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雍女提刑》 第1章 逼婚! 乾定十三年秋,乌桕叶红胜血,烧透了浣花县的半边天。 夜幕将近,霞光似锦。 县东头泥口巷的生意才正开始,车水马龙好不热闹,一片熙熙攘攘的盛景中独巷尾的小酒馆满地狼藉,像是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素娆正默不作声的收拾着。 昏暗光影笼在她那纤细的背影上分外凄怜,见此惨状,行人纷纷驻足。 “瞧,这还不到半个月就被砸了三次,再这么下去,铺子迟早得关门。” “谁说不是呢,那刘县令家的儿子可真不是个东西,平日里骄横霸道就算了,这次居然为了逼婚使唤人天天来捣乱,素家父女也是倒霉,摊上这么个瘟神。” “可别提了,那刘唐年仅十八房中光妾室就有十三四个,这还不算那些养在欢场勾栏里的老相好,这种脏货真是猪狗都嫌!” “脏货怎么了人县令年过五十才得一子,宠得跟眼珠子似的,别说使这些下作手段逼着素家嫁女,就是真把给人抢回去了,谁还敢叫板不成” “这你就不懂了吧!” 旁边有人忍不住插话,“别人也就罢了,你们别忘了她爹是谁!” “谁啊” “素奉延那个病痨鬼不到五十就白了大半儿的头发,知道的说他们是父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祖孙呢!” “你可别瞧不起人家,他啊曾经可是位风云人物…” “十七岁时连中三元,先皇钦点为状元郎,次年迎娶了豪门世家之女为妻,二十五岁领京西南路提刑官之职,三年后擢升进京授刑部尚书,一跃成为最年轻的中枢大臣,原本封侯拜相指日可待,谁知啊……” 话音戛然而止,余韵勾魂。 “谁知什么你倒是快说啊!” 催促声此起彼伏,传入堂中。 素娆轻将最后一条断腿的长凳安置好,转身迎上那些窥探的视线,接过话茬道:“谁知而立之年骤生变故,罢官被逐,只能折身还乡以卖酒为生,奈何恶霸横行,酒馆被砸,……”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她笑靥粲然,明珠似的眸子弯如新月,衬得越发唇红齿白,娇俏明艳,“诸位看倌,这下也该散了吧。” “额……” 议论的几人被这目光看的面色发红,尴尬的笑了笑,互相拉扯着离去:“就是因为这样,她爹虽被罢官,但功名仍在,刘家也不敢做的太过分……” 声音渐远。 风吹暗巷,酒香幽浮。 素娆缓缓收回视线,笑意微敛,指腹摩挲着身旁那粗糙得满是裂口的桌椅,一声叹息轻的似是从岁月的缝隙中钻来。 那一年阿爹从天子新宠、世族贵戚沦为罪臣、叛徒、过街老鼠! 丧妻,死师、众叛亲离! 而她,也从21世纪遭人暗杀的女法医变成了他怀中嗷嗷待哺的婴孩,她知王权当道,世路艰难,敛锋藏拙只为太平度日。 谁知县令刘家滥用职权,不依不饶,竟妄图以强势手段逼她下嫁! 看这样子,酒馆是保不住了。 她还须得与阿爹商议,早做打算才是。 素娆将铺子收拾妥当准备打烊,刚站起身,眼前突然撞进来个干瘪枯瘦的人影,残阳如血笼着他一袭藏青色的粗布长袍,显得整个人格外阴沉。 “老爷子要见你,跟我走!” 这声音…… 听着竟有些耳熟 素娆眸光微眯,上下打量着他,直到眼角余光掠过他腰间悬佩的牌子,顿时凝住。 她记起来了! 那年阿爹抱着尚在襁褓的她刚回浣花县,却在大雪中被家仆挡在了门外。 尖酸刻薄的话被寒风割的稀碎而模糊,唯有一句清晰又恶毒——素奉延,你怎么还有脸活着,为什么不死在王都! 就是他! 素府的管事周忠! 十多年过去,他身量佝偻老态毕露,唯独那声音依旧尖锐,满藏针芒,仿佛酝酿着极浓烈的恨意,透骨而出。 恨 素娆敛眸失笑,最该恨的人是她阿爹才是,但眼下说这些实在没有意义,浅声道:“我们父女与素家早已恩断义绝,客官若是来买酒,我自当欢迎,若是其他……那就好走不送了!” 她越过此人走到门边,含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动作干脆至极。 “这也是你爹的意思吗” 周忠寸步不移,凝视着她,声略沉:“素娆,你可要想清楚了再答话,机会只有一次,你确定你爹他真的想同本家走到至死不见的那一步” 素娆笑意顿凝。 旁人不知道她却清楚,爹爹虽然表现得毫不在意,但多少次夜深人静后,常抚摸着那块象征着身份的铭牌叹息不已。 落叶归根,这是他的心愿…… 素娆心思百转,难免挣扎,周忠见状也不催促,耐心的等着她的答复,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短暂的死寂后。 她阖眸掩去眼底异色,再抬头又噙着惯常的笑意,“去就去,我也想看看你们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关上铺子。 两人穿街过巷,最终停在了城北的一处大宅前。 宅子白墙乌檐,朱红色的门楼上高悬着一块牌匾,上书“素府”二字,端的是恢宏大气,威仪万千,素娆没想到有朝一日她还会踏足此地,驻足凝望片刻,抬步迈入。 明华堂内。 周忠躬身禀了句“老爷子,人带来了”,说罢,识趣的移步旁侧,再不出声。 原本喧闹的堂厅因这句话诡异的安静下来,众人齐齐侧目,待看到那披着霞光,缓步而来的女子时,皆难掩眼中的惊艳之色。 她青丝如墨,朱唇含丹,一双凤眼微微上挑,融尽万千风情,连那身粗布衣裙都压不去半分艳色,更显脱俗之姿。 怪不得能迷得县令公子神魂颠倒! 真是祸水! 打量的功夫,素娆也将众人诸多神态尽收眼底,温软含笑的眼底掠过抹讽色,越过他们径直看向那端坐在主位上的老者。 此人一身绛紫色的团云双鹤纹长袍,发须皆白,梳得一丝不苟,正是素家这一代的族长,她名义上的亲爷爷,素谦! “你就老二当年抱回来的那个小丫头叫什么来着阿娆” 素娆听到这个称呼浑身直起鸡皮疙瘩,眼中仍旧笑着但说出的话却十分疏离客气:“小女福薄,当不得老爷子这声‘阿娆’,您还是有话直说吧。” 音落,众人哗然。 一个黄毛丫头她竟敢驳老祖宗的面子! 周忠更是当场沉了脸,喝道:“叫你一声‘阿娆’那是家主抬举你,你这算什么态度果然有娘生没娘养的,终究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这话可谓诛心。 众人交换了个眼神,也不制止,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这幕,女儿家面皮薄,被这么羞辱哪里还能忍得住 哭吧! 哭了才能记得住教训,记得自己的身份! 他们这般想着。 却见女子面色不改,斜睨了眼周忠,娇软温柔的声线中渗了股不易察觉的冷冽,“素家好歹诗书传世,自诩守规重礼的望门大族,如今竟什么东西都敢在贵客面前狺狺狂吠,看来果然是要没落了!” 这话将在座所有人都嘲讽了进去。 “贱种,你说谁……” 周忠大怒,冲上前去。 “阿忠!” 冷眼旁观的素谦终于出声,周忠闻言脚步一滞,回头看了眼自家主子,想到寻她来的目的,终是按下了心中的火气,低垂的眼底掠过抹寒意,转身退回自己的位置。 气氛有些尴尬。 “一点小事也至于闹成这样,真是……” 素谦摇头轻笑,打破了寂静,看向素娆叹道:“你这性子倒是和你爹如出一辙,同样刚硬不屈,半点场面话都懒得应付,在家里就罢了,以后出去难免会吃些苦头。” 到底是老狐狸,一番话明褒暗贬,说的甚有水平。 素娆眼底掠过抹讽色,没有答话。 须臾。 素谦端起茶盏抿了口,自顾自说道:“酒馆被砸的事情我听说了,苦撑着也不是办法,我们几个老家伙商议了下,决定让你和你爹搬回来住。” “不仅如此,他还可以祭拜宗庙,回归本家,等百年之后葬入族地,受后代香火。” 他话音轻飘飘的如云似雾,寻常的像是在说今日天气不错。 素娆知道,眼下才算是进入了正题。 她没有惊讶,也没有众人意料中的欢喜,平静笑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素谦微微蹙眉,似是对这反应有些不满:“他是我儿子,你是我孙女儿!骨肉血亲,天伦之乐,能有什么原因” 是吗 素娆没有接话,只定定看着他。 很明显,这个答案她并不满意。 素谦久居上位,向来说一不二,行事何时需要跟别人解释今日破天荒多说了两句,谁知眼前这人还不识好歹! 他耐心耗尽,不禁沉了脸。 “怎么你以为我这是在和你商量长辈的决定你不必知道原因,照做就是了。” “至于行李也不需要你操心,我自会派人去取。” 一锤定音,话音不容置疑。 “你要软禁我” 素娆笑意渐淡,袖中的手指微蜷了下,猛地捏紧! 当年将他们父女说扔就扔,如今想要了,一声令下又指着他们感恩戴德,嗅着味儿听话的往回钻,若不应和,就扯破伪善的面皮,露出獠牙来,这就是骨肉,这就是血亲! 他们和刘家的无赖有什么差别! 竟敢欺她至此! 面对这句质问,素谦的语气毫无波澜,“一家人总要住在一起,免得外人非议。” 这算是变相的承认了 素娆径直问道:“你们先是以我阿爹相诱,后又大动干戈逼我搬入素家,到底想要做什么,不妨把话挑明了说!” 堂内一瞬死寂。 素谦见撕破了脸,索性破罐子破摔:“也罢,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也没必要再藏着掖着。” “素娆你听好了,刘公子愿纳你为贵妾,府中已经将聘礼收下,婚期定在了七日后,这段时日你哪儿都别想去,安心在府中待嫁吧!” 第2章 命案出,丧亲 话音刚落。 堂外传来阵急促的脚步声,素娆循声望去,就见两个膀粗腰圆的婆子快步走来,一左一右的将她夹在中间,半是恭敬半强迫的道:“小姐,屋子已经收拾妥当,跟老奴先去歇息吧。” 此时,云天之外霞光洇出的大片残红随着夜幕拉近而彻底消褪,沉入了浓郁的墨色之中。 廊下灯笼逐个亮起。 明灭的火光透过门和窗户将所有人的身影拉扯着映在那白墙之上,他们张牙舞爪,像是无声的在为这场拉篷扯纤的盛宴叫嚣狂欢。 素娆突然笑了。 那双妩媚温柔的凤眸撕裂了层层坚冰,透出些春水般的涟漪来,她笑得邪气又诡异,檀口微张,轻轻的吐出两个字。 “好啊。” 好 这反应超出所有人预料,没有哭闹,没有崩溃,甚至没有惊慌,就十分坦然甚至隐有欢喜的接受了 素家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语。 趁着这功夫,素娆已经缓步出了堂厅。 身后没人跟来,她漫不经心的唤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前面带路” “额,是,老奴这就来。” 两婆子路过她身侧时,神情古怪的扫了她一眼。 素娆噙着笑没有理会,待她们转过身子,她眼中的笑意才一寸寸冰冷下来,想拿她去讨好刘唐还想利用阿爹 很好! 这家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无耻,她先前一直都苦恼该怎么让阿爹放下对素家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和期待,眼下不就是最好的机会吗 正好一劳永逸! 素娆这般想着,脚步也轻快了许多,刚要踏出院门,一道身影就风驰电掣般从她身旁卷过,冲进了堂厅。 “不好了老爷!” 石破天惊的一声惨嚎。 素娆下意识止步,回身望去。 “出什么事了!” 素家众人也被这声惊得纷纷站起身来,迎上前去。 那人跑的太急进门时险些被绊倒,忙手脚并用的爬起来,面色惨白似鬼,身抖如筛:“死,死人了,十字巷那边死人了……” “谁死了你把话说清楚。” 素谦两步上前,凝视着他。 那人艰难的咽了口唾沫,似是不敢直视这目光,低埋着脑袋颤声道:“是,是……是素奉延,还有李家那个寡妇!” 一语出,四下死寂。 所有人大惊过后,不约而同的朝着院门处驻足的身影望去。 夜风乍起,穿堂过户,卷着庭中火红的乌桕叶在半空中打了个旋儿,最终摇摇晃晃的落在女子单薄的肩头。 她静默的站着,半边身子匿在黑暗中,看不清神色。 不知过了多久。 一声极轻极淡的声音响起,迟疑中交织着些许茫然。 “你说谁” 小厮被这声音骇的打了个寒颤,强忍着恐惧重复道:“素奉延啊……” “人现在在哪儿” “就在咱们宅子后街,十字巷那个废弃的豆腐坊里,现在街坊邻居都堵去那边了,听说被发现时两个人衣衫不整的……” 话音未落,素娆足尖轻点化作残影,转瞬已出了素宅。 屋顶上一道黑影乘着月色疾驰纵跃,底下火蛇如龙,在敲得震天响的锣鼓声中由四面八方朝着一个方向汇聚而去。 十字巷被围的水泄不通。 她找到豆腐坊,从坍塌大半儿的屋顶一跃而下,直落在屋中。 一墙一院掩去了她的身形。 院外火光燎天,人声鼎沸,恍如闹市;墙内板床一块,两具尸身,满室森寒。 素娆心底最后的一丝侥幸在借着破窗而入的月光看到那仰躺在板床上的人影时,刹那破裂! “阿爹……” 低低的呼唤声伴随着血腥味从喉咙深处渗出,轻渺如烟又带着几分茫然和麻木,她惯常含笑温软的眼眸在黑暗中幽邃沉敛,只觉得体内的血液随之一寸寸凝结成冰,胃里绞痛,翻江倒海。 须臾,她抬脚朝他走去。 区区五步之距,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剜肉刺骨般疼得人浑身战栗…… 好容易到了床边,她刻意略过那些凌乱血腥的画面,只静静的俯视着,俯视着那张熟悉的容颜和眉眼,心中痛意没顶般席卷而来。 她的阿爹分明只有四十来岁,两鬓却早已霜白,一副行将就木的枯槁之态,旁人只道是疾病缠身所致,却不知他心碎神伤,熬油般将自己耗成了这幅模样。 她原想着等解决了这桩麻烦,就带着阿爹离开这个伤心地,去寻医休养。 去看北境的飞雪,喝南湖的秋月白,赏西疆的丹霞黄沙,枕东山顶饮风醉月。 山河锦绣,总有释然之日。 可惜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 不知过了多久,素娆僵硬发麻的身子突然动了动,她缓缓抬手,覆上自己的脸,指缝透出森然的轻喃:“阿爹,这些年你过得很累吧……” “你安心睡,剩下的交给我。” 黄泉路上,阿娆必不叫你含冤独行! 此刻院外的人已越聚越多,人声呈鼎沸之势,说不准何时官府的人就会到来。 没有时间再难过,她必须赶在这之前将现场检查一遍,以免凶手残留的痕迹遭人为破坏。 想到这儿。 素娆竭力按下心底翻涌的愤怒和杀意,阖眸平复片刻,再睁开时,只余一片冷漠肃然。 两名死者,一位是她阿爹,另一位…… 素娆转而望向那悬吊在梁下的女子。 ——一身衣裙被扯得稀碎,身上血痕交错,披散的头发半遮着高肿的脸颊,映出一双瞪得滚圆的杏眼,在这漆黑的夜里闪着森然而摄人的寒光! 在她脚下,一个倒落的凳子静静躺着。 素娆视线掠过它时,微凝了一瞬,继而移开,着手检查现场的其他地方。 时间转瞬即逝。 月上中天。 她直起身如有感应般透过破窗朝外看去,与此同时,院外传来一阵骚动,火把朝着两侧分开,拥挤的人群让出条狭窄的小道儿来。 “挤什么挤,没看到县太爷来了吗还不让开!” “大人您先请。” “这深更半夜的闹出这么大阵仗,真是辛苦您了,还得亲自来一趟……” 几个衙役连番拍着马屁,争相将自己手中的灯笼往前递着照明,被他们拱在正中的瘦干老叟哈欠连天,手扶着歪歪斜斜的官帽直走蛇形,不耐烦的摆手道:“别吵了,吵得人头疼,赶紧去看,看完了本官好回去睡觉。” “得嘞!” 县太爷随意在院中找了个老树靠着打盹儿。 领班的衙役招呼着几个弟兄刚迈过门槛,就与悬吊着的女尸四目相撞。 怨毒阴森的眼像是柄淬满剧毒的剑,刺入眼球,还不等他们平复眼前这幕造成的冲击,女尸身后,一抹黑影无声地放大…… “诸位差爷……” “啊——鬼,有鬼啊!” 惨叫连声迭起,压过了这道轻唤,衙役们腰间的长刀齐齐拔出,抵在身前,泛着寒光的刀刃对准那方向,杀气凛然,像是要将黑影戳个稀烂,嘴里不住威胁咒骂。 院中昏昏欲睡的县太爷惊闻此声,头猛地磕在树身上,登时疼的龇牙咧嘴,怒骂道:“一群废物,深更半夜鬼叫什么,丢人现眼的东西!” “是,是属下办事不力,惊扰大人了。” 领班忙扭头朝外赔了声罪,定定神,壮着胆子将灯笼往前送去。 火光逐渐将屋子点亮,他深吸口气,转而对其他人呵斥道:“看吧,哪儿有什么鬼,都是你们自己心里作……” 祟字还没出口,刚一回头,猛地对上女尸身后乍然探出的那双幽冷瞳仁! “我不是……” “鬼啊!” 班头一声哀嚎,手中灯笼‘啪嗒’砸在地上燃烧起来,他连退数步,直到背抵着门板才堪堪稳住身形。 其他衙役面面相觑,双腿直打摆子。 女尸身后,一抹黑影缓步走出,在火光的描绘中轮廓逐渐清晰起来。 她一袭素色长裙,青丝垂腰,姣好面庞上嵌着的那双静若幽谭的眸子正静静望着他们,朱唇轻启,叹道:“诸位差爷,不是鬼,是我,素娆!” 第3章 你们心知肚明! “素,素姑娘!” 几人揉了揉眼,待看清是她时纷纷收了佩刀,憋到喉咙的那口气险些没提起来,怒道:“你干嘛不出声躲在这儿吓人!” “我出声了,但你们没听到。” 素娆对此也颇为无奈,谁能料到他们会有这么大反应。 “是吗” 衙役们仔细回想了下,中途好像是听到了些女声,只是他们深夜来查看尸体,本就心有怯意,再听到女人说话,根本来不及分辩清楚,直接吓得魂飞魄散。 一想到方才丢脸的模样都被她看到,当下又窘又恼! “你怎么会在这儿,不知道这儿死了人吗” 话刚说完。 那捕快的手肘被人猛拽了下,旁边的弟兄忙对他挤眉弄眼,直往板床上躺着的尸体瞄。 经此提醒那人才想起死的是人家亲爹,一时语塞,忍不住嘀咕道:“来收尸啊,那好歹也点盏灯吧黑灯瞎火的和两个死人呆在一起,也不嫌瘆得慌!” “来的太急,忘带了。” 她答得太过冷静,冷静的语气,冷静的神情,就好像躺在这儿已然断气的人和她没有半分瓜葛。 “怎么说也是死了亲爹,竟然跟没事人似的,连一滴眼泪都没有” 这样诡异的反应落在余悸未消的几个衙役眼中,心底腹诽不已,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蹿到头皮,怵得人浑身发毛。 一阵死寂中。 班头回过魂儿,勉强找到了些镇定,吩咐其他人去四处转看,对素娆问道:“你来这儿时可有看到其他人” “没有。” 素娆摇头,他也没再多问,转身将悬吊的女尸解了下来,与素奉延的尸身摆在一处。 不多时,搜查的衙役聚了过来。 几人走到旁边一合计,径直越过素娆去院中回禀,院中火把照的通明,县太爷被衙役围在中间,神情不耐,没说两句就赶苍蝇似的连连摆手。 班头点头哈腰的应付完,走到素娆面前脸色有些不大好看:“素姑娘,这就是个奸淫未遂反遭杀害的案子,凶手李寡妇已经悬梁,也算是了结,你直接将尸身收敛,带回家安葬就好。” 撂下这句他转身就走。 “你说的奸淫未遂是谁凶手又是谁” 身后传来女子幽幽的声音,班头脚步猛地一滞,回头望去,就见素娆立在门边,娇媚明艳的面庞笼着漆黑的夜色,说话间,凤眸轻抬,乍现一抹寒光! 隐见血红。 被她这样盯着,班头艰难的吞了口唾沫,丝丝缕缕的刺痛缠绕而来,如针砭骨,痛得他浑身的肌肉在这一刻骤然紧绷! “素,素姑娘,我知道这件事你很难接受,但事实摆在眼前。” “孤男寡女,一张破床,两人衣不蔽体!” “李寡妇的簪子插在他脖子要害处,随后人就吊死了,不是遭人凌辱,羞愤难当要以死谢罪又是什么” 班头说的极快,说完小心的觑了她一眼,叹道:“与其纠缠这些,你不如替自己多作打算,他是死了落得清净,你以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此事闹得满城风雨,过了今晚,谁都会知道她素娆有个奸女的爹,这骂名和耻辱会如影随形的跟着她一辈子。 想到这儿,班头眼中更多了些怜悯。 小小年纪,真是为难她了! “罢了,我也不跟你计较,你尽早收拾着把人抬走吧,免得搁在这儿惹来更多非议。” 他说罢再不逗留,着人去跟外面的百姓交待了一番,就搀扶着县太爷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从官府来人、搜查取证、到决断定案整个过程不到一刻钟,效率之高令人啧舌。 院外的百姓此刻也炸开了锅。 “我就说嘛,一个鳏夫,一个寡妇,天天眉来眼去的厮混在一起,日子长了还能耐得住寂寞” “什么读书人,我呸!圣贤听了都替他素奉延臊得慌,一把年纪的人还做出这种不知羞耻的事儿来,死了活该!”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亏得先前咱们还替他们父女担心来着。” “说的好听,你们这些男的就是色迷心窍,被那个小浪蹄子给迷昏头了,照我说啊,当爹的都不正经,能养出什么好闺女来瞧她那一脸狐媚样,指不定早就想着攀高枝,故意去招惹人家刘公子呢。” “哎你们说,他俩是不是也早就……” 短暂安静后,哄笑声如山洪爆发,穿透院门和高墙,裹着腥咸的夜风,吹落在院中。 衙门的人纷纷朝着素娆望去。 她一身单薄,面上什么情绪都瞧不出来,静站着听了半响,走到班头等人面前,轻道:“劳烦差爷帮我将里面两具尸身抬着。” 衙役们顿时黑了脸,他们深更半夜被人从被窝里挖出来出现场已经很烦躁了,现在还要抬尸体 太晦气了! “这种小事你还是自己想办法的好,我们没空。” 得了答复的素娆敛眸沉思片刻,一言不发的绕过他们往外走去。 “哎,你不替你爹收尸了” 身后传来问话声,隐有些怒意,素娆闻言止步,回首望去,一双凤眸映着火光深沉而冷淡,“诸位既然不愿意抬,那就等我敲响鸣冤鼓,衙内升堂审案之后,再走一趟吧。” “你说你要干什么” 班头还没来得及吱声,昏昏欲睡的县太爷就被‘鸣冤鼓’三个字惊得一哆嗦,霎时清醒了几分,怒道:“素娆,你没听到本官的话吗此案已经了结,你爹死了那是作茧自缚,死有余辜,你身为人子不以为耻,还有脸去击鼓鸣冤” “他有何冤可鸣” “就算是冤,冤的也是那李家寡妇,亏得她当年一片好心接济你们父女,没想到却引狼入室,身辱名败,不得不一死以全清白,你扪心自问可对得起她!” 一声声质问如刀锋般凌厉迫人。 素娆听着这番话,思绪好似回到了十多年前,她嗷嗷待哺,父亲抱着她挨家挨户的敲门求一口奶喝却连遭驱赶,只有李家打开了大门。 那时李夫人新寡,幼子夭折。 给她喂奶,将她视若己出。 早前最艰难的那几年里,父亲承李家聘为账房,管理商铺与田产,常四处走动,李夫人就带着她玩耍,给她裁衣做饭,陪她赏月观花。 那个喜欢唤她‘瑶瑶’,娇气又爱哭,常把亡夫挂在嘴边的李夫人。 和她阿爹一起,死在了这逼仄阴暗的角落里。 而他们! 周遭目光如炬,无一不是鄙夷嘲弄,愤恨不平,似是携着狂风骤雨劈头盖脸的从天幕倒灌下来,要将她也一并葬送。 举目皆敌! 素娆立在风口浪尖之上,冷眼打量着昔日熟悉的一个个面孔,官府轻言断案,累杀人命,世人见风使舵,落井下石。 他们分明手无寸铁,却在唇齿翻张间打磨了世上最锋利的刀,将阿爹,将李夫人,将她,寸寸凌迟。 人之劣根不可断,她早该想到的! 一声嗤笑散于风中。 哀凉,又失望。 她眸光微寒,于众多注视中迎向县太爷,声音阴邃婉转,拖着绵长的尾音,“有没有冤情,你们不是心知肚明吗” “你胡说什么!” 县太爷瞳孔骤缩,声调激变。 素娆瞥了眼面色不太自然的班头,目光冷峭,声乍沉:“高度!以李夫人的身高就是踩着那椅子,也很难将头送进悬在梁下的绳圈里,你们心知肚明却选择了视而不见,不是吗” 第4章 她要,击鼓鸣冤! 她果然知道! 班头瞥开视线,不敢去看那双过于凌厉的眼,作为一个资深的捕快,他当然发现了这些异常。 可惜去回禀的时候县太爷压根就没有兴趣听,一心想赶紧结案,好回去抱着温香软玉再会周公。 他人微言轻,无可奈何。 “你一个黄毛丫头知道什么也敢学着别人断案” 县太爷捋须等她说完,冷笑道:“行了,本官没功夫跟你啰嗦,你赶紧把尸体背回去葬了,等你爹头七一过,就自己收拾包袱过门吧,新丧之人,刘家可没功夫抬轿去接,别过了晦气。” 说完,他又打了个哈欠。 所有人都看着素娆,等着她的决定,到底是要为了两个死人和县太爷叫板,还是抓住这最后的机会,给自己找个依靠。 换做是谁都会选后者吧! 毕竟素奉延做下这种事,刘家还肯让她进门,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我阿爹尸身要葬,真凶,也要查!” 素娆声音锵然,不顾县太爷骤黑的脸色,往身后黑漆漆的屋子里看了眼,转头就走,竟还是决意直去县衙,击鼓鸣冤! 官府办案向来讲究‘民不举官不究’的原则,一旦鼓声响,不论当官的有多不情愿,都必须即刻开衙升堂,违者轻则杖刑,重则丢官! 这分明是打算死缠到底。 县太爷气的吹胡子瞪眼,怒喊:“素娆!” 这次她没有理会,官府明知此案有疑却打算息事宁人,无非是查不到也懒得查,可阿爹和李夫人遭人害命,身已亡故,她不能任由这些恶臭的罪名落在他们头上。 血债,必须血偿! “你要去哪儿” 眼前倏地被一个人影挡住去路,素娆抬眸一看,是周忠! 他从素宅赶到这边,用尽全力才拨开人群挤了进来,一进来就听到这番话,不由得分说的拦住她,“你不能去。” “为什么” 素娆直视着他,眸光冷厉。 “因为你姓素。” 周忠不自觉加重了语气,苦口婆心的劝道:“你爹已经死了,人死如灯灭,你做再多他也活不过来,又何必为了这些无足轻重的东西和刘家闹翻” “无足轻重” 素娆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没有答话。 周忠却已经从她身旁走过,对着县太爷等人抱拳躬身一礼,“还请大人看在她痛失至亲的份上不要计较先前的失礼,此案已定,素家不会再纠缠下去。” 包括衙役在内的几人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 县太爷面色稍霁,捋须赞道:“果然还是素家识大体,懂分寸,放心吧,本官懒得和她计较,毕竟日后是要成为一家人的,你说对吗” “当然,这丫头遭逢骤变,刘家还肯让她进门,是她的福气,她会惜福的。” “那最好。” 两人相视而笑的画面落在素娆眼底,烧起了熊熊烈火, 她骤然开口,满腔森然:“我阿爹和李夫人两条性命,不是无足轻重,我势必会追查到底。” 话出,周遭犹如静止般扼声。 周忠骤然回头,正撞进那双幽邃静谧如古井般的凤眸,她语气平静,叫人听着遍体生寒,“还有,十八年前就被素家抛弃的子孙虽还姓素,但早已另立门户,同你们划清了界限,今后你们再敢指手画脚干预我,就别怪我不客气。” 话落,周遭一阵哗然。 “素姑娘,这婚姻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怎可忤逆犯上” “出了这样的事,素家肯收留你,刘家肯给你名分,这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你不感恩戴德就算了,怎么还……” 话还未说完,一记冷眼扫过。 那目光冰冷锐利,如刀似剑,泛着茫茫寒光,所过之处,人人噤若寒蝉。 素娆见状冷笑,“受人蛊惑,不辨是非顶多算愚昧,尚能原谅,但火上浇油,推波助澜那就是恶毒了。” “你们,且等着吧!” 她话音落,长袖一挥,带起疾风阵阵。 风冲过人墙,逼的他们踉跄着往后栽去,硬生生让出一条道儿来。 火光燎天,人潮似海。 她一身素衣,于千万杀人怒视的目光中缓步而行,步履沉稳坚定,背影孤傲决绝! 她要此血案真凶现世,要杀人者偿命,要亡故者清白! 要这愚昧世人知道,一言可诛心,一念可杀人,他们手不沾血,但,亦在行凶! “她往县衙方向去了。” 有人大喊一声。 “看来是打定主意要闹事了走走走,快跟上去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深更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抱怨声此起彼伏,百姓嘴里再不忿,依旧成群结队的跟了上去,留下满院子的衙役和县太爷几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大人,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一衙役硬着头皮小声问了句。 县太爷面色铁青,嘴边的肌肉紧抿成了一条直线,隐隐有些颤抖,没有说话。 班头见状叹了口气,吩咐道:“今晚是睡不成了,总不能真的再来一趟,你们四个,对,说的就是你们,去里面把尸体抬着,回衙门吧。” 被点名的那几人交换了个眼神,不情不愿的往里面挪去,“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行了,别抱怨了。” 旁边的人提醒他赶紧住嘴,往县太爷那边递了个眼色,“咱们好歹是做体力活,真正头疼的在那儿呢!” “也是。” 几人进了屋子开始忙活。 班头见县太爷久久不动,提醒道:“大人,我们该回去了。” 县太爷回过神来,瞪了他一眼,对周忠冷笑道:“连个黄毛丫头都管不住,真不知道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周忠嘴里苦涩,不敢吱声。 很快一行人就抬着尸体离开此地,哄闹的豆腐坊再度安静下来。 夜风过,三道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屋顶处,迎着月色眺望远方,火光交汇之处,正是浣花县的官衙。 “公子,我们来迟了。” 一黑衣男子轻叹了声,望向不远处临月独立的身影,询问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那人一袭天水碧锦衣长袍,神清骨秀,灵韵天成,颀长清绝的身姿映在月光里,连月色都显得黯淡了几分。 他薄唇微启,声如清泉击石,温沉中又夹杂着些许冷意,“谋害朝廷命官者,论罪,当诛!” 第5章 公堂验尸 残月半遮,蝉躁风寒。 坐落在浣花县最南边的县衙外此时火光燎天,一素衣女子手持鼓槌,每一次挥下水袖卷风,在半空中划过凌厉的弧度。 “嗵”“嗵”“嗵”…… 厚重且急促的鼓点砸破长夜,声声直锤人心。 县太爷和衙役等人抬着尸身赶回来时,见到就是这幕,当下面色更为难堪。 “传本官命令,开衙,升堂!” 短短几个字,说的咬牙切齿。 话落,县太爷狠狠瞪了眼那身影,拂袖进了县衙,素娆闻言手上动作停滞,将鼓槌放回原处,缓步跟了进去。 围观的百姓们见状,忙一窝蜂似的涌上台阶,扒着放下的栅栏,伸长脖子往里面探。 “堂下何人,为何鸣冤” 县太爷惊堂木一响,杀威棒喊声震天。 待声落,素娆循例行礼叩拜后,扬声答道:“民女素娆,替家父及李夫人喊冤,此案非拒奸杀人,而是有人行凶栽赃。” “证据呢” 县太爷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眼神冷漠:“你既然敢敲鸣冤鼓,就该知道要推翻本官敲定的案子,凭几句空口白话可不行,拿不出证据,就别怪本官治你个祸乱公衙之罪,赏你三十大板!” 这说法纯属刁难,历来案件有疑,当上禀官府,由官员详勘细验,再作调查。 此案一开始就没有过堂,又何来翻案之说 不过笃定她无依无靠,软弱可欺罢了! 素娆敛眸沉思片刻,轻声询问道:“倘若我拿出证据,大人可愿详查此案” “那是当然,本官是浣花县的父母官,在我的辖区要是出现这种奇冤惨案,定要追究到底。” 县太爷说的义正言辞,一派凛然之态。 身后传来百姓的议论声,大多是笑话她虚张声势,素娆对此充耳不闻,转而看向在旁打瞌睡的师爷,叮嘱道:“接下来的笔录须得祥记,以备日后封卷,呈递州府复勘。” 闻言,师爷迟疑的看向县令,得他允准后,应了声“好”,蘸墨铺纸,示意她随时开始。 “大人所要的证据,就在这两名死者身上。” 众目睽睽之下,素娆要了盏油灯,走到公堂陈放的两具尸身中间蹲着,声音平静,“我们先说李夫人悬梁一案,你们看……” “慢着!” 县太爷突然出声,狐疑的打量着她,“你要验尸” “不然呢” 素娆看出他眼中的怀疑和不信任,抬眸淡道:“凡天下狱事莫重于大辟,大辟莫重于初情,初情莫重于检验,衙内没有仵作,我不验尸,如何知死因、纠错乱、洗冤名” 浣花县清贫偏僻,公衙俸禄极少还时常拖欠,原来的仵作辞去之后,就一直没人补缺。 所以她必须亲自动手。 “胡闹!” 县太爷拍案而起,“你凭什么觉得一个黄口小儿的话,可以作为呈堂证供” 此话一出,衙役和百姓也纷纷炸了开锅。 “就是啊,女子验尸,这真是千古奇闻!” “为了给他爹翻案,居然连这种谎都能扯得出来,素家父女真是越来越没底线了。” “我还以为她有多大的本事,真是太可笑了。” 质疑和漫骂铺天盖地而来,像是要将县衙的屋顶都掀开,见状,县太爷惊堂木一拍,怒道:“吵什么,肃静,都肃静!” “威武——” 杀威棒再度敲响,好容易才将那股声浪压下去。 然而公堂的气氛却是一沉到底,令人入堕冰窟。 毕竟任谁三更半夜被拽起来听这种无聊的笑话,都会火冒三丈! “素娆,你信口雌黄,乱敲鸣冤鼓,本官这就判你三十杖,以作惩罚。” 县太爷半撑着桌案俯视她,怒道:“来人,给我拖下去打!” 立在两旁的衙役依令上前,作势就要架人。 “谁敢!” 素娆面不改色,凌厉的目光穿过层层人墙,直落县太爷身上:“大人,你问我凭什么,就凭我爹出身刑曹,凭我得其亲传,凭我熟通大雍律令。” “断案不验尸,乃刑名之大忌。” “我让师爷详记笔录就是为了州府复勘时能有所查据,究竟是信口雌黄还是确有本事,届时自见分晓,大人又何必急于一时” 她话音铿锵,有种直戳人心的自信和坚定。 这一刻,县太爷及在场之人都产生了不同程度的动摇。 人群中,黑衣男子抱剑叹道:“十多年过去了,铁面素判之名余威犹在,可惜他纵横官场时我还在吃奶,不得一窥其风采,真是太可惜了。” “竹晏,你好好说话,别咬文嚼字听得人牙酸。” 旁边男子很是恶心的搓了搓胳膊,低咒了两句。 “你就是嫉妒我有文化。” 黑衣人噘嘴,不甘心的朝着前面凑去,“公子,你看我长进这么大,是不是该奖励一番” 被他搭话的锦衣男子头也不回,凝望着堂中那道倩影,秋水般的瞳仁里掠过抹赞赏之意,温声道:“你既然觉得可惜,那就噤声好好往下看,素判之名,许后继有人。” “公子就这么看好她” 他身侧的栖迟有些奇怪的问道。 男子淡笑不语。 站在堂中的素娆此刻脊背突然一阵发寒,似是有道异样的视线凝在了自己身上,她倏地回头望去,只见满堂灯火之外,一片黑压压的人头。 是错觉吗 她蹙眉巡视了片刻,一无所获,只得收回视线,却不知人群中有人惊叹,“好敏锐的感知!” 涓涓暗流,细润无声。 县太爷对此毫无察觉,他思索再三,心情逐渐平复,挥退衙役,重新落座道:“你非要验那就如你所愿,师爷,把她刚才的话一字不落的记进去。” “是,大人。” 师爷应了声,伏在案上,奋笔疾书。 短暂的插曲并没有影响到素娆,她重新蹲在李夫人面前,“之所以说夫人悬梁自尽有问题,抛开之前所说的高度疑点不谈,最明显的证据在这儿!” 素娆手指点在她脖颈间的红痕上,转而对周围衙役问道:“你们可还有人记得她用来上吊的的东西是什么” 第6章 两个受害者,线索? 短暂的沉默后,班头沉声答道:“是床帏撕成的布条。” “没错。” 素娆点点头,手中油灯凑近李夫人的脖颈处,好叫其他人也能看得清楚,“布条所造成的痕迹宽而浅,可你们仔细看,这红痕中间还有一条手指宽的细痕,痕迹极深,若不详查很容易会被掩盖过去。” “的确如此。” 班头凝视着那痕迹半响,疑道:“所以她在悬梁之前,曾遭人勒颈能造成这种痕迹的凶器会是什么为什么我和弟兄们在现场没有找到” “你们当然找不到。” 素娆语气冷淡,“悬尸是为了掩盖她真正的死因,又怎么会留下证据来自找麻烦。” “你是说……李夫人不是悬梁自尽,而是遭人勒死之后,吊到了梁上” 众人大惊失色。 坐在堂上的县太爷闻言,身子微微前倾,也探着脑袋来看,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班头忍不住又问,“那凶器是什么” “腰带!” 素娆朱唇轻启,吐出两个字,视线移向李夫人的腰间,众人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就见那身被撕成碎布的衣裙上的确少了个物件。 从宽度打量,腰带明显是要更符合伤痕的特征。 但班头对她的说法依旧持怀疑态度,“就算脖颈处有两种痕迹的存在,也无法说明她就是遭人勒死后悬尸。” “所以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点!” 素娆身形未动,抬手掰动李夫人的下颌朝着左右挪动了下,“缢死和勒死是有明显区别的。” “李夫人颈间痕迹位于舌骨和甲状软骨之间,向两侧绕行,经下颌线越过耳后,朝斜上方悬吊,这是自尽时最常见的前位缢型。” 她葱白的指尖随着话音缓慢的在尸身上游移,突然侧目道:“大家就算没见也该听人说起过,这种模样吊死的人大多面白如纸,可对” “对对对!” 堂外当即有人扯着嗓子喊,“前两年我们邻村有户人家吊死在了自家屋里,我去帮着收尸的时候瞟了眼,那脸色白的跟鬼似的,吓人得很!” 百姓闻言纷纷附和。 “这就对了!” 素娆指着李夫人的脸,轻道:“要是自尽的话,按理来说她面色也该惨白一片,可结果呢她颜面青紫肿胀,面部皮肤还有伴有出血点,这岂不奇怪” 话音落,众人深以为然的点头。 她见状继续说道:“除此之外,不论求死欲望多坚定的人,在双足悬空后,出于本能也会剧烈挣扎,皮肤和绳索摩擦会造成表皮出血或剥落,可你们看,她有吗” 这么简单的道理谁会想不明白。 百姓被拦在堂外,距离太远难以查看,衙役们却看的足够清楚。 “没有!” 班头沉默良久,才艰难的吐出足以叫人群沸腾的两个字。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李夫人不是自尽,而是他杀! 如此一来,先前所说的罪名就成了再滑稽不过的笑话。 众人不约而同的朝着县太爷看去,县太爷感受到这些视线的压迫,心中越发烦躁,愠怒道:“就算是他杀又怎么样也可能人就是你爹杀得……” “县令大人!” 素娆不自觉加重了几分语气,指着身旁的尸体道:“你是想说我阿爹杀人悬尸后再拿簪子把自己捅死,还是说他被李夫人用簪子捅破颈部动脉后,挂完尸体再自己躺回去” 她神态平静,只是任谁都听得出话中的嘲讽之意,当下有人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县令面皮发烫,青红交加,一口气哽在喉咙咳不出来咽不下去,难受的心里发慌。 半响。 他又不甘心的辩驳道:“不论如何,你阿爹凌辱李夫人总是事实吧说不定是有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呢!” “按我朝律令,见义勇为者,赏银十两,衙门可有人前来领赏报案” 县太爷再度语塞。 素娆也不打算和他胡乱攀扯,抬起李夫人的手道:“遭人强迫必然反抗,她指甲里满是血迹,足以证明施暴者身上应留有抓痕。” 这次没等到县太爷下令,班头就大步上前,仔细在素奉延尸身上检查了一番,连胸膛都没有放过。 可惜…… “他身上只有拳打脚踢留下的淤青。” “准确来说,是被人连续用暴力猛踹其胸腹部位,最后用手捂住口鼻,生生捂死的。” 素娆话音清寒,缓声道:“相比于缢死、勒死、或者扼颈而言,这种单一因缺氧窒息身亡的过程极其漫长且痛苦。” 她的阿爹年未老力已衰,体弱多病,到底怎样在这循环往复的折磨中熬过了生命中最后的时光 她不敢细想。 一番话字字诛心,就连其他人听了都面露不忍之色,唯独素娆无甚表情的解释,“说是捂死,是因为他鼻梁因大力而有些许歪斜,口唇及牙龈有挫伤出血,这是抵抗挣扎所致。” “金簪若是生前插入颈部动脉,血液承受压力喷溅而出,命案现场应该有喷射状血迹,事实上并没有,所以簪子是在人死后才插入颈部的,为的就是制造假象,混淆视听。” 这个结论彻底颠覆了先前的判断。 也唯有这样才能解释一切。 两名死者,都是受害人! 堂外围观的百姓不由得沉默了,想起先前她拂袖而去时撂下的那句‘受人蛊惑顶多算是愚昧,推波助澜就是恶毒’,心下一阵发凉。 “我,我们也是受人蒙蔽,都是那凶手的错!” 有人低低嘀咕了一句。 顿时引来无数道附和声,“说得对,一定要将他捉拿归案,严惩凶手!” “大人,严惩凶手!” 百姓群情激愤,喊声如雷。 惊堂木拍了数下都没能扼住这声音,县太爷索性往椅背一瘫,等着他们声音渐小,才疲倦的揉了揉眉心,道:“既然你能查到这份上,对于凶手,可有什么线索” 这话问的是素娆。 而她也没打算将这命案交给只懂得遛鸟斗鸡的县太爷来查,遂干脆利落的吐出三个字,“自然有!” 第7章 真是晦气! “什么” 众人翘首以盼,聚精会神的听着。 素娆缓缓垂眸,望向躺在地上的女子,“大人只须命人去查北城门的出入记录,就能知晓是谁绑了李夫人,毕竟要将一个大活人悄无声息的带进城着实不容易。” “你是说她今日出城了” 县太爷边派人去查,边疑惑问道:“她好端端出城去干什么荒郊野岭,难道……” “大人,推案是据理而谋,不是乱猜。” 光看那双眼闪动的异色素娆就知道他想的不是什么好事,声音冷了几分,“今天是李老爷的祭日,每年这时候她都会独自去城外扫墓,呆上半日。” “这样啊!” 县太爷悻悻的摸了下自己的鼻子,再不说话。 等回复的空隙,素娆转身往外走去。 直走到栅栏前站定,环顾着这黑压压的人群,目光所过之处,人人避之不及。 “王掌柜。” 她突然开口唤道。 被叫到的男子愣了下,推搡着往前挤来,抱拳作揖:“素姑娘有什么事” 素娆从袖子里掏出个银锭递了过去,“劳烦掌柜的帮我备两口上好的棺材送来,越快越好。” “我这就去。” 他往堂中探了眼,收了银锭,轻道:“逝者已矣,姑娘要节哀顺便啊。” 素娆点头道了声谢,待他离开后再度回到堂上。 谁知短短时间,本该稳坐公堂的县太爷竟然不见了! 素娆凝视着那空位忍不住蹙紧了眉峰。 班头见状,上前两步解释道:“家里来人说老夫人身子不适,大人去交代两句。” “知道了。” 百行孝为先,此乃人之常情,素娆微微颔首回应,走到一旁静待结果。 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外面渐渐传来些不耐的吵嚷声。 班头正打算去训诫一番,就见县太爷扶着官帽从后堂快步走了出来,重新落座。 “去查问的人有结果了” 他问。 “回大人的话,经过卑职等人筛选盘查,发现嫌疑最大的人当属孙犁,现已着人前去传唤。” 堂外即刻传来回应。 素娆在听到‘孙犁’这个名字时,眼底掠过抹寒光,说来这也算她的熟人,刘唐纠缠逼婚的日子里,常会使唤人前来酒馆捣乱打砸,他就是其中之一。 算算阿爹和李夫人的死亡时间是在酉时左右,正好那些人来酒馆捣乱,孙犁确不在其中。 会是他么 心中思绪万千,面上不露分毫。 “大人,人带回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几个衙役压着一人进了大堂,那人满身泥垢草屑,耷拉着脑袋被按倒在地,膝盖撞击地面发出“嗵”的一声响动,如重锤般敲得人心头发紧。 县太爷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回大人的话,卑职们奉命前去孙家传人,敲门没人应答就撞了进去,正遇上他翻墙想要逃跑,见跑不了又回身与我们厮打,还伤了好几个弟兄。” 说着衙役又恨恨的磨了磨牙。 命他们退下后,县太爷惊堂木啪的一拍,怒声道:“大胆孙犁,你奸杀李氏,捂死素奉延,又伪造命案现场企图借此脱罪,如今已被本官识破,还不认罪!” “你说的这些老子听不懂。” 孙犁手撑着地面缓缓坐直了身子,满是胡茬的脸上愤愤道:“衙门了不起啊,就能夜闯民宅随意抓人什么奸杀捂死的,胡说八道。” “事到临头你还敢狡辩,来人——” 县令怒目而视,招呼道:“把他给我按住,扒开他的衣裳仔细检查!” 衙役当即上前,孙犁见状挣扎着捂住衣领,边吐口水边大喊道:“乡亲们,乡亲们你们快看啊,衙门杀人啦,王八蛋,狗娘养的臭杂碎,滚,赶紧滚,我看你们谁敢碰老子……” 他拳打脚踢,扯头发,咬人,使尽浑身解数反抗。 奈何双拳难敌四手,最终他的领口和袖子还是被扒开,露出道道鲜红的抓痕来,纵横交错,触目惊心。 “果然是他!” 有人惊呼出声。 短短四字彻底点燃了围观众人的怒火,谩骂声此起彼伏,一阵嘈杂中,县太爷怒喝:“现在证据确凿,你何敢抵赖” “证据证据在哪儿我就是身上痒自己给挠的,难道官府现在连抓痒都要管了” 孙犁抖了抖胳膊,破罐破摔般大咧咧往堂中一坐,也不在意敞开的衣襟,一手抠着牙,一手在胸膛四处乱抓着,随意道:“你们要拿不出证据来,就赶紧把我放了,还得回家睡觉呢。” “你放肆!” 县太爷见他这般市井无赖的模样,脸色涨红,“那你说,你黄昏时分从城外背回来的袋子里装的是什么” “猎杀的死鹿啊。 “那鹿哪儿去了” “丢了。” “丢哪儿了” “忘了!” “你这分明就是窃词狡辩。” “……” 一问一答的两人吵得热火朝天,素娆从头到尾都冷眼旁观着这一幕,眸光闪动,一言不发。 “大人,刚有弟兄送来个东西,说是在孙犁家后厨搜到的,烧的只剩半截了。” 衙役快步而入,将东西呈递给县令,在看到那物件的刹那,孙犁吊儿郎当的神色骤变,扑身就要去抢。 班头比他的动作更快些,见势不对,抬脚踹了出去。 这一脚直中心窝,孙犁倒仰着砸在地上,久久都动不了身子。 “这就是李氏丢失的腰带吧你看上面还滴着血。” 县太爷瞥了眼就很是嫌弃的移开视线,示意他们拿给素娆,素娆接过,打量片刻道:“这的确是勒死李夫人的那根腰带。” “好啊,这是人赃并获了,孙犁,你还不认罪!” 县太爷大喜过望,怒喝一声。 孙犁仰面躺着,双眼放空望着房梁,如死灰般晦暗的面上突然裂开抹笑意,随着笑声越来越大,他整个胸腔都在震荡。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谁能想到这东西居然没烧干净。” “亏得老子废了那么大功夫把那个贱人吊上去,又把姓素的挪到床上,拾起簪子插进他脖子里,还扒了他衣裳……” 说着他抬起手罩在眼前,阴影落在脸上,罩着那邪气又有些残忍的笑,分外渗人。 就听一道漫不经心的声音传来。 “真是晦气啊……” 第8章 定案,归家! “无耻狂徒,做出这种丧尽天良,泯灭人性的恶事来,不思己过,还敢在公堂之上大放厥词,恳请大人严惩此人。” “你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该死的!” “杀人偿命,让他还命来。” “和这种人待在同一个地方,谁知道他会不会哪天一不高兴把咱们都给杀了,想想真让人害怕……” 所有人都被他的话激怒,衙役们也不例外,要不是有公差在身,恐怕早就一拥而上将他打死了。 疯子! “安静,都安静,公堂之上禁止喧哗。” 县太爷见有人激动的开始摇晃身前的栅栏,连忙拍响惊堂木,指挥着衙役去维护秩序,等乱糟糟的人群再度安静之后,清了清嗓子。 “咳咳!” 所有人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他环顾四周,面露威严之色,“经查,李氏及素奉延被杀一案已经水落……” “稍等一下。” 素娆适时插话进来,硬生生将县太爷的话打断,换做旁人他早就让人拖出去打个二十大板,但眼前这人先是蒙冤受辱,后又查案有功,怎么着在这种时候都不好翻脸。 他耐着性子问道:“素姑娘还有话要说” “先前验尸的时候有件事忘记回禀了。” 灯火下,素娆缓缓抬眸,狭长妩媚的眸子里掠过抹极淡的冷意,像根针般,刺入县太爷耳中,令他面上因破案还未来得及褪去的喜色霎时凝固。 她声音轻缓,如翠玉拨珠。 “李夫人唇齿间有血迹,并非勒颈所致,应该是挣扎时咬伤凶手留下的,所以,凶手身上该有齿印才对。” “是,是这样吗” 县太爷愣了半响,神色变幻莫测,豁然笑道:“好,那师爷就把这句话也记录在案,免得出现纰漏。” “大人不命人再查探一番吗” 素娆眸中波光流转,缓缓转身看向那仰躺在地的孙犁,视线掠过他胸前交错纵横的抓痕时,隐现讥讽之色。 这痕迹,未免太新了些…… 还有那后厨里烧了一半儿的腰带,从豆腐坊回家的路上随便丢哪儿不比拿回家来得妥当 为何要将人绑回城中下手,为何查问记录的关键时刻家里老夫人就身子不适,为何县太爷突然着急定案…… 真是拿她当傻子愚弄啊! “不,不必了吧,既然确定他就是凶手,何必多此一举呢!” 县太爷僵笑两声,神情有些不自然。 看到这儿素娆已然确定了心中的猜想,孙犁并非此案真凶,但也未必干净得了——李夫人是他绑回来的! 至于真凶…… 她凝望着如坐针毡的县太爷,心底冷霜逐渐铺开,面上却缓和下来,话音一转,轻道:“大人说的是,那就定案吧。” 县太爷见她改口,暗自松了口气,站起身来,扬声宣告:“经本官查问,李氏及素奉延被杀一案系出自孙犁之手,现凶手已拿获,即刻压往大牢,判秋后处斩!” 声音如浪,被夜风层层送到公衙之外。 百姓大多没意识到不久前两人简短的几句话存了多少试探之意,偶尔有听懂的也猜到了几分真相,只是装聋作哑,权当不知,同其他人一道为了真凶伏法的结果,欢呼雀跃! 衙役们被这欢快的气氛感染,面上也不自觉多了几分笑意。 今夜真是波澜迭起,惊心动魄。 先是传出奸杀命案,随后公衙喊冤,强逼县令升堂;女子验尸,勘破命案真凶! 前后不过须臾之间。 这等惊世骇俗的举动,令人瞠目的破案速度,别说浣花县,就是大雍建朝至今百年,刑名无数,也无人有此辉煌! 堪称奇迹! 自此茶余饭后他们又添一谈资。 只是谁也没发现原本替父亲和李氏沉冤昭雪,心愿得偿的女子此刻却面无喜色,她站在那满堂喧嚣中,像是有道无形的屏障将她与周遭隔绝开来。 一身清冷,孤傲卓绝。 “这哪里是断案,分明就是弄权舞弊,草菅人命。” 看着这幕的竹宴忍不住蹙紧了眉头。 栖迟难得没有反驳他的话,对自家公子询问道:“需要属下去处理吗” 言韫没有答话,冷淡的眸子穿过人群,落在堂中那‘明镜高悬’的匾额上,乍然凝成冷色。 见此,栖迟顿时明了,负手对着不远处的暗影打了个手势,几道身影借着夜色遮掩,迅速消失在原地。 “那姑娘也真是,看她方才击鼓鸣冤的架势,不像是个会屈从强权的人啊,明知这凶手是假的,居然就这么松口,真凶也不查了” “怎么查县令有心包庇,她独木难支。再纠缠下去,也得不了什么好。” 栖迟望着堂中那抹素色身影,若有所思道:“依我看,她应当知道凶手是谁了。” “那她……她打算自己报仇” 竹宴想到这儿眼神一亮,拍手叫好,“对啊,反正她爹和李夫人的冤屈已经洗雪,她也算是目的达成,报仇的事未必一定要走明路……” 不得不说,这结论正中素娆下怀,当她看破县太爷与孙犁的把戏之后,就知道要想通过正当途径处置凶手是痴人说梦。 既如此,何必在这儿浪费时间呢 只是这个孙犁…… 她看着衙役押送孙犁离开的背影,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来,须臾,她收回视线,抛开脑海中繁杂的思绪将注意力都放在眼前两具尸身上,方才还激荡的心情如冷水浇下,刹那凉透! 围观的百姓散去了。 县太爷离开了。 衙役也陆续回家了,唯有班头一直陪着等,等棺材送来,帮着素娆将两具尸身放进去,送她离开县衙。 牛车载着两副棺木压过空寂无人的长街,吱吱呀呀的声音不停回荡着,像是暗处有人磨牙啃骨,闻之令人悚然。 “素姑娘!” 素娆没走出两步,身后传来呼唤声,她循声回首,就见班头立在官衙前的台阶上,望着她欲言又止。 憋了半响,他像是下定决心般,沉声道:“如果可以的话,葬了你阿爹就赶紧走,离开这里,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回来了。” 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一群虎视眈眈的族亲。 还有县太爷家里那个色胆包天的儿子。 这样艰险恶劣的环境,再留下去,死得就不止是这两个人。 素娆定定的看着他,月光如霜落在汉子黢黑的脸上,隐隐偷出几分苍白,他的犹疑、忧虑、愤怒和无奈种种交织在眼底,最终只剩下悲凉。 他看出来了吧! 所以才刻意提醒她! 沉默良久,直到那牛车的声响快消失在长街尽头,夜风吹过,有些冷,但在这透骨的冷意里,又夹杂着些许暖色,她微微颔首,“多谢差爷,我会仔细考虑的。” 班头点点头,转身离开。 素娆也追着牛车而去。 长街漫漫,笔直的没入夜的最深处,几乎看不到尽头,她扶着棺木,一步一步的往前走,低喃声悄然散在风中。 “阿爹,夫人,我们回家了。” 第9章 一道皇旨,官复原职 牛车直接将棺木送到了酒馆后的小院里。 两具棺木比邻而置,放在正中,几乎占去了大半儿的地方。 素娆给了车夫些跑腿的赏钱,送他离开后,反手关上了院子的大门,将木栓落下,面上神色骤冷。 “两位跟了我一路,还不现身!” 话音未落,她长袖一甩,凌厉无比的劲风卷起地上的砂砾朝着东南角的老树拍去。 树梢晃动,两道黑影分头蹿出,在树干断裂的轰响声中落在地上。 “唉唉唉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 树叶夹杂着灰尘落定,露出那两道身影来,说话的是个唇红齿白的少年,穿着身湖绿色的袍子,抱着剑,正笑吟吟的看着她。 旁边站着的那人一身黑衣,面容冷峻,没有吭声。 “你们是谁” 素娆警惕的打量着这两副生面孔,二人均是差不多年岁,内息深厚绵长,武功极好,衣裳的花样和纹路虽普通,但用料和做工都十分讲究,一看就知来路不俗。 瞧这打扮,倒像是随从…… 随从 此念落,她瞬间浑身紧绷,恰逢一阵风从梁上吹过。 风轻拂树叶和草尖发出沙沙的声响,虫鸣声零星四散,所有的动静在她的耳中不断放大,呼吸渐轻,伴随着这奇妙的韵律,她心跳放缓,逐渐与周遭融为一体…… “上面有人!” 她双目倏地睁开,冷芒如刃朝着北面的屋顶望去。 月光如洗穿透云层漏下点点银辉,那人广袖深衣临月而立,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回首漠然望来。 那容颜照在月影里,肤白胜雪,盈透润泽,眉色如远黛般斜划入鬓角,秋水明眸幽邃潋滟,微抿着的薄唇色淡而浅,与面部冷硬坚毅的线条一道,勾勒描摹出绝色之景。 琼山玉树,神仙之姿! 素娆心性何等坚定也乱了一瞬呼吸,旋即,心底陡然生出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能靠这么近而令她全无察觉,这人武功深不可测! 正想着,眼前突然一花。 “人呢” 素娆心中警铃大作,足尖在地面猛地一蹬,身形瞬间爆退数米。 再抬眸时,那人已然出现在她身前不远的位置。 那广袖袍角如堆云般流淌他脚下,清风拂过,卷动衣上暗银莲纹腰肢摇曳,恍惚间似是透出些许莲香来。 “公子!” 两人齐齐朝他见礼。 素娆警惕的望着他,语气冷静:“不知阁下乘夜而来,意欲何为” “姑娘不必紧张。” 男子缓缓开口,嗓音冷若幽泉,唇齿磕绊间却有种别样的缠绵温柔,“在下言韫,奉旨南下,专为素大人而来,并无恶意。” 言韫…… 素娆难得惊讶得挑了下眉峰。 言氏乃大雍世族之首,在这幅员辽阔的苍茫大地上有着足以匹敌皇室的份量与地位,是真正极盛显贵的名流望族。 民间有句话是这样形容的,“一门双爵位”,道尽言氏风光,后半句“竞献少年郎”,指的就是站在她眼前的这位! 镇国公府嫡长孙,渊政王独子,言韫! 据说他三岁成诗,五岁作赋,八岁沙盘演练完败战神将军耶律戎,十岁棋道破镜,以半子之差战胜国手姜涛,博得神童之名。 之后计败离疆,收复大羌,改良军马、推行新稻策,一纸《衢江水利治要》平江南连年洪涝之灾…… 他以少年之身进东宫伴读,得陛下赐御前行走之特权,兼领大理寺卿职。 御前宠臣,风头无二。 其声名之盛,她长在浣花县这等偏僻之地也是如雷贯耳。 眼前这人气质清贵,风姿出尘,倒是配得上传闻中那烟霞色相的言家世子,可单凭这点,依旧令人无法安心。 “你说奉旨而来,圣旨呢” 素娆看着他,轻声问道。 言韫早料到她性子警惕,必不会轻信与人,遂对着栖迟使了个眼色,栖迟会意的从胸前掏出个密封的匣子并着一块令牌递给了她。 “虽然这道旨意来得迟了些,但对于素大人而言,多少算个宽慰。” 素娆没有吱声,瞥了眼那通体沉黑的玄铁令牌,复杂的纹路间刻着枚‘言’字,有官府加印,真货无疑,她没有接,转而打开了那匣子,取出张明黄色的布帛来,粗略扫了眼。 “旧案有冤,官复原职……” 她视线凝在那短短几句话上,来回的,反复的咀嚼着那些字,体内的血液刹那灼热滚烫后,又坠入刻骨的凉,凉得她指尖都泛着寒气。 御笔朱批,皇帝加印。 一张布帛,重堪千斤。 恍惚间那些字开始变得扭曲,扭曲成线条,最终缓缓凝成一张张脸,熟悉的,不熟悉的,他们面目狰狞,破口大骂。 “就这种货色也配当官收了钱故意杀人的吧” “还什么铁笔素判,一袖清风我呸,这种人就该不得好死,赚着官家的银子,吃着人血馒头。” “知道吗就是她,听说她爹是杀了人才被罢官的,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我知道自己和他是同乡的时候,臊得脸皮直发烫,真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杀人犯,老乞丐,死老婆,没人爱……” 笑声从遥远的时空传来,伴随着那些令人心碎的呕血声,一双手捂上她的耳朵,将她护在怀里。 “阿娆,别怪他们,都是爹爹的错。” “只是,苦了我的阿娆……” 肠胃的绞痛和恶心如浪潮般上涌,一波接着一波,直漫过喉头,头皮近乎悚然的发紧,发麻,如有针刺。 她强忍着所有异常,压下声线中那微不可见的颤抖,低道:“时隔十八年,旧案突然昭雪,罪臣突然复职,这其中究竟有何缘故,还请世子赐教。” 朝堂深似海,葬断忠良臣。 喊冤含恨的那么多人,有谁见过年过半百还官复原职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女子目光灼灼似月色皎洁澄澈,蕴着怒,蕴着悲,还有几分尖锐的芒刺与恨意,言韫一贯平静如枯井般的心湖因着这一眼,泛起了点点涟漪。 这姑娘,真是敏锐的可怕! 他斟酌再三,答道:“陷害素大人的官员至今还关在牢中待审……” “待审” 素娆思绪百转,顷刻间就听懂了这弦外之音,“皇诏已下,我爹沉冤昭雪,他却还在牢中待审,想审什么,待得又是谁我爹?” 第10章 传信是谁? 顿了下,她继续说道:“世子称奉旨前来却不见钦使仪仗,不通令官府,想来是特意隐瞒了踪迹先行至此,宣旨而已,早晚有何不同唯一能解释的就是,朝中有人不想我阿爹回京,恐有危险。” “所以要审的那人背后,牵扯极大,对吧” 言韫没答话,似是默认。 冷寂的院中突然传出声轻笑,几人都下意识朝着素娆望去,她捏着那块明黄的布帛,低垂着眼眸,双肩轻微耸动着,分明笑声绵软,却蕴着透骨的寒。 “朝廷那么多官员无法任用,偏要一个待罪十八年的半百之人回去审案,呵,他人脉凋零,出身又低,妻族败落,所以不会有所偏颇,他嫉恶如仇,忠正刚毅,不畏权贵,所以不会临阵怯退……” “素姑娘……” 言韫眉峰微蹙,声低沉。 她恍然未觉,眼底铺开讥讽的笑意,凉薄又悲哀,“这哪里是什么昭雪令,分明是道催命符啊,朝廷这是要拿他当刀子使……” “素娆!” 言韫声音乍冷,话中满是警告之意,但当目光触及那满面哀凉时,说出的话音又不自觉软了些,“你是个聪明人,当知什么叫隔墙有耳,什么叫祸从口出,这种话,日后莫要再说了。” “有些事,并非全似你想的这般……” 这番话告诫之意居多,乃是好心,素娆心底也明白,她只是替阿爹不值,为何他这光明磊落的一生付出真心和忠诚,所收获的尽是利用和背叛! 就连死,都难以安生。 “说再多也没用,太迟了。” 她面色惨白,盯着那棺木,轻喃道:“太迟了啊,阿爹污名洗雪,大仇却还未报,你说怎么就那么巧,十八年来平安无事,偏被杀在了黎明之前……” 幽冷的话音透着几分森然和鬼气,字字叩在院中。 “姑娘知道凶手是谁,依你看,这两者可有关联” “不好说。” 素娆迟疑着摇了摇头,扶着身侧的棺木,脑海中思绪飞转,开始仔细思索起今日种种,命案现场、李夫人、阿爹、孙犁…… 还有刘唐! 他才是那个能让县太爷维护,孙犁替罪的真正凶手! 一旦将他填充进去,整个案件的脉络就更加完整清晰——孙犁奉命绑了李夫人交给刘唐,刘唐施暴过程中遭到反抗被咬伤,大怒之下用腰带勒死了李夫人,这画面被阿爹撞见,遭人灭口。 之后为了湮灭罪证,孙犁伪装命案现场,造成了李夫人拒奸杀人后又自尽的假象。 动机明确,逻辑合理,似乎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唯独一点…… “十字巷位于城墙根下,偏僻少人,豆腐坊更是废弃多年,刘唐选在此地不足为奇,但我爹为什么会好巧不巧的出现在哪儿!” “或许是跟着孙犁去的” 竹宴被他们所说勾起了兴致,摩挲着光洁的下巴说道。 “这不合理。” 素娆摇头否决了这个猜想,“孙犁自城外而归时,用布袋装着李夫人,称是一只死鹿,守城的卫兵都不知道里面是个人,我爹怎么可能知道” “也是。” “所以这里缺少了至关重要的一环。” 到底是什么将她阿爹引到了豆腐坊,间接性导致了他的死亡。 素娆想到这儿,突然转身往外走去,一道身影如闪电般蹿到她面前,绿衣少年抱剑笑吟吟的问:“你要去干什么杀人能不能带上我” 不等她答话。 “竹宴!” 言韫冷淡唤了声,暗含警告之意,被警告的某人吐了下舌头,无奈耸肩:“可惜了,我还想去凑个热闹呢。” “你赶紧闭嘴吧!” 另一个黑衣少年没好气的上前拽着他往远处走,“都什么时候了,就知道添乱……” “素姑娘。” 待那些声音渐远,言韫缓缓开口,嗓音温凉:“这边的事情还须你亲自打点,至于要查些什么,你若是信得过,在下愿意代劳。” “多谢世子好意,不过不用了。” 素娆向来没有假手他人的习惯,道了声谢后,抬脚刚要走,身后一股劲风突然袭来,澎湃浩荡,绵延不绝,直冲她后心! 危险! 大脑刚闪过这念头,身子已经更快一步反应,她骤然回身,抬掌迎去,两道狂风相撞的刹那,“噗——” 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素娆身形连跌数步,眼看着就要栽倒,就在这时,眼前一抹锦衣流光掠过,腰间霎时多了双手,猛地一拉,她整个人都撞进了一个温凉柔软的怀抱。 “你……” “抱歉。” 头顶传来男子低沉缠绵的声调,没有一丝波澜,“你怒火攻心积了暗伤,撑到现在已是强弩之末,在下只能用这种法子逼你将瘀血吐出来,失礼了。” 锦缎触手温凉,他声音更凉,仿佛沁着玉山之巅的碎雪,化冰般积在寒潭边上,叫人光是听着那涓涓细流淌过,便如坠冰窟。 “这是……什么情况” 一道细碎的惊呼从不远处的树影里飘出,震得素娆恍然回过神来,蹙眉退出那冰凉的怀中,“言世子,你既知失礼,那就不该……” “素大人不会想看到你这样。” 言韫温声打断她诘难的话,眼光落在院中的棺木上,轻声道:“哪怕是为了他,你也当以保重自身为先才是。” 保重,自身么 素娆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隔着那厚实的木板似乎看到那副苍老忧愁的容颜,是啊,阿爹总是为她担心为她扰。 怕她受伤,怕她受苦,怕她过得不幸福。 怕她……受连累! 何苦还要让他不安心呢 她沉叹了口气,往院中走去。 在与言韫擦肩而过刹那,轻道:“那就劳烦世子爷派人走一趟,去问问李府门前那条巷子与炭市街沿路的商铺和小贩,约莫酉时一刻左右,有谁见过我阿爹。” 结合死亡时间和距离等因素综合考量后,最可能的是有人在阿爹下工离开李府后将他截在了半道上。 言韫没有多话,只简单答了一字,“好!” 第11章 瘸子赵平! 阴云遮残月,薄雾掩清辉。 一股疾风不知从何而起,拂过城外碑石林立的山冈,越过爬满青苔的城墙,吹进泥口巷尾酒馆的矮墙内。 风过,砂石擦地,落叶旋飞。 盘膝坐在院中的女子青丝狂舞,衣袖猎猎,身形却如磐石般岿然不动,所有碎叶飞花在靠近她身侧三尺之距时,顷刻间化作齑粉,散于尘埃之中。 见到这幕,竹宴不禁唏嘘:“你说她这一身武功是从哪儿学来的这穷乡僻壤之地,莫非还藏着什么绝世高手” “不知道。” 一身黑衣的栖迟靠坐在树杈上,闭目养神,懒懒回了句。 “她公堂验尸的手段神乎其技,真的是素大人教的” “不知道。” “派去查探消息的人都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回来,最近暗堂的办事效率不行了啊。” “不知道。” 一连几句话得到同样答复的竹宴很是不满,扯着自己的剑穗随意道:“素大人这一死刑部尚书的职位就得继续空缺,你说谁最有希望接手戚家的崔家的邹家的” “不知道。” “难道是沈家的,苻家的,段家的” “不知道!” 栖迟逐渐开始不耐烦。 竹宴对他的冷脸习以为常,嬉笑道:“你身为公子的得力干将,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你这样日后怎么替公子办事你还算是个男人吗” “都说了不知道,你烦不烦……” “哦不知道是不是男人啊。” 竹宴笑眼吟吟,故意拖着绵长又婉转的尾音,眼神肆意的往某处扫去,栖迟这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一张惨白清俊的脸瞬间爆红,挥拳朝着那笑脸砸去,“死话唠,你找打!” “是吗我!不!知!道……” 竹宴学着他方才的腔调说完,扭头避开了那猎猎拳风,扮了个鬼脸,“你动静小点,万一惊扰了公子或者素姑娘,那你罪过可就大了。” “竹宴!” “我在!” “出去打,看我不打死你。” “你这人好暴力,怎么一言不合就打人呢真不想和你玩儿……” 压抑的爆喝与拳风戏语交织,两道身影上蹿下跳,左追右闪,树影枝叶摇晃,时而传来咔擦的断裂声。 树影不远处的石桌旁,言韫单手支额,正阖眸小憩。 柔软如云团般的锦袖顺着他的胳膊滑落,露出一小截手腕来,那皓腕凝雪,纤细精巧又不失骨感,融进月色里,比上好的羊脂玉还要剔透几分。 忽的,那只手动了下。 与此同时素娆也结束了调息,缓缓睁眼,朝着门外望去。 黑暗中一道身影疾速赶来,将腋下夹着的人丢在地上,“公子,属下将人带来了。” “下去吧。” 言韫眼皮未抬,淡淡开口。 暗卫朝着他拱手一礼,身形瞬间消失。 树影里打得正欢的两人听到动静不约而同的收了手,各自寻了个位置,拨开树叶窥探着底下的动静。 被丢在地上的男子晕乎乎撑坐起身。 他生着一副国字脸,胡子拉碴,形消骨瘦几乎架不起衣裳,在那满是补丁的长袍下,左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他是个瘸子。 “赵公子,久违了。” 不等他反应过来,一道身影罩在眼前,黑云般沉沉压下。 男子揉了揉眼,试探唤道:“你是……素姑娘” “是我。” 素娆一口应下,没等再说话,那男子就浑身紧绷,如临大敌的看着她,“深更半夜的,是你让人把我掳来你到底想干什么” “赵公子以为我会干什么” 原本只是问话,可看到他过于激动的反应,素娆到嘴边的话猛地一转,若有所思的问道。 “我,我哪儿知道。” 赵平艰难的吞了口唾沫,脚蹬着地面往后缩去,似是想要离她远些。 素娆身子微微前倾,披散的青丝顺着肩头滑落,几乎触到了他脸上,她声音幽而轻,慢声细语道:“要是真不知道的话,你躲什么……” “你别过来。” 赵平有些急了,声音夹杂着些许厉色,速度更快的往后挪去。 素娆面无表情,一双眼幽幽的望着他,脚步轻缓朝他逼去,“赵公子,现在我还愿意听你说,可要将你送上了公堂,你就是想说,也没人能听得进去了。” “你要送我见官凭什么!” 他挪动的身子顿时僵住,脱口而出,“杀人的是刘唐又不是我……” 话音未落,戛然而止。 素娆眼中精光乍现,刘唐! 果然是他! 早在公堂上孙犁假造抓痕,县令急于定案的时候她就猜到了真凶是谁,可相比这个,她更在意赵平,他能如此不假思索的说出‘刘唐杀人’这几个字眼,必然不止通风报信这么简单! “刘唐杀人的时候,你就在现场,是吗” 素娆凝视着他,仔细留意着那张脸上每个细微的表情,在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后,抢在赵平之前,斩钉截铁道:“别着急否定,我知道你在。” “你知……” 赵平面部肌肉诡异的抽搐了下,在那双刀锋般森然逼人的目光中,生生咽回了到嘴边的话,挣扎良久,咬牙道:“我在又怎么样你知道又怎么样反正我绝不会上公堂去作证的,要找死你自己去,别拽着我……” “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我奉劝你一句,人死不能复生,好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素娆没有接话,定定的看着他,看得赵平心底直发毛,不自然的撇开头去,“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难道我说错了吗” “赵公子。” 她骤然开口,“三年前,你不也知道人死不能复生吗为何还要去衙门告官。” “因为我蠢!” 这句话像是针刺般戳中了赵平心底最深的伤疤,他指着自己的左腿,面容扭曲得近乎狰狞,“看到了吗这就是我愚蠢的代价!难道你也想变成我这样吗你真的以为这浣花县顶头罩着的是一片青天吗” 男人话音阴戾,回响不绝。 他抬起头来,迎着她的视线,悲哀又锵然的道:“我告诉你,不是!” “这乌云驱不尽,散不开,阳光永远都不可能照进来,你、我、莲儿、素先生、李夫人、还有那些惨死于刘家之手的苦命人,这一生,只能这样了……” 第12章 如何喊冤? 赵平口中的‘莲儿’全名赵莲,是他的胞妹。 在爹娘亡故,家道中落后,兄妹俩相依为命,日子过得清贫却也温馨,可惜好景不长,赵莲的美貌很快就招来了些不三不四之人的觊觎。 刘唐就是其中之一。 他趁着一日赵平外出寻活的间隙命人将赵莲掳去,玩腻后又赏给自己的下属,等赵平找到人时,那姑娘不堪受辱,已然投湖自尽。 赵平背着她的尸身前去衙门告状,没等到升堂喊冤,却被县令以扰乱公堂和诬告罪罚了三十刑棍,自此,左脚彻底残废。 这事儿当时闹得沸沸扬扬,素娆也跟着听了一耳朵,眼下见赵平怨怒难平的模样,沉默了瞬,轻喃道:“乌云会散开的……” “你说什么” 赵平没听清楚,不甚确定的问了句。 这次,素娆凝视着他,以一种极为清晰且坚定的语气重复道:“我说,杀人偿命,刘家这片乌云,一定会散的!” 短暂的死寂后,赵平突然轻嗤了声,“就凭你” “你如果有法子,之前在公堂上就不会任由县太爷潦草定案了。” 审讯的时候整个浣花县百姓都去了,他自然也在其中,老实说,眼前这女子能凭着一己之力推翻县太爷定论,逼得刘唐不得不推出孙犁顶罪,这已经是大大出乎他的预料了。 然而,此案也只到孙犁为止。 县太爷绝不允许将他的宝贝儿子牵扯其中,想来素娆就是清楚这点当时才会松口。 她一个权衡利弊后选择屈从的人有什么资格说要他们血债血偿 说要拨云见日! 素娆看着他面上丝毫不加掩饰的嘲讽也不恼怒,轻道:“赵公子知道什么叫‘审时度势,顺势而为’吗形势比人强啊,我那时要执意揭穿孙犁,得到的结果大抵与你差不了太多,或许还会更惨。” “所以你放弃了。” 赵平扯唇讥笑,“放弃就算了,现在又在这儿大言不惭……简直可笑。” “可笑么” 素娆敛眸静思须臾,轻道:“难道非要像公子一般鸡蛋撞石头,磕得头破血流才行” “你……” 赵平面色骤然铁青,正要说话,被她抢先道:“若我当时不退,县令势必会以证据不足将案子暂且压下,我爹和李夫人的尸身按照流程由衙门看管保存,同时他们会以配合调查为由,命人监视我的动向并强制将我留在城中。” “接下来,衙门迫于流言的压力还是会继续查案,但案件并不会有实质性的进展。” “时间一长,尸身腐烂,证据随之消失,新的八卦占据了百姓的注意力,正是结案的好时候,结案的判词会怎么写呢” “他会写:经查,孙犁确系此案之真凶,素娆诬告他人,其心可诛,判刑杖三十,以儆效尤!” 最后一字掷地有声,震得赵平身子猛地颤了下,面色刹那惨白。 “是不是听着很熟悉” 素娆噙着笑看他,笑意微凉,未达眼底,“等到那时候,我即便有心再查,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可眼下呢帮凶孙犁以大辟罪关在牢中等死,尸身归家,而我,还能站在公子面前大放厥词。” 孰高孰劣,一眼可知。 赵平攥着拳头抵在地上,半响没有说话,鬓边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乱糟糟垂在脸旁,挡去了那双眼里汹涌翻滚的巨浪。 不知过了多久,他哑声问道:“你能怎么做” “我能做的多了,两个选择。” “其一,从浣花县骑快马到云州府差不多五日,中间不歇息路程能缩短到三日,三日后背着尸身绕城一周然后再去府衙前敲堂鼓喊冤,云州牧断案公允自然最好,若他力保刘知县……” “不怕他犯错,就怕他什么都不做,我相信他的政敌也是这么想的。” “再不行,州府有监察使,京都有刑部,有大理寺,有御史台,宫城前有登闻鼓,哪里不能伸冤我就不信这泱泱大国,数万万里河山,为官作宰的尽是蝇营狗苟之辈,不得尺寸清白。” 素娆声沉且坚,携着锐不可当之势,“一月,一年,十年……只要我活着,就总有能替我父报仇雪恨的那一日,届时,哪怕孤坟草丈高,亦能杯酒祭亡魂。” 月夜松风,悬棺小院。 她身姿纤盈单薄,似扶风之弱柳,却言如钢刀,字句承断金之力。 如此魄力,如此坚韧,比之男儿犹有过之,莫说是赵平,就连不远处的言韫闻言,刀裁似得眉峰也不禁轻挑了下,眼波流转,颇为震动。 竹宴悄然咋舌,“好凶悍的姑娘,我喜欢。” “但凡长得好看的,就算是条狗,我瞧着你都喜欢。” 栖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是啊,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单单不喜欢你……” 竹宴笑眯眯的看他,栖迟反应过来,一张俊脸顿时涨成猪肝色,刚要发作就被抢道:“行了你别吵,都快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了……” “不是你先动嘴的吗” 栖迟咬牙切齿,咔擦一声又拧断了一截树枝。 末了,深吸口气,凝神继续往下听。 “那第二个法子呢” 静了半响,院中响起赵平迟疑的问话声。 “其二的话……” 素娆摩挲着手指,唇角浅勾一抹笑,在院中微弱的火光下,那笑意渐深,有些冷,还有些诡异,“那当然是依葫芦画瓢,月黑风高夜,杀人越货时。” “杀,杀人……” 赵平没料到她方才还一副大义凛然的正经做派,不过眨眼功夫就变成另一模样,骇得说话止不住结巴,“你,你怎么能把杀人说的这么云淡风轻……” “不然该怎么说” 素娆好整以暇的打量着他,半响,摇头冷淡道:“赵公子,这世上任何事都要付出代价,一个瞻前顾后,唯唯诺诺的人是报不了仇的。” “说了这么多……” 赵平缓缓抬头,问:“你想要我怎么做总不会让我一个残废跟着你去州府喊冤吧” 第13章 孙犁有疑! “眼下倒不必这般麻烦。” 素娆轻轻摇头,视线越过他,落在不远处某道清逸绝尘的身影上,“这桩案子,很快会再度重审。” “怎么可能……” 赵平还想再问,一抬头却发现她神思不属,遂顺着那视线扭头望去,目之所及,顿觉失色! 那是怎样的一个人! 他静坐于树影下,流云广袖,月锦深衣,面如冠玉,眉若朗星,乍看只觉得清俊端正,鹤骨松姿,宛如超凡入世的月下谪仙,可定睛细看,又觉得那如画容颜淡薄疏冷,分明近在眼前,却又如隔云端。 观之便令人自惭形秽,赵平如被灼伤般立即垂下头去,颤声道:“这,这位公子是……” 素娆正想着该怎么解释言韫的身份,就听他惯来淡薄温凉的声音传来,“朝廷已派钦使前来浣花县宣旨,最晚两日后可达。” “公子是说……钦,钦使……” 赵平惊闻此消息,激动的更为结巴,不敢置信的喃喃自语,“这穷山恶水之地,朝廷怎么会派钦使前来难道……难道是老天开眼了……” 他浑噩好一阵,如梦惊醒般跪直了身子,朝着言韫伏身一拜,迟迟不敢抬头,踌躇道:“敢问公子,那朝廷的钦使真,真的会替我们主持公道吗……” 这句话可谓是大不敬,若被旁的官员听到,多少都会治他个犯上僭越之罪。 言韫只是淡淡的凝望着他,不同于素娆的森然锋利,而是全无波澜的平静,薄唇轻启,吐出一字:“会!” 简单的一个字如强心剂般,瞬间抚平了赵平心里所有的不安和忐忑。 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为何他会没由来的相信一个来路不明的陌生人,仿佛那人生来就具有令人臣服膜拜的威仪,不敢生出丝毫悖逆之心。 “多谢公子。” 赵平又颇为恭敬的对他拜了拜。 素娆见言韫望向自己,知道他该说的已经说了,接下来就该她继续询问,遂搬了个凳子放在赵平面前,“赵公子,有些地方我尚未弄清楚,还请不吝相告。” “你问。” 赵平勉强站起身,抖了抖衣袍上的灰尘,缓缓坐下,语气较之先前平和了许多。 “你是怎么发现刘唐欲对李夫人下手,转而去寻我爹的” 素娆再不拐外抹角,径直问道。 “说来也巧,孙犁绑李夫人的时候,我也在城外荒山上。” 赵平顿了下,黯然道:“昨天是莲儿的忌日,我去给她烧纸,正撞上孙犁背着个袋子鬼鬼祟祟往山下走,我趁着他中途解手的空隙打开袋子看了眼,发现是李夫人。” “她被敲昏了,怎么都叫不醒,眼见着孙犁快回来了,我只能先离开,然后跟着他们一路进了城,到了豆腐坊,结果,就发现刘唐等在里面。” 看了这场面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莲儿惨死犹在眼前,他做不到袖手旁观,可要他冲进去救人和刘唐翻脸,他也是不敢的。 紧要关头,孙犁一句话提醒了他。 “他说‘城里谁不知道素家和李夫人相交甚笃’,我想起素先生敢为了你和刘家对峙,想来也不会置李夫人于不顾,所以才急急忙忙去找他。” “那你为什么又跟着我爹去了豆腐坊” 依照赵平的性子,找人去救李夫人已经是仁至义尽,他不想得罪刘家,所以直接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赵平讶然的看了她一眼,她怎么知道自己是尾随而去的 “素先生离开后我是想走,但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跟过去看看,谁知这一看……” 他就有些后悔了! “李夫人被刘唐用腰带勒死,素先生冲进去救人也已经惨遭毒手,我,我当时太害怕了,没敢逗留直接跑回了家里……” 后来听说有小孩进去玩儿撞见了死人,闹腾起来,又听说她要去县衙击鼓鸣冤,这才赶过去看。 他躲在暗处,看着案件一步步明朗,看着孙犁被推出来顶罪,看着县太爷从无所作为到强势结案,看着……旧事一步步上演,重蹈覆辙。 愤怒、无奈、挣扎、犹豫、到最后只剩下麻木与嘲弄,嘲弄她天真可笑,嘲弄这世道命贱如草,嘲弄他们卑贱如蝼蚁却妄想蚍蜉撼树…… 可她暗中将他掳来,说了这一番话。 心性之聪慧坚韧令他自惭形秽,也不禁生出了些许妄想来——或许,他们真的还有机会! 素娆一直静默的听着,待他说完,突然轻声问道:“赵小姐的墓具体在荒山什么位置” “山腰背阴处,距离十里亭向东南大概两里地左右。” 赵平下意识答完后,疑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李老爷的墓在山南之顶,你说遇见孙犁时,他已经背着人下山,也就是说他是在墓前或者李夫人去墓地的路上将人打晕带走,但不管是哪一个,从十里亭下山都是绕路。” “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这么一说,赵平也觉得有些蹊跷。 素娆危险眯眼,冷道:“那就得去问他了。” 一个是巧合,两个总不能还是巧合,之前赵平说是孙犁一句话提醒了他,可孙犁已经将人绑来了,只差临门一脚却突然提及素家和李夫人的交情,借此来劝说刘唐…… 这不是很奇怪吗 要说这个举动是人在犯罪前心生犹豫所致,那绕路又怎么说 孙犁此人身上,或许大有文章! 倘若这一切都是他刻意而为,那引起阿爹和刘唐的冲突对他有什么好处针对阿爹还是针对刘唐 阿爹与他并无仇怨,此举缺乏动机。 要是针对刘唐的话,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能设计这些,又怎么会甘心替刘唐顶罪 “孙犁关在县衙大牢,我们没办法进去问话,不如再等上两日,等朝廷的钦使来了,升堂翻案的时候总有弄清楚的机会。” 凶手确是刘唐无疑,赵平不明白素娆为何要揪着这些小事不放,但见她柳眉紧蹙,似有深忧,忍不住宽慰了句。 素娆点头应道:“赵公子说的是,两日而已,我等得起!” 说着,她抬眸望向县衙的方向,眼底无声的掠过一抹寒光…… 第14章 钦使至! 商议完后续事宜,赵平悄然离开酒馆,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言韫一行人则留了下来。 “素姑娘,我们来得急还没找落脚的地方,你若是方便的话,可否留一间屋子出来让我们暂时应急” 竹宴跟前跟后,端着笑脸道,“你也瞧见了,我和栖迟他们粗皮糙肉的睡屋顶或者树上都不打紧,可咱们公子娇生惯养的,受不住这委屈。” 话音刚落,一记冷眼扫来。 他僵硬着身子不敢侧目去看——某位娇生惯养的世子爷正撑着下颌凝视着他,秋水般的瞳仁里眼刀子乱飞。 栖迟见状冷笑,“活该。” 竹宴撇撇嘴,心疼的抱了抱自己,没关系,忠贞之士向来都是倍受非议的,他很委屈,但他不说。 几人无声的进行着眼神交锋,火光四溅。 素娆在他们身上扫视了一周,要是旁人提出这种要求,她定然面不改色直接轰人,可言韫并非不通情理之人,能由着下属提出这种请求而不反驳,是在盘算着什么 她不禁沉默。 这份沉默看在几人眼里,成了无声的拒绝,竹宴皱了皱眉头,他不应该看错才是,眼前这姑娘绝非刻板守旧之人,难道还有旁的顾虑 没等他再试探,栖迟直言道:“素姑娘,此案是否有人暗地操纵尚未可知,这种情况下,你独自一人恐会有危险。” 他们家公子也正是考虑到这点才没有阻止竹宴。 素娆闻言顿时明悟,虽然她觉得没必要这般麻烦,但到底不忍拂了他们的好意。 “几位若是不介意的话,可暂时住在东屋。” “那就叨扰姑娘了。” 这次说话的是言韫,他站起身来朝着她微微拱手。 素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随后转身进屋点了盏长明灯,守在棺木旁边,再不理会其他人。 守灵要持续三天。 这期间言韫很少露面,竹宴借了厨房去整弄饭食,许是顾念着家中新丧,皆以素食为主,每日会按时送到东屋和素娆面前。 “姑娘,你这样不吃不喝身子哪里受得住” 来收盘子的竹宴盯着那第六份原封未动的饭食不禁拧紧了眉头,在第六次未得回应后,沉叹了口气,将东西端走。 待他走后,素娆紧闭的双眼睁开,满盛苦笑。 她的情况她自己最清楚,这种时候是一点都吃不得东西的,奈何拒绝了多次,竹宴总以为她是使性子,锲而不舍的更换菜式,企图以此来‘感化’她。 在这消磨中,两日转瞬即逝。 明天就是最后的期限…… 就快到了…… 阿爹,你再等等。 素娆重新阖眼,院中归于死寂。 她想的太入神以至于没发现东屋的窗户大开,窗前站着抹莲青色的身影,正幽幽淡淡的望着她。 “公子!” 一道黑影出现在屋内。 言韫头也没回,问道:“使团到哪儿了” “顾大人他们收到飞鸽传书后,策马先行,最后一次回话是在三十里开外的咸城,按脚程推算,明早定能赶来。” “让他直接以钦使身份去县衙,我稍晚些过去。” “是。” “京中那边可有动静” “好几股势力先后赶来云州,具体涉及哪几家暗堂还在追查。” “通知他们放人进来,不要打草惊蛇。” “属下遵命。” 暗影没等到他后续的吩咐,朝他躬身一礼,退了回去。 言韫身侧的栖迟见状问道:“公子,这边的事有顾大人处置不就好了吗怎么我们还要留下来” 他们这趟南下除了宣旨外还有一项任务,须得赶紧办完,随后和使团一并归京。 不该耽搁在这儿才是! “你难道不想看看吗” 言韫恍如没察觉自家下属疑惑的神色,望向院中跪着的那道身影,若有所思。 “属下不明白公子的意思。” 栖迟摇头道。 “老将逝去,新星将起,她这样的人物,未来应该在更高更远的地方,而不是委顿在这方寸之地,白白磋磨时光。” “公子怎么知道她愿意走出去,而不是做个安分守己的寻常女子,嫁人生子,了此一生” “安分守己” 言韫淡薄的眸子掠过抹笑意,轻道:“没有哪个安分守己的姑娘会为人验尸,会练就这样一身好武艺,也没有谁敢以势挟人,逼迫官府,只有她!” “公子是起了惜才之心” 栖迟迟疑道:“素姑娘的确是承袭了其父的一身好本事,可惜是个女儿身……” “言家家训何时教过你要以此取人了” 言韫语气淡了几分。 “属下知错。” 栖迟听出自家公子隐有不悦,忙解释道:“属下只是觉得惋惜,这样的人才若是男儿,定能平步青云,再续铁笔素判之威名。” “且看看吧。” 看看真相如何,看看她到底会怎么选,人各有志,强求不得,若她有心去往那九霄金殿走一遭,他言家势必会全力相助。 就当是……对当年之事的弥补吧! 素娆此时尚不知晓言韫已经盘算到许久以后的事,她守着两具棺木,一盏明灯,从黑夜到清晨,直到黎明的曙光撕破天际的暗色,铺洒在大地上。 她,缓缓睁眼,站起身来。 与此同时,城门刚刚打开,远处的官道尽头蓦地出现一条黑线,随后迅速逼近,守城的卫兵还以为出现了幻觉,狠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瞪眼再看。 这次看清楚了! 数匹黑马并肩疾行,为首的是个青年,身着藏蓝色官服,头戴乌纱帽,一骑绝尘。 他身侧护卫一身银甲,手持龙虎旌旗,布幡迎风而动,在半空中划过一抹凌厉的弧度,脚下马蹄声如雷动,似是携着千军万马而来,气势逼人。 在这巨浪声中,一道刚猛的喊声响彻天地。 “朝廷御派钦使副使顾城前来浣花县宣旨,县令何在——” 卫兵被眼前这幕骇得双腿发软,面色骤变,扭头喊道:“是仪仗,是朝廷的钦使仪仗,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去通知大人!” “是!” 小兵扭头就往城内跑去,边跑边驱散人群。 其他人则七手八脚涌上前将城门开的更大,列队而拜,静候着使团入城…… 第15章 孙犁翻供,旧案重审! 钦使团策马自南城门入,经炭市街直奔县衙。 浣花县百姓何时见过那般大的阵仗,忙奔走相告,呼朋唤友的朝着县衙方向涌去,此时县太爷得了消息,穿戴妥当等在衙门前,一见马蹄声逼近,不等停稳,端着笑脸就迎了上去。 “诸位钦使大人舟车劳顿真是辛苦了,下官已经命人略备薄酒,请诸位赏脸,移步后堂用膳……” “不必了。” 为首的青年纵身跳下马,单手托着一道木匣,冷眼睨着他,“浣花县令刘璋是吧” “是是是,正是下官。” 县太爷点头哈腰的应道,他年过五十方才中举,花了大半儿身家打点斡旋,四处求人保荐,最终勉强得了个县令的位置。 他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就是云州牧,就这还是任职那日隔着道门叩拜时才得来的福缘,没料到有生之年居然还能亲眼见到京都来的钦使,真是如做梦一般。 听说京官挥霍无度,最爱享受,所以他一接到消息就命人去准备酒宴,怎么也没想到这人不按常理出牌,拒绝得如此干脆果断! 他一时有些吃不准这人的脾性。 “不知钦使大人有何吩咐” “本钦使奉命前来宣旨,你既然是此地的父母官,当知道前任刑部尚书素奉延身在何处,去将他请来吧!” 青年话落,四周一阵哗然。 素奉延他不是几天前就死了吗 这案子还是县太爷亲自裁断的呢,要他上哪儿去找人 一想到这儿,众人不怀好意的笑看向刘县令,只见他面上笑意褪尽,血色全无,踌躇良久,嗫嚅道:“敢问钦使大人,素奉延他是犯了什么事吗” 事到如今,他只能寄希望于此。 然而老天似是没听到他内心的祷告,青年漠然刮了他一眼,眼底浮现抹诡异的光芒:“他远在浣花县能犯什么事值得陛下亲自下旨命本官走这一遭你放心,是好事!” “什,什么好事” 县太爷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烈,冷汗几乎将官袍湿透。 青年凝视着他,耐着性子解释道:“陛下下旨,命素奉延官复原职,即刻赶赴京都,走马上任……” “刘大人,现在可以去请人了吧” 他最后一句话音拖得又轻又长,就像是一根羽毛挠在刘璋耳边,他不觉得痒,只觉得刺痛难忍,周身如坠冰窟。 官复原职…… 这四个字如一记响雷不住的在耳边回荡,他想起家中含泪哀求的老母,想起那痛哭流涕的独苗,心中恨极! 此案已结,决不能再翻起什么波浪来。 “钦使大人,这桩差事下官恐怕办不了……” “哦怎么说” 面对青年的疑惑,刘县令仔细斟酌着用词,迟疑道:“是这样的,前两日因一桩拒奸案死了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素奉延……” “你的意思是说,朝廷的刑部尚书死了” 青年使臣目光凛凛,声调不自觉拔高,“难道刘县令要让本官拿着这样含糊不清的措辞去跟陛下回禀” “大人息怒。” 刘县令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下官已经将凶手缉拿归案,现下正关在大牢中。” “前面带路!” 钦使一声冷喝,刘县令连滚带爬的站起身,哆哆嗦嗦引着他进了县衙,其他随行的侍卫分列两侧,留在了衙外。 初阳照在那银色甲胄上,度了一层淡金色的光晕,衬得那些人越发身姿挺拔,戾气逼人。 素娆刚到县衙时看到的就是这幕,她随意四顾,正撞见一道视线朝她看来,对视的刹那,两人微微点头致意,随即一并望向搁置在衙外的堂鼓。 抬脚,朝它而去。 一个步履缓慢沉重,一个脚步蹒跚踉跄。 两道身影,从人群的两端朝着一个方向汇聚,突破层层阻碍,最终在钦使护卫军前站定。 “站住!官衙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你们有什么事” “听闻朝廷钦使在此。” 素娆看了眼赵平,两人异口同声道:“我们要,鸣冤!” 护卫审视他们片刻,沉默的让开了道路。 两人走上台阶,素娆伸手正要去拿鼓槌,被身旁之人拦下,赵平深深望着她,低声道:“素姑娘,这次就让我来吧。” 三年前他负尸来此,惨败而归。 三年后,他瘸着腿又走到了这面堂鼓前,究竟是拿回迟到的正义,还是再度失望,他愿意一搏! “好!” 素娆让出位置,看着赵平哆嗦着手拿起堂鼓,定了定神,抬手正要敲,衙内突然传来一道传喝的声音:“钦使大人有令,此案人犯亲口翻供,系另有隐情,特传告百姓,于一个时辰后,开衙重审!” 声浪一波接着一波朝衙门外传去。 传到赵平耳中,他一时失神,手中鼓槌‘哐当’砸在地上,久久难以回神,直到百姓喧哗声起,振聋发聩,他才讷讷对素娆问道:“是我听错了吗他们说翻供,谁孙犁吗” “你没听错。” 素娆声音异常冷静,可要细看,就能发现她那幽邃的眼底汹涌翻腾的暗流,直到这一刻,那些想不明白的事都变得清晰起来。 孙犁…… 她轻声咀嚼着这个名字,每一字都在唇齿间细细研磨,仿佛要连着他的骨头和着筋一道,磨成齑粉。 “离开堂还有一个时辰。” 赵平心事重重未见喜色,孙犁反口是好事,但钦使如果真的想查,为何非要延迟一个时辰开衙问案 这些时间足够生出许多变故了! 素娆没有吱声,思绪已然飞远,赵平见状也不打扰,安静的蹲在一旁想着自己的事。 随着消息传开,聚在衙门外的百姓越来越多,黑压压一片看不到边际。 所有人翘首以盼,盯着那道门,等着一个时辰后即将到来的热闹,谁能想到十多年过去了,素奉延还有官复原职的一天,谁又能想到,这道圣旨在他死后的第三天才缓缓到来。 他人虽死风波未平。 这桩命案里最大的受害者李夫人仿佛被人遗忘到脑后,所有的话题都围绕着素奉延一个人,凶手临时翻供,女儿穷追不舍,作为这桩命案的主审官——刘县令又该何去何从 谁知道呢 谁也不知道! 第16章 缉拿刘唐 后堂里,刘县令急的满嘴燎水泡,他面前跪着一个干瘦的少年,说是跪着,实则歪坐着身子,满脸不服气,“我说老爹,你倒是想想办法啊,我堂堂一个县太爷家的公子,总不能给那两个死人拉去陪葬吧!” “孽障!你还有脸说这话,都是平日里把你惯坏了,你说弄死谁不好,偏偏死的是素奉延!” 刘县令恨铁不成钢的瞪着他,“还有那个孙犁,你不是说他的命是你救的,甘愿替你顶罪吗结果呢” “他认罪倒是认得干脆,一转眼就当着钦使的面儿喊冤,你以为这次来得是什么人那是陛下的宠臣,是朝廷的钦差!你爹我撑死一个九品芝麻官,连给人家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让我想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你说啊——” 桌边的茶壶应声而下,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刘唐从来没见过自家老爹发这么大火气,心底难免怵得慌,但他素日里跋扈惯了,哪里是忍气吞声的主儿,嘴硬道:“孙犁的事儿我也没想到啊,那个狗杂种,喂不熟的白眼狼,也不想想当初逃难而来是谁给了他身份,让他能安家立命……”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刘县令怒火稍平,“你就给我呆在这儿别四处乱跑,我去找钦使大人想想法子,看看怎么保住你这条小命……” “知道了。” 意识到情况不容乐观,刘唐难得没有再闹腾。 县太爷匆匆去见钦使,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衙役们只看到县太爷刘璋低眉耷眼的出来,又匆匆离去。 很快,开衙的时辰到了。 与往日不同的是明镜高悬的匾额下坐着的人不是县太爷,而是朝廷来的钦使,在钦使身旁不远处立着一道山水屏风,淡写轻描的绢布上隐隐照出道人影来。 县太爷同皂班衙役同站在堂下,小心的往那方向觑了眼,随后又很快垂下头去,脸上神色忌惮莫名。 “把人犯孙犁带上来。” “威武——” 随着杀威棒落,孙犁戴着镣铐被推入堂中跪下,县太爷看到他瞳孔骤然一缩,浓烈的杀意翻涌起来。 “罪民孙犁,叩见钦使大人。” 孙犁就像是没看到县太爷吃人的眼神一半,端端正正朝着堂上一拜,钦使顾城闻言道:“把你先前在大牢中说的话再说一遍。” “是!” 孙犁仰起头来,一字一顿道:“罪民受人胁迫顶罪,现状告刘县令家公子刘唐奸杀人命,戕害无辜,求钦使大人明察。” “你说刘唐杀人,证据呢” 顾城问道。 “衙门关于死者尸体的笔录或许能被篡改,但人的记忆不能,罪民请奏大人传召素奉延之女素娆上堂对峙,并即刻着人羁押刘唐。” 话音刚落—— “大人不可!” 刘县令听了这话立马驳斥道:“就凭着一个死刑犯胡言乱语说的话要缉拿小儿,下官不服。” “刘大人。” 顾城冷眼看着他,“堂前翻供是他的权利,既然他指名道姓供出刘唐,按律就该拿人细审,难道你的想法比我大雍朝的律法更重要” “下官,下官不敢……” 刘县令在他冷锐的逼视中下意识退了两步,这一退,先机尽失。 衙役们当即分成两拨前去办差。 素娆来得很快,身后还跟着赵平,看到他们,县太爷面上隐忍的怒火几乎快绷不住,而孙犁始终低埋着脑袋,仿佛地砖里有什么格外吸引他的东西。 “民女素娆见过大人。” “草民赵平叩见大人。” 两人齐齐行礼,顾城庄肃的面上破天荒露出抹温和之色,轻道:“姑娘就是素大人的爱女真是久闻大名,来人,看座!” “谢大人。” 素娆听到那句‘久闻大名’,面上掠过抹异色,转瞬即逝,就着衙役端来的矮凳坐下,顺势又往屏风后看了眼,很快收回视线。 至于赵平,包括顾城在内的其他人都不约而同的忽略了他。 “刚才钦使大人是不是在套近乎啊” 堂外有衙役压低声音跟同伴说道:“素姑娘一直待在这小地方,他哪儿来机会久闻大名” “这不明摆着的吗京都来得大人物啊,看上她了!” “不会吧那些公子哥儿山珍海味吃惯了,难道也想尝尝野味” 几人挤眉弄眼的互看着,突然想到了些什么,齐齐笑开。 这些话正落在扑空回来禀告的班头耳中,他错身而过的瞬间,厉声警告道:“把你们的臭嘴都给老子夹紧了,再敢胡说八道,小心你们的舌头。” “知道了头儿。” 几人缩了下脖子,诺诺应了声。 班头快步迈入公堂,俯身道:“启禀大人,卑职们去刘家抓人时,翻遍了整个宅子都没找到刘唐,他大概是逃了……” 说罢,班头瞥了眼刘县令,听底下的弟兄说,在开衙前他特意回了趟家,大概率就是那时把人给放走了。 不过任他们怎么腹诽猜疑,明面上谁都没多一句嘴。 “这个逆子!不过是问个话他跑什么。” 县令气得直拍腿骂人,说了半天,没人理会他,这样的冷淡反应多少让他有些尴尬,遂俯身抱拳道:“都怪下官教子无方,还请大人恕罪,大人放心,下官必定尽快张贴公文,把人给找回来……” 堂上没有吱声,一片死寂。 落针可闻。 紧张的气氛里县太爷不敢擅自起身,只得僵硬着身子保持弯腰的姿势,孙犁和赵平听到刘唐跑了,脸色都颇为难堪,沉如锅底。 外面百姓也是议论纷纷。 此刻除了高坐公堂的顾城和屏风后的言韫外,恐怕就只有素娆能淡然自若,她瞥了眼自作聪明的县太爷,一缕讽笑掠过眼底。 这位老大人是真将别人都当做傻子来看,他想着朝廷钦使必然不会在此地久留,所以先将儿子送走假意缉拿,等钦使离开后再把人接回来,到时候就可一切如旧。 可惜啊,他在做梦! “钦使大人” 刘县令等的腰肢酸软,几乎站不稳,强撑着精神试探的唤了句。 堂上之人恍若惊醒,倦声道:“本官昼夜兼程疲乏的很,刘大人刚才说什么” “下官说缉拿公文……” “缉拿啊!不必了!” 顾城大手一挥,似笑非笑道:“忘了跟刘大人说一句,本官进城时留了些侍卫在外面,他逃不出去的。” “什,什么” 县太爷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幸得身旁衙役眼疾手快将他扶住,才不至于当众出丑,好容易站稳身子,他抬袖就要擦汗,堂上那催命般声音再度响起:“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刘大人你看,你家逆子这不就来了” 众人下意识回身望去。 衙外围观的百姓不知何时让开了一条道儿,一个穿金戴玉的身影在银甲侍卫的裹挟下,不情不愿的踏进了县衙大门。 还没等上公堂,那人远远看到刘县令,扯着嗓子一声干嚎:“爹,你快救我,他们踹得我好疼——” 第17章 孙犁的筹谋 众人闻言朝他胸前看去,果真见到了一个轮廓清晰的脚印,皆神色古怪的看向县太爷。 县太爷被他这一嚎,又是惊怒又是心疼,转向顾城道:“钦使大人,拿人就拿人,他们怎么能随便动手!” “你是在质问本官” 顾城语气淡淡,眼神乍然冷了几分,县太爷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蠢事,忙压低了身子,“下官,下官只是心疼儿子,一时情急才说错了话……” “说错话不打紧,做错事那可就麻烦了。” 撂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后,顾城不再看他,转向了素娆,“素姑娘,劳烦你将那日验尸的结果再说一遍。” “是,大人。” 素娆依言将尸身的状况以及对凶手的推断情况大致说了一遍,顾城命人去检查刘唐,果然在他身上看到了抓痕及齿痕,齿痕位于脖颈附近,血肉模糊,哪怕是上了药也依旧触目惊心。 足见李夫人当时咬的时候怀着多深的恨意。 “这不就都对上了吗” “让他签字画押!” 一声令下,衙役们按着刘唐的手就往供纸上戳,任凭他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刘唐被松开后,疯狗般盯上了站在堂中的刘县令,怒骂道:“废物,你个老东西,你就眼睁睁看着他们这么欺负我” “我怎么摊上你这么个没用的爹!” “……你说过无论什么都会替我摆平的,不过是死了两个贱民而已,你这就怂了朝廷钦差又怎么样,都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你真要是个男人,你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啪!” 一声脆响打断了刘唐的谩骂,刘县令赤红着眼,身子抖得像是发了病,“孽障,你嘴里说的都是什么混账话。” 他早知道刘唐身上的伤不能见人,一旦上了公堂就是铁证,再加上孙犁的指认,必然在劫难逃。 所以才送他离城。 可惜那京都来的钦使心眼太多,居然把人抓回来了,那当堂认罪判刑是免不得的,好在死刑的复核周期长,日后也不是全无办法可想。 他只盼着这小祖宗能乖顺些,先过了眼前这道关,谁知道他张嘴闭嘴骂他也就算了,居然敢大逆不道的说出什么‘一不做二不休’的蠢话来! 杀钦差 成不不成,那都是自寻死路! 刘县令本意是想维护他,可惜刘唐体会不到这份良苦用心,他捂着火烧火燎的脸颊,不敢置信的道:“你打我——你居然敢打我” 他气急败坏的朝着刘璋扑去,又是扯头发又是扇耳光。 “你个老东西凭什么打我,我说的不对吗” “好啊,这是看我活不成,就着急和我撇清关系,怎么你不怕断子绝孙,愧对祖先吗还是说你一把年岁的人了还指着你那玩意能再生出个儿子来延续香火” “刘璋,你做梦!” “我活不成你也别想活——” 父子俩拳脚相向,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刘唐到底占了年轻的优势,不多时就骑在县太爷身上,挥拳就打,县太爷起初嘴里还能骂‘逆子’‘孽障’,到后来虚弱的连嘴都张不开,死鱼般躺着任由他打。 许是眼前状况太过震撼,谁都没想到上前拉架。 直到县太爷开始咯血。 堂上端坐的顾城捂嘴轻咳了声,提醒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把人拉开,怎么能让刘大人遭这么大罪呢” 衙役们纷纷回过神,忙七手八脚去救人。 端坐在一旁的素娆全程观看着这场绝无仅有的父子大戏,余光扫了眼顾城,心道:你倒是好心,一直等到人里子面子全都丢尽了才使唤衙役去帮忙。 不得不说,这场戏真令人身心愉悦! 她原以为此案还要拉扯些时间,结果因着孙犁倒戈,此案办得格外顺畅,刘唐被拽开后押去了大牢,孙犁供述了一遍从掳人到悬尸的过程,在供状上签字画押。 因他是从犯且自首供罪,罪减一等,改判徒刑,徒八年。 听到这个结果,孙犁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素娆始终观察着他的反应,很平静,平静的像是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 他费尽心思设了这个局,为得难道就是杀了刘唐,再把自己赔进去 这不现实! 素娆盯着他脑海中思绪飞转,这桩案子里最大的变数其实是她,如果没有夜半鸣冤那桩事,那阿爹和李夫人两条命案就会以拒奸杀人而后自尽的名义处置。 刘璋依旧会选择包庇亲子。 这样一来,孙犁杀刘唐之目的就会落空,或许…… 也不会! 想到这儿,她眼中精光乍现,视线缓缓上移,最终凝在那扇屏风前,不论此局的局中人怎么变结果都没有改动——她虽击鼓鸣冤揪出孙犁,依旧没办法依律惩治刘唐! 她的介入明面上只是改变了孙犁的结局。 最终将刘唐绳之以法的,是朝廷钦使,她喊不喊冤,钦使都会来到浣花县,都会过问此案,案件都会被推翻重审…… 唯一的区别就是,谁来翻案! 无非三个选择,她是与死者关系最密切但是也最难掌控的一个,孙犁不会将赌注压在她身上,他要打算自己出面的话,虽说首告有功,但难免会落一个从犯之罪,失去自由身。 所以赵平成了他的最优选! 既行事谨慎又同刘家有血海深仇,一旦知道她爹官复原职,钦使翻查此案,必定会作为目击者出堂,成为证明刘唐杀人最直接的证据。 荒山之遇,绕路而行,为的就是这个! 而他只要把握好时机,就能从此案中脱身。 事实证明孙犁没有看错,若是钦使未到,哪怕她素娆舌灿莲花,也休想说动赵平出面作证。 如今,赵平如他所愿站上了公堂,却俨然成为了一颗废子。 因为她验尸查案导致孙犁被迫入局,刘家父子眼见事迹败露,寻他顶罪,大势难违,他只好假意应下而后又在顾城面前翻供,彻底顶替了赵平的作用! 最终刘唐伏法! 他要的只是刘唐的命吗如果是这样,这些年跟随刘唐时他有无数下手的机会,何必费这么大心思,绕这么多路,他选择赵平最关键的一点,是赵平和刘家之间的血仇! 赵莲儿惨死于刘唐之手,他那双腿,却是折在了刘县令手中! 难道刘县令…… 也是他的目标之一吗 素娆越想越觉得孙犁此人复杂,他将每个人都摆在棋盘上拨弄,借此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为的究竟是什么 拨开迷雾,她即将看到的,又将是怎样的真相…… 第18章 豆腐坊前血未凝 思绪惊掠只在瞬息之间。 刘唐伏法,孙犁这个从犯也已经判刑,案件审理到这儿终于是接近尾声,素娆眼角余光掠过瘫在一旁的某人,不经意道:“大人,命案真凶落网,那也该审审另一桩案子了。” “什么” 顾城疑惑的看她。 “伪造凶手,逼人顶罪……” “姑娘说的是,是该好好查查。” 顾城恍然大悟,顺着她的视线望向躺在一旁不知死活的刘县令,为难道:“可刘大人都昏厥了,这案子也没办法继续审……” “只要人没死,总有清醒过来的时候。” 素娆颔首接过了话,很是配合道:“大人要是觉得乏味,还可以喝盏茶,慢慢等。” 他们能喝茶聊天,时间晃眼而逝。 躺在潮湿粗糙的地砖上,可未必有这样舒适…… “不,不必等了……” 刘县令手脚适时动了动,睁开眼,很是艰难的扶着脑袋站起身来,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这次可不是装的,刘唐拳拳到肉,他一把老骨头哪里承受得住 原想着借此能躲过追责,没成想这一个两个都是黑心肝的,竟有和他耗上的意思,他万不得已只能‘醒过来’。 “大人,下官也是爱子心切,才会一时鬼迷心窍,犯下这笔糊涂账,请大人开恩。” “你可不糊涂。” 顾城冷哼了声,“天高皇帝远,管不到你这浣花县,所以你才敢以势压人,捏造假案” “大人慎言!” 刘县令面容一肃,“下官顶多犯了失察之罪,何来的捏造假案寻孙犁顶罪下官自始至终都没有出面,也未曾指使旁人去做,至于抓痕,当时在现场的人那么多,凭什么说是本官透露的消息” “看来刘大人早就想好了措辞来应付本官,这倒有些麻烦了。” 顾城看向素娆,大有询问之意,素娆敛眸沉思了会,对孙犁问道:“他说的情况属实” “是!” 孙犁答得果断。 “这样一来的话,按照律法,顶多就是罚俸……” 素娆语气不急不缓,像是喃喃自语,但声量又足够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楚,刘县令面色微喜。 幸好这东西没有乱咬,要是攀咬他,他总还有旁的话来分辨。 这桩案子他本就不知情,还是查到一半儿,家里突然来人才知晓的,前后不过传了句‘抓痕为证’回府,传话的小厮是他们家家奴,断不敢卖主。 他自领罚俸总比丢官要强。 “县太爷就算没有让孙犁造假替罪,那他包庇刘唐奸杀我妹妹,打断我这条腿总是事实,求钦使大人明察!” 素娆正等着看孙犁如何应付,结果没等到想等的人,赵平却抢先冲了出去,跪在了大堂正中,对着堂上连连磕头。 “求大人明察!” 刘唐敢肆无忌惮的残害民女,不就是因为有个当县太爷的爹吗刘县令擅用职权,以权谋私,包庇凶犯,这才是根源。 然而能让赵平豁出去最关键的原因,是他今日站在这儿已经得罪了刘家,如果不能将他们连根拔起,等钦使一走,以刘县令睚眦必报的性格,他小命休矣! 素娆大抵能猜到他的想法,见状,无声的摇了摇头,他此举还是过太心急了些。 孙犁能设局让他出面,自然清楚这桩案子及赵莲儿的性命给予刘璋打击有限,必然还有其他准备。 他如今没了孙犁的‘帮助’,想扳倒刘璋,几乎不可能! 果然,这念头刚从素娆脑海中掠过,就听见刘县令道:“什么奸杀你那妹妹整日里抛头露面,勾引男人,你情我愿的事儿怎么谈得上奸杀” “明明就是她家道中落还妄想攀高枝,嫁进我刘家做少奶奶,被拒绝后以死相逼自食恶果,是你自己不相信,非要背着尸身来县衙大闹。” “本官念在你痛失亲眷的份上还给了你些银子,你嫌少,又在公堂上打砸吵闹不肯甘休,本官忍无可忍才施了杖刑,瘸了那是你运气不好,赖我做什么” 刘璋说着对堂上一拜,义正言辞道:“赵平这是构陷污蔑朝廷命官,还请钦使大人严惩!” “你,你这个昏官,你胡说八道……” 赵平头摇得如同拨浪鼓,连连叩拜,“大人,他颠倒黑白,真相根本就不是这样子的,我妹妹没有勾引刘唐……” “怎么没有她当街对着唐儿丢帕子可是有许多人瞧见的,一个姑娘家如此不知廉耻,本官都替她臊得慌。” 刘璋冷笑,说话毫不留情。 赵平气的浑身发抖,眼珠泛红,“她不是,她没有,那帕子,那帕子是刘唐抢去的,大人——草民说的都是真的,草民冤枉,我小妹冤枉啊!” “你敢告官,那就拿出证据来。” 刘璋又道。 三年前的案子,就算当时有什么证据,随着时间流逝也早已消失得彻底,刘璋就是知道这点才有恃无恐。 公堂上雅雀无声。 其他人面面相觑没有吱声,赵平有苦难言,猩红着眼死死瞪着一脸无谓的县太爷,恨不能扑上去生啖其肉喝其血。 一片死寂中,女子轻笑声传来,绵绵软软,暗里藏针。 “刘大人这番说辞教人听着,还以为贵府公子是什么人品端庄,持身清正的好人,大人先前不也说我爹奸杀李夫人,是‘罪有应得,死有余辜’” 刘璋得意的神色顿时凝在脸上,循声望去。 素娆拢袖端坐着,见他看来,面不改色的扯了下嘴角,随即移开视线瞥向孙犁,孙犁他额上青筋暴起,略挪了挪身子,整个人紧绷的像是拉满弓的弦。 她心下微动,这是终于要出牌了吗 下一刻。 “赵莲儿在你嘴里是荡妇,那白桃呢我倒是想听听你打算怎么说她” 孙犁缓缓抬起头,定定的望着刘璋。 赵平听到这声‘荡妇’倏地扭过头去,正要发作,却在清晰的看到那双眼中满盛的怨恨与愤怒时,骤然僵住。 他提到了一个人! 白桃! 这名字听着很是耳熟,但一时半会又让人难以回想起来,素娆竭力搜刮着脑海中的记忆,忽然灵光一现。 “白桃不是那家豆腐坊老板的女儿吗” 她的话很快引来了其他人的附和,“对对对,就是她,她都死了十多年了,好端端提起她做什么怪瘆人的。” “孙犁问县太爷对一个死人的看法做什么” “难道,白桃之死和他有关” …… 在这左一句右一嘴的议论中,刘璋的脸色终于变了,唇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神情僵硬,一言不发。 素娆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尤其是看到孙犁见到刘璋反应后,那残忍又逐渐扩大的畅快笑意,没有压抑,没有束缚,没有伪装,有的只是豁出一切堵上性命的,决然! 她倏地明白了。 今日之果,昔日之因。 这,才是他的动机! 第19章 因果一案 白桃! 豆腐坊! 素娆蓦地反应过来,定了定神,待四周的议论声渐小,轻道:“十多年前,白家豆腐坊在浣花县十分出名,除了豆腐味浓醇厚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位肤白如脂,人称‘豆腐西施’的白姑娘。” “可惜天妒红颜,她十七岁那年身患恶疾,暴毙而亡,爹娘痛失爱女,自此远走他乡……” “暴毙远走” 孙犁听了这番话,顿时哈哈大笑,“一个素来康健的人突然就身患恶疾死了,你们信吗还有白家爹娘,浣花县是他们的故乡,离了这儿,他们能去哪儿” “你到底想说什么” 堂上的顾城坐得身子酸软,不着痕迹挪动了下。 心里不住的犯嘀咕,他这到底是什么神仙运气,刚一来是把浣花县积压多年的烂账都翻出来了吗 怎么一桩接着一桩没个消停! 别说是他了,衙役们也纳闷的很,这县衙一年到头都清闲的无事可做,偏这两日跟撞邪似得,一下拢了往常几年的活计。 来来回回这么几个人,牵扯出来的桩桩又都是人命大案。 还都跟…… 他们小心的看了眼县太爷,总觉得这浣花县似乎是要变天了! “我想说,那白姑娘并非什么暴毙身亡,而是遭人迫害致死,白家爹娘想为女儿讨回公道,在出城后被人灭口,尸身如今就埋在荒山以西的野地里。” 孙犁视线缓缓掠过众人,手蓦地指向某处:“他,刘璋,就是此案元凶!” 这个答案大家心里都猜测过,可当真正被抖搂出来时,还是难免震惊。 “你这是血口喷人。” 县太爷感受到数道不同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令他如芒在背,可他心里很清楚,如果今天过不去这道坎儿,那他仕途断送在即,连性命怕是都保不住! 他故技重施,恨声道:“你们这些刁民,平日里一个个偷奸耍滑,胡作非为就罢了,如今竟敢来污蔑本官,你以民告官如子杀父,乃大不敬又是越级上告,按我朝律法,应先坐笞五十,虽胜亦徒徙两千里,孙犁,你可要想清楚了!” 素娆听他情急之下拿律法压人,顿觉可笑。 “刘大人,且不论孙犁已经是戴罪之身,罚与不罚相差无几,端是你当堂威胁原告,这是在挑衅公衙威严吗” “素娆!” 刘璋眼神不善,懒得再同她周旋,直接将话挑明道:“你爹的案子早已审结,从主犯到从犯一应落网判罪,你没资格再呆在这儿!” “大人,这是两桩案子,不是吗” 他直接将问题丢给了顾城来决断,至于为何要赶她离开,刘璋在这短短几日里充分见识到了什么叫秀外‘晦’中,这个看似温柔无害的小姑娘实则要比堂上所有人加起来都难缠! 有她在,他总是不安心。 “这……” 顾城虽不是刑名,但基础的道理还是懂得几分,两桩案子各归各处,的确没有让闲杂人等旁听的道理。 “素姑娘,要不你还是回避吧!” “启禀大人,刘县令这话民女并不认同。” 素娆站起身施施然一礼,冷静答道:“这两桩案子看似毫无关联,实则却是同一个案子。” “这话怎么说” 顾城下意识看了眼屏风的方向,好奇问道。 县太爷瞪大眼如见鬼般看着她,其他人也是一脸疑惑,任谁看都觉得这说话是她为了留下来生拉硬拽,信口胡诌。 唯独知晓内情的几人面不改色,赵平攥了攥拳头,想到她那句‘乌云会散开的’,焦躁的心蓦地安定下来。 孙犁则大为意外的抬眼看她,眼神十分复杂。 在众人目光各异的打量中,素娆声出如雷,轰然落地,炸起了一声巨响:“我爹和李夫人的命案乃是孙犁一手策划,为的,就是杀刘唐,诛县令,替惨死的白桃及其爹娘报仇!” “这,这不可能吧……” “荒谬,简直太荒谬了!” “孙犁一介粗人,怎么可能部署出如此精妙的局来,素姑娘,你不能为了自己快活,将别人置于险地吧” …… 人群一下子炸开了锅。 孙犁帮着刘唐绑人顶多是从犯,在牢里呆些年,总还能活着出来,可要是他从头到尾策划的此案,那他万死难逃! 其他人不信,顾城显然有些犹疑,他仔细审视了孙犁半响,迟疑道:“素姑娘,这说法……” 他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来接下来该怎么说。 正斟酌呢,就听女子声冷且淡,“大人若是不信,那就亲口问下他,看他怎么说。” 素娆说着,回身望向孙犁,她居高临下的站着,一双凤眸无甚情绪的俯视着他,孙犁跪坐在地砖上,迎着她的视线没有答话,任由周遭灼热滚烫的目光将他整个人笼罩。 烧着般化成灰烬! 顾城见此,硬着头皮问道:“罪犯孙犁,你说,素姑娘所言,是不是真的!” 衙役们没料到这两人一个是真敢提,一个是真敢问,当下齐齐瞪大眼。 “这话说的,就算是他做的,只要不是个傻子都不会承认好吧谁会那么蠢,放着好好日子不过,非要往死路上钻。” 细碎的声音钻入素娆的耳中,她没理会,只是静静的望着孙犁。 等着他的答案。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所有人眼睛发酸,红得都开始流眼泪,泄气般合上眼,捶打着自己胳膊。 顾城叹了口气,按了按眉心。 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朝着屏风后投去了求救的视线,世子爷啊,下官昼夜兼程,披星戴月,赶到浣花县后就上了公堂。 到现在饿的是头晕眼花,眼冒金星! 咱们能不能让这位姑奶奶别闹了,赶紧审案,审完了好让他吃口热饭! 然而屏风后始终没有动静传出,安静的像是空无一人。 就在这时,孙犁跪坐的身子缓缓直起,麻木冷硬的面庞扬起一抹笑,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呲牙道:“她说的是真的,此案,是我一手策划!” 第20章 罪案累累,生杀之权! 没人料到他会这么说。 竟然承认了! 连顾城在愣了瞬间后,第一反应都是问:“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当然!” 孙犁点点头,看着素娆道:“素姑娘能说出这句话,多半是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我承不承认都无关紧要。” “是。” 素娆很是干脆的应了声,“你是否承认对我来说没有区别,对你来说,区别可就大了。” “无非是从坐牢变成杀头,与其藏着掖着把他们一腔冤屈都带进土,还不如趁着这机会,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打从孙犁认罪开始,他就没想过活着出去。 这一点是素娆在他问出关于白桃那句话时,从他眼中读懂的信息,疯狂暴戾的背后,深掩着的是浓烈的疲倦和死气。 所以她才会让顾城直接问,试探他的态度。 结果证明她的猜想是对的! “为什么” “哪儿有那么多为什么” 孙犁知道她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放弃反驳,为什么不想活,毕竟,他在这桩案子中都是因势力导,没有直接证据能够定他的罪。 他眼底黯色一闪而过,刚要说话,就被刘璋激动的打断,“大人,你听到了吗他说都是他一手策划的,所以我儿子是无辜的,他是无辜的!” “无辜” 听到这话孙犁也顾不得同素娆再说,望着刘县令冷笑道:“我虽说是从中挑拨过,但那两条人命切切实实是刘唐杀得,他哪里无辜” “他好色成性,垂涎李夫人的美貌是事实,他奸淫遭拒,怒而杀人还是事实,我唯一做过的事情,就是故意引得赵平发现,去找素奉延,让他去捉奸!” “素奉延性子刚烈正直,见李夫人受辱势必会与刘唐起冲突,刘唐那人性子残暴,容不得别人忤逆,盛怒之下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这两人撞上,那必然是一场大战!” “结果我料对了,刘唐连杀了两个人!” 孙犁说到这儿不顾旁人眼光,哈哈大笑:“白家的命案你能遮掩,赵莲的命案你能遮掩,不过都因为他们是平头百姓,无权无势,可素奉延不一样,他是熙康年间的三元榜首,身有功名。” “他一死,必然会引起上面的重视。” “只要上面有人来查,以赵平恨透你们的性子,必然会上公堂为他翻案,到时候你们父子俩,一个也别想逃。” “可惜素家姑娘深藏不漏,竟然把我揪了出来,我只好放弃原来的计划,亲自来揭开真相。” 他每一句话落,都会掀起一阵波澜。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既是为他心机深沉所震慑,也是被这桩案子弯弯绕绕,曲折反复的内情给吓到。 一桩奸杀案子,牵扯出这么深的内幕。 谁会想得到! 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唯独素娆看着孙犁的面色越发凝重,他在故意误导大家! 他前面所说皆为事实,但后面说的‘必然会引起上面的重视’‘上面来人查探’之流并不现实,一个死人,还是个被获罪放逐的死人闹出了人命官司,谁会吃饱了撑得特意来查 就连眼前的这位大人和言家世子,都是因那纸官复原职的旨意才会来此,继而插手此案。 因此她断定,以孙犁谨慎的性子绝不会将所有希望压在那虚无缥缈的‘上面来人’,他要等的,就是钦使! 拿着那道官复原职之旨意的钦使! 愿意究查阿爹之死的钦使! 这消息她是在言韫提前抵达浣花县方才知晓,那孙犁又怎么会提前知道并针对此事布局 答案只有一个——来自朝中的危险。 她阿爹之死,兜兜转转,竟然还是和朝中之人扯上了关系! 素娆思绪百转顷刻间已将事情捋清楚,在场的人除了她之外,大概就只有言韫想到了这层,他纤长的手指叩在茶盏上,秋水般的瞳仁泛起了些许冰冷之意,寸寸深入眼底。 他薄唇微动,却无一丝声音。 “去查查孙犁之前和谁来往过。” 堂后传来一声轻细的鸟鸣像是回应,随后消失。 言韫盯着屏风,视线透过那素白的绢布准确无误的落在孙犁身上,清清淡淡,没有引起任何人察觉。 孙犁,一个毫不起眼的打手,在这之前甚至跟在刘唐身边多年,乃其心腹,按理来说京都那边就算来人,也绝无可能想到利用他。 那就是说,在孙犁背后,还藏着一个人。 一个知晓孙犁秘密的,熟人! 这个人才真正接触过京都来人,抓住了他,许能问出些什么,分辨出那人究竟属于哪方势力! 这细微的动静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公堂上,刘璋怔怔的看着孙犁,一时间忘了要说什么,素娆知道孙犁打定主意要掩藏身后之人,逼问也问不出什么,遂也没有说话。 顾城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再看看屏风后面,简直头大如斗,欲哭无泪,谁能来告诉他,接下来要干什么 反正他这个主审官坐在这儿就是个摆设! “素姑娘,你看这……” 他干笑两声,直接找人求助,屏风后那位爷素来惜字如金,他没胆子去搅扰,纵观全场,唯一能打破僵局的就只有她了。 素娆循声望去,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对孙犁问道:“你口口声声说刘璋害死白家女儿及其爹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句话算是问出了众人的心声。 说来说去这才是关键。 “那年,上面派人来浣花县巡查,刘璋命人备酒宴招待,并从万香楼里找了些年轻美貌的女子来侍奉,但那些当官的嫌妓女太脏,刘璋灵机一动,就想到了自己刚纳进府中的几个良家女。” 孙犁说到这儿不禁冷笑,“妾室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个物件,相互交换着玩儿的大有人在,本不是什么稀罕事,结果那些人又嫌妾室姿色太过平庸,闹腾着要散场。” “刘璋哪里敢让他们不欢而散,于是立马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艳名远播的豆腐西施,白桃。” “他命人将白桃绑来供那些官员取乐,狼多肉少,你们可以想见,她的下场会有多凄惨……更别提其中还有一个变态,专以虐待女子为乐……” 第21章 他说的人,是本官! 孙犁所言,字字扣人心弦。 他每说出一句话,刘璋面色越苍白一分,但那双浑浊阴鸷的老眼却是寒光摄人,不可直视。 顾城听得更是剑眉紧蹙,眼神冷淬似冰。 然而这么多年来,浣花县掩藏在静水平波之下的,尽是累累白骨,滔滔血泪,又何止曝露在公堂之上的这区区几桩 素娆将各方反应尽收眼底,暗叹了口气,疑道:“白桃姑娘是直接死在了他们手里” “不是!” 孙犁闻言摇头,声音陡寒:“但若是她可以选,恐怕宁可死在那一晚!” 白桃是在第二日清晨浑身是伤的被人丢回豆腐坊的。 白家爹娘见她这番模样就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拉着她就要去报官,他们不知道那些人的来历,白桃心里清楚,去报官就是自取其辱,说不得还要连累爹娘。 看着家中年事已高的父母,白桃咬死不愿再提报官之事,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继续挣扎着往下过。 “真要能如她所愿,相安无事也就好了,可惜,有人根本没打算放过她!” 孙犁说到这儿,面上蓦地覆上了一层寒霜,双目似剑,直射向刘璋:“她哪里能想到,豺狼一旦尝到甜头必然不肯撒手,恨不能将她扒皮拆骨,啃成肉泥!” “有哪次的经验在,刘璋再做起同样的事,可谓是得心应手!” “半年,整整半年!” “她被刘璋以爹娘的性命相逼,接待来往的官员客商不计其数,一夜又一夜的折磨,最终生生逼疯了她,她在过完生辰的次日,投井自尽了……” 孙犁说着扯了下嘴角,笑得却比哭还要难看,“白姑娘死了之后,他爹娘也在这长达半年的时光察觉了些许端倪,决意要为女儿讨回公道,便商量着要去州府告状,结果人还没出城,就被刘璋派去盯梢的人掐死在了家里……” 话音落,堂上又是一阵唏嘘。 这要是真事,那县令刘璋逼良为娼在先,草菅人命在后,就是有翻天的本事,他也得偿命! “口说无凭,证据呢” 刘璋打破沉默终于开口,嘶哑着声音道:“你总不会以为靠着这空口白话就能状告朝廷命官了吧如果人人都像你这样,那岂不是乱套了!” 十多年前的旧事,哪里还有迹可循 嘴上说得再怎么情真意切都不顶用,没有证据,那就和赵平一样,都是攀诬! 赵平看到眼前的场景,下意识揪紧了心口,他相信孙犁所说的是真事,在场的绝大多数人也相信,可光是他们相信没有用,律法不会因此处置刘璋! “证据,又是证据!” 一次两次,刘璋都靠着这句话来撇清关系,赵平心痛至极,一拳砸在地砖上,仰面看着顾城时,已泪流满面:“大人,这多可笑啊,惩办恶人居然要我们这些家破人亡的受害者来拿出证据!我就是证据啊大人——” 他一把掀开袍子,露出那条扭曲的左腿哭道:“这条腿就是证据,是他刘璋徇私舞弊,草菅人命的证据!” 孙犁没料到赵平会横插进来,到嘴边的话想了想又咽了回去,顺着他的视线望向堂上端坐的顾城。 “请大人明察!” 顾城见状不由得沉默,官府腐败黑暗,乃朝廷用人之过,他相信赵平与孙犁所言皆是事实,可他不能因信任他们而惩治刘璋! “素姑娘如何看” “刘大人不是要证据吗那好办!” 素娆对着顾城微微颔首,凝声道:“白家与赵莲的事即使过去这么些年,也并非全无痕迹。” “赵平活着,孙犁活着,那些知晓内情的刘家近侍,曾涉足夜宴狂欢的政员客商,玷污赵姑娘的打手下属,他们还都活着,只要有心查,总能查到的。” 赵平眼神顿时亮了,点头如啄米,“是啊大人,刘家养的那些打手助纣为虐多年,乃是他们父子的心腹,知道的事不在少数,定可以问出来的。” “本官罪名未定,你们凭什么拿人逼供!” 刘璋闻言顿时急了,原本稳操胜券的脸上被这几句话劈出了裂痕,对顾城厉声道:“钦使大人,你虽持圣旨而来,却没有巡查之权,素奉延的案子与圣旨牵涉,您要过问下官无话可说。” “可其他的……素娆当初以因果论留堂观审是取巧,实质上这两桩案子性质、侵害目标、及犯罪方法都不一致,达不到并案标准,当分属两案。” “恕下官直言,我大雍朝官职权分明,纵使你官阶高我不少,但要越权插手地方案件,这是大忌!” “本官是浣花县的县令,就是真犯了什么错,那也是要州府遣人来查案问责,再上报监察司惩处方是正理,就不劳钦使大人费心了。” 说罢,他又转向赵平和孙犁两人,“今日当着钦使大人的面儿,本官就放下话来,你们真要告官,那自可去州府衙门告,本官绝无二话,孰是孰非,届时自有公论。” 他态度强硬,话说的也不太客气,偏这每句话都有理可循。 职权分明是大雍建朝以来就定下的规矩,谁也不能违逆,刘璋现下借此发作起来,可以说他是做贼心虚,也可以说他是恼羞成怒,但不论是哪个说辞,这案子顾城都没办法审下去了。 场面一度陷入僵局。 素娆眸光微动,不着痕迹的朝着屏风后瞥了眼,想来县太爷还不知道这后面坐着的是谁,否则断然不会说出这番话了。 “钦使大人……” 赵平远没有她的定力,听完刘璋的话就已经慌了,迫不及待的对着堂上唤了声。 顾城明白他的意思,搁在桌案上的拳头捏了捏,深吸口气,按捺住火气道:“他说得没错,本官不能越权问案。” 这话一出,满堂死寂。 刘璋徐徐吐了口浊气,心下稍安。 “不,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赵平如遭雷击,拼命摇头喊道:“他说过的,他说过朝廷的钦使会给我们做主,会彻查此案的……” “你说的他是谁” 刘璋听到这句话,刚落地的心又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不知为何,总觉得浑身发毛。 赵平没有理他,只不停的重复着嘴里的话,竟像是有些痴了。 反观孙犁,他表面还能维持着平静,只是紧绷的唇角泄露了他此刻并不平稳的心情,如果真是这结果,那他费心筹谋得来的大好局面,将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此刻,小小公堂之上,千人千面,百态丛生。 有人窃笑,有人欢喜,有人若有所思,有人痛哭流涕,几经跌宕,最终到了影响局面的关键时期,就在他们都觉得这次风波要无疾而终时。 那沉寂许久的屏风之后,传来一道清冷如水击玉石之声。 “他说的人,是本官!” 第22章 天子手令! 乱糟糟的公堂因这句话倏地安静下来。 无数道视线齐齐循声望去,那屏风就安置在顾城身侧不远处,十分扎眼,很难让人忽视,起先还有人好奇过后面是什么,结果等了很久都没有动静传来,遂转移了注意力。 没成想屏风后竟然有人! 顾城反应最快,他倏地站起身来,朝着那方向拱手一礼,唤道:“下官见过大人。” 众人不禁讶然,连钦使都要自称下官,闻声见礼,那这屏风后坐着的究竟是哪路神仙 赵平这时也回过神来,大喜过望,对屏风连连磕头道:“草民给大人请安,求大人替草民伸冤啊!” 刘璋看了眼喜极而泣的赵平,视线又在顾城和屏风之间转了转,迟疑着试探道:“不知是哪位大人驾到,怎的下官没收到您前来此地的消息……” “放肆!” 顾城冷喝一声,扭头看他:“大人的行踪难道还要跟你报备不成刘县令,你听好了,你眼前这位,才是此次奉旨而来的钦使正使。” “原来是正使大人……” 刘璋恍然大悟,很是恭敬的俯身行礼:“下官未及远迎,真是失礼,正好这处案子已了,请容下官稍晚些薄备酒水,替大人接风洗尘。” 赵平听了这话又急了,正要开口,被素娆一个眼神制止。 她无声的说了句:“安心看戏!” 赵平挣扎再三才重新跪了回去,强忍着没有说话,素娆余光看到这幕,无声的摇了摇头,这个人性子太刚烈耿直,没有筹谋盘算,怪不得会一再被刘璋牵着鼻子走。 相比起他,孙犁就老成稳重许多。 自言韫出声后,始终神色镇定的打量各方的反应,似是在审度时势,准备蓄势而发。 这时,屏风后又出声道:“本官旁听许久,端听着了刘大人指责顾副使越权问案,何时又结案了” “违规告状,无权问审,自该结案。” 刘璋斟酌着用词,小心答道。 “你怎知他无权” “钦使大人……” 刘璋面色难堪,“官员当各司其职,顾副使终究没有监察问案之权……” “栖迟,把这个拿去给刘大人瞧瞧。” 屏风后话音刚落就转出一道人影来,少年清俊,身姿挺拔,冷着脸直接将两物拿到刘璋面前,“左边,是大理寺用印,右边,是陛下手令。” “大理寺有权过问大雍所属任意辖地的案件,调取卷宗,浣花县自然不能例外。” “至于这道手令。” 栖迟声音沉了沉,漠然道:“上面写着凡三品以下官员,我家主子有生杀便宜之权!” 这下所有人都愣住了,三品以下,生死尽操于一人之手! 县令不过九品,就能影响或决定他们一县数万人之生死,上林郡共有八个县,而像上林郡这般规格的郡城整个云州有五个,云州府最高的长官也不过三品而已! 也就是说,若有必要,他一人可动州府,杀尽州牧之下所有官员! 这是何等的权利与恩宠! “言家世子,帝王掌珠,果然名不虚传。” 素娆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张手令在,饶是她再淡定也不由得为了这份宠信而动容,看来这次刘璋是在劫难逃了。 