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女皇之路》 第1章 序章 ：新世界 “人啊……是世界上最可悲的一种生物……” 在黑暗中，她听到那个熟悉的疲惫的声音这样说着。 “他们啊……想得太多，能做得却太少……他们梦想很长，生命却很短……” “而更重要的是……他们太过独立了……独立到这么大的世界，这么多的人里……竟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够理解他……” 她想要抬起头来，想要向那个说话的人望去，但无论她怎么挣扎，她都看不到那个身影——那个在她过去十四年的记忆里，老是依靠在门边，一只手环着小腹，一只手捏着烟的女人。 那个女人应当是长发飘扬的，而她脸上的笑容，应当是像是风尘女子那样，魅惑中又透着被生活和苦难压垮了脊梁的沧桑的。 应当是这样的。 因为她那么熟悉这个女人，因为这个女人就是她的母亲。 可她却从来没有明白过她。 尽管她是那个女人的女儿。 她开始在黑暗中挣扎，她开始呼唤那个女人，可她却只能听到越来越远的脚步声，和那个女人最后留给她——又或者并非是留给她——的那句话。 “人与人之间……永远都无法相互理解。” “因为我们……生而孤独……” · 她感到自己沉浸在一个黑甜的梦境里，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等待时间来耗尽她的生命和活力，将她自黑暗中安详地带去冥府，带到那永恒的沉寂中。 四周一片平和安宁，没有声音，没有画面，没有纷乱，没有痛苦……什么都没有。 但这样的黑暗和安宁，却慢慢被人打破了。 “斯卡路大公，这一次我们在与巴加沙帝国的东部军队的对战中大胜而归，拿到了我们东卢平原联盟国的第一个胜利……这是否说明我们阿卡加公国已经是联盟国中最伟大的国家？” 这是……什么？ 黑甜的梦乡被刺耳的噪杂声撕裂，她蓦然睁开眼睛。 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竟身处一个巨大的广场之中、一个巨大的雕像下。日光炽烈，而她则刚好站在那个巨大雕像的阴影下，避开了那过分热烈的日光，可是那从地底蒸腾起来的热气却还是让她忍不住汗流浃背。 可就算她已经感到很热了，她身边那群脸上泛着近乎病态的激动红色的人们却似乎比她更热，也更疯狂。 这是哪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在做什么？！ “这是哪儿？！你们是谁？！” 她大声喊着，惶恐地看着周围陌生的、高鼻深目人们，可那巨大的哄响和吵闹声叫她甚至听不清自己的声音。 而与此同时，广场中另一些声音却分外清晰。 “斯卡路大公！您觉得，在这一次神圣之战中，我们是否能够使得联盟国势力重新洗牌，将法兰伦公国取而代之，成为联盟国中新的领头人？” 她环首四顾，终于找到了那声音的来源。 ——那是一个凝聚在巨大雕像面前的光幕。 它并不大，甚至比起那雕像来说，它甚至十分地小，离她也十分地远，按理来说她应当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光点才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算间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她还是看清了那个光幕，还有投映在光幕上的人们。 “这是……什么？” 她的心中充满了不可置信和荒谬，这样的感觉，甚至压到了她最初感受到的惊慌和恐惧，叫她死死地盯着那遥远却分外清晰的光幕，移不开眼。 只见在那遥远的光幕上，投映出的，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和一群围着圆桌坐着的穿着古怪服饰的人们。而其中最引人瞩目的，莫过于那坐在唯一一个金色王座上、手中握着嵌上炫目的红宝石的权杖、头戴王冠的男人。 这个男人并不年轻了，岁月和时间在他脸上留下沧桑的印记。但这样的印记却并没有使他显得和蔼，反而令他的神色更为刻薄尖锐，就像是等待伤者咽下最后一口气的秃鹫。 而事实上，这位斯卡路大公的外号，也的确是秃鹫没错——尽管现在的他还并没有秃头，不过很多人都坚信，他迟早会秃的。 此时此刻，在光幕上，这只秃鹫一样大公被一群服饰各异的人们注视着，脸上挂着的是自得矜持的笑意，但面对来自本国人那崇敬恭谨的询问，还有其他公国来的羡慕嫉妒的目光，就算是斯卡路大公，也不禁感到一阵的飘飘然。 ——东卢平原诸国联盟中，他阿卡加公国是否已经是最伟大的公国了？是否标志着他斯卡路大公要成为联盟国中的领头人？ 这些还需要问吗？ 当然就是这样！ 但是，作为一个矜持高傲的贵族，他当然不能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 于是，斯卡路大公扯起嘴角，让他向来只显露过刻薄和不屑的脸露出一个笑容——或许这个能够被称作笑容——可意外的是，还没等他再说什么，又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斯卡路大公，您能否告诉我们，为什么你们阿卡加公国那向来以经商出名的军队，能够在这一次的神圣之战中击退巴加沙帝国的东部军队？传闻这是因为高级骑士特莱恩大人秘密奔赴了战场的缘故，这是真的吗？” 说话的人是一个穿着鲜艳的红色军装的男人，他身形挺拔，面容俊朗，笔挺的军装更是为他增添许多魅力，可他脸上那几乎与斯卡路大公如出一辙的傲慢和不屑，却叫他的吸引力大打折扣。 听到这人的话，斯卡路大公脸上的笑容一僵，一些人更是愤怒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一个军队，竟然是以经商出名？！ 这个来自鲁特公国贱民区的下|贱坯子，竟然敢这样侮辱他们伟大的阿卡加公国的军人？！！ 怒火和身为阿卡加公国子民的荣誉感几乎烧晕了在场的阿卡加公国人们的理智，就连光幕外巨大广场上的人们也愤怒地怒吼了起来。 “烧死那个卑劣的贱民！” “不过是从鲁特公国的贱民区里走出的奴隶，竟敢这样玷污我们伟大的阿卡加公国？！” “贱民！先去把你脖子上的奴隶印记洗干净再来吧！！” 她听着，目光不由得望向了那穿着红色军装的男人的脖子，可是那个男人的军装如同一件盔甲般，衣领竖得高高地，将他的脖子严严实实地遮住了，也叫她无法确定这个男人是不是真的像她周围的人们说的那样，脖子上还有一个未褪去的奴隶印记。 可这并不重要，因为光幕里的人们听不到广场上人群的话语，更不会关心。 不等圆桌旁阿卡加公国的人们发难，又一个穿着宽大得不像话的紫袍的人站了起来，脸上挂着油滑的笑意，轻声细语道：“斯卡路大公，听说三十多年前，您与您的兄弟，也就是高级骑士特莱恩大人争夺大公的位置，最后特莱恩大人不敌，愤而离开阿卡加公国，对您怀恨在心，以致于三十多年来都不曾在阿卡加公国公开露面……那么您可否告诉我们，为什么这一次特莱恩大人却回到了阿卡加公国，甚至不顾禁令，参与了神圣之战？” 斯卡路大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矢口否认：“这是谣言！我的兄弟特莱恩他并没有对我怀恨在心，没有罔顾教会的禁令，更没有参与这次的战争！” “没错！”斯卡路大公身旁不远处的一个年轻人愤愤开口，怒视着红色军装男人和紫袍男人，道，“这次我们对巴加沙帝国东线军队的战争之所以胜利，完全是因为我们斯卡路大公的英明决策和统治，跟特莱恩大人没有丝毫关系！特莱恩大人是教会再过虔诚不过的教徒，这样的大人怎么会像你说的那样，罔顾禁令，参与国与国之间的战斗？！” “像你们这样散布谣言，是对我们阿卡加公国极大的不尊重，也是对斯卡路大公和特莱恩大人极大的污蔑和侮辱！我，绿冠莺家族未来的继承人，伯特公爵的长子布鲁斯·伯特在这里郑重地要求你们、以及你们身后的鲁特公国和塔塔罗斯公国，向我们阿卡加公国的斯卡路大公和特莱恩大人道歉！” 在炽烈的日光下，光幕上那个年轻的绿冠莺家族的继承者，好像浑身都在散发着光芒似地，充满了神圣和威严的味道。与此同时，广场上的人们也爆发出欢呼。 “没错！让那该死的下等人道歉！！” “道歉！不过是靠着钱挤进我们联盟国的两个垃|圾国家而已，竟敢污蔑我们伟大的阿卡加公国、污蔑伟大的斯卡路大公？！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广场上人们的情绪越发激动起来，纷纷用热烈的目光盯着光幕上的人们，盼望着斯卡路大公——又或是别的什么人——能够给那两个来自鲁特公国和塔塔罗斯公国的混|蛋好看！ 但就在这时，那光幕却发出了一声轻响，就像是断电的电视一样，与光幕里的人们一起消失不见。 广场上发出了巨大的嘘声，可是却又像是习惯了似地，一边发出几乎不会有作用的抱怨声，一边结伴离开。 “……每次都是这样……” “……就是……我们路奎尔的圣光镜已经用了这么多年了，教会竟也不叫人来修一下，每天都只能支撑十分钟……” “嘘——你竟敢说教会的坏话？！” “胡说！我什么时候说教会的坏话了……我说的明明……明明是……” 原本纷乱的声音慢慢散去，偌大一个广场和那曾经把她挤得动弹不得的人海，竟然就这样两三下散了个干净。 她不由得看直了眼。 圣光镜……教会……大公……神圣之战…… 她……究竟来到了什么地方？ 她抬起手来，看着这只明显不属于她的养尊处优的手，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高兴还是难过。 她……是穿越了吗？ 那么现在的她又是谁？又在什么样的世界里？ 就在她茫然的时候，一只手无声地搭在了她的肩上。 第2章 chapter.1 艾莉西亚是被颠簸的马车给晃醒的。 她睁开眼，目光有些茫然地向前望去，身体因为靠在车厢隔板上睡了一夜而变得僵硬刺痛，眼前所见的是简陋的车厢门，耳边则是咕噜咕噜的车轮声。 这是……哪儿？ 她……在做什么？ 随着一声轻微的声响，车厢门被推开了，刺眼的阳光和微热的气浪都从车厢外头扑了进来，可还没等不适的艾莉西亚眯上眼，一个人影就背着光出现在艾莉西亚面前。 “肖恩，你醒了？” 肖恩……是谁？ 迷糊了一瞬间，艾莉西亚就猛地惊醒了过来：肖恩，这不正是她现在的名字吗？ 或者说，是她现在的名字之一。 艾莉西亚看向来人，虽然来人背着光，看不清楚面容，但是那熟悉的盔甲还是叫艾莉西亚知道，这个人就是现在她所待着的这具身体的哥哥，奥雷·布莱恩，阿卡加公国中一个不起眼的小小男爵之子，也是布莱恩家族未来的继承人。 而她现在则是这位未来男爵的弟弟，肖恩·布莱恩。 没错，是弟弟。 当艾莉西亚第一天来到这里，听着别人对自己的称呼看着自己的装束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穿越一次就变性了，可等到晚上脱掉衣服之后才发现，自己的确还是个女人。 可是既然是女人，为什么会有个男人的名字，被当做男孩养大，而且从小就被告知要隐藏自己的真正性别呢？ 艾莉西亚满肚子的疑惑，但是由于从她穿越到现在也不过是第二天，原主的记忆在她脑子里还有些模糊，至今都没有理清，所以艾莉西亚也不敢在这个古怪的世界随便开口说点什么。 不过还好的是，原主似乎本来就是个比较沉默阴沉的性格，对这个哥哥也不太亲近，所以才让刚穿越没多久的艾莉西亚成功糊弄了过去。 想到这里，艾莉西亚也不敢多做耽搁，略微压低了嗓音，含糊地应了一声。 奥雷也没有注意到自己这个“一向内向”的“弟弟”的不对劲，确认艾莉西亚的确是醒了后，就一边挂着豪爽的笑容，一边用他那有力得不像是十六岁少年的手臂把艾莉西亚从马车里头捞了出来，按在车舆上。 他毫不在意地用他那只沾着可疑红色血迹的手拍拍艾莉西亚的肩膀，然后指向了前头马车上不知名也不知死活的动物，邀功似地向艾莉西亚说道：“肖恩，你看那个怎么样？” 哪个怎么样？ 艾莉西亚顺着奥雷指的方向望了过去，顶着刺眼的阳光，好一会儿之后才看清了前头的东西：那是一个像狼又像狐狸，头上还顶了一对牛角一样的怪物。艾莉西亚想了半天，从原主的记忆里翻出这个古怪的动物是叫做黑骨鹿，是一种肉质十分好吃但又十分难以捕捉的狡猾野兽，听说就连离正式骑士只差一步的高级骑士仆从都难以将它捉住。 艾莉西亚想了想，觉得这样的定义有点儿像是地球上的兔子——虽然这异界版兔子太过凶残了点儿。 艾莉西亚想不通这么一个古怪的东西为什么会被叫做鹿，也不太明白高级骑士仆从具体是个什么样的东西，不过她更奇怪的是，奥雷叫她看这个是在做什么……等等，这个东西在昨晚之前不是还没有的吗？ 想到奥雷身上可疑的血腥味和血迹，艾莉西亚将诧异的目光投向了奥雷，道：“这……这是你捉到的吗？” 奥雷笑了起来，还有些稚气未脱的脸上满是得意：“怎么样？肖恩，我是不是很厉害！” 厉害？好像……吧？ 脑子里还有些迷糊的艾莉西亚虽然知道黑骨鹿十分难以捕捉，但对于到底怎么“十分难以捕捉”却没有什么概念，于是只能含糊过去。 没有得到自己“弟弟”崇拜的目光，憋足了劲想要炫耀一番的奥雷不由有些失落，但马上，他脸上的表情又被关切替代，道：“对了，肖恩，你到底为什么在路奎尔？你不是应该在家吗？” 听到这句话，从醒来后就一直表现得不太在状态、也没什么表情的艾莉西亚，倒是不由得生出了几分尴尬难言来。 这件事还要从头说起。 被艾莉西亚鸠占鹊巢的这个身体，叫做肖恩·布莱恩，明面上是阿卡加公国偏远小地方贵族布莱恩家族的次子，实则是个女扮男装的小姑娘。按理来说，作为一个贵族，她应该过得很好才是，但事实上这姑娘却活得很不开心。 这样的不开心不仅仅来自于她必须隐瞒自己的性别，更是因为她光芒万丈的哥哥，和特别聪明伶俐的弟弟。 她的哥哥，也就是现在热切地看着她的奥雷·布莱恩，是一个十六岁的高级骑士仆从。 ——可高级骑士仆从是什么呢？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提这个世界了。 艾莉西亚所来到的这个地方，是一个有点儿像是欧洲中世纪、但却偏偏又充斥着各种不科学的魔法、武技和神术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阶级固化或许并不算太过严重，但力量差异所造成的差距，却足以叫人绝望。 自两千多年前雷德卡帝国的第六任帝王死于非命后，曾经一统整个奥克塔维大陆的帝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碎成了饼干渣，每天都会有新势力的崛起和旧势力的覆灭，战火和死亡的恐怖传遍了整个大陆。而所谓的职业者，也就是“能够使用神灵的力量”的教廷中人、“神秘莫测”的魔法师，和“激发了自身血脉之力和潜力”的骑士，也正是在这个时间点出现的。 他们各自的势力割据和兴衰史，还有其中各种的勾心斗角暂且不论，时至今日，在这奥克塔维大陆上，除了已经成为遥远传说、叫普通人一辈子都见不到的魔法师或魔法学徒外，依然还在大陆上活跃着的，就是骑士和教廷中人这两个备受尊崇的职业者了。 先不说那牧师——要成为骑士，其实是非常艰难的。 因为在这之前，要天资，要勤奋，要努力，要一具比与普通人几乎有天壤之别的优秀身体——而这，仅仅是给人成为骑士仆从的先提条件罢了。 骑士仆从，是成为正式骑士之前的必经之路，而高级骑士仆从，更是离正式骑士只有一步之遥。 可是这一步之遥，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跨越过去的，因为必须要激发“血脉力量”、感受到“武气”的存在，从而领悟“武技”，才算是一个真正的正式骑士。 ——当从原主的脑袋里翻出这一点后，艾莉西亚自发把这个过程替换成了武侠小说的升级过程——先打通任督二脉，然后感受到天地灵气，最后成为先天高手，傲视群雄拳打浪翻云脚踩张无忌羞煞陆小凤……不，这个好像有点远了。 总而言之，用更具体一些的话来说明的话就是：在五百个天资出众、从小就勤奋锻炼身体打好基础的人里，其中有一百个人花费十年的时间可能会成为骑士仆从，剩下的四百个人，则只能当一辈子的“强壮一些的普通人”。 而在脱颖而出的一百个骑士仆从里，则可能会有五十个人左右在花费十余年的时间后，突破桎梏，成为高级骑士仆从。 但在这最后的十个高级仆从里，最多却只有一个人能够成为正式骑士。 先不提那几乎叫人绝望的通过率，在众多的骑士仆从中，绝大部分人都需要到二十六岁后，才能成为高级骑士仆从，等到四十多岁，甚至是五十多岁的时候，才能成为正式骑士。 而奥雷·布莱恩，却在他十六岁的这一年，成为了一个高级骑士仆从——这样的实力，这样的天才，不说是这个小小的阿卡加公国，就算是放眼整个东卢平原诸国联盟，都是十分少见的！ 这样的天才，算不算得上光芒万丈？ 算，当然算！ 可这却并不是结束。 她的弟弟，还未谋面的那位布莱恩家的小儿子——阿尔·布莱恩，是就读东卢贵族学院六年级的学生，而他今年才十三岁。 十三岁的六年生！而且还是被誉为东卢平原第一学院的东卢贵族学院的六年生！ ——东卢贵族学院，是个什么地方？ 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它的丰功伟绩：在东卢平原诸国联盟的三十余个公国里，三百年内，有一百多个行政官、五十三个总督、十多个总管，甚至还有三个首席大臣，都出自于东卢贵族学院！ 这是怎样骇然的成就？ 于是，几百年下来，东卢贵族学院早已成为了东卢平原诸国里学院的无冕之王，许多人甚至相信，若不是诸国王室不可更替，也不能轻易离开国家前去东卢贵族学院就学的话，那么甚至于连各国的大公都可能全都出自于这东卢贵族学院！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坚信，东卢贵族学院叫东卢平原中所有的贵族子弟趋之若鹜，但偏偏名额只有寥寥几个，所以每次招生时，都叫三十多个公国数百个贵族家族争破了头。 而背景仅仅只是一个公国男爵的小儿子的阿尔·布莱恩，却从那么多或是背景深厚或是天资卓绝的贵族手中抢到了这个名额，并以十三岁的年纪成为六年生，足以见得他是多么聪明，前途又是多么光明！ 这又算不算得上光芒万丈？ 算，当然算！ ——可是有光明的地方就有黑暗。 布莱恩家族的三个“儿子”里，如果说其中大儿子奥雷和小儿子阿尔都是“光”的话，那么她艾莉西亚，或者说肖恩·布莱恩，无疑就是那个衬托光明的“暗”了。 因为肖恩·布莱恩，或者说艾莉西亚·布莱恩，是一个无法拥有力量的人。 第3章 chapter.2 肖恩·布莱恩——或者说艾莉西亚·布莱恩——是一个无法拥有力量的人。 她从出生起，就被判定无法引起丝毫魔力共鸣，无法成为一个高贵的魔法师，再加上她从小体弱多病，三天两头就有牧师往家里跑，所以也自然无法接受骑士的指导，踏上骑士之路。 可她的愿望，偏偏是成为骑士——或者说，成为一个拥有强大力量的人。 对于普通人来说，成为骑士基本上是一件十分遥远的事情。 要成为骑士的前提，就是“激发血脉的力量”，可是激发血脉力量却不是谁都做得到的。 如果无法成为正式骑士的骑士仆从，从正式骑士那儿得到正确的锻炼方法和指点的话，那么不得其门而入的一般人，穷极一生也不知道那莫名其妙的血脉力量究竟在哪根血管里头。可是关键的是，一般人穷极一生却也无法得到一个正式骑士的指点。 但艾莉西亚的前身是一个普通人吗？ 并不太算是，毕竟她是贵族，虽然只是个小贵族，但是接触一个正式骑士倒是不难的。 可从某种角度来说，她却又比普通人还要不足。 因为她虚弱的身体。 正是因为这具拖足了后后腿的身体，这才让原身纵使拥有了这么好的起|点和条件，也依然被拒之门外这么多年，甚至连骑士仆从都能够傲视她！ ——无法成为骑士，无法同长兄奥雷相提并论……这也没有关系，因为她还可以像弟弟阿尔那样，向着政治路线进发，成为今后阿卡加公国或是东卢平原诸国的掌权者之一，这也算是拥有强大的力量不是吗？ 但遗憾的是，她似乎也没有成为大臣的天赋。 她不明白一些事可以直说的事为什么要拐弯抹角，也听不出别人语言外的其它意思，更无法辨别谎言和真实。 所以当她硬着头皮去求教连家族都十分尊敬的米切尔大师的时候，她得到了一个再过冷酷无比的答案：“你不用再想这样的事了。” ——好奇怪啊……为什么她的哥哥和弟弟耀眼得像是太阳一样，而她却像是地上的泥呢？ 绝望吗？ 当然！ 自卑吗？ 当然！ 甘心吗？ 当然不！ 不甘心，无论如何都不甘心！ 这样的情绪，在听到奥雷以十六岁的年纪晋级高级骑士侍从后，终于达到了最高点。 于是，抱着这样的不甘，原主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带着一袋子银币，偷偷溜出了家，独自踏上了前往路奎尔的路——听说在那里，有一个德高望重又很有能力的骑士，如果是他的话……如果是他的话，会不会对她的人生有所改变？ 不，事实上答案是：没有改变。 所以体质连普通人都不如的原主就被当做来捣乱的人给轰了出去。 难道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了吗？难道她一辈子都只能这样了吗？难道她永远都只能成为太阳下不起眼的影子吗？ 绝望之下，原艾莉西亚咬着牙，抱着“无论如何，只要能够拥有力量，摆脱成为影子的命运，就算是牧师也没有关系”的心情，敲开了路奎尔的教堂大门。 但遗憾的是，依然不行。 她无法成为拥有权力的大臣，无法成为魔法师，无法成为骑士，甚至连公认的门槛低的牧师也不行。 而更雪上加霜的是，在经过路奎尔人潮汹涌的广场时，她的钱袋还被偷走了——这代表着她连回家的路费都没有了。 十四岁的原身显然受不了这接连三的打击，在人群中一口气没接上，竟然就这样死了——这也是艾莉西亚接管了原主身体，睁开眼后发现自己竟然身处广场的原因。 不得不说，原身的确是一个十分可怜的人，但艾莉西亚却怎么都无法明白原身迫切地想要追求力量的理由。 就艾莉西亚看来，原身本来是个贵族，而贵族在这个世界上，几乎就是“吃好穿好命好”的代名词，也就是说原身的起|点就是大部分人奋斗一生的终点。再说，魔法废脑，骑士太苦，牧师无聊，政治虚伪……既然没这个天赋，好好呆着不好吗？又何必自讨苦吃！ 二来，原身到底不是真正的男性，现在是因为年纪还不算大，所以才没被人发现真实身份，但可以预见的是，等到再长大一些、性别特征更为明显后，这个“肖恩·布莱恩”的身份恐怕就岌岌可危了。而既然原主的父母让原主女扮男装，恐怕是有什么特殊理由的，如果原身执意要暴露在众人的眼中的话，那么出事的概率估计有些高…… 所以，既然有这个条件，有这个隐患，那么安安心心当一个米虫不成么？ 何必那么拼呢？ 同为十四岁的艾莉西亚对于前身的选择十分不以为然，就连那让原身痛苦不已的虚弱身体和资质都没给她造成什么困扰。 一条路不成，那就换一条路走呗。如果前方怎么都没有路，那就停下嘛……变通一下就好，又有什么问题和不甘的？ 就算接管了原主的身体，但依然无法体会到原主的心情的艾莉西亚理所当然地想着。 而接下来的事，则证明命运对待原身的苛刻似乎并没有延续到艾莉西亚的身上，因为就在艾莉西亚穿越后没多久后，她就被路过路奎恩的大哥也就是奥雷·布莱恩发现了，顺手捎上马车带回家。 这无疑避免了艾莉西亚刚穿越就饿死的结局，也让人生地不熟、就连世界都不太熟悉的艾莉西亚大大地松了口气。 不过，虽然觉得自己运气还不错，而且也觉得自己十分懂得调整心情随遇而安，可一路走来，奥雷身边的那些仆人的窃窃私语和怜悯的、瞧不起的、蔑视的目光，却让艾莉西亚生出了几分憋闷来。 ——这就是平时原身感受到的目光吗？ 到了这个时候，艾莉西亚在朦胧中触摸到了一分原艾莉西亚的心情。 “平常心，平常心……”艾莉西亚这么安慰自己，但心底到底还是有几分不爽，于是不由得补上了一句，“当他们是群狗就行了，你还在乎狗怎么看你么？” 在心里对着那群人狠狠踩了一脚，然后又一番自我安慰一番后，艾莉西亚才勉强能够让自己无视这样的目光。 但此刻，面对奥雷“去路奎尔做什么”的疑问，艾莉西亚心中却不由得生出了几分不属于她的羞愤和绝望。 ——她该怎样开口、怎样告诉她的这位天之骄子的哥哥？她要怎样告诉他，就连牧师都将她拒之门外？她要怎样告诉他，他的“弟弟”竟然是这样不堪造就？ 面对奥雷那毫无阴霾的眼睛和表情，艾莉西亚脑中一痛，闪过了一些片段。 …… “……肖恩，父亲说你去找米切尔大师了……你想要做什么啊肖恩？” 她在这个夏日的花园中抬起头来，一个小小年纪就能看出今后的俊朗的面容在她眼前放大，带着她从未有过的明媚灿烂的笑容，用她从未有过的轻快语气，说着这样的话。 “是不是你是想要跟阿尔一样，去学院？这可太好啦，听说能从贵族学院毕业的人都很厉害……肖恩也要加油，像他们一样厉害哦！” 她感到自己的放在大腿上的手逐渐攥紧，肩膀也因为过度紧绷而变得僵硬，然后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地说道：“没……没有……” “米切尔大师说……我……不适合……学院……”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低到几乎要听不见，可那个男孩儿却依然听见了，所以他不由得疑惑反问：“为什么会不适合呢？阿尔不是很容易就进入了吗？” 只是这样的一句话，这样一句轻描淡写的无心之语，就让当时小小的艾莉西亚感到了莫大的绝望。 是啊……为什么不行？ 为什么只有她不行？ …… 艾莉西亚猛地回过神来，用力眨了眨眼，把胸中翻涌的那些不属于她的委屈、不甘、痛苦甚至是怨恨，统统压了下去。 密切观察着艾莉西亚的奥雷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不对，看着她过分苍白的脸，不由得伸手扶了扶她，担心道：“怎么了肖恩？难道是马车外头风太大了么？” 奥雷心思纯净，话语也是发自内心的关怀。 可是奥雷真心关心他的“弟弟”，却不代表其他人也是这样关心艾莉西亚，于是奥雷这句话刚落音，一声冷笑就响了起来，清清楚楚地落在了艾莉西亚的耳中。 艾莉西亚循声望去，发现那正是父亲配给奥雷的侍卫之一，一个初级骑士侍从。 身为职业者预备役的初级骑士侍从，嘲笑一个丝毫天赋都没有的小男爵之子自然是毫无压力的。 艾莉西亚看着那人，脸越发白了，而一旁的奥雷却什么都不明白——无论是那声冷笑的意味，还是那些隐隐约约的讥诮目光，还是艾莉西亚现在惨白的脸色。 “当然了……他怎么会明白？” 艾莉西亚听到一个含着酸楚和痛苦的声音在她脑中喃喃自语。 “他……这样的天才，怎么能够明白……又怎么需要明白？” 这……是原身的想法吗？ 艾莉西亚一怔，用力摇了摇头，试图把那阴魂不散的情绪排出脑外。 可谁都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这一刻，异变突生！ 只听一声低沉嘶哑，仿佛垂死野兽的咆哮声响起，一道黑影闪过，艾莉西亚一怔，眼前先是一黑，然后又是一红，随后，腥恶滚烫的血就浇了艾莉西亚一脸。 ——这……是…… 艾莉西亚怔立良久，直到奥雷又一次因为担心而开始呼唤她时，她才呆呆地用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 ——这是…… 血红色的，带着腥臭黏腻和还没褪去的温度，烧得她的手指和脸都开始滚烫刺痛起来，就像是被火灼烧过一样。 ——血…… 艾莉西亚将目光移向在刚刚奥雷那一剑下终于彻底死透了的黑骨鹿，这才恍然发现，就在刚刚那一个瞬间，她竟然就已经在死亡的边缘游走了一回！ 艾莉西亚的手颤抖起来，肩膀也颤抖起来，甚至于牙齿间都发出了轻微的咯咯声响。 从来没有哪一刻……从来没有哪一刻，死亡离她像刚刚那样近。 可以想象的是，只要奥雷的剑晚上一秒或是偏移一分，艾莉西亚就会被垂死的黑骨鹿反扑，被它那锋利的角捅穿，又或是被它尖锐的牙齿扯断喉咙，或者干脆是被那血盆大口啃掉半个脑袋！ 艾莉西亚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有着后怕，有委屈，有恐惧，有不安，可是当她抬起头来向周围望去时，除了自责地叨念着的奥雷外，所有人看她的眼神，竟都没有半分的同情和安慰，有的只是疑惑和隐隐的不屑。 在这一刻，她竟然瞬间懂得了他们的眼神：只不过是这点小事而已，竟然怕成这样？太没用了吧？ 这样一点小事？？ 她刚刚离死亡只不过一步之遥，这样也是小事吗？！ 此时此刻，属于原身和属于她自己的愤怒同时爆发出来，让她恨不得向这群人大吼大叫，将身边能够抓到的一切都摔在这群人的脸上，抓着他们的衣领向他们怒吼！ 可当她将目光移到奥雷身上时，那些愤怒却又像是被当头一盆凉水浇下。 因为她清楚地从奥雷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疑惑。 ——你为什么会害怕？ 她为什么害怕？ 她为什么会害怕？！ 这个时候，属于原主的绝望，终于第一次融入了她的心中。 为什么她这样不甘？ 为什么这样迫切地想要得到力量？ 这仅仅是因为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她连保护自己的最基本的力量都没有。 只要她随便遇上一只野兽——甚至是黑骨鹿这样只被人视作食物、没有什么太大危害的野兽——都会将她陷入这样绝望的境地！ 在这一刻，艾莉西亚突然明白了原身的心情。 “我想要变强……” 艾莉西亚喃喃着。 “我……不想死……” 她想要变强，这样的心情，就如同曾经的艾莉西亚那样迫切而绝望。 但如果说原本的艾莉西亚是为了强大的力量，那么她就是为了活下去。 她终于明白，这个世界对于她这样毫无自保之力的“废物”来说，竟然危险到了这个地步……而她却不想死。 她还这么年轻……她还这么小啊！她才十四岁！ 她甚至都没有成年！ ——她不想死。 时间似乎在这时有一瞬间的停顿，而下一刻，一个莫名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艾莉西亚的脑中响起。 【……搜索到合格者，系统自动绑定开始。】 【系统绑定成功，尝试自启中……】 【系统自启进度，1%……】 艾莉西亚蓦然睁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 第4章 chapter.3 作为一个曾经的宅，艾莉西亚听过这样一句话：系统不是万能的，但是穿越不带系统却是万万不能的。 而在绑定系统的第四天的现在，艾莉西亚没有体会到“不带系统是万万不能的”，但却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系统不是万能的”。 因为直到今天，艾莉西亚脑子里的那个系统的自启进度条，依然停留在四天前刚绑定时的1%…… ——所以说在她的有生之年，这个系统真的能够成功开启吗？ 艾莉西亚望着窗外，十分忧郁地叹了口气。 这一天，清晨的曦光将天空染成了如水晶一样漂亮的色泽，透出微微的蓝来，微风扬起，穿过布莱恩族地外的树林，将混合着青草和泥土的清新气息卷入了布莱恩家中，给这栋年头十分久远的老宅子带来了几分生机，也给家中早起的人们带来了几分好心情。 ——除了艾莉西亚。 为什么系统自启进度会一直停在1%？ 艾莉西亚烦躁地想着：是因为触发条件没达到？是因为出了故障？是因为能量不够？是因为…… 回到布莱恩家的四天里，艾莉西亚绞尽脑汁，试图寻找出成功开启系统的方式，但令她沮丧的是，无论她做什么，那个可恶的系统都像是一条死鱼一样，躺在她的脑袋里头挺尸，如果不是她闭上眼时能够清晰地看到那个进度条，她都要以为自己四天前听到的那个声音纯属做梦了。 怎么办？ 怎么办？？ 艾莉西亚从床上跳下来，也不管自己睡了一觉后变得皱巴巴的睡衣，就以这样的模样在房间里转来转去。 怎么开？ 这个要命的系统到底怎么才能打开？ ——喂！说你呢！别装死啊！不管怎么样好歹给她点提示啊！！ 艾莉西亚气得鼓起了一张脸，在心里把那系统贴上纸条，扎了几百回的小人。 但这并没有什么卵用，系统依然在1%的进度条处挺尸，那一段空了99%的进度条就像是在嘲笑艾莉西亚的无用功。 “笃笃笃。” 就在这时，艾莉西亚的门外传来了几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随后，一个轻柔又优美，就像是鸟儿一样婉转的声音响了起来，道：“肖恩少爷，您起来了吗？夫人说，如果您起来了，就去夫人那里一趟，她有话同您说。” 夫人？ 艾莉西亚一怔，这才想起这个“夫人”就是原身的母亲，一个十分美丽温柔的人，跟她原来的妈简直就是南辕北辙的两人。 啊……有点棘手啊…… 她可是完全不知道怎么跟这样的人相处呢！ 艾莉西亚挠了挠头，把自己的短发挠成了鸡窝，笨拙地换上衣服后，这才对着门外道：“进来吧。” 门轻柔地被人从外头推开，紧接着，一个穿着淡蓝色女仆装的金发少女走了进来，向艾莉西亚施了一礼后，这才低眉顺眼地站在门边，等待艾莉西亚的离开。 艾莉西亚知道，这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女仆叫□□丽丝，是她的贴身女仆。 不过说“贴身”，其实也没那么贴身，毕竟她是女性的这件事早已被父母吩咐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所以这位爱丽丝的作用，也就是在她起床出门后帮她铺一下床、整理一下房间而已。 艾莉西亚一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边漫不经心地想着。 不过……爱丽丝……真是好听的名字啊，至少比她这个烂大街的“肖恩”好听多了。而且……咦……不对啊，她都扣了三回了，这个扣子怎么还是歪的？ 郁闷地看着镜子里那个衣服扣得歪歪扭扭、把好好一件贵族服饰穿成乞丐装的自己，艾莉西亚只感到一阵牙疼和一阵心虚。 ——果然西贝货就是西贝货，就算有了前身的记忆，但动起手来完全不是一回事啊！ 艾莉西亚左瞄右瞄，在看到一边低眉顺眼的爱丽丝后，突然眼前一亮，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爱丽丝！”艾莉西亚有些欢快地向着门边的小女仆招了招手，道，“来帮我把这衣服扣上！” 对的，专业的事就该让专业人士来做嘛！ 她真是太机智了！ 艾莉西亚得意洋洋。 听到艾莉西亚的话，爱丽丝抬头向她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但在看到艾莉西亚的模样后，又立即满脸通红的低下了头。 艾莉西亚不知道的是，此刻的她身着白色细麻布内衫，笔挺的开襟式上衣却被她扣得歪歪扭扭，露出了她纤长的“贵族式苍白”的脖颈，显出了一种介于少女和少年之间的中性的魅惑来，也不怪爱丽丝一看“肖恩少爷”就羞得低下了头。 但事实上，除了害羞之外，爱丽丝心中更多的却是惧怕。 惧怕这位反常的“肖恩少爷”一时兴起，将她拖上床——这样的事对于贵族和贴身女仆来说，实在是太过常见了。 可是爱丽丝却并不愿意委身，因为她一点儿都不喜欢阴沉、古怪，弱得连她恐怕都能放倒的“肖恩少爷”。 ——这样的“肖恩少爷”，就算挂着一个贵族头衔又有什么用？ 想到这里，爱丽丝心中闪过一丝鄙夷，慢吞吞地向着艾莉西亚蹭过去，飞快地将艾莉西亚乱七八糟的衣服扣好，然后不动神色地后退几步，站得离艾莉西亚远远地，恭谨地垂下头来。 完全没有察觉到爱丽丝的内心活动，艾莉西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觉得在这种“专业性极强”的活动上，果然还是“专业”人士做得更好！ 给自己废柴的动手能力找到一个好理由之后，艾莉西亚装模作业地拍了拍袖子，对着镜子臭美一番，转身就要出门。 “哦，对了！”一脚已经迈出门外的艾莉西亚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扭过头来，对着爱丽丝一笑，点了点头，道，“谢谢！” 她真是个礼貌的好孩子！ 艾莉西亚喜滋滋地离开了房间，而在她身后，爱丽丝诧异了好半晌，这才用手捂着嘴，喃喃道：“他……肖恩少爷……竟然笑了？” 竟然对着一个女仆露出这样的笑容，真是…… “真是……”爱丽丝皱了皱眉，对刚才的那个笑容既有几分迷醉，又有几分忧郁，“真是太轻浮了……” 不知道已经被自己的贴身女仆盖上了“轻浮”两字，走出房间的艾莉西亚先是去了一趟会客厅，发现布莱恩夫人并不在会客厅，于是艾莉西亚便随手拉来一个女仆，得知布莱恩夫人是在她的房间里等她时，这才笑眯眯地向着那女仆道谢，脚步轻快地离开了会客厅。 而在艾莉西亚身后，得到了与爱丽丝同样待遇的女仆露出了与爱丽丝同样的诧异表情。 “怎……怎么这样轻浮？” 于是，当艾莉西亚推开布莱恩夫人的门后，“肖恩少爷”的轻浮的名声，已经传遍了整个布莱恩。 “母亲……您找我吗？” 得到了原主记忆的艾莉西亚对这声“母亲”毫无压力，不仅如此，艾莉西亚在看到坐在外卧房小桌旁的布莱恩夫人后，更是笑眯眯地迎了上去，还没在布莱恩夫人身旁的小凳上坐下，手就已经伸向了桌上的苹果。 “啪！” 布莱恩夫人不轻不重地用手上的折扇拍了一下艾莉西亚的手，嗔道：“艾莉西亚，你的贵族礼仪呢！” 话虽然这样说，但对于艾莉西亚“毫不客气”的举动中显示的亲近，布莱恩夫人还是很高兴的，毕竟对于布莱恩夫人来说，她毕生的愿望中就有“让可爱的艾莉西亚能够过得开心一点”，现在看到艾莉西亚好不容易摆脱了过去的阴沉——就算举止稍微失礼了一些——但她又怎么可能真的不高兴呢？ 艾莉西亚也很清楚这一点，于是她笑着向布莱恩夫人眨了眨眼，微微蹲下来然后仰头45度角，十分不要脸地开始卖萌：“可是我好饿呢！我还没吃早餐！” 布莱恩夫人立即心疼了：“傻孩子，怎么可以不吃早餐呢？” 艾莉西亚更不要脸地接道：“因为想要早点看到美美的母亲大人呀！” 布莱恩夫人的脸微微红了起来，用折扇遮住自己的半边脸，只露出那双微微弯起来的水蓝色眼睛：“贫嘴！” 艾莉西亚笑嘻嘻地，装作若无其事地又往袖子里扒拉了两个苹果。 ——这个好吃，多带两个，留着晚上吃…… 艾莉西亚如此想着。 布莱恩夫人这一次找艾莉西亚也没什么事，甚至贴心地没有过问艾莉西亚为什么离家出走，又为什么被大哥奥雷从路奎尔拎回来，只是用那双似乎看穿了一切的眼睛温柔地望着艾莉西亚，轻身细语地同艾莉西亚说着话，似乎想要以此来安抚被兄弟两耀眼光环压得喘不过气来的艾莉西亚。 而艾莉西亚也投桃报李，一直坐在布莱恩夫人的身旁，为几乎足不出户的布莱恩夫人派遣寂寞。 于是，就在艾莉西亚不要脸地卖萌中，时间慢慢过去了。 当天越来越亮，外头也越来越热时，艾莉西亚一个不经意的瞥眼间，看到窗外似乎有一道黑影闪过。 “有谁在门外吗？” 艾莉西亚心中有点诧异，扬声说着。 第5章 chapter.4 “有谁在门外吗？” 艾莉西亚扬声说着，而下一刻，一个属于少年的声音在门外应道：“是我，伊文。” 伊文？ 是……布莱恩家的那个第一男仆么？ 艾莉西亚从记忆里翻出这个声音的主人。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个所谓的第一男仆……好像比她还要小一岁吧？ 说起来，这里的仆人……似乎都是从小培养的，甚至于比伊文还要小的仆人还十分地多，只不过因为没有训练好，因此被宅子里的女管家勒令不许在主人们——这当然也包括她——面前露面。 想到这里，艾莉西亚不知道怎么的，心中生出几分说不出的别扭来。 随着一声细微的轻响，门被人从外头推开，一个跟艾莉西亚差不多高——不对，似乎要矮一点儿——的小正太推开门，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走进来，向对面坐着的布莱恩夫人和艾莉西亚鞠了一躬。 艾莉西亚眼前一亮，方才还盘绕在心头的两分忐忑不安顿时烟消云散：哇哦！好漂亮的银发正太耶！ 第一次真正见到伊文小美人的艾莉西亚忍不住笑了起来，一边在心里冒着泡泡一边给这位小美人……不，小正太点了三十二个赞！ ——真是美|美哒！果然还是正太比较可爱！ 同为“正太”之一的艾莉西亚毫无自觉地想着。 而就在这时，被艾莉西亚在心中狂点赞的伊文抬起头来，恰好对上了艾莉西亚的眼睛。 艾莉西亚笑出一口白牙，露出一个自认十分“潇洒帅气”的笑容。伊文看得一怔，面无表情，默默转头。 ……错觉吗？怎么有种被嫌弃的感觉？ 不不不这一点是错觉，她这么可爱怎么会被嫌弃！ 艾莉西亚忍不住想要伸手挠头，可就在这时，一个出乎意料的声音却在艾莉西亚的耳边响起。 【系统自启进度2%……3%……6%……】 ——整整四天都没动弹过的进度条，竟然在这短短的一瞬间里跳了百分之五！ 艾莉西亚的眉毛跳了跳，几乎都要掩饰不住自己脸上的惊愕。 还好无论是布莱恩夫人还是伊文，这个时候都没有将注意力放在艾莉西亚身上，因此艾莉西亚也抓紧时间，在脑中大喊道：“你到底是什么系统？刚刚发生了什么？你究竟是怎么开启的？！” 但无奈的是，在进度条飞快地跳了五下后，系统又一次挺尸了。 艾莉西亚默默咬牙，脸上终于忍不住露出两分沮丧和恼怒来。 而另一头，也不知道布莱恩夫人跟伊文是说了什么，眼中闪出了泪光，好像下一刻就要掏出手帕来抹泪了。 伊文露出了头大的神色，但他似乎并不擅长安慰人，因此只是用力握紧了布莱恩夫人的手，似乎想要将力量传达给布莱恩夫人似地。 但事实上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因为下一刻，布莱恩夫人就真的开始抹泪了。 “伊文……我可怜的……瞧瞧你这孩子，你又瘦了……有什么事交给其他人去忙就可以了，不要太过劳累，要好好保重身体……你才十三岁啊！”布莱恩夫人梨花带雨，就连哭都哭得十分具有“贵族式美感”。 这一回，伊文似乎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虽然薄薄的嘴唇紧抿，但眼里满满地写着“嘤嘤嘤别哭了再哭我也要哭了嘤嘤嘤”。 当然，以上完全是艾莉西亚的脑补。 不过不管这脑补到底有几分可靠，向来秉持着为（伊文）美人分忧为（布莱恩夫人）美人解愁原则的艾莉西亚，却已经决定要挺身而出。 “母亲！十三岁又怎么了？我也才十四岁呢！”艾莉西亚这样说着，把自己养出两分婴儿肥的脸蛋硬是塞到布莱恩夫人眼前，眨巴着眼睛，做出委屈的模样，“难道母亲就不心疼我吗？我也瘦了好多呢！！” 【你还可以更不要脸一点。】 不知道哪里来的吐槽在艾莉西亚耳边响起，把艾莉西亚听得一呆，而被艾莉西亚的卖萌技能击中的布莱恩夫人却是笑了起来，亲昵地用点了点艾莉西亚的眉间：“又在这里嬉皮笑脸！真是太轻浮了，艾……肖恩！” 气氛再度轻快起来，小正太松了口气，又被布莱恩夫人拉去唠嗑了，而艾莉西亚却是有些呆愣地坐在一旁，看着脑子里不知不觉中竟然已经跳到35%的自启进度条，心里一片“卧|槽”狂奔而过。 这……这个……谁能告诉她这个是怎么回事啊？？ “刚刚的那个声音，是你？” 艾莉西亚试探地在脑子里问着，但回应她的却是一片沉默。 就在艾莉西亚以为自己这回依然不会得到答案的时候，那个声音突然急促地说道：“快去！” 艾莉西亚：“啊？” “追上他！” “什……什么？” 艾莉西亚茫然抬头，刚好看到一个背光的身影消失在门边。 ——伊文？ 是他？ 要追上的人是他？ ……不等等，他刚刚不是还在跟布莱恩夫人唠嗑吗？ “磨蹭什么啊！！”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不顾一旁惊愕疑惑的布莱恩夫人，艾莉西亚深吸口气，一路狂奔出门，一边跑一边对着前头的人大叫：“伊文！等等！！” 也不知道是不是艾莉西亚的错觉，前头的人的脚步越来越快。 喂！有没有搞错啊！！ 实则还是病秧子一枚的艾莉西亚，只觉得这么一跑后眼前都有些发黑，几乎想要放弃了。 【系统自启进度40%……45%……50%……】 啥？ 还有这好处？ 艾莉西亚一咬牙，也不知道从哪里榨出来的潜力，叫她脚步竟又快了几分。 而事实证明，艾莉西亚的努力似乎的确是个正确的方向，因为在这一刻，她脑子里的进度条跳得更厉害了。 【系统自启进度，55%……65%……75%……】 而这时，那伊文似乎也终于听到了艾莉西亚的呼唤，慢下脚步，慢吞吞地转过身来，叫狂奔的艾莉西亚瞬间赶上了他。 【系统自启进度，90%……100%！】 【叮！系统自启成功，系统正式开启。】 【宿主你好，这里是秉持着“最公平、最公开、最自愿、最负责、最满意”的万用系统，我是你的引导小精灵007，期望我们相处愉快的喵~】 这一瞬间，所有的景色在艾莉西亚眼中瞬间换了个模样，而艾莉西亚也收不住脚，一头栽进了草地里。 ——没错，她就这样从充满了古欧式风格的走廊，一头栽进了草地里！ 这是哪儿？！ 她是谁？！ 难不成她又一次穿越了？！！ 艾莉西亚喘过气来后，立即翻身坐起，第一时间望向自己的手和衣服，还好的是，她入眼所见的，依然是熟悉的样子。 松了口气后，艾莉西亚终于想到了刚刚那充满槽点的一句话还有“引导小精灵007”。 “你以为你句尾加个‘喵’我就会忘了你第一次开口就是在吐槽我不要脸的这件事吗？”艾莉西亚小声嘀咕。 引导小精灵007：“……呵呵。” 说人坏话被当场抓包的艾莉西亚：“……” 面不改色地从草地站起来，艾莉西亚若无其事地拍着衣服上并不存在的污渍，道：“我在哪里？万用系统又是什么？为什么你们会选择我？开启你到底需要什么条件？” 引导小精灵倒也没有真的跟艾莉西亚死磕，认认真真地跟艾莉西亚解释起来。 原来，所谓的“万用系统”，是高维度位面文明创造出来、被称为最强辅助系统的一个辅助工具。原本，它的功用是为那个文明培养他们的孩子，选拔出最好的文明继承者，但奈何那个高维度位面却出现了一点儿意外，整个维度位面都被这场意外彻底摧毁，而它这个万用系统的载体却是幸存下来，被卷入时空乱流，辗转经过许多的位面后，这才在机缘巧合之下被原艾莉西亚戴在手上。 ——戴在手上？ 艾莉西亚愕然抬手，这才发现自己手上竟然还有戴着一只毫无特色的扁平手环。 这也太没存在感了吧？都穿越这好几天了，她竟然都没注意到自己手上还有个手环！ 于是，万用系统的来历知道了，为什么会选择艾莉西亚也知道了，而它的功用可以暂且放在一边，艾莉西亚首先问出了那个她最在意的问题：“你的开启条件到底是什么？” “是能量。”引导小精灵007说着，“用你比较能够理解的方式说，就是所有的动能、势能、辐射能——或者说热能、重力势能、光能……等等，这一切都可以为我提供力量。” 艾莉西亚：“那——”那原主为什么一直无法开启？能量无处不在，这手环明明已经在原主手里呆了那么长时间了，为什么一直没有反应？ 引导小精灵仿佛听到了艾莉西亚没有说完的话，解释道：“为了满足‘轻便’的需求，万用系统开启所需要的能量并不多，但是因为万用系统已经辗转过太多的位面，因此需求最大的，反而是维持万用系统的基本运行——当然也包括启动——所需要的能量。” 艾莉西亚又是咂舌又是为原主感到遗憾：“所以你就攒了这么多年？” 引导小精灵道：“并不是，来到这个位面的30年来，万用系统的能量只积攒了0.01%。直到接收到你穿越时的瞬间从时空缝隙中漏出的能量，才填充了剩下的99.98%。” 艾莉西亚：“……那剩下的0.01%呢？” 引导小精灵：“来自黑骨鹿喷溅在你身上的血。” 艾莉西亚：“……” 早知道多淋血可以开金手指，原主怎么可能落到被憋屈死的下场？ 不过身为娇贵体弱的贵族，正常来说原主也不可能有淋血的机会……这么一想原主果然还是被憋屈死的！ 而既然万用系统的运行是依靠能量，那么之前一直无法启动，大概就是因为她跟原主一样，一直宅着不动，连太阳都不怎么晒吧？直到她因为狂奔起来，身体产生了大量的热能，这才让系统成功启动了！ 想到这里，艾莉西亚隐约觉得不对，感到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她忽略过去了，而与此同时，想要彻底了解“万用系统”这个金手指的想法却像是猫爪子一样，在她心里挠来挠去。 终于，期待和兴奋感彻底压到了那隐约的疑惑，艾莉西亚道：“既然你被称作是‘最强的辅助工具’，那你一定能够帮我改变现状，让我成为强者啦，对吧？” “并没有。” 艾莉西亚：“……哎？” 引导小精灵道：“世上从来没有不劳而获的事，而我们是秉持着‘最公平、最公开、最自愿、最负责、最满意’的万用系统。我们既不会毫无理由地逼迫你去做任何事，同样的，我们也不会毫无理由地为你提供任何帮助。” “什……什么？”事情又一次脱离掌控，艾莉西亚忍不住失声叫了起来，“你不是我的金手指吗？你不是最强的辅助工具吗？！什么叫做不会为我提供任何帮助？！” 曾经好不容易才被“我有外挂”这个念头安抚下来的不安，再一次涌上艾莉西亚的心头，叫艾莉西亚险些失控。 引导小精灵耐心解释：“并不是不会为你提供任何帮助，而是不会‘毫无理由’地为你提供任何帮助。” “这又有什么——”把“区别”两个字咽下，艾莉西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不知道是气愤还是惧怕的颤抖的双手紧握，艾莉西亚咬牙，飞速地开动大脑，“我需要付出什么？” “十分不错。”引导小精灵由衷道，“以你的年龄，能够这样镇定地分辨出我的意思，真是出乎了我的意料。” 也不多说废话，引导小精灵又道：“你说的没错，我们的确是辅助工具，而我们被称为最强也并非是毫无理由的。” “但在这之前，作为万用系统的我们却必须知道一件事。” 艾莉西亚：“什么事？” 引导小精灵：“知道你可以为了你的心愿付出到什么地步。” 艾莉西亚皱眉：“什么意思？” 而下一刻，艾莉西亚就知道引导小精灵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第6章 chapter.5 艾莉西亚所在的，是一个广袤的草原。 这里一望无际，介于白天和黑夜之间，并没有观察到太阳的存在。但尽管如此，不知从哪儿来的柔和光线却笼罩了这个草原，微风拂过，一切都平和安宁得叫人昏昏欲睡。 ——是的，这里原本是这个样子的。 但就在引导小精灵话落音的那一刻，草原上原本堪堪及至脚踝的绿草蓦然疯涨，不一会儿就长至人高，并且仍在继续……不，不对！ 不是草在疯涨，而是……她变小了！ 她竟然变小了？！ 艾莉西亚骇然看着周围的一切，那些在她正常大小时所不会看到的一切，都在这时被迫映入她的眼中——原本隐藏在泥土间的破碎枯草，现在就如同一道道拦腰截断的巨树横亘在她身前，将她的世界分割得支离破碎；那些曾一直在她脚旁徘徊却从没被她放在心上的蚁群，此时依然在忙碌地搬运食物，但放大数倍后的它们几乎有半个人那样高，显得异常狰狞可怖，就如同史前怪兽一般；还有那些低低飞着，展开翅膀时却仿若遮天蔽日的蝴蝶，还有…… 艾莉西亚低头，看到自己手中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一柄长剑。 ——这是……什么意思？ 艾莉西亚瞳孔紧缩，不知从何而来的危险和恐惧如同蚀骨之蛇，叫她的心跳越来越急促，而来自她脑中的说不出的直觉则是在向她大叫，明明只有一个字，声音却是震耳欲聋—— “跑！！！” 不等艾莉西亚想更多，也不等她理清为什么她会直觉想要逃跑，下一刻，她就看到前方不远处的一只蚂蚁扭过头来，直勾勾地看着她，那形状恐怖的复眼闪烁出冰冷的光泽。 ——它……在……看什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身体的战栗支配了艾莉西亚的肩膀，她感到自己的视线几乎不受控制地落在那锋锐得就像是大刀的蚂蚁的脚上，还有那黝黑坚硬的外壳，开始不可遏制地幻想若被这样的触角穿胸而过，会是怎样彻骨的痛。 跑！ 电光火石间，艾莉西亚没有想这莫名其妙的境地，没有想那个古怪的万用系统和引导小精灵，而是遵从了自己的直觉，掉头就跑。 但还是晚了。 那似是蚂蚁，但又不是十分像蚂蚁的怪兽猛然跃了起来，庞大的身躯此刻竟是轻巧得不像话，举着它锋锐的前肢向艾莉西亚扑了过来。 艾莉西亚慌忙向前一扑，虽然躲开了怪兽穿透心脏的一击，但却因为身形迟缓的缘故，到底还是被那怪兽用前肢在她左肩至后腰拉出了一道深深的伤口。 剧烈的痛楚传来，艾莉西亚眼前一黑，原本就是靠着一口气在撑着的脚步一软，顿时狼狈滚到在地，虽然又一次侥幸躲过了那怪兽的追击，可这具虚弱又失血过多的身体到底还是爬不起来了。 那怪兽似乎也知道自己的猎物无法再逃脱了，竟也没有再趁胜追击，而是不缓不慢地用他六只脚撑着自己的身体，不紧不慢地向她移动过来。 艾莉西亚看着这怪兽逐渐逼近，痛得像是火烧火燎的左半边身体不但没有浇熄她的求生*，反倒越发激出了她的凶性。 她死死地咬着牙，嘴角却不知怎么的勾了起来，就连眼中都露出了凶恶的光来。 这一刻，艾莉西亚心中各种念头像是走马灯一样转过，一时间是前世时那个死寂得像是坟墓的“家”，一时是那个无论是对对方还是对她都漠然得像是陌生人的“父母”，一时间又是神色各异的“同学”和“老师”，一时间又是那些窃窃私语的“亲戚”……但最后的最后，却变成了那个向她笑得一脸阳光灿烂的奥雷大哥，还有那个温柔的“母亲”布莱恩夫人。 “我可是……从来都没想过‘死’啊！”就算是在前世那样的境地下。 对着那逐渐逼近的怪兽，艾莉西亚死死抓着手中的长剑，脸上的笑容却越发怪异凶悍。 那怪兽猛地扑了上来，长长的前肢带着厉风，劈向了艾莉西亚的脖子。 看着这一幕，艾莉西亚心中却是出奇地冷静，直到那尖利的风逼到眼前时，她才在千钧一发之际向后一躺，在怪兽的腹下狠狠将长剑向上刺去。 哧！ 长剑锋利得出乎了艾莉西亚的意料，面对怪兽那看起来似乎十分坚硬的外壳时，这柄长剑竟是如同摧枯拉朽似地将那怪兽的外壳剖开，甚至于差点就将那怪兽一分为二！ 腥恶的莫名液体从怪兽的伤口中喷出，溅了艾莉西亚满身满脸。 但这与几天前如出一辙的恐怖一幕，却再也没有吓到艾莉西亚。 艾莉西亚撑着一口气，没有理会身上那些恶心黏腻的血液，而是踉跄着爬起来，走到那怪兽的身前，对着那全身都痛苦地缩蜷成一团的怪兽露出一个古怪笑容。 “我说了的吧……我可是从来没想过‘死’啊……” 因为想要活着，想要证明自己，想要让更多的人都看到“自己”的存在。 “所以，还是你去死吧！！” 艾莉西亚反手握剑，狠狠刺下。 而也就在那怪兽的头被艾莉西亚一刀两断的那一刻，“阔别已久”的引导小精灵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新手测试结束，测试结果：b+。” “宿主数据收集完毕。” 艾莉西亚一怔，然后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样，手中长剑当啷摔在地上，而她也不禁晃了晃身子，而后跌坐在地上，狼狈地喘着粗气，危急时被她忽略的疲惫无力，在此刻纷纷涌出。 而周围的场景，也再此刻从“密林危机”变成了一个超现代的、具有着一种莫名金属质感的封闭空间。 “宿主人物卡数据如下。” “艾莉西亚（人物卡等级：灰色） 等级：0 种族：人类 属性：体质5、力量6、敏捷8、智力16、感知19 魔力：无法开启 武气：无法开启 神恩：无法开启 职业：无 技能：无 技能点：0 属性点：0 状态：虚弱（疾病、灵魂转移） 经验值：0/10” 这样的数据一报出来，不用引导精灵多说，艾莉西亚自己都觉得烂得惨不忍睹。 勉强提起一口气，艾莉西亚有气无力地说：“正常人……我是说那些非职业者的普通人，他们的属性是多少？” 引导小精灵淡淡说：“普通人属性10.” 除了智力和感知，这垃圾属性果然烂到一定境地了，但偏偏那么高的智力却又没有学习魔法的资质……难怪原主那么绝望。 可惜现在那绝望得由她来承担了。 艾莉西亚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四肢摊开，沉默了一会儿，道：“b+等级的测试结果有什么奖励？” 引导小精灵微微沉默，然后道：“宿主你的确十分有悟性，要考虑来安利吗？” 艾莉西亚：“……啊？” 说了个没被听懂的冷笑话的引导小精灵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b+级测试结果的确是有奖励的。” 也不等艾莉西亚追问，引导小精灵就把奖励放出了。 “虽然宿主在新手测试中的开头表现得一塌糊涂，但鉴于宿主的体质和表现出的勇气，对于此次测试结果，宿主能够得到的奖励如下。” “基本奖励：正式绑定宿主，初步向宿主开放背包系统、技能树、奖励大转盘，并经验值6点。” “额外奖励：大转盘抽奖券1张、随机技能卡1张、经验值4、刻晶1.” “获得经验共10点，是否升级？” “当然……等等！” 艾莉西亚想了想，道：“没有职业就升级会有什么影响吗？”顿了顿，艾莉西亚又想起了那个“灰色人物卡”，“那个‘灰色人物卡’又是什么意思？” “是否有职业对于升级人物并没有影响。”引导小精灵说，“而人物卡颜色等级则决定人物潜力。每次升级后人物都将获得随机属性。灰色等级人物获得的属性点数在1-3区间内，白色人物卡为2-4，绿色人物卡为3-5，蓝色人物卡为5-10、金色人物卡为10-16、紫色人物卡为20.” 艾莉西亚感到自己嘴巴快要合不上了。 ——这个人物卡等级每一级获得的属性点差距也太大了吧！！ 像是看出了艾莉西亚脑子里刷屏的草泥马，引导小精灵十分“仁慈”地又解释了一句，道：“一般人类能够获得的最高级别的也只是蓝色人物卡，金色人物卡是被命运眷顾的生命，通常被称做命运之子，而紫色人物卡——你听过‘梅拉格蒂丝’吗？” 艾莉西亚一怔，下一刻就几乎惊得跳了起来：“光明神？！光明神梅拉格蒂丝？！紫色人物卡？神灵？！” 引导小精灵：“没错。” 艾莉西亚心中忍不住火热起来。 ——就连真正的神灵，都在此时被这个神奇的万用系统扯开面纱，好像随时都能剖开其中本质，摆在她的面前。 是不是说……只要她努力，那么总有一天，她也可以成为“神”？！ 这时，艾莉西亚终于有点明白，为什么这个万用系统可以那么淡定地说自己是“最强”了。 于是艾莉西亚迫不及待地问道：“人物卡等级可以提升吗？” 第7章 chapter.6 “可以使用刻晶提升。” 刻晶？就是刚刚得到的那个额外奖励吗？ 还好她刚刚没有选择升级！ 一边想着，艾莉西亚一边问道：“需要多少？” 引导小精灵：“升至白色人物卡，需要1刻晶；升至绿色需要11刻晶；升至蓝色人物卡需要111刻晶；升至金色人物卡需要1111刻晶；升至紫色人物卡需要11111刻晶。” 艾莉西亚嘴角忍不住微微一抽：“你这也太……” 忍住了吐槽，艾莉西亚道：“那我怎么得到这个……刻晶？” 引导小精灵道：“在新手期时，也就是等级11之前时，可以通过日常任务或随机任务获得刻晶。” ——哦？ 艾莉西亚眨了眨眼，抬起手来。 这是一双虚弱苍白的手。 就算它刚刚才经过了杀戮和死亡，但它却依然孱弱无力。 可是——这一切都是能够改变的！ 艾莉西亚蓦然握拳，笑了起来。 “获得经验10点，是否升级人物？” “当然不！” 艾莉西亚翻身坐起，又开始向引导小精灵询问其它的事来。 于是，一番口干舌燥后，艾莉西亚终于基本上弄明白了这个人物属性和人物等级，以及这个万用系统的基本使用。 被数据化的人物属性自然是不用多说，体质、力量、敏捷、智力、感知五大属性，一目了然，只要稍稍玩过游戏的，基本上都能明白。而在她的状态栏里，虚弱括号后的两个负面状态，经过询问后的艾莉西亚也知道，只要她将人物卡升级到白色，也就是普通人的状态后，它们就会自然消失不见，所以艾莉西亚也并不着急。 而除了等待她来提升的人物属性和人物等级之外，万用系统现在向她开放了三个功能：背包系统、技能树，和奖励大转盘。 背包系统好说，现在初级的背包系统共有八个物品格，每个格子都能放同种类的99个物品，不限大小，不限重量。这个比起她曾经听过的“个人空间”，算是有利有弊吧。 而当第二个技能树系统在艾莉西亚面前展开时，那当真是像树一样，从最开始几个不起眼的小技能，慢慢延展到最后光是看名字就觉得十分酷炫的“火炎地狱”“深渊召唤”“疾·血十字斩”“梅拉格蒂丝的庇佑”等等。 可惜的是，在技能树里头，属于魔法和神术的技能是黑色的，也就是说这两个类型并不向她开放——这倒是侧面印证了她的确是没有学习魔法和神术的资质——但值得安慰的是，属于“骑士”、“通用”的两个类型的技能只是灰色，也就是说只要努力，就能学习。 这无疑大大地提高了艾莉西亚的积极性。 最后一个，是奖励大转盘，需要抽奖券才能启动，而那转盘上头的东西则是密密麻麻的，什么都有，甚至还有标着“女神之杖”、据说是光明女神梅拉格蒂丝在奥克塔维大陆上使用过的神器，以及据说是创|世神奥克塔维创|世时遗落在人间的“神性碎片”，和其它各种各样的艾莉西亚想都没想过的东西。 刚好，艾莉西亚有一张抽奖券和一张随机技能卡，于是她干脆地全都用掉了。 “随机技能卡使用。” “得到技能：迅速掌控（初级）。” “迅速掌控（初级）：永久性提高智力2点，并让你能够比常人更快更好地读完一本书，或是掌握一种技能。被动技能，可升级。” “大转盘抽奖券使用。” “得到技能：探查术（初级）。” “探查术（初级）：永久性提高感知2点，并让你能够模糊感应到常人感觉不到的东西。主动技能，可升级。” 艾莉西亚：“……” 引导小精灵：“……” 艾莉西亚：“……毛啊！这么废的技能，你玩我啊！！” “你这个蠢货！！”引导小精灵罕见地激动起来，“你知道你抽到了什么吗？？” 艾莉西亚：“不就是两个没啥用的初级技能嘛！” 引导小精灵沉默了一会儿，也不废话，直接把艾莉西亚又一次扔进了测试空间：“开技能！” 艾莉西亚倒是没有蠢到问“开哪个技能”这个问题，而是直接打开了自己唯一一个主动技能，初级探查术。 而初级探查术打开的这一刻，艾莉西亚感到自己的世界天翻地覆。 “这……”艾莉西亚愣住了，喃喃道，“这是……什么？” 此时此刻，原本碧绿的世界在她的眼中化作一片莹莹的蓝，隐约可以见到这个世界模糊的原轮廓，可更叫她骇然的是，在这模糊的蓝色世界里，她还看到了一些正在移动的白色、红色和黄色轮廓。 ——这是什么？ 艾莉西亚闭了闭眼，关掉探查术再看，这才发现那白色的轮廓，是在绿草上歇脚的蝴蝶；黄色轮廓的，是方才蚁群中对她视而不见的蚂蚁；红色轮廓的，则是像方才她杀掉的蚂蚁的模样。 这是—— 艾莉西亚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而在她耳畔，引导小精灵十分蛋疼地说道：“初级探查术是没有这个功效的……但是谁让你走了狗屎运，刚好让感知冲过了20呢？” “无论是什么属性，过20后，都会有一个质的变化。而这个质的变化加上探查术后，就造成了这个‘心灵之眼’的效果。” 艾莉西亚喃喃道：“心灵之眼？” 引导小精灵直接对艾莉西亚开放了心灵之眼的技能描述。 “心灵之眼：特殊技能，依靠特殊血脉开启。技能使用时能够极限放大自身的第六感，从而进入特殊的视觉世界。在这个视觉世界笼罩的范围里，能够看到所有人物和特殊物品，并不受视觉、障碍物、幻觉等影响。” ——在视觉世界笼罩范围内能够看到所有人物和特殊物品，并不受视觉、障碍物、幻觉等影响？？？ 艾莉西亚睁大了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得到了这么一个开挂一样的技能！ 而此时，被深重打击了的引导小精灵也懒得跟艾莉西亚说，直接把她扔出了万用系统的空间。 空间里这样久的时间，在现实里也不过是一瞬。 四周再度变回了现实世界里那充满了古欧式风格的走廊，失重感来了又走，被引导小精灵坑了一把的艾莉西亚踉跄几步，现实中依然还在奔跑的脚步一个没收住，差点撞上走廊的那石柱。 喂！等等！！停！ “咚！” “嗷——” “肖恩少爷？？”熟悉的声音传来，一人人影靠近，扶住了还有些晕乎乎的艾莉西亚，“你还好吗肖恩少爷？” 这人赫然就是艾莉西亚刚刚还看得心里冒泡泡的伊文小美人。 可是此时此刻，艾莉西亚却全然没有注意到伊文，甚至连额头上的包都没有分心去顾及，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眼中和心里都是得到堪比神技技能的狂喜。 “果然……吗……” “那个人……果然是我吗？” 对啊，小说里不是都是这样说的吗？ 来到一个新世界，得到常人没有的能力，然后踏上属于他的宿命的旅程。 “创下大事业，名留青史，成为世界的主角……” 然后让所有的人都看到她，让所有的人都不得不看到她……让所有的人都承认她，让所有的人都不得不承认她。 因为……被选中的命运的人…… “那个人……果然就是我吗？！” “你知不知道你在你对面那个小美人眼里就像是个神经病？” 引导小精灵凉凉的声音传来，惊醒了艾莉西亚。 艾莉西亚愕然抬头，这才发现自己正被伊文以一种“别，千万别寻死”的姿势牢牢抱着。 艾莉西亚：“……” “你……你……你干……干什么？”艾莉西亚脸红了，努力挣脱了伊文的手，脸上也不知道是羞红的还是窘红的。 “失礼了肖恩少爷，请您想想方才的事。”被艾莉西亚挣脱后，伊文后退几步，眼睛微垂，就像个小大人一样，声音十分冷静严肃。 于是，艾莉西亚也勉强冷静了几分，顺着伊文的话开始回想，越是回想，脸就越红。 ——她刚刚在做什么啊ojz 伊文现在一定以为她是个神经病了嘤…… 引导小精灵：“难道不是？” 艾莉西亚：“你闭嘴！” 而这时，伊文倒是发扬风格，十分贴心地解围，道：“肖恩少爷刚刚是在找伊文？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艾莉西亚恍然，想到在进入万用系统的空间之前的事，顿时摇头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脸皮厚的艾莉西亚迅速摆脱了羞窘，随意敷衍了伊文几句后，忽略了伊文“你果然有病吧”的目光，蹦蹦跳跳地一路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把自己扔在床上，连续打了六个滚。 “yes！” 艾莉西亚握拳，在眼前用力挥了挥，好像这样就能发泄出自己心中的高兴和狂喜。 突然地，艾莉西亚一骨碌地从床上翻身爬起，也不知道脑子里搭错了哪根筋，伸开手来，就像是在拥抱着这个世界。 “iamthekingoftheworld！” “傻。” 引导小精灵凉凉地泼冷水。 艾莉西亚也不以为意，坐了下来，开始兴致勃勃地翻看万用系统里头有刻晶奖励的任务。 在艾莉西亚的计划，她要先把有刻晶奖励的任务全做了，经验就先攒着不升级，等到所有的刻晶奖励任务都被清完后，她先把人物卡等级升了——最好能够升级到绿色——再升级人物等级，这样一来，以后升级的时候得到的属性点也会多一些。毕竟，原身的资质本来就不太好，如果不抠这个属性点，同等级下，她恐怕要比别人落后一大截！ 万用系统里的任务挺多，但令艾莉西亚失望的是，有刻晶的任务却十分地少，而且也有一定的难度，不过…… 翻到最后，艾莉西亚对着一个随机任务，目瞪口呆。 “随机任务：和伊文成为朋友 任务解释：从这个人身上，你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能量，冥冥之中，你听到有个声音说——这个人，真的是太有趣了。是的，这正是你的声音：‘我想要跟他成为朋友’！ 任务达成条件：使伊文觉得你们两个是朋友 任务奖励：经验10000，刻晶100” 艾莉西亚：“……” 就扯淡吧！ 她怎么没感到什么能量，她怎么就没听到什么声音？！ 不过……这个奖励……太恐怖了吧？ 难道那伊文有什么问题么？不然为什么跟他成为朋友就有这么恐怖的奖励？ 艾莉西亚忍不住回想那个小小年纪就成为了布莱恩庄园里第一男仆的伊文的背景。 艾莉西亚记得女管家好像曾经说过，伊文是个父母不详的孤儿，在襁褓的时候就被扔在路边。那时候冷风交加，别说是婴儿，就连成人恐怕都难熬。也是亏得伊文命大，才被路过的布莱恩夫人、也就是艾莉西亚的母亲听到婴儿的啼哭声，从路边捡了回来。从那以后，伊文就在生活在布莱恩的领地上，说是仆人，其实都几乎快要跟养子没有区别了。也正是因为伊文“非同寻常的身份”，十三年来，不说这个格拉格小镇，他甚至都从没有出过布莱恩庄园。 这样的人……这样从小就在布莱恩庄园长大的人，会有问题吗？ 不会吧…… 可是如果没问题的话，为什么奖励高得这么离谱？ 要知道，老话说得好，事出反常必为妖！ 再翻翻其他的比如说“战胜高级骑士仆从”这样的任务，都只不过是奖励两个刻晶而已，所以…… “啊啊啊不想了！” 艾莉西亚把脑袋上的头发挠成了一个鸡窝，然后握拳在胸前，一脸坚定。 “今天晚上就要完成这个任务！嗯，没错，加油！！” 于是，为了这个任务，艾莉西亚还特意换上了精致的银灰色礼服，头发也梳得帅气逼人的模样。 照了照镜子，艾莉西亚忍不住臭美道：“啊，我果然帅帅哒！” 引导小精灵：“……我觉得你是不是忘了你其实是性别为女这件事。” 艾莉西亚：“……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艾莉西亚大手一挥，趁着月色，就这样兴冲冲地去找伊文了。 如果艾莉西亚没有记错的话，这个时间点上，伊文应该已经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呆在他自己的房间里了，于是艾莉西亚就直接往仆人房那边走去。 路过花园时，艾莉西亚眼尖地看到花园里有一丛熟悉的玫瑰，不过比起它旁边那些被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花来说，它就像是长在花丛里的杂草一样。艾莉西亚想了想，恍然想起，在这个奥克塔维大陆，满身是刺的东西并不是很受贵族们的欢迎，就像是玫瑰、蔷薇等。 所以，就算这丛玫瑰美得叫人惊叹，但却依然没有受到很好地打理。 花堪折时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对吧？ 艾莉西亚挠挠头，心血来潮之下也没多想，伸手就折下里头最美的一朵玫瑰，然后……等等，她没事折一枝玫瑰来做什么？ 艾莉西亚有些为难地看着手里的玫瑰，但马上的，她就想到了这支玫瑰的好去处。 “为了显示想要跟伊文做朋友的诚意，就把这个玫瑰送给他吧！” 对的就是这样，她真是太聪明了！ 于是，月色下，艾莉西亚敲开了伊文的窗户，露出一个英俊潇洒的笑容，把手里的玫瑰递到了伊文的面前，道：“今晚月色很美。” “伊文，我是否有这个荣幸……”和你做朋友…… “嘭！” 窗户毫不留情地关上了。 艾莉西亚呆呆地站在窗外，举着玫瑰，晚风吹着枯叶，从艾莉西亚身后打着旋儿飘过，无比凄凉。 引导小精灵：“你这动作是打算求婚吗？蠢货。” “才没有t^t……”艾莉西亚：“不……不过，美人果然不愧是美人，就是这么有个性，我喜欢tvt。” 引导小精灵：“……槽多懒吐。” 艾莉西亚握拳：“我总有一天会让伊文把我当成朋友的！” 一万点经验和一百个刻晶——她一定会拿到手的……吧…… t^t 第8章 chapter.7 一时的挫折没有打倒艾莉西亚，第二天一早，艾莉西亚就重振旗鼓——当然，为了避免太烦讨人嫌，艾莉西亚对伊文和这个古怪的任务进行了战术性撤退，先去完成其它的任务了。 万用系统里的任务的确十分地杂，有十分具有攻击性的如“挑战正式骑士”“战胜高级骑士仆从”“击退弗丽思街道上的游荡者”等，也有一些叫人摸不着头脑的如“用最快的速度杀掉一只鸡”“寻找被掩藏的宝物”等等。 那怂恿她去挑战别人的任务倒是很好理解，毕竟想要成为强者，就是要不断地战斗不断地挑战自己的极限——关于这一点，艾莉西亚十分理解。但理解归理解，艾莉西亚现在还不想拖着自己零级且堪称废物的身体去找死，于是“非战斗类”的任务就成了艾莉西亚的第一选择。 首先，艾莉西亚尝试了“用最快的速度杀掉一只鸡”这个任务，但直到艾莉西亚冲进厨房，在厨房仆人们目瞪口呆的表情里把那活蹦乱跳咯咯咯的鸡从笼子里揪出来后，那身手比艾莉西亚更为敏捷的鸡几乎瞬间就挣脱了艾莉西亚的手，扑楞着翅膀，甩了艾莉西亚左左右右共四个耳光。 ——当然，这只“冒犯了高贵的贵族”的鸡的下场是成为了一锅鸡汤，献出了自己的身体来为艾莉西亚消气，但艾莉西亚的任务无疑也是不了了之。 没关系，这个任务不成，是不可抗拒的客观因素——换一个任务再战！ 于是艾莉西亚揣着自己这个月的零花钱，在格拉格小镇里头东游西逛，无论是明面上的摊子还是暗地里的“黑货”，艾莉西亚都凭着自己“领主大人的儿子”的身份凑上去插一脚，把整个格拉格小镇闹得是鸡飞狗跳，叫小镇里的人们几乎都想要含泪跪求领主大人好好管管他“儿子”。 不过，闹归闹，艾莉西亚倒还真是凭着万用系统发掘出了两个好东西。 一个，是颜色黯淡老旧的指环，一个，则是样式古怪的手镯——当艾莉西亚把这两样东西从杂货店主人那儿挑出来，用十个卡尼尔铜币买下后，第二天，“领主大人的二儿子爱上了捡破烂”这件事就传遍了整个格拉格小镇。 艾莉西亚表示无言以对。 你们这群没有见识的人啊！这可是装备！是装备啊！！ 艾莉西亚心中愤愤。 要知道，别看这两样东西的卖相不怎么样，但它们可是艾莉西亚这么多天来见过的寥寥几件带着属性的东西！ 老旧的指环 力量+1 白色物品。 附：由不知名的无聊人士所铸，聊胜于无。 无用的手镯 体质+1 白色物品 附：损毁到几乎没有用处的手镯。 一个指环，一个手镯，就给她加了两点属性！ 这可是相当于她升一级，甚至于升两级才能得到的属性点啊！ 所以在她从杂货堆里淘出来的第一时间，艾莉西亚就买下了它们，迫不及待地戴上。而事实证明那一点力量和一点体质的确不是虚的，因为就在当晚，她就能够顺利地捉住笼子里的鸡，不叫它飞出手里了。 ——太棒了！ 艾莉西亚喜滋滋地，就算面对小镇里所有人欲语还休的古怪目光，都没有再将那指环和手镯脱下来。 