都立刻使劲的望向远处,老人也是不甘落后,直接推掉了盖在腿上的毯子,站起身来,往前走了好几步,这才眯着眼睛仔细观瞧。 春雪峰位于试剑峰的西侧,至于为什么会叫春雪峰,可能到了现在众人的心里才明白了一点。春雪峰的山脚处有一块天然的草坪,除了冬季的枯黄景色之外,其余之时皆是生机勃勃之色,小的时候那一胖一瘦两兄弟没少到这里来撒欢,临出家门时还不忘对其父亲调笑一句:孩儿会捧一抹春色回来,给父亲当礼物!那时候的老人,一脸笑意。现在,孩子们都各自成家,而他却很多时候都是板着一张脸,故作严肃之态...春雪坪与山脚接连之处,有一丈许大的石洞,名曰春雪洞,而此时就是从这个春雪洞中,陆陆续续有人影不断闪现而出,正是那九关之中的年轻人们。有认识的相互遇见之后不免一边走一边寒暄着走向远处的灯火之地;也有不认识的,一出洞口,因彼此都是先赞叹了几句这纷飞的大雪,就显得格外有默契一样,你一言我一语谈笑着往灯火处行去;更有敌对仇视者,刚一见面便要拔剑相向,幸好身边人多,立刻将几人分将开来,相互去安慰几句,加上这寒冷的雪夜,内心沸腾的热血不一会也都凉快了下来,于是各走各的路,谁也不理谁;最后留下的洞口几人,他们相互问候之后,各自等在洞口,也不急于前行,像是有朋友还未出关,因此都不约而同的等在这里。 “哎呦,大师兄,你的剑怎么不一样了!”一道轻快凌厉的声音自洞口一行人中传出,于是大家纷纷凑过来围着男子仔细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时候,又有人调笑着说道:“陪了二十年的剑说换就换了,只是这人,可别像剑一样啊!”众人听到此话,不免轰然一阵大笑,男子也不介意,除了对敌之外永远一副春风和煦的模样。 “大师兄,这把剑叫什么?你的子午剑呢?那可是师父送给你的!”一个大高个的汉子语态憨憨的样子冲着男子问道。男子从背后解下剑来,左手一动,剑身出鞘两分,一道寒光顿时闪过这片天地,之后又快速收回剑鞘之内。 “果然是好剑!”一旁男子轻笑一声,忍不住的赞叹道。 “此剑名为神牛,原是印光派的守护之剑,可后来他们欲赠剑给魔山李敖,正好被我撞到,于是这把神剑就在我手里了!”男子言语平和的给各位解释道,随后他身形一顿,继续说道:“至于子午剑,在幽冥川内救我一命,剑身折毁,故而被我葬在了幽冥川内。”男子说到此处,不免多出几分伤感。正这时,最早说话的江雪不耐烦地喊了一声:“这小成子,平日里都是巴不得跑在我们前头,今日怎么这般邋遢、到这会了还连个影子都看不见!”一众人等都是朝着洞口望了望,看着从洞口内走出的人越来越少,一位身负沧海剑的女子,忍不住内心一点点的慌乱,似乎一种莫名的情绪正在悄悄的爬上了她的心头,一如乌云蔽日!正这时,一只修长的玉手搭在了女子肩头,女子强行收敛着情绪,回头看去,一张典雅温淑的面孔正在对着自己,那双明眸所流露出的安慰之色,女子看在眼中,于是她也温婉一笑,却还是难掩担忧之色。 “没事的,好月儿!成儿一直都不是循规蹈矩的人,你不用太过担心。”江岚轻轻将冷月揽入怀中,一边小心抚慰着她的后背,一边言语安慰道。 “我说月儿,你这也太敏感了吧!小成子那人什么时候靠谱过?你放心,一会估计就会蹦出来了。”江雪看到师姐在劝慰冷月,于是刻意跑过来大声言笑,为的就是打破这个突然有些低沉的氛围。一行人渐渐都不再说话,因为等了一波又一波,从一批一批、到三三两两、再到零零散散,最后空空如也,眼瞅着洞门就要关闭的时候,唐轩忠于不在沉默了。他和章昭二人互相示意之后,然后一起走到正在缓缓闭合的洞口前,一人手举凤鸣刀、一人横握神牛剑,二人一起发力,猛然间两道十分耀眼的刀光剑影狠狠的砸在那道眼瞅着就要关闭的洞门之上,瞬间的寂静之后,一道猛烈的炸裂之声从洞门之上传来,紧接着一阵剧烈的地动山摇之感,从整个春雪峰开始蔓延,直至整个磐龙山脉。 几道破风声急匆匆奔着春雪洞而来,凌空一道苍劲雄浑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两位、且慢动手!”章昭唐轩二人刚刚卸去一身被洞门弹射回来的劲气,便看到三个人影已然落至春雪洞前,为首一老者,身后一胖一瘦二位男子。 “真是英雄出少年呐!”老者站定身形目光打量了一行人等,随后忍不住点头称赞道。 “不知前辈为何急匆匆阻拦我二人?”章昭向前一步,拱手施礼道。可唐轩心内着急,眼瞅着洞门就要完全闭合了,随即也不理众人,举刀欲再次破去洞门,老者的身形一闪突然在原地消失,再出现时只见他一只手紧紧的夹在凤鸣刀的刀刃之上,唐轩不由分说,猛然用力,可刀刃依旧纹丝不动,被老者按在空中。 “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唐轩一时着急,冲着老人吼了一句。 “这位英雄、切勿动怒!你且放下刀来,听老夫一言,如何?”老者面色和煦,丝毫没有因为年轻人的鲁莽而有半点生气。唐轩看了看那已经紧紧闭合的洞门,也是无奈的叹息一声,然后收刀入鞘,退后一步朝着老者抱拳歉意道:“只因晚辈表弟尚在关内,故而一时情急,冒犯了前辈,唐轩在此告罪了!”老人一捋胡须,双眼渐渐眯成一条缝,其面容之上略有动容,不过片刻之后又是原来的那副平和模样。 “你是妖刀唐轩?不知纪天华你可认识?”突然一句疑问,自老者嘴里说出来。唐轩正了正衣襟,再次抱拳道:“回前辈,晚辈唐轩,纪老正是家师!” “哦!还真是纪老之徒!我见你手提凤鸣刀,便已猜出一二。也罢,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等且都随我回去,这里老夫自有安排。”老者一挥手,方才那片远处的灯火这会也都靠了过来。 “前辈,师弟尚在关内,我等怎能离开?!”章昭也是急忙抱拳无奈的问道。 “你是何人呐?”老者没有正面回复他,却莫名问了这么一句。 “晚辈七星阁章昭,家师萧煜萧长风。”章昭不置可否的出言回道。 “呦,你竟也是故人之徒!那想必你们一干人等都是彼此亲近之人。好吧,老夫就给你们简述一二。”老者再一次看了众人一圈,这才接着开口言道:“这磐龙山九关,在世已有千年,受圣剑士禁制影响,每百年才能打开一次。关内老夫是没闯过,不过据太祖爷爷说起过,关内时间短长与世间不同,完全随机缘而定,但无论如何等世间三月之后,所有关隘都会自行解禁,其中之人也都会被动出关,这只是一般情况之下,也有例外!”老人顿了顿身形,看了看那紧闭着的春雪洞口,再次说道:“传说四百年前,有一人名为陆地飞龙谭冲,自他人出关后又经三月,才从这九关之内破关而出,据他所言,只是因为遇见了大机缘而被九关内的契机强行留于关内,只可惜他天资鲁钝,只悟出玄妙十之一二,就这样自他出关以后,收东丸、灭蛮夷,为这苍生天下立下不世功勋。老夫之所以言此事,不是有意劝慰你们,而是想告诉众位,如今尚在关内之人,十有八九是因为碰到了大的机缘,被关内契机强行留于关内修习,所以你们压根用不着为他担心什么。再说那圣剑士落尘,他之所以设下这磐龙九关,其目的就是要好好的甄选一些个不世奇才。所以众位不该这么耐不住性子,刚出九关就都低沉起来,这不该是你们年轻一辈所有的表现!” “前辈所言当真?”一女子急忙上得前来,急切的跟老者询问道。老者刚要开口,背后一瘦高个男子大声呵斥了一句:“放肆,你竟敢质问洪老前辈!”女子闻声先是一怔,随后又感觉确是自己着急失态,故而在老者跟前刚要施礼,却被老人一把搀扶起来。 “混账东西,老夫还站在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余地!还不快给姑娘道歉!”老者一边将冷月搀扶起来,一边半转身形,冲着那个瘦高个训斥道。瘦高个也是突然一愣,不过他可不敢再多说一句,无论内心情不情愿,他知道这个要是不道歉,自己的这个父亲还真有可能一气之下让自己滚出洪家!这个倔脾气的老头子...埋怨归埋怨,可他还是上前了两步,对着女子一弓腰,施以大礼,全完不是平辈中人那般,一下子使得冷月不禁两抹绯红跃然脸颊之上,随即她赶忙将男子扶起,然后轻言道:“不怪大哥,是小女口不择言了!”瘦高个这才挺直腰身,不过当他近距离看清这位女子的容颜之后,不禁愣在那里,心里直呼:娇娥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见几回! “哼...”一声沉重的闷哼之声,让这个神游在九天云外的瘦高个立刻回过神来,只见他面容之上多了几分尴尬的笑容,随后一遍后退一边点头深表歉意,滑稽之色,不言而喻。 “姑娘放心,以老夫看来,此事十有八九是有大机缘,所以你们也别都在这等着了,今夜风雪交加,老夫在府内特设薄酒,欲为众豪杰庆贺一二,我们所幸就在府上静候关内佳音,不知众位意下如何?”老者环顾四周,不紧不慢的对众人说道。 “要是成儿突然出现,能找到去贵府的路途吗?”江岚适时的开口询问道。 “你们放心,老夫会在此派人轮流驻守,昼夜不断,若是关内之人破关而出,定会第一时间带他前来与你们会合。” “如此甚好!就是有劳前辈费心,我等事后自会留下些银钱,以表寸心。”章昭谦逊的对老者轻言道。 “说什么银钱,你们还真是外道!洪亮,你前头带路,领他们前去侧院休整一二,然后赶去西苑参加酒宴。”老人面露正色,对身后那胖子直言叮嘱道。胖子答言称是,随后带着一干人等顶风冒雪往府宅的方向而去了。人群渐行渐远,女子再次回头,那已然看不见了的春雪洞注定要留下她无数的牵绊。 洪家西苑,一个硕大的帷帐围起来的宴会厅之中,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更有美味佳肴、香味四溢,当然也少不了这西北之地独有的甘醇佳酿-仙人醉,这可是传说之中曾让仙人都垂涎不已、喝了七天七夜酩酊大醉之后丝毫不吝言词,对此酒大加赞赏,故而得名。帐外大雪依旧漫天纷飞,却丝毫没有影响到帐内这许多后起之秀的相互吹捧攀谈。少时,帐帘一挑,由两位年轻男子带头,随后又有跟随之人十余个,陆续进入帐中,随之有一仆人带路,将他们分别安置在台前两桌特意空出来的宴席之上,其中七八位面色如玉的女子,愣是让得刚才还是人声鼎沸的帷帐之内顿时沉寂了许多,许多人私下感慨:美人倒不是没见过,但一下子见得七八位之多,而且每一个都称得上是倾城之姿、倾国之色,这还真是头一次。正在许多人窃窃私语、互相吐露艳羡思绪之时,那位先前的老者,仍旧是由身后一胖一瘦两位男子陪同着,一起走向了宴会厅家主之位。 “快看,这就是如今洪家的家主,洪天祥洪老爷子;身后那一胖一瘦两人,正是他膝下的两个儿子,胖子叫洪亮,就是咱们在试剑峰之上见过的那位;瘦子叫洪涛,听说此人虽然看起来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但有传言说他的功力才是如今洪家之中最为出众的。”章昭几人不远处的一张桌上,一个面色油腻的年轻人正在低声对一旁的几人介绍主位上的一老二少,虽是有意压低声音,可还是被周围的人听个真切。年轻人偶尔一抬头,发现四周之人都在不约而同的看着他,一时羞臊,赶忙低下头去一语不发。 “众位年轻豪杰,老夫洪天祥,也就是你们口中所言的洪家家主,身后二位,是老夫的两个儿子,老大洪亮、老二洪涛,在此老夫三人代洪家上下,敬在座诸位一杯薄酒,以示欢迎!”老者说完,左右看了看自己的两个孩子,然后一起向众人举杯示意,一仰头杯酒下肚。席下众人也都站起身来一起回应道:“敬洪家主!” “这第二杯酒,为在九关之内闯荡的少年英侠们接风洗尘,聊表心意。”三人又是一起将这第二杯酒一齐喝下。 “第三杯酒嘛,老夫称其为谢罪!众位少侠一路风尘仆仆赶来我磐龙山脉,九关之内多有伤亡之人,老夫身为洪家家主、洪家又是世代守护这磐龙山的守山人,故此老夫这杯酒,再敬诸位,若是期间有什么照顾不周,望诸位多多海涵!”老者说完,喝下第三杯酒。 “洪老前辈说的哪里话,如此盛大的九关现世,我等皆是慕名而来,一路至今多有洪家之人主动帮扶,至于您所说照顾不周、海涵之类的言语,我们做晚辈的可万万不敢造次,对于洪家之人,只有感谢之情,所以您老也就不要见外了。”不远处一位身穿白衣、背背箭匣的男子起身向着主位躬身施礼道。男子说完之后,四座之人皆是出言附和,一时间酒杯碰撞之音不绝于耳。 “闻听众位之言,即便帐外飞雪寒风不止,老夫心内暖意尤盛。今晚特设简宴薄酒,愿诸位少侠尽兴,之后几日,你们可自行安排,或是游览磐龙山脉、或是休息之后回归宗门,一切随意。”老人说完此话,饮尽杯中仙人醉,朝着左右两子交代一番,便要转身离去了。忽然看见坐下章昭众人,于是又返回身来走到他们桌前言语道:“列位今晚务必尽兴!之后这几日你们只管好生休息,春雪洞那边如有消息,老夫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言罢,随手端起一只酒杯,桌上之人也都同时站起身来冲着老人眼神示意,随后一同饮下。老人微微抱拳点头之后,转身离开了去。 “这不是卧龙潭边白衣神箭万杰嘛!” “敢问兄台如何称呼?” “你问他呀,他是石秀,人称岭南飞虎便是。” “在下巴蜀万杰,久闻兄台大名!” “白衣神箭,如雷贯耳!” “南山顾家顾长林!” “顾大哥!您不是早已离开了吗?.....” 宴席内的年轻一辈们,如今刚出九关,心里都暂时放下了包袱,加上仙人醉的酒意,三杯两盏之后相互之间便熟络起来,有猜拳赌酒的、有抱肩拢背称兄道弟的、有男女之间眉目传情、也有目露凶光独自喝闷酒的......这种场景与市井白丁没有分别。只是那台前的两桌之上,一众人等虽然经过几番劝慰,可最终依旧抹不去内心的一丝丝忧虑。一行男男女女坐于席间,担心着他,也时不时的瞅了瞅坐在旁边身负沧海的女子。 第四十九章 渐消瘦东风不忍 救恩师挥泪诀别 飞雪漫天覆磐龙,素裹银装天地同。五更帐内衾裘暖,不抵佳人心中寒。 长夜尽付仙人醉,相思依旧难成眠。玉手推窗寒意重,万千忧思无言中。 拂晓披裘踏雪迹,独自寻觅赴春雪。忽闻身后谁人唤,回眸相见有江岚。 挽手相扶守洞门,只盼今日有归人。苍天向来不遂愿,两行清泪戴月还。 “我一猜就知道你们去了春雪洞!月儿忧思纷扰可以体谅,你怎么也不打声招呼!”洪府门口不远处,一行男女都在等待着两位刚从春雪洞归来的女子,其中一男子正是章昭,他上前几步,先是看了看冷月,紧接着便对同去同归的江岚言语斥责道。 “师兄教训的是,江岚知错了!”女子斜瞟了男子一眼,拉着冷月侧身走过男子身边,不再理会。 章昭转头看了看正在和门口几人打着招呼的二人,无奈一笑。他的心中,又如何不担心那个小师弟呢,只不过见惯了他的机敏和不守规矩,所以内心比别人要多出几分对于小师弟的信心吧。 至于冷月,情深者自然少了几分理智,也在情理之中。 至傍晚已是稀稀疏疏的风雪,到了这会早已停了许久。阴云散去的夜空,一轮圆月明晃晃的挂在天际,遥远而又冷清。 冷月的屋内,春兰、夏琳、秋水等众女子都在,除了七星阁这边的江岚江雪,最亲近的人当然还是夏琳了。 女子独臂与冷月同坐于床沿之上,小妹妹沈玉也是静静的站在夏琳的身旁。 “我没事的,你们不用担心。我也知道他没事,只是这心里记挂、挥之不去罢了。”冷月轻轻抚了抚夏琳的玉手,然后站起身来朝着屋内的一众女子语气平和的说道。 “以小成子那性子,自小在我面前都没吃过亏,所以月儿妹妹,你不用担心他,或许就像洪家主所说,他在关内确有大机缘,即便一月不归,那也不是不可能。看你这两日茶饭不思,还真是替他心疼你了。”平日里活泼洒脱的江雪,这时竟也是一副大姐姐的派头,一边出言宽慰冷月,一边刻意做出俏皮状,逗众人欢乐。 “谢谢小师姐,我真的没事的!”冷月面露微笑,对江雪缓缓说道。 “你两一个臭毛病!什么小师姐?哪小?我哪里小了?!”江雪佯装生气,一边斥责冷月、一边故意把自己的前胸往上提了两提,挺了三挺,只逗得在座之人一个个的掩面偷笑,有实在忍不住之人,干脆不管这许多,直接肆意笑出声来。 一边的沈玉也不掩面、也不大笑,就那样平平淡淡的看了看江雪,又低下头看着自己,一时间若有所思。总归一片沉寂,也算是被打破了,女子之间慢慢的,也有了互相谈笑之声。 “听闻洪家主之言,成儿应该是有所际遇,可我这心却怎么总是隐隐觉得不安呢!”唐轩冲着桌前的章昭任正几人毫不遮掩的吐露道。 “我也是一样,不过现在看来好像也别无他法,不如就静下心来,耐心等待吧。”章昭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这才缓缓对唐轩几人说道。 “也只好这样了,不过也不知得等到几时才能再见到他!”梅书桐面色肃穆的感慨了一声。 自从师父在魔山身死之后,这个少年的脸上很少再有从前那般明朗的笑容,而如今只有青儿陪在身边的时候,他的内心才会完全放松下来。 “大家也都不用担心,若是时间允许、我们就一起在此等候成儿,正好也一起探讨探讨武学;要是有谁有事在身,时间紧迫,那就休息两日先行离去。我们的长辈们都是交情莫逆,所以我希望咱们这一众人等,也能像他们一样,心在一处、劲在一处!”章昭语重心长的对身边几人言语道。 “师兄之心,我等悉知,也请师兄放心,我们没旁的心思,就是担心燕成。如今等着就是,趁着空闲大家一起交流武学,也是好事。”任正放下茶杯,冲章昭微微一笑。 窗外的明月越发的高远、冷清了,人们都各自沉沉的睡去,希望有许多美好的人或事、可以温暖他们各自的梦境。 接下来的日子里,大家刻意提高彼此间说话的声音,无论男男女女彼此之间除了用餐休息之外,大多数时间都沉浸在武学的修习和相互讨教切磋之上,因此时间也算过的快了许多。 期间洪家主也特意前来探望过众人两次,珍馐美食仙人醉,接着又是些许言语的宽慰,所以接下来没有人再刻意等待着那个人的归来,但也没有人会全然淡忘,只是大家都在提高情绪找事做,一切终究还是为了他。 一月之后的清晨,仍然有微微的冷意,不过那路旁山边的树木枝条之上已经隐隐有了些许绿意,眼看着春天就要到了,可那依旧死死闭合的山门,仍然没有一丝打开的迹象。 洪天祥老人家也是在此停留多时,按说即便再大的机缘、到了现在也该出关了,若是错过一月之期,那再次等到重启九关、可是得百年以后了!他不该就那么死在关里呀…… 老者心内一时也是拿不准主意,他不忍看着身旁这许多年轻人一个个一脸失落的神色,也经不住再看那相爱之人永别似的惨惨戚戚,于是老者使出全身劲气,两掌狠狠的拍在洞门之上,又是一阵猛烈的震动,烟尘乍起之后,老者的身形被弹射回来的劲气狠狠摔出七八丈远去,一口鲜血没忍住喷洒而出,两个儿子及众人连忙都跑了过去将老者围拢起来。 “父亲,您怎么样?!”、“父亲!”、“前辈...怎么样?”一时间大家都出言询问老者的伤势,目光真切焦急。 “老夫无碍,你们不用担心。”老者一手抚着胸口,一手搭在洪亮肩头,洪涛正在为老者擦拭嘴角的血迹。 片刻之后,老者长出了一口气,又接着对众人言语:“过了今夜子时,他要是还不出现,那真有可能就永远留在关内了!这片山脉自有千年前圣剑士神力护持,要想强行破去洞门,如今看来已是不可能之事!”老者咳了几声,也是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最后说道:“原本希望在老夫有生之年能亲眼见一次这旷世英才,不想终究还是满腹遗憾;你们心里也要做好准备,有的时候、有的事就是这样,越是关切,结果越是不堪。这可能就是那个孩子的宿命吧,该死的宿命!”老人言罢,不再开口,有人抬过一张软床,两个儿子将老人小心的搀扶到床上之后,冲着众人抱拳一礼,然后赶忙带着自己的父亲离开了去。 “章兄,你看眼下如何是好?!”唐轩握刀在手,面色满是阴云。突然脚下大地一阵剧烈晃动,众人赶忙转头看去,只见一人身高九尺、虎背熊腰,这会正在那春雪洞前举着一根水火鎏金棍一下、两下凶猛的砸向洞门,被洞门弹射回来的劲气愣是被他生生抗了下来,嘴角虽然早已有鲜血流淌而出,而他依旧紧咬牙关、死死挺着未曾后退半步! “关勇,你快停下来!”章昭一边出言阻拦、一边飞身形奔他而去,到了近前,一个照面就将关勇扑倒在地,然后几个翻滚之后,离开了洞门之地。终于是忍不住了,关勇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看着伏在自己身上尚未起身的大师兄,他止不住虎目之中的泪水顺着眼角肆意淌下。“大、大师兄,救、救救小师弟!”话刚说完,又是一口鲜血,关勇昏死过去了。“关勇、关勇,你醒醒!”章昭一时心急,便使劲摇晃着躺在自己怀中的三师弟。 “他没事,只是受了内伤,昏死过去了!”一道靓丽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二人面前,女子俯下身来略一查探,松了一口气,对章昭轻柔的言语了一声之后,便从怀中拿出一个淡金色的瓶子,从中倒出几粒丹丸,然后跟章昭叮嘱道:“喂他服下,两日之内便能醒来。不过他的体内因劲气冲击,想要彻底恢复少则三月,多则半年。”章昭一边掰开关勇的嘴一边给他喂药、喂水,等忙活完之后,这才起身对着眼前女子深施一礼道:“多谢青儿姑娘!” “师兄客气了,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女子此言一出,章昭内心清苦之余似有一股暖流自心间滑过。一直为师妹师弟们操心,他竟然未曾想过有朝一日这些弟弟妹妹也会长大、也能扛过自己肩头的沉重,与他一起齐头并进。 “叫人先将关勇师兄抬回洪府内好生休息,我们在此再想想还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打通这春雪洞门。”青儿冲着章昭语气肯定的说道。章昭一点头,叫来任正、梅书桐几人,先带关勇回去休养,青儿的心里也满满都是她的那个成哥哥,可经不住众人齐声劝慰,只有她精通医术,可以更好地照顾关勇,青儿这丫头自小便识大局顾大体,微微一礼、含泪转身奔洪府而去,余下之人:冷月、夏琳、江岚、章昭和唐轩。 “关兄弟这是怎么了?”洪府门前,石秀和顾长林几人一起迈出府门,正好迎头撞见了抬着关勇回来的任正几人,于是打过招呼之后,便出言询问。 “为救成儿,受伤至此,好在无碍,有劳顾兄、石兄挂念了。”任正抱拳道。 “无碍就好!燕成兄弟的事我们也都听说了,只是伸手帮不上忙也是懊恼。往日南都武会状元的风采,我等今日无缘相见,只盼他能历经磨难、最终惊艳出世。”顾长林一边言语一边拱手回礼。 “吉人自有天相!我等今日就此离去,愿日后江湖之上我们再相逢!”石秀拱手抱拳。 “告辞!”、“告辞!” “一路珍重!”看着几人远去的背影,任正、梅书桐的心中一时也是五味杂陈。随即回过神来的几人,赶忙抬着关勇往府内行去,路上皆有朋友络绎离去。 时间从来不等人,任你着急或是坦然,而今夜子时就这样在人们不愿意却又躲不过的神色之中到来了。春雪洞前,依旧没有半点打开的痕迹。女子早已泣不成声,身旁几人也都是珠泪不断,她们一起坐在地上,安抚着这个最心痛的姑娘,沧海剑、神牛剑、凤鸣刀,还有最后赶过来的江雪手中的那一双青蛇剑,横七竖八的扔在地上,这是他们一起倾尽全力做出的最后博弈,然而除了每个人或多或少都被劲气震伤之外,没有一点作用。依旧冷冰冰的山、冷冰冰的地,还有人们身体内的一颗颗彻底冷下来的心。 女子们的悲伤和哭泣,使得章昭他们不忍多看。背过身去,几人仰望夜空,依旧是那轮清月,周围不见一点星光。今夜的凄冷注定多出了几分悲伤和落寞,这几个平日里满身豪气的男儿,到如今谁又不是一脸的泪痕呢! 又是一个月,大地回春,满地的芳草算不得茂盛,但也处处可见;路旁的许多柳树,丝绦随着春风飘飞,几家百姓携带着幼童,沿路踏春,时不时采一些鲜嫩的柳芽,好为今晚的饭桌上加一道春天的美味。 人们纷纷退去了厚重的裘衣,一袭青衫不但显得人更有精神,而且属实轻快了许多,行动起来也更加的利落。 洪府之内,起初留在这里相互讨教武学或是结伴畅游磐龙山的年轻一辈们,今早已纷纷离去,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两个月前的热闹景象到了如今,皆已成为过往,不过当时的那份激动和感慨依旧稳稳地占据着洪老家主的内心。 老者的伤势已然恢复如初,不过唯一令他遗憾的是,关内那个他曾经以为要创造奇迹的小子,至今全无音讯。 说起故交之徒,确是有些难过,但事实如此,又能怎样?只是苦了那个姑娘,那个心心念念都是他的姑娘、那个从始至终都坚信着某一天他能突然破关而出的姑娘,那个两月以来饱受思念之苦、身形消瘦的姑娘!老者仰头叹息一声,手捋银须,寞然离开了去。 一道消瘦的背影,独自登上楼台。楼为盼归楼,人是盼归人。 女子斜倚栏杆,发丝松散,比起早前的闭月羞花,此时多了几分凄婉,反而更加的楚楚动人了。一身白衣悲苦尽现,别人怎会知道,这近来日日穿在身上的素衣,是衣衫、也是丧服。 即便她不愿意承认、即便她仍然心怀执念,连日来、当她一次又一次的承受着失望带来的打击,终于她穿上了那身素衣。 没有人能够体会她的痛楚,那滋味犹如凌迟一般,一刀一刀剜去了她的那颗痴心。 记起初次相见时,那少年的侠肝义胆,再见时的气冲牛斗...他就是那样的人,虽然看着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但她明白他的心中自有一番天地。 春风拂过脸颊,吹落了两行清泪,女子也不管它,任其打湿了白衣一片。 “世间多少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此情此景,怎能不使人哀怨。 一只玉手轻轻的搭在了她的肩上,女子没有转头去看。 来人也只是默默地站在她的身后,用仅有的一只手竭尽全力的想要给她温暖,哪怕一点也好。 “如何才能不想他、不念他?我不想要这思念,太痛了!”女子顺势扭过身躯伏在来人肩上,肆意的啜泣、泪流不止。 “古籍有载,有一药可解思念之苦。”独臂女子小声呢喃。 “何药?”冷月一边抽泣,一边颤抖的询问。 “九叶重楼二两,冬至蝉蛹一钱,煎入隔年雪,可医世人相思疾苦。”夏琳单手轻拍着冷月的肩膀,双眼眺望远处。 “重楼七叶花一支,冬至何来蝉蛹?雪又如何隔年?相思又何解?” “夏枯即为九重楼,掘地三尺有寒蝉,除夕子时雪,雪落已隔年。” “我怕是与这药无甚缘。”冷月苦笑一声,面色异常憔悴。 “别离时日久,或可解相思!”夏琳轻叹一口气,无力的说道。 此后楼阁内寂静无声,春风偶尔裹挟着花香自楼中飘过,淡淡的芬芳悄无声息,似乎淡去了女子眉间一丝惆怅。 “什么?!竟有如此之事,你们何不早说?!”洪府的一间女阁之内,一女子面色憔悴、此时却满是怒意和焦急。 “我等本来也是在师父苦苦哀求之下,才能离开莲花门,来到此处试炼一二,希望能有所成就,然后再返回莲花门,救师父出苦海。不想在此遇见你,本想实情相告,又担心会影响你闯关的心境,故而没有开口。如今,你又身陷相思之苦,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日渐憔悴,就此一蹶不振,故而今日将实情相告,一来可转移你的注意力,二来我们确实也需要你的帮助!”这个叫春兰的女子,言语真挚,一脸的认真和肃穆。 “说什么帮助!救师父乃我之本分,师姐不必再多言,我们今日收拾妥帖,明天一早出发。”冷月暗黄的脸色之上此时却充满了倔强,似乎有一股隐隐的杀气在空中悄然弥漫开来。 春夜的风依旧有些许的寒意,不过对于那些修习功力的人们来说,也算不得什么。 春雪洞对面不远的一处山梁之上,女子携仙人醉独坐于此,眼看着那一直没有任何响动的春雪洞,她的心里不免又是一阵的怅然。 事到如今,也算是认定了这个结果了,即便嘴上从来不说,可是心里却不得不被动接受。 “天若有情天亦老!是啊,上天之所以永生,或许正是因为它的无情。可我,又怎能做到?逃过来逃过去,连累了多少牵挂自己的人,到头来连一个普普通通的世间爱情都这般凄苦。可怜我那成儿、你倒是走的畅快,怎忍心让你的月儿心如刀割。”女子畅饮仙人醉,衣衫领口都是被洒落的酒花打湿了一片,她毫不在意。 今夜月如银勾,月色却异常清澈。已是醉意浓重的她,借着夜风,微启朱唇,轻吟诀别: “一别之后,阴阳相隔 只说是月缺月圆终复始 谁又知生死成永年 七弦琴、无心弹 八行书、无可传 九连环从中折断 十里长亭望眼欲穿 百思想、千系念 万般凄苦把郎怨 千言万语表不完 百般思念、十梦皆是你 来日重九看孤雁 八月中秋人不全 七月半、燃纸焚香将天怨 六月伏暑、他人摇扇我心寒 五月石榴红似火、偏遇阵阵冷雨浇花端 四月枇杷果未黄、晨晓对镜意懒散 急匆匆、三月桃花随水转 飘零零、二月风筝线儿断 郎呀郎、你怎忍心弃我赴黄泉 只愿得下一世 纵是生死由命 你我生也成双、死也成双。” 一曲肝肠断,一曲人未还,一曲倾诉春风,一曲不作离恨、作诀别!道是清风、道是明月、道是我的你、道是...你已不在...弯月依旧明亮,可今夜又有几人能够入梦? “燕成、明日我便离去此地,前往魔山脚下、莲花门,与师姐一起救师父逃出魔爪,若你在天有灵,祝月儿此行顺利吧!”女子话到此处,一仰头又大口喝了几口酒,再次呢喃:“燕家如今再无他人,月儿就是你最亲的人,此行之后,月儿亲上九华山,为你修坟立墓,披麻三年。我知你心中余恨,三年之后冷月亲上魔山,代你复仇!三月以来,冷月心儿也凉透了、泪水也淌够了,我想我应该为你做点事情了,等一切都结束,我会再来此地,既然生不能再见,那便死后相约,你、可一定得等着我...”最后几口,饮尽壶中仙人醉,女子起身离去。 转弯处那最后眺望的一眼,多情之中满是心碎,随后、她挥泪而去。 “月儿师姐妹四人,明天一早赶回莲花门,那你呢?”江岚在不远处的山头之上站立着,看向前边一男子,她出声询问道。 “冷月执拗,不用相帮。之后我与章兄商议,决定先回竹园,毕竟师父师叔几位前辈都在那里,我想这个消息还是让我开口告诉他们吧,不然我不放心。”唐轩斜背凤鸣刀,远远望着春雪洞,头也不回的回答道。 “也是明日一早赶路吗?”江岚再问。 “是的,一早先辞别洪家主,之后一同离去。” “走的人随时都能走,可是成儿,他...”江岚说着话,突然之间变得哽咽起来,两行泪水毫无征兆的肆意流淌而下。都在宽慰着冷月,谁知她这个从小陪伴他长大的师姐,内心一样满是伤心和酸楚。 另一边,章昭、任正、梅书桐和青儿、江雪等人一并伫立在夜风之中,众人都是看着那仿佛沉寂了千年的春雪洞,多希望就在下一刻,心中的他能够凭空出现在那里。 连日来,虽然大家都在极力的转移注意力,可心里的那抹担忧和悲伤,从来都未减少分毫。尤其是罗青儿,近年来的经历让得她不再似从前那般喜怒于形,没人的时候她的眼中总是悲伤尽显,泪垂不断。 好在梅书桐的连番劝慰和呵护,让得她的心中有了一丝丝的暖意,可比前先前的身形,她也是消瘦了许多。即便如今意中人就在身侧,但惜日里的那道身影,在她的心中永远挥之不去,也没有人能够取代。 银月照青山,春风人未还。多少愁绝意,如鲠在喉间。 昔日少年郎,拔剑战穹苍。渺渺无音讯,生死两茫茫。 磐龙多风骨,悲喜人自渡。不见银鞍马,只闻玉人哭。 离恨恼苍天,无情百千年。起初不相遇,今日何相负? 清晨的洪府门前,春光明媚。看着在眼前一一辞行的年轻人们,洪家主心内五味杂陈。 一行人飞身上马,拱手抱拳之后,齐挥马鞭,往来时的方向而去。老者站在府门前台阶正中,看着远去的人马,有意无意的挥了挥手,却始终没有说出那句再见。 突然一骑扭转马头,重新来到了老者跟前,那人也不下马,面色憔悴之中更有七分坚定神色,只见她轻挽衣袖,朝着老者施礼道:“洪老前辈,若是春雪洞那边,万一有什么动静,或者是他鬼使神差的出得关来,还望老人家急书一封,发往九华山、七星阁!” “姑娘放心,老夫自会第一时间妥善办理,还望姑娘一路珍重!”无缘无故,老人眼眶湿润,不觉间沙哑的声音之中,多了一丝颤抖。 “多谢老人家!如此,月儿告辞!”再次扭转马头,女子一骑绝尘而去。 第五十章 道长生再闻剑域 散功法重筑武基 春色渐浓,磐龙山脉放眼望去,一片郁郁葱葱、生机勃勃的景象,甚是惹人喜爱。偶尔路边和山头有几簇野花,迎着春风肆意起舞,幽香阵阵全部随风飘散在了这片天地之间。 赴南方过冬的春燕,此时早已重回北方,在这片粗狂而又不失温柔的大地之上、柳条丝绦之间来回穿梭着,几点黄莺的轻唱也为这里增添了三分灵动之感,这里的春天,汇聚着如此生动的自然界鸟兽虫蚁、花草树木,显然让这个春天一下子变得活生生了。 春雪洞的石门依旧紧闭着,不曾有一丝打开的迹象,先前每日都在这里翘首以盼的身影,此时也都看不见了。 洪家府邸,就只有那位老者,每隔几日都要借口散步、四处走走,每一次他都会从这石门前走过,时不时脸上会露出一种失落和不甘的神情,可对于此他无计可施,只好眼睁睁的就那么一点点的消磨着自己内心那莫名的希望和执着,即便在大家眼里,这件事早已成为定局,但在老者的心中却还是一个不愿意承认的结果,只不过他不说而已。 九关之内一处禁地之中,曾经的死气早已消失的干干净净,不过依旧空荡荡充满破败荒芜气机的天地,弥漫着诡谲的气息,使人不觉间心生厌恶。往里行去,随处可见的白骨仍是四零八落的遍布眼前几乎所有的土地之上,如此每走一步都是要小心翼翼,以免惊动了它们。 天色昏黄,在这里几乎日日如此,偶尔风沙漫天,环境恶劣至极,但庆幸的是这样的地方,毫无生人迹象。 就在这片天地之中,一个很深很远的地方,山洞之内,一老一少正在促膝长谈。老人须发皆白,身形潇洒、举手投足之间都自然带着一种仙人之感,年少者面色恭谨、聚精会神,仿佛学堂里的学子,在细心的聆听着师长的教导一般。 “十二年后,这个世界将会有一次天劫,而世人之中但凡身有灵韵者,皆是会拼命渡此一劫,若不成功,身死魂消,但若成功,便可由凡人直接飞升至剑域。且不说到得剑域之后又会有怎样的际遇和坎坷,一旦成功飞升、遍可得长生三千年!”老人面色平和的对着身前这位年轻男子缓缓言语道。少年再闻剑域,明显精神为之一振,尤其是听闻十二年后若有成功登顶剑域者,可直接长寿三千年,男子心内犹如巨浪滔天,拍击着海岸,久久不能平静。 “如何知晓哪个人的身上带有灵韵呢?天劫之下,能渡者应不在多数吧?”男子疑惑地出声询问,脸上的神色之中不由得多出了几分郑重和严肃。 “灵韵一事,自你修得剑域之法,自可凭空看见,每个人的头顶都会自带有一个光圈,颜色各异、由浅到深,此种人皆是身负灵韵,就好比你现在,头顶之上就有淡黄之色,不过常人是无法看得见。至于天劫,如你所说,纵然世间有千百万之众,可身有灵韵者寥寥无几,更别说能渡此天劫之人,人中魁首,不过一二人罢了。”老人依旧缓缓而言,为男子解惑道。 “千百万众只有一两个人可渡过此劫,这也太严苛了!”男子无奈摇头一语,面带苦笑。 “从凡人到仙人,有路走便已是难得,如果日后你能飞升剑域,打开圣塔,炼出龙渊神剑,那你就可以改变这个现状,最起码可以改变百年一次的时间、可以增加飞升的人数,至于别的,老朽不敢妄言。想当年,我拼尽全力,炼龙渊不成,反被龙渊之气反噬,将我体内灵元震出肉身,灵体一分为二,一道去了虚空,一道蛰伏于尘世。千年来,人们只知我身负神剑入凡间游历,岂不知我也是欲回无力,只好在此虚度光阴。”老人说完,竟也是无奈一笑,表情与先前男子一般无二。 “那您就没想过再回剑域吗?还是灵体有何禁忌,回不去了?”男子思维飞快,面色凝重的盯着对面这个白发银须的老人、小心的询问着。 “若肉身还在圣塔,老朽自以为费世间十年之功,便可重返剑域;但可惜,自老朽灵体分散之后不久,肉身便已被那些人给毁了去。” “没想到神仙也逃不过尔虞我诈的摧残!那您就只能永远呆在这暗无天日的山洞之中了?”男子先是一声感慨之后,随即又是冲着老人发出疑问。 “无论是人或是仙,心法不一,总归会有争执,为名也好、逐利也罢,没有谁能够去此心魔,故而少不了你争我斗,死伤在所难免。老夫肉身被毁,自是无法归去,千年以来也曾出游了两次,不过故人已逝,凭我这道三分灵体,也撑不住接连的游历,好比一瓢水,一口一口的喝下去,总会有喝完之时,如此倒不如在此静坐,等候你这有缘之人的到来!”老人脸上掠过一丝深邃的笑意,满眼慈祥的看着对面这个年轻男子。燕成突然之间,倒是有了一丝的尴尬,他不自觉的挠了挠头,然后故作开心的冲着老人笑了笑。 “我的过去已然不重要,你的将来才是关键,那不仅是你的希望,也是老朽的希望!”老人突然之间又说出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语,对此,燕成却出奇的没有一点震惊。 “前辈既然相信小子,就请直言相告,晚辈必当洗耳恭听!”燕成义正辞严,双手抱拳向老人示意。老人肯定的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随即一言一语对着他款款而谈。 “事已至此,老朽这道灵体必然会随时间的流逝而逐渐在这里湮灭,天作奇缘,让我再遇燕家后人,故而老朽有意收你为弟子,将这三分灵体内的功法传授与你。我观你心性坚定、日后必然能成就一番功绩!不说你飞升渡天劫一事,是因为我的弟子,必是飞升之人,这不仅仅是对老朽这道灵体的自信,更是对你的信心。要知道,以你现在的修行之法,根本无法迈入剑域之门,无论你现在是什么修为,世间之法到头来也只是拼杀之技,不足道哉。你若相信老朽,老朽便传你剑域之法,不过放弃这一身修为、不光需要你的勇气,更需要你的决心和毅力,要知道单是散去一身功法和修为所带来的痛苦,就非一般人可以承受的来,对此,你要有充足的心理准备。”老人稍一停歇,随手端起一杯水一饮而尽。 随后老人接着对燕成说道:“你们所说的体内元气或者元力,在剑域之中被称为神力或者仙气。剑域之中的境界共有五层,分别是黄灵境、玄天境、地元境、天元境和生死之境,你生来用剑,老朽日后可传你相应的五种剑意,不过以你之前拼尽全力所得来的地元一剑,已是现在你的极限了,故此,也不可揠苗助长,要习得功法,也要淬炼身体,如此才能更好地承载你日后所有的仙气。功法、剑意和身体一样,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功法提升,相应你的剑意和身体都会得到历练和增益。只要你静心修习,想必三年后你出关之时,不敢说地元境,起码玄天境肯定能够大成,日后勤加修炼,天元境之后,便可有望渡过天劫。若是达成生死之境,那飞升之人舍你其谁!”老人言语之中颇为动容,仿佛一眼便看到了十二年后眼前这个年轻人正在渡劫飞升的情境,为此、他一动不动、一时失神。 “老人家、老前辈,您怎么了?!”燕成觉察出异样,连忙出声询问老人。 “哦!哈哈哈,老朽说起这些竟然一时失神,也得谢谢你这个小友,让我这颗沉寂了六七百年的心有了希望和期待!”老人回过神来,几声大笑之后一把捋过银须,一脸开心的模样,他看看燕成,然后又放眼看向洞外,虽不知此刻老人心中是何想法,但他的心一定比起早前的沉寂肯定多了几分激动的心绪。 “老前辈,您说的这些我大都第一次听闻,但不瞒您说,即便都是第一次听闻,我还是十分相信您所说的这一切。不过,晚辈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剑域之事,还是有颇多震撼,一时间怕是难以接受。前辈所说渡天劫而后飞升剑域,此事非是我不动心,只是忽然承担了前辈的希望,小子心中一时间多了很多顾虑,故而不敢轻易决断,还请前辈体谅一二。”燕成言语坦诚,倒是叫老人温婉一笑。 “你的坦诚倒是叫老朽安心许多,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承载谁的希望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相信你自己,更何况还有我这糟老头子在这里,你只管一心修习,其他的都交给老朽便是了。”老人依旧面带笑意,就那么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看得出他很是喜爱。 “如此,多思无益,燕成愿意遵从前辈教导!”男子忽的站起身来,在老人面前,行叩拜大礼,老人轻轻一挥袖袍,他便好似被人从地上扶起。 “要在千年之前,让老朽收下一个世间弟子,估计到死我都不会同意,想来还真是世事变幻、也颇为有趣。”老人站起身来缓缓走了两步,嘴里忍不住的感慨。 “那前辈在剑域之中,可有弟子?”燕成一句话,老人的身形瞬间像是凝固了一般,随即转过身来,对着燕成严肃的说:“老朽之前只有一个弟子,名为洛宁,人称剑痴。此子生性敦厚,心眼实在,当年他深知有人要设计于我,孤身一人一剑与圣塔众神搏杀,幸老朽赶至,这才捡了一条性命。但不知他知晓我羽化之后,又作何反应!真希望他能耐得住性子,不要再去圣塔寻仇,以一人之力,如何能抵挡得住十八位剑仙的截杀。”话到此处,老人虎目涨红,一时间似有晶莹在眼里打转。 见此情形,燕成心中已然明了这个尚未谋面的剑域剑痴,在前辈的心里,到底是何位置了。 “前辈放心,一来剑痴前辈经一事长一智,我想他必不会再像从前那样不管不顾,或许这会,他心中所想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拼命修炼功法与剑术,等到自己认为可以匹敌所谓圣塔那十八位剑仙之时,他才会再次前去为师复仇!”燕成肯定的对老人言语宽慰道。 “借你吉言,希望那小子能够隐忍,若是日后有幸在剑域与你相见,你二人可得相敬相亲、想必那个时候,我的两位弟子,即便是那十八个老妖怪,也休想拦住你二人的去路!”老人仰头看向洞外昏黄的天空,似有惆怅、也有释怀。 “你能叫我一声师父吗?”老人负手而立,依旧背对着燕成,看向洞外。 燕成闻得此言,内心一阵动荡,随即他抱拳俯身对老人深施一礼,然后缓缓说道:“请前辈见谅,燕成自幼受家师萧长风悉心栽培,十几年来风雨不断,教导之恩不敢忘却;世人有言,弟子不入二师,还请前辈勿怪!前辈若是因此而有芥蒂,晚辈除了告罪,也别无他法。” “老朽有幸,一生遇到剑痴和你这两位重情重义的弟子,已无遗憾。至于师父不师父的,老朽随口一言,你也别太在意。”老人转过身来,笑呵呵的对着燕成说。但明显他的脸上,闪过一丝的失落。 “我与你随意调整十二个时辰,之后我们便开始那第一步、散功!之后,老朽会协助你重筑武基,剑域的武基功法!”老人说完,意味深长的一笑,然后一挥衣袍往洞里更深处走去,只留下燕成,对老人再次施礼,嘴里喃喃道:“为了所有的期待、那就来吧!” 一个偏远的村镇内,四匹骏马快速飞驰而过,眨眼之间便已离开村子,奔东而去。村内一家贾家面馆内,桌椅板凳横七竖八倒了满地,门里门外都有躺在地上不断打滚之人、嘴里痛苦呻吟之声没有一刻停歇。 更甚者、店门口一棵碗口粗的槐树上、两颗脑袋被吊在树枝之上,随风不断地摇摆,脖间血肉仍旧滴滴答答的往下滴着鲜血,景象十分诡异而又可怕。方才还算热闹的路上,此刻就只有不远处的几个胆大之人,时不时的露出脑袋往这边瞧上一瞧,除此以外,别无其他。 “自作孽、不可活!”拐角处,一个衣衫满是补丁的汉子,头发蓬松、满面泥垢,但他的两眼却是异常明亮,虎目如电、此刻也满是怒意。 “聂大哥,虽然这贾家面馆老板和老板娘都是坏人,可今天突然被人杀了,在下觉得还是有些太过残忍了。他二人常年怂恿伙计、坏事做尽,是需要有人惩罚他们,但不知为何,虎子心里还是有些不落忍。”一个虎头虎脑,约莫十二三岁的小男孩,一边紧张的攥紧着前边大汉那满是补丁的衣角,一边用尚未褪去的稚童嗓音,呢喃的说道。 “妇人之仁!想想他们往日里做的孽,又背地里害死了多少无辜的好人,如今被人削去头颅、悬于树上,算是他们活该。你给我记好了,以后要是想要有所成就,除了心存善念,你还必须要学会以恶治恶!要明白,对恶人,万不可心慈手软、留有妇人之心!”汉子一手扶着墙角,头也不回的对着身后的孩子教诲道。 孩子似是有一丝丝的不太赞同这个大哥哥的说法,不过碍于虎威之下,他倒是聪明的没有再反驳,平日里那犹如铁榔头一般的大手,即便是轻轻弹在他的脑门之上,那种疼痛他可不想再来一次。于是,只低声回了一句“哦!” “三师姐,你不该这么心狠手辣、一点不留余地的。”荒野的一条小路上,四个牵马而行的女子,一边观察着地形、一边准备着解下包袱,就地休息一番,再行赶路。其中冷月仍然还在回味着当时三师姐秋水那杀人的两剑,面色冷清、挥剑毫不留情,不禁出声对师姐脱口而出。 “你哪里都好、就是心善。要知道这个江湖之中,坏人不除、总会祸害好人。道理你都懂,只是做不出来吧?你做不出来、我来做便是!”秋水也不看她,直接靠在一棵树下,举起水壶喝了起来。 “三师妹说得对,你不必再多想了。”春兰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冷月,眼神示意之后,也是坐到秋水旁边,为师妹们从包袱里拿出干粮来,一一分好。一只手的夏琳,面色平和,淡绿色的衣衫之上,仍然残存着几滴血迹,那是秋水杀人之时溅上的,她看见了,却并不以为意。一只手拉着冷月坐下,而后递过水壶,四人都多少吃了些东西,然后起身准备继续赶路了。冷月飞身上马的瞬间,还是不由得往身后看了看,突然一种压抑了好些天的情愫一下子从内心迸发而出,女子不觉两眼已挂满泪水,但她并没有出声,扬手挥鞭,一道清脆的声响之后,那匹骏马迈开四蹄,向东一路奔去。 “燕成,无论生死,我都会回来找你的!” 石台上正在闭目养神的男子,莫名的打了一个冷颤,于是他睁开双眼,心中默默地念叨着:“月儿,你还好吗?” “时间到了,你准备好了吗?”老人的声音在燕成耳边响起,燕成回过头来,迎着老人的目光,肯定的点了点头,也没再开口说什么。 “那我们就开始吧!”老人话一出口,便对着燕成头顶、两肩及后背用手点指,每点一次,便有一道金色光芒自老人指尖之上没入燕成体内,就这短短的一瞬间,一种超越自身认知的疼痛,飞快的传遍了他的身体之中每一个角落,燕成嘴角顿时出现了两抹血迹,先前那凌人的气息,此刻急速的萎靡下来,终于是忍不住了,只见他一口鲜血自嘴里喷出,接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之声,在这个山洞之内响了起来。老人就坐在他的身边,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可他的心中此刻却有了几丝波澜。现如今,眼前这个年轻男子,可是他唯一的希望,倒不是他想要重回剑域巅峰,恢复往日的荣耀,只是他盼望着日后这个年轻人能够带着自己的期待,飞升剑域,打开圣塔,炼就出那一把神剑,进而主宰剑域,改变那些可恶的规则。于他而言,即便往日一身荣光,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全盛时的他也照样没有凝聚出那把传世龙渊。所以,对于燕成,他比曾经在剑域教导剑痴洛宁还要上心百倍。自己在这片荒凉之地孤寂寂好几百年,那些千年前拼命追逐的荣耀对于此刻的他来说,都不重要了。要说没有放下的,就只有那些令人讨厌的规则、那些自命为神的家伙对人世间所设置的种种禁制、那些为了自身利益纠集在一起阻挡他改变这一切的剑域名人,即便是自己踏破重重阻碍,可最终还是败了。别人眼里,他是被凝聚之时初现其形的龙渊剑气所反噬,其实自己心里明白,当初是他太过于着急、急功近利,才导致如今的下场。老人面色微微苦笑着摇了摇头,再看向燕成之时,他已完全变成了一个血人。 此刻的燕成,上衣炸裂而开,萎靡的气息之下,一道道青筋暴起,身上无数个细小的毛孔之上此时都在往外渗着鲜血,从额头到两肩、从丹田到后背,满是鲜红的血气。即便如此,方才的一声吼叫已经用去了自己最后所有的的气力,到得现在,不敢说不痛,只是没有力气再去咆哮发泄了。 “只要你放空思绪、心态平稳、保持专注,至于其他的、就交给老朽吧。”老人看着燕成一点点萎靡下去的契机,却笑着点了点头。 处于巨大痛苦之中的人们,总会感觉时间很漫长,好像每一次的企盼,都丝毫没有一点作用。这种总是盼着时间流逝的人,往往等不到苦难的尽头,便会忍不住自行放弃。而此刻的燕成,他的心里非常明白,自己的方向与常人不同,故而应该承受比常人更为痛苦的考验,即使这些痛楚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气息依旧飞快的溃散着,身上不时传来的剧痛让得他时刻保持着清醒,这种清晰的痛楚、深入骨髓!时间一分一秒的走着,不觉已过去了两个多时辰,再看此时的他已然神志模糊不清,无论是身体上的剧痛、还是不断往外渗出的鲜血,都让他逐渐的失去了意识,这一刻在他的身上,终于是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武人气机了,与此同时、也是他生机耗尽、命悬一线之际。可他还是靠着一星半点残存的意念支撑着,即便是耷拉着脑袋、盘坐的身体不受控制的东倒西歪,而他依旧坐在石台之上,等待着蜕变! “嗯,总算干净了!”一旁的老人敏感的察觉到燕成身体的变化,继而起身来在了他的面前,对着已经失去了意识的燕成,说了一句:“你既然无条件的信任老朽,老朽自是不会让你失望。日后你将异常强大,到那个时候,希望你不要忘了这一切的初衷!”呢喃几句,老人再无停歇,两道似雷弧一般的蓝光自他的双臂缓缓跳跃着到了老人的双掌之上,只见老人双手合十,两道蓝色光芒被他逐渐团在手心之中,少时如一颗蓝色的透明珠子浮现在老人右手两指之上,仔细看去,珠子之内雷鸣电闪、风云际会!老人左手托起燕成低垂的脑袋,右手浮动着蓝色珠子的两指轻轻一点他的眉心,那颗蓝色珠子瞬间自指尖转移到燕成额头之上,没有一丝停留,飞快的没入眉心,消失不见。 “老朽的雷鸣珠,今赠与你,从此刻开始,你要潜心领悟它的意义、吸纳它的力量,这已远远超出了剑域法诀的基础,能走多远就看你的了!”围着男子环绕一圈之后,见再无异象,老人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嘴中不由得说了句:“蜕变吧、年轻人!”之后紧接着,老人又在燕成的双肩飞快的拍入两团白色光芒,然后一挥袖袍,坐在了一边的石台之上,开始静静的打坐。燕成看不到,也没有人看到,老人那潇洒的仙人体魄,这一刻竟是多了几分苍老之色。突然,旁边石台上的燕成,原本萎靡的气息一下子疯涨起来,这是毫无根基的增长,老人只一眼便知起因。 “你终究是世间之人,身体尚还撑不住雷鸣珠的力量,即便它只是释放了分毫神力、欲认你为主,但是你现在确实太弱了。”心里默默念叨两句后,老人来在了燕成正面,屈指一弹燕成眉间,那颗没入眉心的雷鸣珠又是凭空出现在老人指尖之上,这一刻,燕成体内由于雷鸣珠神力释放而气息疯涨、飞速膨胀的身体,这才缓缓的停了下来,不然真有可能给炸开了膛。老人收回珠子,转而双掌一起托起一道紫金光芒,缓缓的在手中凝聚,约有一盏茶的时间,一颗比雷鸣珠小了一大圈的紫金色球体同样是出现在了老人的指尖之上,然后又是眉心点指,待紫金球没入燕成额头之后,那异常膨胀的身体,这才快速的恢复原本的模样。 “看来,暂时还是这紫金丹魄更适合你,虽然它能更好的温养体魄,可毕竟没有什么战斗之力。也罢,等你踏入玄天境之后,再传你雷鸣珠不迟。”老人负手而立,默默的守护在他的身旁,自此之后约有外界三十个日夜,他就那样一动不动的站立在燕成对面。偶尔燕成会额头皱起,老人微微一动心神,便可知其根本,进而或动或静,从始至终,却也没有移动半步,直到他背后原本消失了的淡黄色光圈,再次在他背后凝聚,然而这一次不再是淡黄之色、而是那金光灿灿的黄金色泽,至纯至净,老人这才转过身去移步至石床边上,径直躺了上去,闭目养神。 过了许久,不知道是不是处在梦中,老人的嘴角上扬,带起了几分笑意。再看石台之上的燕成,竟也是一模一样,嘴角微微带笑。时日就这样在一坐一躺之间,飞速的流逝着,自那笑意之后,这二人你躺你的、我坐我的,任谁都没有清醒过来。洞口的风偶尔带起一些烟尘,扑落在二人的身体之上,日渐厚重,但梦中之人、从未理会。 自古便有凤凰浴火、涅盘重生之说,老剑圣和燕成的心里,可能都秉持着这种念想吧,所以即便承受了不能承受的痛楚,他毫无怨言。再说这武道一途,功法散去可没有补救的办法,暂不说是不是剑域之法,就是世间之法,也只能重头累积了。世事大抵如此,选择了便无法回头,不论成败、无关生死,而燕成,又何尝不明白呢,即便老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可毕竟自己还是世间之人,剑域只在耳中听闻。不过肩上担子沉重,要想复仇、抹去九幽门、踏平御剑阁、渡天劫、飞升剑域,这一切,不由得自己不这么做。至于老人口中剑域的种种,等了却了地上之事、再说天上的吧。 第五十一章 大战起江湖纷乱 七星阁师尊坐化 “能吃饭就多少吃一些吧,你也别怪老夫心狠手辣,面对着那样的诱惑,这个世间没有几人能够无动于衷的吧!猛儿也不在了,如今老夫孤身一人,也算了无牵挂了。”一个专门由巨石堆砌的地下密室之中,一位老者背着手对面前坐在木板之上的老妇人言语看似真切的缓缓说道,提及猛儿之时,不禁露出了几分伤感的神色。老妇人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猛儿也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此次远赴磐龙山,却不想身死他乡,作为父亲,面前的这个老头悲伤是应该的。至于别的,她不想听,而此时却不得不听他在此处咿咿呀呀,滔滔不绝。不就是为了给自己的恶行找一些借口吗,何必如此奸猾。 “展翔我没有派人去追,不仅因为他是你的亲生骨肉,再有、他身上流的也是我们张家的血!那孩子虽然桀骜难驯,可毕竟自小跟我习文练武,老夫既是叔父、也算是他的师父。”老者背着手,深邃的双眼之中丝毫没有情绪波动,可见其城府深沉。 “也算你有些良心,翔儿重伤未愈,当时你若执意追杀于他,老身就是拼了这条命不要,也必定与你同归于尽!”老妇人面色如常,但话语之中颇多杀意。 “要论起身份、老夫还得称你一声嫂嫂。再者说,你我共事半生,岂能没有情面!只怨我大哥去得早,不然哪里会有现在的张怀德!”老者话到此处,突然好像整个人陷入回忆里一样,面色之中终于有了一丝的动容。随后,他目光再次坚定的看着眼前这个妇人,言语冷冷的说了句:“只要日后你们母子不要碍我大事,老夫必不会为难你们,你好自为之吧!”老者说完,一甩袖袍,转身离开了这个阴暗的密室,只留下妇人,独自感伤。她怨自己、当初没有听那个人的劝;她怨那个人,为何早早撇下他独自离开人世!害得自己身怀六甲不得已嫁给了山上的那个展离人,虽然不是自己喜爱之人,却总算自己给孩子找了个归宿。可老天好像故意要捉弄于她,那个对自己千好万好的展离人,又身患肺疾,在孩子两岁之时,便撒手西去,从那时候起,便将这整个九幽门交给了张怀德来打理,自己退居幕后,唯一的目的就是陪着展翔长大,如今这个世界,只有她的翔儿才是她的所有、是她的一切!却不想张怀德心念不纯,眼看着他做大了、眼看着他走歪了,自己却改变不了这一切。年岁大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好大喜功了。曾经手底下的人愿意追随谁就去追随吧,自己选的路,到终了不要后悔就是了。而自己,也渐渐心灰意懒,干脆就由得他们折腾去吧。人作孽太深,侠义惩戒不了,上天终会收场。 一点灯光,羸弱的在这个阴暗的密室之中跳动着,妇人端起碗、拿起筷子,不由得老泪纵横,她没有呜咽、任凭泪水滴在碗里,和着饭一起嚼在嘴中、吞进肚里。“我的翔儿,你现在怎么样了?” “姐,那个人怎么样了,还能活着吗?”烟柳镇的偏远处一家农家院落之内,一个高大的身影,对着不远处的女子声音憨憨的询问道。 “怎么不能活着?以后不许你再这样说!”女子故意装作生气的样子,半转身形对着身后的男子言语斥责道。 “哦,记住了。我其实没别的意思,就想问问他的伤势怎么样了。”男子似有一点委屈之色,一只手抓挠着后脑勺,一副犯了错之后无所适从的样子。女子见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这个傻弟弟还真是让人打不得骂不得的。于是她放下手中正在清洗的青菜,直起身来对着男子语气柔和的回道:“他没事的,只需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就能康复了。” “那就好,那就好。”男子听闻此话,脸上瞬间露出一种灿烂的笑容。那女子,非是别人,正是甘州酒馆的柯牡丹,而男子,便是刚从磐龙山归来不久的柯子魁。姐弟二人自甘州一路漂泊,柯牡丹不断听闻磐龙山九关之名,心里有意让弟弟前去历练一番,故而先是去了磐龙山,等弟弟出关之后,二人又一路往东南而去,路过烟柳镇之上,柯牡丹感叹这一片江南春景,于是二人合计之后,便在镇子偏远处买了一处院落,算是打算在这里安家生活了。柯子魁不想那么多,一切全凭姐姐做主,姐姐让走就走,让停就停,他自己从来也想不到这些生活中的琐事。前些日整天忙碌着修整院落,东买西买的给家里添置一些家具和锅碗瓢盆等家什。有一天,他从镇上张木匠的作坊里扛起一张定做好了的黄杨木大方桌,沉重的实木桌子扛在他的肩头,个头也不算小,可就是让人觉得跟扛了一把竹扫把似的,好像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一抡胳膊,把桌子当扫把一样四处挥来挥去,不费什么气力。等他一路悠哉悠哉离开镇店,眼瞅着快到家门口之时,突然瞥见不远处一道白色的身影、东倒西歪的往前奔走着,踉跄的脚步似乎随时都会跌倒在地。向来热心肠的柯子魁一下子变得精神抖擞起来,他直接一把扔下那张崭新的大方桌,冲着那道身影就跑了过去。也亏得桌子结实,加上张木匠手艺又好,不然这一下非得摔的散架了不可。急匆匆跑到近前一看,倒在地上的男子形容狼狈,衣衫也已脏乱不堪,隐约还能瞧得见那满是污渍的衣服上有着几处血迹,男子双眼紧闭,一张五官精致却沾满尘土的面庞此时也说不上什么俊朗了,微弱的呼吸似乎随时都会命丧黄泉,柯子魁没有迟疑,直接小心翼翼的抱起男子就往家里冲去,一进门还不待姐姐责问,直接将男子抱进了自己的屋子,这才对追过来的姐姐大概的说了几句,姐弟二人赶忙请来郎中,为男子进行救治。日月轮转,经过连日来柯牡丹的悉心照顾,床上的男子终于是清醒了过来,刚一睁开眼,一张美丽之中似又带着两分风情的女子容颜映入他的眼中,一时间想要挣扎着起身,却被女子言语阻拦了下来。 “你的伤很严重,身体也很虚弱,还是好好躺着比较好!”女子声音如同银铃一般脆爽,男子一时间愣是有些失神,等回过神来这才小声的回了一句:“哦!” “不知公子如何称呼?怎么会一身是伤、流落至此?”女子上前一步,细心地将被角拽在男子身下。对于女子如此近距离的照顾自己,男子突然之间一种莫名的情绪竟是使得他偏过头去,弱弱的说了一声:“鄙姓展,展翔。” 四五月的天气,早已满地春光,可林海派的山腰之上,还有许多残雪的痕迹。漫山的松涛阵阵,带起来的风却还是吹得人心凄冷。 “报右使,神剑狼蛛已被找到,只是...”一个兴奋之中又有一丝害怕的魔山爪牙,对着面前一个独臂的年迈老者拱手禀报。 “好!很好!...咦?你好像话没说完?只是什么?”老者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只是,北冥电闪、张岳张尊老不幸战死!”男子小心的回答道,边说边偷着瞅了瞅眼前之人,全身紧绷着,好似随时准备逃出升天一样。 “如何战死的?”老者面色不改,依旧一副兴奋的笑意。 “被林正铭拼死一击,双双魂归九泉之下。”男子身形瑟瑟发抖,他的内心害怕到了极点,如今九幽门上下谁人不知,这个独臂右使杀人与否,不分敌我、全凭好恶。 “死便死了吧,只要狼蛛得到手,他也算是死得其所了。”老者收了收笑意,向前迈了几步,盯着眼前这个不由自主、瑟瑟发抖的男子,一笑之下,出言问道:“其他余孽,可还有活口?” “门下大多都已命丧,林海派四个徒弟之中一死三伤,您看该如何处理?” “男的、就地处死;女的,你们随意,总之事后,不能留下活口。”说完,独臂老者伸手接过另一个急匆匆赶来之人、双手奉上的狼蛛神剑,微微凝视剑身,突然之下一道利闪划破天际,再归鞘时,递上剑来的那个男子,也已人头落地。 “果然是把好剑!林正铭上次竟敢欺骗与我,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你去传话,事情办完之后,一把大火,将此处付之一炬!”不等面前施礼的男子应声,老者甩了甩袖袍,转身离去。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望着一步步逼向自己的九幽门的喽啰们,林安若心如死灰。二师弟林君尧的尸身就在不远处,三师弟和小师妹与自己一样,都已身负重伤。至此生死存亡之际,她只有怒吼着,来宣泄自己心中的不甘与愤怒,可是对于那些一脸色相的喽啰们,却没有半点作用。越是声嘶力竭,那些人笑的越猖狂,他们厮杀一场之后的胜利就在眼前,而这几个女子,就算是拼杀之后的战利品吧。反正终须一死,他们才不愿意浪费掉这一张张肤白貌美的容颜。 “三师弟、小师妹,我先去了!”突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呼喊,好似诀别、一剑永别。林安若顺手拿起一把血淋淋的剑,也顾不得剑身之上沾满的是谁的鲜血,就在那些人近在眼前之时,她用尽最后一丝气力,一剑划过脖颈,玉陨香消。这位曾经被誉为林海派百年难遇的天之骄女,不仅生得貌美,而且天赋奇高,她承载了包括掌门林正铭之内所有前辈们的希望,但如今,就这样被几个魔山的爪牙们逼迫到一剑自刎,谁的命数谁又能算得准呢。看着近在眼前的美人就这样死了,喽啰们有些丧气,有两个人甚至忍不住上得前来低头查探了一番,然后朝着她的尸体狠狠踢了几脚,这才愤恨难平的离开了去。一边的三师弟林嘉禾与小师妹林若溪把这一幕清楚的看在眼里,林嘉禾即便强忍着眼泪却还是难忍悲恸,他挣扎着想要起身,与那几个恶魔拼命厮杀一场,可已经重伤在身的他,哪里还能站得起来。两眼神之中的杀意毫无遮掩的流露而出,但换来的却是三两个爪牙手中的利剑,他也就这么随着大师姐去了,临死的那一刻,他的心中却莫名的多了一丝的安慰,那就是与她共赴黄泉。那个他默默爱了七年的师姐,那颗林海派最为璀璨的星辰! “你呢?也要随他们而去吗?你要是愿意,我们给你机会。”一个看上去约有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看上去好像是一个小头目。只见他对着躺在地上满眼恐惧的林若溪冷冷的言语道。说完之后,又将脚底下的一柄短剑踢到了女子的身旁,之后连同他身旁的三四个人,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女子此时满脸涕泪横流,她为师父的舍身护剑而感动、为二师兄的大义凛然而悲戚、为大师姐的宁死不辱而震撼、为三师兄的坦荡赴死而心酸,但是接下来的这一刻,终于轮到了自己。她不想受辱,却又没有一剑结束自己生命的勇气。对于宗派,她尽全力了,即便是这结局没有一点改变;对于自己,面对如此凶狠的场景,她却选择了放弃抵抗,只为能多活一些年月,于是,她伸手将那把短剑撇向了远处。感受着这帮畜生匐在自己身上的丧心病狂,她紧闭着双眼、咬紧牙关,一切只是为了偷生。可是等到风暴过后,无情的一剑,了却了她的生命,随之了去的还有她的天真! 白门之内,往日的辉煌景象早已不复存在,虽说春日里、处处生机勃勃,可是那石缝里挤出来的几颗野草,却更是凸显出此处的破败和荒凉了。大院之中一行行人马四处奔走着,他们仔细的找寻着白门内的每一个角落,目的只有一个:找到那把真正的玉兔神剑。 “白剑雄这厮真是奸诈,死便死了,还留给我们一把伪造的破剑,真是让人气愤!”一位从上到下连皮肤都是白色的老人,对着白门之内四处打量一番无果之后,这才气愤地喃喃自语道。 “禀报白左使,白门上上下下我们都找遍了,除了发现一些隐蔽的机关暗道之外,没有一丝玉兔神剑的影子,请您定夺!”一个小头目拱手俯身于这位老人身前,等待着他的命令。 “我要是他,或许不会把剑放在门派之中吧。”似是想通了,老人仰头长叹一声,随后对着眼前之人叮嘱道:“叫底下人仔细在寻找一遍,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若是天黑之后仍然没有结果,便迅速撤出白门。”老人言语轻缓,但从来没有人敢质疑他的话语,哪怕是一丝一毫。 在得知磐龙山所发生的一切之后,竹园里的众人都是寝食难安。不过纪老见多识广,他的言语之中,像燕成这种迹象在以前绝非仅有。古籍有载:孟津,渡磐龙九关者、贰年乃出,遂江湖游荡,无可敌手。后隐去名利,散于苍茫之中,杳无音讯。如此一番好生劝慰,众人这才稍稍平复了心绪,不过等待的日子终是难熬。于是萧煜等人起身向罗晋辞行,纪天华带着唐轩北归辽东,萧煜携众弟子南赴九华山。众人带着七分不舍、三分担忧的心思,互相道别。只留下青儿和梅书桐、罗晋三人,站在山顶目送众人离去。这竹园春景,此一刻,却是变的美凄凄了。 这一日,萧煜等人历时一个多月,这才赶回了九华山。一路上,众人都各有心事,所以萧煜刻意的引导徒弟们四处走走停停,看看这春日盛景,或许对众人来说也算是一番安慰,大家也都知道恩师的用意,故此一路之上倒是也有很多欢声笑语,就是除了关勇这个闷葫芦,他一直对于燕成之事耿耿于怀,只不过他也不知此事该怎么办,只好一并随着师父赶回九华山。烂漫的山花和碧绿的春水,对于他而言,都没有太多的意义。想想往日里和小师弟无拘无束的畅游在翠竹峰谷的日子,身边还有一只小白猿围着他二人跳来蹦去,那才是他的快乐,发自内心的快乐。现如今,小白猿死了、小师弟也不知所踪,虽说还有师姐师兄,可是没有人再会陪自己去那边的山谷撒野了。关勇心中越想越失落,越失落越不喜欢言语,于是一路之上又得了个“闷葫芦”的绰号。 “师父,最近江湖之上九幽门又在四处杀伐,听说林海派和白门之中又被他们折腾了一番,尤其是林海派,上次侥幸逃过一劫,不成想这一次却也是被满门诛绝。”七星阁前的两株白杏树下,章昭伸出一只手一边摩挲着树叶,一边对着萧煜低声言语着。 “是呀,这一个多月来,耳边之上都是那些杀伐之事,看来九幽门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了。不过为师疑惑的是,白门和林海派早前不是已经被抢去了守护之剑了吗?白门更是上下被屠杀殆尽,怎么如今又会前去寻衅?”萧煜面色疑惑地询问道。 “据江湖中人坦言,说是白门和林海派都是用假剑骗过了九幽门,这一次他们是真的恼怒了,进入门派之中见人就杀,可怜林海派上下无一活口,而且真正的狼蛛神剑也已落在了九幽门手中。至于白门的玉兔神剑,如今仍是下落不明。”江岚接着萧煜的话,一句句的应声回复道。 “多行不义必自毙,九幽门一定猖狂不了多久。”江雪也是怒气冲冲的回应着。 “且先不必提这些,善恶到头终有报,我们顺势而为就好。只不过你们这两个丫头,让你们随任正和唐轩前去燕山和辽东,你们如何不从呀?”萧煜终了了九幽门的话题,转过头来用似乎有一丝埋怨的口吻,对着两位女弟子询问道。 “我们就是七星阁之人,即便日后有了姻缘,那也要呆在七星阁!再说了,燕山贫瘠、辽东更是苦寒之地,想了半天,还是咱们九华山好。”江雪眉目纵情的一番言词,竟是把萧煜也给逗乐了,老人家微微摇了摇头,再看看江岚,又开口问道:“那岚儿你呢?” “如今江湖之上风云变幻,我想还是留在师父身边的好。万一七星阁有何决策,江岚还可以出一份力。” “到底是姐姐,如此为师不再多问了。”少时,七星阁正殿之内灯火逐渐明亮起来,萧煜抬头看了看,一挥袖跑头也不回的跟身后几位徒弟说了声:“进去吧!”说完率先迈上了石阶,身后四个人影也都紧随其后,进了正殿大门。 七星阁的正殿之内,欧广元高坐于莲台之上,比起以往的从容洒脱,这时的老人似乎多了几分老态。只见他披散着长发、一身灰色袍服随意的披在肩上,面容之上的光华借着灯光看去,似乎也已减去多半,不过老人此时的笑容,却是无比的真诚。他面色和蔼的看了看座下五人,然后一点头冲着萧煜言语道:“怎么不见成儿前来?他是不是还在生我这老头子的气?回头你告诉他,说为师给他赔礼了!唉,想我欧广元英明一生,老了老了,倒多了个贪生的念头,真是不该!” “师父何出此言!成儿他、他怎么会跟您生气呢,您从小看着他长大,那孩子虽然表面顽劣,但内心极重情义。”萧煜赶忙站起身来,冲着莲台之上的师父出言宽慰。 “是啊师尊,成儿无论如何也不会跟您生气的,这一点您最清楚了。”章昭也是赶忙起身拱手附和道。 “是啊,他不会生我的气,可是老朽的确刁难于他了。也罢,等见到他,你们告诉他一声,就说老朽想他了,让他抽时间回来看看。”老人此时的话语,充满了沧桑之感,就好像一个风烛残年的长辈在向晚辈们交代身后之事一般。听得此话,萧煜心头突然一紧,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让得他隐隐有了一丝丝不安的情绪,不过他没再多说什么。 “你们一路赶回九华山,多有辛苦,此番见礼就到这吧,早些回去休息,来日老朽在这正殿之内设下酒宴,邀你们共同前来。”老人面色平静,对这几人叮嘱了几句,众人也不客套,依次见礼之后,转身离开了去。望着几人离去的背影,老人的眼中不禁多了几滴晶莹的泪水,自己察觉之后,径自呢喃道:“终究是老了,老眼噙不住了。” 老人并没有就此走下莲台,他就那般静静地坐着,仿佛在等待着谁的到来。约有一柱香的时间,老人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微一抬头看向大厅左侧乌木椅之上,不知何时一道苍老的身影已然在椅子之上坐了下来,他也不抬头,顺手端起一杯已经冷了很久的茶水,没看到他做什么,只那么一瞬间,一股热气就从茶杯之中翻滚着散向空中。 “来了!” “不得不来!” “这把赤犬,你便带走吧。” “不单是赤犬吧?还有青蛇、问情,对了,现在神牛也在你们七星阁了,老朽既然来一次,便一起带走吧。” “还是先将此赤犬带走的好,其它的你再等些时日。” “为何?” “老夫已然放弃了长生之念,想来时日无多,不想亲眼看着小辈们没落的神色,故而有此请求,还望你能够宽谅。” “原来是这样!难怪今晚第一眼看见你,便觉察出你的气息萎靡了许多。老朽一直尊敬你,如今你选择了放弃长生,更是让我佩服不已。既如此,答应你就是了。” “还有一事,也请你务必允准!” “何事?” “待老夫大去之日后,你前来取剑,千万不可伤及小辈性命!以你的本事,这一点很容易,所以届时还请你能够手下留情,为我七星阁留下一些生机。” “若是他们执意反抗呢?” “你自有雷霆手段,我想取剑不伤人,不会让你为难的。” “难得你看得起老朽,也罢,一并答应你了。” “既如此,老夫言谢在先。”欧广元话刚说完,双手相合,对着座下老人欠身施礼,随后他双手点指,身后剑枕之上,赤犬剑凌空飞起,被座下老人一把握在手中,只听“仓啷啷”一声脆响,赤犬剑身出鞘过半,血红色的剑芒顿时让得整个大殿之内弥漫着一种殷凄凄的诡异之色。座下老人点了点头,将剑归入鞘中,然后冲着欧广元微一欠身,一团白雾瞬间凭空出现,整个将老人裹在其中,忽而犹如一阵夜风拂过,大厅之中已是空空如也,彷如没有人来过一般。欧广元缓缓抬起了头,看着昏沉沉的大殿之内,内心早已被一种说不出的悲怆充斥着,眼中再一次流下两行热泪。老人依旧孤坐莲台之上,微微直了直腰杆,他伸出右手,两指往回一拉,瞬间殿外的两棵白杏树之上分别落下两枚树叶,对着殿门疾射而入,眨眼之间,两枚树叶已经夹在了老人的两指之间。老人面露慈祥的笑意,他已记不得上一次这般自在是什么时候了。将叶子放在掌心之中,另一只手来回摩挲着叶子的脉络,禁不住心内对那个孩子一阵阵的想念。从他刚上山时由父母陪着一起种下了院中的两棵白杏树开始,到学成之后被父亲带下山去修习书墨;从听闻他高中状元的喜悦,到满门被杀的惨烈,等再见到少年之时,老人的心中别提有多怜爱他。可是后来,自己动了这该死的长生之念,硬生生的将自己的孩子们逼的逃离了九华山,自己反而还在一味地想要抢夺他们手中的兵器,老朽真是该死!突然,一滴黑红色的血液、滴在了老人手掌之中的叶子之上,他这才发觉自己似乎就要大限临头,他赶紧移开手掌,小心的用衣袖擦拭着叶子上的血迹,可是越擦鲜血越多,越擦自己的动作越慢,到得后来,任凭他如何着急,那一双满是沧桑的手掌依旧无力的耷拉在双膝之上,老人笑着哭了、又哭着笑了,一阵挣扎之后,也不管那两片叶子是不是擦干净了,两只手一上一下,紧紧地将它们护在其中。不一会儿,莲台之上,那道身影便永远的定格在了这一刻,昔日的神剑七星、昔日的剑圣欧广元,羽化于七星阁大殿之内!与此同时,一场犹似暴雨的春雨,漫天而下,洒遍了九华山的每一个角落! 第五十二章 不速客孤身吊唁 失双剑青蛇神牛 拂晓,夜色尚未消退,九华山之上,一种低沉而悲戚的钟鸣之声不断的在整个天地之间回荡着,这是九华山之上特有的丧钟,几十年来都不曾有过响动,即便是萧煜、欧阳德也只是在四十年前、山内隐士徐世昌羽化之时听见过一次,其后再不闻其声,而这一次,沉寂了四十年的声音,阵阵吟游在山巅,萧煜的心中不禁一阵痛楚。顾不得长途跋涉的疲累,他翻身下床,草草的穿衣洗漱之后,便直奔七星阁大殿而去。一路之上颇多思量,他越不愿意想、却越是能感受到这一阵阵丧钟的悲意。 “家师、仙游了吗?”萧煜使劲摇晃着脑袋,可这种念头就好像长在脑海之中一般,任其如何挣扎,亦是毫无半点作用。毕竟相处时日长久,毕竟恩师也曾像自己关爱成儿一般关爱着自己,晚年贪生又如何?蝼蚁尚且偷生,恩师只想多活一些岁月,多陪陪我们这些孩子,这没有错,这本没有错!可是我们、明明在心里就是埋怨他老人家了...不、不可能、不会的,肯定不是这样子的,家师依然健在、昨晚我们刚刚见过...萧煜一边向着天青峰疾掠而去,一边任由这乱七八糟的思虑填满自己的心头,不觉之间,竟也是热泪两行汩汩而下。 欧阳德自昨晚一进来七星寺中也不解袍宽衣,便径直倒在床上,沉沉睡去。这会正沉浸在美梦之中,鼾声如雷。黎明的寂静之中丧钟之音尤其显得刺耳,虽然钟声低沉,可也浑厚难消,一阵阵的钟声,愣是撞断了胖和尚的梦,等他连滚带爬坐起身来的时候,嘴角的口水正好滴在地上。胖和尚仍然眯着双眼,似乎对方才梦里的美酒佳肴依旧难舍难离,可等再一次的钟声彻底将他敲醒之时,欧阳德大喊一声:“不好!”,然后连忙四处寻找自己的衣袍和鞋袜,一边找一边嘴里还在念叨着:“怎么不见了呢?跑哪去了?”找了半天,才发现自己的衣袍鞋袜都好好的穿在身上,就是有了许多褶皱罢了。“原来昨晚没有宽衣,害得我找了半天,真是罪过、罪过!”话音落下,一道白影瞬息之间冲开寺门,朝着七星阁的方向、鹤纵一般飞奔而去。胖和尚没有萧煜那么多思虑,他想的很简单,也知道这种钟声意味着什么,所以一路之上就一个念头:先过去再说。 南峰的狮子岭之上,章昭最早反应过来。虽是第一次听闻这种低沉的钟鸣之音,可他依旧迅速察觉出了不妙,肯定是发生了不好的事情,但是具体什么事儿,他也不得而知。干脆也不去想,身为大师兄,他先敲了江岚的房门、然后让江岚再去喊醒江雪,自己则去侧屋找关勇。老三的生活习性和胖和尚有的一比,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晚上进得屋内,连房门都没关,直接扑倒在石塌之上,梦游太虚去了。章昭知道他难以唤醒,尤其是连日来的奔波,自己都深感疲累,何况是师弟们。正好他衣服完整,到了床边干脆一把扛起在肩,冲出屋门,到了江岚她们屋子旁边,又冲里边喊了两声他便不再停歇、直奔七星阁而去,其后江家两女一前一后紧紧跟随。 七星阁大殿之中,欧广元依旧那般低垂着头和双臂,坐于莲台之上,一旁欧阳德扶着他的身躯,一边流泪一边低声哭泣着。萧煜正用一条白布沾着水为师父清理仪容。之后由章昭等人一起,将老人从莲台上抬往后厅,等萧煜为老人擦拭双手之时,两片带着血迹的白杏叶子从老人手中滑落而下,萧煜低头捡起的瞬间,便已明白老人的心思,不觉又是一场涕泪横流。一番忙碌之后,众人这才在七星阁内外高挂白幡,殿外八只白色灯笼挑在角檐之上,殿内设灵堂,一边金童玉女一对、一边白纸仙鹤一双,引魂幡招于阴间之士,白烛光照映殿内之人。祭桌之上五谷满盘、六畜拜灵,最前边香炉之内三炷旧香未尽,又添三炷新香。挽联隐去红柱,白绫挂满雕梁。一片沉重而悲恸的气息,真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可这殿内之人,除了心中的痛楚和满眼的泪水,再无其他。 “今有七星阁掌门、恩师欧氏广元,于昨夜寅时羽化飞升,即刻起,广发七星令,将此消息公告江湖。我等七星阁门人,在殿内为恩师设灵七日,七日之后将恩师葬于天青峰古松岭之中,如此他便能尽览我九华山全貌。我等为他老人家守孝三年,以尽晚辈心愿!愿恩师他老人家的在天之灵能守护我七星阁,久世不衰!”萧煜饱含伤痛的嗓音,在殿内众人耳边响起,其下之人一边呜咽一边点头称是。如此,开始守灵,前三天净食,水米不许进,虽然难熬,但众人皆虔诚跪于灵前,无有埋怨。 第三日晚间,师徒六人依旧拜倒在殿内灵前,一路征程未有休息,加上掌门仙去的悲痛,更有这三天净食规矩,一干人等早已筋疲力竭,可依旧跪在那里,一动不动。章昭和关勇二人,每隔一段时间,都要跪爬于前燃香焚纸,如此从不间断。夜色已深,夜风早已不再有冷意,而人们心头的哀怨,任它南风再起,也吹不散这一片悲伤。 依旧是一片白雾凭空出现在大殿之中,众人觉察后先是一惊,而后不自觉地想要站起身来,关勇更是晃了几晃,愣是没站起来。所有人都感觉如临大敌一般,看着这个突然之间就出现在这里的不速之客,怎么来的暂且不论,来此何干当然要去问上一问。面对着眼前这个身形枯瘦的老者,萧煜向前一步迈出,冲着老人拱手一礼,然后出声询问道:“在下萧煜,礼过了!但不知老人家如何称呼?来此何干?” 厅内众人皆是神情凝重,几日来的疲惫瞬间散去了许多。只见那老者面带笑意,一手轻捋银髯,笑呵呵的往前走了两步,微一欠身算是还礼了,之后他才向着萧煜几人缓缓说道:“老朽微名不足道也,此番前来有两件事,这其一,老朽曾与欧贤弟有过数面之缘,如今贤弟仙逝,作为兄长岂能不前来吊唁一番、略表哀思?”老者话语突然停下,众人见他径直走向祭桌前,便一起侧身为他让开了一条路。老者先是绕着灵柩走了一圈,然后回到正中,左手伸出隔空一捻指,三炷沉香已然落于他的指尖,也不见其燃香,他只是双手相持,微微贴近额头,这才嘴中呢喃着跟这位人间唯一一位值得他尊重的欧老弟,做最后的道别。萧煜此时心中疑惑道:我自小师从恩师,多少年来走南闯北,家师的朋友我基本都见过,哪怕是一些常年隐于深山之中的老隐士,我也接触过不少,可独独今日这位老者,他还真是没有一点印象,但总归来者是客,何况老人是专程前来吊唁恩师。再说了,即便是有几个不认识的,也很正常,毕竟我也不是每时每刻都和家师呆在一处。想到这些,萧煜的心中也便释然了许多,所有人在他的眼神示意之下态度明显缓和了许多。片刻之后,老者言语说罢,手指轻轻一抖,三炷沉香之上竟是自己燃烧了起来,三缕幽幽的烟气缓缓飘散,老者也没有任何异常举动,只轻轻的将三炷焚着的香插进香炉之中,而后负手而立,凝望着灵前刻着“剑神”的牌位,一语不发。 “老前辈,恩师已去,还请您保重身体、不要太过哀伤。”萧煜上前一步,扶着老者的胳膊,言语宽慰着。然后他一使眼神,章昭和江岚二人一起上前,将老者劝回厅中坐下,江雪亲自捧茶,老者倒也没有客气,端起茶水喝了几口,这才接着之前的话又继续说道:“老朽方才说过,今夜来此是为两件事,现在一事已了,那就接着说第二件事吧。” “但不知前辈所指何事?还请您明示。”萧煜面色坦诚,老者见状也是一笑,出言询问道:“你就是欧贤弟的长徒,江湖中的剑尊,萧煜萧长风?” “江湖朋友嬉笑之间起的诨号,让前辈见笑了,在下正是萧煜。”萧煜谦恭的回复老者。 “萧大侠不用谦虚,你的事迹老朽可不止一次的听说过;这位想必就是笑面飞侠欧阳德了?”老者看了一眼边上的光头欧阳德,微笑着问了一声。欧阳德可不会向萧煜那般举手投足之间都有一种儒雅之气,他呵呵一笑,冲着老者点了点头。老者再次看了看后边的几位年轻之人,目光在一男一女手中的神牛、青蛇之上一闪而过,随后出言道:“今日这第二件事,是为取剑!”老者此言一出,厅内众人瞬间心头一紧,尤其是章昭和江雪,两人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手中的剑,同时面色变得冰冷,隐隐透出了些许杀意。 “老朽也不瞒你们,此番前来也是答应了欧贤弟,只取剑、不伤人。”老者话语刚落,忽闻一道怒喝之声在厅中响起:“要取剑、那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众人皆是转头看去,江雪双剑在手,已然一副随时出剑的架势,老者见此形状,不由得哈哈一笑,旋即对着场中众人言语道:“在这个江湖之中欧贤弟是唯一值得老朽尊重之人,所以吊唁乃老朽真心;取剑也是真,老朽即便当着欧贤弟的面,也是此番言语。至于丫头你所说的有没有这个本事,你且看!”老者话语刚落,江雪手中的一对青蛇剑,就那般诡异的消失在了她的手中,众人回头,只见老者仍稳坐于乌木椅之上,此刻正借着烛光,细细打量着手中那一对青蛇双剑。 “老头,还我剑来!”江雪气急,作飞扑之势,直奔老者而来。老者依旧聚精会神的盯着手中之剑,也不抬头,两耳轻轻一动,右手伸出一指,轻轻探出,嘴里只说了一个字:“禁!”众人惊奇的发现,江雪那原本飞速的身形这一刻,却好似一座冰雕,被定格在了半空之中,不上不下,就那么古怪的悬浮着。关勇心中着急,也不招呼一声,急忙上前想要扶助江雪,将她放回地面,可当他的大手刚一触碰降雪的身体,一股如莽荒之力的劲气随即从他的臂膀传遍全身,关勇顿时觉得全身瘫软无力,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要不是章昭眼疾手快,这一下估计也得摔得够呛。萧煜见状,自知不能再继续沉默了,于是他赶忙抱拳冲着老者言语道:“还请前辈高抬贵手!”老者听闻萧煜的话语,不紧不慢的收回了手中之剑,这才抬起头对萧煜说道:“萧大侠请放心,既然对欧贤弟做出过承诺,老朽自是不会食言。此番只是取剑,不会对高徒有所伤害,这丫头和那小子,一个时辰之后,便会恢复如初。” “多谢前辈手下留情!”萧煜再次对老者深施一礼,然后起身满脸疑惑的说道:“我观前辈此法,非世间功力所能为,萧某自视遍观江湖武技,略有见地,可前辈这般神技,倒还是第一次见到,不知前辈能否相告?”老者抬头冲着萧煜神秘一笑,然后站起身来,往边上走了两步,缓缓地说:“萧大侠不愧是江湖魁首,但请恕老朽有所言有所不能言,而今你只需知道,老朽若专为取剑而来,自不会这般费力,一来是有诺在先,二来也不想妄造杀孽,若是真要动手,你们整个江湖也非是老朽敌手。记住、老朽从不危言耸听!话嘛、就暂且说到这,那把神牛老朽也得一并带走。”言语刚刚落下,章昭突然感觉背后一松,原本背在身后的神牛剑便不受控制的落在老者手中,沉稳如章昭,此时竟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一身劲气猛然爆发而出,刚欲上前却被欧阳德一把按住,隔了好一会,这才将心中的怒意强行压了下来。老者依旧满脸笑意,目光斜瞅了章昭一眼,也不再言语,往前几步,然后又是一缕白烟,整个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不见。 “师父!”章昭眼看着那老者夺走了青蛇与神牛,心中自是不甘,这才少有的跟萧煜表现出了自己心内的委屈。章昭所想,即便是大战一场,我不如你,剑被你带走我也没有什么怨言,毕竟技不如人。可就是这般动也没动,就被人抢去了自己的兵器,想想也确是窝囊。萧煜看着眼前的几个孩子,包括依旧浮在空中的江雪和坐在地上的关勇,他神色表露出前所未有的凝重。 “今日之事,如他所言,莫说我七星阁、就是整个江湖加在一起,也不能将他怎么样。失剑虽然痛苦、但有些事还是退一步的好。眼下我们最重要的,就是先料理完恩师的后事,之后我们再做计较。”众人心中虽然不甘,可又无可奈何,只好原地跪下,继续守灵。 “师兄此刻心中所想为何?”欧阳德挨着萧煜,不禁眉头微皱,小声询问。 “以我推断,此人非我世间之人!”萧煜也是凝眉思虑着。 “非世间之人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神仙?真是得...”胖和尚自己虽然想不通,但对于师兄的想法,他也绝对不敢苟同。 “你听说过剑域吧?”萧煜突然一问,欧阳德眼珠一转,做出一副见多识广的派头,昂首挺胸,一脸正经的冲着萧煜回道:“剑域,我当然听说过!”说完,还不忘一番得意之色,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都跟他没有什么关系一样。 “磐龙山你去过了,你倒说说,那九关的渊源为何?”萧煜再问。 “哎呀,我竟把这茬给忘了!磐龙山九关,传世千年、甚至更久,据说是剑域的一位高手,叫做什么来着...” “圣剑士、落尘!”江岚没好气的在和尚背后补充了一句。 “对、对、对!叫落尘,据说是这个人临凡之后,为了提升世间有志之人的武学境界,特意设下的关隘。”胖和尚说完,还不忘回头给了江岚一个赞许的眼神。 “既是传说,可九关实实在在就在那里,而且据此次闯关的后辈们、包括他们几个,都在说道着关内几乎无处不是落尘的影子,如果岚儿所言不假,那冷月对面黑龙之上的身影,必是落尘。只不过冷月不在、为兄也无处证实,但这一切都在向我们表明一点,那就是剑域是真实存在的!而且今晚那个老者,他所施展出来的功法,根本就不是我们世间武学所能企及的境界,所以我斗胆断言,他极有可能就是剑域之人。”萧煜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他们谁都明白,如果真有剑域之人来在了世间的江湖之中,那么这个江湖,就只能任其摆布了,他们不愿意看到那个场面,所以只能待丧事过后,广集江湖人士、群策群力,虽然也不是那人的对手,但所谓未雨绸缪总比真正面对时的惊慌失措要来得好一些。 “此事你等一定要守口如瓶,暂时不要对他人提及!等合适的时候,我会亲自告知于江湖众英雄。”萧煜面露一丝苦涩的对几人叮嘱道,众人闻言,齐声称是。 “如此看来,成儿陷于九关之中迟迟未出,不见得就一定是一件坏事!”胖和尚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顿时让得几人来了精神,他们面色关切的朝着欧阳德靠近了一些,生怕错过一句关于成儿生还的希望。 “师叔此言何意?还请详细说来。”章昭稳了稳心神,向着欧阳德仔细询问。 “你师叔所言不假!起初我们都以为过了闭关之日,便注定葬身关内;那日竹园、纪老所说的典籍之中,百年前便有人留于关内、苦修二年乃出,如今再看这位老者神鬼手段,我们有必要相信,成儿也有可能遇到了大机缘,故而久无音讯,最起码我们又多了一半的希望!对于我们而言,这一半的希望也是值得庆幸的事了。”面对徒弟的疑问,萧煜为他们解释道。 “如果真是这样,那真是太好了!”江岚忍不住感慨一声。 “太、太好、了!”瘫坐在地的关勇,虽然此刻依旧动弹不得,可是比起刚才全身麻痹的感觉,这会明显要好上许多。在听完师父和师叔的言语,他也是忍不住的说了一句,即便是这会依旧说不利索话,但大家都明白他内心之中的喜悦。 夜色沉静,月光如水一般铺了满地。人们都还沉浸在甜美的梦乡之中,而这七星阁之内,又是一个不眠的晚上。尽管大殿之内满是亲人离世的悲伤和失去神剑的怨愤,但也有对小师弟多了几分生存希望的喜悦!天总是会亮,人总归要有希望!一切迷雾之中的猜测,都会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暴露在众生面前。还是那句话:黑的白不了、白的黑不了,至于他们之间的争斗,总会有胜出的一方! “你去哪?你的伤还没完全恢复呢!”一女子听见屋外的响动,急忙跑出闺房,美眸所见,一男子正摇摇晃晃的想着院门外走去,女子故作生气,冲着那人大声喊喝。男子回头看去,一张美丽的容颜这会正冲着自己施展她的怒气,男子一改往日古板的神色,只见他憨憨一笑,冲着女子指了指门外,这才缓缓言语道:“牡丹姑娘,你别生气,我就是在屋里待闷了,想出门走走。”男子说完,不自觉的用手挠了挠头。 “那你倒是喊我一声呀,你自己一个人出去怎么可以,万一摔倒了都没人扶你!”女子收敛了脸上的怒意,但眼神之中依旧冷冷斜视着他,男子知道,她何故如此,所以任由女子斥责,也不生气。 “子魁那小子呢?不是说让他陪着你吗?柯子魁!你又死哪去了?...”一着急,女子怒意又爬满了那张如玉容颜之上。 “哎,我说你别喊了!子魁在屋里,不过他睡着了,你就别怪他,是我自己这会想要出去走走的,见他睡得香,没忍心喊他,让他多睡一会吧!”男子一着急,想要伸手阻拦女子那四处找寻又大喊大叫的身影,却不想心中一急、脚底下没站稳,差点摔倒在地,女子见状,赶忙飞奔过来,将他稳稳扶住。女子脸色一变,正要再次发怒,不想四目相对之时,两人却都相视一笑,方才的怒意早已飞去了九霄云外。 “走吧,我正好切完了菜,先陪你出去走走,一会回来再炒吧!”女子不由分说,直接搀着他的胳膊往院外走去,男子面色稍带着几分红晕,心中更是忐忑不止,虽然他知道女子满心好意,可就是自己这该死的面子,最近总是让他感觉到别扭。与其如此,还不如把心放开了来的痛快,想到此处,男子的内心终于豁达了许多,任由女子搀扶着,一起在院子外边的小路上欣赏着暮春的景致。 “此地虽然比不得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但总归是南边的地方,江南山水的影子还是看得见的。你再看那里,草木匆匆,伴着水流,即便是到了这会,还是有着一层层的薄雾,像白纱一样,真好看!”看着这个女子此时满脸开心的笑容,展翔那颗犹豫不觉的心,这一刻终于定了下来,也就是在这一刻,一段美好的姻缘就这样悄悄的滋润着、生长着。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男子顺着女子手指的方向,向远处望去,不一会就感觉心内舒畅了许多,这样的心境,多少年没有过了。 “对对对、就是你说的那样,这样有学问的言语,我可说不上来!”女子适时的回应着男子方才的两句诗,一脸沉醉的看着远方。 “这也不是我说的,是书上看的,正好与今日景致相宜,我便随口而出了。”男子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起来。 “我才不管这许多,你也用不着解释什么。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那就是你说的!”女子竟然表现出了少有的羞涩娇嗔之状,看的展翔一时失神。女子不经意间美眸迎上了那双虎目,配着这般美景,二人情意渐浓,谁也没有再开口说什么,只觉得彼此的气息忽然变得越来越急促,终于、柯牡丹闭上了她的双眼,她能够清晰的感觉到一团炙热的气息正在离她的芳唇越来越近,她的内心在这一刻是既忐忑又期待。明明几个瞬间,仿佛过了几天,两对红唇缠绕,两人好似忘记了这个世间,二十多年的积累全部化作了这一刻的拥吻,任谁也不愿意似那蜻蜓点水,一闪而过,但万事还真不一定由得自己,一声奇怪的喊喝之声,令得二人赶忙分了开来,女子一着急,伸手推了一把,展翔瞬间就摔倒在了草丛之中,慌忙之中又看见男子摔倒,柯牡丹赶紧俯下身去搀扶,羞涩之意使得她一脸绯红,男子也是无奈,面对搀扶着他的女子,面色古怪,笑声生硬,这场面别提有多乱了。 “姐,我刚才喊你们,你没听见吗?你们两在干嘛呢?我说一觉睡醒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原来你们跑这来了,也不叫我!”柯子魁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这里,他那一脸不知所以的埋怨表情,让得女子此刻是又羞又恨。 “你跑这干嘛来了?家里的饭做好了吗?…”女子也没再废话,直接迎面拧住他的耳朵,就往院子的方向急匆匆走去。 “我来找你们呀,平日里不都是你做饭吗?我哪里会做饭!”柯子魁好似委屈的回应着。 “你还敢顶嘴、看我怎么收拾你。” 看着前边这姐弟二人欢闹的景象,展翔面露苦笑,但在他的心中,确是从今日开始、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无论以后还要在江湖漂泊多久、流浪多远,他的牵挂,从此就在这个地方了。 第五十三章 树义旗聚拢刀兵 商大计再剿魔山 “跪、起;再跪、起;三跪、起!”一次次低沉的呼喊之声,回荡在天青峰的古松岭上空,今日正是欧广元的下葬之日,萧煜带着一干人等正在此行跪拜大礼。面对着眼前恩师的坟茔,和那一块冰冷的青石墓碑,他的心中有如天河之水、倾泻于胸,既憋闷、又伤心。欧阳德则不然,虽然平日里大大咧咧、不拘一格,但是他的性子却很纯粹,高兴的时候笑的肆无忌惮,难过的时候哭的歇斯底里,恩师对自己有活命之恩、授业之情,今日眼睁睁的看着他的棺木被黄土埋葬,师徒二人从此阴阳两隔,想起这一切,胖和尚岂能不伤心泪垂?其下章昭江岚等小辈,也都一个个身披孝服,哭泣之声此起彼伏,这一片伤心哀怨的景象,真是让人难以言表。后边众人、皆都是闻讯纵马飞驰而来,赶至今日一起祭拜这位曾经叱咤江湖七八十年的老前辈。 “快意恩仇七星剑,叱咤江湖八十年!欧老前辈慢些走、晚辈纪天华来迟矣!”一位须发大半都已经花白了的老人,带着身后一男一女,急匆匆赶至坟前,也顾不得同萧煜几人打招呼,老人双膝跪倒,俯身就拜,身后两位年轻人也是跟着一起参拜。这一幕,只看的在场众人又难免一阵阵心伤。 “纪老、快快请起、快快请起!”萧煜赶忙起身上得前来,一把将来人搀扶而起,二人分别不久,再见之时却是在这种场合,心中不免感慨万分。 “萧老弟、欧阳兄弟,此种场景,老夫只能劝你们节哀顺变!逝者已矣,但我们尚有重任在肩,还望二位贤弟保重身体。”纪天华紧紧地握住萧煜和欧阳德的手,三位老人彼此相看泪眼,一时竟无语凝噎。夏日的暖风吹动着松涛阵阵,可是这群跪拜在地的人们,却没有一个人有心思去欣赏此一番美好的景致。所谓人观景,实乃心之所始,心中自在、则景自在,反之,若心中怅然、则无所谓景致了。 三天后的古松岭,一座新坟的墓碑前,萧煜等人依旧身着孝服,跪倒在地为恩师祭酒三杯,随后行完丧礼,便一起起身,走回到一片空旷之地的竹棚底下,众人一并坐在简易的竹席之上,相互让茶。 “今闻萧兄弟所言,老朽心中既震惊、又无奈!倘若真有剑域神人临凡,在世间为非作歹,那你我平平之辈,该当如何阻止这一切?自竹园一别,我等一路走走停停,想借风景名胜,淡去一些心中的不快,可每到一处,总能听到一些贼人们的累累血债,真是让人懊恼万分,时至今日,老朽心中所想就一并在这全盘托出,正好听听你们几位的意见。”一老者须发半白,一身素衣也算是近几日为了随时祭奠老前辈而特意穿着,此人正是刀尊者纪天华。 “恩师方去,萧某心中依旧满是哀伤,江湖之事近来少有心思,故而趁着今日,正好听一听纪老的想法,随后我等再行商讨,不知纪老意下如何?”萧煜放下茶盏,面容之上仍旧有几分抹不掉的疲惫之感。 “此事关系重大,萧兄弟既然如此说来,老朽便也不再推诿。遍观如今江湖局势,原本许多名门宗派皆是被魔山大肆征伐,有一些门派甚至被满门杀绝,比如天云山的流云派、金陵城的白门,那可都是屹立江湖数百年的大宗派,可就是这些大宗派,却依旧难逃灭门大劫,更何况你我这等隐匿已久的闲散门派!虽说后辈们也都很努力,可毕竟人数太少,难成阻势。因此,老朽之意,聚集群贤、一起再剿魔山!剑域那人会怎样、尚难猜测,可这群魔山爪牙明显就是那人手里的剑、嘴里的牙,我们暂且不论他们最终是何目的,单说近年来在江湖之上的血债,我们也该一起先断了这柄邪剑、拔了他满嘴的尖牙!即便最后,我们都会死在那位老者手下,那也不能再说什么了,毕竟他是那神秘的剑域之人、而咱们只是一群凡人,但就是这样,我们也得站着与他拼死大战一场,直至命归九泉。”纪天华端起一杯清茶,一饮而尽,随即放下茶盏,目光看着萧煜等人,期待着他们的意见。 “纪老所言、如醍醐灌顶!当下江湖局势混乱,究其原因便是那群九幽门的爪牙四处杀虐所致,无论他们背后之人是不是那位剑域老者,无论他们是以己为剑或是握在别人手里的剑,我们也应当先断去这把剑、铲除这个万恶的九幽门!可是话说回来,当下是恩师的大祭之日,我等还需在此守灵三年,如今若是有所行动,弃师恩而去,怕是有些不妥!”萧煜思虑一番之后,对着纪天华缓缓言语道。 “萧兄弟此言差矣,欧前辈的性情老朽也是有所了解的。想当年他老人家一剑在手,独自杀上魔山,响当当的魔山七圣,皆是一一死在了七星剑下;还有江北五鬼、辽东三雄,别人不知道,老朽可是记得很清楚。之所以说起这些往事,是想告诉各位,自古举大义者必舍其小节,你们的孝心老朽自然知晓,若是此刻欧老前辈在世,我想他老人家一定会支持你们下山讨贼、平定江湖的。当然,老人家已然仙逝,但他的在天之灵一定不希望看到这个乌烟瘴气、鬼哭狼嚎的江湖!余下的话,老朽暂且不说,你们再好好思虑一二吧。”纪天华左手捋过银髯,右手扶住茶盏,不停地在竹台之上缓缓的打着转。 “纪老之言,合乎老僧心意,不过师兄所虑也情有可原。家师心胸宽容,向来以天下苍生为念,只是后来古稀之年以后,他便大多在七星阁悟道,少有江湖走动。即便如此,以他老人家的性情,我敢肯定家师会赞成我等此番筹谋。至于师兄心中所想,师父新坟初立不过三日,无论如何也不该这般草率。依我看来,不如我等在此守孝七天,这几日可以陪恩师好好说说心里话,等头七过后,我们再树起聚义大旗,广发七星令,然后一起剿灭魔山,不知二位师兄,此般计划,可行否?”欧阳德一把推开手边的茶杯,半站起身形对着萧煜和纪天华款款而谈道。 “久闻笑面飞侠轻功卓绝,如今才知、贤弟竟也胸怀韬略、大义万千,倒是让老朽又生钦佩之意。依我看来,这般行事既合人心、也合大义,如此就是它了!萧老弟,你看呢?”纪天华先是目露惊奇的看了看欧阳德,而后目光一转,向萧煜询问道。 “既然师弟如此说,愚兄理当应允。纪老您也同意,那我们就这样定下来吧!茫茫江湖、杀伐四起,血光滔滔,我等是时候破釜沉舟、还江湖一片朗朗晴空了!” “好!七星阁向来以大义为先,我辽东刀宗、舍命陪君子!”话到此处,纪老也是一脸激昂之意,冲着萧煜众人抱拳施礼,其后司马康带着唐轩、任正、任慧等一群小辈也一并行礼;萧煜众人赶忙回礼,然后再次坐回原位,开始对此次计划,详细谈论起来。 “七星阁广发七星令,昭告江湖师尊仙逝的消息,不曾想你们竟如此迅速的赶来七星阁。燕山据此毕竟千里之遥,真是辛苦你了!”章昭坐在任慧身边,虽然分别不久,可是在有情人的心中,真叫个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前几日碍于师尊的后事,二人虽见也不曾多言,如今坐在一起,自然是要相互倾诉一番。 “才没有!师父虽然带着我们往燕山赶路,但一路之上我们走走停停,用师父的话说,算是游历吧,所以也并不怎么着急。那日行至晋阳,忽闻江湖传言七星令现世,四处打听之下才知晓是欧爷爷仙逝,故此师父直接带着我们一路南下,这才在七日内赶至九华山。要真是身在燕山,哪能这么快赶到!都说你聪明,怎么这会倒是糊涂了?”任慧一板一眼的跟章昭描述着,最后还不忘打趣他一番。章昭对此,只好一边挠着头、一边傻傻的陪着笑意。 “哎,我说你怎么还是这般木木呆呆的?都不会安慰安慰我那小师妹,你看她泪眼汪汪的样子,你也舍得?”江岚故意冲着一边的任正数落了几句,一边说还不停的用眼神示意。任正当然心疼仍旧在啜泣着的江雪了,只是性格使然,他只能默默的陪在她的身边。 “你快别数落任兄弟了,他就是那个性格!”唐轩在一旁帮着任正打圆场,没想到江岚只瞥了他一眼,然后嘴里愤愤的说了句:“你也好不到哪去!”唐轩闻言之后,一时哑口,惹得边上的江雪一下子破涕为笑,沉闷的气氛也因此缓和了许多。 这一日,七星阁正殿门前的广场处,竖起了一杆黄底红边大旗,旗上书“天地立心”四个黑色大字,随着暖风旌旗招展、好生威风。原本这杆旗帜是要放在两棵白杏树之间的位置,因为要垒筑旗台,故此有人提议将两棵白杏树砍掉或者移走,此话一出,立刻得到了七星阁包括欧阳德在内众人的反对,原因七星阁的人自然明了,他们也没有挑明,但是态度坚决的程度却是让得前来聚义帮忙的江湖散客们内心为之一惊,不过也没有因此有什么冲突,大家一起商议之后,决定将大旗前移两丈,避开了两棵杏树,这件事也就此落定了。章昭和关勇众人,一起在树下逗留了很久,看着树上日渐成熟的白杏和满目翠绿的树叶,小师弟的身影又不断的在师兄弟几人脑海之中浮现,过往的一幕幕场景恍如昨日、他们历历在目,可是如今、成儿他到底是生是死?没有人知道! “小师弟,白杏成熟了,你要再不回来,今年可没你的份了!”关勇痴呆呆的伸手摘下一枚果子,在衣服上蹭了蹭,便直接丢入嘴里,嚼了起来。 “今年的杏子,怎么还是酸溜溜的、一点都不甜,往年可不是这样的!”憨厚的声音之后,几个人同时沉默着,一语不发。 “章师兄,关师弟,萧师叔传你们进去,要一起议事了!”殿门口出来一人,生得龙凤之姿,威风凛凛,在其腰间一柄凤鸣刀格外惹人注目。 “好,我们这就来!”章昭看见来人,立即回应一声,随后众人一并离开广场,往殿内快速行去。临上台阶时,江岚回头再看了一眼那两颗杏树,不觉间内心又是一阵酸楚。 正殿之内,群雄毕至,但凡有些交情的,自欧老前辈仙逝的消息传入江湖那一天,便已起身带着心腹弟子马不停蹄的赶来致哀,也有因为路途遥远、这两天刚到江湖英豪。总之,此时的七星阁正殿之内,可谓是群雄毕至、人声鼎沸,好不热闹。不一会,萧煜便从首座之上站起身来,堂下数百余众似有默契般的沉静了下来。旦见萧长风素衣黑袍,花白须发无风自动,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四下打量在座各位之后,他这才打开嗓子,面色肃穆的对大家言语道:“诸位江湖豪杰、诸位朋友,在下萧长风,首先代表七星阁对于列为豪侠不远千里而来,道一声辛苦了!此番、七星令广传于江湖,实属无奈、却也是不得不为之的举措。盖其究竟,七星令已有所述,老夫今日在这里就在重复一遍:茫茫江湖,现如今被魔山九幽门搅闹的乌烟瘴气、鸡犬不宁,四处征伐江湖之中的各大门派,以借剑为由,大肆杀戮。老夫曾经去过天云山,可惜晚到一步,流云派自打进入山门那一刻,遍地尸身、血流成河,其状真是惨不忍睹!老夫行走江湖五十余年,还从未见过如此惨绝人寰的行径。家师生前曾说,对于杀戮太盛之人,只能以杀止杀。他们杀人成性,不在乎多一个或者少一个,而我们则不然,即便是恶人我们也以德报怨,希望他们有一天能够放下屠刀,最终却屡屡事与愿违,所以七星阁这才淡出江湖、隐于世外。曾以为躲在偏远处、便不在乎江湖之中的血雨腥风,事实则不然!如今受纪老点播,又屡闻江湖险情,长风心中实在不忍,故而百般思量之后,这才发下七星令,召集群英,来我七星阁共谋灭魔大事!此事着实紧迫,不可一再推脱,所以还请各位英雄们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为天地立心,还江湖一个朗朗乾坤!”萧煜情绪激昂,言语间正义与愤怒之色相继显现,到了这个时候,没有什么隐晦藏私的了,只有众人互相信任、互相搀扶,才有可能剿灭那凶名赫赫的魔山贼众。身为掌舵之人,萧煜不会不明白这些。 “今有恶人反复妄造杀孽,如若不除之以尽,我等在江湖之中还有何用?!每个门派的初衷都应该是善良的、正义的,若是走错几步,我们允许他们改正;但若是一再肆意而为,还真当我们是软柿子么?”纪天华也适时的站起身形,为萧煜补充道。 “上一次我们大军征缴魔山,便是失败而归!却不知这一回,我们再次前去,会有多大的把握,能够胜出?”白云宗宗主于化龙、面色沉重的问出了这么一句,虽然有点不合时宜,但从堂下众人的反应来看,这确是在座各位最关心也最想知道的事情,毕竟心里有了底、做起事来便不会有太多顾虑。萧煜面带微笑,他上前两步,刚要有所言语,却突然闻听有人来报,只见堂下一人,匆忙间从殿外跑了进来,对着殿内萧煜等人拱手抱拳道:“萧前辈、纪前辈,山下一众人马约有三千余众,由南都城主杨松带领,已然向山上而来!” “杨兄弟来了,我们理当出门迎候!”纪老与萧煜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带着殿内众人,一并走出大殿,来在了广场天青峰的入口之处,众人齐齐看向山腰之处,只见蜿蜒的山路之上旌旗半卷,偶有谈笑之声和几声战马嘶鸣随着暖风传入山上众人耳里,虽未见面、已觉亲切。约有一炷香的时间,杨松终于来在了天青峰之上,面对着眼前的两位老哥哥,几人怀揣着激动,一起相让着重新走进大殿之内。杨松紧挨着纪天华而坐,其后梁天达、叶无欢一左一右站在其身后。 “杨兄弟,今日我等先以大局为重,待决断完毕之后,你我几人再行把酒闲谈。”纪天华悄声对着杨松耳语一番,旦见杨松面带笑意的点头之后,纪老冲着萧煜眼神示意,萧煜这才收起方才喜悦神色,冲着其下于化龙微一抱拳,这才开口说道:“方才于宗主所问,想必也是在座各位所关切的问题,老夫在此大胆一言。众所周知,但凡举兵为战者,毕当思虑有三:其一、天时,九幽门作恶多端、为祸不浅,我等兴正义之师,举兵讨之,此乃顺天意之举,邪不压正古来有之,故此我们占尽天时;其二、地利,九幽门盘踞于魔山,历来已久,看似地利之势被他们全占,但事实则不然。我等前番讨伐魔山,对于那里的情况也不是一无所知,更有上一次鬼佬峰擂台决战,事后即便他们出尔反尔,招致我方败退,也正是趁此时机,让我们有了对魔山全貌一窥究竟的机会,所以对于地利而言,九幽门最多占七成;这第三嘛,自然就是人和了。说起人和,九幽门近来四处征伐、杀戮为祸,江湖之上无不对其咬牙切齿、恨不能饮其血、啖其肉,而此时我们正好行天道,聚兵伐之,此举必得人心!只要我等从始至终共患难、同进退,不存异心,毕当独占人和。由此可见,此次举兵征剿,必然胜券在握,所以还请众位英雄,心中要有信心、勿要再生疑虑!”萧煜滔滔而言,在座诸位闻言之后,眉间凝聚的担忧之色顿时舒缓了许多。 “萧老弟所言不差,想必众位心中也自有判断;再者,老朽方才将魔山众人的战力与我等之间稍稍做了盘算:九幽门门主翁碧云、大执事张怀德、其下左右二使,四大尊老今已亡其三、再加上已死伤殆尽的魔山八杰,余下之人就都是一些呐喊摇旗之辈。而我义军之中,萧长风、欧阳德、司马兄、杨城主、于宗主、东海刘广义、震八方洪禁洪四爷、绿林蒋玉良、飞刀门主李伯言等等,再加上老朽,还有众位江湖英豪、七星阁、燕山、刀宗一众后辈人等,牌面之上我们亦占上风,所以为今之计,就是诸位人心的凝聚。俗话说,人心齐、泰山移,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便可无往不胜;但是、话又说回来,若是人心各怀所思,即便有再多的优势,也不见得会凯旋而归!纪某拙见,还请诸位同仁细细思量一二。”纪天华说完,冲着在场诸位抱拳一礼,转身回到了座椅之上。 “二位师兄所言,确是叫我等心中安慰许多。还请诸位放心,我们虽是江湖之中的散客,但这满腔正义绝对不输任何人。如今江湖遭此劫难,我想但凡有点良知之人,也必定会与我们一道,声讨魔山!如今我方阵中兵强马壮,又有萧师兄、纪师兄执掌帅旗,我等”堂下一位年约四十来岁左右的中年汉子,衣着朴素、周身之上多缠有麻绳,腰间一柄斩魔刀、虽然看似普通,但却发出让人难以察觉的雷鸣之音。此人名叫周正,荆襄人士,在江湖之中闯荡二十余年,如今也是颇有盛名,不过此人性情孤冷,这些年不断有久负盛名的名门宗派派人去招他加入,他却总是以自己喜欢流浪、喜欢自由之身的各种理由,蜿蜒推却掉了。不过说到此人的功法造诣,也确实不俗,因此他的话语,在江湖之中也是很有威望的。在他的话语刚说完之后,堂下众人便一个个站起身来附和道:“心甘情愿、旦凭差遣、不破魔山、誓不回还!”其声势突然变得异常壮大,好似整个大殿之内都隐隐有些颤动。看见众人如此激昂的表态,一旁的萧煜、纪老还有司马康、杨松等人,皆都是微笑着点点头。在他们心中,这一次的征讨,也将如周正所言那般:不破魔山、誓不回还! 大殿之内,在确定了众人心里对于此次讨伐九幽门的态度之后,余下的细节,由纪老主持着,与众人一一仔细的进行商讨;三天三夜,所有的侠士们都绷紧了神经,仔细的聆听着前辈们的部署和遣派,一日之内的餐饭也都是对付着果腹罢了,毕竟他们闯荡江湖已久,早已习惯了那种风餐露宿的生活,对于这些倒是没有任何人计较什么,此次之所以相聚在七星阁,不单单是因为江湖闻名的七星令,更是为了正义、江湖的正义,也是自己内心深处的正义,初心而已!殿外空阔的广场,除了临时安排的护卫来回巡视之外,还有十几个定点站岗的南都铁卫,这一场景,颇有一丝将军即将远征的意味。两棵白杏树依旧随风不断发出沙啦啦的声响,如歌如诉,好像在等待着它们真正的主人,能够来在这里。即便所有人对于那个小子都还怀有几分希望,可是真正相信他能归来的,也只有这两棵杏树了吧! “大执事!现如今江湖之上广为流传的七星令,不知您可否知晓?”一位全身上下一身白衣的老者,对身边另一位灰衣老人恭敬地言语道。 “你是指欧广元的离世、还是那些乌合之众想要再一次来犯我魔山?不过短短几日、前后两次七星令流传江湖,倒也是为一种谈资。”灰衣老人面色平和的微笑道。 “当然是指后者了!欧广元的离世也算是个有用的消息。”白衣老者回答道。 “欧广元,算是一位英雄!想当年他独自一人杀上魔山,一柄七星剑,生生断去了我魔山七圣的性命!响当当的魔山七圣,就那样一个接一个惨死在了他的剑下,那个时候,我还是个小小的巡逻队的队长。虽然是敌人,但他的气魄和功法造诣都令人不得不心生钦佩!如今他已逝去,是好事、也难免有些遗憾了。”灰衣老人莫名的一番话,倒是让一边的两人有些琢磨不透了。 “大执事,那您以为这次他们聚在一起,要再次前来搅闹我们九幽门一事,接下来我们应当如何应对?”另一位身着黑色衣袍的独臂老者,面色严肃的小声询问道。 “自你主事到如今,也有二十多年了吧?这样的事,也需要老朽亲自安排吗?”灰衣老人依旧语气平和,可听到二人耳中,却好像有了几分责备之意。 “不敢劳您费神,我就当是闲谈,顺便跟您聊起此事,已保万全。”独臂老者急忙解释道,方才严肃的神情,此时不知不觉已有了几分惧意。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等自行安排便是,我倒要看看这群东拼西凑起来的小虾米,能泛起多大的浪来!”灰衣老者说完,转身看了看二人,又接着说道:“既然他们来送死,你们也别客气了,这些所谓的江湖正道之辈,不过都是一些看重名利伪君子,杀便杀了!”话一说完,老人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去。望着老人离去的背影,剩下二人不禁相互看了一眼,然后一起往鬼佬峰的方向,缓步而去。 “张猛死后,他的心便没有什么牵挂了!”白衣老者凭空感慨了一句。 “是啊!大执事眼里的杀气,已近癫狂,方才那一眼,我还真是有些后怕了。”独臂老者附和了一句,随即二人都不再做声,借着暖风,他们看了几眼这魔山的景致,不禁各想心腹事,但总归有一点相同:这一次九幽门可不能败给那群蝼蚁! 该来的总是会来,无论好坏!一场不可避免的厮杀,眼看着就要到了。 第五十四章 青阳镇仇人相见 四姐妹趁乱“偷”师 大雨方晴的第三日,道路之上经过这两天来的阳光照射,早已不再泥泞难行。 九华山前的一片空旷的草地之上,黑压压站满了足有五六千人。为首几人,骑着高头骏马、面色有些动容的处在队伍的正前方,其下之人也都是身负兵刃,坐下骏马、手持马鞭,静静的等待着那期待已久的命令。 队伍两边,马背之上的义士们手举大旗,旌旗招展,众人皆都神采奕奕,等待着前方出发的命令。这一众人马,犹如将士出征前一般,等待着将军的训示,之后随着一声“出发!” 为首马匹一声嘶鸣,队伍便浩浩荡荡朝着东北的大路开始行进了。 这一幕,一时间倒是有了些许“不破楼兰终不还”的激昂之势,却也无形中流露出了一丝丝的悲壮,毕竟战场之上生死难料,此一去容易、但总归这些人之中有些个是很难再活着回来这里了。 “嗯,状态还不错!如此这般,最多三年,你应该可以越过黄龙、直达玄天境!从一个白身,三年入玄天,比起剑域那些后辈,也都算是佼佼者了,老朽果然没有错看于你!” 昏黄的山洞之中,如仙人仪姿的老人静静的站在一旁,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坐在石台之上沉浸于剑域功法修炼的男子,忍不住点着头连声称赞道。 男子此时,周身弥漫着一圈淡黄色的光晕,好似整个外界都与他无关一般,静静的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之中。额头早已沁出无数细密的汗珠,而他浑然不觉。 自从他舍弃了一身修为开始,就注定了要面临更多的苦痛与孤寂,他不是不明白,但之所以这么决绝,一是因为身边老人的真诚、更多的还是那始终不敢忘却的累累血债! 十二年后,不、应该是十一年后,外边的世界的皑皑冬雪应该早已被满目晴翠的景致所取代了吧。 那个时候,无论自己能否渡过那该死的天劫,是否能够成功飞升剑域,这些都不重要,只要能提升自己的修为,让自己变得更强,哪怕承受再多的挫折,只要能杀尽天下恶人,为满门的至亲报仇雪恨,他便已知足了。 对了,还有她,那个茫茫人海之中能与自己一起相守直至白头的姑娘......故此,他不能有一丝的懈怠,放下一切,潜心修行。 “这几日的看守巡视比起前些天,要懈怠很多,我看,不如咱们就趁着今晚,直接溜进去,把师父救出来,不知你们意下如何?”一女子面色焦急之中又有三分狡黠之意流露而出。 “不可!”边上三人之中的两人同时异口同声的出言反对,话一出口,二人不自觉的彼此看了一眼,然后同时看向了前者。 “虽然现在的看守是比之前松懈了许多,可你看他们的岗哨、轮值还有巡视,依旧那般有条不乱,贸然进入,很难不被他们察觉。我们个人的生死是小,再救不出师父,还让她老人家因我们的鲁莽而更加遭罪,那可真就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哭都没地!”一独臂女子向蹲在身边先前给出建议的女子坦言道。 “我说师姐,这都多少天了,我们每天都这样潜伏在这里,却一天天的丝毫没有作为,真叫人心中憋闷,可我们总归该干点事吧?!”女子明显的面露不悦神色,对着独臂女子不禁有了些许埋怨的语气。 “三师姐,我明白你内心的殷切期盼,我们都希望早一点能把师父从莲花洞之中救出来,可是你看如今这局面,正如二师姐所说,我们不能就这般堂而皇之的潜进去,他们人多,万一我们救不了师父,再把姓名舍在其中,那么师父她老人家可真就生而无望了,所以,我们不能心急,务必想出一个更好的办法,一击中的,顺利将师父带出囚笼!”一女子,手握沧海剑,在一旁小心的劝慰着她口中的三师姐...秋水!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冷月你说说,什么时候才能出手搭救师父?你们所说的时机不对,那对的时机什么时候能来?!”秋水脸颊带起一丝愠色,一脸不悦。 “三师妹,你们小点声,都是为了恩师,沉住气,自己家人勿要动怒!”春兰在一边察觉到秋水的语气带有异样之后,适时的站出来劝慰着。 “大师姐,我没事,就是想着赶紧救师父出来,我们也好离开这虎狼之地。我也知道你们心里都跟我一样想着师父,可是我这性格,不比你们能沉得住气!”秋水突然这么一句话,竟险些让一边的三位姐妹笑出声来。这可是莲花山,要是被人察觉,可真就不妙了。 “都别出声!”独臂夏琳赶紧做出了一个禁声的动作。 过了一会,见四周无有异常,冷月这才轻轻拍了拍三师姐的后背,细语轻声的说了一句:“别着急,机会正在路上,不用等太久的!”听闻此言之后,秋水一脸疑惑的看着冷月,见她又肯定的冲自己点了点头,抬头再看看两位师姐,她们也都是冲着她微微一笑,不再作声。 “什么叫机会正在路上?哦!原来你们三个都商定好了,就是没告诉我是吗?故意让我起急、看我笑话是吗?看我不......”秋水顿时明白了其中的缘故,一着急差点没站起身来冲着他们三人大闹一场,幸亏冷月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她刚要惊呼出声的嘴,然后同春兰一起将她紧紧地按在地上,只有夏琳在一旁无动于衷。 看着姐妹几人好似打闹的场景,禁不住又让她想起了小时候几个人在这莲花门内追逐、打闹的往事...要说起深情,此女最是情深! “我说夏琳,你快别追忆往事了,我们先撤吧,在这样下去,迟早被他们发现,快走!”春兰和冷月二人依旧没敢撒手,就那般捂着秋水的红唇,半抬半拖,愣是将她带下山腰。 夜色之中,几个身影就这般悄无声息的来、又悄无声息的退去。 “呦,这不是顾长林顾大哥吗?你怎么也来到这偏远的青阳镇了?”一位体态修长、面容俊朗的男子,冲着身边一位正在低头看着路边小贩桌上的一对玉器、正跟商贩讨价还价的中年男子,大声招呼了一声。 中年男子一时感觉这个声音好生熟悉,于是放弃了那对玉器,抬起头来寻声看去,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刻映入自己眼中。 “哦,我当是谁,原来是石兄弟!好巧不巧,你也在这,还真是缘分呢。”中年男子满面带笑的朝着年轻人微微拱手回应道。 “哎呀,还真是缘分,你我二人分开不久,又在这里遇上了,刚才第一眼,我都没敢上前与你打招呼,直到看见你的玲珑玉佩,这才确定是兄长你了!”这名姓石的年轻人,正是江湖之上有名的岭南飞虎,石秀石鸣远。 “石兄弟不应该是返回岭南了吗,为何也来到此地?”顾长林故作神秘之态,整个人靠近了石秀身边,双眉一挑、悄声问道。 “此处非讲话之地,若是顾兄方便,你我另择他处,仔细攀谈可好?”石秀同样小声询问道。 “正合我意!我住在宾朋酒家、兄弟你呢?”顾长林直接问道。 “我住四方客栈!不过没关系,一会我就先退了房间,随兄长一起住进宾朋酒家,这样一来,我们之间会方便许多。”石秀直言道。 “兄弟之言,正合我意!我们这就走?” “走!”青阳镇上,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两人自人群之中而来,又于人群之中消失而去。他二人或许都猜得到对方来此的目的,只不过彼此心照不宣。 青阳镇,这个从始至终都掌控在九幽门手里的镇子,近日以来却悄悄地有了一丝丝的改变。 “长风兄、纪老,前边十几里地,就到了青阳镇了!您看我们是在此修整一番、还是等到了青阳镇,再行修整?”队伍前边,杨松纵马急行几步,追上了萧煜和纪老二人,只见他马鞭一指,对着两人言语恭敬的询问着。 “依我看,我们就在青阳镇修整吧,让队伍化整为零,各自休息;待明日晚间子时,于镇外集合,然后直奔魔山,发起攻击,你们看如何?”纪老微微转头,对着萧煜和杨松、司马康等几人言语道。 “自七星令广传江湖之日起,想必魔山贼人也早已知晓我们会再次征剿于他们,只不过时间不确定罢了。也有可能沿途设有探马,我们没发觉而已。所以也就没必要偷偷摸摸了,就依纪老所言,于青阳镇修整一日,明日晚间再行出发。”萧煜跟身边的一行人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随后大家一致认同。 随着杨城主的一声令下,五千人马便自行组成了大大小小一百多个几十人的小队,陆陆续续向着青阳镇的方向飞马而去。 “去你的吧!”宾朋酒家,店小二突然被人一个巴掌甩在了脸上,手上原本托着的酒菜瞬间撒了一地,连带着整个人直接从楼梯口直接滚了下去。 这一滚,正好滚在了刚刚进来店门,准备上二楼雅间的纪老和唐轩几人的脚下,唐轩立即弯下腰来,跟江岚一起将小二哥搀扶起来,只见他的左脸之上一个红得发紫的手掌印,都几乎渗出血来,嘴角自然是有血液淌了下来,小二哥来不及感谢,一张嘴两颗槽牙被他用手接住,一看之下,刚才还在憋着气的他顿时放开嗓子、大声哭喊起来,仿佛是在用这哭声来向楼上对他出手之人进行回击。 毕竟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没有那么多心机。 “好了!先去找个郎中好好瞧瞧吧,别留下什么后遗症!”江岚看着他,心中不忍,于是又从钱袋里拿出了一串银币,硬塞在了小二的手中。 “怎么回事呀你!大喊大叫的、咱们生意还做不做了!”肆无忌惮的哭喊引来了在后厨催菜的店掌柜,他明明还不知道自己的伙计发生了什么,就一边往这来一边嘴里大声埋怨着。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着,这青阳镇莫名的多出了许多人,有人就得吃饭,所以最近的饭馆皆都是生意火爆,虽然一天天忙的脚打后脑勺,但是一天下来的流水,能有之前十几倍,所以也容不得店家多寻思什么,只要能挣钱,就先把钱挣了再说。 “怎么了你这是?呦、都出血了!谁这么狠心呀。”掌柜的已然来在了小二哥的跟前,他一看之下这才恍然明白,为了彰显自己所谓的心善,他忍不住小声的抱怨了几句,却没敢拉着他上楼去找那个打人的人理论一二,毕竟他还是想着能多赚一点的好,要是上去理论,双方闹了起来,再挨不挨打单说,至少饭前应该是不好要回来了。 “跟我来后院,先给你用毛巾敷一敷,然后上点药,今天你就歇着吧。”掌柜的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小二哥就要往后院走去,顺带着趁旁人不注意、另一只手巧妙地从男孩手中将那一串银币拿了过来、然后放进了自己的怀中。刚进来的这几位可都不是一般人,这点伎俩怎么能逃过他们的眼睛。 “慢着!”江岚率先两步,拦住了二人的去路。 然后不由分说,直接从掌柜的怀中将那串刚放进去的银币一把取了出来,再次放入男孩手中。然后并不在意掌柜的那一副尴尬至极的模样,只轻声对着男孩说:“这钱是给你的,受了伤,得找个医者好好看看,别耽误了病情!” 说完之后,她又瞟了一眼店掌柜,然后冷冷地说:“两件事:派人送他去瞧病、上楼替他讨个公道!”语气冰冷,丝毫容不得此人辩驳。 于是掌柜的赶忙喊来另一个伙计,在他面前交代两句之后,然后气冲冲的径直走上楼梯,纪老唐轩几人紧随其后。 “我说是谁下手这么狠!纵然伙计不对,可他也只是个孩子,至于......”掌柜的好似有人撑腰一般,一边上楼梯一边不管不顾的骂骂咧咧,可当他刚一上楼,紧挨着窗户的四方桌之上,两个奇怪的身影直吓得他生生将还未说完的话愣是给咽了回去! “怎么着?找老夫讨公道来了?!”一个全身都包裹在灰色衣袍之下,只隐隐露出五官的神秘老者,斜瞅了刚上得楼来的掌柜的一眼,只这一眼,好似有一种无可抵挡的杀意,掌柜的只感觉自己就在那么一瞬间好像被一道利剑一下子给洞穿了去。 这一刻、他直愣愣的站在原地,等过了一小会,突然恢复意识的他,无论如何再也不敢开口质问什么,甚至连转身逃开的勇气都没有了,这可如何是好! 老者依旧从容的拿起筷子、不紧不慢的品尝着这里的菜肴,对面之人也是一样,好像这会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走开!”身后的唐轩眼看着店掌柜秒怂的样子,顿时一股无名之火一下子就窜了起来。他一把将掌柜的推在一边,也顾不上后边师父几人的表情,他径直一屁股坐在了那张椅子之上,灰袍老者就在身边,可他就当没看见,伸手一把抓起桌上的牛肉就往嘴里塞,一边吃,还不忘站起身来拿过酒壶、对着壶嘴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这才放下酒壶,又重新坐了下去。 “你是在找死!”灰袍老者也不看他、只这一声满是杀意的声音从灰袍之中传了出来。 “那你试试呀!”同燕成一样戏谑的语气,不觉从唐轩嘴里说了出来。突然,一阵无形的劲气自四方桌下传来,连坐在隔壁桌的纪老、司马康几人都明显的觉察到了。 唐轩依旧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突然之间,一声清脆的炸响之声从唐轩桌下三人之中传了出来,紧接着众人只见那张厚重的四方大榆木桌,瞬间蹦碎而开,木屑犹如匕首一般,四散击飞,柱子上、窗户上甚至一旁有的人的身上,都被飞射而开的木屑深深扎了进去,而这三人,依旧若无其事一样,在桌子蹦碎的前一秒,每个人都伸手抓住了一盘各自面前的菜肴。 而唐轩则不然,他的身体呈现半蹲形状,远处的那盘牛肉被他死死抓在手中,险之又险、那壶酒正好被他从空中握住抱在怀中,若不如此怕是要碎了这酒壶。 “好身手!怪不得你这般有恃无恐。”灰袍老人淡淡说了句。 “真是冤家路窄呀,刚才只顾着调理你们,却不想这一刻......”唐轩欲言又止。 “冤家?这一刻怎么了?”灰衣老者直愣愣的问道。 “这一刻、想断了你另一臂!”唐轩话刚说完,酒壶直接往老者头上砸去,另一只手上的盘子,同时也甩向了对面那位老者,动作十分迅捷,丝毫没有迟疑。 然而在于两位老者眼里,这种小孩子打架的把戏,如何能伤得了他二人。 两人纷纷站起身来侧身避开,灰袍老者这才正式的看了看这个狂妄的年轻人,一看之下不要紧,瞬间一股浓郁的黑色雾气自其身体之上蔓延开来,看到这种情况,另一位老者却直接向前一步,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之上,轻轻的冲着他说了一句:“看来他们都到了!不过还不是杀人的时候,敌众我寡、撤吧。” “刘海川!想不到你还活着呀。”看清对面老者面容之后,杨松冷嘲热讽的讥笑了一句,纪天华、司马康等众人一并站起身来,气氛一下子紧张到了极致。 “你们都还活着,我怎好意思去死!”尽管面临众多敌人,刘海川依旧面色平静,还不忘回击杨松一句。 “口舌之利!既然今日提前遇见了,那就彻底留在这吧!”司马康愤愤而语。 “有些人总爱说一些梦话!留不留的下来,还得看你们的本事。”刘海川一语刚落,众人只听见“砰砰”两声,眼前只见两道身影不约而同的直接冲破了窗户,沿着屋檐、一溜灰色身影闪烁,几个瞬间,便已不知所踪! 唐轩最早反应过来,可当他跨过窗棂之时,早已看不见那二人的踪迹。 “不用追了!”纪老空叹了一声,继续说道:“若是在此为战,他二人必死于此!他们比我们更为明白,所以从一开始便已做好了逃走的打算。再者说,刘海川与陈振山都是九幽门之中武力佼佼之辈,若是要逃,我们即便追上了,便也落在了他们的势力范围之内,这样一来,我们反而更加的被动。既然即将有一战,又何必在乎是今天或者明天呢?”纪老话到此处,独自转过身去,坐了下来。 一边司马康和杨松等人,均是明白纪老言语之意,几人互相对视一眼,随即也一并坐了下来。 “唐轩,准备饭菜吧!”杨松冲着仍旧坐在窗棂之上的唐轩说了一句,唐轩闻言苦笑了一声,纵身一跃,跳了下来,也没说话,直接推着傻愣在一旁的店掌柜,一起往楼下行去。 一日无话,人们都各自休息、准备着,对于即将到来的战事他们的心中既兴奋又不免有着一丝丝担忧,毕竟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事。可回头又想想自己的初心和心中的道义,因此又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人心本是肉长,担心自己的生死,当在情理之中。 “杀...”天似亮似不亮的时候,魔山山腰之上早已横尸遍野,喊杀声响彻在这片天地之中,萧煜、纪天华、司马康、杨松等人也不再坚持心中的那一点点执念,所谓放下兵器者可饶过性命,可当洪禁洪四爷当着所有人的面、被那个已经扔下长刀跪地求饶的娄罗兵随手捡起一把利刃,从背后一剑穿胸而过的时候,他们别提有多后悔了,可是后悔有什么用,洪四爷当下命丧于此,那个娄罗兵的下场自然不必再多说,这也正好让萧煜等人彻底红了眼,此后再也不管什么跪地投不投降,但凡九幽门人,一个不留! 魔山自然也做了很多的防备措施,可是比起从前的兵多将广,现如今可还真是有些捉襟见肘了。魔山八杰已死去七个,剩余展翔也是离开九幽门而去,四大尊老只有姜风还在四处驰援,左右黑白二使只能在山顶之上作为最后一道防线,死死守护着魔山。 刘海川率领一众长老,各自带领几百人分别在山腰阻截,却不想对面这群不知为何突然变得异常决绝的江湖众人,自夜半从山脚开始冲击,一路杀至山腰,天都快要亮了,可是他们却依旧势头迅猛,一股无可阻挡的气势直吓得那些魔山兵卒们屡战屡退,虽然双方互有伤亡,可是从当下局面来看,九幽门已然岌岌可危。 “想要一鼓作气、灭我九幽门?还真是有些异想天开了。”山顶之上,一黑一白两个身影望着山腰处的战局,不禁怒从心中起、恨向胆边生。 “以我之见,你还是下去支援他们一下吧!姜风在东面御敌,这南面我看海川和穆宁快要顶不住了!”白色身影语气平静的对着边上的黑色身影缓缓说道。 “那西面和东面呢?”黑色身影出言问道。 “西面烈火和水云两位长老,如今还撑得住;至于北面么,涂长老若是抵不住,老夫只好...”白无极话还未尽,就被一边的陈震山打断。 “绝对不可!我若前去支援海川,你便是这最后一道屏障。虽然我还是想不通,大执事为什么这个时候选择闭关,但在我心里,你在、九幽门就在!”陈震山说完,冲着白无极微一点头,然后直接纵身往山腰战火之处而去了。 望着这个平日里脾气火爆的兄弟,如今生死存亡之际,却能这般识大体、顾大局,白无极的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一丝丝感动。 “年纪不大,功夫倒还真不错!我看,不如你加入我九幽门,日后必然名动江湖!”魔山北面山腰,涂长老对眼前这个白净的年轻男子毫不掩饰的大加赞赏道。 “大白天的就开始做梦了,想得倒挺美!我呸,这天还没亮呢,你继续做你的梦,我只管杀你好了!”男轻男子咧嘴一笑,讥讽之意尽现。涂飞听后却丝毫没有生气,只大笑了几声,然后手中挥舞着一对短刀,向着年轻人扑飞而来。 年轻人非是旁人,正是梅书桐,此次受命,在老前辈周正、于化龙和蒋玉良的带领下,从魔山北面开始进攻。 在经过九关洗礼之后的这群年轻人,都是比起之前成长了很大一截,所以如今的梅书桐,一把修罗剑上下翻飞,如今正面对上魔山鼎鼎有名的五行长老之一的涂飞,竟是丝毫不落下风。 涂飞约有五十多岁,战斗经验十分丰富;而梅书桐就是仗着年轻,一身使不完的力气、再加上青城派独有的剑招,一时间,就连涂飞也是无奈他何。 黎明时分是一天之中人最容易放松和最困乏的时候,这时候的莲花门之内,巡视的队伍不仅比起之前少了一多半,而且巡视的次数也是直线下降。 这个时候,也正是冷月师姐妹几人所说过的机会。遇事善于判断、处变不惊、决策精准,这个女子注定是要有一个不平凡的人生! 灰色的光影之中,四个人影趁着巡视小队刚刚离去的间隙,身形矫捷的直接向着后山莲花洞的方向摸了上去。连日来的暗中打探,给了她们莫大的自信。 莲花洞附近明站暗哨的位置变换,她们都牢牢的记在心里,加上几人从小到大都生活在这里,对于这儿的地理而言,没有人比他们更熟悉了,事实也大抵如此,所以她们应该有这份自信的。 “想不到九幽门的这场战火,烧的还真是时候!不仅能救出师父、而且也解开了我心中的怨气,真希望他们都被剿灭才好呢!”秋水于一处草丛之中愤愤的小声嘀咕道。 “现在先不要高兴得太早,即便巡视松缓了许多,但为了救出师父,我们也是不能有一丝的大意。自古骄兵必败的故事,数都数不过来,记住了!” 夏琳面色严肃的朝着秋水小声提醒着,秋水虽然不爱听,但她也知道这个时候,还真不能有一丝的大意,一切等救出师父之后再说,所以她虽然用眼神回应了夏琳一番,可终究没有再开口争论什么了。 “就是现在!走...”冷月突然一声低喝,另外三人的身形立刻如灵狐一般,轻巧跃起、落地悄无声息,四人手起剑落、周围七个岗哨就这样被他们一击毙命,然后将尸身扔进草里,随着山势往下滚落而去。 迅速处理完这些,几人一起靠近了莲花洞口,借着洞内一盏细微的青灯所散发出来的孱弱光亮,依旧是那张破石床,上面杂乱堆放着一堆干草,而在那干草堆之上,这会一个灰袍老妪正躺在那里,以手为枕,没有丝毫动静。 但是这洞口的几位,一看之下,立马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有瞬间哽咽的、有撇过头不忍再看的,更有秋水、愣是一嗓子朝着洞内哭着喊了一声:“师父!我们来救你了”这一嗓子,可吓坏了众人,也正是这一声呼唤,让得冷月最先回过神来。 “都闭嘴!先救师父出来,我们马上离开这里。”一声低喝,众人也都感觉到有些情绪失控,随即面色愧疚的看向了冷月,好像在说“我们不是故意的,只是看到师父这般惨状,有些情绪失控,一时没忍住。” 冷月自然知道现在的状况,她头也没抬的说了句:“先救人!”,说话之际,她愣是使出浑身解数,却也没能打开那洞门之上的那副寒冰铁锁。 “这可如何是好?”就算是冷月,这个时候也是急出了一身香汗。 “我来试试!”春兰自告奋勇,不由分说,两手抓起锁链就用力撕扯,好一会,寒冰铁锁却还是纹丝不动。 “若是想不动声响的打开这个门,只有用钥匙;除此之外,就是用剑劈开、沧海剑!”一道身影有些摇摇晃晃从洞内的朝着洞口处走来。 几人闻声,立刻抬起头来,再看之下,一种不好的感觉瞬间爬上了众人的心头,几人连忙后退数步,还不待有所动作,周围突然火把四起,黑压压的人群直奔着莲花洞口围拢而来。 “不好,我们中计了!”春兰低声焦急的说道。 “来便来了,救不出师父,我们也不走了!”秋水一直愤愤不平,正好想借着这群娄罗兵一解心中的憋闷和不痛快。 “好!九幽门正在四面受敌,想必这里的娄罗兵也就这些了,他们一时不会有什么援兵,我们也就不用再藏着了”夏琳冷语相向。 “那就来吧!”冷月话落剑出,一道寒光瞬间照亮了莲花洞口,娄罗兵们尚未有所反应,一剑出、四五个人已经命归那世,干脆之余也带有几分诡异。 其余三人见状、便不再有所迟疑,一起拔剑越入敌阵之中,大开杀戒! 陈右使本打算从莲花洞看守的人中再调一批支援魔山,一个老女人、垂垂老矣,看不看的无伤大碍;可是转念一想,越是这个时候,越还真有可能会出点什么岔子,于是就索性将这百十来人留在莲花门,作看守之用。 一是这些人要是去支援魔山,困境之中尚不能力挽狂澜、顺境之中也就是锦上添花,如此鸡肋之举,还是别动他们了;再有,都知道沧海剑如今在冷月手中,换个假师父在里边,若是运气好、既可得神剑、又不会把老女人丢了。 于是陈右使有意无意安排的这一幕,在今日上演了。也就刚刚一百人左右,最厉害的算是另外一位九幽门的长老彭九了,可是但凡有些真本事的今晚都在魔山拼命御敌,彭九却单单被派在了这里,其在长老中的地位和实力可见的确不怎么样。 冷月刚对上他时,三招之内心中不免惊叹,这彭九的实力果然强横,如此看来他们在此围堵是早有安排的。可再往后、随着冷月招式的加快,沧海剑的剑气凌厉无匹,彭九的那点老本就都漏了出来。 冷月也没心情理会这些,既然你不敌我、也不退去,那只有死路一条,于是乎、彭九的脑袋就和那些娄罗兵们一样,被一剑斩落、尸首异处。 半柱香的时间、四人身上早已沾满鲜血,此时的天际已然放亮,看着躺了满地的尸身,几人都没有心情理会,只自顾自的拭去剑身上的鲜血、大口的喘着气。 “嘡啷啷”几声脆响,那把铁锁被沧海剑一剑劈落在地,即便能找到钥匙,冷月也觉得这样来得更干脆。一脚踢开洞门,沧海剑直指老妪咽喉,剑尖之上的杀意毫无遮掩的释放而开,这老妪见得方才洞外一片血肉横飞之景,这一刻已是全身瘫软,动弹不得。 “快说,我师父人呢?”冷月大声呵斥着老妪,也顾不得她那瑟瑟发抖的身躯。老妪不知是不是真的被吓傻了,愣是瘫坐在石床底下,没有回应。 突然、一个身影闯进东来,没有丝毫停顿,直接拉起老妪一只千层百褶的手,一道剑光,手上已然断去两指,血线飞射,老妪一下子便滚落在地,哭爹喊娘,其状好不凄惨。 一把推开冷月,秋水抬起一脚、将老妪紧紧踩在脚下,言语呵斥道:“你要再大喊大叫,我剁你一只手;要是再喊,剁你另外一只,不信、咱就试试!”秋水玉指尖挑动着那把明晃晃的剑身,再看老妪,硬生生止住了哭声。 冷月几人虽然心有不忍,可却不得不承认秋水此举,确实奏效。 “告诉我,我师父在哪?”老妪眼神晃动间,既有强忍疼痛的凄惨、也有说与不说的犹豫,秋水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随即又是一声剑风,老妪突然大喊一声:“我说、我说!”剑刃与手指在只有一发丝的距离中停滞。 “恭喜你,保住了两根手指!”秋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神色。 “就...在...在那里!”老妪艰难的抬起另一只手,指向了石床的另一边。秋水一抬眼,夏琳和冷月一起在洞壁之上摸索着什么。 “说、机关在哪?”秋水冷冷的质问着。 “床头...床头的石...石头!”冷月赶忙过去床头,仔细一看,床头处正好有一块凸起的石头,她一伸手试着转了几次,石头没有任何动静,于是手上用力,使劲往里一推,瞬间只听轰隆隆一阵巨响,石床对面的洞壁之上,一个四四方方的门洞应声而开。 随着一阵烟尘散去,春兰、冷月急忙往洞内看去,这一次、她们看得清楚,里边一石台之上坐定一人,虽然身形消瘦了许多、虽然发丝凌乱、衣衫皱起,她二人不会再看错! “师父!”异口同声的声音响起,老妇人的脸上明显有了一丝动容,她那久久闭上的双眼缓缓睁开,待看清来人之后,不禁两行浊泪流淌而下。 二人急忙来在了灵姬身前,她们一起轻轻的将老人搀扶起来,历经劫难之后的亲人相见,自然是要有很多动情的言语,可当下境况却容不得她们就地畅谈。 “琳儿呢?她还好吗?”老妪第一句话只听得二人心内一阵酸楚,这时,在洞外盯梢的夏琳一下子就出现在了老人的面前。 “师父!琳儿在这。”夏琳刚巧听见师父的话语,清泪横流之际,一下子冲入洞内,跪在老人面前,痛哭出声。 “琳儿,我的好孩子!为师对不住你...”老妇人一边弯下身来想要扶起夏琳,边上春兰和冷月一起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师妹,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先一起离开这里再做计较!”春兰大师姐的威严在此时尽数显现而出,夏琳一抹脸上泪水,执意替换冷月,搀扶着师父,一起走出山洞。 “秋水拜见师父!”刚一看见师父的身影,秋水立刻收剑跪地而拜。 “你们都来了!我的好孩子们。”老人此时的内心翻江倒海,可是她也清楚当下局势,故而不再多言。 “快走吧!”冷月冲着秋水喊了一句,然后扶着灵姬出得洞门、往山下急行而去。秋水一剑挥去,了却了那老妪的性命,这才收剑入鞘,急忙追了出去。 一缕缕焰火在魔山的方向不断炸响,虽然看不清楚颜色,但是那声音却传出了好远。这是九幽门求救的焰火,冷月几人自然是知道的。 “我也该去助他们一臂之力了!不然日后相见、他会怪我的。”女子心中突然闪过一道身影,并不高大,却给她了无尽的想念和温暖。 第五十五章 陈右使刀下做鬼,翁碧云舍命救子 莲花山脚底下,一处偏僻之地,冷月几人一路搀扶着灵姬来到了这里,之前的刀兵交错之间,都是因为心中起急,想要尽快救师父逃出苦海,故而几人一阵拼杀,也顾不得自身的疲累。到了这会,终于是可以好好的喘口气了,心神稍稍有所放松。可等到几人围着师父坐定之后,还没来得及跟师父好好亲近亲近,一个个皆都是一副不自然的神情。原来在厮杀之中,几人都或多或少负伤在身,如今才感觉到这钻心的疼痛。终究是以四人敌百人,即便个人功力再高、剑招再妙,可毕竟好汉难敌四手,转战于百人战团之中,流血在所难免。 “你们都受伤了?可有携带金疮药吗?”灵姬看着眼前的几个孩子,面色不忍之中又满是关切的急忙询问道。 “都是小伤,无碍的!”秋水收起平日里那种冷热交替的表情,撒娇似的对师父回应道。 “小伤也不可马虎!快让为师看看。”灵姬说话间就要起身去看秋水的伤势,却被秋水上前两步,愣是没让她站起身来。 “师父,要说受苦最多的,还是您老人家!我们都还年轻,这点小伤不算什么,敷点药、包扎一下就好,您老不必挂怀。这里虽说暂时无碍,可以稍加休息,但终归还是危险之地,你们调整一番,立即顺着小道赶往青阳镇。如今九幽门众全都在战圈之中,与江湖之中的各路豪杰拼命厮杀,所以青阳镇这些天应该会很安全。”冷月一边劝慰师父,一边叮嘱三位师姐,言语之中,总感觉多了一丝特别的意味。还是夏琳最先反应过来,她看了一眼冷月,心中已知其话语之意。 “你、你刚才说‘你们’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有些糊涂呢?”终是想正是自己内心的猜测,夏琳故意装作疑惑的问向冷月。此时,春兰和秋水也都停下包扎伤口的动作,转过头来一起看向师妹,眼中同样也是疑惑的目光。 “他的家就在七星阁、虽然现在已不知所踪,但萧前辈毕竟是他的恩师、也是我的萧伯伯。现如今萧伯伯正率领各路江湖豪杰围攻魔山,作为燕成的未婚妻,我不能置之不理、袖手旁观!如今家师已然无恙,有你们陪在师父身边,我便安心许多。”冷月一边擦拭着沧海剑,一边跟师父师姐们言语道。只是说话间,她没有转头去看师父师姐们的表情,或许是不敢、或许是不愿。自己偷走沧海剑、逃离莲花山的那一幕幕,依旧恍如昨天。 “去吧!只要你心中坦然,想做便去做吧!”突如其来的言语,让冷月既深感意外又满是感动,一时间梨花带雨、一脸委屈的扑入灵姬怀中。看着师妹那般形状,师姐们也都心中不忍、于是一起围了过来,紧紧地一起簇拥着这个少言寡语的小师妹。 “为师早前是鬼迷心窍了,为了能让我们莲花门苟活于江湖之上,不惜要以月儿的幸福来换取这一切!你逃走之后,为师满腹怒火无处发泄,一时失手将琳儿断去一臂!现如今莲花门已然不复存在,可是我的孩子们却满身伤痕!为师之罪也。”莲花门经此大劫,灵姬也好似一时间有所顿悟,她终于卸下了掌门的伪装,眼前这几个徒弟不再是她想要光大门楣的棋子,而是她的孩子,这一生最亲近的孩子。 “既然要去,我陪你一起去!”夏琳冲着冷月坚定地说道。 “我也去!”“我也去!”春兰和秋水也一并跟冷月说道。 “不可!”冷月缓缓站起身来,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她看了看师父、又看了看师姐,然后又开口说:“月儿深知你们的情意,可是此一番你们绝不可与我同行。家师刚刚脱离苦海,需要你们在身边侍奉、照料;再者、此番一战,我几乎无有伤势,只需片刻歇息,便能恢复如常;再就是、有你们在师父身边,我便没有后顾之忧了!”冷月说完,故意莞尔一笑,希望打破彼此之间讨论事情时的沉闷气氛。 “可你别忘了,在磐龙山九关之内,燕成对我三人有救命之恩,如今正是答报之时,我等岂能不去?”秋水再一次争执道。 “他救你们的初衷并不是为了让你们以后报答他的;再说了、若是都要争着去,我们要都命丧魔山,你们说师父以后该怎么办?”冷月明显有些情绪了。 “好了,你们也不用争了!既然月儿有情、你们三个有义,依为师之见,你们就都去吧。师父虽然年迈,却也岁不至甲子,还能自由来去,没什么好担心的。”灵姬此言一出,现场瞬间静了下来,虽不知结果、却也没人再争论什么了。春兰狠狠得瞪了秋水几眼,秋水对此嗤之以鼻,也不去看她。 “月儿拜别师父!此次前去无论胜负,月儿都会去青阳镇找你们的。”之后,又对着三位师姐一番诉说之后,这才一挥衣袖大踏步往魔山方向而去了。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余下几人无不在心中心疼她、为她祈福。 “刘师叔小心!”南面山腰上方,章昭于战圈之中大喝一声,刘广义闻声后顿觉不好,刚要侧身避过一枚暗器,不想穆宁刀法狠辣,眼力更是高人一等,见此形势,一道刀光又将刘广义逼退两寸,就这两寸、一枚黑翎镖正好打在了他的右肩之上,刘广义“哎呀”一声,手中九龙挂金锤差一点脱手而去。可还没当他回过神来之时,穆宁的刀光从下至上、斜着将老人一劈两半!可惜了刘老英雄的一世威名,就这样惨死在贼人刀下。章昭、江岚以及司马康都看到了此处的这一幕,众人不禁悲愤万分。然而战场毕竟是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众人只能化悲愤为力量,对于贼人,更加的拼命。一刀毙命刘广义之后,穆宁刚要上前帮着刘海川双敌司马康,突然一道倩影凌空而来,剑光一闪疾射而出,直奔穆宁后背。穆宁深感不妙,一个转身高高跃起,险之又险避开那道剑光。 “月儿!来得正好!”章昭又是一声大喝,紧接着手中长剑飞舞,连杀数人。 “冷月!”穆宁一声冷哼,冷月却是没有理会,一把沧海剑上下翻飞,穆宁一时间竟有些手脚慌乱。“想不到这丫头如今的功力竟是达到了这般地步!”心中暗叹了一声,穆宁收敛心神,一心一意的与冷月战在一处。 司马康与刘海川也已斗了百余回合,二人如今皆是汗湿衣衫,气喘吁吁。司马康本身比刘海川年轻个五六岁,加上他本来身高体阔,所以两人的打斗越是到了最后,司马康的优势便会越来越明显,可事到如今,缠上了,又不能立即脱身,所以刘海川也是铆足了平生积攒下来的所有力气,拼着命的抵挡着司马康的攻势。可是流年沧桑,谁人敌得过?一招刀剑相撞之后,剑势明显劲力不足,被风神刀震出两尺开外,刘海川刚要拉回剑势,边上正在和穆宁战在一处的冷月,趁机扫了刘海川一剑,刘海川心中大叫一声不好!急忙收臂躲开那一剑的攻势,然而就在他心思转移的那一瞬间,风神刀径直挥向他的脖颈,刘海川当然有所察觉,只不过这一刻的他心到、手未到,不是不想镗开这一刀,而是来不及。刀光闪过,突然从山顶掠下一人,一把扯过刘海川跳出战圈,一瞬间以至两丈开外。司马康的风神刀尖之上,一抹鲜血低落而下,司马康抬头看去,只见一人身披黑袍,左手紧紧地抱住刘海川的身体,黑袍人看着躺在自己怀中的老者,突然之间脖颈之上一条血线喷射而出,黑袍人急忙将他放在地上,伸手拼命地想要捂住那道伤口,可惜毫无作用。几个呼吸间,刘海川的眼中终于是生机丧尽,魂归九泉之下。黑袍人一把扯下身上的黑袍,左手使劲一甩,盖在了刘海川的身体之上。随即他站起身来,一双眼睛满是怒火的看着司马康,然后众人只听见一声响彻天空的嘶喊之声:“老匹夫、你拿命来!” 司马康以及周围冷月、章昭等人,都已认出了此人的面目,从前魔山的陈右使、现在的独臂陈震山!陈震山刹那之间犹如癫狂一般,身上弥漫着滔滔的黑色雾气,他脚尖点地,一个纵越,双掌直取司马康的面门。司马康已然厮杀了很久,虽说不至于惧怕他,但是看那老独臂此一时的气势,司马老爷子的心里还真是有些犯嘀咕。事到如今,只能强撑着一口气迎接他的攻势,只要章昭等人腾出手来,自己这边的危局自然可解,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想到此处,司马康也丢掉了心里的所有负担,手中风神刀光寒光逼人,脚尖点地、整个人的身体迎着对面飞来的陈右使挥刀极力劈砍而去“风神祭天”!老爷子还真是出手不留余地,就见这一道刀影,愣是将陈震山周身的魔气劈散而去,陈震山左手举剑,一刀一剑就这般生生的碰在一处,与此同时司马康只感觉一股麻木之意顺着刀身传入身体,不由得往后退了五六仗,这才卸去那一击所带来的冲击劲气;陈震山自然也不太好受,整个人也是不由自主的往后倒退了七八步,这才以剑触地,终于稳下了身形。 “老匹夫!想不到你还有把子力气,值得老夫出手与你一战!”陈右使虽然心中极其想问候司马康的祖宗十八代,但也算是要点面子的人,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愿撕破脸皮、口不择言的痛骂一番。这倒也是个怪异的老头,今已深入战场、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是个问题,他竟然在这个时候突然变得在乎自己的脸面了。 “生死之局,既然我想活、那你就必须死!”司马康愤怒的眼神紧紧的盯着陈震山,恨不能将他生吞活剥了才痛快呢。 “你倒也算个人物!既然如此,我就不留客气了!”话刚说完,陈震山一挥幽冥剑,剑身布满了黑色雾气、犹如万千细小的黑蝮蛇在剑身四处游离,且不论这一剑的威力、单就这样一幅场景,便足以让人头皮发麻,心中顿生万千厌恶之感了。 “几十年来,你是第一个让我拔剑之人!你且尝尝我这幽冥鬼蟒…”陈右使话语刚刚落下,一道由无尽的蛇影团在一处、在空中凝聚成另外一条无比巨大的黑色巨蛇,凌空吐信直奔司马康而去。司马康见此形状,急忙风神刀高高举起,双手紧握刀柄,一时间身体之上每个角落尚有存留的劲气都被他一一调动至双臂之上,这显然是要破釜沉舟、倾尽全力,司马老爷子也不愿意这样,可事到如今唯有全力一搏,方可有活命的机会,所以不破不立,大不了杀身成仁!“风神雷刃”,一道迎风飞涨的透明刀刃之上,跳动着无数刺眼的雷弧,观其声势竟是不比那飞速袭来的狂暴鬼蟒弱上分毫!来不及感慨,雷刃在空中狠狠的斩在了那鬼蟒的七寸之处,与此同时、鬼蟒也是不留余地的紧紧咬住了雷刃的刀背,试图阻止着这势大力沉的无尽刀势,一时间、鬼蟒之上无数雷弧闪烁其上、雷刃也是被万千黑蛇逐渐包裹,躁动之气竟是连这片天空都是为之颤抖不已。突然,一声无比巨大的爆裂之声从天际传来,鬼蟒和雷刃双双在半空之中湮灭而去,只这突然炸开的劲气,竟是愣生生的将周围十余丈内的所有树木连同混战在这里的人们一起震出了战圈好远,落地之后、功力略有不济者,直接昏死了过去,最后竟也是因此而捡了一条性命,因此时间的幸与不幸、如何谈论的明白。 章昭、江岚、冷月等人自然是凭借着自己的功力硬抗了这一波劲气,不过体内瞬间翻涌的气血也是让得他们一时间停下了攻势。再看司马康与陈右使二人,纷纷倒飞出去五六仗,陈右使悄悄拭去了嘴角的一抹鲜血,尽量平复着内心的巨大波动;而司马康却是直接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一口鲜血直接忍不住的喷了出来,风神刀已然撒手掉落在地,老人家也是生性倔强之人,硬撑着身体,单手杵地,另一只手快速的在自己身上点了两指,这才两眼愤恨的盯着远处依旧站在那里的陈震山。 “竟然还活着,看来老夫还是低估你了!”陈右使冷哼一声,也不待司马康有何回应,提着幽冥剑直接凌空扑杀而来,司马康显然已经身受重伤,无论自己之前有没有和刘海川厮杀那一场,论武力确是要低陈震山一等,如今这场面或早或晚,该来的终究会来。自知已经没有反抗能力的他,虽然依旧躺倒在地,但双眼之中的杀气却是丝毫未减。“受死吧!”话落后、剑风至,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另有一道剑光直奔陈震山后背而来,正是章昭。要说直接飞身至司马康身前拦住这一剑,已然来不及,情急之下只好出此下策。索性陈右使也是人、是人便惜命,于是他猛然收住前冲的剑势,一个转身直接一剑挡住了前来救人的章昭。与此同时,江岚也已飞身而来,她并没有直接挥剑而上与师兄一起双战陈右使,而是一把扶起躺在地上的司马康、然后身形飞速往后退去,连带着捡起了地上的风神刀,将老人放在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靠在大树之上,然后又唤来了十余个人,让他们待老人慢慢恢复体力之后、将他护送下山,返回青阳镇。一切安排妥当,也就是片刻之功,随即江岚又提剑飞身而来。刚到战圈,只见章昭的身形在与陈右使一招对冲之后,飞速倒退而出,江岚顾不上多想,一把揽住他的肩头,二人硬撑着却还是倒退了数十步,这才稳住身形。 “这老匹夫、还真是妖孽一般的存在!”章昭虽然在招式上不敌陈右使,可他的心里却不得不佩服这个老家伙的功力。 “老匹夫名动江湖也有四十余年,大师兄不敌也用不着低落。既是一人不行、我们双战于他便是!”江岚眉目之间杀意尽显,章昭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师兄妹二十年来的默契,在接下来的时刻,发挥的淋漓尽致。 “以为双战于我、就能赢了老夫?真是不自量力。”陈震山幽冥剑斜插在地,用仅有的左手紧了紧衣衫,然后一捋花白的胡须,双眼露出一种睥睨天下的藐视之意。这种记吃不记打的货色,愣是把自己如何被年轻的唐轩断去右臂一事忘得干干净净,活该今日死在这几个年轻人的手里。话说当年、陈震山刚刚在江湖之上崭露头角,一日赶路行山道、遇一老者施卦卜之术,心中便有傲气三分,打趣老者令其为自己占卜一卦,老者来者是客,只观其形容,便看似无意实则有心的对他说了句:去傲息怒者,寿可善终;轻慢不悔者,断其臂膀;傲慢兼得而不自觉者,必是死局。老者说完头也不回的往山下而去,年轻的陈震山听到此言语之后,心想自己年纪轻轻,老头此言这不是在咒自己死吗?于是心中顿生怨气,竟抢先几步将老者拦下揍了一顿,这才愤愤不平的冷哼着离开了去。俗话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那位占卜的老人名叫张远山,之所以急匆匆下山而去,是因为其子章鹿喜得贵子、最后老人经过反复斟酌,为其孙起名为章昭! 两道年轻的身形凌空飞掠,同时激发出来的剑气带起无尽的寒意直奔陈右使而去,二人剑势迅猛,丝毫没有一丝的停滞。面对迎面而来的二人,陈右使拔剑而起,一道弥漫着漆黑雾气的剑意激发而出,对着两人的招式瞬间便撞在了一处。又是一阵炸裂之声,随即只见场中三人各自倒飞而出,陈右使依旧只退去了七八步便稳住了身形,而章江二人亦是如此。 “有备而来呀!看来不给你们点颜色瞧瞧、你们不知道姜还是老的辣!”陈震山面露讥讽,两位年轻人对此并无言语回应,于是两道更为猛烈的剑气直逼陈震山而去。还想着风轻云淡、潇洒一些,可当他感受到这迎面而来的剑气之时,不由得眉目凝重,但无论如何,有着丰富临敌经验的他,也还是没费多大力气的化解了这两道剑气。“此二人不可留!”虽然解去了危机,可他的心中已然有了必杀两人之念。于是不再废话,提剑又迎了上去,三个人的战圈直打的是飞沙走石、天昏地暗。另一边,冷月沧海剑剑气暴涨,体内沧海剑诀运转到了极致,若是此刻有剑域之人在场就会发现,此女背后那一圈淡淡的紫色光晕。穆宁此时早已大汗淋漓,原本主动攻击的他却感觉自己竟是越战越吃力,到得现在更是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但是有一点他却要比陈震山好上许多,那就是生性谨慎、从不自傲,即便面对比自己弱的对手,他也会倾尽全力。不过如今自己早已全力为战,可结果明显让自己深感意外。“如此下去、定要吃亏!”心中顿起思绪,穆宁紧咬钢牙,于防守之中硬生生劈出几道夺命刀气,之后趁着冷月抵挡的空隙,一个闪身,就要溜之大吉。“想逃?魔山鼠辈还真是狡猾!”冷月自是看清楚了穆宁的心思,所以借此缘由故意卖给了他一个破绽,穆宁一见机会来到,顿时提刀转身便走,可刚刚脚尖离地,一道充斥着毁灭的剑气就这般无情的落在了他的后脖颈之处,可怜这无比惜命的穆宁、刚刚凌空跃起的身形,又在一瞬间猛然停滞、然后狠狠的砸在了地面之上。一颗头颅落在地上滚出了好远,即便那双怒目圆睁的眼神依旧不可置信,但在这纷乱的战场之中,没有谁在乎这一幕,五行长老穆宁,气绝身亡! 炎夏的午后本该烈日炎炎,可这魔山四面战火骤起,战场之上到处都弥漫着死亡带给人们的无尽寒意。奸诈却又极其聪明的陈震山一边抵挡着章昭的剑势,却又同时朝着江岚发起强烈的攻击,好汉不敌四手这个道理他总归明白,所以于二人的攻势之中伺机杀了江岚无疑是最好的抉择,尽管好几次要得逞之时都被章昭玩命的攻势所化解,可是他依旧如此,这也许正是他多年以来积攒的经验。虽然险象环生,但男女二人依旧没有出现一丝明显的颓败之势,反而越战越勇,一时间这里的战圈可以说得上是势均力敌了。突然,江岚的眼前一把黑色雾气萦绕的剑影凭空乍现,她的心中虽然震惊、可眼神之中的坚毅却是半点未减。全力一剑想要拨开黑色剑身之时,却仅仅只是将其偏离两寸,虽然避开了要害,但若是受此一剑,也必然战力大减,十有八九会致败局。心中自然明白这些,江岚身形急速往后退去,可是那把黑色剑影,犹如附骨之蛆一般,死死的顶在她的右肩胛骨前半尺之处,章昭在后边快速追来,可是这一次似乎自己如论如何也救不了自己的师妹,眼看着师妹险象环生,他更是气的直咬银牙。后退之势越来越快,却突然被一棵大树所阻,黑色剑身眼看着刺破了自己的衣衫,就要碰触到肌肤之时,强大且凌厉无比的沧海剑势,一剑击飞了全神贯注想要杀了江岚的陈震山手中的幽冥剑,与此同时陈震山的身形都是被震的在空中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好巧不巧,后方疾掠而来的章昭正好顺势一剑自陈右使的肩头一闪而过,瞬间,江岚的危局已解,三人的身形轻轻落回到地面。再看陈震山、魔山堂堂的陈右使,身体被从后面追上来的章昭斜着一劈两半,尸首异处。见此形状,江岚不忍再看,三人点头示意之后,便一起往山上杀去。为首的“将军”一死,喽罗们顿时失去了主心骨,更是没有了一战的勇气,且打且退,如此看来,魔山南面的战局胜况已定,也是四面之中率先胜出的一队人马! “既然来了,就留下吧,这里一直是你的家!”一老人面色平淡之中略有一丝笑意的冲着前方一老妇人和两个年轻男子言语道。老人一身灰色衣袍,双手背在身后,谈不上高大的身躯饱经岁月的侵蚀,显得略有几分佝偻之状。此人正是刚刚破关而出的魔山大执事,张巽张怀德!而对面被其拦下的三人,为首老妇人正是魔山九幽门门主翁碧云、其后二人,一个身形俊朗的男子,正是翁碧云之子、展翔;而另外一个身材高大的憨厚男子,也非是旁人,甘州柯子魁是也! “整座魔山、整个九幽门都是你的了,你还有何不满?我等今日离去,也不会对你有什么不利,你为何要阻拦?”老妇人整理了一番衣衫,这才上前两步,不温不火的叱问着面前这位老人,这位曾经与她一起出生入死大半辈子、共同开创九幽门大好局面的朋友。 “其实也谈不上为何!虽然九幽门如今四面临敌,老朽也不会指望你能出手相帮。要真得有个理由,那就算是为了自己的一点私心吧。”张怀德一样言语平缓。 “这个理由,放在四十年前,可也算得上是个理由;如今老尼发丝如雪、两鬓染霜,你这又是何必呢!俗话说人各有志,不可强求,你既然仍旧追逐权势,如今九幽门上下皆以你马首是瞻,你还有何不满?老尼不过是淡了心思,想找个没人的地方与儿子清淡度日,你且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放我们离去吧。”翁碧云不卑不吭的言语相诉。 “哎,原本以为随着时日消磨便能淡去心中的芥蒂,可谁承想人老多情,反而越发的放不下了。既然你想与翔儿在一起清淡度日,老朽会将整座后山拿给你们,我魔山的景色,想必不会比其他地方差吧,这一点你最清楚。至于那个小子,老朽可以让他独自离去,你看如何?”张怀德似是有所追忆的缓缓说道。 “老尼久居魔山,厌了也倦了,想出去走走,换个环境。如果此番九幽门能度过大劫,老尼日后会回来看看的。”翁碧云慢声细语,也似想起了一些旧日之事。 “这么说,无论老朽如何作为,你铁定是要走了?”张怀德问道。 “正是如此,还希望你能让开一条路。”翁碧云回道。 “没有半点变数?”张怀德再问。 “绝没有!” “好!好!好!你既然如此无情,老朽也不再多问于你。但是有一点,只要老朽在这,你恐怕出不了这魔山。”张怀德随即收起脸上仅有的一丝笑意,面目正色的强调着。 “你的意思是,你要出手、阻止我下山?”翁碧云终于是有了一丝的怒意。 “劝又劝不动,只好出此下策!”张怀德感叹着说了一句。 “那你放他们二人离去!”翁碧云终是忍住怒意,对着张怀德说道。 “我说过,除了那个傻小子,你二人都留下!”张怀德冷冷的回应道。 “既是如此,那我们就手底下见真章吧!”翁碧云话语说完,顿时一种强悍无匹的劲气自其体内散发而出,就连一边的展翔二人都感觉在那一瞬间多了一种压迫之感,那是强者对弱者实力的绝对压制。翁碧云虽然遭功法反噬、大伤之后一直处于恢复状态,后来又被张怀德囚禁已久,虽然身形日渐消瘦,可这一身的修为却是不比当年差多少。再者,名动江湖的堂堂九幽门门主,自然也不会是什么无能之辈。 “与我出手,对你没什么好处!”张怀德劝言道。 “若不出手,你怎可让我们离去!”翁碧云身形顿时拔地而起,女子的凌厉气势在她身上怎么形容都不为过,虽然已是苍苍老人,可行动之处却没有半点拖泥带水。见势不妙,其后展翔和柯子魁二人也一并一剑一斧凌空而起,冲着张怀德扑飞而去。眼见此形势,大执事依旧不慌不忙,他缓缓伸出右手、对着第一个向他而来的老妇人一掌挥出,翁碧云本也是以掌相向,可还没等到两人双掌相对,一股令得她都是惊恐万分的掌力直接将她掀翻在空中,随后倒飞了十几丈这才摔在了地面之上,翁碧云当下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几无再战之力。“这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竟能强大到如此地步!”翁碧云尚在内心感叹之时,又见两道身影向着她这边纷纷坠落而来。她硬是撑着一口气,猛地两掌像上空托举,空中二人这才缓缓飘落在地,即便如此,二人的嘴角也都不断地往外渗出血迹。 “你二人加上我,也绝非他的对手。为今之计,看来只有我拖住他,你二人先走,否则我们一个也走不了!”翁碧云不愧是个果决之人,一招之后,她立刻做出决定。可是身为人子,怎么能眼看着母亲受罪、而自己却独自逃走?况且此次前来,就是为了救娘亲脱离苦海的,让自己做个逃兵,展翔宁愿去死也不会这样。于是,他不顾母亲的劝阻,直接再次飞身、玉麟剑剑势猛增,朝着张怀德直刺而去。 “禁!”张怀德一指点出,只见展翔的身体竟是那般诡异的悬在了半空一动不动,浑身上下除了两只眼睛尚能来回转动之外,其余各处犹如木雕一般。张怀德随即冷哼一声,举起右手朝着空中的展翔又是一掌,翁碧云情急之下,一把抓过柯子魁的大斧子、倾尽全力往张怀德的方向扔去,张怀德一掌已然拍出,那把大斧子好似一页宣纸、随风肆意摇摆着,过了一会这才重重的掉落在地。展翔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一掌,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狠狠朝着远处砸了过去,柯子魁眼疾手快,凌空一跃愣是一把抓住了空中的展翔,随即只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竟是由展翔的身体之上传至自己的四肢,不由得自己也一并随着这股劲气飞出了好远,终于是落地了,柯子魁用自己的身体硬扛下了落地之时的所有力量,而展翔依旧是受了极重的打击,二人无奈一张嘴,纷纷喷出了两口鲜血。柯子魁尚且能够缓缓的移动,而展翔这会似乎失去了所有战力,一双眼睛饱含着无奈与怨恨,只是这身体却任凭自己如何发力,仍然是丝毫动弹不得,整个人干着急却没有任何办法。翁碧云眼中含泪,只见她冲着不远处的柯子魁大声喊道:“小兄弟,请带翔儿逃出这里,老尼在此多谢了!”话说完毕,翁碧云就势准备给柯子魁行跪拜大礼,却被突然来在近前的一位蒙面之人一把拦住。柯子魁头脑也简单,但他明白现在是什么状况,于是冲着动弹不得的展翔说了句:“我说大兄弟,这可是你娘叫我这么做的,事到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还是走吧!”柯子魁说完话,也不管展翔是何表态,一把将其扛在肩上,使出了平生吃奶的劲,看准方向一溜烟往山下跑去了。 “想走、没那么容易!”张怀德双手伸出,隔空两道带着黑色雾气的掌印,顿时如离线之箭一般,所过之处就连空气似乎都泛起了阵阵涟漪。突然一道身躯挡在这一双掌印之前,强如张怀德也是来不及将他们散去,翁碧云以一己肉身,生生抗住了足以媲美剑域地元境高手的一击,虽然张怀德依旧没有尽全力,可这一掌足以让任何世间所谓的英雄豪侠命归九泉,翁碧云也不例外! “碧云!…”响彻天地的嘶喊之声,似乎像是要将这四十年来的感情发泄一空,可无论如何,亲手杀了挚爱已成事实,任凭你再多悔意、再多泪水亦属枉然。 第五十六章 张怀德手刃兄长,杨城主舍命一剑 世间有爱如江水,半生辗转为伊人。吾心似火卿如冰,百千长夜梦不宁。 三十娶妻欲梦断,一朝得子弃人寰。而今两鬓染秋霜,孤子薄命归来丧。 苦海自渡风和雨,只因与你共云天。你我江上两孤舟,空负多少相思愁? 白驹岁月发间雪,无言终老也心安。千般怨恨亦不该,一心弃我步尘缘。 盛怒之下仙魔掌,玉陨魂消赴泉台。当知终了非我意,苦断愁肠知不知。 悲戚戚、今又尝,山下刀兵喊杀忙。谁人知我心腹事,谁人伴我度秋凉? 魔山山顶,张怀德怀抱老妇人,痴呆呆坐于地下,往日里那气势逼人的大执事,这一刻哪里还有半点威风。怀中老妇已然气绝,惨白的面色却好似有了一种仿佛解脱了的一丝笑意。嘴角的血迹被大执事用衣袖一点点仔细的擦拭干净,老头看着怀中的妇人,眉眼之间突然浮上了几分笑意,随即大嘴一张,笑的肆无忌惮。 “翁碧云呀、翁门长,你既生不能与我同路,死却是在我怀中,你我之间不论对错,终归是有缘分的,哈哈哈...哈哈哈!”响彻天地间的笑意,毫不意外的淹没在南风带起的无尽喊杀声里,说散便散去了。但是有个人,最终也还是到了。 “孽障!口口声声说起的钟情,就是你亲手杀了她?”不知何时,一道体态修长的蒙面之人来在了依旧毫无姿态坐在地上的张怀德跟前。 “来就来了,何故以布遮面?你的声音还会有谁比我熟悉、你说是吗?我的兄长!”张怀德头也不抬,听到那声质问之后,他也只是悻悻苦笑一声,回应道。 “遮不遮面,非你所虑。你还没有回答我!”蒙面之人语气怨愤的说道。 “如你所见,我杀了她!可也绝非我的本意...”张怀德语气微微平和。 “四十年前我劝她放下、可她生性执拗,非得要在这江湖之上树起什么威名!可我也知道,是你一直在背后怂恿于她,你喜欢她、她却不喜欢你,所以一直以来,只要是我的意见,你总会不假思索的和我唱反调,对错也都不管。”蒙面之人双手负于身后,就那般静静的站在这一生一死、二人身边。 “你说的一点没错,我是喜欢她,可是她却喜欢的是你!从小到大,你走到哪里都会引起人们的注意,而我呢?我生来貌丑这怨我吗?你的路我走不通,但世间之路总有一条是属于我的,很幸运,我也找到了。”张怀德似乎忘记了怀中惨死的妇人,说话间竟是有了几分自傲的神色浮现于面容之上。 “我一直都在试图开导于你,可你没有一次听过我的。凡是你想要的,我都全力帮你得到,就连她也是一样,你不明白吗?”蒙面之人怒气顿生。 “我明白、怎么会不明白呢!你之所以离开,离开这么久,不都是为了断她念想,想成全于我吗?我都知道,可是她不愿意,你我都低估了她。”张怀德无奈苦笑,似是陷入回忆之中,时而嘴角带笑,时而怒目圆睁。 “该做的我都做了,不该做的、你却做了!千般万般、你不该杀了她。”蒙面人语气稍微平复了些,几个深呼吸极力调整着自己的心绪。 “我说过,杀她非我本意,我没想杀她、没想!”张怀德突然半跪着身形,朝着这边的蒙面人一阵嘶吼、面容之上写满愤怒还有一星半点的不甘吧。 “你敢说你没有对她动过杀心?”蒙面人也怒声斥问。 “动过、可我没有...张怀义,这一切都怪你,都怪你!如果当初你硬是拉着她远走高飞,到了现在,我也早都断了这念想、九幽门早可以问鼎江湖了。你打着处处为我着想的心思,可你知道吗、这是害了我、害了我你知道吗?你本不是好人、你就是想这样兵不血刃的置我于不仁不义之中,现如今,我已完完全全成了孤家寡人,中年丧妻、晚年丧子,一生挚爱竟惨死于我手,这种滋味,你尝过吗?尝过吗?...”张怀德似发疯一般,好像要一口将眼前之人生吞活剥一般,其中怨恨至深,可见一斑。 “怎么,你也想杀了我吗?”蒙面客怒斥道。 “身边亲人纷纷离我而去,你若就此离去,我权当看不见,此事就这样吧!”回复了神智的张怀德,又跪爬在地,将那老妇人的遗体重新抱在怀间。 “原本打算劝和山下这场战斗的,死伤足够多了。可是忽然就感受到了她的气机,这才匆忙赶至到此,却不想竟还是晚了一步,她死了、你杀的!”蒙面人一甩灰袍,蹲在了张怀德面前,看着躺在自家兄弟怀中的老妇人,好似沉沉睡去了一般,这张面容之上依稀多了一些岁月打磨的痕迹,又有几个人知道、曾经的她,到底有多美。现如今身边的这两人,恰巧都知道。那个时候若说天下之才有十斗、她独占一半;若说天下之美有十分、她独有八分!无论是否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总归年轻时的她惊才绝艳、貌比天仙。 “魔山正在历经劫难,我虽不管九幽门之事,可毕竟这是她一生的心血,你不是也一直在替她守护着吗!如今到了需要你的时候了,把她交给为兄吧。”蒙面之人刚要伸手去抱她,却被张怀德一把挡开:“别碰她,她是我的,永远是我的!我不会允许别人碰她,即便是你,也不行!”看着这个总是冷语相向的弟弟,蒙面人不禁眉峰紧蹙,似乎是做了个决定、又似乎是真的有些怒意了。 “若你还认我这个兄长、若你还能记起这大半生以来为兄对你的好,你就听我一句,也算了为兄的心愿、好吗?”这句话,蒙面人问的小心翼翼。 “人老了,许多事情都记不得了。但是你这个兄长,我可都是一直没敢忘记,虽然我对你从来没有过什么感激,但毕竟是一奶同胞的兄弟,所以很多事即便我恨你,可我又不能对你如何!