刘璋现在大脑一片空白,盯着那两个物件,只觉得一阵阵冷气从背后袭来,一寸寸的浸入脊骨,将他冻结,将他扼杀! “大理寺用印……” “大理寺……” 他失魂落魄望向屏风那处,喉咙艰难的滚动了下,他只听顾城说过那屏风留给一个贵人,还以为是京都哪家公子随着使团出来游玩,觉得新鲜才来旁听。 没料到,没料到居然是他! “下官浣花县令刘璋,叩拜大人!” 刘璋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膝盖磕着地砖发出沉重的响声,他像是不知道疼,伏趴在地上,头也不敢再抬。 能执掌大理寺用印,得陛下这般恩信之人,除了传闻中‘风华盖代,景星凤凰’的言家世子言韫,还能有谁 言韫在此,他命危矣! “顾副使受本官命令代查此案,刘大人可还有疑惑” 男子声音漠然寡淡,凉的沁人心脾,刘县令自打知道他身份,就明白大势不可逆,哪里还敢放肆! “下官不敢。” “既如此,顾大人,你就继续查案吧。” 言韫没开口,刘璋也不敢起身,保持着原本的姿势趴得端端正正,眼看着顾城再度坐到堂上,想着案子要查没错,可哪里那么容易能查出来 知道的未必敢说,敢说的什么都不知道。 他未必会出事! 这般一想,他心里顿时好受多了,可他忘了,在场的还有一个人,一个盯着他,潜伏在刘家十多年,设局杀了两人也要掀起那桩旧案的人! 孙犁! 素娆打量着他,浅声道:“再不说话,日后可就没机会了,你既然能想到如此曲折繁琐的计划,自然不会毫无准备吧” 孙犁闻言笑了笑,“素姑娘是真正聪慧剔透的人,输给你我心服口服,你说的对,十数年蛰伏,忍了这么久,自然是奔着杀人来的。” 他抖了抖衣袖,跪直身子,对着堂上说道。 “烦请钦使大人着人往我家走一趟,在柴房靠窗那面往左数十个数,掀起那块地砖,将下面藏着的东西取来。” “好!” 顾城招了下手,外面当即有人领着差事去了。 “不知那里面都是些什么东西” “大人稍后看过就知道了。” 跑腿的人脚程很快,来回不过两刻钟,当那油纸包着的东西被递到顾城手边时,所有人都忍不住屏息凝神朝他看去。 唯独孙犁的视线落在了刘璋身上,冰冷的杀意不加遮掩。 顾城将油纸拆开,取出数张薄纸来,快速的阅览着,越看脸越黑,最终阴沉的能滴下墨来。 他看完命人将东西送去了屏风后,自己直接拍案而起! “刘璋,你来猜猜,猜猜那些纸上写着的究竟是什么!” “下官,下官不知。” 刘璋身子微不可见的一抖,不是假装,而是真的被顾城的态度吓到,这位副使大人从坐上公堂以来对他一直都是冷冷的,不耐烦的,厌恶的,但表面功夫还是会装上一装。 如今竟直接同他扯破了脸皮! 那张纸上写的究竟是什么 他心底直发毛,绞尽脑汁都得不到答案,只得先装聋作哑。 这时屏风后言韫淡声吩咐道:“栖迟,拿去让刘大人自己念,念给大家都听听!” 第23章 判斩刑,诛刘璋! 栖迟将东西交到刘璋手中,在众人的注视下,刘璋缓缓抖开纸,凝神打量着上面的内容,一页页翻过,豆大的汗珠从额上冒出,顺着树皮般干瘪的脸颊滑下,他抖着唇,颤着手,始终没有出声。 “刘县令先前喊冤可是声如洪钟,怎么这会哑巴了我家主子让你念!” 栖迟冷声催促道。 刘璋闻声如梦惊醒,颤抖着身子伏趴在地上,“下官,下官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 顾城冷笑一声,站起身来俯视着他,“乾定四年,云州洪灾,浣花县地势低洼受灾最为严重,朝廷派粮赈灾,你从中克扣伙同当地商户充官粮以作私粮,恶意抬高价格,致使近万人饿死。” “乾定六年,你为扩修私宅祖庙,侵占民田,意欲上告者遭你寻衅关押,至今未释出。” “乾定九年,你与乡绅豪族勾结,恶意抢占资源,欺行霸市,致使民众生怨,你命人蛮力镇压,致使火烧长街,烧死二十七人,重伤八十。” “乾定十二年,你……” 他如数家珍的将信上的内容一一复述,末了,倾身向前,怒道:“这信纸上所书皆有来处,有你与商行、乡绅往来书信,上面落着你刘璋的私印,有灾户联名书,有你这些年往来受贿的详细账目,还有受你命令而杀人的打手供状……” “刘璋,你所犯下的罪孽,随意拎出一件,都足够你死上一百遍!” 伏趴在地的干瘦身影感受到那压顶般浓重的杀意,身子抖如筛糠,堂上突然传出阵淅淅沥沥的流水声,众人定睛一看,一大片水渍从刘璋腿间晕开,渗透地砖,往四周扩散。 伴随着这画面,尿骚味逐渐弥漫开来…… “混账东西,竟敢在公堂上行此污秽之事,还不把他拖出去!” 顾城脸色难看到了极致,他见多了贪婪无耻,穷凶极恶之徒,但像是刘璋这样满手鲜血却又贪又怂的人还是第一次见。 瞧着都让人倒胃口。 衙役们奉命上前,很是嫌恶的拽着刘璋胳膊就往外面拖,他脚尖划过水滩在地上拖出两道长长的路来。 这痕迹随着他远去,越来越窄。 最终消失不见。 就如同他这个人一般,几十年权势滔天,当巨浪翻涌而来,也难逃一朝倾覆之果。 孙犁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你要的证据我拿出来了,就是不知道这结果,你能不能受得起!” “大人,现在怎么办” 班头小心的问了句。 顾城没有直接答复,反而转向了屏风的方向,似是等待着言韫最后的决策。 衙外这时突然暴动起来,无人观审的百姓推动着栅栏,拼命的往里面涌,银甲卫险些阻拦不住,“退后,你们都往后退!” “大人,求大人替草民们做主,处置狗官!” “他害了那么多人,不配再活着!” “大人——” 声浪带着压抑许久的悲愤与怒吼,排山倒海而来,顾城看到这幕,正要命衙役去帮手,素娆见势插话道:“大人不妨听听他们的话再作决定。” 屏风后亦传出声音,“放他们进来吧。” “可是人太多容易失控,万一……” 顾城不太放心,实在是眼前这位身娇肉贵,不能出半点差池。 “没有万一。” 言韫言简意赅,只一句,就堵住了顾城之后的所有话,顾城无奈拱手,对着外面点了点头,银甲卫会意的撤去了阻挡,放任百姓洪水决堤般涌了进来。 最前面的几个汉子跑到公堂门槛前刹住了脚,噗通一声跪下。 “求钦使大人做主,就地诛杀刘璋,赐草民们一条活路吧——” 后面的百姓闻声跟着齐刷刷跪了满地,众口一词的重复着这句话,话音如潮,卷动云霄,覆在头顶的浓云霎时随风而动,被吹得稀薄许多,露出些晴光来。 “此话何解“ 屏风后言韫始终没有露面,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才是真正做主之人,对于这问话,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还是我来说吧。” 素娆接过话茬,“先前提过曾有官员来县城巡查考绩,百姓们听闻消息,不甘再受刘家压迫,联名上告县令,细数其罪状,那些官员表面接下了案子,称会严查,结果一拖月余,无疾而终。” “而领头告状的那几人,在他们离开不久后死在了马匪蹄下。” “算算时间,白姑娘正是那段时间出的事。” 她话音刚落,底下百姓就七嘴八舌的说道,“是啊,他们当官的蛇鼠一窝,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刘县令这些年把持着县城,什么坏事没做过我家姑娘被刘家父子玷污,到现在还躲在家里不敢见人呢。” “告状也没用,他们互相包庇,谁会在意我们小老百姓的死活,要不是大人今日拿下了他们父子,这些话草民是万死都不敢说的。” “草民一家老小的命攥在人家手里,想打就打,想杀就杀,难道没权没势的人就该死吗大人” “……” 眼前众多面孔有老有少,有婴儿哭啼,有老人泣泪,字字戳人肺腑,顾城蹙眉看着这幕,他自幼长在京都,看得是繁华盛景,醉酒笙歌,百姓不说康平富足,总还是美满和乐。 哪里见过这样惨烈的场景! 谁能想到距离帝都千里之外的一个小城,一个小小县令,平日连给他溜须拍马都排不上号的人,居然能在这儿搅弄风云,一手遮天! 这次家里让他出来的决定果然是对的! 他不来,永远都看不到隐匿在盛世光景背后,有人踽踽独行,有人蹒跚求生,有人挣扎得满身鲜血依旧不得善终。 浣花县尚且如此,那大雍数万里河山之中,又养着多少如同刘璋一般的蛆虫! “大人!” 顾城抱拳对着屏风深深一礼,冷声道:“下官请求依律赐死刘璋,以彰我大雍律法森严,皇恩浩荡!” 素娆循声望向屏风后,附声作礼:“请大人诛杀刘璋。” 她字句铿锵,掷地有声,仿佛利刃般划破了横档在民与官之间那难以跨越的鸿沟云幕,为这场闹剧落下最后夺命一刀! 堂上死寂须臾,言韫薄唇轻吐,“允诸位所请,判刘璋及其子刘唐斩立决,官衙之外,百姓为证,即刻行刑!” 第24章 狗官送命,孙犁之悔! 刘璋被判当众砍头的消息不胫而走,县衙前面万人空巷。 最中间的空地上搭起个简易的台子,从县衙侧门到此处不过十多米距离,刘璋手戴镣铐,官服已被扒去,一身素白的里衣衬得腿间那滩黄色水渍越发显眼,刘唐低垂着脑袋跟在他后面,身上几乎没有半点好皮。 “吓尿了居然吓尿了” “狗官,我可算等到这一天了,你不得好死!” “打,弟兄们,给我打死这个狗娘养的!” 烂菜叶子,臭鸡蛋,鞋袜这些东西满天飞,落雨般朝着刘璋父子身上砸去,衙役们早有准备,第一时间就跳到了旁边,免受池鱼之灾。 不多时,刘璋父子从头到脚挂满了青黄之物,身上还多了几个脚印,等他们走上台子,几乎是臭气熏天,连负责斩首的刽子手都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犯人刘璋,任浣花县令数载,鱼肉乡里,戕害百姓,犯下累累血案,经查后……” 宣判还在继续,夹杂着百姓叫好声不时传到堂中。 孙犁驻足望着那方向,明明是黑压压的一片人头,他却仿佛透过那些人,能看到刘璋被按压着跪在众目睽睽之下,看到那刽子手含着酒,一口气喷在雪白森亮的刀刃上,水珠顽皮的滚了滚,顺着刀尖滴落在地。 看到那手起刀落,血线划空。 惊呼声起,欢呼如潮。 他缓缓笑了。 “你与白家无亲无旧,为何这般大费周章的替他们报仇” 素娆走到他身侧,趁着所有人都没有留意这边,轻声问道。 孙犁头也不回,答:“白桃姑娘人美心善,我心悦于她。” “是吗” 她不置可否,轻轻杨眉。 这略带嘲弄和质疑的语气使得孙犁收回了视线,平静道:“怎么,不像吗” “你说起她的时候,眼睛里没有半分爱意。” 素娆一直留心着孙犁的举动,自然没有忽略这些细节。 孙犁盯着她良久,忽然叹了口气,“可惜了。” “什么” “可惜姑娘是个女儿身,不然的话,我……” 他话音戛然而止,像是想到了什么,苦笑着摇摇头,招来衙役,转身跟着他出了公堂,往大牢而去。 刚走到一处僻静地儿,两人齐齐止步。 “谁” 衙役一把按在腰刀上,警惕的回头望来。 素娆自转角处走出,见到是她,衙役愣了下,收了刀刃,奇怪道:“素姑娘,外面在处置县太……处置刘璋,你不去看热闹,怎么跟到这儿来了” “我有几句话想要问他,还请差爷行个方便。” 素娆说着随手递了些碎银子过去,那衙役作势推搡了下,最终还是收入了自己腰包,对她笑道:“那我去旁边看着点,姑娘尽量快些,免得叫旁人看见了说闲话。” “多谢。” 目送着衙役走远,四下已无人,素娆一回头就看到孙犁那无奈的神色,“素姑娘,你到底想做什么” “是谁把钦使将来及我爹官复原职的消息告知你的” 素娆开门见山的问道。 孙犁面色微僵,很快恢复过来,“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懂!” 她语气坚定,直视着他:“你的动机是刘家,但将这消息告知你的人针对的却是我阿爹,你们赶在朝廷钦使宣旨之前得到消息,这本身就是证据。” “有人不想我爹官复原职。” “他告知你,是因为知道你的筹谋以及与刘家的恩怨,要借刀杀人,这一点从结果就能看出来,而要知道这些,必是你的熟人,换句话说,他是浣花县人。” 闻言,孙犁沉默良久,叹道:“不得不说,你很聪明,有这能耐不妨自己猜,问我是问不出什么东西的。” 他瞒不住,但也不想背信弃义,出卖旁人。 “说起来,我爹从不与人结怨,在这浣花县里同他纠葛最深的,除了素家就是刘家,刘家嘛……自是不会的。” “素家……” 素娆仔细捕捉着他细微的神色变化,自顾自说道:“按理来说素家是最希望我爹能官复原职的,这意味着他们可以再度借势崛起,爬在他身上吸血。” “这样一来,那就没有能怀疑的对象了。” 孙犁见她喋喋不休,大有试探之意,随口道:“那素姑娘慢慢想,我就不打扰你了。” 他刚要转身,素娆冷不丁问道:“是周忠吧!” 那身影刹那僵住,回头看她,孙犁很确定自己没有泄露任何讯息,她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素娆读懂了他眼中一瞬而过的错愕,“果然是他!” 孙犁听到这两句话中截然不同的语调倏地反应过来,刚才她是在诈他! “你……” 怪她吗怪她什么 话音哽在喉咙半响后,他不甘心的问:“你为什么怀疑他” “他太不懂得收敛情绪了。” 说起来她只见过周忠两次,一次是初回浣花县,一次是来酒馆寻她去素家,偏这短短两面,就让她记住了这个人。 原因无他。 他那浓烈的几乎不加遮掩的恨意和杀心。 所以在想到结怨一事时,她特意多留了个心眼,告诉孙犁她没有头绪,让他以为她是要死缠烂打,而后又在他放松准备离去之际,骤然提及周忠之名。 孙犁对她戒备深重,当她用肯定的语气突然说出这名字时,会加重他心理的压迫感,从而做出最真实的反应。 她要的,就是这份真实。 “看来还是要抽空再去一趟素家了。” “你还想往下查” 孙犁忍不住拧紧了眉头,“刘唐父子已然伏法,何必还要再深究,你能想到周忠就该知道他消息也是从旁人口中听来,而那人,绝非刘家之流。” “那又怎么样” 幕后捣鬼害死阿爹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不过…… 素娆有些怪异的扫了眼孙犁,“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他们之间尚且隔着血海深仇。 “约莫是不想姑娘落得和我一般下场,我原想着要报仇总要付出代价,为了那么多人的清白与冤仇,死上一两个人算什么,可今日看着那些人跪在堂下,涕泗横流,那般可怜又无辜……” 突然觉得,觉得他好像错了。 他没有辜负白家,甚至成了那些人眼中的‘英雄’,但他手上粘了无辜之人的血…… 素奉延该不该死他不知道,可李夫人……又做错了什么! 第25章 尘埃暂定,圣旨的用意 孙犁戴着镣铐,低垂着头,天幕上一寸清光劈开云层,落在他身旁不远处的墙头上,光影氤氲,照不见他藏在乱糟糟的头发之下那半张脸。 如今眼前这人,褪去了来她酒馆打砸闹事时的嚣张跋扈,也没有了公堂之上的深沉算计。 一身孑然,满目落寞。 尽是夕阳将去的晦暗与萧索…… 他是不是真的后悔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终究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背着这满身罪孽,去过活余下的几十年。 “我不会同你一般。” 素娆打量他许久,朱唇微张,绵软的声线蕴着几分无可动摇的坚定与清澄:“报仇自然要付出代价,是屠刀悬颈也好,剔骨剜肉也罢,那都是我该付出的代价,断没有让旁人代我受过的道理。” “为不义之事杀该杀之人,我尚能敬你是条汉子。” “可你以无辜之人的骨血为阶,肆意玩弄他人命运,与刘家父子又有什么区别白姑娘若知两条人命皆为她而亡,你猜她是要谢你,还是恨你!” 话至此处,该说的已经说完。 素娆转身就要离开,没走两步,身后突然传来孙犁低沉的声音:“但愿姑娘之心历久弥坚,永不动摇……” 她要报仇,要循着那些人而去,就是要在大雍金玉高筑的琼台楼阁上劈下一刀深可见骨的口子,其中艰险,可见一斑。 于黑夜中行路,逆大势之洪流。 须得耐得住寂寞,忍得住屈辱,这漫长的煎熬与等待足以摧毁一个人所有骄傲和原则,他败了,但他希望她能赢! 素娆脚步顿了顿,最终头也没回的离开。 出县衙时,言韫及顾城等人都已经不见,人群散去,留下衙门长街前那滩浓重的血迹,差役正在洒扫。 一桶桶水泼在地上,将鲜血冲淡,却怎么也洗不去浸在地砖缝隙里的血色。 在那之后极为显眼的地方,立着两个木头桩子,桩子上鲜血未凝,扯着条儿般往下淌,端的是触目惊心,令人心颤。 “那是斩首刘家父子时用的东西,钦使大人说了,日后就将它摆在此处,好叫这进出的官员时刻警醒着,莫要忘了这乌纱帽上所承担着的民生与责任。” 班头不知从哪儿走出来,站在她身侧,唏嘘道:“短短几日,县城里天翻地覆,如今想来还觉得跟做梦似的。” “差爷可见到赵公子了” 素娆四下看了眼,没找见那身影。 “他啊,看完行刑后,站在衙门前又哭又笑,没多久就离开了,看方向是往城外去了,你说他真是奇怪的很,大仇得报不是好事吗我怎么瞧着他有些魂不守舍的……” 班头低声嘟囔了两句,有人来叫,他就跟着走了。 素娆遥望着城门的方向,似是能看到赵平踉踉跄跄往外走的样子,今日之事对他而言打击很大吧,以为自己能替妹妹沉冤昭雪,最终还是依托着旁人才成了事。 好在刘家父子倒台,日后不必从阴云遮挡下讨生活,他身上背负的愧疚与仇恨,总能慢慢放下,重新开始生活…… 念及此处,她缓缓抬头望向天幕,那浓云密布不知何时已然散去,刹那碧空如洗,万里晴天。 天上阴云散了。 她心里的阴云,却再也散不开了…… 周忠的事暂且可以搁在一旁,等过了今夜,三日守灵期满,她送阿爹和李夫人入土为安后,再腾出手来应付后面的事。 毕竟,这是一场持久仗! 素娆回到酒馆后院守灵,院子四周还有言韫留下的影卫,他们见状皆是远远避开,默不打扰。 这是她陪着阿爹及李夫人度过的最后一个夜晚。 今夜之后,死者下葬,尘归尘,土归土。 她再没有爹爹…… 也没人能唤她一声‘瑶瑶’…… “世子,世子你在听我说话吗” 县衙后堂,言韫等人坐在水榭之中,顾城自顾自说了半响话,皆没有回音,不禁奇怪的唤道。 “关于县令之缺我已传信回京,那边自有裁夺,很快会选人赴任。” 言韫微敛着的长眸掀了下,神色淡淡,“至于在这之前如何处置衙内事务,就先由你暂代吧。” “好,那下官这就……” 话刚说了一半儿,顾城蓦然回神,手指着自己鼻尖,悚然道:“我我怎么能暂代县令行事此处事了,作为钦使,不应该即刻回京吗” “不急。” 言韫淡淡看了他一眼,“这浣花县还有一摊子烂账没有处理,新官上任之前,顾大人能打点妥当最好。” “可这,这为什么不留给新县令处置” 顾城实在想不明白。 “他处置不了。” 这位皇城司副使是直性子,不说清楚虽还是会按吩咐办事,却未必会尽心竭力,言韫深知这点,遂直言道:“云州官场复杂,根系庞大,新县令来此必受裹挟钳制,难有建树,而你不一样,你有钦使之职,行事会方便许多。” “下官是个武将,插手地方政务,终归是名不正言不顺。” “你可知陛下为何会给我这道生杀予夺的手令,又派你我来此宣旨” “下官不知,请世子赐教。” 顾城心里也是纳闷的很,要说皇城司职权分割后,地位是大不如前,但他好歹是皇城司副使,身负戍卫宫城的重责,他家祖父近日来脾气不太好,想把他丢出来历练不假,陛下同意这提议就够离谱了。 居然还派出了这位爷坐镇。 他起先不是没有怀疑过其中用意,可官场那些老狐狸的心思他哪里猜得准,没多久就悻悻放弃了。 直到那封手令出现。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如今再听这番话,冷不丁打了个哆嗦,有种窥见一盘大棋将起的错觉! “临行前陛下另给了我一道旨意,命我借势巡查南境各州府,特赐生杀之权,你以为如何” 言韫淡声问他。 顾城沉吟片刻,试探着回道:“陛下想整肃南境官场,未下明旨,是不想打草惊蛇,令他们有所防备。” 这样一来,他奉命插手县衙公务就没有问题。 只是有一点! “既要低调,为什么派世子宣旨,让我随行,这岂不是故意惹眼……” 言韫闻言,冷眸中浮现抹浅淡的笑意,望着京都方向意味深长的道:“是啊,为什么呢……” 他点到即止,再不多言。 清淡的声音被风吹散,落在满池秋水中,顿生凉意…… 第26章 身后事,生前名 一夜枯寒。 素娆守着两副棺木,直到长夜破晓,灯烛烧尽,她站起身来,准备去李家寻些身强力壮的仆从,送棺木出城。 谁知刚拉开门,被眼前这场景怔了怔。 “你们……” 几十个人影堵在巷子口,见到她主动迎了上来,为首的人是李家外院的管事,对她揖手道:“素姑娘,我们是来送夫人和素先生最后一程的。” 来得有小厮有婢女,皆是熟脸,一个个端着纸钱香烛,准备的颇为齐全。 “夫人以前总说她在这县城里没有亲人,怕将来无人收尸,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没办法像姑娘一样,为她讨回个公道,可送她一路还是能做到的,权当是成全这一场主仆情谊。” “我还带了夫人最喜欢的糯米糕和她惯用的香粉。” “我娘生病的时候,是素先生给我娘买的药,他那么好的人,不能就孤孤单单的走……” “姑娘,就让我们一起送葬吧!”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像是生怕她赶人,旁人出殡都是家里人操办,李夫人夫君早逝,没有亲眷,素奉延也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至于素家……都被大家下意识略过了。 人活着的时候不在意,难道死了还能上心不成 素娆定定的看了他们许久,缓缓点头,郑重道:“好,那就我们一起,送他们最后一程。” 众人齐齐点头。 话音刚落,巷子口又传来阵声响,他们循声望去,见顾城穿着一身素衣,领着银甲卫而来,在面前站定。 “还有我们。” “是钦使大人,草民等参见……” 李家众人手忙脚乱的准备磕头行礼,顾城连忙拦下,朗声道:“不必多礼,本官今日同你们一样,也是来送葬的。” 说着他看向素娆,“姑娘,素大人乃我大雍肱骨之臣,曾与我顾家有旧,于公于私,我都该走这一遭。” “好!” 素娆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众人抬着棺木出了酒馆,经炭市街出城,城门已大开,守城的卫兵远远看到银甲卫就避了开去。 李夫人要与其夫君葬在一处,同素娆选中的墓地不在同一个方向,是以队伍刚上半山腰,她就被李家管事的拽到一旁。 “姑娘,夫人那边我们过去就好了,她素来体贴,不会埋怨你的,你先去安葬你阿爹吧,别误了时辰,钦使大人还等着呢。” 素娆顺着他的视线往顾城那边看了眼,思索片刻,低声道:“也好,那就劳烦管事了。” “应该的。” 李管事对着银甲卫众人做了个揖,领着其他人继续上山。 而素娆等人则调了个方向,顾城话不多,安静的跟着,走了两刻钟才找到地方,她默默的取了铁锹,开始挖土。 顾城等人对视了眼,上前帮忙。 挖好了坑,将棺木放入,又把土一铲子一铲子的盖好,垒成个小山包,立碑、祭酒、烧纸、一整个过程鸦雀无声。 “顾城谢素大人当年替我家兄长鸣冤之恩。” 顾城说罢,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转而对素娆道:“逝者已矣,素姑娘节哀顺变。” “多谢。” 素娆微微颔首,应了声。 顾城知道此时她心里定然难过,便招呼着银甲卫退到了远处,看着那跪得笔直的身影,有些惋惜的叹道:“爹娘尽丧,她一个姑娘家孤苦伶仃的,以后的日子不知道要怎么过……” “素大人本家亲族不是还在这儿吗” 有人忍不住搭话道。 “他们我听说素大人早年回乡时就被拦在了家门外,这十多年两家一直没有来往,哦,对了,就在素大人出事之前,素家那帮子人还私自收了刘家聘礼,要逼着素姑娘嫁给刘唐呢。” “你说的该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刘唐” “就是他!” “这群王八蛋,这不是逼着人家姑娘往火坑里跳嘛” 银甲卫窃窃私语,说得越来越起劲,忍不住用手肘戳了下自家上司,“大人,我还听说素大人当年娶得是谢老太师的嫡女,谢小姐怀孕后,言谢两家好像有指腹为……” 顾城斜眼看他,“你想知道” 那银甲卫大喜,凑他更近了些,“大人愿意指教,末将洗耳恭听……” “言谢两家嘛,好说,我跟你说啊,它是这么回事……” 顾城勾着话尾将他扯得更近了些,面上笑意突然一收,抬手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你好奇心这么重怎么不去问世子爷呢长本事了啊,竟敢打听贵人的私事。” 银甲卫冷不防挨了一下,捂着发红的额头忙退了两步,“大人,你下手也太重了,咱们这不是替世子爷终身大事着急嘛!” “盛京城多少望族嫡女,公主郡主都眼巴巴盯着他,别说做正妃,愿意为妾为奴的都能从盛京城排到大燕去,偏咱们这位爷清心寡欲,视美色于无物,除了上朝就是礼佛,吓得外面都以为他要出家……”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儿。” 顾城没好气白了他一眼,警告道:“这种话以后别再说了。” “这不就是咱们弟兄私底下说两句嘛,大人不让说,末将以后不提就是了。” “那最好。” 几人正交头接耳着,忽听一声惊呼,“参见世子。” 顾城等回头望去,见言韫领着竹宴和栖迟穿花拂叶而来,他一袭影青云锦长袍,广袖逶地,袖角绣着的宝相莲纹随着那缓步轻移而摇曳生姿,端的是风华绝代。 这样的姿容气韵,谁看了不心神恍惚 顾城勉强定了定神,抱拳对他拜了拜,“既然世子来了,那下官就先回城了。” “去吧。” 言韫一双清眸望着那跪在墓前的身影,淡声回道。 一行人悄然离开,他迈步朝着那方向走去,竹宴和栖迟则重新隐于暗处。 言韫来到墓前,烧纸焚香,拜了几拜,等做完这一切后才望向素娆,素娆照例还礼,两人一站一跪,一冷漠一平静,四目相接的刹那,波澜迭起。 “素姑娘,你还要查吗” 第27章 一条橄榄枝 “世子此话何意” 素娆早猜到他会来,公堂之上,他隐于幕后而不发,放权于顾城,顾城是个武将,上阵杀敌悍勇无匹,刑狱命案却非他所长,言韫这般做,实则是方便了她。 这份人情她心领了。 “周忠背后之人来自朝廷,身份虽未明,但必是手握重权之人,我知道以你之能假以时日定能查明其身份,但查明之后呢” 言韫凝视着她,分明那瞳仁里清晰的倒映着她的影子,但又空寂清灵,似是恍无一物。 冷漠孤傲,君子端正。 这是素娆对他最初的印象,经县衙问案后,她再审视此人,看到了那隐在冰霜寒雪之下的别番光景,他是言氏世子,帝王掌珠,生来立于这权势之巅,受万民推崇景仰,性子冷僻骄傲却未存轻薄之心。 这是极为难得的! “查明之后……” 她长长的睫毛垂落,掩去眼底的情绪,半是玩笑半认真的道:“帝王一怒,伏尸百万,匹夫一怒,血溅三尺,前者难度太大,至于后者,我自认还是办得到的!” 她说话总是绵软温柔,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婉转腔调,低哝软语之外又多了几分缱绻勾魂之意,然而用这声音说出口的,总叫人意外。 “月黑风高夜,杀人越货时。” 这是酒馆后院里,她说给赵平的话,言韫听得出来,那时她真是动了杀心的,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犹豫,好像杀人在她眼里是极寻常之事,眼下亦是如此。 世家千金,名门贵女。 哪个不是娇花脆枝,琉璃易碎,独她命运多舛,养在这偏远荒僻之地,长成了这般坚韧又艳烈的性子,他命人查探过,过往十八年,她经营酒馆鲜少与人起争端,连只鸡都没杀过,更别说杀人了! 验看死尸和亲手杀人那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 她当真分的清楚吗 言韫眸光微动,未置可否,“那些人背后的牵扯可不是区区刘家父子可比,姑娘这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你如此聪慧,何苦过这独木桥呢。” “世子方才不也说了,他们手握重权,干系极大,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女,要靠着律法惩治刘家父子尚且如此艰难,更遑论那些大人物” 素娆不咸不淡的回了声,抬眼看他,“若是有康庄大道可走,谁又愿意过那独木桥呢” 她将言韫的话丢了回去,满眼无辜。 言韫凝神望着她良久,山风自峰顶而下,搅动细流,拂过枝叶,卷起他云团般的衣袂,猎猎而舞,他鬓边的发丝擦过脸颊,映着那双秋水冰眸,更添了几分寒沉。 “若我言韫,愿为姑娘铺出一条康庄大道,如何” 素娆想过千百种可能,唯独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场景,早就打好的腹稿一股脑涌到了嗓子眼,她紧抿着唇瓣没有吱声,须臾,低道:“世子不妨把话说明白些。” “刑狱乃朝纲稳固之根本,如今却成了官员勾连,徇私舞弊,用以铲除异己之工具,素大人若在,我朝刑狱当安,他今已故去,姑娘可愿子承父业,替他走这一遭” 闻言,素娆眼神古怪的打量着他,提醒道:“言世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知道。” “当真知道” “当真!” 言韫迎着她的视线,字句清淡却极为坚定,那样的神情素娆很熟悉,熟悉的像是看到了自己,她很清醒的问了句,“你打算怎么隐瞒我的身份” “为何要瞒” 言韫眉峰微挑,“世人皆知素大人与谢家小姐孕有一女,这做不得假。” “所以,世子是让我以素娆的名义进刑狱,上朝堂” “不然呢” 他神色太淡然,淡然的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素娆初闻时拧了拧眉,很快舒展开来,泄了提在心口的气,疑道:“他日我官袍加身,手握权柄,大肆挥动屠刀之际,不论是对是错,必遭世人非议,连带着世子你,也会落得个色令智昏的骂名,辱你清白,污你门庭,你不介意” “身外虚名罢了,无足轻重。” 言韫微微俯身,发丝顺着他肩头垂落,荡在半空中,随着清风掠过素娆的脸颊,酥酥麻麻,轻若鸿羽,她侧首正要避开,就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了眼前,男子声如碎玉,清冷锵然:“姑娘若愿为我大雍黎民百姓披坚执锐,争上一争,吾自当结伴同行。” 素娆盯着那只瓷白如玉的手没有作声。 “世子容我考虑一下。” 对于这答复,言韫也不意外,淡然的收回手背在身后,“干系生死的大事,是该好好考虑,姑娘有三日的时间,三日后辰时,城外十里亭,我等你答案。” 皇命在身,按说处理完命案,言韫等人就该动身,这三日光景是特意留给她处理后续事务的,她若去,便是应邀,自此前路刀山血海,明枪暗箭,多不胜防。 若不去,他知晓答案,亦会离开。 素娆目送着那道身影没入密林深处,逐渐消失,缓缓放松身子跪坐着,脑海中思绪有些杂乱,“阿爹……” 她盯着碑上的字,陷入沉思。 她原本打算待浣花县里的事情了却,就诈死后改头换面,动身上京,科举的路子是行不通了,乡试、会试、殿试皆是年考,等她一层层考上去黄花菜都凉了。 最快的有两个法子。 要么想办法入世家,成亲信,走举荐之路,要么从军征战,拿军功换前途。 如今大雍四海升平,鲜有战事,从军未必能出头,如此一来就只能选择从世家入手,谁知还没等她着手施行,言韫就递来了橄榄枝! 乘风而上,这无疑是最大的捷径! 其弊端亦十分明显,她没有时间筹谋准备,从一开始就被摆在了诸多势力的对立面,以女子之身,更会平添许多麻烦,处处遭人掣肘诟病。 可一旦功成,她权柄在握,就是大雍断绝古今的第一女官。 摆在面前的这两条路,她到底要怎么选 第28章 再临素家! 月上梢头,荒山凄冷。 素娆祭奠完阿爹后,又去给李老爷和夫人上了柱香,回城时城门已经落钥,她足尖轻点越过满布青苔的城楼,守城卫兵尚在酣睡,一无所查。 待她回到酒馆时,后院果然人去楼空。 言韫等人表露踪迹后自然不好继续待在这儿,只留下影卫守在了院外深巷中。 庭院空寂,寂寥无声。 素娆驻足片刻,缓步进了主屋内,摸黑点亮了烛台,火苗‘噗’的窜起,驱散黑暗,将周围场景照的通亮,她四处看了看—— 桌上茶壶里还剩着几天前泡的旧茶,拨开盖子味道浓烈得有些冲鼻。 床头枕边倒扣着一本书,叫《杂案论》,翻了小半儿,偶尔有几处写着批注,标着错失之处。 窗前的衣架上悬挂着件靛蓝色长袍,中线缝的歪歪扭扭,打着几处补丁,袖口磨得发白,隐隐有线头翻出,刚洗过不久,上面还残留着皂角的清香。 这件衣裳…… 她盯着瞧了很久,直到烛火燃烧发出‘噼啪’的炸响声,素娆恍然回神,转身去取来针线,开始缝补袖口的破损。 针起针落,静谧无声。 昏暗跳动的火光拉扯着她的影子照在墙壁上,猛地晃了下,恍惚间她听到似有笑声穿过壁障,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阿娆亲手做的衣裳,爹爹一定好生爱护。” “旧了怕什么,补补还能穿。” “今天吉祥铺子那边上了新料子,爹爹裁了些回来,都拿给阿娆做衣裳,旁人家的小姑娘整日穿红戴绿的,爹爹也不能委屈了我们阿娆。” “阿娆,你别听那些妇人瞎说,读书能明理,识对错,断是非,爹爹不想你稀里糊涂的过完一辈子,这宅子太小,天地太大,你总有一天要走出去看看。” “不嫁人就不嫁人,我的女儿,我养着!” “阿娆你记住,爹爹自幼教你读书识字,策论文章,不是为了让你同这种下作东西争辩,他们再敢来胡言乱语,你不必多说,直接大棍子打出去……” “……” 言犹在耳,梦魇魔音般缭绕不去,素娆面无表情,手下落针的速度却不自觉加快,终于,针刺破衣料,扎进皮肉,鲜血滚珠似得渗了出来,“嘶!” 她倒吸口凉气,停下动作,柳眉紧蹙,怔怔的看着指尖。 这夜,一道身影枯坐在窗前,外面虫鸣鸟燥,风疾叶落,她扯着怀中的衣裳静若石雕,独守孤灯,长夜到天明…… 再去素宅时,众耆老正齐聚大堂议事。 “登门礼已经备妥了,就是不知道那副使大人肯不肯见我们,是否瞧得上这些玩意儿。” “盛京城里长大的公子哥儿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你还真指着拿这些去打动他心意到了就好,只要他顾念着老二肯说句公道话,帮衬些许,咱们素家就还有出路。” “顾副使他能行吗要不还是请见正使大人吧。” “你做梦呢一个能执大理寺用印,掌三品下官员生死大权的人物,哪里是我们这些平头百姓能接触到的,顾副使肯屈尊相见我们都得烧高香。” “今时不同往日,朝廷都下旨命素奉延官复原职了,再怎么说,我们都比旁人要高上一截吧?” “他要活着别说高一截,素家凭此翻身都不是没可能,可他死了,人死如灯灭,哪里还有什情分在真有心的话,那边早该有人来登门拜访了,可你到现在见过一个人没?清醒些吧!” 一老者捋须轻拍了拍桌子,语重心长的劝道:“今时是不同往日,下聘逼婚的消息不知怎么传出去的,现在所有人都等着看笑话,说我们摇尾乞怜找错了主子,没吃到羊肉反惹得一身骚!” “那,那谁能想到刘家就这么倒台了……” “最倒霉的还是我们这一脉,绸缎庄李家那公子昨日找上门来,闹着要和娴儿退婚,刚到手的亲事就这么吹了,日后族中的姑娘还不知道要怎么办呢!” “都怪素娆那贱人,要不是她非得去官衙闹,事情也不会落到如今的地步,这下好了,一切全完了。” …… 众耆老说着又骂到了素娆头上,什么忤逆不孝,狂悖自私,不尊礼法,寡廉鲜耻,种种难听的话一箩筐似得往外倒,坐在主位上的素谦低眉耷眼的听着,一言不发。 立在他身侧的周忠等着众人骂完,招呼婢女奉上新茶,垂首劝道:“诸位族老先消消气,事已至此,想法子解决方是正理,至于那素娆……” 他话音顿了下,低笑道:“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到时候还不好收拾吗” 众耆老闻言对视了眼,纷纷点头附和。 “那就言归正传,我们……” 话还没说完,堂外突然传来道声音,伴随着轻浅的脚步声入了厅堂,“周总管不妨仔细说说,你打算怎么收拾我” “谁” 众人大惊,循声回头,刺目的日光下,女子一袭素裙,逆光而来,纤细削薄的身段如枝头绿柳,摇曳生姿,她狭长的凤眸噙着笑,叫人看着,却只觉得心头发寒。 “素娆你怎么在这儿!” “外面守着的人都死光了吗,不是早就吩咐过宗族议事,不许任何人靠近,来人,快来人——” 叫嚷声此起彼伏,守在院外的小厮们听了动静,迅速跑了进来,在看到素娆的刹那,瞳孔猛地一缩,骇然道:“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还愣着干什么把她给我拖出去!” 一声怒吼,小厮几人打了个哆嗦,忙伸手去拽她,素娆脚步轻移避开了那只手,望向素谦道:“你们不想知道是谁和外人勾结,谋杀我阿爹,阻断了素家晋升之路吗” 她将‘勾结’两个字咬的极重,一把抓住了他们的命脉。 “凶手不是孙犁吗” 有人狐疑的打量着她,“听你的意思,家里有人掺和这件事” “这不可能!” 其他人第一反应就是否认,堂上有人面色微变,低声劝道:“家主,此案已尘埃落定,钦使大人亲自审理判决的,要是任由她在这儿胡说八道,挑衅官家权威,传出去连累的可是我们!” 第29章 周忠之恨! 这番话可谓是说到了素家众人的心坎上,素谦也觉得颇有道理,点点头,挥手招呼道:“把她拖出去!” 小厮们得了命令,正要动手,素娆淡扫了他们一眼,那眼神冰冷漠然,蕴着股无形的威势,仿佛要将他整个人寸寸凌迟。 一股寒意自脚底直蹿头皮,怵得几人僵在当场,一动也不敢动。 “废物!” 周忠见状冷喝一声,抬脚就要上前。 素娆微微抬眼,在众人的审视中,对那苍老佝偻的声音吐出一句话,短短数字,如重锤砸落,令人骇然变色。 “孙犁已经招供,你以为自己藏得住吗,周总管——” 空间如同凝固般,鸦雀无声。 过了许久,才有人讷讷问道:“你是说,周忠和孙犁串谋,谋杀素奉延,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他对我们父女可谓恨之入骨,我要没猜错的话,和刘家那桩婚事他在其中出了不少力吧” 素家人自诩清高,爱重脸皮,定不会不顾名声主动同刘家攀亲,而刘唐那个草包也想不到通过素家施压逼她出嫁的法子。 所以这婚事要成中间必定有人搞鬼。 能连同素刘两家,有这个动机又便宜行事的,只有周忠,这点她在县衙时就想明白了。 “这么想来,刘家来下聘那日,周管事的确一直在旁说好话,似是竭力促成这桩婚事。” 不知谁说了一句,立即引来数人附和。 质疑的声音越来越多,凝聚在周忠身上,周忠再难保持面上的平静,他怨恨的瞪了眼素娆,但见她眼中笑意砭骨,满是嘲弄与讽刺。 周忠下意识握紧拳头,怒道:“我是有意促成那桩婚事,可那又怎么了又能说明什么” “继素奉延之后,这些年族中再无出一位举人,为何” “还不是因为他为官时狂悖自大,处处得罪人,导致失势后上面有人针对素家,我族中子弟的卷子根本就递不到考官案头,而县太爷答应会替我们疏通今年负责秋试的官员,那是素家最后的机会,难道不该抓住吗” 众人不由得沉默。 素谦最初被那些话扰乱了心神,听完周忠所言后,面色稍霁,正要宽慰两句,就听旁边传来鼓掌喝彩之声。 “好个一心为主的忠仆。” 素娆笑,“他们就该给你立个牌坊供着才是,怎么能因旁人一两句话就过河拆桥,忘恩负义的怀疑你呢” 众人脸色更为古怪,她这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究竟要做什么 说的他们好像白眼狼似的! 素谦话到嘴边也咽了下去,顿觉喉间噎的厉害。 “素娆!” 周忠气急,他宁愿她疾言厉色,针锋相对,也不想听这样阴阳怪气,字句诛心的腔调,他一个家仆而已,还能比素家的耆老们更在意族中的未来 说出来岂不虚伪! 被她这一番搅和,他先前说的那番话倒更像是做戏,万般无奈之下,周忠深吸口气,磨牙道:“我当然有自己的私心。” “你可知道我儿子周然是怎么死的” “不知道。” 素娆终于听到了想听的内容,神色一正。 只听周忠恨声道:“我儿子他是……” “阿忠!” 素谦突然开口打断,对他摇头道:“都是些陈年旧事了,何苦提出来再平添伤心” 然而这次周忠却没有听他的,拱手作揖道:“家主,对老奴而言,那些从来都不是什么陈年旧事,每每想起小然惨死帝都,尸骨无存,老奴都觉得焚心剜骨,恨不能将害死他的凶手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 说到这儿,他双目淬毒般看向素娆,又好像透过她在看其他人。 声音狠戾。 “我儿子周然是你爹的书童,当年随他一道去的帝京,后来因撞破他素奉延与逆党密会而惨遭灭口,是你爹!是他!” “是他杀了我儿子!” “明明该死的是他,却让我的小然丧了命!他们可是自幼一同长大的啊,他竟也下得了手!” “凭什么我儿子深埋黄土,你们父女却能共享天伦我就是要他看着自己的女儿受尽折磨,让他好好尝一尝这焚心之痛!” 周忠说着神情越发癫狂。 “你恨我阿爹,在知道他即将官复原职的消息后,这恨意沸腾到了极点,所以故意将消息透露给了同样背负着仇怨的孙犁,你知道他最恨如刘家一般草菅人命的官员又尚未找到伸冤的门路。” 素娆凝视着他,一句一顿道:“于是,这道圣旨,就成了他的杀机!” 借刀杀人,手不沾血。 好算计! 周忠没有应声,在他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他就知道难以洗脱嫌疑,可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他只是从中传个消息罢了,又没有动手杀人! 他这么想,旁人不会也这么想。 “周忠,你明知孙犁会杀人害命,借此来办扳倒刘家,你还故意将消息透露给他,你这是存心要害死老二!” “你怎么这般歹毒自私!” “我素家起复之路,竟然断送在你这种人手里,周忠啊周忠,素家可待你不薄啊!” 众耆老气的直跺脚,大有想要跟他同归于尽的意思。 周忠看得好笑,扯了扯嘴角,冷嘲道:“我没记错的话,你们不久前还恨他恨得抓心挠肝,怎么现在又护上了这么快就忘记是谁害你们子孙后辈难以出头了” “你一个奴才,敢这么跟我说话” “反了你了!” …… 堂中顿时乱成了一锅粥,众人拍案而起,面红耳赤的抢到一处,唾沫横飞,周忠任由他们指着鼻子叱骂,畅快大笑:“不管你们怎么想,反正我儿子大仇已报,现在就是叫我去死,我也没有遗憾了……” “那你怕是要死不瞑目了!” 沉默良久的素娆骤然开口,绵软的声音就像是阵惊雷,一巴掌拍在众人脑门上,拍的他们头晕目眩,逐渐收了声。 纷纷朝她望来。 “你这话什么意思” 周忠笑意顿敛,拧紧眉头打量着她,心底无声的升起一抹寒意来,自打她出现在众人视野,验尸查案,揪出孙犁,逼杀县令,又顺藤摸瓜找来了素家。 一步一步,扭转局势。 这导致她每次开口都戳得人心里发虚,好像又有什么不祥之事要发生…… 第30章 一场倒错的真相 反观素娆,她格外平静,“你方才说,我爹与逆党密会” “对!你爹他自不量力,竟敢参与党争,还拉着族人一道涉险,事迹败露后又为自己苟活而出卖同宗,他就是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狼心狗肺的东西!” 周忠看她神色不知为何浑身发毛,强忍着异样咬牙道,“在座之人不少因他而丧亲,他们子嗣繁茂可以遗忘故人之恨,但我不会!” 素娆闻言轻扯了嘴角,缓缓看向素谦,老者端坐在主位上,单手按着茶盏,手指无意识的在边缘摩挲着,神情晦暗,神思不属。 “素家主,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女子的声音柔中带刺,将素谦游离的思绪瞬间拉回了现实,他微怔了下,沉道:“有什么好说的。” “你没有的话,我有。” 素娆微笑,眼中春波流转,出口的话音却幽冷又拖着长长的尾音,极轻,搔的人心痒难耐。 “盛京骤变后,你曾派人前去打探过消息,我问你,周然真的是被我爹所杀吗” 闻言,素谦蓦地抬头。 他眼底的震惊和悚然来不及掩饰,就这样赤裸裸的摊开来,素娆眸底笑意更深,带着种洞悉一切的嘲弄和戏谑。 目光交错的瞬间,素谦骇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几乎难以克制的攥紧了茶盏,指节根根泛白。 她知道了什么 无数念头和猜想在脑海中掠过,他下意识就有了决定。 ——决不能让她在这儿呆下去! 素谦柠眉怒道:“你还想再继续胡搅蛮缠吗愣着干什么,还不把她拖出去!” 小厮几人从震惊中回过神,连忙上前。 素娆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们走近,没有动作,因为她知道,有人不会愿意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让她离开。 果然。 周忠快步挡在了她身前,“且慢!” “阿忠!” 素谦望着他的眼神中多了些冷意,“你想做什么” “老奴就是想问问她,刚才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周忠皱眉说道。 “能有什么意思一个居心叵测的人三两句挑拨就让你站了出来,她的用意不是昭然若揭吗” 素谦眸光沉沉,对几人再度催促道,“还不带她离开!” “家主!” 周忠寸步不让,话语间已多了几分厉色,旁人看不出来异样,但他跟在素谦身边侍候了几十年,哪里能瞧不出来他的反常 原本坚定的某些东西,在这一刻,突然动摇了! 小厮们很是为难的夹在两人之间,埋着头没敢说话,其他耆老见状也不由得愣住了,这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乱糟糟的场面因周忠介入而定格,素娆突然就笑了,“都说狗急跳墙,我今儿个总算是见识了,周管事,你不是想知道那句话是真是假吗你现在就问问眼前这位。” 素谦紧抿着唇,气得浑身隐隐哆嗦。 “家主……” 周忠语气掺杂了丝沙哑和颤抖,接下来的话却怎么也问不出口。 众耆老见他这般,忍不住斥道:”周忠,以奴欺主,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她的话也是能信的” “为什么不能” 素娆笑眼盈盈,唇角勾起抹讥讽的弧度来,“新仇旧怨无法抹去,多一桩少一桩有什么差别我何苦骗他还有你们,不妨静下心来好好想想,素家主着急赶我离开,为的,真的只是区区一个周忠吗” 众耆老也愣住了,面面相觑,不知该作何反应。 素谦面色霎时惨白! 到现在他心底最后一丝侥幸都没有了,素娆分明什么都知道,却不直言,而是算计着每个人的反应,步步为棋,钝刀子割肉般将他逼到这绝路上来! “你们,别信她的。” 半响,素谦艰涩的只挤出了这么一句话,说罢身子瞬间佝偻,像是苍老了几十岁。 素娆见状,笑的更加肆意而残忍:“知道他为什么要骗你们吗” “为什么” 周忠哑声问道。 那些旧事素娆所知不多,但也在襁褓中时听过一些,“因为我阿爹没有杀周然的理由,那个私通逆党,出卖同宗的人根本就不是他,而是素谦的好儿子,素奉朝!” “什么!” “这,这怎么可能……” 众人顿时炸开了锅。 有人还不肯信,疑道:“那素谦为什么要冤枉你爹同是他的儿子,再怎么偏心,也不至于做到这种程度!” “那你就要问他了。” 素娆想到自家爹爹,眼底笑意淡了些,“那些事虽然过去了十多年,但盛京城记得的人应当不在少数,对了,你们不是还要去拜访钦使吗何不顺道问一问”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问什么! “假的,都是假的……” 周忠死死盯着素谦,浑身发抖,不禁老泪纵横,他恨了十多年,处心积虑要报复的人,到最后只是个替死鬼! 他以为的大仇得报,不过是一场瞒天过海的笑话! 他躲在幕后唱大戏,真正唱戏的人却躲在他身后看他! “素谦——” “你骗我好惨!” 不止是周忠,其他人也纷纷怒了,一窝蜂似得朝着素谦围了上去。 “怪不得你这些年不让我们同老二来往,枉我还以为你是大义灭亲,原来是怕谎话穿帮。” “你把罪过都推到老二身上,是怕我们这些老家伙知道之后,将对素奉朝的怨气发泄在他留下的那个臭小子身上,断了你嫡系一脉的香火吧!” “你倒是护着那小王八蛋,甘心把亲儿子和孙女儿推出来挡刀挡枪!” “谁叫女儿家没有价值呢哪儿比得上孙子金贵!” “老混蛋……” 一道道声音刺耳之极,面对众耆老气急败坏的咒骂,素谦掩面沉默很久,才转向素娆平静的问道:“闹成这样,你满意了” 短短时间,素家分崩离析。 素娆听他大有质问的意思,眼睛弯了下,“当然……” “不满意!” 话音陡转,她笑意冰冷而残忍,一字一句自牙关挤出:“可怜我阿爹至死都以为你是恼他错判命案辱及家门才始终不肯原谅,你对他犯下的错,做下的孽,万死难赎!” “素谦,你也尝尝众叛亲离,孤家寡人的滋味吧,好好活着,一定要龟年鹤寿,万寿无疆!” 第31章 法理难断,我自惩之! 素家各位耆老闹够了,面色铁青,拂袖而去。 看那架势,似是撕破脸皮后,打算同宗家老死不相往来,素谦在主位上坐了很久,直到黄昏落日,霞光铺洒进来,照在身上,遍体生寒。 “家主,该用晚饭了。” 小厮立在堂外轻声提醒了句。 素谦手指动了动,僵硬的抬头往外面望去,四方的庭院,高耸的围墙,松石翠竹,景色依旧,但他却从中看到了一片灰暗败落之象。 昔日繁茂昌盛的一方大族,终究要化为历史洪流里的一粒沙,随着时间推移,销声匿迹。 “真的,做错了吗” 素谦双眼发直,空洞的遥望着远方,天边云卷云舒,凝聚成一张熟悉的面容,从婴孩时蹒跚学步,少年伏案苦读,科举及第,官袍加身,到青年时骤逢巨变,两鬓霜白,昔日种种,走马观花般在他眼前掠过。 “请父亲放心,儿子定替君父尽忠,为百姓守义,护持兄长,帮扶宗族,光耀我素家门楣。” “海晏河清四海平,乃儿子一生所愿。” “父亲秋日里总犯咳疾,这川贝枇杷最是顶用,记得吩咐厨房时常备着。” “父亲,婵儿已有身孕,您要做祖父了。” “父亲……” …… “小延……” 素谦鬼使神差的开口,当那刻意忽略了十八年的名字从嘴里吐出后,他浑身又是一抖,忽然就红了眼眶。 他不该撒下那弥天大谎,不该舍弃这个儿子,如果一切未曾发生,那十八年后的今天,一道官复原职的圣旨,一对孝顺亲厚的儿孙,家族繁茂,共享天伦…… 而不是一院秋水,满目苍凉。 素家,要败在他手里了。 他素谦,至死无颜见祖宗…… 素家高墙之外,两道身影相对而立,周忠凝望着这个将他拦在府外的人影,沟壑纵横的老脸上露出抹复杂神色:“我们都看错你了,整整十八年,乖巧温顺什么的都是假象,或许连你爹也被蒙在了鼓里……” “事到如今,你没有其他话要说” 素娆倚靠在墙边的柳树上,凤眸半阖,淡淡问道。 “有什么好说的,你拦在这儿,不就是想知道究竟是谁将这消息透露给我的吗” 周忠微眯着眼,佝偻的身子缓缓站直,似笑非笑道:“怎么办,我也不知道呢!” “你们姓素的将我父子二人害到如此地步,还妄想我能给你指路,好叫你替父报仇白日做梦!” 他呲牙瞪眼的冷笑着,梗着脖子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有种你就杀了我,反正我也活腻了,正好去黄泉路上父子相聚。” 他恨素谦欺他骗他,更恨眼前这人在他殚精竭虑,苦心筹谋之后,又将真相翻出使他彻底沦为一场笑话。 他不好过,姓素的就一个也别想好过! 要报仇 好啊,凭什么他苦苦追寻堪不破真相,却要替她人铺路答疑?她素娆不是验尸断案,手段通天吗那就自己查啊! 好好尝一尝这一路,受人愚弄摆布,苦求无果的滋味! 他想看素娆愤怒发疯,看她癫狂怒吼,可他失策了,眼前这人只是倚着老树,静静的望着他,那眼神有些冷,有些淡,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悯 “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周忠被这眼神刺得心底一痛,无名之火浇了油般蹭的窜起,似是要将他整个人都烧着,他咬着牙,狠狠的瞪着眼,却见她又扯了下嘴角,这一笑,彻底令他破防。 “笑什么!我问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你嘲笑我你凭什么嘲笑我……” 老者踉跄着朝她逼来,大有要同归于尽的架势。 素娆不知何时手中多了条柳枝,她随手一拂,柔软的枝条划破长空,‘刷’的落在他肩头,衣裳应声而裂,撕开了一道口子。 残余的劲风划过他的脸,抽出道血痕来。 周忠刹那止步,抬手抹了把脸,待看到指尖的血色后,涣散的瞳仁凝实了些,愣愣的看着她。 他毫不怀疑刚才要是再近两步,那柳枝划破的就不是他的脸,而是脖子! “你……” “你还是那么蠢!” 素娆打断他的话,摇了摇头,嗤笑道:“周忠,你以为你替凶手隐瞒,报复的是谁辱没的又是谁” “你看着我阿爹长大,不信他为人反而被素谦所骗,错恨十余年,这是你识人不清,可你口口声声要替周然报仇,却到了现在都不知道他心中所求为何!” “你胡说,他是我儿子,我难道还不了解他” 周忠情急之下连横在肩头的威胁都顾不上了,面目狰狞的往前踏了两步,就是这两步,让素娆微微站直了身子,正色道:“你若了解他,就该知道他不为逆党所胁宁死不屈为的是什么,他豁出性命也要守护的公理道义,在你眼里,却一文不值。” “我没有!” “有没有你心知肚明,无须废话。” 素娆懒得再同他争辩,开门见山道:“我再问你最后一遍,是谁将消息告知你的” 周忠面色变了几变,眼底的晦暗潮水般翻卷来去,将他整个人都笼上了一层阴影,不知沉默了多久,他轻摇了摇头。 “他来时蒙着面,不曾表露身份,我只知道他是个男人,武功极高。” “没有其他” 周忠想了会,突然抬头,“有一点很奇怪,他黑巾裹面,说话的时候面巾却没有丝毫鼓动,就像完全没张嘴一样。” 听了这话,素娆脑海中第一时间就浮现两个字,腹语! 腹语不同于内力传音,对修习者内功,吐纳法门等有特殊要求,条件十分苛刻,寻常之人不会耗费大量时间及精力研习此道,难道,那人说话不便,又或者,是个哑巴 见她不语,周忠道:“我知道的只有这些。” 素娆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在他还未反应过来时,内力灌入柳条,柔软的柳条刹那紧绷如利剑,森寒逼人。 周忠侧目看了眼那柳条,身子僵硬了一瞬,随即缓缓放软,闭上了眼,“要杀我的话,你就动手吧。” 第32章 拜别父亲,离去! 早在知道真相的时候,他就不想活了。 脖子上的剧痛迟迟没有传来,周忠等了很久,疑惑睁眼,便见到那柳条无声的垂落,迎着清风在半空中曼舞。 他疑惑的看她,“你为什么……” “为什么不杀你” 素娆随手将柳条抖了抖,倏地扬起一挥,枝条掠过他双眼,周忠一声惨叫,抬手捂着眼,鲜血顺着指缝淌出。 “眼睛,我的眼睛……” 他浑身哆嗦着在原地打转,冷不防被一个东西绊倒,摔了个狗吃屎,这一摔,仿佛泄尽了他浑身的力气,趴在地上再难起来,只捂着眼疯狂哀嚎。 素娆冷眼着看他遍地打滚,淡道:“你蓄意引导孙犁计杀我阿爹,笃定官府拿你无可奈何,如今知道真相又一副一心求死的模样,不过是逃避现实罢了。” “对于你这种人,死了算便宜你。” “既然你从头到尾都喜欢躲在别人的影子里过活,那就如你所愿,剩下的日子,你都在黑暗里度过吧!” 这番话说罢,素娆随手丢了柳条,转身就走。 身后周忠停止了挣扎咆哮,忽然厉声问道:“你就不怕我去告官吗你故意伤人……” “这道伤就像你做过的事一样,你尽管去告……” 她脚步未停,头也不回的撂下一句。 告官 他们心里都清楚,告官是绝不可能的。 “孙犁没有供出我,对吗” 周忠咬牙切齿,“否则来得就该是官差,而不是你!” “你反应太慢了。” “素娆!我到底没有亲手杀人,你能这般对我,难道也打算用同样的法子去应付幕后策划的那些人吗” 听了这话,素娆脚步蓦地顿住,扭头去看他,周忠趴在地上,双眼紧闭,两道血迹自眼角流下,触目惊心。 在这惨烈场面下,她扯了扯嘴角,无声的笑了。 “你真觉得他杀的人只是我阿爹” “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们要杀的人,还是大雍的刑部尚书!” 是将来要查那待审官员的人! 谁坐上那个位置,幕后之人盯上的就会是谁,这桩命案要是如他们所愿,做的没有任何痕迹也就罢了,可查到如今,幕后之人知道她的存在,周忠一出事,势必猜到是她所为。 谋杀朝廷命官,尤其是在陛下明发谕旨之后闹出人命,这不仅是杀人,更是在挑衅皇权威严。 所以他们在察觉她暗中追查此案后,为了永绝后患,必定会对她下手。 他们也有可能会轻视她,不将这‘小打小闹’放在心上,没关系,当她踏出浣花县,一步一步走出云州,接替阿爹的位置去查探那些旧案时,他们还是会对她出手。 露出马脚是迟早的事! 这些话周忠是否听明白不要紧,素娆没打算同他仔细解释,再不停留,缓步离开了此地,只留下周忠一人趴在地上,时而呜咽低嚎,时而破口大骂。 不久之后,浣花县多了个老瞎子。 他终日坐在素家大宅外的台阶上朝着过往之人吐口水,最奇怪的是,素家的没有人驱逐,任他撒泼胡闹,偶尔还要给上一两个馒头。 堪称怪事!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料理完素家的事,接下来两日,素娆都在李家打点杂事,李老爷临死前曾留下遗嘱,待夫人百年归西后,将自家大宅改建学堂,供后世子弟读书,交由其侄儿打理。 李老爷的侄儿远在外地,夫人刚过世时就有人前去报丧了。 据说三五日才能到。 “对了姑娘。” 侍奉李夫人的丫鬟这时候突然想起来,去内室拿来一个妆奁盒子,从其夹层中取出东西来,强笑道:“这是夫人在姑娘你及笄那年备下的,说是等日后姑娘出嫁的时候,作嫁妆。” 那是两间铺子的契纸。 还有些首饰。 素娆拿在手里静静的看了许久,指腹摸索着上面已陈旧的墨迹,幻想着那人备下这些东西时,笑意吟吟的模样。 “瑶瑶,我的瑶瑶!” 这是李夫人那早夭女儿的乳名,她虽是那姑娘的替身,却也因此享受到了缺失的那份母爱。 “这些都留着办学堂吧。” 素娆将契纸重新放了回去,丫鬟拗不过她,只好收起来。 她替阿爹将账册等重新归整安置,交给管事后,算是彻底了却了这边的事务,最后半日,洒扫庭院,修剪花枝,在收拾阿爹的屋子时,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她将床榻移开,取出下面的红木箱子。 及笄那年,阿爹指着它说,“阿娆,这里面都是你娘留给你的东西,等日后你出嫁时,它会随你一道去。” 箱子的钥匙那时阿爹就交给了她,她拿掉锁,缓缓将盖子打开。 饶是她再镇定冷静,看到这物什的刹那,也不禁愣住! “盛京永乐街盐行两间,西城木柳巷绸缎庄一个,朱雀街主街酒楼三家,城外郭家庄庄子一个,水田旱田各百亩,皇城根下四进院子一个……” 一沓一沓,皆是田契铺面庄子,最底下压着的,还有近三十张面值千两的银票。 相比起这些,她经营酒馆多年攒下来的积蓄,真是少的可怜。 素娆不知道的是,当年谢家送女出嫁,百抬红妆,足足绕盛京城走了三圈,规制阵仗堪比公主,谢家宗亲及交好的各方势力送来的礼品,奇珍古玩收入库藏,其余的都变卖成了银钞,压在了箱底。 眼下这些,只有不足三成之数。 他们父女日子过得最艰难的那些年,阿爹都没有动过这箱子。 素娆将所有契纸和银票收好,锁了箱子放回原处,做完余下的事情后,又取了些碎银子装在包裹中,最终深深看了眼她住了十多年的院子,在院门上了锁。 这一去,山高水远,不知何日是归期。 她拎着阿爹生前最喜欢的酒菜,去他坟头坐了一整夜,直到天色将明,辰时初至。 素娆跪直身子,对着木碑缓缓拜下。 “阿爹,你穷尽一生盼着‘海晏河清四海平’,今女儿辞去,不敢妄自托大,称必能全你宏愿,但求替你雪恨,承你之志,心坚不改!” 第33章 约定的答案 素娆恭敬的磕了三个头,迎着山风站起身来,卷起的衣袖拂开了晨间的薄雾,负手而立,一抬眸便能望见远处青山绰约朦胧的轮廓。 峰峦错落,交相掩映间露出棋子般洒落在山坳处的稀疏人烟来,炊烟迎着朝阳升起,绿畦如飘带,彩霞胜绣衣,给这静谧祥和的山野景致添了几分意趣。 这样好的景色,日后再难见到了。 念落,她收回视线,最后看了眼孤坟,倏地转身,那动作太过迅疾凌厉,袖风甚至卷起了一地的草屑,纷纷扬扬,缠绵又温柔的飘零在她身后路上,似是诀别,似是挽留。 素娆再没有回过头。 十里亭坐落在荒山背阴处,不见黎明曙光,依旧昏暗寒凉,露水凝在那年久失修的腐木栏杆上独留一片霜白。 亭子正中,一炭炉上正煮着茶,雾气蒸腾,沸水将紫砂壶盖顶得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男子端坐其侧,指腹摩挲着茶碗,明珠般盈润透泽的面庞上云雾半遮,瞧不出情绪来。 “公子啊,这茶都煮过了也不见人影,怕不是要被放鸽子吧” 竹宴抱着剑靠在柱子上,百无聊赖的用脚尖碾磨着底下的碎石,见没有人搭理他,忍不住叹气,“哎,我还以为这一路行去能多个美人作伴,如今看来,真是白高兴一场。” “公子邀请素姑娘同行是为正事。” 亭外一辆马车上,栖迟靠坐着车门闭目养神,不咸不淡道:“否则你以为公子会带一个女子在身边” “是是是,咱们公子吃斋念佛,修的是无情道,生来就没有七情六欲这种东西,哪里会为女色所动,只有我等俗人才恋栈红尘,堪不破这皮相诱惑……” 竹宴小鸡啄米般点头附和,嘴里一溜说着浑话,“等哪天公子看破红尘,遁入空门,你我这两条狗腿子就只能剃度出家,跟着去佛祖面前尽忠尽职了。” “竹宴!” 栖迟双眼倏地睁开,冷刀子一样射来,“你满嘴胡说八道些什么,出家这句话也是能随便乱说的” 对于他的怒火竹宴司空见惯,不以为然的撩拨了下鬓侧垂落的一缕散发,拿余光瞥了眼自家神色如常的世子爷,揶揄道:“南北境都在传,言世子佛陀转世,青莲伴生,宝相庄严,不少人还在家中描了小像供奉,每日三炷香,连寺庙的香油钱都省了。” 栖迟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下,“当真这般荒唐” “不然你以为” 竹宴凉凉扯唇一笑,“咱们府中几位夫人年前开始就不去寺庙烧香了,大抵是一看到那佛像金身就想到这些,心底膈应的慌。” 然后转身就开始张罗起来,今日府中赏花,明日斗诗,后日品茶…… 京城贵女跟韭菜似的一茬接着一茬像是要长在王府里,逼得世子爷没办法,寻着机会直接递了折子,自请出京避难。 不得不说,竹宴这番话成功惊动了‘宝相庄严’的世子爷。 “你这么喜欢闲聊,不如本世子将摇欢召回来,陪你聊个够” 言韫神色疏淡,墨染般长眉微微上挑,连带着那秋水般的眸子都浸了层雾色,叫人看不清情绪。 听到‘摇欢’两个字,竹宴冷不丁打了个哆嗦,恶寒的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很识时务的鞠躬道:“属下知错,求公子高抬贵手。” 栖迟见状冷笑,叫你嘴贱,活该! “言归正传,公子,那素姑娘要是不来怎么办我们就在这儿等着” 竹宴忙转移了话题,再不敢过多纠缠,显然摇欢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十分有震慑力。 言韫拂了下衣袍的褶皱,淡声道:“她会来的。” “万一呢” 会武功和敢杀人是两回事,他们要走的这条路布满荆棘,多少明枪暗箭,阴谋诡计,简直防不胜防,她当真有那样的魄力吗 对此竹宴深表怀疑。 “万一她放弃……” 言韫淡薄的语气蕴了一丝波澜,“顾城会派人送她上京,她会在谢家的庇护下,平安顺遂的度过此生。” 朝堂的疾风骤雨,波浪滔天,吹不进那紧闭宅门的高墙大院里。 谢家会护着她,娇养好这朵花。 栖迟无甚情绪,对他而言,人只分有用无用,是男是女没什么差别,竹宴则盼着素娆能来,毕竟在场三个人,除他之外,一个寡言少语,惜字如金,另一个…… 罢了,不提也罢! 时间悄然而逝,紫砂壶里的茶水从沸腾到逐渐干涸,炭火渐冷,一缕阳光越过山头照见对面乌桕树烧成火红之色。 晨间寒意渐散,山间小路尽头,缓缓出现一道人影。 “来了!” 竹宴始终留意着那边,最先看到,忙端着笑脸迎了上去,端坐着言韫将茶碗轻轻搁在盘中,发出清脆一声响,他拢袖起身,对外吩咐道:“都收了吧。” “是!” 栖迟跳下车辕,动作娴熟的将茶具等一一收起,放回了马车底下的暗箱内。 “素姑娘!” 素娆还没到亭边,就看见竹宴笑吟吟的迎了上来,像是看见了什么稀罕物什,还绕着她转了两圈,将包裹接了过去,在手中掂了掂,“你就带这么点东西” 他话刚说完,又自问自答道:“不过也足够了,路上要是缺什么,再去买就好了。” 说完将包裹拿去了马车。 素娆看到默立在亭前的人影,缓步上前,打了个招呼,“有劳世子久等。” “约定时辰未过,来了就好。” 他们默契的避开了先前的问题,她来了就是最好的答案,简单的两句对话后,气氛冷了下来。 言世子自幼金尊玉贵,向来都是旁人绞尽脑汁同他攀谈,再加上性子冷淡,习惯独处,不觉得眼下有什么问题,薄唇微抿,默不作声。 素娆这段时日劳心伤神,自然也没有交谈的心思。 遂两人相对而立,一阵无声。 竹宴倚在马车旁,轻戳了下栖迟的手肘,恨铁不成钢的直叹气:“你说这两人怎么跟闷葫芦似的一句话都不说,公子冷着张脸也不知道笑一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是找了个下属呢!” 栖迟冷笑,破案问狱,巡察南境,她顶的是原本留给素大人的差事,可不就是找来的下属! 心里这么想,他嘴上不忘提醒道:“我警告你,你最好别动那些歪心思,公子的事,你少掺和!” “知道了知道了!” 竹宴满不在乎的摆摆手,至于有没有记在心里,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第34章 身份是假的! 一辆马车,一行四人。 栖迟负责赶车,竹宴不知从哪儿摸出本《风尘女西厢救夫记》,坐在车辕上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啧啧称奇。 外面没了落脚的位置,素娆只好与言韫同乘一车。 出门在外,她倒是没什么男女七岁不同席的避讳,这车内空间足够宽敞,别说两个人,容纳七八个成年人都不是问题。 但显然,世子爷并不这么想。 ——他规矩的端坐在最里侧,敛衽拢袖,星眸紧阖,静的犹如一尊玉雕,精致剔透的没有一丝瑕疵。 连马车行走在山间,偶尔碾过碎石的震荡,都未能撼动他分毫。 不知情的还以为他遭人点了穴位。 素娆不着痕迹的瞥了眼他半掩在广袖下的双手,那大拇指总是无意识的互相摩挲着——这是典型自我抚慰的动作。 他在紧张! 关于这位言世子的传闻坊间有许多版本,归拢起来主要囊括两方面,一面是那尊贵无匹的出身及运筹帷幄之能,另一面,便是那避女如蛇蝎,佛心不沾尘的‘冰清玉洁’。 荒山墓前,他曾伸手相邀,说明他并不是厌恶女子的触碰。 那如今…… 素娆四下打量了眼,顿时明悟,多半儿是这儿四面封闭的缘故,人同动物一样,拥有强烈的领地意识,这领地便是所谓的私密空间,轻易拒绝他人的进入。 这位世子爷尤其在意地盘,比如公衙上遮挡的屏风,以及这相隔五六人之距的犹自介怀。 想到这儿,她抬手轻敲了下车门,外面当即传来竹宴的声音,“姑娘,怎么了” “车内可有能遮挡的东西我有个怪癖,瞧见跟前有人就睡不着。” 素娆应了声,外面似是有人低笑,末了,伴着车轱辘碾过山路咯吱咯吱的响动幽幽答道:“座位底下的暗格里有张旧帘子,姑娘不嫌弃的话,就拿出来用吧。” “多谢!” 循着他的话素娆取出了那帘子,果然是件旧物,边角垂着的流苏都有些拔丝,她看向言韫,轻声道:“个人的这点小癖好,世子不会介意吧” “姑娘请便。” 言韫眼皮未抬,淡淡的应了句。 正逢山风过,帘幕被风卷起,低压的树梢擦过悄然探进个脑袋来,素娆眼疾手快,运气于指,干脆利落的削下两截树枝,并用帘子系带两端各自打了个死结,捻紧断枝‘咻咻’两声,以内里灌注,将树枝钉入车壁两侧,帘子蓦地张开。 宽敞的车内空间顿时一分为二。 当然,素娆占得少些。 那边自始至终都没再说话,帘子隐约勾勒出他的身影,僵直的坐姿微微松垮了些。 她收回视线,缓缓阖眸。 这段时间劳心耗神几乎疲倦到了极致,如今尘埃落定,脑海中紧绷的那根弦蓦地断开,没用多久,她便睡了过去。 轻浅的呼吸几不可闻。 帘子另一端的言韫却如有感应般,浓密纤长的睫毛颤了颤,缓缓张开,那清明淡漠的眸子掠过瞬间的迷惑,凝视着那帘子……后面的身影。 须臾,再度合上。 没人说过他们接下来要去哪儿,马车肆意穿梭在山涧林海,似是漫无目标的乱走,唯一确定的是,他们距离浣花县越来1越远。 一连两日,露宿郊外。 再次停车休整的时候,竹宴去打了些野味架在火上烤,栖迟拿出炭炉,就着接好的清泉水开始煮茶,动作之娴熟令人惊叹。 “公子。”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无声的靠近几人,跪在言韫脚边,“孙犁是十六年前出现在浣花县的,正好是白家出事后,没多久他就搭上了刘唐,哄着刘唐出面,替他伪造了身份文牒和户籍。” “我们的人赶去大牢时,狱卒说刘家父子死的当日,他刚进大牢就自尽了。” 公衙问案时言韫就猜到孙犁背后必然有人捣鬼,着人去查,这一查就查出了问题。 周忠自有素娆处置。 而孙犁…… 孙犁的身份是假的! 他花了十多年时间为白家扳倒刘氏父子,却是连白桃的面都没有见过,那这桩复仇,为的究竟是什么 言韫沉吟片刻,淡道:“白家那边可有发现” “大致情况与素姑娘那日说的没什么出入,只有一点,白桃曾经有个青梅竹马,名唤赵秋,他家中父母早亡,清贫穷苦,白家爹娘怕女儿受苦一直不同意两人交往,后来,赵秋就北上从军了。” 黑影应答得十分流利,说到这儿却顿了下,抬眼觑了下自家公子,迟疑道:“属下查过那年征兵的名录,他那批应召入伍的人,都……都去了东北战线,加入了锦绣军……” 听到这最后三个字,言韫平静的眸光微不可见的闪烁了下,“继续说。” 得了吩咐,黑影再开口时就流利许多,“赵平因作战勇猛屡建战功,被当时的主将破格提拔成了亲兵,白家爹娘得知消息允诺了两人的婚事,直等着赵秋荣归后就办喜事。” “但直到白家灭门,赵秋也没有回来。” 来的,却成了孙犁! 这未免过于巧合。 言韫沉默不语,似是在思索着什么,那黑影不敢贸然打扰,悄悄隐退了下去,就在这时,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孙犁顶罪那日,县令曾命人当众扒他衣服,他身上除了抓痕外,还有些陈年旧伤,看疤痕,刀枪剑戟皆有,当背一刀,中间深而宽,两侧狭长,应是弯刀所致。” 话音伴着道人影从马车跳下。 竹宴见她欢喜笑道:“姑娘醒的正是时候,烤肉就要好了,赶紧洗洗手过来用饭,你这睡得可够久的,要不是公子说是太过疲乏所致,我都要去找大夫来看了。” “辛苦你们了。” 素娆依言去洗手,浑然不觉方才那番话意味着什么,言韫眸光闪动,抿唇未语。 弯刀在大雍并不常见,如果孙犁与赵秋相识并曾为同僚,那他身上的伤就说的过去,为白家复仇也说的过去。 只是锦绣军…… 这是大雍的禁忌,除却当年战死沙场的,剩下的早被灭口,怎么还会有人能活着离开,隐姓埋名潜藏在浣花县十多年之久 除他之外,还有其他活口吗 第35章 暗桩失踪,上林祸起! 内心多少波澜止于孙犁自尽。 他究竟姓甚名谁,和锦绣军多少牵扯,没人知道,所有的秘密随着一死皆被掩埋在黄土之下,若非‘锦绣’二字,恐怕他就是死了,也像是风中的一粒沙,无法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罢了,终究过去了。 言韫沉了沉思绪。 这时素娆已经洗好了手,同竹宴等人围坐在一处,火上的烤肉滋滋的冒着肥油,香味扑鼻,她瞥了眼言韫的方向,低声道:“你家公子不吃吗” 竹宴一边翻转着烤肉,一边小声的同她咬耳朵,“我家公子属兔子的,不沾荤腥,只食素。” 说着对她使了个眼色。 素娆循着那方向望去,栖迟从马车后的暗箱里提出个食盒来,一样一样放到言韫面前,碟子里多半是些糕点果蔬,一应的冷食。 同这边肉香四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来,姑娘,你快些吃点吧,吃完了我们还得赶路呢。” 趁着这时间,竹宴已经将烤肉分好,递给了她一只兔腿,素娆收回视线,勉力吃了几口就搁置了,随口问道:“此行是要去哪儿” 她一直长在浣花县,对于外界的路线和位置并没有什么概念,索性偷懒丢给他们去安排。 毕竟人各有所长,懂得扬长避短也是优点。 这一行人言韫淡漠,栖迟少言,唯有竹宴活跃的像是刚跑出山的野猴子,听她问话,忙应声道:“十里外有个芽庄,我们今夜先在那儿歇脚,设法联络下暗桩,等摸清情况才知道后续怎么安排。” “暗桩出事了” 素娆敏锐的捕捉到了他话中的关键词。 竹宴点点头,白净的脸上添了几分愁容,“进入上林郡地界后不久就断了联系,周围探子发现异常后前去支援,也如同泥牛入海没了踪迹,他们最后一次传信的位置,就在芽庄附近!” 能被派出去打探消息的都是个中好手,绝不会无故失联。 这种情况只有两个解释,要么查到了什么遭人灭口,要么被麻烦事绊住手脚,难以传讯知会。 不论哪个,此地都不太平! 素娆思索了下,疑惑问道:“你们派他来查探的究竟是什么” 竹宴刚要开口,远处言韫已用完饭,祥云般飘了过来,淡漠的声音插入两人中间,“云州以盛产矿脉出名却连年拖欠朝廷税款,按照最初上报的探测产量,绝不至此,所以我命人前往各处矿脉暗中查探账目明细。” “朝廷为防止官员勾连贪墨,会派出一名矿税使来此监工,值得一提的是,就在不久前,矿税使巡查遭遇土匪,连同随行内监在内尽数被杀,出事地也在上林郡境内。” “什么土匪敢杀朝廷内官” 素娆心头微惊,又问:“那郡太守如何交代的” “太守宋岱岩先是向朝廷递了请罪折子,随后遣军队剿匪,至今还扯着大旗四处讨伐。” “矿税使来云州多久了” “四年有余。” …… 话音落,众人一阵沉默,暗桩的消失和矿税使的死都发生在上林郡境内,若说是巧合,那这地方也太邪门了。 “且先安心,到了芽庄再说。” 众人简单休息后再度启程,谁知路刚走过一半儿,天上就开始飘起了雨,秋雨最是无常,起先淅淅沥沥,转瞬就排山倒海似得倒灌下来,拍打在车顶上如巨石砸落,震耳欲聋。 山间的泥地被雨水爆冲后成了泥潭。 马蹄踩下去都直打滑,更遑论车驾,左摇右摆像是飘在雨幕里的一片叶子,寻不着落根的地方。 “公子,不能再走了,前面有个破庙,我们先进去躲躲雨。” 栖迟的声音被暴雨冲淡,隐约只传来模糊的字眼,待马车停稳后,他先从暗箱里取出两把油纸伞,撑在车侧,先后将素娆和言韫送进了破庙中。 随后解开马儿身上的套锁,将它拴在了屋檐下。 这是个小庙,废弃多年,佛祖泥塑的身子半边已掉落,拉扯着蛛网缠在柱子上,香案几乎沉淀了一指厚的灰尘,入眼的一切都无声诉说着它的败落。 “这儿还有几个蒲团,先凑活用吧。” 素娆在里面转了圈,顺手清理出一片空地来,将上面灰尘拍打干净,一一摆好,考虑到世子爷占地盘的癖好,她特意将最完好的蒲团放在了里侧,与其他三个拉开了一段距离。 这破庙门窗年久失修,松松垮垮,基本没有遮风挡雨的作用。 狂风卷着大雨从外面吹进来,几乎湿了大半儿地砖,那三个蒲团堆在一起,离湿地不过一臂之距。 素娆抬脚正要坐过去,眼前白光一闪,一道人影已经抢占了那地方。 她定睛一看,居然是言韫。 “世……公子,外面风疾雨大,寒湿太重,你还是去里面歇息吧。” 言韫置若罔闻,素净的袖袍随着他坐下的动作而垂在地上,锦袍流光,似皎月般泄了满地,衬得那地砖越发老旧粗糙,就好像一盘佛跳墙搁在了臭水沟里,怎么看都觉得格格不入。 他这样的美色,该悬在天边,挂在琼楼。 哪怕沾了半分泥垢,都有种令人扼腕的惋惜。 “公子” 既是微服暗查,再叫世子就不太合适,素娆随着竹宴等人,唤他一声公子。 言韫闻言缓缓抬眸,话音凉薄:“我不喜逼仄狭小的地方,在这儿正好,你去里面吧。” 逼仄 狭小 素娆回头望了眼那宽敞得能跑马的地方,一阵无语,又见他闭目入定,似是不打算再挪动,就不再矫情,往里侧走去。 风雨在外,半边安宁。 她刚坐下,竹宴就凑了过来,压低声音道:“我们公子就是这么个脾气,他脸皮薄,又没有照顾过人,不知怎么开口,把你赶进来也是怕你在外面淋了风雨受了寒,这别扭的性子啊,时间久了你就知道了。” 他挤眉弄眼的笑了笑,起身走回了言韫身侧。 随后…… 拿出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代替烛火,放在中间,扯着蒲团和栖迟一道往远处避了避,这习惯的动作…… 素娆目测了一下,三人相隔约莫六寸,也就是说,哪怕如他俩一般的随身近侍,同这位世子爷也有着难以逾越的距离。 他的身体潜意识排斥任何人亲近 到底什么样的境遇才会造就这样的习惯…… 她正想着,轰隆作响的雷雨中,骤然出现了一阵凌乱急促的马蹄声,以闪电般的速度,朝着他们逼来…… 第36章 奉陪到底! 马蹄踩过泥坑溅起连片水花,电光自穹顶劈下,仿佛将天幕扯开一道极深的口子,一瞬的明光乍现,照亮笼在雨幕里的朦胧林海,蜿蜒山道,幽诡又静谧的短暂出现后影没无声。 唯独那一行人勒马停在庙外,马儿发出阵阵嘶鸣。 “听动静,差不多有十二三人。” 栖迟低低的说了一声,目光越过雨幕朝着外面望去,几人武功不弱,耳力自然也超乎常人,素娆侧耳听了几息,补充道:“他们带着兵器,其中一人下马时脚步落地力道不一,应当是受了伤。” 话音刚落。 一行人高矮胖瘦参差不齐,个个腰挎长刀,穿着干练的短打,夹带着寒意与血气,阔步走了进来。 中间一男子被人搀扶着,左腿血迹斑斑,无力拖在地上,血水与雨水混合,蜿蜒着淌了一路。 两方人马打了个照面。 “呦,我就说这荒郊野岭的怎么还有马车,原来是碰上了有钱的主儿……” 一汉子满脸横肉,见着他们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扛着刀就要上来。 竹宴和栖迟闻声,面上不动如山,手却已经不着痕迹的摸到了剑柄上,只等着这不长眼的东西再靠近一步,就让他血溅当场!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横插进来,“有功夫说这些屁话,先去把猴子的伤处理好。” 说着拽着那汉子就走,汉子转身前犹不甘心的刮了他们一眼,骂骂咧咧的回到了同伴跟前。 破庙多塞了这一行人,明显有些拥挤。 起初两方各占半边,互不干扰,倒也算是太平,但随着他们处理完伤势,准备休息,十多人挤在一处就显得逼仄。 反观他们四人,地方宽敞,有蒲团歇息,还能避开风雨干扰,两相对比,有人当下就不乐意了。 来回打量一番后,提着刀起身。 “你,起来,到外面去!” 黑影笼在素娆身前,仿佛乌云盖顶般,充满了压迫感,她缓缓抬眸,看了眼不远处好整以暇等着看热闹的那些汉子,衣袖一振,站起身来。 这破庙中没有干柴,无法烧火,除却言韫身前夜明珠照亮的那一小块外,其他地方都十分昏暗。 只能看个大概模样。 所以他们知道这儿坐着的是个姑娘,相比那三个看不出深浅的,明显这个更好下手。 结果不出所料。 在他们张扬得意的笑声里,素娆站着没动,很是和气笑了笑,“出门在外互相照料是应该的,诸位人多,分些地方给你们也未尝不可,只是赶人出去,是不是太过霸道了些。” “霸道你不想走” 汉子肆意的上下打量她一番,笑得意味深长,“不想出去可以啊,那就陪着我们弟兄一道睡吧……” 众人放肆大笑。 竹宴眼神一冷,作势就要起身,结果刚一动就被栖迟给压下,“你干什么” “杀人啊!你瞎了还是聋了,没听到他说的什么混账话” 不长眼的狗杂碎敢调戏到他眼前,这哪里能忍! 栖迟漆黑的瞳仁在夜明珠的幽光里显得有些森然,往那边看了眼,蹙眉道:“那又怎么样不说你我,就说摇欢,她当年经历的比这还要惨烈数倍,怎么不见你去出头” “那能一样吗” “为什么不一样” 栖迟两人靠的极近,话音掩在那些大笑之下,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语重心长道:“她既不想命运操于他人之手,要走出深宅大院与世道相搏,就该让她看清楚这世上妖魔纵横,鬼怪肆虐,阴谋与鲜血并行,道义与人心相杀,倘若今日这小小雨珠都要我们去遮挡,那她凭什么与我们同行” 他们能站在这儿,站在世子身边,是经历了十多年暗无天日的训练与杀戮,从数万人中拼上性命搏来的。 她呢 如果是作为世族千金,名门贵女此刻也不会出现在这儿。 竹宴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不由得沉默,下意识看向言韫,以他们家公子的耳力自然是听到了这番话,没有阻拦,想必也是这个意思。 “身为同伴,你该信任她。” 言韫眸光幽微,望着那塌了半边的佛像,面上没有任何情绪,这份万年不动的泰然使得竹宴一阵气竭。 感情就他一个人瞎操心呗。 他们还在打肚皮官司,这边素娆却一无觉察,看着那些淫邪的笑脸,听着夹杂在笑声中的污言秽语,她眉眼弯了弯,笑靥如常,像是泥捏的人儿一般不见半分火气。 “你想好了确定不改主意” 汉子闻言笑得更欢,抬手去摸她的脸,“这还用想吗只要你愿意就……” 笑声未落,只听“咔擦”一声! 素娆借着昏暗的光线出手迅疾如风,柔软的手指游蛇般攀上那手腕,一折,骨裂声响,那人惨叫着挥拳砸来,她脚下一旋,再次出现于其身侧。 单手按上臂膀关节处,以手为刀,猛地一挫。 “啊——” 冲喉而出的声音还不及撬开牙关,一只手又绕过他脖颈,捏住下颌,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着那块骨头,生生断开…… 不过短短两息。 汉子两条胳膊软趴趴的垂在身侧,下颌骨脱臼,口水直流,踉跄着往后摔了个屁股墩儿,浑身的痛的要裂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众人只听到‘咔擦’‘咔擦’两声,一个戛然而止的‘啊’,原本大笑的人身子一垮,肩膀一低,整个倒下! “柱子!” 不远处那头接耳的汉子察觉不对已经晚了,纷纷拔刀而起,朝着这边冲来,左拉右扯的把男人架起来。 素娆缓步从阴影中走出,幽微的珠光落在那张面容上,她眉眼温柔娇媚,噙着笑意,芙蓉牡丹一般的绝色此刻落在他们眼中,却是煞白凶戾,犹如恶鬼。 刀尖上舔血的日子过惯了自然也会练就些许眼色,他们连她怎么动手都没看清楚,就废了一个弟兄。 原以为这单独远坐的姑娘是个软柿子,谁曾想居然踢到了一块铁板! 这下麻烦了。 他们打量着眼前这人,谁也没有先动手,素娆瞥了眼那泛着寒光,鲜血未凝的刀尖,眼底冷意转瞬即逝,浅笑道:“诸位要是想好了在哪儿歇着,不妨说一声,我定奉陪到底。” 第37章 芽庄死地 素娆身姿纤细,在寻常姑娘中不算矮,但放在这群人高马大的汉子中间就显得娇小异常。 在阵阵暴虐的怒火和杀意面前,气势丝毫不堕。 外面雷声轰隆作响,闪电一道接着一道劈下,天地骤明骤暗,庙中刀光森寒,在血腥味的刺激下,气氛越发剑拔弩张。 须臾,那为首的汉子似是下了决定,收起长刀,深深看了眼素娆,转身道:“都回去睡,别再惹事了。” 众人余怒未消,愤愤的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兴许有这番出手的威慑在,后半夜他们都特别安分,没有再出什么幺蛾子。 在这样混杂的环境下,素娆几人盘膝打坐,无心入睡,也没有再提及方才的事情。 雨一直下到次日晌午。 骤雨初歇,那群人就提刀上了马背,疾驰而去,再没有多说一个字,被素娆教训过的那个汉子倒是想说什么,奈何意图被同伴察觉,直接拉走了。 套好马车后,几人离开破庙,按照原定路线往芽庄而去。 芽庄坐落在群山之间,是由一片村落聚集而成的小镇,通进去的山路窄而陡,马车走的很艰难,好容易摆脱山路密林,找到地方,几人的心却沉了沉。 “公子,出事了。” 竹宴一向嬉皮笑脸惯了,当他严肃而郑重的叩响车门时,素娆和言韫紧闭的眼齐齐睁开,推门下车。 入眼的场景不禁令人心头一寒。 连绵的屋舍烧成了焦黑的空壳,或是勉力支撑摇摇欲坠,或是倾倒坍塌化成灰烬,总之,一片狼藉。 “进去看看。” 言韫等人撂下马车徒步进村,一直走到村尾,所有地方都翻查了一遍,再聚首时,皆面色凝重。 “别说活物了,连尸身都找不到一副,所有村民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我这边也是,毫无所获。” 栖迟举目四望,蹙眉道:“看这样子,芽庄被烧已经有些时日了,暗桩失联会不会与此事有关” “谁知道呢,以往烧杀抢掠总有动机可循,可你看看这鬼地方,除了烧成废墟的残垣断壁,什么都没有,不是很奇怪吗” 言韫听着他们嘀咕没有理会,幽谭般眸光隐隐流淌着暗色,须臾,低道:“去那边!” 芽庄范围很广,几人分开查探,那方向,正是素娆所在。 竹宴眼神亮了亮,拔腿跟了上去,“素姑娘至今没回来,难道是有了什么发现” “去看看就知道了。” 几人朝着素娆所在的方向赶去,素娆此刻,也确实发现了些许问题。 她正蹲在地上,盯着面前坑坑洼洼的积水出神,等言韫几人靠近,似是自言自语道:“此地土壤被烧的焦黑,再加上昨夜的暴雨,鲜血几乎被冲刷干净,但这些痕迹,却恰好留了下来。” “血水!” 竹宴在她身侧蹲下,盯着那水洼的轮廓,分辨片刻,疑道:“还有……马蹄印” “恩,有人策马在此处徘徊导致形状不太明晰。” 素娆示意他们往前看,“这些蹄印几乎围成了一个圈,其范围内,混着血色的泥水较其他地方更多。” “看那些痕迹很新,不像是时隔很久的样子。” 竹宴低声嘀咕着,言韫突然开口,“破庙。” 被他这么一提醒,竹宴拍手道:“是啊,我怎么忘了这茬,昨夜那些人策马而来,满身血气,的确很可疑。” “如果他们昨夜自芽庄杀人而来,为何进来这一路上我们没看到什么痕迹” 栖迟眉头紧锁,疑惑问道。 “这里山高林密,路径交错纵横,有其他路也很正常,况且你别忘了,要不是那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我们昨夜就该抵达芽庄,能在破庙遇见他们,恐怕是出于同一个原因。” 素娆话音刚落,竹宴抢道:“他们是为了避雨!” “所以今早他们才会顺着昨夜来时的方向离开” 栖迟接过话茬,若有所思的抚摸着光洁的下巴,“他们专程来破庙避雨,说明这些人对于此地路线状况很熟悉,走其他路进出也不无可能。” “此地只见血迹,不见尸身,周围没有掩埋痕迹,尸身多半儿被丢在了中途。” 素娆顺着蹄印绵延的方向看去,远处群山高耸,树木葱茏,经过大雨的洗礼后,广瀚而茂密的碧海散发着勃勃生机,那里野兽出没,蛇虫横行,正是消抹一切的好去处。 “抛尸的地方不会太远,要去看看吗” 她回首问道。 芽庄杳无人迹,他们留在此地没有作用,左右都是要离开的,正好摸过去验证下心中的猜想。 一个偏僻无人,早已烧成灰烬的村子,有什么人会来,又有什么人暗夜追杀 身怀武功的暗桩为何在此地销声匿迹 这芽庄大火之下隐藏着的,究竟是什么 一切的答案,唯有顺着查下去才知晓了。 “栖迟你将马车原路赶回,顺着那些人离开的方向继续走,稍晚些汇合。” 言韫当即有了决断,栖迟点头应道:“那公子你们万事小心,我……” 他话音戛然而止,蓦地回头望去。 众人亦有所感,齐齐看向那村子长路的一头,一个人影跌跌撞撞的闯入几人视野中,他发疯一样的狂奔着,眨眼就到了跟前,却看也不看他们,直直冲入了一间屋子中。 来来回回,前前后后找了一圈。 “人呢他们人呢” “怎么会这样” “爹,娘,石头……” 那人喊的嗓子都哑了,失魂落魄的出了院子,一抬头望见他们,突然炸了毛,“你们是谁怎么会在这儿这儿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村民,我爹娘他们,他们都去哪儿了……” “你又是谁” 竹宴抱剑打量着他,轻笑道:“放松些,我们又不是坏人,真想对你做些什么的话,你以为现在你还能站着说话” 那人握紧拳头,依旧警惕的望着他们,像是一只紧张的野兽,但凡他们有所异动,必然会扑咬上来。 素娆见状轻笑了声,“竹宴,你就别吓他了。” 她往前走了两步,拱手道:“这位大哥,我们公子游玩途经此地,听说这儿矿脉丰富,特意来寻个新鲜,并无恶意,至于村子……我们也是刚来不久,具体发生了什么还不太清楚。” 第38章 地坑抛尸! 许是看说话的是个柔柔弱弱的姑娘,那人稍放松了些。 云州盛产矿石,时常有淘金客慕名而来,这不是什么稀罕事,瞧他们一行人,锦衣华服,气韵清贵,不像寻常人家。 对这番话不禁又信了七八分。 “实在抱歉,我,我一时情急……” 素娆说话客气,那人也不好继续板着脸,磕磕绊绊道:“村子变成这样,几位贵人又恰好在这儿……” “不妨事的,大哥不必放在心上。” 她温温柔柔说完这句话,试探问道:“大哥是芽庄本地人我瞧着村子这模样绝非一两日了,怎么你才知晓吗” 素娆同来人攀谈时,言韫几人很识趣的没有插话,听着她旁敲侧击的打探消息。 “姑娘还是叫我石毅吧,我一个乡野莽夫当不起你一声大哥。” 石毅略带拘谨的看了眼她身后,这几个男子气度非凡,尤其是那穿着绣暗莲纹天水碧锦袍的男子,风姿绝代,说是王侯公子也不为过。 而眼前这姑娘虽然和善温柔,但荆钗布裙难掩倾城绝色,他走南闯北多年,生平仅见这般神仙人物。 这群人,定非富即贵。 想到这儿,他态度又和缓了些,继续道:“说来惭愧,我是芽庄本地人不假,但自幼学武,长大后就跟着镖局的师傅四处走动,很少在家,年前接生意去了趟北边,刚回来就看到村子变成了这样……” 他说不下去,话音有些哽咽。 石毅年前离开,至今近九个多月,所以村子是在这段时间出的事,素娆与言韫对视了眼,各有思量。 片刻后,素娆斟酌着将在此地发现的事简明扼要的说了一遍。 石毅听完变了脸色,“就是说村民都失踪后,还有人昨夜在这儿被杀……被杀的会是谁……” “这要找到死者才能知道。” 根据推测看,死的人大概率会是芽庄村民,石毅虽然没想到这点,但眼下这是唯一能抓住的线索,“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去吗” “当然可以。” 素娆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他们一行人对此地状况都不熟悉,有人引路,办事总会方便些。 按照原定计划,栖迟驱赶马车离开,临走前还一并带走了石毅的马。 他们则跟着马蹄的痕迹出了芽庄,进了深山。 “早些年芽庄还没有与外界通路,大家都是靠着骡子出入采办东西,久而久之,就走出了这条路。” 石毅走在最前面,刚一回头,对竹宴惊道:“公子小心——” 话刚出口,竹宴身子已经动了,只见他一掌拍在旁边的石头上,借着反弹的力道,猛地朝旁边一跃,稳稳落地。 “这儿居然塌了,幸好本公子反应快,不然这衣裳是没法穿了。” 见他没事,石毅松了口气,提醒道:“山路上杂草丛生,底下有时候就是空的,公子还是走在中间的好。” 素娆他们都规矩的跟着走。 唯独竹宴猴子似的上蹿下跳,时不时还能掏来些野果,他也不讲究,扯着袖子简单擦擦就往嘴里送。 有了这次教训,之后的路竹宴就走的很规矩了。 按他的话说,出来没带太多衣裳,脏了就只能裸奔……考虑到还有姑娘在,还是收敛些的好。 走了半个多时辰,蹄印突然变得密集起来。 “就是这儿了。” 素娆停下脚步,四下看了看,望向石毅,“石大哥,这附近有什么特殊的吗” 那些人如果只是不想尸身丢在村子里被人发现,那入山之后随手丢在哪个山沟地渠里就是了,但他们偏走了一段路,在此处停留,显然是早有打算。 “荒山野岭没什么特殊的啊……” 石毅看她神色认真,仔细回想了一番,迟疑道:“地坑算吗我记得这边好像有一处天然形成的深坑……” “在哪儿快带我过去看看!” “跟我来。” 石毅在前面领路,蹿进了林中,他说的地方距离小路不过十多米,很快就找到了地方,几人俯身望去。 这坑口呈不规则椭圆形,最宽处有五六米,林间光线昏暗,下面更是漆黑一片,窥不见底。 但素娆知道,就是这儿! “一路走来有很多脚印,哪怕雨夜里土地松软,痕迹都不该那么深,所以,他们肯定是带了重物。” 能有什么重物 尸体! 众人心中明了,石毅急道,“几位贵人在这儿等着,我下去看看。” “你学的是外功,半点轻功都不会,下去了怎么上来” 竹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有些后悔跟来了。 在场四个人,除了石毅外,他们家公子自幼娇贵,不可以做这种粗活,素姑娘嘛……他这个人打小就知道要怜香惜玉,当然,某个败家娘们除外! 想到这儿,竹宴有些丧气了看了眼自己的衣服,对言韫委屈巴巴道:“公子啊,看在我今天如此牺牲的份上,往后月钱能不能涨涨” “回去自己找镜臣。” 言韫面不改色的瞥了他一眼。 “那个守财奴,抠搜鬼,拿他一文钱跟要他命似的,让我找他,他多少都得打断我一条腿!” 竹宴一边叹气一边摇头,“罢了,这就是命啊,我认命了。” “认命了就赶紧去。” 言韫负手立在深坑边上,山风徐徐,卷动他的衣袂款款摆动着,恍若仙人,竹宴看着这一幕,欣慰的险些流下泪来,他家世子爷的仙风道骨都靠着他牺牲才得以保全,这是何等的忠心耿耿! 他下去前不死心的问:“真的不考虑给我涨月钱吗” 素娆被他坚持不懈的精神给逗笑了,“大护卫,你再不下去,天都要黑了!我记得夜明珠在你身上,你小心些,底下恐怕……还有其他的东西……” 地洞阴暗潮湿,再加上下过大雨,充斥着一股极浓的土腥味。 在这混杂的气味中,她还闻到了……尸臭! “姑娘别担心,我可是公子手下第一高手,这世上还没有什么是让我觉得……” 眼见他喋喋不休,大有再乱扯一通的意思,言韫眉角抽了下,忍无可忍的拂袖一拍,竹宴似是对他家主子的脾气十分熟悉,大笑着跳开,随即足尖一点,落叶似得飘了下去…… 第39章 死人坑,藏白骨! 随着他下落,掌中的夜明珠如同一点萤火泼入了墨色中,缓缓将周遭的景象照亮,但那光芒越沉越低,到最后,他们只看得米粒大小的光。 “竹宴!” 素娆对着里面唤了声,声音穿透幽邃的地坑,阵阵回响,不多时,底下传来回应,“我到底了,姑娘说得对,他们果然把尸体丢在了这儿,让我数数,一,二,三……一共三具!” 三具尸身也需要数 她不禁苦笑,旁边石毅早已按耐不住,热锅上的蚂蚁般围着洞口来回打转,时不时往下探一眼。 好在竹宴知道轻重,不多时就提着尸身一跃而上。 死者都是青年,约莫二十出头,周身裹满了泥水与腐枝烂叶,衣裳被血浸成墨色,全是撕裂的口子。 在看到几人的刹那,石毅哀嚎一声,扑向了其中一人,“石头,石头你这是怎么了……” 他抱着那尸身揉在怀里,热泪纵横。 素娆几人见状没有打扰,看向竹宴,“底下怎么样” “下去了才知道姑娘让我小心什么。” 竹宴一张脸吊成了苦瓜,想起那味道,胃里又是一阵翻滚,强忍着异样道:“除了他们三个,在积厚的淤泥和烂叶子底下,还埋着一层尸骨,我粗略数了数,少说也有十来副。” “不过姑娘你怎么知道的” 闻言,言韫的视线也飘了过来,凝在她身上,这深不见底的地坑里饶是他们目力再好,也绝瞧不出什么异常来。 素娆见他们好奇,点了下自己的鼻尖,“闻到的。” 她的嗅觉一向有着超乎寻常人的灵敏,能分辨出各种细微气味,阿爹以前常打趣她是狗鼻子,隔着老远就能闻到味儿。 “这都能闻到姑娘你在说笑吧!” 竹宴不死心的深吸了口气,浓烈的土腥味灌入鼻腔,熏得他险些背过气去,他忙捂着嘴转身背对着他们——怕一不留神吐出来! 结果这时,身后传来女子略带怜悯的声音,“还得辛苦第一高手再下去几趟,取些骸骨上来。” “还要去” 竹宴连恶心都顾不上了,倏地转过身来,悚然道:“姑娘,底下那些尸体烂得都没有人样了,就是拿上来,也看不出是谁!” “身份是难以分辨清楚了,但可以查出其他的东西。” 素娆掏出手帕递过去,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竹宴看了眼自家公子,认命的叹了口气,接过帕子捂住口鼻,转身一跃而下。 底下在忙碌,素娆也没闲着。 她蹲在两具尸身中间,不顾他们满身脏污,动手开始检查,“死者皆为男性,周身遍布砍创,系失血过多而亡,尸斑位置固定,强力压迫后颜色可见减退,全身肌肉发达,尸僵已达最高峰。” 说着她翻开死者眼皮,继续道:“角膜浑浊加重,瞳孔可见,表面有小褶皱,综合此地温度湿度等种种因素判断,死亡时间大概在九到十个时辰左右。” 话音落,半响无声。 素娆回头去看,发现言韫正目光幽幽的望着她,秋水般的瞳仁里浸着雨后的雾气,湿漉漉的少了些疏离冷漠,多了几分温润柔和。 “怎么了公子” “没什么。” 惊觉自己失态,言韫收回视线,垂在袖中的手指微微蜷了下,转而望想向死者,“你看他们的手。” 素娆依言抓起那只手,端详片刻道:“掌心与虎口处皮肤磨损严重,结成厚茧,看伤痕,是新近留下的,也就是说,他们这段时日做过重活。” 说完她又转去了脚部,“鞋底已经磨穿,脚底皮肤溃烂严重,好像是摩擦所致……” 她话还未说完,直接动手将死者脚上的布鞋脱下,腐烂腥臭的味道伴着汗味扑面而来,比隔置了一年半载的臭咸鱼还要冲鼻。 味道被风一吹,弥漫开来。 言韫反应极快的抬手掩鼻,但于事无补,那味道无孔不入,哪怕只吸入一丝半缕,也足够令人头晕目眩。 “咳咳……” 素娆还没开始查探,听到这阵咳嗽,这才记起言韫还在跟前,拿着破鞋的手滞了滞,后知后觉道:“抱歉公子,我忘记提醒你了……” “无碍,你继续吧。” 定了定神,言韫勉强维持着平静的声线说完这番话,看到她已经回过头继续翻查,那鬓边青丝垂落在似雪般的脸颊旁,半遮着她狭长妩媚的眸。 她端着破鞋看得很专注,好似在看什么奇珍异宝,很难想象她那样敏锐的嗅觉在这难闻的气味面前,是如何能保持镇定和理智。 验尸乃贱役,莫说是世族贵女,就算是寻常百姓都嫌晦气,不肯沾染分毫,素大人爱女心切,怎么会教她这些 而她,又怎么甘愿去学的呢! 言韫一贯冷静自持的思绪在她忙碌的身影间,毫无察觉的渗入了许多杂念,就像是野草般,悄无声息的落了根。 等他反应过来…… “公子” 素娆正验看着手中的物件,冷不防一张雪锦在眼前铺开,背后有人靠近,似是拔了她发间的银簪。 她诧异回眸,正撞上那略带着药香的袖子从脸颊扫过,她不禁一怔。 言韫也被这一声轻唤惊醒,捻着锦帕的手微不可见的颤了下,对上那双满是疑惑的眼,心头发紧,他这是在做什么! “这帕子熏了药,有凝神静心的效果,对你多少有些作用。” 他强作镇定的用簪子将帕子固定好,退了开去。 正如言韫所说,这帕子蕴着药香,掩住鼻子后,那刺激的气味都淡去了许多,素娆顿觉头脑清明,笑道:“谢公子。” 她不知道言韫此刻心里激出了多少涟漪,只专心的检查着死者的脚,“公子你看,他脚底血肉模糊袜子同皮肉黏连在了一起,伤口内侧还有脚趾甲盖,都藏着这种粉末。” 谈及正事,言韫顾不得再想其他,凝神望去,“分辨的出来是什么吗” 素娆摇头,“类似于沙石,具体不明。” 两人交流着眼神。 地坑下突然蹿出个人影来,将手里拎着的东西放下,兴致冲冲的问道:“什么沙石,什么不明你们查到什么了快跟我说说!” 第40章 拼骨 “没什么。” 言韫瞥了他一眼,询问道:“都取上来了” “怎么可能!” 不提还好,一提竹宴就觉得腰酸背痛,抬手想擦汗,忽然想起这只手刚拎过死尸,黏腻腥臭得要命,又悻悻的放了下来。 “尸骨都烂透了,几乎拼凑不完整,我随手取了些,剩下的……” 他转向素娆艰难的开口,“姑娘,底下的骸骨全都要取上来吗我指着头颅粗略数了下,差不多还有三十八个……我怕是……” 有心无力啊! “足够了,不用再取了。” 素娆一句话解救了他,竹宴长舒了口气,如释重负,“那真是太好了,我先找个地方洗洗手,忍不住了。” “快去吧。” 她扯了下嘴角,正要去看那些尸骨,竹宴却去而复返,盯着她的连,意味深长的问道:“姑娘,你脸上这帕子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不待素娆答话,言韫不冷不热的道:“不是要洗手吗还不快去!” “哦” 竹宴恍然大悟,眯着眼笑得像是偷腥的猫儿,放肆的打量着两人,最后在言韫忍无可忍的一记冷眼中,落荒而逃…… 素娆看了眼言韫,突然觉得这位世子爷似乎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冷漠寡淡,不近人情……毕竟能娇纵出竹宴这样跳脱的脾性,足以说明许多。 “等他回来我会解释清楚。” 素娆见他眉峰紧缩,不由得说了句,言韫明显愣了下,随即摇摇头,“不必,随他去吧。” 多说多错,越描越黑。 他那护卫是什么德行他最清楚,旁人越理会他越是得意,晾两天自然就过去了。 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素娆也不会自讨没趣,点点头算是知道,往那堆白骨走去。 “这些,这些难道都是……” ‘芽庄村民’四个字哽在石毅喉咙里,噎得他几乎瞬间就冒出了泪光,他不知何时放下尸身,走了过来。 湿润泥泞的地面上,一堆黑色的骸骨累的跟小山似的,干枯的表皮下能清晰看到发黄的骨头,手脚已分不清楚,唯独头骨分外扎眼,粘了几片枯黄的叶子。 素娆没有理会他,缓缓说道:“四肢尸蜡化,隐见白骨,肋骨和面颊犹有残余的软组织,头骨两侧出现霉斑,眼眶及梨状骨露出……” “地坑深邃潮湿,夏秋犹甚,能腐败到这种程度,差不多……” 她思忖片刻,给出了个大概结果,“差不多需要三四个月。” 这个结论的精细程度已经比言韫预料得要好上太多,就算是大雍最厉害的仵作在这儿,他相信都做不到这地步。 他眼底掠过抹赞赏之色,有心试探,又问:“还有其他发现吗” 按理来说面对这一堆骨头,能得出些线索已经是破天荒了,再问其他多少有些强人所难。 素娆听出来他存了考验的意思,坦然道:“粗略看的话,这儿最少有两名妇人,一个男孩,还有一具老汉的尸骨,不过光凭这些,大抵是拼不出完整骨架的……” 言韫眸光微凝,他随口一问,不想真有意外之喜。 石毅则是怔怔的看着眼前这堆骸骨,再悲恸郁愤的心情也有刹那的震颤——一些辨不出来模样的骨头,放在一起几乎没有任何差别,她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回来了!” 几人正沉默着,一道身影足尖轻点,几个起跃就到了跟前,歪着脑袋在他们脸上看了一圈,疑道:“怎么了瞧着表情好像都有些沉重……” “素姑娘” “公子” …… 石毅回过神来,讷讷道:“姑娘说,这儿最少有两个妇人,一个小孩,一个老汉……” 他指着那堆骸骨,面上有种余悸未消的惊恐。 竹宴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看到那些他亲手挖出来的骨头时,不知为何,好像又闻到了手上那股怪味。 他强压着恶心,僵笑道:“姑娘啊,你真能从这堆看不出手脚的骨头里找到那些人” 大雍命案的破获率本就低的离奇,但凡多上些年岁的案子,大多悬而未破,为什么 是朝廷不想破吗 是官员有意拖延吗 都不是,是他们根本连死的是谁,是男是女,或者因何而死都不知道,就一堆骨头摆在哪儿,任天王老子来了也只能干瞪眼! 非他不信素娆,实在是……太荒谬了! “不信的话就好好看着。” 素娆也不同他废话,直接伸手道:“帕子!” “给你。” 竹宴识趣的接过去,她蹲下身就着那快空地,用帕子拿着骨头开始分拣起来。 看她那驾轻就熟,没有丝毫犹豫样子,竹宴有心提醒她那是死人骨头的话哽在了喉咙里,突然油然而生一股钦佩之意。 他决定了,光凭素姑娘能面对这些东西不改颜色这一点,就算她待会完不成这项‘任务’,他也绝对不嘲笑她! 几人各怀心思。 素娆心无旁骛的分捡着,几乎拿到手里看也不看就放在一旁,短短时间,她边分边摆,在几人惊愕的眼神中,已经勉强能看出大概的人形轮廓来。 随着最后一截骨头归为,她丢开帕子,侧身站到了一旁,看着竹宴围绕着四副尸骨打转,啧啧称奇,轻声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底下堆着的应该都是些丧失了劳动力的年迈老者或是垂髫孩童。” “真是奇了啊,姑娘你怎么分辨出来的” 除了石毅盯着那几副骸骨陷入悲恸外,竹宴和言韫都好奇的看着她,竹宴自是不必说,哪里热闹往哪儿凑。 世子爷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直直的望着她,看着还有些好笑。 素娆缓缓道:“人之骨,树之轮,其上都承载了他们这一生从出生到死亡的所有痕迹,每块人骨上都有自己独特的特征,从中足以推断出年龄,性别,身高,曾受过什么伤……” “比如呢” 竹宴指着其中一具尸身,“他是男女是女多少年岁” 这是要考校她的能力 素娆拢袖而立,淡然道:“此人女,年龄在六十五至七十之间,倘若高手你将其他部位都能取上来,结论还能再精准些。” 第41章 其他人还活着? 残叶淤泥,骸骨青黑。 昔日鲜活的性命褪去血肉,只剩下如今这一副似是而非的骷髅身,从哪方面看,都是神鬼莫辩的,竹宴努力的想从那些人骨上看出细微的差别,可惜徒劳无功。 “姑娘……” 他充满求知欲的眼神落在素娆身上,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虽说仵作行人各有各的手段门道,视祖宗经验犹如瑰宝,概不外传,但他……他是个剑客,姑娘也不是专吃这碗饭的,想来也不会…… 不等他胡思乱想完,素娆含笑问道:“高手,你知道什么叫家传之秘吗你问这么详细是打算抢我饭碗” “……” 竹宴撇嘴,诚实摇头:“你想多了,我的志向是做一名说书先生。” 这下轮到素娆语塞了,她条件反射般看向言韫,却见他神色泰然,仿佛早就知晓,一个剑客,立志要做说书先生的剑客…… 真是特别啊! “怎么样姑娘你告诉我,我把你写进书里去,保管你流芳百世……” 竹宴笑嘻嘻继续蛊惑她,素娆挑眉微笑:“你确定是流芳百世,不是遗臭万年” 她所行所为无一不是挑衅这高高在上的父系威权,光是以女子之身断案问狱这一条,就足够天下人一口一个唾沫星子淹死她。 就在竹宴绞尽脑汁还想挖出点东西来时,她话锋又是一转,“不过,流芳百世也好,遗臭万年也罢,身后虚名,不足挂齿,至于写书嘛……大可不必……” “什么叫大可不必姑娘,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竹宴俊脸皱成一团。 “不不不,是我性格腼腆内向,不堪为人传颂,辱你笔墨。” 素娆急忙解释,闻言,竹宴面色稍霁,“这样啊,没关系,你且等着我斟酌好用词,挥毫洒墨,定为你写出本惊世之作,就叫……叫《女判官断案录》如何” “我觉得吧……” 她话刚开口就被竹宴打断:“是不是极好又有噱头,又有重点,这就像是为你量身打造的……” “高手,你不是想知道怎么辨别这些吗来,我告诉你。” 素娆难以招架住他写书的热情,忙转移了话题,好在竹宴对于验骨一道的热情尚算高涨,立马被吸引了心神,末了不忘撂下一句,“姑娘你放心我一定仔细听,将来好为你立书写传。” 素娆:“……” 旁边传来声轻笑,她循声望去,见言韫薄唇抿着一道极浅的弧度,见她望来,微微侧首避开,眼尾笑意未减。 这是在,看她笑话 心念所至,素娆望向竹宴笑得更是和蔼可亲,“好啊,那高手你下笔的时候可要记得,自古红妆爱英雄,什么恩爱深情,缠绵悱恻的戏码都要添上,至于模板嘛……” 她意有所指,竹宴心照不宣。 二人一拍即合。 方才还置身事外的某位世子爷眼底笑意微僵,被这猝不及防的城门之火烧了一身,尤其是感觉到那无比灼热暗含贼光的眼神三五不时从身上刮过,愣是给他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是要验骨吗验完就走。” “哦。” 竹宴很是乖巧的应了声,转而对素娆低声道:“姑娘别怕,咱们家公子脸皮薄,这是害羞了,我觉得你这番提议甚好,等我回去好好构思,再与你商讨……” 言韫何等耳力,哪里能听不清楚他这番话,眼皮猛地跳了两下,心里有些后悔——他为什么要把这祸水带出盛京! 这细微的神色变化没逃过素娆的眼睛,她忍着笑意压下微翘的唇角,对眼前这位灵感爆发的仁兄报以同情后,重新整肃心情,将话题拉回原位。 “其实要分辨清楚不难,这堆尸骨看着细碎杂多,但先分男女,再断年龄,很快就能将其归位。” 说到正事,素娆敛去了玩笑的神色,重新捡起帕子,拿起骨头举在手里,“你们看,这是头骨,更准确的说,它叫颅骨,男性颅骨粗大厚重,眉间凸度大,凸出于鼻根上,而鼻根点凹陷较深,眉弓明显,眶类方形,上缘较钝。” 她每说到一处,指尖随之而动,指向那处,好叫几人都看得明白,“梨状孔高而窄,颧骨高且粗壮,颧弓发达。” “竹宴随手拿了两颗颅骨,正好属于一男一女,那我们再看女性的颅骨。” “女性颅骨小而轻,颅壁较薄,表面光滑,眉间凸度小,较平,眶类圆形,上缘较锐,眉弓不明显,梨状孔低而圆,颧骨低而薄弱,颧弓较细,这些都是肉眼可见的区别。” 她说得很是详细,竹宴思考之余,玩笑道:“姑娘倾囊相授,这会不怕我偷师了” “我的囊袋深着呢,漏出来的不过一星半点,你尽管学。” 素娆回完这句话,只拿起那女性颅骨,继续道:“判断完性别,再说年龄,二十五岁后,颅骨内面矢状沟加深变宽,脑膜中动脉沟渐趋明显,年纪越大,变化越大。” “你看这个,她的蝶额缝大翼及小翼段皆完全愈合,说明她的年龄最高不过六十五,而其下颌角度,颅盖骨厚度及颅缝愈合程度推算年龄大概在六十上,综合即可得出结论。” 竹宴还蹲在那儿消化刚才得到的讯息。 言韫眸光略深了些,越发觉得此行不虚,她只说了颅骨的分辨方法,已经是令人惊骇,可她分明将其他的尸骨也分归了位置。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她对于人体的了解远胜于他们,每根骨头如何分辨性别,年纪,当属于身体的哪个部分,她了如指掌! 心底思绪翻涌如潮,他面上依旧冷静,“据说令尊当年验骨之术堪称神技,今日一见,果真是非同凡响。” “公子过誉了。” 素娆诧异的抬眼看他,她不相信这位世子爷辨不清楚她口中的这些词汇生僻,不属于这个时代,可他依旧将一切归属于阿爹,这是打算借此替她消弭隐患 不论是何用意,这番好意,她得收着。 未来随着她深入朝局,接手刑狱,她所知所学会逐渐展露于人前,其中差异之大,瞒是瞒不住的! 既如此,不妨让他们事先适应下,接受总得需要一个过程。 他们这边刚罢,石毅也从悲恸中回过神来,不知何时放下弟弟的尸身,走了过来,试探着问道:“这里只有四十多个人,而且都是村中老幼,这是不是说明,其他的人……还活着” 第42章 分头行动 闻言,素娆望着那几具尸骨,思索片刻,答道:“依照如今的情形来推测,背后主使需要的是劳动力,所以失踪的人大概率还活着。” “石头他们逃回村子后被赶来的人追杀,说明他们事先并不知晓那些人屠村放火,他们杀村中老幼,一来是不想走漏消息,二来是为了……” 她与言韫对视一眼,面色微沉,异口同声道:“永绝后患!” “什么意思” 石毅看得出他们神色有些不对,紧张的问道。 竹宴抱着剑撇嘴道:“还能什么意思幕后之人又想利用他们办事又不想走漏风声,那你想想,如果这些人失去了利用价值,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 “是……死……” 石毅想到这层,面色瞬间惨白,比方才看到这些尸身时还要惊恐,不敢置信的缓缓摇头,红着眼道:“那么多条活生生的人命,他们怎么敢……” “这儿埋着的曾经也是活生生的人命。” 他们杀人屠村,纵火弃尸,无情的收割着一条又一条的性命,杀三四十人也是杀,杀几百上千人也是杀,对于屠夫而言,有何区别 “我最担心的是不止于此。” 素娆看向言韫,四目相接的刹那,彼此已经明了心中所想,言韫对石毅轻声询问道:“附近可还有类似芽庄这种,地处偏僻,鲜少与外界往来的村落” “当然有。” 石毅挂心那些失踪的村民,怕他们遭逢不测,又知道凭自己根本找不到人,只好按捺住心中的焦急,指着远处那高耸入云的山峰道:“那座清风山的背后,有个郭家庄,距离此地差不多二十里。” “先去那边。” 言韫一句拍板,无人有异议。 唯独石毅迟疑了片刻,轻声道:“能不能让我先将他们安葬……” “两刻后出发。” 言韫言简意赅没有再说话,石毅点点头抱起弟弟的尸身往旁边密林走去,至于剩下的…… 素娆弯下腰准备将尸身送入地坑,刚动作,背身而走的言韫似有所察,微微侧首,唤道:“竹宴,把尸身放下去。” “不会吧,我堂堂一代剑神,今日居然要沦为搬运工天理何……” 抱怨的话还没说完,一记冷眼扫来,竹宴识趣闭嘴,提着尸体就放了下去,地坑回旋的风声隐隐送来话音,“真小气,公子居然公报私仇,看我回去不奋笔疾书……” 素娆忍俊不禁,眼角余光瞥见那清贵绝尘的背影微僵了下,随即缓步而去。 将所有尸骨送回地坑后,竹宴急忙吱哇乱叫的跑去洗手。 素娆凝气于掌,一掌拍在地坑附近松软的泥土上,土块炸裂,簌簌落下,她接连出掌,不多时,想那些尸骨被掩盖完全,方才撤了掌风。 天地为席,黄土埋骨。 就让他们安静在此地长眠,不要再被外物所扰,剩下的事情交给他们去做就好。 两刻钟后,石毅与素娆从密林中出,竹宴也将自己收拾干净,聚合而来。 众人跟随着残留的痕迹一路追寻,很快到了处岔路口。 “这些蹄印往左边而去,去的应该是破庙,而另一条路,是他们今早离开时的方向……” “往左边。” 要印证他们的猜想,只需将那些人走过的路再走上一遍,众人步入左边山路,一路向前,果然遥望见了那间破庙。 得到答案后,他们开始追赶栖迟,栖迟驾着马车必须走大路,再加上有意拖延,所以没多久双方就汇合在了一起。 “公子,接下来怎么办” 栖迟说道:“这群人杀人成性,有恃无恐,背后必定有大人物撑腰,我们带来的这点人手恐怕不够用,不能硬碰硬!” “要不还是传信给顾城……” “不行,顾城目前不能动。” 言韫轻轻摇头,眸光轻雾缭绕,晦暗莫名,他沉思须臾,道:“眼下情况尚不明朗,探查清楚再说。” “栖迟,你继续去追那些人的踪迹,切记不要打草惊蛇,一切等我们汇合再议。” 听这番话的意思,栖迟面色微变:“那公子你们呢” “还有要事须查,你且去吧。” 言韫淡淡吩咐了句。 “不行,我是公子的护卫,怎么能轻易离开,还是传信给暗堂那边继续追踪……” “你亲自去我才能安心。” 最终栖迟抵不过言韫的威势,直接离开,而在他离开后不久,竹宴也悄无声息的失去了踪迹。 见素娆四下张望,言韫淡道:“我派他去办事了。” “这么说来,公子你身边没有其他人护卫了” “无碍,暗堂的人就在附近。” 言韫说完这句话,见她若有所思,随口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 素娆摇摇头,实际上她在想没了竹宴,就剩下他们两个人,外加一个石毅,这路上怕是很枯燥了。 “那就上路吧。” 栖迟离开的时候将马车驱赶到林中藏着,事后会有暗堂的人前来处理,马匹卸了套锁,留给他们代步。 再加上石毅的马。 三个人,两匹马,这怎么处理 一时间几人都有些沉默,素娆看了看言韫,又看了看石毅,心道出门在外,一切从权,言世子不喜人近身,同乘未免强人所难,那就只剩下…… “石大哥不介意的话,捎我一程如何” 素娆对石毅问道。 石毅明显愣了下,视线在她和言韫身上游走一圈,迟钝的点点头,粗犷的面上浮现些许可疑红晕来,“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介意的……就是姑娘你……” 策马同骑难免会有肢体接触,恐对姑娘家清名有污。 “无妨,江湖儿女,不必介意那些繁文缛节,人命要紧。” “那就得罪了。” 石毅翻身上马,正要伸手去拉她,冷不防一道人影策马挡在了两人中间,言韫锦袍堆云栖雪,不染尘埃。 一双手朝她伸来,骨节分明,白璧无瑕。 “上来。” “公子” 素娆疑惑看他,这位爷今天吃错药了居然会放下规矩来带她! 言韫等了半响没见她抬手,依旧好脾气的道:“不是说人命要紧吗还不走” “哦,那就走吧。” 第43章 多地遭劫! 素娆抬手,指尖轻触到那微凉的掌心时,两人都是一震,随即一股力道拉扯着她猛地往上一拽,她顺势一跃,落在了言韫身前。 修长的手臂环着她的身子,脊背贴着怀抱并不温暖,而带着几分温凉之意,幽幽淡淡的药香伴随着莲花独有的冷冽钻入鼻腔,使得她瞬间神思清明。 她微微坐端正了身子,避免两人贴的太紧而导致世子爷条件反射,将她一抬手丢出去,毕竟这种程度的接触,已经算是崩坏了他心理上的安全界线。 而言韫此刻内心也并不平静,他考虑到男女授受不亲,让素娆与石毅同乘终究不妥,至于他自己……世人皆知他无心男女情爱,他亦能守正持礼,不行冒犯之举,比起旁人,于她总会好些。 “素姑娘,你且放松些,不然待会马跑起来,恐怕会很难受。” 察觉到怀中的身子过于僵硬,言韫竭力克制自身不适感的同时,还不忘提醒一句。 素娆扯唇僵笑道:“世子也须得放松些。” 她突然有些后悔上了世子爷的御驾,这一路行去两人得有多难受,还不如与石毅同骑呢。 言韫闻声微怔了下,不知为何,听到这有些僵硬的回应,原本心理上的不适感稍稍减退了些,脑海中浮现出她在马车内挂帘子的那幕。 “我在旁人面前睡不着。” 那时他恍惚间觉得似是被察觉到了什么,后来破庙中,她特意将那蒲团安置在里侧避开风雨的地方,又将他们几人的放远些距离,加上这次…… 她好像,猜到了一些事,刻意照顾着他的感受。 这一刻,言韫心底有些复杂,旁边的石毅看着两人打太极,尴尬的头皮发痒,忙道:“我先去前面探探路,两位贵人稍后跟上即可。” 话音刚落,他离弦之箭般蹿出。 言韫攥着缰绳的手紧了紧,倒是没忙着赶路,突然低头,在她耳侧轻声道:“姑娘对人对事洞若观火,我这毛病,连栖迟他们都没发现,只以为是脾性孤傲,习惯所致,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那气息同他的人一般,冷淡清幽,扫在耳廓处,没有狎昵旖旎的桃色艳梦,反倒如冰针般刺人。 素娆见他挑明,毫不避忌的道:“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一些小毛病,看得多了,就不难发现了。” “那素姑娘也有吗” 言韫温煦轻柔的声线微微拖着话音,刺探进她心底。 短暂的沉默后,素娆轻笑,“当然……没有。” “是吗” 言韫不置可否,眼底掠过抹极淡的笑意,一抓缰绳,“坐好了,别没被我丢出去,自己先掉下马了。” 说完,双腿在马腹猛地一夹,马儿扬蹄一阵嘶鸣,飞速窜了出去。 石毅等在不远处的路边,听到他们靠近,稍松了口气,三人两马一前一后朝着郭家庄赶去,赶到时,果然不出所料。 满地焦土,一片灰烬。 几人在附近的找到了处简易的埋骨地,这次他们比芽庄时要谨慎,挖坑埋得人,可惜薄薄的土层经过暴雨冲刷之后,露出了几具白骨来。 再往下一挖,又是厚厚一层。 素娆简单扫了眼,对两人道:“和芽庄情况差不多,都是老幼,不过死亡的时间要更早些,芽庄那些人死了差不多三个月左右,而这些,少说也有大半年了吧!” “他们到底要抓这么多人做什么!” 两个村子加起来已经有数千人,一想到这些人未来都是要被灭口的,石毅就一刻也呆不住。 素娆看了他一眼,提醒道:“在这上林郡的地界内,有什么地方会特别粗粝,有砂土,还需要这么多人一起做工的” “挖矿!他们抓人是为了挖矿!” 石毅瞬间反应过来,悚然道:“可矿脉都握在官府手里,何须用这种手段来开采,难道……难道有人在私自采矿……” 他这次反应不算慢,素娆平静道:“朝廷明文禁止民间私自采矿,违者以重罪论处,有株连之祸。” “那他们怎么还敢这么做,就不怕被发现吗” 石毅双拳紧握,怒声道。 “利益诱人,况且,他们将村民全部灭口,届时矿洞一封,谁还会深究,未必会被发现。” “失踪那么多人呢,总瞒不住吧!” “没有人上报就不会立案,但如果遇到像你这种犹有活口的情况,官府追查些时日后,要么说是匪徒所杀,要么就没有结果。” 素娆话音刚落,石毅激动道:“可我二弟他们就是被匪徒所杀啊,说不定这次开采私矿也是那群土匪做的。” “石大哥,你仔细想想。” 她声音平和,轻轻抚慰他躁动的心,引导着他开始思考:“开采私矿不是桩简单的事,除了挖矿所需的人力外,这些人的吃食安置,开采的费用,采石后的冶炼及处理,都需要大把的银子。” “这笔财富,你觉得那些山匪拿得出来吗” 当然,拿不出! 石毅喉间哽的厉害,他们要是能拿出这么多银钱来,还做什么匪! “姑娘是说,这些山匪背后还有人撑腰” “非富即贵。” 素娆丢出这么四个字,字字如山,沉甸甸的压在石毅的心头,他愤怒难平,浑身肌肉紧绷,颤抖着像是随时都要爆发:“他们非富即贵,所以就能这么糟践我们,想打就打,想杀就杀我们这些兢兢业业的小老百姓,难道就该死吗” 他咬牙说完这句话,牵着马转身就要走。 “石大哥,你干什么去!” 素娆一惊。 石毅翻身上马,怒道:“我要去报官,这些人如此草菅人命,还私自采矿,我就不信没人能管得了这件事!” “你不能去!” 她拦在马前,仰面凝视着石毅,一步不退。 石毅急红了眼,“为什么素姑娘,难道连你也觉得这件事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然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昧着良心太平度日吗” 素娆正要说话,言韫在旁冷淡道:“还有什么好说,让他去!” “公子!” 素娆侧目看他。 言韫眸光凝冰,薄唇微启:“行事鲁莽,不计后果,不识好歹,因一时之忿便恶语相向,这样的人,留他在身边,日后会害死更多人。” 第44章 追踪! 马背上的石毅听了这话,黝黑的脸上浮现怒色,却不知想到了什么,难得没有动怒。 只是抓着马缰的手青筋暴起,不再坚持要走。 素娆见他稍稍冷静了些,轻道:“石大哥,眼下去官府报案并不妥当,你刚从外面回来,有个消息或许还不知道,朝廷的矿税使不久前被人杀了,据说是流匪作乱所致。” “这和眼前这桩事有什么关系” 石毅不解。 “他们杀朝廷的矿税使大概率与此事有关,官府大张旗鼓抓了许久没有收获,但他们却敢名目张胆的在日光下行走,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她说的是很是清楚,隔了半响,石毅才慢吞吞反应过来,惊道:“官府……官府和他们勾结” “不好说。” 素娆摇摇头,“眼下没有证据,这些不过是根据现有的消息作出的推论而已。” 即便是推论,这种情况下,断然不能通报官府。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到了此时石毅才明白她拦路是为了他的安全,想到先前说的那些话,他尴尬的抠了抠头,跳下马来。 看了眼言韫,最终看向素娆。 双手抱拳,石毅对她躬身一礼,诚心道:“是我急糊涂了,还请姑娘看在我是个粗人的份上,不要同我计较,此类事情,绝不会再有下次了。” “石大哥冷静下来就好,旁的都是小事。” 素娆对此倒是不甚在意,这人心思简单宽厚,嫉恶如仇,情急之下说的话她不会放在心上。 不过有一点言韫说的没错。 “此地危机四伏,行事必须谨慎,切勿冲动,这一点石大哥你要记好,否则救不了人,打草惊蛇反倒会惹出大麻烦。” “我记住了。” 石毅听出她还要继续追查,心中松了口气,“幸好姑娘宽宏大度,不然真的撂下这摊子事不管,这些死去的人就再难有讨回公道的一天,我这种大老粗打下手还行,追踪查案确实有心无力。” 说到这儿,他收敛神色,对着素娆又是郑重的一礼。 “石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素娆疑惑看他。 石毅面露愧色,“我先前见姑娘查看死者时与旁人斗嘴吵闹,以为你也是那些不将人命看在眼里的骄纵之辈,心底存了偏见,所以刚才……” 他说话不太客气。 “原来是这样。” 素娆情绪没什么波动,她看过尸山血海,见过太多离合悲苦,倘若日日以忧愤来看待,那恐怕案子没查清楚,她先短命亡故了。 “那现在石大哥还这么想吗” 石毅缓缓摇头,“姑娘一路追查而来,以身犯险,这足以说明许多事,是我太狭隘,无意中将丧亲的痛苦和悲愤发泄在了姑娘身上。” “想明白了就好,都过去了。” 素娆不愿再纠缠这些琐事,转向言韫道:“公子,我们该去下一处地方了。” “好。” 接下来两三天,几人根据石毅对此地的了解,先后又找到了几个老村,它们无一例外都化作了一片焦土,村民尽数失踪。 附近找到的尸骨,最久的死于三年前。 素娆找了根树枝按照脑海中的记忆,在地上勾画起来,标注了大致位置,以及村中老幼被杀的时间。 言韫不言不语,取过树枝又在上面画了一笔。 望着被他圈出的大概范围,素娆难掩赞赏之意,不愧是言世子,瞬息间就明白了她的用意。 “这是什么……” 石毅自知没有他们两人一点就透的聪慧,遇到不懂的就抓紧问。 言韫向来惜字如金,懒得解释。 这任务自然就落在了素娆头上,她指着几处村子所在的位置道:”你看,这些其实是有迹可循的,目前我们掌握的线索里,金田村最早出事,这说明了什么“ 石毅诚实的摇头,“不知道。” “他们带走大部分的村民,转移首先是个难题,在没有代步工具的情况下,村民们须得步行,这样一来,就注定他们所寻找的目标存在局限性。” “比如,距离。” 素娆拿着树枝在地上一边描画,一边为他解释:“从金田村到芽庄,距离越来越远,死亡时间却越来越短,他们在不断扩大目标范围,用以补充劳动力。” “这条是他们屠村的先后路线,能看出什么” 石毅盯着那副简陋的地图,思索许久,迟疑道:“他们以弧形在朝外扩张。” “金田村最先出事,说明它离那些人的老巢比较近,好下手,公子刚才画出的线……难道是他们所在的大致范围” 闻言,素娆和言韫对视了眼,皆看到彼此眼底的笑意。 可算是反应过来了。 “对,所以接下来我们要朝着这片区域靠近,找找他们的大本营。” 栖迟先行,说不定他们还能撞见。 石毅不好意思的摸了把后脑勺,不怪他反应慢,他平日里根本就不会想这些,能勉强听懂已经很不容易了。 “不过……” 石毅突然想到一个很严重的事,“那些土匪要控制住这么多人一起采矿,得需要多少人手啊!” 他们就三个人,就是找到了又能做什么! “不错,会思考了。” 言韫难得夸了他一句,石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就听他继续道:“我们不需与对方硬碰硬,查清楚里面的情况就好。” “那村民怎么办” “这处私矿被官府查封后,他们自然会性命无虞,所以在此之前,定不能打草惊蛇,以免他们狗急跳墙,杀人毁迹。” 石毅其实还想问官府不是有问题吗怎么会查封,但见言韫面色淡漠冷傲,不易亲近,想了想还是算了。 反正不论如何,村民能活着就行! 几人没在此地耽搁太久,言韫命人寻来一份地图,与素娆商议好后续的路线就开始动身。 而在另一条路上的栖迟,一路循着痕迹,没多久就追踪上了那群土匪,跟着他们弃马进山,躲过无数明岗暗哨,越往内,防守的越是森严。 甚至暗中还藏了不少高手。 除此之外,最让栖迟惊讶的,是那群土匪进了林间搭建的帐子后再出来,俨然换上了一身官服…… 第45章 缩地成寸,疑! 大雍南境多山川密林,尤以云州为最。 素娆等人翻山越岭,随着深入植被反而逐渐稀疏,终于在某处山脉附近找到了大队人马活跃的痕迹。 “奇怪,这片地方野草也太茂盛了些,长得都快盖过小腿了。” 石毅朝四面打量了一番,低声嘀咕道。 不止是他,素娆和言韫也早就发现了异常,素娆一跃下马,蹲身拨开杂草丛,用指尖捻了些土,观察片刻,回首道:“是砂壤土,与石头他们脚底发现的一致。” 言韫也道:“《掘金杂记》有言,金矿多出于西南,常与问荆草、洛阳花等植物相伴,此草茎秆翠绿伴有小刺,顶端似笔头竖立,应当没错。” 这就是他们要找的地方。 几人顺着痕迹往前继续追踪,不多时就看到了山口处的关卡,隔着老远,那身藏蓝色的差役服饰都显得异常扎眼。 “果然是官府的人!” 石毅一拳砸在旁边的土堆上,带起阵阵沙尘,世子爷眉峰微蹙,侧身往旁边避了避。 素娆闻言摇头,“应该不是。” “幕后之人既然借着土匪的手来控制村民,就不会再介入官府的力量,否则会使原本简单的事情变得复杂,增加无谓的风险。”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石毅点点头,凝望着远处那些人,疑道:“那他们为什么要冒充官府的人” “大抵是方便行事。” 素娆一边伏低身子观察着周围的岗哨,一边答道:“我猜他们当时就是用官差的身份骗过了百姓,此事才能顺利进行到如今。” “开采私矿罪同谋逆,村民们要是知道,就是把刀架在脖子上肯定也不敢干。” 石毅还在低声嘀咕些什么,素娆已经没心思再理会了,转向言韫道:“关卡前建了了台,暗处还有哨岗,此地鲜有林木能够遮挡藏身,要进去得等天黑。” “那就等。” 几人藏身在不远处山坳间,避开巡逻的人马,头顶日光从正中西移,晚霞散尽,夜幕铺开。 关卡处插着火把,照得通明。 守卫三三两两的聚在火堆前喝酒吃肉,划拳谈笑,待最近一队巡逻兵走过,时辰已到,他们该动身了。 在这之前。 言韫和素娆不约而同的望向石毅,石毅正揪着根草拿在手里扯着玩,察觉有人看他,一抬头就撞上两人的视线,骇得一个冷战。 “你们这么看我做什么” “石大哥,我们要进山了。” 素娆道。 石毅闻言,一把扔开手里的野草,疾步上前,喜道:“那就赶紧走吧,我早等不及了。” “这里明岗暗哨无数,要避开它们,带上你做不到。” 素娆话落,石毅面上喜色渐渐淡去,他知道自己硬功还行,轻功是半点不会,这种情况跟着只会拖后腿。 “那我怎么办总不能都走到这儿了,原路返回吧” 留着容易被巡山的人发现,走的话,他肯定不甘心。 素娆低眉沉思,恰好言韫道:“你去山南那边的路口等着。” “等什么” 石毅下意识问完,没得到答复,犹豫再三,还是照吩咐去了,顺手将马一起带走。 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尽头,素娆收回视线,没有多问他的安排,转向了那些篝火处的人影。 “你可以吗” 言韫淡淡问道。 素娆扬眉一笑,“试试不就知道了。” 她说的试试,但语气坚定而自信,夜幕中那狭长的凤目盈盈流波,像是将月色都收拢进去,耀眼的令人移不开眼。 言韫眼底蒙上一层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笑意,淡道:“那就,拭目以待。” 月夜野岭,草低风疾。 他话音刚落,素娆整个人气息开始收敛,呼吸逐渐融入风中,身子如鬼魅般后撤,同夜色化为一体。 眨眼消失。 她身形飘逸灵动,似飞花落叶,每次沾地连周围的嫩草都未曾惊动,不留一丝风声,唯有那迅疾身法留下道道残影,一去数丈。 她从身边滑过,看守关卡的众人一无所察,依旧该喝酒喝酒,该吃肉吃肉,聊得热火朝天。 寻着最近一块山石隐蔽好身形,素娆准备等他。 谁知刚探眼张望,便见先前藏身的那山坳中翩然走出一道人影,几乎不见怎么动作,身形倏地闪动! 一处,两处,三处! 不是借势而行,不是飞檐走壁,他速度快到几近瞬移,最后一次落脚,就站在那几人背后三寸之地,抬手一念可杀人于无形大,但他未动,也无人察觉。 再出现,就是在素娆面前。 月光星华之下,他墨发如锦,倾泻垂至腰际,一双秋水清眸淡漠平和,光晕流转,似雪山之巅万年不化的冰雪照见日光,蒸腾着雾气,净透出尘。 一身鸦青色暗莲纹锦袍,广袖翻飞,衬得那容颜似画,像是自云端谪降凡间,带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这一刻,素娆突然想起一句诗,“秋水为神玉为骨,若比莲花花亦羞。” 她不禁脱口而出,“像公子这般人间绝色,高岭之花,也不知道将来要便宜了谁。” “恩” 这腔调,听着怎么如此奇怪,看她满眼惊艳之色,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言韫本该感到厌恶和不适,可那双眼太干净,干净的让他生不出丝毫抵触的心思来。 