也正是因为这两个白色装备，艾莉西亚也顺利完成了万用系统中“用最快的速度杀掉一只鸡”和“寻找被掩藏的宝物”这两个任务，顺利到手两个刻晶。 可在万用系统里，这样简单的任务却并不多。 所以，在短短的三天后，艾莉西亚就认识到了：她必须要换一条路来走了。 对着万用系统里的任务揣摩了一个晚上后，明白这样的自己是无法再完成其它任务的艾莉西亚果断拍板，先将人物卡升至级白色等级，然后将自己的人物等级也提升到一级，于是，艾莉西亚显示在万用系统上的人物卡就变成了这样。 艾莉西亚（人物卡等级：白色） 等级：1 种族：人类 属性：体质5（+1）、力量6（+1）、敏捷8、智力16（+2）、感知19（+2） 魔力：无法开启 武气：无法开启 神恩：无法开启 职业：无 技能：迅速掌控（初级），永久性提高智力2点，并让你能够比常人更快更好地读完一本书，或是掌握一种技能。被动技能，可升级；探查术（初级），永久性提高感知2点，并让你能够模糊感应到常人感觉不到的东西。主动技能，可升级。 技能点：1 属性点：3 状态：正常 经验值：37/100 在将自己的人物卡等级升级为白色的那一刻，艾莉西亚感到一阵灼热的气浪卷过自己的身体，随着一瞬间像是被灼烧的痛苦过去后，艾莉西亚感到一直困扰着她的虚弱和对偶尔的身体指挥的力不从心，都在这一刻离开了她。 直到这时，艾莉西亚才感到，这个世界的天是那么地蓝，空气是那么地清新，这个世界的颜色又是那么鲜亮得惹人喜爱。 太棒了！ 她离正常人的身体又靠近了一步！ 艾莉西亚捏着拳头在眼前挥了挥，就连接下来因为升级而摇出的仅有的三个属性点都没有让艾莉西亚感到失望，毕竟白色等级的人物在升级时，最高是能够得到4个的。 但——没关系！ 三个也不错！ 艾莉西亚对着显示为“正常”的状态栏傻笑了好一会儿，这才回过神来，把得到的三个属性点加在了体质上。 无他，有一个好的身体，好的基础，才能有一个好的未来——这是源自艾莉西亚自己的深刻领悟。 不过属性点加好之后，还有一个技能点。 那这个技能点要怎么办呢？ 艾莉西亚打开技能树，对着那堪称庞大的技能树傻了眼。 ——学什么好呢？ 她倒是看中了许多看起来就很厉害的技能，可是那些技能要么需求的技能点高得令人咂舌，要么需要的前置技能和属性要求令人忍不住给它跪了，所以…… “建议你从基础武器精通开始看起。” 向来喜欢装作自己不存在的引导小精灵开口了。 “无论是什么技能，都需要依附武器。你可以选定一种武器，然后学习它的基础精通。” “基础精通啊……”艾莉西亚小声地说着，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一看就知道在打什么坏主意，“你说……如果我自己学习而不是通过技能树技能点的话……可以吗？” 引导小精灵沉默了一会儿：“可以。”但不等艾莉西亚高兴，引导小精灵又说道，“但它很难，也十分地辛苦。在技能树只需要一个技能点就能得到的东西，换成用自己的力量来获得的话，则需要付出艰辛的努力和无数的汗水……你真的确定要这么做？” 艾莉西亚笑得十分坦然，道：“既然一开始的起|点就比大多数人要烂，那么就要在努力上胜过他们。但如果连‘努力’这一点都无法超过他们的话，我又有什么资格说‘我想要成为强者’？这太可笑了，不是吗？” “而且，”艾莉西亚狡黠一笑，“技能点是有限的，对吗？所以如果真的将技能点浪费在这些低级技能上，恐怕我以后就再也没有点亮那些高级技能的机会了吧？” 升一级，才能得到一个固定的技能点，而从零级升一级的经验需求是10，从一级升二级却就变成了100！ 那么三级呢？四级呢？ 如果她只是单纯地依靠技能点来学习，那么这个万用系统不但无法给予她最大的帮助，反而会叫她落后同级人一大截！毕竟她升级的速度会因为经验需求的越来越多而越来越慢，可人自身的学习力却是不会变慢的。 听到这里，引导小精灵又是一阵沉默，等到它再度开口的时候，它的声音里带上了罕见的赞赏，道：“你的确十分聪明。” 艾莉西亚倒是也不居功，道：“这是因为你一直在说——或者说是你一直都在提示我……” “最大的努力才能得到最大的回报。”引导小精灵接了下来，道，“最大的付出才能收获最好的果实……是的，我的确这样引导过你，不过这么多任宿主，你却是第一个能够在一级就能明白的人。” 引导小精灵道：“你是真的十分聪明。” 谦虚一回是素质，两回就是虚伪了。 于是艾莉西亚得意地翘尾巴：“那当然！我可是传说中智商250的人！” 引导小精灵：“……” 艾莉西亚：“咳咳……说个笑话而已啦这么冷淡……真是没幽默感！” “没幽默感”的引导小精灵理都不想理会这个话题，单刀直入，说：“自己学习的话，你想要怎么做？” “这还不简单！”艾莉西亚眨了眨眼，却没有再回答引导小精灵的话，而是翻身倒在床上，闭眼呼呼大睡。 第二天，一大早，艾莉西亚就跑到了罗杰·布莱恩，也就是她这一世的父亲的书房里，用力拍在桌子上，对着吓了一跳的罗杰·布莱恩说道：“父亲大人！请允许我进入练武场，同家族里的那些预备骑士们一起练习吧！” 听到艾莉西亚这样的话，罗杰的第一反应就是“胡闹”，于是罗杰也这样说出来了：“胡闹！” “艾……”罗杰声音顿了顿，看着旁边的奥雷，改口道，“肖恩！你从小就身体不好，时隔不久就要大病一场……这样的你，不安安分分地呆在房间里好好养着就算了，竟然还说要去练武场？！真是太胡闹了！！” 说到这里，罗杰虎着脸瞪艾莉西亚，那张严肃的脸在此刻特别有威慑力，就连一旁的天才少年奥雷都不由得对这张脸感到脚下发软，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曾经违逆父亲大人后的惨痛经历，因此频频向艾莉西亚使眼色，想要救艾莉西亚于水火之中。 可艾莉西亚却是完全没有看到挤眉毛弄眼的奥雷，反而是挺胸抬头地面对罗杰，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模样，道：“如果我说我已经好了呢，父亲？这样的话，我是否就能够像一个真正的贵族那样，掌握属于职业者的能力？” “你……好了？！”罗杰愕然看艾莉西亚。 艾莉西亚用力点头。 看着艾莉西亚肯定的目光和她与正常人无异的红润的脸，罗杰又惊又喜，叫侍从以最快的速度从教堂将牧师请来。 于是，一阵兵荒马乱后，那位为艾莉西亚治疗惯了的神父，对着完全正常了的艾莉西亚一脸的愕然，一边赞叹展露威能的光明神的荣光，一边向罗杰和布莱恩夫人宣布，艾莉西亚现在，跟正常人已经完全没有两样了！ 当然，这只是体质差不多了而已，有着精准数据支撑的艾莉西亚很明白，在力量和敏捷上，她还是十分弱小、完全比不上常人的。 不过这个就没有必要告诉她的父亲大人了。 听到艾莉西亚痊愈的消息后，布莱恩夫人满眼泪光，拉着艾莉西亚好一阵的疼惜。 等到这一切都告一段落后，艾莉西亚又摸回了她父亲的书房，道：“父亲，这一次总没有拒绝我进练武场的理由了吧？” 罗杰·布莱恩沉默了一阵，道：“艾莉西亚……” 这一回，奥雷不在书房里，所以罗杰呼唤了艾莉西亚的真名：“为什么你会这样坚持？” 艾莉西亚想也不想，道：“因为我想要有保护自己的力量！” “保护自己的力量吗？”罗杰若有所思，眼里浮出了说不出的怀念，又一次沉默了下去，倒是让准备了一肚子话的艾莉西亚憋得不行。 “好，如果这真的是你希望的话。” 终于，罗杰看了艾莉西亚一眼，向来不苟言笑的脸上露出了微微的笑意。 “来吧。” 罗杰站了起来。 “跟我一起去练武场。” ——练武场……终于……可以去了吗？！ 艾莉西亚的眼睛亮了起来，忙不迭跟在罗杰身后，满心都是雀跃和对练武场的期待，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 “接着！” 一柄没有开封过的大剑被人远远抛来。 艾莉西亚一惊，赶忙伸手去接，可就算艾莉西亚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在接住大剑的那一瞬间，她却依然忍不住被那柄沉重的大剑带得一个踉跄。 艾莉西亚愕然抬头，只见逆光之下，一个满头红发乱翘，就像是一只毛躁狮子一样的高大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前，低头看她，双手环在胸前，眼里满是审视。 “领主大人说，你想要成为一个骑士？” 那人用与他外表全然不符的懒洋洋的声音说着。 “‘成为骑士’这种事，可不是给你们这种少爷随口挂在嘴上说来玩的！” 艾莉西亚心里涌起了怒气，直视着这个男人，大声道：“我不是随口说来玩的！”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真正的骑士！” “哦。” 那人眉毛挑了挑，不置可否。 “那向我证明你的决心吧。” 艾莉西亚皱眉：“什么意思？” 那人指了指艾莉西亚手中的大剑，道：“举起剑来，向我证明你的决心！” 第9章 chapter.8 于是，几乎理所当然地，只是一个过招，艾莉西亚手中的大剑就被挑飞了。 四周终于泻出了窃窃的笑声，虽然碍于罗杰在场而马上又消失不见，但那只漏出一瞬间的嗤笑却依然叫艾莉西亚感到了难堪。 “连剑都拿不稳的你，想要成为骑士？” 那个红发男人看着艾莉西亚，声音里没有带上什么嘲讽的语调，可艾莉西亚那过人的感知，却依然叫她察觉到了他的不屑。 艾莉西亚闭了闭眼，尽管心里叫嚣着不甘不忿，想要大声辩解，想要告诉这个可恶的家伙“如果她能够轻易击倒他那么她还来学什么”……等等，但最后艾莉西亚只是平静地站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衣服，道：“我会打败你的。” 而在这之前，所有的解释都只不过是借口。 但—— 艾莉西亚补上一句，道：“我相信这一天不会太远。” 是的，这一天不会太远。 就在刚刚，艾莉西亚已经看清了，眼前这个男人，叫做埃德加，十一级，换句话说也就是，他刚刚成为正式骑士没多久。 从什么都不会的普通人，到一个正式骑士，这中间的距离对于别人来说，太过遥远了，可是对于艾莉西亚来说，这只是一级到十一级之间的距离而已。 只要有足够的经验，有足够的技能，她就可以一直一直一直往上走，没有桎梏，没有尽头，所以艾莉西亚相信……不，她坚信，她会超过埃德加。 可艾莉西亚相信的东西，不代表他人相信。 不用艾莉西亚看，她都知道练武场中其他人是什么表情和眼神，但她却没有去关注他们，只是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埃德加，而作为一个正式骑士的埃德加，竟然被艾莉西亚看得有一瞬间心虚！ “希望你的行为能像你的话一样坚定有力！” 埃德加敷衍了一句后，也不再看艾莉西亚，只是随手指了个初级骑士仆从，说：“巴特，你来教导肖恩少爷基本锻炼法和基本剑法——混小子们！都在看什么？继续训练！！”后一句话却是对着练武场一旁看热闹的骑士仆从们吼了起来。 于是，围在两人身边的骑士仆从们散去，一个面容有些木讷的少年站了出来，向艾莉西亚点了点头，道“肖恩少爷好。” 这……难道不是埃德加来教导她吗？ 艾莉西亚忍不住抬头看了看，这才发现罗杰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这是代表着，在练武场里，一切都由埃德加来做主吗？ 艾莉西亚忍不住咬了咬唇，可与此同时她又十分明白，现在只不过是一级渣渣的她没有丝毫不满的权利——就算她是贵族，是领主的“儿子”，可一个小小男爵的儿子，在正式职业者里也算不上什么。更何况现在的她根本就没有让人重视的力量。 ——她想要变强。 变得比很多人……比大多数的人都要强！ 再一次地，艾莉西亚感到了那想要变强的迫切的心情。 于是，艾莉西亚也没有更多的废话，直接向巴特请教，开始一板一眼地练习起了入门的基础剑法。 而艾莉西亚不知道的是，一直暗中观察着的埃德加看到她平静的反应，不由得摸了摸头，嘀咕道：“难道真的是来学习的？” 可是这样的年纪这样的基础，还成学成什么样？ 想到艾莉西亚刚刚的眼神，埃德加有些叹息地摇摇头。 有些事，没希望就是没希望，再怎么挣扎都是没有用的。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埃德加的眼神黯淡了下去。 另一边，艾莉西亚完全没有感受到埃德加的诸多内心活动，只是奋力让自己挥剑的姿势更标准、更有力。 可有时候，毅力是不能够顶力量用的。 作为一个力量加成后也只有七点的人，就算艾莉西亚再怎么咬牙坚持，可没到十分钟，艾莉西亚就感觉自己双手酸软，本来就沉重的大剑更是举都举不起来了。 ——这样不行。 艾莉西亚想着。 ——要想一个更好的办法。 于是艾莉西亚转过头，指向了从一开始就很在意的、在围着练武场跑步的少年们，说道：“他们在做什么？” 巴特木讷地回答：“锻炼体力。” 这个巴特还真是踢一下动一下啊。 艾莉西亚瞥了巴特一眼，道：“他们怎么锻炼的，就只是跑步而已？” 巴特摇摇头，指向练武场一角里堆积的像是铁块的重物，道：“负重跑。” 沉吟了一下，然后在脑子里问引导小精灵，道：“我可以让你为我制定一个最完善的锻炼计划吗？” 引导小精灵道：“在录入成功的情况下，可以。” “什么意思？”艾莉西亚皱眉问。 引导小精灵详细解释起来，艾莉西亚这才知道，原来，万用系统本身就有制定锻炼计划甚至于优化剑法等功能的。但是这却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必须要宿主准确无误地将原本的剑法做一遍，录入系统，然后系统才能开始分析。 艾莉西亚听了这番解释，不由得皱眉道：“可是我只需要基础的锻炼方法，这样也需要录入？” “没错。”引导小精灵说。 艾莉西亚抱怨道：“这太不人性化了吧！” 引导小精灵说：“因为‘万用系统’作为高级辅助工具，本来就没有录入基础服务系统。” 艾莉西亚：“……” 这话真是好有道理，让她无言以对。 “所以说，只要我能够完整练完一遍基础剑法，你就能够录入它，然后为我提供一套更好的、更适合我的剑法，对吧？”艾莉西亚道。 引导小精灵纠正：“是‘准确无误’地练出一套剑法。” “我知道了。” 艾莉西亚点了点头，向着练武场的重物走去。 “顺便，我的身体会因为锻炼而出现不可逆的伤害吗？” 引导小精灵道：“作为万用系统的宿主，只要血量没有见底，你就不会受到不可逆的伤害。” “原来如此。”艾莉西亚笑了笑。 而原本站在艾莉西亚身旁的巴特，在看到艾莉西亚走向练武场的另一端时，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木讷之外的表情，结结巴巴道：“你……你要去哪儿？” 艾莉西亚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应道：“从最基础开始。” 从最基础开始吗？ 巴特看着艾莉西亚的背影，抿了抿嘴。 老实说起来，巴特其实也并没有他表现出的那么木讷——真正木讷到底的人，是不可能成为骑士仆从的——但他却必须表现得木讷，一来是为了保护自己，二来是为了让眼前这位肖恩少爷觉得他没有用处，向埃德加提出换一个人来教导。 所以，他明知道这位娇娇弱弱的贵族少爷真正应该开始的地方应该是练武场一旁的跑道空地，也知道他根本就不适合一开始就上手大剑这么重的东西，但——既然埃德加都没有提醒这位少爷，他一个小小的初级骑士仆从又多嘴什么？ 再说了，就算他说了，又有什么用，一个贵族少爷，能够沉下心来挥舞大剑已经是很不错了，难道还奢求他像平民一样，在泥地里摸滚打爬吗？ 这怎么可能？ 可偏偏，这位肖恩少爷却用行动告诉了他——可能。 甚至于这还是肖恩少爷自己领悟到的，完全没有经过他的提醒。 巴特感到自己脸上火辣辣的，就连远处埃德加不经意投过来的视线都像是刀子一样，叫巴特感到一种莫名的惶恐。 ——他做错了吗？可是，最开始轻慢肖恩少爷的人，难道不就是埃德加大人吗？！ 所以……所以他怎么会做错？！ 他没错！ 巴特一咬牙，追上了艾莉西亚，道：“肖恩少爷，您不能过去，那里太脏了，一点都不符合您的贵族风范！” 艾莉西亚奇怪地看了巴特一眼，道：“真要有什么贵族风范的话，我还来这里干什么？” 这话真是说得太有道理了！ 巴特目瞪口呆。 “不……不是……” 巴特足足愣了三秒后，这才反应过来，追上艾莉西亚的脚步，道：“可是……可是肖恩少爷你……” “够了！” 一声冷哼在两人身边响起，艾莉西亚和巴特扭过头，诧异地发现埃德加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两人的身边。 艾莉西亚疑惑道：“埃德加？” 而巴特却紧张了起来，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结结巴巴道：“埃……埃德加大人……我……” 埃德加没有看巴特，只是随意挥了挥手，道：“你不用再来教导肖恩少爷了。” 巴特脸色一白：“埃德加大人，我——” “霍恩，你过来！”埃德加打断了巴特的话，向一旁路过的人招了招手。 霍恩？ 是谁？ 艾莉西亚扭头望去，视线越过埃德加，落在他身后走来的一个高大的人影身上。 他穿着一身坚硬的铠甲，走动间发出的冰冷的铁器摩擦声似乎带着天然的威慑力，叫人听得心惊胆战，而偏偏他又过分高大，因此尽管艾莉西亚知道在这里不会有人对她不利，但霍恩的靠近却依然叫她不由得绷紧了背脊。 “埃德加大人，什么事？” 霍恩向比他足足矮了两个头的埃德加恭谨低下头来。 埃德加懒懒地向着艾莉西亚一指，道：“从今以后，你来教导肖恩少爷。”顿了顿，埃德加看似随意地加了一句，“用心一点。” 巴特的脸越发涨红，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在埃德加的注视下怎么都张不开嘴，反而像是不堪重负似地低下头去。 到了这时，就算粗神经如艾莉西亚，也感到了不对。 她直觉想要说点什么，可是想了想又发现完全不明所以的她，就算想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而似乎也是为了不让艾莉西亚多嘴，下一刻，埃德加就对艾莉西亚说道：“霍恩已经当了五年的高级骑士仆从了，有什么不懂的，你都可以问他。”然后又转向霍恩，道，“先带他去基础训练，连大剑都拿不起的人，不先去负重训练，在这里拿着把大剑比划什么！” 艾莉西亚到底只是粗神经，不是傻，所以埃德加这样的话一出，艾莉西亚瞬间就明白了。 她不由得望向了巴特，而巴特也望向了她，眼里满是哀求和恐惧。 艾莉西亚笑了起来，向着霍恩走去，在同巴特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她拍了拍巴特的肩膀，道：“明天也要继续努力啊！” 原本在艾莉西亚走向霍恩时已经开始绝望的巴特呆立在了原地。 ——这是…… 这个意思是…… 他……可以继续留下来吗？ 巴特原本开始变白的脸又一次涨红，连同他的眼眶一起开始发红。 一旁的埃德加也听出了艾莉西亚的言外之意，向着巴特嗤了一声，到也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只留下巴特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 在跟霍恩去基础练习场的时候，引导小精灵道：“你不生气？” 艾莉西亚坦然道：“怎么会不生气啊？” 引导小精灵说：“既然你生气，为什么还要为他说话？如果没有你刚刚的那句话，他就会得到他应有的惩罚……还是说你觉得他不该受到惩罚？” “做错了事就该受到惩罚，可是——”艾莉西亚挠了挠头，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描述出自己的心情，支吾了一会儿，这才勉强道，“可是这不值得啊。” “如果是别人……那么我当然不好说什么，可是如果是我的话……说到底他也没做什么嘛，我虽然生气，可是我也知道，如果我不说什么的话，他肯定会被赶出去的。” “他只是没有认真对待我而已，这样就被赶出去……太不值得了。” 是啊，太不值得了。 就算是来到这个世界没多久的艾莉西亚，也知道作为平民的巴特，想要成为一个骑士仆从是多么地不容易。 这样的人，如果只是因为对她一时的轻慢，而被否定所有的努力话……太不值得了。 “所以……既然我不原谅的代价是这么大的话，那我就原谅他好了！” 艾莉西亚想了想，点了点头，声音轻快。 “没错，虽然我还会生气，但是我原谅他啦！” 第10章 chapter.9 时间对于艾莉西亚来说，过得很快，转眼间，她就已经在这个世界呆了一个月了。 在这个月里，艾莉西亚每天都会来到练武场的基础练习场地，进行她的负重训练，风雨无阻——在这一点上，艾莉西亚表现得甚至比大多数出身低微的平民还要拼。这样的表现，叫埃德加看得暗自点头，虽然从没有正式开口夸过艾莉西亚，但是他对艾莉西亚的赞赏却是显而易见，因此，为了像艾莉西亚那样得到埃德加青眼的骑士仆从们，也纷纷向艾莉西亚学习起来，一个个也跟艾莉西亚那样，天天背着沉重的负重在训练场里摸滚打爬。 按理来说，体质远远超出艾莉西亚的骑士仆从们，应该比艾莉西亚做得更好才是，但偏偏他们在因头天的操|练而在第二天疲惫得几乎抬不起手来的时候，艾莉西亚却依然在训练场上活蹦乱跳，以一副“哈哈哈你们这群弱逼”的模样嘲讽全场……这就不由得让众多骑士仆从们感到悲愤了。 ——头天还要死要活地爬着回去的人到底是谁啊！ 而更叫他们诧异，甚至是嫉妒的是，艾莉西亚的进步简直是肉眼可见的。 当第一天去训练场的时候，艾莉西亚表现得十分差劲，负重跑三圈半就被人扛着扔了回去——老实说，这其实是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而等到第五天的时候，艾莉西亚坚持的负重跑却变成了五圈；第二十天的时候，她已经能够勉强跟上初级骑士仆从的负重训练……直到一个月后的现在，她甚至已经可以举起大剑，并勉强能够挥出一套基础剑法了。 ——所以说，这混蛋真的不是特意来扮作什么都不会的模样来嘲讽他们的吗？ 众骑士仆从纷纷表示，想要找个僻静的地方，把这个可恶的混蛋套上麻袋狠狠揍一顿。 可这群骑士仆从又怎么知道，艾莉西亚的身体早已经被数据化，而经过数据化后的身体，虽然看起来同常人无异，但却自带“睡眠回血”和“满血消除疲劳”的挂呢？ 于是，开着挂的艾莉西亚，就这样在高强度的训练下，依然保持着活蹦乱跳的朝气，并将继续和持续地在众多骑士仆从羡慕嫉妒恨的眼光里活蹦乱跳下去。 又是一天的训练结束，已经能够站着回去的艾莉西亚，汗流浃背地把身上的负重扔下，大大地吁了口气。 沉重的负重落在地上，砸出了漫天的灰尘和闷闷的声响，艾莉西亚毫不在意地擦了擦自己的花猫脸，但没有像平常那样马上拿起大剑来练习，而是将目光投向了练武场的一端。 落在其他的骑士仆从眼里，艾莉西亚这是目光深沉地思考着“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好像很厉害的样子”的东西。而事实上，艾莉西亚只是在对着自己的人物属性发呆。 艾莉西亚（人物卡等级：白色） 等级：1 种族：人类 属性：体质12（+1+2）、力量10（+1+2）、敏捷9、智力16（+2）、感知19（+2） 魔力：无法开启 武气：无法开启 神恩：无法开启 职业：无 技能： 迅速掌控（初级），永久性提高智力2点，并让你能够比常人更快更好地读完一本书，或是掌握一种技能。被动技能，可升级； 探查术（初级），永久性提高感知2点，并让你能够模糊感应到常人感觉不到的东西。主动技能，可升级； 基础体力（初级），永久性提高体质2点，并让你对疾病的抵抗力初步增强。被动技能，可升级； 基础力量（初级），永久性提高力量2点，并让你对力量和身体的掌控初步增强。被动技能，可升级。 技能点：1 属性点：0 状态：正常 经验值：67/100 不得不说，艾莉西亚现在的属性，同一个月之前的她的差距，虽不能说是天壤之别，但是相差也的确是颇大了。 在开着挂拼着命地训练的一个月里，不说那不太重要也不知道怎么加上去的经验值，艾莉西亚光是基础属性，就增加了四点体质四点力量和一点敏捷，共九点属性，这不可不说是令人惊叹。 而更重要的是，与此同时，她还因为这不要命的劲头而得到了两个被动技能，也就是“基础体力（初级）”和“基础力量（初级）”。再加上这两个被动属性的加成的话，艾莉西亚这个月就收获了13点属性！ 这样的成果，何止是惊叹，简直可以说是可怕了！ 引导小精灵不由得说道：“感想如何？” 艾莉西亚想了想：“初步脱离弱鸡……吧？” 引导小精灵：“……” 虽然不太好听，但倒也是大实话。 “不过，”引导小精灵说，“你也不要不知足，虽然你的属性能有这么大的变化是因为你的基础太烂的缘故，但一个月能够得到两个被动技能和总共13点的属性，也是十分了不起了。” 艾莉西亚听了这话，脸上既没有高兴也没有失落，只是挠了挠头，道：“那我这样可以出去做任务了吗？” 艾莉西亚到底是没忘记她的真正目的——提升自己的实力，去完成有刻晶奖励的任务，提升人物卡等级，再提升人物等级，最后成为人生赢家，在牛逼的道路上一路狂奔。 被艾莉西亚的“务实精神”一噎，引导小精灵不由得吐槽道：“虽然很高兴你没有因为属性的变化而得意忘形，但你这样太过平静的反应也让我很想吐槽你啊！” 艾莉西亚：“……你这不是都说出来了嘛！” “要成大事的人怎么能够在意这种细节！”引导小精灵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不过虽然你现在实力还是不怎么样，但你能完成的任务，也不是没有。” 艾莉西亚果然被引走了注意力，道：“什么任务？” “击退弗丽思街道上的游荡者。” 击退弗丽思街道上的游荡者，是一个白色任务，也就是说是普通等级的任务。 但因为艾莉西亚仍然是新手一个，于是出于新手福利，这个任务如果被完成的话，也是会有刻晶奖励的。 而且还能顺便测试一下艾莉西亚的实战能力——来自引导小精灵语。 游荡者，从引导小精灵那里得知，这其实是一个很笼统的称呼。 因为它既可以指一些普通的恶棍混混，也可以指刺客。 当听到前面的恶棍混混的时候，艾莉西亚还在点头，可听到“刺客”两个字的时候，艾莉西亚就不由得跳了起来。 “啥？什么？wtf你逗我？刺客耶！刺客诶！！你竟然叫我一个一级的渣渣去击退刺客？？” 这一瞬间，从曹沫、专诸、要离、豫让、聂政、荆轲……等历史上金光闪闪的人物，好像都在艾莉西亚的对手身上灵魂附体，对着艾莉西亚露出了森森冷笑，刺得艾莉西亚简直想要五体投地。 “……”引导小精灵，“在你心里‘刺客’到底是什么形象？” 艾莉西亚言简意赅：“牛逼。” 引导小精灵：“……你想太多了。” 引导小精灵开始解释起来，于是，艾莉西亚这才知道，在这个世界，刺客的战斗力虽然说不上是战五渣，但是基本上也就是战十渣的程度。 艾莉西亚：“……哈？怎么会这样？” 引导小精灵道：“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吗？” “再这个世界里，拥有力量的人类，从一开始就只有三种：魔法师、骑士，和牧师。这世上之所以会有‘刺客’的存在，不就是因为他们无法成为三种职业者，无法拥有他们能够拥有的强大力量吗？” “既然是这样，他们的战力是什么水准，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么？” “对……对哦……”听着引导小精灵的话，艾莉西亚喃喃着应下，却又忍不住伸手挠了挠头。 是啊，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这个世界，从一开始就只有三种职业者，如果能够成为职业者的话，谁还会去当刺客呢？ 可是…… 想到在原本的世界里那么神秘的刺客，在这个世界却被这样毫不留情地踩在脚下……艾莉西亚还是不由得感到了几分失落。 尽管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样的失落从何而来。 不过…… ——算了！ 艾莉西亚拍了拍脸。 ——现在最重要的，是测试和提升自己的实力才对啊！ 而既然恶棍混混是战五渣，刺客是战十渣……那么她这个开了挂的渣渣，也是有一战之力的吧？ 于是，艾莉西亚就这样怀着跃跃欲试的干架的心理和跃跃欲试的揍人的心理，眼睛亮晶晶地站在了弗丽思街道前，摩拳擦掌。 第11章 chapter.10 艾莉西亚选中的第一个，是一个身材有些单薄，眼神躲闪的小个子。 这倒不是艾莉西亚特意拣软柿子来欺负，而是因为当她打开她那特殊加成下堪比神技的“探查术”后，在众多来往的行人中，只有这个小个子的轮廓是鲜艳的、具有攻击性的红色——这真是让艾莉西亚想不注意到他都难。 但作为一个以前从来没有打过架的菜鸟，艾莉西亚当然不能就这样冲上去。 她决定先观察一下敌情。 而在经过数分钟的跟踪后，艾莉西亚终于得知，这个小个子是一个介于恶棍和混混之间的职业——小偷。 对于一个要力量没力量要凶悍没凶悍的小偷还怕什么？ 怎么说艾莉西亚她也是一个有着十三点力量，能够一拳放倒一个正常人的准·骑士仆从了，对吧？ 于是，就在那小偷将手伸向第三个人的钱袋时，艾莉西亚一个急冲向前，用力撞翻了那小个子，然后顺势卡着小个子的脖子抡在地上，一双并不大的手竟像是铁钳一样，将那小个子死死地摁住，叫他动弹不得。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直到那小个子在地上像条鱼一样挣扎时，人们才终于反应过来，一片哗然。 “这……这是……” “是海登……是那个可恶的窃贼！” “哈哈！该死的贼！你也有今天！” “不……那个抓住海登的人是……” “——肖恩少爷？” 原本哄闹的人群又渐渐安静下来，他们看着艾莉西亚，又看了看被抓住的海登，神色有些怪异。 身为一个高贵的贵族，竟然会亲自来动手抓一个肮脏的窃贼？ 竟然做出这样有*份的事来，这可真是……真是…… 周围的气氛越来越冷，人们交换着眼神，神色古怪。 而场中的两人却都没有注意，该挣扎的继续挣扎，该钳制的继续钳制。 “你……你……你是谁！”脸朝下的海登四肢扒拉着，一边努力想要挣脱艾莉西亚的控制，一边还不忘用语言来恐吓她，“你竟然敢动我？！小子！你要倒霉了，知道吗？作为维克老大的手下，我——” “砰！” 艾莉西亚毫不在意地掐着海登的脖子，就像是掐住一只挣扎的鸭子，手一提一按，把手下的脑袋跟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就叫海登干脆利落地晕了过去。 “任务：击退弗丽思街道上的游荡者，1/20.” 听到万用系统的提示音，艾莉西亚嘿嘿一笑，目光在地上的海登身上停留了一瞬，然后站起身，在阳光下抬起手来，仔仔细细地看着自己的手。 将近正午的日光已经开始有些炽烈了。 如果是在一个月前，这样的温度，一定会叫艾莉西亚不堪忍受地躲进屋子里，一边催眠自己“心静自然凉”，一边等待热浪的褪去。 但现在…… “但现在……”艾莉西亚喃喃着，“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 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 就好像她已经不再是那个沉默的“孤女”，也不是那个虚弱的“少爷”……在敲晕这个小贼前，她从没想过她可以这么顺利得近乎毫无阻碍地制服一个成年男人，也没想过她可以这样毫无心理负担地打晕一个人。 是的，一切都已经开始改变了。 而未来，就在她手中，也在她脚下！ 艾莉西亚猛地握拳，深吸一口气，压下澎湃起伏的心潮，顺便一脚把海登踹进角落，免得堵了街道。 她扭过头，看到了周围安静得出奇地人们。艾莉西亚一怔，虽然心中有些奇怪，但却没有想那么多，只以为周围的人们是被海登那猖狂的模样吓住了。 “不要担心！”艾莉西亚向着周围的人们一笑，神采飞扬，“我已经打晕他了，一会儿你们将他送到卫所就可以了——这样猖狂的窃贼，一定要叫他得到应有的惩罚！！” 用义正言辞的语调说出以上的话，艾莉西亚觉得自己真是帅呆了！ ——对，没错！她就是这么帅！ 艾莉西亚一撩额前的刘海，也不再去看周围围观群众的反应，就这样蹦跶着去找下一个倒霉鬼……不，游荡者了。 留下的人们面面相觑，最后却是并没有像艾莉西亚说的那样，将海登送去卫所，而是远远地绕开地上的海登，若无其事地各自离开，只有窃窃的话语在空中消散。 “没想到，肖恩少爷竟然做出这样没有贵族风度的事来……” “是啊是啊……竟然亲自跟窃贼交手……这跟泥地里打滚的奴隶有什么区别！” “嘘！你竟然敢这样说肖恩少爷，他可是领主大人的儿子，你们不要命了？！” 带着高帽，穿着体面衣服的“大人物”们一边说着，一边摇头离开。 而在他们离开后，一个衣衫破烂的孩子扯着身旁农妇的衣角，用他懵懂而澄澈的眼神看着他的母亲，道：“肖恩少爷他刚刚明明很厉害啊，为什么大人们都说他不好？” 孩子还记得，那个名为海登的窃贼平时可一点儿都不像是窃贼，鼻孔朝天，嚣张得不行，每次都会来找借口欺负他们一家。 这样的大坏蛋在刚刚被肖恩少爷一下子打倒在地时，他几乎都要欢呼起来了。 可是，为什么打倒了大坏蛋的肖恩少爷却会这样被人看不起呢？ 听到孩子的话，方才还在学舌、跟“大人物们”一同在心里唾弃艾莉西亚的农妇一怔，原本就没怎么用过的脑子顿时卡住了。 她绞尽脑汁，却怎么也想不出理由来，最后只能虎着脸，一巴掌拍在孩子的脑袋上，道：“大人物们说的话，当然是对的！” 对啊，唾弃肖恩少爷的，可是出过大乡绅的有威望的家族，而肖恩少爷虽然也是贵族，但他自己不过是个小鬼头而已！ 既然这样，错的肯定是肖恩少爷！ 为了避免“没有见识”的小孩再说出什么蠢话来，农妇连拉带拽地把小孩带走，途中还远远地绕开了海登。 而在另一边，当艾莉西亚连续放倒了三个游荡者后，她终于在探查术的特殊视界中遇上了一个特殊的、也是艾莉西亚第一次在现实中遇到的黄色轮廓的人。 在探查术的视界中，那个黄色轮廓的人的信息显示为：阿尔杰农，3级刺客。 但等到艾莉西亚翻过障碍物，明明白白地看到这个刺客，才发现这个刺客竟然是一个老人——一个已经将近六十岁的老人。 一个六十岁的……刺客？ 就算艾莉西亚早已经知道此“刺客”非彼“刺客”，但在看到这个老人的一瞬间，艾莉西亚还是觉得有点懵。 “额……这个……”艾莉西亚有点说不出话来了。 引导小精灵吐槽道：“怎么？对刺客的美好幻想破裂的感觉怎么样？” 艾莉西亚：“……心都碎了……” 但话是这样说，艾莉西亚思来想去，心里对“刺客”这一职业的崇拜，到底还是叫艾莉西亚壮着狗胆——从这位将近中级骑士仆从实力的三级刺客面前匿了。 引导小精灵：“弱逼！” 艾莉西亚：“喂！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啊！那可是三级！三级刺客！中级骑士仆从才四级好吧！我这是战术性撤退，知道吗？！” 引导小精灵：“……” 仔细想想好像也蛮有道理的。 不——等等！ 引导小精灵猛地反应过来自己被艾莉西亚带沟里了——这个任务本来就是挑战自己，验证自己的能力啊！ 迎难而退什么鬼！！ ——这个满嘴跑马的小混|蛋！ 引导小精灵气恼地想着，刚想要义正言辞地驳斥艾莉西亚，可叫它诧异的是，还没等到它开口，艾莉西亚就猛地一个折身，朝着那老人的方向冲了过去。 引导小精灵不由得有点儿懵。 ——咦？难道它刚刚不小心点开了心灵链接的技能？ 但还真不是。 只见艾莉西亚就像是一只小老虎一样，气势汹汹地向那老人冲了过去。 可是艾莉西亚的目标却并不是那个老人，而是老人身边的一个高大男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 时间倒回到半分钟前。 当时，就在艾莉西亚把引导小精灵忽悠了一顿，志得意满地准备走人的时候，在她的身后，却有一段对话被风送了过来。 “……请……通融一下……发发好心吧……” “喂！老瘸子！让你的保护费拖欠这么久，已经是老大他发了足够的善心了，你竟然还想着继续欠？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不是……我……” “还是说，你真的以为你是一个刺客？一个高贵的大人？哈哈哈哈哈……别说笑了，你这条老狗！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吗？你就是一个该死的骗子！好了不要再废话了，快把钱交出来……等等……你手里拿着什么？” “不行！这是——抱……抱歉……请发发慈悲吧，下个月，我一定……” “少废话！” 这样的争执声又急又快，只不过是艾莉西亚的一个愣神间，后边就已经推搡起来，而等到艾莉西亚回头时，刚好瞧见一个黄头发的高大男人一巴掌把那老人摔在地上。 在这一刻，看着那高大男人脸上的得意，艾莉西亚瞳孔一缩，心中的怒火猛地蹿了起来。 ——可恶！ ——混蛋！！ 也不知道是从哪儿蹿升的怒火，将艾莉西亚的理智和犹豫一下子烧了干净。 艾莉西亚想也不想，猛地扑了过去。 她的动作就像是一只狂暴的狮子，可在艾莉西亚的心中却出奇地冷静。 她的敏捷只有九点，只不过是正常人的数值，甚至比正常人还要稍稍若上一些。 ——不能靠速度取胜。 力量是十三点，属于一般人中的佼佼者，但对上这个高大的男人，谁胜谁负还很难说。 ——不能靠力量取胜。 那么…… 电光火石间，艾莉西亚迅速确定了方案，毫不动摇地向着那几乎有一倍的她那么高的男人冲了过去。 ——速战速决。 艾莉西亚想着，与此同时，埃德加在指导骑士仆从们时不经意间说过的话在她的耳畔回响。 “人体的弱点很多……” ——人体的弱点很多。 “……无论是重击敌人的双耳、双眼、太阳穴、鼻梁，还是咽喉、颈外侧、后脑、尾椎，都可以一击制敌。” ——但现在，明显比那男人矮上一半的她，并不适合这样的方式。 “……而除了最明显的弱点之外，内脏部位，也是人类的弱点。” ——是的，内脏部位也是人类的弱点，而最适合现在的她攻击的地方，正是内脏，和尾椎。 ——但，既然她是正面冲上来的，那么尾椎显然不适用，所以只有内脏可选。 ——而在众多内脏中，在受伤时会感到剧痛，并令人第一时间失去战斗力的，就是…… 艾莉西亚将拳头捏在腰间，在那高大男人猝不及防的时候，揉身撞进了他的怀里，而手里的拳头，也在这瞬间狠狠地击出，敲在了高大男人的肾部。 ——肾部。 这一刻，艾莉西亚的表情冷酷得近乎可怕。 比一般的成年男人还要沉重的力道透过皮肉，狠狠地击打在高大男人的肾部。 强烈到几乎无法忍受的痛楚卷了上来，高大男人呲目欲裂，张大了嘴想要大吼，但却发现自己竟是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但，这却并不是结束。 ——不要给敌人任何机会！ 艾莉西亚一矮身，双手抱着男人的腿，吐气开声，一把就把高大男人掀翻，重重地摔在地上，然后，那双属于少年的不够强壮、也不没有成年人宽大的手，轻轻地、牢牢地捏住了男人的咽喉。 第12章 chapter.11 “任务：击退弗丽思街道上的游荡者，5/20.” 万用系统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 但这一次，艾莉西亚却并没有理会这样的声音，而是眯起眼，慢慢地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微微偏头，望着地上半死不活的男人的神色甚至有几分可爱。 “你刚刚……笑得很开心？” 午后的日光斜斜地探了过来，照亮了艾莉西亚的面容和她面颊上一个可爱的小酒窝，将她本就男女莫辨的俊秀的容貌，镀上了一层耀眼的光，但与此同时，却也将她另一侧的脸没入了更深的阴影——就如同黑白的两面。 痛得满头大汗的男人瞳孔一缩，原本就被痛得消了八分气焰的他，在看到这一幕后，最后的两分气焰也不由得烟消云散，甚至在这一瞬间生出了几分惶恐惧怕——这说出去的确是十分好笑，他，戴维，一个恶名昭彰的恶徒，竟然怕了一个小鬼头！ 但这一瞬间，是的，他的确对这个小鬼头生出了恐惧。 戴维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也是直到现在，他才发现他竟然被这个小鬼头牢牢捏着自己的要害——这实在由于他被那一拳揍得太痛了，所以这个疏忽是应该可以被原谅的——他面色惨败，心中怯缩，但却强撑着不肯在一个小鬼面前露出来。 他怒视着艾莉西亚，用最大的声音怒吼着，但实际上他吐出来的声音，却像是蚊子在哼哼：“你死定了！你知道我是谁吗？竟然敢插手我们的事，维克老大他不会放过你的！” 艾莉西亚微微一笑，手上一个用力，竟然掐着戴维的脖子，生生把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哎呀，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竟然还在担心我？难道——”微微笑着的艾莉西亚眉眼弯弯，十分可爱，声音却瞬间阴冷了下去，“你就不担心你自己吗？” 艾莉西亚的手指一用力，戴维就感到自己脖子上那可以结束他的生命的压迫蠢蠢欲动。 戴维顿时吓破了胆，硬气瞬间消失不见，哭丧着脸连声求饶。 艾莉西亚满意点头，把求饶的戴维丢到一边那个像是看呆了的老人面前，道：“想要饶过你？好，跟这个人请求原谅吧！他才是需要你请求原谅的人！” 但出乎意料的是，就在艾莉西亚把戴维丢出去的那一瞬间，一直表现得好像已经痛得没有还手之力的戴维，竟然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窜了出去，一边跑还一边回头向艾莉西亚恶狠狠地撂下狠话：“小鬼，你等着吧！我不会放过你的！！” 艾莉西亚目瞪口呆，一时不察就叫戴维跑出了十多米远，而等到她想要再追时，却发现以她的速度，无论如何都是追不上戴维的，反而还容易被戴维带进大本营，然后被敌方围殴。 ——想来戴维也想到了这一点。 艾莉西亚气恼不已。 “可恶！” 艾莉西亚瞪着眼，捏着拳头，向戴维落荒而逃的背影狠狠挥舞了两下，大喊道：“别让我看见你才是！！” 至于那男人撂下的狠话？ 切，上一世她跟那些刺儿头打架的时候，哪个被打跑后不会撂狠话的？打不赢在嘴巴上找个场子而已，谁信啊！ 再说，真来她也不怕。 作为准骑士仆从，难道她还怕几个普通人？ 哼！ 艾莉西亚在心里尽情想象了一番戴维卷土重来后又被她揍得落花流水哭爹喊娘的情景后，终于舒了口气，这才想起旁边还站着一个老人，括弧，三级刺客，括弧完。 艾莉西亚：“……” 等等，她都干了啥？ 说好要在传说中的刺客面前圆润滚开的呢？！ 不过在这之前…… 一个三级刺客，竟然被一个普通人欺负……这怎么想都不太对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 “别是系统出错了吧？” 艾莉西亚在心里暗自嘀咕，引导小精灵理都不理，就当她在放屁。 但不管怎么样，该面对的总要面对的，于是艾莉西亚磨蹭半天后，到底向着那老人的方向转过头来。 然后艾莉西亚又一次震惊了。 “刚……刚刚……刚刚在这里的那个老人呢？！” 引导小精灵凉凉道：“就在刚刚你yy你拳打南山敬老院脚踢北海幼儿园的时候走了。” 艾莉西亚：“……为什么这个梗你都知道！” 跟引导小精灵相互吐槽两句后，艾莉西亚抓了抓头，也不再想这个小插曲，就这样把这件事丢下，蹦蹦跳跳地去找下一个游荡者，顺便等待戴维的“找上门来”。 而在另一边，一个头发灰白的老人走在一条小巷中，身形颤巍巍地，好像下一刻就会虚弱地倒在地上——这正是方才趁着艾莉西亚和戴维两人没有注意时偷偷溜走的那位老人，阿尔杰农。 他艰难地走着，好半晌后，他终于停在一扇破旧的门前。 “莉莉娅，爷爷回来了，爷爷带着钱回来了，你等等，爷爷一定会——” 未完的话卡在阿尔杰农的喉咙里，他瞪大了眼，呆呆地看着简陋的木床上那具小而僵硬的尸体。 他艰难地走上前，握住了那只小小的手，坐在地上，终于忍不住老泪纵横。 天色黑了又白，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他听到了混乱的声响——而对于这样的混乱，他也并不陌生。 “阿尔杰农！老狗！给我滚出来！” “头儿，听说那老狗昨天一天都没动静……你说他是不是瞧见不对，跑了？” “哼……跑了？跑了也要给我找回来！你、你、还有你……你们，都散开，给我把那老狗找回来……害得我被那不知哪儿冒出来的小鬼头揍……咳咳，竟然敢又一次赖掉老大的保护费，这一次，看我不宰了这条老狗！！” “是，头儿！” 混乱的声音慢慢远去，随后，一个略显得沉重的脚步声慢慢靠近了这破旧的房子，推开木门。 昏暗的光，随着木门的推开，从外头照了进来，映在阿尔杰农苍老木然的脸上，显得冰冷而寂寥。 ——但这也将阿尔杰农暴露在了戴维的面前。 “哈！没想到你这老狗竟然躲在这儿！” 戴维眼睛一亮，随后咧出了狰狞的笑容，大步走了上来，一把就把瘦小的老人抓在手中，提离了地面。 他漫不尽心地瞥了一眼床上那具瘦弱的尸体，扬着声音，用夸张的语调道：“原来，那钱是给这个小鬼用的？呿，你早说啊，你如果白天说了，我就能告诉你，像这种被诅咒的小鬼，早就在光明神的注视下沉入地狱，变成献祭给魔鬼的牛羊，还用我费这么大的劲？” “不过现在也不晚！”戴维哈哈大笑，“反正我是绝不会放过你的，老狗！向我忏悔你白天的冒——” “噗。” 随着一道如同月光般泛着水色的亮芒略过，一声再轻微不过的轻响，在戴维的耳畔响起。 戴维依然在哈哈大笑——他甚至什么都没有反应过来——只不过他的声音变成了古怪的“嗬嗬”声。 ——这是什么？ 戴维笑容僵在脸上，然后，他看到阿尔杰农用他从没见过的冷酷神色注视着他，灰色的眼睛泛着代表着死神的冷光。 ——这是什么？ 痛楚终于在这一刻席卷全身。 他踉跄着后退，仓皇地挣脱了阿尔杰农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他脖子上的手，茫然地看着阿尔杰农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沾着血的匕首。 这是……怎么回事？ 明明……明明不过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 ……为什么最后会变成这样？ 戴维跌坐在地上，思维在剧痛下逐渐涣散。 而在临死之前，他看到的最后一幕，就是阿尔杰农单手提起桌上沉重的石灯台，向他走来。 “咚！” 血液四溅，伴随着古怪的白色和碎裂的骨骼，在屋子里散开。 屋子里又一次沉默了下来。 阿尔杰农沉默地站在原地，沉默地看着地上那具脑袋碎成了破西瓜模样的尸体。 突然，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身形蓦然消失在原地。而也几乎是在他在原地消失的那一瞬间的同时，他就出现在了窗外，冰冷的匕首即将擦过窗外那惊愕而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人的脖子。 可就在匕首即将割断那人的脖子的那一刻，阿尔杰农却停了下来。 因为他认出了站在窗外、看着他砸碎了戴维的脑袋的人。 那个在白天时，像个小狮子一样冲到戴维面前，将他挡在身后的人。 ——艾莉西亚。 时间像在这一刻停滞了。 三个呼吸后，艾莉西亚终于回过神来，瞳孔紧缩，背后冷汗涔涔而下。 第13章 chapter.12 三个呼吸后，艾莉西亚终于回过神来，瞳孔紧缩，背后冷汗涔涔而下。 此时的她，没有心思去回想她是如何因为放心不下那句“我不会放过你”而找到这个地方，也没有心思去回想她是用怎样惊愕的目光注视着戴维的死亡，更没有心思回想这个“被恶棍欺负的可怜老人”是怎样变成一个凶狠的施暴者……她只是注视着阿尔杰农的灰色眼睛，看着那双泛着冰冷死亡色泽的灰，就像曾经的戴维一样，惶恐惊惧，冷汗涔涔而下。 黄昏与黑夜的交替时分，天空的颜色就如同紧贴在她脖子上的匕首一般冰冷，又像是这老人眼中的灰色一样晦暗。 此时此刻，艾莉西亚脑中一片空白——这正是对于无法反抗的强大力量的绝望。 当初，艾莉西亚在那个虚拟空间中之所以能够表现得那样勇猛，是因为她能够清楚感受到，那怪兽虽然十分危险，但如果奋力一搏的话她也不是必死，可是……面对这位三级的刺客，她又能怎么做？ 只要他现在将手中的匕首向前一递……不，甚至不用现在，只要他在刚刚那会儿没有停下，那么当时丝毫没有反应过来的她，根本就逃不过死亡的结局！ 只不过是来到这个世界的短短两个月里，艾莉西亚就又一次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危险，又一次感受到了逼近的死亡……也又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无力。 ——连骑士仆从都不是的她，就算能够把这条街的恶棍都揍趴下又怎么样？就连面对一个三级的刺客、一个被普遍认为无法与职业者并肩的刺客，她都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那么以后面对真正的职业者，她又该怎么办？ 艾莉西亚想到这里，对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匕首露出一个轻微的苦笑。 就在这时，艾莉西亚对面的那老人突然出声，用苍老而沙哑的声音道：“你后悔了吗？” 艾莉西亚显然没有反应过来，看着阿尔杰农，呆愣愣的，一时竟没有答话。 而阿尔杰农竟然也没有计较俘虏的一时失神，而是向着艾莉西亚又重复了一遍，道：“你后悔了吗？” 艾莉西亚注视着那双泛着冷色的灰色眼睛，耳畔响起阿尔杰农那苍老而沙哑的声音，而在头上，则是越发昏暗漆黑的天色……不得不说，这同艾莉西亚上一世看过的恐怖片的开头真是无比相似。 而她则从一个看客变成了恐怖片的主角……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引导小精灵：“……我说你可真是心大啊！这个时候都能走神，这神经简直能跑马了！” 艾莉西亚终于反应过来，也明白了阿尔杰农口中的“后悔”是什么。 她苦笑一声，深吸一口气，注视着阿尔杰农灰色的眼睛，在心里做了一个胆大包天的决定。 艾莉西亚道：“我觉得，在这样的场景下，我或许应该同您说‘不后悔’的……” 察觉到了艾莉西亚的打算，引导小精灵惊声道：“你在干什么？！” ——她要做什么？ 她当然是在跟自己打赌，一场豪赌，赌眼前的这个刺客会不会因为白天她的出手而对她有一分的宽容之心，也赌这个年迈的刺客听到她的真心话后的反应！ 而这场豪赌中的赌注……则是她的命！ 引导小精灵急了，道：“你是不是有病啊？中规中矩地奉承他一下不就行了？他明明显示的是黄色轮廓的中立阵营，只要你不犯到他头上他就不会对你动手啊你懂不懂！！” 艾莉西亚在心里同引导小精灵道：“我当然懂！” 引导小精灵：“那你——” 艾莉西亚：“但我要的不仅仅是‘放过’！” 没错，她要的，不仅仅是“放过”！ 艾莉西亚目光坚定起来，坦然道：“但事实上，我真的后悔了。” 艾莉西亚的声音太过坦然，坦然到阿尔杰农竟然生不出一分反感来。 他神色微微变化，看着艾莉西亚，发出一声嘶哑的轻笑，道：“是的……很多人都是这样。没有好报的善意，当然是会后悔的。” 阿尔杰农的话带着几分讥嘲，但却也不知道是在嘲笑艾莉西亚还是嘲笑着什么只存在于他记忆中的人。 但艾莉西亚听见这话后，却是不顾脖子上锋利的匕首，用力地摇头，十分大胆地反驳道：“不，不对！我不是因为‘善意无法得到回报’而后悔的。因为‘善意’的出发点，本来就不是为了回报，这样一来，对于已经知道不会有回报的东西，又怎么会有后悔？” “善意本来就不是为了回报吗？” 阿尔杰农怔住了，就连一直紧贴在艾莉西亚脖子上的匕首都有微微的放松。 察觉到这一点后，艾莉西亚微微松了口气，知道最难的第一步已经迈过去了，于是她壮着胆子，继续道：“但善意可以‘不得到回报’，但更不能得到恶报，所以我后悔了——因为我发自善意插手了本不该是我插手的事后，却招来了这样的回报。”艾莉西亚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匕首。 阿尔杰农沉默半晌，看了艾莉西亚一眼，终于收回了架在她脖子上的匕首。 艾莉西亚一怔，眼睛一亮，有些不敢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诶？诶诶诶？ 这是……过关了？ 这么顺利？这么简单？？ 好像看出了艾莉西亚心中的呐喊，阿尔杰农嗤笑一声，道：“你长篇大论地跟我强调‘善意’，不就是强调你的善良，强调如果我杀了你小子的话，就是‘恶人’吗？” 艾莉西亚讪讪一笑，道：“啊……这个……虽然有些小私心，但是——我真的是这样想的啊，先生，您想想看，当时您表现出来的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平民而已，所以我当时怎么可能为了‘回报’而出手？对于那时的我来说，一个普通平民的您，又能够回报我什么？？” 好像终于彻底被艾莉西亚说服了，阿尔杰农收起匕首，转身就走，但见到阿尔杰农离开后，艾莉西亚却反而急了，快步跟上阿尔杰农，叨叨个没完：“先生……嗳，先生，你就这么走了？你真的就走了？您是打算离开这里还是离开小镇？离开这里的话您要去哪儿？如果是离开小镇的话您又打算去哪里？格拉格小镇其实风景还不错的，不管是养老还是旅游都没问题耶，比如说……” 烦不胜烦的阿尔杰农停下脚步，冷着脸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艾莉西亚又一次讪笑起来：“哪里啊，先生，我只是——” 阿尔杰农：“说！” “……”艾莉西亚大声道，“我想跟您学习！” 阿尔杰农终于第一次露出了愕然的神色，道：“你想要当一个刺客？” 艾莉西亚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摇头。 “不，与其说是想要‘当一个刺客’，”艾莉西亚斟酌了一下语言，道，“不如说是……想要学习刺客的手段。” “我很敬佩您的手段。当我在窗外看到您动手的时候，我真的是吓呆了，但我却并不是因为见到人生中的第一个死人而吓呆的，而是因为您的动作——在这之前，我从来没见过有人能够将自己隐藏得那样完美，而动手时又是那样地凶狠而……”艾莉西亚顿了顿，道，“……美妙？” 是的，在这之前，艾莉西亚从来没有见过有人能够像阿尔杰农这样。 ——完美地隐藏自己，完美的出手时机，甚至于动手的每个角度和力道都是那么完美，完美得就连飞溅的血液，和残忍的杀戮，都给人一种带着暴力艺术般的美感……而这种令人目眩神迷的力量和令人战栗的美丽，是艾莉西亚从没见过的。 那些骑士仆从做不到，她的天才哥哥奥雷做不到，就连身为正式骑士的埃德加都做不到！ 所以—— “我并不想成为刺客，但我想要成为一个像您这样的人。” 想要成为阿尔杰农这样，连暴力和杀戮都带惊心动魄的美的人。 正是因为对这样的美的向往，艾莉西亚才铤而走险，交给阿尔杰农一份不一样的答卷，想要在他心中留下存在感和印象。 “我想要向您求教，成为您的弟子……”艾莉西亚恳求地望着阿尔杰农，道：“好不好？” 阿尔杰农沉默下来，凝视着艾莉西亚，但只是一小会儿，他就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只不过是两个眨眼的时间，就消失在了艾莉西亚的视线中。 艾莉西亚站在黑暗中，对着阿尔杰农离开的背影久久沉默。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捏紧了拳头，向着阿尔杰农的背影挥了挥：“我不会认输的！” ——她不会认输的！ 只需要这一句话，被拒绝后充满了挫败感的身体，就又一次被名为“勇气”和“胆大包天”的暖流充满。 她望向阿尔杰农离去的方向，抬起下巴，皱了皱鼻子，轻哼一声，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起来。 引导小精灵：“……你打什么坏主意？” 艾莉西亚眨眨眼，露出一个准备偷鸡的小狐狸一样的笑容。 第14章 chapter.13 从那天以后，无论是惨死的戴维，还是艾莉西亚曾经在床榻上瞥见的那具瘦小的尸体，甚至是那个名为阿尔杰农的老人，都如同空中蒸发一样，在格拉格小镇里消失不见。 而这三人的消失，也并没有引起小镇中任何人的恐慌和疑问。 毕竟也是，消失的这三人中，一个是臭名远扬的恶棍，一个是被人们唯恐避之不及的“被诅咒”的人，一个则是同样臭名远扬的“老骗子”。 在这样的世界里，这样三个不起眼的小人物的消失——无论是离开还是死亡——都再正常不过了，所以在那天以后的格拉格小镇，空气中依然弥漫着一股平静安详地氛围。 什么都没有改变，就好像那一晚的所见只是一场充斥着暴力和血腥的梦。 但艾莉西亚却清楚地明白它的真实性，更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所以这几天，艾莉西亚罕见地中断了自己在练武场的练习，每天早出晚归，除了继续完成那个名为“击退弗丽思街道上的游荡者”的任务外，她将最大的精力都放在了寻找阿尔杰农的事上。 “007，你说，那个刺客真的还在小镇里吗？”艾莉西亚向引导小精灵问着，但事实上，她却完全没有让引导小精灵接话的意思，自言自语地继续说了下去，“我觉得他应该还在这里。” 阿尔杰农应该还在格拉格小镇里。 这既是她的直觉，也是她的推测。 这几天里，艾莉西亚除了跟那些恶棍交战和寻找阿尔杰农之外，也并非是什么都没有做的。 她先是找到了阿尔杰农的“邻居们”，然后又陆续询问了在附近游荡的恶棍混混，甚至还去找了传说中消息最杂最多的酒馆大叔，也正是因为这样，艾莉西亚对于那位刺客老人的了解也慢慢立体起来。 阿尔杰农是一个可耻的老骗子——这是格拉格小镇的普通人对于阿尔杰农的印象，但在艾莉西亚用十个卡尼尔铜币一杯的小麦酒请了酒馆大叔一杯后，大叔就告诉了艾莉西亚一些比较隐秘的事。 比如说，阿尔杰农的来历十分神秘，在四年前的某一天的某个早上，他就这样出现在了格拉格小镇里——他从哪里来？他是怎么来的？他的目的是什么……这些都没人知道。 又比如说，在最开始的时候，阿尔杰农表现得十分暴躁而强势，凡是稍有冒犯他的人，都被他干净利落地解决了，这样令人恐惧的力量，甚至一度招来了领主大人也就是罗杰·布莱恩的注意，但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阿尔杰农却突然失去了这样恐怖的力量，甚至于一些诸如“阿尔杰农是个骗子”“他曾经表现出的恐怖力量都只是一些骗人的低级伎俩”的话语充斥在了人们的耳边。 而似乎也正是在他失去力量的同时，一个小女孩出现在了阿尔杰农的身边，称呼阿尔杰农为“爷爷”——她叫做莉莉娅，是格拉格小镇中出了名的“被诅咒”的孩子。 一个，是“用低级伎俩欺骗人们后又被拆穿”的“可耻老骗子”阿尔杰农；一个，是体弱多病，“被神灵诅咒过的孩子”莉莉娅。这两个奇特古怪的组合，就这样在格拉格小镇里相依为命地活了下来。 直到莉莉娅的死去和阿尔杰农的消失。 艾莉西亚不知道那莉莉娅跟阿尔杰农到底是什么关系，也不知道为什么阿尔杰农会莫名其妙地变成了一个“老骗子”，也不知道到底什么叫做“被诅咒的孩子”，更不知道为什么那天面对格拉格小镇里的恶棍戴维时阿尔杰农选择了一味地退避……但艾莉西亚知道的是，阿尔杰农的确是一个拥有着力量的人。 ——这既是艾莉西亚的亲眼所见，也是万用系统给出的答案。 既然有了这个前提，那么再逆向反推就能够知道，阿尔杰农力量的“消失”与“再度出现”，跟莉莉娅这个“被诅咒的孩子”有着相当密切的关系——或许是因为莉莉娅的“诅咒”而失去了使用自己力量的能力，或许是因为莉莉娅而隐藏自己的力量——总之，莉莉娅这个孩子在阿尔杰农的心中应当是十分重要的。 所以……莉莉娅才刚刚死去，阿尔杰农就算打算离开格拉格，也不会这么快离开。 ——要抓紧时间找到他！ 艾莉西亚这样想着，再一次踏进了弗丽思街。 但今天的弗丽思街却似乎与以往有些不同。 艾莉西亚走在街道上，来来往往的都是普通的平民，间或能见到一个脖子上烙印着鲜红奴隶印记的人背着沉重货物，在街道角落行走。 是的，这些都跟往常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高达21的感知却依然让艾莉西亚嗅到了空气中古怪的氛围。 奇怪……真的是非常奇怪。 但到底是哪里奇怪？ 摸不着头绪的艾莉西亚四处张望了好一会儿，目光在掠过废弃教堂的那座风格粗糙的钟楼时一顿，然后亮了起来。 “……”引导小精灵，“你想做什么？” 艾莉西亚鬼鬼祟祟跑到钟楼背面一个隐蔽角落，抬头望着钟楼上方，一边摩拳擦掌，一边笑嘻嘻地同引导小精灵说：“你觉得我想做什么？” 引导小精灵由衷道：“我觉得你想作死。” 艾莉西亚：“……” 哼！不跟它一般见识！ 艾莉西亚把引导小精灵泼来的凉水一脸盆扣回去，嘿嘿一笑，伸手抓着钟楼外部凸出的石块就开始向上攀爬。 不得不说，这个世界的建筑风格真是十分粗糙豪放，无论是钟楼外部凸出的石块，还是曾经为了建设钟楼而搭建的横七竖八的木架，都直白地摊在外头，既没有撤掉，也没有磨平，好像就怕别人不好翻墙——这不，在钟楼废弃多年后，竟还勾|引来了一个翻墙的小贼。 约莫十分钟后，艾莉西亚终于爬到了钟楼的最高处，当她向下望时，这个不大的小镇就尽收入了她的眼中。 “好的，让我来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艾莉西亚目光在这座小镇——特别是弗丽思街——搜寻起来，但直到艾莉西亚看花了眼，也没看出有哪里不寻常的地方。 “是我的错觉？” 艾莉西亚喃喃自语，满心疑惑，但很快，艾莉西亚又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探查术！ 是啊，还有这个技能呢，她怎么给忘了？！ 艾莉西亚懊恼地拍拍头，眨眨眼，而等到她再度睁开眼的时候，眼前就换了个世界。 在这个古怪的蓝色视界里，在艾莉西亚的脚下，无数笼罩着红白黄的模糊人形轮廓或是在小镇的街道上行走，或是在屋子里活动……但这一刻，艾莉西亚诧异地发现，在弗丽思街道的南面，相当一部分轮廓金黄的人聚集在了一起，而其中一个人更是像小太阳一样，闪闪发光。 这是什么？！ 这些金色的人形轮廓——特别是那个小太阳——代表什么？ 艾莉西亚不由得关掉探查术，让眼前的视界变回了正常，但与此同时，艾莉西亚懊恼地发现，那群聚集着金色的地方也被林立的房屋给拦住了。 要不要过去看看？ 不不不，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阿尔杰农才是啊！ 艾莉西亚大声叹了口气，强自按捺着冲过去探究个明白的冲动，转了个方向，继续搜寻起来。 与此同时，在弗丽思街道的南面，那在探查术下泛着金色的人群中，一个穿着沉重得令人惊叹的盔甲，但偏偏脸庞又温柔秀美的十五岁的少女，也收回了目光。 “圣子大人，您刚刚在注视着什么，可以告诉我吗？”一个年岁同少女不相上下的少年凑了过来，好奇地发问，只见他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法杖，身上穿着粗麻布的白色长袍，想来应该是一个见习牧师。 而这样打扮的见习牧师，在这个少女身后还跟着不少！ 听到这个小见习牧师的话，还不等那穿着盔甲的少女答话，一旁一个年纪稍大一些的见习牧师顿时就感到了心惊肉跳，厉声喝止：“瑞尔！圣子大人的事，是你可以置喙的吗？！” 不像其他小牧师对于这位“圣子大人”的全然崇拜，作为最有希望成为正式牧师的康纳尔，他再清楚不过，这位“圣子大人”虽然长得温柔可亲，但是死在她手上的魔族和异教徒，是连裁判所的人都比不上的！ 原本康奈尔在得知这一次去圣城进修，沿途护送的人就是威名赫赫的圣子大人时，就觉得自己倒了大霉，于是一路上小心翼翼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可谁知道这可恶的瑞尔向圣子大人说出了这么无礼的话来……他到底知不知道，只要圣子一个不高兴，就可以断送他们所有人的前途和努力？！ 康奈尔简直气歪了鼻子：“还不快向圣子大人道歉！” 被康奈尔劈头盖脸地一顿吼，瑞尔显然吓了一跳，脸上青青白白，又是害怕又是不服气的样子。 于是康奈尔更生气了。 ——这小子竟然还敢不服气？他一路上说个没完不就是因为想要靠上圣子大人这颗大树嘛？愚蠢！先不说肖想圣子大人的狂妄，光是他这一路上做的蠢事就已经够了，现在还说出这么露骨轻浮的话来，真当别人都是傻子吗？？ 空气在这一刻凝滞起来，其他年纪更小的见习牧师们都害怕地后退几步，靠在一起，看着眼前的一切。 而作为事件中心的圣子大人，也就是那十五岁的少女，面对这一切却只是无奈一笑。 “没事的，康奈尔，不必这样紧张。” 伊芙笑着，既没有责怪康奈尔的高声呼喊和对瑞尔的过分指责，也没有对瑞尔的话语表露什么。她只是平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但那双璀璨的金色眼睛却像是洞察了所有。 原本振振有词的康奈尔和心怀鬼胎的瑞尔，都在这样的金色眼睛下慢慢心虚起来，低下头，讪讪不语。 “我们走吧。” 伊芙说着，转过了身。 但在离去之前，她却依然忍不住向着钟楼的方向投去一眼。 刚刚，是不是有人在注视她们？ ……算了，既然没有邪恶的气息，应该不要紧吧。 另一头，完全不知道自己那一眼引发的闹剧的艾莉西亚，正自顾自地找着人，就连那群金色轮廓的人什么时候离开小镇的都没有发现。 而功夫不负有心人，半小时后，艾莉西亚竟还真的用探查术找到了阿尔杰农的行踪！ 第15章 chapter.14 只见在弗丽思街道的东面，有一群叫艾莉西亚说不出感觉的人。因为他们在特殊视界中所显示的，是黄|色。 黄|色代表着什么呢？在引导小精灵口中，黄|色代表着“中立阵营”，而按照艾莉西亚的理解就是，黄|色轮廓的人或动物，不会主动攻击别人，但如果踩到了他们的特殊界限后，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掳袖子揍人。 ——但是要知道，在格拉格这个没啥特殊的小镇里，拥有“揍人”这个技能和能力的人，除了布莱恩庄园的那群骑士仆从外，真是非常非常非常少，少到艾莉西亚把小镇逛了个遍，也只见到阿尔杰农那么一个中立阵营的人，而剩下那些有“揍人”技能的人，则是毫不犹豫地投身“恶棍”这个很有前途的职业，成为了代表着红色的“邪恶阵营”。 而在格拉格小镇中，那些骑士仆从们需要日日锻炼，没有特殊情况不能轻易离开布莱恩庄园，既然如此，这群中立阵营的人又是从哪儿来的？ 艾莉西亚百思不得其解，恰好阿尔杰农也是中立阵营，因此艾莉西亚思考了两秒后，又顺着钟楼外的岩石爬下地面，向那方向跑了过去，打算碰碰运气。 事实上，艾莉西亚的运气十分不错，她竟然真的在这群人里找到了阿尔杰农，但他看起来境况却是十分糟糕。 因为当艾莉西亚来到这群人面前时，所看到的恰好就是一个穿着甲胄的卫兵，用手中的□□狠狠地将阿尔杰农击倒在地。 艾莉西亚：“……” 总觉得这一幕好眼熟啊。 吸取了戴维的教训，这一回，艾莉西亚倒是没有再冲上前去，而是蹲在一边，探头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艾莉西亚的错觉，她总觉得现在的阿尔杰农，比起前几天来说苍老了不少，就连脸上的皱纹似乎都多了许多。 怎么回事？ 阿尔杰农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呢，而且—— 艾莉西亚眼珠一转，落在了那群凶神恶煞的卫兵上，满心疑惑。 ——这群家伙又是从哪儿来的？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群人应该不是格拉格小镇里头的那群卫兵吧？他们哪儿来的？ 艾莉西亚之所以能肯定这群卫兵不是格拉格小镇的人，完全是托了她这几天在弗丽思街道闹得天翻地覆的福。 当时，无数的恶棍在被她揍得嗷嗷叫后，果断放弃了治疗，哭着向格拉格里的卫兵求助，想要借卫兵的力量惩治一下艾莉西亚这个“搅乱格拉格小镇恶棍界”的“可恶混|蛋”。 但最后的结果是显而易见的，作为这块领地的领主大人的二儿子，几个小小的卫兵怎么有资格来管她？ 于是最后那群卫兵就跟恶棍们一块儿，哭着求上了布莱恩庄园，就差没有满地打滚，顿时叫最近开始尝试管理布莱恩领地事务的奥雷头痛不已……咳咳，这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 总而言之，因为这件事，艾莉西亚对于格拉格小镇里头的卫兵还是十分熟悉的，所以才能一眼看出这群人应该是外来的。 为什么格拉格小镇突然有这么一群外来卫兵？ 他们是什么目的？他们为什么要来为难阿尔杰农？ 艾莉西亚心中的疑问泡泡越来越多，思绪越飘越远，眼神也慢慢发直，而就她彻底神游天外的前一刻，她听到一个介于沙哑和清脆之间的声音恨恨道：“……你们都在发什么呆？！还不快给这个可恶的贱民一个教训！” 艾莉西亚蓦然回过神来，刚好看见一个卫兵举起□□，向着趴伏在地上的阿尔杰农刺下。 “住手！” 名为不祥的预感在艾莉西亚的心中炸开，刺得她头皮发炸，叫她竟不由自主地从阴影中站了出来。 ——很不对劲……阿尔杰农的状态，很不对劲！ 艾莉西亚有些担忧地看着至今仍趴伏在地上的阿尔杰农，强压下心中的担忧，走到了阿尔杰农的面前，将阿尔杰农拦在身后。 看到艾莉西亚上前，原本并不将她放在心上的卫兵，在看到她那身只有贵族才有资格穿上的细麻布衬衣后，顿时动作一顿，竟是不由得往后退了些，避开了艾莉西亚。 而艾莉西亚却是全然没有察觉到这个小细节，只是直勾勾地看着被卫兵围在中间的一个金发碧眼的少女，好声好气道：“这位小姐，他只是一个老人而已，何必对他动刀动枪呢？世界这么美好，我们这么暴力，何必呢？何苦呢？” 那金发少女见到突然蹦出来的艾莉西亚，似乎有一瞬间的吃惊，目光飞速地在艾莉西亚身上扫过一遍，可在见到艾莉西亚这身为了方便活动而跟平民似乎没什么区别的衣服后，顿时微微松了口气，黑着脸，高傲地抬着下巴，道：“你跟这贱民是一伙的吗？” 艾莉西亚脸上笑容一僵，额头青筋微跳。 ——贱民你妹啊！ 把欲脱口而出的脏话吞下，艾莉西亚声音微冷，道：“如果你要这样认为的话，我的确可以说跟这位老人是一块儿的……那么我可否问一下这位高贵的小姐，这位可怜的老人是做了什么，才能叫你这么愤怒？” 越是生气的时候，艾莉西亚的遣词就越是有礼貌，其中蕴含的讽刺也越发浓重。 但艾莉西亚眼前的这位小姐却并没有听出艾莉西亚话语中的讥嘲，反而对“高贵”两字和艾莉西亚“尊敬”的态度十分受用，矜持地点了点头后，这才道：“这个贱民在刚刚走过的时候不长眼，把泥水溅上了我的裙子。”金发的少女轻轻提起了自己的裙角，艾莉西亚这才看见她这华丽衣裙的裙角上有一个微乎其微的泥水印，“身为一个平民，跟贵族走在同一条路上也就算了，但他竟然敢将泥水溅上贵族的衣服上……哼！虽然你们不过是乡下人，但这样狂妄不敬的行为，依然要受到惩戒才是，这样才能叫你们好好记住！喂！你还不快让开！看在你刚刚的表现上，我可以饶过你，但如果你还挡在那个贱民面前的话，我就要连你一块儿惩戒了！” 艾莉西亚目瞪口呆，几乎要被这个金发少女给气笑了。 原本，她还以为这位三级的刺客真的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可是谁知道…… “一个泥水印？”艾莉西亚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这位金发贵族，加强了自己的语气，“竟然只不过是一个泥水印？为了一个几乎看不出来的泥水印，你竟然要让这群身强体壮的卫兵‘好好教训’一个老人？？” 是的，阿尔杰农或许并不能仅仅称做“一个老人”，可是如果出现在这里的不是阿尔杰农，而是别人呢？ 想到这里，艾莉西亚心中越发愤怒起来。 那金发少女已经有些不耐了：“这难道还不够吗？身为一个低贱的平民，弄脏贵族的衣饰本来就是大罪！更何况是我——高贵悠久的五色鸟家族的……” “‘贵族’？一个‘贵族’，就是你们理所当然地践踏别人的理由？！”艾莉西亚冷笑一声，厉声打断了金发少女的话，“对于一个老人，一个犯了无心之过，而且还是这么微小的过错的老人，你就要对他施以暴力？！你的怜悯和同情呢？都被狗吃了吗？！” 金发的少女皱了皱眉，眼中戾气闪过，喝道：“注意你的言辞，贱民！是谁允许你向一个贵族呼喝？！更何况身为贵族，惩戒一个区区贱民又算得了什么？这本来就是我们的权力……” “贵族？！哈！”艾莉西亚夸张地笑了一声，然后又迅速冷下了脸，“那又怎么样？！这就是你们欺负别人、欺辱弱者的理由？！” 艾莉西亚看着一脸理所当然的金发少女，心中怒火越发炽烈，大声道：“只有自卑者，才会依靠欺负弱者的方式来排解心中的恐惧、彷徨和不安，亦为这样他就能够获得自信，并以此为傲，洋洋自得。”艾莉西亚眼神越来越冷，但原本沉冷的声音开始上扬，甚至透出一股古怪的轻快来，“但是对于这样的人，我们却通常会叫他们——” 艾莉西亚顿了顿，拉长了语调：“蠢——货——！” 是啊，这可笑的“贵族”和“贱民”，在艾莉西亚的眼中，可不就是蠢货吗？！ 一个虚无缥缈的头衔和身份，就能成为冠冕堂皇地欺侮弱者的理由，就能成为不公的遮羞布？？ ——什么狗屁倒槽玩意儿！ 金发少女显然没有被人这样奚落过，一张漂亮的小脸蛋青青红红白白，好像快要被艾莉西亚给气晕了过去，好一会儿后才缓过气来，气急败坏道：“你们！还呆着做什么？！快给我杀了这个贱民！” “是！” 整齐的呼和声响起，原本守护在金发少女身旁的十数卫兵都举起枪，向着艾莉西亚包围过来。 