要说起这了心愿,了你的心愿倒不如了我的心愿,你作为兄长,口口声声说对我谦让了这大半辈子,那么这一回,你再谦让我一次吧,她归我!”张怀德言语之间竟是有了些许心酸,不觉间两行老泪悄无声息的滴落在地。 “你既知她秉性,当知其所愿,即便现在身死于此,但她最不想被谁碰触、你应该知道的。生前你可以将她禁足魔山,如今人已魂归泉台,你就撒开手,让为兄带她离去此地吧!”蒙面人言语之中略带请求。 “我的一生都在迁就她、守护她,她活着可以消遣于我,到了现在,总该她迁就我一回了吧。你也别再往下说什么,我不愿意听。”张怀德单腿撑地,说话之间,就将那怀中老妇人抱了起来,准备转身往后山而去。 “你站住!为兄的话你听不明白吗?”蒙面人发怒了,怒不可遏,他甚至想要冲上前去,一把夺过这位老妇人的遗体,然后再狠狠扇自己弟弟两巴掌,这个他让了一辈子的弟弟,却跟他从来没有道过一声谢,有的只是最初的妒忌再到后来的怨愤。张怀德没有停下迈向后山的脚步,他头也不回、也不再想说什么了。 “她死了!尊重一个已死之人的意愿,你都不肯吗?张怀德、你这才叫自私,你永远都是只想着自己的得失、她人的感受或者生死,你有在意过谁?你这个自私的人,不得好死!”蒙面人终于不再那么压抑着自己了,他对着张怀德的背影忍不住失声痛骂起来,这一骂,他既是情急之下、也是有意为之,没有人比他了解这个弟弟。突然,前方张怀德的身形停了下来,他俯下身来轻轻将老妇人放在一个小石台之上,然后两眼之中瞬间黑色雾气涌动而出,整个人的气机一下子变得杀意凛然。 “等着我来陪你、云妹妹!”心中思绪一闪而过的蒙面人,伸出双掌,脚尖点地做出全力攻势的他疾速朝着张怀德怒拍而去,此时的张怀德好似一步踏入魔道,整个人的衣衫无风自动,全身都被无尽的黑气包裹着,眼看着蒙面人的双掌就要打在了他的后背之上,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张怀德猛然一个转身,双掌黑雾弥漫着直接迎了上去,眨眼之间一种荒芜的劲气顺着蒙面人的双掌直接传到身体各处,一种体内气机瞬间溃散的感觉使得蒙面人身体一阵剧痛之后,整个人的身形便瘫软在地,蒙面人垂死挣扎之际,愣是往前爬了两次,一把握住石台之上老妇人的胳膊,这才一口黑血喷出,当下便没了生机。既然不能同生,同死也算痴情!两人的失身就那样躺在了一起,沐浴着夏日的暖风与骄阳。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个浑身满是黑色雾气的张怀德,缓缓的低头俯身,他看着地上已经绝气身亡的兄长,内心却丝毫没有波澜,或许是经历了太多的亲人离世、他已经麻木了;又或许他的的确确痛恨自己的兄长,所以他的死,是他该死!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一种几乎不可置信的神色,让得他不禁大喊出声。张怀德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把扯下了那张一直蒙在兄长头上的黑布,就那一瞬间,他的心一下子绷紧到了极点,整个人颤栗不止,不多时竟也是一下子坐在了地上。再看蒙面之人,被兄弟一把扯去头套之后,一张奇丑无比的脸庞好似烈火灼烧之后,留下的一道道疤痕,重叠交错,煞是恐怖。见此形状,张怀德的心里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兄长想要成全自己、原来他拒她千里之外、再后来他独自离去,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真的,兄长真心为自己,为此他宁愿承受锥心之痛,原本俊朗的面容愣是生生被火烧至如此地步,我的兄长、我的傻兄长,今日又是死在我张怀德的手中...无比痛心的老者张口痛哭,整个身形佝偻在一起,像是痉挛一般不断颤抖着。没有人能理解他此时的痛楚,当然也没有人能想到日后的他,竟是没有一丝的悔恨之意,也许他想着就这样破罐子破摔了吧,反正在这世间已没了亲人,反正双手之上已是血债累累,也就不在乎那些蝼蚁的挣扎有多么痛苦了,挡我的路,杀了便是。 魔山四面,战火以尽尾声。九幽门的长老之中多人战死当场,涂飞被于化龙、梅书桐二人合力击杀、刘海川死于司马康之手,穆宁被冷月一剑劈死、金贵也死在了杨松和萧煜的手里,现如今,魔山唯有受伤的姜风、烈火和水云三位长老,带领残军退之山顶之上,萧煜众人虽然眼瞅着胜利在望,可他们的心中也是非常清楚,这魔山山顶,才是最难啃的骨头。因为这里一直站立一人,在负手观望着整个战局。 “白左使!”姜风三人分别从魔山东西两面溃败至此,再看到眼前之人依旧坚定地站在这里之时,心中的那抹慌乱之感这才略有平复。 “白左使,我们有负您的重托,如今看来,四面皆是败事!”姜风奈着性子冲着白无极禀报四下战况,其实这些局面早已看在他的眼中。 “三位长老辛苦了!不知你们可还有一战之力?”白无极头也不回,向身后三人问道。 “豁出性命,怎么的也能劈下他们几个脑袋!”五行长老的烈火,气势汹汹的回应道。 “长老堂中想必也就剩你们三人了,若是不能再战,不可勉强,我们九幽门日后的恢复,还需要你等主持操劳,所以以我之见,你们且自行退去后山养伤吧。”白无极面色平静、语气之中丝毫没有一丝的慌乱和怯意。 “白左使不必顾忌我等三人,若要拼死一战,我三人永远追随左使,生死不论!”水云长老一脸坚毅的神情,冲着白无极一拱手、正色言语道。 “老朽替九幽门多谢三位长老了,但眼下这种状况,还是去后山养伤、以图日后再次崛起。”白无极力劝三人。 “若是如此,那白左使何不与我等一起退回后山?”姜风疑惑地问了一句。 “无论他们是金是铁,我这堂堂九幽门的左使,岂能不与他们碰一碰?如能再趁机杀了萧煜、纪天华几人,那就更好了;总之,我不可能现在就退去,当然,若是不敌,他们也休想留住我,这点自信老朽还是有的,所以你们不用再多言了!”白无极语气之中自然的多出了几分期待和对自身实力的自信,论其实力,他该有这个自信的。 “既然如此,我等三人暂且退去后山,希望您老能凯旋归来,与我等一起为了九幽门的复兴而再次并肩作战!”姜风一拱手,余下二人皆是无奈的神色,随即三人的身形逐渐朝着后山飞掠而去,直至消失不见。白无极此时就站在山顶,一如即将临战的战神,一人可挡万千敌!那种居高临下、准备大战一场的气势,有些震撼、也带点苍凉。 “杀...”嘈杂的喊杀声从四面汇聚至山顶,魔山的散兵游勇们见到败局已定,多半已经弃甲而降,余下尚在拼命反抗的,也已十之八九死于刀剑之下,偶尔的漏网之鱼,无碍大事,故此有些个也都逃之夭夭了。如今看来,这曾经凶名显赫或者说臭名昭着的九幽门,如今看来,好似漏水之浮舟、断脊之屋舍,看着还在这里,但总归是要倾覆了,也许在场联军中的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吧。 白无极身在正中,四下皆是所谓的江湖英豪,放眼看去,原本约有五六千余人的联军,如今也就堪堪两千余众,战事惨烈至此,双方都是伤亡惨重,不论兵将、多有死伤。红日西坠,像极了九幽门此时的形状。四周兵将尽都摩拳擦掌,好似要群起攻之,赶在夕阳落山之前,将这杆如今魔山唯一的旗帜,砍倒在地。黑夜终究是要来到,可这杆九幽门之中的大旗却并不是那么容易被砍断,毕竟名震江湖五六十年,毕竟这杆大旗是他、左使白无极! “杀了他!”于化龙咬牙切齿的一声令下,北面众人一拥而上,白无极偏过头看了一眼,眼中顿生无穷杀意。只见他一甩袖袍、两只雪白的双手之间升腾起一阵白色烟雾一般,他没有任何疑虑,瞬间双掌朝着北方猛然轰出,白色烟雾带起一阵尘烟猛的撞入迎面而来的人群之中,当下已有二十多人顿失生机、连带着被掌风波及而受伤者,五十余人。于化龙见此场景,不觉心中一阵痛楚,好似失去了理智的他,直接提剑而上,萧煜几人怒声劝喝无果,急忙一起飞身前去阻拦,竟不想还是慢了半步,于化龙三招之后被白无极一掌拍在前胸,身体如断线的风筝,倒飞而出,被正要加入战圈的萧煜几人凌空接住,几人落地之后愣是生生往后退了七八步,这才卸去了残留在于化龙身上的那一掌的劲气,等到稳下身形再去看这于宗主,脏腑俱损、口吐黑血、气机散尽,已然没了半点生机。 “白无极、你好狠的手段!”纪天华忍不住心中的怒火,提刀就欲于他大战一场之时,却被萧煜一把死死地拉住了。 “本就是生死之敌,双方征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名动江湖的刀尊纪天华,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吗?”白无极于战圈之中依旧双手负于身后,一脸平淡,好似方才之事与自己并无半点干系,真有些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味道。 “纪老暂且息怒,如今他也无处可逃。白无极自视无力卓绝,我们万不可中他奸计,分而与之为战!”萧煜语重心长的劝慰着纪老,纪老闻言、平复了思绪之后,跟萧煜几人不断的赔礼道:“老朽一时气愤、怒火中烧,故有此莽撞之举,真是人老糊涂了,还请列为担待!”此话一出,众人急忙回礼示意一番之后,目光又一起看向场中白无极。 “萧老弟,如今这般局面,依你看来应当如何处置?”纪天华看了白无极一眼,然后回头看向萧煜,不禁轻声问道。 “既然不可单独与之打斗,何不群起攻之?”另一边,杨松也是一脸气愤的看了看白无极,随即听闻纪老的疑问之后,转头抢先回应道。 “杨兄弟说得对,但是有一点、凡是功力不济或是负伤在身之人,皆不能加入战斗,否则会白白丢掉性命。”萧煜补充道。 “好,既然如此,我们就选将吧,之后放开怀抱、大战一场,我这把老骨头,也不管什么以多欺寡、胜之不武之类的条陈了!”纪老言语之中满是动容之色。 “如此十恶不赦之人,死则死矣,罪有应得,至于死法,没有人会计较什么!”杨松坦言劝慰纪老。 “师父!纪师伯、杨师叔,徒儿有一事还请您三位允准!”章昭此时靠近三位前辈,拱手抱拳、一脸郑重的说道。 “你有何事,快些讲来!”萧煜向来知晓长徒的秉性,如此紧要关头,若非要紧的事,他不会这个时候站出来。 “禀师父、师伯、师叔!章昭以为,从昨夜三更至今,您等四处为战,片刻未歇,师父和师伯师叔们总归是上了年纪之人,想必如今已是满身疲累,所以徒儿斗胆建议,由我和唐轩师兄、江岚、冷月、任正等年轻一辈,九人合战于他!如今情形徒儿万不会信口开河,只是屡经磨炼,当有担当重任的一天,故此再此请战,还请您们允准!”章昭此言,顿时让得周围年轻一辈们都快速的围了上来,他们皆都眼神炽热,满怀期待的等着萧煜几人的准许。如此大战之际,但凡有些血性的年轻人都想要趁此机会,一展身手,毕竟这样的机遇可与不可求。俗话说:小马乍行嫌路窄、大鹏展翅恨天低,能有这样的勇气固然可嘉、但是他们明显低估了中间的那位从始至终一身白衣的老人。 “胡闹!你们是不是都以为自己在江湖上闯荡过,便无所畏惧了?是不是看了一眼湖泊、就以为自己看过大海了?是,你们也难得有这种勇气和担当,但是,你们永远不要低估自己的敌人!永远不要!哪怕敌人比你们还弱、也不要轻看于人,更何况、如今这个敌人,是白无极!”萧煜一听之下,顿时勃然大怒;转念一想,孩子们也难得有这种替长辈们承担的心思,故而言语轻缓了许多,耐心的对着四周几个年轻一辈们认真的言说道。 “萧老弟,你的担忧无非就是怕这些孩子们一个不慎、折在了那人的手里。但是话又说回来,玉不琢不成器,不经火炼、铁终究是铁,难以成钢;既然孩子们有心,况且是九战一,猛虎也架不住群狼的围攻;再者说,我们这些老头子、一来可以在观战之时缓口气,二来也可以随时加入战圈,替换孩子们,所以以老朽之意,不妨让他们一试吧!”纪老言语滔滔,但总归他老人家是赞成晚辈们的想法的。 “纪老所言不无道理!孩子们以他为试剑石,对于自身功法招式、自然是大有进益;再者说,那白无极倘若真的败在孩子们的手中、想必日后的江湖之中他也没脸再出来露面了、或者孩子们落败,败就败了,我们及时顶上,也算消耗于他。”杨城主在一边也帮着劝慰萧煜,萧长风可从来不是个急功好利之徒,故此他的抉择之中,往往都是正确的、努力执行;错误的、当下改正,故此亦有君子剑一说。 “既有你们师伯、师叔如此相劝,为师想来也是这么个道理,所以准许是准许、可你们几人一定要谨慎、不能有丝毫傲慢之色,就因为他是白无极,你们之中没有谁有资格轻视于他,听明白了吗?”萧煜点头允准的同时,也不忘言语敲打敲打这些自视甚高的晚辈们。 “你师父说的没错,对付此人,必须全身心的投入心神,不可有丝毫松懈之处!若是相互僵持也算你们的功劳了,不过切不可强撑,若是不敌集体退出!”纪天华言语冷冽的训示道。随即几位年轻人不觉向边上的杨松、萧煜、周正、蒋玉良、梁天达等一众前辈们微一抱拳示意之后,九个人一起转身,身形逐渐分散而开,快至中场之时,九人已然围拢成了一个战圈,而这战圈的中心点,赫然便是那一袭白衣的白无极。 再看这九位年轻人,不论男女、手握刀剑,一个个英姿勃发,即便场中之人是那早已恶名远播的白左使,他们也无所畏惧!章昭、唐轩、任正、梅书桐、关勇、江岚、江雪、任慧、冷月,他们男女穿插的站立着,自然是有了一番的考虑。看着眼前这些年轻人的身姿,纪老、萧煜等老一辈们不由得心中一阵动容。 “多少年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是啊、那个时候,我们也曾和他们一样...” “雏鹰乍起,恨天地不宽...真是羡慕!”边上围观的老一辈们言语之间相互感慨一番,就在这时,只听闻场中章昭一声令下“进!”,于是场中九人各执兵器一齐扑向白无极。 “老畜生们怕死,让年轻人来送命,可真有你们的!也罢、杀了他们,你们所谓的江湖也该青黄不接了罢!”场中白无极心中一番讥讽和思量,随即看到一同奔他杀来的九道身形,讥讽归讥讽,但他可不是那个仗着自己有些功力便自负到死的陈震山。白无极脚掌一跺地面,瞬间整个人的身形拔地而起,速度快到了令人惊愕的程度,只两个眨眼间,众人只见白无极轻飘飘落入场中,余下周围九人,落地后皆都是踉踉跄跄、往后倒退了十几步这才稳下身形,好在他们反应迅速,稳下身形之后又快速恢复队形,准备着第二次的冲杀。这个时候,九个人方才明白开始前师父、师叔伯们的言语之意,他们没有轻敌、他们只是没想到这第一招的结果会是这样。九个人、每人一招逼近白无极之时,他竟是能在一招的时间之内连出九招,而且还是占着绝对的上风,年轻人不服输的劲头这会正好用得上。 “进!”唐轩一声令下,众人再次一起飞身而上,不过与第一次不同的是,他们飞起的高度由同一高度变为不同的高度,攻击的目标由上半身变成了全身。 “还真是年轻人啊!虽然狡猾是有些,但确是聪明。”见此情形,白无极也忍不住在内心里赞了这群年轻一辈的临场应变和配合的能力。白无极再次飞身而上,他不在一味地呆在正中、成为他们的标靶,而是身形随意游走并且毫无规律,即便是九个人一起用兵器斩向他,每人一百次,估计也没有一次会斩在他的真身之上,是的,他有这个自信,不是自大也非轻慢,他有这个实力的。你有你的实力,但年轻人也有他们的资本。若说九关之前,尚无法与之为战,但是现在,虽然九人一时奈何不了白无极,但白左使想要逐个杀了这九人,也绝非那么容易!何况身后萧煜、纪天华等人尚且虎视眈眈,这九人自然也是有备无患,因此之上,虽然一次次的冲击都是被白无极破解而去,但是同样、白无极的攻势也一时不能将他们如何。随着夜幕降临,四周之人皆都是高举火把,将此处山顶照的犹如白昼。九个人已经陪着白无极走了一百七十多个回合,除了关勇胳膊之上擦破点皮,险之又险的避过白无极致命一击之后,白无极的身上也是留下了几道剑痕血迹,尤其是关勇这小子,像是以命搏命的方式愣生生轮圆了那根水火鎏金棍、结结实实的砸了白无极后背一下,虽然表面看上去并无大碍,但不论是亏着力气还是因为这一棍的原因,落地之后的白无极,身形终于是忍不住的有些摇晃了。白无极心中疑惑:“不该有这样的身手呀,难不成真是那五关的原因?”疑惑归疑惑,可他依旧一副风轻云淡的姿态,也不言语,只全神贯注的随时准备迎接任何人的攻势。 “眼瞅着一百七八十个招式了,想必孩子们也都累了,要不然...”萧煜此时竟是有些想要替换九人之心,可此言一出,立刻就被纪老打断。 “萧老弟、万不可在此时有所改变!你这会是关心则乱的状态,已不适合再做决定。你放心、老朽心中自有把握。你等不可太过着急...”纪老一边出言劝慰、一边提醒萧煜道。 “以我观之,即便白无极此刻气力不足、身上也稍有伤势,但九个孩子想要胜他,也极为不易。再说了,趁他此刻尚未有逃离之心,我得设法将他完全留在这里,生死不论;倘若他见势不妙,一心逃走,我看场中之人也够呛能拦得住他。”想到这里,杨松在心中默默的滋生出了一种想法,虽然冒险、但值得一试。他没有对身边萧、纪两位师兄说起这些,因为他知道,他若开口两位兄长必定顾虑他杨松的安慰,因此不可能会同意他这么做,如此还不如不说来得好。杨松打定主意,双眼目不转睛的盯着场中的一举一动,私下里手中的三尺青峰已悄然出鞘。 突然之间,唐轩手中凤鸣刀意迎风暴涨,章昭飞身半空全力相助唐轩,余下之人除了尽可能封死白无极可能出逃的路径之外,冷月也是一时气机大起,沧海剑意竟是些带着一丝丝淡淡的黄色气息飞速爬满剑身,而后在江岚江雪二人的共同助力之下,这一道剑气长虹,几乎是要斩天裂地一般,紧随着那一道鸣彻天地的凤鸣之音一起,共同射向场中的白无极。“即便老朽已经足够重视你们,可现在看来,还是不够!”一丝若有若无、若隐若现的危险气息快速的朝着白无极疾速激射而来,白无极屏住心神,双手之间一道惨白的雾气升腾而起,众人只看到这片天地似乎都逐渐被这片白雾所弥漫。 “九幽鬼决”白无极口吐四字,瞬间凤鸣之声和那道淡黄色的剑芒一并狠狠的砸进这片白雾之中,两道神技所过之处白雾瞬间凭空消失不见,犹如寒冰遇见了天火一般。片刻,一道炸响之声从场中仅存的那团白雾之中传了出来,白雾之中白左使一道闷哼、踉跄着倒退身形...“就是现在!”场下猛然飞出一人,手持利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剑又快、又准、又狠的从背后刺进了白无极的前胸。白无极低头看着胸前透出的半截长剑,嘴角不由得趟出了许多白色的血液。 “背后偷袭、也算你们这些名门正派的作为?不过不要紧、你也活不成了!”一句话方出,背后萧煜大声喊道:“杨兄弟、快退!”萧煜话刚出口,手握剑柄的杨松刚想要抽剑飞身离去,却不想白无极竟是一把率先折断透出胸前的半截剑刃,然后也不管剑柄是不是还握在杨松手中,他愣是猛然转过身去,手握剑刃自杨松脖颈飞速一闪而过,而后再起一掌,狠狠的拍在了杨松胸前,这时,白无极趁机敛去气机,一阵白雾再次弥漫而开,雾气不但比第一次厚重、而且隐隐之间有些许的荒芜之气。一道身形早已绕过众人、往后山密道而去了,只余下这群人依旧在这里寻觅着他的身影。 “杨兄弟、你怎么样了?”萧煜一边开口询问、一边接过纪老递过来的丹药快速的让他服下,眼中担忧之色一览无余。 “我...我感觉...感觉生机已...已经溃...溃散,兄...兄长...兄长勿要...怪我!不要...不要为我费...费心思了。”杨松口中喷着血沫,对着萧煜和纪老断断续续的言语道,看得出来,眼神之中已有无尽的难舍、也有万般难留的无奈。 “你撑得住、兄弟、你撑得住!”萧煜几乎间都要发狂一样,呼唤着、嘶喊着。 “无...无欢!”听到声音,本就蹲在身前的叶无欢急忙俯身倾听。 “从此、南都...南都城...城主燕...燕成!你、你等要...全心辅...佐他,帮助...帮助他!...切...记!”叶无欢已然泪流满面,看着这个从小收养自己的胖子就这般死在了这魔山之巅,叶无欢顿时满腹苦楚与委屈,于是一向近乎毫无感情的金叶杀手,就在这一刻,在这魔山之巅,大声呼喊了一句:“燕...成!”当下在场的所有人,一片沉寂。 这一年的仲夏,魔山之巅,战火四起;这一年的仲夏,南都城主,杨松卒! 第五十七章 刀剑合难阻败势 二尊者血染青山 杨松的尸身被纪天华派人暂且送下山去,萧煜此时更是满腔的愤懑。明明眼瞅着就是一场胜利,自此以后江湖之中会经过一段时间的复苏,而逐渐变的天晴地朗、欣欣向荣,可就是在这个眼瞅着就要看到希望和光明的时刻,许多一路厮杀至此的男儿英雄却永远的倒在了这里,南都城主更是可惜,刚过知天命的年岁,就这样惨死当场,让人怎能不为此悲戚、哀怨?可萧煜的心中也是明白,如今看似胜利在望的场景,其实还差最重要的一步,那就是彻底剿灭魔山贼人,包括那刚刚趁乱逃走的九幽门左使白无极,当然还有那一位更重要的人物:那就是从始至终也还未曾露面的九幽门大执事,张巽-张怀德! “长风,我们的使命还未彻底完成,所以还请众位暂且都莫要太过悲伤,乱了自家阵脚。杨松兄弟的惨死我们都很难过,可也正是如此,我们更应当化悲痛为力量,一鼓作气,即便是将这魔山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到白无极,为死难者报仇雪恨,以安其在天之灵。而且我们也都知道,这九幽门最重要的那个人,还尚未出现,所以我们依旧要保持十二分的清醒,随时准备着再一次、应对更大的挑战。”纪老面色沉重而又中肯的劝慰着萧煜和边上所有为之难过的各位英雄。 “纪老说得对,都不要难过,我们这就准备踏平魔山,揪出白无极那个罪魁祸首,为杨城主和死难的各路英雄们报仇雪恨!”向来言语不多的梁天达,这一刻却是将依旧半跪在地上的叶无欢一把拉起,然后抖了抖手中的流光剑,义愤填膺的鼓励着身边所有的人。同为杨松贴身护卫的沈杰、徐义以及古云山,他们各自想着刚来之时八兄弟尚且在一处畅谈这一战之后各自的打算,却不想到了此时八人之中已是有四人先后死在了这片战场之上,尤其是他们一心护卫的城主,竟然也是惨遭不测,要说起来最痛心也最自责的,应该就是他们剩下的这四个护卫,当然还有那个叫叶无欢的女子了。 “好!我们这就出发!”萧煜抬起头四下看一看,随即不再有所犹疑,一声令下,原本东西南北四面之人,皆都兵合一处,朝着鬼佬峰和后山的方向大步而去。一个个的衣袍之上,没有不沾染血迹的,但在这一刻、他们更执着于彻底扫清贼患、斩草除根,于是一种正义之气始终在内心深处鼓舞着他们。到了这会,即便是下一刻一不留神死在了这里,他们也都能心安了。为了心中的道义,也算是死得其所! 两千多人的队伍合在一处的场景倒也壮观,突然队伍前方,领头之人急忙停了下来。后方之人尚不知为何如此,故而都尽可能的向两边合围过去,这才明白了缘由。前方的路边,一个身形胖大的和尚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走在前方的唐轩最先发现,而后他用手一指,纪天华、萧煜等人借着火光顺势看去,这一看不要紧,萧煜差点直接背过气去!原来躺在路边之人非是他人,正是萧煜的师弟,江湖人称笑面飞侠的欧阳德!章昭赶忙闪身过去,身后唐轩也是急忙跟上,二人一起将欧阳老爷子翻过身来,章昭唐轩二人同时抬手伸指,一人放于欧阳德的鼻下、一人放于他的脖颈,不一会二人同时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这时身在后方的江岚、关勇、江雪几人都急忙蹲下身来,一脸不愿相信的表情又重复检查着师叔的生命迹象,等到江雪、江岚再也忍不住痛哭起来的时候,身后萧煜更是一口鲜血喷洒而出,整个人就那样全身一软倒了下去。 原来,在白无极重伤之时施展的白色雾气之中,只有欧阳德一直紧紧的盯着他,那个时候,众人都没来得及防备,所以当时的场面一度出现混乱。还真是无巧不成书,白无极逃跑的身形刚好从欧阳德的身边一掠而过,老和尚也来不及打招呼,直接飞身而上,在后边紧紧追赶着。也幸亏是他,若换做其他任何一人,即便是现在重伤的白无极,他们还真都难以追上。欧阳德一口气追出好远,虽然刚刚入夜,天上也有几颗星光闪烁,可毕竟是晚上,加之欧阳德对此处地形陌生,到最后那道即便偶尔踉跄的白色身影也还是被他跟丢了。一番打探无果之后,胖和尚也只能一声长叹,随即原路返回准备跟萧煜众人汇报此事。俗话说人的命、天注定,或许他早已命中注定会命丧于此吧。欧阳德的身形一路之上闪烁腾挪,走着走着竟差点和刚刚葬完兄长与挚爱的张怀德撞了个满怀。张怀德本身悲痛难当已近疯癫之态,欧阳德却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一得知对方老人正是九幽门大执事,于是一腔怒火直冲顶梁门,孤身一人也没有人拦阻,这下可好,他哪里会是张怀德的对手!两招、就只有两招,名动江湖的欧阳德、堂堂的笑面飞侠,就这样一命归西。张怀德抬眼瞅了瞅被一掌击飞几十丈远的那道遗体,不禁出言喃喃道:“我本想清修直至那场劫数的到来,可你们明明都是渺小如蝼蚁之辈,为何偏偏却是这般执着于送死呢?死在我的手中你也不冤,谁让你上得这魔山来呢!命数吧、你且安息。” “快拿水来!”纪天华愁容满面的一把抱起萧煜,使劲按住他的人中,片刻之后萧煜这才长长的出了口气,缓缓睁开了双眼。纪天华也不再说话,从怀中取出几瓶丹药,顺气的、归元的,也顾不得细数,一股脑的都给萧煜喂了下去,之后又让他喝了几口水,老爷子的面容之上这才慢慢恢复了几分血色。萧煜显然已经恢复了意识,可就在他刚要出言对纪老说什么的时候,前方的道路之上,一道身着灰袍的苍老身形缓缓地向着他们整个队伍一步一步走了过来。老人的身形每往前踏出一步,一种无形的气机顿时让前方这些人清楚的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表的压力,随着老人越来越近,人群之中许多人都是涨红着脖子,呼吸不畅,甚至有的人一时间承受不住这种压力,愣是一口鲜血当场喷出。终于是停下来了,老人在距离他们约有四五丈距离之时,他终于不再往前迈步了。 “杀我九幽门两千余众,现如今也怕是几乎灭门!你们这些所谓江湖之中的名门正派,此等手段你们竟也是做得出来?”灰袍老人面色阴沉到了极致,但他此时却不知因何而强行将自己心中的怒火往下压了压,随即出声质问道。老人没有刻意的调高嗓音、大声呼喝,但是在场之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是你杀的?”萧煜在章昭几人的搀扶之下,愣是站起身来,他也顾不得对面老人的愤怒与质问,一腔怒火朝着老人大声问道。老人瞥了一眼萧煜,依旧未动身形,只淡淡的回应了一句:“不错、他是老朽所杀,要说原因嘛,和你们一样,都该死!”老人话刚说完,萧煜的一双眼中顿时充满了杀意,顺势一把抽出风雷剑,这就要纵身形与那老人搏命。可依老人的功力,即便是全盛时期的萧煜也绝非是他的对手,何况是现在。站在一边的纪天华、唐轩等人一起将萧煜拦下,纪老小声几句安抚之后,萧煜这才逐渐冷静了下来。 “想必你就是那位久未露面的九幽门大执事、张巽张怀德吧?我们为何会再次杀上魔山,难道张大执事还会不明白吗?近几年来,九幽门在江湖之上四处为祸作乱,也不知为何,你们为了夺取其他门派的守护之剑,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屡行灭门之事,如此作为,难道不该遭天谴吗?今日我等誓死前来、就是为了为那些死去的英雄们报仇雪恨!没别的,如今这局面,只能是不死不休了!不知道张执事对于纪某所言、可还有话要说?”纪老言辞凿凿、一脸复杂的神情恰巧说明了从昨夜至今晚,从战场上的厮杀到身边不断有老伙计的惨死,纪老如今还能这么直挺着腰板,大声斥问对面灰袍老人,已是不易。 “你是江湖号称刀尊者的纪天华吧?要想成就一番大事,只能不择手段了!这个世间本就是弱肉强食,况且老朽所行之事,非你等俗子所能企及的。有句话叫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灰袍老人话到此处,又往前行了两步,只这两步,人群之中又有十数人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气息瞬间萎靡,已然没了再战之力。 “气力不支之人,可快速往山下退去,切不可强撑!”人群之中,周正明显感觉到了异常,随即也来不及和众人商议,直接大喊出声。纪天华、李伯严、蒋玉良等人听闻此声,也都回过神来,急忙命人将这些气息萎靡之人直接带离此处,往山腰而去。期间仍旧有一些个不愿意离去的生性要强之人,浴血奋战过来的他们,怎能不亲眼见证这最后时刻的胜利?可当对面那位灰袍老人再次往前迈进一步之时,这些人终究还是没能抵住那种莫名强大的压力,再次口吐鲜血,几乎晕厥,最后不得不派人急忙将他们往山腰处抬了过去。 “老匹夫!何必故弄玄虚、我萧煜今天就跟你拼个你死我活。”萧煜的气息缓和了许多,可是心中的怒火却是丝毫未减。刚要再动身形,可依旧被边上之人阻拦了下来。 “还是我们去一试深浅,师叔您老几位也好能多歇息片刻!”唐轩向萧煜主动请缨,随后又看了看师父纪天华。两位老人想到刚才九子力战白无极的场景,不禁彼此对视一眼,表示同意。一路之上的风风雨雨,多少年来也未来得及细想此事:不知不觉间这些孩子都长大了,能顶起伞盖为他们遮风挡雨了!想到此处、几位老头的心中是既有宽慰之喜,亦有担忧之情,但更多的还是那血债累累的不共戴天之仇! 十个人的战圈再次出现,不一样的是中心点的白无极换成了此刻的张怀德。由于张怀德周身上下散发出的强大威压,人群之中举着火把的人也只能远远的就那么站在那里,他们尽量踮起脚尖,将火把举高一些,希望这样火光能照的更远一点,然而战圈之中火光之色是有一些,可并不如何明亮。好在夏日的夜晚、即便几片厚重的云朵蔽住了月光,但夜空之中仍有几点星光闪烁,故此也没有那么黑漆漆的了。 不知是云动了还是风动了,当第一缕月光洒向大地的那一刻,战圈外围的九个人同时朝着那场中之人发起了凶猛的攻势,这个时候,张怀德的身形竟是纹丝未动,脸上几无表情,不喜不悲、不急不慢,九个人的刀剑棍棒在距他一尺之地猛然定格在那里,丝毫前进不得半分。“进!”九人一起互相鼓励、一起再次猛然发力,可结果依旧如是。“退!”章昭见事出怪异,随即下令,可空中九人却依旧纹丝未动。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将他们定这半空之中一样,章昭眉头一皱,猛然想起七星阁那晚的那个老头,他只是轻轻一句,口出禁声,关师弟便已悬在空中,动弹不得。现如今,此人莫非也如那老头一般,会此禁术?千钧一发之际,唐轩和章昭二人对视一眼,一刀一剑之上忽然渐起明光,老人惊讶的“哦”了一声,随即抬起双手猛然向四下挥去,一股强大无匹的气浪顿时席卷了整个战圈,连带着后方的人群都是不由自主的往后倒退了七八步。九个人的身形纷纷往后坠落而下,除了关勇势大力沉、一棍子杵在身后的地面之上,这才避免了自身摔倒在地的下场,可余下八人无一幸免,皆都是一下子摔倒在地、然后猛然感觉喉咙之间一股暖意,一张嘴鲜血自嘴角流淌而下。 “别说是你们、即便后方两千余众一起上,老朽也丝毫不在意!你们没有赢的可能,若非老朽留手,你们九人如今已是奈何桥上的鬼了!”张怀德依旧毫无表情的讥讽道。九个人都或多或少的在他一招之中负伤在身,可年轻人毕竟是年轻人,他们有着年轻一辈们独有的倔强,如今战事已然无可避免,避无可避只有向前,即便不敌、也当拼死一战!于是,九个人再次站起身形,各自体内气机运转到极致,剑刃刀尖皆有以元力激发而出的各种明光,随后一起飞身而上,朝着张怀德奋力击杀而去。 “不知死活的东西!”张怀德本身也没有什么耐心,出言讥讽之下,若是他们知趣的退去,老人也不会再大开杀戒,毕竟他的目标不是杀人,而是十一年后的天劫。这倒不是说老人突然有了什么仁慈之心,用他的话说:将军之剑、不斩蝼蚁。但如今看来,蝼蚁们不依不饶,他也便不再又什么顾忌了。 “死吧!”这一次,在他们九人刚刚跃起在空中之时,张怀德出手了。战圈之中一道灰色掠影,在半空之中闪烁九次,随即缓缓落下身形负手而立。再看那九个人,一个个犹如断线的风筝,尚未靠近便已被逐个一掌击打在胸前,速度之快生平未见,九个人重重的再次摔落在地,口中鲜血不止、气息极度萎靡,忽然一道倩影从背后一剑而来,显然便是罗青儿。只见她满眼怨愤的飞身而上,直接朝着张怀德一剑刺去。老人虽然背对着她,但她的举动似乎一点都没能逃过他的感知,张怀德猛的转身、同时右手一握,不远处冷月的沧海剑竟是直接被其凭空握在手中,老人没有任何停留,在女子的剑尖离他三寸之处,他伸出左手,猛然间好似手掌之上出现了一个神秘的灰色气旋,剑尖就在手掌前方三寸之地,动弹不得。 “竟也敢偷袭于我,你必须死!”张怀德一声忿怒的斥责之后,随即沧海剑就要向青儿刺去,这个时候,一道依旧口中鲜血不止的身影飞身而来,他本想一剑镗开张怀德手中之剑,随即立刻带女子离开,不成想修罗剑竟是生生被老人手中冲满劲气的沧海剑剑身直接崩断了去,与此同时,老人一剑即将刺入女子胸前,梅书桐丝毫没有犹豫,一把扯过女子胳膊转身就要离去,却不想身体之上再次传来一股剧痛,此时的青儿也已嘴角血流不止,梅书桐不断艰难的用手去为她擦拭着,可是越擦越多,男子禁不住心疼,竟是双眼垂泪、哭出声来。张怀德一剑穿过了梅书桐的胸膛,梅书桐本该想要一把将女子推开,却不料那一瞬间已是毫无气力,他只能咬碎钢牙,眼瞅着自己胸口露出的剑刃无情的刺入了青儿的胸口...一剑杀两人!他的脸上还是那般毫无动容之色,收手抽剑,两道身影就这样一起坠落地面。老人一甩剑身之上的血迹,不禁感慨一声:“好剑!” “桐...哥、你怎么...怎么这...么傻?你为...为什么要这样...我...我想要...要你活着!”女子在生命即将走完之际,她满眼怜爱而又心疼的看着这个近在咫尺的男子,这个为了自己甘愿连性命都不顾及的人,罗青儿的心中再也没有了波浪,这一刻、她释怀了,每个人都会有不一样命运,而他就是她的归宿!梅书桐艰难的睁开了双眼,冲着她微微一笑,随即撒手人寰。罗青儿悲恸至极,突然仰头大喊一声“不!”,喊声落下,人已归西。 “快将他们带下山去!”看着地上躺着的几个人逐渐失去意识,纪天华赶紧命人给他们服下丹药,然后将他们护送下山。就在人们忙碌着救人的时候,张怀德再次出言道:“刀留下来吧!”于是他右手高举,等再次握下手掌之时,凤鸣刀也已到了他的手中。刀剑固然珍贵,可现如今性命更为重要。 一道身形飞跃而来,风雷剑身雷弧跳跃;又是一道身形凌空而来,雁翎刀刃寒光涌动;一个接一个的人影,再次将张怀德围在其中。张怀德一手握刀、一手执剑,他细细打量着这一群老家伙,不禁心内一阵快意。 “苟延残喘之辈,不好好躲起来苟活、难道只有一死你们才甘心吗?”张怀德呵斥之后,无人搭话。他却也不急,再次开口道:“剑尊、刀尊,还有什么江湖之中的狗屁豪杰英雄,在老朽看来,如同草芥!...”张怀德似乎还有话要讲,李伯言率先三把飞刀直扑他的眉心、喉咙与心口,速度之快非比寻常。要说起飞刀门的门主李秀、李伯严,那也是江湖之中响当当的人物,一手飞刀更是出神入化,想当年独自一人凭借着腰间18把紫鳞刀,愣是将气焰嚣张、号称一百零八位神煞的荒漠马匪连根拔起,事后这一百零八个身手不凡的神煞,竟是无一活口,边陲小镇上的百姓无不拍手称快!而他,却只是扶衣上马,独自离开。 “找死!”张怀德气急,顿时一挥袖跑,那三把飞刀硬生生被他止住前进的势头,旋即抬起右手一掌拍出,强横的掌力直接是将那三把仿佛凝固在半空的飞刀瞬间打了回去。三把飞刀在受力之后还没来得及调转刀身,便已深深打入了李伯严的身体之上,再看李伯严,那依旧不可置信的眼神,到死都还不敢相信、这世间竟还有这般将飞刀随意击出,根本不在乎是否是刀尖朝前还是刀尾朝前。或许即便是随意一颗石头、一根树枝也会是同样的效果吧!李伯严终归是命丧当场,死不瞑目。 “我们之间的距离,何止沟壑?实乃天地云泥之别,你们还不明白吗?”张怀德敛起衣袖,转过身去,继续道:“你们下山逃命去吧!”随即转身就要离去。 “累累血债,怎可在你嘴里说得这般从容?”蒋玉良大声呵斥一声,一把鬼头大高高举起,周正见状,提起斩魔刀,一并飞身而上,朝着那背过身去的张怀德举刀便砍。二人身后,人群之中一阵骚动,紧接着也是陆陆续续好几百人之众,各拿武器追随着二人的步伐,一起杀向张怀德! “兄弟们,我们使用车轮战,就算杀不了他,累也会把他累死!跟我上...”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后方又有人紧跟着往前冲去。萧煜此时无言、纪天华伸手想要拦阻,但眼下这局势,已然是脱离了掌控。 “还真是浮游撼树、自不量力。既然想死,老朽就成全你们!”张怀德半转身形,脸上终于是露出了一丝杀意。他站定身形,眼看着最先奔他杀来的周正、蒋玉良二人,老人双手高举,对着空中尚有丈许距离的二人身形,轻轻用手一抓,然后嘴中说了句:“爆”,可怜二人的身体,就那般怪异的在空中、爆起两团血雾,半点尸骨都没留下!这一幕被许多人都看在眼中,有的杀红了眼也不管这些,就是挥舞着刀剑拼了命的往前冲,随后这些人无一例外,全都葬身在这魔山山顶之处。也有些胆小之人,见此一幕,好似遇见幽冥恶鬼一般,直接是扔下兵器尖叫着往山下跑开了去。如此一来,原本两千余众,到了这会,还能有七八百人站在这里!张怀德每次一掌拍出,总会有七八个乃至十几个人命丧当场,而他的周身三尺之内没有人能够再往前半步。眼看着越来越多的英雄成片成片的惨死当场,萧煜终于是清醒了。他和纪天华对视一眼,然后手中风雷剑一道强大的剑光激射而出,终于是换来了片刻的安宁。 “各路英雄、各位朋友,兄弟们!我们如今非是他的敌手,不必再苦苦挣扎、枉断了自家性命。老夫之意,还请你等立刻下山离去,这一战就到这里吧!”萧煜说话之间言语动情,其实到了这会,大家心中也都或多或少有了退意,再加上前边那张怀德神鬼莫测的手段,总不能为了面子而丢掉性命吧。于是在几位领头之人的两番推辞之下,最终还是拗不过态度坚决的萧、纪二人,最后只能是出于无奈、一众人等纷纷退出战圈,然后将各位受伤的、惨死的兄弟们的遗体都尽可能多的往山下带去,实在带不走的,就地掩埋。到了现在,诺大个山顶,月光如水一般,照射着三人的身形。 “萧老弟倒是实相,事已如此,老朽也不想再去追究什么,你二位也就此离去吧!”老人说完,刚要转身,却听见萧煜答言道:“之所以劝他们离去,是不想今夜这里有太多的人死去。可是事到如今,这里的血终究是流了太多,所以我和纪老,也打算拼死一战、领教高招!”萧煜刚说完,纪老补充道:“希望张大执事能给我们两个老头一次机会!” “哦?看来二位还是心有不甘,难不成真的想要死在老朽手下吗?”张怀德的言语到了这会明显平和了许多,许是杀了太多的人,那一腔原本满是无情和疯狂的杀意,现在也是收敛了许多。不过平静归平静,好似天人看蝼蚁的那种鄙夷却是丝毫未减。 “我们二人若是不敌甘当一死,技不如人无可厚非。但是手中的这一对刀剑,总归还是要亮上一亮,不然也对不住这漫山遍野的血迹!”纪天华答言之时,默默地抽出了那把绝世雁翎刀,萧煜的风雷剑、此刻也是隐隐的颤动着。 “若不是少了些灵气,二位手中的刀剑也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上品!”张怀德瞥了他们二人一眼,缓缓的回应道。 “多谢张大执事的抬爱!但总归是一对兵器、是兵器自然是要见血的”萧煜沉沉的言语道。 “那好,我便收了神通,就陪你二人走上一走!”张怀德不再废话,双手反掌往下一沉,周边的气机顿时消失不见,萧煜和纪老瞬间觉得呼吸都畅快了许多。二人此时彼此微一点头,然后两道身形疾速往前奔去,一刀一剑,这就要大战张怀德。 收敛起全身气机的张怀德,晃动着双掌,整个人的身形游走在这一刀一剑的光影之中。虽然几近古稀之年,可那一招一式却是异常的洒脱和从容。大约走了二十余个回合,萧煜一剑直刺张怀德后心,张怀德反手一掌挡开,与此同时,纪天华一刀直取前胸,张怀德又是一掌震开刀身。“就到这里吧!”老人脸上的一点耐心,似乎在这一刻就要消失殆尽了。二位闻言却不答话,一刀一剑依旧招招搏命一般,对于老人的话丝毫不在意。老人心中暗探一声,旋即双掌之上黑雾顿起。纪天华一刀走空之后,正准备反手抽身再来一刀,却不想浩瀚的掌力一掌就要拍在他的肩上,萧煜眼看不妙,急忙纵身挥剑,可是高高举起的风雷剑却是再也未曾往下半分。萧煜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掌,气息顿时萎靡,纪天华刚一把抱住往下跌落的萧煜,又是一道厚重的掌印,狠狠的落在了他的后背心口之上。萧煜本就气息不稳、加之悲伤过度,这强大的一掌直接让他还没等落地便已失去生机;纪天华也不轻松,一掌之后全身像散了架一般,体内的气机也是溃散一空。二人的身体最终还是重重的砸在了地上,张怀德已然负手离去,只剩下身死的萧煜和那口中鲜血狂喷不止、行将大去的纪天华。 夏日的夜晚,山顶上的一丝丝清风才让人感觉到了一丝的惬意,月光轻薄、撒了满地。不远处,一剑一刀就那样插在地上,旁边二人皆已魂归异世。两位成名已久的刀剑尊者,就这样死于魔山之顶。青山无恙、川野亦无恙,只是这人最终还是去了。血染的青山,任凭日后的风吹雨淋,也依旧抹不去往日的这一段悲戚。 一个神秘空间的洞穴之中,一个年轻人赤裸着上身正在悉心修习着仙人的功法,突然之间,年轻人眉头一紧,一口鲜血毫无征兆的从口中喷了出来,周身上下连日来不断积攒的气机,一泻千里! 第五十八章 挽狂澜圣剑妙手 入魔道声势滔天 “咦?”山洞之中的老人最先察觉到了一丝异常的气息。男子高坐石台心性坚定、气息和顺,为何突然之间会出现这种气机一泻千里的糟糕状况?在当时那个紧要的关头,强如落尘、也顾不得想别的,他连忙一闪身形出现在男子身边,紧接着双掌温柔而又飞快的落在了男子的双肩之上。实力这种东西从来不会跟任何人或者任何常识、逻辑去讲什么道理!你再有道理、或者说的头头是道、逻辑性严密到了极致,可最后依旧是解决不了一星半点眼下的问题,这种由起初的满腹激情到最后的大眼瞪小眼,无论过程多么精彩,结局去还是会使其难堪,没有道理、也不给任何人面子。但是实力却不一样,有时候的惊天力量,就是能够使得人们对从前事物认知有所改观、甚至颠覆! 双掌之上无数细小的白光不断从老人手中游离着、进入男子身体之中,只片刻时间,男子口中的鲜血已止,又过去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那溃泄的气机也已缓缓恢复着。老人静心仔细打量一番之后,这才撤回双掌,静静的站在一边,右手轻捋银须、等待着男子的清醒、还有一个解释! 不知道是何原因,在这片几乎就没有黑夜和白天的小天地之中,此刻原本就有些昏黄的天色,竟也是莫名的有些昏暗了几分。多少年来都未曾有过这种现象,老人的心中也难免一时的惊愕,不过最后他也是没有再多想什么。 “你醒了?!”老人没有转身去看,只轻轻询问一声,有关切、也有疑惑。 “刚刚清醒。”男子稍微抬了抬肩膀、晃动了几下脑袋,出声回应道。不过令他感到疑惑的是,自己明明可以感受到一身能量、充盈着整个身体,可为何还是会有一身疲惫的感觉。 “你的心性突然之间出现了剧烈的波动,导致这大半年以来积累的气机、有如江河决堤一般、四散溃泄,几乎间你就要成为废人一个了!”老人语气平和、却不禁想到刚才那危险的一幕,到现在也还是有了几分心悸与后怕。他可是落尘、莫说是在这尘世、就算在剑域,那也是高居王座的传奇般的存在,可如今、他却真真正正的感觉到了一丝的后怕。正所谓事不关心、关心则乱,大概就是这个道理了吧。 “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可就是一点征兆也没有,一下子体内一阵剧痛、随即气息颤动不已,便出现了气机崩溃之状。可奇怪的是,我虽然对此不甘心、但心中莫名出现的哀伤,犹如一把利刃,直入脏腑,这才使得自己心绪难平,到了现在我也不知何故会如此。”男子眉头紧锁,看着一边的老人坦然的疑惑道。 “世事难平,总有因果,你的哀伤或许就来自于此!不过身在这洞中,你便只能抛下一切,不论善恶、不谈因果,悉心修习争取早一日能达圆满,至于明善恶、断因果,那都是出去以后的事了。”老人对男子悉心的说着。 “是、小子记下了!不过还有一点,我这一身充盈的力量,又是怎么回事?方才有一瞬间,我都感觉自己即将面对死忙了,不知为何又突然变得充满生的希望!这都是您出手相助吧?”男子疑惑的表情之中又似带着肯定的语气对老人说道。 “既然你肯舍去那一身修为,宁愿将性命都交给老朽,如此大的信任、老朽怎会有负于你!你虽然年纪轻轻、但很有魄力,得你以命相托、老朽必然尽全力护你周全!”老人的面色之上露出了和善的笑容,他的心中是真的喜欢这个年轻人,即便日后他飞升剑域不成,他也不会去责备于他。老人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若是承诺过什么,他肯定会拼尽全力去践行自己的承诺,若是到得最后、结果依旧不遂人愿,那只会有一个原因、他已经死了! “多谢前辈屡次出手相助!只可惜燕成生性依旧不是足够的坚韧,有负前辈重托,真是无比的憾颜!”燕成跳下石台,言语之时竟是单膝跪倒,大有认罪请罚之意。 “快快起来!”老人轻挥袖袍,带起来的风将燕成的身形缓缓托起,随即老人再次说道:“你自不必表示歉意,现如今你的体内契机犹在,况且还有老朽传入你体内的万千能量,故此你只需休息几日,平复好自己的思绪和心情,等到一切都妥善之后,你可再行修习这剑域五境之法,而且有了这一次的教训和经验,老朽相信、你一定可以冲破桎梏、洗去浮华,到达仙人之境界的!”老人言语之间充满着鼓励和欣慰。 “我真的可以再次一试吗?”燕成充满渴望的眼神紧紧地盯着老人,希望会得到老人一个肯定的答复!却不想这一次,老人家只是满脸笑意、如沐春风却就是没有直面燕成的这个问题。老人转身往山洞深处踱步而去,只留下了一个奇怪的神情和那一脸疑惑的傻小子。 “既然如此,我这就继续进去状态!”燕成无奈的叹息了一声之后,旋即重新坐回石台之上,再次准备随时进入那片神秘的功法修习的世界。 “欲速则不达,还是休息两天的好!”一道声音传来之后,老人的身影已消失在了山洞的深处,只留下燕成一个、独自再琢磨着什么。亲情这种东西既直白又玄妙,直白的时候,它给你的温情和关怀就是那么直接、强烈;玄妙的时候,即便相隔万里他也会莫名的让你能够有所察觉,然后多半就是哀伤之意了。燕成就那么坐在石台上、静悄悄的,他仿佛是有所察觉、又好似在回味修习的心路,不知不觉自脸颊之上掉落的泪珠,已然打湿了衣襟一片。 外边的世界,仲夏之际,暖风拂过林间,蝉鸣之音不绝于耳。热浪滔天的日子,从脸上滴落的不一定就是汗水。魔山山顶,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在这片天地之中不断的酝酿着,好像无论是不是在这空旷的天地之下,无论昨夜的风吹得有多么的肆无忌惮,可这浓郁的近乎让人呕吐的味道,却丝毫没有减轻一星半点。一众年轻之辈,都各自捂着胸口、眼睁睁的看着两位老前辈的遗体被大家一起抬入棺内,原本就重伤在身的一个个,心中一时起急又瞬间倒下去两三个,余下之人应是强撑着在旁人的搀扶之下踉跄着来在了棺木近前。两个看上去很是结实的柏木棺,在这青阳镇内算得上好的棺木了,事到如今、没有几个人会在乎身下躺着的是棺木还是木板,但是这棺中之人,这堂堂的剑尊萧长风、刀尊纪天华,两人两棺,就那样的躺在里边。左右将其各自的刀剑也一并放在他们的手边,棺木周围站满了人,可是除了一些微小的啜泣之声以外,没有听到有谁在大声哭泣。是不伤心吗?是不难过吗?非也!章昭唐轩江岚之辈,哪一个不是最亲近之人?但是这一刻,当师父的遗体被收敛入棺的时候,为什么会显得异常的安静?哭啊、一个个最亲近的人、你们倒是哭啊、哭出来吧,让这周围的人听到、让这风云听到、这天地听到...哭不出来了!或许是哭够了、哭累了、泪干了,师父总归是会知道,孩子们都在身边的,人离得近、心更近。至于最疼爱的那个人,又或许在另外一个世界已经与您相见了... “砰、砰、砰!”当硕大的鬼钉逐渐被砸入棺盖之内的时候,人们的心好像也跟着这一声声的铁锤砸击之声破碎着,哀痛着。魔山的每个角落都被人们仔细的搜查了一遍,带着心中那股难以平息的愤恨和血仇、他们不愿意放弃每一个能够藏人的地方,甚至连一只无意飞进厅堂中的鸟,他们也都是举刀便砍。到头来、除了那只莫名其妙死在乱刀之下的小鸟,人们一无所获。下山的路不是很长,但人们都似乎走了很久,青阳镇的酒楼后方的院落之中,早已放满了棺木,可是中间还是经过人们的不断挪移,生生挤出了一块地方,一块看着不大却能摆放的下两个棺木的地方。人们都在焦急而又忐忑的等待着、这块不大点的地方似乎也在等待着,沉重而又压抑的氛围之中,终于那两副柏木大棺在人们的视线里出现了。 站在酒楼之上看着后院之中满满的棺材和用白布搭建起来的灵堂,酒楼的老板心中虽然反感可却毫无办法。这些江湖中人倒是比九幽门人强上很多,他们不仅不会白吃饭不给钱,更不会动不动就伸手打人,银钱倒是也给的只多不少,可就是这一幅场景、他不愿意放在自己的地盘之上。按理来说,老板也不是坏人、也会有同情心,也会因为这些活着的、死去的江湖英雄们偶尔掉几滴眼泪,可他从始至终都觉得,自己院子里如今成了别人的灵堂,心里总归觉得很是晦气,但他从来都不抱怨什么,因为同情、也确实不敢。每一次见到那些个进进出出的人、他依旧一脸同情的挤出了几分苦笑。 “如今这天气异常炎热,所以我们必须尽快启程,将各位英雄送回家乡、好生安葬!”院内一张方桌之上,所有人都腰间系着一条白布。司马康如今便是这群人之中声望最高的,所以他说话之时,每个人都尽可能的压下自己内心的创伤,仔细的聆听着。 “天气实在炎热,所以我想着我们分开之后,需夜行昼伏,最大程度的保证棺内遗体不会有异常,当然、我们也都只能尽力去做,最终也还是要入土为安的!”司马康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但是最终的意思还是转变了一些。 “是该如此,此事赶早不赶晚,所以我想着、明日一早我们就动身,分别带着车马返回七星阁。”章昭坦言说道,不过言语之时,眼神之中略有恍惚、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几丝细小的黑色雾气,在其双眼之中一闪而逝。 “杨松师叔的灵柩,明日傍晚返回南都城;家师由我带回辽东...”唐轩话未说完,却被司马康及时制止。只见老人面色沉重的对唐轩叮嘱道:“前些时日、我们一起喝茶闲谈之时,就成谈及此事。当时纪老就曾坦言,此番若是命丧魔山,希望身死之后也能与萧老弟比邻相葬,刀尊剑尊、遇见了就下辈子还做兄弟!虽然当时权做是戏谑之言,却不想纪老一语成谶!所以老夫之见,纪老应该与长风兄一起,魂归七星阁!”司马康言语之后,一声长叹。本就重伤在身的老人,到了这会,仿佛一下子又苍老了许多。 “家师与萧师叔情义深重,我们晚辈也自然知晓。可是身后之事、事关重大,若真是将家师葬在七星阁,唐轩此时也有些拿不准注意了。”唐轩言语之间满是真诚,眉峰紧蹙尽是愁云,一双虎目终究闪动着一抹犹疑之色。 “孩子,想我等江湖之流,向来以大义大局为重,至于身死之后是厚葬或者草席裹身,那都不重要了!此番纪老之事,既是他老人家的愿望、我们就该替他圆了此事!再有,身为爱徒,你的顾虑没有错,但是你要知道,做事情秉着真心,纪老的在天之灵、会感谢你这个好徒弟的!”司马康最后为唐轩解释了一番。 “既是如此,唐轩自不敢违逆恩师生前之愿。只是如今萧师叔也已故去,不知众位师兄弟们可否准许唐轩将恩师葬在萧师叔之侧?”唐轩话刚说完、拱手抱拳对着章昭江岚几人施以大礼,章昭等人急忙将其搀扶而起!江岚更是直接靠在他的肩头,两颗苦痛的心,在这一刻相互给予着彼此的宽慰和一丝丝的温暖。 “自家兄弟,何来这么多的俗礼!师伯与家师向来亲近、此番我也有将两位老人家比邻安葬的想法,好让他们一路之上互相有个陪伴。只不过此事事关重大、不光是你,还有刀宗,我也未敢轻易开口。如今话都说开了,我们就这么决定,明日晚间、一起赶回七星阁。”章昭言词真切的对唐轩说道,此时的唐轩,虎目泛红、堪堪有清泪滴垂而下。 “师父、师父...”宁静的午夜,几声歇斯底里的嘶喊从章昭的房中传了出来。任慧最是放心不下的人、不是家师司马康,而是章昭!这位她早已托付了终身的男子。要说起他来,生性稳重,凡事总为他人着想,满身的优点却独独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绪。如今大悲大痛之时,却从未见他哭喊过一次、每一回师兄弟们哭的痛不欲生之时,他总是第一个上前劝慰,而当所有人都好不容易擦干了眼泪的时候,他依旧是那样沉闷、安静,有的时候这种安静,竟是让人莫名的感到了一丝的恐惧。于是、这个晚上,当所有的善后之事总算是安排妥当之后,这个平日里从来不表露自己悲伤的男子,从梦里哭喊着回到了现实,哭嚎之声久久没有停歇,一屋子的人皆都是手足无措,只有任慧,默默地走到床边,任凭他如何挣扎,依旧一双玉手环绕在他的腰间,将男子紧紧的抱在怀中。 “奇怪,难道是老夫的错觉吗?”御剑阁的阁楼之上,一位身材瘦弱的老人高坐在楼阁之中,子夜的风偶有几丝清凉之意,这也是正老人喜欢深夜高坐于此的缘由吧。在其身边,两位女子生得千娇百媚、肌肤似雪鬓带金花,或许是因为盛夏的原因,她们各自身上仅披着一件薄纱,曼妙的身姿透过轻纱若隐若现,好不勾人。老人随手一杯清茶饮尽,一女子起身为其添茶,等她刚刚端起茶杯想要递给老人之时,却突然之间被老人一下子抓住,女子的身体微微抖动了一下,随即立刻调笑着将茶杯递给了老人。老人松开了那只枯糙的手,再次端起茶杯,仰望夜空,与此同时,另一只脚也不老实的在蹲着的女子身上四处游离着。 “怎么有种不一样的魔气?”一个隐秘的巨大山洞之中,张怀德负手而立,一种莫名的感应,让得他一时心生疑惑。 “不一样的魔气?属下愚钝、不知大执事此言何意?”边上一位全身白衣白袍、周身之上似乎没有半点血色的老人语气谦和的回应道。 “你不明白的!好好温养自己的身体,有什么需要、只管开口好了!”张怀德没有回头去看那人,只是语气之中尚有三分关怀之意。 “多谢大执事!”白衣人深行一礼,旋即独自离开了去。 夜色静谧、静的可怕。酒楼后院的客房之中,男子的情绪逐渐平缓了下来,至少到了现在,除了偶尔身体会有一阵颤动之外,便也没有什么大的动静了。屋内众人相互言语安慰一番之后,彼此告辞,均回房入睡了。要说入睡,其实有几个人能够睡得着、不过躺着休息总能恢复一些气力。屋内,任慧的玉手一直没有松开过他的腰际,本就炎热的夏夜加上章昭不稳定的情绪,来回挣扎着的身体被女子紧紧抱住,二人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隐隐之间一股异样的气息悄然而起。 “不要再试图抑制你体内的魔灵之气了,没用的!这千百年来如此完美的魔灵之体、想不到竟是在这人世之间,更想不到竟然会是你、萧煜的长徒!”屋内正中,突然出现的一道人影,干瘦的身形加上略有点佝偻的肩背,一下子就被众人认了出来,正是那晚七星阁内抢去神牛与青蛇剑的那个老头! “终究是前辈先到一步!”门外又一道声音响起,紧接着屋门被轻轻推开,一个体形高达魁梧的老者一步迈进屋内,对于此人,屋内江岚等人一看之下,顿时怒从心中起、恨向胆边生,一个个顺势拿起身边的笤帚、椅子,没有东西可拿之人,干脆就握紧一双拳头,满屋子的仇视之意,毫无遮掩。 “算了吧,想想你们家师都远不是老朽的对手,你们这又是何必呢!”进得屋内的老者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坦言说道。 “就算不是你的对手、但面对屋外一院子的棺椁,我们也绝不能由着你的来去、当没看见!”江雪柳眉倒竖,语气愤恨难平的对那人说道。 “好好好!到底是刀剑二尊者的高徒,此等勇气着实令人钦佩,不过你们的实力、的确太弱小了!与老朽伸手,最后大仇未报、自己也都是死在老朽的手里,这又是何必呢?老朽亦不想再生杀孽,你们战死的人多、我们九幽门当中也有三千多人战死,这个账又该怎么算呢?”老人双手负于身后,静静的站在屋内,仿佛是在劝慰一般的对着一屋子的年轻人说道。 “无论你如何狡辩,也换不回我们师父师伯们的再生,反正你我之间早已不死不休!”江岚也是两眼怒火的紧盯着那位老者。 “好了好了、老朽此来非为其他,这个人我要带走了!”最早凭空出现的刘道元闻言颇感不耐烦,随即大声说了一句之后,就要上前伸出手将章昭拽走。 “休想!”唐轩顺势自木桌之上抽出一柄宝剑,丝毫不容自己有半点迟疑,无论对方有多么强大,愣是一剑将老人枯瘦的手生生逼退了去。 “你们还真是固执啊!”刘道元的脸色这会变得阴沉了许多,随即冲着身后的张怀德一使眼色,张怀德毫无征兆的伸出双手,接着众人只是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威压迎面而来,耳际传来一声“禁”,结果这屋内连同听到响动再次往这边跑过来的人一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了!再看这些人,有如雕塑一般,除了一双眼珠还在不断宣泄着仇恨之外,别无他法。 “要杀你们、我早就动手了,所以、不要不识抬举!”张怀德收回双臂,负手而立。 “想不到你这禁术,修习的有些模样了!”刘道元轻声赞叹了一句,随后就要再次去伸手向着章昭飞抓而去,怎料这一爪之下,一股黑白交织的强大能量砰地一声自章昭体内猛然爆发而出,床边之上一直未曾挪动身形的任慧都是直接被一股气浪掀翻而去。但是此时的他或许仍旧有着一丝意识的存在,当女子的身形即将重重砸在墙面之上时,黑白之力肉眼可见,轻轻将其托起、随即缓缓将她放下。场中所有的人都是被这一幕惊呆了去,方才被同时定住身形的人们,在这一刻被强大的魔灵之气冲击之后,竟然都是自动的解除了禁术。这倒不是说魔灵之气能有解除禁术之效,只是张怀德本身尚未将此禁术修习圆满。毕竟是剑域来的神奇之功,一个凡人能修习至此,也算是不容易了,这一点、刘道元最是明白。但就凭借现在这种水平,张怀德真就可以在这个世间横冲直撞、睥睨天下了。试想,在双方交手之时,突然被对方施法定住身形,而且这种禁术、只需要轻轻一张嘴,便由不得你抵抗了,如此即便武功再高绝之人,动也不能动的时候,只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任其随意宰割了,这个时候、估计没有谁能逃开他的击杀吧。 “看来,你这禁制之术、还得多加修习呀!”一挥袖跑,强大的魔灵之气竟然在刘道元身前丝毫不起作用,老人双眼紧盯着章昭之时,还不忘对这位人世间的半个徒弟出言奚落一番。张怀德也不在意,因为他自从遇见这个神秘老人以来,就逐渐知道只有绝对的臣服,才能换来他一星半点的施舍,就这一星半点的施舍、便足以让他对长生一事多了许多的念想和希望,所以他从来都是甘愿听从、没有丝毫反抗。 刘道元眼看着魔灵之气即将散去,趁此时机想要再度出手之时,不曾想这魔灵竟是如此执拗,竟然一闪身形原地消失不见。老人一回头,猛然大喝一声:“小心!”话落的瞬间,空中一道黑白缠绕的手掌凭空乍现,飞速的朝着张怀德的后背猛然拍去。张怀德感觉身后恶风不善,再次一个禁术脱口而出,同时急转身形,抬起手臂与那魔灵猛的对了一掌!令人意外的是,魔灵丝毫没有受到禁术的影响、更让人意外的是只这一掌,魔灵往后退了一步,身形一抖便已卸去残余的力道,而张怀德,这个眼看着已经是人间无敌的老人,此刻却愣是被击退了七八步,而且是在身形重重的砸在屋墙上之时、才停了下来。老人抬起头的一瞬间,一抹黑色血迹自嘴角径自流淌而下。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令得他半天愣在原地、动也不动。 “你也不要惊讶!你的能为都是后天修习而来,从开始到现在也就七八年的时间,你能有现在的功力也确实不容易;而他则不一样,自出生以来便就注定了自身的强大,魔灵之气伴随着他二十余年,期间相互滋养、相互成长。他的体内老朽闻得出有一丝你们九幽门混元魔功的味道,想必也是使其爆发的一个原因。另外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压抑在心中的悲伤和怒火,或许正是他体内的那一丝魔气牵动了魔灵,再加上压制已久的极度悲伤和盛怒,魔灵之气借此契机,才会在这一刻爆发而出。”刘道元坦然的对着张怀德说道,也算是一番言语宽慰吧。 “这么说来,我不如他?”张怀德似有不满、又有无奈的疑问道。 “非也!此时的魔灵虽然强大,那是因为这几十年来积攒的太多,往后自然是要势若上几分。他之所以会在全盛之时攻击与你,那是因为他依旧残存着自己的意识,也就是说、你杀了他的师父、他的许多朋友,他都还记得,所以他要杀你报仇!不过这些事,老朽自有解决之法,你自不必担忧。”刘道元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接着他又往后退了两步,伏在张怀德耳旁继续小声说道:“魔灵终归是魔灵,飞升之人,最后还得是你!”老人说完,双手结印,一道玄妙的印法突然被他一掌拍出,魔灵见状,充满黑白之气的眼中毫无波动,顺势抬起双掌迎了上去。那道印结刚触碰到他的手掌,便好似一种冰晶一般,瞬间封住了他的全身。 “老朽先走一步、你也不要有什么负担,随后也离开吧!”刘道元最后跟张怀德说了一句,随即一把抓住被封印的魔灵,身形顿时凭空消失不见。一屋子的人、除了愤恨、震惊,其实还是有着一些惧怕慢慢的出现在每个人的心里。即便是唐轩、冷月,年轻人之中的佼佼之辈,也是感觉到了一点:在他们面前、自己仍旧是毫无还手之力!这是现实,也是动力。 张怀德最后看了一眼这满屋的年轻人,他不经意间擦去嘴角的那一抹血迹,转身向屋外走去,几个闪烁之间、身形已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了。 “我去追!”刚刚恢复思绪的任慧,想也不想一把拿起玉翎刀,便已追了出去。 “师父,我随她去!”任正匆忙之间对着站在门口扶门而立的司马康,匆匆一礼,说完便要飞身而去。 “且慢!你此去是要护住慧儿的安危,最多三月之后、无论如何要将她带回燕山!”老人冲着任正面色凝重的叮嘱道。任正一点头,也顾不得其他,直接飞身形紧紧追着任慧离开的方向也消失在这夜色之中了。 “我也去!我也去!...”屋内反应过来的众人,争先恐后的拿过兵器,都想要冲出屋内,紧追过去,却都一一被司马康拦在屋内。 “你们都要去是吗?那这一院子的棺木怎么办?你们都不管了吗?!”老人本就重伤在身,一气之下咳嗽不止。老人强撑着身体,也没有再多说一句,袖袍一甩转身离去了! 第五十九章 悲戚戚互道分别 御剑阁噬灵仙阵 翌日傍晚,当最后一抹夕阳躲进山背面之时,酒楼后院的大门吱吱呀呀,被人从里面打开了。忽闻一阵嘈杂的响动之后、随即参杂其中的脚步声逐渐由远及近、出得门来。人们各自两旁站立,接下来便是一辆辆马车、车上皆都是一口口棺木,顺着大门鱼贯而出。人们的表情尽都是充满着悲伤之色,看着一辆辆马车从自己眼前走过,有的人甚至半转过脸去,不忍再看。终于、青阳镇外的十字路口,车马行人一一停了下来。 “梁贤弟、诸位,此番征战大家都受苦了!事到如今,我们也只好先行退去,等安葬好已经故去的朋友,有机会老朽反客为主一回,在九华山天青峰之上、为众位摆宴谢罪!”司马康双手抱拳,朝着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的朋友们深深施了一礼,那弯下去的腰身或是因为这上百口棺木的沉重,而久久直不起身来。梁天达直接跳下马来,快步上前将老人赶忙扶起,昔日里这位虎背熊腰的汉子,这一刻也都泪眼婆娑。 “老前辈,您快起来!无论如何,我们也算缴了魔山贼人的老巢,虽然牺牲颇大,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您何罪之有?要说有罪,我梁天达护主不利、导致杨城主与我们生死相隔,这才是大罪!”汉子说话间言语哽咽,同时也一样行大礼在众位江湖同僚面前。 “此一别,难免叫人难过,可毕竟死者为大,诸位一路之上多加保重!”唐轩和江岚二人一并扶起梁天达,随后唐轩一把甩过袖袍,朝着四方前辈、朋友大声喊喝道。众人无声却都抱拳回应,马匹似乎感受到了些许的离别,故而东西南北各有嘶鸣以作回应。一杆残破了的大旗,依旧被一人扛在肩头,旗上四个大字“天地立心”再看之时让人深感悲凉。 “就此别过!”一道道声音之后,四方朋友、各自转身而去。 天苍苍、野茫茫,谁家公子谁家郎?来时心怀浩然气,今日棺椁伴家还。明月渐东升,何忍今夜圆?君不见高堂拄杖门前望,君不见发妻炉火灶前忙,君不见幼子盼归双泪垂!一汩清溪水,一架旧石桥,儿自石桥渐远去,魂牵溪水梦里回。君可知高堂寒梦惊坐起,君可知发妻清泪湿鸳枕,君可知幼子呓语唤爹娘!青衫行远,换来白衣裳... 一处山水之间,逐渐热起来的白天让人不得不停下脚步,后边的马车也早已被推进林荫深处。人们停下了一夜奔走的脚步,趁着还有一丝气力,大都跑到河边去擦洗身子了。当然,男人们多数裸着身子,从头到脚不断的浇着水,仿佛要用这三分凉意冲走一夜急行的疲累和内心深处难以言表的悲伤。女子则不然,水打进桶中,径自走入深林,背过身去一点点仔细的用面巾擦拭着脸颊、脖颈,虽说眉间依旧有着难以抹去的愁容,但是女子原本的美好却依旧展露无遗,一呼一吸间、都好似暗藏着几缕清香。 “谁?!”身靠顽石的唐轩最先反应过来,他一把拿去盖在面容之上的竹帽,一个翻身便来到了马车停下的位置。其余不远处的江岚和关勇等人、闻声也急忙往这边跑了过来。两个人影、一黑一白出现在众人眼中。黑衣之人身材高大,虎目剑眉,眉峰眼角藏不住杀气逼人。白衣人抱剑在胸,身材修长、面容俊朗,二人均是头戴竹帽,帽檐压得很低,好似有意这般遮掩身份。 “老朽司马康,不知二位壮士如何称呼、来此何为?”司马康经过这几日的休养调息,面容之上的痛楚明显好转许多,即便是路途略有颠簸,可毕竟功力在身,也都不在话下。于是他走上前去、微一拱手,向前方二人询问道。那二人并不答话,只径自走到马车前,对着车上的棺木倒身就拜,一时间看的大家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二位壮士想必是友非敌,既如此何不报上大名?”唐轩上前一步,对着刚刚起身的二人客气的询问着。那二人彼此相视一眼,然后一同拿掉了头上的竹帽,司马康眼看着那位黑色衣衫之人,一瞬间感觉有些熟悉,可就是想了半天竟也是没有答案,于是也只能等着对方主动说出姓名了。对方两人倒也没有再回避什么,黑衣人一拱手对着司马康言道:“这位应该就是燕山风神刀,司马前辈吧?”司马康闻言,先是一怔,而后微微点头称是。随后黑衣人再次言语道:“诸位不必惊慌,在下金陵城白门白剑雄。”紧接着他又用手示意了站在身边的白衣男子继续说道:“这位是我的师弟,无敌神剑白枫!”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曾经江湖之上传言,金陵城白门一日之间被魔山贼人上下屠戮殆尽,为何今日这白门之中最重要的两位英雄会突然现身此处?莫非是假冒的不成?正在人们各自心中犯嘀咕之时,白枫无奈一笑,开口说道:“众位不必多虑,那日大战,我白门确实死伤惨重,江湖中传言满门被灭倒也不假。不过幸运的是,我与师兄二人虽然在对战当中身负重伤,好在危急关头机缘巧合之下,得以活命,故此才有现在的我们。”白枫言语随和,并不像他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高冷。当下,所有人也大概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司马康更是连连点头,他与这白剑雄还真是有过几面之缘,不然也不会刚见之时,似有熟悉之感。 “原来是白掌门和师弟二人,失敬失敬!不知二位此番来此所为何故?”司马康一边点着头一边开口再次询问道。 “我二人自从侥幸活命以来,由于伤势过重,故而多数时日都在闭关养伤,所以对于七星阁广发七星令号召天下英雄共同正剿魔山一事,知之甚晚。半月前的一个晚上,于金陵城的酒楼之中才略有耳闻,于是仔细打听之下才得知七星阁有如此壮举,之后与师兄共同商议一番,便略作准备一起赶往魔山。一路之上渐有消息传出,在得知剑尊刀尊双双血染魔山之时,我们这才感觉事态不妙,于是一路加紧行程,竟不想在此地与你们相遇。方才远远看见那几辆马车,心中不免一阵难过,故此上前一拜,冒昧之处还望诸位海涵!”白枫衣衫随着微风飘摆,虽然已过不惑之年,却依旧形容俊逸、姿态传神。有那么一瞬间,让在场众人都以为他是个二十郎当岁的年轻人呢。 “原来是这样!”司马康一捋须发,一阵感慨道。 “晚辈唐轩,对于白门遇难一事、深表遗憾!”唐轩适时站了出来,对着二人深施一礼。 “唐轩?凤鸣刀唐轩?你是纪老的高徒?”白剑雄剑眉一挑,疑问道。 “不才、正是晚辈!”唐轩谦逊回应道。 “你自不必谦虚,据说那陈震山老贼的臂膀被你砍下一条来?”白枫询问的语气之中似有赞赏之意。 “以命相搏,拼到最后侥幸而已”唐轩继续回应道。 “不愧是纪老的高徒,不骄不躁、往后必成大器!”白枫大声称赞了唐轩,要知道他这个人虽然平日里看起来冷言少语,但若真正喜欢一个人、他丝毫不会吝啬言词。 “事情到了现在,虽说魔山已然受了重创,可是我方阵容之中,也是伤亡惨重!其实一开始也还倒好,只是那张怀德一身邪功,还真是无所不敌之人,否则几位老哥哥也断然不会命丧当场!”司马康言语之中又勾动了心中那一抹悲伤,旋即两眼之中又有泪花闪动。 “事到如今,故人已逝,还请诸位节哀!”白枫一拱手,宽慰道。 “不知白前辈二人,接下来做如何打算?”唐轩随口一问。 “我二人侥幸与萧纪二老相识,尤其是师弟白枫,其飞纵挪移之法,曾受过欧阳老哥哥的亲自指点,所以我二人想要一并护送灵柩回归七星阁;再者说如今的白门、也早已人非人物非物了,不知各位可否同意我二人同行?”白剑雄言辞恳切的说道。 “男的二位贤弟能有此心!如此说来,只待今日夕阳落山之后,我们便一道启程吧。”司马康心中颇感喜悦,于是点头默认。余下之人也自是没人反对,就这样众人生火的生火、做饭的做饭,与忙碌之中一点点淡化着内心的悲痛。 “师妹,你等我一下!”荒野之上,连续追逐着寻找章昭踪迹的兄妹二人,一前一后一直马不停蹄的奔走着、追寻着,尽量不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任正见前方任慧的脚步都有些踉跄了,心急之下,只好大声喊喝与她。 “我不能停下!不能!要是我晚一会找到他,他就有可能多受一份罪!”女子干裂的嘴唇,看得真叫人心疼。 “那人分明就不是常人,我们一路追逐、连个黑影都没看见,或许一早我们追寻的方向都可能是错的!你不要对自己那么狠,哥也心疼你、我的傻妹妹!”任正这个汉子,平日里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会对妹妹说出这样的话来,但是眼下,他实在不忍心看着女子就这样奔走着、憔悴着。 “无论如何,哪怕天涯海角,我一定会找到他,一定会的!”女子憔悴的面容之上瞬间淌落清泪两行,突然间她只觉得脚下一个磕绊、眼前一黑整个人便倒了下去。后边一直跟着她的任正见状、立刻脚尖点地,一个闪烁间,将眼看着就要栽倒在地的妹妹一把揽在怀中。看着眼前的妹妹、怎叫他这个当哥哥不心疼?虽然家妹生性随和、却少有言语,从来也不在众人眼前展露自己,遇事不急遇功不抢,二十多年来一贯如此;可自从情付章师兄之后,她好像变了个人,虽然还是一副与世无争的女子,但一有和章师兄有关的消息、无论好坏,她都比旁人更为动容和惦念,这也许就是所谓的事不关心、关心则乱吧! 北境的一片大山深林之中,虽然夏日的枝繁叶茂、花枝招展,但还是少了许多人间的烟火之气。空谷最深处,一幢阁楼依山拔地而起,楼高五层,每一层都是画栋飞檐、碧瓦朱栏,虽不是那么气势磅礴,但在这幽谷之中、仍感觉似有万千气象缭绕其中。再看楼阁正门左右,红底黑子各有一联,左边:太虚难入不断世间烟火,右边:龙渊一出主宰九域沉浮,正上方“御剑阁”三个大字,张扬跋扈!真是个奇怪的人,此处几无人烟,为何又将这座楼阁建的如此耀眼?难不成是怕这空谷太过冷清?若是不喜清静何不将此阁建于闹市之中?进的门来,大厅之内到处都充斥着耀眼的光芒,倒不是说每种摆设材质都很名贵,哪怕只是一把座椅,都是被刷的金光灿灿。一层整体上就只是金光灿灿了,等到了第二层之上,才逐渐变得正常了一些。阁楼的最顶层之上,此刻由一张银色光束交织的大网正在一步步被老人全力完善着,其状犹如刚刚能容下一个成年男子的囚笼一般,上下左右都已布满了银色的光束,其上银光闪动又似四处游离的雷电,隐隐间一股隐晦的气息在其中不断升腾着,老人在窗边不远处盘腿而坐,双掌之间印结不断变幻着,随着时间的推移,银色光束的囚笼逐渐凝实,而且囚笼各处都交替向着正中间释放出一种银灰色、好似闪电一般曲折蜿蜒的细小银光,银光聚在囚笼正中,等能量积攒到一定程度又会突然炸裂而开,于是再重新积攒能量、再次炸裂,如此重复下去。老人见状,脸上顿时露出一种神秘的笑容,接着他撤回双掌,一抖衣襟站了起来,随即一掌猛然隔空劈下,那囚笼好似自然地打开了两扇小门,老人再次凭空一手紧握,一道黑影便出现在了老人面前。 “待你日后从这噬灵仙阵出来之时,你便是老朽在这世间唯一忠心的奴仆!”老人看着眼前之人,面容之上再次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进去吧!”一抖手,那道黑色人影被老人随手丢进了银色囚笼之中,随着黑色人影的进入,囚笼之上那两扇打开的小门顿时消失不见,整个笼子银光灿灿、浑然天成,那人影一进入笼中,便好似手脚被缚在上下笼壁之上,一道银色灰色能量刚好到达圆满,随着一声炸裂之声响起,笼中之人如遭雷击,响彻这片天地的痛哭嘶喊之音传遍了每一个角落,老人眉梢微皱,想必他也是不愿意听闻这惨烈的哀嚎之声,于是他双手再次结印,一道无形光罩将此银色囚笼完全包裹在其中,等到那笼中之人再次歇斯底里的嘶吼之时,竟是没有半点声音从中传出,老人来回踱步反复观瞧了一番,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大笑几声,转身顺着楼梯往楼下走去了。 “来,爷爷我今日心情不错,你们尽管准备乐舞酒肉,今日我便大醉一场!”御剑阁楼三层,七八个姿色妖艳的年轻女子穿梭其中,突然见到老人的身影之后,竟都是全部伏地叩拜,虽然眼神之中仍有惧怕之色,可她们却表现的格外顺从。在听到老人的话语之后,女子们一个个赶忙爬起身来,微微一礼然后分开来各自准备了。约有一炷香的时刻,三楼厅中,老人高坐正中,左右各有一女子侍奉,除了帮他倒满杯中酒之外,还需让他的双手肆意在自己身体之上游走。也许一开始她们也不愿意如此,可当其中一人在大家面前一点点被天火烧尽之时,这些人的精神就在那一刹那间崩溃了,所以再后来,凡是老人的所作所为,她们除了无条件的臣服、遵从之外,还得作出一副很情愿、很享受的神色。场中约莫五六个女子,一人抚琴、一人吹笛,余下的便站在厅中,做起舞之姿,随着旋律缓缓跳动着曼妙的舞姿。女子们皆都衣着裸露,跳舞几人更是只着一身轻纱,只看得老人刚饮下的美酒都忘记了是什么滋味。刘道元,这个神秘的老人,鲜在人前露面,但每逢出现必是一副严肃老者的姿态,虽说他始终将这世间之人视为自己手中的玩物,可毕竟谁也想不到他竟是如此俗鄙之人。 老人已逐渐沉溺于今日的美艳之中,而顶楼囚笼之中的男子此刻却生不如死。随着一阵阵好似惊雷在自己头顶炸裂而开、瞬间无数银灰色雷芒便直接从自己的头顶射入自己的身体当中,从一开始两眼乌漆漆、毫无生气可言的魔灵,到了现在竟是因为剧烈的疼痛让得他恢复了一丝丝的记忆。 “我、我叫章昭...师父是、萧煜...爱人慧儿...我最、牵挂的...是燕成,我的小师弟!”男子咬碎银牙,硬生生扛着这无尽的疼痛不断一次一次,重复着同样的话语。黑色衣衫皆已破碎,只留下几绺沁满鲜血的破布条还搭在肩头之上。此时的章昭,如同地狱归来的恶鬼,全身上下好似一个血人,一次次被击晕过去,等再次疼醒过来之后,他还是咬着牙,仅靠着刚刚恢复的一点点意识,又自顾自的念叨着那句令人心碎的话语。本是凡人,章昭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噬灵仙阵,也许听都没有听过,可是渐渐地他能感觉到自身的意识正在被这些侵入体内的银光撕咬着、吞噬着,越来越模糊的记忆让他不得不一次次的重复着这句话,他或许已经有了预感,害怕遗忘,所以不断念叨。铁打的汉子也扛不住这无数银雷的肆虐,所以他、终归还是垂下了脑袋,有如死去! 苍天太不公平!你何以让这个情义在胸、凡事总是为他人着想的男子承受如此般非人的折磨?他还不到而立之年,他又做错了什么?既然天地绝情、那么他以后的觉醒就算是一种另类的报答吧。 “大执事为何满面愁容?不知白无极能否为您解忧?”魔山后山一处隐秘的洞穴之内,白无极身姿恭敬地站在张怀德面前,小声询问道。 “你的伤势好些了?”张怀德闻声之后立即抬头看向白无极,他没有回答他的询问,只硬生生的挤出了一丝笑容,关怀一般的问向白无极。 “这还得多谢您的出手相帮,如今白某伤势已无大碍!”白无极恭谨之余不免感激言谢。 “那就好,你也不必太过担心,这些天就好好休养身体,以后九幽门的路还得靠你来引导着前行。”一句话过后,张怀德微一点头,便转身离去。行至洞穴深处之时,白无极的耳中似乎隐约听到一句:“我的忠心、你却还是不肯相信!”老人的身影已然消失于白无极的眼中,但是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语、却一时让得他百思不得其解。 魔山的风,已渐渐有了一丝丝凉意,往日杀伐的战场也已被清理一空,时不时的雨打风吹,要不仔细寻找,还真看不出来那沾染在路边顽石和大树之上的微微血迹了。夏日的雨说下就下,倾盆而来,一时间哗啦啦的雨打枝叶之声遮住了世间所有的喧闹和争吵,或许当整个世间只有一种声音的时候,心里反而会觉得安静! “此处距九华山还有几日的路程?” “以如今的速度,再有三日应该可以到达。”大道之上,白衣男子正在和唐轩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又是一夜马不停蹄的奔波,本想趁着早上天还未暖之际,多走一些路程,可是眼看着后方人马一个个疲累的姿态,他还是忍不住的叫停了整个前行的队伍。这些天一路走来,大家对于赶路和休息时所要干的事都了然于胸,故此也用不着像刚出发时那样逐一安排什么了。毕竟人困马乏,所能避免的劳作,就都用不着做了,抓紧时间休息才是最重要的。 “你说师弟这会要在,该多好啊!”平日里憨态可掬的关勇随口的一句话,听得众人不禁心中一惊、随即又都沉默不语了。 “我想他了,不知道他有没有想我?”憨小子最后呢喃一句,倒头沉沉睡去。 第六十章 哭恩师灵姬忏悔 衣冠冢少年长眠 夏日晴空忽落雨,打枝叶,湿衣裳,一地悲戚似秋凉,谁闻穿林打叶声,谁见竹杖轻胜马,皆无暇。雨疾风骤脚步沉,又添新坟苦难言,世间丹青手,画不成一片哀怨;祭台香烛复遮盖,人不顾,雨中忙,多少恩义未曾忘,谁道生死两别离,谁看坟前人哭泣,伤心透。二十年来悲和喜,传道受业朝与夕,天地总无情,唤不回音容如昨。 一场瓢泼大雨,就当是苍天的泪水,与坟前众人一道,祭奠这情义满怀的老一辈江湖英雄。夏日的雨,说来就来、说走便走,古松岭的上空一道长虹直挂天际,映出来的美丽此刻却少有人看。单说灵姬、在哭过了师兄萧煜和欧阳德之后,双膝做脚,跪爬着来在了恩师坟前。恩师欧广元,这位曾经一心一意传授自己武学的老师、这位朝夕相伴为自己剖析生命真谛的老师、这位在生活中对自己无微不至的老师,可能连自己都记不太清楚、从什么时候起,那个高大而又仁善的身影就这样悄无声息却又结结实实的扎根在自己的心底了。自从觉察到那份异样的情愫之后,年不过十八芳华的灵姬对恩师开始了爱慕与追求。 “师父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呀?我可是准点起、准时来的...”灵姬一大早便来在了七星阁大殿门前,昨日说好从今早开始师父要传授自己功法剑意的,都知道师父授业向来都是弟子等着师父前来,灵姬没曾想自己即便按着点来却依旧还是让师父等着自己,好在她也看出来师父面容之上似乎并没有一点愠色。 “呵呵呵,无关你的事,是为师无心睡意,故而早来片刻,正好瞧一瞧这晨光美景。”欧广元爽朗一笑,倒还真是个心性豁达、不拘小节的侠剑客。在得到师父明言相告之后,灵姬的心中更是喜不自胜,甚至有那么一个恍惚之间,她好像能感觉得到师父对自己似乎也有着一丝半点超越了师徒关系的情绪,于是凭借着她自己的这一点错觉,灵姬对师父的情义慢慢变得不再有所遮掩了。 年近不惑的欧广元,在一次江湖对决之中连敌三位武道宗师之后,强忍着内心翻腾的血气,接连再战三场。前两场倒也撑得下来,毕竟是江湖侠客切磋武技,同为江湖中人、放弃或者强撑,最终都不会伤及性命,这也是江湖里不成文的规定,除非是有血海深仇在身,那就另当别论了。可当轮到最后一人出场之时,欧广元两眼先是一怔,紧接着便在心中有所盘算:看此人装束打扮,头顶独留一绺约寸宽的发丝紧贴着脑袋往后扎着,余下两边光秃秃寸草无有,矮身板短脖子、腰间却配着一把长有二尺三寸余的天丛云剑,一看之下赫然是倭奴国之人。倭奴国虽与我龙昌国一衣带水,但毕竟那时候的车马交通太过落后,更别说是漂洋过海乘船舶而来。不论是龙昌朝廷还是中原江湖,都很少看到倭奴国的人,但少归少、毕竟还是有的。眼前此人,正是来自那里,而且观其形也应该是个功法精益之辈。欧广元第一次真正见到这样的人,之所以知晓是因为笑谈之间屡屡有人说起,故此打量之下便知一二。二人言语虽然不太通透,但是江湖之中切磋前的礼仪却都一样不落,等真正交手之后,欧广元心中不免大吃一惊。这倭奴国人虽然身材短小,但是其身法却是凌厉无比,刀招技法也是与我们多有不同,先是与五人轮番而战,本就身体乏累的欧广元,在突然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异域刀客,一时间竟是险象环生,只有招架之功、几无还手之力。 要说是自家江湖之中、退一步认输而去也就罢了,旁人也都看在眼里,对方即便赢了他也不怎么光彩,大有趁人之危的嫌疑。但是此番不同,即便是到了看似山穷水尽的地步,龙昌朝堂先不必说,毕竟关系到我们龙昌国、江湖人的脸面!此一战若是败了,异域倭奴只会说他们打败了龙昌江湖中的欧广元,至于是如何打败的,没人在意。这些事欧广元如何想不明白,所以看似且战且退的他,其实早已打好了主意:败中取胜!即便可能会多出几分危险、即便会伤到自己、更甚者可能会就此陨落,但已然走到这一步,没有退路了。那时候的他儒雅之中满是坚毅与果决,所以后来江湖中人都叫他儒家剑神。 欧广元久经战阵,纵然精力一时不足,但终归还是有那一场场厮杀累积下来的宝贵经验。倭奴国人虽然剑法凌厉、身法矫捷,但毕竟是个刚刚二十出头的小子。一道刀光闪烁间、厚重的天丛云剑自头顶力劈华山一般直奔欧广元而来,欧广元七星剑高高往上一横,意在引不在挡,于是只见刀剑相撞之后,欧广元的身形飞速往后倒飞而出,年轻人一看对方似有败迹,于是想也不想便乘胜追击,却不料欧广元早已做好了准备,年轻人再次以刀直扑对方面门之时,欧广元故作躲闪不及之态,等刀尖劲气刚刚触动欧广元两鬓发丝之际,他整个人的身形以脚为轴,斜侧着身子来了个陀螺舞剑的大回环,动作之快匪夷所思,瞬间就到了年轻人的身后,紧接着七星剑高高举起,直入男子后脖颈。年轻男子看到眼前之人突然神秘消失在自己的刀下,突然心头一紧,整个人便已定住身形、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欧剑神果然名不虚传,在连战五阵之后,依旧能够败中取胜,晚辈十分佩服!”感受着后脖颈传来兵器的森冷之意后,年轻人倒是镇定,也不回头,直接收刀归鞘,言语间客气之余不免恭维的说道。 “小兄弟客气了!你的身法和刀技也是令欧某大开眼界,我能胜你不过侥幸罢了!”欧广元也适时的撤回七星剑归入鞘中,言语客气的回应着。 “输了就是输了!我本想试一试你的胆气,如今看来我不如你。若是当时你不接受应战直接下台离去,我也不会怪你,毕竟你连战几场,我即便最后赢你也不光彩。可不想你竟应了我的挑战,在我看来你是妄自称大,不想这结果却是我落败。你赢的坦荡,有魄力,我服气!”依旧生硬、蹩脚的话语,只听得欧广元一时如坠云雾,似懂非懂,只能笑了笑挥袍准备离开。谁成想,这年轻人竟是趁其不备,猛然拍出一掌,直接冲着欧广元后心处怒拍而去,欧广元忽听身后恶风不善,转身出剑间闪躲身形,年轻人仗着年轻、身法凌厉,掌风又狠又快,欧广元终究还是没有躲过这一掌,众人只听见“啪”的一声脆响,欧广元的身形直接从高台之上倒飞而下。 “你故意露出破绽,让我以为你要落败,落进你的圈套中,你虽赢了我,却也骗了我。这一掌还你,就当是礼尚往来。我无意伤你,希望你能活着!”年轻人看着身形急速下坠的欧广元,嘴中喃喃自语道,全然不把台下众人的议论声、叫骂声放在心上,年轻人抬眼看了看此处的鼎沸人群,不觉之间嘴角泛起一个诡异的笑容,之后一个闪身自擂台后方跳了下去,飞速地遁身形于林野之间、消失不见。 再看此时的欧广元,已然双目紧闭、不省人世,毫无血色的面容之上五官似乎都扭曲在了一起,众人们急忙将他抬在了客栈屋内,找来郎中为其诊治,郎中为一花甲老者,一看之下急忙为其诊脉行针,半日之后依旧毫无效果,这可急哭了一直守在边上的徒弟灵姬。此番两位师兄奉师命下山历练,灵姬每日除了练功之外便觉得苦闷,于是天天缠着师父带她下山见见世面,欧广元一直都很喜欢这个女徒弟的天资,故而但凡不太出格的事都是能满足她就满足她,这才有了今日之祸。好巧不巧,当时的名医紫罗道人正巧云游此处,一听说欧广元在此地意外身受重伤,于是四方打听之下、这才来在了客栈,救了欧广元一命。施针完毕之后,欧广元一口黑血吐了出来,灵姬赶忙为他又是端茶漱口、又是擦血抹汗,细微之处竟是一些不熟悉情况的人都以为她是他的爱人,别人虽然没人问及此事,但是从眼神中她明显能觉察得到,于是接下来一些看似无意实则有意的亲密举动,她更是有些明目张胆了,虽然内心依旧为他担心,可是私下里传来的“真是个好内助”等言语,还是让得她的内心有点幸福、也有点自豪。毕竟是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女子,能有什么坏心思?不论过程中是不是用了点心计,总归喜欢一个人,没什么错。 “今日晚间还需好生伺候着,如果明日面色好转,便无忧矣。”紫罗道人叮嘱完灵姬之后,便在同一客栈内找了个房间住了下来。一切的转变,就在这个夜晚。是夜,欧广元连续三次口吐黑血之后,借着微微烛光看去,其面色之上已经有了一丝丝的血气,灵姬见状,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可是安危之心放下了,另外一种情愫却又爬上眉梢。人们总说夜色撩人,在这个黑漆漆的深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原本女子便有暧昧之心,加上欧广元重伤在身、神情恍惚,犹似半梦半醒。灵姬小心的将欧广元露在外边的胳膊轻轻放入被中,可当她触及他的胳膊那一瞬间,一股冰凉之意猛的让她为之一惊,紧接着她仗着胆子抚摸他的脸颊、他的脖颈,顺下到身体之上,都是一种冰冰凉的冷意,既是爱慕、也是心疼,于是女子想也没想,起身宽衣,然后径直躺在了他的身边,将欧广元的身体紧紧拥在怀中!原本暮秋的夜色,也算是有了一丝春意的温暖与柔情,可是当欧广元明白过来之时,一切都支离破碎。 女子无力的解释尽都淹没在了那个绝情而又满眼怒意的冰冷眼神之中,任其如何言语,他都如冰人一般,侧身怒视。女子强忍泪水,走上前欲将他扶起平躺在床,可是突如其来的一个巴掌,彻底打碎了这个十八岁女子的梦。女子紧要银牙,跪地磕头之后,携剑负气而走,这一走、二人近五十年来再未谋面,直至今日,她回得七星阁,他却早已于地下长眠。其实她不知道,他那一个巴掌同样也拍碎了自己的梦;她不知道,他不忍让她背负那世间骂名,所以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她不知道,他多么希望她能回来......于是五十年之中、他再未动心,而她亦是如此!虽然为了一手开创的莲花门能在夹缝之中求得一丝希望,她屡屡被那几个魔山贼人欺辱、那即将溢出的泪水硬生生被她忍了下去。心中除了他,再无别人!而那些曾经欺辱过自己的人,等到自己强大了,他们的脑袋、她将会一一剪除!但看现在的形势,该死的都死了,该见的,却又阴阳相隔,于是,长虹之下,一位老妇人跪坐于恩师坟前,恸哭不止!一哭恩师曾经绝情,一巴掌打的五十年不见;二哭恩师撒手西去,授业之恩何以为报;三哭恩师受累俗尘,两颗心儿各自孤苦一生;又哭自己年幼负气,携剑误入江湖道;再哭自己为壮门楣,甘愿受辱于贼人;三哭自己半生舍得,到头来依旧空空如也!老妇人越是回忆,浊泪越是难断,越是伤心也越是埋怨,如果那个时候他不那么在乎以师娶徒的名声,如果那个时候,她能强忍着不走,或许会是另外一个结局。可是,这个繁冗世间也最是绝情,什么都会有,可偏偏都不是你所希望的那个样子。长虹已逝,夕阳余晖倾撒大地,石碑之前老妇人在哭老情人! 灵姬身旁,秋水几人一直陪伴在侧,而冷月身披孝服,代替一直让自己惦念的那个他,跪恩师萧煜、跪师叔欧阳德、跪师伯纪天华,当然也有老妇人身前的那座师尊的坟茔。 “即便他也不知死活,但我终究已是燕家之人,他的恩、我来报;他的恨、我来雪,他若一直未出现,我只当他是死了,该做的我都会做,包括恨他!”女子眼神满是泪水,复杂的神情又是倔强又是可怜,最不该哭泣的女子这一刻却也涕泪横流。又是一个痴情的种子,平日里孤言寡语的女子! “月儿!”江岚、唐轩顾不上疲累的身心,一起上前劝慰着正在以剑刨着地面的冷月,女子的心中似以绝望透顶,既然绝望那就干脆彻底埋葬了吧。 “师兄、师姐,你们相信他还能回得来吗?”强忍着内心的悲痛,女子微微一侧身,泪眼看着站在身边的几人,失声问道。 “这......”身旁几人可都是最亲近的人,他们无不希望那个小师弟能够突然的出现在眼前,可是过去将近大半年的时间,丝毫音讯也没有。即便那个时候,纪师伯坦言说是百年之前曾有一人因遇机缘,在九关内修行将近两年这才出得关来,或许那是师伯变着法的安慰大家,可真当冷月此时问起,没有人能回答上来,因为在他们心中渐渐的都不抱什么希望了,可这话当着女子的面如何说的出口?他们可都是小师弟的师兄师姐呀。 “即便当初满怀希望的期盼,到了现在也都消磨殆尽了吧?不用瞒我,我也不抱什么幻想了,死了就死了,希望破灭、缘尽而已!”女子说话间唇齿震颤,一缕血迹悄然自嘴角流出,伴着泪水一起滴落而下。女子不再言语,回过头来继续在地上挖着,江岚心一横,扭头对着江雪言语道:“去把成儿往日喜欢的旧物整理出来,一并带到这里!月儿说的对,既然没什么希望了,我们何必再欺骗自己?如今我七星阁已然有了太多悲伤、我们还有什么不敢面对的?” “可、可是、万一......”江雪听闻此言,一着急话都说不完整。 “我明白你是怎么想的、知道你想要说什么,尚且不说他能归来的几率有多么渺小,甚至于没有了希望;倘若他真的吉人天相,有一天能够像天神临凡一般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们会因为有他一座衣冠冢而不欣喜吗?衣冠冢可以再废弃,但是今日,它是月儿、是我们所有人对于小师弟的追忆和哀思,也是我们大家心中一直以来的那个牵绊的归宿吧!”江岚说完,伸手拉过一把铁铲,一起同冷月挖掘着地面,那些参杂碎石、泥土和细沙的地面。 黑夜前古松岭的灰暗之中,萧煜的新坟之后、另一座小了几乎一半的衣冠冢已经挖掘完成,冷月在众师兄弟的帮助下,一起将一个黑色的大乌木盒子小心翼翼的放入冢内,盒子里尽都是他曾经用过的器具、衣物等旧物,关勇匆忙之下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将手中刚刚折下的两根白杏枝丫轻轻放在木盒之上,虽然一直不善于表达情感,可是面对如今这即将要埋葬的情义,他也是绞尽脑汁的想要表达自己的情绪,他的脑海里没有什么人前逞能、爱出风头这类念头,师兄弟们都知道,他做什么即便旁人看不懂,但一定自有他的道理。关勇看着这枝丫与木盒一起被逐渐埋葬,内心的苦痛到了极点,他很清楚的知道,小师弟这一去、此生便没有了,再也见不到了!看着肆无忌惮放声嚎啕的关勇,众人心中不免又是一阵酸楚与悲恸。 “师弟不哭!”江岚实在不忍心,一把将关勇抱在怀中,轻轻拍打着他宽厚的脊背,江雪也是上得前来,师姐弟三人竟是抱在一处,他们一起哭泣、一起泪流。想当年,恩师萧煜收徒五人,大师兄章昭、为人周全厚道;小师弟燕成、性情乖张却十分聪明;每逢下山办事,大师兄总是会一路无微不至的照顾大家,为师弟师妹们安排好一切;每有难过之时,小师弟都是各种古灵精怪、绞尽脑汁的逗大家开心,虽然他最小、可他的情义之心却是最重。到后来,虽然小师弟被其父带回秦州,可还有大师兄一路相伴,何况那个时候大家都知道小师弟下山是为了考取功名的,虽然不舍却也都在心里为他祝福,三年后的他还真不负所望,得以金榜题名,而且是一甲头名状元郎,谁知还未来得及替他开心,却又忽闻噩耗,直到后来的孤峰山相逢......有太多太多的过往藏在心中,原本以为无论如何,我们师兄弟几人再也不会分开,即便我们各自长大、各自成家,也不会分开。谁料想一年不到,师父走了、师叔走了、还有师伯,还有他,我们的小师弟!越想越伤心、越想越不愿意相信。冷月此时早已没有了力气再去悲恸,她只静静的瘫坐在衣冠冢前,张开双臂,将这个刚刚立起来、上刻“七星阁燕成之墓”,落款“未亡人冷月”的青石碑紧紧地抱在怀中,她的头轻轻的靠在石碑之上,这一刻似乎是这大半年来他们两个离得最近的时候。她静静的感受着石碑之上传来的冰凉之感,缓缓的闭上了双眸,随着最后一滴眼泪的飞落,她已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家有亲人离世,后辈当守孝三年!这一点不光是龙昌国朝堂之上的规矩,也是整个江湖甚至每个老百姓家里的规矩,于是这一行人都将在这里守孝也好、陪伴也好,一起度过往后的三年时光。欧广元也仙逝不久,如今座下弟子皆已命丧,对于过往早已懊悔不已的灵姬自然是身披重孝,为师父还有师兄们守灵三年。后辈们或多或少也已知晓其中缘由,故此都心照不宣。如今九华山多处空荡,再说了她原本就是这七星阁之人,一切随缘吧。 夏日的夜风总是比白天多了几分清凉,如水的月光透过枝丫零零散散撒了满地,大大小小五座新坟在古松岭的夜色中沉默着,横七竖八躺着的是那一个个悲伤的人。痛也痛了、哭也哭了、累就睡吧,夜风似有察觉,故而也轻柔了许多。 第六十一章 别落尘终出九关 御剑阁魔灵大成 “世间岁月已是三年有余,也该醒了吧!”昏黄的山洞之内,一老者银发白须高坐于石台之上,盯着眼前似已蒙上了厚厚一层尘灰的年轻男子,嘴里呢喃的念叨着。老人依旧眉目慈祥,他轻轻挥了挥袍袖,一股轻柔的风隔空吹过,将男子身上的尘埃吹去一空。或许是一个人孤独的太久、或许是这个年轻人是自己唯一的希望,又或许是这三年多来被他的勇敢、果决和坚毅的品格所打动,老人对于这个年轻人是格外的关心。 洞外飞沙依旧,被风携带起的沙石接连不断的飞扑向那满地的白骨,虽然这场景有些森然可怖,但无尽的孤寂却始终让得这片天地毫无生机。老人站在洞口抬头望着那昏黄的天际,一双明眸似乎穿过了漫天黄沙、穿过了厚重的云彩,直达那个他曾经大放异彩的地方,那个地方固然也有你争我斗、固然也有尔虞我诈,可毕竟那是生他养他的地方,在这个世间,人们称它为故乡。成也剑域、败也剑域,对于那里形形色色的人、他没有太多的眷恋,偶尔想起那么一两个故交,老人也只是莞尔一笑罢了。也许只有他,那个身材消瘦却异常坚韧的孩子,永远背负着那把叫做“和天下”的重剑,一步一步总是走的那么辛苦,但是一路行来实实在在,他的生命也许算不得出彩,然而那份独有的坚毅却始终催促着他不断前行。 “洛宁,我的傻徒弟,如今的你会是什么样子?”老人一声感慨,无尽的思绪都沉浸在记忆深处那个叫做洛宁的孩子身上。或许是因为神游记忆的缘故,洞内石台之上的年轻人微微抖动了几次的眉峰,他也是没有察觉。天色昏黄之中似乎又黯淡了几分,老人依旧负手而立,任凭风沙拍打着衣袍,他的身形从始至终都丝毫未动。 没有历经劫难之后、仿佛见到晴空的狂喜;也没有坐定修习三年、最终功成之时的夸张异象,年轻男子缓缓睁开了双眼,与此同时两道金色光芒瞬间在他的眼中隐去踪迹,没有那种全身上下充满劲气的感觉,也没有那种吐气如刀的凌厉,他只觉得这一刻、自己的身心无比轻松、不用遮掩气息也同常人一般,看得见山也望得见水。其实大道初成,无论是山还是水,都成于他的心中。 “又想他了?若干年后我若真的飞升剑域,会替您去看看他的。”年轻人仍然坐在石台之上没有动身,他一抬头正好看见了那个依旧神游的白袍老人,轻轻一笑之后,开口戏谑着对老人说道。看似一声不轻不重的话语,仿佛一个雷霆一般,砸醒了沉浸在回忆里的老人。老人虽然知道年轻人会在最近完成修炼,但当此刻真正听到他的话语之时,却还是不免心中微微震颤。老人没有转身,只轻轻说了句:“成了?”在听到身后年轻人肯定的话语之后,老人这才手捋银须,在这洞口处顶着风沙肆无忌惮的开怀大笑起来。终究是于黑暗之中看见了一丝曙光,老人或许并没有抱太多的希望,只是如今对于这一丝曙光,他已欣然知足。故而他开怀一笑,年轻人也只是以为老人在替他高兴,至于别的倒没想那么多。 “哦!你竟然突破了玄天境、到了地元之境了?”当老人回身之后,第一眼看向年轻人时,他又是一脸错愕的表情,疑惑地疑问道。 “我只觉得此刻全身异常的轻松自在,至于您一开始对我说的这几种境界,我一时还难以区分,反正都是我,所以也不费神了。”年轻人说话时竟是有些羞涩的用手挠了挠头,脸上既有欢喜又有着一丝丝歉意。老人故意装作生气的样子,一声轻哼之后,他走上前去一把将年轻人的左臂抓在手中,一个眨眼之后,又轻轻的放下。看着老人肯定似的神情,年轻人忍不住的问道:“还真是地元境了?” “老朽的话你爱信不信!”老人一挥衣袖,手掌一张、一个看上去很普通的酒葫芦便出现在他的手中,拔出酒塞老人仰头痛饮了几口,这才重新坐回石台之上。 “小子修习的这段时间,多亏了老前辈的引导和指教,小子跪谢您的恩情。”年轻人一个跳跃,下了石台直接跪倒在老人面前俯身叩拜。老人见状,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意。他一掌轻轻自下而上,一股柔风顿时将年轻人的身体缓缓托起。 “受人恩惠、知道感恩也就够了!再说,这一切也都是你自己的努力,要知道可不是谁都敢孤注一掷、有魄力舍去半生积攒下来的修为的,你既信我、老朽自然要全力助你。”老人微笑着给年轻人说道。 “无论如何,要是没有您的指教,我燕成也绝对没有今日之收获,所以我是发自内心的感激您!”年轻人正是燕成,他站在一旁恭敬地对着老人言语道。 “也罢,不说这个了。你既然不清楚剑域武境的分别,老朽就再跟你念叨念叨,至于最终真实的感悟,可还是要靠你自己去悉心体会了。” “成儿一定用心领会!”一抱拳,燕成对着老人再次施礼。 “原本老朽以为,此次待你功成之时最多也就是玄天境界,毕竟剑域功法跟个人体魄适宜的程度大有关联。一般来说,你以凡人之体修剑域之法实在是有些勉强,所以老夫从一开始就劝你舍弃尘世功法,从零开始修习。以你坚定的意志,能到达玄天境就已经很不错了,说真的,连老朽都没想到你会到达地元之境,可见你的根骨与这剑域功法还真是契合呀。机缘这东西,有的时候真叫人难以琢磨。”老人笑呵呵的为燕成解释他心中的疑惑。 “那您能告诉我,五境之中彼此间有什么具体的区别吗?我应该如何去感应它们的分别或者能自己感悟和区分自己属于什么境界?”燕成恭谨而又有一丝焦急的疑问道。 “你看你,又耐不住性子了。先坐下来,听老朽为你一一道来。”老人一伸手,示意燕成坐在他的身边。燕成见状,三步并作两步、急忙跳了过来在老人石台边上静坐下来,双手撑着下巴,抬着头等待着老人接下来的解惑。 “剑域武境共有五层,这你都知道。第一层黄龙境、气接脚踝根骨,稳下盘增战力;第二层玄天境,气接双膝根骨,滋灵力归气海;第三层地元境,气入丹田,下接地上通天,二气归于一体,只手憾天地;第四层天元境,一身元气转化为灵力,灵珠成于心海,御敌为战灵力滔滔如江河取之无尽,可战诸神;第五层生死境,灵珠悄化尽,语出惊天人,一念生而天地为我所用,一朝破生死、长生无穷尽,提剑行云上,神魔皆退让!此为剑域武道之五境也。”老人说完最后一句之时,一种激动神色依旧久久不退,似是想起了自己当年在剑域之中的种种经历,一路跌跌撞撞,最终走向了那个人人向往的武道巅峰至尊之位:武境第五层-生死之境圣剑落尘! “还真是如您所说,此刻我丹田之处微微发热,而且似有颤动之感,这就是您说的二气归于一体,共入丹田的感觉吧?”燕成猛然感悟到的一句话,将老人的思绪一下子拉了回来,老人微微一笑摇了摇头笑骂道:“你小子,还真是个古灵精怪的磨人坯子,以后要是你敢不走正道,看老朽怎么收拾你!” “那您跟我说说,这地元境的实力,在剑域算是什么层次的武者?”燕成调皮的眨着双眼,跟老人问询道。 “中偏上的武者吧,小门派的首领大多是这个层次了。”老人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直看得燕成故意朝着他翻了个白眼,轻轻呢喃了一句“切!” “你先好生歇息一段时间吧,等你适应了现在体内的剑域功法,老朽还可以送你一场机遇,等你彻底参透之后,便能离开这个地方了。”老人眉目之间的慈爱之色,似乎瞬间有着一缕忧思一闪而过,老人半转身形,也不再理会于他,径直朝着洞内深处而去了。 “多谢落神仙!”燕成郑重其事的抱拳行礼,老人闻声后,行走的脚步并未就此停止,但他那背过去的面容之上却显现出了几分欣慰之色。 这片天地之中千百年来都没有白天和黑夜的转换,好在外界的夜晚到了这里,天色会变得更加昏黄一些,不过最多也就这样了。要是没有风沙遮眼,这里的昏黄天色之下一眼看过也能看出好几里地去。这一段时间,燕成独自在这里游荡着。自从苏醒过来之后,他第一件事要做的,就是跑到洞内一侧的溪潭之中,美美的泡了个澡,用他自己的话说“这三年多来的泥垢,要是不好好浸泡,还真不好洗干净了!”等完事换了干净的衣袍之后,对着老神仙的“藏宝”之地就是一阵的搜刮。什么所谓的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凡是看到能吃的,就突然变身成为饿死鬼投胎一样,也不怎么挑剔,双手紧的往嘴里塞,老人偶尔撞见了,也全当没看见一样,故意一个转身离开了去,任由其在那里狼吞虎咽。 要说对于体内焕然一新的功法,燕成也自有主意。宇宙之大、包罗万象,虽然他从未到达过那个叫做剑域的地方,但刚刚修炼成的一身剑域功法,让得他不得不对那剑域冲满敬畏和好奇。原本世间武功技法,都是以体技为主,包括头、肩、背、手、腿、脚等,亦有以兵器为主者,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以练气为辅,以元气汇积,激发和增强体技的杀伤力,元气凝实成为元力,附在技法或是兵刃之上,更是有着不同一般的毁坏之力。当然也有少数专门的练气之人,以气修身,练得一身铜皮铁骨、刀枪不入。亦有练气之人,兼得体技、兵刃之术,故而在这世间久难寻觅敌手,但这样的人毕竟少之又少,人们大多都是专心修习一法,不足之处以气辅之。而剑域功法则完全不同,身负灵气、以念为主,一念之下可判他人生死,更有强横者,可煮海、可焚天!当然,这也都是需要真正有实力之人方能一念而动,最少他们之中多数人虽然一出生便是身怀灵气,却一路成长依然多有执兵刃者,刀剑之间多杀伐争斗之用,亦有作配饰者。 当然这些对于现在的燕成而言,也都只是一知半解。他也不去刻意琢磨这些,只出得洞去,刻意用灵力功法唤醒那些沉睡的死气。当他再一次面对那无穷尽的死气蛟龙之时,意念沉心,以手为剑,一挥之下万般皆灭。然后他再次唤醒、再次运功法以灵力取之,如此不知日夜的反复磨炼,终于在他对这些死气化龙失去兴趣之时,这才悻悻的负手往千里之遥的山洞慢慢踱步而去,走着走着突然身形一隐,再次出现时已至千里之外。 北境一处布满墨绿颜色植被的深谷之中,御剑阁赫然矗立于此。站在阁楼之外,隐约一阵阵曼妙的乐曲断断续续的隔空传来,三楼厅堂,刘道元懒卧银榻之中,头枕一女子玉腿之上,就那么斜卧着,另一边两名女子,皆是薄纱在身,微微一动后轻纱便有滑落玉肌之状,刘道元当然不会放过这一次次的春景,时不时的还趁机伸手抚摸一把,随后便是几声大笑。女子二人一人为其喂食水果,另一人则负责斟酒然后再将酒杯适时的放在他的唇边,老人一张嘴喝下美酒之后,竟是顺势一把揽过女子纤腰,随即二人便一起倒在了银榻之上。原本坐着的女子赶忙一个闪身,默契的为其让出地方来。老人额头、脸颊皆因美酒而绯红一片,倒是这个被他猛然压在身下的女子,肤白貌美、却是没有任何含羞、怯懦的样子。老人微微埋下头去,女子也是轻轻往上抬起头来迎合,微启朱唇,老人一张嘴,那一点樱桃便被他贪婪的汲取着芳香。堂中尚有四名身姿妖娆、动作绮丽的舞者,这一幕他们彷佛未曾看见,又或许对于这样的场景早已是司空见惯,于是一幅旖旎而又奇葩的画面便这样出现了:隔着一层轻纱,左右女子轻轻站立在轻纱之外,堂中之人依旧舞姿撩人,而轻纱帐内银榻之上的两人仍然在旁若无人的行着欢愉之事!这些个犹如春花初露的女子对此没有感到任何的异样,依旧各司其职一般,她们也许早就认命了。 突然之间,御剑阁整座阁楼一瞬间就好似地震一般东摇西晃,刘道元一个机灵,当下也顾不得什么未尽的欢愉,一轱辘急忙从女子身上爬了起来,只见他心念一沉,然后在左右女子的服侍下匆忙披好衣袍,一步踏出之时,身影便这样凭空消失不见。等再见他,已然出现在了阁楼的最高处,噬灵仙阵之前。刘道元负手而立,也不理会那因为匆忙之间没有系好的衣带,任凭衣服上半身微微敞开着,露出了少许枯瘦的皮肤,其上尚有女子香汗未尽,当然此刻连老人自己都没有心思再关注这些。 “魔灵要成了!”看着眼前那布满闪电一般的仙阵囚笼之内,魔灵原本低垂着偶尔挣扎的脑袋,此刻已是昂首挺胸,似乎身体之内充满着无限的战意。一对眼睛乌漆之中不时的有雷弧游离其上,强壮而又坚实的膀臂和身体之上,一块块肌肉都好似充满着能量、随时可以炸裂而开一般,随着窗外若有若无的光亮而显得更为霸道和强悍了。 “老朽的心血总算是没有白白浪费,往后这世间、也只有你能对我一心一意、言听计从了。”刘道元抬手抚过银色须髯,不禁几声痛快爽朗的大笑自楼阁之中传出,对于眼下魔灵的圆满,他自是兴奋不已。 “呦,瞧您说的,他这么个东西也能对您一心一意,那我们姐妹几个,岂不是要遭您嫌弃了?我们也都是全心全意侍奉着您呢!”一声娇嗔,方才那位与他在银塌之中行欢的女子一步一摇的顺着楼梯踏上五楼来在了老人的跟前,话尽之时还不忘抛出几个媚眼,以示自己的风情。对于美色,刘道元向来是来者不拒的,他的意识之中,女子本就为了欢乐。也是今日见着魔灵大成,故此心情大好,于是他一把搂过女子柳腰,然后故作深情一吻,只逗得女子在其怀中格格调笑不止。 “你先稍等片刻,待老朽先收了这仙阵,再与你重续温存。”老人说话间嘴角漏出了几分狡黠的笑意,女子见状,也是识趣的站直了身姿,往后倒退了几步。 “收!”随着老人一声喊喝,双手在身前解印,那个一人高大的银色囚笼竟是迅速的黯淡下来,紧接着便是凭空消失不见。此刻的魔灵没有了噬灵仙阵的束缚,正好满身力量无处施展,所以刚被解禁后的他,便要举起拳头随机想要一拳轰出,却立刻被老人制止。 “停下!”言语不重不轻,可是在魔灵的心中却是命令,绝对服从的命令。拳风已然灼烧半空的魔灵硬生生收回了攻势,随即在老人的面前端正的站着。看着如此听话的魔灵,老人又是高兴的点了点头。 “顺着楼梯下去一层,往后就先做我们御剑阁的守卫吧。”老人话刚说完,魔灵就已经朝着楼梯处走去。看着他果真如此言听计从、老人不免又是一阵喜悦。 “您为什么要制止他呢?已经三年多了,我还想瞧瞧他到底能有多大能耐呢。”身后女子仿佛有着一丝失落的言语道。 “你个傻女人,他这一拳下去,我们这座楼怕是要废弃了,到那个时候,我们住哪呢?要是再和你行那合欢之事,都没有地方可去了!哈哈哈...再者说,老朽亲手炼就的魔灵,他的威力,老朽自然是十分清楚的!”老人言语戏谑之后,旋即又自信满满的肯定道。魔灵的身形已然消失在了楼梯间,老人突然转身一只胳膊将女子夹在身前,整个人便如一阵风似的吹去了楼下。而这层阁楼的空中最后只留下了一句调笑的话语:“方才未完之事,我们接着来吧......” 一处空间的山洞之内,圣剑士落尘正在助坐在石台之上的燕成完成另一场机缘。老神仙双掌久久的放在燕成的肩头,一缕缕天火之气顺着双臂逐渐游离进燕成的身体。本身也不是自己本身所拥有的物品,虽然强行输入可以在以后提升自己的战力,但毕竟这一刻的疼痛之感,也的确是如万蚁噬心那般,绝非常人可以承受的。燕成此时所有的心思都沉入到了体内那一缕缕四处乱窜的天火之上,他尽全力的按着老人的方法去引导这些火苗的方向,可是刚一开始那种疼痛让得他即便一而再再而三的准备之后,还是不由自主的分了心神,随即一种让得他更为叫苦不迭的痛楚生生让他不得不全身心的引导者体内天火。与其对比双肩之上传来的剧痛,体内被天火灼烧才更要命,两害相权取其轻吧。 “我已将灼日天火的火种在你体内种下,日后你得好生呵护,待它长大之后,必然是你又一个强大的助力;此外,自凡人体内修炼出来的三缕灵气,老朽已经为你修护完毕,一来虽然同为灵气,可毕竟与剑域不同,即便强行融汇,于你也没什么作用,故此来日你最好能将其还给你的祖上,你要知道,这不仅仅是他二十多年的心血、更是他二十多年的生命;最后,你身上的灵力光环,老朽已替你掩藏了去,这对你本身的功法没有任何影响,还可以少去很多往后不必要的麻烦!”老人家说完之后,一抖衣袍,盘腿高坐石台之上,准备凝息回神。燕成运转完体内最后遍天火之后,急忙跳下石台,对老人行跪拜大礼。 “起来吧,老朽既是帮你、也是在给自己留一丝希望。”老人慈眉善目之间,嘴角淡淡的往上扬了扬。这些日子的相处,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对于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老神仙是越来越喜欢,有的时候、一眼看去竟仿佛是洛宁在自己身边。 “老师、您授我一身本事,燕成无以为报。日后无论身在世间还是剑域,必然走的端正,不辱师名;若是侥幸能飞升剑域,我必全力成长自己,争取早日迎师父归剑域!”言罢,燕成对着老人恭恭敬敬的磕头。 “等你这一声师父,也真是不容易啊!”看着跪在眼前的燕成,老人心中不免一阵感动。身形一闪,老神仙已然来在燕成身前,俯下身来双手将他扶起,再次言语关切道:“近日出关后,你必须先上昆仑山一趟,那里有为师的故友,你只管去,到时自有人接应于你。还有,此番你出关,可否将问情剑留在此处?一来,你走之后,老朽又该空寂寂无人陪伴了,问情剑既是老友,也是你的佩剑,老朽见它如同见你;再者,如你所言,现在世间势力对于老朽赠与人间的兵器大肆抢夺,虽说以你如今之力,尚可自保,但老朽几番感应之下,隐约觉察这世间竟是突然多了剑域之人的几缕气息,故此,此剑还是先放在这里比较安全!有一点你且放心,待你飞升之际,老朽自有办法让此剑重回你手,助你飞升!”老人言语之中既有叮嘱,也有关怀,但更多的还是那言外的不舍之意。 燕成口中无话,一张手问情剑自石床洞壁之上飞来,燕成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一番之后,双手捧剑,恭敬地交给了老人。看着毫不犹豫的孩子,老人不免又是一阵感动,与此同时又有些替他担心:倘若日后为他人所骗,他的这份纯真还真可能害了自己。 “老师,燕成还有一事不解,请您指点。如今若能出得关去,为何还要前去昆仑?想我另一位师父、师兄弟他们,一定很担心我,所以我想可否先回一趟九华山?以我如今飞纵千里之能,也不会耽误什么时间的!”话刚说完,只听老人言辞制止的说道: “不可!纵飞之能为剑域之功,方才老朽已经叮嘱于你,如今这世间已有了几道剑域之气,想必是有剑域之人逃入世间,这也就能说得通,为何世间之人却突然争抢起了剑域的兵刃!这些暂时不提,今有问情剑在此,神剑少一把、他们也成不了事。最重要的是,剑域与这世间接连之路,最少也得是天元之境,方能在两域穿梭,故此你万不可行愚蠢之事,招摇自身,那样你会招来杀身之祸!没有什么道理可讲,那里的人生来傲慢,杀人如屠狗,毫不在乎;至于为何要先去昆仑山,老朽自是为你所考虑。若是此刻老朽有在真身在此,那你哪里也用不着去了。你天资聪慧,根骨又契合我剑域功法,倘若老朽真身在此,怎么说也可以让你打稳根基,境界也远不止地元境初期,生死境不敢说,最少也是天元境中后期了吧。”老人说完,不禁又是一阵感慨。经历的太多,到最后有的事做起来竟还是有些力不从心了。 “燕成明白了。您的意思是日后多用体技、剑技,尽可能的隐藏剑域功法,直至飞升那一刻;其二,此次去昆仑山,是有些原本您可以帮我的事,现在真身被毁,您已力不从心,所以让我前去昆仑山,请您的故友相助于我!但不知您的故友是谁?我该如何跟他说起此事?”燕成闻言之后,直接开口跟老人请教道。 “果真是个聪明的家伙!若是自身生命受到威胁,剑域功法当用则用,一刹那间,我想即便是剑域之人,若非生死境,便不会那么轻易的就锁定你的契机;再有昆仑山一行,你只管前去就好,余下的都交给为师吧。”言尽于此,老人身形一闪,连同着那把问情剑一起消失在燕成眼前。 “你且出关去吧,为师不善离别相送!”慈祥的话语在洞内飘荡,燕成心内也早已是五味杂陈。对着石洞深处再行三拜,随后起身往洞外而去了。突然一柄飞剑凌空而来,老人的声音再度响起:“此剑名曰星辰,是为师用人间之铁炼就,以后的路就先由它来陪着你吧!” “多谢师父!”燕成收剑细看,一股透着奇特剑意的温凉之感涌上心头,虽说不上来,但确是一把好剑。至此,燕成不再回头,大踏步向着前方而去。那一夜,磐龙山试剑峰山顶处,有几人见春雪洞口金光大盛,随即一闪而逝;那一夜,洪家主听闻此事连夜急匆匆前去观瞧,一切几乎未有异样;那一夜,远在九华山的女子突然自梦中惊醒,没来由的一阵心悸让得她泪眼莹莹;那一夜,章丘山脉深处的老人于静坐之中猛的睁开了双眼,一种熟悉的感觉让得他不禁脱口而出:“是成儿吗?”;那一夜,御剑阁的门外,魔灵的乌漆双眼之中,突然有了一丝澄明之气一闪而过! 夏末深夜的风中,多多少少有了一丝秋的凉意。年轻人转身望了望南方,嘴中呢喃一句:“师父、师叔、师兄、师姐,还有月儿,你们等着我,三年多了,我也好想见到你们。不过当下成儿还有要事在身,等我办完这一切,便立刻回去找你们。”那一夜,一男子负剑远行,朝着西北昆仑山的方向大步流星。 第六十二章 遵师嘱赶赴昆仑 石窟门存亡之际 “陆老哥!今有我世间弟子燕成孤身赴昆仑,老弟我这一缕世间残相,飘摇千年也几近幻灭,特此求陆老哥施以援手,为他筑基生死之境。”昆仑山巅一道充满着沧桑气息的声音在风中响起,旋即一人面虎身、虎爪的九尾之半兽人,仰天一声长啸,似是对这道声音的回应,也好似对那个人的同情。 “你且放心,如今老弟只是灵气微弱,但要撑他个几百年还是撑得下去的。此子心性坚韧,懂是非、明善恶,是个难得的孩子。所以老兄一定要帮我这一次,愚弟叩谢了!”那道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言语之中满是恳切和无奈。 “你不用再多说什么,留一些灵力滋养身体吧。此事愚兄已然清楚,待得他来,若确实如你所言,愚兄可送他一场大造化,也好早日让他成长,然后接你回归剑域。他既是你的希望、我自然全力以赴。”昆仑山巅,那人面虎身之半兽人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体形壮硕的中老年人,看上去似有世间知天命的年纪,可又有谁知道,他已存世几万年。 “多谢兄长,如此我便放心了。”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之后,那道站在山巅的壮硕身影瞬间隐去身形,消失不见。就好像这个地方、他从未来过。九关之内百兽坪的偏远山洞之中,一老人高坐于石台之上的身影依稀有些飘摇,老人一手撑着额头,惨白的面容之上再也不见了往日的那份洒脱之气。他就那样静静的撑着自己的身体,两眼呆滞的望向洞口之处,随后突然瞥见了那靠在一边的问情剑,这才有了一丝笑意挤上脸颊。 “为师能做的,暂时就是这些了,如果有可能,还真是有些想回到那个地方,就算是人老多情吧。”心里惦念着那个人、那个自己最后的希望,老人默默的自言自语着。 甘州境内,石窟门也算得上是一个年代久远、有着自己独有传承的门派了。近些年来,除了江湖之中那些底蕴深厚的名门宗派,更多的后起之秀如雨后春笋、遍地滋生。而石窟门却是因为地处偏远荒漠逐渐变得名声不显,近几十年来,宗派内的弟子们虽说也都十分努力的磨练自己,可最终也还是没有一个惊才绝艳之人的出现。俗话说一人兴邦,门派里也是一样。如果真有一个天赋异禀的绝世天才出现在石窟门,那么这个门派的将来,肯定会因为一人的强盛而在江湖之中大放异彩,原本逐渐在人们记忆之中淡去的名字,也会重新在江湖之中响彻众人耳际。只不过现实之中并非如此,门派之中自上而下,无一不盼望着能有这样的一个人的突然出现。伴随着这种希望,几十年来固守一隅默默等待着命运救赎的他们,不曾想先等来的竟是一场灭门之灾。 荒漠之中的一处酒家,说是酒家,其实也就是有个简易的茅草房,外边以草席为盖,下边摆上简单的木桌椅,以供过路之人遮阳避雨之用,顺便再上一些廉价的茶酒、一盘不薄不厚的手切酱牛肉片,就算是这里的顶级配餐了。一年轻男子负剑而来,离着好远就已看见了这个搭着凉棚的小摊。于是他脚下不由得加快了步伐,脑海里幻想着即将要吃到的美酒佳肴,差一点都让他控制不住的流出口水来。 “多大个人了,竟还是这般没有出息!”心中暗暗骂了自己两句,整个人却还是不由自主的走到了凉棚之下、找了个边角的空座,坐了下来。抬眼一看之下,约有五六张木桌,此刻也就有两桌之上有人在歇脚闲谈。毕竟地处慌僻,所以往来之人并没有几个;但也没有绝对,偶尔也还是会遇到一些个商队或者走镖的人马,前来此处歇脚或者补充物资和水源。那个时候也能有个六七十人,有的时候还会多些,这片凉棚之下的桌椅自然是不够用了,所以店家就会将靠在墙边的木板和木墩子让小二哥帮着抬出来摆上,四个角各放一个木墩,木板直接往上一放,一张桌子就算成了。至于坐的椅子,自然是一人一个木墩子,就这样,有的时候也还是不够,最后余下的人也只好将就站着或者躲去墙根那里直接坐在地上了。好在今日过路之人倒是没几个,当然年轻男子也不知道这些。见有客人到,一个约有二十来岁的瘦高个男子,肩上搭着布巾,急忙迎着笑脸往这边小跑着过来。 “这位公子,请问您来点什么?”瘦高个的男子自然就是这家店的小二哥了。年轻男子抬头看去,此人生得倒是不错,浓眉大眼的,就是太过瘦弱了些,想必一定是个穷苦家里的孩子,年纪倒是和自己相仿,想到这里,年轻人不觉得对这个小二哥有了几分亲近之感。 “咱家都有什么好酒好菜呢?先帮我来壶好酒,菜吗,你先说说看,都有什么?”年轻男子这一句话,顿时让小二哥生出一脸为难的样子,只见他一边用肩头的布巾象征性的在桌子上擦了两遍,然后再次开口难为情的说道:“这位公子,想必您也是第一次路过咱家小店吧?您有所不知,咱家小店只有简单的茶酒,最好的下酒菜也就是花生米和掌柜的亲自酱的牛肉,其他更好一些的,咱家还真没有。毕竟地处这荒漠之中,物资运送来回也是不便,加上里里外外就掌柜的、夫人,再就是我,要是换成了酒楼还真忙不过来了,您说是不?”年轻人竟是没想到这个小二哥竟也挺会说道,但仔细一想,也觉得他说的话还都在理,于是也没有多说什么。年轻人面带歉意的冲着店小二微微一笑,点了两盘牛肉、一盘花生和一壶一斤装的甘州仙露。因为人少,片刻之后酒肉就被小二哥端到桌上来,摆完桌后,小二哥欠身一笑,然后径自离开了,年轻人也不再僵着,随手拿起酒壶大口的灌了两口,这两口下去差点没吐了。要说这酒,还真不是一般的差,浓烈的灼烧之感又有着一丝丝说不出来的怪味,平复了自己的内心,他只好将就的把酒倒在碗中,来几口牛肉、随即就像喝药似的轻轻抿了一小口,这牛肉倒的确不错,口感和味道也不比那些酒楼中的差,搭着这肉、那酒也变得不是那么难以入口了。 年轻人独自边吃边喝,时而抬头向着四周随意的瞟上几眼,毕竟刚刚入秋,该有的星星点点的绿意,也还是会有一点,即便少得可怜。突然、凉棚之中走入二人,一男一女各自携剑而来。二人视线扫视一圈之后,最后在年轻人边上的木桌位置坐了下来。两人匆匆要了茶水、馒头和牛肉,饭一上桌也顾不得其他,象征性的在衣服之上抹了抹手,低下头来就是一通狼吞虎咽,见其形状,年轻男子不免微微一笑,他能想得到二人肯定是经历了什么,所以一直挨饿至今,再加上那名男子,进来之时年轻人便一眼看出他负伤在身,走路的时候女子会时不时的搀扶他一下。年轻人正想着这些,却不料脸上的笑意正好被正对着的女子抬头看在眼中,女子自然的以为年轻男子的笑意就是嘲笑他们二人,于是想也不想,直接一拍桌上的长剑出声质问道:“你笑什么笑?没见过人吃饭吗?”对于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年轻男子先是一愣,然后似是想到了什么,故而释怀再次淡然一笑拱手说道:“抱歉,在下只是想起往日趣事,微微一笑情不自禁罢了,并没有任何针对姑娘二人之意,还望见谅。”年轻人言语真切,女子听闻只好压住火气,依旧怒目相向可是一时间竟也无言以对。这个时候旁边的男子也适时的伸出手来,将女子一把拉回座位之上,随后一抬头、冲着对面年轻人微微一笑以表歉意,女子见此形状,心中思量一二,也觉得自己好像有些不太讲理了,于是只好继续埋头吃饭,不再多说什么。 “小二哥,结账!”年轻人一抬头,之间邻桌男女二人早已经将桌上的饭食打扫一空,此刻站起身来准备结账离开了。 “这吃饭的速度还真是神速呀!”看着自己桌上刚刚动了不到一半的酒肉,年轻人不免心中感慨一番,然后低下头来接着两口肉、一口酒的吃了起来。吃着吃着,突然感觉邻桌那里男女二人的身影好像仍旧站在原地未曾离开,年轻人再次抬起头来看向那二人。邻桌二人此时正一副窘相,两人从上到下摸索遍周身,也没摸出半点东西,紧接着那位男子十分抱歉的对着跟前的小二哥说道:“实在抱歉,我们兄妹二人此番出门走的着急,一时不慎可能将钱袋拉在上一个客栈里了,您看能不能行个方便,等我们下次回来路过你这,一定双倍奉还银钱,不知小二哥意下如何?”话到此处,年轻人也算听明白了。他依旧吃着肉、喝着酒,不过此时却没有再低着头,而是时刻关注着对面的二人。 “公子、姑娘,不是我小二不通情理,只是这小店本身我也做不了主,再说了,吃饭给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您两位还是莫要为难于我,否则被掌柜的知道,不仅要罚我银钱、他要是一不高兴,可能就不让我在这干了!小人家有老母、疾病缠身多年,不能没了这差事。”小二哥言语之中似乎都要起急了,但是面对这两位客人,他也不能仗着这事去说什么脏话,再说了这两位的手中可都提着剑呢,所以他不得不言词恳求一般,生怕这两位不给钱,再砸了自己的饭碗。那二位见小二哥这么说,面色之上更是多出了几分歉疚之意,可是如今之计,他们还真是拿不出半分银钱来。 “咳、咳、咳...”几声干咳之声响起,随即从草屋里走出来一个约花甲之年的老者,观其神态应该就是这个小店的掌柜的了。只见老者一手捋过稀疏的三角胡须,另一只手背在身后,晃晃悠悠、不急不慢的来在了男女二人面前。小二哥见老者过来,赶忙上前一步扶住他的胳膊,随即整个人颇有心机的往后退了半步,正好将掌柜的放在了最前边。这样一来,无论稍后的事情如何解决,他的饭碗应该是保住了,最多也就是掌柜的因此生气而骂他几句,只要能接着干,这些他倒是不在意了。 “我说两位,老头我也非是不讲情面之人,只是如果人人都像二位这般,这往后的生意,你叫我老头子可如何做得下去?我已然是个半截身子入黄土的人了,身无长物,只有靠这个小店,才勉强可以度过晚年,还望两位莫要为难小店,老头子在这给您行礼了!”老者言语间,就要躬身给两位年轻人施礼,为首的男子立马上前一步将老人搀了起来,忙开口道:“老人家,您这般说、可真是羞煞晚辈了。而今非是我二人不讲理、不识趣,只是走得太急,没带银钱在身,这可如何是好啊!”眼看着事态即将陷入僵局,这时边上的年轻人也吃的七七八八了,只是那酒,却还剩一多半,或许是实在太难喝了,难喝就难喝,可还偏偏叫什么甘州仙露,也真是讽刺。年轻人站起身来,摸了摸圆鼓鼓的肚子,这才开口喝道:“小二、结账!”这一声喊喝,正好将那几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他的身上来。掌柜的立刻冲着身后小二扬了扬下巴,小二哥这才连忙走到年轻人身前,恭恭敬敬的说道:“公子,你的饭钱一枚银币足以。”燕成听完,又接着问了句:“他们呢?”店小二显然没有料到男子会这么问,也更没有往那方面去想,所以一时还愣在了原地。掌柜的毕竟是掌柜的,男子此话一出,掌柜的便立马放过了那两人,他看得出来那两人无论什么原因,现在却实是没钱,如今有人搭茬,能赚一点是一点。 “他们二人一个半银币!公子您一看就是富贵之人,这点钱对您来说算不得什么,可是对于老头子我...”老人话刚说到一半,年轻人直接拿出了三枚银币放在桌上,然后面色不悦的打断老人的话语。 “钱在这,你不用再多说什么了。”年轻人也不再看向那老掌柜,直接离开座位,冲着眼前二人一笑,随后大踏步的将要往北而去了。 “公子留步!”后方男女二人不约而同的朝着离去的年轻男子喊了一声。 “哦?有事吗?”年轻人停下脚步,偏过头来询问道。那二人急忙上前,对着年轻人轻施一礼道:“公子仗义援手,我二人尚未来得及感谢。”领头男子不禁动情的言语道。 “感谢呀,不必了;都是江湖中人,谁还没有个难处。”年轻人不禁又是一笑,丝毫不在意这些虚礼。 “公子胸怀大度,但得人恩惠,岂能不报。只可惜我石窟门突逢劫难,要不然肯定好生报答公子。”男子平和言语之中,突然多了几分怒火。边上女子见状,急忙扯了下他的袖袍,意在不必多言,尤其是在陌生人面前。 “我早看出来你负伤在身,呐,这里有两颗丹药,你二人各自服下一颗,对伤势有好处。”年轻人说完,从怀中取出来个精致小巧的玉瓶,随手抛向对面男子。男子一把接过,不可置信的看着手中的玉瓶,犹疑之中打开瓶盖,一股丹香扑面而来,闻其香后,顿时都觉得神清气爽了许多。至此原本的顾忌也打消了,二人互相对视一眼,一人一颗径自服下。 “再谢公子赠药之情。”男女二人一齐弯腰行礼。 “好了好了,既是江湖中人,看你二人又与我年龄相仿,所以不必在乎这些虚礼。听闻你方才所言,你二位都是石窟门的人?”年轻人面色和煦,未有丝毫波澜的询问道。 “不瞒公子,我二人正是石窟门人,也是、也是逃兵。”可能是因为赠送丹药的缘故,两人心中的戒备此时竟是去了多半。女子此刻、竟是一脸愤懑的回应道。 “逃兵?此话何意?”年轻人不解,再次追问。 “说来话长,总之,是魔山贼人前来我门派抢夺神剑耳鼠,由于双方实力的差距,我们于乱战之中被掌门强行送出石窟门,我们也知道这是为了保存石窟门的一点血脉,不过我的宗派正在遭逢劫难,我们这一走,不是逃兵又是什么!”女子言语之中愤恨之意更盛。 “又是九幽门!原来如此。”年轻人眉目间一丝杀意一闪而过,随即他不漏声色的再次问道:“二位如何称呼,不知可否相告?” “在下李沐阳”“乔溪儿”二人也没有再犹豫,直接回答道。 “我乃无痕,二位若是信得过在下,可否立即为我带路,马上赶回石窟门。”自称无痕之人正是那自九关而出一路北上前往昆仑山而去的燕成。男女二人听闻此话先是一愣,随后李沐阳开口问道:“无痕兄既敢如此,不知可有把握?再者,九幽门势力庞大,你为何会为了一面之识的我们,而去得罪他们?” “此事暂且不多说,我只告诉你们,我与九幽门有不共戴天的血仇,你二人若是信得过,就立刻带我前去;若是信不过,便告诉我方向,我自行前往就是了。”无痕面色阴沉,眉目之间确实有了几分急促之色。 “无痕公子说的哪里话!你一个陌生人,都能为了我石窟门奋不顾身,何况我们自己门派之人。如此说来,也不管他什么血脉不血脉了,能出一份力就出一份力,哪怕战死当场,也无怨无悔了。”李沐阳突然的一身豪气,好像被那个叫无痕的人悄悄的点燃了,于是男女二人对视一眼之后,再次对无痕施礼。 “公子若能救石窟门于水火,李沐阳当肝脑涂地,以报公子大恩!” “无痕公子此番若能解我石窟门之危难,小女愿以身相报!”情急之下的无痕,竟是没有听明白女子再说些什么,当下只是着急的喊了一声:“都火烧眉毛了,你两个人还有完没完?”说完之后,回身疾掠而去。那身后二人见状,对视苦笑了一声之后,急忙大喊朝着无痕掠去的方向大喊道:“无痕公子,不是那边!”随即立刻飞身而上,往石窟门的方向纵身飞奔。无痕闻言急忙停住了飞掠的身形,苦笑一声,又转身跟随他二人的身影,一起离开了此地。 石窟门,一座起于半山腰之上的巍峨大殿,放眼看去一片古香古色的气息令人沉醉。开阔的广场之上一律青石砖铺就,同样也都满溢着岁月的痕迹。然而此时,一阵阵的喊杀之声从这片广场、从大殿内外,似乎处处都充斥着你死我活的刀光剑影。门主石永忠此刻正率领着门下四大长老和两位亲传弟子以及他们的弟子和一众门人等,拼死抵抗着来自九幽门的厮杀。当头一人,正是白无极。 “永忠兄,你绝非是我敌手,我劝你交出耳鼠神剑,或可免满门覆灭之结局!”已然交手八十余个回合之后,白无极趁机再次对石永忠告诫道。 “我石窟门虽说近年来声名渐微,可毕竟也是传承了六百年的大宗派,如今即便是战死当场,也休想要我做那摇尾之犬,想要神剑、做梦!”石永忠全力平复体内翻涌的气血,强忍着疼痛一脸愤恨的回应道。此刻的他,明显感觉到自己非是白无极的对手,但对于早已怀着必死之心的他来说,即便一死,也要重创这群恶魔。 “不知死活的东西,既如此、便死吧!”白无极闻言顿时眉目生怒,这一次他确是动了杀机。各处的战场之上双方互有伤亡,可一眼看去还是石窟门更惨一些。白衣伏地者皆为石窟门战死之人,看到此景,石永忠的内心更是怒火中烧。突然之间,一阵白色雾气陡然之间凭空出现,石永忠只觉得自己顿时如坠云雾,努力地睁眼细看,可依旧看不出身前三尺。突然,一道白色的掌印在其身后如鬼魅一般现出原形,嘈杂的喊杀声让石永忠的觉察力大为减弱,故而当这一掌将要拍在他的后背心口之处时,他才猛然觉察、当即迅速转过身来,可是已然来不及做任何的防御之势了,石永忠眼看着那一掌离自己越来越近,他似乎已经觉察到了死亡的气息,于是他闭上了双眼,心里默默念叨着:“石窟门历任门长在上,今有我石永忠全力守护宗门、不敌身死,还望先辈们莫怪!”遗憾当然少不了,但毕竟以命相搏了,至此石门长的脸上露出了几分久违的笑意。“就这样吧!” “啪!”一声清脆的掌击之声,从那一团白色雾气之中传出,石永忠突然眉头一皱,为何这一掌自己却毫无察觉?于是那双闭上了的眼睛,又疑惑地睁了开来。身前一尺、一道淡青色衣袍的少年背对而立,在其身上、一股无形好似火焰一般的灼热之感瞬间将周身的白雾化为灰烬,于是石永忠在白雾消失之后,这才看清楚了当下的场景:白无极一手扶肩,嘴中白色的血液流淌不止,整个人半躺在地,面容之上极其痛苦。 “这...怎么可能?”石永忠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久久的呆立当场。 第六十三章 巧设计内鬼入瓮 难消受美人恩情 “走!”一道苍老的身影瞬间掠至白无极身前,一把扶起白无极闪烁间便已消失不见。青衫男子方要去追,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落在他的身旁。 “无痕兄,你可真快!”刚刚到来的男子大口喘着粗气,一脸无奈的感慨道。 “休要多言,先清扫战场!”青衫男子言语之中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说道。身后石永忠竟还是那般痴呆呆的站立在原地,等看到方才归来的男女二人之后,僵硬的表情之上这才有了些许的动容之色。 “我不是送你们二人离去、不让你们回来的吗?你们这又是干什么?”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石永忠顿时怒不可遏的指责那二人道。 “我们只想与宗门共存亡、不想做过永远都抬不起头的逃兵!”一边上的女子,言语之中满是坚定、又似乎带有一星半点的委屈。 “再聊下去,人都跑光了。”青衫男子半回过头看着身后的石永忠、言语淡淡地说道。 “事后再跟你两算账!”石永忠对身前年轻人半侧身形投来的目光先是一愣,随即生气的对着眼前一男一女二人撇下了一句狠话,然后飞身形号召门人对且战且退的九幽门人进行追杀。“宜将剩勇追穷寇”,对于一直处于劣势的他们来说,自是不会轻易放过这群魔山贼人。 “我们也去!”男女二人互相示意之后,对着青衫男子抱拳示意,随后飞身追了上去。望着自山腰一路追杀往山下而去的众人,青衫男子嘴角微微流露出了几分冷意。诺大的广场之上此刻竟是剩他一人独自携剑而立,其余之辈皆都是身着黑衣白衫战死之人、乱糟糟惨兮兮躺了一地。眼看此等景象,年轻人一个闪身隐去了行踪。 是夜,石窟门的大殿和广场之上人声嘈杂、灯火通明,来来去去的人影都在忙碌着打扫大殿外各处的尸身和血迹,一个个面容颇为疲惫,显然这一战都耗费了许多心力。大殿之中是最先被收拾干净的,除了大打出手之时摔坏的一些桌椅,墙壁和红柱之上也留下了一道道被刀剑劈砍的痕迹,其余之地倒是没有什么变动。大殿正中座椅之上,石永忠面带气色的盯着堂中男女二人,一言不发。 “报掌门,战场统计已经完毕,现总结如下:我石窟门中石永贵长老、石开山长老皆已战死,王海正长老重伤在身,其余门下众弟子战死者二百一十三人,负伤者一百九十六人,现场清理出来九幽门的尸身一百四十七具!”堂下九幽门唯一的女长老乔慧兰冲着石永忠高声禀报道。满堂上下听闻此言无不哀伤泪垂,一时间叹息声、悲泣声逐渐由小到大,此刻的石永忠也是一脸愁苦的看着满堂上下之人,心内不免难过万分,可是身为掌门,他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于是他重重的咳了几声,站起身来对堂下的众人说道:“安静!”不愧身为掌门,只一言之后,堂下少时就已静悄悄的落针可闻。目光四视之下,石永忠再次开口:“乔长老,如今之计最重要的就是好生安葬为保我石窟门而英勇献身的两位长老及众位门人,这件事就交由你全权负责,你一定要好生去办!” “是,请掌门放心,慧兰一定悉心办理!”女子年近五十,淡妆之下犹有半老徐娘的风韵。只见她拱手抱拳之间,却是再生三分英气,直看得堂中一些男子一时间都好像忘记了悲伤,满眼只有这个一直以来办什么事都雷厉风行的半老妇人。 “待安葬好他们之后,老夫要在那石凤山之上为他们立一个功德碑,以供我派弟子世代缅怀!”石永忠说完此话,不禁两行老泪径自淌下。 “七日之后,便可立碑!”乔长老不卑不亢,再次对着掌门人说道。 “好!那就辛苦乔长老了。七日之后,我派自上到下所有门人弟子,一起于后山祭奠此次殉难的长老和众位门人!”石永忠强忍悲伤,开口下令道。 “是!”所有人异口同声的回应着,此后整个大殿之内一片寂静。 “师父,您不要太难过了!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您一定得保重身体。”李沐阳从人群之中站了出来,他双手抱拳施礼,言语之间满是关切。一看见李沐阳,石永忠顿时压下悲伤,大声怒斥道:“你还有脸说,我和石长老拼尽全力的送你二人离去,你们为何还要执意返回?石永贵长老正是因为全力帮你们离去,这才一个没注意,被贼人所害!” “弟子深知违背师命,可毕竟弟子从小在石窟门长大,如今石窟门有难,我二人怎能忍心离去?今日莫说逃过一劫,就算是我石窟门满门覆灭,弟子也愿与门派同生共死!”李沐阳言语之间满是真诚和坚定,却不想竟还是遭到石永忠强烈的责骂。 “混账!如此做为,你们心中是安稳了,可你们有没有想过,万一今日满门上下果真覆灭,我石窟门数百年来的传承,就都毁于一旦!要是连最后一点血脉都保不下来,你我之辈如何对得起那些为了守护我门派而战死的兄弟姐妹?” “您看今日,幸亏我们回来的及时,无痕公子一掌解了我石窟门的危局,要不然,咱们石窟门还不知道下场如何呢!”女子撒娇似的道出了关键,只听得石永忠一时间怒笑出声来。这石窟门之中任谁都知道满门上下或许也只有这个女子敢在这个时候对门主这般说话了。刹那间,石永忠似乎想到了什么,只见他眉头再次紧皱,然后出声询问道:“对了,你们所说的那位救我石窟门于水火的无痕公子,现在何方?” “哎呀!当时只顾着追击魔山贼人,竟是忘记了这位无痕公子!”乔溪儿柳眉微蹙,一下子变得神情复杂起来。想想当时他们于战乱之中强行被送走时的悲痛与无奈,幸亏半路之上遇到了那位公子,若非如此,后边的结局她想都不敢想。更何况、更何况当时她竟是许下了若能救石窟门于水火,自己甘愿以身相赠的诺言,就在刚才、那位青衫少侠坚毅的面容还莫名的出现在了自己的脑海之中,至此女子脸颊之上悄然浮现出一抹绯红,然后又不露痕迹的被她掩盖去了。可是自己连同整个石窟门人却都忽略了这个对石窟门有着莫大恩情的大恩人,这可如何是好? “这都是沐阳之过,还请掌门责罚!”男子站直身形,朝上拱手抱拳一脸懊悔的言语道。 “想我石窟门数百年传承,向来在江湖中以仁义立足,现如今对于救我整个门派于危难的大恩人于不顾,想来确实惭愧!”石永忠似乎并没有责怪李沐阳和乔溪儿的意思,他也完全理解当时那种状况之下,众人心中对于魔山贼人的愤恨,没有顾及到恩人的境况也在情理之中,只是这种事情好说不好听,日后传到江湖之中必然对我门派的声誉有所折损,但是现在对于这位年轻侠士的情况他们也都知之甚少,故而寻起人来也是无从下手,因此石永忠高坐大厅之上,以手抚面,沉默不语。 “掌门,依我看来,既然这位少侠在我门派危局解除之后,选择悄然离去,想必他自然是不愿接受我门派事后的报答,如此可见此人心中天地之宽广。但是话说回来,他虽然不想得到我们的回报,可我门派一向知恩必报,故此我提议:一来让沐阳和溪儿带着门人弟子四下找寻,找得到最好,若是找不到,最终江湖中人也都会知晓非是我们知恩不报,而确实是找不着人,报恩无门;二来,我们需要尽快整顿好门派内部的事,此次举宗门生死之战,我们伤亡颇重,故而需要重新吸纳新人,如此才可保我门派日后的长盛,倘若有一天,那位恩人突然大驾光临,我们也不至于满门上下乌烟瘴气的迎接于他!”长老乔慧兰语重心长的朝着掌门及众位大厅之内的门人骨干言语道。闻及此言,包括掌门在内的一众人等也都是点了点头,除此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乔长老所言在理,眼下看来也只好如此了。从现在起,由乔长老安排,一方面好生安葬好已故的长老门人,功德碑一事必须格外重视,另外对于他们的家眷也请乔长老予以妥善安抚;再就是寻找大恩人一事,就由沐阳和溪儿带头,全力找寻。今日天色已晚,你们处理好善后之事,早些下去好生歇息吧。”石永忠一番言语命令之后,眉目间已显疲态。众人至此皆都抱拳行礼,随即缓缓退出大厅。期间一人,面容之上狡黠之色一闪而逝,于后退之中仔细观瞧座上掌门神色。与此同时,石永忠以手抚胸、咬牙站立而起,目送众人退去之时嘴角一丝浅浅的血迹被他不露痕迹的擦拭而去,这一切的举动却都被此人尽收眼中,不一会诺大的厅堂,只有石永忠一人独立于此。年过半百的他想起整个门派多少年来的心血,在他的手中几乎折损殆尽,一时间竟是老泪纵横,悲痛难当。 “想我石窟门近些年来一再主张谨慎处世,为何会遭逢如此大劫?历代宗派掌门、各位已故的长老门人,我石永忠有愧于你们!”老人虎目紧闭,方才嘴角拭去的血迹,这一刻又有鲜血径自流淌而出。 翌日晚间,经过乔长老的亲自督促,诺大的广场及门派的大大小小各个角落,也已是被清理的干干净净了。若是不知道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厮杀,压根没人会想到前一天的这里还是四处横尸、哀嚎遍地。一轮明月时隐时现,初秋的凉意在这深夜里尽情的展露无遗。 “吱…呀…”轻轻的开门声过后,一个脑袋小心的探了进来,借着月光四下打探一番之后,一个闪身,人影一跃而进。深夜后的祭堂之内悄无声息,那人转过身去将堂门轻掩,而后蹑手蹑脚径直朝着正前方挪动身形。祭堂的正前方是一张长桌,长桌之上依次摆放着石窟门历代掌门的神牌,足有十七八个之多,呈拱形环抱着正中一剑,此剑正是宗门传承数百年之久的神剑耳鼠,那人也正是奔它而来。观其行止,显然是对此处非常熟悉之人,虽然他为了避免出现意外,于是格外谨慎的落下每一次脚步,可他的目标却是异常清楚,除了神剑别无其它。那人来在了长桌之前,也没有任何疑虑,他也知道在这种情形之下任何的犹疑都可能会让自己万劫不复,故而伸手、握剑、拿起、转身、离去,他都显得十分果决又格外的小心,眼看着到了堂门跟前,那人心中忍不住的一股喜色,虽然他也知道如此做法是谓背叛宗门,可是一想起往日的种种,他不由得心生恨意,只要能稳坐高位,别的倒是顾不得了。“吱…呀…”又是一声细小的开门声,那人的身形自祭堂之内一闪而逝,手里握着那群人拼了命都想要得到的神剑,似乎看到了自己往后的富贵荣华。那人再次将祭堂大门轻掩,就在他准备要转身离去之时,仿佛有一道黑影自他身后一闪而过。 “谁?!”似乎心里一下子紧张到了极致,那人猛地转过身来,冷汗忍不住的占满了额前与双手。待到他看见眼前直挺挺的站立一黑袍之人,心中顿觉不妙。或许是对往后的大好前途还抱有几分幻想,故而他强行压下心底的忐忑慌张,仗着胆子上前一小步,开口小声斥问道:“你是谁?来此何故?”对面黑袍下的男子面对他如此斥问,竟是一言不发、身形也是一动不动。 “看你模样,应该不是我石窟门人,既如此何故拦我去路?”见黑袍人不答话,那人再次小声试探的疑问道。只是结果,一样的无所应答,黑袍人依旧站立不动。 “我劝你休管闲事,否则惹祸上身,其后果可远非你所能承受的!”见两次问话都无有答复,那人只好言语之中满是恐吓的说了最后一句话,之后一个侧身就要躲过黑袍人的身形、溜之大吉,谁知他刚一动身,那黑袍之人的身形看似未动,却依旧直挺挺的挡在了自己的正前方。 “你到底是谁?为何拦我去路?”那人心中原本的惊慌在这一刻都逐渐衍变成了怒火,于是再次斥问的声音不由得大了几分,虽是问话,可任谁都听得出其中的怒火。黑袍人依旧无有所动,那人极力的想看清楚他的面容,可是与黑色袍服连为一体的黑色帽子,将他的脸颊深藏其中,恰逢月坠云层,更是难以看清。那人一个转念,便又想从黑袍人的另一边闪身离去,其结果,又是被黑袍人挡在身前。这一次的他彻底的害怕了,原本升腾在心底的怒火一下子仿佛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再无半点方才的嚣张之气,因为他这一次格外的留意了黑袍人的举动,自己明明换了个方向,黑袍人明明没有任何移动的痕迹,可自己的去路还是被他死死的挡在身前。自己的本事几斤几两,诓骗别人倒是不见得会被无视,而眼前此人,即便自己再糊涂,也看得出其功法造诣。若硬是拿自己比作流萤,那眼前这位黑袍人是谓皓月都不足以道其明光。于是原本的斥问,到了现在就变成了乞求。 “这位大侠,无论你是何人,还请你放我一马。”明显转变的语气,他丝毫不以为意,只要今晚能活着带走这把神剑,所有的代价他都可以不在乎。于是他稳了稳颤抖的心神,继续言语道:“只要你今晚放我离去,我可保证日后你的荣华富贵。如果你有什么条件,都可以提出来,我保证答应你!”黑袍男子这一次终于开口了。 “哦?任何条件你都可以答应吗?” “只要你放我离去,你的条件我都答应!”男子面色坚定的答道。 “好,那你留下此剑,自己去石掌门面前领罪,如此我可以放你离去。”黑袍人言语轻缓,不温不火的对他说道。男子听闻此言,顿时恨向胆边生,可是转念一想,自己绝非是黑袍人的对手,于是再怎么怒火中烧,也只好强忍着不敢发作。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凝结,面对面的两人好似静止一般,一动不动也再无言语交谈。突然之间,祭堂周围火光四起,亮如白昼,男子眯眼看去,这一看不要紧,直接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往后倒退而去,可当他刚想要挪动脚步的时候,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好似被定在了地面上一样,丝毫动弹不得。男子面露狰狞之色,恶狠狠的盯着眼前的黑袍人,嘴里一时之间各种叫嚣怒骂之声接连不断。到了这会,他算是完全没了退路,因此言词之间毫无顾忌。 “逆子!万万没想到,你竟然是我石窟门中的叛徒!想我石永忠一世英名,却如何生了你这么个没骨气的货色?!”火光正中一人,正是石窟门的掌门人石永忠,而他口中的这位逆子,正是今晚祭堂盗剑的那个人---石风石金玉,也正是石永忠的独子! “爹!...”石风撕心裂肺的一声喊喝。此时的他时而面露苦痛之色、时而又满目怨恨显露无疑,回想起这一路走来,他都是被这个整日里高高在上的父亲一步步逼上绝路的,石风满心的不甘和怨恨,独独没有一丝的悔意。 “不要叫我爹,我也没有你这个败类儿子!我不管那群贼人如何威逼利诱于你,你都不该背叛宗门、招致我门派几百人的伤亡,如此滔天的恶行,你怎么忍心?!”石永忠言语之间忍不住的打着哆嗦,情到浓处竟是要抽剑上前,一剑将其斩落当场。幸好四周众人的拦阻,这才没有当下血腥的场面。 “你总骂我、打我,总说我是个废物!敢问天底下有你这样的父亲吗?明明我是你的儿子,为何你却一直偏爱于他?!现如今宗门上下都传言说你要将这掌门之位传与上官龙腾,他究竟哪里比我好?我还是不是你亲生的儿子了?宗门久有传言,说上官龙腾就是你与那个妖女的私生子,这一切是不是真的?你敢当着大家伙的面承认吗?”石风几近癫狂,面色冷厉之中狂笑不止。 “放屁!你自小好高骛远,本身天赋平平,却依旧不思进取,总爱琢磨一些旁门左道!为父屡次教导不成,这才对你大失所望。没想到你竟然还是执迷不悟、不知悔改,如此留你这畜生在世间还有何用?今夜里说什么我也要取你的向上人头,来祭奠那些逝去的门人弟子!”利剑已然出鞘,石永忠此刻全然不顾所谓的父子血脉,他真恨不能将石风一剑斩杀,如此逆子,天地不容。 “石掌门,且息雷霆之怒,在下以为现如今还是以安葬已逝门人、收拾门派内残局为重;至于这个人,事后如何处理,那也是贵门派内部之事,至此无痕所应之事已经完成,欲就此告辞!”黑袍人一伸手摘去帽子,顿时一张年轻而坚毅的面容出现在场内所有人的眼中。 对于这个叫无痕的大恩人,石永忠自是不敢怠慢,于是他说的话,石掌门自然很是在意。强行压下心底的怒火,收剑归鞘之后,石永忠长出了一口气,这才对着眼前的男子抱拳一礼道:“少侠先是解我宗门灭顶之灾的危局,又私下授我揪出叛徒的方法,并且整个过程亲力亲为,如此似海恩情,岂能不容我门派答报一二?若少侠执意就此离开,那石某可真当得忘恩负义之徒的名声了!故此斗胆请少侠暂住几日,也好聊表寸心,还望少侠切勿推辞!”见石永忠言词恳切,男子一时间竟是不好再拒绝什么,因此沉默以示,也算是答应了吧。 “来呀,将这畜生羁押在后山无情洞,派人严加看守,等大祭那天,削其首以安亡魂。”石掌门面色冷厉的吩咐完这一切,对于自己亲生儿子的怨恨怒骂之声他显得极为镇定。可毕竟是亲生的孩子,怎么能够真的无视他的生死。 “无痕少侠不但为人仗义,而且更是爽快,真让石某感佩之至!来呀,倒酒。”忙活了一整天的众人,终于是能安心坐下来喘息片刻,好在石掌门也是性情中人,借着感恩无痕仗义援手的由头,大摆酒宴犒劳众位弟子门人,当然感恩无痕也是发自内心的。又一大碗美酒饮尽,平日里并不怎么好酒的石掌门明显已有了七分醉意,座下之人可能都知道,但无痕对此却是毫不知情。夜色深沉,众人却都没有一丝丝的睡意。 “少侠仗义、仁义,救我门派于水火,让我等死中得活,此大恩大义我石窟门不能不报!按说我石窟门也能凑出一些个金银钱帛,可我观少侠之人,想必并不如意这些俗物。如今之计,我有一请,还望少侠切莫推辞!”借着醉意,这位平日里颇多威严的掌门人此刻面对着眼前这位年轻人,嘴里的话滔滔不绝,但其言语脉络却异常清晰,让人难以猜透他到底是清醒着还是醉了。面对着拱手俯身对自己行如此大礼的宗派领头人,无痕自是不敢有丝毫怠慢。于是他赶忙起身,上前一步将老人搀起,这才不急不慢的回应道:“石掌门严重了!无痕只是路见不平,一时相帮不值的贵门派反复提及。如果石掌门是有事需要无痕出手相帮,若是不违江湖大义,无痕答应便是;若是您想要费尽心思的报答于我,那可真是不必!我出手全凭个人性情,若再接受您的报答,岂不是有违本心?还望石掌门三思。” “无痕兄弟还真是谨慎之人,三言两语就将所有报恩的门路全给堵上了!如此,倒更是让我这个老头子佩服了。我今请求之事与报恩无关,这样你应该不会拒绝老头子了吧?”石永忠一手抚过稀疏的黑白相间的胡须,眼中精光一闪,瞬间又恢复如常,看样子并不像是喝醉之人该有的精明吧。 “既然不是报恩之请,就请石掌门直言示下吧。”无痕一脸真诚,目光笃定。 “还请少侠受我石窟门神剑耳鼠!”石永忠话一出口,一把取过身边男子腰间佩剑,双手呈于无痕面前。 “石掌门,这可万万使不得!”无痕显然是没有想到,眼前这位老人竟然会将宗派世代守护的神剑赠与他手,他可能想到了无论石掌门如何辩驳,最终都是想要报答他的恩情,可这般直接赠剑,一时也是让得他有些措不及防了。 “掌门,不可!”、“不可呀、掌门!”“万万使不得”… 座下门人弟子一时间也是从惊愕之中清醒过来,于是接二连三的劝阻之声此起彼伏。 “纵然无痕少侠对我石窟门有天高地厚之恩,也万不可将此神剑赠予他手,不是我们舍不得,只是这把剑是我宗门历代守护之剑,多少门人弟子为了守住它而命丧黄泉,如此轻易赠人,我们如何对得起他们的鲜血和性命?”长老乔慧兰起身跪倒在石永忠面前,与此同时身后一众门人一同起身跪倒。 “还请石掌门收回此剑!乔长老和大家所言在理,此剑对于石窟门而言早已不单单是一把神剑,它更像是石窟门的图腾,是贵门派精神的象征!前两日门下弟子都还在为了守护它而流血丧命,如今您却要赠剑与我,无痕万难接受!”面对如此场面,无痕的心中既有震撼、但更多的还是感动。他心里明白,此剑万不可接受。 “少侠、众位门人弟子,请起身听我一言!”石永忠面色严肃,言语掷地有声,闻言后跪倒在地的众人彼此互相对视一眼,这才逐渐起身,目光都聚集在石掌门身上。 “众位,想我石窟门远离江湖纷争四十余年,如今更是因为守护这把神剑、多少弟子为此殒命?我也知道这把剑对于我们的重要性,可是话说回来,如果魔山之人日后再来夺剑,你我又当如何?”石永忠大声斥问。 “人在剑在!”底下异口同声的回答。 “若是人不在了呢?”石掌门再问。此刻,一片沉寂,无人答言。 “剑是需要我们来守护,可是如今我们并没有守护它的能力,我身为掌门,也不愿意看着你们一个个因此而丧命!如此与其一番厮杀之后,剑落贼人之手,倒不如将此剑赠予有能力护它周全的无痕少侠!这样,不仅会免去我宗门再一次的大祸临头,也能使我们多一些时间来努力增强自身的实力,只有自身实力强悍,才会守住我们最重要的人和物!这把剑,权当是我们恳求无痕少侠暂且为我们保管一些时日,等到日后我们若有需要,我相信无痕少侠一定会前来还剑,并且会全力相助我们的。所以,今夜无论你们有何怨言,此剑非赠不可,胆敢有阻拦者,门规伺候!”石掌门言辞恳切、语气坚定,不容置疑,一派掌门人的风范尽显其中。至此,其余人等虽有不敢,但仔细想来确如掌门所言,故而都不再言语什么了。见此情形,石永忠竟然一甩衣袍,面向年轻人单腿跪地,大声喊喝到:“请少侠接剑!”此言一出,身后众人也都急忙跪下身来,一并附和。 无痕此刻满心动容,倒不是因为自己马上能拥有这一把绝世之剑,恰恰是因为石掌门的坦诚和其言语之间的真挚与坚定,于是他终于是没有再推辞什么,伸出手双手接剑,随即赶忙将石永忠从地上扶起。 “石掌门及众位兄弟赠剑之情,无痕愧领了。日后倘若需要我相帮之事,无痕必定毫不迟疑!还请各位请起,无痕在此谢过赠剑之情!”年轻人说话间气语豪迈而真诚,于是众人皆起身,酒宴再次进入高潮。此间,一道阴厉的眼神好几次透过人群,不断打量着被众人轮番敬酒、围在中间的年轻人和那一把被他负在后背的神剑耳鼠。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依。正当人们酒至正酣之时,石掌门终于是忍受不住体内不断翻涌的气血,于是一口鲜血当场喷出,刚刚举在半空的酒杯也随之掉落在地,摔得粉碎。乔长老和无痕一并将眼看着就要倒地的石掌门用手托住,乔长老急忙为其诊脉,可观瞧之下瞬间老泪纵横,无痕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他反复查看这位老前辈的气机,可最终的结果还是一样的无力。石永忠身死,在和白无极交手的八十余个回合中,他硬生生扛下了对方两掌,只是当时境况紧迫,他愣是咬着牙坚持到了现在。现如今,赠剑之事已毕,他的心愿也算了结,故而再也不用强撑着这几日以来体内的剧痛。可真是个铁骨铮铮的老头,一个值得所有人尊敬的石窟门掌门人! 两天后的清晨,无痕再拜过了石掌门的灵堂之后,转身与众位石窟门之人拱手告辞。石窟门多事之秋,乔长老带着众人将他送于宗门之外,便互相道别。无痕深深一礼,转身往山下而去。 “无痕兄,请留步!”一道充满着嘹亮嗓音的年轻男子之声响起,眼看着就要行走至山下的年轻人停住了步伐,回身看去,一位身高八尺、面色俊朗的年轻人出现在他的眼前,在其身后,跟着形形色色不下十余众。 “哦,是上官兄,我已向乔长老及众位师兄弟们道过别了,不知你追我至此,可是有事?”无痕面色差异,但在其心中却已猜出八九分。 “无痕兄莫怪,此间路远,再者如今石窟门内事务繁多,我便直言了!”男子正是那晚腰悬二叔神剑之人,复姓上官,名曰龙腾。 “上官兄不必客气,有话但讲无妨!”无痕一脸毫不在意的样子,风轻云淡一般。 “前日石掌门当着众人之面赠剑与你,当时门派之内长老弟子皆都反对,最后之所以没有再多言,只是因为碍于掌门情面。其实我也知道掌门当时话语之中确有道理,不过现如今掌门不幸身亡,而我们也还是想自己守护神剑耳鼠,倘若以后真的为其送了性命,我们也毫无怨言!再者说,宗门上下多少人为了它命丧黄泉,如今石窟门内石阶上的鲜血尚未凝干,若是今日让你带走此剑,我等深夜梦中还有何面目面对一个个身死的亡灵?”上官龙腾言语干脆,毫不推诿,这倒是让无痕对他没有什么讨厌之感。 “上官兄言语坦荡,无痕佩服。若是确如上官兄所言,此剑回山得众人以命相护,无痕自当归还,绝无怨言;不过有一点我得说清楚,仁兄此番前来取剑,莫不是为了私利?”无痕眉目微挑,略有戏谑之意涌现。 “多谢无痕兄仗义执言,我上官龙腾在此可对天地盟誓,今日拦路取剑,确是为了宗门大计,绝非一己私利,如所言有虚,我愿受天雷地火之苦,身死无怨!”上官龙腾言语坚定不移,无痕又仔细注视了他一番之后,微微一笑,从身后解下神剑,双手归还! “但愿你不辱石掌门宏愿,守护好神剑,将石窟门发扬光大!”无痕言尽于此,于是一个转身独自离去了。对于无痕得大方识礼,上官龙腾还愣在原地,有些不敢相信的望着那道并不壮硕得背影,心内一时间不是滋味。他原本以为他不会将剑归还于自己,最少不会这么轻而易举的归还,可事实却是让他不得不对这个看似比自己还小一些的年轻人刮目相看。 “单凭这种气度,此人日后必定不同凡响!” 还是那家酒肆,还是牛肉花生,那难以下咽的酒丝毫没有因为多放置了几天而变得柔顺一丝一毫,已有三份醉意的男子,好似与人谈笑一般,对着空气一杯接一杯的畅饮着。他的心内,并没有因为那把剑而有什么不悦,只是一想起石掌门的为人,他便少不了为老头感到惋惜。酒已半酣,男子一抬头,好像看到了一张美丽的容颜凭空出现在了他的对面。 “看来、看来真是、真是喝、喝多了!”男子喃喃自语道。于是他使劲的揉了揉双眼,再次看向对面时,那一张容颜依旧出现在自己眼中,而且比之前一次更为清楚了。 “乔溪儿?乔…是你?”也醉也不醉的竟是道出了女子芳名。 “是我!你这是喝了多少?是因为上官那个家伙把剑要回去而烦恼吗?”女子轻声问道。 “不、不是!”男子醉意渐浓的回应。 “呐,你看这是什么?”女子一抬手,一把剑横放在酒桌之上。男子醉眼朦胧,但只一眼看去,便认出了这把耳鼠。 “你、你这是、做什么?”男子问道。 “这明明已经是你的剑了,石掌门当着众人的面将此剑赠与你的,你为什么要给上官?”女子柳眉紧蹙,不解的盯着眼前的男子。 “上官…上官为…为人如何?”男子莫名其妙的又问。 “虽然我不喜欢,但他还算正直,心性端正,就是死犟,跟牛一样!”女子不屑一顾。 “那就…那就没…没有错!”男子言道。 “什么就没有错了?这明明是你的剑了!”女子有些生气的呵斥道。 “你陪我…陪我喝酒吗?”又是一句突如其来的话,女子疑惑之时竟是心有异动,白皙的俏脸之上顿时有几丝红晕浮动。 “你这么想喝酒?那好,我就陪你喝。不过先说清楚,我来的匆忙,不曾带有银钱。”女子言语间不自觉的多出了几分娇嗔之意,可能连她自己都还没有发觉。 “只管…管喝,酒…管…管够!”男子应声道。 “酒管够,那也得要钱呀…” 一男一女,就这样你言我语,也不知是男子醉了还是女子动情,这一次他们聊的欢畅,喝的尽兴,无所顾忌却又各怀思绪。 “啪、啪…”几声沉重的叩门声响起,石窟门内有人打开山门,放眼看去竟是无有他人踪迹,故而摇了摇头准备回身关门的时候,恰巧看见一女子背靠门槛,一股强烈的酒气顿时扑面而来,那人急忙一步跨出,待看清女子容貌之后这才大喊着叫人过来此处。一阵慌乱的脚步过后,上官龙腾也已出现在了门外,他低头看着一身酒气的女子和那把放在女子怀中的耳鼠神剑,不由得四下张望,于此内心再次感慨万千。躲在大树茂密枝叶间的男子见到女子被上官龙腾亲自抱回宗门,一直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姑娘此情,无痕万不敢从,还望姑娘莫怪!心中一人,名为冷月,自此便容不下其他”男子呢喃之后,再次望了一眼那已经紧闭的山门,一个闪身,消失不见。上官龙腾抱着女子急匆匆往宗门内行去,众人也都急急忙忙的跟在周边,神剑失而复得让得他们惶恐了一夜的心终于是平静了许多。可就在众人着急忙慌之间,没有人注意到,女子眼角那两行清泪,似不甘、似哀怨,随着晨风,悄然落下。 痴情若是人知晓,迟也好;世间万种风情,独这一抹温柔有谁明了?没有对错,缘分最难捉摸!淡看了,任他月美花娇。 第六十四章 夺狼蛛魔灵显威 师兄弟兵戎相见 “若溪,我们今日去钓鱼怎么样?你看这天色、秋高气爽,若是不出门走动走动,都有些对不起这大美的秋日景致了!”一男子紧闭双眼、满脸笑容的背对着女子,双手张开、似是要拥抱自然,看他那般深情的自我陶醉的模样,仿佛是在经历那传说之中天人合一的虚无境界。不过好在他的嘴却一直没停止过对这林海秋日的肆意赞美,这才使得身后女子终于是一脚跨出闺门,以手遮眼,美目流盼之间不觉多出了几分清新与娇柔之感。 再看此女子,林姓,名为若溪。生得白皙貌美,楚楚动人,但其容颜之上,不知为何却总有三分忧郁,挥之不去。故此男子每逢空闲,都会前来寻她一起寄意山水,想着能让女子的眉间自然舒展一二,多少年了,竟是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起色,尽管如此男子依旧是乐此不疲。也正是他这么多年来的坚持,在女子心中他已经成为了最信任的人,不过女子从来不会去当面表达什么,男子也是似知似不知的,总之这也成为两人之间的默契了吧,心照不宣倒也挺好。 “你去不去吗?秋日鱼肥,尤其是这澜沧水里的大鲤子,用火烤着吃,滋溜直冒油,那要是咬上一口,就别提有多舒坦了!再赏着这秋日美景,就是给个神仙我也不乐意换呢!”男子依旧背对着女子,尽情地描绘着自己脑海之中惬意的画面,言语不绝。 “也不知道是谁去年烤的鱼,全烤糊了不说、鱼肉没滋没味,最后还弄得别人沾染了一身的鱼腥味,现在想想,也还真是有些后怕了!”已然走出闺门的女子,玉手遮眼,四下里望了望这满山秋色,心里已是豁然了许多。但可能是受到男子经年以来的影响,她的言语也是逐渐变得粘钩带刺了,不过好在言谈之时,女子总是不经意间多出几分俏皮之意,故而这么多年,两人之间纵然互有编排,可都没有红过脸,谁也不理谁。 “还说呢,那都怪二师兄,也怪大师姐!我明明说了让大师姐从后厨带些盐巴,可她硬是给忘了;还有二师兄,我内急之时喊他看火看鱼来着,可是等我回来,就成你说的那样子了。但是你放心,今日我指定寸步不离的看护着,保证你能吃到我林嘉禾亲手为你做的美味大鲤子!”男子说话间目光闪烁、随即又是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 “哦!大师姐,看来今日你我二人是要有口福了!”一句浑厚的男子声音从另一侧突然传来,闻此言后,林嘉禾直吓得一个激灵,整个人似乎都耷拉下来了。 “小嘉禾,今日里师姐我可是给你带足了盐巴的!”一女子体态匀称、仪容大方,一袭火红色的衣袍在这蓝天白云之下煞是惹眼。其言语之间充满了震慑之意,只吓得林嘉禾差一步就直接蹿进了若溪的闺房。林若溪一把扯住刚要与她擦肩而过的林嘉禾的袍袖,硬生生将他拽回到原地,背对着师兄师姐的男子,两眼狠狠的瞪了女子一眼,见他如此窘态,女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于此眉间忧虑淡了一分。 “呶,这是你要的盐巴!我看你今日还有何话要说。”大师姐林安若走上前来,将一包用浅色牛皮纸小心翼翼包裹好的盐巴,一伸手直接拍在了林嘉禾的手中,力道不轻不重,只不过最后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让林嘉禾深感今日之处境大为不妙。 “走吧!还愣着干嘛?我们可都对你今天的烧烤大鲤子满怀期待呢!”一句充满着古怪语气的话语过后,二师兄林君尧直接上前一把搂过小师弟的肩膀,几乎是胁迫性的带着他往山下澜沧水边迈步而去了,余下两女,也是相视一笑之下,一起追随着往山下走去。 午后的秋色下,四个男女正聚集在澜沧水畔一起分食烤鱼。 “哎,你还别说,今日的鱼烤的还确实不错,有长进呀!”林君尧一边吃着烤鱼一边对着被烟火熏得一脸乌迹、状如花猫的小师弟林嘉禾打趣道。 “是不错,我说师弟,你是不是私下里偷偷摸摸烤过很多回了?要不然你这手艺怎么会进步的如此神速呢?哎呦呦、师姐就简单夸你两句,你看你,这还感动的涕泪横流呀,快过来,让师姐替你擦擦吧!”林安若也是跟着凑齐热闹来。 “我说师姐,这是感动吗?明明是被烟火熏得我睁不开眼,故而流泪!你们夸奖我,我可不敢想。平日里少数落我一些,你师弟我呀就念你们的好!”林嘉禾一边用衣袖擦着眼泪,一边言语回应两人。只是刚刚拂去两行泪水,那张满是黑迹的脸更是被他抹的不像样子,其余三人看在眼里尽都是笑得前俯后仰,好半天停不下来。 “好了,你别动,我来替你擦擦。”林嘉禾在若溪的心中终究是与他人不同,虽然同被掌门人自小收养,虽然他是她平日里口中的三师兄,可是在若溪的眼里,他或许就是那个往后可以托付余生之人,故此虽然总是言语打趣,可毕竟到头来还是心疼他的。女子从衣袖中抽出那张绣着月下桂花的丝帕,那是她最喜欢的丝帕,平日里自己也不舍得用,每每取出也都是对着月色下的桂花,痴痴发呆。现如今取出来沾着水,仔细地为他一点一点擦拭着脸上的污渍,竟是丝毫没有在意这张丝帕。 “铛、铛、铛……”林海派山门之中钟声突然大肆响起,四人闻声具是已经,随即待钟声静默之后,林安若眉头紧皱,迅速询问出声:“山钟鸣响几次?” “十三次!”余下三人齐声答道。 “钟鸣十三,宗门必有大敌来犯!快走。”说声快走,林安若率先转身脚尖点地,急速飞身形往山门掠去,身后三人彼此对视一眼,紧跟着大师姐的方向一起飞身而去。这才吃了几口的烤鱼,看来又是难免被烧焦的结局。架下的火势依旧猎猎作响,澜沧的水对此却是无可奈何,世间之事,多半都是如此。只不过这一次,也即将成为他们几位年轻人的最后一次欢聚了吧。当然、他们对此不会知晓。 “林正铭你这个老狐狸,难怪江湖之上都叫你飞天神狐!四年了,早在四年之前你便满怀心机,假意追随我九幽门,弄了一把冒牌的狼蛛剑来哄骗于陈右使,那把剑老朽看过,你倒也是煞费苦心呀,啊!”一从上到下全身白衣的老人,站在一众黑衣人之前,与整个林海派对峙于林海山门之地。 “白左使谬赞了,即便我煞费苦心,到头来不也是被你看出破绽了吗!老夫听闻前些时日刀剑二尊者在江湖之上广发七星令,召集江湖众英雄一起征缴魔山,虽说是最终以二位尊者身死、江湖之众败去为终局,可九幽门人也是损失殆尽。却不想才短短数个月,白左使竟能率领数千之众,又来向我林海派示威讨债,林某真是又惊又怕呀!”林海派掌门人林正铭一手以剑点指,一手捋过黑白相间的胡须,大声回应道。 “我九幽门之所以问鼎江湖数十年,根基自然是深不可测,岂是那些江湖蝼蚁聚集在一起就能推翻的?这么说吧,如今这江湖,若是将我门人弟子集结起来,恐怕顶你这林海派二十余个也不为过吧!魔山只是我们在明处的一个落脚点罢了,老朽这样说你可明白?话说回来,既然今日你对于我身后这数千弟子又惊又怕,那就干脆一些,将狼蛛剑交出来,我也免得与你动手,你们也用不着看着自己的宗门前血流成河了,如此不知你意下如何呀?哦、对了,此次我可要将真剑带走,你若是再在狼蛛剑上动心思,那老朽可就要不太高兴了!”一身白衣的老者对着林正铭一脸笑意的言语道,离远看去、就好像两个久违重逢的老朋友,在相互倾诉着彼此别离时的思念那般言谈欢笑。 “白左使说笑了!我林海派几百年来始终偏安于一隅,对于江湖之上的纷争自始至终也没有参与过,江湖中人皆言我林海派个个是鼠胆,其实他们说的对,我门派上下包括正铭在内具都是胆小怕事之辈,故而四年之前,陈右使带人前来取剑,一番言语表明情形之后,正铭二话没说,便将宗派守护了几百年的狼蛛神剑双手奉上,其心也只是希望我林海之内不染血光。现如今已是四年光景,而白左使却突率数千人来兴师问罪,我林正铭还真是有话难说、有苦难言呐!狼蛛神剑明明交给了你们,今日你又要我去哪里找?”林掌门言辞凿凿,声情并茂,眼看着似乎就要哭出声来一般,其状煞是可怜。 “好了好了,你莫要再装腔作势了,四年之前取走的若是真剑,如今老朽何必再次不远千里而来?其实你我也都心知肚明,你赶紧交出剑来,免得最后两方人马擦出火气,再拼个你死我活,那样四处横尸的场景,想必你也不愿意看到吧?你刚刚还说过,你们林海派自上到下都胆子小,以后难免走夜路,吓着了多不好,你说是也不是?”白无极一脸笑意的劝慰道,说话时的样子也仿佛是推心置腹一般恳切。 “白左使哪里话,正铭当然不愿意见到此处横尸累累、血流成河,但是这狼蛛剑早就送给了贵派,现如今你要我还去哪里找?”林掌门依旧作一脸愁苦之状,言语声凄凄如泣。 “这么说来,你是逼着我强行动手了?”白左使显然是没有多少耐心再与之逞口舌之争,故而言辞之间自然多出几分怒意。 “望白左使明鉴,正铭言语句句肺腑,如今之势岂敢作假,置满门生死于不顾?” “好你个狡猾的老狐狸!”白无极终于是耗尽了自己心中仅存的那半点耐心,一声怒骂之后,举起右手一声令下“给我杀!”,身后数千黑衣弟子便一起叫喊着、挥动刀剑向林海派冲杀而去。见势不妙,林正铭终于是卸去了那一副凄楚苦悲的面容,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极具英雄气概、眉目间怒火喷涌,大义凛然的林大掌门! “林海派弟子听令,存亡之际,誓死护山!杀……”林掌门率先出剑,一声大喝之后,身后一千余弟子一并刀剑出鞘,口中齐声喊喝:存亡之际、誓死护山!其声势如龙腾,震耳欲聋、经久不散,足可见其内心坚定。 双方人马已然战在一处,稍时双方人马各有战死不下百人,白衣黑衣交错着躺下一片。林正铭于战圈之中举剑大杀四方,飞天灵狐的名头可不是白叫的,虽然人们都认为林掌门可能不会是成名已久的白左使的对手,但是在这些黑衣弟子中间挥剑,简直就是砍瓜切菜一般,任凭着自己的性子,杀到哪里哪里必倒下一片黑衣。白无极倒是没有动手,此次前来即便是他一个人带队,但他心中却丝毫没有一丝的担忧。在他眼里,这久居偏僻之地的小门派,是翻不起多大的浪花的,毕竟自己的实力在这摆着,也应当拥有这份自傲! 约过了有一盏茶的工夫,林掌门的白色衣袍早已被鲜血浸染,三十多个九幽门的弟子都已惨死在他的剑下,虽然一直处于绝对的上风,可毕竟一人两三招、那也超出百招之外了,故此年过半百的林正铭也是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一时间也是有些疲累之感涌现。 “真是厚颜无耻的家伙,以你堂堂掌门人的身份,竟是对我九幽门弟子大打出手,也不嫌丢了身份!”白无极一隐身形,再次出现已是来在了林掌门的面前。 “生死存亡之际,哪里还顾得了这些?再者说,狮子搏兔、尚用全力!”林掌门一甩长剑之上的鲜血,单手负于身后,斜眼盯着那白左使,面色冷厉。 “那就让老朽陪你走几招吧!”白无极再无废话,一伸手伴随着一团白色的烟雾一起,向着林掌门冲杀而来。白无极尽管年迈,但是伸手之间快如闪电,这几个月来的休养加之张大执事的亲自指点,相较于之前而言,功力明显有了提升;再说林掌门,一把抹去额前汗珠,举剑相迎之时,顿时整个人的气势犹如换了个人一般,桀骜而凌厉,就连对面的白无极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震惊了片刻,好在他的战斗经验也绝非一般人所能比,故而两人一接触,便已抛却了所有思虑,仅仅两三个回合,他们之间的战斗就已进入了白热化,自成战圈一时间打的难分难解、不分上下。再说战场其他地方,黑衣人的数量明显要比白衣者多出近一倍,按照白左使的想法,此门派地处偏远,久无音讯于江湖,故而宗门之内的门人弟子想必不会有什么惊人的本事,最起码我九幽门弟子与之为战必然处于上风。但是细看之下似乎并不是这么回事,或许是因为护宗心切、又或者这偏远之地人的性子都比较不羁,白衣人一个个像是拼了命一般疯狂的朝着黑衣队伍扑杀而去,看这样子好像并不是黑衣人为了夺剑而主动攻杀,反而是白衣人的战斗意志更高一筹,故而即便人少,但一番厮杀之后,躺在地上的黑衣人明显要比白衣者多出许多!突然之间,天空之上四个身影紧随而至,一眼看向战场,他们没有多说一句,皆都是拔剑、冲阵、拼杀,一时间除了白无极和林掌门的战圈之外,黑衣人似乎有了一丝败退的意味。 “想不到,你这匹夫如今都可以与老朽抗衡了!”二人一剑一掌对碰过后,白无极强行压下自己心底里的震惊,两眼恶狠狠的盯着对面以剑点指的林正铭,出声言语道。 “多谢白左使夸奖,比起九幽门的博大,我这小小的林海派想要自保,也只有一刻不停的磨练自己的功力,除此之外别无其他!”林掌门也没有什么客套,面色冷冷的道。 “好、好、好!既然如此,那就再战三百合!”白左使话落人至,一双手掌之中似是有流萤一般的光点在其中翻腾着,眼看就要砸向林正铭的面门,说时迟那时快,林正铭剑身一横,一道剑光飞闪而过,用以格挡那迎面而来的两掌之势,另一只手掌暗自运功,一道道雷弧一般的细小光点一点点在其手掌之中汇集成为一个拳头一般大小的光球。白无极双掌直接震碎了那一道剑芒,林掌门再挥一剑,随即只听当啷啷一声脆响,林正铭手中那尚未挥出的宝剑剑身已然被白无极飞来双掌震为两半,紧跟着又是听到“啪”的一声脆响,林正铭的身体斜侧着将将与那残余掌风擦身而过,与此同时另一掌心之中的光球,携带着雷鸣之势,狠狠地拍在了白无极的侧腰之上,整个人于空中全力飞掌而来,未落地之前无处借力故而虽然断去了林正铭的兵器,可自己腰间那结结实实的一掌,顿时让得白无极心内大喊一声“不好!”,说声不好,整个人的身形便如断了线的风筝,飞出去了十几丈远最后狠狠地砸在了地面之上。嘴中白色的液体不断自嘴角淌下,白无极的气息明显萎靡了许多。再看林正铭,再硬生生扛下了白左使全力双掌之后,虽然断剑卸去了一部分劲气,可还是有一部分劲气通过长剑传导在了他的身体之上,再者说他同时还要分心去拍出随后一掌,即便二人没有肢体接触,但此刻的他也是不怎么好过,身体内不断翻腾的气血和嘴角渗出的血迹都足以证明这一点。不过唯一可以判定的一点,就是这一个回合之中林掌门是胜出者。白无极恶狠狠的目光远远地注视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林正铭,身体之上传来的剧痛使他不得不就地侧躺着不敢有所动作,但是比起疼痛,他更为恼火的是那一直伪装起来、扮猪吃老虎的林正铭。白左使实在是不敢相信这样的结果,想他在江湖之中成名已久,大大小小的搏杀向来都是胜利之人,谁料想就在今日,却败给了这位在他眼里甚至都不配提起的林海派掌门,这位比自己小了近三十岁的后辈,却让自己惨败于此!白左使的内心不甘之中又满是愤怒,可事到如今他自己也终于尝到了无能为力的感觉了。 “还不出手、更待何时?”夹杂着怨恨的嘶吼声自白无极嘴里传出,林掌门正在暗自调息、判断战场局势之时,突然闻听此言,随即双手隔空一抓,一柄飞剑落在其手中。林掌门吐去口中的血沫,依旧是单手提剑,双眼之中满是谨慎的神色。就在他悉心感受敌情之时,一道黑色的身影仿佛从天儿降,双掌之上的劲风,比起白无极不知要强上多少。林掌门抬头一看,一个全身上下似乎毫无生机的身影正朝着自己飞速掠来。一路带起的声势,随之将身边所过之处的双方弟子均都掀翻在了地上,不分敌我。战场之上的林安若、林君尧等人,似乎都感觉到了这一股杀意,故而几人快速收拢,眼看着黑色身影就要抵达林掌门身前,四道剑风同时飞起,直接斩在了那道黑影身上,林正铭借此时机也是连忙剑气挥出,与此同时身形不断后退。再看那道黑色身影,即便是被那几道剑风生生滞后了片刻身形,可前进的势头却丝毫没有受到一丝影响。剑风落下的地方,黑色衣衫似是有所破损,但他的身体却并没有任何异样。这一刻,仿佛他的眼里只有林掌门,故而对于其他人的阻拦似乎并没有还手之意,四个人不敢有任何迟疑,一纵身纷纷站在了掌门的身旁,将其护在身后。与此同时,黑影也到了,众人只听见砰的一声,随即那个地方烟尘四起,黑色身影就那么直挺挺的站着,再看林掌门和那几位护山弟子,皆都是躺在地上、口吐鲜血,他们用冰冷而又不可置信的眼神盯着眼前此人,一袭黑衣,面色古井无波,最可怕的是那一双眼睛,充满着黑色死气一般。五个躺在地上的人,相互挣扎着想要爬起身来,而那个黑衣人的身形就在这时,再一次的动了起来。 “砰砰砰!”又是一阵尘烟弥漫,而与此同时几道身影径直从烟尘之中走出,身后躺着的五人此刻也都是互相搀扶着逐渐的站起身来。 “大师兄!” “大师兄!” “章师兄!”几道声音同时呼唤出口,而那道身影却并未因此而有任何的动容。 “章昭!你、你这是怎么了?我是慧儿,我是任慧呀!”温柔而又痴情的女子,似乎忘了自身处境,竟然上前几步一把抓住黑衣人的手,深情的呼唤着他的名字。可是接下来的一幕,让的所有人都为之大惊失色,黑衣人一把扯住女子的脖颈,随即丝毫没有迟疑的一掌拍在其胸膛之上,女子当时鲜血狂喷、气息骤减。 “慧儿!” “任慧!”几个人的身影再次行动,一道道刀剑之气竟是将那黑衣男子生生逼退。 “慧儿,你怎么样了?”男子怀抱着自己的妹妹,五内如焚。他眼看着任慧口吐鲜血不止、气息萎靡到了极致,终于男子忍不住心中的恨意,龙吟刀倒提在手,就要起身为其妹讨个公道,却不想一只玉手,紧紧的拽住了他的衣角。 “哥,不要...不要杀...杀他!他还...还是那...那个章昭,只...只不过被...被夺去了...夺去了心智!哥...我...我不怪他,求...求你们,不要...不要杀他!他...他是章昭,是...是你们的大...大师兄!”女子强撑着说完这些话,众人眼中泪水早已肆意流淌而下。女子还是走了,被最爱的人一掌夺去了生命,现如今就躺在亲人的怀中! “此仇不报,何以为人?!”愤恨的声音过后,龙吟刀刀光大盛,这位叫做任正的男子,举刀就要大战魔灵。 “我们前去助阵!切记不要有所顾忌,如今的他已不是从前的师兄了!但是,我们可以试着去呼唤他,外一他的心智能被唤醒,想必还有转机!”为首一男子,对众人叮嘱几句后,也是飞身形加入战圈,随即身后几人,也都互相对视一眼,一起飞身前去帮阵。 这几人,正是刚刚到达林海派的唐轩、任正、任慧、江岚、关勇、江雪、冷月七人,可怜任慧刚刚到此便已身死,余下留人只好先行放下思虑,群战魔灵。魔灵已然没了心智,但是他们不同,面前此人却是自己的兄长,虽说不要有所疑虑,但真正动起手来,谁也没有将其刀剑落在过他的身上。于是,战至半柱香的时间,六人均被魔灵一一拍出战圈。 “如此束手束脚,天黑也无济于事!该放下的始终要放下,我们的呼唤,对于他并没有半点作用,因此,我们只有全力迎战这一条路可走了!”唐轩眉目紧皱,言语深沉的对众人说道。余下五人,虽不愿意看到这幅场景,可是事到如今也别无他法,故此闭上双眼猛的在心内下定决心之后,江岚第一个举剑再次与之为战!至此,众人皆都彻底放下顾虑,全力为战。 此战间、暂且放下情义。今你为祸,我们不得不如此! 第六十五章 林海派老祖现身 白左使魔灵被困 “顾大哥,小弟以为如今江湖之势,九幽门虽然历经两次劫难,但是其根本并未动摇。或者说魔山之地,仅是其在江湖之中一处明面上的驻地罢了。要不然,众英雄二次征缴魔山,刀剑二尊者更是拼的血染青山,还有笑面飞侠欧阳德、南都城主杨松等人也都殒命于那场厮杀,按道理来说,九幽门不可能会时隔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又拉起一帮人手,接二连三的对石窟门和林海派再次出手抢夺神剑,对此事不知顾大哥作何感想?”一男子身材修长,面容清秀之中又带有七分英雄之气,一边赶路一边对身旁一男子言语道。 “石老弟所言有理!据我南山顾家消息,九幽门可远不止人们知道的那点底子。想当初翁碧云在魔山创立九幽门开始,江湖中人都一直以为那就是九幽门一直以来的贼窝。翁碧云创立门派不久,就将其宗门内一切大小事务全权交于大执事张怀德来处理,而她自己,对外一直宣称是闭关修炼,可实际上确是被一男子迷了心窍。那个人就是张怀义,大执事的同胞兄长。只可惜当时的翁碧云也并不知道,或许她还是会感受到一些的,自己的膀臂张怀德一直对自己痴心不忘。可当张怀德知道翁碧云一直对自己的兄长张怀义芳心暗许之时,顿时因爱生恨,私底下暗自培养自己的势力,大肆发展九幽门在各个地方的分舵,说来他倒是有着不错的治理宗门的能力。”顾姓男子言语到此,不禁微微一笑,因为他自己正好缺少的就是这管事的能力,其实别人不知道的是,他的能力暂且不说,只这颗心,压根就没想着参与顾家的任何大小事务。因而话到此处,同时想到了自身,这才有了旁人不明其意的微微笑意。理了理思绪,顾姓男子继续说道:“后来没几年,翁碧云在门派之内的权利就被张怀德逐渐架空,这一点以翁门主的聪慧想必也是感受到了,她之所以任由此事一再往下发展,只是因为她的心思早已不在宗门权势之上了。石老弟可知晓后来的江湖中人为何都叫她魔山老尼吗?”顾姓男子眉眼一挑,故意打趣的问向身旁的俊逸男子。 “虽不知晓,但我想还是能猜出其中一些吧。”被称作石老弟的男子并非旁人,岭南飞虎石秀石鸣远;而那位他口中的顾大哥,正是南山顾家顾长林,下一任顾家家主,只可惜他的心思似乎并不在于此。依旧腰间系着那枚飞蛟玲珑佩,与石秀二人边走边谈。 “哦!你能猜中其中缘由?不妨说来听听,只当是你我二人路途之上的闲谈罢了。”顾长林言语充满着意味深长的笑意,也不去看石秀,只昂首挺胸往前走着,等待着身旁这位年轻人的猜测。 “依我看来,是因为张怀义为了成全其弟张怀德的美事,故而一再推脱翁掌门的情意,而翁掌门又是一个倔强独行、从来都不会将就任何事物的一个人,尤其在感情这件事情上。于是乎就有了自断红尘、清净六根的念想,所以宁可我入空门,也绝不会对不爱之人有半点妥协,如此说来,小弟我还是对此人生出几分钦佩之意。”石秀说完,有些期待的想从顾长林的口中证实自己的猜测。 “石老弟果真才思敏捷,如你所言,基本就是这样子了。”顾长林终于是释怀一笑,拍了拍石秀的肩膀,随即加快步伐奔着远处那座山的方向急行而去。 “顾大哥,怎么突然走的这么急?”石秀紧追几步,疑惑地问道。 “我们此行的目的是为了什么?”顾长林依旧速度不减,头也不转的回应着。 “赶去林海派增援,为江湖尽一份心意,也为我二人弥补心中缺憾!”石秀毫不犹豫的说出了二人此行的目的,一提到缺憾二字时,眉宇间不免有一丝自责一闪而过。 “都怨那个老掌柜的,到底在酒里放了什么药,竟让你我二人倒头大睡两天两夜,丝毫没有知觉。要不是看着他年纪大,我真想出手教训他一番,事到如今整日里总觉得愧疚,还真不是个滋味。”石秀像是突然记起了什么,于是乎神情逐渐变得复杂起来。 “别埋怨了,老人家也是为了我们好,自打他在咱们酒醒时说的那一番话之后,我便明白他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酒楼掌柜的,再看他的谈吐神色,一定是一个隐匿多年的江湖中人。后来想了想,没去相帮江湖英雄们虽然不是本心,但毕竟也算你我逃过一劫。以我二人现在的功力,可远比不得刀剑二尊者,连他们都是身死在那了,何况你我!”顾长林似是略有回忆的言语道。 “顾大哥如此一说,倒是显得我错怪他了。只是当时一时情急,再后来你我二人赶赴早已结束的战场,看到那遍地鲜血尚未凝干的场景,心里别提有多自责了!”石秀目色深遂的看着远处,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如今事已至此,我们还是注重眼前之事为好,希望这一次可以伸把手、出分力吧,快走!”顾长林面色越来越难看,仿佛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被他渐渐觉察到了一样。 “为何突然如此着急?按此前的预计我们应该是提前了一天半左右的时间。”石秀疑惑的问道。 “我们是提前了些时间,可这迎面而来的风中、总是弥漫着一丝血腥的味道,故而心中总觉得情况有些变化,我看还是抓紧时间的好!”顾长林眉目紧皱,言语间颇多忧虑。 “哎呀!你看我,竟是将顾兄绝艺给忘得一干二净了。顾家家传绝学千里闻风在江湖之中可是赫赫有名的。”石秀突然一下子想到了什么,不禁脱口而出。随即,他竟也是不自觉的使劲用鼻子嗅了嗅那拂面而来的秋风,可结果不论他如何的努力,也还是一无所获,于是只好摇了摇头,几声苦笑。 “小伎俩罢了,我们抓紧赶路吧!”话到此处,二人之间再无言语交流,奔着林海派的方向,各自施展飞身之术,一并往前飞掠而去了。 二十多里地的路程,二人足足用了两炷香的时间,一来是山路分岔较多,竟有两次不得不折返回来;再有毕竟是个陌生之地,第一次来此虽然知晓方向,却也仅仅是个大概的方向。俗话说望山跑死马,好在两位的功力都还不错,最终也还是来在了林海派的山门之前。厮杀的场面依旧激烈进行着,满地的尸骨无形之中使得两人不禁头皮发麻:这得是多么惨烈的厮杀,眼瞅着黑衣白袍躺了一地,足有七八百人之多了吧!但是巨石之上的两人并没有匆忙出手,虽然他们也早都看出来穿黑衣者是九幽门人,可他二人知道,自己的战斗并不在这些门人弟子中间。或许是出于对自身实力的自信、又或许他们自有打算。 再看战场之上,最为激烈的还要数魔灵那里。六个年轻人自从放下了心中的顾忌之后,明显再动起手来剑招和身法各有奇绝之处,虽说不能一下子就将魔灵制服,可方才的打斗中也算是成功将其阻拦。但魔灵毕竟是魔灵,除了高绝的身手之外,他的周身上下不会感到一丝疼痛,无论是挨了谁一掌或者是被谁的剑气击中,除了衣衫之上有些破损之外,其余之处并无异样。更让几个年轻人头疼的是,这魔灵不管怎么打斗,似乎没有一点疲累显现!自众人放下顾虑、二次合力为战到现在,每个人都至少与他走过了一百七八十个回合了,众人所倚仗的除了对自身的自信之外,剩下的就是年轻。若非如此,估计也不会斗到现在。可年轻人也是人、也会有累的时候,所以即便强撑着可也逐渐的疲态显露。身法慢了、剑招慢了,打斗中该飞身补位的没有补到位,该挥出一剑的剑招晚到了片刻,故此更显出了那魔灵的恐怖,依旧凌厉的招式和身法,终于是再一次的将众人一一拍飞出战圈之外。一人一口鲜血喷出,即便在空中都各自调整好落地的姿态,可那魔灵的掌力实在是太惊人了,故而还是一个个摔倒在地。看似没有心智的魔灵,对于众人倒地之后并没有上前缠斗,乌漆的双眼直勾勾盯着不远处的林正铭,丝毫没有任何波动。魔灵动了,迈着大步飞速的朝着林掌门而去,虽然有伤在身,可是年轻一辈拖住魔灵给予了他宝贵的休息时间,故而此刻他的脸色也不觉得有多难看了。林正铭感觉恶风不善,一转头看到正奔自己而来的魔灵,瞬间长剑横于身前,做应敌之势。魔灵黑色的身形带起一路疾风眨眼便至,丝毫不显疲态的黑色身形双掌似有雷弧闪动其上,随即狠狠的往前拍去,林掌门丝毫不敢大意,运足全身劲气、拼命挥出一剑,魔灵突然之间将双掌分开,一掌横拍在长剑剑身、另一掌直接打在了林掌门的前胸之上,电光火石之间出现的变动,此刻林掌门的所有劲气都已灌注到长剑之上,当他注意到本自己胸口而来的那一掌时,内心当时就已暗自叫苦。长剑被蕴含着强大力量的一掌震飞而去,在天空划过一道美丽的弧度之后,最终掉落之时竟是斜着刺进了一块顽石之中,剑身依旧颤鸣不止,仿佛是对于这一次对碰的结局还有着些许的不甘心。这也绝对称得上是一把好剑了。毕竟江湖之中少有人知,林海派除了宗门功法之外,最擅长的其实还是铸剑之术了。但凡成为林海派的正式弟子,必会前去尚武楼中亲自挑选一把与自身气机相合的兵器,故而这里随机的一把剑若是丢到江湖之中,也便能引得两个好友为其大打出手。如此之宗门,虽然极力避世,但却因为自身的功法属性之高、铸剑技术之绝,便已注定了他们以后再也很少会有什么风平浪静的日子了。 林掌门在倒飞出去之后被山门边缘的大白松树挡住了身形,满嘴的鲜血自是不用再赘述,先不提那一掌之上的威力有多大,单看这遍地坠落的碧绿松针就知道残余体内劲气的破坏力了。气息飞速消沉的林掌门,自是知道了自己的处境,眼瞅着那个逐渐在自己眼中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的黑色身影,不禁一种从未有过的绝望之感在心底油然而生。魔灵那无情的双掌说到就到,眼看着林掌门即将命丧当场,随即四道身形一跃而至,四道刚猛剑风一齐激射而出,突然又是两道身形掠过,一剑双掌丝毫没有犹豫的一并朝着黑色身影狠狠挥去,魔灵的身形颤抖的刹那间,又不受控制的往后退去了三两步,林掌门这才得以逃过一劫。再看那四道身形,二男两女,林海派掌门人的四大亲传弟子:长徒林安若、二徒弟林君尧、三徒弟林嘉禾和四徒弟林若溪;随后赶至的两人也非是他人,正是站在巨石之上大量战场局势的顾长林和石秀。两位陌生的面孔突然出现在战圈之中,所有人都是为此生出些许的疑惑,可毕竟出手之人相帮于林掌门,是友非敌,故而大家都是点头示意之后,又将所有目光聚集在了那道黑色身影之上。当下的情形也不允许二人做什么自我介绍,当然即便救人一命林海派暂时也没有空来行礼道谢。面对强敌,所有人都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于是这六位突然凑到一起的人也似乎在这一刻有了默契。顾长林三十多岁,虽然极少出手但眼见的各种厮杀场面并不在少数,故而也算作是六人之中最有经验的一个吧。依旧没有顾虑,略显矮胖的他再次对着魔灵举双拳怒砸而去,一人动六人皆动,紧跟着五道更为凌厉的剑气向着魔灵飞斩而去。魔灵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显现,面对六人的攻击他竟是不退反进,无形之中连空气似乎都泛起了一阵阵的涟漪,魔灵强大的气息这才真正展露而出。 直接无视那六人的攻击,任其肆意的落在自己身体之上,那道黑色身影突然之间有如疾风一般,显示迅速的举起双掌拍在了顾长林的肩头,随即又是一道残影掠过,石秀的剑也已被一掌击落,如此这般这六人无一幸免,都是被其突如其来的诡异身法和强横掌力一一打翻在地,重蹈了唐轩六人的覆辙。黑影转身再次疾掠而来,其目标依旧是那个背靠着白松树的林正铭。身后六人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身来,站是站起来了,可想要再上前阻挡魔灵,显然是不可能的了。战圈之外的白无极把这一切都看在眼中,除了心中略感畅快之外,也是忍不住的对魔灵的实力大加赞赏一番。 林海派的山门前连带着整个宗门内的大殿和楼阁,一时间突然莫名的震颤起来,犹如大地动荡一般,让人心慌。紧接着一声巨大的炸裂之声在天地之中久久回响着。 “想要血洗林海派、夺走我宗门守护之剑,也没问问我林启功答应不答应!”一道充满沧桑的话语响彻大地,闻言之后众人一个个都私自停下厮杀,转头向北望去。谁也未曾看见一个身穿灰色衣衫的老者是何时飞身来到此处的,可他这一刻明明就站在这里,出现在了所有人的眼中! “老祖!...”这一刻林正铭的脸上露出了难以掩盖的喜悦之色,余下林海派所有年过半百的老英雄看清此人之后都是不由自主的身形颤抖、老泪纵横。林启功,这位在林海派消失了三十多年的老祖,这一刻如天神临凡一般,站在了林正铭的身旁。年轻一辈自是稍有认识之人,就连林掌门的四位弟子也只是听师叔伯们偶尔说起过这位传说之中的神仙人物,今日也是他们第一次看到自己宗门老祖的真身。 正在林海派一众门人弟子还沉浸在老祖突然现身的喜悦中时,那道黑色的身影还是率先有了动作。有一次的变掌为拳,上前一步对着林正铭狠狠的砸下,而那位刚刚出现就已地动山摇的老人,在魔灵眼里,也只当做是空气一般。 “狂妄!”老者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随即双拳猛然紧握,不带一丝犹豫的与那魔灵的双拳狠狠地对轰在一起,刹那间两人脚下的青石地面均都是裂开了一条条细小的裂缝,紧跟着猛的炸裂开来,老人退后一步,一道闷哼应是被其压在心底。一双老眼虽然周围布满皱纹,可那双无比明亮的眼神就好似夜空中的闪电,能够洞穿世间的一切事物。 “好霸道的力量!此子虽是凡人,可这恐怖的力量和诡异的功法应非世间之物,如此说来,其中必有妖人助他为祸!还真是祸患不浅呀。”心中一番思量,老人这一次主动出手,依旧是双拳、依旧是打铁似的撞击,可老人枯瘦的身形愣是将魔灵逼的步步后退,于是这二人就这样开始了无限流的碰撞。但要说起打铁来,这林海派要说第二、江湖之中还真没有敢称第一的。毕竟宗派传承多年来,一柄柄不世之剑,起先也都是一锤一锤砸出来的! 一道白衣在此刻也悄然而动,虽然伤势依旧沉重,可经过这半天来的自我调息,行动之上已无阻碍。毕竟是白无极,实打实的底蕴是不会骗人的。 “你想去哪里?”一道冷冰冰的声音在白左使的耳边响起,他抬起头一柄长剑直指自己。执剑之人体态修长、面容姣好,只是性情颇为冷厉。 “萧煜的徒弟吗?哼,就连你师父师叔也都死在了我九幽门的手中,你们这些小辈不说逃命,还竟敢前来送死?”仍旧放不下九幽门白左使的姿态,白无极面色阴狠的朝着女子讥讽道。此言一出,女子不再与之废话,长剑凌空挽出九朵剑花,朝着白无极狠狠射去。女子的行动立刻引来了周围之人的注意,接下来的一幕就颇为熟悉了。曾经魔山之上九子战无极的场景再次上演,不过人数由九人变成了六人。白无极重伤在身,虽然此刻对行动没了阻碍,可毕竟再战这六位年轻气盛的青年男女,他的心中也是有所顾虑。心思归心思,既然走不掉,那就大战一场吧!起先他想的“既然逃不掉”微一转念便又暗自骂了自己一句“你个老没出息的东西!”于是就自行改为“既然走不掉”了。 六人的战圈之中,一袭血染的白衣奋力为战,以一敌六的白左使,以他当下的身体状况,根本再生不出任何多余的念头。这种场面,这种境况,分心即死,这一点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再看别处,除了林若溪、林嘉禾二人紧紧的守护在师父林正铭身边之外,余下之人也都一并再次执剑冲杀而去,也包括自腰间抽出软剑的顾长林与双手执双剑的石秀二人。 秋日的艳阳也已西坠,余晖撒遍山川原野,照耀着世间万物生灵,却照不进人们的内心,内心里的贪嗔痴念!数千之人黑白相杀,死的死伤的伤,无论是哪一方,都是在平添杀孽。当然人们一定会根据因果来评判出自己眼中的好人与坏人,想必都是站在林海派的立场之上吧。是的,我们都只是世间俗人,神仙嘴里的凡夫俗子,虽然弱小但也有我们自己的原则。我们不是神、也不是佛,没有几个能够站在世外之人,更没有哪尊真佛或者神仙以普度众生的佛法或者变幻莫测的神术来教化我们、改变我们,我们自有法度,自有我们世间之人的善恶观念,凭什么那些所谓的神秘高人竟还是不满足于自身的现状,进而为了一己私欲,竟然挑动战火,将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当做手中的棋子,用来为他们四处搏杀,把这些凡人的性命完全不放在心上,甚至就是有意的牺牲他们来为那些个所谓的高人换取他们自己所需要的权欲、利欲。真是些自私自利的高人,真是些凄惨的凡人!即便如此,这些个凡人在生死的那一刻,却是没有几人在心底里埋怨天、埋怨地,埋怨那些个圣佛神仙怎么还没有度化自己,都没有!我们凡人在他们眼中肯定很弱小,即便是弱小,可我们依然珍爱自己的生命、已然热爱自己的生活,凭什么这一切都被他们生生剥夺了去? 魔灵与老人依旧激战难止,不过此时早已变拳为掌、为肘,各种体技随心而变,但唯一不变的一点是,他们依旧各自僵持,谁也不输、谁也不赢,就那样在打斗中僵持着。老人瘦弱的身体竟然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劲气,与魔灵这个毫无生机可言的家伙对战三百回合,竟然也是没有什么疲态出现。大家都在忙着厮杀,唯有掌门林正铭和那位顾家未来的掌舵人发现了一些蹊跷,不过在这种万急之时所有的疑惑也都只能藏在心中;再有六子合战白左使,俗话说置之死地而后生,以白左使如今之情形,他也是不得不放下自己的傲气,全力为自己的性命而战,这样的战斗更是显得惨烈一些。六位年轻人也可算作是久历沙场,各自心中的不平、不忿与悲伤等等,皆都化作怒火喷向那一习血染的白衣,那个此刻只好也只能先顾着自己生死的白衣老人。如今看去,白衣老朽楚楚可怜,哪里还有半点往日的威风?但若是悉知他以往的所作所为之后,又不免恨不得他即刻死于当场,这或许就是我们的悲悯之心吧,有的时候对、有的时候也不对!但是对与不对的双方至此也都杀红了眼,有谁还敢有半点的思绪来思虑这场争斗的起始与因果呢?一方满是哀怨和怒火、一方拼死抵抗也只为了此时的活命。此刻的六位年轻人与那道白衣、哪里还能看得见半点往日的风采。 一时间白无极与魔灵双双被困,由于林海老祖的突然出现,林海派众位长老弟子一下子士气大涨,于是乎原本多出一倍不止的黑衣人更是损兵折将、伤亡惨重,这就是代价、只不过是他们未曾想到的惨痛代价!如此坚持下去,此一战、九幽门必败无疑。这可是这些年来唯一一个不仅守护住了神剑、而且让九幽门在自己手中大败而去的宗派---林海派!此战过后,他们不会再如从前那般隐于世外、不惹俗尘。这个注定了要自此声名鹊起的宗派,如今依旧在浴血奋战,举全宗门之力、歼灭来犯之敌! 至此,夕阳已去,残月渐升。 第六十六章 大执事千里传形 林老祖羽化升天 秋日的夜晚凉风习习,厮杀了大半天的人们早已没有了刚开始时的那种喊杀声震天响的气力,满场的刀剑兵刃碰撞之声,也逐渐变的零零散散稀疏起来。山门外周围火光闪烁,四处升腾起来的火焰照在场上所有人的身上都是一片通红,加上林海派门人皆都是白衣白袍,一天的厮杀早已被鲜血浸染,夜里借着火光看去竟是滋生出了些许恐怖、诡异的气氛。 灰衣老人与魔灵伸手的动作明显缓慢了许多,但更令人感到奇怪的是那一直不知疲累的黑衣魔灵竟也是变得动作迟缓下来。八百多个回合,相信如今的世间还真没有哪个人敢说自己能够与敌为战之时强撑到五百个回合往上的,而事实上三百个回合已经是高手决战时的极限了,纵然有些功力深厚、久不出世的老妖怪,也肯定比老人要差上许多。何况老人面对的对手,是这个尚且还不为人所知的、经过御剑阁那个老头子亲手改造过的、拥有几百年罕见的魔灵之体的家伙,如此功力很难不让人叹服。魔灵与老人激战八百多个回合,彼此身上均都是倾泻了对方无数次的掌力和拳风,打铁似的战斗二者都是当仁不让,谁也未曾后退一步。魔灵失去心智、几乎无有痛感,但老人却是实实在在的肉体凡胎,硬是扛着不知道多少次如雨点一般落在自己身上的拳风,始终未有退意。战圈之中,万不可心智不坚,这一点老人比谁都明白。若是心中突然动了哪怕一丝一毫的退却之意,那么在战势之上就已注定了最后的败局。再者说,即便老人退一步,可他该往哪里退呢?身后就是整个宗门,他在明白不过自己一退,即便身死也死不足惜,可是宗门一旦被人从这个世间、这个江湖之中抹去,那么他注定是要成为林海派的罪人的!自己的父兄都曾是林海派响当当的掌门人,如果让自己眼看着林海派的落寞与残败,那么以后九泉之下,该怎么去面对那些个为了宗门的壮大而付出所有的先辈们呢? 白左使此刻几乎已是强弩之末,虽然为了捡一条性命他几乎毫无保留的以一敌六,即便已是遍体鳞伤,可仍旧咬牙坚持。一次次释放出的浓烈白色雾气,一次次眼看着被几人打散,起初还可以为自身掩护遮挡一番,可到了现在身体里所剩无几的气力早已没有了再次施展“云遮雾绕”的能力,举手抬足间疲态尽显无疑。可是要说起他始终以一敌六,白无极还真算得上一位枭雄。要说林海派老祖与魔灵大战八百多个回合而不歇,白左使其实比之更多。几乎同样的时间,还有重伤在身,虽然眼下的白衣老者极有可能随时毙命于接下来的任何一招一式之下,可毕竟他身上所展现出来的求生欲望,还真是刷新了所有人的认知!原来,人在生命受到威胁之时,竟然可以爆发出如此强大而又倔强的力量。即便已经是遍体鳞伤,也可以为了那少得可怜的一丝生的希望,而咬牙苦苦坚持,不到最后一刻,即便眼前都是黑暗、无穷无尽的黑暗,那也不要放弃对于活下去的渴望,除非身死!好在他的坚持没有辜负于他,就在所有人都认为那战圈之中的一袭白衣老人就要身死当场之时,一缕生的希望没有任何预兆的、就那么突然的出现在了他的眼中。 一阵阴冷的秋风平地而起,当它拂过在场所有人的身体之时,一股莫名的颤栗直入每个人的心里。山门外的灯火近一半以上被这一阵谈不上半点剧烈的阴风瞬间熄灭,诺大的山门外顿时黯淡了许多。那方才被林海派四大弟子加上石秀、顾长林二人替换下来的老人,正俯身在林掌门身边助其调息体内的伤势,察觉形势有变,老人先是拍了拍林掌门的肩膀、言语抚慰一二之后,这才缓缓的直起身来。老人也真的是有些疲累了,但那双明亮的双眸也还是如星光一般。 “既然来了、又何必装神弄鬼,不敢现身吗?”老人用劲气催发的声音,无比嘹亮的穿过了那隐隐涌动在半空的黑色云层,在场之人都听得清楚,故而一个个也是默默的停下了手中的厮杀。熄灭的火把这时已是一一被重新点燃,故而半空那道涌动、翻滚的乌云也是逐渐看得清楚了。 “方术依旧是魔山的方术,却不知这黑雾弥漫的背后,是九幽门的哪位英雄?”老人一语道破玄机,这时那依旧翻滚的黑雾却是急剧往地面下沉而来。等邻近地面之时,众人都还没有看明白,就只见其中走出一人,迈着缓慢而又坚定的步伐,站在了老人的对面。 “晚辈张怀德,是九幽门管事之人,特向老前辈问安!”从黑雾之中走出来之人,年近花甲、发须灰白,正是大执事张怀德。令人不解的是,张怀德也是江湖之中名声显赫之人,尤其是在之前魔山一战之中,以一人之力将刀剑尊者、笑面飞侠等众位老一辈江湖高手一一剪除,其功力之高可见一斑!可当这位已然站立于江湖最高处的大执事,见到眼前这位-若是平日里在闹市上碰到了都压根不稀罕去瞧他一眼的老人,竟也是言语之间颇多敬意。老人身边的林正铭看得出来,张怀德对于自家老祖的敬意是发自内心的。可是为何会如此,他也是说不清也不记得二人之间是否还存在着什么过往。 “哦,原来是你呀!”老人双眼微眯,待看清此人之后心中好似松了口气,同时脸上的表情也是松缓下来。老人往前一步,再抬头看时,一种慈祥的笑容瞬时出现,这一幕直看得周围之人大跌眼镜。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老人会对一个一心要将自己门派置于死地的人如此动容。 “晚辈在此再谢老前辈教导之恩!”张怀德又一次躬身施礼,一脸虔诚。 “罢了!既是教导,看如今你的状况,应该是没有什么作用吧。”老人依旧言语和善,虽然话语之中明明是多了一分不满的意思,可老人家依旧面带微笑,丝毫不去计较。 “老人家哪里话!若是没有当初您的救命之恩、教导之情,何来现在的张怀德。”大执事再次谦卑的回应老人道,说话间眉头皱起,似是对往昔那一幕幕记忆重新怀念。 “过去之事,不提也罢。只是看到如今的你,老朽既有高兴之意、又有哀叹之情。若是当年老朽答应带你在身边,今日便不会有这山门外的横尸遍地、血流成河了!”老人举目看去,不禁悲从心起。看着老前辈那渐渐消失的笑意,张怀德也不由得一声长叹。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还请老人家勿要悲伤。”张怀德拱手言语道。 “门人弟子多有丧生,叫老朽如何不为之动容、难过?”老人哀叹着摇了摇头继续问道:“你既是九幽门的大执事,想必此间之人也都听命于你?” “回老前辈,正是如此。”张怀德答应道。 “如此说来老朽与你相谈便可免去余下杀孽?”老人出言再问 “只要老人家应我一事,这场本来就可以完全免去的争斗自然立刻解除”张怀德依旧满面尊敬。 “何事?你且说来。”老人询问道。 “林海派、狼蛛神剑!”张怀德出声回应道。 “若是林海派给不了你呢?厮杀还是会继续的,对吗?”老人面色之上渐有不悦。 “还请老前辈见谅,晚辈之所以会如此,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还望老前辈成全!”张执事言语恳切,似乎带有几分恳求之意,希望老人能够答应他赠剑一事。 “老朽生平憾事无几,失去你算做一件。不过今日里你所提之事,老朽只能是站在宗门这边,狼蛛当然不能给你,还望你多体谅一二。”老人家手捋银须,不住的微微摇了摇头。 “其实晚辈也想到了会是这般结局,不过今日前来取剑、也是势在必得,若真到了不得不出手的地步,还望您老人家勿要深责,晚辈自有晚辈不能启齿的苦衷。”张怀德最后再施一礼,随即转身朝着那一身白衣的方向隔空伸出手来,眼看着就要命丧黄泉的白无极突然感觉身体莫名的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突然托起,随后一个眨眼之间,便已来在了张怀德的面前。白左使极其狼狈的样子仿佛三魂七魄各剩其一,好不让人悲怜于他。此刻的他,在看清楚了张怀德的面容之后、便由着自己的身子一软,肆意的瘫倒在地。 “你累了,我送你先走。”张怀德满眼同情的看着这个跟随了自己大半生的白衣老人,于心不忍的言语之后,猛的张开双手、任凭一股更为浓厚的黑色雾气在其双手之间肆意猛涨,等到了这团黑雾如同两台轿子那般大小之时,大执事双手一推,浓厚的黑雾顿时便将躺在地上的白无极包裹在了其中,紧接着大执事口中念念有词,最后道了一声:“去!”那团黑色雾气连同着地上躺的白无极一起,在这火光照亮的夜色之中,在场所有人的众目睽睽之下,凭空消失不见!干干净净,似乎这一切都好像是人们的幻觉一样。 “果然好手段!如今看来,你还是向那人低头求饶了”老人家见此一幕,思虑一二之后便都了然于胸。 “老前辈勿怪!生死档口,我也只好求得一命。”张怀德似乎并不打算狡辩或者对老人隐瞒什么。 “这也不能怪你,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只怕是你活命之后,便做不成你自己了吧?”老人再次追问,一旁之人听得两人对话,一时如坠云雾,越听越糊涂。 “多谢老前辈宽谅,正如前辈所说,多是不遂心意之事!只不过到了现在,晚辈也自是有了自己的打算,所以无论如何,今日必要带走狼蛛。”大执事依旧毫无隐瞒的对老人坦诚道。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剑是宗门之命,宗门又是老朽的命,你既要强取,那就先砸碎老朽这颗顽石吧。”老人说话间轻轻闭上双眼,没有人知道此刻的他在想些什么。 “无奈出手,还请老前辈勿怪!”张怀德话语刚落的瞬间,整个人的气机突然暴涨起来,一时间此处山门飞沙走石,场中之中皆都难以睁眼。趁着慌乱,一道白色闪电被张怀德隔空拍进了远处那道呆呆站立原地的魔灵体内,接下来那刚刚停下来的魔灵身形一动,出现在了张怀德的身边。 “你去取剑,其余之事不用理会,剑到手立刻撤走,尽量不要对阻拦你的人痛下杀手!”一转头,张怀德对眼前魔灵叮嘱一番,也不管他是否听得懂,大执事的身影随即一闪而逝。魔灵见状,没有任何回应,只是身形一纵,直奔山门内而去了。 “拦下他!”依旧半躺在地的林正铭看到魔灵离去的方向后,急忙大喊一声。由于一时起急,带动体内伤势,林掌门的嘴角又是有着一抹血红流淌下来。一袭火红衣袍的女子闻声之后第一个飞身而上,之后又有五六个人一起追着魔灵的身影往宗门内疾掠而去,至于此地,老人与张怀德的交手也就此上演。 西北大漠沙洲之中,一男子携剑独行。半月以来风餐露宿,身上所带的最后一块干粮和酒水也都在昨日晚间被他消灭一空。不是他不知道省着点吃喝,只是这一天天走下来的疲累和夜晚寒气的侵袭,不得不让他想方设法先填饱肚子。当然,这个时候填饱是不可能的了,就是把所有剩下来的大饼和酒水一起吃喝,也就只是稍稍让自己多了两份气力罢了。在这种白昼与黑夜温差季度变化的地方,男子丝毫不怀疑若是自己是个普通百姓,必然会丧命于这茫茫荒漠之中。要不是临行前落神仙的千叮咛万嘱咐,他早都想着动用体内的天火来为自己获得一些温暖。好在也还撑得住,只是再往前走,会是怎样男子也不知道了。翻过一座沙梁,男子一抬头,一抹恍惚的绿意在眼前一闪而过。心中猛的一阵激动,随即用双手使劲的揉了揉眼睛,再次往远处眺望,果然远处不知道据此隔了多少个大大小小的沙丘那边,是一片充满着绿意的地方,这一刻、一路孤身前行的男子再也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喜悦,当然他也清楚现在自己的处境,所以高兴之余,他还是紧了紧自己的披风,最后看了一眼那抹绿色,低下头一步一步往远处行去。男子一边走、一边将过去的种种都在脑海之中逐一回忆,用他的想法来说,这样他不会再感到孤独。只是那些记忆之中好的坏的,都时刻影响着他的情绪。故此,走着走着、自己一人涕泪纵横;走着走着、又毫不遮掩的放声大笑;再有就是那抹在心底永远也挥之不去的温柔,想到这里,男子的脸上总是洋溢着幸福的笑意。 “都说相思难解,起初我还不以为意;如今看来,还真是架上药无数,相思不可医。”尤其是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心底那个人更是让他忍不住一次次的想起。正这时,男子那被风吹得干裂嘴唇微微轻启,所有的情意尽都化作了那一句:“月儿,我想你了!” 一双黑雾缭绕的手掌对着那个身形枯瘦的老人怒拍而下,很明显二人话已说绝,双方的脸上都没有了刚才的那抹笑容,取而代之的只剩下了冷厉之色。老人为护宗门神剑,故而不得不对这个昔日里自己无比青睐的家伙出手阻拦;张怀德为夺神剑,竟然不顾老人从前对他的救命之恩、授业之情,与老人大打出手。一阵阵泛着波动的黑色雾气凝实一般化作了一道道掌印、一道道刀影,接二连三的对着那枯瘦的老人奔袭而去。老人自有造化,对于眼前漫天袭来的招法,他挥舞袖袍,一个个几近透明的漩涡凭空出现在老人身前,面对着来势凶猛的掌力和刀光,一个个悬浮在空中的漩涡丝毫没有半点畏惧之意。双方终于是撞在了一起,意想之中的炸裂之声并没有从中响起,漩涡疯狂的转动之间竟是将那些个掌力刀光飞快的吞噬而去,随后无数的漩涡相互靠近、融合,到后来竟是化作了一个犹如潭水一般大小巨大水轮一般,悬在老人头顶不住地转动着。 “不想老人家的神通竟也是这般玄妙!”张怀德内心震撼之余,忍不住出口赞叹道。 “把戏而已,本不该与你施展。”老人还是不忍心想要出言劝他退去。 “晚辈自知理亏却不得不为,老人家尽管出手,莫要犹疑!”张怀德目光坚定,言语斩钉截铁,丝毫没有半点顾念之情,但他也算坦荡,从始至终都没有对老人隐瞒什么,只是取剑的目的、他还不能说。 老人瞩目之间,最后流露出一声叹息,随即双眼紧闭,双手全力向前挥出,口中只听见一句:“去!”紧接着头顶那道巨大的透明漩涡,猛地往前疾射而去。一时间所过之地,无论是碎石或是草木、无论是横尸或者刀剑,尽都被这快速飞转的漩涡给吸入、吞噬了去。漩涡背后并无异常,可吞噬了这许多的东西竟也是毫无停滞之意。就是再能吃的人吃饭也总归有吃饱的时候,可这无比神奇的漩涡却好似永远也填不满那样,一直飞速转动、一路不停地吸纳、吞噬。张怀德就在漩涡底下,面对着如此声势滔天的阵仗,他并没有什么紧张之感,单手伸出一指凌空点下,口中一声:“禁!”随即缓缓收回一指,举目观瞧。漩涡在这一声之后并没有任何的改变,张怀德只觉得自己的衣袍猎猎作响,好像自己也有被缓缓吸入的迹象。他在心底疑惑了片刻,最终想不明白也只好全力以赴了。漫天的黑色雾气应声而起,张怀德双手互相搅动,一如水缸搅水,漫天黑雾也逐渐演变成了另一个更为巨大的黑色漩涡,大执事抬头看了一眼,随即双掌往上接连拍出,一丝丝雷弧瞬间闪耀其上。这还不止,他又收掌反往自己胸口深深一击,一口精血猛然喷向黑色漩涡,到此黑色漩涡的声势早已远远超过那一轮透明的水轮。无数的草木横尸、数不清的刀枪剑戟,皆是被这两个恐怖的飞轮疯狂的吞噬着。张怀德目露满意之色,随即又有一种别样的贪嗔之色在其双眼之中久久停留。枯瘦老人看着这一幕,原本纠结的心在此刻却是有些坦然了。最初之所以忐忑纠结,是因为自己心中不知道是否倾尽全力之下能够护住宗门、守住神剑。自从他刚从那团黑雾之中走出来的那一刻,自己虽然为能再次见到多年前的少年而喜悦,但更多的却是震惊于他那深不可测的功法。自己都无法感测于他,若是两人为战,明显自己失败的可能更多一些。老人虽不愿意走到这一步,但是闲人可不会在这个时候跑过来与自己忆想当年的。所以老人自他现身之时,就料定了与他必有一战。现在心中变得坦然,是老人仿佛已知晓争斗的最终结局。自己注定是要死在今日,挡是挡不住了,既然守不住剑、那就守住宗门吧!心中主意已定,老人一道残影闪过,顿时一大口精血洒在了透明的飞轮之上,漩涡猛然迎风暴涨,可是最终依旧挡不住黑色飞轮的缓缓侵袭。 “场中少年英雄,请祝老朽一臂之力!”一道满是沧桑的话语自半空传下,众人都是身躯一震,这才从震撼当中回过神来。彼此没有言语,一个个眼神的交流之后,八个身影一起飞身朝着不远处的黑衣老者疾射而去,半空之中一道道集自身最强的全力一击,瞬间倾泻在了黑衣老者身上。张怀德痴呆呆的神情望着天上那无比强大的黑色飞轮,满心的陶醉。正这时霸道的剑技刀法一起落在了他的周身致命之处,他这才低下头打量了一番自己,随即一种狰狞的表情跃然脸上。 “小辈、找死!”可是话刚出口,大执事的身躯竟是一软,整个人化作一团飞速变白的轻雾,消散在了这夜空之中。 “他...死了?”石秀一甩双剑,疑惑地小声出口问道。 “非也!千里传形、真是可恶!”唐轩扛刀在肩,怒意横生。 “不错、是千里传形,并非真身。”江岚也一并怒气冲冲的回应道。余下之人,彼此对视之后也只好无可奈何的仰头再次看着那空中的飞轮。黑色的飞轮明显比刚才小了许多,整个气势好像也弱了不少。 “出手偷袭,你们这些江湖中的后辈,在你们师父手里就学到了这些吗?”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之时,在场之人无比惊骇。当他们一起转头看去之时,赫然张怀德依旧站在原地,从上到下完好无损。 “难不成,这也是千里传形?”石秀开口又问。 “应该是吧!要是本尊在此,我们应该已经死了。”顾长林轻声一语,直听得石秀不禁一个白眼,心里暗暗对魔山大执事诡谲的功法震撼不已,他也是做好了见见世面的准备,只不过这时的他依旧不可置信一般的盯着眼前老者,仿佛想要一下子将他看穿。想都不用想,起码现在的岭南飞虎是绝对没戏。 “千里传形?二次传形!”似是想起了什么,唐轩脱口而出。 “哦,你是谁?竟然知晓我九幽门功法的秘密?”张怀德转头盯着唐轩,一脸疑惑。对此唐轩并未理会,只是对周边之人言语道:“不错,正是二次传形。魔山千里传形之人,大多只有一次,而且传形被毁之后,本尊也会受到牵连而需要不短时间的将歇调养;所谓的二次传形,并不像一传那般直接从本尊分离而出,而是从一传身形之上直接分离的又一道身影。之所以叫传形,一次传形之后,其形只有本尊实力的三分之一不到;再次传形,又是一传的三分之一实力不到,故此这道身形应该不会有多大的战力的,何况他之所以要再次现身而非就此离去,就是因为我们头顶的黑色飞轮尚且需要他的支撑。”唐轩似有回忆一般,话刚说完、余下之人似有默契的再次挥剑而上,冲着那道身影狠狠冲杀而去。 “真是麻烦,早知如此,当初在魔山倒不如将你们一起杀了干净!”大执事愤愤一语,随即看了看头顶的飞轮,即便那水轮有老人家苦苦支撑,即便自己的黑色飞轮比之前弱了许多,可依旧一点一点的将那水轮连同老人一起缓缓蚕食着。张怀德点了点头,当下双手自下而上,一口泛着黑色古老气息的大钟将他的身形护在其中。 “我们九幽门独有的魔钟,你们试试吧。”一个鄙夷的眼神扫过众人飞来的身形之后,大执事再次屏息凝神,专注的控制着夜空之中的诺大的飞轮。老人的身形和眼前的水轮终于是有些抵不住那黑色飞轮的巨大吸力,被吞噬的速度明显一下子变得快了许多。 “铛铛铛”好几道猛烈的剑气纷纷落在了黑色古钟之上,一阵震耳欲聋的钟鸣之声顿时响彻在这片天地之中,场中之人但有实力稍若一些的,竟是直接被这道声音震的口鼻窜血,一时头脑欲裂。再看这古钟之上竟是没有半点毁坏的痕迹,只不过被它罩在其中的大执事,此刻却是一改潇洒不惊之色,双手捂着耳朵,满脸痛苦之色。 “即便这古钟不碎,但其中之人想必听闻这钟声也不好受,我们继续!”顾长林到底是大了这些人几岁,微一思虑便再次举剑而上,于是这片天地自此钟鸣不断。 “林海门人听着,今日之祸已是定局,此后你们唯有强大自身,才能守护我林海宗门!”老人在半空之中最后看了一眼脚下的宗门弟子,突然之间一道红色身影疾飞而至,老人撤下一掌,对来人眉间点指,瞬间那一袭红袍犹如万雷击顶一般昏死当场,老人再次挥掌,一缕清风轻轻将红色身形托住往下方落去。 “我死可以,宗门不可绝!”老人感受着这滔天的吞噬之力,他完全相信若是不加阻挡,整个林海宗门的一切都将被其一一吞没,尸骨无存。此刻,林海老祖再无他顾,倾尽全力之下、在其水轮被完全吞入黑色漩涡之后,一股莫名的气势自老人体内疯狂涌动。与此同时,下方大执事也终究是忍受不了那丝毫没有半点停滞的阵阵钟鸣之声,于是乎这口古钟竟是自内而外的炸裂开来,等钟内之人的身形刚刚出现的那一刻,那原本要落在古钟之上的八道剑气、刀气,竟是直接都打在了大执事的传形之身,一切都刚刚好,二次传形的大执事尚未来得及开口怒骂,便已化作轻烟在夜空消散。头顶的黑色飞轮在这一刻,再次缩小了许多,其上的黑色浓雾也是突然之间变得稀薄,老人的身躯刚刚没入其中,连同水轮一起在黑色漩涡之中猛的炸裂开来,漫天的飞尸碎石、刀风剑雨,凡是被先前吞噬的一切,这会都是往地下狠狠地砸了下来。 “老祖!”林正铭满目悲痛,挣扎着跪爬在地、冲着半空俯身泣拜!等漫天飞尸碎石落尽,山门之前早已不见了黑衣人的影子。拼到如今这副惨状,领头之人死的死、逃的逃,他们又何必再枉送性命呢。正这时,一道黑色身影自山门内的某处冲天而起,几个闪烁间便也消失不见。 “禀掌门、剑...剑被抢走了!”林君尧的身形飞速掠至依旧跪伏于地的掌门身边,脸上的不甘和愤怒使得他银牙紧咬,心中愤恨难平。 “我们依计将其引入金刚牢中,不想还是没能将他留住,白白的让他抢走了狼蛛神剑!”林若溪也是一脸的不甘与自责,原本憔悴的容颜更是让人不由得心生怜爱了。 “罢了!”林掌门跪着的身形缓缓抬起,他望着眼前夜空,想着刚才的那道苍老身影的大义,一时间心似油烹,老泪纵横。 “恭送老祖飞升!”血染的白衣跪了满地,冲着夜空、久久伏地不起。 第六十七章 尚武楼选赠兵器 痴情女独自西行 三更时分秋夜的风,更显得众人衣衫单薄。一天的浴血奋战,谈不上输赢,总归死了太多的人,那把宗门内数百年来一代代门人弟子守护的狼蛛神剑也是被魔灵夺了去。如此结局不可谓不凄惨。好在老祖现身,终其生命护住宗门,林海派自上到下所有人无不跪泣哀伤,可到头来宗门内的大大小小事务也还是需要人来处理。所以悲恸难免、但还是得振作起来。斯人已逝,而活着的人依旧得怀着希望、大步流星的往前奔走。 七日之后,又是一个月朗风清的秋夜,林掌门由于伤势过重只得卧床静养,不得已遂委派宗门大长老水惠英来亲自安排这八位年轻人的起居住行。这八人一定程度也都负伤在身,不过连日来的将养调息,加上林海派不断送来的珍贵药品,时至今日,众人身上的伤势也都恢复的七七八八了。在此过程中,唐轩任正等人与后来的石秀和顾长林也更加的熟络,几人之中任正因为失去了妹妹而心情低落,幸好有江雪的陪伴,当初那位总是在人群之中叽叽喳喳叫喊个不停的莺鹊,如今倒是变得成熟了许多。这一晚,大长老派人传信,于林海派的晴翠阁宴请诸位朋友,于是在经过一番梳洗打扮之后,众人一并来在了晴翠阁中。这是一处十分静雅之地,曲径通幽,两边一概是成片的竹林耸立,秋风吹过无尽的沙沙之声始终不曾停歇,像是诗人的低吟、又或者像某位女子的浅唱。 大长老水惠英早已在此等候,眼下见众人鱼贯而来,出于对他们的感激和礼貌,大长老自觉站起身来往前相迎。待众人一一施礼完毕就坐之后,两旁的侍女端起酒壶为在座各位分别将酒杯斟满,随即布菜完毕之后,这才退归两旁。 “各位,林掌门由于重伤在身,无法亲自前来表示感谢,所以命老身在此特设谢宴,略表感激之情!话说患难见真情,尤其是当掌门人知晓列位皆是江湖老英雄的传人,此感激之情更胜。前些日,若是没有诸位出手相帮,想必我林海派如今也不复存在了。”话到此处,大长老黛眉紧锁,笑脸之上掩不去三分愁绪。转眼看到坐下男女之辈,又不禁莞尔一笑再次开口说道:“今夜里,老身就代林掌门敬在座各位几杯薄酒,不成敬意,还望各位小英雄们勿要见怪!”说着,水惠英端起一杯酒隔空示意后微一仰头一饮而尽。众人见状,也纷纷举起酒杯回敬后一口饮下。 “林掌门和大长老都太客气了!看如今的江湖风雨飘摇,想来以后的至少十年之内也难以平静。林海派此番遭此大劫,我等俱是江湖中人,出手相助乃是本分,大长老请代我等转告林掌门,请他老人家好生养伤、万不可再说什么感激之类的话语。九幽门先后两次被江湖中人杀上魔山,可现在看来他们的实力依旧强大,所以我们之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林海派日后还需对他们多加提防。”顾长林率先站起身来,对着大长老及在座的众位言语道。 “顾兄所言极是。林海派经此一劫看似是本派的劫难,实则是为了江湖其他门派挡下了这一灭顶般的灾难。前后四年多以来,许多门派都暗自叫苦不跌。几年前更有金陵白门被杀戮殆尽,如此罪行人神共愤。连番的征杀,多少老一辈的英雄不幸为此丧命?所以,我们依旧行走在江湖之中的这些后辈们,不得不提前将这副担子挑在肩上。说来惭愧,要是单凭我们,如今看来远非是九幽门的敌手,故而我有意劝说其他宗门,尤其是尚还有着护宗神剑的门派,我们大家结成同盟,共同守护江湖的宁静!”一面容俊朗、体态修长的男子三杯酒下肚,赫然敞开心扉、富有激情的对众人说道。 “师兄弟言语,真是说到了要害之上!单看九幽门这几次展现出来的实力,还真不是哪个门派都可以与之抗衡的。这非是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事到如今,我们万不可再轻看敌人,往日的殷殷鲜血和累累白骨,还在等着我们为他们复仇!”任正接过石秀的话,面露愤恨的说道。 “三位兄弟所言不假,尤其是石兄弟的言语,不禁让老身心中酸楚之余颇多感动!眼下里,再是骄傲的人也不会轻看魔山贼人吧。江湖中往往是名门正派出来的英侠天生对于魔山便有一种难以言明的自我优越感,为此他们遭来了多少祸患?老一辈的英雄逐渐老去,更有像刀剑尊者二人为了替江湖铲除奸邪,竟也是双双陨落,真是让人深感悲怆!不过如今看到在座的你们,几日前你们在战场之中所展现出的沉着和无惧,伸手抬足间已然有了大家风范,再到后来知晓你等皆都是刀剑尊者的传人,老身这心里真是莫名的涌现出了太多的感动。此情非是感激,而是看见你们就好似看到了乌云遍布的夜空之中那几颗不屈的星光,你们各自闪烁的光芒,将会是以后江湖之中所有人的希望!”大长老言语动容,说话间的语气也不觉的多了几分颤抖,到了现在、她才明白在座之人的宏愿:志在还江湖一片澄明祥和的天地,而非起初以为的一时仗义出手相帮,她禁不住的感慨。自此再看向众人的眼里便多了一种母亲看向自己孩子时的那种慈爱。 “看如今这局势,各自为战显然是徒劳,可要劝说各大宗门结成同盟,共同来面对九幽门的屠刀,也实属不易。人们各自有各自的顾虑、出于各种原因不得不为自己宗门的利益而权衡。任凭你说的天花乱坠,但毕竟他们有的尚还没有遭受到魔山的摧残。所以无论先走那条路,都会是艰难坎坷不断,大家要做好心里准备。”唐轩放下酒杯,言语之中颇感沉重。 “想起来已是不易,做起来就更难了。难怎么办?也得有人去做。即便一路荆棘,合大家之力想必会事半功倍!俗话说善恶到头终有报,他们九幽门作孽太多,终有一日必会遭受天责!”任正接过唐轩的话语,言谈当中依旧带着七分伤心、三分愤恨。 “自古邪不胜正!借任兄弟的吉言,为此老身再敬你们一杯。”大长老举杯一饮而尽,与此同时一股英雄气在其周身上下升腾而起,众人沉默间一种震撼悄然浮现在眼底。林掌门独自将白左使战败于山门,想必这位大长老也绝非平平之辈,虽为女流、可她言语谈笑间的见的、气度,比起男子也不遑多让。 夜色深沉,众人你言我语之间皆都是江湖的危机与如何应对九幽门的言词,大长老手拿酒杯,独倚朱栏,眼看着座上几人对于日后联合江湖门派一起对抗九幽门之事而悉心论辩,时不时情绪激动时一杯美酒直入喉间。水惠英看着看着,竟是有些失神,她好似忘记了这个宗门也才刚刚经历过生死,虽已年近知天命的岁数,但此刻闪动的烛火偶尔在其脸颊之上晃动,这位半老徐娘的风韵也还真是不减当年。看着年轻的他们,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曾经,那个时候自己刚刚踏入江湖,也才十七八岁的样子。倔强的丫头几十年遍阅世间沧桑、人情冷暖,那颗曾经满是爱意的心变的不再轻易泛起波澜。望着秋夜里高挂夜空的半轮明月,她起身离开朱栏,直了直腰身的同时长出一口气回了回神,然后朱唇微启感慨道:“年轻的样子,真好!”没有人注意到,此时的大长老泪眼晶莹。 翌日清晨,众人在侍女的带领下,来到了后山山腰际的一处阁楼前站定。举目观瞧,面前这座四角塔楼,高有十一仗余,共分五层。整体看去、深邃的气息毫不张扬,无论是从工匠的手艺还是落成的气势来说,都应该是上乘之作,可即便如此,整座塔楼犹如林海派于江湖之中一般,低调内敛。阁楼外只有一层大门之上高悬着一块黑底金字大匾,上书“尚武楼”。 正这时,从楼内走出来一个年轻男子,观其模样应该是林海派的门人,一身书生装扮,书卷气十足。他对着门外众人深施一礼,开口言语道:“众位请进,大长老在三楼等着你们!” “好,多谢师弟!”顾长林及唐轩等人一并回礼后,便随着这位书生打扮的男子一步迈进了尚武楼内。刚一进入大门,一股令人神怡的龙涎香味直扑众人面门,几人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了许多,不由得精神为之一振,昨夜间的酒意也好似在这一瞬间被抽离出了身体。回过神来,定睛观瞧,一楼内的四周墙壁之上,俱都是一个个由木头拼在一起的木格,其中大多放有卷轴书籍一类的物品,大厅中间摆放着约二十余张方形桌椅,桌子的大小也仅够一人读书写字罢了。小书生的步伐没有停留,故而众人对于一层的状况也只是看个大概。顺着木梯往上行去,转过两道悬梯,便是二楼了。二楼的陈设比起一楼明显简单了许多,这里的大厅陈列着一排排不知名的盔甲,盔甲内应该都有木架子撑着,不然也不会那么端正的直立着。仔细打量之下,这里的盔甲单是直立着的就有百套左右,余下的尽都挂在四周墙壁之上,打开的、未打开的,层层叠叠令人眼花缭乱。再看这些甲胄,有从上到下金光灿灿的金甲,也有银光耀眼的银甲,更兼有铜甲、铁甲不胜枚举,想必都是些平日里从不对外展示的宝甲吧。 再转过两道木梯,就已来到了三楼。一道身影正站在临窗的位置极力眺望着整个林海派的风景,样子依旧如痴似醉,但谁也不清楚她在想些什么。忽闻脚步声接二连三响起,这道身影才缓缓收回视线,转身往楼梯口走去。连日来的不断接触,大家也都是熟络了许多,因此上本应该出现的拘谨早已经没了踪影。再加上大长老或许是出于自身的情感、对这些人都格外的亲切,所以两方见面、请施一礼便步入大厅正中。三楼之内,沿着墙角顺延到四周,整个都是兵器架,乍一看其中兵器以刀剑居多,枪戟斧锤也是应有尽有。起初一看,觉得跟寻常的兵器库没什么两样,睡满了四周墙壁的冰冷器械,就那么静静地躺着,无有任何异样。可当石秀不经意间一缕气机集中到离他不远的一柄利剑之上时,他突然感觉到自己仿佛可以听见那把剑的低吟之声。初闻之下异常震惊,但是他并没有作声,而是再一次试着与其他的兵器一一尝试,然而并没有收到来自刀剑的反馈之音。于是,这位俊逸的男子忍不住暗自摇了摇头,心中苦笑的感慨一声:我莫不是疯了?竟生出这般幻觉。 “前几日一战,诸位都是为我宗门全力拼杀,事后或多或少也都有伤在身。后来几日,我观你们几人在临水亭边研习武学,彼此招式比划之间,你们的兵刃也都略带伤痕。故此今日里叫你们前来尚武楼,就是想着让你们各自在这里选一把趁手的兵器,也就当是我们的一点谢意。此次赠剑也是掌门人的意思,所以我一大早就在此等候你们。”妇人话说完毕,一如往常一般莞尔一笑,颇感亲切。 “想不到大长老竟是如此心细之人!”顾长林一声感叹之后,双眼便在四周打量了起来。 “自从凤鸣刀被贼人抢去之后,我倒是四处寻找了几番,但总是没有趁手的好刀。不瞒大长老,我背后这把飞雁,也已是我第四把兵刃了。”唐轩苦笑着对大长老陈述着自己的无奈,大长老闻言也是含笑点头。 “我就不用了吧!我喜欢楼下那套黑甲。”一声憨厚的声音突兀的响起,众人都是凝神注视着这个形态憨厚的小子。看到被几人注视着,男子也不再说话、只呵呵的笑了起来。 “关兄弟的水火鎏金棍的确算是兵器中的上品,要说起棍来,这里倒是有着几个,不过与你的棍子可就差一些了。既然你选中了楼下的宝甲,那一会下楼之时送与你便是了。”妇人依旧眉目带笑,他们不知道这尚武楼中无论是一层的书还是二层的甲,那都是实打实的宝贝,平日里即便是那四位护山弟子,就连他们也是难得能见上一见,更别提随手就送与他人了。 “好!多谢大姐姐。”憨厚的声音再次响起,怯懦之中犹有欢喜,一时间逗的大家伙大笑不止。 “那好,各位就再听我一言:选取兵刃,只需选取与你自身气机相合的便是。你们逐一自东墙往南绕楼阁四周,在此过程中将你们各自的气机外放,但有适合你们自己的,你们会听到来自它们的低吟之声,那是兵刃对你的回应!此时,你们只需高举双手,兵刃自然会飞到你们手中!”说到这些话语之时,妇人眉宇间不自觉的涌现出了几分骄傲之色。 “别愣着了,都去试试吧。关兄弟,你跟我来。”大长老明媚一笑,转身往楼梯处而去,临下楼时她再次回头看了一眼众人,此刻出现在她脸上一种意味深长的神色映在众人眼中,来不及细想、半老徐娘拂袖而去!江岚在人群之中看了看关勇,随即眼神示意之后,这个傻大个也急忙带着憨厚的笑容,提着大棍便往楼梯处紧追了下去,至此众人这才再次将目光投向这挂满阁楼的数百柄刀剑。 “那你们先打量着,石某先去一试。”一道声音响起,只见石秀双手自下而上倾抚丹田,顿时气海之中犹如收到牵引一般,自体内猛然激发,无形的气机虽然肉眼不见,但在场之人无不为其投去赞许的目光。石秀到了这会也顾不得其他,依照着大长老的叮嘱自东往南绕了一周,随即张开双手做接剑之状。一阵剑鸣之音在其脑海之中响起,对此众人可绝对无法听得见。西墙之上方才刚来到三楼之时,自己无意之中气机外泄,那时便仿佛听见有剑在低吟,现如今正是那把剑凌空而起,突然利剑出鞘,一种晦涩的剑技凌空飞动,而后重新归鞘,众人仿佛看清楚了那把利剑方才在空中舞动而形成的轨迹“竹石”,就在众人都在感慨之时,一种温良的感觉顺着石秀的双手传到心间,掩不去内心的喜悦,石秀横剑相看,只见剑鞘以及剑身各有一处奇石倚竹的錾刻图形,虽然形态不一,却又各有其性,至此岭南飞虎忍不住赞叹出声:“好剑!”其后又有二人依次绕东南而行,随即一刀一剑凌空飞至二人手中。唐轩手握龙纹、江岚执剑雀舞,二人彼此对视一眼,也看得出彼此心中喜悦。江雪与冷月一并而行,冷月得剑流樱、江雪得剑双飞碟,都是一点欣喜飞上眉梢。 “你怎么不去?”江雪平复了自己内心的喜悦,轻轻拉动着任正的衣角,一双明眸迎着男子的目光温柔的对视着。即便连日来的休息,依旧抹不去男子鬓角眉梢的屡屡愁绪,虽然他极力遮掩着,但却丝毫不起什么作用。如今在心爱之人面前,更是无处藏躲,满腹忧思被她看在眼里。 “我就不用了!龙吟刀乃恩师所赠,如今更有家妹的玉翎刀一并在此,故而用不着再寻其它兵器。”男子努力的在脸上浮现出了几分笑意,他伸出一只手轻轻捋过女子发丝,满目深情的回答道。 “嗯,这样也好,我想师伯所赐的兵刃也绝非一般凡品!”女子莞尔一笑,双手将男子的一只胳膊紧紧的搂住,整个人半侧着身子倚在他的怀中,似乎竭尽全力的想要抚平他那颗受伤的心。 “顾兄,你也不去试试?”唐轩故做高声,正好打破了那一丝隐隐蔓延开来的悲伤气氛。 “我平日里少有使用兵刃之处,再者说我腰间‘晴翠’,陪伴我二十多年,要换别的还真不一定趁手。”顾长林一脸笑意的回应唐轩道。 “顾兄腰间晴翠,可也是软剑之中罕见的利刃。之前我也曾好奇一试,其剑身柔软如绢,力道掌控非常不易。俗话说‘来如雷霆收震怒,罢似江海凝青光’,顾兄前些日在战圈之中的招法剑术,潇洒飘逸、轻快敏捷,动若海上蛟龙、空中飞凤,静似崖间苍松、擎天玉柱,真是让人艳羡不止、佩服非常!”石秀背负竹石,上前一步看似有些许奉承之意的对众人言语道。 “过誉了、过誉了!相处多日、想不到石兄弟的口才竟也是这般奇绝!”顾长林先是自谦一番之后,又不免对着石秀出言回应道。众人都还在为各自新到手的兵刃赞叹不已之时,自楼梯口想起了一阵厚重的脚步之声。一行人顺着声音往楼梯处看去,只见一个魁梧的汉子一步步登上楼梯,映入众人眼帘。再看来人,头戴乌鳞盔,一身黑色乌鳞锁子宝甲穿戴周身,脚上云袜乌鳞靴,一把水火鎏金棍紧握手中,活脱脱天上金刚下界,一身英雄之气不怒自威,右手一抖、以棍杵地,说不出的威风凛凛,还真是惊呆了在场的几位年轻人!就当大家都还沉浸在这份震惊之中,那汉子大嘴一咧,一张平日里憨厚的面容再次出现,好似突然仙人破功一般威风尽散,这一幕前后强烈的反差更是让得众人笑的前仰后合,难以抑制。尚武楼外,大长老回身仰头看了一眼那笑声传来的三楼方向,对此也是报以慈爱一笑,随即转身而去。 秋日的清晨虽然天朗气清,可也还是多了三分凉意。林海派的山门之外,掌门人林正铭在弟子林君尧与林嘉禾的搀扶下,强忍着体内隐隐的痛楚缓缓坐在了早已提前备好的躺椅之上,长徒林安若将一件稍厚些的黑色披风轻轻盖在了掌门的身上。大长老水惠英也带着一众长老分左右而立,依旧温柔而充满慈爱的目光注视着眼前这几位年轻男女。 “何敢劳烦林掌门病体出山门相送,我等心内甚是不安,还望林掌门多加休息、保重身体!”顾长林双手抱拳,冲着躺椅之上的林正铭拱手正色的说道。 “还望林掌门注意身体,好生将养!”其下唐轩、石秀等人一并出言劝慰道。 “多谢几位的忠言相告,林某一定努力将养,争取早日恢复如初。”林正铭面带笑意的回应着一行人,虽然面容之上多是苦涩,但这几分笑意也绝对是发自内心的真诚。 “其实我也知道,道一声谢又怎能够表达我林海派上下人等对你们的感激,可是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还望你们莫怪。”林正铭再次出言道。 “林掌门言重了!我等俱是行该行之事,伸把手而已,何敢居功?再者大长老连日来对我等的照顾无微不至,更是有尚武楼神剑相赠,至此我等也是满怀感激,深念林海恩义。”石秀连忙抱拳对躺椅之上的林正铭言语道。 “罢了!今日一别,林某只愿诸位以后若得闲暇,还请再来林海派做客!我已吩咐满门上下,从今以后,你们就都是我门派外派长老了,虽然称呼有别,但位同坐上长老!先断而后相告,还望诸位莫怪。”林掌门挺了挺腰身稍微坐起来一些,对众人抱拳坦言道。 “得林掌门如此厚待,我等不胜惶恐。些许薄力怎敢一再受此馈赠?还望林掌门收回此令,我等俱是晚辈,万不可受此长老之位!”唐轩急忙出言谢绝林掌门的好意。 “诸位,也请听我一言!诸位在我门派危难之际伸手相救我林海于水火,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你等生死大恩?如今掌门既然有意让你们成为外派长老,你们便应了就是,否则掌门人的心中肯定会生出自责之意,与伤势无益;再者说外派长老也就是个名称,只在我们宗派内会有特权,你们常年在外各行其事,故此也就当多了个虚名便是,无需再多想其他。”大长老水惠英上前一步,依旧慈爱的眼神之中充满着对这群年轻人的喜爱。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大家对大长老的为人皆都是赞不绝口,故而今日她出言相劝,这群年轻人便不再有所拒绝了。 “既如此,我等愧受此情!” “多谢林掌门、多谢众位长老及林海门人!”众人一并俯身行礼,罢后拱手道别。 刚刚离去的一行人中,一人回马而来,行至山门处下马俯身拜于林掌门身前出言道:“舍妹葬于后山,还望林掌门及众位,每逢清明寒食能够祭奠一二,任正在此谢过!”说完,连续磕了三个头。林安若和林君尧急忙上前将他搀扶而起。 “任兄弟请放心,任慧也是我门派的恩人,她的坟茔我们一定悉心看护!”林掌门强撑着坐起身来,一字一句对面前这位年轻男子坚定地回应道。 “多谢!”男子再次抱拳,最后看了一眼山门处的秋晨,随即二次上马、飞奔而去。不远处的一匹银龙驹之上,一女子紧勒缰绳,看着朝她策马而来的男子,一颗悬着的心稍稍松了口气。 “众位英雄,我们就此别过!”长亭外,顾长林与石秀与众人道别。 “山高路远,两位多加保重!”唐轩任正等人一并回应道。 “好兄弟,我们江湖再见!”石、顾二人也是干脆,两道马鞭之声后二人身形往西而去,余下之人一并往南策马飞奔。 “师兄、师姐,我意往西而行,去看看朋友、也算是游历了。烦请你们帮我给师父带话,也给‘他’说一声吧,短则半年、长则一岁,我再回九华山长住!”冷月纠结之中突然下定决心,开口对江岚唐轩几人说道。 “我知你意,不过此行路远,你自己一人,师姐我不放心。你若要去,我陪你去!”江岚虽然言语冰冷,可是心中情义,不觉让冷月一暖。 “三年孝期在身,你们还是回山吧。月儿想自己一人前去,师姐放心、一年之后我必回九华山!”冷月言语缓慢却异常果决。长时间的相处,几人也都知晓她的性情,故此只好彼此互道珍重。待几人匆匆用几块干粮打发了午饭之后,冷月在江家姊妹的反复叮咛和抚慰之下策马远去。余下之人久久站立原地,望着那早已看不见身影的一人一马,彼此沉默着不发一言。 秋风拂山岗,送卿策马去。燕家有儿郎,文武双冠绝。 未许三生缘,只求一世恋。苍天何妒忌,半生情缘断? 松下衣冠冢,有女泪涟涟。素装欲三年,愁苦日难捱。 今朝忍相去,山河抚心疾。别后归来时,但愿非情痴。 第六十八章 老李头有苦难言 起激愤替人教子 “终于是要到了吗!”年轻男子驻足而立,看着这片荒漠之中远远望去犹如绿洲一般的地方,可当他真正站在这里,才发现此处虽有树木野草,却也零星稀疏。依旧是几无行人踪迹,这个负剑而行的孤独背影,顺着生出零星野草的荒坡爬了上去,这也算是个此处的制高点了。男子登高四望,连月来他那之前俊朗的面容之上,多了几分风沙磨砺的沧桑之感,加上少粮缺水,爆裂的嘴唇似乎在轻轻触碰之下,就会掉落一块嘴皮下来。嘴角周边也已长满了随风舞动的胡须,尽管这已经是他这几个月来不知道第几次用剑直接削断的结果。男子了望许久仍然未见人烟,至此不由得摇了摇头空叹无果。但毕竟已见绿色,而且越往里越是有着浓郁之意,故此心中倒是没有在荒漠之时的那种毫无希望的绝望之感。 “罢了,天生劳碌命,自己找吃喝吧!”喃喃自语了一句,男子刚欲转身往低处行去之时,突然不远处一缕青烟从一个小山丘的后边缓缓升腾而起,而后在这空中随风飘散。这一幕让他半转身形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站了好一会,内心自是惊喜,好在心性已成,再也不会像年少之时那般因为胜了师兄一招半式、捉弄了师姐使其狼狈不堪而忍俊不禁,心底所有的开心全都毫无保留的释放而出。人生大抵这般:少年来盼着长大、岂不知长大后亦羡慕少年。 男子回过神来,缓步下了高处,向着炊烟的地方徐步而行。此刻,他内心所盼望的并非是一顿丰盛的餐食或者一张柔软而又温暖的床铺,也并非豪饮一次仙露琼浆,一路走来孤独最是深重,故此他最为期盼的是能够与人相见,无论男女老幼,能答言语、肆意闲谈即可。 当下,他已心无旁顾,只双眼目视前方,一步一个脚印的前行着。也不知走了多久,时间仿佛在他的脑海之中变得没有什么概念了,好在三间由木头和茅草搭建而成的茅屋已然出现在他的眼前,另一侧也是有着单独一个规格更小一些的屋子,而那阵阵的炊烟正是从这个小屋子里升腾而起的,应该是厨屋吧。 只不过这个厨屋比起那三间茅草房更为简陋和寒酸。若是真遇到下雨的天气,在这厨屋里煮饭,锅里估计应该是饭一半、雨水一半吧,而且煮出来的汤饭肯定寡淡无味。 见此形状,任谁都知道这指定是一户穷人家的院落。只是再怎么穷困,也不至于搬到这个看不见人烟的地方来苦苦度日,想必其中缘由也一定充满酸楚。 燕成这时当然顾不上细想这些,他上前再走了几步,隐约看见在这个四面透风的厨屋内有一妇人正在灶前来回忙碌着,破旧的案板之上几样无论如何也谈不上复杂的野菜和辨不清是什么东西磨成的粉,正经由妇人的手一点点的掺着水、再将剁碎的野菜倒进去一起反复搅和着,最终团成一个类似窝头的东西,一个个仔细的放置在铺了一张还算干净的麻布之上,锅底下是刚刚处理好的野菜,直接放在水里,随后又稍微撒了一些团窝头前预留出来的一点粉末,再放上粗盐,然后将窝头放到上边盖好锅盖慢慢蒸煮。 当这一切都忙完之时,妇人转身准备整理一下厨屋,突然感觉有一道影子在自己眼前一闪而过,妇人心中猛然一怔,然后强作淡定的慢慢回头,与此同时背地里那把还带着几点野菜碎末的菜刀,被她悄悄的握在手中、藏于身后。 “你、你是谁?”待看清来人之后,女子悬着的心稍稍回落,虽然好像卸下了一抹担忧,但她高度集中的神色和随时都准备要挥出背后菜刀一般的姿态,依旧暴露了她内心的害怕和不安。 “大姐、大姐你别怕,我只是路过之人,没有歹心。只因远途跋涉,到如今饥渴难耐,方才见此处空中有炊烟升起,故而冒昧前来一看,还请大姐莫要惊慌,打扰之处小弟赔礼了!”衣衫脏乱的燕成,此刻任谁看见了都不得不把他当成是过路的乞儿,只不过虽然表面邋遢,但那一双明亮的双眸却始终犹如朗星,不惹半点尘埃,再加上背后背着的星辰剑,这才让妇人放下了一些警惕。 “你是江湖中人?”妇人蹙眉而问。 “勉强算是吧。”燕成苦笑一声,忍不住的摇了摇头,随即却又高兴的点了点头。 “你这是何意?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的,把我都搅糊涂了。” “大姐且听我一言:小弟自磐龙山不远千里而来,一路风餐露宿,故而狼狈如此,让大姐见笑了。其实比起路上的食不果腹、水不沾唇,我最希望的还是能看见个人,看见个活人,能随便闲聊几句、随便聊什么都行,误打误撞,就到了大姐这里了。苦笑、是因为我自己的这番模样惊着了大姐,高兴是终于有人能跟自己说说话了”燕成忍不住的又是一阵高兴,竟惹得妇人也跟着一并笑起来了。 “你还真是个怪人!生死关头,肯定是先果腹为好,你偏偏更希望有人能跟你说说话。但不管怎么说,只要你不是坏人,大姐我就管你一顿汤饭。”妇人话到此处,明显已经不再对眼前这个年轻的乞儿再做什么防备了,她反而大大方方的承诺着可以给他一顿饭吃。 可是刚说完此话,妇人脸色又变的有点为难之中略带羞涩起来,随即又怯懦的说了一句:“只不过我们这穷苦百姓,也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只是一些窝头野菜、也不知你吃不吃得惯。”妇人说这话之时半转过身去,即便是面对眼前这一如乞儿般的年轻人,她也是觉得没有一些好的饭菜来招待他,的确是有些难为情。 “大姐能留我吃饭,便已是恩情了。小弟我也是百姓家的孩子,自小吃苦,没有那么娇贵。”燕成这一言,倒真让妇人稍稍松了口气。 “你要是不嫌弃,就坐在这里吧,饭一会就好。”妇人说话时明显已有笑容浮于容颜之上,单看她的五官,如不是在这鬼地方经年累月的日晒风吹,想必也是一位貌美的女子。 “谢谢大姐,小弟我就不客气了。”燕成快走两步,明显体力有些不支的他一个踉跄,急忙用双手下意识的撑住桌角,这才没有摔倒在地。随即有些狼狈的看了妇人一眼,脸上有种说不出来的尴尬之色,好在妇人并没有在意,只微笑着询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走得急了些!”燕成说完,四下打量了这个简易的厨屋,包括自己坐着的凳子和身前的木桌,论其惨状非一个破字所能盖述的。 “没事就好,你稍微等会,屋里还有老人,我先给老人家送过去再盛饭给你。”妇人简单言语之后,打开锅盖,一股清香顿时四溢开来,燕成只觉得当下最要紧还得是先填饱肚子。 少时,看着眼前端上来的三个窝头和一碗菜粥,燕成头也不抬抓起一个就往嘴里送,不一会三个窝头便已被他扫荡一空。也来不及用筷子,端起菜粥整个仰起头便喝了起来。 “你慢一点,小心烫着!”妇人见状,脸上的笑意就没有停止过。不过出于善意,还是好心提醒着他。 “没事,大姐,我肉糙不怕烫。”妇人话刚落下,燕成已然将那碗菜粥全部喝掉了,至此一边砸吧着嘴一边抬起头冲妇人调皮一笑道。妇人见状,掩面而笑。 “没吃饱吧,再帮你盛一碗。只不过窝头、没有了。”收起笑意,端过桌上的空碗,妇人又帮他盛了一碗菜粥,放在了他面前的桌上。 “说吃饱难免有些假了,但是知足常乐,今日能吃到这么好吃的窝头和菜粥,小弟已经很开心了。”燕成一脸满足的跟妇人说着话,说着说着就好像要把近些日子里积攒的话语全部都倾泻出来一样,妇人也是很懂得照顾他人颜面,独自站立一旁,仔细听他说道着。 “秀姑!秀姑...”两声苍老的声音从那边茅屋传来,燕成收住话茬,这才想起方才妇人说起家中尚有老人,自己净顾着说话,倒是把这事给抛到脑后了。妇人冲他微微示意后,转身往草屋走去。 不一会,只听屋里“哎呀”一声,紧接着便传出了有人倒地的声音,燕成此时已恢复气力七八成,于是闻声赶忙跑了过去。 原来老人家腿脚不便,方才想要给妇人递过去用完饭的空碗筷,却不想一时不慎竟然从床上掉了下来,妇人赶忙伸手去扶,但是根本拉不住老人掉落的身体,故而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许多,直接趴在地上让老人落在了她的身上,由于吃痛才发出了痛苦之声。 燕成赶忙将两人分别搀扶起来,二人又一起将老人扶着躺好,见老人无碍之后,妇人收拾好碗筷转身去了厨屋,燕成则是留下来陪在老人身边与他说话。 “老人家,您的身体不要紧吧?”燕成发自内心的询问老人道。 “我没事,穷人家贱骨头,难免磕磕碰碰的,都习惯了。”老人一句话,燕成差点没忍住眼泪掉下来。 “老人家,您高寿多少?”燕成再问。 “老头子贱命,今年七十有三了。”老人说话间,咳嗽了两声,燕成连忙端过一旁的水来,让老人喝了两口,顺了顺气,半坐起身来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人。 “敢问小哥,你是何人?为何来在我这茅舍之中?”老人这才反应过来,家中突然之间多了个陌生的年轻人,此人虽然衣着破旧,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有神,想必非是常人。 也算尝尽世间滋味的老人,见过许多形形色色的人和事,故而他的猜测还真少有走眼的。 “小子无痕,家住甘陕边境,也是百姓子弟,不过少年从师,苦学技法,而今受师父所托前往昆仑山问道,一路孤身前行,路过此地见有炊烟,故而前来想讨顿吃食。”燕成半真半假的诉说之后,老人也是听的明白,因此一边听他说着一边点头。 “看你这身衣裳,也猜得出你是个吃苦的孩子。不过古人常言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肯付出努力,想日后必有所成就!”老人面色和煦之间难以掩去几分疲累和伤神之色。 “老人家,我看您的精气神也不像是个普通的百姓,您是有什么难事吗?家里就您和大姐两个人?按大姐这年龄,也早该嫁人生子了,怎么也不见她的丈夫和孩子呢?平日里她一人照顾您,肯定有一些地方不能尽善的吧。”燕成一眼看出了老人眉目间的无奈之色,故而疑惑的询问道。 “哎,不瞒小兄弟,家有逆子,一言难尽。”老人话到此处,双眼之中突然老泪纵横。 “老人家,您怎么了?”燕成急忙拿过床头的粗布毛巾,递在老人手里。老人随便擦拭之后,又是一声长叹,接着便对燕成坦言道: “我姓李,名叫李连山,起先住在据此五十里外的李家庄。父亲是个生意人,以贩卖药材为生,那时候的家境也还算是殷实。后来家父染病去世,我才二十岁,也就是你这般年龄。从那以后我接过了他的生意,由于从小就跟着父亲来回做买卖,故而其中的一些门道我也都明白,所以上手很快,生意倒也没有耽误。只可惜成家后膝下无有一儿半女,一直到了四十岁,虽然陆续娶了三房妻室,可还是没有任何改变。那个时候我到处求经访道,四下广施善缘,只希望能早日得子,圆我为父之梦。也不知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四年时间三房妻室陆续命丧黄泉,那几年我深感悲苦、意志消沉,自此再无半点做生意的心思。有一年,听说南边连年干旱,百姓们大多流亡他乡。有一天,我正在院里收拾花圃,突然一位女子也不知怎么的就进了家门。当时的那一幕,真是让人不得不感慨。如花似玉的年纪,却几乎衣不蔽体,蓬头垢面,简直不忍直视。女子见我倒头就拜,一下子我便有些心疼她了。就这样,我吩咐下人带她去梳洗打扮,然后用过晚饭后,她便主动要求前来见我。却不想再次见到之时,我那颗沉寂了许久的心又活了。之后,我便娶了那女子,不想刚刚三月,她竟然怀上了我的孩子,到现在我都觉得那一刻是我最高兴的时候了。家里上下人等都小心伺候着她,我也重新开始了药材生意。单从这一点来说,我觉得是她救了我。之后孩子出生,又是个大胖小子,老头我也算是老来得子,加上家里毕竟有些家底,所以平时生活之中多有娇惯于他。再后来,孩他娘也病故了,庄子上的人都说我命犯天煞,留不住住媳妇,也许真的是这样吧。自那以后我辛苦赚钱,想要全力给孩子无忧无虑的生活,却不想悉心的爱护竟导致后来的他骄奢淫逸,毫无廉耻。一开始仗着自己有些家底四处豪赌,整个清丰县的青楼妓馆也是常常流连忘返,眼看着他荒唐至此,我便急忙给他张罗了一门婚事,希望他能够就此收心。秀姑也是书香门第的女子,品性良善、知书达理,只因家境日益衰落这才被老头我差人说媒,最后终于是嫁给了那不孝子。起初他或许是因为新奇,倒也还收敛了几个月。却不想后来新鲜感一过,便又变回原来的样子,不到半年,原本那个还算殷实的家境、就这样被他挥霍一空。地也卖了、房屋也被人抵了赌债,就连我这个当爹的,都是被他逼的居无定所。秀姑一气之下回了娘家,可怜的孩子却被她的兄嫂拒之门外,无奈之下,我只好带着她来到了此处。秀姑勤劳爱干净,所以虽然辛苦点却也能安稳度日。我私下也藏了点银钱,因此起初的日子倒也还行。谁料想这般安稳了没有一个月,他竟然带着几个人找到了这里,里里外外翻了个遍,最后那点钱也是被他抢了去。这都不算什么,我是他爹,他竟然说我这个老头子勾搭秀姑,我老了可以不在乎这些,但是污蔑秀姑就是不行。一气之下我举起拐杖就要打他,却被他一把推翻在地落到了如今这般田地,要是没有秀姑整日在身边伺候我这个糟老头子,估计我这一把老骨头早就化成一堆枯骨了。到现在虽然行动不太方便,可也不敢轻易寻死,我要是死了、秀姑一个人可怎么办呢?”老人从头到尾说了半天,两行辛酸泪止不住的往下淌着,只听得燕成暗自咬牙、心中大骂老头的儿子不是东西。 “原来大姐是您儿媳妇!可真是位难得的好儿媳,你们太不容易了!”燕成感慨道。 “是啊,真是苦了她了。”老人红着眼眶感慨道。 “那后来您那儿子没有再来过吗?”燕成又问。 “来过几次,除了骂骂咧咧把家里翻得一团糟之外,也不能怎样了”老人答道。 “那他明知您这里早已穷困至此,为何还会再来搅闹呢?” “他偶尔听人说,我在哪里还藏着银钱,所以一直不肯死心,总是不时的过来搜寻一番。”老人一边摇头一边回答道。燕成看得出来,老人神色之中的无奈。 “真是个不孝子,有丧人伦的东西!”终于是气不过,燕成突然骂出声来。抬头一看老人面色之上多了几分自责和难堪,于是他赶忙改口道:“老人家、不好意思,听您说起这事,心里替您委屈,所以有点情不自禁,请您见谅。” “没关系,他这个畜生,该打、也该骂!”老人气愤的说道。 “当地县衙门不管这事吗?您可以拿着状纸去衙门口告他。”燕成脑袋一转,再次问道。 “一开始想告来着,可无论他怎么为祸,但毕竟是我的孩子。再者说,我要是将他亲手送进大牢,九泉之下可如何面对他的母亲?”暗自哀伤的老人不断的摇着头叹息着。 “老人家,我都听明白了。谢谢你能把这些话对我这个一面之缘的人说起,你放心,近日我就在附近,倘若他敢再来,算他倒霉,我一定替你好好管教管教这个逆子。哦、对了,还不知他叫什么名字?”突然想起什么,燕成疑惑一声急忙问道。 “他叫李知恩。你能在这里呆多久?他也指不定哪天能来,再说了,他一般来的时候最少都是三五个人一起来的,你就一个人,可别招惹他们了。”老人突然有点紧张的劝着燕成。 “这你就放心,俗话说山人自有妙计,你只管看着,我既然应了这事,就算他不来,我也去清丰县给他抓过来,当着你的面让他改过自新,重新做人!哼,亏得您给他起名叫知恩,还真是辱没了这个名字。”燕成对李老头说着话的同时,心里已经在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办了。 “爹,你说点好事不行吗?提这些干什么,又惹得您伤心难过了。”妇人大概是收拾完了厨屋,一步迈进了屋内,对着躺在床上的老人忍不住的埋怨了几句。老人听到此话,依旧那副眉头紧锁的模样,还真是叫人心中替他感到难过。 “哎,我说有人在吗还?有喘气的赶紧吱一声。”突然,一道响亮的男子声音在屋外响起,闻声之后老人和秀姑的神色突然之间变得异常紧张起来。 “他来了,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巧!爹...”秀姑有些害怕的上前一步,急忙抓着老头的胳膊,脸上惊慌不定,两眼之中既有惊恐、但大多还是无奈之色。 “他是谁?李知恩吗?是他来了吗?”燕成询问道。 “是他!”老头紧闭双眼,眉头紧锁的道。秀姑依旧抓着老人的胳膊不肯撒手,两眼盯着眼前这个仅有一面之识的年轻人,好像有着些许求助之意,可她一直不曾开口,因为她知道,即便年轻人有这心恐怕也帮不了她和老爹。所以希望之中又难免会透出几分失落,但她也是个明白事理的人,也不会因为最后年轻人没帮上什么忙而去责怪于他,毕竟此事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么说来,还真是巧了,来了正好,省的我再去找他。你们不用害怕,我自有办法对付于他。”燕成满眼肯定的对二人宽慰道,即便他知道两人对他的言语似乎并不怎么有信心,对此他也只是微微一笑。 “呦,这不是在屋里在吗,我喊了几声你们是聋了吗?”一个身材高高瘦瘦的男子两步踏进茅屋,他也没来得及仔细去看,进门就是一阵叫骂之声。老人和秀姑依旧神色紧张的低着头也不去看他,燕成却是饶有兴致的盯着这个身着锦衣华服却有些脏乱的男子笑而不语。 “咦!怎么还多了只臭虫在这?”李知恩站定身形后这才注意到屋内竟是多了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一瞬间先是一惊,随后看清楚了坐在床边上衣着破旧的燕成,这才敢出言不逊的讥讽道。燕成闻言也不在意,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最近我怎么听人说你这老头又从哪弄了些银子,你们两人在这破地方也用不上,正好我这几日手头紧,你再发发善心,救济救济儿子?”男子说话间眉毛微挑、语气轻浮。 “你、你、真是个畜生!我们已然落魄到了这般地步,还能去哪里再寻银子给你?”老人怒不可遏的回头以手点指。 “你个老家伙,说谁是畜生呢!”男子横眉冷对,举手作势要打,可是无意间瞟了一眼那边上的穷困男子,一股莫名的压力竟然使他的灵魂似乎在那一瞬间都有些颤栗的感觉,因此举在半空的手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慢慢放了下去。虽然没再伸手,可他并没有打算就此知趣的离去,而是朝着门外大喊了一声:“牛二、小海,你们几个进来给我把这屋里屋外仔细翻一遍,看看老头到底还有没有藏着银子。”喊喝之声刚刚落下,从屋外立刻走进来三个男子,两个三十来岁、一个看样子约有二十刚出头的样子,三人皆是身高体壮,一进屋来不由分说就开始四下里翻扯东西。李知恩目光扫了一圈,有些暗自得意的盯着老头和依旧坐在床边之上的男女二人,突然他好像看见鬼了似的大喊了一声:“啊!”原来当他刚回过头看几人的时候,三个人依旧如开始那般一动不动的坐着,可等他眨了一下双眼,那个破衣烂衫的男子竟是离奇的在他眼皮底下消失不见,与此同时他的脖子突然感觉到好像被一把钢爪死死攥在手中一样,他只觉得呼吸困难、疼痛难忍,虽然这种感觉只是一瞬间,李知恩揉了揉脖子嘴里骂骂咧咧,可是抬眼再看,男子依旧坐在床边,好似未曾动过一样。 “方才是你掐的我脖子?”李知恩两眼怒火的看着燕成,恶狠狠地询问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一直坐在这里,干嘛要去掐你脖子?”燕成一脸无辜的样子倒还真像那么回事,李知恩心中盘算一番之后,也觉得他没那本事,再说今日来此也还是想找些银子,他穿的破破烂烂的,在不在这都一样,所以也没再和燕成争执什么了。 “怎么样,找到些什么没有?”知恩回头去看那三人,却突然发现三个人都是做出伸手翻东西的样子,却定格在空中一动不动,仿佛木头人一般无二。 “你们三个怎么了这是?我的话听不见吗?”知恩再次提高了嗓音,那三人依旧丝毫未有所动。虽然人比较坏,但也还算得上是个聪明人。知恩心中已有不妙之感,他疑惑间还是急忙走了过去推了推三人的身体,三人形状俱都是伸手弯腰,眼珠紧着转,可就是动不了身、说不出话。知恩心道不好,可他还没来得及往燕成身上思量之时,又是一阵来自脖颈之上的剧痛,直接像是有一双大手拎着他的脖子,将他摔在了老头和秀姑的身前。燕成此次速度放慢了许多,也可以说就是故意让知恩瞧清楚的,这种出手之间让他毫无还手之力的震慑,远比言传说教来的奏效。 “刚才我就猜测是你干的,只是不信你能有这般身手!”知恩一边揉着脖子、一边恶狠狠的瞪了燕成一眼,嘴里念念有词的嘟囔着。 “我也不信世间竟有如此无情无义之人!”燕成站在一旁负手而立,一股说不出来的强大威压,竟是连同老头和秀姑都不禁为之大惊失色。 “我是我、你是你,说破天这也是我家之事,与你何干?”知恩再次抱怨道。 “是你家事不假,但也是江湖不平之事。我虽年轻、却也是江湖中人,该管的还是要管!”燕成两眼盯着知恩,看似平和,其中却有万钧雷霆直击知恩心底。 “算我倒霉,你放过他们,我们这就离开此地。”知恩心里的盘算岂能瞒得过燕成?虽然比他还小了几岁,但燕家儿郎的聪慧,哪里是知恩所能想象的。 “他们可以放,你不可以!”简单明了,燕成不再去看他,转而对老头和秀姑点头示意,为他们宽心。 “你要留我?为什么?”知恩愤恨的道。 “为什么?你还用问我?自己做了什么你不知道吗?”燕成突然变得冷厉,点指一弹、知恩顿时感到全身如遭雷击一般疼痛万分,故而一边就地滚动一边嘴里痛苦呻吟着。燕成不去管他,一挥手那三个定在那里的人一起飞出门外砸在地上,“砰砰砰”三声落地之声响起,三个人痛苦的声音终于是喊了出来,紧接着各自的身形也都可以活动了,他们互相搀扶而起,一起看着站在门口处的年轻男子,似乎明白了些事情的缘由,于是三人彼此对视一眼举拳便想冲着燕成打去,只不过当他们刚迈出第一步,便立刻收势往后退去。因为他们眼睁睁的看着那一只刚刚落在院中想要偷食的大鸟,在对面年轻男子的怒视之下炸裂开来,血雾无一例外的喷了三人一身,如果这时他们还看不清楚形势,那他们肯定不是疯了就是傻了。三人早已将知恩忘到脑后,一步一步想要悄悄退去,燕成一声喊喝,三人愣在原地不敢再动。 “我这里有噬魂丹,正好三枚,你们吃了吧。”不由分说,燕成大手一挥,三人只感觉有东西自喉间咽下,在听完丹药名字之后,各自以手放在嘴里,好像要把丹药从喉间夹出来一样,其结果可想而知,自然是徒劳无用。气愤归气愤,却也不敢再出声抱怨,毕竟那只大鸟的血迹还沾在衣袍之上。 “你们也无需多虑,只要以后多行善事,此丹药八年为期,到时可自行消散;但你们若是再行坏事,那它绝对就是你们的索命无常,以三次为限,一次全身疼痛难忍、二次周身腐烂、三次魂归黄泉,我这只是在告知你们,如若不信,可以一试!”说完,燕成转身进了茅屋,任凭那三人面面相觑,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可当其中的一个恶狠狠的骂了几句脏话,然后转身就想冲进屋里找年轻人算账的时候,突然之间从五脏六腑传来的剧痛让得他一下子蜷缩在地,疼痛难忍的他不由得大声叫喊着,豆大的汗水早已将衣袍湿透。 “怎么?你还真是不信我?这下感觉好受吗?”燕成闻声再次走了出来,看着那人出言讽刺道。 “求小哥救我、救我!”男子痛苦的道。余下二人见此形状也是惊慌失措起来,他们急忙跪在地上,一起求年轻人救他一次。燕成一伸手一颗淡绿色的丹药送进了那人口中,片刻之后,那人终于缓过神来,连忙跪地对着燕成大声感谢。 “你已试过其中滋味,想必日后知道该做什么了吧?”燕成负手而立,冲那人问道。 “知道、小人知道,多谢小哥援手。”大汉言语之中满是敬意,再也不敢有什么歪心思了。 “好了、你们这就离开吧!”燕成一语过后,三人连忙施礼,随即转头便走,不一会一缕尘烟升起,三人竟是互相争着抢着往远处逃跑一般飞奔而去。 “感觉如何?”回到屋内,看着仍旧满地打滚的知恩,燕成淡淡一语问道。 “救、救我,求、求你,救我!”断断续续求饶的话,自知恩嘴中传来。一旁的老头那颗揪着的心也是在隐隐作痛,毕竟是自己的孩子,眼看着他受罪,当老爹的怎会不心疼。秀姑也是那般表情,想要和年轻人求情,却又有些胆怯,话到嘴边几次三番也说不出口。 “小哥手下留情吧!老头子在这里求你了。”李老头终于是忍不住的朝着燕成开口恳求道,说着话还想爬起身来给燕成磕头。老人一开口、秀姑也终于敢说话了,她一只手搀着老人自己也准备双膝跪地,请求这个年轻人能饶过他这一回。单是这一幕,如果有不知情之人冒然而入,就好像年轻人正在欺负这一家三口。燕成急忙上前,将二人扶起坐好,这才开口说道:“你们放心,我只是对他施以惩罚罢了。”说完,屈指一弹,知恩翻滚的身形终于停在了那里,好一会才缓过这口气来。 “你知错了没?”燕成问。 “错了” “跪下跟你爹和媳妇磕头认错!” “爹、媳妇,我错了,都怪我糊涂,把好好的一个家折腾的七零八落,都怪我!” “恩儿,快起来吧。只要你知错能改,爹不怪你!”李老头老泪纵横的说道。 “我、我也、也不怪你,你日后一定要学好!”秀姑三分羞涩七分不忍的对知恩言语道。 “我一定改、一定改!”知恩落泪。 “你随我外出闯荡,少则三年、多则五载,到时我再送你回来,你看可好?”燕成问道。 “我、我想留在家里!”知恩怯懦道。 “不可,我知你心思,若留你在家中,明日我离开,你就又是那个无情无义的知恩了!非是我多心,只是看到老人和秀姑的处境,才不得不这样决定!”燕成再言道。 “非去不可吗?”知恩问 “非去不可!”燕成答 “何日出发?” “明日!” “明日?明日...就...明日吧!” 第六十九章 终悔悟知恩拜师 磐龙山几度秋凉 又是一个秋晨,这片荒漠之中的一丝烟火气息尤其显得弥足珍贵。在又一次吃了两碗菜粥、四个窝头之后,燕成带着知恩一起向李老爷子和秀姑道别。 “此去昆仑山,犬子就拜托无痕小哥一路之上多家照应了。虽是历练,但他毕竟没吃过什么苦,还望无痕小哥切莫对他太过苛责,老头子在此先行谢过!”李连山在秀姑的搀扶下走出茅屋,前来相送。 “老人家请放心,小子心中自有分寸,你们请回吧!”燕成抱拳客气道。 “爹,以前都是孩儿不好,我不在的时候您老多注意身体!秀姑,我知恩对不起你,这段时间爹爹就拜托你照顾了,等我回来再报答你的厚恩!”知恩说着话,双膝跪地连连磕头。 “你放心走吧,家里有我照顾。”秀姑似有七分不忍、三分羞涩的宽慰他道。 “此地去昆仑山,尚有两三百里之遥。你们一路往北而去,先找到积石山,也就等于到了昆仑脚下了。”李连山再次嘱咐二人道。 “积石山?这又是什么地方?”燕成疑惑的问道 “传说上古年月之中,那里的天塌了一块,人们惶惶不可终日,纷纷请求女娲神补天安地,拯救苍生。女娲神同情百姓疾苦,于是将天蓝色的石头挪运到天塌陷处,开始补天。经过七七四十九天,女娲神补好天穹,隐身而去。而那些补天剩下的石头就堆在了那里,成了一座又高又大的石山。这大山之上的石头跟天空的颜色一样,而且随着日出日落、不断变化着深浅不同的色彩,后来人们便把这座大山叫做积石山,当地人更习惯称其为神山。”李老头仿佛陷入记忆中一般,一边回忆一边讲说着。 “原来是这样!可是这积石山与昆仑山又有什么关系呢?”燕成再问。 “经年累月,这积石山也已成为昆仑山系的一支,据传说昆仑仙山的入口便在这座积石山之中。你们只管一路向北,旦见一山上终年积雪,雪峰突立,宛若水晶玉石雕塑一样,若有日光照耀其上,便有霞光骤起,瑞彩千条。当然这也是我听他人言传,你们只听一听,或许日后会有用处。”老人再言道 “多谢老人家,无痕记下了。”再次施礼后,燕成眼神示意知恩、二人一起转身离去。望着他二人远去的背影,老人与秀姑心里都好似打翻了五味瓶,难以表述。 “咦,这是?”回到屋子里,秀姑扶老人躺下休息后刚一转身,就看见了破旧的方桌之上用茶杯压着几页纸张一样的东西。她上前几步拿开茶杯定睛一看,一下子变得惊慌失措起来。 “爹、爹,你快看!”秀姑激动地来在床边,将东西交给老人,老人一看之下,眼眶顿时湿润起来,随即感慨道:“此子心胸,注定不是凡品。”原来燕成在临行前,趁人不备偷偷将三张银票压在茶杯下,足足三百两,足以改善两人的境况了。老人和秀姑,一躺一坐,彼此看着这三张银票,久久不发一言。 时间已至傍晚,眼瞅着夕阳就要没入荒漠尽头,燕成独自在前边走着,知恩晃晃悠悠的跟在其后。三日以来不眠不休的赶路,知恩早已到了崩溃的边缘,奈何比起身体的精疲力尽,前边那个年轻人的惩罚才是最可怕的。路上燕成也对他说得明白,无孝无义之人不可能跪下磕几个头就权当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所以为了以示惩罚,除了不停地赶路之外,食不管饱、水不解渴,总之就是为了让他作难,但也不至于让他饿死或者渴死。一开始当然免不了满腹的牢骚,可年轻人不论他如何漫骂却总是报以笑意,后来实在是口干舌燥,身上也没有了力气,只好作罢。也算是良心未泯,知恩竟一直在心里默默的念叨着赎罪,然后紧紧地跟在燕成身后。他同时也在心里不断的给自己打气,决心燕成不停他不停。他哪里知道,燕成都经历过些什么,想要与他比体力,那还真是有点无知者无畏的意思了。 “好了,今晚咱们就在此歇息一晚吧。你感觉如何,很累了吧?”燕成在一个背风的沙丘前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紧紧跟随着自己的知恩,脸上微笑着询问他。 “谁说的,我不累!”明明已是到了体力的尽头,可偏偏这张嘴依旧执拗。 “那好,既然不累,咱们再往前走两日吧。”燕成假装往前方眺望的样子,余光不时的观察着早已瘫倒在地的李知恩,无数细密的汗珠也已沁满了额头,岂不知一直剧烈起伏的胸口已经出卖了他。 “不走了,要走你先走。”知恩的脸上摆出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生生像是个撒泼耍赖的疲户。 “那好吧,就这歇着了。”燕成不再看他,独自一人往另一边走去。 “喂!你不是说了不走了吗?你这是干嘛?”知恩见其离去,急忙大声质问。 “捡些干柴,晚上生火。”也没回头,燕成大声回应了一声,便低下头就地捡着一些衰草枯枝。 “哦,这还差不多。”小声嘀咕了一声,知恩闭上双眼沉沉睡去。 夜半之时,原本旺盛的火堆如今早已成了点点火苗,火势虽然小了许多,但依旧能够传来阵阵暖意,让人心里得到一些安慰。在这浩瀚星空下的荒漠之中,若是没有火堆,还真是容易让人感到害怕和无助。知恩悄悄地睁开了双眼,他小心地扭过头去看看另一边的年轻人,见他双眼紧闭已然睡熟,于是他悄悄起身,准备实行他这几日来不断在心里琢磨的计划。知恩轻坐起身来,紧了紧衣袍和鞋袜,随后轻轻站起身看准了来时的方向,起先他蹑手蹑脚的挪动着脚步、等离火堆有了一定的距离后,这才敢直起身板大步流星的往前走去,再后来仿佛看到了希望一样拼命的往前奔跑着。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知恩奔跑的脚步终于是逐渐的缓慢下来了,气喘吁吁的他抑制不住自己逃出魔爪的喜悦,一边走着一边乐着。突然一堆细碎的火苗出现在了他面前的不远处,知恩心中疑惑着又往前走了一段,待他看清火堆那边依旧熟睡的年轻人的模样之后,震惊之余差点没叫出声来,万分紧迫之时他下意识的用双手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这才侥幸没有发出声音来。 “怎么会这样!难道是我跑错方向了?”迷惑之下也来不及多想,只要能逃离他的身旁,对知恩来说眼下往哪个方向跑都已无关紧要了。所以第二次的逃离就此开始。换了个方向,依旧是咬着牙死撑着,脚底下紧的倒腾,愣是又坚持了近一个时辰,实在跑不动的知恩这才四仰八叉、顾不得半点形象的躺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脑海之中估摸着这次肯定比第一次跑路长了不止一柱香的时间,到现在依旧没有任何异常情况出现,这大概说明了自己已经不再受那小子的控制了,于是又是一阵窃喜的他,也不再躺着了,既然已经逃出来了,那么干脆再远一些,倒也不用再跑,走着就行。反正越远自己心里才会越踏实,所以想到此处,他伸了个懒腰算是在为自己打气,紧接着一个翻身继续往前而去。这才有半盏茶的功夫,知恩惊奇的发现就在自己眼前不远处,依旧出现了那个几乎连睡觉姿势都没有一丁点改变的年轻男子,还有那堆熟悉的火星子、惺忪似睡、即将熄灭,但偶尔几缕火苗的攒动一如此刻的知恩一般,还想着继续挣扎,但结果好像早就注定了,即便他有再多的不甘心、不相信也没有任何作用。北方的汉子有着他独有的执拗与偏见,即便知恩的体形并不魁梧壮硕,但骨子里依旧有着他的执念。惊愕归惊愕、知恩再次转身,也顾不上连番奔跑的疲累,朝着另一个方向开始了第三次的挣扎。见了鬼了还,依旧不同方向同样的逃窜,到头来却还是一样的结果。不过此刻、那堆火已燃尽,只不断往外冒着青烟,而那躺着的年轻人嘴角不经意的泛起了一丝笑意,这一切尚在黑暗之中的知恩当然察觉不到。 “难不成真是遇到了大仙,鬼打墙?让我一直在一个地方打转?”到了此刻,知恩心里的那份执拗不得不有些摇晃了,他一边在心底疑惑着,一边反复琢磨着第四次逃离的路线。还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落泪呀。西北的汉子倔强的拖着疲累的身躯,一步一步朝着最后一个方向前行着。只是走、一步一步往前走着。不跑也确实跑不动了,即便如此他还是坚决的往前挪动着脚步,丝毫不敢停歇。天就要亮了,万一那个人醒了,他便彻底的没了机会。一丝悲壮和千种不甘不忿在知恩心底一一闪过,这个之前只知道吃喝玩乐、置家人生死于不顾的男子,此刻却是泪流不止。谈不上顿悟,只是觉得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做?鬼迷了心窍还是自己本身骨子里就是个坏人?在知恩的心里,这一刻他莫名的想念那位老父亲、那位从小到大一直视自己为宝、生怕自己磕着碰着的老人,自己竟然将他赶出家门最后流落到那个荒无人烟之地,拿不出钱来还跟他动了手,真是造孽呀!还有她,我的媳妇,那个心灵手巧、知书达理的女子,不过是家门败落,否则我怎么可能娶得到她?可我的心始终没有一刻放在她身上,多么好的女子,我如此待她她却还在替我尽孝,伺候着我那年事已高行动不便的老父亲,天呐、我都干了些什么......汉子的泪随着秋夜的风肆意在空中飘洒,可当他正沉浸在对自己的悔悟之中时,几声嚎叫将他唤醒。 “这是?狼!”心念一动,知恩只觉的浑身汗毛惊起,一种冷意似冬日雪天当头一盆凉水,叫人头皮发麻,脚下也不知是疲累还是惊恐,一步也挪不动了。天色逐渐一点点的亮了起来,可还是看不清十步以外的地方。一声声好似饥饿到极致的嚎叫逐渐离他越来越近了,知恩的心里第一次害怕到了极点。深处茫茫大漠,加之黎明前的清冷,一丝丝绝望之感逐渐在他心里攀爬蔓延。他试着往后倒退,可是双腿如灌铅一般沉重,半点不听他的使唤。正这时,一双、两双...越聚越多的散发着蓝绿色幽光的眼睛开始出现在了他周身十步以内的范围,再往前来他愈发看得清楚,足有十几头一身灰黑色毛发、体态枯瘦、满嘴獠牙毫不收敛的北方狼正在满目凶光的一步一步朝着他走来。“今日我怕是真的要葬身此地了!”一声绝望的呢喃过后,他突然间仰天怒吼道:“爹、秀姑,我知恩此生无义,愿来世能为你们当牛做马,已报恩情!”无奈而又不甘的怒吼充满着懊悔之意,可是如今、再怎么后悔,好像也只剩下一种结局,这一点他比谁都明白。毫无生还希望的他,眼看着不时从嘴里滴着口水的十几头畜生已然做好了随时准备将他撕碎的准备,他最后喊了一声:“来吧,这都是我的报应!”随即闭上了双眼,而那十几头北方狼也好似受到了这句话的刺激,一个个纵身而起,半空之中怒张血口,凶狠的朝着知恩飞扑而来。 “去!”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虽然只一个字,可没有谁比现在的知恩更清楚他是谁。再睁开眼时,他惊奇的发现那十几头北方狼竟都是一瘸一拐,仿佛遇到了克星一般夹着尾巴往远处逃去了。再看脚下,还躺着一头,一动不动像是死掉了。知恩双眼再次涌出热泪,像是劫后余生的欣喜、也好像有着一丝的愧疚。 “怎么了,你这是着急要去哪呀?这茫茫大漠举目无人,若是想方便随时随地都可以,你看你跑这么远,把畜生都招来了。要不是你大喊那两声,我还真找不着你。算你命大,否则你可就成了它们的腹中之物了。”一个熟悉的年轻面孔出现在了之恩眼前,至此、知恩双腿一软跪在年轻人当面,扣头言谢。年轻人收起那一抹难以察觉的微笑,伸手将他扶起身来。 “不瞒你说,我离开是想逃走的,远离你而非其他。”知恩学做江湖人那般,拱手施礼、言语恳切道。 “远离我?为何?”年轻人故作不在乎的疑问道。 “想着回去。”知恩答。 “回去继续欺负你爹你媳妇?”年轻人讽刺道。 “不、不会了!”知恩明白年轻人言语之意,故而面露愧疚的回应道。 “那你回去何干?”年轻人再问。 “总归得找点事做,早一日接我爹和秀姑回李家庄。”知恩答言道。 “你身有何技?有什么事是你能做的?” “回去再看吧,最不济出力的活计我也能做!”知恩倔强的说道。 “轻易得到的,人们往往都不会太珍惜。所以我坚持要带你出来除了惩罚你之外、另一方面便是要锻炼你的心性。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而今你既有悔过之心,按理说我该放你离去,可是你既身无所长,回去之后要靠自己卖力气,何日才能接你老爹和媳妇回去李家庄?倒不如我好人做到底,干脆授艺于你,一来强身健体,二来你也可以有一技之长,我想日后谋生肯定不在话下,不知你可否愿意?”年轻人面露微笑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问道。 “你的意思,是让我拜你为师?”知恩询问道 “你可愿意?”年轻人再问。 “以你的手段,当我师父自然游刃有余。不过我心系家人,怕是难以专注练功。”知恩如实而言 “担心家人无非惦念他们柴米油盐是否足够,冬天冷不冷、夏天热不热,这些你都放心,我相信秀姑都会处理好的,你还有什么担心的?”年轻人疑问道。 “你有所不知,家中银钱皆为我所败,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话到此处,知恩似有哽咽。 “原来是这个,你且放宽心。临行前我已将三百纹银赠与秀姑,谢她一饭之恩。想必三年五载,他二人应该不会再过的那么辛苦了。”年轻人轻描淡写的说。 “这是真的?”知恩疑问道 “江湖之人向来以义字当先,知恩必报,何用骗你!”年轻人故作不屑的瞥了一眼知恩,不再说话。 “多谢恩公顾我家周全,至此,知恩无后顾之忧,愿拜你为师,习武学艺!”满眼激动的知恩,这一刻真好像从头到尾换了个人一般,精神气都和之前不一样了。 “我比你年岁小,日后你不怕被人笑话?”年轻人有意问道 “学习者,以艺为先,艺长者为师无可厚非,我知恩就当死过一次,日后不会再在乎他人眼光。”知恩义正言辞,双膝跪地拱手言道。 “既如此,你可要诚心为人、潜心学艺;再有一点,我的话你必须遵守!”年轻人看着比他还大六七岁的李知恩跪在自己面前拜师,内心还是多少有些不自在的,好在此地荒芜人烟,这样就这样吧。 “知恩无才,也知师命难违;日后定当悉心学艺,谨遵师命。”知恩言辞恳切的言道。 “如此,我信你一回。自今日起你我二人师徒相称,旦有闲暇我便指点于你。”年轻人浓眉一挑,一抹自心中升起的快意逐渐在脸上绽放开来。 “是,多谢师父成全!” “他人拜师皆有拜师递茶的章程,此处荒凉,你边上的畜生,就当作拜师礼了,正好为师腹中饥饿!”此话说完,还不忘对这个新收的徒弟飞去一个鼓励的眼神,随即走到一旁盘膝而坐,只留下依旧跪在地上的知恩,看着边上的畜生,心中忐忑万分。要知道,虽然以前自己性情不好,骂骂咧咧甚至出手伤人,那都是装出来的。要说杀生,鸡都没杀过一只的他,更别说是一头狼了,虽然他好像已经死了,但那露在外边的獠牙依旧让得他心生怯意。 “这也算是给你的考验吧!俗话说杀恶人既是善念,你迟早要走出这一步。勇气这东西,只能自己给自己,别人助力无用!”不远处的燕成说完话又轻轻闭上了双眼,不再言语。 秋日的磐龙山景致绝美,淡黄色和绿色相间,就好像有哪个仙人亲手绘制出来的色彩一样,美观而又协调。一女子站在试剑峰的山头之上,眺望着远处的春雪洞口,怅然心痛。三年来那个身影时刻印在自己心底,即便是借酒浇愁、即便是刻意忽视,却总也挥之不去。那一日、自己在九华山上亲自为他下葬,一座衣冠冢哭肿了多少人的眼睛?他就好像从她心里长出来一般,抹不掉了。长情之人大抵如此,虽然少的可怜。此次前来,虽当作游历散心,可一路之上她少有停歇,来到此处便丝毫不耽搁的登上试剑峰,心里已知毫无希望的事,可她就是想再看看那个地方,或许他会出现,最不济此处还可能留有一丝他的痕迹。想起当时试剑石之上他故作平庸挥出的那一剑,那时的他调皮而又阳光。坏坏的心思却总能牵动自己的心扉,到头来却是让自己独自忍受这份煎熬,燕成啊燕成,你若出现我定要将你连砍三剑。第一剑,砍你无情无义、魂归九泉,留我一人、相思万难;第二剑,砍你血仇未报、命丧西天,燕家满门、何解仇冤;第三剑,砍你忘恩负义、不念师恩,九华山上、坟冢谁跪?女子至此涕泪横流,情难自制之时,不禁埋头痛哭。这秋风本就伤神,可怜的女子对着面前大好的景致哀泣难止。她要在这片天地里释放三年来所有压抑的情思和忧愁,她要让这山峦和她一起为他祭奠,倘若他在天有灵,希望他常来梦中与她相会,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也好,这般人去了仿佛世间所有的一切都已到了尽头的感触,太过悲苦,她快要承受不住! “冷月姑娘,原来是你呀!”一道老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冷月急忙用衣袖拂过眼泪转身相看,来人非别,正是洪家家主洪天祥。左右一胖一瘦两个儿子站在身旁,此刻一起注视着这个伤心而又多情的女子,不忍答言,看她梨花带雨、洪家主再也忍不住心里长辈对晚辈的怜爱,出声言语道。 “原来是洪家主、洪师兄,冷月有礼了!”女子眼中噙着泪水,向三人行礼道。声音之中掩不去的沙哑与悲伤,只听得三人心中震颤,同时感慨道:好一位痴情的女子啊! “姑娘此番独自前来,想必是有心结未了。说起此事,老夫倒是想起来了,一个多月前据手底下之人禀告,说半夜之时曾见春雪洞口金光大盛,只几个呼吸间便又恢复如初,老夫闻讯急忙带人连夜赶至春雪洞,可一切并无异样。三年多了,想必已无希望,事已至此,老夫只好劝姑娘节哀顺变!”洪家主说完,动容的心里也是浮上了许多难过之意,毕竟现在优秀的后生可是不多了。 “人们都说,太过执着于一件事,时日长久便会产生幻觉,我也曾几番看见过他,但我知道一切都是幻像,是我心结所致罢了,可想要轻易放下,又谈何容易!”冷月痴痴的看向远方,言语之中难免失落。 “姑娘所言极是,但是心结终归还是要打开才是。若是姑娘不弃,可在洪府之内暂住几日,再想上山老夫命人陪你一道可好?”老人关切地说道。 “多谢老人家的美意,冷月如今就是想过来瞧上一眼,以了心中惦念。老人家不必担心,我想在此独立片刻,赶傍晚下山,还望老人家成全。”冷月再次行礼道。 “姑娘客气了,如此就请自便。若是下山晚了想寻一住处,就只管来我洪府,千万不要见外!”洪家主言罢之后,眼神示意左右二子,于是三人一起转身离去。 “多谢老人家!”女子一语之后,再次转身对着那春雪洞口,痴痴凝望。 天色将暗,这磐龙山的秋风已有阵阵冷意袭扰心头。女子蹲下身来轻轻的抱着自己,那双眼睛充满失落的神色,而她依旧不愿意将视线挪开。磐龙山几度秋凉,晚风浸透了女子的薄衣裳。 第七十章 九华山魔灵垂泪 历艰险终见昆仑 九华山天青峰的后山古松岭,几座坟茔静静的矗立在月色之下。松影重重叠叠在夜风之中相互推诿着,而两个素帐内的人们因为连日来赶路的疲乏、此刻早已熟睡。三年的守灵之期,这才过了半年而已,整个九华山的人如今都住在这两个帐篷之内,至于平日里的吃喝皆是由七星阁内的侍童们前来照应的,这些原本都是侍奉老阁主欧广元的庖厨和侍童,如今也是顶着悲恸来为众人操办这些事务。 两顶帐篷之内,右边皆是女眷。以灵姬为首,其下三位弟子和江岚江雪二人一起,这些时日以来晚辈们都习惯了以师叔来称呼灵姬,一开始灵机心内也觉有愧于七星阁,故而不愿接受,可是这些个孩子们一天比一天喊得亲近,到了也就很自然的回应着。内心充满懊悔的老妇人,现如今竟慢慢成了九华山的主心骨。这也许就是故人常言的: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吧。另一边,自然就是唐轩、任正几人了,前些日子里几人总是忍受不了关勇那如雷霆般的鼾声,但又不忍叫醒他故而没少受罪。可如今关勇依旧鼾声如雷,而那几个却也睡的深沉,冲天响动两耳不闻。 夜半十分,突然刮起的秋风惊扰了整个松林的幽梦,素帐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大有拔地而起之势,好在众人搭建之时也都用心加固,不然还真有可能睡着睡着便处在了露天地里了。灵姬半躺起身,借着微微烛光仔细打量着旁边的孩子们,此刻脸上洋溢着的笑容完全就是一个母亲看待自家孩子时的那般慈爱,想着这许多年来自己的执迷不悟、辜负了多少可以洋溢笑容的时光,这一刻她的内心很温暖也很知足。秋雨说下就下,风倒是莫名的小了些许。阵阵松涛伴着穿林打叶的声音犹如秋夜的低吟浅唱,冰冷而又满是忧伤,好在睡梦之中的人们依旧沉睡着。本就是个伤心之地,秋雨又何须再添愁绪?上天总是这样,在你最窘迫或者伤心的时候,再给你当头一盆冷水,也好借此看看每个人的极限到底是什么样子。 冰冷的墓碑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全身包裹在黑色衣袍之中的人。浑身上下早已被雨水浇透,也没在意地上的泥泞,就那么笔直的跪在了萧煜的坟冢前边。从头到尾也没有一句悲伤的话语,只探出双手用力的抚在墓碑之上,好似要极力从冰冷之中感受那一丝记忆里的温度,可是结果却又怎会遂他心意?原本布满黑色雾气的双眼这会隐隐有着一丝丝白气在其中游离,没有人能感受到此刻黑袍人心内的痛苦和挣扎。不错,他就是消失已久的魔灵,而此刻就冲着他眼中游离的几丝白气,体内被封锁的记忆和神志愣是被他以常人难以想象的毅力破开了一丝微弱的痕迹,也正是这一道微弱的痕迹,才有了今夜的这一幕魔灵跪坟! 章昭,这个从心底里浮现而出的名字,陌生而又熟悉。满腹情感的他却将仅有的思绪都用来缅怀自己的恩师,可能他都叫不出来名字,但记忆深处那个模糊的面容却深深地印在了自己心里。魔灵眼眶之中两行灰黑色的浊泪奔涌而下,混合着秋夜的雨水一起祭奠记忆里那个儒雅老人的在天之灵。 “师兄?”一道女子的声音猛然响起,仍然跪拜在地的魔灵身形猛然一震,此刻的他既没有起身也没有应声,依旧那般跪在那里,眼中的白气一时变的纷乱起来。好熟悉的声音,好熟悉。 “师兄!师兄,我是师妹、我是江岚呀!”女子的声音猛然变的颤抖而又激动起来,与此同时两顶素帐之内灵姬、江雪和唐轩任正几人也都一并闻声而来。 “章师兄?”唐轩不可思议的面容之上满是震惊之色。 “魔灵?”秋水一见此人,脱口而出。但话刚出口,顿时感觉到几道目光夹杂着些许怒意看向自己,于是急忙开口解释道:“抱歉,我一时情急说错了话,请诸位勿怪!”好在这些天的相处,江岚几人也都清楚她的性情,故而也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师兄!你好了吗?”木讷而又浑厚的声音再一次撞击在魔灵的心里,而后他双手离开墓碑、缓缓站起身来。魔灵伸手抹去了连接在黑色袍服之上的帽子,随即转过身来。一道电闪雷鸣、恰巧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划破天际,那一张紧绷着的冰冷脸庞格外清楚的映在了每个人的眼中,江岚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内心复杂的情感,一个箭步上前将魔灵紧紧抱在怀中,此举着实让唐轩心里替她起急,一抖手龙纹刀已出鞘三分,唐轩双眼紧紧盯着魔灵,若是他敢伤害江岚半分,唐轩不介意以魔灵之血来试新到手龙纹刀的刀锋。气氛一下子紧张到了极致,漫天的秋雨在此刻也好似两耳不闻。夜色之中许多人的眼睛紧紧的盯着那个依旧直挺挺站在原地、任凭一女子在其怀中哽咽、哭泣的魔灵,以前的他身手中人的喜欢,而现在除了可怕之外又有谁会对他再多一丝柔情?不是不愿,心存顾忌罢了。以前的任慧不惜以命唤他醒来,现在这份情义虽然变得陌生,但魔灵的心里终究还是有所触动了。 “勿动...为安!”魔灵紧闭的双唇终究还是吐出了四个字。接着他也顾不上依旧哭泣的江岚,往前几步一把握住另一块石碑。众人瞧不清楚他的面容,只隐约能感觉到他整个身体的颤抖,莫不是真心之人怎会如此伤心动容? “他恢复意识了吗?”唐轩喃喃道 “我看不像,他应该只是一时觉醒了一点记忆而已,不然不会这般冰冷。”任正应声道 “这么说来,师兄还有完全觉醒的希望?”江雪忍不住一丝欣喜的疑问道。 “或许吧,料想也不会容易的!”任正再言道。 “只要有一丝希望,我们也要全力将师兄从悬崖边上拉回来!”江岚梨花带雨的容颜之上瞬间浮起了一抹无比坚定的神色,师兄于她而言不单只是师兄这么简单,以前的章昭、更是七星阁未来的传承人、是上到老阁主、下到师兄弟们一致默认的九华山以后的掌舵之人。而如今这般局面,可真是造化弄人。 “小师弟...去找!”魔灵再次开口说话间,众人只听见砰的一声,衣冠冢的墓碑生生被魔灵斜着捏碎了一多半,紧接着风声疾起,那道在人们心中依旧高大温厚的身形已然消失不见,只留下了那斜着的小半块碑文和一众陷入惊愕之中的男男女女。 “师兄、大师兄!”江岚最先反应过来,一声呼唤、众人也都急忙回过神来四处找寻,可到了这会哪里还有半点魔灵的影子,至此众位师兄弟的内心一个个都好像打翻了五味瓶一般,杂陈难语。 “师姐!”关勇杵着大棍,用手点指衣冠冢前的半截墓碑抬头看着江岚大声呼唤道。江岚闻声看去,顿时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久久不语。唐轩走上前来,轻轻推了推江岚的肩膀小声关怀道:“你还好吧?” “我没事,只是在回想方才师兄临走前好像说了句小师弟?”江岚疑惑不解。 “是,我听得清楚,他是说了句:小师弟,去找!”一直未曾开口的夏琳此时正一脸认真的对众人肯定道。这个心志坚定的女子、依旧是那副小心谨慎的样子,故而她的话语众人无人质疑。 “如此说来,成儿可能还活着?”唐轩面色一喜,忍不住的出声询问着。 “听夏琳师妹所言,应该是这个意思。可是连洪家主都无法确认的事,师兄又是如何知道的?”江岚仔细思量一番,这才对众人缓缓开口言语道。 “宁可信其有吧,毕竟没有什么比已经失去小师弟更让人难过的了。”江雪补充道。 “相信如今七星阁巨变的消息早已传遍江湖,若是燕兄弟还活着,听到此消息早也便回来九华山了,所以应该有两种可能:一是他确系命丧九关之内,另一个就是他还活着,只不过远离江湖,还不曾听闻此噩耗,故而尚无音信。所以我们也不用费心的去江湖之中大海捞针,毕竟孝期在身,两年多的时间我们足可以等他现身。”任正心念一转,对众人坦言道。 “任贤侄所言极是,故此老妇以为你们尽管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其他的得失,相信上苍自有安排!”灵姬听着孩子们的言语交流,终于开口宽慰着大家。 “如今看来,我们好像也并不能为了他的归来而多做些什么了!”唐轩叹息一声,言语之中不由自主的出现了几分失落的声色。江岚闻言轻轻上前搀着他的胳膊,一个满是情意的眼神安慰着这个伤心的男子。秋夜的雨依旧不曾停歇,此刻帐内的这群人已然重新换好了素服聚坐在一起,虽是三更时分人们却都毫无睡意。无论在场的、离开的,又有谁不是自己心中记挂的人呢? 从漫无边际的荒漠到后来放眼看去的零星绿意,再到现在四处可见的树木水草,虽说偶有枯黄衰落之意,但绝大多数依旧充满着浓浓的墨绿之色,冲着这片天地展示着自己内心的不屈。远处二人一路踏过这片草地相继走来,在前一人背负星辰剑、衣衫破旧单步履坚定,身形直挺,双眼之中似有朗星藏于其内;另一人虽然衣衫完整、可也早就难掩其脏乱,再看其人身形消瘦、步伐扭曲,大有再不停下来便随时会一头栽倒在地之势,两眼无神全身上下疲态尽显,可奇怪的是只要前边之人脚步不停,自己哪怕走的艰难、纵然趴下了,也会紧咬牙关再爬起来紧追着他离去的背影,一路之上大多如此,每逢停下休息,二人对此却丝毫不提及,可是即便会拉开距离,最终还是会歇在一处,这已然成了二人之间不必言说的默契。 “可惜呀可惜,这么好的佳酿今日里就剩此一壶。要是省着喝、喝一半解不了乏也不能过酒瘾,可若是都喝了,这明后天要是勾起了馋虫可怎么办呐!”背负星辰的男子顺势躺在地上,手里捧着最后一葫芦美酒仰天慨叹,面色之上有说不出的纠结和贪婪之色,一脸故作忧伤的表情,煞是惹人心生厌烦。 “给我、给我喝两口!”后方男子终于是再一次的追赶上了他的步伐,踉跄的走到他的身边身子一软即刻瘫倒在地,倒地的瞬间他用尽了最后几分气力,长臂一挥想要夺过酒来大灌几口,可是那个人的狡黠岂是他想要就能得到的。无奈之时只好忍着胸口处剧烈的起伏尽可能的大声冲他喊喝着。 “给给给!”那人好似不耐烦的随手甩过葫芦,面容之上竟是丝毫不在意的样子。接过酒葫芦,瘦弱的男子仰起头拔出塞子就往嘴里灌,可是刚喝下第一口,竟立刻俯身将其吐掉,同时还不忘回过身来痛骂那小子几声,境遇至此,也顾不得什么师徒礼节了,心里能出口气他就知足。 “什么破徒弟呀这是?一路之上我屡次救你出水火,不落好也就罢了,你竟然还敢如此漫骂师父,这都先可以不提,我就问你,是谁给你的脸让你问师父来讨这最后一点酒喝的?你长本事了是吧?”年轻男子自称师父,一脸老气横秋的对着瘦高个子责问道。 “你还好意思说!除了那次误入狼群你救我之外,之后的流沙、蚁群,哪一次不是你故意引我前去、将我陷于彀中,最后还舔着脸大义凛然的冒充英雄,我李知恩长这么大还真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不要脸的狗屁英雄的!”瘦高个子正是李知恩,此时他正将自己满腹的怨气和怒火一起朝着身边年轻男子怒喷而去,年轻男子似乎并不生气,伴着他的骂声大口的喝着酒,还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前边有水流,你去抓几条鱼来我留你半壶酒!”坐起身形,男子对李知恩激励地说着。 “哼,不去!你的话永远只是听听就得,你要是真有那心,这就让我喝上两口,喝完后我自会摸鱼来烤给你吃。”知恩言罢将双手叠放于脑后,同时还故意将头转向另一边,不再看他。 “哎,终究是师父难当,给你吧!”年轻男子大手一挥,酒葫芦直接飞向知恩的脑袋方向,直吓得他赶忙起身用手接住。知恩两眼依旧紧紧盯着男子,他看也没看直接熟练的拔下酒塞,放到嘴边轻试了一小口,随即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看了看手中的葫芦、又看了看年轻男子,满足的笑意毫不遮掩,仰起头咕咚咕咚痛饮起来,等喝了几大口之后他又小心翼翼的将酒壶系在腰间,整个身体舒展了一番之后,这才起身前往不远处的水泊地抓鱼去了,临行不远也没回头却大声的喊了句:“多谢了!”闻言年轻男子莞尔一笑,又接着躺下身子,闭目养神了。 等了有一段时间了,却还是不见知恩回来。年轻男子猛然间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不仅有被吊在马背上尚不知死活的知恩,还有周围大概二十几个壮硕的汉子。男子心中微一思忖,便明白了一些缘由,于是他不缓不慢的站起身来,冲着一圈壮汉抱拳道:“众位好汉,兄弟我初到此地,也不知哪里得罪了你们?俗话说茫茫江湖本是一家,还请你们指出来,我也好知错就改呀!” “哼,想耍小聪明吗?告诉你、在我这牙尖嘴利可是行不通的。”一个像是领头之人,骑着一匹毛发锃亮的高头大马,扬着头斜眼瞅着这个瘦小的年轻人轻蔑的言语道。 “看来你就是主事的人喽?那你说说我们如何得罪你们,以至于将我徒弟重伤至此?”燕成不卑不亢,面带微笑的迎着那汉子的目光,压根没有一丝慌张,这一点连那高坐马背之上的汉子都不得不在心里对其暗暗称赞了一番,流浪之人最敬重真汉子,虽然眼前之人生得瘦小,但是那份气定神闲的气势可不是随便能装出来的,故而马上的汉子对着后边一人微一点头,那人便将马背上近乎奄奄一息的知恩随手丢了下去,知恩落地吃痛,不免“哎呀”一声喊叫着,年轻人向前几步步履稳健,他扶起知恩仔细观瞧之后,心中暗自松了口气。虽然表面上看确实面目铁青好不狼狈,但实际上确实没有什么内伤,故此年轻男子放下了心中一抹怒意,转过头来冲着马背之人抱拳言语道:“缘由你们不说也罢,若真的是他的错,我在此代他向你们赔礼了,山不转水转,还望众位好汉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我并非信口开河之人,故而斗胆就此离去,不知你们是何意见?”年轻人自然就是燕成,此刻的他面如春风而眼中却有万千雷霆。 “说得轻巧!这一片水草地乃是我们兄弟所有,这里的一草一木若是没有他的同意谁也别想妄动。那人不仅退去鞋袜弄脏了我们的水源,而且还要将水里逮着的鱼拿去烹食。我们这里的规矩是不许未婚男女当面赤裸,而他竟是当着我们花朵的面退去衣衫跳入水中去摸鱼,于情于理你说我该不该饶他?”那汉子义愤填膺、一字一句充满怒意的说着。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这也好办,第一我们都知道天地间的水都有自净的能力,只不过需要几天时间而已;第二让他把刚抓到手的鱼重新放回水中;这第三嘛,我相信他也是无意,只顾着下水摸鱼用来果腹,至于当时周边还有没有别人、他绝对是没有发现。如果看见了,我想他肯定不会那般无礼,希望众位好汉能够体谅!”燕成此时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了一些,拱手抱拳之时两眼不漏痕迹的从那汉子脸上扫过,当时的他内心想法很简单:若是对方知礼,我们便全力赔罪;若是对方依旧不依不饶,那他也不会由着他们这群人肆意妄言。 “上下嘴皮一碰,说的倒是轻巧。你们这些所谓的江湖之人,向来都是油嘴滑舌、诡计多端,想要几句话就把这事给抹过去,当我们是摆设吗?”这事,领头汉子边上的另一人气呼呼的责备道。他说这话之时,领头汉子没有任何阻止他的举动,甚至嘴角还够起了一抹怪异的微笑,仿佛在告诉燕成他的手下说的对,你休想几句话就将此事绕过去了。 “看来也是不明是非的家伙!”燕成心里已然明了他们对于此事的态度,于是蹲下身来从怀中拿出一颗丹药喂在了知恩嘴里,这会的知恩也早已回过神来,只是身上的疼痛让得他顾不得形象、时不时的龇牙咧嘴,只看的燕成既生气又好笑。见知恩无碍,燕成起身后双手一摊,毫不在意的对马背之人无奈的说了声:“事情就是这样,他已被你们凑得遍体鳞伤,你们说该怎么办才肯算完?” “这也好办,看你们这般模样想必也是两个穷鬼,既然身无长物,那就跪下磕头认罪,再将你背后那把长剑留下,这事到此就算过去了!”依旧是方才说话那人,冷眼蔑视之际还不忘言语讥讽。 “他的意思也是你的意思?”终于收起了所有笑意的燕成对着领头之人斜目一瞥,冷冷地问道。 “虽然听起来有些夸张,可也是这意思。磕头就跟他们磕,我只要你背后长剑就是了,你也别说我们欺负你,以后走到哪里都把自己管好了,省的再触怒他人,最后难看的还是你们自己。”领头汉子高坐马背,一脸贪婪的神色紧盯着燕成背后的那把星辰。 “我们走!”转身拉起知恩,二人作势要走。 “还想逃?给我狠狠得揍他们!”另一人见二人直接无视他们转身要走,瞬间气的暴跳如雷、大声吼道。可是接下来的一幕就连身边的知恩见状也是大感惊愕,一时间呆若木鸡。身后那群人刚要有所动作,知恩只感觉莫名有一种冷彻心骨惊惧从心底滋生,他未发觉一直搀扶着自己的师父有任何的异样,可身后那群人确如之前在茅草屋内自己那三个同伴一般无二,眼睛虽然滴溜乱转,可那僵硬的身体愣是丝毫也动弹不得,更为可怕的是就连他们身下的坐骑,也都是千姿百态、各有其形的定格在那里,其中一白马前蹄高高跃起,后蹄呈弯曲弹射之势,按理说这样的动作一闪而过也并不稀奇,可它就是那般腾跃半空半点动弹不得,马背之上人的衣衫尚还能随风摆动,整个场景也就是这一点经常看得到。 “似曾相识吗?别看了,我们走。”燕成说话间对着一脸懵懂的李知恩露出了一丝奸诈的笑意。 “是你干的,对吧?”知恩这才回过神来傻傻的向燕成疑问道。 “你猜呢?”燕成不置可否应声道。 “就是你,也只能是你!可是你并没有离开过我的身边,这番场景你又是怎么做到的?”知恩再问。 “只要你潜心好学,以后时机成熟,我自会教你,放心、叫我师父你并不冤。”又是一个有些神秘的笑意,此后燕成再无答言,只双眼看着远方,心中念着那个叫做昆仑的地方,大步流星向前而去。 “师父,你慢点,慢点,等等我!”知恩在后边紧追着燕成的步伐,可是由于长时间地赶路,好不容易休息一下、抓几条鱼解解馋,却又碰到了这件糟心的事情,腹内如今依旧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什么力气赶路,再者说虽然无碍大事,可毕竟也是有伤在身,一想到此处他不禁对那群人的后果在心里大骂活该,可是转念一想,眼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年轻师父,他的心里又是一阵的后怕。什么样的经历能让他在这么年轻的岁月里有着如此让人望尘莫及,甚至神鬼莫测的本领,这一刻那个年轻人的背影、那个自己迫于他的威压而拜其为师的男子,彻彻底底的让自己折服。 半月后的中午,天际竟是早早的飘下了本该属于冬季的雪花,虽然不大还夹杂着冰冷的雨丝,但就这么纷纷淋淋不停飘洒着的时候,行走着的燕成二人自然也是感觉寒意阵阵,尤其是知恩,几乎蜷缩着身体往前挪动了。四处都弥漫着浓浓的雾气,压根看不见前边三丈以外的任何事物。 “师父,咱们停下来吧。看这样子应该还得有几天的路程,眼下大雾弥漫,咱们别再走错了方向,到时候南辕北辙那得多冤的慌!”知恩言语间渐有瑟瑟发抖之意,燕成闻言更是破天荒的头一次没有出言反对,见他如此模样,作为师父他将自己的裘衣脱下,也顾不得脏不脏了,直接将其披在了知恩身体之上。知恩见状先是直接推辞,可是随着裘衣披在了自己身上之时,一股股暖意顿时由心间滋生,知恩口中推辞的言语越发细小,最后更是忍不住的感叹了一声:“好暖和!”见此一幕,燕成一脸苦笑。 “师父,你也很冷吧?徒弟实在太冷了,等我稍缓一下,就还给你。”知恩一皱眉头,突然意识到师父此刻也是衣衫单薄,所以忍不住的言语询问。 “你穿着吧,我不冷。”燕成一笑,转身去找生火之物了。这一笑,也让之恩的心里变得更暖和了。这段日子的相处,虽然他依旧寡言少语,依旧有时候变着法的惩罚自己一下,可是知恩明显感觉得到师父对他的关心越来越多,而且每一次都是诚心诚意。 避风的小山洞之中熊熊燃烧的火光照亮了周围丈许的地方,二人烤了些番薯和随身携带的最后一点野味,吃喝尽兴后知恩倒头就睡,他是真的累了也确实冷得够呛,所以在火堆的温暖之下难免阵阵倦意。燕成起身在火堆中再添了些干柴,随即走到知恩身旁盘腿而坐,缓缓闭上双眼的同时双手不停地变换着晦涩难懂的印结,随即在其周身散发出一种淡淡的红色光晕,有如仙人。 翌日清晨,冷冰冰的阳光无力的照耀着大地万物,知恩经过一夜的休憩,精神明显回复了许多。抻了抻懒腰他迈步走出山洞,四下随意张望之时,这才发现自己脚下的山石竟是五颜六色。阳光虽然毫无暖意,但是却让脚下的彩色石头更加的炫烂多彩。 “师父、师父,你快来看!”知恩突然间想到了老父亲临行之时所说的那个传说,一时间兴奋不已,大喊大叫的呼唤着燕成。 “你再抬头看看!”依旧在洞内盘膝而坐的燕成回应道,之后依旧未有所动。知恩闻言抬头远眺,这一看不要紧,只吓得他跳起脚就往山洞中跑了进来。 “怎么了你这是?”燕成睁开双眼,抬头问道。 “师父,那、那座山,飘、飘在空、空中的吗?”由于睡梦初醒,一眼看去的景象也难怪吓得他如此颤颤巍巍,燕成闻言也是暗自一笑,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 “师父,你怎么不说话呀?”知恩着急的问道。 “说什么呀?昨日风雪、大雾弥漫,咱们误打误撞如今已然身在积石山上,你所抬头看见的,就是昆仑!”说此言语之时,纵然以燕成的心性都是难以掩去两眼之中的火热。 “那、那真的就是、就是昆仑山?”知恩面色疑惑的再次向燕成问道。 “神山藏于云中,正是由于其自身雄伟高大所致,故而远远看去有如立于云端。脚下五彩山石不假,空中神山立于云端不假,所以那座山必是昆仑。”燕成压下心底的动容,对知恩讲述道。 “你又没出去看过,又是如何知晓这些?” “功行毕、日方升,故而奇景已见!”燕成又是一个饱含深意的眼神,看得知恩愣在当下,一时之间好似心生顿悟! “累月之行,终至山下!”年轻人转头看着洞外那有些刺眼的五彩石,竟也是愣愣出神! 第七十一章 遇土蝼险象环生 雪山派闻风备战 一整天的赶路,没有停歇竟然不怎么觉得疲累,“希望”这个东西还真是胜过许多金方良药,怀揣着无限的憧憬和激动,朝着那立于云端的山峰大步前行。 是夜,月色轻薄、静如止水,似轻纱一样铺了满地。好似已然置身昆仑之中的二人,感受着这片山脉之中无尽的仙气,心中皆是一番陶醉。郁郁葱葱的神树仙草不断的舞动着各自俊美的身姿,在月光之下呈现在两人眼前,又是一种别样醉人的景致了。燕成带着知恩一路走来,对于这位半路之上得来的徒弟他也算是从心里真正的认可了。近些天徒弟的表现也称得上可圈可点,身体比起之前自然是强上了许多,所以这几日来徒弟的脚程倒没有再耽误二人赶路的速度,当然身为师父,燕成还是会时不时的顾及到他,偶尔半路停下来寻一些野果充饥、清泉解渴,一前一后倒是有些逍遥自在之意了。 已近亥时,二人找了个避风的山势之下,稍作收拾便各自准备躺下歇息,忽然几声细小的异动被刚要合眼的燕成清楚的发觉,他并没有作声,只静静的往后一躺佯装睡意。星辰剑就放在身侧,原本细细碎碎的声音此时也变得越发明显了,就连边上困意十足一躺下就睡着了的知恩这会也是突然地睁开了双眼,知恩微一转身刚要开口对燕成说些什么的时候,借着如水的月色正好看见燕成冲着他做出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就在嘴边的话愣是生生给咽了回去。少时,三只体形似山羊的动物出现在了两人的身前,定睛看去,此物额前生有独角,双眼猩红,如同山羊一样的嘴、里边却长满獠牙,分明是食肉的畜生。见状,知恩也顾不上别的,连滚带爬的躲在了燕成身后,燕成惊愕的眼神之中透出一丝对他怯懦表现的鄙夷,知恩哪里管得了这些,此刻的他只知道没有什么比躲在眼前这个人的身后更为稳妥的了。 “此畜生名为土蝼,其状如山羊,但生性凶狠,最喜以人为食。”颤颤巍巍的声音自背后知恩的嘴里传出,燕成虽然对这几只所谓的土蝼尚不以为意,但却惊讶于背后知恩的言语。于是他半转过头好奇的问知恩道:“此畜生应该只在昆仑山中,你是如何得知?莫非你之前来过?” 知恩背着燕成白了他一眼,心中道“我这师父莫不是傻了吧?我要来过还能活着回去吗!”想归想,可是面对着这个诡谲而又霸道的师父问话,他该说还是得说“记得小时候,庄上曾有人常年在各地山上采药,其中一人因此误入昆仑山,他就碰到了这些畜生,虽然险之又险、浑身是伤,好在后来还是硬撑着逃了回去,侥幸捡了一条命。这些都是他告诉庄上之人的。不过由于伤势严重,又加上惊吓,回来后半月的时间,还是没能逃过一劫,撒手西去了。 “哦,原来是这样。”燕成闻言微微点了点头,接下来也没有再言语什么。面对着眼前所谓的土蝼,扭头瞥了一眼身后颤栗的知恩,燕成毅然起身,左手持剑、右手双指间在起身之时顺手夹起了两颗小石子,就这么直接站在那几只土蝼的眼前,目光冷厉而又坚韧。犹如赤裸裸的挑衅,这对于那几只畜生来说简直就是士可忍孰不可忍,在这片山川之中,它们也算得上凶名赫赫了,如今被人这般无视,简直是奇耻大辱。随即领头的那只土蝼低下头来一直前腿不停地在地面上刨着石土,嘴鼻之间不停地发出几声嗤嗤的声音,好像在对眼前二人不断发泄着怒火。后方那两只见头领如此,进而它们也是照葫芦画瓢,一样刨着地面,积攒着自己心中的怒意。少时,一声如战马嘶鸣的叫声尖锐而又刺耳,自这头领嘴中传出、在这山中来回荡漾,煞是诡异。嘶鸣过后,后方两只畜生突然之间绕过前边的头领直奔燕成二人冲撞而来,满嘴的獠牙加上不断自其下颚滴落下来的口水,直看得知恩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瘫坐在地,眼神之中满是惊恐之色。燕成没有再看他,指间用力一挥,两颗碎石子瞬间朝着飞扑而来的两只土蝼额前射去,或许是初次接触,燕成一击之下,硬生生拦住了他们飞扑而来的身形,可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两股鲜血自那两只畜生额前分别流淌而下,次一番可是不得了,原本只是满眼暴戾之气的畜生如今因为流血而双目瞬间赤红,似有野兽癫狂之状。燕成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大喝一声“不好”,一把拽起瘫坐在地的知恩一个闪身,二人的身影便从洞口处飘飞到了密林之中。就在他们刚刚闪开的那一瞬间,二人方才站着的地方那一块三尺见方的石头,砰的一声化为了满洞的烟尘。 “好险好险!”燕成刚一感慨,一只土蝼的身影直接从洞内烟尘之中暴射而出,头上犄角对着两人飞速抵来,燕成下意识的用手去抓知恩,然后纵身一跃,已到身后古树之上的他这才发现自己手里空空如也,暗道一声不好,燕成赶忙朝树下看去,只见知恩在距离树下一丈开外的地方刚刚捡起了自己方才因为惊慌而掉落下来的鞋子。还没有来得及穿在脚上,三只畜生已然将他围在中间,丈许大的圈内,知恩慌乱之中四下寻找燕成的身影,看一圈没有、再看一圈还是没有;全身瑟瑟发抖的知恩再也顾不上什么师徒礼仪,站都站不起来的他,只好破口大骂:“说是我师父,你个小人,威逼我上山,一有危险你就自己跑了,这算什么...你个小人,有本事叫我来,你倒是顾我周全呀!”话到此处,突然他停止了所有的举动,哪怕心中再不忿、再有怨言,这一刻他感受到了那一丝死亡的气息。后脖颈上传来的土蝼嘴鼻之中的热息,让他不敢再有任何的举动,莫大的恐惧使得他此刻的内心一片空白,恍惚之中曾经被自己屡次讹诈的父亲、被自己从来不当回事的妻子却莫名的浮现于自己的脑海,他想对年迈的老父亲忏悔、想对自己的妻子说声抱歉,可他张大了嘴最终却还是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就这么结束了吗?”知恩目光呆滞,不经意划过脸庞的两行泪水在他临死之际彻底击穿了他深藏心底的最后一丝执拗,这一次他彻底的悔悟了,可这又如何?他从来都没有想过那种“朝闻道夕死可矣”的圣贤舍死求知之道,他知道自己是哪种货色。心里无比虔诚的说了句“对不起”,也没有提及姓名,知恩紧紧的闭上了双眼,整个人微微后仰,似已做好成为土蝼獠牙之下的一具横尸。一滴黏黏糊糊,其中还散发出强烈腥臭味的液体掉在了他的脸颊之上,没有去看、也没有躲避,看样子已然做好了觉悟。突然,一声惨烈的叫声自知恩背后炸裂而开,直震的他双耳之中嗡嗡作响、久久不歇。本能促使他扭过头去睁眼相看,一个羊头一般的脑袋就掉落在他的身后,嘴巴张着露出满嘴獠牙,其间不断有血水流淌而下,知恩不容多想的往边上闪了闪身形,其实就是连滚带爬的尽量躲到一边,一道剑气齐刷刷将那只畜生的脑袋斩落,知恩刚要在心里暗自侥幸一番之时,又是两道恶风朝着他飞扑而来。 “救我、快救我!”歇斯底里的知恩似乎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拼命的呼喊着,虽然他还未发现师父到底藏身何处,但能肯定的是他一定就在周围,一路走来虽然多受其折磨,但细想之下每逢自己危难之时他总是会伸以援手、解我危机。眼看着另外两只土蝼即将扑面而来,突然一条藤蔓自天而降,缠绕住知恩的身体之后立刻将其凌空拽起,一切发生的太快,几乎电光火石之间,两只土蝼扑了个空,眼见知恩被一人用藤蔓拉上古树,几声嘶鸣之中充满怒意,随后再次一跃而下,不断的用它们头上的角一次次的冲击这古树的树身,时而停下身来用满嘴的獠牙啃着树皮,观其意是想要将古树放倒,然后将树上二人生啃分食。 “这畜生倒也聪明,不愧是生活在神山脚下。”燕成嘀咕出声,不觉面露笑意。 “你还能笑得出来!你见过有那个当师父的在危难之际撇下徒弟自己逃命去了?我本不打算跟你千里迢迢、一路坎坷的来这里,你非得威逼利诱叫我一同前往。从你收我为徒开始,我还有些感激于你,可是你刚才对我不管不顾,真让我寒心。”知恩终于能缓一缓他死里逃生的那种大悲大喜的情绪了,对于内心强烈的震撼只好拿师父当做发泄的目标,一顿碎嘴不停地诉说着心里的委屈,恨不能将燕成一脚踢下去,把他当成这棵古树让那两只土蝼啃上几口才解气。燕成倚着树干斜坐在一旁,一脸微微的笑意为有丝毫的变化,他看着这个比自己大了不止十岁的徒弟在不停地抱怨自己,眉目间却没有半点愠色。 “哎,我说,你唠叨完了没有?我要不顾你的生死,你活的到现在吗?估计你的尸骨比这古树还惨!”说到古树,燕成下意识的看了看脚底下,那两只畜生只这一会的功夫,竟将这古树树干啃了快有一半了。“这满嘴的尖牙,不啃树都可惜了!”又是一句自我调笑,知恩听在耳中,他简直对这个年轻的师傅无语了。 “我说徒弟,你这裤子上是什么呀,滴滴答答的往下淌着?”故作严肃和关切的神色,燕成稍一弯腰就要去伸手拉扯,被知恩一把推开。 “我求你、你正经一些,这个时候还开什么玩笑!裤子...裤子没什么,好着呢。”知恩吞吞吐吐的搪塞着燕成的问话,把头转过去的同时不自觉的往外挪了挪,尽量离这个祸害远一些。 “你不会是刚才被吓到了吧?那个...”燕成刚要接着打趣,不料知恩朝他怒吼道:“你要是早点就我,我何至于此、何至于此!”看着这个真动了气的徒弟,燕成终于忍住了不再打击他的自尊。世间之事,多有为难之境,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人丧命在自己该死的自尊之上。想着想着,突然古树树身一阵剧烈的晃动,再看之下,那两只畜生开始轮番对古树进行撞击,古树虽然坚实,而此时也已摇摇欲坠,燕成瞥了一眼依旧坐在树枝上似乎还没有心思关心下方状况的知恩,微微一笑说道:“你往下看看,这棵树就要倒了,你准备怎么办?”知恩低头往下看去,这一看不要紧,吓得他急忙蹦了起来,身形差一点没站稳被燕成一把扶住。“好险好险!”知恩在心里嘀咕两句,对于生死来说其他的暂时是顾不上了。 “咱们快走,不然一会又该身处险境了!”慌乱之中,知恩拽了燕成一把,眼神之中似有所求。 “往哪走?咱们已经身处险境了。”燕成不慌不忙的回应道 “最起码咱们先换棵树上呆着呀,一棵不行就两棵,两棵不行三棵,我就不信它们会一直撞下去。”知恩似乎是对自己的想法很满意,一时间惊慌的表情之上终于浮上了些许笑意。 “嗯,也是个办法,那我先过去了!”燕成暗自一笑故作飞身之状。 “你怎么能这样?我怎么办,我怎么过去?”知恩见状急忙朝着燕成喊喝道,他可忘不了刚才独自一人面对三只穷凶极恶的畜生前后夹击、自己身处死地时的那种绝望。他也不相信眼前的师父会再一次抛弃他,自己独自逃命。 “怎么着?吓到你了,我也没说不带你过去呀!”燕成说完哈哈大笑几声,一把扯过面色铁青的知恩,二人一起腾身而起,往另一棵更为粗壮的古树之上掠去。 “报掌门,九幽门一众据我雪山只有八十余里,请掌门定夺!”一男子单膝跪地、拱手抱拳朝着殿上银座中一位发须皆白的老人禀告道。再看大殿上端坐的老人,银簪别顶、白发白眉白胡须,一身白色袍服之上银线如游龙般面闪烁其上,勾勒出了一幅幅晦涩难懂的暗纹,脚蹬银色云纹靴,整个人的精气神饱满通透。老人面容之上气定神闲,丝毫没有因为面临大敌而感到一丝的慌张或不安,手扶着那把几十年来、所有江湖中人都为之忌惮的长刀---雪域龙刀,无形之中的霸气和威压在殿内隐隐涌动,故而所有的人无一不对其恭敬和服从。老人一捋银须,对下方之人温和的说道:“雪山终年飞雪难断,八十里路最快也得五天方能赶至。近日你们雪鹰多有辛苦,不过眼下大敌将至,再辛苦也不能有任何的闪失,听明白了吗?” “明白!”那人干净脆落的答言道。 “嗯,此战过后,老夫必当重赏雪鹰,你们可是我雪山的眼睛!”老人说罢,轻一摆手,示意座下之人退去。那人口中答谢之后,退身而去了。 “子鸣、子安何在?”老人突然面色严肃,出声问道,声如洪钟在殿内久久不散。 “在!”二人一起拱手俯身,往上答言。 “你二人随二长老守卫正门,门下弟子随你们调配,长弓硬弩、滚木雷石多加预备,此一战我们只要取胜,无须在意何种手段,当然这仅对于犯我雪山派的九幽门,你们可听的明白?” “弟子明白!” “退在一旁。一楠、雪瑶何在?” “掌门!”一男一女两位年轻人同时站于厅下,拱手答言。 “你二人随三长老守卫侧门,虽说侧门之外的山路难以行走,但以防外一,我们也必须做好防范。” “是,谨遵掌门之命。” “退在一旁!陈云何在?” “掌门!”厅中一全身黑色袍服的年轻人站了出来,拱手俯身、可觉其眉宇之间隐隐的杀气。 “为父虽为义父,但自小就偏爱于你胜过雪瑶。你虽天赋卓绝却周身杀气太盛,所以二十多年来为父一直让你枯坐雪峰之上、静观雪莲的盛开与凋落,希望能化解你周身的戾气。此番是我雪山百年来第一次面对强敌,所以不得不唤你前来。” “掌门,我陈云身为雪山之人,自当为雪山拼尽全力,您老人家尽管调派!” “不到万不得已,莫要行风咒、堕杀伐!” “孩儿谨记!” “陈云,你率门人五百,昼夜巡查雪山各处险隘,随时做好驰援正门和侧门的准备。” “遵命!”陈云礼毕之后,一甩黑袍退回原处。 “我北域雪山地远天寒,几十年来远离江湖庙堂之事,或许是真的太久了,不知道风无敌的名声还会有几人知晓?也罢,既然要来,那就让我的雪域龙刀来会一会现在的江湖!”老人站起身来,注视着满堂的长老和弟子,突然神情感慨、厚语薄发。 “子鸣和雪瑶,你二人需将斑羚和飞虎交于陈云,九幽门此次前来的目的便是夺剑,为了以防不测,暂且如此。稍后你们可随我一起另选新剑。” “是,遵二长老之言!”风子鸣和风雪瑶二人直接摘下背后的剑一起上前交于陈云,师兄弟间彼此眼神示意交流,并没有只言片语,其实这就够了。 “我给你们三天的准备时间,三日后晚间在这里报告准备情况,从第四日开始就要全神贯注的做好各自应该做的事了!你们可还有什么问题吗?”银发老人风万里最后一次出言问道。 “谨遵掌门之命!”众人一齐抱拳朝上行礼道。 “既如此,都各自下去准备吧!”一言出,众人随即鱼贯退出。诺大的大殿,只有风无敌和身后背附一剑、手托两剑的黑袍陈云,人称无情判官。 “此两剑你自收起,莫要让第二个人知晓,当然也包括为父!”风万里也不回头,轻声言语道。即便多少回都是这般对自己充满信任,而这一次终究不同,雪山上下都在为大敌将来而奔忙,可是义父的话语和语气,却一如从前。这一刻、陈云双肩微微颤抖着,只一瞬间又恢复如平常,他双唇微张,轻声回应道:“是!” 风万里转过身来,看着眼前的陈云,一抹慈祥的微笑之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转身退出大殿。 “江湖往来多少客,谁人不识风无敌?”陈云心中暗自赞叹一句后,也径自离开了去。 雪山之巅,风万里负手而立,望着下方门派之内人影匆忙,内心颇多感慨。老人豪气依旧,胆识依旧,不过是不忍看见满地的洁白被一道道血痕浸染,他当然清楚这些,若开战死伤必不能免,但这一切终究就要到来了。老人低头从腰间摘下那把陪了自己一生的雪域龙刀,右手突然发力,一声龙吟划破天际,看着依旧锋利无比的老朋友,老人只是一笑,随后全力一刀向天而去,刀气无痕、只是那天际厚重的云层,像是被什么突然切开一般,齐刷刷的向两边散去。 “大哥心有疑虑?”两道黑影不知不觉间来在了老人的身旁,一左一右皆负手而立。老人自然知晓来者为谁,故而收刀归鞘,再未有所动作。 “这一刀问天之势,比起当年更为霸道和凌厉了。”另一人举头望着天际,口中不住的赞叹道。 “二弟、三地,你二人可知愚兄此一刀问天何意?”老人出声问道。 “大哥自是不忍雪山重现血光,故而以刀问天,欲解心中困惑。”二长老风千里蹙眉缓言道。 “解心中困惑?何惑?”三长老风百里不解的询问道。老人和二弟互相对视一眼,旋即又一同看向三弟,其间无言、而三人却都不约而同的放声大笑起来。 “既然问天无用,避无可避、那就战吧!”风无敌大喝一声,随即寒风皱起,吹起了无数细小的雪沫,围绕着三人的周身肆意游离着、扑撒着。 第七十二章 出“虎口”又落“狼”群 护雪山全力为战 也不知道这是倒下的第几棵古树了,第八棵?还是第九棵来着?刚刚抓起知恩一齐掠到另一棵古树之上的二人,一人斜倚树枝,一人紧抱树干,二人嘴里都不再像此前那般罗嗦什么,只一起望着树下那两只几乎被癫狂冲昏了灵智的畜生,心中颇为感慨。 “好一个执着土蝼,这神山之中的东西还真是与众不同啊!”过了一会,燕成忍不住出声赞叹。 “那明明是两个!两个土蝼好不!”知恩不合时宜的声音低声响起,当然回应他的只是燕成那双犀利的眼神,知恩一看之下,直吓的一缩脖子、只好不再言语,他知道若要论其危险的程度,身边的这位师父可要远胜于那两只畜生几十倍甚至更多。 “看它们的劲头应该短时间内不会善罢甘休,而且此刻的土蝼早已癫狂不知疲倦,所以你我二人总是这般在古树之间蹦来跳去,不是个办法,依我之见倒不如我们乘着夜色直奔山顶而去。”燕成小声对紧紧抱着树干不撒手的知恩言语到。 “师父怎么说怎么是、如何做也全凭你来定,只要能摆脱它们就好,可万一我们一路逃向山顶、它两也一路追赶,又该怎么办?我可不觉得自己两条腿能跑的过四条腿,除非、除非……”说到此处,知恩欲言又止,眼角的余光时不时的瞟向依旧斜倚树枝的年轻师父,心中忐忑、面色不安。 “除非我一路背着你?”燕成直接一语道破。 “只能是这样了,不然我只定被那两只畜生追上,到时候师父你指定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成为它两报复的对象、嘴下的亡魂,一不忍心又得回去救我,这不还是得连累了你嘛,所以我想来想去,要么在就在树上呆着,它两总有疲累的时候,我就不信这满山的参天古树,它们都能给一一放倒了;另一种办法,就是得师父背着我了,除此以外无法可循。”知恩悻悻的转头看着师父,逐渐坚毅的脸颊之上似乎又有几分委屈浮现。 “哈哈哈…”燕成不禁出口笑道:“你长的不美、想的倒挺美!你放心,背着你为师肯定不会,倘若上山的途中你真的成了它两嘴中之食,你放心我肯定不会睁眼看着,为师我闭着眼。“说话间燕成又变回了那个不吝调侃、一脸满不在乎的燕成了,只气得知恩真想一下子跳过来拽起他的衣襟与他舌战三百合,可是刚一动身,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别为了一时气愤,一松手再掉下去葬身兽口,那可真是得不偿失,冤枉死了。所以他只好放弃了心中的冲动,双手更加用力的抱紧了树干不再说话。 “走!”一声走,燕成拽起知恩疾速往远处闪去,二人身形刚刚离开,只听身后古树迸发出一阵刺耳的爆裂之声,随即树身倾倒往下压去。这一次燕成没有再往别的树身上跳,而是径直带着知恩往之前那个休息的石崖而去。 “错了!方向错了!这是往回走啊!”知恩意识到这一点,随即朝着前方飞跑的燕成大声喊喝道。 “我知道,我们的衣物包袱都还在那里,取了再上山,快些跑吧!”燕成微微放慢速度,回应道。 “命都快要没了,还管那些东西!”知恩无语道。 “跟久了的东西都是有感情的,我可不想把它们扔在那里!”燕成说完,不再回头,于是知恩又被他拉出了一段距离。知恩心中虽有不满,可看着身后红着眼卯足了劲、大有不死不休之势的两只土蝼离自己愈发近了些的时候,他所有的心思里就只剩下逃命了。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可依旧拉不开与那两只畜生的距离,而此刻,前方师父的身影借着月色看去变的越来越模糊。心中暗骂了一句,知恩眉头紧皱、脚下加紧、不敢有半点的马虎和停顿,他可不想再将自己置身死地,既如此、只好紧咬牙关、奋力向前奔跑。好在几个月来身体素质倒是提升了不少,所以全力之下虽然拉不开与身后土蝼的距离,可也没有变的更近一些了。 “哎…”知恩正在全力奔跑之时,一道身影自其身边一闪过,与此同时拽起知恩再次高高跃起,知恩的身形还是前冲之势,突然被人带起可一瞬间他也明白此人是谁。再看脚下,两只土蝼就这么被他二人从头顶上空跨过,土蝼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惊到,飞奔的脚步愣是在地上留下了几道长长的痕迹之后,才勉强停下身形,两只土蝼相互对视一眼随即掉转身形,再次往前追去。 清晨的昆仑山上冷气袭人,但对于从夜半一直在山路之上来回穿梭、奔跑至今的两道身影来说,寒意倒未觉察,不过累到吐血的感觉知恩可是铭心刻骨。往后稍稍回看,两只土蝼也终现疲累之态。自昨夜癫狂撞树开始到现在,那种坚韧的力量也是够可以了,如今步伐渐渐的缓了下来,知恩见状内心总算是能松下一口气。人的生命在受到威胁的时刻可以爆发出无穷的潜力,相反当这种威胁眼看着有所缓解,内心稍一松懈,当下就会失去所有正常人的能力。知恩此时就是如此,整个人的身体便如同烂泥一般瘫倒在地,哪里还有什么形象,后方的土蝼也是看到了这一幕,不过由于自身体力消耗巨大,故而也没有再加快速度奔知恩而来,齐头并进的土蝼还是一步一步往前走着,虽然慢、但终究是一点一点的靠近了。 “你想死吗?身后的东西就要追上来了。”不知何时燕成已然来在了知恩身后,这一次虽然出言依旧犀利,但明显语气比起之前要缓和太多。即便如此,躺在地上的知恩此刻也没有心思去顾及这些,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好像稍有停顿自己立刻就会命丧于此那般。 “嗯?”一声奇怪的声音自燕成口中而出,他惊奇的发现在离他们二十丈开外的两只土蝼似乎快要停下了他们前进的脚步,彼此间不时的以头相触,似乎在交流什么一般。接下来、其中一只体型稍微偏小一些的彻底止住了身形,而另一只虽然还在往前一步一步的迈进,但仔细看去,似乎它每一次落脚都好像很小心。 “为何会如此?”一句疑问顿时在燕成心中升腾而起,可是当他转念一想、另一种不好的预感突然涌上心头:土蝼之所以如此谨慎,莫非是此处有连它们都很忌惮的东西?燕成心中一紧,但又不好再做出什么夸张的举动,毕竟他可不想被那尚不知晓是何样的怪物给提早注意到。对于未知事物的恐惧、人们与生俱来;虽说燕成此刻还谈不上惧怕,但总归小心一些不是坏事。 “哈哈,终于挪不动了吧!”一声有气无力、劫后余生的欣喜突然自挣扎着坐起身来的知恩嘴里传出,他看见身后那几乎不再前行的土蝼之后,心里别提有多激动了。可当他刚刚笑出声来却被燕成的双手紧紧捂住嘴巴。“它们之所以不敢再动,或许这里有让它们也惧怕的东西,事情有变、谨慎一些!”燕成压低了声音、在其耳边言语道。知恩闻言、心中如有万道雷霆炸裂、但其身形已不敢再有分毫的举动。 “嗡嗡嗡”一阵猛烈的振翅之声自二人头顶一闪而过,速度之快令人咂舌。此刻,那呆立在原地的两只土蝼也意识到情况不妙,故而转身撒开四蹄便往山下跑去,可是别说现在已经深感疲累的它们,即便精力充沛也跑不赢带翅膀的。 “这是?”燕成刚一出声,又听见身旁之恩自言自语道:“蜂虫?这...这不会是钦原吧?”知恩的震惊之色已经让的他五官扭曲,心中害怕之色可见一斑。 “钦原?这东西叫钦原?”燕成疑惑的问。 “不知道,应该是吧。早些年听庄上老人闲谈提起过,形如蜂虫、大若鸳鸯,其尾部之毒,被蛰过、鸟兽尽死,草木皆枯。今看其状,应该就是钦原了。”知恩一边嘴里念叨着,一边跪爬在地逐渐小心的往后退去。 “看来这次带着你来,还真是一个正确的决定!”燕成忍不住戏谑道。 “快看!”知恩用手点指,只见远处跑得慢的那只土蝼不知为何,突然一头栽倒在地,一开始尚还能挣扎一二,可不一会就已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形如死尸;而另一只,再离它十几丈外的地方仰头痛嘶,随后再也不敢停留、拼命的往山下而去了。 “为何会如此?”燕成眉头紧皱、轻声问道。 “是钦原无疑了!那只土蝼就是被其尾部毒针蛰到、故而毒发身亡的。”知恩回应道 “它们为什么不趁势去追另外一只呢?反正这一只已是盘中之物。”燕成又是一阵疑惑 “世间万物、各有其道;我想不是他们不想追、而是不能追,这或许就是这些小钦原的规矩吧。”话刚说完,二人只见几十只蜂虫围绕着那只土蝼不断的转着圈,最后竟是将其生生带起在空中,然后朝着另一处稳稳的飞身而去。 “没想到这些虫子竟有如此的力量跟合作,倒是叫人心生佩服。”感慨间,知恩突然一动不动,燕成一低头,可还真是吓了他一跳:一只钦原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了知恩面前,振翅悬空的它似乎对知恩产生了一些兴趣。于是翅膀一收,干脆落在了知恩的衣袍之上、来回爬了几段,似是在思虑着这块陌生的肉到底合不合它们的胃口。知恩当然大气都不敢喘,一个细小的举动,他都怕惊怒了这个小祖宗,一生气真给他来一下,那他可真的就要歇菜了。见知恩脸色泛白、毫无血色,燕成就已明白此刻他内心之中的惊慌与害怕。可当他尚未有所举动,只见知恩猛的一甩袍袖,将那只钦原从身上拍落在地,趁着那小东西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地上的知恩摇晃着振起身来撒丫子就往山上跑去。 “你大爷!活够了也别拖累师父呀!”出言骂了一声,燕成也只好在身后紧跟着他往上山的方向跑去。一阵刺耳的振翅之声响起,旋即刚才那一只钦原的身边逐渐聚拢起了足有数百只大大小小的蜂虫,一只只摇头晃脑,像是阵前列队的将军,准备随时听从主帅的调派。少时、嗡鸣声突然掩去,紧接着一片犹如灰云一般的钦原大队,自空中朝着那二人离去的方向紧追而去。 雪山派山门之外,从昨日晚间起,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淋淋一直未曾停歇,到了现在举目之下天地皆白。广场之上,黑衣白袍的阵型列的清楚明白,双方几番言语不合之后,自然拔剑相向,山门外一时间喊杀之声响彻天地,双方的激战很快将这一地的洁白染上了一道道刺眼的血痕,苍天犹有不忍,故而风雪越发的猛烈了,时至傍晚、这才罢却刀兵、纷纷退去。 翌日清晨,依旧是雪山派的山门之外,昨日的血迹早已被大雪掩去了痕迹,不过其中充斥着浓浓血腥的气味,任凭寒风肆虐、仍久久难以消去。 “白无极,你们九幽门近年来四处作乱、抢夺其他宗门誓死守护的神剑,期间杀戮无数、血债累累,难道你们就不怕受到天谴吗?”二长老风千里满面怒色,大声斥问道。 “天谴?小儿的把戏,不必用来吓唬我。老夫纵横江湖数十年,一直坚信世间大道、皆以实力为尊,自古成王败寇,又何必再做口舌之争。现如今我九幽门人兵临至此,你若识趣交出斑羚与飞虎两把神剑,我等自当退去。若还是执迷不悟,那只有继续搏杀这一条路可走,到那时你雪山上下、必将横尸遍野、血流无数!我知你也当不了这个家,你去问问你们的掌门,他或许会同意老夫所言!”一袭白衣的白无极神色高傲、言语间满是玩味的语气。 “昨日若非天色已晚,再有三十个回合、必将让你横尸在我的千刃之下!”二长老语尽之时,以手握刀、千刃随时准备出鞘。 “牙尖嘴利,这胜仗可不是空口吹出来的!”白无极顿时面色狠厉,一抖身形、手做虎爪之势,奔着风千里疾速射去。二长老也是久经杀伐的江湖老人、面对迎面而来的白无极,他一脸平和,一道白光闪现之间、千刃也已出鞘,老人左手丢出刀鞘,飞身便与白衣老者战在一处。一时间围绕着二人的战圈之内、雪雾缭绕、战意滔滔。除此之外,二人身后的人马也尽都刀剑出鞘、战作一团。风子鸣与风子安二人冲入敌阵,勇不可当,直杀到最后,对方只敢数十人持剑在周围与之周旋、竟无一人胆敢上前与之一战。 黑衣阵型突然分开,一道周身上下充斥着浓浓黑雾的身影出现在二人面前,赫然便是魔灵!就在这道身影出现的这一刻,师兄弟二人的心中莫名感到一丝的惧意。不过二人也算果决,只一瞬间便将此种心绪抛至九霄云外,谁都明白生死战场之上,遇敌生怯乃是最大的忌讳。生性狠辣的风子鸣率先扬剑而上,对着那漆黑的身影就是三道无比强悍的剑芒,魔灵似慢似快、双臂交叉硬生生扛下了接连而来的剑气,剑气炸开的瞬间周围十几个黑衣之人皆都被此劲风震的口吐鲜血、倒飞而去,而魔灵的手臂之上也只是留下了淡淡的几道白色痕迹。见状风子安连忙一跃而上,趁其不备再次射出几道剑芒,这一次,魔灵的身影一闪而逝,剑芒接连射入地面,惊起漫天碎雪。等到黑色身影再次出现之时,一道掌印疾速拍出、风子安暗道不好,撤剑扭身也依旧没能完全避开,眼见如此只好以剑身贴在左臂之上,全身的劲气也都飞速运转。“砰”的一声,风子安的身形瞬间被震飞,那柄陪伴自己二十多年的重剑黑石,在魔灵的一击之下也已寸寸崩裂。风子安强忍着左臂上传来的剧痛凌空飞转身形卸去了残余的劲道,这才在落地之后没有让自己重重的摔倒。眼下幸亏黑石剑替自己承受了大部分的劲气,如若不然那一掌必将废去他的左臂,也极有可能会危及到他的生命。再想持剑与魔灵一战已是不可能了,但天生坚韧的风子安随手捡起一把掉落战场的剑向着周围的其他黑衣人又是一阵厮杀,强忍着左臂不断传来的剧痛,他咬碎银牙却无半点退却。不愧是雪山弟子们口中称颂的二师兄! 白无极与二长老依旧打的难解难分,一开始的一招一式到了现在全都连成一片,二人的招式无论是速度还是劲道都已达到极致,看样子想要分出高下、一时半会不会有什么结果。风子安仍旧独臂战黑衣,而风子鸣独自面对魔灵,即便忘却胜似可毕竟非是其敌手。一开始尚能出剑做攻势,到了现在全力做守势也颇为捉襟见肘,时不时的一掌也令他口喷鲜血、气息跌落多半,如今还能硬扛着全凭自己心中的倔强。 “子鸣休惊,我来助你!”一道身影破空而来,一身黑色袍服不似雪山之人,倒像九幽门众。凌厉的刀锋接连斩下,竟是将魔灵生生逼退了数步。 “多谢兄长!”风子鸣得此机会大口的喘气之余,对来人言语感激。 “自己兄弟,何用言谢!你先休息一番,此物我来抵挡。”陈云言语之后,左掌轻轻一推,将风子鸣送出此处战场,至于到了别处,即便如今负伤在身、那也是虎入狼群,威不可挡。 魔灵看着自己胸前被接二连三的刀气破开的黑甲,怒意横生,不过在他的脸上可是什么也瞧不出来。陈云历来干脆,提刀而上与魔灵战在一处。魔灵的怒意愈来愈高,陈云的战意也越来越强,这个平时寡言少语的兄长,这个据说因为自身杀气太重被掌门罚坐雪山之上、静看雪莲花开花落二十一年的掌门义子,对于他的战力,即便是雪山门人也无几人知晓。 不绝于耳的喊杀之声,渐渐地在漫天大雪之中消散,双方的门人弟子渐渐筋疲力尽,既是肉长,哪有不力竭的时候。随着时间越来越长,双方人马黑白分明的退回本阵,于是诺大的广场之上除了双方救治伤员的人不断地在各处穿梭之外,其余人等皆都注视着场中最后的两处战圈。白无极硬凭着近来大执事言传身教的绝技,一次次避开了二长老的致命打一击;二长老好在年轻几岁,虽然招式不再像刚才那般出奇,但也是凌厉霸道,压的白无极此时几乎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照这样看来,二长老胜出只是时间的问题。另一边,陈云与魔灵激战依旧,不过令陈云感到苦闷的是自己全力一击也只是使魔灵的招式有所迟缓,似乎并不能伤其根本,而且这魔灵从头到尾都是这般遇快则快、遇强则强;而自己受其一掌则增一分苦痛、挨其一拳此痛又添一分,如此下去恐怕早晚死于其手。正这时,一道流光疾速射来,一道倩影、手持流樱剑,无比凌厉的剑意再次将魔灵逼退,女子身形缓缓在战圈站定,举手投足间颇有不沾烟火气的仙子气息,众人皆都愣在原地、而陈云并未因其美貌而有所触动,故而撤身两步、出言询问道:“姑娘何人?因何帮我?” “江湖中人、说路见不平倒不至于,但杀九幽门人、小女理当助力!”女子美眸瞬间阴冷,对着陈云一使眼色,二人皆都拔地而起,一刀一剑对着魔灵射出万般怒意,这一刻、魔灵不断被击退,这一刻千般思念皆化作恨意,向天地、向苍生、向着眼前无尽的黑衣,一剑接一剑的宣泄着! 砰的一声,一掌再次击退迎面而来的陈云,另一只手瞬间紧握住那柄唤作流樱的长剑“月...月儿!”魔灵眼中一丝白气微微泛起,这一细小的变化被女子尽收眼底,尤其听到他口中呢喃,女子心里如惊雷一般痴呆呆愣在原地! 第七十三章 风咒起魔灵败北 遭暗算二老殒命 一片洁白的雪花自女子冷冽的美眸间飘落,这一刹那她似乎感觉到方才魔灵眼中的那一丝白光是自己的错觉,就像这片片白雪自眼前划过那般真实却又虚幻。可是那一声月儿,明明就是那个曾经让众位师兄妹都无比敬仰之人的声音,即便断断续续、但很真切,多么熟悉的声音。长剑依旧被黑衣人抓在手中,可下一刻还不待女子从震惊之中缓过神来,一道黑色雾气自空中而来,如一道剑芒疾速的射入了黑衣人的身体之上。魔灵虎躯一颤,瞬间又回到了一开始的那般空洞和冷漠。 “大师兄,我是月儿!大......”女子美眸似有晶莹溢出,这一刻无数的记忆透过眼前魔灵的身影勾出了心底那道清瘦的青衫男子模样,女子压在心底的思念一下子像是惊涛拍岸一般汹涌而来,可当她发觉魔灵眼中那一丝白气随着他身体突然震颤之后立即被黑雾淹没之时,武者的本能促使她急忙抽剑后撤,险之又险、眼前的黑衣人以拳变爪,自女子脖颈前一丝的地方无情的划过,女子虽逃过一劫但眸中那复杂的神色使人看了就忍不住的对其同情,扎在心里的刺太深、拔不拔出来都会痛彻心扉,如今故人相见,却在唤醒了她的思念之后又对她痛下杀手,她知道这魔灵早已不是曾经那个人整天在她耳边盛赞的大师兄,可她也明白、若他在,必不能与魔灵刀兵相见。眼看着黑衣人再次朝着她奔袭而来,凌厉的招式似乎都要将这空气撕裂一般,而女子却还怔在原地。 “姑娘小心!”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只见陈云飞身举刀对着黑衣人连劈数次,可也只是稍稍止住了魔灵向前的奔势,一眨眼之间魔灵飞身而起,双拳之上隐隐泛起黑色雾气,速度身法之快令人咂舌。陈云刚刚落地,黑色双拳就已重重的砸在了他的胸前,无尽的疲累加上之前的伤势,这双拳之下、让得这个雪山之上号称最接近无敌之人、大口一张、鲜血喷涌,身形倒地之后生生划出五六丈的距离,这才勉强停了下来,停是停下来了,可是陈云那前所未见的扭曲神情真是让人为之心痛。气息迅速萎靡,一时间两眼无光,强撑着要半坐起身形的男子又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兄长!”许多白色衣袍之人见状,均不约而同的大喊出声。黑色身影可并不在乎什么世间的悲痛,雪山之人正在为陈云的倒下而难过之时,魔灵再起双拳,对着眼前三步距离的女子突然轰去,眼见女子的情形危在旦夕,方才就想为她挡下一击的风子鸣飞身而来,他运足全身劲气、只愿为她挡下风雨。风子鸣清楚记得,第一次与女子相见是在那磐龙山九关之中,那个时候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浪荡之人,然而对于这些,他才懒得在乎。这一次再相见,她那突然而至的凌厉身法、那莫名而起的悲伤神色,这一切都像是一把刻刀、一下接一下深深的刻在自己心里,所以即便知晓那双拳之上恐怖,可为了她,风子鸣毫无犹疑。一声沉闷的重拳之后,男子口吐鲜血,身形倒飞而出,重重的摔落在远处的地面之上,再无半点挣扎。突然之间,无数的风雪自远处不知何时已强撑着站起身形的陈云周边骤然卷起,越来越强烈的阵势就连那准备再次出击的魔灵都是被惊的双拳落在空中、一动不动。 “大风起兮雪飞扬,风咒降世兮邪魔丧!”陈云此刻一如仙神附体、又似堕入魔道,一身黑袍飘飞,在空中猎猎作响,满头长发尽散、双眉皆白,虎目之内一对黑瞳不知何时已满是雪白之色,仔细看去,似有雪莲在其中徐徐转动。剧烈的暴风雪声势无比浩大,以至于山门外的广场之上所有人都因此停止了厮杀。举头观瞧,以陈云为中心的三丈之内、似乎充斥着无比狂暴的力量。突然,位于暴风雪中心的黑色身影微一动身形、瞬间而至来在了魔灵面前,嘴角最后的一抹微笑过后,陈云双眼之中的两朵旋转的雪莲竟然夺目而出,毫无征兆的射向了魔灵的双眼之中,随即一阵无比巨大的爆裂之声自二人所立之地蔓延而开,滔天声势竟将漫天飞雪都震成了虚无,一道灰色的光柱自其中直冲云霄,这一刻原本灰蒙蒙的天际竟也似被这道灰色的光柱所穿透,久违的光芒自那厚重的云层中洒向人间。一道黑影自其中猛的向后倒飞而出,细看之下竟好像全无意识,身形如落叶一般由着劲风肆虐,随后狠狠的砸落地面、溅起一地雪雾,紧接着便没了动静。 “兄长!”“陈云兄长!”不知道是谁最先反应过来,于是接二连三的呼唤此起彼伏。可当距离那砸入地面之人较近的雪山弟子急忙靠近探查之时,映入眼帘的居然是那魔灵的身形,双目雪白、一动不动! “竟是魔灵!陈云兄长呢?陈云兄长!”雪山白衣越聚越多,片刻之后一阵悲痛之感自心底油然而生,他们一个个紧握长剑,回头看了看那些个依旧在广场之上耀武扬威的魔山黑衣,心中的难过竟悄然化为一腔恨意,手里的刀剑逐渐颤抖,隐隐发出嗜血的声音。“为陈云兄长报仇!”人群之中一人大喝一声,随即仿佛按下了暂停的战场之上再次陷入了厮杀之中。 “砰砰!”两掌之下,原本经过长时间搏杀的二长老风千里,早已经将对面、越来越没有还手之力的白袍老人视为了刀下之鬼,他自信接下来的十个回合之内,必能取其首级。可恨这凌空突然出现的两掌,狠狠的拍在了他的后背,二长老瞬间长刀千刃撒手、大口一张,夹杂着脏腑碎片的血沫狂喷而出,来不及道别、跟兄长、跟三弟,跟这个大千世界!一切都已来不及,二长老风千里、背朝上脸朝下,径直跌落在地面一命呜呼。幸有身前三尺白雪,可慰老人一片丹心。