甚至他还难得扯了下唇角,揶揄道:“你放心,我定然好生养着自己,不叫别人占了这便宜。” 听他轻笑,素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忙道:“美色误人,一时口快,还望公子见谅。” “我倒是不知道素姑娘平日都是这般看我的,人间绝色,高岭之花,恩” “这是好话。” 素娆习惯了他冷漠疏离的模样,此刻见他开玩笑,还有些不适应,忙转移了话题,“公子方才的步法看着颇为眼熟……” “是吗” 言韫转身而走,素娆连忙跟上,两人避开守卫和暗哨朝着山上而去,任她如何旁敲侧击言韫都对于此步法来路闭口不谈。 但素娆不会看错。 这招缩地成寸是师父传授给她的轻身功法中最高深的一层,必须要深厚的内力才能支撑,这是他的独门绝技,只传给关门弟子……没听过他还有其他徒儿啊! 第46章 暗桩犹在,慕天风! 最关键的是,一个穷困潦倒的老和尚,一个世家高门的公子哥,这两人之间怎么会有干系 素娆满腹疑虑,连前面的人影何时停下都不知道,直直撞了上去,“嘶!” 这下撞得不轻,她捂着额头忍不住倒吸口凉气,言韫转过身来,幽邃深沉的眸子凝视她许久,摇头轻叹:“就这么好奇” “好奇。” 素娆揉着额头,欣然道:“怎么,公子改变主意,打算告诉我了” “不是。” 言韫面对她,难得生出了些少年人顽劣的心思,“素姑娘如此聪慧,还是自己猜吧,不过思考问题要注意场合……” 他朝着前面微抬下颌,示意她看。 素娆一打眼才发现,他们不知不觉已经靠近矿场,此地把守更加森严,明亮的火光下,一筐筐的矿石从搭建着木架的洞里被搬出来,做工的有男有女,年长的四五十,小的约莫十岁出头。 他们一个个蓬头垢面,身上衣裳破烂,神情麻木而空洞的重复着搬运的动作。 穿着官府衣裳的匪徒们提着鞭子在他们身侧来回走动,时不时抽上一鞭子。 “动作都麻利些,耽误了上面的事,你们有几个脑袋都赔不起。” “别偷懒!你,说的就是你,还不赶紧起来。” “差爷,我实在是饿得站不起来了,求求你,给我些吃的吧……” 流转的队伍戛然而止,一个妇人晕倒在地,被泼冷水浇醒后,没等来馒头,鞭子迎面而下。 “啪”的一声,伴随着一声惨叫,鲜血弥漫开来。 “吃吃吃,就知道吃,今天的活儿干完了吗咱们养着你可不是为了吃闲饭的,再敢找借口偷懒,信不信老子把你丢到后山喂狼去。” “还有伱们,看什么看干活!” 男人威势太盛,无人敢吱声,妇人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咬牙扛起筐子,继续开始干活。 旁边的‘差役’见状笑道:“瞧见没,这不是好好的嘛,都是些贱骨头,非要挨打才肯听话。” “谁说不是呢,浪费老子一嘴的唾沫,要不是看她还能动,早就拖出去打死算了。” “现在人丁难找的很,把他们都弄死了,还不得咱们弟兄来干活算了算了,忍忍吧,等过了这两日,矿里的事情弄完,咱们就能躺着喘口气儿了。” “一忙起来都好久没去飘香院了,不知道芸儿那骚娘们想我了没,我可想她的紧,那雪白的大腿勾着腰的滋味,啧啧啧……” 几人说着挤眉弄眼,会意的发出一阵淫秽的大笑。 那声音隔着老远刺入素娆的耳中,她柳眉紧蹙,垂下手,压低声音道:“听他们的意思,要关矿了。” 这有些棘手。 一旦关矿,这里的村民断无活路,上林郡官场情况不明,到底有多少人涉入此事尚未可知,他们又是孤身前来,随行的兵甲都留在浣花县,在这种情况下,要想保住这数千人的性命,很难! 言韫抿唇未语,盯着那方向看了半响,突然从袖中掏出一个骨哨来,极有韵律的吹了几下,很奇怪的是,骨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不多时,他微微侧首,似是在听着什么。 “怎么了” 素娆轻声询问道。 “跟我来。” 言韫转身就走,避开人群,往偏僻的旷野中行去,火光和人声越来越远,前面传来他的解释:“芽庄出事前后正好是暗桩失踪之时,我当时就怀疑过暗桩被绊住了手脚,难以传递消息,所以方才试着联络一二。” “用这骨哨……” “对,这是暗堂特殊的联络方式,只有持哨人才能听到回应,在一定范围内可用。” 看这结果,暗桩是跟着村民混进了矿中,以这周围的布防的确很难将消息传出去。 两人寻了处偏僻无人之地,耐心等着,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不远处一道人影起跃着朝他们飞速靠近,眨眼到了近前。 “属下十三参见公子。” “起来回话。” 言韫道。 那人穿着村民的衣裳,利索的站起身来,没理会素娆这个多余的人,径直抱拳请罪:“劳动公子亲至此地,是属下无能。” “到底怎么回事” “属下初入上林郡,听闻矿税使被杀,一路追查,结果在芽庄遇上了那群人,他们假扮官府差役将多数村民带走,我趁机混入其中,想寻机会给堂中弟兄留下线索。” “谁知道那群人的首领是个内外兼修的高手,行事又极为谨慎,一路上派人紧盯不放,属下没能找到合适的时机,又怕暴露踪迹,直接就被裹进了此地。” 十三低埋头不敢抬,简要的将事情复述了一遍,“这段时间,属下借着休息的时间打探到,这座矿已秘密开采三年多,被他们以这样的方式洗劫的大概有周遭十四个村子,除却丧失劳动力的老幼外,矿内共有三千二百一十八人,每个人都有名录在册。” “他们分别由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的矿场监管,此地属于南边矿场,负责监工的大约有两百余人,暗处岗哨有十二个,每日子时,辰时,酉时会换人。” “这些人的首领叫做慕天风,此地一切事宜都由他做主。” “至于矿料出矿之后运往何方,交予了何人,请公子恕属下无能,没能查证出来。” 被困在矿场之内,连走动都成问题,能查出这些消息已经足够厉害了,省去他们不少麻烦。 言韫思忖片刻,问道:“慕天风在何处” “据属下推测,他应该在西矿场那边,据说那处的矿藏储量最多,金矿之下还埋着不少铁矿,听那些看守闲聊时的意思,慕天风背着上面的人,还瞒下了这消息,似是有独吞的打算。” 十三有问必答,给出来的消息都很关键,素娆听着突然问道:“他们可有说过闭矿的事” 十三看了眼自家公子,见他没有反对,应道:“倒是说过,但有一点很奇怪,最近周围活动的人在增加,而且,他们免了两个时辰的休息,命村民们没日没夜的挖矿,好像很赶时间。” 着急关矿么…… 第47章 九夷阵,来历成谜! 言韫和素娆交换了个眼神,不约而同的陷入了沉思,暗十三没敢打扰,躬身静候着。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锣鼓声,整个矿场骤然沸腾。 “他们在召集人手。” 暗十三扭头看了眼远处聚拢的火光,以眼神询问言韫,言韫轻道:“几个矿场的矿洞可有互通” “通的,不过他们为了严格控制百姓,不允许互相流动,通道口有人把手,检查极严。” “能设法联络到其他矿场的人吗” “能,主子有什么吩咐” 锣鼓震天,敲得越发急促,言韫低声同他吩咐了几句,暗十三抱拳道:“属下遵命。” 说罢转身飞速朝着矿场那方向赶去。 远远的似乎听到有人怒骂,“混账东西跑哪儿去了,没听到集合的锣声吗” “大人恕罪,小的方才去解手了……” “真是懒人屎尿多,还不赶紧滚回去!耽误了事儿小心你的狗头。” “是是是,小的这就滚。” 人声渐远,留下这地儿一片清净,风吹过光秃秃的山峦又疾又烈的从他们身侧刮过,卷起两人的衣袂猎猎而动。 言韫微微仰首,望着天边高悬的明月,轻道:“这上林郡的人真有意思,对吗” “是挺有意思,当官的暗地里做土匪,做土匪的正大光明披着官衣,自古官匪勾结的不是没有,但像他们这样的,的确不多见。” 素娆双手勾在身后,笑眼吟吟的看着言韫,“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说不定我们赶上了一场大戏。” “那就走吧。” 言韫转身缓步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去看看他们台子搭好了没。” “好啊,我最喜欢看戏了。” 两人一前一后飞掠而过,借着夜色的掩盖,闲庭信步的游走于东边和北边的矿场,探查哨岗及守备情况,至于西边,放在了最后。 “十三推测的不错,慕天风果真在西矿厂。” 素娆藏身在山石后,遥望着对面火光通明的大片营帐,一众‘官匪’们围坐在篝火前,烤着山羊腿,烤好后恭敬取下来递给最中间坐着的那人,“大当家,给你吃。” “光吃肉没有酒怎么成来,大当家,这是弟兄们去城里带回来的烧刀子,知道你好这口,特意藏着的。” 篝火烈烈,烧得男子半边脸映着火光,不添暖意,反倒凶悍逼人,他闻言大笑一声,接过酒坛子仰着脖子往嘴里灌,旁边众人见状起哄,“大当家好酒量,一口气干完!” “喝!喝!喝!” “吃最多的肉,喝最烈的酒,睡最漂亮的妞——大当家,等咱们干完这票,答应弟兄们的可别忘了。” “就你话多,大当家啥时候骗过咱们!” 众人闹成一团,说话的功夫,酒坛子已经见底,慕天风将坛子一扔,抹了把嘴,嘶声大笑,“放心吧,肯定不忘,不过你们这些狗崽子能不能有点出息,别整天想着裤裆里那档子事……” “那不行,我家就指着我传宗接代呢。” “行了,知道你一脉单传,都说了多少次了,也不嫌弃累。” “我乐意,要伱管。” “……” 笑骂声断断续续传来,没什么有用消息,素娆听得索然无味,一回头见言韫敛眸不语,似是在思索什么,轻声问道:“在想什么” “在想,岗哨。” 言韫葱白的手指凌空点了几处,“这是他们暗哨的位置,单独看没什么问题,摆在一起……进可攻,退可守,彼此联动支援极快,隐隐成势,像是一个阵法。” 顿了下,他沉声道:“九夷阵。” 素娆微微挑眉,“这阵法有什么问题吗” “九夷阵早些年是用于战场,九九为阵,敌围,裂其分而杀之,以作突围,敌散,聚则外防而内绞,用以杀敌,聚散由心,将骑兵优势发挥到了最大。” 言韫目光幽幽,穿破黑夜与火光,落在慕天风等人的身上,“阵法没什么问题,他们在原有的基础上做了调整,使其更加契合于暗杀攻伐之道,不过这九夷阵出自鲜夷,已失传多年了。” “那你怎么知道的” 素娆好奇问道。 “曾听军中老将说起过一二。” “慕天风敢虎口夺食,依靠的绝不仅是财力,他背后的人……难道和鲜夷有什么牵扯” 朝廷官员贪污,开采私矿,谋杀人命是一回事,可要是有番邦外族插手进来,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素娆见状又道:“抛开慕天风不谈,这些暗哨武功不弱,不像是随意拼凑出来的臭鱼烂虾,就是不知道官府和他合作的那位究竟知不知道这些……” “他知道与否,此事都无法善了。” 言韫淡淡说了这句,素娆点头附和道:“当然,那些村民可不能枉死,数百条人命啊,再加上矿内屠刀悬颈的几千百姓,这笔债,总要讨回来!” “会的。” 慕天风着急闭矿,又在四周增调人手,定然是出了什么变故,他们只须等着,狐狸尾巴总会露出来的。 又等了两日,暗十三传来消息,最后一批矿料采集已至尾声,北边,东边及南边矿场入口被封死,村民被驱赶至西矿场,进行最后的挖掘。 “就要到了。” 慕天风随时都有命人闭矿的可能,从他们杀村中老幼以绝后路开始,这些村民就注定难逃一死。 而在这之前,他们必须设法将人转移出去。 “一次性要解决这么多人,像之前那样屠杀是不可能了,引起村民暴动局面会难以控制,我要是慕天风,下毒和封矿是最优选。” 素娆望向言韫,“公子你觉得他们会选哪个” “封矿。” 言韫不假思索的答道,“这是最简单的法子。” 矿洞入口一封死,里面空气稀薄,他们又没有食物和水源,只能等死。 素娆眸光流转,在这周遭转了一圈,最后问了个不相关的问题,“你吩咐十三去做什么了” 这话题转得太快,言韫诧异看了她一眼,“怎么想到问这个” “要破此局,光凭我们俩很难办到,须得百姓自救才行。” 素娆对上他清冷淡漠的眸子,继续道:“原先只需组织他们配合,再设法控制慕天风等人,逼问出幕后主使即可,可如今慕天风干系重大,不宜打草惊蛇。” 所以百姓要救,但最好能避开他们耳目,悄然进行! 第48章 官兵围山,剿杀! 这一点,从暗十三回禀消息时,言韫心中就拿定了主意,他之后吩咐十三去办的事就显得至关重要了。 言韫微微垂眸,见她双手背后,仰面看着自己,狭长的凤眸弯成一勾月牙儿,波光流转,璀璨幽邃,既有妩媚风情,又难掩纯稚天真。 这样的灼热突然撞进眼前,比那月色更明亮惑人,言韫瞳孔猛地一缩,像是被烫伤般错开了视线,淡道:“矿洞内四通八达,除了这几个矿口,肯定还有旁的出路,我让他去找。” 素娆灵光一闪,“石头!” “对,就是石头他们离开的那条路,慕天风的人手也在找,但一直没有找到,后来见无人再失踪,他们就没再追查了。” “十三找到了吗” 话音落,言韫调转视线对上她,薄唇轻启,沉沉吐出三个字:“找到了……” 他们用骨哨联络,传递消息,比旁的更加隐晦迅捷,素娆听了这答案,悬着的心稍稍落了些,“那何时转移” “我已经传讯十三,命最靠近出口的那批村民先行离开,他们封锁其他几个出口后,所有的人手都聚集在了西边,反倒对于矿内的排查松懈不少,此时正是机会。” “得留下一批人拖延时间,避免他们发现而追去。” “十三会安排妥当的。” 如此一来,哪怕慕天风命人封矿也不怕,对于村民们来说,反倒更安全且方便撤离。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封矿的时间比他们预测的要来得更快,这日刚近黄昏,晚霞凄红似血,所有村民都被驱赶进矿洞,一箱又一箱的东西被搬到洞口,垒在一起。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要把我们堵在这儿!” “差爷,差爷求求你们了,放我们走吧,我家里还有老母要侍奉,她没了我不行啊!” “矿都挖完了,我们凭什么不能走!” “老天爷,这还有天理吗光天化日,官府的人就敢如此草菅人命吗” “谁来救救我们——” 百姓乱糟糟的闹成一团,吼叫和痛哭交织,凄厉的响彻整座山峦,然而面前官爷们持刀而立,刀口齐出,直直的抵着他们的胸口。 直等着有谁不怕死的冲出来,将他剁成肉泥。 慕天风远远坐在藤椅上看着这幕,指挥着众人拆掉帐篷,将箱子搬过去安置妥当,逐一打开后,轻风卷着浓烈的气味弥漫开来,素娆轻耸鼻尖,蹙眉道:“是木炭和硫磺的混合物……他们打算把矿口炸塌……” 混迹在百姓堆里的暗十三见状也沉了脸,借着掩护,扯着嗓子喊道:“快,快往后退,这玩意儿会爆炸!” “什么它要是炸了,那我们怎么办!” “官爷,求官爷饶命啊。” 百姓惊慌之下朝着外面冲去,但箱子已将洞口堵死,他们用手去推,用脚去踹,箱子纹丝不动,外面刀光迎头劈下,“都给爷老实些,再敢吵闹,现在就杀了你们。” 说完,他们将拆下的帐篷那些杂物也一并堆砌在洞口,彻底将里面的状况遮去,哭闹声渐渐隐没。 素娆两人避在远处,看到这幕,她忧心道:“该不会出问题吧!” “放心,都安排好了。” 言韫淡淡道。 矿洞口这出是为了稳住慕天风等人,他们堆好东西的同时,里面的人就开始往后撤了,速度够快的话,在洞口爆炸前,他们足以撤到安全的地方。 毕竟这些硝石粉数量不大。 “放火!” 一切准备就绪,慕天风一声令下,数个火把齐齐朝着矿洞口丢去,火把落在帐篷上,火苗瞬间窜起,疾速烧到了其他东西上。 慕天风等人齐齐后退,刚撤到十多米外,那堆杂物“轰“的炸开,地面颤动,巨石滚落,在接连的轰炸声中,碎石将洞口彻底堵死,撼起一片灰尘。 那颤动如浪潮般以矿洞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辐射,素娆扶着山石稳住身形,感受着那震动逐渐减弱,最终消失。 这巨石一落,预示着此地的秘密都将随之掩埋,原本里面此刻该是填满了尸骨,可因他们的介入,百姓提前离开,保住了性命。 这对于百姓而言,保住了性命,得见天日,是解脱,是善果,可他们心里清楚,从此刻起,战争,才真正开始! 残阳似血,烧的半边天红。 慕天风等人挥手驱散烟尘,对视了眼,哈哈哈大笑,然而笑声刚起,山下某处突然传来锣声。 紧接着,锣声从各处暗哨响起,直逼此地。 “鸣锣示警,山下出事了!” 有人大喊一声,众人齐刷刷看向慕天风,慕天风面色阴沉,“快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是。” 不等有人前去查探,底下的暗哨已经齐齐朝着这边赶来,隔着好远就听到大喊:“不好了大当家,官府派兵围山,射杀岗哨,已经涌上来了!” 这消息来的猝不及防。 慕天风身边众人顿时大乱,“怎么会是官府的人,你们都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领兵的是上林郡郡尉寇淮,他们还带着强弩,突然从山里窜出来,弟兄们一时不防,死伤惨重。” 话音落,其他人顿时骂开,“这群狗娘养的东西是打算卸磨杀驴啊,恐怕早就埋伏好了,只等着我们炸矿封路,顺道将我们也一并收拾在这儿。” “大当家,怎么办!” “不能在这儿坐以待毙啊,山上没有遮挡,无处藏身,真要是让强弩上来,咱们就成了活靶子,还不如杀下去!” “就是,想让我们死,他们也必须付出代价。” 群情激愤,怒骂不休,慕天风被围在正中间,面色阴沉,一言不发。 素娆和言韫远远看着这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知道这位上林郡郡尉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不得不说,他这时机选的真好! 素娆突然想起一事,“他们围山的话,会不会与十三和百姓撞上” “不会,那暗道通向一处地渠,顺着水路淌出去,正好是另一个山涧。” 言韫淡漠的视线往山下觑了眼,隐约已经能看到人影窜动,他好心提醒道:“相比他们,你现在该操心我们自己,大军压山,强弩坐镇,被困死在这儿的,可不止他们!” 第49章 熟人来了!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官府派来大军围山,调用强弩,打定主意是要将慕天风等人一网打尽,这时候出现在矿山上的都会被视作其同党。 若亮明身份的话…… 矿税使死于慕天风等人之手,他们不会无端杀害朝廷钦使,定是受人指使,指使的人与这位上林郡尉是何关系尚未可知,贸然摊开一切,难保不会死的更快! 毕竟这儿有个现成的替罪羊! “慕天风不能死!” 素娆望向言韫凝声道,他是查明真相最关键的一环,与官府的勾结,与鲜夷的联系,所有疑团唯有他才能解开。 官府大军从四面八方而来,快逼近山腰处,人头攒动,黑压压的像是一片蚂蚁,聚拢而来的官匪们也越来越多,数百人挤在这处空地上,怒骂惊嚎交织成一片。 不久之前他们手握屠刀,挥向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却不曾想须臾之间,竟也从刽子手沦为他人砧板上待宰的肉。 言韫不慌不忙的微抬下颌,“你看他们的站位。” 见他气定神闲,素娆原本有些浮动的心思落到了实处,不理会那逐渐逼近的箭芒寒刀,凝神观察片刻,突然笑了:“所有人混杂在一起后,谁是真匪,谁是假匪,一目了然啊。” 潜藏在其中的高手以九为数,成星点状围绕在慕天风周身。 其他土匪虽然也在其中,但松垮散漫,毫无章法的乱作一团,可惜当事人们没有同他们一样的闲心,否则总能瞧出些端倪来。 “越危难的关头越能看清楚局势。” 言韫睥睨着那些人,好似全然不将危局放在心上,淡淡道:“九夷阵在经过特殊训练的人手中更能发挥作用,有他们在前面开路,正好省得我们出手。” “公子,要栽培这么一批人,不容易吧……” 素娆若有所思的盯着慕天风等人,眼神灼灼,精光乍现。 言韫眼角余光看到她如狼馋肉一般的表情,眸光微动,淡淡吐出四个字:“耗资巨大。” 实际上这个说法并不精准,要造就一批堪用的人手,从身家根骨,教授武艺,再到着其研习阵法,磨练配合,这需要极为漫长的过程,其中的折损消耗,非钱财可以衡量。 听了这话,素娆十分满意,“倘若这些人尽数折损于此,你说慕天风会不会发疯……” “会。” 言韫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眼底掠过抹笑意,“那九人站在一起,杀伤力可不止一加一那么简单。” “有强弩箭雨替我们分担着,下黑手还不容易” 素娆想的明白,“要是把他们放下山去,到时候这麻烦就会落在我们头上,与其这样,还不如现在一并了结。” 反正真正重要的只有慕天风一人。 除了他,其余的留着都是祸害! “那好,待会伺机行动。” 言韫没多说其他。 说话的功夫,官兵已经又逼近数丈,脚步暂歇,命人喊话道:“此山已经被包围了,你们最好识相些,放下兵器不要抵抗,朝廷还是能对你们这些土匪宽宥一二,否则的话,强弩一出,生死可就交给老天了!” 土匪们又是一阵骚动。 “去你娘的狗杂碎,事到如今还想诓我们,大当家你说,咱们怎么办!” “冲出去,鱼死网破!” “就是,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慕天风抬起手制止了他们的吵嚷,怒道:“兄弟们听我说,官府是打算对我们赶尽杀绝,我们要不拼命就只能等死。” “那就和他们拼了!” 众人拔刀怒吼,慕天风接连吩咐了几句,数百人顿时散开,一部分去了南边,西边留下的最多,负责阻截官兵,慕天风自己则是带着一行人东撤。 “弟兄们,倘若有幸能活下来,我一定替伱们报仇!” “大当家快走!” …… 官兵从缓坡冲了上来,箭如雨下,土匪们拔刀抵挡不及,一个接着一个倒下,血花绽放,厮杀声震天。 素娆两人随着慕天风等人离开,东边下山就是密林,且此地地势高,坡度陡,山石众多可以隐蔽,官兵以强弩硬攻,他们占据地利杀入人群,宛如一把利刃,想要将包围撕出一道裂口来。 “那些土匪被留下当作炮灰,慕天风带走的全是高手。” 他们杀人如砍瓜,所过之处,血雾喷散,尸体蜿蜒着匍匐了一路,素娆与言韫跟在后面,暂时没有出手,他们这段时日游走于矿山四周,对此处地形烂熟于心,在下山路上有一段缓冲地带,少有能遮蔽的地方,最适合动手! “后面来人了!” 言韫话落,拉着素娆闪身飞掠,挤入了旁边隐蔽的山缝中,这缝隙极窄,外面又有杂草掩盖,不仔细看很难发现他们的存在。 好处是这地方视野极佳,正好能将整个战况一览无余。 素娆脊背紧贴着山岩石壁,阳光炙热晒的它有些烫人,她微微侧首往外面看去,“官兵不会来得这么快,来得人到底会是谁……” 那些人影灵活,顺着小路狂奔而下。 “大当家我们来助你!” 刀光尽出,十几人嘶吼着一头扎入人堆,提刀就砍,官兵们一时不防被他们杀了十来人,血气逐渐弥漫开来。 他们与慕天风等人越靠越近,一身浴血,悍勇无比。 “居然是他们。” 素娆留意着各方战场,来的正是破庙那伙人,有他们的加入,原本就处于劣势的官兵更是节节败退,情况有些不妙啊! 忽的,她想起一事,猛地抬头:“他们来了,那岂不是说明栖迟也……” 话音戛然而止。 外面厮喊打杀声如雷贯耳,在这一刻,却都好像远去,素娆怔怔保持着仰望的动作,脖子有些僵硬,眼前被倾泻而下的广袖覆盖,朦胧光影间,独那一截莹白如玉的手腕刺目而扎眼。 他的皮肤很凉。 唇瓣擦过的刹那,温热与冰冷相触,宛如水火交融,两人身子皆是一震,言韫只觉得那处肌肤点燃了一团火,烧的他一贯冷漠的神色有刹那龟裂。 谁都没想到会有这样一幕。 ——言韫捻了骨哨准备联络栖迟,因这处空间狭窄,手从侧边抬起,刚至唇边,她猛地抬头,那朱红色的唇瓣正擦过他的手腕…… 空间,一时凝固。 第50章 鹬蚌相争,阿娆杀人! 就在这时,外面的战场也发生了巨变,那十多人厮杀至慕天风等人身边,突然倒戈,提刀就朝着慕天风脑后劈下。 慕天风内功深厚,在厮杀中时刻保持着警惕,即便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但身后一支箭飞速朝着心口射来,他要躲避箭矢还是避开长刀,略一迟疑,身子以脚为中心一个飞旋,箭矢从脸侧擦过。 同一时间,长刀迫近。 杀意伴随着寒铁劈下,他躲闪不及,肩头硬生生扛了一下,直接见了血光,他捂着伤口爆退数米,周围的高手这时也反应过来,齐齐护在他周身。 “老二,你这是做什么” “闭上你的臭嘴,老二是你配叫” 为首的汉子大刀一指,怒发冲冠:“说,你到底是谁!” 随他而来的十多人在第一时间从战场收缩,撤到了他周围,同慕天风等人两方对峙。 这一变故别说官兵了,就连素娆两人也从愣怔中回过神来。 她眨了眨眼,默不作声的侧首看向战场,而言韫捏着骨哨的手指蜷了下,余光瞥了眼那箭矢来处,垂手落在身侧,宽大的袖袍倾泻而下,像是要将一切痕迹遮去。 无人发现的角度里,他那白皙的耳垂微微红了。 “栖迟就在附近。” “我知道。” 素娆故作无事的应了声,始终没有再动作,两人默契的不提方才发生的事情,一同将注意力放在了战场。 慕天风、破庙莽汉、官府,三方对峙。 情况一时变得复杂起来。 耽误的功夫,官兵逼着残余的土匪已然朝着此处逃来,像是打算要将他们合围在此,一举歼灭。 “老二你在说什么,眼下大敌当前,你居然对我暗下黑手,难道,难道伱已经投靠官府了吗” 慕天风等人正对着山上,最先看到他们,眸光闪动,拔高声音喊道:“怪不得我们刚一炸矿,官兵就冒了出来,原来是你通风报信,叛徒该死!” 话刚说完,身子猛地朝着他们扑去。 破庙汉子一行人闻言大怒,拔刀迎上:“真是恶人先告状,你说,到底把我大哥他们怎么样了!” 双方激烈厮杀。 二当家他们纵然会些功夫,到底不是慕天风等人的对手,慕天风还指着土匪纠缠住官兵,好为他们争取时间脱身,哪里肯让他搅局,当下刀刀都是杀招! “还愣着干什么!趁他们狗咬狗,赶紧拿人啊!” 官兵堆里射出一支利箭,直取慕天风要害,伴随着这声大喉,众多官兵纷纷回过神来,射箭的射箭,砍人的砍人。 后续赶来的土匪看到大当家和二当家反目,官兵趁机杀人,当下大怒,也不管他们为何内讧,同官厮杀在一起。 场面顿时大乱。 “好机会!” 素娆自然听出刚才那句话是栖迟的声音,趁人不备,混入战场中偷扒了一身官袍,三下五除二将头发挽起,戴上帽子,化身官兵冲进场中。 她避开交战的土匪与官兵,寻机抹了两把带血的湿土在脸上,掩盖去原本的容貌。 畅行无阻的朝着慕天风等人而去。 交战仍在继续。 “弟兄们听我说,这人是个冒牌货,真正的大当家早就死了,快和我一起拿下他,替大当家报仇!” “好啊老二,我早知道你存有异心,却不想你为了我的位置,要置这么多弟兄的性命于不顾,和官府勾结。” “你放屁!” 二当家横刀架住致命的一击,怒道:“我大哥肩膀上有个拳头大小的胎记,你能易容改面,怎么不记得把这个也画上,要不是斧头撞见你换衣服,恐怕我们到死都被蒙在鼓里。” “你话太多了,死吧!” 两人奋起搏杀,周遭的高手以九人为阵,疯狂的屠戮着靠近的敌人,而他们,正是素娆的目标。 九人互相补位,互相补伤,如同一体,随时变幻着位置。 每次出手,带起一阵血花。 素娆在不远处已然摸清了他们游走的规律,等着其中一人挥刀朝向官兵的刹那,她身形动了。 鬼魅幻影,疾驰而过。 风声厉,手中铁剑流转,划过一抹寒光,擦肩的瞬间,横刀抹向那人脖颈,‘刺啦’一声,皮肉绽开,鲜血喷溅。 人影倒! “什么” 因这变故,那八人正转换的步法大乱,攻防刹那失去了节奏,素娆乘胜追击,连杀两人。 她每次出招角度诡谲,十分隐蔽。 借着官兵的遮挡,一脚踹出,那官兵手肘一痛,手中长刀朝前,“噗嗤”将人捅了个对穿! 反身一旋,胳膊撞在另一人的腰际,那人身子不可控制的往前一扑,正抱住杀阵中一人,“咻”的一声,长剑破空,又死一人! 栖迟隐匿身形,配合着素娆对慕天风一派的高手进行绞杀,言韫暗中出手,指风所过之处,摧毁阵势,杀人于无形。 随着数道身影倒下,慕天风拼着挂彩总算将二当家等人屠杀干净。 谁知回头一看,他带来的高手已经折损近七成! “大当家快走!” 此消彼长,官兵声势如虹,那些人早知逃不掉,拼死朝着官兵杀去,硬生生为慕天风杀出一条血路来。 素娆和栖迟见状,悄然隐退。 将剩下的残兵弱将交给了官兵收尾,他们三人汇合,尾随着慕天风下了山,直接找了处僻静的地方暂时休息。 他们隐身在不远处。 栖迟余悸未消,沉声道:“暗桩意外联系到属下,告知公子还在山上,我便前去接应,幸好赶上了。” “他们那边怎么样” 言韫问道。 “已经将村民尽数带了出来,暂时留在那山涧里,但这么多人,如何安置是个大问题,他们还不知道家中老小被杀,一旦知道,恐怕光凭十三无法控制住局面。” “无妨。” 言韫眸光淡淡,越过那重重山峦,看向远方已然漆黑的天幕,声轻似呢喃:“应该就快回来了!” “谁快回来了” 栖迟疑惑的问道,话刚说完,突然反应过来,惊道:“对啊,竹宴呢他为什么不在公子身边” 第51章 她的小毛病? 意识到这段时日言韫身边只有一个素娆,栖迟心中的愤怒几乎按捺不住,正要发作,言韫一句话如凉水浇下,“我遣他去办事了。” “公子,出门的时候老太爷再三叮嘱,您身边不能离人……” 栖迟话刚说了一半儿,素娆已脱去官兵衣裳,洗干净脸,缓步走了过来,闻言笑道:“我难道不算人” “素姑娘。” 栖迟对她微微拱手。 虽说他告诫竹宴不要事事替她出头,有心要打磨一二,可他心里清楚,眼前这位是公子看重的人,再加上身后还有个谢家,与他们这些人身份大不相同。 该有的礼数不可轻废。 素娆点头还礼,被她这么一打断,栖迟也不好再纠缠之前的话题,言韫淡淡道:“传讯十三,命他带着村民原地休整,明日会有人前来接手后续之事。” “遵命。” 栖迟用骨哨联络周围其他暗卫,将消息放了出去。 看着那些骤然现身又消失的黑影,素娆眼神古怪的看向言韫,“他们一直都在附近” “进山前我吩咐他们退出了一些距离。” 言韫面不改色,“此行隐匿行踪,你我二人更方便行事,人多了反而束手束脚。” “那方才下山时为何不召唤他们” “忘了。” 这个答案打的素娆猝不及防,她哪里知道,当时言韫拿出骨哨除了联系栖迟,还想要调动人手来援,结果那场意外使他‘惊吓’过度,一时间,向来冷静自持的言世子,心乱了! 两人间气氛有些尴尬。 言韫答完惊觉不妥。 但转念一想,解释或者不解释好像相差不多,索性闭口再不提此事。 素娆最先从这怪异的氛围中回过神,扯开话题道:“公子你派竹宴去做什么了” “调兵。” 说起正事,两人恢复如常,素娆透过树梢缝隙看了眼盘膝打坐,调理伤势的慕天风,压低声音道:“上林郡兵马由郡尉执掌,明显已经失了立场,那他去调哪里的兵” “上林靠近汉阳郡,其交界处驻扎着绿柳营。” “跨郡调兵” 素娆疑道:“这样不会惊动幕后主使吧” “放心,竹宴持密令而去,绿柳营参将自然知道该怎么做,避开眼线不难。” “所以从那时候公子你就着手准备安置村民的事宜了” 早在他们赶去村庄查探消息之前,言韫就想到了这些后果,并针对此事做出了相应的安排。 他走一步看十步。 步步为营,算无遗策。 这位享誉天下,少年成名的世子爷果真可怕! “以防万一罢了。” “那你让石毅去南边路口等,等的是什么” 素娆问完,试探的道:“难道是竹宴及绿柳营的大军” “从方位看,他们大概率会从那边过来,但因为上林郡尉及官兵的出现,避免两方相遇,可能会改道而行。” 绿柳营作为一支奇兵而存在,是他将来掌控上林局势的杀手锏,不宜过早暴露。 “我会让人送石毅先去与村民汇合,暂时不用管他。” 矿洞坍塌,官兵围剿,慕天风逃出生天,在亲信死绝,损失惨重的情况下,他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他们只需跟着他,就能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 石毅在身边不太方便。 这点素娆也清楚,一想起因此案死去的那些人,面色不禁沉了沉,遥遥望向慕天风,心道:你可千万别让我们失望啊! 夜色来临,慕天风调息完毕,开始赶路。 几人不远不近的跟了一夜,一直跟进了上林郡城,进了城,慕天风找了个地方休整,蓄势待发。 言韫吩咐影卫盯紧他的动向,他们则寻了客栈落脚歇息,等待竹宴前来汇合。 巧合的是,他们刚坐稳,那位奉命剿匪的郡尉寇淮就带着官兵进了城。 “收尾的速度倒是很快。” 素娆只瞥了一眼就收回目光,伏在桌边开始打盹儿。 她这些日子风餐露宿,几乎没睡过一个整觉,如今村民救出,高悬的心落定,总算能放宽心小憩片刻。 言韫见她神思困倦,温声道:“去里面歇着吧。” “也好。” 素娆打着哈欠站起身来,微眯着眼进了内室,门板一关,彻底将外界的声音隔绝,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她睡得并不安稳。 梦到了许多的人和事,一会是那枪林弹雨的搏杀,一会是囚笼里的困兽之斗,画面流窜交叠,又是她浑身是血被人所救,还有浣花县那飘着酒香,阿爹教她读书的场景…… 一梦两世。 虚妄与真实并存,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拉扯着她往深渊里坠去,她觉得通身沉重的紧,一会冷,一会热,无数声音在耳边叫嚣撕扯,头疼欲裂。 “姑娘,姑娘快醒醒……” 有人推搡着她,素娆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眼前被几个黑影笼罩,模糊的视线逐渐凝实,出现熟悉的人影来。 “你们怎么在这儿!” 她扶着额头坐起身来。 竹宴风尘仆仆,一双眼明亮的摄人,闻言叹道:“伱还说呢,睡了大半日怎么叫都叫不醒,公子派人去请大夫了。” “不必那么麻烦。” 素娆摇摇头,扯了下嘴角,“我没什么大事,睡一觉就好了。”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竹宴说什么都不松口,直等着大夫来了,把完脉,他忙问道:“怎么样大夫,她是什么毛病” 言韫及栖迟都在旁边。 胡子花白的老大夫一边收着药箱,一边摇头道:“心思郁结于胸,再加上过度劳累所致,好好休息也就是了。” “没有其他” “没有。” 大夫收了诊金离开,竹宴跟在他身后絮絮叨叨很久,总觉得他有些不靠谱,转而对素娆道:“姑娘你再等等,过段时间有个大夫要来,让他给你看看。” 素娆不忍拂了他的好意,点点头算是应下。 “你们先出去吧。” 言韫突然开口,竹宴愣了下,还想说什么,被栖迟一把拽走,留下他们两人面面相觑。 气氛冷凝了许久。 突然传来男子迟疑又带着些许探究的问话,“难道……就是你的小毛病” 第52章 往事不堪忆 话音淡如烟云,轻飘飘的浮在耳边,似水击玉石,清越怡人,然而素娆听在耳中,如闻雷霆轰响,空乏疲倦的身子在这刹那骤然紧绷! 她双目凝冰望向言韫。 似风刀,似利刃,卷着寒霜冷雪,像是要将他寸寸冻结,不过这繁复的情绪在触及在秋水瞳仁时,又化作绵绵春水,蕴着满池柔光,缱绻缠绵,勾人心魄。 她抬手笼了下略有些凌乱的鬓发,眸光流转间,顾盼生辉,“世子爷,你这样很危险。” “怎么说” 言韫淡然垂眸,故意忽略了她唤那三个字时,拖得柔软绵长的腔调,好像有一支羽毛轻轻搔过他心间,引起一阵颤粟。 他盯着桌边的茶盏上漂浮的一点绿色瞧得入神,似是全然没察觉有人起身下榻,莲步轻移到了眼前,等到那黑影挡去光线,他才悠悠抬眼。 谁知那黑影俯身凑近,巧笑嫣然。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当你对一个姑娘有了好奇心,日后多半儿会栽在她手上,世子爷,你可要当心了。” 呵气如兰,她温热的鼻息洒在耳廓上,又麻又痒,肆意的拉扯着他一贯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怕一巴掌将她拍死! 她是这么多年以来,唯一一个敢无视身份规矩,这么肆无忌惮凑近他的女子! 胆大,又充满了诱惑与挑衅! 言韫身子微僵却克制着自己没有动作,反而薄唇微勾,低笑声从喉咙传出:“看来真是被说中了。” 恩 这下轮到素娆笑意僵硬,“什么” “你鲜少有这么沉不住气的时候,素姑娘!” 最后三个字他特意意咬重了几分,向来淡漠平和的眸子荡漾起点点波光,侧首迎上她的视线。 两人距离太近,呼吸几近可闻。 素娆如触电般猛地站直了身子,面上神色变幻,最终在他好整以暇的打量中,挂起了笑脸:“还不是世子爷美色惑人,我等凡夫俗子被迷晕了头。” “是吗” 换作旁人哪儿敢跟他这么说话,言韫也不恼,眸光凝定的看了她许久,直看得素娆心底发毛,忍不住干笑道:“你盯着我做什么难道真打算守身如玉二十载,拿来便宜了我” 言家世子清正孤傲,君子端方,不喜旁人近身,最是守礼持节,她为了避开话题都做到这份上了,居然还会败北! 不应该啊! 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她心中暗恼自己冲动露出把柄,也恼这位爷不会见好就收。 “素娆。” 言韫开口,却是连名带姓的唤她,这样称呼很失礼节,但这是素娆第二次听到。 第一次是她看到昭雪圣旨,怒极失言,他为劝诫,再就是眼下。 素娆缓缓敛去了笑意,“怎么了” 言韫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眸光温沉:“觉得太难过时别硬撑着,偶尔软弱,没关系的。” “伱在安慰我” 素娆惊讶看他,言韫点头,“是!” 她不禁失笑,提醒道:“言世子,这种时候如果你不冷着脸那就更好了,我没什么好安慰的,你没听外人议论吗说我死了爹一滴眼泪都没掉过,是个冷血无情的怪物。” “闲言碎语,不必理会。” 言韫看了眼她泛白的唇,似是觉得这八个字过于苍白,又轻声道:“人真正伤心的时候,是流不出眼泪的。” 他说这话时,眼神空泛而迷离,带着股萧索之味。 那样的悲凉突然触动了素娆心中的柔软,让她不得不侧目正视眼前这位金尊玉贵的世子爷。 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痛楚绝望,才最灼人心。 所以,这是他不让人近身的原因吗 素娆思绪飘忽,紧绷的神经突然就放松下来,忍不住苦笑,“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什么” “没什么。” 她摇了摇头没有多言,他们这番对话已然逾越了从属的范畴,有些危险,看来以后还是要留心界限。 这位爷实在如明珠烈日般耀眼,离得太近难免会被灼伤。 “你好生休息会吃些东西,入夜后还有正事要办。” 言韫看得出她尚有疑虑,见她不说也就没有多问,撂下这番话转身走了出去。 素娆目送着他背影消失,长舒了口气。 缓缓抬起手来,那双手肤白如脂,在烛光的照耀蒙上一层暖色的光晕,瞧着秀美纤细,碧玉无瑕。 可就是这双手。 持刀柄利刃而过,眨眼间收割人命,温热的血液溅在肌肤上,有些黏腻,还有些滚烫逼人。 榻边的木架搁着盛了清水的铜盆。 她走过去,将手伸入水里,水色清澈,映得她手指越发葱白精巧,“洗干净就好了。” 她低喃一声,开始搓洗。 用了皂角,用了帕子,使劲的揉搓,可那些鲜血似是凝结在上面,猩红一片,任她如何努力都洗不干净。 水花被她激烈的动作震荡的四下飞溅。 她搓得手指发红,一个不注意,铜盆“砰”的打翻,砸在地上哐啷作响,水泼湿了裙子,她突然愣住。 外面传来询问声,“姑娘,怎么了” “没事,不小心将水打翻了,我收拾就好。” 她对外面支应了声,蹲下身捡起铜盆,看着这满地狼藉,突然自嘲的笑了笑,“我这是在干什么……” 手洗得干净,心里的阴霾却洗不干净。 修身养性十余载,她以为那些残忍和鲜血早已伴随着时空彻底遗落,以为转世为人可从头开始。 可当她拿起刀时,熟悉的肃杀和冰冷席卷全身,好像一切都回到了那个时候,她如牲畜般被人圈养,为了活命与同类厮杀。 那无数个日夜,枕刀喋血。 数万人,只活了她一个。 她杀的第一个人,是把自己送进她刀口,为让她活命的亲姐姐。 她杀的最后一个人,是将她亲手抚养长大的老师,也是将她一手推入地狱的阎罗。 后来她逃出来,遇到了一个人。 那个老头吝啬又抠门,丝毫不在意她冰冷的杀意和一成不变的臭脸,把她捡回去,常使唤她做这个做那个,又挑剔脾气又坏,还爱骂人。 但他,是个好人。 第53章 东西在哪儿! 他替人维权,拼命查案,为此不惜得罪上司,他教她验尸,供她上学,却在她能够替他养老之时,因一桩命案为黑势力所杀。 死无全尸。 此事法理难给公断,所以她重操旧业,孤身杀去了那些人老巢,报了仇,舍了命。 老头子常说,“阿娆,你要多笑笑,这样我才能放心合眼,不然的话,脾气这么差,以后可怎么办” 她始终记得这些,记得他将她从地狱里拉回来,记得他教导她要努力活在阳光下…… 所以重活一世,她循规蹈矩,习字静心,酿酒烹茶,孝顺阿爹,她努力想要抓住这些平凡与恬淡,可惜美梦却还是被人无情撕裂! 当刀挥下,血溅起! 她悚然发觉,一切都未曾改变,她还是那个杀伐不断,注定满身鲜血的地狱恶鬼。 “那就这样吧。” 素娆将帕子重新搭在架子上,凝眸看着那滩水,喃喃自语道:“如今刀在我手,为何而战,我说了算!” 唯一令她忐忑的,就是被言韫抓到了小辫子。 她剧烈悲痛之下常会反胃犯呕,盗汗惊悸,会因潜意识逃避现实而变得嗜睡难醒。 先前阿爹离世她在马车就发作过,这次因杀人而勾起旧事,伤痛难断,又再度复发。 最棘手的是,这种病症药石难医。 乃是心病。 此事多思无益,素娆轻叹口气,暂时脑海中杂乱的思绪清理出去,用了些饭菜,外面天彻底黑了。 派去监视慕天风的影卫送回了消息。 “姑娘,有动静了。” 竹宴推门而入,兴致冲冲。 没多久,几人乘夜跟着慕天风一路进了处宅子,那宅子高阔大气,坐落在城的正中间,慕天风从侧街翻墙而入,轻车熟路在宅内穿梭。 “这是哪儿!” “上林郡守府。” 言韫眸光幽微,掠过廊下挂着的纸灯笼,那灯笼上字迹遒劲的写着一个‘宋’字。 早知道慕天风背后靠山不小,未曾想和他扯上关系的居然是他…… 众人没多耽搁,悄然跟了上去。 慕天风最终停在了‘悠然居’外,四下张望了一番,推门而入。 几人足尖轻点上了屋顶,掀开瓦片,透过小洞去看里面的状况。 竹宴在旁强忍着兴奋无声道:“没想到啊,咱们也有做梁上君子的一天,可惜里面是两个臭男人,要换作绝代佳人,当为一段风流韵事。” “闭嘴!” 栖迟咬牙切齿的对他攥了攥拳头。 考虑到还有正事要办,竹宴没有和他呛声,只瘪嘴扮了个鬼脸,探眼往下瞧去。 屋内很安静。 一道身影正伏案写着什么,烛火烧的噼啪作响,突然,一柄刀悄无声息的横在了他脖子上,吓得那人虎躯一震,“谁” 慕天风从阴影中走出来,“宋大人这么快就把我忘了,让我瞧瞧,这是在写什么呢……” 说着,他不顾宋郡守难堪的脸色,一把抢过了压在案上的文书,随意扫了眼,嗤笑道:“宋岱岩,你刚让人剿了匪,就着急上折子表功呢……” “对了,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了” 慕天风抖着手里的东西,将刀往前送了送,加重语气道:“我提醒下你啊,我不仅在三四个月前,杀了朝廷特派的矿税使,还屠了芽庄,炸矿把人都活埋在了里面,这些记得都要写清楚,哦,对了,别忘了说明,采出来得东西都去哪儿了……” “是进了你郡守府库房呢,还是送去了盛京啊……” “慕天风!你到底想干什么!” 郡守听他越说越离谱,忍不住厉喝道:“别忘了这是在我的府邸里,杀了我伱也别想活。” “活你给我活路了吗” 慕天风面色陡然一寒,刀朝着他脖颈压去,顿时出现了一条血线,“这些年我替你解决了多少麻烦,杀政敌,杀矿税使,采矿监工我任劳任怨,可结果呢!” “结果你卸磨杀驴,派兵剿匪恩真正该死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我也是没有办法。” 宋岱岩咬牙看着他,狠心道:“朝廷派人来云州了,来得是谁你知道吗是陛下放在心尖尖上的少年宠臣,是言家世子,上面传来消息让我收拾好尾巴,否则恐有大祸。” “这是你翻脸无情的理由” “那你想怎么办,慕天风,早些年是我将你从牢里捞出去,让你在此地站稳脚跟,这些年你替我做事我也没亏待过你吧” 郡守小心的和那把刀保持着距离,企图和他讲道理,“我是下令官兵围剿,你还活着的消息我也早就知道,郡尉那边说要张贴海捕文书抓你,我都一力按下了,天风啊,我是想你活命的啊!” 他一番话说的言辞恳切,声泪俱下,慕天风抿唇没有说话,架着他脖子的刀却松了些。 “这俩人不去做戏子真是可惜了。” 竹宴听得一阵恶寒,险些将隔夜饭都吐出来,扭头对几人比口型,结果没一个人理他。 他自觉无趣的撇撇嘴,继续往下看。 “宋岱岩,你少在这儿假惺惺的,说吧,这次的事儿怎么解决,我手底下弟兄可全都死干净了。” 慕天风咄咄相逼,宋岱岩眼神转了转,商议道:“那要不这样,我这儿还有一千两银票,你拿去用,重新找个地方安家不是难事。” “你打发叫花子呢” 慕天风四处打量了眼,冷笑道:“光是你屋子里的摆件都不止这个价,你要想让我闭嘴,可以啊,给我五千两黄金。” “五千两还黄金你就是把我杀了我也拿不出这么多来,最多再给你加一千两银票。” 宋岱岩咬紧牙关不肯松口,大有一副不行你就杀了我的架势。 这幅模样骗得过旁人可骗不过同他相识多年的慕天风,他握着刀柄的手紧了紧,呲牙道:“别跟我耍花样,挖出来的金矿存量有多少我心里清楚,五千两黄金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黄金已经被我送走了。” “不可能!这么多来历不明的金子要不着痕迹的运走,需要走很多路数,短时间根本就办不到。” 慕天风勃然大怒,刀锋收的更紧,几乎嵌入了肉里,“说,东西在哪儿!” 第54章 三方登场! 一片死寂中,烛火噼啪炸响。 光影跳跃,映照着宋岱岩忽明忽暗的面色,他仰着头,血顺着脖颈淌下,将衣领浸成腥红,喉结缓缓滚动,坚定而决然:“没有!” 他抵死不说,慕天风似有顾虑也不敢真杀了他,场面一度陷入僵局。 然而就在此时。 言韫突然抬手合上了瓦片,袖袍轻甩:“来人了,隐蔽!” 其余几人不疑有他,纷纷足尖轻点越过高耸的房檐,伏低身子藏在屋后的树影中。 他们前脚走,后脚就有道黑影飞速掠过枝头,落在庭院。 前后相差不过两息。 来人是个高手,气息极为内敛,哪怕从眼前而过,也很难叫人捕捉到他的身影。 竹宴郁闷得挠腮:“这些老妖怪不在深山密林里修炼,怎么跑来穷乡僻壤寻热闹,偏偏还都卷进官场这摊浑水里,公子,你能看出他的来路吗” “苏州缭绫。” 言韫望着那人消失的地方,声音淡漠。 “什么东西” 竹宴没听明白,忍不住又问了一遍,栖迟叹气捂脸,嫌弃的往旁边避了避,素娆轻笑提醒道:“你家公子说的是他的衣料。” “这样啊。” 竹宴恍然大悟,对言韫挤眉弄眼的笑道:“没看出来啊公子,你居然还研究这些姑娘的活计,果真不务正业。” 言韫眉角猛跳了两下,摇头叹道:“看来是该好好管教你了,作为隼部的司主,你当真不知道苏州缭绫” 竹宴一脸迷惑的摇头,转向栖迟:“你知道吗” “隼部不归我管。” 栖迟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扭头不再理他。 “素姑娘” 竹宴话刚出口,素娆苦笑道:“伱别看我,浣花县那种偏远小城,富贵人家穿的多是绸缎,没见过这种料子。” 就算有,她对这些东西不甚上心,多半儿也是两眼一抹黑。 竹宴闻言,耷拉着脑袋小心的觑了眼自家主子,难得收敛了嬉闹的神色,显出几分正经来,“属下知错,请公子赐教。” “民间诗云:‘应似天台山上明月前,四十五尺瀑布泉’,苏州缭绫质地细致,内蕴华章叠彩,专供皇室,陛下常用来赏赐勋贵宗亲,寻常难得一见。” 言韫说罢,又凉凉看了他一眼。 皇室贡品能穿在这人身上,说明他背后势力不小,这么个人物来了云州,专司情报的隼部却没有收到任何消息,甚至他这个司主在经过点拨后依旧一头雾水。 说出去简直令人笑掉大牙! 竹宴顿觉羞愧,将头埋得更低,“属下立马安排人去查。” 既是贡品,那每年上贡的纹样数量,什么时候赏赐给了什么人,内务府那边都会有详细的记录,总能查到这人的来历。 这也算是给他敲了一记警钟。 平日他怎么胡闹顽劣只要无伤大雅,都可以被纵容原谅,唯独正事不可耽误,否则就是公子想要维护他,府中其他主子也不会答应。 “回京后自去领罚。” 言韫没多说其他。 竹宴乖巧的应了句‘遵命’,算暂时揭过了此事。 “公子,此地风云际会,又有高手涉足,我担心日后局势会更复杂,您身边只带着我和竹宴恐怕难以应付,要不要传信召回摇欢或是雁回” 栖迟突然问了句。 素娆在旁清晰的看到竹宴打了个冷战,一瞬间变了脸色,换作其他时候他定然大声反驳这提议,但不知想到了什么,生生忍住了。 她不由觉得好笑,真是一物降一物。 言韫视线在他们身上转了圈,未加思忖就拒绝了这提议:“莫要惊动府中,这处的事我心中有数。” “属下遵命。” 他们这边刚说完,屋内就传来了动静。 几人对视了眼,竹宴和栖迟自发留下放哨,言韫同素娆一道悄然上了屋顶,寻了个隐蔽的地方,掀开瓦片往里看去。 慕天风手捂着右臂,指缝鲜血汩汩而流,愤然的盯着另一侧。 而原本被他捏在手里的人质宋岱岩此刻躲在突然出现的第三人身后,一脸阴鸷沉怒,喝道:“请先生出手,帮我杀了他。” “好说,事先商议好的酬劳……” 那人身瘦如麻杆,低垂着头,再加上周围烛火朦胧,视野有限,倒是叫素娆两人始终都瞧不清楚他的模样,只听声音沧桑,已上了年岁。 宋岱岩似是对他很忌惮,忙点头保证道:“先生放心,事成之后下官定当双手奉上!” “宋大人果真爽快。” 那人说完后,慢悠悠转向慕天风,声音沙哑又狂傲:“是你自己抹脖子,还是要老夫亲自动手” 慕天风警惕的望着他们二人,用脚尖挑起掉落的长刀,握在手里,大笑着啐了一口,“不要脸的老东西,你好歹算是一代高手,居然暗中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老夫早先答应了宋大人要保他安全,替他杀个人,答应的事就要做到,至于是下毒引诱或是偷袭暗算,总归,达成目的就好。” 那人丝毫没有羞愧心,咧嘴笑道:“小子,你该感谢老夫有事出去了一趟,一时不察,还让你多活了片刻!” “你早就知道我会来” 慕天风望向宋岱岩,冷嘲道:“先前说什么你想我活之类的话,都是为了拖延时间吧好等着他回来杀我!” “天风,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守秘密。” 宋岱岩毫无愧色,不想再拖延,看了眼那老者,“看来他是不想自己动手,那只好辛苦先生了……” 底下情况愈演愈烈,看样子宋岱岩尚不知道慕天风被人顶替之事,一昧催促杀人不过是为了斩草除根。 那假的慕天风呢 他顶了别人的身份,为的若是矿藏,那此事了结后就该离去,但他夜探郡守府,称要为自己和死去的弟兄讨回公道,张口却要五千两黄金。 开采私矿三年时间,慕天风私下侵吞了不知多少,如今大张旗鼓的来为的就是这点东西,素娆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但是她说不上来缘由。 此时慕天风正背对着他们站在正下方,那人同宋岱岩站得远些,先前看不清楚,随着他朝这方向逼近,模样逐渐清晰,他生的一副吊梢眼,鹰勾鼻,笑起来五官微狞,阴冷的有些渗人。 “安心去死吧!” 第55章 杀父仇人,以血先祭! 屋内声嘶哑,杀意浓。 慕天风提刀挪步后退,被逼至墙角,而素娆,原本平静的情绪因他这句话,或者说,因他这个人,瞬间掀起巨浪狂风! “是他!” 声出而唇未动,以腹语,来自京都,每个特征都吻合周忠所述,就是他利用昭雪令及周忠复仇的心理,暗中推动了那场针对阿爹的杀局!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手指死死抠着膝盖,强压下翻涌的杀意和愤怒,将那人眉眼,模样,一点一点印刻在心底,即使她竭力掩藏,但那瞬间爆发的情绪还是让身旁的言韫察觉到了异样。 “怎么了” 他传音问道。 素娆轻轻摇头,眼看那人已逼近慕天风,二人交手刀刀见血,他内功绵长而澎湃,出手时惊若雷霆,大开大合,长袖扫荡之处,器具桌椅尽数炸裂,化作齑粉。 只是他毫无高手气度,下手角度极为卑劣。 “噗!” 慕天风为避他扫向裆部的那脚,扭腰侧身,却在下一秒,被紧跟而来的一拳砸在了墙壁上,顿时砸出个深坑来。 这动静霎时惊动了府中的卫兵,宅子四处火把乍亮,锣鼓喧天,“来人,快来人!” “保护大人。” 深夜沉寂的大宅从睡梦中醒来,数道人马朝着此地汇聚,这样一来,他们再不离开,恐怕会暴露行踪。 “慕天风是私矿案的关键人证,不能死在他们手里。” 眼见场面大乱,素娆四下张望了圈,随手扯下块布蒙在脸上,只留下一双狭长幽邃的眼,“我去拦住那个人,你们设法将慕天风带走,直接出城,我们在城外两里的茶寮汇合。” 说完她就要跃下,言韫横手拦住她,“此人危险,我去。” “不行,你模样和身份太惹眼,万一被认出来,后续行事会很麻烦,听我的,我有法子脱身。” 素娆一把拂开他的手,不顾反对,毅然顺着屋檐如落叶飞花般飘了下去,他们都是传音交流,短短时间就有了决断。 栖迟两人见她消失,自家公子眉峰微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忙压低声音问道:“素姑娘做什么去了” “抢人。” 言韫收回视线,再度恢复以往的淡薄,“栖迟,等慕天风逃出后,你立即拿下他,将他送往城外。” “那公子你呢” 言韫没有答话,栖迟见状再不多问,抱拳退了下去,不久后,一道身影悄然出了郡守府,没入黑夜中。 而素娆对此状况一无所知,她下了长廊正听到里面兵戈相接,慕天风受伤极重,说话有些断断续续:“没想到宋岱岩竟能认识你这样,这样的高手……你是京城来的……” “替我问问伱家主子……” “宋岱岩这种口蜜腹剑,三心二意的人,他用着可还安心吗……咳咳……他有个账册,他……” “噗!” 里头慕天风再受重创气息衰败,素娆知道不能耽搁,抬脚往窗户踹去,与此同时,宋岱岩躲在帘子后,正喊:“韩先生你快杀了他,他想伺机逃跑!” “等等,他说的什么账册,我还要……” 那人话没说完,“哐啷”一声,悬窗四分五裂,木渣乱飞,一道人影顺势而入,直奔慕天风! “什么人!” 宋岱岩惊叫,那人面色刷的阴沉,抬掌朝着素娆劈来,但因先前短暂的愣怔导致慢了一步。 素娆抢到慕天风跟前,喝到:“还愣着干什么,快走!外面有人接应!” “你是……” 慕天风显然对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援军不太信任,素娆背对着他,抬手接住那人掌风,后心大开,对他毫不设防,头也不回的道:“有什么话后面再说。” 她故意说的模棱两可,在这等危急关头,出于人的本能都会下意识选择相信。 慕天风果然上套:“那老头很厉害,你自己当心。” “好。” 人影跳出窗外,宋岱岩见状大喊提醒,“韩先生,人跑了,快追啊!” 素娆移步挡在窗前,短短时间,同那老者掌风相对,已过了十来招,她年岁尚轻,功力远不如对方深厚霸道,但胜在身法敏捷,因此在那刁钻的攻势下尚不露败相。 她死死缠住那老者的脚步,使他难以脱身。 “好身手,云州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居然还藏着此等年轻高手,姑娘,为了那种杂碎拼命多不划算,不如跟了老夫” 那老者眸光淫邪肆意的游走在她身上,借着劈掌之机,刚触及素娆胳膊,化掌为抓,朝着她肩头衣裳扯去! 素娆撤掌回挡,以单腿为轴,身如游鱼般从他手下滑过,直击其腋下三寸! “老王八,一个哑巴也敢逞口舌之快!” 她声利如刀,准确刺中了那老者痛处,就见他原本淫笑的面色瞬间铁青,杀意暴涨:“牙尖嘴利的小贱人,等落到老夫手里,定要你好看。” 他攻势越发凶猛,专挑女子较为私密的地方下手,堪称无耻至极,三五不时还要说些下流词汇意图扰乱素娆的判断。 可他失策了。 从头到尾素娆都异常冷静,她曾在黑暗中与顶尖高手厮杀数年,一旦进入状态,便会自然屏蔽掉外界的干扰,充分发挥自身优势以应付局面。 眼前人是害死她阿爹的凶手,她自然发疯一般想要将他碎尸万段,可她心里更清楚,此人武功高深,非她可杀! 一旦郡守府的卫兵包围这处,内有强敌,外有围堵,她必死无疑,所以,不可恋战,伺机脱身才是主要。 两人打的难舍难分,宋岱岩不知何时已然消失。 “小姑娘,看来你今晚要留在这儿了!” 时间稍久,素娆渐觉吃力,已露颓势,那老者狞笑不已,虚晃一招趁她不备,一把扣住她肩头,十指如钢似铁,尖锐的刺入她的皮肉中。 鲜血立溅! 素娆如遭重创,“噗”的吐出口血来,身子随着他的力道往他怀中栽去,老者大笑:“刚才不是挺能说的吗这会哑巴了” 就在后背贴近那老者的刹那。 她涣散痛苦的眼神骤然凝冰,低垂着手中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柄短刃,素手翻转,刀锋朝后猛地刺去。 这变故来得太快,距离又太近。 纵然那老者发现也已经晚了,“噗嗤”一声,利器刺穿皮肉,血气弥漫开来…… 第56章 以伤换伤,脱身! 素娆握紧刀柄顺势在他皮肉里猛地一搅,血肉骤拧,疼的那人惨叫着一把将她推开。 “贱人,你居然偷袭!” “以牙还牙而已!” 她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看他捂着腰腹的伤口疼的面色惨白,顿时笑意残忍:“可惜天不与我,只捅进了肠子里。” “你故意露出破绽,为的就是这一刀,当真是好胆识,好魄力啊,拼着重伤也要让我见血,不过,你以为自己能逃得掉吗” 那老者靠着桌子直喘粗气,得意的往外瞥了眼。 透过空荡荡的窗子能瞧见,外面卫兵已然冲过院门,直朝着里面涌来,素娆收回视线,对他扬眉笑道:“今天就留着你这条狗命,不过,我终有一日会来取的!” 说罢,她翻窗而出。 身后老者挣扎着想要追,但是那一刀伤的实在太重,一动撕扯着伤口鲜血流的更多。 外面卫兵发现了素娆,忙大声喊叫:“快,刺客在这儿!” “堵住她,别让她逃了!” 四面八方皆有人围堵,素娆刚转过墙角,就看到卫兵的身影,直接足尖轻点跃上屋顶,踩着瓦片朝宅外逃去。 底下府兵穷追不舍。 “快,弓箭手,弓箭手在哪儿!” “她往西边去了。” 换做其他时候,素娆早已将追兵摆脱,但眼下她右肩遭遇重创,还受了那人一掌,伤势着实不轻,要不是因为那人伤重难行,恐怕今晚还真要栽在这儿! 是她大意了。 以为小心些总能减轻伤势,没想到那人功力深厚哪怕只受了六成力,也叫她脏腑俱伤。 不过她不后悔!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今日先以其血为祭,告慰亡魂,待他日她卷土重来,定取他狗命! “算算时辰,他们应该已经顺利出城了。” 素娆运转内力,疾速掠出了郡守府,此时出城已然不妥,宋岱岩为了阻截慕天风,必定会封锁城门,挨家挨户的搜查。 她不管是藏身于民宅或是在街上躲避都非上选。 所以将卫兵引出郡守府后,素娆又悄无声息的潜了回来,俗话说灯下黑,在全城戒严的情况下,没有什么地方能比郡守府更加安全。 谁知她刚靠近,旁边的暗巷里立马伸出一只手来将她拽住,随即传来男子低沉清冷的声音,“是我!” 素娆想要反击的手顿时卸了力,任由他将自己拉进暗巷中,月光稀薄,淡淡的银辉落下,男子身姿清俊颀长,宛如谪仙。 正是早该出城的言韫。 “公子你怎么在这儿!” 素娆蹙眉看他,还想再问慕天风的情况就被言韫打断,“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话落,言韫半揽着她的身子,带着她穿街走巷,避开搜查的官兵,花了大半个时辰才到了一处宅子。 刚进门,竹宴就快步迎了上来,见到素娆笑脸还没来得及绽开,就被她肩头那刺目的血色夺了注意力,“姑娘你受伤了。” “小伤而已。” 素娆扯了下嘴角,还想问他话,结果被言韫带着往里面走去,“命人准备热水和伤药。” “遵命。” 这宅子外面不甚起眼,内里亭台楼阁,池馆水榭,错落在山石碧树之间,摆放安置颇有章法格调,看着不似寻常的富贵人家。 素娆被他半揽半抱着走,身子几乎贴在了他怀里,能清晰感觉到那身子散发着阵阵迫人的寒意,再一抬头,就看到他薄唇紧抿,不同于以往的淡漠平和,而是有些……生气 谁又惹这位爷不高兴了 为了缓和气氛,她低声揶揄道:“没想到公子在上林郡还有能落脚的地方,早知道我们还住什么客栈……” “闭嘴!” 言韫垂眸瞪了她一眼,语气不善,素娆闻言瞳孔微缩,险些怀疑是自己伤重出现了幻觉,小心试探道:“公子伱是在跟我说话” “此地还有第三个人” 言韫语调微扬,连扶着她的手用不自觉加重了几分力道。 “你生气了” 素娆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该生气的难道不是她吗她拼着受伤拖住人手就是为了让他们出城,结果一个两个都留了下来。 要不是栖迟和慕天风不在,她恐怕当场就要发作! “没有!” 言韫唇瓣抿的发白,言简意赅似是不愿交谈,见此素娆也不追问,两人就这样各怀心思走了一路。 最终到了一处僻静的院子。 言韫扶着她进屋坐下,不多时,竹宴端来热水和伤药,还有一套干净的衣裙。 “姑娘的伤势得赶紧处理,但府中没有大夫……” “皮外伤,我自己处理就好。” 郡守府那边封了城又找不到人,知道她受伤后定然会严密排查药铺等地,这时候请大夫无异于把命往人家手里送。 素娆不能拿所有人的性命来冒险。 “不行,你肩后还有伤口,公子,你看这……” 竹宴望向言韫,欲言又止。 素娆当即看懂了他的意思,抢在言韫之前拒绝道:“真不用,我自己可以。” 让她面对世子爷的低气压比让她伤着更难受。 撕裂的痛楚顺着肩头往四肢流窜,大量失血让她头脑有些昏沉,不敢再耽搁,忙起身赶人:“你们先出去吧。” 竹宴看得出她情况不太好,但自家公子的脾性和习惯他也清楚,没敢多劝往外走去。 “顺便把门带上。” 言韫脚步未移,头也不回的说道。 竹宴闻言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忙欢喜的应了声。 随着房门闭合,屋内变得异常安静,素娆身子僵在当场,缓缓转身望向言韫,一时无语。 “以你的身法和武功,本不该伤成这样。” 言韫秋水般的眸子凝视着她,声音陡寒:“你故意而为,为什么” “那个人有问题” “和你阿爹的死有关” 一个接一个问题丢出,虽是疑问,但瞧他态度心中早已有了答案,这位爷真是敏锐的骇人。 素娆苦笑之余身子已近乎虚脱,险些站不稳,刚想找个东西扶着,就被人按在了榻上。 “以伤换伤,这种蠢事以后别再做了!” 第57章 改头换面,什么关系? 昏暗的烛光里,男子背对着她,瓷白如玉的手捏着帕子浸入水中,捞起拧干后,递给她,“先处理前肩的伤,弄好了唤我。” 说罢,他转身掀开竹帘,进了里间。 素娆收回视线,沉默着去揭肩头的衣裳。 此时鲜血与皮肉早已黏连在一起,要将二者分离,无异于要连皮带肉撕扯下来,她凤眸紧闭,纤长的脖颈汗珠密布,随着血衣被撕离,汗水与血水混合在一起,疼痛如放电般迅速流窜至四肢百骸…… 令她头皮发紧,浑身颤粟! 她紧咬牙关没有发出丝毫声响,捏着帕子就开始清理伤口附近的血迹。 待撒好伤药后,素娆单手攥紧胸前衣裳,微微侧身背对着里间,“公子,我好了。” 话音落。 背后有人掀帘而出,卷帘晃动,流苏击打在一起发出细碎的声响,那人步履轻缓,蕴着独特的节奏和规律,每一步落下都像是踩在她心尖上,令她心脏微微收紧,整个人不自觉的紧张起来。 “别怕,我尽量动作轻些。” 湿润而柔软的帕子随着这声音一道落在她肩后,几乎瞬间,她浑身汗毛直竖,身子剧烈一颤! 这反应别说是她,就连言韫都吓了一跳,动作僵在当场。 须臾,他轻叹口气,“早知如此,你就该珍重自身。” 话是这般说着,但他手下的动作更轻了几分,他以为是伤口太疼所致,实际上素娆自己清楚,这不过是她身体不适应这样亲密的接触,条件反射导致的排斥反应。 她深吸口气,尽量放软身子。 不得不说,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又是香肩半露,衣衫不整,这样的环境很难让人觉得轻松,为避免尴尬,素娆随意起了个话题:“公子可知道有什么武功能让人一双手如刀刃般锋利,摧金断玉” “玄门的擒鹰爪,北地的残骨手,一指殇,雁门吕家推云拳,这些武学专研手上功夫,都能做到这点。” 短暂的思忖后,言韫给出了答案,“不过……” “不过什么” “你要是想问肩上的伤,从伤口形态和撕裂程度看,更像是残骨手所为,江湖有传闻说他早年遭仇家追杀,死无全尸,如今看来,多半儿是谣言误人,就是不知一代武林宗师怎么会甘愿受人驱使……” 他难得说了许多话。 素娆心里捉摸着这件事,一度将肩上的伤抛于脑后,等回过神来,伤口已经处理妥当。 竹宴拿来的药粉效果极好,撒上之后很快就止住了血。 她将衣裳重新合拢,故作镇定的道:“我听宋岱岩称呼他‘韩先生’。” “姓韩那就没错了,残骨手韩生之名威震武林多年,相信至今仍有人记得。” 言韫将帕子丢进水盆里,对她道:“你先去将身上血衣换下来再说。” “好。” 素娆起身转去了屏风后,单手换衣本就麻烦,偏这竹宴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套甚为华美繁琐的衣裙,她鼓捣许久。 言韫静坐在桌边,听着里面换衣之余不时传出的低咒声浅勾薄唇,“怎么还有一层”“坏了,漏掉一根带子”“该死”…… 女子虚乏的声音伴着几分不耐。 这是他们相识以来难得一见的奇景,她过往或是低眉浅笑,或是镇定自持,总戴着叫人看不透的假面。 唯有此刻,真实又令人哭笑不得。 “终于换好了。” 素娆拿着换下来的衣裳走出。 淡光明烛映美人,她穿着一袭水碧色长裙,青丝披散在肩,薄纱微笼,腰系玉链,其上镶嵌着成色上好的珍珠,衬得腰肢似弱柳般,盈盈一握。 碧色最为挑人,可穿在她身上,如披着那湖泊水光,朦胧绰约难言清丽绝色。 言韫眼底掠过抹惊艳,稍纵即逝,对外吩咐道:“竹宴,将这些东西拿出去处理掉。” 竹宴推门而入,依言将血衣等物取走。 随后素娆又掀开窗户,任由夜风灌入吹散血腥味,这忙碌的一夜才稍稍得了喘息的机会,素娆后知后觉的问道:“对了,这是哪儿!” “金宅。” 言韫答完,迎上她的视线,不知从哪儿取出两张人皮面具,淡声道:“记住,从此刻起,我就是这宅子的主人,姓金名絮,字元珠,云州汉阳府人,家中世代经商,此次来上林郡为着一桩生意,顺便拜访宋家,贺其大喜。” “那另外一张……” 素娆迟疑问道:“给我的” “是,你的身份是汉阳府头牌花魁茶烟,随我来此游玩,只要记住彼此身份,其他的都不重要。” “性情呢” “此地熟识茶烟的人不多,你随意就好。” “那真正的金公子和茶烟呢” 她又问。 言韫顿了下,答道:“他们在城外一处地方,同慕天风和栖迟一道,等此间事了,我带你去见他们。” “伱说去宋家贺喜,什么喜事” “宋岱岩一个族弟新婚,要在府中办酒宴。” 说起这个郡守,素娆突然想起一事,“对了,慕天风说宋岱岩手里还有个账册,好像很重要,如果我们借着这个机会进宋家,可以顺便找找!” 这两人的身份很合适,经过这一夜的变故,宋岱岩势必会加强府中戒备,再加上一个残骨手,很难悄无声息的把东西找出来。 可要办喜宴的话。 宴会上人多眼杂,总能找到下手的时机。 “你原本是打算去宋府做什么” 从眼下这些线索推断,冒充金家公子最大的便利就是能光明正大的进入宋宅,显然他有这方面的考虑。 言韫凝视着她,好半响,淡淡答道:“和你想的一样。” “你知道这个消息” 素娆讶然。 “不知。” 言韫轻轻摇头,“宋岱岩开设私矿所得,按照慕天风的说法,背后似乎还与盛京那边有关,此人做事缜密,我想着他会给自己留些后路。” “最后一个问题。” 素娆迟疑了片刻,试探的看着言韫,“茶烟和金絮是……什么关系” 第58章 少爷脾气难琢磨(上架啦,求订阅~~) 屋内好一阵沉默后,传来言韫平淡无波的声音:“入幕之宾,红颜知己。” 短短八个字,道尽一切风流。 素娆对此倒是没什么避讳,本身乔装改扮,虚与委蛇就是她最拿手的把戏,她担心的是这位世子爷。 即便换上旁人的相貌,但他只要站在那儿,便是琼楼玉树,霁风朗月。 这样的人,就是拿起菜刀也不像个屠夫! “你在想什么” 察觉那道视线若有所思的在他身上打转儿,言韫诧异问道。 素娆闻言,垂眸浅笑,“没什么。” 眼下想再多都是自寻烦恼,到时候风来将挡水来土掩,总有应付的法子,她伤势太重,又杂七杂八想了许多事情,突然清静下来,头疼的厉害。 连带着那一掌造成的内伤都撕扯着疼。 言韫见她苍白的面色上不知何时多了抹潮红之色,脖颈湿汗密布,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心中微惊。 “你是不是有暗伤” 素娆脚步沉缓的走到桌旁坐下,满不在意的笑道:“受了那老东西一掌,不过他也没讨得好,恐怕要在床上躺一两个月才能走动了。” “把手给我。” 言韫语气微冷,不容置疑。 素娆看了他一眼,直觉这番话好似又惹到了他,当下敛了几分笑意,识趣的将手伸了过去,任由那温凉的指尖搭上她的腕脉。 屋内静谧一片,烛光温柔。 对面那人眼底的寒霜却越凝越厚。 素娆罕见的有些心虚,轻声道:“这种小伤影响不了正事,公子放心。” 言韫眉峰微不可见的蹙了下,转瞬舒展开来。 他没有说话,起身走到素娆身后,单手覆上她不曾受伤的左肩,紧跟着一股雄浑而绵长的内力源源不断的输送进来,如一场甘霖般滋润着她枯竭的经脉,抚平那些创伤和裂口。 素娆只觉得体内因那一掌而有些紊乱的内力,在他细心的引导下,逐渐平缓而有序的开始运转。 不知过了多久。 那掌力缓缓撤开,素娆深吸口气,顿觉昏沉虚乏的身子轻快不少,“多谢公子。” “不必。” 言韫惯来冷若秋水的眸子瞥了她一眼,生硬道:“你尽快养好伤势,莫要耽误了正事。” 说罢他头也不回的离开。 整个小院空荡荡的,夜风徐徐,松涛阵阵,素娆盯着他消失的方向看了半响,无奈叹气:“这少爷脾气真让人琢磨不透。” “那是姑娘你没用心琢磨。” 屋外长廊突然倒吊下一个人影,与她面对面扯了个笑脸,素娆见到来人眼底郁色消散了些,奇怪道:“你家公子已经走了,你怎么还留在这儿” “公子吩咐属下要保护好姑娘你。” 竹晏一个后空翻,稳稳落在地上,随即又像没骨头般靠在廊柱上,“你想不想知道我家公子怎么了” 他挤眉弄眼的朝她笑,那献宝又得意地模样素娆觉得倘若他能有条尾巴,这会该翘到天上去了。 这样的热情有时真叫人心底发毛。 总觉得他别有用心。 素娆相信自己的第六感,所以当机立断的摇头,绝情的吐出两个字:“不想。” “真不想” 竹晏一副狐疑的模样,语重心长道:“姑娘啊,你听没听过一句话,叫近水楼台先得月。” “没听过。” 素娆多少摸清了几分他话中的撺掇之意,眼神古怪的打量着他,须臾,笑道:“你除了想当说书先生,还喜欢兼职做红娘啊” “说书说的是红尘事,男欢女爱无可避免,你都不知道这坊间以我们家公子为原型的话本多受欢迎,可惜啊。” “可惜什么” 她好奇问道,竹晏撇撇嘴,耸肩道:“可惜最终结局不是孤独到老,就是遁入空门,还有羽化成仙的,驾鹤成佛的,这多惨啊,关键是那些闺阁小姐还就吃这一套。” 他神色愤郁,一副大受侮辱的模样。 素娆学他倚靠在门边,饶有兴趣的问:“那你没写” “写了!” 第一次遇到有耐心同他聊这些的人,竹晏顿觉相见恨晚,悲愤道:“像我这样出色的话本先生,当然不能与他们同流合污,我奋笔疾书,点灯熬油,倾尽心血写了好几个不同的故事。” “当然,结局肯定是两情相悦,恩爱白头。” “然后呢” 她又问。 竹晏听到这话脸色黑了几分,忍不住磨牙道:“然后那些茶楼酒肆都不愿收,这就算了,最过分的是他们拿我写的话本垫桌子……” “你就没想过为什么” 素娆看得出来他是真喜欢这玩意儿,说起来的时候眼睛都泛着光,不由轻声问了句。 竹晏看了她一眼,沉沉往廊柱上一靠,透过四四方方的院子和高墙,望向那天边,神色突然有些落寞。 “想过啊。” “姑娘你看,那月亮高悬在天边,皎洁明亮,万古不改,对谁都遥不可及,众人便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于是时日一长,那孤独和长夜理所应当的成了对它的要求。” 他说着说着就笑了,抬起手来隔空比划着,“他们没想过,那月亮或许从来不愿高挂在星幕上,享尽尊崇和孤寂,而是渴望被人摘下,捧在掌中,作那一粒明珠。” 他像是在说月亮,但又像是在说其他。 神色落寞,语气酸涩,还没等素娆准备好安慰他的腹稿,竹晏眼底悲色一抹而去,扬唇大笑道:“怎么样素姑娘,我是不是见解独到,感人肺腑” 素娆:“……是。” 是她想多了,这人压根就不知道什么伤春悲秋。 竹晏对她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得意道:“那当然,你就等着看吧,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写出一本惊世之作,打烂那些人的脸!” “那我就祝你得偿所愿。” 素娆哭笑不得。 竹晏见状,嬉笑着再度凑过来,认真问道:“姑娘你真的不想知道我家公子为何生气吗……” “不想。” 素娆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下嘴角,不顾他哀怨的目光,后退一步进了屋内,“夜深了,早些歇息吧,养精蓄锐,不久后还有客人登门呢……” ------题外话------ 感谢刺猬投的一张月票,感谢love123木子投的一张月票,感谢花格子投的两张月票,感谢书友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我心肝宝贝们投的推荐票呀 我,今天上架了! 我从今日起要崛起要努力码字,要回馈社会(巴拉巴拉巴拉),三更奉上,求个数据不过分吧 我亲爱的小仙女们,请你们用票票砸我! 不要客气! 第59章 试探(求票,求月票吖~) 大宅偏居一隅,一夜静谧,风雨不惊。 整个上林郡城却在三更半夜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骚乱中,城门封锁,重兵把守,成群结队的将士点着火把挨家挨户的敲门搜查。 “奉太守令缉拿匪徒,一男一女,两人皆身受重伤,若有人能提供线索,衙门定有重赏,胆敢妄图包庇者,一经查出,按同罪论处。” 此话迅速传遍城中,官兵们声势浩荡,所过之处鸡飞狗跳,一片狼藉,百姓们闭门关户,一时惶惶。 “到底是什么人胆敢夜闯太守府这也太无法无天了吧!” “管他是什么,我就盼着官府能早点把人给抓住,别耽误我做生意,还有一家老小等着吃饭呢。” “我觉得悬!你们想啊,前段时间说是朝廷的矿税使都被土匪给杀了,抓了那么久连个影子都没看到。” “土匪抓到了!” 有人贼兮兮往四处看了眼,压低声音道:“昨日郡尉大人领兵回城就是去剿匪了,据可靠消息说,那些土匪拒不受捕,全部被杀了,好像逃出来了一个领头的……”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我娘家姐夫一个兄弟就在衙门里头当文书,他亲口说的消息还能有假你们听了就算了,千万别往外面说。” 夜半被惊醒的百姓待搜捕官兵离去后,索性聚在一起偷摸着嚼舌根,听了这话,忙不迭的点头应是。 其中一人突然想到什么,眼神发亮:“你们说,夜闯郡守府的刺客会不会就是那土匪头子” “有可能啊!” 当即有人出声附和:“我还听说不久前城里几家老医馆的大夫都被带到太守府里去了,看这架势是出了大问题,保不齐还真被那土匪头子得手了。” “真要是这样,那这事儿就闹大了。” 其他人难免唏嘘,“咱们上林郡先死了个矿税使,紧跟着太守府就出了事,世道是要乱了啊!” “谁说不是呢……” 诸如此类的议论流窜在郡城大街小巷,愈演愈烈,到最后都传成了太守暴毙,敌国奸细入境,意图刺探军情密报之类。 任他们如何猜测,官兵的搜查还在继续。 从城东到城西,再到城南城北,民宅赌坊,茶楼酒肆,青楼武馆,逐一筛查,掘地三尺都势必要将人挖出来。 然而过了两日。 一无所获。 城中的气氛越来越紧张,官兵数目还在增加,街上除了马蹄踩踏和兵甲铿锵之外再无其他,人人自危。 郡守府内。 大夫换了好几批,勉强将韩生的高热给退散,他此刻腹部裹着厚厚的纱布,面色因大量失血而显得苍白如纸,刚一醒来,急声问道:“怎么样,人抓到了吗” “还没有,下官已经……” 不等宋岱岩把话说完,韩生老脸一沉,叱道:“废物!” “这么多官兵抓不到一个身受重伤的小姑娘,说出去别人还以为你这太守府是纸糊的!” 宋岱岩入仕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被人指着鼻子骂,火气几乎瞬间就蹿到了头顶,但想到眼前这人的身份,又不得不按捺住脾气。 “那小姑娘能伤了先生你,说明自身武功不弱,再加上府中事先没有准备,仓促围堵,这才被她逃了出去。” 他这话的弦外之音是在说,一个连先生你都没能治住的人就不要怪寻常官兵无能。 当然,抱怨归抱怨,他也不想真的同这人撕破脸,轻声安抚道:“不过先生请放心,刚乱起来下官就命人将城门封禁,哪怕是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只要人还躲在城里,揪出来是早晚的事。” “但愿如你所言。” 韩生冷哼了一声,捂着伤口挪了下身子,老而浑浊的眼珠在宋岱岩身上扫了圈,漫不经心的道:“宋大人,京中的贵人对你期许甚高,你可莫要辜负才是。” “那是自然,下官定竭尽全力办妥此事。” 宋岱岩微微躬身,听到“贵人”二字,态度更谦逊了几分。 “老夫说的不是这个。” 韩生凝望着他,一瞬间目光如炬:“贵人们是喜欢有能力的人,但相比这个,忠心更重要。” “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岱岩心里一突,面上不甚惶恐,“下官的忠心日月可鉴,天地可表……” “场面话就不必说了。” 老者眼底掠过抹不耐烦,审视着他,颇有些居高临下的质问之意:“慕天风逃走前提了一嘴账册,到底是什么……” 屋内一时死寂。 过了许久,在韩生越来越冰冷的注视中,宋岱岩苦笑着叹了口气,“果然被他押对宝了,先生还是对我起了疑心。” “慕天风那人睚眦必报,心机极深,他多年经营一朝断送,自己又险些丢了命,自知报仇无望,所以想挑拨离间,借刀杀人。” “只是这样” 韩生对这番说辞没有评价,挑眉打量着他。 “那不然呢” 宋岱岩神情诚恳真挚,对他抱拳道:“请先生细想,留下那样的东西对下官而言有什么好处一旦落到其他人手中,下官难逃凌迟之罪,还要连累族中其他叔伯兄弟,抄家灭门只在一夕之间。” “万一你想拿来威胁什么人呢” 韩生摆明了心中疑虑未消,不依不饶的问道。 他愿意将话摆到明面上来说对宋岱岩而言就是好事,宋岱岩急忙解释道:“人贵在自知,下官多少斤两自己心里清楚,说出来不怕先生笑话,我一个世族旁枝的庶子,能替京里的贵人办事那是三生有幸。” “所求所想不过是前程锦绣,官途亨达。” “下官是赌徒,不是亡命徒,万万不会自掘坟墓,把自己的脖子搁在铡刀下!” 他说罢很久,韩生的视线都没有从他身上移开,面上神色变幻,似乎是在思考着这些话的可信度,好在最终缓和了情绪,“那样最好,老夫相信宋大人是个聪明人,断不会自误。” “先生说的是。” 宋岱岩眼眸低垂,笑着应了声。 韩生伤势未愈说了这许多话,劳心费神,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老夫也乏了,就不耽误宋大人缉拿人犯了,等你好消息。” “好。” 宋岱岩又叮嘱了大夫和婢女好生照看他,随后出了客苑,当四下无人后,他那温和含笑的眼缓缓沉了下来…… 第60章 搜府验身! 一番言语交锋,究竟多少真假,信任或是怀疑,他们心中各有盘算,暂时隐没于静流之下。 不论是宋岱岩或是韩生,他们都很清楚,当务之急是赶紧将慕天风和那夜的女刺客抓住,斩草除根,不给他人可乘之机。 可又过去一日,依旧杳无音讯。 两个大活人犹如人间蒸发了一般,寻不到丝毫痕迹,宋岱岩心如火燎,抓住前来回信的小将一番痛斥后,怒道:“本官不相信两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了,肯定是你们做事不仔细,有所疏漏。” “确定城中每个地方都找过了” 将官低埋着脑袋,应道:“确定都找了……” 话刚说完忽然又是一顿,随即他抬起头来,迟疑着说道:“不过有些地方卑职们没敢搜查……” “为什么不敢” 宋岱岩怒色不减,在他看来,这样的行径和放纵凶手逃窜没有任何差别。 “回禀大人,卑职……” 将官踌躇良久,低声道:“还剩下的都是些高官府邸,清流名门,卑职们无权擅闯强搜……” “倒是本官疏忽了这点。” 宋岱岩面色稍霁,事情到了这一步,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查,直到把人查出来为止,他转身去写了封手令,加盖官印后递了过去,“拿着这个去,他们不敢阻拦。” “卑职遵命。” 那人作势就要离开,刚走到门边突然被宋岱岩叫住. “大人还有何吩咐” “去的时候记得客气些,别搞出太大乱子。” 宋岱岩深知众怒难犯的道理,无凭无据着人大肆搜府实在损伤颜面,虽说占着个缉拿匪徒的名头,但仔细追究的话也是理亏。 这些人能不得罪最好。 毕竟同为上林郡有头有脸的门户,哪家不是沾亲带故,惹上了又是一堆麻烦。 “另外其他地方也不能松懈,派人来回的找,直到把人找到为止。” “是!” 这次将官毫无阻拦的离开了,带着手底下的兵卒展开了新一轮的搜捕,矛头对准的都是郡城的大户。 起先有人不乐意,但见到宋岱岩手书,搜查的人员又再三保证不会引起乱子,这才放人进去。 之后偶有阻挠,看在太守的面子上,最终都还是让步了。 “看到没,连郡尉府上都没能免除,足见这次官府是下了大决心,我看啊,那些土匪是躲不掉了。” 偶尔有人撞见官兵过去,低声嘟囔两句,揣着袖子赶紧往家里躲。 这阵飓风很快席卷全城。 金家大宅自然也收到了消息,官兵登门时,门房来报,言韫易容成的金家公子正好提笔写完了《太平策》上卷的最后一个字,随手将其搁在一旁晾晒。 手一抖,笔摔在砚台里。 那门房小厮的身子随着那“啪”的一声抖了下,小心问道:“公子,可要奴去回绝了他们。” “不用,把人都带去前厅,本公子随后就到。” 待小厮离开后不久,书房外又出现一人。 “公子。” 他立在门外很是规矩的询问了声,得到允许后快步而入,对着书桌后站着的言韫躬身一礼道:“那些官兵除了搜查的人外,还带着些专替女子验伤的婆子,可要让客苑那位姑娘避一避” “此事我知晓了,你先去吧。” 言韫没有直接答复,管事闻言也不多话,转身离开。 他站在书房思忖片刻后,抬脚去了客苑。 素娆正睡着,听得门外脚步声传来,紧闭的凤眸刷的睁开,翻身坐起,试探往外唤道:“公子” 外面无人应答。 连竹宴都不知道跑去了哪儿。 素娆只好起身打开房门,一个全然陌生的面孔突然撞入眼帘。 男子负手站在廊下,生的唇红齿白,俊朗清隽。 他头戴珍珠冠,穿着一身金色富贵牡丹纹的广袖长袍,腰缠玉带,带子上的宝石镶嵌的满满当当,在阳光下闪耀刺目。 哪怕像是素娆这种不识货的人都瞧得出来,此人从头到脚皆非凡品,就是一个移动的金山! 她愣怔须臾,突然勾唇浅笑,双手交叠置于膝上,对他盈盈一拜,声音软哝又娇媚:“金公子有礼。” “伤势如何了” 言韫没有特意伪装声音,是一贯的冷淡平和。 素娆应道:“已经好许多了,公子亲自过来,难道是官府那边来人了” “他们带了婆子,挨个搜查女眷。” “果然是被逼急了,这样行事,宋岱岩也不怕一道得罪其他人。” 她眼尾落了几分讥诮之色,很快又收敛下去,相貌可借用人皮面具掩盖,况且那夜她蒙面现身,并未暴露,可一旦被搜身的话,肩头的伤就是最大的破绽。 宋岱岩不计后果抓她是她始料未及的。 这人比想象中更有魄力。 不过转念一想,他要是连这点魄力都没有,又怎么敢命人去杀朝廷矿税使,还一口气想了断数千无辜的百姓。 “这倒是有些麻烦了。” “你如何打算” 言韫眸光凝定的望着她,幽邃的瞳仁里清晰倒映着她的影子,她思索了片刻,笑道:“躲是躲不过去了,恐怕还得委屈公子你陪我演场戏。” “什么” 言韫看她神色闲散,似是不将这燃眉之急放在心上,反而还有空闲饶有兴致的打量‘他’,当下生出些怪异的感觉来。 那眉峰不自觉微微蹙起。 “这上林郡高门大户不少,我不相信他宋岱岩敢命人强制命人将那些夫人小姐扒衣验身,定是得过且过,我这身份有些麻烦。” 素娆望着他苦笑:“又是外地来人,又是青楼花魁,无所依仗,无所傍身,哪怕看在金家的面子上,不必严查,也总要走个过场。” “与其等他们动手,不如自己来!” 女子眉眼飞扬,透着几分戾气与决然,没有惊慌失措,反倒是冷静的出奇,这让言韫不自觉起了几分好奇:“比如呢” 素娆抬手示意他过来些,言韫顺从上前,她凑近在其耳边低语了几句,同上次故意想要撩拨的姿态不同,这次微微拉开了些距离。 待她说完,言韫抿唇久不作声,一双冷眸暗流汹涌。 “素娆,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题外话------ 三更完,我要厚着脸皮求数据了,希望我伟大的仙女们能感念我这勤劳勤奋,投喂我 推荐票,月票,投资,评论,来者不拒,风里雨里,江湖等你 虎摸 第61章 危机至! 听他这话的语气,似是不大情愿,素娆深知他的习惯和避忌,自然知道这法子多少有些强人所难。 “公子要觉得委屈就算了,我再想其他法子” 言韫眸子紧锁着她,尚且未从那破格的提议里回过神就又被这句话刺到,当下轻叹:“你觉得此事受委屈的是我” “难道不是吗” 素娆疑惑的看着他。 那拒人千里的冷漠之下就跟她的创伤应激障碍一般,是他心底难以触碰的痛处和裂口。 她自认为善解人意,不曾强求,为何眼前这位爷还是一副不高兴的模样 她不懂! 她真的不懂! 女子纤长浓密的睫毛轻颤着,半遮住那湿漉漉的瞳仁,无辜又无奈的仰面望着他,似是觉得他在无理取闹。 读懂了这个意思的言世子额角猛地跳了下,险些被气笑了,拂袖转身:“素姑娘既然有了主意,那就这么办吧,届时在下自会配合。” “你确定” 她怎么觉得他这话说的有些咬牙切齿。 言韫头也不回的出了院子,远远飘来他的声音:“收拾妥当后直接来榈芳阁寻我……” 素娆张了张嘴准备答复,却见他人影已经飘然消失在视野中,当即咽下了到嘴边的话,转身进屋梳洗。 她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人皮面具戴上,对着那铜镜端详许久。 不禁赞叹。 “好东西啊,这面具薄如蝉翼,触感真实,哪怕贴近了看也很难找出破绽,简直神乎其技。” 镜中的女子乌云叠鬓,杏眼桃腮,不似芙蓉花般娇艳妩媚,却也是俏丽多姿,难得的美人胚子,眉目含笑间带着江南女子独有的动人韵味。 便是无意间看上一眼。 似是都能窥见那烟雨微朦的水乡街巷里,伴着婉转悠扬的琵琶,她朱唇微启,低哝软语的哼着一曲吴音小调…… 想到待会要做的事情,素娆对着镜子里那张脸喃喃自语道:“茶烟姑娘,事出紧急多有得罪,待他日有缘相见,我定与你赔罪。” 说罢,她再不多想,收敛思绪,动手解开肩头包扎的纱布。 随着一层层纱布落下,那狰狞的血洞暴露出来,除了伤口边缘结了层薄薄的血痂外,中间位置尚且隐隐渗着血迹。 她盯着那伤口看了半响,拿过竹宴前两日同衣裙一道送来的妆奁盒子,取出脂粉来,深吸口气,开始动手…… 待一切准备就绪,换好衣裙,往榈芳阁走去。 一路上素娆发现了围墙外有不少高手气息,间隔很短,能随时支应,想来是宋岱岩考虑到官兵难以对付他们,特意还派了援手。 这样一来,她更难避走。 到了榈芳阁,院外还守着几个家奴,见她来许是提前得了吩咐,没有阻拦直接放行。 素娆缓步进了庭院,站在那紧闭的房门前看了会,整理好略有些纷乱的情绪,换上笑脸,“公子,妾身请见。” “进来吧。” 里面很快传来人声。 待她推门而入,将门反手关上,外面几个家奴暧昧的交换了个视线,低笑道:“太守府的官差还在前厅等着呢,但茶烟姑娘一进去,咱们公子恐怕也没心思过去了……” “那当然。” “温香软玉,红袖添香,谁还会理那些烦心事儿,就让他们等着吧!” 前厅对于榈芳阁的事一无所知,为首的将官被请到这儿已经连喝了三盏茶,连主人家的影子都没见到,眼看时辰渐晚,逐渐没了耐心。 “你们到底通传了没有,本将身负要职,实在不能耽搁。” 侯立在旁的小厮忙点头哈腰道:“将军莫急,奴再去催催。” 说着他正要出去。 这时一道人影快步而入,笑着对那将官作揖道:“劳烦将军久等了,小的是这宅子的管家,奉命过来说一声。” “你家主人呢” 将官看他身后无人,语气不禁沉了几分。 他奉命办差这几日碰了不少冷钉子,心里很是窝火,那些本地的高官乡绅他得罪不起,金家嘛……虽有人脉和富贵,但到底是外来户。 该给的面子他已经给足,要是不识相的话,那就别怪他撕破脸皮了。 管家装作没听出他话里的不耐烦,笑着从袖中掏出两张银票塞到了他手里,“还请将军见谅,咱们家公子正与茶烟姑娘品诗论词呢,这会怕是抽不开身。” “不过公子吩咐了,将军奉命而来,我等须尽力配合,有什么事您开口就成!” 那将官将银票在手里捏了捏,默不作声的塞进怀里,面色稍霁。 “原来是这样,既然金公子已经有了答复,本官也可以放心办差了,劳烦管家将你府中女眷尽数调来,供我们随行的女侍查验。” “还有,我的人要进去转一圈。” 管事连连点头附和,“这是自然,不过还请将军能让官府的弟兄们进出都留心些,毕竟这府中物件都是咱们公子辛苦搜罗的珍品,弄坏了小的不好交差。” “他们有分寸的,放心。” 将官说完就去安排人手搜查,管家命人将婢女婆子等都聚集在前院,特意腾出一间屋子供他们验看。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不多时,厨房又端来了些许吃食和茶水,分发下去。 “官爷们辛苦这些日子不容易,趁着这功夫好好歇会,用些点心,也算是咱们府中的一点心意。” “那就多谢了。” 将官面上难得多了几分笑意,他登府搜宅受尽冷眼,像金家这样配合又体贴的人家能多上一些就好了。 但他心里知道这不可能。 高官和乡绅各有傲气,哪里能像这样的商贾人家懂事圆滑 将官一边喝茶吃着点心,一边等待搜查的结果,很快官兵来报,“将军,都查过了,没发现可疑人士。” 婆子那边也验看完了所有女眷,冲着他这边摇了摇头。 “在场之人均无异常。” 将官闻言,搁下茶盏站起身来,正打算离开,谁知没走两步突然站住,缓缓回头道:“对了,府中还有一人没有验看吧” “将军说的是茶烟姑娘” “是,太守大人吩咐城中所有女子都要严格查验,尤其是外来人口,本官知道此刻茶烟姑娘与金公子在一起,按理来说不该打扰,但公务在身,过程还是要走一趟的,否则回去没法与上面交代。” 他说的在情在理,管家表示理解,拢袖道:“那就辛苦这位嬷嬷同小的走一趟吧。” ------题外话------ 感谢凤舞风幻儿投的一张月票,感谢猪头妹投的一张月票,感谢书友投的一张月票,感谢qqchengyue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小可爱们投的推荐票票吖! 怎么说呢,心情就还挺复杂的。 感觉各项数据都不是很好,简直令我泪流满面 先奉上一更,今天还有更新!!以后我会分开时间更新,具体时间晚些会在书评区注明。 各位仙女们,晚安喽 第62章 蒙混过关,心生乱! 榈芳阁内,琴音悠扬。 一曲《鹤冲霄》缠绵入骨,伴随着女子柔婉娇媚的声调,丝丝缕缕,时远时近的飘荡在碧波环绕的水榭外。 “苹叶软,杏花明,双浴鸳鸯出绿汀,棹歌声。春水无风无浪,春天半雨半晴,红粉相随南浦晚,几含晴……” 管家领着婆子走近时,被家奴拦下。 “公子吩咐谁来了都不见。” “这可麻烦了。” 管家颇为头疼的对婆子解释道:“咱们家公子脾气一贯是好的,但若是在这种时候被扫了兴致,恐怕这满院的人都要遭殃。” “罢了,你先在这儿等等,我进去探下态度。” “是。” 婆子被里撂在院外,管事独自进了院子,对着紧闭的房门道:“公子,官府那边的人要见茶烟姑娘一面,人已经在……” 话还没说完,里面正酣的琴声突然“呲”的划了个破音出来。 众人被这刺耳的声响划得皆是一个激灵。 头埋得更低。 短暂的凌乱后,琴音虽然跟上了,但明显失了先前的从容韵味,变得急促而烦躁,最后勉力弹了片刻后,琴音戛然而止! 那一瞬死寂如同阴云般盖在了所有人心头。 院中鸦雀无声。 “还愣在外面干什么滚进来!” 一声怒喝传出,管家身子微不可见抖了抖,刚走到门边,就听里面又道:“本公子说的是官府来得那个人!” 站在院外的婆子听了这声,松垮的面皮不由得绷紧,下意识往管家看了眼,管家忙对她做了个催促的手势。 在两人擦肩而过时,他低声提醒道:“进去时小心些。” 婆子点点头,走到屋前推门而入,这屋子门窗紧闭,光线昏暗,阳光被明窗纸过滤后渗入屋内,唯有极淡的光影。 足以将屋内一切看得清楚。 一旁檀木架上摆着金珠算盘,青胚描边的陶瓷盏,紫金流砂茶壶,拳头大小的夜明珠,还有无数奇珍古玩,地砖上铺着一层外域传来的丝绸地毯,华美精致。 婆子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下脚。 这时,安静的里间突然传出道极低沉蕴着怒意的声音,“看够了吗等着本公子请你进来” “老奴不敢。” 婆子忙应了声,斟酌着抬起脚,刚准备落下。 里面又道:“那地毯一寸千金,弄脏了你家大人可不会替你赔付,掀起一角来,慢慢走,别踩着了。” 听到这番话,婆子额上隐隐有汗珠渗出,抬袖擦了擦,蹲下身子去抬地毯,一点点挪起,一步步移动。 从屋门到隔间短短十步的距离,愣是被她‘走出’了天南海角的感觉。 好容易到了门槛处,婆子刚准备松口气,眼角的余光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地毯上零零散散的丢着一些衣裳,昏暗的光线下,水碧色的薄衫与地毯的赤红交融,场面旖旎而充满了诱惑。 再往前,一双赤足映入眼帘。 那削瘦骨感的双足比上好的羊脂玉还要剔透无暇,脚踝处系着一根红绳,上挂着两颗精致小巧的紫金铃铛,往上,裙摆摇曳,薄纱包裹着那修长雪白的腿…… 腰肢纤柔,盈盈一握。 嫩黄色的肚兜覆着玲珑曲线,双臂如莲藕般白净,垂在身侧,肩胛削薄,锁骨精巧,透过那层若隐若现的纱衣,隐约可见其肩膀处细笔勾勒的大朵芙蓉花,艳丽魅惑,摄人心魄…… “看好了” 男子蕴着沉怒和燥意的声音响起,如一道惊雷炸响在这寂静的楼阁内,“要不要把剩下的衣裳也脱了让你看” “茶烟!” 他转向身侧时,声音轻柔了几分,女子当即明白他的意思,莲步轻移往前走了两步,抬手去摘脖颈系着的带子…… “不必了,老奴已经验看清楚。” 婆子忙垂下脑袋不敢再抬。 心中直道晦气,怪不得人家金公子怒火滔滔,原来是被撞破了好事。 脱衣和曲,艳舞勾魂,果然是青楼出身的下贱胚子,竟然光天化日之下拿这些把戏来讨好男人。 那肚兜一摘,几乎就是裸呈于人前,她做的是这皮肉生意倒是不在乎,但真叫她脱了,打的是旁边金家公子的脸面,这人身份特殊,虽说是个商贾,却和朝中好些大人物都有交情,万不能招惹。 “你确定无须再验” 盘膝坐在琴案后的‘金公子’冷冷开口。 婆子忙不迭的点头,“茶烟姑娘冰肌玉骨,并无丝毫损伤,是老奴冒昧打扰,搅了公子的兴致,这就退下。” 女刺客伤的是肩膀,这才是重点检查的部位。 她既然看过就不好留着碍眼,行了一礼又原路退出,仔细将房门关上,管家见她出来忙迎上前,边领着她往外走,边暗中塞了几颗金瓜子给她,“我家公子脾气不大好,若有得罪的地方,嬷嬷不要放在心上。” 婆子口头上装模作样的推拒着实则顺手将东西接过揣在怀里,眉开眼笑:“管家客气了,老奴要早知道公子同茶烟姑娘在里面……” 她顿了下,笑得含蓄:“老奴就不进去了,平白惹得公子生气。” “嬷嬷身负要务,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办妥了就好。” “这边请!” 两人前后消失在榈芳阁,屋内,素娆听着那话音远去,俯身拾起地上散落的一件件穿戴妥当。 屋内昏暗的光线,旖旎又暧昧的气氛,半遮半掩的肩部描花,只有在这种特殊情况下,那婆子才不敢贴身检查。 否则离近一些,定然穿帮。 她正为蒙混过关而感到庆幸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先去将伤口的脂粉清洗干净,晚些时候我有事同你商议。” “关于宋家的” “恩。” 素娆点点头转身出了屋子,丝毫没察觉身后有道视线一直目送着她离开,屋内光线再度暗沉,陷入死寂,空气中漂浮着一股甜腻的脂粉香气,言韫盘坐在琴案后,手指还未从弦上离开。 他眸光凝定,望着先前素娆站立的地方有些出神。 言家家教森严,他自幼知节守礼,目不妄视,从不肯失半分仪态,直到遇到她,一切规矩都抛诸脑后,再三破格行事,他深知不该,却又每每后知后觉。 事已至此,往后……又该如何呢 ------题外话------ 感谢嗯 是信仰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笙离,浅若夏沫,火星来的黑山老妖,猪头妹,生活里的一点甜,读者,书友,书友,素墨丹青,书友,想回去的蒲公英,读者,苏沐扬,athena等投的推荐票。 感谢小可爱们的支持。 以后作者君每天凌晨十二点后更一章,中午两点更一章,期间不定时加更! 求月票,求订阅,求推荐吖,么么哒! 第63章 反常之举,弈棋! 搜查的官兵流水般从金宅撤出。 除了最开始有人议论榈芳阁之事被管家重罚后,再没有人敢提起,任外面闹得天翻地,府中一切照旧,丝毫不受影响。 只是素娆肩头的伤因这一遭折腾轻微有些发炎,她费了好大功夫才处理妥当。 “这是雪肤凝露,可以祛疤。” 言韫不知从哪儿拿出一个瓷白的瓶子推到她面前,没给素娆任何拒绝的机会,径直转开了话题:“城门封禁已有时日,宋岱岩迟迟拿不到人,顶着各方压力想必支撑不了多久,最多三天,城门一定会开!” “为何是三天” 素娆被他吸引了注意力,倒没有过多纠缠凝露之事。 言韫淡声道:“三日后,宋府开办喜宴,广邀宾客,再封闭城门就说不过去了,不过宋岱岩不会善罢甘休,城楼那边定会严格排查。” “我猜他会把重心放在出城之人的身上。” 两个被全城搜捕的要犯躲藏数日,好容易等到城门大开,第一时间会想法子脱身出城,这是再正常不过的逻辑。 谁能想到他们会改头换面,光明正大的在外面走动 素娆笑意吟吟道:“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可以让栖迟他们混入城中,方便到时候进行策应。” “就按你说的办。” 两人随后仔细研究了宋府的地图,推敲出几个最有可能藏着账册的地方,规划如何行动及应急措施,一直在水榭中待到晚膳时分。 管家命人送来了饭菜。 消失已久的竹宴突然走了进来,对着素娆意味深长的笑了下,随即对言韫抱拳道:“公子,那韩生被宋岱岩安置在西侧院养伤。” “你去太守府了” 素娆骤然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今早天刚蒙蒙亮,公子说官兵该上门了,就命我出去走一趟,一为避风头,二嘛,正好趁着这机会打探下消息。” 竹宴对她扮了个鬼脸,有些惋惜的道:“那老疯子功力深厚,我没敢靠近,远远确定位置后就撤出了,不得不说宋岱岩对他是真的好,婢女仆人派了一堆,连周围的暗人都比其他地方要多。” “你打探韩生的消息想做什么” 素娆听罢,转向言韫疑惑道。 此时,言韫正拎着茶壶自顾自到了盏茶水,用杯盖压着水中漂浮的一点绿,慢悠悠的道:“韩生所图不小,得查清楚他和朝廷那些势力勾结在一起,金子便罢了,铁矿事关军备,不容疏忽。” “公子想把他握在自己手里此人武功深不可测,纵然受了重伤,想要生擒也得颇费些功夫。” 若有可能,素娆当然不想韩生再度从视野逃离。 他,以及他背后的人,都是害死阿爹的凶手,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竹宴在旁听着,突然插嘴道:“可拿住韩生未必能从他嘴里得到我们想要的消息,毕竟那样的人非蛮力可屈。” “谁要他招供了” 素娆闻言轻嗤了声,单手托腮笑道:“他人落在我们手里,自然有人着急……” 言韫薄唇微勾了下,似是赞同。 竹宴见状,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打了个转儿,恍然大悟:“属下明白了,这叫……守株待兔,以逸待劳!” “拿住韩生一切好说,否则,都是空谈罢了。” 他们武功不弱,在年轻一代里算得上是顶尖高手,可若是与韩生这样成名已久的老辈人物动手,赢面着实不大。 素娆思索着该如何施行这个计划。 言韫拿起筷子递了过来,“先用饭吧,此事还有时间商议,不急。” 她道了谢伸手接过。 见身旁竹宴瞠目结舌的僵在原地,奇怪的道:“你还愣着干什么不用饭吗” “不,不必了。” 竹宴轻拍了下自己的脸,不是做梦啊,那就更诡异了,他们家公子打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何时做过这伺候人的活计 他不在的这段时日,是不是发生了些什么 许是他眼神太过炽热且放肆,素娆和言韫不约而同的抬起头来,齐刷刷看向他,不等言韫开口,竹宴很是识趣的端起职业假笑:“你们好好用饭,属下先告退了。” 话音未落,他人已溜出数米外。 这般火急火燎倒像是有饿狼在身后追。 素娆看得好笑,这位高手的脑回路她一贯是琢磨不准的,当下不再理会,开始专心吃饭,一张桌子,八个菜碟,四荤四素,还有一盅补汤。 所有素菜都放在言韫面前,一应的冷食,不见油腥,他随手将汤盅推过来:“这补血养气,是专门为你调理的,记得把它喝完。” 素娆夹菜的动作微滞,抬眸打量着面对的人儿。 他面不改色的吃着盘里的东西,动作优雅,举手投足自有一股风流,看着好像没什么不对。 “公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说” 素娆迟疑着问道。 除了这个,她实在找不到理由来解释言韫这反常的举动,清冷矜贵言世子何时也会这般热心肠 先是送凝露,后又命厨房准备补汤,搞得她怪不安的。 言韫闻言没有答话,淡淡道:“别多想了,用饭吧。” “哦” 素娆收回视线,知道以他的脾性不想说的话多半儿问不出什么,索性就撂开杂乱的念头,安静的吃饭。 两人同桌而食,只听得筷子与碗碟磕碰的声音。 这顿饭用的分外难受。 素娆还有些想念竹宴和栖迟在时吵吵闹闹的场面,可惜世子爷喜好安静……这念头一出,不知为何,她突然想到了那晚竹宴说的话。 ——“他们没想过,那月亮或许从来不愿高挂在星幕上,享尽尊崇和孤寂,而是渴望被人摘下,捧在掌中,作那一粒明珠。” 或许,他说的是对的。 想到这儿,素娆凤眸浸满笑意,对言韫轻道:“时辰尚早,公子可要手谈一把” “你还懂棋” 言韫有些诧异。 她笑:“阿爹闲来无事时教我的,左右打发时间,不算精通。” 言韫命人找来棋盘,摆在了水榭前的露台上。 两人相对而坐,各执一子,开始对弈,小半个时辰后,素娆第十二次悔棋,“不对,应该放在这儿。” 她重新落子。 言韫对于此等行径无动于衷,待她决定后,捻棋落下,刹那间棋盘局势瞬变,他看着那片被完全吞没的黑子,淡漠的眸子浮上一层笑意,“你输了!” “怎么又输!” 素娆不满的嘟囔,用那完好的一只手将棋盘打乱,“不行,你待会要多让我几子,我太久不下棋,手艺生疏了,可不是我爹教的不好。” “恩,素大人一派正气,悔棋这种行为想来也不是他教的。” 言韫一本正经的应了声,与她一道收拾棋盘,将黑白子归位,面对那无辜又有些不服气的眼神,淡道:“让你九子。” “说话算话,我先走。” 湖边对弈尚在继续,时不时传来素娆几声惨呼。 风吹荷塘,幽香阵阵。 这样温馨恬淡的时光在宋家喜宴来临之前,显得弥足珍贵…… ------题外话------ 感谢石敢当当当打赏的1500起点币。 感谢石敢当当当送的一张月票,感谢梦晰93送的一张月票。 感谢书友投的推荐票,突然有被宠爱到,待作者君整理情节,写好纲要,拿起键盘一顿输出…… (码字中……) 第64章 齐聚,撒网待宴! 官府搜查无果。 三日后,城门大开! 随着那沉闷厚重的声音响起,被围困在城中的百姓蜂拥至城门口,等待着官兵排查之后出城,而入城那端管束的则十分松散,数道身影悄然而入…… 太守府张灯结彩,挂满红绸,府邸所在的一整条街都被前来恭贺的宾客马车和礼箱堵的水泄不通。 前几日全城戒严宛如空城的上林郡在清晨第一抹阳光洒下的刹那,伴随着爆竹声响,重新的恢复了以往的热闹,一扫心中阴霾。 “卖包子咯,香喷喷的肉包子。” “这是咱们家新推出的菜品,叫九珍鸭,糯香松软,用了不少好料,客人要不要来尝尝” “糍粑汤圆,卖汤圆啦。” “耽搁这么久终于能放心出来溜达了,我家那口子在家里差点把我折腾死了,还是云贵楼解语花招人疼……” …… 金家大宅内,素娆换上了新送来的衣裙,又被迫戴了满头的钗环和步摇,走起路来流苏穗子相撞发出叮铃的声响,对她而言简直是场漫长的折磨:“一定要戴这么多吗” 她扶着鬓发对看向旁边几人。 竹宴忍着笑,抚摸光洁的下巴绕着她转了两圈,语重心长道:“茶烟姑娘,咱们金家好歹是南境出了名的富户,作为公子的女伴,打扮的隆重些是有必要的。” “你是不是对隆重有什么误解” 素娆揉了揉发酸的脖颈,再一次将交缠的发丝和流苏解开,她甚至怀疑这堆东西是竹宴专门为了整她弄来的。 正常情况下,谁会顶着几两重的首饰四处走啊! 也不嫌累得慌。 竹宴感受到她浓浓的不满,抱着剑乐不可支。 旁边的管家闻言也笑了,对素娆解释道:“这些都是按照我家公子的喜好来安排的,为了不露出马脚,只能辛苦姑娘了。” “你家公子喜欢女子打扮成这样” 素娆神色古怪的看他。 管家是为数不多知晓他们真实身份的人,办事周到妥帖,极为稳重,是金絮的心腹,按理来说他是最了解金家公子的人,但这一刻,她对此产生了浓烈的怀疑。 管家面色不改,颔首笑答:“不是说喜欢女子打扮成这样,而是……喜欢彰显自己的财富。” “我家公子说了,男人胜负靠金钱,女人胜负靠衣钗,作为他的女人,任何场合都不能输了阵仗。” 竹宴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对素娆道:“这是金孔雀能说出来的话。” “为什么是孔雀” 素娆失笑,听起来这位金公子是个有趣的人。 一旁的管家对于这称呼没什么抵触,依旧端着张笑脸看着他们两人,竹宴说起这个就来了兴致,凑近几分道:“孔雀喜欢用开屏来展示自己的美貌,他喜欢用金钱来散发自己的魅力,这不是如出一辙嘛!”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素娆忍俊不禁。 “等姑娘你见到他本人就知道了,这位金公子啊可是个妙人,他对于吃喝玩乐无一不精,为人爽快又大方,就是吧,有点娇气……” “哦此话何解” 竹宴撇嘴道:“他每回登门,都必要公子出门迎接,我家公子是什么人太子殿下都没有这待遇,也就他独一份。” “还有啊,黏人!特别爱生气!” 管家在旁听得哭笑不得,“没这么夸张吧” “怎么没有!” 竹宴不服气的翻了个白眼,对素娆道:“姑娘我跟你说,别人登门拜访用帖子或者着人前来传话,他呢,专门养了个鸟和我家公子通信,一会飞来说出去踏青,一会又说来府里蹭饭,每次被拒绝都扬言要割袍断义,结果还没等回信,他人就已经进府了。” 管家一时无语。 这是他家公子能干出来的事儿。 几人对视了眼,突然笑开,这时院外传来阵脚步声,素娆朝外望去,管家道:“应该是城外的人到了。” 他话刚说完,栖迟就跨过了月亮门,领着几个生面孔走了进来。 “你们怎么聚在这儿公子呢” 栖迟对素娆微微拱手,算是打过招呼,随即对竹宴问道。 竹宴瞥了他一眼,“在梳妆打扮。” “我看你是皮子又痒了。” 栖迟没再理会他,止步在院中等候。 “那位客人呢” 素娆问了句,栖迟答道:“还在城外呆着,我留了人手保护他,不会出什么岔子。” 她问的自然是慕天风。 得了答案素娆心中稍稍落定,这人是能证明矿山案和太守府之间有联系的唯一证据,决不容有失。 因着多了几个人,先前的话题自然不好再聊,众人不约而同的沉默下来,气氛一时有些冷凝。 好在这时屋门打开了。 一人迈步而出,他穿着身暗金纹绣的青冥色长袍,从领口到袍角皆是满绣的富贵竹,头戴镶珠冠,脚踩登云靴,肤白俊秀,真是好一个翩翩少年郎。 素娆想着若是摘了那人皮面具,再看这身装扮,倒是别有一番风情。 “属下等见过公子。” 几人齐齐朝着言韫行礼,管家很识趣的一揖手,“老奴在府外等着公子。” 宋府的正宴在傍晚时分,离眼下还有段距离,正好能商议下接下来的安排。 “喜宴时人多眼杂,太守府防备必然松懈,这几个地方最有可能藏着我们想要的东西,届时你们……” 竹宴有条不紊的安排着任务,待说得差不多后,突然扭头问道:“公子,那韩生怎么办” 有他在,行动总归不是那么方便。 “将他引出府。” 言韫不咸不淡的说了句。 “他受着重伤,未必肯冒险离开,再说了,用什么由头” “女刺客。” “素姑娘” 竹宴瞪眼,疑惑道:“她不是要跟着你赴宴吗况且她身上还有伤,不能动手。” “谁说要她去了” 言韫一双冷眸轻飘飘的落在他身上,竹宴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四下打量了一周,见众人都不怀好意的盯着他笑,当即双手环抱着胸往后跳了一步,悚然道:“不会吧,好变态!” ------题外话------ 感谢感谢书友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小可爱们投的推荐票。 求票求订阅,虎摸! 第65章 宋家之行,我护着你! 短暂的装模作样后,竹宴兴冲冲去挑衣裙,按照他的话来说,“既然不能反抗,那就享受吧。” 只是素娆还没来得及欣赏竹大美人最后的造型,就被言韫领着出了府,前往宋家赴宴。 马车缓缓穿行在热闹的街市中。 时而有轻风拂过,卷动帘幕,吹来一丝饭菜香味,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周围缠绕着股浓烈的烟火气,直叫人觉得岁月静好。 自离开浣花县后,他们辗转于破庙、芽庄、荒村、矿山之间,入城后又夜半赶去了宋家,随即躲避追兵,藏身金宅。 这还是时隔多日后她第一次置身闹市之中。 虽然只是走马观花的看着,但见着那车马络绎不绝,商贸繁盛,世道太平,她就觉得这样甚好。 “你在看什么” 言韫无意间瞥到她趴在窗边,半掀帘幕往外探,一双眸子弯成了月牙状,不由的被她感染了情绪,眸底浸了些许笑意。 素娆懒懒的没有动作,对着外面深吸口气一副餍足的样子:“我看那些摊点上卖的东西一定很好吃。” “是吗” 这声音无波无澜,听着自带了几分怀疑之意,她惋惜叹道:“公子你吃惯了山珍海味,偶尔也可以尝试下市井的烟火气,那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你喜欢的话晚些时候让竹宴去买。” “那不行。” 素娆回过头,一本正经的对他道:“吃饭的氛围很重要,这种小食一定要在摊子上吃才好。” “那就请摊主搬到府里去做。” 素娆:“……” 世子爷,你是认真的吗 想来他这样的脾性秉性和生长环境注定无法理解升米小民的快乐,她很快释然。 言韫半响没听到她出声,疑道:“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当然不对。” 素娆撂下帘子,扭转身子正对着他,好笑道:“公子,我没有那么多讲究的,等办完事,我自己去吃就好了。” “不是讲究。” 言韫似是打算说什么,最后不知为何又吞了回去。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她奇怪的打量着他,须臾,突然道:“你好像从不吃外面的东西……” 酒馆时征用厨房,马车里的食盒,金宅里的饭菜……她没记错的话,大多都是由竹宴准备的。 从不假手他人。 究竟是怎样的环境才能让人养成这样的习惯 见言韫抿唇不语,素娆以为他不想谈及,就嘻嘻哈哈岔开了话题:“我就是觉得有些可惜,许多美食都与公子你无缘了……” “有毒。” 他乍然开口。 素娆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言韫迎上她的视线,薄唇微启,正色道:“我以前饭食被人投毒,生了一场大病,自那之后,所有入口的东西都很谨慎。” 他语气淡淡,似是说着与自己全无关系的话。 “是熟人动的手脚” “恩。” 素娆一直都知道深宅大院里藏污纳垢是常事,没想到身为嫡长孙的言家世子居然也会有此遭遇。 外人都说他受尽宠爱,无限风光,却从未有人窥见那光鲜之下,藏着何等的痛楚和伤痕! 她面上异色一闪而过,端起笑脸道:“今日竹宴和栖迟都没在你身边,放心,我会护着你的。” 言语闻言,眉峰微微挑了下,没有应声。 只是那藏在袖中的手指不由自主的蜷了下…… 马车在宋宅外稳稳的停下来。 外面人声混杂,管家上前递了帖子后不久,一名中年人就在马车外唤道:“府中早已为金公子准备好了位置,里面请!” 闻言,言韫阖眸静坐片刻,再睁眼,那淡漠褪去,换上了一副张扬的神色,躬身下了马车。 四周很快有人聚拢过来。 “早就听闻金公子是人中龙凤,气度非凡,今日一见果然不俗。” “金家可是汉阳郡的金家” “除了他家还能有谁,你以为太守大人的帖子是那么好得的怎么跟你说吧,人家的后台硬着呢,没几个人敢得罪……” 众人围绕着马车议论纷纷,都想凑上前去搭话,结果人家下车之后并未离去,反而回身伸出手,柔声道:“慢点,别摔着了。” 马车里还有人 众人观其神色突然明白过来,会心一笑,果然是少年人,走到哪儿都不忘带着相好的! 什么样的姑娘能让金家公子这么紧张 他们不由得翘首以盼,就见那马车帘幕被一只手掀起,那手白皙秀窄,当真是应了一句诗,“纤纤软玉削春葱,长在香罗翠袖中”。 那美人低眉躬身而出,青丝流淌,拂过耳畔火红如珊瑚的坠子,垂落在肩膀处。 扶着金絮的手翩然下车,灵动而轻盈,似蝴蝶飞舞,撩人心弦。 “诸位这样盯着本公子的内眷看,不合适吧” 一道冷沉的声音惊断了众人的遐想,他们一抬头就撞见金絮不甚友善的目光,忙作揖致歉,随后悻悻而去。 当然也有脸皮较厚的。 “金公子,这位姑娘当真是倾城绝色,容貌不俗啊,像两位这样郎才女貌,珠联璧合的人物谁不想多看两眼呢。” “就是啊,老朽要是没看错的话,姑娘穿的是暮云纱吧,这玩意儿可不好找,有价无市的好东西啊,到底还是金公子能耐。” “那当然了,南境第一商可不是白叫的,金公子,我家是做绸缎生意的,听闻公子手底下有南境最好的织造坊,不知可否有幸合作一二。” “还有我,我是药商,家中实力不俗,公子此次过来有没有兴趣寻人合作啊” “……” 一群人将他们围在中间,七嘴八舌的奉承着,金絮对他们态度颇为满意,拱手笑道:“今日是宋大人的酒宴,在下不好喧宾夺主,诸位若是不嫌弃的话,待明后日登门至我府中一叙可好” “好啊,好好好。” “金公子相邀,谁敢不给面子,那就这样说好了,我等定前去讨杯酒水喝。” 几人去管事那儿记下了姓名,又好一同奉承后才三五成伴的离开,宋宅负责引路的人忙迎了上来,领着两人往府中走去,在临水的楼阁上安置了他们。 “这位置视野极好,待会新人从垂花门入,拜堂时的场面都能看得清楚,旁人可都没有这样的待遇,还请公子稍坐片刻,正宴很快开始。” 第66章 纳妓为妾风波起! “不愧是太守大人府中的奴才,就是会说话,赏!” ‘金絮’往椅背上一靠,对着后面打了个手势,管家显然对此很有经验,忙两步上前,给了他两颗金瓜子,“拿好了,待会服侍的时候记得机灵些。” “多谢公子。” 小厮高兴的连连拱手,金絮毫不在意的摆手道:“行了,下去吧。” “小的告退,公子有事尽可吩咐。” 小厮躬身朝后退了几步才转身,继而去安排其他客人。 “竹宴说金公子大方,这岂止是大方,简直挥金如土。” 说两句好话就能得金瓜子。 这赶得上他在府中办差辛苦一年得来的月钱了吧 素娆心中感慨良多,想起她和阿爹酿了这么多年酒才攒下的银子,还不如人家拿来打赏的多,突然有些郁卒,低声道:“他一贯都是这样吗” 言韫气定神闲的点点头,一边用眼神回应底下那些同他招呼的人群,一边回道:“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掩面苦笑。 这大概就是金钱的力量吧,倒是与竹宴口中所描述的那个形象一般无二。 她百无聊赖的四下打量着。 此楼阁高约四层,自下而上人数越来越少,他们这层仅有三桌。 看打扮,都是官身。 “忘记问你了,金家再富庶也是商人,士农工商排名最末,为何包括宋岱岩在内的所有人都对金家公子如此看重” “金家起源于汉阳府,但却是在金絮手中做大的,其名下生意涉及黑白两道,交友遍天下,不仅许多江湖势力对他多有维护,朝中亦有靠山。” “谁啊”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素娆刚喝进嘴里的茶水险些呛着,忙咳嗽了两声,又好气又好笑的瞪了他一眼,“你认真的?” “难道不行” “行。” 她无奈摇摇头,面上虽然没有表露出来,但心中并不平静,这话弦外之音是说,金絮是他的人,这点素娆早就知道,除此之外,他通过金家人脉手还与江湖势力有所交涉。 言家位极人臣,已然是世族之首,素有贤名。 好端端怎么会牵扯这些 言韫看她盯着某处出神,显然在琢磨着什么,丝毫不觉意外,若是说的这么明白她都毫无察觉,那她就不是素娆了! “有些事,等你入京后慢慢会明白的。” 素娆抬头回望着他,眼神古怪的嘟囔道:“公子,你最近不太对劲。” 从那场艳舞之后,他就变得奇奇怪怪。 他们一路结伴而行,以平辈相交,各有所求,各取所需不假,有朋友之谊亦不假,但这些话,哪里是能对外人说的 闻言,言韫眸光微动,移目望向不远处的庭院,语气如云似雾般浅淡:“是吗” “是。” 素娆答得斩钉截铁,她好几次都想问却没有说出口的话总算找到了合适的机会,正准备探究一二时,言韫微抬下颌,示意她看:“来了!” “新娘子到——” 一声锣鼓响,鼓乐齐鸣,刹那热闹。 宾客们站起身来,翘首以盼,就见喜婆扶着新娘子穿门而过,走上那红毯,在众人的注视中,缓缓往子而去。 奇怪的是,长者席位上只有宋岱岩一人。 他身侧不远处站着新郎官儿,一身红色喜服,玉树临风,英姿勃发,此刻盯着那走近的人儿,面上喜色难以掩饰。 素娆一时间也忘记了要问话的事儿,扶着栏杆往下看,奇怪道:“怎么不见新娘子的娘家人” 她问的是言韫,还不等他回答,旁边的热心人就神秘兮兮的说道:“一个妓子,哪里来得什么娘家人总不能把老鸨叫来与太守大人同坐吧” 说完他自己觉得好笑,又笑了两声,笑完发现眼前的女子平静又疑惑的望着他,诧异道:“姑娘不知道” “知道什么” “这桩消息郡城里早就传遍了,高门望族纳一个妓子为妾,还妄图开宗祠,将其抬为平妻,这岂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男子手握着栏杆,学着她的样子往下看,“这样的娼妓也配得上让上林郡诸多高官名流为其贺喜要不是看着宋大人的面子,谁肯纡尊降贵来此道贺” “说起来宋大人那族弟当真是个蠢货,我朝明文规定不许官员狎妓,更不论娶贱籍女子入门,虽说她已经脱籍从良,但传出去,谁还敢让他入仕” “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就为了一个妓子,可笑!” 他自顾自说了许多话,见没人搭理他,难免觉得尴尬,笑道:“唯有像姑娘你这般清丽脱俗,温婉娴静的女子方才是正妻良配,你说是吧” “姑娘” 他连唤了几声,不是没有看到她对面坐着的男子,能登上这一层的都是上林郡有头有脸的人物,又岂会忌惮他人 “公子是在跟我说话吗” 素娆听他字字句句极尽贬低,懒得理会,没料到这人越说越是得意,扭头问道。 男子面上笑意微僵,感情他先前说了一堆话她都没听 不过很快他就替她找了个理由:“这院中嘈杂,声乐太盛,姑娘听不清楚情有可原,不若我们去一旁喝杯茶水如何” “喝茶啊……” 素娆看着眸光寒沉的言韫,朱唇微撅,含嗔带笑的支着下巴道:“这可怎么是好,我家公子不答应呢。” “他答不答应有什么重要” 男子听她有意动,忙道:“实在不行,日后我妥善安置了姑娘就是。” “如何安置” “我家在郡城里还有一处两进的小院,到时候再拨两个丫鬟给你,锦衣玉食,岂不痛快” 男子欣喜异常。 还不等笑意绽开,坐在一旁始终闭口不言的金公子突然失笑:“这位公子,区区两进院子你也好意思拿出来显摆?看到我们家茶烟鬓间那支攒珠钗了吗它可以在这地界最起码买五个这样的玩意儿。” “茶烟” 那男子顾不得他话里的讽刺,敏锐捕捉到那两个字眼,面色骤变,转而质问素娆:“你是青楼女子为什么不早说!” “公子可真有意思。” 素娆浅笑,眸光流转衬得那模样越发娇艳:“你上来就说我清丽绝色,温婉娴静,打算安置我,让我作你的外室,外室嘛,无媒苟合,与娼妓何异” “你口口声声鄙弃妓子从良,却见色起意,妄图诱良为娼,这是个什么道理” ------题外话------ 感谢msm84投的一张月票,感谢凤舞风幻儿投的一张月票,哇哇哇,感觉有被宠爱到。 感谢我得小仙女们投的推荐票,看到你们每天都很开心。 照例求票,虎摸儿~ 第67章 逼婚强娶,一对旧识? 他们的动静引来了旁边几人的注意,在嘈杂的声乐中纷纷看了过来,金公子稳坐如山,似笑非笑,女子好整以暇,一副玩味之态,戏谑的打量着他。 男子如芒在背,感觉那眼神所过之处就好像将他整个人扒开,从头到脚,从里到外蹂躏了一遍,令他那高高在上的自尊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真要是被一个妓子落了颜面,那他就成了上林郡最大的笑话! 他恼羞成怒道:“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敢来质问本公子一个以色侍人的贱婢罢了,靠爬床混到今日,你真以为站在这块地方上,就能与我等平起平坐了” 素娆眸光微凝,指腹轻轻摩挲着,思索该怎么洗洗他这张臭嘴,是塞进阴渠暗沟里,还是砸掉几颗大牙…… 谁知还没等她动手,身旁一道冷光飞啸而过。 直击那男子面门! “砰”的一声响,惨叫骤起,那人手捂着嘴,一松开,伴随着口水和鲜血的流淌,两颗牙静静的跌在他掌中。 “移,依敢,东搜桑人……” “沃的牙……” 他抱着手哀嚎不止,大喊着就要叫人,素娆见他惨状,看了眼跌在地上碎成一片的“凶器”——一个青瓷茶碗,又转向那‘罪魁祸首’,以眼神询问:“这样不会有麻烦” 郡守府喜宴,虽说是这个人先来招惹是非,但动了手见了血,打的可是宋岱岩的脸面。 他们今日有要事在身,不宜招惹过多目光。 所以她忍了这一时之气。 准备来日再报! 没曾想这位爷比她更凶残,一言不合直接动手! 言韫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看向那男子时,陡然冷沉:“不会说话留着这家伙也没什么用,还不如本公子替你拔了!” “不服气的话,就回家去找你爹告状吧!” “你——” 男子气急败坏,手指着他正要放狠话,言韫淡淡抬眼,一股无言的威势逐渐蔓延开来,冷瞥道:“这只手也不想要了” 要! 男子触电般抽回手捂在怀里,他丝毫不怀疑再迟上片刻,这人就会动手,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人敢在郡守府里逞凶,还如此有恃无恐! 简直可恨! “你等着,沃,沃不费放过你的……” 撂下这句话,他捂着嘴转身就往楼下跑,其他人远远看着这幕,有幸灾乐祸的,有火上浇油的,冲着楼梯间喊。 “我说何兄啊,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人家姑娘好端端的站在那儿,你非要去找不痛快,这下好了,门牙都磕掉了,以后说话都得漏风吧……哈哈哈!” “那肯定不会,他回家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说不得还能哄得何老爷给他镶上一口金牙!” 众人想着这画面,顿时笑得前俯后仰。 有人好心提醒道:“公子,还有这位姑娘,你们方才收拾的这人叫何铭,他们家在这云州颇有势力,定不会与你们善罢甘休,还是要小心些。” 素娆对他微微颔首,欠身一礼:“多谢公子。” “姓何,难不成和监察司那位大人有什么瓜葛” 言韫突然开口问道,那年轻公子许是觉得他们对脾气,点了点头:“正是他的子侄,何家人一向护短,蛮横又不讲道理,缠人的很。” 答完他就转身去与同伴继续闲聊了。 素娆重新落座,压低声音问道:“何家是个麻烦东西,我们招惹后金蝉脱壳倒是容易,但他们怕是要缠上金家。” “不用担心,一切应付得来。” 言韫云淡风轻,丝毫不觉得自己招揽麻烦有什么问题,“换做阿絮在这儿,多少都要卸他一条腿才肯罢休。” 听他这么说,素娆宽心几分,转而望向楼下亭台。 “已经在拜天地了。” 宾客们都在起哄,宋岱岩面带微笑的看着,一副欣慰之态。 “他倒是有意思,明知二人身份不合还顶着骂名与嘲笑大办喜宴,促成这桩婚事,也不知道是何用心,我可不信他真的是疼爱这位族弟。” 素娆小声嘀咕。 这话被言韫听在耳中,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转了圈,最终落在那新郎官身上,神色有些微妙。 “公子你看,那新娘子,是不是有些不太对劲” 先前素娆的心思都在宋岱岩及四周的动静上,没有仔细看过新娘子,如今这一打量,顿觉异样。 “她每次行礼转身等动作都稍显迟滞和僵硬,尤其是奉茶的时候,要不是宋岱岩身旁的小厮接的快,那茶水都要翻倒。” “还有你看她起身,丫鬟扶着她的手明显承担了大部分的力道……” 她离得远都能看出异样,在底下观礼的宾客却毫无反应,要不是睁眼瞎,那就是不想得罪宋家,故意装聋作哑。 等了半响,素娆没听到言韫出声,疑惑的扭头去看。 便见他若有所思的盯着那位新郎官。 “公子” 素娆又唤了声,这一声打断言韫的思绪,令他回过神来,“怎么了” “你是不是认识他” “算是。” 言韫这话引起了素娆的好奇,他常年久居京都,怎么会认识云州的一个小人物,还是说,这个人……并不简单 不等素娆发问,他开口解释道:“这新郎官名唤宋瑾瑜,是京都宋家年纪最小的公子,宋氏不同于言沈崔谢等老牌世族底蕴深厚,是大雍新晋的贵族。” “宋公子文采风流,昔日于京都颇有声名,可惜五年前一场变故令他大受挫折,自那之后闭门不出,彻底消失,没想到再见会是这等场景。” “又一位世族公子,他这是强娶逼婚啊!” 素娆柳眉紧蹙,盯着场中夫妻对拜的二人,想起刘家当初的作为,眼底寒意顿生。 “情况有些复杂。” 言韫整理了下思绪,观她神色不悦,知晓宋瑾瑜所为触及了她并不愉快的某些旧事,当下说道:“他与这位新娘子恐怕是旧识!” “旧识” 素娆看着底下拜完天地,即将送入洞房的两人,宾客们流水般跟在身后,准备去闹洞房,她分神问道:“什么样的旧识能闹到逼婚的地步” ------题外话------ 感谢苏墨丹青送的一张月票,我要给你比个芯 求票求订阅啊小仙女们。 虎摸 第68章 异变陡生,他怎么在这儿! “宋瑾瑜曾有一个青梅竹马,女方及笄后,两家就交换了庚帖,定下了大婚的日子,可惜未等行礼,她受父罪连累,抄家灭族,直系男丁三代内尽数处斩,女眷贬为官妓。” “那宋瑾瑜呢就没什么反应” 素娆追问。 言韫淡淡摇头,“宋家得知消息第一时间退了婚,转头宋公子就迎娶了与之交好的另一大族的贵女为妻。” “她要真是官妓脱籍,宋公子又如此纠缠,当是八九不离十。” 素娆乍闻此等秘辛,唏嘘之余不免诧异。 “外界说公子你佛心不染尘,没想到你连几年前这种爱恨纠葛的俗事都能记得。” 言韫道:“此事牵扯着一桩大案,我先前在大理寺翻阅卷宗时看到过。” 那案子轰动一时,丝毫不比当年素奉延出事造成的影响低。 这边说着悄悄话,底下宾客已经走了一半儿,剩下推杯换盏好不热闹,宋岱岩被众人围在中间敬酒,忙于应付。 夜幕悄然无声降临。 府中廊下悬挂的灯笼一盏接着一盏亮起,戌时至,舞女登台献艺,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到了他们约定要动手的时辰。 言韫称楼中烦闷,想要四下走走,与素娆一道离开了会宾楼,避开喧闹的人群,刚准备潜入后院。 这时,一阵刺耳的锣鼓声划破长夜,响彻整个太守府。 “有刺客,快抓刺客,别让他们跑了!” “这边!” “拦住他们!” 那浩大的声势丝毫不弱于他们闯府那晚,锣声急促,声声催命,素娆第一反应就是抬头,愕然道:“竹宴被发现了” “应该不是。” 言韫眸光冷沉,望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 原定的计划是他们设法制造骚乱引开韩生周围守护的暗人,然后再由竹宴假扮的女刺客刺杀韩生,将他带出府。 届时栖迟等人在外布好陷阱,先将他拖住。 两人负责搜查宋宅藏匿的账册,得手后直接撤退,与众人围剿韩生,将他擒获。 眼下他们还没有动手,竹宴不该暴露行迹才是。 “去看看。” 以言韫两人的身法,不遇到韩生这样的顶尖高手,很容易隐匿行踪,他们追着动静直往西面侧门而去。 不多时,就看到了所谓的刺客! 一群黑衣人蒙面而行,看不出来路,但借着幽微的月色她还是认出了被架在中间之人,那人一身是伤,披头散发,艰难的跟着众人的步伐。 正是本该与村民安置在一起,城外等候的石毅! “他怎么在这儿” 素娆看向言韫,传音问了句,言韫也有些意外,“先前竹宴回城时将他带回来的,说是在这边还有私事要处理,入城后就分开了。” 谁能想到他居然会是太守府里的刺客。 身后追兵越来越多,眼见着逼到了近前,石毅艰难的张了张嘴:“你们快走吧,别管我了。” “石大哥这怎么行,大不了跟他们拼了,这帮狗娘养的太欺负人,把你伤成这样,正好讨债!” 其中一人怒喝。 “是啊再坚持会石头,只要出了这道门就好,外面有弟兄接应。” 旁边的人纷纷开口,执意不肯放弃他,可是带着个伤重难行的累赘,速度明显提不起来,再这样下去,很快就会截住。 “得帮他们一把。” 这些人的出现误打误撞正好替他们省了事,毕竟是熟人,素娆不能真看着他们落在宋岱岩的手中。 可他们还有要事在身,亦不能出手阻挡。 “有了!” 素娆看向不远处连成一片的屋子,“过来时我看过,那里面没有留人,想来都去前院喝酒了。” 她的意思很明显,放火! 火势会吸引大部分的人马回撤,石毅他们更方便脱身,而且趁着众人救火的空隙,寻找账册也很方便! “我去。” 言韫看着她,抓紧时间道:“西阁,书房和锦芳园那边交给我,你去搜南斋。” 前者靠近韩生所处的位置,相对来说比较麻烦,素娆明白他是想尽量让她避开人群,不要同人动手,便领了这份心意。 “那好,不论结果如何,半个时辰后,我们在会宾楼汇合。” “你自己小心。” 言韫的身影如鬼魅般瞬间融入了浓烈的夜色中,素娆收回视线,透着繁茂的枝叶望向那逐渐陷入包围圈的数人。 双方开始交手。 她占据地形优势暗中帮着他们伤了好几个人,但这也于事无补,就在焦头烂额之际,更糟糕的事发生了! 数道气息迅速朝着此处逼近! 素娆看了眼刚气喘吁吁的众人,他们虽说功夫不错,可面对专门培养出来的暗人那就悬了! 难道真的要出手吗 电光火石间她想了许多事,衡量过动手后果,藏在袖中的短刃已悄然探出头来,蓄势待发! 只要快速解决掉那几个人,不惊动其他,她就还有去搜证的机会。 她已决意出手。 就在这时,不远处火光窜天而起,浓烟瞬间席卷了半空,正与他们交手的护卫见状,忙抽调出部分人手前去救火。 而不久前还在靠近的那些气息,在前院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声后,突然调转了方向,眨眼消失无踪。 “前院发生了什么” 素娆来不及细想,迅速出手帮石毅他们解决了剩下的麻烦,那些人也是聪明,知道暗处有人出手相助,再不管身后,奋力朝外冲。 侧门一开,迅速消失在夜色里。 她目送着几人离去,根据脑海中的路线,足尖轻点朝着南斋赶去,搜查账册。 宋府再度陷入了混乱中。 后院火势滔天。 前院嘛,不知从哪儿蹿出来几个小贼,趁着众人把酒言欢之际,拿了几个人质逼着身为主人的宋岱岩交人。 场面十分凌乱。 “都说了那慕天风早已逃出府去,你们想要的人不在本官手里,还不快把几位公子放了!” “你胡说八道!快把人交出来!” “人没在我手里你让我拿什么交” 宋岱岩面色漆黑如墨,暗骂寇淮办事不利,不是说那些匪徒全部诛杀了吗那眼前这些又算什么! 他们倒是会选。 拿住的这几个公子都是云州高官之后,尤其是那何铭,他家里那个老东西麻烦的很,真要让他在眼皮子底下出了事,那往后日子就难过了。 想到这儿,宋岱岩一边期待着暗人得了示警能尽快赶来,一边尽力想稳住场面,他按着其他宾客往后撤,好言商议道:“你们先把几位小公子放开,有什么话咱们坐下来慢慢谈!” ------题外话------ 感谢泱泱炎汉打赏的一百起点币,感谢谨言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小仙女投喂的推荐票,虎摸儿~ 悄咪咪的问:大家都在养书嘛~ 有什么联系或者意见,一定要记得在评论区告诉我哟 第69章 宋氏兄弟,南斋夜遇! “没什么好谈的,人我们就先带走了,想要他们活着回去,可以,拿我们头儿来换!” 那几人说着各自拿了人质往府外撤。 宋岱岩面色大变,忙拔高声音喊道:“强弩队,来人啊,快把他们给本官拦住。” “是!” 雄浑厚重的厉喝声在府中各处角落响起,伴随着重甲撞击的声音,大批人马赶到,楼阁处,山石后,墙角碧树倏地出现无数身影,长弓拉满,森寒的箭尖从四面八方瞄准他们。 只须宋岱岩一声令下,便能万箭齐发,将他们射成刺猬。 “宋大人,你可要想好了。” 单手箍着何铭的那人手悄无声息的移到了他纤细的脖颈,猛地一捏,何铭霎时惨叫:“松,松大银,救,救沃……” 他一张嘴鲜血混着哈喇子往外直流。 两股战战,抖如筛糠。 看着异常的滑稽。 那男子阴气森森的笑,死死钳制着何铭,将整个身子埋在他身后,闷声道:“大人尽管命人放箭,我保证,他一定死在我前面。” “你敢!” 宋岱岩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眼角余光看到旁边宾客议论纷纷,交头接耳,真是头大如斗。 好端端一场喜宴,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其他几人有样学样,躲在人质身后不露头,那大不了鱼死网破的架势惹得几个年轻公子哭爹喊娘,再维持不住所谓的礼仪风度,连声摆手。 “宋大人,他们想要人你把人给他就好了啊,我家里就我一根独苗,真要是出了事,我爹那儿你可不好交差。” “就是啊,这帮人是亡命徒,逼急了他们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我还这么年轻,我不想死啊,宋大人!” 这些二世祖平日里仗着自家权势没少作威作福,如今遭逢巨变,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仪态尽失,好多人看着不觉怜悯,反倒无比畅快。 宋岱岩被他们一声声呼唤催的心里烦躁,手足无措之际,隐约瞥见黑暗里有数道身影赶来,心中大定。 正想着如何吸引那些人的注意力,好让暗人伺机救人。 谁料不等他开口,绑匪们似有所查,“来人了,快撤!” 一声令下,几人抓着人质足尖轻点,跃过墙头而去,根本不给宋岱岩反应的机会。 而那些箭手没有得到命令,谁也不敢放箭,生怕一不小心误伤了几个金疙瘩,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去。 “大人!” 暗人同一时刻赶到宋岱岩身边,宋岱岩怒不可遏,呵斥道:“还站在这儿干什么,追啊!不惜任何代价,一定要把何公子他们毫发无损的带回来!” “属下遵命!” 暗人和府兵声势浩大的追了上去。 宋岱岩好容易安抚住剩余的宾客,怕再出什么事,调动强弩队围住了会宾楼附近,到了这时候谁还有心思用宴,纷纷讨论着方才发生的事情。 府中的管事赶了过来,将他拉到一旁。 “大人不好了,后院那边有人纵火,刺客被救走,还有韩先生……”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任宋岱岩心思沉稳这时也忍不住啐了口,“他又怎么了” “有人闯入西侧院刺杀,韩先生追去了。” “什么” 宋岱岩着急忙慌跟着他往后院走,没走两步,突然止住了步伐,眉峰紧锁,眼底晦暗莫名。 “前院绑匪拿人闹事,后院起火,刺客被救,连带着韩生都遇到了刺杀……这一桩桩一件件,怎么就刚好凑到了一起,倒像是有人故意而为。” “将府中人手分散,制造混乱……” “不好!” 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宋岱岩做过的亏心事不止一两桩,乱子一起,当下慌了神。 “你先带着余下的人把院子守牢,不允许任何人随意走动。” 他对管事吩咐道。 管事应了句‘是’,见他失魂落魄,小心问道:“那韩先生那边怎么办……” “随他去吧。” 宋岱岩眼下火烧眉毛,哪里还管得了旁人,“他身手超绝,寻常人伤不了他,赶紧照我说的去办,莫要耽搁。” 说罢,他急匆匆调转方向,快步离去。 宋宅乱象丛生。 素娆前往南斋的路上遇到了不少拎着水桶去救火的家仆,她小心避开人群,快抵达目的地时,忽然身子一矮,连忙闪身躲进了旁边的树丛,借着枝叶的缝隙往外看去。 幽长的小径上乍然出现一道人影。 他行迹匆匆,一边做贼般往四周看,一边快步进了南斋,月色幽微隔得又远,素娆原是看不清楚他的模样。 可他推门而入前,为了确保无虞,又驻足打量了好一会,见周围并无异常,这才放心。 “宋岱岩” 素娆古怪的扯了下嘴角,他这时候不在前面主持大局,居然跑来这偏僻地方,难道是…… 这真是太巧了!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她身形一动,正要跟进南斋,熟料这时小路尽头又出现了一道身影,这次还没等人走近她就认出来了——新郎官宋瑾瑜! 他这个时辰不在洞房花烛夜,怎的也来这儿了! 不等她想明白,宋瑾瑜走到南斋外,犹豫了下,一推门同样走了进去,看他蹑手蹑脚的模样,似是跟着前者而来。 素娆一阵风似得飘了进去。 看到的就是宋岱岩拉上了房门往外走,与跟进来的宋瑾瑜撞了个正着。 庭院内,宋岱岩立在石阶上,面色阴沉。 他对面站着一身火红喜服,模样俊秀的新郎官,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夜风刮过,掀起两人的发丝和衣袍,猎猎飞舞。 须臾。 宋岱岩扯了下嘴角,露出个不自然的笑意来,“瑾瑜,你怎么在这儿不去陪着弟妹吗” “府中接连出事,我不太放心出来看看,远远瞧见兄长行迹匆匆,怕出了什么事,遂跟了过来。” 宋瑾瑜答道。 “能出什么事!” 宋岱岩面色微缓,轻笑着朝他走去,拉着他出了南斋:“几个小毛贼闹事罢了,我已经着人去处理了,你不必担心,快回去吧,新婚之夜放弟妹一个人独守空房,传出去有伤脸面。” 宋瑾瑜顺从的跟着他离去,两人声音渐远,南斋再度沉寂下来,素娆收回目光,推门而入…… 第70章 得手,睚眦必报言世子! 这屋子内甚是整洁,摆设简单,除了书本桌案,文房四宝外,另还置着一张长榻,处理公务时聊作休憩。 屋内没有点灯,习武之人的视物能力哪怕是在夜间也比普通人要好些,趁着四下安静,素娆动手开始翻找。 她找的很小心,所动的器物和摆件在探查后重新归位,连角度,方位都一丝不差。 终于在半盏查后,她找到了藏在桌案底下的暗格。 里面放着一本册子。 上面依稀还留着搓捻的痕迹,摸着封皮略有些湿润,像是汗渍所致,这应该就是宋岱岩方才特意来查看的东西。 “时辰差不多了。” 素娆来不及翻看,将册子一把塞进怀中,出了南斋,趁人不备混入了会宾楼。 此时离约定时间还有一会,言韫尚未回来,她边吃着点心喝着茶等人,边听旁边的客人谈论方才发生的事。 “原来那突如其来的哨声是因何铭等人被绑……” 绑匪嘛! 自然是言韫身边的暗卫假扮的,借了救慕天风的由头罢了,慕天风究竟有没有在宋岱岩手中,她还能不知道吗 石毅等人的突然介入导致原本计划出现了偏差,能在这时候敏锐拿住命脉,做出这种决定的,除了言韫不作他想! 这个人! 真是智近若妖啊! 身处乱局之中却能在电光火石间做出最有力的决策,哪怕不在她身边,亦洞若观火,能准确的掌握着每个人的心理变化和应对之策,从而做出相应的安排。 只是…… 在座那么多人,偏偏是何铭被抓! 素娆望着下面那满地狼藉的亭台院落,突然扯唇一笑,所有的不期而‘遇’都是预谋已久,看来这位何公子要倒霉了! “公子!” 正想着,身旁不远处管家轻唤了声,她循声望去,就见言韫一身锦衣,缓步而来,灯火明亮落在他身上,映得那张面孔越发俊气逼人,英姿勃发。 那是金絮,从眉眼到轮廓,都是另一个人。 可在素娆眼中只有那双眼,幽邃清冷,蕴着月光星辰,笼着云雾青山,缥缈又疏淡,令人望之神摇。 不会记错。 那样的眼神和气韵,全天下,独他一人。 楼中人都聚在一起闲聊今日宋府的热闹,没人留意多了一个人影,言韫走回位置坐下,对她微微摇头。 素娆轻笑,比划了个口型:“在我这儿。” 他眼神微亮了些,薄唇轻抿,露出些许笑意来,转而望向底下驻守森严的弓箭手。 若有所思。 素娆传音问道:“我们何时离开” “等人回来。” “谁啊” “人质。” 宾客来宋家吃酒骤生变故,他们不可能一直把人都拒在府里,等着何铭等人被救回,管他宋岱岩如何头疼,对来宾而言,这件事都算结束。 素娆知道何铭等人最后肯定是要放回来的,否则宋家定然会紧追不舍,她托腮道:“可惜了,只掉两颗牙真是便宜了他。” 瞧何铭那明目张胆的架势就知道他是惯犯。 “那倒未必。” 言韫噙着笑,漫不经心的道:“黑灯瞎火的,绑匪逃跑时慌不择路,无暇顾及,人质断手断脚也是常有的事。” “公子英明睿智,妾身佩服。” 素娆听他这番腔调就知道他必然还吩咐了什么,不由得生出些期盼来,真想看看何铭回来时的样子。 念头刚落,她肚子忽然‘咕噜’一声响,这才想起来出府到现在还没用饭。 “饿了” 言韫看了她一眼,对管家道:“去找人送些吃的来。” 管家应声而去,不多时,就有宋府的下人端来了饭菜,正是先前替他们引路的小厮:“让公子和姑娘受累了,实在是府中突然出事,没能顾虑周全,还请恕罪。” 这一连串的变故比说书还要精彩,谁还能顾得上吃饭,看戏都看饱了。 正因如此,没人发现到都还未摆宴。 “不打紧,你去忙吧。” 素娆笑着说了声,等小厮退下,目光落在满桌的饭菜上,随即起身将清淡的菜色挪到言韫面前,不客气的把那每盘菜都夹了一筷子。 吃完后,对言韫催促道:“太守府的酒宴规格是高,但论起味道中规中矩,并无出彩之处,公子还是先垫垫,免得空腹难受。” 言韫原是没打算在宋府用饭的,可看她仔细尝过菜色,笑眼吟吟的望着他,那样明媚夺目,拒绝的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好!” 他拿起筷子,慢条斯理的吃着。 比起其他地方乱糟糟的挤着人,喧闹嘈杂,他们这一片地方真是尤为清净,两人简单的对付了几口。 说来也巧,素娆刚落筷,就有一人急匆匆跑进来,大喊道:“回来了,何公子他们被救回来了!” 众人一阵哗然。 想看热闹是真的,盼望着能早些结束这场动乱也是真的,毕竟那群匪徒胆大妄为,今日敢劫持何铭他们,明日就敢劫持旁人。 谁都不想自己的脑袋时刻悬在裤腰带上! 素娆好整以暇的支着下颌往底下瞧,言韫见她这样,也顺着那视线望去,不多时,几个人影被暗人搀扶着跌跌撞撞的走了进来。 其他几人倒是还好,除了衣裳凌乱些,没有其他毛病。 何铭就惨了! 他最后进来,和其他几人拉开了好一段距离,一身衣裳破破烂烂划了不少口子,头发乱糟糟的,像个乞丐。 众人原本戏谑的目光在触及他时皆化作了怜悯,还没来得及出口安慰,一阵风吹来,一股难闻的恶臭顿时弥漫了整个院子! “呕!这什么味道!” “我要吐了!” “……” 底下一阵骚动,随着何铭往前走,其他人默契的往后退,对他避如蛇蝎,“何公子你身上沾了什么,怎么这么臭” 何铭紧咬牙关没有说话,倒是与他一起被救回来的公子多嘴说了句:“那些人逃走前把我们丢下,何公子有些倒霉,正好被丢进了……茅厕……” “这么说来,他身上沾着的是……” 众人惊悚的盯着他,再也忍不住,一时间呕吐声此起彼伏,甚为壮观。 在场之人时隔很久都忘不了那时何铭又是气愤又是森然的目光。 后来坊间时常有人拿此事笑谈,奇怪为何别人没事,只有他一人受难,为此他们还给倒霉的何公子取了个外号。 ——何粪! 何故招人恨,空留一身粪。 这外号几乎伴随了何铭后半生所有时光。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何粪,不对,何铭气急败坏的找人带他前去沐浴更衣,却不知为何,身为主人家的宋岱岩始终未曾露面…… 第71章 韩生落网,初遇孔雀! 何铭等人归府没多久,宋宅的管家就前来撤掉了持着弓箭和兵器的护卫,命人摆宴,继续奏乐跳舞。 然而宾客今夜屡次三番受到惊吓,再加上那些飘荡在园子里似有若无的排泄气味,谁还有心思用饭 当即纷纷拒绝,打道回府! 一场轰动整个上林郡的喜宴最终惨淡收尾,成了个天大的笑话,离去时人们都还议论不止,想来用不了多久,今日发生的一切就会传遍郡城! 素娆同言韫出府时,路旁还停着几顶轿子。 似是特意等着他们。 “金公子,别忘了我等的约定,待他日登门,定要与公子你畅饮几杯。” “我家新研制出一种布料,那真是流光溢彩,炫丽夺目,最适合像姑娘这样的美人,到时候拿上几匹以作见面之礼,还望姑娘和公子莫要嫌弃。” “是是是,张兄这话提醒我了,我铺子里还有几株上了年份的人参,都是难得的珍品,正好送给公子。 “……” 几人都是进府时前来套近乎的熟脸,看样子好不容易搭上了金家的线,一刻都不想松懈,生怕弄丢了这个大金主。 言韫耐心的同他们应付了几句,转身登上了马车,待素娆坐稳后,车子缓缓动了。 “我们去接应竹宴吗” 素娆问道。 “不必了。” 言韫淡淡摇头,在她疑惑的眼神中,缓缓解释道:“此时再去已经来不及了,暗堂那些人放走何铭后会前往支援。” “残骨手韩生是江湖成名已久的高手,凭他们的身手,再加上原先布置好的陷阱,也未必拿得下他!” 素娆与韩生交过手,深知这个老怪物的恐怖之处,当日若不是他轻敌大意,结果难料。 竹宴和栖迟武功放在同辈之中,肯定是出类拔萃,但毕竟年纪尚轻,不论是内功还是对敌经验,都敌不过韩生的那样的老油条。 她担心他们会吃亏。 “放心吧。” 言韫显然比她乐观,缓缓靠着车壁,双眸微阖,似是在闭目养神,镇定而从容的道:“韩生逃不掉的。” 这一夜注定腥风血雨,难以平复。 马车内没有亮光,他半边身子浸在黑暗中,少年清瘦颀长,像一株青竹劲松,又或是开在深潭清流中的一朵莲,光华内敛,静谧悠然。 光看着他,便叫人不自觉为他那份平和的心境所感染,燥意全消。 他既然如此笃定的说出这句话,素娆自然信他。 就是不知道……他还准备了什么后手 回到金宅的时候,夜已三更。 梆子响彻大街小巷,除了他们,其他人还没回来,素娆赶紧卸掉了人皮面具和顶在头上的钗环,顿觉一身轻松。 刚随手将青丝用簪子挽起,院外有了动静。 “公子。” 随着一声轻唤,几道身影翻墙而入,竹宴一马当先,快步走到了眼前,笑着拱手作揖道:“属下等不辱使命,人抓到了!” “人在哪儿” 言韫问道。 “属下将他关在榈芳阁下的水牢里,由隼司的人轮流看管,不会有失。” 他话刚说完,一道极为散漫又年轻的声音骤然响起:“当然不会有失,你给他灌下的软筋散的份量大的能撂倒十头牛,再加上本公子斥巨资打造的玄铁水牢,他插翅难逃。” 男子边说着边从墙角阴影处走出,“我说世子爷,您这刚来云州没多久,怎么能惹出这么多麻烦咱们俩到底谁是闯祸精” 来人最终在廊前石阶上站定,双手环抱,没好气的看着他们……更准确的说,是看着言韫。 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孔。 同样俊雅秀气。 他们就这样面对面站着,宛如照镜子一般。 竹宴捂嘴偷笑,往旁边让了让,压低声音对素娆道:“姑娘,他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人。” “我已经看出来了。” 她又不瞎! 素娆审视着这两人,半响后不得不承认,言韫对于这位金公子的说话方式,眼神情态简直拿捏了十足十,哪怕是亲近的人来看,几乎也寻不到破绽。 “你赶紧把面具摘了。” 金絮盯着他看了片刻,突然抬手在胳膊上搓了搓,一阵恶寒:“顶着本公子这么俊美的脸露出一副冷飕飕的表情,看着怪渗人的……” 言韫依言摘去了面具,露出原本的模样来。 “这才对嘛。” 金絮十分满意的点点头,抬脚进了屋,擦肩而过的瞬间,素娆似是感觉有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很快移开。 “饭呢!本公子饿的前胸贴后背,赶紧吩咐厨房多做些好吃的,竹宴你去看着点,免得你家公子到时候又挑食闹脾气。” “那属下去了。” 竹宴拱手一礼,压低声音对素娆问:“姑娘你想吃什么,我晚些送到你房里去。” “我就不……” 素娆正要回绝,往屋内走着的言韫似是听到了他的话,不紧不慢的道:“一并送到这儿来,我们有事商议。” “属下得令。” 竹宴眉开眼笑,临走前还顺势将素娆往里面推了把,“还站在这儿做什么,快进去。” 等素娆回过神时,竹宴已经走远,栖迟等人不知何时也退到了暗处,空荡荡的庭院除了屋子里的烛火,静的好像剩下了她一个人。 她犹豫片刻,进了屋。 殊不知比起她来,金絮更加意外,要知道他和这位世子爷自幼相识,说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都不为过,十多年了,这人身边莫说是女人,连养的畜生都是公的。 他一度以为世子爷这辈子要孤独终老。 没想到啊! “我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这幅奇景,妙啊!” 他低声嘀咕了句。 言韫正想着韩生的事儿,一时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 金絮暗骂竹宴不懂事,这么爆炸的消息居然事先没有透露丝毫风声,害得他以为这姑娘又是家里那老头子吩咐人给塞进来的,白冷落人家一通。 想到这儿,他面上多了些笑意。 “阿韫啊,不知道这位姑娘是……” 素娆正想作答,就听言韫正色道:“她姓素,单名一个娆字,你谨慎说话,莫吓着她。” ------题外话------ 感谢ccxue777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生活里的一点甜,火山来的黑山老妖,菩提树,石敢当当当,夏初微蓝,书友等小可爱投的推荐票。 很快要开始死人了,你们,准备好了吗 照例求票,求月票,求推荐票,有建议或意见评论区留言呦么么哒 第72章 惊吓 吓着她 金絮看了眼还未反应过来的素娆,抬手抵着嘴,生怕一个不小心惊叫出声来,真正被吓到的人是他才对好不好! 且不说讳名的问题,他问这姑娘是谁,正常情况下,回答的不都是‘她是某某某府上的千金’‘她家中是某某莫生意的’‘她是某府的某位小姐’…… 诸如此类云云。 哪有初次见面直言人家姓名的还警告他别乱说话 这般谨慎的态度,倒是让他嗅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金絮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尤其盯着素娆。 不可否认她是个难得的美人。 冰肌玉骨,妍姿艳质。 便是放在盛京那种百花争艳的修罗场里,也绝对是首屈一指的绝色。 但要单论美貌的话,那绝对不是这位世子爷的格调! 她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姓素名娆,姓素,素 金絮脑海中灵光乍现,疾声问道:“素姑娘的父亲可是曾经领任刑部尚书一职的素奉延,素大人” “是。” 素娆看他面色变幻,忽青忽白,怪异的紧,等她答完后,那张脸又涌现一些红晕,瞧着有些激动。 “你母亲姓谢沛郡谢氏的谢盛京城太师府的谢” “恩。” 素娆点点头,奇怪道:“有什么不对吗” 她总觉得这位金公子在问完这些话后,眼中精光大盛,盯着她的样子,就像是一只饿狼见到了肥肉,恨不能连皮带骨的给拆开! “金絮!” 一道声音插入两人中间,唤回了金絮快要膨胀到爆炸的理智,他眨眨眼,敛去那灼人的目光,羞愧的笑了笑:“在下失礼了,就是没想到时隔多年,还能见到姑娘。” “啊” 素娆闻言一头雾水,他说的每个字她都听得懂,连成一句话后,却怎么也摸不清其中的意思。 什么叫时隔多年,还能见到她 她疑惑的看向言韫,后者眸光微凛,刚要说话,那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金公子就已经清醒过来。 他站起身,整理了下衣冠。 随即一本正经的对她拱手作揖,“自我介绍下,在下金絮,是阿韫的挚交好友。” “金公子有礼。” 素娆起身还礼,只觉得气氛有些诡异,她念头刚划过,就听他又开口说道:“阿韫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素姑娘不嫌弃的话,就和他一样唤我阿絮,实在不行叫我金絮也行。” “你不是饿了吗还有力气说话” 言韫在旁淡淡问道。 金絮闻言咧嘴一笑,“俗话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就算再饿也不能冷落了我朋友啊,你说对不对啊,阿韫” 他尾音调皮的勾着个弯儿,笑得意味深长。 言韫早知他是个什么鬼样子,懒得理他,转向素娆说道:“平辈相交,可以论字。” “你是说……元珠” 她话刚出口,金絮面上笑意顿僵,不敢置信的道:“快停下,别提这两个字。” “为什么” 素娆下意识问道。 只见金絮捂着嘴,半响才道:“听着恶心。” 这时言韫神色平淡的跟了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表字乃长辈所取,你怎能随意侮辱,金元珠——” 他像是故意的一般,将那最后三个字咬的极清楚。 “言韫,你再这么叫我,信不信本公子跟你绝交!” 金絮咬牙切齿的挤出这么一句话,但话音软绵,明显没什么威慑力。 言韫气定神闲的拂平袖子的褶皱,丝毫不为所动。 “好啊你,过河拆桥,利用完了就想把本公子丢到一边去,我告诉你:没门!” 金絮怒气冲冲盯着他看了半响,就在素娆准备劝架的时候,他又一屁股坐下,愤愤的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灌下:“我就呆在这儿,哪儿也不去。” 他随手又给素娆了杯茶,推到她手边,挑衅的看了眼言韫。 “来,素姑娘,你先喝点水,等会饭菜就来了。” 言韫没有说话,神色淡淡。 “多谢金公子。” 素娆用余光打量着两人,道了声谢,随后识趣的不再出声,她有种感觉,自己待在这儿好像有些多余…… “这公子姑娘的叫好像有些生疏,听着别扭,要不这样,大家都随意点,我叫你阿娆怎么样” “额……好!” 左右不过是个称呼,素娆对此不甚在意,主要这位金公子眼神清明澄澈,明显少年心性,没必要拂他兴致。 如竹宴所说,他的确是个有意思的人。 “难道金公子你……” 素娆刚一开口,见金絮变了脸色,顿时有些为难,她不好跟着言韫唤他阿絮,叫名字又显得唐突,思来想去,她挑眉试探道:“元珠” “咳咳咳!” 金絮捂嘴猛咳两声,最后无奈的接受了这个称呼,“阿娆想问什么” “难道你就是围堵韩生时布下的杀手锏” 素娆总算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她没感应错的话,金絮会武功不假,可真要论起内功,恐怕和暗卫他们差不多水平。 这样的阵容,到底是怎么把人拿下的 金絮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轻笑摆手道:“我这三脚猫功夫保命还行,哪里能对付得了那些个老妖怪,是我身边的一个护卫。” “早些年他受仇家追杀,被我救下后,就一直跟在我身边,清晨城门大开,我们刚入城不久就收到了竹宴的传信,让我带人去帮忙,说是阿韫的意思。” 原来是这样! “你先前一直在城外” “对啊,阿韫没告诉你吗我还没来得及入城,城门就被封了……” 紧接着他就被栖迟他们拦截,随后在联络的庄子里待了好几天,说起来他就来气,对言韫道:“你手底下的人伙食也太差了,还有那个厨子,做的那都是什么玩意儿……赶紧换个人吧!” 接着他又断断续续的抱怨了很久。 一会说床榻太硬,一会说环境不好,一会又说穿的太死板,没有朝气…… 整个屋子里回荡着他的说话声。 言韫静静听着没有打断,素娆对他定力惊叹不已,瞧那云淡风轻的模样,很显然,对于这样的场面他早已习惯了。 等到饭菜端上桌,四周总算安静了些。 金絮顾不得什么仪态,狼吞虎咽,活像是饿死鬼投胎,言韫还是一如既往的从容淡定,捻起筷子吃了两口,突然轻道:“你想去水牢的话,让竹宴陪着你。” 第73章 宋瑾瑜死,抓人! 素娆点头算是答应,一直到她用完饭告辞离开,言韫都没再提过商议何事,她只当此事并不重要,他一时忘记,也不多问。 “启禀公子,姑娘直接回客苑了。” 暗卫前来传信。 言韫示意他已知晓,挥手让人退下,端起茶盏凝在唇边许久,后又轻轻搁下,似有所思。 她的选择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他原以为她会迫不及待的想要去见韩生,逼问素大人之死的幕后主谋,那样的话,他会有些失望。 毕竟敌我博弈,最忌心浮气躁。 对付韩生那样的老狐狸,寻常的刑讯逼供早已失去作用,攻心方为上策,过早接触绝非好事。 可真当她一言不发的回了客苑,做出这所谓的理智抉择时,他悬在心口的那股气并未散开。 反倒越凝越沉。 “阿韫,阿韫” 金絮在旁叫了他好几声都没有反应,最后忍不住屈指敲了敲桌面,“醒醒,回魂儿了言世子!” “做什么” 言韫思绪被他打断,忍不住蹙眉。 “你问我做什么,我还想问你在做什么呢!自打人家姑娘离开后,就一副神思不属,心不在焉的模样,怎么,我一个大活人坐在这儿你看不到吗” “看得到,金大公子,你想说什么” 言韫被他缠的无法,无奈开口。 两人相交多年,什么时候能说什么话,彼此早已心知肚明,金絮见状将凳子搬得离他近了些,好奇道:“你想清楚了” “想清楚什么” “别跟我装蒜,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这件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说,君子一诺,重于千金,事关家门名声,往小了说,一句戏言,当不得真。” 金絮对他挤眉弄眼,笑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还是看你的态度。” “你想多了。” 言韫指腹摩挲着茶盏的边缘,冷眸云雾淡笼,有些漫不经心:“她和你以往认识的姑娘不一样。” “你是说,她或许不会答应” 金絮笑着摆手,“这不可能,虽然你这人沉闷无趣,没有本公子幽默又讨人喜欢,但平心而论,以你这样的家世品性,普天之下,没几个女子能拒绝得了。” “难得你金公子还有夸人的时候。” 言韫瞥了他一眼,淡淡啜了口茶,对于这说法未加理会,轻道:“她还不知道此事,你别在她面前乱说。” “我的世子爷,这是你今晚第二次提醒我了!” 金絮无奈的叹了口气,“我又不是竹宴那个大嘴巴,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我心里有数。” “哦是吗” 言韫微微抬眼,视线从他一本正经的面上掠过,无波无澜道:“我也觉得。” 金絮:“……” 这样说话还不如不说! 他呲牙咧嘴:“你是不是想打架” “竹宴!” 言韫扭头对外唤了声,立时有道黑影落在了屋外的长廊上,“属下在。” 金絮莫名奇妙的看着他们主仆二人,“你叫他干什么” 言韫站起身来,抖了下微微有些褶皱的袖子,负手往外走去:“金公子手痒了,想找人切磋,你陪他玩儿吧!” “言韫!” 金絮看着那逐渐远去的身影,气急败坏,再看竹宴摩拳擦掌的往他走来,当下警惕道:“你,你别乱来啊……” “啊啊啊,言韫,我恨你——” 凄厉的惨叫声从榈芳阁深处传来,四周暗卫齐齐打了个哆嗦,有人不忍道:“金公子刚回来公子就让竹宴试他身手,会不会太残忍了” “你知道什么,公子这是为了他好。” 一道声音从树影间传出,感叹道:“先前金公子去乾州办事,身边护卫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令他险些送命,那次能救回来完全靠运气,可不是每次都能有这样的好运。” “说的也是。” 树梢微动,人声寂灭。 整座金宅除了偶尔传来的痛呼外,一片安静,这份安静在次日破晓时分,被一则消息无情的撕成碎片。 “姑娘,出事了!” 素娆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惊醒,她猛地翻坐起身,披上外衣拉开房门,就见竹宴神色郁郁,一派肃然。 “怎么了” “石毅被抓了!” 一句话石破天惊。 素娆怔了怔,还以为自己耳朵出错了,直到竹宴又重复了一遍,她这才醒神。 “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不久前,太守府派重兵直接包围了武威镖局,不仅抓走了石毅,还将其余人一并押去了大牢。” 素娆记得石毅说过,他是个镖师,这么说来,那晚前去太守府救他的正是武威镖局那些人 石毅被拘禁在太守府而不是郡城大牢,这点并不合乎规矩,按理说他被人救走,宋家并不敢大张旗鼓的抓人。 而今这结果,必有缘故! “官府那边拿人用的什么名义” 竹宴面色更为古怪,犹豫了下,低道:“说是……杀人!” “杀的是谁” “宋瑾瑜。” 好一阵沉默后,素娆柳眉紧蹙,迟疑道:“宋瑾瑜死了” “死了,宋家挂着的红稠已经卸下,尽数换成了白幡,连棺材都抬进府中了。” 他们一行人在芽庄遇到石毅,一路走来,算是有些交情,他要真是杀人凶手,那自然没什么好说。 可素娆心里清楚。 这是欲加之罪! 石毅被人救出宋府后,她还在南斋见到了宋瑾瑜,一袭红衣,龙精虎猛,说石毅杀他,简直可笑! “有说是因为什么杀人吗” 竹宴打探消息的能力这时就体现了出来,他点点头,沉声道:“说是他和新娘有染,意图私奔,被宋瑾瑜撞见之后,杀人灭口。” “新娘是怎么处置的” “和石毅一样,被抓进了大牢。” 两人一问一答,很快就将整个事件搞清楚,素娆思忖道:“宋岱岩比任何人都清楚石毅离开时宋瑾瑜还活着,他这样做,到底是想为谁遮掩” 这念头刚划过脑海,她突然想起昨夜兄弟俩对峙的场面,不知为何心中一寒。 “这件事通知公子了吗” “暗卫已经去禀告了。” 素娆闻言,快步往榈芳阁走去,石毅与新娘之间到底有何牵扯她不清楚,不好妄加猜测,杀害宋瑾瑜的真凶究竟是谁,没有证据她也不能胡乱怀疑。 但有一点很明确,石毅是替罪羊! 宋家掺和到这案件之中,立场有失公正,这种情况下任由事件发展,无辜枉死的就不止一个宋瑾瑜! 必须阻止! ------题外话------ 作者君今天疯狂核酸,在疫区小伙伴们一定要注意安全呀,出门记得戴口罩。 今天耽搁了下,稿子没写完,我尽量赶在14点更新,如果没见到提醒,那就是作者君正在努力,大家等晚些时候再看就好啦。 求月票,求订阅呀。 么么哒! 第74章 牵涉众多,抉择 素娆赶到榈芳阁的时候,言韫正同金絮坐在溪边的凉亭里喝茶,茶味浓郁甘甜,香气馥郁。 “阿韫说你要来,果然来了。” 金絮笑着倒了盏茶,往她的方向推了些,素娆见两人神色如常,尤其是言韫,一身正青色暗银纹交领长袍,锦衣端华,坐在那儿,如玉山雪顶,说不出的飘逸出尘。 能说出这话,想来是已经得了消息。 他这般镇定,倒是显得素娆有些匆促,她敛了疾色,缓步进了凉亭,在一旁的空位坐下。 随便打了眼壶里飘着的茶叶。 随即素娆又抬手将香味往自己鼻尖拢了拢,轻笑道:“不愧是有着‘色翠行美,香郁味甘’之美誉的凤凰水仙,果真好茶。” 说着她端起茶盏轻啜了口。 一时间唇齿盈香,只觉得回味无穷。 “阿娆好见识啊,这茶产自临海区域,云州这边可不常有,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金絮饶有兴致的问。 素娆笑答道:“我爹喜茶,除了收藏茶叶外,还珍藏着不少讲述茶道茶经的孤本,我无聊时翻了翻,约莫记得一些。” 没想到她会提起亡父,关于这些事,金絮昨晚从竹宴那儿听了一耳朵,怕她思及故人徒惹伤心,忙打了个岔:“可惜我府中的茶点师傅留在京都了,否则加上他的手艺,这味道还能更上一层楼。” “等回京后,我定要请阿娆你去尝尝。” “好啊。” 素娆浅笑着应了声,眼眸低垂,瞧不见情绪,金絮忙对着言韫使了个眼色,说话啊! 没瞧见冷场了吗 言韫想了想,单手拢着袖子将茶盏搁下,轻声道:“不是有事要与我商议吗” 闻言,金絮一脸震惊的扭头看他,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商议什么,难道不是温声软语的劝慰几句,好让人家姑娘宽心吗 他倒好,说的这都是什么! “我觉得吧……” 金絮正要打圆场,刚张嘴,就瞧见‘黯然垂眸’的素姑娘猛地掀起眼皮,接口道:“外面发生的事情公子都知道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宋岱岩暂时不能动。” 言韫直接撂出一句。 素娆微微点头,也不多说,抬手从袖中取出一本账册,昨夜回府后,她被金絮一通搅扰,直接忘记将这东西拿出来。 待回了院子才想起,索性就随手翻了翻。 这一翻,还真是涨了不少见识。 “公子先看看吧。” 言韫当然要看,他拿起账册信手翻着,白玉般的手指游弋在微微泛黄的薄纸中,姿态从容,宛如画卷。 但素娆无心欣赏。 金絮好奇的凑过去看,刚贴近,言韫就不咸不淡的提醒了句:“注意距离。”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别扭的像个姑娘。” 话是这样说着,金絮身子还是没再往前凑,视线始终死死盯着上面的内容,看了几页,啧舌称奇:“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宋岱岩身为一郡长官,何须三年,光是乾定乾定八年升迁此任时,短短数日,收受的贿赂就高达十几万两。” “就这些还不算古玩玉器之类。” 言韫不觉意外,淡淡道:“云州地处要隘,左衔岷州,右连今川与东洲,南靠雁门,是连通整个南境的枢纽,乃各方资源汇聚之地,商贾富户云集,指头缝儿里漏点油水出来都不可小觑。” “倒是这么个道理。” 金絮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手指隔空点着那账册上的一行字,“你瞧,这位宋大人倒是个会来事儿的,乾定九年,云来商行刚给他送了一株珊瑚树,他转手就送给了上头。” “换我我肯定舍不得。” 言韫专心看着,旁边时不时传来金絮的惊叹声,直等他看完将东西搁下,面色清冷,眸光似是笼了层云雾般。 “有这本册子在,阿韫你此次南行定会省事不少。” 金絮全然没察觉到身旁那人的不对劲,自顾自说了半响,见没人搭理他,疑惑道:“怎么都不说话” “拿到了关键性的证据,不应该是好事吗” 这时茶正煮沸了,热气顶着茶壶的盖子,发出尖锐的啸音,宛如一把尖刀般划破了亭中的死寂。 言韫手指轻叩在桌面,眸光冷凝:“一本册子,牵扯了云州上上下下近四成的官员,你觉得是好事吗” 金絮顿时一噎,说不出话来。 这还只是宋岱岩一个人记录的来往交易,其他人明里暗里不知道还有多少。 最关键的是,一条名为利益的绳索将这些个手握重权的人都穿在了一根绳子上,他们守望相助,同进同退,从哪里下手,都立即会引起其他人的敌对。 从文臣到军方,几乎一手遮天! 幸好言韫开始就选择了暗访,捏中七寸,直攻要害,才从这层层防线之中,找到了宋岱岩这个突破口。 可一旦处置了他,其他人必然警醒。 到时候要再着手查案,恐怕就没这么容易了。 除非能一次性找到所有的证据,将这些人缉拿问罪,否则就算言韫有陛下撑腰,携圣旨而来,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也只能干瞪眼。 素娆清楚这点,所以,她赞同言韫的抉择。 打草惊蛇绝非上选。 “宋岱岩不能动,但石毅和武威镖局那些人,不能不救,罪名若是被坐实,又是好几条人命枉死。” 素娆凝望着言韫,眸中波光幽邃,轻道:“公子有什么主意” “你怎知我一定会插手此事” 利弊得失如此明显,宋岱岩非刘璋可比,要对付他动静必然小不了,郡太守入罪,云州官场震动。 他这位隐于暗处,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等种种优势的钦使大人必要暴露于人前。 强龙不压地头蛇,自此处处受阻,遭人掣肘。 她何以认定他言韫会放弃大好的局面,将自己置身这漩涡之中 言韫很是好奇。 素娆闻言,狭长的凤眸浮起浅淡又柔和的笑意,一双眼瞳澄澈如清泉般,声线绵软却坚定:“世子邀我为黎民众生同行此路,挥刀向敌,那一人是黎民,万人也是黎民,若为避身后坎坷艰险便舍弃石毅等人,你我今日站在此处,初心又是为何” ------题外话------ 我来了我来了,我来给大家谢罪了。 突然多了好多推荐票,也太让人开心了吧。 求月票求订阅呀! 第75章 控制郡城? 她信言韫不会对于这等卑劣行迹视而不见,信他不会纵人草菅人命,信他要她同行同往,并肩作战,为的是肃清朝野不正之风,清除积弊,而不是筹谋诡算,一心争权。 她要走上朝堂殿宇,要完成父亲的期许与宏愿。 要权要利要人脉。 将来未必真能事事遂愿顺心,但有些道理不能不争,有些对错不能不辨。 素娆就那样望着他,身旁沸水尖啸,雾气蒸腾,金絮满目震惊,敛衽端坐,朝她拱手。 她浑然不觉。 只那样专注的,安静的,坚定的望着他一个人,那清明透彻的瞳仁里,倒映着他的影子。 周围一切朦胧淡薄,皆不入眼。 言韫心底猛地被什么戳中了下,又是闷又是慌,失控般迅速跳动着,他从来不知,世间会有这样的眼神,分明清澈见底,细瞧之下却像是有丝丝缕缕的线拉扯缠绕着,令人无处可逃。 “说的好啊阿娆,今日我总算知道了……” 金絮骤然出声,惊醒了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两人,他后面话音渐低,素娆没听清楚,疑道:“知道什么” 他看了眼言韫,笑着摇了摇头。 “没什么,都是些琐事。” 实则他内心并没有表面这般平静,她能说出这番话来就足以证明阿韫所言——她的确与以往认识的那些姑娘不同。 听他这样说,素娆很快移开了注意力。 “公子” 言韫敛眸掩去眼底的情绪,示意她先坐下,缓声说道:“要想救出石毅等人,又不闹出太大动静,只有一个办法。” “控制郡城” 素娆眼神微动,下意识的接口。 旁边金絮听不明白,插嘴道:“控制郡城需要兵力,你们哪儿来得人手难道不是劫狱最快吗” “不能劫狱。” 素娆摇头,“喜宴闹出这么大动静,紧接着又死了新郎官,这时候劫狱的话宋岱岩为保全颜面必然大肆追捕,这么多人城中藏不住,又很难悄无声息的送出去,你别忘了,为追查慕天风的下落,出城处还在戒严呢……” “是这么个道理,但控制郡城……不是我泼冷水,一个郡城常驻的守兵最少有三万,他们都是宋岱岩的人,你从哪儿找这么多人手来对付” “有!” 素娆话音铿锵,望向言韫,后者会意的点头,淡淡道:“我已让栖迟拿着我的手令去调兵了。” 怪不得他早先一派淡然,原来是早就想好了应对的法子。 素娆心下稍定。 “你们俩倒是把话说清楚些啊,去哪儿调兵,能调来多少” 金絮急的嘴里冒泡。 她闻言解释道:“先前公子从上林与汉阳的交界处调动了一支兵马,驻扎在山中,此次正好派上用场。” “兵马倒是不多,但足够用。” “不多是多少” 金絮追问道。 关于这个问题素娆没有仔细询问过,扭头看向言韫,他对上两双亮晶晶的眼,不动声色:“三千。” “三千啊!” 金絮伸出手在他们两人面前比了比,“三千对三万,你们还想控制郡城” “兵马要太多也没用,我们又不攻城。” 素娆不由得失笑,这位金公子做生意是一把好手,没想到在这些事情上如此迟钝,“宋岱岩本事再大,无非是收买几个将官,难道还能将这三万守军尽数收归囊中” “我们只要拿下郡尉寇淮及几个主要将领,以密旨为由命低级将领配合新来的接管城防就好,除了明面上少几个人,其余没有任何变动,一切照旧。” 城门一旦落到他们手里,宋岱岩没有兵马,掀不起多大的浪花来。 到时候太守府封闭,该查案查案,该禁足禁足。 捂住消息不是难事。 “宋岱岩要不是太贪开设私矿,又命人杀害矿税使,恐怕不会这么早被盯上,你们啊,太凶残了。” 一个言韫已经难以招架,再加上个心思灵活的素娆。 金絮想想就替云州的那些官老爷们担忧,真是前途坎坷啊,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趁机从中捞点好处啊…… 言韫瞧他眼珠子乱转,明显在动什么歪心思,淡道:“他们就算被抄家,家产也是收归国库,你没机会的。” “那可说不定,朝廷吃肉,我跟着总能喝点汤不是” 金絮丝毫不受打击,眼中波光盈盈,似是想到了什么好事儿,当下笑的牙花子都咧了出来。 笑着笑着他就坐不住了。 “不行,我得提前去筹备了,免得到底被人截胡。” 说完锦衣掠过,人已经疾步出了凉亭。 这八竿子还没一撇的事儿用得着这么着急 素娆对言韫道:“他这是……” “朝廷抄没家产后,其名下的铺子产业那些会由官府出面,将其售出,因牵扯许多方面与因素,价格相对市场较低。” 一般来说,这些东西甚少摆在台面上。 都是由布政司知会交好的商贾,私下密谈,达成交易。 言韫说的清楚,素娆须臾间就想到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失声笑道:“怪不得金大公子着急忙慌就要走……” “感情去筹备资金了。” 金家的根底不在上林郡,汉阳府离此又有好一段路程,是得提前打算。 没了金絮的唠叨,亭中顿时冷清不少。 素娆百无聊赖的把玩着茶盏,左右看了看,竹宴也不知跑去哪儿了,整个院子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我们难道就这么等着” 她支着脑袋半趴在石桌上,神色倦懒,显然还在犯困。 言韫看得好笑,点头应和道:“城门处的事情栖迟他们会处理好,我们去反了而添麻烦,等着吧,等那边事情办妥,我们就动身,去宋宅!” 好像除了等,眼下也没有别的法子。 素娆盯着那茶盏里飘浮的绿叶长舒了口气,好半响收敛思绪,有些不甘心的道:“那本账册记录的皆是他与云州官场的往来,没有提及私矿之事,东西肯定还在他手里……” “不必着急。” 言韫薄唇微勾,宽慰她的同时,眼底掠过抹冷光:“等拿了宋岱岩,命人搜府即可。” 第76章 临衙,逼供! 上林郡城自解封后,车水马龙,热闹非常。 谁也不知这太平之下,有人接连闯入城中几处要地,确认身份后,二话不说出手就将人打晕,随后扛着这些人从四面八方汇聚到了一处偏僻的院子。 郡尉寇淮反应敏捷躲了过去,还同来人过了几招,奈何对方武功高强,实在不是对手,最终也失手被擒。 “你们到底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谋害朝廷命官,这是要造反吗” 他双手双脚被绳索绑着,反抗不了,只能瞪着一双大眼表达自己的愤怒,旁边的几位将官要不是嘴被堵住,肯定也同他一样破口大骂。 年轻男子面无表情的瞥了他一眼,不知从哪儿翻出来块破布,按着脑袋就塞进了他嘴里。 竟是一句话也不肯多说。 寇准哼哼唧唧的叫骂着,过了好一会,实在没有人搭理他,他才安静下来。 一处小院,里三层,外三层,守得水泄不通。 光从外面那破败的院墙看,绝对没有人能猜出来里面关着一群上林郡的大人物。 与此同时,有人拿着陛下圣旨秘密前往城中守军驻扎之地,见了几位低阶将领,命他们‘严守此令,违者以谋逆罪论处’,悄然开始更换城防。 一切调动进行的极为隐秘,外界一无所查。 巳时正刻,栖迟前来回禀消息,称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动身,言韫同素娆对视了眼,两人不约而同的站起身来。 “备车。” “马车已经在府门外候着了,绿柳营参将常舟处理好城门那边的布防后,会立即赶赴官衙。” 几人边说边出府,刚过二门,管家突然迎上来说道:“世子,公子说他先回汉阳郡打点事务,晚些时候再来寻您。” “知道了。” 言韫微微颔首致意。 管家送几人出府,待他们登上马车,车轮滚动之后,对着那方向躬身一礼,凝着车架上临风而动的布幡,忍不住低喃道:“愿诸位贵人此行顺遂平安……” 话音散于风中。 马车逐渐消失在金府前面的宽阔长街上,他恍惚想起那夜一男子手持他家公子铭佩,登门请援的场景。 他毫不迟疑就应下了。 那年金家少主初继家主位,做出的第一个决策就是传令所属各方势力,一旦遇到持双鱼铭佩之人,不论何时何地所谓何事,不计后果,倾囊助之。 他已经做完了自己该做的事。 接下来的路,就看他们自己了。 郡城官衙恢弘庄肃,正门前蹲着两只威严的石狮子,戍守的官差两侧排开,持刀而立,百姓远远瞧见忙避开此路,不敢多看一眼。 然而,一辆马车缓缓驶来。 稳稳当当停在了正门口。 “你们是什么人没看到这是官衙门口吗竟敢停车拦路,赶紧走!” 一声爆喝,两道人影围了上来。 挥苍蝇一般的赶着他们。 “放肆!” 竹宴从马背上一跃而下,眸光冷冽,从怀里掏出个令牌来怼在他们眼前,“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了,这是什么!” 玄铁令牌上,复杂古老的纹路交缠,衬映着其中几个大字。 “大大大大,大理寺令牌……” 两人看清楚上面的印字之后,惊得险些将自己的舌头咬下来,面上血色褪尽,齐刷刷跪倒在地:“卑职不知大人驾到,多有冒犯,还请大人恕罪。” 衙门前其他人见此情景,亦朝着马车方向跪倒参拜。 “还不快去叫你们太守前来迎接钦使。” 竹宴话音一出,众差役又是一抖,当即有道人影手脚并用的爬起身,跌跌撞撞往里面跑去。 长街空寂,平日里趾高气扬的官差们伏倒身子,跪趴在一辆马车前,场面甚是诡异。 此时的宋岱岩尚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 他正在光线昏暗的大牢里刑讯审问罪犯。 炭盆烧的通红,映着墙壁上悬挂的长鞭、铁钩、铁鬼衣、竹手铐等刑具,其下立着三根木桩。 桩子年代已然久远,颜色被鲜血浸的黑沉。 其中两根上绑着人,一男一女,皆是披头散发,通体血红之色,看起来受过重刑。 “你们非要这样死犟又有什么用赶紧签字画押,省了本官的力气,你们也不必再受这皮肉之苦。” 宋岱岩坐在圈椅里,翘着二郎腿,把完手指之余用余光打量着他们,眉目间皆是郁气。 “你,你休想!” 左边的男子免礼抬起脑袋,露出那双被打的青紫,浸着血色的眼,咬牙道:“我和玉娘清清白白,从无半点苟且,私奔之事,简直可笑……” “你们仗势欺人,先是……先是强抢民女……现在又,又想逼我们认下杀人之罪……” “如此,草菅人命,迟早,迟早都会有人来,来收拾你的!” 他说话时血沫顺着嘴角往外涌。 身子剧烈抽搐。 气力不济,话音断断续续也难以掩盖其中的怨毒和不忿,旁边女子安静的悬吊着,已然昏厥过去。 宋岱岩闻言不屑的扯了下嘴角,“没有私情你敢闯入太守府救人没有私情她为了你可以咬牙答应婚事没有私情她的绢帕在你怀里” “阿瑜死时,本该在新房中的人出现在她身侧,满手是血,你又恰好被人救走,凶手不是你们还能是谁” “证据确凿还妄图抵赖,拒不认罪,本官的耐心是有限的!” 宋岱岩微微坐直身子,看向旁边的师爷:“怎么样了” “回禀大人,卑职已经写好供状了。” 一张纸递到他手中,宋岱岩随意扫了眼,交给旁边的狱卒,“去,让他们画押。” “遵命。” 狱卒拿着供状先去了女子身旁,在她毫无反抗的情况下,按着她鲜血淋漓的手就落了指印。 轮到石毅时,他奋力挣扎,嘴里怒骂不休。 受了那么重的伤,居然一个人都按不住他,狱卒恼怒的在他腹部砸了一拳,他吃疼拱起身子,拳头仍旧不肯松开。 “你们,你们屈打成招,我不服,我,不服啊……老天爷,你睁开眼看看,这还有没有王法……” 狱卒掰着他捏得泛白的手指,宋岱岩闻言冷笑,“王法本官就是这上林郡的王法,你就别白费力气了,赶紧……” 他话音未落,一声尖锐的嘶喊由远及近,响彻大牢。 “不,不好了大人,来人了——” 第77章 有劳宋大人提凶犯一见! 钦使现身上林郡城! 这消息宋岱岩事先没有收到任何风声,他倏地站起,一双眼戾光如刃,“不是说钦使依仗停在了浣花县吗那么多人入城,城门处为何没来禀告” 衙役半跪的身子直哆嗦,颤声道:“他们没带依仗和卫队,只坐着辆马车来的,想来入城时没人认出来。” “那你怎么知道来人是钦使” 宋岱岩眉峰拧成一团,私心里不愿这时候遇上他们,平白添乱。 “大人,他们拿的是大理寺的令牌啊。” 那人急忙抬头,“卑职仔细看过,上面还烙着官府的印记,不会有假的。” “大理寺令牌……” 宋岱岩想到某种可能,面皮当下一紧,转身就要离开,身后狱卒见状,忙喊道:“大人,那他们俩怎么办……” “画押收监,等本官回来再处置。” 远远撂下一句话,宋岱岩已快步出了数米远,石毅听到这消息时一个愣神,手下意识的松了几分,狱卒逮到机会,忙按着他的手落了印。 “大功告成!” 供状最后的落款处,石毅大名上盖着一个鲜红的指印,狱卒眉开眼笑的轻弹了下,“喏,拿去收好,这可是他们的罪证。” “把人放下来,丢回牢里去。” 一声令下,当即有其他人前来动手,那人伸了个懒腰,往闲置的圈椅走去,“真是累死老子了,一整夜没合眼,到现在看东西都是模糊的,得赶紧补个觉。” “你们,这些畜牲,一定会有报应的……” 石毅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被按在供状上,任凭如何挣扎都没有用,当下目眦欲裂,咒骂的话一出口,又被人一拳砸在肩膀的伤口上。 “啊——” 他惨叫出声,狱卒冷笑:“老实点还能少遭罪,别白费力气了,咱们在这牢里见过多少人,哪个进来时不是铁骨铮铮,宁死不屈,最后呢” “还不是乖得跟狗似得。” “左右都是个死,认命吧!” 绑在木架上的锁链被解开,石毅失去支撑坠倒在地,当即有人抓着他两条胳膊往牢里拖去,所过之处,留下两条血路。 而玉娘被解开后,并没有第一时间送去牢里。 几个狱卒对视了眼,眼底掠过抹淫邪的光芒,嘿嘿直笑,“反正都是要死的,倒不如让弟兄们快活快活。” “就是啊,新婚守寡,肯定还不知道男人是什么滋味。” “先把她送去洗干净,浑身脏兮兮的,看着就倒胃口。” “得嘞。” 女子被拖在地上,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幽长潮湿的甬道,笔直的深入了最深处,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就像是一张巨兽的大口,能将所有鲜血骨肉尽数吞噬,留不下丝毫痕迹。 两侧铁栏杆后的囚犯们目光呆滞的看着这幕。 或是默不作声。 或是举着镣铐,兴奋的拍打着杆子,嘴里发出‘嗷嗷嗷’的叫喊声,似是在为他们摇旗呐喊,加油助兴。 此时,宋岱岩已经整理好官袍,召集太守府所有属官一并出衙相迎,大大小小的官员神色拘谨,快步走到了马车前。 “下官上林郡太守宋岱岩携众官员叩见钦使大人,未及远迎,还望大人恕罪。” 宋岱岩为首,其他依照品阶高低依次排开,呼啦啦跪了一地。 “免礼,诸位大人起身吧。” 车内隔了片刻,传来男子沉静冷淡的声音,宋岱岩等人站起身,就见车帘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挑起,紧跟着下来一人。 他未穿官袍与绶带,一袭常服。 正青色软云锦跑逶迤垂泄,广袖深衣,虽然没有刻意端着架子,但气韵清贵,威势凛然,令人望而生畏。 宋岱岩望着他,眼底掠过抹忌惮之色。 早些年他在京都还未外放之际,一场聚会上,他曾有幸远远看过那抹莲青色的身影,少年清瘦端正,眉眼淡漠,独坐在那水榭莲池之间,一身孤冷,惊为天人。 眼见这男子眉眼深邃,身量修长。 较之过往凌厉孤绝更多了些沉稳之态,确是言家那位世子爷无疑。 “大人入城怎么没带卫兵,那些不懂事的下属没有冒犯您吧” 宋岱岩颔首躬身,陪着笑问道。 “宋大人客气。” 言韫冷淡的说完这句,他身后的马车上突然跳下一个女子,霎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螓首蛾眉,明眸善睐。 一袭水色长裙,鬓间没有过多装饰,只斜插着支白玉兰的簪子,未施粉黛,观之清丽绝尘。 好个绝色佳人。 纵然不愿,素娆还是对着他们微微颔首屈膝,浅行一礼,众人见她立于言韫身侧,还与之同乘一车,显然关系匪浅,忙颔首致意。 宋岱岩将视线从素娆身上收回,侧开身子,身后众官员见状忙齐齐让路,做了个请的手势。 “请大人入衙。” 言韫当仁不让,抬脚就走,素娆走在了右侧,宋岱岩居左引路,一群人浩浩荡荡进了官衙。 “下官方才已经吩咐人去将驿馆最好的院子收拾出来,大人先在衙内稍坐休憩,让下官一尽地主之谊。” “这边请!” 官衙后堂,言韫独坐上位,宋岱岩及其他几位品阶较高的尚站在堂内,其余人都顶着太阳等在院子里。 “这是今年的新茶,大人尝尝!” 茶水奉上,言韫未动,单手叩在茶盏上,抬眸望了眼躬着身子的宋岱岩,须臾,启唇道:“宋大人。” “下官在。” 宋岱岩拱手应道。 “本官听闻宋家昨夜喜宴出了命案,可有此事” 这话一出,其他人倒也罢了,宋岱岩心里却是一紧,他哪里想到这人开口就过问此案,电光火石间心思百转,须臾,沉吟道:“回大人的话,确有此事。” “下官于不久前将凶手缉拿归案,他们已签字画押。” 他说着面露愧色:“是下官治下不严,辖地竟发生如此血腥案件,劳大人挂心了。” “宋大人办事效率果然惊人。” 从命案消息传出到如今,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凶手’竟然就签字画押了,这样的破案效率,堪为表率。 这话听着像是在夸人,但宋岱岩心底有丝不安,这情绪在言韫再开口时到达了顶峰。 “宋瑾瑜乃宋家嫡系子孙,今遭人杀害,本官很好奇此案,有劳宋大人将凶犯提来一见。” 第78章 那只手! “这……这不好吧,大人一路车马劳顿,何须为那些贱民伤神,下官怕他们不懂规矩,届时再冲撞了贵人。” 宋岱岩躬身垂着脑袋,看不清面上的情绪,但素娆猜测他肯定免不得一阵慌乱。 “无妨。” 言韫神色淡淡,似是听不出他话中的拒绝之意:“宋大人尽管去提人就好。” “……那好吧。” 踌躇良久,宋岱岩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只好应下。 熟料他转身的刹那,身后又传来言韫的声音,“你不是好奇大牢的模样吗随宋大人一道去看看吧。” 宋岱岩回头,就见他身侧那女子笑眼吟吟的欠身,“是。” “牢里潮湿阴晦,姑娘当真要去” 换做其他人提这种要求,宋岱岩肯定是严词拒绝,但上面坐着的是言韫,他不敢,也没有那个胆子,只好对素娆提醒道:“姑娘金枝玉叶,下官怕吓着你。” 传闻言家世子佛心铁性,不沾红尘。 这么多年从未听过有什么女子能近他的身,这位是特例,因此即便身份不明,宋岱岩还是给出了最高礼遇。 素娆颔首轻道:“不劳大人挂心,民女不怕。” 她都这样说了,宋岱岩不好拂了言韫面子,顺水推舟做了个人情,“那姑娘随本官来吧。” “是。” 素娆回头看了眼言韫,对他微不可见的点点头,转身跟上了宋岱岩的步伐。 官衙后面就是大牢,狱卒们看到宋大人亲自带来一个姑娘,而且还是十分美貌的姑娘,当下纷纷打量着她。 “姑娘这边请,小心脚底。” “谢大人。” 宋岱岩在前面走,她缓步跟在后面,边走边四处打量,一副十分好奇的模样,旁边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她也权当瞧不见。 路过中间那几根鲜血未凝的木桩时,她脚步微顿。 “宋大人,这是什么” 她好奇问道。 宋岱岩扭身走了过来,瞥了眼那些刑具和木桩,态度和善的解释道:“这些都是牢里用来对付那些穷凶极恶之徒的刑具,有些人杀人如麻抵死不肯认罪,只好用些手段逼他就范。” 素娆视线一一从那些东西上掠过,柳眉轻蹙,抬手捂了鼻尖,恍然大悟的点点头:“看来诸位大人为了黎民百姓,也是费神的很。” “这些都是我等份内之职,应当的,应当的……” 宋岱岩笑着附和两句,领着她继续往深处走去,到了一处牢门前,他突然止步,对看守的狱卒吩咐道:“把门打开。” “姑娘,这里面地儿脏,您就别进去了,在外面等着吧。” “好。” 素娆跟着过来的本意就是防止宋岱岩狗急跳墙,直接杀人灭口,眼见里面石毅还活着,自然不再坚持。 宋岱岩朝她点点头,亲自将伏在干草堆里气息奄奄的人影扶起,然后交给狱卒搀扶着往外走。 那一身的血迹和伤痕,看起来受过重刑。 素娆想起木桩前尚未干涸的两滩血迹,眸色暗了暗,见宋岱岩作势就要离开,状似好奇道:“不是说新娘子与人私奔才致使其痛下杀手吗算起来她也是个元凶之一,不将她带着吗” “要带的,要带的……” 宋岱岩神色有些僵硬,招来狱卒问道:“玉娘那个贱妇呢” “这……” 狱卒脸色大变,忙凑上前在宋岱岩耳边嘀咕了几句,宋岱岩大怒:“混账东西,还不将人带来。” “是是是,卑职这就去。” 狱卒朝着两人一拱手,倒退几步转身飞速离开。 “怎么了” 素娆随口问了句。 宋岱岩面上异色尽敛,低道:“没什么,就是他们未经允许将玉娘换到了另一间牢房,等会人就来。” 换牢房 联想到方才两人那异常的神色,素娆想到了某种可能——不论是哪个地方,身陷牢狱的女囚总是命运悲惨,不止要面对其他囚犯的欺侮,甚至还会沦为某些人的‘玩具’。 逼仄阴暗的角落里,她眼底寒光大盛,无人瞧见。 玉娘被带来的时候,依旧是半醒半昏睡的,眼皮和头发湿漉漉的半耷拉着,面容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她这是怎么了” 素娆‘好奇’的凑近打量着。 狱卒讨好的笑,努力提着肥肉横陈的脸皮往上勾起抹谄媚的弧度:“刚沐浴完,还没来得及收拾,让姑娘见笑了。” “牢里还帮犯人沐浴” 肉眼可见的地方似是没有什么遭人侵犯的痕迹,素娆心下微松,疑惑的打量着他。 狱卒见她神色懵懂好奇,似是个不谙世事的千金小姐,信口道:“咱们牢里对于那些配合办差,乖巧听话的犯人,总是有优待的。” “是吗……” 素娆扯唇轻笑了笑,笑意未达眼底。 “人犯都带到了,这地方没什么好呆,不如赶紧回去复命吧,毕竟钦使大人还在等着呢。” 宋岱岩寻着机会插了句话,她点点头,“全凭大人决策。” 四个身强力壮的衙役架着石毅与新娘,一道往官衙后堂而去,素娆落在最后缓步走着,路过那大牢与之连通的狭窄小道时,两侧高墙竖立,遮去了日光,留下大片阴影,笼罩在浑身是血的石毅及一众官差身上。 血光与暗影交融,凄迷深沉。 他身侧几人龙行虎步,一派威严,凛然不可侵犯。 就那样拖着他。 脚尖在地砖上擦过,断断续续的留下一道血路。 “老头儿,你为什么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冷漠僵硬的话音循着时空的缝隙钻入她的耳中,是她在被收养后,第一次开口问话,因一桩案子,那老头被罢职被人堵了家门被人扔石头砸窗户,额头破了一个血洞。 温热的鲜血淌出,像是永恒难以除去的噩梦。 “那些人愚昧昏聩,平庸无能,辨不清对错是非,认不出卑劣好坏,凭着一些毫无根据的话就对你倒戈相向,拳脚相加,你为什么还要护着他们” “阿娆你记住,我护着的不是他们,是公义法理,是为人之尊严,是有朝一日当你我大难临头时,同样能来援的那只手。” 素娆从前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可后来她明白了。 若法理不公,纲纪不正,今日遭难的是石毅玉娘之流,他日就可能是她,是言韫,是这世间任何一个人。 她要做的,就是护着这只手。 素娆眸光渐渐凝实,见他们已经穿过了角门,抬脚跟了上去…… 第79章 石毅清醒,问罪? 后堂里,竹宴试过温度,将茶水递给言韫,他慢条斯理的品着,底下站着一大堆官员,垂首静候,各个杵的都像是木桩。 “公子,回来了。” 竹宴一声提醒,所有人精神一震,纷纷回头望去。 就见宋岱岩走在前面,身后跟着好几个衙役拖着牢犯,穿过抄手游廊朝他们而来。 素娆是最后进门的。 “诸位大人站着干什么坐!” 言韫冷淡开口,凉薄的话音就像是这深秋时节刮起的一股寒风,乍然吹得众人打了个寒战。 众官员面面相觑,小心的应了句“是”,随后各自落座。 屁股还没坐稳,原本立在言韫身侧的护卫就不知从哪儿搬来把圈椅,搁在了自家公子身侧,热情招手:“姑娘,快,这儿这儿!” 数道视线不约而同朝她望来。 神色不一。 有笑得意味深长的,有摆出一副果然如此,早有预料之姿态的,有嘲弄讥讽的,还有恼恨抵触的…… 素娆权当看不见,抬脚就朝着那位置走去。 “我等官员在此议事,连宋大人都只能坐在下首,姑娘一介白衣,坐在那位置不合适吧” 有人忍不住沉声开口。 她面不改色,施施然落座,当真有种背靠大树好乘凉的感觉,浅笑道:“宋大人都没说话,您又急什么” “就是我将这位置让出来,你,敢坐吗” 堂内一阵死寂。 那官员脸色一阵青一阵红,霎是精彩,那位置离言世子仅有一臂之距,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贴上去 他不说话,其他官员就更不会说什么。 气氛一度跌至冰点。 言韫这时淡淡抬眸,声冷如冰:“郑大人好大的官威,你若能把心思用到正事上,上林郡所辖之地早当太平,陛下和朝野百官也不用为此伤神。” 听他有诘难之意,又问及政务。 那官员火烧屁股般站起身,直挺挺朝他跪下:“大人教训的是,是下官失职。” 言韫冷淡瞥了他一眼,没有再深究。 却也没有开口让他起身。 是以郑大人只能硬着头皮,顶着周遭各色打量的视线,乖顺的继续跪着。 其他人看得清楚状况,暗骂他没眼色,活该遭罪! 全场这么多人都没有提出异议,难道是他们眼睛瞎了,看不出那安排有问题吗 大家装聋作哑为的是什么还不是因为开罪不起! 那椅子都放在世子爷身旁了,显然是受他默许。 一件小事罢了,人家都不在意,他们有什么好说的,偏有这愣头青非揪着不放,自作聪明,害得他们一道受了冷遇。 这下好了,傻眼了吧! “大人,这两人就是宋瑾瑜一案的凶犯。” 宋岱岩承受不住四面八方投来的求救目光,硬着头皮将话题移到了堂中死鱼般趴着的两人身上。 话音一出,众人明显感觉周遭的氛围轻松了几分。 一个个如释重负。 “你就是杀害宋公子的凶手把头抬起来。” 言韫说完,趴着的人影毫无动静,狱卒见状上前揪着他的头发就将他脑袋扬起,怒喝道:“钦使大人问你话呢,你也敢装死” 那张脸上青紫遍布,左眼肿的像个馒头,浸着血痕。 素娆手指一收,作势就要起身,然而一道身影极快的从她眼前掠过,掐着狱卒的手就直接甩开。 “他伤成这样你还敢下手,是想杀人吗” 竹宴瞪得那狱卒不敢说话,退到一边后,自己才从袖子里拿出个瓷瓶,倒出粒药丸强行塞进他嘴里,往后伸手道:“水!” “水在这儿!” 当即有人递了过去。 这边在给石毅喂药,那边的宋岱岩等人面色不太好看,干笑道:“他一个杀人犯,哪里配得上用公子的药,晚些时候让牢里处理就好了。” 他要的就是石毅开不了口。 说多了反而麻烦。 竹宴没理他,拍背替石毅顺着气,素娆见识过他带着的那些药丸的厉害,不多时,人有了反应。 石毅恍惚间觉得眼皮像是灌了铅一样,沉沉的掀不起来。 好容易撑起一条缝儿,所能看到的东西都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根本看不清楚,耳边似是有人在说话。 忽远忽近。 “醒醒,快醒醒……” 缥缈的声音逐渐凝实,竟还有些熟悉,他自嘲的笑了笑,这是被打傻了不成,居然在这儿听到了竹护卫的声音。 念头掠过,他突然想起,对啊,之前在城中分开,人可不就在这郡城里吗! 石毅心头一紧,难道他也被抓了吗 “走,快走……” 虚弱的低喃从干裂起皮的唇瓣间溢出,足以叫不远处的宋岱岩等人听个清楚。 但他们都以为是意识不清说的胡话,没有多想。 “看他这样子恐怕是回不了话了,不如先将人关回大牢,等清醒些大人再传召他” 宋岱岩试探道。 “竹宴。” 言韫没回他的话,对那边唤了句,竹宴会意的将手抵在石毅肩后,以真气替他催化药力,在他协助下,石毅彻底清醒。 “你……” 入眼瞧见的就是熟悉的面孔,石毅刚要说话,就见竹宴扭头往上首望去,“钦使大人,凶手醒了。” 钦使……大人 石毅听到这几个字,循着他视线望去,就看到了端坐着的素娆与言韫两人,他们风采依旧,与别时一般无二。 这是怎么回事 芽庄认识的富家公子,摇身一变竟然成了钦使 宋岱岩看他愣楞出神,移步往前走了走,肃然道:“既然醒了就好好回答大人的问话,莫要辜负了本官一番苦心教导,知道吗” 见到这张脸,耳边似是又传来那阴森冰冷的威胁。 “待会你要是敢乱说话,镖局里的那些人就一个都活不成!” 他听完后就昏死过去。 原本想着自己既然已经活不成,好歹别拖累了镖局那帮弟兄,准备一口认下这官司。 可如今,看到这几个人。 他心底又燃起了希望。 石毅咬牙撑起身子,仰面望着宋岱岩,一字一顿道:“草民一定,好好,回话。” ------题外话------ 感谢西冷湖山打赏的500起点币。 感谢小可爱们送的推荐票(太多了,这两天票数猛涨,在此统一谢过,每个id我都有用心去记哒。) 照例求票。 第80章 请宋大人拿人! 听了这答复,宋岱岩本该是松口气的,但不知为何,那沉静的腔调就像是毒蛇一样蜿蜒着爬进他的耳朵,钻入脏腑,狠狠的在里面撕咬起来。 他下意识捏紧了拳头。 不可能的,镖局那些人的性命还捏在他手里,石毅断然不敢拿来冒险,一定是他最近太过疲累,才会有这样的错觉。 宋岱岩反复安慰了自己好几遍,翻涌的心事才勉强平复下来。 很快,竹宴依样画葫芦弄醒了玉娘。 两凶犯伏地而拜。 “草民参见钦使大人。” 众官员见状各自落座,唯有倒霉的郑大人还跪在地上,言韫像是全然忘记了他的存在般,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 其他人生怕受池鱼之灾,引火烧身,更不敢多提半字。 后堂气氛逐渐凝重。 言韫没说话,反而侧目看了眼素娆,示意她来问。 当着上林郡众多官员,这案子无疑是崭露头角的最佳时机,素娆明白他的用心,也不推辞,径直开口道:“宋大人方才说,你们承认自己因私情谋杀宋公子,已签字画押,可对” 众官员没料到竟然会是她出面问案。 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 世子爷真的不是在戏耍他们,让他们陪着玩闹 众人面上浮现不同程度的羞恼之色,一时觉得自己为官的尊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衅,只是碍于郑大人前车之鉴无人敢开口质疑,皆神情轻蔑的看着这幕。 相比他们,宋岱岩心情明显轻快不少。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位清高孤傲的世子爷明显是动了凡心,使尽浑身解数搏美人一笑呢,怪不得秘密出行,不带仪仗,原为游山玩水来的,凑巧撞上这案子罢了。 众人心思各异,纷纷看向石毅两人。 在如山般的压力中,石毅勉强跪直身子,扬声答道:“回姑娘的话,草民的确在供状上签字画押。” 他话落,宋岱岩唇角微不可见的勾起。 还算这贱民识趣,他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等那姑娘再多问几句话,过足了瘾,这案子就彻底结束了。 素娆哪儿能瞧不出来那些人鄙夷轻贱的目光,她不动声色将众人的反应落在眼底,轻声又问:“那你认罪吗” “都签字画押了,肯定认罪啊!” 有官员失笑着应了声,正打算揶揄两句,却见一道噙着笑意却异常冰冷的目光朝他射来,“我问的是凶犯,大人横插一嘴,是要替他认罪吗” 女子柔软而平静的语调听着没有半分力道。 但落在他耳中,映着那双眼,令他心底无端的生出股寒意来,身在官场那么多年,不怒自威的,气势凌人的,声怒如钟的,他什么大人物没见过,什么场面没经历。 可今日就在官衙,在一个小姑娘面前。 他头一次感受到了那死水一样平静的瞳仁之下,酝酿着的森诡戾气,如刀似剑,仿佛多看一眼,就会抹过他的脖子。 真是太可怕了! 官员面上血色褪尽,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发难,咬唇没敢吱声,对着站素娆做了个“你请”的手势。 仅一个照面,高下立见。 众人不由得暗自嘲笑那人窝囊,居然被一个小姑娘吓得肝胆俱裂,但任凭他们如何用眼神嘲弄挑衅,那官员都垂手不语,视而不见。 不知在想什么。 宋岱岩自以为猜测到了言韫的心思,忙顺着素娆的话道:“还愣着干什么姑娘问你认罪吗” 他以眼神催促石毅。 玉娘低垂着脑袋动了下,似是想看看身旁的人,最终还是沉默不语,石毅对着素娆方向恭敬一拜,一字一顿道:“草民,不认!” 短短四字,石破天惊。 “石毅!” 宋岱岩没想到他真的敢反口,倏地站起身来,后又觉得自己反应过激,恐落人口实,忙缓和了语气道:“你不是都签字画押了吗怎么又出尔反尔,难道不怕其他人因此受累” 什么其他人! 无非就是用武威镖局的那些弟兄威胁他罢了。 素娆破天荒没有打断宋岱岩,附和道:“宋大人言之有理,你且说说这个中缘由。” “姑娘!” 石毅沙哑的声音掺了一丝颤意:“那供状是他们强行按着草民画的押,草民与玉娘是结拜兄妹,绝无半点苟且,更不曾杀人害命,这罪名,草民不认!” “求钦使大人替草民做主啊!” 他额头磕在地砖上,众人明显听到“砰”的一声。 不禁牙酸。 而他则像是全然感觉不到疼痛一样,疯狂的磕头,旁边的玉娘如梦初醒般跟着喊冤。 一时间场面大乱。 “你先冷静些,真要是冤假错案,钦使大人绝不会袖手旁观。” 素娆生怕他磕出个好歹来,不由得苦笑,这人未免太老实了,当着宋岱岩他们的面儿意思下就行了,何必真把自己脑袋当石头用。 她哪里知道石毅心中的欢喜。 他明明已经绝望了,绝望又自私的想要认了这罪名,不顾玉娘的清白,只为保全那些受他连累的兄弟。 哪怕会遭所有人唾弃! 哪怕死后无颜见九泉之下的父母! 他替自己准备好了结局,却在即将上路的时候看到一缕曙光穿透层层迷障和黑暗,落在了他脚底。 绝处逢生! 他必须抓住这根救命稻草,必须为他自己,为玉娘,还有那些无辜受害的弟兄们争取到一线生机。 这些性命和清白,岂是几个响头能够抵消的! 宋岱岩傻了,怔怔等素娆说完那句话,又过了很久,骤然回神:“不行,怎么能凭他一面之词就推翻案情重审,这实在太过儿戏了。” “大人,下官觉得……” 他抱拳往前一步,话还未说完,就被素娆打断:“宋大人,此处虽不是官衙大堂,但钦使上座,悬听问案,又有凶犯当堂翻供,喊冤叫屈,按照我大雍律法,此等情况当即刻立案重审,不知宋大人为何拒绝” “律法,你知道什么是律法” 宋岱岩气急,忍不住加重了语气。 相较他的恼怒激动,素娆则要平静许多,她淡淡的凝视着他,须臾,提醒道:“宋大人若是不信,随便找个刑名询问一二就可辨认真伪。” “再者,据嫌犯供述,有人强迫他画押认罪,还请宋大人将参与审讯的推官与录问官员羁押候审,一经查实,以故入人罪论处,以儆效尤!” ------题外话------ 今日份更新奉上,很抱歉晚了些时辰。 感谢小可爱们投的推荐票。 求求仙女们,赐我几张月票吧,作者君快要瘦死了 求订阅,求推荐,求投资呀! 第81章 我要验尸! 女子声音不疾不徐,却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满座之人除言韫及竹宴等相识之人外,其余皆见鬼一样的看着她,就凭这一番话,谁还敢瞎了眼将她当做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看待 她熟知律法,通晓办案审讯的章程。 出口之言有理有据,有条不紊,任谁都挑不出错来。 一时间众人惊愕不已,以至于忘记了她此刻正在为了牢中的凶犯翻案,逼问太守! 宋岱岩面上青红交加,好半响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错了,是他猜错了,这女子根本就不是什么空有美貌的花瓶,而是一柄刀刃森寒的利器! 他看了眼素娆,随即往上座望去,世子爷阖眸静坐,一派云淡风轻,似是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毫不在意。 可要是真不在意,又怎么会纵容这女子插手地方刑狱之事而无动于衷。 他究竟想做什么 “宋大人想清楚了” 素娆见他不语,浅笑着询问了句。 石毅和玉娘不约而同的望向宋岱岩,眼中的恨意不加遮掩。 “本官这就命人将那两名官员羁押,至于翻案重审……” 宋岱岩略一犹豫,低声道:“我阿弟死在新婚之夜,府中许多人亲眼瞧见那玉娘一身是血的呆在他身边,随后石毅就从府中消失,这凶手,必然是二人其中之一!” “说到这儿,我倒是有件事想要询问宋大人。” 素娆顺势问道:“新婚当晚,石毅为何会在你府中” “他在大婚之前夜闯我府门,想要将那妓子带走,试问两人若无私情,何至于此” 宋岱岩对此和盘托出,“我当时想处置他,是阿瑜出面求情方才免了罪过,只将他关在柴房里,想着等两人成婚之后,木已成舟,他就不会再闹了,谁能想到……” 他长叹口气,扼腕不已:“早知一时仁慈会是这样的结果,本官当日就该将他扭送官衙!” “是这么回事吗” 素娆转而对两人问道。 石毅点点头,“大致过程就是如此,但有一点,草民夜闯太守府带走玉娘并不是为了私情,而是她被人逼婚禁足,草民身为她的义兄,怎能袖手旁观” “草民正面讨不回人,只能想法子先将人救走,再把她送出城去,想着这些公子哥儿贪图一时新鲜,时间久了自然会放弃,到时候她就可以重获自由。” “石大哥说的都是实情,还请钦使大人明鉴。” 玉娘在旁帮腔道。 她话刚说完,宋岱岩就冷笑一声,“说什么逼婚,你那晚抱着我阿弟大哭,口口声声说愿意嫁给他,在场许多人都是听到了的,如今他尸骨未寒,你居然为了摆脱罪名不惜往他身上泼脏水!” “果然是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可怜他心心念念着你那么多年,不在意你官妓之身仍愿迎你入府,得到的却是你与他人私相授受,害他性命!” “你胡说!” 玉娘情绪突然激动起来,身子剧烈的颤抖,怒视着宋岱岩,一双芙蓉面气的发白,却除了这三个字,再没有多说其他。 “胡说” 宋岱岩见她这番模样,嗤笑道:“你恨阿瑜,恨他当年背弃了你另娶她人,所以才伙同这奸夫杀了他吧” “说!到底是你动的手,还是石毅!” “又或者,你们谁都逃不了干系!” 宋岱岩声色俱厉,声音陡寒,一双眼如凝寒冰,死盯着两人。 场面发展到如今这样是谁都没有料到的,其他官员闷不吭声,屏息凝神,生怕一个不小心惹了晦气。 言韫还是一言不发,打定主意将一切交给素娆处理。 而石毅拧紧眉头,玉娘一脸惨白。 唯独宋岱岩神色鲜活且尖锐。 一片沉默中。 素娆轻笑着将之打破,“宋大人可要公私分明啊,莫要带着私人感情去审案,那是审不出什么的,你自己也说了,许多人看到宋公子死前与玉娘待在一起,但没有人看到她杀人,不是吗” “那姑娘有何高见” 宋岱岩敛了神色,对她问道。 左右这都是笔糊涂官司,一个女子仗着有几分学识,就想学着朝中官员推案问狱,简直可笑! 她愿意闹他就让她闹,看看最后到底谁丢脸。 素娆见他配合,眼底掠过抹奇异的光芒,开门见山道:“我要验尸!” “什么” 宋岱岩眉头紧皱,“阿瑜的尸身已经安置在了棺内,再动恐怕惊扰亡者,姑娘想知道什么,只需看衙门记载的笔录就好。” “我信不过他们,必须亲自验看。” 素娆坚持不松口。 宋岱岩暗恼她不识好歹,还想着拒绝的说辞,没等张口,上面静默许久的世子爷突然道:“宋瑾瑜之死是命案,是公务,并不止是宋家的私事。” 言韫是在提醒他。 衙门发现命案,且存在明显他杀特征及疑点时,有权利验看尸身,莫说宋瑾瑜只是他的族弟,就算是亲弟弟,这种情况下他也不能拒绝。 钦使都开口了,宋岱岩再推辞就有些说不过去,忍着气道:“下官这就命人将阿瑜的尸身送来。” “恩。” 言韫简单应了声,再度闭口。 宋岱岩找人回府去抬尸体,等了约莫有半个多时辰,衙役们抬着棺材姗姗来迟。 “大人身份尊贵,恐污他耳目,姑娘还是在庭中验看吧。” 这次素娆没有拒绝,顺从的点头往外走去,宋岱岩瞥了她平静的神色一眼,心道她装腔作势的本事倒是一绝。 “姑娘可要做好心里准备,毕竟是死人,瞧着可不如活人那样好看。” “劳大人惦记,民女知晓。” 素娆懒得同他做口舌之争,直接走到了棺材旁,衙役将盖子挪开,退到了一旁。 “这是官衙仵作验尸的报告,姑娘若是后悔了,不必硬着头皮上,取来一看也没人会嘲笑你的。” 宋岱岩从衙役手里接过案卷,冲她摇了摇。 这番话看似好意,实则是变着法儿的挤兑她,素娆对此不屑一顾,扬声道:“拿纸笔来。” 很快有人将东西送来,她要验尸,很难腾出手来记录,左右看了眼,在场的都是高官,好像让谁做此事都不合适。 就在素娆犹豫的时候,竹宴从堂内惊掠而出,嬉笑着抢过纸笔,“姑娘,你尽管验,这些小事属下替你分忧。” 第82章 我去时,他还活着! 宋岱岩闻言冷笑,未发一语。 装的好像还挺像那么回事,可惜啊,一动手就会原形毕露,女人软弱怯懦,从来都是成不了大事的,就该待在家里绣花弹琴,相夫教子。 她居然妄想和男人一样推案问狱,真是可笑至极! 竹宴听到那低低的嗤笑声,忍不住回头看了眼,似笑非笑的扯了下嘴角,心道:“笑吧,趁现在好好笑,免得后面再没有机会了。” “我说,你写。” 素娆挽起袖子固定好,“开始了。” 她立在棺材左侧,清声道:“验,死者宋瑾瑜,男,年二十三,死于大雍乾定十三年九月二十五日。” 这些消息先就知道。 说罢,她才开始探身入棺,着手验看,“死者角膜白色斑点呈云片状,尚可透视瞳孔,呈轻度浑浊,颈部见大片紫红色尸斑,手指按压稍微褪色。” “死者全身关节僵硬,四肢冰冷,仅胸部有微弱温感,综合以上推断得出,其死亡超过六个时辰。” 素娆抬头看了眼,“现在是巳时正,他应当是死于昨夜亥时之后。” 话音落,她抬手解开宋瑾瑜的衣裳,露出赤裸的胸膛来。 “死者左胸第九到第十根肋骨之间,见两指宽创口,肌肉显着哆开,一边锐角,一边钝角,为单刃兵器,创口自身前而入,右下往左上发力,刺穿脾脏,系失血过多而亡。” “宋公子身上没有其他伤痕或是淤青,说明他并未反抗,凶手乃一击即中,应当是熟人作案。” “玉娘,你是第一个发现宋公子尸身的人,当时是什么时辰” 素娆对堂内问道。 里面沉默了片刻,有道身影爬起,踉跄着朝院外走来,边走边艰难道:“是亥时初,那时候外面刚打过更,我记得很清楚。” 她走到棺材旁,手扶着木板,身子摇摇欲坠,身后各位官员都跟了出来,院子登时热闹起来。 她也不理会其他人,只对素娆道:“姑娘说的不错,他的确是死于亥初约莫一盏茶之后,我亲眼看着他断气的。” 亲眼看着…… 这话意味深长,旁边当即有人变了脸色,素娆反应极快,追问道:“你去的时候,他还活着” “对!” 绵软乏力的一个字,如惊雷炸响。 众人霎时哗然。 她居然在宋瑾瑜死之前见到了他,那岂不是说明,她有可能知道真凶是谁 “你可有见到凶手的模样或者,宋公子有没有提过是谁害他” 人群里传出道声音。 素娆亦看向玉娘,在众多注视中,她面色惨白,缓缓摇头:“我去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没见到凶手,他,也没告诉我!” “这不可能!” 有人当即质疑她的话,声音带了几分尖锐的刺:“他被人杀害,弥留之际肯定会说出凶手,让你替他报仇,这才是人之常情。” “你故意隐瞒此事,是不是想替凶手遮掩!快说!” 他说的凶手自然指的是石毅。 这时候宋岱岩也在旁帮腔道:“审讯时,怎么没听你提过阿瑜当时活着的事儿” 素娆蹙眉瞥了他们一眼,这些人还真是逮着机会就往人脑门上扣屎盆子,也不嫌脸面太难看! “我……” 她刚要说话,就听玉娘冷笑道:“我有机会说吗你们不由分说将我抓进大牢,上来就让我承认与石大哥私通杀夫,除此之外,谁肯多听我说一句!” “诬蔑朝廷命官可是重罪,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话。” 宋岱岩拂袖怒斥。 其他人纷纷附和,照她这样的说法,好像他们上林郡的官员都是些草菅人命,不辨是非的王八蛋一样,当着钦使大人的面儿,这不是打他们的脸吗 玉娘冷笑不语。 好端端的问话被这些人一打岔,就又耽搁了许多功夫,素娆继续问道:“玉娘,宋公子临终前,没提凶手,究竟跟你说了什么” 这事儿要是一直瞒着就罢了,但既然提起,总要弄个水落石出。 玉娘可以对其他人冷脸讥笑,唯独眼前这个人,她不能糊弄,视线缓缓投入棺中,她眼神飘忽,神情骤然复杂。 “说了你们也不会信的。” “你说。” 素娆声音平静,如一汪春水般拂去了玉娘心底的犹豫和忐忑,她望着棺内那人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恍惚间觉得场景又回到昨夜。 那满池锦鲤旁,他紧抓着她的袖子,每说一句话血就顺着嘴角疯狂往外涌,如同绝提的洪水,怎么抹都抹不干净。 “你等着,你等着我去找大夫!” 她就要起身被他死死抓住,“别,别走,来不及了,你听我,听我说……” “晴儿,是我爷爷……他们说,只要我肯娶那个,那个女人,就出面,替你爹喊冤,再不济丢了官,还能保住你,你的命……” “可我,我娶她进门后,他们反悔,还把我禁足……我跑了好几次,都没逃出去……再后来,我听下人说,你被贬为官妓,我想去找你,但爹说你已经离京了……” “对不起,是,是我,没用!” “我,这几年,辗转打听才知道你被贬去了凉州营,结果那边说,你被人赎身,夫君又死了,还失踪……” “我找不到你,被家里派人抓住,送来了老宅这边……” “没想到,竟,竟然在这儿遇到你……你恨我怨我都没关系,我本想着以后总,总有机会弥补,现在看来,太迟了。” “我太迟才找到你!” “晴儿,我想娶的一直都是,你,只有你……” 她崩溃大哭,直嚷着要去找大夫,奈何他死死抓着她,似是回光返照一般,力气大的惊人,任她如何都挣脱不开,只一遍又一遍的问她。 “来生,来生你嫁给我。” “好不好……” “原谅我,好不好……” 她心乱如麻,始终咬牙不肯说话,而他,到死都没等到那句答复,当那只手垂落在血泊里,当他咽下最后一口气。 她恍然惊醒,发疯一样抱着他的尸身喊愿意嫁给他,这就是先前太守他们看到那一幕的原因。 她恨他五年,恨意噬心刻骨,昼夜难眠。 却在成婚当夜,在他死前,才知道那场背叛的真相,可惜她的原谅他终究是听不到了! ------题外话------ 感谢yy投的一张月票,感谢戴红花的小红帽投的两张月票,感谢四字仙女投的一张月票…(不要问我为什么这样叫,对,那四个字我还是一个都不认识) 感谢仙女们送的推荐票吖,我感觉再努把力就可以留下又一个里程碑了,我们一起努力吧 求月票! 求订阅! 求推荐呀!! 啾啾啾 第83章 两个理由! 一番凄诉,戳人肺腑。 玉娘说罢愣愣的盯着棺内的人,眼神迷离,犹自沉浸在过往的伤痛里,回不过神来。 众人面面相觑,无声的以眼神交流着。 须臾,一人道:“不知各位大人怎么想,本官还是觉得这玉娘没说真话,反正那时候宋公子身边只有她一个人,到底真相如何还不是随她鬼扯!” “卢大人说的对,杀身之仇不思报,却说一堆有的没得,什么情啊爱啊缠绵悱恻,依我看,都是那些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臆想出来的玩意儿,终究难登大雅之堂。” 旁边立即有人附和。 他们一牵头,其他官员也从窃窃私语转为了光明正大的嘲弄与讥讽,言语如刀,眼神尖利,宛如一窝毒蜂振翅而起,肆无忌惮的露出了淬满毒汁的尾针。 “拿这种鬼话来敷衍我等就罢了,难道在案卷上也这样写,呈递州府和京都吗这要是传出去,真是叫人笑掉大牙了。” “谁说不是呢!” “如今连女子都敢登堂问案了,天下滑稽之事又何止这一桩,你我寒窗苦读数载,到底比不过老天赏饭,有人撑腰!” 这句话夹杂在混乱又细碎的议论中,借着人影掩盖,令人捕捉不到来源。 待素娆循声望去时,只看到了攒动的脑袋。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玉娘低声喃喃,扶着棺木的手指攥的指节发白,话音难掩恨意:“在他们眼里早已设定好了答案,根本不会管别人的冤屈和解释……” “姑娘,你也不相信我吗” 她转向素娆问道。 那双眼干涩黯淡,像是被抹去了所有光彩,只留下最后一点火光在狂风骤雨中摇摇欲坠,不知何时就会彻底熄灭。 其他人闻言,纷纷望来,议论声渐渐低了下去。 院中一侧上林郡所有官员并肩而立,神色讥诮冷漠,独成一派。 另一侧,玉娘满腔怨愤,恨怒难平。 双方剑拔弩张。 而在中间,素娆双手虚抬站在棺旁,看不出悲伤、愤怒、或是嘲笑、漠然等任何神色,有的只是窥不见边际的平静。 她因这句话,重新被拽入了硝烟弥漫的战火中。 是相信玉娘所说,还是持怀疑态度 这个答案,不仅玉娘想要,一众官员也想知晓。 众多繁杂的注视中,素娆敛眸思忖片刻,再望向玉娘,朱唇轻启,淡道:“我信你。” 简单有力的四个字,令玉娘瞬间转悲为喜。 她感激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其他人就炸开了锅,纷纷开口驳斥:“姑娘,这么荒谬的话你也相信,是不是太儿戏了!” “人命关天,你不可妇人之仁啊。” “女人果然办不成事,连这么明显的骗局都看不穿,还想查案真不知道钦使大人怎么想的,居然让我等在这儿看女人过家家,白耽误功夫。” “……” 他们一个个义愤填膺,根本就没给素娆说话的机会,旁边竹宴听不下去了,一把将笔拍在棺盖上,怒道:“诸位大人当这儿是菜市场吗说话做事全凭喜好” 他说话刻意夹杂了些内力,震得众人耳朵发麻。 “混账,你不过是钦使大人身旁的护卫,也敢这么跟本官说话” 宋岱岩旁边那老者年过五旬,板着个脸唾沫横飞,大有要冲上前去与他理论一番的架势。 其他官员嘴上不说,看着竹宴的神色也是冰冷异常。 这阵仗或许能唬住其他人,但竹宴见惯了大场面,满脸不屑的扯了下嘴角:“大人动辄就拿官品说事,我一个小护卫自然是不敢撄其锋芒的,但在下要提醒大人,倘若诸位不究案情,一昧凭喜恶断案,这消息传到京都,再派来的人……可就不像我们这样温和了。” “话已至此,请诸位大人考虑清楚,到底是要继续问案,还是争吵不休,你们自断。” 一番话说的可谓极不客气。 众官员面色青了白,白了又红,嗫嚅半响最终还是没再继续吵嚷,院内重归安静。 素娆给了竹宴一个赞赏的眼神。 后者得意挑眉,虚心受下,随后趁着众人都没有发现时,朝堂内瞥了眼,却见他家公子垂眸喝茶,一贯的气定神闲,事不关己。 看样子,是没有怪他自作主张! 竹宴稍稍宽心,收回注意力,尽数落在手边的纸笔上,随时准备记录。 “诸位大人既然冷静下来了,那就听我说说我信她的理由。” 上林郡那么官员,在场之人未必都与宋岱岩一个鼻孔出气,没必要将所有人都得罪彻底。 所以她开口解释,算是缓和下紧张的氛围。 “其一,玉娘原本不必提出此事徒惹麻烦,毕竟这对她而言,有百害而无一利。” “我方才验尸提过,凶器自右下往左上贯穿,是在宋公子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击即中,必是熟人且当时靠的极近,诸位试想,在只有两个嫌疑人的情况下,她和石毅,就亲疏而言,谁的嫌疑最大” 那肯定是玉娘啊! 众人面色微动,仔细一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那第二个理由呢” 人群中传出道声音。 素娆看了那方向一眼,继续道:“诸位不相信她最关键的理由是,宋公子惨遭杀害,临终遗言却与凶手毫不相关,这不符合常理。” “可你们换个角度想想看。” “如果有朝一日诸位不幸遇难,正逢家中女眷赶到,在生命最后一刻,你明知凶手是谁的情况下,真的一定会全然相告,让她替你报仇吗” 她问完,院中迎来一阵长久的沉默。 玉娘来来回回打量着那些官员的脸色,以为他们还是一如既往的鄙夷轻嘲,熟料还真有人在认真思索。 “如果是我……” 一道年轻的声音骤然响起,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那人站在最边缘,似是从未被这么多人同时注意过,一时间有些紧张的抿了抿唇。 随后他缓缓说道:“如果是我遇到这种情况,我可能不会告诉她们仇人是谁,而是叮嘱她们忘记这些,好好活下去,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了。” “毕竟连我都被杀害,足以说明对方心性凶残或是来头极大,让一群只懂得绣花的女儿家去报仇,不是白白送死吗” 众人若有所思。 素娆听罢,点头附和道:“这位大人说的不错,这,就是我的答案。” 第84章 石毅脱罪,问凶器! 所有人站在旁观的角度上去思考问题,却忘记了人性复杂,并非可以用常理度之。 素娆很庆幸这群人里还有真正愿意换位思考的人存在,这样接下来的事情就会容易许多。 “就算她说的是真的,那她也是最有可能杀害宋公子的凶手!” 质疑声仍旧不断。 素娆闻言,转向玉娘问道:“你说出这件事是不是为了澄清与石毅私通的罪名” 将两人最后的对话和盘托出,是为了告诉所有人说她原谅他,说她愿意嫁给他。 是心甘情愿,不是形势所逼。 他们有青梅竹马的情谊,有错失五载的憾恨,有历经艰险而不忘彼此的矢志不渝。 她,从未背叛他! “不会吧,就为了这种不痛不痒的事,不惜让自己背上杀人的嫌疑” 有人不禁小声嘀咕。 玉娘状若未闻,轻抚着棺木的边缘,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他跟我解释了当年的误会,我总也要给他一个交代才行,他那么爱面子的一个人,要是老被人说新婚妻子与人私通,肯定受不了的。” 石大哥闯府来救她,被人发现,禁足在府。 她万般无奈去找他求情,他分明也听到了那些闲言碎语,分明气的双眼通红,还是按下了此事。 她赌气不肯解释,逼着他取消大婚。 他却宁愿承受这样的羞辱,不顾一切还是要将她绑在身边…… 五年前他们都太骄傲,太软弱,她不敢登门亲口问他一句是否真心退婚,他没能敌得过府中威权逼迫,生生错过。 五年后再遇,一个心怀仇恨不愿低头,一个失而复得强取豪夺,多少试探与迟疑,逃避与挣扎,浇灌出了一个鲜血淋漓的结果。 青梅尚在,竹马已失! 再多的解释与补救,都换不回他的命,但起码,能换回他的名声! 想到这儿,玉娘对素娆问道:“姑娘,你会抓住凶手的,对吗” 她满眼期冀,那死气沉沉的眼中,总算多了几分神采。 素娆浅笑,毫不犹豫的道:“当然。” “那继续说回案情。” “宋公子死于熟人作案,这样一来,就刨除了石毅杀人的嫌疑,毕竟以两人算是敌对关系,真要动手,必有打斗,诸位认为如何” 素娆环顾一周,轻道:“若是还有疑虑,那也简单,可以调查下石毅及武威镖局等人离府的时辰,这么多人一起行动,太守府的护卫不可能毫无觉察。” “石毅,你们是何时出府的” 她对堂内问道。 石毅思索了下,很快扬声答道:“是戌时正刻左右,那时太守府,护卫,追了上来,我们险些,被抓,有个地方起了火,他们赶去救火,我们才,才逃掉……” “这么一说本官有些印象,那时我在前院吃酒,隐约是看到了后院那边火光滔天,时辰正好对的上。” 一个高瘦的官员开口附和。 “他戌时正离开了太守府,而宋公子死于亥初,也就是说,宋公子死时他人早就不在府中,那自然没了杀人的嫌疑。” “不错。” 素娆点点头,示意竹宴这些对话都记下。 众官员见她说话头头是道,三言两语还真将石毅的嫌疑给洗清了,不由得回头朝堂内望去。 石毅跪坐在地上背对着他们,身子一动不动。 看不清神色。 也没什么反应。 唯独坐在主位的言韫抬眸瞥了他一眼,随即垂眸喝茶——那张满是血污的脸上,泪水纵横,无声又无息,顺着脸颊滴落,渗入了血衣之中。 “既然石毅的嫌疑洗清了,那我们再来说说玉娘。” 经此一事,众人对待素娆的态度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不论心里怎么想的,起码明面上没有人再搅局。 素娆正打算继续往下说,沉默良久的宋岱岩突然道:“洞房花烛夜,新娘子不在房里等着,反而出现在凶案现场,不是很奇怪吗” “她说自己去时,阿瑜还活着同她说了那些话,姑娘你说大家只看到她抱着阿瑜,未亲眼见她杀人,可同样的,也没人亲眼见过阿瑜重伤垂死同她说话,或眼见她没杀人。” “姑娘熟通律法,却不知道在断案时有条不成文的规定,‘罪疑从有惟轻’,左右都是无法证实之事,当然要做有罪处置,难道你有什么异议吗” “宋大人莫急。” 素娆对于他的质问显得很是平静,“真相如何,先前无法证实,如今却可以了。” “怎么说” 她没有立即回答,转而看向玉娘,“你去时,宋公子的身上可插着凶器” “没有。” 玉娘答得很果断。 这个答案素娆在询问之前心中就已经有数了,玉娘在叙述中始终不曾提及凶器,在她验尸时说出单刃兵器后,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 这说明玉娘并不清楚这一点。 “我猜衙门那边的案卷上写的肯定是凶器被石毅带走,作遗失处置吧” 素娆笑意淡淡,几个涉案的官员对视了眼,看着被太守大人捏在手里的案卷,一时间目瞪口呆,连反应都忘记了。 “是不是在想我又没看卷宗,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其实很简单,宋公子被杀,凶器不翼而飞,石毅又咬死不认,案卷上唯有这样写,勉强才算说的过去。” 素娆给了他们一个你自己体会的眼神,随后道:“石毅既然没和宋公子撞面,那就没有机会接触凶器,问题来了,凶器去哪儿了” “应该还在府里。” 先前答话的那个年轻官员再度开口,有上次的经验,这次明显镇定许多,分析道:“凶手是宋公子的熟人,那自然是府中人,毕竟他来上林郡这么久,从来都是深居简出,没什么机会认识外面的人。” “昨夜经历几次大乱,府中门禁森严,贸然出府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最保险的法子就是把凶器找个地方藏起来,等风声一过再作打算。” “可他为什么要藏凶器呢” “问的好!” 素娆不由得对他多看两眼,他品阶较低,连中心位置都挤不进去,好像还有点天然呆,全然不顾某些吃人的眼神,只专注的盯着她想要个答案。 这样的人能在官场活到现在,也挺不容易的。 不过,他好运就快来了! 素娆随意往堂内瞟了眼,很快收回视线,答道:“那自然是因为,凶器上有能找到与之身份相关联的线索!” 第85章 掘池三尺,凶器现! 众人一听都觉得有理,只是…… 他们不约而同的看向太守大人,不久前他还说凶手缉拿归案,已签字画押,结果转眼的功夫凶手脱罪,连‘遗失’的凶器都可能还留在他府里。 真要是找到了,那这桩案子就成了顶在他头顶上抹不去的一个污点,最关键的是,一切,还是被一个女子翻出来的! 想到这儿,众人的心情就更复杂了。 他们一群人加起来还抵不上一个小姑娘厉害,说出去,丢脸的可不止太守大人一个! 宋岱岩不知道他们心里在盘算什么,即便知道了,他也没心思去追究,比起这些,他更操心眼下。 “那姑娘是什么意思” 他对素娆问道:“太守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真想要找到这样一个小物件并非易事,总不能漫无目的乱翻一通吧” “不用那么麻烦。” 素娆摇摇头,看向那名年轻官员,“不知这位大人如何称呼” “啊姑娘问我吗?,我,下官……” 他明显有些慌乱,拱手作揖道:“下官晋安路提刑司驻上林郡干官沈知白。” “沈大人。” 素娆对他颔首一礼,浅笑道:“方才听大人分析案情颇觉厉害,不知大人对于凶器的去向可有什么想法” 来了官衙之后,不论是钦使言韫,还是眼前这姑娘,又或是他们身边跟着的护卫,对于在场众官员皆可谓漠视疏离。 除太守宋岱岩外,几乎不理旁人。 没想到这姑娘居然会开口询问一个个小小提干官的名字,一时间众人无不诧异,心绪复杂。 竹宴笔尖微滞,抬眼看了下沈知白,想起他这几次说的话,再结合他们姑娘所为,顿时明白了这番话的用意。 这小子简直撞大运啊! 然而撞大运沈知白对于众人心里的盘算浑然不觉,闻言仔细思索片刻,忐忑的答道:“下官若是凶手,定不会舍近求远,只须将凶器往旁边池塘里一丢,万事大吉。” “这就是最佳答案。” 素娆望向宋岱岩,轻道:“如此,就有劳宋大人了。” 提出的疑问有了答案,宋岱岩再没有拖延的理由,冷淡道:“姑娘客气,本官这就去。” 说着他转身朝着堂内躬身一礼,“请大人容下官失礼,先告辞了。” “去吧。” 言韫不冷不热的答道。 任谁都听得出来宋岱岩僵硬的语气,他面色冷沉,犹如蒙了一层阴云,这副反应属实在情理之中。 短短数个时辰,太守府先是走水、遇刺、红事变白事,好容易抓到了凶手还脱罪干净,这会又要带着官兵和差役去搜查府邸。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样的遭遇换作是谁恐怕都笑不出来。 “太守大人慢走。” 众官员目送宋岱岩离去,宋岱岩都快走到角门了,突然转身对着沈知白笑了声,“还忘了恭喜沈大人得遇贵人,若他日青云直上,可别忘了我等同僚才是。” “额……” 沈知白愣了下,虽然没听懂其中的意思,但还是顺势答道:“大人言重了,下官惶恐。” 宋岱岩冷笑,转身离去。 带他身影彻底消失后,沈知白疑惑的挠了挠头,用手肘杵了下身旁的人,“宋大人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呗。” 那人阴阳怪气的朝着他一拱手,酸道:“沈大人真以为谁都有资格在言世子面前称名道姓你啊,真是走狗屎运了!” “以后要是发达了,可别忘了提点咱们一二,好叫我等跟着能沾沾新贵的光。” “是,是这样吗诸位大人谬赞,下官惭愧。” 沈知白稀里糊涂的对着凑过来的同僚一一还礼,还一副摸不清头脑的模样,哪里有方才推案时的精明! 这些碎嘴闲谈话音极低。 但素娆和竹宴何等的耳力,一字不落的全听了个清楚,竹宴凑近道:“姑娘,你说他是真傻还是假傻听不出来那些人是在嘲讽他” “有心思关心这些,不如去宋府看看,莫叫那匕首真的遗失了。” 素娆想起南斋那夜时兄弟俩诡异的碰面与气氛,他们离开时约莫戌正二刻左右,从这时到宋瑾瑜遇害,前后不过两刻多钟。 也就是说,宋岱岩有可能是死者生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 他的嫌疑很大。 但她当时夜行府中,这点无法作为证据提出,因此明面上没道理限制宋岱岩,只能在搜查时多用点心思了。 “姑娘放心,影卫已经跟上去了。” 找不到便罢了,但凡从池塘下面挖出来什么东西,哪怕是根草,他宋岱岩都瞒不住! “那就好。” 素娆点点头,动手开始替宋瑾瑜合拢衣裳,实际上查到这儿就没必要再往下验看了。 玉娘见状上前帮忙,轻声解释道:“刚才没来得及说,妾身离开新房,是……” “想去救石毅。” 素娆顺势接过话茬。 她语气不疾不徐,有着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与从容,玉娘侧目瞧了眼这个比自己看着年纪还小的女子,不由得苦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姑娘慧眼。” “人之常情罢了。” 想到拜堂时的场景,素娆低声问道:“你最近是不是服用过类似软筋散的药物” 玉娘更为诧异,“姑娘怎么知道” “拜堂时看出来的。” 脚步虚乏,起伏无力,行走间需要人搀扶,这些症状都很明显。 “他……怕我逃走,又怕我寻短见,就在日常的饭菜里用了药,后来石大哥来救我被他们抓住,他就逼我大婚。” 玉娘神色黯淡,仔细的用手将寿衣上的褶子抚平,一根根系好衣带,她做的很认真,素娆自觉这时候不该打扰,便往后退了一步,将位置让出来。 “多谢姑娘。” 接下来的时间素娆都交给了玉娘。 她同众人一道站在旁边候着,等宋府那边的消息,就在众人殷切期盼中,两个时辰悄然而过,报信的差役总算出现在眼前。 “怎么样” 众人急忙问道。 那差役一路疾跑,来不及喘口气,就赶忙答道:“找到了,在池塘底部的淤泥里,找到了一柄匕首!” ------题外话------ 总算赶上了时间 我的良心不会痛了 求月票,求订阅呀! 第86章 宋岱岩警觉! 说起匕首,就不得不提一嘴宋岱岩了,他不情不愿领着官衙内专司搜捕的差役回了府邸,直往那满池锦鲤而去。 数道人影‘噗通’‘噗通’下饺子似的扎入池中,这池深一米多,底部积淀着许多腐烂的枝叶和淤泥,捞起来后恶臭无比,要从中摸出一个小物件,着实不易。 众人抱怨连连。 “上面有令,这是没法子的事,你们就放亮招子好好找,找不到的话,那也是天意。” 听了太守大人这话,众差役交换了个眼神,顿时明白过来,当下一个个摸索的动作都慢了下来,只等着熬过些时间就回去复命。 “大人放心,卑职等一定好好的……” 话还没说完,突然那差役一声惊叫:“我,我我我,我好像找到了!” 说完,他立马埋头进去扒拉淤泥。 所有人被他的动作吸引过来,都探头看着那片水面。 不多时,那人‘哗啦’一声从水中站起,动作剧烈激起了阵阵水花,他抬手在脸上抹了把,正要说话。 “快快快,拿出来看看!” “到底是什么东西,你别是诓我们的!” “哪儿就这么好运气,说什么来什么,我看啊,肯定是错把什么枯枝烂叶子当成了宝贝。” …… 四周差役哄嚷成一团,那人颇觉委屈,正要举起手里的东西替自己申辩,就听池边站着太守大人冷冷道:“一个女人拿来博眼球的鬼话,你们还当真了不成本官的府邸搜出杀人犯的凶器,你觉得这像话吗” 他话中隐隐带了几分怒意。 众差役喏喏称是,不敢再闹,连太守大人都说是鬼话,那他们肯定是当作鬼话听得。 什么凶器,肯定没有! 可那差役先是被同僚嘲笑,后面又无端的受了一通指责,真是委屈到了极点,忙举高手里的东西,反驳道:“卑职真的找到了,您瞧!” 短匕在他手里滴着水,森白尖锐的刃锋泛着寒光。 彻底暴露在众人眼前。 宋岱岩瞳孔猛地放大,蹙眉盯着那东西半响,怒道:“你们谁带着匕首下了水,伤到人怎么办” 众差役噤若寒蝉,眼角瞥见那匕首上还未洗清的淤泥,心绪复杂,无人敢答话。 就在这时。 “大人放心,卑职没事。” 那人憨笑着抹了把后脑勺,随即在一众震惊到无以复加的注视中,一板一眼的道:“这匕首肯定不是咱们弟兄的,大人您瞧这手柄上镶嵌的宝石,一看就价值不菲,凭卑职们这点月钱哪里买得起呦!” 满院子霎时死寂。 只有他一人的话音在风中来回飘荡。 宋岱岩面色已经漆黑如墨,那人似无觉察,还一个劲儿的傻笑,岸上不知谁说了一句,“这么说来凶器找到了,那可是大功一件啊!” “咱们立功啦!” 一声欢呼将众人惊醒,他们仔细一想,是这个道理没错,虽然说凶器从太守府找出来印证了那姑娘的推测,会让大人面上无光。 但面子哪有功劳重要! “大人,此案查清楚之后,宋公子的冤屈就可以洗雪了!” “快,快找找,匕首在这儿,刀鞘肯定也在不远处!” 众人跟打了鸡血似得动了起来。 宋岱岩还想阻止,手抬到半空又紧捏成拳,恨恨的回头望了眼人群——哪个坏事的东西多嘴! 人群哄闹,来回晃动。 一个昙花一现的声音哪里还能找得出来,宋岱岩蹙眉不语,盯着那池塘中,很快,那差役又从同样位置捞出了一个刀鞘。 两者相合,尺寸正合适! “行了,先把匕首给本官,你们去把衣裳换了。” 宋岱岩伸手要东西,那差役就要给,结果被站在他旁边的老衙役按下,“大人,钦使还在官衙等着呢,还是将证物送过去要紧。” “你在质疑本官” 宋岱岩心中怒火更甚,如今连一个贱役都敢跟他顶罪了 听出话中的不满,老衙役忙躬身摇头道:“卑职不敢,是方才已经有人前去衙门传话了,这会想来钦使已经收到了消息,我们耽搁的话,您恐怕不好交代!” “所以是谁让他们去报信的” 一声怒吼如平地惊雷。 震得在场众人齐齐打了个寒颤。 他们委屈之余又觉得难以理解,凶器找到之后,真凶即将落网,玉娘和石毅等人也不用含冤枉死,这不是好事吗 当然也有脑子转得快的人,联想到此事的前因后果,眼底掠过抹悚然,头埋得更低。 事已至此。 宋岱岩无力追究到底是谁从中搅局,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带着匕首往官衙而去,冷不防府中的管家半路钻了出来。 “大人,出事了。” “又怎么了!” 宋岱岩现在听到这几个字就觉得头疼,忍不住抬手在眉心捏了捏,有气无力道:“有话就一次性说完,不要等着本官去猜!” “韩先生不见了!” 管家说完,他手上动作猛地一滞,沉声道:“怎么回事” “老奴昨夜就回禀过,韩先生遭遇刺杀,追着刺客出府去了,原本以为很快就会回来,结果到现在都没见着人影。” “府中各处都找过了吗” “都找了,没有!” 宋岱岩这下心里更慌了,昨夜府中大乱,他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可要是人彻夜未归又没有半点消息传回,多半儿是出事了。 韩生来历极大,要是在他的地盘上出了问题,那上头怪罪下来,他哪里顶得住! “找,把府中所有人都派出去找!” “一定要把人给我找回来!” 管家连忙应声,“是,老奴这就去。” 他没走出两步,身后又突然传来道声音,“不对,你先等等!” “大人!” 管家一回头,在自家主子脸上瞧见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之色,宋岱岩来回踱步,因这消息突然整个人都乱了起来。 “你们先把凶器带回官衙去,本官和管家说两句话,很快就来。” 宋岱岩吩咐了一声,众差役忙躬身作揖,退出了宋府。 送走闲杂人等后,宋岱岩彻底卸下了伪装,面色沉郁,黑得能滴下墨来。 “起火,刺客,绑匪……慕天风被救,韩生失踪,然后钦使突然出现在上林郡,强行插手此案……这一切未免太过巧合了,可要不是巧合,那……” 宋岱岩脚步顿凝,神色大变! ------题外话------ 感谢skybelle投的一张月票吖! 感谢小可爱们投的推荐票,第二章来啦快,夸我! 求月票,求订阅啦! 第87章 刀柄印记! 搜捕的差役送来了匕首,在场诸位官员一一验看过,其尺寸与死者胸肋处的创口完全吻合,正是凶器无疑。 “没成想还真找到了!” “好啊沈大人,你平日里真是深藏不露啊。” 众人围着沈知白又是一阵恭维,他红着脸好不容易从人群里挤出来,对素娆道:“姑娘,接下来怎么办” 素娆拿起匕首仔细端详了片刻,递给他。 “自然是去查这匕首属于何人了,沈大人你看,这刀柄处的纹样中有个极小的图案,似字又非字,倒像是什么印记。” “能获得官府许可打造兵器的铁匠铺子不多,这匕首造价不菲,又有特殊纹样,想来打造它的匠人应该记忆深刻,很快就能找到出处。” 沈知白疑惑道:“既然有了凶器,又知道凶手是死者亲近之人,那必然是先查宋府,为何要去查铁匠” “挖池塘时闹出那么大动静,想来整个宋家都知道是在找凶器,这时候你拿着匕首登门寻找主人,那就相当于在指认凶手。” “这种短匕便于隐藏,向来是用作防身或者刺杀,不管哪个目的,总不会闹得人尽皆知,如此一来,府中的人要么不知情,要么……知情却不敢说,岂不是白耽误工夫” 素娆向来是个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再加上沈知白此人性子纯澈,所以她愿意帮上一把。 算是初入官场,结个善缘。 “姑娘说的有道理啊。” 沈知白恍然大悟,复又问道:“找到打造这匕首的铁匠就能找到凶手吗” “可以这么说!” 素娆隔空点了点他手中的匕首,“问题的关键就在那印记上,敢问沈大人,你身上的铭佩、折扇、或是私密物件上,是否会留下些许标记以便同别人的区分开来” “那是自然。” “我怀疑这印记就是同样的作用。” 素娆顺势解释道:“一般来说,特殊标记都是有其用意在的,或是身份象征,或是喜欢,或是习惯,而这,就是我们找到凶手的线索。” “当然,不排除这印记是铁匠所留,用作自身铺子的标识,究竟是哪个答案,还得劳烦沈大人去寻找了。” “姑娘客气,这都是下官份内之事。” 沈知白一听他可以出去办差,不用在这儿继续应付各路神仙,当即高兴的嘴角差点咧到了眼角,“那下官这就去了。” 素娆笑着点点头。 沈知白又对着堂内遥遥一拱手,“下官告退。” 他领着一堆衙役离开了此地,这下好了,院内又安静下来,他们现在只需要等着调查的结果,无须再做其他。 玉娘守着宋瑾瑜棺木一动不动。 石毅已经被送下去疗伤,堂内就剩下了言韫一人。 素娆做完这一切准备进去歇息,见他们稳站如松,大汗淋漓,好心问道:“诸位大人一起吗” “不了不了……” 眼前数个脑袋齐齐左右摇动,一人道:“姑娘忙活这么久,赶紧进去歇歇吧,里面太闷了,我们在这儿吹吹风就好。” 风 素娆抬眼往四周望了望,这儿有风吗 “诸位大人心中有风就觉得凉快,咱们还是进去里面呆着吧。” 竹宴笑着跟了上来,素娆见他们不时望向堂内的眼神充满了畏惧与忌惮,不由失笑。 她一边同竹宴往里走,一边问道:“他们怎么那么怕你家公子” “姑娘!” 竹宴止步,严肃的纠正道:“这怎么能叫怕呢应该叫敬畏。” “好好好,敬畏敬畏,那他们为什么这么敬畏他” “大抵……大抵是因为脸臭” 素娆侧目看了他一眼,两人同时失笑,随即很快又收敛起来,抬脚迈入了堂内。 “宋岱岩这会可能已经发现不对劲了。” 素娆寻了个位置坐下,自顾自倒了杯茶,一口饮下,继续道:“否则他不该耽误这么久。” “栖迟在,跑不了。” 跑得出宋家,也不出了城门,况且像宋岱岩那样的野心之辈,要他放弃现有的一切亡命天涯还不如一刀了结了他。 比起逃匿,殊死一搏的可能性反而更大些。 言韫慢条斯理的说完,对竹宴道:“找几个人去外面买些吃食回来,拿给那些大人。” “那公子你呢” 竹宴下意识问道。 “不用管我。” 言韫摆摆手,示意他离开,竹宴只好给了素娆一个眼神,让她多照看些。 这人每日一茶两餐,分别是辰时、午时、酉时。 倘若没有按时用饭,便会等着下一个用饭时辰,绝无例外。 这会接近正午,刚到了他的饭点。 “公子想吃什么我请你啊!” 跟着白吃白喝好些日子,素娆心中也过意不去,难得不用竹宴准备吃食,她正好做个人情。 “你不是想去吃那些摊点吗走吧!” 言韫站起身,顺手捋了捋衣摆上的褶皱,浑然没发觉到素娆神色愣怔:“你,真的要去” “不是你说的人间烟火吗” 那双秋水瞳仁里浸着几分疑惑,好似在问到底走不走,素娆看着他,看着看着就笑了,“世子爷,那也不能现在去啊!” “宋岱岩那边尚未处理妥当,在这院子外站着的,可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 谁知道他狗急跳墙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们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都等了那么久,也不在意多等这一时半会。 “那好吧。” 言韫重新落座,对暗处吩咐道:“去转告竹宴,我想吃城东的蜜饯,城北的甜粥,城南的酒菜,还有城西的糕点,让他速度快些,别耽搁了用饭的时辰。” 暗处传来一丝极轻微的空气波动。 算是回应。 素娆听得目瞪口呆,见他抬眸望来,忍不住干笑道:“公子点菜的方式……着实新奇。” 蜜饯糕点这些城里肯定会有。 但蜜饯铺子一定开在城东吗 不一定! 糕点铺子一定开在城西吗 也不一定! 他这分明就是在整人! “你想的没错!” 言韫凝望着她,目光幽幽,突然开口:“他口无遮拦,当罚!” ------题外话------ 感谢1933书友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启明星投的两张月票,月末啦,有票票的快拿来砸我吖! 感谢小可爱们投的推荐票,我真是每天靠着你们续命啊啊啊啊 求月票,求订阅,求推荐吖!!! 第88章 命案末端纠纷! 这么说来,刚才她和竹宴的对话他听到了 素娆面色一肃,立马附和道:“公子说得对,他以下犯上,的确该罚。” “是吗” 言韫声音浅淡,她似乎在同一刹那看到了他眼底极快掠过的一抹笑意,转瞬即逝,隐没于那朦胧雾霭之后。 两人再未多言。 竹宴最终还是赶着饭点将东西置办齐全,同行的官兵正在外面分发饭食,他提着几个精致的食盒,气喘吁吁的搁在桌子上,看着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素娆无不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忍不住传音问道:“你果真在东南西北四城买到的东西” “你当我傻吗” 竹宴用手扇风,累的直翻白眼,还是传音给她:“咱们这位爷哪儿知道什么食铺在哪儿,纯粹就是为了折腾我,只要我绕着城跑一圈,他才不会管我在哪儿买的东西,真是小肚鸡肠,睚眦必报……” 有道理! 但是…… “你想去京都买蜜饯吗” 两人脑海中同时插入一道声音,竹宴悚然大叫:“别别别,我的爷,属下知错了,属下再也不敢了,您就饶过我这张破嘴吧!” 素娆忍俊不禁,她刚才就想提醒竹宴,内功深厚的人若是有心窃听,哪怕是传音也是听得见的。 谁知道他都受过罪了,还敢胡说八道。 眼见着竹宴说了一箩筐的好话,嘴皮子都快磨出水泡了,世子爷才淡淡的说了句,“用饭吧。” 此事暂且揭过。 饭菜事先都已经试过毒,竹宴哄好了祖宗,实在是不想呆在这儿回顾悲惨的往昔,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堂内只剩下言韫和素娆两人默默用饭。 “公子,宋岱岩去了趟南斋,随后命人去寻郡尉寇淮,自己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一道声音悄然响起。 言韫夹菜的筷子微凝了下,若无其事的问道:“沈大人那边有什么进展” “尚无。” “继续盯着。” 暗处的人影消失,素娆见状轻笑道:“看来公子记住这个人了。”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言韫语气淡淡。 “难得看到一个对脾气的人,公子难道不觉得,他这样的心性和能力,一个小小的提干屈才了吗” 她笑嘻嘻的托腮看他,“再说了,我是有心相帮,最终能决定的不是公子你吗” “你总有道理。” 言韫无奈叹气,见她碗中的饭还没怎么动过,轻道:“别想那么多了,快吃吧。” “嗯。” 这次血手备的都是些素菜,素娆难得多吃了两筷子,刚有六分饱,外面就来人回禀说宋岱岩到了。 他先是跟那些大人应付了两句,随后才跨入后堂。 “钦使大人。” “宋大人府中的事情办妥了” 言韫见状搁下筷子,询问道。 宋岱岩颇为尴尬的笑了笑:“劳大人费心,都办妥当了,听说沈大人已经去追查那凶器的来处了” “宋大人不妨等等,用不了多久,必有答复。” “下官遵命。” 竹宴算着时辰前来收了碗筷,整个官衙陷入很长一段死寂中,言韫命人送来了竹简,单手捏着阅览,一派的悠闲自在。 素娆没什么事做,就去看了眼石毅。 他被安置在官衙旁边闲置的厢房里,这屋子显然很久没有用过,一踏入就能闻到股浓郁的霉味。 “姑娘。” 见她过来,石毅挣扎着就要起身。 “你别动,好好躺着。” 素娆搬了个矮凳坐在他床边不远处,温声道:“大夫怎么说,伤势要紧吗” “都是些皮外伤,我皮糙肉厚的养段时间就好了,这次多亏姑娘和大人,不然……不然我和玉娘,还有牢里那帮弟兄恐怕……” 想到这儿,石毅面色黯淡了几分。 “是我连累了他们……” “都过去了。” 素娆不擅长安慰别人,干瘪的说完这句,石毅突然问道:“那晚,救我们的人,是不是你……” 太守府喜宴,镖局的弟兄前来救他险些被抓,关键时候暗处有人帮了他们一把,他们才能安稳脱身。 刚才躺在这儿想了很久。 他越来越觉得这件事和这两人有关,他们说自己是出来游山玩水,摸金猎奇的富家公子,可事实是他们暗中追查私矿,调动大军! 还有,他们出现在这儿的时机也很巧妙。 他前脚刚入狱,后脚钦使就出现身上林郡,干涉此案,他不会自恋的认为凭着几日的交情,就能让这些大人物不分青红皂白的偏袒和信任他! 肯定是有什么依据! 这时他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就是那个暗中帮他们逃出去的人! 面对这样的疑问,素娆想了想,在他紧张的眼神中,不禁失笑:“还是被你认出来了。” “我就知道。” 石毅大喜过望,激动的一起身,险些撕裂身上的伤口,疼的他直呲牙咧嘴:“你们怎么会去宋家大宅还正好救了我们” “此事说来话长,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素娆笑着避开了这话题。 石毅也不追问,顺从的点点头,“反正我只要记得,姑娘和大人是我的救命恩人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姑娘,凶手找到了吗” 他被拘在这屋子里养伤,对于外面的情况不甚了解,素娆简单的说了几句,最后道:“你就宽心养着,其他事情不必操心,凶手逃不掉的!” 上林郡城,天罗地网。 借着这次的机会,所有的罪孽和过错都会有个清算,届时定是一场腥风血雨。 当然,对于上林郡的百姓而言,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素娆没在这儿呆多久,叮嘱了两句,很快离去。 在焦急而压抑的氛围中,沈知白那边于黄昏时分,总算带来了消息。 “这匕首出自张记铁匠铺,掌柜的说上面的印记是客人拿来图纸特意定制的,下官已经查明,那人,正是……正是……太守府的管家!” 众官员一阵哗然。 纷纷看向宋岱岩,而后者像是全无感觉一般,面色平静,“既然查到了,去拿人就好,本官绝不会徇私舞弊。” “问题的关键就在这儿……” 沈知白面色发红,对着言韫拱手道:“下官命人逮捕管家,他对于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可搜查时他周身并无与那印记有关之物,反而是……” 第89章 宋岱岩疯了,谁想活? “反而是什么” 院中众官员见他说话吞吞吐吐,犹豫不决,多少有些冒火。 沈知白环顾四周,又看了眼堂上端坐的言韫和他身侧的素娆,视线最终凝在了宋岱岩身上,踌躇片刻,寒声道:“反而宋大人的画作和私物中,皆有此印。” 话音化作惊雷,在众人耳畔轰隆作响。 一时哗声沸然。 “沈大人会不会是你弄错了凶器上的印记怎么会出现在太守大人的物件上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说不定是那居心叵测的老奴故意弄得呢” “就是啊,太守与宋公子同出一脉,是至亲兄弟,一直对他爱护有加,无有不依,怎么可能杀他” “或许是旁人偷了宋大人的匕首,故意拿去害他,这也不是没可能,对吧” 七嘴八舌的话音交织在一起,像是夏日里聒噪吵闹的蝉鸣,众官员都忙着解释,然而身为主人公的宋岱岩却一言不发,异常平静。 “宋大人怎么说” 言韫淡淡看他。 宋岱岩起身对他拱手作揖,“回禀大人,下官冤枉。” 他甚至连一句解释都没有,空口喊冤。 这番做派,莫说是素娆了,就连外面围观的一众官员都是目瞪口呆,现在是什么状况! 他可是牵扯进了杀人案啊! 莫说言世子端坐高堂,亲自过问此案,就说死者宋瑾瑜,那是宋家直系嫡孙,老太爷最疼爱的晚辈,这要是背上了杀人的嫌疑,官当不成是次要,恐怕连族中都不会放过他! 到此生死攸关的时刻,他居然只有四个字。 下官冤枉 众人心中腹诽不已,面上却没有表露分毫,静观事态的变化。 “除此之外,宋大人没有其他想说的” 素娆好奇问了句,宋岱岩瞥了她一眼,状若未闻,竟是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再装。 她也不恼,浅笑着道:“大人可以喊冤,也可以不承认,宋公子死时大人身在何处,有无人证,发现尸身时,何时赶来,衣裳等可有更换,总是能查出来的。” “看来姑娘认定本官就是凶手” 宋岱岩缓缓开口,随即望向堂上,“钦使大人也是这么想的” “证据摆在眼前。” 言韫神色淡漠,眸光雾气氤氲,柔软如云雾,瞧着却叫人心底寒凉丛生:“宋大人承认与否,按律,眼下都该革职查办,以观后续。” ‘革职’二字一出,满堂死寂。 正交头接耳,窃窃低语的众官员连忙噤声,脊背发寒,他们盯着针锋相对的太守和钦使,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宋岱岩直挺挺的站着,脚底下像是扎根一般,寸步未移,他闻言沉默良久,突然嗤笑道:“这才是你们的目的吧” “查办宋瑾瑜的命案根本就是个幌子!” “你们从一开始,就处心积虑想要诬蔑本官,栽赃嫁祸,好为那石毅脱罪!” 他言辞激切,不复先前谨慎恭敬,颇有些质问指责的意味。 言韫还没说什么,堂下的官员纷纷慌了神,忍不住对宋岱岩劝道:“宋大人,你是疯了吗那可是言世子,你怎么敢这么跟他说话” “栽赃嫁祸这等罪名也是可以乱按的宋大人,你别是急昏了头!” “赶紧跟钦使大人赔罪!” “……” 宋岱岩对他们的话置若罔闻,直等着周遭噪声低些了,厉声喝道:“什么钦使大人,这几人分明就是假冒的,意图搅乱我上林郡!” “诸位大人不觉得奇怪吗一无通告,二无依仗,钦使大人好端端的怎么会带着这三两个人出现在郡城!” “还有这个女人!” 宋岱岩指着素娆,“言世子素来不近女色,怎会与一个女子同进同出,终日将她带在身边她一身诡怪之术,言语疯癫,本官怀疑她就是前些日子夜闯我太守府的刺客!” “来人呐,把他们都给本官拿下!” 一声爆喝,数道人影泄洪般从外面涌了进来,将这处院子堵得水泄不通,连周围的角楼和假山上都架起来了强弩,纷纷对着院中。 这场景和那夜的太守府何等相似! 骤变只在一瞬间,玉娘第一反应是张开双臂,护鸡崽般将宋瑾瑜的棺木挡在身后。 等官兵各自就位,手中长戟擎天,弓弩蓄势待发,众官员才回过神了来。 “宋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要把事情做绝吗那是言世子啊,是陛下宠臣,是朝廷钦使,真要是死在咱们的地界上,我等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 咒骂和劝诫同时响起,宋岱岩面不改色,眸底寒光乍现,扭头盯着众人:“本官说了,他们是假的!” 究竟是真是假,在场的谁都不是傻子,哪儿真的因为他一句话就倒了立场。 其他人就罢了。 可眼前坐着的是谁 他姓言,是大雍第一世族言家的世子,是他们的命根子,如今的朝廷,毫不夸张说,文臣武将一大半儿都跟言氏沾亲带故。 那是真正一跺脚,整个江山要抖三抖的天皇贵胄。 他们哪里来得胆子敢招惹! 宋岱岩是疯了吗居然敢对他起杀心! “我说宋岱岩,你是得了失心疯吗你一个人不想活,不能拉着我们陪你一切下地狱啊!” 其中一人嘴唇发抖,抖得连话都说不利索。 宋岱岩瞥向他,冷声道:“喜宴那夜,刺客闯府,挟持何公子等人那不过是欲盖弥彰,真正的目的,是要搜查我宋家。” 他神色肃然,一一看过众人,“本官丢了一本账册!”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账册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你宋家的私事,也值得拿到大庭广众之中来说” 众人微惊,引发了一场不小的骚动。 宋岱岩打量着他们的神色,又看向许久不发一言的言韫与素娆二人,头也不回冷笑道:“真要是私事,我也不在这儿同诸位大人说了,那账册写着的东西,足以把在场诸位全部送进大牢。” “你们到底是想自己活,还是想让他们活,诸位大人考虑清楚,给本官个准信儿吧!” 第90章 瓮中捉宋,一场大戏! 他话说的未加遮掩,足够叫在场每个人都听得明白。 先前叫嚷最凶的那批人顿时黑了脸,再三瞧着宋岱岩,似是想从他脸上找到心虚或是恶劣玩笑的痕迹,但都没有。 他眼神狠戾,有的只是撕破脸皮的残忍和孤注一掷的决然。 在那一刻,几乎没人敢怀疑他话中真假。 “好你个宋岱岩,你够狠!” 众人气的浑身哆嗦,他们为官数载,谁真的敢说自己一身清白,无所畏惧 那账册丢了大概是真! 但上面写着谁的事迹,写了多少,他们心底都没有底,也不敢冒奇险纵容其中内容外流,而这就是宋岱岩想要的结果! 逼着他们投鼠忌器,不得不跳上他的贼船。 逼着他们共同担下钦使之死的罪过。 偏他们明知前路凶险万分,动辄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但此事不得不做! 除过被捏住命脉的那些人外,在场也不乏持身清正的官员,这群人大多同沈知白一样,职位低,平日没什么话语权,眼下却再忍不住。 “光天化日之下,尔等竟敢谋杀朝廷钦使,威逼利诱同僚,沆瀣一气,颠倒黑白,简直胆大包天,罪不容恕!” “沈兄说的是,你们这样做,就不怕他日朝廷怪罪吗” “……” “他们当然怕。” 素娆缓缓站起身,噙着笑回应沈知白几人,“但穷途末路之辈,除了输死一搏,别无他法。” “你们想啊!” “只要今日我等知情人士今日尽数命丧此处,到时候朝廷派人来查,他们众口一词再编造些理由嫁祸他人,从中打点,总还能遮掩过去。” “他们,他们真的会把我们都杀了……这么多条人命……” 沈知白身旁那人面色发青,不敢置信。 比起他,沈知白可就镇定多了,他轻拍了拍同僚的手,义正言辞道:“这群人为了遮丑已然丧心病狂,我等今日哪怕活不成了,也不能与他们同流合污,大不了舍身赴死,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闻言,素娆要不是时机和场合不同,险些笑出声来。 这位沈大人瞧着清瘦文弱,满怀书卷之气,没想到关键时候还挺沉得住心性,只是…… 她瞥了眼他身后那颤抖不止的袖角,忍不住摇摇头。 仍需历练啊! 事到如今,院中的阵营已悄然分离开来,沈知白等人站在了玉娘和棺木旁边,与宋岱岩为首的一众官员对峙。 瞧着那胖瘦不一却同样阴沉的脸,素娆心思百转,面上浅淡笑着,似是全然没看到四周杀气腾腾的官兵。 宋岱岩等人被她笑的心里发毛。 “都什么时候了还糊弄玄虚,你究竟在笑什么” “笑你们蠢!” 素娆毫不客气,往言韫方向看了眼,询问道:“大人一贯不喜同蠢货浪费唇舌,不如我与他们说道一二” “嗯。” 言韫轻应了声,正如她所言那般,神情淡漠,全无兴致,好像他们闹出这样大的动静在他心里眼里落不下半点涟漪。 真是将人无视的彻底。 竹宴在暗处看着这一切,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心道他们家公子这甩手掌柜做的真是舒坦,自打有了素姑娘,是放心的将本该他自己劳心费神的一切都丢给姑娘处置。 他就在旁喝茶看戏。 这趟差事真是何等轻松啊! 宋岱岩一派的人被一个黄毛丫头当面辱骂就罢了,眼看着她端来一个圈椅摆在众人面前,施施然一坐,一副要同他们论道的架势。 宋岱岩眸色沉了沉,“你真当这儿是你家后花园” 这般无所顾忌,肆意妄为! 素娆却不理他,笑吟吟的望着众多官员,“知道我为什么说你们蠢吗你们怎么也不想想,宋岱岩杀人害命,证据确凿,下狱待罪是迟早的事,就算那账册在我们手里……” “你话太多了。” 宋岱岩是见识过她巧舌如簧,善于蛊惑人心的,再不耽搁,扭头朝着那些官兵呵道:“来人,他们假冒钦使,祸乱官衙,给本官就地诛杀!” 杀人的命令来得太突然,众人都没反应过来。 沈知白回过神第一时间护住了身后的玉娘,其他官员则瑟瑟发抖,但谁也没有开口求饶,只死死的闭上了眼。 等了许久,预料之中的吵闹和打杀声没有传来。 依旧是一片死寂。 他们悄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就见宋岱岩还保持着下令的姿势,面色惨白,而四周围困他们的官兵则一动不动,犹如静止。 “这是怎么回事” 不论是沈知白一方,还是宋岱岩一方,所有的官员都傻眼了,他们对着宋岱岩吵嚷不休,“你倒是下令啊,他们为什么不动!” 宋岱岩通身冰冷,不死心的大喊:“你们都聋了吗本官命你们动手,快把他们给我杀了!” 官兵依旧不动。 他见状扑上前去,抓着一个人的肩膀,用力的摇晃他,“为什么不听我号令,我让你杀了他啊!” “你,你,还有你……” “都去啊,去给本官杀了他们……” 宋岱岩连推数人,再难维持面上的镇定,那些人任由他动作,既不反抗,也不还手,只一个个冷冷的看着他。 犹如在看一个死人。 这时宋岱岩才猛地反应过来,四下看了看,猛地摇头往后倒退,“不,不不不,你们不是,你们不是上林郡的兵马,寇淮呢寇淮怎么不在还有那几个将领!” “本官从来没见过你们!” “你们是谁” 他声嘶力竭的大喊,情绪几近崩溃,然而比他们更崩溃的,是被迫上了贼船还骑虎难下的众人。 “宋岱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别光喊,说话啊!” “说说说,有什么好说的,你们瞎了吗看不到这些兵马早已被人撤换,恐怕,恐怕现在连整个上林郡城都落入了别人的掌控之中。” 宋岱岩发泄完情绪,面上陡然浮现抹诡异又残忍的笑,“你们和我一样,现在都是砧板上的肉,就等着任人宰割吧!” “你说对吗钦使大人!” 第91章 ‘两条鱼’的故事 宋岱岩双目蕴着浓烈的恨意,如淬毒的冷箭,倏地朝着堂上望去。 怪不得他一早觉得哪儿不太对劲,连沈知白等人见到官兵围杀都破口大骂,丝毫不顾仪态风骨,他最想杀的那两个人却始终平静异常,还有心思嬉闹说笑! 他原以为两人虚张声势,故意拖延时间好找法子突围,熟料这根本是他们早就设好的一个局。 从现身到破案,再到被围。 他们精准的计算到了他会走的每一步棋,张开大网,然后静等着他自寻死路! “看来宋大人不算太蠢。” 言韫屈指在桌边轻敲了两下,声如击玉:“那账册所载有限,要一一抓出这些人颇费功夫,本官还得多谢宋大人指路。” 他幽邃冰冷的眸光掠过宋岱岩身后众人,所过之处,人人变色。 “钦使大人,下官们都是受他胁迫,还请大人恕罪。” 一人领头,其他人纷纷倒戈,满堂都是苦求哀泣之声,“下官们猪油蒙了心,原是想要阻止那疯子的啊!” “还请钦使大人明鉴,绕过下官一念之差!” “大人,下官上有八十岁老母卧病,下有尚在襁褓的孩儿,数口人的性命,求您怜惜。” 