而艾莉西亚也是临危不惧，只是冷笑着看着这群靠近的人，心中十分有底气。 ——正好她已经把弗丽思街的恶棍都揍了一遍了，现在，就让她跟这群正式的卫兵们试试手好了！ 艾莉西亚看着这群卫兵，指尖发痒，跃跃欲试。 空气在这一瞬凝固起来，一触即发。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略带着几分惊慌的声音响了起来： “请等一等！” 卫兵们顿时呆了呆，似乎没想到“不速之客”有一还有二。 而卫兵们对面的艾莉西亚却也呆住了，因为……来的这个人，正是艾莉西亚认识的。 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街道的一头跑了过来，像只凶猛的小老虎一样蒙头冲到艾莉西亚的面前，不顾艾莉西亚诧异的目光，站在艾莉西亚与卫兵之间，用自己的身体迎上卫兵手中的尖锐□□，将艾莉西亚藏在身后，强自镇定道：“这位大人，肖恩少爷是这一块封底主人的次子……依照阿卡加公国的律法，同为贵族，您不能伤害他！” 艾莉西亚：……欸？ 第16章 chapter.15 这是怎么回事？ 他从哪儿冒出来的？ 艾莉西亚看着挡在自己身前那甚至还比自己稍稍矮上几分的身影，又是疑惑又是惊讶：“伊文？你怎么来了？” 是的，此时此刻，站在艾莉西亚面前的，赫然就是那位虽然身为男仆、但其高贵冷艳气质完全可以糊她这“冒牌货贵族”一脸的伊文！ 在过去的一个多月里，艾莉西亚在为了万用系统里的任务无数次冲到这位美人……咳，冲到伊文的面前，大献殷勤，但无一例外地都被伊文用“呵呵哒”的眼神给鄙视了回去，以致于艾莉西亚一度十分沮丧地觉得，在伊文眼中的她是不是真的就是个“卖蠢”的家伙。 对此，引导小精灵回以：呵呵哒，难道不是吗？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总而言之，艾莉西亚一直以为，伊文应该是十分讨厌她的——就算不是“讨厌”，但至少跟“喜欢”是没什么关系的。 可是……现在……又是什么状况？ 为什么他会挡在她的面前？ 她明明记得，伊文除了是个美人……咳……之外，本身应该并没有什么天赋，也就是比之前的原艾莉西亚稍稍好一点而已…… 但就算是这样，他却依然挡在了可以把弗丽思街的恶棍们揍得满地找牙的她面前？他想干什么？ ……哦，等等，她想起来了，伊文应该还不知道她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瘦弱又虚弱的“贵族少爷”了。 艾莉西亚蓦然睁大了眼，可以绕地球三圈的反射弧终于让她想到了某个可能：所以，伊文这是想要保护她？ 那是不是说明，虽然伊文老是用鄙视的目光瞪她，但其实他还是很在意她的？ 一想到这里，一想到这个美人“口是心非，但心里老喜欢她了”这个可能，艾莉西亚就忍不住心里直冒泡泡。 但每到这个时候，就必然少不了泼冷水的引导小精灵：“我觉得你是不是在忘了你真实性别为女的同时，又忘了你在别人眼中是性别为男的事实？少女心赶紧收收吧。” 艾莉西亚：“……可恶t^t” 而就在艾莉西亚少女心碎了一地的时候，对面的那金发少女也呆住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白净的脸上飞起两片可疑的红晕，像是绿宝石一样的眼睛眨呀眨，结结巴巴地说道：“哦……这小子……你说他？不，不用在意他，其实……那个……”金发少女深吸一口气，终于镇定下来，眼睛亮得像是会发光一样，看着伊文，道，“这位可爱的小姐……请问我有这个荣幸知道你的名字吗？” 艾莉西亚：“……” 伊文：“……” 艾莉西亚眼尖地看到伊文眼皮跳了跳，一副下一刻就要炸毛的样子，但就在艾莉西亚以为他真要冲上去揍人的时候，伊文却竟然又平静下来，面色如常地说道：“小姐，您看错了，我是男性。” 金发少女一怔，大受打击：“你……你竟然是男的？！” 伊文：“……” 金发少女：“不可能！你长成这样，又这么温柔，怎么可能是男人？！男人应该像那小子一样才是！”金发少女指向了艾莉西亚。 伊文：“…………” 艾莉西亚：“…………” 引导小精灵：“插得一手好刀，很有前途！” 艾莉西亚：“你闭嘴！” 不想再听这个可恶的金发少女胡说八道，更是出于一种微妙的嫉妒心，艾莉西亚把伊文扯到身后，警惕地看着那金发的贵族，道：“你想干什么？欺负了老人还不算，还要调戏我家的男仆吗？！” 欺负老人？ 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个词，伊文向旁边一看，刚好看到了神色萎靡难看的阿尔杰农。 ——这个人是……阿尔杰农？那个四年前来到小镇上的骗子？ 伊文的瞳孔一缩，再想到眼前的这一幕，几乎瞬间就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但是聪明得过了头的他，却显然想入了岔路。 伊文紧张起来，拉住艾莉西亚，神色急切道：“肖恩少爷，他是——” “不要害怕！”艾莉西亚只以为伊文是因为对面那金发贵族的身份而紧张，于是想也不想地打断了伊文，拍了拍胸脯，信心满满地说道，“我会保护你的！” 对的，这群从卫所出来的战五渣渣，就算穿上盔甲拿起武器，她放倒他们也不用第三招！ 想到这里，艾莉西亚越发手痒起来，一撸袖子就冲了上去。 金发贵族瞪大眼，像是被艾莉西亚的“不自量力”给气笑了，傲慢道：“给我好好揍一顿这个小子！” 听到这句话，后头的伊文察觉到了金发贵族口中某些微妙的改变，知道这个金发贵族到底忌讳艾莉西亚的贵族身份，应该不会再下杀手，顿时松了口气，这才察觉到自己背后的冷汗。 可艾莉西亚却显然是不知道的，只以为这个可恶的家伙实在是过分小看她了，于是忍不住冷笑一声，暗想：揍当然是揍，但谁揍谁还不一定呢！ 就在这样的心思间，艾莉西亚迎上了第一个卫兵。 那卫兵穿着澄亮的甲胄，脚步沉重，疾行起来时铁甲的碰撞声更是带着叫人心惊胆战的威势，使得那原本就像是熊一样高壮的身形更加摄人——但却也像是熊一样笨拙。 艾莉西亚眼睁睁地看着最近的那个卫兵以一种熊一样笨拙的姿势跑了过来，然后以熊一样笨拙的姿势将长|枪递到她的面前，眉毛一挑，伸手一推，使了个巧劲，就将卫兵手中的□□转了个圈儿，枪尖转了回去，咚地一声敲在卫兵的头盔上，将那卫兵干净利落地震晕了。 顺手把卫兵手里的长|枪捞了过来，艾莉西亚嘿嘿一笑，十分俏皮地向那金发少女眨眨眼，故意拉长语调：“第一个！” 而金发少女果然被艾莉西亚给气得脸色发青，胸脯起伏，好像恨不得亲自下场来揍她。 但接下来的一切，印在这金发少女的眼中却又好像是做梦一般！ ——只是凭着一柄□□，艾莉西亚就轻松地将那些骑士们一个个敲晕，一人一下，甚至没有多余一击！ 终于，金发少女带来的卫兵都被艾莉西亚给敲晕了，最后，艾莉西亚用长|枪遥遥指着金发少女，挑眉笑道：“只有你了！” 金发贵族的脸色已经彻底黑了，但输人不输阵，在她心中，身为小贵族儿子的艾莉西亚就算打晕了她的卫兵，也肯定是不敢向她动手的，于是她毫不惧怕地向着艾莉西亚冷笑一声，傲慢地扬起下巴，刚想要说什么，却见艾莉西亚眉头一皱，嘟囔道：“你还是闭嘴好了，我一点都不想听你说话。” 金发少女瞪大了眼：次奥，这是什么话？！这混|蛋还可以更找揍一些吗？ 事实上，可以的。 所以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艾莉西亚手上握着的长|枪一转，枪尾扫过金发少女的后脑勺，直接把她一枪敲晕了过去——就像地上的那些卫兵们一样。 “搞定！”艾莉西亚拍拍手，看着躺了一地的人，心中十分有成就感。 “我果然棒棒哒！”艾莉西亚在心中跟引导小精灵一劲儿臭美，“你看我多厉害！” 引导小精灵呵呵道：“拳打南山敬老院当然很有成就感。” 艾莉西亚：“……” 就说了这家伙到底从哪儿知道这个梗的啊！ 特别是在它老是用这个梗来噎她的时候！！ 算了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艾莉西亚把引导小精灵在心里跺了两脚后抛到脑后，转过脸来，喜滋滋地望向伊文，准备邀功，但一瞧才发现伊文直勾勾地瞪着躺在地上的那个金发少女，脸色不是很好。 艾莉西亚一怔，然后像是明白了什么，恍然大悟：“没事，伊文，那家伙只是晕过去了而已。” ——没事？ 伊文盯着从金发少女怀中掉出来的五色鸟的族徽，脸色越发难看。 没事才怪！ 要知道，这个金发少女可不是普通的贵族，她是五色鸟安诺家族的人啊！ 在阿卡加公国中，就算有无数的贵族和大臣，但其中枢机大臣和各路重要命脉，却都被五个家族掌控，而以五色鸟为族徽的，正是其中之一！ 这样的家族，这样的贵族，怎么是他们这种偏居一隅的小家族能够招惹的？！ 这个肖恩少爷做事到底过不过脑子？！ 他知不知道这会为布莱恩家族带来什么？！ 不……不对…… 伊文蓦然想起了一个人。 这一切都是阿尔杰农那个可耻的骗子的错误！如果不是他蒙蔽了无知的肖恩少爷，他又怎么会做下这样冒犯的事来？！ 毕竟五色鸟家族出来的大人们，怎么可能去为难一个平民？！ 一定是他蒙蔽了肖恩少爷！ 想到这里，伊文用愤怒的目光扫向一旁的阿尔杰农，却愕然发现那个臭名昭著的老骗子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果然是这样吗？！ 伊文更愤怒了。 但现在却不是愤怒的时候。 伊文心跳越来越急，感到自己手心里就像是攥了一把水，心里却像攥了一把火。 他也来不及多想，一把抓住艾莉西亚的手，郑重道：“请您务必在安诺大人醒来后向他道歉！” 什……什么？ 伊文在说什么？ 原本揣着邀功的心态的艾莉西亚，完全想不到自己竟然得到这样一个回答。但很快地，她就回过神来，又是惊愕又是愤怒：“道歉？！你在说什么啊伊文？为什么我要向这个家伙道歉？！” 她为什么要道歉？ 她做错了什么需要道歉？ 她做错了什么需要向那个不依不饶又心肠恶毒的女人道歉？！ 艾莉西亚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 就好像她不明白，为什么原本的艾莉西亚只不过是天生虚弱而已，就要受到那么多人或明或暗的嘲笑，那么多异样的目光，那么大的压力，直到她最后站在路奎恩的广场上，绝望地自己逼死了自己。 就好像她不明白，为什么在她对女仆说过谢谢之后，她“轻浮”的名声会传遍整个格拉格小镇，甚至于最后她那奥雷大哥也找上她，让她“改正”自己的行为。 原本的艾莉西亚错了吗？分明虚弱是天生的，又不是她不肯努力，为什么她却要用生命来为这个不是错误的“错误”付出生命的代价？ 那么她又错了吗？待人有礼难道不是最基本的礼貌吗？为什么这样的礼貌却需要“改正”？为什么连那些被她礼貌相待的人都觉得她不堪？ 自来到这个世界后所看到的、感受到的一切，都像是一丝丝火苗，种在她的心中，但她只用“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这里的规则就是这样的”来说服自己，将那些火焰强自无视过去，埋藏起来。 可到了现在，面对伊文，艾莉西亚心中那些原本被她忽视过去的火焰却终于爆发开来。 “为什么要向她道歉？！” 艾莉西亚眼中也像是燃烧着一把火，声音咄咄逼人。 “就因为他是贵族，所以他欺负一个平民是天经地义，而我在保护了平民之后反而要向施害者道歉？” 是的，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她明白。 是的，这里的规则就是这样的，她知道。 但这是错误的啊！ 这是错的啊！！ “为什么保护受害者的人，要向着施害者道歉？！” 为什么没有人察觉到不对？ 为什么没有人感受到不公？ 为什么就连受害的弱者都化作施害者的刀，向着更弱的人砍去？ 为什么？！ 难道—— “就因为‘贵族’？就因为她是‘贵族’？！” 艾莉西亚看着伊文，心中涌起的不知道是失望还是难过。 “你就是这样认为的？！不……不是你……是你们……你们都是这样认为的，对不对？！” 就像是那些暗地里说她“轻浮”的女仆，就像是那些被她救过后又转头说她“没有贵族风范就像是泥地里打滚的泥腿子”的平民……还有那些自认有身份的乡绅，还有那些卫兵，甚至于那些恶棍。 他们其实都看不起“没有贵族风范和身份”的她。 艾莉西亚其实一直都知道。 但她从来不在乎，因为她坚信她是对的，她并没有做错什么，更没有对不起什么人，所以她问心无愧。 正是因为这样，她才能够坚定又自我，我行我素，将那些窃窃私语全都抛之脑后。 可是…… “可是我本来以为你会是一个例外……伊文……我以为你是不一样的，我以为能明白的……” 艾莉西亚苦涩一笑，看着伊文，心中泛起的不知是茫然，还是落寞。 她慢慢松开扣住伊文的手，后退两步，看着伊文，目光却是有些恍惚地穿过了他，落在了遥远而不知名的地方。 在那里，有个抽烟的女人笑着看她，问道：“你知道孤独是什么吗？” 艾莉西亚闭上眼，再次睁开时，那个模糊的女人形象又像是烟雾一般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这个陌生的世界，和她曾经以为很熟悉的人。 艾莉西亚：“我看错你了，伊文。” “肖恩少爷！” 伊文一怔，心中莫名一沉，上前两步，想要抓住艾莉西亚。 但艾莉西亚只是转身，没入了阳光下的阴影中。 第17章 chapter.16 艾莉西亚负气离开，直到跑过好几条街道后，她才终于缓了口气，心里的郁气慢慢散开，理智也渐渐回笼。 引导小精灵道：“冷静下来了？” 艾莉西亚苦笑。 引导小精灵又道：“为什么你刚刚反应那么大？” 艾莉西亚一怔，眼里不由得露出几分茫然来：“什么？” 引导小精灵道：“在明知道那么多人嘲笑你的情况下，你都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放在心上，为什么这样的你在对着伊文——甚至他的质疑都并没有说出口——时却有这么大的反应？” 艾莉西亚又是一怔，刚想回答，却猛地像是想起什么，古怪道：“你怎么突然关心这个？” “哦，这是因为我刚刚装了‘心理辅导入门’附件，”引导小精灵毫不羞耻地说着，“所以我想试试有没有用。” 艾莉西亚：“……” 引导小精灵道：“虽然看起来好像没什么用，但也没关系，反正我也只是尝试拓展一下业务而已。” 艾莉西亚：“呵呵哒。” 被这样一插科打诨，艾莉西亚心里的不快终于散去，那些想说又没有说出口的质疑又一次被压在心底，但与此同时，引导小精灵方才的问话却也被艾莉西亚忘在脑后。 艾莉西亚站在原地，扭头四顾，看着这并不是十分熟悉的街道，这才恍然发现她竟然一口气从小镇一边的弗丽思街冲到了小镇的另一边。 她挠了挠头，选了个方向，脚步轻快地走出这条略微阴暗的街道，走入阳光下，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唉，每次找阿尔杰农好像都会遇上点麻烦。”艾莉西亚自言自语道，“再接再厉？” 虽然是这么说着，但奈何已经到了午饭的时间了，于是为了避免被布莱恩夫人念叨个没完，艾莉西亚也只能先打道回府……而且，现在的她的确没有太大的寻人和求学的心情。 一路溜达着回了布莱恩庄园，在经过会客厅时艾莉西亚不经意间听到了布莱恩夫人的笑声，于是，原本打算直接回房的艾莉西亚脚步一转，向着会客厅走去：“午安，伊文，母亲……” 艾莉西亚的目光依次扫过神色十分古怪的伊文、笑得十分欢快的布莱恩夫人，最后落在了一个有些熟悉的金发脑袋上。 艾莉西亚愕然瞪大了眼，终于明白伊文那古怪的神色是为了什么：“你——？” 这不就是半小时前被她敲晕在弗丽思街的那个金发少女么？她怎么跑到了这儿来？还这么堂而皇之地坐在布莱恩庄园里跟布莱恩夫人谈笑？还……用这么挑衅的目光看着她？ 啊啊啊可恶，就不怕再被敲晕第二回么？！ 艾莉西亚看着那金发贵族的眼里像是要喷火，可是布莱恩夫人却全然没有察觉到，反而用十分单纯而欢快的声音招呼艾莉西亚，道：“啊，艾……肖恩也回来了。介绍一下，安诺小姐，这就是我那不争气的二儿子，肖恩·布莱恩；肖恩，这位就是来自都城的安诺小姐——朱莉·安诺。” 穿着蕾丝长裙的金发少女，也就是那位朱莉·安诺小姐站了起来，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那里就是方才艾莉西亚用枪尾扫过的地方——然后露出一个矜傲、却又像是咬牙切齿的笑容，道：“肖恩吗？真是……幸·会·了！” ——幸会你妹！ 艾莉西亚木着脸坐在一边，身旁站着面色古怪欲言又止的伊文。而在两人的对面，布莱恩夫人和那位安诺小姐却交谈得十分热烈而欢快，就好像是全然察觉不到另一边的古怪气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的交谈终于告一段落。艾莉西亚松了口气，也不顾布莱恩夫人的呼喊，掉头一溜烟地溜出门外，摆出一副“就是不想跟你们说话”的态度。 但却也不知道那个朱莉·安诺从哪儿抄的近路，竟然后发先至，堵在了她的房门口，笑吟吟看着艾莉西亚，一副“不想跟我说话那你就去睡大街”的模样。 艾莉西亚深深叹了口气。 “你到底想做什么？”艾莉西亚双手环胸，看着对面的朱莉·安诺，一脸不耐，“别以为有我母亲罩着你我就不敢打你啊！” 朱莉·安诺一怔，然后笑了起来，像是在感慨，又像是在嘲讽：“布莱恩夫人的确是个好人，但……动动你那可怜的小脑瓜吧，是什么让你觉得一个安诺家族的人还需要一个男爵夫人来保护？还是说，就连‘安诺’这两个字，都不能唤起你在贵族学院的记忆？还是说……你连贵族学院都没去过？” 事实上，艾莉西亚的确没有去过贵族学院，因为原来那位艾莉西亚的身体，根本不足以支撑她离开格拉格小镇，去学院求学。 但这又怎么样？ 艾莉西亚挑眉，道：“安诺家族，不就是那个以五色鸟为徽章、阿卡加公国的五大贵族之一的家族么，那又怎么样？” 艾莉西亚语带讥嘲：“你以为披上安诺家族的虎皮就了不起了？如果你真的对于安诺家族来说十分重要，你怎么会来到格拉格这个小镇里？怎么身边会只带几个普通的卫兵？既然你对安诺家族来说一点都不重要，我又何必因为‘安诺’这个名头怕你？！”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就算艾莉西亚没有亲眼见过那些大贵族的做派，可是有了阿尔那么个在东卢贵族学院就读、打入大贵族子弟之中的弟弟，艾莉西亚也知道那些贵族们可是矜傲得很，把自己性命看得十分重要，如果不是必要，从不会往落后偏远、或者危险的地方去——而往这些地方去的，一般都是大贵族家族里头因为不受重视无法出头、就连去小地方耀武扬威都只能带几个寒酸的普通卫兵的人。 既然这样，既然这位朱莉·安诺只不过是一个挂着“安诺”的姓氏，实则在安诺家族中全然没有地位和重要可言的人，她又何必怕一张强撑起来的虎皮？ 而事实上，艾莉西亚的猜想也是对的。 只见这位朱莉·安诺小姐脸色一变，瞪着艾莉西亚，眼中咬牙切齿的意味更甚，半晌后才从牙缝里恶狠狠地挤出一句话来：“就算我再怎么不重要，安诺家族也不会容许姓安诺的人随便被一个猫猫狗狗给欺负了！” 朱莉·安诺这句话说得色厉内荏，底气全无，不说本来就对贵族没什么太大概念的艾莉西亚，就连她自己似是都无法全然说服。 于是艾莉西亚不耐地摆摆手，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还有话没？没话就别拦着我，我先回房了！” 说完这句话后，艾莉西亚绕过朱莉·安诺，走进房内，“嘭”地一声关上门。 朱莉·安诺呆呆地站在门外，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捏着精致折扇的手越来越用力，脸上浮现的神色既像是不甘，又像是愤懑。 终于，她吸了口气，镇定下来，用那双有力而又骨骼分明得不像女人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喃喃道：“总有一天……” 朱莉·安诺蓦然不语，神色晦暗，垂下手，习惯性地将手指蜷缩起来。 她回过头，看着那扇无情阖上的房门，目光却像是穿过了门，看到了里头那个混不吝的家伙。 朱莉·安诺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转身离开。 · 从那以后，朱莉·安诺好像全然忘记了那一天的事——无论是第一次见面时被艾莉西亚无情敲晕，还是第二次见面被艾莉西亚关在门外的事，朱莉·安诺都像是完全忘记了，不但没有向布莱恩夫人提起一分一毫，反而每天都笑吟吟地跟在艾莉西亚后头，叫艾莉西亚怎么都甩不掉，还干着说是帮忙实则各种添麻烦的事儿。 而拥有万用系统的艾莉西亚既不愿意将自己的某些秘密暴露在朱莉·安诺的面前，也不好在明知布莱恩夫人很喜欢她的前提下一次又一次地敲晕朱莉·安诺——毕竟，艾莉西亚还是很喜欢布莱恩夫人的，所以就算为了布莱恩夫人，她也不能做得太过——因此无奈之下，艾莉西亚甚至没有再去寻找阿尔杰农，而是再次回到练武场，在练武场中摸滚打爬。 但这一次，却没有正式骑士埃德加或是高级骑士侍从霍恩的指导了。 因为就在朱莉·安诺来的第二天，布莱恩庄园的主人罗杰·布莱恩就离开了格拉格小镇，好像说是领地的某处发生了某些事需要处理。 不仅如此，罗杰还带走了布莱恩家的大儿子奥雷、唯一的正式骑士埃德加，还有一大票骑士仆从，因此布莱恩庄园里只剩大猫小猫两三只，叫艾莉西亚训练得也十分没劲。 ——真是太没劲了！ 好想去找阿尔杰农啊！ 艾莉西亚心里刚冒出这个想法，又在瞥见不远处的朱莉·安诺后熄灭了。 啊啊啊啊烦死了，就不能不跟着她么？！ 艾莉西亚暗地里翻了个白眼，也懒得继续训练了，把负重向地上随手一扔，就溜溜达达地向练武场外头晃去，连一眼都没有施舍给一边的朱莉·安诺。 但朱莉·安诺又怎么会是被这种程度的无视就打倒的人？因此，艾莉西亚前脚刚走出练武场，朱莉·安诺后脚就跟了上来。 “这些天里，我听到外头的传闻，说肖恩你是一个既没有魔法天赋也没有成为骑士的能力的人……不过我看你还不错，过那么些年应该还是能成为正式骑士的。” 艾莉西亚在心里哼了一声，暗想她可不是仅仅成为正式骑士就觉得足够了的人。 朱莉·安诺继续没话找话：“不过你们布莱恩庄园里骑士仆从们还是少了些，虽然对一个小小的男爵来说已经够用了，不过比起帝都里的那些大家族，还是不够看，想来是没有正式骑士的缘故吧。” 艾莉西亚再次在心里哼了一声：如果不是因为罗杰外出巡视领地时把大部分人都带走了，不然练武场里的骑士仆从们能吓死你！ 朱莉·安诺一路说个没停，但艾莉西亚就是闷头走路，完全不去搭理她，就连朱莉·安诺出言讽刺都当没听到，一心打算憋死她。 终于，朱莉·安诺憋气憋到了头，再也忍不住，一把拉过艾莉西亚，瞪着艾莉西亚，道：“你就那么讨厌我？！” “为什么？就算我在安诺家族里的确说不上话，但交一个姓‘安诺’的朋友对你来说又有什么坏处，叫你这么避之不及？而且，你不是有野心吗？你不是想成为正式骑士吗？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不肯跟我交好？如果我们成了朋友，你就能向更高的层次进发，更有机会接触到更高层的人，也更有机会成为一个正式骑士……还是说，你就这么看不起我？！” 这样一堆话砸过来，艾莉西亚目瞪口呆，简直不知道这位金发碧眼的贵族小姐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艾莉西亚甩开朱莉·安诺的手，古怪地看着她，道：“你都在说什么啊？” 这位小姐，你脑回路还好吗？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艾莉西亚道，“不管你是装的还是真的，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不喜欢你的傲慢，不喜欢你对待平民的态度，不喜欢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两面派！我·不·喜·欢·你！” 朱莉·安诺先是皱眉，然后像是想明白了什么，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艾莉西亚，道：“你在为我那天对那个平民的态度而记到现在？” 艾莉西亚想了想，然后爽快点头。 朱莉·安诺几乎要气笑了：“我本来以为你只是太天真又太想出风头而已，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愚蠢！”朱莉·安诺的声音严厉起来，“身为贵族的你，竟然真心实意地维护一个平民？！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有多么愚蠢？！” “我再蠢也知道不依不挠凑上来的都不是好人！”艾莉西亚看着朱莉·安诺，冷笑道，“你以为我不说就代表我不知道？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么卖力地凑上来是别有目的？！” “别有目的又怎么样？”朱莉·安诺坦然道：“利益是联结人与人之间关系最牢固的纽带，所以想要得到更多，怕的不是别人有目的，而是别人对你连‘目的’都没有。” “坦白跟你说，我看中你的潜力。你虽然是区区男爵的儿子，也没有继承爵位的可能，但是你却很有希望在二十年内成为一个正式骑士，如果有好的老师，这个时间说不定会更短……我需要一个有足够力量的人，所以我打算投资你，为你介绍更好的老师，为你准备更好的资源，由此来换你为我做事。” “就像我说的，既然你想要走到更高的地方，那么交一个姓‘安诺’的朋友，对你来说有利无弊，所以，你又何必因为一时小孩子气而拒绝我？” 艾莉西亚又一次听得目瞪口呆，简直无法想象一个跟她一样大的小姑娘脑子里怎么塞了这么多有的没的。 她撇了撇嘴，道：“你有‘目的’是你的事，我就是不喜欢你，我就是不接受，不行吗？！” 艾莉西亚掉头就走，在她身后，朱莉·安诺气急败坏道：“愚蠢！聪明人谈利益，只有傻子才说喜欢和讨厌……你到底明不明白为我效劳可以让你获得多少，可以让你少努力多少年？！” 艾莉西亚头也不回地摆摆手：“那你就当我是傻子吧！” 第18章 chapter.17 “那你就当我是傻子吧！” 说完这句话，艾莉西亚大步向前，头也不回，而在她身后的那位朱莉小姐也不知道是被气昏了头还是怎么的，这一回竟然没有像往常一样跟在艾莉西亚的后头。 “咦？没跟上来？” 走出练武场外加一个庭院后，艾莉西亚才讶然发现这一点，但她却也没有深想，只是喜笑颜开，觉得如果再去找阿尔杰农的话，一定不会再有人来捣乱了！ 只是…… “不知道他还在不在……”艾莉西亚挠了挠头，“算了不管了，先去找人！” 想到就做，艾莉西亚唯恐朱莉回过神追上来，于是连正门都不走，抓着庄园石墙上的蔓藤，竟然就这样三两下翻出了布莱恩庄园，像贼一样顺着墙根溜走了。 瞧见这一幕，引导小精灵由衷感慨：“少侠真是好身手，想来这种事你穿越前一定没少干。” 艾莉西亚不以为意，洋洋自得：“才没有！这是天赋！天赋知道吗？！” 引导小精灵：“……我竟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艾莉西亚：“……为什么你竟然连这个梗也知道！” 就在艾莉西亚同引导小精灵的相互吐槽之间，艾莉西亚来到了弗丽思街道。就像上一次一样，艾莉西亚翻上了废弃的钟楼，激活了探查术，把弗丽思街道上下左右扫了一遍，但叫艾莉西亚失望的是，那个她期待着的代表着中立的黄色的轮廓，却一直都没有找到。 “难道阿尔杰农真的走了吗？”艾莉西亚喃喃着，有些失落，但紧接着，她眼神一凝，像是不可置信似地眨了眨眼，然后又揉了揉，“……那是什么？” 只见在艾莉西亚视线的尽头，一个方形轮廓闪烁出了淡淡的荧绿色光芒，就像是水一般汩汩流动，既炫目又美丽。 “那是什么？”艾莉西亚喃喃着，从钟楼上又爬了下来，向着那闪烁着淡绿色走去，“好奇怪……那个绿色的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她从前从来没有见过？ 艾莉西亚知道，红色轮廓的，是一些十分凶恶而具有攻击性的家伙，比如说弗丽思街道上游荡着的那些恶棍混混，比如那天被她打到的朱莉·安诺身边的卫兵；而黄色轮廓不用多说，自然就是像阿尔杰农那样有攻击力但却没有太大攻击性的人；最后的白色轮廓就是那些普通人了。 而就在几天前，艾莉西亚见到一群奇特的金色轮廓的人从弗丽思街道的不远处走过，其中一个人身上覆盖着的金色，更是像小太阳一样闪闪发光，亮得刺眼！虽然因为寻找阿尔杰农的缘故，艾莉西亚并没有去见那群人，不过事后艾莉西亚倒是打听出，那群路过的金色轮廓的人，似乎就是传说中的教廷的人——那一天，正是维加郡所有见习牧师去圣城进修的日子。 他们来到布莱恩的领地，穿过弗丽思街道，恰好被钟楼上的艾莉西亚看到。 于是，从那天以后，有关特殊视界中的颜色的资料库里又更新了一个新颜色——金色！ 但艾莉西亚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一天，她竟然又看到了绿色！ 荧绿色！ 这又是什么？！ 艾莉西亚走到那抹绿色前，退出特殊视界，愕然发现，她竟然站在阿尔杰农的那间屋子前！ 是的，就是阿尔杰农用石灯台底砸爆了戴维的头的那间屋子里！ 可是上一次……不，前几天的时候，艾莉西亚明明没见过这边还有这个啊！ 由于这事情实在太过诡异，而那荧绿色又叫艾莉西亚从鬼火联想到各种妖魔鬼怪，再加上这个世界本来就各种不科学，于是就算是胆大包天如艾莉西亚，在这时都不由得有点儿怂。 “不……不会真的有鬼吧？”艾莉西亚强笑着，想要离开，但心里的好奇却像是只猫爪子，手贱得挠来挠去，怎么都停不住。 “应该……没事吧？而且，那个荧绿色也只是在屋子里的一角而已，我就看看，如果有不对立马就跑！” 终于，好奇心战胜了恐惧。 艾莉西亚站在那破旧的门前，一边安慰自己，一边伸手推门，但却并不走进去，只是在门口打量着这个屋子。 这个屋子实在是破得不像样子。 从第一眼见到的时候，艾莉西亚就知道这个屋子实在太破，唯一完好的恐怕也就是角落里的那张石床了，而之后，戴维头上的那位维克老大似乎又领人来这间屋子扫荡过一遍，心情好似还十分气愤，因此，此时此刻，在这间屋子里，就连那唯一的一张石床都成了一堆的碎石，着实惨不忍睹。 ——那群人真是太过嚣张了！ 艾莉西亚不由得皱起眉，但随即又想到什么，无奈地叹了口气。 ——但……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不再去想这件事，艾莉西亚的目光在这件破屋子里来回巡视了几遍后，落在一堆碎石下——在那堆碎石下，正是艾莉西亚看到的散发着荧绿色光芒的地方！ 艾莉西亚，走上前去，微微侧身，就从一堆乱石缝隙中瞥见了一张破烂的纸……不……似乎并不是纸？ 那是什么？ 书么？什么书？ 艾莉西亚伸出手，微微一顿，到底还是拂开了乱石，将那本书捡了起来。 将那泛黄的书捡到手里之后，艾莉西亚这才发现，这东西与其说是书，不如说是一本小册子，因为它实在是太薄了，薄得都不够艾莉西亚一指头掐的。 这是什么东西？ 艾莉西亚拿着这个似乎有些年头的破册子，也不打开，就颠来倒去地看，但却没有发现任何东西。 “难道真要打开看看？” 艾莉西亚嘀咕着，但捡都捡起来了，所以艾莉西亚心里也没太大压力，就这样翻开了这破旧的小册子。 而就在艾莉西亚翻开小册子的那一刻，无尽的金光闪现，那本破旧的小册子竟瞬间消失在了艾莉西亚的手中，与此同时，万用系统的声音也在艾莉西亚的耳畔响起。 “发现‘转职书：刺客’。” “‘转职书：刺客’使用成功，转职完毕。” 随后，引导小精灵那看似平静却怎么也掩盖不住呵呵哒之情的声音在艾莉西亚耳畔响起。 “恭喜宿主转职成功，你现在的职业为：刺客。” “由于宿主使用了精良级（绿色）转职书，宿主的人物卡自动变更为绿色。” “由于宿主使用了精良级（绿色）转职书，宿主的人物等级以及经验清零，你现在的等级为0，经验值0/10.” 一道道艾莉西亚才能看到的白光闪过，而任务面板上那原本是331/100的经验也像是漏气的皮球似地，跐溜一下跌成了白条。 转职书？这是什么？ “我的经验空了……不过人物卡等级升级了？” 艾莉西亚又是心疼自己辛苦攒下的经验，又是高兴自己人物卡等级提升，又是诧异那所谓的“转职书”，于是一时间脸上表情十分古怪。 艾莉西亚目光向上，再次观察自己的人物属性。 艾莉西亚（人物卡等级：绿色） 等级：0 种族：人类 属性：体质12（+1+2）、力量10（+1+2）、敏捷9（+4）、智力16（+2）、感知19（+2） 魔力：无法开启 武气：无法开启 神恩：无法开启 职业：刺客（精良级） 技能： 1迅捷（职业恒定），永久性增加敏捷4点。被动技能，职业恒定技能，无法升级； 2爆发（职业恒定），以燃烧生命为代价，提高所有属性30%。主动技能，职业恒定技能，无法升级。 3迅速掌控（初级），永久性提高智力2点，并让你能够比常人更快更好地读完一本书，或是掌握一种技能。被动技能，可升级； 4探查术（初级），永久性提高感知2点，并让你能够模糊感应到常人感觉不到的东西。主动技能，可升级； 5基础体力（初级），永久性提高体质2点，并让你对疾病的抵抗力初步增强。被动技能，可升级； 6基础力量（初级），永久性提高力量2点，并让你对力量和身体的掌控初步增强。被动技能，可升级。 技能点：1 属性点：0 状态：正常 经验值：0/10 除了经验值和两个职业技能的变化外，人物的基础属性竟然继承了一级白色人物卡时候的属性，那么是不是说…… 艾莉西亚心痛道：“难道说，转职的时候人物等级越高属性越好，起|点就越高？” 引导小精灵：“恭喜你猜对了。” 艾莉西亚：“……” 艾莉西亚道：“那么，那个职业上的‘精良级’是什么意思，还是说还有蓝色、金色甚至紫色的转职书？只要得到相应的转职书后就会变成相应的人物卡等级？？” 引导小精灵道：“恭喜你又猜对了。” 艾莉西亚：“…………” 艾莉西亚道：“那我以后还可以用别的转职书来提升人物卡等级吗？” 引导小精灵道：“职业技能的使用虽然不受限制，但职业选定后，不能再使用其他职业的转职书。” 艾莉西亚敏锐地捕捉到引导小精灵的言外之意，道：“那我以后得到蓝色的刺客转职书，甚至金色、紫色的刺客转职书，也是能用的？” 引导小精灵道：“没错。”但没等艾莉西亚高兴起来，引导小精灵又补充道，“但在这个世界里，刺客这个职业最高的等级也只是绿色精良级——节哀。” 艾莉西亚：“………………” 引导小精灵又道：“其实往好处想想，你只要继续攒刻晶的话，也是能够提升人物卡等级的。” 艾莉西亚悲愤道：“但是那个时候等级就不会清零了啊！” 引导小精灵唏嘘道：“没错，但谁怪你手贱呢。” 艾莉西亚：“……………………” 这家伙竟然还落井下石？ 艾莉西亚泪流满脸，“你明明是引导小精灵，为什么都不提醒我啊！”而且艾莉西亚才发现，这厮在她在特殊视界中见到淡绿色的转职书后就闭了嘴，一副“我看你去手贱”的模样……其心可诛，其心可诛啊！！ 引导小精灵大义凛然道：“我们万用系统一直秉持着‘最公平、最公开、最自愿、最负责、最满意’的原则，而作为万用系统的引导小精灵，我当然要让宿主自己选择自己的人生！”顿了顿，引导小精灵加了一句，“而且我觉得以你那感动世界的运气也不可能再碰到其他的转职书了。” 艾莉西亚：“……” 可恶t^t 艾莉西亚躺在地上的碎石上，一副生无可恋奄奄一息的模样，可是没过多久后，艾莉西亚又跳了起来，用力握拳。 “只是绿色精良级的刺客又怎么样？！”艾莉西亚眼睛亮晶晶的。 就算只是刺客又怎么样？就算她无法再成为骑士又怎么样？她还有万用系统啊！ “所以……就算只是刺客，我也能成为最厉害的刺客！” “不……不是‘能’，是‘一定’！” 艾莉西亚站在屋子里，伸开手来，一缕金色的阳光从破旧的窗外投射进来，落在她的手上，叫艾莉西亚好像看到了在这缕金色阳光里徐徐展开的世界，又好像是握住了自己那跳动不安的命运。 艾莉西亚笑了起来，那一缕金色的阳光明明是落在她的手上，却又像是落在了她的眼里，叫她那双只能称作平常的琥珀色的眼睛在这一刻竟是熠熠生辉，光彩夺目。 “我一定要成为最伟大的、最厉害的刺客！” “一定！” 第19章 chapter.18 “我一定要成为最伟大的、最厉害的刺客！” 一顿豪言壮语说完，艾莉西亚只觉得一股豪气直冲天灵盖，让她觉得自己睥睨间好像都带着一股大人物的风范。于是，艾莉西亚就这样带着这股大人物的风范，美滋滋地往回走，可没想到的是她刚刚转过身，脚下就踩上了一粒碎石子，于是一脚踩滑，一屁股坐倒在地上的碎石上。 “嗷——” 艾莉西亚痛叫一声，大人物的风范顿时烟消云散，脸颊气鼓鼓的，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嘴里嘟囔了起来：“可恶……” 艾莉西亚跳起来，揉着自己的屁股，恼怒地一踢脚下的石子：“讨厌！” 那石子被艾莉西亚一踢，便咕噜咕噜地滚进了碎石堆，不见了踪影，艾莉西亚看着这一幕，心里的气竟然奇迹般地消了三分，想了想后，忍不住又回头去看她捡起转职书的地方。 “原来，特殊视界中淡绿色的东西……指的就是精良级物品么？” 就像刚刚她捡到的精良级的转职书。但奇怪的是，为什么前几天她来看的时候，却没有发现呢？ 按理来说，她的探查术能够无视一切障碍和幻觉，唯一受到限制的也只是视野距离而已，换句话说也就是，只要这本转职书开始的时候就在这这个屋子里，那么无论这间屋子是不是被人翻乱，她都应该看到才对……可是她偏偏没有看到。 “难道说……” 艾莉西亚心中掠过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难道说，这本转职书是后来别人留在这里的？”而且还特意做出一开始就在这里的假象？ 这个举动，是为了掩饰它的存在？不不不，这未免太傻了，这个东西放什么地方不好，偏偏放在这儿？所以说，这是在……等待有缘人？ 比如说她？ 艾莉西亚心中各种猜想迭出，浮想联翩，理智告诉她不要随便猜测和下结论，可心中的英雄情结和被路边高人抱大腿收徒的情结却蠢蠢欲动，让艾莉西亚止不住地去想这会不会是阿尔杰农的考验，这本转职书会不会是阿尔杰农留给她的。 这个猜测虽然很大胆也很有自恋嫌疑，但…… “明明很有可能啊！”艾莉西亚忍不住又嘟囔起来，“好人有好报嘛！” 虽然这个“好报”有点出乎意料就是了。 一边在脑子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艾莉西亚一边又打开了特殊视界。 就像艾莉西亚想的那样，当她把视线投向脚下时，特殊视界中不见了淡绿色的方形物体，由此可以得知她的猜想应该是正确的，所以以此可以推论，以后没事的时候她应该开着特殊视界去外头多转转——指不定就捡到好东西了呢！ 自以为找到了特殊视界的正确用法，艾莉西亚得意地拍拍手，刚准备转身走人，错眼间却又发现有点儿不对。 “咦……等等……” 艾莉西亚诧异睁大了眼，直勾勾地盯着脚下，忍不住蹲下|身来伸手向下探去，但理所当然地，她手下只摸到一片碎石。 “不不不不……不是这个……” 艾莉西亚一劲儿摇头，频繁地在特殊视界和真实视界中转换不停，直到自己都被晃得头晕了的时候，这才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珠，喃喃自语道：“这下面……好像不太对啊。” 艾莉西亚知道，在格拉格小镇的地下，是有一片排水用的地下管道的，而管道的尽头，就是格拉格小镇外头的大河——这是艾莉西亚早就用特殊视界看到的东西。 所以当艾莉西亚在远处看到这边地下有着巨大的空洞时也并不以为意，只以为是地下管道而已，可直到站在这里时，艾莉西亚才发现：好像有点儿不太对头。 在艾莉西亚的特殊视界中，除了人物和特殊物品会被覆盖上一层高亮的颜色外，一切建筑都被模糊在了一片莹莹的蓝色里，只剩下意思意思的两条简约的线条，咋看起来倒是有些儿像她以前见过的3d模型图，只不过是懒人简略版的。 能在这种懒人版3d图里看出建筑结构的，都是建筑行业里的大手大手里的战斗机，所以艾莉西亚理所当然看不出这地面下到底有什么，但是她却能看出，这下面可不仅仅只有地下管道而已！ ——仅仅是地下管道，可不会占据这么宽、这么深的空间，也不会有这么复杂的线条！ “所以……到底有什么东西？” 为什么她从来都没听说过？ 艾莉西亚就像是窥见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一样，又是好奇又是兴奋，激动得心脏砰砰直跳，指尖痒痒的，真是恨不得直接挖一个向下的地道去探探究竟！ ——不不不，要冷静，要冷静。 艾莉西亚拍了拍自己的脸，绕着这个小屋走了两圈后，低头更加仔细地观察这个地下区域的走势，好一会儿后，才泄气摇头，表示被这懒人版3d模型彻底晃晕了头。 艾莉西亚忍不住向引导小精灵道：“有没有更好的透视的办法？或者能不能把这个技能改良一下？” 引导小精灵：“等你开了交易平台再说吧！” 艾莉西亚一怔：“交易平台？” 引导小精灵道：“当积分和评价等级攒到一定程度后，会开放‘系统兑换平台’和‘使用者交易平台’。系统兑换平台主旨是兑换，也就是用积分和得到的评测等级来兑换物品；而使用者交易平台则是给万用系统的使用者与使用者之间交易用的交易平台，主旨是以物换物，只要对方点头，你就算用一根草换一吨黄金也是可以的。” “不过需要提前告知你的是，由于当初文明的毁灭，可以正常使用的万用系统极少，而系统搜寻范围内存在其他系统使用者的可能更是少到近乎没有，所以对于后一个交易平台，你还是不要抱有希望的好。” 艾莉西亚：“……你还不如不说呢！” 既然引导小精灵都说了不必抱有希望了，艾莉西亚也就干脆不去想它，道：“那积分和评测等级是什么？” 引导小精灵道：“积分可以通过兑换经验值来换取，兑换比例为1:1；而评测等级则是你打倒强敌或是通过特殊秘境后，根据你的方式、收获和其难度，综合评测后得到的一个评测等级。得到一个评测等级后，你可以使用它来从系统换取你需要的物品。你当前的评测等级只有一个b+。” 一个b+的评测等级哪儿来的？ 艾莉西亚只是一愣，就想到了当初万用系统成功启动时进入的那个巨大化空间和那个新手测试。 “那个也算啊……” 倒是赚到了。 艾莉西亚眨了眨眼，道：“那我什么时候能开兑换？” 引导小精灵道：“5000积分，或是一个a级评测等级。” 艾莉西亚忍不住哼了一声：“听起来都好遥远的样子，你不会坑我吧？” 引导小精灵鄙视道：“不是我坑你，是你太弱了，弱逼。” 艾莉西亚看着自己等级为零的人物面板，竟有种无言以对的感觉。 你牛！ 说不过你！ 艾莉西亚叹了口气，放弃了从万用系统这里寻求帮助的想法，开始自己想起办法来。而在她蹲地上画了约莫三分钟的圈圈后，竟然还真被她想出个不错的办法来。 “真是傻了！”艾莉西亚懊恼地拍了拍头，“既然地面上看不清楚，那就下去看啊！” 不过现在天色还比较早，艾莉西亚如果就这样光天化日之下大摇大摆地走进肮脏的地下管道里，想来不用等到第二天，格拉格小镇就会流传出诸如“肖恩·布莱恩得了失心疯”或者“布莱恩家的二少爷有‘特殊喜好’”的传言，所以艾莉西亚决定：晚上再战！ 于是，艾莉西亚若无其事地回到布莱恩庄园，若无其事地吃饭睡觉惹事，若无其事地鄙视朱莉后，天色终于黑了下来。 “夜黑风高时，真是杀……呸，串词了。” 艾莉西亚翻出自己的房间，猫着腰，左右看看探头探脑，确定四下无人后，这才小心翼翼地翻墙而出，而后一路快跑，来到地下管道的入口前。 此时此刻，夜还不深，出门前艾莉西亚还瞄了一眼大座钟，发觉时间不过九点而已，但对于格拉格小镇的人来说，现在却已经是深夜了，艾莉西亚一路跑来，一个点了灯的屋子都没看见。 不过也亏得这一点，才让艾莉西亚这样顺利地来到这里。 志得意满地吁了口气，想到小屋下那个古怪的巨大空间，艾莉西亚心中越发高兴了起来。 ——就让她看看那里究竟是什么东西吧！ 随着一声轻微的吱呀声，满是铁锈的大门就这样被艾莉西亚轻轻推开。 而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一个轻柔的声音飘来，不紧不慢地说道：“原来你晚上跑出来，是来这个地方？” 艾莉西亚动作一僵，脑子里头九个字无限刷屏：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 第20章 chapter.19 艾莉西亚深吸一口气，好歹按捺住自己不要跳过去抓住那家伙一顿咆哮，只是皮笑肉不笑地转过头去，道：“没想到你倒是蛮有雅兴的嘛，大半夜不睡觉，跑来跟踪我。” 只见在艾莉西亚身后的，果然就是这些天来阴魂不散的朱莉。 听到艾莉西亚的话，朱莉用自己手中的折扇掩住下半张脸，叫人见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只有声音依然轻缓，不紧不慢地还击道：“怎么比得上肖恩你有雅兴呢？” 她意有所指地睨了地下管道的入口一眼，语气里带着若有若无的嘲讽。 如果是别人，被朱莉这样一说肯定要生气，稍微沉不住气的甚至都会把自己的目的抖落出来，来为自己深夜跑下水道的行为提供一个正气凛然的理由。 但艾莉西亚不是“别人”。 所以艾莉西亚理直气壮道：“对啊，我就是这么有雅兴的人！怎么，吃你家小鱼干啦！” 朱莉一噎，险些没气歪了鼻子。 ——你可以有一次按照常理出牌么？！ 为什么不来反驳她？你身为贵族的风度和荣誉感呢？ 没等朱莉缓过气来，艾莉西亚又道：“我去清理下水道做好人好事去了，别跟着我！” 丢下这句话，艾莉西亚推开门，憋着口气就冲进了地下管道里头，只留下在原地目瞪口呆的朱莉。 去清理下水道？ 鬼才信你啊！ 竟然面不红心不跳地说这种低劣的谎话！ 表脸！ 朱莉抬脚想要跟上，但是一看那弥漫着恶臭的入口和长满青苔滑溜溜的路面，顿时又迟疑起来了。 这种地方……这种地方可真是…… 她是以五色鸟为族徽，高贵的安诺家族的人！她是贵族！她怎么能……怎么能够去这样的地方…… 朱莉几乎要在这恶臭的入口面前败退下去，可艾莉西亚的身影早已经消失在了黑漆漆的通道里，就连踩着水的脚步声都快要消失不见了。 那个叫肖恩的臭小子半夜来到这地方，肯定有古怪！ 但如果她再犹豫下去的话，就再也跟不上他了！ 朱莉一咬牙，撩起长长的宫廷裙，从裙子里抽出一柄轻巧锋锐的匕首，用力一划。随着“哧啦”一声，那除了好看之外就只有碍事的长裙，就这样被她改成了短裙——虽然是十分难看的短裙。 朱莉皱起眉头，厌恶地看了这破烂的裙子一眼，也不再多磨蹭，扯下鲸骨裙撑后就大步走进了地下管道里头，脚下的速度比起艾莉西亚来说，竟然还要快一些。 完全没想到抱着贵族风度不放的朱莉会跟着她走进下水道里头，于是在摆脱了朱莉的视线后，艾莉西亚就放慢了脚步，走得十分悠闲。 这地下管道里头，除了中间那条流淌着让人不忍再看第二眼的不明漂浮物的“河”之外，还有两条窄窄地供人行走的道路，虽然上头布满了滑溜溜的青苔，但对于基础数据堪比初级骑士侍从的艾莉西亚来说，完全不是问题。 有问题的是这曲曲折折的道路。 也不知道当初修建地下管道的人究竟是怎么想的，这地下的管道蜿蜒曲折，四通八达，就像是一座小型迷宫，让第一次进来的艾莉西亚险些迷了路。 但还好，艾莉西亚的探查术是无视障碍和幻象的，而地下管道里也偶尔有几根照明的火把，于是在她找准了那古怪的地下空间的方向后，就一路向前，除了偶尔走进死路折返之外，竟然没再遇到别的阻碍了。 花费了一个多小时后，艾莉西亚终于站在了那巨大的地下空间的上头，当她打开探查术低头向下望去时，她竟然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在地下管道的下方，那巨大空间里头的建筑，依然影影倬倬看不清楚，但直到艾莉西亚走到这里后，她才发现，在地下空间的深处，竟有无数淡绿色和淡蓝色的物品，甚至她还隐约看到了淡金色的影子！ 如果说淡绿色的物品，是象征着精良级，那么淡蓝色的物品应该就是精英级了，而淡金色…… “传奇……” 艾莉西亚喃喃着：“这里……竟然有传奇级别的东西？？” 在莫大的兴奋过后，艾莉西亚心中第一时间升起的，竟然不是贪欲，而是恐惧。 艾莉西亚十分清楚，隐藏着宝物的地方，往往也隐藏着危险，而其中被隐藏的宝物越是强大，那么被隐藏的危险也越是恐怖。 在这里，格拉格小镇的下方，如果只是藏着精良级的物品，艾莉西亚可能大喜过望，直接冲下去了；如果有精英级的物品，那么就是意外之喜，锦上添花……但是传奇级…… “传奇级啊……” 艾莉西亚喟叹。 在这些天里，艾莉西亚也没有少翻阅原身的记忆，同时也按照原身的记忆来跟引导小精灵对照，以便艾莉西亚更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处境和能力。而其中被艾莉西亚翻出来的，就有一件武器——教廷圣剑。 艾莉西亚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十分混乱的大陆。 因为在这大陆上，除了魔法师、骑士和牧师的区分外，还有传说中的魔族。 有魔族，当然也就有魔王，就好像有教廷就必然会有圣女。 在大陆上的众多传言中，魔王是为了灭世而来的。他力量强大，呼风唤雨，无所不能，比那些魔法师更神秘更恐怖，就连高阶骑士都挡不下他的一击。 关于魔王的记载，艾莉西亚看到过这样的一段话：“那一天晚上，他推倒了高山，填平了河流，将城市化作虚无。他唤来风雨，唤来雷电，将国家变作灰烬……他是魔王，是人类与世界的敌人！” 按理来说，能力这么叼爆的魔王大人，想要毁灭这片大陆应该就是分分钟的事，但如果大陆真被魔王玩完了，那就没她艾莉西亚了。 所以，魔王并没有毁灭大陆。而他不毁灭大陆的原因，却不是因为他不想，而是因为教廷的存在——准确来说，是“圣子”的存在。 是的，有魔王，有教廷，有圣女。 但拯救大陆的人，却是圣子殿下。而且更重要的是，这位圣子殿下，是个女人。 这种槽多无口的感觉。 算了不去管它，总而言之，正因为要对抗魔王，所以很久以前的高魔时代，教廷和魔法师们就花费了数年，搜刮了大陆上所有的顶级材料，做出了一件武器，那就是圣子殿下手中的“圣剑”。 关于这圣剑是如何叼爆，书上又是怎么赞美它的暂且不提，关键是，当艾莉西亚指着书籍上圣剑的图片，向引导小精灵询问圣剑的级别时，引导小精灵十分无情地告诉她——这只是一件金色传奇级别的物品而已。 被教廷奉若之宝，数代流传下来，保管得严严实实的圣剑，都只不过是一件金色传奇级物品……那么这一件呢？这一件埋藏在格拉格小镇的下方的传奇物品，又是从什么时候流传下来的？其中又藏着怎样恐怖的危险？ 只要想想自己每天生活睡觉的地方埋了这样一个巨大的“炸弹”，艾莉西亚就感到头皮发麻。 可是……就这样离开吗？ 总觉得有点儿不甘心啊。 虽然理智告诉她，离开这里，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好的，但是……宝山就在眼前，她空手而归就算了，难道连看都看不上一眼么？ 艾莉西亚看着脚下，愁眉苦脸。 好像去看好像去看好像去看好像去看好像去看好像去看好像去看好像去看…… 艾莉西亚不知不觉鼓起了脸，眼巴巴地看着下头无数件这样颜色那样颜色的东西，心里头就像有爪子在挠。 “我……就去看一眼……真的，我就看一眼！” 艾莉西亚这样跟自己强调。 “我就去看一眼，远远地看一眼，绝对不会手贱过去拿！” 所以……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对！这样就可以了！ 艾莉西亚下定决心，就开始找起了地下空间的入口来。 因为有探查术这么个神技，只不过是几分钟，艾莉西亚就找到正确的入口，掀开地下管道一旁的石壁，露出了黑黝黝的只容一个人进去的洞口。 要不要进去？ 唔，这个是肯定的，不过让她找个火把先。 就在艾莉西亚扭头打算摸个最近的火把时，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哼，还是被我找到了吧！” 艾莉西亚：“……” 这是怎样的一种精神！ 这是怎样的一种情怀！！ 她都要感动哭了好吧！！ 艾莉西亚无言以对，扭过头去，看着“河”对面的朱莉，嘴角忍不住一抽。 只见在远处火把那黯淡的照明下，此时的朱莉早就没了她一直强调的“贵族的矜持”“贵族的风范”或是“贵族的什么鬼”，现在的朱莉，一身长裙成了短裙，向来梳得一丝不苟的金色长发披散在肩上，呆毛乱翘，脸色通红，额头上也有隐约汗渍，狼狈得就像被人打劫过一样。 可朱莉却是完全没有察觉，只是洋洋得意地抬着下巴，看着艾莉西亚，道：“我告诉你，别想轻易甩开我，除非你答应接受我的资助，成为我的预备骑士！你想想，这明明对你没有坏处，不是吗？” ——你好烦哦！ 艾莉西亚翻了个白眼，但还不等她说话，对面的朱莉就迫不及待地跳过“河”。 ——欸？等等！ 瞥了一眼脚下的青苔，艾莉西亚心中有不好预感。 而下一刻，预感成真。 没有注意到脚下的青苔，朱莉脚下一滑，身体一晃，眼看就要掉进身后的“河”里。朱莉脸色大变，生生在半空扭过身来，向着另一边，也就是艾莉西亚扑了过来。 不算轻的重量猝不及防扑在艾莉西亚的身上，艾莉西亚一个没站稳，脚下也是一滑，就向后倒了下去，而恰巧，艾莉西亚的身后，正是她找到的地下空间的入口，而更巧的是，这个入口，是一个向下的滑梯。 于是，艾莉西亚就这样，跟朱莉一块儿，咕噜咕噜地从那滑梯滚了下去，好一会儿后才噗通两声，一前一后地落入了地下水中。 当艾莉西亚落入地下水的第一刻，就被那冰冷刺骨的地下水冻得一个激灵。她呛了口水后，慌忙憋气，用手脚扒拉着，调整了一下方向，浮上水面。 “还好我会游泳。” 艾莉西亚苦着脸想着。 “不过这地下水也太冷了吧？” 艾莉西亚浮在水面上，扭头四顾，这才发现不远处就是实地。 被冻得不行的艾莉西亚连忙游了过去，抖抖索索地爬上岸，而直到艾莉西亚站在岸上后，朱莉才有气无力地游过来，颤抖着手爬上来。 艾莉西亚脱下外衣，一边拧水一边看着朱莉，幸灾乐祸道：“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跟着我乱跑！” 朱莉坐在地上，抬头瞪了艾莉西亚一眼，但却罕见地没有回嘴。 艾莉西亚一怔，接着不知哪儿来的微光，仔细地看着朱莉，这才发现朱莉面色青紫，气息微弱，好像过一会儿就要断气了一样。 艾莉西亚迟疑道：“你很冷？” 朱莉抖了半天后，这才咬牙，一字一顿道：“你·说·呢！” 体质十五点比牛都强壮的艾莉西亚表示完全没有压力。 艾莉西亚没再说话，自顾自拧着外套，直到把手里的外套拧得半干后，这才用力一抖，披在朱莉的肩膀上：“呶，外套借你，虽然没什么大用，但应该会暖和一点。” 朱莉肩上一沉，那带着几分艾莉西亚的温度的外衣就落在了她的肩上。她抬头看着艾莉西亚，愕然瞪大了眼：“你……” “你不是……”朱莉喃喃道，“你不是……讨厌我吗？” “对啊！”艾莉西亚瞪着朱莉，“你简直不能更烦！” 朱莉：“那你——” 艾莉西亚：“但这跟我借你外套有什么关系？” 朱莉呆呆地看着艾莉西亚，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没再理会朱莉，艾莉西亚直起身来，扭头观察着这个地下空间。 “现在最重要的……果然还是要先找到出路啊。” 在艾莉西亚身后，朱莉抓紧了肩上的外套，慢慢低下头来，又一次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咙，眼中浮出的神色复杂难言。 第21章 chapter.20 艾莉西亚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朱莉的小动作，只是专心致志地打量着这个比地下管道还要深的地下空间。 这个空间如果只是用肉眼来看的话，是看不了多远的，因为这地下空间的四面石壁上虽然布满了散发着微光的古怪苔藓，让人不至于成了个睁眼瞎，但那光芒还是太过微弱了，所以艾莉西亚只是随便瞥了两眼后，就打开了探查术，瞧了好一会儿后，这才找到了正确的前行方向。 “喂，你怎么样？还活着吧？”艾莉西亚低头看着似乎还在隐隐发抖的朱莉，道，“该走了，落下的话我可是不会管你的！” 像是猛然从什么回忆挣脱，被艾莉西亚的话打断了思绪的朱莉狠狠瞪了艾莉西亚一眼，勉强站了起来，再次回复了一脸“贵族式”的矜持傲慢模样，冷冷地哼了一声，一副“我不跟你一般见识”的样子。 ——都一副落汤鸡的模样了，还不忘端着架子……这是何等的执着何等的精神啊！ 不过话说回来，这也正是朱莉一贯的表现。 艾莉西亚撇了撇嘴，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向着选定的方向，大步向前，毕竟艾莉西亚早已经知道，在她的前方并没有别的什么东西和危险在等待着她。 但是这一举动，落在朱莉的眼里，却是肖恩底气十足地闯进一片朦胧恐怖的幽暗里，那样坚定又毫不犹豫的脚步，让朱莉瞬间抛弃了肖恩是个愣头青的猜测，转而开始怀疑肖恩对于这片地下区域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可是，直接向这小子询问吗？ 以己度人，朱莉觉得这家伙肯定不会告诉她什么，所以她开始梳理起这一件事情的始末，试图从中找到些什么。 首先，朱莉是在肖恩翻墙出门的那一刻，就跟上了他的。她之所以能够反应这样快，是因为她身上的一件一级魔法物品，奥蕾拉的凝视。 在这件魔法物品里，储存了两个一级魔法，一个是“初级警戒术”，一个是“初级追踪术”。这两个魔法，每天都能够施展两遍，也就是说这件魔法物品一天能够施展四次一级魔法，因此这件“奥蕾拉的凝视”在众多的一级魔法物品中是十分珍贵的了，甚至比得上一些二级魔法物品。如果不是因为这件魔法物品是她母亲留给她的遗物，那么这样珍贵的魔法物品是绝对轮不到她的。 而她就是靠这件魔法物品屡屡追上肖恩的。 那么为什么朱莉这样执着地要肖恩成为她的骑士？ 这还要从头说起。 现在，距离阿卡加公国开国已经有四百多年了。对于许多的国家来说，四百多年正是它们欣欣向上生机勃发的时候，但遗憾的是，阿卡加公国却似乎已经开始衰落了。 这样的衰落，直接反应在了公国骑士的晋升率上。 阿卡加公国积弱多年，在最近的一百多年里，竟然只出过一个高级骑士——那就是斯卡路大公的兄弟，特莱恩大人。如果特莱恩大人能够留在国内，约束公国内那些奢靡得开始腐烂的贵族们也就算了，也算从另一个角度扶住了阿卡加这个摇摇欲坠的公国，但问题是，因多年前的王位之争，特莱恩大人跟斯卡路大公彻底撕破了脸皮，在斯卡路大公继位后就离开了公国，多年都不曾公开露面，更别说去约束那些醉生梦死、毫无上进心的贵族们了！ 所以，虽然前些时候阿卡加公国的军队出乎意料地打退了巴加沙帝国的东部军队——虽然朱莉的确是阿卡加公国的人，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认，在这件事上，对于公国外公国内的人来说，都是出乎意料——叫公国的民众们似乎看到了再次崛起的曙光，但事实上，阿卡加公国的衰败几乎是已经注定了，这从阿卡加公国中越来越少的正式骑士里可以看出来。 而这样的境况，对朱莉来说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是阻拦在她前方的那些人被先天因素限制，无法招揽太多的骑士，无法通过骑士获得更恐怖的助力，所以也无法对她造成更多的阻碍；而坏处就是她也像那些人一样，无法得到来自于骑士的支持和后援。 那么，要从阿卡加公国之外招揽骑士吗？ 这就更不可能了。 能够晋升为正式骑士的人，都会得到自己王国国君的敕封，从一个平民一跃为贵族。对于这样的人，她又拿得出什么筹码来诱惑他们来为她效力？难道是阿卡加公国的名头？ 如果阿卡加公国的名头有用，她又何必招揽公国外头那些居心叵测的骑士们？ 所以，就只能这样了么？向这个恶劣的世界和她令人憎恨的身份认输？ 不，怎么可能！ 在她的人生里，从来都没有认输这两个字！ 于是，她跨越大半个公国，来到这个偏远的小镇里，寻找她未来的骑士。 而最初被她锁定的人，就是奥雷·布莱恩。 奥雷·布莱恩，男爵之子，以十六岁的年纪成为了高级骑士侍从——无论是从身份还是从天赋来看，他都有足够的资格成为她未来的骑士，所以她听闻奥雷游历回来后，就立即来到了格拉格小镇，就怕有别的人也看中了这奥雷·布莱恩，抢走她未来的骑士。 但到了格拉格小镇后，她却改变主意了，因为她并没有见到那位奥雷·布莱恩，也因为她觉得，那位男爵的没有显露过丝毫名声的二儿子比奥雷更值得她的投资。 虽然，这位肖恩·布莱恩幼稚愚蠢得可笑，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天赋似乎并不弱于他的大哥，而且她也完全没有被拒绝就认输的习惯，所以就算肖恩·布莱恩再三拒绝她的招揽，但也只能让她更想要他成为她的骑士。 因此，每一天，她都会在肖恩的身上施放一个初级警戒术，以便于追踪他。 而恰好，这天晚上，肖恩的诡谲行踪被她发现了端倪，于是她好奇之下就跟了上来，直到她跟肖恩因为偶然而来到了这个地下区域。 但，真的是偶然吗？ 这个地下区域，到底是怎样形成的，又有些什么东西？而肖恩对于这片地下区域又知道多少？ 朱莉看着前头人的背影，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可还没等她想多久，一直在前头响起的脚步声就停了下来。 “怎么了？” 朱莉抬起头来，而下一刻，她瞳孔一缩，彻底呆在了原地。 第22章 chapter.21 朱莉瞳孔一缩，彻底呆在了原地，良久之后，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艰难道：“这是……什么？” “为什么这里会有……深渊？” 是的，深渊。 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通往隐藏着无尽罪恶和恶魔的绝地！ 在那里，有着许许多多人间所无法见到的奇景，但也有许许多多人间所无法想象的危险和罪恶。 但在这里……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深渊？ 想到那流传下来的无尽险恶的传说，朱莉眼中带出了一些惊慌，但依然让自己强自镇定下来，小心翼翼地向前两步，向下望去。 当她从深渊的边缘忐忑地探出头来时，在那极深的深渊处，似乎传来了窃窃的笑声，而后，暗红的火焰翻卷起来，那连目光的尽头都无法触及的火舌却像是舔舐到了朱莉的额发，让她悚然后退了几步，好一会儿后才回过神来，冷汗涔涔。 竟然……竟然是真的？！ 这里竟然真的是深渊么？！ 朱莉不由得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艾莉西亚，想要知道她的反应，但叫朱莉惊愕的是，艾莉西亚却像是全然没有看到脚下的深渊，反而抬头望着上方的空洞处，脸上是纯粹的好奇和赞叹。 ——这家伙在看什么？ 朱莉顺着艾莉西亚的目光望去，但就算她将眼睛都看酸了，也没有在上方的地穴洞壁上发现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 “你在看什么？”终于，朱莉忍不住开口。 艾莉西亚奇怪地看了朱莉一眼，道：“你看什么我就看什么啊！” 说着，艾莉西亚就要迈步走向两人身前的那深渊。 朱莉吓了一跳，伸手拉住艾莉西亚，声色俱厉，“你是傻子吗？面对深渊你都敢向前走？你难道不知道步入深渊的，都将成为恶魔的食物？！” “什么？”艾莉西亚愣住了，“深渊？” 她茫然地向脚下望去，但是映入她眼中的，却并不是朱莉所看到的恐怖深渊，而是一条笔直向前的大理石路，可这条大理石路却并未向前延伸多远，最多不过是在两百米左右，这条大理石路又分为左右两条，依照一个完美的圆形绕了过去，而在被这大理石圈出的圆的中心，就是一座塔。 一座梭型的、地下的浮空塔！ 它就像是神灵的杰作，像是亘古就存在的神秘，突兀地出现在了艾莉西亚的面前，夺去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艾莉西亚才深切地体会到，这是一个存在着魔法的世界。 是的，这是一个存在着魔法的世界。 无论是恶俗的魔王与教廷的千年之战，还是为了奇葩的“谁的血统最高贵”而打着“神圣”之名连年战争的巴加沙帝国与东卢平原诸国联盟……对于这些，艾莉西亚都是知道的。 但它们离她太远了。远得就像她上一世听过的开天辟地的盘古和捏土造人的女娲。 上一世的她听着这些传说长大，震撼于那样翻云覆雨的威能，但却从来没有带入过自己的现实世界。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或自己的世界会出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比如说飞檐走壁的大侠，或者是索命的恶鬼——她都没有想过。 而这样的“务实”的心态也延续到了这个世界。就好像她明明知道这个世界有骑士，有魔法师，有教廷和神职者，甚至在她来的第一天就见识到了神术的产物圣光镜。但就算这样，她却依然没有想过属于她的世界会出现什么“不科学”的事情。 系统科学吗？ 在她看来，还是十分科学的。毕竟万用系统自报家门，是属于高维度位面的高科技产物，虽不明但觉厉，而且以她微薄的科学知识，也勉强能够分辨，万用系统走的路子，的确是“科技”没错。 那么骑士这个职业科学吗？ 当然也是科学的。 科学地锻炼身体，科学地激发潜能，科学地利用未知的能量。就连武技剑技等，在艾莉西亚看来都是属于“激发能量的一种方式”而已，就像是使用电能的电器等等。把“电能”换成“血脉的力量”，把“电器”换成“人体”……看，一切不都解决了吗？开发世界借助外力的科学，跟开发人体潜能的科学，有什么不一样？ 这不都是科学的一种吗？ 一切都能够用科学来解释，一切都能够自圆其说，不是吗？ 而这样的想法，一直持续到这座巨大的塔浮现在她的面前。 直到这座浮空塔出现在她的面前！ 面对这样的一切，她能够用什么来解释呢？ 科学吗？ 不，她微薄的知识，根本不足以支撑她来用科学解构这座浮空塔的存在。 那么……这就是魔法了吧？ 这样的神奇得近乎神迹和奇迹的存在……也只有那神秘莫测的、激动人心的魔法能够解释这一切了吧？！ 在这一刻，艾莉西亚感到自己每一根毛发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兴奋得尖叫，来自于对未知的知识的追求和碾压一切的力量的崇拜，让艾莉西亚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上前，想要冲入这座浮空塔中，再把自己化作巨大的海绵，迫切地吸收这一切的知识，探索一切的未知和力量，就连原本让她心惊肉跳的传奇级物品都在这一刻被她抛在了脑后。 可她只是向着这条通往未知和力量的浮空塔的大理石路上踏出一步，她就被一旁的朱莉拽住了。 “你是傻子吗？”艾莉西亚听到朱莉这样说，“面对深渊你都敢向前走？你难道不知道步入深渊的，都将成为恶魔的食物？！” 直到这个时候，艾莉西亚终于发现，她跟朱莉看到的，似乎并不是同一样东西。 为了验证这一点，艾莉西亚试探道：“深渊？那……塔呢？你没看到塔吗？” 朱莉皱眉，心中升起了怀疑，不禁又一次向着艾莉西亚原来目光所及处望去，但结果依然是——什么都没有。 看到朱莉摇头，艾莉西亚顿时更奇怪了，心中也不由得犹豫起来。 到底谁看到的才是真的？ 艾莉西亚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同时她也不敢无视朱莉的话，所以最后，她一拍脑门，打开了探查术。 当探查术打开后，艾莉西亚又一次进入了那淡蓝色的视界。 而直到这个时候，艾莉西亚在特殊视界里远远看到的那些虚虚实实的构线和深深浅浅的光芒，也终于在真实的世界里一一找到了对应所在。 ——她所看到的是真实。 又或许是一部分的真实。 那么朱莉看到的就完全是幻觉了吗？ 事关小命，艾莉西亚不敢轻下决心，于是她在身上掏掏摸摸，搜出了一盒火柴。 没错，真的是一盒火柴。 事实上艾莉西亚从来没想到，在这个古古怪怪的、像是中世界又像是异世界的地方，竟然还会有火柴这个东西，所以当艾莉西亚在杂货店第一眼看到这么个“奇妙”的小东西后，就果断地把它凑了个99盒，买了下来，塞进了自己仅有八格的背包里。 原本引导小精灵还在嘲讽她买个火柴都有强迫症，但……瞧，这不就用上了么！ 艾莉西亚将火柴盒里头的火柴都倒在手心，掂了掂，扬手一洒，那些小小的火柴棍顿时呈扇形撒了出去，在空中飞了一会儿——这并没有什么问题——而等到它们下落的时候，异象终于出现了。 只见一部分落在大理石路面上的火柴，就那样轻轻地落在上头，静静地呆着，而飞出了大理石路面所在的火柴，却是在落在地面上的那一刻，诡异地消失不见，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 难道……在大理石路面外头的地方，也就是火柴消失的所在，就是朱莉口中的“深渊”么？ 艾莉西亚若有所思，用探查术向下望去，但出乎意料的是，呈现在她面前的，却并不是无尽的空洞，而是一片同路面没有区别的虚影。 艾莉西亚不仅感到一阵头大：为什么这个探查术就不能更好用一些呢？ 艾莉西亚贪心不足地暗自嘀咕，而朱莉却是眼睁睁地看着那把洒出的火柴，一部分诡异地悬浮在了半空中，一部分则向着无尽深渊落下，没多远就莫名地自燃起来，最后燃烧得只剩下一缕黑烟冲出深渊，化作一个诡笑的骷髅头散开。 朱莉一抖，忍不住又后退了几步，感到这个黑暗的地下空间越发恐怖起来。 这一刻，朱莉忍不住想要靠近一旁的艾莉西亚，好像唯有这样才能稍稍驱散她心中的恐惧，但只要还有一丝理智在自己脑子里，她就决不允许自己向艾莉西亚——或者说向任何人——做出这样示弱的举动。 可是…… 朱莉：这里果然还是好恐怖tat！ 是坚守自己的尊严，还是向着这个黑暗的恐惧屈服……不不不，这怎么是屈服呢？这明明是为了安全着想！身为一个有着高贵血统的贵族，不涉身危险的事和优先保住自己的小命是他们需要牢记的第一课。 所以……在这个可怕的地方，除了跑得快一点儿之外完全没有自保之力的她，向肖恩寻求保护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反正肖恩终究会成为她的骑士的。 已经偷偷站到艾莉西亚身后的朱莉这样想着。 艾莉西亚的沉思并没有进行太久，毕竟这里的确不是一个沉思的好地方，所以只是一小会儿，她就扭头去找朱莉：“喂，我们走——咦？” 艾莉西亚身体转了一百八十度，终于在身后找到了脸色有点讪讪的朱莉：“你什么时候去后头了？” 朱莉眼神闪了闪，抬着下巴，依然是盛气凌人的样子，但却没说话。 艾莉西亚也没在这种小事上纠结，瞬间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道：“走吧，我们要快点离开这里。”艾莉西亚声音低了些，嘀咕道，“希望能够在天亮前回去。” “好啊！”朱莉迫不及待地说着，但话一出口，朱莉又反应过来，“我们怎么回去？” 前头是深渊，后面是冰湖。除非她们有了魔法师的“浮空术”，否则是别想要往来的路回去了。 很明显艾莉西亚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她指着前头，说：“先去前头看看吧。” 朱莉目瞪口呆：“前……前面？”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朱莉轻轻咳嗽两声，只当做刚刚那尖锐的声音不是从自己嘴巴里发出来的，再一次像往常那样轻声慢语，拿捏着语调，道，“你准备怎……” 但还没等朱莉说完，艾莉西亚就已经在朱莉震惊的目光下一脚踩在了她眼中的虚空之上。 朱莉发誓，在这一刻，她心中罕见地冒出了一句脏话，如果不是从小就接受的良好教养，恐怕这个时候的她就不仅仅只是心里想想而已了。 但是……但是…… 卧槽这混蛋到底是怎么踩上去的？？ 难道说……这个肖恩不仅仅是“很有前途的骑士侍从”，而是一个法师？可是……不对啊，浮空术这个法术的基本要求是六阶高级魔法师，这个家伙怎么看都不可能是魔法师，更不可能是高级魔法师啊！大陆上都多少年没出过高级魔法师了！ 还是说……是高级魔法物品？ 也……不像啊…… 朱莉脑子里一片混乱。 艾莉西亚完全没有向朱莉解释的意思，只是头也不回地向她招了招手：“你说话太磨蹭了，等你说完话花都谢了。” 朱莉气歪了鼻子。 “哦，对了，我去前头探路，你别乱动啊，等我回来。”留下这句话后，艾莉西亚大步向前，在虚空之上疾走，就像是站在了朱莉所看不见的一座隐形的桥上，一小会儿就消失在了朱莉的眼中，只留下朱莉一个人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这个……混蛋！” 朱莉几乎捏碎了自己手里的扇子。 “你说等你就等你吗？哼！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值得我来等你？！” 朱莉心里无名火光，扭头就想要往回走，但在看到身后那幽深昏暗的来路时，却又僵在了原地。 良久，她低下头来，闷闷地踢着脚边的小石子。 “要快点回来啊……” 第23章 chapter.22 艾莉西亚跑得很快。 最开始的时候，她只是在大步走着，但没一会儿，她就发现这条大理石路似乎出乎意料地远，于是她脚步越来越快，最后由走变为了跑。 来时的□□已经渐渐隐没在了黑暗中了，而她身前的那座浮空塔却似乎并没有拉近一点儿距离。但面对这一幕，艾莉西亚的脚步却没有一点儿的犹豫，因为她十分清楚，她一直在向前走。 