风千里的一生豁达洒脱,年轻之时就因天资卓绝而练成一身玄妙功法,武道之路愈发行远志达。惩恶扬善、长刀只因不平出,扶危助难、金银散尽为穷苦;游山好水、慨天地之神秀;喜琴乐酒、品尘世之悠然。重道义而鄙权势,书丹心而卫雪山!真是个世间绝妙之人呐,可悲!可叹! 身着白色衣袍的老人为此也是异常震惊,待他看清那一双夺命掌之后的来人时、心中的疑惑瞬间释然。无尽的庆幸自心底涌来,若非有人出手解围、自己的下场恐怕比起风千里也好不到哪去。片刻的感慨之后,也顾不得擦去满脸的汗珠,白无极即刻双膝跪地,俯身下拜:“多谢大执事救命之恩!” “白左使快快请起,你受累了!”老人上前两步,一把扶住白无极双肩,将其搀扶起身。 “张怀德,就凭你堂堂九幽门大执事的身份竟也敢暗中出手伤人,真是令人鄙视!”一道声音响起,音如洪钟,在整个天地之间来回荡漾。 “自古成王败寇,何须在意手段?万里兄,别来无恙!”灰衣老人正是张怀德,九幽门张大执事。 “好一个成王败寇!张怀德,原本江湖传言老夫还似信非信,如今看来你的确是长本事了。”话语刚落,一道白色身影的老人凭空出现在灰衣老人的对面一丈之处。老人身着白袍,白发银须、虎目之中此刻已满是怒火、毫无遮掩,远远看去似天外仙人一般。 “谈不上长什么本事,为剑而来、不得已罢了。”大执事云淡风轻、从容不迫的说道。 “抢夺我雪山守护神剑,暗自出手杀我二弟,你管这些叫你的不得已?说一声厚颜无耻也不足以称赞现在的你!”风万里双手负在身后,满脸愤恨的呵斥道。 “逞口舌之力有什么意义?你如果有好生之德,何不将斑羚与飞虎拱手相让?这样自能免去你雪山派今日的祸患,我张怀德说话算话,剑到手立刻收兵回撤!” “想得挺美,不知你哪里来的自信?”白袍老人面色之上的愤恨似已到了极点,场中无数弟子门人、任谁都相信老人接下来的每一刻,都可能拔刀而起。 “我知道曾经三次败于你手,可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你也不要过于自信。之所以跟你闲谈至此,也是因为以往的情分。若此刻你仍执迷不悟,可莫要怪我大开杀戒了!”灰衣老者的语气之中明显也透出了不耐烦的情绪,一样背在身后的双掌之上隐隐有黑雾升腾。 “若知今日你四处为祸,当初就不应该手下留情、饶你性命!老夫听闻剑尊萧煜、刀尊纪天华俱都死于你手?”风万里似是有所思忆,不仅大声问道。 “与敌对阵,不是他死就是我亡。再说了,蝼蚁自不量力,竟然想毁我魔山,也是该死!”灰衣老人话到此处,也是脸色铁青、双目展露杀意。 “罢了,今日老夫便亲自送你归西、以慰刀剑尊者及我二弟亡灵!”风万里话尽于此,一身白袍肆意纷飞,猛然一道龙吟之声自刀鞘传出,震慑天地。这一刻时隔几十年的雪域龙刀、再次与风掌门一起并肩作战。人还未动,那滔天的战意便已达到顶峰。 “战吧!”风万里不再多言,那柄银灿灿双面雕龙的雪域龙刀被他紧握在右手之中,与此同时左手一捋银须、一个闪烁便已来至灰衣张怀德上空,老人凌空变双手握刀,一道银芒如蛟龙一般在刀刃之上游离,借着漫天大雪风无敌一刀劈出“风雪龙刃”!张执事一抬头微微一瞥,嘴角露出一副不自量力的鄙夷神色,旦见漫天飞雪以极快的速度几乎都化作刀型,与那道风雪龙刃一起齐向张怀德飞斩而去。 “噤!”张怀德微微张口吐出一字,旋即左臂袖袍用力一挥,不再有所动。见此形状,风无敌嘴角划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说时迟那时快,当刀风携带着漫天飞雪斩在灰衣张怀德身体之上时,张大执事那不可置信的神色简直让他怀疑人生。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大执事心中疑惑,这本是剑域调动天地能量的功法,自己虽然尚不知晓其精义,可却也有了三分神似,在世间每每施展、必能如自己所愿。可为什么?为什么这一次却是出奇的对风万里这老家伙没什么作用?疑惑归疑惑,可是那道刀芒已然落在了自己身体之上,依旧是面无颜色、自负且孤傲的大执事这一次被风无敌一刀劈退七步,而且嘴角之上一丝血迹快速的淌了下来。 “怎么样,被劈中的滋味不好受吧?”风万里拖刀斜侧着身子向大执事开口问道。 “你怎么能?能无视我的功法?”大执事一直用满眼惊愕的神情死死地盯着白衣老人,愤恨之中满是疑惑,也不顾嘴角上一点一点滴落的鲜红血迹。 “哼,如果这就是你内心里对自身实力无比自信的来源、那老夫今日就彻底摧毁它吧。”风无敌说话间龙刀再起“雪炎”。第二刀已然挥出,风万里毫无犹疑,只见此一刀夹带着元气的刀影所过之处,空中乃至地上所有的白雪瞬间便化作一滩滩清水,若无风动必是如镜面一般能照出人脸的天然镜面。大执事此时可没工夫低头去看这些,经过第一次的自信失败之后,这一次的他格外谨慎。双手上下相合,浑厚的黑色雾气瞬间弥漫开来,在其双手的控制之下形成了一个黑色盾牌一般。“魔盾!”张怀德呼唤一声,只见魔盾迎风再长一圈,越发黑厚的盾体似乎可挡下世间所有刀枪剑戟的攻势。“砰”的一声,雪炎与那由黑雾而凝实的黑盾重重的撼在了一起!下一刻风无敌与张怀德各退三步稳住身形,虽然第一招败北,张怀德自是没往心里去,如今他还没有时间去想为什么风无敌的一刀能破了自己的禁术,但接下来这一刀、他自信结合剑域功法的魔盾会轻而易举抵挡住乘势而来的刀气。喊什么雪炎,名字倒挺霸气、但对于魔盾的威力你又能了解几分。于是、张大执事那依旧残留着血迹的嘴角再次勾起。 刀风依旧在魔盾之上肆虐,即便黑色魔盾无比神奇的将一次次的劲风尽数吞噬,可那刀光却一如它的主人一样倔强不屈。某一刻,忽然一阵细小的碎裂之声响起,大执事突然双眼一凝,心中暗道一声不好,下一刻他急忙撤身倒飞而去,紧接着一声并不狂暴的炸裂之声自魔盾之上传来,黑色魔盾顷刻之间散做漫天碎片,连原本被魔盾吞噬的刀劲一时间也是肆虐而开,周围观战的无论黑衣白袍皆都是被波及,一声声惨叫之后身形随之倒下一片。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风无敌、你果然是个疯子!”一声怨愤的呵斥之后,大执事再次出现在风万里眼前一丈之处,黑袍也有几点破碎,可如今这局面哪能顾及到这些。 “外域之术没有你想的那么可靠!”风万里一句毫无征兆的言语,令得张怀德既气愤又不明所以。 “可不可靠、可不是嘴上一说。世人皆知我张怀德体技过人,今日里我且以长剑来对你的龙刀。”大执事眼中狡黠目光流转,随即隔空伸手一抓,一道如长虹般的流光隔空闪过,最后落在其手中,化做一把暗红色的长剑。“此剑名为赤魔!”大喝一声之后,众人只见赤红剑身之上犹有血色蛇影盘踞,紧接着大执事一剑挥出,原本在剑身之上游动的蛇影随之一击而出、迎风暴涨至三丈余的血色身体之上,暗色红光闪烁其中,蛇眼阴冷,不时吐出长信,直奔风万里而来。风无敌见状、双手紧握雪域龙刀,体内气机飞速运转,银色的元气不断从其双臂之上涌入长刀,紧接着一声龙吟响彻天地。 “就是现在!”风无敌瞅准时机,一刀破空而出“无双千刃”,龙刀之上的银龙直接化为龙影,身长十余丈,一如空中便对着那血红蛇影飞扑而去。近了、更近了,当一龙一蛇凌空相遇、没有丝毫停顿,只见银龙四爪张开直接将红色蛇身死死的扣住,而最令人惊愕的是,这只银龙似有灵智一般,最后一只爪子竟是如此准确的按在了赤蛇的七寸之处。人们都知道,传说中神龙乃万兽之首,即便如今以人力激发的一龙一蛇,依旧躲不开上苍的禁制,被抓住七寸的蛇影瞬间就萎靡在了银龙的利爪之下,它几乎都没有一点反抗,起初那不可一世、舍我其谁的气势当下就消失得干干净净了。而银龙却没有任何怜悯,直接一口咬断了舌头,这一刻赤红的蛇身竟是寸寸崩裂,尽而凭空湮灭。银龙摆尾之间,带起一股飓风狠狠的甩在了又一次因为震惊而愣在原地的大执事身体之上,随即银龙仰天长吟一声,化为一道银色长虹归入龙刀之上,而大执事的身影却是被其扇飞了五六十仗之远,狠狠的砸落向地面。压制、绝对的压制,张怀德强撑着半坐起身形,双眼之中再一次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内心深处不断的咆哮着、嘶喊着,他本来以为凭借着十几年来自己反复闭关苦练剑域功法,在如今这个江湖应该可以所向披靡。而且在此之前,所有关于自己的出手都必然是如杀鸡土狗一般容易,而今天自己竟是屡屡落于下风。风无敌虽然实力强横,即便是二三十年彼此再也未曾碰面,他就是再有际遇,再有天赋,也没有理由战胜自己的剑域功法!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原本的自负和骄傲,竟然在今日的三剑之后变得如此荒唐,真是让人如堕万丈深渊。晃了晃脑袋,他想强撑着站起身来,可刚一动身体,蚀骨的疼痛如潮水一般在四肢百骸飞速蔓延。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竟然一击之下就让自己失去了战力!眼睛尽可能的睁到最大,可即便如此、又能如何?所有的不甘与失落一起涌上心头,张怀德指天怒骂:“为什么会这样?我不服!为什么?” “多行不义必自毙,张怀德,像你这等双手之上沾满成千上万无辜世人鲜血的人间败类,老夫今日就在此替天行道,送你归位!”一声喊喝,豪情顿起。风无敌隔空举起雪域龙刀“龙刀寂灭”,一刀出而人惊惧,一道银色刀影势如苍龙直奔大执事而去。或是感受到了这一刀的威力,任凭自己如何挣扎似也逃不脱今日陨落在此的结局,张怀德两眼之中满是不甘,可即便不甘又能如何?一瞬之间刀影狠狠劈落,惊起无尽雪雾,久久不散。就在众人都以为堂堂魔山大执事今日必然殒命于雪山掌门风万里之手时,奇怪而又令人不敢相信的一幕再次上演了。 立于远处战圈的风无敌,莫名其妙的被一个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枯瘦老者以掌为刀,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待大执事那边雪雾散尽,也竟是没了他的尸身。这一刻、风万里四下中环顾了一遍,在其生机将近之时,他大喝一声:“请老祖护我雪山!”至此,豪气万千的风无敌、北境雪山派的掌门人,就此陨落。这一刻、所有白衣皆都跳出战圈、回归本队;这一刻诺大的山门之外跪了一地雪白;这一刻无数的泪水在这里淌落;这一刻雪域龙刀失去了它的主人。风无敌的尸身依旧执刀而立,突然间刀中银龙主动飞出,在其主人头顶三丈之外盘旋三圈之后,一头扎向龙刀,下一刻、雪域龙刀寸寸崩碎!龙刀殉主,可歌可泣。非是银龙不好生,世间再无风无敌! “凡我雪山弟子,皆听我号令!”古老的声音自雪山深处悠悠而来,声如洪钟、势如疾剑,可仔细闻听,一丝难以掩去的哀伤也尽在其中。 第七十四章 惊风雷雪域大阵 似觉醒福兮祸兮 雪山之巅,隐隐约约有着一位体态曼妙的女子昂首而立,一身洁白的衣裙似乎无关于季节,在这白雪飘飞的山顶也并没有感觉到有半分冷意。女子腰间叮当环佩,有一竹笛一般的东西被其轻轻取下拿在纤手之中,她拢目仔细观瞧片刻之后,又一阵令人身心都为之颤动的声音自山巅而来:“凡我雪域门人、皆来山门之外,今有强敌犯我雪山,尔等协力抵御!”声音一出,有如敲钟锤鼓,半点不像是这位女子该有的声音。 雪山之内,风雪瑶及三长老等人闻之脸色大变,于是二人碰头之后眼神示意之下,一并飞速的朝着山门之处疾速飞掠而去。二人身后许多白衣弟子、也是一并紧随其后。与此同时、那道山巅之人的身形就那么轻飘飘的自山顶缓缓往山门处飘落而来,女子并未有何异常举动,只双手轻抬、朱唇微启,一首晦涩难懂的曲音伴随着她飘落的身影在雪中低吟浅唱。 数百名雪山弟子俱都从宗派内飘落而至山门之外,风雪瑶一落地便已发现了那一道手握长剑、身形挺立的冷月姑娘。女子黛眉紧蹙,旋即一瞬间又微微舒展开来,仿佛是对冷月此刻的到来感到惊诧,随后又仔细观其模样,显然已经在此全力厮杀了一场。冷月也同时看见了急匆匆飞掠而来的风雪瑶,九关之内的情形不觉又浮于心头,可二人虽然久未相见,如今这般惨状之下的重逢,她们的心理想必也都充满了无奈,眼下雪山派大敌当前,冷月也非是未经历风雨的小家碧玉,因此二人再见之时仅仅美眸示意、互相点头之后,便一起看着眼下山门外的情形,二人心里清楚、成败就在接下来的这一场风雪之中了。 “你是何人?胆敢来我雪山造次、屠戮我门派弟子?”此刻,山巅之上的女子也已落至雪山弟子前方,刚一落地、只见她脚尖轻点地面白雪,站稳身形,此时若是有细心之人便会发现、这位神秘女子说是落在地上,其实她的脚下离地上白雪尚有寸余,也就是说她的身形一直飘在空中。俏影玉手一招一件银色衣袍凭空而来,众人尚还来不及看清她的形容,那婀娜的身姿早已紧紧的包裹在银袍之中了。 “我是谁、不重要,而今雪山有老朽所需的物件,故而来此。老朽还想冒昧问一句,你又是谁?”黑衣阵容前的枯瘦老人,双手负于身后、完全没有一丝强取他人物件而大肆屠戮的痛惜之色,相反他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姿态从容。 “看你年迈的姿态,想必也是历经风雨之人,常理来说应该情理通达,却不想而今苍苍老矣、对他人之物强取豪夺却还说的这般轻巧,还真是恬不知耻!”女子形容藏于银袍之内,隔着帽檐说出来的话语不觉间变的冰冷犀利。 “废话就不要再多说了,老朽也不忍伤人害命,只是你们雪山之人太过于冥顽不灵,早早交出神剑、便也不会这般满眼横尸。不知你的选择呢?”老人言语间依旧不温不火。 “既是守护神剑,当以命相守,我雪山门下可没有贪生怕死之辈!”女子语气狠厉。 “是吗?既然如此、那就休怪老朽心狠手辣了!”灰衣老人一语过后,整个身形瞬间自原地消失而去,再出现时、平平一掌伸出、直击银袍女子后背。 “真是个厚颜无耻的老家伙!”银袍女子心念一动,整个身形顷刻间变得虚无缥缈起来。 “小心!”无数白衣大声喊喝道,方才掌门之死他们都还历历在目。虽说掌门人是被老人偷袭致死,但实话说,一般之人的偷袭可并不能将掌门人伤着分毫,可见老人的功力的确不容小觑。惊呼之声缓缓落下,老人那双掌也已结结实实拍打在了那道身影背后,接下来诡异的一幕令得在场之人都是无比惊讶。双掌落下、老人并未感觉有何异样,不过在那逐渐缥缈的身影破碎之时,一股强横的力量直接倾泻在了老人背后双肩之上。一个踉跄、老人一丝意想不到的神情在苍老的面容之上一闪而过,往前抢了几步这才稳下身形。 “哦?你竟也不是这世间之人?看来老朽还真是小看你了!”一抹嘴角多少年不曾滴落过的血迹,老人惊诧之余双眼开始发狠,整个人的气势犹似疯长。“本不欲动这剑域之功,一来世间之人不配;二来恐功法波及之处惊动了剑域之中的老家伙们,暴露了行踪以后自己难逃被追杀的厄运,日子可就不好过了。可如今神剑就在眼前,这些该死的人一个接一个的阻拦,眼前女子更是有着剑域之人的气息,如此便不得不全力出手了,即便冒着日后被四处追杀的风险,他也是要孤注一掷了,毕竟等自己集齐十五把神剑之后,成为了剑域圣塔的主人,到那时茫茫宙宇,谁敢不服我刘道元!”老人心中打定主意,故而气势依旧疯涨,一瞬间他右手悬空,屈指一弹,身前数丈之内的雪花皆已做利剑之状,老人手掌一推之下那些利剑如狂风暴雨一般径直射向对面女子。银袍女子见势不妙,急忙伸出双臂、脚尖轻点地面朝后退身而去。退便是退了,可那围在两边的白衣弟子们可就遭了殃。细小的冰剑如同箭矢射出一般,轻松地穿过了他们的额前、双肩、胸口、和小腿,惨叫哀嚎之声一时自两面而起。 “混账!”银袍女子怒骂一声,旋即双手结印,当下似有两面透明的冰墙瞬间挡在了两边站立着的白衣人的前方,冰墙之上隐隐透着隐晦的纹路,在其中一股股如同水流的元气波动在纹路中肆意游走,快速的布满了两面冰墙。一枚枚细小冰剑前赴后继的射向女子,而冰墙之内的白衣众人也再未受到波及。 “碎!”女子道退的身形突然停止,双手猛的从银袍之中探出,用力向前一握,空中无数激射而来的冰剑此刻在老人狐疑的目光注视下,竟都是浑身猛烈颤抖、瞬间蹦碎而去。 “你果然是剑域之人!想不到在这世间数百年来,竟有与老朽同样私下凡间之人,你倒是藏的深沉!不过今日里,没有人能挡我取剑之路、包括你!”老人整个面容在此刻彻底变的阴森。 “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而你想要强取豪夺就是不行!”女子不再迟疑,取下腰间竹笛、一曲长河尽、一曲水倒流、一曲破山岳、一曲大漠秋,黑白阵容间的人们都只看到帽檐之内女子的举动,可任凭他们寂静一片,也听不见任何一丝的竹笛之声。 “聒噪!”老人显然听得见女子所奏的笛声,一时间紧捂两耳面容挣扎。可即便是这样,那一阵阵如刀剑一般的声音依旧刺进了他的身体,在体内肆意破坏。 “够了!”老人双掌向天,舌尖一顶一股精血努力向空中喷洒而出,下一刻天地变色,在茫茫的飞雪天,突然天降雷霆,老人周身一瞬间变的空气扭曲,这时令在场所有人、包括银袍女子都为之震惊的一面出现了:老人收回双掌的同时,竟是快速的握住了那道天降惊雷,刹那之间,他的整个身体之上无数的雷弧不断在其上跳跃、爆闪着,老人紧咬牙关、面色狠辣的一步踏出,一瞬间银袍女子急忙想要动身离开原处,她这时才惊觉自己周围的空间似乎已完全被老人控制,即便这种控制对她而言不会有太长时间的作用,可眼下生死关头,老人并不需要控制她太久。一道数百丈的滔天雷霆,被老人双手扯过、一点一点刺进银袍女子的身体之内,雷霆自前心入、后背出,眨眼之间女子的前心处也已被灼烧成了一个碗口大小的黑洞,肌理脏腑皆都烧成虚无。 “死吧!”老人满目愤恨,双手用力之下百丈雷霆顷刻间透体而过,消失不见,与此同时银袍女子整个人的气势顿时低到了极点,竹笛也已撒手,女子低头看着胸前的景象,不觉感到一阵苍凉。玉手捂住伤口,她踉跄着往那群白衣的方向走了几步,无力之感不断袭来,她紧咬银牙、帽檐之下隐约可见娇美的容颜早已拧在了一处,痛苦之色无需多言。 “我以雪山门人生死为念,而今重起雪域大阵,以我之躯,血祭阵灵!”女子猛然间站起身形,不顾体内伤痛,一抖双臂、银袍自身上滑落,众人只见一白发少女凌空而起,上升的身形缓缓旋转,似乎每转一圈她那如玉的容颜之上便会多出一分沧桑之感,直至最后、女子身形定在空中,众人举头再看之时,一张似有六七百岁的古老面容出现在大家眼里,来不及悲伤、更来不及诧异,女子的身体自脚下逐渐燃烧起来,以空中白雪为柴,愈烧愈烈,直至后来整个人被烧成虚无,消失在了这片凄冷的天地之间了。 “哼!故作高深、真是让人可发一笑。”老人稍稍平复了体内的动荡起伏之后,也是亲眼看着那女子化为灰烬。想必这便是雪山最后的底牌了,这等实力也确实不弱、放在这世间称得上一等一的宗门,只可惜太过固执。现如今取得双剑,也不枉老朽今日里的不管不顾!说着,老人纵身一跃便想飞进山门,可是刚一靠近、一股无形的阻力经将其弹飞而出,若非他有着不世功法,估计那弹飞的劲道都能取了他这条老命! “雪域大阵?”也没看见有什么动静,这就成阵了?与此同时,一片白衣几个闪烁间全都来在了山门之内,雪域大阵,他们也只是一代一代的听宗门内的长老谈起过,可如今竟是以这种方式重启大阵!还有那银袍女子,她到底是谁?在场之人没有一个能知晓一二,可就是这么一个感觉与雪山毫无牵连之人,竟是如此拼命的守卫雪山,今日里发生的这一切,还真是让人感慨良多。 “风雷指剑!”正当有的人还沉浸在唏嘘之中时,灰衣老人凌空一指夹带着风雪和雷电的狂暴之势在老人的指尖凝成一把利剑、毫不犹豫老人直接用力一挥,只见那柄巨剑自空中呼啸而过,径直斩向山门处那无形的雪域大阵之上。猛然间,老人急忙一跃身形、原地消失不见,随后一股强横的力量自山门大阵的方向疾射而来,老人自是预料在先避过一劫,可身后那一众黑衣人群在这一击之下死伤大半,一时间黑衣人群中遍地哀嚎、痛苦难当。 “可恶!竟然会将攻击之人的力量反弹回来!”老人的身形又出现在原地,他紧锁双眉,手捋银须静静的思量着该如何破去这该死的雪域大阵。当那一指剑劈在大阵之上时,阵中白衣之人皆是看见原本一无所有的头顶竟是泛起了如水波一般的波纹,一颤一颤十分玄妙。 “三长老,如果大阵顶不住,我们该如何抵挡?”一众年轻的门人弟子全都围在了风百里的周围,现如今二长老和掌门人先后遭歹人毒手、双双殒命,那突然之间被掌门人临死前召唤而来的女子、拼尽全力也未能将敌人击退,因此三长老无形之中就成了他们这些人的主心骨。再说风百里,虽然此人性情直爽、豪气干云,可真要论起谋略,他那向来如同浆糊一般的脑袋,估计也说不上来什么好的主意。一头斑白须发、年逾花甲的老者,此时面对众人对他的询问、也只是目光坚定的抬头看着那根本看不见的雪域大阵、心中无限激愤却又无法可解,他也只好闭口不言。这一刻老者心中若有所思:若是大阵不幸被攻破、没别的可说,风百里尚有一把玄铁巨斧和一腔殷殷热血,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嗡、嗡、嗡!”接连三道强悍无比的剑气不停地斩向大阵,而一次次的反弹也是让得灰衣老人不得不先停止了攻击。受第一次指剑反弹之力造成己方之人死伤的教训,这几次他都是率先示意让余下之人闪退两旁,这才避免了黑衣众人再次被波及的凄惨下场。可是即便如此,一次次的攻击对于大阵来说并未有任何作用。 “老朽若非在这世间,体内功法皆受到空域限制,这等阵法岂能挡的住老朽!只是今日已是不顾一切的出手了,虽然有些意外但总归还是可以得来神剑的,谁知这里竟也有剑域之人,而且看其修为或许只比我低出一境,死就死了还招来这恼人的阵法,真是令人气愤。”老人表面平静,可其心中却仍在飞速的思虑着破解大阵的法门。突然之间、山门内一阵骚乱,偶尔几声兵器撞击的声音传入老人耳中,只见他定睛细看之下,这才知晓原来是有十几个魔山弟子,不服气这所谓的雪域大阵,故而手拿刀剑悄悄自山门一侧进入了雪山之内,这才与雪山门内弟子战在一处。结果自然可知,那十几个魔山黑衣在雪山弟子不断压抑的怒火之中成为了他们泄愤的标靶,已然在劫难逃。 “对呀,看来这所谓的大阵只是抵御异域之人?同为世间之人的魔山弟子都可以轻松出入此阵,真可谓神奇。”老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猛的一拍脑门一阵大笑之声传出后,他伸手隔空抓取一柄长剑,以世间元力催发一剑,剑芒远没有先前那般声势浩大,可偏偏就是这一剑之后,所谓的雪域大阵之上竟是逐渐的攀爬上了许多细小有如蛛网一样的裂痕,老人定睛细看,心中感慨道:要说世间功法,风万里无人能敌,故而无需防备世间之人;所以这雪域大阵、生来就是为了抵御异域之人的!好独到的眼光,好大胆的手段,原来如此啊!老人心中一乐,接连再出三剑,随后那位于阵中的一众白衣皆是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晃动,自此大阵已破。片刻后灰衣老人负手纵越,两三个闪烁间人已飞入雪山之内、消失不见,而那群白衣尚未觉察。眼见魔山弟子逐渐靠近山门,雪山门人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恨,故而双方持剑相杀,甚为惨烈。 雪未休、血长流,一地洁白被谁浸染透?你挥剑、我执刀,几多愁恨怒把性命抛?莫道生离苦、更有死别高,人生于世为何来?今把仁义借与北风轻说教。 早前被陈云拼尽全力召唤出来的风咒打入雪坑之中的那一道黑色身影,此刻那紧闭的双眼竟有些微微的颤动。时间又过了好久,灰衣老人在通过释放灵气感受到神剑的位置时,左右双臂一震,只见雪山深处、两棵古松的巨大树干就这样炸裂而开,露出其中两把神剑,老人双手一招,神剑径自飞来落入他手,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之后,他才背起神剑身形一晃往远方匆忙遁去。剑已在手,接下来恐怕就得逃亡一些时日了,以他的思虑来看、剑域那些老古董们自是感受到了他的能量波动,因此必然会派出人手来到人间搜寻自己,他的事情还没做完,若真是自此被带回剑域,那么自己近百年来的布局和努力都将功亏一篑,这样的境遇老人可不想见到,于是乎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对于自己的躲藏之功,他还是颇为自信的。 在感受到那股威压终于是消失得干干净净的时刻,黑衣人颤抖的双目终于缓缓的睁开了。天色将暗,混战的打斗之声也越来越小,没有人注意到此刻躺在深坑之中几乎完全被大雪掩埋了的魔灵。“我是谁?我怎么会躺在这?这个地方又是哪里?”接二连三的问题不断的浮上心头,黑衣人双手抱头痛苦的呻吟着,风雪依旧没有尽头,在不知道第几次醒来的时候,“章昭”这个名字竟让他觉得格外亲切。颤抖的心境在夜半的飞雪之中逐渐平静了许多,黑衣人仰头坐起,无数细小的记忆碎片一遍一遍从他的脑海之中掠过,有欢笑、有痛苦,无论如何他已不再叫嚣着挣扎了。突然,一个身影在脑海闪过,他情不自禁的说了句“小师弟!”随后,却又莫名其妙的问自己,小师弟是谁?一点一点,一个叫燕成的名字被他记起。 北风裹挟着鹅毛般的大雪肆意的朝着这片天地间猛烈的飘落而来,似乎上天也很厌倦这阵阵浓烈的血腥气味,故而想借漫天大雪遮住这人间的丑恶,是善是恶,也都是人间本色、遮住一时,也遮不了一世。就好比如今这雪山山门之外,即便累累血迹被深埋雪中,但太阳总有升起的一天,寒冬终将被春色替代。等到了那时,遮羞布被一把扯下来的时候,不知道上天是何感想。 时间已近卯时,历经风雪扑面一整个夜晚的男子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他从容不迫的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厚厚的白雪,转身看了看这片黑漆漆的夜空、他深呼一口气,朝着记忆之中的那个地方一步一步的离开了去。此时的他,似乎知道了自己就是章昭,也清楚了自己的小师弟名叫燕成;他忘不了师父惨死的那一幕、忘不了被带上御剑阁的那一幕,每每想起那个令自己痛恶的枯瘦老人,他的脸上总会划过一丝的失落与恐惧。此刻他的心智初开,多亏了那年轻男子的风咒,雪莲如今依旧在双目之中徐徐转动,他不知道如果雪莲突然消失,自己会不会再次堕入魔道。风咒的惊天炸裂,震散了自己体内的一点黑气,如今他只希望两朵雪莲能存在的久一些,好让自己有足够的时间清理掉一身魔气,太多的事情需要去做,可眼下最紧要的还是让自己活着,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活着,万一天不开眼、想让自己再入魔道,他不介意一剑结束自己的性命。“既不能替人分忧,亦不可成为祸患!” 雪山的小路之上,一道黑色身影走的沉稳、走的坚定,曾经的那位寒剑章昭、曾经的黑衣魔灵,一步一步、消失在了这片天地之中。 大雪似乎小了些许,想必这一夜雪山内的弟子门人、没有几个能够顺利入眠的吧。 第七十五章 救命恩何以答报 受圣命风月临凡 山门夜色中,忽有萧声来。漫天飘玉絮,皆是伤心曲。 大雪依旧在下,雪山派的山门之外,战场已逐渐被打扫一空。等这片大地再一次被白雪覆盖之后,先前的那一幕幕厮杀与争斗就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是这空气中,那浓厚的血腥之气、恐怕一时半会也是难以散去的罢。 雪山内一处幽静的院落中,几点烛光透着窗户洒在了外边的雪地之上,偶有夜风吹过、地上的雪沫与空中的飞雪在烛光的投影下相遇,本来也算是一个颇有美意的画面,而现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显得多了几分悲伤与惆怅。人大抵就是这样、心怀忧思则万物皆有忧思。屋内病榻之上有一人安睡于此,面色焦黄几无血色,发丝鬓角不知被谁梳洗过,倒显得很是干净利落。仔细看去、此人正是风子鸣,从他那稍有起伏的胸口来看,此次重伤之下幸逃得一命,不过这伤势、也着实沉重。 病床不远,一张四方桌前,两位女子互相玉手勾连,容颜之上皆是有着七分愁意挥之不去,余下三分暂且算作疲累吧。黛眉紧蹙之下,两双杏眼微微含泪。从别离之情到久别重逢、从失爱之痛到宗门劫难、从满地白雪到尸身纵横,原本相遇的喜悦生生被这诸多悲恸之事打散,而现在、自己虽然有心为雪山出一份力,可又有谁知道自己深陷险地、竟是让陈云大哥和风子鸣二人为了保护自己而最终一死一伤,冷月的心理别提有多自责和难过了。对于陈云、她也只是有所耳闻,但想必被掌门人自小收为义子的他一定威风凛凛、正气浩然,而战场上所见、虽然陈云大哥多了几分邪魅之色,但行止之间却满是道义,此人因我而死,我心何安?再说风子鸣,九关之内第一次见到,只觉其人举止轻浮、言语粗鄙,除了一身武艺精湛之外几乎别有所长,但是前日里的那一刻、他竟也不顾生死的为自己挡下了那几乎夺去他生命的双拳,为什么会这样?她不明白。直到今夜里,小妹风雪瑶为她揭开了这个答案,她的心中这才悔恨连连。 风子鸣,这个年少时受尽他人欺辱的少年,这个亲眼看着父母分别为他人所害而身死的少年,这个自小就已看破人情冷暖、见识过忘恩负义、好人没好报等等所有世间丑恶的少年,自他亲手为母亲报仇之后,便在心里对自己说道:既然世人皆无情、我自无情便是!所以一路走来,他的性情逐渐变得狠厉,杀人从不手软,言语间满是戏谑之语,可又有谁知道,他的剑下皆是该死之人,外人不明其缘由罢了。 等这一切被风雪瑶慢慢讲述的时候,冷月心中更为的自责。早前不论,单说这救命之恩、自己就应当悉心照料于他。也不知从何时起,她的那颗心好像已经散掉了。或许就是那一刻、在九华山后亲手将他的旧衣衫一点点的埋葬吧。是的、那一刻,心就散了!当然,对于依旧陷入昏迷的男子,女子也只是因为那份舍生忘死的救命之恩,别无其它。可能就连她自己,也觉得心里再也装不下别人了。 昆仑山腰,两人合二为一的身形(一人手拎一人腰际)、急速的往山上奔跑着。越往上跑、就越发觉得自己受到的限制越多,原本的飞展腾挪到得现在早已施展不了,可真是空有一身本领无法施展。男子面色涨红、不时有豆大的汗珠自两颊滚落而下,造成这样一幕的不仅是因为自身一直奔跑的疲累、更多的还是来自这座神山对于外人及功法的无限压制,那种不由得你反抗的压制。 “嗡、嗡...”硕大蜂虫模样的钦原眼瞅着就要钉在黑衣男子肩头,来不及多想、他提起手中的那人,权当做大棍一般,“呼”的一声给飞出去,他的本意是赶走钦原、给自己留点空隙好再往前跑几步,拉开与大峰虫之间的距离。谁料想突如其来的一下、钦原依旧在半空连一丝的停顿都没有,手中倒提之人竟是结结实实的被当成木棍、与那钦原撞在了一起。 “啪”的一下,一声如杀猪般的嘶嚎从被拎在手中这人嘴里传出,这一声嚎叫,直惊得清泉一瞬止水流、惊得风逆林涛久回转、惊得巢中飞鸟振翅逃,好一声撕心裂肺、歇斯底里的哀嚎呐! “抱歉抱歉,习惯性失误,拿你当棍使了。”赶忙看了一眼手中之人,见他不断用双手摩挲后背及侧肋等处,男子狡黠一下,幸好他无事。同样被那一声震惊到的蜂鸟,此刻仍旧没有缓过神来,男子虎目一瞥之后,急忙抓紧手中腰带,拼命地又往前蹿出了五六丈的距离,等到钦原反应过来时,已是一个黑色斑点映在了它的眼眸之中。庆幸的人在庆幸、怒骂的人依旧骂骂咧咧,可是两条腿的人在这满是禁制的神山之上哪里能跑得过土着的钦原?梦都不是这个做法。 “嗡、嗡...”刚准备在石头后边放下手里的累赘喘口气,那不合时宜的声音又一次出现在了两人的耳中。 “还真没完了!”男子气急,作势又准备将手中之人当木棍一样砸出去时,忽听得横吊在男子手中的那人用既诧异、又惊惧的声音在此大喊道:“你敢!”燕成一个恍惚,这才发觉手中竟然是知恩的腰带和小腿。于是他急忙做出一副抱歉的样子,反复念叨着你在手中拎着、我老觉着有剑在手,故而如此,真是抱歉。说一声抱歉,作势便要再次逃走,可是这一次就由不得他了。一阵剧烈的振翅之声过后,燕成惊讶的发现此处竟然凭空出现了十几只硕大的钦原,这要是一人来几下,不死也得硬邦挺了。手指一松,又是一声嚎叫,被干干脆脆丢在地上之人正是李知恩。 “别喊了!这一次恐怕真的够呛了。”燕成脸上五分倦色、五分凝重。被呵斥了一声的知恩当下立刻嘴巴紧闭,不敢再出声。他四顾之下,满脸惊恐。就在这时,后边那十几只钦原已然赶到,彼此间的默契几乎用不着任何沟通,紧接着一齐勾起尾部、若隐若现的毒针早已对准了在它们眼里那两只待宰的羔羊。 “沧浪浪”燕成星辰剑出鞘,生死关头几乎没有人会坐以待毙。知恩也是连忙爬起身来,这个时候的他哪里还顾得上身上的疼痛。随手捡起一跟树枝,也做好了以命相搏的准备。我相信他肯定会全力抵抗,因为这关系到他的性命,没有退路便只好破釜沉舟。 突然之间,就在那些个钦原通过不断的迂回战术、终于要贴近二人周身之时,两道无声的波动自山顶如水波荡开那般,飞速奔袭而来。燕成自是察觉的到,而知恩就理所当然的没什么感触了。与此同时,那十几只钦原在受到波动的影响之后,立刻调转身形、不约而同的朝着山下疾飞而去,似乎跑得慢了些就会丢掉性命一般。眨眼之间、一切危机立解。还不待两人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时,一声犹如洪钟的声音自山上而来:“何人胆敢闯我昆仑圣地?” 一道几乎让人连灵魂都为之颤抖的声音之下,知恩不由自主的瘫软在地。燕成到底是燕成,虽然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他与知恩没有分别,但自小执拗的他还是不紧不慢的收剑归鞘、而后双手抱拳弯腰行礼道:“晚辈燕成、受家师指点,特来昆仑山拜见家师故友!唐突之处、还望前辈海涵。”燕成尽量平复着自己内心的波动,言语间不急不躁。知恩见状,也是急忙作拱手俯身之状,不过一时的惊恐他尚不能站立,于是干脆双腿跪拜,佝偻的身形颤颤巍巍,看起来颇为滑稽。 “你师父是何人呐?”那道裹挟着威压的声音再次传来。 “家师落尘、落老剑客!”燕成答言。 “你就是燕成!那你身边之人又是谁?” “他名叫李知恩,是晚辈半路之上收的徒弟。”燕成恭敬的答言道。 “你这个徒弟、看起来比你年长吧!人间之事,颇有趣味。”一声略带戏谑的言语自山上而来。 “不敢隐瞒前辈,我们只是名义上的师徒,小子为了约束于他、故而在我威逼之下,才成就此事。”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此一番他可有可无了!”声音刚一落下,依旧跪在地上的李知恩可不干了,他急忙跪爬两步,大声朝山顶的方向极力喊喝道:“在下李知恩,先前是有诸多不是,不过我早已改过自新了。这一路之上虽不敢说历经千辛万苦、却也着实磨砺了自己的心智,明白了许多人生的道理。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我如今有虔诚之心,前辈何必说在下是可有可无之人呢?”此番话一出,连站在一旁的燕成也深感惊讶。 “哦!几千年来、还从未有人敢如此质疑老夫,你是第一个。原本无论从哪方面说,也不能让你上得山来,不过你虽然天生怯懦,但就方才这一番言语,老夫准你再往上一级。”话说到此,山顶之上又传来了老人哈哈大笑的声音。 “知恩在此谢过前辈!”知恩一脸激动之色,随后朝着山顶很用心的磕了个头。 “不过前辈、再上一级也到不了您的身边吧?那师父是不是要去山顶跟我分开了?您知道方才那些个钦原,它们要是再来、小辈我岂不是要丢了性命?再有、我即便再上一级,在那呆着做什么?还请前辈为我解惑!”声音落下,知恩再拜。 “你这个人,还真是麻烦!好吧,我就告诉你也无妨。少刻之后你二人分开是一定的,你所说的钦原、有老夫在此,此处鸟兽皆寂,你的小命你自己好好留着吧。再说这茫茫昆仑,既然列属于神山,那便不是任何人都可以随意登顶的。你一身体质虽然还勉强,但体内无有任何功法痕迹,故此留在山腰更为合适,这里颇有神仙之气,你即便每日躺在这里,三年之后也可寿增百年,筋骨自不必说。期间若是老夫高兴,随手指点于你,那你岂不无敌于江湖了!如此这般,你还有何疑虑?” “小子明白了,也再无疑虑,多谢前辈!”听完老人传来的话语,知恩的心中有如昏暗几十年后终于见到了久违的一丝曙光,这可是为他指明了前进方向的曙光!其中的澎湃和激动、自是不必多言。 “燕成小子,你且上山来吧!”一语过后,山上再无声音。燕成抱拳称是之后,叮嘱了知恩一番,这才负剑前行,往山上而去。 此一去,好比俊鸟变雄鹰;此一去,又似游鱼化鲨鲸;此一去,男儿蜕变;此一去,凤凰涅盘! 雪山的漫漫飞雪,到了现在终于是停了。人们心中的阴霾按道理来说总会减去几分,可在那个病榻之前的几人,依旧满脸苦相。风子鸣还在昏睡,冷月苦苦熬了一整晚的雪莲汤、几人分别想方设法的让他喝下去,可那个重伤之人几乎没有半点意识。撬开嘴喂了药、却又全都顺着嘴角淌了出来,如此这般已有几日了。三长老风百里退在一旁暗自摇头,似乎对这个只剩下微弱心跳的徒侄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这可是雪山如今最重要的年轻人之一,三长老得多么绝望才会躲在一旁暗自失落摇头!屋子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见此情形几乎都不再挣扎了,似乎病榻之人的命运就此被判了死亡,无药可救、无法可解。 冷月紧咬银牙,一双柳眉几乎拧成了一团。片刻之后,只见女子眸中突然有两道坚毅的光芒闪过,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于是乎她上前几步,玉手轻抬将药碗端起,朱唇微启,她喝了一口雪莲汤,然后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她俯身而下,四唇相印将药汤渡进了他的口中。她久久未曾起身,直到他将药汤一点一点渗入喉间。这该是多么感动的一刻,屋里的人全都鸦雀无声。女子如此这般反复,直到这半碗雪莲汤全部用尽,这才起身用罗绢轻拭芳唇,而后转身往屋外走去。他人的眼神之中依旧满是震惊,而女子的心中只是希望为她舍命的人能够活下来。好一个知恩不忘报的人间奇女子! 一座好似云雾缥缈、有如幻境一般的宫殿之内,到处都充满着古朴素雅之景。堂下左右各九位老者分别坐于两旁的太师椅上,身后众人皆都抱剑在胸、挺直而立。往堂上瞧,一把玉榻位于正中,其上连枝、硕果、飞鸟、游鱼被雕刻的栩栩如生,看似多种多样的物品汇聚一处,可各自所在的位置又恰到好处,毫无违和、拥挤之感。堂下此时已人满为患,而这张玉榻之上却是不见有人端坐。 “霁月、清风何在?”堂下左手边第一把椅子之上的老人其身而立,看其模样虽似年过古稀,可那一身的正气,叫人不敢直视。老人须发皆白但面色红润,一双眸中似有电闪,满口银牙整整齐齐。身着白底银龙服,脚蹬银面云纹靴,好一个仙风道骨的长者,好一个俊美如斯的老人! “在!”两道身影一男一女,分左右拱手施礼往上答道。看其模样也就二十岁的样子,在这样肃穆的氛围之中也挡不住他们洒脱、活泼的风貌。 “此次唤你二人前来、所谓何事你们可有耳闻?”白衣老人面色微微和蔼三分。 “不曾听闻,还望大尊老示下!”堂下男子再次行礼、恭声说道。 “前几日,凡世之间突然有两股元力升腾,期间的力量与我剑域的灵力极为相似。此后在我等十八位尊老齐聚探查之下,证实了世间那两种元力之中有一人便是我剑域的十二护法之一的刘护法刘道元。”白衣老人话一出口,堂中立即传来了一阵不可思议的惊奇之音。 “启禀大尊老,刘护法在二十五年前当众宣布闭关,那时我们众人可都在场,那么世间的那道元力,是如何从他身上激发的?”十八尊老身后走出一人,也是恭谨之态,不过言语间犹有对世间之人是刘护法一事的不可置信和隐隐的庇护之意。 “大护法莫要怀疑,且听老夫道来。当时我等也是如你一般心存疑虑,故此私下里三探天尊洞,刘护法早已不在洞中,这一点,其他尊老可以证明。我们商议之后又私下派人四处打探,这才有了最终的结论:刘护法在闭关的一年之后,违逆我剑域清规、私自去往人世间。”老人面色平和、言语间掷地有声。 “原来是这样!那他为何要当着我们的面,说出闭清关五十年的豪言?即便是他偷偷潜入世间,可这又是为了什么?”周身穿青、遍体挂皂,身高九尺有余的大护法一脸疑惑的说道。 “如今只是确定了他的踪迹就在人世间,因此才要派清风、霁月二人前往世间追寻。至于他有什么目的,恐怕在座各位的心中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答案吧!”老人说完,只见大护法的脸上一抹尴尬之色闪过之后,便悄然退回原处,似有思索之态、不再言语。 “方才大尊老所言,你二人可听明白了?”紧邻大尊老座下的另一位老者此时也起身向堂中两位年轻人走来,此一人遍体青袍,发须花白,虽不及大尊老那般仙风道骨,却也有一身刚猛之气让人不敢靠近。正是二尊老沈元。 “明白。但大尊老所说世间有两股异常的元力,刘护法为其一,那另外一人不知是谁?”霁月黛眉微蹙,缓缓出言请问道。 “另外一人所发出的元力颇为怪异,既熟悉又陌生。这是那两股元力所凝成的追讯牌,你二人各自感受,入世间后你们随着追讯牌的指引,倘若此二人就在附近,此牌便会有光芒绽放。记住了,金色光芒为另一陌生人,红色光芒则是刘护法。”青衣二尊老言语间干脆利索,说完之后便将一块玉牌放在了霁月手掌之中,随即大袖一挥、转身归座。 “是,谨遵二尊老所言,我二人记下了!”一对年轻男女再次朝上施礼。 “明日日出之时,于剑门之外,我等送你二人入世之门!此番前去只为探寻两股元力的踪迹,若刘护法知趣,愿回剑域,如此最好;若是不愿,你二人也切莫与之动手,逼急了刘护法,你们也非他敌手。至于往后之事,我等自有安排。”白衣老人语气严肃的对堂中二人叮嘱道。 “我等明白!”二人再次朝上行礼。 “今日之事就是如此,你们都下去准备吧。”大尊老一挥袍袖,座上之人皆都起身而立,对着堂上那张空空如也的玉榻施礼之后纷纷退出大殿。 翌日清晨,红日初升。已整身齐备的清风霁月二人一起向着剑门飞掠而去。 一处溪水的石桥上,有一人头戴斗笠、身披灰色破衣、白袜云鞋、背负重剑,倚桥而立。枯瘦的身形微微有点佝偻之态,观其形状也已似年近花甲之人。不一会,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直奔石桥而来,正是前往剑门的霁月清风二人。 “二位小友请留步!”沉稳有力的声音自斜倚石栏之人的嘴里传出,下一刻、刚与其擦肩而过的男女二人纷纷停下脚步、转过身形,眼神之中似有惊奇。 “您是在跟我二人说话吗?”霁月试探着问向那人,因为此刻石桥之上也就只有他一人而已。 “正是!”那人言简意赅的应声道。 “这位前辈,我等今日有要事在身,恐怕无暇在此停留,望您海涵一二!”清风答言后,转身就要走,忽然一阵疾风自二人中间掠过,速度太快以致于两人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再看那桥头石栏处,早已人影空空。 “不知前辈何故拦我二人去路?莫非我二人有何事得罪于您老?”霁月试探着问了句。 “你我初见,何来得罪?此番石桥专候你二人,皆因有事相求。”那人依旧不急不慢、声音沉稳。 “原来是这样!可是今日我二人尚有要事在身,不知前辈可否等到我二人回来之时再行......”清风话语尚未说完,被身边霁月扯了一把衣角,示意他往那人身后细看。起初清风还不明所以,但当他真正看清楚了来人身后的那把剑时,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重剑和天下!” 第七十六章 昆仑巅终见神明 追途中施以援手 随着一阵金光大盛之后,一柄巨剑凭空出现。无尽的古老气息压得周围之人皆是掩面低头,不能直视。十八位尊老一起催动着这柄远古之剑,片刻之后古剑一分为二,缓缓向左右移动开来。 “剑门已开,清风霁月,你二人即刻进入其中吧!”一身白袍犹似仙人的大长老开口提醒道。 “是!”很是干脆的两声回应之后,一男一女的身形顿时化作两道流光,只一瞬间便闪进了左右古剑之间的那道古老剑门之中,顷刻间便没了踪迹。 “洛宁前辈方才的话语你听明白了吗?”一道女子声音隔空闪过。 “好像有几分明白,又好像听不太懂。心思都在这剑门之上,等下去后再好好琢磨吧。”一男声回应道。 “洛宁?……洛宁!”形如仙长的大长老,在两道流光越过剑门的那一刻,听到二人提及到了一个让他都为之激动不已的名字,一时间眼神变得复杂了起来。他们二人如何会提及洛宁的名字?他与老夫可也是有些年头未曾见面了,一想起他那股子执拗的劲头,还真忍不住替他担心。这个家伙,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那两个孩子莫非是见过他?正当大尊老思虑之际,另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我说老大,想什么呢?剑门该关闭了!”二尊老一副没好气的朝着白衣老人埋怨道。大尊老眼睛一瞥,随即露出了歉意的笑容。 “合!……落……!”随着大尊老两声喊喝,古老剑门缓缓合二为一,紧接着便隐于虚空,消失不见,再看这里,似乎未曾有半点开合的痕迹。 “小子燕成拜见前辈!”昆仑之巅男子俯身而拜,可另其感到困惑的是一语落地竟是无人应答。随即他又再次行礼,言语恭敬。如此这般三次之后,忽然面前的空气之中凭空出现了一阵波动,旋即一位老人就这样站在了他的面前。老人负手而立,犹如电闪的双目就那样紧紧的看着燕成,面色似笑非笑,令人不解。 “燕成拜见前辈!”男子又施以大礼,老人见状这才笑呵呵的一挥袖跑,燕成只觉得身体不受控制的站了起来,还不等他有所反应,老人身影一闪已至近前。 “你身上的杀气太重,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老人开口、声似洪钟,燕成当下就已肯定了这道声音正是他在山腰之上受到蜂虫袭击之时、解救于他的那人,故此他没有直面老人的话语,而是有一次拱手抱拳,感谢老人家的相救之恩。 “颇有心机的小子!”老人再次开口言语道。听闻此话,燕成心里顿时大惊,此人竟能看穿他的心思,这可真是可怕的紧。不过心有杀气,也只是针对那些该死之人的,这难道不对吗? “世间万物皆有生命,没有人生来便是该死。善恶之分有时只在一念间,故此尚有悔悟者应以宽容对待,即便是那些彻头彻尾的坏人,也当以至诚感化之,这才是对于生命的尊重和敬畏。古语有言:多行不义必自毙,天道自有公论。因此天地之恶、非是以刀剑所能穷尽的,你可明白?”老人话到此处,面色稍稍有些严肃起来,他举头仰望天际,一股说不出的悲切之意在其周身升腾而起,这一刻老人的身影突然幻化,似是一人面虎身、虎爪九尾之兽立于山巅。 “晚辈明白了!”燕成抬头看着眼前这位心藏大造化的老人,眼中竟是有了些许动容之色。 “我名陆吾神,乃是神兽所修、万年得以人形。此神山是为天帝在下界的都邑,而我便是这里的守卫者。昆仑虚高一万一千一百一十四步二尺六寸,山又重峦叠嶂分为九层。此山西面长有不死之树,上结长生果,吃得一颗便可长生;东有琅玕树、生长美玉,沙棠果,食之可漂洋过海、踏水不溺;南有雕鸟、蝮蛇、六首蛟;北有神俊凤凰鸾鸟。百般祥瑞皆是受天地造化之功,一步一惊奇。你既为旧友之徒,我本当竭力护佑,助你功法。只是看你一路走来,身如古树不惊、心中杀意却丝毫未减,那只土蝼就是佐证。以你如今的功力,驱走它们便是、何故一剑斩之?我这般说教,你心中可有怨言?”老人猛然低头责问。 “前辈所言极是,没有人比我了解自己。纵然外表稳重,但心内犹似滚油烈火!燕家满门的血海深仇我从来不敢忘记,只是明白自身功法尚浅,故而将其压在心底。胸中杀意便是由此而起,不过晚辈当知善恶、明是非,手中剑向来谨慎,还望前辈体察!”男子虽然依旧是行礼之态,但其眼中的笃定在陆吾神的注视下丝毫未有退缩之意,可见其诚。 “嗯,你所言倒也不差。不过山下土蝼终有一死,你可愿为它祈福来世?毕竟它是死在了你的剑下。” “凭前辈所言,小子确有杀生之过,自当为其祈福。” “好男儿敢作敢当,不愧为那老家伙的徒弟!既如此,你在山上修行三年,第一年是为土蝼祈福,往后两年我会助你修习功法,别的不敢多说、飞升剑域应是不难。”老人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满意的笑容,两眼之中泛起了丝丝白雾,似是突然勾起了他对曾经那个老家伙的怀念。 “多谢前辈大度,燕成感激涕零!” “好孩子,从今后你就安心在此处修习,天地间万般变化也莫要动摇了你的那颗赤子之心!切记、切记。”老人话刚说完,身形便如一缕青烟消失不见。燕成恭送老人之后,稍稍整理了行装,自此盘膝而坐,如老僧入定一般,任其风吹日晒、雨打霜飞,默然不动! “虎儿,你又偷跑出去玩了?”南都城的一处山脚下、简陋的院落之中,一名中年男子朝着刚刚蹑手蹑脚回到院内的年轻人大喝一声,面色铁青。再看那年轻人,约莫十二三岁的样子,一身衣衫早已陈旧,今日里更是多了许多污迹在其袍袖周身。一张年轻的国字脸,浓眉大眼、鼻直口方,一咧嘴满口银牙整齐的排列上下,其中还有两颗虎牙、更是显得俊俏三分。虽然年纪不大,但此时已是轮廓初现,约么六尺高的个子倒是颇有几分少将军的风采。如此可人的娃娃此时脸上表情却很是难看,不为别的、就因为不远处那位大叔的斥责。少年手提破旧的鱼篓,一动不动的站在木栅栏门的边上,任由中年人一步一步向其靠近。 “我千叮咛万嘱咐,如今你一定要专心练功不可贪玩,可你为何总是偷着跑出去?你要知道、五年之后的南都武会,是你唯一可以扬名江湖的机会。如今你这般不在意,到时五湖四海的少年英侠齐聚南都,你又拿什么去战胜他们?”中年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两眼直直的看着眼前这个几乎与自己一般高的少年虎儿,心中诸多波澜、一时尽现。 “山海叔,我、我不是去玩。近日天寒,虎儿见你旧疾发作、夜不能寐,故此心中十分替你担心。咱们家里没什么钱,也请不起好的郎中为你诊病。前些天,虎儿听说山南桐溪潭中有一种凤尾鱼,其肉大补,所以就想着去抓几条回来,让山海叔补补身子。”名叫孟虎儿的年轻人说着小心翼翼的把手中的破鱼篓往中年男子身边移了半尺,中年人微一低头、看见五六条粉色鳞纹、每条几乎都有一斤多重的鱼儿静静的躺在鱼篓之中。中年男子虎目涨红,他刚要说些什么,却猛然发现了少年那一双冻的青红的手,这一刻、即便是这位曾经在战场之上飞枪快马、杀敌无数的聂将军,也是忍不住的一把将虎儿拉进怀中,豆大的泪珠丝毫不受控制的砸落在少年破旧的衣衫之上。 “山海叔,虎儿以后隔两天就去为你抓一次凤尾鱼,这样你晚上睡觉就不会那么痛苦了!你放心,虎儿不会拉下功夫的!”少年也是红着双眼、小心的安慰着这个有如父亲一样的山海叔。 “虎儿听话,只要这鱼真能有缓解病痛的作用,叔叔我每日自去桐溪潭去抓。你且好好练功,千万不可荒废时日!你要知道,现如今豪门子弟大都勤学苦练文武之术,我等贫寒之辈稍有懈怠,哪里还有半点出人头地的机会!你、你明白吗?”中年人用心良苦的教导着。 “虎儿明白叔叔言语之意,叔叔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练功,拿下武会状元的!就像之前的那个哥哥一样,让整个南都乃至江湖都引以为傲。”虎儿言语的同时,一双眼神之中似是有所期盼。 “好孩子!”中年人放开手、摸了摸少年的额头,随即一手提着鱼篓、一手拉着少年,大踏步的往几间茅屋的方向走去。风越来越冷,而此刻这座院落之中却满是温情。 “呵,想不到这世间之地、倒也是有着几分意趣。”刚从一家饭馆走出来的一男一女二人并肩而行,一想起方才桌子上的美味佳肴,男子又是忍不住的几声感叹。 “瞧你这出息!数千年来都是凡人历劫,茫茫众生无一不渴望飞升剑域求得长生,其中坎坷艰辛不难知晓。而你天生便有长生之躯,却还这般不知满足,真是把剑域的脸面丢到了这凡间!”女子小声怒斥道。 “哎我说霁月,我只不过感慨一下这世间美味,你有必要上升高度、扯什么世人艰辛求长生,我本长生不知足啊!刚才的饭菜你也吃了,你觉得不好吃吗?所以说,做人别那么敏感、率性而为就好,要不然老是扳着一张脸,即便生得貌美,那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男子出言反驳,还不忘戏谑女子一番。 “你说谁扳着一张脸?说谁不好看?!”女子柳眉微蹙、佯装生气,举起一只手作势要打。男子急忙出言缓和道:“别别别,我说不过你行了吧!咱们还是办正事要紧,快些走吧。”女子闻言,看他服软,这才不情愿的收回起手,给了他一个冷厉的眼神之后,此事方才作罢。 “你说洛宁前辈跟咱们说的是真的吗?难不成剑圣大人真的可能留在了人间?上千年了,圣塔中的那张圣尊玉榻,终究是空了太久了。”男子边走边说,一时间额前竟是有了几分担忧之色。 “是啊,终究空了太久!圣塔虽然依旧地位超然,可底下三宫十六殿之内的有些人已然对我们不再那么服从了!仔细想来,可还真是有些担忧。”女子附言道。 “尤其是那太阴宫!我曾受命前往传令,被七殿中人处处刁难,若不是三尊老和太阴宫主正好出来,我恐怕都会与他们动起手来。”男子嘴里说着这些话,眼神中不免闪过一丝愤恨之色。 “既然你都能觉察,想必十八尊老他们也早已对此情况了然于胸,他们应该会有应对之法,你我就不必费这心思了。如今来此人间,抓紧时间做事就好,莫要节外生枝。”女子叮嘱道 “也是这么回事!”男子略一思索,便与女子一起朝着那道元力散发之地匆匆而去。 雪山的夜晚,寒月高挂枝头,照映着一地的残雪,只一眼便让人觉得难耐凄寒。两道身影不知不觉间来在了山门之外的广场处,他们四下打量了一番之后,暗自点头。 “此处是有刘护法的元力痕迹,不过也奇怪,我怎么感受到了另外一种剑域元力的存在呢?”女子杏眼微眯,一副思虑之态。 “我也是,但好像另一抹元力就是在此兵解、消散的。”男子谨慎的对女子言语道。 “是我剑域灵力?但又不完全是。就好比......好比世间修练之人有所际遇,受剑域前辈指点飞升之道?对、这样子修炼出来的元力就是这种感觉。”女子思虑飞转,一时间便做出结论。 “这样子倒说得过去。那你说会不会是刘护法?”男子轻声问道。 “你是什么脑子?这一地的血腥之气你感觉不到吗?你有见过在战场之中指导飞升之术的吗?”女子冷语讥讽后,冰冷的眸子死死盯住男子欲言而止、仿佛在心里埋怨着自己如何跟一傻子一起前来探查。 “对、对对对...不会是刘护法,肯定不是刘护法!那会是谁呢?”男子稍微想着缓解一下尴尬的氛围,没想到女子压根也不打算再搭理他。感觉到了自讨没趣的清风,这会倒是实相的往远处走开了。 “嗯?这是?......魔气?太阴宫九幽殿的魔气,嗯,应该差不了。”想到此处,男子刚想转身与那女子分享这一发现,不觉回头时,女子已然至于其身前,并且毫不犹豫的对他说了句:“太阴宫九幽殿的九幽魔气,没错。不过跟刚才的那股元力一样,也非是自身所修炼,更好像是被强行施于其体内。” “这么说来,事情倒是有些复杂了!”男子忽作沉思之状,显得老成三分。 “不复杂!咱们此番前来,一是追寻刘护法踪迹,二是调查另一身怀灵力之人,要说有第三个目的,就是剑痴前辈所托之事了。剑痴前辈......”话到此处,女子灵机一动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你觉得那股非自身修炼的灵力、像不像剑圣他老人家的?”女子面色严肃的问道 “你还别说,却有剑圣他老人家的味道。难道是剑圣助他修习灵力?这么说来他老人家是在这世间了。” “应该...是吧?!”女子一时间也无法给与确定,只好先这么着了。 “我们只管追寻刘护法,其余之事暂且记下,回去禀告之后听尊老们的安排、再做计较。”女子说完,再次环顾了周围景象后,转身离开。 “你倒是等等我呀!”男子一扭头发现女子毅然离去的身影,顿时着急的喊了一声,连忙追了过去。或许是因为喊声过大,山门外突然之间多了几点随风闪烁的火光,正在快步朝这边飘飞而来。 “真是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女子回头看了一眼,随即不屑一顾的一个闪身、身形消失不见。 “我说霁月啊霁月、一天不损我你是睡不着觉吗?”男子一翻白眼,生气的回应道。随后他又看了一眼身后的那一团团火光,暗自戏谑道:“我就是来看看,你们别害怕!”说完也隐去身形,不见踪影。 天际微微泛白,冷飕飕的风呼呼带响,从这一片毫无生机的大地上呼啸而过。野草树木皆已荒凉,即便来年依旧会有一片绿意,可当下这破败的场景,也着实让人为之惊叹。正这时,两道身影相继从空中一闪而过,一男一女非是旁人,正是一路追寻刘道元而来的清风霁月二人。 “等一下!”霁月一招手,二人的身形立刻稳稳的落在地上,看她那凝重的表情,似乎是有什么事情。 “魔气!”二人异口同声的脱口而出,随即相互看了一眼,然后转身往回追寻而去。 一处背风的隐秘山洞之中,一袭黑衣如今缩成一团,整个身体仔细看去颤颤巍巍,像是不停的打着寒颤。身旁一处小火堆似乎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奄奄一息的火苗好像拼尽了所有的力气、如今熄灭也只在弹指之间。两人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洞口,一眼便看见了那个近乎要崩溃的黑衣人躲在一角抖个不停。黑衣人也已发觉来人,猛然抬起头的那一刹那,双眼之中半黑半白的两道寒光竟是让洞口二人都是为之一惊。不过当下黑衣男子所有的抵抗似乎也只有那双犀利的眼神了。 “原来是魔灵之体!”清风惊讶出声。 “虽说魔灵之体也是这世间强大的存在,但他除了初级的魔灵之气外,应该是被人强行灌注了九幽魔气。如此说来,在雪山山门外的那一缕九幽魔气的气息,就是此人无疑了。”霁月开口言语道。 “你看他现在的模样,像是在极力抵御着魔气。要知道一般人的魔力也只是魔力,虽然邪恶但却能增加功力而不影响个人的神志;唯有那九幽魔气最是恶毒,连他人的神智也能侵蚀,完全像是多了个不知疼痛的替死鬼。照此说来,他也算是个可怜人了。”清风似乎突然之间多了一丝同情。 “哎呦,今天的你怎么变聪明了?!”霁月此刻还不忘出言调笑一番,而此时的清风却出奇的没有反驳。 见他依旧呆呆的看着那个黑衣人,女子心中一时不忍,也就不再戏谑于他。 “此人本就是世间之人,他的魔灵之体也是天生的,这本没有问题。可能是他初次爆发出了魔灵的力量之后,被有的人觉察到了,进而使用手段将他收为己用。如果这人是刘护法,也说得通、也说不通。”女子谈到此处不禁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如果是刘护法,他使用手段使得魔灵为他所用,他自己也不便于在这世间处处抛头露面,以免被我们查觉,这一点说得通;你疑惑的是他既为圣塔守护长老,为何会身负九幽魔气及其使用法门。这一点是很令人不解,不过我敢肯定、此人定是被他所左右!”清风语气之中满是肯定与气愤。 “算你还有些脑子!难道你忘了早前刘护法为何被大尊老禁闭塔底一十七年吗?”女子提醒道。 “哦......他本身就与太阴宫走的亲近,尤其是九幽殿。大尊老每每劝说他总是不当回事,所以后来被大尊老下令禁闭于塔底。或许从那时候起,他就修习了九幽殿的阴诡之法,不过我们未曾发觉罢了。”清风似是有所领悟,不禁出口言语道。 “嗯,事情大抵是这样子的。一个天生魔灵之体的世间之人,好端端的被人强行灌输了九幽魔气,导致其心智尽丧,说来的确可怜,你看怎么办?”女子转头问道。 “还能怎么办,救人呗,谁不知道我仁善清风之名!”男子微一噘嘴,随即走上前去准备施救。见此情况,女子也不再迟疑,紧随男子之后一并上得前去,边走边说了句:“毕竟是九幽魔气,我与你一起救他倒是能轻松一些!” 黑衣男子见二人逐渐靠近,情绪之中满是敌意。然而就在清风轻轻一掌抹过其肩头之后,男子的那股暴虐之气随即消失不见。 “事不宜迟,我们开始吧!”男女二人眼神示意之后,便一起盘腿而坐,二人各自施展剑域光明决、四只手掌一起拍在了黑衣人的左右肩胛处。随着时间的推移,黑衣人的周身开始有了一缕缕黑色雾气逐渐腾空而起,说来也是奇怪,魔气腾空却不乱窜,只在三人头顶悬浮,越积越厚。 “咦?”清风疑惑之声突然响起,他发觉男子体内还有一处异样,像是借助风的力量而施展开来的功法,颇为奇妙。“也罢,既然你有机缘、而我与你也算有缘,就助你一臂之力!”清风一念闪过,不再犹豫,二人此刻的鬓角额间已然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章昭!我是章昭!师父、师弟、师妹!......以往的记忆逐一在男子心中缓缓浮现,直到那最后一刻,男子周身再无半点魔气升腾。 “别大意,再从头到尾走一遍光明决吧!”霁月对刚要准备收手的清风言语道。 “好,那就再辛苦你一下!”二人说着双掌之上再次金光呈现,随即一起拍在了黑衣人的两肩之处。时间过了一天又一天,某一刻的山洞之中,一双明眸突然睁开,像是两道电闪疾射而出。仔细看去,一对雪莲在其中缓缓转腾。 第七十七章 寻踪迹大打出手 归剑域终不辱命 “你醒了?”洞中负手而立的清风做出一副长者之态的模样,转过头来看了看那清醒过来的黑衣男子后,他故意压低声音开口说道,似乎是想让人觉得自己有那么点历经岁月的味道。 “是...你们...救了我?”黑衣男子坚毅的面色之上仍旧有着几分疲累的痕迹。 “正是,用你们的话说这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清风的言语突然变得活泼了起来,再也不像刚才那般、虽然是装模作样,但也还算有些前辈之风,可当下这一句话,瞬间就让他的本性暴露无遗。 “怎么?装不下去了?”原本倚在洞口一侧的女子这时也是徐步往洞内走来,她一边走一边观察着黑衣男子的状态,嘴里却依旧是不留情面的对男子讥讽一番,她还真是执着的紧,几乎任何一个可以打击清风的时刻她都不肯放过。 “哪都有你呀?我这好赖也当得起他的前辈,再说正是我救了他,如今跟他闲谈上几句,又有何不妥?” “我没有说不妥呀,你继续谈吧!”女子连看都没看清风一眼,直接言语回应道。从来不在意清风在她背后是何种气急败坏的表情,哪怕他想生吃了自己,就算有这心他也得有那个胆! “你感觉如何?”霁月俯身靠近黑衣男子,脸上颇有担忧的询问这。 “多谢姑娘善意,我感觉犹如历劫重生,轻快了许多。”黑衣男子面色平和的回应道。 “虽然你体内的魔气已被尽数驱除,可你毕竟是世间凡人,往后还得多注意休养身体,长则一年、短则半年,你的身体必定能够完全恢复,而且比起以前更为壮实。”霁月关切的对男子说着,可当她提及以后身体更加壮实的时候,脸颊之上竟是莫名的生起了两缕红晕,不知为何、她仿佛都未觉察。 “嗨,我说是我救了你哎,你这连感谢的话都不会说吗?”清风感觉自己就像空气一般被二人所无视,于是忍不住的往前来了几步,对着黑衣男子呵斥道。 “晚辈不敢!”黑衣男子急忙站起身来,可是由于身体虚弱、又起的太急,差一点直接扑倒在地。好在霁月的反应迅速,虽是纤纤玉手却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气力,单手一搀黑衣男子这才稳住了身形。霁月又是两道寒光直射清风,其中之意清风自然明白,因此这时他故意扭过头不去看她。男子理了理衣袍竟是在二人吃惊的目光中直接倒地跪拜,几月见此赶紧一把将他第二次的搀扶而起。黑衣男子面色一时写满疑惑,于是开口言道:“二位救我于危难之中,此情章昭永生不忘,故此我诚心拜谢,姑娘何故拦我?” “男儿膝下有黄金!我二人虽然救了你,其实也就是举手之劳,你不用挂在心上。”女子刚说完,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赶忙开口问了句:“章昭?你的名字吗?” “正是微名。”黑衣男子点头道。 “好,我记下了!如今你身体尚且虚弱,就还在此休息些时日,我二人带有一些水和食物都留给你吧。而今我们另有要事在身,就此告辞。”话说出口,霁月拍了拍这个自称是章昭的黑衣男子的肩膀,以示宽慰,随即转身向着洞口而去了。借着洞外的亮光看去,女子不仅生得貌美,尤其这身姿,简直堪称世间第一了。黑衣男子也是因为这一刻的情景一时有些失神。 “咳、咳......”清风有意弄出来的响动使黑衣男子回过神来,清风没有在意这些,而是直接走近他的身前,轻轻的问了句:“你身上的魔气是如何来的?能跟我聊聊吗?”黑衣男子屏气凝神、理了理思绪之后这才缓缓言语道:“我只记得恩师不幸身亡之时,我的体内就像有一头野兽不受控制的一跃而出,随后我与几个人打了起来,再后来我隐约记得有一老头将我带进了一处高塔之内,随即将我锁在笼中,受雷击之痛,再后面的,我大概是想不起来了。”黑衣男子双眼微眯,仔细回忆道。 “锁在笼中?雷击之痛?......噬灵阵?魔雷噬灵?果然是九幽殿的手段!”清风双拳紧握、脸上满是气愤的说着。黑衣男子见状轻声问道:“九幽殿?那人你二人认识?” “算是认识吧,也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些。你好生歇息,我二人这就告辞了!微一点头示意,清风再次上前一步,一伸手从怀中取出一物交给黑衣男子,随后尽量用只有他二人可以听见的声音说道:“此丹每日一颗,连服九日,这可是上好的东西!”随即一个怪异的眼神示意后,便走向洞口准备与霁月一起离开。女子缓步而走,突然间她不知为何转身回望,看着那个依旧背靠着石壁蜷缩着的身形,她的心中没来由的升腾起了几丝异样的感觉,这一次她察觉到了,然而却还是毅然的离开了去! 看着二人的身影逐渐消失,这个名为章昭的男子一时间泪如雨下,不为离别、只因记忆中那位老人的惨死!一点一滴的记忆逐渐恢复着,而这位被人操纵许久的魔灵终于将要以章昭之名重入江湖! 又是一片冰雪之地,整个荒原皆是银装铺满,偶尔几棵树木上的枝丫被风吹动,一次次抖落下晶莹的雪雾,煞是好看。放眼之下几无人烟,这满地白雪之上连一个飞禽走兽的脚印都没看到过。 “灵力气息就在附近了!”一位女子的身影一闪而至,她环顾四周之后淡淡的对身旁那个叫做清风的男子说道。男子点点头,随即收起了以往那毫不拘束的举止风格,面色严肃的往四下查看。正这时,二人身前不远处的白雪突然间竟是飞转直上,有如漩涡一般自下而上,声势越来越大。二人不敢大意,四目紧紧的盯着那处飞雪漩涡。“砰”的一声巨响,那处漩涡猛然间自内而外炸裂开来,带雪沫散尽,一位枯瘦老人凭空出现在那里,满目含笑的盯着面前二人,未有所举动。 “你不是一路在逃吗?今日为何敢现身在我二人面前?”女子冷面直言的问道。 “呵呵呵,老朽当是谁在一路追踪于我,原来是你两个小娃娃!”老头没有直面女子的问题,而是漫不经心、好像跟两人闲谈一般,面容带笑、不慌不忙。 “刘护法,你违逆剑域法令,私自潜入人人间,四处为祸。如今我二人奉圣塔之命,前来世间追踪于你,此刻你还有何话说!”清风面色冷峻,一副执法者的神情向着老头大声道。 “老朽的计划其实你两个小娃娃所能明白的!连日的躲藏,也只是权宜之计,真没想到圣塔那几个老家伙竟会派你两个前来斥问于我,你们有这个资格吗?原本想给你二人个警告,让你们自行退去,没成想你两人倒还真是不知好歹,非得逼老朽现身来与你们动手吗?”老头话到此处,原本笑呵呵的模样显然淡去了三分,但其心中也不打算与他们大打出手。同为圣塔中人,他也明白圣塔中人心中的道义,即便自己有野心欲成圣塔之主,他也还是不愿意将圣塔中人一一剪除,尤其是年轻一辈,毕竟他可不想等他上位之后落得光杆一个。那么位高权重的圣塔,几乎主宰剑域一切生命的庞然大物,只剩他自己那还真是玩不转!老头明白,对面二人没有什么不对,可想到自己心中那疯狂的计划,他现在又不能对那两人讲说,因此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今日知难而退、往后的事情往后再说吧。 “哦,看你意思是不准备跟我们回去剑域了?”女子言语顿现鄙夷之气。 “小女娃子,牙尖嘴利,老朽可是会生气的!”老头已然做出了随时出手的准备,在他看来如今这场面必须得用实力来让他们看清楚现状,到时不怕他二人主动不退去。 “刘护法,剑域法令你比我们明白,如今这般局面也非我二人愿意见到的。可是圣令在身,不得不执行,您老多体谅!”清风不知为何,语气倒是缓和了许多。 “你这娃娃说话还算恳切。这么说吧,即便你二人再有道理,老朽也不会跟你二人归去剑域。若是你们执意逼老朽跟你们动手,那你二人就得好好掂量掂量了。说到底、老朽也算是闯九关过来的十二护法之一,手段嘛还算是有一些,你们认为老朽我一个对你们两人,能有多大的把握?”老头子一捋发须,眉目之间又见笑意。 “话说到此,那就是没得商量喽!”清风又变回到了原本不羁的样子。 “有多大把握,试一下不就知道了!”霁月话一出口,猛的一晃娇躯,顿时如一只凌厉的箭矢朝着老头疾射而去。边上清风见状,急忙大喊了一句:“以后能不能先打声招呼再动手啊!”话尽身动,二人一起大战圣塔护法刘道元。老头见状不慌不忙,暗中提了口气但其面色依旧从容。 “砰、砰、砰!”三个人的掌力结结实实的撼在了一处,老人身后一团紫黑之气突然席卷而出,而清风霁月背后也是有着两团青光疾速升起。三个人一交手就好像已拼尽全力,动作招式变化由慢到快,再后来几乎分不清那个身影是谁了,只有那被三人牵动起来、遍布周身的漫天细碎飞雪,随着劲气的流转而一刻不停的四处飞撞,一时间好似风雪皱起、光芒肆意,好一场打斗的壮观场面! 大约三四十个回合的样子,只听雪雾之中又传来了两声年轻的闷哼之声,周围飞舞的雪沫一瞬间四散开来,与此同时两道年轻的身影一齐向着后方倒飞而出,十余丈之后方才摇摇晃晃的稳住身形。再看二人,正是清风霁月,这一刻他们的嘴角都各自有鲜血渗出,观其形容已然颇为狼狈。再看老头,双手下沉微微定了定心神之后,在原地几乎未曾后退一步,双手负于身后,一双眼睛有如星斗。 “想不到这些年你二人的功力长进不少啊,不过在老朽看来,犹似蚍蜉撼树一般。”老头顿了顿,随即又是面带笑意,往前走了几步再次开口言道:“闹也闹了、打也打了,接下来不知你们可还有什么想法?”老头直言向对面两个年轻人开口问道。 “你......”毕竟身为男儿,清风这时心中愤怒不已,在听完老头言语之后作势便要再次冲上去以命相搏,刚要有所动作却被身边女子一把拉住身形。 “沉住气,既然不敌,何必再战!”女子言语之后,清风终于是强行压制下自己胸中的怒火与不甘,一双明眸如烈焰一般死死的盯着老头。 “与高手对决的机会不多,遇上了自然是要试上一试。我二人不敌,也是意料之中。不过话说回来,圣塔众尊老的意思想必你也明了,还望刘护法往后莫要再搬弄是非、为祸世间,如若不然、下一次再找上你的可能就会是哪一位圣塔尊老了,是福是祸、你好自为之!”霁月义正言辞的跟老头说完之后,一拍清风的肩膀,二人彼此一起往后方飞跃而起,几个恍惚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现在的小娃娃都是这般不懂礼数吗?”老头一边笑着一边摇头,随即他也转身朝着另外一个方向一闪而去。此地打斗的痕迹很快就要被北风吹起的飞雪再次掩去痕迹,一切都似未曾发生。可真正属于剑域的争斗,从这里就逐渐开始了。 “你伤的如何?”清风关切的问道。 “小伤而已,无碍。你呢?”霁月反问道。 “我也无大碍!”清风回道。话到此处,他从怀中取出一瓶丹药,分给女子一颗,二人一同服下。 “此次前来主要是确认刘护法的踪迹,如今事已完成,接下来便是剑痴前辈嘱托的那件事了!”女子长出了一口气对清风说道。 “是啊,另一道灵力在雪山自行兵解;魔气一事误打误撞也算做了件善事;就剩下这一件事了。”清风思虑着言语道,眉目间依稀可见三分苦痛。 “你要不替我连挨那两掌,你也不会这般痛苦。要不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几日,再行追寻?”女子看见清风的神色,故而言语之间变得不再那么不近人情了。 “小事一桩,用不着休息,我们还是抓紧探查之后返回剑域为好。不然时日长久,刘护法还不一定翻起什么浪来,所以宜早不宜迟,你说呢?” “听你的!”二人就此打定主意,于是追随着另外一道既熟悉又陌生的灵力,朝着远方飞掠而去。 数日之后,巍巍昆仑脚下,清风与明月的身影再次出现。 “昆仑神山!这里可是神界之地,这可如何是好?”清风四下看了看,突然心中起急。 “想当年,剑域之中广为流传圣剑前辈与这神山守护者陆吾神关系交好,你我二人也是圣塔中人,不看僧面看佛面,我想只要我们说明来意,陆神仙应该不会为难我们的!”霁月思绪飞转,宽慰道。 “但愿如你所言吧。那我们这就上山?”清风长出一口气,询问女子之意。 “嗯,上山吧!”霁月率先一步踏出,向着那股灵气所在之地前行,后方清风见状也是急忙跟上。二人刚踏入上山路没有十步,突然一阵有如虎啸、又似钟鸣的声音自上而下,像滚滚雷霆一般直入二人耳际:“尔等剑域何人?胆敢踏入我昆路神山?”二人闻言先是一惊,随即又稳了稳心神,按照方才计划的那般恭敬地朝着山顶深施一礼。一道清亮的女子声音当时自霁月的口中传出:“我等为剑域圣塔中人,因受人之托、追寻一股灵力至此,还望前辈许我二人方便,准我们登山查探一二!” “放肆!我昆仑神山,岂是你们两个娃娃撒野的地方?仙神之地,你们也敢说探查之言,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赶紧下山去吧,莫要惹我生气。”明显带有怒气的洪钟之音,再次传来。 “小女却有不当之言、还望前辈莫怪。此次贸然前来,确是有难言之隐,望前辈容禀。”霁月仍旧立于原地,未曾退却,言语之间既有恳求之意、又显得大义凛然。 “哦,这般说来倒也中肯。你且说说是何缘由?” “晚辈霁月与清风二人,来世间本为追寻剑域护法踪迹一事。临行前,受圣剑之徒剑痴洛宁前辈所托,前来探寻圣剑老祖的痕迹。剑域传言老祖巡游世间已有千年有余,洛宁前辈思念恩师却又碍于剑域法令,在得知我二人此番入凡间之后便将此事相托,并许我二人一缕圣剑灵力,我二人这才一路追寻至此,还望前辈明察!”霁月小心的言语回答道。 “既如此,那道灵力何在?”山上之人问询道,说话间言语似有和缓。 “请前辈细看!”霁月一抖手,一道细小的青光自其玉手间逐渐飘浮而起。 “嗯,确是落尘气息。”话刚说完,那盘坐于山顶数月的男子忽然之间睁开了双眼,略有回味之后,他急忙转身看向后方不知何时出现的老人身上,眼神急切、老人一眼便知。 “不论何时、何事、何地,心要稳的住!”老人对他轻言教导。 “小子记住了!”燕成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之后,这才俯身行礼、恭敬的回答道。 “嗯!此事确与你密切相关,你且下山解释清楚,再行回来。对了,这是方寸石、你可在此石之上明悟,于你大有益处!”老人说完又一次隐去身形。燕成恭敬的道谢之后,一只手放在了方寸石之上,当时一股凉意直入心中。匆匆感受之后,他的身形一闪,便朝着山下而去了。 感受着越来越近的那股灵力,清风与霁月二人面色开始变得有些动容了。 “敢问二位,可是找我?在下燕成,礼过了!”一位更加年轻的男子出现在了二人眼前,两人四目对视了片刻、不觉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位陌生的年轻人。只见此人体态修长、面容坚毅。眉分八彩、目若琅金,就之如日、望之如云,不骄不舒、如仁如智。虽是凡人之躯,却有着连自己都看不透的剑域功法,感受其中的气息,竟与圣剑老祖的一般无二。长舒一口气,二人这才通报姓名,与之相谈。 三人就在这昆仑山脚下坐定,燕成又仔细问了一遍缘由,这才明白原是那位从未谋面的师兄挂念师父,借着眼前二人入世探寻刘护法之机特意相托查询此事。燕成冲着二人点了点头,这才将自己如何在九关之内巧遇恩师、如何受恩师指点修习剑域功法,之后又说道期间恩师不止一次的提及师兄洛宁,偶尔还会遥望着昏黄的天际独自回忆过去,出关后又是为何一路来在了昆仑山上等等一众细情,皆是一一对二人言明。清风霁月二人闻言不时会有震撼之色流露出来,他们二人既感慨眼前之人的遭遇、又惊讶于他如今的变化。时间便是在这样的相互言语之间不知不觉已过去了三天。二人对燕成这几日来也算有所了解,尤其是清风,更是对其亲近三分。可令人尴尬的一幕也出现了:对于剑痴洛宁来说,妥妥的是他们的前辈,甚至在圣塔之中的地位,都要在十八尊老之上。而眼前此人看着比他二人还要年轻,可就是这个年轻人、却成了圣剑老祖的徒弟、剑痴前辈的师弟,于是清风想要进一步拉近关系、到了嘴边的兄弟二字,却还是被他生生憋回到肚子里。这哪里是什么兄弟,明明又是一位尚未出世的前辈啊! 翌日清晨,虽然山风依旧清冷,可山脚下三人的心中却各自有着一番温暖藏于心中。终于是到了要分别的时候了,燕成看着面前二人,心中虽然仍有许多话要问,可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剑域的一切,等到他真正成为那个世界的强者之时,再一一了解吧。 “燕成兄弟,不、燕成前辈,我二人就此告辞!”清风仍然觉得这些称呼有点尴尬,于是干脆一摇头,直接抱拳后转身离开。 “你的话我会如实转诉剑痴前辈,还望你多加珍重,以后有缘我们剑域再会!”霁月同样施以一礼,转身而去。 “我们剑域再会,二位多保重!”燕成努力的朝着二人离开的方向最后大喊了一声。 “走!”一男一女在一片荒无人烟之地,同时向着空中右手点一指,随即两道身形化作流光直入云中。 第七十八章 战事起东海告急 勇将军舍身取义 三月的春光抚慰着辽阔的大地,万物复苏的时日中,一切生命都在悄然滋生着。东海郡日益繁华的景象在那熙熙攘攘的人群不断往来之中体现的淋漓尽致,街市之上各种叫卖声、嬉笑声不绝于耳。几十年来的繁华似乎都是这般春显冬藏,人们也早已经习惯了这一年四季往复的变化。 是夜,在东海郡城中最热闹的地方,一条名为桃花巷的烟花之地,明香阁便坐落在此。听闻阁中近日来了一位倭国女子,生得貌美犹似宫娥,讲的一口轻柔的汉话而且又善抚琴、歌舞。传言只要见过她一面的男子就一定会对她念念不忘,散尽家财只为一睹芳容。消息不胫而走,于是乎不单单是东海郡,北至广平、常山,南到淮南、武昌,但凡有些家底的名家公子,竟都不辞路远、千里迢迢远赴东海,所求的也不过是一夜风流。名扬于外的妓馆女子,本名星野真弓,于三月前落难于东海郡,后被路过的明香阁老妈妈遇见,遂带其入了风尘,改名星野惠美。老妈妈姓韩,至于真名叫什么估计诺大个郡城也没有几个能知道,于是见面也只好喊她韩妈妈。算得上慧眼识人吧,邋遢的女子、她只一眼就看出了其身上的娇颜眉骨,眼看着聚宝盆就在眼前,韩妈妈怎能不活动了心思。就这样、在韩妈妈的一手周旋之下,女子虽然每日会人不断,但总归那令男人向往的最后一步,至今尚未有人如愿。而韩妈妈的明香阁确是因此豪客不断、日进斗金。贪得无厌的韩妈妈,对于这一切似乎还不知足。 “走、快走,再不走小心将你们一个个的都抓起来送进大牢!”一群差役气焰嚣张的在明香阁里往外赶人,丝毫不在意被他们驱赶的人是谁。什么名门贵公子、什么富贾豪绅,既然来在了这一亩三分地,是龙就得盘着,是虎便也卧着。俗语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大抵是这个道理。不过这条地头蛇,也确实有些来头。堂堂东海郡的太守刘宝带着府中喽啰光明正大的跑来明香阁狎妓,新鲜吧!东海郡临海盘踞,对于远在腹地的皇都长安来说,自然算是天高皇帝远了。龙昌国近几十年来政事平稳、国运昌盛,百姓丰衣足食,商贾往来熙攘,纵然偶有边境小患,也都是以胜利告终。如此算得上家国之幸、百姓之幸。古语云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句话放在朝堂之上亦然如此。正是由于连年来的平稳富足,许多人的心中便已没有了早前的一腔热血与豪气,换句话说上至庙堂文武,下至地方显贵,早已染上了太平盛世富足生活带给他们的顽疾:吃喝嫖赌者大有人在,故而人心日渐颓萎。太宗王显对于这些也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只不过这位年方二十一岁的君王却并没有因此而苛责于谁,或许是时机未到、又或许他的心中自有谋略。 明香阁中此时的外人尽数被清空,楼内顿时安静了许多,加上本就擅长于各种环境搭配的韩妈妈指派收拾,这里已然有了几分幽静的韵味。太守刘宝底下的喽啰们这个时候也是颇为识时务的全部退了出去,左右两排手把长刀傲然站立于明香阁外大门两侧,这一刻紧闭的大门仿佛成为了绝对的禁地,能够想象到如果有谁不识趣的想要强行进入此门,那么单从气势上论、这个敢闯门的人必然被这些爪牙给剁成肉泥。并不是他们的功夫有多出类拔萃,而是在他们的认知里,自己一家老小的衣食住行全靠那一位门内的大人,所以他的安危甚至于比起自家亲人都要重要三分。再者说,大人乃一郡太守,在东海这片地方那就是土皇上,谁敢招惹?于是两队喽啰高傲的神色一个赛着一个。 “哎呦喂,今个一早开门便看到有喜鹊在高枝之间欢鸣,到了晚间刘大人您就来了,这可真是令得我明香阁蓬荜生辉......”韩妈妈一副见了土财主的笑脸、不胖不瘦的腰肢恨不能扭出花来让眼前这位大人看见,还算不错的面容之上扑了稍显浓厚的胭脂。这位四十出头的女人凭借着多年混迹烟柳之地的经验,依旧能够俘获一批糙老爷们的“爱心”,不过这一点对于这位撇下家里四房夫人不管、似乎只钟情于星野惠美的刘太守来说,却是毫无半点用处。 “话说得好不如事做得好!”刘太守横眉冷对,简直就没了半点笑模样。 “呦,瞧您说的!您可是我这明香阁一直以来最尊贵的客人了,把谁伺候不好也不敢对您有半点疏忽。”韩妈妈手挥丝绢,一把轻轻拍在了刘宝的肩膀之上。刘宝微一侧身,韩妈妈顺势将自己整个上半身就朝着刘太守贴了过去,那一刻她的双眼之中恨不能冒出两团火来,将刘宝在自己的目光之中燃烧掉。刘宝颇为肥胖的身体再次往边上撤了一小步,大手一挥间将韩妈妈的身姿挡在了一步之外。 “我说韩妈妈,这一套你对着别人使好了,在刘某这里倒是用错了地方!”刘宝毫不客气的言语直说道,也不抬眼看她,任凭那女人的火眼之上两股恨意游离其中。此刻的楼阁之中突然显得更为寂静了些许,那群莺莺燕燕、胭脂粉裙也早都知趣的闭门躲入房中。再加上这个说话从来不在乎他人感受、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刘太守,此刻众人皆是于尴尬处看刘宝,可刘宝哪里管你们这些,直接丢下一句话便往二楼寻香去了。 “我的星野美人该等我等着急了吧!”于是在韩妈妈和几个伙计的目视下,一阵急促的登楼之声过后,刘宝的身影便已消失在二楼拐角那里。 “惠美啊,今日福祸就全靠你自己了!”五次三番寻找各种理由让刘宝难成美事的韩妈妈这时似已黔驴技穷。往日无论如何是他自己独自前来,可是今日单看他手底下那些爪牙腰间明晃晃的长刀,韩妈妈也不想一个不小心再丢了自己的性命,在这一亩三分地,谁又能真正惹得起刘宝呢!至此,这个女人的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无奈之感反复升腾着,可也仅仅如此了。 大约四更天左右,东海郡的东门突然来了一群身着倭国衣袍的倭国人。观其人数约有一百多人,俱都腰挂长刀,有的更是一人双刀。这些人的面容之上都以黑纱遮掩,行动隐秘、动作矫捷,乘着夜色直奔东门而来。按理说东海渡口与倭国人之间的往来也是日渐平常,城里来几位或者十几位倭国外人并不足为奇,可是这大黑天的一下子来了这许多,而且一个个步伐沉稳、岁看不清面目,但也能觉察的到他们身上隐隐散发出来杀气。顺平的年月里,东海郡遂有二十年来昼夜不闭门的习惯,对外一是彰显龙昌大国气度,再一个就是对自身实力的自信,经年累月,曾经的那份自信却越发显得有些自大的意思了,可是这座城里的人、上至太守下至黎民却都习以为常,二十年来也没什么关于不闭城门而带来的隐患,故此在这件事上人们都不会再浪费任何一点的思虑。而身为一郡太守的刘宝,更是将这些抛在了九霄云外。人有一失便有一得,好在这个看似无能的刘太守当初却也不是如今众人所见之状,他的官职也的的确确是凭自己的文武胆略挣来的。就眼下状况来看,刘宝最起码做对了一件事,那就是推荐年轻的小将姜涛领受东海守正之职。刘宝在这几十年里也就初任之时有几点功绩,余下时间就都沉溺于拍马溜须技能的钻研和花天酒地对于美人的追求之中了,于是乎、那个曾经也算得上英姿勃发的年轻人到了如今已然一身油腻之气。刘宝已然如此,而被他力荐的东海守正姜涛却是另一番模样。 当初的姜涛,位居偏职而从不自弃,少年英武的神情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刘宝的颓萎也是后来才有的,不过每当他看到这位昔日的将军,胸中那仅有的一丝豪气才会再一次唤醒初心,然而一年年的平顺、逐渐的这份豪气也几乎消失殆尽。已近半百的姜涛雄姿犹在,只是比起当年两鬓多了白发,眉间添了皱纹。不过越发干练、老成的将军眼中,依旧满眼山河。 “城下来者何人?乘夜色百余众,身带刀兵,所为何故?!”策马巡视完其余三座城门的姜涛,此刻正好率众位于东门之上巡查。对于这位将军的认真和执着的言行,熟识之人尽都知晓,尤其身边之人,除了心中叹服之外,俱都是以将军为榜样,时刻追随。此时的姜涛顶盔贯甲、罩袍束带,左手紧握刀柄,立于东城之上,凛凛威风自不必说。待他发觉城外有大批人马往东门而来之时,心中已有疑虑,故而在刚一看清来人之时,果断下令让人悄然关闭城门。多少年未曾关闭过的大门,现如今因为将军令发、那些守卫们虽然心中疑惑可手底下并没有半点拖延,这完全出自于对老将军的绝对信服。 “我等倭国行商之人,因前些日海上骤起大风,商船受创严重,不得已于昨日晚间靠岸东海。我等安置好货船已然迟晚,众人不堪疲累这才准备进城歇息几日,还望将军允许。”城下带头一人身高六尺,颇有胆色,一口还算顺畅的汉话讲的倒是坦荡。姜涛闻言,低头与边上之人耳语几句,在证实了前两日海上确有飓风突发之事后,这才不急不慢再次对城下众人喊话道:“既是进城歇息,按理本该予以放行。可是尔等人数众多,且都有兵刃在身,这不得不令本将军心中起疑!再者说,既是商旅,何以黑纱遮面?难不成是怕被人看见你们的长相吗?”姜涛言语直白,丝毫没有顾忌城下众人的颜面。这一点,想必刘宝在此,必然二人的语气会如出一辙。 “将军容禀,自前日海风突袭,我等俱都全力维护货船安危,在甲板上昼夜看护、不敢有一丝大意。故而湿寒入体,大多都患了伤风之症,这才以黑纱遮面、避免沾染他人;再有,我等腰中长刀,只做护身吓敌之用,茫茫大海如今海寇猖獗,故而如此。”城下那人依旧言辞恳切。 “哦,原来是这样。也罢,上天既有好生之德、我龙昌大国亦有包容之情,尔等若准我三件事,便放你们进城,本将军也会派人替你们安排食宿之地,你看如何?”姜涛面色不喜不怒。 “愿闻将军之言!”为首倭人朝上拱手一礼。 “其一,尔等需解去长刀、存于我东门守卫之处,待你们离城之时自当奉还;其二,入城之后你们需要化整为零,分散住处,以免人多生事;其三......”姜涛话犹未尽,城下另一倭人上前几步,用手一指冲着姜涛众人叽叽喳喳吼了半天,倭国的话将军自然听不太懂,可是那嚣张的样子、是个人都能看得明白。为首那人想要伸手阻拦已然来不及,当下想要再次出言澄清,身后又有几人竟是不管不顾、直接飞身而起、个头虽然不高但身法却极为凌厉,姜涛一看之下顿时心中一惊:看几人身法、绝对属于高手之列!于是乎,不待那几人飞至城墙一半之处,几百张强弓已然搭箭其上。随着姜涛一声令下,破风之声顿时朝着那几人呼啸而去。可令人大感意外的是那仅仅四五个人一起凌空双掌齐推,无声的默契使得他们的动作竟然出奇的一致,于是城上众人眼瞅着那数百只箭矢在空中突然诡异的止住箭身,再一眨眼间,几乎空中所有的箭在同一时间像是有人控制一般直接齐刷刷调转方向朝着城头激射而来。 “蹲下!”姜涛第一个发觉异样,于是脱口而出让身边的兵士们一起蹲下身来躲避飞箭。即便如此,还是有着七八位兵士被飞箭夺去了性命。这一刻,姜涛自然知晓眼前之事的成破利害,所以第一时间就派手下得力干将彭海前去太守府报告军情,之后执太守令调兵马前来守卫东门。紧接着又派另一副将吴俊前往城中鼓楼,擂鼓示警,随后调兵士抚慰城中百姓之心。一转头的功夫,姜涛左右安排已毕,一伸手长剑出鞘,于是他起身高喝一声:“众位兄弟,随我杀敌!”话刚出口,四五个倭人的身影已飘至城头。双方不再有任何言语之间的交涉,一时间刀剑相接,喊杀声顿时自东门而起。 “咚咚咚......”一阵大力的砸门之声,愣是连门士带管家、丫鬟等等太守府的人全都从睡梦之中惊醒。管家草草的穿上衣袍、准备出来将砸门之人和府内看门之人一起骂上一通,结果还未到达大门之前,迎面急匆匆冲来一个大汉。 “你这厮......”管家刘井话刚喊到一半,来人的面目在他看清楚之后愣是把后边的话给咽了回去。心中想着:这位猛人怎么天不亮就过来砸门?还不待刘井从惊奇之中醒过来,大汉上前几步一把抓在了他的胸前大声斥问道:“太守大人何在?东海......东海有军情!”大汉缓了口气,朝着刘井询问道。刘井刚要因为大汉的鲁莽想要斥责他几句,不想听到东海有军情之后,他立刻又是一惊。 “哎,刘井!刘井!......”大汉看着陷入震惊之中的刘井时,两只手使劲的摇晃着他的身体。 “哎、哎、哎!别摇了,骨头都散架了。”被摇晃醒的刘井忍不住对大汉大喝道。 “你快告诉我太守大人在哪?”大汉一脸着急地问道。刘井毕竟也是读书人出身,在确认了东海突起军情之后,他连忙拉着大汉往门外跑去。 “你这是去哪呀?”大汉一边跟着刘井一边问道。 “去找刘大人!”刘井只说了这一句话,随后二人便一起朝着明香阁的方向飞速跑去。 “咚咚咚......”一阵阵厚重而又急切的战鼓示警之声借着五更天的寂静传遍了东海郡的每一个大大小小的角落。几十年来未闻战鼓之音,如今这般急切,立刻唤醒了睡梦中千家百户的人们。吴俊命五人轮番敲击战鼓,自己则带领其余之人分四路沿街抚慰那一间间亮起灯光的屋内之人。 “今有倭人犯我东海,为护百姓周全,自今日起任何人不得出门,如有违令者、必受惩处!”一切看似杂乱却又紧张有序的进行着。 五更时的明香阁,早已大门紧闭。门外左右两行的护从也早都各自挤成一团,以便暖和一些。一阵阵急促的战鼓之音打消了这些人昏昏沉沉的睡意,他们的心中也是各有感慨。战鼓越来越急促,似乎毫无停歇之意,正当这些人终于抵不住这一阵阵猛烈的鼓声、犹豫要不要进得门去喊醒太守之时,一高一矮、一壮一瘦两道身影快速的往他们这边而来。 “戒备!”人群之中一人喊喝一声,于是乎这两行人马便聚在一起拉开阵势,准备迎接未知的挑战。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瘦一些的刘井最先停住身形,他看着眼前这些个被百姓背地里称之为爪牙的一群人,面色严厉的斥问道,与此同时也是忍不住的大口喘着粗气。 “刘大人呢?”缓了一小会,刘井再次开口问道。 “在、在里边!”人群之中走出一人面色有些疲态的回应道。 “快去敲门!”管家刘井话刚出口,就听身后“砰”、大汉彭海一脚便将明香阁的大门给踹开了。 “这个活阎王!”刘井看着彭海一脚破门而入,心中忍不住再次感慨一声,随即他也急忙跟着彭海一起往楼里而去,身后众人皆紧随其后。自战鼓之声响起之时,楼内的韩妈妈便已醒来。此刻她正在安慰屋内群芳的惊恐情绪之时,彭海那破天荒的一脚又是令得众人一惊。 “谁呀这是?这么莽撞,你也不看看地方、我明香阁的大门你也敢踢!”话刚说完,彭海那一只大手直接是将她整个人都提了起来,再看此刻的韩妈妈,早已花容失色、不敢再有言语。 “彭将军,你先把人放下来!”刘井紧随其后,见此形状连忙开口劝说道。彭海深吸了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仍在气喘吁吁的刘管家,这才不情愿的将韩妈妈放了下来。女子面对着突如其来的“横祸”,早已瘫软在地,不知所以。 “韩妈妈,我是太守府的管家刘井。今有要事急需面见太守,鲁莽之处还望多多包涵!”刘井言语之后顿了片刻,接着说道:“敢问韩妈妈,太守大人可在此处?” 韩妈妈此刻听完刘管家的话语之后,心中惊惧这才稍稍有所缓解,于是她勉强抬起头朝着刘井微微点了点表示肯定。 “那太守大人住在哪间屋子?”刘井再次问道。韩妈妈闻言艰难的用手一指,嘴中颤颤巍巍的说了句:“二楼拐角天字第一间!”刘井和彭海闻言,再也顾不上她的情绪,急忙朝着韩妈妈所说的屋子方向大步而去。少时二人来在了屋前,彭海习惯性的刚要起脚,被一旁眼疾手快的刘井生生给拽了回来。 “毕竟是太守大人,不可造次!”刘井言语后不再去管身旁的彭海,他上前一步抬起手轻扣三下房门。刘井闭目细听,见屋内没有回应,又抬手敲门,这一次他加大了力量,可是屋内依旧寂静无声。就在他刚要抬手第三次去敲门之时,彭海的大脚再一次踢了上去。“砰”,本就不怎么结实的大门愣是被彭海一脚给踢飞了去。刘井心中不悦刚要发作,眼见彭海已然进入房中,他也只好压下心中怒火紧跟着进入了房中。传闻星野惠美的闺房,倒还真是别具一格。二人显然都是第一次来在这里,进的门来第一时间便感觉一种幽香迎面袭来,简直令人沉醉。刘井心中略有分神,可彭海却不顾及这些,他径直来在了秀榻前边,下一刻的场面、就连这位被人暗地里称作活阎王的彭海也是一时愣在当场。刘井察觉到他的异样,猛然回了回神急忙上前查看:只见玉榻之上的刘宝上身裸露,面露喜色却七窍流血,观其状早已气绝。一时寂静之后,刘井连忙跑过去询问韩妈妈,在确认了太守大人是与星野惠美共度良宵之时、刘井顿感情况不妙。诺大的香阁之内只有太守大人的尸身横于床榻之上,哪里还有那个倭国女子的半点身影! “事已至此,你先去带人驰援东门,我留下处理此事。事情紧急,想必长史周大人也已探知东门战事,但这里的情况还需派人向他禀报。不、还是我亲自去吧。”刘井理清思绪之后,朝着彭海肯定的言语道。彭海此时没有半点犹豫,听完刘井所言,他急忙下得楼去,带人往东城门飞奔。 “禀长史大人,我已探得战鼓乃是突起军情,是由守正将军姜涛令而发。如今东门众将士正在与倭人厮杀,观其情形,我东海虽然在人数上稍有优势,可是战力相比之下差之甚远,故而......”来人话到此处,犹疑之余不再言语。 “你是说东门即将被破?”长史陈飞一脸严肃的问道。 “回大人,正是此意!”那人肯定的答言道。 “你立即派人去通知太守大人,想必此刻的情况他也应该知晓;再有,调集所有人马,前去东门支援。来人,准备笔墨,此事我要立即奏报朝堂!” 东门城墙之上,一百多人的倭人手持长刀愣是将三百余人的守城军士杀得落花流水。倭人受伤者不过七八人,而且都是些皮外轻伤。反观东海兵士,战死者十有八九,可见战力悬殊至极、可见战事惨烈至极。堂堂龙昌边军,虽死伤众多、却无一后退。 “姜涛将军的威名在这东海郡可真是如雷贯耳,不过今日若你归降我们,便可饶你性命!”一开始在城下说着汉文的那个倭人一把长刀横于姜涛的脖颈之间,言词威逼道。再看姜涛,浑身战甲已是破败不堪、道道血痕触目惊心。以他四十多年来在武艺上的天资与勤奋,他怎么也不相信自己全力之下竟是伤不得他们分毫,这些都是什么人?练就的什么邪功?将军此刻并没有感到身上传来的疼痛,只是看着自己的兄弟们一个个拼了性命却还是倒在了倭人的刀下,一开始一个一个的倒下,到了现在几乎没有几个能站着的了。即便如此,姜涛依旧横眉冷对,全然不顾脖颈间锋利的长刀。 “姜涛今失东门、危及东海,负罪之人也!但我龙昌边军、只有战死的将军、更没有投降的士兵!”一声喊喝他豪气干云,倭人怒火中烧,大喝一声:“你这是在找死!”将军依旧无视于他的怒斥,满眼愤恨之中却又满是不甘。于是在东门城头之上,这位东海守正、这位看守国门的勇将军用尽生平最后的气力,向着那依旧拼死抵抗的兵士们,最后喊了一句:男儿誓当守国门,纵然身死留忠魂!下一刻,倭人刀光闪过,将军横死城头,只他最后一眼望去的方向,正是都城长安! 第七十九章 天子怒四路兵发 赤子心江湖英侠 安和九年三月二十六日卯时,东海郡沦陷,太守刘宝被害,长史陈飞不知去向,守正将军姜涛战死;安和九年三月二十六日卯时,广陵郡沦陷,太守贾富春逃走,长史吴泰率军御敌、战死,守正将军冯开重伤;安和九年三月二十六日辰时,临海郡沦陷,太守王川战死,长史方文忠携书外出求援未归,守正何守贵战死。一夜之间,东部沿海三郡几乎同时落于倭寇手中。 安和九年四月五日,长安城光明殿。 太宗王显面色阴沉,负手立于正殿之上,背对着满朝文武大臣,一语不发。下方文武群臣同样也是面色肃穆,不过对于眼前这位年轻的帝王会如何处置东边突发的战事,他们倒是颇为期待。少时,位于九龙椅之前的太宗皇帝转过身形,双手扶着龙书案,一双明眸自左右文武的脸上逐一扫视而过。 “怀化将军万峰、云麾将军葛忠、归德将军赵明远!”太宗高声提名道。 “末将在!”紧接着,武臣之列走出三人,一齐向上跪拜。 “朕命你三人各率军两万,分别前往东海、广陵、临海三郡!另外,你三人自所有三品下武官之中,各选两位偏副将随大军同行,事后报来即可!” “是!”三位将军同时往上磕头,遂归于班列。 “镇远大将军何在?”太宗双手离案,直身而立。 “末将在!”大将军曹方出列朝上拜倒。 “朕命你率军三万,待其余三路军马出发后间隔三日再行出发。三万军马可分而驰援三郡、也可汇于一处支援其中任何一个战情紧要之地,其中方寸变化、由你全权处置。至于副将军,朕准你在军中挑选六人,与你一道出征。”太宗话到此处,一丝明光自眼角一闪而过。 “末将领命!”曹将军再次朝上跪拜之余,心中已然在盘算着那六位副将军的人选了。 “另外大司农李景龙、太仆高廷,你二人务必要在五日之内备齐四路大军所需的钱粮车马,并与三日内分别交于四路大军,不得迟误!”太宗皇帝微一转头,文班之列立即走出二人跪拜称是。 “小小倭奴胆敢犯我龙昌诸郡,实是可恶。此番,你等四路人马此一战务必要打出我龙昌大国的威风。记住:男儿生当守国门、纵然身死留忠魂!这句话不是朕说的,而是那位已经战死的东海守正姜涛之言!”太宗说起此话,满腹豪情之中似乎又有一丝悲壮。 “大军十日后出征!终究是闲的太久、不知现在的你们可还有几分当年先辈之勇?”太宗先是大声对众臣子敲定出征时日,随后又小声自言自语的喃喃了两句,不过这最后两句自是无人听见。 “末将遵命!”“臣等领命!”一时间正殿堂下,又跪倒一片。 “传旨,东海郡长史陈飞暂代太守一职,副将彭海为东海守正,已故守正姜涛封为忠武将军;广陵太守贾富春处极刑,其职由黄敏暂居,守正冯开升壮武将军,长史吴泰封宣威将军,其职由吴成暂代;临海郡嘛,已故太守王川封忠义伯,其职由长史方文忠暂代,守正何守贵封明威将军,其职由何猛暂领!余下之事,等战事完毕再做计较吧!” “臣等遵旨!” “退朝吧,朕今日有些累了!” “恭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随着朝臣们的朝拜,太宗王显拂袖而去。 临近傍晚,红轮西坠,御书房内太宗斜卧床榻之上,手捧古籍正在专心致志的研读。 “启奏陛下,镇远大将军曹方、怀化将军万峰、云麾将军葛忠、归德将军赵明远四人,均已在外候旨。”张公公小心翼翼的轻声对太宗禀报。 “嗯,传他们四人来见。”太宗皇帝坐起身来将古籍放在书案之上,随即理了理衣袍,等着四位将军来见。不一会、一阵脚步之声由远及近,太宗闻声嘴角微微上扬。 “臣等参见陛下!”四位将军一看到端坐于床榻之上的太宗皇帝,当下就要俯身跪拜,却不想这时的太宗却及时出言制止了他们。 “这是在朕的书房,没有那么多礼数,你们先各自坐下,朕想跟你们说几句体己的话。”一改朝堂之上的严肃之色,太宗皇帝此时面带笑意的跟几人闲谈着。等众人先是推辞一番这才坐定之后,太宗开口问道:“此次是朕在心中盘算一番之后才决定派你四人前去抵抗外敌。所以你四人此番前去,无论最后境遇如何,首先要以家国为念,大义为先,万不可因小事而生私怨,误了军机、误了前程!”太宗一边言语一边仔细的观察着四人的表情,一双犀利的眸子、好像要窥透每个人的心底。 “陛下容禀:我等四人平日里往来虽少,可也绝无私怨。退一步说,即便有些私怨,在如今这大是大非面前,身为领兵者,岂敢以私废公?家国之事如千斤重担,臣等殚精竭虑、诚惶诚恐以全其事,请陛下放心!”大将军曹方首先开口言说道。 “大将军所言正是我等心中所想。眼下退去倭寇、收回三郡乃是头等大事,我等必然齐心协力,已报陛下天恩!”怀化将军万峰往上拱手言语道。 “嗯,如此便好!只是怀化将军所言有一处不妥。”太宗盯着万峰微微一笑道。 “何处不妥,请陛下指正。”万峰再次一礼直言道。 “众将军团结一心、收复三郡理所当然,但对于倭寇、不是退去,而是剿灭。”说话间,一丝狠辣自年轻帝王的面容之上微微闪过,至此众将军皆已明了眼前这位君王的用意。不是退却贼寇,而是彻底的剿灭,如此亦可震慑其余外邦之心,所谓杀人诛心、杀鸡儆猴大抵如此。 “臣等领命!”四人虽然心有震惊,可此刻他们除了领受皇命、别无其它。其实仔细想来,皇帝的决断是聪明的,犯我疆土之贼、理当诛杀。如此一击,可安边境数年甚至数十年。 “不知云麾将军、归德将军对此事有何看法?”微一思忖,太宗皇帝转头问向另一边的两人。 “陛下思虑长远,臣等所不及也!兵家有云驱走十次不如痛打一回,陛下所思与此言如出一辙,故而微臣必定谨遵皇命,全力杀贼。”葛将军率先出言回应道。 “葛将军所言极是,臣也是此意,此番出征必同列位将军一道齐心杀贼,卫护我龙昌国威。”赵将军最后出言附和道,说话间虎目圆睁、语气坚定,这一切自是被太宗都看在眼里。 “好,此番诸位将军出征,朕预祝你们旗开得胜!待日后你们凯旋,朕当亲自出城十里相迎。”太宗言语间颇多真诚流露,其下四位将军无不为此感到动容。 “臣等毕竟竭尽全力,护我龙昌国威!”四人齐齐跪倒谢恩,之后鱼贯而出。 “来人,传李毅、周良、段鹏、陈志四人前来。”太宗再一次斜卧龙躯,手捧古籍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可这一次的王显,看似在读书实则心中颇多思虑。 “遵旨!”张公公闻言之后、行礼,随即急忙退身出去了。 “三个沿海郡县同时遭到大批有着超高武艺的倭人进犯,这倒是有点意思。按道理三个郡南北相隔有些距离,可被攻陷的方式却如出一辙。虽说后续倭人各有千余众前往支援,但仔细想来若非先头百余高手打头阵,想必三郡也不会那么轻易的被击溃!”这一点信心的由来,自然是因为前年的微服私访之时,对于姜涛、彭海、冯开、王川等人私下的熟识,故而如此。 “可是三郡之中到底有何物会让倭人如此明目张胆、不顾后果的大举进犯?虽一时想不明白,但这背后自有阴谋。小小倭国数百高手,这明明是把我龙昌国的江湖英侠不放在眼里,也罢、朕就和江湖中人一道会一会你们那些个三寸丁的高手!”想到这里、太宗微一回神,顿时打定了主意。 “启奏陛下,李周段陈四大护卫已在殿外候旨!”不知过了多久,前去传召的张公公已然重新跪倒在了太宗的床榻之前,细声奏禀道。 “哦,快传。”太宗闻言,直接在龙床之上一跃而下、负手立于厅中静候几人。 “臣等叩见陛下!”少时、四位身材高挑面露英气的汉子同时跪倒在地,给太宗扣头。太宗见此四人面色先是一喜,随后又板着脸对张公公及书房内所有服侍的仆人们出声言语道:“你们都退下吧,朕要与他们四人叙叙旧。”话一说完,太宗皇帝微微闭上双眼不再言语。 “臣等遵旨!”张公公何其聪明,在皇帝身边服侍了有十余年,这位年轻君王的一举一动几乎没有人能比他还要明白其用意的了。老公公也不多言,向着一旁的侍女太监们轻轻一挥手,所有人都同时面向皇帝弯腰躬身轻轻退出御书房,随着房门的关闭之声传入太宗耳中,皇帝睁眼四下打量见无异样,这才赶忙上前几步将依旧跪拜在地的四人赶忙搀扶起来,然后耐不住心中喜悦之色的出声言道:“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五弟王显给哥哥们问安了!” 翌日,一道号召龙昌江湖豪侠共赴徐扬二州剿灭倭寇的旨意由国都长安发往龙昌各地,旨意简明扼要、直抒倭奴卑劣行径,其中尤其强调了三郡守兵同时被倭国高手扑杀殆尽一事,句句愤恨、字字血泪。这道旨意就像炸雷一般,一下子让得原本刚刚平静下来的龙昌江湖突然间再次沸腾了起来,太宗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与此同时,长安城东郊外的小路之上、一位年轻人一身灰衣打扮,身背宝剑坐于路边茶棚之中,在听到路人相互谈论此事之时,这位年轻人的嘴角微微上扬,随后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起身跨马往东疾驰而行。一早上的奔驰之后,这位年轻人在看到路旁似乎等待已久的四位牵马负剑之人时,猛的一勒缰绳止住向前奔腾之势,马上马下五人相见却是离奇的一言不发,彼此相互点头示意之后五匹快马一道奔东而去,待身后尘烟散尽也早已不见了这些个人马的身影。 长安朝堂,除了加紧备战的文官武将之外、其余三品以上官员皆都跪于光明正殿之外。张公公再三劝说诸位,皇帝昨夜偶染风寒,眼下停朝几日,凡遇难断之事,交由左右丞相便宜之权、酌情处置。眼下东边战事乍起,皇帝又突染疾患,有些个朝臣的心里就开始变得有些慌乱了。不过左丞相黄庆,右丞相杨清还有大将军杜谦三人却执意要给皇上问安。张公公屡次劝说未果,这三位可都是如今龙昌帝国的肱骨之臣,他又不敢强行得罪,于是就在老公公被三人逼的退无可退之时,救星出现了。 “皇后驾到!”明德皇后蔡淑珍,当今天子太宗王显的生母。凤仪銮驾出现在光明前殿之时,所有的朝臣顿时俯身跪拜,彼此心中虔诚之意尤盛天子。传说当年先帝高宗本该传位于太子王瑛,后来正是由于这位明德皇后的四下周旋之后,才在先帝驾崩之际拟诏将帝位传与王显。太子王瑛自此远赴边关,而十一岁的王显在其母亲的周全之下一路到了现在。 “皇儿昨夜偶得小疾,我刚探视回来。医官该看也看了,需得三五日或可痊愈。既然他命左右丞相和大将军总理近日政务,又许你们便宜之权,那你三人就该齐心协力、共同把事情做好,莫要辜负了他对你们的信任!”皇后面色高傲、言行慷慨沉稳,丝毫不容他人有任何一点的质疑。 “对了,若是日后你们之中有谁还想探视皇儿病情的,请先告于我知,我亲自带你们前去探病!”犀利的桃花明眸自眼前所有人的身上扫视而过,随后她一摆凤帔转身离去。张公公的心中一颗石头总算是放下了,他望着越行越远的凤銮,在心里早已给这位皇后娘娘磕了八百个响头了。至于底下百官,面面相觑一番摇头接耳之后,还是悻悻的离开了。 九华山后古松岭,几点坟茔之前依旧有着白孝在身的人影来回走动。突如其来的一阵慌乱,众人皆都聚集在一名男子周围,看着手中的信件,一个个年轻男女不自觉的紧咬牙关、握紧双拳。 “小小倭奴竟敢犯我龙昌边郡,真是岂有此理!”名为江雪的女子在看清唐轩手中的信件之时,不由得心中无名之火大盛,岁忍不住的怒骂出声。 “是啊,按理说东边沿海近年来都一直与倭人有所往来,我龙昌大国物产富足、他们应该讨好才是,为何会一夜发难、连攻我边郡三城?”江岚在一旁疑惑的发问道。 “受攻击的都是沿海郡县,莫不是那三座城中有他们想要的什么要紧东西,所以倭人这才不顾后果的连夜攻城。”人正在一旁淡淡言语道。 “也有这种可能。不过看信上说,他们在攻击郡城时都是先派了百余位倭人高手对我守军进行屠杀,若非如此想必我方边军也不会那么容易被击溃。”白门白剑雄附和一声道。 “且不管这许多,家国之事乃是大事,无论如何胆敢犯我边郡已是求死,其余之事日后自有结论。”无敌神剑白枫眉宇间已现三分怒意。 “白师叔说的在理,如今倭人的图谋龙昌朝堂都尚不清楚,我们也不要再猜测了。如今倭人既有高手四百余众,太宗皇帝有鉴于此特下旨号召我江湖之人前去助战,不知诸位前辈和各位对此如何看待?我们要不要去东海?”唐轩一边将手中的信件收起放好、一边对周围众人问询道。 “家国之难、匹夫有责,何况尔等忠义之辈!虽然我们随性逍遥,不愿受家国约束,但如今东方战事已起,你等身为龙昌儿女、岂可置若罔闻、不管不顾?”低沉中又带有几分沧桑之音的女子声音传来,众人扭头看去,原是灵姬师叔在夏琳的搀扶下向众人缓步走来。 “师叔所言正和我等心意!不过我等众师兄弟之中多是白孝在身,三年之期未到便远去东海,心中终有不安,故而才有所犹疑。”唐轩立刻起身,对着灵姬微施一礼实言相告道。 “你等对于师兄们的孝心,师叔我岂能不察?自古道忠孝两难全,你们师父胸怀家国、必然不会计较这些事情,你们且放心去吧。”灵姬言语宽慰众人道。 “毕竟三年孝期未尽,我想此番前去东海,就由白掌门带领我等男儿同去便可,毕竟坟冢之前不可无孝子!”任正轻施一礼对着灵姬说道。话刚说完,江雪就不同意,言语激昂,大意是谁要留谁留,反正她肯定是要去的。长久相处,众人都知晓了她的性子,故此也未有谁与她争辩。 “我看这样吧,江岚与夏琳陪老身留在九华山,其余之人能去尽去,报国不分男女。”灵姬的一番话,江雪心中终于乐开了花,她急忙过去一把搀住灵姬的胳膊,调皮道:“就这么定了,我们都听师叔的。”人群中江岚的脸上闪过一丝遗憾,不过瞬间便已恢复如常。要说众人之间最识大体的,江岚当仁不让,即便与章昭、唐轩几人相比较亦是如此。 “那好,今日收拾行囊,明天一早我们出发!”白掌门看众人皆已默许灵姬之意,故此身为前辈,他果断做出决定,对众人言语道。 “是、师叔!”年轻一辈齐声答言施礼道。 一处院落之中,一女子忙前忙后在准备着今夜的饭食。院中方桌两头,一壮一瘦两男子在互相掰着手腕,二人看似紧咬牙关、力已穷尽,实际上距离分出胜负还早着呢。 “好了,整天没事就掰手腕,真是长不大!”女子端来饭菜,右手轻抬去拍那两人紧握的双手,这时二人竟是不约而同的同时放开了手,任凭女子一掌拍空、落在桌子之上。女子尚未作何表示,那二人却都笑成了一团。此三人,正是柯子丹、柯子魁和展翔。 “明日便要出发去东海,一会吃完晚饭就早些休息吧。”即便心中不舍,但她依旧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想说不担心、但谁又能不担心呢,这一去是要赴战场的,生死战场! “嗯,你也别太累了。酒馆那边有常二哥在,你就少操心点,等我们回来。”展翔眉间的戾气早已被一抹柔情化解的干干净净了。二人去年完婚,如今柯子丹更是有了身孕,这如何能让展翔不开心。 “姐,姐夫说要关心你、照顾你,你看他还不是让你做了晚饭、还端菜上桌,你可是怀了我外甥的人了!”柯子魁故作憨态的言语,惹得展翔作势举起拳头要打,不过在看到娘子那双警告的眼神之后,他也只好自我化解尴尬的收回去了。 “你姐夫平日里怎么对我你不知道吗!”柯子丹拿起两个馒头使劲往柯子魁身前盘中用力一拍,同时一双美目瞪了他一眼,柯子魁只好低头不语。柯子丹见状接着道:“明日你二人远赴东海,所以这顿晚饭是我必须要做给你们的。展翔,你帮我照顾好子魁,也照顾好你自己!”晚饭尚未入口,别离尚在明日,可女子的眼中却不受控制的留下了两行清泪。展翔见状,起身将女子轻揽入怀中,在其耳边深情的言语道:“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弟弟、也会照顾好自己,你安心在家等着我们回来。” 一夜春风惆怅,萋萋满是别情。 秦州官道之上,二人纵马而过。 “顾兄,此去东海有多远的路程,我们如此赶路几时能到?” “我说石秀兄弟,你的性子怎么也变得这般急躁了?” “嗨,这不是没去过嘛,就随便问一问。” “赶快走吧,该到之时自然就到了......” 南都城中,一行人马整装待发,细看之下,正是以梁天达为首的杨城主四大护卫。原本南都城赫赫有名的八大护卫已故其三,此次远赴东海除古云山留在城中处理一应事务以外,余下之人尽都身在队伍之中。再往下看,金叶杀手叶无欢赫然在列,其下更有年轻一辈者十余人。最后边,五百南都铁卫队列整齐、气势恢宏。随着梁天达一声大喝:“出发!”整个队伍便朝着东边急速行进。 ............ 一时间,龙昌帝国的江湖英侠,尽皆往东而去、远赴徐扬二州。他们的心中俱都以家国为念,再者,他们也想会一会那倭人的江湖! 第八十章 二路军原地待命 “江湖决”两死三伤 徐扬二州的四月春景,奇美简直难以言说,似乎任何的赞誉也不能将其中的韵味描述的恰到好处。云麾将军葛忠率领的中路军马一路急行军赶赴广陵,耳边的风景几乎都未敢腾出心思来观赏一二,这位素来以急脾气着称的马上将军,在历经二十多年以来的太平盛世之后,终于有机会能在边郡得以施展身手,怎叫他心中不为此感到迫切和激动?刚过不惑之年的他,再也不想成为同僚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每每想到那些人整日里烟花柳巷、浮香美酒,一边用手中筷子点指一边口沫横飞的调笑起那葛府小儿还不是仗着他老子昔年里随高祖南征北战打下的功劳之时,葛忠心里都会黯然神伤一时。他是个明理之人,虽说酒宴之间谈及他人不太礼貌,可他们也并没有说错什么,毕竟自己从出生到授封,也确实是因为家父之功。可身为自小要强葛将军,他又何尝不愿意凭借自己的能力披甲上阵,在战场上大刀起落、呼啸往来而挣得军功。此番倭奴犯我龙昌边郡,既然这个机会落在了某的肩上,近四十年来的一口气就赌在这广陵一战中!云麾将军虎目如炬,挥动长鞭向着广陵郡的方向马不停蹄的飞奔而去。 南路军,归德将军赵明远。赵将军的为人虽然虽然不苟言笑但心中却嫉恶如仇。偶尔碰到有恶人欺负百姓一类的事,他从不顾及身份,反倒像个江湖侠士一般直接站出来以双拳教恶棍做人,每每如此、屡见不鲜,故而被同僚戏称为绿林将军。要说家国情怀,好比此次的边郡战事,一开始听闻此事赵明远便在心中打定主意:若是此次自己能带兵前去征缴倒也罢了,如若太宗皇帝派他人前去,自己也绝不能闲着。几年来勤勤恳恳的处理军务、演练士兵,到现在起码有两三个月的时间可以跟皇帝告假,到那时自己即使孤身一人也要负剑纵马往东杀敌。虽然行军速度比起中路军慢上一些,那是因为这位仁义将军屡次顾及到兵士们的长途奔袭、身体疲累,故而途中多有休息。在赵将军看来,倭寇已然攻陷临海郡,虽然不明其原因,但想必大肆屠杀百姓之事定然不会发生。恶人为恶,也应有其理,故而他的军队并不是那么拼了老命的往边郡飞奔。仁义将军虽然睿智,可却高估了倭人的道德标准,他们虽然的确没有大肆屠杀城中百姓,可是未达目的之时对于边郡百姓不明其意的哑口,倭寇们也是非打即骂,有时难免出手过重屡有死伤者,皆被草草弃尸,众人尽是敢怒而不敢言。 北路军,由怀化将军万峰率领一路马不停蹄。虽说万峰稍微年长,曾跟随军队去过几次边境平息战火,可那都是一些散兵游勇对于龙昌边防村镇的袭扰而已,未见大军旗号便早已溜之大吉,故此在别人眼中看来的所谓颇有军功,其实没人比他更清楚那几次的经历到底是什么样子。与葛将军一样,万峰也是因父亲、叔叔之功而得此将军之位。盛世之下少有战乱,对此这些个太平将军也是无可奈何。这一次蒙圣恩率军赶赴东海,机会难得,万将军一路之上都在心里盘算着此番应该如何用兵。他到不在乎此番能有多大军功,只要杀尽来犯之敌、让同僚明白他这个正三品的将军不是只会整日里埋头书案处理军务,就足够了。 天机时运有时就是这么没有道理,越是心情迫切的想得到什么、到最后偏偏没有结果;越是对于得到什么并不那么看中的,到最后反而有意想不到的收货。其中之理、无人辨的清楚。 第四路由大将军曹方率领的三万援军,暂且不表。 广陵郡,将军葛忠将大军分为四路,每路五千人马分别包围四门。可是任凭兵士叫骂,城头之上亦无半点倭人踪迹。勇将军性子急,直接再分出两千人马随他自西门进入城中。可随着他一声军令刚刚下达,其余三门的兵士急匆匆飞马来报:三门之内皆不见倭人踪迹,寻问近前百姓,说是离去已有些时日了。葛忠闻言满面震惊之余不免有三分惋惜之色,不过在还未彻底探清情况之前他并未做出任何反常举动。 “传令其他城门将士,继续合围不得松懈,以防倭人有诈。”随后又想对着身后兵士下达军令,不远处急匆匆十几匹快马向西门的方向飞奔而来。葛忠回身细看,尚未开口底下的兵士却都暗暗做好了迎战的准备,一个个面色冷峻、刀剑相向。眼看着快马已至身前三丈之地,士兵们不由得迎上前去,一声响彻天地的喊杀之声突然响起,整个队伍当时就像换了一批人马一般,气势奔腾如山海。就这一声,忽然将端坐马背之上的葛将军给惊醒了,他急忙脚踩双镫、整个身体离开马鞍桥,半转身形朝着身后人马摆臂示意停止攻杀,所谓军令如山、后方尚有不明缘由的兵士们眼见将军如此,也只好隐去气势,一个个聚精会神的注视着前方。对面来人用袍袖擦拭了额前惊惧的汗珠,这才翻身下马来在葛将军马前。 “不知将军名讳?下官广陵太守黄敏、携长史吴成、守正冯开,给将军行礼。”于是高坐马背之上的葛忠看着眼前几人,一时间竟是有些愣神。还好边上的副将暗中推了一把,这才将他唤醒。葛忠深吸了两口气,这才离鞍下马急忙上前两步将众人一一扶起。 “各位大人不必多礼,本将军葛忠、蒙陛下天恩赐我云麾将军。”葛忠一边扶起众人一边言语解释道。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云麾将军,请恕下官不查、慢待之罪!”黄敏率先表示惊讶,随后又想再次施礼,却被葛忠一把拦住。 “我们都是朝廷之人,在某眼中官不过文武好坏之别、没有高低尊卑之分,众位就不要再多礼了。”葛忠这一席话算是说出了境界,可能平日里连他都不会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能从自己口中说出如此有里有面的话来。可正是由于这番话,才打消了黄敏众人心中的顾虑,不觉对眼前这位将军心生好感。 “敢问黄大人,朝廷接军报,东海、广陵、临海均被倭寇占领,故此天子盛怒之下派有四路大军分别前往沿海灭寇。可如今初到此地,观郡中情形却无半点倭人痕迹,城头也无守军,这却是为何?”葛忠不解缘由,故而忍不住第一时间向黄敏问道。然而还不待黄太守有所回答,这位急性子的将军再次出言问道:“难不成是军情有误?广陵郡并没有受到倭寇袭击?还是说你们率兵已经将倭寇击退?”接二连三的问题,实乃葛将军心有不甘所问,原本想象中的上阵杀敌、于千百人中直取对方大将首级、立战功于广陵战场,为自己几十年来的空头将军正名等等,诸如此类的抱负看眼下情形基本全都泡汤了,故此葛将军这才接连提问,内心忍不住依旧怀有一丝丝希望,那么多的计划中即使能够完成一个也好。 “将军稍安,容下官详禀:三月二十六日晚间,广陵郡确有倭寇大肆来犯,打头阵的用刀高手足有百余人之众,后边还有千余众的队伍,各个强悍好杀,阴狠毒辣。原太守贾富春见郡城已被攻破,情急之下欲携家室妻小外出逃窜,不想半路与倭人正好迎头撞上,只可惜一家老小二十余口,皆是惨死于倭寇刀下。长史吴泰不甘城被攻破,率领余下兵勇在城中与倭人周旋,不幸殒命,守正冯开也是力敌之下身受重伤,那时我等只好藏于暗中绞尽脑汁苦思对敌之策,却不想倭寇占领郡城不到三日,除了遇到阻拦他们之人才大开杀戒之外,其余百姓等均无一波及。说来也是奇怪,他们将城中观海楼团团围住,两日之后又迅速往外撤出。不到第三日,城中倭人已尽数退去。起初因未有退敌之策,故此尚不敢与之正面相对,后来待下官与冯开等人决心与之最后一战时,遍访全郡却早已不见了倭人身影。此后又派人多次搜查,依旧没有结果。于是这些天来我等只好先招募兵士、重新整顿城防。今日里在府衙正与长史、守正议事,忽听有人来报,四门外均有大军围城,看其军容旗帜,是我龙昌援军。得此消息,下官等人这才急忙上马往此处而来。这些就是以往的经过,请将军明察。”太守黄敏一口气将个将军的问题全部答复一遍,闻言之后葛忠这才心有不甘的点头言呢喃道:“原来是这样!” “将军一路远来辛苦,还请先往府衙内歇息片刻,我等再与将军细说详情。”黄敏紧接着对葛忠言说道。 “眼下就依大人之言。来人,命所有围城队伍,退后五里扎营,全体将士、稍作休憩、待我将令。”葛忠话一出口,其下副将亲自遣人传令,而他则随军巡视去了。当下留在葛忠身边的只有副将陈凯和亲兵十几人,随着黄敏的带领,一群人先后往太守府行去。 临海郡,归德将军赵明远所遇到的情况同样也是如此,反复问询之后,这才跟随方文忠方大人和守正何猛一起归于太守府共商安抚百姓和重整城防之事了。两位将军当晚都详细拟奏书信派人连夜快马送往长安,往后如何安排、也只好等着朝堂的调派了。 东海郡东城门。怀化将军万峰正在指挥着兵士围攻倭寇。是的,东海郡仍有倭寇在城中活动,而且不仅有、还是合广陵与临海两郡退走的倭人全部聚集此一郡之中。如此算来,东海郡现有倭人四千余众,而且内有高手达四百余人。人数闻之不多、但其猛烈程度彭海最是清楚。一得知朝廷援军到达城外之时,“活阎王”便乔装打扮、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在杀了十几个城防看守的倭人之后,纵身一跃跳下城墙来在了城外的怀化将军万峰身边。三丈余高的城墙,若非有些本事之人,就这一跳准能让你去阎王那里报道。用彭海自己的话说:他这活阎王,地府的阎罗殿不收。 “咻、咻、咻......”来自城头之上密密麻麻的箭雨又一次将攻城的士兵射死射伤一大片,这已是接连三日来的第四次强攻,每一次的死伤都在五六百人之众,只急的彭海不顾官阶大小、跳起来冲着万峰大喊道:“将军、快撤兵、快撤兵!”大有你要再不撤兵我就把你撤了的架势,即便他压根就没有什么权利来打万峰的注意,但是他有胆量,对彭海来说这就足够了。毕竟一批又一批倒下去的,可都是龙昌军队里的兄弟们,任谁再怎么心如寒冰,也不能见此情形而置之不理。万峰向来是一个不拘俗礼之人,心胸豁达自有容人之量。所以对于在一旁又喊又叫的彭海,他并没有因为彭海对他的态度而责怪甚至处罚于他。谁都知道军令如山,尤其是在临阵对敌之时,即便是死也要一往无前,彭海不会不懂这个道理。但他之所以如此不管不顾的对着万峰这个当朝三品的怀化将军大喊大叫,其原因正是不忍看着兄弟们白白送死,这一点万峰自然明了,故而并未有任何对于彭海的不满,反而打心里更喜欢这个粗壮的家伙了。万峰大手一举,身后一人立刻挥舞旗帜,发出撤退命令,于是又一场攻城之战落下帷幕。 七日之后,东海郡东城之外军帐之中,正在为接连而来的江湖侠士举行接风宴席的将军万峰接到了四路军镇远大将军曹方的书信,其大义是:第四路军接广陵、临海二郡的军情,称其城内所有倭寇已尽数退去,而今二路军马皆在原地辅助两郡安抚百姓、重置城防以待朝廷之令。于是第四路军在淮南郡驻扎数日后未有东海军情报来,故此断定东海尚有军情,遂决定连夜率大军北上,以助东海。看完此信之后,万峰心中自然不胜喜悦,于是在心里盘算着四路军到达东海的日子。万峰回过头来,再看看帐中不断前来的江湖人士,克敌之心日渐强烈。 转天,暮色降至之时,一路人马快速的往东海奔袭而来,远远看去,一杆大旗帜上赫然写着一个“曹”字,正是大将军曹方率领第四路大军赶到。接到禀报的万峰急忙率众人出账迎接,一时间双方见面好似亲人一般互相拥抱之意,喜不胜收。眼前还有战事,因此两位将军率先止住了众人欣喜的情绪,待双方各自去安排军士们的食宿之后,二人一并回入大帐。 关于城内倭寇的一众消息,彭海作为新上任的光杆东海守正,言词真切的为大将军曹方及众位江湖人士讲说着,待其说道后来又有两千余人马陆续抵达东海之时,大将军曹方便立即断言那些应该是广陵和临海的倭寇,在此与东海这边人马会合。果然是上一辈中经历过真正战场厮杀的大将军,他的判断和猜测都与事实基本相合,比如城内倭寇人数约在四千余众,所谓的高手应在三百至四百之间等等。之后,曹方对帐内的新老侠士逐一敬酒,表示感谢,得到的回复大同小异: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于是、下一次的攻城时间,就在这样融洽的氛围中定在了后天清晨。 晨光之中的东海郡东城外,随着一片喊杀之声的逐渐退去,双方人马尽都归于自家阵营之中。两千余名倭寇出战,回城的刚过千余。再看龙昌队伍,兵力由五千增加到一万,可在这一场厮杀之后竟是有着三千余人命丧当场,虽然从将军到士兵对此情况都愤恨在心,但倭人所展现出来的实力真真切切的让他们倒吸了一口冷气。 “难道我们兵士的战力就真的这般无用?还是这几十年来终究平顺的太久?”看着眼前那满地的尸身,大将军曹方的心中不忍之余又生出几番感叹。 “大将军,以末将看来、强行攻城乃是下策,倭人居高临下、远以强弓对敌,近尤有高手在侧,以眼下兵力看我军大有优势,可倭人坚守、此处城防又牢固,即便如方才双方试探对阵,我军死伤竟是倭人三倍往上,故而末将以为、双方今都有高手如云,何不令他们从中周旋,我们也好借此时机再思对敌之策!倘若一味强行攻城,最后即便夺取郡城,可是我军死伤必定巨大,还请大将军体念!”一旁的怀化将军万峰,面对如此惨状的战场,忍不住胸中悲悯,故而向曹方进言道。大将军眉头紧皱,心中思量一番万峰之言,遂点头称善。如此、彭海得万峰示意,便肩抗长刀走出阵中往城头喊喝:“喂,我说你们这些贼人,施诡计强行夺取我龙昌郡城、好不羞耻!如今我曹大将军体念下情,不忍再多军士身死当场,故而明我前来言明。彭某听说此番你们队伍中有许多高手,碰巧我们营中也有我龙昌侠士,不如借此时机、双方高手互相切磋一下,不知你们敢是不敢?”彭海说完,将长刀从肩上一把拽下、刀身在空中飞舞着打了两个转这才狠狠“砰”的一声,一把插在了他右脚边的沙石之中。 “你们这是想拖延时间吧!攻城攻不下,打又打不过,又借着什么高手相决的借口,还真是让人发笑。不过你们也用不着拐弯抹角,对决一事我应下了,正好也看看你们所谓的江湖高手到底有多少分量!”城头说话之人正是先前夜袭那位口吐汉话的倭人,东海前守正姜涛正是死在了他的手中。 “好,你们还算有些胆子,既如此本将回阵禀报,稍厚我们就可以开始了。”彭海强压下心中怒火,表面装作一脸轻松、毫不在意的样子,右手一提重新将长刀扛在肩上转身回去了。 约有一炷香的时间,东城城头之上的人逐渐增多,其中多数人的面孔竟都是第一次看见。战场中的尸身已被双方派人尽数清理,龙昌江湖对决倭寇高手从这一刻就开始上演了。 一道身影自城头飘身而下,落在场中以手扶刀、挺直而立,虽未有言语但满脸之上的孤傲毫不掩饰。围绕大将军身旁的百余名侠士,此刻正在商讨着由谁打头阵之时,忽的一声有一道身影自大军之外的五人之中飞身而起,直落入场中倭人对面。阵中侠士包括一边骑在马背之上的曹大将军都还在询问场中来者之人是谁,忽听三声刀剑碰撞的声音从场中传来,众人闻其刀剑之音、也只好先看场中情况,不料刚一抬头只见一阵刀光掠过,之后、那位场上尚不知是谁的中年侠士已然命丧当场。隆昌阵中众人都不觉咬牙切齿、为之惋惜。下一刻,又是一道身影,依旧自那五人中而来。身形方落、便拔剑相杀,七八个回合之后,倭人剑里带脚,趁其不备一脚踢在右腹之上,只见那人长剑撒手、双手紧紧捂着右腹,自空中滚落在地,整个人就蜷缩成了一团,其额前无数豆大的汗珠顿时滴答如雨下,其中苦痛难以名状。此时,阵中兵士赶紧上前将他从场中拖下,找军医救治。 “别争了、还是我去!”一声愤恨过后,又一人飞身而起,自空中便亮出长剑、用尽全身之力猛地向下劈砍。倭人并无惊慌之意,只一个侧身便躲了过去。那人刚一落地回身又是一剑,倭人举刀相迎,于是两个人就厮打在了一处。一直没有剑斩倭寇头颅的画面出现,反倒是这五个人被那一个倭人逐一击败,落得个两死三伤的惨烈局面。这五人非是旁人,正是乔装打扮一路由广陵辗转临海,最后又来在了东海郡的太宗皇帝王显及四位义兄!如今大哥与四弟均已身死,余下二哥三哥还有自己,都已负伤在身。先前要不是自己逞强赴战,大哥李毅就不会危急之时替自己挡那一刀,此刻年轻君王的心里悲愤交加却又无法可解。当下,只好任由兵士将其带入营中救治,与此同时、一滴天子之泪顺着他的眼角悄然滑落。 第八十一章 天子怒御驾督阵 众义士力战倭奴 是夜,大将军帐中气氛一片沉寂,曹方的身形不时的来回走动,几乎未有停歇。几十年前、他在边境征战,大军直面冲杀或是分兵迂回包抄,所有的场面无论结局胜败都没有眼下这么窝火的。眼见大将军剑眉紧蹙,虎目微红,座下万峰起身出言道:“大将军体念军士、遂摆下江湖局,意外的是那五人并不在阵中,所谓私自出战也不过为的是龙昌颜面,还望大将军息怒才是。” 闻言,曹方止住了身形,长叹一声对下方众人言语道:“本将军岂能不体念自己的兵士?再者、那五人为我龙昌已然二死三伤,虽然鲁莽却也有功无过,本将军自是心中了然。如今之所以焦躁,只是因为空有大军而无战果,强行攻城死伤太重,江湖约战也不是最终取胜之法,故此才颇感烦闷。胸中实有一口恶气,却不得尽出,这将如何是好?” 听闻大将军之言,众人心里这才放下了丝丝担忧,都害怕大将军盛怒之下将那侥幸活下来的三人以搅闹军阵之罪压出帐外斩首示众,目前看来他们是多想了。于是乎在心里不觉又对眼前这位将军钦佩三分。 “禀告大将军,外边来了一批人马,说是南都城来的,另有七星阁和刀宗、白门之人一起前来,为我们助阵。”一名兵士单膝跪地、拱手抱拳往上说道。 “哦!人现在哪里?”曹方赶忙问道,与此同时万峰及帐中侠士皆都站起身形,目露微喜之色。 “领头几人就在帐外!”兵士回应道。 “快快有请!”曹将军话刚出口,忽觉有一丝不妥,于是急忙拦住那兵士道:“且慢,待本将军亲自出帐相迎。”众人先是一惊,随后也来不及琢磨、急忙跟随曹方的脚步出帐迎接。 帐外站定一群人,为首者灰袍一人、白衣一人,正是梁天达、白剑雄等人。双方见面,自然客气一番之后,众人被曹方请进帐中。帐内新设酒宴,为这些人接风洗尘。随即曹将军率先开口道:“素闻南都城杨城主之侠义,只可惜一直未曾谋面。今夜初见众位义士,让人不觉想起昔日噩耗,还真是有些伤感。好在一切都已过去,如今东海之局能得诸位不远千里前来相帮,曹方心中万分感激!”大将军言语之后,双手合抱对底下众人深施一礼,众人急忙上前几步将其扶起。 “曹将军客气了。俗话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等虽为江湖之人,可仍是龙昌子民,为国出力自是应当。所以大道理不必多言,您也不必对我们客气。”梁天达拱手抱拳道。 “听闻梁义士早前为秦州大帅燕玄麾下副将,今观其举止,果有将军风范。”曹将军似是想起什么,故而出言询问道。梁天达闻言,只回应了句:“梁某有幸曾在燕帅左右侍奉,如今故人已逝,不提也罢。”曹将军何其聪明,只这一句便已闻其弦外之音,故而将话题岔开。随后,又一一跟白掌门、白枫、唐轩、任正一干人等逐一打过招呼,安排中人落座之后、众人开始了晚宴。方一坐定,唐轩急忙上前向着南都梁天达等人一一敬酒,在简单聊了些近况之后,梁天达故作生气之态,责备唐轩常年在外闯荡,也不想着回南都看望你母亲。长老堂的三长老柳素梅正是唐轩母亲,虽然生性要强可任谁都看得出来她日夜思念儿子的心思。“你母亲如今两鬓染霜,抽时间回南都多陪陪她!”对于梁叔的话唐轩连连点头称是,并表明此番东海事了之后随其一道赶回南都。其余关勇、江雪等人与他们也都熟悉,因此宴席间倒也热闹。对于眼前众义士间的彼此亲近,曹方看在眼里,故此有关白天的战事、大将军此刻选择了绝口不提。 “报!报大将军,今日那受伤三人之中,有一人身系龙佩、观其面容竟与当今天子颇为相似。医官为其诊治之后,特地命属下前来向您禀报此事,还望大将军悉知。”此话一出,帐中顿时一片哗然。曹方手捻须髯、与座下万峰对视一眼之后,二人同向侠士们请辞,知其关系重大,众人均都点头示意,目送其出帐而去。 医帐之内,两位将军刚一进账中、借着烛光一眼看去皆都不约而同的跪倒在地,嘴里只喊着一句:“陛下,臣有罪!”将军以头杵地、言语中满是自责与惶恐。 “二位将军快快请起!俗话说不知者无罪,朕又岂能怪罪你们什么,快些请起。”王显左臂缠着白布,其上明显有着丝丝血迹,若不是白天大哥李毅为他挡下那一刀,恐怕他现在也已不在人世了。顾不上左臂传来的疼痛,也来不及穿鞋,年轻君王直接起身上前,将两位将军逐一扶起身来。眼见太宗如此对待他们,二人心中更是感激涕零,不过眼下皇帝无碍、这倒是让他们心中的那颗巨石彻底落了地,如若不然、一朝天子在自己军前被敌所杀,那二人这个将军之位非但不保、就是向上人头也铁定了得搬家。两位将军扶太宗躺好之后,左右垂手待陛下训言。 “如今东海之局我已尽知,二位将军便不用再多言。放弃强行攻城之法实为我龙昌军士着想,朕也赞成。不过眼下这所谓的江湖对决,能从大局上解决东海之事吗?当然,朕没有怪罪任何人,只是心中有此疑虑,故而想问问你们。”太宗浓眉紧皱,英气逼人的双目紧紧盯着眼前二人。 “回陛下,江湖决也不过是想牵制敌方高手,做权宜之计。要说收复东海、还是要以大军为主。如今大军围城,东海虽然富饶,可城中粮米有数;再者,强行攻城所顾虑的,无非是强弓硬弩、滚木雷石,而这些总有他们用尽之时。总之,此战结局、我军必胜,而今所思虑之事,只是想如何减少我军卒死伤。”曹方据实上报,言语赤诚。 “大将军所言及是!战局最终的胜利必归我龙昌所得,如今为了减少兵士伤亡,故而我等才在城下立下这江湖决。如能凭借对决而消耗对方的高手,也是在直接帮助我军减少日后攻城的阻力。”万峰出言附和曹方道。 “原来是这样!如此你们可有日后破城之策?”王显再次发问。 闻言后,二将明显面露为难之色,只是这天子发问,岂能不答?故此曹方只好硬着头皮出言答道:“具体破城之策,尚未思虑周全。” “哦,如此看来眼下只有江湖决这一局可以施行。也罢,朕今日入阵才知自身功力低微,我就不信、堂堂龙昌江湖、还收拾不了几个倭寇!你二人听着,隔天一早朕亲自督军,我倒想看看这江湖决最终是个什么模样!”王显说完,一拉被角侧身合眼准备入睡了。 “陛下,您万不可御驾督军,万一有个闪失,臣等如何担待?”二将眉头紧皱。 “朕有将军在侧、又有五万大军,若如此还有闪失,那整个龙昌的江山还谈何稳固?”王显随意一言,直吓得二人急忙再次跪倒。 “朕在军中一事勿要让他人知晓,一应随行用度、仍按受伤的江湖侠士对待,如此可不引起他人疑心,也可扮做大将军的副将随军观战。”王显最后一语,倒叫二人心中稍安,于是二人急忙称是、之后双双退去。 又是一日清晨,春风躁动、隐隐有了夏日的热气。东海东门,倭寇所谓的高手站满城头,然而今日里他们大多数不是来与龙昌江湖侠士对战,而是来看他们笑话的。那个一口汉话的倭人对着前日里以一敌五的小野,说笑道:“小野君,不知你今日准备要砍下几个头颅?”边上之人闻言也都跟着起哄,那一刻、城头之上满是漫声笑语,全然不把城下众军放在眼里。 “说到底都是厮杀,我先来吧!”向来不喜欢出风头的白枫,一袭白衣执剑枫叶笔直而立,一缕晨风拂过,白枫额前发丝飘摆,虽然年过不惑,可自身英朗之气、比起年轻人来也是不让半分。白剑雄拍了拍了的肩膀以示鼓励,大将军曹方、万峰等人也是与他眼神示意,躲在曹方左侧的太宗王显一看白枫,心中顿时惊叹一句:好一个英武的汉子! 前日名叫小野的倭寇依旧飘身而下,立在场中以刀杵地,面色依旧孤傲,只是今日里多了几分不屑。白枫身无旁骛,飞身而至。一瞬间,似有一股暗流自二人中间疯狂涌动。“故作高深!”小野虽然惊讶于来人的气势与前日里的五人大为不同,可他仍然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一声。 忽然,刀鞘依旧竖在沙石地面,而小野却早已抽刀而起,刀风凌厉直奔白枫而来。白枫一袭白衣随风飘摆,眼见刀风将至、瞬间身形消失在了原地。一刀落空,小野回身又是一刀,刀柄在掌心旋转、刀刃快似疾风想要绞杀一切拦路之人。白枫身形又是一闪、再一次躲过小野的刀锋。 “你看场中情形、白义士为何只躲而不还手呢?”太宗在一旁低声问曹方道。为了不引起注意,曹方只微微一欠身在王显耳边解释道:“龙昌江湖向来讲究礼让,这是他们的规矩,不过最多也就三招,之后便是真正的厮杀了!”王显闻言,这才明白的点了点头。 下一刻,场中白枫第三次躲过了小野的长刀稳稳站于场中,而倭人接连三刀落空不禁引来了城头同伴们的戏谑,小野怒从心起,第四次提刀而来。动了、白枫的剑终于动了!众人只见一道白影一闪而过,快似流星,忽而一道白光乍起,紧接着白枫身影落地、缓缓收剑归鞘立于场中。一阵烟尘散去,众人急忙定睛观瞧,白枫依然如是,而小野面对着龙昌大军程半跪之姿,长刀杵地一动不动。城头倭寇似是感到不妙,立刻派人前去救小野回城,却不想在二人来到小野身旁,刚一搀扶他的双臂之时,小野的头颅竟是因为晃动而滚落在地,一时间鲜血喷涌、直吓得那二人急忙起身跑回城内。这一刻,所有人都为之震惊,尤其是太宗王显,他这才明白什么是龙昌江湖、什么是江湖侠士!自幼随大师习武的君王,不由自主的在心里感慨了一声:原来朕练就的也不过是强身健体的花架子罢了。 下一刻,又有一人自城头飞落,或许是因为心有恨意,但大多还是语言不通吧,场中二人依旧没有言语问候,一见面就战在一处。白枫仍然礼让三招,即便对方是倭寇、是入侵者,可龙昌江湖的气度又岂是这些满眼贪婪之人所能明白的。来人不知其名,一把长刀比起小野更为凌厉,身法之快比之白枫也仅仅一线之差。俗话说临敌之时,以己之长攻敌之短,白枫久打战阵岂能不明白这个道理,于是即便身法快倭寇仅一线,那就让这一线带他去下地狱吧!白枫少有的一抹狠辣之色自脸庞掠过,七招之后,二人一刀一剑直面而来,一声刀剑激荡之后偏离,于是二人均回身再次攻击,倭人长刀距白枫胸口只一线,而白枫长剑却以没入倭人咽喉,一个侧身白枫拔剑、一缕血线喷射而出,紧接着倭人一头栽倒在地。白枫也不去,只微一用力、一阵剑鸣之声荡尽了剑身之上的血迹,白枫执剑独立,形色默然。 一通大喊大叫,又一人飞身入场。明显有些气急的倭寇一边叫骂着、一边抽出腰中双刀凌空劈来。单看此人的身形和刀势,都明显高处前两人一截,白枫自是毫不大意。这就是他,在生死战场之上无论对手强大与否,他必尽全力。双刀势大力沉,白枫不愿以剑硬碰,于是当剑身刚一触碰双刀之时,白枫手腕一压,剑身往下倾斜,双刀自然跟着剑身往下划去,白枫紧接着手腕抖动,一朵朵剑花直刺倭人肩头、胸口等处,倭人好不容易收回往前奔的身势,回过身来又是势大力沉的两刀,白枫同样以剑身倾泻而泄去刀势,其招式颇似太极以柔克刚之义。接下来又是五六个回合,倭人大开大合之势渐有衰颓迹象,白枫嘴角适时的露出一抹笑意,一个飞身斜刺不中,假意落地不稳、身形稍有踉跄,倭人见状大喜,双刀横推,带着一阵劲风直奔白枫双腿。说时迟那时快,白枫轻轻一跃、双脚尖分别立于双刀之上,整个人快速下蹲程回头望月之形,一剑直入倭人胸口、剑尖透胸而出,不断滴答着鲜红的血液!至此白枫出战、三战三捷,令得太宗及曹方等人在暗地里长出一口恶气,下方江湖同道也是频频点头称是,晚辈唐轩、任正包括南都后辈杨凡、杨卓等人更是对白枫礼敬崇拜。 白枫收剑入鞘已归阵中,场中三人尸体也被几个倭人抬进了城去。 “我看可乘倭人开城门抬尸之时攻入城中、先占领城门,方便大军进入!”万峰思索一番后对曹方说道。 “你的建议,我也曾考虑过。如此面对城上箭雨损伤会比之前攻城小得多,可是一旦进入城中,巷道狭小,不利于大军为战;再者,进入城中依旧是要面对那数百名倭寇高手。故此、倒不如眼前这般消耗于他们,就算到了最后我们不得不入城与之打斗,眼下少一个是一个。”曹方低声回应道。此刻的太宗假装没有看见二人言语交流,双眼依旧看向场中,时而回神看着一旁的白枫、眼里有着丝丝艳羡之色。 “我说,那个会讲人话的在哪?我们还打不打了?要是你们怕了,我们就先回去、来日再做计较!”彭海再次扛刀走出阵中,活阎王扯开嗓子对着城头就是一阵喊喝。如今连胜三阵,他这个东海的光杆守正自然也是有了底气。 “来人休要嚣张,待我会你!”一声大喝,口讲汉话之人举刀自城头而下,直奔场中彭海而来!彭海身为新任东海守正,自身又是火爆脾气,即便有的时候也是粗中有细,但此时此刻、无论对面之人是谁,无论他有多大的本事,敢当着两军数万之人叫嚣着与自己对阵,他岂有退缩之理?眨眼之间、那人高举长刀自上而下力劈华山,彭海丝毫不退让,左脚上前一步、马步扎稳,双手举起厚重的大刀迎面便与空中倭刀硬扛在一处,“铛”的一声脆响,倭刀竟是从碰撞之处直接折断,断去的刀头一截受撞击之力,立即射向大军一方,眼见快如闪电的断刀直逼曹方而来,其下万峰急忙抽出腰间长剑、准备随时出手。正这时,一道刀光乍现,众人听见空中“当啷”一声之后,唐轩的身形已然落地、收刀归鞘。再看断刀,早已被卸去劲力径直掉落在了地上。再看场中二人,断刀对大刀。倭人的招式精绝自不必说,单从之前他能毫发无伤的杀了前守正姜涛便可知其功力;令人惊讶的恰恰是这个人称“活阎王”的光杆守正彭海,临阵对敌无畏无惧,面对倭人的凌厉身法他竟也能从容应对,即便有那几招的躲避是险之又险,可到头来三十余个回合之后,二人依旧势均力敌。城头突然响起一声喊喝,紧接着一把长刀自城头而来直奔场中倭人,那人见状手中断刀接连快速发起攻势,眼看着彭海的阻挡之势越来越不妙,趁这时倭人右手一挥、断刀脱手飞出,直奔彭海。与此同时,他的身形往上一纵单手握住空中刀鞘缓缓飘落而下。再看彭海,早已转身扛刀在肩潇洒离开了。原来,就在断刀被倭人扔出去的瞬间,彭海刚刚化解先前那几招快刀之势,刚要换势举刀打掉倭人残刀,已然来不及。这一刻,彭海只好斜侧身形、以刀护体,争取能挡下飞刀,不过大军前方自有眼疾手快之人,一个闪身、众人都还未看见他是如何拔剑,便已见断刀被其打落在地,漏出的半截刀柄、也被其轻轻踩在了脚下。来人年轻英武,眉宇之间遮不住一股侠气,青丝绦束发于脑后,一身青衣也难掩其锐利之势。江湖之中唐轩等人自然认识,可是多数人也还是第一次见到此人。 “大人自去归阵,我来会他。”年轻人头也不回的对彭海说了句,彭海倒是实相,微一抱拳称谢、便扛起大刀屁颠屁颠的回归大军之中,而正是这个时候,那空中倭人接刀落下身形。抬眼见彭海已经离去、眼前换了一人,他心中抱怨几声却并没有表现出了。 “你又是何人?何故半道杀出,扫了我与那位大兄弟的兴致。”倭人出言责问。 “杀你之人、何必再多废话!”一语方出,剑到人到,凌厉的玉麟剑剑气直接将那人逼退七八步,倭人也并不惧怕,眼看来者不善便抽刀与之相战。此一战,势均力敌;此一战、存亡生死;此一战,为家国而战!转眼六十多个回合,倭人鬓角已然汗水无数,再看年轻人,招招凌厉刁钻,丝毫没有一点疲累的迹象。 “加油啊、姐夫!”场下一看似憨态的壮汉,肩抗双斧在军阵前为场中年轻人加油。 “他是你的姐夫吗?”不知何时,关勇的身形出现在了大汉的身后,见他向场中喊喝,故此开口询问。憨大汉起初不经意回头一瞧不想答言,可猛然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连忙朝前两步转过身来仔细看着自己面前比他几乎还要壮硕一圈的关勇,忍不住的愣住了神。这两人站在一起,摆明了就是两个活金刚在世,连周围众将士都忍不住收回看向场中的目光转而盯着眼前二人,感慨不已。 场中,倭人一刀刺落,年轻人提剑格挡,怎知此招是虚,倭人手腕一翻,刀似游龙直奔年轻人的胸口,方要再次防御,可是他一转念、想到对手实力强劲并不容易取胜之时,一个主意在他心中打定。年轻人微一侧身之时,长刀已然从胸口划向左臂,倭人不想错此良机,既然杀不了他伤了也行,于是他手腕一用力往前一寸,刀尖没入年轻人左臂一寸;再往前一寸、刀尖已入左臂两寸;最后往前一寸,刀尖已然透左臂而出,鲜红的血液立刻自年轻人的左臂滴落而下。再看年轻人,此刻的他不怒反笑,一股邪魅自起嘴角微微扬起,年轻人将右手玉麟剑往前猛的一送,“噗嗤”一声、剑尖自前脖颈入、后脖颈出!年轻人丝毫没有迟疑,抽剑在其身上擦了擦血迹之后,收入剑鞘。这一刻,倭刀依旧在左臂之中,一咬银牙,猛一抬脚将倭人踢飞而去,顺带着手中长刀应声而出,一缕血线顿时喷发。年轻人右手扶左臂,往场下而去。 “这是谁呀?这么拼命的年轻人,我这还是第一次见!” “九幽八杰可曾听过?” “什么?难道是魔山九幽门人?” “你看他手中长剑、名叫玉麟剑,正是九幽门八杰中的第八位,凌空飞鹤-展翔!” 第八十二章 大雨夜倭寇遁逃 危机时师兄身现 “伤的如何?”唐轩在任正的邀请之下,这才放下了心中执念,二人一道上前去探望正在军阵之中被医官小心救治的展翔。恩师纪天华正是死于九幽门张怀德之手,所以唐轩心中愤恨难平也是人之常情。如今局面,强敌在前,应以大义为先,故此唐轩也是放下心中恩怨,与任正一起前去探看。 “贯穿刀伤,不碍事。”展翔面色平和的看向二人,出声回应道。 “好生休息、我们晚间再叙。”二人分别拍了拍他的右肩,示意之后动身离开。 城头之上忽见人影闪烁,抬头细看,见一人虎背熊腰、身高九尺,双手扶着腰间双刀,光溜溜的脑袋之上只留中间一绺头发从前往后梳着,站在人群之中犹如鹤立鸡群一般显眼。左右一干人等都分别对其耳语了些什么,只见此人满脸怒意的也不与身旁众人招呼,直接一个纵身越下城头来在场中,满脸怒气丝毫没有隐藏,刚一站稳身形便用手点指、朝着对方军阵一阵咆哮。即便言语不通,可谁都看得明白此人来者不善,而且似乎并不怎么好对付。 “我去会他!”军阵中一女子声音陡然响起,随即一只大手立即拦在了她的身前。 “有我在、还轮不到你!”一男子面色凝重的看着场中之人冷冷出声道。 “你们两个都好好呆着,待我会他一会!”说话间又有一人出声言语道。众人回头看去,见江雪、任正和唐轩三人俱都示意彼此由自己出战,面容笃定。 “先吃我一斧!”场中猛的传来一声喊喝,三人急忙转头看向场中,只见一个壮汉手持双斧,身形比那场中倭寇甚至于还要壮硕一圈。壮汉舞动双臂、两把板斧在空中呼呼生风,任谁都相信只要那倭寇敢与他以刀相撞,必然会是双刀尽毁的下场。壮汉正是在军阵中一直陪伴展翔左右的柯子魁,这一刻他像极了传说中的大力金刚,一身气力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般,向着场中倭寇连连发动进攻。看方才场中倭寇在城头上的情形,似乎周身之人都很尊敬、或者说是惧怕他,而城头众人必然不会是泛泛之辈,由此可见场中倭寇一定不同凡响。虽然柯子魁率先发起了攻势,那倭寇想必也是对于眼前之人的突然发难而感到一时震惊,故而只有全力招架、并无反攻迹象。即便如此,所有的人都不会认为柯子魁会这样凭借着一身力气打赢这场“江湖之争”。 场中倭寇面对眼前壮汉的双斧,面色几乎没有丝毫动容。他双手紧握双刀,左手刀一尺三寸、右手刀三尺二寸。近身打斗多以长刀格挡、短刀攻击,彼此间的配合简直可以用炉火纯青来形容。板斧依旧势大力沉,可还是没有一次能伤到对方或者碰到对方的刀身,此倭寇身形虽然粗犷,但其身法速度着实不慢。每一次迎着板斧他都可以闪身躲避,使得柯子魁空有一身劲力却毫不起作用。大概二十余个回合,虽然柯子魁双斧依然迅猛,可比起刚开始速度明显慢了一些,对于这一点倭寇比任何人都清楚,因此他的身法陡然一转,先前的守势一眨眼变成了攻势。然而倭寇似乎并不急于取胜,他的一招一式都很有章法,此刻柯子魁的双斧路数,似乎逐渐跟着他双刀的节奏来回舞动,渐渐地、柯子魁额前鬓角满是汗水,手中双斧似乎变得逐渐沉重起来,再看倭寇双刀,一刀紧似一刀、一刀快似一刀,柯子魁大嘴一张呼呼直喘,六七十个回合过后甚至连敌方的衣角都没触碰到,这怎不让他心中起急。虽然明显感觉自己挥动斧子的动作逐渐变缓,可是年轻人自然有年轻人的骄傲,即便咬碎银牙、他也绝不后退。可是战场临敌,急躁是为大忌,故此失败的结局似乎就从这里开始了。倭寇的双刀如灵蛇一般又快又狠,眼见着柯子魁举双斧只有招架之功几无还手之力,军阵中的另一位金刚可不干了。也来不及跟任何人打招呼、关勇倒提水火鎏金棍几个箭步就已来在了场中,唐轩、江雪几人想要伸手阻拦,可事发突然,他们的注意力又都在场中二人身上,所以压根来不及拦下他。就在倭寇长刀直接抵在了双斧斧头与斧柄连接处,左手短刀直入柯子魁胸前之时,一阵猛烈的棍风突然在倭寇身后响起,那人深知恶风不善,于是双刀全力往上一顶、身形一个转圈收刀定势,抬头看向场中。倭寇上下打量着来人形色,见关勇身高体阔,必然又是一员猛将,因此脸色阴沉,嘴里又是一阵鸟语叽叽喳喳好半天,明知语言差别的他也不管对面之人听不听得懂,只一味抱怨着自己的不满,可是关勇哪里管你这些,手中大棍高举,这才要与柯子魁双战倭寇! 天上的阴云不知何时已悄然布满东海郡的天空,眼瞅着一场大雨就要到来,可众人此时却顾不得这些,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场中三人身上。再看场中之人,由于关勇的加入柯子魁一下子变得又生龙活虎起来,仿佛与关勇暗中较劲,看看到底谁的力气大,所以那倭寇这会才是真的有苦难言,本来一对一胜算很大,一下子又来了一位猛人,而且每招每式都比柯子魁似乎更加迅猛。俗话说好汉难敌四手,何况对面二人亦不是泛泛之辈,故此双刀只有招架之力,身形接连后退,他心里明白、若是强行反攻一刀,一个不慎自己也将命归黄泉,所以他不敢冒险、只能尽全力抵挡着二人的攻势。 四月的雨本该纷纷淋淋、温柔倾撒,可是这一次却出奇的迅猛。两个电闪雷鸣之后,豆大的雨点便朝着众人砸了下来,不一会在场之人的衣衫尽都湿透。场上倭寇用长剑拨开双斧、险之又险的又和大棍撞在一处,若非之前将刀柄以麻布缠在手中,这一次长刀非撒手不可。即便如此,倭寇只觉右臂发麻,虎口之处早已被震裂,只不过经雨水的冲刷、血色才没有那么明显。越往下越是力竭,眼看着自己即将面对生死一线之时,城头之上忽然跳下二人,来在场之中后也不废话纷纷以长刀破去二位金刚的攻势,然后一转身一人一边,搀着双刀贼寇两三个纵越、便已回到城头。 “天突降大雨,城前打斗已是不便,我们来日再战!”城头之上出乎众人意料的响起女子口吐汉化的声音,军阵众人皆以手遮雨、放眼看向城头,只见一女子一身白裙,手扶城头微微往下探身,好生妖娆。不过大雨不停,终归看不太清楚女子的面容,但观其行状、也应是位绝色女子。 “大军后退!”曹方于马背之上站直身形,随即一挥马鞭大声发号施令。众军问言、后军变前军纷纷往后退去。大雨之中,龙昌军阵退去阵容一丝不苟,整齐有序,值得夸赞。 “大将军!”走在曹方身旁不远处的白剑雄低头思忖一会,急忙出言喊道。 “可是白义士唤我?!”战马脚踏泥水和战士们整齐的步履,再加上依旧不停的大雨,故而曹方听的不是太清楚,所以出言确认道。 “正是白某!今有一言望大将军悉知。”白剑雄抱拳当场,言辞恳切的说道。 “白义士不必拘礼,有何言语只管道来。”曹方一如既往的大度,出言安抚。 “今日一战,我观其城头倭贼越聚越多,一方面是因为我方江湖侠士日渐增多、今日又接二连三的杀了他们的威风;另一方面嘛,白某觉得他们似乎是完成了某一件不可告人的隐晦之事,所以倭寇们才这般不顾后顾之忧的与我们较量当场。因此,我隐隐有种直觉,倭寇今夜之中必然开城逃窜,借着大雨夜色”逃回倭国,所以白某之见,以东门为主四门设下探马和暗哨,观察他们的举动,一旦他们想逃走,我们就可以提前得知情况,以逸待劳、杀他们个措手不及!”白剑雄话刚说完,一直躲在曹大将军身旁的太宗皇帝王显忍不住的暗自点了点头,心中称是。 曹芳闻言微一转动心思,便开口对白剑雄说道:“白义士所虑极是,稍后本将军自有安排。”两人再次眼神交流之后,不再言语,众侠士也是一道紧随大军往后退去。 是夜三更时分,东海南北城门几乎同一时间打开一条门缝,随着几人陆续出城四下探视无异常情况之后、城门大开,其中各有千余人顶风冒雨快速的穿过城门分左右奔东而去。随后约有一柱香的时间,东城门也是如出一辙,不过人数明显少了许多,大概五百人左右。三路出城夜逃的倭寇,目标只有一个:海边停靠着的倭国大船队! “他们来了,上吧!”雨夜的黑暗之中,一道声音响起。 “好,前后通知下去,做好包围倭寇的准备!” “是!” 一阵喊杀之声突然响起,但倭寇前行的步伐却未曾因此而有所迟疑,一成不变的速度、似乎把眼前拦路之人丝毫不看在眼中。 “杀!”怀化将军万峰率先杀入敌阵,一把长刀伴着大雨轮了个陆地大水车,身前数十名倭寇见此情形愣是给眼前这一幕止住了步伐。倭寇互相对视了一眼,一咬牙关一齐抽刀而上,这一次展现出来的战力又是让人不得不为之一惊。东门贼寇五百余人,而此刻面对两千余龙昌将士恰似虎入狼群,虽然也不时会有倭寇战死当场,可是他们的刀下已然送走了好几个龙昌兵士。即便如此,面对着不远处的汪洋大海,他们红着双眼、举刀奋力厮杀。而龙昌兵士显然也没有被这一幕吓倒,他们深知剿灭敌寇这是唯一的机会,于是也都不要命的往前扑杀,这一刻仿佛男儿的血性被不断激射而出的鲜血所刺激,虽是狼群、非是羊群。倭寇的希望是海的方向,我们的希望就是砸碎他们的希望,两下里以命相搏在这雨夜之中的东海之滨。 “他们预计到了东门会有埋伏,故而让五百人出东门以为诱饵,实则其余人自南北门尽出,分左右绕道奔向海边。哼,雕虫小技、自作聪明!” “哎,临阵不可轻敌!要知道狮子搏兔尚用全力。” 黑暗之中,就在二人谈话之间自北门而出的千余名倭寇已然出现在了众人眼中。 “能杀就杀,杀不了卸条腿也行,等他们爬到海边,大船早就是我们的了,还回个屁的倭国!惹急了,老子开着他们的大船,杀到他老家去!” “废话少说,准备应战!” 三千对一千,南北门的倭寇尽都遭遇围剿,与此同时大将军曹方已然率领大军进驻东海郡城之中,至此也彻底断去了倭寇们的后路。三路人马分别与之相战,倭寇出城之前应该也想到了最坏的打算,因此战圈之中虽然不断有己方之人倒下,可他们眼里的坚定却从未有分毫动容,即便下一刻倒下的是自己。如此视死如归的双方人马全力搏杀,死伤定然不在少数,纵然敌方战力强悍,但我方人数占优,况且三路均有江湖侠士相佐,故而任谁都不能一下子将对方尽数杀退或者剿灭。正这时,东海郡西门,约有十余个人赶在龙昌军队前来驻守西门之前悄然出城,其中三人背缚黑色包裹,其余十几人自觉围绕这三人将其护在中间,身形飞速前行,一瞬间便已消失在了茫茫雨夜之中。 “我就说这西门不应该如此沉寂吧!” “顾兄所虑周到,小弟佩服!” “这十余人的身手不可小觑,我们的目标是中间那三人背后之物。” “明白!”说声明白,西门外二十余人直接飞身形挡在了十几名倭寇身前。 “放下东西,可饶你们性命!”为首唐轩长刀直指对面。 “哼,你们也配!”倭寇中间女子的声音猛然想起,众人看去一眼便认出了她就是白天在城头之上口吐汉文的白衣女子,样貌身姿一点没变,只是白天的一身白衣换成了黑色夜行衣。 “你是龙昌之人?”唐轩疑惑道。 “何必废话!”女子却是干脆,右手一挥周围十几人迅速上前一字排开,准备应战。 “你们跟他们玩,我去会一会女倭寇的身手!”江雪的声音刚一落下,整个人便腾空而起,直接越过前方一字人墙,长剑直指黑衣女子。 “不可大意!”任正冲着江雪喊了一声之后,与一旁唐轩、关勇、顾长林、石秀等人眼神示意,一行人均都刀剑出鞘、向着眼前倭寇发起攻势。一交手,如顾长林先前所言,这十几人的身手确非等闲。唐轩、任正、石秀直奔人墙后三人而去,然而与江雪正打在一处的女子见三人来势凶猛旋即长刀凌空劈下,一闪身形跳出丈许之外看向来人。唐轩与任正还未落地就分别与其余二人刀兵相见,只剩石秀、单看二女相斗,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一时间竟是愣在当下。江雪以剑身拍了下一旁的石秀,没好气的斥问道:“愣着干吗?要打就打、不打走远点别碍事!”随即倒提双剑又是一跃,与那倭国女子再次打在一处。 “想不到弹丸小国,竟有如此天生丽质的绝色女子,还真是让人不忍心与之动手。”石秀依旧原地不动的盯着儿女间的战斗,此时他的眼中似乎装满了那位绝色女子的容颜,身陷战场还能痴缠美色,估计也只有这位仁兄能做的出来了吧。突然江雪身形往后急退,对面女子长刀直逼而来,速度之快出乎意料,江雪且退且以双剑用力抵住长刀,整个人眼看着就要撞在身后石秀的身上,江雪灵机一动、双手用力以剑荡开长刀一尺有余,单手如蜻蜓点水一扶石秀肩膀整个人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闪到女子后方,倭人女子见势不妙长刀自上而下直向石秀腰间劈来。 “我都没有动手,你却要伤我!”石秀手中长剑立即出鞘,右手猛然用力镗开那拦腰一刀,身形随即跳出圈外,以剑之地,一脸气急败坏的样子煞是可爱,不过此时可没有谁去欣赏他这一幕。江雪的雪刀从后方眨眼便至,眼看着就要碰触到倭人女子腿部,却不想那女子竟是凌空翻动,看不见着力点却硬生生自下而上一百八十度与眼前江雪正好撞在一处,二人皆用全力、一触即散。 “你歇会,唤我来吧!”石秀大喊一声,也不管江雪是何表情,拎着剑飞身就到。女子见来人剑风刚猛,故而刀势一变,整个人被淋湿的黑袍竟然飘飞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涌上石秀心头:“不好,要倒霉!”石秀一咬银牙,急忙撤身收剑,但女子的速度明显更胜一筹,只见她芳唇微启、轻声说了句:裂斩!紧接着女子双手握刀隔空劈下,一道水雾径自幻化为一柄长刀,直逼石秀而去。眼见后退已然来不及,避无可避石秀站在原地,快速调动周身元气,一道隐隐的紫色光芒在剑身之上泛起。 “一剑开山、给我破!”话刚出口,身后江雪也明显察觉到倭人女子先前定是隐藏了实力,这一招是在太过强势,于是几乎与石秀同时出手的两道剑锋一前一后射向迎面而来的水汽刀锋。 “砰、砰、砰”三道剑芒虽然抵去了些许刀势,可余下的劲力还是分别倾泻在了场中那一男一女两个人的身上。二人同时倒飞而出,随后重重的跌落在泥水地面,口中鲜血最终还是忍不住的喷了出来。二人互相对视一眼,彼此眼中均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如此瘦弱的绝色女子,竟然能激发出这般强大的刀势,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余下唐轩、任正等人的战圈,也都是全力搏杀未敢分心,更有甚者、与其余人等的打斗好几处竟是以二对一仍然不能迅速取胜,此倭寇十余人的战力可见一斑。 “小心!”又是一刀冲满霸道的刀气直逼江雪而来,江雪强撑着身体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可心里这时的无力之感让得这位骄傲的女子莫名多了一丝绝望,但无论如何她也会用尽全力再次抵挡一番。不远处的任正眼里看得清楚,于是顾不上自己对手的招式,拼命往前一纵挡在了江雪身前,来不及回身任正急忙运足气力,三道金色剑芒极速射出,与那空中刀影撞在一起。一阵水幕在空中炸裂开来,瞬间释放出的气浪直接将任正击飞数丈之外,以剑杵地、单膝跪倒,口中连喷几口鲜血,整个人的气息顿时萎靡了许多。再看那倭人女子,虽然也被气浪波及,但也仅仅是莲步轻移、后退了三五步便稳下身来。女子表面虽然看似无碍,但自己胸中翻腾的气血使她不得不暗中调息、全力压制。此等强大的功法虽然威力不凡,可毕竟涉及不深的她也不是伸手就可以使出来的。原本胭脂色的双颊之上已是惨白,不过乘着夜色旁人看不清楚罢了。 “你个傻子,谁要你替我挡了!”江雪摇晃着身体来在了任正身旁,她艰难的俯下身来一边探查着任正的状况、一边在嘴里心疼的埋怨着。 “雪儿快退!”另一旁的唐轩飞快的挥出几道剑芒,想要抽身来助江雪二人一臂之力,却不想对手早已看透他的用意,于是死缠烂打的倭寇竟是让一时分心的唐轩身中数刀,好在唐轩毕竟身法一流,他险之又险的避过了周身几处要害,到头来却还是未能帮到江雪这一边。 “不想此女子竟有如此功力,倒是我小看了她!”石秀也已倚剑而立,同江雪任正一道面对再一次朝着他们飞速而来的水幕刀光。 “大丈夫以身殉国、死则死矣!”一股豪迈之气自石秀心里油然而生。 双方余下之人的战圈此刻竟是无一人能够脱身前来施以援手。三人彼此握紧手中长剑、神色这时竟都出奇的平静了下来,没有什么临死之前的大彻大悟,有的只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英雄豪迈之气。所谓巾帼不让须眉,这一刻、他们坦然赴死! “砰砰砰”几无气力的四道剑芒被水幕刀影直接碾碎,强势的刀锋依旧不改霸道、犀利之态,朝着三人扑面而来,越到跟前、死亡的气息就越近了。 “雪儿!”“任正!”“石秀兄弟!” 众人全力以赴对手之余,忍不住被眼前这一幕所震撼,眼看着好友就要殒命于贼寇之手,他们心中岂能不为之震惊、为之悲愤、为之惋惜!可就在这时,不远处一个人影闪烁间,一道剑光飞速射来,毫不客气的在众人的注视下一剑破去刀影,剑芒未尽、进而直入女子右侧肩头透体而过,倭人女子本就煞白的脸颊之上立马浮现出一种极为痛苦之色。女子嘴角鲜血滴答落入脚下泥水之中,右手扶刀、左右捂着右侧肩头,满脸不知所措的看向不远处的来人。下一刻,雨小了些许,其余战圈打斗之人也都不约而同的停下手中刀剑、看向最后这来人。 “不知阁下何人?趁人之危也不算英雄!”倭人女子眼神冰冷,冷语斥问道。 “身为龙昌之人、剿灭倭寇义不容辞!”说话间,黑衣男子转过身来,一张坚毅而又十分熟悉的脸庞映在了唐轩众人的眼中,顿时四下寂静。 “大师兄,是你吗?大师兄......”江雪忍不住第一个大喊出声。 “小师妹,好久不见、别来无恙!”男子侧身一个微笑,犹似从前。 “章师兄,能再见到你、真好!”唐轩内心也是感慨万千,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男子微微冲他点点头,随后身形一闪来在正中,对着场内所有人大声道:“众人且退,七星阁章昭、一人为战!” 第八十三章 师兄弟东海重聚 平倭寇百密一疏 “大师兄”、“章师兄”、“大师兄!”江雪、唐轩、关勇等人一起大喊出声,他们心中先是大喜,随即又变得无比沉重。师兄突然而至救我等与危机之时,可毕竟眼下这十几个倭贼个个实力不凡,大师兄或许不晓内情、故此放下豪言。他虽不知我等却不能置他于险地而不顾,所以几人一起边喊边向着章昭靠拢过去。 “你们放心,大师兄的话、你们都不信了?”章昭面色难得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生死在前,万不可大意!”任正一手搀扶着江雪,一手持剑面色严肃的对章昭说道。 “任师弟,照顾好小师妹!”略一转头,大师兄又是一抹安慰的笑意看了看男女二人,随即面色一沉再次喊喝一声:“众位后退,我若不敌、你等再行上前!”话落,章昭黑袍一甩,长剑在手中止不住的发出阵阵低吟之声,仿佛潜龙一般、即将腾空而起将眼前这些杂碎逐一吞噬。 倭寇自然也看清了场中的局面,在经过黑衣女子言语指令后,所有人紧握长刀围着中间的章昭缓缓移动脚步,寻找着在他身上可能出现的任何一丝破绽。此刻的章昭面色不悲不喜,甚至旁边众人都感受不到他身上的气息波动。下一刻,以中间章昭为中心、风雨席卷如龙卷风一般向周围肆虐,倭人被这一幕震惊,刚想有所行动但狂暴的风雨几乎让他们难以睁眼,章昭嘴角微一上扬整个人瞬间腾空而起,长剑在手泛起微微蓝色光芒,他的身躯好似游龙一般在风雨漩涡之中顷刻间在众倭寇身前逐一掠过。再看章昭,收剑归鞘,气息内敛,周身风雨躁动也是随之隐去,仿佛未曾有过一样,让人心生诡异。周围十几名倭寇依旧持刀而立,不过先前那般围着他不断挪动的脚步此刻尽都定在原地一动不动,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章昭不去管这些,他只径自走向其中一人身前,伸手去解那背上的黑色包裹,一旁众位师兄弟们见此一幕强行压下心底的震撼和不解,急忙走上前去解其余二人背上的包裹。关勇动作粗糙、一边解一边拽,包裹刚一到手、那倭寇便直挺挺的往后倒在了地上的泥水之中,隐约脖颈间一丝细小的血线滋出一抹雪雾,随即便被雨水冲刷而去。石秀倒是轻巧,他忍着周身传来的疼痛解下黑衣女子的包裹之后,忍不住抬眼细看女子面容,女子杏眼圆睁、柳叶眉斜飞,绝美的脸上却有着三分怒气和不可置信之色,但即便如此她依旧动人。一滴雨水正好经女子洁白的脖颈滑落,一丝细微的伤痕恰巧被石秀看在眼中,他的心中再一次充满震撼。到了此时,所有人都明白了,章昭那神奇一剑竟是直接夺去了场中所有倭寇的生机,如此强大的伸手怎会不令众人心中惊愕和感慨?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看看解下来的包裹吧。 一行二十几人围绕成了一圈,中间三人纷纷将包裹放在地上缓慢打开。除去外边黑色长布,露出三个暗红色透着古韵的木盒,中间三人彼此对视一眼,然后分别拆去盒子上的锁扣,逐一将盒子缓缓打开,这一看不要紧,三个盒子里竟然都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这可气坏了石秀,不觉大骂出口,但事实已然如此,章昭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起身将空盒子重新包好交给另外几人背在身上。 “既是空盒子,还背着它们做什么?”石秀掩不去失落神色的问向章昭。 “盒子内虽无一物,但或许盒子本身另有玄机。雨夜仓促,所以还是先带着,等日后我们再仔细看看。”章昭依旧如从前那般思虑周全,其余人闻言之后也都点头默许。 “不知其余三门情形如何,我们赶紧过去看看。”顾长林面色依旧严肃,丝毫没有因为此刻西门大胜而有一点喜悦之色,到底是年长一些,故此性情比年轻人要沉稳许多。 “顾兄所言极是,我们这就走!”唐轩对众人一点头,江雪由任正搀着、此刻伤势微微缓解,石秀看上去倒是好上许多,因此也没有再耽误,大家一起往南门而去。就在众人的身影消失在西门外雨夜之中时,西门内突然一阵骚动,龙昌守军刚刚布防完毕的兵士们竟是遭到同僚的黑手,不一会二十余人尽数倒在了血泊之中。下一刻,西门再次打开,十几个身穿龙昌兵士衣袍之人快速从中闪身而出,朝着北边一路疾驰,眨眼间也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天色逐渐泛起了一丝微微的光亮,一夜的雨也淅淅沥沥有了退去的迹象。东海郡南北东三门之外的喊杀之声都已沉寂,此番激战虽说我军伤亡人数多达四千余人,可倭寇三千多人也几乎尽数殒命,偶尔有负伤逃走的不过百余人,如此看来也算龙昌军队的胜利了。黎明之际,大军在四处清理着战场,四门城防也都布置完毕,太宗王显在确定了战情之后、由两位护卫陪同,在曹方的安排之下入城休息,其余侠士等人皆由万峰亲自安置,未曾有一丝怠慢。 东海的海面之上,一艘中型货船正在一路往东疾速而去,一夜风雨之后海风似乎变得轻柔了许多。黎明时分从船舱内走出来五六个人,手扶船舷在甲板上站定,他们装束怪异,一起迎着海风向东而望,细看中间一女子正是东海城头那位白衣女子,她的名字叫做星野惠美,本名星野真弓。 “胞妹不幸葬身东海,身为姐姐,我心悲痛万分,好在此次的任务我们完成了。”星野惠美头也不回的对身旁几人念叨着,说着话两道晶莹的泪痕在晨风的催促下划过脸颊。 “虽然此次我们伤亡惨重,但完成了这次任务对大名之后的计划会有很大的帮助。何况,龙昌兵士的伤亡远在我们之上,还望女主节哀!”星野身旁的一位壮汉小心的安抚着正在伤心流泪的女子。 “混蛋!那些龙昌兵士的草命怎么能和我们的武士相提并论?这个仇、早晚要找他们讨回来!”女子杏眼紧闭,一丝丝怒意不断自容颜之上闪现。 “是,女主所言极是,此仇日后我们定能讨回来!”那人再次恭谨的说道。 “货船如此行进,何时能到倭国?”星野头也不回的问道。 “如此行进,明日中午便可抵达!”一边另一个男子同样恭谨的说道。 “好了,你们都下去歇息吧,我想自己静一静!”女子话音刚落,身旁之人皆是对着她躬身施礼,之后逐一从她身旁走过、向着货仓走了进去。 “我那可怜的胞妹,可怜的贞子、你胆敢抢走属于我的东西,我就叫你死无葬身之地!”女子依旧面朝大海,一句狠厉的话语自其口中愤愤而出,女子心中恨意尤难尽除。可她不知道的是,她的这句愤恨之言刚说出口,船舱之内一个男人带着诡异的神色悄然退去。 三天后,东海郡太守府正堂,太宗王显居中而坐,底下之人跪了满地。随着一声“平身”,堂下众人这才往上叩首谢恩之后,缓缓起身。 “此番三郡之乱,幸得诸位全力抵御,才能平灭倭贼、收回郡城。现如今我方军士死伤之人皆已统计在册,事后由朝堂拨下银钱进行抚恤,以慰忠心。”王显的帝王之气显露无疑。堂下众人闻言,急忙往上躬身齐声言道:“万岁、万岁、万万岁!” “三郡身有官职之人,均恪守其位,日后如有变动,再行遣派。”王显再次言语道。 “谨遵圣命!” “此次取胜的关键,说到底除却将士勇猛、三军用命之外就是我们龙昌江湖之中的各位侠士了。无论老少、俱都身怀绝艺。东门前与倭寇相战,每每获胜都叫朕心中深感痛快。”话到此处,太宗微微克制了一下自己喜悦的内心,身形微一转动再次开口道:“众位都知道,朝堂有朝堂的法令、军伍有军伍的制度,此次获胜的赏赐不日便可按部就班的逐一发放。然而就是对于你们,对于龙昌江湖的各位义士,朕一时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赏赐你们,故而在此一问,不知各位可有所求?” “陛下,我等一介江湖武夫,说到底也是龙昌百姓。俗话说国安方可民安,民安方得太平,每一个龙昌百姓应该都有一颗护卫家国之心,故此我等此番报国已是万幸,何敢有什么所求,请陛下明鉴!”白剑雄率先走出一步,拱手直言道。 “朕深知众位侠士志在报国而非名利,名利二字太小、远不及你们胸中一片赤诚。朕也从小向往江湖之中的豪气干云、向往着风里来雨里去的潇洒自由,只可惜朕生于帝王之家、诸多向往只能是水中月、镜中花,此番有幸亲身见证我龙昌江湖的众位侠士齐力破贼,朕心甚慰,故此单凭你们心中的忠义,朕就不得不赏!