场中形势彻底颠倒。 沈知白他们眼看着局面转危为安,刚生出的喜色还来不及绽放,就被眼前这乌泱泱的人头打散。 不久之后,上林郡官场将会迎来一场血洗与改革。 多少人头落地,多少家破人亡,他们心中悲悯被无辜牵扯进这场风波的老幼妇孺,可一想到顷刻前那抵着心口的冷箭,那股悲悯就又淡去了。 很快化作激动。 “世传言家世子运筹帷幄,智计无双,今日一见,果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 “谁说不是呢他不过弱冠少年,比你我还要更年轻些,但就是端坐在那儿,也自有一股威势如山岳般厚重迫人,令人不敢直视。” “废话,谁敢在他面前抬头我光是听着声音,都忍不住牙齿打颤……” 他们在旁议论着,面上透着些与有荣焉的喜色,说了半天,沈知白突然打断道:“难道你们不觉得那位姑娘很厉害吗” “这案子从头到尾都是她处置的,也是她揪出了真凶,还了死者清白……” 是啊! 怎么把她给忘了! 众人雀跃的神色微凝,顺着沈知白的视线望去,纷纷落在了那道倩影上,若有所思。 此时,宋岱岩已经从重重打击中清醒过来,格外冷静的问道:“放长线,钓大鱼,以这些人的身份地位,恐怕还入不了大人你的法眼,下官要是没猜错的话,我府中丢失的那两条鱼,已经咬了你的钩吧” 慕天风,韩生! 这两人一个是他的心腹,另一个,来自京都。 除了言韫他们,他实在想不到第二个有理由和能力干涉此事之人。 其他人听不懂这哑谜,言韫和素娆自然是心知肚明。 不过,有必要回答吗 言世子冷漠以对。 他向来懒得同人多费唇舌,倒是素娆像是遇到了多年不见的老友,分外热情:“宋大人急什么,左右都没事干,不如坐下来聊聊” 她笑眼吟吟,狭长的凤眸完成一勾新月,波光流转,甚是惑人。 宋岱岩微愣了下,在众人的打量中,竟然真的寻了个位置安静坐下,“姑娘想聊什么” “我们刚才聊到哪儿了” 素娆疑惑的望着跪成一片的官员,有人闷声接话:“说我们蠢,还有账册……” “对,就是这儿!那我们就接着刚才没说完的话往下聊。” 她欢喜的一拍手,含笑道:“账册在我们手中,诸位大人说破天也不过是贪渎受贿,我朝律法向来讲究‘议亲议贵’,总归罪不至死,可一旦你们跟着他谋杀钦使,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那是藐视皇威,株连九族的大罪。” “而且,你们确定他不惜谋杀钦使也要掩盖的,就只有宋瑾瑜这桩命案” “那,那还有什么……” 众官员心中震惊不已,纷纷抬头。 素娆迎着他们的视线道:“上林郡几个月前不是还发生了一桩命案吗诸位大人不会忘了吧” “姑娘说的是……矿税使被杀案” “正是。” “他不是被山匪给劫杀了吗跟今日之事有什么关联,难道,难道他的死也是……宋,宋岱岩!” 这个猜测将说话之人自己也吓了一跳,他们瞪大眼看着宋岱岩,后者只是沉默不语,一双阴鸷的眼睛死死盯着素娆。 知道矿税使之死与他有关的人只有慕天风! 人果然在他们手里。 “你怎么敢杀矿税使……” 有人喃喃不敢置信,可问完这句话他就后悔了,这个疯子连派兵围杀言世子的事都敢做,更何况区区一个矿税使! “是我们太蠢……居然被你愚弄到这种地步……” 众官员面如死灰的跌坐一片,不再哀嚎,但那样的死寂更为压抑和麻木。 “大人,下官有话要与您单独说。” 宋岱岩憋了很久,转而朝着言韫起身一拜,“与那条鱼的故事有关。” 素娆眼神微亮,笑而不语。 她说这些话就是想试试宋岱岩的态度,明知自己是穷途末路,还能迅速冷静下来,看来他背后这人来头极大啊! 还有那座私矿的事儿。 瞧反应,上林郡其他官员似是并不知情,为宋岱岩一人所做,她猜矿税使被杀应该是他发现了此事,所以惨遭灭口。 她看向言韫,后者朝她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起身往外走:“但愿宋大人莫要让本官失望。” 宋岱岩跟着言韫离开。 留下一院子的人马面面相觑,玉娘旁边那些官员你推我搡,最终将沈知白推了出来。 他走到素娆面前,拱手一礼道:“姑娘,那现在怎么办不知钦使大人那边可有吩咐” “还能怎么办” 素娆不禁失笑:“他们贪污受贿,伙同谋害钦使,全部关进大牢,至于之后的细节,要审讯或是其他,晚些时候大人那边自然会有章程。” “可,可一下子少了这么多官员,对外该怎么交代这事影响太恶劣了,况且这些人背后……” 沈知白情急之下有些说不明白。 “沈大人!” 素娆唤了他一声,又看向站在远处的那群官员,温声道:“还有诸位,你们都是上林郡的父母官,该如何稳定局面,各司其职,想来肯定比我们这些外人更拿得住分寸,不是吗” 第92章 戚晴之诺 少女的嗓音绵软低柔,如同浸润在春水中的柳枝,轻缓拂过耳畔,奇迹般平复了他们因这场骤变而生出的惊慌和无措。 随之升腾而起的,是前所未有的干劲和信心。 他们曾囿于官场规则、人脉、困顿在深沟泥潭里快要倾覆熄灭的雄心壮志,那数年寒窗苦读曾发誓要为国为民的一腔热忱,在这破烂而溃败的局面里,一一苏醒。 “姑娘说的对,下官知道该怎么做了。” 众人朝着素娆齐齐拱手一拜。 短暂的商议后,他们各归其位,着手开始分配这些罪臣空缺而耽搁的各处事务,指使官兵将其缉拿下狱,等候查办。 待其他人离去后,沈知白走在最后,犹豫再三,还是掉头回来,“姑娘,官衙里发生的这些事是否要暂时按下下官瞧着钦使大人行事隐秘,似有盘算,还请姑娘提点一二。” “有什么好提点的,沈大人不是都猜到了吗” 素娆笑看着他。 沈知白微微一怔,他是考虑到钦使仪仗尚在浣花县,钦使秘行而来又没有闹出太大阵仗,方才试探着问了一句。 没想到真被他瞎猫撞上死耗子了。 “那下官就先去忙了。” “大人慢走。” 素娆微微颔首致礼,目送着沈知白消失在视野中,随后她又望了眼言韫两人消失的方向,眼底笑意淡了几分。 “姑娘……” 身后突然传来人声,素娆循声回眸,就见玉娘拖着受伤的身子走了过来,“你能不能帮我同钦使大人说一声,我,我想……” 她犹豫再三,还是下定了决心:“我想送阿瑜的棺木回京都。” “你……” 素娆脑海中掠过那日听闻的故事,一时唏嘘:“你决定好了” “恩,我既嫁给了他,那总要陪他走完最后这段路。”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底迅速掠过了一抹奇异之色,素娆正要细看时,又寻不见丝毫痕迹,就好似是一场错觉。 “话我会替你带到的。” 玉娘深深看着她,提着裙摆蓦地跪下,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令素娆一惊,连忙伸手去扶:“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不!” 玉娘轻轻拂开她的手,纤弱苍白的面色上呈现着一股与先前截然不同的坚毅和严肃:“我夫妻二人承蒙姑娘搭救,这一拜,谢姑娘为我们沉冤昭雪。” 说着她端端正正俯首叩拜。 素娆看出了她的决心,知道再阻拦无用,索性就由着她拜完,俯身将她扶起。 “姑娘,日后若有机会,戚……戚晴定报姑娘大恩。” 玉娘敛衽屈膝,字字郑重。 时隔五年光景,这是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吐露自己的真实姓名,唇齿相磕间,那熟悉又陌生的两个字说的十分艰涩。 素娆望着女子娴静又温柔的眉眼,虽不明白她话中的紧张从何而来,但还是同她一般回礼,轻道:“戚姑娘客气了,你唤我素娆就好。” 女子蓦地抬起头来,怔怔望着她。 那受尽酷刑也未曾流泪的眼毫无征兆的湿润了。 “你怎么了” 素娆疑惑的看着她。 玉娘回过神才发现面上一片冰凉,后知后觉的抬手抹了把,不自觉流露出一股悲意:“戚家落难之后,家中女眷尽数被贬为官妓,没入贱籍,我昔日所学诗词歌赋,舞曲琴棋,皆沦作讨好他人,谄媚献上的工具。” “他们赞我‘月移花影动,疑似玉人来’,便为我赐名玉娘,那时我是有些庆幸的,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说沦落风尘的是一个叫玉娘的娼妓,而不是戚氏贵女。” “我是不是很可笑” 玉娘望着她,分明笑着的,眼泪却断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流。 素娆凝视着这个哭的梨花带雨的女子,缓缓摇头:“不,你很坚强。” 从世家女变成娼妓,云端跌落泥潭,能活下来需要无比坚韧的心性和勇气,求死容易,求生却难! 听着这些含着血泪的过往,素娆的脸上没有怜悯和同情,也没有多余的情绪。 有的只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与温和。 这些年来,玉娘见过教坊的很多姐妹,她们听到彼此的遭遇之后,无一不垂泪哀伤,自怨自艾,也会说些‘一切都会好起来’之类空乏又虚妄的安慰。 唯有她,用那种赞赏又坚定的语气说。 “你很坚强。” 忍了多年的委屈不知为何在这一刻突然如同洪水决堤一般倾泻而出,玉娘失态的一把抱住眼前人,额头抵着她肩膀,泪水肆虐而下。 素娆静静站着,没有说话,只是那双眼微微抬起,仰望着天边卷起的一抹云角,浮现出与她稚嫩青涩的容颜毫不相仿的苍凉…… 不知哭了多久,玉娘收敛情绪,后退一步,哑声道:“抱歉,我失态了。” 素娆掏出帕子递了过去。 玉娘一边擦着泪珠一边低声道:“你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 “唯一一个什么” “没什么!” 玉娘抬起那双犹自浸着水光的眼,笑得如释重负,她会永远记得这一日,一个生的十分好看的姑娘对她敛衽行礼,说“我名素娆”。 同辈相交,互换姓名。 她的恩人,她的……朋友! 素娆向来不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见玉娘情绪平复下来,转开了话题:“我先去找人将宋公子的棺木寻个地方安置,就算要去京都,也得先准备一二,你还受着伤,去歇着吧。” “那就辛苦素姑娘了。” “不必客气。” 打发走玉娘,安置好宋瑾瑜,整个院子又空荡荡的没了人影,素娆垂眸看了眼右肩的湿痕,无奈苦笑。 “看来得先去换身衣裳,顺便换药了。” 她前脚刚走,后脚院子里就来了人,竹宴四处寻找了一遍,疑惑得直摸后脑勺:“人呢” 他问了好几个衙役,都说看着她出去了。 毕竟是钦使大人带来的姑娘,瞧着两人又关系匪浅,没人敢拦。 竹宴前去回禀时,官兵正押着宋岱岩往大牢走去,错身的刹那,他听到一道声音:“那姑娘究竟是谁” “你不是知道吗” 竹宴露出抹恶劣的笑,“女刺客啊!”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宋岱岩咬牙看着他。 竹宴故作不解的问:“那你又不说清楚,我哪里知道你是什么意思还有,你问她做什么该不是在动什么歪心思吧” “我告诉你,你没机会的,姑娘她肯定看不上你。” ------题外话------ 感谢陈小白110投的两张月票,感谢戴花的小红帽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菩提树打赏的一百阅币。 感谢小仙女们投的推荐票吖,爱你们,么么哒~~ 照例求票~ 第93章 账册在哪儿?迷雾重重! 宋岱岩看出他插科打诨根本就不想告诉他,直接扭头就走,竹宴望着那背影咧嘴大笑,“哎,你怎么就走了啊,我话还没说完呢。” “真没礼貌。” 他嘟嘟囔囔的去见了自家公子,听说素娆出了官衙,言韫倒没多说什么。 “公子,你就不担心吗?” 竹宴恨铁不成钢的瞪着他。 言韫伏案写信,头也不抬的道:“有什么好担心,郡城之内无人能威胁到她。” “话不能这么说,她毕竟是个姑娘,她……” ‘你到底想说什么?” 笔锋一凝,言韫抬眸朝他看来,眉峰微蹙,似是有些不悦,竹宴知道他处理公务的时候向来不喜被人打扰,忙摆手道:“没没没,公子你忙。” 他转身往外走,边走边嘀咕:“哎,那沈大人对姑娘是赞不绝口,青眼有加啊,说起来他模样生的不错,性情也温和谦让,倒不失为一个好夫君的选择……我瞧着姑娘对他颇为用心,万一他们两个人……” “你说话声那么大,生怕我听不到?” 背后传来言韫微凉的声音,竹宴笑眯眯转过身,分辨道:“哪儿有,属下是说给自己听的,当然,如果公子想听,那属下也……” “我不想听。” 言韫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将书信封好递给他,“命隼部迅速将此信送入宫中,呈交陛下。” “属下遵命。” 竹宴一改玩笑的态度,接过东西快步走了出去。 “栖迟!” 言韫对外唤了声,一道人影从窗外掠过,悄无声息的落在了屋中,“公子有何吩咐?” “派人去处理掉这些尾巴。” 他从桌案上扔出一个竹筒,里面放着隼部刚送来的消息,栖迟将竹筒抓在手中,疑惑道:“不是说要留着他们钓鱼吗?” “鱼饵已经失去了作用,多留无用。” 这段时日接连翻出的几桩案子打破了言韫最初的部署,让他更加确信了相邀素娆这个决策的正确性。 她的确是比京都所有刑名都更加有能力且适合坐上那个位置! 话说到这份上,栖迟已然明白,对他略一拱手,隐退下去。 窗外残阳如血,日影西斜。 言韫仰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置于腹部,阖眸浅歇,上林郡的涉案官员比他预想中要更多些,接下来的几日会很忙碌。 他得好生思索下后续之事。 素娆换好衣裳寻来时,见言韫双目紧闭,呼吸轻浅,似是睡着了,她想着这段时日诸事忙碌,他定然疲乏的很,就没有多加打扰,转身欲走。 冷不防后面传来道声音:“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是我吵醒公子了?” 素娆回过头有些歉疚的问,言韫已经正襟危坐,整肃仪容,“与你无关,在这种地方我本也睡不安稳。” 他一贯清冷的嗓音带着几分初醒的沙哑与慵懒,褪去了满身的疏离淡薄,平添了些真实之感。 这样的世子爷,比他那高居云端的模样更加蛊惑人心。 素娆心头微紧,忙撇开眼道:“要不公子再睡会吧,左右眼下也没什么要紧事。” “你不是来询问宋岱岩之事的吗?不想知道了?” 言韫温声唤她,“过来坐吧,正好我也想同你说些事情。” “哦。” 素娆依言进了屋,坐在他对面的圈椅上,美眸低垂,看着有些恹恹,言韫视线从她刚换的衣裙掠过,疑道:“你副模样,是出什么事了?” “没有。” 素娆立马摇头,事后又觉得这反应实在奇怪,忙抬眸询问道:“宋岱岩都跟你说什么了?” 见她刻意转移话题,言韫也不追问,顺势答道:“他说这私矿虽然是他所开,但所得收益尽数上缴,并无余留,倘若我们非要追查到底,那最终得罪的只会是朝中贵人。” “又说言家尊贵,权势滔天不假,可惜终究是个臣子,劝我不要将路走绝。” “看来他对背后那位大人物很有信心啊。” 素娆闻言失笑,满目嘲弄之色:“听这番话的意思,背后那人连言氏都要忌惮三分?” 言家位极人臣,权势擎天。 要说还有让他们避让的贵人,整个大雍朝堂,拨来算去无非就是那几个皇子龙孙…… “他这么有恃无恐,看来慕天风说的账册之事定然是真的,就是不知道他藏在了哪儿。” “暗卫去宋府搜过了,没找到。” 言韫轻道:“这账册如今是他的保命符,他或许早就防着有这么一日,未将其留在身边。” “那追查起来就有些麻烦了。” 太守府之外天地高阔,江湖浩渺,他们到哪儿去找一本账册? 素娆柳眉紧蹙,想了片刻,问道:“开设私矿罪同谋逆,他必然不肯承认,那宋瑾瑜和矿税使的案子呢?” “他承认宋瑾瑜是他所杀。” “理由呢?” “宋瑾瑜身为宋家嫡系子弟,不顾家门荣辱强行娶一个妓子为妻,而他努力上进始终不得家族重视,他心中不甘,所以在宋瑾瑜讥讽他连个看门狗都当不好,纵容刺客搅乱喜宴时,他一怒之下就杀了人。” 素娆听罢不得不感叹这位太守大人是个随机应变的高手,谎话信手拈来。 “我隐约觉得他杀宋瑾瑜应当与杀矿税使出于一个目的,那后者他又怎么说?” “一概不知。” 言韫想着宋岱岩说那些话时的神情,眸光冷了几分,“私矿案和矿税使都是重罪,他咬死不认,只承认杀了宋瑾瑜,看来是想把宝压在那位贵人身上。” “慕天风那边如何?” 作为私矿案和宋岱岩之间唯一的纽带,他的证词很关键。 “慕天风承认受太守指派开掘私矿,杀矿税使,但同样的,他不承认自己异邦人的身份,自然也不肯说被他贪藏的矿料去了何处。” “这就有意思了。” 素娆听得简直想发笑,“宋岱岩是有所依仗,想要活命,那他呢?他半遮半掩到底有什么目的?背后之人又是谁?” “我想去见他一面。” 她再坐不住,站起身来,“他人在哪儿?” ------题外话------ 感谢雨花飞絮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泱泱炎汉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孤独坚持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小可爱们投的推荐票。 最近疫情又在反复了,大家一定要注意安全呀,其他的就不多说了,照例求票票,么么哒~ 第94章 水牢之困,见韩生! 然而下一刻,言韫吐出的答案着实让她愣了一愣。 “死了!” 言韫见她不语,解释道:“他被带出城后供述宋岱岩罪名,签字画押,一切都很顺利,直到被揭破伪装后,任凭栖迟他们如何拷问,皆不答复,后来就断气了。” “审问的人下手没个分寸吗?” 素娆眉头蹙得更紧。 “大夫检查说,是伤势牵动了其心疾,导致他暴毙而亡。” “那尸身呢?” 她又问。 言韫答道:“就地掩埋了。” “如此一来,外邦那条线索就断开了,还有私矿案,供词比起人证到底还是缺乏说服力……” 尤其是他刚写完供词就死了! 这个人来历成谜,伪装成土匪头子接近宋岱岩,为的当真是那些矿料和财富吗……她不信! 可事到如今,信不信的也不重要了。 素娆缓缓坐回位置上,阖眸压下心中的燥意,再睁眼,又是一片清明之态。 “那目前怎么处置宋岱岩?” “先关押,我已命人传书帝都,向陛下回禀此事,等着宫中决策吧。” 言韫语气淡淡,他虽有云州三品下官员的生杀之权,但此案不仅仅是单纯的贪渎或是谋利,涉及外邦又牵扯了朝中勋贵,动辄就是祸乱国本的大事。 杀一个宋岱岩容易,查清背后的干系难! 素娆知道他的顾虑,这无疑是当下最稳妥的选择,“此案一下牵扯了上林郡近半数官员,沈大人他们恐难以支撑局面,公子有什么安排的话不妨早些落实。” “沈大人……” 这不是言韫第一次从她嘴里听到这个人,但不知为何,许是竹宴的话起了作用,他平静的心湖就好像被人丢进了一颗石子,‘哗啦’一声惊起了道道涟漪。 犹豫再三,言韫试探道:“你似乎对他很在意?” “有吗?” 素娆奇怪的挑眉,仔细回想了一番她的所作所为,摇头道:“没有啊,我每次提起他不都是为了正事吗?还是说,公子觉得哪里有问题?” “不是。” 言韫答得极快,在她诧异探究的目光中,又补充了句:“是竹宴抱怨你总将沈大人挂在嘴边,他似是有些不高兴。” “他,为什么不高兴?” 素娆更是疑惑。 对上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眸,言韫也觉得这说法似乎有些立不住脚,捂嘴轻咳了声:“他最近脾气见涨,谁知道呢……” 正在四处奔走,传递消息的竹宴突然打了个喷嚏,“阿嚏——” “哪个王八蛋在说小爷坏话……” 害得他差点咬伤舌头! 话刚说完,他突然又觉得脊背一阵发毛,汗毛根根倒竖,忍不住嘟囔道:“真是活见鬼了,今天邪门的很……” 第一高手猛地搓了搓手臂,加快了回府的步伐。 这边言韫说完后,素娆还是觉得奇怪,但瞧着世子爷不想多说的样子,很识趣的换了个话题:“对了公子,玉娘说她想把宋公子的棺木送回京都。” “好,届时我派兵护送她北上。” “恩。” “那……” 素娆看了眼时辰,起身告辞,“想来公子还有事务处理,我就不打扰了,正好,趁着这时间我去看看韩生。” “带着竹宴一起。” 言韫提醒道,“韩生的内力被我用针封住了,但你还须得小心些。” “好,我知道了。” 素娆离开后,言韫命人去大牢放了镖局众人,对其闯府一事稍加训诫,再无追究。 随后又召集上林郡的官员议事。 素娆在官衙内四处找不到竹宴的踪迹,原本打算自己去了,没成想一出府刚撞了个正着。 “哎?姑娘你怎么在这儿,我那会找了你半天都不见人影。” “你来得正好,陪我去见韩生。” 素娆往外继续走,竹宴愣了下,很快追了上去,苦哈哈的道:“姑娘,这是晚膳时分,属下还饿着肚子呢。” “等见完人,我请你去吃夜宵。” 素娆笑瞥了他一眼。 竹宴大喜,“真的吗?那赶紧走,那老头还关在原位置,我们直接进去就好了,不必通报。” 两人一路朝着金宅疾驰而去。 榈芳阁前,竹宴按动假山上的机关,交错凌乱的石头霎时向着两侧裂开,让出条仅容一个人通过的暗道来。 “这里面没有烛火,拿这个照明吧。” 竹宴掏出怀里的夜明珠递给她,素娆道了谢接过,一马当先跨入了暗道中。 脚底的台阶湿漉漉的,两侧打磨光滑的山石紧贴着她的胳膊划过,不多时就渗入了些水渍。 夜明珠光芒幽邃,照着那蜿蜒而下的暗道,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方到底。 她站在最后一个石阶上,望着那半浸在水中的玄铁囚笼,笼内从四角延伸出铁索,分别拴着那人的两只手,他脖子上戴着一个项圈,与背后的铁墙相连。 将他死死的固定在那根铁链所及的范围之内。 听到动静,那低垂着脑袋安静的像是死了一样的人影猛地动了下身子,抬起头来,奋力的挥动铁链拍打着水面。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报上名来!” “姑娘小心!” 竹宴考虑到她身上有伤,忙侧身帮她挡住溅起的水花。 素娆脚步未移,在那激烈晃动的水声中,轻笑道:“几日不见,韩先生的耐心可是大不如从前了啊!” “是你!” 韩生疯狂拍打的动作猛地停下,铁链在水中沉沉的来回晃动,拉扯着他的身子几乎站不稳,“果然是你,贱人!” 他愤怒的咆哮声撞在铁壁上来回震荡,让这片安静的囚牢之地骤然热闹起来。 “你舌头不想要了?” 竹宴阴森森的开口,锐利的目光浸着明珠光辉和牢中暗影,几乎有种说不出的凶戾和诡谲:“老东西,再敢出言不逊,我不介意陪你玩玩。” “来啊,有种你就杀了我。” 韩生破口大骂,不停地用言语激他,“你不想听我偏要骂,她就是个贱人,人尽可夫的娼妇,她……” 竹宴目光陡寒,一把摸到剑柄作势就要抽出,奈何手刚动,肘部传来一记力道,推着他又将剑插回了鞘中。 “姑娘!” 他不满喝道。 素娆对上他满是怒火的脸,摇头失笑:“他一心求死,故意逼你杀他,你看不出来?” 第95章 韩先生说的是哪个人? “看的出来。” 竹宴深吸口气,“就是气不过。” “你有什么好气的。” 素娆啼笑皆非的望着他,“对付这种人,你越是恼恨他就越是得意,最好的办法呢,就是无视。” 她所经受过的恶意和血腥比这惨烈千万倍,几句不痛不痒的谩骂哪儿有什么要紧的? “无视,无视……” 竹宴不停的念叨,咬牙道:“要是雁回那家伙在这儿就好了,以他的手段,总有一万种法子能让这老东西烂了骨头断了筋还好好活着……” “他如今可不比烂骨断筋好受多少。” 素娆往四周看了看,颇有闲情逸致的同他聊起天来,“你瞧,这水牢暗无天日,不见烛光,呆在这种地方最初只会觉得安静,可时间一久啊,这种死一样的寂静就会像虫子一样钻进他的骨血,来回啃噬撕磨。” “他会发疯,会发狂,会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 “渐渐的,他的五感会被无限度放大,但随之一起放大的还有痛苦和压抑,眼睛会因为长时间处于黑暗而变得畏光、模糊、最终彻底变成瞎子。” 素娆话音又轻又缓,在整个水牢里幽幽回荡。 “而他浸在水里的大半个身子就更惨了,最先肌肤会起皱发白,双腿肿胀青紫,随后血液会慢慢凝固,在冰水的冲击下,他会觉得周身寒冷刺骨又瘙痒难耐,会时不时浑身抽搐痉挛……” “闭嘴,你闭嘴!” 随着她每一句话出口,韩生都觉得那感受真实发生在了自己身上,他压抑着的惊恐和狂怒瞬间没顶,似是有一双无形的手按着他往那冰冷而死寂的黑暗中溺去。 “不,不,你杀了我,杀了我吧……” 他受够了。 那夜被他们抓来,他原以为会迎来残酷的刑讯逼供,熟料那些人将他撂在这水牢之中,全然忘记了他这个人一样,留他自生自灭。 这里伸手不见五指,除了他自己,再无一个活物。 漫长的时间从流水中淌过,他像是一株烂草,漂浮在水面上,臭在水里。 他宁愿被扒皮挫骨,也不要一直过这样的日子! “我为什么要成全你?” 素娆勾唇笑着,那笑意在幽微的珠光下,阴气森森,“韩先生,给我一个理由。” “你到底想怎么样?” 在触及那副眼神的刹那,韩生多年厮杀打磨出来的钢铁心肠像是被什么东西生生洞穿,令他心底浑身怵寒! “好说,告诉我,是谁指使你杀我阿爹?” 说到后半句,素娆眸光乍冷,犹如碎冰,即便在昏黑的水牢之中,也是凛然摄人。 “谁杀你阿爹了?我何时……” 韩生反驳的话刚出口,后又猛地滞住,他来云州之后,的确设局杀了一人,难道那人居然就是…… “你是素奉延的女儿?” 他悚然惊叫。 不等素娆答话,他又自顾自摇头,话音喃喃:“不可能的,这不可能……你不在浣花县呆着,怎么会找来这儿……” “韩先生,你很聪明也很谨慎,躲在周忠的背后利用他操控全局,你知道钦使前来传旨知晓此案定会彻查,但无论怎么查,都查不到你身上。” 素娆水袖下的手指缓缓收紧,紧攥成拳,声音依旧平稳而克制:“可惜,孙犁凶迹败露自戕狱中,刘县令父子伏法,就连周忠……” “不可能!我根本就没有与他说明身份,他也不曾见过我的样貌,你说,你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 水声激越,韩生愤怒的扯动铁链似是想要朝她扑来,奈何脖颈处的项圈死死的将他扯住。 他五官因愤怒而扭曲狰狞,脖颈青筋暴起! 水花飞溅拂过素娆的脸颊,湿润的,又带着些许冰凉刺骨,她抬手抹了把脸,摇头嗤笑:“在黑暗中看不到唇形,韩先生腹语时,便连伪装一番都懒得了吗?” “你怎么知道?” 韩生一时忘记了挣扎,愣愣的看着她:“连身边侍候的人都没发现我说话有问题……” 他自幼失声,习武之后苦学腹语数载,终有所成,后为了避免被人发现,遭受冷眼与嘲笑,又精研唇语以作掩饰。 这是他此生最大的秘密。 素娆抬眸冷道:“我怎么知道的重要吗?” “重要!” 韩生毫不迟疑的回答,难掩其中急躁。 “可韩先生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反客为主,不大好吧?” 水牢中一阵死寂。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素娆见他不语,又道:“我即便知道了幕后主使是谁,也无法以此为凭去御前告状,毕竟先生你做的干净,让人抓不到把柄。” “再干净,你不还是找到我了?” 韩生再不复先前暴躁易怒,反而异常的冷静下来,“你追查此案的幕后主使,不就是想要替你爹报仇?” “是又如何?” 素娆嗤笑:“我一个无依无靠,身如草芥的孤女,先生难道还担心我能拿京都权势滔天的豪门显贵如何?你不肯回答我,是在害怕吗?” 默了半响,就在她以为韩生充耳不闻,打算装聋作哑时,他低喃道:“你说的对,我害怕。” “嗯?这倒是有意思了。” 素娆笑看着他,眸光闪烁却没再说话。 水牢深处,韩生高扬的脑袋缓缓垂下,纵有不甘,还是恨声说道:“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女却武功精湛,能在脱身之余重创于我,能请动数位顶尖高手出动,能走出浣花县,走到我面前,能逼得我方寸大乱!” 他顿了下,沉叹道:“你这样的敌人,太可怕了。” “先生真是抬举我了。” 素娆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番话,自嘲的笑了笑:“我要真有那么大的本事,我阿爹就不会枉死在你们手里。” “我知道先生你是个硬骨头,打定主意不想说谁也拿你没办法,可是你说,你的坚毅忠贞,背后那些人会相信吗?” “会!” 韩生狠狠的吐出一个字,“他知道的,我绝对不会背叛他。” “韩先生说的是哪个呢?” 素娆笑吟吟的接上他的话,疑道:“是让你杀我阿爹的那个他,还是命你插手私矿的那个他?” 第96章 关于一个贵人的答案 女子含笑的声音伴随悠悠流水回荡在铁牢中。 韩生脑海中突然掠过初见那晚的场景。 ——她来救那个土匪,听话里的意思两人似是同伙,可她如今又说素奉延是她爹,一个久居浣花县的闺中女子是怎么和慕天风那伙人纠缠到一起的? 他本就昏沉的脑子顿时一团乱麻。 “你在胡说什么,什么私矿,我听不懂。” 素娆对他的嘴硬已经领教过了,随意道:“宋岱岩都已经招认了,说是每年私矿所得他分毫不留,尽数上供,还拿出了三年来的分利账册为证,你以为你咬紧牙关就能相安无事?” “这不可能!” 韩生已经记不清楚自己短短时间经历了多少打击,他全凭本能驳道:“宋岱岩是上林郡太守,好端端怎么会说这些胡话……你莫要诓我。” “瞧我这记性。” 闻言,素娆颇为懊恼的抬头在额头轻拍了下,“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儿给忘了,先生你在水牢里待着,恐怕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吧?” “竹宴,快跟先生说说。” 她话一出口,百无聊赖的竹宴瞬间来了精神,蹲在石阶上笑嘻嘻的看着韩生的方向,特意取过素娆手里的夜明珠往前递了递,好看清楚他接下来的脸色。 “你出府的当晚,新郎官宋瑾瑜被杀,府中失火……咱们姑娘查清凶手乃是太守宋岱岩……他派兵围杀钦使……诸官员下狱……” 竹宴听先前的对话就明白了素娆的意思,咋舌叹道:“你说说那位宋大人啊,他一见事迹败露,就说自己不过是听命行事,一切都是受人指使,为了活命啊,全都招了。” “不,他不会的,交出账册就实证,他不会把自己逼上绝路的。” 韩生还是不肯相信,大闹起来,“你们休想骗我,想从我这儿得到消息,做梦!” “一个阶下囚罢了,你还真拿自己当根葱了?” 竹宴冷笑,“要不是姑娘想追查杀他阿爹的幕后主使,谁愿意来这水牢里和你浪费口舌。” “不是我说,你坏的不是嗓子,是脑子吧?” “宋岱岩那种贪生怕死的人,你还指望他能守口如瓶,舍身取义?你不是不信吗?那账册上留着一个印记来着,让我想想……” “图案挺奇特的,像字又非字,像花又非花,反正不怎么常见,我想你应该见过吧?” 他饶有兴致的打量着韩生的脸色。 事实证明,那夜明珠的光辉冷幽而明亮,足够叫人看得清楚水牢深处场景,韩生听着那一句句话,面色先是发红,后又转白,变青,最后在两人讥讽的目光中,骤然怒喝:“宋岱岩那个废物,他竟然敢出卖二殿下……” 二殿下…… 素娆与竹宴对视了眼,缓缓笑开。 瞧,他们苦寻无果的答案这不是来了嘛! 韩生刚说完就惊觉不对闭上了嘴,但已经晚了,看着眼前这两人眉开眼笑,如释重负的模样,他气的浑身颤粟,“你,你们……” 该骂他们什么呢? 是他沉不住气,惊怒交加时没想明白,倘若他们真的从宋岱岩那儿拿到了证据,根本就不会同他说这些废话。 可惜他一贯谨慎却防不胜防,他先是被素娆那一连串的挑衅逼问牵着鼻子走,后来又思虑过甚疲于应付。 “你故意抛开话题让他来,算准了我觉得他暴躁易怒更容易放松警惕,但凡这番话换成是你,我都会琢磨再三,定不至于失口泄密,你——” 韩生愤怒之余又觉得胆寒,她一个年仅十几岁的小姑娘,到底哪儿来这么深的城府和算计! 这样的人真要打定主意追究下去,那些个蠢货岂不是…… “现在反应过来也晚了,多谢先生指点。” 素娆微微颔首致意,唇角笑意更深:“先生真的不考虑告诉我,杀我爹的幕后主使是谁吗?” 韩生再不出声。 他已经做错过一次了,绝不会再犯第二次,谁知道她又会使什么手段,或者捏住他话里的哪个把柄,从而找到线索。 对于他这样的冷漠,素娆也不在意:“先生这又是何必呢,你这守口如瓶的模样让我倒是有些不忍,你说,你受这皮肉之苦,被折磨的半死不活,可一旦现身他却一心想要杀你灭口呢。” 韩生抿唇不说话,一双眼冷冷的看着他。 “怎么,不信?” “韩先生你落于敌手没有受刑,不论是一身伤痕的逃出去,还是安然无恙的蹲在囚车里,只要钦使大人说你招供了,那你猜,那个他还会不会信你?” 素娆深知杀人诛心的道理,所以她和竹宴一唱一和,半真半假的抛出线索,才套出了二殿下这个贵人。 至于阿爹的案子…… 她想要的答案其实已经知道了,命他杀阿爹和牵扯私矿案的,是两方人马,而这两方人马之间必有牵扯。 揪出其中一个,那另一个自然是随之出现。 韩生愿意开诚布公的交代清楚自然最好,不愿意嘛,也就罢了,来日方长,她迟早会把人揪出来! “钦使大人……你们,你们和朝廷有关……” 韩生后知后觉的发现这点,面色瞬间惨白如纸,再一想那些蠢货,他突然觉得前路渺茫,但嘴里还是不肯承认:“他会信我的,一定会的……” “你别在我身上白费功夫了。” 韩生语气无比疲累,“我答应过一个人,要护他的子嗣周全,这一生,我都不会背叛此诺。” “哪怕他们要杀你?” “纵死无悔。” 简单明了的四个字带着一种决然的信念,素娆听到这回答的刹那,就知道再逗留也问不出什么了。 “那好吧。” 素娆轻叹口气,对竹宴道:“走吧。” “那他怎么办?要继续留在这儿吗?” “你家公子会处置的。” 韩生还牵扯着好几方势力,正如她所说,留着有大用,她想问的问完了,剩下的,就看言韫怎么考虑了。 两人沿着湿润的石阶往回走,再没有回头。 水牢重新安静下来,韩生放松身子沉在水中,杂乱的思绪里一会是那些纸醉金迷的高宅大院,娇妻美妾,一会是那些人谄媚恭敬又难掩鄙夷的脸。 最后那些场景渐渐淡去,凝成一个身影。 ------题外话------ 感谢凤舞风幻儿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地狱使者之饕餮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陈小白110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书友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书友0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guixiu80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1993书友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执篴矙叶投的一张月票。(这次我查到了,我棒不棒,我简直就是个小天才。) 感谢小可爱们投的推荐票,月底了月底了,新的一个越要开始了,仙女们投起来! 求票~求订阅!~ 第97章 关键在这儿! 灯影渐黄,那人伏在榻边边咳血边抓着他的手,紧紧地,像是要生生将他骨头捏碎,“阿生,阿生……为兄怕是撑不过去了,你答应我,答应我一定要,要保护好……” “我答应!” 他攥着那只骨瘦如柴的手,看着乳娘领着尚不足膝的孩子跪在他面前,连磕三个头,怯生生唤他“义父”! 直等着那两字落下,那人方才彻底断气。 之后的数年,在虎狼扎堆的深宅大院里,他守着那人最后的血脉,诛杀异己,一力扶着那孩子登上家主之位。 授印当日,那孩子对他说:“叔伯们都说,义父做这些是想要霸占我族中家产,我父子俩引狼入室,愧对祖宗,义父日后定不会还权于我。” 那双稚嫩的眼一如当年般怯生生,却多了许多令他陌生的情绪,如试探,如猜疑…… 他最终将家主令交还。 他看着那一手带大的孩子对他玩弄心机,欲拒还迎,他没有伤心,只替那人觉得遗憾,唯一的血脉后嗣,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空有野心的蠢货! 这样的人,怎么斗得过手段通天的言韫和素家那只小狐狸! 韩生沉沉的叹了口气,望向那黑暗无边的水牢,低喃道:“但愿你莫要犯蠢吧……” 话音穿不透玄铁水牢,自然吹不到外界。 从假山密道出来,机关石门应声而合,夜风吹过湖面挟来凉意,顿叫憋闷已久的两人神清气爽。 “还是姑娘有本事,居然真从他嘴里套出话来,也幸好跟来的是我这个机敏善变,慧心妙舌的第一高手,能及时接住你的话,换做栖迟那个木头,这事儿恐怕要被他搞砸。” 竹宴得意的抹了把自己的鬓角,摇头轻叹道:“可惜啊,没问出杀害素大人的幕后主使,姑娘你也别着急……” “我着急什么?” 素娆抖了抖被浸湿的袖子,挑眉笑道:“该着急的是背后那些人,韩生在我们手里,他们迟早得现身。” “姑娘这么想就对了。” 竹宴事先还准备宽慰几句,没想到她全然不在意,如此一来,他再也忍不住:“姑娘,快些走吧,不是说去吃夜宵吗?我快饿死了。” “好,去哪儿吃?” 两人快步往外走去,竹宴忙道:“属下寻人打听过了,就在西边的安乐街有一整条食坊,卖的都是这上林郡的特色小吃。” “像张记铺子的竹叶糕,聊娘坊的酥茶饼、桂花糖薯,小林记的龙眼包子,王家姊妹做的八宝醩鹅……” 他如数家珍,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 素娆又惊又好笑的瞥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打听这些的?” “就是那时你与公子说过什么人间烟火,没多久,他就命我去查问了。” 说到这儿,竹宴笑得更加灿烂,“属下还是第一次见到咱们公子对这些琐事如此上心呢,姑娘,难道你就没什么想法?” “什么想法?” 素娆没好气的剜了他一眼,看到他笑的意味深长,登时柳眉一竖:“打住,你别在那儿胡思乱想了,你家公子对自己的清白看得比什么都重,你要找死可别拉上我一起。” “这怎么叫找死呢?” 竹宴恨铁不成钢的挡住她,决心要好好与她说道一番:“你看啊,你们俩从浣花县之后,同乘一车,同乘一骑,又是上药,又是抚琴……” “同乘一车是因为只有一个车架,外面刚好被你和栖迟占满,我总不能坐车顶上去吧?同乘一骑亦是这个缘故。” “上药是因为我的伤势不能被外人发现,至于抚琴……那是为了掩盖……” 素娆还没解释完,竹宴就从善如流的接口道:“掩盖伤势,我知道!” “知道你还说这些?” “那不一样。” 竹宴跟在言韫身边日久,对他脾性了解的自然要比她更清楚些,“这么说吧,我家公子不愿做的事,从来无人无事无任何境遇可以勉强他。” “昔日卢尚书家中幼女爱慕公子,大街上装病拦车,不惜清名也要跟进言府。” “结果你猜怎么着?” “公子直接命人将她抬起扔到路旁,以妨碍公务罪将其羁押,最后还是老尚书灰溜溜跑去大理寺领的人。” 竹宴咋舌不已,顿了下,又道:“还有银台司周大人家妹,光禄寺卿大夫嫡女,那些个贵女们多年来对公子趋之若鹜,从没见公子对谁假以辞色。” “唯独你,公子再三破例。” 他双肩微耸,一副‘你看,事实就是如此’的模样。 素娆拍开他的手往外走去,边走边说道:“那我问你,那些贵女们可有人会查案?会验尸?会武功?” “那自然没有。” 竹宴跟上她的脚步,摇头道:“那些贵女们会吟诗作画,会弹琴跳舞,会吟风弄月。” “这不就结了!” 素娆合掌一拍,皮笑肉不笑的道:“问题的关键就在这儿,你家公子允我同行此路,是因为我会断案验尸,足够自保,而不是你脑子里想的那些个风花雪月。” “他允我的,是青云路,而非锦绣缘。” “你呀,以后别瞎操心了。” “不是,我……” 竹宴见她越走越快,似是后面有狼在追赶,顿时生出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寂寞感,抚着心口安慰自己:“自古以来好事多磨,榆木生窍,铁树开花那都是需要时间的……” “哎,素姑娘你等等我!” 一抬头发现人已走远,竹宴连忙朝着她消失的方向追去,两人到了安乐街,此处果真繁华,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连空气中都飘散着一股香甜之味。 “聊娘坊!” 竹宴指着那铺子上的牌匾,快步走了进去:“掌柜的,先给我来两份桂花糖薯,再拿些酥茶饼……” 素娆进来时他已经寻了个位置坐好,一见她便眉开眼笑:“姑娘是你自己说要请客的,待会可别嫌我吃得多。” “你尽管吃。” “吃完这些,我们再去尝尝别家的东西。” “好。” 两人一路随吃随走,没多久,竹宴空荡荡的手上就提了一堆吃食,迫于无奈他们只能打道回府。 素娆对竹宴使了个眼色:“你将手里的东西拿去与栖迟他们分了,我去找公子,正好也要告知他韩生之事。” 第98章 官场混杂,疑窦丛生 宋岱岩等人被关押下狱后,上林郡城的官衙就由他们的人控制,栖迟负责周围的布控与巡守,这会与言韫自不在一处。 竹宴看向她手中那堆蜜饯果子之类的吃食,不禁笑道:“那姑娘快去吧。” 两人分道而行。 素娆寻人问了言韫所在,得知他正在后衙与众官员议事,不便打扰,遂等在了外面的游廊中。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 里面人影纷纷起身,“下官告辞。” 众人鱼贯而出,出来后见到素娆,纷纷拱手作揖,她起身一一还礼,待到沈知白过来,他满面红光,颇为激动。 “先前不知姑娘乃素大人之女,多有怠慢,还请姑娘恕罪。” 素娆拱手与他还礼,往里面探了眼,心知是言韫挑明了她的身份。 “沈大人客气了。” 沈知白连忙摆手,“不不不,这可不是客套话,当年铁笔素判的威名大雍朝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那时年幼,总听家中长辈谈论起素大人的事迹,心中敬仰已久。” 他话音顿了下,拱手朝她深深一拜:“素大人的事我已经听说了,死者已矣,还请姑娘节哀。” “谢沈大人关怀。” 素娆微微颔首。 沈知白站直身子,压下面上的惋惜之色,轻声道:“素姑娘验尸断案之术神乎其技,日后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铁笔素判后续有人,素大人九泉之下若能知晓,必然深感欣慰。” “但愿吧。” 素娆笑看了他一眼,“瞧沈大人满面红光,可有什么喜事?” “不瞒姑娘,钦使大人年纪虽轻,但看待事情一针见血,针砭时弊,令我等无不叹服,不愧是有‘景星凤凰’之称的言世子。” 说起此事,沈知白的双眼蓦地发亮:“言氏家学渊源,底蕴深厚,族中子弟颇享盛誉,世子更是其中翘楚,早已超脱同辈,足以与老一辈人物比肩。” “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 素娆听他滔滔不绝夸了言韫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眼看着他有促膝长谈的架势,忙寻了个机会将话打断。 “沈大人忙了一日,夜深了,还是早些歇息去吧。” 被她这么一说,沈知白方才惊觉失礼,忙拱手致歉,“是在下一时忘形,歇息就罢了,衙门还有一堆事情等着处理,这就告辞了。” “大人慢走。” 送别沈知白后,素娆苦笑着提起那些吃食,缓步进了后堂,言韫正拿着公文在看,听了脚步声,头也不抬的道:“我已将你身份及素大人之事告知众人,你可怨我自作主张?” “瞧公子说的,我像是那么不知好歹的人吗?” 素娆将东西放在桌上,轻笑道:“他们迟早都是要知道的,我阿爹的冤仇,还有……我的野心。” “野心……” 言韫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倏地放下手中的公文,朝她望来,视线直落在满桌的吃食上,“这些东西是?” “这些是我买给公子的人间烟火。” 素娆笑眼吟吟的指着吃食一一为他介绍:“这是蜜枣粽,这是桂花糖薯,莲蓉羹,还有各类蜜饯……” 说完,屋内没有动静。 她疑惑望去,就见言韫眸中幽光流转,怔怔的望着那堆吃食,似是有些心不在焉。 “公子?” “嗯?” 言韫轻应了一声,耳畔回荡着那人间烟火四个字,再看她美眸盈笑,如数家珍,不知为何,鬼使神差的问道:“都是买给我的?” “当然,我说过要答谢公子。” “为何都是甜食?” 言韫敛眸,声音轻渺:“我不喜甜食,以往买回来的那些东西,最后都拿给了竹宴他们。” “是吗?” 素娆定定的望着他,“可我瞧着公子分明很喜欢。” “何以见得?” 他淡声问道。 她笑:“公子每次看着那些蜜饯果子,比看见美女的登徒子还要专注。” 以及……渴望。 女子的话音低婉缠绵,萦绕着丝丝缕缕的笑意,如山间清泉,月下松风,听着便觉爽利轻松。 言韫一时走神。 等回过神来,那人已端着莲蓉羹来到他身前,放在桌案上,“公子替我尝尝味道吧,我今夜吃了太多东西,实在是腾不出地方给它了。” “你知道我规矩。” 言韫望着她,似有意动:“过时不食。” “公子连最没规矩的事都做了,还怕坏了这规矩?” “什么?” 他疑惑蹙眉。 素娆伸手指了指自己,“我,大雍朝从无女子为官之先例,公子敢邀我同行,逆悖俗规,可见并非刻板守旧之人。” “为了旁人尚且敢放手一搏,一碗甜羹罢了,怎的公子就不敢试试?” “那不一样。” 言韫缓缓摇头,“朝局危殆,急需推陈出新,清除积弊,你有胆色有能力,不该为男女之别而被缚住手脚,使我朝廷痛失良才,此乃大势。” “而这碗甜羹,守的是我自身的规矩。” 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劝说未免显得有些咄咄逼人,素娆轻笑着将东西收起,放到一旁,“那就等到了时候再说吧。” “好。” 言韫点点头,“你去见过韩生,他交代什么了?” “公子又知道?” “后衙议事时你就来了,真要是只为送吃食,见此状况,就该将东西交给影卫,然后回去歇息了。” 所以他尽快束了这次谈话。 素娆听言韫猜的这般准,忍不住笑了,“韩生很警觉,我用尽心思只套出了一个称谓。” “什么?” “二殿下!” 闻言,言韫敛眸沉思,神色越发冷凝。 其中原因不难考量,旁人开设私矿多为敛财谋利,可这位二殿下……没猜错的话,就是当今圣上的次子。 他身为皇子,权势滔天,自有无数的渠道敛财致富,偏挑了采矿这一途,铁矿多用于制造兵器…… 如此一来,倒不得不叫人多想。 “如今的云州牧齐湘属二皇子派系,论关系,他还是宋岱岩的恩师,两人颇为亲厚。” “亲厚?那可未必。” 素娆被这一声惊断了思绪,嗤道:“宋岱岩开设私矿此事极为隐秘,他一边利用慕天风掌控矿脉,另一边又通过韩生与盛京勾连,对此上林郡官员尚且不知分毫,更别说云州牧。” ------题外话------ 感谢感谢书友打赏的100起点币,感谢傅银筝打赏的100起点币。 感谢海绵宝宝投的一张月票,感谢夙墨丹青投的一张月票,感谢lazycat-hui投的两张月票,感谢书友投的两张月票,感谢双鱼兔投的一张月票,感谢书友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诸位小可爱们投的推荐票。 月底了,大家更加宠我了,我真是太高兴了,啾啾啾~~~ 求月票求订阅呀~~ 第99章 操碎心的竹宴大人! 官场素来讲究抱团取暖,地方上尤为严重,光是看宋岱岩往年‘上供’的账册,云州牧齐湘就得了不少好处。 既是恩师二者情谊深厚,又何必避开他同盛京的二皇子联系,恐怕两人之间早已生了龃龉。 “问宋岱岩是问不出什么了,但并非无迹可寻,私矿开设已有近三载,在那之前必有端倪。” 素娆看向言韫道。 言韫随手招来暗卫,“去查三年前云州发生了些什么大事。” “遵命。” 隼部的消息网十分灵通,素娆是早有见识的,她想了想,又道:“顺便再查查宋岱岩这两三年行事和身边的人,账册这么重要的东西,他必然仔细藏匿,说不定能从中找出什么线索来。” 宋岱岩凭着那本账册押宝,逼着盛京中人出手相救,而韩生不会供认幕后主使,等着他们再次出手会陷入被动。 他们唯有掌握那本记载与盛京分账的账册,才能真正查到首尾。 “按素姑娘的吩咐办。” 言韫话音落,暗处又消失一道气息。 素娆望着那淡漠清冷的人影,心中突然觉得有些怪异,竹宴话犹在耳,徘徊不去。 什么特殊,什么想法。 她真想让这位第一高手来看看他家公子此时的态度,严谨冷漠,沉稳自持,与对待他们有何区别。 就这样的,竹大公子都能从中品出别样滋味,果真是红娘界第一热心肠! “在想什么?” 言韫被她直勾勾的看着,不免疑惑。 素娆回过神来,失笑道:“也没想什么,沈大人方才将公子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那副热情模样,应当不输给盛京城的贵女们。” “竹宴又同你说了什么?” 言韫微微挑眉。 素娆没听出里面有不悦的成分,便顺势道:“他说啊,公子是天边的明月,谁都想将你摘下来。” “肯定不止这些吧。” 他无奈扶额。 素娆莞尔道:“公子果然聪慧。” “他江湖漂泊多年,性子跳脱顽劣,若说了什么没规矩的话,是我管束不严,我代他向你赔罪。” “我倒是觉得竹宴有趣的很。” 他看似玩世不恭,实则心思细腻,最重感情,破庙大雨时想为她挺身而出,水牢中又因为维护她差点对韩生出手。 嘴上时常贬低栖迟,买东西时却不曾将他落下。 这个人呐,在尽力以他的方式照顾着身边所有人。 言韫听她这么说也就放心了。 “夜深了,公子还有事务处理,我就先不打扰了。” 素娆起身,他道:“官衙后空着几间厢房,都已经收拾妥当,你随意选处喜欢的住,若有事吩咐竹宴即可。” “好。” 接下来要审理牢中那些官员的贪渎案,还要处理上林郡职位空缺而产生的杂务,所有人都很忙。 她反倒会成最清闲的那一个。 正好养伤。 素娆离开时将那些吃食封存妥当,搁在了桌上,言韫端坐在桌案后遥望片刻,起身走到近前,望着那各式各样的糕点和蜜饯。 隔了很久才低喃道:“尝过甜的滋味就再受不得苦,又是何必……” 人间烟火于他而言总是虚妄。 方丈说:智者知幻即离,愚者以幻为真,他悟性绝佳,慧根难寻,偏苦在执念太深,累伤自身。 他哪里有什么执念呢? 昙花一现的东西,不要也罢! “来人。” 言韫对外唤了句,待暗卫现身时,他转过身,阖眸淡道:“将桌上的东西拿出去。” 暗卫是看着东西被素娆拿进来的,听了这话,小心问道:“那不知属下该如何处理?” “送去给竹宴。” “遵命。” 明明是一贯平淡冷漠的声调,不知为何今夜听着,总觉得多了股烦躁之意,暗卫抬眼觑了下自家主子,忙拎着东西退了出去。 待他找到竹宴说明来意,将那堆东西塞到其怀里时,竹宴道:“公子还说什么了吗?” “什么都没说。” 暗卫摇头,随后诧异道:“司主,你没告诉姑娘,公子他不喜甜食吗?” “你知道什么。” 竹宴白了他一眼,赶苍蝇似的催促他离开,“今夜没什么要紧事别在公子眼前打转,免得遭殃。” “属下可不是司主你,没有命令敢上公子面前惹眼。” “知道就好。” 竹宴下意识的接过话,刚说完惊觉不对,“好你个臭小子,你……” 一抬眼,眼前早已空无一人。 他气急反笑,轻叹口气望向怀中香味扑鼻的一堆吃食,旁边树影里有人道:“看来今晚又有口福了,司主,你快瞧瞧都有什么好东西。” “你是饭桶吗?” 竹宴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对另一处道:“栖迟,管管你手底下这些人。” “司主这话就说的不对了,我等……” 他们一贯知道竹宴没什么架子,习惯同他打趣玩闹,听了这番话就打算反驳两句,结果话刚说了一半儿,他们那向来懒得计较的司主大人一反常态,冷冷道:“再多话,回京就去魇狱蹲一个月,我让雁司主好好教教你们什么叫规矩。” “属下知错。” 树影中几人齐齐打了个哆嗦,一时噤若寒蝉,又过了片刻,实在受不住这诡异的气氛,忙道:“属下想起还有个地方没有去巡查,这就去看看。” “属下也是。” “属下告退。” 人影接二连三的从树梢中掠出,消失在周围,待只剩他们二人时,栖迟破天荒的坐直了身子,缓缓开口:“你觉得公子不对劲?” “说不上来。” 竹宴挠挠头,掂着那堆东西眉头紧锁:“你不觉得公子这反应太迫切,就好像是急于证明什么吗?” “以往这些东西从来都是搁在一旁,等我自行拿去处置,何时专程命人送来过?” 思来想去,竹宴只得出了一个解释:“他急了!” “因为……素姑娘?” 栖迟迟疑着问道。 虽然这货时常不太靠谱,但他对于公子的了解,总比其他人更加敏锐…… “难道是她踩到了公子的红线,惹恼了公子?” “要不要提醒她注意分寸?” 闻言,竹宴僵硬的扭过头看着他,好半响,一巴掌拍到自己额头,哀叹道:“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这么惩罚我!” 这都是什么材质的木头桩子! ------题外话------ 感谢海绵宝宝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木桑木柒投的一张月票。 新的一个月,我们也要过得开心吖! 求月票,求订阅,求推荐票,求投资吖~ 么么哒 第100章 一桩秘闻,旧年婚约 后来,竹宴拉着栖迟‘畅谈’半宿,官衙后堂的烛光一夜未熄。 大牢内,沈知白等人连夜密审,获罪的官员对于自身罪行遮遮掩掩,但互相攻讦之下,倒是供述了不少对方的罪状。 所有人都跟陀螺似得连轴转。 独素娆回了屋,倒头就睡,许是得偿所愿,这夜她睡得极为安稳,直到日上三竿方起。 用过早膳后,有人来传话说宋瑾瑜棺木要启程了。 “这么快?” 素娆惊讶之余前去送行,玉娘换了一身丧服,怀抱着牌位站在棺木旁,面色苍白,身如细柳,有种一摧即折的脆弱感。 “素姑娘。” 见了她,玉娘微微屈膝行礼,显然昨日身份传开,连她都有所耳闻。 素娆忙虚扶一把,轻道:“你伤势未愈,此去京都山高水长,怎么不缓些再走?” “阿瑜等不得了。” 玉娘回眸看了眼棺木,神色难掩落寞,“早晚都是要回去的,早些了结此事也好。” 她说罢,面上掠过抹复杂之色,欲言又止。 素娆道:“姑娘有话直说就好。” “你……此行是要去京都吗?” 玉娘踌躇着问道。 她毫不避忌的点点头,“自然。” 听了这话,玉娘也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更加紧张了几分,苍白的面上悲喜交织,一时叫人看不分明。 两人并肩而走,官兵护卫着棺木往城外行去。 出了城门。 满目黄土苍凉,官道蜿蜒着伸向远方,没于地平线处,玉娘望着那方向驻足良久,突然回头道:“没想到你居然是素伯父的女儿,我听到这消息时,吃了好大一惊。” 素娆侧目看她,讶然道:“你认识我阿爹?” “素大人被贬离京时,我只有两岁,许多事早已记不清楚了,我对于伯父的印象都来自于我阿爹。” 玉娘说起这些,黯淡的眉眼总算多了几分神采:“你还不知道吧,他们是昔日同窗,两人一起科考,一起授官,我阿爹总夸素伯父天资过人,不像他,考了三次才中榜,白担了世家的名头。” “阿爹从未与我提过盛京的人与事。” 素娆轻道。 玉娘微微错愕,随后又叹道:“素伯父忠正刚直,那桩错判的命案是他最大的心结,再加上恩师惨死,挚友蒙难,被贬离京时想必心灰意冷,不愿提起也情有可原。” “好在如今这一切沉冤昭雪,伯父在九泉之下也可安心瞑目了。” 是吗? 素娆未置可否,众人提起这道昭雪令,无一不是感慨万分,庆幸不已,可她每每思及都觉得烈火烹油难捺灼心之痛。 一道昭雪令,一旨催命符。 十八年前它害阿爹身败名裂,阿娘受惊难产,十八年后它又逼得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惨死黄泉。 她孤苦流离,家破人亡之恨,谁来偿还! 但凭心底波涛肆虐,素娆面上仍旧不露分毫,她平静的听着,像是在听一桩与她无关之事。 玉娘见她沉默,暗道自己说的太多,平添伤心,忙话音一转,欣慰笑道:“不过,言家世代簪缨,清正重礼,世子又是年轻一辈的翘楚与领袖,看他待你的态度,将来你嫁过去,日子肯定能……” “你说什么?” 素娆惊疑不定,“嫁给谁?” 她一度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言世子啊。” 戚氏五年前获罪离京,在那之前,玉娘是戚氏贵女,户部尚书的掌上明珠,常年游走于权贵圈层,自然认识这位誉满天下的言世子。 不过,世子爷是否识得她就不得而知了。 毕竟言家世子甚少参与京都游会聚宴,深入简出,喜独来独往,偶尔露面也是冷淡疏离,不肯旁顾。 即便如此,京都贵女公主们依旧对他趋之若鹜,魂牵梦萦,堪称疯魔。 玉娘看她一脸荒唐不敢置信,迟疑道:“难道你不知道?” 素娆挑眉:“我该知道什么?” “……” 这回轮到玉娘愣神了,“言世子他没告诉过你?那你为何会与他同行?” “我们同行是为了查案,这和嫁给他有什么关系?” 玉娘总算听明白了,事实和她猜想的全然相悖,言世子根本没告诉她这件事情,原本她一个外人不该插手,偏阴差阳错的把话给说到这份上。 这下好了,说,还是不说? 素娆看出她的犹豫,轻道:“还请姑娘直言。” “那好吧。” 玉娘无奈,“言谢两家世代交好,你阿娘同言世子之母又是闺中密友,所以当年怀了你之后,两家老爷子曾当着众人的面儿有过约定,若得女儿,便为姻亲,甚至还交换了铭佩为证。” 这消息来得太突然。 素娆一时无言。 短暂的沉默后,她道:“我知道了。” 话音依旧冷静异常,玉娘打量着她,企图从她脸上看到关于这消息所带来的任何影响,奈何她从容而淡定,就好像这天上砸下的金玉良缘于她而言,轻的还不如一阵风。 “姑娘既然知道了,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不需要处理。” 素娆轻扯了下唇角,“他不想娶我,我不想嫁他,权当不知道此事,任它过去就好。” 言韫那样的人哪里肯由得旁人安排人生,而她,亦不想困在深宅大院里蹉跎岁月,数载已过,无论那婚约是真心还是玩笑,都做不得数。 玉娘闻言,目光惊异的看了她良久,倏而笑道:“普天之下,你恐怕是唯一一个会说不想嫁给言世子的女子。” “我看未必。” 人的因缘际遇各有不同,素娆意有所指的望向她身后的棺木,玉娘顺着她视线望去,顿时了然。 两人相视一笑。 “时辰不早了,再耽搁下去,恐怕会错过落脚的地方。” 后面的官兵前来提醒,玉娘对素娆屈膝一礼,“多谢姑娘送我和阿瑜这一程,我们京都再见。” 素娆拱手道:“一路保重。” 见她行的是男子之礼,玉娘眸光微闪,忽然明白了什么,正要收回视线,却无意间瞥见城门口立着的那道鹤骨松姿的身影。 她当即心惊,保持着行礼的姿态,微不可见的一点头。 不远处男子颔首致意,算作送行。 “告辞了。” 玉娘站直身子抱着牌位,与官兵一道踏上了那条悠长苍凉的官道,一去不回头。 素娆目送他们远去,一转身,正撞见那抹鸦青色的人影,他独立在城门下的阴影处,不知来了多久。 ------题外话------ 感谢书友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舞魑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love木子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陈小白110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小可爱们投的推荐票,新的一个月也要开心生活呀! 总算还是赶上了更新的时间,求月票,求订阅,求推荐呀~~~~啾啾啾~! 第101章 倒霉的总是他! 一瞬的惊愕后,素娆定了定神,缓步朝他走去,“你不是在处理公务吗?何时来的?” “初来不久。” 言韫朝着远方瞥了眼,淡道:“听闻他们回京,来送一程,这便要回衙门了。” “那就走吧。” 街道两侧车水马龙,迎来送往甚是热闹,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那一抹鸦青色雅致温润,芝兰玉树,如有谪仙之姿,身旁的女子亦是芙蓉玉面,明艳动人。 两人并肩而行。 如一抹月色天光铺入尘嚣,净朗无暇,惹得来往行人频频侧目,议论纷纷。 素娆瞥了眼那些含羞带怯,暗送秋波的女子,感受到她们不太友善的目光,很是识趣的往旁边避让了些。 结果她身形刚动,就听言韫淡道:“弃同伴于不顾,非道义所为。” “我这叫紧急避险。” 素娆不假思索的回了句,妄图与他拉开距离,奈何世子爷身法奇绝,不论她怎么动,两人始终保持着相同的距离。 一来二去,她也乏了。 遂不再理会那些吃人的目光,边走边诧异问道:“竹宴呢?他怎么没在你身边?” 这人往常像条尾巴,走到哪儿跟到哪儿。 言韫容色淡漠,眸底掠过抹异样,“今日一早就没见到他,许是去哪儿贪玩了吧。” “是吗?” 素娆看了他一眼,言世子的脸上向来难看出情绪,他都这么说了,她姑且就这么信了。 一路无话。 素娆没有问他婚约之事的真假,如她所言,权当没有听到过,两人就这样回了官衙。 言韫去处理公务,她往后衙缓步走去。 途径一处凉亭,居然十分意外的在里面长凳上看到了瘫成一条死鱼状的竹宴。 “你怎么在这儿?” 她走了进去,俯视着他。 闻言,竹宴懒懒的将眼睛睁开条缝儿,看到是她,立即摆出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姑娘你看,我这幅模样能去哪儿?” 素娆定睛一看,习武之人惯来身量匀称,像他这样……肚子鼓起一个小包的着实不多见。 “你这是吃了多少东西?” 她哭笑不得。 竹宴连连摆手,“别提这个字眼,我现在听着都觉得胃里翻滚难受。” “那换个问法,你是饿死鬼投胎吗?” 哪儿有人把自己吃撑成这幅模样? “你以为我愿意啊,我这一大清早飞来横祸……” 想起那满桌吃食,还有那句‘公子恩赏,不可浪费’,竹宴胃里一阵痉挛,赶忙住了嘴:“不提这些事了,姑娘,你怎么从外面回来的?” “玉娘带宋公子棺木回京,我去送行。” “这样啊。” 竹宴若有所思,他抓着扶手缓缓站起身,手扶着腰来回在亭子里走动,“她此去怕是有麻烦,宋家不会承认这个媳妇,还有官妓从良的身份也颇为尴尬……” “她既然决定回去,想必做好了打算。” 素娆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倒是你,你没跟在身边,你家公子刚才险些被那些狂蜂浪蝶生吞活扒。” “你刚才和公子在一起?” 竹宴惊道。 “是啊,他也去送行,我们一道回来的。” 素娆笑瞥了他圆鼓鼓的肚子一眼,“我问他你这个护花使者怎么不在身边,他说你贪玩不知去处。” “他是这么说的?” 竹宴嘴角抽了抽,神色古怪,却在素娆看过来的刹那,连忙敛色正容,附和道:“对,公子说的对,就是我贪玩儿。” 他好像明白这一顿赏赐是怎么来得了! 说什么一路走来他劳苦功高,特以褒奖,分明就是记恨他夜半同姑娘去打牙祭…… 如果不是这样,就不会有那些甜羹和吃食,也就不会有那些心潮翻涌和方寸大失…… 这就是男人吗? 男人何苦为难男人…… 造孽啊! 素娆看他一会高兴,一会悲伤,一会泫然欲泣,奇怪的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是有些感慨。” 竹宴捻着袖子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叹道:“天底下怎么会有我这样不懂事的护卫……” “你家公子知道你这么想一定很欣慰。” 素娆掩唇失笑。 “真巧,我也这么觉得。” 竹宴心中不住哀嚎,我真的太难了! 被她这么一打搅,躺是肯定躺不下去了,竹宴扶着腰挺着肚子跟素娆一起往后衙走去。 要查的事情尚未有着落。 素娆闲来无事,让竹宴给她讲述了一些朝堂上的势力分布以及诸世家之间的关系,随后又寻来记载山川地域的书册翻阅,聊以打发时间。 她肩头的伤在静养之下慢慢开始结痂,只是看着依旧狰狞。 就这样过了三四日。 石毅前来辞行。 “姑娘,我也该回镖局去了,这儿到底是官衙,我呆在这儿不太合适。” “你伤势怎么样了?” 素娆上下打量他一番,“气色看着倒是好多了,人也比之前精神。” “本来就是些皮外伤,没什么大碍。” 石毅摇摇头,这一连番的动荡真正让他觉得难过不已的,是爹娘和弟兄的死,还有那些无辜受难的村民。 身上的伤很快就能愈合,心里的伤……要交给时间了。 “镖局的人都已经离开了,他们没什么问题,你不必担心,私矿案牵涉的凶手也逐渐会缉拿归案,钦使大人必然将他们绳之以法,你离开之后就好好生活,莫要再记挂这些。” 素娆说完不见石毅吱声,抬眼一看就见他双目微红,“姑娘看着年岁比我还小,说起话来却老气横秋。” “有吗?” 素娆轻笑。 石毅沉沉的点头,“不管如何,这次的事情……” “感谢的话就不要再说,我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素娆三两句岔开了话题,免得他再纠缠着不放,当听到玉娘离开之事时,他沉默了会,叹息道:“我当初走镖救下她时,她浑身是伤,正在被人追杀,后来我见她没有地方可去,就商量着把她带回镖局安置,没想到……” “她会遇上宋家公子。” 逼婚,丧夫,守寡,最后兜兜转转,又回去了那个厄难开始的地方……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素娆回想起玉娘离开时的神色,语气缥缈:“她已然决定好日后的路要怎么走,你也该放下心中的愧疚,重新开始。” 第102章 各自的际遇 “姑娘说的是。” 石毅强行振奋精神,深吸口气道:“如今我已了无牵挂,日后就打算和那帮弟兄天南海北的闯荡去了。” 两人简单说了几句,他告辞离开。 人刚出视野,就看到竹宴快步走了进来,“姑娘,有消息了。” “你说的是京都那边,还是宋岱岩之事?” 素娆略微坐正了身子。 “两方都有,宫中的密信已经送去了公子手里,这儿是宋岱岩这几年的行迹,除了我们查到的,还有些是宋府家仆供述。” 暗堂办事滴水不露,素娆说要详细些的讯息,他们就连宋岱岩小妾的母家都挖了个底儿朝天,捏出这本厚厚的册子来。 素娆拿在手中掂了下,不禁啧舌:“看来这几日有事可做了。” “姑娘确实该找些事情来做。” 竹宴垂首微笑,细数她这几日来的种种行迹,“你每日睡到日上三竿,用完饭接着午睡,好容易睡醒翻看会书册,又到了晚饭时间。” “一天十二个时辰,你起码睡八个时辰。” “要不是没有其他异常,属下都得去回禀公子,让请个大夫来瞧瞧了。” 城门送别之后,言韫忙于公务两人就不曾见过,乍听公子二字素娆一时间还有些迟钝,待反应过来时,掀唇失笑:“哪儿有你说的这么夸张。” “毫不夸张。” 竹宴搬起凳子坐在她对面,试探道:“姑娘,你这么无聊,要不属下给你寻些笔墨、针线、或者是古琴来,整日里睡着人会出毛病的。” “我对这些毫无兴趣。” 素娆以袖掩唇打了个哈欠,靠着软枕开始翻阅手中的册子,随意回道:“你有这闲工夫,不如去看看你家公子那边有什么事情可做,整日躲在后衙做什么?” “我不去。” 竹宴头摇得像是拨浪鼓,自打上次恩赏之后,他心有余悸,已有好几日不曾去公子面前晃悠了。 男人不讲道理的时候可怕的很,他才不要自找麻烦! “你到底怎么得罪你家公子了?” 素娆看书的目光微凝,朝他望去,竹宴忙不迭摇头,像是生怕她追问般,忙起身往外走,“姑娘昨日不是说窗边睡着阳光刺眼,想在树底下扎个秋千吗?我这就去。” 望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素娆无声的笑了笑,收回视线继续翻阅。 然而此刻,在距离上林郡成几十公里外的镜泊湖上飘着一艘华美的画舫,四面垂纱,琴曲悠扬。 婉转如莺啼的歌声自湖中心飘散,引得四周游人驻足沉迷。 “这是翎姬的歌声吧?她不是从不离开花满楼吗?怎的今日竟来此献艺了?” “不止,你再仔细听听。” 一书生双目紧闭,摇头晃脑的道:“这歌声妙,琴音更妙,这《阳春白雪》本为琵琶绝音,如今用古琴弹奏,真是别有一番趣味。” “整个云州府能有这般琴技的,莫不是永芳阁的颜玉姑娘?” “不会吧?她们平日里都是千金难求的台柱子,到底是谁这么大手笔,居然能把人都请来他的画舫?” 众人眼红不已。 “反正肯定是来头极大的贵人,你瞧那画舫就知道了,寻常人家哪里用得起琉璃灯盏。” “看方向,他们是从闽江一路南下,途径的那几个州府水匪成患,偶尔连官船都敢抢,他们如此招摇却平安无虞,你细品就知道其中深浅了。” “怪不得那几个花魁娘子肯放下身段同台而坐,原来是想攀高枝啊……” 岸边轰然爆发一阵大笑。 画舫内,一袭白衣倚靠着软榻,手中锦扇轻摇,狭长的眼尾微微上挑,眸光流转间落尽人间春色。 “公子,已经到上林郡和汉阳郡的交界处了。” 底下青衣护卫抱拳说道。 男子轻摇的折扇微微一停,顺着那冰裂纹的悬窗往外看去,远处青山碧水交映,风景秀丽,甚是怡人。 “今夜就泊在此处吧。” “属下这就去安排。” 侍卫恭敬退下,男子起身走到窗边,收起折扇在手中点了点,想起某些事,乍然笑开:“言鹤卿啊言鹤卿,看来你我真是有缘,这都能碰上……” “但愿见到我时,你不会大吃一惊……” 话音随着清风越过山岗溪谷,拂过古老城墙,最终吹得官衙前那株老树枝叶颤了颤,打着旋儿落下一片残叶。 言韫负手立在窗边,听着身后沈知白等人汇报公务,“那些官员的罪名已经查实,这些都是证据,请大人过目。” “不必了,沈大人稍后直接交给栖迟就好。” 沈知白顺从的应了句是,随后道:“下官命人看守着那些犯官的家眷,此城中的消息定不会流出去。” “好。” 言韫转过身子,随意打量了眼众人,“本官不日将离开此地,上林郡的一切事宜由沈大人暂为代理,后续等待朝廷旨意即可。” “这,下官年纪尚轻,缺乏资历,恐怕难以承担此重任,此事还请大人再斟酌一二。” 沈知白大惊。 他身后一众官员都没有说话,静默的垂着头,心中感叹人生命运无常,不久前沈知白还是个小小提干官,这一眨眼暂代郡守,一跃成为了他们的顶头上司。 际遇是何等奇妙啊! “这就是本官斟酌之后做出的决定。” 言韫没再与他多说,“其余安排,一切照旧。” “下去吧。” 他一声令下,不容置疑。 众官员面面相觑,齐齐躬身退了出去,沈知白被他们围在中间,左一句恭喜,右一声道贺,再次感受到了官场同僚的热情。 “我一早就觉得沈兄是人中龙凤,今日一看,果真如此。” “日后还要仰仗沈兄多多提携了。” “没想到你才是咱们这些人中最深藏不露的,好小子,比起宋岱岩那个心术不正的,你若是当了太守,咱们以后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就是啊,风水轮流转,也该咱们扬眉吐气了。” “……” 沈知白晕晕乎乎被人簇拥着走,根本没心思回应他们,他至今都不敢相信,怎么突然之间,他就成了代理太守了呢? 祖坟,当真冒青烟了吗? 第103章 论一个人的影响! 翌日。 在后衙呆了好几天不曾露面的素娆大清早就被人从好梦中挖起来,简单洗漱后,跟着传话小厮去了外院。 沈知白等人攒在一起说着什么,见她来了,忙揖手见礼,“冒昧打扰姑娘,还望见谅。” “诸位大人客气了,不知找我何事?” 她本身不是官府之人,不受辖制,审理完宋瑾瑜的案件后就整日呆在后衙,鲜少与外界来往。 上林郡这些官员突然找来,必是遇到了什么问题。 几位大人交换了个眼神,将沈知白推到前面,“沈大人,还是你来说吧。” “额,也好。” 沈知白对上那张瓷玉如雪的容颜,面上掠过抹隐晦的羞涩与局促,轻道:“是这样的,姑娘可还记得负责审理石毅的那两个推官?” “记得。” 素娆点头,那张按了血印的供状不就是出于他们之手吗? “伪造供状,捏造冤狱这原是大罪,但他们两人咬死说是奉宋岱岩的命令,拒不认罪,我等也担心冤枉了人,拿不准主意,所以想请姑娘前去看看。” 沈知白面露愧色,他们一群人琢磨良久争议不休,最后还要劳烦人家,说来实在惭愧。 “这事钦使大人知道吗?” “这种小事还要不劳烦大人出面了吧。” 其中一个官员悻悻开口,触及素娆视线时,又埋下头去,低声道:“这些时日大人忙着批阅公文,已有好长时间不曾阖眼了。” “是啊,此次缺漏过大,分担到每个人身上的事务是往常的四五倍,钦使大人就更忙碌了,除了查问贪渎案,许多事情都需要他拿主意,后衙房内的灯火通常一亮就是整宿。” “对,听闻昨夜还带人查封了几座私设的冶矿场,可惜那儿早已人去楼空,无所收获。” ‘冶矿场’这个几个字眼成功引起了素娆的好奇心,她一边随着几人往大牢走去,一边问道:“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吗?” “没有。” 沈知白摇头道:“去的时候那些东西上都积了一层灰尘,显然废弃有段时日了。” “四周也没人发现异常吗?” “他们用的都是官府废弃的冶矿旧址,大多设置在郊外人迹罕至之地,要不是钦使大人提醒,下官们恐怕都还想不到这层。” 其他人也叹:“可惜去的晚了,听跟着的衙役说,冶矿场撤空起码有月余了。” 随着案件牵扯的范围越来越广,寇淮等人前往矿山剿匪的事情也被翻了出来,一座没有记入官府的大型金铁矿被土匪采掘一空。 这样的泼天大案,上林郡前所未闻。 至于这案子和宋岱岩之间有何关系,个中详情,言韫并没有打算要公之于众,眼前这些人,也仅仅知道宋岱岩命人杀了矿税使罢了! 但究竟为何,想来他们从宋岱岩那儿也得不到什么答案,毕竟他根本不肯承认这条罪名。 慕天风的供状暂时也不适合公之于众。 素娆思索着这些事,念头刚落,人就进了大牢,牢中和先前一样,还是一般的阴气森森又潮湿,始终散发着血腥气和霉味。 她两度踏入此地,心境却截然不同。 第一次为救石毅和玉娘等人,急切且厌恶,这次再来,却是如水的平和宁静。 “姑娘,你在这儿坐会,在下去提人犯。” 沈知白说罢离开。 素娆望着那黑漆漆的墙壁上悬挂着的各色刑具,又瞥了眼木桩上尚未凝干的血红,她寻了把椅子施施然坐下。 那熟稔惬意的姿态使得旁边几位官员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能进这座大牢的,无非有两种人,一种人犯,一种刑官。 前者来时哭爹喊娘,后者来时心硬如铁。 他们虽然也是官,但都是文官。 第一次踏入大牢时,险些被这味道和血腥场面熏得背过气去,她倒好,饶有兴致的打量不算,宾至如归般悠闲自在。 当真是再一次刷新他们的认知。 几位大人正用眼神交流,打着肚皮官司,沈知白已经带了两名人犯走到了近前。 “沈知白,你不是有人要提审我们吗?你别告诉我那个人就是一个小丫头片子。” 其中一个国字脸的犯人板着脸,怒道:“纵然我身陷牢狱,你也不能这样羞辱我。” “就是,罪名未定,我们依旧是郡城的官员,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有资格来审。” 另一人出声附和,面含怒色。 其实也不怪他们,翻案那日他们并不在场,所以不知道素娆究竟是谁,但包括沈知白在内的几人却是知道的——上林郡翻天覆地,她功不可没! “吴大人,你都是阶下囚了还不忘摆谱?同僚一场我劝你嘴下积德,莫要把自己最后的生路堵死,你可知道她是谁?” 阴阳怪气的笑声回荡在大牢幽邃的长廊里。 吴大人浓眉一竖,怒道:“她是谁?一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罢了,钦使大人怎的就把上林郡交给你们来打理,大牢是何等重地,居然放一个女的进来耀武扬威。” 素娆微微挑眉,乳臭未干?小丫头片子? 都落魄到这份上了还不忘端着那套居高临下,目中无人的傲慢和轻蔑,一张嘴总要讥讽两句方可罢休? 幸好她修身养性多年,脾气好了不少,否则换做前世的性子,这会他好歹也得掉两颗门牙! “看来今日要辜负沈大人一番好心了。” 素娆笑意冷峭。 沈知白忙在中间打圆场,扭头对两人叱道:“宋瑾瑜的案子是这位姑娘查清楚的,你们要还想挣个清白,最好别再胡言乱语。” 说罢,他不理会骤然变色的两人,又望向素娆。 “素姑娘,这两人性情鲁莽又急躁,一贯如此,并非针对你,你大人有大量,还请莫要与他们计较。” “沈大人不必如此。” 他们同在一个地方为官,相对来说比较熟悉,既然沈知白肯为了他们跑这一趟,起码说明这两人并不如其他官员劣迹斑斑。 素娆单手支颌,懒散的打量了两人一眼,刚准备说话,却见那两人原本轻蔑讥讽的目光陡然变得炙热,“你,你姓素,你和素奉延是什么关系?” 第104章 理由说来听听 素这个姓氏并不多见,是以他们立刻想到了某人。 沈知白闻言愕然,“难道没人告诉你们吗?她是素大人的女儿。” “父女?” 两位推官同时大惊,脾气暴躁的吴大人率先怒喝了声:“你们来来回回就问那么几句话,哪儿有提过这位姑娘,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不早说!” 得! 怪他们! 沈知白等人对他们翻脸比翻书还快的速度表示震惊,早知道素大人名讳这般好用,老早就说清楚了。 哪里会让局面变成这样? “素姑娘,方才是我们两人言语无状,冲撞了你,还请你海涵。” 两人齐齐躬身见礼。 这状况倒是让其他人看不懂了,素娆尤其迷糊,“你们……认识我阿爹?” 同样的话她已经快问腻了。 她倒是没想过,原来阿爹的名头在外面这么好用。 吴大人激动的脸色发红,连忙解释道:“素大人是从我们上林郡的辖地走出去的三元榜首,当年意气风发何等耀眼,我们哪里能不认识他?” “对啊,他验尸推案之能可谓独步天下,许多年前上林郡频发命案,上头命我们一个月内抓获凶手,束手无策之际全靠素大人指点破案,这份恩情,我们真是永世难忘。” “早知道姑娘你是素大人的女儿,吴某定不会说出这种话来,再次跟姑娘赔罪了。” 两人说着又是连连作揖,那恭敬热情的态度与先前冷嘲热讽可谓是云泥之别。 素娆知道能有这样的待遇都是沾了阿爹的光,包括顾城和玉娘等人,时隔十八年尚有此等影响力,足见他当年风光。 “赔罪就免了,实不相瞒,两位大人应该明白我的来意。” 她径直切入正题。 那两人对视了眼,吴大人点头道:“沈大人事先说过了,姑娘既是素大人的掌上明珠,又能侦破宋公子的命案,想必能耐非凡,还请还我们二人清白。” “强行按字画押实在不是我们的主意。” 另一位蓄着八字胡的推官忍不住委屈,“太守大人非要亲自审理,强行插手,我们人微言轻,哪里阻止的了。” “审讯时你们在场?” 素娆问道。 “自然是在的,提审人犯及录问时必须有推官在场,入狱时都要记录在册,以供日后汇入卷宗存档。” 另一个蓄着八字胡的推官答道。 “不过……” 吴大人在旁补充道:“当时的案件情况是,玉娘浑身是血留在命案现场,而与其有私情的镖师石毅逃离宋府不见,作为最大的嫌疑人,缉拿他们理所应当。” “考虑到石毅先前私闯宋府,几次三番要将玉娘带走,玉娘也的确准备同他一起离开……他们始终不肯承认,宋大人就用了刑。” 说起用刑也是符合章程的。 官府查案抓了嫌疑人,向来都是二话不说先打一顿板子以作威慑,之后才问案断狱,许多人往往扛不住刑罚,为了少受折磨宁愿一口认罪。 冤假错案往往就是这么来的。 素娆没有多加置喙,数百年形成的风气又岂会因谁一两句话就能够改变? “用刑之后呢?他们承认了?” “没有。” 吴大人摇头叹气,“那个石毅是个硬骨头,不论怎么拷打,咬死说两人没有奸情,宋大人无计可施,只好将苗头对准了玉娘。” 他想起那日的场景,情不自禁的抬眸望向那三根木桩。 桩子静静的矗立在挂满刑具的冷墙前,血迹斑斑,尚未凝干,盆里火光跳跃,在地上将它的影子拉的细长,昏暗的光影落处仿佛能看见两道人影被绑在上面。 浸了盐水的鞭子凌空挥下,劲风裂空,携着摧金断玉之势抽开又薄又粗的囚衣,皮肉绽破,血光横溅! 惨叫、挣扎、绝望…… 交织着血泪的倔强与清白哪怕到了最后也没得到慰藉,要不是钦使突至,重审此案,或许,他们就真的会冤死狱中。 “画押的时候你们在哪儿?” 素娆又问。 沈知白等人瞬间望向两人,八字胡的推官默了瞬,“刑罚刚过一半儿,宋大人说我们受不得血腥,把我们赶出去了。” “所以,你们在录问时,擅离职守?” 素娆话音不疾不徐,却带着一股无法言说的威压,吴大人顿时冷汗涔涔,黯然垂首,艰难的吐出一个字,“是。” “那供状上你们的签字和用印呢?总不会是宋岱岩伪造会是逼迫的吧?” 素娆目光清明澄澈,带着股洞悉人心的力量,被她那样看着,就仿佛任何谎言在她面前都无所遁形。 吴推官沉默良久,咬牙摇头:“不是,是我们自己签字落印。” “在那之前,可有询问过两人签字画押的情况?” “有。” 一人答,“狱卒们说,是按着手强行印上去的。” 这些话随便找个当时在场的狱卒问都能验证真假,他们哪怕知道说了必然要入罪,也不得不说。 “即便如此,你们还是选择了在供状上用印?” 素娆轻扯了下唇角,眼中满盈笑意,若有人仔细瞧的话,便能窥见那深藏其中的讥诮与冷沉。 两人被她问的不敢答话,羞愧不已。 其他官员感受到这越发压抑的气氛,纷纷大气都不敢喘,竟有种面对言世子时的紧张与忐忑,心中暗暗腹诽这小姑娘太厉害,分明笑着,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却都尖锐锋利,一针见血。 牢里雅雀无声。 过了好半响,她柔软如春水的嗓音再度响起:“死者宋瑾瑜是宋岱岩的族弟,按理说,此案他应该避嫌,但他刑讯逼供在先,强迫画押在后,你们难道都没有怀疑过他的用心?” 听她话中冷意消散了些,推官吴大人踟蹰须臾,小声道:“也不是没有犹豫过,只是当时的情况全部指向玉娘与石毅私通,谋杀宋公子……我们思来想去,觉得宋大人行为虽过激了些,但……也能理解。” 这个回答倒是出乎素娆的意料。 “理由呢?” 她心中思绪百转,缓缓道:“你说来听听。” 第105章 小道消息 “先前官场里一直有个传闻。” 推官吴大人小心抹了把冷汗,掀起眼皮觑了下她,小声道:“说是宋大人一个妾室同人私通,携款潜逃。” “私通?不是说她是病死的吗?” 宋岱岩后院清净,仅有的一个妾室是三年前从州城带回来的,据说是云州牧齐湘所赠,暗堂送来的那个册子上有此记载。 世风如此,对于那些达官显贵而言,女子犹如玩物,辗转作礼乃是常事,素娆当时看过就搁在了一旁,并未放在心上。 那女子入府半年后,骤发心疾而去世,宋岱岩为显宽厚以及对恩师的感念,还特意替她办了场法事。 但如今听着,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 “姑娘误会了。” 那八字胡的推官将姓吴的往旁边一推,抢过话茬道:“他说的不是宋府里的小妾,而是养在外头的女人。” “宋岱岩的外室?” 素娆眉头微挑,端正了几分神色,“他外放为官,爹娘不在身边,又没有正头夫人,若是看上了哪个女子迎入府中就是了,为何要养在外头?” “难道……那女子有什么问题?” “姑娘聪慧,一下子就说到点子上了。” 那推官作势嫌恶的拧起眉头,沉叹道:“朝廷不允许官员狎妓,那女子,是个贱籍妓女。” 素娆顿时明白了。 怪不得宋岱岩只敢将她养在外面,他固然可以利用身份便利替她脱籍,但贱籍从良依旧会惹人非议,这点从玉娘和宋瑾瑜之事就可以看出。 “你的意思是,这桩命案相同的境遇使得宋岱岩想起当初的背叛?” “极有这个可能啊。” 吴大人抽空插嘴道:“这消息虽然未经证实,但那段日子宋岱岩消沉的很,时常借酒浇愁,一次酒醉后还说什么‘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之类的话,听起那些烟花之地就冷脸,显然是将那些风尘女子都恨上了。” 素娆眸光微动,思索着这番话。 说起来,官衙对峙那日,宋岱岩也曾对玉娘口出恶言,这番分析听着不无道理。 见她陷入沉默,吴推官两人对视了眼,皆有些忐忑不安,他们心里清楚,不论到底是何缘由落了印,大错已经铸成,一顿处罚是免不了的。 但比起刻意捏造假案,草菅人命而言,玩忽职守的罪名可轻多了。 “素姑娘,你看这……” 吴推官性子急躁,很快就耐不住死寂。 旁观众人也一并看向素娆,昏暗的大牢内,跳跃的火光映着少女瓷白绝艳的容颜,不添暖意,反倒看着多了几分疏冷之感。 她沉吟片刻,终于开口:“外室私奔是多久的事?” “差不多两年多以前吧……” 吴推官答完去看她的脸色,却见她柳眉微蹙,若有所思,浸淫官场多年练就的眼力告诉他,这时候千万不要去打扰! 隔了很久,素娆缓缓抬头。 “事情我大概清楚了。” 她这话一出,众人的呼吸明显急促了几分,尤其是吴大人和他身旁的同僚,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她,瞪得铜铃一般大。 “姑娘……” 决定他们生死的时候到了! 素娆视线一一从他们身上掠过,审视般凝重而缓慢,那眼神算不得凌厉,但有种令人心悸的压力。 ‘扑通’‘扑通’‘扑通’…… 吴推官两人能明显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从脏腑一路悬起,直逼喉咙,四肢有些发冷而迟钝,双股不自觉打颤…… 素娆也不说话,就这样望着他们。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冷汗湿透了衣衫,他们从来哪一刻觉得自己离死亡这么近,好像被一把刀架在脖子上,锋利的刀锋贴着喉管,冰冷的令人齿寒! “你们……” 她缓声开口,简短有力的两个字如惊雷般在头顶炸响,吴推官还好些,惊骇之下勉强能维持冷静,他旁边那位八字胡的同僚就不行了,双腿一软,直接跪在地上。 噗通一声,膝盖磕在地砖上,沉重而响亮,素娆面不改色的接上那句未说完的话:“你们感受到了吗?” “什么?” 谁能料到紧要关头她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跪着的人影愣了,吴推官愣了,甚至连旁观的沈知白等人,也愣住了。 素娆凝望着众人,耐着性子道:“我问,你们感受到死亡临近,屠刀悬颈的滋味了吗?害怕吗?” 怕! 能不怕吗? 吴推官两人欲哭无泪,要不是场合不对,他们真的想抱头痛哭,“姑娘到底想说什么?” “当日,玉娘和石毅也像你们一样害怕。” 素娆面色平静,眸光却陡然一冷:“今日我于你们,就好比昨日你们于玉娘两人一般,一言可定对错,一念可决生死。” “我清楚这个决定的重要性,那你们呢?你们心里清楚吗?挥下屠刀的那一刻,你们在想什么?” 话音铿锵,字字戳心。 两人当即惭愧的低下了头,眼角余光瞥过那染血的木桩,耳边似是盘旋着那些惨叫…… 他们当时在想什么呢? 他们想,反正案情明了,疑凶落网,签字画押是迟早的事,谁来审都一样,虽然太守大人行事违背章程和规则,但总算了结此事。 他们想,落个印罢了,一切准备就绪,何必再多作折腾! 他们想,这案子结束了,可以好好睡个觉,吃个饭,去闲云楼听曲儿品茶,逍遥惬意。 他们想了很多,唯独没有想过万一错了呢! “你们抱着侥幸的心理,觉得仅此一次,应当不会有大碍,所以签了字,落了印,但在这供状之上,它不仅仅是个名字和图案,更是身为主审官的责任。” 素娆沉声说罢,拂袖起身,“请两位大人谨记人命关天四字,望今后以此为诫,切莫自误,也莫误他人性命。” 最后一句,以作裁断。 他们有玩忽职守之罪,却并未与宋岱岩勾结,草菅人命。 吴推官两人算是保住了性命,如释重负。 不过那些话字字句句都烙印在了心上,他们会记得这些罪与孽,亏欠与鲜血,挣扎与绝望,待日后弥补过错。 两人齐齐躬身,拱手道:“在下谨记。” ------题外话------ 感谢王芳打赏的100阅币。 感谢书友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启明星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小可爱们投的推荐票~~今夜窗外大雨滂沱,而我还要去做核酸~~回见~ 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呀,么么哒~ 第106章 碰运气,你那外室还好吗? 两人被送回了牢房,沈知白望着素娆,突然说道:“姑娘若是男儿,登朝入仕,执掌刑狱,当为天下百姓之福。” “沈大人谬赞了。” 处置完正事,素娆又恢复了以往那平和含笑的模样,与众人谈笑两句,状似无意的问道:“不知宋岱岩关在哪里?” “在地字一号房。” 沈知白道:“姑娘想去见他吗?” “方便吗?”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在下送你过去。” 沈知白同其他几位官员说了两句话,让他们先回了衙门,自己则带着素娆往大牢深处走去,走到拐角处,他脚步蓦停,“转过去第一间就是了,他四周没有其他犯人,素姑娘想问什么都不必顾及。” “在下外面等你。” “多谢。” 素娆微微颔首,待沈知白调开了此处看守的狱卒,她闲庭信步般走到那间牢房前,石床上躺着的人听到脚步声,身子颤了下,缓缓坐起,转了过来。 “怎么是你?” 待看清来人后,宋岱岩瞬间沉了脸,素娆却逐渐笑开,“宋大人,眼下除了我,恐怕没人有心情来这儿跟你闲聊了。” 她四下张望一番,不禁感慨:“想我初见宋大人时你何等威风,这才过了几日,就得来大牢里看你了,真是世事无常啊。” “你是专程来挖苦我的?” 宋岱岩下了地,慢慢走近栅栏,他的模样在灯火下逐渐清晰——一身沾满了血色和泥污的囚衣,手脚戴着镣铐,颧骨高耸面部凹陷,像是被人抽干了血肉和精神,看着颓丧而清瘦。 唯独那双眼恨意浓烈,怒火熊熊。 “宋大人说笑了,我哪儿敢挖苦你,我是特意来告诉你外界一些消息的。” “哦?你有这么好心?” 宋岱岩冷笑。 是他看岔眼了,怎么就会觉得眼前这人是个不谙世事,天真率直的小姑娘,这分明是条会咬人的疯狗。 “信不信随你,反正牢中无聊,多个人说会话不也算打发时间吗?” 素娆不管他漆黑如墨的脸色,随意的说着话,从寇淮到沈知白,再从宋家到韩生,最后无聊甚至说起了上林郡的特色菜。 “我跟你说啊,龙眼包子汤汁浓稠鲜香,可惜铺面小了些,生意又好,要排很久的队才能吃得上,宋大人你……” “你到底要说什么?” 她东一榔头西一棒槌说话没个准头,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什么‘寇淮饿了两天,昏死过去’‘沈知白代行太守职,可惜性子太软’‘官衙后的小花园杂草太多,须得寻人修剪’…… 最初宋岱岩还防备着她套话,严阵以待,万分警惕,谁想到越听越不着调,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我没工夫听你在这儿胡言乱语。” “民以食为天啊宋大人,你不喜欢龙眼包子?没关系,我们再来说说别的,你觉得芙蓉桂花酥怎么样?” “千层糯米糕呢?” “或者八宝醩鹅,酒酿圆子,实在不行……” “我说你到底想要……” 宋岱岩烦透了她说的这些不着边际的话,猛地抓住牢房的栅栏,恰逢此时话音一转,素娆突然开口:“你那外室过得还好吗?” 一瞬死寂。 四目相接的刹那,素娆没有遗漏他面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上眼皮上抬,露出巩膜,下眼皮上抬,遮住了部分虹膜,一闪而逝! 这短暂的近乎瞬息的情绪转变反而透露出了他内心的恐惧。 对,不是骤闻故人的惊讶,也不是遭遇背叛的愤怒,更不是伤心或者其他,而是真真切切的,被人撕开了伪装的外皮,露出内里的恐惧来。 虽然宋岱岩极快的遮掩,但还是没能逃过她的眼睛。 她先前说一大堆废话,为的就是撩拨起宋岱岩的情绪,他看似不耐,实则内心始终存着警惕之心,所以当她骤然提起外室时,伪装的情绪及内心的紧张之间相互冲突,刹那就会暴露最真实的反应。 而这,就是她要的答案! 宋岱岩与韩生不同,韩生行事谨慎多疑,对付他要更加费神,而他则胆小又狂妄自傲,胆小是爱惜性命,才会在慕天风刺杀那晚后就准备了匕首防身。 至于自傲……他对宋瑾瑜之案处理的十分粗糙,雷霆行事,事迹败露后调兵围杀还敢出言威胁世子爷。 桩桩件件,他自以为能掌控全局,以为能将他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哪怕落得这般田地,还能镇定自若同她虚与委蛇。 他很清楚她必有所图。 一面伪装懈怠,一面暗自警醒。 可惜啊,他比起那些老谋深算的狐狸精还是欠了些火候。 “你好端端提起那贱人做什么?” 宋岱岩神色微妙,轻声开口。 素娆一言不发,盯着他良久,旋即嘴角的弧度缓缓放大,那笑意太耀眼刺目,带着种戏谑和揶揄,还有一种居高临下的轻蔑傲慢。 好像在说,‘瞧你这个傻子,还装什么装’? 宋岱岩后槽牙几乎咬碎,前所未有的羞耻感从脚底弥漫到头皮,他的脸颊在发烫,如火烧一般刺痛的几乎难以忍耐。 但他不敢开口。 一个字都不敢再说! 他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会突然提起外室,为什么会演变成如今的局面。 他高高在上的自尊心像是被人一脚踩在了泥里,除了狂怒和惊惶外,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 “原本我想着你正好在这儿,来碰碰运气,没想到,宋大人真是替我省了不少功夫。” 素娆眉开眼笑,这次没有丝毫作假的成分。 她听到那外室私奔是在两年多以前,正好是最早那批村民被屠戮,私矿开始运作之后,宋岱岩此人心胸狭隘,宁杀错不放过,但遭遇这等背叛之后却没有报复。 这岂不是很诡异? 她有想过暗堂的人调查时出现了纰漏,又或许是宋岱岩秘密处置了没有走漏半点风声,毕竟时隔两年多,查起来总难以周全。 所以她来了! 而她,也确实没有白来! ------题外话------ 感谢夙墨丹青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瑾瑜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仙女们投的推荐票。 求月票求订阅吖! 啾啾啾~ 第107章 谁得罪了祖宗? 宋岱岩闻言怒火中烧,他双目似狼般阴狠凶残,死死抓着栏杆,手背上青筋暴起,就好像一只狂怒的野兽随时都可能挣脱桎梏冲出来将她撕咬的稀碎。 但他不能! 他那秀气孱弱的拳脚在一个能将残骨手重伤的高手面前顶多算得上花拳绣腿,豆腐捏成似得一碰即碎。 尚是太守时都被步步紧逼至绝境,更遑论他如今不过是个阶下囚? 想杀她…… 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想到这儿,宋岱岩生出股浓烈的无力感,抓着栏杆的手缓缓松开,一言不发的扭头回到石床上,背对着她重新躺下。 “宋大人好生歇息,待下次有机会我再来寻你解惑。” 素娆撂下一句话,干脆利落的转身就走。 到了大牢门口,沈知白还在等着,正侧目同狱卒几人说着话。 “素姑娘来了。” 狱卒眼尖的看到她,众人纷纷望来,待她走近,沈知白道:“姑娘的事办完了?” “边走边说。” “好。” 两人离开大牢,顺着石板铺成的路往官衙方向而去,此时晨曦褪尽,日头明媚照人,将他们的影子拉扯的纤细而长。 素娆道:“有件事得劳烦沈大人帮我详查一番。” “和宋岱岩的外室有关?” 沈知白先前在牢中问话时就发现了,她似乎对于吴大人他们口中那个小道消息很感兴趣。 “对,空穴来风必然有迹可循,劳烦沈大人费心了。” 论起对上林郡的了解,暗堂总比沈知白这个代理太守要逊色些。 他现下大权在握又不受阻拦,查个人轻轻松松。 “素姑娘不必这么客气,在下一定尽力而为。” 沈知白心中一直很感激她当日的抬举,只是找不到机会报答,眼下正好。 两人在官衙门口分开。 刚脱离沈知白的视线,走到无人处,素娆就掩袖打了个哈欠,许是这段时日过得太闲散,身子明显懒惰不少,总觉得困乏。 她边揉着脑袋边往后衙走去。 脑子里一直在回想册子上的内容,三年期齐湘赐妾不久,宋岱岩就开设私矿,之后又过了半年,外室与人私奔离城,杳无音讯。 而就在这前后,他府中妾室病死,府中还大肆操办了一场法事。 她问宋岱岩:“外室可还安好”? 从他的反应可以判断,这位私奔之后杳无音讯的外室同他之间必然还存在着联系,且她提起此人令他恐惧万分。 为何恐惧? 眼下不论是他们迫切想要得到的证据还是宋岱岩赖以救命的宝贝其实都是一个东西。 分利账本! 宋府既然找不到,那就说明宋岱岩早将它作为后手藏了起来,她有多想要他就有多害怕账本被找到,倘若两者之间没什么关系,宋岱岩压根就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了。 “外室私奔有问题,那位美妾会不会也……” 她边走边嘀咕着,冷不防眼前地砖上出现了一道黑影将她拦住。 “会不会也什么?” 男子声音清冷温沉,霎时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 入眼的一双绣暗银线莲纹的锦靴,再往上看,衣袍堆云般柔软,靛青色广袖深衣层层叠叠裹着少年颀长身子,端的是锦衣华贵,风雅无双。 “公子,你怎么在这儿?” 几日未见的言韫突然出现在眼前,素娆微惊之后讶然道:“衙门的事情都忙完了?” “已经差不多了。” 言韫身量修长,比她高出几乎一个头,淡漠如秋水般的眸子微微低垂着,轻道:“你刚从外面回来?” “去了趟大牢。” 说起此事素娆难掩笑意,做了个‘请’的手势,脚步一转,往旁边的石亭走去,她粗略的提了嘴小道消息,然后说了和宋岱岩之间的种种以及她的推测。 “你是说那册子在宋岱岩外室手中?” “很有可能,我已经托付沈大人去查了。” 素娆说罢,言韫眸光略微凝沉了些,状似不经意的问道:“你方才与沈知白在一处?” “是啊。” 气氛突然沉默下来。 须臾,言韫薄唇微勾,淡声道:“那样也好,你托付的事沈知白总会尽力去办的。” 素娆听着这话有些奇怪,但具体哪里奇怪又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别扭的很。 “我命沈知白暂代太守一职。” 言韫突然道。 她点点头,“我知道,沈大人一早就告诉我了。” “是么?” 言韫微不可闻的低喃了一声,感受到对面那人投来的怪异目光,他心中一震,还不待理清楚思绪,话已经到了嘴边:“所以你刚才在想那个妾室的死会不会有问题?” 对嘛! 这样冷静而疏淡的语调才是她印象中的言韫。 难道是这次竹宴实在将他气的狠了,过了这么久,他还没有恢复过来? 素娆颇有些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无奈感,心里腹诽不已,面上连声附和道:“正是如此,我打算用过午饭后去查验下那妾室的尸身。” “我还有些琐碎的事情要处理,你带上竹宴一起去。” “好。” 素娆顺从的点点头。 得了回应后,言韫起身,再不多言,转身离开了此地。 素娆望着他消失的方向,不由自主的拧起了眉峰。 一大清早他莫名其妙的出现,莫名其妙的离开。 又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 这位爷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像从那晚她送过谢礼之后就变得有些不对劲了……素娆思来想去满心疑惑,最后还是去找了竹宴。 见到他的第一面,她直截了当的问:“你又惹你家祖宗不高兴了?” “我哪儿敢啊姑娘!” 竹宴叫苦连天,“我都好些日子没去祖宗面前晃悠了,连传递消息都是让栖迟去,再这样下去我都怕自己失宠。” “那就奇怪了。” 素娆三两步走到廊下一坐,支颌叹气:“那晚送完吃食后,有发生什么其他的事吗?” “没有啊……” 竹宴第一反应就是摇头,摇完之后又猛地点头,随后又摇头,一副若有所思,心事颇重的模样。 素娆没好气的剜了他一眼,“算了,不想这些了,等用过午饭你陪我出去一趟。” “干什么?” “挖坟!” ------题外话------ 感谢*启明星打赏的1500起点币,感谢*启明星投的一张月票 求票求订阅吖,摸摸摸~ 第108章 挖坟掘墓 上林郡城外有片层叠错落,连绵起伏的青山,山势低缓,景色秀美,然除却清明或是‘送寒衣’等祭祀扫墓的重大节日外,平日鲜有人至。 “他们说的没错,哪怕是青天白日走在这山林间都觉得鬼气森森的,叫人浑身不舒服。” 一行人走在清幽僻静的小路上,繁茂交错的树枝遮挡去日光,落下阴影笼罩着众人。 竹晏边走边看,瘪嘴用手搓了搓胳膊,望向身旁面色如常,甚至还有闲心欣赏景致的某人,嘟囔道:“姑娘,你就不能有点正常女子的反应吗?” “什么反应?” 素娆回眸看他,乍然一抬手,以袖遮面,眉眼低垂,神色惊怯,娇声细语的大喊一声:“呀,天呐,好可怕,壮士救我……” 竹晏:“……” “姑娘,你演的太浮夸了。” “那你觉得正常女子该有什么反应?” 素娆瞬间垂袖恢复正常,摇头笑看着他,脚下步伐不停。 竹晏摩挲着光滑的下巴,思索一会,慢条斯理的道:”不说梨花带雨,惊恐万状,起码也该是双眼含泪,惶惶不安吧?” “非也。” 她摆了摆手,“我总算知道为何你写的话本子总无人问津,要被拿来垫桌脚了。” “为何?” 竹晏神色一正,狗腿子般端着笑脸凑了过来,装模作样的对她拱手一礼,“请姑娘赐教。” “你觉得我如何?” 素娆问。 “这么直接的吗?” 竹晏瞠目结舌,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嘴巴已经条件反射般回道:“姑娘自然是有沉鱼落雁之姿,闭月羞花之貌,仙姿艳逸,清丽脱俗……“ “我不是说这个!” 素娆不禁失笑。 “那是什么?” “你看啊,你听了我的问话后,第一反应就是夸奖容貌,可女子值得一提的,难道就只剩下容貌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竹晏惊觉自己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急忙想要解释,就听她又道:“世族女子自幼娇养深闺不假,但她们通晓诗书,论才情,论眼界,真的输于男儿?” “乡野之中野蛮生长的姑娘们虽然大字不识,礼仪粗陋,但她们精明能干,坚韧勇敢。” “我想告诉你的是,这世上千人千面,不可一概论之,男人出侯入相,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马上定乾坤,英雄者众亦不乏刘唐等软蛋怂包,以及宋岱岩之流的奸佞小人。” “而女子亦然,有温婉娇弱的,有粗蛮霸道的……她们是血肉之躯,鲜活而灵动,不该被定义……” 话落,林间久久无声。 竹晏回过神来,激动的看着她,“我觉得姑娘你说的对,是我按照自己心中勾勒描绘的刻板印象去看待一切,才会令眼界局限,进而写不出有意思的故事来。” “姑娘,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说话的功夫,一行人已经来到了半山腰,这次竹晏学聪明了,早知道要做体力活,还特意点了几名衙役跟随。 “还有多久到?” 竹晏扬声问道。 走在前面领路的衙役们闻声止步,抬手抹了抹额上的汗珠,恭敬道:“回大人,过了前面的林子就是。” 小路两旁长着一丛丛茂密纤细的竹子,曲径通幽,甚为雅致。 众人穿林而过,终于在一处凹地找到了妾室的坟茔。 相比其他简陋的墓碑林地,此处修建的则更为大气,竹晏绕着走了两圈,咋舌道:“其他的不说,宋岱岩对他这个小妾是真好啊,寻常人家的正头夫人都未必有这样的待遇。” “大人说的时,这妾室死后宋府再没有添女人,咱们私底下都说他情深义重呢。” 旁边衙役顺势说道。 “没看出来他还有这么一面。” 竹晏摇头轻叹,转身正要去问素娆从哪儿开始挖,结果就看到她站在墓碑前,瓷白的面容上浮现了一抹讥诮之色。 “姑娘,怎么了?” “他真要是情深义重,总该三五不时前来祭扫,但你们看这地方像是有人来过吗?” 此处潮湿,草木长势茂盛。 土坟木碑须得时常除草,方能不被彻底掩埋,但这个妾室坟茔造的是石墓,一眼望去很难分辩痕迹。 被素娆这么一提醒,几人才发觉不对。 “没有祭品,没有香烛就罢了,连焚烧纸钱的痕迹都十分陈旧,不抹开灰尘和落叶仔细瞧都寻不到。” 竹晏闻言又仔细转了一圈,“这人可真奇怪,你说他凉薄无情吧,他大费周章造了这座石墓,你说他情深义重吧,他又不来祭扫,这是个什么道理。” “许是看着齐湘的面子吧。” 素娆说罢不想再浪费时间,直接对那几名衙役道:“劳烦诸位了,动手吧。” “待会灰大土多,姑娘还是去旁边休息吧,等我们弄好了之后你再过来。” 她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素娆依言走到一旁树影下等候,衙役们攥着铁锹开始挖坟。 竹晏掏出随身的纸笔,蹲在一旁不知道写些什么,一边写一边阴笑,偶尔笑得身子跟抽风似的。 山风清凉,卷起残枝落叶在半空中飞舞。 石板被撬开,土包逐渐掘平,衙役们将棺木从坑底抬出来,“哐当”一声落在地面上,霎时震起无数的灰尘。 “姑娘,可以开棺了。” 素娆缓步走过去,对着那棺木拱手一礼,随后对竹晏点了点头,竹晏会意的上前,凝气于掌,按着棺盖猛地一推。 棺盖瞬间大开。 腐朽的土腥味伴随着尸体的恶臭扑面而来,被风一吹,气味霎时四散,素娆等人早有准备掩住了口鼻,奈何那气味无孔不入,熏得人直犯恶心。 “呕!为什么,这次,居然比在那几个村子发现的尸体……还,还要臭!” 竹晏强忍着胃里的翻滚,连退了好几步,眼泪汪汪的望向素娆。 其他衙役虽然不像他那么夸张,但也是面如菜色,纷纷扭过头去。 待气味散开些,素娆缓缓答道:“地穴潮湿阴暗,湿度很大,尸体曝露于空气,腐败脱脂的速度要比埋在土里更快些。” 第109章 身怀有孕,死于非命! 她话刚说完就有好几双视线齐刷刷的望来,衙役们踌躇良久,好奇问道:“姑娘,什么叫腐败脱脂……” “就是尸体从腐烂,体内水分蒸发到变成一具干尸的过程。” 素娆看了眼他们,缓步走到棺木旁,对竹晏招手道:“你过来看。” “我,我就不过去了吧。” 被这恶臭味一激,胃里翻江倒海,早上吃进去的东西似是一股脑涌到了喉间,这时候稍有不慎他恐怕就要捧腹狂呕,为了维持仪态,竹晏觉得他怎么都不能再去凑热闹了。 为表决心,他一边摇头还一边往远处退了步。 素娆见状失笑,也不逼他,轻道:“你问我为什么这具尸身比先前见到的那些更臭,要明白其中原因,那就不得不说说尸臭是怎么产生的。” “人体内含有大量细菌,死亡后,肠道内的腐败细菌开始繁殖生长,就会产生腐败气体,这些气体会致使肠道腹部等位置高度隆起,然后经由口鼻和肛门等位置排出。” “这具尸体尚未完全腐败,又有棺木密封,尸臭味自然更大些。“ 她解释完后,俯身开始检查棺内的情况。 衙役们在旁议论纷纷,竹晏捂着口鼻垫着脚往这边看,突然道:“不对啊姑娘。” “哪里不对” 素娆头也不回的问道。 “那些人死了三个多月,而这个妾室去世两年多,为什么他们看起来差不多烂” 这话说的…… 她没多余的心思去纠正竹晏的用词,答道:“这就和我先前说的腐败速度有关了,外界空气的温度湿度,环境因素,尸体本身的胖瘦或死亡原因都会影响到它。” “在相同条件的温度下,空气中放置尸体腐败速度相当于冷水中的两倍,土壤内的八倍。” “所以他们死亡时间的长短不一样,腐败程度却相差不大,不过……” 她话音顿了顿。 竹晏等人听得正入迷,冷不防话音骤然停下,他忙问道:“不过什么” “这具尸体有些问题……” 素娆盯着那黑褐色的尸体腹部陷入了沉思:“按照器官腐败的规律来看,子宫应该是较后腐败的,为什么她的尸身反其道而行……” “我哪儿知道为什么……” 竹晏忍不住嘟囔。 “没问你。” 要不是时机不对,素娆真想给他一脚踹飞,免得他在旁边叽叽哇哇影响思绪,她盯着那尸身看了好半响,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 “我知道了。” “什么” 包括竹晏在内的众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素娆扭头看他们,一句一顿的说道:“她怀孕了!” 女子妊娠期或分娩后子宫的腐败发生早而快,唯有这个原因可以解释尸体的异常现象。 “那她真是病死的吗” 竹晏惊讶过后连忙又问。 素娆视线往棺内一掠,抿唇沉默片刻,摇了摇头,“她舌骨骨折,是被人用手掐着脖子扼死的。” “舌骨骨折的概率极低,能造成这种伤势表皮上必有痕迹且颇为明显,入殓时不可能看不到。” 这个结果令众人心头沉甸甸的。 一阵山风吹过,只觉得遍体生寒。 “她怀着身孕被人给掐死……那宋岱岩视若无睹,还对外宣称是病死,大张旗鼓的为她做法事,修陵墓,表现出一副深情模样……” 有人失神低喃,“要不是今日开棺,或许这秘密就要伴随着她永埋地底……” 凶手逍遥法外,而她骨枯黄土。 “不论是何缘由,宋岱岩都与她的死脱不了干系。” 竹晏这句话说到了众人的心坎上,他们沉默的站在棺木旁,思绪翻涌以至于都忽略了那刺鼻的尸臭味。 “尸臭味闻久了会中毒,验尸已毕,将她入土为安吧。” 素娆后退两步让出了位置,提醒道。 众人讷讷的点了点头,许是得知真相心情凝重,面上再不复先前散漫悠闲之态,反而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郁之色。 衙役们抬着棺木放回坑中,拿起铁锹铲了土往里面填去,黑色棺木上很快覆盖了一层黄土,灰尘扬起又落下,一点一点掩盖了那所有棱角。 用新土隆起的一个小山包,在这青草遍地的秀美景色中显得尤为扎眼。 众人对着石碑拱手一礼。 转身下山。 这一路无人说话,连向来喜欢叽叽喳喳的竹晏也一反常态,闭口不言,径直跟着回了官衙。 她命人去烧了些热水抬进屋中,准备沐浴更衣。 “姑娘放心去吧,属下守在这周围,绝不叫人靠近。” 竹晏拉上了房门,听动静,已然飘出了院墙。 素娆对于他‘雷厉风行’的性子很是无奈——她原本想让他将消息带给世子爷,她想,她已经有接下去的追查方向了。 屏风后水雾氤氲。 素娆脱了衣衫,身子缓缓沉入水中,温热的水流瞬间将她包裹,舒服的像是浑身的毛孔瞬间张开了一般,她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嘤咛。 肩头伤势未愈,不敢沾水,所以她单手扶着桶壁,轻轻将右肩抬高了几分,仰靠在木桶上,望着上面空阔的房梁,脑海中思绪翻覆…… 而身处后衙处理公文的言韫听人回禀说他们已经归来,面色冷淡的命人退下后,手中毛笔高悬,半响却都没写出一个字来。 “啪嗒”! 墨汁凝于笔尖,滴落在纸上,轻微的几不可闻的声响却叫他手腕猛地一抖,回过神来。 言韫垂眸望着那晕染开来的墨渍,一贯清冷无波的面色犹如覆上了层寒霜,冰冷却复杂。 他到底是怎么了! 一连几日心神不宁,这种情况过往数年从未有过,令他觉得陌生之余又有些难言的烦躁,尤其是余光掠过那摆着满盘蜜饯果子的案几时,情绪更甚。 他突然想起那夜竹晏拎着这些东西笑嘻嘻走进来说:“公子喜不喜欢骗得了别人,难道还骗得了自己” “既然不在意,那就放在这儿吧。” “视若无睹,冷眼旁观。” “就和以前一样。” 真的能和以前一样吗 言韫垂眸望着桌案上的一片狼藉,冰冷的神色骤然裂开了道口子,透出些许苦涩和无奈来…… ------题外话------ 感谢启明星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小可爱们投的推荐票。 求票求投资求订阅吖~~ 感谢有仙女捉虫,我有时候写的匆忙,会出现一些小瑕疵,大家看到的话就在评论区留言提醒我一下嘛,我去改正,么么哒 第110章 捕捉痕迹 他不得不承认,素娆于他而言,是特殊的存在。 这份特殊不是指他们的婚约。 知道婚约一事时他刚过八岁,二叔醉酒抱着他逗弄,不管怎么折腾他就是不肯笑,二叔就说‘你一个粉雕玉砌的小娃娃一天到晚板着张脸做什么,小心将来娶不到媳妇。’ 随后愣了下又笑,‘不对,你媳妇不就是素家那女娃娃嘛,虽然不知道她将来长成什么模样,但她爹娘都是龙章凤姿般的人物,想来她定然不会差的’。 后来谢家登门交还信物。 祖父不允,执意要履行昔日旧约,一番深谈后他方知其中原委,言氏亏欠谢氏一族良多! 身为言家世子,这份情须得他来还。 该他担负的责任他不会推诿,但庇佑谢氏后人非只有联姻一条路,他无心娶妻,亦不想耽误旁人。 因两家只交换了信物,未来得及立婚书,换庚帖,是以大多数族人都不认可此约,这次南下除了公办外,还有祖父的意愿在。 “阿韫,趁着这次机会,你先与素家那小丫头接触一二,若实在无心,届时祖父定不再勉强你。” 他原本打算与素世叔表明心迹,赔礼致歉,不料来迟一步,世叔蒙难,只留下她一个孤女…… 她刚经历了丧亲之痛,婚约一事自不好再提,最好的安排就是将她送回京都谢氏,等他回京后,再同父亲一道登门赔罪。 但真正见到她时,他改变了主意! 一个懂得验尸断案,杀伐果决的女子,如何能甘心命运操控于他人之手,在她身上,他看到了谢氏起复的希望,寻到了最合适的解决之策。 ——以昭雪之名,助她扶摇直上,凤翔九天。 她是特殊的。 是他这数年以来,唯一一个与之朝夕相对,愿意仔细了解与之闲谈而不觉乏味的姑娘。 她窥破他不为人知的秘密,他触及她隐于心底的伤疤。 他们并肩作战。 他为她上过药,抚过琴,她为他涉过险,跳过舞。 他们之间,多了这一份……人间烟火。 “公子,姑娘她过来了。” 正想着,窗外长廊下传来暗卫的通禀声,言韫垂眸掩去眼底翻覆的情绪,合上浸透了墨渍的公文,正要说话,就听外面又道:“沈大人也在外面。” 言韫默了瞬,淡淡道:“放行。” “是。” 话音落下不久,房门被推开,素娆与沈知白并肩走了进来,许是外头阳光有些刺眼,言韫微眯了下眼睛。 “下官沈知白,参见大人。” “免礼吧。” 言韫望着他,神色疏冷:“沈大人何事来访” “这……” 沈知白下意识往身旁看了眼,素娆察觉到那视线,接过话茬道:“是这样的,我和沈大人两边查探的事情都有了进展,特意来和公子商议一番。” “坐下说吧。” 两人默契的眼神交流落在言韫眼中,他眸色又冷了几分,但语气丝毫未变。 素娆对此一无所察,寻了个位置坐下。 沈知白则有些拘谨的站着,不知为何,他觉得今日世子爷看他的眼神尤为恐怖,令他脊背发寒。 “下官,下官要回禀的话不多,站着说就好了。” 素娆闻言诧异瞥了他一眼,看他冷汗涔涔,面颊发红,不由问道:“沈大人身体不舒服” 此话一出,那落在他身上的视线骤然又是一冷,紧接着传来男子沉缓的声音,“要本官寻大夫来替沈大人瞧瞧吗” “不,不必了。” 这次沈知白明确感受到了那股压迫的意味,仔细回想一番前后变化,再看了眼身旁支颌懒坐的某人,他突然反应过来。 在素娆下一句话还没开口时,他抢先道:“下官身子无恙,不劳烦大人挂怀,还是先谈正事吧。” 说着,他侧步又往旁边让了些。 果不其然,他刚拉开与素娆的距离,那笼罩在他周身的强大压力就卸去不少,沈知白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真是无妄之灾啊! 看来以后得离素姑娘远些,矜贵骄傲如世子爷,没想到吃起醋来也如此不讲道理。 沈知白对他躬身一礼,道:“下官已经追查到那外室的身份,她曾是城中嫣红阁的清倌,一次游湖时与宋岱岩所在小船相撞,不多时就被人暗中赎了身。” “那人正是宋岱岩派去的,不过此事他做的隐秘,连安置外室的宅子挂的都是别人的名字。” “要不是他府中管家为减罪招供,查起来恐怕还要慢些。” 沈知白话音刚落,素娆插嘴问了句,“他可说了那外室私奔的原委” “说了。” 沈知白道:“说是府中妾室不知怎的发现了这外室存在,非逼着宋岱岩将其赶走,结果不等宋岱岩下决定,那外室不见了,再具体的他就不知道了。” 这么听来。 “那妾室是因为发现宋岱岩在外面养女人而惨遭灭口” 素娆自言自语的说完,见两人面有疑色,忙将晨间在妾室坟茔的发现简要说了一遍。 听到那妾室怀了身孕,沈知白沉怒道:“都说虎毒不食子,宋岱岩行事未免太过狠辣了些。” “查出外室的踪迹了吗” 言韫径直问道。 “下官查问过那嫣红阁的老鸨,她说那女子赎身后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样,再没有露过面,不过老鸨给了下官一个地址,说是那女子是心甘情愿被卖的,为的就是供养她家中爹娘和幼弟。” “她家里人说已经两年多没有她的消息了,但下官发现,他们并没有因此失去经济来源,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送去银两,仔细查证后,这人出自宋府。” 沈知白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个东西,起身递给言韫,“除此之外,下官还在他们家中发现了这个。” “荷包” 素娆微微倾身望去,“瞧这花样应当是年轻女子用的。” “姑娘说的是,他们起先不肯说这荷包主人是谁,后来实在没法,又说是她女儿两年多前送来的,可这荷包极新,不曾磨损。” 素娆支颌浅笑,“所以,那外室和家中还有联系” 第111章 她忽略了什么? “在她失踪的两年时间里,除过宋府的人马外,偶尔会有神秘人送些银两去。” 沈知白对此已然调查透彻,不慌不忙的道:“那人每次都是趁夜而来,将东西撂下就走,从来没有露过面。” “所以他们说也不确定到底是不是她。” “你怎么看?” 言韫淡漠的眼眸从他身上掠过,沈知白微僵了一瞬,很快放松下来,答道:“下官命人去寻了些那女子的绣品,与荷包两相比对后,证明出自同一人之手。” “沈大人辛苦了。” 言韫言简意赅,语气是一贯如秋水清泉般的平静淡漠,听不出喜怒。 沈知白连道不敢,见他沉默不语,小心试探道:“下官要说的已经说完,就不打扰两位议事了?” “去吧。” 得了允准,沈知白连忙起身,拱手道:“下官告辞。” 他说着退后两步扭头就走,活像是后面有饿狼在追。 素娆听着身后传来房门关上的沉闷声响,感慨道:“看来当了太守公务是要忙碌些,竟连话都说不上两句。” “你很遗憾?” 言韫正拿着那荷包打量,突然听到这句话,刚刚放晴的心情眨眼又蒙上了一层阴云,连话音都冷硬了几分:“那真是可惜了,他之后会更忙,莫说闲谈,恐怕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 话音落,刚走出不远的沈知白猛地打了个喷嚏,心有余悸的回头望了眼那紧闭的房门,搓着胳膊快步离开。 “我有什么好遗憾的?” 屋内素娆支颌,懒懒的耷拉着眼皮,一改先前正经坐姿,透露出几分悠闲来。 言韫微微挑眉朝她望去,“不是你抱怨和他说不了两句话?” “我和他有什么好说的。” 素娆迎上他的视线,清澈明净的眸子里蒙着些许未褪尽的倦色,“我说那话的意思是,沈大人将公子你奉若神明,推崇备至,换做以往的话,定是要好生与你讨教一番的,不会放过这样好的机会。” “哦。” 言韫应了声,微压的唇角悄然抿了抿,逐渐恢复如初,只是那惯来淡漠冰冷的瞳仁里雪色消融,化作了一池溪水春.光。 “公子。” 素娆开口唤他,他低垂的睫毛轻颤了下,喉咙滚动,轻哼一声:“嗯?” “倘若竹晏真做了什么逾距的事,公子你冷了他这些天,他想必也知错了……” 素娆觉得这段时间世子爷的异常肯定与竹晏那厮脱不了干系,本着和平为贵的原则,她决定当一把和事佬。 结果准备好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就听言韫道:“他是跟你这么说的?” 清冷的话音掺着丝冷峭笑意。 以素娆的了解来看,这位爷好像又不太高兴了。 她思索了下,干笑两声:“似乎,大概,有这个意思?” 言韫气极反笑。 很好,他这个护卫真是越来越出息了。 不但违背命令将东西一股脑塞到他面前,直接撂挑子跑路,还背地里抹黑他的名誉…… 他敛眸垂首,静默片刻,低道:“我听到一则消息说沈大人与你感情甚笃,一个青眼相待,一个用心颇深……” “一派胡言。” 素娆没好气的掀起眼皮,反驳的话到了嘴边突然顿住,眼神古怪的望向言韫,“这说话的腔调怎么听着怪耳熟的?” 言韫自顾自端详着荷包,没有答话。 但那副神情已然说明了一切,敢在世子爷耳边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除了竹晏也不作他想。 怪不得她问起其中缘由时,这位第一高手总是支支吾吾,避而不谈,言韫还经常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原来是有人在中间捣鬼! 她嘴角微抽:“竹晏这喜欢给人乱牵红线的毛病真是得改改。” 瞧这弄得都是些什么事? “嗯,是得改改了。” 言韫面不改色的端详着手里的荷包,心里却早已转过无数个‘管教’的法子…… 素娆见他无论说什么手里都拿着那荷包,再不顾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好奇问道:“公子可是发现了什么?” “你先过来。” 闻言,她起身快步绕过书案,接了言韫递过来的荷包,他道:“你闻闻这上面的气味。” 素娆将信将疑的凑近荷包,轻轻嗅了嗅。 “好像不是熏香或是脂粉的味道,有点特殊,还有点熟悉,但我一时半会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 她柳眉轻蹙,竭力搜刮着大脑的记忆。 这时旁边的言韫眸光微闪,淡道:“是竹立香。” 被他这么一说,素娆恍然大悟,轻拍了下额头,暗恼道:“瞧我这记性,每年乞巧节姑娘们都会采买折桑酒去寺庙祈福敬神,归来时身上总带着这种味道。” “竹立香制作工艺复杂,专供寺庙祭祀所用,在寺中呆的久了,自然会沾染气味。” 言韫说罢,顿了下,迟疑着看向她,“你不与她们一道去乞巧吗?” “我不信这些。” 她浅笑吟吟,托腮望着他,目光灼灼,话音绵软:“我若是喜欢谁,那定然缠着他,哄着他,用尽手段去争取他的心,求神拜佛有什么用,天上总不会砸下个如意郎君来。” 言韫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突然想起城门口她斩钉截铁的那句‘他不会娶我,我不想嫁他’,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 屋内一瞬安静后,重新响起人声。 “荷包沾染了佛香,经久不散,那外室肯定在寺庙久留过,只是上林郡境内大大小小的寺庙多不胜数,佛家清静之地,我们总不好派人一一去盘查。” 素娆负手踱步,背对着言韫,轻叹道:“这是桩麻烦事啊,无异于大海捞针。” “未必。” 言韫思绪被扯回,抛开杂念,手指轻敲着桌案,沉吟道:“你别忘了,宋岱岩安排此事就是为了留下后手,以防万一,他不会将堪比性命的东西放到掌控不到的地方。” “不仅如此,以他的性子,即便安排妥当,必定要隔三差五查看一番。” 素娆顺势接过他的话,喃喃自语道:“这两年间,必然还有什么被我忽视了的痕迹……” 到底是什么呢? 第112章 荷包之证,如何看她? 那些熟悉的纸页在她脑海中飞速翻转着,一道道墨渍流光掠影般擦过,映射着宋岱岩这两年时光所作的种种。 他开私矿,杀百姓。 他纳妾室,溅血光。 外室私奔,派人送银,还有那荷包上的一缕佛香,佛…… 翻滚的画面骤然停滞,素娆眸光陡凝,双目似剑般望向言韫,“我想起来了,宋岱岩在妾室死后,特意请古佛寺的大师前来府中办了一场法事,还在寺中替她供了牌位,偶尔会去看看。” 因这番表面功夫做的好,外面都说他宋岱岩有情有义,堪为良配。 可实际上妾室被人所杀,他装聋作哑,陵墓修建两年,他不曾祭奠过一次,反倒去寺庙添香油钱。 这是个什么道理? “古佛寺。” 言韫唇齿间咀嚼着这几个字,思索片刻决定道:“等这边事情办完,我们立刻动身。” “好。” 敲定接下来的行程后,素娆见他手边还摞着如山般的公文折子,起身道:“那公子先忙吧,我就不打扰了。” 她径直往外走去。 午后的日光静谧柔和,透过冰裂纹的明纸悬窗照进屋内,落在少年清冷如画的眉眼上,他身姿如松,正襟危坐,静静的看着那道身影推开房门,衣袂消失在视野中。 屋内重归寂静。 言韫不知僵坐了多久,突然对外吩咐道:“去将竹晏找来。” 暗处的人影当即消失。 不多时,房门‘吱呀’一声被悄悄推开一道缝隙,探出个脑袋来,来人先是警惕的四下张望了一番,随即缓缓看向桌案后那道清瘦人影,笑得谄媚万分:“公子找属下来,不知有何吩咐?” “滚进来。” “是。” 竹晏浑身一颤,下意识的就想要逃跑,奈何那道冷冷淡淡无甚情绪的视线落在身上,像一把寒光森森的刀,迫使着他艰难挪动哆嗦不已的小腿肚,磨磨蹭蹭朝他挪去。 三米开外,当即止步。 言韫不出声,他也不敢随意开口,主仆俩四目相接,霎时刀光剑影,到底是竹晏坚持不住最先败下阵来,双腿一软,没骨气的往地上一跪。 “属下知错,要打要罚,但凭公子决断。” 他话说的硬气,不过下一息仰起头来,眼泪汪汪的望着言韫,满面委屈。 言韫对此视而不见,冷淡道:“你这几日过的倒是逍遥。” “没有没有。” 竹晏头摇的如同拨浪鼓,连忙为自己分辩:“属下日夜担心公子的状况,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大圈。” 为表忠心,他忙不迭撸起袖子,“您瞧,连胳膊都细了。” “是吗?” 言韫瞥了眼他丝毫没有变化,甚至隐隐养得有些白净的胳膊,无声的扯了扯唇角。 换做其他人这会早就装不下去了,但竹晏是谁? 他可是世子爷身边第一狗腿子,多年来的打磨令他练就了一副堪比城墙厚实的脸皮,热油泼上去恐怕都烧不出个洞来。 又哪里会将这种小场面放在心上。 依他对自家公子的了解,一般还能坐在这儿同他说话时,多半儿都是雷声大雨点小,略施小惩也就过去了。 所以他才敢壮着胆子信口胡扯。 见言韫没有动怒的意思,竹晏忙趁热打铁,谄媚笑道:“属下对公子的忠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您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您叫我打狗,我绝不杀鸡……” “传令摇欢赶赴云州。” 言韫一语出,竹晏滔滔不绝的话音戛然而止。 他愣愣的看着自家主子,嬉笑的神色逐渐龟裂,嘴角抽了抽,悲愤伏地:“您还是罚我吧,鞭子板子关禁闭或是禁言都成,属下绝无怨言。” “刚才不是说我指东你绝不往西?” 言韫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竹晏心中叫苦不迭,他哪里想到公子会来这么一手?要他和那疯女人整日呆在一起,他宁愿去死。 不过这话他是万万不敢跟言韫说的。 思来想去,他只好硬着头皮说道:“那不一样,属下远离摇欢就是为了能给主子好好尽忠,不然整日里被她缠的无法脱身,哪有心思处理正经事,您说是吧?” 言韫未置可否,冷冷的看着他。 竹晏一时间摸不准他的想法,不敢随意开口,气氛再度凝固。 不知过了多久,屋内缓缓想起男子冷沉的声音。 “再做不着调的事,决不轻饶。” 听了这话竹晏当即转悲为喜,他知道,这顿罚看来是躲过去了,难得遇到这种好事,他十分有眼色的站起身来,凑到桌边替言韫研墨。 言韫瞥了他一眼,没有拒绝,随手取过旁边的公文开始批注。 首次试探成功的竹晏心中雀跃不已,这是个好苗头啊! 说明他家祖宗今日心情不错。 他一边研墨,一边瞥了眼案旁放着的蜜饯果子,犹豫再三,趁着言韫交换公文的空隙,状似随意的问了句:“姑娘刚才来过?” “嗯。” 简洁明了的回答令竹晏心里一喜,又问:“那她有说什么吗?” “你想知道什么?” 言韫提笔批注之余,分心与他说话。 平常都是竹晏死缠烂打,祖宗岿然不动,惜字如金,何尝有过这种待遇,他只能将一切变化归功于素娆。 斟酌再三,竹晏小心试探道:“公子对素姑娘,究竟作何打算?” 言韫倏地停下笔,扭头看他。 竹晏被这番举动惊得瞬间跳开两步,颤颤道:“属,属下说错什么了吗?” 他已经竭力按捺住自己的激动和好奇,问得相当委婉了。 但很明显,他家公子并不这么觉得。 言韫眼波平静,淡若秋水,什么也不说,就这样静静的打量着他,竹晏最怕他这幅模样,看得人心底发毛,暗暗做好了一旦生变拔腿就跑的准备。 谁知等了半响,那玉雕般的人并没有动手的打算。 他沉静且平和,似是有些出神。 “公子?” 竹晏壮着胆子唤了一声。 那人游离惘然的神色骤然凝聚,冷眸朝他扫来,紧接着,竹晏听到他一向雷厉果决的公子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语气轻叹道:“我不知道。” ------题外话------ 感谢启明星打赏的500起点币。 感谢小可爱 第113章 公子你,不要自苦 竹晏愣住了。 他原本就是随口一问,也没指着自家公子真能满足他恶劣的窥探欲,所以当听到这答案时,一贯伶牙俐齿的他大脑一片空白,不知该作何反应。 足足默了三息后,竹晏勉强捡回了自己的理智,往他跟前凑了凑。 “公子,属下跟着你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从你嘴里听到这几个字。” 言韫眸光微动,抿唇未语。 别说竹晏,就连他自己在说出这句话后都有种恍若做梦的感觉,就好像始终避而不见,刻意忽略的某些东西被无情撕裂外衣,赤裸裸的摊开在他眼前。 近乎残忍的凌迟着他多日来的挣扎与漠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他不再纯粹的将她看作同伴和下属,而是以一个男子的角度去审视她,或许是阻拦她与石毅同乘一骑时的故作冷静,或许是矿山夹缝中那一次无意的肌肤相亲,或许是替她上药时愤怒之余陡然生出一丝心悸,又或是榈芳阁内一曲《鹤冲霄》,弹乱了他的心。 那日光线昏暗迷离,香雾缭绕。 他闭目抚琴,不去看那赤足踩在柔软的毯子上,像一抹雪色泼入绚丽的霞光中,交织出惑人的美景,不去听薄纱伴着脚步旋转,停滞,无声的滑落在地,勾出旖旎风情。 他清楚听到自己心跳失衡,血液似是燃烧般涌到头顶。 羞愧、恼怒、狼狈、不知所措…… 那样陌生又激烈的情绪令他一贯自恃冷静从容的仪态险些破功,那一刻他无比清晰的认知到——似是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的改变了。 局面挣脱了他的掌控。 他将金絮介绍给她,让她全权处理宋瑾瑜之案,提拔沈知白,并有意无意透露出连族人都不知晓暗中的势力,为的就是以这样的方式提醒自己勿忘本心。 ——他予她青云路,她予他登云梯。 一场交易,无关风月。 熟料! “公子,那沈大人对姑娘是赞不绝口,青眼有加。” “说起来他模样不错,性情温和谦让,倒不失为一个好夫君的选择。” “公子喜不喜欢骗得了别人,难道还骗得了自己?” “公子对素姑娘究竟作何打算?” …… 一个沈知白,一片人间烟火。 外加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总想着牵红线的二流红娘。 形势逼得他内心高筑的城墙轰然倒塌,不得不正视曾经避如蛇蝎的那份复杂心绪,混乱而挣扎,无措又陌生,危险……且充满诱惑! 竹晏打量着眼前短短时辰已失神两次的主子,不由叹了口气。 “公子,你知道属下最钦佩你哪一点吗?” 言韫淡淡看他,没等回答,就听竹晏自顾自答道:“不论外界如何喧嚣,你一直都清醒的知道自己最想要什么。” 从前他只想庇佑族人,做一个无可挑剔的言家世子。 会说话时就开始练字,能走路时就开始习武,每日从睁眼到入睡,日复一日的重复着同样的事情,君子六艺须精,天文地理须明,机关星算须清,演兵推阵,武学策论一个都不能落下。 君子端方,克己慎独。 