虽然肉眼无法分辨，但事实上，她的确在向前走。 而与此同时，艾莉西亚的心脏也是跳得越来越快，脑子里就只有一句话在反复出现：魔法！这就是魔法！！ 这就是魔法！ 这就是不可思议、强大，又神秘莫测的魔法啊！ 艾莉西亚心中越发雀跃，就连她无法学习魔法的这件事都无法浇灭她的兴奋之情。 因为崇拜力量，崇拜神秘，崇拜强大……这不就是人的本能么？ 虽然艾莉西亚可能无法掌控这样的力量和强大，但只要能够亲眼看到，见证这样的神秘的奇迹，就能够让艾莉西亚满足了——至少现在的艾莉西亚是这样想的。 艾莉西亚一路向前，渐渐地，她听到了水声。而她越是向前，那水声就越是巨大，终于，在那水流声轰隆如同雷鸣的时候，艾莉西亚终于意识到：这分明就是瀑布的声音！ 艾莉西亚猜的没错。 当她终于走到了这条直路的尽头，也就是分岔路的起|点时，她发现，被这条大理石路圈出来的完美的圆围住的，不仅仅是浮在半空中的那座巨大的梭型塔，还有梭型塔下方的一座巨大的瀑布。 是的，在紧接着“浮在地下的塔”之后，又出现了“地下的巨大的圆形瀑布”这样不可思议的存在。 而更不可思议的是，艾莉西亚完全无法找到这瀑布的水流到底是从何而来的：它就像是凭空出现在了她的面前，然后形成了这个巨大的瀑布！ 不可思议！ 无法置信！ 但在艾莉西亚反复打开探查术后，她却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这也是魔法！ 这仍然是魔法！ 说不出的激动的情绪在艾莉西亚的胸口激荡，让她心驰神往，让她热血沸腾，让她忍不住露出笑容——尽管她自己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笑。 但很快地，艾莉西亚又一次意识到一件事：她是无法学习魔法的。 当意识到这件事后，艾莉西亚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然后慢慢淡去，终于叹了口气，第一次因为这件人力所无法扭转的事流露出真情实意的遗憾。 到了这时，一直没有出声的引导小精灵终于开口，带着宽慰的语气道：“你不用感到遗憾，虽然你无法成为魔法师，但不代表这样的力量无法为你所用。” 艾莉西亚一怔，心中又是诧异又是振奋，追问道：“真的吗？” 引导小精灵肯定道：“真的。”顿了顿，它又补充道，“如果你能抓住那个机遇的话。” 艾莉西亚迫切道：“什么机遇？” 引导小精灵沉默了一下，道：“生与死之间的机遇。” 艾莉西亚愣住了。 引导小精灵道：“你看到那个瀑布和梭型塔了吗？那座梭型塔，叫做虚空塔。它是集合了末日时代之前所有出类拔萃的天才的力量和智慧、花费了半个雷德卡帝国的国力和整整三百年的时间，才出现在这个世界。严格来说，这座塔之所以会这样宏伟而震撼，并不是魔法的缘故，而是来自于炼金阵，和一个末日帝王的妄想。” “雷德卡帝国的最后一个君主，是一个十分狂妄的人，在他看来，坐拥整个奥克塔维大陆的他，是理所当然的神灵之子，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需要听从他的命令，当他命令远处的高山向他走来时，那么那高山一定要长出脚来，走到他的面前，然后卑微地匍匐下去。” 艾莉西亚忍不住道：“这怎么可能？” 引导小精灵道：“不，这有可能。而实现这个可能的最大的落点，就在这座虚空塔上。虽然因为半沉睡的缘故导致我并不十分清楚那个年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事实上，这座虚空塔，就是雷德卡帝国的最后一个君主，为了突破人与神灵的界限，从‘神灵之子’变作真正的‘神’而耗费国力，制作出来的。但最后，很遗憾的是，这座虚空塔在制成的那一刻，就因为不明的原因而隐没在时间与空间的间隙中，不知去向，而那位君主也因他的狂妄和自大而死于一场内乱中，从那之后，连年的动乱让世上的绝大部分人都失去了对这座虚空塔的资料，于是这座虚空塔就成为了雷德卡帝国最后的传说。” “你看到你不远处的那座瀑布了吗？那事实上并不是瀑布，而是时间乱流。” 艾莉西亚道：“时空乱流？” “不，”引导小精灵道，“是时间乱流。虽然有时候时间和时空是交错存在的，但在这里并不是，至少你眼前的并不是。” “每一个位面都有每一个位面的力量规则，他们有时候是相近的，有时候是相反的。而在这个位面里，这样的瀑布就是因为时间与空间的扭曲，通过特殊的途径后，在你的眼里化作了这样的瀑布，但事实上，它并不是瀑布，也不是能够摸得到的切实存在。” 艾莉西亚听得糊里糊涂，脑子里一会儿是虚空塔，一会儿是炼金阵，一会儿又是雷德卡帝国的最后一个君主，一会儿又是时间乱流。 艾莉西亚拍了拍脑袋，把那些想不通的东西抛出脑子里，直指自己最关心的东西，道：“那你说的机遇又是什么？” 引导小精灵道：“你看到那时间乱流形成的瀑布了吧？跳下去，这样的话，你会有亿万分之一的可能穿过时间乱流，进入这个虚空塔中，获得虚空塔的中枢。只要你能够得到虚空塔中枢，那么就相当于你得到了虚空塔，也就相当于完成了雷德卡帝国最后一个君主的最大的梦想：以人类之身，拥有神灵之力。” 艾莉西亚沉默了一会儿，道：“那剩下的可能呢？” 引导小精灵道：“被时间乱流抛到未知的时间和年代，或者直接陷入时间乱流，和时间乱流化作一体，湮灭作为‘艾莉西亚’的你的存在。” 艾莉西亚苦笑一声，长叹一口气，最后再看一眼那宏伟而震撼的虚空塔后，终于扭过头去，恹恹道：“我还是去找出路吧……” 她向往强大的力量，也曾经激动又羞怯地梦想自己有像神灵一样翻手云覆手雨的力量，但艾莉西亚同样也很清楚，她之所以追逐和渴求力量，最大的原因其实并不是对力量的向往，而是对“生”的向往。 因为不想在这个世界毫无自保之力，不想轻易地死在这里，所以她才追逐力量。 虚空塔的力量的确足够恐怖——艾莉西亚充分相信，这座凝结了一个时代的智慧和一个时代的力量的心血结晶拥有绝对恐怖的力量——但里面蕴藏的危险也足够恐怖。 但她是为了活着而追逐力量的，而不是因为追逐力量而活着，如果本末倒置的话，那还有什么意义？ 再说了，贪心不足蛇吞象，她艾西莉亚可不想做那条被撑死的蛇。 这点儿自知之明艾莉西亚还是有的。 所以说……她看到的那个代表着传奇级物品的淡金色光芒，就是虚空塔的控制中枢的……不不不，都说了不要去想了！ 艾莉西亚狠狠心，把虚空塔从脑子里清空，扭头拐向了一边，绕过这座虚空塔，沿着这条大理石路继续向前，寻找出路。 而艾莉西亚的付出也没有白费。在花去了近三小时后，艾莉西亚终于在某个角落找到了一条斜向上的一人高的通道。当她用探查术确定了这条通道的确能够通向地面后，艾莉西亚长吁口气，终于放松下来。 还好还好，不用徒手挖路了。 记住这条通道的位置后，艾莉西亚折身回返，去找另一头的朱莉。 回程的路总比来时的要快，这一回，只是半个多小时，艾莉西亚就踩着那条只有她能看到的大理石路面回到了朱莉面前。 在看到艾莉西亚出现的那一刻，朱莉眼睛一亮，脸上浮出高兴的神色来，但马上，她又板起脸来，向艾莉西亚点了点头，一副“我还在生气快来跟我道歉”的样子。 可惜艾莉西亚完全没有注意，只是一边擦汗一边有些气喘，道：“我找到出路了。” “真的？”朱莉立即把刚刚的生气给忘了，兴奋地看着艾莉西亚，“我们可以离开这个该死的鬼地方了？！” “对！”艾莉西亚点点头，“跟我走。” 艾莉西亚转身就走，可在她身后的朱莉神色大变，伸手捉住艾莉西亚的手，脸上浮出了难以言喻的表情。 “怎么？”艾莉西亚回头，看着朱莉这样的神色，顿时愣了愣，但下一刻，她眼里就浮现出诧异和幸灾乐祸的笑来，“你不是……害怕吧？！” “谁害怕了？！” 朱莉立即炸毛，愤怒地看着艾莉西亚，抬脚就要跟上艾莉西亚，但她只是稍稍前倾一下|身子，肩膀就微微抖了抖，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似地，蹬蹬后退了好几步。 艾莉西亚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得前俯后仰，就差满地打滚。 朱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终于忍不住自己的冲动，一时没管住自己的手，让手里的折扇就那么飞了出去，敲在艾莉西亚的脑袋上。 “嗷！” 可恶！ 恹恹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艾莉西亚不忿地鼓着脸暗自嘀咕，而朱莉则站在另一边叉腰看她，一脸的洋洋得意。 艾莉西亚看着这样的朱莉，怔了怔后，这才愕然发现，这样得意和高兴的神色，竟是她从没讲过的鲜明生动，就好像……整个人都活过来了似地，而不是往常那样，好像嘴角扬起的每一个弧度都是精心设计好的冷漠僵硬。 朱莉她……长得倒是挺好看嘛！ 不过……好像……总觉得哪里有点奇怪。 艾莉西亚想了好一会儿都没想出奇怪的地方在哪儿，反而是想出了一件好玩的事来。 艾莉西亚眼珠一转，脸上顿时浮出两分坏笑来。 “好了，我们该走了！害怕是没有用的，要鼓起勇气克服自己的恐惧才是啊！” 艾莉西亚假惺惺地说着，向前两步站到朱莉面前，双手扶在朱莉的肩上。 “你也不想一直呆在这里吧？” 朱莉神色有几分动摇，于是艾莉西亚趁胜追击，道：“不过如果你的确害怕的话，我倒是有个好办法。” 朱莉的脸又一次红了起来，但还没等她大声道“我才不害怕呢”，艾莉西亚就伸出手来，一手扶着朱莉的后背，一手捞向她的膝弯，竟就这样把朱莉抱了起来。 艾莉西亚嘿嘿笑着：“这样我们就能走快点了。” 朱莉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确切来说，她在被艾莉西亚一个公主抱抱起后，脑子里就变成了一片空白，直到艾莉西亚踏上了大理石路面，向着虚空塔走了好一会儿后，朱莉才终于回过神来，羞耻、愤怒、屈辱、抓狂等等表情才浮现在她的脸上。 “你……你……竟然……”朱莉甚至都忘了挣扎，伸手拉着艾莉西亚的衣襟，瞪着艾莉西亚的眼里像是要喷出火来，“你竟然……竟然敢抱我？！” 也不知道是过于羞恼还是过于愤怒，朱莉一时间竟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这一刻，朱莉的脑子里无数的画面闪现，一会儿，是她衣衫破旧的妈妈抱着年幼的她泪如雨下的样子，一会儿，是她的父亲看着她的高高在上的冷漠眼神，一会儿，又是她名义上的“母亲”透过来的讥嘲笑意…… “朱利安……” “我可怜的……” …… “朱利安，这就是朱利安？呵，倒是长得不错呢，没想到一个平民之女，竟然能够生出这么俊秀的……女儿……啊，对了，记着，以后，你就是朱莉，不要让我再听到朱利安这个名字。” “记住你母亲大人的话了吗？从今以后，你就是朱莉。” …… “对不起……” “对不起……朱利安……作为你的母亲，我竟然不能保护你……我……” “原谅我……” …… “我不是朱莉！我是朱利安！” “你们不是我的母亲，也不是我的父亲！” “让我回去！我不要留在这里！让我回去！！” …… “不知进退，果然是平民的低劣血脉！” “来人，把他关起来，什么时候不闹了，再放出来！” …… “原谅我……” “我可怜的……儿子啊……” 朱莉心口猛地烧起了一股怒火。 而事实上，这样的怒火在她，或者说在“他”来到安诺家族后，就一直在他的心中燃烧着。 但他将这样的怒火压下，强迫自己忘了它，然后让自己更快地融入那些贵族，让自己更好地掌握那些规则，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借助这些曾让那些蠢货引以为豪的力量，将他们送入地狱！ 所以他其实早就习惯了被当做女人来对待。 事实上，他也一直催眠自己他的确就是个女人，但是…… 但是啊—— 在这一刻，朱利安所有的表情和谋虑都土崩瓦解。 他甚至不顾他现在就在他以为的虚空中，伸手用力推开了艾莉西亚。 在这猝不及防下，艾莉西亚也没有抱住朱利安，竟就这样滚出了她的怀里，甚至离开了那大理石路面，向着一旁的无尽虚空落下。 艾莉西亚大惊失色：“喂！你——” 而朱利安也直到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他在一时冲动下做了什么。 可恶！可恶！可恶！！ 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朱利安心中充满了不甘、愤怒、懊悔还有绝望。 ——难道……他真的要死在这个地方？ 他还没有报复那些人，还没能踩在那些人的头上，还没能用他们曾经望向他的讥嘲眼神向他们投去……他还有那么多没做完的事……他怎么能死在这里？！ 他怎么能死在这里？！ 朱利安努力向上伸手抓去，但手上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抓住。 一如他的人生。 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这一刻，时间无限地拉长，长得化作了他整整十四年的人生。 从牙牙学语懵懂无知的他，到遭逢大变、同他的母亲一块儿搬入险恶的贫民窟的忐忑的他，到病中垂死的母亲撑着一口气将他送入了安诺家族的惶恐的他……还有……还有那么多的不甘、愤懑、悲悸、苦闷……和绝望。 最后的最后，他看到七岁的他站在钟楼上，看着脚下这个繁华却暗藏着腐坏和糜烂的城市，暗自发誓：总有一天，我会站在最高的地方，将所有漠视我、瞧不起我，和厌恶我的人，统统踩在脚下。 他会站在世界之巅。 他会站在所有人都只能卑微仰望他的地方。 但是…… 他…… 这一刻，朱利安好像听到了风的声音，那样的风从过去吹向现在，将那些尘埃卷席了过来，掩住了他的面容，让他竟然有一瞬间的哽咽。 “我——” “喂！我说你啊，知道自己弱不禁风就不能小心点儿嘛？！” 一个抱怨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然后一只手伸了过来，牢牢地抓住了他。 朱利安向上望去。 他看到艾莉西亚那张雌雄莫辩的脸微微鼓起，十分不满地看着他，嘴里嘟囔着抱怨道：“你真是好麻烦啊！” 朱利安怔怔地看着艾莉西亚，不知怎么的，突然就笑了起来，低声道：“那你为什么要救我？只要你放开手，我就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再也不会烦你了。” 艾莉西亚一怔，似乎是很认真地考虑起来，而朱利安也看着艾莉西亚，似乎是在等待着她的答案。 好一会儿后，艾莉西亚才用试探的目光望着朱利安，道：“我们打个商量怎么样？我救你上来，你再也不要来烦我了怎么样？很划算吧？” 朱利安沉默了一会儿，脸上的笑容突然变得异常灿烂。 “休——想——！” 朱利安反手抓住了艾莉西亚的手，略带着几分咬牙切齿道：“你别想甩掉我！” 艾莉西亚愤愤地哼了一声，手上用力，把朱利安拉了起来，让他站在了那大理石路上。 而不同于能看到路的艾莉西亚，朱利安只感觉自己站在了虚空之上，脚下是一看就让人眼晕的深渊，那来自深渊恶魔的窃窃笑声则在他耳畔徘徊，挥之不去。 朱利安僵在了原地，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艾莉西亚瞥了朱利安一眼，几乎想要把这个家伙丢在这里算了，但踌躇一下后，她到底拉住了朱利安的手，道：“败给你了……跟着我啊，别再乱来了！” 丢下这句话后，艾莉西亚拉着朱利安，专心走路，而在她身后，朱利安轻笑着，缓缓摇头，脸上的笑容不知道是自嘲还是无奈。 又是三个小时候，经历了千辛万苦才爬到地面的两人气喘吁吁地瘫在地上，满身狼狈，而此刻，黑夜渐隐，天空隐隐露出了晨曦的微光。 艾莉西亚十分没有形象地躺倒在地上，枕着自己的手，看着天色，喃喃道：“天快亮了啊。” 勉强维持着坐姿的朱利安顺着艾莉西亚的目光望去，轻声道：“还早着呢。” 这句话分明很轻，但又似乎饱含着说不出的意味，让它变得沉甸甸的。 艾莉西亚不懂得这是怎样的一种情绪，也没有深想这是什么，只是从字面意思来理解，于是心里生出奇怪来，扭过头来看着朱利安，道：“怎么会呢？” 艾莉西亚站起来，指着天边的云彩，道：“既然朝霞都已经出现了，那么一定很快就会天亮了！” 艾莉西亚深吸一口气，道：“今天……应该是个好天气吧！” 朱利安看着迎着阳光站立的艾莉西亚，不由得微微侧过头，避开了那过于耀眼的光芒，但脸上却露出了轻微的笑意。 “大概吧。” 他这样说着，声音消散在风里。 · 从那一天以后，似乎是碍于艾莉西亚救命的恩情，朱利安倒是真的没有再像以前那样无时无刻都在艾莉西亚面前晃悠了。 但取而代之的是，他老是在伊文面前晃悠，盯着伊文那一头像是月光一样的长发发呆，在艾莉西亚眼里，就是恨不得把这一头长发剪了做成假发戴自己头上。 更让艾莉西亚无法忍受的是，这家伙竟然还可以上手去摸那头漂亮的头发！ ——简直丧心病狂！ 她家小男仆的头发她都没摸过呢！这混蛋凭什么摸啊！ 不开心！ 从第一眼见到伊文后，就抱着“美人好萌好萌”“美人好美好美嗷”的艾莉西亚心中十分微妙。 于是，为了排解这样的微妙感，艾莉西亚抱着自己突飞猛进的实力和晋级到绿色的人物卡大杀四方，把格拉格小镇的所有恶棍们都揍了一遍，晋升到二级后，又冲去把布莱恩庄园里为数不多的初级骑士仆从揍了一遍，于是顺利晋升到三级。 当艾莉西亚晋升这三级时，运气倒是十分不错，摇出的随机属性点分别是4、5、4，于是艾莉西亚就按照体质六力量七的加点分配到了人物属性上，于是到了现在，加上装备和技能的加成，艾莉西亚的力量、体质、感知都是普通人的两倍有余，虽然因为基础太差和属性分散的缘故还比不上中级骑士侍从，但是比起初级骑士侍从来说，绝对是其中顶尖的存在了。 而且除了这一点之外，艾莉西亚倒是收获了一个意外之喜。 “鉴于宿主最近的努力和勤奋，本次升级额外奖励职业技能卡一张，以做鼓励。” 职业技能卡。 这无疑是艾莉西亚迫切想要的东西之一。 于是艾莉西亚兴高采烈地使用了这张技能卡。 “职业技能卡使用。” “得到技能：存在感淡化。” “存在感淡化：发动技能后，在主动攻击前不会受到任何感知力不如自己的人的注意。混入人群后技能加成300%，非攻击状态下不会受到任何人的察觉。主动技能，不可升级。” 艾莉西亚满头大汗，呵呵道：“这还真是……还真的是刺客的风范啊……” 只可惜她想要抽出威力强大的技能的准备泡汤了。 不过话说回来，她抽到的技能怎么基本都是辅助技能呢？ 为什么她就抽不出攻击型的技能呢？ 引导小精灵道：“看脸。” 艾莉西亚：“呸！” 溜溜达达地回到布莱恩庄园，艾莉西亚迎面就撞见了朱利安。 艾莉西亚一挑眉，准备忽略这家伙，可身形一动，就被人拦下了。 朱利安微微笑着看她，道：“你最近……在躲我？” 艾莉西亚：“……没有。”只是看你不顺眼而已。 艾莉西亚拒不合作，而朱利安倒也没死缠烂打，而是让开了道路，任艾莉西亚离开，只不过那微微笑着的狐狸脸和“高深莫测”的眼神总让艾莉西亚心中有些发毛就是了。 向前走了两步，越过朱利安后，艾莉西亚到底没能忍住，转过身来，道：“你最近总是盯着伊文做什么？不是打什么坏主意吧？！” 朱利安一怔，然后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原来如此。”他唇角的弧度扩大几分，眉头微挑，“你很在意那个小男仆？” 艾莉西亚理直气壮：“当然啦！那是布莱恩家的人嘛！你难道要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你来挖我家墙角？” 朱利安：“……” 朱利安转开了话题，淡淡道：“你不用担心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先不说他是个男人，根本不可能看上另一个男人——而且还是身为仆人的男人。 更重要的是…… “你知道银色的头发代表什么吗？” 艾莉西亚眨了眨眼，一脸的懵懂无知。 “银色的头发，象征着神灵的恩赐，和无暇的灵魂。”朱利安微笑着瞥了艾莉西亚的黑发一眼，语气忍不住又带上了几分嘲讽，“跟你那象征着邪恶的黑发倒是截然相反的两端。如果不是你的眼睛是琥珀色的，想来你早被当做魔王的转世给烧死了。” 魔王？转世？ “魔王还要转世？”艾莉西亚半晌后才反应过来，这是大陆上的传说之一。 传说，因为魔王来自黑暗与邪恶的深渊，所以他有着邪恶的黑色的长发和邪恶的黑色眼瞳。而又因为他的威能与黑暗同在，所以尽管有一代又一代的圣子同魔王艰苦斗争，但却永远都无法消灭魔王，只能耗费生命将魔王封印。而魔王则会在封印期间再度转生，直到找回自己的力量后才会再一次苏醒过来。 但…… 就算艾莉西亚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如果魔王真的转生的话，那肯定不会选择黑发黑眼啊！ 如果他选择黑发黑眼的肉|体来转生，那不是明摆着告诉教廷“我就是魔王酷爱来揍我”么？ 坚信这种传说，并且因此烧死无数婴儿的那些人，也是蠢得过分了。 而且从这一点上来看，那群烧死婴儿的人，可不见得比魔王仁慈到哪里去。 对魔王和教廷的千年之战嗤之以鼻的艾莉西亚，完全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随手把它抛到脑后，对着朱利安道：“黑色哪里不好了？耐脏！洗不洗都没人看得出来！这么省事哪里不好啦！” 朱利安：“…………” 朱利安深吸一口气，再一次无视了这个总是能找出奇葩理由来的混蛋。 艾莉西亚道：“所以，你那么关注伊文就是因为那头发的缘故？不像啊，我可没看出来你哪里向往光明和纯洁了。” 朱利安：“………………” 要冷静，朱利安，这个混蛋是你预定的守护骑士，你一定要忍住，一定不能一时没忍住把这家伙给弄死！ 朱利安淡淡道：“我关注他，是因为……我的母亲，也有那样月色的长发，也是那样……纯白无暇……” 艾莉西亚越听越奇怪，忍不住插嘴，道：“安诺夫人？可是……”可是安诺夫人她头发的颜色，应该不是月白色才对吧？她明明听布莱恩夫人闲聊时候说过，大家族里的夫人，一定要是纯粹的金发。因为金发象征着太阳和神灵的眷顾，金色越是纯粹的，那么就说明神灵的眷顾越是浓厚。 听到艾莉西亚的话，朱利安瞥了她一眼，道：“因为那不是我的母亲。” 艾莉西亚：“……欸？” 没有再跟艾莉西亚说更多，朱利安就这样离开了这条小路，只留给艾莉西亚一个背影。 艾莉西亚：“……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平静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 虽然朱利安是打着外出散心的幌子来到格拉格小镇的，但他到底只是过客，于是，很快地，就到了朱利安要离开的日子了。 而就在朱利安离开的前一天晚上，他来到了艾莉西亚的门前，敲响了她的房门。 第24章 chapter.23 当听到敲门声的时候，艾莉西亚正在脱衣服，空荡宽阔的屋子里除了她之外再也没有别人，而窗外漆黑无星——实在是颇有恐怖片的氛围。 艾莉西亚头皮有点儿发麻，而就在她犹豫着自己是当做没听到还是开口询问一下的时候，朱利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肖恩，你在吗？” 果然不是恐怖片！ 艾莉西亚吁了口气，一边喊道“等一会儿”，一边将胸前的白布再一次缠起来。 ——话说白色人种都是发育得这么早吗？有点儿麻烦欸！ 从原主开始发育后，每天起床都要重复这么个动作，麻烦就算了，而且……原主的胸至今没被勒平，绝对是人种优势啊！ 门外的朱利安有点儿不耐艾莉西亚的磨蹭，又一次敲了敲门：“肖恩？” “好的好的，等一会儿！” 艾莉西亚不再多想，草草套上那十分具有时代性的蕾丝边衬衫（男性用）后，就打开了门，探头看着门外的朱利安，奇怪道：“你这么晚过来做什么？” 朱利安看着艾莉西亚，目光慢慢向下，落在她胸前大喇喇敞开的衣襟上，意味不明地翘了翘唇角：“我终于知道你那轻浮的传闻是怎么来的了。” 朱利安暗自好笑：面对一位女性——虽然他是个假的——却以这样不修边幅不重风度，更不懂得男女的区别的姿态出现，难怪整个小镇都在“暗地里”传扬布莱恩家的二儿子轻浮浪荡。 当然，传闻是传闻，朱利安倒是十分清楚，就他的观察，这个肖恩应该是没有那种轻浮心思的，他只是完全不懂而已。而他不懂的，也不仅仅是这一点。 ——这样的人，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毫无阴霾地活到这个年纪的。 艾莉西亚顺着朱利安的目光，落在自己“衣领大开”的胸前，但却毫不在意——露出的这么点儿，别说她上一世见过的深v字领了，就连普通的小背心都露得比这多，所以艾莉西亚毫不在意地收回目光。 “那是因为他们轻浮的底线太低了！”艾莉西亚靠在门边，环抱双臂，懒洋洋地说道，“他们自己有病，难道还要我来该？” 朱利安不赞同道：“当一个人说你错了的时候，可能是那个人的问题，但当所有人都说你错了的时候，那么你就应该好好反省自身了。” 艾莉西亚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对啊，误入精神病医院的人大概也是这么想的。” 朱利安一时没听清，道：“什么？” 不想再在这件事上纠缠下去，艾莉西亚举手投降，道：“好了好了，你最大，你最厉害，可以了？你这么晚来到底有什么事？难道就是来跟我从人生理想谈到风花雪月吗？” 朱利安这才回过神来，想起了自己来的目的。 “事实上，我觉得，或许我们真的应该来谈谈人生理想。” 艾莉西亚：“……哈？” 朱利安伸手将门边的艾莉西亚推了进去，自己紧跟其上，然后反手关上门，微微笑着看着艾莉西亚。 艾莉西亚：“……” ——这……感觉……有点不对啊！ “朱莉……你……做什么？” 虽然知道对面那人跟她是一个性别的，但艾莉西亚依然后退了两步，默默拉远了两人的距离，以免在上演狗血八点档的时候不能及时逃离现场。 没有察觉到艾莉西亚心里铺天盖地的弹幕和脑补，朱利安看着艾莉西亚，微微笑道：“我明天就要走了。” 艾莉西亚含糊地应着。 朱利安：“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 艾莉西亚想了想，摇头。 朱利安微微挑眉，既不生气，但更没有放弃的意思，道：“那就换我来说好了……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 这还用说吗？当然是偏执狂啊！ 那执着的精神，简直感动全球！ 不过这也只是想想而已，面对一个妹子，艾莉西亚也没有说得太过直白，而是换了个委婉的说法，道：“大概是……有毅力吧。” 朱利安笑了起来：“是吗？我还以为你会趁机骂我呢？” 艾莉西亚干笑。 朱利安也笑着，但却不说话，只是看着艾莉西亚，直到把艾莉西亚脸上的干笑看成僵笑后，这才冷不丁地说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艾莉西亚：“……啊？” 这又是什么发展？ 艾莉西亚满脑子雾水，在她的对面，朱利安将金子一样的长发绾了起来，露出了修长的脖颈，而那同样修长的手指，也伸向了自己的胸前。 唉？咦？喂喂喂不不不……亲你这是在做什么啊！！ 别是玩献身的戏码吧？这太狗血了啊亲！而且她也没这个功能啊！ 艾莉西亚脑子里的弹幕暴增一倍，以风一样的速度刷屏，但在下一刻，这些脑补和吐槽统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无法言喻的震惊。 “这……这是……” 朱利安将手伸向了自己胸前，从自己衣领下拉出了一条蓝宝石项链，然后轻声念出了一个古怪的音符。 “ξp” 一阵若有若无的东西——或者说是“波动”——拂过了这个房间，然后，在艾莉西亚震惊的目光下，朱利安发生了轻微的、但不容忽视的改变。 只见那原本柔和的轮廓带出了几分凌厉，从一个依稀能够看出长大后的美艳的少女开始变化，慢慢定格为了一个虽然还带着几分艳色，但却已经能够明显分辨出性别的少年。 而与此同时，那白皙修长的脖颈也显露出了一个明显不属于女人的喉结。 艾莉西亚目瞪口呆。 艾莉西亚简直无法置信。 “你……你是个男人？” 这一刻，艾莉西亚觉得自己的声音好像有点儿破音，而自己的表情想来也应该是十分可笑。 ——她从来没想过，一直被她视作女人的朱莉，竟然是一个男人！ 不过……也难怪……难怪她没有发现，因为魔法啊！ 因为那神秘莫测的、让人无从下手的魔法，让她就算感知已经高达21点，但却依然没有看出，这个每天锲而不舍地跟在她身后的人，根本就不是女人！ 迎着艾莉西亚的目光，朱利安道：“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好了，我是朱利安·安诺，奥尔科特·安诺的……私生子。” 奥尔科特·安诺？ 那不就是……安诺家族这一代的掌权人么？ 作为掌权人的私生子，怎么混的这么……哦，对，安诺夫人还没死呢。 不过，作为私生子，被正室打压倒是蛮正常的，但是被当做女孩子养大，以女性的身份示人，还换了一个女人的名字……又是怎么回事？ 宅斗手段太清奇了吧？ 还是说有什么别的原因？比如说…… 艾莉西亚想到了自己。 但就布莱恩夫人的反应来看，她应该就是布莱恩家的孩子，没有什么狗血的“私生子认回父亲，正室不满打压”的问题。可关键就在于，她至今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她要扮作男人。 就好像她想不通，为什么安诺夫人要让朱莉——哦，不对，现在是朱利安——以女性的身份示人。 艾莉西亚呆呆地看着面前的朱利安，脑子里的疑问层出不穷，思绪忽远忽近。 而朱利安也并不急于解释，而是淡淡道：“我给你说个故事吧。” “在三十多年前……” 在三十多年前，有一个被月神赐福过的姑娘在一户小富的商人家出生。她有着姣好柔美的面容，和象征着纯洁无暇的银色的长发，当她唱起歌来的时候，就连风都会为她驻足。 她是这样地美好，美好到让人无法不为她心动。如果她出生在贵族，那么她一定会是最高贵优雅的贵族小姐，但她的父亲却只是一个小小商人，一个连保护自己太过美好的女儿都无能为力的平民，于是，她的父亲将她送往乡下的庄园，不许她见人，以为这样就能保护她。 但是她的父亲错了。 在一场贵族的狩猎游戏中，一个年轻的贵族牵着马，拿着弓箭，敲开了她的门，同时也俘虏了她的心。 他们度过了一段美好浪漫的日子，而就在她为这场天降的爱情泥足深陷，无法自拔的时候，那个年轻的贵族却又轻巧地抽身离去，除了一个名字，什么都没有留给她——哦，或许还有一个孩子。 于是，几乎是理所当然的。 她可怜的老父亲被自己未婚先孕的女儿气得撅倒，一口气没喘上来，就那么死去了，而在她父亲死后，被保护得过分天真的她，就这样被自己的亲戚夺走了父亲留给她的财产，惶惶然地带着亲戚扔给她的几个铜币搬进了贫民窟，历经了无法想象的痛苦和苦难，终于生下了一个儿子，并将她的儿子抚养到五岁。 可就在这时，灾难又一次降临在她的身上。 她开始生病了。怎么都无法救治、更没有钱去救治的病症，让她一天比一天衰弱。 但她放心不下她年仅五岁的儿子，所以她费劲了心思，使劲了手段，终于将她的儿子送到了她儿子的父亲面前，恳求那个曾经相爱过的男人照顾她可怜的儿子，然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可她到底还是太天真了，她只知道血脉相连，只知道父母对孩子的爱是无私的……但她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一种人，叫做贵族，而有一种东西，叫做贵族的体面。 所以她的儿子虽然被接进了那个贵族的家中，可是那个儿子却并没有被好好对待。因为那个孩子的年纪，却比那个贵族的夫人的大儿子还要大上两岁。于是，为了贵族的体面，为了平息贵族夫人的怒气，更是为了让那个平民的孩子不能同贵族的孩子争夺家产，于是他被“赐予”了一个新的名字。 那个名字就是：朱莉。 随着朱利安平淡的述说，一个被掩埋了三十多年的故事展现在了艾莉西亚的面前。 这个故事既不够新奇，也不够惊心动魄，甚至可以说既老套又狗血，若是作为小说来说可谓是失败透顶。 但这并不是小说。 而是朱利安和他母亲两代人的人生。 艾莉西亚看着朱利安，不由自主地开口道：“那你恨他们吗？” 朱利安轻笑一声，声音冷静地近乎冷酷：“恨？不，我并不恨。” “恨是最没有用的情绪。如果我一直无法走上去，站在那些人的头上，那么就算我恨不得他们去死，对他们来说也是不痛不痒。而如果我有一天能够站在世界之巅，那么就算我不说半个恨字，他们也会像狗一样匍匐在我的脚下，轻吻我的衣角，只要能从我脸上看到半个笑意，他们就会像是见到了肉骨头一样，热烈地向我献媚。” “所以，正是因为这样，我才需要你的帮助。”说到这里，朱利安的话题又转了回来，道，“你想要成为骑士，不是吗？我能为你提供最好的条件，而与此同时，你救过我，也掌握了我最重要的秘密，根本就不怕我会背叛你……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成为我的骑士，为我效力？” 艾莉西亚挠了挠头，感觉这时的朱利安分外有说服力，但她到底还是摇头，道：“我只能说，如果你遇见了危险，我不会坐视不理，但我不会因为‘想要成为骑士’这个理由，就把自己的未来卖给别人，替别人卖命。”艾莉西亚顿了顿，道，“我不喜欢这种交换的感觉。我觉得，如果我要做什么事的话，那么一定是因为‘我想要’做什么事，而不是因为欠了别人的东西，所以‘不得不去’做这件事。” 朱利安眉头一皱，显然并不能够理解艾莉西亚的想法。 “为什么你会这样想？共同的利益是人与人之间最牢固的纽带，单单因为‘我想要做’这样的心思而做事，是最容易变化的，也是最草率而信不过的，你难道不明白？” “对，我不明白。”艾莉西亚直率道，“而且就像你不信任‘我想要做’的事，我也不信任你‘交换来的’东西。如果有一个人，是因为你给予了他优良的条件而为你卖命，那么当有一天，另一个人能够给予他更好的条件的话，他难道就不会毫不犹豫地弃你而去，甚至背后捅你一刀吗？” 朱利安摇头：“我说的‘共同的利益’并不是这样简单的事。” 艾莉西亚同样摇头：“我说的‘我想要做’的事，也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东西。” 两人大眼瞪小眼，良久后，朱利安舒了口气，终于明白想要说服对方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算了。”朱利安的手放在了胸前的蓝宝石项链上，而随着一阵波动，他又变成了“朱莉”的模样。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朱利安转身离去，穿着长裙的削瘦身影慢慢消失在走廊上，只有那轻描淡写的声音飘了过来，“就好像总有一天，属于小孩子的美梦，会被现实取代。” “你会有长大的那一天的。” 长大？ 什么叫做长大？ 艾莉西亚看着朱利安的背影，有一瞬间的迷茫和犹豫，但很快地，她就回过神来，耸肩摊手，轻声嘀咕道：“那就让我拭目以待好咯！” 第25章 chapter.24 第二天，朱莉——哦，又错了，是朱利安——一早就离开了。 那时候，天还蒙蒙亮，整个格拉格小镇都处于半梦半醒之间，街上也只有寥寥几人。 因为布莱恩男爵和奥雷·布莱恩依然在巡视领地中，并没有回到布莱恩庄园，所以当朱利安离开时，只有布莱恩夫人领着一众仆人，为他送别。 艾莉西亚并没有搀和进去，她只是开启了存在感淡化的技能后，翻上了一户人家高高的窗台，坐在那擦拭得一尘不染的石栏杆上，望着朱利安离开的方向，心里却在想着两人昨晚的对话。 ——什么是长大呢？ 因为不服气也不服输，所以昨晚的艾莉西亚其实并没有细想最后那个问题，而且那时候的艾莉西亚并不认同朱利安的话，不认同所谓的“利益共同体”，不认同用冷冰冰的利益来衡量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所以她甚至没有深想，就否定了朱利安一切的话，包括所谓的“长大”。 什么是长大？ 所谓的“长大”就真的有那么神奇，能够改变对世界的看法，能够改变自己的一切，能够将一只飞鸟变成游鱼？ 这怎么可能呢？ 可是现在，看着布莱恩夫人和一众仆人对着朱利安依依惜别，恋恋不舍，艾莉西亚却又开始迷惑了。 因为人是一种社会性的动物，想要获得他人的认同，想要获得他人的好感，想要与自己的同类交往，想要爱与被爱——这样的特性，不说“所有”，但至少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是这样的。 而艾莉西亚也不能免俗。 所以在她突然来到这样一个落后的、野蛮的、危险的世界后，她最想要获得的，除了保护自己的力量之外，就是“认同感”了——这也是从上一世就刻印在她灵魂中的执念。 只有被人认同感、被人喜欢、被人爱着，她才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于是她用笑容来迎接这个世界的一切，用诚恳和欢快来对待所有的人，尊重和喜欢身边的每一个人，因为只有真心才能换来真心，不是吗？ 不是。 这个世界冷酷地告诉她：不是。 所以她的尊重是“不怀好意”，她的笑容是“轻浮”，她的一举一动都是“没有贵族的体面”。 她的一切都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那么怎么办？ 要为了求得别人的“认同”，而磨去自己的棱角，砍掉自己的翅膀，将自己变成那些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体面的贵族”吗？ ——休想！ 于是，艾莉西亚在明白她无法将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融入这个世界、明白不可能叫别人认同名为“艾莉西亚”的她之后，便在心中咬牙同这个世界决裂。 整个过程快得不可思议。 也毫无迟疑。 虽然每次对上那些轻蔑的、质疑的目光，她都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被刺得发痛，可是她却从来没有后悔，因为她坚信，她是正确的。 她没有错！ 错的是这个世界！ 她是那么骄傲，所以她怎么为了避免被世界的错误刺伤，就让自己变得跟这个错误的世界一样？ 不可能！ 休想！ 艾莉西亚一直是这样想的，所以，在她面对质疑面对指责的时候，她反而表现得比平时更加不羁更加骄傲。 但在这一刻，看到这一幕，艾莉西亚却开始质疑自己：真的是世界的错，而不是我的错吗？ 如果一个人在质疑她指责她的时候，她可以毫不在意地说这是对方的错误，那么当一群人都在质疑她指责她的时候……又是什么样子？ 她真的错了吗？ 坚持自我，坚持尊重，坚持诚恳的她错了吗？ 如果尊重别人、诚恳地对待别人是对的，为什么她“轻浮”的名声传遍了小镇，就连农妇见了她都绕着道走，就怕她带坏了他们的孩子？ 如果斤斤计较、用利益来交换感情是错的，为什么现在的朱利安却这么受到欢迎，就连跟朱利安没有交集的仆人都对他依依不舍仰慕非常？ 艾莉西亚越发困惑，可是与此同时，她又像是隐隐感受到了什么。 她觉得自己一边的心被擦去了一层灰尘，露出了她从未注意的、关于世界，又或是关于人的一面；她觉得自己另一边的心被蒙上了一层灰尘，轻轻盖住了她一直坚持、被封为真理被视为理所当然的东西。 这是长大么？ 不……不对！ 这才不是什么长大！ 艾莉西亚咬牙否认，但她却又觉得自己的心又酸又涨，连眼睛都开始发疼，于是她赶紧扭过头去，不再看小镇路口的那一幕。 而等到艾莉西亚终于平复下心情，扭过头来后，刚好看到朱利安向着布莱恩夫人露出一个耀眼的笑容，然后坐进马车，随着马车咕噜咕噜的声音，一路向着远方离去。 不得不说，朱利安离去前的那个笑容，映在艾莉西亚的眼中，的确是有些刺眼。 太阳慢吞吞地往上爬，艾莉西亚觉得，她应该走了。 可是她却没有动，也不想动，而是靠在白石墙壁上，双手枕在脑后。 早晨的阳光暖洋洋的，但属于清晨的冷气却还没散去，随着风一阵一阵地拍在她的脸上，让她分不清楚，感到一阵冷一阵热的到底是她的身体还是心。 慢慢地，随着时间的推移，小镇开始噪杂起来，人声也被越发炽烈的日光蒸腾，在小镇里翻滚。 在这样的阳光下，就算艾莉西亚心中翻滚着无数个念头，但依然忍不住慢慢闭上眼，开始休憩。 但就在这一刻，艾莉西亚“感”到了什么的靠近。 这是一种十分奇妙的状态。 艾莉西亚一来没有打开探查术，二来也没有睁开眼，可她就是知道有“什么”在靠近。 这是……高感知的作用吗？ 艾莉西亚若有所思。 而由于那“什么”似乎并没有恶意，所以艾莉西亚只是懒洋洋地睁开了眼。 然后她看到阳光下的一片月光。 艾莉西亚：“……伊文？” 竟然是伊文？ 为什么她能“感知”到伊文？或者说，为什么偏偏是伊文而不是别的人？ 艾莉西亚十分奇怪，而与此同时，艾莉西亚又想起了那个古怪的“跟伊文成为朋友”的任务，甚至是更久之前，在万用系统没有正式开启只能勉强蹦出两句话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系统……是叫她去追上伊文？ 为什么？ 而似乎在追上伊文之后，万用系统就开启了？ 为什么？ 在系统开启后，那么多的任务里，“跟伊文成为朋友”的任务奖励是所有任务中最高的，就连十分难以到手的刻晶都奖励了足足100。 为什么？ 此时此刻，所有她曾经没有注意，没有放在心上的东西，全都翻了出来，一幕幕展现在她的面前。 而几乎是同一时刻，艾莉西亚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她的存在感淡化的技能是打开的——为了确定这一点，艾莉西亚甚至又打开了人物面板，仔细看了上头挂着的技能buff。 但伊文现在就站在不愿的地方，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他看得到她。 似乎是为了确定艾莉西亚的所想，伊文迎着她的目光，向来喜欢板成管家大叔那样严肃模样的脸上露出了微微的笑容，微微仰头看着窗台上的她，道：“肖恩少爷。” “竟然……”竟然真的能够，“看得到我……” 艾莉西亚低声喃喃着，声音轻微得几乎自己都听不清，可楼下的伊文脸上却闪过了一丝困惑。 但伊文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道：“你喜欢朱莉小姐吗？肖恩少爷？” ……欸？ 这个话题……是怎么跳到这里来的？ 艾莉西亚一惊，而伊文也没给艾莉西亚留下分辩的时间，又说道：“朱莉小姐很喜欢你，明明你也很喜欢朱莉小姐，为什么肖恩少爷你不去送送她？” 伊文用他那双漂亮得让人眼晕的眼睛困惑地看着艾莉西亚，还没有进入变声期的声音落在耳朵里，让艾莉西亚感觉就像被嘴里塞进了一把棉花糖，又绵又软又甜。 只可惜他说的话不是很合艾莉西亚的心意。 “朱莉小姐走的时候很失望。” “她哪里很失望？”想到那个略微刺痛了她的眼睛的笑容，艾莉西亚顿时从伊文容貌带来的心理暴击回过神来，脱口而出，“她走的时候明明笑得很高兴！” “你果然一直都在看着朱莉小姐。” 猜测得到证实，伊文心情很好地弯了弯眼睛，脸上的笑容扩大。而就是这样一个不经意的举动，就让伊文瞬间从“虽然以后可能会长得天怒人怨但现在果然还是个乖宝宝小屁孩”变成了“果然十分天怒人怨”的超级大美人，那已经爆了几个表的颜值直接就把隐形属性为“颜狗”的艾莉西亚晃了个头晕眼花。 无论是朱莉的面容还是朱利安的脸，其实都能称得上一句“美人”。正是因为这样，有着“颜狗”属性的艾莉西亚才能在烦不胜烦中依然保持一颗宽容的心，用赏心悦目的目光看着美人，就连美人的炸毛和怒气冲冲都显得别有风味。 但朱莉的“美”和朱利安的“帅气”依然是有针对性和强烈的个人风格的，换句话说就是，如果别人不好那一口，那么再美也没用。 可是这伊文却不同。 他就好像在身上恒固了一个名为“美”的魔法，真真切切地诠释了什么叫做“美是不分性别的”，一举一动都带着“美”的范围性buff，扫过周围所有的人，让人心悦诚服五体投地，也让艾莉西亚心中无限刷屏：教练！我举报！他开挂！他作弊！ ——丫的这小鬼头肯定开挂了！ 被晃得眼冒金星的艾莉西亚心里这样想着。 ——但这小鬼头怎么就是几句话不离开朱利安呢？而且还套话！ 同样身为小鬼头的艾莉西亚感到十分不满，于是努力压下自己翻滚的颜狗属性，脸上板出不高兴的样子，道：“你在套我的话？” “这并不是套话，肖恩少爷。”伊文笑着，明明十分无害的模样，但艾莉西亚不知道怎么的就是看出了狡猾来，“是夫人嘱咐我，让我问肖恩少爷您没有去送朱莉小姐的原因……既然少爷你并不讨厌朱莉小姐，那么我觉得夫人应该也能放心了。” 艾莉西亚一愣，心中升起了不太好的预感：“放心？放什么心？” “肖恩少爷还不知道吗？”伊文不紧不慢地说着，“朱莉小姐这一次会离开帝都，在阿卡加公国四处旅行，其中一个理由，就是为了寻找合适的联姻人选。” 联姻……人选？！ wtf？ 艾莉西亚被这个消息给砸晕了头。 第26章 chapter.25 这一刻，艾莉西亚充分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我给您老跪了”的感觉。 “联姻？”艾莉西亚不可置信地说着。 联姻？她跟朱利安？ ……不对，在外人眼里，就是“肖恩”跟“朱莉”！ 可是……她明明是个女人啊！ 因为太过震惊，于是艾莉西亚不由得又重复了一遍：“联姻？！” 就算外人不知道她是位女性，但布莱恩夫人是知道的啊！ 既然这样，为什么她又要让身为女性的她去跟“朱莉”联姻？难道布莱恩夫人不知道这迟早会被拆穿的么？！ 除非……布莱恩夫人早就知道了“朱莉”并不是“朱莉”，而是朱利安？ 但…… 想到这里，艾莉西亚思维有些糊涂，无数的念头在脑子里纠结成了一团，可仅十四岁的她，却显然没有足够的能力将那些混乱的思绪和猜测捋清。 不过，就算这样，艾莉西亚依然直觉地感受到了不安。 为什么？ 艾莉西亚忍不住去求助唯一能够让她在这个世界感到亲切和安心的“金手指”，但对于艾莉西亚的求助，引导小精灵却一反常态，将平时那跟艾莉西亚插科打诨的态度收敛起来，淡淡道：“宿主，你要明白，无论是我还是万用系统本身，都只不过是一件工具而已。一件工具，能够提供便利，能够为你披荆斩棘，但——永远无法成为你的依靠。” “你能够依靠的，只有你自己。” 艾莉西亚有一瞬间的茫然，又有一瞬间的恐慌。 而引导小精灵也意识到，对于这个仅有十四岁、距离成年还足有四年时间的少女来说，它似乎过于残忍，于是它缓和了语气，道：“但如果有时候你感到自己脑子不够用的话，不如依靠一下自己的直觉。” 顿了顿，引导小精灵到底没绷住自己的形象，忍不住吐槽：“反正单细胞的直觉一般都比脑子更好用。” 艾莉西亚：“……” 这根本就是在明目张胆地吐槽她没脑子了吧喂！ 她明明很聪明的好吧！！ 被这样一番鄙视，刚刚的那一丝古怪的不安就瞬间被艾莉西亚抛到脑后。 她摩拳擦掌，在心里呵呵了引导小精灵一脸，刚打算跟引导小精灵辩论一番，站在楼下的伊文却是肯定地点了点头，道：“是的，肖恩少爷。因为您最近的行为，夫人一直对您妻子的人选十分忧虑，一度认为您只能找一个平民女孩共度一生……” 艾莉西亚：“……”感觉自己好像又被鄙视了一遍。 这样的人生真是…… 艾莉西亚心里又是无奈，又是无语。 楼下的伊文继续说道：“还好朱莉小姐来到了格拉格，并且对您十分具有好感，而同时您也对她具有好感，所以……” 艾莉西亚眉头一皱。 ——什么叫做“还·好”朱莉小姐来到了格拉格，“并·且”对您十分具有好感，而同时您也对她具有好感？ 她有这样惹人嫌？甚至被嫌弃到了只要有个不嫌弃她的人就可以拉拢凑成堆？！ 回想起自己在布莱恩庄园时被人唯恐避之不及的情况，再想起朱利安离开时脸上的灿烂笑意、和布莱恩夫人还有那些仆人的依依不舍，艾莉西亚就觉得自己的心莫名刺痛。 而这样的刺痛又在她感受到伊文真心实意地对朱利安的赞叹后，瞬间将她先前强自忽略的不甘和委屈生生从心底拉扯出来，甚至还连带出了两分暴怒来。 “够了！” 艾莉西亚大喝一声，被那暴怒驱使着从五米高的窗台上一跃而下。 但虽然艾莉西亚体质和力量都是常人的两倍，可她却到底还没有彻底脱离普通人的范畴，因此在落地的那一瞬间，剧痛就从脚踝处传来。 被这样的剧痛唤回了几分理智，艾莉西亚顿时明白，自己的怒气来得毫无缘由，而将怒气对着全然不知情也全然无辜的伊文发泄更是毫无道理。于是艾莉西亚一步步走到伊文面前，强自冷静道：“我是绝不可能联姻、绝不可能交易自己的婚姻的！告诉母亲，让她死了这条心吧！” 等到这句话脱口而出后，艾莉西亚才发现，她以为的“冷静下来”，其实根本一点儿冷静的意味都没有。 几乎被当做养子长大、同布莱恩夫人感情十分深厚的伊文，在察觉到艾莉西亚话语中的怒气和冲撞后，脸上的笑容一滞，道：“请不要对夫人这样无礼，肖恩少爷。”伊文看着艾莉西亚，脸上既是不满，又是不解，“而且这并不是交易——明明你也很喜欢朱莉小姐，不对吗？” 哈！ 这并不是交易？！ 连联姻都出来了，还不是交易？ 再说，如果喜欢就能被凑做一堆，那她喜欢小镇门口的猫是不是也要跟那只猫“联姻”一回，体会一把“不是交易”？！ 如果婚姻不是因为发自内心的“爱”而跟对方在一起的话，那么说得再怎么美好，不都是交易吗？！ 既然是交易，那么为什么又要在天平的那一方放上婚姻？放上自己人生的一部分，甚至……放上自己儿女的人生？！ 这一瞬间，艾莉西亚脑海中无法自制地涌起了上一世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的记忆，而那个一直想要遗忘的女人也再一次浮现在艾莉西亚的面前，指间香烟浮起的袅袅烟雾模糊了她的面容，但艾莉西亚依然知道，这个女人是在用漫不经心的目光看着她，漫不经心地笑着。 艾莉西亚这一刻，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昏暗的房子里。她无助地坐在地上，仰头看着那个女人，脸上满是黏涩的泪痕。不知从哪里来的冷风拂过她的面庞，穿过她的衣物，让她忍不住瑟瑟发抖。 “啊，我想到了。真是奇怪啊，为什么我竟然到了现在才明白过来？”艾莉西亚看到那个女人眼中焕发出异样的神采，听到那个女人轻快的声音。但这样的声音，却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飘渺而模糊。“错误，总是能够被制止的。如果一条道路无法走通的话，那么换一条就可以了。” 然后，艾莉西亚看到那个女人走到阳台的玻璃门前，拉开窗帘。这时，黑夜无星，只有不远处人家稀稀落落的灯光照映在她的脸上，然后折射进了艾莉西亚的眼里。 一直不离手的香烟不知被扔去了什么地方，那个女人微微笑着，推开阳台的门，一步步走到边缘处。 “世界这样地美好，但人却不是。真遗憾啊……” 高处狂烈的风卷起了那个女人的长发，让那些黑发如同被人类捕捉束缚的鸟儿一样，激烈而疯狂地挣扎起来，像是要挣脱什么，将那个女人原本就单薄的身影更是推得摇摇欲坠。而那个女人却像是什么都没有感受到，只是微微侧头，向艾莉西亚笑了起来，轻轻道：“真遗憾啊……这样可悲的人类。” 那是艾莉西亚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回忆散去，艾莉西亚有瞬间的怔愣，可随后，她反而冷静了下来。 “不是这样的。”艾莉西亚凝视着伊文的眼睛，那双红宝石一样总是让她自惭形秽不敢对视的眼睛，在这一刻竟然没有动摇她分毫。 艾莉西亚淡淡道：“不是这样的。因为‘喜欢’跟‘爱’，并不是一回事。我承认，我的确喜欢朱莉，但这样的喜欢就像是喜欢美丽的花，还有空中飞过的无拘束的鸟儿。但这不是爱，我不爱他。” “如果有一天，我要跟一个人走入婚姻，那么那个人一定要全心全意地爱着我，不能掺杂其他的任何东西。利益不行，家族不行……什么都不行！” 这一瞬间，不知怎么的，艾莉西亚眼睛竟有些发酸。 “别的什么都不行，只能是爱情，你明白吗？！” 但很显然，伊文并不理解。 在他在脑子里，有一个十分简单十分直接的思路：贵族都是联姻的，而且联姻好处那么多，既能有一个体贴的好妻子，又能为家族带来利益，做出自己的贡献。如果不是平民那微薄的资产让他们无法联姻，而只能通过所谓的“爱情”来蒙蔽理智的双眼，难道他们会不想要联姻么？ 会相信平民那“爱情”的鬼话的贵族，也只有天真的肖恩少爷了吧。 伊文心中十分为这位肖恩少爷担忧：就算是要谈“爱情”，可这样轻浮而不可靠的您，又拿什么来吸引那些平民的少女呢？虽然她们的确会爱慕您的容貌和身份，可是到了那时，恐怕您又看不上她们吧？ 而且就算真的要说“爱情”，朱莉小姐又有哪里不好呢？她既聪明又认真可靠，一举一动都显出良好的贵族仪态和教养，并且也深知身为一位贵族该做些什么……不，应该说简直就是贵族的完美典范！ 这样的朱莉小姐，肖恩少爷到底是哪里不喜欢？ 如果他并非是布莱恩庄园的仆人而是朱莉小姐的仆人的话，那么他肯定不想把朱莉小姐嫁给肖恩少爷这样的人。 伊文心中十分忧郁，心中的天平在“肖恩少爷”和“朱莉小姐”两个人身上摇摆不定，最后还是定格在了“肖恩少爷”身上。 毕竟，身为布莱恩庄园的仆人，当然要衷心于布莱恩家的人啊！ 伊文低头想了半天，终于下定了决心，可等到他抬起头来后，却愕然发现，那个跟他心中老半天的纠结有关的当事人，竟然已经不见了！ 不见了？！ 又……又跑了？ 伊文呆了片刻，才终于明白自己是被无情的肖恩少爷甩下了。 虽然……虽然觉得应该习惯了，但是仔细想想果然还是有种“好歹听人说完话再走啊”的感觉…… 带着一地萧瑟的秋风回了布莱恩庄园，伊文推开了自己的房门。 而就在门打开的那一刻，他嗅到了露珠和花香。 他顺着那香气望去，只见被丝带系成一束的玫瑰，正静静地躺在他的窗台上。 不用想，伊文都知道这束玫瑰一定是肖恩少爷放在这里的，因为除了他之外，没人会做这种无聊的事，也没几个人会喜欢这种长满刺的花朵。 不过话说回来，肖恩少爷好像真的挺喜欢送他这个？ 奇怪，难道有什么寓意吗？ 不……在这之前，这位不靠谱的肖恩少爷难道不知道，送花是追求女性的手段吗……算了他早就知道这个肖恩少爷哪里都不靠谱。 伊文走到窗台前，原本想要拿起花束的手一顿，转而拿起了花束下头压着的纸笺，凝神看着上头墨绿色的字迹。 “总之我不会去联姻的！不过这件事还是麻烦你告诉母亲好了，顺便帮我说说好话吧……当然，如果你能够劝母亲她打消这个念头就更好了，拜托拜托！” ……等等！虽然能够理解你怂的心情，可是这种事拜托他有什么用啊！ 肖恩少爷你真的不是为了看着高而长的脑袋吗？！ 伊文拿着这张纸笺，站在窗边，风中凌乱，无语凝噎。 第27章 chapter.26 朱利安走得十分不巧，因为就在他离开的第二天一早，布莱恩男爵就带着奥雷，外出巡视回来了。这样悲惨的巧合，真是让艾莉西亚为朱利安唏嘘不已。 ——虽然艾莉西亚平时对勾心斗角是一点天分都没有，但艾莉西亚也能看出，身为安诺家族并一肚子坏水的朱利安，绝不是无缘无故就来到格拉格小镇的。再看朱利安对“守护骑士”的执念，艾莉西亚只要稍稍动动脑子，就知道朱利安这回跑格拉格小镇来，肯定是冲着她那天分十分了得的大哥来的。 但就是那么巧的，朱利安一来到格拉格小镇，奥雷大哥就跟着布莱恩男爵离开了，而等到朱利安一走，他们又回来了。 这样错过的“缘分”，真是想想都让人扼腕唏嘘，觉得朱利安肯定是上辈子做尽坏事，所以这辈子一直倒霉。 不过这样的唏嘘也就是随便一想而已，因为布莱恩男爵的回归，对艾莉西亚来说其实意味着一件更重要的事——初级剑术的学习机会。 别看“初级剑术”的名字十分不起眼，但要知道的是，这个“初级剑术”，是相对于正式骑士来说的初级剑术，是成为正式骑士之后才能够学习的东西。如果艾莉西亚不是贵族，那么想要在初级骑士侍从就学习初级剑术，简直就是痴心妄想的事。 但谁叫艾莉西亚是贵族呢？ 于是艾莉西亚在这天早上，溜达进了布莱恩男爵的书房，提出了学习的请求。 布莱恩男爵显然十分惊讶。 他看着艾莉西亚，古怪地打量着她，好一会儿后才用尽量和缓的语调说道：“艾莉西亚，你要知道，就算是苍天大树也要经过脆弱的树苗时期，尽力风吹雨打后才能真正地成长起来……你想要变强固然是好事，可是基础也是很重要的。” 布莱恩男爵说的十分委婉，可是拒绝的意思也十分明显。 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艾莉西亚也不沮丧，反而十分兴奋雀跃地对布莱恩男爵说：“那父亲对我的基础剑法的学习难道不好奇吗？” 听出艾莉西亚的言外之意，布莱恩男爵挑眉。 艾莉西亚道：“请父亲来看看吧……如果我能够用基础剑法击败霍恩的话，那么就教我初级剑术，怎么样？！” “霍恩？”布莱恩男爵显然更惊讶了。 毕竟也是，从艾莉西亚身体好了、学习基础剑法开始，直到现在，也不过两个月左右，顶天了也就是在初级骑士侍从里徘徊，可就是身为初级骑士侍从的艾莉西亚，却跟他说，要挑战身为高级骑士侍从的霍恩？ 她是在开玩笑吗？ 布莱恩男爵注视着艾莉西亚，在看到她十分认真的目光后，终于确定艾莉西亚并不是在开玩笑。 布莱恩男爵不由得坐直了身体，用严肃的目光望着艾莉西亚，道：“你真的想要学习初级剑术？” 艾莉西亚用力点头：“是！” 布莱恩男爵道：“如果你真的要提前学习初级剑术也不是不行，但是如果结果并不像你想的那样呢？我的女儿，到时候你又打算怎么办？” 艾莉西亚显然并没有听懂布莱恩男爵的话语，有些糊涂地说道：“什么怎么办？” 布莱恩男爵微微一笑，道：“艾莉西亚，因为你之前孱弱的身体的缘故，我从未严格要求过你，甚至都没有教导过你应学的贵族礼仪和知识。可是现在，既然你都已经有了挑战高级骑士侍从的自信，那么我就要教导你关于‘贵族’的第一课。” “想要得到什么，那么必须先做好失去的准备。” 这是……等价交换的另一种说法？ 艾莉西亚虽然对某些事不怎么敏感，但她也不是傻子，相反，她还十分地聪明，所以几乎是第一时间，她就明白了布莱恩男爵的意思。 她想了想，试探道：“那……如果我失败了，我就再也不提出这样超过自身能力的要求……怎么样？” 艾莉西亚的说法十分狡猾，但作为老狐狸的布莱恩男爵又怎么会被这样简单的语言陷阱套进去，于是他摇摇头，又好笑又好气地提高了音调：“艾莉西亚！” 艾莉西亚十分无辜地捂脸，不要脸地卖了个萌，眼看没有效用，这才闷闷道：“如果我失败的话，再成为正式骑士之前，再也不说要学习初级剑术的话了……可以了吧？” 在艾莉西亚看来，这回她的让步真是十分地大，毕竟拥有系统的她，吊打同级别小伙伴那是妥妥的事，加油一点儿肯动脑子一点儿，越个阶揍人也没啥大问题，所以“如果失败后就晋升正式骑士再学初级剑法”这一点，对艾莉西亚来说真是让步老大了。 可在布莱恩男爵看来，艾莉西亚这样的话依然是狡猾地推卸了应该承受的损失。不过艾莉西亚到底是他的女儿，曾经长达十四年的孱弱也让布莱恩男爵下意识地对艾莉西亚放宽标准，所以布莱恩男爵就这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答应了艾莉西亚的“赌注”。 于是，两人就这样来到练武场。 被布莱恩男爵带回来的那些骑士侍从各自回家休整，只有身为正式骑士的埃德加完全不把长途跋涉凡在眼里，所以今天的练武场里，除了多出个埃德加之外，依然是大猫小猫两三只，冷清得很。 布莱恩男爵让人去把在庄园附近巡视的霍恩叫回来，而一旁埃德加在听说原委后，顿时用十分奇特的目光看着艾莉西亚，也不知道那眼神的含义究竟是在骂艾莉西亚不知天高地厚，还是敬她是条汉子。 埃德加：“你真的要去找虐？” 艾莉西亚：“……” 这破嘴，如果不是正式骑士的话，肯定早就被人打死了！ 布莱恩男爵摇头，不以为意，艾莉西亚则是眨眨眼，心中一动，一个想法从脑子里蹦了出来：“话可别说得太早——如果我真的赢了呢？！” 埃德加嗤了一声：“想得美！” 这家伙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可恶！ 艾莉西亚用力瞪着埃德加，摩拳擦掌地给埃德加下套：“但是如果呢？如果我赢了呢？你敢跟我赌吗？用你的那把刀？” 艾莉西亚口中的那把刀，是埃德加十分珍惜的一把大刀，听说还是什么少见的魔法武器，不过具体情况艾莉西亚就不太清楚了，毕竟埃德加对这把刀宝贝得很，都不怎么给人瞧。 埃德加一个“好”字几乎要脱口而出，可是他那不太好使的脑子到底还是动了一下，让他把那个“好”字给吞了回去。 他瞥了眼比矮上他两个头的艾莉西亚，直觉这小鬼不怀好意。他晃了晃他那头耀眼的红发，在“这小子不怀好意”和“老子才不要跟这小鬼认输”之间摇摆一下，终于定格在后者。 “如果你真的赢了霍恩，我就教你一样武技！” 反正这小子就算赢了，学不学得会武技还难说呢！ 埃德加这样想着，觉得自己这一次真是超常发挥，聪明绝顶！ “一言为定！” 本来就只是试探一下的艾莉西亚，顿时喜笑颜开，一口答应下来，不给埃德加反悔的机会。 看着喜气洋洋的艾莉西亚，埃德加不由得愣了愣，在心里嘀咕了起来：难道这小子真的有办法打败霍恩？ 按照常理来说，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可是为什么这小鬼这么自信呢？ 就在埃德加纠结的心理活动中，高级骑士侍从霍恩，终于来到了练武场。 第28章 chapter.27 对于大部分初级骑士侍从来说，霍恩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这不仅是因为霍恩高级骑士侍从的身份，更是因为他的身世。 霍恩并不是格拉格小镇里的人，他出生在阿卡加公国和巴加沙帝国的交界处，那个随时都会燃起战火的地方。在霍恩很小的时候，他就被父母扔到了教会的孤儿院，但后来，一队不知道隶属谁的军队冲入孤儿院，杀掉了那里的修女，一把火烧掉了孤儿院，五十多个孤儿，只有寥寥几个逃了出来，霍恩就是其中之一。 后来，霍恩一路向南流浪，在十八岁的那一年来到了格拉格小镇，得到布莱恩男爵的青眼，以十八岁的大龄进了练武场，花费了二十年的功夫，成为了高级骑士侍从，而且如果不是霍恩流浪的时间太长，错过了最好的年龄，否则，霍恩成为正式骑士也是很有可能的。 但虽然霍恩无法成为正式骑士，在很多人的眼里，霍恩跌宕起伏的经历，依然像是吟游诗人嘴里的传奇主角。 可就是这样一个“传奇”人物，今天却被人挑战了，而挑战霍恩的人，是一个进练武场两个月左右的肖恩少爷！ 平民vs贵族！ 高级骑士侍从vs初级骑士侍从！ 结果会是什么样子呢？！ 抱着巨大的好奇心，原本各自休息的骑士侍从们，都跟在霍恩的后头，浩浩荡荡地向练武场走来，咋一看倒像是在拥簇着霍恩一样。 但艾莉西亚却丝毫不害怕，因为她选择霍恩，本来就是有原因的。 霍恩是艾莉西亚最熟悉的一个高级骑士侍从，他指导了艾莉西亚将近两个月，就连布莱恩男爵外出巡视领地的时候，都被留在布莱恩庄园继续他的指导。 所以艾莉西亚深知霍恩的厉害，但也深知霍恩的弱点。 用游戏的语言来说，霍恩是一个属性点得很偏的人物。 他又高又壮，先天体质和力量就十分厉害，而他在骑士侍从晋升的阶段里，也一直是扬长避短，一劲儿地在力量上加点，所以霍恩的力量着实是十分恐怖，没有觉醒血脉力量就能一巴掌拍碎一块半人高的石头，简直就是人形兵器！ 可与此同时，霍恩的灵活度，或者说是“敏捷”属性不太高，大概也就是正常人的水准，10~12点的样子。 按理来说，艾莉西亚对上霍恩实在是没啥优势：如果艾莉西亚是敏捷向加点，那么她还能跟霍恩周旋一下，可事实上艾莉西亚的发展方向跟霍恩没啥区别，都是暴力输出那一挂，所以避其锋芒才是正确选择。 ——但前提是，艾莉西亚没有技能加成。 到现在为止，艾莉西亚一共有七个技能。除了四个被动技能，和一个探查术之外，艾莉西亚还有两个技能，一个是技能书带给她的职业恒定技能，能够暂时提高所有属性30%的“爆发”，一个是抽出来的技能，不主动攻击就不会被感知低下的人发现的“存在感淡化”。 虽然艾莉西亚对着引导小精灵的时候，一直表现得十分嫌弃这两个技能，可是这两个技能在关键时刻都能当做奇牌来用。 就像是现在。 所以对着那浩浩荡荡的围观群众，艾莉西亚一点儿都不急，更不露怯，而是笑眯眯地挑出一柄大剑，握在手上。 练武场中的剑，并不是艾莉西亚曾经记忆中挥舞得十分漂亮的“君子剑”，也不是贵族平时上街装饰装逼用的细剑，而是用来上战场、跟人野蛮拼杀的大剑。 它既宽且重，竖起来几乎就是半个少年的身高，拿起来就像是握着一块巨石。 对于初级骑士侍从来说，这种大剑的练习意义远远大于实用意义，就连相当一部分的中级骑士侍从都不太愿意去碰。 可就是这样一把大剑，却被艾莉西亚轻轻松松地拎了起来，还十分风|骚地耍了个剑花，单手。 卧槽这是人吗？！ 卧槽你敢更骚包一点吗？！ 所有人的下巴砸了一地，只有一直指导着艾莉西亚的霍恩没什么表情。 就像艾莉西亚了解霍恩那样，霍恩对于艾莉西亚的能力也是十分了解。 他很清楚，这个年轻的贵族少年十分优秀。 虽然肖恩少爷起步较晚，现在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成就，只不过是一个初级骑士侍从而已，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他只学习了两个月不到。 两个月不到，就成为了初级骑士侍从，而且是里面顶尖的人。 这是一种怎样恐怖的速度和进度？！如果给他时间的话，肖恩少爷又会达到什么样的地步？！ 霍恩十分感慨，并且暗含着几分不为人知的嫉妒：如果他也是贵族的话……如果他也想这个好命的肖恩少爷一样，从小被人捧在手心里好好养着的话，那么现在被人赞叹的，应该是他才对！ 可是话说回来，肖恩少爷他到底只是初级骑士侍从而已，所以到底是哪儿来的自信，让肖恩少爷觉得能够打败他呢？ 霍恩想不通，但他也十分自信，因为他相信自己的实力，也相信向来严格的领主大人不会用权势来威逼他输给肖恩少爷。 于是，现在的霍恩烦恼的，只是一会儿决斗时是拿出全力来，把好高骛远的肖恩少爷好好教训一顿，还是稍稍放水，给肖恩少爷留点颜面。 在霍恩这样“重重心事”下，练武场中很快空出了一块足够大的空地。 在踏进空地的前一刻，布莱恩男爵道：“肖恩，你坚持吗？要知道，虽然这只是决斗，但也会受伤——这远远不是练习的时候能够比拟的。” 艾莉西亚向布莱恩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没有说话，大步走进场中，笑眯眯地对霍恩说：“开始吗？” 霍恩看着艾莉西亚，沉着地点了点头，而下一刻，两人的身影几乎同时消失在了原地。 “嘭！” 近乎恐怖的闷响在练武场中回荡，几乎要将人的鼓膜震破。 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下，两人的剑用几乎相同的速度，相同的力量撞在了一起，发出了几乎不像出自铁器的嘶哑沉闷的声音。 不相上下…… 不相上下？！ 所有人都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如果两人手里拿着的不是又厚又宽又重的大剑，而是寻常的剑的话，那么它们早就在刚刚那一瞬间的交锋里损毁了！ 这是怎样恐怖的力量？！ 这又是怎样恐怖的……肖恩？ 此刻被震撼的人，不仅仅是周围的那些骑士侍从，就连布莱恩男爵和埃德加都有一瞬间的愕然和不可置信，而感到最不可置信的，却是霍恩！ ——明明……明明前几天的肖恩少爷还没有这样的力量的！ 这是怎么回事？！ 霍恩不可思议地看着艾莉西亚，而艾莉西亚则是回以一个灿然笑意，琥珀色的眼睛里就像是烧着一把火，让她的整张脸都熠熠生辉，显得分外耀眼和……兴奋！ 肖恩少爷在兴奋？！ 这样年轻的少年，在别人因为刀锋而战栗的时候，他却因为战斗而兴奋？！ 这是怎样的天赋？！ 这一瞬间，霍恩几乎要感到毛骨悚然，可是下一刻，他却低笑一声，大喝一声：“好！” 霍恩又一次举剑，重重下挥，出招十分刁钻，让人只能自下而上地迎接，但如果艾莉西亚真的这样做了，就会因为身高差距和惯性而落于下风。 艾莉西亚显然不傻，所以这一次，她并没有像第一次那样硬抗，而是闪到了霍恩的身后。 想从背后偷袭吗？！ 霍恩下劈的大剑一横，然后顺着下劈的力道将大剑蛮横地向后一拉。 但却挥了个空。 不……不仅如此……更重要的是…… “人呢？！” 难道还是身后？！ 霍恩瞳孔一缩，迅速转身，可无论他转几个身，偌大的空地上都没有看到艾莉西亚。 一旁的埃德加肩膀一震，失声道：“武技？！” 武技？！ 这怎么可能？！ 四周一片哗然，就连霍恩都有一瞬间的愕然。 而就在这一瞬间，破空声传来，人影瞬间显现，剑锋卷起了凌厉的风声，刺得霍恩面颊生疼。 糟了！ 霍恩急退，可艾莉西亚却逼近得更快。 ——难道就要输在这里了？！ 为了那一瞬间的大意？！ 霍恩心中不由得升起恶念来，而就在这电光火石间，他不退反进，肩膀一沉，迎上了艾莉西亚的剑，眼眶发红，大剑向着艾莉西亚的头上砍去，显然是抱着一剑换一剑的想法，只觉得如果他不好过了，那么这小子也别想好过，又或许……还抱着毁去一个天才的兴奋。 ——他本该是天才的！ 他，霍恩，本该是能够成为正式骑士，甚至能够去更高的地方的天才的！可是他的天赋却抵不过他的身份的蹉跎，还有时间的刻刀……多么不公平啊！多么可恨啊！！ 那么……就让他也来毁掉一个天才好了！ 就像是当年被毁掉的他一样！ 这一刻，理智飞出了霍恩的脑海，他眼睛赤红，心中充斥着的只有近乎病态的快|感。 “住手！” 场上形势几番转变，都在瞬间完成，叫人眼花缭乱，直到霍恩手中大剑的剑风割破了艾莉西亚的脸后，埃德加才骇然反应过来，厉声喝止。 谁能想到呢？ 谁能想到一个简单的决斗会涉及生死？ 谁能想象被一手培养起来、赋予信任和资源的人，竟会对主人的儿子抱着这样疯狂的恶意？！ 谁都没有想到，无论是一旁的埃德加，还是布莱恩男爵，都没有想到。 甚至霍恩自己都没有想到。 布莱恩男爵霍然色变，身上漫出了恐怖的杀意，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剑被他投向了霍恩，只要霍恩不退，那柄剑就会刺穿霍恩的头颅。 但只要霍恩不退，在那柄剑刺穿他头颅的前一刻，他的大剑就能把艾莉西亚劈成两半。 来不及了吗？！ 这一刻，埃德加和布莱恩男爵的心都沉了下去。 可就在这时，霍恩那带着疯狂和孤注一掷的剑，却被艾莉西亚挡下了。不仅如此，他还感到自己的这一剑像是落进了大海里，又像是被狂风卷走，对面的人明明只是用剑轻轻一拨，一触即走，他却就再也收不住自己手中的剑势，甚至被自己的剑带着踉跄几步，狼狈滚向了一边。 引导小精灵：“恭喜宿主完全掌握基本剑法，技能已加入技能栏，你可以使用技能点进行升级或是优化。” 在霍恩狼狈滚向一边的那一刻，艾莉西亚并没有停下。 她风一样向前，踩住地上的霍恩，沉重的力道压得霍恩动弹不得，冰冷的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输了。” 这一刻，艾莉西亚眼中的光芒就像她手中的剑锋一样冰冷。 第29章 chapter.28 “你输了。” 尘埃落定。 直到这时，周围的骑士侍从们才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面面相觑，除了对霍恩的做法的不可思议之外，还有对艾莉西亚的……敬佩。 是的，就是敬佩。 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真真切切地认识到，肖恩少爷早已经不是他们以往记忆中的那个孱弱贵族少年，而是一个能够正面硬抗高级骑士侍从的强者！ 设想一下，如果跟霍恩硬抗的人是他们的话，他们接得住那一剑吗？ 如果霍恩最后那疯狂的一剑不是向着肖恩少爷，而是向着他们的话，他们接得住吗？ 周围的骑士侍从们的眼神，在这一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但对这样的变化，艾莉西亚并没有注意到。 她只是瞪着霍恩，心里几乎要气死。 ——霍恩竟然想要杀了她？ 卧槽这是为什么啊！ 她哪里得罪过他了？！如果不是刚刚她反应快，临阵突破，那么那一刀足可以把她的脑袋劈成烂西瓜！ ——明明这只不过是普通的决斗而已啊！ 引导小精灵淡淡道：“嫉妒而已。” 艾莉西亚更想不通了：“嫉妒？我有什么好让人嫉妒的？” 引导小精灵道：“在外人看来，你天赋太高了。” 艾莉西亚理所当然道：“我付出了努力，这只是我应有的回报而已！” 引导小精灵道：“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这样想，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条件。” 年轻的艾莉西亚依然不明白，但引导小精灵却没再多话。 地上的霍恩肩膀一震，理智回笼，面如死灰。 这一刻，过往的种种在他脑中走闪过，也几乎就在这一刻，霍恩在心中做了个决定。 他跪在地上，怒吼一声，折断了自己剑，然后用满是鲜血的手握成拳，重重砸在自己胸口上，哀声道：“霍恩真不知道自己刚刚究竟是怎么……但无论如何，霍恩险些犯下大错，请领主大人允许霍恩披上麻衣，发至金火熔炉，用性命为肖恩少爷赎罪！” 霍恩口中所谓的麻衣，并不是艾莉西亚以往印象中的麻织衣物，而是一种只有奴隶才会拿来蔽体的、粗糙得像是稻草织成的东西。 而霍恩这样说，显然有把自己当做奴隶的意思。 这样从高高在上的高级骑士侍从，一下子变成了穿着麻衣的奴隶，还要去金火熔炉那个到处充满魔族的危险地方出生入死……这一下，周围的骑士侍从们倒是真的相信霍恩刚刚是一时脑子出了毛病了。 