朕喜欢你们,喜欢侠士气节、也喜欢长剑飞转,希望众义士能给朕一个报答你们的机会!”王显情真意切的表达着自己对于江湖之人的青睐,言语间没有丝毫遮掩。 “陛下之言,我等不胜荣幸。不过报国一事确是本分,实在不敢有所请求,也着实未有所缺,还请陛下明鉴!”梁天达适时的站了出来,朝上言词坚定的说道。 “哦,梁义士!如果朕所言不差,你曾经可是位列朝堂之人,官拜游击将军、随秦州燕大帅四处征战,立下过许多战功。燕帅后来无意于朝堂功成身退,你更是早几年便已辞官离去,朕不知当时先皇是何想法,但今日,朕许诺你朝中武将官职三品之内任你挑选,不知你意下如何?”王显有意降低了声音,语气平和的对梁天达承诺道,二人之间像是当着众人的面话起了家常。 “多谢陛下天恩!天达远离军伍时日已久,一颗心早已淡泊。此番前来东海,也是以百姓之心前来杀贼,确没有半点朝堂之念;再者天达已然年过半百,思绪和体力渐有不支,亦难当军中重任,还请陛下体念一二,让天达此生终老江湖,天达感恩不尽!” “粱义士之心朕已悉遗憾我军中痛失一员大将!”王显面露惋惜之色,梁天达见状急忙跪倒往上磕头,神情动容之余口中竟是有些颤抖的高喊了一句:“陛下!”王显一派明君的风范,上得前去将梁天达双手搀扶而起,君臣之间一时生出惺惺相惜之意。 “你是章昭?你是展翔?”王显好一会才从对梁天达的情绪中缓缓退了出来,他往下走了几步来在了站在众人旁边的两位年轻男子面前,出声问询道。 “正是在下!”眼前两位男子一起俯身抱拳往上答应道。 “你二人此番征战也是功劳不凡!展翔重伤之下力斩倭寇,章昭更是以一人之力诛尽群贼,真是让人不得不佩服。故此,朕也想知道你二人心中有何所求?你们放心,凡是朕能做到的,绝无推辞。” “陛下,方才白掌门与梁义士已经讲得清楚,龙昌边城有难我等岂能不尽全力?但得百姓安顺,别无所求!”章昭率先回禀王显,言语诚恳的说道。 “我等诚心是为家国百姓安危,别无它念!”展翔紧跟着出言回复。 “那么白义士呢?你于江湖对决之中率先出阵杀敌,连胜三场大大鼓舞了我军的士气,不知可有所求?”王显忽然视线一转,看向了场中一袭白衣的白枫。 “生而为人,当有所求。不过此番前来东海,在场之人皆是以义字当先、家国为重,白某深感荣幸能在此列,故而亦无他求。”白枫一身正气,字句铿锵的往上回应道。 “不愧是我大国江湖中人,个个胸怀家国,朕之幸、江山之幸、百姓之幸!”太宗转身往上行了几步,背对众人突然仰头感慨一声,胸中感动、自豪之情激荡而起。 “报!启奏陛下、大将军,三郡来报,此番倭寇犯我边郡,是为了夺取三郡中的‘天外星石’!如今三郡中的星石都已失窃,除却东海一战将士折损,临海和广陵俱都是守城军伤亡殆尽,其余百姓几无伤损。” “哦!天外星石?莫非是早年间那场瘟疫?一夜天降奇石、如火球一般照亮夜空、驱散瘟邪,后来被百姓奉为祥瑞,供在高阁之中?”太宗一转念,想起十几年前有关于东边沿海城郡的一段往事。 “陛下真乃博学多闻!此天外星石正是当年的祥瑞奇石。”东海郡太守兼长史陈飞于人群之中走出,朝着太宗皇帝躬身答言道,言语之中颇多奉承之意。 “另外,据边军来报,前天一早,也就是东海城外雨夜围杀倭寇的那个清晨,一艘中型货船于野渡之中匆忙扬帆起航,奔东而走。我边军发现时稍有迟晚,随即连忙调战船急追,可最后依旧未能拦下那艘货船。”来报那人趁着空隙之时再次往上禀告。 “也就是说,那艘货船就是倭寇留给自己的后路,而且最终他们还是带着天外星石逃回了倭国!”太宗闻言,面色明显变得阴沉了许多,他实在不甘心堂堂龙昌朝堂、泱泱大国,竟是被弹丸倭国玩弄于鼓掌之中。那些可恶的倭贼,即便大多已经身死雨夜之中,可毕竟他们最后还是达到了他们的目的!“啪”的一声,年轻的太宗皇帝重重一掌拍在了桌案之上,久久不再言语。 “即便我们计划周全,到最后还是有漏网之鱼,这些倭贼还真是狡诈!”将军万峰率先打破了这份沉寂。 “如此说来,此番倭寇大举来犯表面上虚张声势,实则就是为了盗取天外星石。可是,广陵和临海的星石既已到手,他们为何还要齐聚东海?外一被我军击破,岂不是前功尽弃、多此一举?”白枫面色沉静,几番思虑后缓缓对众人说道。 “再有,他们费尽心思、甚至不惜折损大批高手只为了几块天外星石,这又是何故?”梁天达也出言道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哎呀,无论如何,他们是偷走了属于我们的东西。不管他们有什么用,哪怕是想要放在路上当垫脚石,我们也不能让他们得逞。”光棍守正如今终于有了自己的兵士,退去了光棍的头衔。在听闻众人你言我语的推断之后,他好不耐烦的直接高声喊和出口。 “彭守正所言不差,无论他们要星石做什么,我们也不能如他们所愿!”大将军曹方倒是很认同彭海的想法,一想到自己数万大军竟也没能将倭寇尽数留在东海,他的心中也是勇气了诸多懊恼。 “天外星石?既是从天而降的祥瑞,必然有世间之物所不能及的作用,不知太守大人可曾见过此石?能否当众讲述一二?”人群中的章昭剑眉紧蹙,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故而向陈飞出言问道。 “我来说吧!”陈飞尚未有所回应,一文人模样的男子走了过来,先是朝着正堂深施一礼,随即向着周围之人点头示意。 “你怎么来了?”彭海上前几步,问向来人。 “我是随陈大人前来,你且稍厚,待我向各位讲来。”刘井目光笃定,不再理会彭海。 “诸位大人、将军,诸位义士,在下刘井,生于东海、长于东海,曾在前太守刘宝府中任管家,与在座几人也是熟识。今得陈太守赏识,令我继续留于太守府中,处理府中事务。关于天外星石,且听刘某一言:十四年前,沿海诸郡突然瘟疫四起,患病者七日之内必将丧命。多少郎中医务费尽心力也是毫无头绪,任凭百姓疾苦不堪、痛苦难耐,最后死于非命。朝廷派下医官,多日诊治竟也无有效果,眼看着每家每户几乎死绝,正这时、东海郡来了一位名叫罗晋的江湖神医,后来才知道此人正是久负盛名的圣手回春罗子舒。罗神医心系百姓,不畏病苦亲自以身试药,这才让大家看到了一丝活下去的希望。几天以后,他配好了一味名叫‘解瘟丹’的丸药,在太守大人及众医务的帮助下一起给百姓分发、服下,大大减轻了人们的痛苦,也让百姓的生命得以延续,但疾疫犹在。一夜晚间,约在子时左右,三颗流火从天而降照亮了整个郡城。待流火坠落,有好事之人循着方向找到了这几块奇石,其实看着通体漆黑、与碳石相似,不过侧方有一六七寸长的剑形图样,本来众人都觉得是巧合,可是经后来见过其余两块星石之人的讲说,才知道三块石头上都有着长剑的图样!当时正逢瘟疫,星石一事也就是一时闲谈提及罢了,可谁成想自星石落地之后三日之内,边郡患病的百姓身体竟都莫名的大有好转,往后再有三两日,瘟疫悄然退散,百姓重获新生。那时,有人将此归功于神医妙手的罗老先生,也有人说是上天垂帘、天降神火驱散疾疫,总之自那时起人们一方面感谢罗神医,一方面修筑高阁、将三块星石分别供奉于东海郡的听潮阁、广陵郡的观海楼,还有临海郡的闻涛阁,从此以后临海诸郡处处生平,再无瘟疫袭扰。”刘井一番长谈,众人才知其由来。 “如此看来,此三块星石必有蹊跷!敢问刘兄,星石大小如何?”章昭眉宇之间似有答案,但细看之下还是有着些许不太确定的犹疑之色。 “流火于空中之时看似巨大,等到落地之后,也就尺许长短、尺许宽窄。后来另外两块星石我也有幸得见,虽然三块形状不一,但其大小也都大概如此。”刘井回应道。 “章某心中忽有预感,倭寇之志不在龙昌、而在......”章昭话未说尽,唐轩心领神会脱口而出:“天上?!”章昭转头看了看唐轩,微微点了点头。 第八十四章 传喜讯举国欢庆 寻星石六人东渡 春色浓重,处处都是一片盎然。东海三郡重回龙昌的消息逐渐传遍了整个国家,东海、广陵、临海三郡的百姓自发组织起了舞龙的队伍,沿着郡城内的主街一路从头到尾的欢笑着、热闹着,张灯结彩的街市甚至比过年时的气氛还要浓重,可见人们心中的喜悦之情,这也就是生活的模样吧。 都城长安,依旧满是繁华之景。从黄昏到深夜,锣鼓之声、行人之声久久未歇,或许身为都城之人自然要比其他地方百姓的家国情怀更重一些,起码他们心中是这么认为的。邻里奔走相告、孩童提灯嬉闹,也不是元宵佳节,火红的灯笼几乎比昔日清晨升起的日头还要鲜艳三分,尤其是在这难以成眠的夜色之中。每个人的脸上冲充满着自豪和喜悦之色,他们得知边郡重回龙昌怀抱时的那一刻,激动得热泪顺着眼角止不住的往下流淌。都说家、国、天下,似乎在那一刻,没有人比他们还要动容的。这些平日里朴素的百姓,这些向来认认真真、诚诚恳恳只求生计的百姓,这些论个人能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百姓,他们可能随时随地里遭到他人的欺辱,可能睡着漏雨的屋子,可能食不果腹......但就是这些人,他们最希望自己的国家足够的强大,这样他们才能毫无顾忌的过着自己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普通的生活。 国家喜讯传遍,龙昌处处欢庆。南都城中,一位妇人于东城门之上远眺东方,在得知东海大胜的消息后她喜极而泣,忍不住朝着东城一路奔走。这里向东望去,即便看不出多远,但她仿佛能够看到那一支五百多人的队伍和前边几个熟悉的面孔,她以他们为傲。 “依轩儿的性情,他应该也会在那里的吧......”妇人半倚腰身,一双眸中满是慈爱。 九华山古松岭。 “他们此番前去时近两月,如今三郡重回龙昌朝堂,确是可喜之事,想必再有一月,也就该回来了。”灵姬老尼在夏琳和江岚的搀扶下,缓缓坐了下来,看如今面色、已然舒展了许多。原本眉间的仇杀之气,在九华山的朝风暮雨间逐渐退尽,放下了心中纷扰、才能修大自在。 “此次没让你二人前去,你们不会怪我吧?”坐定后,灵姬转头看向身边的江岚和夏琳语气平和的问道。 “不会!”夏琳面色莞尔一笑,轻声回应道。 “怎么会怪您呢!不过心中是有些许遗憾,身为习武之人,徒侄也想见识见识倭寇的手段。”江岚面色带笑,如实的跟灵姬说道。 “你说的也在理,你们都还年轻、如今龙昌海岸边郡与倭国频繁通商,日后会有机会的。”说完,三人看着眼前的几座坟茔,一起陷入了沉寂。 雪山深处的院落之中。 “今日感觉好些了吧?”女子正在低头煎药之时,听见不远处有动静传来,故而抬头看去,见一男子单手捂在胸口,另一只手扶在墙上一步一步朝这边走来。 “感觉好多了,想再有一月,应该可以完全康复。”男子坚毅的面容之上露出三分笑意。 “你是想找冷月姐姐吗?她刚出去了,一会就回来。”女子思绪一转,轻声开口道。 “听闻朝廷在东海大胜倭寇,心中不免欣喜,故而起身走动走动。这些天老是躺着,感觉人都快僵硬了。”男子有意岔开了话题,一双虎目尽量不留痕迹的逃避着师妹的目光。 “你怎么起来了?不是告诉你要好好躺着吗!”院外突然走进一女子,她一眼就看见了扶墙而立的男子,忍不住出言责备几句,不由分说的上前将男子一只肩膀搭在自己的肩头,扶着他往屋内走去。 “你师兄就这么走出来,你也不劝劝他!”女色扶着男子往屋内走的同时,还不忘出言呵斥身后煎药女子两句。身后女子闻言,只是吐了吐舌头、扮个鬼脸也没有出声回应。不过心里却在为自己辩解着:他是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说的话,他能听进去才怪。 男子任由女子将自己强行搀扶进入房中,她小心翼翼的扶着男子躺下,随后又转身整理着屋内木桌上服药所用的药碗、汤匙等物件。男子看着她的背影,胸中的暖流一次次的自心头淌过,那种压抑了好久的情愫终于是忍不住的脱口而出:“月儿,我、我喜欢你!” 女子正在忙碌的身形突然就那样定在了原地,这一刻她的心中五味杂陈。每每触碰到个人情感的时候,那个身影总是第一个浮上自己心头,脑海中满是曾经二人相伴的画面,四年了、她已然努力回避着,但结果却没有多大的作用。是她亲手将他埋葬,那座满是伤心的衣冠冢,注定成了她过不去的劫。 “你好好休息,我出去看看雪瑶将药煎好了没有。”女子没有直面男子的情义,她不知自己转过身来该如何面对床上男子那满是情意的目光。自己心中藏了个人,别人又如何能进的来呢。话一出口,她轻轻收了收衣袖,往屋外匆忙踱步而去。 “依你之见,我们要渡海夺回天外星石?”东海郡太守府后院客房之中,一行人聚在一起商议着昨日里所提及到的被倭寇抢走的三块天外星石之事,唐轩在听完章昭的言语后,不禁开口问道。 “正是!你们可能也隐隐猜得到此星石的不凡了。还记得第二次魔山一战吗?大执事张怀德以一人之力愣是将联军杀退,恩师萧煜、师叔纪天华、欧阳德更是惨死于他手,那个时候我便感觉张怀德所用功法颇为怪异,他竟能一语出声限制人的举动,不得不令人感到震惊和疑惑;再后来,我难忍心中悲痛,一时不慎误入魔道,一开始我还是有着一点自我的意识,隐约记得一个神秘老者将我引入了一个秘境之中,那里有着一座高阁,在那高阁顶层,我曾亲眼所见他竟能徒手召唤力量凝聚成阵法将我锁在其中,无尽的雷暴不断摧残着我仅剩的一丝丝清醒,到了最后我便成为了你们口中的魔灵!一个毫无心智却拥有着强大摧毁力量的傀儡,可怜我心爱之人、也竟是死在了我的手中!”话说到此,众人都已明白了章昭所想要表达的意思,不过在最后提及到自己爱人的时候,他的双眼之中不由得泪如雨下。一旁坐在江雪身边的任正也是忍不住虎目泛红,他握紧了的拳头在江雪的不断抚慰之下才缓缓的松开了。 “章兄,这不是你的错!慧儿身死,也算她的命数吧。”任正起身来在了章昭身前,他轻轻拍了拍章昭的肩膀宽慰道。章昭心如乱麻,此时面对任正他更是不知所以。毫无征兆的一跪,任正和身旁唐轩几人急忙将其搀起,一起出言宽慰。 “这一切都是那个老头子操纵的结果,你放心、我一定不会放过他!”章昭满目恨意,突然变得非常可怕,周身的气息因此都有些异样阴森的感觉了。 “师兄!”关勇和江雪一齐扶住章昭的肩膀,男子双眼缓缓闭合、那股压抑的气息这才逐渐消散。 “慧姐姐的仇,我们一起来报!”江雪看了看章昭、又看了看任正,三人彼此点头示意,这股悲伤的气息才算过去了。 “既然三块星石和神秘功法有如此紧密的关联,看来我等还非去一趟倭国不可了!”唐轩看了看场中众人,言语之间隐隐透出了一种兴奋的期待之色。 “去是一定要去了,虽然我们时常称其为弹丸之地,但毕竟也是一个国家,要想在里边找到三颗星石,其难度也绝非一般。”顾长林此时一脸凝重的对在座众人言语道。 “顾兄所言极是!但即便如此,我们也得前去寻找,不管有多大的困难,也一定要将星石带回龙昌!”石秀适时的出言附和道。 “若是最后万一找到了星石却带不走,毁了它!我们得不到,也休想让他们的计谋得逞。”白枫脸上少见的闪过一抹狠辣之色。 “明日我等将此事报于陛下和曹大将军,等诸事定下、我们便准备启程。”白剑雄眼见众人主意已定,故而言词肯定的跟大家叮嘱道。 “好!”在场之人齐声应道。 昆仑之巅,一年轻男子闭目盘腿而坐,耳际不时掠过的风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专注的心神。此刻的男子,浑身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芒,一缕金色气息飞快的在其体内游走于四经八脉之中,所有身上的脉络和骨骼都被其不断的淬炼强化着,年轻人牙关紧闭、双眉紧蹙,明显是那道金光在其体内肆意游走时给他带来了很大的苦痛之感,要不然凭借着他的意志力,一般的疼痛于他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嗯,此子确有天赋。他的体质不但契合老家伙那剑域的功法,如今看来就连我们神域之气他也能融会贯通。还真是个不错的苗子,只可惜被他抢了先收了徒弟,要不然老朽非得让他拜在昆仑门之下!短短半年多,就即将踏入地元境巅峰,如此速度怎能不叫人感叹。虽然神域和剑域不相往来,可那老家伙的功力我可是见识过的,当初要不是凭借着万年修来的金身,老朽还真有可能败在他的手里了!”年轻男人身后的不远处,一人面虎身之人的身形隐隐浮于空中,待看见年轻人的表现之后,他在心里嘀咕了一阵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悄然隐去身形。就在他消失的那一刻,男子的双目突然睁开,两道金光平射而出穿透云层,只一瞬间又被他收了回来。男子握了握双手,感知了一会体内澎湃的灵气之后满意的笑了笑。 “地元境巅峰了吗?这就是巅峰的感觉吗?”说吧,他缓缓起身,袖袍带起的风似乎都饱含灵气。 “先去看看知恩那小子,随后回来再继续为土蝼超度吧!”说走就走,他毫不避讳的一个隐身,便在原地消失不见。之所以现在的他丝毫不用考虑遮掩自身的气息,那是因为在这昆仑山之中有陆吾神的神气庇佑,任谁也不能在这种情况下觉察到他的异样。 “启奏陛下,臣有要事禀报!”陈飞和曹方二人一起参拜于太宗王显身前一丈之地。 “两位卿家快快平身!”王显一身锈龙袍,头戴飞龙冠,帝王之气一览无余。二人闻言缓缓起身往前走了三两步止住身形。 “二位卿家有何要事,尽管报来。”仁君风范被这位年轻君王表现的淋漓尽致。 “启奏陛下,据众位江湖义士所言,那丢失的三块天外星石非常重要,日后可能会关乎一国的国运。因此,由白枫、章昭一行共同决定,准备挑选人员于近日东渡大海,去往倭国寻回星石,特此请示陛下。”大将军曹方率先俯身禀报道。 “陛下,据章昭所言,三块星石之上皆有剑形图文,我府中管家刘井也率先肯定了这一点。章昭以为,此星石从天而降是为天外之人助我边郡百姓逃过疾疫,其中必有天人的痕迹。此番倭寇明目张胆的进犯,是为转移我们的注意力,而后他们暗中夺取星石,逃回倭国。据之前战局结果来看,数百名倭国高手和数千名武士也没有那三块星石重要,故此他们断言星石之中必有奥妙,所以走请陛下、准许他们东渡倭国、夺回星石!”陈飞接着出言补充道。 “哦!”太宗闻言先是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随即又疑惑的向二人问道:“假如三块星石之上真有玄妙,可是已落入敌手,而且对于个人来说,倭国好赖是个国家,偌大个地方想要找到星石想必都很困难,何况要将星石完好的带回来呢。他们是有具体的计划吗?” “回陛下,具体计划尚在思虑之中,不过此番若真陛下允许,臣会召集手下参将一起帮助他们商讨计划。”曹方急忙再次俯身,言语恳切的说道。 “非是朕不准,只不过龙昌与倭国之间间隔茫茫大海,每逢海水作乱,都会有船只倾覆、人员伤亡之事发生;再者,远赴倭国、言语不通、路径不熟,如此生存下去亦是难得,何况要千方百计寻得星石?此真好似大海捞针一般。”太宗一脸沉重的对二人讲述道。 “陛下圣明!不过此番星石之事关系重大,我们决不可放任倭寇抢我龙昌祥瑞收为己用;再者,十几年来边郡与倭国通商频繁,倭人言语对于边郡之人来说早已不再新鲜。我等可以招募能通倭人言语之人,为了保险起见可以招他个一二十人;再说海水覆船一事,我们可前后多派船只备用;至于路径不熟,那就慢慢摸索吧。以臣看来,众义士群情高涨,星石不可不找,我等尽全力为他们准备好一切应用之人和物品,不知陛下意下如何?”曹方果真不愧为武将,挨了打不还手绝非武人行径。不过他也尽可能多的为那些江湖侠士考虑,毕竟在刚刚赢下的东海之战里,没有他们、将士的死伤还不知道要多几倍! “依你之见呢?”太宗琢磨了一会曹将军的言语,随即转头问向陈飞。 “曹将军所言极是!莫说是三块星石可能关乎我龙昌国运,就算是三块再普通不过的石头,他们胆敢明目张胆的前来抢夺,分明是没把我龙昌朝堂放在眼中,所以臣以为、此番东渡倭国不仅仅是为寻回星石,还有一点,就是让那些倭寇知道,得罪我龙昌朝堂、他们即便是逃到天边我们也能给他们沉重的打击,我们要让这世间所有的人都知道,我龙昌大国、礼仪之邦,待我以礼还之以情,待我刀剑取其狗命!”陈飞言语铿锵有力,似乎恨不能自己亲自前去剁他几个狗头下来,以解心中之气。 “既如此,朕同意他们前往。不过,人数不宜过多,十人之内便可,至于找寻通倭寇语言之人,你们就着手寻找吧,不过这几个人不说要有武艺傍身,起码身体得过硬,最好是常年行船之人。其余所需,你二人尽力周全他们,等出发那日、朕亲自为他们斟酒践行!”王显说话间心内豪气滋生,不觉转身望向东边不知何时被风吹开的窗户,两眼深邃、韵味深沉。 是夜,微雨。清爽的夜风不时的撩动着琉璃亭中一行人的衣袍,借着亭下四角红灯笼的光亮、可见其中二十余人的身影静坐四面。这些人多为江湖出身,而且各个年轻威武,身有绝艺,于是聚在一处无形之中竟有一种侠气自亭中向外蔓延开来。不一会,人影攒动、你起身说几句,他起身说几句,偶尔还有争执之声不断传出,似乎气氛并不怎么融洽。其实并非如此,经过东海一战的众人也算是同生共死过的兄弟亲人,今夜之所以如此情绪高涨,正是因为要决定远赴倭国之人的名单。 “今日陛下所言,此番前去人数不宜过多,以免引人怀疑,故此陛下之意,以十人之内为宜。”陈飞立于正中,耐心的劝导着众位侠士,时不时面露难色。 “以我之见,白枫前辈、章兄、唐兄还有在下,外加通倭人语言的刘井、海士齐真,我等六人前去足以。”石秀不甘落后的站起身来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一定要去的!”任正面色阴沉,生怕将自己拉下。 “我也去!”顾长林此时也顾不得年长几岁,站起来也想为自己争一个名额。 “我也去!” “还有我!”...... 一时间,亭中众人争执不下、热闹非凡。 “依朕看来,石秀所报人员正合适,不过石秀你就委屈一下,朕提一人可随你等同行:方士柳云!”早在亭外听众人争来争去的太宗皇帝适时的走进了亭中,众人见状这才罢却争执,起身向王显行礼。 “好了好了,都快起来吧。”王显言语随和,这一刻的他丝毫没有君王的架子。 “您是说东海方士柳云?不仅医术高超、而且对天文神鬼之道也是独树一帜的那位?”陈飞思索了好一会,这才在脑海之中想起了那位昔日里看起来疯疯癫癫的中年大汉。 “不错,正是柳云!你们看,朕已亲自派人将他请来了。”王显莞尔一笑,随即侧身露出身后一人。此人长发长须,一身术士装扮,衣衫微露褴褛之态,看样子还是被强行整理过的。身高九尺、膀臂粗壮匀称,尤其是他那一双明眸,一闪一闪之间似能窥透人心,让人无处遁形。 “依朕看来,众位义士各个身怀绝艺,而此番前去不是去打仗,而是要寻回三块星石。因此,从全局考虑前去之人自身武艺、心思韬略、性格举止都算在内,所以大家不用再争来争去的。朕深知你们都有一颗家国之心,朕亦如此,你们想去朕何尝不想去?只不过权衡之间,当断则断,所以众位就与朕一起在龙昌静候他们得胜归来吧!”太宗皇帝三言两语,终算是断去了在座各位心中的念头,虽然有几人依旧在心里有所埋怨,可毕竟天子一言,断无更改。 三天后,东海郡。太宗王显亲自斟酒给眼前六人,众人看着眼前这位陛下,心中坚定之意更甚。白枫、章昭、唐轩、刘井、海士齐真和方士柳云,一行六人一起饮下杯中烈酒,齐身跪倒、谢过皇上。随即,六人又分别向众位师兄弟和朋友道别。梁天达紧握唐轩之手,再三叮嘱他万事小心。唐轩也不断强调着莫要将自己东渡倭国一事告诉其母亲,等他回来再去母亲面前请罪。章昭与关勇、任正、江雪等人也是洒泪分别,章昭虎目通红,心中呐喊:“师父,等弟子再回九华山,一定在您坟前谢罪!”......一时间,悲伤的别离之情飘荡在这片天空。 再看六人,身穿倭人服侍,腰跨倭人长刀,就连头发也都尽如倭人模样,这一切都是为了更好地深入倭寇的老巢,避免不必要的事端。 “出发!”六人六骑、随着马鞭的齐声挥下,朝着东海野渡早已提前准备好的三只商船的方向绝尘而去! “一定要保重啊!”望着六人六骑远去的背影,王显轻声呢喃道。 第八十五章 三年期终下昆仑 赴雪山一眼别离 世事变迁,时日总似白驹过隙,任谁也不能留它一瞬,无论你前一刻有多么欣喜、下一刻有多么悲恸,一切好的坏的都会过去,黑夜和白天的不断交替悄无声息的替你抚平所有心绪,任它再深刻的记忆、终有抹平的那一天。事过经年,即便你再回头想起,也不觉得有那么兴高采烈或者悲痛难耐了,这就是岁月的力量。流年不留人,但却终有记忆。 开春的昆仑之巅依旧寒风袭人,可是无论此刻半山腰上的知恩或是山巅的燕成,对于这点寒风早已不以为意了。时日的流逝对于沉浸在不分昼夜修习中的两人来说没了什么概念,他们依稀记得自从那一日来在昆仑之后,山上的野果熟了三次、山顶的白雪落了三回。是的,三年了,该是到了离开的时候了。燕成睁开双眼,望着这些日子以来陪伴着他的每一棵古树、每一株野草,心中都颇为动容。转念一想,自磐龙山九关中误入百兽坪到得现在,足有六年有余,不知家师和师兄弟们可还安好!还有她,那个只有在自己面前才能笑靥如花的女子,几年来每得闲暇她的身影总会在自己脑海之中一遍一遍的浮现着。 “是时候归去了!”心中默念一声,燕成起身而立,一股毫不掩饰的刚猛之气、近乎毁天灭地的气息瞬间自体内爆发而出,他毫不遮掩的展示着自己这三年来废寝忘食的修习成果,也不去想这狂暴的力量会不会对这漫山生灵产生破坏,因为他知道、陆吾神就在身边,即便没有现身,但此刻的燕成能够清楚地感觉到他的气息,有他在一切都不需要顾虑。 “想不到你的体质竟然如此契合剑域功法,连我都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凡间之人。那个老家伙的眼光还真是毒辣,我所不及也。”眼看气息已然暴露,老人也不在遮掩、一闪身来在了燕成身旁。 “陆神仙,我有一事不明,总想当面请教。”燕成没有转动身形,就那么两眼目视远方,轻声问道。 “剑域与神域终究不同,世间自有世间的规矩,神剑二域也是一样。我可教你提升剑域功法,因为世间大道、万法相通;我救不了他,一是因为神界律条,但更重要的是我即便到了他跟前,也还只能是眼睁睁地看着他一点点的消逝。你从凡胎蜕变,其中凶险你自是明白;而从剑域到神域的蜕变,非是你我所能为之事,若是强行一试,他或许早就消散在这片天地之间了。”老人发须随风飘动,一双眼睛似是有所愤恨的看向远处。在老人的心中、眼看着自己的挚友逐渐消散,他又何尝不想倾尽全力、为朋友换来重生? “您的意思是剑域和神域不通,即便您有着强大的力量也无法将老师救起?”燕成再问。 “就是这个意思!如若能救,我又何惜这一身神力......”老人如是道。 “依您看,以我如今境界,可否救老师于水火?” “除非你真正飞升剑域,达到生死之境,便可有一丝希望。” “生死之境么!”燕成傲然独立,不再言语。 “好了,多思无益!往后的路你只管好好的走,只要心怀善念、不忘初心,你的那些个愿望,应该都会实现的。”老人轻捋银须,言语间似已有了几分不舍的味道。 “多谢您这三年来的关照,燕成铭刻肺腑!”话说到此,年轻人撩衣跪倒,认认真真的朝上磕头拜别。可等他抬起头来,老人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老前辈!老前辈!......”燕成猛然抬头呼唤了几声,突然听见从半空中传来一道声音:“成儿,日后有缘你我二人会再次相见的,如今你根基已成,下山去吧!” 昆仑山下,二人远行的背影渐渐变得模糊,山顶之上老人的身影再次出现,他望着那个负剑的年轻人逐渐远去心中百感交集。 “老朋友,希望他能不负你的期望吧!” “一切皆有定数,随他去吧!”遥远的天际一道苍老的声音传入陆吾神的耳际,闻言老人不置可否的哈哈大笑起来。春风拂过,昆仑山顶的白雪又消解了几分。 “你我二人就此别过,切记、日后要多行孝道、爱护妻子,要有善心、扶助他人,但得闲暇我自会去看你,倘若你仗着一身本事不走正路,到那时我定不饶你!”年轻男子言语间毫不客气的对知恩说道。 “师父放心,知恩记下了!以后知恩不在身旁,还望师父多加珍重,知恩盼着与师父再聚的日子!”男子说完,眼中清泪夺目而出,他也顾不得擦拭,双膝跪倒、对着面前之人拜别。看他如此,燕成的眼中也是泛起了些许晶莹,他悄然掩去那份动容,伸手将男子扶了起来,至此两人分道扬镳。之后的几年里,知恩凭着一身本事,赚了许多银钱,他收回了镇上原本被他抵给别人的房子,又将其老父亲和妻子接了回来,每日里堂前尽孝、呵护爱妻,一家人其乐融融,好不幸福;外出时知恩每每帮助弱小,面对生活困苦的百姓他总会慷慨解囊,几年的时间竟是得了个李善人的名号!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只可惜这位回头的浪子,在日后燕成飞升剑域之时,为报师父教导之恩、护其周全、他不管不顾以死相守、舍身取义,感动了无数人,这些都是后话了。 九华山七星阁,燕成单手扶在白杏树之上,他看着满树星星点点的幼果,心中亲切之意油然而生。八年多了,不知九泉之下的父母可否安好?每每想到父母殷切的面容、燕成的心里总会无声的啜泣。生而为人,还未尽孝道父母却遭此横祸,岂能不让人悲恸万分!上天或许还是觉得他的内心不够坚硬,故此在他满怀欣喜的想要回到九华山来看望师父和师叔的时候,后山古松岭的几点新坟、像是又一道雷霆,生生砸进了他看似坚强的内心。 “成儿?”一道声音猛然自七星阁大殿的门槛处响起,一女子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看着广场上手扶白杏树的年轻男子。女子声音沙哑之中又满是震撼,忽的一下似乎站不稳的身形连忙朝着门框倚了过去。女子双手扶住殿门,一双美目满是惊讶的目光直直的盯着下方男子,颤颤巍巍的芳唇此刻却又一句话也喊不出来,心内如滚滚波涛,不停的拍打着她颤抖的心房。再看女子、早已梨花带雨,哽咽不停,煞是让人怜爱。 “师姐!”燕成抬头往上看去,只一眼心中阴霾一扫而光。他只喊了一句师姐,然后急忙三步并作两步的往殿门的方向飞奔而去。可刚走到一半,他突然发觉女子的神情似乎很是怪异,欣喜、震惊和悲伤几乎搅在了一起,不明所以的他急忙来在了女子身旁,伸出双手一把抓住了女子香肩。 “师姐,你、你怎么了?”燕成看着这个从小到大都一直护着自己的师姐,感受着从她双肩之上不断传来因为哽咽而导致的抖动,他心中不忍,一把将其拉入怀中。曾经是你不断袒护着我,那么以后、就换我来保护你吧! “成儿,真的、真的是你吗?”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女子终于是压制住了自己内心的震惊和悲恸,她挣开了男子的怀抱,一双玉手仍然颤抖着不断抚摸着男子那张坚毅的面容,生怕自己看到的是假象。 “怎么了师姐?是我呀,燕成!”男子急忙回应道,突然他也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再次开口说道:“我知道,这几年音讯全无,让你们担心了。不是我不想回来,实在是有难言之隐。如今旁事已了,我第一时间就赶回了九华山,我想你、想师兄们、想师父和师叔,当然还有胖师叔禅房里藏着的美酒了!”燕成故作调皮的道出了最后一句,他还想着一切都和从前一样,自己的没皮没脸总能换来大家的轰然大笑。可是如今,师姐非但没有半点笑意、反而那种由内到外的伤心看得他一阵心悸。 “难道山上有了什么变故?不会不会,怎么可能呢。”燕成的心底疑惑已生,可他还是摇了摇头、在心底反复劝说着自己,有的事情、他也害怕面对,不过不能说、甚至一点都不能去想。 “你要有个思想准备!跟我来吧。”江岚终究是江岚,大师兄不在,最沉稳、最顾大局的就属她了。强行压下心里所有的悲苦和疑惑,带着燕成往后山古松岭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六年多了,很多问题她恨不能现在就一一向他问清楚,可是她知道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带他前去祭奠恩师,那可是师父、他最尊敬的人!所有的事情已然都发生了,好的、坏的,又能怎么样呢?如今他终于安好的回来了九华山,对这一刻的江岚来说,这一点就够了。 古松岭,看着眼前这几点新坟,燕成身子一晃几乎跌倒在地。一旁的关勇、江岚急忙将他稳稳的扶住。燕成睁开眼睛,仔细的从每一座坟前的墓志上缓缓扫过,当他发现最边上那座小了一大圈的坟前半截墓碑上竟然刻有自己的名字之时,他这才明白这些年来自己带给家人的巨大苦痛。燕成收回目光,双膝一软跪倒在坟前,两行泪水早已划过了年轻人那坚毅的脸庞,他猛的一握右拳,毫无征兆的朝着那块刻有自己名字的墓碑上隔空砸去,众人只听见“砰”的一声,那半截墓碑瞬间化为石粉、飘散在了这片天地之间。 燕成没有可以强忍着泪水,也没有想象中那般在墓碑前哭得死去活来。他一边为师父、师叔们烧着纸钱,顺带着也给师尊烧了许多。从来在古松岭开始,他从始至终不发一言。 “成儿,你不要太难过了!如今看到你还活着,我都不知道有多开心......”关勇在身后轻轻拍了拍燕成的肩膀,言语中痴傻之意骤减。 “想哭就哭出来吧,师姐陪着你呢。”纤纤玉手不住的在男子肩头揉动着,江岚看着眼前这个消失了六年之久,今日里又似幽灵一般突然现身的师弟,两行清泪从未断过,她明白此刻他心中的痛楚,他们当初又何尝不是如此,大师兄更是痛断肝肠,心里过不去这道坎导致后来着了心魔,陷入魔道。后来,听关勇几人说起大师兄也已完全恢复、并在东海以一人之力力斩十数名倭贼,她的心中别提有多高兴了;今日里小师弟也完好的归来,还有什么能比师兄弟们都好好的能让人喜悦的了。可是成儿如今跪于坟前却不哭不闹,她真担心师弟因为巨大悲伤而衍生心魔,像从前大师兄那般。要知道,八年前的他还曾经历过一夜之间父母双亡、满门覆灭的凄惨,再一次经历巨变,江岚真的担心他内心会崩溃。 初夏的夜风还是有着几分凉爽,燕成不吃不喝已然跪在坟前长达七日,在此期间任凭谁去劝说、他都似老僧禅定,丝毫未动。风也吹过、雨也淋过,可他心中对于师父、师叔的愧疚却一点也没有减退。如果当时他在,面对张怀德的毒手至少他可以阻拦一二,再不济总能替二老挨上两掌,可如今想归想、痛归痛,坟茔就在眼前,任凭他如何自责、依然改变不了什么。 七日来,江岚把这六年里所发生过的事一件一件的全都告诉了他,好事少、坏事多,所以她大部分时间一边讲一边泪流,尤其是说到了冷月、那个自从他消失后最为难过的女子,整天以泪洗面。家师逝去,她替他坟前尽孝;痛失爱人,她徒手掘坟、将他的旧物埋葬。满腹的思念与苦楚,朝也是你、暮也是你,整个人简直消瘦到了弱不禁风的模样,惹人心疼。再有三年前,东海之事,虽然最后龙昌军队大获全胜,可是三年了,那些当初信心满满前往倭国寻找天外星石的六人,至今依旧没有下落。朝廷每年都会派一批人扮做商旅前去寻找,可是每一次却都没有他们的音信,今年更甚、商船一出海的第二天,在海上遭遇强风巨浪,连人带船整个葬身大海。三年孝期刚满不久,她正打算安排好九华山的事、亲自远赴倭国,去寻那几人的下落......该说的都说尽了,累的时候,她就靠在他的肩头静静的睡着了;醒的时候,她又继续接着给他往下说着一些别的事,一些她认为能让他减轻一点难过的欢喜的事。 “啪”的一声脆响,江岚一记耳光抽在了男子的脸上,身后关勇和夏琳都惊在了当场。 “你要还是个男子汉,就收拾好自己、前往雪山将月儿找回来,她可是最牵挂你的人!到那时,我们再一同启程,前往倭国去寻找大师兄和唐轩他们,这才是你眼下最应该做的事!”女子面色赤红,大声斥责着依旧跪在原地不言不语的小师弟。 “明日一早,我便去雪山,找到月儿后,我会直接去往东海、而后乘船到倭国找寻大师兄和表哥几人,你们就待在山上等我消息,哪也不要去!”七日以来的第一句话自燕成口中说出,江岚一时情绪激动、立刻俯身将他抱在怀中,反复为自己刚才的那一巴掌道歉。女子满目心疼、男子目光呆滞。 拜别了恩师坟冢,燕成在江岚几人的目送下、飞身往山下而去了。一夜间的休憩,让原本惨白的面色恢复了七八分,如今他已不在意这些,当下眼里盼的、心里想的,都是那个亲手将自己埋葬的人儿。她徒手刨坑、将自己的旧物掩埋,那一刻的她该是多么的伤心欲绝!他使劲摇了摇头,不敢再接着往下想,只一味的摧打着坐骑,只为能快一些见到那个名叫冷月的女子。 雪山,自山门开始一路往宗门内,处处一片喜庆的鲜红之色。各种红色丝绦挂了一路,脚下红毯更是自山门直入正殿。近些时日,雪山发生了两件大事:其一是风子鸣接任了雪山派掌门一职;其二嘛,就在今日,雪山派掌门风子鸣的大婚之日! 时近正午,响亮的笙箫鸣奏之音格外的欢快,借着山上的风传出了好远。所有的人都围在了一对新人周围打闹着、嬉笑着,风雪瑶始终站在新娘子的身旁,默默的为她挡下了一些周围之人的嬉闹。风子鸣则不然,借着三分酒意止不住的表现着自己心中的喜悦,时不时与周围之人言语来去,不免又是阵阵大笑。风雪瑶不喜欢这些,可是她很在意新娘子。如今他经过了两年多来的苦苦追求,终于是让她点头答应、同意嫁给自己,风子鸣当然欣喜,可风雪瑶总觉着她的选择不该是他!今日里所有因果都将成为定局,她尊重新娘子的选择,也满心的为她祝福,所以今日里她寸步不离的护在她的身边。 山脚下,一位年轻男子携剑而行,在得知今日里雪山有喜事之时,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衣襟、想着还能拿出点银两来,就不至于一会让她的脸上难看。山门一路之上的守卫今日里不断迎接着江湖中各路前来贺喜的朋友,于是对于他的出现也没有人上前阻拦。他满心是她,因此一路加紧脚步、朝着山上疾速而去。 “良辰已到,请二位新人拜天地!”一个中年男子高声喊喝之后,两位新人被人群簇拥着来到了正堂之下,这时随着中年男子伸手示意,周围之人逐渐安静了下来。 “逢此良辰,一对恩爱新人在此以天地亲友为证、结为连理,共度此生!恰逢吉时,请新郎新娘全龙凤之礼。”中年男子高声宣告之后,新人缓步来在堂前正中。 “一拜天地!” “是那里吗?月儿会不会也在那里!”燕成心里有些兴奋但更多的是紧张,不知为何、他就是控制不住此刻自己的心绪。 “二拜高堂!” “还真是热闹啊,这么多人、她到底在哪呢?”燕成尽可能的踮起脚尖,于人群之外四处张望着、寻找着。 “夫妻对拜!” “到底在哪呢?我怎么没看到她......” “礼成!” 随着中年男子最后一升高和之声,突如其来的一阵疾风猛的将新娘头上的红盖头吹落一旁,一个无比熟悉的面容顿时映入在了正在人群中四处张望的燕成眼中。他狠狠的揉了揉眼睛,那张绝美的容颜没有谁会比他熟悉。新人旁边有人急忙将火红的盖头重新盖在了新娘子的凤冠之上,与之一同被遮住的还有那张让自己牵肠挂肚的容颜。 “是她!是月儿!怎么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燕成先前紧张而又激动的心绪一下子被打入了尘土,嬉闹的人群之中又有谁能注意到他这个陌生之人呢。 “是她亲手葬了我,这么多年了,她应该很不容易才走到这一天的吧!没有谁比我了解她,她不会轻易做决定,何况这是她的终身大事!老天,你为何这样对我?......”男子负剑往山下一摇一晃的缓缓行去,此刻的他真好似霜打的茄子,心绪奄奄一息。 “月儿,我不该怨你、我不能!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是我的错!”嘴里不断呢喃着的他,逐渐消失在了雪山山路之上。 “多么熟悉的感觉!我怎么会突然有了这种感觉呢?难道是他?不可能、不、绝不可能!”新娘突然感到心里一阵不安,一种说不上的熟悉之感让她不管不顾一把扯下自己的盖头向四处张望着,看来看去、一无所获。 “怎么了、月儿?”新郎风子鸣关切的询问道。 “没、没事,就是突然的一阵心悸,没来由的心慌。”女子说话间还不时的四处寻找着那个能给予她那种熟悉感觉的人儿。这个世界上、除了他,别人都不可能! “可能是累着了吧,我让雪瑶陪你先去休息一会!”说着风雪瑶便扶着女子缓缓的往新房走去。拐角处,新娘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神情复杂。 这一别,非生死诀别,却也直接改变了曾经两个心爱之人一生的轨迹。 这一别,日后或许还会再见,而你已为人妻。 这一别,原本的爱意与牵挂、往后不再提及。 雪山夏日的风不断吹在了独自下山的年轻人身上,不知为何一阵阵冷意使得他不得不双手交叉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肩膀。 “月儿,祝你幸福!” 第八十六章 风雪瑶对酒相劝 奔魔山手刃仇敌 六年漂泊无音信,愁煞亲友多少人?一朝归来颜色改,几点新坟断肝肠。 昔日鸳盟永不负,再见却为他人妻。春秋多少相思苦,全做祝福赠旧人。 夜色之中,小镇之上的迎宾客店,一年轻人独自坐于厅中一角,面前几盘菜肴几乎没怎么动过,只是桌上的酒坛早已空了两三个。刚开始店内客人熙熙攘攘,到了这会大多数人都已回房歇息了,整个大厅放眼看去也就两桌客人。说来也是奇怪,这两桌客人都是独自一人,不同的是那个角落里的是个已经有了七八分醉意的男子,而这一边却是个胡吃海塞、一个劲大口吃肉的姑娘。 店掌柜这会也早都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个小二哥、肩上搭着一块还算干净的擦桌布,整个人靠着柜台,一双眼睛一会盯着墙角那位、一会看看眼前这个,生怕他们喝多了胡搅蛮缠不给钱,其实怕也没用、该不给的照样不给。 “小、小二哥,再取一坛酒来。”墙角的年轻人猛的一晃眼前酒坛,发觉酒没了就立刻朝着柜台那边的店小二高声招呼了一声。 “我说这位公子,您已经喝了三坛了,这个红高粱可不比其它的酒,劲大着呢。依我看啊,您还是趁着清醒结完账回房休息吧。”小二哥闻言后压根没动,嘴里还有一阵没一阵的劝说着他。 “你是、是怕我、喝多了不、不给钱吗?”男子嘴角浮上一抹微笑,整个表情似怒非怒、似喜非喜,只看的小二哥心里忍不住一阵寒颤。男子手往怀中摸索半天,一块足有五两的雪花白银被他重重的拍在了桌上,然后他伸手一指小二哥,喊喝道:“你看,这、这够不够!”小二哥一眼看见了桌上的银钱,整个人马上换了一副神态,心里想着:好赖把钱收了,就不用担心明天要挨掌柜的骂了,只要不赖账醉就醉了吧。想到这里,他急忙转到柜台里边,双手托起一只更大一些的酒坛、急忙往男子所在的位置走去。 “公子,我刚才那么说不是怕您不付账,而是担心您的身体。酒嘛,喝多了总归对身体没好处,我这人心软,见到借酒消愁之人就控制不住的想劝几句,您别往心里去。”小二哥一边说着话一边给男子把酒斟满,随后将酒坛放在了桌上一把攥紧了桌上的银子转身就走。可他还没走两步,却突然发现刚才还在自己面前大口吃肉的女子此刻竟是不见了踪影,她还没付钱、不会趁机跑了吧?想到这里,小二急忙转过弯往门口追去,这时方才那个女子正好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准备走出客店,小二哥见此情况、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女子的胳膊,女子明显没有注意,被他一把拉回了店里,可能是由于劲使大了,女子差点没被他拉扯的跌倒在地。这一下女子可不干了,俊俏的面容之上瞬间满是怒意。 “你这人有什么毛病,好端端的拉我作甚?要是方才我被你拉扯倒地,定有你好果子吃!”一顿言语斥责,女子狠狠的瞪了小二哥一眼就想重新起步往店外走去。却不想一只脚刚抬起来、竟又被小二哥一把拉住身形,下一刻女子怒不可遏,刚想发作之时,只见小二哥不慌不忙的冲她抱怨了一句:“你想走,倒是先把饭钱给了呀!你看你胡吃海塞一大堆,怎么着也得三两银子了,你不付账,我明天怎么跟掌柜的交代?”女子闻言,方才举在半空中的拳头瞬间定住了。 “哦,这下可不好,只顾着跑出来填饱肚子,似乎、似乎没带银钱吧。”心里想着,女子装作不经意的收回拳头,装模作样的摸摸衣襟、又看看袖口,原本脸上的怒气在这时全部化作了满脸的尴尬之色、一时间怔在原地,不知所以。 “我说姑娘,你可不要难为小人,看你这样子也不像是没钱付账之人吧。”店小二说着话,一点点的将女子拉回了柜台,自己也是挪到了女子身前、以防她再次逃离。 “我说、小二哥,不就是、不就是几两银子嘛,何必、何必难为人家姑娘。”角落里的男子此时也已发觉了这边姑娘的窘境,心中一时不忍便朝着小二哥喊了一句。 “话说的倒是轻巧,要不然她的账你来给?”小二哥一脸不以为意的回了男子一句。 “我给就、就我给!”男子再一次从怀里取出五两白银拍在桌上,也不去看小二哥,只自顾自的端起酒碗再次一饮而尽。店小二见到桌上的银钱,立马不再跟姑娘纠缠、急匆匆跑着墙角拿起银子对着男子又是一阵奉承之言。柜台边上的女子眼见窘况已解,瞪着杏眼瞥了小二哥一下,就往店外行去。可是没等她走几步突然又感觉不妥,又径自站住了身形。女子看了看仍然独自饮酒的墙角男子,微微叹了口气像是做了某个决定一般,一回身径直朝着男子的桌前走去。 “既然钱已经给你了,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女子见小二哥依旧一脸诌媚的站在桌前,忍不住出言斥责道。小二闻言、表情一下子变得不自然起来,随即说了几句抱歉之类的话便悻悻的回去了柜台。 “多谢公子解囊相助,小女记住这份恩情了。”女子此时竟是一派江湖做派,朝着男子一拱手感谢道。 “举手之劳,姑娘不必挂怀!”男子甚至没有抬眼去看,只轻声回应了一句。 “公子喝醉了、还是早些回房休息吧。”女子没有在乎年轻男子对她不冷不热的态度,依旧耐心的言语劝说道。 “醉了好,醉了倒是好了,就不会、不会想那些糟心的事了!”男子依旧淡漠。 “公子有何心事,可以对小女讲说。有时候心中的愁苦、说出来会好很多。”女子说着话,竟是自己坐在了男子对面,两眼紧紧的看着他。 “多说无益,姑娘若是领情,陪我喝上几杯就是!” “小二哥、取酒碗来!”女子毫不迟疑,这倒是让男子有些意外,故而停下手中酒碗,抬头看了一眼。小二哥拿过酒碗直接给两人满上,这一次他倒是识趣,倒完酒便自行离开了。 “这一碗,我敬公子相助之情!”说完,女子一饮而尽。 “第二碗,我敬公子一片痴心!”女子再次一饮而尽。 “第三碗,我敬公子、我敬公子成人之美,割爱之情!”说着,又一次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你是谁?”男子强行压下自己心中的不快,淡淡出言问道。 “你无需知道我,但我知道你是谁。七星阁燕成!我说的对吗?”女子黛眉微蹙,紧紧的盯着男子。 “是又如何?” “你所爱之人今日里却嫁作他人为妻,你心中痛苦却没有当众大闹婚礼,而是选择独自离去,是也不是?” “你如何知晓?莫非你是雪山门人?”男子明显有了几分怒意,不过瞬间又被他不着痕迹的抹了去。 “我叫风雪瑶,曾在磐龙山九关之内见过你,故而今日你来雪山我一眼便认出了你。你的心爱之人冷月,正是我结义的姐姐,我们一起相处的三年,她对你的痴情我都看在眼里。”女子说到此处,看了看男子此刻的表情后,再次喝了口酒,继续讲说道:“冷月是三年前来到雪山的,那个时候的她正是因为忍受不了失去你的痛楚,所以才独自一人四方游历,想要借着名山大川来减轻一些思念之苦。再后来她到雪山找我之时,正值魔山贼人进犯雪山。那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中,风子鸣几番不管不顾的替她挡下了致命一击,几欲身死。从那时起,她便留在雪山全力照顾师兄,也算是报答救命之恩吧。可是三年来,两个人朝夕相伴,师兄便对她暗生情愫。一开始她故意逃避,渐渐地也算是被师兄的诚意所打动吧,加上之前的救命恩情,所以两个人就那么在一起了。”风雪瑶两眼之中满是回忆。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男子听罢,嘴中不停的呢喃着。 “你不要怪她,这些年来她够苦的了!虽然我也不愿意让她嫁给师兄,可毕竟到最后都是她自己的选择,我不好说什么,但我知道、在她心中没有人可以取代你的位置,从前是、现在也是!”女子言语之时,竟是渐渐的有了些哽咽,两眼之中也是泛起了点点晶莹。 “我、不怪她!不怪她!这都是、我的错,又怎么能怪她呢!”想到这里,燕成端起一碗酒,和着两眼流淌的泪水一起吞入腹中。 “她是个好人,你也是!”女子看着独自呢喃的燕成,心中也是无比难过。她几乎能想象到这一刻他的心中会是怎样的撕心裂肺、痛断肝肠! “不瞒你说,我是一路跟随你到此处的。本来我就想确认一下你的身份,可到最后还是忍不住把这一切都告诉你。两个相爱之人最终没能相守,虽然有些难过,可这毕竟都已经发生了。你希望她好、而你只能活在她的记忆之中。有缘无分的真情还真是让人不甘心呐!”喝完最后一碗酒,女子起身离开。 “在她心中你已经死了,所以以后还是不要相见的好,我也不希望看到她难过,相信你也是如此!”去而复返的风雪瑶再次对男子叮嘱了几句。 “对了,少喝点酒、对身体不好!我相信无论如何,她都希望你能活着、好好地活着!”丢下最后一句不冷不热的话,女子转身离去。 “好好的活着!活着......”男子站起身来一摇一晃的朝着楼上客房走去,小二哥见状急忙走过来搀着他,二人一起踏上楼梯,身影消失在了楼梯转角之地。 黄昏的魔山脚下,男子喝完了酒壶之中的最后一口烈酒,抬眼看向山顶,一股强烈的杀意迸发而出,直惊得四周鸟兽惊叫着四散逃离。时至今日,他也无法想象师父和师叔他们当年惨死于魔山贼人手中的场景。说起来是无法想象,实则是不敢去想。面对着亲人们惨死的场面,他真的会崩溃。来便来了,今日里说什么也要让那群贼人付出代价!想到此处,男子周身上下收拾利落、一步一步往山上行去。 都说要心怀善念,可谁又能对死去的亲人有个交代?燕家满门、江湖豪侠,多少人鲜血流干?多少人命丧青山?昨日百般惨痛,今夜以命相抵! “你是谁?魔山重地、非请勿入,否则后果难料!”山脚不远,几个守卫执刀而立,看着眼前陌生的男子,其中一领头之人带头呵斥道。男子不做理会,依旧往前迈步。 “你是聋了吗?再往前走、我等可要不客气了!”威逼之言越发狠辣,而男子仍未在意。 “给我拿下!”带头之人明显感觉到自己受到了侮辱,于是也不再废话,朝着身后几人一挥手,便率先举刀向来人砍去。突然之间,上山男子几乎未有所动,而那些守山之人却都莫名的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不想送死,就往山下逃命去吧!”男子一言既出,身形一闪便已出现在几人背后数丈之地。紧接着他轻轻动了动手指,破去那几人身上的定身之术,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山上行去。 “大胆,此处乃是魔山,九幽门所在之地,你胆敢闯山,分明是找死!”身后那带头之人动了动筋骨,依旧不依不饶的言辞呵斥道。 “我说过了,要想逃命、就赶紧逃离此处。”男子的脚步没有丝毫停歇。 “还真是找死!”那人再次大喝一声,不管不顾、举刀便追。突然,身后其他人震惊的看着眼前头领的身躯在空中莫名的炸裂而开,血雾四溅,这着实令他们从心底里感到恐惧。人们颤颤巍巍的愣在原地,手中的刀剑一个拿不稳掉落在地,几乎扎到了自己的脚面。 “最后再说一次,要想苟活、就往山下逃命去吧!”几人闻言,彼此对视一番之后,再也顾不得什么守卫职责,一溜烟的往山下连滚带爬的逃开了去。 一路之上,足有五六队人手呵斥阻拦,男子话说殆尽,也只好暗中出手,因此在每一队中领头之人都莫名暴毙之后,那些个爪牙无一不胆战心惊,慌不择路的四散奔逃。 “你是何人?竟敢孤身闯我九幽山门,可真是不知死活!”魔山山顶,一位老者白衣白袍,白发银须,声出如钟鸣,在这片天地之间回荡着。 “白无极!”男子口中吐出三个字的同时,缓缓抬起头来向老者看去。 “哦!竟然是你!”白无极借着火光看清了来人模样。 “是我!”男子漠然。 “我记得你,曾经江湖中的乌合之众第一次围攻魔山时,五阵之中有你一阵!那个时候,你还......哦,想起来了,你是剑尊萧煜的徒弟?”白袍老人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 “想起来便好,也免的我再多废话!”男子冷冷的道。 “今夜闯山,莫非是想为萧煜报仇?”白袍老人面露讥讽之色的看着男子。 “正是为此!” “就凭你自己?” “还有手中长剑!”一抹寒光自男子眸中闪过。 “一人一剑,这份胆略的确不俗,可是你不该如此自以为是,要知道负剑闯山是要死人的!” “人是会死,不过不是我!” “还真是个狂傲的家伙,如此休怪老朽手下无情了。”一个白影闪过,男子收剑归鞘,也不回头继续向前迈步而去。 “白左使!白左使!白......”一队巡逻队伍途经此地,见前方一白色身影静静的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于是上前查看。待几人走到跟前,见此人竟是白左使便急忙躬身施礼,几次三番看老人仍旧一动不动,其中一个素日里胆大之人便上得前去小心翼翼的拽了拽老人的衣袖,或许是用力大了些、白无极的人头突然滚落在地,直吓得几人又蹦又跳,连忙往后退出好远,心绪久久难以平静。 一段又一段的警示之音自山巅接二连三的响起,越聚越多的九幽弟子举着火把、手拿刀剑,四处追踪着那个一袭黑衣的负剑男子。 “在这里,他在这里!”连续不断的喊喝之声夹带着紧密的铜锣敲击,数千余九幽门人很快的将男子围在了中间,景象可想而知。什么叫密不透风?什么叫水泄不通?这时的燕成应该感触最深。 一阵破风声自空中传来,紧接着一道身影落在了男子对面。 “白左使是你杀的?”那人问道。 “他该死!”男子答道。 “你也该死!”那人威吓。 “该死之人是你吧!”男子面色不改。 “我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来干什么,杀我白左使注定你不能活着离开!”话说完,那人负手转身向人群外走去,嘴里最终吐出一个字“杀!”四周的弟子门人得到命令,拿着刀剑就奔男子冲杀而来。像那种听从主人命令的狗腿子,你只管龇牙、我只管打!面对数千之众从四面围拢过来,一个个张牙舞爪,黑衣男子周身顿时升腾起一股戾气,围拢的人越来越近了,男子的身体猛然一震,无形气浪自周身炸裂开来,圈内众人最先被波及,一个个身形被气浪无情掀翻,在半空似落叶飘荡之后猛然砸向众人头顶,更有的落地之后被自己撒手的刀剑坠落直接插入胸口、一命呜呼,一时间数千人众乱作一团。 “我有一剑,只斩张怀德!尔等无关之人,若不想死、速速下山。”一道夹杂着剑域灵力的声音在空中回响,每个人的耳中都听得清清楚楚,只是这道声音过后,在场之人大都头痛欲裂,苦不堪言。 “张怀德!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可忍心让你的门人替你送死?”男子说话间,身形缓缓升空而起,夜风吹过,那猎猎作响的衣袍好似吹响了最终的战歌。 “缩头乌龟、出来与我一战!” “好狂妄的小子,今日我要你血染魔山!”灰衣老头凌空提剑而来,朝着黑衣男子举剑劈砍。 “来的好!”星辰出鞘,这一刻夜空中几乎所有的星辰瞬间抖动。长剑对长剑,二人你来我往、战在了一处,情绪之激烈、招式之毒辣平生仅见。此一战、决生死,报血仇! 地面上数千人仰头观战,按说本该由他们先去抵挡一阵,可是那个年轻人似乎不愿意跟他们过手,不管是不是不想伤及无辜,总之即便人数众多、他要想走没人拦得住。 “离远一些,别一会受到牵连、白白送了性命!” “按说送命我们也只能硬着头皮上,那人是不想多造杀戮吧。” “如今二人在空中相战,我等正好伸不上手。” “看样子也不像是坏人!” ...... 人群之中一个个摇头接耳,私下议论纷纭。 “怎么可能?我的禁术对你无用!”张怀德不敢相信的看着对面的年轻男子,一脸不可置信。 “剑域的禁术吗?你果然是个异类!”男子两眼寒芒顿起,星辰剑在夜空带起一阵色金光芒朝着张怀德猛然隔空斩去。“尝尝我星辰之剑的力量吧!”燕成大喝一声。 “大风起兮云飞扬,震怒雷霆啸苍茫,第一剑、风雷!” “星辰浩瀚无涯际,月光如水恨别离,第二剑、星月!” “天下山峦多仙踪,叹五岳、傲苍穹,第三剑、山岳!”接连三道金色光芒,一道强似一道,一一斩在了对面老头剑身、肩头、胸口之上。第一剑,手中剑碎;第二剑,右肩骨碎;第三剑,心脉崩碎。燕成收星辰归鞘,于空中傲然目视下方。张怀德断剑撒手,整个人的身体狠狠的砸落地面。至此,堂堂魔山大执事,死于宗门之内、黑衣男子剑下! “所有九幽门人弟子听着,日后胆敢有欺辱百姓者、抢劫夺财者、烧杀作恶者,我必杀之!”地上数千余人,围绕着跌落地面一动不动的大执事的尸身瑟瑟发抖。 夜风再起,抬头再看、男子已然离去! 第八十七章 乐陵郡仗义行侠 盛夏的乐陵郡,一片繁华。大街小巷里因为龙昌军队战胜倭寇而张灯结彩的喜庆氛围仍未消退,老老少少的脸上仍然挂着一份由心而发的自豪和笑意。老百姓们之所以如此动容,也只是因为日后能继续安安稳稳、本本分分的辛苦劳作了。他们感念战火没有波及到此处,同时也对三郡死难的军士报以深深的同情。百姓嘛,除此以外又能如何? 热闹的街市上,青衣男子沿街而行,正是自魔山远道而来将要前往东海郡的燕成。连日来的赶路使得他稍感疲倦,一身不世功法在世间也不能随意显露,于是隐去了金色灵气的他走在街上也只是一个普通的江湖剑士,至于那一双坚毅的眼神和不应该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沉稳身形,这就没办法再遮掩了。燕成尽量低着头看着脚下的路,偶尔抬起头往街道两边看看,他想尽快找到一个可以吃饭和歇脚的地方。 “都看什么看?欠钱不还难道我不能找他讨回吗?”一个虎声虎气的中年男子声音自前方人群中传出,燕成听在耳中却也没打算上前去凑这个热闹。 “古大爷,你再宽限几日,小老儿一定尽快凑齐了银子给您送到府上。”一略显佝偻的老者颤颤巍巍的向中年男子乞求道。 “我说孙老头,之前几次三番你都是这样求我宽限你几日,可是后来每一次找你你都拿不出钱来。今天也就是今天,没说的、必须还钱,要不然就拿你闺女抵债吧!”中年大汉口中振振有词,对于老人的苦苦哀求没有丝毫松口之处。 “之前是小老儿不对,可是如今真的没钱,你就是打死我、我也拿不出来呀!”老人苍白无力的继续讨饶着、身陷的眼窝中留下了两行浊泪。 “那就别说我没给你机会!来呀,将这丫头给我带回府中,你什么时候有钱了再来赎回你的闺女吧。”中年人气呼呼的一招手,身后两名穿着似打手模样的奴才上得前来不由分说,直接拽过老头身后的年轻女子,一人一边架起她就准备离去。 “不要啊、求求你,别带走她。我女儿才十八岁,如今家中老妻尚在病中,再没了她你让老儿怎么活呀!”老人声泪俱下、苦苦哀求,一边说求饶的话一边趴在地上用尽全身力气抱住了中年汉子的腿。 “我劝你识相点,要不是当初看在你苦苦哀求的份上,我能借给你钱?如今既然还不起,正好用丫头抵了。你不愿意、那你倒是拿钱出来呀。”中年人愤愤的斥责着趴在地上的老人,猛然间一用力老人的身体便朝着路边滚了出去。路边正好是一铁匠铺,铺子外边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铁器,有成品也有半成品。墙边的铁器中不知什么时候倒下了一把铁叉,是那种素日里很普通四齿农具,因为还没有装上木把,所以仅是一个四齿叉头冲着大街。 眼看着老人的身体不断朝着铁叉头滚了过来,一场意外就要发生,正这时,一个青衣年轻人不知何时站在了此处,正好挡在了老人的身体和铁叉头之间。 中年男子似乎也发现了这边的异样,但到最后看老头正好被过路之人挡住了,他这才放下了那颗猛然悬起来的心,毕竟再怎么样,出了人命总归是不好抖落干净的。 “走!”一甩衣袖,他就要和手下几人带着年轻的女子离开此地。 “慢着!光天化日,当众强抢民女、殴打老人,你还走的了吗?”突然自人群中的一声喊喝,中年汉子止住脚步扭回头来寻声看去,之间一书生打扮、肤色白皙的年轻公子,手持折扇自人群中站了出来,两眼直愣愣的盯着他、颇有怒气。 “呦,是谁的裤腰带没扎紧,露出你这么个野鸟来!哦、不对,看你这样子应该是家鸟吧。”随即身后几人一起笑的前仰后合,毫不遮掩。 “放肆!堂堂龙昌治下,有国法有王章,由不得你如此跋扈!”年轻公子举扇怒指。 “要你多管闲事!今日里我还就要带她走,我看你能怎么着?”中年人不以为意,依旧一脸嚣张之气。 “你若放开那女子,并且带老人去瞧病,医药钱你出,我便可以考虑饶了你。否则,有你后悔的。”公子一甩折扇,轻轻摇了摇、满脸自在之色。 “呦,你吓唬我?我还劝你少管闲事,不然、哼,有你好果子吃!”中年人这会也没了什么耐心,说话间一双眼睛几乎都能冒出火来。 “那我倒要看看,今天你能给我吃个什么好果子?”年轻公子话一出口,整个人猛地往前一窜,直接来在了那两个紧紧抓着女子胳膊的仆人身后,一把折扇用力击打在二人的后肩之上,只疼的两人撒开手急忙捂着自己的肩膀,嘴里“哎呦、哎呦”的喊叫着。女子得以挣脱魔爪,急忙一撩裙摆就往老父亲那里跑去,但见老人依旧没有起身,止不住两眼之中泪水连连。 “你好大的胆子!”中年汉子终于动怒了,他一挥双臂直取公子心口,公子折扇自上往下猛然击打中年人的手腕,哪知中年人在折扇落下之前突然撤回了右拳,待折扇刚过胸口,猛的左拳紧握,再次向公子砸去。年轻公子提折扇使劲往上一撩,其意是想直接镗开男子左拳,不成想折扇在触碰到男子重拳之后竟是没能使其偏离丝毫,其拳头之上的力量可见不小,情急之下公子双脚猛然一蹬地面,整个人借力往后退去,想要借机躲开这一拳,中年男子不依不饶,看样子也是不打算放过他了。于是左拳收回再次换右拳,任凭公子身形往后蹿动,他的拳头都保持在公子胸口三寸之地而且渐有靠近的趋势。 “这可如何是好?”眼看着这一拳是难以躲过去了,公子用尽周身气力,狠狠往上一跃,整个人的身体便已升到半空,就在这一刹那,男子的拳头险之又险的打了出去。一拳走空,公子已经飘身落在了男子背后。“这家伙好大的力气!”心中唏嘘一句,面对返回身来再次以双拳打来的中年人,女子眼神狠辣之色一闪而过,旋即一狠心将折扇插于腰间,一咬银牙猛的探出双拳想要来个拳拳对碰。看着女子的举动,那明明比自己小了不止两圈的拳头还想跟自己硬碰硬?男子嘴角因此泛起一抹冷笑。眨眼间双拳相撞,中年人气不长出的收回重拳,他的身形未曾后退半步。再看年轻公子,原本白皙的一双拳头通红通红的,两只胳膊更像是收到了巨大的打击,无力的垂在两侧不停地抖动着。 “哼,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也敢在我面前叫嚣?”中年汉子蔑视的瞪了他一眼,然后转过身去看他的两名手下。 “有事没事?没事给我把人带走!”一声呵斥,吓得两名仆役顾不上脖颈上传来的疼痛,急忙来在墙根下对着女子就要伸手去抓。 “砰、砰!”两道身影突然间被踢飞,重重的砸在了街对面的墙壁之上。又是一阵鬼哭狼嚎的惨叫,却没有人去理会他两。有的围观者在心里还忍不住的骂了句:“活该!” “嗯?是谁?是谁踢的他二人?是你吗?”中年汉子见状,急忙走到老头身边青衣年轻人身边,双目怒视,言语激烈的斥问道。 “是我!”青衣男子回应。 “你找死!”一语出口挥拳便砸。可是还没等到那一双铁拳粘上青衣男子的衣服,又是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在对面响起。“啪!”众人闻声赶忙扭头看去,只见刚才还嚣张跋扈的中年汉子此刻也如一只死狗一般在地上滚来滚去、叫苦不迭。 “多行不义,该打!”青衣男子心中暗骂一声。 “多谢小兄弟,出手相救,小老儿、小老儿感激不尽!”此刻已经被闺女扶起身来的孙老头对着青衣男子一劲的弯腰言谢,一旁的女子虽未说话,但眼里明显对他也充满了感激之情。 “老伯休要客气,赶快找个医馆去瞧瞧病吧,这里有我来处理。”青衣男子言语缓和的对老人说着。 “还看什么病呢,回家歇歇就没事了。”老人说着话,青衣男子一眼看出了一旁女子脸上的窘态,心里顿时明白了。 “来,我这里还有点银子,你拿去给你父亲看病吧。”公子咬着牙用一只仍在发抖的手从怀中取出十几两银子放在女子手中后,还不忘转头用一脸莫测的笑意盯着眼前这个青衣剑士。 “我说,功夫不错呀,咱们交个朋友吧!”公子说完,静静地等着他的回应,却不想青衣男子从始至终一脸冷漠表情,似乎并不在意他说的话。 “你们快点走吧!”青衣男子对还傻站在原地的父女两个叮嘱一声,二人闻言这才意识到是非之地,赶紧躲远一些吧。 “他们父女欠你们多少银钱?”青衣男子走到对面依旧躺在地上的中年人面前出言问道。 “白银十五两!”中年人睁眼看着眼前之人,面露迟疑之色,随后还是开口回应道。 “一看就是假的吧,十五两银子好大一笔钱,他们能用这么多?”年轻公子不忿的大喝道。 “他、他是为给媳妇治病,就是那女孩的娘,不信你们去问!”中年人有些起急,却也只好压抑着自己不敢发作。要是惹怒了眼前之人,再来一脚,自己的命估计就得留在这了。 “好,我这里我三十两银子,都给你!一部分是替那老伯还你的、另一部分,算是为方才在下的行为给你们陪个不是,也算是个意思吧!但是往后你不准再找他们麻烦,否则有你好看!”青衣男子冷冷说道。 “你傻呀,这样的人就该收拾,你怎么还能给他们银子呢?”年轻公子见状急忙上前劝说道。男子依旧未理会于他,只俯下身来对地上三人轻声说道:“你们走吧!” 第八十八章 妙“公子”允诺同行 长乐客店之内,青衣男子卸下长剑,独自要了几个菜、两壶酒,自斟自饮起来。沉寂下来身心经过美酒的滋润之后,瞬间感觉舒爽了许多。正当他在心理计划着往后的行程之时,一道身影不请自来,径直坐在了他的对面,面带笑意。 “一个人喝酒多无趣,我来陪你!”说着,也不管他是何表情,来人直接拿起桌上的酒壶,又顺手拿起一只酒杯为自己满上。 “来,我敬兄台一杯,今日见你出手不凡,心中万分钦佩,还望兄台不弃,准我饮此一杯。”话说完,他便高举酒杯示意之后,仰头一饮而尽。 “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男子开口问道。 “我佩服兄台的为人和身手,这总可以吧!”来人莞尔一笑,眉间颇有阴柔之色。青衣男子不漏痕迹的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看兄台模样,也不像是本地人士。不知前来此地,是为何事?如若有用得着在下的,请一定实言相告,在下必将竭尽所能,祝兄台一臂之力!不对、两臂之力。”说完,又是一个不知可否的笑容。 “我只是路过!”男子放下酒杯淡然的说道。 “哦,原来是这样。但不知兄台欲往何处?”来人再次问道。 “东海!”男子回道。 “这么巧吗?我接下来正要去东海,若是兄台答应,就让我随你同去,正好一路之上多个照应,不知兄台意下如何?”来人言罢,其面容之上激动神色尽显。 “我习惯独来独往!”男子瞥了他一眼,又低头给自己倒了杯酒。 “兄台何故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今日你我前后出手救下那父女二人,如此说来也算得上志同之人了。难道兄台不愿意结实我这个朋友?或者压根就没看得起我?”来人说到此处,故意作出一脸生气的模样,时不时抬头瞅一眼对面男子。 “今日之事,实属巧合,要非说是志同之人,我也不反对。只不过志同者未必道合,故此还请姑娘莫要见怪。”男子说完,也不去看对面之人,自顾自喝起酒来。 “姑娘?什么、什么姑娘?兄台莫非酒醉了?”来人瞬间面色绯红,不过依旧强装镇定的反问道。 “你难道不是姑娘吗?”冷冷抛出一句话,男子双目如电,紧紧的盯着对面之人,久久不动。 “我王越堂堂丈夫,兄台何来如此一说?” “凡丈夫者,喉必有结,但你没有;再者,今日出手时,虽然你极力遮掩,但女子的身姿和举止,你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我!你那一双拳头,那里是什么丈夫的拳头。”男子说着话,竟是微微摇了摇头,此刻的嘴角也有了几分笑意。 “这、这!好吧,我...我承认,我...我就是女子之身,那又如何?”经男子一番揭露,这位女公子终于是露出了她的真身。 “也不会如何,只是男女有别,一路你我同行,会有诸多不便,故此我们各行其路方为正道。”男子一改冰冷之态,有些调笑的对女公子说着。 “亏你还是个大丈夫!俗话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都不在乎,你又何必拘泥于俗礼?!”女子一脸鄙夷的看着男子,心中颇为不悦。 “好,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你要同行,那便去吧!”男子轻笑,再饮一杯。 “这还差不多,来我敬兄长一杯!”二人同饮。 “你叫王越?”男子问 “兄长叫燕成?”女子确认道。 “不错,正是燕成”男子肯定道。 “我叫王玥,不过是神珠之玥,非纵身之越。”闻言,二人一起笑出声来。 “敢问王玥姑娘从何而来?”男子有意一问 “都城长安!”女子随意出口 “要去东海?”男子再问 “对,去东海看看。” “东海有何可看,而且刚刚经历过战乱,以你的身手还是不要轻易赴险为好!”男子劝慰道。 “赴什么险?我们不都胜了吗?哎,兄长放心,我就是去随便看看。”女子不拘俗礼,进而在吃喝之上也是表现的颇为豪气。 “对了,以后我们还是以兄弟相称吧,这样方便一些。”扯起袖口擦了擦嘴,女子满意的伸了个懒腰,却不想牵动了两只受伤的胳膊,随即一阵呲牙、却终究没有叫喊出声。 “疼了吧?”男子苦笑一声,从怀里拿出一颗丹药递了过去。 “借酒服下,保你明日一早恢复如初!” “多谢兄长”女子装作江湖之人的样子,站起身来给男子抱拳行礼。 “好了,今日早些休息,明天一早赶赴东海!” “好,那就明早再见!”话刚出口,这时从店外走进三人,虽说也是龙昌之人的装扮,但男子一眼看去,总觉得哪里有些别扭。 “稍等,先坐下看看。”男子对女子小声眼神示意道。 “掌柜的,来三壶好酒,菜嘛,你看着上,不怕花钱,但是也别太多,吃不了!”其中一人身形壮硕,但对掌柜的说话之时倒也和善。 “好,您几位请坐,我这就给您安排!”掌柜的一脸赔笑的照顾几人坐下,随后对着身后的店小二一使眼色,小二立刻跑进后厨去唱菜谱了。 “他们在说什么?”燕成呢喃出声。 “倭国言语,是说明天早上赶路去东海,然后乘船返回倭国。”王玥小声在燕成耳边嘀咕道。 “哦,你懂倭国语言?”燕成明显吃了一惊。 “不瞒兄长,若是把我扔在倭国,再换上他们的衣服,要是有人说我是龙昌之人,估计倭奴们都不会相信!”王玥小声言语时,竟是忍不住的笑出声来。几位倭国之人闻声往这边瞅了瞅,见两人埋头吃喝,时不时开着玩笑,这才回过头来继续谈自己的事。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燕成呢喃道。 “兄长此言何意?”王玥问道。 “此处非讲话之所,待会再说,你先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燕成一边饮酒,一边瞅着不远处的几名倭人,脑海之中飞快的转动着,于是一个新的计划就这么诞生了。 三楼客房之中,燕成和王玥进入房中关好门窗,待确定四周稳妥之后,二人坐在了厅中圆桌两侧,斟茶慢饮,起先互不言语、似各怀心事。 “后来,那几个倭人再聊些什么,你可曾听清楚了?”燕成率先打破了这份沉静。 “啊?没、没什么,就是说明天去东海,然后再返回倭国的一些需要准备的琐事。”王玥显然有了心事,故此才会被燕成一句话惊得有些慌乱、言语不清。 “真的是这样?”燕成继续问道 “兄长、你怎么了?这样的事我还有必要瞒你吗?”已从沉浸的心绪中缓过来的她又开始大大咧咧,故作坦荡、豪迈之姿。但燕成是什么人?屡经磨难,眼睫毛都是空的,她的那点演技,岂能瞒得了燕成?不过他也不点破,只静静的由着她说个天花乱坠。 “你如何会倭人的语言?”燕成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兄长有所不知,家父是做药材生意的,在长安城也算有些名头,故此与倭国商人不免有所来往。小时候,为了让我多长点本事,所以家父就请了一位他的倭国朋友来专门教导我倭国言语,也许是我天资聪颖吧,五六年的时间,就已经完全掌握了倭人的言语,包括他们的一些生活习性,我大概也知道一些。”王玥一边说着、一边面露自豪之色。 “你想去倭国走一遭吗?”燕成突然问道,这一问,着实把一边的王玥吓了一跳。 “去倭国?去倭国做什么?我跟你两个人去吗?”王玥一脸的惊讶和不解。 “对,就是你和我,跟着那几个倭人一同前去,如何?”燕成看着女子直言道。 “啊?你的想法太大胆了!再说,我们去做什么?万一要是被他们发现,我们会有危险的。”王玥一边说着,一边往门窗之处看了看,生怕隔墙有耳。 “你放心,只要你敢去、你的安全由我保护!”一句话出口,竟听得女子有些失神,这多么像是情郎对心爱之人的真心许诺! “那你得实话告诉我,你去倭国到底想要做什么?”王玥一双明眸认真的看着燕成的双眼,期待着他真诚的答案。 “去找人!”燕成回避了她的目光。 “什么人?还要去倭国寻找?”女子再次问道。 “兄长,还有朋友!”燕成答道。 “是、六个人吗?”王玥突然间试探性的一句话,燕成立刻转身两眼死死的看着她。 “你别这么看我,我、我就是随口一问。”王玥求饶般的出声说道。 “抱歉!”燕成也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莽撞,所以立刻转过身去向女子致歉。 “你到底是谁?要说那六人之事,也应属于朝廷的机密,你又是如何得知?”平复了心绪,燕成缓缓开口问道。 “有的事,恕我不能告诉你,这都是为了你好!但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害你,这点我可以用性命保证!再者,要说这倭国之行嘛,如果你有信心保证我的安全,那我就跟你这走一趟!”王玥坚定而又有些许俏皮的脸色,直看的燕成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那好,我不问了。”燕成极力的回避着女子那有些俏皮的目光。 “明天你说的跟着那几个人,然后去东海、再去倭国,还作数吗?”王玥问道。 “作数!但是,我需要你的帮助,如果、如果你愿意的话!”燕成言语间竟是有了些生涩起来。 “我知道,你若自己去找人,那完全就是大海捞针;那边的地方你没去过,他们的话你更是不懂,对不对?” “正是!” “好,看在你这么真诚的分上,本公...姑娘就陪你走上一趟!”女子言语之间,燕成似乎有所觉察。但事到如今,还是找人重要,因此他也就故作糊涂,由着她东一句西一句的言语着。 第八十九章 紧跟随月夜行船 “你说这些倭人怎么如此没有耐力?一路走走停停实在是太墨迹了!”茶棚之中的王玥眼看着前方几辆马车载人载物的摇摇晃晃、吱吱呀呀刚走不远,便忍不住的向身旁燕成抱怨着。 “多点耐心吧,由着他们折腾,我们只管暗中跟随,也别跟的太近、让他们察觉。”燕成一样两眼看着前方慢慢悠悠的几辆马车,眉目间似有所思。 “我就说咱们干脆直接到东海等着他们,以逸待劳多好。你非得一路这么鬼鬼祟祟的跟着,走的倒是不累,眼睛累、心也累!”王玥继续埋怨道。 “机会只此一次,不能大意。照你说的我们直接去东海候着,你觉得妥当吗?要知道去往倭国的渡口可不只东海郡。万一他们随时改变登船之地,你我又将如何寻找他们?”燕成喝下最后一杯茶,然后理了理行囊,准备随时动身跟上前去。 “我说你这人,想的可真多,累不累呀?那天晚上,他们明明是说要先去东海,然后再从那里乘船回去倭国,我可是听的真真切切的。”王玥激动的强调着,声音自然就大了几分,一旁燕成连忙半起身形用手捂住芳唇。 “我说姑奶奶,你小点声倒是!”暗中看了看,好在无人在意他二人这边,他才缓缓松开了手。 “你放肆!...”王玥在燕成松开手之后,下意识的说了这么一句。燕成心中明白,此女并非如她所言的什么富商之女,一路之上诸多举止言行可见,要说非富贵之人,那边一定是家中有权势。有权势能有到什么地步?侯府皇亲里的千金?还是王爷府的?难不成会是宫中之人?公主?......不知所以的胡乱猜测一番之后,连他自己都是忍不住的笑了出来。那家皇亲的女子能吃得下这份辛苦? “你只顾傻笑什么?”王玥两眼一瞥,一脸不悦的斥问道。 “没笑什么,就觉得前边那几辆车实在是走得太慢,就跟上了岁数的老狗一样,扭着屁股、似走非走,甚是好笑!”燕成强行找了个借口敷衍道。王玥闻言,歪着脖子偷偷的看向前方车马,果如燕成所言,一歪一扭,着实好笑! “好了,我们也走吧!”燕成叮嘱一声率先起身往茶棚外走去。 “哎,我说干嘛这么着急呀?他们走得那么慢,禁不住我们几步追赶的。”女子起先一句声音洪亮,这才感觉不妥的压低了声音说完最后的两句话。 “有的人啊,难免死于话多!”燕成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嘴里嘀咕道。 “好啊,你敢讽刺我!你给我站住......”王玥怒气冲冲的跑出茶棚,向着前方的男子追赶而去。 “哎,我说客官,你还没付茶钱呢!”随着店家的一声大喊,女子的脚步骤然停下,心里对燕成的不满更是达到了顶点:是你苦苦求着我陪你走这一趟的,别的都不说、你竟然喝碗茶水也还、也还要我付钱!气急归气急,钱总归是要给的。女子极不情愿的转过身来朝着店家扔下几个铜钱,之后带着两眼的怒火一步一步向前追赶而去。 大约五六天后,一处密林小道旁,四辆马车依次停放在路边,四匹一路出力的马儿终于是被解去了套索,悠闲地在附近找寻着可口的野草,嘴里不停的咀嚼着、偶尔会打出两声响鼻,就好像拖着疲惫身体的劳作之人,两声叹息似乎就能让他们感觉轻松了许多。 “我真是看不明白了,这哪里是什么赶路?就是一路游赏山水也该比他们快一些吧!”密林之中一蓝一青两道身影在树后悄悄看向那几辆马车,其中蓝衫“公子”眼见前方境况,忍不住心中不悦的对一旁青衣男子说道。眼见蓝衫之人眉目之间已现疲倦之色,青衣男子一低头从腰间解下酒壶向他递了过去。 “省省力气吧,先喝口酒解解乏,咱们看看再说。” “我发现一路上你好像总是这般无所谓的态度,完全没有一点着急的样子,你是一直都是这样吗?”蓝衫公子说着话,突然一脸好奇之色的看向青衣男子,面容之上稍有一丝戏谑之意。 “你觉得总是一脸愁容有什么用吗?”青衣男子不置可否的白了她一眼。突然,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赶忙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莫名的一丝不好的感觉,让蓝衫公子的手也悄然握紧了腰间剑柄。 “两位朋友,不知这几日来二位一直紧紧跟着我们,所为何事?”身后突然传出了一个浑厚的声音,二人急忙转身看去,只见一男子身材壮硕、面色诡异,直挺挺的站在他们面前,正是那日在客店里三个倭人的其中之一。燕成也算历经风雨之人,虽有惊讶却被他顷刻间隐藏了去。反观蓝衫公子打扮的王玥,此刻却明显有着一丝慌乱。 “不知这位朋友所言何意?路自在脚下,你走得、我们为何走不得?难道说即便碰巧一前一后同行了几天的路,你就说我二人一路跟着你们?这也有些太过牵强了吧?”这番言辞细究起来确有硬着头皮抵赖之嫌,可事到如今也只好这般说到哪是哪了。 “朋友,你的意思是你二人正好与我们同路?故此这几日才一路随行?”那人言语间明显有了一些鄙夷之气,一脸淡漠的看着对面两个年轻人。 “不然你以为呢?要说一路同行、也算是缘分,但我看你满脸斥责之意,好像我二人冒犯了你们,但敢问我们有何冒犯之处?”燕成就着他的话、反问道。 “今方没有,不代表日后也没有!”壮汉脸色阴沉地说着。 “你这人好生无礼!”燕成怒道 “我看无礼的是你二位吧!”壮汉似乎并不把二人放在眼中。眼看着话已说绝,似乎接下来除了动手之外,无法可解。正这时,终于平复好了内心那一点慌乱的王玥竟然开口用倭人语言对壮汉说起话来。她刚一开口、连壮汉都是为之一惊,可是听着听着,壮汉原本脸上的戒备和怒意竟然渐渐的褪去了许多,于是壮汉也开始用倭人语言同她答话,二人你有来言我有去语,倒显得燕成成了多于之人。任凭他双眉紧蹙,仔细洞察着壮汉的神色,可是一番心思下来,几乎毫无所获。这一刻,他倒是有些庆幸遇到了王玥,要不然自己真凭着满腔意气,一头扎进倭国,言语不通别说找人了,饿死都有可能。想到这里,燕成暗自摇了摇头,既然听不明白,干脆稍后再厚着脸皮向王玥求教吧。 能有一盏茶的时间吧,壮汉与王玥二人的交谈终于到了尾声,作为看客的燕成也总算松了口气,因为从二人的表情上看,壮汉似乎对二人完全没了之前的敌意,而且刚才二人说话之时,王玥那丰富的表情时而柔弱、时而坚定、时而怨恨、时而可怜,简直就是一个活脱脱的戏精,不但入戏、而且丝毫没有扮演者的匠气,好像她说的都是自己身上实实在在发生的事。 “谈的怎么样?”燕成微微靠近王玥一些,低声问道。 “很好啊,他让我们坐他们的马车,跟他们一起去东海,随后坐他们的商船去倭国!”王玥一脸轻描淡写的神情,看的燕成一脸迷茫之色。 “你究竟跟他都说了什么?他让你坐车你就真的去坐?就不怕他们有什么阴谋?”燕成一股脑将自己心中的疑惑全都抛了出去,此刻的他依旧满脸的不可思议。 “你的问题太多了,一时半会说不完的。反正时间还长,后边我慢慢跟你解释。咱们快跟上去,他们要出发了。”王玥说完话,整个人都变得轻盈了许多,这几日以来的疲累忽然一下子变得不知所踪,一蹦一跳的就往那四辆马车的地方跑去了。 “哎、我说你倒是等等我呀”燕成无奈之余,也只好先跟着她一起走向马车。四辆马车都已经重新套好了套绳,几只马儿也好像积攒了些气力,嘶鸣的声音都比前几日要洪亮许多。 “快上车吧,我们这就出发了!”还是先前的那个壮汉,在和其余几人一番简短的交流之后,二人被请到了专门为他们腾出来的第二辆马车之上。随着几声长鞭挥动,车子便向着东海的方向飞快地疾驰而去。 东海海边渡口,几辆马车晃晃悠悠停了下来。车上下来几人,先是招呼着从渡口赶过来的几人将车上大大小小的袋子搬上那艘靠在岸边的货船,随后他们与船舷上一人打过招呼,然后返过身来将第二辆车中的燕成二人请下马车,这时那名壮汉上前一步,尊敬的对两人说道:“二位朋友,就是这艘商船,今夜晚间就会带着我们离开龙昌、前往倭国。此时距开船尚有些时间,不知两位是先在岸边歇息还是随我直接上船?” 对于壮汉的态度突然变得如此恭敬,燕成的心里又打起了鼓。可是还没等到他开口说话,一边的王玥抢先说道:“还是直接上船吧,累了好些天、就想先好好的睡上一觉!” “好,二位随我来!”壮汉眼带笑意的转身往前带路,王玥紧随其后,至于燕成,从一开始的主动出击、到了现在却莫名的成了一个牵线木偶了。 “也罢,上船就上船,我总不能输给一女的吧!”燕成如是想,随即一言不发,跟着往商船之上行去。 安和十二年六月十六晚间,一轮明月高挂空中,月色如轻纱铺满了海面,一艘商船乘着月色扬帆起航,一路往东行去。 第九十章 观碧海神游剑域 夜幕中的海面之上,虽没有波涛汹涌的壮丽和凶险,但随着阵阵海风吹过,海水上下起伏,一艘长约三十余丈宽约十丈左右的商船也随之浮沉不定。诺大的船只行于大海,真好似枯叶落于江水,注定了的漂泊、注定了的随波逐流,看似自在实则满是无奈。 人生何尝又不是如此呢! 商船上下共有三层,与当下而言,这种船只虽不是最大最新的,却也比一般的船只好上许多。船舱最底层,整个是一个存储货物的仓库,再上一层、靠近船尾的那一半是储藏室,而靠近船头那一半就是供商旅起居的十几间客房了,此刻的燕成和王玥正是位于其中的一间屋子之内。 “怎么,还是不打算告诉我吗?”燕成抱剑在胸半躺在简易的木床之上,时不时的斜一眼同样侧躺在对面床上的王玥,脸上布满质疑之色。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招人烦?连续奔波了这么久,你好歹让我好好的睡上一觉!反正那壮汉说了,如此行船得有五六天才能到倭国,你着的什么急呀!”王玥一脸疲惫的向燕成抱怨了几句之后,一转身对着船舱隔板睡了起来,只留给燕成一个难以看透的单薄背影。 “好吧,这些天的接连赶路确实是有些疲累,反正还有几日海上的行程,也是不该急于这一时。”想到这里,燕成同样转过身去想要好好休息一晚,可是第一次乘船的他哪里受的了船只这般整夜不间断的摇晃起伏?虽不至于晕船,但也的确让他的内心不太舒服。昏暗的客舱之内,燕成周身上下隐隐发出一圈淡淡的金色光芒,只几个呼吸间便悄然隐去,当时他浑身上下一股无比畅快之感席卷全身,方才那种晕乎乎的感觉顿时一扫而空,整个人看上去也是精神了许多,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那种困倦之意。 “也罢,既然睡不着正好去甲板上吹吹风,感受感受大海的壮阔!”一个思绪闪过,燕成翻身下床,他看了一眼好似已经熟睡的王玥,轻轻打开房门闪身而出后,随即反手将舱门自身后轻掩而上。燕成刚闪身出去,屋内王玥紧闭的双眼瞬间睁开,一股说不出何意的笑容自她的嘴角显现出来,这一刻王玥美眸精光骤现,哪里还有半点疲累之色。 甲板上,年轻男子独立船头,感受着迎面吹来的海风,心内无比惬意。正这时,一道美丽的身影毫无征兆的又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女子白衣长裙,手中沧海剑随风舞动,几个招式变换之间突然止住了身形,微一转头一个再熟悉不过的笑容冲着他不住的笑着,男子忍不住的一伸手,仿佛那道身影就在眼前,可是当他的手将要触及到她的时候,白色身影却又直接消散在了他的眼中。 “月儿,也许你我二人注定有缘无份!非是我不愿意放下,实在是关于你我的记忆早已扎根在心里挥之不去。如今你既然有了选择,我也只好祝你幸福。月儿,你一定要幸福!今生或许你我不会再相见,不会再相见,不会、相见!”无尽的思念,尽都随着海风飘散在这茫茫的大海之上,只是男子的内心却不知需要多久才能淡去那份关于她的深情、关于她的记忆。 “据说鱼的记忆只在片刻之间,他们自在的于大海之中遨游,应该不会如人这般痛苦吧!”燕成自言自语的呢喃出声。 “鱼翔大海,看似自由却也未必如人所想那般自在!”一道声音自背后传来,燕成早有察觉故而未曾转身。 “茫茫大海,万千鱼种遨游其中,大鱼以小鱼为食,小鱼以浮游为食。有时看似在其中欢快畅游,其实它们也可能是在逃命,拼尽所有只为在强者的手中讨得一次生机。这是弱肉强食的法则,谁也改变不了!”来人正是那位倭人壮汉,他说完这番话后静静的站在燕成身边,同他一样面向大海,似有所思。 “你所言在理,所以这世间之人都想做强者!”燕成回应道。 “有这样的人!但我想大多数人或许只是想讨得一丝生机,也就是生存下去的机会吧。”壮汉言语时竟是有着些许颤抖,不知是因为海风吹的冷了还是他的话语另有其意。 “我倒是没看出来,你如此壮硕之人心思竟也是这般细腻。”燕成答言道。 “心思细腻又有何用?面对万千屠刀悬颈的穷苦百姓,我却毫无办法救他们于危难之间。”壮汉一声感慨,两眼之中似有泪水涌动。 “你所说的百姓危难,是龙昌百姓还是......?”燕成疑惑道。 “哪里的百姓不是生命?”壮汉一声反问,倒让燕成顿时觉得自己没了格局和胸襟。 “我意非你所言,只不过......”话刚说到一半,壮汉转头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打断了他的言语。 “所谓英雄,胸怀天下,应以百姓疾苦为重,而不该妄自叹息,空困于儿女私情之中。至于百姓嘛,当然是全天下的百姓,也包括倭国。”壮汉最后言语一番之后,突然朝着燕成行了一个僧礼,还不待他有所举动,壮汉转身往船舱的方向离开了去。 “此人言语颇为不凡,举止当中似有僧侣风范,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燕成一时不明所以,故而苦笑一声,转过身来继续望着茫无边际的大海,愣愣出神。 “你就是燕成?”一道声音传来,年轻男子急忙睁开眼睛看去,一道陌生的面孔出现在了他的眼前,慈善却又不失威严。 “你又是谁?”燕成低声疑惑道。 “老夫洛宁!”老人面色含笑,中气十足的回答道。 “洛宁?洛......你是洛宁?”男子先是如平常一般念叨着这个名字,忽然仿佛一道炸雷自其脑海之中猛然炸开一般,他不可置信的用充满疑惑的眼神看着老人,再次惊呼出声。 “正是老夫!”老人依旧眉目带笑,一脸慈祥的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 “恩师圣剑落尘的弟子、身负重剑和天下的洛宁?”燕成依旧不敢相信眼前之人所言,再次开口向老人求证道。 “呵呵,或许你该叫我一声师兄吧!”老人闻言回应道。 “师兄?师兄,我是应该叫你师兄,可是你不是身在剑域吗?怎么会在这里?”燕成诸多疑惑,再次出言询问。 “我是身在剑域!”老人肯定的答道。“你在剑域?那我......那我难道也......”满是惊讶和困惑的燕成,一时竟然不知如何是好,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此非是你的真身,你不用惊奇。早前清风霁月两位小友已经将你的事情告诉了老夫。你我同为恩师的弟子,体内所修灵气自然同脉同源,所以你自凡间观海出神,悟道真剑之境,老夫感受到了,这才借机邀你元灵前来剑域一叙。”老人坦言道。 “你说的这些,我好像有些听不太明白。”燕成略显尴尬的用手摸了摸后脑勺,面色微苦,略有不自在之色。 “只因你初入天元之境,对于这个境界本身也所知甚少,故此元灵出窍对于你来说当然很陌生,以后你会慢慢明白其中玄妙的。”老人宽慰他道。 “既如此,不知师兄唤我元灵前来剑域,所为何事?”想不清楚干脆不去想了,燕成脱口而出向这位自称是洛宁的老人问道。 “没有什么性命攸关的大事,况且你第一次元灵出窍时间也不会太长,所以老夫就想借机见你一面,看看恩师在凡间收下的小师弟到底是何模样。”老人一笑,解释道。 “啊?您就为见我一面、便将我的元灵招入剑域,这也未免太小题大做了吧!”燕成再次惊讶于眼前老人此番的做法。 “你很重要,在恩师的心中。所以之后的你对于圣塔、甚至整个剑域来说,都很重要,因此老夫觉得有必要先与你见上一面。”老人神色坦然的轻声说着。 “那你现在见到我了,有没有很失望?”燕成突然出声问道。只惹得边上老人一捋须发,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爽朗有力,远远飘向空中,直接将几朵浓厚的云朵震碎了去。 “其他暂且不论,单说你这个人、倒是有些趣味,正合老夫胃口!”老人又是一阵笑声传出,看的燕成一愣一愣不知所以。 “我受师父厚恩,亲传三年剑域功法,之后又受师父指点,前往昆仑在陆吾神的指教下苦修三年,如今方下昆仑、得知师父萧煜和师叔尽都惨死于魔山;还有月儿,我心中牵恋之人更是阴差阳错嫁于他人为妻......于恩师,我尚不能灵前尽孝;于所爱,我亦不能一生相守......而今,师兄与兄长几人去往异国寻找天外星石三年未归,燕成虽然心中万分痛楚,却也只好放下所有前去寻找师兄几人。前路昏沉,也不知来日会是如何模样。”或许是被老人的和颜悦色所动、又或许是由于二人体内灵气的渊源,不知不觉,燕成将自己心中的苦涩一股脑说了出来,老人没有任何异样显现,就那么在一边静静的听着。如此在剑域呼风唤雨之人,竟是愿意听一个连剑域喽啰都还算不上的年轻人独自叨念着。 “你且坚定初心,一切终会如你所愿!”老人如是道。 第九十一章 秀水宫灵印相传 “我真的会走到最后如你们所说的那样吗?”年轻人突然之间说出了一句他从来都没有这样迷茫的话,或许现在的他的确承受了太多,那种压在心里的煎熬,此刻总算是说了出来。燕成两眼空洞,静静的看着头顶的那片天空不再言语。 “一个人最终的强大并不是靠他的功法或者剑技,只有历经磨难练就一颗坚强无比的心才是真正的强者。你要走的路还很长,但我们都坚信你的未来会在这里、在剑域、在圣塔,甚至在小圣塔之内,我相信师父的选择,也相信自己的直觉。所以,你的心路还需磨砺,无论何时何地,切莫轻言放弃!”师兄洛宁看着这个依旧半躺在草地之上的年轻师弟,耐心的劝导着他,不知为何这第一次相见他总感觉眼前这位师弟注定不凡,他比他似乎还要坚信这一点。无论是什么原因,他总该是要扛起一些人的期盼的! 年轻的燕成依然静默无语,但此刻他的眼中已慢慢恢复了之前的那种坚毅神色。人们心底的伤痛如果压得太久,总归是要找个出口的,哪怕时间很短,也总算是能让他透口气了。强者的不凡从来就不是天生的,他们于人前所展现出来的耀眼光芒背后,无一不是于人后苦练身心、磨砺心性才能够有所成就的。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说的正是这个道理。 “既然心结已解,老夫先带你看看剑域、这个以后你的真身所要在此一显身手的地方。”老人看着逐渐起身的师弟,脸上方才的严肃神情悄然退去,冲着他微微点头。 “好男儿志在天下,所谓英雄之气理当有舍我其谁的气魄!我们走。”一语落下,老人身形拔地而起,那把和天下被其踩在脚下。 “御剑飞行吗?”燕成呢喃一句。 “剑域行身之法各种各样,有脚踏虚空者、有灵气驮行者、当然也有御剑飞行者,诸如此类因个人修习功法不同而有所分别。”说到这里,老人身形微微一震,重剑和天下又重新负于身后。老人脚踏虚空如在平地之上漫步一般,速度奇快。 “这也可以!”燕成等大双眼,心中惊讶的同时急忙纵身追赶而上。 “就是这里了!”老人在一片青山秀水之地落下身形,待燕成赶到时便与他一齐往前行去。 “这是哪里?”燕成满眼疑惑。 “秀水宫芙蓉殿。”老人回答道。 “哦,敢问师兄咱们来此地做什么?”燕成再次出言问道。 “在你灵元消散之前,送你个礼物。”老人回应道。 “礼物?” “好了,赶快往前走吧。” 走过曲径,一座庄严而又不失俊雅的大殿出现在了二人眼前。 “好奇特的殿宇啊!”禁不住心中感慨,燕成呢喃出声。洛宁对于这一切早已司空见惯,他也不理会身后如同发现新大陆一般四处张望的师弟,独自往殿外一处凉亭踱步而去。 “呦,今天是什么日子?堂堂剑痴竟然有空光顾我这芙蓉殿!”一道爽朗的女声自殿内传来,还不待燕成扭头去看,忽觉身前一缕香风,一个身穿大红色长裙的妇人已然飘身而至凉亭之中。妇人脸上一抹喜色,头上发丝如乌云叠鬓、杏眼桃腮,朱唇微启似樱桃一点,双目流转、秋波暗生,好一个风情万种之人,看年龄,也就是三十出头。妇人直接一挥红袖,坐在了洛宁对面,美眸相视,含笑不语。燕成何其聪明,只一眼便有所觉察,不过初次相见,他可不会出言调笑面前大名鼎鼎的师兄。万一一个不慎,言语冒犯,妇人一生气那可真的是够他喝一壶的了。 “给你介绍个人。”老人微微一笑,略一摆手招燕成来在身边,于是开口说道:“此子燕成,恩师于世间所收之徒,也就是我的师弟。” “哦?灵元......难道他的真身尚在凡间?”妇人一眼看破,出言询问道。 “你的眼神还是那么毒辣。”老人面色平和的说了句。 “什么叫毒辣?能不能说点好听的。我要真是眼睛毒辣,岂能错看了你、妄负了大好的青春?”妇人两眼一瞥,故作生气委屈之状,老人见此急忙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了去。 “怎么了?如今你我都这般年岁,你还是不敢看我?”妇人微微面露愠色。 “说师弟的事呢,你且不要左右言它。”老人一个眼神暗示,不了妇人一扭头故作不见,其中意趣,看的一旁的燕成在心中一阵窃喜:这一对老鸳鸯还真是有趣的紧。 “你叫燕成?初悟真剑之境,这般年纪倒也难得。不过灵元出窍,如何会来到剑域之中?你是怎么来的?”妇人此话一出,燕成顿觉有些局促,故而看了看旁边的师兄,未曾搭话。 “是老夫强行招来剑域之中的。”洛宁替燕成回答道。 “你又何故如此?这可是违背了剑域的法则。”妇人含情脉脉的上下打量着燕成,似乎是因为剑痴的关系,让她不知不觉对眼前的年轻人生出了几分亲近之意。 “我的师弟,我想见一见又有何错?再说了,他早晚必是剑域中人。”洛宁肯定道。 “你就这般确定?”妇人故意问道 “那是自然!”洛宁答道。 “好,既然你这么肯定,那咱们就一起拭目以待吧。对了,两个剑域周天之后,正好是剑门重开之时,到时候他自凡间飞升剑域、可是要经过万道雷劫的,更何况那个老家伙也不会错过这个时机......”妇人声音低沉,似嘱咐也似警告。 “他自有他的命数,你我无需多虑。此番之所以带他前来,是因多年前玄清为除尽凡间疾疫,救万民于水火而投下那三颗剑域星石之事。”老人缓缓说明来意。 “此事圣塔之内已做驱处,你何故又重新提及?”妇人收回视线,一脸不情愿的样子。 “只因小师弟在凡间遇星石被窃之事,故而前来问问线索。”老人依旧面色平和。 “星石既已落入凡间,疾疫消散,其余之事已非我剑域之责。再者,你身为圣剑长徒,剑域诸多法则条陈都是由圣塔制定颁布,你也曾参与其中,而今你岂能为了凡间之事、而不顾剑域规则?这可不是我曾经认识的那位一身正气的剑痴啊!”妇人言语之间、充满劝阻之意。反观洛宁,却仍旧是一脸不以为意的看向别处。 “既然前辈如此劝慰,我看师兄还是不要为了我做这些有违剑域禁令之事了。”一旁的燕成也听明白了妇人言语之意,故而对洛宁开口说道。 “什么前辈不前辈的,她与我一辈,而你又是我的师弟,你这前辈一说,又从何论起?”洛宁扭头看了一眼燕成,脸上难得闪过一丝不自在之色,这一切也都被妇人看在眼里。 “好了好了,你这个人啊,真是拿你没办法。你说吧,想要我怎么帮你?”妇人轻笑出声,一改方才严肃之态,温柔的看着对面这个藏在她心里已有八百多年的老人、满脸关切。 “也不会太麻烦。既然三块星石之上皆有印记,想必玄清一定可以时刻感应的到。故此老夫之意,请玄清将此星石的感应之法传与燕成,这样他便可以随时随地的感受到星石的位置,从而将它们逐一寻回。”洛宁坦言说道。 “好,我这就唤玄清前来,不过这次我帮了你,你将如何报答于我?”妇人先是面色严肃的答应一句,随即又似捉弄一般的看向洛宁。 “老夫之心早已抛却情劫,除此以外、只凭你说,我尽力而为。”洛宁淡淡答道,换来的却是那妇人一个怨恨的白眼。片刻之后,妇人收回心思,她向大殿的方向看了看后随手一指,一道流光仿若剑气,直接从燕成眼前一闪而过射入大殿之中。 “师父,您唤我?”随着妇人一指流光射进大殿,旋即一位身着淡青色长裙的女子身影迎面而来。 “嗯,见过你师伯!”妇人没有回头去看来人,只言语轻柔的对身后女子说道。 “玄清见过师伯!”女子对着洛宁深揖一礼,旋即站直了身形、不再有所举动。 “这位、是你的......你的......师叔!”妇人略带犹豫,这才强撑着说出此话。 “见过师叔!”玄清向着一边的燕成同样施礼,燕成略感不适,急忙回礼,却惹得师兄洛宁和对面妇人,也就是这芙蓉殿的殿主白芙蓉一齐大笑出声,身后燕成与玄清二人当即都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来。片刻后白芙蓉止住笑声,将方才洛宁所提之事一五一十的说与玄清,玄清听得明白,她正面看了一眼这位年轻的师叔,心底似有涟漪浮动。 “请师父、师伯放心,此时不难。当初我既投下带有印记的星石,也是为了防止万一。星石之上原本有着及其浓郁的剑域灵气,虽然经过了这么多年,但对于世间之人想要飞升剑域依旧有着不小的作用。那一年疾疫散去之后,我本想收回星石,可后来一想干脆就将它们留在世间吧,防止疾病再起。若能保一方平安,我也乐得如此,故而一直至今。此番星石被抢,师叔、师叔若想重新寻回,我只把它们的灵印传你就是,这样你就可以随时感受到它的所在之地了。”玄清落落大方之中却又有一丝的羞怯之意,这或许是与秀水宫满是女子有关,从宫主到长老再到门人弟子,清一水的女流之辈,常年也不怎么与外界往来,故此玄清心中方才多了一点羞涩。 “多谢玄清!”燕成闻言后,憋了半天说了这么一句话。二人看似年龄相仿,叫她徒侄明显有了托大之嫌,所以还是叫名字的好。 “还请师叔伸手过来!”玄清低头轻言道。燕成闻言绕过半圈石台,将左手伸了过去。玄清轻咬芳唇,一手轻轻托着燕成手掌,另一只手在空中画出了一个规则的剑形图文,接着只见她右手用力一点,一道淡绿色的剑形图案就这样被她印在了燕成的左胳膊之上。 “好了,星石之上的灵气已经传与师叔,因为此刻是你的灵元、所以你还不能感应它们,待你灵元归入肉身之后,你只要沉下心来感受,必然可以发觉星石的具体地点。”玄清说话间、竟是忘了松开燕成的手腕,在经过白芙蓉的提醒之后,羞的她一捂俏脸直接转身跑回大殿去了。 “好了,事已办妥,你们接下来还有什么打算?”白芙蓉出言问道。 “多谢了!小师弟灵元初次离开肉身,说话间随时都可能溃散离去,所以老夫还是尽早带他离开的好。”洛宁站起身来朝着白芙蓉一抱拳,二人转身离去。 就在两道身影离去的同时,亭中妇人美眸之中万般不舍的痴痴凝望;那一刻大殿内一张俏脸也偷偷的看着那道年轻背影、怔怔出神。 第九十二章 风浪起险象环生,施援手故人相见 “好了,老夫就在这里看你归去吧!”身负重剑的老人言语颇为沉重,不舍之中又有几分遗憾。看着身旁年轻人的身形逐渐变得虚幻起来,老人在心中再次感慨一声:还想带你去看看圣塔,看样子这一次是来不及了,下一次吧! “师兄多珍重,待日后燕成飞升,再与师兄同往圣塔!”身影越来越淡薄的男子朝着老人拱手俯身一礼,一脸笑意、如沐春风。 “好、老夫等着你!”老人一语出声,男子身形在这片天地间彻底消散而去。 “小师弟、师兄等你回来......” 一缕晨光照在了海面之上,那个独自于船头甲板之上盘腿而坐的年轻男子身形猛然一震,灵元悄然归入体内。男子闭着的眼睛久未睁开,他的心绪还沉浸在那个叫做剑域的地方。 “你这又是搞什么鬼?放着床不睡、跑来甲板孤坐一夜,还真是个怪人!”一个女子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男子闻言不看也知来人是谁,诺大的商船之内,除了王玥不会有别人。 “哎,我跟你说话呢,你听没听见?”见男子没有反应,王玥直接上前推了他的肩膀一下,看样子她以为他还沉浸在梦中,想要这般强行将他唤醒。 “听见了、我听见了!真是的、一大早也不叫人清静。”燕成故作不耐烦的语气,缓缓睁开了双眼。他站起身来,眼看着晨光之中的海面波光粼粼,带有微微咸味的海风拂面而过,更是让他的精神为之一振。“多么美的画面呐!”嘴中呢喃着,他使劲的身体往上拔着伸了个懒腰。 “我说,你感慨够了没有?我可是早都腹中空空、饥肠辘辘了,你若还撑得住,就继续在这呆着吧,本公子要去找点吃食了。”王玥一脸无奈神色,随后又作出惨兮兮的样子用手摩挲着自己的肚腹转身往船舱的入口走了过去。 “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有些饥饿了。”燕成嘴角一笑同时也拍了拍自己的肚子,随即急忙转身追随王玥的身形往船舱而去了。 不愧是大型商船呐,厨屋内的食材一眼看去琳琅满目,虽多以海鲜鱼虾为主,但其它青菜、肉类也是应有尽有了。七八个人在里边忙活着,他们要负责在辰时初刻为一船的劳苦做工之人做好早饭。看时间,尚有一个时辰左右才能用饭。 “看来,这肚子还是得再饿一会!”王玥身后的燕成一脸无所谓的直言道。 “哼,这么大的地方,我就不信还找不到一口吃的!”王玥说话间也不顾自己是个女流,只见她高挽衣袖,作势就要向厨屋里边冲去,正这时船身忽然剧烈的摇晃起来,整个厨屋内的人一下子都站立不稳,扑通扑通倒下了好几个。厨屋内的锅碗瓢盆还有案板之上刚才切好的食材,也都纷纷倾落而下,整艘船上一时间喊叫不断、乱作一团。 “这、这是怎么回事?”王玥的双手紧紧的抓住依旧在摇晃的橱柜,大声向燕成喊道。 “莫不是遇上了大风?你赶快回客房待着,我去甲板上看看。”燕成说完转身朝着舱门出入口快步离去。 甲板之上,足有二三十人拼命的围在主桅杆边缘,有几个身手敏捷的正在登高往桅杆上方爬去,想要解开那被大风缠在一起的绳子。绳子缠住了,诺大的船帆自然难以降下来,如此狂风巨浪之下、那被海风拼命撕扯的船帆竟成了商船上所有人的催命符。 “你们几个小心,先稳住自己、再去解绳索!”壮汉用尽全力的朝着已经爬过桅杆一半高度的几人大声呼喊着,海风的呼啸一刻不停,桅杆之上的几人哪里还能听得见底下之人的声音。他们此刻的境遇,正如秋风撕扯之下即将飘落的黄叶,一个不慎便会自高空跌落而下。要是落在大海里九死一生、如若摔在了甲板之上,那可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必死无疑了。 “这么粗的绳子,这么猛烈的海风,他们上去如何解的开!”燕成的声音在壮汉耳边响起,壮汉看了他一眼,随即又仰起头紧紧盯着桅杆上的几人说道:“他们常年漂泊于大海之上,是我们这里最有经验的水手,我相信他们,能够解开绳索,降下船帆!” “希望如你所愿吧!”燕成同样仰起头盯着那几人,随时准备出手相救。所有人的手中都稳稳抓着某一件能够固定自己身形的东西,生怕跌倒之后四处滚动,要是一个不小心撞在哪里,结果可想而知。船只依旧猛烈的在飓风之中浮浮沉沉,偶尔一个巨浪袭来,总有几个人被一下子拍出甲板、跌落大海。于是又有一些人急忙往水中放下绳索,希望能救下水中之人......这一刻的甲板之上狂风巨浪、人声嘈杂,随时都有人要直面生死。慌乱的人群之中,没有谁注意到那个年轻的负剑男子两手之中并未抓着什么东西,而他无疑是整个甲板之上站立最稳的人,究其原因,自然是他脚底之下隐隐泛起的淡金色光芒了。 “啊......”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自桅杆之上往下坠落而去,壮汉尚未来得及开口燕成的身影已然原地消失。风中两个水手丝毫没有挣扎之力,只能任凭着命运的摆布来决定自己的生死,他们面无血色、满眼绝望。突然一道身形凭空出现,一只手瞬间抓在了其中一人的腰带之上、没有丝毫停留的他再次凌空飞转身形、用另一只手抓住了第二个人的衣领,然后使了个千斤坠、往甲板之上飞速落去。如此快速的回落,就算回到了甲板之上,那也肯定是非死既残,所以两手之间的二人都不自觉地闭上了双眼,等待着命运最终的裁决。 “蹭......”的一声,犹如飞花落地无声,又似飞燕归巢轻巧,燕成放下手中二人,身形再次腾空而起。桅杆之上还有两人,不过此刻的他们哪里还有心思去管那尚未解开甚至被风撕扯的越来越紧的绳结,颤抖的身体紧紧贴在桅杆之上,生怕留有一丝缝隙让海风给卷了出去。 “走!”燕成刚一现身,双臂一揽二人腋下,不由分说将两人带下桅杆,落回到甲板之上。 四个被他前后两次救下之人一边用双手紧紧的抓着绳索和桅杆边缘的护栏,一边艰难的转过身来朝着他不断的点头鞠躬,嘴里咿咿呀呀的在喊着什么。燕成大概猜得出来,可是此刻他可顾不上与他们言语寒暄。第三次身形一动蹿上桅杆,看着卡在桅杆上被风越吹越紧的绳索他本想一剑斩断,后来再一想如此粗壮的绳索斩断容易,要是再想连接起来重新扬帆那可就难了,于是只好整个人横着贴在横杆之上两手较劲,去解绳结。 “哗啦啦......”、“砰砰砰......” 绳结解开,船帆应声而落,向着甲板快速收拢,顿时船身的颠簸浮沉比起之前好了很多。 “快来人,快来人,海里还有三个!”刚刚落到船头之上的燕成,闻言后又急忙往船舷处走去。此时,海浪依旧癫狂,跌落水中的那三人随着浪涌沉浮不定,至于船上之人往水里抛下的绳索,他们那时不时被海水淹没的双眼压根就看不见。好在是在白天,燕成来不及犹豫直接飞身蹿向海面,至最近一人身旁时一手将他捞起,另一只手掌猛的拍在水面之上,整个人的身形瞬间倒转过来,头在上脚在下,再次轻踩海水,借力向船上掠去。如此这般两个往复,如今就只剩下一人仍然在海水之中苦苦挣扎,而且随着巨浪的翻涌离船身越去越远。命悬一线之时,燕成刚要再次飞身而去,下一刻只见眼前的海面突然海水剧烈翻腾,有如被煮沸了一般。少时,那翻腾的海面渐渐平息,一个巨大的漩涡出现在众人眼中,就在大家感觉到整个船身都是不受控制的往漩涡处靠近之时,一道好似龙吟之声自漩涡底部响彻这片天空。众人都听得清楚,霎时间每个人的神经都紧绷到了极点。 “快看,井太郎不见了!”一人突然出声用倭国语言大喊道。当下所有人都趴在船边极力的在大海之中寻找着那个渺小的身影,可是看来看去依旧没有任何发现。 漩涡越来越大,船身也越靠越近。不得已壮汉一声大喊,所有人都朝着船舱跑了过去,燕成虽然听不懂他所说的话,但其心中已然有了答案。要想不被卷入漩涡,导致船覆人亡,眼下只有全力把持行船方向,启用船桨将船身驶离漩涡,方可逃过一劫。 又是一道悠远而清脆的龙吟之声响起,瞬间唤醒了仍在海面之上极力寻找那最后一人的燕成。 “没错,这就是龙吟!难道说,今日之祸全在海底孽龙身上?”心中嘀咕片刻,一咬银牙燕成准备飞身入海、一探究竟。说他艺高人胆大也好,说他不自量力也罢,这一刻他只想护着这艘船和船上的所有人。 第三声龙吟再次响起,硕大的漩涡突然变得平静许多,方才漩涡的正中心一只巨大的脑袋从海底探出水面。定睛细看,正是龙头!头顶一对长角,两眼如灯,鼻孔时不时喷着龙息,其下两排利齿,甚是可怖。对于燕成来说,这也是他第一次真真正正看到了这种传说之中的神物,或者说面对眼前的这一幕连他现在都是有些神情恍惚。巨龙缓缓高升,身体盘旋之间一半没于大海,一半盘于空中,其上鳞甲在朝阳的照射下熠熠生辉,一对巨爪各生五趾,不断在空中舞动。等到整个龙头与船舷之上的燕成平齐之时,巨龙的整个身体便停止了上下浮动。 “五爪青龙?”燕成双眼微眯猜测道。 “燕兄好眼力!”一道声音猛然自龙头之上响起,燕成这才惊奇的发现竟有一人在龙头之上盘坐,恍惚间那张面容好像还有那么一点熟悉的感觉。 “阁下真是好本事,竟能乘青龙遨游大海,真是不可思议!”燕成还没从震惊之中缓过神来,但那人既然向自己开口、自己便只好与他答言。 “燕兄难道还没认出我来吗?”那人自龙头之上站起身来往下一跃,来在了燕成身边。一伸手将最后一人轻轻放在了甲板之上,正是消失在海里的井太郎。 “你、你是......”燕成极力的在脑海之中搜寻着这一张白净而满是英气的面孔,一时未有结果。 “于海水之中御青龙畅游,出水面衣袍不湿,敢问这位公子可是河东豢龙后人?”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壮汉此言一出,燕成猛的一拍脑门想起一个人来。 “白小龙?!”燕成高声喊道。 “燕兄终于想起我来了!”那人抱腕当胸,与燕成互相一礼。 “当年磐龙山九关一别再也未曾一见,燕兄赠药救命之恩久未报答,心里真是过意不去!”白小龙冲着燕成再次一礼,一脸高兴地坦言道。 “江湖之人向来以义为先,见你负伤岂有不帮之礼,白兄弟不用那么客气。”燕成极力平复着自己的内心,对白小龙宽慰道。 “燕兄仁义,但毕竟救命之恩,小龙不敢忘记。”白小龙稍一停顿,接着问道:“燕兄这是要去往哪里?” “此行前去倭国!”燕成坦言,不过因为壮汉在侧,他也没有说起其他。白小龙似乎看懂了燕成之意,于是也没有当面再问。 “你我也算旧友相逢,不知燕兄可否与我一道乘青龙、游大海、饮美酒、叙旧情?”白小龙一脸赤城的看着燕成,等着他的答复。 “此番要去倭国,随你......”燕成话未说完,就被白小龙出口打断。 “燕兄放心,你我二人乘青龙随于船后,直到将你送达倭国我便离去。再者,此去倭国,行船尚需四五日,正好我二人饮酒叙旧,以免他人在场多有不便。” 面对着眼前之人的热情邀请,燕成一狠心点头答应。 “那我们这就走?”白小龙顺势做出来个请的姿势。燕成刚跨出第一步,心中想着:这可是传说之中的神龙啊,我是受白兄弟所请才不得不上去的,你可别把我扔到海里! 白小龙一把扶住燕成臂膀,二人回头对着壮汉微微示意时,那条青龙此刻也适时的往船身靠了靠,二人说了声“起”,身形一跃便向着龙头飞落而去,只剩下边上的壮汉,望着离去的二人神情复杂。 傍晚的海面之上逐渐恢复了平静,商船上的人们也纷纷忙碌着收拾起各处洒落的物品。王玥独自站在船尾,望着那海面不远处隐隐约约有二人对坐饮酒的一幕愣愣出神。 第九十三章 道珍重龙鳞相赠 寻客店误入妓馆 “真是想不到,世间真有神龙的存在,我今竟是乘着它畅游大海、与兄弟把酒言欢!”一脸动容之色的燕成借着酒劲直抒胸臆,言语之中丝毫没有遮掩。白小龙一脸笑意的相对而坐,他看着眼前只比他大了几岁的年轻男子,心中一样满是激动。 神龙,这个从来都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物种,或许只有老人给孩子讲说神话故事的时候它们才会被人们所提及。又或许、隆昌国内各个州郡也可能会有一些神龙的庙宇,当地百姓逢年过节前去烧香祭拜,祈求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但说起真正见过它们的人,那可真的是凤毛麟角、少之又少了。所以燕成今日所表现出来的惊讶与喜色,白小龙自然全都理解。 退一步讲,莫说他人见到神龙会大为震惊,就连现在的河东白水滩、也并不是每一个豢龙人都可以拥有神龙陪伴。董父之国虽位于龙昌朝堂治下,可千百年来又不受任何朝廷管制,豢龙人本身又极为隐秘和低调,因此不要说朝廷去治理,就算你调大军前去搜寻,也难以找到其踪迹。 “你们豢龙人都是这般无拘无束、御龙而行吗?”一口美酒入喉,燕成忍不住心中好奇,故而向白小龙出言询问道。 “非也!豢龙人如今也并不像大家所想的那般自在逍遥,宗族之内对神龙的看护更是有着严格的制度,所以也不是如你所想的那般,乘兴之下御神龙想去哪就去哪。”白小龙答言道。 “原来是这样,那你又如何会带着青龙在此间大海之中逍遥?”燕成忽然聚精会神的看着白小龙,压低了声音再次询问道。 “呵呵......”白小龙苦笑几声,一仰头将杯中美酒饮下,这才不紧不慢的对燕成说道:“豢龙人的天职,就是饲养与陪伴神龙。古语有言: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是故神龙必然要蛰伏于水中,等到有朝一日、度过天劫,便可飞升天际成为真正的神龙!早先白水滩之水可供豢龙人在那里陪伴神龙,可如今常年干旱,白水滩日渐枯竭,故此族长才决定来这东海之外让神龙休憩。当然,也不是全部的神龙都来在了东海,就好似我们人类的轮班制度一样,换着来呗。”白小龙面带笑意的为燕成解释道,虽然他也知道关于豢龙人的一切都是宗族之内严禁对外人提起的秘密,或许是深感大恩、又或许他相信面前的这个男子,不会将今日里所提到的一切关于豢龙人的秘密散播出去。他也没有刻意强调、他相信燕成自有判断。如若将这些消息都传了出去,白小龙自然会受到族内的惩罚,当然燕成也会面临他们的围剿。 “哦,原来是这样!想必这些消息都是你们严格保密的吧?”燕成语气一变,眉目之上有了些不太自然之色,他冲着白小龙微微一笑、笑容里充满歉意。 “这些自然是我们豢龙一族的秘密了。不过燕兄为人小龙自然相信,你不是会将这些消息散播出去的;再者,燕兄于我有救命之恩,既然恩人问起,小龙岂能隐而不答?”小小龙坦言道。 “我燕成多大的造化,竟是让白兄弟这般不顾族规坦言相告,真是失礼了!”燕成微一叹息,拱手抱拳向白小龙抱歉的说道。 “燕兄不必客气,你我兄弟不分彼此!”白小龙明显也是性情中人,言语间充满豪爽与洒脱。 “我记得白兄弟那是金陵白门之后,为何会拜入豢龙一族之中?”燕成又想到了一个令他不解的问题,直言问道。 “燕兄有所不知,豢龙一族从几百年前开始都姓白。家父白剑雄性格洒脱随性,自小立志要闯荡江湖,因此对豢龙一族之内的严密制度十分厌烦。后来爷爷在父亲成年之时为他说了一门亲事,却不想大婚之夜父亲竟要私自离开白水滩去江湖闯荡。刚过门的妻子、也就是小龙母亲,不舍与父亲新婚离别,故而才随他一起离去。事发后爷爷异常震怒,但毕竟是自己的孩子,所以他强压下自己心中的怒火,在族内不断向族长和长老会保证,父亲绝对不会把豢龙人的秘密散于江湖之中,否则他将亲自出手将父亲带回族内接受族规的惩罚!正是这样,才免去了父亲身后的灾祸。后来,也就是我出生的第三年吧,爷爷得知有了我,这才第一次走出白水滩,去往金陵强行从父母手中将我带回豢龙族。”说到这里,白小龙虎目微红,他看着远处的海面、神色之间似有一丝淡淡的忧伤。 “白兄弟切莫感伤,为兄再敬你一杯!”燕成最是不会安慰别人,只好以酒相邀,希望能淡去他那一丝愁容。二人一起举杯、一饮而尽。 “可是,可是我到现在才理解父亲!”白小龙突然一滴泪水滴落龙头鳞片之上,坐下青龙感受到后一声低吟,似在安慰着这位白衣主人。 “白兄弟为何突然这般动容?”燕成疑惑之中又有一丝着急的想要宽慰于他。 “二十多年来,我对他最多的情绪就是抱怨,其实我也想他。那一年得知白门满门覆灭,我不顾一切的想要出去为他们报仇,可都被爷爷和叔叔们拦了下来。再后来,就是九关之内的那一幕,你也知道。谁知近日以来,我突然理解了父亲一心想要出去闯荡的念头,我的心自此也静不下来了!”白小龙如实的对燕成一一解释道。 “难道你也......”燕成疑问道 “是,我也想要去江湖闯荡一番,胸中的这颗心早已耐不住想要逃离了!”白小龙静静地说道,可当他说完此话之时,坐下青龙瞬间一晃脑袋、身形一摆,差点没把两人扔到海里去。白小龙单手抚了抚青龙的鳞片,以示抚慰,言语间呢喃出声:“你有你的使命,我也想要自己的一生!” “你的想法是对的,可是豢龙一族规矩严谨,你又如何面对辛辛苦苦将你带回族中抚养成人的爷爷?”燕成想到这里,连他都替小龙着急,不免脸上生出几分担忧之色。 “走一步看一步吧,我也不知道!”白小龙出言一声后,端坐于龙头之上久久不语...... 接下来的五天,大海之上风平浪静,一艘商船正驶过海面朝着倭国的口岸而去,商船之后一条青龙时隐时现,龙头之上二人缓缓站起身来拱手道别。 “前方就要到倭国的码头渡口了,我与燕兄就此道别!”白小龙言语之中满是不舍,近几日来他好似感觉眼前之人正视自己苦苦等候的朋友,在他面前他可以毫无顾忌的将满腹话语脱口而出。有人毫不厌烦的听自己倾诉,这也是一种幸运。 “白兄弟多加珍重,等有机会我会去河东白水滩看你的。”燕成话一出口,就感觉有些不太对劲,豢龙人的神秘这几天他是领教过了,所以即便亲自去了也必定空跑一趟。 “燕兄情义,小龙铭记肺腑。只求此次倭国之行,燕兄能一切顺利,平安返回龙昌!” “好,你我兄弟有缘再见,就此别过!”言语至此,燕成也不再废话,正要准备飞身去往商船之时,突然又被白小龙叫住。 “燕兄稍等,我有一物赠与燕兄!”说着话,他从怀中取出一物貌似龙鳞,一伸手递给了燕成。 “这是?龙鳞?”燕成瞪大双眼,疑惑道。 “是龙鳞,此次你倭国之行必定有诸多危险,时不可解之时它或许会助你一臂之力!”白小龙神秘一笑。 “好,那我可收下了,且不管有何用处、权当是你我之间的一个留念吧。”燕成不客气的将此物收入怀中、纵身一跃,径直往商船的方向飞掠而去。 “我在此处的时限尚有一年,期间若是归来、直接唤我便是!”白小龙最后朝着那道远去的身影大喊了一句后,俯下身来拍了拍青龙的脑袋,一时间龙吟又起、化作一道青光遁入海水之下消失不见。 “直接唤你?哎,我如何......唤......你?”刚一开口,才发现身后早已不见了那一人一龙的身影,燕成也只好勉强将整句话说完,不过到最后两个字时声音小的也就只有他自己能听见了。 “呦,你终于舍得回来了?不知这几天跟你那兄弟感情谈的怎么样?听说还有一条青龙?那是嫁妆吗?”一连几句讥讽,燕成全然不去理会,一转头东边的码头形状逐渐越来越清晰了。 “就要到了,收拾东西准备下船吧。”一语过后,燕成率先走入船仓,身后女子一脸无奈的跟了上去。 倭国的口岸不算太大,或许看起来都有些小气,不过他们此番可顾不上去评判这些的。不算大的码头上也算是人来人往了,大多都是近海打鱼的渔民,再有几艘靠在深水之中的大船,正是像燕成几人乘坐的这艘商船一样,是做海上运输用的。刚一下船,面对着身边过往行人叽叽喳喳说了半天,燕成自己愣是一个字也听不懂,故而也只好摇了摇头快步离开。 “燕兄弟留步!”听见有人唤自己,燕成这才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壮汉的身影映入眼帘。 “多谢燕兄弟前些日救我等于危难之间。如今到了倭国,在下有几句话想要叮嘱于你,不知方不方便?”壮汉面目和善、不慌不忙的跟燕成说着。 “你有何事尽管说来!”燕成坦言道。即便相处了几日,可他的心中就是对这些倭国之人抱有偏见。谈不上多大的仇怨吧,反正一直不能完全信任他们。 “倭国近来的形势鱼龙混杂,多方势力互相交恶,战火纷纷狼烟四起,百姓苦不堪言。尽管燕兄弟身怀绝艺,在下还是想说一句万事小心在意!”壮汉一脸赤城的样子,倒让燕成微微感动。 “多谢直言相告,在下一定会小心行事的!”燕成拱手之时突然再次开口道:“对了,这么多天的相处,还不知道你的名姓,今日一别再见无期,不知能否相告?” “在下池田!”壮汉一礼相告。 “倭人!”燕成心中明白却还是忍不住的开口再次确认。 “正是。”壮汉一脸肯定。 “好,你我就此别过!”燕成匆匆一礼转身离开了去。 “池田兄也多多保重,告辞!”王玥看着燕成匆忙离开的背影,她赶忙上前与壮汉道别后往前追去。 天色渐晚,各处霓虹初上。粗略吃完晚饭的燕成格外的不适应,面对王跃一通指画、端上来的尽都是什么生鱼片、生虾之类的,好不容易来了一盘牛肉,一口下去尽是血丝,这哪里还吃得下去!反观王玥则不然,举止温柔、吃相典雅像是变了一副模样,活脱脱一个大家闺秀。更让燕成为之称奇的,是那些鱼肉、牛肉还有生虾一类,她都是有条不紊、逐一吃下,丝毫没有厌恶之感。 “你走的那么快干嘛?我们得找个住处了。”看着前边快步行走的燕成,王玥即便加紧脚步却还是被他甩在了身后。 “你看前边客店人来人往,不都是住处吗!”燕成抬头看了一眼前方,一脸不悦的回头朝迎面赶来的王玥说道。王玥踮起脚往前方看了看,轻轻一捂嘴角暗笑了几声。 “你笑什么?”燕成似有责备的语气问道。 “笑你刚才吃不下饭的样子,行了吧!”王玥此时也装作一脸生气的样子。 “吃不惯就吃不惯,我又没惹着你。”燕成抱怨了一句,转身继续往前走去。走了一段,一抬头看到有个客店招牌显眼,心想这一家客人进进出出,想必环境应该错不了。于是也不管后边的王玥跟没跟上来,就一头往里边闯了进去。 过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忽见客店之中人声嘈杂,早在门口等着看笑话的王玥急忙往里看去。旦见一年轻男子被四五个打扮的花枝妖娆的女人推推搡搡的责骂着赶出了店门之外。再看男子,一脸通红心有不甘,一抬头看见了对面的王玥,更是气都不打一处来。 “你怎么不跟着我进来呢?我跟她们比划半天她们怎么就看不明白我是要吃饭、是要住店的?到最后还将我赶了出来,这难道就是倭国的待客之道?”仍旧一脸不服不忿的他看着王玥,期望着她能够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王玥此时故作深沉,俏脸微微一扬,用下巴指着那店门边上的字牌,示意燕成去看。 “那是客店名字吧?”燕成转头看着那木牌之上的字不以为然。 “什么名字?”王玥问道 “这我哪里知道!我又看不懂。”燕成双手一摊,一副无力的样子。 “樱花妓馆!”王玥话一出口,直臊的燕成又是一个大红脸、半天没有说话。 第九十四章 战倭贼无情杀伐 盗星石刘井殒命 倭国大原郡,夜雨淅沥沥滋润着这片大地,街上的彩灯由于夜色深沉而逐渐熄灭,零星的几点罩在灯罩里的烛光在远处黑暗之中几人的眼里,变的有了一丝阴沉和压抑的感觉。 “咱们还要等吗?依我看现在就冲进去,直接夺回星石。”一男子身高八尺有余,身材壮硕好似有千斤之力,正是海士齐真。 “我说你能不能动点脑子?那堵墙里少说也有百余倭人昼夜轮守,就你我这六人也敢明闯进去?告诉你吧,即便进去了、我看这第二块星石也不那么好拿!”一个比齐真瘦弱许多的男子目露精光,对着一旁壮硕的齐真出言低声斥责道。 “我说你这个刘井,干啥啥不行就知道耍嘴皮子!取完第一块星石的时候,就你溜的最快!如今你还好意思说我!”齐真听到斥责后,一脸不忿的出言回击道。 “你还说第一次取星石,要不是我设计引开那些倭贼,你们能那么顺利的取走星石吗?”瘦弱的刘井显然对齐真的话语颇为生气,言谈之间难免起急,发出的声音也自然大了一些。 “都少说两句,什么时候了、还打嘴仗呢!”一人眉头紧皱,一回头冲着身后二人训斥道。此人在六人之中颇有威望,论年龄也是属于长辈一类,故此对于他的训斥那二人自然不敢再多言。 “柳云施的这场雨也只能相对减少一些对我们不利的因素,并不能完全让他们放松警惕。所以待会进去之后还是和之前一样,由我和章昭、唐轩牵制敌人,柳云在暗中帮助我们。”男子说完话,也不回头,身边几人默默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不会又让我保护这小子吧?”齐真一脸不情愿的问道。 “不要忘了我们的使命!三年了,就拿到手了一块星石,如今好不容易打探到了第二块星石的下落,你们不要再这般互相指责了。要知道、只有齐心协力才能达成目的,我们六个人少一个也成不了事!”男子面色严肃,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我、我听您的!”齐真面容之上虽然还有怨气,可是最终还是出言答应下来。 “刘井虽然功力不高,但他却是我们之中最聪明的,让他寻找星石的藏匿之处最合适不过,所以你一定要护他周全。”男子再次叮嘱齐真道。 “齐老弟,都是我不好、不该当众人的面苛责于你!”刘井适时的站出来,言语诚恳的对齐真致歉。 “嘿嘿,也怪我!不过你放心,有我海士在,一会一定保你周全!”齐真突然听到来自刘井道歉的话语,显得有点无所适从起来,于是只好一边抓着头发一边信誓旦旦的对刘井保证道。 “这才是了!切记一会星石到手,你二人先撤,柳云暗中掩护,我们三个垫后,咱们出云郡再聚!”白枫最后一语后,轻轻从怀中取出一条白色绸缎自双耳绕过绑于脑后,遮住了一多半的面容。众人见状也都照样子一起将面部挡了起来。这样做一是防止被敌人认出,再有就是厮杀过程中避免敌人的鲜血溅到自己口鼻之上。 “从后墙进去,走!”一声令下,六人的身影一字排开,趁着夜色、雨声,一起往院子后边绕去。 “蹭蹭蹭......”三道身影瞬间越上墙头,隐于黑暗之中。等院子里一行十余人的巡视小队从他们眼前走过之后,三人这才逐一越下高墙。 “你去开门!”白枫低声道。唐轩闻言单手握刀,轻轻往后门闪身而去。随着一声细小的“吱呀”声音过后,唐轩一转身隐入暗处,仔细的打量着院子各处,以防敌人突然而至。 与此同时,门外闪进三道身影,均是身着夜行衣,黑布蒙面。最后进来的瘦弱男子反身将后门轻轻掩上,这才随前边几人一起隐藏起来。 “你们见机行事,我先走了!”唐轩对三人叮嘱一声,急忙起身去跟白枫章昭二人会合。 “是谁?”一声闷喝顿时让刚刚来到二人身边的唐轩心中暗叹一声:“不好!”随即他立刻飞身想要穿过屋舍往前门方向掠去,不远处立即亮起了许多火光、人声嘈杂,直奔唐轩而来。 “你们倒是让我走远一些呀!”心中抱怨一声,唐轩一丝坏笑一闪而过,手中倭刀早已出鞘,对着最先冲过来的三四人连挥三刀,没有意外,最先冲过来的几人一起倒在了血泊之中。 “看来,是个硬手,我去放鸣仗!”后方一人看着冲到一半却都止步不前的队伍,用倭语对身边几人说道。眼看几人点头之后,那人一转身快速往回跑去。 “给我上!”倭人队伍中一个貌似领队之人,长刀一指前面的唐轩大喊一声,身旁身后那些倭人好像得到了鼓舞,一个个紧咬牙关也顾不上想自己会是什么下场,心中憋着劲的就往唐轩这里一拥而上。足有四五十人、四五十把长刀,唐轩一时还真是有些棘手。 “你先在这里观敌,我去助他!”白枫对章昭言语一声后,顺着墙底又往前溜了好长一段,这才纵身高高跃起,手中倭刀如雨夜电闪从天而降,下一刻五六个倭人的尸身直挺挺的往后倒去。 “差不多了,你们去干正事吧!”另一边的黑暗之中柳云对刘井和齐真小声说道。 “好,你也多保重、我们走!”刘井叮嘱了柳云一声后,一拍齐真肩膀,二人身影快速越入屋舍之内消失不见,只剩柳云一人还在原地静静的思索着什么。 “糟糕,他要去报信!”想起方才倭人队伍中转身离去的的那人,柳云一拍脑门、暗恨自己太过大意。当下也顾不上和谁打招呼,柳云在黑暗中绕过那群打斗之人,顺着心中猜测的方向就追了上去。 黑夜之中,风雨骤然猛烈了许多,却依旧遮不住后院传出的打斗之声。 “不好!”一路急追而来的柳云刚转过一排屋舍,就看见方才那男子正在点燃“鸣仗”,嘴里不时叨念着:“快点快点!”柳云可是听得懂倭语之人,一看之下来不及思索,右手急忙往前一指,袖中暗箭“蹭蹭蹭”连发三支。再看那人,后脑、后脖颈和后心处各钉上了一支短小的箭矢,倭人倒地身亡、可他手中的那个信炮却也被其点燃升空。 类似烟花的一道火光猛然飞往夜空,同时还伴着一阵刺耳的鸣响。柳云心中起急,双手掐隐字诀、手势不停变换,待到他嘴里喊出那个“隐”字之时,“鸣仗”已然炸裂开来,在空中绽放出了一个巨大的火红手印。不过就在手印刚刚成形之时,天空好似出现了一头暗黑的野兽、大嘴一张竟然将整片火光一口吞没,随即悄然隐去,仿佛方才那一幕的火红手掌印只是一时的幻像。柳云望着夜空重新归于黑暗,心中长出了一口气,他本想用衣袖擦去脸上的雨水,却发觉全身早已湿透。不得已,双手匆匆从脸上抹过,他赶忙上得前去将那具尸体扔在了一旁的草丛之中。 “有没有人发现,也就这样了,听天由命吧!”还是忍不住叹息一声,柳云迅速转身朝着方才的黑暗之中飞掠而去。 章昭一直蹲在原地未有所动,这其实是最好的结果。留有后手总比全员暴露要稳妥许多。前方不远,四五十名倭人的队伍已经倒下了一多半,余下十几个人也都是战战兢兢、不敢再轻举妄动。他们看着眼前一黑一白两个蒙面之人犹如杀神一般对着自己的兄弟们一通砍杀,心中愤恨却又毫无办法。实力这东西,走到哪都是道理! 如果这般相持到刘井二人拿到星石、全身而退自然最好,但场中白枫和唐轩却并未露出半点松懈之态。这世间没有任何事情是轻松的,尤其像今晚、他们想要拿到星石,自然也不可能轻松到手,这一点场中二人自然明白,也包括黑暗之中的章昭和柳云。 “找到了没?你快点。”黑暗的房间之内,齐真按捺不住心中的焦急、不断对四处搜寻的刘井开口催促道。 “哪有这么容易!你以为人家把东西就摆在正堂桌上,等你一来拿起就走?倭人也是人,也不会傻到把千辛万苦抢来的东西直接送到你面前!”刘井一边耐心的寻找、一边出言回应着心中起急的齐真。 “确定就在这间屋子里吗?”齐真再次问道 “白枫前辈和唐轩几人盯在这里好长时间了,应该不会错。”刘井耐着性子的说道。 “那就抓紧时间找,我们要是耽误的久了,那边可就危险了!”齐真还是第一次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来,以至于埋头搜寻的刘井都没有再出言反驳他。 “你也别守着了,一起找!”刘井最后对齐真说道。 “好,一起找就一起找!”齐真说着话,一边离开房门往里走一边胡乱的挽起袖口,准备仔细的找寻一番。可是没等他走出第四步,突然听见脚底下传来咔嚓一声,直吓得两人一时间都定在了原地不敢出声。 “没事,这块地板被我踩碎了!”齐真弯下腰仔细瞅了瞅,这才起身对刘井说道。 “什么?地板踩碎了?”刘井闻言后,脑海之中突然生出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喜悦,不知从哪里来的自信,这一刻他深信齐真脚下踩的就是某个密室或者暗格的消息,也就是打开它们的钥匙。 “你别动,我来看看!”刘井小心翼翼的趴在地上,打量着被齐真一脚给踩的活动了的地板。方才齐真说地板被他踩碎了,也只不过是想炫耀一下自己的脚力罢了,这一点岂能瞒得过刘井。不过他也没点破,这个时候最要紧的就是抓紧时间找到这第二块星石。 刘井小心翼翼的用双手推开了那块一尺见方的地板,发现这块地板之内除了侧面一个突起的青砖之外空空如也。他也没有失望,也不指望那星石就藏在地板之下。前后试探了几番,刘井缓缓将那块青砖往里推了一下,发觉推不动之后他又使劲往下一按青砖,只听“咔嚓”一声,东边墙上的一副画像突然往上升了二尺。 “就是那里!”刘井急忙起身往东边画像走了过去,这才发现画像之后是一二尺长宽的暗格,里边放着一木盒子,看其精美程度应该是装有贵重之物的。 “你还别说,多亏了你那一脚。那块地板的位置,除非有意去踩,否则一般人真还踩不着,也幸亏你生有一双大脚!”尚未打开盒子,刘井向着身后齐真就是几句调侃。 “我当然知道是多亏了我,你倒是快点打开看看呀!”齐真一脸着急的说。 刘井此刻,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压根不受他的控制。三年了,期间坎坷与辛苦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眼看着第二块星石就在眼前,怎么能不让他动容?沉沉的吐了口气,他狠下心来一把将木盒抱起,然后转身往北边墙下的木桌上走去。齐真此时也是一脸紧张激动之色,他看到刘井走向北边木桌,自己的脚下也开始向那边移了过去。 “这是什么锁?能打的开吗?”待靠近之后看清了木盒之上的铜锁时,齐真一脸认真的问向刘井。 “要是不好打开,干脆咱就带着盒子先离开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再将锁打开。”齐真忽然再次开口补充道。 “不妥,如果现在带着盒子离开,万一里边不是星石,那可就白忙活一趟了。”刘井嘴上说话的同时,手里边拿出了一根细小的铁丝,顺着锁眼就伸了进去。 “那你觉得他的重量像不像是装的星石?”齐真开口再问,却突然被刘井出言打断:“别说话。”就在刘井刚一说完,齐真只听从木盒上的铜锁处传来一声脆响。 “打开了!”刘井低声细语。 “真有你的,我就知道你能打开它!”齐真也是忍不住的开心,直接拍了下刘井的肩膀,赞叹道。 刘井屏气凝神,小心的将木盒盖子往上缓缓推开,正这时只听一声细小的响声从木盒中传出,刘井暗道一声不好,瞬间从木盒内射出几道黑影,直接打进了刘井的眉心之上。可怜这个东海太守的管家,六人之中的谋士,就这样死在了倭人精心设计的暗器之下! “兄弟!”……一旁的齐真突然一愣,瞬间又明白过来。他看着方才还与自己言语往来的刘井就这样突然横死在自己眼前,一种自心底升腾起来的悲伤霎时间掩盖了他所有的思绪。 第九十五章 齐海士无心插柳 斗强敌众人退去 “难道那边出什么问题了?”躲在黑暗之中的柳云依稀听见了从不远处房屋内传来齐真的喊声,顿时眉头紧皱,在心中思虑着。 正这时,一道身影忽然而降,靠近了柳云身旁。柳云先是神色一紧、随即看清来人之后他这才稳下心神,身形重新隐匿起来。 “柳兄,刚才那一声喊喝要是我没听错,应该是齐真的声音吧?”来人故意压低声音,语气之中明显多了几分着急。 “听声音正是齐真,我还在想着要不要跟过去看看究竟,可是又担心你们这边……”柳云面露纠结之色,直言说道。 “那边状况还好,柳兄不必担心。齐真性格向来莽撞,刘井一人怕也压不住他,所以还请柳兄勿辞劳苦,过去看看。”来人眉间稍显凝重,无不担心的向柳云说着。三年来,他们所经历的辛苦不容他们这次再有疏失。齐真当然也明白这一点,因此毫无迟疑的点头答应。 “那就拜托柳兄,章昭告辞!”来人微一拱手示意,一个闪身消失在了黑暗之中。与此同时,柳云也不敢有所迟疑,一动身形,好似一道离弦之箭,向着不远处的屋舍方向急掠而去。 黑暗的屋舍之内,海士齐真此刻已泣不成声。虽然他的性格粗旷,但并不代表所有的事他都能不在乎。虽然平日里他与刘井二人时常言语相讥,但或许只有他们两个知道,他们是用这种独特的方式在宣泄着这三年来压在心里的孤独、遗憾、思念和惆怅。身负使命的六人小队,谁也不愿意将自己的负面情绪传染给身边的兄弟和朋友。 刘井的意外身死,对于齐真来说无疑是最难过的事了。所以心性耿直的汉子这一刻只有抱着他的尸身痛哭流涕,至于别的事、也顾不上了。 “吱……”房门从外打开,一个身影闪身而入,随即反手将门关闭。齐真仍在呜咽颤抖着,以至于屋内突然进来一人,他都没有觉察。也幸好来的人是柳云,这要换做是任何一个倭贼,那么这位重情义的汉子也将处于危险之中了。 “怎么回事?”柳云一眼看见屋内正在俯身独自啜泣的齐真,心头顿时紧张起来。但是此刻,对于年龄稍微大一些的他来说,无论眼前发生什么,他都必须要第一个冷静下来。柳云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沉住气之后,迈开步子向齐真走了过去。 一只大手掌突然落在了齐真的肩头,他这才发觉身后有人。那一刻他下意识的身体往前躲了一下,可还是没有躲开,因为刘井此刻就在他的怀里。 “齐真,是我,柳云!”意识到了齐真的防备举动,柳云急忙出言报出名号。齐真一回头,看见来人正是柳云,这一下压抑在心底的悲伤再也不想去遮掩,一伸双手直接抱住了柳云的双腿,硕大的脑袋埋在柳云膝盖之处放声痛哭,就像五六岁的孩童在外受了欺辱,一下子见到爹娘岂能不把满腹的难过与委屈哭诉出来?哭可是哭,但不是地方。柳云急忙俯身一把堵住那张正在号啕的大嘴,齐真一时未曾准备,差点一口气上不来、跟刘井过去了。 “我说,现在不是哭的时候,那边几个都还在打着呢!”柳云另一只手使劲拍了拍齐真的肩膀,希望能将他从难过之中拍醒。 “我……我知……知道,可……可我就……就是难过!”齐真满脸伤心。 “好兄弟,此处非是久留之地,既然星石今日无望,那就带着刘兄弟赶紧离开这里。”柳云语重心长的劝慰道。 “好……好,就听……就听柳兄的。”齐真一发狠心站了起来,用湿漉漉的衣袖擦了擦脸,就准备抱起刘井尽快离开。齐真左腿斜侧着一步踏出,弯下腰身将刘井一只手搭在自己肩头、拦腰抱住,舌尖一顶牙堂,腰身用力一挺,将其抱了起来。平常人若是如此,必然是伸出去的那只脚为辅,正身下的这只脚发力,浑身一较劲,就能把人抱起。可是齐真偏偏不是这样,斜出的脚竟是主动发力,一口气顶住将刘井抱在怀里。正这时,齐真只觉脚下地板又出现了下陷的感觉,同上一次几乎一样。这位在大家印象中行事鲁莽的汉子,这一次却是格外不同。 在他脚上传来那种地板下陷的感觉之后,他立刻定住身形回头探看。待看清楚了地板处的模样之时,他没有丝毫犹豫,一把将怀中的刘井交给了柳云,然后直接趴在地上伸出一只手往地板内探去。柳云当然不明白他在干什么,可是出于对兄弟的信任,他并没有开口阻拦,只是一双眼睛时不时的看向门外,生怕会有敌人前来。 “就是你了!”齐真摸到了里边那块凸起的青砖,学着之前刘井的方法,把青砖往下一按,当即“咔嚓”一声从南墙上传来,二人拢目一看,南墙之上原本干干净净并没有悬挂任何画像之类的东西,此时竟然开了一个洞,洞口二尺见方。 齐真快步走了过去,小心翼翼的往里看去,一个和之前射杀刘井那个木盒几乎一模一样的盒子静静地躺在那里。 “又是装着杀机的盒子吗?或许也不是?”齐真一时间有些犹豫。 “快些吧,我们没有时间了!”将刘井反过来用绳索缚在身后柳云见状,急忙出声提醒道。 “拿还是不拿?”齐真正在思虑之时,突然听到了柳云催促的声音,随即他一咬银牙、一伸手将盒子取出,又从怀中取出一块黑布将其包裹后背在身上,这才跟一直等在门口的柳云一起打开房门往夜色深处飞快的蹿了过去。 夜雨到了现在倒是小了许多,不过对于全身早已湿透的章昭几人来说,已经没了区别。三人之中,白枫与唐轩依旧在人群中与倭贼僵持着,即便后来倭人队伍中又有着五六十人前来增援,可是当最先冲过来的十几个人眨眼之间便倒在了眼前二人的屠刀之下时,其余赶来之人就又和第一波余下之人一样,远远对峙、不敢上前。 对峙的情形几乎快有一柱香的时间了,白枫、唐轩二人的体力几乎未有损耗,面对着颤颤巍巍不敢上前的对面倭人,他们也乐得如此。至于章昭,从始至终尚未出手。 一只麻雀自雨夜的黑暗中穿梭而过,不一会便落在了章昭肩头。麻雀扑闪着翅膀在他耳边叫了三声后突然身影一晃,原地消散。章昭自然明了这是与柳云约定好了的撤退信号,于是黑暗之中传出三声响哨,白枫与唐轩听到后对视一眼,二人同时纵身一跃,向着高墙飞身而去,眼看着即将双脚落在墙上,突然两道破风之声从墙外响起,二人尚在疑惑之间,各自的胸膛之上同时被一脚踢中,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受到重击顿时往身后的地面狠狠摔去。 毫无防备的两人,被结结实实的一脚踹在胸口,嘴角鲜血瞬间流淌下来。以剑杵地,二人自泥水之中站直腰身。顾不得胸口传来的疼痛,他们一起抬头看向高墙。 “既然来了,何必着急走呢?!”墙头一人,目露邪媚之色,一脸轻松写意的看着自己脚下的两人,神色孤傲的冷冷说道。 “龙昌人?”两人同时疑惑出声。 “是、也不是吧。”那人平淡的道。 “什么叫是也不是?”白枫一甩长刀上的泥水,用手点指。 “跟你们说这些简直浪费口舌。”来人一脸不屑。 “好狂妄的家伙!”唐轩本就生性高傲,如今眼见此人丝毫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心中顿时激起一股战意。 “战意还算勉强,至于生气嘛,一会就解决了。”一股强烈的蔑视之意,令得唐轩不再隐忍。 “说什么狗屁话!你要真有本事,何必暗中偷袭我二人?”唐轩用刀一指,面色冷厉。 “该死之人,我不会介意以任何手段将你们置于死地。反正都是一死,又何必介意是那种死法呢。” “那就试试!”唐轩不再啰嗦,如今凡是眼前拦阻他们离去之人都是该死之人。心思已定,那就战吧。 黑色身影再次腾空而起,一挥刀锋便是毫无保留。历经险阻与磨难的他,自认心境不输任何人,故此心中从无畏惧,便也从不退缩。 墙上之人一身倭人打扮,面对迎面而来的刀锋他腰间长刀仍未出鞘。 “狂妄!”唐轩眼神露出少有的狠辣,或许对于倭人他才会这样。要知道堂堂妖刀唐轩,那也是个偏偏君子。 一刀裹着风雨径直劈下,唐轩再看墙头、一绺青烟飘起,人影早已消散。 “又是忍术!”暗骂一声后,唐轩急忙回身凌空再次劈砍一刀,不想还是落空了。 “说什么本事,地鼠而已,躲躲藏藏的真是扫兴!”话刚说完,侧身一记腿风直奔他腰间而来,这要是被踢中,骨断筋折。唐轩临战经验多丰富,即便你是倭人,那起码也是人,是人就有举止习惯,而天下武功万变不离其宗。再者,龙昌江湖自古就是天下武学的祖宗!而今被唐轩遇上了,不孝敬祖宗还行? 一刀回转,面对即将踢过来一腿,长刀刀刃外翻,竖于身侧。平时单手握刀此刻已然双手紧握刀柄,若是他敢踢来,必会失去这条腿。 “好快的反应,倒是低估了你。”倭贼一声惊叹,终于长刀出鞘,“沧浪”一声两刀一触即分。还在不远处墙角下的章昭见状暗笑一声:到底是唐轩,用不着我动手了。 “杀……”突然,周围与其对阵的那群人又一次朝着场中白枫一人冲杀过去。白枫临阵永远那么平静,原本用剑的他,到现在以倭刀施展剑术,倒也有趣。 “哦,又有勇气了!哪里来的呢?”白枫心中一笑,一股怪异的剑风从倭刀之上激发而出,白枫身形飞速旋转,不时从中有银芒闪过,下一刻随着最后一刀隔空劈下,无数银色刀芒瞬间闪入人群之中,一幕残忍的绞杀上演了:只见银芒过处,贼寇身体支离破碎,鲜血四溅,简直不忍直视。 “静静的站在那不好吗?蠢蠢欲动,这就该是你们的下场!”白枫手腕旋转,收刀看向唐轩二人。 “想不到白前辈竟有如此凌厉、狠绝的杀招!”章昭暗自赞叹一声。 “咦,还有人来!好像还不少。”章昭看着前方二人无恙,身形一闪越墙而过,冲着那脚步声传来的地方飞掠过去。 这一行二十余人,也都算身手不凡。接到警示后急忙往这边赶来驰援,眼看着就要到目的地了,却不想遇上了这辈子让他们最为恐惧之人。 章昭毫不手软,从遇见到穿过人群,那二十余人尽都定在原地,不言不语。章昭合刀在一旁大树半腰上侧躺着身躯,不一会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奔这边飞掠而来。 “白前辈,方才你没有必要出手的!再往下五六个回合,他必为我所败。”唐轩语气之中似有一丝遗憾,边跑边对身旁白枫说道。 “这我怎么会看不出来!正是因为结局已定,而我们又不能被他拖在那里,所以几番思虑之下才决定背后出手!毕竟他先前那两脚,也不怎么磊落嘛!”白枫谈笑之间便化解了唐轩心中的遗憾、甚至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抱怨! “还是白前辈厉害,晚辈日后可得多跟您请教请教了!”唐轩低头苦笑一声后,二人不再说话,只一心朝着前方飞奔。 “有人!”白枫一扯唐轩衣袖,二人立刻朝着另一边隐身而去,随后静静的盯着这边。 “大概二十几个吧,应该是要前去支援的人!”白枫仔细观察后,对身后唐轩说道。 “白前辈还真是厉害,唐轩佩服!”在看到了眼前事实之后,唐轩才彻底对身旁这位前辈真心佩服。 “奇怪!这些人怎么都一动不动?”白枫话刚说完,身后另一道声音突然响起:“死人当然不会动了!”闻声二人同时一笑,回过头来看向最后说话的章昭。 “你一离开,我就猜到你要去做这件事了!”白枫自信的说道。 “还真是都瞒不住白前辈!”章昭以笑回应。 “凶险之地不能久留,我们还是先退为好!”唐轩一脸严肃。 “唐轩师弟所言正是,我们快走!”章昭说完,率先向前纵身飞掠,隐入黑暗之中,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紧随其后。 至此,夜雨初歇。 第九十六章 伤心处星石惊现 几乎间手足相残 出云郡郊外的深山之中,一行五人围绕在一座用新土堆砌、石块压边的坟茔周围面色沉重。天色已近黄昏,一路逃离的几人经过了七八天的奔走,终于聚齐在了这片野山之中。 时节还有一个多月才到重阳,可这一行人此时此刻无不对兄弟充满哀思与伤痛。新坟初成,活着的人难掩悲泣。 没有什么比命丧他乡更让人难以接受的了,或许刘井注定了要葬身异国。无论五人如何不舍,但终归他们都肩负重任。使命尚未完成,背着一个死去的人来回奔波终归不是办法,所以白枫和章昭在苦口婆心劝服了一心想要将刘井尸骨带回龙昌的齐真之后,大家这才一起为他寻找到了这个风景相对幽深的僻静之地。 “好兄弟,安息吧!”章昭和唐轩率先对着坟茔施礼哀叹道。 “命丧他国,如今连尸身都是被埋葬在这里,他的亡魂如何安息?”齐真涕泪横流的自言自语道。其余几人没有反驳,他们一起靠近齐真,四只手分别放在了他的双肩左右。 此时无声胜有声!说什么都觉得多余,那就干脆让我们一起,无论好坏、无论悲喜,五个人一起承担,一起面对! 是夜,星光洒满了整个大地,夏末的风已经有了几分凉意。偏远的小镇之上,一家客店怎么看都不起眼,正是这家不起眼的小客店里白枫章昭五人在此落脚。 一间不算大的客房之中五个人静静的坐在桌前。桌子很矮小,众人干脆席地而坐。这是倭国特有的习惯,包括睡觉时也都是在地上打个地铺,盖床被子就那么睡了。起先他们也不习惯,客店换了一家又一家,这才发现无论店房大小也都一个样,小家子气十足! 因为有要事在身,几人也就那么将就着,时日长了,总算是见怪不怪了。当然也只是不会因此再感到奇怪而已,要说习惯、每一个人都不会习惯,不得已而为之、求全罢了。 “对了,你拿回来的那个木盒子放哪了?”柳云率先打破了屋内的沉寂。因为他是一路同齐真一起,背着刘井远来此地的,所以为了寻找理由打破这份沉闷,他这才想起那晚匆忙之间齐真带走的那个木盒,于是当着众人之前问向齐真。 近日来众人先后一路跋山涉水,来到此处。相聚之时又因刘井身死而全都陷入到一片伤心之中。大家先后各处打探,这才在那处深山幽景、人迹罕至之地将刘井埋葬,时至今日也算能喘一口气了,可人们心中依旧伤心难解。 这会等柳云问出话来的时候,大家才逐渐回过神来,一起看向齐真。说实话,关于第二块星石、此刻早已经没有人抱有希望了,事到如今、也只好日后再行寻找,无非是多花些时间罢了,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在,在那边的矮个柜子里。”齐真闻言先是一怔,随后反应了半天,这才想起一路过来自己身后还一直背着个小木盒子。这个海士也确实可爱,别人要不提,他自己真能给忘了。这要换做以前,几人肯定会为此哈哈大笑一场,而今却都是默默无言。眼看着齐真独自起身,一脸愁意难消的蹲下身子,将柜门打开,从里边拿出那个仍然被一块黑布包裹着的木盒子,然后转身来在众人之间将盒子放在了小桌之上。 “这是第二个盒子,而刘井正是死在第一个木盒里的暗器之下,和这个一模一样的木盒。”齐真话音沉重,盯着木盒子的双眼似乎充满了仇恨。也就是个木盒,若要换做是人,估计他早就起身将其撕碎了。 “这木盒之中藏有暗器?”白枫轻轻解开外边的黑布,眉目凝重的问向齐真。 “是,当时天色黑暗,只见几道银光突然在盒子打开之时从中射了出来,因为刘井正在俯身推开木盒,所以银光全都打在了他的身上。”齐真似有回忆的一边想一边为众人讲述。 “是这样!这么说来,这个盒子之中也是有可能内藏玄机?”唐轩一脸严肃。 “按齐真所说,正是如此。然而那个盒子之中除了暗器什么也没有,他的重量怎么会和装有星石的重量不相上下呢?”章昭疑惑道。 “或许激发暗器的那个装置分量沉重?”柳云想象着解释道。 “那么大家看,眼前这个木盒咱们该如何打开它?”白枫微微挺直了腰身,正视着眼前四人语气凝重问道。 “若不然,你们都离远一些,我找个铁锤,管它里边是什么机关消息,一锤下去全给它砸烂了!”齐真言语之中仍旧满是愤恨。 “不可不可!且不说会闹出多大的动静,万一里边有点有用的东西,那不就可惜了吗?”唐轩急忙出言阻拦道。 “大家莫要心急,若想知道里边是什么东西,我想柳云兄弟应该会有办法的吧?”白枫干脆站起身来,绕过唐轩和章昭,来在了柳云的身后,双手轻轻一拍柳云的肩膀,一脸深邃的神色。 “白兄怎么知道我有办法呢?”柳云不动声色,反问了一句。 “若是我猜的没错,当年南都城七宝楼中巧得九瓣佛手莲的蒙面人,就是柳兄弟你吧!”白枫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容看着柳云。 “哦?原来白兄当年也在其中?恕在下眼拙,失礼失敬!”柳云一笑,原地拱手说道。 “过去之事暂且不谈,但我想眼下这件事应该难不住柳兄弟吧?” “既然白兄信任,柳某甘愿一试。”柳云轻轻摇了摇头,面容之上沉重之色一闪而逝。 “你们退后,三步便可。”柳云最后叮嘱一声,其余四人均一起起身往后退出三步以外。柳云盘腿而坐,看了一眼面前的木盒子,瞬间双目紧闭。少时,一股灰色雾气自柳云双掌之中隐隐升腾,柳云双手合抱,分别围在木盒半圈之处徐徐晃动。不一会,灰色雾气像是受到了指引一般,顺着盒子的缝隙尽数钻进木盒之内。 “这是什么手段?”齐真一改方才悲伤的表情,一脸疑惑的出声问道。一旁的白枫立即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于是整个房间里重归寂静。四人都是目不转睛、一脸不可置信的盯着眼前的柳云。 要说这三年中,兄弟几人相处下来关系也都十分融洽。即便是白枫的年龄稍大一些,与之相处就当是兄长一般,白枫也更是对众人格外的关照。唯一一个从始至终都看不透的人,就是柳云。虽然相处之下倒是亲近了几分,可几人心里总觉得在他的身上永远有着一层神秘的面纱,他不亲自揭下、没有谁会看清楚其中的内容。不过大家原本也是临时凑在一起的,为了找寻星石多有磨合,行动之中已然配合默契,可要再回头说起这人来,神秘之色依旧围绕其周身,使人永远不能靠近。 再看柳云,灰色雾气已全部进入木盒之中,只见他双手不断变换手势,嘴里也一直念念有词。紧皱的双眉一直未曾舒展。正这时,木盒盖子突然上下颤抖了几下,原本进入其中的灰色气息猛的从木盒中似逃离一般流窜出来。柳云见状两眼惊现惧怕之色,匆忙出手将灰气全部收起。众人也都看得清楚,于是急忙走上前去围住柳云。 此刻的柳云面色惨白,嘴角一丝血迹十分明显。颤抖的身躯不断传来阵阵冷意,以至于双唇之上似乎都挂上了一层白霜。 “伤势如何?怎么会这样?”白枫一脸关切,上下打量着柳云急切的询问道。 “不、不碍事,休息片刻就好。”柳云强行抵制着身体内的寒气,睁眼对众人回答道。 “看你面色惨白,赶紧好好休息,此事稍后再议。”白枫一拍他的肩膀,本要安慰于他,可是在刚一接触到他的肩头,那股寒意直接让他心头一惊。 “怎么会有这么重的寒意?”白枫一语过后,章昭即刻伸手去感知。 “你们别碰他,让我来!”随即立刻坐于柳云身后,双掌之上蓝光渐起,轻轻抵在了柳云两肩。 “你放弃抵抗,由我来将它们驱离。”一语过后,柳云微一点头,不再抗拒。片刻后,柳云周身白气四起,犹如蒸腾的雾气飘散开来。紧接着,柳云周身渐生蓝色光芒,忽而大口一张,喷出一股血水,细看之下竟有两块细小的透明冰晶。 章昭收回双掌,站起身来,再看柳云,气色明显好了很多。 “多谢章兄弟出手,否则这一关可真是不好过了。”柳云一睁眼第一个便向章昭道谢。 “柳兄客气,我们本是兄弟,不必如此。”章昭一摆手,拦下柳云的礼数。 “柳兄弟何故如此?”白枫见柳云气色好转,急忙上前询问。 “盒中有一物,不知其名。但我敢断言,一定不是世间之物。我以火气探查,一瞬间竟全都化作寒气,好生霸道!”柳云言语之中犹有后怕之感。 “哦?如此说来,正是星石!”白枫神色顿时一喜,拔出长刀直接削去铜锁,可就在他准备打开盒子之时,章昭的一只手压在了木盒之上。 “抱歉,是我冒失了。”白枫突然冷静下来,一脸自责与懊悔之色。 “柳兄所言虽然有理,但刘井兄弟刚走,也正是死在了这木盒里的暗器之中,所以我们不得不小心在意。俗话说小心使得万年船,你们且退后,我来打开它。”章昭一副不容质疑的神色,众人看在眼里虽然担心,但也只好暂时后退。几人中数他功力深厚,所以他的把握应该更大一些。 见他们后退,章昭一侧身来在盒子侧面,左手用力一晃、长刀出鞘,右手握刀对着盒盖往上一挑,“咣当”一声,盒盖往后翻去,盒中寂静未有变化。几人眼见一切安好,再次往前凑去。木盒内一块黑灰颜色的石头,其上有一不太规则的白色剑形图文,正是第二块星石! 一看一下,众人互相对视之后,终于一扫低迷之色,五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彼此的眼中满是激动之色,这一幕也着实不容易啊! “喂,你带我来这出云郡做什么?你看这地方,又破又烂的,一点都不好玩!”王玥一边向走在前面的燕成抱怨着,一边左右打量着这个落后的地方。 “来这里当然是为了找人!至于地方嘛,是破了点,你就凑合一下吧。”燕成身形不停,转头回应王玥,也算是个安慰吧。 “早知道就不和你来了!”王玥一噘嘴,却还是老老实实的跟在男子身后,一路往前而去。 深夜,出云郡偏远小镇的郊外。 “这家应该是客店吧?怎么如此平常?”燕成来在了一家再普通不过的客店之外,向身旁的王玥询问道。 “是客店呀,不过确实有点太不起眼了。要不是你专门找过来,没有谁会在意它。”王玥一语正中燕成心思,只见他嘴角一丝微笑泛起,对着王玥说道:“你先找个地方等我,我去里边看看。”说完,一闪身原地消失不见。 “一有事就把人家一个人扔下,这人生地不熟的,要我去哪里等你?!”王玥一脸极不情愿,却还是照着他的话去做了。冤家一词用在此处,倒也应景。 “是谁?”柳云一个转身急忙下意识的用倭语出声呵斥道。再看对面,客房的门似乎并未开启,可是屋内明明多了个人,陌生人! 听不懂倭语自然不必答言,这是燕成刚刚给自己定下的规矩。言多必失这个道理他还是明白的,只不过言语差异,听不懂自然用不着回答了。 燕成一伸手长剑出鞘,对着来人就是一剑,剑气凶猛令柳云大惊失色。顾不上再开口,他的身躯急忙往一侧斜飞出去,这才险之又险的躲过那一剑。燕成自然不会原地不动,他径直走向屋内矮柜之处,刚想伸手背后忽感恶风不善,重新站起的身形却并未转身,反手又是一道剑气。 剑气肆虐间,来人连出三刀将那道剑气破去,身形一闪,长刀再次自上而下对准眼前之人的后背直接劈去,柜前的男子依旧没有转身,再次一剑自下而上剑气激发,向飞扑而来之人暴射而去。“当当当……”长刀因抵御剑气而飞速挥动着,忽然身后再次飞来一人,两道刀芒蓝光大盛,挥动间终于破去这道强大剑意。 “咦?”第二个到来之人的身躯猛的一震,瞳孔瞬间缩小,一时间脸上写满了动容与不可置信之色。 “你是谁?为何剑气之内有我七星阁的味道?”只这一句话,那刚刚蹲下身来准备强行打开柜门,取走里边东西的男子当时就愣在了原地。 “多么熟悉的声音啊!”男子就那么蹲在那里一动不动,良久之后才缓缓站起身形。 第九十七章 终相见兄弟深情 谈笑间再取星石 一点烛光照亮了原本黑暗的客房,几个人看着那个似乎有些颤抖、至今仍未转过身来的年轻男子,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是、师兄吗?”燕成泪眼模糊、缓缓转过身来。 “你、你是成儿?不、怎么可能!”唐轩看见那张无比熟悉的面容之时,瞬间心如波涛,激荡难平。 “成儿?你是成儿?!”章昭也早已清泪横流,言语之间诸多颤抖。 “是我,我是燕成!大师兄、表哥,我是成儿!”早已收剑入鞘的燕成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和感伤之情,三步并作两步,一下子扑到了面前两位兄长的怀中。 “是成儿,错不了了!”章昭心中确认,他无比欣喜的看着这个消失了多年的小师弟,一只手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即便涕泪难断,但是此刻的他满心欢喜。 “成儿,这些年你都跑哪去了?你可知道大家有多担心你,甚至、甚至......”唐轩使劲的一拍燕成肩膀,话到最后终究没有说出来。毕竟燕成如今完好的站在他的面前,那一幕衣冠冢的悲伤场景就不要再提起了。 “师兄、表哥,一别六年多,我好想你们。”燕成抬起满是泪水的脸庞,不断左右看着两位兄长,心中别提有多开心了。 “既是自家兄弟,又在他国相逢,长夜漫漫我们不如坐下来再聊。”白枫在一旁看着三人相拥在一起,也是心中动容,颇多感慨。 “白前辈所言极是,我们去那边坐下来再聊。”三个年轻的汉子互相看看对方满是泪痕的脸颊,一时忍不住竟又放声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豪情,亦有久别重逢的欣喜。 “对了,我有一朋友尚在店外,我先去唤她进来。”燕成衣袖拂过脸颊,匆匆擦去泪痕,冲着几人一笑便向店外小跑着离开了。身后几人,尤其是章昭和唐轩二人,看着燕成暂时离去的背影,心中又惊又喜难以自抑。 夜已深沉,客店房中七人相互围绕而坐,唐轩率先将燕成给众人介绍互相认识之后,燕成又把王玥介绍给大家,彼此之间也算是认识了。 “快给我们说说,这些年你都去哪了?”唐轩稳重的性格这一刻早都跑出去玩了,他也顾不上别的,看着眼前的表弟恨不能自己钻进他的心里,把满腹疑惑都逐一看清楚。 “其实在六年前,我们一起进入九关之内,由于我的任性误入百兽坪,从此偶遇机缘,在其中苦修三年。后来风雪夜出关之后,我本想先回九华山,可是身有要事,不得已北赴昆仑山。在昆仑山巅偶遇高人指教,二次学艺又是三年。如此这般误了时日,让你们担心了!”燕成一脸人畜无害的表情,缓缓出言对大家讲述道。 “原来是这样!那你为何会来倭国?又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章昭本想开口询问,却不料又被唐轩抢了先机。章昭无奈一笑,静静的听着小师弟接下来的话语。 “自昆仑山下来之后,我便急忙回到九华山。面对着古松岭的几点新坟,心如刀绞。二师姐几人日夜劝慰,才使我得以从悲伤之中渐渐透过气来。师姐告诉我你们于三年前去往倭国寻找星石至今未归,所以就想和我一起来倭国寻找你们。我知她心中急切,但还是让她守在七星阁中,以免你们突然归来无人相告。我说了要自己前来寻找你们,师姐一开始极力反对,但最终她还是拗我不过,只好应允。之后我自己出发前往东海,路途之上结识了王玥,她正好通晓倭人言语,为人仗义,所以在我说出想要她陪我走一趟倭国之时,她一口答应下来。故此,我们就一起乘船而来,然后就见到了你们!”燕成说完,双手一摊,仿佛告诉众人就是这个样子、你们不用太过好奇。 这一番言语之中那段雪山独行他闭口不谈,说真的、到现在他也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局,所以也只能压在心底谁也不说。至于以后会怎样,他也懒得去想了。 “你师姐都还好吗?”唐轩再次抢先问道。 “除了担心你们安危、埋怨你们三年不归,其他一切都好!”燕成又换回从前那副调皮的模样。 “那就好、那就好!”唐轩喃喃自语道。 “你是如何找到这里的?看你一进来就奔着柜子去,明显你不知道我们身在此处。”章昭终于问出了自己的第一个问题。 “我是不知道你们在这里,可我能感应到星石的位置,因此今夜前来是为取得星石,然后再去找各位的,不成想你们竟然也在这里。看样子、星石已经得到了?”燕成云里雾里的说着,最后一问、众人也不知是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你知道星石共分三块吗?来倭国第一年里,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我们跟踪到了第一块星石的下落。随后经过我们的暗中探查和刘井兄弟的巧妙计划,这才顺利拿到星石;至于第二块星石,我们的确费尽心机,几乎把整个倭国打探一遍,可能皇天不负有心人吧,前几日刚拿到手,只不过刘井兄弟却在那天夜里永远的离开了我们。”章昭向燕成讲述道。 “原来是这样!这么说来你们手里还缺最后一块星石,就可以返回龙昌复命了?”燕成眉目微皱,一脸严肃的问向章昭几人。 “燕兄弟所言不错,我们就差最后一块星石,便可以离开倭国,回我龙昌之地了。”柳云适时的回应了燕成一句,燕成闻言冲他微一抱手示意后,陷入沉思之中。 “成儿,若是我没听错,你方才说你可以感应到星石的位置?”章昭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即刻向燕成求证道。 “不瞒众位,确是如此!”燕成一脸正经的肯定道。 “若真如此那就太好了!免的我们几人再分头去各地查访,花费大量的时间不说、往往几个月辛苦下来竟都一无所获。就和当时寻找第二块星石一样,我们不断给自己信心结果却总是不尽人意,要不是六个人相互鼓励坚持,估计到现在也没有半点关于它的消息。”唐轩再一次抢走了章昭说话的机会,眼见他眉目之间的欣喜之色,身为兄长章昭便也由着他了。 “是啊,没有方向的寻找,有如大海捞针一般,也真是苦了你们了。”燕成闻言后忍不住一番感慨。 “燕兄弟能感应到那最后一块星石的下落吗?”齐真实在忍不住心中疑惑,出言问道。 燕成看了看坐在他对面的壮汉,也不说话、只轻轻点了点头。 “这是什么功法?竟是这般神奇!”柳云一脸不解的感叹道,燕成闻言看着他笑而不语。 “既是如此,燕兄弟何不告诉我们确切位置,改日我们也好前去找寻。”柳云再次开口说道,言语之间充满期待。 “今日已晚,我想各位还是早些休息才是。至于最后一块星石,你们不用担心,交给我就好。”面对一脸深邃笑容的年轻男子,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再说话。 时过三更,大家都各自安睡。只不过章昭和唐轩二人的房屋内依旧烛火未熄。本来给燕成和依旧女扮男装的王玥安排好了一间房子,但是唐轩耐不住心中激动之意不减,翻来覆去也毫无睡意,故而硬是将燕成留在了他和章昭的屋内。反正也是打个地铺,简单方便之余正好再同表弟多聊聊,毕竟时隔六年未见,满腹的话语岂是三言两语所能够表述的完? “自你消失之后,月儿是最伤心之人。你回来九华山时,可有再见到她?”章昭躺在那里,双眼看着烛光,言语平和的问道。 “是啊,你看到月儿了吗?自那日从林海派下山之后,她说要向西而行、去雪山访友,不知现在如何了?”唐轩也一脸正色的问道。 “我见她了,都很好,你们不用担心。”燕成一语,心中满是苦涩。而身旁两人都是看见了那一抹自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愁绪,随即两人心中各有思虑,也便不再多说什么了。 拂晓之际,天色还未见亮,屋内之人经过连日来的疲惫和伤心,如今总算是能好好的睡一觉了,此时一个个鼾声四起,睡的格外香甜。燕成轻轻起身,左右看了看之后轻开房门飞身离去。 “他起这么早做什么?”唐轩睁开双眼问向章昭。 “去做他想做的事了吧!”章昭同样睁着双眼,似有所思。 “我们要不要跟着他,以防......” “不用,你我追不上他的!”唐轩话未说完,就被章昭出言打断。 “那我们就这么等着吗?”唐轩心有不甘。 “等着吧,小师弟如今早已脱胎换骨,非比寻常了!”章昭所言似有深意,听的唐轩一知半解。 “上一次的等待,一等可就是六年......” “不会再这样了,睡吧。”章昭自小看着成儿长大,对于燕成的变化,刚一见他便心有感觉;而对于小师弟的信心,他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和泉郡,天色依旧暗淡。 正街之后的一处院落之外,一年轻负剑男子的身影凭空出现。站在黑暗之中的一角,他轻轻闭上眼睛感受着星石的位置,随即睁开双眸一抹邪笑跃然面容之上。 “就是你了!”一语呢喃,男子隐身而去。 一扇古色古香的大门看样子完全是按照龙昌的风格仿造的,不过安置在这里也确实是好看。男子没有犹豫,双手一推、门轻轻打开。迈步进入也不去管那扇打开的门,里边的陈设色泽昏沉,或许是因为天还未亮的缘故,但男子对这些可没有什么兴趣。面对着眼前那一堵由青砖砌成的墙壁,男子再次闭目感应那一股特殊的波动。 “又是暗格!”男子一转过身,两眼泛起淡淡金色光芒,四下打探之后却还是没有发现打开暗格的机巧置于何处。 “难不成要拆墙吗?”暗暗一笑之后,星辰剑已在手中。 “给我破!”两道剑光过处,墙壁之上尘烟四起,微微等待了片刻之后,墙内暗格缓缓呈现在了男子眼前。走近两步,暗格之内一个全身漆黑的木盒子出现在了男子眼中。 “藏得挺好啊!”燕成自言自语之间竟一把将盒子上的铁锁给捏断了去。伸手打开盒子,一块黑灰之色的石头静静躺在其中,其上有一个白色剑形图文,正是最后一块星石。男子快速拿起木盒,一伸手从旁边的屏风处扯下一块白布将木盒放于其中包好,背在自己身上。正当他转身之时,屋外因为方才墙壁被破时发出的声音惊动了那些个暗中值守的人们,此刻正大吵大叫的包围着眼前的屋舍。 因为是他独自前来,自然听不懂他们叫喊什么,所以干脆自己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一阵晨风吹过,方才本就未关上的房门此刻全部被打开了。一眼看去,屋外之人越聚越多,声音嘈杂。男子一直面带笑意的看着眼前的一幕,毫不慌张。门外之人或许是受到拥挤,有几个竟是一个踉跄踏进屋内。等他们刚一稳住身形,抬头正好与男子目光相撞之时,有如白天见鬼一般的惊慌失色,令几人不顾一切的扒开人群,即便最后只出现了一个并不大的缝隙,几人竟都硬生生的挤了出去,随后迅速逃离。余下数百之众,长刀在手、身形晃动却无一敢上得前来。 少时,一个身姿挺拔、长相秀气的年轻男子带着四五个人分开人群,走进屋内。起先也是一阵鸟语叫嚣,燕成未有所动;来人见状也不再叫喊,直接冲着身后几人一挥手,顿时四五道身影拔刀往燕成而去。 屋内忽然惊现一阵疾风,男子看似未动,而其余那四五个冲杀过来之人,手中长刀已断、人也定在了原地不能动弹分毫。年轻男子见状,直接甩去长袍、抽出腰间长刀独自冲杀而来。燕成感受到他身上的一丝灵气,顿时明白了许多。眼见长刀逼近、燕成一个转身将其避开的同时双指点出,年轻男子同样被定在原地。 “想不到倭人竟也知晓剑域之事,妄想从星石之上获取灵力,难不成几年之后的飞升,倭人也会前往争夺?或许吧,世间之人对于剑域来说无有分别!算了,等再见到洛宁师兄时,我问他一问。”想到此处,燕成眉目舒展,一阵更为猛烈的劲风自屋内直接吹向外面。狂暴的风力卷起烟尘无数,等到他们再次睁开双眼之时,燕成的身影早已身至数千里外的客店门口了。 异域之中大殿前的凉亭内,二人身影坐于其中。 “你看好的师弟,竟是这般不守规矩!如此下去,早晚受到圣塔那群家伙的制裁......”美妇人瞥了一眼对面老人,一副你好自为之的表情。 “圣剑的弟子,我洛宁的小师弟,自当不必遵循守旧,一切按自己心中所想而行便是,只要不妄开杀戒、伤害生灵,便无伤大雅。至于圣塔的制裁,有老夫在,我看谁敢!”老人一拍面前石桌,面容之上一股肃杀之气隐隐升腾。 “你就护着他吧......”美妇一声嗔怒,突然痴笑出声。 “哎,我说那小子身上的轴劲,是不是有些像那时候的你啊!”美妇说完,一脸痴迷之状的陷入了曾经有关于重剑少年的记忆之中,久久无有所动! 第九十八章 下决心道破身世 回龙昌众人分别 清晨的店房外,几个人来回四处张望着,好一会仍是不见有人到来,这才不甘心的重新返回客房之中。房间内光线明亮,映着早晨的阳光,倒是有了几分温馨之感。对于常年漂泊的人来说,这一点温馨便已足够。 “吱呀”一声,虚掩的房门被人从外边轻轻推开,席地而坐的几人不约而同的看向门外来人。依旧是那张熟悉的笑脸,男子丝毫没有客套的一步踏入房间,然后转身将房门关上之后,这才迈步到众人之间坐了下来。 “给!”简简单单的一个字,燕成将身后背着的包裹解下来放到身前的木桌上。众人面面相觑,疑惑的盯着眼前这个用白布包着的东西,心里忍不住的各种猜测。 “这是?”柳云疑惑出声,他看向燕成的眼中似乎多了一分异样之色,想要求证之时却发现年轻人的脸上平静如水,半点也看不出端倪。在座的唐轩与章昭二人的心中似乎已有答案,此时之所以闭口不言不是他们不想问,而是心底的骇然与震惊实在是让他们心绪难平。 “这,这是?......”齐真也忍不住的疑问出声,说着话伸出双手就想打开包裹。可是伸出去的手刚要碰到包裹之时,却突然停了下来。他扭头左右看了看在座之人,随后将目光停在了燕成的脸上,等待着他的回应。 “打开吧!”燕成眉目带笑,言语平和的对齐真说道。 得到允许之后,齐真的双手迫不及待的将白布解开丢在一旁,一个漆黑的木盒子出现在大家眼前,和之前装有第二块星石的盒子大小相差无几。 “这,这难道是......”齐真惊讶出声,四周之人无不心跳加速,一脸动容。 柳云微微起身,一双几乎有些颤抖的手将早已没有了锁头的盖子掀开,旦见其中有一块黑灰之色的石头,不规则的白色剑形图文清晰可见,当下围绕过来的众人都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三年了,他们六人为了寻找星石费了多大劲、吃了多少苦,刘井兄弟更是为了第二块星石而付出了自己的性命,其中的艰难困苦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可是眼下第三块星石就这样无比真实的摆在几人面前,不由得他们不信、却又实在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燕成去而复返,前后不过一个多时辰,这一点章昭和唐轩最是清楚。可即便是他们两个,也无论如何不敢想象,成儿到底是如何取得这最后一块星石的?齐真当然也是满眼惊叹,但他却还是站起身来将它重新盖上盖子、用白布包好,与另外两颗一起放在了矮柜之中。 无论此时心中有多大的震撼,可毕竟三年了,星石终于找齐,返回龙昌便指日可待了!齐真在心里这样盘算着。 “我说,燕兄弟,你......你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柳云强行压下心里的震惊,有点沧桑的面容之上充满着明显的赞叹和佩服之色。 “是啊,成儿,你快跟大家说说,你是怎么找到它的?”唐轩也急忙附和道。其实此刻他的心里比谁都想知道燕成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只不过心中震撼之感尤未减退,所以憋了半天这才忍不住的问向燕成。 “来去一个多时辰,难不成他就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齐真放好了那块星石,重新回到众人之中,尚还来不及坐下,就一脸兴奋的出言询问。 “大家先坐。”燕成出言安抚众人激动的情绪之后,神色似有所思,随即缓缓开口把如何去到附近巧遇倭人押解星石准备秘密运走,又如何被他发觉后半道截下,随后怎么逃离现场回来店房之事对众人说了一遍,大家这才算是明白了此中缘由。看来机缘之事还真是变化无常,有的时候你费尽心思也办不成的事情,在机缘面前恰如张口吃饭、俯身提鞋一样随意,没有什么道理可讲。 几人闻言心中各有所思,唐轩虽然有些质疑之色却也不好当众对燕成刨根问底,所以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要说最了解的,还是章昭,燕成话刚说完,他暗自一笑,心想:成儿应该是有不便当众诉说的难处,所以才编了这个故事用来打发众人。也罢,如今星石已然聚齐,这才是重要的,至于成儿,他不想说就暂且不说吧! “好了好了,既然我们的目的如今已经圆满,那是不是就该计划着返回龙昌之事了?”一直未曾开口的白枫是这群人里相对最为平静之人。要说当燕成把星石放在众人面前时他不震惊,那是假话,只不过这位聪明的前辈向来看的明白。他自知取星石断然不会像燕成所说那样简单,既然他不说那肯定有他的顾虑,然而眼下返回龙昌才是最要紧的。 “如今星石在手,白天行动招人耳目、多有不便,所以干脆我们今夜起身,昼伏夜出,有个三五日定能赶到神门渡口,到时乘船返回应该不难。”柳云微微思虑之后,对众人说道。 “好,那咱们今晚就走,我去收拾东西。”齐真说完起身离开了,大家暗笑几声之后,默许了柳云所言。 “等、等一下......”一直在众人之间少有言语的王玥此刻竟是有些着急的喊出声来。众人闻言一同向她看去,尤其是燕成,在听到她突然喊住大家时不由得眉头一皱,双眼紧紧的看着她。 “不知王兄弟还有何事?”唐轩刚刚站直的身子再次一弯腰坐了回去。 “我,我有一事,想请诸位帮忙!”王玥吞吞吐吐,说话之间神色变得异常不自然。 “你有何事,就直接说出来。能帮你的我们定然不会袖手旁观!再者说,就冲你当初与我初识之下就敢毫不犹豫的答应我东渡倭国的这份豪爽,我也应当帮你。”燕成嘴角一扬,别样的笑意在此时的王玥看来似有一丝的戏谑之意,不过有求于人,她也不再计较这许多了。 “我、我本是、女子之身!”说话间,她一把扯下了头顶之上的发簪,满头青丝如瀑、瞬间让她变得女子气息十足。再看众人,见此场景后只有齐真一脸诧异的盯着她看,其余之人好像早就看出了她是个女子之身,故而昨晚章昭并没有阻拦唐轩将燕成留在他们的屋里,其中看破王玥是一女子便是原因。燕成已有所爱,即便现在情况不明,但毕竟非亲眼所见,所以还是避嫌的好。身为师兄,章昭真是为师弟操碎了心。 “你、你们都知道了!”看着周围之人一脸平静的样子,王玥简直无地自容。就在今天早上,她都还暗自庆幸自己的装扮之术,可是在现实面前,还真是有些自讨没趣了。 “我最早知道的,这就不必多说。你就挑重要的讲,一会还要收拾东西呢。”燕成一个白眼飞过,直看得女子嘟着芳唇,将头慢慢低下。 “王玥姑娘不要见外,有困难你就直说,成儿的神色你不用去管,自有我们为你帮忙。”章昭一只手看似无意的搭在了燕成肩头,暗中一使劲,只疼的燕成大嘴一咧,愣是没敢叫喊出声。 “既如此,我便直言相告,望诸位能助我一臂之力。”王玥一咬银牙,终于下定决心,将自己心中之事全盘托出。 “我本叫做池田美惠子......”话刚开始说,燕成听闻后忍不住站起身来惊奇道:“你是倭人?!”王玥抬头瞧着燕成似乎有些阴沉的面容,双眼紧闭、点头肯定。 “成儿,你不要多嘴,先听王姑娘说下去。”见章昭伸手示意,燕成也只好老老实实的再次坐了下来。 “我父亲是池田良正,叔叔叫池田宗正,家族中起先生活富足、一切太平。后来父亲几次随商船去往龙昌国,被龙昌国深厚的文化和发达的商业经济一次次的震撼到。从那以后,父亲对龙昌国家十分敬仰,总叫我们要好好读书,长大了前往龙昌去学更多先进的文化,以便日后对倭国的发展有所贡献。可是好景不长,在以后的几年里倭国各地群雄争斗、烽烟四起、战火连天,百姓更是苦不堪言。之后叔叔池田宗正,不知受到了何人的鼓动,竟是以家族名义宣布加入群雄争夺之中。父亲得知此事,连夜相劝,却不想被叔叔禁足府中。母亲得到消息,急忙将我送出府外,之后我跟着家中仆人一路赶往了龙昌都城。”女子说完,忍不住两行清泪滴落而下。燕成也算识趣,急忙拿出自己的方巾递了过去,女子伸手接过之后轻轻沾了沾泪珠,接着出言说道: “我自到了长安之后,很快就喜欢上了那里。有一日在街头走着,突然遇到了几位买东西却没有钱结账的几个人,我见他们穿着华贵,也不像是拿不出钱的样子,于是就把自己的银子先借给他们使了。到后来我才知道,这个人竟是你们龙昌的君王,比我大不了几岁。”王玥说道此处,眼神之中略有恍惚,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一旁几人听她说到曾为皇帝解围之时,忍不住发出唏嘘之声。不是嘲弄她说谎,而是感慨她的幸运! “自打那时候起,我们就一起出城玩耍,他也偶尔带我偷入宫城之中。再后来,我们都逐渐长大,他更是当朝亲政,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帝王!” “你所说的可是当今太宗皇帝?”柳云忍不住的问道,王玥闻言点头称是。 “之前告诉你我叫王玥,正是因为皇兄赐姓,认我为义妹。”王玥看着燕成,眼神中似有骄傲之色。燕成对于她针对性的眼神并未理会,毕竟身为皇帝的义妹,是应该有这份骄傲的。 “可是数月之前,我突然收到了仆人的传信,信中说我叔叔在一场征战之中力战身死,如今池田家族被福岛和德川控制,父亲更是受人胁迫、危在旦夕。所以,我本想独自回国,设法营救父亲,正好那一日在乐陵郡遇到了燕成,再后来的事,你们也都知道了。” “那你的意思是,想要我们帮忙救出你的父亲?”唐轩问道。 “正是!我知自己一人身单力孤,倘若能有你们帮助,想必父亲一定能逃出虎口,到时我就带着家父逃离倭国,去往长安!”王玥神色激动,美眸之中满是期待。 一阵沉默之后,白枫率先出言道:“王玥姑娘救父之心我们十分理解,可如今我等也有重任在肩,异国三年也是一路坎坷。倘若我等答应你去救你的父亲,万一星石之事泄露或者因此而再次落入敌手,那可如何是好?” “白兄言之有理!无论如何要确保星石万无一失。”柳云一脸凝重。 看着王玥逐渐失落的神色,燕成于心不忍。随即一拍她的肩膀,故意作出一副坏坏的样子说道:“哎呀,你不要难过了!不如这样,他们几人今夜护送星石离去,我陪你去救你的父亲,你看如何?” 王玥刚一抬头,就听见二人同时斩钉截铁的说道:“不行!” 王玥转头,正看见章昭和唐轩一脸不悦的看着燕成,眼中责备之意她已尽收眼底。 “我看这样,护送星石就由白前辈、柳兄、齐真和唐轩四人一起完成,我留下来陪着成儿一起去救王姑娘的父亲!”章昭一番思索之后,缓缓对众人说道。 “我也要留下来!”唐轩一拍桌面,语气不容置疑。 “唐师弟,你先听我说完。师妹如今尚在九华山等我们消息,三年时间毕竟太久了,总得有个人回去跟她说一声,免的家人担心。如今成儿久别之后再见,你我也不可能让他自己留在这里以身犯险,所以你必须跟着回去,而且护送星石责任重大,你必不可缺!”章昭严肃的对唐轩说道。 “是啊,九华山上还有她在苦苦等待着我们归去......”一个身影浮现在唐轩脑海之中,这一刻起,无尽的思念一下子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唐轩沉默无语,清泪瞬间夺眶而出。 “既然如此,就这么定了,我们四人今夜起程。”白枫一语落地,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 四日之后,夜,神门渡口。 “四位一路之上多加珍重!”章昭看着几人的面容,心中终有不舍。 “章师兄,表弟,你二人也一定多加保重!”唐轩难忍别情,出声叮嘱道。 “保重,我们龙昌江湖再见!”白枫说完,转身登船。 “两位保重!”柳云和齐真先后也都去往船上,唯独唐轩,依旧站在原地。 “表哥,你放心走吧!回去跟师姐说一声,让她准备好做一桌大餐,待我回去好好解解馋!对了,还有师叔留下来的酒,你回去后可别惦记,等着我们回去一起痛饮!”燕成又是一脸轻松的样子,看着他唐轩的心这才稍稍平复了些。 “好,我在九华山、等你们回来!”一语罢去,他转身离开...... “我说师兄,这条船是谁找的?”望着海面之上越去越远的货船,燕成突然出声问向章昭。 “你唐表兄找的,怎么了?”章昭不咸不淡的回应一声。 “就这条破船,去一趟龙昌要三千两银子,还真是赶开口......”燕成一脸的不服不忿。 “只要能顺利抵达,花点银子也没什么。” “那好,以后我的吃穿住行就由师兄你拿钱了啊!”燕成装作一副无赖的样子。 “为何?” “我那好不容易攒的几百两银子,全让表哥给骗走了!” 章昭闻言苦笑一声,不再理他。 令一边的王玥,独自望着大海,满脸愁绪却又一言不发。 第九十九章 遇杀戮正义出手 美惠子千里救父 一片茂密的丛林之内,三个身影静静的藏在其中。他们目不转睛的望着不远处许多兵卒一样穿着的人来来回回的在小村庄里游荡。偶尔传来的哭爹喊娘之声,正是小村庄的百姓被几个兵卒质问之后,因为得不到他们想要的答案,故而发狠将百姓一顿毒打。 畜生面前哪有道理可讲!整村之人无论男女,犹如见到索命无常一般全都颤颤巍巍,不敢有半点抵抗。丛林后的三人眼见着一个大约六七岁的小女孩因为惊吓放声痛哭,这可惊扰到了一边的几个兵卒。几人一脸愤恨,好像眼前哭闹的并不是一个孩子,而是一只嗷嗷乱叫、惹得他们心烦的仔猪。长刀出鞘无情,几人似乎正在默契的暗自比试,看看到底谁的到快,于是那个可怜的小女孩就那样眼巴巴的看着屠刀举起,一脸惊慌,哭声就更为歇斯底里了。 三把长刀几乎同时自空中劈落而下,小女孩的生命眼看着就要结束。丛林中男子身形一闪,顿时在原地消失不见。 愤怒的刀锋离孩子脖颈尚有三寸余,却突然停在那里不进不退。再看握刀之人,三个突然没有了脑袋的尸身依旧站在原地,鲜血汩汩的往外冒着。如此骇人的一幕震惊了另一边一直像在看笑话一样准备亲眼见证小女孩结局的几个散兵。他们眼见着三人的离奇死亡,竟是没有因此吓得逃走,反而因为战友的死而变得更加愤怒了。还没有人敢对德川大人的兵卒动手反抗,尤其是这些平民蝼蚁!故此,七八个人一起抽出战刀,准备一拥而上先结果了小女孩这个罪魁祸首,然后再宰了那个站在一边、抱剑在胸一动不动的异装男子。 长刀自上而下、从左往右......七八把锋刃从四处向小女孩砍来,女孩仍旧在痛哭,也不知道闪躲。正这时一直站在旁边、怀中抱剑的年轻男子眼中杀机又起! “都是人生人养的,你们却偏偏要做畜生......”一道剑光之后,男子身形一晃再次消失,与他一起消失的当然还有那个哭泣的小女孩。场中七八个人,身形被一剑拦腰斩断,惨烈之状,不忍赘述。 “这些都是什么人?”另一男子一回头问向身边女子。 “看他们的穿着和旗号,应该是德川大名的手下!”女子说话间眼神变得狠厉起来。 “看样子,德川并不是个好人!”男子猜测道。 “龙昌有句古语:上梁不正下梁歪!原本我也只是听说各路势力征战,杀伐无数,形状惨烈,却不想连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也都难逃厄运,还真是一群畜生!”女子气急暗骂道。 “哼,说他们是畜生那是你抬举他们了!龙昌还有一句俗语,叫猪狗不如。猪狗嘛,自然都是畜生,他们......哼,还不如畜生。”男子声音自背后传来,二人回身看去,见来人怀中抱着一个女孩,正是方才差点死于屠刀下的那个孩子。 “你没事吧?”说话间女子的语气温柔了许多,也许是因为男子的正义和善良,或者也是因为他答应帮自己去救父亲,总之一路下来的种种事情,终究让她完全放下了先前对他的成见,也缷下了自身的防备,从这一刻起,她的笑容才变得像个真正的女人了。 “我当然没事,就是这孩子应该是受了惊吓,全身上下一直不停颤抖着!”男子自信一笑随即又一脸担忧的对女子说道。 “你把她给我吧。”女子说完,身形往后退了几步来在了男子身旁,她一伸手从男子怀中接过小女孩,抱在了她的怀里,随即双眼充满感激的对男子说了句:“谢谢你,救了她!” 男子刚想说什么,一抬眼正好与女子四目相对,他清楚的看见那双美丽的眼神之中有感激、有愤怒、有伤心、更有了几分坚韧。男子终究没有再说什么,他冲她微一点头,便向着伏在野草中的另一男子身旁小心翼翼的俯身走去。 “你这一动手,村子里的其他人可是要遭殃了!”趴在草丛中的章昭对已至身旁的燕成说道。 “你刚才怎么不提醒我呢!那种情况,我怎么忍得住趴在这里,视若无睹?”燕成微微作出一丝气愤的模样,对师兄抱怨道。 “你急什么?又没说你做得不对。”章昭一个白眼瞪了他一下,继续回头盯着村庄里的情形。 “对了,我说你那诡异的身法,能不能抽时间教教我?看着还真是管用啊!”章昭突然转头,对燕成这样说了一句,不过回应他的却是另外一双来自小师弟的白眼。二人到此一比一,打平! 深夜时分,一阵火光照亮了前方村落的上空,几百人熙熙攘攘的开始在村子四处放火。本就显得落魄的屋舍一时间全都开始燃烧,三四百人衣衫裸露的从各自屋内跑了出来,本想逃过一劫的众人谁也未曾想到前方还有数百发出凛凛寒光的长刀在等着他们。 “这不该是他们的宿命!”早就惊醒了的三人,牙关紧咬、杀气骤现。 “我背后长剑向来只杀恶人,师父、师兄,成儿要大开杀戒了!”燕成心中满是怒火。 “慢着!俗话说擒贼先擒王,只要让他们折服,才能最终免去这些百姓的灾祸!”章昭眉头紧皱,严肃的对燕成说道。 “好,就听师兄的!”一语落下,二人一起出动。 数百之人的队伍中当头有六七个人一直簇拥在一位身着华服、腰佩双刀的矮个子身边,燕成一眼看去,心中已然明了。 “身后那几个人,必须杀他几个以为震慑,我自携剑制住那个当头的,逼他们退去!”燕成对边上章昭说道。 “我最担心的,还是这群人去而复返!我们是把他们逼退了,可我们走了之后他们再回来呢?”章昭一脸担忧的说道。 “先不管这些,眼下救人要紧!”从来都不是个优柔之人的燕成当机立断。 “听你的,走!”章昭话音刚落,身形一纵从一棵大树上直冲而下。半空中一道寒光闪过,长刀出鞘直逼带头之人身后。 一群人仍在得意洋洋的看着眼前的漫天大火,似乎对眼前这幅场景十分满意。身着华服的带头之人一脸奸笑的听着身后几人的奉承,略有肥胖的身体不住的左右摇晃着。突然,他感觉身后似有异样,于是不慌不忙的转过身去想要看看发生了什么,这一看不要紧,差点没把他吓得蹲坐在地上。可能也是为了在诸多手下人面前保护自己的颜面,他愣是拔出长刀一把将其插入地面,稳稳地撑住了自己早已无力的双腿。 眼前众人皆都傻眼愣在原地,眼神之中惊恐之意十足。再看那倒下去的四个心腹,喉间一丝血线不断往外滋出血迹,看样子已经死了。 矮胖子一脸震惊却也十分生气,有人竟敢当着自己的面杀了他的手下,这让他如何答应。所以带着满腔怒火和被他深藏起来的恐惧,矮胖子一声令下让众人四处寻找元凶。 “不用找了,我就在这里!”一到声音格外清晰的传入矮胖子的耳中,当即他大手一挥,刚刚散开的人群又都重新聚在了他的身边。矮胖子冲着眼前距他只有两三丈远的陌生男子一阵大呼小叫,王玥也不在身边,章昭如何听得懂他的这些废话,所以和早前燕成一样,他也选择默不作声。 矮胖子喊了半天,结果对面之人却理都不理他,感觉受到了侮辱的他又是一阵叫嚣、身旁众人便一拥而上,向章昭冲杀而来。 又是一道身影自高处飞下,一把长剑的冰冷剑锋紧紧的抵在了矮胖子的喉间。章昭面对着数百人的冲杀始终没有一点动作,因为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数百人先后止住了冲杀的身形,等到最后一人大喊着冲到了章昭身边时,才发现身后一丈之内再无他人。章昭一个调笑的眼神送给他,那人见状一脸苦笑、不断回头之后最终倒提长刀回身就走。 “你,放了我,我带人离去!”矮胖子用倭语对身边根本听不懂的燕成讨饶。 “杀人放火、你本来也该死!”另一把长刀突然破空而来,直接穿透了矮胖子的胸膛。燕成和章昭也是愣在了当场,不远处王玥的身影一步一步向这边走来。 “你怎么......”燕成刚要出声质问,只听王玥嘴里冷冷说道:“屠杀百姓,他早该死!” 章昭眼见事情已然如此,只好长刀一横以一人之力在斩去了十几个头颅之后,余下数百之众纷纷转身逃离,做鸟兽散。 “你不该这样!眼下是痛快了,可以后他们该怎么办?”燕成收剑归鞘一脸冷漠的对女子说。 “救出家父后,我便召集人手、灭了他们!”王玥语气坚定,看的燕成都有些不认识她了。 等三人纷纷慷慨解囊,王玥苦口婆心又满是关切的一番动员之后,余下的三百多村民,尽都连夜拖家带口逃命去了。 “家中已被大火烧尽,他们也没什么眷恋的了!”章昭在一旁出言安慰着颇为动容的二人。一副大火过后悲惨画面里,男女老幼相互搀扶着离开了这片养育自己的故土,如此一幕,怎不让人为之动情? 转眼又是三日,武田郡中来了三个陌生的面孔。由于倭国内战祸不断,这个本该繁华的郡城如今大街小巷了无几人,于是三个人的身形走在大街之上,就显得格外的显眼。 “你确定我们要这么去救你父亲吗?不是该在夜里偷偷前往吗?”燕成不解王玥之意,故而问道。 “此番明目张胆,是为之后;救人,还是夜里。”看着女子一本正经的样子,燕成突然想乐,却硬生生的忍了回去。他确定此时她的心情很沉重,所以自己也就知趣一点。 空中一轮圆月当头洒下一片洁白,掐指算来才知今日已是中秋。 “团圆的日子里,救出你父亲成全你们的相聚,这也算是有意的事了!”燕成不禁一笑。 “是啊,不觉又是中秋,还真想回到七星阁。不过,师父和师叔做的月饼,再也吃不上了!”一语悲凉,燕成心中也是一阵难过。突然一道倩影飞掠而来,正是前去打探消息的王玥。 “怎么样?打探到了什么?”燕成第一个抢先问道。 “嗯,父亲就被关在德川后府之中,虽有专人把手,但我想救人并不困难。只不过这一切都是我看到的,至于背后隐藏起来的才是最紧要的,可我却没发现什么端倪。”王玥似有自责的说道。 “没关系,救人这事也简单,你不用太担心。”一抹邪笑自燕成嘴角划过。 “我守外边,你两个去救人。”三个全身黑色夜行衣之人顺着院墙一路走到德川后府之中,章昭出声最后叮嘱一句后,率先身形一跃跳进院中。可是刚一落地,只感觉脚下一松,一道木板直接往下沉去。 “是陷坑!”章昭眉头一皱再次起身跃起,飞掠至了后房屋脊之上。 “想不到这些人竟还有这脑子!”心中感叹一声后,他暗自伏下身形,朝着四外打探。 “走!”墙外二人也一并跃墙而入,不过在燕成的帮助下,二人下落的距离比章昭远了许多,也就没有再触动什么机关。二人刚一落地,两行巡夜之人高举火把向这边走来。燕成见状一把拉过王玥一闪身隐入到了小花园之中。待到这些人走过,他二人这才轻手轻脚的来在后房门后。 王玥身靠明柱,机警的打探着四周的情况,燕成独自上前想要推门而入,没想到房门竟是从屋内给反插上了。 “这是什么情况?又不是自己家睡觉,还要从里边把门插上!不过龙昌的这点东西他们还真是学的像那么回事!”心里暗暗感慨一番,他从腰间取下了那把几乎一直未曾使用过的短小匕首。匕首轻轻顺着门缝伸了进去,一来一回间将门里的木栓轻松打开了。 “进去吧!”回头说了一声,燕成推门而入。刚一进屋,几把明晃晃的刀影迎面杀来。燕成一个侧身,伸手抓住其中一人握刀之手,控制着他手中长刀迎空一举,直接将余下刀影尽数弹开。王玥看在眼里,直接一个箭步跳入屋内、手中长剑随之与屋内倭人战在一处。燕成最先打晕了被他握住手腕的那人,随即反身将房门关上,以便减少一些屋内的打斗之声,防止外边夜巡之人听见,赶来支援。 屋内突然刮起了一股疾风,当燕成的身影再次站定之时,倭人尽数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先去救人!”一个声音落下,王玥提剑往里就走。房间内透过薄薄的窗户纸洒下了些许月色,王玥来到内屋,一眼看见了久违的父亲正病怏怏的侧躺在床榻之上。她急忙上前几步,这才发现整个床榻竟是被完全包裹在一个巨大的铁笼之中。 没有犹豫,女子举剑劈砍,一道刺耳的金铁之声瞬间惊醒了床榻上的父亲。老人渐渐爬起身来,一双眼睛忍不住的不断用手揉来揉去,他竭尽全力的看着眼前的女子,似乎越看越熟悉,越看越不敢相信。 “是美惠子?”有些沙哑的声音传入王玥耳中,女子瞬间两行清泪忍不住落了下来。 “父亲,是我,我是美惠子!”女子扔下手中长剑,双手扶着铁笼,满眼悲伤的喊道。 “先救人,一切等出去再说!”外屋的燕成也听见了那道金铁相撞的声音,于是急忙提剑来在里屋。一看之下瞬间心中了然,他一把拉过王玥,又让她对父亲交代了几句。随后手起剑落又是一声响动,王玥依稀只看见眼前一道金光闪过,随后眼前铁笼竟是应声从中间一分两段。 “这、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功力,才能一剑破去铁笼?”心中震惊之色有如晴天霹雳,女子看着眼前的燕成不觉愣在原地,心有所思。 “别愣着了,救人吧!”燕成对此也是有些无奈,不过念在她一片孝心、不远千里前来救父,也就没有说什么别的,只提醒她赶快救人。 二人将笼中老人搀了出来,看他面色显然是受过了邢处。 “我来背着他,你前边开路!”一语落下,燕成俯身将老人背在身后,急忙向着屋外快步走去。王玥此时也是清醒过来,她看了一眼背着父亲的男子,心里突然升起一种莫名的情绪。二人刚到院中,就听见后府到处充满着嘈杂之声,定是被发觉了。 “成儿!”章昭从屋脊之处跳了下来,跟燕成打了声招呼。 “你背着老人和王玥先走!”燕成说着话,已顺势将背上老人交给了师兄。 “不,你跟我们一起走!如果实在要留,也该是我留下来!”王玥一脸不忍,激动地说道。 “你放心,他们还留不住我!”又是一丝狡黠的笑容浮现在男子面容之上。 “可是......” “王姑娘请放心,我们先走,师弟会跟上来的!”王玥再想说话,却被章昭出言打断。于是三人眼神示意之后,王玥在前、章昭在后,一起隐于黑暗之中,往府外逃了出去。 第100章 一念生搅闹贼府 野竹林父女相求 德川后府之中,看着已经顺利逃走的师兄和王玥,燕成心中终于坦然了许多。 “中秋月夜,既然不能与亲人团圆,那就做点有意思的事,也算留点纪念!”在心里盘算好了之后,燕成一个纵身上了屋顶。待府中数百火光聚齐在此之时,早已不见了他的身影。不见是他们没看到,而计划在这里留点记忆的燕成这会压根也没想着离开。 底下一群人闯进了屋内,应该是发现了池田被人救走,故而大喊大叫着指示手下人赶快去追。以目前章昭的脚力,他们这群喽啰如何能追的上?真是小儿无知。 足有五六百人纷纷自前后门往外追去,余下一百余众分好几拨在府内仔细搜寻着。偌大个德川府宅,一百多人分开来也就不觉着有那么多了。房顶之上来回蹿动的燕成好似一只灵猴,跳跃在各处屋顶之间,以避开搜寻之人,也好寻找有意思的目标,捣乱一番。 身为一方势力掌舵之人的德川秀景此时带兵出征在外,整个府中都以其大管家之命是从。德川府邸的大管家名叫佐竹,往上数三代也算是一方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过最后由于父亲好赌成性,又极为贪恋美色,久而久之家中财物散尽,人也病入膏肓。就这样他父亲也还是对日夜照顾他的妻子,也就是佐竹的母亲一不顺眼就拳打脚踢,似乎拼尽最后一丝气力也要让这个女人多受一些欺辱。人到了这会往往都会产生幻觉,他自己在外连夜豪赌、风流成性,如今却总觉得自己的妻子一直背着他和别人寻欢,所以下起手来可是真狠,这可激怒了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小佐竹。 父亲又一次对母亲大打出手,小佐竹一脸冷漠的拿起厨刀从背后深深地刺入了他的后心,父亲当场丧命,惊慌之间母亲拖着浑身是伤的身体送佐竹逃走,而她自己则是重新回到家里,把自己从头到脚收拾利落、体面之后,在他丈夫身旁一刀划过玉颈,随他去了。 说起来也是个苦命之人,杀人时有一股激劲不断在心里鼓动着他,而如今事过之后小佐竹彻底慌了神,母亲送他离开时他竟都不知道要和母亲道个别,转身就跑。毕竟是个孩子,惊慌之中只顾往前跑,也辨不清方向,最终力竭昏死过去。第二天正好被路过的德川秀景看见,于是便命人将其救起,养在府中。时光荏苒,一晃十几年,小佐竹摇身一变成了一个身材挺拔、眉目俊朗的年轻汉子。由于他踏实肯干,人又聪明,所以德川对其极为信任,屡次委以府内要事,他都能迅速办结。故此时隔一年之后,他就成为了整个德川府邸的大管家,总管府内一切事物。 德川近年来野心膨胀,四处招募兵勇,征城掠地,常年不在府内。其他人巴不得如此,当家的不在,总归能轻松一些,不用整日里都神经紧绷。有人乐就有人哭,内室共有八位娇妻,本身夫妻云雨之事就少,而如今更是见一面都难,这可苦了她们了。 人嘛,一旦彻底失望就会做出改变。自此以后,小佐竹就逐渐进入了她们的视野之中。年轻俊朗的男子,面对八位美人的朝夕蜜语甜言、暗送秋波,不到一月就彻底沦陷了。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没有不透风的墙。底下其他人每每议论却都不敢往外张扬,因为他们每人每月的月钱可都是掌握在佐竹的手里。一个不慎被他察觉,惩不惩罚的、但肯定这个饭碗是要砸了。佐竹何其聪明,他渐渐也听到了风声,于是出于笼络和警告,他时常都会对表现好的人私下另给一份钱,表现不好的明面上当众斥责,背地里也照发月钱,如此一来好的坏的全被他给笼络了。 自这以后,大管家与八位美人的鱼水之欢就变得自然而然了起来。好像在众人眼中,佐竹就是这个家的主人,那八位美人自然也是他的了。 要说今夜晚间,府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佐竹应该率先带人赶来,可如今他也是不容易,刚出闺房又上秀榻,夜里忙都忙不完,哪还有心思出来管这些事?一般都由他的亲信三井替他处理夜间突发之事,这一点两人早前就有过明确的约定。 德川府门外,一对兵马能有二百多人一起翻身下马,站在原地等着领头之人的命令。队伍最前边一个顶盔冠甲、约有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将手上的缰绳交给底下之人,往前快走几步登上台阶,回过身来对下边队伍大声说了几句,于是那群人马分左右往两边散去,男子手执马鞭往府内大踏步而去。 屋顶之上的燕成,自然看见了这一幕,低眉浅笑间,一隐身又往方才那个房屋飞去。 “那人就是德川秀景了吧!还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既然赶上了,我就让你看场好戏!”心中盘算片刻,一个纵身跃下屋顶,来在了一处屋舍房门之前。房门自然从里边紧紧的插上了,不过有腰间的匕首在,打开它也就是眨眼的功夫。燕成轻手轻脚打开房门走了进去,顿时内屋里一阵阵春声只听得他头皮发麻。当下也只好硬撑着往里屋悄悄走去。 当他刚一探头往里屋瞥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只见秀床之上一男子正游荡在三个女人之间,燕成赶忙以手遮眼一脸绯红。可是过了片刻,他又忍不住双眼透过指缝偷偷看去,心里赞叹好:好一个龙精虎猛的汉子,这般造作竟也是游刃有余。偷笑之后,他悄悄顺着墙角,伸手打开了里屋的一扇窗户,一股疾风当时就吹了进来,秀床前的桌面上那唯一一支燃着的蜡烛,在此刻突然熄灭。 “烛台怎么熄了?”男子的声音自秀床之上传来,当然他说的是倭语,燕成是听不懂了。 “应该是窗户没关紧,先不去管它,我们继续......”短暂的停顿之后,那种让人浑身燥热的声响再次断断续续的传了出来。 “你们好好尽兴,我就先走了,一会再来!”心里嘀咕着,燕成瞅准了方向,偷偷将床榻之下一堆胡乱扔在地上的锦衣秀袍还有鞋子,全都一股脑抱在怀里,随即脚下抹油溜之乎。 怪异的声音依旧在里屋内不断响起,至于外面发生了什么,现在的几人可没有心情去管了。 一转眼,方才那位顶盔冠甲的汉子已经换好了一身袍服,一脸狠厉之色的走在回廊之中。突然,一道身影凭空出现,眨眼之间男子只觉得腰间似有松动,于是借着月色低头一看,原本系在腰上的那条紫金白玉带已然不见踪影。正当男子低头发愣之时,两声唏嘘之声自前方传来。 “哇,真是一条宝带子,从今起归我了!”说话之人正是燕成,不过此刻的他黑布遮面,那汉子根本看不出他的面容。可眼下自己的腰带在他手中,无论他是谁、必要要承受这样做的后果。在中年汉子眼里,还没有人能承受得了他的雷霆震怒! 于是一招手,身后四五名便衣护卫拔刀起身向燕成而去,而身后的汉子也是一脸怒气,不甘落后,撩袍就追。前边燕成一边偷笑一边往后瞧瞧,生怕那几个蠢货把自己跟丢了,所以跑了一段之后他还得故意放慢脚步,等那几人发现自己,然后接着再跑。 “就是前面了!”燕成一个跳跃来在房门前,扭回身去看着后方中年汉子和四五个护卫已经追了上来,他这才放心的双手推门,闪身而入。 几人一路追赶之间,散落在府内各处一直搜寻救走池田的一些人眼见德川几个在追赶一黑衣人,故此急忙高举火把跟着几人一起往前追来。眼见那人蹿入了房中,几人也没有多想便紧跟着一头扎了进去。刚一进门,眼前黑影一闪跑去了里屋,这些人又急忙往里屋追去。 德川刚一抬头,黑衣人倒是没看见,自己的正妻和两个妾室正在床榻之上与大管家佐竹行男女之欢,那一瞬间好多双眼睛对视着愣在当场。佐竹固然聪明,可是自己的主子突然到了眼前,这一幕他打死也不会想到。往常都有眼线在府前暗中盯梢,但有异样会第一时间跑过来告诉屋内之人,可是今夜,恰逢府内丢失了池田,全府上下都被三井派去追人了,这一下可苦了佐竹! 慌乱之中,床榻四人急忙寻找衣衫,左顾右盼哪里还有半点影子,早被那要命鬼给扔了出去。不得已只好以薄被遮身,可是就一床薄被,哪里够四个人用的,所以四个人低头不语却暗自较劲,你拉一下她拉一下,场面甚是怪异。 再看德川,早已被眼前景象气的头脑发炸,一伸手从身旁护卫那里夺过长刀,对着床上几人用力的挥展斩劈下。这可是历经战场杀伐的德川,杀起人来如屠狗宰鸡毫不手软,片刻之后那四人几声惊叫,皆都死于德川刀下。满床的血迹不断往地上滴答着,德川一身素袍也已鲜红一片,虽说几人已死,但看其面色之上的怒意尤未消减半分。 独自趴在房梁之上的燕成忍不住心中窃喜,却不想一下子笑出声来,底下之人抬头看去之时,德川的长刀已然撒手往房梁上飞去。 “到底是个人物,反应确是比其他人快!”嘀咕一声,燕成以手拍梁,整个人瞬间飞身而起,巨大的冲劲猛然冲破屋顶,一道身影飞入空中之后突然化做一点金光随之隐于夜空消失不见!等到屋内众人急忙跑到院中抬头再看时,哪里还有半点那人的影子。 德川又气又无奈,低头长叹一声,一脚踩碎了脚下的石板,一脸愤懑! “章大哥,燕成怎么还没赶来?我担心走得太远,他还能找到我们吗?”一路沿小道飞跑的王玥对身旁的章昭问道。 章昭尚未说话,就听身后一人说了句:“原来你这么担心我!”二人闻言同时停下脚步回头看去,一男子带笑而来,正是燕成。 “你什么时候到的?我竟是没有发觉。”章昭疑惑一声。 “刚刚到。”燕成一边回应着师兄的话,一边两只眼睛看着王玥。女子一见来人,莫名的脸颊上飘起一丝绯红,低着头不再说话。 “正好你回来,换你背了!”章昭故意对燕成说着。 “好,我来背!”燕成紧接着一俯身就准备把章昭背上的池田良正接过来,却不想这时女子突然大声说道:“你们都歇会吧,我来背着父亲!”王玥一语之后,来到章昭身旁就要伸手搀扶池田。只不过她刚一伸手,就被燕成给拦了下来。 “你毕竟是女孩子,这些体力活还是让我来吧!”燕成不由分说的直接将池田背在身后,率先往前飞速而去。女子伸出去的手还悬在空中,她看着眼前之人背着父亲的身影,在心底里做了个决定,这个刚一见面时无论如何也不会往这方面想的决定。 “你别在意,他就这性格,我们快跟上去吧!”章昭冲着王玥一笑,迎头赶了上去,王玥见状也只好先稳了稳心内思绪,急忙往前追了上去。 天色由早到晚,人们也结束了一日三餐的循环,开始入睡了。野外一处竹林之中,几个人的身形隐于其中,在经过了一天的逃跑之后,总算能找个地方好好歇息一晚了。章昭燕成几人草草的吃了口东西果腹,就把肚子打发了。三人一起看了看池田的伤势,在经过燕成的一丝灵气疏导之后,池田的气色迅速的恢复了许多,看的一旁师兄和王玥满脸的不可置信。 “我们离开后你到底在那里做了什么?”章昭背靠着一棵粗壮的老竹,两眼盯着师弟询问道。 “也没什么,就是看了看光景。”燕成用衣袖擦了擦嘴,一笑而过。 “那,到底是看什么光景呀?”王玥终于是忍不住心中好奇,说话间再也没了以前那种硬充江湖好汉的语气,一脸温柔的小女人模样看的燕成极度不适应起来。 “你就真的想知道?”燕成的面容之上又露出了几分戏谑的神色。 “我也想知道,你就说说吧!”章昭见状急忙打圆场道。燕成闻言之后,一脸正经的把搅闹德川府之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只羞的一旁王玥满脸通红,在瞪了燕成两眼后忍不住一捂俏脸往一旁跑了出去。 “我说你啊,这些年本事长了,坏心思也没落下!”章昭笑呵呵的出言斥责道。 夜色渐深,一直昏睡的池田突然醒了过来,他这一醒一动,自然也惊醒了身旁的三人。 “父亲,你感觉如何?”王玥上前一脸担忧的询问道。 “为父感觉好了许多,这也得多谢两位壮士舍命相救!”池田口吐汉话的确是章昭和燕成没有想到的,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老先生您不要客气,我们都是王玥的朋友,出手相帮自是应该,何况早前王玥也曾帮过我们!”章昭凑上前来,对老人安慰道。 “哦,是这样子。但无论如何,救命大恩,老夫铭刻在心。”池田说完话,愣是站起身来冲二人俯身抱拳深施一礼,二人见状赶忙上前将其搀扶而起。 “如今倭国乱象横生,各路军马四处征战,可苦了这里的百姓了!”池田突然感慨出这样的一句话,令章昭燕成二人一时间不知其所言何意。 “逢此乱世,老先生也不必太过担忧。如今你已逃出虎口,正好随我们一起远赴龙昌,也好安度晚年。”燕成也上前两步俯下身来对老人宽慰道。 “哎,垂暮之年还能去哪里?一方故土老来更是难舍难离,龙昌国是很好,我也很向往那里,可是眼下看着倭国百姓处在水深火热之中,老夫怎么能视而不见,孤身远赴他国呢?”池田背靠着一棵竹子,抬眼看向夜空,满脸复杂神色。 “不知老先生所言何意?”章昭出言问道。 “难不成老先生不愿意和王玥前往龙昌,而是要继续留在倭国?”燕成也急忙问向池田。 老人看了看低头不语的王玥,又回头看了看两位恩人,突然语气坚定的对几人说道:“老夫决心已下,将用残生扫清战祸,帮百姓重建安稳家园!” 三人闻言,一阵大惊。 “老先生您可知您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吗?”燕成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故而再次开口问道。 “你们不用怀疑,老夫心意已决!”池田二次站了起来,一手扶着竹子一手插在腰间,两个眼神之中透出来的是燕成从未见到过的坚定! “这是,这是帝王之色!”章昭在心中感慨一番。 “老人家雄心壮志,心系百姓,我二人自愧不如。不过眼下,你所拥有的也只有您的女儿一人,如何能与其他势力一较高下?”章昭无不担心的对池田说道。 “所以,老夫想求你二人再次助我一臂之力!就当是苍天垂怜这一方百姓了!”老人猛的一转身,双膝跪倒在二人面前,一旁久未说话而心中早已认同父亲所言的王玥,也一并跟着父亲、跪在了师兄弟面前! 第101章 上野郡炉灶初起 师兄弟戮力同心 八月十六的月色似乎真的比十五的要亮了许多,幽静的野竹林之中,面对父女二人跪在自己面前,师兄弟二人一时不知所以。章昭心善,但毕竟他已离开龙昌三年多,若不是决心陪着师弟,当初他早已随白枫几人一起,护送星石返回龙昌了。眼下,父女二人所求,也只是为了一方百姓,思虑良久他心中波澜一起,不过这最终的决定,还要看身边的燕成。如果成儿决定留下来帮助他二人,那自己也只好陪在他的身边了。 燕成一直没有说话,他上前几次想要扶起二人,然而池田与王玥心意坚定,他师兄弟二人若是不答应,父女就一直跪地不起。燕成举头望着天边那一轮明月,长长的叹了口气。 “家里的月亮一定比这里要好看许多吧!”莫名的一句感慨,听得父女二人心神一紧,池田更是老泪纵横,用一双膝盖当脚走,几乎时跪爬在了燕成的脚下。 “燕壮士,老夫求求你们,还望能看在这一片大地之上、那无数个受尽苦难折磨的百姓的份上,留下来吧!”池田紧紧地抱住燕成双腿,生怕他一松手眼前之人就会突然消失不见。 “求你们了,救救这里的百姓吧!”女子的声音沙哑,一抬头望向二人的脸庞早已泪水斑驳。 “不是我二人不答应,只是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面对倭国如今的局面,你二人又有几分把握将百姓带出眼下水深火热的煎熬之中呢?”章昭一声叹息,忍不住出言问道。 “师兄所言正是!如果你要招兵买马,去和那些早已壮大的势力去抢地盘,你的底气从何而来?况且这件事一旦开始,便不会短时间内结束,那也就意味着如果我二人答应你们,以后又会有很长的时间回不去龙昌了!”燕成面色肃然,一字一句之间满是沉重。 “老夫实在是不忍看到如今这个战火连天的局面,眼下也只好厚着脸请求你们了!”池田再次语气哽咽的求助二人道。 “两位若是答应留下来,王玥......王玥愿......以身相许,从此以后当牛做马,报答你们的大恩大德!”女子言语呜咽,但总算说出了那句在她看来对二人是最为有吸引力的话。 “笑话!以身相许?你一个人、怎么许我是兄弟二人?你以为你有那么重要吗?你以为我们师兄弟会因为你的美色而留下来帮助你们吗?真是可笑!”燕成听闻王玥之言,顿时一脸怒气,对眼前跪倒的女子一阵冷嘲热讽。章昭也许是觉得师弟的话说的太重了,因此轻轻拍了下他的肩头,虎目一凝,眼神暗示于他。燕成怎会不明白师兄之意,不过此时他竟转过头看向别处,一脸倔强之色,真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我一介女流,如今靠两位帮助才得以救出父亲。除了我自己,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更重要的理由能够让你们回心转意,留在这里。”王玥说着话,浑身抖动、涕泪横流的哭出声来。 “到了什么时候,也不能出卖自己,这是底线!”燕成冷冷的抛下一句话,一挥衣袖突然一股劲风将跪在地上的二人托了起来。 “你们用不着这般苦苦相求,如今的局面我二人也是看在眼中,不过最初想的是救出您来,然后帮着王玥将您带去龙昌。此时您又突然说出了这样的想法,面对百姓疾苦我二人自是不忍旁观,只是这一口应承下来,想必数年之内都得待在倭国了!”燕成冲着老人一片肺腑直言说道。 “老夫也明白你们的顾虑,不过对眼下来说确是百姓不能再受战火牵连了,我已年迈,至闭眼之时如能达成此愿,死也瞑目了!再者,老夫想你们保证,若是以后倭国一统,百姓安居,我池田家族毕当遣使臣去往龙昌,纳贡称臣,永罢刀兵,结万世之好。”老人说话时,神色渐渐激动。 “如果留下来,可只是怜惜百姓枉死,跟你后边说的没什么关系。不过自古以来,为君者痛杀功臣一事,历史本本皆是。所以你也不用在我们面前保证什么。”燕成言语之中逐渐平和。 “这么说来,燕壮士是答应留下来了?”池田一脸激动之色毫无遮掩。一旁的王玥闻言也是满眼期盼的盯着燕成,似乎想亲自听他说出这句话来。 “算是吧!”燕成无奈一语,父女二人再次跪倒俯身就拜! “我就知道你会留下来的!”女子小声在燕成耳边嘀咕道。 “为什么?”燕成冷眼相看。 “你这个人虽然平时没个正形,生气时又一脸杀气,不过你性格善良,为人爽朗又重情义,所以方才说的以身相许,我是跟你说的!”王玥见燕成亲口答应下来,忍不住开心的在燕成身边对他说道。 “两码事!我留下是为救百姓出水火,至于对你,我没兴趣!”一语说罢,也不管女子是何表情,燕成径自走到一旁坐下身来,背靠石头,抱剑在胸,闭眼向梦中而去。 “既然师弟已经答应,那明日我们就好好计划一番吧!”章昭冲二人一抱拳,转身去往燕成身边坐了下来,一样闭目养神,不再言语。 三个月后,倭国上野郡。 池田于三月前散尽家财,招募兵卒,打着“志救万民”的旗号,一路来在了上野郡。在燕成和章昭二人的帮助下,上野郡如今算是池田的地盘了,他准备以这里为根基,发展壮大,而后南北出战,扫平战乱。 时至今日,池田手下已有兵卒三千余人,在池田看来这三千多人足以让他荡平其他势力,对于此言章昭和燕成不以为意。 “三千多人就敢这么想,我看他着实是疯了!”私下里燕成对一边的师兄调侃着说道。 “是啊,我们龙昌单三年多前发往东海的兵力足有八九万,这么比起来还真是小巫见大巫了!”章昭也是一脸深意的附和师弟道。 “国家小,人口少,说是两军交战,估计也就几千人互相撕扯吧!”燕成再次的调侃一声。 “虽然还未曾与哪个势力真正交过手,可毕竟万事都需以谨慎小心为前提,不可大意!”章昭提醒燕成道,说话间表情严肃,师兄风范一览无余。 “好,谨遵师兄之命!”燕成嬉笑着拱手俯身,就要对章昭施礼,被师兄笑骂着赶出去好几丈远,随即二人又坐在一起,喝起酒来。 “我说这还是倭国最好的清酒?喝起来没滋没味,哪里比得上七星寺中的青竹酒!”喝了几口酒燕成不免思绪纷飞,一下子想到了师叔,那个整日里笑呵呵,看似游手好闲的胖和尚,却又有着两件惊人之事:一是身为和尚喝酒吃肉从不落下,再一个就是胖和尚虽然胖,可一身绝世轻功江湖闻名。想到这里,又想起和师叔在一起不分叔侄辈分、打打闹闹的场景,不由得又是一阵心酸。 “老和尚不在了!”话说完,又是大口灌了起来。 章昭看了一旁张口痛饮的小师弟,眼神之中也是露出了无限的关怀。他身为大师兄,一直身体力行,对于众师妹师弟,尤其是燕成,他都格外护着他们。要说原因,那可能只是因为他叫章昭吧! “哎,我正到处找你们呢,原来在这里!”王玥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二人对以往九华山上的回忆。章昭急忙站起身来,可燕成却还是那副没好气的慵懒模样,把头侧向一边继续喝起酒来。对于他的这种态度,王玥早都习惯了,她非但不生气而且屡次对他报以欢笑。毕竟是第一个彻底走进她内心深处的男子,只要能每天见到他,女子就很开心,至于他是什么态度,她已然不在乎。 “王姑娘不用理他,他这人就这样,一身毛病!”章昭一脸真诚的对女子解释道。 “没关系,就算他一身毛病,我也喜欢他!对了,父亲找你们呢,就在屋里。”王玥一脸不以为意,轻笑着对章昭说道。都说女大十八变,三个多月前,这两人还都一个不服一个,这才过去多长时间,如今的她竟然能当着任何人的面不断的倾诉着对燕成的芳心,而且轻松自在,毫不掩饰。对此章昭也是一脸无奈,听见当没听见,任由他二人互相来去。 “好,有劳你跟你父亲说一声,我二人这就过去。”章昭一抱拳,平和的说道。 “好的,那我就先过去了!”王玥说完,又不忍撇过头看了燕成一眼,这才心满意足、笑呵呵的向屋内走了回去。 “哎我说燕大公子,我们走吧!”章昭微微欠身,冲着燕成小声说道。 “走就走,干什么阴阳怪气的!”燕成已微微泛红的脸庞之上明显有了三分酒意。 “你小子,敢说你师兄,讨打!”于是两人一前一后追逐着,向屋内跑了过去。 “两位恩公,请坐!”池田满脸笑容的把二人让到座上,随后一挥手,手下的侍从为二人端过两杯香茶,随即退了出去。再看此时的池田,一身素袍既有儒士之风,两眼之间又有龙虎之气。原本第一次刚救下他时,由于身体虚弱两人感觉到了他的年迈。现如今早已恢复元气的池田亦不过五十出头,满面红光,一身的精气。 “今天叫两位恩公前来,有一事需要你们知晓。”池田一伸手,拿出一封信来交予二人手中。章昭打开信件,满满的都是倭语,他也只好摇头苦笑。一旁的王玥见状,急忙一步上前,拿过信来给二人仔细读了起来。大致意思是说:如今池田势力新起,名声逐渐传出,与他早有恩怨的德川将在三日后亲率军队征战上野郡,希望池田能够知难而退,率众投降,否则上万大军到来,血洗上野。 王玥双手将信递回给了池田,然后重新回到燕成身旁静静的站在那里,满眼欢喜。 “信中说德川大军万余人?”章昭出言再次确认。 “是,不过德川的话不能采信。如今各方势力并起,倭国又连年饱受战乱,本来人就少,可以入军的男性就更少了,所以他哪里会有万余人的军队,以我看来,除去各方郡城驻守的人马,此次能有三四千人前来,已是极限!”池田一边在心中计算着,一边对二人缓缓解释道。 “四千人就敢说是万余人,看来这德川还真是有点厚颜无耻了。”燕成无畏的鄙视言语,看的一旁王玥直犯花痴,她就喜欢他这种身怀绝艺却又整日里吊儿郎当的人:心底良善从不伤害别人,长剑在手令敌人闻之胆寒,不争不抢、万事由我,这才是真英雄。 “如今各方势力相争,总得托大一些好吓唬对方,这是他们惯用的伎俩。”池田微微一笑,将信收起,一脸认真的看向二人接着问道:“以你二人看来,此番面对德川,我们该如何对敌?如今上野可用兵卒三千人。” “按人数说来,不相上下;只不过德川军马大都经过战火洗礼,无论胜败,战场之上经验的积累也很重要。上野虽有三千兵卒,但大多都是新人招募,操练尚未完成,如果拉上战场,估计伤亡情况会很大。”章昭想了想对池田说道。 “恩公所言在理,但是新兵总归是要上战场的,不然老是养着不用,十年之后依旧难当大用!”池田如是说。 “老人家......”燕成刚一开口,便被池田伸手拦下。 “说了很多次,叫叔叔!再说了,我这头发还没全白呢,就冲着这几绺黑发,你也得叫叔叔吧!”池田面对大军逼战仍然谈笑风生,其心胸之宽广由此可见。 “额......池田叔叔!”燕成说话间有些不自然起来。池田闻言,高兴的答应一声后,静静的看着燕成,等待着他的后话。 “您所说的也有道理,依我看不如这样。这一次就由我和师兄带两千人马出城迎敌,其余一千人驻守城内。说白了,两军交战自是以中军将帅为首,只要拿下他们,即便对方人手再多,一旦没了指挥,就如同一群待宰羔羊。师兄可以先率一队人马试探敌军,也算是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这时我独取敌人中军,事后再将两千人合在一处,分左右一起冲杀敌阵,必然取胜!”燕成语气平和的对德川说着,德川闻言不住的点头赞许。 “成儿所说正合我意,此一战不在乎杀敌多少,只在乎谁胜谁负。德川也算是老牌势力,在乱世之中挣扎多年,如果我们此番将其打退,那么我方的名声和您的威望一定会大涨,再往后手下的兵卒会越来越多,我们所占据的郡城也肯定越来越大!”章昭附言道。 “好,既然两位恩公都觉得可行,那我们就照此去做!”池田一脸动容。 “好,那就这样决定了!”二人冲上一抱拳,转身离去。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池田双手背后忍不住的感叹一声:“得此二人、何愁天下不定,百姓不安呐!” 三日后,上野郡城外。 “还真是四千人马,这些人真能造势!”稳坐马背之上的燕成对一边师兄说道。 “我来率军牵制,你直取中军,不可恋战!”章昭叮嘱燕成一声,率先出战带五百人冲往敌阵。 “两军对阵也这般小家子气,不愧是窝囊国......”燕成一丝坏笑,仗剑在手,连人带马一起往前飞驰而去。 第102章 众心齐以寡敌众 入中军杀伐果断 一身穿白袍,骑坐白马的年轻将军,如疾风利剑一般直入敌阵。这一幕,看得城头之上的女子忍不住以手遮面,掩饰着自己容颜之上的动容。至此女子心中更加坚定了自己的追求:这一世,非他不嫁!若能如愿,纵一死也无怨恨了。 两军阵中,章昭首当其冲,一把长刀不断挥出无尽的刀意,所过之处虽不杀人、但却使得敌人一个个被刀风崔落马下,身后五百骑随之呼啸而过,一个个长刀挥舞毫不怯战。因此在伍佰兵卒的刀劈马踏之下,敌军伤亡骤增。 再看燕成,正面冲阵隐入五百兵骑之中,待师兄率军再从侧面往外冲杀之时,白衣燕成从阵中一跃而起,直逼中军。 德川立于战车之上,他看到眼前突然出现的陌生战法,一下子有些迷茫了。“这是什么打法?以数百骑就敢冲入我四千余众的军阵之中!”他哪里知道,打他个措手不及正是这五百人马所要做的事情。任凭你难以置信,但一场厮杀才刚刚开始。 中军前方,有一将手握令旗。在听到德川的命令后,他立即高举旗帜左右挥动间,队伍迅速收拢,将原本已被冲散的兵卒再次聚拢起来。不愧是经历过战场厮杀的老兵,看其之间的配合不敢说行云流水,但的确没有一点拖沓。 再次聚拢的德川军阵仿佛被激起了他们心里的愤怒,一瞬间整个军阵的气势猛然增长,可就在发起冲锋指令的战旗挥下之前,一剑自空中而来,剑芒直指红色战旗,下一刻鲜红色的战旗破碎,散做漫天碎屑,纷纷飘落。当众军疑惑为何还没有得到冲锋的指令,回头望向中军之时,只见一白衣男子手持长剑,已然将德川控制在股掌之间。 这一刻,整个军阵兵卒全都愣在当场。在城下率领两千新兵的章昭,眼见时机已到,一挥手兵分两路,左路由池田元树率领,也就是池田良正的侄子。右路由章昭亲自带领,长剑再次高高举起,所有人马立即屏息凝神,做好准备。旦见长剑挥下,左右两路一起绕道军阵侧翼,丝毫没有停留,一起冲入敌阵。 老兵们虽还没有得到军令,但眼见着敌人冲阵而来,自己也不能干愣着送死,于是德川军阵之中的兵卒各自为战,一开始尚且能撑得住第一波的攻势,怎奈何这两路军左右冲出之后,后军变前军又一次冲杀而来。如此几番冲击厮杀之下,那些个老兵也终于是消磨尽了心中那最后一点倔强,于是、德川尚在中军被钳制着,底下人马终于耐不住对方一次次的冲杀,四散奔逃。 德川左右,也是有几个忠心护主之人。他们也不顾上眼前到处丢盔卸甲,四处逃命的兵卒,提长刀奔燕成杀将而来,可是当他们高高举起的长刀一个个诡异的定在空中之时,他们才明白找错了对手。燕成嘴角上扬泛起一丝邪笑,一伸手将德川揪在手中,整个人纵身一跃将德川横于马背之上,长剑做鞭,一拍之下便向城门处奔驰而去。 眼下大势已定,原本惨烈厮杀的场面并没有出现,慌乱之中却已注定成败。章昭没有收兵,他不断指挥着手底下重新归队的两千余人,四处阻拦着那些逃跑的老兵。这可都是即战力啊,哪能任凭他们逃走而不去阻拦呢!早已分出胜负的战局,令得池田的这些新兵士气大涨,于是纵马飞驰之间那些逃跑的敌兵被挡回来者十之七八,于是又有两千多名老兵自此归入池田麾下。 德川最终还是被池田放走了。理由很简单,德川的根基还在,而且福岛一则的大军也正在另一边对其发动攻势。用章昭的话来说,放其归去,可以消耗福岛一则的实力,又能彰显池田的宽仁。池田本来是极不情愿,但在听了章昭的话语之后,这才改变了主意。在对德川一番训斥教育之后,赠他马匹,任其离去。 从此之后,池田所在的上野郡,因为一战之后声名鹊起,不断有兵卒将士前来投靠。至此上野郡城人满为患。于是在经过一番商讨之下,章昭与燕成分别带领两支军队左右攻城拔寨,安抚各处百姓,广发钱粮,池田良正随之也成为了乱世之中实力强劲的北派势力。从最早的上野郡,到现在拥有下野、常陆、信浓、安房等二十余个郡县。手底下的人马也从先前两千余新兵演变成了三万余战力极强的劲旅,这还不算各郡的守城军。之后又经过章昭几人的改制,将这些兵力又重新划分为即战力强悍的骑兵、步兵和神箭兵。一时间池田良正风光大盛,所向披靡。 池田是个遵守信义、不忘初心之人,这也正是师兄弟二人情愿助其一统倭国的原因。如今二十余个郡城内,池田改变旧制,免征农税,鼓励百姓生产,同时也加大力度促进商人交易,因为本身他自己就是商人出身,明白商人身份的低贱,故此才不断推出新政,用以勉励大小商贩,促进各处商号多样化推进。 如此一年多来,凡在池田治下的城郡,百姓安居乐业,街市重回昔日繁华。 俗话说树大招风!池田越来越盛的气势,终于成了当下各方新旧势力的眼中钉、肉中刺,于是他们私下互相串联,组织起了一支由三十几个势力合成的讨伐大军,由加藤利长为帅,德川秀景、福岛一则为先锋,兵力柒万,直指池田。 毕其功于一役,生死存亡,只在今日,此战是为最终一战! 冬日城外的旷野之上,万物萧条,寒风凛凛。这个几乎很少下雪的岛国今天却也飘下飞雪,天空昏昏沉沉,大雪纷纷淋淋,面对着一倍于己的敌方大军,池田部展开了主动出击。所有的军士一脸冷漠,目露凶光,在经历了大大小小几十次战场厮杀之后,原来的新兵早已成为了这支军队里的中流砥柱。他们年轻、勇敢,冲阵之时早已不顾个人生死。身后就是他们辛辛苦苦打拼来的家园,那里的人们朴实、善良,那里有家,有父母妻儿,所以他们绝不后退! 章昭亲率两万大军,以一万骑分左右从侧翼冲向敌阵,一万步兵正面发起进攻;王玥也已顶盔冠甲,亲率一万神箭兵,分低中高三层向敌军阵中几轮飞射之后,章昭的军马也与敌军冲撞在了一起。或许是由于之前的经验,现在的中军护卫十分严谨,半步不离,而且个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四十多人围成一圈将中军紧紧护在其中。 这确实是一场硬仗,以少敌多不说,单看对方的战力丝毫不弱于池田军。如此下去,必然形势不妙,故而也只能出奇兵方有几分胜算。 白雪不停,战场之上,喊杀之声不断。人与人、刀对刀,无数的鲜血抛洒,无数的战马悲鸣,这本该活生生的生命,在这个突如其来的大雪天一个个纷纷倒在了血泊之中。一将功成万骨枯,或许总该有鲜血,才足以让人铭记繁华的生活是多么的来之不易! 奇兵,自然就落在了一直未曾露面的燕成肩头。敌军此番加强了两翼的兵力,又以厚甲装备在了两侧骑兵和战马的身上,为的就是防止池田军再一次冲击侧翼。章昭的军马虽然冲击得手,可效果远没有之前那样直接冲散敌方军阵;而且在冲击过程之中许多战马愣是被敌军强硬的防御阻拦住了前进的方向,不得已停滞在敌方阵中。马上的兵士要么等死、要么下马步战,其最后结果已然难逃一死。池田高立于城头之上眉目紧皱,他自然看得清楚如果双方就那样纠缠厮杀在一起,最终失败只是时间的问题。眼下双方已然交战,说退出根本不可能,所以也只能打下去了。 “胜负谁手,只有看你的了!”池田紧闭双目,沉沉的叹了口气。 “我还未去,池田叔叔何故叹气?”一道声音自背后响起,池田稍一回头,在看到对方一脸轻松自在的面容时不禁苦笑一声。 “敌军势众,以多胜少本来就不容易。不过你放心,这一次我准叫他们臣服于您的威严之下!”燕成望着远处互相厮杀的军阵,一脸冷漠的说道。 “此番你可还是想要直取中军?”池田小心的问道。 “我要做什么,他们拦不住!”燕成冷语道。 “我观阵中,他们中军和两翼都分别加强了护卫,你可要留神注意。”池田叮嘱道。 “你放心,我自有办法!”燕成最后一语,随即直接从城头飞掠而下,一匹黑马之上黑衣燕成持剑冲阵。所有的灵力均被他牢牢锁在体内,善恶之战乃是世间之战,与剑域无关,此一番他要以一敌七万! 风雪过处,燕成黑袍长剑每挥动一次,自有几十人瞬间倒地不起,失去战力。此战为守护之战,但他也不想妄杀生灵,或许这就是他内心深处的善良本性吧。兵士有什么错?受人指派,忠于其事,也只是为了能好好的活下去,能拼的到一个美好的生活,和家人一起分享。所有的一切祸源,就在那中军之内几人的身上,他们为了一己私利而不断挑起战争,尤其是德川,这一次他必须死! 七万人的军阵之中,燕成一路冲杀,一身黑衣早已被周围溅起的血水湿透。当下在他的眼中,只有那中军之内的十几个人。近了、更近了,当他终于来到了近前之时,中军周围十几个护卫一起向他杀来。一道剑光猛然自空中射来,眼前护卫已有半数倒地不起。燕成没有去看,自知师兄前来助他。 “护卫留给我,上边那十几个才是你的!”章昭语气沉重,也着实累的不轻。 “多谢师兄!”燕成一语飞身而上,正在这时底下几名护卫见燕成身形变动,也立刻飞身至半空准备拦下他,怎奈同一时间章昭也是拔地而起,一把长刀对着那半空中的几个护卫直接斩出数道凌厉刀光,硬是将几人上升的身影生生逼退回了地面之上。到了现在,只有杀了眼前这些护卫才能护着师弟做他该做之事。于是章昭终于彻底的动怒了,每一次刀光落下之后,总会有几名护卫倒地气绝,一抹几乎从未见到过的狠辣自章昭脸上闪过,这个往日里一直秉承仁义的汉子,此时犹如地狱归来的厉鬼,杀伐之间毫不留情。也正因如此,已经位于高台中军内的燕成才没有被这些护卫所影响。 方至中军阵中,手起刀落三四名势力头领瞬间人头落地,血溅当场,只吓得众人惊惧,有两个更是拼命的往后倒退了几步,一个不小心跌落高台身死魂销。 “又是你?你想干什么?”德川一看竟是老熟人,但此刻他也就只敢用语言远远的表达着自己的惊讶和不满,一想到去年自己被眼前年轻人于大军阵中强行掳走,德川的心中便时刻充满了忌惮。 燕成用尽全力,随手几剑又收走了几个人的脑袋,脚下一步一步不断朝着德川迈进。在德川身旁,有一个瘦高个的男子,他双手紧握倭刀直接向迎面不断走过来的燕成一刀刺去,也不知是因为心里有了一丝怯意还是来自脚底下的失误,堂堂敌军的副先锋竟是脚底绊了一下,突然收不住身形的福岛直接踉跄几步向前扑去,对面燕成见状顺势一剑正顶在了他的胸膛之处,紧接着长剑透胸而过,一道血线飙飞出去,溅了德川和主帅加藤二人一身。 长剑因人而无情,燕成抬起一脚的瞬间,手腕一抖抽剑奔德川而来。要说余下这几个人谁最清楚眼前之人到底有多恐怖,那自然非德川莫属。因此在看到燕成冲自己而来的时候,德川也顾不得什么上下级别、先锋元帅了,他急忙后撤几步一把将正中间帅位之上的加藤拽过来挡在了自己面前,加藤满脸恼怒,一使劲竟想将身后德川甩出去,没想到德川这个老狐狸趁着他发力之时,猛的松开拉住加藤的手,加藤一个不慎往前晃了晃身子之后几乎稳下身来,德川在身后又是一脚,加藤直接奔着燕成扑了过来。老加藤年近六十,却仍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自腰间抽出长刀,与燕成刀剑相对。可是想归想,燕成哪里会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一个跳跃自加藤头顶飞过,同时长剑往前一递,老加藤后脖颈鲜血飞射,双膝跪倒一命呜呼。 据说加藤早前也是一个用刀高手,但其本人在后来通过一番征战,有了一定的地盘和实力之后开始变得沉溺酒色,所以自此以后他荒废了一身惊奇的刀法,身体也日渐不胜往常,今日里又遭到德川这个小人的暗算,这般枉送性命倒也活该。 也就是一盏茶的时间,十几个老派势力头领死的死,残的残,唯有眼前德川,方还颤抖的站在中军台上。 “背信弃义,该死!”燕成出第一剑。 “恩将仇报,该死!”燕成出第二剑。 “妄杀无辜百姓,更该死!”燕成第三剑出,德川直挺挺倒在了中军高台之上! 第103章 施仁政终归一统 遣使团西渡称臣 白雪飘飞,刚刚隐去的尸痕、红殷被大风一卷又重见了天日。几匹受伤的战马倒在雪地之中不断的打着响鼻,似也是厌烦这杀人的战场、人间炼狱。旌旗残破,被风鼓动着依旧猎猎作响。无论谁输谁赢,总归还是有了太多的牺牲。 加藤联军七万兵马,死伤过半。在失去了指挥的情况下,他们犹能互相依靠同伴一同发起反抗,奈何杯水车薪。章昭破去中军护卫之后,大显神威,各种诡异的阵法悄然从大军四处升起,一方世界一方天象,有惊世风暴、有电闪雷鸣,有水火,也有冰霜……诡异的阵法卷起周围兵士无情的将其笼罩,然后摧毁,不分敌我。那一刻的章昭,好像再入魔道一般,两眼灰色气息充满,杀伐之意滔天,到最后两朵雪莲在其双眼之中缓缓浮现之后,才化解了他的一身戾气。 余下溃逃的人马被早已在外围严阵以待的王玥和池田元树各自率领的五千人马围追堵截,最终俘获敌兵两万余。 此一战,池田一扫南路诸军,一统倭国再无障碍。城头之上的他,早已泪眼婆娑、心潮澎湃,他看着远处战后的惨烈,心中不忍却又感觉一切都值得。舍小为大,终究会有牺牲给活着的人带来悲痛,但往后必定会雨过天晴。 “都过去了,过去了!”池田一声感慨,苦中带笑,笑出一脸老泪。 转过年来,初春时节。在经过了长达半年之久的四处平定流寇和救济安抚百姓,倭国南北七十余个郡县先后归入池田治下。池田先是将原本治理上野等诸郡的那一套方法推向全国,又据实的听取了各位手下的意见,哪里该降低赋税,哪里该免除赋税等等,他都逐一查实然后即刻施行。等这一切安抚百姓,重兴市井的方法施行落定之后,池田才在众人的一齐劝解之下,重开新朝,荣登大宝。 安和十五年春,倭国正式一统,池田良正登上王位,称昭仁皇帝,定国号太和,年号大同,国都上野,更名上都。 一切尘埃落定,倭国在池田的一系列仁政的推动下,一步步走向美好,所有的人都怀揣希望,面容之上终于泛起了久违的笑容。 池田不愧为见过龙昌繁荣之人,心中对龙昌的敬仰很是执着。宫廷内从所有文武班列到宫娥太监,甚至朝堂的设置,宫殿的布局……但凡能参照龙昌朝堂的他是一点不落,还真是个十足的龙昌小迷弟。 一个春风和煦,万物向荣的午后,在上都昭仁皇帝的御书房内,皇帝池田良正刚刚和几位大臣商议完一些新朝的制度,原本龙昌的制度在实施起来有几处却并不适合倭国当下国情,池田也并不认死理,在经过一番讨论之后,立即作出了更正。几位大臣议事完毕一番躬身施礼之后,纷纷退去。池田刚想抻一抻身上的筋骨,却突然有人前来奏报:“启奏陛下,并肩王和英武王已至书房外,等候陛下召见。” “哦,两位恩公到了?快快请进来。”池田顿时一脸喜悦,看得出来他是由心而外的高兴。这两位,可是一手帮他建立起太和天下的大功臣! 就在池田心中有所思虑之时,两道身影并肩从外边走了进来。二人见到这位我国的开国皇帝时,也是同时供身施礼。池田见状急忙上前两步,将二人象征性的搀扶起来。无论如何,眼前这位必定是位新晋君王,该客套的也还是得客套,说话举止间也不再像从前那般随意。这一点,在二人来之前章昭便对燕成有所嘱咐,燕成也是聪明人,听完师兄的叮嘱之后,洒脱一笑,心中也没有感觉不适。 三人互相落座之后,有宫娥微步上前端来三杯香茗,分别给三人奉完茶之后,身体往后退着离开了御书房。至此,书房内就只有他们三个人了。 “二位恩公请用茶!”池田一笑,率先端起茶杯喝了起来,燕成和章昭等他快要放下茶杯时才象征性的各自喝了一口。 “两位恩公莫要拘束,你们于我终究与他人不同。说白了,如果没有你们,别说这太和江山,就连寡人的性命也早已魂归九泉了。”池田似有回忆的对两人平和的说道。 “陛下太过客气了。当初我二人之所以决定要助您一臂之力,正是因为您的为人:性格和善、体念苍生,故而直到今天,我二人心中也是没有丝毫的后悔。眼下看着生活日益平稳的百姓,心中也很是高兴!”章昭抱拳对池田回应道。 “陛下,如今天下初定,诸事繁琐,您也不要太过操劳为好。”燕成满面笑容的对池田说着。 池田面对二人,心中喜悦满满。前些时日新朝初开,在第一次满朝文武的册封朝会之上,池田对燕成和章昭的一切赏赐均被二人婉言谢绝。二人志不在功名,这让池田对两人的赏识又上了一个大台阶。最后池田故作怒气冲冲的样子,当着满朝文武愣是给二人强加了好几个头衔。 燕成,并肩王加护国大将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赐名刀正宗一把,金银无数;章昭,英武王加保国大将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赐名刀村正一把,金银无数。当下由国库出银为二人开建王府,准许随意出入宫城……那一天,但凡池田能想到的权利和名头都恨不能扣在二人头上,但最终师兄弟只接受了没有实权的异姓王和各自的一把名刀。 “今日叫两位恩公前来,是有一事想问问你们的意见。”池田话锋一转,面容正色起来。 “陛下有何差遣,只管示下。”章昭随即也是一脸严肃的往上回答。 “寡人记得三年前在野外竹林中曾与二位恩公说过,等到天下既定,寡人会派使节西渡龙昌,向西称臣纳贡!不知恩公可还记得?”这一番话说出来,师兄弟二人倒是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一个字来。池田目光一扫二人表情,一脸和善的笑出声来。 “恩公心中有所顾忌,故而不便开口直言,这一点寡人岂会不知?但你们放心,寡人此言是出于诚心,绝无半点试探或者别的意图。你们也知道,寡人是药商出身,常年往返于龙昌和倭国之间。若不是形势所迫、不忍见百姓流离失所,寡人倒是乐意在龙昌安享晚年。如今诸事已定,也是时候遣使前往龙昌朝见太宗陛下了。这样既能稳定两国之间正常的通商,也避免了往后因为一些误会而使两国刀兵相见,这是寡人最不愿见到的。”池田语重心长的对二人徐徐道来。 “您如今也是一国君王,向龙昌称臣您不会觉得低人一等或者有辱您开国帝王的颜面吗?”燕成言语犀利,直切要害的问向池田。 “并肩王言语直白还真是一语中的!若说颜面,别说是寡人,就连一般的市井百姓也都极其爱惜。可是二位恩公想想,比起倭国上下百姓的安居乐业,寡人的颜面又值几两银子?再者说,我本来也就是一商人,虽然颇有家财但身份低贱,早已习惯了他人的冷眼。如今虽身居高位,但得两国之间永罢刀兵,互通商业,百姓安宁,天下太平,寡人又何乐而不为呢?你们都知道,寡人一开始想要涉足群雄势力之中,势要打下一片天地,其最初的原因就是要使百姓永享太平!”池田面色波澜不惊,言语平和,此番话一说出来,师兄弟二人心中震惊的同时,又暗自感到庆幸。 震惊,是因为池田良正无论为民或者为君,初心不改,持心良善;庆幸,是因为他二人从一开始就没有做错决定! “陛下所言,真是让我师兄弟二人深感敬佩!如今您身居高位,仍然心怀天下,心系百姓,我二人为当初所做出的决定而感到自豪!”章昭言语间颇为动容。 “我替两国的百姓感谢陛下如此宽仁厚德!”燕成也是难掩激动之色的站起身来俯身朝上拜倒。 “好了好了,恩公快快请起。你我之间何用这般拘泥俗礼?”池田再次将燕成搀扶起来,三人重新归座。 “此事一旦定下,寡人想请两位恩公做个引路人,带领使团前往龙昌朝见太宗陛下,以阐明寡人真心。不知恩公意下如何?”池田问向二人。 “要说此事,我二人也非是不可为。不过我师兄弟无论在龙昌或是在倭国,都无心朝堂权势,故此但凡能不和朝堂扯上牵连我们都尽量远离。”章昭实话实说,听得池田连连点头。 “如果没有引路之人,想必使团也能顺利抵达龙昌朝堂,不过一路之上肯定会麻烦一些。至于龙昌泱泱大国,迎接使团肯定不会失了理数……”池田眉头微皱,一边思虑一边对两人缓缓直言道。 “我倒有一人选,堪为绝佳!”燕成一语出口,竟引得池田当时就来了兴趣。正这时,另有一人不请自入,一身束身女装打扮,举止之间落落大方,正是池田之女,如今的太和公主王玥。 王玥刚一步跨进书房,章昭一拍脑门低头苦笑了两声:“竟是把她给忘记了!” “儿臣参见父王!”王玥先是看到了燕成和章昭二人在此,一抹疑惑神色自脸颊上一闪而逝,随即象征性的对父亲行了一礼之后,从容不迫的来在了燕成身边。 “你先坐在一旁,我与恩公尚有要事相谈,稍后在与你叙话。”池田有意做出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将目光继续紧紧的锁定在燕成身上。 “不知恩公方才所说人选,到底是何人?”池田满面期待,等着燕成的答复。 燕成坐在客椅之上,一抬头正好迎上了站在他身侧王玥的目光。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燕成面露微笑的一字一句不慌不忙的回应池田道。 此时的王玥仍旧低着头一脸认真的打量着燕成,对于这种场面,池田与章昭早已见怪不怪了。池田也想的明白,二人男未婚女未嫁,就随她去折腾,至于最终是否能走在一起,那就让缘分来决定。其实他也一心希望燕成能够成为他的东床佳婿,只不过自己身为长辈,燕成又是他的恩公,因此也不好勉强于他,只能顺其自然。 “恩公是说,美惠子?”池田一脸不确定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 “正是!这几年,我们都太忙碌了,以至于她的许多境遇,都还没有告诉您吧?”燕成说着话,看向王玥的眼神里似乎多了一丝的玩味。王玥见状,顿时红唇微启,一个飞吻只吓得燕成赶忙一缩脖子,视线转看向了别处。 “美惠子?可以做使团的引路人?”池田尚在疑惑之中,不禁喃喃自语道。 “什么使团?什么引路人?父王,您在说些什么?”王玥因未知详情而疑惑的反问道。 “是这样,陛下欲遣使团西渡龙昌,称臣纳贡,想选一个合适的引路人,所以跟我二人商议。我等不想与朝堂有所牵连,因此师弟为陛下举荐了公主殿下!”章昭三言两语,大概说了一下原因,王玥听完后,只淡淡看着池田,然后面色突然凝重的问了一句:“父王您可愿意?” “为父当然!” “父王可是诚心?” “自然诚心!” “父王日后不会后悔?” “大丈夫言出必行,况且思虑良久,必然不会后悔!”池田一脸认真。 “既如此,引路之人就交给儿臣了,请父王放心!”王玥三问之后,突然态生欢喜,满口应承。 “你这孩子,可知此事的重要性?”池田不禁严肃的质问王玥道。 “我当然知道!而且我也知道父王之所以如此,一来是因为您的心胸宽广、不在乎世俗颜面,二来您希望两国永罢刀兵、百姓康宁,我说的没错吧?”王玥调皮一笑,一只玉手不经意间扶在燕成的肩膀之上,燕成想躲,可毕竟身在御书房,陛下就在眼前,自己也不能太过无理,因此只好由着她了。 “你真是父王的好孩子!可是你做引路人,去了那边,你知道该如何与龙昌朝堂打交道吗?”池田不无担心的再次问道。 “您可知道我们早前为何一直称呼公主殿下为王玥吗?”章昭也顺势卖了个关子给池田。见他摇头之后,这才将王玥之名是由太宗王显亲赐,包括从开始的相识,到最后的结义兄妹等等但是他所知道的,都一一根池田全盘托出。池田在听完他的描述之后,高兴的自拍双掌,言语激动道:“此真乃是天意也!” 半月之后,九只巨大的官船自神门官渡一字排开,头船之上一女子浑身透着英气,随着她右手用力挥下,九只官船先后离开渡口,往西而去! 第104章 逢厄运官船倾覆 师兄弟夜闯宫城 一望无际的大海上,九艘官船先后程品字型在海面上航行。时近傍晚,夕阳的余晖洒满了海面,波光粼粼的海水不时荡漾起五彩的细浪,看的甲板上众人一脸沉醉。 离开神门官渡已经是第三天了,再有两天左右,应该就可以抵达龙昌东海岸了。王玥眼望大海的尽头,无限畅想。分别三年多了,不知道皇兄近况如何。身为一国君王,又胸怀开阔,想必如今的他肯定更有帝王的风范了吧!想到这里,她嘴角带笑,似乎想起了什么,不觉一抹另类的神情浮于俏脸之上。 “你个臭燕成!我就那么让你讨厌吗?都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可你我之间这层纱怎么这么厚重呢!哼……我就偏偏不信,本公主这满腔似水柔情,还融化不了你这个冰疙瘩!”王玥虽然一脸娇嗔,但其心中却是充满了欢喜。 一道巨浪突兀的出现在了头船不远处的海面,也许是太过突然,人们都还在为之惊诧的时候,一浪猛然拍向船身。下一刻,船头船尾猛烈的上下起伏着,还在甲板之上的众人已经有好几个被直接甩入了大海之中。然而最让人惊恐的是前方还有几道更为凶猛的浪涛向着船队的方向飞速扑来。 “快调转船头,往后退,往后退!”王玥从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中惊醒过来之时,立刻朝着周围之人大声喊道。不过她歇斯底里的叫喊声对于这波涛汹涌的大海来说,简直太过微弱了。人们也都只能顾着自己,双手牢牢的抓紧眼前一切能固定自己的东西,心里不断为自己的生死而祈祷着,哪里还听得见王玥的呼喊! 后方的船只很快就受到了大海同样的照顾,所有人都惊慌失措之时,接二连三的巨浪一次次的冲击着这九艘官船。 大海像是一个凶猛的异兽,而身在其中的船只也只能是枯叶或者浮萍,任由其肆虐而毫无抵抗之力。大自然的力量从来都需要人们的敬畏,只有在这生死关头,人们才会彻底认识到自己的渺小,然而此时所有的觉悟已然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王玥所在的领头船只首当其冲,在第四道巨浪砸向船体的时候,这只庞大官船的承受能力终于来到了尽头!高耸的桅杆从中折断,往后倒去直接砸碎了好大一块甲板,船体各处受到破坏,海水不断从高处灌入,沉船的结局是已经注定了的,但更可怕的是在船体尚未没入海面之时,已经逐渐解体,船舱之内的贡品奇珍,随着满船人员绝望的呼喊,一起消失在了这片大海之中。 后方的八艘船只,眼见头船支离破碎而没有一点伸手相帮的意愿,因为他们所在的大船也将面临同样凄惨的局面。 “去他娘的老天爷!老子自从跟随陛下开始,历经十几次征战依然全身而退,如今方得功名,荣华富贵尚未享受,眼下竟要葬身大海变成鱼食,真是窝囊啊!”一个八尺汉子,面对着眼前已经沉没的四五只大船,眼里写满了不甘,于是他大骂出口,尽量发泄着自己胸中的憋闷和委屈。可是事到如今,不甘心又能怎样,这或许就是命数,注定了的,谁又能逃的了呢?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海面之上依旧风疾浪狂,而那九只官船,早已不见了踪迹,只有偶尔随着波涛涌上高空的船体碎片,还留在风浪里苦苦挣扎。其实也算不得挣扎,随波逐流罢了。 倭国,现在应该称之为太和国了。沿海郡县遭遇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海啸袭击,十数万农田被毁,数万房屋倒塌,百姓死伤者更是不计其数。消息很快传到了朝堂之上,池田即刻当中作出安排,命令一众官员以百姓安危为重,为了先解决百姓中的伤患,池田下令调集成百上千名医者紧急赶赴沿海地带;随后为了保障百姓接下来的生计,他又从国库拿出十万两白银,当作救急款送往受难的地方……等一系列相关人员和事宜都安排妥当之后,这位开朝皇帝这才心事重重的回了寝宫。 当日晚间,正在并肩王府商议何时向池田辞行,回归龙昌的章昭和燕成二人,突然得到消息,称大海之中突发海啸,太和国派往龙昌的使团一行九艘官船,全部葬身大海,船上所有人也一并随船沉没,至今无人生还! 在听到这个消息时,燕成一把抓住禀报之人的双肩,一连确认了三遍,这才在屋内众人的注视下一脸不敢相信的往后倒退几步,坐回了王椅之上。章昭不愧为大师兄,虽然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他也是满心的不可置信,但他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震惊的心绪,上前几步伸手拍了拍燕成的肩膀,虽然没有说什么,但那份关心燕成自然能够感觉得到。 “师兄放心,我只是感觉事情不该是这样的结果!难得陛下有如此心胸,想要两国永久和平,可怎么会是这样?不该是这样的……”燕成从惊谔之中恢复过来,面容之上仍然充满茫然之色。 “事情有的时候就是这般无情,但既然发生了,我想我们还是做些什么,即便最后对于这件事并没有什么作用,但毕竟我们努力了,心里也就会减少一些痛苦!”章昭话刚说完,燕成突然就从王椅上站了起来,用一双无比坚定的眼神注视着师兄,开口说道:“对,师兄所言不错!此次出使的使团人数足有三百余人,即便是遇到狂风巨浪,我就不相信会没有一个人生还?”说着话,燕成身形一动就要往殿外行去。 “你去做什么?”章昭在身后叫住了他,大声问道。 “去神门渡,找人!”燕成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师兄理解你此刻的心情,可是茫茫大海,你一个人,该往哪里去找寻呢?”章昭语重心长的问向燕成,一双虎目似有愠气游离其中。 “敢问师兄,我们该做些什么?”燕成低下头,轻声回问道。 “连夜进宫,将此事报于陛下,等待他的决定!”章昭略一思忖,开口说道。 “好,我们现在就走!”燕成说完,率先往外行去,章昭见状,无奈的摇了摇头,心中感慨道:到了何时,你都还是这任性!随后,他带着手下的一名译官急忙掠出殿外,与师弟一起向宫城飞速而去。 上都宫城外,好几位高官徘徊在西门口处,来回踱步之间不时的发出叹息之音。他们也都听闻了大海沉船之事,故而第一时间想要奏报给陛下。可眼下天色已晚,皇城八门早已关闭,谁人敢闯?更何况他们也都知道,近几天来昭仁皇帝为了及时处理好沿海百姓遭遇海啸之事,他不眠不休,甚至有的时候都来不及用膳。如今好不容易诸事妥帖,却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这可如何是好? “各位大人,站在此处回来叹息是为何故?”迎面并肩走来三人,正是池田亲口加封的并肩王和英武王。二人身旁的那位年轻儒生,就是被章昭顺手带过来的译官。几位年逾五十的老人,眼见来人之后,急忙上前又是鞠躬又是施礼,有个老者,一时情绪激动竟都哽咽起来。 “各位大人莫要拘礼,不知此时齐聚在这宫城西门所为何事?”燕成强挤出一丝笑意,对着几位足可以当他长辈的几位老人,言语关切的问询道。 “并肩王还不知道吧?我太和国的使团在大海之上遭遇了海啸,船毁人亡啊!我们的公主美惠子殿下,也一并葬身大海了!我等听闻这个消息,坐卧不安,想着赶紧将此事禀报陛下,谁料想脚下慢了些,到了这里宫门早已关闭,这可如何是好?”那位哽咽的老者一边啜泣一边对三人讲说着。 “原来是这样!各位大人请放心,我几人前来也正是为此事而来!”章昭故作恍然之态,出言宽慰几位朝臣道。 “说是这样说,不过眼下宫门已闭,陛下劳累了这么多天,想必也已就寝,如此情况可如何是好?真是急死人也!”老者一拍手一跺脚,眉目间焦虑之色显而易见。 “你们没有叫门吗?”燕成问道。 “喊了多少次,都说太晚了、陛下已经安寝,让明日再来。这些可都是宫城禁卫,也不可过多冒犯……”另一老人无奈的说道。 “我还就不信了!开门,开门!”燕成怒气横生,上前用力拍打着西宫门。 下一刻,西宫门由内打开。两位浑身上下披甲挎刀的禁卫从里边一步走出。那两人一抬头,看见燕成和章昭赶忙倒头就拜。章昭一伸手示意二人起身,随后那名译官将众人想要请见陛下之事对两名禁卫说了一遍,本想着这两禁卫能开窍,知道个事情的轻重缓急,谁料想他们竟然再次俯身跪倒,言语之间来来回回的在不断表明他们的职责,口口声声让诸位大人尤其是两位新王不要为难于他们。燕成听罢想要上前斥问他们一番,可最终还是被师兄拦下。章昭一摆手示意禁卫退去,刚刚开启的西宫门又重新关上了。 “师兄,你这是?”燕成不解其意,故而问向章昭。 “当差的有当差的难处,我们不可为了自己的目的而强行给他人带来麻烦。再者说,难道不走宫门,你还见不上陛下了?”最后一语之间,满是深意,加上章昭说话时眉毛故意一挑,斜眼瞅了瞅宫墙,燕成见状瞬间明白师兄之意,于是在和身后几位老臣言语交代一番后,留下那名译官,二人一起向西北行去。走着走着,那条宫墙外的林荫路上却突然不见了二人的身影。 蹭蹭两声,两道黑影一闪,自正殿屋顶飞掠而过,朝着后宫方向极速前行。惠夫人是前一阵子池田新纳入后宫的宠妃,年岁不过二十芳华,却生的丽质,十分可人。池田大半生都只钟情于王玥母亲,后来家中发生变故,自己被囚禁不说,自己的爱妻更是因此郁郁寡欢,忧心成疾,最终郁郁而终。历经了几番大起大落的他,从一个底层商人逐渐演变成一位开国君王,如此功成名就之时重新纳入几位后宫伉俪,也算人之常情。毕竟鲜血见的太多,会滋生人的戾气,所以还是美人来的畅快,既能松了全身的筋骨,也能抚慰心中的疲累,还很养眼,使自己无论心里还是外在都显得更年轻一些,如此好事何乐而不为?这些事燕成师兄弟当然知晓,不过碍于宫廷规矩,那位惠夫人两人竟都未曾与之见过一次! “这就是惠夫人的寝宫了吧?”燕成大概扫视了几眼面前的亭台楼榭,半转过头问向师兄。 “我也只大概知道个方向而已!”章昭无奈道。 一道身影突然自屋脊之上落下,就在他刚要走上台阶去推寝殿大门之时,一对巡夜的禁卫发现了他! “有敌人!有刺客……”乱七八糟的倭语听的人心烦意乱心烦意乱。 “真是喝口凉水都塞牙!”燕成叹了口气,一双手无力的向着师兄摊开,耸了耸肩表示自己就要束手就擒了。章昭依旧隐于夜色之中,尚未现身。 不一会,足有五六十人的夜巡禁卫将身在惠夫人门前的燕成包围。 “你是何人?胆敢夜闯陛下后宫,真是罪不容诛!”燕成猜测着对面所说的话,也大概就是这些意思了。他在那名禁卫斥问完自己之后缓缓抬起头来,任凭满场的火光将自己周身照亮。 一众禁卫军在看清楚了燕成这张有着狡黠笑意的面容之后,竟都是一起俯身向上叩拜。毕竟是池田亲口加封的并肩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所以燕成不认得这些禁卫倒是常理,可这些禁卫却不能不认识他。就在燕成刚想上前让众人请起之时,寝宫内的房门从里边打开了。出来一人正是当朝皇帝池田,其身后快步走来一女子,生的好生娇媚!女子手拿披风在池田身后为其小心的披在肩上。屋顶的章昭将这一幕清楚的看在了眼里,可让他感觉奇怪的是,陛下身后那名女子,似乎他是在哪见过一般。不过眼下事情紧急他也就没有再多想什么。 闻听身后有人开门走出,燕成转身看去正是池田。他也顾不得拘泥这些虚礼,竟直接是当着众禁卫的面,一把将池田给拉过去坐在石阶上,这才将使团沉海,众人遇难之事向池田整盘托出,不过令两位师兄弟意外的是池田好像早就知道了这个信息,所以听燕成说着池田一脸悲伤却并未失态。 “观陛下神色,好像早已知晓此事?”燕成试探着问了一句。 “是啊,昨日中午就有人与寡人奏报了此事。”池田尽量一脸平和的回应燕成道。 “如此说来,是我鲁莽了!”燕成起身行礼。 “免了吧,你我之间不必在乎这些。”池田宽慰了燕成几句。 “那您都不担心王玥吗?”燕成再问 “如何不担心?可有什么用呢?”这回换做池田一脸惆怅和茫然之色。 “我想带人前去寻找!”燕成一句话出口,池田顿时心生喜意的说道:“恩公若能如此,我愿将太和举国上下赠予恩公!” “我才不需要你的这个国家,与他人沟通起来都得备个译官,我可不想再受这个折磨,看似自由却整日家中高坐,毫无意趣!”燕成抱怨道。 “那恩公可有所愿?”池田追问。 “无有!”燕成答道,语气不容置疑。 “既如此,寡人也只好先行记下恩公大恩!”池田一拱手就要跪倒,被飞速掠来的章昭从身后一把扶起。 “听陛下之言,似乎对我二人已有安排?”燕成心中思虑片刻,故而转头问向池田。 “恩公所言正是!”池田干脆的回应道。 “哦,那我可要仔细听一听了!”燕成屏气凝神,准备聆听池田所言。 “此处非是讲话之地,二位恩公随我去书房!”话一说完,池田迈开阔步向寝宫外走去,身后师兄弟见状彼此互相看了一眼后,便一起飞身跟了上去。 第105章 大师兄临别叮嘱 寻踪迹流落夷州 夜晚的御书房格外的宁静,自踏进屋里开始,扑鼻的书香沁人心脾,令人心旷神怡。 几盏琉璃烛台照亮了夜色中的书房内每一个角落,三个人影各自坐在紫檀椅上沉没无言。突如其来的不幸之事让新朝皇帝池田不住的唉声叹气。 “寡人将太和国人的生死温饱扛在肩头,每走一步都格外小心在意,如今寡人赢得了天下,可是自己的女儿呢?如今怕是连个尸首都寻不见了吧!”池田在心中一番挣扎,最后连他自己都不敢在心里再接着想下去了,因为他害怕目睹那个结局,害怕这一切都是真的……即便他高高在上,眼下也如一老叟在心中挂念闺女那般惶惶不安。 “陛下且莫伤心,我就不信了,三百多人九艘大船,就这么全部葬身大海、没有一个侥幸逃过一劫之人?”燕成目光坚定的看着池田,出言打破了这份安静而又焦虑的氛围,意犹未尽的宽慰他道。 “恩公言下之意是,美惠子还有生还的可能?”池田不可置否的问向燕成。 “只要没看到尸身,我想我们还是不要这么着急的妄下结论!”燕成回应道。 “那以恩公之意,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池田心绪已乱,只好先问问燕成,听听他是什么意见。 “依我看来,当下我与师兄一起奔赴神门渡口,乘船赶往事发地点,先看看情况。随后再延沉船之地东西南北往外搜寻,他们又或许会流落到某一个荒岛之上也未可知!”燕成说完,看着眼前似乎一瞬间老了几岁的池田,等待着他的准允。 “好,好,就按恩公所言,寡人立刻安排人马与你们同去!”池田略一思索,随即出言唤了一声,门外珠帘一挑,一位太监躬身走了进来。 “不、不、不……西渡龙昌朝贡称臣之事亦不可搁置,寡人想来想去还是再组织一些人手,出发去龙昌,而使团领路人的人选,就由英武王亲自率领,不知恩公意下如何?”池田说完,转回头看向章昭,一脸期待之色。 “师兄倒是个最佳的人选,不过如今我们还是以找人为重,您看使团一事能不能往后推迟些时日?”燕成闻言率先开口说道。 “师弟所言极是,现如今太和沿海一带遭遇海啸,百姓正身处在水深火热之中。而且第一批初使之人又都下落不明,所以还是推迟些时日,等到诸事平定,再行遣使入龙昌。”章昭紧跟着建议道。 “二位恩公所言自是有道理。不过沿海诸事已经处理妥当,事后再视情况发放粮银安抚便可;至于沉船一事,虽然寡人心中也是悲痛异常,但沉船距今已有七八日的时间了,说句不好听的话,寡人已经准备好了接受最沉重的结果。恩公也知道,大海沉船不同于其它,虽然我们都不愿意相信使团人员全都丧生于那次意外之中,可来日之事也不能因此耽搁!就眼下来说,寡人决定遣使西渡、朝贡称臣,暗地里有不少文武大臣反对,此言一出必须马上执行,刻不容缓。否则时日长久,谁知道会出什么意外!寡人别无所求,只希望余生之年能看到太和与龙昌两国交好,互罢刀兵,两国百姓安居乐业,如此虽死无憾矣!”池田心中动情,说着话不由得两行热泪滴落而下。这位一心只愿天下太平的开国君王,此刻表情复杂,既有悲伤也满含希望! “陛下心意,我二人已了然于胸。既如此,章昭愿为两国百姓,做那领路之人,已全陛下为民之心!”章昭一拱手,俯身行礼。 “恩公大义,我池田代太和百姓在此谢过了!”池田一改君王之风,学着章昭之礼,拱手俯身。 “既然这样,那就由我带人去寻找使团下落吧!”燕成义不容辞的说道。 “多谢并肩王!”池田对燕成又施一礼。随即向一旁的太监逐一交代了再次出使和寻找公主的圣谕,太监奉旨后轻轻退了出去,书房之内的三人再次归座,各怀心事的他们又重新陷入了沉寂之中。 第二天拂晓,燕成与章昭一起亲赴宫城向池田辞行。在经过这位新朝君主的一番嘱咐之后,二人出宫城后各自率领五百余名深通水性的兵士,一起自上都西门而出,直奔神门官渡。 时日刚过初夏,一路随处可见的红花绿草拼了命似的彰显着各自的生命力。在经过四天多来的急行军,师兄弟二人带队终于抵达了神门渡口。 神门官渡,此时早已被当地的兵士们净空,一眼看去海面之上两行大船严阵以待,颇为壮观。一行官船十艘,是章昭带领使团前往龙昌之用;另一行像是商船被临时征调,共有八艘。 队伍到了渡口,在师兄弟二人各自的安排之下,兵士们分别往两行船上装载物资。除了官船之上为朝贡准备的大批贵重礼品之外,其余多是随行人员一路之上所需用的食物和淡水等等,当然、酒也不能少!池田专门派人从太和商人处购得大批龙昌佳酿,以备师兄弟及其所率人员之用。对于这些安排,池田很是用心,而燕成和章昭也不好驳了这位陛下的面子,所以全部欣然接受。 不远处士卒们仍然还在忙碌的往船上搬运着物资,这边师兄弟二人却是面色沉重。眼下又到了分别的时候,两人心中难舍却又都不言说。曾经的少年早已成长为两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虽然过程百般凄苦、千般周折,但最终的结果还是值得师兄弟二人欣慰的,当然他们可没这么想过。 说到分别,一开口总有些许悲情和不舍,要让两个男子汉面对面的诉说离情,倒还真是有点怪异的感觉,即便他二人从小就朝夕相处。 “上次磐龙山一别六年未见,好不容易相聚在倭国,原本想着等拿到星石我们就一起回到龙昌,回到九华山上,可事情总是一件接着一件,似乎没有做完的时候……”章昭面向大海,看着海浪一次次的拍打着礁石,心头涌上了无数往日的记忆,一时间感慨良多。 “是啊,不知不觉来到倭国也已经三年多了,时间还真是经不起算计呐!”燕成扭头看了师兄一眼,一抹微笑如同小时候那般调皮却又真情流溢。 “现如今我也是,从踏入倭国那一刻起,到了现在也是六年有余,还真是怀念师弟师妹们呢!”章昭身形不动如山,言语间满是期待与想念。 “不知道表兄有没有跟师姐传达我的话!”燕成呢喃道。 “什么话?”章昭终于转过头看了师弟一眼,好奇的问道。 “就是做一桌大餐,等我们回去大吃一顿呀!”燕成说完坏坏的一笑后,将身后长刀一把扯下交在了师兄手中。 “这是何意?”章昭疑惑道。 “名刀宗正!确是一把上好的倭刀,虽然是陛下所赐,可我终究是个习剑之人。师父从小就教导我们说,武艺练习一定得专心,对兵器也应如此。所以这把刀再好,对我也是无用。烦请师兄在回到龙昌之后,见到表兄将此刀转赠于他,想必表兄会很高兴的!”燕成说话间又想起了与唐轩二人初次相逢的境遇。那个时候,他悲痛在心,他受人追杀,说巧不巧他将他救下,随即烟柳镇的夜色中二人歃血盟誓,结义金兰。这一切,似乎冥冥之中早有安排。 “好,难得你有这份心,我就先替唐兄弟保管一段时间吧!”章昭伸手接过此刀将其背在身后,动作快速敏捷,丝毫没有迟疑。 “报并肩王,英武王,两队人马一路所用的物资都已运上船只,池田元树大将军请问两位王爷,我们何时起航?”来人单腿跪于师兄弟面前,向上禀报着。 “回复大将军,一盏茶后即刻启程!”章昭斩钉截铁的对那名军卒说道。 “是,手下这就返回去复命!”军卒说完,起身后退,直至三丈开外,这才转身离去。 “又要分开了,师弟多加保重!”章昭无奈而又关切的叮嘱燕成道。 “时间过的还真是快!”燕成感慨一声。 “此番前去,无论寻找的结果如何,你赶岁末一定要回来九华山上,到时候师兄提前写信将他们都喊回来,我们一起好好过个春节!”章昭说完一个转身,大步流星往官船的方向走去! “师兄你也多加保重!待今岁春节,我无论身在何处,也一定赶回九华山,与师姐师兄们共度佳节!”看着远去的背影,燕成急忙出声大喊着。渐行渐远的章昭听到此言之后,也没回头,他右手举过头顶重重的打了个响指,二人约定就此达成。 十艘巨大的官船先后驶离了神门官渡,到得水域宽广之处,十艘船只先后摆好阵型,一起朝着龙昌海岸的方向快速驶去;此时已经立于船头之上的黑衣燕成在心里对行于前方的官船还有大师兄,默默的说了句保重之后,他大手重重一挥,渡口八艘商船一并闻声而动,在船上海士的指引下向着大海深处快速驶去。 是夜,大海之上波涛再起,一众官船在几名老海士的指引下,先往北航行半日,之后往西行一日,随后往南而行,最后再次向西,六七日内准能到达龙昌海岸!老海士神之又神的预判,使他们成功错过了这里的风浪,一路顺风顺水,快速往西而去。只是燕成这边,救人心切,一路行船的航线竟和第一次使团的几乎一模一样。 大海之上,海风裹挟着滔天巨浪一次次的摔打在八艘商船之上,所有的船只一如蝼蚁一般在水面上下沉浮,形势十分险峻。燕成先后来往于八艘商船之间,每一次由双脚底下向外蔓延开来的淡金之色、包裹整个船体之后,整艘船在一瞬间变得平静了许多。然而每一次往来的灵力施展,到最后将整个船只平稳都是需要时间和精力的,燕成竭尽所能,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不能让这一行八艘商船重蹈使团的覆辙。所以他不顾一切的调集体内浑厚的灵力,这还是他第一次全力出手。 第四艘商船之上,燕成独立于甲板,脚底淡金颜色逐渐凝实成了金黄之色,光亮刺眼。随即他举起双掌用力拍在了甲板之上,瞬间金黄之色的灵力瞬间自四肢向外扩散,整整八艘商船,竟全都被金黄之色笼罩其中。整支散开的船队在这一刻有如浑然一体,好似船底被互相连接起来一样,共同沉浮于风浪之间。海浪无休止的拼命呼啸着自船头飞过,瞬间倾泻之后的海水又大半都回落在了甲板之上,好在八只商船一体,竟生生扛下了这一次又一次风浪的袭击。 不知道是喜还是悲!燕成原本体内充沛的灵力在历经风浪一次次的洗礼之后,瞬间变得稀薄了许多,船体周身的金冠之色也渐渐淡了下来。一直苦苦咬牙坚持的他岂能不知道自己体内的境况?然而面对这支船队里的五百多名兵卒的生死,他也只能拼命坚持。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风浪终于是小了许多。整支船队在突然失去控制的那一瞬间又都各自起伏着,不过比起刚开始要好上许多。此次随船的兵士,大多都是有经验的海士,故而在他们的一顿操作之下,船队眼看着就要度过这次危机了,可是依旧俯身于第四艘甲板之上的燕成,此时早已精疲力尽,体内灵力的流失让得他脸色惨白,头脑昏沉。突然又是一道风浪自甲板上呼啸而过,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孤独的身影早已站立不稳,摇摇欲坠了。于是,就在这道风浪过后,那道甲板上的黑色身影随着海浪一起跌入了茫茫大海之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男子一直昏昏沉沉。直到有一天,他突然被人叫醒,这才发现自己竟然飘到了一座岛屿之上。此岛地形如弯弓,浮海若平台,一问之下才知其名为夷州。 男子虽醒却依旧浑浑噩噩。隐约中总感觉自己跌落大海之后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召唤出了一条黑龙,自己仿佛是被黑龙所救,一直躺在龙头之上随其肆意游走。随后的事便记不得了,一睁眼,就已经来到了这里! “还好还好,他们说的话虽然有些怪异,但勉强还是听的懂一些。”燕成于落魄之中暗自庆幸着。眼下所有的事也不如赶紧找个地方填饱肚子来得重要了…… 第106章 迎使团国礼相待 高山郡小二一梦 龙昌都城长安,近日来到处彰显着一片张灯结彩的喜庆景象,街道各处每日有专门洒扫之人,早晚一次,因此整个长安城内不敢说是一尘不染,但也的确是非常干净。这些还不算什么,前几日由太宗王显下令,命相应官员亲自督促,自长安东西南北一十二门出城十八里,都要有人负责各段道路的清洁之事,不可疏漏,随后这些天一切都在紧张有序的进行着。 之所以连太宗皇帝都亲自过问城中各处是否洁净之事,原因只有一个:据东海郡几天前传来急报,称如今的倭国皇帝陛下初开新朝,特遣使团前来龙昌朝贡称臣。这可是一件大喜之事,也算是太宗王显自登基以来所经历为数不多几件国家要事之一,所以他才如此挂在心上。 要说这举国之礼,太常寺的太常卿白可忠这些天来可是忙坏了。从国礼迎客到各种仪典,从制定使团来访流程到计划每个场合开始和结束的时间,还有全部场合所涉及到的一切应用之物的筹备、放置等等一系列大小事宜,他都想要事必躬亲,故而浑身上下早已疲累不堪,但他还是要咬紧牙关坚持自己每事必过目,全力做到使团来访之间不出一错,不留一失! 龙昌,不愧为礼仪之邦的泱泱大国,所有的准备都在彰显着大国的富强、庄重和气度。对敌人,我们勇于拼命;对朋友,我们肝胆相照。一切的挫折和困难永远都不会止住龙昌国一往无前的强盛步伐,因为龙昌国人的体内,一直都流淌着永不服输的鲜红血液! 安和十五年夏,由章昭带领的太和使团一行五百余众及其各种贡物珍奇四十余车,自长安城永宁门而入,一路浩浩荡荡去往皇都宫城。太常卿白可忠受太宗旨意出城相迎,一路之上由太宗近卫二百余人亲自护送,直入皇宫。 皇宫光明殿内,太宗王显早已身居高位、翘首以盼。期间不时有各路探马不断为其禀报着使团所到位置。再看太宗皇帝,一身贵气玉龙长袍,头戴十方琉璃帝王冠,脚蹬金面飞龙银底靴,满脸的英气之中又有着七分睿智。时日距离当初东海战事已过去了六个春秋,当初那位年轻的君王如今早已成长为一个坚定、沉稳的君王,整个人从头到脚无不彰显着大国的帝王之气。 “启奏陛下,太和使团正在殿外候旨!”太宗近侍张公公跪倒在光明殿下,往上禀报道。 “宣!”太宗口吐一字,却分量十足。 光明殿本身就彰显着皇权的威武和霸气,故此殿内也是十分宽敞,可即便如此,五百余人的使团也不可能全都进入殿内。不过这一点,章昭早有准备,除了他和十几位重臣一起入光明殿参拜之外,其余人等都静静的等候在大殿外的广场之上。 “微臣章昭,受太和国陛下所托,带领使团一行五百余众及朝贡珍奇四十余车,另有太和国昭仁皇帝陛下亲手书写国书一封,进献龙昌皇帝陛下。祝吾皇福喜康泰、福如东海;祝两国永世和睦、长久安宁!万岁万岁万万岁!”章昭跪倒在地,双手托起国书往上扣头。其后十余人等也一并照着他的样子跪地参拜。 “众卿免礼,平身!”太宗从这一行人一进来光明殿内开始,一双龙目就没有从章昭身上离开过。一眼看去,总觉得眼熟,似乎是在哪里见过。可是心里又一琢磨,不可能啊,朕从未见过倭国的官吏使臣,哦、现在应该叫它太和国了吧!或许此人也只是形容上与朕曾见过之人有些相似罢了,不过他的龙昌汉话讲的的确不错。 老公公急忙躬身哈腰走下台阶,双手接过章昭手中的国书之后,转回身去交给了太宗陛下。太宗王显将国书当众打开铺在了龙书案上,一眼看去他突然朝下问道:“你叫张昭?方才你说的此国书是由太和国陛下亲手所书?” 眼见太宗问询,章昭轻施一礼往上答言:“回陛下,微臣正是章昭,此国书也确是太和国陛下亲手所书!”章昭说话间目光笃定,丝毫没有一丝游离躲闪,看得太宗皇帝心内不禁感慨一声:想不到这太和皇帝竟然对我龙昌汉言如此精熟! “启禀陛下,太和国皇帝曾频繁往来于太和与龙昌之间,对于汉言他十分喜爱,常说汉言乃是整个天下最有魅力的文字,故此每日勤习,才得以日渐精熟。”似是看懂了王显心中的感叹,章昭再次施礼朝上解释道。却不想,他的一番话刚说完就换来了太宗一双冷冽的眼神!那是一双充满杀意的眼神,即便短短一瞬,可是又岂能瞒得过章昭? 自古以来,君临天下的帝王无一不是精绝之人,他们从来都不喜欢自己的心思被他人看破。如今与使团初见之下,太宗心中所想竟是被下方之人一眼看穿,这让得王显一下子有些沉不住气,露出了满含杀意的眼神,不过也就那么一瞬,毕竟人家千里迢迢、漂洋过海的前来朝贡,自己总不至于一念之差就不管不顾的杀了使团的领头之人,这样一来两国之间还谈什么永罢刀兵! 王显收回思绪,从头到尾将国书看了两遍,随即心生喜色。 “昭仁陛下书中所言正合朕意,稍后朕也会亲笔写下回书交给你们。贵使团远道而来多有辛苦,不如都先下去休息吧,晚一些时间朕的封赏会派专人送到你们下榻之处的迎宾楼。明晚黄昏之时,朕会在永安殿前广设夜宴,到时再与众卿家把酒言欢”太宗王显站起身来,对着满朝文武以及使团一行人言词慷慨的说道。 其下众臣闻言全都伏倒在地往上磕头称是,王显一甩龙袍从侧面离开了。众臣见太宗离开,这才逐渐起身,纷纷往外退去。使团一行依旧由近卫护佑、白可忠带领着准备前往宫外迎宾楼。正这时,张公公急匆匆赶了过来,对白可忠等人先是交代了一番太宗皇帝对于招待使团的一些叮嘱,最后冲着章昭一抱拳笑着道:“敢问这位可是太和国英武王?” 章昭闻言先是一怔,随即抱拳回礼也不答话,只微微一点头算是默认。 “陛下有旨,请太和国英武王即刻前往后花园!”张公公有意抬高嗓音,让众人都听得清楚。 “陛下找我?”章昭向张公公确认道。 “正是,还请英武王随老奴即刻前往吧。”张公公眉目带笑。 “有劳公公前头带路!”章昭对使团几人和白可忠几人打过招呼之后,转身随着老公公一起离开了队伍,往后花园行去。 “微臣参见陛下!”后花园的紫云亭里,太宗王显坐于其中。章昭刚一赶到此处见太宗坐于亭中,于是赶忙俯身跪拜。 “张卿家快快请起!”王显见来人已到,于是亲自起身将其搀起。 “多谢陛下!”章昭刚一站起身来,正巧目光与太宗四目相对。天子神目竟是未能从章昭眼里看出半点畏惧或者惶恐之意,于是一转身重新坐回了亭中玉台之上,而章昭此刻也只好先站立一旁。 “朕观卿家面相,倒是与太和国人有所分别,虽然不怎么明显,可朕总觉得你不是太和国人。”王显看着眼前男子,直言道。 “回陛下,微臣本来也不是太和国人!”章昭出言回答。 “哦!卿家果真不是太和国人?那你可是龙昌之人?”太宗皇帝明显面色一怔,心里终于确认了第一个念头,于是再次出言问向章昭。 “微臣正是龙昌国人!”章昭语气平和的答道。 “朕看你面色及形容,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知你可曾与朕见过?”王显话到此处明显有了几分激动和期待神色。 章昭闻言后在心里叹息一声:都说贵人多忘事,看来果真如此。想归想,但是陛下的问话总归是要回答的。 “陛下可还记得在东海战事后,臣与白枫前辈、师弟唐轩、海士齐真、太守府刘井、还有术士柳云等人一起前往倭国,也就是如今的太和国寻找星石之事?”章昭话刚说完,王显顿时大惊,急忙再次起身来到章昭面前一把扶在了他的双肩之上,言语激动道:“你是章昭?哎呀,朕方才还在想你到底是谁?原来是你呀!” “正是章昭!”章昭拱手一礼,面带微笑。 “方才在光明大殿,你只说是章昭,朕还以为你说的是弓长张的张昭!这可真是的,当初他们四人带着星石返回龙昌,朕还在奇怪你和刘井去哪了,没想到听了那么个故事,还真是让人唏嘘不已。”王显此时明显丢掉了一国之君的那种强大压迫感,眼下二人相聚交谈就好像是两位久未见面的老友,言语之间轻松自在。 “对了,你怎么会成为太和国使团的领路人呢?朕还听说,你被太和皇帝亲口加封为英武王兼保国大将军,可有此事?”王显满目疑惑地盯着章昭,出言问道。 “是有此事,不过说起这些来话就长了......”章昭一脸苦笑的道。 “哦?那你今后作何打算?是要带领使团返回太和国还是......?”王显再次问道。 “回陛下,臣此番以太和国英武王的身份前来议定朝贡称臣之事,此后臣将留在龙昌,前往九华山与师兄弟一起饮酒舞剑,逍遥江湖!”说着话,他在心里又一次的想起了那几个师弟师妹们,好些年不见了,如今再回龙昌、真想赶紧处理完这些事好早一天赶回去...... “是这样啊!”太宗明显的流露出了几分失落的神情,章昭见状岂能不知眼前这位帝王心中作何想法?只不过智者无言,不然话赶话的,一个不小心还真有可能就被留在朝堂之中了。俗话说官身子哪里有什么自由,这正是他们这些常年行走于江湖之上的人最为忌讳的事,况且伴君如伴虎这个道理,章昭何止听了几百遍? 夏日的风从后花园中吹拂而过,即便这里绿树成荫,可依然阻挡不住空气中的燥热。在一番长时间的谈话之后,太宗皇帝终于知晓了倭国近几年来所发生了的事情,随即又为自己的义妹丧身大海而深感痛惜。从早上退朝后聊到正午、又从正午聊到傍晚,眼见天色渐黑、不得已太宗这才放下执念,派人将章昭送回了迎宾楼,而他自己仍然站立在紫云亭中久久未动。 夷州岛高山郡,一家菜馆之内人来人往,生意兴隆。店内小二哥从早到晚招呼着一桌桌客人添菜倒酒、收盘子擦桌子,忙前忙后实在是有些晕头转向了。这天正午饭点刚过,店里的客人明显少了许多,眼见该做的事都做完了,当下也没有要收拾的桌子和盘子之类的,小二哥便将手中布巾甩在肩头,浑身耷拉着来到了店门口的门槛上一屁股靠边坐了下去。 “好累啊,没想到干个店小二也这么难!”小二哥微微闭上双眼,嘴里小声的埋怨几句后,脑袋轻轻一偏靠在门框之上竟然睡着了。 一条黑色巨龙在大海深处游动着,忽然有一黑影自海面坠落而下,黑龙见状第一时间张开它的巨口想要将那道黑影吞入腹中。可是当那道身影往下沉溺之时突然间自其胸口发出了阵阵龙吟之声。黑龙闻声顿起惊慌之色,一甩尾巴就想逃离此处,却不想那龙吟之声落下之后,一道银光紧紧的将这条黑龙锁住,直到它完全明白了那道龙吟之意后,银光这才悄然散去。黑龙不敢有所迟疑,身形摇摆之时将坠落的黑影稳稳地接在了龙头之上。 此处依旧风浪翻涌,黑龙不再停留、托着黑影一路往南而去。其龙头之上隐隐有一层淡黑色的光圈浮动在黑影四周,这正是避水圈,可保人在水下不会被淹死! “哎,我说,那边的桌子半天了没人收拾,你竟然躲在这里睡起觉来,要不是看你前几天帮我的份上,我一定告诉掌柜的去!”一个身高七尺,身形有些瘦弱之人,同样也是这家店里的伙计,只不过人家是正八经熟人介绍来的,而眼下这个坐在门槛上睡觉的家伙,则愣是靠着自己脸厚吃白食的实力强行留下来的。 “赶快去收拾吧,一会掌柜的就要来了,我看今晚又有的忙了!”瘦弱的伙计言语急切,不停催促着他。坐在门槛上的小二哥抬头看了一眼后,这才不情不愿的慢慢站起身来往店内走去。边走还边说:“这几天怎么老是一闭眼就做同样的梦呢?真是奇了怪哉!” 第107章 九华山亲人相聚 小菜馆替人出头 半月以来,长安城中总能看见一行官员带着数百人的队伍不停地游览着各处的名胜之地。从使团到来以前直到现在,白可忠紧绷的心神从未有丝毫的放松过。太宗皇帝每隔几日便会邀请使团众人前往皇宫饮宴,彼此推杯换盏之间很是愉快。不过这种场合中,能有几个人真正的填饱肚腹?一言一行都要先看主桌之上皇帝的脸色,很是拘谨,一点也自在不得。 就在这半月之中,太宗王显在过目了太和国昭仁陛下所呈上来的礼单之后,便自己亲自拟了一份回赠礼单,反复琢磨后最终敲定。另外,手写一份国书也是必须要做的,好在昭仁皇帝识得汉字,这可正遂了太宗的心意,他正好借此机会可以展现一番自己的书法功底。王显于儒学上来说算不得是个好学生,但他却从小偏爱书法,犹如偏爱习武练剑一样。在他看来,书法中每落一笔,就有如习武时挥出一剑,所以他的书法不但遒劲有力、而且灵动俊逸,好似他这个人一样文武双全。其实吧,文武双全这都是底下之人每每奉承,久而久之他竟也这般认为自己算是个文武双全的君王。虽然如此,这位君王的聪明却不得不承认,尤其是那一双犀利的眼神,一看之下似乎要窥透人心。所以底下之人办事,多半不敢有所敷衍,若不然他的下场必然不会好过。 终于到了使团离去的日子,太宗一大早上朝专门为他们送行。几番叮嘱过后,这一行五百余人的使团带着太宗皇帝所赐的回礼自永安门出,一路往东而去。 章昭在太宗的关照下这几日二人几乎形影不离。如今使团离去,身为英武王的章昭于情于理也要与之同行,将其送到东海官渡。于是再三辞别太宗之后,章昭催马追赶使团一路向东而去。使团的第二号人物名叫上杉义久,是昭仁皇帝手下的文臣魁首。此人年近半百,精通汉文,故而此次随行前来。另有一人,名叫岛津秀秋,此人年方四十,腰佩三刀,一身刀术很是了得,本次随使团而来多是有护卫之责。这二人除了燕成和章昭之外,也算得上昭仁皇帝的左膀右臂了,但他二人对于并肩王、英武王又都十分尊敬。一路之上朝夕相伴,互相照顾之间也早已熟络。 东海官渡,当所有的回礼和应用物资全都装船完毕之后,章昭一挥手,五百余兵士分别登上了那十艘太和官船。岸边三人尚站在原地,互相言语之间似有不舍亦有叹息。 “上杉,这是我思虑良久后所写手书一封,你回去之后面见陛下,请代我转呈。”章昭说着话一伸手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来,递向了上杉。 “如果我猜的没错,英武王应该是要留在龙昌了?”上杉义久接过信去看了一眼,随即小心的将其收于怀中,一抬眼看向章昭,眉目间似有失落。 “龙昌本就是我的国家,我与师弟二人助昭仁皇帝取得天下,只是不忍乱世之中百姓受苦,昭仁皇帝也一心体念百姓,故此我们才一起招兵买马,直至后来取得天下。我二人原本也无心功名,如今太和国诸事已定,我也该回到属于我的地方了,毕竟一别六年多,心里怎能不牵挂?”看着眼前不舍的上杉,章昭心中也生出丝丝离别之感,不过很快就被他隐去了。 “英武王去意已决,我等也不敢再多挽留,只希望日后,您还能回来太和国,上都如今也有您的王府在等着您回去!”上杉言语不多,却够聪明。章昭看破不说破,却在心里佩服此人的心机。 “如今昭仁皇帝文有上杉,武有岛津,陛下本人也是文韬武略样样精通,而且陛下始终有一颗体念苍生疾苦的善心,所以太和国在你们的带领下,一定会国富民强!”章昭故作轻松的宽慰两人道。 “既如此,请多保重!”上杉一语说转,转身登船而去。一边上的岛津秀秋,因为不懂汉言,故此一直未曾说话。只不过在二人你言我语之中他也感受到了章昭就此别过的决心,所以在上杉转身走后,他也一抱拳就此离去。 船队缓缓离开渡口,往东驶去。章昭站在岸边,朝着领头船只甲板上的二人挥手道别。二人见状,也是同样挥手致意,直至行远方才罢休。 “如此厉害之人留在龙昌终究是个祸患,应当早日除去才好!”甲板之上岛津秀秋望着一望无际的海面,面无表情的用倭语对身边一直愣愣出神的上杉义久说道。 “谁说不是呢!可眼下两国刚刚盟约,我们又如何将他铲除?一入龙昌有如神龙入海,我们不是他的对手,还是等以后有了机会再做定夺!”上杉义久回应岛津后,二人至此一同陷入沉默当中。 “眼中有杀气!”章昭见船只远去,心内不禁一声感慨,便也不再停留。一匹骏马载着一黑衣男子,自龙昌官渡出发,一路往西南疾驰而去。 朝思暮想九华山,师父、师叔,章昭回来了! 九华山七星阁,如今由灵姬坐镇的七星阁少了许多江湖气息、随之而衍生出来的是那一团和气。原本在江湖之中处于超然地位的七星阁,到了现在偏偏成了这一群儿女们日思夜想的家园。 “雪儿,饭菜做好了,你去喊他们来用饭。”一女子声音自七星阁后厨屋内响起。 “哎呦,师姐,为什么又是我去喊他们?木讷师兄和秋水师姐、夏琳师姐都在,为什么每次都喊我去?”一女子坐在殿外石阶之上,一脸不悦的回头朝殿内抱怨道。 “好、好,我去总行了吧!”一淡绿色衣衫的独臂女子解下围裙后自厨屋走了出来,等她来到了石阶女子后方时忍不住的弹了她后脑一下,嘴里轻声笑着道:“多大的人了,怎么还是个小懒虫!” 女子故作怒意的转头回应道:“夏琳师姐,你是不知道,每次我去叫他们用饭,叫了半天都没人动,一个个的就知道练剑,也不下山去闯江湖,剑练得再好又有什么用?” “哦,你是因为这个呀!以后你去只管招呼一声,他们要还是一动不动,你就回来,我们一起吃。等他们再过来,就吃剩饭去吧!”夏琳静静的宽慰着撅着小嘴的江雪,言语轻柔道。 “他们再不来,我们就把所有的饭菜都吃光,让他们连剩饭也没得吃!哼......”江雪一脸生气模样,俏美之中又带着一点可爱。 “那这一次我去叫他们吧!”夏琳话刚说完,坐在石阶上的江雪立刻站起身来,憋了半天到最后还是说了句:“算了,还是我去喊他们吧!”话刚说完,夏琳只见江雪身影一晃,顿时消失在了原地。 “上哪说理去?整天也不爱动,一身轻功却仍然如此了得!哎......”夏琳喃喃自语几句,一转回身再次走进大殿。 七星阁大殿,原本是欧广元和徒弟还有徒孙他们一起议事的地方,所以屋内的布置摆设都显得很肃静。但如今,此处早已被这些个女子们换了个模样。四处恰到好处的点缀着应时的鲜花,以前暗色的桌椅凳子以及其他摆设,也全都换了一遍,整个殿内看起来就像是家一样充满温馨,因此也就自然而然的变成了众人用餐的地方。 好不容易接连而来的诸位师兄弟们都到齐了,江雪也懒得理他们,当然也包括任正。她自顾自的坐在一边用双手扶着脸颊,像是在想些什么。夏琳几人将所有饭菜逐一摆上桌来,众人等灵姬师叔落座动筷之后这才一个个端起饭碗开始用餐。 “这道熏肉炒青笋可是小师弟最爱吃的了,一定是世界做的吧。”关勇筷子伸到一半,突然想起小师弟来,于是在心中好一阵感慨,一下子惊动了周围所有的人都陷入了沉寂当中。 “不只是成儿,大师兄也很爱吃的。不过每次成儿抢先下筷子,大师兄也都让着他了。”江雪安静了一会,终于忍不住打破这份沉静,然而此话一出,众人更显得静默了。 “喂,我说、你们吃饭也不等一等我!”一道声音突兀的在殿门外响起,众人闻言顿时大惊,那道无比熟悉的声音他们可是好久都没有听到过了!虽然在唐轩回来之后,详细的给大家说了他和章师兄一起在倭国三年寻找星石之事,后来小师弟也莫名其妙的来到了他们身边,帮着众人独自将第三块星石找了回来,这才使得他们能够早日返回龙昌,与家人团聚。可如今,这突然响起的声音就出现在身边时,师弟师妹们眼中清泪瞬间夺目而出。 “大师兄!” “大师兄!” “章师兄!”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一时间殿内所有人同时都站了起来,不约而同的喊出声音,也包括灵姬在内,一直小声呢喃着回来就好。 “大师兄!”关勇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激动,大手一挥直接将身后座椅碰倒在地也无暇顾及,三步并作两步直奔门口之人。章昭见状急忙闭住一口气,全力做好被他熊抱的准备。要不然,肯定被眼前这家伙一下子扑倒在地上了。后边可就是长阶,若是顺着滚下去,那可真就惨不忍睹了。 熊抱终于到了,只见关勇一把抱起大师兄以后就各种的原地转圈,直到章昭开口求饶之后,他这才极不情愿的将其放了下来。随后二人一前一后走入殿内。 “哇,满满一桌子饭菜,好丰盛。你们每天都是这样吗?真是奢侈!”章昭来到桌前,瞥见了桌上的菜肴不禁出声感慨道。随即他似是意识到了还没有和主位之上的灵姬师叔见礼,于是赶忙收起了原本想要玩味一番的神情,郑重其事的向灵姬行礼问安。 “章昭回来了,快坐下一起吃饭!”灵姬动容的伸手示意他坐下,千言万语先不提,坐下吃饭! 家的幸福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一桌人围绕着,并不一定要高谈阔论、你言我语的嬉闹,恰恰是这种都能感受到他一路风尘的辛苦和不易,任谁也不问东问西,只一起静静地吃顿饭,缓一缓他早已疲累的身心!这就足够了! 夷州岛高山郡的菜馆内,店小二经过多日来的磨练,也算适应了这份勉强糊口的工作。虽然一日三餐并不怎么丰盛,甚至有的时候还会吃一些客人剩下的饭菜,但总归是可以填饱肚子了。 这一日正当中午饭时,正是菜馆最忙的时候。店小二与那个瘦伙计两人忙前忙后,简直没有一点休息的空隙。掌柜的此时也一直现在柜台左右,迎来送往着一波又一波吃饭的客人。餐馆不是很大,却分上下两层,之前一直都是瘦伙计一人楼上楼下的忙碌,一到饭时压根忙不过来,这也就是在此处吃了一顿饱饭之后、发现自己身上侥幸留下的一点银钱在这里竟然使不了的燕成燕大公子,被迫留在此处成为店小二的原因。 如今两个伙计,瘦伙计在二楼招呼,燕成自然就在一楼。盛夏的天气可真是见了鬼了,尤其是这高山郡,又闷又热。正在来来回回穿梭于每桌客人之间的燕成忙得汗流浃背之时,一声哗啦啦的响声突然自二楼传来,紧接着就是一阵阵的大声辱骂之声。掌柜的听到之后立刻就往楼上跑了上去,燕成本也想一起上去看看,可是楼下还有好几桌客人等着上菜,于是他只好压下心中的悸动,埋头继续着自己手里的活计。 过了一小会,那个骂骂咧咧的声音才算止住了,可是转眼之间又听到了摔打杯盘的声音,旋即再次传来几声脆响,只听见掌柜的惨叫两声之后整个人顺着楼梯就滚了下来。 “不好!”燕成嘀咕一声,他连忙放下手中的盘子,跑到楼梯口处将掌柜的小心搀扶起来。 “掌柜的,您怎么样?”燕成小心的询问着老掌柜,过了一会,老掌柜的这才明白过来,言语颤抖着对燕成说道:“打砸了东西不赔钱,竟还敢出手打人,真是太嚣张了!”燕成一听到他这么一说,心里就明白了几分。 “掌柜的,您先坐下休息,我上去看看。”燕成说完,解下腰间围裙就欲冲上二楼,却被掌柜的一把拉住了。 “他们这些人都是虎狼,你上去可要多加小心在意。”燕成闻言,看了看老掌柜关切的神色,不由得点了点头。他先是将老掌柜小心的扶到柜台里坐下,随后一转身直奔二楼而去。 一上二楼,眼前见四个中年汉子坐在一张杯盘都还未收拾干净的空桌之上,紧挨着临桌早已被掀翻在地,整个菜盘碗筷被摔了一地,乱糟糟的。燕成一扭头,看到了正在墙角蜷缩着哽咽的瘦伙计李良,他走上前去,看了看李良脸上依旧红肿的巴掌印和嘴角不断流出的血迹,一股怒意渐渐在心里滋生。 “你先呆在这,我来替你出头!”燕成轻轻拍了拍李良的肩膀以示安慰,之后他站起身来直接向四位大汉走了过去。 “喂,小二哥和老掌柜是你们打的吗?”燕成也不理会几人眼神中逐渐露出来的凶光,笔直的站在他们面前,表情凝重。 “你个破衣烂衫的乞丐,是想找死吗?”其中一人骂骂咧咧站起身来就想给燕成一个冲天炮。可是令所有人都感到不可思议的一幕清楚的发生在他们眼前,只见那人拳头挥出的瞬间,眼前衣着破旧的小二哥猛的一伸手扣住了他的手腕,然后一使劲顿时几声脆响便从手腕处传来,虽然声音不大,可是众人却听得异常清晰。 随之而来的一声惨叫,那汉子紧紧握住右手手腕,不停的在地上打滚,嘴里也不停的哀嚎着。是个人见此情况,都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于是坐下的三人同时站起身来朝着燕成就扑了过来。 “小心!”躲在一角的李良见状,急忙大喊出声提醒燕成。燕成没有理他,看着眼前飞快冲自己面门砸来的拳头,他一狠心两只手同时抬起,于正面而来的两只铁拳重重的撞在了一起。眼看第三只铁拳冲着自己的胸口就要砸来,燕成飞起一脚,那人顿时捂着肚子倒地不起,而另外那两人,一起捂着已经断了的胳膊,一脸痛苦之色。 “碰到我,也算你们倒霉。知趣点留下银钱赶紧滚蛋,否则你们的另一只胳膊我可不敢保证它们能完好无损!”燕成双目如电,狠狠的警告道。 捂着胳膊那家伙虽然有一百个不服,不过今日里也算他们倒霉,于是他从怀中掏出了一百两银子扔在桌上,二人搀扶起地上两人,四人就这么强忍着疼痛一起往楼下走去。 “好小子,你给我等着!”随着恶狠狠的丢下一句话之后,那四人的身形消失在了菜馆门外。 第108章 小二哥应人之事 高山郡五王立擂 高山郡南有一空旷平坦之地,平日里多是一些名门望族家的公子王孙、在此处练习骑射之术所用的场地。而近日来,这里的地面不但被人仔细的平整过,就连中间场地也是竖起了一架高约三丈,长宽各有十余丈的高大木台。搭建的工匠们只是埋头干活,他们也不清楚建造这座高台的目的是什么。看其样子,应该不是唱大戏就是比武打擂,不然别的台子,哪用得着离地三丈之高? 郡城内大街小巷逐渐有传闻飞来,据说是夷州王好像已病入膏肓,其下五位结义亲王正暗中斗智斗勇,都想要再向前一步,做下一任的夷州之王。俗话说一传十十传百,传着传着就变味了。比如那个街边小菜馆门前,正低着头坐在门槛之上、身子靠在门框打盹的小二哥,他所听到的传闻是夷州王病故,所以底下五个曾经结义的亲王为了争夺王位,大打出手,到最后各自损失惨重,因此五人又想了个主意:立擂决胜,生死不论。这也许就是郡南新搭建的那座擂台的用处吧。 小菜馆中此时并没有几个客人,所以瘦伙计一人上下跑着也忙得过来,因此在看到坐在门边打瞌睡的小二哥,瘦伙计这一次却没有上前打搅他的美梦。店内的老掌柜已经在后院里歇息好几天了,毕竟是一把老骨头,经不起那么折腾,这又是打又是摔的,可不得好好将养些时日嘛。前两天,老掌柜的大儿子来到柜前替他父亲盯几天菜馆,无论如何这个菜馆不能只留两个伙计和大厨师傅吧。 小二哥最近看上去好像胖了一点点,自从前几日为掌柜的和瘦伙计出头之后,这菜管内所有的人都对这位吃白食来的小二哥刮目相看。老掌柜更是因为他竟能从那四人手中要回一百两银子而对他另眼相看。摔碎了的杯盘才值几两银子?倒下的桌子扶起来就是了,再把地面打扫打扫,一切又都和原本一样了。这就等于是小二哥白捡了一百两银子给他,他如何能不高兴! 这几日,偶尔三餐之时,老掌柜都会叫人从后院传话,特意给小二哥炒个青菜,偶尔会有那么几片肉,但着实切得太薄,一经翻炒竟都自行卷起来了。小二哥并没有在意,比起先前总吃剩菜剩饭,当下境况对他来说已然心满意足。 过了一小会,小二哥抻了抻筋骨,打了几个哈欠,从梦中醒了过来。他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向四外看了看,依旧没有起身的意思。菜馆的客人都走光了,桌子地面也已被勤快的瘦伙计收拾的干净利落。当下正是一天忙碌当中最轻松的时候,往常瘦伙计都会第一时间跑回后院去床上躺个把辰时,无论睡着睡不着的,总归躺着就很舒服了。可是今日,他收拾完这一切却并没有往后院走去。瘦伙计看了一眼门口的小二哥,总觉得他和周围之人都不一样,可是要具体说出来,他的嘴里还真没词。他朝着小二哥走了过去,然后轻轻坐在了他的身旁。 “怎么着?忙完了?你怎么不去后院休息呢?”小二哥听见动静转头一看之后,毫不在意的问了他一句。 “忙完了,今日不怎么困,就跟你坐会呗!”瘦伙计显然多了一些之前从未曾有过的拘谨。 “跟我坐有什么意思?我又不是女人!”小二哥没好气的顶了他一句。瘦伙计闻言只是一笑,也不出言反驳。 “对了,最近店里的客人老说起什么五王立擂之事,我也是听了个大概,半懂不懂的,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小二哥扭过头来仔细问向瘦伙计。 “我听说的和你差不多,不过那个擂台似乎明天就开始了,我也是今早上听客人谈论起的!”瘦伙计尽力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他,希望能对他有用。 “哦,明天就开始了?那可得去看看!明天你帮我跟老掌柜的说一声,我出去开开眼就回来。”小二哥毫不犹豫的对瘦伙计说了一声,随即准备起身前往后院。 “燕、成哥!”瘦伙计突然这么一声,听的小二哥浑身不自在。 “你还是叫我小二哥吧,说、有什么事?”燕成一脸无所谓的样子问道。 “我、我想请你帮个忙......”瘦伙计终于把自己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帮什么忙总要说出来吧,麻利点,别吞吞吐吐的!”小二哥明显有点不耐烦了,可他依旧站在原地,等着瘦伙计的下文。 “听说这次擂台就在南边,那里原本是个马术场,离我家不远。所以我想麻烦你去我家里一趟,将这五两银子交给我父亲!”瘦伙计说完,看着小二哥,等待着他的回应。 “哦,小事一桩,我替你去一趟就是。可是你的家该怎么找呢?”小二哥接过银子往怀里一揣,转身就要走,突然想起来还不知道他家在何处,于是又止住身形回头问了一句。 “我家很好找,距擂台往西一里多地有个小李庄,一进庄子第三家有个铁匠铺,那就是我家。”瘦伙计见他答应了立马变得高兴起来。 “你家开的铁匠铺?那你为什么不跟着学打铁,而要在这里当个伙计呢?”小二哥心生疑惑,于是饶有兴趣的再次问他。 “不瞒你说,我从小就怯懦。一开始我父亲就喊我跟他学习打造兵器,可是每一次看到那些烧红的铁器,在铁锤的敲击之下火花四溅,我便不敢靠的太近,于是父亲总是说我不成器。有一次我鼓足了勇气跟他一起打造一柄长剑,可是刚没砸几下,一块烧红的铁屑就溅到了我的手臂之上,当时我就闻到了肉被烫熟的味道,别提有多疼了,自那以后我就再也不进铁匠铺了。父亲也从此断了让我成为铁匠的念头,所以才托人将我安置在这菜馆里,每天人来人往,听得多了也算长了见识!”瘦伙计仔细回忆着给小二哥讲述道。 “原来是这样!还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你,你父亲为何不去打造一些耙子、锄头之类的农具?反而是要打造那些刀剑一类的兵器?”小二哥不解的问着。 “这个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听我娘说过,我父亲曾经是个兵士,而且还是个小头目,我想这应该和他的经历有关吧!”瘦伙计坦诚的回答道。 “我明白了!你放心,明日我指定将你的事办妥,走了!”小二哥洒脱一笑,转身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小二哥便换好了从前的衣服,也没和谁打招呼,就那么顺着后门一溜烟的往城南跑去了。盛夏的天气也只有天刚亮时还算舒爽,所以趁着这个时间赶路的人可真是不少。要真说一步一个脚印的往前走,估计等到了城南即便天不黑、擂台也早结束了。所以小二哥的赶路之法隐秘而又诡异,几个闪烁间早已远去好几里地了。 南城原马术场,本该只有富家公子才能入内的骑射之地,如今一大早便有许多平民百姓相继赶来。诺大的一个场地,不敢说是人山人海,但放眼看去人头攒动,而且仍然有人络绎不绝的正往这赶来,燕成就是其中之一! “先看看怎么回事吧,完事了再去小李庄!”心里打定了主意之后,燕成跟随着人流走进了马术场。他四下环顾之后,找了个相对近一点、能看得清楚擂台情形的高处站定,和人群一起等待着。 过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只听高台之上有重鼓响起,底下众人同时全都看向高台。高台北面,四男一女陆续走了上去,各自坐在了相应的位子之上,面向南方。五人身后都有着四个护卫一般的手下,他们分别站在座椅后表情冰冷、目视前方。 “夷州五王擂即将开始,在此之前我先为诸位高山郡的父老乡亲介绍介绍咱们夷州的五位亲王!”一个高头大汉站在高台上往四周大声喊道。 “首先,是我们夷州的明王,马万长千岁!” “在他身旁,就是我们美丽的东王千岁,蔡英!” “第三位,西王柯志文千岁!” “第四位,南王宋楚千岁!” “最后一位,北王赵少煊千岁!”大汉一口气将台上高坐的五人逐一介绍一遍,底下百姓此时竟全都俯身拜倒在地,只有燕成一个鹤立鸡群一般杵在原地。好在此处够大,台上的壮汉也没往这边看,要不然见王驾不跪,那可是要吃牢饭的。 待众人行礼完毕、起身之后,台上那个汉子又扯开了嗓音大声喊道:“此次擂台比武,是由五位亲王手下之人分别登台角逐,每位亲王有四个人选,共二十人分两天决出最终的胜利者。那么有人要问了,最终的胜利者会有什么好处呢?你们要知道,这可不是普通的江湖比试,每位打擂者的胜败都关乎他们身后的亲王最终能否顺利继承夷州王之位!也就是说,此次擂台比试,最终是为了确定咱们夷州王下一任的接班人!”此话一出,台下顿时炸开了锅。 听过兄弟姐妹乃至父子之间为夺王位刀兵相见的,也听过农民揭竿而起举兵造反最后问鼎天下的,然而这几位夷州亲王,竟是要用擂台对决来争夺谁是下一个夷州王,这可真是开了眼界。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无论谁当夷州王,只要能对百姓好我们就烧高香了。”燕成身旁一男子对边上的人小声嘀咕道。燕成闻言轻声一笑,心中合计道:“不愧是个小地方,继承王位这么大的事竟然用擂台角逐来确定人选,还真是既幼稚又可笑!龙昌朝堂也不知怎么回事,这些人明明与我们同种同文,为何却对这个地方放任不管呢?算了,我还是先看看再说。” “各位高山百姓,接下来我简单说一下此次比试的出场顺序和规则。对于出场顺序,咱们场中角逐者一共二十人,就先由西王手下开始,将其分为左右两队,每队各十人,分别从一到十,然后所持数字相同之人进行较量,以此类推。总之我们是经过了详细的布置,就请各位接下来做个见证吧。”话说到此,大汉转身向后方几位亲王逐一请示之后,又重新站在台前对底下喊道:“各位,时间已到,我们接下来就开始比试吧!”说完他转身退到一角,两眼盯着台上不再有所举动。 规则示意图如下: 一队:(明王):10 、9、8、7 (东王):6、5、4、3 (西王):2、1 二队:(北王):1 、2 、3、 4 (南王):5、6、7、8 (西王):9、10 每个亲王小队四人,如上图号码,出阵顺序为:一队1号对二队1号,一队2号对二队2号,以此类推,最终获胜的10人,再重新匹配对手。(简单解释一下) 正这时,西王和北王身后各走出一人来在场中,准备较量。瞧二人体型身材都颇为相似,看样子身体上的便宜谁也占不了,那么就看接下来谁的真功夫更高一筹吧。 两人互相一礼,瞬间便动起手来。一伸手就用尽了全力,出拳抬腿之间招招狠辣,不留余地,看的燕成心里一惊,这才想起来今天的打斗可是不计生死的。说起来是有些无情,但比起五方人马互相厮杀在一起伤亡的人数来说,就算今天这二十个人全都死在这,只要能解决问题,那就比战场厮杀要强上千倍百倍。 “打得一手好算盘,想当夷州王又不想折了自己的实力,还真是老奸巨猾!”燕成一边看着一边就在心里念叨着。再看擂台之上,如今两人都是互有伤势在身,满身大汗淋漓早已湿透了衣衫。眼看着西王那边就要败了,可那人却使了个败中求胜,在北王之人放松警惕的那一刹那,猛的自地面一跃起身,同时以右手竖掌为刀,直接划过北王之人的脖颈,那人一瞬间就站在原地不动了。 “卑鄙!”北王见状立刻不满地抱怨了一声。 “我说少煊,输了就是输了,技不如人抱怨有什么用?”西王柯志文的手下之人赢了这第一局,他的心里其实早就乐开了花,不过碍于情面,他故意板着脸出言回应道。 北王闻言,一个冷眼甩了过去,也没再计较什么了。 转眼高台中间又上来两位男子,仍旧是西王和北王的人进行比试。第一场的结局也算是给第二场点燃了引线,两人一见面甚至都顾不上行礼,直接就伸上了手。一方誓要扳回一局,另一方死活都要再胜一局,这一开打,也算势均力敌,不到最后怕是很难分出胜负了。燕成眼见无聊,就有点走神,于是干脆席地坐了下来,听着旁边之人的互相议论。听了半天,就感觉他们说的比台上的有意思,于是一个念头就在他的心里慢慢成形。 第109章 铁匠铺联手铸剑 李铁匠饮酒陈情 一轮红日眼见着就要往西坠落,余留的光辉仍然照耀着这片大地。可即便是余光也让原本的骑射场中所有的人都已满头大汗。盛夏的热真是丝毫不讲情面,任你是达官显贵或是白丁平民,人你是坐着、站着还是躺着,它都一视同仁,爱谁谁,发热就完了。 燕成自从坐在地上听着身旁之人互相讨论之后,已经打了好多个盹。就算是身前有那些站着的人为他挡去了阳光,可是密不透风的人群简直都要把他给闷熟了。接连好几个美梦最终都被一股莫名的躁热给强行唤醒,一肚子的烦躁没地撒气,他也只好再次站起身来不情不愿的向高台之上看去。 一个身影在挡下了对手的铁拳之时,没想到对手双拳乃是虚招,一直在暗中蓄力的右腿瞬间抬起一脚正中他的胸口,将他直接从高台之上踢飞,力道之大以至于他倒飞的身体竟是撞断了护栏径直往台下摔去。这可是有着三丈多高的擂台,一般人别说被人踹下来,就是直接做好准备往下跳,那有可能胳膊折腿折的。高台下围观的百姓,眼见有一人从高处飞落,原本密密麻麻的人群瞬间空出了一片,可怜这位明王手下之人,就这么在众人的目光中重重的砸到了地上,一命呜呼! 至此,二十个人的比试到此结束。公布最后结果:明王手下,尚有二人,可参加明日第二轮的比试;东王手下,也是二人;西王手下,也是今日战力最猛的一方,只输了一阵,明日比试还有三人参加;南王手下二人;北王最惨,只剩孤零零一个人。 “看来今日也就这样了,没什么意思。算了,还是先去小李庄吧,明日再过来看看结果。”燕成在心中嘀咕几句,就欲转身离去。可就在他不经意往台上看了一眼,正好与高台之上坐着的东王蔡英四目相对。燕成丝毫没有一点退让,以至于台上的蔡英不禁“咦”了一声,心底似有点点涟漪逐渐荡漾开来。等蔡英再次用疑惑的目光去寻找那个身影的时候,高台之下人潮拥挤,尽都是准备离开此处的百姓,哪里还有半点那个人的影子。 小李庄,一个很普通的庄子,虽然不怎么大,但各个农舍的布局倒是很齐整。脚下一条土路不宽,但明显有被人清扫的痕迹,想必是个喜欢干净之人做的吧。 铁匠铺的确如瘦伙计所说的那样,很好找。一进庄子的第三家,门口挂着一面写有铁匠铺的旧旗子,也不知道在墙上挂了多少年了,凑近一看竟发现这面不大的旗子虽然破旧但却十分干净,燕成眼瞅着铁匠铺的门外,靠着墙由高到低整整齐齐排了两排新铸造不久的刀剑,心中若有所思。 “小兄弟是要买什么兵器吗?”突然一道声音从铁匠铺子里传了出来,燕成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年约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从里边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看其眉目之间的神色,确是有种经历过战场厮杀的痕迹,这应该就是瘦伙计嘴里描述的他的父亲了。 “请问这是李记铁匠铺吗?”燕成一张口突然不知道先说什么,心中一起急就问了这么一句。 “铁匠铺是真的,不过没有李记这两字。小李庄上的人大多都姓李,你这么叫也行。”中年男子操着一口让燕成很是别扭的夷州方言,言语粗犷中可闻平和之声。 “您就是李良的父亲吧?”燕成定了定神,出言问道。 “怎么,他给菜馆惹着麻烦了?”中年汉子在听到李良这个名字后的第一反应,竟是以为他那软弱的儿子又给别人添麻烦了。不过燕成看得出来,他的眼神中藏不住对自己儿子的失望神色。 “没有没有,是李良托我将这银子送到这家铺子里,交给他的父亲。”燕成说着话,伸手一掏就从怀里拿出那五两银子,递给面前的男子。这可是五两白花花的银子,燕成当然清楚李良为了攒下这点钱是如何打发自己一日三餐的。 眼前男子见状,大手一伸直接接过银子往怀里一揣,转身就往铺子里走去,看也没多看燕成一眼,更别说是谢谢他了。 “喂,大叔......”燕成不知怎么着,突然喊了一声,人也随之走进了铁匠铺里。 “怎么,还有事?”男子半转身形,看着跟着他走进来的燕成,眼神冰冷的问道。 “没,没有!”燕成不好意思的回答。 “既然没事,就离开吧。”男子面色不改,随意丢下句话,继续往里走去。 “喂,我说你这人,我这大老远专门跑过来给你送钱,不说让我喝杯茶水就算了,连声谢谢也没有,有你这么办事的吗?”燕成心底有些不乐意了,同时他也对眼前这个跛脚铁匠产生了一些兴趣。 “我今天还有两把剑要打,没什么空。你若是想待在这或者想喝水,就请自便吧。”男子说完再不停留,下一刻就听到从院子里传来“咣当、咣当”的打铁声。 出于好奇,燕成在铁匠铺里来回打量了几圈,铺子很干净,所有锻造好的兵器都放在两边木板之上按顺序排列整齐,两边墙壁上也有悬挂的刀剑,看上去很是锋利。 看着看着,不觉就走到了院中。此时那男子正在独自打造一柄长剑,他一手紧握火钳,另一手握着铁锤,正在不断地捶打。另一边的地上,一把更大一些的铁锤像是刚刚被他扔在那里,孤零零的。 “大叔,这打铁锻剑你得使大铁锤才行,就像那一把一样!”燕成话一说完,也顾不上铁匠逐渐发青的脸色,他直接走过去从地上捡起那把大铁锤,用力高举然后狠狠落下,砸在那个刚刚透出雏形的通红剑体之上,“当”的一声重锤,铁匠握着火钳的左手都不禁为之一震,随即用一种惊诧的眼神看向燕成。 “你别看我,咱们先把活干完了!”燕成瞟了一眼铁匠,接着又举起第二锤猛然砸下,随即又是第三锤、第四锤......铁匠这会也回过神来,他一晃脑袋,左手不由得重新握紧了火钳,右手高高举起与眼前这个陌生年轻人一起,一下一下的锤炼着长剑。 天色已然暗淡,夜幕之中点点星光不停闪烁,两个挥汗如雨的人终于扔下了手里的铁锤,一前一后回到铺子里,中年男子顺手拉过来两个小木凳子,自己坐下之后将另一把递给了年轻人。 “你既然已经完成了良子所托之事,为何还要留在这里帮我这个瘸子锻造长剑呢?”铁匠坐下后长出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对面的燕成,不禁疑惑的问道。 “我说是因为好奇,你信吗?”燕成用衣袖擦了一把额前的汗水,狡黠一笑。铁匠见状,也终于低下头笑出声来。 “这累了半天,要是有口酒喝,那可真是太好了!”燕成习惯性的摸了摸腰间,原本装酒的葫芦早都沉入了大海深处,惋惜之下竟然喃喃出声。 “想喝酒?你等着,不过我这里可没有什么好酒。”铁匠说着站起身来又朝着院里的方向一瘸一拐的走了过去。不一会,他怀抱着一个粗糙的酒坛,另一只手拿了两个陶碗,一步一颠朝着燕成走来。 “看你这样子,不是夷州人吧?”铁匠一边把酒坛子和酒碗放在一张矮小的木桌上,一边抬头看了几眼燕成出声询问道。 “我是龙昌秦州人士!”燕成坦言相告。 “龙昌人士,那看来我们的祖上应该是一国之人!”铁匠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莫名奇妙的话,让燕成一时难解。 “祖上是一国之人?这是什么意思?”燕成疑惑的问道。 “这你都不明白?就是往上数,也许三五代、也许十几代,我们的根可都长在龙昌。”铁匠一边说着,一边打开酒坛,倒了两碗酒,给燕成递过去一碗。 燕成接过酒碗,一闻之下那种粗糙的劣酒之气直冲脑门。铁匠却没看他,仰头一口干了碗中的酒,再次为自己倒了一碗放在桌上。燕成见状,也只好硬着头皮一口闷了下去,只觉得酒液入喉似火烧一般,而且顺着酒液从喉间咽下,流到哪里就烧到哪里,那种感觉简直让他浑身颤抖。 “多么痛的领悟啊,看来以后可不能随便讨酒喝了!”心中感慨一声,冲着中年铁匠他还得作出一副十分享受的样子。铁匠不置可否的又给他倒了一碗,然后抬头看着这铺子里的各种兵器,心中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大叔,听您刚才的意思,这夷州之人也都是龙昌国的后人?” “可不是吗,要不然隔着大海我们岂能说同样的话、写同样的字?”铁匠回应道。 “您说的也是!”燕成点点头对铁匠的话表示认同。 “现如今的夷州,虽然远离了龙昌很久,我可相信依然有很多人都认为自己是龙昌人,龙昌夷州之人!”铁匠再次喝干了碗中的酒,然后将空碗扔在了桌上。燕成见状,赶忙端起酒坛又给他满了一碗。 “既然是这样,那龙昌朝廷为什么不治理这方地域呢?”燕成再次出声问道。 “或许是因为龙昌本身的富足,又或许这小小的夷州入不了龙昌朝堂的法眼。还有一点,就是三十多年前夷州王郑伦带兵平灭了夷州南北的战乱,从此夷州统一归于夷州王郑伦治下。郑伦这个人,他不喜欢受制于他人,因此严令夷州各郡不得与龙昌有所往来,他还下令沿海诸郡的渔民出海时直线航程不能超过十五里......从此以后,龙昌是龙昌,而夷州就像是个不小心走丢了的孩子,想要找到父母,却又被关了禁闭。”铁匠叹息一声,抬起右手,喝下了第三碗酒。 “今日骑射场这边的五王立擂,不知到您听说没有?”燕成小心的咂摸了一口酒,偏着脑袋向铁匠询问道。 “什么五王立擂,都是摆架子。你听说过有这样确定新王的继承人选吗?”铁匠听完对燕成的话嗤之以鼻,随即又一次给自己倒满了酒。 “我初来乍到,对于这五王还是比较陌生,您能给我讲讲吗?”燕成一脸认真的样子看的铁匠又是一阵苦笑。“想不到我一个臭打铁的瘸子竟然还能给别人讲说时局!”铁匠不禁在心里唏嘘一声。随即他深沉的吐了口气,一双浓黑的将军眉微蹙着,双眼盯着满墙的刀剑陷入了回忆之中。 “当初,夷州之地脱离龙昌管制已久,各方势力蠢蠢欲动,都想要成为这一方土地的掌控者。其中以现任夷州王的实力最为强大。年轻时的郑伦与手底下的五位得力干将歃血为盟,誓同生死,这五人就是今日你在骑射场中见到的那五位亲王。自那以后,这六人时而兵合一处、时而分兵出击,南征北战、共同进退,最终平复了夷州各地大小势力,掌控了这片海岛之地。后来郑伦被众人奉为夷州王,其实在当时那五位干将心中就对此有所不满,只不过碍于郑伦当时的威望隐忍不言罢了。”铁匠说到此处,低头又一口喝掉了碗中的酒,一脸的心酸之感。 “后来,郑伦分别给那五人分封领地,并亲口加封他们为王爵。或许是因为对领地分封的不满,几人也曾明里暗里的跟郑伦闹过,不过最后都被他给平息了。现如今郑伦病危,五位亲王埋藏在心里的念头又重新被点燃。去年一连打了好几次,最后各自损失惨重,才不得不重新坐下来商议此事。毕竟是一起打出来的弟兄们,即便平日里不对付,可或多或少也有些情义。因此在经过不断商议之后,才上演了今日这一幕闹剧。”铁匠说完,看了看燕成,转身又回到屋里取来了一盘切好的酱牛肉放在桌上。这可是他平日里最不舍得吃的东西,今早上老李头一送过来,他就想着晚上喝酒时正好当个下酒菜,没想到竟便宜了这个小子。 “还真是有点饿了,我可就不客气了!”燕成眼神瞄了一眼对面铁匠,下一秒直接用手捏起两片肉塞到了嘴里,津津有味的嚼了两口之后感慨道:“这牛肉、是真不错呀!” “你这小子,来、再陪我喝一碗。”铁匠笑骂一声,又重新端起酒碗。 “来,这一碗、我敬您!”燕成咽下嘴里牛肉之后,急忙端起酒碗,也顾不上这酒的滋味,直接仰头一饮而尽,瞬间那种感觉又来了,他也只好压在心里。 “李叔,您说眼下这五位亲王,哪个当以后的夷州王会好一些?”燕成一边吃着牛肉一边继续问着铁匠。 “都是一丘之貉,有什么分别!”铁匠语气再次冰冷下来。 “若要真的选出一位,那必定是北王赵少煊。”犹豫片刻之后,铁匠又出言补充了一句。 “这是为什么?”燕成不解的问道。 “其他四位从来都是以自身利益为重,尤其是东王蔡英!他是五人之中唯一的一位女人,看起来面色可亲,实则最是心狠手辣。要论五位亲王现如今的实力,北王最弱,东王最强,所以很可能接下来的夷州王非那个女人莫属了!”铁匠自顾自的吃了几口肉,心中突然很不是滋味。 “那么北王为何会好一些?” “北王赵少煊,虽然在五人当中年纪最小,实力最弱,可他总是心系百姓,关心民生,而且一直以来他都想着让夷州重回龙昌的怀抱,这一点得到了夷州百姓的广泛支持。不过、他手里的坏事,也没少做!人嘛,就是这样,哪里有那么完美的人呢?” “原来是这样......”燕成吃着肉、喝着酒,想着心中的那个计划,突然在某一刻,他便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让夷州重归龙昌治下! 对面的铁匠时不常的盯着他看两眼,似乎燕成心里的想法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这位隐于高山郡南、小李庄的瘸铁匠,在心里也暗暗盘算着他的心事...... 第110章 红日升擂台再战 一对二轻取胜果 夜半的风总算有了几分清凉,辗转反侧的人们终于渐入佳梦。铁匠铺里的二人早已趴在木桌之上呼呼大睡起来。兴许是借着酒劲,他们才能睡得这般踏实。粗糙的酒坛已滚落在地,不知是因为结实还是木桌子实在太矮,酒坛竟都没有丝毫破损,就那么陪着两人一起沉睡。 同样的风吹,同样的屋内,可是心思不一样,梦便各有不同。 红日终究自东方升起,又是一个充满希望与浮躁的一天。骑射场中此刻已有人陆陆续续的来到了这里。今天五王擂就会有最终的结果了,这也算是重头戏,所以这些人都想着早早的赶过来占据一个上好的位置,以免错过擂台上任何一个精彩的瞬间。 入场处的人群突然向两边分开,五个身影依次在护卫的簇拥下走上高台。众人迎着日色的光芒拢目观瞧,这才看清是昨天那五位亲王,于是在那五人坐定之后,都不需要那个中年汉子再说什么,所有台下之人,无一例外,全都拜倒在地,俯首朝上磕头。今日之场地,此刻已是人满为患,四处寻找之下,独独不见昨日小二哥的身影! 再看高台之上,五位亲王一如昨日一般,依次而坐。不过在他们身后护卫之人,也就是要参加今日最终比试之人,明显比昨天少了一半。眼下除了西王身后站有三人,北王身后还剩一人之外,其余三位亲王身后都是有着两人一左一右分别负手而立。 一眼之下,将要比试的人一个个面色肃穆,两眼坚定。今日之战,对于这些人来说,赢了就是一步登天,往后会有享用不尽的富贵荣华等着他们。万一要是输了,那就可能殒命当场,或者之后会遭到自己主子的百般迫害,这一点,东王蔡英一定会把事情做得很绝,所以他身后的那三人明显多了一丝丝的紧张之感。 中年汉子依旧率先站于台上,扯开嗓子对底下围观人群嘴里一阵喊叫。正这时,北王赵少煊身后唯一的男子突然忍不住的捂嘴笑出声来,这可惊动了身前的北王和另外四位。 “手下这么不懂规矩,身为主子也不知道平日里是怎么管教的!”明王微微转头瞥了一眼,一脸不悦的对北王不满道。 “明王所言正是!如果你赵少煊管不好自己手底下的人,我蔡英也不会介意帮你管管!”东王这时突然开口,她同样瞥了一眼北王之后,眼神之中露出的目光似乎早就确定了今日的北王会被她一口吃掉似的,面色不善! “懂不懂规矩那是他的家事,今天的擂台之上,可不是讨论这些的!”南王坐在那里无动于衷,嘴里不屑的对几人说道。 “正如南王所说,今日里比的可是拳头,是刀剑,希望东王和明王不要在意这些小事。”西王也适时的站出来替北王解围道。 “哼,你就不要装什么好人了!莫要以为你的身后还有三人,就觉得最后的胜利非你莫属了!”东王一声冷哼,对西王无情的冷语相向道! “好、好、好,我也不同你这个女流之辈多费口舌,一会咱们就手底下见真章吧。”西王冷冷看了一眼,正衣高坐不再言语。然而与这个小插曲息息相关的北王,却在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之人时,面露微笑,其余四人的言语似乎跟他没有半分钱关系,因此从头到尾愣是未发一言! 这会,中年汉子也对场下观众交代完毕,随着一阵激烈的重鼓响起,那些立于亲王身后准备要上场的所谓护卫,一个个不约而同的深呼出一口气。命运的抉择,除了自身实力以外,当然还有个人的气运加持,所以他们一个个都在心底暗暗为自己祈祷着好运的降临!只有北王身后的那个年轻男子,依旧如之前那般一脸轻松,甚至都有点吊儿郎当的模样。 也不知道是针对北王还是命运真的就想早早踢他出局,这第一场抽签对阵,也竟然被他身后年轻人一把抽中。北王眼神看向年轻男子,似有询问之意,但当他看到那个痞里痞气的男子冲他投来异常坚定的目光时,他便正襟危坐、不再多想,一双眼神平静的盯在场中。 毕竟是个要命的时刻,年轻男子的对手一上来就气势汹汹,将要行礼之时一双冷眼满是杀气。随即放开怀抱,两只粗壮的臂膀抡圆了朝着年轻男子猛然砸去。 “刚猛有余,灵巧不足!”年轻男子依旧双手抱于胸前,目光斜视,只一眼就看出对手的短长。不过此刻的他还不想暴露自己的实力,于是干脆装模作样的陪着对手玩了起来。 只见那人双臂落空,瞬间变为双掌,再次劈向年轻男子,如此四五个照面,依旧没能碰到年轻人分毫,本来铁青的面色更加的愤怒了。于是他紧握双拳,上前半步又冲着年轻男子的胸口全力击打过去。年轻人收起嘴角的笑意,装出一副谨慎的样子,一个侧身拳风擦着他的衣襟自胸前冲了过去,或许是用力过猛,对手的身体也跟着往前倾斜而去。本来向前一个小垫步便能稳住身形,可这时候的他竟然发现后边的那只脚压根动不了。 面目凶狠的汉子快速的低头看了一眼,只见自己的脚背上出现了一只黑灰色的短靴。他顺着短靴往上看去,发现一张年轻的面孔正带着一种邪媚的神色、一脸轻松的看着自己。 “就陪你玩到这里了吧!”年轻男子小声对他说了一句之后,双手飞快的探出来死死抓住他的两条胳膊,随即手脚同时用力,整个动作速度之快令人咂舌。众人只看见那满脸凶相的男子好像是自己没控制住全身的力道,用劲过猛,以至于双拳走空之后,余劲直接是将自己远远的飞扑出去,等到了擂台边缘依旧没能收住力道,因此直接撞飞木栏向擂台下方摔落而去。 这一幕景象有如昨日一般,台下众人都是怕砸到自己,于是不约而同的往后挤着、退着,因此又是一片丈许空地被强行留了出来。眼见着空中的怒目金刚就要摔下来了,可是等到他的身形离地丈许之时,他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调整了自己的落地姿势,于是等到“砰”的一声过后,地上烟尘散去,那人竟然跌跌撞撞抱着自己的右胳膊向着群众这边一步三晃的挤了进去,随后便淹没在人海之中。 这个结果看的周围之人一愣,紧接着又是一阵响彻天地的喝彩之声。台上五人中有三人似乎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感到意外,因为从昨天开始北王愣是连输三阵,如今无论如何也该他胜一局了。要说对这个结果不满意的人,那自然就是输的这一方的主人西王了! 到现在,除了北王之外,剩下四人的身后都各自只剩两人,也算是打消了某些人心中的不平衡。 第二轮再战,明王输给东王一局。 第三轮,西王胜南王一局,方才脸上的阴沉这会才逐渐消退了一些。 第四轮,东王战西王,东王再胜一局。 …… 两两相战直到最后,愣是将明王、南王、西王三人手下拼的一个不剩。到了如今,场中就剩三人:北王身后,依旧一人站定,一脸轻松写意;东王身后,站有二人,面如黑铁,一脸肃穆。而东王此刻,似乎已经将夷州王之位视为了囊中之物。在她看来,北王身后的年轻人虽然连胜两局,可是他的胜利都颇有投机取巧之嫌,算不得真本事。而自己这边的两名手下,那可真是货真价实的高手,曾经在战场上一个个勇猛无敌,满身沾染鲜血却丝毫不顾,只杀的敌人闻风丧胆、抱头鼠窜。这两个历经生死的铁汉,岂是那个看起来还不过而立之年的毛头小子所能比的?因此,东王蔡英好似胜券在握一般,向着北王投来了一抹同情的目光。 按说这接下来的一阵,应该是由北王对阵东王身后的其中一人,随后若是东王胜了,那夷州王位便就是她的;若是北王继续再赢一局,那么最终的比试还是在北王和东王之间。 “小子,本王身后的二人随你选择,如果你赢了,再继续和另外一人一较高下,你看如何?”蔡英脸上充满戏谑之色的看向北王身后的那个年轻人,言语间轻蔑之意十足。 北王刚想说话,身后年轻人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示意他不用理会。北王明了后,愣是将心中愤怒之言强行压下,之后冲着年轻人点了点头,表示一切由他全权定夺。年轻人见此情形,不禁对眼前的赵少煊又多了几分好感。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此人可成事也!”心里嘀咕一声之后,年轻男子缓缓从北王身后走了出来,他用犀利眸子盯着不远处的蔡英,出言笑着道:“既是我分别与那二人较量,倒不如以一敌二来的痛快,不知东王千岁意下如何?” 蔡英这会才算真正注意到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他那种突然迸发出来的决绝眼神,她好像是在哪见到过,似乎就在最近的这些日子,可是让她专门仔细的回忆,她又说不出来,于是只好把这点不解放在心里。 “你的意思是说,你要以一对二?”东王不确定刚才自己是否真的听清楚了,所以开口向着年轻人再次证实道。 “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年轻人脸上一喜,毫不在意的回应道。 “好一个自不量力的家伙,你是想找死吗?”南王闻言后,不禁对场中年轻人暗骂出声。 “不不不!他既然这么说,那一定是他有这个实力;又或者说,他是想在擂台结束前逞一时威风?无论如何,南王你实在不该阻挡他人的志气吧?” 闻言之后,南王心里一阵激荡,只是他的手下现在一个不剩,一肚子的火气也只好憋在心底。要是准许自己上台,南王恨不能提刀上去把蔡英和她身后的二人一并给解决了去! “你确定你要以一敌二?”这时,就连对他丝毫不怀疑的北王,也逐渐有些忍不住的询问起他。 年轻男子点头后依旧没有多说什么,二人从这开始,似乎变得越发相信对方,也越发的有默契了。 “我在问你话呢,小子,你怎么决定的?”蔡英似乎等的有些不耐烦了,于是开口再次问道。 “我想我说的很清楚!”年轻人冷眼一语。 “好,有魄力!不愧是年轻人。都说长江后浪推前浪,看眼下这局面,还真是这样!”蔡英赶紧出言假意赞叹几句,生怕说的晚一点这个年轻人再有什么变化,那可就错失了一个大好的机会! “好听的话您就不必说的太多,叫他二人直接来和我比试就行了。”燕成一脸不悦地看向东王。 “那好,到时候可别说我们欺负你!”蔡英脸上划过一抹杀意,随即朝身后二人微一摆头,两位中年汉子同时从她身后一并来在场中。 “请!”中年汉子拱手言道,年轻人稍微做了做样子,也摆出了请的手势。说打就打,这可是关乎到这次五王擂最终战果的一次比试,因此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了台上三人之间。 天边的红日已转过多半的天空,几缕凉风突然袭来,让人们大感惊诧。一抬头原本的蓝天白云逐渐布满了层层叠叠的黑色云层,而且越聚越多,越积越浓厚。看样子,雨就要来了! 三人的身形同时在原地消失,等再次看到时,那两个中年汉子落下的位置正好就是年轻人方才站着的位置,而且看其手上的手势,那明明都是满含杀意的要命招式。 “的确是个狠人,不过可惜了!”年轻人一语过后,这一次不再拖沓,因为他也想尽快亲眼看看这个五王擂的最终结局,他们几个到底是承认还是不承认? 于是在接下来的三个回合之中,两位大汉的前心似乎一人被击中一掌,口吐鲜血。这还没完,二人的四肢在突然刮起了一阵妖风之后,毫无征兆的寸寸折断! 什么是实力?这就是实力!在真正的实力面前,任何的投机取巧也都只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 年轻人的力道掌握的很是精准,在他一掌拍在两位中年汉子身上时,那二人如断线的风筝一般、滑出去的身影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正好挨紧了高台外围的木栏,没有掉下去就算捡了一条命! “哎,那个家伙看起来怎么这么眼熟?”底下观众里有一人突然感叹一声。 “你眼花了吧?那都是些什么人,你怎么可能看着眼熟?” “对了,我想起来了,那个年轻人好像、好像……北城小菜馆的小二哥!没错,就是他!”那人终于想到了记忆中的一人,于是一拍大腿,好似觉悟一般的惊喜道。 “怎么可能?那是……小二哥?”另一人一脸迷惑的怀疑道。 “爱信不信,有时间你自去城北看看不就得了!” 随着人群中人们的公然议论,本次的擂台就正式宣告结束。如今的北王,看起来就是下一任的夷州王了,可那四个人的心中,应该不会就这么简单的点头承认他吧?…… 第111章 风雨至东王发难 瘸铁匠登台相劝 大风骤起,大雨说来就来。然而高台之上的五位亲王却无一人起身离开。面对着这突如其来的狂风骤雨,这五人似乎并不在意! 是啊,朝思暮想的夷州王位如今花落北王,虽然这个规则是他们五人共同商议的,可如今面对眼下现实,他们又都难以接受。 人总是这般善变,并因此徒增烦恼。一个接一个的欲望,似乎永远没有尽头!此非五人心魔,乃众生相也! 要说不甘心,除了北王以外,没有一个人甘愿眼睁睁的看着夷州王位就这么被北王得到。但是又顾及到擂台之初他们五人之间的盟约,自己当众之下也不能说反悔就反悔,前进后退深陷两难之境。 其中一人,在这大雨的肆虐中心生歹意,那就是东王蔡英!“那本该是属于我的王位!而今我得不到,那你们也休想得到!”这个向来喜欢算计的狠辣女人,如今就要不顾一切的孤注一掷了。 “我蔡英何时认输过?”是啊,她从来都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之人,又怎么会轻易放手那眼看就要到手的夷州王位呢? 随着风雨之中站立起来的东王蔡英右手猛的挥下,随即从逐渐散去的人群之中齐刷刷涌出了很多精壮之人。这些人稍一聚齐,便一起扯掉了罩在最外边一层的百姓袍服,进而露出了统一的兵勇战衣。 战衣前后中间都有一个黑色的“东”字模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们是东王蔡英的部下了。兵勇们越聚越多,不一会就包围了整座高台。其中约有一百多人更是手持长刀,直接上了高台。在蔡英的暗示下,一个个长刀相向,围绕在其余四位亲王身边,横眉冷对,大有一个不从瞬间让他们人头落地的气势。 “蔡英!你这是做什么?”明王第一个忍不住站起来言语斥责她。说实在的,四人的心里或多或少都会有些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可是像蔡英这样的,还真是出乎他们的意料。 原本以为她顶多就是当面不服不忿,但出于颜面也只好默认这个结果。谁曾想她竟然在高台之下暗藏刀兵,想要置四人于死地,而后自己顺理成章的接过夷州王位。 “你想要杀人灭口,然后自己接掌王位?你也配?”南王眉目紧皱,脸色铁青,恨不能直接去和那个女人拼命。可是当他刚一说完,数把长刀直接顶在了他的脖颈处,纵有满腔怒火此刻也只好憋在心底,不敢轻举妄动。 西王柯志文,一向是最反感这个女人的。如今眼看着自己突然成了她的阶下囚,心中怒火滔滔,不管不顾竟是直接夺取了离自己最近的那名兵士手中的长刀,向蔡英扑杀而去。 要说身手,这五位亲王可都是风雨之中冲杀出来的狠人,没有一个是吃素的。不过碍于眼前屠刀悬颈,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是不会轻易以命相搏的。但是西王终究不同,他本来就对蔡英意见很大,也从来都看不起她的行事风格,至于她这个人,柯志文更是满眼看不上! 说话间已有三四个东王的兵勇倒在了西王的刀下,眼看着就要冲过去的时候,突然一只大脚直接踹在了西王的胸口之处,下一刻,西王身形直接倒飞而出往高台护栏上摔了过去。可是令众人奇怪的是,明明刚才摔过去的力道很大、速度飞快,按理说应该会冲破护栏,摔到台下。而事实却是西王的身影即将触碰到护栏之时,似乎突然多了一个力道,将他飞冲的身体瞬间阻拦下来。 那道看不见的力量轻柔而又及时,这才保住了西王这条老命!他强忍着剧痛,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刚才站立的位置,一道身材修长的年轻身影气定神闲的站在那里,两眼冷漠的看着他。 “钟离?这……是为什么?”西王本人也是一时愣在了高台边缘,嘴角不断滴淌下来的血水都忘记了去擦拭,两眼呆滞的盯着那道身影,身体佝偻着伏在木板上一动不动。 钟离,这可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人,为何今日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又是为何,他竟然如此无情的踢向自己?要知道,当初如果不是他柯志文伸手相帮,估计此时的钟离早就饿死在了那个冬日的大雪天里了! 谁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浮世多少墙头草?追名逐利常把情义换温饱,到头来哪个安稳得终了! 眼见如此情形,北王似乎有所觉察,嘴角微微一笑,依旧未曾说话。而他身后的年轻人倒像是从始至终都将自己视为局外人,脸上轻松写意的神情几乎未曾有一丝的改变。 “燕成,燕成!……”突然年轻人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台下人群之中呼唤自己,紧接着他不管不顾直接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几步就来在了高台边缘。他手扶护栏,拢目往台下各处寻找。 突然,一个无比熟悉的倩影映入年轻人的眼中,当时一直在台上举止稳健的他此刻却突然变得有些急躁起来。 几道刀锋自年轻人的身后无情劈下,年轻人不曾回头,后背微微泛起的黄色光芒直接将数把长刀崩飞而去,随即他转过身去,看着眼前几个身材干练的兵士,目露杀意。 这也许是这几个人一生当中所见到的最恐怖的眼神,在他的注视下,眼前之人瞬间浑身颤抖,双腿瘫软,一个个都不争气的滚落在地。 年轻人最终也没有再出手,他回头看了一眼北王赵少煊,随即纵身一跃跳下高台。 “你、你……我、没有看错吧?”年轻人又惊又喜的看着眼前之人,一时言语不畅,举止颇为可笑。 “昨天我就看到一个身影与你十分相似,可是等我挤到跟前却又找不到人了!”女子说话间也是难掩激动之色,不过他比男子要好得多。 “你、你怎么也在这里?”男子终于算是稍稍平复了思绪,出言细问道。 “说来话长,晚上再聊。对了,你怎么会在上边?”女子一脸好奇的等着他的回答。 “本来是找你的,路上出了点意外,算是流落到此吧!至于为什么在上边,这也不是几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你我正好今夜详谈。”男子一脸正色的看着女子,似乎从这一刻开始,他才觉得眼前的这一幕的确是真的发生了。 “那现在呢?一起离开这里吧!”女子说话间一对明眸扫了扫警戒在各处气势汹汹的兵勇,言外之意一直都在提醒他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现在嘛,我还有事要做!你先去场外的张记茶铺那里等着,待我处理完手里的事会立刻赶过去找你的!”男子一边回答一边不时的往高台之上瞅几眼。他可不想因为自己的突发之事,而让那位北王千岁命丧高台。 “你还要留在这里做什么?跟我走吧!”女子说话时眼神之中的焦急之色显露无遗。 “你放心先去,我稍后就来!记住,不能再乱跑了!”好似关心的一句话出口,这才算是将女子劝出场中。 女子带着满眼不舍的一步三回头,随着人流向骑射场外走了出去。男子眼看着她的身影消失之后,这才稳了稳心神,纵身一跃再次往擂台上闪身而去。 “杀了他!”年轻人二次刚上高台,随着蔡英一声令下,几十把长刀一起冲着他迎面刺来。 “这个贼妇人还真是凶狠呐!”男子见状心中暗骂一声,身形再次腾空而起,等落下之时,早已跳出战圈。 长刀一击落空后,那些个兵勇又岂会就此放弃。于是几十个人重新调转长刀,蓄势之后又一次冲着男子斩杀过去。 “看来今日不给你们留点纪念,是不行了!”男子心中打定主意,刚要有所举动之时,忽闻高台之下一阵震耳欲聋的喊喝之声响彻这片天地之间。 “住手!”那道声音沉稳如洪钟,霸道似惊雷,以至于这些刚要准备冲杀之人在听到之后,明知不是蔡英却仍然一个个定在了原地,不敢再有动作。 随着一道道奇怪的登台脚步声音的每一次落下,台上众人的心都随之一紧。他们一个个不约而同的看向楼梯口的方向,对于来者是谁似乎都极为关切! 蹬……蹬……蹬…… 过了好半天,一位头发披散着的中年汉子一点一点出现在了台上众人的目光中。中年人一步三晃,直到上了高台后走了几步,大家这才看清楚,来人竟然是一个腿有残疾的瘸子! 也不知道除了蔡英和北王之外的那几个人还在心里抱有什么样的期待?等这个中年瘸子出现的那一刻,他们竟都不约而同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李铁匠?”男子回头一瞥,看清来人形容之后,不禁在心里惊叹一声。 中年瘸子昂首挺胸的走在高台之上,看他风范也一定是一个见过大场面之人。一双眼睛自信明亮,也丝毫不在意别人对他投来的怪异神色。 终于来在了东王面前,男子双手往外一拨,看似很随意,然而那个叫做钟离的男子愣是被他抬手之间击退到一丈开外。总算是打开了拦在他与蔡英之间的最后一道防线。正当年轻的钟离刚要举刀再次阻拦他时,瘸子面带笑意,轻轻唤了一声:“阿文,你还好吗?” 震惊!死寂!无措! 东王此刻的脸上顿时表情复杂,一只手猛然捂住了因为吃惊而张开的嘴,眼神之中也是一片恍惚。 “多么久远的记忆啊!至今仍然会有人这般称呼她!”蔡英心中如投石入静水,一下子变得波澜起伏了起来。 背后钟离的长刀已经举起,却不想被蔡英一个眼神制止了。钟离不明所以却又不敢不遵从东王之意,于是只好缓缓的收起长刀,远一些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你是谁?”蔡英依旧震惊,但她又不得不开口向他问询。她太想确认,眼前这个中年瘸子,到底是不是她心底里的那个男人。 “阿文,我是海哥,你不记得我?”瘸子一脸柔和却又有些失落的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年近半百的女人。这可是他挂念了大半辈子的女人,这条残腿也是因她而废掉的,不过一切也都是他心甘情愿。 “海哥?海哥!你的全名如何称呼?”毕竟年久不见,即便再吃惊,她也要再次确认他的身份。 “看来你还是不相信我!”瘸子低头苦笑一声,随即再次抬头,两眼死死的盯着蔡英的双眼,一字一字缓缓说道:“李如海!” 蔡英闻言,当时双眼之中清泪瞬间夺眶而出,她也顾不得周围是何种场景,只一味的飞扑过去,和眼前的中年瘸子紧紧抱在一起。 “想起我来了?”瘸子微微一笑,虎目含泪。 “如何能忘的了!”蔡英此时完全像是变了个人一样。方才的犀利和狠毒此刻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就连其他四位一起东征西战多年的结义弟兄们都是未曾一见的小女人、柔柔弱弱的模样。 “你的腿?……”蔡英疑惑不解。 “那一年你执意要离开,所以……”瘸子说到一半突然止住了话语。 “温九他们干的?”蔡英心中再添怒气。 “都过去了,不提也罢!”瘸子一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一边言语宽慰着她。 “不,不会过去也不能过去的!敢动我海哥,我就叫他们死无葬身之地!”蔡英动怒。 “打打杀杀,恩怨何时能了?”瘸子不忍看她为自己的事动怒,故而劝慰道。 “不用劝我,我已知此事,就必报此仇!再说了,当初要不是我执意离开,你也不用替我扛下这一切。所以,你这条腿都是因为我才会变成如今这样……”蔡英言语间似乎触及到了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动情之余直言爱恨! “放下吧,我不值得……”瘸子话未说完,就被蔡英用手堵住双唇。 “一切关于你的,我都不可能放下!”蔡英目光坚定的注视着男子脸庞,一脸关切。 “那关于眼前之事呢?夷州王位可能放得下?”瘸子突然话锋一转,双眼之中依旧平和。 “你,是在劝我放弃夷州王位吗?”蔡英似乎再次被震惊,此刻的她眼角已有一抹冰冷出现。 “权势乃是欲望纠集所致,你又何苦执迷其中呢?”瘸子再次出言相劝。 “若我为王,你我二人守着这方天地携手到老,不好吗?”蔡英在其耳边轻轻试探的询问道。 “我之志早已不在欲海,所以我想带着你一起离开……” 第112章 瘸铁匠舍身取义 小女子泪眼哭诉 相识旧故里,患难见真情。波折十余年,如今重相逢。你尚有旧时模样,而我早已沧桑。幸有痴情仍在,可否就此放下欲海,随我归去?我心欢喜是你,只可惜敌不过权势!我该怨你吗?我怎么能怨你!一切都是因果,要怨就怨……我自己吧! 风雨之中的高台上,蔡英突然逃离似的放开了抱着中年男人的双手。她不愿意相信,他竟然要劝她放下这一切? 二十多年的四处漂泊,刀口舔血的日子她从来未曾后退。如今眼看着王位在前,凭他几句话,就轻易让我放弃这么多年来拼命的成果吗? 不、不能、绝不! “如今要么你跟着我,去享受以后我们二人高高在上的权势;要么,今日一见你我各行其道,自此以后永不再见!如果你执意相劝,休怪我翻脸无情!”蔡英眉目间闪过一丝挣扎,但最终还是咬紧牙关狠狠的说了出来。 “什么叫翻脸无情?你、你难道也要跟我动手吗?”男人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呢喃出声。 “海哥,你就跟我一起……”蔡英突然心一软想再次劝说男人之时,却被他出言打断。 “别说了,没有人比我了解你!你既已下定决心,连我都劝不了你,那你我之间就只剩下一件事!” “何事?”蔡英冷眼相看。 “大义之事!”男人仰面出声。 “你是想说夷州重新归附龙昌之事吗?”蔡英说话间脸色骤然阴沉下来。 “你错了,这不是归附!夷州自古便是龙昌土地,受龙昌管辖!而今走散了的孩子要重新回到母亲的怀抱,这是正道、也是天理!毕竟没有哪个孩子希望离开自己的母亲。”男人一脸郑重之色,言语平缓却铿锵有力! “哼,说的倒是轻巧。