旁人家孩子跌倒还只会跟爹娘哭的年岁里,陪伴他的只有一柄长剑,万卷藏书。 他从不抱怨,从不委屈,规规矩矩的做着他觉得应该做的事。 该宴客时宴客,该离场时离场,言家世代簪缨,清贵重礼,但他竹晏放浪形骸,野调无腔,他收;摇欢出身风月,一身反骨,他留。 只因他看重他们的能力。 正如看重素姑娘验尸断案之术,便不顾女子不能为官之论调邀她同行,为她铺路一般。 哪怕将来外界甚嚣尘上,巨浪滔天,他恐怕还是会独坐庭院,闲看流云落花,不见半点波澜。 他就是这样冷静且固执,坚守着自己心中的规矩。 数年如一日。 “没有人能够永远清醒……” 言韫薄唇轻勾,自嘲的笑了笑。 连日来得混乱让他疲于应付,以致于在面对沈知白,面对她时言语和情绪偶有失态,他放肆撕扯着理智的恶意和偶尔泛起的一丝喜色糅杂,照见他心底最真实的矛盾。 “公子看不清楚的话,不如就试着顺其自然。” 竹晏咧嘴轻笑,“就好像摆在眼前的那盘蜜饯一样,昨日不吃,今日不吃,但说不定有一日你就突然想吃了。” 他定定的望着言韫,一字一顿道:“公子,你不要自苦。” 言韫看惯了他上蹿下跳不着调的模样,突然认真起来,还颇有些不适应,他思忖良久,抚额轻叹:“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会。” “是。” 竹晏一步三回头的走到了房门前,看着那半边身子藏在阴影里的人儿,一身清寂,满目荒凉,他突然眼眶酸涩。 他其实很想说,公子啊,别守着那一亩三分地固执的想要孤独终老,走出来或者让人走进去怎么都好,别一个人就好。 话到嘴边,空余一声长叹。 他拉开门,迈步而出,反手将屋门合上,面色凝重的迎着那刺目阳光站了许久,一副深沉模样。 “啪嗒”! 一颗碎石子砸在竹晏脚下,他顺着‘暗器’投来的方向望去,见墙角树影摇晃,露出栖迟那苍白似鬼的脸来。 “过来。” 栖迟无声的比了个口型。 竹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慢慢悠悠的晃了过去,没好气的瞪着他:“干什么?没瞧见本公子在思考人生?” “里面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公子啊。” 栖迟蹙眉看着他,“公子他没事吧?” “难得你居然会看人脸色,放心吧,很快就会没事了。” 竹晏回头往那屋子的方向望了眼,他们家公子是个聪明人,一时迷惑生不了什么乱子,想清楚后自然知道怎么选择。 比起公子来,他更操心这些个木头桩子。 “栖迟啊,作为你大哥,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一下。” 他语重心长的道:“以后素姑娘和公子之间的事你就不要瞎操心了,免得引火烧身,我呢,也会管好自己不再胡言乱语,其他的,就看他们自己了。” 后半句话栖迟似懂非懂,但那句‘作为你大哥’…… 他剑眉冷竖,怒道:“滚——” ------题外话------ 感谢清醉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小可爱们投的推荐票~ 最近卡文卡的厉害,作者君实在是个感情废物,一到这种时候就抓狂的想要摆烂熬过这几天就好了,小可爱们别慌! 我在努力的~(握拳) 求订阅求月票求投资吖,要有什么建议或者问题,一定要评论区留言告诉我呦~ 第114章 离开郡城,所谓缘分 上林郡官衙的运作逐步进入正轨,言韫处理好私矿案受害者的抚恤及众村民的安置后,彻底将事务脱手,交予沈知白。 “宋岱岩等人先关押在牢里,等候朝廷一并处置。” 两日后一早,言韫几人乘着马车,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悄然远去,车轮压过城外掺着砂砾的黄土,迎着朝霞,没入地平线。 城门上,一道身穿藏青色官袍的男子驻足远眺,目送着他们离开。 身后随从含笑道:“大人猜得真准,钦使他们行事果真低调,就是不知道接下来要去哪儿搅弄风云了。” “做好你自己的事,其他的不必多想。” 沈知白收回视线,低叱了句,随从连忙垂首应是,就听自家大人轻声道:“或许,云州的官场是该好好整顿一番了,他们尸位素餐太久,早就忘记了自己肩上担负的责任。” “大人说的是。” “走吧,该回衙门了。” 话落,沈知白领着他转身下了城楼,迎面正撞上巡逻的兵士,领头的是个生面孔,见了他远远抱拳一礼,随即走开。 随从见状感慨道:“钦使是离开了,这些外来的驻军却还牢牢控制着郡城,不许诸位大人随意出衙走动,这坐牢般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是个头。” “知足吧。” 沈知白望着依旧太平安宁,车水马龙的长街,面上露出抹笑意来,“比起沦为阶下囚的宋岱岩、寇淮之流,我们只是暂时失去自由,已经很幸运了。” 官场变革,哪次不是血流成河。 对于他们而言,只要熬过这次风波,日后有的是锦绣前程,曾经被刻意打压和埋没的时光没有白费,将会以另外一种方式回馈。 他们,要熬出头了。 “那倒也是。” 随从出声附和,随即提醒道:“大人,我们该回了,算算时辰,其他大人也该来回禀公务了。” “走吧。” 沈知白再不耽搁,领着他快步往官衙的方向走去。 马车出了郡城。 素娆撩起车帘盯着外面看了半响,颇觉无聊,重新靠坐回车内,望向对面闭目养神的某人,问道:“公子,我们走了,那关在水牢里的韩生怎么办?” “暗堂会将他秘密转移。” 言韫闻言睁眼,一双冷淡眸子静静望着她,须臾,轻道:“你喜欢的那些吃食临走前我让竹晏各自打包了一些,就放在你右手边的柜子里。” “是嘛,我倒是把这事儿都忘了。” 马车是金家斥巨资打造的,除了宽敞华丽外,车内还备着案几和暗格,用来储物,乘坐感十分舒适,是管家特意送来的,说奉了自家主子的命令。 素娆依言将暗格拉开,取出些梅子和糕点摆在案几上,喜笑颜开道:“多谢公子费心了。” “姑娘怎么不谢我,那可是我跑断腿买回来的。” 车外一道声音横插进来,素娆闻言失笑,看了眼言韫,转而取过一包糕点,推开车门递了出去,“喏,谢礼。” “不用谢。” 竹晏笑吟吟的接过,丝毫不在意她拿自己买的东西来作人情。 车门扣上,素娆捻着糕点慢条斯理的吃着,这马车空间很大,两人各据一方,倒是这没什么阻碍,不过考虑到世子爷占地盘的癖好,她思索着要不要再弄个帘子挡起来。 念头刚从脑海中掠过,对面的言韫就像是看破了她的心思,薄唇轻启:“不必。” “那好吧。” 素娆微怔了下,没再纠结这个问题,既然世子爷都不在意,她自然没什么好计较的,毕竟马车里就两个人,拉个帘子也挺碍事。 左右无事,素娆悄然看向言韫,犹豫再三,提起紫砂壶倒了盏茶水,并着两碟子糕点推到他面前。 言韫垂眸看了眼,又看向她,一贯冷淡的眼底掠过了抹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无事献殷勤,说吧,想干什么?” “就是有个小小的疑惑,想请公子解答。” 素娆拿手指比划了下,一本正经的看他。 “你问。” 言韫很给面子的端起茶盏轻啜了口,举手投足尽显风流姿态。 “还是先前在矿山时的那个问题。” 素娆支颌看他,语气绵软带着几分诱惑的味道:“你的身法,究竟师承何人?” “你很在意这件事?” 言韫不动声色的瞥了她一眼。 “当然。” 素娆点点头,撇嘴道:“某人非拉着我拜师时就说过,我是他门下唯一的弟子,定会对我倾囊相授,绝无二心,谁知……” 谁知半路冒出第三者,身法与踏鹤仙最高一层的缩地成寸极为相似,她自然心中起疑。 “他说的不假。” 言韫听出她话中的酸意忍俊不禁,轻声解释道:“我不过沾了家中长辈的光,有幸能在他老人家座下聆训几日,虽跟着学了些皮毛,但并未拜师。” “你说的那个老人家……是一个矮胖的光头和尚?” “……嗯。” 见言韫点头承认,素娆顿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她实在想不明白,一个浪迹江湖,贪酒好色的老和尚和世族之首的言家能有什么关系。 连世子爷提起他都用上‘聆训’这个词。 聆训。 言韫的身份摆在那儿,哪里是随便一个人都敢训诫的? “你们……他,他到底是什么人?” “等以后见到了,你不妨自己问个清楚。” 言韫不打算越俎代庖,将这层窗户纸捅破,他们师徒之间的问题,还是留给他们自己解决吧。 不过,说起此事,他亦觉得世间缘分奇妙。 那位老爷子常年云游在外,几年前一次回京时,见了他张口就喊:“你小子好福气,我这次出去替你办了件大事。” “何事?” “给你找了个媳妇。” 后来他知道老爷子在外收了个女徒弟,据说她聪明伶俐,美貌无双,在武学一途极具天赋,是个极有意思的小姑娘。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 这个‘媳妇’和二叔嘴里的‘未婚妻’竟然是同一个人,他也是在矿山之时才发现真相,当时错愕良久。 第115章 刺客夜袭 “我师父他老人家行迹成谜,我哪里知道什么时候能遇到他。” 素娆沉叹了一口气。 言韫思绪被拉扯回来,轻道:“等我们办完这趟差事回京,你定能见到他。” 年关后太上皇大寿,按照以往的惯例,老爷子不论身处何地,一定会赶回盛京。 素娆听他说的无比笃定,必然是知道些什么内幕,不由得对时隔几年后的师徒会面起了几分期待的心思。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太早了。 还是尽快找到分利账本要紧。 “此去古佛寺须得多少时日?” “快的话三日左右,慢的话,差不多五日。” 言韫说着从旁边的小几上摸出个竹简来,卷在手中阅览,素娆见状又是一叹:看来接下来这几日注定会很无聊。 马车里没什么可供消遣的玩意。 素娆左思右想后做出了一个决定。 睡觉! 她大清早被揪起来赶路,又说了好一会话,困意卷土重来,索性就顺势靠向车壁…… 言韫看完半卷,忽然发觉周遭过于安静,疑惑的抬眸望去。 稀疏而斑驳的光影铺洒,竹帘随着车身微微摇晃,女子手肘托腮靠着窗,青丝散落在肩头,凤眸紧阖,呼吸绵长而轻浅,显然已经睡熟。 他不由莞尔。 早听暗卫回禀她在后衙那几日吃了睡,睡了吃,过的尤为惬意,如今看来还是小觑她了,居然这样颠簸都能睡得着。 言韫压低声音对外吩咐道:“车赶得平稳些,慢点走。” “遵命。” 速度减缓,车厢的抖动明显减轻不少,女子似有所感,脑袋轻挪了位置,换个姿势,继续睡去。 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后。 马车突然停下。 紧跟着不远处传来一阵短兵相接的声音,持续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很快沉寂下去。 言韫掀起另一侧车帘,外面立时出现一道人影。 “启禀……” 话还没说出口,言韫眸光微沉:“小声回话。” 暗卫办差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奇怪的要求,他不敢反驳,只好像做贼一般压低声音道:“启禀公子,刚刚遭遇刺杀,属下已经将他们尽数料理了。” “来了多少人?” “十八人。” “可查清楚来路了?” 言韫问。 暗卫摇头,“不曾。” “这些人训练有素,一见形势不对,直接咬破口中毒馕自尽,干脆果决,不留丝毫余地,身上也没什么能够提供线索的物件或是印记。” “不必理会,继续走。” 言韫撂下车帘。 马车轱辘滚动,再度启程。 谁知他一回头就撞上那双湿漉漉还带着倦意的眸子,温声道:“吵醒你了?” 素娆摇摇头,略坐直了些。 马车刚停下时她就醒了,觉得困乏没有出声,再就是思索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她居然在身旁有人的情况下陷入了深度睡眠。 这种行径就相当于将脑袋送到了他人的刀口上。 何等的荒唐又愚蠢! 还不等她剖析清楚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就听到暗卫回禀说遇到刺客,他们刚离开郡城警戒范围就出了这档子事,会不会过于巧合了? 素娆望向言韫,低声道:“郡城一直在戒严中,消息不可能传出去,就算百密一疏真被他们找到了漏洞,刺客也不该来得这么快才对。” “不急,安心等着吧。” 言韫气定神闲的抿了口茶,透过摇晃的卷帘望向窗外,眸光悠远深邃:“他们,还会再来的。” “公子是觉得方才的阵仗意在试探?” “不管是哪方人马,想要伏杀我,绝不会只派这么点人手来。” 那十八名刺客是丢出来投石问路的。 幕后之人想要借此来探明他此行暗中带来了多少人手,好筹措准备,争取一击即杀。 这种小打小闹言韫并不放在心上。 素娆看他气定神闲的拨弄着茶盏,便知此事他心中有数,遂不再多言。 接下来两日,他们沿着官道往汉阳郡的方向走,白天赶路,夜里就停下休整。 那些刺客像是销声匿迹一般,再没有露过面。 但所有人心里都清楚,他们不是放弃了,而是暗中蛰伏起来,养精蓄锐,等待着最合适的机会一扑而上,咬碎猎物的喉咙。 第二晚。 他们选中了山崖前一处空地过夜,竹晏与栖迟架起了篝火,暗卫在附近巡逻警戒,呈众星拱月状将他们护在中间。 素娆下了马车,往旁边的密林走去。 脚还没迈出两步,一道人影幽灵般跟了上来,凑在她身后,“姑娘,夜黑风高的,你还是不要四处乱走了。” 素娆脚步不停,“我去去就回。” “要不属下陪你一起去吧,此地山高林密,视野极差,万一走丢了,我不好跟公子交待。” 竹晏嬉笑着说道。 闻言,素娆蓦的止步,眼神古怪的打量着他,又好气又好笑的道:“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我要去解手,你觉得自己方便跟着吗?” 她将‘解手’两个字咬的极重,颇有些无奈。 “额……那,那还是算了。” 饶是脸皮厚比城墙的竹晏在这一瞬间也尴尬的挠了挠头,随后又情不自禁的嘟囔道:“姑娘,你是个女孩子,怎么能随口说出如此不雅的话来?” “那你教教我,我应该怎么文雅又恰到好处的表述此事。” 素娆反问道。 竹晏绞尽脑汁想了很久,好像‘出恭’‘如厕’之类的字眼同样好不到哪里去,他甘拜下风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还不忘提醒道:“记得别走太远。” “知道了。” 素娆摆手示意他赶紧回去,自己则踩着碎石和茂密的杂草进了密林,她走了一段距离,确定不会有人过来后,刚准备动手解开系带。 不料夜风一吹。 树梢枝叶簌簌作响,那寂静而幽暗的深山老林中,数道气息贴着地面,缓缓朝这个方向靠近。 素娆手上动作倏地一滞,似有所感的回眸望去。 来人了。 人数还不少。 不曾想他们会以这样的方式现身,如果她此时出声提醒竹晏他们,那这些人势必会掉头就逃,再想逼他们现身就难了。 电光火石间,素娆当即有了决定。 ------题外话------ 感谢余木子美美的妈咪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启明星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小可爱们投的推荐票(熬夜的那几个小宝贝,对,没错,就是在说你们,难道你们想像作者君一样秃顶吗~) 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 么么哒,晚安~ 第116章 既然来了,就都留下吧! 阴云半遮,夜深林茂。 黑漆漆的树林里除了偶尔传出的几声虫鸣外,寂静的犹如死地,深秋将尽的山风吹来,带着股料峭的寒意,无端让人心头发紧。 一行七人,黑衣夜行悄然摸近。 待到了跟前,举目四顾,突然发现不久前还在宽衣解带的某人不知何时失去了踪迹,领头人心中警铃大作,当即喝道:“小心……” 然而话音出口的刹那。 已经迟了! 众人只觉得一道黑影自眼前急速掠过,紧接着雪白的刀光一闪,一声闷哼尚未发出,人已无声栽倒。 “断气了。” 离他最近的黑衣人俯身在其脖颈上一模,对着四周同伴摇了摇头,几人不由悚然。 这是什么身手? 居然能在他们的警戒下出手,顷刻间夺一人性命,他们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楚她的动作。 怪不得来时首领耳提面命,叮嘱他们行事要谨慎。 还特意指派了族中的高手精锐,他们起先还觉得用这样的阵容抓一个小姑娘多少有些小题大做。 没想到终究是低估了她。 “快退!” 领头人当机立断,往后撤去。 不能一击即中,打草惊蛇,他们先机已失,动手绝非明智之举,但他想走,素娆岂能答应! “既然来了,那就都留下吧。” 女子幽冷的声音伴随着鬼魅身法自四面八方传来,紧接着,一道人影插入他们中间,衣袂翻飞,青丝狂舞,每一次出手都带着凌厉无比的杀意。 “你找死。” 领头人见她不对外示警,反倒孤身追来,感觉尊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衅,奔逃的脚步一扭,整个人回身迎上。 其他人如影随形。 一瞬间,数道寒芒朝她劈来,她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冰冷的长剑相互交击发出铿锵之声,素娆身形如蛇般往后扭出个诡异的弧度,面容紧贴着其中一人的刀锋擦过,交错一瞬,她灌气于指,猛地戳其肋部。 那人受到重创踉跄一步,还不等反应,素娆紧追而上,袖中寒光流转,“刺啦‘一声划破他的喉管,霎时血雾飞溅! 短短两息,又死一人。 “小七——” 剩下五人彻底发狂,要说第一人是死于全无防备,那眼前这幕又怎么解释? 她在他们的围攻下游刃有余,甚至还能趁势反击。 她说‘既然来了,那就都留下吧’,那句话初听只觉得刺耳又狂妄,可在这一瞬间,无人敢怀疑其真实性。 她有这个实力! 领头人心中无不悚然,再顾不得什么颜面,“撤,快撤!” 几人如丧家之犬般掉头就跑。 可惜,太晚了。 素娆脚步轻移,整个人鬼魅般闪掠而出,眨眼出现在最后一人身侧,手中刀刃激射而出,穿透其心脏,带着血色朝前追去。 她紧跟其后,一把抓住浸满了血色的刀柄,借着风势一脚蹬在树干上,落在第二个目标面前。 长剑出,激荡的劲道擦过耳畔。 一缕青丝随之断开。 他还想出第二剑时,手腕被人一把捏住,猛地向下一扯,‘咔擦’一声,手骨彻底碎裂。 素娆拧着那手调转剑锋,直插他的胸口。 “我说了留下,你们就一个都别想走!” 她身形再次闪动。 黑衣人见她紧追不舍,不得不留下两人来拖住她,领头人头也不回的狂奔离开。 周围景象如闪电般朝后掠去,身后再无声响,那领头人一路狂奔眼见着就快要脱离这片林子,回到驻地。 可就在这一刹那。 一道破空之声从背后响起,他下意识想要躲避,但身子的反应终究慢了半拍,刀刃划过肩头,血肉撕裂,他猝然回头,只见一道黑影乘着月色飞扑而下。 临死前最后一息,他听到女子笑意吟吟的道。 “多谢引路。” 推开挡在身前的人影,素娆顺势蹲下身子往远处看,此地已在林子的边缘,再往前就是陡坡,视线所及之处,皆是茫茫林海,漆黑一片。 她什么都看不清楚。 但多年来的敏锐感知告诉她,不能再往前了。 这些人再一次出手必然做足了准备,谁知道此地究竟埋伏了多少人,她再信任自己的身手也不会愚蠢到孤身犯险。 素娆收回视线,随意将脚底下的尸身拖到旁边,掩盖一二,然后循着来时的路折返。 刚走到靠近山崖的林子边缘,几个人影突然蹿了进来。 为首的赫然是竹晏。 他一见到她,连忙迎了上来,“姑娘,怎么去了这么久,你没事吧?” “你来得正好。” 素娆径直指着一个方向说道:“那些刺客就藏在东南方的山坡下面,他们先头的探子已经被我料理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 几人微惊,暗卫朝她点点头,连忙去召集人手。 竹晏脚步未动,拧眉看着她:“姑娘,你遇袭怎么也不发信号示警,居然一个人同他们动手,你忘记自己的伤势……” “我心里有数。” 素娆打断他,“来得都是高手,你赶紧跟过去看看,别出事了。” “明白。” 竹晏看她脚步稳健,气息如常,似是没什么异样,当下放宽心,领着赶来的一众暗卫朝那密林包抄过去。 待他们离开后。 素娆慢腾腾的出了林子,回到了山壁前,栖迟及少数几个暗卫留了下来,看到她纷纷起身,面露异色。 “姑娘,你……” 素娆知道她此时应当不太好看。 一身浅色裙衫被血迹浸透,脸颊和脖颈处凝着残存的殷红,鬓发松散,形容不整。 她轻扯了下嘴角,没有说话。 走到马车旁边时素娆却犹豫了起来。 车里那位爷一向喜欢干净,她这满身血污的进去,恐怕又要惹的他不高兴。 算了,寻个水边洗洗干净再说吧。 她刚一转身,身后车门就被人推开,男子冰冷又漠然的话音响起,直冷得她打了个哆嗦。 “上来。” “哦。” 素娆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衣裳,慢腾腾的踩着凳子钻进了马车,车内烛火明亮,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世子爷的脸色凝霜覆雪,异常难看。 她弱弱的嘀咕道:“我,我要不还是下去收拾吧……” 第117章 活口 言韫冷眸扫了她一眼,没理会,对外吩咐道:“去备些清水来。” “是。” 很快有人将水囊从窗外递进来,言韫接过,拿帕子沾了水朝她道:“坐过来些。” 素娆微惊,看他那架势该不是打算亲自动手吧? “这,这不太好吧……我身上很脏。” “过来。” 他语气略重了些,眉峰微蹙,似是极力压制着火气。 不知为何,素娆瞧他这幅模样心底下意识有些发怵,没再挣扎,缓缓蹭了过去,言韫薄唇紧抿,捻着帕子往她脸上抹,动作生涩且粗鲁。 带着些几乎不加遮掩的怨怒。 素娆小心的觑了眼他冰冷的眸子,试探道:“公子,谁又惹你不高兴了?” “你觉得呢?” 言韫冷冷的看她。 素娆一时不确定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 后者冷哼一声。 素娆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感受到那替她擦脸的帕子力道逐渐加重,一下一下像是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她忍不住蹙紧了眉头。 “我早说自己收拾,是你让我上来的……” 既然嫌她一身血污,又何必多此一举。 言韫擦拭的动作猛地僵滞,抬眸看她。 烛火下那双一贯平和的眸子像是蒙上了一层阴云,有种说不出的厉色,“你以为我在意的是这个?” “不然呢?” 素娆幽幽的望着他,语气异常平静:“公子惜字如金,从来什么都不喜多说,我只能自己猜了。” 四目相接的刹那。 一个深沉冰冷,一个幽邃含怒。 火光四溅谁也不肯让谁,最终言韫瞥见那满面血色和深藏眼底的倦色,心中微紧,忍不住松了语气,叹道:“这是第二次了。” “什么?” 素娆一愣。 言韫继续给她擦脸,手上的动作却轻柔了许多,神色无奈:“你第二次浑身是血的回来。” 他的话里有说不清的复杂情绪,似是恼怒,又似是怜惜,像一场淅淅沥沥的雨,瞬间浇灭了素娆心底烧起的火焰,她没想到他在意的竟是这个。 一瞬的无措后,她气势也软了下去。 “不是我的血。” “我知道。” 言韫淡淡看她,“如果是你的,你根本就走不回来。” “那你还……” 素娆搞不明白他的想法,她觉得今夜一战收获颇丰,说不定能将那些刺客一网打尽,还能顺藤摸瓜查出他们背后是谁在捣鬼…… 怎么想他都不该是这幅反应才对。 言韫看她苦思冥想,一脸茫然的模样,真想屈指给她一记暴栗,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直到素娆‘哎呀’一声捂着额头惊讶瞪他,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干了什么。 短暂的僵硬后,他若无其事的撤回手,沉声道:“你肩头的伤是不是撕裂了?” “公子怎么知道?” “以你的脾性,没有意外的话此时应该与竹晏他们在一起。” 衣裳没什么破损,血迹都是别人的,能让她一反常态先行回来的,只有这个解释。 言韫瞥了眼她静静垂在身侧的右手,“还有,自你进来后就没有挪动过它。”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公子的眼睛。” 他将话说破,素娆索性不再遮掩,轻抬了下右肩,只觉得伤口撕扯着疼,她面色白了些,却咬牙没有出声。 这时候脸上和脖颈处的血迹已经擦拭干净。 言韫看她蹙眉,隐约明白了什么,“你先将衣裳换了,我待会进来……进来给你上药。” 说完他起身往外而去,错身之时,素娆不经意一瞥,似是瞧见了他耳根处隐隐泛着粉色,不待她再确认清楚,眼前已经没了人影。 眼花了,肯定是她眼花了! 素娆忍不住晃了晃脑袋,她明明伤在肩膀,怎么就昏头了呢,居然开始产生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还是赶紧把衣裳换了吧。 她伏低身子去拉暗格。 山壁前荒野空寂,风从树梢吹来,凉意透骨,言韫踩着脚凳下了马车,被这风一吹,心底的怒意和躁动平复了些许。 栖迟他们见他出来,起身行了一礼。 “公子。” “竹晏那边怎么样了?” 言韫淡声问道。 “先前有人来回禀,说是逃了个领头的,不过这次抓了几个活口,应该能问出些什么。” 栖迟恭敬对他回完话,视线越过他往马车后看了眼,低声道:“姑娘她怎么样了?属下方才见她一身是血,好像伤的不轻。” “无碍。” 言韫没有与他们多说。 那些血不是她的,除却旧伤外,的确没什么大事,但这话落在其他几人的耳中就是另外一番滋味了,那一身的血主子居然说无碍? 好歹素姑娘是一个千娇百媚的大美女,这样的美色摆在眼前不为所动就罢了,怎的连点怜香惜玉之心都没有,真将她当糙老爷们看啊! 几人暗自腹诽。 栖迟仔细品味了下,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竹晏果然是瞎了! 瞧公子对素姑娘这态度,这叫有情义? 啧,死疯子! 众人各怀心思,谁也没有说话,密林的另一端则是全然不同的景象,暗卫将散逃在外的那些死士逐一清理掉,随后聚拢到竹晏身侧。 他们面前跪着两人。 手脚软趴趴的耷拉着,藏在牙齿最里侧的毒馕被取出,经脉封锁,无法运气,几乎断绝了任何自尽的可能。 此刻正死死的盯着他们。 “识相点的就老实交代,我还能给你一个痛快,否则……” 竹晏冷笑一声,蹲下身,捡起旁边掉落的长剑,狠狠的扎入其中一人的大腿:“说,你们到底是谁派来的?” 那人咬牙不肯出声,脖颈上青筋暴起。 旁边的同伴瞧见了,不忍的闭上了眼扭过头去。 “很好,我就喜欢你们这样的硬骨头。” 竹晏攥着剑柄一边笑着,一边使劲儿拧动,冰冷的刀刃搅和着血肉在死寂的山林里似乎能听到刮骨的声音,那死士最先还能忍着,后来实在忍不住了,惨叫出声。 “你,你有本事杀了我!” “杀了你?” 竹晏嗤笑,“你当我是来做善事的?我告诉你,本公子有的是时间陪你耗,就看你抗不抗得住了……” 山林寂寂,一阵惨叫冲天而起,弥久不散…… ------题外话------ 感谢书友2***40投的两张月票。 第118章 死士出鲜夷! 竹宴回来时,栖迟等人围坐在篝火旁,低声议论着什么,他瞥了眼旁边静默无声的车驾,蹑手蹑脚的凑了过去。 “你们说咱世子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一路上朝夕相对的,还以为他对素姑娘多少有些与众不同,结果呢,还不是心硬如铁。” “就是,那一身的血咱们看了都心惊,世子愣是跟没事儿人似的,以往只觉得世子拒绝那些贵女时太过冷漠无情,如今两相比较,我倒是更可怜素姑娘。” 其中一人边往火堆里添柴,边摇头道:“这一路奔波辛劳,刀光剑影的,她图什么啊!” “谁知道呢。” 他们就知道一向不近女色的世子爷从浣花县带出了一个姑娘,对她颇为宽容特殊。 可这份特殊在紧要关头,似是又与旁的女子并无不同。 几人正唏嘘感慨之际,身后蓦地响起一道阴恻恻的声音:“你们说谁一身是血?” 暗卫们大惊回头,一看到来人是竹宴,摸到腰间软剑的手缓缓松开,泄了口气,不满道:“竹司主,你属猫的吗?走路怎么都不出声。” “别废话,怎么回事?” 竹宴懒得同他们瞎扯,在他的催促下,几人七嘴八舌的将方才发生的事复述了一遍,当说到那句‘无碍’时,神态尤为古怪。 “你当时没发现她身上有伤?” 在旁阖眸打坐的栖迟缓缓睁开眼问道。 竹宴闻言撇嘴:“林子里那么黑,当时又着急追查刺客行踪,我哪里看得清楚。” 不过瞧她走路或是说话气息,不像是受了重伤的模样啊。 “不行,我得去看看。” 竹宴有些放心不下,至于他们说的什么冷酷无情啊,心硬如铁啊他是一个字都没放在心上。 男女之间的风花雪月这群老光棍懂个屁! 他懒得对牛弹琴! 竹宴扭头就朝着马车走去,其他人见状也不理他,继续兴致勃勃的讨论着先前的话题。 “公子。” 他对着马车拱手唤了句,“属下有事回禀。” 车厢内言韫刚替素娆上完肩后的药,骤闻人声,两人皆是一惊,素娆一把拉起衣领,整理好散乱的发丝,侧首抵着车壁闭目养神。 像急了一只缩着脑袋的鹌鹑。 言韫眼底掠过抹极淡的笑意,缓缓退回自己的位置,淡道:“说。” “那些刺客来自鲜夷,奉命伏杀公子,他们说自己只是听从持牌者号令行事,并不知道幕后主使是谁,唯一的知情者就是那个首领,可惜那人奸滑,我们刚一露头,他就趁乱跑了……” 车外人声沉稳,顿了下,又道:“姑娘先前在林子里遇到的那七人是他们派出查探消息的,估计是看到姑娘落单,想要抓去问些情况,没想到……” 没想到一脚踢在铁板上,反倒叫他们抓住了机会。 他们在追踪的路上发现了好几具尸体,竹宴特意查看过,全都是一击毙命,手法干脆利落,丝毫不输给影刺的人。 他一直都知道姑娘武功不弱。 但据隼部探查的消息来看,她十多年一直呆在浣花县,平日里和气友善,鲜少与人相争,这样一个人,居然能脸不红心不跳连杀七人,岂能不叫他震撼! 事实上竹宴不知道早在矿山时素娆就已经出过手,不过那时候只有言韫和栖迟在,言韫性子冷淡,自然不会与他说这些,栖迟就更不用提了——闷葫芦一个! 是以他到此刻才发现。 “姑娘,你的伤没事吧?” 外面竹宴又问。 言韫闻言眉峰微蹙,他不是早就说过无碍了吗?怎么又来问? 这些人是不是过于殷勤了? 素娆一见他这副神情,再联想到他以往惜字如金,不喜多话的‘好习惯’,当下明白了什么。 不由失笑。 “放心吧,那些血都是旁人的,我没受伤。” “那就好,咱们弟兄可都挂心着姑娘呢。” 竹宴丝毫没察觉到自家主子此刻不甚愉悦的心情,一心想抓紧机会表忠心。 ——看吧,虽然他们家祖宗是个不开窍的冰坨子,但看在属下们这么懂事的份儿上,好歹给个机会不是? 可惜他家祖宗体会不到他这份良苦用心。 “话说完了?” 言韫冷冷开口。 车外竹宴冷不防被灌了一身寒风,打了个哆嗦,颤颤道:“说,说完了。” “那还不走?要我留你在这儿歇息?” 这下竹宴是听懂了话中的不悦,忍不住瞪大了眼,是他的错觉吗?他怎么闻到了一股酸味? 酸? 他家祖宗这是开窍了? 竹宴忍不住泛起一股笑意,老怀欣慰的拱手道:“公子说的是,属下还要去守夜呢,就不打扰公子歇息了。” 说罢,脚步声带着几分雀跃与轻快,逐渐远去。 素娆疑惑的看向言韫,“他怎么回事?” 哪儿有人被训了还这么兴高采烈的? 言韫对此亦难以理解,“不说他了。” “先前你在林中与那些人交手时,可有发现什么异样?” 素娆想了想,微微摇头:“他们使的剑招很寻常,江湖上一抓一大把,难以看清楚来路,说话时亦没有鲜夷那边的口音。” “你见过鲜夷人?” 言韫挑眉看她。 鲜夷是大雍的附属小国,自多年前两国开放商贸关卡后,常有异域商人来内地走动。 不过浣花县地处偏僻,相对闭塞,应该很难看到他们的踪迹。 “我幼年时意外救过一个鲜夷人。” 素娆没有过多解释,但这些已经足够了。 伏杀的刺客不论是武功还是口音都瞧不出什么破绽,但他们自称来自鲜夷,要说是假话,对他们来说能有什么好处? “矿山被坑杀的假土匪,消失已久的九夷阵,外邦断开的线索……居然就这么接上了?” 素娆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望向言韫道:“他们缩头不出我们就束手无策,可明明能够脱身,他们为何还要派人来伏杀你?” “自然是有我们不知道的缘故。” 言韫眸光微冷,“看来这桩私矿案远比我们看到的还要复杂……” ------题外话------ 感谢书友14***63投的8张月票。 感谢毛球微微投的1张月票。 感谢好一片星月田打赏的200起点币。 感谢小仙女们投的推荐票呀。 昨天从外地开车回家坐了大半天的车,所以更了单章,今天开始,作者君会好好更新码字哒,晚上还有一章,么么哒~~~ 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呀!! 还有一件事,大家尽量不要跳章看,这样会遗漏掉给出的某些信息,导致情节或者逻辑之类的不连贯,阅读愉快呀! 第119章 灵隐山下巫溪镇 一桩私矿案,对内牵扯上林郡守宋岱岩,残骨手韩生,以及那远在盛京成,高高在上的二皇子。 对外勾连鲜夷,招致死士追杀。 “最奇怪的是消息如何走漏的?” 素娆道。 他们一路行踪隐蔽,刚出郡城就遭截杀,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 想到这儿,她不由得看向言韫,欲言又止。 言韫似是看懂了她想说什么,薄唇轻启,淡淡吐出两个字:“不会。” 他此行带来的人都是言氏暗中培养的亲信,绝不可能背叛。 “要培养这么一批毫无痕迹的死士,非朝夕可成,我一直在想,鲜夷就算能把手伸进上林郡,但要在宋岱岩的眼皮子底下分一杯羹,单凭那几个土匪可成不了事。” 他们必有强援。 这援手比起宋岱岩,恐怕只高不低。 素娆幽幽的望着案几上的烛台,这时火苗噼啪炸响,猛地蹿高了几分,摇曳的光影拉扯着两人的影子,静谧而宁和。 言韫不经意的一撇,视线正落在她略微泛白的唇瓣上,眸光顿凝:“他们接连出手必有所图,我们静观其变就好,你旧伤复发先别想这些了,早点歇息吧。” “好。” 素娆刚说罢,就见他突然起身往外走,疑道:“公子,这么晚了你不早些休息吗?” 先前他们同乘一车都是隔着帘子各自小憩,毕竟事急从权,出门在外没那么多规矩可讲。 眼下他…… “我去外面打坐。” 言韫冷淡的声线里掺杂着些许温和,“你伤在肩膀,靠坐着不好睡,躺下歇息吧,冷的话暗格里有毯子。” 话音落下眼前已失去了人影。 车门再度合拢,一切风声喧嚣隔绝在外,素娆挑起竹帘往外看去,就见那道鸦青色的身影翩然走到了篝火前,一众影卫齐齐起身行礼。 竹宴忙狗腿的取了个蒲团递过去。 他盘膝而坐,阖目调息,竟然是真的打算在外面休憩? 素娆收回视线,撂下竹帘,一时间想不明白世子爷的用意,索性乱七八糟的猜,猜了会倦意缓缓袭来,直接睡了过去。 车外言家众影卫知道自家公子喜欢清净,忙又另起了一堆篝火,纷纷挪了过去。 聚在一起嚼舌根。 一人道:“你们瞧,咱们世子向来讲究,连沾了血腥气的马车都不愿睡,宁可陪着咱们在野外吹冷风。” 其他几人纷纷扼腕:“是啊,素姑娘要知道自己被这么嫌弃,心里肯定很难受。” “咱们这群糙老爷们里终于多了个姑娘家,你说世子爷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 “……” 竹宴听他们越说越自信,不由震惊的扭头打量着几人:不会吧,你们脑子没病吧? 还能这么理解? 许是他嫌弃的表情太明显,几人逐渐遏止了话音,一人奇怪道:“司主,你怎么了?” “呵,没怎么。” 竹宴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几人,意味深长道:“以后有空记得多去医馆找人看看病。” “这点小伤我们自己就能处理,不用那么麻烦。” 他们以为竹宴说的是同那些死士搏杀留下的伤势,纷纷表示拒绝,神情颇为感激。 竹宴顿时有种鸡同鸭讲的感觉。 他恨铁不成钢的朝着栖迟瞪了一眼,“你们影刺的人是不是都跟你一样缺根弦?说话那么费劲呢!” “你想死吗?” 栖迟手中剑‘唰’的弹出,火光下森寒逼人。 竹宴翻了个白眼,“整日里就知道喊打喊杀,莽夫!” 他愤愤扭过头,懒得再跟他们多说一个字。 这些人怎么不好好想一想。 公子真要是嫌弃,姑娘一身血污能进得了马车?之后两人还同车那么久? 公子又会委屈自己在外面吹冷风反而让罪魁祸首在马车里安睡? 无碍就是无碍,听字面意思就好了。 他们呢? 非要拆开来,嚼碎了,塞进脑子里然后补充出一幕落水有意流水无情的狗血戏码来,还信以为真的拿来高谈阔论! 简直荒唐至极。 竹宴心里骂骂咧咧却再没有动嘴,此行他隼部的人手都散布在云州各地,不比影刺人多势众,动起手来他岂不吃亏?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忍! 山崖一端篝火明亮,静谧安然,另一端尸横遍野,血气冲天。 隔了很久,一道黑色的人影凌空飞掠,最终立在那树影顶端,望着底下横七竖八的尸身,漆黑的瞳孔泛着血色的光芒。 “言鹤卿,今日这笔血债我记下了,来日定当讨还!” 他嘶哑愤怒的声音在山林间回荡,久久不散。 可惜这山风吹不过旷野,此威胁也不会落在言韫等人的耳中,他发泄完后又停留了几息,最终扭头离开。 “这方向去的是巫溪镇。” “巫溪,等着吧……” 黑暗将他的身影吞噬,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月落日升,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山顶上,金灿灿,雾蒙蒙,言韫等人面前的篝火不知何时已然熄灭,隐隐冒着烟气。 “公子,我们该上路了。” 竹宴一声落,言韫缓缓睁开眼,眼中一片清明,丝毫没有初醒时朦胧之感。 “收拾一下,准备动身吧。” “遵命。” 众人各自散开,用土将燃烧未尽的树枝等物彻底掩埋,清理了残余的痕迹后,重新上路。 沿途山势逐渐巍峨高大,连绵不绝,绿荫如盖,素娆醒来后恹恹的趴在窗边往外看,“我们这是到哪儿了?” “快接近上林与汉阳的交界处了。” 言韫放下手中书卷,顺着她掀开的缝隙往外看,轻道:“这两郡以灵隐山为界,其山北以北属于汉阳,山南以南属于上林,我们要去的古佛寺正位于此山之巅。” “今夜我们会宿在山脚下的巫溪镇里,待明日再步行上山。” “好吧。” 素娆百无聊赖的拨弄着竹帘下面的流苏,显得兴致缺缺。 言韫见状无声的扯了下嘴角:“再忍耐些,就快到了。” “我忍。” 她点点头,想了又想,扭头道:“要不以后我们还是骑马赶路吧,这样总归会快些。” 马车相对舒适,但路上耽搁的时间实在过于漫长。 “好。” 言韫轻声应下。 一行人中途没有停顿,终于赶在日落之前抵达了巫溪镇…… ------题外话------ 感谢羽花飞絮投的一张月票。 第二更啦~~ 诸位看官,明日下午见~~ 求订阅求月票求投资呀,mua~ 第120章 冥阴节,烧寒衣 彼时晚霞绚丽,云端残阳似血。 竹宴两人驱车缓缓进了巫溪镇,镇子里小桥流水,青石铺地,沿街两侧商贩正在摆摊,张罗着挂起灯笼,为即将到来的夜晚做准备。 暗卫事先探查过巫溪镇的情况,所以马车一路未停,直奔此地最好的福来客栈。 车驾刚停稳,小二就满脸堆笑的迎了出来。 “诸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 “把你们最好的雅间收拾两个出来,再准备些饭菜,记得动作快些。” 竹宴一边取出银子抛给小二,一边转身去取脚凳。 小二接了银子眉开眼笑,忙扭头往里面吆喝了一通,随后躬身牵过栖迟手中的缰绳,“诸位客官快些进去歇息吧,这些交给小的来安置就好。” “公子。” 竹宴将脚凳摆放好,束手在车旁唤了声。 车门应声而开,只见一抹鸦青色的人影躬身下了马车,他俊眉修目,丰神俊朗,似天边月,似苍山雪,立在天边霞光之下,宛若神祗。 四周来往之人霎时止步驻足,对着此处指指点点。 但见他下了马车没有立即离开,反而回身伸出了手,语气清冷却有种无法描述的柔和:“小心些。” 车内还有人? 众人翘首以盼,但见另一道倩影伸手探出,似是犹豫了下,终于还是将那葱白如玉的手指放在了男子的掌心里,借势下了马车。 “好美的一对人儿。” 人群中有人低喃出声,引来旁观众人纷纷点头附和。 素娆听着那些小声的议论,无不诧异的瞥了眼世子爷,他莫不是已经忘了他们已经恢复原貌,不必再顶着金絮和茶烟的身份在外演戏? “走吧。” 待她站稳,言韫若无其事的垂下手,缓步往里面走去,竹宴见状抿唇轻笑,催促道:“姑娘,快进去了,不然再耽搁会,这客栈的生意也就不用做了。” 他说着往旁边瞥了眼。 只见周遭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堵在长街的两头,连对面的酒楼上都有人扶栏而瞰,热闹非凡。 素娆收回视线,快步进了客栈。 竹宴和栖迟对视了眼,前者眉开眼笑,后者面部表情,也跟了上去。 至于其他暗卫,则按照以往的惯例,迅速隐退到四周,全然没有显露踪迹。 掌柜的早就听到外面动静,见一行人锦衣华服,气度非凡,定然非富即贵,不是他们这种小老百姓能够开罪的。 当即陪着笑脸道:“几位贵客这边请。” “有劳掌柜。” 言韫微微颔首。 几人随着他们上了二楼,停在了一处雅间外,掌柜的束手笑道:“这是咱们福来客栈最好的房间,公子和夫人早些歇息吧,饭菜待会就送上来。” “另一间在旁边,我带两位过去?” 说着他看向竹宴与栖迟。 一番话话落,四下无声。 素娆瞥了眼言韫,见他神色淡漠无甚情绪,浅笑着解释道:“掌柜的怕是误会了,我不是什么夫人,一个粗浅婢子罢了。” 听她以‘婢子’自称,言韫眸光微闪,淡道:“你先进去歇息吧。” 不等她说话,他又转向掌柜,言简意赅道:“劳烦带路。” “额,好,好,请公子跟我来。” 掌柜的领着言韫几人继续往前走,素娆见此事已成定局,转身推门而入。 待安置好一行人后,掌柜的走到楼梯间,忍不住回身看了眼相邻的两个房间,里面各自点亮了灯火。 他不由摇头失笑:“这些年轻人啊真会折腾,还说什么婢子,哪有住的比主子还好的婢女?” 他一边嘀咕一边下楼去催促后厨,让他们抓紧时间准备晚饭,莫要怠慢了贵客。 不多时,饭菜就端到了各自房内。 素娆用过晚饭,闲来无事打算去镇子上转一转,这几日呆在马车里,吃住都在郊外,她已经许久不曾见过烟火气了。 她下了楼。 此刻大堂已经没有多少客人,掌柜正在柜台后埋头做着什么,她缓步走过去,轻道:“劳烦问一下,此地……” 话刚出口,掌柜猛地抬头,仿佛受到了惊吓般瞪眼看来,一见是她,面上惧色又缓缓褪去。 “夫……姑娘。” “你有什么事招呼一声就好,何必亲自跑来。” “抱歉,是我吓到你了。” 素娆微微颔首一礼,掌柜的忙起身摆手道:“不是不是,和姑娘没什么关系,本来今天阴气就重,我又在胡思乱想,难免会一惊一乍的。” “阴气重?怎么说?” 素娆疑惑问道。 “姑娘忘了吗?今天是十月初一,冥阴节啊。” 掌柜的话一出,素娆明显愣住。 冥阴节,送寒衣,祭先祖,奠亡人。 她这连日来陀螺似得连轴转,竟然忘记了日子。 往年这个时候,都是阿爹带着她去祭奠阿娘,完事后他将自己喝的大醉,絮絮叨叨的说着与阿娘间的故事。 然而今年……今年,她彻底孤身一人了。 奠仪却要多备上一份儿。 “姑娘,姑娘……” 眼前多了双关切的眼神,将素娆的思绪从冰冷的深渊里拉扯出来,她垂头低笑了声,似嘲似讽。 “原来该烧寒衣了啊……” “是啊。” 掌柜的轻轻应了声,但见她笑着,眼底却一片悲凉之色,无端觉得心头有些沉甸甸的,“姑娘你也有要祭奠之人吗?” 素娆没有说话。 掌柜的权当她是默认了,当即更多了几分怜悯的心思:“出门在外虽然赶不及在亡者坟头添一炷香,但心意到了就好,他们不会怪罪你的。” “敢问掌柜,哪里有卖那些亡者之物的?” 素娆低声问道。 “出门右转一直往前走,遇到个巷子拐进去就是了。” “多谢。” 她转身欲走,没两步,掌柜的又跟了上来,递过一把伞,“瞧这天气似是要下雨,此时已然深秋,夜里湿冷,姑娘还是把这个带着吧。” 素娆道了谢,接过他手里的伞,缓步出了客栈。 天边夜色昏黑,乌云沉甸甸的压在头顶,吞吐着电光,街角商铺前每隔几步就有人烧纸跪拜,灰烬顺着风势而起,扬起满目飞灰…… 第121章 雨夜血气! 听着四面八方传来低低的啜泣声,闻着这呛鼻的烟尘,素娆一步步穿过青石古巷,买了奠仪,寻了处僻静的地方静静的烧着纸。 “公子,姑娘出去了。” 言韫刚用过饭,正倚在软榻上看书,竹宴突然前来禀告,他淡道:“派人暗中保护就好,不用特意来回禀。” “不是这个。” 竹宴面上多了抹急色,“咱们都忘了,今天是冥阴节。” 闻言,言韫缓缓抬眸,面上倒是没什么变化,不过捏着书卷的手指却紧了紧。 他半撑起身往外瞥了眼。 但见云头黑沉,狂风渐起,思忖片刻,吩咐道:“取把伞,再拿件披风,命暗卫送过去。” 竹宴刚要回话,他又道:“罢了,取来给我。” “遵命。” …… 这边素娆烧完寒衣,循例买了些酒水和彩纸,顺着一条小巷往镇子东边走去,据卖纸的小贩说,那里有条小河衔接着镜泊湖,最适合放灯不过。 此时天上飘起绵绵细雨,不一会就打湿了青石台阶,脚踩在上面有种湿滑的感觉,素娆撑伞走的不急不缓,脚步却很稳。 刚走到一处岔路口。 远处忽然传来女子的尖叫声,这声音一闪而过,在旷远深邃的夜色中显得尤为刺耳。 素娆脚步微滞,须臾,足尖轻点超前掠去。 “你叫什么叫,有这力气省省吧,免得待会叫不出来。” “快,动作快些。” “怕什么?这鬼地方夜里哪会有人过来,就是过来了,谁会会来管这档子破事?” “看到那个老屋没?那里面没人,快把她弄进去。” 屋门被人一脚踢开,俩男人将肩头扛着的女子丢在地上,女子一得自幼,挣扎着爬起来就要往外跑。 “哎!小娘子,你这是要去哪儿?怎么尽往哥哥怀里钻?” 一人张开胳膊挡在她面前,笑着朝她扑去,“春宵苦短,你别害羞,哥哥疼你。” “撕拉——” 伴随着女子的尖叫声,衣裙撕裂,男子兴奋大笑,笑声徘徊不散,另一个男人见同伴温香软玉在怀,残存的理智顿时溃散,忙扑了上去…… 素娆循着声音找到了这处老屋,天边电闪雷鸣,狂风如啸,掉漆的门板内传来女子无助的哀嚎和男人的大笑…… 她眸光顿寒,抬脚猛地踹出! “哐当!” 门板应声砸落,惊起无数灰尘,里面激烈动作的几人猛地停下,扭头怒骂:“谁,谁敢坏了老子的好事?” “救命,求求你救救我……” 女子破碎的呜咽低低响起。 细若蚊蝇。 几道视线同时落在素娆身上,电光闪烁的瞬间,天地一瞬明灭,照见女子纤细窈窕的身姿和绝艳面容。 她立在门外,身后风雨交加。 青丝狂舞,衣袂翻飞。 在那忽明忽暗的光影中,整个人显得诡谲而森然。 “呦,又来个美人,你这气势汹汹的是想要跟哥哥几个一起玩儿吗?” 尖嘴猴腮的男人目光淫邪的游走在她身上,依旧嬉皮笑脸。 他本没指着这女子能给他回应。 熟料,她俯身缓缓的将伞搁在外面,迈步跨过门槛,用一种极淡又隐带着笑意的语调说道:“好啊,那就一起玩儿。” 素娆缓缓朝着屋内黑暗处走去。 很快,废弃的老屋里传出阵杀猪般的惨叫声,直冲云霄,凄厉又渗人。 “你,你不要过来……” 两道人影依偎着缩在墙角,捂着要害处,疼的几乎昏死过去,但尚存的理智逼迫他们咬牙保持清醒。 谁也不知道会不会一闭眼,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素娆走到他们跟前,居高临下的看了半响,就在他们战战兢兢,几乎发疯的刹那,她扯唇冷笑一声,转而往另一个角落走去。 “别怕,已经没事了。” 素娆俯身去扶那女子,她顺势站起身来,拢着破碎的衣裳,嘶哑的嗓音带着哭腔道:“谢谢姑娘。” “走吧,我带你离开。” 人影迈出老屋,离去的刹那,两个男人骤然松了口气,互相搀扶着正要爬起身来,却听外面传来女子冷漠似刀的声音:“算你们好运,今日我不想沾染血腥,再有下次,就不是踢碎两颗蛋那么简单了。” “你们,好自为之。” 两人闻言心底怵寒,只觉得腿间那处疼的越发厉害,腿一软,又重新跌了回去,顿时惨叫此起彼伏…… “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素娆问道。 那女子看了眼她手里拎着的彩纸和酒,摇了摇头,闷声道:“还是不劳烦姑娘了,等到了主街,我自己回去就好。” “你确定?” “恩。” 素娆没有强求,将她送到了灯火通明的主街道上,又去买了个斗篷递过去,“夜深天寒,你还是加件衣服吧,免得着凉。” 她去得够快,那两人只撕裂了女子的衣裳,没来得及实施什么实质性的侵犯,但如此形容狼狈的走在人前,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非议。 女子似乎也明白她的用意,披上斗篷后再三致谢。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是奴家身无长物,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便是这个玉镯了,还请姑娘莫要嫌弃。” 说着她就从手腕上褪了下来,递给素娆。 那镯子成色极好,哪怕是素娆这种一向懒得在珠钗首饰上花心思的外行人都瞧得出来。 “不必了。” 素娆摇摇头,那女子闻言泫然欲泣,执意要送她谢礼,她拗不过,思来想去,轻道:“那不如这样吧,你真想谢我的话,就替我折一盏莲花灯吧。” 她将手中的彩纸递了过去。 在女子呆愣的目光中,她浅浅一笑,道:“怎么,不愿意?” “不不不,救命之恩岂是一盏纸灯能够回报的,姑娘这算是便宜我了。” 她伸手接过,专心的捏着彩纸折叠,不一会就做出盏莲花灯来,“姑娘,给你。” 素娆取过精巧的纸灯,收在袖中。 “好了,谢也谢过了,赶紧回家吧。” 那女子望了她半响,屈膝一礼道:“奴家就此别过,愿姑娘日后平安顺遂,康乐无极。” 素娆颔首还礼,最后目送她远去。 望着她在风雨中蹒跚前进的背影,素娆突然想起那夜的豆腐坊,想起李夫人,想起她如何挣扎浴血,惨死当场…… 好在,今夜她阻止了另一个女子的悲剧。 第122章 两朵荷花灯! 夜深,风雨渐急。 烧完寒衣的百姓们纷纷躲去檐下避雨,素娆逆着人流往外走,凌乱细密的雨丝被风卷着,浸湿了她的肩头和裙摆。 街旁有人唤道:“姑娘,先进来避会吧,等雨停了再走。” “多谢好意,不必了。” 素娆颔首致意,随即顺着长龙般的灯火出了镇子,人声渐稀,四野幽旷,唯余那风雨拍打枝叶哗哗作响。 河边空无一人。 她撑伞驻足在河边,望着那被雨点激起的连片水花,头顶风势浩大,雨幕遮天,在浩渺苍穹之下,她渺小的犹如一粒沙,好似随时都要被涤荡而去。 但此时,素娆内心无比平静。 喧嚣天地间,似有人轻声低语:“阿娆,你把想对娘亲说的话写在这河灯上,放入水中,河神就会载着你的思念,把它送到你阿娘身边。” “她会保佑我们阿娆平安顺遂,喜乐无忧。” “来,写吧。” 这般笨拙的安慰和低劣的骗术对于一个年仅五岁的小姑娘自然是足够的,但阿爹不知道,这幅稚嫩躯壳里早已换上了另一个成熟的灵魂。 彼时对她而言,死亡就是终点,什么美好祈愿,什么寄托牵挂都是假的,逝者不会复生,伤痛不会湮灭,仇恨亦不会消亡。 可她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对上阿爹那有些疼惜,有些愧疚的眼神,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她提笔想了想,什么都没写,直接将莲花灯放进了水中。 “阿娆没有什么心愿吗?” 爹爹问她,她记得自己当时回答说:“人不能太贪心,我有阿爹护持疼爱就足够了,其他什么都不想要。” 不要离开她,不要舍弃她。 不要像那臭老头一样丢她一个人,她会懂事会乖巧会听话,不再口是心非寻衅挑事…… 可是看吧。 她就说没用的。 最后还不是只剩下她一个。 所有真心待她好的人,全都不得善终…… 她眼底掠过抹自嘲之色,连老天似是都有些看不过去,狂风疾呼,携着暴雨而来,她一时失神,手中的伞径直被掀飞出去。 冰冷的雨水拍在脸上,凉意刺骨。 素娆一愣之下忙转身去拾伞,谁知身子刚动,头顶骤然多出了一物,将风雨尽数隔绝在外。 那柔软如云团的广袖深衣映入眼帘,熟悉的暗银色莲纹在狂风中摇曳款摆扫过她的脸,透着股冷香。 紧接着头顶传来男子低沉清冷的嗓音,“你是不是忘了自己还是个伤患?这么大的雨,不知道躲一躲?” 他不由分说的拉着她进了旁边老旧的小亭。 “哎,我的伞……” 素娆眼睁睁看那伞在风中跌跌撞撞的被吹远,忍不住叹了口气,转身望向言韫道:“公子你怎么来了?” “放灯。” 言韫说着展开手里的披风,将她一整个裹在里面,“穿着吧,别着凉。” 她下意识拢紧披风,触手光滑柔软,暗纹细密,不用看也知道不是她的东西:“这披风……” “是我的。” 言韫将伞立在亭外的柱子旁,走近亭中坐下,见她还立在原地,抬眸淡道:“坐下歇会吧,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 他语气神情都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寡淡。 像这夜的风雨,光是听着便叫人心底生寒。 可不知为何,对于他的出现她心底竟有些庆幸和安稳,就好像有他这样一个大活人在,哪怕什么都不说不做,静静的呆在哪儿。 她也觉得这夜没有那么糟糕。 想到这儿,素娆面上不自觉的多了几分笑意,“承蒙公子赐衣御寒,待回到客栈,我便取些银两将它买下。” “恩?” 言韫长眉微挑,“为什么不是归还?” “公子你从不允许旁人碰你的东西,更何况是衣物,与其归还后让暗卫拿去焚毁,还不如由我买下,拿去送人也好啊。” 素娆道。 听到那句送人,言韫冷瞥了她一眼:“我的东西便是不要了,也容不得旁人沾染分毫。” “至于卖给你……” 他话音顿了下,“我不缺这些银两。” 言下之意就是此路不通。 “那真是可惜了。” 上好的一件披风。 有人财大气粗执意要浪费,她一个外人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好好享受它最后的温暖了。 “不可惜,你回到客栈后将它归还就好,我不烧!” 言韫轻声道。 “真的?” 素娆看他,他缓缓点头,允道:“真的。” “那就好,不然因我导致公子你破财,我还有些过意不去。” “只是破财就好了……” 言韫幽幽叹了口气,正说着,天边“轰隆”一声巨响,电光劈裂苍穹,将这天地照的一瞬大亮,素娆不经意间见他嘴唇张合,却听不见声音。 直等着雷声过去,她疑惑问道:“公子你刚才说什么?” 眼前这张脸生的娇艳妩媚,容色艳丽,可偏偏那双眼澄澈无辜,除却查案时的肃穆冷冽,平日里望向他时总带着一股天真与柔软。 令他那些挣扎和茫然都显得有些多余可笑。 “没什么。” 言韫苦笑摇头。 这段时日他放纵自己的心意行事,不再刻意忽视或是含糊退避,方才发现他平日里落在书卷上的视线太少,看向她时太多。 不论以何种心境看她,她终究是与旁人不同了。 “对了,公子不是说来放灯的吗?灯呢?” 素娆朝他手边看了看,他来时只拿了伞和一件披风,没瞧见还有其他东西啊。 “灯……” 冷不防被她问住,言韫默了瞬,淡道:“你不提我险些忘了,让竹宴他们去买灯,怎么还不回来。” 他对外道:“去催催。” “是。” 不远处的林子里掠过抹黑影,转瞬消失在雨夜里。 素娆收回视线,取出被她收在袖间的彩纸,不出意外湿了小半,她将还能用的纸张挑拣出来,摆在眼前。 “公子,你会折灯吗?” 她对言韫问道。 言韫看了她一眼,“你折来我瞧瞧。” “好啊。” 素娆拿起彩纸开始折灯,她自幼做了许多遍的事哪怕是在暗处也是信手拈来。 不一会,一朵精巧的莲花灯就躺在她手心中。 她想了想,又将袖子里的莲灯取出,与她折的摆在一处,“这样一来,阿爹阿娘他们,就会收到双份的祝福了。” 这次她已无心愿可求。 就祝阿爹阿娘团聚后情深不疑,再不受这世间颠沛流离之苦…… 第123章 满河莲灯,疯妇闹事! “这个灯与你做的不一样。” 言韫一眼就看出了差别。 素娆将不久前发生的事情同他说了一遍,他听罢看了眼那两盏莲花灯,须臾,伸手取过彩纸默不作声的叠了起来。 世子爷的动手能力和他的名声一样优秀。 折成的莲花灯与她分毫不差。 他将那灯放在她的旁边,淡声道:“既是祝福,那自然越多越好。” “也是。” 素娆见他继续折灯,也一同动起手来。 亭外大雨瓢泼,他们坐在黑夜中,仿佛有道无形的屏障将所有喧嚣隔绝,只留下这一片安宁。 “公子,我回来了。” 竹宴足尖轻点进了亭中,搁下伞,将手中的东西一股脑放在空置的长凳上,“成品的莲花灯卖完了,只有买些彩纸自己折,这里面还有蜡烛和笔墨,肯定用得上。” 他说完,趁着素娆折纸无暇他顾的空隙,幽怨的看了眼自家公子。 要买东西早说啊,暗卫来回禀时他一头雾水,险些没反应过来,担心她就说担心她,非说放什么灯,害得他差点把腿跑断。 真不知道祖宗这别扭性子何时能改改! “东西放在这儿,属下告退。” 竹宴拱手作揖正打算离开,谁知不经意一瞥,瞧见那满桌的莲花灯,一时愕然:“折这么多灯,给谁的?” 言韫低垂的眸子闻声抬起,冷冷看他。 “瞧我这张臭嘴。” 竹宴抬手拍了拍自己的嘴,赔笑转身,快步走入了雨幕中,一想到某些主意,连走路都嫌太慢,足尖轻点,如风般掠过。 很快,河边另一处遮雨之地聚集了一群人。 灯笼明亮,照着那叠彩色的纸。 “你把所有人都召来是想干什么?” “折灯!” “折什么灯,这种细致的活计我们哪里做得来,杀人还差不多。” “别废话,这事儿很简单,你们拿着纸跟我学就好了,动作快些。” 他们头攒在一起,高大的身影将烛火都压得暗了几分。 “哎哎哎,竹宴你动作慢点,我要看不清楚了。” “这儿怎么叠的来着?” “你别挤我啊,往旁边让让。” “闭嘴,要听不清楚他说的是什么了,哎,蜡烛,蜡烛忘粘上去了。” …… 低低的争吵声被狂风吹散,风雨持续了两个多时辰,直到后半夜逐渐停歇。 乌云散去,依稀可见星光。 “雨停了。” 两人并肩走出小亭,素娆望着那波光粼粼的水光,眉眼间的郁色散去,扭头道:“我们可以放灯了。” “好,放灯。” 言韫没有多话,转身去将亭中折好的荷花灯拿了过来,掏出火折子递给她。 “你来吧。” 素娆疑惑看他,“你不是要放灯吗?” “我看着你放灯,一样的。” “那好吧。” 素娆点燃莲花灯中的蜡烛,蹲在河边,将它轻轻推入水中,水波微动,细小的火苗轻摇了下,很快便托着它往远处飘去。 她一盏一盏点燃,放进河中。 那朵朵莲花流淌在雨后的小河里,火光荧荧,随波逐流,似是要攀着夜色一路流到天边去。 漆黑的夜色淌入这些灯火,少了些冷硬,更添了几分温暖与祥和。 “那是……” 素娆刚准备放灯,河边沿岸的芦苇丛里突然飘出些星星点点的火光来,它们跳跃在水面上,与她的莲灯汇合在一处,凝成一片‘花海’。 莲花灯…… 好多莲花灯! 言韫眸光微动,顺势往那芦苇丛中望去,芦苇突然动了动,冒出许多个脑袋来。 一盏灯笼高高举起,竹宴的脸被火光照的红彤彤的,他端着笑,扬声喊道:“姑娘,我们陪你给素大人放灯。” 男子清越明朗的声音穿透层层芦苇,回荡在四周。 素娆望着那一张张或是熟悉或是陌生的脸,望着那一片莲花灯海,冷寂许久的心突然跳动了下。 那温暖驱散了她周身的冰寒。 她愣愣的看着这一幕,什么都没有说…… “这片灯海素大人会看到的。” 言韫的声音在身侧响起,蕴着股从未听过的温柔:“你所做的一切,他也会看到的。” 有朝一日,素家父女的功绩,天下人同样会看到的。 闻言,素娆回眸缓缓望向他,默了半响,突然轻笑一声:“公子还是不要这么对我说话,我怕我色令智昏,受不了诱惑。” 见她还有心思玩笑,言韫悬了一夜的心总算放下,摇头失笑,“素姑娘心坚如铁,恐怕没你嘴上这么容易动摇。” 她一贯低眉浅笑,端的是乖顺温柔。 实则心里疏冷戒备,满是芒刺,外人稍一靠近她就会如临大敌,亮出锋利的爪牙来。 像只……狸猫! 素娆浑然不知他此刻是如何想她的,笑意吟吟道:“那公子可看错我了,我这人自持力向来极差。” “是吗?” 言韫不置可否。 短暂的交锋并未决出输赢,两人各自沉默,负手站在河边,同那芦苇中的人影一起,凝望着这满河的花灯盛景…… 回到客栈时已过三更,按理说大家都该睡了,不曾想许多人影围在客栈前,闹哄哄的不知在看些什么,素娆几人穿过人群走近。 蓦地愣住。 客栈大堂一片狼藉,桌椅翻飞,一女子揪着掌柜的衣领对他又咬又踢,活似要生吞了他。 “你胡说什么,红鸾没有死,她只是迷路了,她会回来的……” “你敢咒她死,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掌柜的艰难将她拉扯开,连声哄道:“好好好,是我说错话了,红鸾没有死,你快别闹了,深更半夜的别扰了街坊四邻休息。” “谁闹了,我没有闹,你们这些王八蛋,是不是都盼着我的红鸾死……” 女子犹自不肯罢休。 围观者不在少数,却都驻足看热闹,没有一人肯出手相帮,素娆见状正要进去将两人分开,却有人比她更快了一步。 “费什么话,打晕不就好。” 说着一记手刀落下,那撕打的女子头一歪,当即软趴趴的往下倒去…… 掌柜手忙脚乱将她接住,确定她没事后,方对着竹宴点头道:“多谢小哥帮忙。” “好说。” 竹宴不以为意的摆摆手,对外面聚拢的看客道:“行了,好戏落幕,都别在这儿挡着了,赶紧回去睡觉。” 众人顿时一哄而散。 素娆与言韫对视了眼,缓步进了大堂。 第124章 失女神伤! 客栈内,掌柜将女人安置到后院的屋子里休息,出来后言韫一行人果然还在。 他快步上前,感激作揖:“今夜叨扰诸位贵客了。” “掌柜不必在意,举手之劳罢了。” 素娆不经意瞥见他脖颈上抓出的血痕,轻道:“你还是赶紧去将伤势处理下吧。” “对啊,那女人下手可真狠啊,你也是,堂堂一个七尺男儿居然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白叫人看笑话。” 竹宴啧啧摇头。 被他这么一说,掌柜面露赧色,嗫嚅半响,终是沉沉叹了口气,“她是我夫人,我怎么还手?” “你夫人?” 几人略有动容。 素娆疑道:“我方才听她反复提起红鸾二字,难道她的疯症与此人有关?” “这……” 掌柜视线一一扫过他们,犹豫再三,点头道:“诸位贵客既打算在店内留宿,那小人合该把此事说个清楚,是去是留你们听后再作决定。” 几人对视了眼,言韫淡道:“掌柜请说。” “是这样的,姑娘刚刚说起的红鸾正是小人的女儿……” 在掌柜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辛酸叙述中,几人很快听懂了此事的来龙去脉。 魏掌柜夫妇是巫溪镇本地人士,家中经营酒楼客栈多年,家底颇丰,二人结为连理数年后方得一女,起名红鸾。 因是独女又得来不易,夫妻两人视她如珠似宝,再加上那魏红銮自幼聪颖伶俐,乖巧讨喜,一家人过的也算富足美满。 可惜在她四岁那年,上元节灯会,夫妻俩携女出游,意外在人群中走散,自那之后遍寻不获。 魏夫人受不了打击一蹶不振,没多久就神志不清。 “那时她日日上街,逢人便问有没有见过红鸾,得不到答案自然也就回来了,直到后半年……” 掌柜眼神飘忽,哀声道:“一场突发暴雨,闽江绝堤,镜泊湖水位大涨猛灌而下,民田被淹,镇子上房屋损毁近七成……” “你说的可是乾定四年的那场洪灾?” 素娆突然出声问道。 言韫看了她一眼,显然也想起了某些事,在这些问题上,她一贯敏锐过人。 大堂内寂静了一瞬,掌柜思绪回笼,点头道:“正是。” “掌柜你继续说。” 素娆道。 “发洪水时我正带着夫人在山顶佛寺替小女祈福,因此逃过一劫,可活下来的人总是要吃饭的,寺中存储的口粮根本不足以应对这么多张嘴。” “我只好高价从受灾较轻的郡县买粮以作过渡。” 掌柜的一番话倒是叫几人想起了刘唐的罪状,那年云州洪灾,赈灾银两层层盘剥后所剩无几也就罢了,他还伙同当地商贾以官粮充作私粮对灾民售卖。 一个小小的浣花县尚且如此。 其他地方是何等惨状不难想见。 “一人之力毕竟有限。” 素娆不禁感慨。 “姑娘说的是,倘若当时小人能明白这个道理,也就不会有后来许多麻烦事。” 掌柜面部肌肉抽搐了下,深吸口气,似是在强行压下翻滚的情绪,“寺庙里收容的灾民不多,大家嘴里省些日子勉强还能过得去,可我夫人丧女之痛未消又遭逢大变,至此一病不起。” “我怕她捱不住想去找郎中抓药,谁知他们得了消息将我拦住,说这些都是救命钱,一文也不能浪费。” “多可笑!” “我魏长贵自己出钱买粮供他们活着,如今却连给自己妻子买药的钱都不能随意做主。” 掌柜抬手掩面,恨声道:“他们人多势众我无可奈何,只好退回,后面却又因为我多给夫人喝了一碗粥而闹得不可开交。” “欲壑难填啊!” “我能不管这些人的死活,可寺庙里的师傅是无辜的,要不是收留灾民他们原可以坚持更久,我没办法只能继续买粮,而这次等我回来后,夫人却不见了。” 说到这儿,掌柜冷硬的声音不禁哽咽:“他们竟将一个重病缠身的妇人丢在后山自生自灭,要不是方丈仁慈,命人偷偷照料,恐怕我……” 他悲戚太过,字不成句。 竹宴忍不住一拳捶在桌上,愤然道:“这些人太过分了,那后来呢?” “后来……” 掌柜很久后才平复情绪,哑声道:“后来我把米粮留给了方丈,让他裁夺,我就去照顾夫人了。” “但她,彻底疯了。” “也是那些人做的?” 竹宴急忙问道。 相比冷漠寡淡的言韫和一向‘内敛’的素娆,他则明显要激动许多,怒火冲冠,火冒三丈。 恨不能将客栈屋顶烧出个洞来。 素娆一直觉得奇怪,像言氏这般门庭威严的世家大族,想来必然是规矩繁多,纵然有世子爷维护放纵,又是如何能养成他这样肆意张狂的性子? 她正想着,就听掌柜继续说道:“是,是他们将她彻底逼疯的,他们说红鸾之所以遭难,是因为我魏家为富不仁,不懂体恤弱小,是我们自作自受,活该受此报应。” “他们每日都跟她说,说红鸾已经死了……” “以至于后来每每到了祭祀的日子,看到那些祭品或是纸钱,她就会失控发狂。” 掌柜悲恸万分,死死的捂着脸,闷声道:“怪我,怪我今日想着替红鸾放一盏河灯,却没有收好被她瞧见……” “为什么不离开?” 竹宴道:“离开这里,重新开始,或许夫人的情况能够慢慢好转起来,在这儿每天看着那些恶心的人,岂不遭罪?” “夫人她不肯。” 低低的苦笑声传来,蕴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哀恸:“她一直坚信红鸾只是失踪了,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她说要守在这儿等着红鸾,不能断了她回家的路……” 众人不禁默然。 整个大堂里回荡着掌柜低低的哽咽,不知过了多久,他背过身子抹了把脸,对他们强笑道:“接下来几日夫人她恐怕会吵闹不休,纵然小人严加看管,也难免会惊扰贵客,你们看……是否还要留宿?” 闻言,几人齐齐望向言韫。 “我们明日就会动身,倒是无妨。” 言韫沉吟片刻,道:“不过在下粗通岐黄之术,掌柜要是不介意的话,不妨让我为夫人施针,好叫她能安睡此夜。” 第125章 佛寺鼎盛 “不介意不介意,小人多谢公子。” 掌柜拱手一揖,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言韫起身对素娆说了句‘早点歇息’,转而跟着去了后院。 两人的身影从大堂消失。 素娆扭头对竹宴奇道:“你家公子还会医术?” “算会吧。” 竹宴对上她那微微上挑的眉峰,反应过来,又补充道:“他不是都说了粗通医术嘛,别的或许不成,施针这点小事还是没问题的。” “不过,哎!” 他对着两人消失的方向叹了口气,“人都说久病成良医,这些年,我光看着他生病了,也没见医术有什么长进。” “听你话里的意思,他经常生病?” 素娆疑惑道。 “不算经常吧,怎么说呢……还是不说了吧……” 竹宴半遮半掩,吞吞吐吐,他鲜少会有这样的反应,看来此事不太方便说,好在素娆就是随口一问,“那也正好,夜深了,你想说我也没心思听,早些睡了。” 她干脆利落的转身往二楼走。 竹宴轻拍胸脯松了口气,忙追了上去,笑问道:“姑娘啊,方才掌柜说的那些事难道你都没什么想法吗?我瞧你都不怎么说话。” “需要有什么想法?” 素娆朝他瞥了眼,“人性是这世上最禁不起考验与推敲的东西,生死面前,什么都显得微不足道。” “你见过人吃人吗?” 她语气淡淡,像是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一般。 竹宴连忙摇头,“畜牲尚且少有同类相食的,更何况是人?” “可是我见过。” 此时已经走到了房门口,素娆脚步顿止,没有着急推门入睡,反而静静说道:“我见过人被当成牲畜一样圈养,为取乐他人而拼命搏杀,死掉的人会被扔进烧得滚烫的油锅里,在里面发出滋滋的声响,隐隐还能闻到一股……” “别说了。” 竹宴面色发青,暗恨自己多嘴,为什么非要没事找事。 素娆也没再接着往下说,回头对他笑道:“人为了活下去,许多时候可以不择手段,你我所窥见的,不过是这残酷世道的冰山一角罢了。” “姑娘现在说起话来是越发老套了。” 竹宴后退一步,忙道:“你还是赶紧歇息吧,我就不打扰了。” 他说罢快步离开。 素娆见状笑了笑,推门而入,屋内的灯很快熄灭。 一夜好梦。 素娆没有用早点的习惯,竹宴他们似乎也了解到这点,最初还要来叫一两句,后来就懒得叫了。 直等她自然睡醒,下楼时,众人已经收拾妥当。 “马车就劳烦掌柜帮我们照看几日。” 素娆说罢,掌柜忙笑道:“贵人客气了,昨夜要不是你们,小人还不知道该怎么收场呢,还有我夫人,承蒙公子援手施恩,几年来她总算睡了一个安稳觉。” “这些都是小人应该做的。” 言韫道:“房间书桌有在下留的一张药方,掌柜按方抓药,长久服用,夫人的症状或许能缓解一二。” “公子费心了,这份恩情,我们夫妻铭感五内。” 经过昨晚的针灸,掌柜看言韫,就好比在看天上的神仙,可谓是恭敬虔诚之至。 在他再三的请求下,众人一直被他送到了灵隐山的山门口。 此山如剑锋般直插云霄,山体苍隆青翠,仅有一条狭窄的小路蜿蜒着没入林中。 “清晨时分就有这么多人来登山啊?” 素娆提着掌柜热情塞来的糕点,边吃边看着那些络绎不绝从眼前走过的人影。 众人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掌柜不由笑道:“大多都是来拜佛祈愿的,姑娘别看这地方偏僻,附近几个郡县的人闻名而来的不在少数呢。” “你既然要上山,届时不妨去姻缘庙转转,那里有株生长千年的红枫树,此时正是赏景的最佳时间。” “好,我一定去。” 告别掌柜后,众人步行上山。 从他们身旁路过的姑娘每每都要回头看上好几眼,再与同伴互相拉扯着快步走开。 更有姑娘一脸羞红,上来就问。 “这位公子瞧着面生,可是初来灵隐山?此山路径复杂,公子要不嫌弃的话,不如就让小女子替你领路?” 言韫微微颔首,冷淡拒绝:“多谢好意,不必。” 他话音冷凝似冰,没有一丝温度。 一般说到这份上,识趣的姑娘掉头就走,但偶尔也会遇到比较难缠的,这时候世子爷会先循例拒绝,若无成效,再交由竹宴出面处置。 只见竹宴熟稔的弹剑出鞘,熟稔的蹙起眉头,然后熟稔的喝道:“再不走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 在以同样的方式接连送走几拨人后,那些追蝶才算消停一些,只敢远远的观望议论,无人上前。 素娆对此忍俊不禁,“看起来你应付的很熟练啊。” “那当然。” 竹宴得意的挑眉:“我也不是白在公子身边呆这么多年的。” “不愧是公子座下第一得力干将。” “过奖过奖,愧不敢当。” 两人说着玩笑话,随着言韫的步伐缓缓登山,他们走的不紧不慢,但因都是习武之人,体魄强健,反倒要比那些走走停停的人更快登顶。 走过最后一截山石路,眼前景色豁然开阔。 雨后洗练晴朗的天空仿佛触手可及,四周琼枝碧树,云雾缭绕,宛若仙境。 那尚带着湿意的石板路直直铺到寺庙石阶。 阶前一沙弥双手合十念着佛号,迎来送往,香客们笑意攀谈,相携而入,这阵阵喧嚣仍旧压不住那悠远古朴,厚重又沧桑的钟声。 素娆闭目深吸口气,浅笑道:“虽然我不信佛,但不得不承认,踏进寺庙这种地方,总会在一瞬间抚平人心里的浮躁,使人变得安宁且平和。” 言韫回头看到她欢欣轻快的模样,眼中的冷意淡了些,轻道:“走吧,进去看看。” “嗯。” 两人并肩而行。 竹宴等人则自发的散入了人群中,悄然护卫着他们的安全。 古佛寺内香火鼎盛,方临近午时,已是人满为患。 ------题外话------ 感谢启明星投的一张月票。 小宝们有什么问题一定要评论区告诉我呦,作者君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 第126章 他懂了! 两人夹在人潮中进了寺门,慢悠悠的走着。 沿途古柏青松苍翠欲滴,散着股淡淡的清香,阳光温柔的穿过树枝缝隙,在泛着水光的青石地砖上烙下斑驳的光点。 素娆打量着四周,眸底满盈笑意。 “你喜欢这里?” 正闲庭信步的世子爷微微侧首看她,淡声问道。 “喜欢啊,这地方幽静宁和,树荫成片,若是在底下扎个秋千或者置放软榻,用来午睡再好不过。” 说着素娆就想起了上林郡官衙后面竹宴新扎的秋千椅,可惜她还没怎么玩过就匆促离开了。 真是浪费。 言韫没料到她的理由竟是这个,不由莞尔。 “睡太久身子会乏,你难得来寺庙一趟,不想去看个新鲜吗?” “那找人的事儿怎么办?” 素娆疑道。 “竹宴他们会去打探消息。” 言韫脚步轻缓,声音清冷温润:“我们手中并无那外室画像,在不知她样貌的情况下只能先从寺中着手,慢慢排查,急不得。” 顿了下,他又道:“你向来耐心,怎么这次转了性子?” “我也说不上来。” 素娆轻轻摇头,踱步去踩地上的树影,随口道:“自打那些刺客露面后,我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 好像他们曾经忽略的某些东西正在以惊人的方式生长,正悄然影响着这条河流的走向。 如此想着,她眉间不自觉笼上了一层郁色。 旁边的人不知何时停下了脚步,素娆毫无察觉,直到走出几米发现跟前没了人影才愕然抬头,回眸望去。 容色清冷淡漠的男子立在幽绿的树荫里。 他肤色白皙似雪,墨发青衣,端的是风姿清绝,雅致无双,此刻,那双秋水般冷邃的眸子正静静凝望着她,情绪复杂。 “怎么了?” 素娆不解的问道:“我说错什么了?” “没有。” “那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她话音刚落,言韫轻轻一叹,缓步走上前来,在她面前站定,微微低头俯视着她,“你的信心呢?” “什么?” 素娆愣了一瞬。 他道:“矿山破局,独斗韩生,生死关头你都能始终冷静且自信,怎么今天,丧失了最基本的判断?” “有吗?” 素娆弯眸浅笑。 “有。” 言韫一字铿锵,在看到那双含笑的眼时,心底突然涌上了股难言的冲动,他忽的抬手,覆在她眼上。 那睫毛惊促的刷过他的掌心,又酥又麻。 没料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素娆一时愣住,连避让都忘了,噎了好半天,讷讷道:“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言韫反应过来时已经迟了。 他手颤了下,却没有挪开,须臾,淡声道:“你笑得太假了,碍眼。” “……那你不应该捂自己吗?” 素娆一时无语。 言韫薄唇抿了抿,语调不变:“从根源解决问题。” “……” 她似乎没办法跟这样的世子爷交流,素娆暗叹了口气,将他的手从眼前拿开,眼底笑意隐去,只留下一片枯寂的平静。 “看破不说破,公子这样我很没面子的。” 素娆自认将心思藏得极好,可究竟怎么回事,这个人总能在各种细微的话语神色里找到那一丝半缕的异样? 在郡城客栈里是,在这儿又是! 言韫看到她面上的恼意,忍不住勾了下唇角,还是这样瞧着更舒心些。 “不装了?” “你都这样说了,我再装岂不是显得很没意思?” 虚与委蛇,逢人见笑是她最习惯做的事,旁人若是同她打太极,那你来我往自有意趣。 可遇到开门见山的…… 这套招数自然就没了用武之地。 素娆审视着眼前这人,蹙眉道:“公子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不是你说的吗?我什么都不说,全让你猜。” 结果猜又猜不准,聪明如她,在某些事上迟钝的可怕,或许她也不是迟钝,只是对他从未有过期许,自然不会往别处想。 而是守着她固有的了解来解读他种种行为。 但她不知道,那时候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究竟意欲何为。 想到这儿,言韫心底苦笑,视线重新落回她身上,淡道:“我思来此举的确不妥,如你所见,我正在改过。” 素娆:“……” 她忽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他们两人关系何时亲密到这种交心托底的程度了,但一想到是她误会了他所作所为,恶意揣度以至于事情到了此等地步。 她哽在喉间的那口恶气突然就又吐不出来了。 “难道素姑娘觉得还有不妥?” 言韫的声音再度响起,隐隐含笑:“你尽可明说,在下虚心受教。” 不说了! 说来说去,最后这位爷将她拿作试验,直来直往倒是叫她手足无措。 素娆微笑:“不必了,没问题,挺好的。” 见她这般神情,言韫只觉得一股难言的愉悦从心底蔓延开来,拂过他一贯冷静平淡的神经,在四肢百骸卷起阵阵暖流。 他好像知道该怎么应对她了。 “说说吧,到底怎么了?” 话题再度回到最初。 两人不再僵持,缓步继续往前走,中途偶尔会遇到些同他们一般四处闲逛的香客,不过大家心照不宣,互不打扰。 素娆垂首走着,视线盯着脚下,过了好一会才轻声道:“我自恃本事过人,也曾以为能够保护好身边之人,事实证明,我是错的。” “素大人过世不是你的错。” 言韫一针见血的戳破了她的心思,“人力终究有限,他们执意要杀人害命,你不可能时时刻刻守在他身边。”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无人能料十八载罪名得以洗雪,旧臣重启,自然不知朝廷血雨腥风还能越过重重山岭,飘进素家门庭。 “或许吧。” 素娆自嘲的笑了笑,她拼命苦学,熬练武艺,竭尽所有想要抓住那些许的温暖,但总是事与愿违。 她这一生,从来都在失去。 爹爹离世之后,她总是在想,如果当时她考虑周全一些,妥当一些,是不是就能弥补这份过错。 这一路走来,查私矿,翻假案。 她抽丝剥茧,成竹在胸。 所以从容。 可那些死士的出现,陡然脱离掌控的未知因素,令她深感不安,方寸尽失…… ------题外话------ 感谢泱泱炎汉投的两张月票,感谢书友14***63投的三张月票。 感谢小可爱们的推荐票。 很抱歉今天更了一章,实际上作者君今天真的没摸鱼啊,我也不敢相信,我在电脑前坐了五六七八个小时写了个寂寞……啊啊啊啊啊…… 第127章 一无所获,出事了! 眼角的余光瞥见那低垂的脸颊上淡淡的落寞,言韫心头微微一紧,想了想,很快明白症结所在。 他没说话。 许多症结须得自己想开,旁人说再多亦无用。 一路无话。 两人穿过满地绿荫,走过插满香烛的青铜鼎,看着那些香客虔诚的跪伏在佛前的蒲团上,双手合十,默默祷告。 在悠远古朴的佛音中,她心中的郁气渐渐褪去,化作涓涓春水细流,太阳温柔的光影下,素娆立在佛寺大殿的石阶前驻足良久,眸底幽光迭起,若有所思。 她看着佛像,言韫看着她。 进进出出的人潮里,女子一袭素衣,娇妍明媚,她身旁的男子容颜清冷,淡漠如画,鸦青色的锦衣融了阳光的暖意,卸去了几分薄寒,视线落在她身上,眉眼温和。 他们只须往那儿一站,周遭姹紫嫣红就尽数沦为背景。 分不去半点颜色。 许是那一身矜贵疏冷的气韵令人望之生畏,大多数人只敢在远处观望议论,无人敢上前打扰。 时日一久,大殿周围聚集了许多人。 守着大殿的小沙弥见状坐不住了,迈步走到阶前,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女施主可是要求签吗?” 素娆蓦地回神,学着他的模样回了一礼,摇头浅笑。 转而对言韫道:“公子,我们走吧。” 围观的人们渐渐散去,小沙弥望着他们走远,疑惑的摸了摸光滑的脑门,这姑娘好生奇怪。 在殿门前站了那么久,不进去也不离开。 最后更是扭头就走。 既不拜佛求签,她来这儿做什么? 搞不懂…… 别说他搞不懂,言韫也是摸不着头绪,待周围人少了,他淡声问道:“方才怎么不进去?” “佛前只跪信徒,我这种毫无虔诚之心的人,还是不去玷污那三寸清净之地了。” 素娆不以为意的笑笑,话音陡然一转:“快午时了,该用饭了,也不知道这寺中的素斋味道怎么样。” “尝尝不就知道了。” 竹宴他们扮作普通香客,趁着这段时间已经将住宿安排妥当。 古佛寺香火鼎盛,声名远扬,除了寻常百姓前来礼佛参拜,保佑平安外,时常还有贵族携家眷等来此游玩小住,是以寺中准备了许多厢房。 厢房位于寺庙的东面,由数个相对独立的小院组成。 他们住的伽蓝院位于山崖边上,此处幽僻寂静,院内的角落种着几株青竹,鹅卵石铺成的小路绕过挖出的水池,直抵卧房。 坐在卧房前的木质长廊上往外看,白墙黛瓦处,能瞧见那烧的火红的枫叶树冠,繁茂又灿烂。 “斋饭来咯。” 有了独立的小院自然不必与众人去挤饭堂,沙弥将饭菜端到院外,由竹宴端了进来。 素娆听到这动静扭身回屋,笑道:“在这儿院内就能瞧见红枫树,果然是景致美妙。” 她坐下用饭。 竹宴闻言失笑:“这算哪门子景致,姑娘合该去跟前瞧瞧,满树红枫热烈似火,挂满了祈福的红绸和铃铛,看着就让人心里欢喜。” “那你不去挂一个?” 素娆道。 “那都是人家姑娘去求姻缘的地方,我一个大男人怎么好去凑热闹……再说了,我都没机会去找个心上人……” 心无挂碍,他能求什么? 竹宴语气幽怨的看了眼自家公子,别说是他,整个止墨院的人都是打光棍,别说是女的,就连只母苍蝇都没有。 言韫察觉到他的眼神,头也不抬,淡道:“摇欢年前还同我说起你……” “属下一心想要替公子办差,无心这些儿女情长,公子还是饶了我吧。” 听到这名字,素娆清楚的看到竹宴打了个哆嗦,好似是怕言韫再提此事,他苦着脸逃也似的离开:“属下还要去打听消息,就不打扰公子用饭了。” 身影消失在伽蓝院中。 素娆收回视线无声的笑了笑。 到了晚上,寺中香客大多下山,留宿的很少,派去打探消息的人也逐渐回来。 “启禀公子,寺中僧人说,他们只供香客短暂留宿歇脚,并不会收留女子常住寺中。 “还有两年多前,去宋府诵经做法事的人也查出来了。” “他正是古佛寺的住持,惠善大师。” 言韫思忖片刻,问道:“他如今何在?” “说是正闭关修禅悟道,吩咐了谁都不见,不过据僧人说,再过两日就是沐佛节,届时住持自会出现。” “公子,接下来该怎么办?” 暗卫请示道。 言韫没说话,反而看向素娆:“你怎么看?” “那荷包沾染佛香,经久不散,宋岱岩多半儿与妾室的死脱不了干系,这样一个人,他或许会看在州牧的面子上将后事大肆操办,但要说他会在佛前供牌,偶尔前来供牌添香油我是不信的。” 古佛寺内,必有蹊跷。 “这寺中就这么大,先排查一番。” 素娆道。 言韫点点头,“佛寺重地不宜动干戈,既然方丈两日后会出面,那就届时再行询问,你们先暗访吧。” “好。” 暗卫花了两日多时间,查遍了所有寺中的女眷,皆没有找到一个后颈有着核桃大小胎记的女子。 到了十月初四,已有香客陆续在寺中留宿,直等着次日一早便去礼佛参拜,同沐佛光。 刚过卯时,僧侣开始早课。 寺中已有香客在来回走动,天边夜色尚未褪尽,只在浓厚的云层后面,隐隐可以窥见一抹晨光。 寂静的山林间回荡着悠长的钟鸣。 静谧而安宁。 然而就在此时,一声尖叫如利刃般划破天际,刹那令整个寺庙都慌乱起来。 “来人,快来人啊,住持圆寂了——” “什么?” “快,快走,快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无数道人流拼命往住持的禅房那边赶去,伽蓝院相对偏僻,骚乱传来的晚了些,素娆听到动静,迅速披上外衣,拉开房门,“出什么事了?” 话音落,旁边的房门也开了。 言韫同时走出。 竹宴打探到消息,快步从院外走来,面色凝沉:“慧善大师圆寂了。” 第128章 他死了两日! 素娆心底猛地一沉,与言韫交换了个眼神,迅速往人潮聚拢的方向赶去。 他们到的时候,禅房四周被堵得水泄不通。 暗卫开道,硬是将人群分开一条路,供两人快步走近,房门外的小沙弥们眼眶通红,默默念着经文。 一个披着袈裟的胖和尚从里面走出,对外道:“快下山去报官。” “是,师叔。” 一人应了声转身就跑。 他又招来一个和尚,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那和尚也快步离开。 做完这些,胖和尚收回视线,转而对在场所有人躬身一揖,颤声道:“诸位施主,我师兄遇害,凶手尚且不明,在官府的人到来前,还请你们暂留寺中。” “慧善大师他真的……” 人群中有人问道。 胖和尚眼眶微红,强忍着泪意道:“师兄已经圆寂。” “哪个杀千刀的狗东西,连慧善大师这样的人都要害!” “是啊,佛家清静之地,他们居然敢杀人,慧定师父你放心,咱们一定不乱走动,这时候谁敢跑,谁就是凶手!” “等把人找出来,一定要好好收拾他!” 沐佛节上见血光,此乃不祥之兆,众人心头也慌得很,再看这宝相庄严的佛家寺庙,只觉得连幡布上染着阴气,令人心头忍不住发怵。 “多谢诸位施主体恤。” 慧定和尚打了个佛偈,刚要进去,言韫抬脚微微上前一步,“大师留步。” “施主有何见教。” 慧定停下来,疑惑看他。 言韫扭头看了眼竹宴,竹宴会意掏出一个令牌递给慧定大师,又凑近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慧定面色微变,忙对几人躬身一礼,做了个‘请’的手势。 禅房内陈设简单,仅有一张矮桌和蒲团,右侧连接着卧房,以一层纱帐相隔。 此时帐子已经被拉起,榻上侧躺着一人,下半身保持着盘坐的姿势,面色发青,已然断气。 素娆上前查看。 言韫问道:“谁最先发现大师圆寂之事的?” “是净明。” 慧定朝外唤了声,很快有个小和尚快步走了进来,神色有些惶然,低埋着头,“师伯。” “这位是朝廷的官差,问你什么你就如实说。” “是。” 小和声不安的看了眼言韫,唤道:“大人请问。” “把你来此到发现住持圆寂的过程都讲一遍。” 言韫淡声道。 他容色冷漠,说话没有任何的情绪,久居上位自然不怒自威,小和尚心头一紧,忙答道:“是这样的,沐佛节的袈裟准备好了,小僧拿来给住持更换,结果唤了半响没人应声,就推门进来了。” “方丈一向不要我们服侍,本来放下袈裟就该走的,但是小憎见住持盘膝打坐不动也不出声,觉得奇怪,就想进去看看。” 他说着眼角余光往榻上瞥了眼,哆嗦着收回闭紧了眼睛,道:“谁知掀开纱帐一看,方丈面色惨白,我叫他他不应,轻轻一推,他,他人就倒了。” 小和尚说到后面整个人都在发抖。 这时候素娆起身说道:“慧善大师两日前就已经圆寂了,这么久了,你们都没发现不对吗?” “什,什么?” 慧定和净明小和尚都是一愣,对视了眼,小和尚讷讷道:“不可能啊,昨晚,昨晚住持还吃了端来的饭菜,盘子都是小僧来收的。” “大师闭关这几日一直是你在服侍?” 素娆问。 小和尚点点头,眼神茫然:“方丈闭关修禅身边从来不留人,小僧只负责每日按时送饭。” “你进出送饭时他有和你说过话吗?” 她又问。 “说过一次。” “什么时候?” 说到这儿,净明小和尚脸上惨白,抬起头对上素娆的眼,嘴张了张,艰难的吐出一句话来:“就在初三那晚上,我来送饭,住持说这几日早饭不必再送。” “当时是什么时辰?” “是酉时。” 寺中用饭向来有时间规定,他都是准时送来,所以这个答案净明想都没有想就说了出来。 “住持当时看起来怎么样?” “小僧没见到住持。” 净明摇摇头,“当时帘子放下来,住持合衣躺着的。” “他声音听着与往常怎么样?” “有些低沉沙哑,不过住持入秋以来染了风寒,迟迟未愈,话说的又少……” 他刚说了一半儿,话音戛然而止,从这番询问中突然反应到了某种可能,一时间浑身紧绷到了极致,瞪眼颤声道:“施主,施主是怀疑,那时候与小僧说话的,不是住持吗?” 虽然有些残忍,但素娆沉默了一瞬,还是点头道:“慧善大师僵硬的关节有所缓解,尸斑指压不褪色,死亡时间超过二十四个时辰……” “从十月初三的晚饭时开始算,到此刻,正好整整两天!” 净明小和尚面上血色褪尽,“可,可之后的饭菜,都是吃完的啊……” 不是住持和他说话。 那会是谁? 凶手吗? 一想到这种可能,他浑身就不自觉的僵硬发毛,脊背汗毛倒竖! “每次送饭菜的时候,你都没有与住持真正面对面说过话吧?” 素娆轻声道。 小和尚身子猛地踉跄了下,幸好他身侧的慧定大师,扶了他一把,“净明你没事吧?” 小和尚没有说话。 唇瓣微微发抖。 是了! 他每次进来送饭菜,纱帐都是垂下的,住持要么在榻上端坐,要么合衣而躺,他碍于住持威严从不敢多话,送饭或是收拾盘子都是做好就走。 所以始终没有发现异常! 那饭菜……每次都是吃过的…… 也就是说,凶手,后来还在禅房里逗留了两天…… 他们有无数次的擦肩而过,或许,他在放置饭菜的时候,那个人就蹲在这禅房的某个角落里,静静的盯着他…… 小和尚受不了这样的结果,直接一翻白眼往下倒去。 “净明,净明!” 慧定一把揽住他软软的身子,言韫上前检查了一番,低道:“无妨,受惊过度昏过去了。” “快把他扶下去休息。” 慧定叫了两个小和尚,将净明直接抬走,屋内很快安静下来,素娆望着慧善大师的尸身,眸光陡然阴沉…… ------题外话------ 感谢小可爱们的推荐票。 总算今天没有耽搁太晚,不然作者君都想跟你们谢罪了~~~ 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呀~~~~ 求宠爱!!!!! 第129章 踏破铁鞋无觅处 “敢问大师,慧善住持可有什么仇家?” 素娆问道。 慧定不假思索的摇头,“师兄自幼长在寺中,甚少与外界接触,他为人又温和宽容,从不计较,莫说是与人结仇了,就连争吵都鲜少有过。” 这样的人,实在想不到谁会杀他! “住持胸口有一处致命伤贯穿胸背,一击毙命,但他身上的袈裟却没有破损和血迹,俨然换过,凶手特意伪装成他活着的假象借此拖延时间,必有所图。” 一个整日里吃斋念佛的和尚,能有什么值得看重的? 素娆如此想着,开始在禅房内四处打转。 见她这般,言韫没有打扰,慧定看到令牌时就知道眼前这几人来历非同寻常,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何插手此案,但对于寺中来说,总归是件好事。 早日找出凶手,师兄泉下有知,方能瞑目。 须臾。 素娆站起身来,对两人说道:“屋内没有打斗痕迹和血迹,也没有特意处理过,住持不是在这儿被杀的!” 禅房并非第一命案现场! “这……” 慧定大师眉头紧锁,“那现在……” 住持不在,他就是古佛寺唯一的能够稳定住大局的人,但他也不懂得查案这些,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素娆望向言韫,正要说话,言韫道:“依你的想法做就是。” “好。” 她点点头,对慧定大师道:“劳烦大师将寺中的僧侣都召集在一处,既然他是两日前被杀后移尸至此,那必然出去过。” “先查查谁在那时候见过他!” 慧定见她年岁虽轻,但说话做事甚有章法,看着也颇受那贵人的信任,当下合掌应了声,转身去办事。 他出去时竹宴正好进来,“公子,慧定大师命武僧将寺庙都围住了,此地距离最近的是青县,按照来回脚程推算,官兵要赶到的话,起码也得是中午了。” “香客那边如何?” 言韫问。 “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议论,倒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命暗卫盯紧些。” “是。” 竹宴领命而去,言韫一回头,就见素娆将慧善大师的手脚扳直,扶着尸身平整的放在榻上。 做完这些,她缓缓直起身子。 若有所思。 很快,慧定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已经将全部人员都集中在了大殿内,请他们过去。 古佛寺共有僧侣一百二十八名,一人不差。 一番盘问后。 的确有僧侣在十月初三下午申时左右见过他。 “小僧当时在打扫,看到住持大师往藏经阁的方向去了。” “对对对,小僧也看到了。” 一连好几个和尚都证实了这句话,素娆又将看守藏经阁的和尚找来问话。 那和尚瞧着三十出头的模样,瘦瘦弱弱的,一阵风似是都能将他吹倒。 “贫僧慧智,见过两位施主。” 他合掌见礼。 素娆与言韫微微颔首致意,素娆道:“大师从慧字辈,这么说来,和住持及慧定大师乃是同辈了?” “是,他们都是贫僧的师兄。” 慧智轻声答道。 素娆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他片刻,“当日住持确实去过藏经阁吗?” “去过。” 慧智点点头。 “所为何事?” “师兄想要找本古经。” “他什么时候离开的?” 她问。 “找到经书后就走了……没耽搁太多时间。” 这个答案令素娆拧起了眉头,“那本经书叫什么?” 慧智想了想,答道:“好像是《俱舍论》。” “这藏经阁书籍的摆放没人比住持师兄他更清楚,他离开时我匆匆瞥过一眼,应当不会错。” “是吗?” 素娆脑海中仔细回想了一番,确定自己没在慧善的禅房里见过这本书,也就是说,他在藏经阁取了经书后,又去了其他地方? 但询问殿内僧侣,众人都见他出去,未曾见他回去。 “慧善大师离开时,有没有说过他要去哪儿?” 素娆望向慧智问道。 慧智有一瞬的迟疑,随即摇了摇头。 他这细微的表情变化能够瞒得过旁人,却骗不过素娆的和言韫的眼睛,两人交换了个眼神,皆有冷沉之色。 “慧定大师,我要问的已经问完了,让大家都散了吧。” 沉吟半响,素娆轻道。 慧定也不多问,直接对一众僧侣摆了摆手,和尚们齐齐一礼,很快散去。 就在慧智也打算离开时,素娆挪步挡住了他,眸光澄澈,凝定道:“大师果真没什么话要说吗?” 这个人体虚气短,说话时难掩喘音。 这样的身板别说是背着住持的尸身避开众人回到禅房,就算多走两步路恐怕都难受的很。 人不是他杀得。 在提起慧善之死时他眼底只有哀痛,并无其他,所以素娆撇开众人独留下他,不是怀疑他与此案有关,而是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他最后一个问题,没有说真话。 “住持是在离开藏书阁之后被害的。” 素娆盯着他说道:“所以,我再问一遍,大师你知不知道,住持后来去了哪里。” 案件的细节唯有她,言韫,慧定大师以及昏厥过去的净明小和尚知道。 其他人了解的大多不真切。 她特意说出这句话为的就是提醒他,不要隐瞒,以免耽搁了寻找真凶。 慧智果然愣住。 “师兄他离开藏书阁后被人杀害,这,这怎么可能……他……” “他去了哪儿?” 素娆加重了几分语气。 慧智愣愣的看了她很久,直到确定她没有作假的意思,挣扎再三,像是认命般叹道:“他去了后山!” “去后山做什么?” 素娆追问。 “去给一个姑娘送药。” 话题既然打开,再隐瞒就没有什么必要了,更何况还牵扯到住持之死,慧智一狠心和盘托出道:“两年前方丈带回了一个姑娘,暗中将她安置在了后山一处草屋里。” “交待我对她照料一二,并且不要跟任何人透露她的存在。” 姑娘! 还是两年前! 这不就是他们要找的人吗? 翻遍了整个寺庙,找遍了每个人,结果她居然不在寺中,而是住在后山…… 素娆顿时有种荒谬的感觉,“劳烦大师带我去趟后山草屋。” 第130章 草屋染血,他要找什么? “好。” 慧智一口应下,说完又轻喘了口气。 言韫看他这幅模样,突然问道:“住持既然是去取经书的,为何又会转去后山送药?” “本该是我去的。” 慧智气息堪堪平复了些,声调哀沉:“山中清寂,那姑娘时常会来藏经阁帮着整理古籍,上次来时我见她有些咳嗽,所以备了药材让她次日来取。” “谁知等了两日多都不见人来,怕她出事,就想送过去。” “结果那时住持师兄来取书,知道此事,怕我来回走动身子受不了,代我去了。” 山中偏僻,少有人烟,凶手或许就是看在这点上,才会动手杀人。 说起来,是他害了师兄。 素娆听着听着,脑海中灵光乍现,心陡然一沉,对言韫道:“或许,凶手压根不是冲着方丈来得?” “去后山。” 两人几乎同一时间说道。 慧智见他们如此反应,不敢耽搁,合掌一拜,做了个请的手势:“请二位施主跟贫僧来。” 刚走到殿门口,等在外面的慧定大师就迎了上来,“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后山。” 慧智答道。 “去后山做什么?” 慧定疑惑的看着他们,言韫视线在师兄弟两人身上转了转,最终对慧智问道:“那草屋的位置慧定大师可知道?” “什么草屋?” 慧定一头雾水,方才其他人都被遣散,唯独剩下了这位小师弟时他就觉得不对劲,此刻又要去什么草屋…… “师弟,你们到底说了什么……” 慧智看了明白此话的用意,住持之前就是担心他身子才去送药,要是此刻他去领路,身子吃不消可能还会误事。 他当即看向慧定道:“师兄,你还记得那年洪灾时,我们在后山安置魏夫人的那间草屋吗?” “魏……” 慧智先是一愣,随即很快反应过来,“你说的是那个夫君出钱给寺中购粮,自己却被丢出去的魏夫人?” “就是她。” 素娆没想到居然又听到了当年旧事,不过是从另一个人的嘴里,那个让魏夫人遮风避雨的小屋,数年之后,居然成了宋岱岩外室的藏身之所。 怪她当时没有留心。 否则何至于没头没脑的找了这么几天却一无所获! 慧智还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听自己师兄想起,忙又问道:“那你还记得去草屋的路吗?” “记得。” 慧定点点头,“不过那地方荒芜了数年,去哪儿干什么?” “这些先不说,你赶紧带两位施主过去。” “那好吧。” 慧定接过了慧智的活计,领着素娆与言韫往后山走去,保险起见,栖迟和竹宴留在了寺中,以免发生不测。 折腾了这么久,天边已经翻起鱼肚白。 浓墨般的黑色褪去,山林间淡云薄雾,露水深重,后山不比前山好走,皆是隐没在草丛里的小路。 慧定领着他们一路分辨一路走,没多久,隐隐已经能山间不远处的草屋轮廓。 “幸好当初我跟着师兄他们来送过两次饭,不然如此隐蔽,还真的不好找。” 他不由感慨。 素娆心想也是,这山野茫茫,草木浓密,横亘绵延不知多少里,就算他们知道有人藏在这儿,要想把她找出来,也须得耗费极大地人力物力。 她倒是会挑地方。 快靠近草屋时,素娆不经意瞥过某处,突然止步,“等等!” “怎么了?” 前面的慧定大师回头走来。 “看那儿!” 素娆往小路底下的草堆里瞥了眼,没打招呼,抓着四周的杂草和树枝就往底下走了两步,从草里捡起那东西,看了眼,拿起在两人面前晃了晃。 “找到了。” 一本略微泛黄还沾了零星点状血迹的佛经——《俱舍论》! “先上来。” 言韫道。 素娆点点头,重新回到了小路上,随意拍了拍手掌上的泥土,冷不防眼前递过来一个帕子:“擦干净。” “谢谢。” 她前前后后沾了他不少东西,也不差这一张帕子了,素娆毫无心理负担的接过,手中的佛经早就被慧定拿了去。 他看着那佛经上的血迹,神色复杂莫名。 “走吧。” 又走了几步,这下连慧定都发现了,小路旁边倒伏着一些草木,其上及周围残留着大片血迹,已然深红干涸,看着触目惊心。 “看来慧善大师就是在这儿遇害的。” 走到了草屋前,素娆反倒不着急了,因为她知道急也没用,那位外室……凶多吉少! “先进屋看看吧。” 素娆与言韫并肩进了草屋。 慧定是个出家人,看不得血腥场面,遂留在了外面,捻着佛珠不停的念经,似是在超度。 草屋很老旧,只有一个简陋的灶台和一间卧房。 但收拾的很干净。 窗边摆了盆野花,摆着些女子的首饰和物品,只是屋内无人,地上浸着大片拖擦状血迹,桌椅倒翻,被褥凌乱的半垂在床边…… 妆奁,箱笼…… 都被弄得一团乱。 “有打斗痕迹,其余的都是翻找所致……” 凶手想在这屋内找到什么,只须想这人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他这般大动干戈。 ——分利账本! 来人与他们的目标竟是一致。 素娆环顾四周,抬手轻摸着耳垂,疑道:“宋岱岩藏这个账本很隐秘,知道它存在的人并不多。” “除了我们……还能有谁呢?” “韩生。” “可韩生早就落在了我们手里,他事先也没有足够的证据确认这个消息真假,除了他……” 素娆缓缓望向言韫,四目相接的刹那,两人异口同声道:“慕天风!” “不对,他不是死了吗?” “的确是死了,一般来说,暗堂手里不会出错,不过,你还记得出了郡城之后,这两次刺杀吗?” 言韫幽冷淡漠的眼中宛如沁上了一层寒光,厉光逼人,“我们行踪的确是暴露了。” 暗中之人从他们出郡城就盯上了他们。 欲杀之而后快。 “自发现矿山到慕天风被抓他是没有机会传递消息的,如果他一早就命人追查账册之事,那鲜夷那边又是怎么知道我们在郡城中查访私矿案,并且一出城就设伏截杀?” ------题外话------ 感谢余木子美美的妈咪打赏的100起点币。 感谢小可爱们投的推荐票,等我努力努力,很快更新时间就可以恢复如初啦~~~ 求全订求月票求推荐呀!!! 摸摸摸! 第131章 须等一个验证! 这个问题的答案有待探究。 他们不得不承认,上林郡之后,那只幕后黑手每一步都走在了他们前面,这一步之差,导致他们功败垂成! “此事我会命隼部再行确认。” 假慕天风的生死,一探便知。 “事到如今只能这样了。” 素娆压下脑海中繁杂的思绪,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先找找那外室的线索吧。” “好。” 两人在屋内分头查验。 不多时,言韫在角落里找到了几包药草,打开看了眼,道:“防风、麻黄、白芷、紫苏……看来这就是住持送来治疗风寒的药。” “所以他当时进了屋,但看到了些什么,大惊之下将药包撂下,转身朝外跑,最后被人一剑从后背贯穿。” 素娆透过大开的房门往外看去,慧定大师还站在那堆血迹前诵经念佛,她眸光幽微,轻声道:“住持背部的创口附近呈椭圆状印记,应是剑柄大力冲击所致。” “那样的力道和撕裂伤,凶手内功必然不弱。” 她话音不疾不徐,顿了下,继续道:“住持身上没有打斗伤,也就是说,进屋之后他立即逃离,那他在屋内看会看到什么……” “命案。” 言韫淡淡接口。 那时外室必然遇害,凶手尚在,慧善大师无意闯入既而被杀灭口…… “但那外室的尸体呢?” “深山老林最是抛尸的好地方,竹屋前就是陡坡,让人往下找找,总能找到的……” “那就回去等。” 两人合计之后出了竹屋,静等着慧定大师念完佛,折返寺中,此时人手不够,他们便召集了寺中的僧侣前去寻找。 凶手抛尸距离有限,极大的缩小了范围。 即便如此,待派去报案的僧侣领着官兵赶回时,后山那边都还没有消息传回。 “屋外地上没有血迹,他真要是杀人后就抛尸,不该如此,所以我怀疑那外室死的还要早些……” “具体情况须得见到尸身才能判断。” 素娆单手撑着下颌,手指轻轻摩挲着耳垂,思索道:“凶手起码在两日前杀了人,寺中知晓那外室存在的人不多,不会引起骚乱,但慧善大师不同,他一旦出事,整个古佛寺都会震荡。” “如此,势必会惊动我们。” “敌暗我明,他始终占据优势,就算我们察觉了也是为时已晚,那他为何还要费心隐瞒住持死讯,拖延时间,除非……” 言韫淡漠的眸光微凝,声若击玉:“除非他没得到想要的东西,但,有了线索。” …… “藏经阁!” 素娆斩钉截铁的说出这三个字,寺中无人识得外室女,唯有藏经阁慧智大师说她偶尔前来帮忙整理经书,可见此处嫌疑最大。 距离住持两人身死已经过了好几日,藏书阁就那么大,凶手有心翻找的话多半儿已经得手。 “我还是去看看吧。” 素娆起身道。 “让竹宴他们去找。” 言韫提醒道:“派去后山的人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回来,你还是在这儿等着吧。” “也是。” 过了好几日,山中不比禅房,外室的尸身恐怕腐烂严重,不好长时间停放。 须得尽早验看。 这么一想,素娆又重新落座。 查证慕天风死讯及搜查藏书阁的事吩咐给了暗卫,他们离开去办,两人则等在禅房中,准备见一见来此办案的青县县令。 慧定大师事先得了消息,已经前去寺门前迎候了。 不多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大人,大理寺那两位贵客就在里面,您快请!” “有劳大师了。” 一前一后两道人影走了进来,为首的是慧定大师,他身后跟着位身穿官袍的瘦高老者,他须发灰白,一双眼却矍铄明锐,锋芒逼人。 到了近前,他先是微微拱手作揖,审视了两人一番,尤其落在素娆身上时,眉峰肉眼可见的拧起。 很快又恢复如初。 他望向言韫,不卑不亢道:“听闻阁下持有大理寺令牌,不知可否让本官一验。” 听这话的意思,青县这位县令显然对他们的身份有所怀疑。 “请。” 言韫起身颔首,掏出手令递了过去。 那老县令拿着令牌反复看了看,再三确认后,面上总算多了一抹喜色,将令牌双手奉还:“青县县令周济峰拜见言大人。” “周大人免礼。” 言韫虚扶一把,淡道:“您连夜赶路爬山,还是先坐着喝杯茶,歇口气缓缓吧。” “下官不敢。” 周济峰累的满头大汗依旧固执摇头,“青县辖地内竟出现了杀害僧侣此等惨绝人寰的大案,下官身为父母官,愧对朝廷栽培,实在无颜落座。” 这位老大人倒是有意思。 与她以往见到那些溜须拍马之辈相去甚远,就不知是披着外衣还是里外如一,素娆这般想着,嘴角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言语对她玩味打量的目光视而不见,直望着老县令道:“木已成舟,多思无益,坐!” 他语气轻淡却有种不容置喙的冷厉。 老县令看了他一眼,想起关于眼前这少年的种种传闻,固执的心总算动摇了些,拱手作揖,轻轻落座。 只坐了椅子边缘。 “方才慧定大师只说了言大人查案之事,但不知,此案进行到何种地步了?” “既是命案,下官还带来了衙门内的仵作,他就侯在外面,随时可以传召。” “不知死者现在何处?” 一连问了几个问题,连手边的茶水都没来得及喝,看得出这位县令很是关心案情。 言韫答道:“此案死者有两人,住持的遗体已经验过,还有一个女子死在后山,尸身尚在搜寻。” “两人……” 老县令干瘪的眼皮眨了下,疑道:“验过了?大人此行身边难道还带了仵作?” 他没有去问为何身为钦使的世子爷会突然现身古佛寺,这不是他一个小小县令该知道的。 对他而言,查清命案抓住凶手才最重要。 言家世子执掌大理寺刑狱,身边有验尸高手不足为奇,可此次他奉旨宣诏,好端端身边怎么会带仵作呢? 这岂不奇怪! 第132章 尸身找到了! 闻言,言韫望向了身侧,素娆会意的起身,对着周县令的方向拱手一礼,含笑道:“小女素娆,见过大人。” “你,你就是仵作?” 周济峰老眼一瞪,顾不得尊卑之别,薄怒道:“胡闹!” “女子怎能验尸!” “女子为何不能验尸?” 素娆听得好笑,不由得反问道:“难道这年头验尸不看能力,看男女了?” 她可不是个纯粹的仵作。 衙门里的仵作只负责验尸,而她,从验尸推案到缉捕凶手,可以全凭一己之力完成。 “验尸就不是女子该干的活儿。” 周济峰也不管她是不是言韫身边的人,严厉的斥责完,转向言韫一派肃然道:“言大人,此命案毕竟发生在下官的辖地,下官还是带人去重新验尸吧。” 言韫听罢看向素娆,后者笑而不语。 “既然周大人不放心,那就去吧。” “慧定大师知道地方。” 周济峰听他应允,面色总算好了几分,起身拱手道:“那下官先行告退,稍后再禀。” “好。” 目送着老县令离开后,素娆坐回自己的位置,对他笑道:“公子对这位老县令了解多少?我瞧着你对他态度要比其他人好些。” 宋岱岩这位上林郡守都不曾得世子爷起身相扶。 “这位老大人当年高中之后得世家举荐,曾有机会在京留任,谁知他一门心思想重归青县做个父母官,多方打点方才如愿。” 言韫悠闲的端起茶轻抿了口,眼中颇有敬佩之意:“他在任二十多年,功绩卓着,曾有三次升迁机会,全都一口回绝。” “后来呈书御案,言称他生于青县,长于青县,受乡邻恩惠水土福泽,当为青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陛下念其忠善,遂允,至今传为佳话。” “这么说来,这位老大人果然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官。” 怪不得连世子爷都对他礼遇有加。 素娆心想,这样的好官可一定要长命百岁啊,做个好人不太容易,做好官更难! “他这般说话你不生气?” 言韫面上掠过丝笑意。 她缓缓摇头,“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哪里会因为一两句不中听的话就闹脾气,往后千山万途,非议如潮,同他们磨嘴皮子最是无用。” “他们,会看到的。” 话音落下,字字铿锵。 言韫侧首看她,少女单手支颌,笑意散漫中带着几分张扬狂傲,明亮的犹如天边暖阳,热烈灼人,令人不敢逼视。 他眸光毫无察觉的,渐渐柔和。 “公子,那外室的尸身抬回来了。” 外面一人快步走来,正是穿着常服,扮作寻常香客的暗卫:“寺中的僧人将她安置在了大殿后面空置的院子里,说是此地佛相庄严,不宜见血腥,请您移步。” “那就一起去看看吧。” 两人刚出院子,周老县令带着个身穿褐色粗布长袍的中年男子走来,身后跟着几名衙役。 见了他们,老县令拱手询问道:“大人这是要去哪儿?” “另一具尸身找到了,周大人可要一同去看看?” 言韫问。 周济峰立马答道:“那是自然,住持那边已经验看完了,等这边处理妥当,下官再与大人回禀案情。” 说罢,他又转向素娆,郑重介绍道:“这位是我青县衙门的仵作,待会让他去验,你一个小姑娘就别往前凑了。” 素娆但笑不语。 倘若这个仵作真能将验看完全,她自然乐得清闲。 见她一副恭顺模样,周济峰面色稍霁,转身同言韫互相客套着往停尸处走去,不过他带来的那名仵作对素娆很有兴趣,视线一直紧黏在她身上。 “这位大哥,我脸上有花吗?” 素娆疑惑看他。 那男子被撞破偷窥也不觉得尴尬,反倒看得更加明目张胆,低声道:“听县太爷说小姐自称仵作,一时觉得新鲜,所以多看了两眼。” “若有唐突之处,还请勿怪。” 他听周老说时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还以为是个多傲慢狂妄的人,结果现下一看,分明是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啊! 什么时候这行炙手可热到需要以此来贴金了? 他不懂! 他说话客气又直爽,素娆的观感倒是好了许多,轻笑道:“唐突就算了,不知大哥这半响看出什么了?” 看出什么…… 男子思索了下,很是实诚的道:“你生得很好看。” “多谢夸奖。” 素娆没料到他最后憋出了这么一句话,顿时忍俊不禁。 那人见她笑,跟着也笑了,“小姐一看就是书香门第的贵人,何必沾染这污名,平白叫人笑话?” “我可不是什么小姐。” 大家世族女子方称小姐,普通人家的女儿都叫做姑娘,两字之差,身份天差地别。 十八年前谢氏挥刀与阿爹绝义,自那之后,她素娆只是浣花县酒家女,两者再无相干。 自然也配不上那称呼。 素娆跟在众人后面走着,对那男子问道:“大哥说的污名是指仵作这行当?” “那不然呢?” 男子苦笑,“仵作乃贱役,娶妻不得越阶,孩子生来就是贱籍,不得科考,这行当世代相袭,看着在官衙供差风光无限,实际上连倒夜香的都不如。” “幸好我命好,遇上的是周老,否则还不知要被怎么轻贱。” “旁人看轻不打紧,要紧的是不能自轻自贱。” 素娆笑着说道:“替死者鸣冤,为生者陈情,没有仵作这行当,世上不知要枉死多少人。” “生前多少风光,死后一抔黄土,是冤是罪,全凭一断!” “我觉得这样也很好。” 男子打量着她,企图从她脸上看到些许的勉强与伪装,但什么都没有,她明快又敞亮,似是极认真的说着这番话。 当仵作这么些年,他第一次听到这种论调。 最离谱的是,竟还觉得有些道理。 一时间他如何回话,索性闭口不言,一行人很快到了停尸的院子,武僧守在外面,见他们后打了个佛偈便放行了。 刚迈入院门,一阵恶臭扑面而来…… ------题外话------ 感谢书友投的一张月票。 兄弟姐妹们支棱起来啊~! 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 第133章 验尸冲突! 空荡的小院中央放着块木板,板子上盖着块白布,从凸起的形状隐约可见一人轮廓。 仵作两步上前,拦在言韫等人身侧道:“尸臭如此浓郁,恐死者过世已久,形容必然可怖,卑职前去查验即可,二位大人请在此稍后。” 言韫微微点头。 素娆倚在院门边上观望着里面的情形,就见周老县令特意往她这边看了眼,随即对仵作道:“此案关系重大,你定要仔细查验,切莫有所疏漏。” “也叫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瞧瞧,检验何等重要之事,万不可拿来嬉闹玩笑。” 最后这一句话是对谁说的,在场众人心知肚明。 仵作与老县令共事多年,早知他脾性,除了古板守旧了些,并无坏心,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数落别个姑娘…… 他眼角余光瞥过院门处,那女子笑眼吟吟,不愠不恼,竟像是没有听到一般。 当真是好脾气。 “卑职定仔细查验。” 仵作再不耽搁往尸身走去。 他掀开白布的刹那,掩在下面的苍蝇瞬间一飞而起,嗡嗡的绕着尸体徘徊不去…… 离得近了,尸臭味更加明显。 但身为仵作他早已习惯,熟练的拿出两个浸过油的纸捻子塞住鼻孔,对旁边衙役道:“去把先前准备的铜盆端来烧着……” “还有你,去打桶井水来。” 院内顿时忙活起来。 仵作先是绕着尸身检查了一周,随即蹲下身子就近查看,再不理会旁边众人。 铜盆很快端来,烧起薄烟。 周老县令看了眼面色冷白的世子爷,又看了眼好整以暇的倚在院门处的素娆,出声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冷不防被人问话,素娆岔了神,答道:“约莫是苍术,皂角之类去尸臭的东西。” “小姑娘知道的不少啊。” 周济峰颇为意外的多看了她两眼,素娆笑笑,从袖中掏出一物,走到言韫面前,先倒出一颗自己吞下,又递了一颗给他。 “这是我让竹宴混合了数种药物香粉制成的丹丸,可在一定程度上缓解尸臭带来的不适感,含在口中即可。” 丹丸通体漆黑,隐隐透着股冷香。 言韫接过直接放入口中,并未多加犹豫。 旁边的老县令阻止不及,急道:“大人,丹丸这东西可不能乱吃啊……” “无碍,我信她。” 言韫淡淡说道。 老县令拧紧眉头,瞪向素娆:“你这小丫头……” 不等他训斥,素娆笑吟吟的截断他的话:“周大人可要试试?你放心,我这人惜命的很,断不会拿自己开玩笑的。” 她将药瓶递过去。 周济峰没接,冷哼了声,扭过头去:“谁知道你这小姑娘弄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要。” “不要就算了。” 素娆也不强求。 仵作这行,各有各的本事和讲究,她不便多加置喙,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周济峰见她东西收的利索,竟没有多客套一句,当下胡须翘了翘,又哼了一声。 “水呢?” 仵作回头问道。 恰好此时衙役提着木桶进了院子,“水来了……” “正好,把它泼在尸体……” 话还没说完,衙役就已经驾轻就熟的提起了水桶,准备往下倒。 “慢着!” 一道女声刚响起,人影就走到近前,素娆拦住衙役的动作,对仵作道:“你这是做什么?” “清洗尸体啊。” 验尸过程向来自有章程,突然被人打断,仵作也有些愣怔,待看清是她后,移步挡住了地上的尸身,语重心长道:“卑职正在验尸,还请姑娘不要干扰。” 回过神的周济峰也怒道:“这是什么场合,你过去干什么,还不快回来。” 素娆这次没理会老县令。 转而对仵作道:“你这样做,只会毁坏尸体上的证据。” “毁坏证据?” 事关自身饭碗,大庭广众之下要是不辨个明白,那他这个仵作就当到头了,“姑娘可知道这具尸身是个什么模样?倘若不冲洗干净,根本无法验看。” “我知道。” 素娆波澜不惊的道。 仵作见她这般神态语气,郑重摇头:“卑职知道你去看过住持大师的遗体,可他的情况与这具女尸截然不同,不是见过一两个死人就能将自己当成仵作的。” “你胆子再大,也未必受得了这样的场面。” “仵作验尸自有一套流程,姑娘还是在旁看着,莫要再插手了。” 连验尸最基本的常识都不知道,又哪里会都懂得其中的门道,仵作只当她是年幼顽劣,劝过两句后就不再理会,对衙役道:“倒水洗尸吧,记得动作小心些,别把那些东西冲的到处都是,污了贵人的眼。” “是。” 衙役刚要继续手上的动作,冷不防被一人挡在身前,却是素娆,她眼底笑意淡去,换上一副平静之态。 “我本无意干涉你验尸,但若是这个验法,就恕我不能袖手旁观了。” “让开。” 素娆道。 仵作闻言拧紧了眉头,实在难以想象不久前还同他说笑,风趣又懂礼的姑娘怎么突然变得这般难缠。 偏她有人撑腰,还得罪不得。 场面一时僵住。 “大人,您看这……” “既然她非要凑过去看热闹,你也不必替她遮挡,如果连一具尸体都受不住,那正好歇了这心思。” 周老县令见言韫默不作声,应是默许,官大一级压死人,世子爷非要陪着她胡闹,他老人家阻止不了。 还不如遂了他们的心愿。 令她知难而退。 可惜言家世子光风霁月何等人物,居然被一个小丫头糊弄的团团转,当真是令人扼腕。 仵作听老县令这般说,忍不住沉叹口气,对素娆提醒道:“姑娘执意如此,还请做好心理准备。” “多谢挂念。” 话音落,他侧身缓缓让开路,露出身后那具惨不忍睹的女尸来,素娆在看清楚女尸样貌的刹那,不由得一愣,脚步久久未移。 怎么会……是她! 素娆的异样落在其他人眼中,周老县令双目一瞪,赶紧对仵作使了个眼色,让他将人拉开,自己则忍不住嘀咕道:“说了别去你非要去,这下好了,吓住了吧?你这丫头不知天高地厚,就该让你涨涨教训……” 第134章 冲突! 仵作去挡素娆却被她横臂拦住,她盯着那满是血污的脸缓步走近,在一众看好戏的目光,竟然缓缓蹲身,就近端详! 周老县令看到她这番举动惊得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话音戛然而止,半响说不出话来。 他身旁的言韫却是微微凝眸,突然开口道:“素姑娘,有什么问题吗?” “我见过她。” 素娆头也不回,语气平淡而冷漠:“她就是冥阴节那晚我救下的那个女子。” 她居然是宋岱岩的外室! 犹记得那夜满街长灯,女子低眉浅拜:“奴家就此别过,愿姑娘日后平安顺遂,康乐无极。” 素娆没想到他们费尽周折要找的人曾与她擦肩而过,更没想到那晚一别,竟成永诀。 “这么巧。” 言韫也有些意外。 “虽然她面部肿胀,但仔细辨认依稀可见容貌,我不会认错。” 素娆说罢,收敛起多余的心思,她首先检查了颈后,找到那老鸨所说的胎记,确认身份无疑后,着手开始验尸。 “死者女,年二十,体表可见大小创口共计三十一处,左眼溃烂腐败,手臂骨折,指骨碎裂,致命伤位于腹部,系脏器破碎而亡。” “她生前遭遇过凌虐。” “等等!” 周老县令回过神来,听她说的头头是道,将信将疑道:“为什么是生前?这些伤口也有可能是凶手杀人之后虐尸泄愤所为啊!” 幕后真凶找到这名叫琳琅的外室本意是想从她手中得到账册,二人既无仇怨,那自然不存在死后辱尸的可能。 但这点素娆不会多说。 如此一来,就必须从尸身上找问题,想证明这点也很简单,她看向仵作道:“生前伤与死后伤很容易分辨,我来说的话周老大人总是有疑虑的,既然你看过尸身,不如你来告诉他答案。” 众人的视线顿时聚在仵作身上。 仵作抿了抿唇,正色道:“死者身上皮肉卷缩凸出,的确是生前伤,不过……” “不过什么?” 周济峰问道。 仵作环顾一周,迟疑着说道:“有些伤口符合这个特征,有些则十分轻微,据我推断,的确存在死后虐尸的可能……” “果然。” 周济峰一副我说的没错,小丫头当真不靠谱的模样,着实令素娆有些无奈。 在场之人,除了言韫一行知晓内情,信任素娆验尸能力外,其他皆是衙役或是寺中僧侣,相比一个年岁尚轻,身娇肉贵的小姑娘,他们自然更相信衙门仵作的诊断。 一时间,众人看向素娆的眼神都有些复杂。 提着水桶的衙役被赶到一旁的衙役道:“姑娘啊,这都是男人的活计,你就别在这儿耽搁时间了。” 哪怕燃烧着祛除尸臭的药材,这院里的味道也是极为恶心人的。 如果没她捣乱,他们早就弄完收工了。 何必陪着在这儿受罪! 本是随口抱怨一句,话落,一记冷眼望来,冷的渗人,那衙役目光触及的刹那猛地收回,悻悻的垂下头去。 “不想耽搁时间的话,就收起你们心里那些想法,听我说。” 素娆冷冷看了一周,视线最终落在仵作身上,“死者皮肉是否卷缩凸出可以作为判断生前伤或是死后伤依据,但并不是唯一的标准。” “人体皮肤肌肉等有一定紧张度,当遭遇暴力时,创口边缘会发生收缩,但人在死后短时间内这种紧张度依旧存在,受到创伤也会皮肉卷缩。” “所以,以此论断并不全面。” “你以特征轻微断定有死后虐尸的可能,但创口哆开大小和这点并无干系,而是与受创部位的肌肉组织有关。” 怕周老县令又来干扰,素娆索性说的很快,并无多少停顿,其他人听得头昏耳鸣,仵作却是从一开始的不以为意逐渐变得专注。 虽然他未必认同这些观点,但他还是应道:“姑娘说的容易,是真是假如何论证?” “当然可以论证。” 素娆道:“而今验尸的手法与依据都是前人经验之谈,既然是经验,那就有出错的可能。” “小儿无知。” 周济峰闻言大怒开口,抢过仵作的话:“你不过十来岁,就算懂些验尸的皮毛,又怎么比得过前人数代积攒下来的心血。” “居然还敢开口闭口说前辈有错,你简直……简直狂妄!” “周大人先别急着动怒。” 事情发展到这地步,验尸一再被干扰,进展迟缓,言韫不好再袖手旁观,淡声道:“她说的没错,前辈亦是人,是人就会犯错。” “言大人!” 见他一再偏帮,周济峰心中的不满沸腾到了极点:“陛下命你执掌大理寺,总领天下刑狱要职,肩负多少人命,你怎可因私废公,如此偏心行事?” 这话说的可谓是极重! 说小了是一时激愤,倚老卖老,说大了是以下犯上,目无尊卑,周济峰说罢感觉到周遭气氛瞬间低迷,惊觉失言,面色变了变,却咬牙不肯认错。 “大人莫怪下官说话难听,言氏世代簪缨,门楣何等光鲜亮丽,这是靠着数代先祖呕心沥血得来的,你这般荒唐行事,可对得起他们!” 言韫眸光微冷,正欲开口。 却听一道冷沉的女声横插进来,如一柄长刀划破两人间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字字尖锐。 “言大人秉公直言算偏心,那周大人你呢?” 神仙打架,一旁众人都屏气凝神不敢出声,生怕殃及池鱼,谁能料到这烈火烹油的生死关头,居然还有人不怕死的敢往前凑。 这场闹剧因她而起,周济峰对她自然没什么好脸色,“本官怎么了?本官说的有错吗?你一个姑娘家不去绣花,偏跑到这儿学人验尸,更言辞狂悖不敬前人,要不是言大人,这儿根本没有你站得位置!” 他说话难听,丝毫不留情面。 旁观众人面面相觑,县太爷常年积威之下,他们直接出了一身冷汗。 唯独素娆面不改色。 言韫静静的望着她,见两人针锋相对,破天荒的亦没有开口…… 第135章 私心之辩 院内气氛一时间跌至冰点。 无人再有心思去理会地上恶臭扑鼻,苍蝇乱飞的女尸,而是悄然用余光打量着素娆与周济峰两人。 女子俏脸含霜,嘴角轻扯出一抹讥讽的弧度,当着所有人的面儿,冷笑道:“你当然说错了,周大人不妨扪心自问,你这般义正言辞的指摘言大人,究竟是因为他持心不端,还是你私心用甚。” “笑话,本官能有什么私心?” 周济峰拂袖大怒,仿佛这几个字令他遭受了莫大的羞辱。 他一心为民,秉公断案,几十年来从未有片刻的懈怠,所言所行上无愧于君王,下无愧于黎民,何时沦到一个小丫头来评议? 他心中愤怒尚未平息,就听素娆冷声道:“你瞧不起女子验尸而罔顾事实,再三阻拦查案,此为你私心。” “你眼光狭隘,以己度人,因言大人未与你站在同一立场就心怀怨怒,恶语伤人,此为你私心。” “你明知他清正端雅,恪守礼规和原则,必不会出手罚你不敬之罪,所以倚老卖老,以训诫之名行泄愤之实,此,亦为你私心!” 最后一字,犹携惊雷之声。 字字戳人肺腑。 周济峰从她说第一句开始脸色就变得难看至极,听到最后一句,气的浑身发抖,“来人,来人啊,把她给我……” “周大人!” 言韫冷淡打断他,环顾四周闻声欲动的衙役,一双眼虽然波澜不惊,却比先前更加幽邃,薄雾淡云之下,似是酝酿着一股无形的厉意。 周济峰对上这视线,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像是一盆冷水从头顶灌下,冻得他瞬间清醒过来。 深秋时岁,他背上愣是出了一层冷汗。 “下,下官一时失态……” “周大人。” 素娆抢在言韫之前接过话,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 她不想事事依靠言韫撑腰,他身后代表言氏,周济峰在朝堂又颇有清名,真若是强权相压,传出去他势必难做。 这是她的战场。 理当由她自己拔剑! 她微微抬眸对上周济峰苍白的脸,笑意冷淡:“敢问周大人,不知小女所犯何罪,要你下令捉拿?” “堂堂县令,竟连句真话都听不得了吗?” 周济峰面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 透过那双略显讥诮嘲讽的眼,他乎听到自己在心里说‘堂堂言家世子,竟连句真话都听不得了吗’。 是啊。 这不就是他当时的想法吗? 反正已经冒犯了,以言家的规矩和家风,这位君子端方的世子爷定不会随意处置他,遂又说了后面那番话。 她又说错什么了呢? 看不起她女子之身妄断刑狱是真,看不惯言韫护她离经叛道是真,看不到这满腔私欲欺君子以方是真! 全都是真。 他哆嗦着嘴唇,颤颤半响没能说出一句话来,面对周遭或是探究,或是敬畏的目光,心底陡然生出股前所未有的羞耻感来。 几乎将他吞没。 沉默良久,周济峰堪堪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动了下发麻僵硬的身子,缓缓看了眼素娆的方向。 最后转向言韫拱手一揖,“下官言语无状,冲撞言大人,还请恕罪。” 苍老的声音像是被人抽干了精气与活力,木然的嚼出几个字来。 自古文人多傲骨,尤其是像周济峰这样视权利于无物的老臣,想要他折腰比登天还难。 然而就在今天,在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手里。 他一败涂地。 顾影渐惭。 “周大人不必多礼。” 言韫抬手虚扶了一把,温声道:“你我职责所在,纷争难免,既已过去就此作罢,眼下还是先紧着眼前这桩案子的好。” “全凭大人吩咐。” 周济峰再无异议。 见状,言韫瞥向那立在院中的纤细身影,心中微有触动,她对于周老县令的挑衅一直容忍,笑脸相对,直到那番训斥传出…… 他方知道什么叫言辞如刀,字句见血。 后又为了不让他与周济峰生了嫌隙,再次将刀锋转移到她自己身上。 她在,维护他! 复杂的情绪如溪流入海,千般纠缠,万般难解,然而此时此刻,并不是思考这些的好时候。 “继续吧。” 言韫淡淡吐出三个字。 没了周济峰的干扰,院内重归寂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尸体身上。 “我说过关于皮肉翻卷程度的问题,可以佐证。” 素娆望向仵作道:“说个最简单的例子,鸡肉,牛肉猪肉这些以同样的方式切碎烹饪后放在一起,你可能分辨出来?” “……” 仵作愣愣摇头,不光是他,院中其他人也是一头雾水,肉不都是长一个模样吗? 混在一起哪里还分得出来? “姑娘你说的这个与此疑问有何干系?” “当然有干系。” 素娆利索答道:“你分辨不出,但我可以,每种肉类不同部位的质感,纹理还有紧实程度皆不一样,了解其规律后,就能将它们分拣辨别。” “同理,人也一样。” “人体每个位置的皮纹和肌肉纤维的排列具有一定方向性,顺着其方向的创口,皮肉翻卷及凸出的程度就小,反之则大,翻卷的形状也会因创口与其角度的问题发生改变,各不相同。” “你若是不信,事后可以找法子进行验证。” 众人听着她面不改色的谈论人肉细节就罢了,最后一句实在惊悚。 验证? 这怎么验证? 总不能叫他们杀个人试试,或者给死了的尸体来两刀吧?大雍律法里辱尸可是大罪! 仵作抿了抿干涩的唇瓣,艰难的消化着脑子里的信息,半响后,轻声问道:“那敢问姑娘除了这一点外,该如何判断生前伤与死后伤?” “判断依据很多,就这具女尸而言,最显然易见的证据在这儿。” “出血!” 素娆蹲下身,招手示意他来看,仵作犹豫了下,还是忍着反胃凑在了她身侧,同她一道去看那女尸腹部的创口。 “此处是致命伤,生前心跳将血液输送至全身各处,动脉断裂后,血涌如注,出血量极大,并且顺着腹部流到了腿部,创口内有凝血块。” 第136章 你要记得验证! “人死后心脏停跳,压力骤失,出血量较少,一般只局限在创口附近,很少向周围流注,并且不会产生凝血块。” 素娆说罢,顿了下,又道:“这点,你也可以去验证……” “额……” 仵作无言以对,只得苦笑,他自然是要去设法合理验证这些观点的,倘若是真,那往后验尸更当精准。 于他而言,当是一桩大恩。 他实在不敢纠缠关于验证的问题,每每听到这两个字,想起她谈论人体时那冷静又熟悉的神情,他就无端心底怵寒。 许多东西,不仔细钻研是无法熟识的。 比如……人肉纹路…… “咳咳。” 想到这儿仵作险些被自己口水呛着,急忙转移话题道:“那抛开这个不提,姑娘方才为何要阻拦我清洗尸体,你也看到了,尸体上这么多苍蝇和蛆……” 密密麻麻,又白又软。 它们交缠层叠在一起,竭力的啃噬着腐肉,中间还夹杂着数不清的虫卵…… 这画面实在令人生理不适。 这会子功夫,女尸上聚集的虫子已经有些掉在了地上,竭力的蠕动着…… 仵作顿时脸都绿了。 再瞧旁边那人,她一脸平静,甚至还有闲心专注的打量着它们,认真的模样像是在看一件绝世奇珍。 “苍蝇喜实腐肉,尸体的腐烂程度不一样,招来的苍蝇虫子种类也会不一样。” “它们在腐肉里产卵,卵变成蛆,蛆变成蛹,蛹破成蝇,这些都有时间规律可循。” “可以由此来判断女尸死亡的时长。” “眼下是深秋时节,山里温度低,按理来说腐烂速度应该要慢些,但她周身遍布创口,流血过多,又长期曝露于空气中,看她衣裙上满是湿泥,想来找到她的位置应该比较特殊。” 素娆说着回头望向院外。 守在门口的僧侣当即答道:“施主说的是,找到她时,这具女尸半边身子栽在泥潭里……” “湿润的环境容易滋长细菌,所以腐烂的很快。” 素娆收回视线,“这女尸周围停留的大多是绿蝇和麻蝇,结合蛆虫体长以及形态来看,她大概是三天前,也就是初二死的。” “……” 所以这堆白花花的东西到底有什么区别? 还有苍蝇,苍蝇…… 仵作瞪得眼珠子都要跌出来了,还是从这两个东西上面看不出什么差别来,一时无力到了极点。 素娆却看向言韫和周老县令道:“她死于初二,住持死于初三,草屋外除住持受害的地方有血迹残留外并无其他点滴状,拖擦状血迹。” 周济峰:“……” 好像没听懂。 他不懂,言韫却很快反应过来,“杀人后抛尸,在移动尸体路程中必有血迹,所以琳琅死后凶手并未第一时间抛尸,而是留在了屋内。” “初三方丈送药时入屋,正撞见琳琅的尸身和翻找的凶手,大惊之下手中药包坠地,转身就跑,结果被凶手掷剑穿胸,当场毙命。” “不错。” 