而且不仅是骑士侍从，就连艾莉西亚都愣了愣，险些以为曾经感受到的杀气是她的错觉了。 艾莉西亚忍不住跟引导小精灵道：“他刚刚……真的是失控了？或者是什么隐形的病恰好在刚刚被引发了？” 比如说癫痫什么的？ 这样一想，她倒是没那么生气了，只当自己倒霉，毕竟前世神经病杀人都不犯法呢。 而且，这样的理由，总比“嫉妒”更容易让艾莉西亚理解，也更容易接受。 可引导小精灵并没有开口发表意见，于是艾莉西亚有些手足无措地望向了布莱恩男爵。 布莱恩男爵脸上像是挂了层霜。 他冷冷地看着霍恩，那尖锐的目光像是割破了霍恩的皮囊，将他心底所有的污秽都翻了出来，暴露在炽烈的太阳下。 霍恩突然有一瞬间的心慌。 “很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布莱恩男爵冷笑起来。 “那你就去吧。” 霍恩终于明白心慌从何而来。 因为这位平时不显山露水的布莱恩男爵，一瞬间就看破了他的打算。 是的，直到现在，霍恩心中也并没有半分悔过的心思，最多也就是暗恨自己太过沉不住气而已。 而且，他霍恩到底是高级骑士侍从。而一个高级骑士侍从的损失，是身为边境小领地的小领主，无法轻易承受的。再加上肖恩少爷他反正也没死，于是在霍恩心里，只要他表露出悔过的意思，眼前这位男爵应该也就顺水推舟，免除他的部分罪过，降职为小镇的普通卫兵，以功抵过——这样一来，还能留下一个爱惜人才的名声。 可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的是，布莱恩男爵竟然真的要顺着他的话，把他丢去金火熔炉！ 金火熔炉是什么地方？！ 那是人间与魔族大陆的交界处，到处都充满了邪恶的魔族、贪婪的佣兵，和各种各样的高级魔兽魔植！在那里，就算是让人间的众人仰望尊敬的中级骑士，都只是普通的小角色而已，随时都会受到死亡的威胁！ 这样危险的地方，他一个高级骑士侍从去了，也只不过是送死而已！ 布莱恩男爵怎么能够做出这样的决定？！！ 霍恩猛地抬头，眼里几乎要爆出怒火来。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咬牙平复自己的脸色，求助般地望向周围的骑士侍从们，但叫霍恩心凉的是，向来跟他交好的骑士侍从们，眼里流露出的却是肯定的目光。 他们难道不知道金火熔炉是什么地方吗？！ 他们平时难道不是与他交好吗？！ 霍恩几乎要气得发疯。 而就在这时，霍恩却从另一个人从没想到过的人的脸上看到了犹豫和迟疑。 “肖恩少爷！”霍恩忍不住喊住了这个人，但是接下来呢？ 接下来又要怎么做？ 一开始“以退为进”的人是他，现在难道要他说，那只是保命的手段，他其实一点都不想去金火熔炉？ 霍恩卡壳了，支吾好一会儿，才干巴巴地说一句“我对不起肖恩少爷”，然后用期盼的眼神看着艾莉西亚。 “这……”艾莉西亚迟疑了，再一次望向布莱恩男爵。 而这一回，布莱恩男爵也在看着她。 “肖恩。”布莱恩男爵这样说着，“他冒犯的人是你，你有权处置他。” “我……有权……处置他？”艾莉西亚喃喃着。 处置……一个人？ 她……有这个权力，去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不必通过法律，因为贵族就代表着法律；也不必通过审判，因为贵族对平民的处置，就是审判。 所有没有成为正式骑士的平民，说到底也只是贵族的私人财产，所以贵族有权利处置自己的财产，没有任何人有权利质疑，就连大公陛下，都不能无故过问一个贵族的私人财产。 艾莉西亚就是贵族。 霍恩就是她父亲的财产之一。 而现在，她的父亲，将他的财产的处置权，交到了艾莉西亚的手里。 艾莉西亚脸色有些发白。 她觉得自己的心里好像堵着什么，让她每一次呼吸都忍不住放得轻微，就像惧怕会惊扰到什么存在。 这样的感觉让她迷惑不解，茫然无措。 布莱恩男爵肯定道：“当然。” 艾莉西亚沉默下来，但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究竟为什么沉默。 艾莉西亚再一次惶然地向引导小精灵求助，但引导小精灵依然沉默，就如同它说的那样，将所有的决定权都放在她的手上。 “工具只是工具而已，工具能够壮大你的力量，却不能强大你的内心。” “你早就该明白，世上唯一能够依靠的，只有你自己。” “但……如果有一天你真的陷入茫然无措，那么不如听听你的心的声音，遵从你的直觉。” “它会告诉你答案。” 这一刻，艾莉西亚眼前闪过无数的画面和面容，最后却定格在朱利安离去时那刺得她眼睛发疼的笑容上。 “你总会明白的，就好像总有一天，属于小孩子的美梦，会被现实取代。” 艾莉西亚咬了咬牙，看着霍恩，道：“布莱恩家族赐予你力量，你却用恶意来回报布莱恩家的人……” 霍恩惊恐道：“不，肖恩少爷，我——” 艾莉西亚道：“我要你将力量还给布莱恩家族，然后离开布莱恩家族的领地，从此以后，再也不许出现在布莱恩的面前。” 求饶到一半的霍恩卡住了。 这是好事吧？ 至少，他的性命是没有问题了。 但是……交出力量？！让他从一个高级骑士侍从……再一次变成匍匐在尘埃里的平民？ 他……不甘心…… 他不甘心！！ 霍恩还想要说什么，但艾莉西亚没有再看他，手上用力，手中的大剑就插回了原来的地方。 她转身离开，属于少年的单薄背影印在霍恩眼中，却第一次带上了一分沉重和成熟。 布莱恩男爵微微皱眉，显然不太满意这样的处置，但他到底没说什么，只是对埃德加点了点头：“动手吧。” 埃德加大步向脸色惨败的霍恩走去。 回到房内，艾莉西亚沉默良久，似是自言自语道：“不知道怎么回事，在刚刚，我突然想起了一句话。” “如果无法让世界适应你，那么就去适应世界好了。” “其实我以前不太懂这句话。” “我一直都是好孩子。虽然我没有爸爸妈妈，但是我有爷爷奶奶姥姥姥爷，而且我学习很好，成绩也很好，虽然人缘说不上‘很好’，但是我觉得也是可以的。” “我觉得我在那里活得挺好的……真的。” “但是，来到这里之后，我就觉得……有些东西……不太一样。” “我不是很懂，但是……” 艾莉西亚沉默了一会儿。 “我突然……有些理解朱利安了。” “虽然我还是不能认同，但我觉得，我好像有些理解他的话了。” 艾莉西亚向着引导小精灵问道：“你说，我这算不算是有一点长大了？” 屋子里寂静无声，唯有窗外轻风摇动树枝的声音传来。 良久，引导小精灵道：“大概吧。” 第30章 chapter.29 三年后，布莱恩庄园。 又是一年炎热夏季，阳光炽烈，格拉格小镇里热气蒸腾，像是不把人热得脱一层皮下来不罢休似地，但唯独古木成林的布莱恩庄园里，却还有一分阴凉惬意。 按理来说，在这样的烈日下，如果可以的话，一定是没人愿意出门的，但是艾莉西亚却换上了最轻薄简便的一种细麻布衬衫，也懒得套上外套，雷打不动地去练武场例行锻炼。 今年的艾莉西亚，已经是十七岁了。 因为布莱恩庄园的伙食的确不错，而艾莉西亚体质又已经变得相当不错，因此这三年来她一直抽条，竟然超过了大部分骑士侍从的身高，直到蹿到了一米七五左右的高度，才堪堪停了下来。 现在的艾莉西亚，容貌虽然算不上出众，但那双好像天生含情的琥珀色眼睛却为她增色不少，笑起来的时候更是像会发光一样，叫人移不开目光。再加上她身材高挑，健康有力却又不粗壮，因此当她作为“肖恩”的时候，倒是意外地符合当下人们对男性的审美，走在格拉格小镇上的时候，竟还会收到几枚含情脉脉的眼波。 而值得一提的是，其中眼送秋波的，有一半是男人。 对此，艾莉西亚表示无言以对。 结束了一天的例行锻炼，又吃过午饭后，艾莉西亚回到自己的房间，打算好好休息，顺道避开正午的高温，可艾莉西亚躺在床上后，心血来潮，又打开了万用系统的任务面板。 穿越的这三年来，艾莉西亚虽然不能说没有一天松懈，但也的确是十分努力，不但等级已经提升到了七级——相当于一般的高级骑士侍从——就连任务面板里那些海量的任务，也完成得七七八八。 就引导小精灵的说法，除非艾莉西亚离开格拉格小镇，去更大的城市更远的地方，否则这个任务面板大概是不会更新了，而艾莉西亚的升级也会变得更加困难——对于这一点，没有任务经验加成的艾莉西亚表示深有体会。 于是，这段时间，艾莉西亚一直琢磨着要怎么跟布莱恩夫人开口，表示一下她想出门游历的愿望。 其实，如果提出这个请求的人是她的大哥奥雷，那么布莱恩夫人就算不舍，也是十分乐意看到奥雷努力精进的，但是……最大的问题来了。 奥雷是男人，而她是女人。 她曾经先斩后奏，跟布莱恩男爵要求进练武场这件事，就已经让布莱恩夫人不太高兴了，如果她表露出想要继续精进，一路晋升正式骑士、中级骑士、高级骑士甚至虚空骑士的愿望的话，布莱恩夫人肯定是不许的。 艾莉西亚大大叹了口气，把脸埋在枕头里。 说实话，艾莉西亚其实是一点都不想布莱恩夫人不高兴的。这不仅是因为原身的愿望，也是因为艾莉西亚的确十分喜欢和敬重布莱恩夫人。 说句矫情的话，比起她上一世的“妈妈”来说，布莱恩夫人更像是一个母亲，而布莱恩男爵也更像是一个父亲。还有那个不太通人情人心，却坦荡乐观的大哥奥雷；那个虽然见面寥寥，但却十分亲近她的小弟阿尔……他们都像是她真正的家人一样，给予她穿越前所感受不深的亲情和亲近。而她也已经将他们视作家人一样。 所以，如果可以的话，艾莉西亚十分想要找到一个万全的方法，既能够达成她的目标，又不伤到这些人的心。 特别是……一直没有死心，想要把她和朱利安凑成一对，给她一个“归宿”的布莱恩夫人。 想到这里，艾莉西亚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翻身坐在书桌前，拿出一张信笺，唰唰地写了起来，带着古怪银灰色的字迹跃然纸上。 “致朱莉： 我已经快要受不了了……你觉得，我要怎么做才能让我的母亲打消把我们两个凑成一对的想法？ 肖恩。” 艾莉西亚扔下笔，把墨迹吹干，然后把它正面朝下，放进书桌左手边上一个跟木盒相似的装置里，合上盖子。好一会儿后，一缕黑烟冒了出来，艾莉西亚把那装置拿起来，打开一看，里头刚刚放进去纸卷已经化作了一团黑色的灰烬。 将里面的灰烬倒空，艾莉西亚又放进了一张空白的信笺，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上的墨水笔，直到那木盒似地装置发出一声轻响，她才打开木盒，拿出了刚刚放进去的信笺。 此时，那张空白的信笺已经布满了青绿色的字迹。 “亲爱的肖恩： 对于你的处境，我深表遗憾。但如果你肯开动脑筋仔细想想，那么你应该能够发现，这个选择其实对我们两个来说都不错。毕竟，我的真实身份在某个时间段之前不便表露人前，如果有一个未婚夫替我遮掩，那么对我也是有好处的。而对于你来说，如果有我的未婚夫的身份，那么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离开格拉格小镇——相信我，你的前途绝不在那个偏僻的乡村里——甚至在亚顿王城中也有诸多好处，便于建立你的人脉。所以，为什么不仔细考虑一下呢？我觉得布莱恩夫人的这个想法十分英明，而你应该也是不愿伤布莱恩夫人的心的吧？ 你亲爱的，朱莉。” 艾莉西亚翻了个白眼，又拿起一张信笺唰唰写着。 “我就说你突然命人送给我和母亲远程通信盒不安好意。” 写到这里，艾莉西亚望向了书桌上那木盒一样的装置。 这个装置，叫做远程通信盒，名字十分朴素简洁明了，是几年前一个炼金师无意中开发出来的东西。它以“魔网”为依托，以装置本身的魔法阵和特制墨水为媒介，可以同拥有配套远程通信盒的人进行交流。 只不过这个装置比较笨拙，容易损毁，而特制墨水又较为昂贵，再加上它依托于魔网，只要有一个心存恶意的魔法师在，那么这信就送不出去。所以，这几乎称得上跨时代的远程通信盒并没有受到足够的重视，被军方第一时间丢在脑后，就算投入民用，那昂贵的价格也叫相当一部分贵族望而止步。 也只有朱利安这种土豪，才能一买两套，给她和布莱恩夫人一人一个通信端。 不过艾莉西亚第一次见到这个东西时候，倒是吓了老大一跳。在她看来，这种装置简直就是异界版传真，改进之后变成多端口通信、甚至进而演变出电话手机等都不是不可能啊！但后来艾莉西亚一问，才得知这只是一个意外产物，连发明它的炼金师都对它不甚重视更别说改进了，以致于艾莉西亚失望了老长一段时间。 摇摇头，艾莉西亚将思绪拉回来，继续写道： “你老实跟我交待吧，联姻的这个念头是不是你怂恿我母亲的？？” 艾莉西亚将信笺丢进远程通信盒，重复一遍方才的过程后，这才敲着桌子，等着回信。 不过这一次朱利安的回信久久不到，也不知道是有事出门了，还是刻意无视了艾莉西亚的质疑。 艾莉西亚觉得一定是后者。 ——朱利安那满肚子坏水的家伙，天天就盘算着怎么把她坑成他的守护骑士，所以就算他现在依然以为她是个男人，但这一点都不妨碍他怂恿她答应联姻，结成外人眼中的利益共同体，把她彻底拉上贼船。 能够怂恿一个“男人”跟身为男性的自己联姻，真不知道该说朱利安他是偏执成狂，还是脑子有病药不能停，还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还是说……朱利安他其实喜欢男人？ 艾莉西亚脑子胡思乱想起来。 又一会儿后，朱利安的回信依然没到，于是艾莉西亚也不再等待，又倒回床上，把已经来回翻了不下五十遍的任务面板又在眼前打开。 “啊啊啊啊好烦啊好无聊啊给我个能搞定的任务吧！” 艾莉西亚嘟囔着，漫不经心的视线在扫过一个蓝色任务的字体后一愣，然后坐了起来。 “等等……这是……” 蓝色的任务，是精英级的任务。 穿越的这三年来，除了那个跟伊文成为朋友的随机任务之外，就算是挑战高级骑士侍从、挑战正式骑士这样的任务，也只不过是绿色的精良级。其它更多的，都是白色普通级别的任务。 但现在，她的任务面板里，却又刷出来了一个任务。 “随机任务：刺探高级魔法学徒 任务解释：这一天，一个高级魔法学徒鬼鬼祟祟地来到了小镇里，进行着不为人知的活动。他是谁？他要做什么？跟上他，探明原因。 任务达成条件： 1跟踪目标到达目标地点 2探明他来到格拉格小镇的原因 任务奖励：经验5000，刻晶20.” 艾莉西亚怔住了。 高级魔法学徒？ 普通人几乎一生都不会见到的魔法学徒，竟然在格拉格小镇里出现了？而且还是高级魔法学徒？ 他怎么会来到这里？ 他要做什么？！ 艾莉西亚蓦然站起来，打开了探查术。 第31章 chapter.30 淡蓝色的视界又出现在了艾莉西亚的面前。 她放眼望去，只见格拉格小镇北面，有一个红色的轮廓不紧不慢地走近。 这就是那个高级魔法学徒了吗？ 艾莉西亚皱眉，沉吟片刻，拉出了自己的人物面板。 艾莉西亚（人物卡等级：绿色） 等级：7 种族：人类 属性：体质24（17）、力量23（19）、敏捷12（4）、智力16（2）、感知19（4） 魔力：无法开启 武气：无法开启 神恩：无法开启 职业：刺客（精良级） 技能： 1迅捷（职业恒定），永久性增加敏捷4点。被动技能，职业恒定技能，无法升级； 2爆发（职业恒定），以燃烧生命为代价，提高所有属性30%。主动技能，职业恒定技能，无法升级。 3迅速掌控（中级），永久性提高智力4点，并让你能够比常人更快更好地读完一本书，或是掌握一种技能。被动技能，可升级； 4基础体力（中级），永久性提高体质4点，并让你对疾病的抵抗力初步增强。被动技能，可升级； 5基础力量（高级），永久性提高力量6点，并让你对力量和身体的掌控初步增强。被动技能，可升级； 6基础剑法（初级），初步了解剑的使用方法。永久性提高体质1点、力量1点。被动技能，可升级，或进行优化； 7初级剑术（初级），初步掌握剑的使用方法。永久性提高体质2点、力量2点。被动技能，可升级，或进行优化； 8探查术（中级），永久性提高感知4点，并让你能够模糊感应到常人感觉不到的东西。主动技能，可升级； 9存在感淡化（职业技能）：发动技能后，在主动攻击前不会受到任何感知力不如自己的人的注意。混入人群后技能加成300%，非攻击状态下不会受到任何人的察觉。主动技能，无法升级。 x不科学之跃（职业技能）：无论从多高处落下，只要落入草垛或水中，则百分百不会受到伤害。被动技能，无法升级。 Ⅺ阴影祝福（职业技能）：从目标背后发动的攻击，伤害加成50%。被动技能，无法升级。 技能点：8 属性点：0 状态：正常 经验值：170/3000 三年来，艾莉西亚十分努力，不但将基础剑法和初级剑术顺利收进自己的技能栏，正式掌控这两个技能，还将所有能升级的技能都升了一级，“基础力量”这个技能更是被升至高级。 到了现在，艾莉西亚的人物属性，跟一般的高级骑士没有差别，开启“爆发”后更是能够跟正式骑士单挑。只不过艾莉西亚因为职业是刺客的缘故，血条太短，爆发技能最多支撑三分钟，如果三分钟后对方还不躺下，那么她就得躺了，并且各种后遗症都会降临，所以艾莉西亚也不太喜欢用这个技能。 而除了这些之外，艾莉西亚还因为突破中级骑士侍从和高级骑士侍从的，各得到一张随机技能卡片奖励，分别抽出了“不科学之跃”和“阴影祝福”这两个被动技能。 不科学之跃虽然名字令人十分想要吐槽，但是倒是颇为实用，对她这种喜欢爬高爬低的人来说，十分地方便；而阴影祝福则有点鸡肋，毕竟她现在与其说是刺客，不如说是骑士预备役，如果能正面干掉敌人就绝不会迂回解决，再加上这个技能更适合使用匕首等武器，而偏偏艾莉西亚不会，因此这阴影祝福也就被艾莉西亚抛之脑后。 仔细地看了看自己的人物属性和技能栏，艾莉西亚自觉现在的她或许打不过正式魔法师，但是解决一个高级魔法学徒应该没有问题，于是她点点头，翻出了布莱恩庄园。 但她却并没有直接跟上对方。 魔法是十分神奇的东西。至少她看过的那座如同神迹的虚空塔、朱利安脖子上从不离身的蓝宝石项链，还有那个跟传真机几乎没差的远程通信盒，都是这样告诉艾莉西亚的。 所以，如果直接跟上去，谁知道结果是怎样？谁知道魔法学徒的警戒范围到底是多大？ 于是艾莉西亚就仗着自己的探查术，也不靠近对方，而是直接爬到格拉格小镇中心的高树上，在层层叠叠的枝叶中盘腿而坐，嘴里还悠哉地叼上了一根狗尾巴草。 引导小精灵：“做人莫装逼，装逼遭雷劈。” 艾莉西亚：“……你见过叼着狗尾巴草装逼的？” 引导小精灵：“不就是你么！” 艾莉西亚：“……” 格拉格小镇并不大，只不过是一会儿，那个只能在特殊视界中看到的人，就出现在了艾莉西亚的眼中。 不得不说，那人真是相当地高调——或者说他自以为十分低调——在正午这个能晒脱人一层皮的天气里，他穿着一身厚重的黑色长袍，长长的兜帽遮住了半张脸，一身气息微凉，惬意地走在热气蒸腾的青石路上，袍下衣饰的边角、和边角上的华丽银纹在行走时隐现。 艾莉西亚咂舌：“他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古怪吗？” 引导小精灵：“作为高手，当然是想怎么骚包就怎么骚包。” 艾莉西亚：“……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艾莉西亚默默地看着那人渐行渐近，又越走越远，直到那人消失在视野中，这才找准位置，跳进树下的草垛里，从约莫八米的高处成功着陆。 艾莉西亚：“其实我拿到技能后就一直在想……如果有人往草垛藏一个草叉子的话会怎么样？到时候伤害怎么算？” 引导小精灵：“……亲，你脑洞太大了快补补。” 一边跟引导小精灵随口闲聊，艾莉西亚一边远远地缀在那高级魔法学徒的身后，时不时还会停下脚步，转进花店杂货店等地方，一副闲极逛街的样子，无论是谁看到她，恐怕都难以想象她此刻正在跟踪着一个人。 而这也正是艾莉西亚的打算。 毕竟她以前从没跟魔法师打过交道，虽然这个只是魔法学徒，但小心总不会出错。 慢慢地，时间流逝，艾莉西亚就这样缀在那个高级魔法学徒身后，看着他走出格拉格小镇，然后登上了格拉格小镇外不远处的一座高塔上。 “他去那里做什么？” 艾莉西亚满心疑惑。 对于这座高塔，艾莉西亚也并不是没有印象。 很久以前，当格拉格小镇还是阿卡加公国的边境小镇时，那高塔就作为警戒塔而存在。但随着时间推移，阿卡加公国疆域扩张，那座警戒塔就渐渐被荒废了，伫立在荒野中，被人们遗忘，连孩童都不愿去这座高塔嬉戏，也唯有时间才会不经意在塔上留下刻痕。 既然如此，这个人又是来做什么的？ 艾莉西亚心中生疑，但探查术的特殊界面只能捕捉人物和特殊物品，对于查探人物到底做什么却是没有办法的，因此艾莉西亚沉吟一会儿，做了个决定。 ——跟上去看看！ 就像引导小精灵说的那样，作为高手，当然是想怎么骚包就怎么骚包。而艾莉西亚虽然还称不上高手，但却也自认不错。再加上技能栏里的技能给了她莫大信心，因此艾莉西亚只是思考了一瞬间，就从警戒塔外斑驳的石壁上攀了上去。 这座警戒塔外的石壁被风蚀得十分严重，坑坑洼洼，但却意外地为艾莉西亚提供了更多的落脚点，也提供了更快的攀爬路线。因此艾莉西亚竟后来先至，比那位高级魔法学徒更早地登上高塔顶端，蹿入了高塔最上层的房间，迅速打量了一遍。 正午的阳光从房间石窗外探进来，照亮了这个平凡无奇的房间，还有几个朽坏严重的木椅，一张石桌，一个石制灯台。而至于其他那些已经彻底变作一堆烂木头的东西，艾莉西亚实在是认不出来了。 ——这里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 甚至不用开启探查术，艾莉西亚就能确定这一点。 但与此同时，那高级魔法学徒就显得越发可疑了。 他到底想做什么？ 艾莉西亚轻轻抽出轻便的短刀，贴在小臂上，迅速退出这个房间，藏在阴影中，在通向这房间必经的走廊上潜伏起来。 “蹬，蹬，蹬。” 不紧不慢的脚步越来越近，终于，那黑袍人走到方才那房间门口，伸手打算推门。 ——就是现在！ 艾莉西亚如同一只矫健的豹子，从阴影中猛地蹿了出来，刀柄向前，用力敲向了这个黑袍人的后颈，打算敲晕这个魔法学徒。毕竟她还是十分相信万用系统的，既然万用系统都说这家伙鬼鬼祟祟不怀好意，那么她还是先下手为强的好——如果真的弄错了，事后再道歉好了。 艾莉西亚这样想着，手下不停，几乎就在她出手的下一瞬，刀柄就已经敲中了那黑袍人的后颈。 可让艾莉西亚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她敲中黑袍人的那瞬间，对方就像是镜子一样，片片碎裂开来。 这是—— 不好！ “ЛВ” 古怪的音符在走廊一侧响起，随后，刺鼻的气味在走廊上漫开。 “轰！” 第32章 chapter.31 “轰！” 半人高的火柱，从走廊的开端一直延伸到尽头，刺鼻的硫磺味在灼热的气浪中翻腾。 黑袍人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垂下的手指尖染上了微微的淡黄色，间或还有硫磺粉末落下。 五秒后，这高温的火线就像是它出现时一般，突兀消失，唯有残余的热浪混着外头烈日的高温，显得分外难熬。 那人死了么？ 不！还早！ 突然间，一抹寒芒一闪，撕破风声，从走廊一侧的房间内闪出，袭向了黑袍人，紧接着，一道人影也紧随其后，扑向了黑袍人——这正是艾莉西亚。 五秒前，在那道火线形成的那一瞬间，艾莉西亚险之又险地扑进了方才的那个房间内，堪堪避开了被烧成灰烬的下场，与此同时，那高级魔法学徒的能力也在艾莉西亚心中刷新印象，顶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艾莉西亚：“那个人是高级魔法学徒对吧？高级魔法学徒和高级骑士仆从对应的等级，是7~10级对吧？！” 引导小精灵：“没错。” 艾莉西亚：“没错个鬼啊！刚刚如果不是我闪得快，我就要被秒了好嘛？！他的攻击力，就连正式骑士埃德加都被甩出三条街了好不好！然后你告诉我他才是7~10级？！” 引导小精灵轻描淡写：“这是攻击形式的不同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艾莉西亚：“bb.” 引导小精灵：“……呵呵，你还是想想怎么对付这个人吧。” 紧急交换了几句话，艾莉西亚再不敢小瞧这位高级魔法学徒，打开探查术，压低了身体，紧张地思索对策。 要怎么做才好？ 存在感淡化？不，刚刚她潜伏起来的时候就是用的这个技能，但是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她依然被这个黑袍人发现了。以此可以看出，要么，这个高级魔法学徒的感知其实还要高出她，要么，他还有她所不知道的探查类技能。 躲藏是没有用的。 那么是迎战还是逃？ 如果逃的话，她只要从这个房间的窗口向下一跳就可以了。拥有不科学之跃的她不会受到任何伤害，但仅仅只是高级魔法学徒的黑袍人，却是绝对没法追上她的。 但如果迎战的话，她又能怎么办？ 魔法师的攻击法术诡谲莫测，谁也不知道他还有什么底牌没有翻开，而她身上的技能却大多都是辅助性的技能，如果她能抽到攻击性技能的话，说不定还能一战，但是—— 五秒瞬息即逝，火线消失在了地面。 ——是战？还是逃？ 没有时间再给艾莉西亚犹豫了。 而艾莉西亚也并没有再犹豫。 就在火线消失的那一刻，艾莉西亚脑中嘈杂的思考和激烈的自我辩驳都瞬间清空，只有一个念头在她脑中回荡。 ——战！ 近身战！！决不能跟一个魔法师拉开距离！ 爆发技能瞬间打开，艾莉西亚手臂一挥，手中的短刀在她全力一投之下，化作一抹寒芒，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扑向黑袍人，而她也紧跟其后，抽|出了腿上第二柄也是最后一柄短刀，袭向黑袍人。 “嘭！” 作为前锋的第一柄短刀，就像是撞上了无形的盾牌，在离黑袍人只有半米的地方发出一声闷响，然后竟以不输于来时的速度，向着艾莉西亚反弹了回来。 直到这时，黑袍人才反应过来，冷哼一声，略微嘶哑的声线在走廊响起：“愚蠢。” ——在一条狭窄的走廊里对着一个魔法师投出中程攻击，这不是愚蠢是什么？！ 或许魔法师对于远程武器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但是对于中程武器——特别是这样狭窄走廊里的中程武器——只需要开启初级魔法护盾，他就能将它们统统反弹回去，无一例外。 这个偷袭者是太蠢？还是太不了解一位高贵的魔法师的手段了？ 但无论如何，既然敢偷袭他，那就把命留下来吧！ 黑袍人从袖中又掏出了一把硫磺粉，不紧不慢地念动咒语。 在他看来，偷袭者是必死无疑的了——光是那柄反弹回去的短刀，就让偷袭者避无可避——所以他大可不必像第一次攻击那样，动用一天三次的灵魂印刻魔法，而只需要普通的魔法，他就能干掉这个蠢货。 黑袍人是这样想的，可他对面的人却不这样想。 “蠢货？” 艾莉西亚冷笑一声，面对倒卷而来的短刀，竟也不躲不避，反而伸出手，在黑袍人惊骇的目光下，稳稳地接下了这柄短刀。 “太过小看人可不是个好习惯啊，魔法师先生。” 单刀变为双刀，艾莉西亚来势不减，瞬间到达方才短刀第一次折戟的地方，双手短刀带着恐怖的呼啸声，自上而下地劈下。 “喀嚓。” 沉重的力道落在了魔法护盾上，最后竟发出了反常的轻微的碎裂声。 可是紧接着，艾莉西亚感到手下一空，原本阻挡着她的无形护盾，在这一击下已经彻底破碎开来。 艾莉西亚落地，扭身，手中短刀划出一抹诡异的弧度，又自下而上地向着黑袍人划去。 当护盾被破时，黑袍人脸色顿时大变，也不顾魔法反噬，停下了这次念咒，用出了今天的第二个灵魂印刻魔法，堪堪在艾莉西亚短刀临面前念出。 “roЮ” “呼！” 狂烈的飓风以黑袍人为中心，向着四周呼啸，将本就年久失修的高塔吹得微微摇动起来，也将艾莉西亚瞬间掀飞，重重地砸在走廊尽头，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沉闷声响。 再不敢小觑艾莉西亚，黑袍人乘胜追击，直接用出了第三个灵魂印刻魔法。 “Щh” 黑袍人伸出手，向着艾莉西亚的方向重重一握，紧接着，半空中也伸出一只半透明的巨手，向着艾莉西亚抓去。 “次奥！你逗我？法师都不要读条的啊？！” 艾莉西亚几乎要吐血，在那半透明巨手抓来之前狼狈一滚，险险避开。而艾莉西亚身后的石墙则是代为受过，在被半透明的手挥过后，便化作石粉和碎石块，随着爆破般的巨响噼里啪啦地向外头落下，为原本有些阴暗的走廊开了个天窗。 “次奥！不但不读条威力还这么恐怖！” 艾莉西亚不吐血了，她抓狂了：“现在你还告诉我这家伙是7~10级？！” 引导小精灵：“没错~顺便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因为方才的撞击，你的血条下了大半，如果你不在十秒内关闭技能‘爆发’，那么十秒后你就要躺了。倒计时10,9,……” 艾莉西亚这回是真的吐了口血：“你大爷！” 引导小精灵：“你打不打啊，要打赶快啊！7,6……” “打你妹啊！”艾莉西亚忍不住一而再地爆了粗口，“还有5秒怎么来得及干过一个会瞬发的法师啊！” 完全不知道灵魂印刻魔法一说的艾莉西亚，不敢再耽搁，两柄短刀一前一后地飞向黑袍人，做出拼命的架势，自己却是再一次扑回方才的房间，忍着胸口背后的剧痛，从窗口跳了下去，落进高塔下的草垛，然后翻身跑出，关闭爆发技能，抱着自己残了的血条一路狂奔，没一会儿就消失在荒野中。 而艾莉西亚不知道的是，早已经用掉三个灵魂印刻魔法的黑袍人，面对那一前一后扑来的短刀，脸色大变，脑中急转，也来不及念咒，蹬蹬后退两步，顺势从身后的楼梯滚了下去，这才堪堪躲开那两柄飞来的短刀。 原本就身娇体弱的黑袍人，经过这样一摔后，便再也维持不住自己的形象，不但滚了一身的灰尘，就连头上的兜帽也落了下来，露出了一张掩饰不住地矜傲的中年人的脸。 他艰难地爬起来，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施法媒介，念动咒语，防备着偷袭者接下来的攻击，可是他静立了好一会儿，都不见偷袭者的后续攻击，直到他再一次用出生命探测，这才发现，那个卑鄙的偷袭者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逃跑了！ “可恶！卑劣的偷袭……嘶……” 中年人嘴巴歪了歪，吐出一口鲜血——他方才从楼梯上滚下来时不小心咬破了舌头。 中年人捂住嘴，有些气急败坏地说：“别让我再看到你！下一次……我一定要杀了你！” 虽然嘴上这样说着，可中年人也知道，下一次，他恐怕还是讨不了好，因为那个偷袭者的力量，是那样恐怖！ ——硬生生地凭力量击破一个魔法师的护盾，这可是只有正式骑士中的佼佼者才能做到的！ 下一次如果再相遇，除非有一人的力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或者是出其不意地偷袭，否则谁胜谁负，依然难以预料。 但…… 中年人满脸阴沉地擦去嘴角的血迹。 “只要我得到那个东西……那么我就能更早地晋升正式魔法师，到时候……” 杀机在中年人的眼里一闪而逝。 而远处，格拉格小镇布莱恩庄园中，艾莉西亚也避开了巡逻或锻炼的骑士侍从们，爬进了自己的房间，瘫在地上，狼狈喘气。 “太大意了。”好半晌后，艾莉西亚这才懊恼地说着，“太轻敌了！” “而且你怎么没有告诉我这里的魔法师的法术都是瞬发的？！” 引导小精灵：“呵呵，没知识，真可怕。” 艾莉西亚：“……喂！” 引导小精灵：“我诚恳地建议你，平时除了锻炼力量之外，没事也去看看魔法书神术书历史书之类，不然也不会问出这么无知的问题。” “……”艾莉西亚呵呵，“可是我不是不能学习魔法和神术吗？” “打击敌人的前提，是了解敌人。”引导小精灵道，“虽然你无法学习魔法和神术，但是你可以通过了解他们的修炼和战斗方式，来明白怎样更有效地对他们进行打击，这样就不会再发生今天这种笑话了——你知不知道，如果当时你没有逃跑的话，你完全可以解决掉那个魔法学徒。” 艾莉西亚：“……真的？！！” 引导小精灵：“呵呵，你以为呢？” 想要回头赶去高塔干掉黑袍人的心思，就像是气泡一样，在艾莉西亚心中吹了起来，但是在她转眼看到自己的残血后，这个气泡就被瞬间戳破，在艾莉西亚脑子里发出了嘲讽般的“biu”的漏气音。 艾莉西亚一脑袋砸在了地板上，内牛满面。 次奥……当时竟然不提醒她，让她的蓝色任务只完成一半奖励也只拿到一半……恨死你了t^t 好吧好吧她知道，这种事不能指望这个心黑的家伙……所以她果然要去看书吗？ 脱离了高考的她竟然还是逃不过看书的命运……嘤。 艾莉西亚躺在地上，泪水默默地淌，好一会儿后才想起了一个关键问题。 “等等……这些书，家里都没有啊！” 虽说布莱恩男爵是一位贵族，可是无论神术书还是魔法书，都是十分珍贵的，别说是小小的男爵，恐怕连伯爵家中都不见得有几本，既然这样，她又要去哪里翻看？ 面对这个问题，引导小精灵道：“这个就要靠你自己想办法了。” 顿了顿，引导小精灵又说道：“不过你也不要着急，其实你很快就会有看书的机会了，你忘了吗？还有一年就是你的成人礼了。” 艾莉西亚满脸迷惑：“成人礼？这跟书有什么关系？” 引导小精灵意味深长：“你很快就知道了。” 而事实上，这个“很快”，的确非常快。 第二天，艾莉西亚就明白了引导小精灵的意思。 第33章 chapter.32 第二天一早，艾莉西亚就被人从被窝里拖了出来。 经过昨天跟高级魔法学徒的战斗后，只休息了一晚的艾莉西亚，暂时还没把她那残了的血条回满——虽然经过数据化的身体有“睡眠回血”和“满血消除疲劳”的外挂，但奈何艾莉西亚昨天是掐着点儿关技能的，而残了的血条又哪有那么容易回满？于是“满血消除疲劳”的外挂等于半废，现在的艾莉西亚依然是跟昨天一样，头疼脚疼胸口疼背后疼哪儿都疼。 于是，睡得迷迷糊糊的艾莉西亚也不管来人是谁，死抱着被子不撒手，用行动表明了“不管我就是要睡觉”的决心，所以，最后的结果就是来人一怒一使劲儿，就把艾莉西亚连被子一块儿抖下床。 到了这时，艾莉西亚终于抬头睁眼，勉强给了来人一个眼神。 来人穿着一身洁白优雅的学院长袍，金色微卷的中长发被细致地梳好，一丝不苟的样子，就像是当下最为标准的贵族……如果他不是这么怒气冲冲地看着她的话。 “二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在睡？！” 艾莉西亚半梦半醒地看着来人那张气鼓鼓的少年的面庞，还有因怒气而闪闪发亮的蓝宝石一样的眼睛，茫然了一下。 “哦……是阿尔啊……你从学院放假回来啦……”艾莉西亚拉了拉手边的被子，把自己再次裹成一团，“别吵别吵，我再睡会儿……” “二！哥！！你这像什么样子！我在学院的时候还听父亲说你最近知道上进了，实力将近高级骑士侍从，很有希望晋升正式骑士，获得敕封……可是你看看你！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阿尔恨铁不成钢。 阿尔·布莱恩。这就是那位小小年纪就踢掉伯爵之子，挤进东卢贵族学院、聪颖如同开挂的艾莉西亚的三弟。 穿越的这几年来，艾莉西亚跟这位阿尔小弟的交集倒是不算太多，远远比不上她跟大哥奥雷的相处。毕竟也是，她蜗在这格拉格小镇发霉，而阿尔却是进入了东卢贵族学院，风光无限，最近一年更是开始了他的大陆的游历，让艾莉西亚看的不知道有多羡慕。 可就算这样，没事的时候，阿尔总是会回到格拉格小镇，看看布莱恩夫人。艾莉西亚知道，她这位外人面前酷炫狂霸拽的小弟，其实是个十分恋家又傲娇的人，这样的反差萌，再配上他那张漂亮的少年的脸，杀伤力十分巨大，也让艾莉西亚十分乐意跟他相处。 ——如果他没有罗里吧嗦地以贵族礼仪来苛求她的话就更好了。 这不，对着赖在地上不起的艾莉西亚，阿尔又开始了他的碎碎念。 “二哥，你以后可是要成为正式骑士的人，当你接受了大公陛下的敕封后，你就不再是‘贵族的儿子’或者‘贵族的血脉’，而是一个真正的有能力的高贵的人！到了那时，大公陛下一定会对你关注非常……毕竟我们阿卡加公国的贵族里已经好久都没有正式骑士了……”阿尔轻咳几声，“总之，到时候，二哥你就会站在风口浪尖，成为阿卡加公国贵族的表率之一，一举一动都会受到大家的关注……所以你怎么还能继续这样下去？你难道想要被脑满肠肥的蠢猪们笑话‘泥巴里打滚的’吗？” 艾莉西亚最烦这种腔调——先不说后面槽点满满的东西，关键是，她就算是晋升正式骑士了，恐怕也没法走到前台，这一点看布莱恩夫人的态度就知道了——但她又不想跟阿尔吵，于是艾莉西亚用绸被把自己裹成了毛毛虫，大有“我先睡，你随意”的架势。 阿尔几乎要被气歪了鼻子。 “二哥！！！” 沉默了好一会儿，阿尔踩着气呼呼的脚步，蹬蹬蹬地走掉了。 艾莉西亚松了口气，把脑袋从被子里探出来，打了个哈欠，准备继续睡觉，可就在这时，又有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艾莉西亚头都不抬，哀叹一声：“阿尔小弟，你就不能让我好好睡一觉吗？有什么事等我睡醒再说好不好？” 来人沉默了一小会儿，终于开口，声线却并不属于阿尔那样傲娇又活力满满的少年，而是带着与生俱来的冷淡和距离，淡淡地说道：“肖恩少爷。” 欸？ 艾莉西亚扭头，只见伊文走近，为示尊重而半跪在她面前，平视着她的眼睛，但与此同时也将那张漂亮得逼人的脸凑到了艾莉西亚面前。 “肖恩少爷，您该起来了。作为高级骑士侍从的您，如果不吃早餐的话，恐怕会十分难受。餐厅已经准备好了，只等待肖恩少爷您的到来。”就算是说着样关怀的话，伊文的脸上也并没有什么表情，语气更是半分波动都没有，“还有就是，布莱恩夫人有话对您说，希望您在吃过早饭后能够去她的房间一趟。” “就是这样了，肖恩少爷，如果没有什么吩咐，我就先离开了。” 艾莉西亚盯着伊文的脸，颜狗之心砰砰乱跳，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哈？” 伊文既没有生气，也没有半分不耐烦，甚至连冷淡的声调都没有丝毫变化，将刚刚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艾莉西亚眨眨眼，盯着伊文又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慢吞吞地“哦”了一声。 伊文转身离开，在他身后，艾莉西亚望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感到一阵遗憾。 “是个超级大美人啊……”艾莉西亚这样说着，“但就是……像个木偶一样……一点生气都没有。” 艾莉西亚完全无法理解，到底是要经过什么样的脑回路，才会变成伊文这个样子。按理来说，伊文在布莱恩庄园里，就像是布莱恩夫人的第四个儿子一样，无论是吃的还是穿的，比起她都差不到哪里去——当然，就算给伊文再多的好衣服，他也只是一如既往地穿着他的执事服就是了——而小小年纪就成为第一男仆的他，更是受到庄园里绝大部分的人的尊敬。 可就算是这样，伊文身上也没有半分自大、傲慢，但与此同时，也没有自卑、怯弱……甚至也没有喜怒哀乐，就连属于人类的生机都没有，就好像他只是*活在这里，但他的灵魂却一直没有醒来。 为什么会这样？ 艾莉西亚觉得十分奇怪，而且艾莉西亚还记得，最开始的时候伊文其实并不是这个样子的。 三年前的伊文，其实只是表面冷淡而已，很多时候，艾莉西亚都会看到伊文木着脸看她，但眼里的神色却十分生动，就跟她在心里刷屏骂人时候的模样差不多。 但是现在的伊文，却让艾莉西亚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好像随着伊文的年龄长大，他长得越是好看，就越发……越发让人感到他，不像个人类。 伊文像是画里的人，像是传奇故事里魅惑人心的吸血鬼，像是蜡像馆中好看得咄咄逼人的蜡像……但就是不像个活着的人。 这真是……太奇怪了。 艾莉西亚暗自嘀咕，但经过这样一回后也到底没了睡意，于是等伊文离开后，她就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钻出被窝，套上衣服。 熟悉的细麻布白色内衬，熟悉的灰紫色皮质长排扣外套。 当艾莉西亚站在镜子面前打量自己时，恍然发现，这套曾经让她头疼万分、老是扣得歪歪扭扭的衣服，已经能够很服帖地穿在她的身上了。而她的年龄和身高，也让她不再像是“偷穿大人外套的小孩儿”了。 这就是时间的威力和改变吗？ 无论是对她，还是对伊文，又或者是对那三年没有再见的朱利安？ 艾莉西亚将手轻轻搭在镜子上，有一瞬间的恍惚和失落，但她仔细一想，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失落些什么。 算了，好好地想这些做什么。 艾莉西亚自嘲摇头，轻轻吐了口气，脚步轻快地走出了房间。 “……肖恩少爷。” “肖恩少爷……” 一路上，艾莉西亚遇到的仆从纷纷向她低头行礼。艾莉西亚也不看她们，更不会像初来的时候那样满心忐忑不安地向她们点头回礼——反正就算她这么做了，她们也只是当她“天生站不了高处的蠢人”——而是视若无睹，大步向前，就像是一阵风一样卷进餐厅，开始胡吃海塞。 在疲惫稍稍褪去后，残血的又一个后遗症显露出来，那就是饥饿。 把自己肚子填饱后，艾莉西亚扭头又笑眯眯地走向了布莱恩夫人的房间，远远地，艾莉西亚就听到阿尔在向布莱恩夫人抱怨。 “……真是太没有贵族的风度了，母亲大人，你都不好好管管二哥！在让二哥这样下去，迟早会把脸丢到布莱恩家外头去！” 哦哦哦，又开始了。 艾莉西亚掏了掏耳朵。 “所以，母亲大人，我们这一次去王城的时候，把二哥送去泽维亚公立学院好不好？二哥以前不去学院进修，是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现在二哥身体好了，却还待在格拉格小镇就不太合适了。再加上以后如果敕封骑士的话，二哥肯定也是需要自己的人脉的……泽维亚公立学院虽然比不上东卢贵族学院，但是在阿卡加公国也是顶尖的了。虽然二哥现在这个年纪再去学院有些晚了，但是去学院多学点儿东西、多培养人脉，对二哥以后还是有好处的，母亲大人，您认为呢？” 虽然在艾莉西亚面前，阿尔这个小弟对她总是百般嫌弃，看这这儿不好看那那儿不对，但是平心而论，阿尔还是十分为她着想的，就算是挑刺也是一种笨拙的表达方式而已，所以艾莉西亚从来没跟他生气。 可是艾莉西亚没想到的是，阿尔不仅十分为她着想，而且还想得这么远，想得这么多。 虽然其中有很多因为她的性别问题而可能永远用不上，但是这份心意，却叫艾莉西亚十分感动。 不过……她们竟然要去亚顿王城了么？ 什么时候决定的事？为什么她不知道？ 还是说布莱恩夫人这次唤她过来，就是告诉她这件事？ 真的吗？ 她真的能名正言顺地离开这个小镇子了？！ 艾莉西亚心砰砰跳着，下意识地停住脚步。 她站在走廊上，远处的风吹过窗边，吹来了几片草叶，虽然马上被仆人扫去，但一会儿，这几片草叶又颤巍巍地飘了起来，乘着风，飞向远方。 艾莉西亚看得有些呆了。 房间里，布莱恩夫人沉默不语，也不知道是拒绝还是在犹豫。 良久，布莱恩夫人道：“阿尔说得对，艾……肖恩他……是到了出去看看这个世界的年纪了。” 这一刻，艾莉西亚无声笑了起来。 窗外，风声依旧，但却隐约有鸟儿的歌唱声传来。 这样广阔而美好的世界，她终于能够亲自去看了。 第34章 chapter.1 艾莉西亚又一次被颠簸的马车给晃醒了。 而事实上，在艾莉西亚一晚上被晃醒四次的时候，她就该知道，她跟马车这东西，应该真的是合不来。 三天前，布莱恩男爵表示，让布莱恩夫人带着艾莉西亚和阿尔，前往阿卡加公国的王城——也就是亚顿王城——小住几日。 艾莉西亚觉得这个决定实在是十分仓促，但布莱恩男爵却说出了十分令人信服的理由：艾莉西亚的成年礼快到了。 作为一个贵族，特别是作为一个十分有前途、十分有希望成为正式骑士的贵族，如果他的成年礼不在帝都举办的话，简直就是在丢家族的脸——这一点参照一年前的奥雷·布莱恩。 更何况，现在的艾莉西亚在布莱恩男爵的眼中已经不是“十分有希望”成为正式骑士了，而是早已拥有短时间内跟正式骑士一拼的实力！所以，将艾莉西亚介绍给帝都的那些大贵族们，向那群人展示布莱恩家族的实力和潜力，在布莱恩男爵眼中是十分有必要的。 “那……在这之后呢？” 对于布莱恩男爵的这个想法，艾莉西亚提出了疑问。 “如果在这之后……被他们发现……” 布莱恩男爵斩钉截铁地说：“如果你真的遇上了什么困扰，就去向你母亲求助。” 于是艾莉西亚思来想去，在临走的那天又向布莱恩夫人询问了这个问题。 布莱恩夫人摇着轻扇，微微笑着，一如既往地温柔可亲，比起一个母亲来说更像是一位少女，就好像时间没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迹。“艾莉西亚，你不必担心这样遥远的事情。”布莱恩夫人说道，“只要你在泽维亚公立学院里的那一年，都能够平安无事，那么以后……你恐怕都不会再被这样的问题困扰了。” 布莱恩夫人欲言又止，虽然依然是在微笑着，眼中有雾一样轻薄的忧愁，像是藏了什么难以诉说的心事。但艾莉西亚过分粗心的性格却叫她没有注意，只是挠挠头后就退下了。 当天晚上，布莱恩夫人和艾莉西亚、阿尔三人，就收拾了行李，带上足够的仆从后，就连夜出门，向着王城而去。 格拉格小镇本来就十分偏僻，路上经过的城镇十分稀少，再加上布莱恩一家也走得十分赶，于是这一路上，马车日夜不停，如果这一回拉车的不是地行兽而是普通马匹的话，恐怕早就被跑死了。 而与之相对的，充分领略了“大自然风光”的艾莉西亚，除了头两天兴奋得到处蹦跶之外，第三天开始就变得奄奄一息，时时刻刻掐日子，数着自己还有多久到王城。 对于艾莉西亚的德性，早已在大陆上游历过的阿尔表示不屑一顾，只是顾及着兄弟情，才没往艾莉西亚脸上扔一句“弱逼”。 对此，艾莉西亚表示：呵呵，就不许有人多动症吗？ 于是，这一天，再一次被晃醒的艾莉西亚·多动症儿童·布莱恩，终于受不了马车里的憋闷，趁着夜色，从窗户里翻了出去。对于爬过高塔蹦过极的人来说，马车这点儿高度还不够撒牙缝呢，于是她三两下爬上马车棚顶，躺在上头，枕着自己的手，看着夜空的星星点点。 这天晚上，夜如泼墨，星银如河。 泥土和青草的气息被风吹了过来，在视线的尽头，有一处小镇与他们渐行渐远，隐约间能听到婉转的小夜曲和人们欢乐的笑声。 艾莉西亚躁动的心慢慢平静了下来。 “夜色不错。” 是啊，这样美丽的夜色，永远都不会出现在上一世的钢铁丛林里。 但如果给艾莉西亚选择的话，她倒是…… 想到这里，艾莉西亚忍不住叹了口气，不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而且，人是要学会知足的，不是吗？ 虽然这个世界落后而无趣，这里的人更是跟她脑回路天差地别，但……她却在这里有家人，还有那些虽然危险、但却十分有趣的……魔法和神术！ 想到这里，艾莉西亚再一次兴奋了起来。 听说，泽维亚公立学院是由阿卡加公国王室资助建立，三百多年下来，泽维亚公立学院虽然力量不怎么样，是阿卡加公国贵族镀金的地方，但里面各式各样的书倒是挺多，想来魔法书神术书之类的也不少……原来引导小精灵说的成年礼就是这个意思吗？！ 趁着成年礼的时候去偷书？好主意啊！ 引导小精灵手动再见：“……这个锅我不背。” 艾莉西亚：“不要在意这种细节！” 仔细在心中思考了《有关从泽维亚公立学院偷书的可能》的一二三四五，艾莉西亚喜滋滋地又溜进了马车中，在摇摇晃晃中又慢悠悠入睡了。 临睡时，艾莉西亚听到驾驶地行兽的侍从的窃语，从马车外传来。 “……你们听说了吗？那群可恶的南加索人终于败了！” “哈哈，何止是败了，他们可是在这场神圣之战中彻底降级，从帝国变成了公国！哈哈哈哈，终于让我等到了这一天！现在啊，我真想去看看那群自认正统的南加索的脸色，一定十分精彩！” “对！没错！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们伟大的阿卡加军人在前线的浴血奋战！哼，这一回，我看那群躲在后方瑟瑟发抖的地沟老鼠们，还有没有脸再诋毁我们伟大的阿卡加军人！” “是啊是啊，如果没有我们阿卡加在东部战线的贡献，那群比女人还娇弱的家伙哪里能够赢得战役？还不是只能像以往那样，在巴加沙和南加索人脚下舔他们的脚趾头？” “然后还要一边舔一边将战败的责任推给我们阿卡加！” “真是群厚颜无耻的老鼠！蛀虫！” “没错，我们联盟国这么多年的战败，都是这群可耻的老鼠的错！” 前头的声音义愤填膺，越发激动起来，但却好歹记得现在的时候，一直将声音压得低低的，如果不是艾莉西亚的感知过人，恐怕也听不到。 但既然艾莉西亚都听到了，倒是被勾出了兴趣，连睡意都消散了几分。 南加索？神圣之战？巴加沙？帝国降级？ 艾莉西亚想了想，赫然发现，这不就是她第一次穿越时听到的那场战役吗？ 所谓的神圣之战，说白了就是血统之战。 多年前，一统大陆的雷德卡帝国消亡，庞大的帝国四分五裂，无数强者并出，势力林立，都在为了大陆的归属而斗争不已。 在这样危险的战火中，雷德卡帝国的最后一点血脉竟然并没有就此消亡，而是被衷心的骑士们保护着，一路退避，来到了极西之地，苟延残喘。而不知道是因为这里太过荒芜，还是因为那群强者并未将雷德卡帝国的最后一任血脉放在眼中，多年来，竟然没有一个人来到这边寻找。 于是，自认安全了的他们开始在这个荒芜之地建立起了国度。 最开始，这个国度只是小小的城镇，但慢慢地，这个小城镇开始扩张变大，终于将这片极西之地都收入了囊中。 可是没人想到的是，就在这片极西之地一统的三个月后，国君暴毙，一场政变随之掀起，这个年轻的国度再次分裂。 保守派们，选择拥护跟国君有七拐八弯血缘关系的侄子为君主，退入南加索高地，成为巴加沙帝国。 而剩下没有跟去南加索高地的激进派们，则是各自找出了国君的私生子，想要作为自己最大的底牌。但当某一天，大家同时翻牌，叫三十多个“私生子”一同出现在大家面前时，所有人都傻了眼。在经过激愤地指责和咒骂后，这群人一拍两散，各自圈地建立公国——这则是东卢平原诸国联盟的由来。 在知道了这些陈年破事后，神圣之战的由来就十分清晰明了了：正是因为哪个皇室的血统都不正——更别说联盟国中有许多公国是用钱强行挤进来的——所以才要打，打服了对方，自己的血统不正也正了。 而艾莉西亚穿越过来，在广场圣光镜中看到的，正是神圣之战东部战场首战告捷后，由斯卡路大公召开长桌会议，想要向其他联盟国宣誓威严的一幕——虽然结果不太愉快，以斯卡路大公被其他联盟国毫不留情地讥嘲一顿作为终结就是了。 但叫艾莉西亚没想到的是，这场每隔百年都会来一次、并一直由巴加沙帝国占优势的神圣之战，这回竟以巴加沙战败降级而结束。 更重要的是，听着两个侍从的话，在这场战役中，一直负责划水拖后腿的阿卡加似乎出了大力气！ 这是怎么了？嗑|药了么？ 作为旁观者的艾莉西亚十分诧异，而置身其中的阿卡加子民们却觉得理所当然，并与有荣焉。 前头的两个侍从相互夸赞吹嘘了十多分钟后，一个人话锋一转，有些犹豫地说道：“你说……既然我们伟大的阿卡加是出力最多的，那么这一次我们有希望晋级帝国吗？” “难说……虽然我们阿卡加出力最大，但是你要知道，那群联盟国就是厚颜无耻的吸血鬼！特别是鲁特公国，他们住在苦寒之地，早就想要迁出来了！这一次，我们从巴加沙身上咬下了那么大片的地方，他们怎么会不眼红？你看着吧，这一回的星极会议，他们一定会千方百计地要下这片地域的！唉……如果我们阿卡加有一个得力的外交官就好了！” “唉……好像是这样……咦？你从哪儿听过来的？” “……咳咳咳……这可是我花了五十个铜币从酒馆老叔那里打听出来的！听酒馆老叔说，前几天还有冒险者从我们小镇经过，这些话，就是他们漏给老叔听到的！” “原来是冒险者大人们啊！原来如此，冒险者大人们的见识果然广博……” “还有呢！”侍从的声音压得越发低了，“听说啊，这一次大军回来的时候，带回了好多战俘呢！都是巴加沙的贵族们！特别是鲁特公国的鲁伯特伯爵大人，听说，他可是活捉到一个王室呢！” “哈！没想到这个从奴隶区里出来的红色伯爵大人，倒是很有能力啊！不过说起来，到底是一个王室的赎金多，还是很多很多的贵族的赎金加起来更多？既然我们阿卡加捉住了这么多贵族，那我们不是要发财了？！” “唉，别提了！现在巴加沙的贵族们早就破产了，钱也只够赎回他们的继承人，其他人，恐怕就只能待在王城被好吃好喝地供着，等着他们下一次被赎走了！” “什么？！这不太可能吧？我们阿卡加哪里有闲钱来养这群蛀虫、恶棍？！” “这又有什么办法呢？谁叫他们是贵族呢！除非……” “除非什么？” 在越来越低的对话声中，艾莉西亚模模糊糊地睡着了，但那个疑问却不经意地留在了她的心上。 除非什么？ 艾莉西亚不太明白，也并不关心。 但艾莉西亚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到达王城的那一天，她却不得不明白了这个“除非”。 第35章 chapter.2 在经过连续五天的日夜赶路后，当艾莉西亚听到“这条道路的尽头就是王城”的时候，简直要喜极而泣。 终于不用睡马车了！ 一边在心里喜大普奔，艾莉西亚一边在心里畅想这次的王城之行。 听说，王城里有很多很多格拉格小镇里没有的好玩东西，还有很多很多各种性格和职业的人，更有很多很多的触发任务和随机任务。 又好玩又能升级！ 艾莉西亚简直不能更期待了。 可是艾莉西亚没有想到的是，在亚顿王城的城门处，布莱恩的车队却遇到了一点儿小波折。 乱哄哄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越来越近，而后，驾驭地行兽的侍从打出了一声鞭响，布莱恩的车队就停了下来。 出了什么事？ 艾莉西亚想要推开马车的车厢门，但是布莱恩夫人不动神色地用折扇打了下艾莉西亚的手背，制止了艾莉西亚的行为。 “外面出了什么事？”布莱恩夫人隔着马车，向车外的侍从问道。 车外的侍从有些迟疑，道：“夫人，外头有很多平民在城门聚集了起来，把我们隔在了外头……抱歉，在这个地方，我们看不清人群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随行的伊文会意，道：“请稍等，夫人，我这就去看看。” “等等！”布莱恩夫人唤住了伊文，似乎是想要制止他，但随后，她的脸上慌乱痛苦的神色一闪而逝，微微上扬的语调又平静下来，说道，“不……没什么，你去吧。” 一旁的阿尔注视着这一幕，眼中浮出狐疑，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而艾莉西亚则是眼巴巴地盯着车厢门，好像看到了外头的热闹景色，然后扭头期盼地看着布莱恩夫人，道：“我也去，好不好？” 布莱恩夫人一怔，然后不赞同地看着艾莉西亚：“你——” 艾莉西亚心中一跳，智商在这一刻爆发了小宇宙：“好的母亲大人，我一定将外头的事打听出来如实告诉您的！” 艾莉西亚推门，溜，关门，跑，一头扎进人群，不见踪影。 动作流畅，一气呵成。 马车内陷入了谜之沉默。 而摆脱了耳提面命、让她保持仪态以便随时变回贵族小姐的布莱恩夫人后，艾莉西亚十分欢快雀跃：她当然知道布莱恩夫人为什么要处处约束她。 但是啊，她又不是傻，既然这个时代的男人有着天然的优势和优待，而她又被当成男性无拘无束地活了这么多年了，那么为什么最后还要自己走进条条框框里，变成画框里的贵族小姐？ 就算单身过一辈子，也比当一个束手束脚的贵族夫人，看着自己男人在外头明目张胆地生一二三四五六个私生子要好嘛！ 所以，还是早点让布莱恩夫人习惯她随心所欲的性格，放弃改造她的愿望好了！ 艾莉西亚一边给自己打断布莱恩夫人的话、并刻意曲解布莱恩夫人意思的行为找借口，一边像小鱼一样，滑溜地挤进人群，向着混乱的中心游进去。 远远地，艾莉西亚就听到有一个尖锐的声音歇斯底里地叫喊起来：“你们没有资格抓我！” “我是贵族！我是伟大的巴加沙帝国的贵族！你们没有资格抓我！没有资格处决我！”那声音依稀能够听出原本的柔媚和娇态，可是现在，这声音里只剩下了绝望的哭喊。 艾莉西亚一怔，原本轻松欢快的神色褪去，取而代之的则是茫然无措。 她站在原地，没有再继续向里头挤进，但人群的推搡，却不知不觉中将她推到了混乱的中心。 然后她看到了。 高大的城池，用坚固的黑石垒成，几乎遮天蔽日。时间的痕迹在黑石上留下了斑驳的痕迹，像是老人脸上充满了故事的纵横沟壑，却又没有生命走到尽头时的虚弱飘忽。 它像是亘古以来就伫立在了这里，注视着世间的一切美好丑恶：就先现在发生在它面前的这一幕。 青衣的卫兵带着简陋的铁盔，手执长|枪，对准了被他们押送的犯人们，逼迫着他们前行，如果有人走慢了，那么他们则会毫不留情地在那人身上留下一个血窟窿，用对待牲畜般的傲慢态度，将他们赶做一堆。 而被当做牲畜的那群人，他们曾经身居高位，现在却是阶下囚徒；他们脸上也曾经有着比卫兵更为傲慢的神色，现在却被惶恐和凄然取代；他们身上昭显身份的华丽服饰被扒了下来，穿上了粗糙的麻衣，点缀美丽的首饰也被人扯下，以沉重的铁链和枷锁替代。 他们曾经是巴加沙帝国中呼风唤雨的贵族。 现在却只是囚徒。 他们眼神死寂而麻木，就像是认命了。 可其中一个蓝眼睛的女人却并没有。 她大声地哭喊着，奋力想要挣脱套在她脖子上的锁链：“我是贵族！贵族！！你们必须遵守战时贵族条例！必须要跟巴加沙帝国交涉，然后用赎金……” “闭嘴吧！别做梦了！”似乎是队长的卫兵走来过来，用粗鲁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巴加沙帝国战败了！现在你应该叫巴加沙公国！连王室都已经拿不出自己的赎金了，哪里还有时间来管你？老老实实跟我们走！！” “不可能！”蓝眼睛的姑娘睁大了眼，脸色惨白，嘴唇颤抖，显然没有料到巴加沙帝国会在这次战争中战败，更没有料到向来疼爱她的家人会放弃了她，任由她被敌国处置，“不可能……这不可能！你骗我！这不是真的！！他们不可能不管我！你骗我！！” 她的声音太过凄厉，就像是死亡前最后的一声哀嚎。 这样的哭号，终于唤醒了其它战俘心中强压下的恐惧和悲痛。他们大声地哭喊起来，声音越发混乱，甚至有人乘乱挣脱了卫兵们的锁链，想要逃离他们即将面临的恐怖命运，但却在下一刻又赶来的卫兵打断了腿，被长|枪止住，被恐惧和绝望再次攥住心脏，只剩那个蓝眼睛的姑娘的声音，在寂静的空气里一遍一遍地哭叫。 艾莉西亚沉默地看着这一切，脸色越来越白，手却攥得越来越紧。 突然，一个卫兵痛呼一声，被蓝眼睛的姑娘乘其不备，一口咬掉了手背上的肉。 蓝眼睛的姑娘挣脱了卫兵的手，也挣脱了如同狗链一样的铁索，向着一旁跑去，想要逃离这里。但前不久还是身娇体弱的贵族小姐的她，又怎么逃得过强壮的卫兵？ 于是下一刻，那卫兵愤怒地抓住了她的头发，在她的尖叫声中把她提了起来，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然后把她摔在地上。 “呸！认清自己的身份吧！你还以为自己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贵族？！你还以为你是那个就算吐了我们一脸唾沫，我们也只能赔着笑脸供奉着你的小姐？”卫兵的铁盔不知道什么时候摘了下来，盯着地上被扇肿了脸的蓝眼睛姑娘，眼里有着狼一般的恶毒狠厉，又有着无法言喻的幸灾乐祸，“在你们这群人把我们当做畜生一样踩在脚下的时候，一定没有想到会有这一天吧！” 就像是被触及了什么痛脚，原本对这一切只是视而不见，甚至还想阻止他的其他卫兵，纷纷停了下来，凝望着蓝眼睛姑娘的眼中也慢慢染上了恶意。 蓝眼睛的姑娘捂着渗血的脸，瑟瑟发抖，想要后退，却又被这些恶意的目光牢牢钉在原地，眼中泪光闪烁，但却连落下来够不敢。 “真是……”艾莉西亚喃喃着，“真是……够了啊！” 眼前的这群卫兵，是如此地卑劣，如此地让人瞧不起！ 他们受到贵族的压迫，明明心怀怨恨，但又在贵族的脚下谄媚奉承。他们不敢去反抗压迫，不敢去反抗不公，但却敢于欺辱一个柔弱的女性、无力的战俘，好像这样就能证明自己的力量和伟大，赢回自己曾被踩碎的自尊！ 卑劣的恶毒，愚昧的虚荣！ 艾莉西亚终于忍不住，脸色沉了下来，心里就像是被一把不知名的火焰烧灼着，烧得她的心口和眼睛都在发疼。 她向前一步，但却又马上被人捉住了手。 “肖恩少爷。” 艾莉西亚愕然发现，伊文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她的面前，牢牢扣住了她的手腕，不让她继续前进。 伊文看着艾莉西亚，正色道：“无论你想要做什么，都请您多思考一下！” “多思考一下？” 艾莉西亚觉得自己已经思考得够多了。 在穿越的这三年里，艾莉西亚早已经知道了很多很多。她知道这不是一个好的时代，更不是一个好的世界。 压迫和苦难无处不在，而她虽然难过，但却对这一切无能为力。 当看到这一幕后，结合前几天晚上听到的消息，艾莉西亚就明白，斯卡路大公是打着什么主意。 当战争爆发时，如果被俘的战俘里有贵族，那么就应当遵照战时贵族条例来处置他们，收取赎金后，再将他们放回。 可是如果对方的家族拿不出赎金呢？ 一般的国家都会选择好吃好喝地供着这群人，等待他们家族凑够赎金，再将他们赎回去。可是当战俘太多了呢？多到战胜国不想供，也供不起，多到战败国赎不起，也不想赎呢？ 那就杀掉。 于是，这群曾经的贵族，被轻描淡写地决定了命运，被人像牲畜一样拖出来□□，最后会还被推上绞刑架，在众人面前难看地死去。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 野蛮而残酷，但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当然。 可是艾莉西亚并不觉得理所当然。 她也认为自己永远不会觉得理所当然。 艾莉西亚指向了混乱的中心，脸上的表情是强自压抑的愤怒，道：“你没有看到吗？” “有人正在蒙受屈辱，她的生命将在最美丽的时候戛然而止，你难道想让我坐视不理吗？！” 她盯着伊文，琥珀色的眼睛里像是燃烧着火焰，耀眼、刺目，将那双本来多情的眼睛烧得透亮而咄咄逼人。 伊文的手在这样的目光下松开了一瞬间，但下一刻，他就将艾莉西亚的手握得更紧了。 “但她是贵族。肖恩少爷，请不要忘了，她是贵族。”伊文说，“她在平时享受了那些献给贵族的供奉，享受了那些属于贵族的特权，那么她就必须要履行贵族的义务！！她是战俘！如果她拿不出赎金，她必须死去！” 艾莉西亚几乎要气笑了：“所以国家的战败，要让她来承担责任？” 所谓的国家，难道不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子民而存在的吗？如果一战败，就将自己的子民推出去，以个人来承担国家失败的责任……那么这样的国家，真的还有必要存在吗？ 她的国家放弃了她，她的家族放弃了她，然后把她推到人前，冠冕堂皇地说：这是你应当承担的责任。 但这真的是她的责任吗？ 是这个蓝眼睛的姑娘执意要打仗的吗？是这个蓝眼睛的姑娘战略出错而战败的吗？ 她不过是个战俘，她的国家恰好战败了，她的身份又恰好是个贵族，她的家族又恰好不想花钱赎回她，仅此而已。 “战争的后果，不应该由她、或者他们来承担，这跟是不是贵族、是不是平民没有任何关系！你明白吗，伊文？！” “我不明白，肖恩少爷。”伊文的声音更沉了，“国家的责任，本来就是被贵族承担着。他们不但支撑着自己的家族，还共同支撑着他们的国家，所以战胜时，他们得到荣誉，而战败时，他们就应当死去。他们既然出生时享受了来自国家和家族的荣誉，那么当失败时，他们就要承担死亡的代价！” “而且，肖恩少爷您不是一贯不喜欢贵族吗？既然这样，您为什么还要管她？” 是的，艾莉西亚不喜欢贵族。 或者说，她瞧不上贵族。 她瞧不上贵族把平民视作财产，轻而易举地决定平民生死的行为，瞧不上他们自认高贵的矜傲神色，瞧不上他们故作优雅的一举一动，瞧不上那样的一切！ 因为艾莉西亚十分清楚，这一切都是用对他人的剥削堆积出的高高在上，是用冷酷制度的刀子剐出来的繁华奢靡。 所谓的贵族血脉，所谓的血脉荣耀……算的上什么呢？ 如果他们不是活在这样的制度下，如果他们是生活在她熟悉的世界中，如果他们依仗的权势离他们而去，他们又有多少人能够独当一面？又有多少人还能像现在这样，露出理所当然的傲慢？ 就像是现在这样。 当那些被他们作为依仗的权势倒下，他们还有什么能够引以为傲，还有什么能让他们自诩高贵？ 他们曾经将人踩下脚下，决定生杀予夺，对待别人就像对待畜生一样。 而现在，他们则被人踩在脚下，被人决定生死，被像畜生一样对待。 就像是一个恶毒的轮回，一个跳不出的死循环。 可是—— “生命不该被这样对待。”艾莉西亚一字一顿道，“人们不应该这样对待自己的同类。” 艾莉西亚想要挣脱伊文的手，可下一刻，伊文的话就让她僵在原地。 “那么肖恩少爷……这样吧，请想想布莱恩夫人，想想阿尔少爷，想想布莱恩男爵还有奥雷少爷……请您想一想他们……如果您做错了事，那么现在的这群人，就是将来的他们！您现在想要救她，那么将来又有谁来救你们？” 艾莉西亚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恳切的伊文，脑中一片空白。 她的心沉了下去，而她耳畔的声音也离她远去。 艾莉西亚呆呆的站在原地，指尖忍不住颤抖起来，只感到有一个从未被她意识到的东西慢慢浮现出来，一个从未被她正视过的世界，正在她面前，轻轻撕开伪装。 第36章 chapter.3 艾莉西亚从未想过，还会有这样的境况。 是的，就算她知道这个世界十分可恶，知道这个世界有许多人正在饱受着压迫和痛苦，但在格拉格小镇那轻松而安详的三年里，让她一直以为，这样的痛苦是离她很远的。 就算她看到这位蓝眼睛的姑娘从高高在上的贵族跌落尘埃，满身血痕，但她也以为这样的痛苦是离她很远的。 上一世的艾莉西亚，虽然家庭情况复杂，但她却是一个很普通的人……或者说孩子。 她的爸爸是个白手起家的商人，她的妈妈则是哲学系的高材生。她的爸爸花心而滥情，沙文主义严重，最重要的，是不喜欢她的妈妈；她的妈妈骄傲而多思，就像一只鹰一样，最想要的是追逐自由，也瞧不上她的爸爸。 这两个人一个天南一个地北，按理来说是绝不会结婚的。但是他们父母辈却有一场奇遇，从小就给他们两人定下了婚约。所以当两人年纪差不多之后，在两人反抗无效的情况下，他们到底还是结婚了。 但结婚并不代表什么，它只是一场悲剧的开始，而她则是悲剧的见证人。 ——她有一个不幸的家庭，和一个冰冷得像是没有丝毫人气的“家”。 可是就算这样，就算在她长大的过程中发生了那么多乱糟糟的事，她却依然健康地长大了，并且按照她姥姥姥爷和爷爷奶奶的期盼，变成了一个好孩子：热心、正直、礼貌、坚强又充满了希望。就算遭受挫折，她也能很快地调整心态，哪里跌倒哪里爬起来，从来不叫别人为她操心。 她是一个十分普通的好孩子，所以她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痛苦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这就像是上一世的时候，她知道世界上有战争灾祸，有很多地方的孩子生活在战火中，还没学会写字就学会了坑蒙拐骗甚至杀人。可是就算知道了这一切，她也只是像任何一个普通的孩子一样，发出“哇”的惊讶声之后，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既不会在脑子里留下更多的印象和感悟，更不会想到这一切会发生在她的身上。 所以在伊文说出这样的话之前，她也以为，这样的事离她是很远的。 远得像是她上一世听到的那些“故事”一样。 但是，真的那么远吗？ 她真的能够把这一切只当做拓展阅读里的故事来看吗？如果在这场战役中战败的是阿卡加，或者说因她做错了什么，而将布莱恩家族牵扯到里头，那么她又有救下布莱恩的能力吗？ 艾莉西亚看着那个蓝眼睛的姑娘，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茫然无措。 像是看出了艾莉西亚的犹豫和动摇，伊文软和下了声音，道：“请您再多思考一下，冷静一些。” 或许……她真的……不应该理会这样的事。 艾莉西亚闭上了眼。 而就在这时，人群中那个蓝眼睛的姑娘，却不知道怎么的突破了卫兵的防线，竟扑到了艾莉西亚的脚下，沾血的手用力抓着艾莉西亚的衣角。 她仰头望着艾莉西亚，尚能看出秀丽面庞的脸上脏兮兮的，只有一双蓝宝石般的眼里盛满了盈盈泪水。 她哑声说着，声音哀婉： “拜托您，救救我！！” 艾莉西亚的指尖颤抖起来，她在那双蓝宝石一样的眼睛里看到了希望。就像是垂死的人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样，疯狂又绝望的希望。 艾莉西亚感到嘴里发苦，这样的苦涩一直蔓延到了她的心里。 这时，她又一次感到了无力，就像是她刚来临到这个世界时感受到的无力。 蓝眼睛姑娘身后的卫兵很快就扑了上来，铁制的锁链套上了她的脖子，骂骂咧咧地将她拖走。 她用力挣扎着，身下拖出了一条长长血迹，蓝色的眼睛自始至终都凝视着艾莉西亚。她的声音被锁链用力扼住，但她依然向着艾莉西亚伸出手，努力想要说着什么。 “救我……求求您……” 她的挣扎太过用力，以至于卫兵都有些拉不住她。一旁的卫兵不耐地用铁棍敲在她的肩膀上，她惨叫一声，单薄的身形扑倒在地，就像尚在含苞待放时就被残忍打落枝头的花瓣一般。 可是就算这样，她依然拖着长长的血痕，努力想要向艾莉西亚爬过来，眼里最后一分辛酸的希望，就像是风中摇曳的烛火。 “求你……” 伊文心中一跳，抓紧了艾莉西亚的手，紧张道：“肖恩少……” “够了！” 心中的怒火和辛酸怜悯终于冲破了名为理智的闸门。艾莉西亚甩开了伊文的手，大步走向那个蓝眼睛的姑娘。 两柄□□架艾莉西亚的面前，阻拦了她的路，她用手抓住□□，强压怒火，向着那个拖走蓝眼睛姑娘的卫兵大喊道：“住手！” 卫兵们皱眉看了过来，原本凶恶的眼神在看到艾莉西亚身上属于贵族的服饰后，收敛了几分，和颜悦色地说道：“这位尊贵的先生，您有什么吩咐？” 艾莉西亚深吸一口气，没有去看伊文，冲着卫兵们说道：“她是战俘，对吗？” 卫兵们交换了一个诧异的眼神，而等到再移回艾莉西亚的脸上后，就变作了一种你知我知的暧昧神色：“是的，这位少爷，您想要买下她？这并没有问题，只不过她价格就……哦，当然，我们当然不会狮子大开口欺瞒少爷您，只是她到底曾经是贵族。不得不说，少爷您的眼光真是不错，我们相信她是不会辜负你花费的金币的。” 艾莉西亚眼中闪过一抹冷色，但到底没再多说什么，而是按照卫兵说的价格，拿出了钱。 这个卫兵眼神倒是十分地好，出的价格不多不少，刚好是艾莉西亚身上的所有钱。艾莉西亚说什么，爽快地将钱丢给了卫兵。 卫兵拿着钱袋，掂了掂，向着艾莉西亚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后，就让开了道路，任由艾莉西亚走到了那个蓝眼睛姑娘面前。 艾莉西亚蹲下|身来，解开外衣，披在那个姑娘的身上：“还能走吗？” 蓝眼睛的姑娘抓着自己身上的衣服，泣不成声，咬着下唇，拼命点头，望着艾莉西亚的目光就像是看着自己最后的希望。 艾莉西亚心中一酸，眨掉了眼中的水光，努力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向她伸出手：“来吧，我们走吧。” 看到艾莉西亚将蓝眼睛的姑娘赎走，战俘们沸腾起来，想要冲到艾莉西亚的面前求她将他们赎走。 但事实上，艾莉西亚已经花掉了自己身上所有的钱了，始作俑者的卫兵也十分清楚，于是这个卫兵举枪，所有的卫兵也随之举起长|枪，对准了战俘，厉声喝道： “走！” 艾莉西亚扶着蓝眼睛的姑娘，不敢看身后那些燃起希望最后又落入绝望的战俘，头也不回地离开。 在从城门口回布莱恩家马车的路上，艾莉西亚低声安慰着蓝眼睛的姑娘，脑中那些战俘们的眼神却挥之不去，如鲠在喉。 毫无疑问，艾莉西亚是想要救下这些人的。 可是她没有改变斯卡路大公的想法的能力，没有令卫兵言听计从的权力，甚至都没有足够的赎来那些人的钱——或许布莱恩家是有的，但是她显然不能将个人意愿上升为布莱恩的家族行为。 所以，艾莉西亚也只能自嘲地以海边救鱼的小男孩的故事来安慰自己。 ——她救不了所有的人，但是她救下了她所能救下的人，她已经全力以赴了，所以她问心无愧。 当走出人群的时候，艾莉西亚还是这样想着。 可也正是在这一刻，艾莉西亚听到了一声深沉的号角声在城门吹响。 她回过头，只见在那高高的城墙上，方才见过的战俘被卫兵们强硬地架了上去。结实的绳索套在他们的脖子上，不知道是不是艾莉西亚的错觉，在这一刻，那些人脸上的每一分每一毫都在她眼中放大，叫她竟然看清了他们颤抖的双唇和脸上绝望的泪水。 “处决！” 艾莉西亚心中一跳，而下一刻，战俘们就被推下城墙。 艾莉西亚睁大眼，周围的一切好像都在这一刻离她远去，嘈杂的人声也化作了虚幻。她看到他们脖子上的绳索一点点收紧，听到绳索勒进皮肉里的声音和人死时发自灵魂的嘶吼和哀鸣。 但这一切都无济于事，他们的挣扎慢慢弱了下来，灵魂随同生命一起沉寂，直到彻底消失。 痛苦的哭喊声在艾莉西亚身旁响起，撕心裂肺得像是要将自己遭受过的苦难和绝望发泄出来。 但艾莉西亚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只是呆呆地看着城墙上那些死去的战俘。 “我后悔了。” 这一天晚上，在亚顿王城的布莱恩家中，属于艾莉西亚的房间里，艾莉西亚在自己的日记上这样写着。 “我以为我会是那个海边救鱼的小男孩，只要能够救下自己手边的鱼就能问心无愧……但我不是。 我有愧，我后悔了，我后悔没有救下他们。 其实，我知道这不是我的错，甚至都不是那些卫兵的错，可是我……” “我觉得，我应该用笔将这一刻记下来，以免在我今后的生命中忘记我此刻的心情。事实上……这是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到有这么多的人在我眼前死去。” 她以为她早已经认清了这个世界，可是直到这一刻，艾莉西亚才知道，她并没认清。 她曾经以为穿越到这个世界、然后又得到系统的她是独一无二的：她超越了这个世界的眼光让她自豪，而来自系统的后盾和力量则让她轻快而感到优越。 