夷州近三十年来兵荒马乱,各方势力横生,你争我夺间流干了多少黎民百姓的鲜血,那个时候龙昌在哪里?如今我等平复了战火,这个时候跟我说孩子离不开母亲,你不觉得可笑吗?” “你执念太深,权欲过重,如今早已深陷其中,看来我今天说什么你都不可能跟我走了。”男人话到最后竟是笑出声来。 “一如我劝你与我同享荣华一般,你也不愿意,对吗?”蔡英也是一丝莫名的笑意浮在面容之上。 男人一摇一晃的,往后退了两步。随即不再搭理眼前这个女人,这个曾经让自己甘愿为她赴死的女人。现如今,她已铁定心肠,看来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的必要了。 “北王赵少煊!”男人大声喊道。要在平日如此无礼的直呼一个亲王的名讳,那可不是闹着玩的。眼下情势不同,北王也当然不会因此而在心里有所芥蒂。只见他往前迈了稳稳的一步,双眼炯炯有神的看着对面的那个瘸腿的男人,一言未发。 “你可同意我这个废人方才所言?”男人也不废话,直言问向赵少煊。 “这位壮士,你所指的莫非是夷州重回龙昌治下一事?”北王略一思忖,出言问道。 “正是此事!” “龙昌国富民强,也曾一直是我们的国家,如今夷州安泰,重回龙昌势在必行。我赵少煊也正好借今日这个机会,对所有的夷州父老郑重宣布:待我来日正式承袭夷州王之职,必定将重归龙昌之事列为头等大事!日后我夷州蒙龙昌恩泽之时,赵某一定亲赴龙昌朝堂,代夷州百姓叩谢当今天子恩德……”北王往高台边缘走了过去,对着尚未散去的人群大声承诺。底下仍有近千余众,听闻此话一个个顿时止住了脚步,他们仰头看着高台上之人,再次曲膝跪拜。 或许也只有百姓清楚,表面看起来平顺安泰的夷州,背地里的日子依旧苦不堪言。除却那些显贵高官的富贵奢华,而今的夷州王命在旦夕,五位亲王更是因为下一任的王位而巧立五王擂。真正有谁能够设身处地的为他们这些底层的百姓谋一条活路? 如今北王这一翻言语,无论真假,他都是第一个敢站出来对他们大声承诺之人。这不仅仅是几句承诺,更是一直生活在黑暗中的底层劳苦民众心中的一丝光明、一点希望! “北王千岁千千岁!……”自发的喜悦惊呼声此起彼伏,听得赵少煊心中动容。如此他更加坚定了要带领夷州回归龙昌的决心。 “北王此诺,还望能言出必行!”瘸铁匠拱手俯身对北王深施一礼。 “本王生性耿直,向来说到做到!”赵少煊同样拱手抱拳,对眼前之人微微欠身。 “如此我李如海替夷州百姓再次谢过!”瘸铁匠再次一礼,突然周身空气凝结,一股绝然洒脱之气自他身上迸发出来。 男人一步、两步,逐渐向着东王蔡英缓缓靠近。每走一步,脚下木板都会出现一个如同大火烧焦了一样、寸许深的黑色脚印。 感受到了他身上的决绝,蔡英一脸惊恐。他进一步,她便后退一步。 一把长刀自钟离手中高高举起,瞬间带起一阵疾风朝着瘸铁匠扑杀而来。他没有躲闪,再次跨出一步,以近蔡英身前。 正这时,长刀自空中落下,瞬间一抹鲜血自瘸铁匠的右肩之上喷射而出。血液汩汩涌出,而铁匠似乎并没有感到痛苦,他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他的肩膀。 “你给了我一个杀你的理由!”铁匠一丝邪魅的笑容过后,他猛然举起仿佛顷刻之间便已熊熊燃烧的左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一拳轰出。 下一刻,还没来得及做任何抵抗的钟离胸口之上,一个拳头大小的洞孔正滋滋的冒着白气,一股像是被烤熟了的肉味自其中弥漫开来。一拳穿透钟离的身体,瘸铁匠收拳重新看向蔡英。 “啪”的一声,钟离的尸身就那么在蔡英惊恐眼神的注视下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你、你要、要干什么……”蔡英此时已避无可避。按说以她的身手,挣扎几个回合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可现在她似乎已经忘了自己也满身武艺。 忘了?出于本能的反应,平常之人尚且有所挣扎,何况历经杀伐的蔡英?之所以如此惶恐不安,是因为没有人比她了解眼前的这个男人。在她眼里,自己的性命随时都掌握在他的手中。 三十年前,他为了救出深陷死地的自己,不惜已一人之力,屠杀了整个夷州风神门。那一幕幕血腥的记忆,如今都还清楚的印在她的脑海。所以非是她不想反抗,只因知道他的强大,故此才这般惊恐、无助! “阿文,你真的不愿意放下这一切吗?”男人的鼻息扑在了蔡英脸上,一双虎目似平静中隐藏杀机。 “不、我不要!你凭什么要我放下这辛苦得来一切?凭什么你要掌握我的命运?”蔡英也算是个人物,明知危险临近,却依旧死不改口。她近乎疯狂的向眼前这个男人怒吼着、质问着。 “在其位不谋其政、掌其权而一心为己,如此这般岂不误了夷州百姓?要看你犯下大错而不阻拦,非我所愿!” “百姓百姓,你口口声声都是百姓!想当初我被遗弃,你口中所谓的百姓除了冷眼和讥讽,他们还给了我什么?往日无情,我今日又何须怜悯这些贱民!”蔡英满面愤恨,咬牙切齿的抱怨着。 男子摇了摇头,不再说话。感受着身后越来越多的兵勇快速靠近,他再次伸出左手径直牢牢握住了蔡英的胳膊。猛然间,自男子左手处,一团火焰瞬间升腾而起,将两人裹在其中。 蔡英声嘶力竭的怒骂声、呼救声不断从大火中传出,但丝毫没有作用。 “夷州重回龙昌之日,便是百姓翻身之时!我李如海,期盼着那一天……”随着瘸铁匠最后一声大义凛然的喊喝,大火终于熄灭在了风雨之中。 所有的人都愣在当场,唯独赵少煊和身旁的年轻男子二人,冲着瘸铁匠消失的地方躬身施礼,久久不愿起身。 骑射场外,张记茶铺。 “坏燕成,该不会是把我忘在这了吧?”一女子一脸生气的在茶铺里不断徘徊着,时不时望向店门外,不见来人之后,又显得有些担心。 “你是在担心我吗?”男子的声音突然自背后响起,女子一转身,看到那个无比熟悉的笑脸时冷哼一声,直接坐在了他的对面,直直的看着他。 男子抬眼一瞥,一边给自己倒了杯茶一边言语打趣道:“呦,这数月不见,你倒活的挺滋润!” “你、你真是要气死我吗?”女子怒嗔道。 “好、都是我的错,好了吧!”男子放下茶杯,一脸郑重的双手合十,给她道歉。 “这还差不多,不过一会的茶钱得你来付,你要答应,我就原谅你了。”女子脸上就快憋不住的笑意,被男子看在眼里。 “好,我来付!”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他再次向女子问道:“你怎么会到了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其他人了!我只记得当时大海之上狂风巨浪,我们的船队都先后被沉。一开始我还不断的招呼众人,可后来船要沉了,那么多人也只好各自寻找活命之法。后来我就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接着就失去了意识,等我醒来时已经到了这里!”女子一边回忆一边对男子讲述着。 “看来的确如此!按理说既然你被海浪送到了这里,那么其他人也有可能会在这里!”男子若有所思的对女子说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一开始我几乎天天在海边寻找,可连月以来依旧没有任何人的消息……”女子言语中难掩失落和伤心之色。 “你也别太难过了,可能他们会漂浮到别的岛屿之上也未可知。”男子宽慰的说着。 “你说的有道理,但我觉得希望很小。因为那场海难实在是太过惊恐了!”一抹黯然神色自女子脸颊浮动。 “对了,你既然完好无损的活下来了,之后又没有一点同伴的消息,那你为什么不先回太和国呢?”男子一时不解,出言询问。 “我、我……”女子欲言又止。 “你怎么了?是不想回去还是不敢回去?”似乎知道她心中顾忌,所以男子有意这般问她。 “你、你说为什么?作为领路人,没把事情办好不说,还、还让大家命丧大海!如此沉重的担子压在肩头,我、我回去该如何跟父王交代?”女子说着话,突然心中起急,一对明眸瞬间泛起晶莹的泪花。 “这个怎么能怪你呢?你个傻丫头!”男子从怀中取出一方白色手帕,伸手递了过去。 “人这一生,悲喜无常。海难实属天灾,赶上了便是命数,不能怪你。”男子一脸正色的宽慰着女子,眼中透出关切之意。 “这、这我都知道,可我就是、就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女子终于忍不住的哭出声来,面对眼前之人,她愿把所有的委屈和难过都一一向他诉说。 “不要难过了,你的委屈我都明白!”犹豫良久,他最终还是伸出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那你、是因为找我才、才来的这里吗?”女子一边哽咽一边问向男子。 “对呀,当然是为了找你了!”男子肯定道。 “那就只有你自己在这里吗?”女子再问。 “除了我,没人找得到你!”男子调笑的说了一句,可正是这一句话,却让女子破涕为笑! “终于笑了,这才是你嘛。”男子面带笑意的看着这个原本高高在上的两国公主,忍不住在心里对她生出几分钦佩之感! “那你为什么没找我,反而跑到擂台打架去了?”女子喝了一口茶,用还挂着几点泪痕的眼睛,紧紧的盯着男子。 “此事说来话长!那一天我受人之托,来到一家铁匠铺。当晚我与瘸铁匠喝酒,竟发现他是一奇人。于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与我逐渐说起了眼下这夷州的局面。在得知五王立擂的前后始末,我便趁铁匠睡着之后暗地里去找了北王。再见到他这个人时,我就下定决心要帮他成为夷州王。因为只有他成为了夷州王,夷州才会重回龙昌的治下!”男子一口气把事情的缘由概述了一遍,女子听闻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你是……说这夷州……重回龙昌治下?”似是想起了什么,故此她突然吃惊的再次确认道。 “正是这样!”…… 第113章 赵少煊感化明王 夷州岛重回龙昌 “夷州王郑伦宾天了!……” 这几日来,整个夷州岛内都被这一消息所震惊。虽然都知道夷州王久卧病榻,生命垂危。可当真正的消息到来之时,还是有许多百姓不免为之悲痛。 夷州王郑伦,即便他晚年荒淫无度,不理州事,可毕竟是他曾经率领其下五位亲王南征北战、平灭战火,才使老百姓们结束了多年来的四处逃亡、流离失所。 还是百姓们最念旧情,各郡城中的大街小巷均都是挂满了白幡。偶尔有几个富户商贾,府宅门前高挂两个白色灯笼,以示对夷州王的哀悼。 明王马万长府中,同样也是挂满了素旗白幡。这个五位亲王中和已故夷州王走的最近的人,从心里对义兄的辞世感到悲痛。 想起当年,兄弟几人一起平复南北,驰骋东西,虽然整日里腥风血雨、提心吊胆,可毕竟那个时候的畅快是发自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感受。 为权势征战,他们几兄弟齐心协力,想不到如今已得了富贵荣华,人心却突然散了。明王要说自己不想再进一步,那肯定是假的。只不过兄弟们为了这个王位而明争暗斗多年,他的心中也有说不出的难过。 如今下一任夷州王之位,明面上已归北王赵少煊,他既不高兴也不难过,最多是有些失落罢了。都是自家兄弟,何必撕破脸皮闹得太僵…… “报明王,府外有一人,自称是赵老六,前来拜见”一个身穿王府下人衣衫,腰系白色麻布之人匆忙走了进来,拱手抱拳、单膝跪地,向明王禀报。 “赵老六!”明王闻言突然一脸诧异。这可是多年前兄弟几人对北王的称呼。自从他们分别晋封王位之后,多少年了也没人再这样称呼过他。即便是刚开始那几年,兄弟几人一如往常般亲近,可是酒宴笑谈间也总是以王爵称谓。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注定了会有今日的结局。 “随行有几人?”明王思量片刻,一低头问向报信之人。 “只他一人!对了,还有一匹马。”下人如此回复,明王斜瞅了他一眼也不计较。 “快快有请!”对下人嘱咐一声后,他开始整理自己的衣袍,从上到下一丝不苟,随后端坐正堂,等待与来人相见。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一位看似不惑之年的中年男子迎面走了进来。再看此人素衣素袍,腰系白色丝绦,眉若利剑、眼似金灯,直鼻梁,方开口,浑身上下一股子王侯之气,俊秀的面容之上又有几分时隐时现的犀利之感,此人正是北王赵少煊! “老六拜见二哥!”赵少煊一见正堂坐下的明王,撩衣就拜。这可让明王的心中顿时一紧,急忙起身上前用双手相搀,将其扶起。 “北王……不,应该称呼你为夷州王了!不知夷州王今日大驾来此,所谓何事?”明王一个转身重新归坐,一双泛着精明的眼神上下打量着面前的赵少煊,这位自己曾经的六弟。 “二哥!老六今日孤身前来,就是为了打消二哥心中的顾虑,眼下您为何要据我于千里之外?”北王一脸真诚的向明王坦言道。 “发现我心中顾虑?本王心中有何顾虑?”明王一捋银须,笑呵呵的看着堂中的北王。 “近些年来,你我兄弟几人为了一个夷州王位明争暗斗,有时甚至不惜动用武力、刀兵相见,老六心中着实不忍。夷州王位,想来也不过是一个名头,我们兄弟几人当中,唯二哥你胸怀大义,可当此位,故而老六今日前来,是要力谏二哥承此王位!”赵少煊心直口快,直接对明王言明此次拜会的意图。 “什么?你要将王位拱手相让?”明王惊讶的从座椅之上站了起来。 “这正是老六今日所求。”赵少煊言语沉稳,没有丝毫欺诈之嫌。 “不不不!且不说你是否真心相让,只说本王,如今年岁已过半百,即便得了王位,也只怕精力不足,难以治理。再者一说,五王擂乃是你我弟兄亲自共同决定的,如今你既已胜出,那王位自然该是由你担任。高台下数万名百姓可都是见证,你让本王如何坐得这夷州王之位?”明王言辞凿凿,似乎真的无意这夷州王位。 都是狐狸,却各有各的骚气。 “二哥多虑了!秉持夷州王位,只要心系百姓,为民做主,自然可以坐得!”赵少煊依旧一脸的笃定。 “如此说来,你岂不比我更为合适?”明王眼角一瞥,随即出言问道。其中讥讽之意,赵少煊又岂会听不出来? “我与二哥相比,少了资历和稳健,谋全局的能力更是不及二哥。所以还请二哥勿要推辞!”北王一抱拳二次躬身施礼。 “你为何要放弃这已经紧握在手里的王位?”明王依旧在心里反复琢磨着北王此举的深意,只不过思量半天却也没有什么头绪,因此开口询问道。 “不瞒二哥,要说心中不想拥有此位,那肯定是假的。只不过我与二哥之间,权衡之下还是二哥胜任夷州王要好很多。六弟不才,如今已然身居亲王之位,享得荣华富贵,心也因此逐渐没了野性。再者说,只要能为夷州民众谋求福报,老六心中便无他求,还望二哥悉知!”北王不紧不慢,两眼坚定的向明王解释道。 “我要是接了这夷州王位,之后又不管百姓死活,你当如何?”明王再问。 “自古最强大的力量一直都是百姓之力,我想那个时候,他们会有所作为的!”赵少煊语言平和,但其中之意却颇为深远。 “六弟真不愧为君子!向来要么不说,要么直言不讳,这么多年,竟也一直未改。”明王笑呵呵的将他请入坐中,随即有下人奉茶,兄弟二人到这里也算有一些往日的情义逐渐被唤醒。 “该说的,我都说了,不知二哥何意?”赵少煊没有把明王迟迟不给自己赐坐看茶之事放在心里,相反此刻的他也是毫不客气的坐了下去,双手端起茶碗就喝了起来。 “你的好意,二哥心领了。不过最终这王位,还是由你来坐!”明王话里话外,似乎突然多了几缕愁思和几分无奈。 “二哥似有心事?莫不是因家母之病:”北王察言观色之间,开口试问一句。 “是啊,正因如此,近来才有颇多烦恼,也想明白了很多事!”明王感叹一声。 “我知二哥之所以同意来高山郡参加五王擂,一多半都是因为母亲病患。所以老六斗胆瞒着二哥派人为老母亲诊治,现如今老人家已完全康复!不出三日,便会来此与您相见!”赵少煊刚一说完,明王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眉目中掠过杀意: “都说祸不及家人,你姓赵的莫要以为高山郡在你的治下,就可以为所欲为!” “二哥,你这是干什么?老六一片诚心,你这是想到哪里去了!想当初,我与二哥齐归高山郡看望老人家,老母亲身染疾病却还亲自为我准备衣食。老六自小孤苦,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才第一次感受到了家的温暖!”赵少煊话到此处,言语哽咽,两行清泪顺着眼角轻轻流淌下来。 “你、你……”明王闻言语塞。 “无论你我兄弟如何,高山郡的老人家,永远都是我的母亲!”这一句话出口,瞬间让明王心里破防。 “六弟!是二哥错怪你了!”实为大孝子的明王,这一次从心里接受了他眼前的六弟,未来的夷州之王。 此后一月余,在经过了明王的劝导之下,西王柯志文和南王宋楚也都与北王化解了心中芥蒂,兄弟四人又重新拾起了消失多年的兄弟情义。 安和十五年秋,北王赵少煊继夷州王位,开始了他对夷州治理下的新篇章! “新任夷州王请你喝酒了?”高山郡的一家菜馆里,瘦伙计饶有兴致的坐在了门槛上年轻小二哥的身边。 “喝了!”小二哥随口回应。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瘦伙计在听到小二哥肯定的答复之后变得更加的兴奋了。 “机缘巧合罢了!” “机缘巧合?说的轻巧,我怎么没遇上呢?”瘦伙计眨眼间变得一脸忧郁,心中似有不服。 “像你这样,整日里呆在小菜馆,能有什么狗屁机缘!”小二哥有意无意的讥讽了一句。 “我倒是想出去,可也要先赚钱呀!我父亲腿不好,一到秋冬季节就会疼痛难忍,我想早日攒够了钱,请个好大夫给他治病。”瘦伙计话到此处,一脸的期待神色。 虽然平日里父亲总骂他没用,嫌他窝囊,可毕竟是他亲手将自己拉扯大…… “对了,我忘了跟你说,那天喝完酒,你父亲让我转告你,他要去龙昌走一走看一看,过个三年五载的,他再回来看你。”小二哥突然觉得应该这么跟他说,即便是假话。 “又这样!腿都那样了,还到处走什么……”瘦伙计不免埋怨一声,随即又改口道:“或许出去走走也好,整天窝在那个昏暗的铁匠铺里,多闷得慌啊!希望再看到他时,他眉间的抬头纹能舒展一些。”随即,李良双手撑着脸颊,一丝幸福的笑容逐渐浮现。 “你的父亲是个好人!”小二哥盯着瘦伙计,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我知道,他当然是个好人!” “我说掌柜的,我的酒呢?怎么还不来?”一位客人的叫喊声瞬间惊醒了正沉浸于他们父子重聚幻想中的瘦伙计,吓得他急忙坐起身来就往店里跑去,由于着急交下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了! “你的父亲,他是个英雄!”看着匆忙之间跑进店里去的李良的背影,小二哥忍不住的在心里感慨道。 “店里这么多的客人,你怎么又坐到这里躲清闲了?”一女子声音传入小二哥耳际。 “瘦伙计可能干了,他都不用我帮忙。”小二哥随口回了一句。 “你就欺负人家吧!”女子言语责备道。 “他为银钱我为三餐,各取所需,我怎么就欺负他了?”小二哥为自己辩解道。 “难不成,你把自己的月钱都给了他?”女子试着问道。 “对啊!你也知道,我不贪财。” “这还差不多!”女子转怒为喜,伸出一只手想要去搀小二哥的胳膊,不巧被他起身后一个闪转躲开了去。 “你、你给我站住!……”二人的背影一前一后的追逐着,任凭路人投来诧异的眼光,他们也没有丝毫收敛。 安和十五年秋末,由夷州王亲自率领的队伍整装齐备,乘坐大小船只十余艘,向着东边龙昌的方向一路前进。 龙昌长安城光明殿。 太宗王显一如既往的雄姿英发,男神帝王之气。他看着伏身跪拜于殿内的赵少煊一行人,言语和气的道了声:“平身。” 赵少煊等八人被太宗赐坐,于是君臣之间就夷州重新回到龙昌治下一事展开了一场对话。 “启禀陛下,夷州脱离龙昌数十年,岛内百姓困苦不堪。如今,各地争闹已平,百姓们总算得以喘息。我赵少煊受夷州父老所托,率众前来长安,特此请求陛下准允,让夷州重回龙昌!” “赵卿所言甚合朕意!想我龙昌、泱泱大国,竟置自己的黎民于不顾、长达数十年之久,朕之过也!而今得赵卿大义,亲赴长安请求夷州回归龙昌治下,令朕万分钦佩。” “陛下,夷州百姓盼归龙昌,有如春苗盼甘露,还望陛下成全!”赵少煊之下,明王马万长站起身来朝上躬身言道。 “众卿之心意朕已悉知,自即日起,夷州正式重回龙昌治下!原夷州王赵少煊依旧领夷州王位,原明王马万长,西王柯志文,南王宋楚,依旧各领王爵。此外,朕会派巡查使代朕巡查夷州,一应所缺之物:银钱、粮饷等等,均由龙昌国库调配,随夷州王一行同返夷州。”王显当众义正词严的对众人逐一明旨。 “另外,对于四位王爵,朕再赐你们清明玉牌,见此玉牌者如朕亲临,即便是这长安宫城,也由得你们进出!”太宗皇帝一派君临天下的风范,只听的堂下众人满含热泪,感动的无可无不可,一个劲的朝上磕头。 “臣等跪谢皇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惊呼声接连而起,在光明殿内久久不散。 从此以后,数千年来,夷州与龙昌一脉相连、不离不弃! 任凭风吹浪打,奸人挑衅,龙昌始终作为夷州最为坚强的后盾,于风浪之中紧紧的护着自己的孩子,为她挡下了一切看见的、看不见的明枪与暗箭! 第114章 小二哥辞别菜馆 奇女子为情献身 夷州高山郡,一家小菜馆中。此时正是午饭过后,熙攘的食客们在经过一番激烈的互相谈论吹捧之后,这才意犹未尽的逐渐离开了菜馆。 接下来就是小二哥和瘦伙计二人忙碌的时间了。先是收拾碗盘桌面,然后一人进去后厨洗刷碗筷,一人开始洒扫地面。 等这一切都结束了,两个人不约而同的一前一后坐在了菜馆门口的门槛之上。现在的瘦伙计,不知从何时起,便不再趁着这会空闲的功夫跑去后院睡觉了。或许是因为小二哥的影响,他反倒觉得坐在门槛上看着街道上形形色色的人来来往往,你言我语比躲在房间里睡觉要有意思的多。 “燕成哥,听说现在的夷州已经重回龙昌的管辖之下了?” “是啊,想不到这赵少煊还真是个言出必行之人,还好当初选择了帮他!”小二哥微微一笑,不知道又在琢磨什么,时不时笑出声来。 “别这样!直呼夷州王名姓可是大不敬之罪!”瘦伙计急忙一脸谨慎的伸出手来就要捂小二哥的嘴,却不想被他微一转头,躲了过去。 “你怕什么,这会又没什么人。”小二哥一个白眼,瞪了他一下,随即又自顾自的想起事情来。 “都说祸从口出,你可不要大意!”瘦伙计依旧神色严肃的对他强调道。 “没关系,赵少煊那人还不至于为了这点事来治我的罪。”小二哥不以为然。 刚说到这里,二人身旁突然多了个人,一身白色衣衫,面带微笑,对两人说了一句:“是啊,我赵少煊也没这么小气!动不动就治别人的罪,那还当什么夷州王啊!” 二人闻言抬头一看,瘦伙计一脸吃惊的坐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反观小二哥,面带微笑的看着来人,也不答言,就那么静静的看着。 “赵某唐突来此,打扰两位了!”来人双手抱拳,对着二人微一欠身。 “来都来了,就别客气了。”小二哥率先起身,还了一礼。瘦伙计见状,也赶忙起身学着小二哥的样子,向那人揖了一礼。 “此次前来别无他事,只是在府中略备薄酒,不知小二哥今晚可有空闲?”来人言语平和的问向对面的年轻人。 “在下俗人一个,受此邀约,实在是诚惶诚恐。您有此意,派个人来知会我一声便是,何敢劳您亲身大驾!”小二哥客气道。 “什么大不大驾的!赵某只知道朋友相邀,需以诚心!”来人呵呵一笑。 “您既然都这么说了,我岂有不去之理?在如今的夷州,得罪谁也不能得罪您啊!”小二哥言语间颇有调笑之意,听在来人耳中,他也只是哈哈一笑,随即一点头再次开口道:“今晚,我派人来接你。对了,如果这位小哥得空,可以同去!” 说完,对着二人微一点头,来人转身离去。 “他、他是谁呀?好有威严的样子。我看见他都不敢说话了。”瘦伙计一脸疑惑的问向小二哥。 “赵少煊!”小二哥回答一声后,转身回去了店里。只余身后的瘦伙计神情懵懂的在嘴里反复叨念着:“赵少煊、赵少煊……” 突然,瘦伙计整个身体一震,顿时用双手捂住嘴巴,两眼之中除了震惊就是震惊! “这……这不就是……夷……夷州王……吗!” 当夜,小二哥独身赴宴,与夷州王赵少煊推杯换盏之间聊了很多。二人时而捧腹大笑,时而面色深沉,从天上到地下,从古往至今日……没有人知道他们具体都说了什么,更没有人知道,这个小二哥究竟是何来历?竟然值得堂堂夷州王亲自作陪,为其斟酒布菜。 畅快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二人临分别之时,夷州王亲自将他送到府外。赵少煊紧紧拉着燕成的手,对他又是叮咛、又是嘱咐的,老半天也不忍松开,放他离去。 “燕成何德何能?敢受夷州王如此厚爱!今日一别,还请您多多珍重!青山不改,日后我还会回来看望您的……” 就这样,在一番推脱不过之后,燕成收下了夷州王硬塞给他的银钱,俯身拱手拜别。 翌日清晨,一位女子早早的走进了刚开门不久的小菜馆。瘦伙计正在忙碌的做着迎接客人的准备,突然抬头,一阵香风而至,细看之下认了出来。 “你可是前几日来找燕成哥的王玥姑娘?” “你的记性真好,就是我。燕成现在哪呢?”女子轻柔一笑,只看得瘦伙计竟是一时失神。 “啊?要不、你先忙,我自己去找他。”似乎是看出了瘦伙计的囧样,女子再次说了一句,便直接往后院走了去。 瘦伙计看着那个有如仙女下凡一样的美丽倩影,心中沉寂了多年的一潭死水终于泛起了阵阵涟漪。 “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见几回!”李良莫名的感慨了一句,突然店外有食客三两人一步踏了进来。 “我说伙计,今天怎么还吟上诗句了?”食客中有一人出言打趣道,瘦伙计一转头顿时脸色泛红,一甩肩头擦桌布,急忙迎了上去,开始了他新一天的辛苦劳作。 “你说什么?你要走?现在?”后院内的一间屋内,面对着跟自己当面辞行的小二哥,老掌柜满脸吃惊。 “是啊,燕成所求诸事已然办妥。眼下答应了送王姑娘返回太和国,身为男儿丈夫,自当说到做到。”小二哥坦言道。 “哎,刚习惯了身边有你,你这又要走,小老儿这心里真不是个滋味!”老掌柜语气之中充满了不舍。 “等燕成日后再来高山郡时,一定回来看您。” “罢了,当走就走吧。不过不能今日走,看在老儿的薄面上,明天再走可好?”老掌柜微微抬头,向他询问道。 “却是为何?”燕成不解。 “这你都不知道?老掌柜当然是想到了晚上,亲自为你践行呗!”王玥的身影突然走了进来,一双像是看待傻子的眼神瞥了一眼小二哥。 燕成闻言心中一暖,刚要有所说辞,就听老掌柜笑呵呵的说:“还是姑娘聪明,不知老儿所请你能否答应?” “老掌柜,我替他做主,今晚陪您喝几杯,明早再走!”王玥一拍胸脯,这事便如此定下来了。燕成一个冷眼,没想到她压根视若无睹。 深夜的小菜馆中,一桌四人分别南北对坐。在老掌柜的叮嘱下,桌面之上陆续上齐了八个菜品,四凉四热,另外还有一大碗酸辣红油肚丝汤。再上来两壶美酒之后,四人便开始动筷。 “燕成啊,小老儿先敬你一杯酒,以示对你出手相救,表示感谢!”说完,他端起酒杯微一示意,然后一饮而尽。 “我乃是小辈,何敢劳您敬酒!”燕成说完,连忙站起身,扶住老人的酒杯。 “这一杯,我敬您!若不是您可怜我,容我在这里一日三餐,恐怕我早就饿死街头了。”燕成发自内心的对老掌柜说着,随即仰头干此一杯。 “你明日一早就要离开,老儿也没有什么可以送你的。俗话说穷家富路,此前你为菜馆讨回的这一百两银子,我就赠予你做个盘缠!”老人起身,手握着几张银票,微微颤抖的强行塞进了燕成手中。 “老掌柜您太客气了。我如今早已不缺使唤钱,您快收起来吧!” “你是瞧不起老儿这点钱吗?”老掌柜故意面露不悦之色。 “岂敢岂敢!您知道昨夜晚间,我去了一趟夷州王府吗?临告别时,夷州王以千金相赠,故此我真的不缺钱。”燕成对老掌柜如实说道。 “夷州王是夷州王,小老儿是小老儿,莫非你是嫌弃老儿给的少了?”老掌柜一甩手扭过头去,一脸生气模样。 “老掌柜,燕成非是如此!……好吧,我就留一些,但不能全要,毕竟菜馆整日里看着热火朝天,其实挣得也都是辛苦钱!我取一些,总该可以了吧!”燕成无奈,只好手里留下一张二十两的银票,将其余的送还给了老人。 王玥此时也是在一旁不断宽慰着老掌柜,这才使得众人再次落座,重新用饭吃酒。 一旁一直沉默着的瘦伙计,从始至终一直不发一言。并非他无话可说,只是他觉得这种场合里,没他说话的份,毕竟他只是一个小菜馆里的小伙计!近来若非与燕成交好被掌柜的看在眼里,恐怕自己连坐在这里的机会都没有吧。 燕成偶尔看了几眼在一旁静静坐着不说话的李良,眉间露出了几分担忧之色。如今的他,以后的路就只能靠自己了,希望他能够安稳吧! 当晚的酒终是喝的太多了,老掌柜的也是破天荒第一次喝的不省人事。酒席间无论怎么打趣笑谈,总归是有一种离别之情笼罩其中。瘦伙计一直在一旁安静的吃着菜,偶尔一小口酒都会让他感到不适。 酒喝到最后,最终扶众人一一回房和收拾餐盘桌椅的活计还是落在了李良的身上。这一次,他收拾的格外仔细,一点一点擦拭之间,心里无数次的希望着今晚的夜色能够慢一些、再慢一些。 第二天清晨,天刚放亮。瘦伙计一睁眼便看见了眼前的几张银票。他揉了揉眼睛,坐起身后将银票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直接是惊掉了他的下巴。 足足三百两银子! “他走了?他走了……”瘦伙计孤零零的坐在床头,两眼呆滞。 东海之上,一艘货船的客舱里,燕成的酒劲仍未消退。对于亲人之间的对饮,他从来都是实实在在,一杯也不落下。因此硬撑着酒醉的身子,于半夜之时同王玥一起悄然离开。 坐在对面的女子,从始至终一双桃花明眸就未从他的身上离开过。看着眼前心爱之人就那么静静的睡着,她总想着要是这一刻能够长久该多好。 这个痴情的女子,突然之间站起身来。满含晶莹的泪眼眨动下,颗颗珍珠滑落芳唇随后又滴落在地。她玉手轻抬,缓缓解落衣带。下一刻,她把属于一个女子所有的礼义廉耻都抛在了脑后,径直向前几步,在男子的身旁缓缓躺了下去。 一双玉臂自男子腰间环绕,顿时惊醒了睡梦中的燕成。无论他平日里再没个正形,这一刻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身边所发生的事。 “你不该这样,我不值得!”燕成一动未动,言语轻柔的对女子说着。 “如果注定了与心爱的人不能相守,我宁愿得此一次,以求无憾!”女子的双手紧紧抱着燕成,面容早已泪痕斑驳。 “你如今这么做,可有想过自己的以后?人有的时候真的不能任性!” “我没有任性,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认真的做一个决定!我喜欢你,你是知道的……” “可是你我终究会是路人!”燕成此时的内心也是荡起了丝丝波纹。 “我不管以后,也管不了。今天,我只要你、成全我。”话一说完,女子一个翻身,一对红唇就吻了上去。 当下一抹柔软令得他有些不知所措。下一刻,另外一个女子的身影莫名的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那一夜,他们也曾翻云覆雨、蜜意柔情。 燕成一想到这,瞬间将女子推了一把,而后急忙站起身来,背对着女子低头说道:“忘了我吧,我不值得你这么做……此次送你返回太和之后,你我不必再见!” 话一说完,他直接拉开舱门,走了出去,随即反手将门关好,这才毫不犹豫的往甲板上大步而去! 再看女子,早已泣不成声。她不明白,自己喜欢之人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决绝!她不明白,自己不顾一切的爱意,他为何会置之不理!她不明白,像她这种模样的女子,他难道真的没有一丝心动!…… 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她懂。可是她依旧忍不住的在心里爱慕这个男子,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有办法阻拦。 有的人一旦走进了你的心,那就永远留在心里,出不去了! 啜泣之声越来越大,她心里的委屈总该有个出口。可是她不知道,在他的心里,仍然有着一道很深很痛的伤疤,擦不掉,抹不平。 或许这就是上天捉弄人吧!彼此心中都深藏爱意,只不过他终究不是她的命数。 一切都是这样,有开心、有失落,有欢喜,当然也有难过了。 不分对错,也没有对错! 第115章 太和国父女相聚 施奸计暗中留人 随着一抹夕阳余晖的照耀下,甲板之上的男女彼此面朝大海,相互无言。也不是所谓的此时无声胜有声,只是前几日客舱里的那一幕,成为了两人之间说不出来的阻碍。 随着甲板之上的船工越聚越多,男子转头看去,轻轻说了句:“太和国、到了!” 女子闻言,同样也是扭头看了一眼海岸,心中却有说不出的苦楚。太和国是到了,也就意味着他即将要离开了!这一别,或许就是永远…… “燕、燕成!”女子犹豫再三,最后还是鼓足了勇气,轻柔之中又有三分生涩的喊了一声。 “船就要靠岸了,我先进去收拾东西。”男子象征性的回了她一句,随即转身离开,往船舱内走去。 看着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背影,女子双眼再一次的滴下了泪水。 “难道注定了这就是结局吗?”…… 五日后,太和国都城。 “报陛下,并肩王自海外归来,并且、并且……”一侍卫气喘吁吁的一路跑进了银安殿,对着高座龙台的昭仁皇帝池田良正,上气不接下气的禀报道,说话间额头及两鬓的汗滴不住的往下滴落。 “别着急,你慢慢说!”昭仁皇帝从龙台之上站了起来,走到了这位侍卫的身前,言语中颇有一丝期待的味道。 “是并肩王,带着公主、公主殿下,正往这里赶来!”侍卫终于说完了一整段话,随即低着头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池田确信他听的清清楚楚,是恩公找到了美惠子,两人一起正向着银安殿走来。 “美惠子!美惠子……”池田嘴里叨念着女儿的名字,脚下不由得加快了步伐,一脸惊喜而又担心的朝着殿外跑了出去。 迎面不远处,当男女二人的身影出现在了池田的眼眸中时,他略显慌乱的脚步逐渐停止了。当下,父女之间四目相对,无言之中纷纷淌下了热泪。 父女二人终归是有太多的思念,因此不约而同的喜极而泣。女子终于控制不住心中的激动和委屈,飞快的奔跑着一下子撞进了池田的怀里。这一刻,池田悬着的心才终于可以放下了。 良久的相拥哭泣,最终还是慢慢的安静下来。池田放开怀中的女儿,用颤抖的双手捧着她的俏脸,仔细打量许久。 “还好、还好!就是瘦了些,也憔悴了!不过没关系,人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一切都有父亲在……”池田略有颤抖的双唇,恨不能一下子把积压在心里许久的话都一并跟女儿说出来,可眼下,看着略有憔悴的孩子,他还是选择了先安抚她的情绪。 “父亲,我、我……把使团……带……带丢了!”王玥此时就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呜咽着跟自己的父亲承认错误! “只要你平安归来,就比什么都好……”池田再次将女儿揽入怀中,一时间老泪纵横! 是夜,为了庆祝女儿重返太和国,昭仁皇帝在后园举办一场隆重的晚宴,满朝文武凡是四品以上在都城的官员全都参加。 晚宴之上觥筹交错,热闹非凡,众人无不为公主的归来感到欣喜。池田毕竟还是一个父亲,在与臣子们推杯换盏之间,他时不时的看向身旁的女儿和并肩王燕成。就觉得他们之间肯定发生了些什么,要不然以女儿的性格,在燕成身边那还不得叽叽喳喳唠叨个没完。 虽然他早就知道女儿的心思,奈何并肩王并无此心,身为长辈他也不能强人所难。龙昌有句话叫做强扭的瓜不甜,他身为资深龙昌文化的爱好者,这点道理自然都明白。可是身为父亲,看见女儿一脸愁绪,他又不能什么都不做! 身旁的上杉义久也已发现了公主与并肩王之间的怪异,再通过对昭仁皇帝的察言观色之后,一个计谋开始在他心底缓缓酝酿而出。 晚宴结束的不算太晚,因为池田担心女儿,所以在喝了一阵之后便淡了兴致,于是底下官员也都慢慢的局促起来。随后这场原本隆重的宴席就这么草草的收场了。 燕成拜别池田之后,转身回去了并肩王府。正当池田满眼无奈的看着这个离去的背影之时,上杉义久出现在了他的身旁。 “并肩王文武风流独树一帜,与公主倒似神仙眷侣之合。怎奈金凤多情,神龙无意,倒是有些可惜。” “放肆!”池田看着一脸思索模样的上杉,就这么随意的在自己面前议论女儿之事,忍不住出言斥责一声。 上杉方才也是借着一股酒劲,如今被皇帝如此怒喝,酒意也立刻醒了大半。于是他连忙双膝跪地,俯身拜倒在池田面前,身体略有颤抖却是一语不发。 “念你吃酒心醉,暂且记下,日后谨言慎行,若是再犯,绝不轻饶!”池田训斥他道。 “起来吧!”毕竟是跟着自己南北征战过的老人,训归训,但终究不可太过,这点分寸池田还是拿捏的恰到好处。 “谢过皇帝陛下,上杉知罪了!”说完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对着池田再次深施一理,转身就要离去,却被他出言拦住了。 “不知陛下还有何差遣?”上杉转过身来双手合抱,微微欠身往上问了一句。 池田左右看看,底下公公侍女见此形状一并朝后退了出去,只剩他们二人立于廊下。池田冲着上杉一招手,示意他再走近些。上杉闻言心中疑惑,但也只好上前几步,附耳过去,等着皇帝的垂问。 “如何能让他们二人喜结盟鸳,不知你可有办法?”池田话到此处,故意咳嗽了两声,以掩饰自己的形容。 “陛下是指,并肩王和公主?”上杉心中虽已有答案,可还是装作无知的问向池田。 “废话,当然是他们了!”池田一甩袍袖,脸上似有不悦。 “既然如此,臣思得一计,不知陛下可愿听否?”上杉刚一说完,池田便作势要打,却手到半空,迟迟没有落下。 “有话快说!” “陛下,以臣之见,可以如此这般……”上杉说完他心中的计策之后,池田忍不住的叹息了一声:“这样做,是不是有恩将仇报之嫌?” “陛下也是心系公主,为父之心,天地可鉴;再者一说,公主乃我太和国明珠是也,等闲无人能与之相配!而并肩王,正是天赐陛下良婿。陛下有意将公主下嫁给他,臣不信他敢不从;第三,并肩王之文武技艺,乃是世间少有。如果他能成为驸马,位及东床,那么他就有可能永远的留在我太和朝堂。陛下身边有此一人,可抵千军万马、可保江山永固!”上杉义久不愧是池田身边的第一谋臣,言语间满是他的道理。 池田在心中琢磨了一番,终于下定决心的点了点头,问了句:“你当如何去做?” 上杉闻言一笑:“今日宴间并肩王向您辞行,说明这几日他就想要离开。臣等借此来请他饮宴,为他送行,他却之不恭、不能不来。随后就是之前臣与陛下所说的那般……” “无论如何,切莫伤到恩公!再者,也万不可让他知晓,此事是朕的决定!”池田说完,深深看了一眼上杉,便转身离去了。只留上杉一人,望着皇帝远去的身影,在心里不断推演着此事的前后细节,等到终于有了满意的结果,他这才仰面一笑,大踏步的朝着宫外离去了。 转过天来,已是午后时分。天公不做美,本来就日渐寒凉的天气,此刻更是多了几分冷意。 并肩王燕成,已经简单的收拾好了行囊,正准备着明日一早,进宫向昭仁皇帝请辞。其实他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自信这位皇帝陛下如果强留于他,即便千军万马他也能全身离去。但转念一想,以池田的为人,应该不会走到这一步吧。 正这时,门外有人来报,称上杉义久、岛津秀秋等人前来拜见。燕成也没多想,亲自出门迎接。一行人进屋之后在经过了一番客套,这才纷纷落座。 “并肩王,我等无事不来三宝殿。昨日宴间听闻并肩王向陛下言语说最近几天就要起身离开太和国,不知此事是否属实?”上杉第一个出言笑呵呵的问向燕成。 “上杉兄所言不假,明日一早我便前去宫城,当面向陛下请辞!”燕成看着几人,直言道。 “并肩王恕我直言,如此这般那就是您的不对了!我们弟兄也曾一起跟随陛下共同杀敌,征战四方,掐指算来已有四年多的时间。如此朋友之情,兄弟之义,如今并肩王突然要走,却唯独不与我等言明,分明是不把我们当兄弟看!”上杉说完,故意扭过头去,一脸的不高兴。 “上杉兄说笑了!能认识你们,是我燕成莫大的荣幸。临别前之所以不告诉各位,只因燕成心里见不得别离之时兄弟间的难舍难离之状,故而才想到独自离去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还请各位兄弟多多海涵!”燕成说着话,朝下拱手以示歉意。 “既然这么说了,我等估计也留不住你。但是有一点,还希望并肩王能够答应我们!”上杉直接站起身来,朝上拱手欠身。 “上杉兄太客气了,我们都是兄弟,你有话直说!”燕成心里此时逐渐有了些许感动之意。 “我们毕竟也是多年的兄弟,如今你要走,日后再相见也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因此,我们几人商量着,一起在我府上设下酒宴,为并肩王送行,还请并肩王大驾光临,莫言推辞!” 燕成看着一脸真诚的上杉及众人,心中一暖,开口说道:“各位兄弟如此盛情,我燕成却之不恭、自当赴宴!” “还是并肩王不忘旧情,看得起我们兄弟!如此我等就在府上静候王驾的光临!”众人一并起身,朝上施礼。 “众位稍后,待我交代一番后同你们一起前去!”燕成拦住众人,说了一句。 “这当然好,并肩王自当先去,我等就在此静候。”上杉说完,燕成向他点头示意后直接转身暂时离开了。就在他的身影刚一消失,上杉的眼中顿时掠过一抹狡黠之色。 到了晚间,冷雨初歇。一盏盏红灯高挂,映照着这座府邸今夜的盛景。 一位女子走过宴间,为众人一一满上了杯中美酒,而后退到一旁,不经意的看了一眼玉手之间的精美酒壶,随即俏脸微微一笑。座中之人各自说着对并肩王即将离去的不舍之情,美美讲到曾经燕成单骑长剑直入敌阵,取敌方中军有如探囊取物一般之时,又不住的一阵赞叹奉承之词…… 座下一丈外,九名艺妓衣着单薄、舞姿翩跹,随着乐声缓缓舞动着撩人的身姿,偶尔一个媚眼,直看的人心神荡漾。 正这时,燕成高举在空中的酒杯突然自手中脱落而下,掉在了酒桌上,酒水四溅。他只觉得头晕目眩,站立不稳,又感觉到胸口燥热,心中似有一股火蠢蠢欲动。 “不好!”心中刚有发觉,整个身子一软,便瘫坐在座椅上昏睡过去。 “成了!”上杉见状,急忙高兴的大喊一声,随后对着底下早已藏了许久的护卫一挥手,于是从外边快速走进来四个壮汉,将燕成抬起,出了房间直接放在了提前备好的王轿之内。 轿子被四人抬着,四人护着,一路上下晃悠的离开了这座府邸,消失在了夜幕之中。而站在屋檐下依旧望向门外的上杉义久和岛津秀秋几人,都是一脸的沉重。 “你觉得此事能成吗?”岛津也不转头,就那样直直的站着问向一旁的上杉义久。 “我觉得八九成的把握吧!”上杉脱口而出。 “哦?你对自己的计策这么有把握?”岛津侧身惊叹道。 “我这也算是自己为自己打气,但愿不会有其他节外之事发生吧!”上杉扭头回看了岛津一眼,不由得苦笑几声。 “你们这些人,做事总这么绕来绕去,真是麻烦。依我看来,倒不如……”岛津话还没说完,就被上杉一把堵住了嘴。 “岛津君,一切慎言!” 岛津秀秋闷哼了一声后,不情不愿的瞥了一眼上杉,依旧一脸的不以为意。 一轮阴月朦朦胧胧的挂在天空,随着空中乌云不断飘过,本来就模糊的月色便也时隐时现。恍惚之中,纷纷洒洒,似有细碎的飞雪自云中缓缓飘落! 第116章 得美眷情留太和 昭仁帝强行拦阻 夜色渐深,一行八人,四人抬轿四人随行护卫,飞快的从一处宅院的后门走了进去。 雨后的夜风清冷了许多,因此沿路之上都少有人迹,这也正是上杉等人所希望的。 再看这座宅子,整个龙昌富家贵族的样貌。虽然前后只有两进,但院内整体布局及屋中的陈设也算是极为的精巧和美观了。 八个人最终在第二进院落的东房门外停了下来,其中抬轿的四人缓缓落轿之后,一人走上前去撩开轿帘,另外两人一同探身进去将里边早已失去意识的燕成服了出来。 另有一人,急忙上前几步,伸手将房门缓缓推开,但见屋内有着微弱的火光,红彤彤的,似乎有些暖意。 燕成在两个精壮的临时轿夫的搀扶之下,几乎双脚离地一般,被架着送进了屋内。 右手边靠墙的位置有一张古色古香的木床,四周雕饰似有龙凤呈祥的图案。 木床靠里的位置,隐约有着一道人形凸起,由于几乎全部都被罗衾遮掩,因此也辨不清到底是何物。 燕成被缓缓放在了木床边上,突然从屋里的另一角走过来三四个女子。她们神色略显慌张,看样子都是侍女的模样。 几个女子从壮汉手里将燕成接住,随即这两名汉子转身离开,将房门从屋外关闭。 两名女子用她们柔弱的身躯架起刚坐在床沿上的并肩王,另外两人便开始上下齐手,为他宽衣解带,最后将燕成缓缓扶在床上躺下,盖好被子。 等这一切都忙完了,四名女子这才相互看了看,便也一起退身离开了屋子。 此刻的屋内一片寂静,木床之上的燕成面色涨红,时不时的皱着眉头,仿佛做了个噩梦一般,与梦境中不断挣扎着。 另一边由于燕成的挣扎,被角被无意拉扯,一个女子的面容及香肩缓缓露了出来。 女子面色同样一片绯红,雪白的香肩只一眼便可让常人想入非非。 下一刻,女子突然伸出一只胳膊,看似有意实则无意,直接搭在了燕成的胸口。 当下二人的身体均是为之一振,仿佛久违的干柴在等待属于她的烈火一般。 两人依旧没有意识,或许是本能使然,促使女子完全脱离了被子的遮盖,不顾一切的朝着这一团烈火拥了过去。 寒冷的夜色之中,屋内却是一片春色。不知醒来后的两人,又会是何种模样! 门外听闻到屋内接连传出的旖旎之声后,那四位女子及八个轿夫这才掩面一笑的悄然退出了这座院落,各自回去给自己的主子禀报这里的消息。 “嗯,立即派人围住整个院落,待到五更时分,我们再一同前去。我倒要看看这位不可一世的并肩王如今可还有什么借口拒绝公主的爱意!”灯光映照下上杉的脸上,一抹得意之色毫无遮掩的自双眼之中流露出来。 能使并肩王栽在自己手中,他的确十分的高兴。甚至不管躺在燕成身边的是不是公主,他并不在意。如此一番,在他心里竟觉得自己的智计明显要高出并肩王一筹。 饥寒鼠辈,偶得一粮,便好似坐拥天下之食,沾沾自喜,真是令人可发一笑。 四更过后,静谧的院落之中突然传出了女子的惊呼之声。 但待其看清身旁男子的面容之时,却又一改惊慌之态,反而用一脸幸福而又知足的温柔笑意,盯着眼前这个让自己满心欢喜的男子。 女子玉手指尖,轻柔的划过男子的肌肤,美眸之中的痴情一览无余。 见男子尚未醒来,她便将自己的头缓缓贴在了男子的胸口,感受着他的体温,他的心跳,女子竟仿佛与他融为一体。 这是她多么希望感受到的一幕,是她梦寐以求想要拥有的一幕,然而今夜里突然都变成了现实,如何让她的心中不为之欢喜? 昨夜里惠夫人请她饮宴,她原本不想去的。可是在顾及到父王的情面之时,她又不得不耐着性子前去赴宴。 看着眼前这个不比自己大几岁的惠夫人,她的心中没来由的一阵厌恶之感。 惠夫人也算是一个才貌绝佳的女子,模样生得比起王玥也是不遑多让。说话间言语轻柔,面色和善,可王玥就是觉得和她亲近不起来。 随着席间话题逐渐转移到了并肩王的身上,这才让当今的太和国公主,逐渐卸下了一身防备,一脸痴迷的听她讲说着。 三杯两盏淡酒,赠你一夜风流快活。因此,她便就这样被人送到了此处院落之中。 按说以燕成如今的功法,又何惧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奈何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当晚宴间,阴阳壶中的药酒,正是太和国极乐之酒。 也不知道是谁做出来的方子,但的确百试百灵。这种药酒对于所练功法及个人体质丝毫没有关系,只要一入口、神仙也快活。 “你、醒了?”堂堂太和国公主此时就像是一个温婉的小媳妇,两眼含情温柔的看着枕旁的男子,轻声细语的招呼了一声。 男子微微起身,左右四顾之下,心中忍不住一股怒火。 “我知道你肯定很生气,但请你相信、虽然我满心是你,但绝不会在你不同意的情况下就......就......”话说到此处,女子俏脸再次浮上了一抹红晕,于是她低下了头,用被角尽量盖住自己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是我对不起你!无论如何,也不该对你行非礼之事。不过眼下不该做的也都做了,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出来,能满足你的我绝不推脱。不过有一点,让我和你留在太和,肯定不行!”燕成暂时压下心中的怒意,对女子缓缓言语道。毕竟,这个事实容不得他再有所逃避。 “条件?我甘愿把自己给你,甚至连我的命你随时都可以拿去!你却跟我说条件!你觉得,什么条件能换回我如此一片痴心?”女子听闻他的话,心中委屈,因而哽咽出声。 “我......对不起!”燕成语塞。 “自今日起,我便是你的女人了!往后,你在哪,我在哪。即便跟你浪迹天涯、我也愿意!”王玥终于抬起了头,坚定的目光直直的迎着燕成的双眼,丝毫未曾躲避。 男子突然之间内心一软,他看着眼前女子一片痴情,第一次因为自己连日来对她的决绝而心生歉疚。 王玥生性单纯,嫉恶如仇,为了亲人可以不顾性命,如此女子,也是难得!想起这些,燕成不由自主的伸出一只手,将女子揽入怀中。 “让你受委屈了!” “不、不委屈!”这一刻,女子紧紧依偎在他的胸膛,双目紧闭,两行热泪自眼角流淌下来。这可是幸福的泪水!在她的心中,一切都值了。 幸福的时间总是很短暂。五更刚过,天色依旧一片漆黑,两队人马约有二三十人一起朝着这座院落中急行而来。 屋内之人早就感受到了屋外的变化,因此床上二人也早都穿戴整齐,在屋内镇定安坐。 王玥起身替燕成理了理脖间的衣领,随即为其倒了一杯香茶,这才退回坐上,含笑不语。 不一会,三下敲门声响起。王玥刚要站起身形前去开门,却被燕成伸手拦下。 燕成直接来到门前,双手将门打开。门外站定二人,正是上杉和岛津。 一种摄人心魄的眼神,自燕成双目射出,只看得门口两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脚下也暗自往后退了一步。这分明是带有杀气的眼神啊...... “并肩王!”两人尽可能的掩去面色之上的尴尬,一起俯身向燕成行礼。 “何事?”燕成面色严肃,语气冷冷。 “昨夜我等与并肩王吃酒,您多吃了几杯昏睡不醒,我等才让人将您搀扶到这院中休息。之后我们思虑再三,还是放心不下,这才一大早赶过来探望并肩王。”上杉义久一脸平和的向上答言。 “你为何不让人送我回并肩王府?”燕成依旧横眉冷对。 “只因并肩王府稍远,故此才送您来到这座院中。”上杉故意陪笑着缓缓答道。 “难道我的府宅会比这座院落更远吗?”燕成言语之中已满是斥责之意。上杉低垂着头,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这个......” 身后的岛津虽然听不懂汉话,但就上杉的表现和燕成说话间的语气来看,他已明了几分。一副谁也不服气的模样,手握刀柄,似乎一言不合就随时可以拔刀。 不过眼下,没有陛下的旨意,他也没有拔刀的这份胆略。再者说,在燕成面前拔刀,他更是没有一丝获胜的把握。 头几年战场中纵横驰骋的那一幕幕场景,他可从来都不敢忘记。因此,也只好沉着脸、瞪着眼生闷气。 “昭仁皇帝陛下驾到!”突然而来的一声喊喝缓解了燕成这边紧张的氛围。 众人都转过身去看向门口。待一身穿黄袍之人急匆匆步入院内之时,院子里的所有人都同时俯身跪倒在地,往上磕头行礼。 除了依旧一脸阴沉、站在门口的燕成和仍然坐在屋内座椅上一动不动的王玥。 “朕闻听今夜并肩王处有事发生,故而前来探望。”池田一脸担忧之色的上下打量着燕成,见其无恙之后这才装着松了口气。 随后不经意间往屋内一瞥,见王玥端坐于屋内。 “美惠子?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池田一脸惊讶的问向屋内的女儿。 “美惠子见过父王!”屋内女子这时才起身向前走了几步,俯身行礼。 “你我父女,就不必多礼了!”池田面色转而一喜,他看了看王玥、又瞄了瞄燕成,一抹说不出的意味渐渐在他脸上浮动。 池田一摆手,满院之中除了上杉、岛津二人未动之外,其余人等全部退出院落。 “看来并肩王与美惠子姻缘已定,如此说来我这个准岳丈可就准备正式上任了!”池田突然而来的一句调笑的话,却换来了一双带有杀机的眼神。 岛津自是机警,一个箭步窜到了池田身前,将陛下与燕成从中隔开,其手上已出鞘三分的长刀,准备随时待命。 “奸诈之国,果然可恶!”燕成实在不愿再看到他们这样互相伪装的表演下去,故而恶语相向,毫不客气。 “放肆!”站在一旁的上杉闻言,立刻出言呵斥一声。但随之换来的,是一双更加犀利的眼神。 “既然事已至此,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如今你与美惠子好事已成,所以东床之位非你莫属。我太和国虽然开国不久、国土也远没有龙昌辽阔,但正是这个地方成就了你二人的姻缘,日后朕也能保你二人一生的富贵荣华。至于理想抱负,在这片土地之上,但凡你所想做的,朕都一并支持你!只是这一切的前提,就是并肩王与公主留在太和过!”池田说完两眼闪烁着精光,看向燕成。 “你这算是强留于我吗?”燕成冷喝一声。 “朕知恩公武艺绝伦,强留下你是不可能的。但念在朕身为一个父亲,眼看着女儿心有所属却不能与之相守,每每一脸愁容,神思不定,不得不让我这个做父亲的记挂在心!”池田一脸诚挚的对燕成坦然说道。 “我既还是你的恩公,你若有心思,只管明言,何故用这酒中下药的下三滥手段?再者说,算计我也就罢了,连王玥你竟也不放过,她可是你的女儿!”燕成愤怒斥责道,丝毫不把眼前之人当做一国的君主看待。 “美惠子虽然一直倾心于你,可朕知道她并不会勉强你。如果只是你自己沉睡不醒,她只会悉心照顾你。所以朕不得已,也只好用如此手段来成就你二人的姻缘。”池田说完长叹了口气。 “既如此,我还得感谢你们所设的这个局了?” “但不知并肩王,意下如何?”上杉义久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偏偏在这个时候问出了这么一句非是即否、非好即坏的问题来,简直没有第三条路。 “好,那我也就跟你们说说我的意思!今日必须离开!”燕成言语坚定,丝毫没有回转的余地。其身后王玥上前两步,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把事情搞的太僵。 “你的意思,是要离开太和,回去龙昌吗?”池田终于不在妥协,言语中渐渐有了怒气。 “正是!”燕成直言道。 “那美惠子呢?”池田再问。 “随我一起离开!”燕成答道。 “休想!”池田眸中惊现杀机。 “父王、父王,女儿求你了,你就放我们走吧。”身为人子的王玥,一下子跪倒在了池田面前,一双手紧紧的抓着池田的龙袍,拼命的恳求道。 “今天,你们两个谁也走不了!”池田仰面叹息一声,随即身旁的岛津长刀出鞘,院外更是有着数千兵士一齐涌入院中,一个个面色阴沉,杀机骤现。 “你会跟我走的,对吗?”燕成一低头,看向满脸泪痕的王玥,语气轻柔。 “你若跟他走,从此以后就没有我这个父王!”池田言语相逼。任凭王玥如何恳求,愣是没有半点松口的迹象。 “如此心如铁石的父亲,还好意思说你是为了女儿的幸福!”燕成讥讽一句。 “朕膝下只有美惠子一个,如今渐已年迈,自然不想让他离开。”池田再次叹气道。 “只要她想离开,没人拦得住!”燕成威胁道。 “是啊,没人拦得住。但今日她若是离开这里,朕也不愿苟活于人世了!”说完,池田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刀,直接抵在了自己的脖颈。 “父王、不要啊......父王!”王玥见状,心内更是一阵痛楚。如今身陷两难之地,这可如何是好。 “啪”的一声,一道金光猛然一闪,池田的匕首硬生生被击飞好远,掉落在地。燕成一收手,不再看他。 “你在,尚能拦我;你若不在,如何拦我?”池田先是一惊,随即又平静了下来。 “父王,你就成全女儿与他一起离去吧......”女子依旧苦苦哀求道。 “休要再多言!来人,将公主带回宫内,没有朕的旨意,不准离开宫城半步!”池田眉头一皱,也不再看王玥。 少时,底下走上来四名兵士,一伸手就要去搀扶王玥将其带走,可是等他们刚一伸手,一股波动自燕成身上激发,随即四人的身形同时往后摔去。 “你......你......”池田见状,气的话都说不出来。 “除非她同意,否则任何人也休想动她分毫!”燕成威吓道。 “好、好好!美惠子,今天你就说个明白,到底是要跟他走,还是留在父王身边?”池田一脸愤怒的质问着依旧跪在地上的女儿。 “父王,我、我想随他离开,求父王成全!......”王玥话刚说完,池田趁人不备,一把抽出岛津腰间另一把长刀,直抵脖间。一丝血迹当时便已渗透而出,缓缓随着刀尖滴落在地。 “父王、不要......我留下、留下......”毕竟父女情深,王玥话一出口,燕成也忍不住一阵心疼。但事已至此,他也不能再逼她什么了。 “来人,将公主带回宫去!”底下那四人重新爬起身来,将王玥搀扶起身,然后缓缓带出这座院落! “燕成,你答应我,一定要回来看我......我会一直等着你!”女子的声音远远传来,燕成两眼微闭,清泪自其中滴落而下。 “你放心,我会回来看你的!”燕成心里允诺一声后,一步一步,缓缓的离开了。 数千之人,看着眼前的身影不断移动,愣是没有一人胆敢上前阻止。 这些人中,除了见过他在沙场之中的威风之外,剩下的也大多都曾随他四处征战。 第117章 入南都拜见姨娘章丘山归还灵气 天色逐渐明朗起来,而这座院内的众人依旧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气氛极度紧张。 “朕知道拦不住你,可也不能眼睁睁任你离去!身为一国之君,总归还是要顾及一些颜面的。”池田行至院落门口,拦住了燕成的去路,面露无奈之色,小声对面前的男子说道。 “其实,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直接杀了你!要知道,眼下这个距离,没人能救的了你!”男子言语沉稳,但脸色却逐渐阴沉。 “没有你,便没有如今这座江山!朕也日渐老矣,若是你能好生对待举国百姓,朕的性命又何足道!如果你愿意,随时拿去。”池田此时似乎坦然了许多。 “若非见你真心对待百姓,当初岂会助你坐下江山!……罢了,你我就此别过!”男子一个侧身,从院门跻身而出,随即一个闪烁,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陛下,一定不能让他全身而退呀!要不然我们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上杉义久急忙上前两步,一脸焦急之色的对池田说道。 池田举头望向东方天际那似乎就要初露头角的红轮,随即往日里燕成与章昭二人舍生忘死的为他南征北战的场景,一幕幕浮现在他的脑海。 好半天,这位太和国的开国皇帝,终于长出了一口气,默默的对身旁的上杉点了点头。 上杉在焦急的等待中终于得到了陛下的命令,瞬间一脸喜色,转身就要安排人手前去追杀那个曾经无比耀眼的男子。 “最好能留他性命,将他带回并肩王府!”池田最后叮嘱一句,一挥袍袖、转身离开了。 三日后的清晨,海岸之上站定一人,一身黑色袍服,身背长剑星辰。一头乌黑长发有几绺被海风吹拂着往后肆意飞舞。一张坚毅的面庞之上,两眼却露出了狡黠的目光。 面对着身后三十余丈外快速向他奔来的几百匹快马,他默默的将手伸进怀里,随后一片龙鳞被他拿在手中:“能不能顺利离开这里,就看你有没有用了!” 男子喃喃自语一声后,下一刻只见波光粼粼的海面突然之间风起浪涌,声势激猛。 快马尚有二十丈距离! 一条黑龙自狂浪之中现身而出,诺大的体形直接惊得那数百人马瞬间止住飞奔的脚步,有的甚至连人带马一个不慎,直接翻倒在地,后方人马避之不及,也只好从地上之人的身体上踏过,随后才逐渐的止住奔走之势。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掉落马下之人皆狼狈不堪。 再说那黑龙,于半空之中见男子手持龙鳞,方才还是凶神恶煞的模样,一下子竟是变的温顺了许多。 黑龙身形一半隐于水中,另一半浮于空中。硕大的龙头缓缓靠近岸边黑衣男子,两根长长的龙须有意无意的触碰着男子随风飘摆的衣衫,样子显得十分乖巧。 “龙兄,今日你可否带我离开此地?”黑衣男子莞尔一笑,大声问道。 黑龙自然不会言语,可它竟像是听懂了男子的话,随即上下晃动着它的大脑袋,表示肯定。 “那就有劳龙兄了!”男子说完,身形一跃,直接站在了龙头之上,衣衫猎猎作响。 黑龙一声长吟响彻天地,然后整个龙身一个扭转直接全部没入大海之中,消失不见。 身后那群被龙吟似乎吓破了胆的数百马匹,浑身颤抖、噤若寒蝉,四蹄不断起着碎步,往后倒退着,任凭马背之人如何喊喝鞭打,依旧不敢向前一步。 这就是源自于血脉深处的绝对威压,任谁也逃不掉! 数百军马眼睁睁看着那人乘龙入海而去,干着急却也没有丝毫的办法,一时间竟都是杵在原地,借着海风余浪的吹打,来抹平心中尚未缓过来的震撼。 是夜,东海野渡。 “多谢龙兄援手,今日之恩无以为报。一路之上我看你对这片龙鳞颇为感兴趣,你要是喜欢,我就送给你了!”燕成话刚落下,依旧大半身没于水中的黑龙竟是激动的差点落泪。 “看你这表情,这龙鳞应该是对你有益,你接好了!”说着话,燕成随手一扬,那片龙鳞直接飞向黑龙脑袋的方向。 黑龙凌空飞掠,那片龙鳞正好落在了他的两眼中间。顿时,一片光芒大盛,黑龙原本的身体迎风暴涨,几乎是之前的两倍。浑身的鳞片也似乎比起以前更为的坚实了,那双本就精明的双眼,此刻正散发着两道金光,感恩戴德一般看着燕成。 “你叫燕成?龙鳞之恩老龙记下了,他日你若有难,老龙必定舍死相报!”黑龙突然间口吐人言,还不待燕成有所反应,它便一个神龙摆尾,又溺于大海之中。 “这......它、它竟然会说话?......”燕成满目震惊的盯着黑龙消失的地方,久久不愿离去。 南都城中,依旧一片熙攘繁华的景象。 北方的寒冬似乎从来都没有波及到这座自由之城。 “三长老,今年南都城的总收益比起往年,可是要多出一倍有余!”一个中年汉子徐步而来,对着坐在正堂右侧的老妇人出言说道,语气之中难掩喜悦之色。 “这都是你们的功劳,东海抗倭之后,太宗皇帝免去了我们南都城向朝廷缴纳的岁贡,所以收益自然比往年多上许多。不过收益多了也未见得是件好事,我看等春节过后,我们留足本年内的花销之外,其余银两可以适当的送给那些真正需要它们之人,也算是我们对朝廷的回报吧!”老妇人面色和善,款款而谈。 “梁某正有此意,想不到竟和三长老不谋而合,还真是不容易啊!”中年人哈哈大笑几声,忽闻外边有人匆匆来报,便正了正形容,坐于一旁。 “报,门外有一男子,求见两位长老!”一个年轻护卫微微弯腰拱手,对二人说道。 “哦,年轻男子?你可认得?”中年男子率先出声问向来人。 “似乎是有些眼熟,可我想了半天,还是没想起来。”来人面色微皱,如实答言道。 “那你再去问问,来人姓甚名谁。若是有来头,见一见倒也无妨;倘若是个平常之人,便给他些银两打发走就是了。”中年男子略一思索,出言嘱咐道。 堂中那人闻言后,正要转身离去,不想又被三长老出言拦下:“也罢,今日难得闲暇,心情也不错,请他进来见一见,倒也无妨!”半老妇人说着话,两眼不由得斜了中年男子两眼,暗暗一笑不再说话。 中年男子见状,微微摇了摇头,端起茶碗仔细地喝了两口。二人就这样静静的等待着那个门外之人的到来。 等待之中,两人心中平静,未有一丝波澜,更没有任何的期待。 “两位长老就在屋内,你请进去吧!”只听门外年轻男子声音落下,随即一袭青衫的另一名男子对其抱拳言谢之后,一步踏入屋内。 下一秒,一道坚毅的身影进入了屋内二位长老的眼中。一瞬间,两人均是不约而同的张大了嘴、一齐站起身来。他们一脸震惊又不可置信的看着堂下那张熟悉的面孔,一时间呆若木鸡。 堂下男子见状,微微一笑,率先打破了屋内的沉寂:“成儿见过姨娘和梁叔叔!” 话一出口,中年男子微微颤抖的右手中的茶碗,终于是“啪嗒”一声掉落在地,清脆的声音响彻整个屋子,惊得门外之前进来报道的那位年轻男子急忙两步来到屋内,腰间长刀已出鞘三寸。 年轻男子站定身形,却看到了这样一幅画面:两位长老皆都满脸震惊之色,而被他带进来的男子只是规规矩矩的跪拜在堂下二人面前。 年轻男子也算聪明,因此他不动声色的悄悄退了出去,只是心中依旧充满疑惑:那个男子到底是谁啊?我还真没见过他们如此失态的时候...... “成......成儿?你是......你是燕......燕成?”半老妇人最先明白过来,可是她的言语仍然是断断续续,心内的跌宕起伏可见一斑。 “错不了,他......他就是......燕成!”中年男子也终于是反应了过来,不过似乎突然僵硬的身体,让得他未曾挪动半步。 “姨娘、梁叔叔,正是燕成,如假包换!”男子依旧跪拜于堂下,只不过此时那抬起的脸庞,已有温暖笑意浮动。 “成儿,我的儿!”妇人终于相信了眼前景象不是虚幻,故而压抑在内心的那一股牵挂和心疼在这一刻终于全部释放出来。她快步走到男子近前,竟是没有第一时间将他扶起,而是直接弯下身躯,一把抱过男子,泣不成声。 中年汉子此时望着堂下的景象,虎目涨红,不再言语,他就那么静静的看着。 当夜的酒席之间,燕成把这些年来的经历大致对姨娘及众位叔伯讲述了一遍,众人唏嘘感慨之余,都不免对眼前这个年轻男子多了几分敬重和佩服,无关辈分。 面对满桌的亲人,燕成饮酒之时自然不会有任何推脱,因此直至三更初时,他已然酩酊大醉,不省人事了。不过在被几人扶下去之时,他的脸色虽然通红,却依旧满是笑意。 第三日清晨,燕成才从醉梦中醒了过来。 “你醒了?我这就去给你打水去。”刚一睁眼,一个约有十八九岁的年轻人对着床上半起身形的燕成,轻声说道,言语中似有三分怯意。 “有劳小兄弟照顾了,不知怎么称呼你?”燕成揉了揉眼睛,对着男子微笑着问道。 “我叫孟虎儿,大家都叫我虎子。” “哦,那我也叫你虎子吧!”燕成边收拾衣衫,边对孟虎儿说道。 正这时,梁天达从屋外一步迈了进来。 “听说你醒了,你姨娘非得让我过来看看你。”中年汉子爽朗的笑声顿时在屋内响起,言语之外更有掩不去的几分关切之意。 “成儿又让姨娘和梁叔叔担心了!”燕成正好整理完衣袍,冲着梁天达深施一礼。 “都说了,别再这么客气了!都是自己人,你这见面就行礼,显得外道了。对了,正好虎子在这,我就给你介绍介绍。孟虎儿,今年十九岁,他可是继你之后咱们南都武会又一个武状元呢!” 梁天达说完,直接将虎子一把拉到燕成面前,这一幕使得年轻的虎子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 “我说这孩子看上去满身的精气神,原来你就是这一届的状元郎啊!只可惜我身处异国,没能亲眼一睹你的风采!”燕成听闻梁天达的介绍,对这位眼前的年轻人更是莫名的多了些亲切。或许是同为武状元的原因吧,总之他很喜欢这个年轻人。 “虽是状元郎,但你待人接物、处理人情方面,明显有些怯懦,这可不行。男子汉大丈夫,行于天地之间,当有吞吐宇宙之志!即便有的事情做错了,那也得堂堂正正,不必唯唯诺诺,左右他顾。你能听得懂吗?”话锋一转,燕成不由得对眼前的年轻人出言叮嘱一番。 “多谢前辈训教,虎儿记下了!”年轻人缓了缓心神,尽量露出笑脸对着燕成拱手揖礼。 “这不是训教,我也不是什么前辈!你就当是个大哥哥,对你提出的一点小小的意见吧!”燕成一拍他的肩膀,转身就要出门而去。 “燕哥哥,你还没有洗漱呢!”孟虎儿见状喊了一句。燕成闻言,刚要迈出门槛的右脚又不得不尴尬的收了回来。 “你瞧我这记性,忘了......忘了!” 吃过早饭,众人餐食罢去,便各忙各的去了。 “成儿留步!听你梁叔叔刚才说你准备独自再入章丘山?这可是件大事。”柳素梅出声叫住燕成,然后与他一齐迈步院中,边走边问。 “正是!成儿此次再入章丘山,是有件事情需要进去一趟。”燕成坚定的回应道。 “按说,章丘山百年才能开放一次,虽然我们每十年一次武会之后,都会让一些有名次的后辈进入其中寻找机缘,但那也得至少八位高手一齐出动,这才勉强能打开那扇荒门。如今荒门关闭才两年之久,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轻易动它为好。”老妇人语重心长的叮嘱道。 “姨娘放心,虽说成儿一定要进入其中,可是不用再跟以前那般撑起那么大的阵仗。再说,荒门我也不会去动,这一点请姨娘放心。”燕成坦言说道。 “不动荒门?那你如何进得去?”老妇人面色疑惑,转头停下脚步,紧紧盯着自己的外甥。 “反正成儿自有办法!”话说完,他便逃也似的快速向着院外跑了出去。 “你可得多加小心,万事不可逞强。要实在不行,我可以让你梁叔叔带人过去,替你撑开荒门!”老妇人紧在后边喊着,可燕成的身形早已来在了章丘山脉脚下。 “先祖,不知道近些年来您还好吗?”心中叨念一声,燕成的身体突然凭空消失不见,再出现时已然来在了山脉深处、野叟洞前。 “燕家不肖子孙燕成,拜见先祖!”山洞外,燕成双膝跪倒,俯身而拜。 “燕成!成儿来了?”洞内一须发皆白的老人顿时一惊,随即又面露喜色的缓缓起身,往洞外而去。 “你来了!”一把将男子搀起,老人笑而出声。 “经久不见,先祖可好?”燕成一脸激动之色的看向老人。旦见其眉目间的苍老之色,一时又深感心痛。可是岁月的流转,谁又能敌得过? “好、好、好!”一连说出三句好字,可见此时老人心中的欢喜之情。 二人一起携手,来在了石洞之内。再次打量一番洞内的场景,燕成终于还是留下了两行清泪。 这洞内,有着他与她的记忆,那个时候她刚刚打开了自己的心门,自己也完全丢掉了对她的偏见。一晃十多年过去了,而今却落得个物是人非,怎叫人不为之伤感? “这里的一切,都还跟从前一样,没什么变化。”打量一番之后,燕成对着老人感慨的说道。 “能有什么变化?老头子孤身一个,也没什么力气再折腾,所以就都和从前一样。”老人呵呵一笑,面色和蔼。 “十多年来,成儿无不想念您!今日得见先祖安好,成儿心中非常高兴。” “老头子别无长物,不然就再吃一次银斑鱼?”老人转头问向燕成。 “好,都听您的!” “喜欢吃就好,你且稍待片刻。”老人说完,就起身往洞外走去。看着老人家佝偻的身形,燕成心中再次涌现出许多伤感之情。 “先祖如今体内气机充盈,也实属不易。只不过他的境界还停留在地元境初期,如果我把灵气归还于他,想必至少会让他再进一步,迈入地元境中期!至于后期嘛,还是有些勉强。不过按照剑域的规则来说,人世间的地元境中期,怎么着也得有个三百年的寿命吧。”想到这里,燕成暗暗打定主意。 约有一炷香的时间,一股清香自洞外飘来。 “好香呀,应该是鱼汤做好了吧!”随口说了一句,他便快速走到洞外,不由分说的从锅里直接拿起一块鱼肉,边吹气边往嘴里嚼着。 “你慢点,可别烫着了!”老人一边叮嘱,一边用勺子盛着鱼汤,时不时还一脸慈爱的瞅着那狼吞虎咽,一副饿死鬼样子的燕家后辈。 几点星辰闪烁天际,燕成起身准备向先祖告辞。 “终于是要走了吗?”老人没有抬头去看他,只是问了一句。 “是该走了,免得姨娘他们担心。”燕成回应的同时,也一样没有去看老人。 “你应该知道,那场天劫就快来了!”老人突然说了一句。 “我知道,该是在明年入秋之时吧。”燕成终于低头看了老人一眼,言语平静。 “你准备好了吗?”老人抬头,正好四目相对。 “您呢?”燕成反问道。 “听天由命吧!一百三十多年了,已经赚了。”老人面色没有丝毫改变,依旧慈爱的看着燕成。 “临走前有些东西,我也该还给您了。”燕成言语坚定。 “你跟我这个老头子还说什么借啊还呀的!”老人闻言,自然知道燕成言语所指,故而装出一副略有不悦的样子。 “成儿心中有把握,还望先祖莫要阻拦!” “难不成现在的你看不上那点灵气了?”老人低头相问,语气苦涩。 “非也!当初的三缕灵气,可是耗费了您二十年的修为,成儿心中实为不忍。” “这不单是为了你,更是为了燕家,别说是三缕灵气,即便是老朽这条不值钱的老命,我也甘心情愿!所以,你不必总是记挂在心。”老人的言语突然间有了些动容,老眼之中浊泪几乎滴落。 “您年事已高,即便身处深山,可依旧心系燕家。身为燕家后辈,成而不能视而不见!” “你多想了......”话刚说到一半,燕成身形一闪,一指点在老人前胸。 “请先祖勿怪成儿鲁莽!”燕成对着老人一礼,随即一指再次点出,三缕白色光团自指尖而出,直接飞向老人眉心,下一刻完全没入老人体内。 这还没完,燕成一动心绪,随即一团紫气再次被其注入老人体内。 等这些事情都做完了,燕成重新在老人面前跪倒,与他拜别。 “一个时辰之后,您便可恢复行动。先祖,成儿就此拜别!” 老人动不了身形、也不能开口说话,只是望着那逐渐离开石洞的背影,两眼之中的浊泪,终于是滴滴答答,掉落而下。 “也罢,等大劫到来之际,老头子再助你一臂之力吧!” 洞口处,年轻人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随即一个闪烁,离开了这片山脉之中。 第118章 九华山亲人团聚 天青峰旧人重逢 一日清晨,当缕缕暖阳洒向整个南都城之时,西城门外,一男子牵马徐步而行。在他的身侧,有一妇人和一位中年男子,身后还跟着那个年轻的新一任武会状元郎孟虎儿。 妇人名叫柳素梅,中年男子也正是梁天达。 前方三人人一路边走边谈,身后孟虎儿却只是低头看路,少有言语。 “好不容易回来一回,这还没呆几日又要匆匆离去,还真是心中不舍,却又无可奈何!”柳素梅直抒胸臆,话里话外充满了对牵马男子即将离去的不舍。 “是啊成儿,你就不能多待些时日,好好陪陪你姨娘?”中年男子面色深沉,即便见多了各种分别的场景,可如今这一幕却还是让得他的内心几度压抑,总好像有一股气憋在心里,难以发泄。或许是身为男人的缘故,他的不舍却尽可能的没有表露。 “早前我答应大师兄,赶在除夕回到九华山。如今眼瞅着就快到春节了,成儿是时候该回去看看他们了。还有古松岭的那几点坟茔,我也该赶在年前为师父和师叔他们烧点纸、念叨念叨了。” 燕成说完这番话,心里再次涌出一股伤心哀怨之意,就如昨日一般,他跪倒在师叔杨松坟前、泣不成声! “终归是儿大不中留啊!”妇人感慨一句,随即用双手捧着燕成的脸颊,两眼之中一半是难过、另一半是心疼。 “姨娘、梁叔叔,就此留步吧。你们都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等到成儿做完手里的事,就回来南都城好好陪你们!”燕成此时也同样一脸动容。 “你不用担心我们,倒是要照顾好你自己!江湖之上明枪暗箭从无休止,你、还有轩儿,你们都要小心应对,莫要以身犯险,让姨娘和梁叔叔为你们担心!”妇人已然泪流满面。 “燕家后辈今只有你一人,你可真得保护好自己!”梁天达话到此处,不由得叹息一声接着像是在喃喃自语的说道:“燕帅当年的风采,天达还真是想念的紧呢!可能是人老多情吧......” “春节之后,成儿自会回秦州一趟,去看看那曾经的火海,如今是何模样!”燕成说着话似乎有些怔怔出神,可就在此时,梁天达一语将他拉回了现实。 “到了现在,燕家血仇也算由你亲手了却;近几年来从太和国遣使来朝,到夷州岛重归龙昌治下,于家于国,你已做得很好了,可是之后呢?你的路在哪里?你还年轻,总不至于混出个天下无敌之后,又回来陪我们这些个半老不老的家伙吧!”梁天达说完此话,不再言语。 有如醍醐灌顶的话语,好似一道雷霆一般,这一刻在燕成的心里炸裂开来。 “是啊,之后的路,我该去向何方?” 带着突如其来的疑惑和思虑,燕成拱手告别,挥鞭策马、往西而去! 望着奔走而去、越行越远的那道背影,孟虎儿又低头看着燕成刚刚从马背上解下来亲手送给他的长剑赤心,两行清泪静静滴落而下。在少年心底深处的那一句珍重,他鼓足了勇气、最终却还是未能说出口来。 西城外,燕成一人一马的身影早已远去不见,可城外站立着的三人依旧久久不忍离去。 在距离春节还有三天、据除夕还有两天的时候,九华山上的众人也早已准备好了一切过年的应用之物。至于果蔬酒肉什么的,更是买了一大堆。 这一切的准备,只是因为他们的小师弟会在这几天,赶回来与他们团聚。 以章昭为首的师兄弟几人,外加唐轩、任正还有灵姬师徒几人,早早的就将整个九华山凡是众人起居、练功以及大殿、厨屋等地,里里外外彻底清扫一遍,用灵姬的话说,所谓新年新气象,这样做也算是为来年讨个好彩头吧。 诺大个地方,但也架不住人多,三五天的工夫,到了今天几乎能想到的全都做好了准备,只等着那个消失了三年又三年的成儿,再次归山。 腊月二十九,天色忽然变得阴沉了许多,不一会、纷纷淋淋的雪花就已飘落而下,而且很快就铺满了大殿前的广场,也覆盖了那两棵白杏树。 一袭黑色裘袍的身影如今早已被漫天大雪厚厚的落了一层,偶尔前行的动作过大或者均匀的脚步变形,头上和肩头的白雪才会因此往下掉落一些,可是男子却丝毫没有在意这些。 每一次呼出的气息瞬间在空中变成一股烟雾一般,当时却又被似乎温和了许多的北风瞬间带走,不留一点痕迹。男子身后的脚印,也是不多一会,就已重新被白雪覆盖。 “终于是到了!”他停下脚步,面色温婉一笑,一种久违了的亲切之感,顿时使得他的心中,激起阵阵暖意。大殿檐角微微昏黄的灯笼,即便是隔着漫天飞雪,他也能感受得到它们的温度。 天青峰大殿之内,灵姬依旧坐在首位,其次就是章昭、任正等辈,依次分坐两旁。 “大师兄,你是不是记错了!明天就是除夕,成儿还回得来吗?我可是因为你的一封信,跟任正两人千里迢迢从燕山跑回来的。”江雪依旧是最先开口的那一个,一脸的失落之色她也压根没有想过遮掩或者隐藏起来,想是以她的性情,这些事也不是她所擅长的。 “就你话多!这些天来来回回,唠叨了多少回了?小师弟亲口答应我的事,岂能有假?他说回来,就肯定会回来的。”章昭突然变得有些生气,不过却不是因为江雪的屡次追问,而是到了现在,成儿到底能不能赶回九华山,他也变得有些不确定了。 “人行于江湖之上,难免会被这事那事绊住腿脚。成儿兴许是有事耽误了,即便晚回来几天,又有何妨?亲人的团聚确实不易,但只要能相聚,又何必在乎什么年前年后呢!”灵姬笑着看向这些个晚辈后生,一时又有很多记忆和悔恨在她的心中一幕幕的飘过。 “名利权势的冰冷和无情,哪里比得了家人齐聚的其乐融融?好在老尼半路回头,才不至于错过这人世间最美、最温情的一幕幕场景。” “都先别说了,该回来他自然就回来了!我看还是先用晚饭吧......”江岚、夏琳几人逐个将做好的饭菜摆上长桌,随即众人坐定。 “明日便是除夕,老尼就祝你们来年都平平安安的!开饭吧......”灵姬一声令下,众人刚想动筷,突然一个满身白雪的身影一步踏入殿门。 “谁?”唐轩和章昭一并站起身来,冷眼相看。方才还热热闹闹的饭桌前,此刻却变得无比寂静。 “自己家人回来,你们有必要这么紧张吗?”一句熟悉的声音之后,全身置于裘袍中之人,伸出双手一把拉下了头顶的裘帽,一张熟悉的脸庞顿时映入众人眼帘。 “小师弟!” “成儿!” “燕成!”...... 数道喊声同时响起,燕成心中温暖却故意弹了弹身上白雪,狡黠一笑。 接下来的一幕,自然是谁也没有竞争过那个膀阔腰圆的关勇,他上前几步,直接一把抓紧燕成双肩,将燕成高举半空。其余人等也都一起围拢过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在这个冬雪漫天的夜晚,师兄弟们自然免不了叙旧痛饮一番。灵姬半途中悄悄退了出去,她知道自己在这里孩子们肯定会有所顾忌,于是在最后看了一眼这些人之后,她面色带笑的转身退去。 久别重逢,大殿之中到处都是一片欢笑。可是坐在一边的江岚和江雪,笑着笑着却都默默留下了眼泪。眼前这个看似没心没肺的小师弟,他那瘦弱的身体这些年来究竟扛下了多少重担?所有不好的事情他总是闭口不谈,而其中最为沉重的,莫过于那个女子、嫁作他人妇了...... “我还以为你小子不回来了呢!”唐轩轻轻一拳直接砸在了燕成的肩头。 “我不是答应大师兄赶在春节前回来九华山的吗!”燕成笑着再次端起一碗美酒一饮而尽。 “还行,酒量有些长进,哥哥们就都陪你一碗吧。”章昭见状一笑,于是唐轩、关勇、任正等人一并举杯同饮。 众人饮酒叙旧,时而大笑出声、时而窃窃私语,有说幼年学艺的糗事,也有谈论江湖变局的精彩,可是当燕成问出那句:以后的路在哪里?一时间大殿内寂静无声。 众人即便都酒意深沉,可任谁都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是啊,眼下无论是朝堂或者江湖,似乎都风平浪静,难不成我们这些人从此以后就都缩在九华山中?”江雪一声疑惑,众人皆陷入沉思之中。 大殿外的雪依旧在下,不过比起之前,似乎小了许多。关勇率先起身离座,一身酒气的扯开衣衫,来在门槛处一屁股坐了下去。 外边的清冷似乎让他清醒了几分,于是回头看了看殿内的众人,关勇合衣轻笑,之后脑袋一歪,靠着门边,鼾声渐起。 第二天中午,白雪方停。年轻人一个一个这才逐渐从昨夜的醉意中清醒过来。 由于今日便是除夕,所以他们随意的吃了些东西,就一起往古松岭而去。 除夕的惯例,就是先要烧香祭祖,随后回来贴春联,做年夜饭。待到天黑之时,会燃放烟花爆竹,剩下的就是守岁了。 一条被白雪覆盖的小路之上,众人鱼贯而行。因为对此处实在是太过熟悉,所以即便有雪,也无碍他们的通行。 四座坟茔不一会便出现在众人眼前,他们从竹篓里的那个拿出祭拜所用的香烛纸钱、肉食果品,当然酒也是必不可少的了。 待一切准备就绪,众人焚香烧纸,随即由章昭唐轩二人一起,三杯酒祭奠恩师。身后之人皆都跪倒在地,满面肃穆之间有挥不去的愁绪。 祭奠完毕,众人再次躬身行礼,而后准备转身离去。可就在这一刻,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他们身前不远的一棵古松旁边。 那道身影在众人的注视中浑身颤抖着,早已泪如泉涌。 “月儿!” “师妹!” 这些人同时惊呼出声,可只有燕成痴痴的站着,未有所动。 夏琳和江岚江雪一起急忙往前跑了过去,一把扶住冷血那即将瘫倒在地的身形。 “怎么……可能?怎么会……是这样!……” 冷月顿时心如刀绞,悲痛、悔恨占满整个内心。早已泣不成声的女子,两只泪眼却从未离开过燕成站着的地方。 “你们都先回去吧,我来扶她。”强行压下胸中的团团乱麻,燕成还是来到了女子身前。 俗话说,解铃还需系铃人,众人心中担忧,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于是只好三步两回头的往七星阁大殿缓缓而去。 一把接过女子的手,燕成轻轻扶住女子柳腰,目送夏琳和江岚她们最后离去,这才低下头仔细看着这个曾经深爱的人。 女子依旧满是伤心的呜咽着,任凭燕成如何安慰,也丝毫没有让她宽慰分毫。于是,在冬日的暖阳下,一男一女就那么站在雪地之中。 冷月流不完的情泪,委屈而又悔恨;燕成也已无言,男儿泪不时滴落下来。 良久之后,冷月终于停止了哭泣,或许是真的没力气再哭。她微微抬头,看着眼前这个消失了十余年的男子,禁不住又是一阵痛楚。 十年生死情,一朝偶相见。人乍现,情难圆,离别多少相思怨?旧日情意浓,身丧在磐龙。头三月,再三年,玉手做下衣冠冢。而今奴已为人妇,此情待如何?冬风白雪纵凄寒,不抵我心间! “先回去吧,这些年的事,我慢慢说与你听!”燕成轻声说道。 “你先扶我前去祭拜萧伯伯他们。”女子深吸一口气,看了看燕成,一抹苦笑自嘴角一闪而过。 “好,你小心脚下。”燕成一语,便扶着女子缓缓往坟前行去。 “师姐,要不咱们过去看看吧,不然我这心里总是不放心!”关勇憨厚的嗓音,对江岚说道。 江岚回头往古松岭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开口说道:“不用!都是大人了,有的事情也只能靠他们自己,我们帮不上什么。” “走吧,回去还得贴春联,做年夜饭呢……”唐轩过来一拍关勇肩头,以示宽慰。 至此,众人一起往天青峰七星阁大殿而去,只留远处坟前二人,心思沉重的祭奠恩师。 真所谓:情真意切始如意,阴差阳错成旧人。曾经红烛香榻鸳鸯枕,竟成了滴不尽的伊人泪! 缘分二字,又当如何解? 第119章 终须别旧情了断 赴甘州师徒重逢 春节,一直以来都是龙昌国最为隆重的节日了。 下至平民百姓,上到达官宫廷,无处不洋溢着这份欢喜的氛围。 九华山上,众师兄弟们除了陪在灵姬身旁的师姐妹以外,其余人等都聚在大殿之中。 原本嬉笑吵闹的景象并未出现,一时的沉静与这大年初一的氛围格格不入。每个人都各怀心腹事,可担心最多的,还是小师弟与那昨日刚刚到来的冷月。 “你跟她谈得如何?”犹豫良久,江岚身为最关心燕成的人,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 燕成就坐在她的身旁,不过此时内心的繁冗依旧一团乱麻,因此他看了一眼师姐目光中的关切,也只是淡淡回了句:“还能怎样?就这样子了。” “她已身为人妇,即便早前你们彼此痴情,但眼下既成事实,无论什么原因,你们也不可能再重新携手相伴了。这或许就是宿命,认了吧!”江岚双眼闪过丝丝怜爱,同时伸出一只手轻轻拍了拍燕成的肩膀,宽慰于他。 “是啊,缘分这事有谁能说的明白!”章昭突然感慨一声,两行清泪自眼角淌下。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此时竟是想起了那个叫做任慧的女子,那个他最动心的人,却是死在了他的手里! “有的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即便我们都很难过!慧儿的事情不怪你,毕竟那个时候,你被妖人所控......”任正同样拍了拍章昭的肩膀,随即二人彼此苦笑一声,再次陷入沉默。 “大家都不用担心我,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今日大年初一,我们何必这般闷闷不乐?我看,还是做些饭菜,咱们饮酒过节,把这些不愉快的都忘掉吧!”燕成强打精神,对着满桌的人高声喝道。 “如此甚好!与其闷闷不乐又无法可解,倒不如大醉一场来得痛快。所谓新年新气象,我们都要轻松一些,好好的过个春节先!”唐轩附和一声。 “我也赞成!”关勇木讷一声,随即看了看四周,又低下头不再言语。不过偶尔瞥向燕成的目光里依旧满是担忧之色。 “好,那我们就准备酒菜,痛痛快快的过个年!”江岚长出一口气,说完话就准备往后厨而去。 “师姐,我来帮你吧!”冷月突然出现在了大殿门口,银牙一咬转而换了一副笑脸,大大方方的走入殿内。路过燕成身旁时,她的笑容更加灿烂。 “我来帮你一起准备酒菜!”来到江岚身旁,冷月不动声色的搀起江岚的胳膊,似撒娇一般将头放在江岚肩上,轻轻摇动。 “好,我们这就开始吧!”江岚莞尔一笑,即便她一眼就能看穿女子心内的挣扎,可她却并未就此多说一句。 “还有我,我也去!” “我也去!” 门口一下子来了三四个人,正是陪着灵姬一起前来的其他三个徒弟。 女子们一起说笑着步入后厨,灵姬也是跟着她们一起,指导徒弟们的厨艺。其余男子,依旧安坐。 “估计酒菜还得一会,我看不如咱们各自切磋一二,不知众位感觉如何?”唐轩提议道。 “好,那咱们就广场上请吧!”任正附和一声,率先起身往殿门外行去。众人见状,彼此相视一笑,随即一起离座,向着广场鱼贯而出。 从此刻开始,那些围绕在众人周围的压抑,也算彻底散去了。只不过有些人只是将它们压在心里,毕竟有的事情可不是谈笑之间、说忘就能够忘了的。 这一年的大年初一,男男女女不出意外的醉倒一片。或许还是因为心头的压抑,即便席间谁也不提,可端起酒杯海饮的尽头,足以说明他们都想尽快的摆脱这一抹担忧和不快。 燕成与冷月,自是不必多说。就数他二人喝的最多也醉的深沉,毕竟他们终究是爱过的人,即便此刻这份情已然无处着落,但压在心里的情却最是沉重。 依稀之间,燕成只觉得有朱唇一点,轻轻的印上了他的额头,随后他便完全没了意识。 大年初二的中午,这些人才陆续起床。等一切都收拾妥当,突然发现那个叫冷月的女子,已然独自远去。她告别了恩师,告别了夏琳和几位师姐,唯独这边的人,她只留给了燕成一封信,让夏琳转交。 等到燕成知晓此事,慌忙打开那封信,却只有四个字跃然纸上:无悔、无怨! 那一晚,燕成独自于古松岭对着恩师及师叔几人的坟茔痛断肝肠。他喝着苦酒、说着心里话,所有的愤懑、不甘却又无奈的情绪俱都随着夜风飘散在了这片天地之间。 那一晚,他放纵自己、歇斯底里,就好似一个喝醉了的疯子在坟前咿咿呀呀撒着酒疯。 那一晚,不远处的石崖下边,男男女女一群人,就那样默默的远远看着他、陪着他。 心中的不快,总要有个出口得以发泄,所以,谁也没有上前劝解。 自此之后,燕成好像变了个人一样。 元宵佳节刚过,燕成便向师叔灵姬以及众师兄弟们告辞。章昭江岚几人再三挽留未果,也只好由着他跨马挥鞭而去。 渐行渐远,燕成回马相看,山巅一行人仍旧在风中站立。他使劲的朝众人挥了挥手,随即调转马头,毅然向着远方飞驰而去。 “他的心里能放得下月儿吗?”天青峰顶,章昭心思沉重的呢喃了一句。 “长在心里的人,说放下又谈何容易?”江岚应声回道。 两个月之后,甘州李家庄,春日渐暖。 一男子伸手抬腿之间,解救了一对爷孙的困局,赢得了过往行人的喝彩与掌声。 事情的起因,是因为一个小商队路过此地,头领见路边爷孙两正在拉琴唱曲,其中那孙女年方十六七岁,虽然衣着陈旧,但颇有姿色。 于是这个人高马大的头领仗着自己有几两银子,也会些武艺,所以不顾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扔下银子伸手就要拽这女子离开这里,行那男女之事。女子死命不从,老人家更是丢下旧琴上来死死的抱住大汉的双腿,不让其离去。 大汉顿时恼怒,三拳两脚就让这位老人横躺在地、呻吟不止。女子正要扑过去探看爷爷的伤势,却不想又被大汉拦腰抱起。周围路人越聚越多,却愣是没有一个敢上前阻止的。 说巧不巧,壮汉刚走没几步,正好与小巷之中走出来的李知恩撞了个满怀。 李知恩,正是燕成的徒弟,如今名满李家庄的李大侠! “你没长眼睛吗?”壮汉大喝一句,随即高举铁拳,作势要打。李知恩面色平和,他四下打量一番心中就已明了几分。 壮汉一手抱着女子,见眼前男子对他的言语不理不睬,于是举起的铁拳无情的朝着他砸下。 知恩不急不慢,右手伸出一掌,猛然间与拳风相抗。下一刻,围观众人只见那壮汉当时就撒开抱着女子的手,身体犹如枯叶一般往后倒飞出去七八丈远这才狠狠砸在地上。 知恩抢先几步,扶住少女纤腰,而后目送她回到老人身边,俯身查看爷爷情况。 “你们还要动手吗?”猛然一声有如钟鸣响起,商队其余十余人连忙匆匆扶起头领,将其搭在马背之上,任凭他不断痛苦呻吟,愣是牵着马迅速的离开了此地。 一阵阵掌声之后,知恩得知老头身体无碍之后,给了他二人几两碎银,便拂袖而去了。只是他不知道,这一幕幕,经都被街对面小茶楼的年轻男子看在眼里。 “还真是改变了许多,这才是我燕成的徒弟!”男子狡黠一笑,起身离开。 李家庄小巷里右转过来,一户宅邸颇具规模。想必也是一大户人家才能住的起如此宅院。院门漆黑,上有一匾额,黑底鎏金李宅二字,倒是与院门显得不那么协调。 沿街转了一圈的李知恩,突然从拐角处走到院门前,伸手一推,门打开后刚要迈腿进去,却突然听见身后有声音传来:“请问壮士,这是李知恩宅院吗?” 听闻此言,知恩当场一楞,迈起的腿脚一时都忘了落地。 “好熟悉的声音!这是......”心中快速思虑之后,知恩脑海猛然想起一人,随即尚未转身便已笑出了眼泪。 这个曾经混不吝的汉子、这个三年之间老父亲与妻子纷纷离开人世的汉子、这个如今名满李家庄的汉子......这个多年以来无论何种境遇也未曾流泪的汉子! 这一刻,他脸上明明挂着笑容,却哭的一塌糊涂。 “师父!”李知恩终于转过身来,倒头跪拜于燕成面前。燕成一脸心疼,以至于想起从前与他一同赶赴昆仑山的路途中,故意刁难他时自己做的是有些过分了! “快快起来!”燕成心中不忍,急忙上前将他搀扶而起。 “男子汉大丈夫,即便是你我再次相逢,也不至于涕泪横流呀!”燕成再次流露出了调笑的语气,但话一出口,见已然直起身来的知恩依旧满面伤怀,故而他眉头一皱,顿觉其中必定另有隐情,于是话锋一转,开口道:“你我难道就在这里一直站下去吗?” 知恩闻言愣是止住哭声,他微微晃了晃脑袋,这才退到燕成身侧,恭敬的将他请入院中。 “你我纵有师徒名分,可那只是名义上的,你见我不必这么客气的。再说,我的确比你年轻好几岁,这让外人看见,你颜面何存?”燕成一边走,一边对身侧的知恩叮嘱道。他说这些话,也确实是心里话,不过在知恩听来,好像就有些变了味道。 “师父难道是要反悔,不肯认我这个徒弟了?”知恩突然停下脚步,站立原地一脸不悦。 “怎么会!只是你现在颇有所成,当着外人喊我师父,恐你失了颜面,故而谈起。”燕成半回身形,一脸笑容、温和的解释道。 “他人怎么看,那是他们的事!知恩只知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个道理。话又说回来,没有师父、哪会有今日的李知恩!我老爹爹为我起名知恩,直到三年前他临走时,我才彻底明白他的一番苦心。”李知恩似有委屈却又直言不讳的说着。 “那好,既然你有此心,那就随你了!师父今日向你保证,只要你愿意喊我师父一天,我就当你一天的师父;喊我......”话刚说到此处,燕成微一皱眉,顿时疑惑出声:“你刚才说,你老爹爹临走时......难道他老人家已经......” “老爹爹已经故去三年四个月,还有我那发妻秀姑、也在两年前积劳成疾,撒手人寰了!”再次被勾起的记忆,让得这个汉子不禁又是一阵剧烈的悲痛。 燕成把这一切听在耳中、疼在心里。他转身来在了知恩身旁,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至此,二人相视无言,久久站在原地。 当夜晚间,知恩去街市上买了新鲜的肉菜和当地小有名气的地瓜烧,回来后他更是亲自下厨为这个改变了他一生命运的恩师做了一桌佳肴美味。等酒菜都端上桌来,知恩给燕成满了一杯酒,这才坐在师父对面,满脸开心。 “想不到你竟有如此厨艺!”燕成看着满桌美味的菜肴,忍不住称赞起来。与此同时,他的内心也是被知恩的诚意所感动。 “这都是前几年照顾老爹爹和秀姑,练出来的手艺。到后来,二人先后辞世离我而去,就再也没有这般用心的做一次饭菜了。”知恩微微摇头,感叹一声。 “那你平时的一日三餐,怎么解决?”燕成随口问道。 “独身一人,随便对付一口,饿不着就行!”知恩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的笑着回答道。 “也真是难为你了!”燕成长出一口气,正了正身形。他看着如今对面这个变化颇大的徒弟,一时间心内五味杂陈。 “过去的事都暂且随它去吧,今天就不提了。与师父昆仑一别至今,四年有余。知恩还从未正式的敬您一杯水酒。”说着话,他站起身来双手端起酒杯,面色郑重的再次开口道: “多谢师父教导、点拨之恩,才使我有了今天。徒弟在此敬您三杯薄酒,还望师父莫要推辞!” 燕成见状,同样站起身来端起酒杯,师徒对饮三杯,方才坐下身来。在知恩的再三劝说下,燕成拿起筷子,逐一品尝着徒弟的手艺。 说实在的,菜品荤素搭配、色香味具在,还真是不错。燕成第一次因为徒弟而渐有成就感。 “哦对了,去年冬天,我去了一趟南都城,机缘巧合之下帮你收了一位师弟,名叫孟虎儿。他可是这一届南都武会的状元郎,有机会让你们师兄弟二人认识一下,你顺便也带带他。”燕成吃着菜,突然想起这事来,就开口跟知恩说起。 “师父看中的人,必定不会差!哎呀,想不到我李知恩如今,也有师弟了!”知恩一脸喜色的说了句,不过面色之上竟是罕见的流露出几分羞怯的意味。 “你不用担心,虎子也是一个从小吃苦的孩子,为人规矩、憨厚,很好相处。你身为大师兄,以后有机会就好好带带他,毕竟他的心思全在练功之上,涉世不深。”燕成机敏的察觉到了知恩的那一丝羞怯,故而轻描淡写的出言解释一番,以宽其心。 “既然师父这么说了,知恩遵从便是。只不过,我担心自己带不好......” “没什么担心的,你只管带着他就是,再说了,这不还有我在呢!”话到此处,二人相视一笑,共同举杯,再次一饮而尽。 “明天我想去老人家和秀姑的坟头上祭奠一番,你陪我同去。”话锋一转,燕成对知恩说道。 “这就不必了吧!老爹爹与发妻坟茔离此处尚有些路程,再者说师父远道而来......”知恩话未说完,只见燕成脸色微变,于是剩下的话硬生生被他吞了回去。 “秀姑与老人家对我有三餐之义、活命之恩,燕成理当前去祭拜!”燕成语气坚定,不容置疑。知恩见师父如此坚定,即刻起身拜倒在地: “师父如此有情有义,知恩拜谢了!” “快起来吧!一起在饮几杯。”燕成面色恢复如初,和颜悦色的将之恩扶起,二人再次对坐饮酒相谈。 小屋内,时而传出阵阵豪爽的大笑,时而又沉寂无声、落针可闻,如此直到二更时分,屋内这才彻底没了动静。约莫是两人一起都醉倒了去。 夜半的春风依旧有阵阵冷意,但愿那些沉睡的人们,都能有一个温暖的梦境吧。 第120章 散家财惠及四邻 遇老者初次交手 翌日清晨,整个李家庄的天空一片湛蓝。偶尔随春风游走的白云不断在空中摇曳着身姿,变幻出形态各异的模样,看起来十分自在。 院落中依旧宁静,未有纷扰。 许久之后,屋内突然传来杯盘落地的声音,不知情者,还以为是有人吵架,摔落杯盘。 “这个,不用赔吧?”年轻男子正是燕成,只见他一伸懒腰,脸上略带歉意的看着同样刚刚从酒桌上爬起来的徒弟,轻声问道。 知恩或许就是因为杯盘落地的声音,才将他从梦中惊醒。微一低头,看了看桌子,再瞅了瞅地面,这才恍惚明白了师父话中之意。 “一大早的,师父这又开始取笑我了。”说着话,他故意将一只胳膊撑在了桌面上,随即又装作不在意的往边上挪了挪,于是又有杯碟被他的胳膊撞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呦,我也犯错了!许是刚刚醒来,神志还不清醒。这还真是有什么样的师父,就有什么样的徒弟!”话说完,二人彼此对视片刻,却忽然一道开口大声笑了起来,气氛十分融洽。 “先收拾这里吧,中午你带我前去看人家和秀姑坟山祭拜。”燕成收住笑意,对徒弟说道。 “不知师父做完这些事后,有何打算?”知恩一边起身收拾着桌盘,一边问向燕成。 “明日准备动身去雪山一趟,随后再看看要不要去东海看看。”燕成一样起身离座,后退几步从墙角取过苕帚小心的清扫着地面上的杯盘碎片。 “我跟师父一同前去。”知恩突然停下手里的动作,一脸笃定的说了句。 燕成直起身形,看了看知恩,这才缓缓说道:“你若愿意,自此以后你我师徒便不分开了,正好我还想着早些时日带你见见你师弟。” 说到这里,燕成顿了顿,再次开口:“只不过这里有你的祖业,这一去不计时日,再回来也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知恩听到燕成这般言语,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是落了地,一脸喜色的答言道:“师父如此坦然,倒让知恩安心。只不过如今,李家庄内老爹爹和爱妻皆已故去,所剩下的无非就是这座满是记忆和伤心的宅院了,留不留的也没有多大的意义。” “可这里毕竟是有许多你们的回忆!” “回忆,无论何时都只在心里,不会因为有没有这座院子而有所增减,倒不如卖了它,换作金银散于邻里四舍。”知恩认真的说着。 “想不到你竟有如此心境,这短短三四年来,的确改变了很多!”燕成用赞赏的目光看向知恩。 “师父谬赞了!而今我也算无牵无挂,散去银钱也正好拜托四邻每到清明寒食,替我向老爹爹和爱妻坟前燃三缕清香,祭两盏薄酒,也不至于让他们在地下觉得清冷了!” 燕成闻言,微笑着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于是二人再次低下头来继续收拾着昨日痛饮的战场。 午后时分,一师一徒前后来在了两座坟冢之前。等到摆好祭品之后,知恩跪在三步之外隐隐有啜泣之声时隐时现。 燕成未曾转头去看,只一边烧着纸钱,一边向坟前祭酒。不知不觉,往日远赴昆仑山,破衣烂衫的自己与老人家和秀姑相遇的记忆,不断涌向了他的心头。 “多么善良的人呐……”燕成渐渐双唇微启,开始坐在了地上和两位故去的恩人念叨着自己心中的感激和难过。 天色将晚,两人这才一起向坟前跪倒,三拜而别。临走时,依旧满心难过和不舍。 随后几日,李知恩果如之前所言,寻了位临镇的有钱人,将整个院子卖给了他。所得银两,除了留够自己和师父一路吃穿住行之外,其余的全都分给了街坊四邻。 条件不好的人家,多给些;条件好一些的,少给点。总之对于每逢清明寒食前往老爹爹和发妻坟前燃香奠酒的请求,邻里们满口应承,态度十分亲善。 第二天一早,万里晴空。师徒二人随意吃了些早饭,便准备出发前往雪山。 院子外燕成纵身一跃,骑在了马背之上,他转头看向依旧面对院门一动不动的知恩,两眼微红却没有开口说话。 良久后,知恩终于转身上马,冲着燕成歉意一笑,二人彼此点头示意后,两匹快马一道往北而去。 尚未走远,知恩心中别情已生。他用力扯住了缰绳,最后一次转身回望,一抹泪水自眼角悄然淌下。 少时,这个男人右手猛然拭去泪水,掉转马头,马鞭高高扬起,一道清脆的声音过后,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庄外的那条通往远方的土路之上。 春风和煦,绿意点点。或许是由于地处北境,这里的绿色才不那么郁郁葱葱,反而让人感觉很是惬意。于是二人一路策马,少有停留。 约有半月之后,两人吃罢早饭便匆匆离开客店,继续北上。 按他们那两匹马的脚程,再有三四天,应该就能到达雪山脚下。毕竟燕成曾经来过一次,虽然那一次让他无比心痛! 两匹快马一前一后,行至一片荒郊野地之时,突然燕成的黑马两只前蹄高高抬起,硬生生止住了奔跑的身躯。 身后知恩五花马也急忙一把拽住缰绳,可就是这样,还是往前跃了四五步这才停了下来,与燕成并肩坐于马背之上。 “怎么停下来了?”刚刚停下来的知恩,一转头问向燕成,一脸疑惑。因为师父方才止马前行的方式明明是有事发生,可他看了看前方,空空如也。 “有人拦路!”燕成头也不回,两眼死死的盯着前方的空地,好像有人就在那里张开双臂,拦住二人去路一般。 知恩依旧不解的再次四下里看了看,仍然没有发现任何的端倪。可就在他刚要开口再次询问燕成之时,一道灰色的身影诡异的出现在了二人的视野之中。 知恩自打从昆仑下山之后,虽然他依旧很少见过什么光怪陆离之事,但如今真正出现在自己眼前,他也并不觉得怪异。 心稳了,人也就稳了! 师徒二人一起高坐马背,一言不发。对面那道灰色的身影,竟也是同样没有出声。 三人就这么面对面的看着,只有两匹快马,时不时打着响鼻,用前蹄刨着地面。 “你是那个燕家的后人吧?”灰色身影一身灰袍却也掩饰不了他那枯瘦的身形。 六尺的个头,微微耷拉着双肩,银灰色发丝高绾于头顶,被一根金灿灿的簪子横穿而过,枯黄的脸上明显有了许多岁月的痕迹,不过长眉之下那一双眼睛,却是格外的有神,如同两道闪电,让人不敢轻易对视。 “你是何人?”燕成双眼微眯,神色却是没有什么变化。 “老朽乃山外之人,不足道哉。”枯瘦老人一捋银须,面色温和之中似有狡黠之色。 “老人家既不愿意说,晚辈也不敢勉强。不过这当道拦路之举,却是为何?”燕成轻声一笑,出言问道。 “特为找你而来,或者说是为了问情剑。”老人依旧不急不慢,缓缓道来。 燕成闻言,顿时心中震惊。不过碍于眼前形势,他尽可能的使自己平静下来。随即暗暗吐出一口气,出言道:“既为问情剑而来,想必前辈非是寻常江湖中人?” “也对也不对!”老人说到此处,语气一变,再次开口道:“不知问情剑是否在你身边?” “不在!”燕成毫不迟疑的答道。 “嗯,老朽也就是来碰碰运气。方才看见你时,便已知晓答案,不过还是想要问上一问。不过问情剑的气息,为何突然消失在了这片天地之间,你可否直言相告?” “无可奉告!”燕成直言道,语气丝毫没有顾忌老人此刻的感受。 “也罢,既是没有神剑的消息,遇上了你,总要伸一伸手,正好试一试你这位人间的天元境,到底强到了什么地步!”老人双眼快速闭合,然后再次睁开,短短的一瞬间,一道常人无法看见的电闪直奔燕成而来。 燕成端坐马背之上,察觉老人强横的气机,他的心中不敢有一丝松懈。 体内雄浑的灵力刹那之间汇聚于右臂之上,随手猛然一挥袍袖,那一抹无形电闪突然凭空消失在了身前一丈之处。 身旁的知恩,虽未看到那道电闪,但师父与老人彼此较量之后的那道剧烈劲风,他还是很清楚的感觉到了。不过碍于自身的实力,他还是很自觉的位于一旁,暂时没有任何举动。 “还真是有两下子!”老人话一出口,随即又是一掌,冲着马背上的燕成猛然向前推出。 燕成面色肃穆,他当然知晓自己的实力,只是如今面对老人再一次的攻击,他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因为隐隐间,总感觉有一丝死亡的气息萦绕在自己周身。 燕成双脚用力一点脚蹬,整个人凌空翻滚数圈之后,稳稳落在了马前一丈之处。随即顾不得他想,双掌一齐往前拍出,下一刻两道掌印一触之下猛然炸裂开来,带起的气浪连着周围的野草一起被掀飞出去了好远。 知恩紧紧护着座下的五花马,即便如此,也还是连人带马生生退后了三四丈远,这才算卸去了那双掌所带起的劲气。 燕成的黑马被他护在身后,受劲气影响微微退了几步,打着响鼻,倒是没有受伤。 老人依旧一动不动,低垂双手,脸上狡黠的笑意,不再掩饰。 而反观燕成,双手对单手,愣是退后了三步,这才稳下身形。不过体内翻腾的气血,使得他此刻并不那么好受。 强行压下内心翻涌的气血,他暗暗思忖着:这位老人的实力明显在我之上,虽然令人讨厌但不知为何,好像他并无杀机! “前辈莫非不是这世间之人?”燕成收敛气机,面色凝重的问向对面老人。 “看来你知道剑域的秘密了!”老人再次展露笑容,双手负于身后,缓缓说道。 “如今这世间,剑域之事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不过前辈既能看穿我的境界,一定不是凡人!” “是不是凡人倒不重要,如今问情剑的所在老朽颇为在意,不知你可愿意相告?”老人问道。 “非是不愿相告,问情剑遗失已有六七年了,晚辈确实不知其下落!”燕成故意说道。 “如此重要的神剑,你怎会丢失?不过按它气息消失的时日算来,还真有六七年的光景了。”老人先是一怔,随即又释怀的自言自语道。 “师兄师姐的神牛、青蛇,还有各大门派的守护之剑,这些年来纷纷遗失,难道前辈对此毫不知情?”燕成故作疑惑的问道。 “略知一二!”老人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微微闭上眼睛,陷入沉思。 “莫非是被九幽门得了去,而后故意隐去了神剑的气息?张怀德此人,颇有心机,有可能会是这样。不过眼前此子,境界虽在天元境中期,但刚才试探之下,可见其功底扎实,没有丝毫乏力迹象。按理说,我该杀他为好,只是要动用全力之下,难免引起天地异像,圣塔中的老家伙们肯定会觉察到这里的变化!”心中思量再三,老人突然睁开双眼,面色略有阴沉。 “前辈可是还有话说?若无他事,晚辈还要继续赶路,还望前辈能够避让。”燕成放开缰绳,双手抱拳道。 “也罢,今不能全力出手,就任他离去吧。来日剑门开启之时,再彻底了结了他!毕竟天元境巅峰,可远不是天元境中期可比的。”想到此处,老人彻底隐去心中那一抹即便连燕成都没能察觉到的杀意,微一侧身,让出路来。 “多谢前辈,就此别过!”燕成客气一句,随后一挥马鞭,绝尘而去,身旁知恩,紧随其后。 “师父,他到底是何人?我总感觉他很厉害。”走出了很远,两匹马的速度这才慢了下来。 知恩实在忍不住心中疑惑,故而出言问向燕成。 “他是很强,而且实力远在我之上!我怀疑,他本是剑域之人,私自来到了这世间。说到底,终究该是仇人的!”燕成心中想着,随口而出。 “剑域之人?剑域不是有着他们的禁制吗?他怎么可能会私自离开,来到人间?”知恩疑惑道。 “我也不清楚。不过之前在昆仑山下之时,听清风霁月二人曾说起过,他们受命来到人间,其中一项任务就是探查私离剑域之人的行踪,如今看来,莫非就是方才那位老人?”燕成自言自语的呢喃着。 “不对呀!那老人身上的气息明显与清风霁月二人不一样!但是具体哪里不一样,一时还真说不好。”想来想去,却还是想不太明白,燕成干脆晃了晃脑袋,不再折腾自己。 两匹快马在野外的小道中缓慢的走了许久之后,再一次向着北方飞奔而去! “看来,我的境界,还是要尽快的提升!”燕成心中想着! 再看二人身影,已去三四里地之外。 第121章 小客店意外相逢 举杯间终解心结 雪山脚下,一个逐渐变的繁华起来的小镇店,犹如大地回春一般,各种店铺摊贩汇聚于此,而且越聚越多,因此慢慢的有了小镇的规模,使得此处不再像从前那样,仿佛脱离世间纷扰、没有烟火之气。 一个名为飞雪客店的门前,两个陌生的面孔一前一后,牵着两匹因为一路奔驰而疲态尽显的马匹,停在了门口。 客店的小二哥,正靠在门边四处打量,一脸精明强干的模样。正这时,看见双人双骑停在门口,立马迎上前去,出声招呼:“二位客官,赶紧里边歇歇脚!” 在听到这完全不把自己当陌生人的语气,再看了看面前小二哥一脸真诚的样子,燕成倒是对他颇有好感,所以也就没再多想,直接对小二哥叮嘱了几句要给两匹马喂上好的精饲料之后,便率先走上台阶,进入店门。 整个客店看上去并不大,里边的装饰和陈设也是中规中矩,不过整体的环境干干净净,可见打扫之人是的确用了心的。 二人来在了柜台前,方才门口的小二哥在交代了客店专管马坊的马倌之后,连忙急匆匆赶回到了店里,来在了柜台边、两位客人的身旁。 “客官,马已经安排妥当,不知您二位是打尖还是住店?” 看着这么热情的伙计,燕成也是回之以微笑,随即开口说:“住店,顺便尝尝你们店里的饭菜。” 眼见客人对他如此客气,小二更加热情的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后,便带着二人朝着后院二楼走去。推开客房,燕成与知恩前后脚走了进去,一间干净宽敞的房间让二人表情微微一怔,显然是客房里的样子超出了他们的预期。 “房子不错,就住这里了!”知恩回身对着门口的小二肯定的说了句,随后又补充道:“你帮我们打些热水,然后再准备一些酒菜,够两人用的就好。” 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碎银子放在小二手中,再次言语道:“这是给你的,至于饭钱和房费,临走时一起给柜上。” 看着手里的碎银,小二哥瞬间感动的无可无不可。因为平日里来的客人,最多也只是打赏几枚铜钱,像这种打赏碎银子的,平日里还真是不多见。于是乎,他满心欢喜的应声往楼下去准备热水和酒菜去了,他得对得起客人的大方,毕竟他也是个知恩图报之人。 是夜,洗漱完毕后的两人一起坐在桌前对饮。三杯酒下肚,仿佛一路上的疲惫都已淡去几分。 “明日,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待我从雪山归来之后,咱们再一起离开这里,去往南都城,也可能是东海郡!”燕成放下酒杯,对知恩说着。 “一切听师父安排!”知恩恭谨的放下筷子,对燕成拱手应声。 “你我虽名为师徒,可也不必这样拘礼。”燕成笑着打趣。 “既是师徒弟,当有师徒之礼,望师父日后莫要见怪!”知恩说话之间,面容严肃、态度恭谨,其实自昆仑归来之后,他就打心里将燕成当成自己真正的师父,自己刻意为之付出一切的师父。 燕成闻言,无奈的叹了口气:“既如此,那便随你吧!”说完,两人再次举杯,一同饮下杯中酒。 春夜的风从窗户里吹了进来,竟是多了些冷意。刚刚喝完酒的知恩一头倒在床上,呼呼睡了过去。燕成起身招呼小二将桌上杯盘撤去之后,这才来到床边,伸手关上窗户。 小二哥再次折返回来,擦拭完桌面之后,又小心翼翼的来到床边将知恩的鞋子脱下,为他盖好被子后,这才转身看着一脸笑意盯着他的年轻男子。 “看您面色红润,想必也是喝了不少酒。”小二来在门口,轻声对燕成说着。 “还好,不碍事!”燕成斜倚门框,双手抱于胸前,笑着回道。 “咱们店里的春雪佳酿,虽然醉的快、但第二天醒来不会有任何一丝的不适,而且还能焕发人的精气神。”小二说话间,眼神中不觉透出几分自豪之感。 “确是好酒!”燕成再次回道,话语简洁却不失恳切。 “那您也早些休息吧,有事您只管唤我!”说完,他手里拿着擦桌布,轻轻一甩,直接向楼下走去。燕成看着他下楼的背影,心头突然莫名的一阵悸动。 “这是怎么了?”他眉头微皱,随即往门外一步,反身关上门后、顺着楼梯一步一步往楼下而去。 此刻约是二更十分,透过走廊的灯光,可以清楚的看见柜台那边站定二人,一里一外。应该是忙碌了一天的缘故,此刻的两人都不同节奏的打着瞌睡,脑袋不时的耷拉一下,随即猛然睁开双眼,见无状况后,又继续迷糊了起来。 二人如此清闲,可见客店大厅之内几无客人。夜色逐渐深沉,人们也都该进入梦乡了吧! 燕成趁着几分酒意,任凭方才心中那份突如其来的悸动在体内横冲直撞,他长呼出一口气,一步一步穿过走廊,来在了大厅之中。 他刚一停下脚步,目光随意的扫视了一圈。下一秒,一男一女两道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男的倒还好,径自吃酒、一杯接着一杯,也不抬头。而那女子,燕成只一眼,全身上下突然一个激灵,酒意再去三分,一时间仿佛愣在了原地,进退不得。 说巧不巧,那女子正是曾经心里的挚爱,沧海剑冷月!而那个一直低头喝着酒的男子,应该就是她现在的夫婿、雪山风子鸣了! 就在此刻,冷月看向夫婿的目光突然抬起,正好与直愣愣盯着她的燕成四目相对!这一刹那,女子瞠目结舌,她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于是连忙用衣袖揉了揉眼睛,再次举目观瞧。 如玉的脸颊瞬间两行晶莹的泪水夺目而出,朱唇颤颤巍巍许久,依旧未吐一言。二人就这么看着对方,仿佛曾经刻骨铭心的记忆隔空在他们之间一幕幕再次上演。 本来就不是说忘就忘的事情,再者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更何况是一起经历生死的他们! 一旁独自饮酒的男子似乎也发觉到了异样,于是他放下酒杯,抬起头来。 醉眼惺忪的风子鸣先是看了看一旁的女子,随即又顺着女子的目光,往柜台那边看去。 当燕成的样子清楚的出现在了他的目光之中时,风子鸣突然站立而起,单手猛然拍向桌案。一个不慎、原本放在桌子上的酒杯就这般被他一掌拍的粉碎,柜台上的两个伙计瞬间从梦中惊醒,一脸茫然的注视着这边三人的情况,未敢多言。 一滴滴的鲜红血迹顺着手掌逐渐滴落而下,冷月察觉后立即拿出丝绢小心的为他包扎着伤口。一边包扎、一边泪流。 两个男人就这么隔着几张木桌、面对面的对视着。燕成的目光由初见冷月时的温柔含情变成了现在的沉静坚毅,而此时风子鸣的眼中似乎只有怒火。 直到冷月处理完风子鸣手上的伤口,她站起身来双手紧紧的搀住了他的胳膊,美目含泪。风子鸣的心里自然是全心爱着这个女子,故而即便是在酒醉后、即便那个他以为深深伤害了妻子的男人就在面前,可当他看到妻子这般梨花带雨的瞬间,万千怒火尽都顷刻间消散。 他轻抚着妻子的肩膀,两眼透出柔情。正这时,燕成一步一步,迎面而来。 一对夫妻互相依偎着安抚对方的情绪,燕成自顾自的走到近前、顺手拿起另一只酒杯,为自己斟满了一杯酒,独自再二人的注视中一饮而下。 “你、还好吗?”缓缓坐下来的燕成,抬头看向冷月的眼神深邃而又平静。 “你、倒是不客气!”风子鸣淡淡说了一句,然后轻轻抚慰着妻子,二人一同落座。 “九关之内一别、到如今已有十年,亏得风兄还能记得我!”燕成调笑一句,再次斟了一杯酒。 “本该是忘记了,可如今再次记起,恐怕今生都会牢牢的记着了。”一只手从冷月肩上拿开,风子鸣也重新拿过酒杯,斟酒、饮下。 “小二,取酒来!”燕成一声呼唤,依旧不明所以的小二哥这才反应过来,急忙从柜上拿过两壶酒,小心翼翼的送了过来。 小二哥本来对燕成的感觉十分良好,在他眼里、燕成不仅生得俊俏而且气质不凡,更多得是他出手大方、对他这个跑腿的伙计总是报以微笑。可现在即便是他,也能清楚的感受到这三人之间怪异而又紧张的气氛,因此取酒过来时格外的小心在意。 “换酒坛来!”风子鸣虎目圆睁,盯着小二哥只一眼,尚还在小二手中盘子里的一对酒壶,当下就传出了抖动之音。 “你不用怕,去换酒坛来!”燕成半转身形,看着突然间就变得瑟瑟发抖的小二哥,微笑着出言宽慰道。 看着燕成的笑脸,小二心中这才放松了一些,不过盘子里的酒壶却抖动的更加厉害了。 “好、好,我这就去换。”小二说着,转身走回柜台。当他放下手中盘子之时,一身冷汗已悄然浸湿了他的后背。也就是这一刻,互相碰撞的酒壶这才恢复了平静。 “我相信月儿的眼光,她的夫婿、一定不会将怒火转向他人,尤其是像小二哥一般的平民百姓!”燕成再饮一杯。 当酒杯被放下的那一刻,风子鸣突然感觉自己的全身似乎被瞬间定住,从头到脚有如赤身裸体的被人看穿,灵魂深处更是有着一种莫名的震撼,好似一种无形的威压,让他感觉到自己渺小如蝼蚁。 刹那间的失神,让风子鸣心生无力之感。短短的一瞬间,他仿佛经历了生死间的洗礼。于是在默默拭去额头之上细密的汗珠之后,他身上的怒火一扫而光。 对于这短短一瞬间发生的事,冷月竟全然没有察觉。 “你、还好吗?”燕成再次问出这句话。 “我都好!”冷月俏脸之上依旧挂着泪水,但看向燕成的时候,一抹笑容油然而生。 “他待你可好?” “我就是他的命!”冷月说这话时收回目光,看了看左边紧挨着的风子鸣,一脸柔情。 “曾经......”燕成听到冷月这句话时,心内一阵痛楚肆虐,随后他脱口而出,但仅仅两个字后,他便硬生生止住了。 “曾经的,都过去了;非是你我之过,但却成了事实。于现在,即便心中仍旧挥之不去,可也只能发乎情、止乎礼。”冷月擦干泪水,两眼透着坚定。 “发乎情、止乎礼!原来,你才是最明白的人......”燕成自言自语的重复着冷月的话语,心中一片狼藉,却也没有在她面前表现出来一点。 “风兄,月儿既然是你的妻子,往后你一定要照顾好她!”燕成端起酒杯,冲着一旁风子鸣说道。 “不用你费心,月儿既是我妻,风某自当以命相守!”此话一出,风子鸣原本有些涣散的眼神又瞬间变得笃定而又坚决,男子汉的气概,再次从周身散发出来。 这近乎是一个人出于本能的反应!无论对手是谁,有多强大,一旦碰触到他想要以命守护之人的时候,他便无所畏惧。 而对于这一切,燕成都看在了眼里。 “即使如此,燕成佩服!” 风子鸣闻言,也不回应,直接端起小二再次送来的酒坛仰头猛灌。 “风兄豪爽,不知可否允许燕成一道大醉一场!” “你自便就是!”风子鸣看了他一眼,然后举起酒坛,二人以酒坛为杯,开怀畅饮! “我也陪着你们!”冷月见状,心底悄然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许感动。 “不可!”二人同时出口,然后相视一笑,豪气万千。 “你已有了孩子,不可饮酒!”风子鸣放下酒坛,胡乱抹去沾染在嘴角上的酒液,低声劝着冷月。 看到这一幕,燕成似有话说,却始终未发一言。 于是,这一晚间的客店大厅中,自此时起大笑阵阵。两男子推杯换盏之间,冲散了几人心中那说不清、道不明却又如鲠在喉的心结。 女子始终陪在左右,任凭男子劝慰依旧无动于衷。偶尔端起茶杯,喝几口热茶的时候,那一半被衣袖遮住了的俏脸,终于释怀的笑了起来。 此一笑,笑靥如花解前缘;此一笑,若隐若现释情怨。 心结终解,大醉一夜! 第二天清晨,燕成自醉梦中醒来。打量了一番屋内,知恩早已将热水、饭菜准备妥当。 燕成微微抻了抻懒腰,感受了一下宿醉的酒意。令他意外的是,此酒果然如小二哥所言,第二日醒来身体无丝毫不适。 起床后梳洗完毕,知恩正好一步踏进屋内。 “师父醒了?正好赶紧吃点东西,饿坏了我都!”知恩嬉笑着,就坐了下来准备用早餐。可当他拿起筷子之时,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放下筷子,一伸手从怀里拿出一包用牛皮纸包裹好的东西,递到燕成面前。 “这、是什么?”燕成一愣,狐疑的疑问出声。 “这是前师娘黎明时分托我转给你的东西,我也不知道里边是什么。”知恩往嘴里扒拉着饭菜,毫不在意的对燕成回应道。 “师娘?还前师娘?这都谁告诉你的!”虽然表面似有愠色,但燕成自己明白,这东西一定是月儿托知恩转交给他的。 小心地打开牛皮纸,一层又一层,可见冷月对于此物的仔细。一个白玉鸳鸯佩、外加一纸书信,静静的躺在其中。 放下玉佩,他打开了那封书信,几行清秀的文字跃然纸上:无悔当初、无畏将来,心结已解、聚散随缘,四季经年,两相安好!结尾,月儿亲书。 看完信笺,燕成长出了口气,问了句:“他们是走了吗?” “是,前师娘跟一个负剑男子,把这东西给我之后就离开了。对了、前师娘还说了句就此别过。”知恩抬起头,笑着看向燕成。 “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吧!”燕成话到此处,面色平静的看向窗外,不再发一言。 缘分说来奇怪,总叫人看不明白...... 第122章 赊刀人笑赠剑匣 明月夜一梦神游 飞雪客店门前,师徒二人接过店伙计递过来的马缰绳,顺手将包袱挂于马鞍桥之上。再看这两匹良驹,经过了一夜的进食和休息,加上一大早就被马倌梳理干净、整齐的毛发,如今看上去神采奕奕,独有一种战马后代的傲气。 两人冲着小二哥微一抱拳,随即转身牵马离去。小二哥冲着二人挥手告别,时不时低头看了看手里又一次被二人打赏的碎银,一双眼神竟有一丝不舍之意缓缓流露而出。 “如果每个客人都能像他们二位一样,那客店里的事情就好做多了,至少不会再平白无故的挨骂、受气!”心中感慨一番之后,小二将银子揣进怀里,最后看了一眼街上的人流,这才转身进入客店。 师徒二人牵马自土街旁缓步而行,此时这条街上的行人也逐渐多了起来。二人一边走,一边确定着此行的目的地。 “还是先带你去见见师弟吧!”燕成转头一笑,随即又面色如常,继续往前走。 “也好,我也想见见他!”知恩同样笑着回应。 等两人时不时的闲聊着,就快要顺着这条土路离开小镇之时,突然就被眼前一丈之外、蹲坐在街边的一个穿着破旧的老头吸引了目光。 土路旁一丈开外,一老头蓬头垢面,身披灰色旧袍服,满脸的横竖褶子,就像是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 老头双手抱胸,就那般蜷缩在街边,好一会才不情愿的抬起头四下打量片刻,随即再次收回视线,继续将身体抱成一团。 眼瞅着五月的天气,几乎早已没有了什么寒凉之意,但看老人姿态,仍然像是冬日里穿着单薄才会出现的样子。在老人的正前方,摆着一只用竹子编织的旧竹篓,竹篓正上方阔口处,从左到右横放着一个用破布紧紧包裹着的类似于剑匣一般模样的东西。 “好一对犀利的眸子!”燕成牵马来在老人咫尺之前,不经意间与他那双眼睛对视瞬间,只一眼、震惊之余忍不住的在心中一声感慨。 就在师徒二人正准备就这么从老人面前走过之时,却突然被老人开口拦下。 “二位公子请留步!” 二人闻言,同时拽了拽马缰,停步转身回看老人。 “老人家是在唤我们吗?”燕成顺手将缰绳交到知恩手里,上前一步俯身凑近老人身前,一脸笑意的问向老人。 老人家微一抬头,同样笑呵呵的看着燕成,缓缓开口:“正是!” “敢问您老唤我二人可是有事?”燕成干脆蹲下身来,与老人面对面交谈起来。 “老朽观你二人周身,似有不凡之气,欲赠一物给两位,故而当街叨扰,万望见谅。”老人说着话,蜷缩着的身体逐渐打开了一些,但依旧蹲在原地。他伸出一双枯瘦的手,自竹篓上方缓缓取下那个用黑色破布包裹着的盒子,双手托起递到燕成面前。 “这是何物?老人家何故赠我?”燕成虽然疑惑,但还是双手接过了那个盒子。东西不算大,但的确有些分量。如果是木盒子,也一定是用上好的木料打造而成。 “此物乃是一剑匣,至于用处,公子日后自然会知其妙处,老头子也不便多言。”老人收敛了双眼之中的锐利之色,故而再次看向燕成的目光之中满是慈爱,如有骨肉至亲一般,只看的燕成疑惑之余心中竟是有了些许忐忑。 “这里还有长剑一柄,今日里也算有缘,就送于你身后那位公子吧!”说着话,老人又从竹篓里取出一把长剑,不过依旧是被黑布包裹着,一时看不到里边剑身的模样。 知恩牵着马缰就站在燕成跟前,听闻老人言语之后,他当下松开缰绳,上前一步双手接过老人递向他的东西,嘴里不停的道谢,却没有当着老人之面打开观瞧。 “多谢老人家的美意,这剑匣和长剑我二人便收下了,却不知老人家姓甚名谁,如何称呼?”燕成看着手里的那个足以装下十余把长剑的剑匣,言语轻和的问向老人。 老人闻言又是一笑,他当即起身拍了拍衣衫上的灰尘,然后伸手取过竹篓背在了那微微有些驼起的后背之上,最后开口说了句:“旧物机缘归新主,东海城下论沉浮。若问老朽名与姓,三缕清香侍鬼谷!” 老人渐行渐远,但最后那一声充满豪气的笑声却依旧回荡在师徒二人耳际。 “还真是个怪人!”知恩看了看手中长剑,又抬头望了望老人离去的背影,不禁出言感慨一声。 “旧物机缘归新主,东海城下论沉浮。若问老朽名与姓,三缕清香侍鬼谷!”燕成一边念叨着老人离开时所说的话,一边在脑海苦苦思索着。 “师父,要打开瞧瞧吗?”知恩托起手中剑问向燕成。 “算了,先收起来,待方便时再看。”于是师徒二人收起东西,继续牵马往小镇外徐步而去。 这一日晚间,坐在野外一片空地上的师徒二人,围着篝火,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那位老人所赠之物。燕成手里捧着的,正是一个全身暗沉的乌木剑匣。此剑匣并非一般的盒子那样,上下开合;而是横放之后,左侧三分之一处轻轻一推,如人摘帽一般,露出了十五个孔洞,整整十五个,不多不少。 “难不成,这个剑匣里需要装十五把剑?那得多沉!”知恩凑上前去观看之后,随口说了一句。然而正是这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点醒了正在凝神沉思的燕成。 “依老人先前所言,此剑匣需到东海才能体现它的用处,剑匣内十五个孔洞,莫非是对应那十五把神兵?再过几个月,剑域之门就将开启,老人话里话外,莫非指的就是此事?” 想到此处,燕成低头用手仔细的摩挲着剑匣,再次思虑道:三缕清香侍鬼谷?鬼谷门下、赊刀人?对了、一定是那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赊刀人!能卜生死、预测兴亡,传说中每逢世道大变之前出现,留谶语于民间,以暗示世人! 此刻,燕成犹如醍醐灌顶一般,在内心将整个事情前后串联起来,等这一切都符合自己的逻辑之时,他这才收起剑匣,脸上缓缓展露出了笑意。 “师父想到什么了?这么开心。”知恩见状随口问了句。 “哦,没什么,突然想通了一些旧事。”燕成冲他随口回应了句。 “您看我这把剑!”知恩举过那把老人赠与他的长剑,此刻外边的黑色布条已被他拆了去,只留下黑漆漆的剑柄插在了同样黑漆漆的剑鞘之上,剑身还未曾出鞘。 燕成接过长剑,借着篝火的火光,仔细看了看剑柄和剑鞘,反复来回之间依旧感觉平平无奇。可当他握在剑柄处的右手轻轻往上一提之后,一道红光自剑身三寸之处乘着篝火的光亮,激射而出,好似一道红色电闪。燕成与知恩同时闭上了双眼,良久之后这才再次睁开。 “知恩!”燕成端详着三寸剑身,轻轻出声。 “我在这,师父!”知恩下意识的往燕成身边靠了靠回应道。 “不是唤你,你且看这剑身!”燕成话说完,身旁知恩便俯下身来定睛仔细观瞧:只见那刚刚出鞘的剑身三寸之上,有两个暗褐色的纹路,借着火光映照,正是“知恩”二字。 “莫非此知恩,正是剑名?”知恩看清楚之后,疑惑的问向师父。 “应该就是了!知恩握知恩,倒是一桩美谈。虽然尚不知老人赠剑之意,但你一定不能辜负这把长剑知恩!也就是说,知恩剑下,只能死该死之人!”燕成语重心长的收起长剑,叮嘱徒弟。 “是,知恩记下了!” 夜色逐渐深沉,一轮明月终于自云层中溜了出来,洁白的月光铺了满地,给人一种有如梦幻一般的错觉。时日已至初夏,吹来的夜风不再有春夜时的那分冷意,徐徐拂面之时,禁不住一阵舒爽之感自心头朦胧升起。 知恩已然沉睡,怀里抱着那柄与他同名的长剑,面带笑意。 另一边,燕成盘腿而坐,如同老僧入定一般一动不动。在他重叠的双手之上,清楚可见一个怪异的手势,一直未曾变化。 下一刻,一道金色光芒自其眉心飞出,在其周身盘旋几圈之后,随即如一道流星,光芒直入星空云海,而他、依旧静坐,仿佛当下发生的这一幕,与他没什么关系。 金色光芒转眼即逝,没入夜空不见。隐约之间,燕成的耳际似乎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呼唤于他。 “小师弟!小师弟!”熟悉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渐渐的,一个消瘦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身影有点佝偻,但丝毫没有影响他那一身桀骜的气度。身负重剑和天下的老人面带笑意,冲着面前一闪而过的金色光芒伸手打着招呼。 金色光芒隔空旋转,直至老人近前这才缓缓绽放成了一个虚幻的身影。等到身影彻底稳定下来,老人随即缓缓的说道:“小师弟,别来无恙!” 身影看着面前的老人,于是躬身施礼,回应道:“大师兄风采依旧!” “剑门将开,今日特召师弟前来,是有一事叮嘱!”老人背起双手,徐步走向不远处一个别亭之中安然坐下。身后的金色人影跟随他来到亭中,坐在了他的对面。 “师兄召我前来,不知何事?但说无妨。” “我观你境界,方至天元境中期,虽已出类拔萃,但要冲破桎梏、渡过劫难还是有些不足!”老人随手一抹,身前石桌之上凭空出现了一壶热茶。 老人端起茶壶为师弟和自己各倒了一杯香茶,随即自顾自的端起一杯一饮而下。 “师兄所言极是,不久之前,我遇到一人,观其功法修为,倒像是剑域中人。我与他伸手较量之下,深感其功力深厚,虽然那时我还紧紧是天元境初期修为,但我想他至少也是天元境巅峰的存在!”对面身影话到此处,端起茶杯轻呷一口,随即看向老人。 “我与师弟所叮嘱的,正是此事!此人名叫刘道元,本是剑域圣塔之中的十二护法之一。后来他为了心中的妄想,竟私下里暗通九幽殿之人,借闭死关之际,在九幽殿一众长老的帮助下,挤开剑门去往凡间。”老人缓缓解释道。 “原来如此,但不知他的功力境界?”金色身影疑惑地问道。 “怕是已经突破生死之境了!这也是他愿意潜入凡间的目的。”老人解释道。 “看来此人还真是有些棘手!”金色身影一口饮尽香茶,两眼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刘护法一直怀有掌控圣塔、成为剑域三宫十六殿掌舵人的野心,所以他会和九幽殿勾结,倒也不奇怪。不过师父当年,将各路神兵带入凡间,为的就是防止神兵和聚、龙渊现世。没有龙渊剑,便没有人可以统治圣塔,这也是刘护法逃往世间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老人说到这里,抬起头看向对面的金色身影,再次说道:“至于他和九幽殿之间有什么秘密,或者说是达成了什么样的契约,我等还一无所知。如今也没有什么实质的证据来坐实两者之间的罪行,故此尚未有所制裁。” “闻师兄所言,我已明白了有关刘护法的一些事情,不过这些和不久后的剑门开启有什么关系?”金色身影双眉紧蹙,盯着对面的老人疑问出声。 “因为剑门开启,本是上古剑仙合力为世间得大道修行之人飞升剑域所设定的一些手段和劫难,每百年一次,而每一次最多仅有一人能够成功飞升剑域,也就是说几个月后的剑门,你和刘道远之间,必有一场不死不休的战斗!” 金色身影心中再添几分疑惑,故而开口问道:“刘护法本就是剑域之人,他再入剑域难道也要渡劫飞升、占据名额?” 老人看着他不禁一笑,随后缓缓解释道:“想必他入世间之时,九幽殿一定暗中聚齐了大量高手一起为他打开剑门,否则以他一己之力,想要冲开剑门简直痴心妄想。同样的道理,如今他在凡间,或许也完成了他想做的事,但是再入剑域也只有此一条路可行,即便是他、也别无他法。除非九幽殿全部去到世间,助他强开剑门。” 金色身影到了这会,才算是有些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在世间,刘道元已属无敌。如今正值剑门将开,圣塔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这个百年一次的盛会之中,暂时顾不上惩治他。而这次剑域飞升,他又正好成了你不死不休的对手,一切冥冥中似有定数,所以这份担子就交给你了!”老人说完,一杯热茶再次入喉。 “师兄所说冥冥之中似有定数?我怎么听不太明白了。” “这么跟你说吧,我受圣塔尊老嘱托,就是想让你在剑门大开之时,将刘护法彻底湮灭于剑门之外!这也是你飞升剑域的必然一战!”老人说着话,眼眸中突然变得坚毅而又深沉。 “师兄之意是无论如何,我既要飞升剑域,就一定得在剑门之外干掉刘护法?剑门大开但只有一人能够入得剑域,只要是我、那么一定不能是他!”金色身影缓缓的诉说着自己心中所理解的意思。 “正是如此!如果最后的结局是他重回剑域,圣塔自有手段来惩治于他;不过如今都知道你是我的小师弟,是落尘的小徒弟,因此都希望最后飞升之人是你!”老人斩钉截铁的回应。 “其实我心中依旧有很多疑惑,只不过都跟飞升前没什么关系。至于剑域,就等我的真身来到此处之时,再详细听师兄讲述吧!接下来唯一要做的,看来也只能是提升自身的境界这一件事了。”金色身影面色平和的小声呢喃。 “嗯,只要你心性坚定,师兄相信你、最终乘风而来之人一定是你!对了,我还有东西送给你。”说着话,老人似是想起了什么,于是伸手想怀里摸去。 “此物乃是灵镯,品相虽低但其中自有天地。它不仅可以存储万物,也可以让自己的灵元进入其中修炼。灵镯中自有剑域灵气,而且随着时间的增长它们也会一步步进化成中极品相甚至高级品相的灵镯,那样不仅存储的空间更大,而且其中所蕴含的灵力会更丰满、更精纯。” “师兄这是要送给我吗?”金色身影紧紧盯着老人手中的白玉镯,目露渴望之色。 “当然是给你了,你只需要将灵力灌输其中与灵镯连接,成功后灵镯会自动认主。也就是说外一你不小心丢失了,别人也取不出你放在里边物品。除非遇到一些灵力比你雄浑、境界比你高的,强行抹除你的印记,那就怨不得别人了!” 说到这里,老人不禁狡黠一笑,活脱脱像个老顽童。 “多谢师兄相赠!” “提升境界,以后最好就让灵元在灵镯的空间里修炼吧,比起凡间、它会让你的实力境界提升的更快!”老人最后解释一句,随即袖袍自石桌一挥而过,方才的茶壶茶杯竟都凭空消失不见。 金色身影见状苦笑一声道:“师兄这是要下逐客令了?” “你都不看看自身的情况吗?”老人嘴角带笑,然后起身离开。 金色身影这才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那即将消散的稀薄身形,不禁暗自摇了摇头。 “师兄保重,燕成告辞!” “希望不久的以后,你我能在剑域相逢。再见了、小师弟!”老人一句告别之后,身形化作一道流光,往更远的地方一闪而去。再看这道金色身影,也已散于无形,消失在了这片天地之间。 第123章 游洛阳石佛授艺 孟虎儿初见师兄 一道金色光芒自夜空飞速划过,落在了一片断壁残垣的凄伤之地。 金色光芒缓缓绽放成了一个四周金光微微闪烁的人影,观其样貌正是从剑域之中归来的燕成灵元。只见他瞩目四下观瞧,一脸的悲伤之色难以掩去。 这片被大火肆虐过的旧址,正是当年盛极一时的秦州燕府宅第。十三年了,不知为何他从未再回来过。或许是怕旧事重新袭扰心头,又或许是心中那抹不去的伤痛和放不下的仇恨,让他不敢再次踏入此地。 终究是个哀伤的地方,即便这里曾经发生过许多美好的记忆,即便这里有爹娘的音容相貌,可如今,除了依旧显眼的大火烧过的痕迹、余下的可能就是那些不知归往何处的亡魂。 金色光影双膝缓缓跪倒,两眼之间金色的泪滴止不住滴落在地。燕成满眼哀思、缓缓抬起头对着这片荒园开口呢喃:“爹、娘,燕家的亲人们,成儿回来祭奠你们了!” 金色的手腕之上一抹光芒之后,从灵镯之中燕成取出了酒壶和酒杯,他满含热泪的小心翼翼斟满一杯酒,然后对着眼前的园子,仔细的倾洒。 “燕家血仇,成儿已报,你们安息!”三杯酒过后,突然一声鸡鸣打破了黎明前的静谧。燕成收起酒壶,朝着前方磕头跪拜之后,金色的身影渐渐变的透明起来,直至完全消失不见。 野外的空地之上,熊熊燃烧的篝火如今早已熄灭,只剩下一堆灰烬还在往外升腾着烟雾。知恩在睡梦中翻了个身,继续鼾声阵阵,而另一旁一直盘腿打坐的燕成,却突然睁开了双眼。 一道金色光芒在他的眸中缓缓隐去,他低头看了看手腕之上多了一个淡金色的镯子,内心忍不住唏嘘感慨一番。 想到灵元再次游历剑域、想到自己双膝跪倒在燕府旧地,此时的他五味杂陈,但在其眼角之处,依旧有着几滴晶莹的泪珠,悬而不坠。 “师父,咱们该赶路了。”不知过了多久,知恩已经收拾好了行装,过来跟燕成提醒了一句。 “哦,那边收拾东西,这就离开吧。”一个恍惚间燕成被知恩的说话声唤醒了,在感受到自己依旧潮湿的双眸之后,燕成装作不经意间用衣袖轻轻擦拭。 “师父,你流泪了?”知恩显然是注意到了他的举动,于是小声询问着他。 “突然想起了一些旧事,在心内感慨一番,不妨事!”燕成转过头来笑着回了一句,二人便一道牵过马匹,向着西南方向飞奔而去。 “师父,下一个郡城是何地?” “洛阳郡!” “中原名郡!”知恩忍不住感慨一声。 “那我们就在洛阳郡停留几日吧。”燕成大声说道。 “好,正好看看那满城的牡丹花!”知恩高兴地大喊一声,随即快马加鞭,两人两骑的身影消失在了官道的尽头。 洛阳郡,一个地理位置得天独厚的郡城,尤其是在这初夏时分,中原的风土人情就像夏花一样,虽然没有刻意张扬,但也还是满眼繁华,芬芳浓烈。 洛阳郡以牡丹闻名于世由来已久,到了这会,正是百花争艳的日子。洛阳牡丹竞相开放,红白黄粉,各样的国色天香,引得游人百姓常常凝望出神。 如此繁荣美景,更是吸引了无数龙昌各地才子佳人前来观赏,更有甚者当属长安皇族。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有几个王爷、王妃一同驾临此地,一同游赏这盛世之景。 熙攘的游人之中,突然有几个熟悉的面孔,一边游历、一边相互耳语。看其面容之上的神情,除了喜悦和陶醉,随即也是有着几分诗兴暗自涌来。几人之间时不时的吟诵一两句赞美牡丹的诗句,让得此次出游变的更有意趣了。 这一日,一行三四个人一道游历洛阳的龙门山。几个人中有一人身着华服,眉目俊朗,言谈举止之间似有帝王之气,正是当今天子、太宗皇帝王显。 再看其余三人,皆一身紧身装束,虽说是游赏风景,但行走之间却不时的四下打量着从身边路过之人,有几个游人不经意间有些靠近的,都被他们暗地里巧妙的避开。 再说这几人,在看遍了满城繁花之后,又起兴致来在了龙门山。据历史记载:昔大禹疏龙门以通水,两山相对,望之若阙,伊水历其间,故谓之伊阙。 如今,山分东西,伊水与洛水相汇,终奔赴黄河。而就在这龙门山壁,始凿石佛八十一尊,大小分列,其形宏伟壮观又满含仁爱之气,故此近几十年间,名声显赫,引来无数人前来观赏、顶礼膜拜。 更有传说此间谷阳洞内一尊佛像,曾经在此地大疫之时金身显圣,为百姓驱散疾疫。此后,便有更多的人前来许愿、还愿,寄托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王显一行先后登山,行走在窄小而又险峻的山路之上。或许是举目之下的风景太过诱人,这位当今天子竟是自半山腰际一脚踩空,前后三名护卫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就看见一个身影从山腰直直往山下掉落下去。 近乎歇斯底里的喊声,惊动了山下往来的游人。大家纷纷止步,抬头望向空中。 正在这紧要关头,山崖石壁之上,一尊静坐莲台几十年未有变化的石佛,猛然间在众目睽睽之下竟是伸出了一直巨大手掌,与此同时人群之中一道金色的光影瞬间跃向半空,一个辗转腾挪,紧紧的将下坠之人环腰揽在双臂之间。 下一刻,巨大的石佛手掌已来到了二人身形下方,两道身影脚尖一点石佛手掌,卸力之后稳稳站立于大佛手掌之上。 王显得救,从失足掉落到被石佛托在手中,这一切几乎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显然这位君王还没有回过神来。 石佛手掌落地,却只剩王显一人独自从巨大的手掌中跃下地面,巨大的佛手缓缓收回,一如未曾发生过方才那一幕,金身安坐。 “奇怪,方才明明是有人先佛手一步将朕从半空接下,为何眨眼之间就不见了踪迹?难道是朕的错觉吗?”王显内心疑惑之余,忍不住四下张望。即使那个身影他没来得及看清楚,但那双明亮的眸子,他却记忆深刻。 半山腰那三个护卫,把这一切都清楚看在眼中。来不及惊愕,他们赶紧回身往山下飞奔而去,即便看到了太宗如今安然无恙,可内心的惊恐一刻不停。 王显在四下寻找无果之后,这才转过身去,面向着眼前的那尊巨大佛像,虔诚俯身跪拜!这时,那三名侍卫也气喘吁吁的来在了他的身后,心中想要上前探寻,却又不敢上前打扰,如此也只好随着他一起跪拜石佛。 远处人群之中,燕成带着知恩最后看了一眼那跪在佛像面前的几人,嘴角泛起笑意的同时转身往别处行去。正这时,一道声音突然在他心中响起,即便是燕成,也着实有些惊愕。 “年轻人勿惊,我乃是西方宝生佛,久闻洛阳牡丹之名,故来此游历一番。不想路过此地,遇人间君王失足坠崖,不得已才附身石佛之中,伸手相救。” “原来他还真是当今天子!”燕成自顾自的在心里感慨一声。 “不错,他便是当今的太宗陛下!”宝生佛的声音再次响起。 “是便是了,不过救人一命可不分被搭救之人是谁!”燕成在心里回应道。 “这是自然。” “那不知宝生佛在心底唤我,是为何事?”燕成话锋一转,在心里疑问道。 “救人一命却悄然身退,老僧深感敬佩。今日相逢,也算是佛缘,老僧有意授你技艺,不知你意下如何?”宝生佛声音慈祥,带有微微笑意。 “授艺于我?好啊,都说技多不压身,在下也正好想开开眼界。” “如果老僧没有看错,你身上不但有剑域的灵气、而且还有神域的仙气,这倒是难得!” “也是机缘巧合之下,得恩师授艺!”燕成回应道。 “你且找一个僻静无人之地,老僧传你大日如来,希望能在日后你飞升之际帮到你!”宝生佛言尽于此,不再说话。 燕成回过神来看了一眼身旁的知恩,随声道:“随我来。” 一处密林之中,知恩站立于高丛野树之外,注视着远处的人群,面色平和。林中空地之上,燕成席地而坐,静等那道声音在心底再次响起。 一道金色光芒凭空出现,下一刻一个和颜悦色的佛门大师身影隐约出现在燕成面前。老僧微笑着上前一步,冲着燕成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之后,只见他缓缓探出双指,对着燕成眉心轻轻一点之后便笑呵呵的凭空散去身形。 “大师!宝生佛......”燕成在感受到了体内变化之后,一睁眼急忙喊出声来,可此时哪里还有半点老僧的影子。 “阿弥陀佛!”燕成压制着自己内心的感慨,冲着空空如也的上空,以佛礼参拜。 南都城郊别苑,原本是杨松早前躲清静的地方,到了现在渐渐成为了七星阁师兄弟们的栖身之所。放眼看去,凉亭中、空地上,时不时都会有几道熟悉的身影自此路过。 “师姐,眼看着你跟唐师兄大婚在即,可是成儿却还不知道这个消息!”憨乎乎的声音传入凉亭中女子耳际,只见她玉手轻轻捋了捋额前发丝,然后转过头对身旁之人回应道:“一入江湖深似海,你要我去哪里寻找他?” “师姐说的是!可惜了小师弟,师姐头一次结婚,他竟喝不上你们的喜酒。” “我说师弟,什么叫师姐头一次结婚?你还想师姐结几次婚?”女子故作怒态,出声斥责道。 没想到她话语刚出口,亭中唐轩与亭外正在指导一少年习剑的章昭,竟然同时大笑出声,这可恼了亭中的女子,只见她顺手抓起面前果盘里精心挑选的水果,直接扔向对面的唐轩。 “大姐、是我不好,我错了!”唐轩见状一边摆手求饶,一边脚底下抹油溜之大吉。 “还有你!”女子转头瞥见那亭外的章昭,依旧憋着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于是再次抓了一把水果,随手扔了过去。 章昭面前的少年见状,直接单手在空中挽起剑花,将一颗颗水果尽都打落在地。 “虎子,你竟敢当着师伯的面动手!”女子再次佯装生气的看着不远处一脸茫然的少年,作势要上前理论,谁料想章昭竟一把拽起少年衣领,说了句:“还不走等着挨打吗?” 随即只见二人的身影一溜烟便消失在了女子面前。 “真是一群欠收拾的家伙!”女子一边呢喃,嘴角却又泛起笑意。 “我说姐姐,你哪里来的这么大火气?眼看着就要嫁人了,这是谁又惹到你了?”另外一女子的声音自背后传来,声音空灵悦耳,仿佛夜莺一般。 “还能是谁!”女子也不转身,只轻移莲步回到亭中。 这时,另一女子已绕过凉亭,来到关勇身旁轻声说道:“关师兄,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没看到他们都已经跑了吗?” “看到了,可是我为什么要跑?”关勇疑惑的询问出声。 “再不跑,师姐可要揍你了!”女子没好气的回了句。 “哦,那、那我也跑?”大汉一脸憨态,横跨一步做出要跑的姿势。 “赶紧跑啊,还愣着!”女子见状大声呵斥一句,大汉闻言这才撒娇如飞,往远处跑了去。 “哼,当得什么师兄,都要气死我了!”女子抱怨一声,这才回身来到亭中女子身旁。 要说这两位,正是江家姐妹。同样生得貌美,却一个性情沉稳,一个洒脱活泼。 到了正午时分,别苑一间客堂内,众人用过午饭,都在此落座,品着今年头一茬的春茶,有一句没一句的相互闲聊着。 这时门外突然走进一人,众人扭头看去,见任正一脸神秘兮兮的环视一周之后,开口说:“我给大家带来两位贵客,你们猜猜是谁?” “什么猜不猜的,有话你就直说!”一向心直口快的江雪白了他一眼,容颜之上故作不屑之色。 “真没劲!”任正恰如霜打的茄子,顿时没了方才的那股兴奋神色。 “众位师兄师姐,别来无恙!”当任正身形闪在一旁时,从门外一前一后走进二人,走在前边的有意扯开嗓音大声喊了一句。 这一喊不要紧,众人愣了片刻之后,章昭、唐轩几人忍着心中的兴奋,直接上前将来人紧紧抱住。 “你小子,还真舍得回来!”唐轩一边摇晃着眼前的表弟,一边笑着埋怨道。 “表哥大婚将近,做弟弟的岂能不亲眼见证?”燕成也是满脸开心的回应着。 “还算你小子有良心!”说着话,唐轩伸出手一拳打在了燕成肩头。 “这几个月,一切都好吗?”身为大师兄的章昭,同样给了小师弟一拳,待三人定下身形,这才开口询问。 “托大师兄的福,一切都好!”燕成笑着回答。 “我说小师弟,你可真会挑时候!千里迢迢都能闻得到喜酒的香气!”江雪笑靥如花,一边上前几步,一边打趣道。这一幕,看的一旁的任正竟有些失神,随后不免又引来大家一阵打趣。 随后又是关勇,又是夏琳秋水,一一来到近前打过招呼,这才好不容易逐渐安静了下来。 燕成收了收思绪,理了理形容,这才缓缓来到江岚面前,微笑着开口:“成儿恭贺师姐!” 江岚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无比熟悉的师弟,一时间美眸之中竟然泛起了泪花。 “回来就好!”说着话,她站起身来轻轻挽起燕成的胳膊,一脸的疼爱。 “对了,我有礼物送于师姐。”燕成说着话,悄然从灵镯之中取出一个锦缎面的盒子,然后轻轻打开,里边静静躺着两枚玉牌。 “这龙凤玉牌,送于师姐和表哥。成儿祝你们永结同心、百年好合!”燕成笑着将盒子递给了江岚,这一回她没有推辞。 燕成轻轻拍了拍师姐肩头,随即转过身来对众人说道:“礼物大家都有,稍后我再分别取出来送给大家。现在,我想介绍一人,给你们认识!” 说完话,燕成冲着一直站在门口的知恩一招手,知恩笑着对众人点头示意之后,来到了燕成身边。 “他是李知恩,甘州人士,也是燕成的大徒弟,希望以后,你们这些作师伯,能多关照!”燕成说着话,故意一挑眉梢,一副欠收拾的样子。 “你最小,却是最早收了徒弟,还收了两个!”唐轩一拍燕成肩膀,出言排挤。 “没办法,谁让我这么优秀呢!”燕成顺着表哥的话,干脆就不管不顾的说了下去。 “一去小半年,脸皮越来越厚了!”江雪补刀。 “我才不在乎这个!”混不吝的态度回怼二人之后,他马上换了一副嘴脸,拉着知恩,逐一拜见一众师伯。 当然也不白拜,师伯们的初见之礼还是要收的。从章昭的玉佩,到关勇的银钱,反正雁过拔毛,一个也不拉下,这是燕成心里的小九九。 “师父,师父!”当知恩刚刚拜见小师伯江雪后,大老远便听见有人高声呼唤。 燕成闻声,对着知恩一笑道:“你的小师弟来了!” 知恩闻言,站直身体看向门外。不一会,一个身高八尺有余的少年气喘吁吁,一头扎了进来。 “师父,孟……孟虎儿……拜见师父!”少年一边喘气,一边俯身跪拜行师徒大礼。 “好了好了,快起身来。”燕成笑着将少年扶起,然后上下打量一番。 “还不错,这半年没有偷懒!” “多谢……谢师父夸奖!”少年脸上依旧难掩喜悦之情,只是呼吸依旧急促。 “虽然练功练的不错,但心性也是时候该磨练磨练了。遇事要稳得住,以后才能有出息。”燕成出言教导。 “虎儿谨记师父之言!”少年再次躬身施礼,不过这一次,他的脸颊微微泛起了红晕。 “师父之前跟你说起过,你有个大师兄,不知你可还记得?”燕成问向少年。 “虎儿记得,大师兄姓李名知恩,是师父的长徒。”少年微微抬起头,一丝不苟的回答道。 “你大师兄就在那里!”燕成随手指着知恩的方向,对孟虎儿说道。 少年偏过头,看到一身高比自己还低半头的陌生男子,身形偏瘦,一身浅蓝色衣袍并不显眼,五官端正但也算不得俊俏,只不过那一双如暗夜星辰的眼睛,着实让他吃了一惊。 “孟虎儿拜见大师兄!”少年在知恩面前行礼。 知恩见状,急忙将他扶起,随即道:“小师弟眉目俊朗、仪表堂堂,果然是少年英雄!” “多谢大师兄夸奖!”少年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大师兄,不由得又亲近了几分! 第124章 有情人终成眷属 问月楼老祖夜访 今日的南都城问月楼内充满了欢声笑语,师兄弟等人全部聚集于此,亲手准备着明日婚礼所用的一应物品。 从门外喜庆的大红对联到大厅之中的桌椅摆设;从各样鲜艳窗花的裁剪粘贴到果盘酒水器具的逐一放置,每个人都绞尽脑汁,尽可能完美的呈现出一片喜庆而又舒适的场景。 即便对于有的器物放置,几个人之间会有不同的意见,难免会你言我语争执一番,可最后依旧是喜悦欢快的样子。 人影匆匆来去,众人各自忙碌着,好不热闹。 知恩当然也在其中,身后自然跟着那位少年小师弟。二人从早到晚几乎从未分开过,手里的活计自然也算是众人之中最难的了。 比如搭梯子贴婚联、挂彩灯,另外还有一些需要爬高之类的几乎都被二人包揽。忙归忙,但他们倒是配合的默契,一点也不像是才认识两三天的人。 终于到了黄昏时分,一行人这才逐渐停手,环顾着四周被他们打扮的十分漂亮的礼堂,一个个自然是满脸欣喜神色。 “多谢各位亲手为我布置礼堂,辛苦了一天,今晚我请大家吃酒!”唐轩自然是最开心的吧,他看着喜庆的礼堂不由得对众人充满感激。 “我说表哥,你就别自作多情了!我们之所以这么认真的布置礼堂,那都是为了师姐。你要知道,明日你们成婚以后,我们九华山七星阁的师兄弟,可都是师姐的娘家人了。往后若是你欺负师姐,我们可不饶你!” 燕成走到近前,一把搂住唐轩的肩膀,笑着出言警告他。 “对,若是往后师妹受了委屈,我们娘家人定不饶你!”章昭此时也适时的打趣道。 “不饶你!”关勇憋了半天,最后也只好跟着师兄附和一句,一副憨态惹的四下众人同时放声大笑起来。 “请岚妹娘家人放心,往后她若受委屈,唐轩自当任由各位发落,绝无怨言!”说起此话时,即将上任的新郎官立刻变的一脸正色,语气坚定。 “这还差不多!只不过明日你就是新郎官了,所以今夜你不能饮酒!”任正一只胳膊搭在江雪肩头,说话时被江雪突然弯腰逃走,自己竟差一点站立不稳,跌落在地。 随之在场之人又是哄堂大笑,气氛别提有多热闹了。 十五的夜,月色如水,微风浮动着枝叶不时传出沙沙的响声。众人虽已散去,可这么一个美好的夜晚,又有几人能够安然入梦? 尤其是对明天的那一对新人来说,此时他们的内心充满着期待和喜悦,却也免不了有着一丝的紧张。纵然夜色深沉,可彼此的心境依旧澄澈、透亮,难以成眠。 安和十六年五月十六日,宜婚嫁! 黎明之际的南都城郊别苑里,除了等待接亲的新娘子江岚和一直陪伴着她的江雪及一众仆人丫鬟之外,其余人等全都来到别苑门口聚集。 一个个年轻男女,从头到脚全都是一身崭新的装束。他们彼此谈笑间骑上了被大红绸缎包裹着的马鞍桥,然后在章昭的带领下往问月楼的方向缓行而去。 夏日的初晨,当一抹阳光洒向大地,问月楼前便已响起了喜庆的笙箫唢呐的吹奏之音,越聚越多的亲朋好友全都围绕在问月楼门口驻足观看。 今日里的新郎官身披华丽的大红袍服,胸带红色丝绦绣挽而成的大红花,正一步踏出门外,边走边对两旁亲友拱手抱拳,一脸高兴之色勿需言表。 此时门口有人迁来一匹雪色白马,身后一顶红色的八抬大轿紧随其后,唐轩这才在众人的簇拥之下跨上马背,往别苑前去接亲。 随行新郎官的自然有燕成、章昭等一众男子,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互相打趣着今日里的唐轩。新郎官的心中满是对新娘子的期待,因此自然而然的对于他们的调笑并未理会。 问月楼距别苑也不过四五里地,接亲的队伍就这般吹吹打打一路来在了别苑门前。所有人飞身下马,围绕着新郎官扯着嗓子往里大声喊着“新郎官已到,新娘子赶快出来”之类的话语,即便他们的声音根本抵不过笙箫的鸣奏之音。 大约有一盏茶的工夫,别苑大门从内缓缓打开,众人全都瞪大眼睛仔细往里观瞧,这一刻连身后的乐工也都默契的停止了吹奏。 门内一群丫鬟互相簇拥着,在江雪的搀扶下,一位身着凤冠霞帔的女子,一袭大红色礼服的玉人,迈着莲步,缓缓走了出来。 江岚的性情向来果决,是非明辨、嫉恶如仇,言行举止之间总是伴随着侠义之气。故而眼下的这一幕,真是看呆了众人。他们习惯了江岚迎风舞剑的锐利,却很少看到她身为女子的柔弱。 这或许就是心底的温柔只为一人倾覆的样子吧! 遵照古礼,接亲时的新人在礼全之前是不能互相搭言的,新娘头上的红盖头更是到了洞房方能揭下。故此即便现在的唐轩再如何想着揽美人入怀,也只好硬生生压下这份心思,不过他的双眼从新娘出现的那一刻就没有从她身上挪开过。 “别是看傻了吧!得先让师姐上花轿,回去问月楼全礼!”一旁的燕成看着满眼花痴的表哥,一个鄙夷的眼神之后用手肘顶了一下他的腰际,出言提醒道。唐轩这才不好意思的招呼着轿夫压轿。 当八抬大轿缓缓压下,江雪仔细的扶着新娘进入轿内端坐,而后退身出来飞身上马。喜庆的音乐重新奏响,别苑门口的爆竹声也是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难断难绝。 当迎亲队伍出现在早已等候多时的问月楼伙计眼中,从看见的那一刻,门口两边的礼花爆竹就已响彻这片天空,声声不断。楼内的亲友更是闻声后全部涌向门口,大家都想第一眼就瞧见今日的新娘子。 花轿落下,江雪跳下马背俯身进入轿内,将姐姐扶出轿子。问月楼门口走来一女子,手里拿着大红丝绦,其上中间挽着一朵红花。 女子将丝绦一头递给了唐轩,另一头自然交到了刚下轿的新娘手里。就这样,在唐轩牵着红丝绦一步一步走向问月楼时,身后的新娘也是在江雪的扶助下,莲步轻移,缓缓向门口走去。 “一步迈火盆,日子红红火火!”梁天达站在门口,朝着在场宾朋大喊一声。 江雪弯腰拾起裙摆,助姐姐一步踏过。 “二步跨马鞍,岁月平平安安!”浑厚而又充满喜悦的嗓音再次响起。 江雪在新娘耳边提醒,又是一步踏过。 “三步入礼堂,全礼长长久久!” 新娘徐步而过,迈入礼堂。 堂中,三长老柳素梅挽手高坐,梁天达立于一侧,主持仪式。待众亲友落位之后,他这才大声对堂内众人说道: “昔开辟鸿蒙,物化阴阳。万物皆养,唯人其为灵长。盖儿女情长,书礼传扬。今成婚以礼,见信于宾。共牢而食,合卺而饮。天地为证,日月为名!” 梁天达顿了顿,继续开口道:“请一对新人为高堂敬茶!” 堂下有人端过两只火红色并蒂莲的茶碗,唐轩与江岚分别给柳素梅敬茶。 “娘,请喝茶!”唐轩掩不去喜悦的朝上说道。 “好、好、好!”柳素梅接过茶碗,仔细喝了一口,然后放回盘中。 “娘......请喝茶!”这一声温婉娇羞之音,就连唐轩也是忍不住心中一阵激荡。毕竟是初次改口,他自己都一下子有些不习惯了。 “哎,喝茶、喝茶!”三长老心中喜悦全都溢于面容之上,喝完茶后立刻从怀中取出一个大红色绸缎包裹着的礼物,交在了新娘手中。 “吉时已到,请一对新人全礼!”梁天达洞察着场中的节奏,适时开口喊道。 “一拜天地!”两道身影面向门口,心怀恭敬、俯身弯腰; “二拜高堂!”二人转过身来,朝坐上娘亲恭谨施礼; “夫妻对拜!”一对新人面对面俯身而拜,这一拜,有情人终成眷属。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谨以白头之约,书向红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至此、礼成!” “为什么没有送入洞房?”梁天达最后一句话刚说完,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于是一众师兄妹簇拥着将两人推向洞房所在的方向。 随着新人全礼之后,问月楼内外摆设的上百桌酒筵逐渐的热闹了起来。 凡是常来常往的亲朋故旧,全都在楼内就坐,而坐在楼外的大多都是各路江湖人士和南都的百姓们。所有人都没有因为这样的安排而感到不妥,反倒是宴席间觥筹交错,认识了许多朋友。 这一天的南都城,处处洋溢着喜庆。即便是市井百姓,虽然有的人离得远没能参与其中,但是经过梁天达等人的照应,今日里所有在南都城内酒楼饭馆内用餐之人,全部挂南都城主府的账,随后由城主府逐一付给商家银钱。 这几乎是前所未有的景象,好在南都府近年来也是富的流油,这点小钱他们还是不看在眼里的。 酒宴从下午一直延续到月上枝头,早已醉意满满的众人终于是在伙计们的搀扶之下,回到了三楼各自安排好的房屋内。 七星阁的是兄弟们自然是打心底里开心,所以喝起酒来竟都不管不顾,因此一个个回到屋内只能是倒头就睡。比如关勇,直接醉倒在了酒桌底下,六个小伙子一起才将他抬回屋内。 夜半的月色依旧明亮圆满,毕竟是十六月圆之夜。楼内外的酒宴残局,到了这会也都收拾干净利落了,毕竟让南都卫来帮忙做的事,肯定会很有效率的。 楼内新人的洞房之中,一对新人从进入房中的那一刻,就开始了互诉衷肠。他们从彼此的初见,到两次征缴魔山,从南都城再到九华山,二人虽然早已熟络,到今日里说起这些,倒是觉得与它时不同,所以即便到了夜半,彼此间一身红衣仍未曾褪去。 屋内红烛闪烁不断,郎情妾意加上从窗外隔着窗纸洒下的那一抹月色,终于撩动了两人心中的一抹春色。 新娘缓缓闭上双眼,丹唇微启;新郎逐渐靠近时,内心早已沉醉。两人唇齿交融,许下了相爱一生的诺言! 月色之中,一股灵气悄然自天际飘向人间。沉寂了许久的斜月洞内,老人一步踏出,走出了章丘山脉,循着他心中最牵挂之人的气息,来到了问月楼燕成的门前。 “咚咚咚”,几声轻微的敲门声在问月楼三层、燕成的屋外响起。如今早已不似凡人的他,对周围任何细微的响动和变化,都能清楚的察觉到。 “谁?”燕成醉眼猛然睁开,然后下意识的朝着门口出声问了句。 “章丘山脉,斜月洞中!” “这是?老祖的声音!”下一刻,燕成醉意全无,急忙跳下床赤着脚来在门前将房门轻轻打开。 借着月色,一张满是慈祥笑意的老人面孔出现在了他的眸中。一看之下,他心中欣喜,急忙将老人让进屋内,重新点燃烛火。 烛光将屋内照亮,他这才从上到下将老祖仔细打量了一遍。 “老祖,您竟然靠着自身的领悟修行,进入地元境中期了!”止不住内心的震撼,燕成脱口而出。 “所谓境界,老朽尚未知晓,不过如今距离剑门开启的时日不远了,这也正是我此番前来寻你的原因。”老人笑呵呵的对后辈讲说着,一双明亮有神的眼睛一直看着眼前的燕成。 “我先给您倒杯水!”说着话,燕成就要动身去取茶水,却被老人出言制止。 “今夜前来,就是为了将此事告知于你,但我想你应该也感受到了空中那一丝丝与众不同的灵气了,这便是剑门将开的征兆。老朽之所以来找你,其实也是来看看你。” “不瞒老祖,成儿的确知晓此事,而且已有计划。只不过近来适逢师姐大婚,所以还来不及顾及这件事。但请您放心,剑门开启之时,成儿必在东海!” “果然是在东海!看来老朽盘算的没错。”老人两眼微眯,似是在心中有所思虑。 “那老祖就留在南都吧,等过几日这里的事情安排好了,您和成儿一起赶赴东海。” 老人闻言看了看他,然后缓缓说道:“不了、不了!老朽明白你的孝心,只不过我还有一些事需要去做,稍后就走。” “什么?您、您一会就走?”燕成心中不舍,也是没想到老人竟然这般急促。 “你不用这般失落,待剑门开启之时,老朽自会在东海与你相聚。其他的便不多言,你且好好提升自己的修为,想必日后东海之行,不会太容易!”老人眼里似也闪过一抹不舍,只不过一瞬间就被他隐藏了去。 “谢老祖叮嘱,成儿明白!不过您方才说起有事情需要去做,不知成儿可能相帮一二?” “你帮不了什么,陈年旧事罢了,想着再过去看看。”老人解释道。 “是这样啊!若是您有难处,只管吩咐成儿就是!” “你的心意老朽心领了!既然事已说完,老朽就此别过!”老人伸出一只布满岁月沧桑的手,轻轻抚摸着燕成的头,随即一道灰色光芒一闪而逝,屋内老人已然不见了踪影。 “老祖!老……祖!”燕成急忙喊了一声,可当最后一个祖字出口,那声音,就连他自己也几乎听不清楚了。 “既是剑门将开,那我们就在东海再见吧!”望着屋外早已消失不见的老人身影,燕成仰望天空那一轮明月,缓缓开口呢喃着。 第125章 生异象海水倒灌 别南都共赴东海 五月底的夏日晚间,气温不冷不热刚刚好。 偶尔伴随着柔风细雨的洗礼,让龙昌国度的人们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舒畅和惬意。 尤其是如今太和称臣、夷州重新归附,使得当下的龙昌盛世处处洋溢着繁荣与昌盛之景。 国泰民安,一直都是历代君王和每一位国人所希望的,而今龙昌已然如是,岂不让人心中欢喜、津津乐道? 俗话说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依。 当人们都还沉浸在这一片繁花似锦的盛世喜悦当中之时,一场祸患自东海郡城之外,悄然萌生。 夜深人静的东海郡,万家灯火早已熄灭,百姓们也都沉浸在甜美的睡梦当中。 此刻,郡城外的海岸之上,随着一缕缕若有若无的细微灵气自天空无声飘来,原本温顺平和的朵朵细浪逐渐变的波涛汹涌。 四更时分,东海郡城之外已是巨浪滔天。 汹涌海水拍岸而起,竟是如同巨大天幕一般高高扬起在半空之中,随即对着下方仿佛一下子变的矮小了许多的城墙飞泻而下。 如此这般接连不绝,眨眼之间,东海郡城内外大有被海水吞没之势。 仿若雷霆般巨大的响动,早已惊动了郡城内的官员和百姓。 一些睡意深沉之人,刚被外边如炸雷般响动惊醒的时候,惺松的睡眼当即看到屋内已有及膝深的海水漫延,还以为自己尚未睡醒或者看花了眼,等到他们使劲揉了揉双眼之后,眼前的这一幕顿时让他们傻在了原地。 城外海边的巨浪依旧没有丝毫停歇之势,无数有如天河之水倒灌一般的滔天海浪仍然在源源不断的自半空往城内倾泻而来。 海岸周边的一些个小码头、野渡口处,原本停在这里的渔船此刻也早已是被海浪不断拍打,一次次撞击在礁石之上,难逃支离破碎的结局。 东海郡太守陈飞,不停的对手下之人布置着一个又一个艰难的任务,紧皱起的眉头一刻也没有舒展过。 一身素衣随意穿戴,一看就是突然自梦中惊醒,眼见险患以至,也来不及整理形容,光着脚直接蹚在了一尺多深的水中,往屋外纷杂的喊叫声传来之处快速而去。 太守府的地势好在比四周都要略高一些,所以眼下虽然也有被淹之势,但应该不会来的那么快。 陈飞正是因此,有了一点思考的时间。其实也用不着考虑太多,祸事临近,首要的一点就是转运百姓、避免伤亡。 毕竟天大地大,百姓的性命最大! 这件事,自然而然的落在了同样光着脚蹚水而来的守正大人彭海的肩上。 如今最要紧的事情,就是搜集小船,将各处百姓全部运往东海西北方向的牛脊山。 此山海拔颇高,山势却相对平缓,东西绵延三十余里,如牛脊背一样,故而得名。 因此将百姓送到此山山脚,再布置人手助他们登山,可解眼下危难。 彭海与陈飞二人一拍即合,随即这位壮硕的守正大人快步离开太守府,为全城百姓的生命开始了他的使命。 一日三餐,是每个人生存下去的必要条件之一,所以接下来的第二件迫在眉睫之事,就是抢救郡城内的粮仓。 粮官陆克,绝对算得上是一个聪明之人。 从水患被他敏锐察觉的那一刻起,他似乎就预感到了后面即将要面临的危急形势,于是他一边派人去往太守府传信,一边自行决定将粮仓内的粮食装船,运往离东海郡最近、也是地势最高的地方,牛脊山。 他这种料事准确,遇事果断的性情,曾多次受到太守的褒奖与同仁们的肯定。 不过眼下他可没有时间去想这些,只要能实实在在解决好粮食的转移问题,以后会怎样他并不关心。 “满城的百姓生命,是为第一紧要之事,彭海兄,你责任重大啊!希望你我弟兄、能在牛脊山相见吧!” 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灰衣文士,看着这满城的水患和处处哭爹喊娘的场景,一时心中酸楚,不由得感慨一声。 “报大人,最后一批粮食已经装船完毕!”一个兵卒样子的人对着灰衣文士汇报着。 “让陆哲善后,尽最大可能的统计出此次粮食的损失状况!其余压船之人,抓紧时间出发吧!”灰衣文士原地不动,开口回应道。 “陆大人,您也跟我们一起离开此处,去往牛脊山吧!”兵卒两眼突然一酸,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对这位眼前的粮官大人劝说道。 “既当官,则为民!眼下处处水患,百姓伤忙不在少数,我岂能就此离开!”灰衣文士义正词严。 “可是,您的职责是保证粮食的安全,如今眼看着粮食大部分已经完好无损的抵达了牛脊山,即便是有些损失,也的确是在所难免。水患越来越严重,为了安全,您也不该留在这里!” 兵卒话语刚说完,就被一道冷冽的目光所震惊,随后一声决然而又坚定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我是陆克,是这东海郡的粮官,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 兵卒退去,传令粮船出发。不远处的粮官陆克,内心沉重、一语不发。 整个东海郡两天之内,已是一片汪洋。 百姓们为了活命,不得不跟随守正大人的兵士乘船前去牛脊山。 如今虽然自身性命暂时无碍,但是眼瞅着自己辛苦半辈子才攒下来的那点家业,如今却都被海水淹没,每每想到此处,怎不叫人心生悲泣。 而今的牛脊山上,到处都有啜泣和哀怨之声不绝于耳,其情形煞是令人心碎。 “各位父老乡亲、请听我一言!”牛脊山上,一人立于高石之上,对着漫山遍野的受难百姓,扯开嗓子大声喊道。 “各位乡亲,我乃是陈飞,东海郡的太守。这几日你们受苦了!” 话一出口,好似突破了人们心底的最后一道防线,因此更多的哭泣之声再次接连而起。 经陈太守示意之后,周边的兵士对身前的百姓好一顿劝解,这才逐渐的重新安静了下来。 “乡亲们,而今我东海郡遭此大难,天可怜见,我龙昌朝堂必然不会袖手旁观。虽说当下我们只能躲避在牛脊山上,但我们山腰处有足够多的粮食会支撑着我们活下去,希望大家不要恐慌!” 说到这里,陈太守突然鼻子一酸,两行泪水径自流了下来。 “我们的粮官陆克陆大人,为了保住那些粮食,为了能让我们在这牛脊山上多一些活下去的希望,两日来不眠不休,亲临粮仓指挥装运。” “最后、粮食是运来了,可是他仍然心系百姓,不肯先行来这牛脊山避险。紧跟着他又加入了守城军的搜救队伍之中,怎料在救人之际,被大水冲倒之后,却几乎没有一丝挣扎的力气,就此命归九泉。” 这一刻,漫山遍野出奇的安静,所有的官员百姓皆是泪眼相看,无语凝噎。 陈太守环顾四下,突然再次开口大声喊道: “乡亲们,我们不能辜负了陆大人的一片心意!陆大人尽心竭力将粮食运到此处,就是为了给我们满城的百姓活下去的希望!所以,我们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待到水患退去之时,再一起重建我们的东海郡城!” 片刻的宁静过后,百姓们举拳高呼:“心存希望、坚强活着、不忘陆克、重建郡城!”呼喊之声响彻天地,竟一时把那东海巨浪之声都压了下去。 “陆克,你个混蛋!你怎么这么傻?不是说好了要教我读诗的吗?”彭海背靠巨石,一下接一下的抹着不断淌下的泪水,在心里反复“埋怨”着。 “快看!”