素娆点点头,接过他后面的话,“他苦寻无果又遭人发现,怕住持死讯被人发现引起轰动,从而将琳琅尸体扔下山林,然后携带住持回了禅房,伪装成他还活着的假象,以此来拖延时间。” “初五是沐佛节,住持须现身主持大局,这消息才暴露出来。” “还有琳琅身上的伤。” 素娆说着视线落在女尸身上,“我初一夜见她时她完好无损,凶手不会将她虐伤后特意将人绑到草屋,所以她是在离开之后被凶手尾随至后山,方才行暴。” “凶手认识她。” 假的慕天风与宋岱岩打过许久交道,若说知道有这么个外室的存在,倒也不足为奇。 素娆心中的某些怀疑逐渐在被证实。 “你们,在说什么……” 周老县令越听越是糊涂,他来寺中只见过住持的尸身,具体的情况还没来得及了解。 天还没亮时才发现死人,这才多少时间,他们居然将案情来龙去脉推断到如此详细的地步。 他看着素娆的眼神越发复杂。 他对她一开始的偏见太过严重,以至于忽略了她本身的实力……看仵作那若有所思的模样,他已然明白了些什么…… “此案内情复杂,等稍后再与周大人细谈。” 言韫说道。 周济峰魂不守舍的点点头,识趣的不再追问,他老了,果然是老了啊…… 查到此处,素娆要知道的讯息已经差不多了,最后颇为惋惜的看了眼那尸身,对侯在旁边的衙役道:“清洗尸体,将她下葬吧。” “是。” 衙役听了这么久的验尸,对她打从心底里犯怵,见自家大人没反对的意思,忙应了一声。 开始提着水桶清洗尸身。 素娆往远处避了避,仵作盯着她看了许久,最终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低声问道:“姑娘,那些东西,到底有什么区别?” “我三言两语很难说的清楚。” 素娆摇摇头,见他面露失望之色,想了下,又道:“你真想知道的话就拿些肉类观察一下,不同的气温、地点、肉类的肥瘦这些都会影响到结果。” “实践出真知。” “就看你嫌不嫌麻烦了。” 这过程十分漫长,而且要忍受肉类腐烂变质,虫蝇干扰,可谓是麻烦的很。 “不麻烦不麻烦。” 仵作摇摇头,他今日从她处学到了许多新鲜的观点,需要一一去证实,如获至宝。 想到此处,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又钻到了脑子里,他迟疑很久,颤颤的问道:“姑娘,你老是让我验证,你知道这么多,又是怎么验证出来的……” “你猜呢?” 素娆眼底笑意渐深。 秋风起,带来一股寒意,仵作看着她的笑感觉渗得更厉害了,她那视线每扫过一处地方,他都觉得肉疼,骨头疼,头疼,浑身疼…… “算,算了,还是不知道的好……” 虽然心里知道她多半儿是在拿他打趣,但那种念头屡屡冒出来,实在骇人的很。 这般想着,仵作忍不住又缩了缩脖子。 退的离她更远了些。 ------题外话------ 感谢yy投的一张月票。感谢1加1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小可爱们投的推荐票。 终于赶在十二点前更新了,哈哈哈哈。 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呀,么么哒 第137章 突然出现的证据! 琳琅的尸身衙门的人自会处理,此处事毕,众人先后离开。 言韫与周济峰一道去了大殿。 素娆则自行回了伽蓝院,命人烧了些热水,洗漱更衣后才前往汇合。 不知是不是验尸之事传了出来,一路走来,众僧侣看她的视线敬畏中带着些许好奇,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姑娘。” 暗卫守在殿外,见她抱拳一礼,径直放行。 素娆推门而入时,金光灿灿的佛像前站着的两人齐齐转身,看到她周济峰难得没有横眉冷竖,略有些不自在的撇开眼去。 “你来得正好。” 言韫道:“账册找到了。” “居然真的找到了?” 素娆有些惊讶,从初二到初五,隔了这么久的时间,凶手着急拿到东西,必然是竭尽全力搜寻,藏经阁就那么大,足够将它翻个底儿朝天了。 怎么还会轮到他们? 言韫闻言唇角极浅的弯了下,将手中东西递给她,素娆接过,拿在手里随意翻了下,这里每笔账何时交接,数量多少都记载的十分详细。 最初一笔是从三年前开始记录。 与他们查到开设私矿,村庄被屠的时间几近吻合。 “落款处留着宋岱岩的私印,看这样错不了,不过这个……” 素白的指尖点在另一枚朱红色的印章上,素娆柳眉微蹙。 又是特殊图纹。 这种东西向来私密,轻易不会示于人前,查证起来要更加麻烦些,好在有韩生那句‘二殿下’在,他们也不是全无头绪。 周济峰这会功夫已经大概知晓了关于私矿案和上林郡的情况,正忧心不已,又见言韫毫不迟疑的将这么重要的证据交到一个女子手中,他额上青筋跳了跳,下意识就要说嘴。 然而话到嘴边,想了想,又吞了回去。 “账册落到我们手里,查到主谋是迟早的事。” 言韫声音清润,瞥了眼面如菜色的周老县令,忽而轻道:“眼下有另外一桩要事。” “什么?” 素娆抬眸看他。 “你猜这账册为何没有被凶手取走?” 殿内沉默须臾,素娆对上言韫清冷幽邃的眼,试探道:“难道……在那之前,账册落到了其他人手中?” “嗯。” “是慧智大师?” 他奉命看守藏经阁,说起对那地方的熟悉,没人比得过他,他的嫌疑最大。 想到这儿,素娆眼巴巴的看着言韫,“我说的对不对?” “对!” 言韫眼底笑意化开,望向身侧的周老县令,后者满面唏嘘感慨之色。 他道:“周大人觉得如何?” 周济峰面色变了变,最终苦笑着摇了摇头:“到底是世子你独具慧眼,下官自愧不如。” 两人说完案件,谈起这姑娘,言韫对她赞誉有加,称其若为男子,必有封侯拜相之能,他自是不信的。 可如今看来,她的确要比如今朝中的那些人强上许多。 “你们……在说什么?” 素娆隐约觉得两人间古怪的对话与她有关。 不等言韫答话,周济峰抢先道:“没什么。” “你这小丫头不该问的别问。” 经过琳琅一事,他算是认可了她的能力,但一想到那些戳他肺管的话,老县令就难以对她挤出个好脸色来。 这丫头性子乖戾邪僻,狂妄到了极点。 再要是多夸上两三句,那尾巴指不定得翘到天上去,他才不会叫她得意。 那张脸始终板着,但素娆听得出他已经没了什么火气,好脾气的笑道:“周大人说的是,先前多有得罪,您大人有大量,想必也不会和我一个小丫头计较的吧?” “小女这厢给您赔罪了。” 素娆拱手作揖,端端正正行了一礼。 她这样放低姿态令周济峰有些意外,打量了她片刻,心底最后一丝怨念也消散不见,板着的面色终有所松动。 他捋了把花白的胡须,撇开眼没好气的道:“你都这么说了,老夫再要与你计较,那岂不是显得我很没肚量?” “你这小丫头片子,年纪不大,真是一肚子坏心眼。” “前辈谬赞,晚辈愧不敢当。” 素娆莞尔一笑。 周济峰直接被她气笑了,“你这脸皮也是够厚。” 不久前还和他吹胡子瞪眼,毫不留情的一通顶撞,这会乖巧的又像是收回了爪牙的小猫,让人一拳砸在棉花上,丝毫找不到出力的点儿。 他素来威严,家中小辈见他一个个犹如老鼠遇到猫一样,敬畏有余亲近不足。 没想到有朝一日他还能遇到这种小姑娘。 没什么规矩,喜欢张牙舞爪,却又让他觉得鲜活而欣慰…… 两人至此才算冰释前嫌。 言韫在旁始终没有出声,他知道她能处理好的,贸然干涉反而坏事。 果然,最终以老县令重拾笑脸落幕。 殿内气氛陡然好转起来。 “那慧智大师又是怎么回事?” 素娆问道。 “账册是他自己交出的,说是几日前一次意外发现,看上面所载数额太大,又和郡太守宋岱岩有关,所以收了起来。” 说起正事,几人收敛了玩笑的心思。 她听言韫这么说,忍不住疑道:“他知道宋岱岩?” 琳琅在此隐居应当是隐瞒了身份的,宋岱岩就更不可能大张旗鼓,堂而皇之的出现。 “宋府举办那场法事时,他曾与慧善大师一同前往,在府中见过宋岱岩。” 言韫说的不疾不徐,“后来宋岱岩秘密入山与琳琅私会时,曾被他远远瞧见过。” “那就更奇怪了。” 素娆掂了掂手中的账册,眸底掠过一抹幽光,“知道这东西和宋岱岩有关还敢沾手,他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我命竹宴查问过他。” “他怎么说?” “他将账册交出来时,提了一个条件。” 言韫话音微微一顿,在素娆和周老县令疑惑的目光中,缓缓道:“他要我们查一件旧案。” “什么旧案?” “乾定四年,云州那场蔓延了将近十二个县的洪灾。” 一句话落,殿内一瞬死寂。 素娆同周济峰对视了眼,后者不解的问道:“那不是天灾吗?有什么好查的?” 第138章 藏污纳垢,决堤之秘 “是天灾,但据慧智大师所说,位于闽江上游宁兰峡大坝决堤一事,另有蹊跷。” 言韫刚说完,素娆问道:“他为何知道这些?” “因为他姓程。” 此话一出,周济峰面色微变,震惊的看着言韫,“姓程?下官要是没记错的话,当年因贪污筑堤银两而被暴怒的流民所杀的外都水丞也姓程,这两人之间难道有什么关系?” “慧智原名程兆,是原外都水丞程楠的胞弟,乾定四年,云州洪水后程府被破,朝廷下旨诘难,诛程氏三族,程兆逃出后流落至此,万念俱灰,削发为僧,这段过往也随之掩埋。” 云州洪灾死伤百姓无数,被毁的民田房屋更是多不胜数,灾后饿殍遍野,瘟疫横行,犹如人间炼狱。 这不仅是云州之殇,更是整个朝廷之殇。 言韫初闻此事时亦觉痛心。 素娆与他不同,她是真正经历过那场灾难的人,那时阿爹体弱,染了风寒又受疫症侵扰,险些就没能挺过来…… 要是天灾就罢了,要是人祸…… 她眸光陡然一凛。 不过愤怒归愤怒,她理智尚且清醒,“慧智拿宋岱岩的账册是想做什么?” 他们的出现是场意外。 倘若没有这桩意外,局面又会朝着什么方向发展? “他想以此威胁宋岱岩,让他上奏朝廷,彻查那场贪渎案。” 他们这一行人的出现,令他改变了主意。 素娆闻言冷笑:“天真。” 他以为拿住了账册就是拿住了宋岱岩的软肋,可惜啊,宋岱岩那种人,怎么可能受他威胁? 不过是枉送性命罢了。 “你这小丫头说话忒难听,不过说的倒是实话。” 周济峰感慨道:“那案子真要是有问题,牵扯到的必然是云州的大人物。” “说起此案,我倒是有些印象。” “云州多雨,水路密布,常年受洪涝所累,朝廷为解决此患特批大量银两修筑宁兰峡大坝,可大坝竣工的次年就遇上了前所未有的大雨,一击即垮。” 周济峰说起话来十分温吞,慢慢悠悠抑扬顿挫的腔调活像是在说书,“当初朝廷扬言有此大坝在,可保云州数年太平,以至于底下郡县对洪灾松懈了防备,终酿大祸。” “我当时就怀疑过有人在大坝动了手脚,后来朝廷问罪旨意一出,牵连了数个官员,罪名最严重的就是这位外都水丞。” “他曾经来青县查看河道,我与他算是有过几面之缘。” “周大人觉得此人如何?” 素娆问道。 周济峰仔细回想了一番,斟酌着说道:“谦逊温良,能言善道,不过这官场上素来都是人前人后两张皮子,谁又能看得透谁呢。” “言大人此番意在巡查南境,心有疑虑的话,查证一番就好了,虽然都是些陈年旧案,但那么多人可不能死的不明不白。” “周大人说的是,此案本官会多加留意的。” “云州并不太平,大人日后若遇到什么麻烦,有下官能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就是。” “那就多谢周老了。” 一老一少相视而笑,随即缓缓抬头,皆望向了那含笑悲悯的佛像。 昏暗的光线透过窗户缝隙钻了进来,落在几人身上,周济峰面带微笑,轻叹道:“幸好来得是你。” 朝廷官员大小不计其数,但想要顶住这层层压力,将藏污纳垢的官场重新整饬,非一道旨意可以办成。 须得有坚毅的心性,聪慧的头脑,体恤百姓的仁慈。 以及……强大的靠山! 这些条件缺一不可,而眼前这个方及弱冠的少年,一应俱全。 言韫闻言浅勾薄唇,望着那尊他过往几乎日日都能见到的佛像,从那永远慈悲又冷漠的神情上竟意外看到了一丝温柔。 或许变了的不是佛。 而是他。 他眼角余光瞥向旁边那抹淡色的身影,女子下颌微抬,顺着他们的视线仰头看着,嘴角笑意犹在却带着三分好奇,三分散漫,三分凉薄…… 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饶是这样,言韫也觉得这幅画面尤为鲜活,像是在他数年如一日枯燥冷寂的生活里注入了一抹春色…… 他敛眸浅笑,低道:“是啊,幸好我来了。” 周济峰侧首看了眼他,又看了眼他身旁不远处的素娆,想起坊间的传闻,面上浮现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等云州闹腾完,盛京那边也该是时候热闹一番了。 可惜他这把老骨头看不到了。 青县官衙事务繁重,两宗命案的来龙去脉已然查证清楚,周济峰不好久留,粗略的用过午饭后告别言韫,就领着衙役回去了。 寺中警戒解除,香客们可以自由活动,但因住持身死,沐佛节自然不好再办,得了消息他们纷纷下山离去。 伽蓝院内。 僧侣送来午饭,素娆与言韫刚拿起筷子,竹宴就快步走了进来,“回禀公子,那边有回信了。” “说。” “慕天风的尸身不见了。” 竹宴说罢,小心的看了眼自家主子的神色,可惜还是一贯的不悲不喜,毫无波澜。 “知道了。” 他说着夹了根菜开始用饭。 素娆轻按着额角,见屋内气氛凝重,遂笑道:“都说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伏,早先慕天风一死,外邦那条线索彻底断开,一大批精铁和金矿石下落不明,我们还为此发愁呢,这下不是又能往下查了?” “就是啊。” 竹宴立马附和,“那厮对我们穷追不舍,又一力想要翻找到账册,说来也奇怪的很,他一个外邦人干嘛对这账册如此执着?” 他随口一说却说到了点子上。 账册记录的是宋岱岩开设私矿,与盛京城中的贵人分利往来的把柄,他要来有何用? 威胁宋岱岩? 一个没了郡太守的身份,沦为阶下囚的人有何可图,可要不是为了宋岱岩,那他的目标…… “或许和盛京那位贵人有关。” 素娆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米粒,漫不经心的说完后,拿汤匙舀了些蘑菇汤倒在饭里…… 米粒遇水胀大,个个饱满。 饱满…… 竹宴不经意瞥见这碗汤泡饭,忍不住滚动了下喉结,这东西瞧着怎么还有些眼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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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娆瞥了眼他的动作,也不多问,笑道:“公子午饭没吃什么,先用这些垫垫吧。” 她将盘子放在桌案上。 寺中的瓜果都是在山农手里买来的,形状奇怪却十分香甜,上面还沾着水渍,言韫没有拒绝,“你先坐吧。” “公子不是有事在忙吗” “无妨。” 言韫淡淡摇头,“就是写信将此地的情况告知京都,并且让他们去查那印记的来处罢了。” “宫中知道账册一事吗” “不知。” 此案牵扯到皇亲贵胄,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下,言韫不会直接将此事捅到陛下面前。 打草惊蛇,实非上策。 素娆看他浅靠着椅背,似是在思索什么,不由得问道:“公子在想什么” “慕天风。” 他的话音轻浅而淡,“他给出的那张供状上只写了宋岱岩开设私矿,命他屠村,刺杀矿税使,而关于宋岱岩背后之人或是账册方面则只字未提。” “公子是觉得他有意想让宋岱岩扛了这案子” 素娆顺着他的思绪往下说道。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他既然能靠着假死脱身,偏又等着供述完这些才动手,着实可疑。” “按照这个思路推断的话,那他找账册,或许也是要消弭罪证” 真要是这样那就有意思了。 一个鲜夷外族,一个天潢贵胄,两方扯在一起是足以让整个大雍震动的大事。 “我已经命人将拿到账册的消息散布出去。” 言韫气定神闲的道。 素娆眼神微亮,浅笑道:“这样一来,他们哪怕知道是陷阱,恐怕还是会争先恐后的往里跳。” “那我们要离开吗” 鱼儿上钩后免不得一场恶战,血腥杀戮在这佛门清净地难免不太合适。 “不必。” 言韫的回答出乎她意料,“敌暗我明时,守株待兔最好,栖迟已经让方丈撤开了伽蓝院四周的僧侣和香客,避免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那需要我做什么” 她问。 言韫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语气微凉:“你好好养伤,什么都不必做。” 这次,他势必要将慕天风等人一网打尽! “还有这等好事。” 能坐在一旁看戏对素娆来说自然不会拒绝,她对这位阴魂不散的鲜夷头目可谓是好奇的很。 等抓到人后,她定要好好同他掰扯一二。 言韫看她眉开眼笑,不知有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再次强调:“你旧伤未愈,不许出手。” “好呀。” 素娆十分乖顺的点头。 见状,言韫狐疑的打量了她片刻,淡淡垂眸:“你真记在心上才好。” “公子放心,我记得的。” …… 言韫对此持怀疑态度,她从来都是我行我素,想要让她听话,难! 心里这般想,他倒是没有再反驳。 伽蓝院一片宁静祥和,此时却有沉闷而遥远的钟声传来,相比以往的古朴厚重,多了几分凄切的意味。 素娆透过窗户往外看去,就见到远处茂密的林海中孑然耸立的塔尖,上面隐有人影。 “慧善大师圆寂,寺中要做好几日法事,为他和琳琅超度。” “你要去看看吗” 那个曾经被她亲手救下,却又香消玉殒的女子,她心里定是觉得遗憾的。 闻言,素娆毫不犹豫的摇头,浅笑道:“还是算了,我这人见不得生死离别,去了也是平白给心头添堵。” “她对宋岱岩倒是真心。” “那一身的断骨伤疤,生前不知受了多少折磨,竟也没把东西交出去。” 话音怅惘,无限唏嘘。 言韫不禁多看了她一眼,女子抬眸远眺,虽是笑着,眼底却无边凉薄…… 第140章 红枫断情,小记 寺中法事持续了两日。 这两日以来素娆百无聊赖,将竹宴私藏的《风尘女西厢救夫记》都看了一遍。 可惜故事枯燥乏味,实在无聊。 “你写什么呢?” 去还书时,那人正蹲在一处大树根下,咬着笔嘿嘿直笑,素娆从背后拍了他一下,吓得他瞬间跳了起来。 “姑,姑娘!” 竹宴大恼,“你怎么走路都不出声的?吓死我了。” “我就差把地踩塌了,是你警惕性太差。” 素娆无奈摇头,眼神往他藏在身后的手望去,“还不拿出来瞧瞧?” “真要瞧?” 竹宴腼腆一笑,磨蹭道:“看归看,你可不能给公子透风,不然我这宝贝肯定保不住。” “知道了。” 素娆摊开手对他招了招,他不好意思的将小本递给她,犹不放心:“你仔细点,别把它弄坏了。” “啰嗦。” 她将手里的话本丢到竹宴怀里,走到一旁靠着树干慢悠悠的翻看,越看脸色越是古怪,唇角微抽。 “这是什么?” 素娆指着一处问道。 竹宴凑过来扫了眼,“这不是写了吗?女判官拜别亡父泣坟头,贵世子携爱赴前路’。” “我问的不是这个!” 她白皙如玉的指尖在那几个字上点了点,“什么叫‘女人,跟我走吧’?” 这中二又油腻的台词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 竹宴挠头道,“那不然该怎么写?你不觉得这句话直抒胸臆,特别恰当吗?” 素娆:“……” 她深吸口气,继续往下看。 所谓《探案录》,实则就是将他们这一路所遇挑拣着记录了一遍,案情能略则略,倒是将她和言韫平日里的点滴写的无比详尽。 比如榈芳阁艳舞,独处疗伤。 比如那满提蜜饯,一室烟火。 比如巫溪镇撑伞,长河莲灯。 除了某些不切实际的脑补场景外,素娆就像是走马观花的又将此路走了一遍。 只是…… “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不敢叫你家祖宗看到了。” 毫无疑问,这话本里的‘贵世子’是按照祖宗的模样写的,但却将他写成了一个满脑子情情爱爱,你侬我侬的娇软易推倒的小郎君。 “这,这不是戏剧需要嘛!见笑见笑。” 竹宴连连拱手作揖,一副讨饶模样。 “所以你为什么要在这儿添这句话?” 素娆倒翻了几页,停在冥阴节放灯那篇上,结尾处世子爷望着一河莲灯,问:“你想要摘月亮吗?” 这又是什么意思? 竹宴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圈,倏地想起那晚他伏在芦苇丛里,姑娘立在河畔,河中水光粼粼,莲灯如昼。 她望着河中灯,公子望着月下人。 隔了那么远他都能看到那双眼里幽邃沉静,专注的烙着一个人的身影,好似除了她再容不下任何景色。 那时他脑海中就冒出了这句话。 “你想要摘月亮吗?” 天边明月,掌中明珠,姑娘,你想要摘月亮吗? 竹宴目不转睛看着她,话在喉头转了好几转,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他咧嘴笑道:“这不是突然就来了灵感吗?随手写的。” “好吧。” 素娆无所谓的耸耸肩,将小本一合,递还给他,“好好收着吧,千万别被人看到了,否则,你铁定会死的很惨。” “好巧,我也这么觉得。” 竹宴说着就将东西塞进了怀里,轻轻拍了两下,“等以后时机成熟了,这故事必将火遍大江南北。” “你有生之年怕是等不到这一天。” 素娆失笑。 “那可未必。” 竹宴对此信心满满,他家公子以前那是不开窍,当他真正看清楚自己的心后,肯定不会坐以待毙的。 到时候他这话本就会有更多的素材。 想想都好激动。 素娆也不知道他这信心到底是从哪儿来得,又不好加以打击,只能一笑而过。 “你怎么还在这儿?” 身后突然传来道声音,两人回头一看,却是栖迟,栖迟视线越过素娆,直落在竹宴身上,“还不赶紧去检查下周围的部署。” “知道了。” 竹宴没好气的应了声,迈步走远。 栖迟对她一拱手,也随之离开。 院中清寂,素娆在树下站了片刻,余光瞥见墙头那烧红的枫叶,突然来了兴致。 闲来无事,正好去瞧瞧那红枫。 红枫树生长在山崖边上,旁边就是姻缘庙,因着姑娘们在上面挂红绸祈福,拜求姻缘,所以又叫姻缘树。 她沿着平整的砖石路穿过庙宇,走到山崖边。 仰头望去。 这红枫树高约数米,树干斜斜的长出崖边,枝叶茂密,火红的叶子挂在上面,像是要将天空都烧着一般。 那伸出来的纤细枝桠上挂着数不清的红绸和铃铛。 素娆抬手拿住一条红绸,上面写着:“愿鸿郎与妾情坚不移,白头偕老。” 又抓一条。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愿我爹娘同意这门亲事,能让我得偿所愿嫁与公子。” …… 一连看了数条红绸,不是祈求有个好郎君,就是祈求有个好姻缘。 素娆就这样看着,看上面娇羞的女儿情事,看她们的幽怨离肠,直到最后抓到一根红绸。 上面写着,“愿他平安,琳琅。” 铃铛已经生锈,哪怕被风吹着也发不出响声,素娆静静的看着那红绸,心中略有波澜。 这满树心愿都是为自己而求。 唯有她,愿他平安。 痴儿! 素娆轻叹口气,将红绸松开,刚垂下手,一阵疾风从山间拂过,直吹得满树红枫飒飒作响。 铃铛声此起彼伏,犹如奏着仙乐。 然而在这幽静安宁的天色里,一根红绸携着铃铛断枝而落,素娆下意识伸手去抓,谁料只来得及看到最后‘琳琅’二字,随即它就被风卷走,再无痕迹。 琳琅已死,红绸亦断。 空绝铃音。 这一番爱恨纠缠,两年孤清,好似都在这一刻结束了,素娆望着那红绸消失的方向,半响,轻道:“一路走好。” 恍惚中似是有铃音从山崖下传来。 似是在遥遥的回应她。 “奴家就此别过,愿姑娘日后平安顺遂,康乐无极。” …… ------题外话------ 感谢依兰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小可爱们投的推荐票。 很抱歉今天更得太晚了。 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呀,么么哒! 第132章 终落网 傍晚的云霞铺满天际。 红枫树立在山崖边上,驻足远眺,视野辽阔,脚下山势连绵起伏,一去万里,窥不到边际。 素娆足尖轻点跃上树,寻了个宽敞的位置,双手枕在脑后,懒懒的靠着树干出神。 夜色拉近,山风渐冷。 深山密林间却无一丝虫鸣鸟叫,兽走猿啼,天地间静的仿佛只有厉厉风声。 鱼儿上钩了! 素娆懒靠着的身子堪堪动了下,但很快又躺了回去,眸光四掠,隐见料峭霜色。 她答应过不会出手。 既如此,就安心看戏吧! 漆黑如墨的夜色里,伽蓝院灯火摇曳,隐有琴音,那琴音清如涧玉,颤若龙吟,闻之即见山巅雪雾,月下寒松,端的是宁静悠远,冷冽清绝…… 以琴窥心。 足见弹奏者心境。 素娆倚在枫叶中,透过稀薄的雾色,望向那白墙黛瓦之后,似是可以瞧见男子盘膝而坐,抚琴而鸣…… “言韫,言鹤卿……” 她低低念着这名字,缓缓阖眸,享受着这难得的夜色与琴声…… 数道黑影从山崖四面纵跃而上,身形矫健的像是常年游窜于山里的野猴子,登崖后互相打了个手势,悄然朝着伽蓝院包围而去。 许是夜色幽微,谁也没察觉崖边火红的枫树上仰躺着一人,双目紧闭,似笑非笑。 这夜,注定难以平静。 数百黑衣人刚一翻进伽蓝院,厮杀声顿起,琴音悠扬回荡在天地间,伴随着那兵戈相交的撞击声和血腥杀戮,音调沉而稳,不见丝毫改变…… 琴音持续了半个时辰。 院内的打斗声从一开始的激烈铿锵逐渐变得绵软不济,最后随着琴音落下而彻底沉寂…… 素娆缓缓睁开眼。 风中夹杂着股浓烈的血腥气,却叫她周身的每根神经都异常活跃起来,她翻身从树梢跃下,踩着月光,回了伽蓝院。 刚一进门,就见满院的草木山石溅得全是血迹,尸体横七竖八的躺着,垒了厚厚一层,如小山般。 暗卫们身如标枪般伫立在院子的每个角落,犹自带着杀戮后的凛冽之气。 而木质长廊外的空地上。 竹宴与栖迟持剑而立,剑尖尚在淌血,他们面前跪着一个人影,说是跪着,其实就是瘫坐,他膝盖皮肉翻飞,透过廊下的悬着明灯隐约可见骨茬森白。 垂在身侧的两只手亦是无力耷拉着,鲜血呈水柱状顺着手指流下,眨眼就汇聚成血泊。 ——显然,他手脚都被废了! 素娆缓步走到廊下,依靠着廊柱看他,这是一个面目冷肃的青年,浓眉细目,下颌线近乎刻板的硬朗,瞧着就叫人难生亲近之意。 是副全然陌生的面孔。 但他的眼神她记得,绝不会错,眼前这人就是慕天风,褪去了伪装,露出原本面目的慕天风! “你这人本事不大,逃命的功夫倒是挺深,泥鳅似得滑手,要不是特意盯着,恐怕又要被你逃了。” 竹宴呲牙冷笑。 男子闻言抬头,却又不说话,一双眼阴鸷狠戾死死的盯着屋内的人影,瞧那架势,似是想扑上去咬下一块肉来。 “瞪什么瞪,我家公子也是你能瞪得,信不信小爷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竹宴不满叫道。 这一声似是提醒了那人,他激愤的情绪缓缓沉寂下去,化作平静的死气。 早知此行凶多吉少,但他还是来了。 那账册关系着主上的大计,容不得半点差池,矿山一步走错,处处受制于人,不得不走到如今的地步。 原以为最糟糕不过赴死,却没想到他们早就防着这一手,在他准备自戕的刹那数道钢针刺穿他的筋脉和丹田,这两人又趁机断了他手脚。 令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想到接下来有可能面临的下场,他睫毛颤了颤,面上最后一丝血色也消退不见…… “你抓我没用的。” 男子低垂着脑袋,似是自言自语,“云州乱象已成,就算你有通天手段也扭转不了局面。” “言世子。” 他抬起头,定定的望向屋内,声音嘶哑:“乱世将起,大雍外强中干,必然败亡,你言氏一族百年传承,鼎盛荣极,何必无端葬送给离氏的江山。” “这么说来,你家主子还有问鼎天下的野心?” 言韫轻抚着琴弦,容色淡淡。 “那至尊帝位本就是能者居之。” 男子说着嘴里渗出些血沫来,咬牙强撑,不肯就此倒下。 “那你取账册为的也是此事?” 言韫此话一出,男子明显愣了一瞬,他说这番话为的就是将目标模糊,好让他改变探查方向,却忘了还有这么一出。 那账册牵扯的仅有两方人马。 一个是宋岱岩,另一个就是京都那边,不管是为了谁,此事都应该和他们这些外邦人没有干系。 而他出现在此处,本身就是答案。 言韫见他缄口不语,懒得再问,对栖迟吩咐道:“带下去查问吧。” 和慕天风暗中勾连处置私矿的人,幕后指使的人,以及他们究竟作何打算。 鲜夷归顺大雍之后这些年一直安稳太平。 突然敢把手伸到大雍腹地来搅弄风云,必然是出了什么变故,不查清楚,实难定心。 栖迟领命,与另一个影刺将慕天风拖走。 掉头离去的刹那,他看到了倚在廊下的素娆,说起来几次交锋下来,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彼此的真面目。 “是你。” 他咬牙切齿。 素娆笑的随意,轻掸衣袖,“是我,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她嘴里这般说着,视线却故意在他身上仔仔细细,来来回回的打量,一副玩味戏谑之态。 男子果真怒极。 想必坏他大事的言世子,他更厌恶眼前这个人,要不是那晚宋宅受她诓骗,或许他还有其他路可走。 “你莫要太过得意。” 他死死盯着素娆,“你以为那屋子里坐着的是什么良善之辈,你替他卖命,你可知自己在他眼里算个什么东西!”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素娆不轻不重的将话拨了回去,咧嘴露出雪白的一列的贝齿,“你还是先想想自己怎么过眼下这关吧!” “带走!” 第133章 煎熬刑讯 话落,栖迟及影刺压着他离开,再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暗影们开始着手处理着院中的尸体,冲洗血迹,井而有序的收拾着残局。 素娆站在廊下看了会,转身就准备回自己屋子,冷不防言韫突然开口唤她,“你……” “我这次可没动手。” 她都是躲在外面等着诸事尘埃落定后才进来的。 她答得好似条件反射一样,惹得言韫冷眸中染了笑意,“嗯,听话就好。” 这腔调听着有些古怪,素娆也没多想,“那我先回屋歇息了。” 审讯的事自有栖迟他们处理。 她留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好好睡上一觉等明日起来听结果。 “去吧。” 言韫点点头,目送着她回了房间。 外邦死士来得太快,人数不少,这起码说明他们在此处经营良久,除过这次抓到的人外,也不知还有没有其他细作。 言韫负手站在廊下,望着暗卫拖出去的尸体,陷入了沉思。 这夜过的十分漫长。 等到天大亮时,院子里的血迹已然被清扫干净,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素娆难得起了个大早,披着外衣推开窗子,感受着清晨的美好。 院中小亭里,已然煮好了茶。 言韫听见动静抬眸望来,很是意外:“醒这么早?” 除非必要,否则她向来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方起。 “睡不着了。” 实际上昨晚素娆辗转难眠,她对于血腥味十分敏感,再加上院子里一直有暗卫来回走动,洒扫擦拭的动静,这对于她而言,就好比钝刀子割肉。 哪怕困得脑子昏沉,她的身体依旧保持着高度警惕。 就这样熬到天边将明。 躺在榻上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思绪,想了想她还是决定不赖床了,没想到正赶上世子爷喝茶用早点的时间。 “那就洗漱后来吃点东西吧,今天的茶点味道尚可,你定然喜欢。” “这就来。” 素娆简单的梳洗一番,换了身月白色的裙衫,拿木钗将青丝挽起,任由两鬓碎发垂在脸侧,快步走到小亭。 世子爷对品茶十分讲究。 连赶路时乘坐的马车上都随时备着煮茶的泥炉,紫砂壶,还有一整套的茶具。 “这壶茶……” 素娆轻耸鼻尖,笑着落座,“是君山银针对吧?” “你鼻子倒是灵光。” 言韫失笑摇头,抬手给她斟茶,推到她手边后,又将桌上的茶点往她那边挪了挪,“这茶点初尝略苦,余味甘甜,配此茶正好,你尝尝。” “多谢公子。” 素娆捧着茶碗慢悠悠喝着,时不时捻起块糕点咬上一口,果真如他所言,两者相配,滋味无穷。 吃饱喝足后,她懒懒的支颌伏在桌上,对院外望了眼,“栖迟他们那边怎么样?” “收效甚微。” 经过训练的死士心性尤为坚定,想要撬开他们的嘴并不是太容易。 素娆也明白这个道理,遂不再多问。 经过一日夜不间断的拷打逼供,他们还是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这个外邦人的骨头比想象中更硬。 “我去试试。” 素娆直接找去了栖迟等人刑讯审问的地方,那是在伽蓝院后不远处的一个山头上。 暗卫驻守在此,见她过来,未加阻拦。 她远远就瞧见那人被四根绳索挂在两棵粗壮的树上,呈大字扯开,双脚离地。 他一身黑衣看不出情况,走近了才发现他身上没有一块好皮。 手指根根断裂,鼻梁塌陷,左眼珠被一根树枝刺穿,汩汩的淌着血。 整个人气若游丝。 但栖迟他们怎么肯让他松快的死去,熬了大半锅参汤替他续命,折腾这么久问不出一字半句,实在心生绝望。 “姑娘,你怎么过来了?” 竹宴从地上爬起,快步迎了过来。 其他几人也齐齐起身,对她拱手作揖,素娆颔首还礼,三两步就走到了近前。 “还是不肯说?” 她问。 竹宴摇头叹气:“他嘴巴紧的跟蚌壳似得,属下用尽浑身解数都撬不开,还不知道要怎么跟公子交代呢。” 栖迟等人也是沉默不语,面露愧色。 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他们实在无颜去跟公子回话。 “让我试试吧。” 素娆说道。 几人面面相觑,交换了个眼神,不知打了多少肚皮官司,竹宴才硬着头皮说道:“姑娘,我们熬了这么久都问不出来,你能行吗?” “毕竟……能用的手段我们都用过了。” 他不相信姑娘能比影刺这些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更狠戾。 “是吗?” 素娆垂眸轻笑,手中寒光一闪,突然多了把短匕。 这匕首手柄处呈古铜色,镂刻着繁复的花纹和一条三角脑袋的蛇,刃部用精铁打造,纹路奇特。 一看就非凡品。 栖迟不经意瞥了眼就再也移不开视线,讶然道:“这是,蛟蛇刃?” “离疆失落多年的蛟蛇刃?” 竹宴一听这话目光也灼热起来,“姑娘,快,快给我看看。” 素娆将短匕递给他们。 两人翻来覆去的把完查验很久,统一了意见:“的确是蛟蛇刃,这玩意儿可是个好东西,姑娘你怎么得来的?” “我师傅所赠。” “你师傅……他好大的手笔啊,我也想要这样的师傅……” 竹宴爱不释手,武者对于兵器总有些痴迷,尤其是这种天下兵器谱名列前茅的神兵利器,有幸一观,谁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你没机会了。” 素娆微笑,出手疾如闪电般将蛟蛇刃从他手中取回,“我家老头子收徒是要看脸的。” “……这念头学武要求都这么苛刻了吗?” 竹宴捂嘴险些哭出声。 栖迟见他们还有心思玩闹,忙打断道:“姑娘你有什么法子?不妨说来听听。” “你们还是不知道的好。” 素娆眼中意味古怪,一一看过他们,随即转身往树上悬吊的人走去,她这番姿态成功激起了栖迟他们的胜负欲。 笑话,她一个姑娘都敢做,他们有什么不敢看不敢听得? “姑娘尽管审问,属下等在这儿为你压阵。” 竹宴忙大喊一声,与栖迟等人并排站在旁边,脚下像是钉了钉子一样,寸步不移。 天知道他们将来会有多后悔这一时冲动! ------题外话------ 感谢大桥小乔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书友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小可爱们投的推荐票。 第二更来啦,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呀,么么哒 第134章 论剥皮的艺术 男人见她走近,艰难的抬起头,乱糟糟的头发的堆在耳畔,混着血迹凝成一缕一缕。 他用仅有的一只盯着她,既厌恶又戒备。 “你,你别想,问我……” 简单的几个字说的上气不接下气,素娆含笑的凤眸微抬,手中蛟蛇刃猛地甩出,厉光似电,激射向绑着他的绳索。 “刷刷刷”几声,绳索断裂,他从半空中坠了下来,砸在地上,惊起大片灰尘。 男人手脚筋已断,死狗般躺在地上抽搐,嘴角不住的往外涌血,他扭动脖子去看她,她这是什么意思? 素娆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你知道什么最可怕吗?” 说罢,不等他回答,她便自己接话道:“是等待死亡的过程。” “有,有什么……手段,你,你尽管使,使……” 话还没说完,那巧笑嫣然的面容陡然一敛,手掌薄刃出,寒光现,凌空一挥,霎时血光四溅…… 男人脖颈至胸前霎时多了一道笔直而浅的创口。 素娆下手极有分寸,此一刀切开了他的皮肉却没有伤及要害,他额上青筋暴起汗如雨下却死死咬紧牙关不肯吭声。 过了会,他狞笑着啐了口血沫,咬牙道:“就,就这点本事,不,不过如此。” “是吗?” 对于他的挑衅,素娆不以为意。 盈润饱满的朱唇噙着笑,始终未减一分,未添一分,恰到好处的平和又无害,她垂眸看着那道伤,摇头道:“可惜了。” 竹宴几人何等耳力,当即问道:“可惜什么?” “那仵作离开的太快,否则我也可以让他现场好好学学人体的皮纹和肌肉脉络,好验证一番我的理论。” 验尸那日的事竹宴他们略有耳闻,要是没记错的话,她说的是关于尸体伤口翻卷程度一事。 验证…… 她莫不是打算…… 竹宴脑海中灵光一闪,面上瞬间没了血色,悚然的望着那道背影,“不,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他声音压得低,唯有旁边栖迟听到了。 “你想的什么?” “……” 竹宴沉默着摇摇头,不知为何,心底有些沉重,栖迟见他闭口不言,诧异看了他半响方才移开视线。 “故弄玄虚!” 他冷哼一声。 竹宴道:“要不还是别看了。” “你怕了?” 栖迟目不斜视,漠然道:“你何时胆子这么小了,这世上最残酷的刑讯手段又不是没有见过。” “死木头,跟你说不明白。” 竹宴低咒一声,微微侧过头去。 栖迟殷红似血的唇轻抿了下,冷冷突出两字:“有病!” 他们这边的争执素娆没有察觉的,她缓缓蹲下身,锋锐的刀锋游移在他胸腔上,所过之处,黑衣寸寸撕裂。 “慕天风,你剥过葡萄皮吗?” 素娆笑问。 男子咬牙不语,她也不恼,声音轻软的像是从地底吹来的阴风:“这剥皮是要讲究技巧的,手法很重要,要先在顶端开一道口子,切开中线,沿着皮肉的边缘用利刃划开,最后一点一点,将整张皮揭下来。” “整个过程中力道也很重要,多一分会划伤皮子,少一分会牵连碎肉,左右都会影响美观。” “不过你放心。” 她笑,将刀刃抵在那创口处,“虽然我许久未曾操刀,但技术必不会生疏,定将你收拾的干净利落。” 闻言,慕天风牙关打颤。 那混着血腥和铁锈的味道不住的往他鼻子里钻,他能清楚感觉到刀刃戳在皮肉里的撕裂感。 她嘴上说着剥葡萄,但对上那双笑意诡谲的眼,残忍又冷漠,活像是要将他剥开! “你,你别想恐吓我……” “恐吓?” 素娆拿刀拍了拍他的脸,“我为刀俎,你为鱼肉,你不会真觉得我跑来这深山老林是想跟你讲经念佛的吧?” “慕天风。” 她手肘支在膝盖上,掩面低笑,笑意森然:“我其实一点都不喜欢血腥和杀戮,但你们啊,欺人太甚……” 幽幽的叹息传出。 素娆持刀的手倏地动了,刀光在她掌心中划出道道流光,蓦地刀尖调转,对准他的胸膛,一挥而下! “啊——” 凄厉的惨叫声在山林间回荡,骇得竹宴和栖迟等人同时打了个寒战,“发生什么事了?” 栖迟疑道。 他们在这儿审了这么久,不论是多严酷的刑罚那个人从来都是闷不吭声,咬牙硬抗,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他开口…… 姑娘她到底做了什么? 竹宴听着不远处的动静,睫毛疯狂颤粟却没敢抬眼去看,光是脑海中想着那画面,他就生理不适到能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他原本准备好迎接下面的狂风暴雨,结果谁知那声惨叫落下后,再无动静。 “什,什么情况?木头,你快看看。” 竹宴去推身边的人。 栖迟不耐烦的拍开他的手,望着那背影,他只能看到姑娘手起刀落,具体发生了什么这也看不清楚啊! “栖迟,栖迟!” “你说话啊!” 等不到回复的竹宴悄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死死的盯着脚尖,浑身汗毛直立。 “是不是流了很多血,人没死吧,他可不能死啊,留着还有用呢……要不你告诉姑娘,实在不行咱就放弃吧,这种腌臜事……” 他喋喋不休,吵得人脑仁疼。 栖迟忍无可忍的怒吼道:“闭嘴!” “不行,我,我紧张,我一紧张我就话多,你看到了是不是,姑娘她……” 竹宴还想再说什么,就听到一阵脚步声靠近。 “我要问的问完了。” 女子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半点起伏,竹宴一瞬睁大眼睛,“这,这么快?” 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那月白裙衫干净异常,连个血点子都没有。 不会吧! “姑娘,你杀人都不见血的吗?” 素娆被他逗笑了,“谁告诉你我要杀人了?” 逼问出他幕后主使才是重中之重好不好。 “你又说什么皮纹和肌肉的,又说验证的,难道不是想要活刮了他?” “你对我的胆识这么有信心?” 活人和死人到底是不一样的。 素娆不知道她到底做了什么,居然让竹宴心里对她有了这么疯狂的认知。 “难道不是吗?” 竹宴不禁纳闷,他不该猜错的啊。 “放心吧,不过就是在他胸腔上开了道口子,伤的不会比断手断脚更重。” 第135章 三个地点 素娆说那些话不过是想击破他的心理防线罢了,她察觉此人对她的恨意和戒备都尤为沉重,连日来的刑罚早已让他精神疲惫到了极点。 他怕她。 所以当提到剥皮时,这样的恐惧会在潜意识里被无限制放大,将他坚不可摧的心理防御撕开一道口子。 “是这样啊……” 竹宴一时间不知道是该作何反应,他的感觉告诉他,在姑娘提起那些话时,是真的动了扒皮拆骨的心思。 旁人或许不敢,但她敢! “你这反应有点不对啊!” 素娆饶有意味的审视着他,“怎么,难道你想看我大剖活人?” “那还是算了吧。” 竹宴头摇得如同拨浪鼓,看她巧笑嫣然,连忙将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压下。 到底怎么想的有什么重要呢? 反正结果是好的。 这就足够了。 素娆看他眼底风云变幻,聚散莫测,轻笑道:“好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那他……怎么处理?” 栖迟疑道。 “问是肯定问不出什么了,给他个了断吧。” 素娆不假思索的答道,暗卫等面面相觑良久,齐齐应了声:“是。” 不知不觉间,他们彼此已经建立了信任。 “此处风大,姑娘先回院子去吧。” “辛苦诸位了。” 素娆越过他们缓步离开,林间,慕天风面如死灰的趴在地上,撑着眼皮望向那群朝他走来的人影。 视野被鲜血模糊。 画面在摇晃,拉扯,分裂…… 他隐隐看到一柄长剑举起,朝他劈来,他缓缓闭上眼,一抹水光无声的滑落,随着那细碎的低喃散在风里。 “好想……回家啊……” 剑落,血泊缓缓流淌开来…… 素娆回了伽蓝院,意外没找到言韫,问过暗卫后方知晓他去了寺中与慧定大师讲经,晚些时候才会回来。 她命人准备了热水,沐浴更衣。 肩头的伤口已经结痂,边缘处隐隐有脱落的迹象,不必再像以前那般小心,所以这次她在水中呆的时间长了一些。 皮肤泛白起皱。 素娆枕在浴桶边上,水雾氤氲,眼前浮现的却是慕天风在她下刀的刹那骤然放大的瞳孔,他骂她‘疯子’‘怪物’,以一种又恐惧又恶心的眼神看着她…… 那模样她太熟悉了。 熟悉的好像一切又回到了原点,没有老头子,没有阿爹,也没有其他人,她半人半鬼,活在永远见不到光的地方。 她心底的残忍凉薄,像是用岁月刻进了骨子里。 任她如何努力都无法摆脱。 “真是自欺欺人啊……” 素娆自嘲的笑了笑,随即将整个人都埋进浴桶里,只留青丝在水面漂浮着。 一去半响。 言韫像是数着时辰回的伽蓝院,正赶上和她一起用晚饭。 暗卫们趴在墙头上,藏在树冠里,望着那满屋灯火下两人对桌而食,气氛静谧而温馨。 “你们有没有觉得哪儿不一样了?” 一人低声道。 “你也发现了?” 旁边当即有人出声,一本正经的说道:“公子桌上的菜色花样比以前更多了。” “不是这个!” 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那暗卫恨铁不成钢:“咱们公子这么多年来,除了府上家宴外,何曾与人同桌而食?哪怕算上箫公子和金公子,这一年到头能有几次?” “但你再看看眼前。” 他朝着屋内努努嘴,笑得咧出了牙花子,“我恍惚觉得他们都已经成婚了……” “家主要是知道这消息,肯定恨不得立马从京都飞过来……” “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 “……” 一群人躲在旁边嘀嘀咕咕的磨牙,纷纷揣测两人在说些什么,人嘛,空虚无聊太久了,总要找些乐子来打发时间。 而作为桃色艳闻的主人公,素娆全然不察,正在与言韫说着慕天风的事。 “云州的确还隐藏着其他线人,矿石那些也是运送到某个交易地点后由对方接手,两方从不碰面,位置亦不固定。” “所有人都是单线联系,彼此之间并不清楚情况,所以他也不知道其他人都有谁,藏在哪里,又是什么身份。” 素娆看向言韫,正色道:“据我观察,这些大抵是实话。” “他们总该有联系方式。” 言韫喝着清粥,慢条斯理的说道。 “不错。” 素娆点点头,“他最后提了三个地方,位置都在汉阳郡,其中包括天香楼,罗记打铁铺,还有华寿堂,” “我观他神色不是胡诌,但这些地方到底是何名头,还是要小心探查。” 事实上慕天风惊惧之下还妄想用杂乱的消息来搅扰她的判断,这些答案是她经过数次试探得出来的,总比无头苍蝇似得转乱要好些。 “那我们下一站就去汉阳郡。” 言韫没有任何迟疑的说道。 素娆挑眉轻笑:“公子就不怕我判断失误?” “我信你。” 言简意赅的三个字,冷冷清清,平淡的不加起伏,她听在耳中心头却是一震。 “你怎么了?” 言韫见她拿着筷子不动,淡声问道。 素娆回过神,摇摇头:“没什么。” 沉默了片刻,她试探的问道:“公子对旁人也这样毫无理由的信任吗?” “不是。” 言韫冷眸微敛,语调轻淡却答得认真:“只有你。” 他这话说罢,两人皆是一愣,言韫最先反应过来此话有些歧义,薄唇抿了抿,解释道:“我的意思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他清楚她的能力,所以信任她的判断。 “嗯,我知道。” 素娆深表理解的点点头,眼角余光瞥过世子爷那微微泛粉的耳根,不着痕迹移开了话题,“我记得金公子好像就是汉阳郡人吧?” “是。” 言韫不知想到什么,答得有些漫不经心,“他最近还在汉阳郡活动,说不定我们会与他碰上。” “那不是正好吗?” 素娆眉开眼笑的道:“竹宴说金公子会吃会喝会玩儿,反正都要逗留,还可以问他那边有什么特色美食。” “你们俩倒是投机。” 言韫容色淡淡,提醒道:“金家老爷子抱曾孙心切,看谁都像孙媳妇,你要是不想嫁给他,还是保持些距离的好。” ------题外话------ 感谢启明星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小可爱们投的推荐票。 求订阅求月票求数据吖,摸摸摸~ 第145章 话是你自己说的 “再着急也不会乱点鸳鸯谱吧?” 素娆回道。 言韫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分明是在告诉她,会! “那好吧。” 为了避免闹出这种乌龙,她决定还是不去凑这个热闹了,正当她为了美食心动神摇之际,言韫淡淡说道:“到时候让竹宴打听清楚后,我陪你去。” “嗯?” 素娆讶然看他,一度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你陪我去?你不是不喜欢抛头露面吗?” “以后少和竹宴闲聊。” 言韫无奈扶额,叹道:“一个文盲已经够头疼了……” 抛头露面多指女子。 素娆知道他在挖苦自己。 但她哪里说错了,这位爷除过必要场合,其他时间都窝在房中看书下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不就是典型的‘大家闺秀’? “那换个说法。” 她撇了撇嘴,思索片刻笑道:“招蜂引蝶怎么样?” 怪只怪世子爷美貌过甚,哪怕什么都不做端站在那儿,就足够引起无数的狂蜂浪蝶竞相追逐。 他不喜人多的地方许是有这个原因。 言韫没应声,静静的看着她。 须臾,薄唇微启,隐透着笑意:“原来在你眼中,在下这幅皮相果真极具诱惑。” “额……” 素娆原是想打趣他,没成想他还回的一本正经,当下愣了愣,短暂的错愕后,她端起笑脸,顺势夸道:“那当然,公子天人之姿,秋水为神玉为骨,世人看你莫不如看天上的神仙,无不仰慕……” “其中也包括你?” 言韫淡淡看她。 素娆再一次噎住,对上那双幽邃清冷的眼,心想着人都喜欢听好话,世子爷应该也不例外,遂笑得更加灿烂:“那当然。” “很好。” 世子爷对这个回答表示满意。 “那就这么决定了。” “决定什么?” 素娆说完后知后觉的看他,小心问道:“你……陪我去吃东西?” 这本来就是小事一桩,人多也热闹些。 还用得着这般郑重商议? 但显然世子爷不这么认为,他目光幽幽的望着她,一贯清冷淡漠的神色上浮现些许她看不懂的复杂和迟疑,几经变幻,最终凝定。 归于平和。 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素娆。” 言韫唤她,不同于以往的疾言厉色或是略带警告,而是一种陌生的轻柔低缓。 素娆心里没由来的一颤,“怎么了?” 屋内死寂片刻。 随后传来男子的低喃声:“这话是你自己说的。” 他声音轻的好似一阵风,带着几分坚决,还有几分如释重负的解脱…… 听着这些话,看着这个人,素娆没由来有些心虚,她侧首避开他的视线,轻应了声:“恩,我说的。” 吃个饭而已,有必要这么计较吗? 说得怪渗人的。 言韫看她心不在焉,极淡的扯了下唇角,两人各怀心思的用完饭,素娆搁下筷子,起身道:“天色已晚,我先回屋歇息了。” 刚用过晚饭的时辰能晚到哪里去? 言韫心底失笑却也没有揭穿她,“去吧。” “公子早些歇息。” “嗯。” 女子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廊下,望着那抹月白的衣袂拂过门槛,隐入夜色,言韫静坐了许久,清冷的眸子缓缓褪去霜色,化作一池春水。 ——素娆,是你先说仰慕我的。 这话不论掺了几分真心,我都记住了。 他缓缓抬眸望向窗外,只见那天边乌云退散,露出一勾明亮的月牙儿,旁边星辰闪耀,流淌碎屑般的光芒。 “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 言韫低喃道。 他在屋内枯坐半宿,素娆也半宿辗转难眠,清醒的时候只见满目死寂漆黑,睡着时又来回梦到那些故去的人影。 梦见他们浑身是血,丢下她转身就走。 不论她如何奔跑都追赶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远走,消失…… 循环往复,没有尽头。 素娆一身冷汗的醒来时,窗外天已然大亮,刺目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身上,暖融融,亮堂堂,驱散了她心底的阴霾和寒气。 “公子,寺庙那边都安置妥当了。” 院内有人在说话,听声音似是栖迟,“慧智大师的身份没有外泄,还在藏经阁呆着,慧定大师说会好生照料他。” “那些死士处理干净了?” “尸身尽数焚烧,没有留下痕迹,必不会扰了寺中清净。” “知道了。” 声音很快沉寂下去,素娆躺在床上,盯着头顶的帐子,不多会倦意袭来,她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睡直接睡到了下午。 起来用过午饭,一行人徒步下山,山路清净,与上山时的人满为患截然不同。 竹宴唏嘘道:“寺里闹了命案,还不知要多久才能恢复以往的鼎盛,这古佛寺也是倒霉,先收留一群不知感恩的白眼狼,而后又遇到这种糟心事,白白受了牵累。” “不过姑娘,你去看过红枫树了吗?” 他凑到素娆身侧,贼兮兮的笑:“有没有偷偷写个红绸,挂个铃铛?” “景是看过了,祈愿嘛……” 素娆微笑,摇头道:“没有。” “我就知道没有,所以我替你做了……” 竹宴伸出手指指了指上面,笑容越发灿烂,“你猜猜我写了什么?” “不猜。” 素娆瞥了他一眼,不冷不热的说道。 她生平第一次知道求姻缘这种事还能代替的? 这货得是有多无聊! 竹宴遭她嫌弃不怒反笑,“骗你的,这种姑娘家的玩意儿哪里是我会干的,喏,这个给你。”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系着红绳的符纸递给她。 “这是什么?” 素娆疑惑接过。 “平安符啊。” 竹宴笑眯眯的接口,随即又取出了另外一个,踱步到言韫面前,“公子,这是你的。” “我想着咱们这段时间总犯血光之灾,实在倒霉,所以特意找慧定大师求来的,贴身放着,权当图个吉利。” 言韫不做声的接过。 素娆捏着那平安符,惊讶过后,轻笑道:“谢了。” “这么客气做什么。” 竹宴连连摆手,想了想,又不情不愿的掏出一个朝着栖迟丢了过去,“给你的。” 栖迟接在心中,打量了好久,撇嘴道:“这玩意儿要来能干嘛,求平安?那还不如把刀磨得再锋利些来得实在。” 第146章 在下有婚约在身 “不要还我。” 竹宴伸手去取。 栖迟一扭身避开了他的手,没好气道:“送人的东西哪有要回去的,看在你这么诚心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的收下了。” “我谢谢你。” 竹宴咬牙。 栖迟见状冷笑:“大可不必。” 两人吵吵闹闹的往前走,很快就和言韫两人拉开了距离,素娆笑看着这幕,突然问道:“他们一直都这么热闹吗?” “是吵闹吧。” 言韫淡声纠正她。 “有人在耳边吵闹也挺好的,总好过日复一日的清冷死寂。” 她话中有着淡淡的羡慕,言韫侧首看她,他道是她外热内冷,深居简出,不喜与人来往,却原来不是如此。 言韫轻道:“以后不会了。” “不会什么?” 她下意识问道。 “不会清冷死寂。” 言韫望着她,冷漠的面上浮现一抹笑意,“因为他们会一直在你耳边吵闹。”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素娆想的是接下来路程那么长,他们会一路同行,哪怕是到了京都,日后免不得来往,肯定热闹。 但她却不知言韫并不是这个意思。 两人结伴同行已有段时日,要说那夜山崖遇刺前他对她的想法总捉摸不透,那之后他就能猜到一二了,不由得摇头叹气。 索性将话说的再清楚些。 “等回京都后,我再带你去见府中其他人。” 闻言,素娆脚步微滞,侧目看他,见他面上并无玩笑之色,讶然道:“除过他们和摇欢,你还有其他亲卫?” 言韫:“……” 他突然好像有些明白竹宴那时的心理了。 对牛弹琴不过如此。 但话至此处,他还是温声解释道:“竹宴和摇欢是我后来带入府中的,栖迟你认识,他以及远在京都的雁回和镜臣三人则是幼年便随侍在我身边的。” “原来如此。” 两人边说边往山下走。 很快就进了巫溪镇,镇子上依旧人来人往颇为热闹,马车停在福来客栈,掌柜的见他们回来,忙从柜台后站起,迎了上来,“先前听闻寺中发生了命案,迟迟不见诸位贵人回来,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 “你们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劳掌柜挂心了,咱们就是在山上住了几天,趁着清净四处转了转。” 竹宴笑呵呵的应道。 掌柜给他们端来些茶水和果子,几次犹豫后还是轻声问道:“那,那慧善住持真的圆寂了?” “嗯。” “真是好人不长命啊,我最初听到这消息还以为他们胡诌……” 掌柜眼神黯淡了几分,不过很快就调整过来,“不说这些了,这次回来诸位可还要在客栈落脚?不如小人这就去收拾……” “不必了。” 言韫淡淡开口,“我们耽搁不了太久,喝口茶就走。” “这么着急。” 掌柜有些意外,但客人要走他也不好强留,只热情招呼道:“既然如此,诸位贵客先坐着,小人再去喂趟马,替你们准备些吃食。” “多谢掌柜。” “应该的。” 本来马车赶路太过枯燥无聊,且效率极慢,他们是打算要弃车骑马的,但此地离汉阳郡不太远,竹宴又说金絮绝不能容许他的东西被贱卖,所以最终还是决定乘坐马车。 等到了汉阳郡,将车架留下,后续的路再骑马不迟。 掌柜将它们照顾的很好,临走时还塞了不少的干粮和果脯,说是感谢言韫施针的恩情。 他们推却不过,只得收下。 出了巫溪镇短时间内再没有能落脚的地方,幸好他们准备充分,在野外歇息也不会觉得吃力。 唯一不好的就是山里温度骤降,夜里风凉刺骨。 “再过两日就能赶到汉阳郡城了。” 素娆取了毯子拿给竹宴他们,他们要在外面守夜,没有遮挡只能捱着凉风,虽说习武之人身子强健,不易生病,但难免会不舒服。 两日很快过去。 他们驱车赶到了汉阳郡主城,这座城池瞧着要比上林郡更大些,城楼恢弘高大,连绵数十里,几乎看不到城墙的尽头。 城门口守卫森严,检查着来往人员。 有官府令牌在,他们很轻易通过检查,进了城,素娆撩起帘子看了半响,感叹道:“好像都差不多。” “汉阳府富商云集,又有好几处水港码头,占据天时地利人和,远比上林要富庶繁荣。” 言韫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此处尚在外城,再往里走就能看出差别了。” 听他这样说,素娆又生出了些许兴致。 马车外竹宴闻言开口:“公子还少说了一些,这汉阳郡多出美人,歌舞曲艺皆是一等一的水平,绣品更是天下闻名。” “据说城南外不远处有个镜泊湖,常年有画舫花船在那停靠,夜里是灯火璀璨,湖映星月,比城里还要热闹。” “还有这样的好去处?” 素娆眼神微亮,刚要再问,言韫的声音就插了进来,“再敢多话,今夜就去睡马厩。” 外面果然没了声音。 素娆奇怪的打量着言韫,不怀好意的问道:“你为什么不让他继续说?难道那地方有什么讲究不成?” 言韫抿唇不语,面色略沉。 “还真有啊……” 她单手托腮,想了想,突然笑了:“那些画舫花楼的,该不会和烟花柳巷差不多吧?” 言韫冷瞥了她一眼,终于开了金口:“你想去?” “瞧个热闹嘛,竹宴方才不是说汉阳府出美人,难道公子你就不好奇?” “我不娶她们。” 言韫声音冷淡,言下之意是,他又不娶她们,为何要好奇这些? “公子你这想法就不对。” 素娆语重心长的望着他,“你看啊,你都不去怎么就知道自己喜不喜欢呢?再说了,就算不喜欢,那好山好水好风景,总还是值得人流连的吧……” 她说罢,半响无声。 言韫平静淡漠的眸子不知何时像浸了墨汁,缓缓在眼底晕开,“你想我喜欢谁?” “啊?” 这话倒是把素娆问住了,她思索着这不就是随口一提吗?怎么就摸到了老虎屁股? 不等她想明白,言韫盯着她,一字一顿道:“素姑娘忘了吗?在下有婚约在身。” ------题外话------ 感谢书友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火星来的黑山老妖,初见亦是相逢,一生平安,开心一笑,东东君子bao,后卿,苏洛紫枫,想回去的蒲公英,菩提树,遥远的星云,毛球微微等小可爱么坚持投喂的推荐票,爱你们呦! 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啦,么么哒~~ 第147章 只予一人 马车外人声如沸,渐渐在她的耳边淡去,只余下这句话清晰回荡。 婚约? 他口中的婚约该不会就是和她…… 素娆一时僵住,咽了口唾沫,很不确定的颤道:“我……我应该记得吗?” “你说呢?” 言韫视线牢牢的锁定她,不咸不淡的问完,看着她哑口无言久不回神,再不理会她,重新看向手中的书卷。 无人察觉的角落里,他唇角微微挑了下。 漫长的死寂后。 素娆靠向车壁,惊疑不定的觑了眼那神色泰然的人影,转而小心扒拉着窗沿,朱唇微抿。 他突然提起婚约是什么意思? 城门那日她和玉娘说的话果然被他听到了,他在提醒她这件事,可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是想拿婚约当挡箭牌? 不至于吧,他不想去又没人能逼他…… 这动机不成立啊! 那会是什么呢? 素娆苦思冥想,须臾,她突然想到了某种可能,连玉娘都知道婚约的存在,说明消息流传甚广,不论他们自身如何看待此事,在外人眼里,她和言韫都有斩不断的牵扯。 行差踏错,许会累及世子和言氏一族的名声。 一定是这个原因。 素娆长舒口气,低道:“这桩婚约的确麻烦,公子放心,待回到京都后,我定设法解决了它。” 言韫表面是在看书,但实际上一直留意着她的反应,看她眉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来来回回变幻数次后,终于展平。 他以为她想明白了。 可结果……就想到这些? “你当真这么想?” 婚约对她来说是个麻烦? 言韫心绪复杂。 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素娆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察觉到那语调细微的变化,点头道:“当然。” “我一直以为公子你对这桩陈年旧约毫不在意,所以平素里行事大多随意,未顾虑到你的名声……” “名声?” 言韫乍然开口,秋水冷眸凝望着她,好半响后终于意识到什么,顿觉哭笑不得。 “你以为我提婚约是想提醒你规行矩步,莫要僭越,免得连累我的名声?” “难道……不是吗?” 素娆迟钝反问。 听了这话,言韫不由得沉叹口气,他发现这段时日叹气的次数比过往十几年加起来都多,一股挫败感油然而生。 他自以为说的清楚。 怎么在她脑海中过了一遍后,全然就变了味道? 素娆看着眼前面色晦暗的世子爷,也是一头雾水,不是这个原因又是哪个? 男人心海底针。 她不懂。 她真的搞不懂! 到底是什么样坎坷曲折的心路历程居然比断案还要难! 两相对望,唯余绝望。 对上她一副‘你在无理取闹’的无辜眼神,言韫抬手按了按额角,又是一叹:“婚约对我而言从不是约束,我也从未想拿它来约束你。” “那你这是……” 话题被挑破,素娆顺势问道。 言韫抬眸瞥了她一眼,身形未动,须臾,淡淡道:“喜欢是必须慎重相待之事,在下的心意,此生只予一人,其他人如何美艳娇媚皆不入我眼。” 所以,他是了那句‘万一遇上喜欢的人’而闹脾气? 那他之后提婚约是几个意思? …… 此生只予一人,已有婚约在身! 难道,或许,大概…… 素娆面色变了变,这下彻底反应过来了,她错愕的看向世子爷,脑海中掠过之前种种画面。 “世人观你莫不如天上的神仙,无不仰慕。” “其中也包括你?” “当然。” “素娆,这话是你自己说的。” “……” 这么明显的事情她先前居然一点都没有察觉,说起来简直荒谬到了极点,此刻再回想,两人一直都在鸡同鸭讲。 马车内陷入了长时间的诡异沉默。 素娆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世子爷这次确定她是听懂了,淡淡瞥过头去,白玉般的耳垂已经红的几欲滴血。 他知道这一步踏出后再无挣扎后悔的余地。 可他还是这么做了。 放肆心底的眷恋和欲念滋长,感受着那些铺天盖地的心动紧张,焦灼和迷惘,他惬意又兴奋的接纳着这些陌生情绪。 就好像……重新活过一样。 竹宴说的对,他自幼就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该做什么,一时迷惑不打紧,心总是会看明白的。 如今,他明白了。 两人没有刻意去压低声音,心绪波动之下也忘记了以内力隔绝动静,是以这番对话正被外面赶车的两人听了个清楚明白。 栖迟赶着车,手里的马鞭紧了松,松了紧。 面色白了红,红了又白。 而竹宴则死死捂着嘴,拼命将耳朵往车门上贴,生怕错过一个字,时而眉头紧锁,时而喜笑颜开。 当再听不到里面声音时,他又陷入了无尽的惆怅担忧之中。 就这样走了一路。 暗卫正要去打听城中哪家酒楼方便落脚,冷不防长街尽头出现几匹高头大马,朝着他们的方向疾驰而来。 行人受到惊扰纷纷朝着两侧避让,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乱。 “来得好快啊。” 竹宴松开了摸到腰间软剑的手,下意识朝身后车厢看了眼,栖迟已经勒马停车。 待马车停稳,那些人影也到了近前。 除过几个护卫打扮的人外,为首的男子一袭绣金线牡丹的锦袍,腰佩白玉,头戴珠冠,冠上的东珠隔了好远都能瞧见其光泽。 一看就知价值不菲。 他翻身跃下马,将缰绳丢给身后的护卫,快步走到马车旁,竹宴见他笑道:“不愧是金公子,我们前脚刚进城,后脚就被你发现了吧。” “那当然,你以为汉阳小霸王是白叫的?” 来人正是阔别已久的金大公子,他对竹宴两人使了个得意的眼色,又走到车窗旁用折扇敲了敲,“我说你也太不够意思,来汉阳城居然都不提前给我递消息,要不是底下有人说看到了这车驾,我至今还被蒙在鼓里……” “哎?我跟你说话呢!” “……” 半响无声,金絮忍不住又敲了敲窗沿,窗帘被掀起,露出一张美艳的面容来,她莞尔一笑:“金大公子,你确定是在跟我说话?” ------题外话------ 感谢书友打赏的700起点币。 感谢书友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vi area投的两张月票。 虽然你们可能会觉得我在摸鱼,但我发誓,我真的没有啊啊啊啊啊~ 我一到感情戏就卡壳,在我刚直且没有任何浪漫细胞的脑子里,我实在想象不到这该是一场怎么样的爱情…… 我就是个平平无奇的感情小废物。 啊啊啊啊,晚上还会有一章,作者君尽量赶在十二点前。 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 第148章 碰壁了吗? “阿娆。” 金絮惊喜看她,随即用扇子将车帘挑的更高了些,朝着里面望去,“你在啊,那干嘛不出声。” 言韫淡瞥向他:“你事情都办妥了?” “必须的。” 说起这事儿金絮就将满腹的不悦抛到脑后,欢喜道:“上林郡那边我派了几位老掌柜去处理,都是个中熟手,必然没什么问题。” “那就好。” 言韫随口应了声,话音刚落,金絮宛如发现新大陆一般,猛地往车内凑了下,“咦,这里面很热吗,你脸怎么这么红?” “风寒。” 言韫微微侧首避开他的打量,言简意赅。 马车内外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假话,但素娆自己还在发懵,自然不会多说什么,竹宴抿唇直笑,看来他们家公子开窍后打算出手了,这是好事啊! 栖迟冷着脸一言不发,安份的充当哑巴。 这种时候谁看笑话谁倒霉,他还是不去触霉头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无人戳破,金絮自然也没有怀疑这个说法:“你这身子骨的确太弱了,动不动就生病,要不是我来了,你是不是又打算随便找个地方落脚,再随便找个大夫应付一下?” “不是。” 言韫闷了半响,挤出这么一句话。 金絮并不买账,依旧喋喋不休的数落他:“不是什么不是,你这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要是被姓萧那家伙知道我放任你生着病乱跑,定要掀我一层皮。” “走,跟我回府。” 他一锤定音,不容置疑。 谎话已经说出去了,言韫又不好改口,低道:“此次来得匆忙,两手空空不好登门打扰。” “你跟我讲究这些虚礼?是不是不拿我当朋友?” “不是,我……” 言韫刚开口,金絮就果断说道:“你闭嘴,跟我去府上住,你既来了汉阳城那必然是有所图谋,在这片地皮上,还没有我办不成的事。” “你就负责好好养病,其他的什么都不用想。”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他说完也不管言韫乐不乐意,直接对竹宴他们说道:“赶车跟着我。” “公子?” 栖迟第一时间没敢应和,对车内询问。 金絮见状眉峰一蹙,略带威胁的瞪着言韫,就好像他只要敢说一个不字,两人当场就要割袍断义。 言韫无奈,“走吧。” 他办的这些事多半和官场有所牵扯,金家卷进来恐怕有麻烦,但阿絮的性子他清楚,这时候要再拒绝,真就会和他翻脸。 “这还差不多。” 金絮目的达成心满意足,随后对素娆笑道:“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了,我们先回府,晚些时候再叙话。” “好。” 素娆轻轻点头。 金絮快步走到马旁,翻身上马,调转方向往来时的路走去,笑的恣意又潇洒:“你们来了这汉阳城本公子定好生尽一番地主之谊,竹宴啊,不瞒你说,我最近又得了几坛好酒,那味道真是十里飘香啊……” “金公子说好那必然是极好的东西,到时候别忘了拿出来让属下也尝尝。” 马车跟在他们后面,招摇过市。 城里的百姓似是都认得他们,远远就避让开来,可谓是给足了颜面。 金絮笑道:“好说,可惜有些人运气不好,偏在这时候染了风寒,怕是喝不到这样的好酒咯。” “是啊,那真是太可惜了。” 竹宴憋着笑回道。 汉阳城内地域辽阔,进了内城后果然又是一番不同的景象,茶楼酒肆鳞次栉比,高低错落,飞檐斗拱,尽显富丽之态。 “金公子好。” “金公子今日怎么有兴致上街了?” “金兄,永芳阁新出了一首曲子,改日有机会一起去听啊。” “快给公子把路让开,别挡着了。” …… 外面的声音断断续续飘进车内,先前被金絮一搅扰,两人间的古怪气氛消散了大半儿。 言韫看她眉眼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突然轻道:“你不必觉得有什么心理负担,以前如何,往后还是如何。” 他点破此事,是遵从本心,亦不想她再用那些逻辑来考虑衡量他所言所行,长此以往的话,他或许真的会气竭。 素娆默默的点头,默默地移开视线。 又默默的想了很久。 一个不尊礼教,不守规矩,不安于室的女子,绝不会是世家公子的首选。 言韫当最清楚这点才是。 为什么还会…… 喜欢她? 素娆正琢磨着,马车突然停下,外面传来金絮的声音:“到了,快下车吧。” “走吧。” 言韫推门而出,下了马车,等素娆弯腰出来时,他正站在车侧,一如往常般朝她伸出了手。 那只手骨节分明,瓷白如玉。 精致的宛如细心雕刻过一般。 素娆以往只当他是出于礼仪,可如今想来,尊贵如言世子,以他的脾性,又哪里是会为了这些而勉强自己的。 真是猪脑子。 除过竹宴和栖迟对这幕早习以为常外,金絮还是第一次看到言大公子亲自服侍别人,当下震惊的瞪圆了眼睛。 然而更让他震惊的,是那被服侍者目光凝重的默了半响后,面上笑意化开:“我伤的是肩膀又不是脚,就不劳烦公子费心了。” 说着,她径直扶着车辕跳了下来。 虽说这话给出了一个解释,好叫其他人不觉有异,受伤了嘛,扶一把伤患很正常。 可这说法瞒得过别人,哪里哄得了金絮? 他若有所思的打量着两人,总觉得他们和上次见面前哪里有些不一样了。 “他俩怎么回事?” 金絮凑到竹宴身边问道。 至于站在一旁的栖迟直接被他忽略。 止墨院里这些人在他看来也就竹宴和摇欢比较有意思些,其他人一板一眼,不苟言笑,刻板的像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着实无趣。 “就是公子你看到的这么回事。” 他们家祖宗好像碰壁了。 竹宴心里忧愁自然也生不出同他玩笑打趣的心思,再看旁边这人兴致勃勃,一副要刨根究底的模样,他连忙道:“听属下一句劝,这时候您最好别乱说话,否则……” 容易殃及池鱼啊。 “有这么严重?” 金絮挑眉。 竹宴郑重的点点头,一本正经道:“相信我,比这个严重。” ------题外话------ 太难了,呜呜呜~~~ 第149章 金宅的奇葩祖孙 旁观的人在低声嘀咕,言韫看着那明显回避的背影,眸光低敛,须臾,垂下手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来,金絮忙站直身子,领着他们进府:“临走前我就吩咐他们收拾院子了,这一路车马劳顿我先送你们去歇息。” “还是先去拜见老太爷吧。” 登门做客,总不能避着主人家。 这点规矩还是要有的。 言韫刚说罢,谁知金絮忙摇头道:“不用,晚些时候再去也是一样的。” “你这会过去,我家老头子还未必有心思招呼你。” “怎么说?” 言韫淡淡问道。 金家老宅占地极广,相比上林郡那处宅子大了两倍不止,府内亭台轩榭错落有致,富丽又不落俗套,金絮领着他们穿梭其中,边走边道:“几年没回来,我家老爷子不知道从哪儿抱来个小崽子养着,一天到晚寸步不离,比对我还好。” “更过分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他给那小崽子取名叫金元宝,和我一个辈分,你说说,让我和一个断奶没多久的小屁孩称兄道弟这合适吗?” “传出去岂不是毁了我一世英名!” 此事一挑破,压根就不需要问,金絮一股脑全倒了出来,任谁都看得出他对此事意见极大。 “称兄道弟……那谁是兄,谁是弟?” 素娆在旁笑吟吟问道。 金絮闻言朝她瞪来,没好气道:“你居然还有心思看我笑话?” “那不然呢。” 这毕竟是金府的家事,身为外人他们又不好置喙,只能劝他想开些了,“其实有这么个小家伙对你来说不也是好事吗?” “哪里好?” 金絮如丧考妣般悲痛:“我看不出来哪儿好。” “你想啊,老爷子有了小元宝要照顾,无暇分神来盯着你,那还不好?” 短暂的思索后,金絮忍不住一笑:“好像是这么个道理,看在这份儿上,本公子就大人大量,不同那小崽子计较了。” 素娆不由莞尔。 说话的功夫,他们很快到了客居的院子。 金絮推门而入,“此处离我的幸兰苑仅隔了一个小湖,四周竹林环绕,偏僻幽静,怎么样?还可以吧?” 说是院子,但从格局来看,已经不亚于一个小型的宅邸了。 不愧是汉阳府首屈一指的富商,处处透露着一股豪气。 素娆四下打量着。 言韫浅声道:“你选的地方自然是好的。” “那当然,我眼光一向不差。” 收拾安置的事情自有竹宴他们处理,素娆被催促着和他们一道去了水榭喝茶。 谈起分别后各自遇到的事情,素娆突然想起一事,“对了,上次忘记问,何家那边没来找你麻烦吧?” “没有。” 金絮不屑道:“别说就掉了两颗牙,就是卸他一条腿,何家那些老狐狸也不会公然和我撕破脸。” “他们啊,精着呢。” “那就好。” 素娆放下心来。 “不过……” 金絮话音骤然一转,笑眯眯看着两人,“我事后怎么听说你们还抚琴献歌什么的,不打算同我交待一二?” 言韫面色不变,“交待什么?” “真相啊。” 面对他的好奇,世子爷显然没有要满足的意思,素娆接过话笑道:“真相就是我与人动手受了伤,为了蒙混过关不得已而为之。” “他们几个大男人在,居然让你动手?” 金絮忍不住蹙眉。 之前去上林的时候,可没听说过还有这么回事啊! “形势紧迫时,哪还有什么男女之分?” 素娆无所谓的笑了笑。 在那种情况下,她出手才是最合适的选择,事实也证明了这决策没有错。 “如今伤势可好些了?” “恢复七八成,已无大碍了。” “那就好。” 金絮稍稍放了心,随后又同他们聊起了汉阳城里的趣事,多数时候是他在说,言韫在听,素娆偶尔还要添上一两句。 时光飞逝。 用过晚饭后,几人前去寿延堂拜访金老爷子。 到了院外,守门的小厮见他们快步迎了上来,“少爷。” “里面什么情况?” 金絮问。 小厮恭敬答道:“老爷子刚陪着小少爷用过晚饭,这会该哄他睡觉呢。” “哄睡?” 金絮俊美一拧,冷哼道:“本公子都没享受过这待遇,他还真把这小崽子当亲生的养了?” “老爷子心里自然是最向着公子你的。” 小厮听出他话中的酸味,忍着笑说道:“小孩子娇贵,难免要费神些。” “那也是他自找的。” 金絮还想再说什么,但余光瞥到身侧的两道人影,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你进去禀告一声,就说京都那边有贵客来访。” “是。” 小厮好奇的看了眼言韫两人,眼底掠过抹惊艳之色,忙垂头走了进去。 不久后,内堂来人相请。 言韫同金絮低声说着什么,素娆走在最后,她很快就见到了他们口中所说的金老爷子。 他身形富态,穿着一袭灰青色的绸衫,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儿,十分喜人。 “京都来的贵客,公子可是姓言?” 老爷子起身相迎。 言韫执晚辈礼,拱手一揖道:“正是,晚辈言韫贸然叨扰,还请老爷子勿怪。” “还真是你啊。” 老爷子快步走近,虚虚扶了把,“快别多礼了,来这儿就跟回自己家一样,没有那么多规矩,快,快坐下说。” “是。” 言韫微微颔首,转向素娆刚准备介绍,就听到老爷子中气十足的骂金絮:“你这小混蛋怎么办事的,言公子登门你就该早些知会啊,府里好准备起来……” 这一声打断了言韫,金絮也愣了愣,随后没好气道:“知会?你那会忙着照顾你的元宝,哪里还有心思操办府里的事儿?” “你强词夺理。” 老爷子瞪他。 金絮无动于衷,哼道:“你真假不分。” 老爷子怒:“你无理取闹。” 金絮:“你胳膊肘朝外拐。” “……” 祖孙俩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吵了起来,素娆怔怔的看着这幕,半响后,她扭头望向一脸平淡的言韫,低道:“他们平时也这样吗?” 言韫见惯不怪:“嗯,习惯就好。” 第150章 婚约如戏,全靠演技 “看他的样子,似乎是第一次见你?” 经过一下午的整理,素娆已经能抛开心底那少许的不自在,寻常心待他。 言韫也察觉到了她的转变,眼底沁着笑同她在旁咬耳朵:“的确如此。” “那你为什么说习惯就好?” 素娆不解的问道。 言韫瞥了眼旁边两位旁若无人互相讽刺的祖孙俩,缓声解释:“他这些年虽常住京都,但一直同老爷子有书信往来。” “……所以他们信上也是这么……友善?” 素娆愕然。 “差不多吧。” 这个答案多少都有些美化的成分在,言韫觉得还是给金大公子留些颜面,免得他恼羞成怒。 这对祖孙每月能写十封书信,九封就在斗嘴。 金絮时常气得跳脚又无可奈何,拿着信就来找他倒苦水,一时说老爷子顽劣幼稚,一时又说他浑不讲理。 总之,热闹的很。 两人在旁站着,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被逼看了好一场大戏,直到老爷子指着金絮鼻子骂他‘无后不孝’,战况终分出胜负。 金絮摸着鼻,语气不耐:“差不多得了啊,阿韫他们还在呢。” 经他这么一说,老爷子这才想起大堂内还有贵客在,老脸忍不住一红,捂嘴咳嗽了一声。 “言公子啊。” “晚辈在。” 言韫温声应道。 金老爷子笑眯眯看着他,一脸慈爱:“你不要误会啊,老夫平常不是这样的,都是被这小兔崽子给气的。” 看了眼某位‘小兔崽子’,言韫从善如流的应了句“是”。 素娆安静的站在旁边作陪衬。 冷不防一道欢喜夹杂着滚烫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哎,不知这位姑娘是……” 素娆一抬头,正对上金老爷子亮晶晶的眼。 她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小女姓素,见过金老爷。” 金絮一看到自家老头子这副嘴脸就知道要坏事,忙上前劝阻:“我说老头,你……” “你给我闭嘴。” 老爷子一把将胳膊抽了出来,剜了他一眼,再转回素娆身上,眼神柔和的能淌出蜜油来。 “素姑娘对吧?” “是。” 素娆硬着头皮说道。 “瞧姑娘年纪不大,不知家住何处,家中可有婚配啊?没有的话你看我这孙儿……” 金老爷说着把金絮推到她面前,“这浑小子脾气是差了点,模样呢,也就马马虎虎,但他有钱啊!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说是考虑,但素娆看老爷子那模样,只要她敢说一个‘没有’,说不定连夜都能把婚房给他们布置出来。 何至于此啊! 素娆一时无语,看向金絮,不停的给他使眼色:赶紧想办法啊…… 金絮接收到她求救的目光,下意识的朝言韫那方向看了眼,刹那又若无其事的移开,作离魂状。 天地良心,他刚才就想制止的。 但是嘴还没张开,一记饱含警告的冷眼就飘了过来,从那淡漠枯寂的眼底,他读懂了两个字:闭嘴! 理智告诉他这时候最好不要和世子爷对着干。 所以,对不住了阿娆! 外有强敌,内有奸细,他双全难敌四手,着实是有心无力啊! 金老爷子笑脸灿烂,压力如山般盖下。 素娆一看金絮游离躲闪的目光就知道他靠不住,犹豫了片刻,她又看向身侧的世子爷。 脑海中激烈的斗争着。 须臾,在烈火烹油还是一劳永逸间,她果断的选择了后者。 “蒙老爷子错爱,小女……已有婚约了。” 说完这句,素娆心底长舒了口气。 金老爷子狐疑的打量着她,“有婚约了?果真?” “晚辈不敢欺瞒。”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再提此事,素娆答得就十分果决了。 “那真是太可惜了。” 金老爷子沉沉叹了口气,倏地松开抓着金絮胳膊的手,嫌弃的往旁边推了推,试探的看着她:“不知道哪家公子这么有福气……” 素娆见他还不死心,打算破罐子破摔。 这时候惜字如金的言世子突然开口道:“是我。” “啊?” 金老爷子愣住,惊讶的连嘴巴都忘记合拢。 素娆回头看他,金絮也在这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心中暗骂禽兽。 言韫对他们的目光一概不理,只对着金老爷子拱手道:“晚辈与阿娆自幼定亲,未及告知,都是晚辈的疏忽。” “额,不,不……不怪你。” 金老爷子没想到找孙媳妇找到了人家未婚夫面前,一时也无比尴尬,他搓了搓手,干笑道:“都是误会,老夫就是瞧着这小姑娘心里欢喜,一时多说了两句,公子莫要往心里去。” “阿娆讨喜是晚辈的福气,无妨的。” 言韫如是答道。 在场之人除他之外此刻心里都不是滋味,素娆不想在看清心意前贸然与他牵扯过深,可惜事与愿望。 金絮听到那句未及告知恨不能冷笑两声,一表心中酸楚! 老爷子哀叹到手的第一百六十八个孙媳妇不翼而飞,深感悲恸,并且第一百六十八次咒骂元珠无用。 屋内一时死寂。 金絮最先回过神来,用手肘戳了下自家祖父,看他望向自己苦大仇深,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愣着干什么,难道让他们站着和你说话?” “哦对,坐吧,都坐吧。” 老爷子彻底回过神来,顾不得和孙子怄气,招呼着婢女上茶,随后又客套的问了些言家长辈身体状况的话。 言韫礼数周到,有问必答,分寸又拿捏的正好。 哄得老爷子眉开眼笑,很快便将刚才那些许的尴尬抛诸脑后,说了小半个时辰后,夜色渐晚,金絮实在看不过去开口打断。 “阿韫他们一路辛苦,还是得早些时候回去歇着才是。” “瞧老夫这一高兴就把时辰给忘了,元珠说的是,你们早些休息,有什么短的缺的只管跟这臭小子说,不必拘束,就把这儿当自己家,舒舒服服的多呆些时日。” “是,晚辈记住了。” “去吧去吧。” 几人同老爷子拜别,一道出了寿延堂,往客苑而去,寂静温凉的月光铺洒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一阵风过,吹起那湖边碎石落入水中,溅起点点涟漪…… ------题外话------ 感谢蒲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启明星打赏的500起点币。 感谢小可爱们投喂的推荐票呀。 求订阅求月票求投资~~~~啾啾啾 第151章 明哲保身之道 将他们送回客院后,金絮转身离开,决口不提什么风寒之事,临走前还恶狠狠的剜了言韫几眼。 他算是想明白了。 世子爷真要是染病竹宴那个狗腿子早就着急上火了,哪里还有心思四处躲懒。 “你怎么得罪他了?” 素娆收回视线,奇怪道。 言韫轻掸了下袖子上的褶皱,瞥了眼隐没于夜色中的人影,语气淡淡:“不知。” 他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 竹宴和其他暗卫不知去了哪儿,竟在周围捕捉不到半点气息,此时院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素娆顿觉尴尬。 她哪里知道竹宴打从他们去见金老爷子开始就缩着脑袋躲去了外面,还难得大发善心的拽走了栖迟几人。 按他的话来说,“今夜必有大事发生,不便逗留。” 果不其然。 府里很快传遍了一则消息:住在客苑的贵人惨遭老爷子截胡,未婚妻险变金家少夫人…… “这信息量有点大啊,他们嘴里说的未婚妻不会是素姑娘吧?” 湖边的树杈子上并排蹲着几人,纷纷扒拉开树叶努力朝着客苑方向张望。 “除了她还能有谁?” “金家老爷子想让她做自己孙媳妇?” “开什么玩笑!” “金家新来的女眷只有她一个,不过,她怎么会成了咱们公子的未婚妻?公子居然也不反驳?” 几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竹宴听不下去打断他们,“有什么好反驳的,两人本就有婚约在身。” “不会吧?” “竹司主,此话当真?” “快给咱们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影刺的人一窝蜂似得朝着竹宴挤去,他们常年在外执行任务,鲜少留府,就算在府里,谁敢跟这位一样四处去打听公子的八卦? “想知道?” 竹宴双手环抱,往树干上一看,斜睨着他们,眼前一排脑袋小鸡啄米似得点着。 “想。” “那本司主就勉为其难的跟你们说道一二,话说当年……” 竹宴低低的话音藏在树影里,在众人惊讶好奇的催促中,不紧不慢的说起了一些陈年往事。 而素娆也在一片令人焦灼的诡异沉默中,率先打破了这氛围:“方才婚约之事……” 她欲言又止。 言韫抬眸往里走,淡淡道:“你想说什么?撇清干系?” “不是。” 事到如今,他们之间确实难以撇清。 各种阴差阳错而导致的局面,素娆只觉得棘手,想做些什么,但好像做什么又都是错。 “那是什么?” 言韫问她。 她迟疑了很久,事先想好的说辞在对上那孤傲冷漠的背影时,又都咽了回去。 “没什么,早些睡吧。” 素娆放弃挣扎,掉头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她却不知,那道背对着她的身影缓缓转过身,目光幽幽的望着她,冰雪般的容色上浮现了一抹晴光…… 翌日。 言韫将天香楼,罗记打铁铺,还有华寿堂三个地点告知金絮,让他的人配合暗卫秘密查访。 金家扎根汉阳城,底蕴深厚,由他们出面的话办事相对方便,不易引起怀疑。 对这个任务,金大公子欣然接受。 “事儿吩咐下去,已经让他们抓紧去办了,你们在府中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带你们四处去走走转转?” “好啊。” 素娆也不想呆在院子里。 闻言,金絮对言韫问道:“阿韫你也一起去吧!” “那不然呢?” 言韫眸光浅淡,无甚情绪的刮过他的脸,“金元珠,你带着我的未婚妻招摇过市,这消息要是传到老爷子耳朵里,你猜他会怎么想?” 他会…… 打断他的腿! 金絮脸色一白,痛苦的抱头哀嚎:“这种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赶紧办完吧,办完本公子要回京歇歇……” 想要遏制老爷子乱点鸳鸯谱的可怕想法,他们就必须处处小心谨慎,不授人以柄。 这种被监控的感觉实在太可怕了。 金絮的悲伤来得快去的更快,假惺惺抹了把脸后,站直身子往外走:“走吧走吧,带你们去后花园,老爷子在那儿养了一池子的鱼,我让人摸两条上来烤着吃。” “下午我们烤鱼垂钓,晚上就去镜泊湖游船。” “那湖边夜景,十里明灯,笙歌曼舞,薄纱笼香,可谓是汉阳府一绝。” “游湖我倒是没问题……” 素娆与他一拍即合,下意识看向言韫,他似乎不喜欢那些过于嘈杂的地方。 言韫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顿时明白症结在哪儿,但眼下还早,多说无用,他笑道:“不着急,晚些时候再商议嘛。” 话虽如此,他心里早已拿定主意,一定要带这位爷过去! 几人去了后花园。 这园子占地很广,水景与花木交融,绿荫成片,竹影印在镂着冰裂纹的窗户上,清幽又安静。 “最里面修了个水榭,连着露台,最适合钓鱼,此地少有人来,我们小聚正好……” 几人刚踏入水榭,金絮笑容满面的介绍着,话说过半儿,被一阵稚嫩的笑声打断,“咯咯咯……” 笑声持续又极具穿透力。 落在金絮耳中,他面上笑意乍然裂开,咬牙切齿的盯着那声音的来处,“又是他……” 他顾不得招呼两人,气势汹汹的冲了进去。 素娆瞧着那怒火中烧的背影,不禁感慨:拈酸吃醋的男人真是太可怕了…… “我们还要进去吗……” 她问,话音刚落,她又急忙摇头:“还是算了,明哲保身要紧……” “知道该明哲保身,那时候为何还要挡在我面前,与周老大人对峙?” 言韫侧首看她,轻声问道。 周济峰最初对她处处挑刺,再三贬低挑衅她都心平气和,唯独在牵扯到他时,她骤然爆发。 言辞之犀利尖锐,说实话,令他都大吃一惊。 他身为言家世子,自幼就有人一直告诫他,言氏的荣辱和族人的性命是他要为之承担一生的责任。 他要将言氏发扬光大,要护持族人庇佑兄弟。 他也确实是这样做的。 是他将她带出了浣花县,掺和到这些官场争斗中来,他应该尽可能扫平障碍,扶她青云直上。 她那时一介白衣,如何与周老县令相抗? 可没想到她在冲突爆发的刹那,毅然决然的站在了他身前,为他据理力争,冲冠一怒……第151章明哲保身之道 将他们送回客院后,金絮转身离开,决口不提什么风寒之事,临走前还恶狠狠的剜了言韫几眼。 他算是想明白了。 世子爷真要是染病竹宴那个狗腿子早就着急上火了,哪里还有心思四处躲懒。 “你怎么得罪他了?” 素娆收回视线,奇怪道。 言韫轻掸了下袖子上的褶皱,瞥了眼隐没于夜色中的人影,语气淡淡:“不知。” 他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 竹宴和其他暗卫不知去了哪儿,竟在周围捕捉不到半点气息,此时院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素娆顿觉尴尬。 她哪里知道竹宴打从他们去见金老爷子开始就缩着脑袋躲去了外面,还难得大发善心的拽走了栖迟几人。 按他的话来说,“今夜必有大事发生,不便逗留。” 果不其然。 府里很快传遍了一则消息:住在客苑的贵人惨遭老爷子截胡,未婚妻险变金家少夫人…… “这信息量有点大啊,他们嘴里说的未婚妻不会是素姑娘吧?” 湖边的树杈子上并排蹲着几人,纷纷扒拉开树叶努力朝着客苑方向张望。 “除了她还能有谁?” “金家老爷子想让她做自己孙媳妇?” “开什么玩笑!” “金家新来的女眷只有她一个,不过,她怎么会成了咱们公子的未婚妻?公子居然也不反驳?” 几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竹宴听不下去打断他们,“有什么好反驳的,两人本就有婚约在身。” “不会吧?” “竹司主,此话当真?” “快给咱们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影刺的人一窝蜂似得朝着竹宴挤去,他们常年在外执行任务,鲜少留府,就算在府里,谁敢跟这位一样四处去打听公子的八卦? “想知道?” 竹宴双手环抱,往树干上一看,斜睨着他们,眼前一排脑袋小鸡啄米似得点着。 “想。” “那本司主就勉为其难的跟你们说道一二,话说当年……” 竹宴低低的话音藏在树影里,在众人惊讶好奇的催促中,不紧不慢的说起了一些陈年往事。 而素娆也在一片令人焦灼的诡异沉默中,率先打破了这氛围:“方才婚约之事……” 她欲言又止。 言韫抬眸往里走,淡淡道:“你想说什么?撇清干系?” “不是。” 事到如今,他们之间确实难以撇清。 各种阴差阳错而导致的局面,素娆只觉得棘手,想做些什么,但好像做什么又都是错。 “那是什么?” 言韫问她。 她迟疑了很久,事先想好的说辞在对上那孤傲冷漠的背影时,又都咽了回去。 “没什么,早些睡吧。” 素娆放弃挣扎,掉头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她却不知,那道背对着她的身影缓缓转过身,目光幽幽的望着她,冰雪般的容色上浮现了一抹晴光…… 翌日。 言韫将天香楼,罗记打铁铺,还有华寿堂三个地点告知金絮,让他的人配合暗卫秘密查访。 金家扎根汉阳城,底蕴深厚,由他们出面的话办事相对方便,不易引起怀疑。 对这个任务,金大公子欣然接受。 “事儿吩咐下去,已经让他们抓紧去办了,你们在府中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带你们四处去走走转转?” “好啊。” 素娆也不想呆在院子里。 闻言,金絮对言韫问道:“阿韫你也一起去吧!” “那不然呢?” 言韫眸光浅淡,无甚情绪的刮过他的脸,“金元珠,你带着我的未婚妻招摇过市,这消息要是传到老爷子耳朵里,你猜他会怎么想?” 他会…… 打断他的腿! 金絮脸色一白,痛苦的抱头哀嚎:“这种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赶紧办完吧,办完本公子要回京歇歇……” 想要遏制老爷子乱点鸳鸯谱的可怕想法,他们就必须处处小心谨慎,不授人以柄。 这种被监控的感觉实在太可怕了。 金絮的悲伤来得快去的更快,假惺惺抹了把脸后,站直身子往外走:“走吧走吧,带你们去后花园,老爷子在那儿养了一池子的鱼,我让人摸两条上来烤着吃。” “下午我们烤鱼垂钓,晚上就去镜泊湖游船。” “那湖边夜景,十里明灯,笙歌曼舞,薄纱笼香,可谓是汉阳府一绝。” “游湖我倒是没问题……” 素娆与他一拍即合,下意识看向言韫,他似乎不喜欢那些过于嘈杂的地方。 言韫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顿时明白症结在哪儿,但眼下还早,多说无用,他笑道:“不着急,晚些时候再商议嘛。” 话虽如此,他心里早已拿定主意,一定要带这位爷过去! 几人去了后花园。 这园子占地很广,水景与花木交融,绿荫成片,竹影印在镂着冰裂纹的窗户上,清幽又安静。 “最里面修了个水榭,连着露台,最适合钓鱼,此地少有人来,我们小聚正好……” 几人刚踏入水榭,金絮笑容满面的介绍着,话说过半儿,被一阵稚嫩的笑声打断,“咯咯咯……” 笑声持续又极具穿透力。 落在金絮耳中,他面上笑意乍然裂开,咬牙切齿的盯着那声音的来处,“又是他……” 他顾不得招呼两人,气势汹汹的冲了进去。 素娆瞧着那怒火中烧的背影,不禁感慨:拈酸吃醋的男人真是太可怕了…… “我们还要进去吗……” 她问,话音刚落,她又急忙摇头:“还是算了,明哲保身要紧……” “知道该明哲保身,那时候为何还要挡在我面前,与周老大人对峙?” 言韫侧首看她,轻声问道。 周济峰最初对她处处挑刺,再三贬低挑衅她都心平气和,唯独在牵扯到他时,她骤然爆发。 言辞之犀利尖锐,说实话,令他都大吃一惊。 他身为言家世子,自幼就有人一直告诫他,言氏的荣辱和族人的性命是他要为之承担一生的责任。 他要将言氏发扬光大,要护持族人庇佑兄弟。 他也确实是这样做的。 ——竭力护持所有人。 是他将她带出了浣花县,掺和到这些官场争斗中来,他应该尽可能扫平障碍,扶她青云直上。 她那时一介白衣,如何与周老县令相抗? 可没想到她在冲突爆发的刹那,毅然决然的站在了他身前,为他据理力争,冲冠一怒…… 第152章 抓到一只金元宝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被人护在身后是什么滋味。 素娆没想到他还记着这件事,思索了下,低道:“那本来就是我引来的麻烦,不该公子替我受过。” “你这性子着实矛盾。” 言韫迎上她诧异的目光,似无奈似叹息的道:“自你我踏出浣花县那一刻起,在世人眼中便无法分割。” “你还记得曾经问过我什么吗?” 素娆敛眸盯着地砖,眸光微凛,她当然记得。 “他日我官袍加身,手握权柄,大肆挥动屠刀之际,不论是对是错,必遭世人非议,连带着世子你,也会落得色令智昏的骂名,辱你清白,污你门庭,你不介意?” 言韫看她神色变幻,显然回想起了什么,提醒道:“我的答案是,身后虚名,无足轻重。” “所以呢?” 素娆抬眸看他,掀唇一笑:“公子觉得我没说真话?” “起码不是全部真话。” 言韫面不改色。 “是吗?” 素娆笑问他,随手捻起鬓边一缕碎发在手指上绕圈,嘴角笑意凉薄:“那公子觉得还有什么?是我心悦你,喜欢你,所以情难自禁,不可自控?” “世子爷,我印象里你是个清醒剔透的人,何时也喜欢自欺欺人了?” 笑语绵软藏针,针针见血。 这略带讥讽的话语落在言韫耳中,他瞳孔微不可见的一缩,五指缓缓收紧,几乎能听到骨骼摩擦的声音。 任心底如何波涛汹涌,他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须臾,他视线落在那手上,语气淡渺:“你还没发现吧,你每次紧张或是思考的时候,总会无意识的拿手去蹭耳朵。” 素娆面色微僵,手上动作顿时停滞。 一时间放也不是,动也不是。 僵持半响,她缓缓笑开,“公子提醒的是,看来以后我得改掉这个毛病。” “你最该改掉的,是心口不一,自欺欺人。” “素娆,回避是没用的。” 言韫微微倾身,凑近她耳旁,清冷的气息掺着丝浅淡的莲香,一字一字道:“是你先来招惹我,是你承认婚约,你现在想划清界限,晚了!” “……” 面对这番指控,素娆自知理亏。 她原本沸腾到头顶的怒火就好像一盆冷水浇下,彻底熄灭,再烧不起半点火光来。 踌躇半响,她嗫嚅道:“道歉有用吗?” “你觉得呢?” 言韫反问。 素娆听他这语调就知道惹了大麻烦,偏偏她又不占理,只得败下阵来,恼怒的走到一旁长舒口气,大为不甘。 事情怎么会演变成今天的模样?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言韫瞧她垂头丧气靠在廊柱上,紧捏的手缓缓松开,须臾,无声的笑了。 他们同样骄傲,同样清醒又固执,对付这样的人,一昧退让或是逼迫都不可取,最好的法子是刚柔并济,张弛有度。 说起这点还是竹宴给他的启发。 “你们怎么还站在外面?进来啊。” 这时里面传来金絮的催促,素娆当即站直身子,抬脚欲走,身后响起某人淡淡的声音:“未婚妻。” 素娆脚步一僵,扭头看他。 言韫缓步走近,与她并肩而立后,才幽幽道:“一起走吧。” 素娆听到这个称呼真是有种搬起石头把自己脚砸断了的感觉,事已至此,回避确实无用。 她微笑,面不改色的贴近他,“世子守身如玉二十载,既然想便宜了我,那我自然笑纳。” “嗯,你高兴就好。” 言韫目不斜视的道。 素娆闻言又是一噎,他到底从哪儿得出了高兴这个结论,好赖话都听不出来吗? 怀揣着满腹的不甘,两人往水榭深处走去。 这里三面临水,悬竹帘以作遮挡,琴案茶桌,摆件古玩无一不精致,言韫生长在世家对这些早已司空见惯,但素娆还是赞叹不已。 “有权有势真好啊。” 言韫忍俊不禁。 两人正走着,突然一个东西‘哐当哐当’滚到了素娆的脚底下,她下意识抬脚踩住,定睛一看,却是个竹编的蹴鞠球。 “姐姐,这是我的东西。” 奶声奶气的叫唤由远及近,跑来的是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孩儿,看起来四五岁的模样,五官生的十分秀气,气喘吁吁停在素娆跟前。 素娆失笑,这就是金大公子说的那个弟弟? 叫什么来着? 金元宝? 她蹲下身子,将脚底的木球递还给他,“喏,给你。” “谢谢姐姐。” 金元宝接过球,一本正经的朝她鞠了一躬,然后好奇的看着他们:“你们就是大哥哥的朋友?” “对呀。” 素娆答,“怎么了?” 小朋友想了会,放下球,笑眯眯的朝她伸手:“姐姐抱——” 素娆没抱过孩子,笑意僵了僵,求助似得看向言韫,但随即一想,世子爷不过弱冠之龄,又没有孩子,恐怕比她还不如。 算了,还是她自己来吧。 念头刚落,身旁的人影就突然蹲下了身子,对那小孩温声道:“你今年几岁?” 金元宝扳着手指头比划了下,糯糯道:“五岁啦。” 素娆还奇怪世子爷怎么突然转了性,居然有心思问这些,谁知一扭头就见他眸光略沉了沉,一改往日疏离之态,“姐姐身子不舒服,我来抱你吧。” 金元宝不舍的看了言素娆,看得出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乖乖点头:“好。” 他朝着言韫伸出手。 言韫动作熟练的他抱起,他很是乖巧的伏在言韫肩头,朝着素娆咧嘴直笑:“姐姐长的真好看。” “元宝也好看。” 素娆被他逗乐了,同言韫一道,抱着他朝露台走去,“看不出来公子你还会照顾小孩?” 言韫似是有些心不在焉,轻“嗯”了一声。 素娆敏锐的发觉见了这小孩之后,他情绪似乎有些不对劲,但仔细琢磨好像又比平常没什么差别。 她观察片刻后,暗道自己多心。 正好这时候金絮走了过来,一看到言韫怀里抱着的小东西,眉峰就拧成一团,“怎么会抱着他过来?你何时这么有耐心了……” “刚才遇到的。” 言韫淡淡说完,作势就要将他递给金絮,金絮忙见鬼般往后退了一步,本来元宝手都伸出去了,看到他这样,当即就撇了嘴,好似随时都要哭出声来。 又来了! ------题外话------ 感谢毛球微微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vi area 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亦悠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小店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小可爱们投的推荐票。 就这样纠缠吧,至死方休。 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票,么么哒~~~~ 第153章 水榭棋局,相交之故! 此话一出,众人面上精彩纷呈。 金絮奇怪的看着言韫,他何时说过这句话? 金老爷子也有些不敢置信,看向金絮,这臭小子哪根筋搭错了,他连棋子都没摸过,说什么棋艺高超? 祖孙俩眼神交错了一瞬,金絮没理会老爷子的幽怨,反倒是看向了言韫,狐疑的打量着他。 太反常了! 从遇到那小鬼头之后,这位爷好像性情大变,让人琢磨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金絮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转,思索片刻,对金老爷子道:“阿韫都这么说了,老头子你也别太吝啬,好好教导他。” “……” 金老爷子听他这么说,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下,但还是下意识的站起身来,“那走吧,去里面下棋。” “好。” 言韫随后起身,和他一道进了水榭的雅室。 留下金絮和素娆两人大眼瞪小眼,素娆看他望眼欲穿,轻笑道:“既然好奇,为什么不一起去?” 金絮想了想,摇摇头:“算了,阿韫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我掺和进去未必是件好事。”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素娆好奇问道。 一个王府世子,一个民间商贾,能结下这么深厚的情谊着实离奇。 里面不知道在聊些什么,左思右想反倒容易心烦,金絮听她这么问,索性收回注意力,给彼此倒了些茶水,笑道:“我这条命是他救的。” “大约七八年前吧,我爹娘省亲的路上死在了土匪手里,他们拼死护我出逃,结果还是被追上了,就在我差点没命的时候,正撞上他奉旨出使离疆,就被他救了。” 当年生死离别,多少伤痛,如今说来也不过寥寥数语,人呐,经历多了心肠总是会变硬的。 金絮自嘲的勾了勾嘴角。 “抱歉,我无意提起你的伤心事。” 素娆道。 金絮笑着摆手,“陈年旧事,都过去了,想当初我侥幸活命逃回家中,结果老头中毒,家业尽数落到我二叔手里,我还被他栽赃进了大牢。” “那后来呢?” “后来……” 金絮眼神迷离,望着桌案的一角,似是在回忆,想着想着就又笑了:“后来又被他救了,有趣吧?” “他看那些山匪穷追不舍,大有斩草除根之意,不似寻常拦道求财之辈,所以命人暗中跟着我。” “是他出面敲打州府,替我翻案,还找来高手为老头解毒,只可惜那时等我处理好家事再去寻他,他已经不见了。” “再见面时,他计败离疆,名动各国,正在回朝的路上,在云州暂停,那时我才知道,路上随便遇到的一个少年,居然是大雍世家之首,言氏的世子爷。” 这次意外的相遇,改变了他和金家的命运。 素娆听他唏嘘不已,蓦地想起初见言韫那时的场面,他也是这般强势插手刑案,拨乱反正。 在这吃人的世道上,身居高位尚有怜弱之心已是十分难得,他愿为弱者拔剑,不计得失,竭力守着心中的道义与责任。 七八年前,他不过十二三岁吧。 少年老成,何等艰苦。 她心中暗叹,轻问道:“他带你去的京都?” “怎么可能?” 金絮嗤笑,“阿韫是什么脾性这段时间你也应当多少了解一些,那时老头醒来,族中动荡,他无暇顾我,我亦不想成为累赘,遂留书一封,说是跟着恩人去京都办事。” “我去找他,他不肯留我。” “那时也是胆子大,性子又倔,他们不要我,我就买了匹马跟在后面,一直跟去了京都。” 十多岁的孩子,自幼有爹娘庇佑,养尊处优,哪里吃过什么苦。 他不会骑马,跟着卖家学了两天就匆忙上路。 姿势不对,力道也拿捏不准,大腿内侧和掌心的皮肉磨掉一层又一层,渴了就趁着他们休整去河里喝水,饿了就拿硬的咯牙的馒头垫肚子。 日复一日,终于等来了那少年。 他问:“你想要什么?” 金絮至今都清楚记得自己的回答,“我要有朝一日再无人敢欺我辱我,我要金家成为大雍,乃至这天下第一富商。” 闻言,少年沉默须臾,淡道:“如你所愿。” 再后来那些年,他在暗地里四处奔走,苦心经营,利用少年给出的资源和人脉,迅速的建立起了属于他的商业王朝。 但在京都,在天下人面前。 他依旧只是那个云州金氏游手好闲,一时好运傍上言世子这艘大船的公子哥儿。 实际上这说法也没错。 没有言韫就没有金元珠,他这一生都将忠于少年,万死不悔! “怎么样,我运气是不是特别好?” 金絮收敛思绪,对素娆笑问道。 “运气是实力的一部分,你最终能得到他的认可,必然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说来也是元珠你自己争气啊!” 素娆学着老爷子的腔调唤他,激得金絮打了一哆嗦。 “那你呢?” 金絮饶有趣味的看她,“你能留在阿韫身边,为什么?” 素娆想了下,掀唇道:“或许是……因为我好看?” 金絮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怎么,难道我不好看?” 她柳眉微挑,佯怒的瞪他。 “好看好看,你还真是一点都不谦虚。” 金絮笑着摇头。 “谦虚有什么用?” 素娆感叹道:“相比我能力出众世人更愿意将原因归结在我的美貌上,与其默默无闻,起码还有一样值得为人称颂,不是吗?” “……乍一听好像没什么毛病。” “那当然。” 素娆端起茶杯轻啜了口,笑得无不得意,金絮知道她是在开玩笑,阿韫是什么人他了解,不想做的事谁也强求不了他。 婚约不行,美色嘛……也不行。 他只知道上林郡的案子里多少有她的手笔,但具体怎么回事,并不清楚。 两人喝着茶,随意的聊着天。 不多时下棋的两人走了出来,金老爷子纵然极力掩饰,面上依旧残留着些许不曾恢复的苍白。 素娆和金絮同时起身朝他们望去。 “你们……” 金絮话还没说完,金老爷子就道:“这水榭留给你们,我带着元宝回去午睡了……” ------题外话------ 因151章粘贴时重复,所以内容进行了调整,昨天的稿子在151一章里,今天的稿子152.153两章,小仙女们记得去看呦。 感谢秋天的喵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孤独,坚持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留住春天的梅花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双鱼兔投的一张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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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大公子说此地幽僻,鲜有人来,今日倒是稀奇了,撞见老爷子和元宝是意外,那她们不会也是意外吧? 素娆无声的笑了笑,继续朝前走。 一阵香风飘来,脚步声愈近。 “哎你快给我看看,我发髻没乱吧?我就说今天应该戴那支嵌着红珊瑚的钗子,更衬得我肤色白皙,阿娘非说金簪好,显得雍容贵气。” “可不就贵气嘛,二姐这一身行头加起来少说也得百八十两吧,幸好咱们金家家底丰厚,才能将姐姐养的这般精致水灵。” “别以为我听不出你说的什么,这些东西可不是从公里出的银两,都是我阿娘的私库。” “什么公啊私啊的妹妹不懂,也没旁的意思,姐姐你别生气。” “生气?凭你也配?在这说什么酸话呢,谁不知道你娘出身贫寒,要不是这些年凭着狐媚功夫笼络我爹,府中哪儿还有你们这对贱人的容身之处,这些个好东西,你这辈子怕是都没资格摸。” 女子一番贬斥毫不留情,不等那人说话,又冷笑道:“瞧瞧,哭,说你两句就又哭,跟你娘一个德行,看得人心烦。” “二姐姐,你怎的这样羞辱我娘,她好歹也算是你的长辈……” “她一个贱婢有什么资格当的我的长辈?还有你金蓉蓉,事儿是你先挑起来的,这会又扮上委屈了,快把眼泪擦擦,省得待会到了贵客面前没力气哭。” “我,我不是……” 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传来,不时还夹杂着其他人的劝慰,素娆没料到出来乱转都能遇上一桩大戏,偏这小姑娘家家拈酸吃醋的戏码她是最不感兴趣的。 于是默默加快了脚步。 “前面的那个,站住!” 女子一声娇喝,素娆脚步微滞,回首看她,“你在叫我?” “对,除了你还能有谁?” 一行人快步走来。 为首的姑娘满头金钗玉环,一身绫罗裙衫,桃色艳粉,面容娇嫩犹带着几分怒意。 相比起来,她身侧那姑娘就朴素许多,穿着身湖蓝的裙子,鬓边插着珠海棠形状的银簪,肤白赛雪,弱质纤纤,我见犹怜。 刚刚争论的显然就是这两人。 她们旁边倒是还站着几个姑娘,从打扮来看,应当都是这府中的小姐。 “不知小姐唤我何事?” 素娆坦然的迎上众多打量的视线,轻声问道。 “我在老宅里怎么没见过你,你不是府中婢女?那你是谁,怎么会在这儿?” 女子一脸防备的盯着她,话音刚落,那叫金蓉蓉的姑娘捻着帕子沾了沾眼角,低声道:“二姐姐何必如此咄咄逼人,你平日里怎么对我倒是不打紧,但在外人面前,还是要替家里留些体面……” “谁咄咄逼人了,你……” 女子怒不可遏,扭头瞪她,金蓉蓉畏怯的往后一躲,眼里瞬间又多了两包泪,“二姐你别生气,妹妹知错了……” 素娆饶有兴致的看着这幕,看起来这姑娘段数不够啊,居然被牵着鼻子走。 眼见两人又要吵起来,旁边引路的小厮再也不敢躲了,忙两步上前将她们隔开,赔着笑脸道:“难得几位小姐来拜会我家公子,大喜的日子,莫要伤了和气才好。” “还不都是这个贱人,旁的没学会,净学了她娘那些下三滥的手段。” 女子杏眼圆瞪,余怒未消。 金蓉蓉见状轻咬着唇瓣没敢吱声,只是面上眼泪横流,当素娆望过去时,她窘迫的侧过头用帕子擦了擦,随后挤出抹苦笑来。 好个此时无声胜有声啊! 这位金家小姐可真有意思。 “对了,你还没说你到底是谁呢!” 女子不依不饶的问道,旁边小厮吓得又是一颤,公子可是吩咐了,这姑娘是府上的贵客,绝对怠慢不得。 先前他被这几位吵得昏了头,一时忘记介绍了。 “二小姐,这位是京都来的贵客,咱们公子的座上宾,素姑娘。” 第155章 画面好像走偏了 众人一阵骚动。 女子大惊失色,“什么?不是说京都来的贵客是位公子吗?” 她动作太过剧烈以至于耳畔的流苏相互撞击,直缠在了一起,旁边的丫鬟急忙伸手去解又不小心扯到了头发,顿时疼得她连声调都变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 其他的小姐也纷纷看向两人,小厮正要作答,素娆抢先道:“我来自上林郡,说是贵客也不过沾光罢了。” 这群莺莺燕燕明摆着是冲世子爷去的,要是被她们盯上,那可就太麻烦了。 她一贯讨厌这种麻烦。 反正金大公子在世子爷旁边,料想出不了什么乱子,再不行还有竹宴他们,处理起来肯定比她方便。 小厮知道府中的传闻,如今听她似有撇清关系的意思,也识相的道:“二小姐,京都来得贵客此刻约莫与大公子一道呢。” 他的意思就是姑奶奶们可别闹了,都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吗? 这么一说,金家几位小姐纷纷回过神来。 尤其是那为首的女子,她名唤金娇娇,是三房最尊贵的嫡女,阿娘同她说过,大哥哥这位故交乃是整个大雍能呼风唤雨的人物,不可多得的少年奇才,丰神俊朗,神仙之姿。 若是能嫁给他,他们三房便不用看大房脸色过日子了。 想到这儿,金娇娇缓缓平息了怒气,任由婢女替她整理发饰,对素娆缓了几分语气:“听说我大哥前段日子去了趟上林郡,莫不是那时候认识的?” “嗯。” 素娆随意应道。 “这样啊。” 她说着略带挑剔的看了眼素娆,“长得也就还行吧,怪不得能得我大哥的眼,不过他身边的女子换了一个又一个,从来没个能长久的,像你这种身份的,也入不了金家大门。” “嗯,我也觉得。” 素娆深以为意的点头附和。 本来她也不打算嫁进金家,这深宅之中,属实无聊了些。 金娇娇听她这么乖顺有些意外,难得看她顺眼几分,“有机会的话还是找个寻常人家嫁了,豪门外室可不好当。” “金小姐说的是,我记下了。” 素娆有些好笑,她算是明白这位二小姐为何总是吃亏了,一昧强硬不懂变通的直肠子,可不得被人捏在手里玩弄? 站在一旁的小厮听这些话脊背直冒冷气,好容易熬到婢女整理清楚:“小姐,弄好了。” 金娇娇满意点头,“那就走吧。” 一群人又吵闹着往前走去,素娆想着后面的修罗场她实在不宜出现,遂瞅准时机准备离开。 脚刚迈出,就听到金蓉蓉的柔弱的唤声:“素姑娘,你不同我们一道去吗?” 前面众人分分止步,素娆默默的收回了脚,暗瞥了眼这位多事的小姐,微笑道:“我就不去了吧,想必两位公子待会也不想看到我。” “怎么会呢,素姑娘这般知情识趣的美人,谁瞧了不是心中欢喜,还是一起吧。” 金蓉蓉说着亲昵的往她靠近了些许,压低声音道:“姑娘不必害怕,在大哥面前,二姐姐不敢发作的。” “哦?这话怎么说?” 素娆怪异的问道。 金蓉蓉抿唇露出抹了然的笑容,“我知道你和大哥哥不是那种关系,他虽然风流,但从不轻易沾染良家女。” “这你都知道?” “那当然,姑娘这般纤尘不染的人物,岂会沦落风尘,必然是我那二姐姐误会了,不过这也算是好事,她起码不会为难你,不似我,哎……” 一声幽叹,道尽多少心酸。 素娆余光睨着她没有说话,那金家小姐又道:“姑娘聪慧伶俐,想必也知道我家二姐姐此番来意吧?” “不知。” 素娆摇头。 金蓉蓉有些意外的看着她,须臾,苦笑道:“是啊,谁能想到富甲一方的金家居然会想通过这种方式来谋求利益啊。” 两人说着,那边的金娇娇耐不住性子了。 “你们在嚼什么舌根,不走就赶紧滚回去,省得在这儿丢人现眼。” “是,妹妹这就来。” 金蓉蓉委屈巴巴的应了声,话是这样说着,却紧贴着素娆身侧,一脸哀求:“姑娘还是陪我走一道吧,我二姐自小就不喜欢我,这次又怕我同她抢风头,总是对我非打即骂,有外人在,她总还要收敛一些的。” 看这楚楚可怜的架势,似乎敢拒绝就是逼着她去死。 原本素娆是不打算掺和这桩麻烦的,但看这位金小姐打定主意要赖着她,一时也不急着走了。 看好戏嘛,台下总要有人鼓掌叫好的。 她夹在人群中和她们一起往水榭走,旁边金蓉蓉安静不到两息,又凑了过来,“多谢姑娘怜悯。” “金小姐客气了,我可什么都没做。” 素娆不冷不热的说道。 “姑娘你什么都不做就比旁人竭尽全力更有用了,我不比姑娘好运气,生来就是个遭人嫌弃的,好容易挣扎着活到今日,不求什么锦绣前程,惟愿能有个安身立命之所。” 她话音绵软又无害,任谁听了都得感叹一句可怜。 可她面前的人是素娆,她看过多少阴谋诡计,人心反复,这点伎俩哪会放在眼里。 诚如她所言,金娇娇对她非打即骂,她处境艰难,然挑衅的是她,火上浇油的是她,离间引祸的还是她,十多年蹉跎,她能肤白指嫩? 素娆心里轻嗤,面上不动声色,遗憾叹道:“想不到金小姐这般富贵人家的千金日子也过得艰难,真是同为呢天涯沦落人。” “素姑娘有京都的贵人青睐,何谈沦落二字。” 金蓉蓉见总算说到了正题,心中暗喜:“不瞒你说,我二姐姐这人霸道的很,她绝不会允许有人分了她喜爱的人或者物件,真要是被她如愿,那姑娘好不容易得来的姻缘可该怎么办啊……” 她满脸怜惜之色。 素娆挤出个苦脸,十分忧愁的道:“咱们这些女子身如浮萍,又能怎么办呢……哎,这大抵都是命吧……” 命运让她听了这一耳朵的八卦。 还不得不被拽入戏中,陪着登台演出……怎么办,画面好像走偏了…… ------题外话------ 感谢启明星投的1张月票。 感谢a忆浮川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小可爱们投喂的推荐票。 新的案子就要来啦,大家期待吗?(感情线得交代清楚,而且案件与案件之间需要过渡,我不会写无用的剧情,每处都会埋伏笔的,所以小宝贝们尽量不要跳章,以免后续情节无法自洽或连贯)。 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票呀,么么哒~! 第156章 演砸了! 金蓉蓉对她内心活动一无所知,忙宽慰两句,轻道:“姑娘就甘心认命吗?原本你才是离那贵人最近的女子,将来锦衣玉食,荣华富贵,本该都是你的……” “那依姑娘的意思,我该怎么办呢?” 她演的这么卖力,素娆总不好拆台,遂递了个台阶顺势问道。 金蓉蓉眼带怜悯之色,柔声道:“这世上男儿皆风流,哪个不是三妻四妾耐不住诱惑,既然阻止不了,姑娘何不选择一个对自己有利的人。” “对我有利?” 素娆低低重复了句,看了眼前方众星捧月,一骑绝尘的金娇娇等人,面露愁容:“我也不知道什么选择才对自己有利……” 此话说完,她余光瞥见金蓉蓉面上一闪而过的急怒之色,忙扭头作伤心状,生怕泄露了眼底的笑意。 金蓉蓉此刻内心焦灼万分,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这蠢货怎么就不开窍呢! 真是浪费了这张好脸蛋! 要不是想通过她了解那贵人的喜好,拉近彼此间距离,她才懒得在这儿白费唇舌。 “素姑娘,你觉得我怎么样?” 金蓉蓉开门见山的问道。 素娆看她一眼,缓缓吐出两个字:“甚好。” 好耐心,好算计啊! 她那位姐姐领着几朵金花儿都走进水榭了,她还有心思在这儿磨牙做戏,的确沉得住气。 金蓉蓉没听出她的讽意,粲然一笑:“我与姑娘虽然只是初见,亦觉得颇为投缘呢,你觉得,我们做姐妹如何?” “你的意思是说……” 素娆迟疑的望着她,欲言又止。 一看她这幅模样,金蓉蓉忙道:“素姑娘你别误会,我不是要与你争宠,我就是想求个活命的机会,再留在这府中,我定是要被那对母女折磨死的。” “你放心,若我得贵人青睐,必是不会同你抢什么的,我这样的人,无才无貌,又哪里抢得过你呢?” 她垂下头去,一副怯懦无害之态。 好一朵温柔可怜的小白花。 先用出身拉近距离,言明金娇娇的威胁,再示敌以弱,表达自己只是受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的苦衷,最后摆出立场,自贬自弃,以退为进。 当真是将情绪拿捏得当,多一分则做作,少一分则失真,这样的好演技,浪费在内宅争斗着实可惜了。 登台献艺多好啊! 素娆肆意的打量着她,突然疑道:“金小姐说话我实在听得糊涂,你既然觉得自己无才无貌,又凭何以为那人能青睐于你?” “这……这不过就是随口一说……” 金蓉蓉略有些尴尬。 “可我瞧着金小姐不像是随口一说,倒像是胸有成竹呢。” “素姑娘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这语调转换太快,金蓉蓉一时无措的望着她,美眸隐隐含泪,“我就是觉得与你一见如故,方才没忍住多说了些,你若不愿帮我就罢了,何必……” “打住!” 素娆抬手截断她的话,“我没误会,金小姐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通过我去达成某些目的吗?” “我不是,我没有……” 金蓉蓉泫然欲泣。 同样是装哭,小元宝瞧着可比她顺眼多了,素娆噙着笑道:“有没有你我心里都清楚,可惜,你打错算盘了。” 陪着说了这么会话,她就是想看看这朵小白花想干什么,结果……实在无趣。 “素姑娘!” 金蓉蓉语气不忿,又是委屈又是可怜的道:“金家将你奉若上宾,礼遇有加,但你怎可仗势欺我……” “这话说的有意思了。” 素娆双手环抱,随意笑道:“方才我欲离开,是你非要拉着我一道,逼我卷入你们姐妹的争斗中去,怎么又成我欺你了?” “你……” 金蓉蓉气竭,一时间连真实的情绪都忘记隐藏,褪去了可怜无辜的外皮,露出锋利的爪子来。 她死死盯着素娆良久,恨道:“以色侍人终难长久,待他日容颜凋残,我看你还能什么倚仗……” 上林郡那种穷地方出来的,没有娘家帮衬,想在京都富贵人家站稳脚跟,做梦! “这不就对了嘛!” 素娆笑吟吟的看着她,“这才是你的本来面目,何必装的可怜无辜,我又不吃这一套。”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反正撕破了脸皮,此处又没有旁人,金蓉蓉反唇相讥道:“表里不一,虚伪做作的把戏你不也手到擒来吗?” 骗她诱她,一步步将她心思扒开,然后肆无忌惮的嘲笑她,羞辱她,这样的人,比她又能好到哪儿去!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你技不如人又来怪我?” 素娆摇头嗤笑道:“这世上人情复杂,各有各的活法,你不来惹我,我也懒得拆穿你。” “是你自作聪明,自讨没趣。” 从见到这群人后她就本着不惹麻烦的原则准备远遁,是她和金娇娇非要拉扯。 既如此,也就别指着她能逆来顺受。 金蓉蓉紧咬着下唇看她,一脸不甘,沉默片刻后,她快步越过她,往水榭走去。 耽搁这么多时间,里面也不知是何情形,她绝不能耗在这儿让金娇娇独占风头。 “对了!” 身后一道声音不疾不徐的响起:“你说以色侍人终难长久,可是……” 金蓉蓉脚步微滞回头看她。 就见那抹素色身影缓步走来,目不斜视的从她身边走过,唇角微勾:“可是起码我有色啊,你有什么?” 轻飘飘语调擦过耳廓,金蓉蓉好不容易按捺下的怒火又蹭的一下窜了上来…… 人影已入水榭,她来不及多想,很快跟了上去。 素娆刚一靠近露台,就听到此起彼伏的娇笑声,拂帘而出,眼前的场景真是热闹非凡。 金家几朵金花呈半圆形站在台中,世子爷背对着他们,临湖垂钓,动作与她离开时别无二致。 金絮头疼的拦在他们中间。 “请安已经请过了,就赶紧回去吧。” 金娇娇一捋发髻,嗔道:“大哥怎的如此不知礼数,贵客登门,我作为主人家,自然是要作陪的。” “不必了,此处有我足够。” 金絮再次回绝,然而那些莺莺燕燕岂肯罢休,你一言我一语的同他拉扯着…… 第157章 拱火! “大哥哥,你几年不回家,哪里有我了解府中的情况,当然应该我来作指引啊。” “咱们兄妹一场,你就算不帮我,那也不能拦着我吧。” “这些糕点都是二姐姐亲手做的,你就让我们留下嘛,我们又不会惹麻烦。” “……” 金絮焦头烂额,四面八方传来的脂粉香熏得他好几次想打喷嚏,硬生生忍住了。 这些到底是他的族妹,不好真抹了颜面命人把她们丢出去,但放任她们留下世子爷肯定会扒了他的皮。 怎么办呢! 金絮脑子飞速的运转着,四下打量,突然看到某个倚在窗边的人影,顿时大喜:“哎呀嫂夫人,你跑哪儿去了,怎么才回来?” 这一声出。 四下死寂。 几朵金花身形僵滞顺着他视线回头望去,满脸不敢置信,背对着她们的那道人影手中鱼竿猛颤了下,薄唇紧抿却没有出声。 稍后赶来闻此噩耗的小白花双眼一瞪,险些破功。 当然,反应最大的还是素娆,她在触及金絮视线的刹那就暗叫不好,不等反应,火势就烧了过来。 “你胡……” 素娆刚张口就被一声尖锐的大喊打断:“大哥你在胡说什么,她不是你新找来的相好吗?” 金娇娇炸毛了。 一语出,石破天惊。 静若石雕的某人终于动了下,缓缓回头,那眼神虽然还算平静,但作为相交多年的老朋友,金大公子还是捕捉到了其中的冷意。 他当即悚然,“你才是胡说什么!谁告诉你的!” “她!” 金娇娇伸手一指素娆,怒不可遏,她旁边的几朵金花也出声附和道:“就是,我们来的路上遇到她,她就是这么说的。” “不可能!” 话是这么说,金絮还是看向素娆,艰难吞了口唾沫:“不,不会真的是你说的吧?” 他刚才只是打算丢出婚约自保,没打算自爆啊! 这话说的不是要他小命嘛! 素娆也是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对上几朵金花怒气冲冲,想要将她凌迟的目光,她无语摊手:“你瞧着我像是疯了吗?” “是不太像。” 要不是世子爷的冷眼令他如芒在背,金絮也不想问这么可怕的问题啊! “你说谎!” 金娇娇等人一见金絮松了口气,愤然道:“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想一边吊着我大哥,一边勾搭其他男人……” 金絮一听这话,血压又差点上来,“放肆,金娇娇,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他勃然大怒。 “大哥你还替她掩藏,先前我们那么缠着你吵闹你都不曾红脸,我就说了她一句,你居然凶我!” 金娇娇自幼是蜜罐里长大的,金家大房人脉凋零只有金絮一个儿子,二房早在数年前夺权时就被掐死,三房嫡出只有她这么一个宝贝疙瘩。 爹疼娘爱,叔祖宠溺。 养成了她无法无天的个性,便是在老祖宗面前都敢呛上一句,更何况是素来对她宽容温和的大哥。 “娇娇你真的误会了,我和她……不对,她……” 金絮生怕再说出什么令人误解的话来,斟酌着用词,言韫这时却站起身来,眉目冷峻却带着几分厉色:“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不知缘何生了误会,竟遭人这般诋毁?” 正主都发话了,金絮也连忙说道:“正是如此,娇娇,快跟嫂夫人道歉!” “我不!” 金娇娇咬牙切齿,“明明就是她自己说的……” “我说什么了?” 再这样闹下去真是难以收场,素娆无法再装聋作哑,闲闲问道:“二小姐你好好想想,从头到尾,我可有说过什么令人误解的话?” 她这么坦然直白,倒是叫金娇娇心里有些摸不到底。 “不是你说……” “我说什么了?” 素娆面不改色的问。 她说什么了呢?金娇娇绞尽脑汁仔细回想了一遍,“你说你来自上林郡……” “是。” “我问你大哥是不是去上林郡与你相识的,你没反对。” “不错,然后呢?” 素娆点头问道。 金娇娇思索了一番,然后她就下意识觉得这人是她找来的新欢,告诫她金家大门不好进,让她早早找个人家嫁了…… 她的确没主动说过什么。 想到这儿,金娇娇依旧有些恼:“那你当时为什么不反驳?” “我为什么要反驳?” 素娆好笑的看着她,“我与金元珠确无私情,他身边女子换不换与我何干,你没搞清楚状况先入为主是你的事,我就一定要解释?” 金娇娇语塞,蹙眉道:“你当时要是说清楚,就不会有后来……” “会!” 素娆淡淡的打断她:“你会刨根究底,不依不饶,不论我说什么,你依旧觉得我脚踏两条船,心怀不轨……” 这人听到她来自上林郡后产生过微妙的情绪转变,言语间除了高傲和轻蔑外,还有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厌恶。 她推测与小白花有关。 此念刚过,旁边站着看好戏的小白花就忍不住出声了,“是啊二姐姐,当时我听得清清楚楚,分明就是你误会了,还对素姑娘恶语相向,任我怎么劝你都不听……” “恶语相向?” 金絮下意识看了眼世子爷,心里一哆嗦,对金娇娇怒道:“你还说什么话了,金娇娇,我早已传话下去,阿娆是我的贵客,你怎么就……” “大哥,我,我……” 金娇娇气的俏脸通红,一指身旁,“我再没说什么了,不信你问她们……” 其他几朵金花见状忙不迭的摇头,却怎么都不肯吱声。 “姐姐你别为难她们了,大家都是姐妹,怎好指摘你什么……” 金蓉蓉适时插了一嘴。 这下场面更加混乱了,金絮头疼扶额直叹气,旁边几朵金花噤若寒蝉…… 素娆看了眼面色惨白,浑身发抖的二小姐,又看了眼暗藏得意,喜色难掩的小白花…… 沉沉叹了口气。 “我说我这个当事人都没说什么,你们这是……” “素姑娘还是莫要说了,多说多错,免得又生出什么不该有的误会。” 金蓉蓉柔柔弱弱的横插一嘴,看似劝架,实为拱火,果然,金娇娇一听这话哪里还能忍得住,大怒朝她冲去:“贱人,你还敢在这儿火上浇油,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题外话------ 感谢余木子美美的妈咪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书友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jrfkx9dh投的两张月票。 下午在梳理纲要来着,更得晚了些,仙女们莫要见怪呀,我决定给大家来张地图,以便于大家理解剧情,么么哒。 最后一天了,求月票求订阅求推荐呀,么么哒! 