她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人；她是拥有无限可能和未来的人。 所以她在他人的议论和诋毁声中能够保持自己的骄傲和不屑，因为她觉得自己是正确的，错误的只是这个野蛮粗鲁、阶级隔阂像是天地之别的世界；而她也能拥有他人不能理解的自信和自豪，因为只要她坚持不懈地努力，她就能一直向前，拥有力量，走得比任何人都要远。 ——所以她为什么不能骄傲？为什么不能自信？ 但在看到那些人死在她面前的那一刻，“我无法拯救他们”的无能为力，却前所未有地清晰。 “你不过是大地上卑微的爬虫，海浪中弱小的浪花。”这一刻，艾莉西亚甚至像是听到了来自这个世界的嘲笑，“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以为你能够做什么？” 她闭上眼，来自原主记忆中那令人颤抖的无力再一次席卷而来，她好像又一次看到幼小的原主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对着镜子里的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我想要力量。 ——我想要力量。 能够主宰命运，能够挽回遗憾，能够让自己不受到欺辱、不被轻视、不被像牲畜一样拖在地上爬行的力量。 “我想要力量。” 像是被刀锋逼迫着前进那样，迫切地渴求着力量。 可是……她要怎么做？ 怎样才能更加迅速地汲取和得到她需要的力量？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艾莉西亚怔了怔，那天晚上朱利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就好像总有一天，属于小孩子的美梦，会被现实取代。” “你会有长大的那一天的。” 她听到朱利安轻描淡写的声音低低说着，就像是来自恶魔的诱惑。 “你会来找我的。” “我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第37章 chapter.4 几天后的清晨，艾莉西亚被女仆早早唤醒，换上了一套蓝白底色、金线织边、样式类似于大陆准骑士服的装束。 当艾莉西亚站在镜子前，看着里面那个身材高挑皮肤白皙，美貌值几乎翻了个倍的人，觉得自己有点儿不太好。 “这是什么？”艾莉西亚扭头向埃琳娜——也就是被她就回来的蓝眼睛的战俘，现在的她的女仆——问道，“这套衣服……我以前没见过吧？” 埃琳娜低眉顺眼，尽力过死亡的阴影后，她对自己现在的身份适应得出乎意料地好。“这是夫人吩咐，在今天为您换上的。”她说，“它是泽维亚公立学院骑士院的服饰，穿上这身衣服，再拿上这个后，泽维亚公立学院的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地区都会为您开放。还有就是，从今天起，您需要去泽维亚公立学院上学了。” 埃琳娜递上一块白底金边的徽章，艾莉西亚接过一看，上头用鲜亮的蓝色绘制了两柄交错的长|枪和一面盾牌，十分轻快活泼好看。艾莉西亚记得，正式骑士的徽章，跟这块徽章长得不多，唯一的区别就是颜色的不同。 正式骑士的徽章，红底金边，洁白的两柄□□下，是一面同样洁白的盾牌。金边象征荣誉，红底象征血腥，白色象征信念——无论是样式还是意义，都比这泽维亚公立学院的徽章要来得沉重肃穆。 不过…… 艾莉西亚把手中的徽章抛了抛：敢于山寨正式骑士的徽章，这是因为泽维亚公立学院的后台很硬，还是因为骑士协会触角的力量在阿卡加公国无比薄弱？ 或许二者皆有吧。 艾莉西亚将徽章收了起来，又从埃琳娜手中接过了蓝色的长披风，放在手上，大步走出了房间。 “我从今天开始……上学？”艾莉西亚一边有些不适地解开扣到脖子上的扣子，一边向身后紧跟的埃琳娜问道，“除了这一点之外，母亲还有吩咐别的什么吗？我去上学的话，阿尔他要去做什么……哦，对了，泽维亚公立学院在什么地方？” 接二连三的疑问被艾莉西亚抛出，埃琳娜有些气喘地跟在艾莉西亚身后，略微紧张地说道：“是的，肖恩少爷您从今天开始上学，是泽维亚公立学院骑士院高年级旁听生。夫人说，虽然少爷您有了高级骑士侍从的能力，但是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您能够再多听一下学院里的理论课，当然，如果能多认识和结交一些贵族的话，就更好了……还有就是，如果遇上了‘印象深刻’的贵族子弟，那么请务必告诉夫人。” 艾莉西亚：……果然还是打着把她嫁出去的目的啊。 艾莉西亚果断转移话题：“还有呢？阿尔呢？” 埃琳娜迟疑摇头：“阿尔少爷说有自己的事，但是……” 不知道吗？ 艾莉西亚：“算了。”反正这个家伙一直神出鬼没，“泽维亚公立学院在什么地方？”艾莉西亚站在府邸门口，左顾右盼。 “在……在安法尔之塔的北面……”刚上任布莱恩家女仆没多久的埃琳娜，看着艾莉西亚的脸，越发迟钝迷糊了，“肖恩少爷，您是想……” “当然是想——” “他当然是想要翻学院的墙进去，毕竟现在快要迟到了。”一个不紧不慢的声音在艾莉西亚的不远处响起。 艾莉西亚愕然扭头，发现一辆一看就十分奢华骚包的马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在了她的面前。 马车上的彩绘玻璃窗被人从里头推开，一张阔别了三年的脸上露出习惯性的假笑：“我说的对吗？肖恩。” “朱利……”艾莉西亚在朱利安犹如实质的威胁性目光下吞下了最后一个字，“你怎么在这里？” 朱利安脸上的假笑越发浓郁：“是啊，我也想要知道，为什么我阔别了三年的好友成为我的校友这件事，我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艾莉西亚更加诧异：“校友？你也是泽维亚公立学院的学生？！” 朱利安：“……” 朱利安黑着脸关窗：“上来！再不去就真的要迟到了！” 听到朱利安的话，无论是一旁的埃琳娜，还是为朱利安驾驶马车的侍从，都流露出了不可置信的愕然神色，可艾莉西亚却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随口跟埃琳娜道别后，就登上了马车。 马车内的装饰十分奢华，艾莉西亚坐在软垫上，跟朱利安有一搭没一搭地交换着这三年各自的见闻——大多时间都是朱利安负责说，艾莉西亚负责吐槽——竟像是从未分别过一样，气氛十分和缓安详。 就在这样的气氛下，车轮轱辘轱辘向前，很快，两人就来到了学院门口。 眼见已经到了学院，艾莉西亚不由得伸手推门，可就在艾莉西亚推开车厢门之前，朱利安却捉住了艾莉西亚的手，挑眉看她，道：“你知道你这样下去有什么后果吗？” 如果是在三年前……不，如果是在艾莉西亚来到亚顿王城之前，艾莉西亚是不会明白朱利安这句话里究竟蕴含着什么意思的，可是这一刻，艾莉西亚却没有丝毫障碍地听明白了。 “我知道。”艾莉西亚微微一笑，推开了车厢门，“在我上马车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 艾莉西亚跳下马车，出现在了这所华丽的、充满了阿卡加公国的贵族的学院前。她站在阳光下，向着马车上的朱利安歪头一笑，深刻而别有韵味的脸在这时就像是沾染上了阳光的璀璨，但这样的璀璨，却并没有落进她的眼里。 “而且，这不就是你的意思吗？在叫我上马车的时候，你就已经看到了这一幕不是吗？”艾莉西亚向着朱利安伸出手来，神色平静又坚定，身姿挺拔，就像是守护公主的骑士一样，“还是说你后悔了？我的……未婚妻？” 朱利安晃了晃神，心中有些愕然，不明白艾莉西亚身上究竟是发生什么，才会叫三年都不松口的她来了这么个大转弯。不过……对他来说，这是好事，不是吗？ 朱利安笑着，握住了艾莉西亚的手。 “怎么会后悔呢？我的未婚……夫。” 在阳光下，两人的手紧紧交握，同样吸引人眼球的脸上，是同样的璀璨笑意，但两人心中究竟想着什么，大概也只有各自心中才明白了。 不远处的贵族子弟们看着这一幕，又看了看朱利安马车上那明晃晃的五色鸟标志，无不是大跌眼镜，甚至还真的有年纪小的贵族小孩揉了揉眼睛，脸上的表情又是惊愕，又是看热闹的兴奋。 “……你看，那是不是安诺家族？” “竟然真的是安诺家族……而且还是那位有名的朱莉小姐，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 “一位男性竟然与一位女士共乘一车……哦，天啊，这可真是……愿主原谅他们……” …… “朱莉小姐她为什么会跟那个小子一起过来？！可恶！那家伙是什么人？！” “难道朱莉小姐迟迟没有订下婚约就是因为他吗？那家伙有什么好？！除了高一点帅一点好看一点哪里比得上我？！” …… “哇哦！你看到那个男人没有？就像是会发光一样……天啊，我觉得我好像爱上他了……” “你爱上他有什么用？他跟朱莉那女人早就绑在一起了，不然怎么会从她的马车里出来？” …… 对周遭乱哄哄的一切视若无睹，朱利安笑得含蓄而带着得偿所愿的得意：“合作愉快。” 艾莉西亚淡淡道：“合作愉快。” · 由于明面上，朱利安的身份依然是一位“贵族淑女”，所以他当然不能像艾莉西亚那样，跟骑士院的一众“粗鲁男人”混在一起，因此进了学院后，朱利安就同艾莉西亚分开，去了文学院，而艾莉西亚则是对照着学院里的指路牌，向着骑士院走去。 艾莉西亚走得很快，但比艾莉西亚走得更快的，则是流言。因此，当艾莉西亚离骑士院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一个又高又壮的大个子跳了出来，拦住了艾莉西亚的去路，粗声粗气地说道：“喂，你就是那个胆大包天上了朱莉小姐的马车的小子吧？！” 艾莉西亚像这大个子身后成排的围观者扫视一眼，将这群人脸上的假笑和眼中的讥笑尽收眼底，然后抬头看这个大个子，像是全然没有察觉到自己微妙又不妙的处境，礼貌地笑着，点头道：“是我。” 艾莉西亚的表情十分冷静，声音十分淡定，于是这如同挑衅一般的冷静，叫对面的人不禁炸了起来：“你竟敢不要脸地承认了？！” “混蛋，你倒是胆子不小啊！”大个子横眉竖眼，捏着拳头就砸向了艾莉西亚的头：“既然这样，那就让我巴特来好好教训教训——” 巴特的话再也说不下去了，巴特身后骑士院的贵族们也再也笑不出来了，因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捏住了巴特的拳头，稳稳地挡住了巴特的攻势。 比起巴特那只好像能一拳打死一只黑骨鹿的拳头来说，挡住巴特拳头的手未免就太过纤细了，虽然上头有因刻苦训练而留下的粗茧，但放在那双白皙的手上，依然显得没有什么威胁力——但就是这只“没有什么威胁力”的手，抓住了巴特的拳头，并且似乎稳居上风。 所有人都看得眼睛发直。 但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巴特却很快地回过了神来。 “你——” 巴特黝黑的脸涨得通红，就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瞪着艾莉西亚的目光像是能喷出火来，可遗憾的是，这一次巴特的话依然没能说完。 只是一瞬间，还没等巴特看清楚，他就觉得手上剧痛，然后一阵天旋地转，“嘭”地一声跟地面来了一次亲密接触，再回神时就已经是面朝下地趴在地上，背上还踩着一只脚。 毫不费力地将这个空有其表的家伙撂在地上，艾莉西亚双手环胸，一脚踩在巴特的背上，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脸不红气不喘，慢吞吞地说道：“好的，我明白了，你们的热情欢迎让我深感荣幸，那么——下一位是谁？还有谁想要来指教一下？” 第38章 chapter.5 堵在骑士院门口的少年们交换了个眼神，最后齐刷刷地望向了站在最中间的一个金发少年。 那金发少年看起来跟艾莉西亚差不多大的样子，样子十分俊秀，发型也是贵族男性里十分流行的中长微卷——老实说，对于这样的发型，艾莉西亚一直想要吐槽，完全接受不能，但在看到这个金发少年的第一时间，艾莉西亚竟然生出一种惊艳来，甚至由衷地觉得，这个金发少年就该是这样的发型，就该是这样的发色……就算稍微改变一点儿都不行！ 艾莉西亚回过神来，有些惊讶地挑眉，暗自在心里嘟哝了一句：长得倒是很不错嘛！ 对于旁人艳羡或惊艳的目光早就习以为常，因此那金发少年脸上不为所动，冷冷的，一点儿表情都没有，甚至都没有向艾莉西亚瞧去一眼，只是随手指了两人，懒洋洋地说：“你们去。” 被指中的两人对视一眼，虽然心里对艾莉西亚刚刚那一下还有些忐忑，但却依然硬着头皮站出来，向艾莉西亚冲了过来。 被金发少年这无声的傲慢和蔑视给气笑了，艾莉西亚哼笑一声，脚下用劲，那高壮的巴特就变作人形皮球，又沉又快地向那两个贵族子弟飞去，跟猝不及防的两人滚成一团，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了。 ——这该死的混蛋是吃什么长大的？还是说他其实是巨人？不然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的力量？！ 如果说单手干掉巴特可以是诡计，那么把重得像头猪的巴特当球来踢，可就绝不是诡计能做到的了！ “你们是没吃饭吗？”对着对面脸色三变的贵族们，艾莉西亚欠揍地笑着，伸手向对面轻佻地勾了勾，凉凉地说，“或者干脆一起上吧，我赶时间。” ——这个狂妄而傲慢的混账！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对面那十多个贵族少年勃然大怒，除了那个依然站在原地的金发少年外，其他的贵族少年再也顾不上什么所谓的贵族风范和骑士精神，掳袖子一拥而上，就要准备打他们人生中的第一场群架。 “这才像话！” 艾莉西亚看着气势汹汹一拥而上的人们，大笑一声，冲了上去，身形一晃就出现在最前头的人面前。 “心虚气短，样子摆的不错，可惜是个花架子——滚吧！”艾莉西亚右手一个上勾拳，漫不尽心，随后就把这家伙丢出了战场。 “出手犹豫，缩头缩尾，我都替你害臊——滚出去吧！”艾莉西亚矮身躲过打向面门的拳头，以肩做拳，把左边的红发少年撞成了滚地葫芦。 “还有你们——”艾莉西亚顺势前扑，恰好来到两人脚下。她抬头向这愕然的两人狡黠一笑，迅速出手，一手抓着一人的脚，用力一拔，就把两人拔了个脸朝下的倒栽葱，“反应这么慢就别学人打架，回家泡你们的妞儿去吧！” 艾莉西亚在人群中横冲直撞，就像是拥有真正的巨人的力量，凡是被她撞上的，都飞出了一条夸张的抛物线，但与此同时，她又像是狐狸一样狡诈，能够使心眼的时候，她的手段倒也是一点儿都不含糊，因此这场多对一的混战，竟呈现了一面倒的模样，甚至还在短短三分钟里，就结束了一切。 十多个贵族少年鼻青脸肿在地上打滚，此时此刻，骑士院门口还站着的，除了艾莉西亚外，就只有那个金发少年了。 艾莉西亚双手叉腰，歪头嘿嘿笑着，看着不远处的金发少年，语调拉成了夸张的长度：“啊呀，瞧瞧这儿，真是一片狼藉，多么可怜的小伙子们啊！” 艾莉西亚毫不留情地奚落这群人：“虽然我知道你们心中都充满了博爱，但是也不必为了谦让我而叫你们自己变得这么狼狈啊！这可真是让我太不好意思啦！” 地上的贵族少年们气歪了鼻子：你有一点儿不好意思的样子吗？！ 艾莉西亚显然是不会感到不好意思的。 而她也并不把这群人放在眼里，她自始至终注意着的，只有对面那个金发少年。 作为高级骑士侍从，艾莉西亚一眼就能看出，金发少年自身的实力跟地上那群人其实也就是半斤八两的水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艾莉西亚总感觉这个金发少年……有一种威胁感。 毫无理由的威胁感。 “来吧。”艾莉西亚这样想着，脸上却笑得轻佻，再次向对面的金发少年招了招手，动作轻慢，“到你了！” 原本神色有些黑沉的金发少年，在看到艾莉西亚这明显激怒他的动作后，却反而冷静下来，淡淡道：“很好。” “虽然布莱恩不值一提，但我承认你有迎娶我安诺家族的人的资格……但也仅限那个私生女。”金发少年说，“奉劝你一句，那个私生女跟我们是不一样的。对于真正的安诺来说，你还是心怀敬意的好。” 冷冷扔下这几句话，金发少年不再理会地上的贵族少年和艾莉西亚，掉头走进了骑士院，背影挺拔，灿烂的阳光落在他金子一样的发上，竟像是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和傲慢。 艾莉西亚怔住了。 她很确信，在这之前，她从来没见过这个少年。不仅如此，她也从来没有来过泽维亚学院，甚至来到亚顿王城也仅仅是三天……既然这样，这个金发少年又是怎么知道她的姓氏？他怎么知道她是布莱恩？ 还有就是……“安诺”？ 他是安诺家的人？ 所以……他这次来是做什么？ 试探她的实力？如果她有实力，那么就勉强承认她的“资格”，如果没有实力，那就被痛揍一顿丢出泽维亚？！ 艾莉西亚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教科书式的贵族傲慢。”和不知所谓。 如果说，这个金发少年是出于对自家“姐妹”的担忧，而来向她试探的话，那么艾莉西亚倒是可以理解。 可这个不知道名字的安诺，明明瞧不起朱利安，但偏偏又觉得看上小贵族出身的“肖恩·布莱恩”的朱利安太丢脸，所以纠集了一群人来找她麻烦，要给她好看。虽然最后出乎意料地被她一人干翻一群，但结果嘴上还是没有好话，一副“虽然我看不起你，但是看在你揍翻了我这边一群人的份上，我就给你亲吻我鞋面的荣幸好了”…… 艾莉西亚表示：呵呵哒。 如果不是这家伙走得快，艾莉西亚真的是完全不介意去用拳头教导他什么叫尊重。 艾莉西亚用鼻子发出一声不屑的“哼”，看也不看地上的这群家伙，双手插进兜里，把一身笔挺精神的准骑士装硬是穿出了懒洋洋的模样。 “借过……” “啊，不好意思，没看到你……谁叫你手伸太长了呢……” “借过借过……” “你惨叫什么，我刚刚踩到的又不是你……哦，还真是你啊……” 艾莉西亚一路晃悠着进了骑士院，向着骑士院的练武场走过去，但走到一半后就像是想起了什么，脚下一拐，走向了骑士院的图书楼。 从朱利安那里得知，泽维亚公立学院虽然套着个学院的名字，但管理上十分松散，是大部分贵族子弟镀金和拉拢人脉的地方。所以练武场什么的……随便听听就好，里头老师的实力指不定还没艾莉西亚高，因此艾莉西亚完全不用在泽维亚学院的练武场浪费时间，反而里头各个分院的图书馆、以及总图书馆里的书籍，能给艾莉西亚更大的帮助。 于是，遵从朱利安和引导小精灵共同的建议，艾莉西亚在来到学院的第一天，就直奔图书馆，其余事情一概没有理会，一头扎进了书海中，看得如痴如醉。 可是艾莉西亚忘了的是，朱利安能够在泽维亚学院过得超然，轻描淡写地说“不用理会其他的人”，是因为他“安诺”的姓氏，因为他是阿卡加公国五色鸟家族的人，但她——“肖恩·布莱恩”，却是一个没有丝毫名气的小男爵的二儿子。 虽然艾莉西亚跟朱利安达成了口头协议，开始运作关于“婚约”的事宜，可是说到底，“肖恩·布莱恩”的身份，在一众贵族子弟里依然十分低下，所以朱利安能做的事，她是不能做的。 但遗憾的是，艾莉西亚并不知道。 所以，三天后，艾莉西亚就被一个气势汹汹的男人从图书馆里揪了出来。 “肖恩·布莱恩！” 一声暴喝从这个中年男人嘴里发出，他那张本来就十分严肃的脸，在这时显得更加严厉，一双倒三角眼瞪着艾莉西亚，里头的蔑视清晰得叫人想忽略都难。 “胆大包天的小鬼！”中年男人这样说着，“你知道错了吗？！” 艾莉西亚：“……哈？” 看着艾莉西亚一脸的茫然，中年男人额头青筋一条，手一抬，劈头盖脸地就向艾莉西亚脸上招呼过去。 但—— “这位——老师。”艾莉西亚抓着中年男人的手，看了看他胸前代表着老师身份的徽章，淡淡道，“你的手可要小心点儿，别乱招呼，不然它不小心撞上什么出了什么事的话……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被艾莉西亚牢牢抓住手的中年男人脸色涨红，拼命想要挣脱艾莉西亚的挟制，可抓住他的那双手却像是钢铁一样，叫他完全无法摆脱。 连一个小鬼的手都挣脱不了——中年男人脸上火辣辣地，就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一样，而艾莉西亚的话更是直接引爆了中年男人心里的火药桶：“你这是在威胁教员？！” 中年教员十分恼火，可是艾莉西亚更加恼火。 ——她看书看得好好的，突然冲出一个人把她揪出图书馆也就算了，最后一言不合就想要扇她巴掌？ 次奥，你谁啊？！ 艾莉西亚满肚子的气，如果不是看到这教员身上的身份徽章，那么现在的她就不仅仅是抓住手就算了——不揍得他哭爹喊娘，她就白辛苦这三年的训练了！ 听到中年教员倒打一耙的质问，艾莉西亚挑了挑眉，皮笑肉不笑：“哦？原来您还知道您是教员？泽维亚的教员什么时候有随便体罚学生的权力了？我怎么不知道？！” 第39章 chapter.6 其实说“体罚”还是轻了！ 按照中年教员刚刚那架势，完全就是殴打！ 可是在这个贵族遍地走的泽维亚学院里，教员什么时候有殴打学生的权力了？！ “看来你倒是还真读了几本书！”面对艾莉西亚的质问，那个中年教员却是毫不慌乱，冷笑着，“没错，泽维亚公立学院，是六世在世时成立的，是一座历史悠久的、满载着荣誉的学院！在这座学院里，教员和学生之间，都应该注重自己的身份和行为，要明白自己的一举一动不仅代表着个人的荣辱，还代表着一个家族的荣誉！” “可是你在做什么？！”中年教员恼火地瞪着艾莉西亚，厉声说，“你一个区区边远小地、没有丝毫名气的小贵族之子，能够来到泽维亚公立学院旁听，已经是你这辈子最大的荣幸，可是你呢？不但不抱着诚惶诚恐之心来聆听学院导师的指导，反而将导师抛在一边，辜负了学院赐予你的荣耀，甚至还在开学的那一天就得罪了雅尔福列德家族！”中年教员用力哼了一声，痛恨道，“你知不知道你的行为，让雅尔福列德家族有多么不满？让他们向我发出了多么严重的抗议？” “泽维亚那么多教员，为什么你这个小子偏偏分成了我的学生、带给我这么多麻烦？！” 所以说啰嗦了这么一堆，重点就是最后一句吧？ 艾莉西亚挑眉，狐疑道：“你是我的导师？！” 如果是正式的泽维亚学院学生，那么当然是没有“导师”一说的，毕竟对于那些大贵族的子女们来说，区区泽维亚学院的教员，是绝对没有资格当他们的导师的。 可是艾莉西亚这样的旁听生不同。 就像这个中年教员说的那样，泽维亚公立学院是卡尼尔六世一手建立的学院，百年延续下来，这所学院的威望之高、人脉之广、师资力量之雄厚，阿卡加公国里没有第二个学院能与之比较。 正是因为这样，每一年都有很多小贵族挤破了头，不惜花费大价钱，想要把自己的儿女送进泽维亚公立学院。 于是，旁听生的制度就应运而生。 不过泽维亚公立学院虽然舍不得钱，但到底还是瞧不上小贵族，觉得小贵族都素质低下上不了台面，跟马戏团里没调|教过的猴子一样，于是就算将他们收进了学院，却也不让他们住在学院里，还设置了“导师”这样一个职位，对旁听生进行集中管理。 而眼前这个中年教员，想来就是艾莉西亚的导师了。 “我可不想要你这么一个学生！”中年教员冷嗤一声，下巴微抬，露出一个典型的贵族式矜傲不屑的表情来。 只不过这位中年教员似乎忘了，现在的他，手腕还被艾莉西亚抓在手中，因此这样的表情不但没有激怒艾莉西亚，反而滑稽得让艾莉西亚差点儿忍不住笑。 但艾莉西亚憋住了。 “不要说得我好像很想要你这么一个老师一样。”艾莉西亚甩开了中年教员的手，也不理会中年教员那脸红脖子粗的样子，说道，“你要说的就是这些？好的，我知道了，你走吧。” “你——” 不等中年教员再啰嗦，艾莉西亚又道：“雅尔福列德的事，我会自己解决，你等着就是了。不过以后，你当你的教员，我当我的学生，不要再来烦我。”艾莉西亚漠然瞥了中年教员一眼，里头像是藏了无比压抑森冷的煞气，叫中年教员吓了一大跳，原本想要教训的话直接咽了回去，忙不迭地跑开了。 四周终于安静下来，艾莉西亚站在图书馆门前的花园里，抬头望天，虽然周围景色美丽，间或有可爱的小动物跑过，但是艾莉西亚依然觉得满心烦躁。 “雅尔福列德吗？”艾莉西亚双手插在裤兜里，深吸一口气，然后叹了出来，“真是麻烦啊。” 又麻烦，又碍事。 如果不是那个不知所谓的雅尔福列德，那个中年教员根本就不会跑过来借机发作找她的碴；如果那个中年教员不过来找茬，那么现在的她应该还在继续看书。 在艾莉西亚的规划中，她应该能够在一个月之内，把骑士院的分图书馆里书全都看过一遍，然后向着总图书馆进发，尽量在半年内把泽维亚公立学院的所有书都翻看一遍，在一年内把它们记在脑子里——毕竟她身上的“迅速掌控”技能，可不是放着好看的！ 可是现在呢？ 都被那个莫名冒出来的雅尔福列德家族打破了！ “真是……太碍眼了。” 还是尽快解决他们好了！ 艾莉西亚冷哼一声，看了看天色，又转身走进了身后的分图书馆。 当天下午，在文学院浪费了一整天时间的朱利安，维持着标准的贵族淑女姿态，袅袅娜娜地走出泽维亚公立学院，登上自己的马车。在阖上马车的厢门后，朱利安的脸色就立即冷了下来。 “该死的老太婆！” 朱利安咬着牙，就连咒骂也只在马车的轱辘声响起时说出。 “你等着吧……总有一天——” “嗨。” 懒洋洋的招呼声在这个豪华车厢的深处响起。朱利安一惊，骇然回头，这才发现艾莉西亚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车厢的里头。 她是怎么来的？她明明就坐在那里，为什么他刚刚却完全没有发现？！ 朱利安心中又惊又喜又暗含戒备。 惊和喜，当然是为了艾莉西亚这手神出鬼没的能力！在发现艾莉西亚的瞬间，朱利安的脑子里就闪过无数的想法，把以后艾莉西亚能够派上用场的地方又拓展了好几倍。 老实说，如果不是朱利安知道他眼前的这家伙，有着不输于正式骑士的恐怖力量，光凭刚才这神出鬼没的能力，他就要以为这家伙其实是一个刺客了！ 而现在，想想看——坐在他眼前的这个人，既拥有着正式骑士作战能力，又拥有刺客那样神乎其神的莫测的隐匿能力，而更重要的是，这样的一个人，仅仅只有十七岁、还有无限成长的可能、还有无限的未来！ 而这样一个人，是他的同盟，跟他绑在了一条船上。 只要稍稍想想，朱利安就对自己的慧眼识人感到满意。 可与此同时，天生多疑的朱利安却又免不了对艾莉西亚的戒备。不过还好的是，对于朱利安来说，艾莉西亚这个人太过天真了，所以就算艾莉西亚拥有恐怖的天赋和未来，但至少在现在，朱利安觉得还是能够将这样一把刀握在手里的。 电光火石间，朱利安脑子里转过无数的念头，可是他脸上却没有露出丝毫异样，就连笑容都是一如既往地带着三分矜傲和三分讥诮，说道：“真是稀客啊……就连开学都没想到过我的肖恩你，竟然会在开学的三天后来找我？可别说是想我了，我可不会信的……那么让我想想：现在的你出现在这里，是遇到什么难题，想要向我求助吗？” 听到朱利安又一次提到开学的那事，艾莉西亚脸上笑容有点儿尴尬，挠了挠脸，道：“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又不知道你也在泽维亚学院，所以就没有打扰你了啊！” 朱利安摇了摇手里的绸扇，不紧不慢道：“容我提醒你一句，在过去三年的通信里，我已经不下于五次跟你说过我所在的学院。” “……”艾莉西亚果断转移话题，“你知道雅尔福列德家族吗？” 朱利安面色不变，眼风都没抬，淡淡道：“北境来的小贵族，没有脑子的野蛮人而已，真是浪费了‘雅尔福列德’这么好的姓氏……怎么？他们来找你麻烦了？” 朱利安记得，在“朱莉”的追求者里，就有一个雅尔福列德。一般来说，他是记不住这样的小贵族的，但是奈何那个雅尔福列德太过高壮，站在那儿就像是神殿里柱子一样，叫他想忽略都难，所以他才记下了。 “是巴特·雅尔福列德吗？”朱利安一口就说出了重点，“听说我那个好‘弟弟’纠集了一群乌合之众去找你的麻烦，被你打退了，既然是我那个好弟弟，那么他肯定是不会放过巴特这样又蠢又好用的刀的。所以也就是说，三天前，你把巴特打了？” 朱利安含笑看艾莉西亚，点了点头，似是赞许：“打得好。” 在作为“朱莉”时，朱利安的美貌值相当地高，当他赞许地向艾莉西亚笑起来的时候，简直就像是会发光一样，那张妩媚的脸闪得同为女性的艾莉西亚都有点儿眼晕。 艾莉西亚默默转过脸，默默在心里做了一会儿思想建设后，这才又转过头来，说：“泽维亚公立学院里只有一个雅尔福列德吗？” 虽然艾莉西亚这样问着，可是艾莉西亚也知道，那个向她“导师”施加压力，告刁状的，恐怕就是她揍过的那个巴特了。 “没错。”朱利安缓缓点头，“需要我帮你解决吗？” 有得到就要有付出，对付一个小小的雅尔福列德家族，只不过是朱利安对艾莉西亚的投资之一。 虽然那个雅尔福列德家族，历史还算是比较就，但是他们在朱利安眼里还真的是什么都算不上：比历史，雅尔福列德家族又怎么比得过阿卡加五大贵族之一的安诺？比实力，那么就算是同为小贵族的布莱恩家族，都碾压它。 毕竟布莱恩里有一个名声在外的天才奥雷·布莱恩，有一个入学东卢贵族学院、前途不可限量的阿尔·布莱恩，还有一个虽然性格天真但能力古怪莫测的肖恩·布莱恩……或许其他死抱着所谓“贵族荣誉”不放的人，会偏向历史悠久的雅尔福列德，但朱利安却是个十分务实的人，所以他十分清楚，在这两个贵族的冲突里他要站在什么位置。 艾莉西亚本想要拒绝，但是仔细想想却发现，对于她来说，是真的不太擅长处理这种事。 就艾莉西亚本来的想法，她可以直接打上门，把那个巴特揍一顿，揍到服气为止，可是谁知道他们雅尔福列德会不会死皮赖脸，最后闹到布莱恩夫人面前？对于艾莉西亚来说，她在学院里怎么闹，都是她自己的事，她一点儿都不想让这件事牵扯到布莱恩家族。 所以……让朱利安处理这件事才是最好的吗？！ 或许，真的是这样吧。 想通了这一点，艾莉西亚也不再迟疑，干脆点头，但紧接着又说道：“作为交换……你有什么事是需要我去做？” ——真是相当上道！ 没想到来到王城后，这个家伙竟然出乎意料地变聪明了！ 朱利安微微一笑，想到了这两天他在烦恼的某件事，于是拉开一旁小书柜的抽屉，从里面抽出一张纸来，递给了艾莉西亚。 第40章 chapter.7 艾莉西亚接过这张轻飘飘的纸条，凝神一看，只见上头用粗劣的青墨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单词：贫民区，西36，南49，奥德里奇。 “这是什么？” 艾莉西亚将手中的纸条抖了抖，看了半天也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朱利安微微一笑，慢声道：“我要你去贫民区，从一个叫奥德里奇的人那里，拿到一份文件。” 原来如此，“那么这个‘西36，南49’又是什么意思？”艾莉西亚追问。 “这不重要。”朱利安轻描淡写地带过，“我觉得你或许应该更关心这个奥德里奇。”不等艾莉西亚接话，朱利安又继续说道，“虽然你的实力在阿卡加明面里的人里算是佼佼者，可是你要明白，真正厉害的人物并非不存在，而是因为教廷禁令的缘故，要么去了金火熔炉，要么藏了起来安心度日，所以在你去寻找这个奥德里奇的时候，我希望你能多多小心，以免我忧心。” 艾莉西亚的注意力瞬间被“教廷禁令”四个字吸引了过去，直接跳过了朱利安的最后一句话，说道：“教廷禁令到底是什么？” 艾莉西亚并不是第一次听到“教廷禁令”这四个字了，可是偏偏这个世界对知识和信息的掌控十分严格，对于民众、甚至相当一部分小贵族都实施的愚民政策，所以直到现在，艾莉西亚也不清楚这个教廷禁令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教廷禁令啊。”听到艾莉西亚的疑问，朱利安又摇了摇绸扇，虽然是在笑着，眼神却有些阴郁，“你知道破灭时代吗？” 艾莉西亚摇头，表示没有听说过。 “如果你听说过，我才会奇怪。”朱利安微微点头，“破灭时代，是只流传于职业者中的一个名词，所指的，是焰河纪开端的那两百年。” 焰河纪开端的两百年？破灭时代？！ 艾莉西亚仔细回想起来。 这一年，是焰河纪1349年，可在焰河纪之前，在奥克塔维大陆还有好些纪年，按照出现的时间，依次是创|世纪、诸神时代、奇迹时代、黄金时代、黑金纪年。 对于普通人来说，创|世纪和诸神时代都太过遥远，由高等精灵、兽人、有翼族、龙族共同统治大陆的奇迹时代也并不被人类所关注——直到神灵隐没，大陆秩序崩坏，那些曾经统治大陆的、骄傲无匹的、自诩为神灵之子的种族都纷纷消亡，唯有曾经最弱小的人类活了下来，接手了大陆的统治权，一统奥克塔维大陆后，属于人类的时代才终于到来。 这个时代，就是以雷德卡帝国为核心的“黄金时代”，这个纪元，就是黄金纪年。 但很可惜的是，这个黄金纪年仅仅只持续了六百多年，六百多年后，雷德卡帝国分崩离析，职业者携带着常人无法匹敌的力量出现在世界，横扫大陆。其后整整一千四百年里，世界都被职业者统治着，没有皇室，没有神权，谁的拳头大谁就是老大。 这段时间，被称作“黑金纪年”，是人类史上最混乱、也是职业者最多、传奇最盛的时代。 然后，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三大职业者中最为强横、神秘莫测的魔法师突然消失大半，剩下的那些魔法师也各自远走，销声匿迹。但取代魔法师的第一的位置的职业者，却并非人们心中以为的骑士，而是当时看起来势力最弱的神职者。 在这之前，教廷与黑金纪年同在，存在了一千四百年，可是大陆何其庞大，实力强横的职业者何其多，而神职者却基本不以攻击力著称，所以教廷势力一直支撑得摇摇欲坠岌岌可危。 可随着魔法师的消失、和骑士对“皇权”概念的重提，教廷一改往日柔弱的小白兔形象，以强势的姿态，提出“神权”的概念，竟后来居上，整合了大陆南方势力，在南方最为肥沃的土地上盘踞下来，而将其他的势力逼到了大陆北方。 也正是因为皇权的势力。在教廷逼迫下不得不向北方拓展，不得不靠近名为金火熔炉的荒原，这才让金火熔炉后的魔族，正式出现在了人们的面前。 这就是焰河纪的开端。 可是，为什么焰河纪开端的那两百年，会被称作破灭时代？ 难道是—— “魔法师？”艾莉西亚皱了皱眉，但又马上否定了，“不，不仅仅是魔法师。”还有骑士。 在那两百年里，魔法师受到不知名的重创，失去了自己所有的高级魔法师和势力，而骑士却也不好过，因为教廷不知道遇到了什么转机，不但培养出了诸如圣殿骑士以及裁判所等，具有超脱的实力和强烈的攻击性的职业，更是迅速接手了曾经属于魔法师的势力，将二者势力整合，最后才能一举成功，迫使以皇权为主的势力北迁。 在这动乱的两百年里，除了教廷之外，无论是魔法师还是骑士，势力和实力都是莫名地一降再降，直到现在，此消彼长之下，就连处于极西之地的原雷德卡帝国“余孽”，都在被神权的触角慢慢侵蚀，在骑士的力量和神职者的力量下摇摆不定，由此可见教廷势力膨胀到了什么程度。 看到艾莉西亚这么快就想通了关节处，朱利安赞许点头，说道：“看来你是真的变聪明了。” 艾莉西亚：“……” “正是因为经过了破灭时代，底气大增的教廷，才敢颁下这条针对高级职业者的禁令：高级骑士或高级魔法师，及其以上拥有超凡力量的人，不允许插手世俗的势力更替，否则将出动裁判所，对违背禁令的人全力绞杀。” “这么霸道？” 这么牛逼？ 艾莉西亚不由得咂舌，可是想了想，觉得这又未必不是好事，毕竟高级骑士或者高级魔法师，虽然说不上移山填海，可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还是很容易做到的。 如果普通人之间的战斗叫他们插手了，那最后肯定是高级职业者掳袖子上去干，干完之后发现被扫到台风尾的普通人也死了个七七八八。 这个世界的基础，到底还是那些什么都不会的普通人。如果让普通人死了干净，那么职业者再多也没用：是，他们力量的确很强大，但是他们会种地吗？会养牲畜吗？会经商吗？懂得稻种改良吗？懂得宏观调控经济计划吗？ 想也知道这群家伙不会啊！ 所以不对他们加以限制的话，那么最后的结果大概就是：普通人被他们打死了，而他们自己则是饿死了…… 如果落到这个结局，可就真的能笑死人了。 因此，从这一点来说，艾莉西亚不但没有因为禁令而对教廷反感，反而觉得教廷里有高人、有聪明人，对教廷好感度也是蹭蹭地涨。 但朱利安却明显不这样想。 因为教廷的禁令不但堵塞了国战时将高级职业者当做奇兵来用的道路，更是叫他们这些贵族招揽人才的道路更加崎岖坎坷。 ——如果他手上有高级职业者为私兵，那他能够多做多少事？他的一些谋划能够提前多少年进行？！ 这都是教廷的错！ 朱利安十分不爽。 ——不过……作为敌人时，教廷的确十分棘手，可是如果跟教廷卖个好，得到他们的帮助的话…… 想到这里，朱利安又笑了起来，眼中闪烁着狡诈的光芒。 世界上没有不可利用的东西，没有不能合作的人。 利益可以促成合作，而弱点则是能叫人甘愿成为他的刀，为他披荆斩棘。 所以—— “去吧。”朱利安开始催促起来，“奥德里奇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窃贼而已，除了很会躲藏之外，既没有能够依靠的势力，也没有足够的实力，以你的力量对付他是完全没有问题的，所以，这份文件，我能在明天晚上之前看到吗？” 朱利安笑吟吟地看着艾莉西亚，艾莉西亚则是耸了耸肩：“好吧，如你所愿。” 艾莉西亚在马车行到偏僻处时，没有叫停，直接推开了彩绘玻璃窗，翻了出去，像一只轻灵的猫一样，爬上车厢顶，又在马车经过一所杂货店时攀住那伸出来的横木，然后又一路向上，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三两下就翻上高处，消失在朱利安的视线中。 朱利安凝视着艾莉西亚离去的方向，片刻后，缓缓关上窗户。 “上次那个人，还要麻烦泰伦叔叔继续看着他。”朱利安冷冷说着，“如果他有什么举动的话，能捉住他就捉住，不能的话……总之，无论怎么样，在弄清楚他的目的之前，不能让他见到肖恩。” “是的，少爷。”一个突兀的声音蓦然响起，然后又沉寂下去。 朱利安沉着脸，想着两天前见到的那一幕和那个人。 两天前，他在泽维亚学院门口登上马车回家，可在一个不经意的回头时，他却发现一个棕发男人正在打听肖恩的踪迹，脸上的表情虽然十分镇定，但那双闪烁的眼睛还是让朱利安看出了端倪。 ——如果这个棕发男人真心想要找肖恩，那么为什么不通过布莱恩家族？只要有心，基本都能打听出布莱恩家的庄园所在地，到时候再找肖恩就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了。 可是这个男人偏偏没有，反而举动鬼祟，藏头露尾。 朱利安直觉这是个天大的麻烦，好像只要让这个人单独见到肖恩，就会扯出一个要命的秘密来。 所以，刚刚朱利安才顺水推舟，把从奥德里奇手里抢夺文件的事交给艾莉西亚来办。这既是因为艾莉西亚实力强横，能够在某些人到来之前捷足先登，将优势夺到他的手里，也是因为他想要叫艾莉西亚避开那个人。 “不确定的因素，还是应该早早掌握在自己手里。” 朱利安这样想着，既期盼艾莉西亚能够早一点将那份文件抢来，又怕她来得太巧，在他弄清楚原委前就撞上了那个男人。 而朱利安不知道的是，不确定的因素，其实不仅仅只有这个寻找肖恩的棕发男人。 事实上，就在艾莉西亚向贫民区进发的时候，亚顿王城西城区，一条破烂街道的破烂屋子门前，一个背着大剑、面色冷漠的男人一脚踢开了门，盯着里头吓了一跳的房子主人，也不多话，直接将一袋金币抛到他的脚下，冷冷道：“奥德里奇在哪里？” 第41章 chapter.8 奥德里奇在贫民区。 这是朱利安说的。 贫民区在亚顿王城的东南角。 这是艾莉西亚知道的。 ——但关键是，奥德里奇在贫民区的哪儿？ 为什么贫民区竟然这么大？？ 对着眼前几乎有格拉格小镇那么大的贫民区，艾莉西亚楞逼了。 在艾莉西亚来到亚顿王城的这几天，她一直都在西城区和南城区活动。西城区的中心，是泽维亚公立学院，为了塞下那些来求学的贵族们，西城区被划得很大。而以阿卡加王宫为中心的南城区就小得多，所以艾莉西亚也一直以为，南城区才是亚顿王城里正常的“区”的大小。 可是……这贫民区又是怎么回事啊次奥！ 所以说，她最大的困难不是从奥德里奇手里拿到文件，而是怎么找到奥德里奇吗？！ 收拾了一下心中飞驰而过的草泥马，艾莉西亚从屋顶上跳下来，老老实实地用脚走路，顺带向路边的那些贫民区的小孩儿们询问一下“奥德里奇”这个人。 可是叫艾莉西亚诧异的是，只要她一靠近，路边那些贫民区的小孩儿们就会像见到猫的老鼠一样，远远逃开，直到拉开一个他们认为足够的距离后，就停下脚步，用警惕的目光看着她。 这是……怎么回事？ 她长得有这么可怕吗？！ 艾莉西亚挠了挠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标准的泽维亚学院骑士院装束，应该不差啊……咦！等等！ 她是去为朱利安拿文件的啊，穿着这身衣服是不是太招摇了？ 还是去换一身普通的衣服吧……唔，最好把脸也挡一挡。 艾莉西亚这样想着，可是平民的衣服款式十分单一，来去就是那么几件，一点儿不方便艾莉西亚动手，于是最后，她也只是买了一件黑色的连帽长袍，一穿再把帽子一拉，又不妨碍动手又让人看不到脸。 搞定！ 经过这一番磨蹭，当艾莉西亚迈着轻快的脚步又走回贫民区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原本路边的那群小孩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穿着简陋，面色疲惫麻木的男女，偶尔还能见到几个脖子上烙着鲜红奴隶印记的人，扛着沉重的货物走过。 艾莉西亚四处看了看，随口叫住了一个人询问奥德里奇，可她一脸问了好些人，都没人表示听过“奥德里奇”这个名字。 ——这个奥德里奇到底该怎么找啊？！ 艾莉西亚简直要抓狂，可就在这时，她却感到身后有什么人在靠近。 并不是那些普通的平民，而是……能够给她以危险感的人。 谁？！ 艾莉西亚心念一动，向前一步走入阴影，然后发动存在感淡化技能，彻底隐藏在黑暗中。 几乎就在艾莉西亚隐入黑暗的那一刻，一个男人就踏入了贫民区。 他生得十分高大，同时也十分强壮，紧贴在他身上的服饰勾勒出他上身的每一寸肌肉，让每一分线条都充满了爆发力和力量感，而被他背在身后的大剑，更是让他的气势凌厉危险，每一个眼神都充满了威慑感。 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会来到贫民区？ 他有什么目的？！ 被朱利安的含糊其辞给误导了的艾莉西亚，倒是没想过这个男人可能跟她是同一个目的，只是在心中暗自奇怪，打算等这个男人离开，再继续她的寻找。 可是下一刻，那男人就拔出了身后的大剑，还没等艾莉西亚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那大剑就被他掷出，带着风雷之声，落在了这条街的中心，无数龟裂的痕迹以大剑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 这……这是人形战机吗？！ 艾莉西亚目瞪口呆。 “这算什么。”引导小精灵倒是十分淡定，说，“如果换做你，也能造成这个效果。” 艾莉西亚：“……真的假的？”她什么时候这么牛逼了？ 引导小精灵补上一句：“前提是拿着那把剑。” “咦？” 艾莉西亚凝神一看，这才发现那柄大剑样式虽然平常，但是剑刃上竟隐约泛着古怪的光泽。 艾莉西亚怔住了。 这个…… 而在场中，那个莫名出现的男人环视四周，看到并没有人四散逃开，而是用带着深深麻木而恐惧的目光望着他，顿时满意点头。 “我有话要问你们，如果你们敢对我说谎的话——你们知道是什么后果。” 没人应声，也没人敢答话。 那男人并不在意，继续道：“我在寻找一个窃贼，他叫做奥德里奇。” 艾莉西亚一呆：这个人也找奥德里奇？ 男人说：“我听说他逃入了贫民区，但是我不知道他在哪里。如果有人愿意告诉我奥德里奇的下落，那么我会重重地奖赏他，但如果有人对我说谎，或是隐瞒……哼！” 他神色冷厉起来，一顿脚，大地似乎都晃了晃。 引导小精灵十分贴心地解释：“你看他的鞋子。” 艾莉西亚看着男人那双同样泛着古怪光泽的鞋子：“……” 艾莉西亚深深地感觉到，在这一刻，她生出了一种名为“打劫”的冲动。 次奥，这个男人到底哪儿来的？ 装备这么叼爆，而且竟也是来找奥德里奇？！ 朱利安那个家伙，是不是少对她说了点儿东西？！ 艾莉西亚心里各种不爽怨念，另一头，那个男人却已经从人口中问出了奥德里奇的下落，而等到艾莉西亚望向那个带路的人时，她更是抓狂地发现，那就前几分钟还跟她说不知道奥德里奇是什么的人！ 次奥！这男人难道还带着主角光环不成？！ 不然为什么她问就是“不知道”，他问就能问出来？！ 虽然……这么一来，她也能找到奥德里奇的方向，但是果然还是很不爽啊！！ 带着满肚子的怨气，艾莉西亚瞪向那个男人，试图用眼神杀死他。 可谁知，那个男人竟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过头，带着几分杀气的目光扫过了艾莉西亚隐藏着的地方。 虽然最后男人什么都没有发现，但却还是让艾莉西亚吓了一跳。 艾莉西亚：“这么敏锐？” 引导小精灵：“看他脖子上的挂坠。” 艾莉西亚看着那一条同样泛着古怪光泽的细链：“……” 次……奥……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rmb战士？！ 想想自己身上还带着格拉格小镇淘出来的两件白装，艾莉西亚终于服了气，老老实实在黑暗里缩着，默默跟在两人身后，静观其变，看能不能在不发生冲突的前提下，拿到奥德里奇手里的文件。 可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艾莉西亚发现，场中有个人的表情似乎不太对。 咦？ 艾莉西亚心中闪过一个猜测，停住准备跟上男人的脚步，盯着那个刺猬式头发的男孩。 果然，就在那个男人消失在小巷深处的那一刻，刺猬头男孩就猛地转身，向着另一边的小巷跑了过去，身后，一个中年男人还在低声催促他：“快去！告诉奥德里奇，让他离开这里！！” 一波三折。 艾莉西亚没有想到，只是拿一份文件而已，却会遇到这么多的事，现在，她开始对那奥德里奇好奇起来。 于是，艾莉西亚果断放弃了另一条路，跟上了这个刺猬头男孩。 让艾莉西亚惊讶的是，刺猬头男孩跑得很快，脚下似乎都生出了风来，速度一点儿都不像是个没经过训练的孩子，再加上他对地形的熟悉，一路奔跑过去后，如果不是艾莉西亚还有个探查术外挂，恐怕艾莉西亚早就被甩开了。 ——人才啊！ 艾莉西亚咂舌。 于是，在刺猬头男孩不断抄小路的情况下，艾莉西亚很快就来到了奥德里奇的住所。 第42章 chapter.9 奥德里奇住在王城外围、贫民区最边缘处的一个简陋木屋里。 从外头看，木屋四处漏风，摇摇欲坠，好像只要风稍微大一些，就能将它吹倒，透过木屋的缝隙向里望去，里头什么家具都没有，只有地上一条破旧的薄毯和一个架起的水锅，而水锅下几根隐约有火星的木柴，证明这个已经不能用“简陋”来形容的地方，的确是有人住着的。 刺猬头的男孩风风火火地冲进这个木屋，还没推开门，声音就先响了起来。 “奥德里奇大叔！奥德里奇大叔！你在吗？！” 艾莉西亚站在阴影之中，从大开的大门望去，只见那个被唤作奥德里奇的人约莫有四十岁，时间沉淀出他身上安宁平和的气质，让那一张平淡无奇的脸都变得迷人起来。 就艾莉西亚看来，比起朱利安和那男人口中的窃贼来说，这奥德里奇更像是一个虔诚的神职者。 艾莉西亚心中更加好奇起来，于是她也并不上前，只是安静地看着。 奥德里奇望着刺猬头的男孩儿，神色柔和，眼神就像是太阳一样，一眼望去就让人感到暖洋洋的。 “维尔特。”奥德里奇开口，声音里呆着古怪的韵律，“为何这样焦急？” 被这样带着古怪韵律的声音迅速安抚下来，维尔特深吸一口气，道：“奥德里奇大叔，你快走吧！有坏人来找你了！” 奥德里奇一怔，然后微微一笑，道：“你这样关心我，赶过来给我报信，我很高兴……谢谢你，维尔特。” 奥德里奇伸手拍了拍维尔特的头，叫维尔特脸迅速红到脖子根。 维尔特强装不耐，打掉了奥德里奇的手，梗着脖子粗声粗气说道：“好啦好啦，奥德里奇大叔你不要磨蹭了！那个男人又高又壮，背着好大一把剑，看起来好厉害的，奥德里奇大叔你肯定打不过他的，快走吧！！” 背着一把大剑？ 奥德里奇眼神闪了闪，从善如流地被维尔特拉出门，跟着维尔特告别后，消失在贫民区边缘的灌木丛里。 艾莉西亚看了看奥德里奇的屋子，里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更没有文件这样的东西。 难道说，文件是被奥德里奇贴身带在身上的么？所以她就只能跟上奥德里奇，往灌木丛里趟一遍了？ 艾莉西亚头疼万分，无奈跟上，打算到了偏僻的地方，就跟奥德里奇摊牌，看能不能和平拿到那份文件，因为奥德里奇看起来实在是很好说话的样子……不过艾莉西亚也知道“和平解决”的可能性太小了，因为奥德里奇身后那个神情凶恶的男人，很可能也是冲着这份文件来的。 前头的奥德里奇，让艾莉西亚摸不准实力，后头的男人又来势汹汹……她到底该怎么做才好呢？ ——静观其变吧。 就在这时，一声如同狂雷的轰鸣，在奥德里奇的小屋的位置响起。 艾莉西亚扭头回望，只看到浓烟冲天而起，其中还伴随着隐约的惊叫和哭喊。 艾莉西亚心中一紧，直觉想要回转，可是刚踏出一步，她就停了下来。 现在最重要的，应该是从奥德里奇手里拿到那份文件才是。别人的苦难，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她连自己都不一定能保住自己，还在为了未来而挣扎，又哪里有闲工夫去管别人的死活？ 虽然这样想着，可艾莉西亚心中依然挣扎不已。 而就在这时，她感到一个人影从她不远处掠过，向着浓烟升起的地方赶去，艾莉西亚定睛一看，愕然发现，赶去的人竟然是奥德里奇！ 他……他在做什么？！ 他不是打算离开的吗？ 他知不知道那个人在找的就是他啊！！ 艾莉西亚几欲抓狂，心里实在是不想跟那个rmb战士对上，但眼看奥德里奇就要消失在她眼中，于是她一咬牙一跺脚，也跟了上去。 奥德里奇本来就没有走远，而他的速度也不慢，因此在浓烟燃起的一分钟后，他就回到了小屋，刚好看到高壮的金发男人掐着维尔特的脖子，神情阴郁，好像下一秒就会掐断维尔特的脖子。 “神与我同在。” 奥德里奇低声说着，下一刻，他身上金光暴涨，腰间原本用作装饰的花剑，在出鞘的那一刻就变了模样，成为了一柄古怪的、像刀又像剑的武器。奥德里奇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直冲上去，手中的武器斩向了那金发男人的手，逼迫他放开了维尔特。 维尔特落地，捂住自己的喉咙，一边用力喘息，一边大声地咳嗽，好像要把心肺都咳出来一样。而在奥德里奇的身后，艾莉西亚目瞪口呆，差点都忘了隐藏自己。 ——这个奥德里奇，竟然真的是神职者！ “你果然来了！”被逼开的金发男人不怒反笑，原本就冷漠的脸上这时更是带上了说不出的阴郁和愤怒，厉声道，“奥德里奇，你这个可耻的背叛者！你背叛了教廷、做出了这样的事，现在却还在使用着神的力量！无耻之徒！你根本就不配成为教士，更不配成为主教！” 艾莉西亚又一次懵了：主教？这个奥德里奇是个主教？！等等……在这之前，这个男人莫非也是神职者？！ 果然，下一刻，金发男人身上就燃起了比奥德里奇更甚的金光，甚至就连原本碧色的眼睛，都染上了隐隐的金芒。 奥德里奇看着金发男人，眼中痛苦一闪而逝，脸上却冷冰冰地，斩钉截铁地说道：“我没有错，错的是你们，是做出了错误决定的教皇！” 金发男人勃然大怒：“到了现在，你不但没有丝毫忏悔之心，甚至还质疑教皇大人，诋毁教皇大人的决定，你——” 奥德里奇打断了金发男人，以不输于金发男人的气势厉喝道：“教皇错了！他已经走上了歧路，他已经被权力迷了眼睛！他决定会将无数的人卷入战火，会把死亡带给无数无辜的人——他的心中是否还记得教义？他是否还记得教廷究竟是为何而存在的？！不，他不记得！他早已经忘了！所以他错了！大错特错！” “愚蠢！”金发男人喝道，“对敌人的慈悲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只要能找到魔王，只要能将魔族的幼崽从人类之中彻底排除出去，人类的族群就能得到彻底的净化和升华，登上更高的、更接近神灵的境界！教皇大人高瞻远瞩，我们终将在教皇大人的带领下，将教廷推向极致的辉煌，而你——只不过是抱着无谓仁慈之心的愚者而已！！” “愚蠢的人是你才对！”奥德里奇越发愤怒，“只为了一个捕风捉影的消息，就将刀子对准自己人，对准无辜的婴孩！这样残忍的人怎么能够成为教皇，怎么能够带领教廷，怎么能够为神的羔羊指引方向？！他的残忍和野心终将毁灭教廷，遭到神灵的厌弃，而你们，不以为恶反以为荣？！愚蠢，多么愚蠢！！”奥德里奇冷笑一声，“也对，自告奋勇地脱离了圣殿骑士，抛弃了自己的荣誉，加入了裁判所，成为了一个沾满血腥的刽子手！这样的你，本来就是愚不可及！！” “你——！！”金发男人狂怒，脸色涨得紫红。他大喝一声，手中大剑卷起狂风，带着风雷之声向奥德里奇劈下，“狂妄之徒！向教皇，向神灵忏悔吧！！” “该忏悔的人是你才对！”奥德里奇将脚边的维尔特远远抛开，手中的武器毫不后退，硬拼硬地接下了这一剑。 金色的光芒，以两人为中心爆开，随着一声巨响，烟尘飞扬。尘雾中，两人各自分开，金发男人后退了一步，奥德里奇却连手中的剑都飞了出去，跌落在一旁，自己则是连退五步，直到撞上身后的木屋，这才勉强停下脚步。 高下立判！ 金发男人黑着脸，强忍怒气，道：“你把密令交出来，跟我回教廷，我可以看在你曾经是我老师的份上，向教皇大人求情，饶你一命。” “我不会把密令交给你，你也绝不可能找到它。”奥德里奇咳出一口血来，像是自知必死，他脸上的表情淡了下去，冷冷地看着金发男人，道，“我是正确的，所以就算死亡，我也不会后悔，因为光明神指引着我，注视着我，我的灵魂将在死后升上天堂山，与神同在，而那教皇与你们这些愚者，却终将被神灵厌弃，堕入地狱！如果说我这一生还有什么后悔的，那就是教导出你这样的学生！从此以后，你不必再以我的学生而自称，因为我没有你这样的学生，也教不起你这样的学生！” 金发男人脸色越发黑了。 他咬牙，胸膛起伏，握着大剑的手紧了又松。 他在四周扫视一边，在看到吓呆了的维尔特后，眼睛一亮，一把就抓起了维尔特，掐着他的脖子。 “那这样呢？”金发男人瞪着奥德里奇，额头上青筋贲起，厉声道，“你当然是不怕死的，但是这个小鬼呢？！如果你不说出密令的下落，我就在你面前杀了他！这样的话，你这自认正义和慈悲的愚者，又想要怎么做？！” 奥德里奇脸色大变：“你敢？！以无辜者的性命为要挟，这样的你竟敢自称为神的信徒吗？！” 金发男人大笑起来：“一切都是为了教廷的荣耀！只要能够让教廷走向辉煌，让神的光芒布满人间的每一个角落，那么就算我满身血腥、遭到你这样的伪善者的厌恶又怎么样？！我为了神、为了教皇大人、为了教廷，愿意献出一切！” “疯子！”奥德里奇深恶痛绝，“你疯了！” “愚者不可言！”金发男人的表情越发狂热，“一切荣耀归于光明神，一切荣耀归于教廷，一切荣耀归于教皇大人！我虽献出了一切，但我也终将得到一切，因为我——” 金发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低头，看着自己胸膛上露出的剑尖，分外熟悉——他记得，这样带着古怪弧度的剑，正是圣殿骑士的制式武器，也是奥德里奇身上唯一拥有的、又在刚刚被他挑飞的武器。 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他……竟然…… 变故来得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金发男人呆住了，奥德里奇呆住了，就连维尔特都呆住了。 好像过去了一瞬间，又好像过去了很久，金发男人的手松开了，力气和神力随着血液，一同离开了他的身体。 维尔特落在地上，回过神来，边哭边跑，连滚带爬地离开了这里。而金发男人则依然保持着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自己胸口上的那一截剑尖。 “你说得是对的。” 金发男人身后，一个冷淡的声音这样说着。 “愚者不可言——” 剑尖干净利落地抽|出他的身体，抽离他的心脏。 血液从伤口中喷涌出来，他跪倒在地上，伸出手来，试图挽留那离去的鲜血。 但这并没有丝毫用处。 他眼前发黑，慢慢倒了下去，临死前，他听到一个渺渺的声音。 “——所以，像你这样的人，还是干脆点去死吧。” 第43章 chapter.10 金发男人死了，一击致命。 他跪倒在地，缓缓倒了下去，露出了他身后那个穿着宽大黑袍的人，那人手上拿着散发着金芒的圣殿骑士制式长剑，鲜血顺着剑脊缓缓落在，在地上砸出一点点血渍。 奥德里奇忍不住屏住呼吸。 他感到他眼前的这个人明明站在黑暗之中，与阴影为伍，但却又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目光，像是与日光齐辉。 在奥德里奇的注视中，那人抬起手来，手腕轻动，制式长剑就在那人手中转出一个凌厉的剑花，甩掉了剑上未尽的血渍。 “奥德里奇？”奥德里奇听到那人这样说，声音似乎有些犹豫。 奥德里奇一凛，终于回过神来，强撑着站直身体，向那人深深地弯下腰：“十分感谢阁下的援手，您的高尚恩德，我一定铭记在心。” 艾莉西亚：“……” 糟糕，这样的态度下，她要怎么开口跟他要文件啊！ 对上奥德里奇那感恩戴德的眼神，艾莉西亚只觉得头皮发麻。 刚刚艾莉西亚出手，虽然一定程度上是为了奥德里奇，但也有很大部分原因，是看不惯那个金发男人一脸邪教徒的样子。 在艾莉西亚心中，为了信仰牺牲自己，那个是个人因素，就算信得有点儿走火入魔，但别人也没什么立场指责；可是为了自己的信仰，而理直气壮地牺牲别人的话，那妥妥的就是邪教教徒，恐怖|分子。 前者暂且不论，后者完全就是死有余辜，因此艾莉西亚完全不吝于推他一把，让他早一点儿“为了信仰而进行伟大的献身”。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就算刚刚是艾莉西亚第一次亲手杀人，可她也没有丝毫不适，毕竟在艾莉西亚眼里，那个金发男人早已经不能算作“人”了，她只是在为民除害，棒棒哒！ 可是，继成功偷袭金发男人后，又一个问题摆在了艾莉西亚面前：要怎么跟奥德里奇开口要文件？ 就算艾莉西亚脸皮够厚，能盯着奥德里奇的感激抢文件，可是接下来艾莉西亚就务必面临第二个问题：要不要把这份文件交给朱利安？ 到了现在，艾莉西亚已经十分确信，朱利安那个坑货根本就不是让她“拿”文件，而是让她来“抢”文件。而至于抢到这份文件有什么用途，以朱利安的性格，艾莉西亚用脚趾头想都知道。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又该怎么做？ 艾莉西亚沉默了下来。 但艾莉西亚也并没有沉默多久，因为无数的人正在从王城各处赶往这里，在艾莉西亚探查术的视界里亮起金、红、黄、白各种颜色。 想到刚刚金发男人跟奥德里奇交手的大动静，艾莉西亚一个头两个大。 奥德里奇显然也感到了那些向这边赶来的人，脸色顿时染上了两分焦急，道：“阁下，抱歉将您卷入了这样的是非……如果您肯信任我的话，请跟我往这边来。” 咦？这个奥德里奇难道还有别的后手？ 艾莉西亚也不说话，点了点头，将手上的制式长剑还给奥德里奇后，就跟上奥德里奇的脚步。 没走两步，艾莉西亚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扭头飞速把金发男人的巨剑，还有脖子上的细链——鞋子就算了——都卷入了自己的系统背包里后，这才匆匆跟上前头毫无所觉的奥德里奇。 这一次，面对那些从王城四面八方赶来的人，奥德里奇没再像刚刚那样，从贫民区外部的灌木丛逃离，反而是走进木屋，指着地面的某处，有些赫然地说道：“在下实力不足……还请阁下帮我推开它吧。” 艾莉西亚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这一处的“地面”跟别的地方有轻微的不同，如果不是奥德里奇指出来，她恐怕也只有用探查术扫过才能发现了。 依照奥德里奇的话，艾莉西亚走上前，伸手摸了摸那块“地面”，将手扣紧“地面”的凹陷处，伸手一抬——竟然没有抬动！ 艾莉西亚不由得一怔。 要知道，现在艾莉西亚是七级，力量更是已经达到了32，跟觉醒了血脉力量的正式骑士比起来，也就差上一点儿。可是地上的那块石板，在这样的力量竟纹丝不动！ 艾莉西亚终于明白，为什么刚刚奥德里奇没有往这边走了。 外头的人越来越近，艾莉西亚当机立断，开启了爆发。在爆发状态下，艾莉西亚的力量达到了恐怖的41，是一个正式骑士的力量所能达到的极限，因此一下子就把石板揭开，露出了下头黑漆漆的通道。 “走！” 奥德里奇在前，艾莉西亚在后，当两人都走进地道后，艾莉西亚将石板又移了回来，悄无声息地盖在原来的方位，于是，木屋里再一次恢复了安静。 片刻后，率先赶到这里的人，并不是监控整个王城魔网和力量波动的教廷中人，而是一个身材枯瘦，面目阴冷的女巫……不，或许说她是女巫并不合适，因为她身上穿着的，分明就是象征着正式魔法师的长袍！ 但虽然如此，她周身不仅没有勾动魔网后会有的平和的元素波动，反而让人一眼看到就觉得不安，就像是被什么危险而邪恶的东西逼近。 她突兀地出现在了这间小木屋中，环视四周，就好像她才是这间木屋的主人。 她想了想，微微低头，藏在宽大袍子下的手伸了出来，枯瘦的手指抓着拳头大小的三色水晶，里头闪烁着同样诡谲而不安的光芒。 “明明是在这里。”女巫困惑地说着，声音嘶哑，几乎不像是人类能够发出的声音，“为什么我找不到？” 她在这小小的木屋中反复徘徊，手上的水晶也忽明忽暗，可是无论水晶怎样闪烁，都没有达到女巫的预期。 “可恶！”女巫愤愤不满地咒骂着，“可恶的教廷，可恶的神职者，可恶的诛杀令！愚蠢，以为这样就能让我们屈服吗？！一群蠢货！！”蓦然，她的声音一顿，转过头，目光穿过小屋，望向了某个方向。也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她的嘴里发出冷笑一声，“还是让你们自己去狗咬狗吧！” 女巫垂下手，拳头大小三色水晶又藏入了长袍下。她向前一步，也没有任何声势，她的身影就这样诡异地消失在了木屋中，就像她出现时那样突兀。 而就在她消失的下一刻，一道金光轰破了木屋的门，但却只擦过了女巫的袍角，一片衣料飘然落下，还没触及地面，就化作一缕黑烟，袅袅而起。 “魔族！” 竟然是魔族！ 木屋之外，终于赶到的主教脸色难看，越发头疼。 而在他的身后，陆续赶来的圣殿骑士也看到了这一幕，不由得心中愕然，面面相觑。 “为什么会有魔族在这里？”一个骑士这样说着。 “莫非……奥德里奇主教大人并非是因为信念不合而盗走了教皇大人的密令，而是因为——” “够了！不要胡乱猜测！！”驻留在亚顿王城的主教打断了骑士们的话，用严厉的目光瞪着他们，“奥德里奇主教大人从出生起就生活在教廷，已经为教廷服务了四十多年，他的信仰毋庸置疑！” “那——” 主教再次打断，冷冷道：“管好你们的嘴巴，在裁判所的结果出来之前，我们负责的只是追回密令而已！” 这群人在木屋中巡视一遍，但没有找到丝毫线索，于是也只能满心疑惑地离去，顺便带走了金发男人的尸体。 其后，又有几波人在这木屋附近晃悠了一圈，但苦于没有任何线索，于是也陆续散去。 而在深深的地下，奥德里奇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艾莉西亚回头。 奥德里奇苦笑，剧烈地咳嗽着，靠在地道冰冷的墙面上，缓缓滑坐下去：“抱歉……阁下……我恐怕是……再也走不了了。” 艾莉西亚心中一沉，升起了几分手足无措。 怎么会这样呢？ 明明……刚刚的那一下对撞虽然声势浩大，可是奥德里奇也只是稍稍咳血而已，没有什么异状……既然这样，为什么现在却像是在对她交待遗言一样？ 艾莉西亚在奥德里奇面前蹲下，看着奥德里奇，沉默不语。 “我知道，阁下是品行高尚之人，所以……虽然这样做十分卑鄙，虽然这样会将阁下牵扯进混乱的中心……但……看在同为人类的份上，请阁下为了那些孩子，为了人类的希望和未来……带走这份密令吧。” 在艾莉西亚惊愕的目光中，奥德里奇颤抖着手，扯下了脖子上的挂坠，递到了艾莉西亚的面前：“请将那密令藏到无人能够找到的地方，如果可以的话，就将它彻底毁去……虽然我也不知道这个做法能够将教皇的野心和愚妄遏制多久，但……我已经尽力了。” 奥德里奇断断续续地说着，用哀求的目光望着艾莉西亚：“阁下……这是我……最后的请求，请您……请……” 奥德里奇再一次咳嗽起来，这一回，大量的血液从他嘴里咳出，其中掺杂屡屡诡异的黑气。 艾莉西亚面色微变，终于明白为什么奥德里奇明明是一个主教，却在跟她实力差不了多大的金发男人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她原本以为这是金发男人手中大剑太过强悍，现在看来，却是奥德里奇早已经受了伤，离死不远了。 面对奥德里奇的恳求，艾莉西亚再次沉默下来，良久，直到奥德里奇的目光越发涣散时，她才伸出手，接下了奥德里奇的挂坠。 “尽我所能。” 在奥德里奇临死前，艾莉西亚这样对他说着。 奥德里奇用最后一分力气，指了指通道的尽头，然后就再也没有声息，但他的脸上，却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意。 艾莉西亚心中沉重，对着奥德里奇的尸体微微一叹，行了个骑士礼后，这才站起身，向着地道的更深处走去。 片刻后，艾莉西亚走到了地道的尽头，发现在地道的尽头处，有一具穿着洁白的圣殿骑士盔甲的骷髅，原本应该是白色的骨骼变得漆黑，在艾莉西亚触碰的一瞬间就化作粉末，只有黑烟袅袅而起。 沉重的盔甲落在地上，一个散发着微微金芒的纸卷滚到艾莉西亚的脚边，上头用鲜红的绸带紧系。 艾莉西亚一怔，伸手想要将它拾起，但却在触碰到它的前一刻，心中一跳，头皮发麻，迅速收回了手。 这是…… 艾莉西亚拾起一旁的小石子，向着纸卷抛去，却见那个小石子在触碰到纸卷的瞬间，就被无形的手碾碎，化作粉末飘扬开去。 艾莉西亚：“……” 奥德里奇没说还有这一茬啊！！ 不……等等。 艾莉西亚盯着奥德里奇交给她的挂坠，若有所思，将挂坠在右手上缠绕一圈后，再一次伸手去拿。 这一回，艾莉西亚没再感到令她头皮发麻的危机感，那保护着纸卷的莫名力量也没有出现。艾莉西亚顺利地拾起纸卷，犹豫一下，扯开绸带，将纸卷展开。 而后，一连十六个不同笔迹的“通过”映入她的眼中，明明都是十分雅致的花体字，但却让艾莉西亚感到了一阵杀气扑面而来，说不出的森冷。 艾莉西亚心中一沉，望向了密令上的第一行字： “教廷三十一区联合协定：魔族诛杀令。” 艾莉西亚看了下去，越看心中越沉。而在她看到最后一段话时，冷汗不由得渗出了脊背。 “通过者十六，协定达成。达成的协定将向回传递。” “各区枢机主教，凡接到协定者，即日起开始清理自己管理地区里所有有嫌疑的婴孩、拥有黑发或黑眼的婴孩，以及出生就拥有特殊力量的婴孩。” “凡是认为有魔族嫌疑的人，不论年纪，无论身份，皆可就地格杀。” “请务必记住，你们的作为，是为了伟大的教廷，是为了延续教廷的光辉。你们将把信仰传播到大陆上的每一个角落，而那些有魔族嫌疑的婴孩，则是传播信仰的阻碍。只有将他们彻底除去，神灵的慈悲才会垂怜他的羔羊。所以请记住，宁可错杀千人，不能放过一个。” “你们的功劳将被教廷铭记，你们的作为将被历史铭刻。” “愿神与我们同在。” 第44章 chapter.11 教廷三十一区联合协定：魔族诛杀令。 但这真的是针对魔族吗？ 艾莉西亚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脑子里一片哄乱，捏着这张密令的指尖用力到泛白。 “真是……从未想过的……”艾莉西亚喃喃着，“丧心病狂。” 早在奥德里奇和那个金发男人相互指责的时候，艾莉西亚就知道，这张密令里的东西恐怕不是那么让人高兴。可是无论如何，艾莉西亚都没有想到，这张密令里真正承载着的东西，竟是这样疯狂！ 艾莉西亚知道，在大陆上的传说中，魔族的魔王是不会死的。就算他无数次被圣子被教廷打败，他也还会无数次寄托在人类的躯壳上转生，直到他恢复力量，卷土重来。而在其中，被他寄托的躯壳则会呈现他本体的容貌，也就是黑发黑眼——这是关于魔王的传说。 艾莉西亚还知道，就在这些年里，又一个传说喧嚣其上。在这个传说中，不死的不仅仅是魔王，还有其它的魔族。所有在圣战中被杀死的魔族，并不会真正死去，而是会像魔王一样，不断转生，不断复活，不断地卷土重来。 第一个传言流传已久，早已深入人心。 而第二个传言，虽然流传时日较短，但却以一种让人无法置信的速度，迅速取得了教廷的信任。 理由十分简单，却十分令人“信服”：众所周知，魔族的繁育力低下到了让人发指的程度，能够顺利孕育子嗣的魔族屈指可数。既然这样，为何圣战持续了近千年，被斩杀的魔族数不胜数，但他们为何却还未灭亡、还有同教廷一战之力？！ 除了转生这个理由之外，还有其它可能吗？ 没有，至少教廷无法想到。 所以，时至今日，教廷斩钉截铁地做下了这个决断：将所有有转生魔族嫌疑的婴孩、甚至有转生嫌疑的成|人，都统统杀了！ 釜底抽薪？ 但这个举动，抽得又是谁的“薪”？！ 艾莉西亚简直想要痛骂做出这个愚蠢又疯狂的决断的教皇。 可是更疯狂的是，在这个决议上签字的不仅仅是教皇，还有十六个区的枢机主教。 教廷的势力早已不知不觉间分布大陆，就算它的触角有强有弱，但是也的确渗透了各地，就连骑士为主流的奥克塔维大陆北境，和艾莉西亚呆着的这极西之地，都有教廷的势力。而在这些势力中，教廷十分规整地将大陆划分了三十一个地区，每个地区都有一个枢机主教，每个枢机主教下都有可供他驱使的庞大力量。 按理来说，能够登上高位的枢机主教，都是教廷中屈指可数的强者和聪明人。 可就是这些聪明人里，有十六个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通过了这份协定。 难道他们不知道，这个做法不但疯狂，而且是在动摇人类的根基吗？ 难道他们忘了，那些高等精灵、龙族、兽人和有翼族们，都是怎么死的吗？ 就是为了那捕风捉影的传言，就要对自己的同类，对那些还没出生的婴孩做出这种疯狂的事…… 这群人，这群人…… 艾莉西亚心绪起伏，死死地盯着协定上的那十六个“通过”后的十六个名字，几乎想要跳到他们面前，狠狠给他们几个巴掌，痛斥他们的疯狂和愚蠢。 但就在这时，引导小精灵却冷不丁地说道：“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愚蠢而不是聪明？” “聪明？”艾莉西亚心口堵得发慌，用力抖了抖手上的密令，不屑地哼了一声，道：“他们？！” 引导小精灵意味深长道：“很多时候，事物并不是它表面呈现的样子……枢机主教之所以是枢机主教，并不是因为他们的力量强大，而是……” 艾莉西亚：“而是？” 引导小精灵顿了顿：“你只要记住，他们在身为一个神职者之前，首先还是一个政客。” “所以？！”艾莉西亚又是一声冷哼，“所以政客就能做这样的事了？但不要忘了，在身为一个政客之前，他们首先是一个人！” “虽然很想要赞同你，但是……”引导小精灵微不可查地叹息一声，道，“以后……你会明白的。” “或许我真的会有明白他们的想法的一天。”艾莉西亚神色似笑非笑，眼中却是冷得像是含着冰，“但就算明白，我也永远不会认同这种蠢货！” 艾莉西亚手上一个用力，就要撕毁这愚蠢的密令。 可是让艾莉西亚吃惊的是，这张薄薄的密令在她手中竟是完好无损，就算她开启爆发，将自己的力量提高到恐怖的41点，这张密令依然没有丝毫破损，甚至连皱褶都没有！ 艾莉西亚愕然地瞪着这张密令，最后不信邪地从背包里拿出金发男人贡献的大剑，全力刺下，可大剑的剑尖却在触及到密令的瞬间就有被融化的迹象，如果不是艾莉西亚收手得快，恐怕这柄刚刚缴获的战利品，就要被这密令毁掉了。 ——武器无法对它起作用，蛮力也无法将它撕毁…… 到了现在，艾莉西亚终于明白，奥德里奇为什么不直接毁了这张密令，而是费尽心思把它藏起来，最后还对她说“如果可以，请将它毁去”这样的话来。 既然这样，她又该怎么做？ 像奥德里奇和——艾莉西亚看了看不远处已经化作一捧灰烬、只留下一具洁白盔甲的圣殿骑士一眼——这位不知名的圣殿骑士一样，带着密令东躲西藏，直到死去？ 艾莉西亚并不觉得自己可以做到这个地步：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依照她的力量，的确是无法跟教廷这个庞然大物抗衡。 那么……是按照最开始她的目的，将这份密令交给朱利安，然后让他来头疼？ 不，如果真的将密令交给朱利安，那么恐怕不用等到第二天，朱利安就会将这份密令转交给教廷，让奥德里奇和这位不知名的圣殿骑士用死亡来坚守的东西，都化作泡影……是的，在这件事上，艾莉西亚不吝于用最大的恶念来揣测朱利安。 艾莉西亚对朱利安的信任是有局限性的。她相信朱利安，相信他们两人在作为同盟的时候、在他们的利益并不相互抵触的时候，朱利安可以成为她坚实的后盾……可与此同时，艾莉西亚也相信，真到了某个重要关头，朱利安会毫不犹豫地将她卖了。 就像朱利安一直说的那样，对他来说，他的人生，是由一条条人脉一张张利益网组成的。情谊什么的，对他来说只不过是调味品。 那么……既然这样，她要怎么做才好？！ 艾莉西亚沉思片刻，冷不丁地向引导小精灵说道：“如果我把这个东西放进系统的背包里……会不会被教廷察觉到？” 引导小精灵道：“不会。” “任何人都不会？教廷的那些主教、圣子圣女教皇之类的……都不会？” “不会。”