不知是谁一声惊呼,凡是听到此话的人皆是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向东海郡东门外的那个地方。 一个约有十数里的淡黄色光圈,好似从天而降一般,将空中的云朵和下方的海水全都罩在其中。一种强烈的异样感觉,牵动着这里每一个人的心。 “这是什么?”彭海急忙抹了一把眼泪,上前几步来在了陈太守的身边出声呢喃。 “这或许就是引起这次水患的原因!”陈飞满眼愤恨,却又有着几分无奈。 “也不知这大水何时退去!”彭海再次开口。 “看山下的情形,水势是不涨了。但要退去,估计尚需时日!”陈太守答言道。 “那就等着吧!”彭海最后回了一句,转身而去。 陈太守看了看他离去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看这漫山遍野的受难百姓,一声叹息之后重新把目光放在了远处从天而降的淡黄色光圈之上,没有言语的他,看起来格外的深沉。 “不知朝堂之上哪一日能够收到东海的消息?”彭海停下脚步,回过头又看了一眼山下,不禁感慨出声。 南都城城主府议事厅。 收到传讯后的各路人马领头之人此刻全都聚集于此,当然也有唐轩章昭等年轻之辈。 “今日传你们前来,是因为有一个重要的消息要告诉你们!”梁天达俨然一副现任城主的老练语气,开口对厅中之人沉着的说道。 在半月前,也就是唐轩和江岚大婚后的第三天,梁天达受众人之托,已然成为了这南都城的新任城主,所以眼下之事也算是他上任以来的第一件重大事件,他必须要担起重担、妥善处理。 “不知城主所言,可是指东海水患之事?”唐轩朝上抱拳,出声询问。 “看来你们也都听到这个消息了,不知道对此事、你们有何看法?”梁天达向唐轩投去一抹赞许的目光之后,随即又一脸严肃的看向大厅众人。 “初闻此事,老朽深感震惊。但心中仍然疑惑的是,到底是何缘故竟导致东海郡一夜之间被海水淹没?”新任的城主府五长老谢永年,一捋灰白胡须起身开口疑惑的说道。 “五长老,请恕晚辈无心冒犯!如今之计,东海水患严峻,满城百姓必定身处水深火热之中。所以我们现在最应该考虑的不是这次水患发生的原因,而是面对眼下情形,我们能为东海做些什么?” 最是正直忠义的章昭站起身来,先是对五长老抱拳躬身表示歉意,随即开口直言,得到厅中众人的一致点头赞许。 “章贤侄所言正中要害,老朽许是真的老了!”五长老摇了摇头,微微一笑向众人表示歉意。 “五长老哪里话,是晚辈唐突了!不过东海之难已成,我们的确要抓紧时间,商议一下能为那里的百姓做些什么了!”章昭对着五长老再次躬身道。 “对于章昭所说,不知在场众位可有异议?”梁天达点头示意章昭归座,随后开口向厅中众人询问。 座下之人尽都是忠义之士,也有像四长老石正辉、五长老谢永年等出身军伍之中的偏副将军。其他的不敢说,大义面前还真没有一个人往后退的。 “我等身在江湖,深知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道理,所以我们没有异议!”几位年轻人率先表态! 座上的老一辈们也都彼此眼神示意之后,一齐朝梁天达点头表示认同! “好!” 梁天达心里突然一阵感动,随即再次开口说道:“东海百姓受难退往牛脊山,如今必定急需粮食和营帐。至于衣物,现在恰逢夏日,倒是没有大碍。所以,我决定南都的银钱和粮食,除了留足本城所需,余下的尽数清点,运往东海!” “禀城主,众所周知我南都近年来,由于朝廷免去了我们每年所缴纳的钱粮,故此年年丰衣足食之外,积攒颇丰。而今东海遭难,但一郡百姓也不过十数万人,要说留足南都钱粮,余下之数全部运往东海,想必东海百姓三五年之内都未必能用的完!” 四长老石正辉,正是总管南都钱粮之人,经他这么一说,全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石长老所虑,我等明白。但是有一点,您可能没有考虑到。”厅下一直站立在几位长老之后的燕成,对着石长老缓缓一礼,出言说道。 “哦?不知燕贤侄所说的,是哪一点?老朽洗耳恭听。”石长老同样一笑,一双明亮的眼睛慈爱的盯着场中的年轻人,满脸期待的等着他的应答。 “大家都知道,如今东海满城被淹,即便水患退去,他们的房屋需要重建,他们的田地更是经过海水的浸泡,可能三五年都会面临颗粒无收的境况,所以、梁城主所说的留足南都所用,其余全部运往东海,燕成完全赞同!” “原来如此!燕贤侄思虑长远,老朽不及。”石长老一边点头一边苦笑。 “看来,我们是该早一些时候,退下去了!”五长老听闻燕成所言,不禁拍了拍石长老的肩膀,两位老人彼此摇头晃脑、相视一笑。 “五长老哪里话,我们还有许多事情需要跟您们请教!”燕成朝二人躬身施礼,客气道。 “好了,如果各位都没有意见,就照此执行吧。稍后还请石长老带人尽快点清钱粮,五长老带人筹齐车架,还有你们年轻人,都暂且放下手里的事,一起过去搭把手,争取早一天出发去东海!”梁天达最后拍板道。 “敢问梁城主,不知此次运送钱粮营帐去东海,该由谁带队前往?”三长老柳素梅终于开口问了唯一的一句话。 “章昭唐轩领前队,燕成江岚督后队,其余人等,沿路照管,不得有失!”梁天达言词坚定,掷地有声。 “尊城主令!”众人抱拳朝上躬身。 “时间真是飞快,这些个孩子如今一个个的,都可以独当一面了!” 第三天的清晨,站在南都城东城楼上的梁天达和几位长老,看着渐行渐远的队伍往东而去,内心忍不住的感慨一声。 “近些年来,太宗皇帝免去我南都所需缴纳的钱粮,称得上是皇恩浩荡了。现如今东海有难,我们理当相帮,不过亲身而为是有些勉强。孩子们长大了,南都这副担子,也该交到他们手里了!”柳素梅说着说着,不觉湿了眼眶。 “是啊,他们都长大了,我们也都老喽!”梁天达扭头看了看身边的三长老,随即大笑出声! “希望他们,一路顺利,平安到达吧!” 第126章 修灵者接踵而至 渐开启古老剑门 东海郡城外的天际上空,随着那个从天而降的淡黄色光圈逐渐凝实、稳固,那满城的海水在郡城内肆虐了整整一个月之后,终于逐渐退去。 郡城的面目也总算再次出现在了山上人们的视线当中。 原本热闹繁华的东海郡城早已面目全非,取而代之的是那满地的泥沙和随处可见的屋舍倾塌的惨像。 人们在山上远远看去,内心不由得又是一阵阵酸楚哀伤之感。 这可是他们生活了半辈子的家乡啊! 一个月前都还一如往常,一个月后竟是变的这般衰败、凌乱!怎能让人不为之叹息? 守正大人彭海,早已在陈太守的示意之下,亲自带人下山探查。等他满身泥水的重新回到山上,向陈大人禀报实情之后,这位太守大人一边闻听、一边落泪。 “你们快看那边!”有人伸手向牛脊山的西边一指,官道五六里地之外,一队人马浩浩荡荡正朝这边而来。 其后方再有三四里地,车马沉沉、亦缓缓向东海而来。 “那是?杏黄银龙王旗?似乎是我朝廷的援助到了!”陈飞只一眼,当即目露兴奋之色。 “朝廷来人了?”彭海闻言再次转头望了一眼那队人马,然而当他面带疑惑的准备向身边的陈太守寻求答案之时,身边却早已不见了那位平日里沉稳老成的太守大人。 “人呢?”彭守正疑惑已生,一转头这才看见那位急匆匆往山下跑去的陈大人。 “我说你这人,你倒是等等我!”彭海无奈摇头之后,也连忙迈步往山下追赶而去。 果然是朝廷派来的人马,由太宗王显明发王令,大司农贾力亲自率队,大司空高尚一路监督,为东海百姓送来粮米十万石,银钱三十万两,更有行军营帐无数。 百姓的吃住问题一下子得到了彻底的解决,不过还有郡城的重建,眼下就成为了下一件迫在眉睫之事。 毕竟人们总不能一直在山上搭帐篷吧。 对此,大司农带来太宗口谕:后续修缮郡城之事,全部由朝廷分派人手和银钱,当地官民只需全力配合就是。 在听到这些,太守陈飞一直悬着的心这才稍作平复。 正当东海郡的各级官员如获新生一般兴奋的迎接着朝廷送来的钱粮营帐等救灾辎重之时,东海之上突然出现了数以千百计、大大小小的黑影。 约有一炷香的时间,已经平息的海面之上,各种大小官船、商船甚至还有渔船,逐渐透过薄薄的雾霭,显现在了人们的视线当中。 近前细看,各式的大小船只之上,人头攒动。有打着某郡名门望族之家的旗帜,也有悬挂官宦之后的锦旗,但更多的是来自于江湖之中某人的称谓或者名号。 更有甚者,竟是有夷州岛之人,一样乘船而至,但这些人大都乘坐商船。 太和国人自然也在其中。诺大的商船像是有意在龙昌国人面前展示他们的雄姿一般,船只不仅庞大,而且装饰极为精美。 说是商船,可任谁都能看得出其背后有朝堂的影子。 若是燕成这一刻在此处,定能看见每一只船的船头处,站立着的或两三人、或八九人,他们的背后自然有着一道或淡黄、或浅紫等颜色的光圈。 世间常人自然是看不见的,因为来到此处的竟都是这满天下的修灵者! 船只一直停在海面,并没有依次进港停泊。 细心之人就会发现,虽然船只大小不一,但都是紧紧围绕在那道自天空落下的淡金色光圈之外,呈弧形依次排开。 船上之人不时对着眼前的淡金色光圈指指点点,彼此之间交头接耳的商讨着什么,但并未有任何一人胆敢跃下船头,往那光圈之内飞掠过去。 人的胆,天都不知道究竟有多大。故此,他们也有可能是受于某种规则的限制,故而不得不老老实实的站在船头,未有所动。 “原本以为这世间的修灵者会是凤毛麟角,今日眼见之下,倒是自己的格局有些狭隘了!”一位淡青色袍服的年轻俊杰,看着眼下如此盛大的场面,不禁摇头叹息一声,面露苦笑。 “堂堂岭南飞虎,如今为何独自摇头叹息?” 一道熟悉的声音,自半空而来。年轻男子抬头看去,只见一中年男子已然飞身而来,稳稳的在他身旁落下身形。 “我当是谁,原来是顾大哥,真是好久不见!”石秀面色一喜,拱手向来人施礼。 中年男子正是南山顾家如今的掌舵人顾长林。一身浅蓝色衣衫,飞蛟玲珑佩依旧悬挂腰间。虽有几缕银丝浮于耳际鬓边,却丝毫不改其豁达之态。 “你我相识多年,今日才知石秀兄弟原来也是胸怀大志、隐忍韬晦之人,不得不让林某刮目相看!”顾长林一边赞叹一边扶免石秀之礼,满脸笑意。 “相识多年,石秀竟也不知顾兄身怀灵气!你我弟兄本就性情相投,今日看来,似乎早已注定了我们必是同道中人,真让石秀又惊又喜!”年轻男子脸上有着隐不去的喜悦之色,都被顾长林看在眼中。 “自磐龙山九关一别,多年不见,二位兄长,别来无恙!”一白衣男子,体态修长,面色清秀。身背如意长弓,箭袋二十一只鹤羽长箭隐隐有鹤唳之音传出。 “白衣神箭!” “巴蜀万杰!” 船头石秀与顾长林一齐出声。 “二位兄长好记性,正是万子良!”白衣男子纵身一跃,离开原本的小渔船,来到了二人身旁。 就在三人一边寒暄,一边四下张望之际,好几道熟悉的身影都被他们看在眼里。 “现在看来,我亦有石兄弟方才之感慨喽!”到此,三人相视一笑。 再看别处:荆襄赵飞燕、小金凤沈玉、魔山展翔、甘州柯子魁等年轻一辈尽在其中,还有久不入江湖的南海印光派的印光禅师、林海派掌门人林正铭等等。 北域雪山派、兴安门以及石窟门,也都有门人弟子身在其中。 “看来夷州岛与太和国,修灵之士也不再少数!”人群之中风子鸣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爱妻,唏嘘的呢喃了一句。 女子闻言,没有回应,只是一脸平静的扫视着人群,像是在找寻着什么。 海岸边上,光圈之外,亦有许多围拢起来的江湖之人,他们都是乘车马自陆路赶来。 正当众人相互感慨原来知晓剑域秘密之人竟然遍布整个世间之时,原本淡金色的光圈犹如一石投水,泛起了阵阵涟漪,而且越来越急促。 外围许多身负灵气之人,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是被一种神秘的力量拉扯,想要拽进光圈之内一般,让每个人都为之紧张不已。 下一刻,天际之上,修灵者口中的剑门,终于是在激射出了一阵有如电闪的亮光之后,一点一点缓缓的开启了。 刚开始,自剑门之中流入人间的灵气,细小如丝线。到后来,随着古老剑门逐渐开启,仿若轻薄雾气一般的灵气,一团一团飘落而下。 世间的修灵者感受到这一缕缕来自神秘剑域的灵气之时,激动的差点泪如泉涌,哭爹喊娘! 因为他们苦修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也从未汲取过如此精纯的灵气。所以当他们回过神来,无一不是就地而坐,拼命的吸取炼化着剑域的馈赠。 即便时间很短,可能临时抱佛脚也根本没多大用处,但世人的心总是贪婪的。 他们想的也都很简单,能多吸收一点是一点。没有人会天真的以为,通过眼下这片刻时间的修习,他们的境界就能突破瓶颈,往前一步! 俗话说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仅仅一盏茶的功夫,偏偏有人借这漫天精纯的灵气、冲破桎梏,破镜了。 刚开始,是一两个,大家同是修习灵气之人,自然能或多或少感受的到,毕竟境界高低,每个人都不尽相同。 可是紧接着,又有几人接连突破,随后破镜之人越来越多,不得不让人感慨灵力精纯是多么的至关要紧!所以,席地而坐的人们,心中多了期盼,也更加的专注此刻的修习。 剑门依旧在缓缓打开,灵气仍然源源不断的飘落人间,而东海无论岸边或是船上席地而坐的人们,尽都一动不动,老僧禅定一般。 牛脊山上的军士们可顾不得看这些,他们正在配合着当地的官差为这漫山的百姓发放衣物、搭建营帐。 偶尔听到有人惊叹,也只是回头撇去一眼,随即便收回了目光。 事到如今,剑域也不再是什么秘密了。就连那些由于年岁大眼神不好的老人,也都或多或少的听闻了一些剑域的声音,互相聊天之时也都能说上几句。 至于官员们,除了惊叹这天地之神奇外,他们也只好摇头苦笑。 剑域长生的传说或许很多人都知道,但对于他们而言或许从始至终也只是个传说。即便现在这一幕震惊世间的浩大场景就在眼前,可对于没有一点修灵根基的凡人来说,它仍旧是个传说。 回过头来看看这满山百姓的疾苦,无论是近臣贾力、高尚,还是东海太守陈飞、守正彭海,他们此刻能做的,就是不负皇恩,全力以赴,救黎民出困境。 这也算得上是明智之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到时难免丢人现眼了。 牛脊山上忙碌的身影之中,一位兵士,肩抗着营帐正往相对平缓的地方行去。偶尔回头一眼,犀利的眼神似乎洞穿世间万物。 “朕虽有意长生,却苦叹无缘。罢了,即为君王,就看好龙昌这万里江山也好!” 一回头,又看到了山上的百姓,男女老幼十余万人,正当他再次心生感慨之际,却突然听见前方一声大喝之声传来:“我说,你愣在那干吗?快点扛上来!” 年轻兵士一抬头,正好看到一位壮年老兵正面色微怒的注视着他。 “这就来、这就来了!”兵士一脸赔笑,急忙加快脚步,往前而去。 “我怎么看着你有点面生啊?”两人擦肩而过之时,壮年老兵疑问了一句。 “我刚来没多久。”兵士没有回头的回应道。 “那就更应该好好锻炼,别想着偷奸耍滑!”老兵怒斥。 “是,小人牢记您的教导!”说完这一句,兵士已经已经渐行渐远。 老兵依旧站在原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忍不住呢喃道:“这对眸子好生特别,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山上的军士依旧在忙碌,岸边和船上的修灵者仍然静坐修习。 夕阳就在这一动一静之间,缓缓坠落于西山。 第二天的清晨,随着阳光照耀地面,天空上的云雾像是逃离一般飘向远处,留下背后湛蓝的天空。 万里无云的天际,一扇古老而又沉重的大门出现在了最高处的天空,那就是百年一遇的剑门。 那扇古老的大门终于是完全的敞开了,当下所有修灵者都很清楚的感觉到经过这一夜的汲取、炼化,自己体内的灵力飞速增长,当然自身境界也随之有所提升。 这一切简直让他们难以置信! 古老的剑门彻底稳固在遥远的天际,泛起阵阵金色光芒的光圈也是逐渐稳定了下来。 一股强烈的召唤之力自剑门而来,顺着淡金色光圈,影响着这些修灵者们的心神。 想要长生、那就走进圈内,放手一搏! 光圈之外,人们的心思早已蠢蠢欲动,只有南海印光禅师和林海派掌门林正铭等少数几人依旧闭目安坐。 天际剑门之上,突然再次光芒大盛。一缕缕金色光芒变幻,竟是凝聚成了一架天梯,自上而下直入凡间。 等到金色天梯彻底稳固下来,在场的修灵者们再也忍不住心中悸动,一个个站起身来,准备走进光圈,全力一试。 “这该就是那步入剑门的唯一路径了!”印光禅师睁开了双眼,对着身旁不远处的林正铭言语道。 “苦修半生,想不到自己最后的命运,竟会由这架神奇的天梯来定!”林掌门也是一脸无奈的仰头看向空中,心内渐生波澜。 “隐忍到最后,无论如何也还是得靠自己踏上那架天梯!”印光禅师一边说着话,一边缓缓站起身形,目视前方的光圈,神色坚毅。 “是啊,放手一搏吧,也顾不得想会是什么后果了。”林掌门起先一步跨出,准备跃入圈内。 “快看,有几个已经进去了!”人群之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众人纷纷凝神观看。 “看其装扮,乃是太和国的修灵者!”石秀立于船头,面露不屑。 “先不着急,看看再说。”顾长林叮嘱二人一声,随即三人沉默不语。 海风轻拂,海浪渐涌。 此刻所有修灵者的心中,唯有长生之念! 第127章 为长生丑态毕露 渡天劫纷纷折戟 东海郡的海岸边,金色光圈之中已然多了几道身影。 他们或许认为先入为主,会比别人多出一丝飞升的希望,所以也顾不了想别的什么。 随着时间的推移,陆续有很多刚开始围观的人也终于是压抑不住自己心中对于长生的渴望,于是接二连三的往光圈之内飞跃而去。 长生,无论是对于这些身负灵气的修灵者,还是对于普通的世人来说,都是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 只要能活着,哪怕是希望渺茫,但总归是在心里多出了一丝盼头,所以光圈之外聚拢的人们,并不都是身有灵气的修灵之人。 东海郡后李村的李家叔侄李厚实和李文亮就混在其中。 “二叔,咱们是不是也该进去瞧瞧了?”侄子李文亮一脸焦急、紧张模样的看了看身旁的二叔李厚实,随即又不断左右扭头,四下张望。 “差不多了,你看那些进去的人不都一点事没有嘛。”李厚实面色沉重,但说话的语气似乎很轻松的样子。 他暗自瞟了一眼仍旧在四处张望的侄子,心中一股邪念逐渐升腾而起:反正你自小没了爹娘,是我将你一点点拉扯大的。如今到了关键的时候,你也该替我做点什么了。 “二叔你快看,又有几个人飞进去了,我们也进去瞧瞧吧!”李文亮说着话,脸上的焦急之色比起之前更为明显了。 “好,你前头带路,我们过去试试。”李厚实收敛起沉重的面色,对着侄子点头一笑,言语肯定。 “那二叔您随我来,人太多别跟丢了。”李文亮原本脸上的焦急顿时被一种巨大的喜悦之色所取代,于是压根也没有多想,分人群便往光圈近前挤了过去。 光圈很薄,几乎如透明的光幕一般,可以很清楚的看见里边之人的一举一动。 淡淡的金色光芒游离其中,伸出一根手指似乎就可以轻而易举的穿透过去。 李家叔侄已来在近前,一前一后静静的注视着眼前的淡金色光幕。 “二叔!”李文亮情不自禁的喊出声来。 为了安全起见,李文亮想着自己先试着穿过去,若是一切安好,再让二叔进来。 他本想最后再跟二叔招呼一声,不料自己话音刚落,头还来不及转过去看二叔一眼,就感觉身后有人猛然推了自己一把,因为事发突然,压根也没有什么准备,所以一个踉跄整个人便扑向了身前的淡金色光圈。 下一刻,在李文亮的身形接触到光幕的那一瞬间,一绺细小的涟漪突然自光幕之上不断闪烁,淡金色光幕猛然发出耀眼的光芒,随即李文亮那厚实的身躯便被那一道金光无情的弹射而出,倒飞数十余丈,狠狠的摔在了地面之上。 “文亮!”一旁的李厚实见状,先是心头一紧,然后装出一副极度担心忧虑的夸张表情,发疯似的往侄子摔出去的地方挤了过去。 等他来在了近前,扶起一脸血迹的李文亮,眼中精光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自然就成了虚伪的悲伤神色。 在外人看来,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这一幕,向来是让人心生酸楚。可事实是什么,也只有李厚实自己心里清楚。 就在李厚实抱着侄子的尸身哭天喊地之时,突然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看到了怀中的李文亮,猛然睁开了他紧闭的双眼。 那是一双流着血泪的双眼,其中蕴含着怨气和不甘。 李厚实停止了哭喊。 他一边半躺在地惊慌失措的往后倒退着,一边不可置信的盯着那一双血眼,嘴里不住的呢喃着:“别怪我,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这一幕发生的突然,隐去的也快。 毕竟在眼前的光幕面前,谁还有心思去关心死去的李文亮? 即便此刻天塌地陷,又有什么,会比自己的长生更重要的? “原来这光幕之中非身怀灵气之人,断然不能入内!”印光老禅师回想着刚才发生的那一幕,似有所悟。 于是,他双手合十,面向远处依旧躺在地面之上的年轻尸身,诵经超度。 自此之后,短短一盏茶的时间,人群之中凡是心怀侥幸而体内实未有半点灵气的世俗凡人,纷纷远离这片本就与他们无关的是非之地。 人是该有梦想、有追求,但总归还是要了解自己、量力而行,方能不负岁月、得以善终。 时至午后,红轮西转。 此刻海岸和船只上的人影几乎已经全部进入了光圈之内,就连印光禅师这种江湖前辈也终于是不再犹豫,一个闪身便原地消失,等下一刻再出现时,已在光幕之中站定。 “早前听闻大师被徒弟设计困于偏远之地,还以为日后的江湖上再也见不到大师的身影了。” 话音落下,一位须发皆白的修道之人,手拿拂尘缓缓迈步而来。 “阿弥陀佛,原来是牧云道长,老僧有礼了!”印光禅师看清来人后,急忙以佛礼相迎。 “无量天尊,大师客气了。”牧云道长回赠一礼,二人迎面而立。 “老僧一心求佛,平日对弟子疏于管教,才招致后来之祸,让道长见笑了。”印光禅师说着话不禁摇了摇头,暗自苦笑。 “今见大师身康体健、面色红润,看来贫道的担心也是多余了。”牧云道长说完微微一笑。 “多谢道长挂念!若非老僧甘愿隐身一隅,苦修灵力,徒弟们纵然心怀不轨,也难以成事。”印光一边回应,一边用余光打量着眼前的道长。 “这是自然,师父终究是师父!”牧云道长说着话微微欠身,双眼露出赞许的目光。 就在二人互相寒暄之时,人群逐渐朝着那道金色天梯的方向缓缓移动。 百丈广阔的光幕之内,人们却都围挤在了天梯的周围。 人头攒动之间,一个个面色动容、眼神炽热,却始终未有一人敢走上前去,做第一个登梯之人。 “要不,我先去试上一试。”风子鸣也身在人群之中,他看着周围那些目露贪婪却不敢上前的人,眼神中满是不屑。 “不要!我们此行本就是来看看的,我不准你离开我擅自逞英雄!”冷月美目含情,一脸严肃。 男子闻言,当时一脸笑意的侧过头看向身旁一直挽着自己胳膊的温婉女子,随即轻声开口回应道:“你且安心,此生能跟你在一起,远比长生重要!” 当下四目相对,脉脉含情。 距离两人不远处,约有六七丈开外,就是那金色天梯与地面接触之地。 熙攘的人群之中终于有几个人按耐不住内心的冲动,挤上前去准备做第一个足蹬天梯之人。 “我们既然身在此地,就是为了长生而来。如今天梯在此,还有什么可犹豫的?”一人面色狠厉,生的五大三粗。 头插锦羽,身裹兽皮,看样子像是西北羌人的模样。 “我乃西北羌族孟琦,今日就由我为众义士做个表率!”说话间,羌人一脸桀骜,四方步大步朝前,毫无停歇的来在了天梯近前。 周围那些个衣着得体、表面光鲜的修灵者,都识趣的往后退了几步,以免眼前这位蛮人蹬梯之时稍有不慎或者突发什么意外,别再牵连到了自身。 就在周围之人彼此面面相觑之时,羌人孟琦抬起一只脚,直接踏在了金色天梯的第一阶之上。 这一踏可了不得,还没等到他用双手攀附金阶之时,刹那间、整个被金光笼罩之处是地动山摇。许多人一时不备,竟向四周摔倒了去。 紧跟着可就热闹了,由于众人都挤在了天梯周围,所以有人摔倒之时难免会牵连身边之人。 足有成千余众,倒下者竟达五百。 “动静大、雨点小,不就是摔个跟头,起来拍拍屁股还不是照样没事。”刚从人群之中挣扎着爬起来的柯子魁,一脸不服不忿对着身旁的姐夫嘟囔着。 他的姐夫,自然就是那魔山八杰之中,最有天分的八爷展翔。 “要真是这么简单,我还就怀疑这剑域长生之说,会不会从始至终都只是个谎言。”自始至终一直挺拔站立着的年轻人一边低声呢喃,一边顺手拍了拍弟弟身后的尘土。 展翔话音刚落,下一瞬间、光幕之中的上空,金光涌动、扶摇重叠。 “要小心了!”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展翔剑眉一挑,虎目凝重。 出声叮嘱柯子魁一句后,他一边拉着弟弟往后退出人群、一边目不转睛的盯着天空之上涌动的金色光芒。 “苍天欲雨必然风起云涌,今日却不知这金光之内又会是什么?”远处人群之外,牧云道长望着那一幕幕神奇的变化,出声疑惑道。 “是风雨,总归是要落下来的。”印光禅师回应一句,当下二人同时扭头看向对方,随后不约而同的握紧了各自手中的拂尘和佛珠。 金色光芒依旧在半空翻涌,而且越聚越多。光幕之中原本嘈杂的人群如今早已安静下来,包括那个已经一只脚踏在金梯之上的孟琦,如今也是离开了金梯足有五六步的距离。 “咻、咻、咻......” 形似柳叶般的金光突然间自空中涌动的光芒之内疾速射向地面,有几人躲避不及,竟直接被柳叶金光穿体而过。 就在他们倒地的瞬间,整个人更是不受控制的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包裹着,直接送出了淡金色光幕之外。 “为什么?为什么?......” 几声充斥着愤怒与不甘的怒吼声自光幕之外倒地之人的口中传来。 他们虽然对自己被强行驱离光幕感到颜面尽失,可紧接着又发现柳叶金光即便穿透了他们的身体,却并没有对他们造成什么伤害。 等到这几人刚站起身来,准备再次进入光幕之时,这才发现原本体内的那一丝丝灵气,此时竟然完全消失不见。 这可如何是好?自己做了半辈子的长生美梦,到眼下竟是如此草草的成了定局,这让他们如何甘心? 一人压制不住内心的痛苦和不甘,当下不管不顾的再次冲向光幕。 熟悉的一幕再次上演,只见他的身躯在触碰到光幕之时,就变成了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被狠狠弹了回去。 又一次倒地之后的他,心中的倔强再也支撑不起他的身躯,头一歪昏死过去。 余下几人也都看得清楚,即便这一刻有再多抱怨却也只好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看着他人为长生拼尽全力,而自己、不敢再有所动。 再说光幕之内,原本拥挤的人群此时已然四散而开。 眨眼之间就已经有百余众被柳叶金光射中身体,与此同时他们体内的灵气疾速消失,紧接着便是被送出了光幕之外,彻底失去了长生资格。 任凭你哭天怨地,也丝毫无用。这或许就是命! 许多如细小飞剑的柳叶金光,依旧自高空疾速射向金光笼罩之地的修灵者们,有如狂风暴雨一般,密密麻麻、毫不停歇。 人们起初纷纷以刀剑击打,全力躲避着这片充满金光的剑雨。 可是有用吗?答案自然是没有。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被金光射中,光幕中顿时空旷了许多。 有人反应快,不过却令人不齿。 当自己面对疾射而来的金光避之不及时,他们竟然以他人身躯来做挡箭牌,为自己换取一丝留在这里的希望。 能够三五成群站在一起的,大都是同宗同门或者江湖好友。眼下突然被同门、好友当成了人肉盾牌,这可气坏了这些人。 身上灵气消失,必然是要被强行送出去的。失去资格之后,他们咬牙切齿的握紧手中长剑,等待着昔日里的“同门与挚友”。 光幕内,也有想要效仿的,只可惜有了前车之鉴,人们心中都各自有了防范。所以一试不成,当场反目者,大有人在。 于是乎,光幕内外,各有刀光剑影闪烁其间,激荡之气层出不穷。 为求长生,到头来置同门亲友于不顾,人伦丧尽,兽性大发,实在不配立于这天地之间。 场面一时有如乱麻,难以罢却。 “以自身灵气附于刀剑之上,可抵挡漫天柳叶金光!”印光禅师率先以灵气缠于佛珠之上,挥舞之间竟成功打掉了十数片金色光芒。 或许是出于佛门慈悲之心,眼见此法奏效,他立刻用夹杂着深厚内力的嗓音,对着如今光幕中仅剩下来的百余之众大声喊喝。 人们听到之后,就好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或是自己长生的最后一丝希望,总归对于他们来说,在这即将出局的时刻,显得弥足珍贵。 在场之人照猫画虎,用力挥舞着各自手中缠绕上了灵气的刀剑,也终于是有了成效,破了眼前这个几乎绝望的困境。 之后纵然仍有人一个不慎,被柳叶金光穿身而过,送出光幕,但毕竟只是少数了。 事到如今,从初入光幕中时的上千余众,到了现在场中之人勉强过百,空中的漫天金光这才缓缓散去,留下一片晴空,让下方之人得以喘息。 光幕之外的厮杀也渐渐停了下来,当然并不是彼此之间的互相谅解,相反他们的恩怨从这里才刚刚开始。 看着十之八九的人都被送出光幕,起先被强行送出来之人的不甘与怨愤多少能够平复一些了,所以驻足往里观瞧,亲自见证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才是当下所有人愿意做的事。 这些人彻底失去了希望、随后在心中找回了一些平衡之后,这才又变回最初的彬彬有礼、翩翩公子的模样。 至于那泯灭人性的一幕幕,大家心照不宣的谁都不再提及。 “难道他真的不会来吗?”光幕之内一女子在来回打量余下之人后,不禁心中疑惑,呢喃出声。 第128章 青衣人御风而来 人世间最强一战 东海的海岸边,许多原本身在光幕之中的修灵之人,如今只能围拢在淡金色光圈的周围,眼巴巴往里边瞧着,心中实在是千头百绪、五味杂陈。 几十年来的苦心修习,吃了多少苦、遇到多少波折暂且不论,只当时一个不慎、就被那可怕的金光入体,瞬间分解了身上所有的灵气,这又如何让他们甘心? 可是事已至此,不甘心又有何用?注定平凡的人,最终也只是平凡。 红日西坠,眼看着天色将晚,拥挤的人群依旧没有谁主动离开此地。 牛脊山上的百姓们和士卒一起,经过了一天的忙碌之后,总算是解决了当下的食宿问题。所以这会,人们在用完晚饭之后,也都三五成堆的坐在一起,遥望着远处那神奇的光幕。 一天的疲累都在你言我语之中逐渐消解,嘴里说累可就是没有一个人愿意离去。 官员们则不然,他们这会正聚集在一个大营帐之中,商议着如何重建东海郡城一事,好早一些时日让老百姓们重归家园。 他们彼此之间的争论虽偶尔会有一些,但整体氛围总归还算轻松。 如此看来,想要东海郡重回昔日的繁华,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天色终于黯淡下来,可奇怪的是今夜的光幕之中依旧亮如白昼。就好像一个从天而降的淡金色灯笼,相隔百里之外,依旧能看到它的明光。 这样的神奇,无论是不是修灵之人,也都是第一次看到。 所以无论是远处的牛脊山上,还是近前的光幕之外,所有人震撼之余,却也乐得如此。因为这样,他们便可以不分白天黑夜的看清楚里边之人的一举一动了。 虽无缘参与其中,但能够亲眼见证也算是不负此行。 海风一阵阵吹过人群,夹杂着淡淡咸味的空气倒是让人感觉清醒了几分。 远处的天边,自黑暗中划过一道青光,犹如青虹一般一闪而逝。 这会身在光幕之中的百余修灵者,也早已恢复了气力。除了几个心神不安的年轻人仍在其中来回走动之外,余下大多数人皆是席地而坐,少有言谈。 当然,他们也都是都刻意的围拢在那座一眼看不到头的金色天梯周围。 正当所有人都注视着天梯的那一刻,淡金色光幕突然变的动荡起来。剧烈的起伏带起一阵罡风,直扑天梯周围聚拢的人群。 能够留下来的人,或多或少都在内心深处衍生出一丝丝的自信。 毕竟是淘汰了十之八九才最终留下来的人,不论有没有运气加成,总归对于之前柳叶金光的洗礼,他们称得上是胜利者。 可就是这群胜利者,竟无一人能够抗下那一道罡风! 虽有了之前的教训,他们各自不约而同的激发体内灵气护体,可最后还是被罡风扑倒,倒飞十余丈之外者大有人在。 更让人惊呼不已的是,这群人中竟有十几个直接被吹出了光幕,而且所有的反抗似乎都没有任何作用。 就好比实力悬殊的两个剑客对阵,你的倾其所有依旧抵不过他人的随意一击,这不单单是实力上的打击,对于剑客的心理来说,才是最致命的。 因此这些落于光幕之外的人,除了不甘心之外,没了心气才更让人担心。 随着漫天光幕的逐渐稳定,人们抬起头来这才发现,半空之中竟有一袭青衣凌空而立,气若神仙。 “此、此人莫非......莫非......不是凡人?”刚刚起身站定的牧云道长,一脸震撼的抬头望着半空中那道身影,言语都变得颤颤巍巍。 “曾听闻灵气破天元者,可御风而行、可凭空站定!”印光老禅师到底是见多识广,即便他手捻佛珠的指节同样颤抖不止,可他依旧面色镇定、言语平和。 一袭青衣的枯瘦老人居高临下,他看了看那些个所谓的修灵者,当即摆出一副高高在上、不以为意的姿态,轻轻摇了摇头。 他绝对是有这个资本的,毕竟他的名字叫做刘道元! 以他早就跨进生死境的实力来说,眼下这些所谓的修灵者们,也不过是一群惊慌的蝼蚁罢了,就算是做自己的垫脚石,那都是高看他们了。 刘道元的狂妄,自然让人愤慨。 可如果真的了解剑域、了解灵力境界之人,他们绝不会认为那个枯瘦老头只是故作姿态。 “哦,你终究还是来了!”心中疑惑一句,刘道元抬眼看向光幕之外,那条还算宽敞的官道之上。 目光所达之地,一队人马正浩浩荡荡自西边而来。即便天色黯淡,他仍然一眼看到了那个身影,同时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意。 与此同时,牛脊山方向也早已收到情报。陈太守派人打探清楚之后,当场让彭海彭大人亲自带人下山迎接。 唐轩、章昭几人对于彭大人来说,并不陌生。于是见面之后三言两语直接说明来意,那些客套的言词大家都不怎么喜欢。 燕成一直站在章昭身后,自与彭守正简单的行礼过后,他的双眼同样紧紧的盯着远处光幕之中的那道人影。 刘道元依旧立于金色光幕内的上空,二人相隔甚远却仍然四目相对。 “你们先随彭大人去办理交接之事,我得赶去那光幕之中了。”燕成轻声对一旁的唐轩打过招呼,当下就被身前章昭听在耳中。 “你不能独自离队,若真的要此时前去,我陪你就是了!”师兄的这句话,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因此身旁众人都听的清楚。 于是接下来的一幕:众人完全不顾一旁一脸懵懂的守正大人,纷纷示意想要和燕成一起,去往那光幕的方向。 彼此相争不下,章昭心中不悦、出言呵斥,众人这才重归安静。 “当着彭大人的面,你争我抢的像什么话?成儿前去,自然有他的道理,不过一人独行,我们都不放心。所以,就由我和知恩、孟虎儿三人一起陪他前去。” 话到此处,章昭看着其他人脸上失落的表情,长叹一口气接着说:“此番前来,我等当以大事为重。钱粮营帐都还在车架之上,我们都去,这里的事还办不办了?” “章师兄所言在理!”唐轩闻言,第一个站出来支持章昭。 随后其他人见情况如此,即便依旧想要前去光幕之处,也只能是在心里想想了。 “既如此,那就这么定了。”章昭说完,与唐轩点头示意之后,又跟彭大人打过招呼,四人自此离队,直奔光幕所在之处的东门外的海岸边。 “那我们呢?”江雪面色不悦的对唐轩小声抱怨道。 “等这里一切交接清楚,我们就立刻赶过去与他们会合。”说完此话,唐轩一声令下,整个队伍在彭海的指引下,往牛脊山的方向缓缓行去。 夜色中的光幕,明亮如白昼。 燕成四人在这片光亮的指引之下,很快就来在了光幕近前。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凌空而立的枯瘦老人终于开口说话了。 虽然语气平和,但听在下方众人的耳际却犹如雷霆炸裂一般,让好些人顿时头痛难忍。 “你既来此,我岂能不来?”光幕之外,燕成身姿挺拔,中气十足的大声回应。 “燕成!” “燕成!” 光幕之内,冷月闻声瞬间转头回看,当她看清楚了站在外边的男子后,竟然有清泪自美眸中滚落而下。 光幕之外,一艘太和国的商船之中,一女子突然浑身惊颤,急忙自船舱内跑到了甲板上。 扒着船舷仔细寻找,终于是看见了远处的那道身影,那道几乎每个深夜都会来到自己梦中的身影,那个无论如何也无法忘却的人儿。 女子名叫王玥,又名池田美惠子! “既然是来阻止我的,那就别在外边站着了!”枯瘦老人轻笑一声,之前的傲慢之意虽然减少了许多,但并未完全收敛,似乎是他有意为之。 燕成报以微笑,却并未答言。 “有些事,避无可避也只好迎难而上!”见此情形,章昭一只手轻轻拍了拍燕成的后背,以示鼓励。因为没有人比他清楚,小师弟肩上的重担。 起先是为燕家满门报仇雪恨,再后来机缘巧合之下,他竟挑起了铲除剑域奸邪的重担。 于燕成而言,除去眼前的老人只是一个过程,或者说飞升剑域也都只是过程。 如今他心中所想,就是打破剑域和世间的禁制。 既然世人能够修习灵气,那么飞升剑域或者长生之道就不要只限于剑域之中。 凡天地之间,有能力者皆可飞升或者问道长生!这就是他想要去做的事。 “既如此,成儿先行一步!”燕成转头一笑,向身边的师兄和两位徒弟点头示意。 “师兄陪你走上一遭。”章昭豁达的回应道。 “知恩虽然力薄,但也愿与师父同进退!”身材修长的男子,满眼坚定。 “你们的心意,我岂会不知?只不过这一次的对手,非比寻常。你们不知道剑域的法则,境界的高低远非人数的多寡就可以弥补的。” 燕成说话间一脸严肃,可是在他的心里却有一股暖流缓缓流淌而过。 “我明白你所说的境界差距,但陪着你进去光幕之中,至少能离你近一些吧!”章昭再次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事已至此,燕成也只好点头答应。 “虎子身无灵气,就呆在这里等着与你师伯他们汇合。”燕成一转头,对孟虎儿说道。 “师父、我......”孟虎儿刚要有所申辩,又被燕成那一双犀利的眸子吓得不再言语。 “你放心,此番一战,为师必然要做那个笑到最后之人”!话到此处,燕成周身劲风骤起。 “我们走!”话刚落下,三道身影同时被风带起,化做一缕虹芒,直入光幕上空。 “哦,昔日魔灵竟也在此!”其实刘道元早就看见了燕成身边的章昭,不过此时看见他站在自己面前,所以故意出言讥讽。 当下,还不等章昭回应,光幕内外数百名来自太和国的修灵者和那些挤过来看热闹的船伙计,竟是一齐跪倒在地,冲着上空用倭语高呼: “拜见并肩王!拜见英武王!” 燕、章二人见状,彼此对视一眼后暗自摇头。 “众位起身、免礼!”燕成用蹩脚的倭语凌空大喝,随即那些人互相搀扶起身。等他们再次看向空中那二人的身影之时,眼里充满了狂热。 “看来,你二人的来历倒是不小!”刘道元再次打趣了一句。 “你们先下去!”燕成小声呢喃一声,随即章昭与知恩二人也不再拖泥带水,身形一跃往下方而去。 “章师兄!”二人刚一落下,冷月赶忙上前打了声招呼。 见到冷月虽然有点意外,但毕竟是自己人,所以几人互相客套几句之后,便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空中二人的身上。 “你准备好了吗?”青衣刘道元一边紧着袖口,一边出声询问。 “你指的是打败你的话,我早就准备好了!”燕成说话间言语冰冷。 “你这个态度,对我可不算尊重呦。”刘老头双眼微眯,好像是有一道电闪突然自眸中一闪而出,径直射向对面的年轻人。 燕成丝毫未动,一股正气猛然自体内迸发而出,随即那一道利闪在距他一尺之地,莫名的破碎、消解。 “看来我猜的没错,你果然到了天元境后期,还真是可怕的天赋。”刘道元罕见的赞叹一声。 “比起你的生死之境,依旧差距甚远。”燕成直言道。 “你既知道你我的差距,又何苦以身赴死?”刘老头一甩袖袍,反问燕成。 “既然挑起了这副重担,我就没打算半途而废。”燕成双眼忽现精光,不怒反笑。 “那就休怪老朽痛下杀手了!”刘道元话音刚落,还不等燕成有所回答,便直接起手对着他的胸口猛然拍了过去。 “诺大的年纪了,依旧这么惹人厌恶!”燕成一个闪身,躲开了老人突如其来的一击。 “成王败寇,尤其是在这个重要关头,还要讲究什么手段吗?”刘道元回应一声,随即又是一掌再次拍向燕成。 “既如此,我当以命相搏!” 话已至此,二人不再拖沓,生死之战,由不得他们有半点犹疑。 接下来,世间最强一战即将上演。 所有的修灵者、江湖同僚,包括远在牛脊山上的官员和兵士,以及许许多多的普通百姓,都将亲眼见证这一场旷世之战。 刘道元,已看破生死,为生死境初期,五境中的最高境界。 燕成,天元境后期,距离巅峰尚有一段差距。 这二人动起手来,根本无视这天地之间的一切规则。天地灵气任其调用,山川河海助其威能! 霎时间,光幕内外俱都是一片飞沙走石之状,连带着周围的海浪都变的越来越汹涌澎湃了。 半空之中,随着二人双掌再一次的撼在一处,随即又一触既分。 燕成的嘴角不自觉的淌下了一抹血迹,不过当时就被他用衣袖抹去了。 境界的差距可真不是唬人用的,这一点燕成最是清楚。 “我们抓紧时间赶过去吧!”终于办理好了一应交接手续的唐轩和江岚等人,迫不及待的想要赶去光幕之地。 陈太守也算体贴,当即令彭海亲自引路,将这群人带向光幕之处,以期能够随时给予燕成帮助。 黑暗之中,一位兵士偷偷换了一身百姓的衣服,紧随着这一行人,往那海岸边的光圈而去。 “小师弟,你一定要赢下这场战斗!” 最关心的人,无一不在心里这么盼望着,只是结局是否会如他们所愿,暂时不得而知。 夜色沉沉,而那光幕之地依旧明亮,一如此刻身在东海郡城的所有人,又有几个能够安心入睡的? 黑暗终归会遇黎明,而战斗也一定会有结果!夜风起,战意浓! 第129章 刘道元心存顾虑 星辰剑骤然崩碎 夜色之中,已过三更。 东海郡城的光幕之内,近百余人突然被空中猛然袭来的灵力劲风直接吹出了光幕之外。 顾不上叹息,因为那一股强大的力量,随时都可能将他们碾碎。 如今地面之上,只剩寥寥几人:章昭、李知恩,再有就是印光禅师和冷月了。 至于身旁的风子鸣,也同样是被那一股邪风带出了光幕。他倒是对于失去长生的机会并没有那么看重,只是如今夫妻二人一内一外,心里不由得替月儿担心。 但是话说回来,几年的相伴,他深知冷月的脾气秉性,所以虽然担心、但并没有出现什么激动的言行。 她知道如今的处境,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该做什么! 风子鸣一路行至距离冷月相对最近的光幕之外的地方,默默的往里注视着自己的爱妻。 一些人吵吵嚷嚷的喊叫着,到了这会也不会因为别的,除了不甘就是愤怒。所以这最后被人为的赶出光幕之人,竟然前后有十余个都不管不顾的想要再次走入光圈。 奇怪的是,这一次的光幕并未出现将谁弹飞出去的一幕,但也未有一人能再次进入其中。任凭你破口咒骂或者以刀剑劈斩,光幕纹丝不动。 “你我相战,为何要断了他们的长生之念?”半空中刚刚又一次对完双掌的两人分开身形,燕成喉咙一甜,愣是咽了下去,随即对老者大声斥问道。 “他们这群蝼蚁,本就不该有长生之念!”刘道元将略微有些颤抖的双手,不漏声色的负于身后,这才接着说道: “话说回来,他们毕竟是凡人,想要长生势比登天!倒不如被老朽直接断了他们的念想,省得以后白白浪费时间,做什么长生大梦!” “即便如此,也不该是你打碎他们的长生梦!”年轻人怒喝一声。 “这又有什么分别?早日梦碎早日醒,老朽不觉得做错了什么。”刘道元双手一摊,做出一脸无辜的表情。 “你这个剑域的败类,跑来这世间兴风作浪,屡次以外域之法伤世间之人,士可忍孰不可忍!” “老朽最看不惯你们这群蝼蚁,明明很弱小还非要逞什么英雄!” “我从未想过当什么英雄,但如今遇到你、我愿意舍弃一切取你性命,还世间一个公道!”燕成话一出口,身形随之而动,紧接着一道利闪,星辰剑终于出鞘。 “大风起兮云飞扬,震怒雷霆啸苍茫!” “第一剑,风雷!” 一道锐利无比的剑光,隔空凝聚,瞬间化作一道剑虹直奔刘道元。 “想不到这天元境中期的一剑,竟然有这般气势!”老者表情先是一凝,随即伸出右手隔空一抓,一道蓝芒被其抓在手中。 蓝芒在手的一瞬间,化作一柄绽放着耀眼光芒的蓝色长剑,剑身长三尺三寸,隐隐有一丝毁灭的气息在剑身之上游离。 “吃我虚无一剑!”老者双眼微眯,露出狠辣之色,一剑疾速斩去,直奔空中风雷剑光。 说时迟那时快,一来一回只在眨眼之间,两道光芒随即在空中猛然撞在一处。 “砰砰砰!......” 淡金色光芒和蓝色剑光纷纷炸裂开来,一阵阵惊天动地的声响瞬间响彻在这片天地之间。 剑风席卷起的风暴飞速蔓延开来,就连地上的草木都是被直接摧毁,颇有一丝摧枯拉朽的意味。 光幕中地面之上,冷月被章昭和知恩分别搀住左右肩头,这才避免了她被直接震伤飞出光幕的下场。 而另一边独自站立的印光禅师则不然,虽然苦修灵力几十年,但毕竟是以肉体凡胎半途修炼,不像燕成那般直接放弃世间修为,从零开始以灵气筑基,方才能够走得长远。 当剑风席卷而过,老禅师实在抵挡不住剑风的冲击,直接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当下整个人就如断线风筝一般,被直接丢去了光幕之外。 受到剑风的波及,诺大的光幕竟也是晃了三晃、摇了两摇,可见其威力之强横。 再看空中二人,刘道元以剑指向地面,面色如常,但其实他的体内此刻亦是气血翻腾。 对面燕成,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气息当时就萎靡了三分。 稍有窘态难以遮掩便不再遮掩,年轻人紧咬银牙,双眼满是倔强,右手执剑,剑尖直指刘道元。 “境界的差距可不是靠着你的执拗就能够起到什么作用的!”刘道元嘴角一歪,出言讥讽。 “少说废话,你我之间只有不死不休!”燕成目露狠厉,剑身再次舞动。 “星辰浩瀚无涯际,月光如水恨别离!” “第二剑,星月!” 又是一道充满金色光芒的剑意,似乎是调动了周围所有的灵气附于剑身,带金光之中略有蓝芒,燕成凌空一剑狠狠斩向对面老者。 “这一剑,明明是......天元境后期的剑意?怎么会这样?”刘道元心中吃惊,不过手里长剑却未曾停歇。 “你也试试老朽这生死境的吞噬剑意!”一剑劈出,老者身形倒退十余丈。 一股沉静、死寂而且有一种无穷无尽的渗人之感令下方地面上的三人汗毛倒立。 “你一定要撑下去!”三人心中不约而同的为身在半空之中的燕成暗暗鼓劲,同样也替他担心。 星月终于和那一道看上去似乎平平无奇的吞噬剑意碰在了一起。 就在光幕内外所有人都在准备以手遮眼、避免被半空中的剑光刺痛双眼之时,意料之中的震撼场面却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那道星月,竟被吞噬剑意一点一点蚕食殆尽,几乎没有任何声响。 “好诡异的剑意!” 燕成先是震惊,接着又是迅猛一剑挥出:“天下山峦多仙踪,叹五岳、傲苍穹!” “第三剑,山岳!” 这一剑挥下之后,燕成终于是忍不住再次口吐鲜血。当下急忙调动周身灵气入体,幸亏这光幕之内的灵气更为充沛、精纯,所以在调整了三息之后,他便有所好转。 一剑山岳之下,刘道元同样再起一剑,依旧是吞噬剑意! 结果浩大的山岳剑势,被老者平平一剑再次湮灭。 燕成此刻双目凝重,倔强的神色之中多了一丝的震惊,但也仅仅只是震惊,因为在他的心里向来都无所畏惧。 他凌空踏前一步: “曾经沧海难为水,悲喜自渡知是谁!第四剑,泅渡!” “孝道者,卧寒冰,满心诚挚为求鱼,何惧身上补丁衣?第五剑,孝廉!” 又是两道剑光隔空掠过,带起虹芒直冲老者,声势骇人。 刘道元这一刻似乎也不想再拖沓,于是再起两剑,一剑风鹏、一剑吞噬! 风鹏撞上泅渡,顿时气浪滔天,飞沙滚石,整个光幕都变得好像风雨中飘摆不定的营帐,似乎随时都要拔地而起,在空中被乱流撕成碎片。 可当孝廉与吞噬相遇,连带着之前一剑所余留的浩大声势,一并被此一剑轻松化解,散于虚空。 “此子虽境界仍处在天元境中期,却能接二连三激发出天元境后期的剑势,实在是不可思议!”刘道元隐去剑意,心中不断思虑着。 “若是我全力一战,到最后、他肯定身死道消。只不过剑门之中,恐怕也早已布置好了针对我的埋伏。所以如今之计,还是能劝他退一步最好,毕竟想要彻底解决他,也是会消耗我打量心力!” 老者略一抬头,看了一眼直插天际的金色天梯,显得一脸凝重。 “你是又打什么坏主意了吧?”燕成凌空点指,大喝一声。 “你该知道,你我之间如果一直打下去,最终的结局是什么?”心中似是打定了主意,因此老者再次开口的语气竟然变的平静、和蔼了几分。 “你以为的结局,就是我死定了!可我不这么想,即便到最后难逃一死,我也一定会拉你垫背!”燕成也故意作出一副风轻云淡的神色,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刘道元闻听此话,一股愤恨到极致的意念自其脑海一闪而过。若不是顾忌到剑门内可能出现的埋伏,他此时肯定会全力出击,将此子斩于剑下。 可事到如今,为了自己将来的大业,他也只好强忍着心中的不悦,耐心劝说着眼前这个让自己恨得牙根痒痒的家伙。 “你也不要再说什么大话!看你这修为,无论今日里飞升还是不飞升,都至少算是半个剑域之人。你很明白境界的差距意味着什么,难道此刻你体内的气海还如往常一样平静吗?” 燕成听到此言,悉心感受了下早已翻涌不止的气海,心中不免苦笑。 之所以愿意听对面老家伙在此啰里啰嗦,主要还是为了给自己争取恢复的时间。要不然,还有什么比杀了他更能让自己痛快的! “怎么?被老朽说中了,无言以对了是吗?”刘道元一只手轻轻捋了捋灰白的发丝,另一只手随意以长剑挽出几朵浅蓝色剑花,看似无意、但长剑之下确有风雷之音。 “我有一问,不知可否解惑?”燕成灵机一动,转移话题。 刘道元见他终于不再执着两人之间的打斗,心中一喜,似乎是看到了一点希望。 若要他全力一战之后,虽能杀掉眼前小子,但重归剑门之后,半身疲累怕也是难逃一死的结局。 故此,他坦然一笑,回应道:“你有何疑惑,尽管说来,老朽知无不言。” “你私自离开剑域,是不是为了那一十五把神兵?”燕成没有再多顾虑,直言问道。 “你竟也知晓此事?哦,你应该知晓此事的!不错,的确如你所言。”老者也未有所隐藏,坦然相告。 “那么现在,这些神兵都在你的手中?”燕成再问。 “不错,正在老朽手中!不然我又怎会安心重回剑域?”刘道元故作轻松之态,一副理所应当就在我手里的样子。 可他哪里知道,燕成那把问情剑,尚还留在磐龙山九关之内、剑圣落尘的残灵手中。 虽是明知故问,但他也清楚了眼前老家伙的狡诈,所以接下来无论是言语对答还是再次大打出手,自己绝不能有一丝的大意。 这个眼前的千年老狐狸,可还真是有着让人难以琢磨的心思。 “你来人间取剑何用?”收回心思,燕成接着问向老者。 “虽剑在人间,却是剑域之剑;剑域之剑,自然在剑域之用,又何须此问?”老者随意一瞥,模样有些傲娇,但也多了一点可爱。 画面一时看起来,似乎和谐了很多。 “剑域之剑,却给人间带来了无数祸患!许多宗门因此被满门屠杀殆尽,一些市井百姓牵连其中也是九死一生,江湖门派深受其苦,这你怎么解释?” 燕成一边大声斥问,往日的记忆断断续续涌上心头,不知不觉间有积攒了些许怒火。 “这事你又何必问我?剑在人间,你们彼此争名夺利、大打出手,倒让老朽给你什么解释?”刘道元双手一摊,表现的很是无辜。 “剑域归魂之法,又是怎么回事呢?”燕成声音压低了一些,两只眼睛却死死盯在了老者的脸上。 刘道元听闻此话,一抹杀意再次涌入心头。 “你来这世间,一是为了那一十五把神兵,期待着重返剑域圣塔,凝聚龙渊神剑进而统领整个剑域!你还真是敢想啊。” 话到此处,燕成看着对面脸色瞬间铁青下来的老者,缓了口气接着道: “再有一个原因,也就是九幽殿助你离开剑域的条件了吧?你在人间四处挑起纷争,用归魂之法为九幽殿收集世间之人的阴阳魂魄,是为何用?” 话到这里,刘道元终于压制不住心里的怒火,一脸阴狠的说了句:“给了你选择,你却偏偏选了条死路,既如此就别怪老朽心狠手辣!” 老者之所以会如此愤怒,正是因为有人知晓了他和九幽殿的秘密。要知道,以他现在的实力,想要在九幽殿手里逃过一劫,也是难如登天。 这要是被九幽殿主得知,还不直接派人前来灭口。因为这件事如果被圣塔长老们得知,九幽殿也是难逃裁决。 所以眼下,老者也顾不得剑门之后的埋伏,一心只想解决掉眼前这个麻烦。至于之后的事,之后再说! 看的清楚刘道元眼里突然转变成的不死不休的坚决,燕成何其聪明,当然明白什么叫做先下手为强! “仁者仁心仁路广,知恩知义日方长!” “第六剑,仁义!” 一道有如佛光般的金色温暖剑芒,破剑而出,直奔老者。 “冥顽不灵!”老者怒骂一声,蓝色长剑突然剑势飞涨。 “说什么狗屁仁义,我偏要用这残暴一剑,破去你心中的世界!”刘道元明显是彻底暴走了,从这一剑不管不顾的气势上来看,燕成明显讨不了好。 金色剑芒再一次与蓝色剑光在空中相会,前所未有的强大剑势一触即发,狂暴的剑意带起浩大的声势席卷这片天地中的一切,就连空中的燕成竟直接都被掀飞出去、重重砸在了光圈内的地面之上。 刘道元也身受波及,一口鲜血被他强行咽了下去。 燕成落地后强忍着体内传来的剧痛,挣扎着爬了起来。正当这时,突然几声细碎的碎裂之声从他手中传来。 一种不好的感觉袭上心头,燕成不可置信的缓缓低头看向手中。 这一把恩师所赠的长剑星辰,此时竟是在剑身之上出现了很多密密麻麻的纹路。 还不待燕成有所反应,下一刻,星辰剑寸寸崩碎! 第130章 受重伤气息颓萎 双知恩拼死一战 黎明之际,天边逐渐泛起昏黄的鱼肚白光。 经过了一夜的观战之后,所有人竟都没有觉得疲累,无论是远处牛脊山上的官民还是光幕之外原本的修灵之士。 声势浩大的战斗已完全超出了这些凡人的认知,到了这会,他们都顾不得分辨谁是正派、谁是反派,只要二人还在打斗,他们就已知足。 这就是百姓们最纯粹的想法。 在他们眼中,毕竟事不关己,又何须在心里多做计较? 光幕之上的淡黄色金光,随着逐渐放亮的天色,缓缓变得淡了一些。但人们依旧能够站在外边将光幕中的情形看的清清楚楚。 此时,单膝跪地的燕成,看着手里仅剩下来的星辰剑的剑柄和那洒落在地的残破剑身,内心满是心痛和不舍。 这把星辰剑不单是作为一把兵器一直带在身边,更重要的,是它所象征的意义! 恩师老人家将此剑托付,其实也是圣剑士落尘将燕成视为了他真正的传人。 星辰剑见证了这一切,即便恩师提议将问情剑留在九关之内,燕成明白,那是为了让自己在之后的江湖中少一些麻烦。 而今这把对于自己来说意义重大的长剑,却被对面老贼以剑气寸寸崩段,这又如何不让他咬牙切齿? 然而一次次的拼斗,燕成不出意外的均都落入下风,别人或许还看不明白,但他的心里怎会不清楚? 融汇自身一切力量和调动周身灵气的全力六剑之下,燕成不相信对面老贼能够全身而退、毫无伤损!但是自己呢? 身体内的虚弱只有他自己能清晰的感觉到,况且还有每次对碰之后所带来的伤势。 虽然此时,他依旧能够咬着牙站立起身,可想要再次全力挥出一剑,还真是不太容易。再者一说,手中之剑已然残败。 “小子,你若自此退去,老朽可饶你不死!”刘道元身形缓缓自半空飘落,随即收起长剑,一脸意味深长的表情看着眼前不远处的年轻人。 “休想!”毫不犹豫,燕成猛然抬起头,双眼之中满是桀骜与愤怒。 “好小子、有骨气!不过境界上的差距可不是你三言两语就能忽略掉的。”刘道元眉头一皱,露出一脸不屑的神色。 “我说过,即便身死当场,也势必要拉你当做垫背!”深吸一口气,燕成猛然间自地面站起。 “你这是在找死!”刘道元眼见对面男子油盐不进,他只好不再浪费口舌。 “小子,今日你将死在老朽的蓝狐剑下!”最后一言之后,刘道元单手持剑,猛然直指苍穹。紧接着左手伸出,一道晦涩的法诀快速点在剑身之上。 接下来,光幕之内的上空,一道淡蓝色的电闪凭空出现,刹那之间,便宛如一条游龙一般,直接飞身而下化作一缕蓝光,附在了蓝狐剑身之上。 此刻,所有人的呼吸似乎都慢了许多,所谓大气都不敢喘正是这个样子吧。 众人皆醉我独醒,即便情缘已了、即便已身为人妇,但她的心里始终有你的存在,无论是谁、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局面,她的眼里只有你。 危急时刻,光幕之中唯一的女子冷月,“沧浪”一声拉出长剑流樱,急忙对燕成的方向甩了过去。 “燕成、接剑!” 随着这道声音落下,女子的身躯再次跌倒在地,要知道,现如今的她也已身负重伤。若非章昭和知恩,她怕早已是被送出了光幕。 章昭这会和知恩也是刚刚从地上爬起,看见摔倒在地的冷月,二人又急忙上前将其搀扶。 三人就这样一直死死盯着燕成所在的方向。 他们都知道,接下来的对碰,极有可能就是二人决出胜负甚至生死的一招,所以谁都不敢大意,以便危急关头能挺身而出,即便最后救不下燕成,只要能替他抗下一招半式,也都无怨无悔了。 最关心的人自然不在乎以身赴险,替燕成抗下刘道元一剑之后会是什么结局。 “大不了一死!” “最多不过一死!” “为你而死,甘心情愿!” 章昭、知恩和冷月,不约而同的在心里这样想着。 “受死吧!”刘道元的剑招终于蓄势完毕,他双手执剑朝着燕成的方向全力一斩,眼神中满是痴狂战意。 燕成接过流樱剑之时,就已经在不断的调动体内和周围天地间的灵气了,不过由于自身的伤势,速度缓慢了许多。 但是眼下,面对如此凌厉的剑势扑面而来,他总归不会坐以待毙。 于是,他拼尽全力迎头举起长剑,刚想要在剑身之上附着灵气,却不想脑袋突然一阵眩晕,脚步立刻变得有些踉跄起来。 “不好!”章昭一声喊喝,双掌分别拦下了同样想要飞身而上的知恩与冷月之后,借力之下凌空而起。 长剑带起明光,径直挡在了燕成身前三丈之处。 “光明之剑、净化邪魔!”这充满全身力量的一剑,声势一样不容小觑。 早前在魔灵之体半昏半醒之间,剑域清风霁月二人以浑厚的灵力助他脱离魔灵之体的束缚,体内存留下来的剑域灵气更是让他实力大增。 只不过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真正的展示过一次他全力一击的招式。 眼下情形,万急时刻,不容得他再有所隐藏。 所以这一剑,一样不同凡响。 只不过,这一切在刘道元看来,只要没有达到生死境,对他来说都只是蝼蚁。 两道剑光在空中猛烈撞击,一股凌厉剑风瞬间席卷这片天地。 下一刻,刘道元身形一颤、忍不住后退一丈之外,原本在跟燕成屡次对战之后就有些颤抖的手腕几乎握不住手中长剑,气海之内更是难以压制,不过这对于他来说,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就能恢复。 再看战圈之中,两道身影由于受到剑风冲击,直接口喷鲜血、倒飞出去。 燕成明显要好上许多,因为多半的攻击已被挡在他身前的大师兄所承受,所以他也只是摔出去了七八丈之外。 虽然浑身上下都有忍不住的疼痛之感,可他毕竟还能清醒的以剑杵地、站起身来。 说到大师兄章昭,在受到冲击之时,便如落叶一般被直接震出光幕之外。飘落的身形尚未落地,整个人就已失去知觉昏死过去。 好在光幕之外唐轩、江岚等人尽都全神贯注的盯着方才的战圈。所以当师兄被震出光幕的一瞬间,四五道身影同时自地面一跃而起,在空中将章昭稳稳的接下。 已经昏死过去的章昭早已没了意识,但万幸的是除了破碎的衣衫和几处明显的伤口之外,他的呼吸虽然略显急促,但是生命体征倒也还算平稳。 不远处的牧云道长急忙飞掠至近前,俯身为其诊治,在确定了没有性命之忧时,众人的视线再次投向不远处的光幕之中。 这时候的燕成,手握流樱,满眼怒火,一时杀意万丈! 这突如其来的异样,很快引起了对面刘道元的注意。 “好小子,适逢绝境,你竟能在此时接连突破天元境中期、后期,直接来到天元境巅峰!看来你果真不能留!” 蓝芒长剑再次出现在老者手中,刘道元不再犹豫,两眼之中布满决然之色,下一刻直接飞身一剑劈来,剑锋之下满是杀机。 燕成见状,胡乱抹去嘴角的血迹,一抬手流樱嘶鸣。 “置之死地而后生,天高地阔任纵横!” “第七剑,纵横!” 流樱剑身一道空前强大的剑势一触即发,向着空中那道剑光迎面而去。 可能是承受不住天元境巅峰所激发出来的强横剑势,流樱剑一剑之后,自然断去。 看空中,两道剑光骤然相撞,彼此毫无保留的释放出强大的剑气。此剑气受灵力催动,几乎毁天灭地一般的肆虐在整个光幕之中。 此时的光幕,似乎是被暗中增强了一般,竟在如此猛烈的力量肆虐之下纹丝不动,而且还将附近三丈之内的暴虐之力化为虚无。 这种神奇似乎是有高人自剑域施展的神鬼手段,至于是谁,不得而知。 场中的燕成,已然摔落在地,气息萎靡至极。远处的女子不顾周身传来的疼痛,愣是连滚带爬的来到近前,将其抱在怀中。 见此一幕,光幕之外的风子鸣,两行浊泪滚滚落下。 “如此重情义的女子,能够与其相伴终生、我之幸运!” 知恩携剑而来,踉踉跄跄的脚步也终于是来在了师父身前。看着满身是伤、气息萎靡的燕成,李知恩狠下心来,决心舍命一战! 再说刘道元,受天元境巅峰一剑的冲击,自然也不会好受。 浑身上下衣衫破碎,早已翻涌不止的气海,如今更是混乱不堪。 一张口吐血不止,加上重重摔落在地,一直摔出去二三十丈远的他,先前目空一切的气势也是荡然无存,这也正给了知恩拼死一战的机会。 “老匹夫,你受死吧!”一道体态修长的身影凌空抽出长剑知恩,一剑刺来。 通红剑体的知恩长剑,还是第一次完完全全的脱离剑鞘,展露风采。 刘道元眼中一道人影逐渐放大,即便伤势给他带来了巨大的痛楚,可是在此危急时刻他又岂能不有所举动? 李知恩一身功法皆是来自于昆仑山陆吾神的指点,体内所炼之气也非灵气,虽算不得神力,但也有一两分神力的力量。 因此这一剑,虽谈不上声势浩大,但也绝非常人一剑可比。 刘道元强撑一口气,一掌拍向地面,身形瞬间腾空而起。面对着飞掠至近前的虹光,他举剑相迎,瞬间便与知恩战在一处。 二人之间的杀伐之气牵动着海水不停的拍击着海岸,发出滔滔怒吼之声。一招一式打斗的天昏地暗、风起浪狂,竟一时难分高下。 知恩借着还算充沛的体力,剑势越来越猛;刘道元毕竟身为剑域之人,已近两千年岁,经多识广,所以即便面对当下之局,脸色却仍然沉着冷静。 “虎落平阳被犬欺吗?你终归是高看了你自己!” 二人战至正酣,老者功法招式突然一变,一招紧似一招、一剑快似一剑,剑身游走间灵气随之舞动,渐渐的知恩竟有些吃不消了。 要知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知恩的功法剑势与剑域不同,另有奇绝高深之处,但也无法真正与生死之境的老者相比。 此非神力与灵力的较量,而是因为知恩仅仅只在昆仑山腰修习不过三年!虽有陆吾神偶尔加以指导,但毕竟是凡人出身的他,又如何将神仙之力轻而易举的融会贯通? 能从中学到点皮毛,已经是他最大的造化了! 也就是说,只要两人一直这般相持下去,老者若是不管不顾的取他性命,那么这时的知恩,最后的结局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一招红芒与蓝光的较量之后,知恩已浑身伤痕,鲜血布满周身。 老者虽然也略显狼狈,可最终还是将知恩的剑势完全压了下去。 刘道元心中明白,此战拖得越久对自己越是不利。况且此处战事了却之后,古老剑门处专门为自己所设的埋伏,怎能不让他心中有所忌惮? 所以思虑之下,老者狠下心来,调动天地灵气为己所用,使出终极一剑: “蓝焰吞噬!” 知恩面对如此一剑,一脸沉重之色的全力一剑斩出。红光之上的神力在抵挡了一阵蓝芒之后,被其逐渐分解、吞噬。 余下剑风如电闪一般狠狠印在了知恩肩头。 虽然生死之间已拼命的挥剑阻挡,可终究抵不过老者的疯狂一剑。 知恩败了,败的没有一丝悬念。 谁料刘道元竟然还不罢休,一个闪烁之间悄然出现在知恩身后。 老者一前一后,拍出两掌分别落在了知恩的肩胛和后背,知恩顿时浑身一震,感觉体内有如万蚁蚀骨一般疼痛,整个人的气息瞬间变的摇摇欲坠。 “去死吧!”老者满面凶狠,大喝一声,伸出一脚直接踢在了已经有些意识模糊了的知恩侧腰。 这一下彻底终结了一个半路回头的浪子性命! 知恩体内气机散尽,身形被老者一脚踢出光幕之外,狠狠向人群之中砸了过去。 可叹李知恩,浪子回头修的好机缘; 可敬李知恩,情义一肩拼死救恩师; 可怜李知恩,侠骨丹心终究染黄泉! 光幕之外的人群中,看到师兄躺在任正师伯怀中已无半点生机的模样,孟虎儿一咬银牙,顾不上早已滚滚淌下的热泪,抽出长剑,便欲飞身形进去光幕与那老贼大战一场。 “你给我站住!” 唐轩与身边江岚见此情形,一起大声喝道。 “我要去给师兄报仇!”怀揣着无尽的委屈和难过,孟虎儿双眼紧闭,哭出声来。 一旁关勇伸手将他一把拉进自己怀中,他低头看了看孟虎儿,又抬起头看向光幕之中仍旧躺在月儿怀里,不知死活的小师弟,虎目通红! “如今你是你师父在这个世间的唯一传人,我相信他也一定不会让你这般去送命的!”江雪从一旁挤了过来,她一边轻轻拍打着徒侄的后背,一边盯着那道无法破解的光幕,愣在原地。 一行人除了对知恩身死的悲伤之外,还是更担心如今生死不明的小师弟! 这种干着急却丝毫没有办法伸手相帮的感觉,真是令人心碎。 当然这绝不是最终的结局! 就在所有人都是一脸怅然之际,燕成的体内正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131章 小天地灵元龟息 燕老祖舍命护佑 东海郡牛脊山上。 经过夜以继日的争论和改动,整个东海郡重建的计划总归是定了下来。 几位官员一边忙着上书给朝廷,若是早日得到批复、便可尽快实施动工了。 另一方面,他们于山顶驻足而立,遥望着远处那个从天而降的巨大光幕,太守陈飞手捋胡须依旧一脸愁容。 在其身旁,守正彭海拄刀而立,面色虽谈不上凝重,但也一脸肃穆。 二人对于眼下这场面,均是彼此沉默、一筹莫展。 好在光幕之中的打斗不会危及到这边的百姓,接下来也只好在这边静静的等待着那边战局的结束。 “如果一直等下去,那可如何是好?”陈飞眉头紧皱,轻声呢喃。 “不会的,依我看来、最多三日内,一定会结束的。”彭海出言回应的同时,目光从没有自那光幕的方向移开过。 “哦,你怎么这么肯定?”陈飞闻言后转过头来疑惑的问了句。 “我说直觉,你信吗?”彭海说着话,终于扭头看向陈飞。四目相对的瞬间,二人同时苦笑,随即纷纷无奈的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再看光幕之中,方圆百丈的地方如今只空寂寂余下三人。 燕成依旧那么躺着,整个人的气息逐渐平稳下来,但观其模样似乎还是处在昏迷的状态下。 冷月就那样怀抱着他坐在地面之上,一身痛楚她全然不顾,满身尘埃她也不在乎。 双手颤颤巍巍,却仍然小心翼翼的自袖中取出了一方洁白的丝帕,一点一点叠起,小心的擦拭着燕成脸上的血迹。 “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能好好活着!”看着这张熟悉的面孔,女子嘴角竟然泛起了一点笑意。 那是专属于他的笑容,纯净、美好。 另一边,刘道元衣衫破碎不堪,但到了这会,那里还顾得上这点琐事。他整个人席地而坐、双手时不时的掐诀变幻,调理着自身的气机。 若非一直对古老剑门之处的埋伏心存顾虑,他又何至于如此狼狈?要知道,即便是天元境巅峰的实力,也休想轻而易举的战败一位真正的生死境强手。 两者虽说是差之一线,可偏偏就是这一线,成为多少为之努力了成百上千年之人的遗憾! 俗话说: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一点也不为过。 “咦?这是哪里?怎么漆黑一片?” 一个神秘的空间之内,一道虚影在其中不断向前摸索着疑惑出声。 过了好一会,他的视线中才逐渐出现了这个地方的大致轮廓。 “好浓郁的灵气!不、这、这已经接近灵力的精纯程度了吧?”伸出手随便一抓,一汪如甘泉般晶莹的小水滴落在其掌心之中。 再往前走,行至一个如巨大山洞的开阔之地,其中陈设简陋、光线昏黄,不过总算是能够凭着双眼看得清楚了。 诺大的山洞中只有一长条木桌,不过看它残破的样子应该是个古老的物件。 长桌因为时间太久,变的有点倾斜。桌上有一侧倒的铜炉,和一般祭祀之用的香炉没多少分别。 身影走上前去,抬手将铜炉扶正,双手一握之下一股温润的感觉自手掌瞬间席卷周身。 细看之下,铜炉以形似狮爪的三脚为支撑,周身布满晦涩难懂的图文。最上方双耳处,两只狻猊蹲坐于此,面目冷峻。 轻轻把铜炉放回桌上,又将长桌一脚垫了石块,这一下看上去便不再那么颓败了。 刚欲转身,才发现长桌另一边有一木盒。上前打开之后才发现有三根云纹檀香静静躺在其中。 “看来,还真是个香炉!”男子斜嘴一笑,于是干脆捧起香炉,来回在地上收集细碎的沙石。等快要装满时,这才又重新将它放在长桌中央摆正。 虚幻身影小心翼翼的伸手拿起那三根云纹檀香,随即催动灵气将其点燃,这才恭恭敬敬的向前施礼、插香入炉。 等这一切都做完之后,他本想转身离去,不曾想三缕青烟入鼻,整个人顿时没了知觉,往后摔倒下去。 “我本不愿认你为主,但观你今日所作所为,倒也是良善之辈。也罢,你既伤势沉重,我便顺手送你一场造化!” 铜炉内三缕青烟缠绕,缓缓化作人形。观其相貌,大概就是人世间六七十岁老人的样子。 青烟人影隔空飘动,下一刻伸手点指,只见倒地的灵元身形缓缓起身,然后盘腿习地坐定。 老人再次一指点向他的眉心,一缕缕精纯灵气如海浪一般滚滚而来。 “幸好你底子扎实,要不然连这灵气入海的造化你也承受不起!就这样等着苏醒吧。”最后感慨一句,老人身形凭空消散。 诺大的山洞之中,除了灵元独自坐定之外,就只剩下三炷檀香缓缓燃烧。 光幕之中的刘道元,行完最后一个周天,顿时觉得体内的伤势恢复了大半。一伸手,一抹灵气随即浮现,有如水滴一般浮在其指尖,悬而不坠。 “是时候了却这里的糟心事了!”心中一念闪过,老者快速起身。 伸手一挥,原本在指尖浮动的淡蓝色水滴直接化作一柄闪烁着蓝芒的长剑,正是蓝狐! “该结束了!”刘道元突然大喝一声,长剑接连挥动,一道道缠绕着灵气的剑风接二连三的凭空浮现,随着老者身形疾速掠起,剑风随之在长剑周身飞绕。 “死吧!”刘道元一人一剑,携带起无比狂暴的剑势,直奔冷月燕成而来。 冷月猛然抬头,见老者全力攻来,心中不由得一惊;可当她低头看到怀中的燕成之后,原本惊骇的面容瞬间又变的坦然从容。 “能陪着你一起共赴泉台,死而无怨!”想到此处,女子双目紧闭,等待着空中那一人一剑的到来。 “月儿!” “冷月!” “成儿!” 这一幕,可急坏了光幕之外的风子鸣和江岚、任正等一众本就内心焦急的人们。 风子鸣这会,竟然不管不顾的拔剑飞身、想要进入光幕,去救下自己的发妻。可是无论他如何癫狂、拼命,却依旧无法破解那道光幕。 真是令人绝望的光幕啊! 人群之中有不忍相看者,尽都转过头去,心中唏嘘不断。 岭南石秀,巴蜀万杰,还有顾长林等人皆与唐轩、江岚之辈有着深厚的情义,可是眼下,众人心内起急却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光幕之中的二人在那一剑之后,身死魂消。 可真是折煞故人心呐! 眼看刘道元剑风已至二人身前三尺之地,突然一道黑影自远方破空而来。 两个闪烁间,全然无视那道光幕的阻碍,直接飞身拔剑,直指刘道元后背。 此时,刘道元剑势再进一尺,就可以直取二人性命。无奈身后破风声飞速靠近,他也只好强忍一股怒火,凌空转身,一剑直接向来人斩去。 空中黑影数剑连发,在破去刘道元匆忙一剑之后,迅速落至燕成冷月身旁。 此刻刘道元距离二人十丈之外,正目不转睛的打量着刚刚落下身形的白发老人。 “月儿,成儿这是怎么了?”老人落下身形后急忙收起剑势,也不去管刘道元。他上前两步俯下身来仔细打量着仍在昏迷之中的燕成。 “老......老祖?”冷月听闻略带熟悉之感的苍老声音后,缓缓睁开了双眼。可当她看清楚眼前老人之后,内心再次充满了震惊。 她不敢相信,原本身在章丘山脉深处的燕家老祖,如今就在自己眼前。十三年了,自己竟差一点忘记了这位和善的老人。 “你还好吧?”老人看过燕成之后,强行压下心中怒火,一脸慈爱的问向冷月。 “月儿无碍,只是成儿他......” “成儿气息还算平稳,如今看来尚无性命之忧,你不用太过担心。”白发老人极力安慰道。 “多谢老祖救命之恩!”冷月两眼含泪,微微低头出言道谢。 “说的什么话?都是自家人,何须言谢!”老人故作生气的样子,瞪了一眼冷月,随即再次开口说道:“我会尽量拖住他,你趁机带成儿离开光幕。” “可是成儿他......”冷月刚想说什么,被老人直接出言打断。 “这个时候了,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老人说罢,直起腰身不再去看二人。 光幕之外,由于白发老人的突然出现,解救了冷月二人一时的危机,这让把心提到嗓子眼的众人终于能够缓解一二了。 “还真是悬呐!”顾长林一拍胸口,终于松了口气。 “不知冷月姑娘的伤势如何,能不能趁机把燕成兄弟带出光幕!”石秀喃喃自语道。 “当下最好的结果,就是如你所言这般!”万杰在一旁出言回应一声。 光幕之内,一青一黑两位老人对面而立。 “你是何人?”刘道元率先出言质问。 “山中一老叟。”白发老人随口回应。 “为何坏我大事?”刘道元说话间,一双眼神恨不能即刻将眼前的老头撕碎。 白发老人面色一凛,言语冰冷的说了句:“伤我后辈,老夫岂能任你行凶?” “哦,这么说来,你是那燕小子的家人?”刘道元略一思虑,再次开口问道。 “老夫燕臻,燕啸天!” 此话一出,光幕之外人群当中但凡听过这个名字的人无不为之震惊。 老人白发白须,身着一身黑袍,手握长剑烛火,双眼犀利的锁定着不远处青衣破碎的刘道元。 “我不管你是谁,敢阻拦老朽出手,那便一起收拾了!”话刚说完,刘道元飞身而起,直奔燕啸天扑杀而来。 “来的好!”白发老人一挥手中烛火,瞬间飞身而上,与刘道元战在一处。 虽然燕啸天毫无惧色、语气坚定,可是对比刘道元的修为,那里是他所能抗衡的! 对于独自一人在深山幽谷之中修炼了七八十年的老人来说,能靠着自身的领悟达到地元之境,已实属难得。 毕竟身为世间凡人,修炼根基哪里比得过剑域之人? 即便后来参悟剑域功法,又有章丘山脉禁地的精灵加以引导,剩下的就都是自己勤修苦练了。 纵然如此,地元之境也已是他的极限了。 所以他哪里是刘道元的对手! 老人历经世事,何等聪明!其实二人之间的差距他比谁都明白。 之所以今日里要不顾一切的出手,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守护燕家血脉,即使身死当场,只要能拖到燕成离开光幕,就算大功告成。 另外他还有一点心思:自己苦修数十载,如今难得遇到真正的剑域之人,如果不与其大战一场,如何对得起这些年来自己的潜心修炼? 这一战,为了护成儿周全,也是给自己一个交代吧。 转眼之间,青衣黑袍两位老者在空中已过十数招,燕老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功法与剑势完全抵不住刘道元的攻势。 哪怕这一点他早已有所准备,可真正交起手来,巨大的差距还是让他为之震惊。 天与地的差别就在眼前,不过老人的面色依旧镇定。 他知道自己绝不能退! 退无可退也只好全力一战,至于下场会是怎样,他早已了然却也只好不再去想。 蓝狐剑锋之上的一道道剑气不断激射在老人的周身,每一次想要口吐鲜血愣是被他强行压制下来。 刘道元眼见老人剑势即将崩碎,手中长剑招式更是越来越猛也越来越刁钻。 老人的嘴角最终还是淌下了一抹血迹,顺着银色胡须往下低落。 眼见自己即将落败,老人最后扭头看了一眼地面之上距离光幕仍有十余丈的冷月二人。 “希望你们能最终逃离这方天地吧!”思绪方停,就听前方恶风不善,随着一道蓝色剑光闪过,老人的肩胛骨被刘道元一剑刺中。 “与老朽对战,你竟然还敢分心!”刘道元呵斥间嘴角露出丝丝冷笑。 “你赢了,那又如何!”老人终于是一口鲜血喷在了刘道元破碎的青衫之上。 “我赢了,你便去死!”刘道元紧咬牙关,右手再次用力,长剑自老人身后瞬间透出,一滴滴鲜血从剑尖滴落。 如此地步,刘道元惊奇的发现对面白发老人的脸上竟然没有一丝对于死亡将至的恐惧。 相反,老人此时像是对这世间所有的人和事都释怀了一般,一脸的平静。 “你、你……”刘道元话说一半,突然察觉老人的异样,不由得惊呼出声。 下一刻,老人体内的灵气骤然燃烧起来,像是积聚了无数狂暴能量的火雷,瞬间炸裂开来。 狂暴的力量直接将身前的刘道元掀飞出去数十丈远,原本破碎的衣衫变的几乎衣不蔽体,其状也甚是狼狈。 由于自身的大意所以没有丝毫防备,体内原本的伤势又添了一分。 对此刘道元将所有的怒火都转移到了那个叫燕成的小子身上。 再看冷月与燕成,借着燕家老祖燃烧灵气时掀起的劲风,生生将二人往前推进了七八丈远。 现如今,距离光幕也只剩下三两丈的距离,冷月拼尽全力,正一点一点的向前靠近。 “想就这么逃走了?也未免太不把老朽当回事了吧!” 一道话音落下,换了一袭灰色衣衫的枯瘦老者身形,正好挡在了二人身前的一丈之地。 这一幕看的所有人都心生绝望!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132章 生死间生死之境 难敌对镯灵来援 神秘的小天地之中,年轻的身影依旧静静的盘坐在地,额前一点荧光,不断有浓郁的灵气从此处涌进体内,充盈着他的气海、洗刷着他的筋骨。 随着无限涌入体内的灵气不断强化他的体质,原本气海之中在到达天元之境时所凝成的灵珠悄然化解,归于无形。 突然之间,年轻人眉目凝滞,因为他发现了曾经临别九关之时,圣剑落尘在自己体内种下的灼日天火的种子终于有了异动。 多少年来,每当他将心神沉寂,去感受那颗天火种子之时,它都是一如既往的死寂,从来未曾有过一丝变化。 可当下,也不知是因为何故,灼日天火终于破壳而出、窜出了三缕红色火焰。 就在火焰窜出来的瞬间,灵元之体突然感到一阵剧痛,整个五官当时就拧成一团。这正是天火重出,对于体内的灼烧之感。 虽然红焰看似温和,可就连灵元也都承受不了,险些崩溃。 好在下一刻,无数雄浑的灵气迅速缠绕过来。它们一层一层的游走于火焰之外,最终将其围在中间,小心翼翼的把火焰与灵元之体分隔开来。 “哦!那是灼日天火的味道......”香案之上的铜炉上空,青烟重新凝聚,之前那道身影再次出现。 “此子倒是好大的机缘啊!莫非当年的圣剑士落老前辈,与他也有着什么关系?”半空中的人影思虑了好半天也未能找出什么答案,故此摇了摇头,最后喃喃道: “也罢,先助你度过眼前绝境,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青烟身形飘荡而下,他来到了灵元身前伸手一点,一滴心脉之血凭空出现,随即被这一道身影吸入口中。 “你我契约自此达成,从今往后我便视你为主了。”身影刚欲转身飘回铜炉上空,无意瞥了一眼这道灵元之体。 “不对呀!该有动静了......” 就在他话音刚落,盘坐在地的灵元猛的睁开双眼,好似两道电闪自眸中一闪而过。 灵元缓缓站起身来,伸手抬腿之间感受到与以往大相径庭的满足感和舒适感之后,一抬头冲着铜炉上方轻声问道:“你又是何人?” 原本想要急匆匆散于无形的青烟身影,身体顿时停滞下来。他本想等这里的一切都结束了,再与灵元细说究竟,不曾想自己还是慢了一拍,被其发现了。 转过身来,青烟身影尴尬一笑,开口应声道:“我乃镯灵是也!” “是我手腕之上带的那条灵镯?”灵元站直身形,略一思虑开口再问。 “正是!”镯灵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回答道。 “既如此,你我也非外人!不过还是要多谢你的龟息之法,助我突破生死。”灵元说罢朝上一拱手,转身准备离去。 “你、你竟然都知道?”青烟身影面色一惊,有些生气的斥问一句。 灵元停下脚步,半转身形回看向半空中青烟所聚之处,只见他微微一笑轻声说道:“你既取我心脉之血,与我主仆相认,那么接下来的战斗,还望全力相助!” 此话说完,他也不管那青烟身影是何表情,径直迈开四方步往外行去。 光幕之中,刘道元满面愤怒之色已到极致。 想到自己重回剑域之路竟然一再被人阻拦,虽说自己以绝对的优势逐一将他们击败甚至斩杀,但毕竟也耗损了自身许多灵气与精力。 要知道在天际剑门之后,或许还有一场更为凶险的战斗在等着他。一想到此处,他便不由自主的把所有恨意和怒火全部归结在眼前的年轻男子身上。 “该说的话已然说尽,现如今也休怪老朽心狠手辣!”老者紧眯的双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之色,随即举起长剑毫不犹豫的向对面二人一剑刺去。 光幕之外的人们,刚刚放下没多久的心,再一次被提到了嗓子眼! 一道身影飞过,老者一人一剑已至二人三尺之地,冷月双眼垂泪却面带笑意,事到如今她又能奢望什么?陪他一起赴死,也算成全了他二人此生的遗憾。 剑锋距二人一尺,地面飞沙走石; 剑锋距二人三寸,众人止住呼吸; 剑锋距二人一寸,生死就在瞬间。 可接下来,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剑锋稳稳的止在二人身前一寸之处,丝毫也不能再向前一分。 众人眼睁睁看着这诡异的一幕,无比揪心的同时,也是十分疑惑。 眼看着最后一个阻碍就要彻底丧生在自己剑下,却突然莫名的止住剑势、动弹不得,这让满眼杀意的老者如何甘心? 只见他全身较劲,集中力量将所有灵力都尽可能的灌注于手中长剑之中,蓝狐剑因此蓝光大盛,下一刻,剑身有如蓝色火焰的蓝芒却都好像被狂风席卷一样,冲着刘道元自身猎猎作响。 “我就不信、还杀不了你了!”心中怒火再次涌来,老者拼尽全力欲化天地灵气为己所用,可就在他暗中蓄力之时,只见身前二人周围突然被一片金色火焰包裹。 “怎么会这样?”老者心中狐疑之际,金色火焰突然猛烈的炸裂开来,带起的金色气浪直接将此处的草木甚至顽石都瞬间烧成虚无。 刘道元身形极速爆退数十丈之外,凌空运转功法全力做出防御之状。 “这、这难道是灼日天火?怎么可能?”气急败坏的老者,不可置信的盯着眼前这一幕,面色凝重。 因为他明白,这要真的是那传说中的灼日天火,那么眼前那小子、可能已经冲破桎梏,达到了和自己一样的境界:生死之境! “一日之间接连破镜?”刘道元一瞬间有无数的疑问萦绕心头,当时就愣在原地呆呆的看着远处年轻男子的方向。 “你受累了,接下来由我守护你!”冷月怀中,男子缓缓睁开了双眼,一抹温柔的笑意浮上脸庞。他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有着万千羁绊的女子,心中温暖亦有不能言说的遗憾。 “你醒了?”女子只是温婉一笑,看了他一眼之后随即又扭头看向别处。 非是她不愿多看一眼,只是怕心中尘封的那一抹情愫突然爆发,再让彼此伤感,非她所愿。 燕成从女子怀中缓缓坐起身来,趁她不备一指点向其眉心。下一秒,冷月只觉得一身伤痛立刻大有好转。 可还不等她有所言词,燕成朝着她的肩膀轻轻一掌拍去,女子身形竟是被他直接送出了光幕之外、风子鸣的身旁。 “燕成!” 冷月落地后的瞬间涕泪涟涟,朝着男子的方向撕心裂肺的大喊出声。 “今日之战,我与他不死不休!你们已经做得足够多了,老祖与知恩也不能白白丧命!接下来,就由我一人来结束这一切吧!” 燕成说着话,一步一步朝着刘道元所在之处毅然决然的大步而去。 刘道元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的年轻人,手中蓝狐长剑一指,心中也做好了打算。 “此子若真是达到了生死境,那么接下来我便不能再对剑门之处的埋伏有任何的顾虑了!” 时间约是正午时分,艳阳高照,本该热浪滚滚的炎夏,此时却让人明显的感觉到有阵阵冷意席卷整个东海郡城。 人们不由得裹紧了衣衫,直愣愣的望着场中水火不容的二人。 燕成的脚步最终停了下来,他在距离老者一丈之地站定,眉目冷峻。 “大难不死,算是你的运气。不过在动手之前,有几句话憋在胸口不吐不快。”刘道元稍微缓了口气,脸上逐渐有了几丝难看的笑意。 “有话直说!”年轻人两眼直视老者,心如平湖。 “你已是生死之境了?”刘道元虽然能清楚地感觉到如今对面男子的气息已完全超出了之前太多,可他还是想要燕成亲口承认。 “是!”燕成冷冷一语。 “这么说来,你一日之内连破数境?这怎么可能?”老者几乎压制不住自己心里的震惊,说话间语气明显变的急躁了许多。 “你我在这光幕之中初次交手,你才仅仅天元境中期的境界。后来的每一次过招,你虽屡屡落入下风,可老朽能察觉到你坚实的根基和深厚的底蕴。” “换句话说,即便你在打斗中突破至天元境巅峰,老朽也不会觉得奇怪。可是你重伤之后短短一两个时辰,为何能再次破镜?而且还是从天元境巅峰直入生死之境?” “你可知道,这两个境界就好比一道巨大的鸿沟,即便是在剑域,千年以来也难以逾越者何止千万!你的身上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 一连串的震惊之言和疑问的话语,只说的老者咬牙切齿、心绪难平。 而对于他所问的这一切,燕成也只是缓缓摇了摇头,回了一句:“我也不清楚!” “你......”老者听此一言,刚想发作却又突然语塞。 “说的太多,都逃不过拼死一战。你我之间,也该有个了断了!”燕成提高了话音,提醒道。 “好、好、好!就算你如今也是生死之境,可老朽已盼破镜一百多年,岂是你这个刚刚破镜的毛头小子可比?你若识趣,先前老朽所言,至今仍然作数!”刘道元想了想,还是耐着性子想劝他退去。 “你之前所言?是让我自此退出吗?”燕成故作不知的问了一句。 “正是,你若退去,老朽便不再追究!” “让我退出,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有个条件!”略一思虑,燕成径直说道。 “有何条件,你尽管讲来!”刘道元闻言心中突然一喜,随即问向年轻人。 “老祖和知恩两条性命,你若肯自断双臂、双脚,我便就此离去!”燕成话音刚落,老者心中再次变得阴狠起来。 “你我之间果然不能两存呐!”心中嘀咕一句,刘道元手中长剑再起蓝光。 “剑来!”随着燕成一声喊喝,远处地面之上的那一把红色剑身的长剑知恩,顿时一阵剧烈抖动,随即一道红芒划破上空,再看之时、已落入燕成手掌之中。 “来吧!” 二人同时大喝一声,提剑飞身而起,于光幕的半空之中大打出手。 刘道元彻底抛却了心中的顾虑,燕成也是以命相搏,一时间二人彼此剑去剑来,打的天昏地暗、风起浪狂。 一道道残余剑气,一次次落在光幕之上,原本稳如泰山一般的光幕,随着一次次剑气的冲击,再一次变的晃动起来,其上流动的金黄之色也是随之淡了三分。 生死之境的你死我活之战,这在剑域之内也很少发生。毕竟算得上传说之中的高人了,即便彼此有什么恩怨,大多也都是坐下来商谈或者经他人说和,最后不了了之。 像这种以死相拼的局面,还真是百年不遇。 说话之间,刘道元灵狐剑一剑斩出,无尽的灵力裹挟着剑风直奔燕成而来。 天元境会在气海之中凝聚灵珠,到了生死境,灵珠会自动在气海消解。凡是天地间的灵气入体,经过气海立刻转化为更加浓郁、霸道的灵力。 灵气与灵力,一字之差,其表现却天差地别。 如今的燕成也已是真正踏入了这个境界,虽说天地间灵气入体,经气海自动转化为灵力的速度不比刘道元慢多少,可是对于灵力的使用,他还是显的稚嫩了一些。 彼此打斗之间,老者一剑劈来、燕成几次都来不及将剑身附满灵力,匆忙出手之下也还是吃了许多暗亏。 只是生死时刻,他也只好孤勇奋战。 所以有几次,即便被老者一剑逼退、坠入地面,他也还是毫不犹豫的再次飞身而起,继续与之战斗。 “傻小子,你有雄浑的灵力,为何不使用那老和尚传授你的大日如来?以剑域灵力催动佛家上乘武学,连我都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这一幕了!” 突然之间,燕成脑海之中传出一道既陌生又熟悉的声音。 “你是谁?”在打斗的同时,燕成在心中斥问一句。 顶尖武者的较量,胜败往往只在一瞬之间。燕成临阵分神,不免又是一道剑光,将其打落地面,退出好远这才稳住身形。 “你竟然要害我!”不等那道声音再次响起,燕成满面怒色、在心中斥责道。 “既想成为人上之人,当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胆识和度量!” “你到底是谁?”燕成一边暗中恢复灵力,一边紧紧盯着半空中的老者。 “适才你还要我在战斗中相帮于你,这会就忘记了?什么脑子!”那道声音明显有了一丝不悦之色。 “你是那镯灵?” “不然还有谁!”镯灵对此疑问嗤之以鼻。 “你方才说什么以剑域灵力催动佛家功法来着?”在确定了那道声音的主人身份后,燕成这才放下了一些防备,虚心的询问道。 “合着我方才都白对你讲了!”镯灵生气的回应道。 “我这正忙着打架,不敢分心神,所以没听清楚。”燕成不好意思的在心里悻悻的解释一句。 “好吧,那我就最后再说一遍:你用灵力试着催动大日如来的功法,或者附于长剑、或者运于掌心,你只要全力运转功法,然后施展出来便是。” “啊!我、我该不该相信你?我可是在拼命啊老兄。”在听清楚镯灵言语之后,燕成心中一惊,面露苦涩。 “你我心脉相连,你若不主动解除契约,那么你死之后,灵镯会自动蹦碎,我也活不了。”镯灵懒懒的解释了一句,算是安慰吧,反正也是骗他的。 “那我就信你一次!”一咬银牙,燕成下定决心。 “大日如来,就让我看看你的威力吧!”心中默念一声,佛家功法开始飞快的在体内运转。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133章 佛光现大日如来 刘道元自有后手 一缕金光在燕成体内逐渐绽放光芒,气海之中衍生出的浩瀚灵力却是没有丝毫排挤之势,非常平和的接受了这一缕金光在气海之中的主导地位。 这一幕倒是奇怪,只是燕成压根不会觉得有什么异样。因为这也是他第一次施展佛家功法,那一缕金光也并没有让他感觉到任何的不适。 所以,在他看来,功法运行应该就是这个样子吧。 其实他哪里知道,佛家的佛运之气与剑域的灵气,还有神域中的神力,三者的修炼之路压根都不是一个方向,更何况以一人之身兼有三种力量! 他一直以为自己体内只是存在着剑域的灵气,从来没想过身在昆仑山顶修习之时,陆吾神会暗地里渡给他一缕缕神域之力。 话说当年李知恩于昆仑山腰处禅定三年,体内尚有神力滋养凝聚,更何况位于山巅的燕成! 不过这一切对于他来说至今也是毫不知情。 佛家功法依旧在他体内飞速运转,那朵金色光芒逐渐在气海凝实,下一刻一道金色的佛手印悬浮在了燕成的气海之中。 佛家手印之上金光流转,一时间似有万丈霞光直接冲破燕成整个身躯,他的身形似乎在此同时拔高了三尺有余。 在远处光幕之外的人们眼中,此刻的燕成仿佛是一尊西方神佛的法像临凡,浑身上下散发出耀眼的金色光芒,瞥一眼似乎都已心神摇晃。 对面的老者见状,先是以手遮眼避过那刺眼的金光,随即心中一沉,一种不好的预感缓缓涌上心头。 “几百年来都未曾再有过这种危险的感觉了!”一声感叹之后,刘道元随手一挥,蓝狐长剑凭空悬浮在身前一丈之处。 长剑剑身蓝芒疯长,剑尖直指对面的燕成。 “或许这还不够!”心中再次嘀咕一声,老者双手掐诀,嘴里念念有词。 一瞬间,庞大的灵力自其气海之中涌现出来,犹如一条远古巨蟒,吐着渗人的蛇信,一阵摇曳之后直接钻入到了蓝狐剑身之内。 “任你功法诡异,虚张声势,老朽也全然不惧!”恶狠狠的甩出这句话,刘道元率先发动了攻势。 只见他隔空以双指做剑,朝着燕成所在之地猛然全力挥出。 下一秒,漂浮在老者身前一丈之处的蓝狐长剑,剑身迎风暴涨,一眼看去足有六七丈长的剑影自空中高高举起,然后毫不停歇的对着下方金色身影狠狠劈下。 感受到自空中而来的巨大威胁,燕成微闭的双眼猛然间睁开。 一丝邪笑浮上嘴角的同时,他突然抬起右手,直接向空中巨大的剑影拍了过去。 “大日如来!” 一声低吼,一道金色佛手印自其手掌飞射而出,当即迎风暴涨成为一个巨大的金色手印,朝着上方剑影迎了上去。 众人皆都紧张的看着那让人不可置信的一幕,尤其是唐轩、江岚之辈,用沁满汗珠的双手死死的抓紧自身衣衫。 细看之下,无一不在颤抖。 一剑一掌隔空相撞,想象中的爆裂景象并未及时出现。 诺大的剑影与金色佛手印互相抵触,消磨着彼此之上那股强横的力量。 与此同时,刘道元右手双指重新抬起,好似剑影就握在他手中一般。老者伸出右臂猛然往下压去,一道道蓝芒游走于两指之间。 空中巨大剑影似乎在同一时间有所感应,泛着蓝色光芒的剑身随之往下一沉,硬生生将金色佛手印压退三尺。 “还真是个厉害的老家伙!”金色手印下沉的瞬间,燕成第一时间便已感觉到了。 不过他并没有过多担心,因为空中的佛手印的力量依然雄浑。 “小子,今日你休想赢得老朽一筹!”刘道元怒极反笑,大声宣泄着自己的愤怒。 “我说过,纵然一死,也要拉你做垫背!”燕成毫不畏惧的大声回应。 随即他心念一转,计上心头:两股强横的力量一上一下互相抗衡,就形势而言金色手印处于下方,是守势也是劣势,倒不如...... 一念闪过心头,燕成双眼露出狡黠之色。 心神一沉,气海之中的那道金光手掌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燕成看着它微微一笑,出声呢喃道:“从下往上虽是劣势,但一握之下,会不会有所改变?” 话音刚落,只见那只悬浮的金色手掌缓缓有了蜷起之势。 与此同时,燕成心神一怔,举目观瞧。只见空中那只佛手印的五根金色手指并拢,一齐缓缓朝着那道蓝色剑芒握了下去。 在看到空中金色手印的变化之后,刘道元再次心中震惊,暗道一声不好。 可就在他准备再次助长剑势之时,那道掌印突然加快了速度。 下一刻,在老者和光幕之外所有人的注视下,只听见“砰”的一声炸响,方才那道强横的蓝色巨剑在金色佛手印的一握之下,寸寸崩裂,散做漫天蓝色碎片,纷纷坠落而下。 强横的劲风吹动衣衫猎猎作响,可燕成坚定的身影却未曾后退一步。 反观刘道元,在强大剑势蹦碎的那一刻,由于灵力牵动气海,当下口吐鲜血,身形更是倒退了一丈之外,这才满眼凶恶的再次看向燕成,杀意难掩。 从一开始的二人交手以来,他虽一直心有顾虑却依旧屡占上风。 在他眼里,即便当时已是天元境中期乃至巅峰的燕成,依旧如同蝼蚁。 可到了现在,他却实实在在的败给了他所认为的蝼蚁之手,即便仅是一回合之下,即便这远远不是结局...... 纵然如此,眼下这一回合的结果,还是让老者无法相信,又何谈从心底接受? 一个人的愤怒到了极致,就该是癫狂了。 无所顾忌的癫狂之中,摒弃所有、一念成魔! 刘道元发冠突然自行破碎,灰白的发丝随风向后飘摆。 无尽的蓝色光芒游离在其四肢百骸,眨眼间又变为紫色,等到了他苍老的脸颊之上时突然再次变成黑色。 紧接着,老者浑身的气息猛然大涨,所有游离的黑色气息有如一潭死水之中的小蝌蚪,越发的挣扎和令人厌恶。 两个瞳孔之中,也已渐渐被黑色斑点充满。 方才尚在游离的黑色斑点,到了这会经练成了丝线一般,显露在他裸露的双手和老脸之上。 片刻之后,面相变得越来越恐怖的老者,周身逐渐升腾起了一阵阵黑色雾气。 原本有些佝偻的后背,也一下子变得挺拔了许多。 这一幕,燕成最是熟悉,当然还有那个仍然身处昏迷之中的章昭。 “又是一个魔灵之体!难怪大师兄曾经被他折磨的那么惨......”燕成双眼圆睁,痴呆呆看着不远处的一幕,怒从心头起。 “这可是生死之境的魔灵之体,力量之强大就算在剑域之中也是雄霸一方的厉害家伙,接下来你可得小心了!” 镯灵的声音又在燕成心中响起,虽然这一次依旧是一副调笑的语气,可其中隐约透漏出来的一丝丝担忧,燕成还是能听出来的。 “看此番气势,怕是大日如来也不一定能够取胜了!”压下心头的震惊,他心神沉寂,对镯灵回了一句。 “此番形势是要比方才那一剑棘手一些,不过也不是无法可解!” 镯灵再次响起的声音,听得燕成心中一喜,急忙开口询问道:“这么说来,你有办法破开此局?” “那是当然,不要忘了,我可是镯灵!” “不就是一个低级灵镯的镯灵吗,有什么可炫耀的!”燕成心中思虑一闪而过,却不想被镯灵正听在耳中。 “你是眼瞎吗?谁告诉你我是低级灵镯的镯灵?不对、低级灵镯能有镯灵吗?你这个疲户,老子真是后悔主动认你为主!真是、真是气死我了!” 突然响起的气愤之言,听的燕成不禁眉头一皱。 他本就是这么随意一想,谁知道还是听在了镯灵的耳里。 这下可好,面对当下严峻的局面,自己正要有求于他,不料竟还先把这位大神给得罪了,这可如何是好? 其实,也没有别的办法,厚着脸皮求饶呗。 “我不该这么说你的,实在是对不起了!”燕成舔着笑脸,在心中向镯灵致歉。 “该不该说的、你已经说了!实话告诉你,我很生气。”镯灵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双手抱怀,满脸不悦。 “实话告诉你,我本也不认识什么灵镯,这个还是我师兄洛宁梦中相赠之物,是他、对了,就是他告诉我说这是个低级灵镯的!” 到了现在,燕成也顾不了什么名震剑域的师兄了,只要能换来镯灵的帮助,他才不管什么重剑洛宁的名头,眼下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远在天际的古老剑门一角,一老者头带草帽,一身灰色衣衫,身负重剑正倚靠在一棵大树半腰处,远远观望着剑门的场景。 突然莫名的打了两个喷嚏,以至于差点从树腰处跌落下去。 老者揉了揉鼻子,暗自呢喃了一句:“幸亏没人看见,差点毁了我半世英名!” “原来是那个老家伙,哼,他也长进不到哪里去!但话又说回来,就算是他告诉你的,你也不该当着我的面诋毁于我。” 镯灵言罢,脸上的生气之色似乎消减了一些。 燕成何其聪明,紧要关头的一丝一毫都不会逃过他的眼睛。 于是,他又摆出一副小人的嘴脸,对着镯灵一阵的阿谀奉承,这才彻底打消了镯灵心中的不悦,转而为他讲述破解之法。 燕成总算是松了口气,耐心的听他言语分析。 “那老家伙的魔灵之体,乃是由千年灵气滋养,绝对不容小觑!” 燕成仔细的听着,不时的点点头。 看到他屈服的样子,镯灵心底泛起一抹喜色,随即偷笑之后,再次言语道: “魔灵之体的魔气,乃是由心底怨念所生,这本来也没什么,只是如今他已是生死之境,这就难免棘手一些了。” “那你说说,该怎么破解他的魔灵之体呢?”在听着镯灵絮絮叨叨,似乎要从头说起的样子,燕成心里着急,赶忙追问一句。 “你急什么!看他那样子,想要彻底唤醒魔灵之体,也需要一定的时间。”镯灵信誓旦旦的劝慰道。 “正是如此,我们才要抓紧时间,趁他没有彻底唤醒魔灵之体前,出手击杀才好;如若不然,等他准备就绪,我们岂不是更危险了!”燕成焦急的提醒道。 “嗯,你说的也有点道理。”镯灵淡淡一瞥,不以为然。 “既如此,我们该如何破解?”燕成故作轻松一笑,再次问道。 “即是魔气,自然属于极阴之气,所以想要破之,当以极阳之火焚之!”镯灵虽言词轻缓,却是一脸严肃之状。 可见生死之境魔灵之体的力量,并不是那么容易破解的。 “极阳之火?何为极阳之火?”燕成思虑再三,开口再问。 “灼日天火!”镯灵一字一句答言道。 “灼日天火?......那我该如何施展?” “你且听我说来:灼日天火乃是天地间至阳之火,但是今日想要彻底击杀于他,恐怕也不太容易。” 稍作停顿,镯灵接着道: “不过你也不必担心,你体内的大日如来亦是佛家至阳功法,如此将灼日天火附于佛手印之上,一齐激发,当有破解之效!” 镯灵思虑已定,两眼充满期待的看向燕成。 “这、这方法可行?”在听完镯灵的讲述之后,燕成只觉得头皮发麻。因为镯灵的方法真的是太大胆、太让人震惊。 “我觉得可行,你觉得呢?”镯灵闻言,微微一笑反问燕成。 “听起来,是这么个道理。可是,我想知道从前有人用过这样的招式吗?” “从前?应该是没有!不过现在,就快有了。” 燕成听到此话,一时杀人的心都有了。他自己也不是不明白,如此强悍的功法叠加,凭自己这初入生死境的实力,外一出点差错,那倒霉的就是自己了! 可事到如今,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若不然、舍命一试? 正当他在心中计较之时,镯灵的声音再次响起:“你的顾虑我都知道,但你放心,以我的经验判断,此法绝对可行!” “哦,对了!之前以灵力激发大日如来的想法,曾经也没人使用过。你按我说的做了,所以才挡下了那强横的一剑,不是吗?” “什么?”燕成突然间一脸怒意。 “我如此信任你,你竟然拿我当实验品!” “话不能这么说,起码到现在,你还活着!”面对燕成的斥责,镯灵依旧一脸平静。 “我......你......”看着如此嚣张的家伙,自己竟一时语塞。 “好了,你就按照我说的做!起码有一点我没有骗你:你我心脉相连,你若死、我必不能独活。”镯灵看着燕成满脸通红的样子,适时开口宽慰。 “罢了,事已至此,也只有全力一试了!” 年轻男子看着远处黑雾弥漫的魔灵身形,暗自下定了决心。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134章 战魔灵两败俱伤 聚神兵生死一线 巨大的光幕之内,刘道元化身魔灵,周身滔滔黑雾弥漫,声势骇人。 “你小子赶快动手,魔灵就要彻底觉醒了!”镯灵最后提醒了一句,随即隐于无形。 燕成看着前方黑雾缠绕的魔灵,这让他又想起了九幽门的那群混蛋,一次次所施展出来的九幽混元功。 观其模样,大同小异,因此原本逐渐消散的旧日仇恨又缓缓浮上心头。 “一样的令人厌恶!”燕成暗骂一声,双眼微眯,心神沉寂。 气海之中大日如来功法所凝聚的佛手印依旧静静悬浮着,一旁被刚从丹田处召唤而来的三缕灼日天火,缓缓的飘荡而起,往佛手印的上方飞去。 就在看似温和的火苗即将落在佛手印之上时,那一直静静悬浮的金色手掌猛然间发出一阵颤抖,随即就要收掌握拳。 这一下,让燕成坚定的身形突然发出一阵剧烈的震颤。 之所以会如此,正是因为那天火的灼伤之痛实在是非人类所能承受的。 全力压制着自己颤动的身体,燕成再次沉下心神,感受着气海之中每一处细小的变化。 三缕灼日天火的火苗依旧悬浮在金色手掌上方三寸之地,这已经是极限了。 若再往下一丝一毫,不但佛手印会呈握拳之势,就连燕成本身也会再次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疼痛之感。 “这可如何是好?”心中嘀咕一声,突然脑海之中灵光乍现,仿佛醍醐灌顶一般,浇醒了这个身在迷茫之中的年轻人。 “对呀!还是需要以灵力包裹火焰,这样就会减少天火对自身的伤害!”惊叹一声后,燕成尽可能平心静气的控制着气海之中的灵力。 待雄浑的灵力一层一层将天火包裹之时,金色佛手印之上同样也是浮现了一层厚重的灵力。 “这样就应该没问题了吧?”燕成略一思虑,屏息凝神之间、小心翼翼的将被灵力包裹的天火缓缓落在了金色手掌之上。 “哎?这连太阳都能灼伤的天火,为何会被灵力所阻隔?”突然一个疑问浮上心头,却换来镯灵的冷嘲热讽。 “我看你是真傻!灼日天火和大日如来里里外外都充斥着你的气息,换句话说那早就是你的东西,你的东西又怎么会伤害你呢?” “是这样吗?可刚才我明明感受到了天火带来的灼痛之感,这又是怎么回事?”燕成闻言后想了想,镯灵所言的确有道理,可是自己方才明显感受到了剧痛。 “那是因为你不仅傻、而且笨!毛手毛脚,自己的东西都把握的乱七八糟。”镯灵毫不客气的斥责燕成,言语丝毫不留客气。 “你、你......对于这两大功法,我也是第一次使用,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燕成本想发作,但终归还是将怒火压了下去,出言辩解。 “愚蠢!罢了,你且退在一旁好好看着!”镯灵一缕青烟飘动,便已来在了燕成气海之中。 身形浮现的那一刻,镯灵丝毫没有犹豫,双手结印、朝着一上一下两大神技猛然挥出。 下一刻,燕成看到那只悬浮的金色手掌之上,遍布着缓缓燃烧的天火。再看上方,三缕火苗荡然无存。 这明显是灼日天火全部将佛手印紧紧包裹,而且更令他震惊的是,中间竟然没有灵力阻隔! “不用灵力阻隔,你竟然将灼日天火完全覆在了佛手印之上?你到底是如何做到的?”近乎痴呆一般的年轻人,当时就傻在了原地。 “说你愚笨,你还总是不服气!此刻紧要关头,别多废话。交手时你只管以灵力激发便是。”镯灵话语落下,身形再次一闪而逝。 此刻的燕成,迎风而立,双目之中似是各有一团火焰燃烧,面对着前方魔灵,他一步踏出,想要趁魔灵未彻底觉醒之前将其抹杀。 好巧不巧,对面魔灵在这时也抬起了那双布满黑雾的双眼。 四目相对,水火不容。 “这浩瀚的力量还真是让人陶醉!”发丝飞舞的魔灵仰天大笑一声,浑身黑色雾气迅速飞涨。 “还是晚了一些!”呢喃声中,似有一份无奈。 谁人前进之路,不是布满荆棘?想要一飞冲天,必然要尝尽世间苦难。 起手、浩瀚灵力涌动,一股从未有过的强大战意充满了年轻人的内心。 此一战无论胜败,这一刻的他都必须勇往直前! 再看魔灵,探出被黑雾重重包裹的双手,然后迅速结印。 一咬牙,一抹精血喷在印结之上,顿时黑风乍起,漫天阴气肆虐。 很显然,这一次的他同样是用尽全力。 燕成双掌之间灵力狂涌,气海之中被他临时称做“佛印天火”的新招式,不时传来音爆之声,似乎随时就要破体而出。 “九幽灭魂掌!” 魔灵率先一闪身形,携带着无尽黑气,朝着燕成一掌拍了过去。 弥漫着死气的干枯骨掌,黑雾缠绕、摄人心魄。 “佛印天火!” 低喝一声,燕成一脸决然的飞身迎敌,双掌之上浩瀚灵力激发,一个燃烧着灼日天火的金色手印破空而出,向着空中的黑雾骨掌狠狠打了过去。 “嘭嘭嘭......噼里啪啦......” 双掌相对,一股前所未有的碰撞之声响彻天地,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让很多人因此头痛欲裂。 骨掌之上缠绕的黑雾在遇到佛手印上的灼日天火时,正如镯灵所说那般、黑雾迅速被燃烧殆尽,其势如烈火焚荒原,可谓摧枯拉朽。 然而一波有尽,接连无穷。即便天火气盛,可黑雾一直滚滚而来,无穷无尽。 再说两道掌印,原本被黑雾缠绕的骨掌此时已然透出全貌,白骨森然。 金色手印抵挡骨掌之势,似有占得上风之机,不过眼下还没有那么明显。 下方二人皆是不敢有丝毫大意的为各自招式之中源源不断的输送灵力与黑雾,全神贯注之间,彼此眉头紧皱、眼神满是坚定与痴狂。 此种状态下,任谁都不敢有半点分心。 正所谓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如此生死较量之间,谁敢儿戏? 双方此番僵持,足有一柱香的时间,但在二人看来,似乎已经历百年。 就在“佛印天火”渐有取胜之势时,魔灵一咬银牙,再次一口精血喷向双手,随即将其间雄浑之力渡入空中骨掌之上。 下一刻,骨掌之间突然窜出一条血蟒,黑信獠牙吐露,不断滴答着黑血。 灼日天火发觉之后火势飞速暴涨,佛手印也借机强行压下骨掌一头。 魔灵心中突如其来一阵悸动,随后空中骨掌之上飞速出现了许多细小的裂纹,最担心的一刻还是来了。 终于,声势浩大而又充满诡异的骨掌在空中爆裂开来,“佛印天火”的残余之力携带着胜利之势朝地面之上的魔灵猛拍而去。 与此同时,在骨掌爆裂之前的某一刻,那条虽然失去了力量之源的血蟒身影突然暴射而出,向着燕成的方向疾速游曳而去。 再看地上二人: 魔灵已然被带有灼日天火佛手印的残余一掌,破去了满是黑雾的魔灵之体。 恢复了原本样貌的刘道元满身血淋淋的出现在了众人眼中。 他趴在地面上的身躯,一直抖动不止,巨大的伤痛让他五官挪移。 尽管如此,一双仇视的眼睛仍然看向对面那个叫做燕成的小子! 他十分后悔,当初在甘州荒郊小路相遇,没能痛下杀手,以至于招来今日之祸! 看眼下,重回剑域已是不可能了。 想到自己计划好的一切,又得在这凡间搁置百年,怎能不让他痛心疾首、心生绝望!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因为那个小子! 刘道元重伤之下,仍心怀怨愤,一时气血攻心,昏死过去。 燕成这边,当血色巨蟒扑面而来的瞬间,他几乎没有应对的时间。 危急关头也只好将气海灵力尽出,化作灵盾、挡在自己身前。 哪料想、灵盾刚一显现,就被血蟒一口咬碎。 眼看生死攸关之时,沉寂的镯灵突然浮现在他的身前。 容不得有丝毫犹疑,镯灵双手握拳,猛然砸向血蟒七寸。 下一瞬间,血蟒凌空爆裂,而镯灵的身形也已悄然消散。 近在咫尺的劲气一下子冲击在了此时几乎毫无还手之力的燕成身上,年轻人当下口喷鲜血、身形如秋之残叶,重重的摔飞出去数十丈远,头一歪、陷入昏迷。 “燕成!” “成儿” 光幕之外,师兄弟们无一不撕心裂肺的呼唤着他的名字。 当一直以来的担忧变成此刻的直面死亡之时,所有人似乎都接受不了,但也不得不面对。 是的,他们眼中,小师弟已然身死。 毕竟在那样癫狂的战斗之中,没有人觉得他们自己能够从中活下来。 夕阳西坠,一夜凉风,转眼又是一日黎明。 光幕之中尘烟散尽,光幕之外、已有人转身离开。 随着红日东升,海潮涌起,远处披头散发的老者身形,终于还是先动了。 满脸血迹斑斑的他,顾不得全身各处传来的疼痛之感,一抬头看见远处依旧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年轻身影,他的心中再次燃起一丝希望。 当下这唯一的一丝希望,就是杀了他、以解心头之恨! 在心中怒意的鼓动之下,刘道元紧咬牙关,一点一点从地上挣扎着爬了起来。 即便中途不断摔倒,也挡不住他杀人的决心。 光幕之外的章昭于黎明之际睁开了一直紧闭的双眼,在左右师兄弟的搀扶之下,看着里边的小师弟一动不动的样子,内心疼痛不已。 尤其是当他们看到了对面老者再次艰难的站起身形之时,所有人都一而再再而三的拼命冲击着眼前的光幕。 五次三番之后,他们一个个垂头丧气的看着面前丝毫没有变化的光幕,无奈而又悲伤。 老贼的重新站起,将要彻底抹灭他们心中的最后一缕希望。 没有人愿意看到这一幕,可偏偏这样的事情就即将发生在他们绝望的目光之中。 光幕中的刘道元抖了抖他破碎的衣衫,踉跄的步伐几乎无法支撑他走到远处年轻人的近前,因此在咬牙坚持了几步之后,老者缓缓稳住身形。 “你能逼我到如此地步,实在是出乎老朽所料。现如今既已重归剑域无望,索性也不留什么底牌了。” 刘道元苦笑几声,不想因此牵连起的剧痛又让他眉头紧皱。 “虽然重伤之下体力消磨殆尽,但我想再次一击之后,老朽还不至于就此陨落吧!” 老者缓缓伸出血迹斑驳的左手,慢卷衣袖,明显可见一灵镯戴在手腕之处。看其模样,应该要比燕成的强上许多。 “就是你了!”刘道元双指一点,一缕灵气进入灵镯之后,他的身形瞬间晃了三晃才再次稳了下来。 老者强忍着挤出一丝难看的笑意,看着从灵镯之中不断飘飞出来的一柄柄被灵气包裹着的细小飞剑,心生爱意。 他从第一把飞剑开始,就一直挨个念叨着它们的名字,细听之下: 耳鼠、神牛、飞虎、玉兔、龙刃、青蛇、白驹、斑羚、灵猿、雉鸡、赤犬、狼蛛被一一点到,其后沧海剑、凤鸣刀也是赫然在列。 整整十四把神兵,也曾见证过江湖中的血雨腥风。 一十四把神兵,在老者的注视之下一字排开、迎风飞涨,全都变回他们本来的模样。 “那是?凤鸣刀!” “沧海剑!” “青蛇剑也在!” 原本这些兵刃的主人一眼就认出了自己曾经的兵刃,没有谁会比他们熟悉。 “难不成,这才是他留在世间的目的?”章昭剑眉一皱,疑惑出声。 老者丝毫不再停歇,体内所剩无几的气力也容不得他再有所迟疑。 双手再次结印,十四把神兵骤然一颤,发出阵阵嘶鸣之音。随即所有刀剑都指向了远处年轻人所在的方向。 “蓝狐!”老人低喝一声,之前全身绽放蓝芒的长剑再次出现,随着老者意念一动,蓝狐也加入到了十四把神兵之列。 “这也算是聚齐之后第一次施展了,正好见识见识你们的威力!” 老者艰难的在双手之间凝聚出十五缕细小的灵力,随后他用尽全力将双手猛然拍在一起,嘴里喊喝一句:“合!” 双掌之中众多灵力瞬间合在一处,成为了一把灵力剑身,悬在老者掌中。 再看空中那十五把兵刃,几乎在同一时间强行合并,也是在此刻,刘道元再次口吐鲜血,身形摇摇欲坠。 不过当他看见身前被自己凝聚出来的厚重剑身之时,眉目之间还是不由得浮上一抹喜色。 “这大概就是‘它’的雏形吧?”暗自呢喃一句,他的目光重新落在了远处燕成的身上。 阵阵剑鸣在空中激荡,老者本该落寞的眼神又再次充满炽热。 “无论你是生是死,能替老朽以身试剑,也算是你的造化了!” 此刻,光幕之中的肃杀之气已到极点!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135章 忆当年镯灵哀婉 老剑匣惊现神奇 天际一朵朵浓厚的乌云被风从东海赶来此地。所过之处大雨如瓢泼,势头迅猛。 光幕之中的那一道年轻身影,依旧一动不动的躺在泥泞的地面之上,任凭风吹雨打,丝毫没有一点动静。 远处颤颤巍巍的老者身影,已然被大雨浇透。原本披散着的灰白发丝,到如今都变成一绺一绺,无力的垂落肩头。 雨水顺着湿漉漉的发绺,从一开始的滴滴答答到现在,早已连成了雨线,不住的往下流淌着。 骤然而起的雾气,使老者的双眼逐渐变的模糊,加上雨水不时的拍打,前方年轻人的身影便不再看的那么清楚了。 即便如此,他那双愤恨的眼神之中,仍然满含杀意。 至于随后为何突然转变成炽热神色,当然是因为他收回目光,看向了悬浮在自己身前的那一柄被自己第一次凝聚而出的神剑雏形。 那可是传说中的神剑! 千年以来第一次有人能够凝聚而成,即便只是雏形,那也足以让他枯朽的双眼瞬间充满火热与痴狂。 “你再这么躺下去,就真的离死不远了!” 神秘小天地之中,镯灵那缥缈的身形再次浮现。此时他也顾不得自己即将破碎的身体,用尽全力的想要唤醒自己刚才认下的主人。 只可惜,呼唤了几次,燕成仍旧没有任何反应。 镯灵双眼紧闭,似是有些无奈、也好像是对自己选择的感慨。 犹记得八百多年前,那个时候的自己年少轻狂,也曾仗着生死境中期巅峰的实力飞扬跋扈。 因为看不惯太阴宫人的阴狠毒辣,便以一己之力挑战他们的三大殿主。 那一日的剑域莲花山之巅,一个叫做韩风的年轻人以一敌三,鏖战三位生死境中期的高手。 大战七天七夜,直杀得山海崩裂、天地倒悬。 最终在自己拼死一搏、连杀二人之后,重伤逃走。 再后来因为伤势惨重、肉身不保,只好以残败灵元躲进灵镯之内休憩。 这本该是一个极品的白玉灵镯,为了救他残破的灵元,镯灵将其中浩瀚的灵力几乎全部用来温养他的灵元。 日复日,年复年。 虽然他的灵元渐有好转,只是那原本的镯灵却因此消逝,这个灵镯也变成了现如今低级灵镯的模样。 本想着待灵元恢复之后,找一肉身重生,再踏剑域。怎料想,竟鬼使神差陷入当前这个局面,这个几乎无法可解的死局! “难道真是天要绝我韩风?”镯灵越发淡薄的身影,仰天长叹。 这一声叹息,既有大英雄临死前的悲壮,也有对壮志未酬的不甘! “须知少时凌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 事到如今,尽作尘烟散。 至此,镯灵紧闭双眼,不发一言。只是在他的眼角,泛起了点点晶莹。 恍惚之间,灵镯之内的一个角落,一个被黑布包裹着的老旧木盒猛然颤了几颤,发出一阵细微的声响。 正是这一点声响,拯救了两个人生的希望。 再说那刘道元,如今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终于将体内所剩无几的灵力全部用在了身前那柄厚重的长剑之上。 本就摇晃的身形,孤独的站在大雨之中,似乎随时都可能倒地不起。 然而下一刻,他身前悬浮的剑身突然一阵抖动,像是感应到了与它灵力牵连之人的严重伤势。 随着剑身抖动的频率越来越快,竟有剑鸣之音从中响起。 漫天大雨从此刻开始,没有一滴雨水能够进入神剑三尺之内。 紧接着剑身自行飞转,剑尖朝地,竖立在老者身前。 刘道元疑惑的看着这一幕,不明所以。 剑鸣之音微一停滞,只见一缕紫金色的光芒自整个长剑之上迸发。激射出来的紫金光束完整的将老者身躯照在其中。 “这、这是......怎么回事?”刘道元一脸茫然。 大约三五个呼吸之后,老者紧促的眉眼竟然悄悄舒展开来。当他感受到体内发生的细微变化之时,一抹激动、狂喜之色已然不受控制的浮上脸颊。 老者缓缓的闭上了双眼,任凭那束紫金光芒在自己周身游走。他沉浸心神,仔细的感受着体内每一处大大小小的伤势,被一点一点的逐渐修复。 近乎枯竭的灵力,也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汇入了气海。 “进能杀敌、退可救主,真不愧是传说中的神剑呐!”眨眼之间,体内伤势已恢复三分,刘道元不禁出声感慨。 到了现在,原本摇摇欲坠的身形再次变得沉稳,扑朔迷离的双眼重新变的犀利,还有那一头灰白的长发,似乎都泛起了黑色的亮光。 像是将死之人的回光返照,可身上越来越充盈的力量之感,又让他相信,自己一定会回到从前巅峰的状态,甚至比那时候还强。 最让他欣喜的,自然就是重归剑域的希望、重新被拾起,而且这一次,再也没有谁能够阻挡他登上天梯的脚步。 已然幻灭、无望之事,就这样被重新燃起希望,刘道元怎能不为之欣喜若狂? 只不过这一切,仍然需要一个过程,需要时间,但不会太慢。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 光幕之外,也仅剩那些师兄弟们还在大雨之中苦苦等候。 一双双近乎绝望的眼神极力的看向光幕之中,可如今落在他们眼里的,除了被紫金光芒包裹的老者,还有一个落在泥泞之中的黑点。 他们怎会不知道,那个黑点,正是燕成。 师兄弟们相互依偎着,即便在大雨的冲刷之下,彼此几乎感受不到一点温度,可他们依旧挤在一处。 或许这样,能让他们那一颗颗受尽折磨的心贴的更近一些吧。 再远一些的地方,老禅师独自禅定,也未曾离开。一手行佛礼、一手捻佛珠,面向光幕之内,口诵佛经。 时间似乎变得漫长,一切都显的那么沉寂,只留风雨依旧连绵不绝。 紫金剑光持续了半个时辰左右才渐渐淡去,而剑身仍依旧像之前那般静静的竖立在老者身前。等到光芒隐去,剑鸣之声也戛然而止。 如今的刘道元,紧闭双眼感受着体内几乎被完全修复了的伤势和充盈的气海,一脸陶醉的模样,丝毫没有遮掩。 前所未有的浩瀚之力让他重新看到了回归剑域的希望,睁开双眼,目露痴狂。 “所谓因祸得福,不过如此!”一言罢去,他仔细端详着身前的厚重长剑,心存感激。 长剑自有灵性,在空中晃了晃剑身,算是对他的回应。 老者将视线再次看向身后的金色天梯,皱眉一笑,仿佛是在说:只有他才能够一步一莲,自此踏入剑域! 回过身来,瞥了一眼远处依旧横躺在地的身影,一抹狠厉之色自嘴角蔓延开来。 “是时候见识见识你的力量了!” 刘道元敛去笑意,双指对着身前长剑一指点出,当下长剑像是收到指令一样,立刻调转剑身,直指远处地上的燕成。 “龙渊圣剑,去!” 低喝一声,老者右手再次点指,厚重长剑剑势猛然暴涨,毫不犹豫的带起一阵疾风,往前方飞射而去。 剑风带起的巨大力量,一路所过之处的地面均已裂开丈许的裂痕,如此一剑之下,必将尸骨无存! “人间之事,就此结束吧!”刘道元一手捋过须发,静待一剑之后的结局。 剑势来袭,在燕成身前三丈之处已能够感受到这股强烈的剑意,如果他依旧无有所动,那么眼下的结局就是定局。 正在这时,一道黑影猛然自燕成左手腕上的灵镯之中闪现出来,正是那个神秘老人所赠的乌木老剑匣。 原本缠绕在周身的灰色破布已然不见,只留下古老的黑色剑匣静静悬浮在空中。 剑匣一头的盖子自动打开,十五个空洞的剑孔正指向掠来的飞剑。 刘道元见此突如其来的一幕,面露疑惑的同时、隐隐有一丝不妙的感觉浮上心头。 不过这个念头仅仅只是瞬间,就被老者忽略掉了。原因很简单,他对这一剑充满着前所未有的自信,即便有所阻碍、也定能被那一剑轻松破解。 “这一剑之上的力量,无与伦比!”老者这样想着。 可是接下来的一幕,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长剑带起的凶悍剑势,在空中与老剑匣相遇的瞬间,便止住了它飞掠的身形! 老剑匣与长剑凌空对峙后仅一个呼吸,剑身之上强大的剑势竟是飞速收敛,而长剑本身,再一次剑身颤抖,发出阵阵剑鸣之音。 “这......这是......怎么回事?”空中突然出现的诡异一幕,被老者看在眼中。 他震惊之余,急忙调动气海之内庞大的灵力,想要将自身力量加持在长剑之上。 一番举动之下,老者骇然发现:虽然他与厚重长剑的联系仍然存在,可为什么对于自己的命令,那长剑却是置之不理? 如果说老剑匣与长剑的对峙令刘道元大惊失色,那么接下来的一幕,则更是让他想死的心都有! 空中的老剑匣突然绽放出一束淡淡的昏黄光晕,将长剑完全罩在其中。 紧接着,只见长剑的抖动之势愈发剧烈,颤动的幅度也越来越夸张。 或许是终于到达了某一个极点,颤动的剑身突然在半空崩裂开来,随之呈现出来的正是那十四把神兵,还有老者的那把长剑蓝狐。 此时,大雨渐渐停歇。 远处的刘道元看向这边的场景面色呆滞、一动不动。 显然,他是被这一次又一次的意外给震惊呆了。 再看这时空中的那一柄柄刀剑,在分身之后又都呈现出了本来的样子。 老剑匣可不管这许多变化,在昏黄光晕缓缓退回剑匣之时,前方对峙的刀剑也都各自聚拢着,一齐回到了老剑匣之中。 各式的刀剑插回老剑匣之后,细看之下竟然严丝合缝,好像它们本来就呆在这里,先前不过是离开了一段时间。 而这一段时间,足有近千年! 空中一时只剩蓝狐剑,依旧悬浮在老剑匣身前。就当老剑匣的盖子即将扣上之时,那蓝狐剑竟是一道蓝光也想进入剑匣之内。 俗话说得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还有说:挨着金銮殿必长灵芝草,诸如此类...... 蓝狐剑似乎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它好似生有灵智一般,想要挤进这个黑色的古老剑匣之中,与这些绝世神兵待在一起。 也是巧了,剑匣之中尚有一处剑鞘仍然空着。可是空着归空着,怎么说也轮不到它来占据这个位置。 正如人们所调侃的那般:挤不进的圈子、就不要硬着头皮挤了。 但是蓝狐剑好像并不屈服,这也惹怒了剑匣中的一众神兵。 一把把刀剑重新出鞘,它们互相协作、全力围剿。 蓝狐剑不抵锋芒,应声在空中崩碎,最终也还是未能回到老者手里。 神兵再次回归古老剑匣,它们宛如一个个孩子一般,静静的躺在母亲怀中,乖巧、坦然! 可是这一次,老剑匣的盖子却迟迟不肯盖上,似乎仍然有所期待。 陷入呆滞的刘道元终于在某一刻醒了过来。禁不住全身的颤抖,一抬头看着仍旧悬在半空的老剑匣,心生记恨。 无意间的一缕目光,瞥见了地面上散落的蓝狐剑残破碎片,老者紧闭双眼,既心痛又惋惜。 可是如今相比蓝狐剑,明显那个盒子里的一众神兵才更是要紧。 那些刀剑可是自己百余年间四下搜寻的成果,煎熬的也都是他自己的心血! 现如今,凭空多出了一个破旧的木盒子,就想从老朽的手里将它们夺了去?简直是做梦! 如果失去了它们,那老朽重返剑域还有什么意义! 老者双眼一直死死的盯在空中古老剑匣之上,心中越想越气愤。 好在如今的自己,已然恢复了一身修为,因此凭借着心中的底气,他打算连剑匣一起强行收服。 说做就做,刘道元脚步一点地面,身形如鬼魅一般,一个闪身便已来到了老剑匣的背后。 只见他凌空伸出缠绕着浓郁灵力的双手,冲着老剑匣直接抓了过去,速度之快,眨眼之间。 看似无动于衷的老剑匣可并不像老者以为的那样,停在空中任其抓在手里。 就在老者的双手即将落在剑匣之上时,一股莫名的强横之力猛然突破了剑匣的束缚,直接顶在了老者的双掌之间。 没有任何停顿,老者双掌与之一触既分,整个人直接被震出好远、跌落地面。 随后老剑匣依旧安静的悬在空中,而刘道元落地的身形却略显狼狈。 大雨之后的地面,粘泥带水,老者重新换上的衣衫再次变的污迹斑斑,可此时的他,哪里顾得上在意这些。 “一个破剑匣,也敢戏弄老朽!”暗骂一声后,刘道元咬牙再次飞身而上。 就在这一刻,不远处一直趴在地上的年轻身影,终于有了一丝苏醒的痕迹。 只不过动作细微,并不显眼,所以身在光幕之外的师兄弟们依旧心怀悲痛、满眼悲伤。 一道身影再一次被剑匣之上的力量强行打落地面之时,老者这才明白:现在的剑匣之中,可是有着神兵之力的存在! 然而当他试图沉浸心神,再一次与神兵取得联系之时,却死活也感受不到它们的气息。 “最担心的事,还是出现了!”老者无奈摇头轻叹一声,脑海之中飞速寻找着能够打破此局的办法。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思虑再三依旧无果。 突然,一丝细微的气机变化,引起了他的注意。 老者快速转过身来,看着前边不远处躺在地上的身影,言语冰冷的说了句: “既然你还活着,那就先结果了你!” 第136章 问情剑千里而来 凝剑影龙渊现世 在燕成失去战斗力之后,在老者眼中无论死活都已不再重要。尤其是当他重新恢复了返回剑域的实力,他便不想再与其纠缠。 毕竟,燕成对于现在的自己而言,已经没有了任何威胁。因此带着神兵重返剑域才是当下最要紧的事。 可就是因为他,让老者的百年努力,几乎就此化为泡影,这让刘道元不得不把所有的怨恨重新放到了燕成的身上。 所以,此时老者所有的愤怒已然达到了极致。 刘道元一边往燕成的方向走着,一边在右手之上凝聚灵力。 十步之后,一把由浑厚灵力所凝成的长剑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他要用此长剑亲手了却燕成的生机! 在浑厚灵力的加持下,他自信可以用灵力之剑彻底摧毁他的灵元。 灵元一旦被摧毁,即便是生死境的高手,也逃不过灰飞烟灭的结局。 看来,他是真的做出了最毒辣的决断! 刘道元一步一步,已近燕成三丈之内。手中灵力长剑嗡嗡作响,似乎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品尝到殷殷鲜血的滋味。 老者行至两丈之地,右手长剑缓缓朝天扬起。 再近前一丈,他面露狰狞之色,丝毫不去隐藏自身那滔滔不绝的杀意。 他本就是来杀人的! 正这时,一直悬于空中的黑色老剑匣终于有所反应。 只见古老剑匣突然收敛起周身昏黄色的光芒,一个闪烁间,挡在了燕成身前。 老剑匣在离地三尺处悬浮,整个竖在了老者对面,一如早前龙渊神剑雏形为他疗伤那般,只不过这一次,尚未有什么紫金色光芒。 “看来,你是决心与老朽做对了!”刘道元牙关紧咬,长眉倒挂。 老剑匣这时却变的像是一个普通的木盒子,任凭他言语激愤,也未有任何异动。 “那这第一剑,就先送你了!”老者话音刚落,手中长剑之上一道银光似离弦之箭,猛然射向对面的黑色剑匣。 因为距离近,银色剑芒瞬间即到,古朴的老剑匣在银芒落在身上之时,刚才那隐去的昏黄色光芒再次浮现。 老剑匣只是微微一颤,昏黄色光芒连同银色剑光一道隐去。 之后,老剑匣有如未曾发生过方才那一幕,依旧静静的悬浮在空中,陷入沉寂。 刘道元咬牙切齿,他偏就不信凭借着自身强横的灵力,加上真正生死境的境界,还破不了一个陈旧的剑匣? 因此并未有什么停留,老者以指代剑,再一次用尽全力,施展出惊天动地的灵蛇吐信。 一剑而出,剑芒化作一条丈许长的蟒蛇,张着大嘴向老剑匣扑咬过去。 当巨大的蟒蛇咬在剑匣上时,四颗闪着银光的獠牙当即破碎消解。 紧接着,便是整个蟒头,蟒身,蟒尾,逐一在空中莫名的破碎。这一剑之中所蕴含的灵力竟都被老剑匣全部吞噬其中。 “这?没听说过呀……还有能够吸收对手剑势之中、所蕴含灵力的器物?” 刘道元眉头再次皱起,他双眼死死盯着身前的破剑匣,准备再试一次。 这一次,他没有再施展剑招。 整个人腾空而起,张开两只被浓郁灵力包裹着的枯瘦手掌,直接冲着老剑匣伸手抓了过去。 他自信凭着自己强大的力量,即便拿不到手,也不至于因此受到什么伤害。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老者双手刚要触及到黑色剑匣时,那一抹昏黄色的光芒在一瞬间将他整个人都罩在其中。 就在这一刻,刘道元浑身一阵颤抖,紧接着他感觉到体内气海之中的浓郁灵力顿时变得暴躁起来。 还未等他探明究竟,两手之上传来了刺痛之感。随即他明显的感觉到,自己气海中的灵力竟然通过两只手,疯狂的涌向古老剑匣之中。 当下一股强烈的眩晕之感传入脑海,老者两眼一眯,大喝一声:“不好!” 他心神一顿,立即收起了双掌之上的灵力,整个人在空中翻滚数周之后,才险之又险的脱离了昏黄光束所笼罩的范围。 “一个破剑盒子,竟有这般神通,真是见鬼!”老者落地后愣是退了七八步远,这才稳住身形,于是一抬头,忍不住开口暗骂一声。 看现在的形势:神兵难以夺回,那小子也杀他不得,左右都行不通,这可如何是好? 刘道元站在老剑匣对面的三丈之外,虽然面色平静,但是心中已然叫苦不迭。 如果他就此退去,或许还可以留得一条性命,苟活于世,可偏偏人要作死,谁也拦不住。 再看老剑匣,依旧有些抖动。 可是下一秒,一阵光芒猛然自其中射入天际,随即原本的昏黄之色就这样被金色光芒所取代。 这道金光在射入天际的同时,又突然转向,直冲龙昌国的西北。 在那遥远的黄土地上,一个叫做磐龙山的大山深处,原本名满江湖的九关之内。 百兽坪前,一身白色仙袍的银发老人,一抬眼看了看东边方向的天空。 老人嘴角上扬,微微一笑之后轻声呢喃了一句:这一天,终于是到了么? 随后,身着白衣的老人,一个隐身便从原地消失不见。徒留下那些依然变化莫测的死气之物,尚在空中徘徊。 等到老人再次出现时,已然身在千里之外、到处都充满着昏黄之色的山洞里边。 他缓缓抬起头,看着山洞石壁上的那把长剑,不断有剑鸣之音从中传来。 “老朋友,看来你要离开此地了!”老人轻捋银须,眼中充满不舍,但面容之上却是有着笑容浮现。 “去吧!去找你现在的主人,他更需要你!”再次低声一语,老人猛然抬起右手,朝着长剑所在之处一指点出。 长剑瞬间腾空而起,在围绕着老人周身转了三圈之后,这才缓缓飘向洞口。 “走吧!”老人微微侧身,冲着长剑一点头。 再看长剑,顿时化作一缕青芒,朝着东边一闪而逝。 老人紧跟着来到洞口,可等他再次抬头眺望之际,长剑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了天边。 即便如此,他并没有立即转身回到洞中。笔直的身形就那么静静的站着,目光依旧看着东方的天空尽头。 纵有千般不舍,可他仍然任长剑离去。因为在遥远的东方,那里有着他的希望! 不知道这些年来,那个少年可还记得他的师父? “记得,当然记得!那个孩子怎么会忘呢!”想到这里,老人低下头径自苦笑。 东海郡,光幕之中。 刘道元负手而立,两只眼睛依旧全神贯注的打量着那个古老剑匣。 非是他不愿意再倾尽全力一试,而是先前那一次,对于老剑匣能够主动吸取他人灵力之事,他已心生顾忌。 说恐惧倒也不至于,毕竟自己一身修为都在。但要说他不怕,也不可能! 身为剑域之人,一旦失去了一身灵力,也不过就是个比凡人多活了几百年的糟老头子。 他可不想让自己再经历一次命悬一线的境地。 就在老者琢磨此局的破解之法时,一道青光自西方而来,直接穿过光幕,来到了古老剑匣跟前三尺之地。 “这是?问情剑?”刘道元眼尖,一眼就认出了飞来长剑的名字。 不错,长剑正是问情,原本燕家的守护之剑! 问情剑在接触到了老剑匣再一次释放出来的昏黄色光芒时,没有一丝停留,直接插入到了老剑匣最后一个剑孔之内。 下一刻,老剑匣浑身摆动,像是很满意的在空中翩翩起舞,紧接着黑色的盖子终于落了下来,遮去了其中神剑的气息。 然而老剑匣并未从此隐去,而是直接躺在了燕成的上空,与他平行相对。 昏黄色光芒缓缓将燕成缠绕,随即燕成的身躯随着老剑匣的移动,缓缓从地上飘了起来。 就像一根木头那样,直挺挺的被昏黄色光芒从地面托起,而后笔直的站在原地。 这一次可没有什么紫金色光芒从中绽放出来,取而代之的依旧是这一团昏黄色光芒。 眼见这一幕的出现,刘道元心中先是一喜,随后紧跟着又是一阵狂怒。 问情剑的出现,终于是让他了却了百年来的心结,真正的一十五把神兵此刻终于是聚齐了,自己再也不用费尽心机的去面对以蓝狐剑代替问情的尴尬局面。 可是,如今这一幕,纵然神兵齐聚,他却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无计可施! 老者日思夜盼,想要得到的东西就在眼前,可自己几乎无能为力,任凭强大的功法与灵力加身,依旧只有望洋兴叹的份。 “可恶,可恶!”刘道元歇斯底里的怒喝之声响彻天地。 正这时,被老剑匣身上昏黄色光芒照耀下的年轻男子,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静静感受着体内逐渐被复原的伤势,内心一阵喜悦。这一片光芒之中,明明有着他所熟悉的气息。 “问情剑的气息吗?”狐疑一声后,他微一抬头看向那个古老剑匣,再次回忆起当初那位老人送给他剑匣时的场景。 “一切原来都已注定!”感慨一声之后,年轻人动了动四肢,然后一伸懒腰,一声陶醉的喊喝隔空传入依旧守护在光幕之外的是兄弟耳中。 “成儿还活着!” “成儿没事,他还活着!” …… 师兄弟们一个个相拥着喜极而泣,他们之间的情感,早已超越骨肉血脉。 燕成一抹微笑浮上脸颊,随即他伸出双手,空中的老剑匣竟然敛去光芒,缓缓飘落进了他的怀中。 “多谢你了,老剑匣!”燕成一手抚过剑匣乌黑的表面,一边出言感谢道。 正当他沉浸在喜悦之中时,对面没他直接忽略掉的刘道元终于忍不住的开口呵斥: “臭小子,将剑匣还给老朽!那是我的!” 听到声音之后,燕成一抹金光自眸中闪过。他抬头看着对面看着,出言讥讽道: “你这老家伙还真是厚颜无耻!这个老剑匣是一前辈赠予我的,何时就成了你的东西?” 刘道元一时气急,都有点犯糊涂了。随即他咬牙切齿的再次怒喝: “老剑匣是你的,但是其中的神兵,他们可都是老朽苦苦找来的!” “苦苦找来的?说的真是轻巧。若我没记错,剑匣里的每一把刀剑,都是各个宗门守护神兵。” “为了得到它们,你屡次挑唆,指使九幽门人对各个宗派赶尽杀绝!” “殷殷鲜血,累累白骨,却也唤不醒你这个自称剑域高人的良知!” “如你这般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心狠手辣之人,也配说这些神兵都是你的?” 不提还好,一提之下,燕成内心深处的怒火再一次熊熊燃烧,双眼之中杀意翻涌。 “世间之人有句俗语,叫做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老朽所做之事,自然是有我的道理,岂是你们这些蝼蚁所能明白的!” 刘道元一脸不屑的大声回应一句。 而正是他这副无所谓的神色,彻底激起了燕成心中的杀意。 “既如此,今日我就替那些死去的亡灵讨个公道!”话刚出口,老剑匣的盖子自动打开。 “就凭你?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老者言语间毫无怯战之意。 如今老者能想到的,就是杀了眼前这个碍事的小子。等他一死,老剑匣连同神兵或许都可以回到他的手中。 此时此刻,二人话已说尽。剩下的,就由武力来决定输赢吧。 毕竟自古以来,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个道理,没有人不明白吧。 刘道元两眼之间再次闪过一抹狠辣之色,手指指尖灵力波动之后,一柄长剑凝聚而出。 细看之下,老者此时的身躯竟然缓缓变成一半银光闪烁,一半黑雾缭绕的怪异模样。 就连他手中由灵力凝聚出的长剑,也是逐渐变的一半银白、一半漆黑。 再看燕成,他看了一眼如今老者的怪异模样,心中丝毫不敢大意。 “喂,你还在吗?我有急事需要你的帮助!”心神沉寂之间,他赶忙来在了灵镯之中的那片神秘之地。 好半天,才听到一声有气无力的回应:“就差半口气了,我现在自身难保,帮不上你了。” 听到镯灵如此回应,燕成可以想像到在他陷入假死之时,镯灵替他挡下了多少狠辣的攻击! “这次不用你出手,我只想问一声,那老家伙所展现出来的怪异模样,是什么功法?可能破解?”燕成再次虚心求教。 “半神半鬼,不可大意。好在你有神兵在手,如他先前那般,凝聚神剑龙渊吧!龙渊一出,九天臣服!” “龙渊神剑!”燕成呢喃一声后,微一思索,就欲转身离去。 刚走几步,他突然再次转身,朝着铜炉的方向再次问了一句:“你现在的伤势,都是因为我。不知我可以做些什么,能让你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你有这份心,我就不后悔替你出手了。不过眼下,还是先解决外边之人吧!” 镯灵虚弱的声音之中,明显多了一丝欣慰。 “那你呢?还能撑多久?” “我与你心脉相通,不用你费什么心思。此战过后,我自会取你气海之中的一丝灵力,来温养我的灵元。你放心,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的!” 镯灵强忍着伤势,耐心解释道。 “那就好,如此我先告辞!”燕成也不墨迹,转身,离开了。 “如今看来,这个小主人还是值得相交一场的。”镯灵感受着他离去的身影,情不自禁的感慨一句。 空中老剑匣之内的一十五把神兵,皆已出窍。锋利的刀光剑影之中,流溢着强大的能量波动。 “我以燕成之名,聚剑域神兵,召龙渊现世!” 燕成身形逐渐升空,双手之间一团团金色的灵力不停的来回游动。 刀剑悬空,在燕成心意的召唤之下,十五把神兵赫然再次凝聚! 下一刻,一把比刘道元凝聚出来的剑影强大数倍不止的厚重长剑,凭空出现! 正是神剑龙渊! 第137章 刘道元身死道消 入磐龙再见恩师 “这就是龙渊神剑真正的威力吗?”刘道元对面而立,他目露痴狂的看着燕成身前的那把神剑,那把本该属于他的龙渊。 “到最后,你一定是我的!” 老者暴怒一声,身形拔地而起,面向燕成,双手举剑,一剑用力劈出。 灵力之剑剑意迸发,有如一道阴阳分明的无极剑光,直奔燕成而去。 年轻男子面对如此攻击,不慌不忙将厚重龙渊握在手中。 当他的手掌刚一握在剑柄之上时,猛然感觉到有一股亲切的力量自剑身传入他的心神。 这一刻,不需要任何的适应,手中龙渊像是从他心底长出来一般,乖巧、服从。但是对于敌人而言,神剑龙渊就是他们的噩梦。 燕成来不及有所表示,直接飞起一剑,朝着空中老者挥出的那一道剑意劈斩过去。 金色剑芒瞬间与银黑色剑意在空中碰撞,眨眼之间,就在银色剑意崩坏的前一刻,其中一抹黑色剑气竟是直接缠绕在了龙渊剑芒之上。 随即,金色剑芒与那一道黑色剑气双双在空中湮灭。 “还真是长见识了!” 燕成内心感慨,这也是他第一次看到有人将两套功法、两种剑意叠加在一起,以灵力激发出如此强大而又诡异的剑招。 眼见一击无效,自己也丝毫不落下风,刘道元的心中似有得意之色。 毕竟,对面小子的手里,可是握有传说之剑,自己一击之下竟能与神剑平分秋色,是该值得庆幸和喜悦的事了。 收起心中思虑,老者仿佛多了一些底气,所以接下来他不会停手,让对方得以喘息。 刘道元凌空再起一剑,依旧阴阳叠加,剑势明快诡异。 此一剑,名曰无极裂天斩! 比起先前一剑中规中矩,这一剑可谓气势惊人。 剑势方起,海浪犹如受到潮汐之力的牵连,瞬间变的汹涌澎湃。一道高过一道的浪头,一次次不断拍击在了光幕之上。 老者周身百丈之内,已然飞沙走石,一条好似暴龙一般的风卷拔地而起,瞬间直指天际。 在老者强大的气势之下,他与燕成二人,已经置身在了风卷之中。 衣衫猎猎作响,发丝迎风飘摆,一双眼睛都像是眯成了一条线。 “就是现在!”燕成突然睁眼,连出三剑。 第一剑、风雷,以抗风卷之势; 第二剑、山岳,以震飞沙之形; 第三剑、纵横,以破阴阳气机。 第一剑之后,风卷从中一劈两半,声势如土崩; 第二剑之后,剑势好比大雨瓢泼,烟尘似雾散; 第三剑之后,无极之意黑白分离,气机如潮退。 三剑过后,原本的浩大剑势如败阵之兵,一溃千里。老者气机牵连之下,身受重创,后退十余丈之外,以手杵地,面色难看。 再看燕成,身形也已倒退十数丈,面色微微泛白,但双眼之中依旧充满倔强! 龙渊神剑的强大自不必多说,但使用时所耗费的灵力和精神也是极其巨大。 纵然燕成初使之时,已有人剑合一之感,但毕竟并不熟练。 燕成调整了呼吸,却并未就此站定。身影一闪而逝,再出现时已至老者身前一尺。 “你输了!”龙渊那厚重的剑身之上,传来一股有如对将死之人的压迫感。 “你就这么笃定?”老者拭去嘴角的血迹,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年轻人,依旧一脸不屑。 “长剑悬颈,你可还有退身之法?”燕成怒斥一句。 “退?老朽为何要退?”刘道元说话时眼中闪过一抹狡黠之色。 “既如此,休怪我......”燕成话未说完,只见眼前一道黑白光影一闪而过。 心中当时暗道一声不好,便下意识的挥动长剑,侧身后退。 当二人再次转身面对之时,刘道元的左臂竟然被燕成无意间的一剑斩断了去,而燕成的胸前也是有着一缕缕黑雾不断升腾而起。 原来刘道元在紧要关头,豁出性命以手作剑,将魔气直接打入了燕成的胸膛,即便为此付出的代价是一条手臂,他也在所不惜。 可是,他仿佛是忘记了,燕成的体内还藏有灼日天火的火种。 所以当魔气入体之时,灼日天火立刻燃烧起来,将燕成胸口处尚未全部进入的魔气焚烧殆尽。 由于温度太高,所以刚入肌理便又逃逸的魔气,就化成了一缕缕黑雾在他的胸口处升腾。 “暗中偷袭,果然可恶!”燕成怒喝一声。 “生死关头,成王败寇,何必多言!”刘道元扶着已然断去的左臂,以灵力封印着不断滴血的创口。 “那就死吧!”燕成再也不愿多说废话,飞身而起再次冲着刘道元举剑斩去。 老者面色惨白但并未惊慌,所展现出来的决绝,就像此一招之后身死,也毫不畏惧。 剑锋说到就到,老者以身作剑,浑厚灵力几乎倾巢而出,附在周身之上。以手为剑,硬抗了燕成一击之后,右臂断去。 可他依旧毫不停留,以脑袋开路,再次冲向燕成。 本该一剑扎入他后背的燕成,突然有了一丝犹豫。说不出来的情感,让他对眼前这位濒死老者莫名的生出一点悲怆。 偏偏就是这莫名的一点犹豫,几乎葬送了他的性命! 老者身形化剑,以头为剑首,趁着他分神的时刻,原本已经顶在燕成胸口处的剑尖已入肌肤一寸。 老者本欲透体而过,然后再踩碎他的灵元。 只可惜剑入肌肤一寸所带来的痛感让燕成彻底清醒。来不及抱怨自己,当下双手高举龙渊,自上而下猛然一剑刺下。 长剑自刘道元后背而入,前心而出。 二人在一同飞出去二十余丈后,落下身形。 当下的场景:燕成手捂胸口,指间不断有鲜血溢出,身体略有晃动,但尚且能够站立。 而刘道元的下场,算得上惨烈:其身体已失去双臂,龙渊透心一剑已然断了他的气机。 老者身体砸落地面之时仍旧颤抖不止,强大的好胜心驱使着他一次又一次,以头杵地,一双膝盖支撑着身体想要强行站起身来。 只是垂死之人的挣扎,终究没能再有变化。 刘道元一脸执拗的翻过身来,仰面瘫倒,生机已绝,恨意难消。一双眼睛,瞪着上方的燕成,不肯闭合。 “今日下场,都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如今身死,就去九泉之下好好忏悔吧!”感叹一声,燕成收起长剑,强忍着胸口传来的剧痛,俯身一抹他的双眼。 如此三次之后,老者这才闭上了眼睛。 “小心他的灵元!”镯灵的声音猛然在心里响起,燕成刚站起身,只见一道黑紫色的光团突然自老者眉心激射出来。 来不及细想,燕成强忍剧痛飞速倒退。 黑紫色的光团犹如一道闪电,直奔燕成眉心而去。 在这万分紧急之时,体内附有灼日天火的佛手印破空而出,直接一把抓在了光团之上。当时,一股腥臭之气飘入空中。 隐约之间,还能听到一丝老者的呼救和不甘的声音,只不过在灼日天火的包裹之下,那黑紫色的光团瞬间就被焚烧一空。 以灵元来发动最后的攻击,刘道元还真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之人。要知道,若能让灵元逃走,百年之后或可重修肉身。 真是一个癫狂的老头,丝毫不给自己留活路! 或许这样也好,倾尽所有之后,败就败的彻彻底底! 燕成几经踉跄之后,盘腿静坐。老剑匣一如先前,用一抹昏黄色的光芒再次替他疗伤。 “等你突破生死境之后,才有希望带为师这残灵离开此处!至于能不能复活,那就看机缘了。”脑海之中,圣剑落尘的话语再次被记起。 “师父,徒儿这就赶来......” 大约一炷香之后,老剑匣重新回到灵镯之中,伤势基本复原的燕成,起身拍了拍衣衫,一个踏步,走出了光幕。 “成儿!” “小师弟!” “燕成!” “你还好吗?” “还好吧?” 师兄弟们早已不堪重负的内心,这一次总算是彻底的放下了。 他们一个个瘫软的坐在地上,面露喜悦却没了气力。好在有太守挂念,授意守正官彭海亲自带着一群人,为他们送来了衣物和饭菜。 师兄弟们团团围坐,历经大劫后的他们喜极而泣。 “我要再去一趟磐龙山,然后返回这里,等待着剑域的召唤!”燕成草草吃过几口饭,内心复杂的开口对众人说了一句。 “你有你的使命,师兄弟们岂能不知?只不过无论今后身处何地,都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别让我们担心!”江岚刚一开口,两行热泪便不由自主的滚落而下。 略带颤抖的声音,听的众人心中一阵难过。 “成儿记下了!”轻轻回应一声,燕成的目光从这群人的脸上逐一扫过。 “大师兄,你的伤势?”当看到章昭那苍白的脸色时,燕成心里不免心疼。 “已无大碍,成儿无需惦记!”章昭强行挤出一丝笑意。 “师兄为救我而负伤,成儿岂能不惦念?”燕成说着话,一招手,黑色剑匣再次出现,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便已恢复如初。 “这剑匣,好生神奇!”章昭一边活动身体,一边不可置信的看着燕成,惊叹一句。 “伤势尚可救,知恩难再有!”燕成叹息一声后,从灵镯内取出那一把长剑知恩,交到了徒弟孟虎儿的手里。 “从今往后,你不许和这把剑分开,就像你师兄一直陪在你的身边!” 孟虎儿虎目泛红,跪地双手接剑。 “知恩的后事,烦劳师兄了!”燕成一抱拳,朝众人示意之后,一个闪身便已消失不见。 “师父!......” 孟虎儿的哭声回荡在这片天地之间,让人心生悲凉。 “我们收拾一下,去牛脊山。”唐轩收拾好思绪,对众人叮嘱一声。 “对,成儿有他的使命,而我们眼下能做的,就是帮助百姓,重建东海郡城!”章昭补充一句。众人彼此对视一眼,表示赞同。 磐龙山中,早已隐匿不见的九关之内,一道年轻身影凭空出现。 “百兽坪吗?”男子轻笑一声后,随手打碎了身后腾空而起的四条死气巨龙。 种种回忆一幕幕浮现出来,男子面色平和,似是有所回味。 “想不到你竟然能这么早就达到了生死之境!”突然自天际传来一声老人的赞叹,声音中充满自豪与欣慰。 男子闻言面色一喜,随即再次隐身而去。 一个宽敞的石洞之中,白发老人双手相搀,将面前跪拜的男子扶起身来。 师徒二人再次相见,即有惊喜又有感慨。 “如今看来,老夫的眼光依旧不减当年!”白发老人哈哈一笑,笑声中的喜悦之情毫不遮掩。 “徒儿此番前来,是有一事与师父商议。”男子站立一旁,恭谨的表明来意。 “你心中所想,老夫已然知晓。不过,这残灵复原一事,可不是那么简单的!”老人收起笑意,转头看向男子。 “既有希望,再怎么艰难,徒儿也想一试!”男子目露执着,语气坚定。 听闻此言,老人两眼噙泪,久久不语。 突然,燕成感觉到灵镯之中似有异样,就在一愣神的功夫,一道淡淡的身影出现在了空中,正是镯灵韩风。 “敢问您,可是圣剑落尘、落老前辈?”韩风恍惚的身形似乎随时都要崩碎一般。 “你是?”老人眉头一皱,不禁出声询问。 “老前辈可还记得,澜沧州后辈韩风?”镯灵言语激动。 “澜沧州......韩风......韩......”老人一边思索,一边看着面前的男子。 “你是......你是那个......那个天赋异禀的韩家少年?你父亲叫......韩......韩磊?”老人从久远的残存记忆当中,尽可能多的回忆着有关于眼前男子的记忆。 “韩磊正是家父,晚辈韩风再拜老前辈!”看到老前辈记起了他,韩风形色动容的再次倒地跪拜,被燕成扶了起来。 对于韩风的灵元能出现在这里,燕成且是费了一番功夫,才跟老人说了个大概。 随后经过韩风自己的补充,落尘才算彻底了解了来龙去脉。 “照此说来,如今你与老夫同为残灵了?”落尘不无担忧的问向韩风。在看到男子点头肯定之后,老人叹息一声深感惋惜。 “韩风......当年多么耀眼的后辈啊!” “老前辈此番,可否与晚辈同住灵镯之内?燕成现在已然达到生死之境,靠着他气海中的灵力,我二人不出百年,必能将灵元修至圆满,而后借肉身重生!” “此法老夫早已知晓,不过是担心一旦依靠成儿灵力,会对他的修行产生不利!”老人终于说出了自己的顾忌,听的燕成一阵感动。 “前辈放心,韩风自有修灵之法,保证对主人的修行有百利而无一害!” “哦?你有何办法?”老人急忙问道。 “前辈可曾听说过《天地复灵诀》?”韩风反问一句。 “你是说,那个传说之中的修灵功法?”老人有点不太敢相信的追问道。 “正是!此功法乃韩风无意所得,必能助我二人修习灵元!” “好、好、好!”老人或许早已不再期待,因此当希望到来之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师父,既然如此,那就委屈您和韩兄一起暂居灵镯之内!”燕成小心翼翼的试着说了一句。 “既然如此,老夫恭敬不如从命!”老人愣了片刻,随即脱口而出。 其余二人闻言,不禁互相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笑,了却了三人心中各自的一块心结。 待恩师与韩风进入灵镯之后,燕成重新隐去身形,赶赴东海! 第138章 难割舍最是离愁 破雷劫终入剑域 燕成自九关返回,又重新将剑匣收回灵镯之中。 当他准备脚踏天梯之时,看了一眼光幕之外的亲人和那个一直躲在船上的女子,心情复杂。 他也不知道,这一去还能不能再回来? 这一去,若是百年后、眼前的这些人还能都活着吗?肯定那个时候,他们都不在了...... 一番内心挣扎之后,他还是收回那只脚,出了光幕,与师兄弟们好好道别。 牛脊山巅,一兵士独自负手而立。遥望着远处已经空无一人的光幕,他心生感慨! 突然,身后一人匆忙而来。 兵士刚一转身,就看到此人正准备俯身跪拜于他。 兵士急忙上前一步,双手相搀,同时在来人耳边小声叮嘱了一句:“章兄弟不必多礼!” 来人正是章昭,而这位兵士、就是先前隐匿在人群之中的太宗皇帝。 “敢问陛下......”章昭起身后刚要言语,就被太宗打断。 “此处诸多不便,唤我公子即可!”王显四下打量一番,见无人注意此处,这才重新看向章昭。 夜幕将至,人们在用完晚饭之后,大多都已钻进了帐篷。如今光幕之中大战结束,两天来积攒的疲累,这会正好休憩一番。 章昭领会王意,便再次压低了声音,低声问道:“公子微服到此,何故要扮做兵士?” “匆忙之下,随意为之。也正好借机看看百姓的疾苦。”王显也不回头,轻声回应。 “是啊,此一番灾情,可是苦了百姓!”章昭言语之间,满是悲悯之情。 “灾情凶险,幸有陈太守等人指挥得当,才避免了更多的伤亡,朕......我心稍安。”王显言语脱口而出,似是发觉异样,急忙改口。 “是啊,幸有皇恩庇佑,苍天眷顾!眼下只是需要花费银钱和时间,想必重建东海,指日可待。” 章昭总觉得太宗面容之上有着一抹愁绪,所以出言宽慰。 “朝廷已派拨银两,再有南都的捐赠和东海十数万百姓的劳力,重建东海已非难事。”王显言语轻和,可那一丝愁绪却丝毫未减。 “既然重建东海已尽在掌握,为何公子面容之上仍有愁思?”章昭话刚说完,另一道年轻身影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身旁。 下意识的拉过长剑,却被那人先一步推剑入鞘。 “师兄,是我!” 章昭闻听此言,不禁大喜,见来人正是燕成,他赶忙上前为太宗引荐。 “此为龙昌太宗陛下,早前幸有一面之缘。”太宗尚未说话,燕成便已开口直言。 “成儿不可放肆!”见燕成如此不顾及君王龙威,章昭出声训斥道。 “章昭兄弟哪里话,燕兄弟心直口快,不妨事!”王显急忙一脸笑意的为兄弟二人打着圆场。 “你说早前与朕有过一面之缘?不知此话何意?”太宗皇帝略有思虑,再次开口问了一句。 “洛阳城外,龙门大佛!”燕成话刚出口,只见王显猛然一拍手,惊喜的说道: “原来是恩公到此!”说话间,就要跪拜,被章昭一把搀起。 “举手之劳,陛下言重了!”燕成朝前拱手一礼,接着说:“我知陛下生性纯良,爱民如子。不过燕成有一言,还望陛下静听。” “恩公有何话,只管说来。”太宗显然比起方才高兴许多。 “世人都说欲望之事,害人不浅,知足常乐,方是俊杰!” 王显听闻此话,不禁开怀一笑,稍有释然道:“恩公言语间似有所指!不过朕也知道,欲望滋生,不是好事。” “得了千钱想万钱,当了皇帝想成仙!欲望横流,无穷尽也!”最终感叹一声,王显不再言语。 燕成见状,也是和章昭一起,悄悄退了出去。 “朕身为人王陛下,坐拥江山,富有四海。可偏偏受长生所累,徒增烦恼!” “哎,罢了,做个好君王,感念苍天、体念百姓,如此一生也可名垂竹帛!”一代明皇对于长生的执念就此悄然释怀。 一个行军帐之中,众师兄弟们围坐四周,言语之间充满对小师弟的关切。 燕成与众人言语交流,直至夜半,方才起身告辞。 师兄师姐们对于现在的小师弟,除了叮嘱要照顾好自己之外,余下的只有埋在各自心底的担忧。 然而龙游浅滩,终有一日是要乘风而去的,所以众人只能默默为他送上祝福。 “各位师兄、师姐,成儿告辞!” 在最后看了一眼风子鸣身边的冷月,燕成一个转身,离开了军帐。 等众人快步跟出去的时候,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海岸边原本大大小小的船只,到如今只剩三艘华丽的商船依旧停在岸边。 这是太和国的商船,燕成岂会不知。 年轻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船头之上,巡夜的船工发现动静,急忙叫喊着围了过来。 可当他们打着灯笼,上前几步看清来人面貌之时,一个个赶忙跪倒在甲板上,朝来人磕头行礼。 “拜见并肩王!” “免礼!敢问公主可是在此船上?” “夜色已深,公主正在船舱休息。”其中一带头之人用蹩脚的汉话,朝上答话。 “既如此,你们都各自巡视去吧,本王有事,需面见公主。” “并肩王面见公主无可厚非,只恐公主已经安睡,此时见她,怕是......”带头的船工话未说完,只听舱门处一道女声自背后传来: “你们都退下吧,请并肩王随我前来!” 一女子手搭舱门,走上甲板。 看见来人,男子微微一笑,径直往船舱而去,女子转身挥袖,紧随其后。 来到休息室,燕成刚一转身,只听女子低声呢喃:“成哥哥!” 瞬间一阵香风扑向自己怀中,燕成只好僵在原地。 “我知你雄心壮志,如今也不奢望与你长相厮守。王玥只求一夜,以解多年相思!” 燕成刚要说话,可尚未开口,一抹柔软已然印在了他的双唇之上。 这一晚,二人如久旱逢甘露,酣畅淋漓; 这一晚,船舱之内春意阑珊,相思轻解。 翌日清晨,一道厚重的声音自光幕上空传入世间:“燕成速归剑域!” “我该走了!”男子站在船头,看着女子微微泛红的脸颊,心有不舍。 “嗯!”女子轻轻应了一声,低下头,泪湿眼眶。 “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男子最后一语,然后身形一动直奔光幕而去。 “我等你回来!”女子泪眼相看,泣不成声。 光幕之中,燕成收起刘道元尸身上的灵镯之后,毅然决然的迈上天梯。 方才晴空万里的天际,突然变的风起云涌。 几处电闪之后,轰隆隆的雷声滚滚而来。 “还真是要天降雷劫吗?”小声呢喃一句,燕成再上一步。 天际上空,一道惊雷猛然砸下,任凭燕成躲避,依旧难以甩掉。 一伸手,龙渊再现,一剑挥出,雷劫湮灭。 又是一步,第二道惊雷骤然袭来,龙渊神剑大显神威,昏黄色光芒在接触到雷劫的那一瞬间,好似一个巨型深渊,直接将其吞没而去。 再一步、又一步,连上一百单八步之后,燕成早已气喘吁吁,身形略显狼狈。 而此刻,那一道道翻滚在乌云之间的雷霆也是渐渐隐身不见。 云散天开,一抹阳光终于再次洒向人间。 燕成立于高空之上,朝着船头女子和光幕之外再次赶来的众位师兄弟们大声喊道: “我今飞升剑域,与师兄师姐就此作别、与众位亲友作别、与这世间作别!还望你们都各自珍重!” “燕成此去,非是为长生执念,而是要打破剑域与人间的封锁,我要让世间之人都可以修习灵气,往来于天地之间!” “此志若能实现,燕成再回人间!就此别过!” 说完这一切,燕成忍痛转身,踏着金色天梯,一步一金莲,身形直入剑门。 “成儿,保重!” “成儿!珍重!” 许多道别的话语,此刻再喊出来都觉得太轻。 那个叫做剑域的地方,去了还能再回来吗?那里的人都身负长生气运,若是百年之后再回来,我们又如何再见? “成哥哥,你一定多加保重!”一直位于东海岸边的一艘商船甲板之上的女子,头戴斗笠、面罩轻纱,她望着一步一步走向剑门的男子身影,美眸之中清泪不断。 “即便到了剑域,至少还有沧海剑替我陪着他!”女子心中自我安慰道。 “师父、我们、等你回来!”站立在关勇身旁的少年,此时也是一脸涕泪。 正这时,那从天而降的巨大光幕,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使命。随着金色天梯的下方逐渐消解,光幕也同时缓缓收起,最终隐去不见。 这一切都好似未发生过一般,只不过一眼看去,如今东海郡城的狼狈模样,可是真真切切的存在着。 “希望恩公一切如愿吧!”太宗王显已然恢复了自己帝王的身份,他站在牛脊山巅,长长的叹了口气。身后一众臣民,皆是围绕在其身后。 “那边的事终于结束了,那么接下来就看我们的!”太守陈飞与守正彭海彼此对视一眼之后,随着彭海的一声令下,无数军民一起,重下牛脊山。 整个东海郡城的重建,自此拉开了序幕! 第139章 大师兄趁机夺人 旧师徒树屋相见 一道古朴而又气势磅礴的古老剑门,泛着淡淡金光矗立在剑域西方。 剑门外围,人头攒动。以一塔、三宫、十六殿为首的众多高层,以及剑域各方势力和平民百姓也都围在此地。 百年开启一次的古老剑门,对剑域中人来说也绝对是一个重大的事件。 所以在古老的剑门之内的高岗、山腰等,凡是能站得住脚、看得见剑门附近场景的地方,俱都是熙熙攘攘、人满为患。 再远一些,也是有人探头探脑、踮起脚尖极力张望,可是除了模糊的人影晃动之外,也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些身处外围之人,赫然都是些迟来的百姓。因为没有什么地位,也不敢贸然往前挤,万一一个不慎,得罪了哪个名门望族子弟,到时后悔都来不及。 因此这些人也就安于此处,不就是凑热闹嘛,虽然看不清楚,但偶尔能听到前边之人彼此间的谈论也大概能了解一些事情,这样也就知足了。 在这群人身后的丛林古树之中,一枯瘦老人站于树腰之上,一身灰色衣衫、其貌不扬,只眉下一双眼睛,犹如利剑、又似电闪,满是精神气。 老人背后,一把被灰色布条仔细缠绕着的厚重长剑,正是和天下! “也该到了吧!”随着老人一语落下,远处古老剑门之上突然金光大盛,周围之人均是以袖遮面,不能直视。 正这时,灰衣老人的身影一闪,直接在树上消失。下一刻,当那道刚刚从人间踏入剑门的身影出现时,灰衣老人正好来在了他的对面。 “跟我走!”不等来人有任何反应,老人径直拉着他的一条手臂,瞬间化作一青、一金两道虹芒,直接往剑门内的三千大山飞速掠去。 等到年轻人看清身旁拉着自己的老人之后,一抹欣喜自嘴角泛起。 不过出于对这位剑域大师兄的绝对信任,他虽满腹疑问,却未发一言,任由老人带着自己凌空飞掠。 再说古老剑门之地,随着那道猛然绽放出来的强烈金光缓缓减弱、消失,周围的人们这才慢慢撩开衣袖,试着往剑门处看去。 这一看不要紧,只见厚重的古老剑门,此刻已然敛去了所有的明光,正在一点一点变的虚幻、变的支离破碎,最终完全消失在了众人的眼中。 “这......这是怎么回事?” “人呢?......” “难道说,那叫做燕成的小子,没能飞升上来?” 四下七嘴八舌的议论之声,听得圣塔长老们一阵头疼。站在长老们一旁的三宫宫主、十六殿殿主,也都是眉头紧皱。 然而对于这一声声哗然的议论,他们并没有出言阻止。眼下剑门已经渐渐散去,可是他们心中一直惦记的那道身影,却是凭空消失。 “难道真是出了差错?”这些个立于剑域金字塔顶端之人,内心也不免生出疑惑。 反观圣塔的几位长老,虽然也有疑虑浮于面容之上,可内心的从容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一场声势浩大的剑门大开、凡人飞升的盛况,竟是这般草草收尾。 围在此处的万千人等均是未曾与那飞升之人谋面,便被以圣塔为首的势力分头劝说着,散了开去。 “会是他吗?”一黑袍老人,一边徐步缓行,一边捋着灰白的胡须,偏过头小声问了句。 “除了他,没别人!”身着白袍的老者,言语回应间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即迈着四方步,大步离去。身后一众圣塔之人,急忙紧跟着,一同离开。 “仗着圣塔之势,故弄玄虚!我倒是要看看,你们还有什么花样!”一人身穿黑色衣袍,其上布满了玄奥的暗色图文。 他望着圣塔一众人等匆匆远去,双眼之中既有不屑、亦有愤怒。 “不知九幽殿主,两眼之中的隐隐杀机是因何而起啊?” 突然一妇人的声音在一旁响起,被称作“九幽殿主”的男子,立刻收起眼中杀意、面容之上瞬间如沐春风一般,转头看向妇人。 “芙蓉殿主,在下有礼了!” 妇人斜眼瞟了一下,随即面如桃花,也不做声回应,白衣翩跹,迈着莲步径直从男子身旁走了过去。 一缕香风扑鼻而来,只不过在九幽殿主的眼里,这妇人与那圣塔尊老一般,全都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早晚拔之而后快。 “我们也离开这里!”男子对身后十余个同样身披黑色暗纹袍服之人吩咐一声后,率先向着来时之路,大踏步离去。 熙熙攘攘的人群,就这样纷纷离开此地,虽然对这个莫名的结果感到十分困惑和失落,但事实已然如此,他们也只好一边走一边互相交流着彼此的猜测。 千里之外的三千大山之中,一老一少两个人相对而立,虽然没有言语,但从彼此间脸上的笑容来看,他们此时都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师弟,欢迎你来到剑域!”老人伸出右手,与年轻人紧紧握在一处。 “能以本体见到师兄,成儿十分高兴!”年轻人满含笑意的看着对面一直给予他帮助的师兄。 初闻师兄与和天下之名,还是在那个千里荒漠的百兽坪,那个时候,洛宁的名头,他也只能抬头仰望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此威名赫赫之人就在眼前,而且待自己好不见外,这一点让燕成的心中不由得与他再一次亲近了许多。 “师兄将你从剑门劫到此处,一路之上你竟没有出言询问,难不成心里未有疑惑?”洛宁和蔼的面容之上,笑容压根就没有中断过。 “师兄屡次相助于我,更何况你我二人同在恩师门下,成儿虽有疑问,沿路之上却不好开口,只能跟随师兄来到此处。想必师兄自会解我心中困惑!” “哈哈哈,你果然是我的好师弟!跟我来。”老人大笑几声之后,随即转身往山崖处行去,燕成见状,按下心中不解,急忙起步跟上。 不一会,一个诺大的参天古树出现在燕成眼中。 抬头细看,古树距地面约有十余丈之处,竟是有着一座青翠的树屋,犹如空中楼阁一般,隐于三千大山之中。 “想不到大师兄竟有如此巧思!”燕成驻足仰头观看,不由得心生赞许,说出声来。 “闲暇之中偶至此地,见风景甚佳,不觉生出此法。没想到也能入师弟慧眼,愚兄甚慰!” 老人一捋须发,抬头看了一眼自己还算满意的杰作之后,双脚轻一点地面,整个人如同鹰隼一般,径直朝着半空的树屋掠了上去。 “别愣着,上来呀!” 洛宁已然站在高空树屋门口,俯身向着地面燕成大声喊喝。 听闻师兄的呼唤,燕成这才从恍惚之中醒了过来。 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也顾不上心中仍未退去的惊奇之意,照猫画虎,一个纵越,身形直入空中树屋之中。 进得屋内,燕成四下打量,更是被树屋之内的陈设、巧思所深深折服,于是在心里对于眼前这位师兄,他更是由衷的佩服了。 再看洛宁,他任由师弟露出一脸惊讶之色,从始至终也没再开口打断。只自顾自的忙前忙后,将早已备好的酒菜逐一摆上桌来。 期待这一刻也是好多年了,如今终于有了一个自己不用一丝防备之人,陪着他把酒尽兴,洛宁的心中也是莫名的沉稳下来。 “你要再这么傻愣着,我可就自己尽兴了!”说着话,老人举起一杯酒,自顾自的滋溜一口,一饮而尽。 随后左手随意抹去滴落在胡须上的几滴残酒,意味深长的盯着眼前仍然站在那里的小师弟。 “我这就来、这就来!”燕成一边挠头,双眼仍旧依依不舍的四处打量,脚下的步子更是一寸一寸的往前挪动。 这股子尽头,还真是有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看什么都新鲜! “随便你吧!”老人无奈摇头笑了笑,再次一杯酒下肚,又拿起筷子自己吃了起来。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燕成这才来在了师兄的对面,当他坐下来之后,洛宁的酒已喝掉多半。 出言劝了劝师兄少喝点酒之后,他这才把注意力放在了一桌子的菜肴之上。 十二道菜,竟没有一道自己能叫上名字的。不过无所谓了,对于自己早已饥肠辘辘的肚腹来说,有的吃就很知足。 更何况是师兄专门为自己准备的欢迎宴,也是来剑域的第一顿饭,怎么着也不能差了。 于是乎,他甩开腮帮子,直接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坐在对面的师兄似乎直接被他无视一般,看的罗宁也是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方才还在劝师兄少喝点酒,可是这回轮到自己这,他哪里还管这许多。 伸手倒酒,一杯接一杯;酒没了,直接开口问师兄要。 这一幅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的架势,也是让洛宁哭笑不得。 好在,师弟不见外的性子,他也很是喜欢。只不过,燕成这般举止,他也没想到。 二人酒足饭饱已是深夜,坐在树屋外、手里依旧拎着酒壶。 看着漫天星辰,仿佛比在世间要大上许多;月亮也似乎是要更亮几分。 “不是都说‘月是故乡明’吗?怎么到了这里,还反过来了!”就着几分醉意,燕成喃喃出声。 而坐在一旁的洛宁,却是扶着栏杆,看着远方,面色逐渐凝重。 “知道我为什么要躲过所有人的耳目,将你带到这里吗?”洛宁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尚还沉浸在自我感慨之中的燕成回过神来。 “隐约猜的到一些吧。”燕成说话间脸上的笑容也是逐渐收敛起来。 “哦,那你说说看。”洛宁面色一怔,显然是没料到燕成会这样说。 “在这茫茫剑域,想是没有人会比师兄熟悉师父的气息吧!即便如今我已初入生死之境,但想要在众多高人面前完全敛去师父的气息,也是不太可能。” 燕成话到此处,也不管洛宁那一脸赞赏的神色,伸出右手一抹左手腕处的灵镯,两道虚幻的近乎透明的灵元身影,当时出现在二人面前。 洛宁一眼看去,一双眼睛瞬间泛起泪花。 年已两千六百余岁的他,浑身颤抖的往前迈了一步,双唇颤动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扑通一声,洛宁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只好双膝跪倒在那道身影面前,久久不起。 “宁儿,快起来吧!”其中落尘的灵元同样言语颤抖,但他的脸上满是笑意。 惦念千年的徒儿,本以为就这么消散在那世间,没想到遇到了燕成,随后能重返剑域! 如今两个徒儿均在此处,落尘灵元岂能不喜悦、动容? 眼见师父将要上前搀扶师兄,燕成眼疾手快,急忙双手从后边将洛宁搀扶而起。 再看洛宁,早已满脸泪痕! 这个生性坚毅而又豁达之人,这个杀伐果断却又生性善良之人,何时何地,也从未有过如此情形。 千年以来压制在心底的思念与不甘,终于在这一刻得以慰藉。 “师......师父......”洛宁那突然变的有些沙哑的嗓音传出,听的落尘全身震颤。不由得万千思绪,又在心里来回翻涌。 “我们师徒三人相见,固然心中欣喜,但还请师父与师兄稍稍平复心情,才好坐下来叙话。” 燕成双手依旧扶着师兄,只看二人形容,他心中一时不忍,因此出言宽慰道。 “好、好、好!我们先坐下来再慢慢细谈。”落尘看了一眼燕成,又看了看落尘,随即出言应答。 燕成与身后一直未曾说话的镯灵韩风相视一眼、点头示意后,两道灵元和二人先后进入树屋之内,关上门来,燕成沏茶倒水,四人安坐。 长夜漫漫,星河点点,明月高挂,清风徐徐,将往事一幕幕缓缓掀开。 夜已三更,屋内灯火依旧,忧虑欣喜,总有扣人心弦的故事。 这一夜,洛宁敞开心扉,诉说思念之情;这一夜,落尘厅中高坐,拂袖频频拭泪; 这一夜,洛宁道尽千年来剑域的局势变动;这一夜,落尘闻听如今剑域的纷杂形势眉头悄然紧皱; 这一夜,诉不尽的担忧,听不完的恩仇; 这一夜,既是离别的结束,亦是剑域、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