引导小精灵干脆道，“系统背包不会对外泄露任何气息，但是……如果被人以因果律的方式来寻找的话，系统背包是帮不到你什么的。” 艾莉西亚愣了愣：“因果律？”预言术，或者是洞彻命运之眼那类传说中的东西么？ 艾莉西亚耸肩，转手把密令和挂坠都塞进背包，刚好将背包最后的两个格子塞满：“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我自认倒霉就是了。” 引导小精灵有些不解，道：“为什么你一定要把它带在身上，你要知道如果教廷真的下定决心，那么就算你截下这道密令，过不久后第二道同样的密令也会传下来的。既然这样，你何必做这种又危险，又得不到回报，又没有丝毫作用的事？” “为什么吗？” 艾莉西亚站起身来，向着通道尽头的那捧灰烬，和那具洁白的盔甲行了一个骑士礼，一如她在奥德里奇面前做的那样。 “大概是……世上总是需要人去做一些蠢事的吧。” “人是各种各样的，有聪明人也有蠢人。我知道我不是聪明人，我也在努力地变成一个聪明人，但……” 艾莉西亚笑了笑。 “世上那么多聪明人在做聪明的事，所以也需要蠢人来做一些蠢事……但我身边的人似乎都太聪明了，所以……就让我来当这个蠢人好了。” “至少在这一点上，我不介意当一个蠢货。” · 当夜深后，艾莉西亚原路返回，悄无声息地移开沉重的石板，回到地面上后，又将石板盖了回去，做好伪装。 “安息吧。” 艾莉西亚看着这块石板，目光就像是穿过了石板，看到了下面的两个殉道者。 “愿你们……真的能够登上你们想要去的天堂山。” 艾莉西亚将身上的黑袍裹紧，走出了小屋，走向了贫民区之外。 在她即将离开贫民区的那一刻，她听到某个角落里有细微的抽泣声。 艾莉西亚脚步一顿，转头望去，刺客职业赋予她的阴影注视，让她能够清晰地看到黑暗中那个抽抽噎噎的男孩。 在艾莉西亚看来，这个男孩显然是出生贵族，因为他那一身华丽得腻人的泡泡袖和满缀的蕾丝边，可不是贫民区的人能够穿得起的。可这样一个十岁左右的贵族小男孩，却缩在贫民区的角落里抽抽搭搭，哭得委委屈屈。 这是迷路了？ 半夜迷路到贫民区，异界版熊孩子么？ 打开探查术，确定这个的确是普通的贵族孩子，而不是传说中那些半夜游荡“钓鱼”的不知名生物后，艾莉西亚想了想，把自己这身在半夜显得分外恐怖的黑色长袍脱下来搭在手上，露出下头衬得人分外漂亮挺拔的学院装后，这才走上前去，挑眉笑着，向那小孩伸出了手：“需要我帮忙吗？小鬼头？” 小鬼头如蒙大赦，看着艾莉西亚的眼睛都快要冒出星星来了，可脸上依然扭扭捏捏，一副“我给你为我效劳的荣幸”的样子，让艾莉西亚都懒得吐槽了。 顺利把小鬼头送到南城区王宫附近——这小鬼头的来头似乎挺大——在他敲门进屋子，把自己家闹得鸡飞狗跳之前，小鬼头扭头看艾莉西亚，脸蛋红红的，带着几分羞涩道：“那个……你……叫什么名字？我是拉斐尔·安弥·伯特，你……你可以叫我安弥。” 并不是谁都有中间名的。因为中间名还有个别称，那就是“教名”，是受到主教及以上的教廷人员洗礼后被赐予的名字。它不但象征着一个人高贵的出身，更是象征着他今后一定会进入教廷，成为一个神职者。 而如果这样一个人让你称呼他的教名了，那么则代表他对你是真的很有好感。 听到“教名”，艾莉西亚脸上一直懒洋洋的笑意有点儿凝滞，想到了那张还藏在她背包里的教廷密令。 但是，先不说签署名字通过密令的枢机主教只有十六个，还有其余十五个枢机主教是反对这张密令的，更有奥德里奇和那圣殿骑士赌上自己的性命来盗走密令，反抗教皇……重要的是，艾莉西亚实在做不到迁怒，无法一棍子把教廷的人全都打死，更没办法对安弥这样一个小鬼头发脾气。 艾莉西亚微微俯身，毫不在意安弥气鼓鼓的小脸，揉乱了他的头发，道：“你就当……是神灵心疼你，派我来救你的好了。” “所以，长大以后一定要按照神灵的期盼，做一个好孩子啊！” 艾莉西亚转身就走，不顾身后安弥的挽留，眨眼间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她一路向着西城区走去，走过了几条街，又拐了几个弯，而后，在一个僻静的小巷里，她停下了脚步。 “跟了我这么久，不打算出来见一见吗？” 第45章 chapter.12 艾莉西亚转过身，注视这身后空荡荡的小巷，语气笃定。 “从贫民区跟到南城区的先生，我可没有跟你兜圈子的意思，现在已经很晚了，我可不打算让你跟到我的家里。” 艾莉西亚的话音刚落，一声轻笑响起，一个穿着红色神官袍的年轻人走了出来，面容深邃，神色柔和，眼中含笑，一眼看过去就让人忍不住升起十二分的好感。 艾莉西亚盯着这红色神官袍，好一会儿后才回过神来，不可置信地瞪着这个年轻人，道：“你是……枢机主教？！” 在教廷中，唯一能穿红色神官袍的人，只有教廷三十一区的统领，枢机主教！ 枢机主教能够调动的势力，仅此于教皇，换句话来说，教皇之下，就是这三十一个枢机主教的权势最大！而在某些区里，枢机主教的话语权甚至比皇室、比国王还要大，枢机主教叫什么人死，那么连一国之主都无法救他……但就是这样一个枢机主教，这样一个近乎关底boss的存在，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此时此刻，艾莉西亚几乎想要狠狠地掐自己大腿一把，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你不是在做梦。”就像是看透了艾莉西亚的心思，这个年轻的枢机主教温和地笑着，打趣道，“而且，就算我是枢机主教，但是在极西之地，枢机主教也算不上什么，你又何必这样惊讶呢？” 艾莉西亚干笑两声：“这……这样啊……” 呵呵，信你才怪！ “算不上什么”，也只是相对神权至上的地区而言，这里虽然是极西之地、是皇权至上的地方，但她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一个枢机主教的权势多么庞大，很多时候就连大公都不得不仰仗他？ 对她说这种话，是在欺负她读书少吗？？ 像是看出了艾莉西亚的口不对心，那年轻的枢机主教走到她的身边，绿宝石一样的眼睛带着笑意，凝视着她，道：“跟我走走吧。” 也不知道是这个年轻的枢机主教的美色太盛，还是他的话语太过温柔，艾莉西亚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直到走出三米开外才回过神来，满心懊恼陷入了深深地不解。 艾莉西亚：“你说，我刚刚是不是被什么高级幻术迷惑了？竟然能够迷惑拥有‘探查术’的我，真是了不起啊！” “呵呵。”引导小精灵瞬间拆台，“可耻的颜狗。” 艾莉西亚：“……哼！” 两人并肩而行，一路向前，一路无话。 很快，艾莉西亚和这个不知名的枢机主教就走出了南城区，站在亚顿王城的中心广场。 亚顿王城的中心广场十分地大，几乎是两个格拉格小镇的面积。它以洁白的大理石铺成，四周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喷泉，昼夜不停，中心则是一座巨大的金色雕像，手中的长剑撑在地上，神色威严，目光深邃地凝视远方，也不知道在他的眼里，究竟倒映着什么。 年轻的枢机主教抬头，望着这座金色的雕像，轻声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艾莉西亚顺着这位枢机主教的目光望去，点点头，道：“卡尼尔一世，亚摩斯·卡尼尔，阿卡加公国的第一位大公。” 年轻的枢机主教微微笑着：“是啊，亚摩斯·卡尼尔……一位很了不起的人啊。” “嗯？”并不是很了解这位卡尼尔一世的艾莉西亚，扭头看他。 “他的一生，坚持跟邪恶斗争，坚持自己的信念，无论什么时候都没有放弃过。”年轻的枢机主教淡淡地说着，“正是因为他的坚持，所以才会有阿卡加公国，才会有阿卡加的现在。” “哦……这样啊……”这番话说得太过官方，跟艾莉西亚上一世看的政治课本一模一样，于是叫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可是艾莉西亚没想到的是，接下来，这位年轻的枢机主教的话锋一转，道：“可是，很多时候，坚持虽然会让旁人敬佩，但对自己来说，却并不一定是好事。” 艾莉西亚一愣：“唉？” 枢机主教继续道：“他本来可以走到更高的地方，而不仅仅是一个区区的小公国的大公，甚至不必在他四十六岁的那一年暴毙……但是因为他的坚持，他还是死了。在他临死前，我问他，你一生都在为别人而活；你一生做了那么多的事，却并没有得到对等的尊重——那么多的人质疑你，那么多被你救过的人怨恨你，视你为仇敌，而你却为了他们而早早死去……你后悔吗？” 艾莉西亚：“……” 等……等等！ 他刚刚说什么？！ 卡尼尔一世临死前？！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啊！！！ 艾莉西亚简直不敢置信。 可是这位年轻的——或者看起来年轻的——枢机主教俏皮地向艾莉西亚眨了眨眼，道：“你知道他怎么回答我的吗？” 艾莉西亚结结巴巴道：“怎……怎么回答的？” “他说——”枢机主教狡猾一笑，“你猜？” 艾莉西亚：“……” 你猜我猜不猜？ 枢机主教笑了起来，一边摇头，一边转身离开：“好了，夜深了，小孩子还是赶紧回家吧。” “啊……啊？”艾莉西亚已经完全不知道这位枢机主教是来做什么的了。 走出几步，他回头，看着艾莉西亚的目光温柔公正，宽和平静，既像是注视着遥远的过去，又像是观测着莫测的未来。 “命运的奇迹已经出现了，斩断宿命的星辰也终将到来。” 枢机主教这样说着。 “虽然它的前路却并非顺畅；虽然那里崎岖坎坷，布满荆棘；虽然会时常感到彷徨踌躇，痛苦质疑；虽然也会迎来背叛，痛失所爱……但，黑暗总是会褪去的，当晨星出现的时候，就是黎明到来之时，对吗？” 艾莉西亚讷讷道：“……对……对吧？” 枢机主教轻笑着，转头走入黑暗，那长长的红袍翻滚着，明明是鲜艳的颜色，却丝毫不显得张扬。 “啊，对了，告诉你最后一件事。”枢机主教又一次停下脚步，转头看艾莉西亚，但这一次，他已经走得太远了，艾莉西亚已经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穿红衣神官袍的人，可不一定是枢机主教啊。” 艾莉西亚：“……哈？！” 直到这个时候，艾莉西亚才发现，这位“枢机主教”自始至终都没有承认他是枢机主教，而只是一直顺着她的话说而已。 “那……”艾莉西亚向前两步，不由自主地说道，“那你是谁？！” “你会知道的。”平和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我们会再见的，到时候我会告诉你答案……而我也期待你的‘答案’。” 艾莉西亚：“……” 这人是神棍吧？！ 高深莫测地出来，丢下一大堆奇奇怪怪又莫名其妙的话，然后又一脸高深莫测地离开……这绝壁是神棍作风啊！ 此时此刻，就连那“枢机主教”的美貌，都抑制不住艾莉西亚的吐槽之心。 “算了……不管了！” 艾莉西亚挠挠头，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 “好困……回家睡觉~” 艾莉西亚转头，懒洋洋地走向了西城区的布莱恩家。 而与此同时，在亚顿王城的另一边，在某个幽深的地牢中，朱利安睁大了眼，看着眼前的棕发男人，神色闪烁。 “你说的是真的？” 朱利安语气急促，但很快地，他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闭上眼，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再抬起头来时又变回了平日里那个矜傲的贵族。 “你如何确定，肖恩就是……那个人？” 白日里被朱利安注意到的男人，此刻坐在地牢的地上，神色呆滞，目光僵硬，朱利安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十五年前，伯爵大人吩咐我，将他们带去布莱恩家族，寻求布莱恩的庇佑。” 棕发男人说着，话语就跟他的目光一样僵硬。 “年龄没有错，发色和瞳色也没有错。” “所以……肖恩竟然真的是……” 朱利安几乎想要大笑起来，但他却到底只是露出一个适度的笑意，嘴角弯得恰到好处。 “连命运都在帮助我……都在眷顾着我。” 朱利安低笑着，好一会儿才说道：“那么，肖恩身上有什么凭证或信物吗？” 棕发男人呆滞摇头：“没有。” “很好。”朱利安点头，“那你呢？你身上还带着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棕发男人道：“有一封伯爵大人的信件。” 朱利安眼睛一亮：“在哪儿？！” 棕发男人从怀里掏出信件，交给朱利安。 朱利安看了看信件上的封蜡：一只展翅欲飞的荆棘鸟。 “果然是罗斯特。” 朱利安低笑一声，然后毫不在乎地拆开封蜡，一目十行地扫过这份信件，很快就将它看完了。 “原来如此。” 朱利安眼中闪烁着玩味的光芒，声音不自觉地压低。 “既然这样的话……这场联姻的作秀，或许可以成为真正的……”婚姻。 是啊，谁还能比他们更相配呢？ 一个是被迫穿上女装的男人、可耻的私生子；一个是…… 朱利安笑着，然后他转手就将这份至关重要的信件，丢进了一旁熊熊的炉火中。 火舌舔舐着这份信件，一点一点将它焚烧殆尽，不安的火焰摇晃闪动着，将朱利安的脸也映得明明暗暗。 朱利安注视着这份信件化作灰烬，这才终于安下心来。 “从这之后，不会再有人知道肖恩真正的身份了。” 无论是性别，还是……出身。 从这以后，朱利安跟肖恩……不，他跟艾莉西亚，更贴近了一步，更亲密了一步。 虽然有了那封信件后，可以将艾莉西亚更好地掌控在手里，但是那太过危险，万一让信件落在别人手里的话，不但对艾莉西亚不利，更会连累到他。 所以，这样就很好。 毕竟很多事情，在适当地放手后，反而会给人带来更多的惊喜。 朱利安微微笑着，转身离开地牢。 在他身后，一个隐藏在阴影中的影子说道：“少爷，这个人怎么办？” 朱利安淡淡说道：“杀了。” 第46章 chapter.13 第二天，艾莉西亚依然是乘着朱利安的马车上学。 只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艾莉西亚的错觉，她总觉得朱利安的态度有点奇怪，对着她横挑鼻子竖挑眼。 在艾莉西亚第五次被纠正坐姿后，艾莉西亚终于忍不住了，向着朱利安道：昨天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朱利安神色有瞬间的闪烁，但下一刻，他就微微笑着，十分迷人的模样：“为什么这么说？” “你今天有点儿不对劲。”艾莉西亚说的十分诚恳，“话变得特别多，唠叨得让我忍不住想要堵住你的嘴了。”而且跟布莱恩夫人越来越像了。 朱利安：“……” 朱利安额头青筋直跳，瞪了艾莉西亚一眼，默默别过头去，倒是没有再继续对她的坐姿、说话方式、神态表情纠正个没完了。 艾莉西亚暗地里松了口气，但马上，她的这口气又提了上来。 “对了。”艾莉西亚脸上没什么表情，心中却忍不住有些忐忑，“那份你让我找的文件——” “哦，也是，我差点儿忘了告诉你了。”朱利安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你昨天没有找到奥德里奇吧？算了，不用再找了，他应该离开亚顿王城了，文件的事就算了吧。” “……哈？”艾莉西亚这次是真的愣住了。 朱利安道：“不用在意，奥德里奇本来就……连那些人都没有找到，我也只是让你去试试而已，可是谁知奥德里奇倒是走得挺快，这样的话，干脆就算了，如果我真的要……也不差这一份文件。” 朱利安说得轻描淡写，艾莉西亚却听得心脏砰砰直跳，等到朱利安说完后，艾莉西亚讷讷地应了两声，扭开脸，就怕自己脸上露出什么不该有的表情来。 朱利安只以为艾莉西亚因任务的中断而有些郁闷，于是想了想，又将从小书柜里抽出一张纸来，目光快速扫过，然后将纸递给了艾莉西亚。 略过这张纸上依然看不太懂的数字，艾莉西亚道：“东城区，利奥波德？” “没错，”朱利安神色闪了闪，注视着艾莉西亚的眼睛，淡淡道，“你敢杀人吗？” 艾莉西亚拿着纸的手僵了僵。 朱利安抽回了这张纸：“那就算了。” 如果在知道艾莉西亚真实性别之前，朱利安一定会秉承着利益最大化的原则，将“肖恩”的价值压榨出来：不敢杀人？那就逼着去杀好了，反正这样的事，早晚都是要习惯的。 但既然知道肖恩并非是“肖恩”，而是“艾莉西亚”，朱利安就一改往日的态度，不但不由自主地以安诺未来的族长夫人来要求她，更是对艾莉西亚大大放松了标准。 ——毕竟，她到底是位女士啊。 朱利安这样想着。 ——对女士的要求可不能太高。 艾莉西亚微微低头，咬了咬牙，眼前闪过城门上那些吊死的人们，那些绝望的目光，还有死后那灰蒙蒙的眼神。 不是早在那一天的晚上，她就下定了决心的吗？ 决心寻求力量，决心追逐权力，决心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既然做下了这样的决定，那么杀人早就已经是一件无法避免的事了——既然如此，她还在矫情什么？她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艾莉西亚胸口梗着一口气，将朱利安手中的纸夺了过来，努力用自己最平静的语调道：“利奥波德？我记下了。” 朱利安有些诧异地看了艾莉西亚一眼，好心道：“你不用勉强自己。” 反正他也没有对艾莉西亚抱有太大希望。 敏锐地察觉到了朱利安微妙的情绪，艾莉西亚心里有些不太高兴，于是也不跟朱利安说更多，将手中的纸对折两下，塞进怀里，*丢下一句“我走了”后，不顾马车还在行驶中，在朱利安的惊呼中，推开车厢门就跳了下去。 “肖恩！” 朱利安赶紧叫停马车，推开车厢，呼唤艾莉西亚的名字。 艾莉西亚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这一天，艾莉西亚又逃课了。 可这一回艾莉西亚的逃课，并不是像平时那样泡在图书馆，而是回了布莱恩在王城里的住所，爬上了屋顶，愣愣地发呆，心里转着一个又一个念头，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着什么。 在艾莉西亚身下，时不时有仆人侍从走过，有时候也会停下来说笑，说说这个贵族的八卦，那个贵妇的宴会……没有人发现她的存在，只有风从她耳畔吹过。 艾莉西亚觉得有点儿冷了。 她闭上眼睛，昏昏欲睡。 而就在她彻底入睡的前一刻，一个声音唤醒了她。 “肖恩少爷？” 艾莉西亚睁开眼，迷糊了一下后，这才向下望去：“……伊文？” 站在屋顶下抬头望她的人，正是伊文！ 来到亚顿王城后的这几天，因为各种各样的巧合，艾莉西亚一直没见到伊文，而现在咋眼一看，艾莉西亚倒觉得伊文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如果说在来亚顿王城之前，伊文像是只有*存在于世间的木偶，那么现在，他身上有了点儿人类的生气，神色也带上了几分真心，好像打破了无形的桎梏，灵魂开始浮出水面……等等这个比喻好像有些奇怪？ 艾莉西亚将乱七八糟的想法扫出脑海，对着伊文露出一个笑容，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道：“是伊文啊……你有什么事吗？” 伊文沉默了一会儿，就在艾莉西亚再一次神游天外，几乎忘了他的存在的时候，伊文淡淡道：“肖恩少爷，你有什么烦恼吗？” 艾莉西亚一愣，诧异地看着伊文：这可不像是伊文会说的话，他好像真的变了呢……奇怪…… 就像是没有看到艾莉西亚古怪的眼神，伊文道：“肖恩少爷，你看起来很烦恼的样子，如果不介意的话，你可以跟我说说。” 艾莉西亚看着伊文那张可以说是开了外挂的脸，心中莫名有些蠢蠢欲动：“跟你说说？” “是的。”伊文淡定道，“为主人排忧解难，是身为男仆的职责。” 艾莉西亚心中莫名摇曳的小花儿焉了下去：“……哦，这样啊。” 艾莉西亚振奋了一下精神，思考了一下伊文的话，倒真的开始同伊文说起来了：“你说……如果有一件事，你很讨厌去做，但又不得不去做……那你会不会去做？” 伊文微微沉默，而后开口，缓声道：“肖恩少爷，或许你并没有意识到，当你心中开始想‘这是我不得不去做的事’之后，你就已经做下了决定了。” 艾莉西亚一怔，然后露出一分苦笑。 “对啊……”艾莉西亚叹息，“我早就已经做下决定了，但是……” 但是什么？ 艾莉西亚不知道。 伊文凝视着艾莉西亚的面容，冷不丁地说道：“肖恩少爷，你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吗？” 艾莉西亚想了想，十分坦诚地点头：“在这件事上，对，我没有信心，我不知道我做的事到底是对还是错。” 伊文声音依然冷淡而平静：“这是很正常的，没有人能够肯定自己所做的事一定是正确的，甚至在做完一件事后，还会时不时地回首，忐忑不安，质疑自己的决定。” 艾莉西亚苦笑：“所以我——” “但如果是肖恩少爷的话——”伊文唇角微微扬了起来，“我觉得，如果是肖恩少爷的话，那么应该是正确的吧。” 艾莉西亚怔住了，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伊文，还有伊文唇边那几乎瞧不见的笑容，以为自己听错了：“你……那个……你的意思是？” 那一抹笑容转瞬即逝，就好像真的是艾莉西亚的错觉一样。 但伊文的声音却是真的带上了几分暖意：“我是说，我相信肖恩少爷的决定。如果肖恩少爷连自己都无法相信自己的话……” 伊文的话顿了顿，就在艾莉西亚以为，伊文要说的是“如果你自己都无法相信自己的话，怎么让别人相信你”的时候，伊文平静道：“那就让伊文来相信肖恩少爷您好了。” 不知道怎的，艾莉西亚脸上猛地蹿红：“你……你说什么？！” 伊文以为艾莉西亚是真的没有听清，竟又重复了一遍：“我是说，如果肖恩连自己都无法相信自己的话，那就让伊文来相信肖恩少爷您好了。” 艾莉西亚瞪着伊文，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一回，艾莉西亚红得不仅仅是脸了，她连耳根都红了。 她的心里就像揣着一只分外顽皮的小鹿，在她的心中蹦蹦跳跳，跑来跑去，让她的心跳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 “你……你……” 艾莉西亚“你”了好一会儿，这才结结巴巴地说出下文：“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伊文奇怪地看了艾莉西亚一眼，道：“当然。” 还不等艾莉西亚心里冒出喜悦羞涩的泡泡，伊文又继续道：“作为男仆，相信自己的主人是最基本的事吧。”想了想，伊文虚心求问，“这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体会了一把“一波三折”的心情的艾莉西亚：“……” 心中的泡泡“啪”地一声碎了一地，发出嘤嘤嘤的声音。 艾莉西亚扯了扯嘴角，干笑道：“没……没什么不对……” 伊文：“那——” 艾莉西亚一惊，从屋顶上跳起，只怕伊文说出更让人误会的话：“我有信心！我做好决定了！真的！我这就走！！我马上走！！！” 艾莉西亚扭头，踩着红瓦狼狈而逃。 在她身后，伊文诧异地看着艾莉西亚的背影，歪了歪头：“我……难道真的说错了什么？” “可是……如果真的说错了什么，为什么肖恩少爷不告诉我？” “真奇怪……” 第47章 chapter.14 艾莉西亚落荒而逃，蒙头向前冲，直到把布莱恩家远远甩在身后，连一点儿影子都看不见后，这才擦了擦冷汗，松了口气。 “真是……”艾莉西亚郁闷道，“不要对人说这样容易被误解的话啊！” ——如果你无法相信自己的话，就让我来相信你好了。 这样的话，怎么能轻易对人说呢？ 再加上伊文那张美人脸，杀伤力简直是让人招架不住！ 更重要的是，伊文说了就算了，但偏偏这样暧昧的话，伊文却没有一点儿的暧昧心思，语气里正直满满……这样还真是…… 艾莉西亚深深地叹了口气，心里有点儿失落。 “如果……”艾莉西亚嘟囔着，“如果伊文真的……” “咻！” 利器撕裂风声，向着艾莉西亚飞来，打断了艾莉西亚的思路。 艾莉西亚猛地回过神，看着那软绵绵飞来的利器，也没有鲁莽地伸手去接，而是偏了偏头，任那个飞来的东西擦过自己耳畔，撞上了身后的砖石墙，然后无力地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是一柄做工十分粗糙的小飞刀，虽然磨得还算锋利，但是投掷时力道太小，方式似乎也有点问题，就算刚刚艾莉西亚伸手去接，恐怕也不会磨破点皮。 是谁呢？ 艾莉西亚抬起头，目光扫视，很快就从一个孩子堆里锁定了一个棕发的小男孩。 这个棕发的小男孩全身脏兮兮的，身体还保持着扔飞刀的姿势，就好像被石化了一样，脸上的表情更是变来变去，十分好玩，让艾莉西亚差点儿没忍住笑：这小孩想什么呢？脸色这么好看？ 艾莉西亚拾起地上的小飞刀，向着那群小男孩走了两步：“喂，这是你们——” “呜哇！不是我不是我！！” 小男孩们慌张大叫，一哄而散，那个棕发的小男孩跑得尤其快，就跟兔子一样，眨眼就从艾莉西亚眼前溜走了。 艾莉西亚哭笑不得：“这群小鬼……真是……” 艾莉西亚摇摇头，但也没有追上去找人家麻烦的意思，把手中的小飞刀一扔，就准备离开，可她还没走出两步，就猛地停下，望向了地上的小飞刀，若有所思。 “我的职业……好像是刺客吧？”艾莉西亚喃喃。 引导小精灵：“真神奇，你竟然还记得你是刺客？” 艾莉西亚干笑两声，忽略这个话题：“刺客用的武器有什么？我记得有袖剑、飞刀、短刀……呃，这个……还有什么？” 引导小精灵道：“你落伍了，现在的刺客要求武器全精通，上马能拿枪，下马能隐身，刀枪剑锤都能上手，就算给个手杖也能舞得虎虎生风。” 艾莉西亚不可置信：“你说真的？” 引导小精灵淡定道：“假的。” 艾莉西亚：“……” 就会对她开嘲讽！ 哼！ 艾莉西亚决定不理会引导小精灵这个坑货。 她对着地上的小飞刀沉吟了一会儿后，到底还是决定去弄几把小飞刀和刺客的武器来，毕竟现在的她，在经过这几年不懈的锻炼后，大剑长剑花剑等都玩得算是比较不错了，已经失去了对剑类的兴趣，正处于无聊状态中，而飞刀和袖剑这两种武器，听起来也很好玩的样子，那么干脆上手两把呗！ 反正她那么聪明，一定没问题的！ 艾莉西亚喜滋滋地想着，去铁匠铺转了一圈，然后收获了两个背包格共198柄飞刀，可惜的是，那个铁匠做不出袖剑这种东西，不然的话，艾莉西亚的装备还能再增添袖剑一套。 到了现在，艾莉西亚的背包里，八格物品栏内放着的，分别是火柴盒一堆，掩饰身份用的黑色长袍一件，从追缉奥德里奇的金发男人身上拔下的不知名项链x1、不知名重剑x1，教廷密令x1，飞刀x198。 除了飞刀占据了两格背包栏，其他的东西都占据了一格，共占据七格背包栏。 而除了背包里的这些之外，艾莉西亚的身上，也并不是没有其他的武器。 挂在艾莉西亚腰间的贵族式花剑，并没有什么攻击力，只能算是装饰而已。事实上，艾莉西亚倒是想要带上能用的长剑或是大剑，但奈何泽维亚公立学院对艾莉西亚这样的旁听生不太友好，于是艾莉西亚也只能带上花剑这种装饰品，而把真正的武器藏起来。 在艾莉西亚的小腿内侧和大腿外侧，分别藏着一柄一指长的匕首和两指长的短刀。 要不是艾莉西亚耐不住学院装的厚度，经常撩起袖子，恐怕她还会在手臂内侧也藏上几把匕首。 不过……没关系，很快就要进入冬天了！ 到时候，就在手臂上藏一圈飞刀好了！ 艾莉西亚这样想着。 引导小精灵忍不住吐槽，道：“你就不能把东西放在背包里，用的时候再拿出来？” 艾莉西亚理直气壮：“真打起来的时候谁还想得起背包啊！” 引导小精灵：“……”竟然觉得说得很有道理。 于是，艾莉西亚觉得，自己的当务之急，就是学习怎么用飞刀。 不过在这之前…… 艾莉西亚摸了摸自己怀里那张从朱利安手里夺过来的纸：“利奥波德……” 这一天的晚上，艾莉西亚约出了朱利安。 两人约定的地点，在泽维亚公立学院的一座小花园的藤架下。当朱利安用借口离开安诺庄园，来到小花园里时，明月高悬，投在艾莉西亚的身上，就好像她会发光一样。 朱利安的呼吸微微一滞，心跳快了几拍，也不知道是因为走得太急，还是因为夜色太美。 他皱了皱眉，稍稍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迎上艾莉西亚的视线，道：“怎么突然把我叫出来。” 艾莉西亚走到朱利安面前，微微一笑，把白天时拿走的那张纸，又递给了朱利安。 朱利安望着递到眼前的纸：“怎么了？” “对不起。”艾莉西亚嘴上说着抱歉，但是神色十分松快，脸上甚至还有微微的笑意，“我觉得我还是干不了这个。” 朱利安神色一滞，感到眼前的艾莉西亚，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这件事，你还是找别人吧，”艾莉西亚并没有注意朱利安的脸色，摆了摆手之后，就转身离开，“不过，除了这种事之外，其他的事，我十分乐意为你效劳，毕竟——你是我的未婚妻啊！” 艾莉西亚的话语带着笑意，但朱利安却不安起来。 ——艾莉西亚变了。 是的，这个时候，朱利安能够肯定地说这一句话：艾莉西亚变了！ 曾经的艾莉西亚，一边坚持着自己的想法，一边对这个与她想法迥异的世界怄气。在她的眼里只能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东西，拒绝所有自己不想看的东西——她改变不了世界，又不愿改变自己，所以虽然她看似可亲，但是却隐隐拒绝着身边的一切，好像只要这样做，就不会被改变，也不会看到那些丑恶。 就算她在逼迫自己接受这个世界的时候，也带着强烈的不满和愤怒，只要朱利安稍微引导，她就能顺利变成他想要的样子。 所以朱利安对艾莉西亚还是比较放心的。 可现在却不一样了。 但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呢？ 朱利安心中越发不安。 望着艾莉西亚离去的背影，朱利安沉默不语，但在艾莉西亚踏出第十步时，他却突然开口，道：“你果然还是不敢吗？！” 艾莉西亚脚步一顿，回头讶异看着朱利安。 朱利安似笑非笑，语带嘲讽：“你果然还是不敢吧。” 艾莉西亚眨了眨眼，转过身，继续走着：“如果你要这么想的话。” 这样的艾莉西亚，太轻松了，太惬意了，□□宁了，太自信了，也让朱利安……太陌生了。 朱利安终于忍不住慌张，大步向前，一把抓住了艾莉西亚的手，奋力不让自己的话里透出愤怒来，因为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愤怒：“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不反驳他？为什么不质疑他？为什么不再想往常那样，向他迫不及待地证明自己？！ 艾莉西亚诧异地看着朱利安，沉吟了一会儿，明白自己如果不说清楚的话恐怕不好离开，于是终于开口解释道：“这不应该成为我杀人的理由。” 朱利安追问：“什么意思？” 艾莉西亚：“我的意思是，如果有一天我需要用杀人来解决问题的话，我不会手软，也不会留情。”就好像杀掉那个金发男人，“但这件事，应该发自我的本意。我会杀人，但我不会为了杀人而去杀人。” 她可以将杀戮当做一种手段，但却不能让自己成为杀手。 伊文说错了一件事，在她向他询问“该不该做的事”的时候，其实她的心中并没有下定决心。 而伊文也说对了一件事，那就是她还不够信任自己。 因为她在质疑自己。 可是伊文却相信她，相信质疑着自己的她。 他是第一个对她说“相信”的人，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相信她的人，也是唯一一在她自己都不信任自己的时候，也依然跟她说“我相信你”的人。 在来到这个世界的几年里，她一直在被各种各样的人质疑。 或许有人相信她的身份、相信她的武力，但却一直没有人相信作为“艾莉西亚”、并只作为“艾莉西亚”的她。 最后，在她自己都质疑自己的时候，她却在出乎意料的人口中，得到了出乎意料的信任。 尽管这个相信的理由十分可笑，可是…… 可是对她来说，已经足够了。 艾莉西亚微微用力，挣脱了朱利安的手，微笑道：“我可以为你做事，但却不会为你杀人。” “就是这样。” 第48章 chapter.15 从那一天晚上跟朱利安自花园藤架下分别后，已经有五天了。 这五天里，朱利安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一次也没有来找过艾莉西亚，而艾莉西亚也也没有主动去寻找朱利安，而是沉下心来，按部就班，在泽维亚公立学院图书馆和布莱恩家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每天的日程中，除了看书之外，就是在练武场学习飞刀的使用。 说到飞刀这种武器，说简单，也简单，说难，却也难。 现在的艾莉西亚，早已经不是刚刚穿越过来的水准了。三年坚持不懈的锻炼和练习，让艾莉西亚的力量和眼光早已经提升到了曾经完全无法想象的地步，就算不开爆发技能，也能从初级骑士手下全身而退。 这样的实力，为艾莉西亚使用飞刀打下了极好的基础，只要稍稍练习，就能把飞刀耍得像模像样。 所以，才说是简单。 但难也难在这里。 在这个世界，人们的武力值普遍偏高。不说上辈子属于管制武器的飞刀，在这辈子只是小孩手中的玩具，光从艾莉西亚摸飞刀才不过几天时间，就能把飞刀耍得像个样子就能看出，这个世界对于普通人和普通的武器来说，都不太好混。 飞刀这种上一世的暗杀利器，在这一世这个世界，有无数种防范和破解方法。 对于骑士来说，飞刀的破空声就像是黑暗中的光，显眼得想要忽视都不行。敏捷高的骑士偏头就能躲开，敏捷低的也能及时避开要害，甚至于有些特殊血脉力量的骑士，连躲避都不用，区区一柄飞刀根本连他的皮肤都无法划破。 而对于魔法师来说，飞刀就更简单了：一个“远程武器防御”法术，就能破解大部分的远程物理攻击，包括飞刀。 所以说到最后，飞刀唯一能造成伤害的职业，就是神职者。但神职者自带神术，拔掉飞刀一个“治愈之光”下去后，他原本是什么样子，现在就是什么样子。 飞刀这种东西，就算练成了也并没有什么卵用。 想通了这一点后，艾莉西亚终于深深地明白了，为什么刺客这种曾经令人闻风丧胆的职业，现在却沦落为了低级打手。 刺客再厉害，也只限于非职业者，和没有超凡力量的人而已。 但职业者，却已经脱离了“凡”这个字了。 艾莉西亚叹了口气，感觉自己学习的热情，就像是被人兜头一盆冷水浇下，心里凉丝丝的。 但对于这一点，引导小精灵却有不同的看法：“你错了。刺客这个职业没落的原因，不是因为它没有用处，而是因为这个世界里成为刺客的人都是普通人——但你不是。” 艾莉西亚眨了眨眼。 引导小精灵继续说道：“在这个世界的三大职业里，他们都有各自的传承，这种传承是严格的、秘密的。现在明面上能够得到的资料、锻炼和使用力量的方式，都是最浅显的东西，想要得到真正的高等传承、追求更高的力量的话，只能成为三大职业者之一。” 艾莉西亚若有所思：“而又因为这些出类拔萃的人，都成为了三大职业者，所以他们在达到各自的职业顶点后，为他们的职业贡献了更多的知识和传承——而这又吸引了更多的人成为三大职业者。” 引导小精灵赞许道：“没错，就是这样。” “但……我不一样？” “是的，你不一样。”引导小精灵说，“他们想要打破‘人’和‘超凡’的界限，需要高等传承，但你不需要，因为万用系统的存在，你并没有界限这种东西；他们想要追求更高的力量和魔法，还是需要高等传承，但你依然不需要，因为你用不上。” 听到前头还有些热血沸腾的艾莉西亚，听到最后一句时顿时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等等……什么叫做用不上？” 引导小精灵冷静道：“因为你已经转职了，就算现在你面前就摆着骑士/魔法师/神职者的高等传承，你也用不上。” 艾莉西亚：“……” 艾莉西亚感到自己的膝盖中了一箭。 “所以说我只能在刺客这个职业上死磕了？”艾莉西亚郁闷道，“早知道就不翻开那本转职书了……你也不提醒一下我！”果然手贱是病，得治！ 看到满脸“嘤嘤嘤我好伤心”的艾莉西亚，引导小精灵大发慈悲，终于也说了两句“好话”：“你也不用太伤心——反正你的身体状况，就算不翻开那本刺客转职书，你也没办法成为三大职业者。” 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艾莉西亚一愣，道：“为什么？” “一个最浅显的例子。”引导小精灵道，“杯子越大，能够盛上的水就越多，但如果那个杯子是实心的话，那么无论它多大，它都盛不了一滴水。” 艾莉西亚瞬间明白了：“所以我就是那个实心的杯子？” 引导小精灵道：“没错，你的身体，就是那个实心的杯子。” 想到曾经的努力，艾莉西亚更郁闷了：“你怎么不早点儿告诉我？” 引导小精灵镇定道：“有目标总是好事，我没有必要对着你泼冷水。” 艾莉西亚呵呵：“你平时泼的冷水还少吗？” 引导小精灵依然十分镇定：“而且只要你能找到精英及以上等级的转职书——也就是蓝色等级及以上——的话，也能够凭借转职书的力量，将实心杯子变成空心杯子。” 艾莉西亚：“但前提是我没有转职成刺客对吧……” 引导小精灵：“对。” 艾莉西亚越发郁闷了，半天后，却又叹了口气：“算了，对已经过去的事追悔是最没用的事，一件坏事往往是另一件好事的开端，而且……就算我没有翻开那本刺客职业书，我也没有把握一定能够得到一本精英级的职业书啊……” 到了现在，艾莉西亚也能明白，她之所以能得到一本职业书，恐怕跟格拉格小镇中唯一的刺客阿尔杰农脱不了关系。阿尔杰农虽然没有教她刺客的那些东西，但却将职业书留给了她。 可是阿尔杰农没有想到的是，对于常人来说可以随便翻的职业书，对她来说却是转职道具，于是一个不小心就…… 时运不济啊！ 艾莉西亚哀叹一声，拍了拍脸，将懊悔丢到脑后，回到了最开始的问题：“那我要怎么用飞刀干掉那些职业者？” 艾莉西亚的问题十分直接十分暴力，引导小精灵的回答却更加暴力：“炼金阵。” 艾莉西亚：“……什么？！” 引导小精灵道：“刻绘炼金阵，制作炼金武器。对付魔法师或神职者，有专用的‘魔力隔绝’‘抽取魔力’‘魔力同化’炼金阵；对付骑士，有‘隐匿’‘无形’‘锋锐’‘风速’等炼金阵——想要什么效果就有什么炼金阵，方便！快速！有效！值得选择！” 艾莉西亚抓狂了：“这种推销一样的语气是什么啊！关键难道不是现在的炼金术已经没落了吗？我要去哪里找到能刻绘炼金阵的炼金师啊！” 引导小精灵理所当然地说道：“自己学啊！” 艾莉西亚：“……就算我知道‘学无止境’这四个字，可人的时间是有限的啊！图书馆的书我还没看完，你又要给我加任务——小心我揍你啊！” “如果你揍得到的话。” “喂！！！” 引导小精灵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我也只是为你提供一个方向而已，而且人丑就要多读书，你不知道吗？” 艾莉西亚：“……谁丑了啊！我这么美……不，我这么帅！你出来，我保证只揍你到三分之一死！！” 引导小精灵就当没听到。 被引导小精灵进行过日常嘲讽后，艾莉西亚郁闷了好一会儿。可是与此同时，艾莉西亚也知道，引导小精灵的办法的确是正确的。 因为艾莉西亚的身体有着先天缺陷，所以想要追上别人的脚步，就要付出比别人多的努力；想要超过别人，就要付出最大的努力。 虽然现在的艾莉西亚似乎十分厉害：仅仅是高级骑士侍从，就能跟正式骑士一拼，跟同等级的人拉开了一大截的差距。但事实，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样的差距会慢慢缩小，直到被人超过，再远远抛下。 ——因为艾莉西亚得不到高等传承，也无法学习高等传承。 而所谓的高等传承，可不只是说着好听的东西。 她必须要更努力，必须要学会更多的东西。 所以，虽然艾莉西亚对引导小精灵的提议嘲了回去，可转过头后，艾莉西亚又将学习炼金术提上了议程，为此，艾莉西亚甚至第一次动用了自己的技能点，花了五个技能点将中级的“初级掌控”提升到了高级。如果艾莉西亚还能再进一步的话，那么就能将这个技能变成“中级掌控”了。 升级后，艾莉西亚发现，“初级掌控”这个技能果然十分好用。虽然无法让她达不到过目不忘的境地，但是却能让她以最快的速度理解和记下一本书，也让她啃起图书馆里的书的时候有如神助，入学后短短的一个月内，就将骑士院的分图书馆的书全都印在脑子里，对世界上各骑士派别和特征也了如指掌。 不客气地说，现在的艾莉西亚，无论是从知识储量上来说还是从武力上来说，在泽维亚当教员都是绰绰有余的！ 但艾莉西亚并没有止步于此。 在看完骑士院的书的第二天，艾莉西亚就离开了骑士院，向着泽维亚公立学院的主图书馆进发。 可是就在经过学院中心处的花园广场的时候，艾莉西亚却不由得停下了脚步，望向了一个方向。 在艾莉西亚的视线尽头，两个高挑的人影相伴而行，距离不远不近，神色却十分亲昵。 在这两个人中，其中一个就是朱利安。朱利安这一天，依然穿着繁复的宫廷裙，棱角分明的轮廓也用魔法柔化，显得分外明艳美丽；而在他的身旁站着的，则是一个陌生的少年，每当朱利安向他说话时，他的脸上都会浮上两片羞涩的红云，看着朱利安的蓝色眼睛又暖又亮，就像是每一个沉浸在爱河中的少年。 艾莉西亚忍不住停下了脚步，而这时，窃窃的私语从她耳畔飘过，被她捕捉。 “你说……朱莉那个女人是不是疯了？怎么突然看上了利奥波德？！” ——利奥波德？！ 原本还不太在意的艾莉西亚，如遭雷殛，愕然地看着那个蓝眼睛的少年。 ——是……那个利奥波德吗？！ 艾莉西亚看着巧笑嫣然的朱利安，再想到那天朱利安轻描淡写交给她的纸条，感到背后一阵阵地冷。 第49章 chapter.16 那一天以后，艾莉西亚就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继续保持着自己的步调，如饥似渴地往自己脑子里塞着知识，只不过与此同时，她也开始有意识地跟朱利安保持距离。 ——一个不是陌生人，却也不是朋友的距离。 而对于艾莉西亚的这个变化，朱利安不知道是没有注意，还是根本不在意，每一次相见都十分匆忙，最多也就是让艾莉西亚帮他找个人或是“拿”点儿什么东西而已，并没有半点儿想要改变两人的关系的意思。 不过，也正是托了朱利安的福，艾莉西亚“拿”东西的水准日益高涨，虽然在某些方面可能不是一个合格的刺客，可是却一定是一个合格的盗贼。 就这样，日子慢慢向前推移，三月的时间转瞬即逝，等到第一片雪从天而降，在艾莉西亚的脸颊上融化时，艾莉西亚才愕然发现，这已经是她来到亚顿王城的第四个月了。 而随着第一片雪花的落下，第二片、第三片雪花也随之落下，很快，就化作了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 现在，是十二月。 天已经冷了。 一直闷头钻在书籍里的艾莉西亚这一天抬起头来，这才发现周围的人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上了厚厚的毛皮大衣，带着皮手套，走在街上，缩头缩脑。 但艾莉西亚却依然穿着一身算不上厚的学院服，站在街道上，那被学院装衬得挺拔而矫健的身形，在这雪白的世界里分外惹人注目。 艾莉西亚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部，却只让她感到了微微的凉意。 “高体质果然是有好处的。” 看着远处穿得像头熊，却依然哆哆嗦嗦的人们，艾莉西亚笑着挑眉，有种孩子一样的窃喜。 引导小精灵不明所以：“你有什么好高兴的？” 艾莉西亚得意笑道：“可以又要温度又要风度地耍帅，难道还不能高兴？” 引导小精灵：“……你就这水准了。” 艾莉西亚不理它。 意料之外的大雪，让艾莉西亚的心情变得飞扬起来。 她迎着风雪，大步走在街道上，长长的蓝色披风在她身后，跟风雪一同飘扬，一路上倒也真的吸引了众多的目光。 但事实上，比起艾莉西亚的穿着，更吸引人们目光的，却是她飞扬的神采。 可这样炫目而粲然的神采，只持续到亚顿王城的中心广场。 坚硬的铁蹄踏碎薄薄的积雪，踏在冰冷的大理石路面上，发出了冷酷的声音，由远至近。 艾莉西亚诧异站在原地，抬头望去，在她视线尽头，一群骑着黑色的马、穿着黑色盔甲的骑士，排成了整齐的队列，正从道路尽头处而来，除了他们脚下的马蹄声之外，竟一丝人声都没有，就像是梦魇中的游魂一样，肃杀的气氛扑面而来。 这样的气氛，甚至比冰雪更为严酷残忍，叫人心头发凉，也让那些本因大雪而欢呼跳跃的孩子们，吓得说不出话来，瑟瑟发抖地躲进了自己父母的怀中。 这些黑甲骑士是什么人？ 他们从哪里来？他们想要做什么？为什么没有人拦下他们？ 无数的疑惑充斥了艾莉西亚的心间，可还没等她理清怀疑，那群黑甲骑士就来到她的面前。 在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领头的那黑甲骑士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不经意地偏头，恰好对上了艾莉西亚。 “轰！” 明明是一个漫不经心的眼神，落在艾莉西亚眼中，却让她如遭雷殛，就好像心口上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击中，让她闷哼一声，心神震荡，险些晕过去。 可她却不敢晕，甚至都不敢动弹半分，就像是被蛇盯住的青蛙一样，只要稍有异动，就会被带着毒液的嘴一口吞下。 两人眼神的对视只有一瞬间而已，但这一瞬间对艾莉西亚来说，却像是过了无数年。 注意到领头骑士的停顿，他身后的人连忙问道：“大人，怎么了？” 领头骑士轻描淡写地移开目光：“没什么，我们赶快去见陛下吧。” “是的，大人。” 低低的声音从艾莉西亚耳畔飘过，然后，那群黑甲骑士就像他们来时那样，沉默而飞快地离开了。 而在这群骑士离开好一会儿后，艾莉西亚才终于找回了呼吸，踉跄两步，跌坐在喷泉不远处的长石椅上，将脸埋在手里，背后渗出了涔涔冷汗。 刚刚……刚刚的那个人…… 想到那个连面目都没有看清的骑士，和那一个摄人的眼神，艾莉西亚肩膀颤抖起来，心有余悸，但手却不知不觉中紧握。 ——只是一个眼神而已……只是一个眼神而已！ 只是一个轻描淡写的眼神，就能将她震慑到这种地步！ 这就是高级骑士？！ 不是能够被贵族饲养的骑士侍从，也不是能够被贵族雇佣的初级骑士，而是这世上真正的高端战力，实力能够左右一个国家的——高级骑士？！ 是的，艾莉西亚知道，事实正是这样的。 在这世界上，成为正式骑士——也就是初级骑士——后，他就能脱离原本的身份，得到一个真正的属于自己的爵位，成为无数平民口中艳羡的“贵族老爷”，拥有令人景仰的力量。 可是对于更多的人来说，正式骑士，仅仅不过是力量的开端，道路的起|点而已。 正式骑士的力量多么强大！ 就连开山裂石这让无数人惊呼的能力，都只是初级骑士最起码的标准。 可这依然不够。 对于这个世界上真正的高端战力来说，初级骑士的力量，远远不够。 真正的骇人听闻的力量是什么样子的？ ——那一天晚上，他推倒了高山，填平了河流，将城市化作虚无。他唤来风雨，唤来雷电，将国家变作灰烬。 这是魔王的力量。 这并不是那些夸大的传言，而是历史上切实存在过的事件。 ——那一天晚上，她将黑夜化作白昼，将虚无化作真实。然后她挥剑，光芒万丈，威能与神齐肩，而后，视线之内，再无活物。 这是圣子的力量。 这依然不是夸大的传言。 多么恐怖的力量啊！ 而这样的力量，就留在那些高等传承里，攥在这些高级职业者的人手中，是普通人和普通的骑士穷极一生都见不到的至宝！ 艾莉西亚的肩膀颤抖得越发明显，但她眼中的光也越发炽烈。 ——多么令人向往的力量啊！ 想到刚刚那个骑士的眼神，艾莉西亚甚至忍不住想要笑出声来。 ——多么美丽炫目的力量啊！！ 而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 她会将这样炫目的力量，握在手里！ 艾莉西亚在雪中坐了很久，就在她几乎快要跟身下的石椅一样被淹没在大雪里的时候，她站起身来，施施然拍下身上的积雪，脚步轻快地走回了布莱恩家，脸上的笑容一如既往。 而也就是在这天的晚上，艾莉西亚收到了来自王宫的邀请函。 “王宫晚宴？”艾莉西亚诧异地看着自己手里的邀请函，十分无法理解，“为什么我会有这个东西？为什么王宫晚宴会邀请我？” “我亲爱的哥哥，需要说明的是——并不是邀请你，而是邀请安诺小姐的未婚夫，和布莱恩男爵的儿子而已。”阿尔看着手中的邀请函，神色冷淡，但语气里却是满满的嘲讽，“到了现在，我都无法明白，你到底是发了什么疯才会答应朱莉·安诺那个女人的婚约。” “你还在念着这件事吗？”艾莉西亚挑眉，百无聊赖地打量自己手上的金色邀请函，“都已经四个月了。” “亲爱的哥哥，在跟别人说话时专心聆听，是最基本的美德！”阿尔抽走了艾莉西亚手中的邀请函，不满道，“而且我为什么不能念这件事？你想想看，一个是阿卡加五大贵族之一——五色鸟安诺家族的小姐；一个是边境小男爵的二儿子——甚至连继承爵位的可能都没有，这样的两个人联姻，无论是谁，都能看出其中的阴谋和算计。既然是阴谋，那么作为布莱恩的一员，我为什么不放在心上？更何况那位安诺小姐虽然十分美貌，但却心机深沉，根本就不是哥哥你这样的人能够应付的！所以——你的脑袋到底是撞到了什么才会答应这个婚约？！” 各取所需而已。 艾莉西亚懒洋洋地向椅背靠了上去，道：“关于这个问题，你为什么不去问问母亲？她可是很赞成这件事呢。” 艾莉西亚至今都不能忘记，那一天布莱恩夫人听到婚约后的态度。 那一天，朱利安亲自上门来跟布莱恩夫人谈及婚约这件事。而等到朱利安从布莱恩家离开后，这个婚约就算是落实了，虽然应该不会有真正走进礼堂的那一天，但是至少明面上，这个婚约是布莱恩和安诺都承认的。 当朱利安离开后，布莱恩夫人将艾莉西亚叫到房间里，轻轻摸着她的发顶，说道：“我早就知道，你们会是世上最契合的人。” 布莱恩夫人说得意味深长，让艾莉西亚瞬间明白，眼前的布莱恩夫人已经知道了朱利安的真正性别。 那是的艾莉西亚，还以为是朱利安自己主动坦白，可是当她向朱利安询问时，却只得到奇怪的一个眼神。 “我为什么会告诉布莱恩夫人这件事？”朱利安冷笑道，“身为一个男人，却被当做女人养大，最后更是要被那个老女人当做弃子丢出去——这难道是很荣誉的事？” 艾莉西亚简直不敢相信：既然朱利安没有提起，那么布莱恩夫人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布莱恩夫人真的是她印象中表现得那样甜美天真吗？ 她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有那么一段时间，艾莉西亚惴惴不安，唯恐布莱恩夫人看穿了她的来历，可是引导小精灵却打消了艾莉西亚的惶恐。 “十三四岁的少年人，正是性格变化最快、最无法捉摸的时候，更何况，有了原主的记忆的你，除了性格之外，跟原主又有什么差别？” “你应该相信自己，相信作为‘艾莉西亚’而存在的你。” “……哥哥！肖恩·布莱恩！！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怒吼声拉回了艾莉西亚的思绪，她回过神来，看着眼前怒气冲冲的阿尔，干笑两声，道：“哦……那个啊……这个……” “我就知道你什么都没听！”阿尔冷笑一声，伸手捏住了艾莉西亚的脸，“给我听好！今晚是大公冕下为了迎接特莱恩亲王的回归而召开的一个盛大的晚宴，这一天晚上，不但有身为高级骑士的特莱恩大人，还有无数阿卡加公国数一数二的贵族，甚至还有从东卢平原诸国联盟各国而来的贵族和高级骑士大人，就连在晚宴上演奏的，都是从大陆中部游历过来的著名的音乐家！所以，今天晚上的晚宴十分重要！” “二哥，你可以不出风头，也没有必要出风头，但是——”阿尔神色严肃，“你绝对！绝对不能惹事，明白了吗？！” 艾莉西亚被阿尔严肃的神色吓了一跳：“呃，不用这么——” “明白了吗？！”阿尔拍桌子。 “明白了！” 阿尔满意离开，艾莉西亚歪歪倒倒地坐在椅子上，一边挠头一边嘀咕。 “真是的……这么严肃做什么，还对我这么不放心——我什么时候惹事过啊？！” 艾莉西亚心中表示自己十分无辜。 “算了，不想这些。”艾莉西亚拍了拍头，“还是想想晚上穿什么吧。” 艾莉西亚起身，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时间飞速流逝，夜晚如期而至。 当布莱恩家的大座钟敲响了七下时，艾莉西亚拿着金色的邀请函，登上了去往阿卡加王宫的马车。 第50章 chapter.17 去往王宫的马车走得不慢，毕竟这是去往王宫赴宴。 可是与此同时，布莱恩家的马车却又不能走得太快，因为赶车的侍从，至少要眼观四路，要注意让马车既不能跟大贵族并驾齐驱，也不能叫落魄小贵族的马车超过——从这一点上来说，赶车这回事，倒也是件技术活。 所以，不但赶车的侍从紧张，就连里头坐着的贵族，也有些紧张。 毕竟，今晚的阿卡加王宫，可不会像往常那么平静。 可有人紧张，自然也有人不紧张。 前者是心思重重的阿尔，后者则是满脸无聊的艾莉西亚。 艾莉西亚小小声地打了个哈欠：“好慢啊……怎么还没到王宫？！” “啪！” 艾莉西亚的哈欠还没打完，头上就挨了阿尔一记。 “二哥！我是怎么跟你说的？！”阿尔气势汹汹地看着艾莉西亚，“你身为贵族的风度和仪态呢？！” “哈？”艾莉西亚十分为难，“马车里还要仪态吗？又没人看见。” 阿尔险些气歪了鼻子：“难道贵族的仪态就是为了做给别人看的吗？！” 艾莉西亚挠挠脸：“不然呢？” 阿尔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咆哮的冲动，看着艾莉西亚半坐半躺的姿势，咬牙切齿道：“给·我·坐·好！” “哦——”艾莉西亚勉强挪正了自己的姿势。 阿尔再次深吸一口气，终于扭过头，决定眼不见为净。 “算了……”阿尔苦中作乐地想着，“反正……也没人看见。” 没人看见，等于没有丢脸丢到布莱恩外头。 ——这也算是有强迫症的阿尔对艾莉西亚的最大让步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也是因为今天的特殊，占据了阿尔的心神。 各种身世显赫的贵族、各种声名大振的职业者……这些平时难得一见的人，都在这天一晚上不约而同地应邀前来，络绎不绝地来到阿卡加王宫。他们抱着表面上相似的目的，和背地里暗结的鬼胎，齐齐在阿卡加王宫汇聚。 如果说人本身是能够发光的话，那么这一次来到阿卡加王宫的人们，足以将阿卡加王宫化作夜晚的第二轮月亮！ 但有多么明亮的光，背后就会有多么深沉的暗。 因王位竞争失败而离开阿卡加公国多年的特莱恩亲王，为什么会突然高调回来？ 那位早在多年前就跟特莱恩亲王撕破了脸皮的斯卡路大公，虽然可能惧怕身为高级骑士的特莱恩亲王的实力，可是有了教廷禁令的存在，斯卡路大公就算惧怕，也不会怕到哪里去，那么今晚这场迎接特莱恩亲王的宴会，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还有那些显然早有准备，就等着今晚宴会的显赫大贵族们；还有那些力量强大的高级职业者们，他们又是为了什么而来？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思虑，阿尔才会这么紧张，就怕布莱恩家一不小心卷进这些大贵族和高级职业者们的博弈里，成为茫然无知的刀——又或者成为刀下的肉。 但让阿尔稍稍安心的是，这一路上虽然还是出了些小摩擦，但大家都有志一同地息事宁人，将这些小事忽视了过去，微笑着走入阿卡加王宫，表明上一派和美，给外来的贵族们，呈现出一副“阿卡加公国内部团结一致”的样子——尽管谁都知道这是假的。 艾莉西亚走在其中。 虽然她前后的贵族都在笑着，虽然他们不高不低的交谈声十分顺耳，虽然四周的建筑是她从未见过新奇华美，虽然烛光将宫殿照得如同白昼、与贵妇人身上的珠宝都晃出了美轮美奂的光芒，虽然……当艾莉西亚依然觉得莫名地沉闷。 这样的沉闷，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艾莉西亚以为这是她的着装的问题。 因为阿尔的强烈要求，这一天晚上，艾莉西亚穿着最为正式的燕尾服，笔挺而剪裁合体的衣服，将身为高级骑士侍从的她衬得分外挺拔，也分外好看，就连一个不经意的微笑，都带着她以前没想过的从容迷人。 唯一的问题，就是系的紧紧的领结，和一直扣到脖颈的衣扣。 想到这里，艾莉西亚不由得将领结扯开了点儿，然后又解开了衣领最上头的几粒衣扣。 但这并没有什么用处，那沉闷的感觉依然如影随形。 艾莉西亚有些发闷，可一旁的阿尔却看到了她的小动作，脸色再一次黑下来。 “二哥！！” 阿尔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地瞪着艾西莉亚，像是恨不得扑上来用领结把艾莉西亚勒死。 艾莉西亚眨眨眼，耸肩，直接扯下了领结，又将衣领敞开，露出了修长的脖颈，生生将一套严肃正式的燕尾服，穿出了风流的样子。 艾莉西亚歪头一笑：“好看吗？” 阿尔被这样的一个笑容晃晕了眼。 老实说，艾莉西亚的样子，其实并不算是这世界上正统的美人。 无论是从对女性审美上，还是对男性的审美上来说，艾莉西亚都只能算是中上。 从女性的角度来说，艾莉西亚既没有柔媚的面容，也没有娇小的身形，跟“美人”一词是搭不上边的。 从男性的角度来说，艾莉西亚既没有修长的身材，也没有柔美的轮廓，跟“美人”一词同样搭不上。 她身形高挑，手脚柔韧有力。在她衣服下的每一处线条，似乎都蕴藏着恐怖的力量和爆发力。与此同时，她的容貌虽然不符合这个时代的审美，但却又另一种说不出的、介于男女之间的秀美。 她周身的气息懒散，偏偏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熠熠生辉，就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危险与美丽并存。 当艾莉西亚穿着正装，老老实实跟在阿尔身旁时，她远远比不上她身旁这位容貌昳丽的弟弟。 可当她扯下自己的领结，拉开衣领时，那独属于她的、矛盾而危险的魅力，顿时焕发出来，让周围人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阿尔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凝滞，而下一刻，意识到这个家伙做了什么的阿尔，顿时变得气急败坏：“你是贵族！你不是那些粗鲁的佣兵，也不是那些到处发|情的种马——你是贵族！！贵族！！” “你这像什么样子！快把衣服扣上！还有领结！！” “不要！” 艾莉西亚轻轻一跳，就躲开了阿尔的手。 “难道我这样不好看吗？”艾莉西亚向着阿尔眨眨眼，一脸无辜，恶意卖萌。 被萌了一脸的阿尔不但没有高兴，反而越发气急败坏，觉得艾莉西亚跟他心中“严肃可靠，有风度更有仪态”的贵族越来越远了。 阿尔：“别说废话！你还不快——” 不等阿尔说完，艾莉西亚迅速转身，留给阿尔一个潇洒的背影：“我去透气，你自己好好玩吧——当然，如果你最后惹事了的话，我也不会怪你，反而会好好帮助你，向你展示我的能力的哦！” 仗着阿尔不敢在众多贵族面前冲上来掐她脖子，艾莉西亚走得毫不迟疑，两下就消失在了阿尔的眼中。 “啪！” 阿尔默默捏碎了一个杯子。 阿尔：你给我等着！ · 被斯卡路大公用作宴会的宫殿很大，被开放的区域也很多。 艾莉西亚趁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在宫殿里四处逛着，一边欣赏宫殿里的景色，一边丰富自己心里的小地图。 不得不说，作为阿卡加公国里象征着最高皇权威严的王宫，这里的景色和奢侈度，都是十分惊人的。那些在外头难得一见的花草果木，都被好好地移植在王宫，用被炼金师精炼过的土壤培育，再用被赐福的圣水精心浇灌，因此尽管现在是寒冬，它们的长势依然格外地好，就好像它们身上的时间已被定格。 艾莉西亚抬头，痴迷地看着这罕见的美丽。 清凉的夜色中，微风吹过，柔美的花瓣从高木上轻轻飘下，跌落在白色的雪地上，透出了一股无法言喻的脆弱的美丽。 艾莉西亚伸出手来，就像是被迷惑了似地，想要接住这花瓣。但除非她刻意，否则，这些花瓣就像是有灵一般，避开了她的手，跌入雪中，化作雪一般的颜色。 “这是月神树，芙洛特之朵。若你想要得到它，只能主动去捉住它，因为它就像是爱情一样，永远不会理会驻足等待的人。” 一个如同月色一样美丽的声音在艾莉西亚身后响起。艾莉西亚回头，只见花园外不远处的长廊石阶上，一个穿着白色宫廷裙的少女手执绸扇，遮住了自己一半的面容，只露出了她光洁的额头，绿宝石一样的眼睛，和眼睛里覆着的如同月色一样的伤感。 艾莉西亚有一瞬间的屏息。 艾莉西亚不由自主地问道：“你是谁？” 少女看了艾莉西亚一眼，眼中有惊讶一闪而逝。 “你不认识我？”少女轻轻说着，缓缓收起了手上的绸扇，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从容和优雅的贵气，就像是朱利安一样，但却又没有朱利安那样咄咄逼人的傲气，反而让人觉得赏心悦目，也让还没看到少女真容的艾莉西亚，笃定了少女美人的身份。 ——这样的一位少女，这样的美丽，早已经脱离了容貌的桎梏，而成为了骨骼里的刻印！ 而这样的将“美”刻进骨子里的人，艾莉西亚这么久来也只见过一个，那就是伊文。 终于，少女手上的绸扇被一点点收起，露出了她的真容。 就像艾莉西亚想的那样，这位少女十分地美丽。 既不是伊文那样像是恒固了“美丽光环”的美，也不是朱利安作为“朱莉”时逼人的艳丽，更不是阿尔那样男女莫辩摄人心魄的昳丽。 这个少女的美，就像是初春的第一抹嫩绿、就像是灼日下的第一片轻云第一缕细雨……她的美，就像是春风化雪，也像是无声细雨，美得让人心都软和下来，让人只想要由衷一笑。 于是艾莉西亚就笑了起来。 她一边笑，一边轻快地说着：“你真好看！”艾莉西亚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孩子啦！” 艾莉西亚觉得自己说了天大的实话。 在艾莉西亚看来，其实恒固了不科学的“美貌光环”的伊文是最美的。但是关键是，伊文他是男人啊！就连朱利安和阿尔都是男人——话说回来，艾莉西亚觉得她身边“艳压群芳”的男人实在有点儿多了——所以这个少女，真的是艾莉西亚见过的最美的女孩子。 就连朱利安和阿尔，都比不上她的美丽。 也不知道是艾莉西亚说得太过诚恳，还是因为她的眼神太过澄澈，又或是因为她身后的月神树太美，在听到艾莉西亚的话后，原本想要发怒的少女，却不知道怎么地红了脸，略微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声音轻缓，道：“先生，难道你对每一位女士，都会说出这样的甜言蜜语吗？” 艾莉西亚疑惑地眨了眨眼，表情无辜而茫然：“什么甜言蜜语？我只是说了实话而已啊……” 于是，艾莉西亚发现，在她对面的那位少女，面颊越发地红了。 “你……你怎能对一位……说这样的话……”那少女轻咬下唇，良好的教养让她的声音不高不低不紧不慢，可让艾莉西亚疑惑的是，在几个关键词上，她的声音却模糊不清。 可艾莉西亚并没有在意这样的小事。 她只是用好奇的目光看着这位少女，微微一笑，琥珀色的眼睛熠熠生辉，甚至比雪地中的那芙洛特之朵更为绚烂。 “我们这算是认识了吗？我是肖恩·布莱恩。”艾莉西亚轻快道，“你呢？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将艾莉西亚的名字在心中轻轻念了两遍后，这才抬起头来，看着艾莉西亚。 “我是……歌罗瑞娅。” 艾莉西亚一怔，然后笑了起来：“歌罗瑞娅……果然不愧是歌罗瑞娅呢！” 这个世界上，果然也只有她才配得上这个名字吧？ 歌罗瑞娅——荣耀之光，光明之女。 第51章 chapter.18 荣耀之光，光明之女。 在艾莉西亚看来，也只有她面前的这个女孩才能配得上“歌罗瑞娅”这个名字了。 但事实上，这个名字的含义又过于宗教化，让艾莉西亚赞叹后的下一刻，又迟疑了起来：“你是……圣女阁下吗？” 想到少女刚刚那略带惊诧的“你不认识我”的问话，艾莉西亚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难道这位歌罗瑞娅真的是圣女阁下，是位男性？！ 不要了吧为什么她身边“艳压群芳”的都是男人啊！ 在这奥克塔维大陆上的教廷里，有一个让艾莉西亚感到十分蛋疼的设定：那就是既有代表当代职业者武力值最前锋、拿着把圣剑砍遍全大陆都没什么敌手的圣子阁下，也有代表教廷信仰传播、据说有神灵血脉的圣女阁下。 圣子与圣女共存——这个其实并没有什么好蛋疼的。 真正蛋疼的地方在于，圣子阁下，是女性，而圣女阁下，是男性。 ——这群人的脑子里都塞了些什么啊！男女有这么难以分辨吗？！ 当艾莉西亚第一次了解到这件事时，她感到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甚至有一瞬间在怀疑人生。 不过除了艾莉西亚之外，其他的人显然对此习以为常，并没有丝毫困扰，于是在其他人的态度感染下，艾莉西亚也慢慢将这件事放下，但当这位名为“光明之女”、并拥有神灵一般的容貌的歌罗瑞娅站在她面前时，艾莉西亚心中又一次徘徊起了似曾相识的怀疑人生。 艾莉西亚的表情显然很好地娱乐了对面的歌罗瑞娅。 歌罗瑞娅笑了起来，绿宝石一样的眼睛弯成了月牙：“我怎么能同圣女大人相提并论？更何况，身为圣女后，就等于将生命和灵魂都献给了光明神，从此之后，就再也不会踏出圣山一步……所以，我如果真的是圣女，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歌罗瑞娅的声音又暖又柔，让听的人也不由得感到心中熨帖，好像连寒风都无法再将这暖意带走。 艾莉西亚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将刚刚的疑问抛到了脑后。 “啊，对了。”艾莉西亚转头，看着身后的高木，略带惊奇地说，“原来，这个就是月神树和芙洛特之朵吗？” 月神树和芙洛特之朵——在所有与“破魔”有关的炼金阵、炼金物品中，它们都是必备的材料！ 正是因为这样，艾莉西亚早在自己开始学习炼金术的时候，就特意留意过这两样东西，想要收集它们，看看她的水平能不能炼制出“厌魔水”。 但是月神树和芙洛特之朵这两样东西，只生长在大陆中部那个四季常春的地方，根本无法适应东卢平原诸国这边不是酷寒就是酷热的气候，所以艾莉西亚也只是想想就算了。 可是艾莉西亚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阿卡加公国王室的奢靡作风，不但用炼金物品把月神树给栽活了，还十分壕气地把它们归为观赏类树木，大大咧咧地摆在外头，这真是……真是让艾莉西亚十分想要劫富济贫一把啊！ 艾莉西亚在心中磨拳擦掌，歌罗瑞娅却不知道怎么的，脸色又微微地红了，细声细气地说道：“你也知道月神树吗？” 艾莉西亚点头：何止是知道，她还打过它们的主意、在图鉴上见过呢！ 只不过拜这大陆坑爹的绘画水准所赐，让艾莉西亚把一本《植物图鉴大全》从头翻到尾，都只看到了三种东西：树、草、花。 ——那细节呢？ ——见鬼的细节！ 见到艾莉西亚点头，歌罗瑞娅的脸色越发红了，道：“那……月神树的传说……你……你……” 艾莉西亚：“……咦？” 月神树？这不就是个炼金材料嘛，顶多就是开的花漂亮了些…… 难道还真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传说？ 艾莉西亚刚想追问，远处就有一阵沉沉的脚步声，顺着长长的走廊传了过来，在两人耳畔回响，带着莫名的冷意。 艾莉西亚和歌罗瑞娅同时望向了走廊深处，前者满脸好奇，后者却微微冷下了脸。 “我该走了。”歌罗瑞娅这样说着，脸颊上的红晕不知道什么时候褪去了。歌罗瑞娅向艾莉西亚点头示意，然后转身离去，步伐略显匆忙，就好像身后追赶着什么。但走出几步后，她又忍不住回头看了艾莉西亚一眼，“我……” “怎么了？”艾莉西亚眨了眨眼，然后恍然大悟，“需要我送你吗？” 也对，像歌罗瑞娅这样美丽又柔弱的姑娘，当然要有骑士在身边保护才行啊——比如说她。 而且话说回来，她还没有担任过“护花使者”这个职位呢：被一群人用羡慕嫉妒恨的眼光瞪着，感觉肯定倍儿爽！ 此时此刻，艾莉西亚把某位曾给她吸引了一整个骑士院的仇恨的人抛到脑后，只是用希冀的眼光看着歌罗瑞娅，心里跃跃欲试。 歌罗瑞娅一怔，心中涌出了几分羞涩和隐约的喜悦，可是这些情绪还没来得及浮出水面，就消失在了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中。 “我……真的该走了。” 歌罗瑞娅最后再看了艾莉西亚一眼，眼睛弯了弯，似乎是在笑着，又似乎并不是。 “如果……能再见的话……” 细如蚊蚁的声音消失在了歌罗瑞娅的唇边。 她转过身，提起裙角，轻灵地在夜晚的宫殿长廊上奔跑，金色的长发飞扬起来，就像是黑暗里的光一样，几乎晃花了艾莉西亚的眼。 很快地，她消失在了那黑而长的走廊尽头，而几乎在同一时间，走廊另一头的脚步声也终于停在了艾莉西亚在身旁。 那是一个穿着样式陌生的盔甲的卫兵——或是骑士——停在艾莉西亚的身边，竟然比艾莉西亚还要高出一个头。 “刚刚你可有看到公主殿下走过？” 这人并没有脱下自己的头盔，他甚至于连头都懒得低下，只是垂眼瞥了艾莉西亚一眼，声音冰冷。 艾莉西亚并没有计较这个人的傲慢和失礼。这并不是因为这人英俊的长相让颜狗之心再度复苏，而是她已经惊吓过度了。 “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歌罗瑞娅她是……公主殿下？ 似乎是觉得艾莉西亚这样的模样太蠢，不像是见过“公主殿下”的样子，那人冷哼一声，一句话都没再多说，转身就走了。 而在那人身后，艾莉西亚依然在苦苦思索：她明明记得，阿卡加公国的公主殿下不是叫“歌罗瑞娅”才对啊！虽然她也不太记得到底叫什么了，可是肯定不叫歌罗瑞娅！ 既然这样，这个“公主殿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艾莉西亚迷糊了一下，可是马上，她又反应了过来：今天阿卡加王宫可谓是“群星汇聚”，歌罗瑞娅她既然不是阿卡加公国的公主，那肯定就是别的国家的公主啊！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哪个国家的公主，可是看歌罗瑞娅的样子和气度，果然也应该是公主！ 不过……奇怪，今天的晚宴来职业者来贵族家主之类的还好说，为什么别国的公主也来了？ 艾莉西亚其实并没有阿尔想的那么蠢得不堪造就，因为至少她明白，在这个晚上、在这个晚宴上，跟朱利安绑定了的她是需要格外小心的。她虽然不懂各个势力暗地里是怎样交锋的，也不懂每个人心里都怀着什么样的鬼胎，可是至少她明白，不能让别人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所以她扬长避短，将代表布莱恩家的、长袖善舞的阿尔留在晚宴上，跟别人耍嘴皮子，自己则是跑出来吹冷风——毕竟她帮不上阿尔，与其留在晚宴上一边不开心一边拖后腿，还不如各玩各的。 不过艾莉西亚的政治觉悟也就到此为止了。 比如说现在的她，完全不明白，身为一国公主的歌罗瑞娅来到别国，究竟代表着什么含义。 她只是看着不远处的月神树，和满地的芙洛特之朵，默默地摩拳擦掌。 远处宫殿之中，晚宴即将开始，气氛越发热烈起来。 宫殿外花园里，冷风依旧，艾莉西亚却满地拣花，在花园里忙得团团转，气氛倒也不逊于宫殿晚宴的热烈。 而在更远更深的宫殿之中，奔跑着的歌罗瑞娅突然停了下来。 她跑得太急，停得太急，远远超过她的体力能承受的范围。可就算这样，在她停下来的时候，她依然站得笔直，甚至还微微笑了起来，除了额上的薄汗和脸上的晕红之外，倒是看不出半点奔跑过的样子。 但如果艾莉西亚在这里，那么她一定能够看出，歌罗瑞娅此刻脸上的笑容，竟是与朱利安一模一样。 “这是最后一个晚上了。” 空荡荡的大殿中，歌罗瑞娅这样说着。 “连这最后一个晚上，你都不肯放过我，让我安静一会儿吗？” 空气中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那个曾向艾莉西亚询问过的骑士走了出来，在歌罗瑞娅面前单膝跪下。 “公主殿下。” 此时，这个骑士脸上再没有当初面对艾莉西亚的傲慢不屑，而是怀着深刻的苦痛，但在他抬起头来面对歌罗瑞娅时，这样的苦痛又消失无踪。 “这是大公的命令，请恕我……无能为力。” “当然。”歌罗瑞娅淡淡地说着，“我当然知道这是姑姑的命令，但，我现在问的人，是你——劳伦特。” 劳伦特有些急道：“但大公的命令是——” “大公，又是大公。”歌罗瑞娅笑了笑，低头看他，声音如浮花轻薄飘渺，“劳伦特，我其实一直有一个疑问：你究竟是我姑姑的骑士，还是我的骑士？” 劳伦特身形晃了晃，脸色瞬间惨白。 “我还记得，当初年幼的你，对着同样年幼的我说，会成为我的骑士，将你的荣誉，交予我的手中……不过看起来，我似乎并没有这个荣幸，得到你交出的骑士的荣誉。” 劳伦特脸色越发白了，垂在身侧的手紧握，青筋毕露。 “也对。在我姑姑取代父王，成为鲁特公国的大公陛下后，谁都明白，身为前任大公之女的我，已经再也没有往日的荣耀了……聪明的鸟儿永远不会落在将坠的枝头，你的选择是明智的，我很明白。” 此时此刻，劳伦特终于忍不住了。 “请不要这样说……歌罗瑞娅……小瑞娅……”劳伦特用祈求的目光望着歌罗瑞娅，声音颤抖，“我……” “嘘！”歌罗瑞娅将食指贴近唇边，嫣然一笑，绿色的眼睛里泛出了盈盈水光，“不用分辨，反正……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无论是当年的小伦特，还是小瑞娅，都已经消失了，而从今以后，歌罗瑞娅·鲁伯特也要消失，世上存在着的，只有歌罗瑞娅·卡尼尔——阿卡加公国的新王后，斯卡路大公的第四位夫人。”歌罗瑞娅的笑容，在黑暗中就像是会发光一样，“其实这样说来，姑姑她还是很心善的，至少，她将我送给了一位大公，而不是随便找一位骑士来了结我的性命，不是吗？” 劳伦特通红的眼角终于涌出了泪水。 他站了起来，望着歌罗瑞娅的眼里掺杂着痛苦、懊悔和虚弱——这样的神色，让比艾莉西亚还要高一头的劳伦特，在歌罗瑞娅面前竟像是一个小矮人一般，连注视着歌罗瑞娅的目光，都是卑微的仰望。 “对不起，小瑞娅，可是我……我只是……我必须……我一定要做的事，就是保护你……只是保护你而已……我……” 劳伦特语无伦次，而歌罗瑞娅却已经失去了听他分辨的心情和耐心。 “晚宴开始了啊。” 宫殿深处的乐声响起，她没有再看身旁的劳伦特，目光越过夜风，落到了遥远的月上，就好像看到了居住在月上的月与爱之神芙洛特，和芙洛特的化身——月神树。 传说中，当月亮升到夜空中的最高点时，人们会在月神树下遇见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可是…… 歌罗瑞娅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向着晚宴的宫殿走去，就像走向自己注定的命运，和已经不再充满未知和新奇的人生。 ——那终究……也只会是传说吧…… 第52章 chapter.19 当象征着晚宴开始的悠扬曲调，从远处宫殿中传出，飘荡到艾莉西亚的耳朵里时，已经捡了足够的芙洛特之朵的艾莉西亚，正坐在月神树下，重温自己脑子里所有与“破魔”相关的炼金术。 “厌魔水的主要原料是，芙洛特之朵，黑蝙蝠的唾液，大嘴鳄蛇的酸液……”艾莉西亚念念有词，“如果想要把厌魔水和武器结合起来，制成附有‘破魔’属性的武器，那么还需要——” 引导小精灵打断了艾莉西亚的念叨，道：“在顺利做出厌魔水之前，我觉得你可以不用想附魔这样遥远的事。” 艾莉西亚不满地哼了一声：“你就不能稍稍鼓励一下我吗？！” 引导小精灵道：“你需要吗？” “当然啦！”艾莉西亚顿时来了精神，用手在自己身前夸张地比划了一个大圆，“我可是需要这么这么多的鼓励的人啊！” 对于艾莉西亚打蛇随棍上的不要脸行为，引导小精灵回以“呵呵”两字。 艾莉西亚倒也没有在意，在跟引导小精灵打趣完后，就再度沉浸在了炼金术的世界，在自己脑中一遍又一遍地模拟炼金的步骤，同时加强记忆炼金书籍中强调的各种要点，如果不是艾莉西亚现在身前没有炼金物品，想来艾莉西亚十分乐意亲身上阵实验一番。 就这样，时间不知不觉中流逝而去，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艾莉西亚面前不远处响起，这才唤回了艾莉西亚的注意力。 “将一切都丢给你的三弟和我……不得不说，肖恩，你真是个十分懂得偷懒的人。” 艾莉西亚顺着这个语带讥嘲的声音望去，将盛装打扮的朱利安映入眼中。 今天的朱利安，依然是女装的打扮。不仅如此，向来不喜欢化妆、不喜欢以女性特征示人的他，在今天却画上了浓重的妆容，完全抹去了他身上寥寥的男性轮廓，将那原本就耀眼的容貌修得越发昳丽，配上他一身红色的宫廷裙，在这深夜里就像是红色的火焰一样，让人忍不住屏息。 艾莉西亚微微一笑，道：“这可不是偷懒——这是有自知之明的表现。” 只见朱利安站在花园外不远处的长廊石阶上——也就是方才歌罗瑞娅所站的位置——用跟歌罗瑞娅几乎一个模子画出来的姿势，以绸扇遮住自己的半张脸，远远看着艾莉西亚，那双狭长上挑的眼睛看着她，似笑非笑。 “这么说来，我倒是应该感激你了？”朱利安说道，“为了你的自知之明？！” 艾莉西亚微微恍神，然后耸肩摊手，颇有几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坦荡：“如果你乐意的话。” “哼。” 朱利安收起绸扇，冷哼一声，代表这件事暂时揭过。 他走到艾莉西亚的面前，低头看着懒洋洋坐着的艾莉西亚，道：“你的‘自知之明’应该到此为止了。作为未来的安诺家族的联姻者，仅仅有‘自知之明’是不够的，你应该主动走出去，跟那些贵族们说话，套套交情，或者是别的什么。” 艾莉西亚把手枕在脑后，完全没有起来的意思：“可是我讨厌人多的地方。”或者说讨厌贵族多的地方。那些一模一样的假笑，一模一样的动作，甚至连惊呼的语气和音调高地都一模一样……如果不是他们有着不同的脸，那不同的眼睛里也闪烁着不同的贪婪恶念，艾莉西亚几乎要以为自己是撞了鬼了！ 朱利安不为所动，道：“你应当努力适应，我以为你已经明白了。” 艾莉西亚道：“我当然明白，只是——”只是难以做到。 对于艾莉西亚来说，她认为她的确已经十分努力了，但她的天性却又在无时无刻地嘲笑她——嘲笑那一模一样的姿态，嘲笑那一模一样的微笑的弧度，嘲笑那一模一样的贵族的生活……贵族的生活？ 嘿！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那群所谓的贵族，每一个都能有歌罗瑞娅那样浑然天成的仪态，和春风化雨般美貌的话，或许她就不会这样感到勉强和抗拒？ 毕竟——美人嘛！ 颜控重度患者的艾莉西亚走神了一会儿，等到她回过神来时，刚好听到的就是朱利安的这样一句话。 “……舞会很快就要开始了，到时候，作为安诺家族的一员，我一定会受到瞩目，而你——肖恩·布莱恩，我的未婚夫，我的舞伴——也一定会受到与我同等的注目。所以，现在，你应当从这颗树下站起来，弄干净你的衣服，跟我回到宴会中去。” 听到这里，艾莉西亚总算是不甘不愿地站了起来，一边拍着自己的衣服，一边问道：“不是说是宴会吗？为什么还会要跳舞？” 朱利安轻睨她一眼，道：“黑面包照样能让人过活，为什么你却还要白面包？” 艾莉西亚耸肩，不再说话。 但朱利安又道：“对了，还有一件事。” 艾莉西亚道：“什么？” 朱利安道：“在舞会后，大公陛下将会宣布一件重要的事，到时候——” 艾莉西亚好奇打断了朱利安的话，道：“什么重要的事？” 朱利安略带不满地瞪了艾莉西亚一眼，这才轻描淡写道：“还不就是第四位大公夫人的事。” “第四位大公夫人？”艾莉西亚默默掐算了一下斯卡路大公陛下的年纪，咂舌道，“大公陛下都多大年纪了，怎么还要娶夫人？” 朱利安道：“只要大公陛下想，那么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晚的。”朱利安说到这里，顿了顿，“更何况，这不仅仅是大公陛下的意思，更是大公陛下不得不做的事。” “哈？”艾莉西亚不怎么相信朱利安的这番话，“好色难道是不得不做的事？还是说，有跟大公陛下逼婚的？” “啪”地一声，朱利安的绸扇瞧在了艾莉西亚的额头上。 朱利安道：“注意你的言辞，肖恩。” 艾莉西亚耸肩，而朱利安方才的那一下也不过是意思意思而已，要是论其究竟，恐怕朱利安对大公的不屑和轻蔑，更在艾莉西亚之上，因此朱利安很快就揭过这件事，为艾莉西亚解惑道：“你应当知道的，肖恩——特莱恩亲王回来了。” “是啊。”艾莉西亚挠脸，“所以？” 朱利安笑得颇有深意：“所以，有些人开始着急了。” 所以阿卡加公国的势力，也到了洗牌的时候了。 第53章 chapter.20 当艾莉西亚跟朱利安回到宴会时，吃食和桌子已经被移开了，留下了大殿中一大片宽敞的地方，而这些地方也被用作舞池。 “还好没有来晚。”朱利安说着，拉住了想要直接走进舞池的艾莉西亚，瞪了艾莉西亚一眼，“难道你想要这么进去吗？！” 艾莉西亚迷茫看着朱利安。 朱利安气哼一声，把艾莉西亚拉到阴影处，将艾莉西亚拉开的衣扣一颗颗扣上，然后拉直艾莉西亚的外套，再用力拂去她衣物上几处微不可察的灰尘后，这才用力收拢了一下艾莉西亚的衣领，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不要给我丢脸！” 艾莉西亚：“喂，你这就——诶等等……” 不等艾莉西亚反应过来，朱利安就将艾莉西亚拉入了舞池，然后用看似不经意实则强硬的姿态，将艾莉西亚摆出了标准的男步舞蹈姿势。 朱利安：“笑！” 艾莉西亚反射性地微笑起来，而下一刻，一对男女就从两人身畔摇过。 “哦，是小朱莉吗？这就是你的小未婚夫？呵呵，不错，不错。”贵妇人抿嘴微笑，轻声慢语，但这样听不出好坏的语气，叫艾莉西亚分不出这位贵妇人是真的在为朱利安高兴，还是在讥嘲他。 朱利安却不管好歹，照单全收：“多谢米希特夫人，您今天也一如既往地美丽。” 贵妇人笑容染上了几分自得，而她的舞伴则向两人微微点头示意后，便不等艾莉西亚的回应，又自顾自地滑开。 朱利安依然在笑着，但是眼中却冷了下去，轻声在艾莉西亚耳畔说着这位米希特夫人的背景：“这位夫人出生平民，嫁了三次，第一次是落魄贵族，第二次是男爵，第三次是子爵……可是，现在的她是子爵夫人，但子爵却已经死了半年了，也不知道她下一次嫁人的时候，会不会成为侯爵夫人……呵，这样的女人，刚刚竟然还敢——肖恩！你有没有在听！！”朱利安四下一看，见这时没人注意这边，便气恼地在艾莉西亚背上用力一拍。 艾莉西亚看着朱利安，诚恳道：“我只是在想一个问题——你要跳女步吗？” 朱利安脸色一僵，然后笑得更灿烂了：“我不跳女步，难道你来跳吗？我亲爱的未·婚·夫！” 朱利安说得咬牙切齿，眼睛里更是快要冒出火来。 艾莉西亚不敢再撩，乖乖地跟朱利安跳起舞来。 然而一跳起舞来，艾莉西亚又感到各种不顺，于是等到舞曲与舞曲之间歇息的间奏时，艾莉西亚立即挣脱了朱利安的手，神色如常地离开了舞池。 在艾莉西亚身后，朱利安怔了怔，向四周瞧来的贵族们露出一个典雅矜持的笑意后，这才踩着小步，似慢实快地走向了坐在舞池外休息的艾莉西亚。 “你在做什么？！”朱利安脸上微笑着，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你就这么落我的面子？！” 艾莉西亚淡淡道：“如果我真的要落你的面前，在舞曲结束前我就会甩开你走了。” 朱利安不耐道：“我不想听如果，我想知道，你到底发什么疯！” 艾莉西亚凝视着朱利安，道：“你真的不知道我‘发什么疯’？！” 朱利安的脸色僵了僵。 在阿卡加公国中，贵族的交谊舞分男步和女步。而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艾莉西亚一直以男性身份示人，所以她学的交谊舞舞步，当然也是男步，而以女性身份示人的朱利安，当然学的是女步。 交谊舞中，男步里，要求舞者主动，引导和掌控自己的舞伴；而女步则要求舞者多姿和顺从。 艾莉西亚能够跳好男步，然而朱利安却不能跳好女步，因为朱利安从来不是一个甘于被掌控的人——即使这只不过是一场舞蹈而已。 而在刚刚那场舞蹈中，朱利安就一边跳得跟一只花蝴蝶一样，一边试图来掌控艾莉西亚，用看似温柔实则强硬的姿态，要求艾莉西亚摆出各种姿势来配合他。 老实说，不管是引导还是顺从，这样的事艾莉西亚其实并不介意，因为她本来就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但是与此同时，艾莉西亚也有倔强得像驴一样的一面，那就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如果朱利安好声好气跟她沟通，那么艾莉西亚不介意让朱利安来掌控这场舞蹈，但是朱利安一声不吭，却又步步逼近，强硬地要求她步步退让……这样的姿态，顿时就让艾莉西亚不高兴起来。 如果不是觉得甩手离开对朱利安和布莱恩家都不好，会让二者变作阿卡加公国贵族们的笑柄，恐怕艾莉西亚早就离开了。 朱利安是个聪明人，所以他几乎马上就明白了艾莉西亚的意思，神色不自然了一瞬间，但下一瞬间，他又恢复如常：“所以？这就是你不高兴的理由？” 艾莉西亚越发恼火：“这还不够吗？如果你不喜欢女步，你告诉我，我来跳，不用你这样！” 朱利安低声厉声：“你就这么想要丢脸？！” 艾莉西亚道：“只不过是一场舞而已，有什么好丢脸的！” 朱利安道：“我觉得丢脸！” 艾莉西亚讥笑道：“所以你放不下贵族的脸面，又放不下你身为男人的脸面，于是要过来从我这里找回你的优越感？！” 朱利安恼火道：“注意你的言辞！你——” 两人越说越是恼火，而就在两人彻底吵起来之前，舞曲声一歇，清脆的“叮叮”的声音，在宫殿中回响。 艾莉西亚和朱利安不约而同地收声，顺着声音望去，而其他原本低笑交谈的贵族们，也停下了交流，望向了用银勺敲击金杯的中年发福衣饰华贵的男人。 艾莉西亚记得这个男人，她曾经在穿越的第一天，在路奎尔广场的圣光镜中见过他——斯卡路大公。 斯卡路大公陛下，阿卡加公国的主人。 斯卡路大公面带微笑地敲着金杯，吸引来舞池中众人的目光，同时也无声地威慑着众人。直到整个大殿都安静下来，再也没有除了“叮叮”之外的第二种声响，斯卡路大公终于放下银勺金杯，向着众人张开手。 “我亲爱的子民们，以及远道而来的朋友们，欢迎来到王宫！这一次，大家的目的都是一样的，那就是我亲爱的兄弟，阿卡加公国这么多年来唯一的一个高级骑士，威名震慑整个东卢平原的黑风骑兵团的团长，甚至连远东诸国大公都要对他笑脸相向的——特莱恩亲王！” 竭力忍耐但却依然热烈的掌声响了起来，其中甚至有几声忍不住的惊喜尖叫。 作为一个还未踏入正式骑士的高级骑士侍从，艾莉西亚当然也是十分激动地向宫殿的入口处望了过去，而就在那里，那个曾经一个眼神就迫得艾莉西亚说不出话来的黑甲骑士，正以一种武装到牙齿的姿态，向着宫殿台阶上的斯卡路大公走去。 ——原来，他就是特莱恩亲王，阿卡加公国近百年来唯一的一个高级骑士？！ 对强者的敬仰、叹服和向往之情，在艾莉西亚胸口化作滚烫的热流激荡，让她脸上忍不住露出笑来。 而一旁的朱利安，却微微皱眉，忌惮和趣味在眼中一闪而逝。 “这……可是大不敬啊……”朱利安看了神色微僵的斯卡路大公一眼，用微笑掩饰自己的戏谑，“面见大公时，要褪去盔甲，去掉兵器，才能来到陛下面前，可是这位特莱恩亲王却……看来，两人不合这件事，是真真切切的了。” 崇拜强者——特别是那种出类拔萃、万中无一的强者——是阿卡加公国大多数人的天性，然而像朱利安这样冷静到冷漠的人，却也不少，更何况在场的还有外来的使者，而他们当然不会因为别国强者的到来而激动，因此一时间，宫殿中众人表情一致，但却心思各异。 沉闷的脚步声由远至近，一步一个脚印地踩着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来到斯卡路大公面前，这才脱下头盔，向斯卡路大公点头示意，道：“多年不见，斯卡路，我的弟弟。” 见到连腰都懒得弯下的特莱恩亲王，斯卡路大公笑得有些勉强，道：“是啊，多年不见，特莱恩亲王。” 斯卡路大公咬重了“亲王”这个词，想要叫特莱恩亲王明白两人的身份和差距，然而特莱恩亲王就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似的，随意跟斯卡路大公敷衍两句后，就排众而出，走向了边缘的餐桌，若无旁人地大口进食。 这个时候，数个贵族也随着特莱恩亲王离开中央的宫殿，来到边缘，殷切地跟特莱恩亲王攀谈起来。 艾莉西亚心中跃跃欲试，想要跟上去，但身形一动，就被朱利安拉住了手。 朱利安：“你想要做什么？！” 艾莉西亚奇怪看他：“我想要去看看特莱恩亲王——我可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高级骑士！难道你不好奇吗？” 朱利安微微一笑，不答反问：“你就这么想要站队吗？” 艾莉西亚愕然：“站队？什么站队？” 朱利安道：“你看这大殿。” 艾莉西亚看向这个大殿。 大殿的装饰就如同她第一次看到时那样美轮美奂，无数用魔法点燃的火炬灯柱林立，将黑夜照得如同白昼，那各式罗列开来的餐具和银饰，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然而这一次，艾莉西亚的注意力却并没有落在这些装饰上头，而是看向了那些人。 当艾莉西亚冷静下来，抽身而出，以盘观者的姿态来看这大殿时，她顿时很清晰地看到，大殿中泾渭分明地分作了四个团体。而这四个团体的其中两个，分别以特莱恩亲王、斯卡路大公为中心，另两个，则是各国前来的外宾使者团体，和艾莉西亚朱利安两人所在的贵族团体。 艾莉西亚惊愕地睁大了眼，喃喃道：“这是什么？” 朱利安淡淡道：“这就是阿卡加公国明面上的所有势力派别。” 不等艾莉西亚多问，宫殿主位上的斯卡路大公，像是不甘寂寞似地，又一次敲响了金杯。 大殿中再一次安静下来，斯卡路大公微笑道：“我兄弟的归来，纵然让大家兴奋，但是在今天，我还要告诉大家另一件令人振奋的事，那就是——新的大公夫人！” “是的，大家没有听错！”斯卡路大公红光满面，大声道：“十天后，我们阿卡加公国，将跟鲁特公国结为同盟，从此以后，我们阿卡加公国，将跟鲁特公国共同进退，而作为这一伟大结盟的见证，我，斯卡路·卡尼尔，将在一月后迎娶鲁特公国大公的侄女，歌罗瑞娅·鲁伯特！” “我们阿卡加公国，将迎来新的大公夫人，迎来新的黎明！” 热烈的掌声响起，斯卡路大公手一挥，下一刻，原本一直坐在大殿阴影之中的人，带着一声逶迤的绮丽和光芒，走入光下，缓缓抬起头来。 大殿中的掌声戛然而止，那叫日月都为之失色的面容，向斯卡路大公露出一个微笑，然后轻轻提裙行礼。 “夜安，大公陛下。我，歌罗瑞娅·鲁伯特，今日带着鲁特公国的友谊，前来拜见您。” 第54章 chapter.21 “夜安，大公陛下。我，歌罗瑞娅·鲁伯特，今日带着鲁特公国的友谊，前来拜见您。” 夜星黯淡，微风习习。 当艾莉西亚坐在藤萝架下的长椅上，抬头望着夜空的那一轮璀璨的明月时，不知怎么的，想起了前几天的晚宴，还有晚宴上笑得让所有人都黯然失色的歌罗瑞娅。 歌罗瑞娅……荣耀之女…… 原来，歌罗瑞娅竟然是邻国的大公之女。虽然这个身份已经是过去式了，但现在的她也依然是王室之一，难怪她那样出色……可是……她为什么会要嫁给斯卡路大公呢？ “这一次……其实我并不建议你去……毕竟……”微微低沉的话语，伴随着夜风，飘过艾莉西亚的耳畔。 然而艾莉西亚并没有被这细微的话语声引开注意，而是继续想着几天前的晚宴，还有晚宴上的那个姑娘。 在艾莉西亚看来，歌罗瑞娅年轻漂亮、身份高贵不说，更重要的是她性格十分温柔动人，就连嗔怪都是软软的，带着水一样的温柔笑意，没有半点贵族的盛气凌人。艾莉西亚觉得，像歌罗瑞娅这样的一个好姑娘，就算是平民，都会有无数贵族想要迎娶她，更遑论她还是鲁特公国的前任大公之女。 而斯卡路大公呢？ 艾莉西亚微微撇嘴。 斯卡路大公今年已经四十多岁了，作为一个还没有踏入正式的职业者的普通人，他的生命差不多只余下二十年。 而且，斯卡路大公长得一脸刻薄，而从他被人暗地里称作“秃鹫”就可以看出来，他的性格也好不到哪里去。更何况他死了三任夫人，膝下还有六个三岁至二十岁不等的儿女，背景势力牵扯复杂，并正为了下一任大公的位置，暗地里斗得刀刀见血。 歌罗瑞娅如同初升的明月，而斯卡路大公则如同降落的太阳。 这样的两个人，就算是站在一块儿，也没有让艾莉西亚看出半点的般配——然而正是这样的两个人，将在一个月后迎来他们的婚礼。 为什么？ 难道是政治婚姻吗？ 那么歌罗瑞娅呢？ 对于这个婚姻，她又是怎么想的？ 艾莉西亚试图在脑中回想宣布婚礼时歌罗瑞娅的表情，但无论艾莉西亚怎样努力，她的记忆中也只有歌罗瑞娅微笑的表情，完全看不出半点勉强或是不甘。 艾莉西亚抿了抿嘴，莫名觉得心里有些发堵。 但下一刻，用丝绸包裹的扇柄就敲在了她的额头上。 “肖恩！”饱含怒气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那咄咄逼人的语气让艾莉西亚瞬间想起了对方的身份，“你竟然在我面前又一次走神！” 艾莉西亚回过神来，望向长椅另一端的朱利安，干笑两声，试图挣扎一下，道：“我可没有走神！” 朱利安冷笑：“那我刚刚说了什么？” 艾莉西亚：“……” 艾莉西亚努力回想刚刚零零散散飘过耳畔的话语，试图将朱利安的意图拼出大概，磕磕巴巴地说道：“你的意思是……不想让我去……去……” 朱利安修得细长眉毛一挑，狭长飞扬的眼睛微眯，凝视着艾莉西亚的眼睛里带着挑衅，还有狐狸一样的狡黠。 艾莉西亚心里一堵，直觉不想在朱利安面前示弱，思绪飞转，想要找出最后的一块拼图。 在这时，引导小精灵适当地插嘴道：“今天下午，杰拉德的邀请。” 对！就是这个！ 艾莉西亚眼前一亮，道：“你刚刚说，让我不要去第三军团！” 就在这一天的下午，艾莉西亚来到这个藤萝架下赴朱利安的约之前的两小时，艾莉西亚被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找上门来。 那人自称泽维亚公立学院的教员之一，名为杰拉德，说是注意了艾莉西亚很久，十分欣赏艾莉西亚的能力，询问艾莉西亚有没有进入第三军团的意愿。 第三军团，又名皇家骑士团，或皇家近卫团，是除了王宫大臣和内侍之外，最接近大公陛下的位置，也是一个让无数无法继承爵位、却又盼望爬上权力顶层的贵族们趋之若鹜的职位。 然而第三军团纪律严格，选拔标准苛刻，负责第三军团选拔的人更是神出鬼没，绝不是用钱或好处能够砸通的。所以杰拉德出现和邀请，对艾莉西亚来说，几乎相当于天上掉了个馅饼，还刚好砸中了她的头！ 但艾莉西亚心中还梗着一件事，那就是她被隐瞒的性别问题，因此惊喜又惊吓过度的她对杰拉德表示想要静静思考几天后，就回到了布莱恩家。 ——为什么她要以“肖恩”的身份出现在人们的面前？ 这个时候，这个问题再度浮现在了艾莉西亚的脑海中。 但是没等艾莉西亚下定决心，去跟布莱恩夫人摊牌问个明白，她就被以纸团砸头的方式，被朱利安给“约”了出来，叽叽呱呱地说到现在——虽然她完全没听。 朱利安微微一笑，慢吞吞地说道：“没想到，你倒还是有点脑子的。” 艾莉西亚：“呵呵。” 朱利安道：“不过看你的表情，你显然没有听到我的另一番话——关于你不能进入第三军团的原因。” 艾莉西亚耸肩，道：“我没有必要听啊——反正我已经决定去了。” 没错，就在刚刚的那一瞬间，艾莉西亚就已经下定了决心：既然这么个好机会掉在了她的面前，她为什么要拒绝？ 作为皇家近卫团，阿卡加第三军团中有更多跟她实力相近的人，有更好的老师，有更严苛的训练，可以更好地提升她的实力。既然这样，她为什么要拒绝？ 反正只要她把自己的真实性别捂好就可以了，不是吗？ 朱利安神色沉了沉，强压火气道：“你果然没有听进我的话，肖恩！别的时候就算了，但这件事却不能让你这样任性！你知道为什么第三军团的人会找上你吗？你难道以为，是你的能力打动了他们——” “没错，”艾莉西亚打断了朱利安的话，“我就是这样想的，而事实上，我为什么不能这样想？” 在东卢平原诸国中，对上那些堪称怪物的天才们，艾莉西亚高级骑士侍从的实力或许算不上什么，可是在这个小小的阿卡加公国，艾莉西亚的实力也算是出类拔萃、属于天赋顶尖的人群了。 既然这样，“因为看中了自己的天赋和实力，所以收到第三军团的邀请”这件事，为什么不能成立？ 朱利安心中有气，冷笑道：“你知道现在的皇家近卫团是什么样子吗？！虽然皇家近卫团直属斯卡路大公陛下，但过去的五年里，副军团长一直由大王子亚尔曼殿下担任，军团中所有的事务也由他来管理。可是五年后的现在，就在昨天，副军团长换做了三王子塞缪殿下，而亚尔曼殿下则被发至前线战钞督军’，你觉得是为什么？而就是这样一个关键而敏感的时候，你，肖恩·布莱恩，一个小小的男爵之子，唯一值得称道的身份就是‘安诺家族的联姻对象’的你，却被皇家近卫团看中，收到了第三军团的邀请，你觉得这又是为什么？！” 艾莉西亚同样冷笑一声，道：“你是想说，我之所以会被传说中的皇家近卫团青睐，是因为你的身份，而不是我的实力？” 朱利安斩钉截铁道：“没错！” 艾莉西亚嗤笑：“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也太看不起我了。”艾莉西亚冷冷道，“我的实力虽然不是拔尖，但是也是阿卡加公国青年辈里少见的，而你——虽然挂着一个安诺的姓氏，可你是不是完了，说到底，你也只不过是一个私生子而已！通过提拔我来拉拢你？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吧？！” 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住了。 朱利安脸色煞白，而艾莉西亚则略微懊恼地皱起了眉。 ——气愤之下的口不择言，果然是最伤人的。 艾莉西亚这样想着，但却只认为自己是话语太过直白，而没觉得自己的想法有错。 朱利安是阿卡加五大贵族之一，安诺家族的人吗？ 是的。 朱利安是安诺家族里不受重视的私生子吗？ 没错。 杰拉德向艾莉西亚发出邀请，是想要通过艾莉西亚，搭上朱利安的线吗？ 可笑！ 朱利安有自己的势力，艾莉西亚一直都很清楚。 然而要说这势力有多大、多值得一个王子用曲折迂回的手段来拉拢，那就只能用“可笑”来形容了。 在艾莉西亚看来，朱利安就是自视太高，将自己当做世界中心的典型，所以才会想得太多。 想得太多——这是所有聪明人的通病。 然而这世上，并不是每件事都带着阴谋的。 艾莉西亚深吸一口气，想要就自己的语气——仅仅是语气——向朱利安道歉。 然而朱利安却不等艾莉西亚开口，就对着艾莉西亚咬牙说了三个“好”。 “原来在你的心里，你就是这样想我的？一个小小的私生子？！”朱利安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长椅上的艾莉西亚，气得脸色发青，“私生子？！” 艾莉西亚深吸一口气，道：“对不起，我不该用这种语气跟你说——” “对不起？！”朱利安提高了音调，“你觉得一句对不起就够了？！” 艾莉西亚皱眉道：“那你想要怎么样？” 朱利安冷道：“不许去第三军团，从此以后，没有我的话，不要擅自做任何决定！” 艾莉西亚怒从心来，道：“你不要太过分！刚刚我的话不对，我承认，但我的‘不对’是基于我们是朋友的份上，可是你呢——你仔细想想，你什么时候将我当过朋友？！你利用我，看不起我，处处贬低我，我有对你说过什么吗？！” 朱利安冷道：“我从来没有贬低过你——我只是在说事实而已。” 艾莉西亚腾地站了起来，琥珀色的眼睛里像是烧着火：“事实？！很好，那你告诉我，我刚刚说的话里，哪一句不是事实？！你——朱利安·安诺，难道不是一个只能以女性身份示人的私生子吗？！” 艾莉西亚的话，就像是刀子一样，刺进了朱利安的心口，踩在了他最痛的地方。 朱利安气得手都在发抖：“你——你……肖恩，你好……你很好……你竟敢——” “敢，我当然敢，我有什么不敢的？”艾莉西亚冷笑一声，不再看朱利安，转身离去，“明天，我就去跟杰拉德说，我接受他的邀请，并很荣幸地将在以后成为皇家近卫团的一员！” 看着艾莉西亚离去的背影，朱利安手上一用力，把自己的绸扇拗成两半，对着艾莉西亚的背影大声喊道：“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为了不听我的话而感到后悔的！” 艾莉西亚头也不回：“如果我有一天后悔了，那也绝不会是因为你！” 这一晚，两人不欢而散。 第二天，艾莉西亚便找到了杰拉德，向他表达自己愿意加入皇家近卫团的意愿，而也就是在这一天的下午，艾莉西亚领到了一身让阿卡加公国无数贵族羡慕渴望的军服，和一枚冰蓝色的徽章。 ——阿卡加公国皇家近卫团，第十一级列兵军章。 第55章 chapter.22 阿卡加公国皇家近卫团的军章，是一块以冰蓝色为底色的徽章，那盈盈的蓝就像是水一样，在小小的军章中流动，在阳光下特别惹眼好看。 艾莉西亚站在等身镜前，将这军章对着阳光，新奇地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快要迟到时，这才把军章别在胸前，披上了皇家近卫团的天蓝色披风，走出门外，向着王城外郊的近卫团训练营跑去。 但在踏出布莱恩庄园的前一刻，艾莉西亚不经意地一瞥，目光越过初秋的花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伊文……” 只见远处，在艾莉西亚的视线尽头，一个高而清瘦的人背对着她，站在树下，仰起头来，好像在跟树上的什么人说着什么，但由于距离太远的缘故，让艾莉西亚听不到一点儿声音。 艾莉西亚忍不住向花园走去了两步。 秋风卷挟着一两片半黄不绿的落叶，从花园的中央飘过，微微摇动了伊文面前的树，将树上的金色阳光摇落，在伊文青黑色的仆人服上摔碎，好看得就像是梦中的场景一样。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艾莉西亚的错觉，在这一刻，艾莉西亚凝视着伊文那跌满日光的银发，恍惚间却像是看到了幽暗的黑色氤氲，如死亡的气息，缓缓酝酿。 艾莉西亚心中愕然，觉得自己大概是被伊文的头发晃出了雪盲症，于是微微移开眼，再用手揉了揉眼睛后，这才再度望去。 果然，刚刚的隐约黑雾和死气，都消失不见，只有伊文那一头骚包的银发闪闪发光。 艾莉西亚目光向上，在伊文那小半张侧脸上微微一顿，然后顺着伊文的视线向树上望去。伊文在看的那颗树，树干笔直，枝叶广阔，一眼望去，一目了然，因此艾莉西亚一下子就看出来，这树上除了在枝桠间跳跃的小鸟之外，根本就没有什么人。 所以—— “伊文是在跟谁说话？”艾莉西亚喃喃自语，可下一刻，她就一拍额头，“啊啊，不管了不管了，马上要迟到了！” 而至于伊文到底在跟谁说话……谁知道呢？ 大概是自言自语吧，没事，不要在意，反正她也经常自言自语。 迅速地为伊文找到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艾莉西亚不再多想，转身离开，蹬蹬蹬冲出布莱恩庄园的大门后，就充分发挥自己身为刺客的能动性，一溜烟蹿上别人家的屋顶，毫不客气地踩着红瓦，向着远处的训练营跑去。 但也正是因为艾莉西亚走得这样迅速，她才没有看到，在花园的另一端，伊文轻轻偏头，目光准确地找到了在屋顶上“赶路”的她，原本就足够黝黑的眼睛里，在这时泛出了更沉的黑，那样深沉的颜色，足够叫望见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寒而栗。 可偏偏伊文的脸上，却是近乎天真的茫然。 “肖恩少爷？”伊文凝视着艾莉西亚的背影，似是自言自语道，“他要去哪里？” 周围一片寂静，唯有树枝上的鸟儿喳喳叫了几声。 伊文又道：“不，算了，我觉得这样不太好。肖恩少爷出门，那就肯定有他出门的理由。” 风吹过，将伊文身前的树叶声摇得越发急促，树上的鸟儿就像是被这急促的风吓了一跳，拍了拍翅膀，落在了伊文肩上。 伊文侧耳倾听，然后脸上浮出沉思，就好像他身前真的有什么人在跟他说话，好一会儿后，他说道：“那好吧……你去看看吧。” 下一刻，伊文肩上的鸟儿飞了起来，向着艾莉西亚离去的方向追去。 艾莉西亚“走”得很快。 当她穿过红瓦爬过高墙，最后从树上一跃而下，站在训练营的后门前拍掉自己身上的枝叶的时候，刚巧是艾莉西亚跟杰拉德约好的时间。 “啊哈！我们泽维亚的小天才，可爱的小肖恩终于来了！” 等在训练营门口的杰拉德粗声粗气地笑着，大步走上前，一把把足有一米七五的艾莉西亚，像小鸡崽一样提起来，塞进自己的怀里，再在艾莉西亚的肩上用力拍了两把，咚咚作响，把艾莉西亚拍得几欲吐血后，这才把她放在地上，哈哈大笑。 “不得不说，亲爱的小肖恩，你真是做了一个正确无比的选择，而我相信这个选择对我来说也是十分正确的。现在的你，会因为皇家近卫团而骄傲，而总有一天，皇家近卫团会因为你而骄傲——是的，没错，当我看到你把骑士院的那些‘小姑娘’们全都撂倒的时候，我就是这样确信的！” 杰拉德的溢美之词实在是过于夸张，让自认脸皮城墙厚的艾莉西亚都微微脸红起来。 “这个……哈哈哈……还好还好，我只是——”艾莉西亚摸着头，啊哈哈哈地笑着。然而没等艾莉西亚说完，脚步声从她身后传来，于是杰拉德又是“哇哦”一声，瞬间甩开了“未来的皇家近卫团的骄傲”艾莉西亚，带着热切的表情，向着艾莉西亚身后的人走去。 “菲德尔！我们地下拳会的小英雄！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杰拉德走上前，不顾那少年一脸的冷漠抗拒，把少年摁在自己怀里，像是对待艾莉西亚那样，在少年肩上重重拍了两把。 “我亲爱的菲德尔，拳击会的新秀，无师自通的天才，最有前途的战士！相信我，你不会为了加入皇家近卫团而感到后悔的——是的，你会为它感到骄傲，就如同它也将为你感到骄傲一样！” 艾莉西亚：“……” 艾莉西亚一脸懵逼。 等……等等！ 杰拉德，你这是广泛撒网重点捕捞吗？！ 本以为自己是杰拉德等待的唯一一个小天才的艾莉西亚，觉得自己的玻璃心碎了一地。 于是艾莉西亚站在一边，默默地盯着那个被杰拉德摁在怀里的少年，上下打量两遍，试图找出这个菲德尔的过人之处。 菲德尔似乎跟艾莉西亚差不多大，神色十分冷漠，长得高瘦，眼眶深陷，脸上每一根线条都有棱有角，不符合当下人们的审美，但却意外地耐看。 他的头发是阿卡加公国少见的青色，眼睛也是一种介于青和蓝之间的颜色，在阳光下泛出了宝石一样的色泽。 艾莉西亚回想杰拉德刚刚的话，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这家伙是玩地下拳击的？ 一点都不像啊，玩拳击，特别是地下拳击的，怎么会这么瘦？ 艾莉西亚依稀记得，地下拳击这个活动，在阿卡加公国，就跟私设的斗牛场一样，风评太烂，据说是因为不把参与者的性命当回事、死亡率太高的缘故。其中，关于“地下拳击”“私设斗牛场”的各种例子和传说，让只听了两耳朵的艾莉西亚，都能感到其中的黑暗和血腥。 那么，这个菲德尔，就是从地下拳击场里出来的吗？！ “呼……呼……我……不好意思……我是不是迟到了？” 没等艾莉西亚琢磨清楚，一个穿着十分累赘的长袍的姑娘，一手捂着自己亚麻色的长发，一手提着一根长杖，吭哧吭哧地跑了过来，半路还来了个平地摔，让艾莉西亚看直了眼。 艾莉西亚：“噫！传说中的平地摔！废柴主角必备啊！你看你看！” 引导小精灵：“所以你到底在激动什么？” 终于，亚麻色头发的姑娘跑到了三人面前，从怀中掏出冰蓝色的列兵军章，别在胸口，脸上浮起红晕，望着杰拉德，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杰拉德叔叔，我是不是又迟到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昨晚在图书馆看到了一本《#￥%￥%&*》，所以一时没忍住，看到很晚，然后我就——” 艾莉西亚懵了：“不好意思……她刚刚说的是什么书？” 引导小精灵道：“外语书。” 艾莉西亚：“……啥？” 看着这个亚麻色头发的小姑娘，杰拉德脸上第一次浮出和蔼的表情来。他伸出粗糙的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这个小姑娘的头，这才轻声轻气地说道：“没事，艾娅，别急，你来的不算晚，还有两个没到！” 艾娅？ 艾莉西亚愣了愣，微微一琢磨：似乎她的名字的缩写，就是艾娅？ 这么巧？难得难得！ 那一头，艾娅听到杰拉德的话，诧异地瞪大了眼睛，还没褪去婴儿肥的圆脸鼓鼓的，道：“还有两个？”艾娅的目光在一旁的艾莉西亚和菲德尔身上扫过。 “是啊。”杰拉德说道，“还有——” “还有我！” 突然地，树边一根枝桠的影子蓦然拉长，然后站立起来，化作一个人型，伸手搭在杰拉德的左肩上，遮掩着面容身型的黑暗，也在阳光下缓缓散去，露出了一个阳光满满的清秀的少年面容。只见这个少年嘻嘻笑着，半倚半靠在杰拉德身上，十分纯粹粲然的金色头发乱翘，眼神灵动狡黠，眼睛一转就露出一股不怀好意的熊孩子气息。 少年嘻嘻笑着，向着艾娅眨巴着眼睛，道：“这位美丽的小姐，昨晚我在梦中遇见了神，他说我在今天会见到我一生的挚爱——我相信，这一定就是美丽的小姐你了，所以，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可爱的女士？” 艾娅诧异看他，后退两步，脸上浮起红晕：“啊……这个……你……” 杰拉德虎着脸，把少年肩膀上的手扒拉下来，又向前一步隔绝了他向艾娅投去的视线，没好气地说道：“摩西，不要胡闹！你哥哥呢？他没来吗？” 少年眨了眨眼：“大叔，你弄错啦！我不是摩西，是亚伦！” “嗨嗨！我亲爱的弟弟，你可不能因为晚出生几分钟，就对你亲爱的哥哥怀恨在心啊！弟弟就是弟弟，哥哥就是哥哥，你就算冒名顶替了我，但慧眼如炬的杰拉德大叔也一定能够一眼看出来的。” 在杰拉德的右方，一只站在围墙上的鸟儿，突然从鸟群中飞了出来，落地的瞬间变成了一个少年模样。他十分自来熟地将手搭在杰拉德的右肩上，用跟“摩西”一模一样的脸，露出了跟“摩西”一模一样的笑容：“对吧，杰拉德大叔？” 杰拉德：“……” 杰拉德黑了脸。 面对这一幕，菲德尔嘴唇紧抿，没有说话，就像他脸上写的那样冷漠和沉默，而艾莉西亚却是兴致勃勃地强势围观，对这对奇异的双胞胎登场的方式十分感兴趣，并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杰拉德的反应。 ——而反应很快就来了。 杰拉德瞪了这对双胞胎熊孩子一眼，掏出了怀表，打开一瞧：“你们两个，迟到了五分钟！” 双胞胎中后登场的那一位举起手，无辜道：“等等啊杰拉德大叔，我可是因为帮助了受伤的小姑娘才来晚了的，这可是骑士精神，你应该夸奖我才——” 杰拉德面无表情道：“我原本准备的开场白，和让你们相互介绍熟悉的时间，似乎是没有了。” 双胞胎中的另一位嗅到不明的危险气息，连忙说道：“杰拉德大叔，我只是在一边看着而已，我可没有迟到！” 杰拉德道：“所以，你们先打一场，就当作我们的第一次小队任务。” 艾莉西亚&菲德尔&双胞胎：“？？？” “艾娅是非战斗人员，不参与这次任务”杰拉德把还有些迷糊的艾娅拉到一边，然后好整以暇地翻开自己怀表，“时限五分钟，开始吧——顺带一说，赢的人，将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成为你们五人之中的队长，对你们有管理权——” “呼啦！” 不等杰拉德说完，尖锐的破空声响起，菲德尔闷不吭声地一拳砸向最近的摩西——就暂时决定他是摩西好了。 然而摩西反应也不慢，往下一扑就避开了菲德尔的拳头，而他的哥哥亚伦更是在这时心有灵犀地向前一步，矮身撞进了菲德尔怀里，手上做出了奇怪的手势。 “ΨnЩ！” “咚！” 沉闷的声音响起，清俊少年的亚伦撞进了菲德尔怀中，明明是体型相差不大的两人，后者却被前者给撞飞出去，就像是个断线的风筝一样。 “哇哦！”艾莉西亚事不关己地挑眉，赞叹了一句，“厉害！” “谢啦！我也认为我们很厉害呢！”不知不觉地，摩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艾莉西亚身后，笑眯眯地捏着拳头，向艾莉西亚的脸砸来，“所以把队长让给我们吧！” “这个啊……”艾莉西亚向后一倒，避开了摩西的拳头，手却迅速地扣住摩西的手腕，把摩西用力一拉，甩在地上，把摩西摔了个灰头土脸。 艾莉西亚笑眯眯地看着面前的双胞胎，脸上写满跃跃欲试：“这个不着急……我们可以慢慢说。” “——用拳头。” 第56章 chapter.23 艾莉西亚向着双胞胎灿烂一笑，也没见怎么做势，脚下一跺，人就像是炮弹一样撞向了亚伦。 大地在颤动，空气在嘶啸。 还没等亚伦眨眼，艾莉西亚就冲到了他的面前，一拳头向他脸砸了过来，气势汹汹。 “%￥#！”亚伦大惊失色，咒骂一声，努力伸手去抓艾莉西亚的手腕，意图重复刚刚艾莉西亚对摩西的那一摔。 沉重得不像话的力道从手腕上传来，艾莉西亚诧异地看了亚伦一眼：要知道，艾莉西亚的力量现在足有三十三，就算是正式骑士里，光拼力量能赢过艾莉西亚的，恐怕也相当少。 可是这个亚伦却做到了，真是…… ——真是让人惊喜！ 艾莉西亚脸上扬起了兴奋的笑意，在亚伦把她摔开之前反手扣住亚伦的手，借着冲势揉身撞向了亚伦的肩膀。 “咔！” 令人头皮发麻的闷响，伴随着骨裂的声音响起，艾莉西亚和亚伦被震得同时后退两步，垂下一只手来。 “你是疯子吗？！”亚伦气急败坏，痛恨道，“只是一个队长而已，用得着这么拼命吗？” 艾莉西亚眨眨眼，无辜道：“可是我看你很拼命的样子，所以觉得如果不拼命的话好像对不起你的拼命啊！” 一连三个“拼命”砸在亚伦脸上，就像是一脸三个调色盘砸在了亚伦脸上。 亚伦站在原地，抓着自己已经不太使得上力的左手，无语凝噎。 老实说，在这之前，亚伦还以为这个长得高高瘦瘦、满脸天（chi）真（chun）的艾莉西亚，是最好对付的一个，可谁能想到，这么一个少年，却有着跟他加持巨力术后不分上下的力气，更是将他肩骨撞裂，痛得他冷汗直冒！ ——这家伙到底吃什么长的？！ 亚伦用力瞪艾莉西亚，而后伸手想要抓住艾莉西亚，一脸憋屈，好像是想要跟艾莉西亚好好理论的样子。 然而艾莉西亚足有二十三点的感知可不是摆着好看的，亚伦刚一伸手，艾莉西亚就心中一动，脚下用力，向一旁跳开，不但躲开了亚伦的手，更是躲开了悄无声息摸到她身后的摩西！ 艾莉西亚回头一看，心里又是后怕，又是兴奋。 在刚刚的那一撞里，撞裂了自己肩骨、使不上力的人，可不止是亚伦，还有艾莉西亚自己。换句话也就是说，只有一只手能用的艾莉西亚，现在的战斗力锐减，单独对上摩西的话，恐怕就不能像刚刚那样轻易把他摔开了——更何况看刚刚的情景，摩西和亚伦可没有和她一对一的意思。 双胞胎这默契真是作弊！ ——这是开挂！！ 艾莉西亚暗自不满哼了一声，可心里却因为这开始变得艰险的局面蠢蠢欲动，兴奋满满。 另一头，捞了个空的摩西不满看亚伦，道：“你可真是没用啊！” 亚伦用同样的嫌弃脸看摩西：“说得你好像很有用一样！” 摩西气一堵，刚想要说点什么来反驳亚伦，面前的亚伦就脸色一变。 摩西心中一跳，脚下一蹬，瞬间冲到了亚伦身后，头也不回，在手上比出了一个法师手势，同时口中低喝一声。 “àê” 亚伦同摩西擦肩而过，神色一肃，抬手用自己还能动的右手引上了菲德尔的拳头。 “咚！” 又是一声闷响，两人稍稍分开，亚伦完好的右手也垂了下来，指节乌肿，十分可怕。 菲德尔冷冷道：“小看我的人，一般都没有好下场。” 亚伦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而他身后的摩西也是嘻嘻一笑，道：“这句话，难道不是应该我来说吗？” 话没落音，周围的树枝无风自动，哗啦啦地摇动起来，越来越响，最后竟然拉长了枝条，狂猛地向四周甩动着枝条，将尘土抽得四散飞扬，但攻击的主要方向却十分明确，那就是菲德尔——虽然一旁的艾莉西亚也没少被“照顾”。 被这突如其来的怪象吓了一跳，但菲德尔很快反应过来，挥拳将这些在他眼前晃得眼晕的枝条全都扯下砸碎。 而就在这无数飞扬的枝叶和蔓延的阴影中，摩西从菲德尔身后缓缓潜去，然而路走到一半，一个笑眯眯的脸就从他面前冒头。 “不要随便忘了我啊！”艾莉西亚抱怨似地说着，扭身飞起一脚，把摩西踹飞，嘴上还唯恐天下不乱地说道，“啊，飞得真远。” 飞得真远的摩西气歪了鼻子。 就这样，四人混战成了一团，尘土飞扬，令人心惊肉跳的“咚咚”声和痛叫声响起，叫一旁的艾娅小姑娘看得头皮发麻。 “这……”艾娅看着眼前毫不遮掩的暴力场面，讷讷道，“他们……没事的吧？” “没事，”杰拉德老神在在，轻描淡写，“这群小子皮糙肉厚，耐摔耐打，骨头断了半月就好，不要管他们。” 艾娅：“……” 半小时后，四人终于掐完，累瘫在地上，每人身上都带着这样那样的伤。 其中，最惨的就是亚伦，被艾莉西亚撞裂了肩骨，又被菲德尔震裂了指骨，最后还被摩西指挥的一堆树枝抽了一身一脸，以致于现在形象颇为凄惨。 而第二惨的，就是艾莉西亚。作为一个一打架就热血上头不要命的小年轻，艾莉西亚仗着自己的高体质，对着摩西菲德尔两人的攻击各种硬撼，颇有狂战士的风采，以致于最后把自己弄出了一身伤，其形象是仅次于亚伦的凄凉。 摩西作为四人中唯一一个远程和抽冷子下手的伪刺客，原本应该是四人中最整洁、游刃有余的一个，然而由于有艾莉西亚这坏心眼家伙的存在，硬是被蛮力撸地上滚了五六圈，要论脏度是更甚亚伦一筹。 于是最后，最干净整洁、看起来最优雅的，反而是地下拳击场出身的菲德尔——虽然现在菲德尔也累瘫在了地上。 俗话说得好，年轻人的友谊，都是你一拳我一拳揍出来的。 于是，在各自揍了对方不下十拳的四个小年轻心中，都升起了淡淡的友谊，具体表现如下。 亚伦：“我觉得，或许我们应该换一个比较和平的方式，来决定队长。” 摩西：“附议。” 菲德尔：“可以，那就拼酒吧。” 艾莉西亚：“酒？” 亚伦：“喂！这不公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可是地下拳击场的新秀，喝酒对你来说可没有什么难度！” 摩西：“对啊对啊，为什么我们要做拼酒这么粗鲁的事？不如我们用一个比较温柔的方式来比一比，比如说看谁能最快地爬上一座山？” 艾莉西亚：“喂！你可是阴影系的魔法师，不要随便作弊啊！如果真的要比爬山速度，我建议在白天爬，而且要找一座没有树的山，这才公平！” 菲德尔：“不，我讨厌爬山，就比喝酒！” 亚伦：“不！比力气！” 艾莉西亚：“哦，这个我赞成。” 摩西：“呸！反对！比力气还不如比喝酒！” 艾莉西亚：“哦，这个我也不反对。” 亚伦：“你不要这么两边倒啊！！” 艾莉西亚：“好吧。” 艾莉西亚一跃而起，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瘫倒的三人，笑眯眯地说道：“我休息好了，继续打？”艾莉西亚捏了捏手，指骨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音。 瘫倒的三人面如土色，终于明白艾莉西亚左右摇摆搅浑水只是在拖延时间。 ——这个狡猾的小混蛋！ 于是，最后，艾莉西亚凭着自己的高体质和高回复，不出意料地成为了五人小队里的队长，对小队的另外五人有一个月的暂管权。 当听到杰拉德这样宣布的时候，艾莉西亚笑得阳光灿烂心花朵朵开，亚伦摩西菲德尔三人则是一个赛一个的不服气，奈何拳头“说”不过艾莉西亚，于是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杰拉德满意点头：“看起来你们相处得很好。” 亚伦&摩西&菲德尔：“呵呵。” 杰拉德：“你们都是我选中的人，在我们公国年轻的一辈里，你们在各自的领域中也算是出类拔萃的少年天才了。所以，天才们，你们有什么问题，就趁现在提出来吧！” 出乎杰拉德意料的是，第一个说话的竟然并不是脑子里装了一整个图书馆的艾娅，也不是有魔法师较真通病的摩西，而是看起来最没有心事的艾莉西亚。 艾莉西亚举手：“我有问题。” 杰拉德：“嗯？你说。” 艾莉西亚摘下了自己胸前的冰蓝色徽章，看着杰拉德的眼睛，道：“你邀请我们进入的，真的是皇家近卫团吗？” 艾莉西亚话一出，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望向了艾莉西亚手中那冰蓝色的徽章，然后又落在了艾莉西亚的脸上。 亚伦愕然道：“你在说什么啊？” 摩西微微沉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菲德尔一如既往地沉默，只有艾娅好奇接道：“为什么会这么想？” “没错。”杰拉德也道，“肖恩，为什么你会这么想？难道你以为我是在骗你们？” “说‘骗’倒不是啦。”艾莉西亚挠挠头，“或者我应该说……杰拉德，你邀请我们加入的，仅仅只是‘皇家近卫团’吗？” 第57章 chapter.24 “你邀请我们加入的，仅仅只是‘皇家近卫团’吗？” 听到艾莉西亚这样的话，杰拉德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用十分奇怪的、就像是看到兔子的狐狸一样的眼神，盯着艾莉西亚看了好一会儿，这才说道：“为什么你会这么问，肖恩？” 艾莉西亚迟疑了一下，坦陈道：“因为徽章，杰拉德先生，我觉得这样的徽章，不是每一个皇家近卫团的团员都能用上的——尽管从外表上来看，它们是完全一样的。 ” 说到这里，周围四个年纪相仿的少年们，都将目光落在了艾莉西亚手上的冰蓝徽章上。 亚伦率先沉不住气，道：“这个徽章有什么问题？” 一边说着，他一边拿出了自己的徽章，学着艾莉西亚那样，将徽章对着阳光，像是想要看出些什么，然而理所当然的是，他什么都没看出来。 摩西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而菲德尔却是稳稳地坐在地上，一脸深沉，好像什么都没法动摇他——如果忽略他悄悄摸向自己口袋的手。 相比之下，倒是年纪最小的艾娅最为镇定，眨巴着眼睛，用她还带着些稚气的声音说道：“布莱恩先生，你看到了什么？” “哈哈……叫我肖恩就好啦。”艾莉西亚说着，“其实我不是看到了什么，而是感觉到了一些东西——哦，对了，我的直觉一向很好，不管是对危机还是对别的什么东西——最开始拿到徽章的时候，我还没有注意，可是今天早上，当这枚徽章对着日光的时候，我感到这徽章上有什么东西……我记得这个感觉。”艾莉西亚顿了顿，“神术。” 艾莉西亚摊开手，冰蓝色的徽章静静躺在她的手上，在阳光下泛出水一样的温柔光泽。 艾莉西亚微微出神，而后笃定道：“这枚徽章上，附有神术。” 神术？ 周围的气氛一滞，亚伦摩西菲德尔三人，望向这枚徽章的眼神都不对劲了起来。 亚伦忍不住喃喃道：“杰拉德大叔……你不会是坑了我们一把吧？” “没错！”摩西哼了一声，脸色不太好看，“杰拉德大叔，你明知道——我们是信任你才来这儿的，你竟然做这样的事，真是太让我们失望了！” 亚伦嚷嚷起来：“就是就是！摩西，我们走，以后我们再也不要相信这个胡子拉碴的大叔了！” 摩西：“走走走！” 双胞胎嘴上嚷得厉害，然而屁股却坐得稳，目光炯炯有神地盯着杰拉德。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小混蛋！”杰拉德哭笑不得，“我承认，徽章上的确通过手段附上了一个神术，不过那可是保命的好东西，所以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不心虚，所以不会请你们吃喝的——前两晚你们已经掏空了我的钱袋，今天你们还想要做什么？！” 亚伦摩西两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遗憾的叹息。 倒是菲德尔十分务实，举起徽章，惜字如金地问道：“什么神术？” “轻伤治愈术。”出乎意料的，回答的人不是杰拉德，而是一脸稚嫩的艾娅。 周围的人都将诧异的目光投向艾娅，艾娅抿嘴，害羞地笑笑，露出脸颊上的一个小酒窝，小声道：“因为……因为我现在只会很初级的附魔术，所以才只是轻伤治愈术，等我学会了更多的附魔方法后，我再给大家附上更好用的神术！” “不……等等。”艾莉西亚举手，“这个徽章上的神术……是艾娅你附上去的？” 艾娅脆生生道：“是啊！” 周围四个皮糙肉厚耐打耐摔的小年轻都露出了懵逼脸。 再想想杰拉德大叔刚刚的话，四位小年轻顿时觉得，自己的小队里似乎来了个了不得的小姑娘！ ——附魔师啊！ 传说中的附魔师啊！ 在魔法一系，共有三大分类。 第一个分类，当然就是连普通的平民都听闻过的、有改天换日的威能的魔法师，在这个分类下，往下细分又能分作“阴影系”“生命系”“元素系”数类，甚至继续往下还能分得更精细一些，不过这些暂时不作考虑。 第二个分类，则是艾莉西亚十分感兴趣、并一直潜心学习的炼金术。对于艾莉西亚来说，炼金术这个东西，比起至今不知道运作原理的魔法来说，倒更像是有迹可循的化学反应，毕竟炼金术对炼金师本人的魔法水准从没做要求——但艾莉西亚的感觉对这个大陆来说并不作数，炼金术这一门，依然被算在魔法一系中。 而在魔法一系的最后一个分类中，就是附魔了。比起明确表示需要天赋的魔法，和明确需要知识的炼金术来说，附魔术这一门，就让人比较摸不着头脑了，至少艾莉西亚啃了许久的附魔书，也都看得云里雾里，不明觉厉。其中每个步骤的反应，和附魔师对其的操作，都叫艾莉西亚一个头两个大。 艾莉西亚的前十四年，可是在应试教育和著名的填鸭式教育中脱颖而出的，可就算是啃惯了大部头的艾莉西亚，对着这附魔术都感到无从下嘴，更何况阿卡加公国的其它人！ 因此，在听到艾娅就是传说中厉害得飞起的附魔师的时候，周围的小伙伴们都不由得送上了自己敬仰的目光。 ——虽然现在只能附魔一个轻伤治愈术的艾娅，充其量就是个见习的附魔师，然而艾娅现在才十五岁，成长的空间大着呢！ 想到这里，小伙伴们摩拳擦掌，想要跟这位艾娅小姑娘好好培养一下感情。 但下一刻，亚伦和摩西两人，就被杰拉德一人在脑袋上赏了一巴掌。 “两个小混蛋，快收收你们的眼神，敢让我知道你们欺负了艾娅，小心我给你们好看！”杰拉德说道。 亚伦&摩西：“……切！” 杰拉德转向艾莉西亚，话题终于回到了最初：“所以说，你就是从一个徽章上看出来吗，肖恩？” 艾莉西亚耸肩：“这只是一个原因。” 杰拉德倒是被吓了一跳：“还有第二个原因？” 艾莉西亚指了指高墙后的训练营，又指了指自己，答非所问：“杰拉德大叔，里面皇家近卫团的训练已经开始了呢。” 杰拉德额头上青筋微跳：前两分钟还是杰拉德先生，两分钟后就变成了杰拉德大叔…… 不过…… “对哦！我怎么没想到！”亚伦一锤手心，恍然大悟，“皇家近卫团纪律最严苛了，如果我们真的是皇家近卫团的话，那这个时候我们就应该在里面训练，而不是在外头了——喂喂！大叔你真的坑了我们啊？！” 说到这里，四道目光齐刷刷地盯住了杰拉德，让杰拉德不由得露出苦笑来。 “……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被你们这群小鬼头发现了破绽。”杰拉德道，“既然这样，那我就提前告诉你们真相吧——没错，虽然我们现在站在皇家近卫团的训练营外，而我在皇家近卫团里的确也有职位，但事实上，我并不算是皇家近卫团的成员，最多就是个挂职的派遣员而已。” “派遣员？” 亚伦和摩西了一个眼色，而艾莉西亚开口问道：“那杰拉德大叔，你到底是打算将我们招进哪里？” 杰拉德笑着向艾莉西亚伸手，拿过了她手中的冰蓝色徽章，然后擦了擦。 也不知道杰拉德究竟做了什么，原本冰蓝色的徽章，在他的这一擦下，竟然渐渐褪去了蓝色，化作了红底金边的徽章，里头洁白的两柄□□下，是一面同样洁白的盾牌。 “这是——” 除了艾娅之外，其他的四个年轻人都在脸上露出了止不住的愕然神色。 艾莉西亚的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 艾莉西亚记得这个红底金边的徽章：金边象征荣誉，红底象征血腥，白色象征信念。 ——它代表着中大陆声势如日中天的、也是大陆上仅有能跟教廷抗衡的势力，骑士公会！ 杰拉德肃然道：“我是骑士公会里，西大陆东卢平原分会副会长，杰拉德·奥卡姆。” “你们已经通过了我的考验，所以现在，我正式向你们发出诚挚的邀请，希望你们能够成为骑士公会的一员。所以——你们的答案是？” 第58章 chapter.25 在东卢平原东部，十分靠近南加索高地、甚至十分靠近神圣之战东线战场的地方，有一个以黑石为名的小镇。这个小镇十分奇特，以致于很多专注于从民生问题来发掘国家问题的学者们，都不知道是否应该称它为“小镇”。 因为这个黑石镇，是一个“会移动的小镇”。 之所以说它是“会移动”的，是因为每到东卢平原诸国与南加索高地预备开战，进行例行的“神圣之战”时，这小镇的居民就会自发地离开小镇，直到战争结束后才会回返，重建自己的家园，一遍又一遍。 这显然是不符合常理的行为，就算人们热爱着自己的家乡，但趋利避害却也是人类的本能，因此就这一点，也有相当的目光投向了这个地处微妙的小镇，然而组成这个奇特的黑石镇的绝大部分居民，却又平平无奇，没有丝毫值得关注的地方，所以这些代表各方势力的审视的目光，很快又移向了更值得他们关注的地方。 但在这些人里，却有一个例外。 那就是骑士公会。 焰河纪1349年秋，再一次迁回家乡的黑石镇居民们正热火朝天地重建自己的居地，但就在他们迁回居地的第二月，他们便陆陆续续地迎来了一些不速之客。 最先来到这里的，是一群自称路过此处，要沿着神圣之战的战线，一路往金火熔炉而去的佣兵团；而紧接着，一群穿着奇装异服，自称是中大陆而来，一路演出到此地的歌舞团，以及跟他们同行的马戏团在当晚到来，风尘仆仆。 这两路人的到来，立即将不大的黑石镇塞得满满当当，但真正叫黑石镇居民侧目的，却是这两拨人之后的滞留不去。 当这两拨人在小镇里磨蹭了□□天后，黑石镇的居民终于忍不住在心里暗自嘀咕了起来——说好的路过呢？！ 正是因为这两拨惹眼人物的存在，让黑石镇迎来的第三波人分外地没有存在感——或者说，绝大部分黑石镇居民都没有意识到这第三波人的到来。 在这两拨人滞留小镇的第十天夜里，五个穿着厚重的黑斗篷的披着星露，来到了这个重建中的黑石镇。 当这五个穿着黑斗篷的人远远看到黑石镇里明亮得如同白昼的灯火时，有人迟疑着停下了脚步，心中生出怀疑来，但却也有人欢呼一声，就想要向小镇冲去。 “嘿！你们两个！” 艾莉西亚和菲德尔一手一个，揪住双胞胎兄弟二人的后衣领，不叫他们两人做出什么蠢事来。 “冷静一点啊！” 艾莉西亚颇为无奈，道：“看着这么不正常的状况，你们竟然也能向前冲……说实话，我都快要佩服起你们来了。” 菲德尔一如既往地板着脸，一本正经的模样，但一开口就是嘲讽：“这没有什么好惊讶的——他们两个难道是第一次不带脑子了吗？” 菲德尔怨念深重。 不过这也不怪他，毕竟对于屡教不改地拖后腿的人，大部分人都不会有好感的。 而这场拖后腿的行为，小到但不限于“双胞胎中某人误食毒蘑菇腹泻拖累行程”，大到但不限于“双胞胎中某人口无遮拦，差点引来邻国驻边军队追杀”等。 虽然这些事最后都有惊无险地化解了，但双胞胎的种种作为，也依然让看似冷酷实则脾气火爆的菲德尔差点暴走，如果不是有艾莉西亚强力顺毛，恐怕菲德尔早就爆发了。 而对于双胞胎兄弟这种不带脑子的掉智商行为，艾莉西亚也颇感头痛，但这也没有办法，一来大家是队友，不可能真的把这两人甩在半路不管；二来双胞胎兄弟的实力也相当不错，无论是亚伦的自然系魔法还是摩西的阴影系魔法，在对敌和自救的时候都有奇效，不应该因为这两人略傻就这样放弃；最后就是，人家也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无论是误食毒蘑菇还是口无遮拦又或是别的拖后腿行为，虽然它们令菲德尔气得暴跳如雷头顶冒烟，也让艾娅无数次语重心长地对双胞胎们说教，让这两个跟艾莉西亚差不多大的少年焉了好一阵子，但艾莉西亚却能看出，双胞胎并不是故意做出这些行为来惹人眼球的，事后的反省也十分真诚。 而更重要的是，在被灌输了有关野外生存及低调行事的一系列的“常识”后，虽然从表面上来看两人依然在不断犯错，但两人却再也没有犯过同样的错误。 这无疑说明了两件事：他们的记忆中并没有被普及这些“常识”，以及他们真的很聪明。 这个以艾莉西亚为临时队长、临时组成的五人小队，在成为骑士公会外围人员的五分钟后，就接到了来自西大陆骑士公会分会——简称西部骑士公会——副会长杰拉德的任务，以及考验。 因此，当天晚上，跟布莱恩夫人匆匆交待过后，艾莉西亚就补充了一些装备，跟自己的另外四个同伴披星戴月地踏上了前往神圣之战东部战线的路途。 而他们的终点，就是黑石镇。 由于他们的组成和行动都太过匆忙，只不过因为大家都是朝气蓬勃又单纯少思的少年少女，这才能够勉强对彼此交付信任，但要说到各自的来历，大家倒都不太清楚，只知道一些浮于表面的信息，比如说作为队长的艾莉西亚是泽维亚学院的学生，大概是什么小贵族之子；菲德尔是地下拳击场出身，应该家里比较贫困；艾娅则是见习附魔师，能学这个的家里应该穷不到哪里去，而且杰拉德对她十分维护，想来也是有点来头的；而至于双胞胎兄弟？ 谁知道呢！ 毕竟就连自然系和阴影系的魔法，大陆上的人们都已经不太清楚了，更何况是对于它们的传人了。 所以…… 所以艾莉西亚现在十分头痛。 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啊。 艾莉西亚十分忧郁地想着。 但想归想，艾莉西亚嘴上倒是没有闲着，开始为双胞胎兄弟解释起来。 “现在的黑石镇，不太对劲。”艾莉西亚说道，“对于小镇，特别是位于战线不远处的小镇来说，一般都有人口少、不富裕这两个特点，所以按照常理来说，小镇的居民基本都是天一黑就休息了，毕竟对于他们来说，不管是油灯还是蜡烛，都是他们消耗不起的东西。” “但是现在的黑石镇却亮得像是在白天。”艾娅也加入了解释的人员中，“这很显然不对劲。” 菲德尔以一声重重的鼻音作为这段解释的结束音，介于青色和蓝色之间的眼睛斜睨着双胞胎兄弟，显然对于这两人还是十分不满。 作为临时队长、队伍人际关系的救火员，艾莉西亚心下一跳，就怕这三人不管不顾地掐起来，于是赶忙转移了话题，道：“而且你们难道忘了吗？关于杰拉德大叔给我们的任务。” 听到这里，菲德尔原本就冷硬的表情更为僵硬，道：“你的意思难道是……” “是的。”艾莉西亚看着灯火通明的黑石镇，微微眯着眼，道，“虽然我不知道黑石镇的讯息是不是泄露出去了……但至少我们能知道，黑石镇里，的确是发生了一些不在骑士公会掌控中的状况。”(.. ) 第59章 chapter.26 “——但至少我们能知道，黑石镇里，的确是发生了一些不在骑士公会掌控中的状况。” 那么，什么是“不在掌控中的状况”？ 为了探明这一点，作为阴影系魔法师的摩西自然是义不容辞，肩负着为临时的五人小队探明情况的重任。然而又因为双胞胎兄弟这一路上的糟糕表现，大家——或者说菲德尔和艾娅——普遍认为，摩西还需要一位靠谱的监督者。 非战斗人员的艾娅和同样不靠谱的亚伦自动退出竞争队伍，而艾莉西亚则和菲德尔进行了严肃的猜拳活动，最后以三局三胜的光荣战绩，取得了监督者的任务，陪同摩西一起前往黑石镇查探。 “要小心啊！”在艾莉西亚和摩西前往黑石镇时，艾娅在两人身后的山坡上挥着手，“我们就在这里等你们！” 艾莉西亚一愣，觉得自己膝盖上插了一记flag，好像分分钟就要给跪，因此倒是没有及时给艾娅回应。她身旁的摩西倒是没有这个困扰，懒洋洋地伸手挥挥，头也不回，耍得一手好帅：“放心吧，包在我身上！等我们回来了就——” 艾莉西亚一手捂住摩西的嘴，严肃道：“多做事，少说话。”最重要的是，不要说这种满是flag的话！ 于是，艾莉西亚和摩西就这样告别小队的另三人，静悄悄地靠近了黑石镇。 只要有阴影的地方，就是阴影系法师的天下，更何况是这样的黑夜。而作为阴影系法师的摩西，虽然现在还算不上是正式法师，但他的实力也不容小觑，只需一个低低的音节，摩西就化作了一个模糊的影子，融入黑夜，相信除了特别眼尖、或是使用了针对性的探查法术之外的，根本不会有人能注意到摩西的存在。 摩西显然也十分明白、并自傲于自己的本事。 然而当他抱着炫耀和攀比的心态向一旁的艾莉西亚望去时，脸上隐含着的洋洋得意却瞬间变作茫然。 “人……呢？” 摩西的脚步不由得停了下来，神色愕然，扭头四处张望，试图寻找原本应当站在他身畔的艾莉西亚的身影。然而此时此刻，在摩西的四周，除了浓郁的夜色便是影影绰绰的月影，连前方的黑石镇都在这时变得遥远起来……摩西甚至有一瞬间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不知不觉中中了敌人的精神系法术。 但下一刻，一只凭空伸出来的手就打破了这个猜测。 “怎么停下来了？” 摩西肩膀一重，他愕然转头，只见他左手边刚刚还是空无一物的黑暗突兀冒出一个人影来，差点没把身为阴影系魔法师的摩西吓得跳起来。 “你……你……”摩西结巴了一下，“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艾莉西亚笑嘻嘻道：“吓到了？” 作为少年的摩西有爱炫耀的心态，艾莉西亚难道就没有吗？ 而显然，比起有迹可循的阴影系魔法，艾莉西亚的职业技能“存在感淡化”明显更为诡谲，更为出乎意料。 摩西脸一抽，木然道：“作为一个阴影系法师，我怎么可能——” 艾莉西亚：“哦！你吓到了！” 摩西：“……” 还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 摩西扭头，气哼哼地往前走，但走出两步后，又觉得艾莉西亚能力实在是诡异，就算不研究一下也应该了解一下，于是他—— “嗨~小点心回头哦！” 摩西：“……哼！” 摩西怒气冲冲地走进了小镇。 艾莉西亚笑眯眯地跟在后头。 随着两人越发靠近小镇的中心，从小镇里传出来的声音就越发清晰，而两人脸上的表情也越发微妙。 摩西又一次停了下来，侧耳聆听，半晌后，慢吞吞地说道：“是我听错了？还是这个小镇里，的确是在……” “庆典……或是别的什么？”艾莉西亚迟疑地说着，然而她迟疑的原因，却比摩西更为微妙。 摩西听着耳畔传来的歌声和欢笑声，干巴巴地说道：“至少……蛮热闹的……” “但我可不觉得这样的‘热闹’是什么好事。”艾莉西亚嘀咕着，看着在小地图上揭露真面目的黑石镇，不由得苦笑起来。 只见在万用系统自带的侦测小地图上，不远处的黑石镇中赫然浮现出一片密密麻麻、足以叫人引发密集恐惧的鲜艳的红色光点。虽然其中也有部分代表着中立的黄色光点，和更稀少地代表着平民的白色光点，但在那密密麻麻的红色光点下，显然不值一提。 “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啊。”艾莉西亚满心烦恼，忍不住开始抓头，“一个小镇子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敌人？” 是的，当然，红色的光点，当然就是象征着敌人——心怀恶意，并会随时暴起的暴徒，不是敌人又是什么？ 可是黑石镇一个小小的镇子，哪里来的这么多人？ 不等艾莉西亚想清楚，一旁的摩西看着不远处的黑石镇，听着那里头的欢声笑语，冷不丁地说道：“不如我们分头行动吧。” “什么？”艾莉西亚回过神来，不赞同道，“分头行动？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之所以跟过来，就是为了避免你——” “肖恩！”摩西转过身来，将手按在艾莉西亚的肩上，眼睛里闪烁着奇特的光亮，“这可是庆典，庆典啊！难道你就不想放松一下玩一玩吗？！” 在一堆红名里“放松一下”“玩一玩”？ 艾莉西亚呵呵一笑：“完全不想！” 摩西肩膀一塌，无意识地瘪了瘪嘴，“那这样吧，我们先——”摩西话语猛地消音，惊骇的表情卷上了他的面颊，道，“那是什么？！” 原本就被满地图红名撩拨得神经高度紧张的艾莉西亚心中一紧，顺着摩西望着的方向迅速回头，摆出了攻击的架势，然而她身后却空无一物。 ——被骗了！ 艾莉西亚瞬间反应过来，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赶忙伸手，想要抓住这熊得没边的摩西。 但却还是晚了。 “你太刻板了，队长！~”艾莉西亚的手抓了个空，原本身影就模糊不已的摩西，在此刻终于彻底融于黑暗之中，只有轻飘飘的话在空中回荡，“要知道，及时行乐才是人生真谛哦！” 艾莉西亚几乎想要怼死这蠢货，“给我回来！”艾莉西亚压着声音吼道，“你不知道这个小镇里全都是——” “好了好了。”摩西漫不经心的声音飘荡着远去，“我们一小时后再见吧，队长~我们各自放松一下吧，你也不用来找我——反正你是绝对找不到我的。” 艾莉西亚：“不！停下！摩西！！摩西？！” 艾莉西亚向着四周的黑暗迅速呼唤了几声，然而摩西却再也没有回应，大概是像他说的那样，溜去庆典玩去了。 艾莉西亚几乎要被这家伙气死，一边将小地图放大，一边咬牙切齿：“找不到你？！” 身怀小地图神器的她怎么可能找不到摩西？！ “等我找到你后，看我不——” 艾莉西亚的话又一次被打断了。 然而这一次打断她的，却不再是熊孩子摩西，而是一个……她从没想过的…… 艾莉西亚感到有什么人撞在了她的背上，发出了一声低低的痛哼。 艾莉西亚警惕地转过身去，但在看清身后那双烟视媚行的眼睛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微微一愣。 在艾莉西亚看清身后那人的同时，那人也看清了艾莉西亚。 “啊，男孩儿。”微哑的声音响起，像是染着夜色和魅惑。 艾莉西亚脸色有点莫名地发红，后退几步，瞪着眼前的人。 而也是在这个时候，艾莉西亚才注意到，撞上她的这个人，赫然穿着舞女那繁琐又轻薄的舞衣，略微瘦削的身材在微冷的夜风下，不仅没有被衬得单薄，反而有种别样的魅力，而更重要的是，眼前的这个舞女，竟然比她还要高！ 要知道，艾莉西亚的身高早已经超过了同年龄的大部分男性，甚至于是大部分的成年男性，可就算是这样，艾莉西亚依然比这个舞女要低一个头……这不科学！ 艾莉西亚在心里胡思乱想着，而她眼前的舞女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对她露出了一个妩媚的笑来。而随着这个舞女的笑容，她那张原本平平无奇的脸，竟也随着她的笑而绽出光来，在月色下美得无法言喻。 艾莉西亚瞪大了眼，不由得又后退了几步，有点想跑。 但舞女却窥破了艾莉西亚的意图，上前两步，修长的手指轻轻挑起了艾莉西亚的下巴，俯身在她耳畔媚声道：“怎么了？为什么想要离开呢？小可爱，你难道不是为我而来的吗？怎么见到我后又想要走呢？” 艾莉西亚：“……” 舞女笑道：“本来，我其实是不打算这样做的，毕竟你知道的，我对比我矮的男人不感兴趣，但是看到你这么可爱，我又改变主意了，所以……亲爱的，晚上想要到我的房间来吗？” 艾莉西亚：“…………” 艾莉西亚一脸懵逼。 等等……等等……缓一缓…… ——刚刚发生了什么？？ 第60章 chapter.27 艾莉西亚落荒而逃。 当然，对于艾莉西亚来说，她是绝不肯承认她是在“逃”的。 “这是撤退！” 夜风卷起小镇广场的篝火，炽烈的温度越是往上越是消散，待到它终于扑到钟楼顶端的艾莉西亚的面前时，已经只剩下了微微的烟火气息。 “这是战略性撤退！”对着万用系统里的引导小精灵，艾莉西亚振振有词，对自己的行为有着诸多的注解，“谁知道半夜遇见的这个舞女是什么来历啊，当然要赶快躲开才对嘛！” 引导小精灵：“哦。” 冷漠。 以艾莉西亚的脸皮厚度，面对引导小精灵的嘲讽，当然是直接无视了，并以十分自然的口吻转移了话题，道：“不知道摩西那小子到底躲哪儿去了。” 艾莉西亚再度打开了地图。 由于艾莉西亚此时站着的，是黑石镇中的最高点——钟楼的顶端，于是四下一览无遗，原本朦胧的小地图也变得干净起来，露出了一条条清晰的街道，以及散落的众多刺眼的红点。 依照这些红点的分布情况，艾莉西亚依稀看出，黑石镇里的暴徒似乎并不只有一伙，而应该是几个团体的对峙——这样一来就更奇怪了，如果说黑石镇是个贼窝，那艾莉西亚还能理解，可是一个贼窝里怎么可能出现好几伙匪徒，而且还和平共处？ 怎么想都很有问题。 难怪杰拉德会让他们前来探查。 不过……可是……但是……摩西那个混蛋究竟是躲哪儿去了？！ 艾莉西亚几乎要忍不住开始拔自己的头发了。 这一次，杰拉德给他们的任务，说起来倒是十分简单：前往黑石镇，找到黑石镇中驻守的骑士公会的成员，顺便探查黑石镇的情况。 从阿卡加公国的亚顿王城前往黑石镇，途中不但要穿越两个国家的边境线，更有一段路程是擦着神圣之战的战场过去的，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段路程简直可以称作死亡之路，但作为职业者预备役，这只不过是个小小的挑战。而在艾莉西亚五人原本的想法里，到达黑石镇后的事就更简单了——不就是在一个小小的镇子里找人么，这能花费多少时间？又能有多难？ 或许也正是出于这样的心态，就算艾莉西亚五人普遍认为今夜的黑石镇略微反常，但摩西还是漫不经心地脱队了。 可是摩西不知道，艾莉西亚还能不知道吗？ 一个小小的黑石镇，竟然有一小半都是攻击性极强的暴徒，如果说这小镇里没有危险，艾莉西亚以后就可以改用自己的手走路了！ “所以……” 于是问题又回到了原点。 当务之急，是赶快找到摩西，离开黑石镇，静观其变。 “但是……” 但是那混蛋到底哪儿去了？！ 纵览整个小地图，艾莉西亚竟然完全没有发现摩西的踪影，就好像是摩西刻意用什么手段，避开了她的探查。 “但……应该不可能吧……” 就算摩西玩心太重，但也不会平白无故就用这么高端的躲避手法啊…… 迄今为止，摩西可是第一个能够躲开小地图探查的人，想也知道这不是什么简单的办法。 可是为了玩，有必要吗？ “等等——” 艾莉西亚眼神一凝，发现代表着队友摩西的蓝色光点突然出现在了小地图上，而位置竟然是广场不远处，一个聚集了众多代表暴徒红点的小屋！ “见鬼！” 这家伙是在找死吗？！ 艾莉西亚来不及多想，抹开眼前所有的遮拦，从钟楼上向下纵身一跳。 而与此同时，广场不远处，一个普通民居的二楼窗台旁，一个穿着十分暴发户，同他所在民居氛围格格不入的胖商人暴跳如雷，大声地用污言秽语责骂着他身前的佣兵团团长，责怪他为什么还不带着他前往金火熔炉，反而停留在黑石镇这么个“破烂污秽的地方”。 火光摇曳，无论是那个暴发户一样的商人，还是无奈地被商人责骂的佣兵团团长，谁都没有注意到，一条细长的黑影正伴随着月色，像蛇般蜿蜒游了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