第158章 好一场大戏 两人扭打在一起,旁观的婢女及小厮等赶忙上前拉架,原先他们只是护着各自的主子,互相推搡,后来真闹出了火气,变成你给我一拳,我吃你一脚,场面霎时混乱起来…… “救命啊,要杀人啦,二小姐要杀了我们小姐啊。” “松手,快把让她们拉开。” “把他们给我按住了,今天本小姐非得撕了这张贱嘴不可……” “公子救命啊,大哥,大哥快救我……” 金蓉蓉身娇体弱,面对盛怒的金娇娇,只能勉力护着脸面,发髻和衣裳早已乱得不成样子。 其他的几朵金花踌躇不敢上前,悄然往言韫那方向看着,时不时窃声低语两句。 女子的尖叫和打骂声交杂,彻底撕破了水榭的清寂。 金絮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这幕,“疯了,真是疯了,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把她们拉开!” 他朝其他小厮喊道。 众人如梦初醒,一拥而上,露台上站着的除过几朵金花和言韫三人外,其他人都卷入了战局。 金絮脸色难堪,她们不请自来已是失礼,竟还不顾身份脸面当着贵客的面儿厮打在一起。 简直荒唐至极! 眼见着他们拉扯不开,金絮忍无可忍,作势就要上前,“你们闹够了没有,赶紧给我……” 身子刚动,一只手挡住了他的去路。 金絮顺势望去,诧异道:“阿娆?你拦我做什么?” “不拦着你,你打算怎么做?上去把两人分开然后臭骂二小姐一顿?” “她不该骂吗?” 以往就罢了,这是什么场合,面前站着的是什么人,她不管不顾肆意妄为,全然不将家规门风放在眼里! 金絮怒不可遏。 素娆闻言,无奈摇摇头,在这种环境下换谁不得发疯,“元珠,你觉得我像是个忍气吞声的性子吗?” “不像。” 金絮毫不迟疑的答道,虽然两人相处不久,但据他观察,她行事不羁,洒脱恣意,岂会委屈了自己。 “那就对了,这本是桩小事,误会说开两方罢了,或是随便寻一人问清楚情况也可,为何会闹到如今的地步?” 她望向那乱糟糟的一群人,视线掠过婢女和小厮,准确捕捉到两道扭打的身影,眸光沉沉。 “你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这……” 金絮一时无语,仔细回想起来才觉得有些被忽略掉的问题,比如每次蓉蓉一开口劝和,冲突就会演变的更加激烈…… 还有…… 他顺着素娆的视线望去,看到那拉扯着的两人,这么会时间,气势汹汹去寻仇的金娇娇满头钗环斜垮,左边耳垂渗血,脸上挨了两巴掌,又红又肿…… 而那个满嘴惨叫哀求的人面容白皙干净,鬓发虽然凌乱了些却还是仪态端庄,甚至在掐架之余还有心思朝这边张望。 不,更准确的说是朝世子爷张望。 金絮心猛地一沉,他先前没往这方面想不代表他不懂,毕竟在外行走这些年,什么阴谋诡计,尔虞我诈他没经历过,哪个不必她手段高明。 只是他不愿以这样的心思去揣度家人。 如今事实勘破,倒显得他愚昧可笑! “还是阿娆你眼光毒辣。” 这样一来,金絮也就不着急去劝架了,这既然是她们想要的,那就随她们去吧,他是大房的人,管不了三房的家务事。 素娆看他定下心来,边欣赏着那边的闹剧,边笑道:“你当局者迷,我旁观者清罢了,说到底还是某些人招蜂引蝶,人家一群姑娘为他争得头破血流,他倒是袖手旁观,乐得自在。” 说着她往一旁瞥了眼。 “你确定她们是为我争得头破血流?” 遭人遗忘良久的言世子感受到那份不满,淡淡说道:“我怎么记得她们念念不忘的一直是你呢?” “有吗?” 素娆无辜的眨了眨眼,随即摊手道:“肯定是你记错了。” 言韫淡扫她一眼,一抹笑意转瞬即逝。 金絮虽然关注着那边的战况,但同时也留心着他们二人,听到这番话,面皮诡异的抽搐了下,强忍着没有开口。 有没有搞错啊! 他家那两个妹妹大打出手,仪态尽失,他们还有心思在旁说笑,他不要面子的吗? 这一个两个真不是省油的灯! 盘算着时间差不多了,金絮准备叫他们罢手,一抬眼就瞧见他们互相推搡着不知何时到了水边,他瞳孔微缩,“那边没有栅栏,你们小……” 心字还没有说出口。 湖边接连响起“噗通”“噗通”落水声,又一阵刺耳的尖叫声冲天而起,那群人你拉我,我拽你,一个不落的掉了进去…… “啊——救,救命啊……” “我不会水。” “咳咳咳,哪个混蛋拉的我……” 平静空旷的湖面瞬时多了数个黑压压的脑袋,或是划水往岸上游,或是挣扎着扑腾,哭天喊地,歇斯底里。 金絮头疼欲裂。 他发誓他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 “还愣着干什么,快救人啊……” 好一阵手忙脚乱后,岸上拿来鱼竿等物拉他们上岸,还有些不会水的也被同伴救了起来,众人趴在露台上,浑身湿哒哒的滴着水。 金絮撂下手中的杆子,环顾一周,突然急道:“两位小姐呢?” 他这话一出,众人连忙朝四边看,这一看险些吓得魂飞魄散,是啊,他们都上岸了,两位小姐呢! 当即有人扭头跳了下去。 一婢女朝着岸边扑去,嘶声大喊:“小姐,小姐你在哪儿……” “你不是娇娇的贴身婢女吗?刚才没看到她吗?” 金絮一个箭步抢到她身边。 那婢女双眼通红,哽咽道:“刚才太混乱了,奴婢就记得小姐她把我送到了岸边,又游回去了,好像是去救人……” “对,对,小姐她是去救人了。” “大公子,大公子你快救救小姐吧,她这两日,她,她不能……” 另一人也冲了上来,“我们家小姐不会水啊,大公子你快救救她,她身子那么娇弱,迟了肯定顶不住的。” 湖面波澜尚未平息,依旧荡漾不止。 这时,突然有一人大喊道:“找到了,二小姐找到了……” 第159章 湖底破袋 金蓉蓉扒着岸边,半边身子泡在水里,因那位置被水榭底下的木桩正好挡住,所以不易发现。 她被救上来的时候已经昏厥,好在只是呛了水,很快苏醒过来,一睁眼,惊慌坐起,跌声道:“别,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我不想死……” “蓉蓉,你看清楚,是我!” 金絮一把按住她,“你二姐呢?你看到她了吗?” “二姐,二姐她……” 金蓉蓉半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素娆在旁看了半响,柳眉微蹙,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还在耍那些小心眼。 第一句话不是说的很利索吗? “她人呢!” 湖里找了半响都没有发现人影,搜查的人来回换了好几拨不见回信,金絮急的上火。 这要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人命,他该如何向三叔交代! “我,我……” “谁要杀你?” 素娆径直问道。 那金蓉蓉看了她一眼,又很快垂下头去,怯怯道:“我不知道,就是觉得慌乱中有人把我往水里按……我太害怕了,我……” “对了,奴婢记得!” 跪在她身边的婢女蓦地开口:“奴婢看到二小姐后来朝我家小姐那方向游去了……” “方才问你怎么不说。” 金絮怒道。 “奴婢,奴婢就是瞧着像,但慌乱中未必看得清楚,直到刚才小姐说有人把她往水里按,奴婢越想越觉得害怕,二小姐刚才那模样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她分明就是想杀了我……” “绫香闭嘴,不可妄言!” 金蓉蓉疾言厉色的打断她,转头对金絮哀声道:“大哥莫要听她胡说,我们是亲骨肉,二姐姐她不会,她不会这么对我的……” “你少在哪儿假惺惺,你们主仆俩一唱一和又想污蔑我家小姐,等她回来,定要你们好看!” 婢女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险些背过气去。 金蓉蓉忙摇头解释:“我不是,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相信二姐姐的……” 换做其他时候,金絮看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定然未及多想先信三分,但有前车之鉴在,如今再看,当真是错漏百出。 真要是这么想,那就不会等到绫香话都说完才堪堪打断了,枉他顾念情谊还有些担心她,死不悔改! “你能这么想那最好。” 金絮站起身,冷道:“只是你这奴婢满口胡诌,妄议主子,实在可恨,待找到娇娇后我再好生处置她!” “大哥……” 金蓉蓉顿时愣住了,看着那张冷漠的脸,心不住发抖,为什么会这样…… 从来没有这样过! 然而金絮没功夫理会她伤心欲绝的神色,焦灼的盯着湖中四处游窜的身影,“怎么样了,一定要找到二小姐……” 素娆将视线从金蓉蓉身上收回,落在了湖中某处,她那会的确瞥见金娇娇朝那个方向去救人,怎么就不见了呢? 就在所有人近乎疯狂的时候,素娆听到了一阵极小的破水声。 “哗啦!” 好像是从脚下传来的。 素娆正想说话,湖里的人齐齐朝他们这方向望来,喜道:“二小姐在这儿!” 他们纷纷朝着露台下游来。 “娇娇,你没事吧?” 金絮急忙唤道。 露台下传来人声:“放心吧,我水性好着呢,你们先别着急,我待会再上来。” “你要做什么?” “水底下有个东西,我想把它捞上来,但是我没力气了,须得缓一缓再潜下去。” 金娇娇的声音疲惫却有些莫名兴奋。 她婢女扒在露台边上,说话犹带着哭腔:“小姐你赶紧上来,什么东西能有你身子重要,你要是出了事,奴婢只能以死谢罪了。” “什么死啊死的,快别哭了,烦死了,等着!” 金娇娇又没了声音。 “二小姐!” 几个懂水性的小厮互看了眼,紧跟着一个猛子扎了进去,底下一阵静默后,率先冒出个脑袋来,“快来帮忙!” 伴随着一阵巨大的水花,一个裹满淤泥又破又大的袋子被众人举过头顶,小厮们使了吃奶的劲儿将它拉上了露台。 “这是,什么味儿!” “这也太臭了吧!” 下人们纷纷变了脸色,朝着远处避去,金娇娇等人上了岸,婢女忙扯了个披风裹在她身上,“小姐,咱们快回去换衣裳吧,这样子叫贵人瞧见了不太好。” “丢脸的事又不是这一桩了,走吧,去看看我到底捞上来了什么东西。” 金娇娇扯着披风将自己裹严实,回到了人群里。 破烂的袋子处处都是孔洞,依稀能看到里面的东西…… “不是吧,居然是堆破石头,白费我这么多功夫!” 金娇娇瞪圆了眼,她实在没力气就先上岸了,把东西交给下人,还没来得及多看。 哪儿想到会是这样! “到底是谁这么无聊!” 她气的直跺脚,不甘道:“不行,你把袋子给我拆开,我不信里面就只有石头。” “公子,要开吗?” 小厮向金絮请示完,小心的瞥了眼站在一旁面不改色的贵公子,这等污秽之物放在他脚边,实在让人心惊胆战。 生怕这些脏东西触了他纤尘不染的衣袍。 金娇娇喊道:“大哥——” “要不还是算了吧!” 考虑到世子爷爱洁净,这一下午过得乱糟糟的就不说了,再费劲拉上来一堆脏东西,扒拉开来研究,那不是给他原本算不得愉悦的心情雪上加霜嘛! 这话是对着言韫说的。 言韫淡道:“你随意。” 金絮点点头,对小厮吩咐道:“行了,把这儿清理干净,都散了吧。” “大哥!” 金娇娇犹不甘心,还想再说什么,被金絮打断道:“好了,闹了这一下午还不够吗?真要我将此事捅到三叔那里才肯罢休?” “别,千万别,我听话还不行嘛!” “这还差不多,早些回去沐浴更衣,安分呆在院子里,莫要四处走动,徒惹麻烦。” “知道了……” 金娇娇垂头丧气道。 她以往只听说书先生讲那些奇文轶录,神仙鬼谈,探宝寻金的话本子,难得遇上这种新鲜事儿,可惜了! “你也是,赶紧回去吧。” 金絮对一旁默不作声,瑟瑟发抖的金蓉蓉说道,她站起身,恭敬屈膝道:“是。” 她领着婢女转身就走。 “慢着!” 金絮冷然道:“你那婢女留下!” “大哥!” 金蓉蓉凄然的看着她,“绫香不过是情急失言,就饶过她这一次吧……” “不行。” 金絮拒绝的斩钉截铁,不留余地,任凭金蓉蓉如何哀求他还是命人将婢女拖走,至于带去了何方,无从得知。 金蓉蓉哭的伤心欲绝。 这下任谁都看得出来她是真伤心,毕竟从前无往而不利的招数突然不灵了,颜面受挫,地位岌岌可危,换谁谁都得伤心! 素娆瞥了她一眼,朝那破袋子走去。 金娇娇还从来没见过这种情景,疑道:“她们这是怎么了?” 婢女在她耳旁低语两句,金娇娇脸色,怒道:“好你个狼心狗肺的,我好心去救你,你含沙射影的说谁要杀你呢?” “我没有……” “哭哭哭,说你两句你就哭,早知道就该让你淹死在湖里,省得让人看着心烦,成日里装腔作势不知道给谁看……还惦记着人家公子呢?醒醒吧,人家有婚约了。” “我不是……” “不是什么?你不会想嫁给人家做妾吧,奉劝你照照镜子,看看你配不配得上!” “……” 争吵还在继续,金絮已经懒得再理会了,他准备叫言韫两人直接离开这是非地,谁知一回头,身边空无一人。 他一看,素娆正蹲在破袋子旁边研究,言韫站在她身侧不远处,眸光清幽,不知在想些什么。 金絮走过去,疑道:“你们干什么呢?” 素娆闻言回头,瞥了眼旁边的鱼篓子,意味深长的对他道:“我觉得,今天这顿全鱼宴你恐怕吃不下去了。” ------题外话------ 感谢vi area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love123木子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启明星投的三张月票。 感谢毛球微微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小可爱们投喂的推荐篇,嘤嘤嘤,爱你们!! 今天小区被封了,作者君很忙碌,忙着抢菜,超市购物车都抢不到,菜叶子都轮不到我,然后忙着做核酸,等了快两个小时……作者君好绝望。 这就是命吗 嘤嘤嘤! 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么么哒! 第160章 沉尸,答案? “为什么?” 金絮不明所以。 言韫与素娆相处日久,一早见她对这装满石头的破袋子感兴趣,看了半天后又抛出这么句话来,当下就明白了什么。 “把袋子打开!” 他对旁边两个小厮吩咐道。 小厮看向金絮,以眼神询问,金絮虽然奇怪他改变主意,但也没多说什么,点了点头。 两人当即上前清理淤泥,解开绑口的绳结。 袋子与绳结一道在水底被腐蚀多年,破损严重,很容易就拆将开来,滚出满地的石头。 而随着石头滚动,一些被裹夹在中间的东西也得以重见天日。 “骨,骨头……是死人,是死人啊!” 一个青黑的骷髅头咕噜噜滚到脚边,正与还没来得及站起身子的小厮看了个对眼,他悚然大叫一声,连滚带爬的往外面跑。 另一人僵着身子没有动作,再一细看,实则是双腿战战挪不动脚,早吓得三魂丢了七魄。 “你说什么死人?” 旁边吵闹不休的几朵金花安静下来,齐齐朝着这边张望,待看到那些零散铺在地上的骸骨时,素娆熟练的抬手捂住耳朵,紧接着,一阵尖叫声冲破云霄。 “啊——” “快,快把它拿走,快拿走啊!” “……” 金娇娇一动不动,面色煞白。 就在不久前,她还将这个袋子拽在手里,猎以为奇,这东西曾经与她相隔咫尺…… “闭嘴,都别喊了!” 金絮没被死人吓住,倒是让她们吓得不轻,几朵金花听出他话中不耐之意,忙捂着嘴不敢再吱声,但一双双美眸泪光盈盈,分外可怜。 这时候谁还有心思安抚她们! 金家后花园的湖底捞出了一具尸体,这事儿要是不查清楚,如何对府中众人交代! 更何况,还是当着阿韫他们的面儿! 阿韫…… 金絮朝旁边两人望去,只见他们面不改色,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世子爷执掌大理寺,见过无数奇难疑案,诡谲腐尸,不为所动实属正常,但他旁边这位…… 对骷髅头和一堆烂骨看得津津有味的姑娘是怎么回事? 金絮正想着不经意瞥见旁边翻倒的鱼篓,想起方才那句莫名其妙的话,当下心头一跳:“阿娆,你早就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是啊。” 素娆点点头,诧异看他:“你不会真觉得有人无聊到装一袋子的破石头专门扛到这儿沉湖吧?” “那倒不是,我以为是昔年修筑水榭时残留的东西。” 话刚说完,言韫淡道:“水榭底下加固基柱的确用到了一些灰黑色的英石,但这袋子里的石头外表光滑平整,明显经过打磨,二者差异甚大。” 金絮仔细一看袋中石,又瞥了眼不远处半没于水的石头,果然发现了不同。 “有人把石头装进袋子里,想要让尸身永远烂在湖底,没料想却被娇娇误打误撞给弄出来了……” 金娇娇一听这话,面上残存的血色霎时褪了个干净,颤声道:“到底是谁,谁敢在府中杀人?” “想要找出凶手,那就先要搞清楚死者是谁。” 素娆没有如往常般径直开始验尸,而是站起身看向金絮道:“元珠,你怎么想?” 尸身在金宅发现,一旦传出去,必惹风波。 金絮很快明白了她话中的用意,她是在问要禀告官府,还是府中自查。 “这么一堆枯骨残骸,官府那边就算知道了,也查不出什么来。” 他的意思很明确,自己查! 莫说阿韫他们在这儿,即使不在,他也不可能对这种事视若无睹,金家容不得这种腌臜事! “不过……就凭这堆白骨,怎么查?” 此人不辨身份,不辨性别,不辨年纪,府中每日进进出出的人那么多尚难排查,更何况此人死了多年,毫无头绪。 该从何处入手? 金絮潜意识相信言韫,而言韫则看向了素娆,正色道:“你有什么发现?” “你问她有什么用?” 金絮微微一愣,顺着他的视线朝素娆看去,素娆笑道:“怎么,不相信我?” “我应该相信你吗……” 端看她这笑眼吟吟,娇艳动人的模样,说她弹琴跳舞一把好手他信,可说到查案…… 金絮嘴角抽搐了下,没再说话。 素娆忍俊不禁:“你不是想知道为何是我吗?答案你很快就知道了。” 说罢,她再不理他,服下一颗香丸后,转身开始处理尸骸。 没有手套之类的东西,素娆只能隔着帕子动作,这副尸骨在湖底沉了多年,淤泥和腐烂物的恶臭夹杂着尸臭,阵阵令人作呕。 金絮目瞪口呆的看着她从石头堆里将骨头分拣出来,摆在一处,动作熟练而冷静。 “她,她,她这是……干什么?” 言韫冷淡道:“如你所见,验尸!” “你,她,你们……” 金絮实在难以消化这个消息,他还以为是因阿娆武功不弱,聪慧果敢,万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个缘由。 不敢置信的又何止他一个。 金娇娇等人站在不远处也看到了这一幕,眼睛瞪得铜铃大小,尤其是看到她拿起那青黑的骷髅头在手中把玩,唇角含笑时,当即有人忍不住扭头开始干呕…… “她是个疯子,疯子……” 金蓉蓉想起在水榭外的那些话,那些笑,女子邪妄又不屑的神情逐渐与眼前那端头而观的人重叠在一起,莫名多了几分阴森鬼气。 她脚底陡然发寒,浑身汗毛直立。 不该的,她不该去招惹这个女子的! 然而不论金蓉蓉心底如何后悔,定局已成,难以更改,她只得强压下惧意接着往下看。 目光刚探过去,骤然接触到一道冰冷视线。 金蓉蓉定睛一看,霎时一惊,是那个公子! 她正欲整理好情绪,与他见礼,就见那道视线漠然的移开,好似不愿多看一眼。 于此同时,她耳畔响起道声音。 “阿娆生性豁达,不喜计较,但你若再敢出言不逊,我不介意让金絮好生管教你。” 是他! 金蓉蓉惊惧的看了那方向一眼,随即低埋下头,她知道这不是威胁,而是警告。 如敢再犯,必遭严惩! 她一点都不敢怀疑这话的真实性,只是那样淡漠骄傲的人,也会为了一个女子而费心伤神吗? 她看向素娆,眼底百感交集。 这时,素娆也将尸骨大概拼凑出了些模样,面色不见轻松,而更凝重,“恐怕,还得找人再下一趟湖底!” 第161章 仍有其他尸骨! “这又是为什么?” 等了半天,最终等到这么一句话,金絮满心疑虑,如火焚心般焦灼。 言韫第一时间吹响了骨哨。 正在四周躲懒的竹宴听到传召,疾速赶来,看到眼前这幕和地上那堆枯骨时不由一愣,随即神色古怪的对素娆道:“姑娘,你这什么运气啊,走哪儿都能遇上这种事。” “谁知道呢,我也很苦恼。” 素娆笑着看他,眼神充满了同情,看来这位高手还不知道他是来做什么的。 竹宴后知后觉对言韫一礼,“对了,公子有何吩咐?” “拿夜明珠下湖,将余下的尸骨打捞上来。” 水底视线模糊,袋子之类的东西还好找到,但如骨头这些埋在淤泥里,找起来就会费神一些。 寻常家丁水性再好不懂得闭气之道也是白费时间。 因此言韫才会将竹宴召来。 闻言,竹宴面上笑意裂开,哀嚎道:“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我,公子啊,你偶尔也眷顾一下其他人好不好!” 他是护卫,是剑客,不是狗啊! 为什么总要他去捡骨头。 “莫要贫嘴,快去。” 言韫淡声催促。 此事已成定局,竹宴垂头丧气的沉叹一声,看向素娆,素娆笑道:“能者多劳,去吧。” “哎,我今天出门一定是没看黄历。” 竹宴认命般走到水边,“从哪里下?” “这边!” 素娆指向先前金娇娇打捞到袋子的那处方位,“我估摸着就在附近,实在找不到的话,底下应该有类似网兜的的东西,说不定会有发现。” “知道了。” 竹宴没再多问,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 涟漪逐渐消失,湖面归于平静。 “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一无所知,还有,你又没有下水是怎么知道底下有网兜之类的东西?” 金絮憋了半天的话终于有了宣泄的机会。 四周众人议论纷纷,几朵金花瑟瑟发抖却还是没有离去,仿佛都在等待着什么。 素娆放下那头骨,附身捡起两根小骨头来,拿到金絮面前问道:“看看,有什么区别?” “区别?” 金絮扫了一眼,被臭味熏得眼睛泛酸,忙撇开视线道:“好像颜色不太一样……” “不错,同一具尸骨在同样的环境下是不会出现如此大色泽差异的,而且你看,它们表面的光滑程度也不一样。” 素娆道。 “所以……” 金絮似懂非懂的看着她,言韫适时补充:“所以这两块骨头不是出自同一人。” 在她拿起那骨头打量时他就发现了这个问题。 但显然金大公子没注意到。 “什么?” 金絮紧张的声调都变了,这次的话他听明白了,“你们的意思是说,我家湖底埋了不止一具尸体?” 身后众人又是一阵骚动。 这话正好落在了匆匆赶来的金老爷子耳中,他带着元宝回去午睡,床板还没焐热呢,就有下人来回禀说后花园的湖底里挖出了一具白骨。 骇得他一下子就清醒了。 着急忙慌的领着下人赶过来,人还没到又听到湖里还有其他尸体? 老爷子一口气没提上来,险些昏过去。 “到底怎么回事?” 金老爷子颤步走出露台,脚还没站稳,结果又看到平日里不见人影的金娇娇姐妹俩和诸多婢女小厮浑身滴着水,瘫坐在地上。 他一阵气竭,“还有你们,为什么在这儿,这幅模样又是怎么回事?” 几朵金花不敢答话,纷纷埋头。 金絮见状忙迎了上去,从下人手中扶过他,蹙眉道:“这儿有我就足够了,你来做什么?” “我不来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 府里好端端死了人,还烂得只剩下骨头了,这消息说出来都让人不敢置信。 金家祖辈行商,与人为善。 府中的婢女小厮犯了错,轻则训斥两句,最重也不过打两板子,赶出府去,哪里会闹出人命来。 难道这多年的太平都是假象不成! 到底还有多少事是他不知道的? 金老爷子越想越是生气,脸色憋得通红,“查,一定要把这些腌臜事查清楚,我倒要看看,谁敢在我府中杀人沉尸!” “好啦,你一把年纪还发什么脾气,真不怕把自己气出个好歹来?” 金絮一边替他顺着气,一边朝下人使眼色,“快扶老爷子去歇着,这里的事我会处理妥当的。” “你怎么处理?” 老爷子不放心。 金絮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我查不来这不是还有阿韫嘛,他办事你总归放心吧?” “言公子……” 金老爷子看向临水而立的言韫,言韫察觉到那视线,颔首道:“前辈且安心去,一切会无恙的。” 有他这句话老爷子悬着的心总算落地。 素娆在金老爷子出现的一刹那,已然将拿着骨头的手背在了身后,他看她神色略有些不自在,缓声道:“这地方不干净,让他们去查吧,你尽早回去歇着。” 素娆应了声是,老爷子又叮嘱了几句,才在金絮的催促下慢悠悠的转身出了水榭。 待他身影彻底消失后,金絮收回视线,似笑非笑:“你在老头子面前倒是乖巧。” “没办法,老人家受不住惊吓。” 素娆说着拿出那两块人骨,轻道:“方才说到哪儿了?” “湖中还有其他尸体,这点我已明了。” 金絮面露疑惑,“只是此湖明面上并没有与河流相通,外人都以为是人工打造的湖泊,不下水绝难发现异样,你是怎么知道它是活水的?” 湖底连通暗河,要在里面养鱼,自然会置障碍拦截。 “其实道理很简单。” 素娆笑了笑,看向言韫,“公子你定然想明白了……” “尸骨色泽不一,不仅证实出自两人,也说明死者死亡时间的长短不一。” 言韫迎着她的视线,很给面子的解释道:“人死而不上浮,必同眼前沉尸状况相差不多,受重物捆绑拖拽。” “若尸体自同一处落水,两具尸骨应该相距不远,二小姐必会发现,既没有,那就是不同地方沉的尸。” “尸在死水,不该变换位置。” ------题外话------ 感谢蝶豆花打赏的起点币。 感谢蝶豆花投的6张月票。 感谢小仙女们投喂的推荐票。 写案子了,又到了作者君掉头发的时候,这多可怕,植发好贵的,啊啊啊啊啊啊~~~~ 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嘤嘤嘤~!~ 第162章 专业捡尸人!(加更,感谢打赏) 世子爷一贯寡言少语,但说话总能一针见血。 话到此处,金絮亦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审视两人,疑道:“你们俩倒是十分默契。” 一个验尸,一个掌局。 外加一个倒霉被唤来,动作熟稔的让人心疼的竹宴,看上去这场的场景像是经历过数次。 金絮是真有些好奇之前都发生过什么事了。 素娆和言韫对视了眼,很快各自错开,她调转视线落在地面的枯骨上,轻道:“趁着竹宴前去捞尸的空隙,我们来看看这副骸骨状况吧。” “从颅骨特征来看,死者性别女,死亡年龄约在十七岁左右,上下颌骨处见划痕,呈交错状,蔓延整个面部,生前疑遭利器毁容。” “除此之外,各处尸骨未见明显创痕。” “考虑到沉尸的布袋里有残余麻绳类物质,我推断死者是被人绑住手脚,装石沉湖后,溺死在水中的。” “至于死亡时间嘛……” 素娆捧着那颅骨,看得十分专注:“牙齿变脆,裂缝加深,部分已脱落,要造成这种程度的变化,在水中的话,差不多需要十五年左右,前后误差不超过一年吧。” “十七岁,死在十五六年前,这么久远不太好查。” 金絮也不知道年龄这些到底怎么得出来的,但他也懒得问了,阿韫敢让她查案本身就证明了很多东西。 其他无须在意。 “除了这些外,还有什么吗?” “石头!” 素娆看着他道:“沉尸用的石头必然是府内取来的,这种打磨光滑的石头大多用作观景,类似地方太多也不要紧,可以慢慢缩小范围。” “凶手毁她容貌足见心中恨意浓烈,一般来说,这种情况凶手首先考虑女子。” “但女子体格较弱,很难搬动装了石头和尸体的袋子,所以她大概率有帮手在。” 她语速不慢,但足够几人听得清楚。 待她说完后,金絮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感叹道:“像你这种查案的速度,不出三五日,定能抓到凶手。” 他相信她是因为才华才能世子爷青睐了。 起码最初是这样。 至于后来嘛……都不重要了! “差不多。” 这个时间很中肯,毕竟隔了十多年,府中的人事调动和出入这些,查起来颇费功夫。 快速锁定死者身份她倒是有个法子,不过嘛…… “出来了!” 有人惊呼一声,紧接着湖面咕嘟咕嘟的冒了个泡儿,一个脑袋浮出水面,眨眼间蹿到了露台上。 竹宴浑身滴着水,一股脑将手中拿着的骸骨扔在地上,可怜巴巴的道:“姑娘,够不够?” 素娆定睛一看顿时笑了。 “你运气不错。” 他找到的都是颅骨、盆骨、耻骨联合之类最容易找到线索的骨骼。 这些骸骨尚未完成白骨化,除部分骨组织裸露外,大部分骨上还残余着软组织和衣裳残片。 “果然是熟能生巧,我之前看姑娘验尸最关注这些个位置,就顺手摸上来了。” 提起手,竹宴嫌弃的把手往远处伸。 太可怕了,这股味道他竟觉得又臭又熟悉,他不想熟悉啊…… “你还不赶紧去沐浴更衣?” 素娆朝他笑问道。 “来都来了,就看看再走呗。” 竹宴最是爱热闹,好奇心唆使下使他一度将这味道从脑海中摒弃,专注于眼前的案子。 “这具尸骨还在腐败,尸臭味过于浓郁,你们还是吃点香丸压一压再继续,免得中毒。” 素娆想要去取腰间的瓷瓶,刚一伸手,突然顿住:“我这双手刚摸过……你们介意吗?” “你觉得呢?” 金絮一阵无语。 “好吧,东西在袖子里。” 素娆伸出手,示意他们自己来取,金絮和竹宴见状,不约而同的往后退了一步,义正言辞的道。 “男女授受不亲。” 所以…… 素娆看着被他们留在原地的世子爷,面色怪异,在他们眼里,他不是男的吗? “莫再胡思乱想。” 言韫没好气的屈指在她额头一弹,然后从她袖中取出瓷瓶,自己服下后,递给金絮一颗,又将另一颗弹入竹宴口中。 这一整个过程世子爷神色自然,动作行云流水,毫无迟滞。 但…… 金絮嘴角微抽,竹宴抿唇偷笑。 而作为受害者的素娆目瞪口呆,足足愣了三息,“你在干什么?” “你说呢?” 言韫攥着瓷瓶,语调虽然轻淡但难藏着难言的愉悦。 他答得那样轻松又理直气壮,一度让素娆觉得是她自己无理取闹,罢了,懒得和他计较。 “先办正事。” 素娆特意咬重这三个字,后者薄唇微勾,做了个你请自便的手势。 见状,金絮与竹宴交换了个眼神。 这两人有戏! 旁观的众金花看到这一幕,尤其是那人亲昵又温和的态度,全然不同于对待旁人时的冷漠和拒之千里。 要说先前她们还存了什么希冀的话,这一刻,全都碎裂了。 金娇娇盯着两人半响,突然道:“看到了吗?别再痴心妄想了,那样的人物,便是暖床丫鬟都轮不到你。” “二姐姐不也美梦成空了吗?” 被她一再嘲讽讥笑,泥捏的人也会冒出三分火气,更何况金蓉蓉本就不是个什么善茬,她当下反唇相讥道。 “我和你不一样。” 金娇娇闻言冷笑,“从我知道他有婚约的那刻起,我就什么念头都消失了,我金娇娇宁为鸡头不做凤尾,才不要与人为妾。” “你还想做他正妻?” 两人撕破脸后说话越发没了顾忌,金蓉蓉嗤笑道:“金家在汉阳府还能叫得上名号,可要放眼整个大雍,那是连给人家提鞋都不够格,你凭什么敢想这位置?” “你这种人卑贱到了骨子里,自然想不明白,我懒得同你白费口舌……” “二姐姐自命清高实际上与我有什么差别呢?不都是想攀高枝吗?”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不可耻,但我从来没想过要害你性命,不似你这种奸滑之人,处处算计,满嘴谎言。” “……” 她们忙着针锋相对,暗自较劲,其他几人忙低声劝着,生怕再闹起来,到时候正触了府里的霉头,大家一起遭殃。 而此刻,素娆已经开始检查第二具尸骨…… ------题外话------ 感谢无涯之福海打赏的起点币。 感谢无涯之福海投的66张月票。 今天有好多意外之喜,不过作者君正在女孩子的磨难,再多实在是有心无力了,先欠两章好不啦,后面不定时补更,么么哒~!~ 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 本君要溜下去做核酸啦~!~ 第163章 这两颗头我要了! “这个骨盆入口处横径大于纵径,呈椭圆形,骨骼轻,死者是名女性,年龄在十八岁左右,耻骨联合背侧面处有与之平行的骨质凹痕,约黄豆粒大小。” “这是分娩瘢痕。” “死者生过孩子,骨盆形态变化后尚未恢复,她应当是死于分娩后一到三个月内。” 素娆将说着将骨盆放到一旁,捡起耻骨联合及肋骨等各处查看,“死者软骨与韧带等处腐烂,骨头部分裸露,根据腐败情况综合温度湿度等因素来推断的话,大概是死于四年前。” “死因暂时不明。” “对了,这些尸骨你是在哪儿找到的?” 素娆转向竹宴问道。 竹宴维持着伸手的姿势,一指水榭底下,“就是在那网兜附近找到的,要不是被拦住,恐怕早就随着暗河流走了。” “尸骨在湖底腐败,散落各处,证明凶手不似第一起凶杀处理那般周全,沉尸手段较为粗糙,极有可能是就地取材,之后可以命人下湖捕捞余下的尸骨,我再进一步推断死因。” 这两具尸骨留下的线索差不多摸清了。 余下就该去查死者身份。 金絮听到这儿,心中大概有了盘算,“好,剩下的事我来安排,你们等消息就好。” “行。” 素娆点头应下。 这时旁边的小厮作势上前来处理尸骨,她犹豫再三,还是将人给叫住,随后望向言韫。 “介不介意我将这两颗颅骨带回客苑?” 她这话说完,在场之人大为震惊。 尸骨都验看完了,她还要把死人头带回去?带回去干嘛,留作纪念? 没给言韫说话的机会,金絮结巴道:“阿娆,你要这东西做什么?这,这不太好吧……” “此事事成之前我不便明言。” 素娆不理会其他人异样的目光,径直看着言韫,等待他的答案,他不是非要与她纠缠吗? 那就试试看。 看他能不能承受这样的日子,这样的行为,以及……这样的她! 先前他那番话没说错。 纵然不愿承认,但她挡在他身前,直面周老县令时,她的确存了旁的想法。 ——明月皎洁就该高悬于天际,不惹尘埃,不坠凡俗。 身外虚名她尚不自顾,更遑论顾及他人。 他是除过老头和阿爹之外的例外。 那晚的月光,终究落在了她眼里。 言韫凝视着她的眸光,第一次穿破浸满笑意的迷障看到了底,聪明如他,立时知晓了她的用意。 “我说过,我不是枷锁和束缚。” 他淡声道。 素娆微微挑眉,“所以?” “你随意就好。” “那我不客气了。” 素娆作势就要去将那两颗头收起来,熟料一人比她的速度更快,她诧异望去,就见竹宴嫌弃又无奈的拎着它们,嘟囔道:“反正属下已经不干净了,这点小事还是我来吧。” “那就辛苦我们第一高手啦。” 素娆轻笑。 “不辛苦,应该的。” 竹宴邀功似的朝自家公子看了眼,言韫没理会他,淡漠的眉眼却掠过了一抹笑意。 金絮看着眼前的画面,不自觉在心底为世子爷竖起了大拇指,谁说万年铁树不开花的,瞧这不是开的挺灿烂? 还什么‘我不是枷锁和束缚’,说的一套一套的。 也不知是谁先前不乐意这桩婚约! 金絮腹诽两句后,对站在不远处的几朵金花说道:“好了,此处事毕,你们也该回去了,接下来这段时日都安分些,别四处惹事。” “知道了。” 金娇娇点点头,领着婢女小厮转身就走,其他几朵金花屈膝拜别后,也很快离开。 今日湖底启出尸体她们受惊不小,再加上落了水,一个个面色煞白,哪里还有来时艳光逼人的模样。 她们一走,水榭顿时清净下来。 素娆瞥了眼那两篓鱼,“可惜了晚上的全鱼宴。” “你可别提了!” 一说起此事金絮就犯呕,尸体在湖底烂了十多年,他们还兴高采烈的在里面钓鱼来吃…… 鬼知道那些鱼有没有…… 不行,不能再想了! 再想要吐了! 素娆一看金大公子的模样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到底没再刺激他,“看来今晚是去不了镜泊湖夜游了,等查完此案再说,你慢慢查,我们先回去了。” “好。” 金絮组织下人开始清理水榭。 后花园湖底沉尸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大宅每处角落,来往的婢女和小厮看到他们几人走过,皆露惧色。 竹宴拎着两颗颅骨大摇大摆的走在路上,感受到四面八方传来的怪异目光,突然扭头对着某处咧嘴一笑。 牙齿森白。 正看着他的那小厮忍不住尖叫一声,捂着嘴快速跑开。 “我有那么可怕吗?” 竹宴无语道。 这一路走来众人对他们避如蛇蝎就罢了,死人之物心生惧意属实正常,但一脸恶心嫌弃是几个意思? 人又不是他们杀得! “比起怕你,可能他们更怕我……” 想来用不了多久,她验尸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金家,这宅子里的人不同于官府衙役常年浸淫此道,不同于寺庙僧侣慈悲超然,视众生平等。 他们对于这些阴丧之道充满了偏见与鄙夷,恐惧与迷信,这不过是个开端罢了。 听出她话中戏谑自嘲之意,竹宴担忧唤道:“姑娘,你不必在意这些……” “我在意的话就不会这么做了。” 素娆安抚似得对他一笑道:“其实这不失为一桩好事,畏惧产生距离,不容易滋生僭越之心,彼此都能过得舒坦……” 她这话意有所指,然竹宴听出端倪不敢接话,世子爷充耳不闻,全无反应。 好吧。 看来是打算死磕到底了。 素娆也没指着这三言两语能把两人乱七八糟的关系梳理清楚。 回了客苑后。 言韫取了个竹简倚在廊下看书,素娆见外面光线正好,将两颗颅骨放在了地上,招来小厮道:“麻烦帮我准备些陶土来。” “姑娘稍候,小的这就去。” 小厮离开后,竹宴眼巴巴凑到了素娆近前,瞥了眼不远处的世子爷,将视线收回,落在那两颗头上,好奇道:“姑娘这是打算做什么?” 第164章 颅骨复原! “先帮我准备些清水和帕子来。” 素娆一边说着,一边将发丝用簪子挽起,整理好袖子令它不易垂落,免得影响待会的行动。 竹宴很快将东西端来。 她二话不说拿起颅骨浸入水中开始擦洗,瞧着那清水逐渐变得浑浊,竹宴嘴角微抽:“这就是你要做的事儿?” 给死人头搓澡? 素娆耐心的用帕子清理着颅骨上的淤泥和腐败物,闻言笑道:“当尸体白骨化后,如何辨别其身份成了破案最大的难题,除过排查失踪人口,一一按照特征进行比对外,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竹宴蹲在她身侧,兴致盎然。 “颅骨复原。” 素娆知道这个词汇对他而言很难理解,清洗之余分心解释道:“说直白点就是通过颅骨和可塑性的物质,还原死者的样貌。” “……” 竹宴往旁边看了眼,明显看到自家公子阅览竹简的速度慢了下来,时不时朝这边望来。 原来不止他一个人好奇。 憋了半响,竹宴抓耳挠腮道:“这话属下是听明白了,但好像又没有听明白……” “光凭叙说艰涩难懂,待会你就会懂了。” 清洗颅骨的过程十分枯燥,有竹宴在耳畔叽叽喳喳,素娆过得倒不算无聊,她能感觉到院内多了几道视线,火热的盯着她的手。 “要看就出来吧。” 这样的‘偷窥’实在让人无人忽视,哭笑不得,素娆话音刚落,树影里传出小小的询问:“公子?” 廊下倚着的那道人影闻言换了个握卷的姿势,淡声道:“随你们,莫要太吵闹。” “遵命。” 庭院各处顿时掠来八九道身影,猴子一样围绕着蹲成了一个圆圈,他们还分外体贴的留出了言韫的视野,确保他不被遮挡。 多了他们,院内顿时热闹起来。 素娆将颅骨清洗干净后,立即有人上前将水端走,换上新的帕子,这时,小厮准备的陶土也送来了。 他不知用量,遂准备了许多。 “陶土质地较硬,需要水洗,再拿些清水来。” 人多好办事,素娆指挥着他们清洗陶土,并端来一方小案几,开始取土塑形。 “每个颅骨看似差别不大,但实际上各有特征,比如额骨,颧骨以及上下颌骨决定了人正侧面脸型,眉弓决定眉形,鼻骨高低曲直和梨状孔形态决定鼻形……” 他们有兴趣听,她自然也乐得讲述。 其中不乏专业性词汇,为了便于理解她如以往一样,没说到一处,指尖就会指向一处。 女子的声音轻浅低柔,回荡在庭院中,不知何时起,言韫合上了手中的书简,亦专心看着她。 陶土填入颅骨,逐渐有了雏形。 她端详着那颅骨,手上动作不紧不慢,很快那模糊的泥脸有了眼窝,有了鼻子……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一个颅骨的复原终于结束,素娆松开手,揉了揉发酸的手腕,站起身来,“好了!” 众暗卫目瞪口呆的盯着眼前栩栩如生的泥造人脸,久久难以回神。 要不是亲眼所见,他们实在无法想起这世上还有如此逆天的技法。 一个白骨,她竟让它生出了五官和样貌。 每一处都细致精巧,挑不出半点瑕疵。 “太神奇了姑娘,你居然真的做到了……” 他们听到复原样貌时谁心底没有过怀疑,可面对眼前的物什,事实胜于雄辩! 这项旷古绝今,堪称神迹的举措由他们亲眼见证。 哪怕他们不司刑狱,在这一刻,他们也如自家公子一般坚信着,待他日姑娘官袍加身,天下刑狱将迎来前所未有的洗练清明,世人冤屈可雪,白骨可查。 这盛世之下,必塑青天! “快让我让我瞧瞧。” “你别挤啊,我还没看完呢,你们说这泥塑端出去,会不会吓死一片人。” “那肯定的……” 众暗卫争相挤着要去看,哪里还记得什么莫要吵闹之类的告诫,言韫此刻也无心与他们计较。 他看向站在庭院中,揉着手腕的女子。 她眉眼笑意深深,神情惬意,似是察觉到他的视线,扭头看来,略显得意的一挑眉,“怎么样?我做的还不错吧?” 岂止是还不错? 言韫真心诚意的赞道:“神乎其技,鬼斧神工。” 素娆笑道:“这个是四年前死的那位姑娘,年代近些也好查探,但端着颅骨走来走去找人辨认着实有些不太方便。” “你想怎么做?” 言韫问道。 “给她画像。” “画像……你还擅长丹青?” “公子未免太看得起我了,我对于这些一窍不通,我所说的画像是另一种形式。” 素娆将所要准备的东西告知竹宴,等他拿来后,她入了屋内开始描绘,不肖两刻,画像交到了言韫手中。 他端详着这幅画,沉默良久后,招来暗卫:“将东西送过去。” “属下遵命。” 暗卫离开,其他人还围绕着泥塑打转,廊下只有他们两人,言韫深深的望着她,眼底波澜迭起。 “你的验尸术不是传自素大人。” 他奉旨离京之前,着人调查过素奉延的生平过往,其中包括处理过的案件和卷宗。 虽然那位铁笔素判亦是手段高绝,查验入微,但与她这一路走来展现出来截然不同。 他语气肯定。 素娆闻言不禁笑了,从决定进行颅骨复原的那一刻开始,她就知道世子爷定会察觉。 可那又怎样! “是不是传自我阿爹这很重要吗?你想要刨根究底?” 言韫缓缓摇头,“不重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不想说,我便不问。” “那你为何要提起此事?” “随口一问罢了。” 他浅淡一笑,回眸看向那被众人围在中间的泥塑,他只是忽然觉得她分明就站在眼前,但总有种隔绝于世的疏离感。 旁人说他言韫淡漠绝尘,如隔云端,可他看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好吧。” 看他一副不欲多说,心不在焉的模样,素娆识趣的走到院中,着手开始复原另一颗颅骨,暗卫们熟练在一旁搓泥… ------题外话------ 感谢都嘎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阿漫呀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小可爱们投喂的推荐票。 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呀,么么哒! 第165章 收藏怪癖? 有他们帮忙,复原第二颗颅骨的速度明显提高了不少,赶在晚饭之前终于完成。 素娆依例画了像,命人将画卷送去,颅骨泥塑则暂时安置在了自己房中。 办妥一切后,她沐浴更衣,准备用饭。 晚饭摆在小院正堂。 不知何时开始,两人一道用饭成了惯例,去时言韫还在看书,听到脚步声,他随手将竹简搁在一旁,“你再不来饭菜都要冷……” 话音戛然而止。 言韫目光凝在她湿漉漉的头发上,眉峰微蹙:“怎么不擦干就过来了?” “过时不食不是你的规矩吗?” 琐事繁杂,等全部处理妥当的时候,留给她的时间就不够了,她知道这位爷用饭时辰颇为讲究,又碍于礼仪会等着她一起。 届时不论吃了多少,时辰一到,他必定搁筷。 总不能叫他饿着吧。 素娆活了两辈子也是第一次见他这种守规循矩到近乎严苛的人,每日一茶两餐,按班就点,从无更改。 但他在旁的事情上,又不是那般拘泥于教条,实在令人捉摸不透。 “你不必在意这些。” 言韫面上凝色未消,对外吩咐道:“拿条干净的帕子来。” “不用了。” 素娆拿起筷子,轻道:“一会就干了,用饭吧。” “晚秋风凉,披着湿发四处走动会惹寒气,极易头疼,不可大意。” 须臾,暗卫送来帕子,素娆见他神色郑重,大有不容拒绝之意,遂伸手去接,奈何一只手比她更快取了过去,“我来。” “这不太好吧……” 素娆干笑两声,微微侧身避开他的手,言韫捏着帕子,淡漠清寂的眸光静静望着她,良久,低道:“你觉得哪里不好?” 素娆目光怪异的打量着他,不应该问她觉得有哪里好吗? 她语塞半响,干瘪道:“男女授受不亲。” “你认真的?” 言韫微微挑眉。 那眼神温凉中夹杂着几分奇异与戏谑,素娆被他这样看着,忽然想起矿山山壁意外的擦唇而过、同乘一骑、金家大宅的暗夜灯火,指腹摩挲,还有榈芳阁…… 好似他们之间说这个的确太晚了。 素娆还想着找些什么借口来推托,身旁那人就微微倾身取过了她一缕发丝,合在帕子里轻柔的擦拭着,“你打算一直这样同我闹别扭?” 他低沉清冷的声音透着些许无奈。 素娆知道那些刻意而为的行径对他没什么作用,遂懒得白费功夫,权当没听到这句话。 “好了。” 那乌黑明亮的发丝流淌在他指尖,言韫仔细擦拭,直到干了八九成方才罢手,将帕子搁在一旁,浅声道:“用饭吧。” 这种时候顺势而为最好,素娆没再多说什么,拿起筷子一看饭菜,不由愣住:“怎么会有鱼?” “你不是想吃鱼吗?” 离开水榭前,她还感慨可惜了全鱼宴,言韫瞧她神色古怪,淡道:“你放心,这些鱼是从外面买回来的。” “……” 她在意的不是这个。 素娆定定看着那盘鱼肉,心中百味杂陈,她那时不过是应景随口一提,他竟放在心上了? 见她不动筷,言韫轻道:“这道松鼠鳜鱼是璋南名菜,趁热吃口味最佳,尝尝吧。” “好。” 素娆压下思绪波动,浅应了一声,两人默默用饭,一时太过安静,她有些不习惯,找了话题来说:“你这段时间总拿着那竹简看,是在看什么?” 言韫咽下饭菜,缓声答道:“派去云州其它郡县的线人均有进展,隼部将搜集的信息整合后给了我。” “情况如何?” 素娆顺势问道。 言韫沉吟片刻,轻叹口气:“不容乐观。” “其他四郡虽不比上林混乱,但积弊甚多,官员之间来往密切,彼此回护,所犯罪案能查到实证的不多。” “地方官抱团取暖,牵一发而动全身,这是意料中事,况且就算桩桩件件查有实证,朝廷最终也会放轻惩重,有所权衡。” 素娆随意说道。 水至清则无鱼,这云州上上下下多少官员,如周老县令一般经得起细查的能有几人? 总不可能将所有人一刀切,那样的话,一州之地的动荡恐怕会蔓延至整个大雍,影响社稷安稳。 这绝不是掌权者愿意看到的状况。 言韫清楚这点,所以即使手握生杀大权,然除去刘家父子外,上林郡众官员也都是查证之后上禀京都,待陛下裁夺,而不是一言断生死,独自处置。 言韫轻笑道:“你倒是看得透彻。” “浣花县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她问。 “顾城坐镇县衙,一切安稳,朝廷调派的新县令也在赴任的路上了。” “那就好。”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气氛好似又回到了最初相处般惬意。 用过饭,言韫状似随意的道:“我想再仔细看看那两个泥塑,可否方便?”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 素娆道:“就摆在我房中,你可以让人去取。” 言韫只知道她将东西端走,但没想到她居然端回了自己房中,就算再怎么胆大,那里面毕竟也是死人之物。 “你打算让它在你房里过夜?” 这话说的……听着好像不太对味呢! 素娆看他神情怪异,突然起了些捉弄的心思,顺势笑道:“对啊,不然这东西摆在外面吓坏了旁人怎么办?我是不在意的。” “公子你不了解我,我总会往房间里放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比如什么骷髅头啊,骨头架子啊,我喜欢将它们拼接完整,以铁针固定,做成标本……” 看他眸色越来越深,素娆心底暗笑,继续道:“想来你还没见过那种可以同你握手跳舞的骷髅架子吧,没关系,以后总有机会见到的……” “大可不必。” 言韫面色微变,淡淡拒绝。 他何尝不知道她是故意这么说,但心里还是不受控制的生出了波澜,她敢把这两颗人头放在自己屋子里,胆子是真大。 只是这样的性情和心理承受能力…… 她到底经历过什么? 言韫敛眸压下眼底翻涌的思绪,淡道:“泥塑稍后我会让人去取。” 第166章 查无此人! 他话刚说完,一道人影跨入院中。 人未至声先到:“真是神了,快,快让我看看,那泥塑在哪儿呢?” 金絮急不可耐的冲进了正堂。 他先是四处打量了一番,没找到想看的东西,忙朝两人问道:“泥塑呢?” 瞧他这欣喜若狂的模样,不知道还以为他寻的是什么价值连城的珍宝。 她说要这两颗颅骨时金大公子可不是这反应! 素娆无力吐槽,“在我房里。” “什么?” 金絮狂热的表情一僵,无心理会缘由,看了眼旁边的世子爷,迟疑道:“要不你去拿出来?女子的闺房,我总不好贸然闯进去吧?” “在这儿等着。” 既然他们都想看,也省得后面命人再去取一趟,素娆转身回房。 等她身影消失在视野中,金絮动作利索的撩袍往言韫旁侧一坐,神秘兮兮的问道:“下午的事儿我都听说了,那画像是十分传神啊,几乎跟见到真人一般,真是阿娆她画得?” “嗯。” 言韫惜字如金。 他还在思索她这副性情的来由,心中思绪驳杂,着实没有什么头绪。 金絮对他的冷淡习以为常,犹自兴奋的说道:“那画法我从未见过,不过说真的,哪怕是丹青国手,也未必能画出这样的人像来。” “阿韫,你的字画向来是千金难求,连圣上都赞赏不已,依你看,你能否画到这种程度?” 言韫闻言看他,一盆凉水浇下:“你忘了吗?我从不画人。” 顿了下,他又道:“即便是擅绘人物的大师来,也难达到她的水准。” 毕竟这两种画法截然不同。 难以相较。 “你不觉得奇怪吗?阿娆她不过十多岁年纪,论武功能与残骨手一战,论验尸断案恐无人能出其右,又精通画之道,这是正常人能做到的?” 她就是从娘胎里开始学,也未必能有这番成就。 连金絮都察觉了异样,足见她手段奇绝,惊才绝艳,言韫气定神闲的理了下袖子,话音冷然:“你知道她为何能从韩生手底下脱身吗?” “为什么?” 见过韩生出手的人绝不会看轻他,江湖成名多年的老怪物,内功深厚,出手毒辣,同辈之人都鲜少能在他手中讨得好处,更何况是一个小姑娘。 金絮难掩好奇心。 言韫面不改色的道:“她故意将右肩送到韩生手里,换了韩生重伤一剑。” “什么?” 怪不得当时老前辈还说幸好韩生身受重伤,否则未必能如愿拿下他。 残骨手之威江湖谁不闻名变色,她竟敢以血肉之躯相诱! 这样果决凌厉的性子也不知是好是坏,她对自己狠,对别人只会更狠! “阿韫,那你……” 金絮有些担心他,他看得出来阿韫动了真心,也看得出来两人关系并不明朗,阿娆似乎还有些抵触…… 她这样的性子,情爱之事必定辛苦。 两人相交多年,金絮又是个面子上藏不住事的人,言韫一眼就看穿他在想些什么,“我说此事是让你了解,她知道最重要的是什么,愿意为此付出代价,方有今日的成就,这并不奇怪。” “倒是你……” 言韫上下打量他一番,毫不容情的道:“你虚长她一岁多,这些年游走于江湖和朝廷之间,几经生死,犹不定性,我看还须得好好打磨一番。” “不是吧?” 金絮原是多嘴感慨了两句,没成想换来了一通说教,偏句句在理,令他无法反驳。 都是嘴贱惹的祸! 他缄口不言,盼望着救星能尽早回来,祈愿好几次后,许是老天爷听到了祷告,那身影姗姗来迟,手里托着两个泥塑。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金絮听别人说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要不是知道这里面嵌着两颗人头,他真想上手摸一把。 他凑近端详着,嘴里啧啧称奇。 “阿娆,光凭一颗头骨你就能捏出现实人脸来,这样的手段,传出去必然举世震惊!” “你饶过我吧,我还想清闲些。” 素娆苦笑着提醒道:“再说了,金家湖底启出尸骨的事你不是打算关门自查吗?传出去岂不是打自己的脸。” “这么一说也对啊。” 金絮有些惋惜。 这种神乎其技的东西居然只有寥寥数人能够看到,何其不公啊! 瞧他们的反应似是不想此事人尽皆知,也幸好这泥塑没出客苑,否则被其他人看到了,还不得视她为妖。 她早就防着这种状况,所以才以画像告知死者线索。 “听你的意思,死者的身份查到了?” 素娆趁他观摩泥塑的间隙顺口问道。 “查到了其中一个。” “哪个?” “就是送来的第二幅画像。” 金絮分神与她说道。 闻言,素娆与言韫对视了眼,皆有意外之色,第二幅画的是死于十多年前的那个女子,画像刚送去,身份就查出来了? “那她是什么情况?” “这个人是金蓉蓉她姨娘的贴身婢女,早些年以回乡成亲为由离开了府中,谁也没想到她那时就已经死了,她离府的时间与你推断死亡时间相差无几,正好是十七年前。” 当时让人拿着画像去询问府中的下人,没到一炷香的功夫身份就弄明白了,他至今想来都觉得跟做梦一样。 金蓉蓉…… 听到这个名字素娆眼底掠过抹奇异之色,真是好巧啊,居然把她们牵扯进了命案里…… 素娆只问身份,其他的是金家之事,她相信金絮会处理妥当。 “那最先送去的那幅画像上的人还没查证清楚吗?” “没有。” 有第二幅人像佐证,足以证明素娆复原的死者相貌十分贴近,但即便如此,他让人拿着画像问过了全府上下,依旧没有一个人见过她! “会不会是府外的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查起来就麻烦了。 金絮颇感头疼。 “有这个可能,此人四年前失踪,失踪时她刚分娩不久,你可以着人去查问城中的稳婆,或许有人见过她。” “还是你脑子转的快。” 金絮登时找到了查案的方向,果然是术业有专攻,他觉得棘手的事情她三言两语就给解决了。 他拱手朝素娆一揖,“待此事水落石出,金家必有重谢。” ------题外话------ 感谢vi area投的四张月票。 感谢瑾瑜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ym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书友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染崎绫ryo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1加1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小可爱们投喂的推荐票票。 有什么建议或者意见可以在评论区告诉作者君呦,我们写书的自己真的看不出的自己的问题,嘤嘤嘤!~ 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么么哒~! 第167章 掳美,夜游! “你这般客气,我还怎么在府中白吃白喝?” 素娆侧身避开他这礼,相比他上林郡援手之恩,汉阳城照顾之情,这些都不足一提。 闻言,金絮微怔了下,旋即笑开。 朋友之谊当肝胆相照,无须这些虚礼,不过,谢还是要谢的,至于谢礼嘛……以后自有合适的机会! “有什么想吃想玩儿的你尽管开口,金家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银子。” “好好好,知道你有钱。” 素娆笑着摇了摇头。 金大公子对于展现自己的财力有种别样的执着,待欣赏过那两尊泥塑后,言韫将东西留下,他则回去追查案件,转头又命人送来了一堆裙衫和珠钗。 “公子说姑娘风华正茂,穿衣打扮着实太素净了些,这小小心意权当是替两位小姐赔罪,还请姑娘莫要推拒。” “那就替我谢过你家公子。” “遵命。” 小厮将东西送进房内,齐齐一拱手,恭敬退了出去。 素娆打量着这几个托盘的东西,其中钗笄精致华贵,非金即玉,衣裳用料也颇为讲究,素衣绣暗纹,纹路古朴繁复,既清雅素净又暗藏玄机,果然是费了心思的。 金大公子真是出手阔绰。 这份情她必须承! 素娆将东西收拾妥当,走到门边,倚门望月。 窗外月冷如霜,满院幽寂。 她看了会觉得乏了,准备回屋歇息,不经意一瞥,却见另一侧房中还点着烛火,冰裂纹的窗户隐隐照见一人影在案边端坐,身影清瘦颀长。 这么晚了还不睡? 素娆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对世子爷的作息深表敬佩,同行这么久,从来都是她睡前他在看书,她睡醒他已着手处理各方事务。 除过早茶时间,似乎就没见他清闲过。 这位少年宠臣,世族领袖,过得并不如外人眼中那般轻松啊! “也不知道他最后把泥塑放哪儿去了。” 她低声嘟囔了句,关上门窗,爬上床裹着被子躺下,很快沉入了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好似有人在耳边叫她,素娆猛地惊醒,一睁眼就看到床边立着道黑影,冷眸幽幽的望着她。 房门大开,泄了满地月光。 那人背光而立,藏匿在阴影中的面容看不清情绪,但那熟悉的莲香夹杂着淡淡药味,几乎瞬间就让素娆认出了他的身份。 “公子?” 素娆坐起身来,蹙眉看他:“你夜闯女子闺房是不是不太妥当?” 任谁睡得正好中途被人叫醒,都得火冒三丈。 在她的印象里,言韫不是这般没有分寸的人啊! 等了半响,无人应声。 “公子?” 素娆又唤了声,话音一出,眼前静立的人影霎时动了,他出手迅疾,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说的就往外面走。 “你要带我去哪儿?” 素娆被他拽的一个趔趄,有心抽手,奈何他抓的太紧,再三挣扎也无作用,遂只能随他往外走,中途顺手扯过了挂在屏风上的外衣,披在肩上。 等走到门前,月光照在他身上,素娆突然愣住。 一贯衣衫整洁,端正肃穆的世子爷身着雪白的中衣,领口微张露出瓷白精致的锁骨,衣带歪斜的系着,赤脚站在地上。 这……这是什么情况? 素娆头皮发紧。 “公子?世子爷?言韫?” 她一连试探着唤了好几声,那人皆闭口不言,只抓着她往外走,一双秋水般的眸子迷离而空洞,仿佛全凭本能在行动。 眼看着那双白皙如玉的赤足即将走下木质长廊,下面是条石子路,哪怕铺路的鹅卵石打磨的圆润光滑,赤脚踩在上面也必然难受。 但他毫不犹豫的往前走。 素娆看着他的背影,那只骨感纤长的手牢牢抓着她,步伐略显急促的在院中走着,不容挣脱,他奇怪的状态令她突然想起一个病…… 梦游症! 如果真是这样,那决不能将他强行唤醒。 素娆没办法,只能跟着他四处乱转,好在他只是在院子里走动,没有去金府夜游的趋势,否则这深更半夜的被人瞧见,还不知道要惹出什么乱子。 “白天不睡,夜里不睡,你这是要修仙啊!” 她被他拽着往前走,哈欠连连。 不知是这话起了作用,还是世子爷‘幡然醒悟’,在第二次经过他卧房门前时,他脚步一转,抓着她走了进去。 素娆混沌的思绪在迈过门槛的刹那骤然清醒。 眼睁睁看他关上了房门…… 关门! 这下不止是素娆乱了心,连外面趴墙头的竹宴等人也变了脸色,“怎,怎么办?” “这不太合适吧?” “要不闯进去先将姑娘给救出来?” “你知道里面什么情况?大夫说过,公子这种状态不能被强行唤醒,否则容易出问题。” “怎么会这样,公子这怪病已经好几年不曾发作了,以往发作的时候虽然也是满院子乱转,但从来都是走两圈就回屋,不会带上别人啊!” 所以他们一开始屏息凝神,并未阻止,可当公子推开素姑娘的房门时,他们再想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竹宴,你怎么看?” 栖迟拿不准主意,问道。 “先等等看,真要出了什么事,里面不会毫无动静。” “那好吧。” 几人从墙头跃下,悄无声息的靠近屋子,就听里面窸窸窣窣的动作着,但究竟在干什么却难以分辨。 竹宴用手将窗纸捅破,凑过去趴着小孔往里面看。 屋内一片黑暗,隐约只能瞧见两个人影。 “什么情况?” 其他人着急问道。 竹宴眼神有些古怪,退让开来,其他几人纷纷上前窥视,看了半响也没看出什么名堂。 “他们这是在干嘛?” 栖迟半天憋出一句话。 其他人齐齐摇了摇头,一片漆黑本就看不出什么,更何况他们还背对着这面。 “反正没出什么大乱子就好,瞧姑娘那冷静淡定的模样,想来能应付这状况。” “先把院子守住,莫要生事了。” 栖迟吩咐了一声,影刺众人微微一拱手,各自散开,隐归暗处。 竹宴拍了拍栖迟的肩膀,宽慰道:“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事的。” “但愿如此。” 栖迟忧心忡忡,眉间愁意难纾…… 第168章 钻柜子,躲猫猫 窗外一众人心中忐忑。 屋内漆黑安静,只有言韫扒拉东西偶尔传出的翻倒声,进来后他就打开柜子,开始乱翻东西。 即便如此,那只抓着素娆的手也从未松开过。 素娆在旁静静看着他,他长眉紧蹙,一脸专注又仔细的把柜子里的东西全部扔在地上,好容易扔完了,他伸手将她扯到身前,往柜子里一按,然后又蹲下身将她的脚也挪进了里面。 这是要干什么? 玩儿躲猫猫? 素娆好奇他的用意,整个过程也十分配合,没想到待她进了柜子后,言韫紧跟着也钻了进来。 这柜子空间足够宽敞,但容纳两个成年人就有些拥挤了。 他紧紧抓着她的手,身子靠在一起。 然后在素娆惊诧的目光中,伸手将柜门合住,朦胧的光线被阻断在外,眼前彻底陷入黑暗中。 “公子?” 素娆试探的轻唤了声。 对面抓着她的手颤了下,似乎低声嘟囔着什么,素娆听不清楚,索性往他怀里挤了挤,凑近去听。 低沉的字句含糊不清,她反反复复听了许多遍才勉强拼凑出一句话来。 “躲起来,快躲起来……” 躲? 他在躲谁? 素娆曾研习过心理方面的病症,梦游症诱因不明,常不伴随目的性,但综合言韫的各项情况来看,这位爷似乎曾经受过某种创伤…… 而这种创伤历经多年,依旧影响着他。 但纵观各项病症,她从未听说过有什么人梦游专门去寻旁人的,还这般对她? 这未免太诡异了! 幸好她心理素质过硬,换个人的话,这会没吓死也得发疯! “应该差不多了吧!” 素娆耐心等着,这病症发作一般会持续一个到两个时辰,之后他就会自然睡去。 果然,不肖片刻。 紧握着她的手微微松了些,素娆尝试着扭动了下手腕,缓缓把手抽出,然后又将被他压着的裙摆拯救出来,推门出了柜子。 幽微朦胧的光线落在柜子里蜷缩成一团的人影身上。 他衣衫单薄,赤脚坐着。 脑袋低埋在膝间。 如墨般的发丝顺滑的倾泻而下,覆在他周身,没有了清醒时的冷静自持,端雅清正,此刻的他像个无助的稚童。 素娆定定看了他半响,抬手将柜门轻轻合上。 踩着满地狼藉走出了屋子。 一出门,正撞上竹宴和栖迟两人。 “姑娘,公子他怎么样了?” 竹宴疾声问道。 “他已经睡下了,放心吧。” “那就好。” 话音顿了下,栖迟轻声道:“今夜之事,还请姑娘守口如瓶……” “我知道。” 素娆明白他们的顾虑,提醒道:“他醒来不会记得自己做过什么,未免麻烦,还是不要将我来过的事告诉他。” “好。” 栖迟点头应允。 素娆没再多说什么,转身欲走,突然想起一事,扭头问道:“对了,那两个泥塑呢?” “公子将它们和残余的尸骨安置在一起了。” 放在屋子里实在瘆人的很。 “好吧。” 颅骨复原是为了协助查案,既然死者的相貌已经模拟出来,留着它们的确没什么意义。 素娆回屋歇息。 竹宴和栖迟生怕后半夜再发生什么变故,寸步不离的守在房门外,直到天边破晓。 卯时正,言韫在柜子里醒来,他见此情形愣了一瞬,很快明白夜里发生过什么,冷着脸推开柜门,那满地的狼藉映入眼帘。 “公子,你醒了。” “进来吧。” 房门被人推开,竹宴端着盥洗用具进来,将东西放在一旁,袖手而立,没有说话。 “昨夜……我又夜游了?” 言韫依旧穿着那身中衣,袖口等位置压出了许多褶子,他全然不见,淡淡问道。 竹宴轻应了一声“是”。 “除此之外,没发生其他事吧?” 他又问了句。 竹宴微怔了下,想起栖迟昨夜与他说的话,摇了摇头,“没有,还是一如往常般转了两圈,然后回了屋。” 瞧着自家公子陡然缓和几分的面色,竹宴想了想,试探着问道:“昨夜没有公文须处理,公子伏案夜半,是在想鲜夷细作之事吗?” 言韫没有答话,沉默半响道:“你先出去吧。” “遵命。” 竹宴知他不欲多说,恭敬退了出去,顺手将门带上。 屋内重归寂静,言韫望向那满地狼藉和大张的柜子,又垂眸看了眼脚下,眼底情绪翻涌,手指缓缓收紧,捏攥成拳。 静坐片刻后,他收敛情绪,依照惯例梳洗,然后出院练剑。 竹宴入内收拾屋子。 一切就好像什么都发生过,但栖迟他们皆看得出来,今日公子的剑招凌厉,比以往更添几分煞气! 练完剑他沐浴更衣。 煮茶品茗。 随后去处理隼部递来的消息,云州数郡诸多官员的动态如百流汇海般尽数集于一处,谁该详查,谁须轻纵,这一切都得他来拿主意。 素娆睡到日上三竿方起。 城中那三处地方查探的线人还没有消息传回,左右她没什么事做,日子过得格外懒散,洗漱过后,她去正堂用饭。 没想到言韫还在。 看到他素娆就想到昨夜的场景,心里难免不自在,但面上依旧是云淡风轻,熟稔的打了个招呼,若无其事的用饭。 接下来两日,金絮将三房众人请到了老宅中,开始追查那婢女之死,此案死者明了后,案情就变得十分清晰。 看到那画像,金家三房老爷的那位姨娘,也就是金蓉蓉的生母面色大变,随后又从她院里的小厮找到了两个行为尤其古怪的。 抓出来一审,什么都交代了。 当年姨娘刚生下金蓉蓉后不久,她就发现贴身婢女和自己的夫君滚上了床榻。 盛怒之下,她将人毁去容貌,绑住了手脚塞进麻袋中,又往里面灌了石头,命那两人抬去沉塘。 “不忠不义,寡廉鲜耻之辈就该沉塘!” 她百般辩解无法脱罪,最终被送出金家,至于送去了哪儿就无从得知了,素娆只知道,金蓉蓉那之后大病一场,险些哭瞎了眼。 “你知道最初是怎么撬开她牙关的吗?” ------题外话------ 感谢感谢温暖阳光打赏的1666书币。 感谢书友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温暖阳光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各位小仙女投喂的推荐票。 我昨晚失眠来着,总不能叫他们安睡,是不是很有道理~! 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 第169章 药馆陈尸 金絮趁着查案的间隙来客苑转了一圈,神秘兮兮的对素娆问道,素娆摇了摇头,“怎么?” “说起来还都是你的功劳,我命人将那婢女的泥塑摆到了她面前,她骤见手下亡魂,一时情悸,方才露出了马脚。” 那泥塑做的实在逼真。 不论看过多少次,金絮都赞叹不已。 “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她这也算是作茧自缚。” “你说的对。” 说起这事儿金絮兴致更盛,“要不是水榭闹了这么一出,谁能想到平日里娇柔和善的母女俩私底下竟是这般模样,可怜我那三叔母性子耿直,这些年吃了她不少软刀子。” “这位姨娘很受宠?” 素娆随口问道。 金絮点了点头,“我三叔与她年少相识,情深意笃,当初不顾叔母强烈反对将人纳入府中,后来叔母生下娇娇后体虚多病,常年卧床,中馈之权也就落到了她手里。” 妾室掌权,主母势弱。 这种情状放在哪家都是要出大问题的。 素娆念及水榭时那姐妹几个的冲突,眸光微凝,倏地问道:“我瞧着二小姐似乎对出身卑微,妄图攀龙附凤之人有种格外强烈的憎恶?” “这我知道。” 金絮丝毫没什么家丑不可外扬的概念,从善如流的答道:“其实也不怪娇娇,那姨娘找上我三叔,强行入府时,我叔母刚怀了身孕,气怒伤心以致小产,失去了第一个孩子,大夫说那是个男胎。” 后宅里的女人绵延子嗣乃立身之本,三夫人痛失爱子又夫妻离心,自然恨极。 连带着这份恨意延续到了金娇娇身上。 素娆表示十分理解。 看来她猜对了,不过金娇娇纵然这般恨她们,生死关头还是选择了救人,足见其秉性善良。 倒是那金蓉蓉…… 罢了,别人的家事她没立场多说什么。 “另外一个人找到了吗?” “我来就是想跟你说这件事,她啊……” 金絮刚张嘴,院外突然有一人疾跑而来,神色仓惶的大喊:“公子,小人有事回禀!” 这话令两人同时一惊。 金絮对外唤道:“进来说。” 守在院外的暗卫放行,小厮快步走来,不等到跟前就急忙说道:“药馆的逍遥丹吃死了人,那家人抬着尸体正在门前大闹呢……” “什么?” 金絮面色震动,倏地站起身来,“通知三叔了吗?” “三老爷已经去处理了。”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金絮挥手让他先行离开,好容易因查清命案而稍稍宽松的心情陡然又阴沉起来,他今年是命犯太岁不成? 回来一趟,麻烦一桩接着一桩。 桩桩涉及命案! “阿娆,你先在府中歇着,其他事等我回来再说。” 他按捺不住急色。 素娆想了下,轻道:“不如我跟你一起去吧,反正在府中也无事可做,去了说不定还能帮上什么忙。” 世子爷正与竹宴和栖迟等人商议要事,她百无聊赖,实在无趣的很。 不如找点事做。 “这样也好。” 金絮想着毕竟是死了人,她的验尸术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他往屋内看了眼,“你稍等我下,我去跟阿韫交代两句。” “行。” 素娆等在院中。 他进去一趟很快出来,“走吧。” 两人再不耽搁,迅速出了金宅往药馆赶去,未免麻烦,素娆特意寻了方纱帘掩去了容貌。 金家药馆坐落在汉阳城正中的主干道,这地段人来车往,平日里就十分热闹,一出命案后,行人纷纷驻足观望,更是将路堵得水泄不通。 他们刚拨开人群走到跟前,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嚎声响起:“你们这些黑心肝的奸商卖假药吃死了人,现在又想撇清干系,实在欺人太甚啊……” “我可怜的儿啊,你这一走,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可怎么过活?” “爹,爹你醒醒啊,福儿害怕……” “……” 围观众人对此指指点点,约莫都是在说什么为富不仁,丧尽天良之类的话。 金絮听得面色铁青,正要大步迈出,就听里面一道沉稳又冷厉的声音说道:“逍遥丹配药十分温和,根本就不可能吃死人,你们搬个尸体来我店门前闹,是存心想讹诈吗?” “你说的这是人话吗?” 老妇颤巍巍的指着他,涕泗横流道:“我儿活生生一条人命在你眼里就只是讹诈?” “乡亲们,乡亲们你们来评评理!” 她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随手拉着一个人开始嚎啕大哭:“我儿身体一向康健,就是吃了他金家药馆的逍遥丹才断了气,他们欺我孤儿寡母无依无靠,竟这么污蔑我啊……” “谁知道你们是吃错了什么东西,这会抬着个死人跑来哭丧,是打定主意要把屎盆子扣在我们头上?” 药馆的小童不甘示弱的吼道。 他说话难听,一旁的中年人也没有阻止,反而是眼睁睁的看着。 这下人群彻底沸腾。 “好个金家,你们这是有恃无恐啊,人家儿子都死了你还在这儿说风凉话,臭不要脸。” “就是,这副态度以后谁还敢来你们家买药?到时候吃出来毛病还得被反咬一口。” “你们草菅人命在先,狂言辱人在后,真当这汉阳城没有王法了吗?报官!报官把他们抓起来。” “……” 百姓们义愤填膺,叫嚣着要把金家药馆的牌匾都给拆了,素娆混迹在人群中,挑眉看着那中年人,他一袭蓝色长衫,眉眼间和金絮颇有几分神似。 想来就是他口中的三叔。 不过……此人看着儒雅,行事却十分霸道啊! 这哪里是处理事情的态度,分明是来砸场子的。 “够了!” 金三叔见越闹越是厉害,一声爆喝,手指向人群中某一处,“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华寿堂的人,藏头露尾,煽风点火,你存的到底是什么心?” “这家人该不是你们故意找来挑事的吧?” 被他戳穿的那人丝毫不见慌乱,冷笑道:“好啊,你们自己卖假药惹上了人命官司,不想着抚恤亲眷,照料遗孤,反倒为了把自己摘干净竟推诿诬陷旁人。” “金三爷,你真当在场的人都是傻子吗?” 第170章 他还没死! 他此话一出,引来围观众人接连的附和,冲突愈演愈烈,呈燎原之势迅速被点燃。 素娆一听‘华寿堂’三个字,下意识往那边看了眼,说话的是个少年人,肤黄骨瘦,浑身竹竿一样瞧不见半两肉,穿着身棕褐色的短打,神情极为嚣张。 “汉阳城还有第二个华寿堂?” 素娆压低声音对金絮问道。 金絮观察着场中的情况,听到这话,分心回她:“没有,你们要查的就是他家的药馆。” “华寿堂与我们金氏药馆一直存在竞争,我还没来得及去找他们的麻烦,他们倒是先上手了。” “这样闹下去情况只会更糟。” 素娆看着群情激奋的一众百姓,低道:“你还是先稳定住局面,究竟是什么情况留待后面再详查。” 放任金三爷处理下去,过了眼前这道槛,招牌怕是也砸的稀巴烂了。 药馆做的就是诚信。 一旦信誉受损,谁还敢来此处买药? 他们说话的功夫,华寿堂的小厮又道:“药馆做的是人命的生意,金家昧着良心赚黑心钱不怕折寿吗?大家说是不是!” “是!” “你们今天必须给个说法出来,咱们平日里都是在你家买药,有一就有二,谁知道你们还能做出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来。” “……” 众人的谩骂夹杂着老妇的哭嚎,将金三爷和几个跑堂的辩解声压得全无痕迹,他们气的脸色发白,愣是拿这混乱的状况没有办法。 就在这时,金絮迈步而出,走到了药馆的匾额之下。 “你怎么来了?” 金三爷看到这位侄子,诧异问道。 “三叔!” 金絮对他微微点头,没有多说其他。 这间医馆交由三房打理,按照道理来说他不该越俎代庖,所以方才一直站在底下看着,但他没想到的是,局面会混乱成这样。 要再顾忌什么颜面的话,他们金家数代经营的心血就得付诸东流了。 “诸位冷静一些,听我说。” 金絮用内力将声音扩散出去,瞬间盖过周围所有人,百姓见他纷纷大喜。 “是金公子,金公子来了,总算来了个能管事的!” “金公子你快管管这些人,生意不是这么做的。” “……” 大多数人安静下来,仅有几道零星的议论还在继续,金絮不顾四周异样的眼光,上前将老妪扶起,温声道:“老夫人别担心,此事既然牵扯到我们药馆,金家必然会给出个交代来。” 他一句话铿锵有力,犹如强心剂般瞬间安抚了躁动的百姓。 老妪面上泪痕未干,抓着他的手,身子抖得像狂风中悬在枝头的枯叶,不知何时就会倒下。 “我儿,我儿死的太惨了……” 她泣不成声。 周遭百姓见状亦觉心酸,更有人背过身子偷偷抹泪,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脚步蹒跚的拉着牛车,领着年仅六七岁的孩儿辛苦来此,就为了给儿子讨个公道。 自古最悲不过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们是如愿以偿了,金三爷的脸色就难看了,他刚才强势说了那许多话,在这一句承诺前,尽数成了笑话。 “阿絮,她分明居心叵测,你一力揽下是想要承认卖假药的罪名,给金家抹黑吗?” 这番训斥可谓是不留情面。 金絮早知他会动怒,闻声回头,正色道:“真相如何查证后自有分说,三叔也不希望稀里糊涂担了卖假药的罪名吧。” “药馆一直是我在打理,真相如何我还能不清楚?” 金三爷胸膛剧烈起伏,怒道:“你今日当着他们的面说什么查证,难道是在质疑你的亲叔叔?” “侄儿不敢。” 金絮皱眉看着他,神色郑重:“我所作所为,只是想还金家一个清白。” “说来说去你还是不相信我!” “三叔!” 金絮忍不住加重了语气,事关人命,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分辨清楚的,关键不在于他信不信,而在于汉阳城的百姓是否相信,在于官府和律法如何裁夺。 他知道这位叔叔平日里最重颜面,换做其他事,他身为晚辈定会忍让,但此事重大,不容存私。 “这是我以家主的身份做出的决定。” 金絮冷声道。 “家主……” 金三爷气急反笑,“好,好个家主,你胳膊肘向外拐,宁愿相信一个外人也不肯信我,好的很!” “请佛容易送佛难,我倒要看看你后面怎么收场!” 他狠狠一拂袖,扭过头去,再不看他。 金絮见状也不同他纠缠,温声安抚了老妪两句,而后开始询问大致情况。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同素娆使了个眼色。 要查清楚此案,最重要的是搞清楚此人到底因何而死,衙门的仵作他信不过,还得交给她才行。 素娆微微点头,缓步走向那板车上躺着的人。 周围人满为患,唯独靠近死者这一片区域空了出来,突然多出一个人,当即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她要干什么?” “这姑娘谁啊?” “那里躺着的可是死人……” 繁杂的议论声伴随着素娆的每一步,那老妪反应过来,连忙要去拉她,“姑娘,这是我儿子尸身,你……” “老夫人安心,她只须验看下。” 金絮忙挡在她身前,老妪听了这话倒是没再阻拦,反手抱着孙儿,泪流不止。 “往后咱们娘俩可怎么活啊……” 孩子闷不吭声,只是安静趴在她怀里,时不时用眼角的余光瞥向那牛车的方向…… 素娆站在牛车旁边,看了眼这精瘦的有些枯槁的男人,此人面色如常,裸露皮肤不见外伤,未有明显中毒痕迹。 这就奇怪了。 她微微俯身撑开眼皮,按压眼球,随即,那瞳孔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圆形? 人还没死! “来个人帮忙!” 素娆扭头唤道,她突然出声惊得围观众人倒吸口凉气,金絮反应最快,忙招来两个跑堂听她指挥,她让人将死者从牛车抬到了地面上平放。 金絮看着这幕万分疑惑,急道:“阿娆,怎么了?” “救人!” ------题外话------ 感谢vi area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孤独,坚持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小可爱们投喂的推荐票。 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呀!~ 最近有小可爱们在评论区问过我问题,其实嘛,这些问题文中都有答案,所以千万不要跳章,我不会写无用的情节,跳章会导致剧情缺失,前后逻辑断开,嘤嘤嘤~!!! 第171章 他一直活着? 救人? 围观众人看着女子半跪在‘死者’身侧,双手交叠,不停按压心口位置,神情简直诡异到了极点。 闹哄哄的人群骤然间鸦雀无声。 金三爷视线落在那纤细的身影上,眉峰拧成一团,随后又看向金絮,这两人一起来的,她难道就是府中的那位‘贵客’? 短暂的寂静后,众人再度嚷开。 “死者为大,她这么折腾到底有什么意思?” “就是啊,人不是早就断气了嘛,金家药馆还专门命人摸过脉,这会又装腔作势的救人?该不会是想拖延时间吧!” “死都死了,拖这一时半刻的人还能活过来不成?” “……” 老妪怀里抱着孙儿,眼泪汪汪的看着这场面,旁边议论纷杂,字字如刀般刮在她心上。 金絮听了救人二字先是一惊,下意识想问她是不是看错了,可当她跪在地上不停按压心口时,他虽然不懂这举动的用意,质疑的话却咽了回去。 他该相信她的。 他认识的素娆不是一个信口开河的人,她既然说了救人,那就一定是在救人! 这人能救活吗? 怀着满心的希冀,在周遭轻侮和讥讽的话音中,金絮心如油烹,紧握的双手冷汗黏腻,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 每一息似是被拉扯揉碎,无限延续。 这等待漫长又煎熬。 素娆能清晰感觉到手下那微弱的心脉逐渐恢复律动,一下两下三下……渐趋平稳。 “呼……” 男人的胸口有了起伏。 就像是被卡住的一口气终于喘了过来,素娆松开手,扭头道:“让大夫来扎针吧。” 那细微的变化若不仔细观察很难发现。 但金絮始终专注的盯着,不敢有刹那放松,在她话刚说出口的同时,忙疾声唤道:“快去看看!” 药馆的大夫怕事,一直躲在金三爷身后没有露头,此时听到金絮传唤,不敢耽搁,忙回身取了药箱快步走出。 关乎他饭碗的大事,他比任何人都希望这人活着! 不过…… 初次查验时他就断定此人已死,要想起死回生,除非有奇迹发生……想归想,大夫还是尽职尽责的蹲下身着手摸脉。 这一摸直接愣住! 他抬头看了眼素娆,又不敢置信的重复摸查了好几次,骇然收回手,哆嗦道:“这,这怎么可能?我明明检查过,他先前的确是断气了的……” 一语激起千层浪。 围观百姓霎时沸腾,“这话什么意思?人还活着?” 他们纷纷望向素娆,华寿堂那小子奋力挤到了人群最前面,伸手去摸脉,不多时,他亦苍白着面色站起身来,悚然的看着她。 “你怎么办到的?” 这两家是对头,金家药馆的话不可信,可既然连华寿堂的人都这么说,他们自然不会怀疑其真实性。 素娆面对着从四面八方投来的异样目光,冷静对大夫说道:“你先施针让他清醒过来。” “好。” 死人复生,那他金家药馆自然就能清白,这是天大的好事,大夫惊骇之余又生狂喜,忙拿出银针开始刺激他周身穴位。 那老妪怔怔看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活着,我儿还活着吗……儿啊……” 她踉跄着扑了过去,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留下孙儿呆愣的站在原地,木然又呆滞的看着他们,素娆视线在他身上掠过,凝滞一瞬,很快移开。 “阿娆,这到底怎么回事?” 金絮喜出望外,急忙问道。 这个问题所有人都很关心,素娆环顾四周,轻声解释道:“根本就没有什么起死回生,这个人,一直都活着。” “不可能!” 华寿堂那小子一口否道:“我们好些人查看过的,他分明早就没了脉息,一个人或许会出错,总不能在场所有人都出错吧?” “他的确活着。” 素娆静静的看着他,声音轻浅:“只是他进入了一种假死状态,其脉搏心跳等十分微弱,不易察觉。” “那你又是怎么察觉的?” 那人不依不饶的问道。 “活人与死人的瞳孔面对压力时瞳孔反应各不相同,除这点以外,可以用线扎紧手指,手指青紫肿胀,说明血液在流动,也能证明人还活着。” 他们的确看到她掀开过眼皮,正与此话相应和。 众人心头的凉意少了些许。 比起死而复生,这个说法他们更容易接受。 老妪哭够了,扭头哑声问道:“那我儿多久能醒来?” “他心脉已经恢复,再有银针相辅的话,应该不会太久。” 素娆斟酌着回完话,对金絮道:“他身体虚弱,须得先送入药馆内休养。” “那是自然。” 金絮点点头,望向围观的百姓,扬声说道:“此事虚惊一场,既然人已经没事了,大家就散了吧。” 他都这么说了,百姓们也不好继续堵在药馆门前,成群结队的扭头离开。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这么好说话的。 华寿堂的小子双手环抱,肆意的打量着他们,冷笑道:“人没死是他运气好,并不能说明此事与你们金氏药馆没有干系,一个人好端端怎么会突然气息微弱,还不是吃了你们的药丹所致?” “此事尚未查清金公子就着急赶人,莫不是心虚?” 闻言,不少人止步回望。 金絮面色不改,冷静答道:“我金家既然将人收进了医馆,医者仁心,势必会查探清楚缘由,给家眷一个答复。” “但此事,与华寿堂无关。” “就是!” 药馆的大夫此刻有了底气,也帮腔道:“你空口无凭,又如何证明他这番模样一定与我药丹有关?你们华寿堂也有大夫,应当知道药性偶有冲突,或者病人本身存在暗疾,都有可能成为发病诱因,未必是丹药本身的问题!” “病因尚未查清,你蓄意激起矛盾,到底存的是什么心思!” 众人这么一听倒也有几分道理,怀疑的看着说话的那人,这两家关系不睦,汉阳城人尽皆知。 他们可不想被人当枪使。 “冤枉啊,我不过是随口说了两句,哪里就像你们嘴里这么居心叵测了。” 小厮见情形不对,冲金絮一拱手,笑道:“那你们慢慢查,小的就不打扰了,相信以金公子的人品,定然能妥善处理此事。” 他转身离开。 看热闹的人是走了,不过热闹,远远没有结束……第171章他一直活着? 救人? 围观众人看着女子半跪在‘死者’身侧,双手交叠,不停按压心口位置,神情简直诡异到了极点。 闹哄哄的人群骤然间鸦雀无声。 金三爷视线落在那纤细的身影上,眉峰拧成一团,随后又看向金絮,这两人一起来的,她难道就是府中的那位‘贵客’? 短暂的寂静后,众人再度嚷开。 “死者为大,她这么折腾到底有什么意思?” “就是啊,人不是早就断气了嘛,金家药馆还专门命人摸过脉,这会又装腔作势的救人?该不会是想拖延时间吧!” “死都死了,拖这一时半刻的人还能活过来不成?” “……” 老妪怀里抱着孙儿,眼泪汪汪的看着这场面,旁边议论纷杂,字字如刀般刮在她心上。 金絮听了救人二字先是一惊,下意识想问她是不是看错了,可当她跪在地上不停按压心口时,他虽然不懂这举动的用意,质疑的话却咽了回去。 他该相信她的。 他认识的素娆不是一个信口开河的人,她既然说了救人,那就一定是在救人! 这人能救活吗? 怀着满心的希冀,在周遭轻侮和讥讽的话音中,金絮心如油烹,紧握的双手冷汗黏腻,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 每一息似是被拉扯揉碎,无限延续。 这等待漫长又煎熬。 素娆能清晰感觉到手下那微弱的心脉逐渐恢复律动,一下两下三下……渐趋平稳。 “呼……” 男人的胸口有了起伏。 就像是被卡住的一口气终于喘了过来,素娆松开手,扭头道:“让大夫来扎针吧。” 那细微的变化若不仔细观察很难发现。 但金絮始终专注的盯着,不敢有刹那放松,在她话刚说出口的同时,忙疾声唤道:“快去看看!” 药馆的大夫怕事,一直躲在金三爷身后没有露头,此时听到金絮传唤,不敢耽搁,忙回身取了药箱快步走出。 关乎他饭碗的大事,他比任何人都希望这人活着! 不过…… 初次查验时他就断定此人已死,要想起死回生,除非有奇迹发生……想归想,大夫还是尽职尽责的蹲下身着手摸脉。 这一摸直接愣住! 他抬头看了眼素娆,又不敢置信的重复摸查了好几次,骇然收回手,哆嗦道:“这,这怎么可能?我明明检查过,他先前的确是断气了的……” 一语激起千层浪。 围观百姓霎时沸腾,“这话什么意思?人还活着?” 他们纷纷望向素娆,华寿堂那小子奋力挤到了人群最前面,伸手去摸脉,不多时,他亦苍白着面色站起身来,悚然的看着她。 “你怎么办到的?” 这两家是对头,金家药馆的话不可信,可既然连华寿堂的人都这么说,他们自然不会怀疑其真实性。 素娆面对着从四面八方投来的异样目光,冷静对大夫说道:“你先施针让他清醒过来。” “好。” 死人复生,那他金家药馆自然就能清白,这是天大的好事,大夫惊骇之余又生狂喜,忙拿出银针开始刺激他周身穴位。 那老妪怔怔看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活着,我儿还活着吗……儿啊……” 她踉跄着扑了过去,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留下孙儿呆愣的站在原地,木然又呆滞的看着他们,素娆视线在他身上掠过,凝滞一瞬,很快移开。 “阿娆,这到底怎么回事?” 金絮喜出望外,急忙问道。 这个问题所有人都很关心,素娆环顾四周,轻声解释道:“根本就没有什么起死回生,这个人,一直都活着。” “不可能!” 华寿堂那小子一口否道:“我们好些人查看过的,他分明早就没了脉息,一个人或许会出错,总不能在场所有人都出错吧?” “他的确活着。” 素娆静静的看着他,声音轻浅:“只是他进入了一种假死状态,其脉搏心跳等十分微弱,不易察觉。” “那你又是怎么察觉的?” 那人不依不饶的问道。 “活人与死人的瞳孔面对压力时瞳孔反应各不相同,除这点以外,可以用线扎紧手指,手指青紫肿胀,说明血液在流动,也能证明人还活着。” 他们的确看到她掀开过眼皮,正与此话相应和。 众人心头的凉意少了些许。 比起死而复生,这个说法他们更容易接受。 老妪哭够了,扭头哑声问道:“那我儿多久能醒来?” “他心脉已经恢复,再有银针相辅的话,应该不会太久。” 素娆斟酌着回完话,对金絮道:“他身体虚弱,须得先送入药馆内休养。” “那是自然。” 金絮点点头,望向围观的百姓,扬声说道:“此事虚惊一场,既然人已经没事了,大家就散了吧。” 他都这么说了,百姓们也不好继续堵在药馆门前,成群结队的扭头离开。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这么好说话的。 华寿堂的小子双手环抱,肆意的打量着他们,冷笑道:“人没死是他运气好,并不能说明此事与你们金氏药馆没有干系,一个人好端端怎么会突然气息微弱,还不是吃了你们的药丹所致?” “此事尚未查清金公子就着急赶人,莫不是心虚?” 闻言,不少人止步回望。 金絮面色不改,冷静答道:“我金家既然将人收进了医馆,医者仁心,势必会查探清楚缘由,给家眷一个答复。” “但此事,与华寿堂无关。” “就是!” 药馆的大夫此刻有了底气,也帮腔道:“你空口无凭,又如何证明他这番模样一定与我药丹有关?你们华寿堂也有大夫,应当知道药性偶有冲突,或者病人本身存在暗疾,都有可能成为发病诱因,未必是丹药本身的问题!” “病因尚未查清,你蓄意激起矛盾,到底存的是什么心思!” 众人这么一听倒也有几分道理,怀疑的看着说话的那人,这两家关系不睦,汉阳城人尽皆知。 他们可不想被人当枪使。 “冤枉啊,我不过是随口说了两句,哪里就像你们嘴里这么居心叵测了。” 小厮见情形不对,冲金絮一拱手,笑道:“那你们慢慢查,小的就不打扰了,相信以金公子的人品,定然能妥善处理此事。” 他转身离开。 看热闹的人是走了,不过热闹,远远没有结束…… 第172章 药有问题吗? “现在还不好说,先去见见病人吧。” 素娆站起身与金絮说道。 两人一并往后院走去。 金家药馆以卖药为主,坐诊大夫偶尔会收治病患,所以后院特意留置了一间屋子,他们去的时候,老妪正伏在男人肩头痛哭流涕。 男人轻拍脊背安抚着她,“阿娘,我这不没事了吗?旁边还有人看着呢,别叫大家笑话。” 老妪抹着泪站直身子,颤声道:“真没事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家老伴儿走的早,这么多年她靠着给人洗衣缝补把孩儿拉扯大,供他娶妻生子,儿孙就是她的命。 知道他断气的时候她万念俱灰,都想跟着一起去了。 可孙儿年幼,留他一人要怎么在这吃人的世道活下来? 她只能咬牙往前爬。 幸好,幸好是虚惊一场,她已经承受不起任何的失去了。 “大夫不是说了吗?我身体好着呢,娘,你就别操心了,赶紧带着福宝去歇会吧。” 男人催促着他们,老妪不放心的看向大夫,大夫见状忙道:“老夫人放心,人在医馆里我们会好生照顾的。” 说完,他对着一旁的小童道:“领老夫人和福宝去吃点东西吧。” “是。” 小童垂首应了声,对着祖孙俩做了个‘请’的手势:“这边走。” 老妪揽着孙儿朝男人看了眼,男人冲她点点头,祖孙俩这才转身跟着小童离开。 出来的时候,他们与素娆和金絮两人打了个照面。 “等等。” 老妪对小童说了声,揽着孙儿朝素娆走来,二话不说,拉扯着孩子一起跪下,按着头就往地上磕。 “谢谢姑娘救了我儿子,您的大恩大德我们祖孙没齿难忘,以后做牛做马的报答你……” 她动作太快以至于素娆和金絮都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老夫人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素娆一惊,赶紧伸手去扶她,金絮上前帮忙,一左一右架着老妪将她拉起来。 年幼的孩子讷讷的跟着站起,揪着自己祖母的衣袖往她身后躲,老妪急忙把他扯出,“福宝,快道谢啊,说话。” 福宝木然的看着素娆,紧抿着唇一字不吭。 眼看老妪又要推搡,素娆忙将她拦住,“不用了老夫人,我举手之劳不敢居功,只要人好好的就行,您担惊受怕这么久,还是不要劳神了,快去歇着吧。” 她对小童使了个眼色。 小童快步上前扶她,“老夫人快走吧,我们东家还有事要处理呢。” 老妪犹不安心的对素娆谢了又谢,牵着孙儿一步三回头,颤颤巍巍的消失在他们眼前。 金絮心生感慨,“幸好你来了,不然还不知道事情会变得多糟糕,不过阿娆,你什么还懂得医术了?” 他侧目问道。 素娆哭笑不得,“我那点微末伎俩算什么医术?也就是运气好,再多的是一点都不会了。” 她最初习得是杀人术,后来受老头影响学了法医和刑侦,大多都是同死人打交道。 又因不信任旁人判断,精研画像和心理学。 这些东西深奥复杂,占去了她大部分时间,哪里还有心思沾染旁的东西,再说了,医者仁心,她跟这四个字可半点不沾边。 她说的情真意切,但显然金大公子并不这么想。 金絮叹道:“你实在太谦虚了。” 经过这几次变故,在他心里已经将她看得与阿韫一般厉害,没什么是她不能的。 素娆:“……” 虽然很感动金大公子不讲道理的信任。 但她不是谦虚,她是真不会啊! 素娆看着金絮,语重心长道:“元珠,我说的那句话你最好相信。” 金絮打量她神色不似作伪,“那好吧,不会也不要紧,咱们还有个狗头大夫呢,过段日子你就能见到了。” “先不说这个,我们进去吧。” “好。” 抛开这个小插曲,素娆和金絮走了进去。 男人此刻正靠在床边和大夫说话,听到动静朝他们看来,“金公子……” 汉阳城谁人不识金絮,他挣扎着就要起身,金絮快步走到床前,将他按下:“你刚醒来还是别乱动了,靠着吧。” “多谢公子。” 他轻轻点头,面有愧色:“今天的事儿我都听说了,是我给公子添麻烦了,老娘她年事已高受不得打击,一时情急才会闹到药馆来,还请公子不要怪她……” “人之常情没什么好怪的。” 药馆前发生的那些事足以让金絮看清楚,要不是金三爷他们言语过激,事态未必会发酵到那种程度。 金絮疑道:“老夫人说你是吃完逍遥丹后出事的,你就不怀疑我们吗?” “怀疑什么?” 男人轻笑着摇了摇头,“金家这些年做了多少事咱们有目共睹,天灾人祸时出钱出力,接济贫民,减少佃租。” “老太爷与公子是什么秉性脾气小人心里有数,要人命的生意是断不会做的。” 金絮焦躁的心因这番话略有动容。 “你放心,到底是什么缘故我们定然查个明白。” 若不是药馆的问题自然最好,若是,那他金家也决不姑息。 “公子费心了。” 男人靠着床边轻声说道,金絮见他精神尚好,便将素娆引到他跟前,“这位是素姑娘。” “就是姑娘救得我?” 男人先前一直忙着与金絮说话,没发觉屋内还站着一个女子,待看向她时,顿时想起了大夫和老娘的话,神色激动道:“姑娘救命之恩小人……” “道谢的话先不忙说。” 素娆看他有滔滔不绝的架势,赶紧打断他,“我有些话想要问你。” 男人一愣,随即正色道:“姑娘请问。” “你服用逍遥丹是为了缓解痛风的折磨,四年来从未中断过?” 她问。 男人点头,“嗯,小人之前服用许多的药方,效果都不是很好,直到药馆推出了逍遥丹,它虽然不能根治这毛病,但服用之后症状会减轻许多,小人就一直吃着。” “吃完后有什么异样的感觉吗?” 她这话问的奇怪,不止是男人,连旁边的大夫都忍不住看了她一眼,男人想了会,答道:“有时候心跳会时快时慢,恶心反胃,不过药馆说是正常反应,不用在意。” 第173章 逍遥丹成瘾! “谁说是正常反应?” 素娆转向大夫问道:“你说的?” “不不不,是三爷说的,这药丹是药坊那边研制出来,直接送过来的,也不是专门针对哪个病,适用性极广。” 大夫连连摆手,这和他可没什么关系,他平日就负责看一些小病,开方抓药,其他的一概不理。 素娆微有些诧异:“也就是说,什么病都能用?” “是啊,这也是逍遥丹占据药馆七成收益的原因。” “把这几年的账册拿给我。” 她径直说道。 大夫愣了一瞬,以眼神询问金絮,金絮点头道:“照她说的办。” “我这就去取。” 大夫快步出了院子,素娆看向男人又问道:“你发病时多久服一次药,用量多少?” “最初每日两粒就可以缓解,后来总觉得浑身难受就加大了分量,差不多每天吃八粒。” “只在痛风发作时服用?” 男人仔细回想了会,踌躇道:“头疼或者手脚抽搐的时候也会吃药。” “我记得痛风一般不会引发头疼才对,这是你的老毛病?” 素娆试探道。 “不是。” 男人答得很利索,随后忍不住抬手抠了抠头,疑惑道:“我以前没有头疼的毛病,这几年才有的,偶尔发作,大夫也查不出什么原因。” 素娆听他的话心越来越沉,不经意一瞥,正瞧见他手臂上袖子滑落,露出那道道抓痕来。 上面新旧疤痕交替,瞧着令人浑身不自在。 她眸光微凝,轻道:“那是什么?” 金絮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也看到那些伤痕,素娆接连发问一次比一次仔细,这让他原本忐忑的心像是卷入了飓风里,根本着不到底。 他有种预感,这次出大问题了! “怎么会抓成这样?” 金絮强忍着不安问道。 男人视线落在胳膊上,拧眉道:“就是老感觉有无数的蚂蚁身上乱爬,痒的很。” 说着他又忍不住挠了挠手臂。 看着他的动作素娆陷入了沉默,他面黄骨瘦但胸膛处有种近乎怪异的冷白,头疼是服药之后引发的,伴有肌肉痉挛,皮肤有走蚁感…… 这些症状…… 素娆深吸口气,缓缓问道:“你最后一次服药后,是不是头疼欲裂,肌肉抽搐,脉速和心率急如鼓点,却又伴随着难以言喻的快感……” “你怎么知道的?” 男人震惊的看着她。 那种状态他自己都很难形容出来,又撕扯着痛又兴奋雀跃,身体轻飘飘的好像一阵风,随时都有可能飞腾而去…… 最坏的结果还是来了! 素娆心底暗叹了口气,她从一开始查验时就觉得反常的状况,在此刻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你刚刚醒来不宜过度劳累,我想问的问完了,你早点歇着吧。” 她平静说道。 男人不明白她问了这么多是作什么打算,但见她神色疲倦,顺从的点点头,“好,等我彻底恢复了再跟姑娘致谢。” 素娆微微颔首,看向金絮:“走吧。” 看得出她心情沉重,金絮内心压抑到了极点,他维持着表面的从容温声道:“歇着吧,有什么事跟外面说一声就好。” “麻烦公子了。” “不用客气。” 两人前后出了屋子,金絮强忍着内心的焦躁,直待走到一处无人的偏僻处,他脚步一顿,回身望向素娆。 “这回该说清楚了吧?” “逍遥丹有问题。” 世上根本不可能存在适用于所有病症的药,从一开始这就是个幌子。 素娆望着他冷静说道:“最初他服用逍遥丹的确是因为痛风,但之后不是,他的手肘关节等部分未见红肿,可见痛风并未发作,他却还在服药,甚至加大了药量。” “他头疼痉挛的症状是由服药而引起的,之后种种,不是病症本身所致,而是药物成瘾。” “药物……成瘾?” 金絮重复着这四个字,奇怪道:“这是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就是他不吃药会浑身难受,情绪暴躁失控,十分危险。” “逍遥丹?” 金絮眼底掠过抹异色,“那吃药的话,是不是又会像此人一样病症百出却查不出缘由,随时有猝死的风险。” “没错。” 素娆肯定的答道。 药物成瘾放在医疗水平发达的21世纪都颇为棘手,更不要说眼下这时代,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能研制出这种鬼东西? “那,那这逍遥丹岂不是……剧毒之物?” 金絮面上血色尽褪,踉跄着倒退了两步,扶在廊柱上直喘气,这样的东西他们金家药馆作为宝丹卖了四年时间? 汉阳府有多少人服过药? 又有多少人和此人一样,已经产生了依赖性? 他不敢想,甚至连这个念头出现都有种无法负担的罪孽感! 一旦扩散开来,他们金家就是不可饶恕的罪人! “此物比剧毒更可怕。” 这么说来有些残忍,但此刻不是粉饰太平的时候,她必须让金絮明白事态紧急性,须得立即着手处置。 素娆目光凝重道:“此物服用时间久了会诱发其他疾病,心率失常以致猝死,当然,还有另一种结果。” “什么?” “会损坏大脑,产生幻觉,或是发疯或是杀人,无法估量。” 她此话一出金絮如遭雷劈,大脑一片空白,恍惚间险些昏厥过去。 素娆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喝道:“金元珠!” 金絮站稳身子,好一会才从浑身冰冷颤粟的状态里脱离出来,他咽了口唾沫,艰难道:“我没事,你继续说。” 他是金家家主。 如今族中所有的重担都抗在他肩上,他不能逃避,不能倒下,恼怒怨恨无用,眼下最重要的是遏制事态的发展。 素娆见他稍稍振作了些,松开了手。 “眼下情况还不算太糟。” 她声调平静无波,有种别样安抚镇定的力量,“此人说话时头脑清晰,应答如常,症状不算特别严重,没有到无药可救的地步。” “他患有痛风,这是个慢性病,会反复发作,所以需要长期服药。” “他服药至今已有四年,且用翻倍,在这种情况下仍能维持着身体状态,说明逍遥丹内含有成瘾物的剂量不多,还有挽救的余地。” 金絮此刻基本冷静下来,听完这番话,疑道:“那他为何会突然断气?” ------题外话------ 感谢蝶豆花打赏的6500起点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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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急功近利,嫌疑颇大。 逍遥丹问题爆出后,只要从中协调,处理得当,将一切伤害降到最低,官府那边就不会过多介入。 她相信金絮会给受害者一个交代。 但此案官府不查,他们须追查到底,没有人比素娆更清楚这东西的危害,逍遥丹内含毒量少那是不幸中的万幸,可研制这些的人到底存的什么心思就无从得知了! 必须找出此人! “三叔虽然傲气性烈,但不至于故意戕害人命……” 金絮思忖片刻,道:“查吧,你将这处消息告知阿韫,请他着手调查,全府上下会竭力配合。” 药馆出了这么大乱子,身为掌事者的三房难辞其咎。 该查就查! 族中和百姓都需要一个真相。 “好,那我回府了。” 素娆与他打了个招呼,“账册就不看了,反正你知道该怎么做。” “我派人送你回去吧。” “不用,药馆与金宅就隔了两条街,我记得路。” 两人一道走出后堂,此时药馆门可罗雀,残留着闹剧之后的冷清,大夫和药童们无所事事的伏在柜台上,打量着过往行人。 “先挂牌闭馆吧。” 金絮一声令下,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极短的愣怔后,无人质疑,纷纷忙碌起来。 素娆走到门边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在府中时你说查到了第一幅画像的线索?” 他正要详说的时候被来人打断了。 经这一提醒,金絮沉重又混乱的思绪清楚了些,他就说老惦记着什么事。 “查到了,那画像上的人名叫霍筝,生母已经过世,父亲霍子行曾在华寿堂坐诊,四年前因监守自盗被解雇,之后杳无音讯。” “四年前?” 那不是霍筝死的时候吗? 还有华寿堂…… 为什么又和华寿堂扯上了干系,素娆盘算着问道:“是从稳婆那边找出来的?” “对,那稳婆我命人安置在了府中,随时可以问话,阿娆,此事就拜托你多费心了。” “客套话少说,我走了。” 金絮办事周全,素娆得了答案很快离开,药馆这一堆烂摊子还得他去处理,这段时日他怕是连吃饭睡觉的功夫都没有。 自然只能她来查。 街道两旁商贩吆喝不止,行人三五成群,走到哪儿都能听到有人在议论金家药馆假死人的事儿,说到情急处,几方各执一词。 “人没死非说是死了,搁人家门口又哭又闹的不成体统,我看那老妇就是想打秋风。” “你胡说什么呢,人是吃药后出了事,药馆难辞其咎,你们就不觉得金三爷吃相太难看了吗?二话不说直接赶人走,连个好脸子都没有。” “他确实不近人情,相比起来金公子年岁尚轻,但处理起事情却十分周到,不愧是金家的当家人。” “天下乌鸦一般黑,奸商就是奸商,表面上装的再好也总有露馅的一天,他们以为给点小恩小惠就能收买人心了?醒醒吧,都是在做戏罢了。” “……” 素娆漫步在闹市中,听着他们激烈的讨论此事,不由得为金家捏了把冷汗。 等逍遥丹暴露出弊病,整个汉阳城都要为之震动。 倒时候还不知事态会朝着哪个方向发展呢! 回到金家,素娆径直去寻言韫,他还在客苑正堂里同竹宴他们议事,与她离开时一般无二。 她在院中徘徊了片刻。 里面走出道人影来,正是竹宴,他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进去吧姑娘,公子等你呢。” 第175章 千丝万缕,金锦! 屋内,言韫端坐在桌案后,手中执笔写着什么,栖迟在旁汇报:“进入云州的死士影刺处理掉三批,身上没有任何的印记和物件,查不到出处。” “有一批按照公子的吩咐放进了上林郡。” “不过他们入城后就潜藏了起来,始终没有动作,好似在等待着什么……” “时机。” 言韫手中的笔一顿,墨汁凝到笔尖,正要滴落之际,他将笔搁到一旁,淡道:“私矿案牵涉国本,陛下不会随意处置宋岱岩,必会将他提到盛京详查。” “最好动手的时机是在回京的路上,那他们为何要冒险入上林郡?” 栖迟疑惑不解。 “因为提送案犯的人他们不敢开罪。” 说着,言韫的视线落在手边的一张纸笺上,冷眸微凛,若有所思,栖迟见状垂首思索了会,骤然抬眸,惊道:“陛下难道要派那边出手?” 没有答他的话,言韫冷淡道:“宋岱岩手握把柄,藏匿极深,他们入上林又隐而不发,多有忌惮,想来清楚城中的状况,提防的是我们。” 话音落,他道:“让影刺露个破绽给他们。” “万一他们不上钩呢?” “只要给足鱼饵,不怕他们不上钩。” 言韫清冷的眸子浮现抹淡淡的寒意,“让沈知白那边准备好,一切按计划行事。” 计划? 栖迟心中存疑,但没敢多问,恭敬抱拳道:“是,属下这就去传信。” 他倒退两步转身往外走,正与素娆撞见。 “姑娘。” 栖迟颔首打了个招呼,迅速离开,这番谈话被素娆听了个正着,她缓步走到言韫面前,诧异道:“你早料到会有这种情况,打算拿沈知白做饵?” “回来了。” 言韫抬眸看了她一眼,随后道:“他们只有一次机会,必然慎之又慎,贸然松懈防备只会令他们心生怯意,更不敢入。” “沈知白代理郡守,整顿上林乱局,这种时候不能再出事,以他为饵,的确合情合理。” 素娆轻车熟路的寻了处位置坐下,随意道:“你想试探什么?” “盛京那位的态度?” 又或是,“别有所图?” “?” 言韫隐去面上的冷色,浅笑着反问道。 “从宋岱岩破釜沉舟的决心来看,盛京那边肯定知道了账册的存在,宋岱岩想要活命而且极有野心,前者动点脑子还能做到,但后者触及了当权者的逆鳞。” “谁也不知道他会拿账册讨要什么。” “所以,盛京那位肯定想先从他嘴里套出账册的消息,而宋岱岩绝不会交出自己的保命符,你呢,不会让他们带走他,更不会让他们杀了他。” 分利账册在言韫手里的消息十分隐秘,没有走漏半点风声,这两方为了它斗得不可开交,最终的结果…… 不过是世子爷一个局罢了! 素娆挑眉一笑,缓缓道:“你想把两人间的信任撕开道口子,好在之后趁虚而入。” “是乘机应变。” 言韫一本正经的纠正道。 “这两个词有什么差别呢?” 素娆微微耸肩,满不在乎的扯了扯嘴角,言韫无奈摇头,想起方才她在院里来回打转,话音一转,问道:“你有事找我?” 素娆这才想起她的来意,“金家有大麻烦了。” “和药馆有关?” 言韫收敛笑意,挺拔的身影微微后靠,不疾不徐道:“你先告诉我发生了些什么事。” 她挑拣着重要的说了,待她说罢,言韫眉宇间染了些冷意,“那药果真这般厉害?” “比我说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素娆郑重答道:“等药馆那边排查过后,公子可以去看看。” “不必,我信你。” 言韫说罢站起身,“此事干系重大,要动三房,须得知会老爷子一声,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我就不去了,元珠查到给那女子接生的稳婆,确定了她的身份,我要去问问具体情况。” “那好,一切当心。” 逍遥丹之祸近在咫尺,言韫没有耽搁,与她一道出了客苑后各自离去,他往老太爷的院子走,素娆则去询问府中金絮的小厮,由他引着往那安置稳婆的地方走去。 途中路过一个小花园。 里面传来小孩的哭闹声,素娆脚步一顿,循声望去,只看得到一个插满珠钗的脑袋,赫然是金娇娇。 “元宝在这儿?” 小厮顺着她的视线往里面看了眼,当即笑道:“不是元宝小少爷,是三房那个养子。” “养子?” 素娆似是来了兴致,停下不走,小厮见状也不催促,反而热心解释道:“三夫人生了二小姐后伤了身子,无法生养,乔姨娘也只有三小姐一个女儿,多年来再无所出。” “三房没有男丁,后继无人,所以三老爷就从外面抱养了一个弃婴,取名金锦,记在大夫人名下,作为嫡子由她抚养。” “二小姐很疼这个弟弟,闲来无事总带着他在府里各处玩闹,说是养子,到现在和亲生的没什么差别。” 小厮正说着,就听那边金娇娇笑着唤道:“小锦,快过来擦擦手,别往衣裳上抹,被阿娘知道了,小心又打你屁股。” “姐姐,别告诉娘亲——” 孩子奶声奶气的话音响起,一个小小团子扑进了金娇娇怀里,他们背对着此处看不清楚面容,但听声音,孩子年岁尚小。 “他多大?” 素娆突然开口。 小厮愣了下,很快答道:“应当有四岁了吧。” 四岁。 听到这个年龄素娆心里一紧,不会这么巧吧?四年前被沉尸在金家湖底的霍筝刚生过孩子…… 她爹霍子行四年前失踪…… 还有逍遥丹,逍遥丹也是那时候出现…… 这些事情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霍子行坐诊的华寿堂,趁势挑拨的华寿堂…… 慕天风嘴里的华寿堂! 桩桩件件,丝丝缕缕,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线将他们杂乱的缠绕在一起,唯有将线团解开,才能找到所有的谜底。 素娆看了半响,将视线收回,“走吧。” 该去见见稳婆了。 ------题外话------ 感谢启明星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清醉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小可爱们的推荐票,爱你们呦,么么哒!! 我今天实在太卡了,写的太难了,啊啊啊啊~!~~ 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 虎摸~ 第176章 情迷心窍,金三爷 金宅外院的一处倒座房内安置着位妇人。 她略掺银丝的头发用桂花油抹得发亮,倒梳向脑后,用块方巾裹着,穿着一身褐青色的粗布裙,整个人打理的十分利索。 见到来人,连忙站起身来。 小厮道:“这位是素姑娘,待会问你什么你如实回答,不可藏匿扯谎,事情办妥后金家必有重谢。” “是。” 妇人转而对素娆屈膝道:“姑娘有礼了。” 素娆颔首还礼,做了个手势,两人各自落座,小厮见状走了出去,守在门外不叫人靠近。 屋内,素娆看着她含笑问道:“不知该如何称呼?” “妾身夫家姓许。” 老妇面色拘谨,屁股只挨了半边椅子,连忙答道。 “许夫人。” 素娆唤道:“想必你多少猜到了我的来意,客套话就不多说了,我想知道关于霍筝的一切。” 她有种预感,解开这个谜团,或许许多缠杂不清的疑惑都会找到相应的答案。 “霍筝……” 妇人念着这名字,不自在的笑了笑:“说起来妾身还是第一次知道那位姑娘的姓名。” “许夫人专门替人接生,应该见过不少妇人,瞧你的神色,似乎对她印象颇深。” 提起此事,老妇面上多有缅怀复杂之色。 “不瞒姑娘说,霍姑娘……不,霍夫人,妾身接生这么多年,她是唯一一个与妾身相处较久的主家。” “大概四年前吧,有人许以重金要妾身过府接生,去才知道她还有一个月临盆,妾身只得先行住下。” “你见过她夫君吗?” 素娆问。 老妇摇摇头,“那是个偏僻的小院,有两个婢女专门负责照顾霍夫人起居,她吃穿用度处处金贵,但直到孩儿落地,妾身都没见过旁人。” 做这行年头日久,自然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 像她这种情况,大多都是豪门贵族养在外面的女人,连个妾室通房都算不上。 “不过霍夫人是个极好性子的人,说话和气温柔,对她那位夫君也很上心,哪怕身怀六甲,缝制衣裳和鞋子这些琐事也都亲力亲为,从不假手于人。” 老妇想起那些日子的种种,不忍唏嘘:“她总说他们两情相悦,那人待她如何体贴周全,关怀备至,但真要是心尖上的人,又怎么舍得让她没名没分藏在外面,就连临盆时都不曾现身。” 听得出这位许夫人十分替霍筝憋屈。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外人看得再清楚都没有用,霍筝深陷情爱之中,早已迷了心窍。 见素娆沉默,许夫人不安的闭上嘴,小心道:“是不是妾身闲话说的太多了?” “不是。” 素娆笑道:“许夫人尽管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事无巨细更好。” “容妾身想想。” 许夫人开始仔细回忆她们相处的点滴,时隔四年多,再深刻的记忆都会褪色,她说的很凌乱,但从这些拼凑出来的东西里,素娆还是得到了些有用的讯息。 霍筝不喝茶,但屋子里常备着君山银针,她给男人缝制足衣和里衣用的是上等细棉,外衫皆是满绣。 她屋子摆着制香焚香的一应器具,但与许夫人说不擅此道,所以,这些是为其‘夫君’所用。 “还有一件事。” 许夫人突然开口,“霍夫人与我闲聊时说起过,她夫君希望这胎是个男孩,好为他传宗接代,绵延香火,还说夙愿得偿的话,一定将她接入府中,给个名分。” 传宗接代…… 小厮的话言犹在耳,三房子嗣单薄,抱养了一个弃婴,金锦的年岁对的上,霍筝的尸身又是在金府后花园发现…… 一切都起于四年前。 四年前……素娆望向老妇,问道:“你可有听霍筝提起过家里的情况?” “我记得是说过。” 老妇拧着眉头想了会,缓缓道:“霍夫人娘亲好像死的早,她爹又不怎么管她,父女俩并不和睦。” “霍夫人是何时生的孩子?” “四年前的中秋之后。” 老妇不假思索的说道:“因霍夫人临盆之期将近,我那年中秋没有和家里一起过,而是陪着她的,所以记得特别清楚。” 之后素娆又零散问了几句,除了少数记忆模糊外,大多事情许夫人还是答得干脆。 末了,她站起身来,笑道:“大概情况我已经了解,多谢夫人解惑。” “小姐客气了。” 老妇随之起身,没有多问其他,实际上金家这边突然找上门来,她心中就有了些许猜测,经此一问后,更加确定了想法。 心中暗叹。 豪门的外室又岂是那么好当的,金家大房老爷和二房老爷早就亡故,公子金絮常年不在云州,算来算去,满府男丁只剩下一个三爷。 金三爷…… 难道霍筝说的那位夫君就是他? 想到这儿,老妇突然打了个寒战。 素娆瞧她面色忽青忽白,隐有不安之色,淡笑问道:“许夫人想到什么了?” “没,没什么。” 老妇惊觉失态,连忙端正神色。 但她一切反应落在素娆眼底,素娆暗叹,倒是个心思敏捷的。 “许夫人。” 素娆唤她,老妇惶然迎上她的视线,“妾身在,姑娘有何吩咐?” “今日我与你说的这些……” 她话还未说完,老妇忙道:“妾身上了年纪记性不好,出了这道门,什么都不知道。” 做这行的见过太过深宅秘事,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她心如明镜,绝不敢犯人忌讳。 素娆闻言笑道:“那许夫人稍坐,我还有事在身,就不作陪了。” “小姐请便。” 老妇将她送到屋门前止步,目送她和小厮离开,不久后,有人前来送她出府,“这是咱们府中的心意,你收下吧。” 锃亮的银锭子收入袖中,老妇对他一拜,左右看了眼,快步离开了金宅的范围。 “姑娘要回客苑吗?” 小厮一边领路一边问她,素娆想了下,轻声回道:“不了,去老太爷的寿延堂。” 言韫商议逍遥丹一事,此刻,想必那边正热闹呢! 他们分道而走,各办其事,没想到最终还是殊途同归啊,金三爷! 第177章 三老爷,你说是不是 寿延堂内剑拔弩张。 金三爷站在堂中的空地上,一旁坐着平静淡漠的言韫,上首老爷子拍案而起,怒道:“你说,逍遥丹到底是怎么回事?” “父亲。” 金三爷拧眉看他,“人不是醒过来了吗?事实证明不是药的问题,那为什么还要揪着逍遥丹不放?” “又是金絮那小子跟你说的?” 他话音顿了下,怒意更甚:“药馆这几年都是由三房打理,他今日贸然插手,当众与我唱反调,事后又收容那对母子,导致金家遭人诟病,我念他年纪小不与他计较,他倒是编排起我来了?” “阿絮没做错。” 金老爷子瞪着他,在三爷愤怒又不敢置信的目光中,沉声问道:“我当时将药馆交到你手里时说过什么,你还记不记得!” 金三爷咬牙不语。 “你不记得那我再说一遍。” 老爷子凝视着他,声音陡寒:“药馆做的是人命生意,须得有敬畏和仁善之心。” “事态未明你急于撇清干系,着人驱赶,对一个刚刚丧子的老妇恶语相向应不应该?” “病人险死还生,外界非议甚嚣尘上,你不思善后安置,只计较蝇头小利,竟还有脸面指责阿絮?” 一番话老爷子说的痛心疾首,对这个儿子可谓失望透顶。 金家世代从商,以‘儒善’为家训,教导族中子弟莫不以此为规范。 他这一生育有三子。 长子舒泉敦厚宽容,最是聪慧,可惜死在了那些阴谋诡计里,二子伶俐却心术不正,反受其害,掀起阋墙之祸。 善语最小,倍受娇惯。 养的性子骄傲又自大,他一贯知道老三无容人之心,霸道专横,实非一族之长的首选,这才将家主之位传给了阿絮。 这也成了老三的心病。 他以为这些年看到金家的壮大和繁茂,时间一久,老三总会放下的。 谁知! 谁知竟然闹出了逍遥丹的乱子,知子莫若父,他亲手养大的孩子是什么德行他清楚,倘若药瘾是真,那大肆售卖逍遥丹绝对是有意为之。 “阿絮阿絮,你就在意阿絮,就跟当年你在意长兄一样,他们父子是你头顶的珍宝,我就是你脚底的烂泥吗?” 金三爷冷笑看他,一脸无畏。 老爷子面上怒色凝固,良久,不敢置信的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他们夫妇俩最娇惯的就是个儿子。 打也舍不得,骂也舍不得,恨不能捧在掌心,含在嘴里,就差把心掏出来给他了…… 结果落得这么一句? “我想错了吗?” 金三爷面部肌肉抽搐了下,咬牙道:“小时候我要骑马你不许,说是会摔疼,结果扭头就抱着长兄去了马场,后来我要学管账,你又不许,说费心耗神,自有长兄操持。” “我心心念念的一切昔年从未如意,就连长兄死了,你也要把家主之位传给金元珠那个乳臭未干的小混蛋而不肯给我。” “是,我是计较。” 他冷笑着往前走了两步,抬起下颌倔强的盯着老爷子,“因为这几年是我在你跟前尽孝,是我在各处奔波,是我操心费神殚精竭虑,我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你从来都看不到。” “你说我计较蝇头小利,可你知不知道金家手下的医药生意这几年在我手里利润翻了五倍!光凭这点,金絮他能做到吗?” 寿延堂内无人作答,唯有他话音回荡。 这是他们父子之间的矛盾,旁人不好干预,言韫沉默未语,静观事态的发展。 “不让你骑马是因为你身子不好,受不得累,不让你学管账,是想让你这辈子过得舒心惬意,不必为杂事所扰。” 许久后,老爷子沉沉叹了口气,“你娘受惊早产生的你,幼年时你多病险些夭折,大夫说要仔细养护,否则未必能活到二十。” “我们日日担惊受怕,怕你冷,怕你热,怕你磕着碰着,怕你过得不如意……没想到你竟误会至此。” 金三爷没有说话,但那副神情,显然是不相信这个说辞。 多年来的心结岂是三言两语就能解开的。 “至于你说阿絮能不能做到。” 老爷子望着他,眸光深深:“倘若是以这种手段谋取利益,那他做不到,也绝不会做。” “哪种手段?” 金三爷讽刺道:“你不就是想说逍遥丹有问题吗?” “难道它没问题吗?” 这种事情要不是查证过,阿絮不会交托给言世子,世子爷也不会来寻他,此事往小了说是失察谋私,往大了说是祸国殃民。 世子爷旁观,容他这把老骨头先行询问,为的是保全他金家的脸面。 谁知这逆子死不悔改! 老爷子心底最后一丝希冀在这番对话里碾碎成粉,他厉声道:“金善语,你早知道服用逍遥丹会成瘾是不是?” 三爷眼神陡然凝固。 “什么成瘾,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还装蒜!” 老爷子一看他这模样就知道他心里有鬼,“你明知逍遥丹服用久了会上瘾,还让药坊大量赶制售卖,你疯了吗?” 是药三分毒,积年累月下来毫无疑问会伤到人体根本,这和蓄意杀人有什么区别? “说什么上瘾,父亲你从前有听过这种说法吗?简直荒谬!” 经过调整,金三爷澎湃的情绪渐趋平稳,缓缓道:“那逍遥丹就是寻常镇痛的药物,只因疗效惊人所以才卖的好些。” 金老爷子见他咬定不认,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望向一旁的言韫,事到此处,不适合再拉扯下去。 言韫接收到那视线,缓缓抬眸:“你说逍遥丹没有问题,可以,药方拿来。” “逍遥丹是我金氏药馆独门秘药,凭何要交给一个外人,公子虽是府中贵客,身份非凡,但也没有僭越主家的准道理。” 金三爷话音平稳,不卑不亢道。 “既如此,那就只好麻烦些了。” 言韫冷淡起身,轻掸了下袖子上的褶皱,正要说话,在外聆听许久的素娆缓步走了进来,见到她,几人面色各异。 言韫早察觉到外面有人,倒不惊讶,再开口话音已少了几分冷意,“不是去查湖底沉尸的案子了吗?怎么过来了?” 素娆含笑瞥了眼金三爷,意味深长道:“是啊,谁知道查着查着就查到这儿来了,死人不会说话,可活人会啊,三老爷,你说是不是?” 第178章 验亲? 金三爷眸光一凝,朝素娆望来。 是她! 湖底沉尸,翻起旧案的是她,在金絮背后出谋划策导致乔姨娘杀人被扭送的是她,药馆撺掇是非的是她,想来咬定逍遥丹有问题的还是她! 查湖底沉尸案…… 那湖底统共起出两具尸身,除过婢女兰草为姨娘所杀外,还有一具…… 不过她说查来查去查到这儿来,还特意问他是几个意思? “寿延堂正在议事,姑娘这样旁若无人的闯进来恐怕有失规矩吧?” 诘难的话刚出口,金老爷子当即呵道:“你闭嘴。” 规矩? 他们金家的规矩在这个逆子眼里算个什么东西,这会倒是想起来讲规矩了。 金三爷看了眼老爷子,面上掠过抹恨意,果然,不论到什么时候,他都是被舍弃的那个人。 哪怕对面只是两个外人! “丫头,你刚才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金老爷子瞧她眼中笑意冷峭,陡然生出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言韫若有所思的瞥了眼金三爷,隐约猜到了什么,他抢在素娆之前道:“站了这么久前辈还是先坐下歇会再详谈的好。” 老爷子微怔一瞬,回过神,默然的坐到了椅子上。 短短几日,金家风波愈演愈烈,先是湖底沉尸后又迎来逍遥丹之祸,且每一桩都与三房有关。 他当真是失望透顶,心力交瘁! 待老爷子喘息几次,情绪稍稍平复后,素娆缓缓开口:“第二具女尸名唤霍筝,四年前与人偷情未婚先孕,诞下一子,后来被人杀死在金家后花园,沉尸湖底。” “据稳婆供述,与她相好的那位相公擅长香道,犹喜饮君山银针,素日所穿里衣用的是上等细棉,外裳常着满绣,足见此人富贵,在府中地位不低。” 听到擅长香道时,老爷子瞳孔皱缩,条件反射般看向小儿子,早些年他病弱不得四处走动,常被拘在屋中,闲来无趣就喜欢拨弄这些玩意儿。 为此府中还专门请了擅长香道的大师教授他。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金三爷被几人盯的心里憋火,“懂香道的人多了,豪门贵族谁不是多少会摆弄一二,凭这些你就怀疑我和那女人有染?” 老爷子蹙眉没有接话。 这话不无道理,士农工商,商行最末,他们这些商贾看似风光,实则备受上流圈层冷眼,为了同他们打好关系,附庸风雅者不在少数。 能同时满足这上述条件的人府中虽说不多,但总也能找出几个人来。 “丫头,我这儿子对女色并不热衷,屋中包括乔姨娘在内也仅有两人,就算真喜欢什么人也犯不着养在外面,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前辈说的是,这样的确无法证明他与霍筝的关系。” 素娆早知金三爷不会轻易承认此事。 霍筝死在金家,和她扯上关系就等同于有了杀人的嫌疑,这罪并不好认。 “不过,我倒是有个法子。” “什么法子?” 老爷子问道。 言韫一并看向她,浅淡幽邃的瞳仁里蕴着些疑惑之色,她又想出了什么鬼主意? 素娆一一看过几人,唇角微掀,铿锵道:“滴血认亲。” 此话出,金三爷眸光陡然凝固。 金老爷子疑道:“和谁认亲?” 素娆装作没看到身旁那刺人的冷光,慢条斯理的说道:“霍筝死了,但她的儿子可还没死,四年前,三爷从外面抱回一个弃婴作为养子,取名金锦。” “你是说,锦儿是霍筝的孩子?” 那孩子过了族谱,记在三夫人名下,乃是嫡子,他知道后继无人一直都是善语的心病,这才力排众议应允了他。 老爷子无比震惊。 “八九不离十。” 素娆说话的空挡瞥了眼金三爷,见他面色阴沉,似是酝酿着一股剧烈的风暴,要将她吞卷进去,她毫不在意的笑了笑。 “怎么样,三爷,要验吗?” 她问。 金三爷沉怒抬眸,“霍筝已死,死无对证,偏我抱回锦儿的时间又如此巧合,自然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杀人诛心罢了。” “您这可就冤枉我了。” 素娆浅笑挑眉,“我敢说此事自然就有法子证明二人之间的关系。” “如何证明?” 老爷子插嘴问道。 言韫垂眸思索了片刻,淡声开口:“你想要滴骨验亲?” 他总管大理寺,处理过不少案件,对于仵作验尸那一道算是有些了解。 “公子说的对。” 素娆颔首应下,转而对老爷子和金三爷说道:“所谓滴骨验亲,就是将至亲之人的血滴在死者的骸骨上,是亲生则血沁入骨内,否则不入。” “这个法子是大雍所有仵作共同认可的,若是不信,现在就可以去衙门请人问证。” 她话音绵软却暗藏碎金之力。 无人敢怀疑这番说辞。 正堂内经过短暂的沉默后,老爷子一锤定音道:“来人啊,去将锦儿抱来。” “准备一碗清水。” 他顿了下,又道:“再去取一截骸骨来。” 婢女之死查清楚后,她的头骨泥塑连带着骸骨一起下葬,府中还留存的仅有一副尸骨,指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院外当即有人应和,快步离去。 金三爷面色晦暗莫名,一言不发,任谁都能看得出他心情并不轻松,老爷子见他这样忍不住叹了口气,何至于此啊! 东西很快取来。 不多时,金娇娇抱着金锦迈步走近寿延堂,她看到素娆和言韫两人不由得愣了下,面上掠过抹窘迫之色,随即将金锦放在地上,改牵着他同老爷子见礼。 “给祖父请安。” 金锦有模有样的抱着小拳头,慢吞吞的说道:“锦儿给祖父,请安……” 他话音稚气未脱,一板一眼的咬字听着颇为有趣。 老爷子面色稍缓,不论怎么说,稚子无辜,大人的事都不该将孩子再牵扯进来,他对这个看着长大的孩子心中格外怜惜。 “锦儿过来。” 他对金锦招了招手,金锦如言跑了过去,一股脑扑在老爷子怀中,软糯糯的唤着“祖父”,见此场景,素娆与言韫尽皆沉默…… 第179章 血脉,没什么好解释 当真相揭开,血淋淋的摊在众人眼前,最无辜且受伤的就是这年仅四岁的孩子。 素娆看向金三爷,他此刻神色深沉,凝定的望着金锦,眼底深处透着几分疼爱之色。 “公子,你这边怎么样?” 素娆压低声音对言韫问道,他们并肩而立,站得颇近,言韫听到这话又往前挪了一步,凑近她吐出四字:“拒不认账。” “果然是死鸭子嘴硬。” 她忍不住嘟囔了句。 言韫垂眸轻笑,“你这一趟收获颇丰,看来甚有把握啊,就没想过万一弄错了怎么办?” “不会的。” 两人不知不觉靠的极近,身子几乎贴在了一起,言韫笑而不语,也没提醒她。 素娆边看着老爷子他们,边轻声与他耳语了几句。 待她说罢,言韫眼底掠过抹异色,眸光微闪,再难掩笑意,原来……是这样么? 他们咬耳朵的这一幕被金娇娇无意撞见。 女子笑意狡黠,美眸顾盼间俏皮而灵动,她身旁男子微微俯身,淡漠清冷的眸子噙着笑,在她耳畔说着什么。 那墨发顺着肩头垂落,散在她的外裳,与她发丝交缠,氛围暧昧而美好,如画卷般引人移不开眼。 水榭露台时也是这般。 任她们如何笑语攀谈,那道身影总是孤高冷漠,不屑回顾,像是隔着千山万水落在云端的一抹月光,圣洁清冷,不惹尘埃。 可当她出现的刹那,他起身回望。 淡薄而冰冷神色似是注入了春光,融化成汩汩溪水,尽数朝她倾泻而去。 世人争相仰望他,而他,眼里只有她,再容不得旁人。 她不必相争,他倾数奉上。 “幸好我够清醒……” 金娇娇心有余悸的低喃了句,遂移开视线,不再往那边看,相比这个,她倒是觉得寿延堂的气氛有些奇怪。 “阿爹。” 她走到金三爷身旁欠身一礼,金三爷瞥了她一眼,不冷不热的‘嗯’了一声。 对于这态度金娇娇早已习惯,可习惯不代表不伤心,她见自家爹爹始终看着老爷子那边,不由得问道:“祖父平常鲜少找我们过来,是出什么事了吗?” “你不必多问。” 金三爷冷硬的回她:“待一切做完,你立即带锦儿回去,这几天府里会乱些,你们安分待在院子里,莫要出来走动。” “知道了。” 金娇娇怯生生的答了句。 他颐指气使的语气冷漠像是在吩咐下人,这就是他们父女十多年的说话模式,她知道父亲不喜欢她的,但每每怀着希冀凑上前想要与他说两句话,回应她的都是如此。 早不该痴心妄想的。 她黯然垂下头,手指搅着腰带…… 这边老爷子已经哄着金锦刺破指头将血滴在了水碗里,然后又取来一截骸骨滴在上面…… 余光瞥到这场景,金娇娇蓦地抬头,瞪大双眼,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险些惊叫出声。 她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这些还是看得懂的,滴血……验亲吗? 和谁验? 不等她想明白,骸骨上的那滴血已经渗了进去,但谁也没有开口。 老爷子唤了声失魂落魄的金娇娇,“娇娇,你先带锦儿回去吧。” 金娇娇回过神,忙上前抱起眼泪汪汪的金锦,按着他的脑袋不让他回头张望,“娇娇告退。” 她行了一礼,往外走去。 转身的刹那,金娇娇视线在屋中扫了一圈,又看了眼那盛着血滴的碗,最后从某人身上擦过…… 是他! 念头一闪而过,如百虫噬心。 金娇娇睫毛轻颤,看了眼怀中正抱着她脖子瘪嘴,泫然欲泣的孩子,他的眉眼细看之下竟真的有几分熟悉,阿爹和锦儿,还有那一截人骨…… 湖底挖出来的女尸,和他们到底有什么关系。 一个猜测在心底缓缓成型,驱之不散。 假的。 一定是假的。 她嘴里不停的念着这几个字,抱紧怀中小小的身子,快步往外走去,脚步急促似是后面有人在追赶一样。 “姐姐,你怎么哭了。” 走出寿延堂,一只软软的小手抚上她的脸,金娇娇后知后觉的抬手一抹,满面冰凉…… “我没事。” 她僵硬的答道,那孩子无措的看着她,须臾,笨拙的捧着她的脸,“锦儿呼呼,呼呼姐姐就不哭了……” 稚气的话音似刀子戳进肺管。 金娇娇颤抖着嘴唇闭上眼。 再忍不住。 原来,这四年的光阴竟是一场弥天大谎,她要怎么办,阿娘又该怎么办? 谁来教教她。 “二小姐似乎猜到了什么。” 寿延堂内素娆将金娇娇离去的种种神色尽收眼底,一时唏嘘,言韫看了眼面色凝重的老爷子,笑意不复:“这般场景,稍一思索就清楚了,她能猜到不足为奇。” 伤心一场在所难免。 “事实证明,锦儿的确是霍筝的骨血,三老爷,请吧。” 素娆面不改色的瞥了眼那骸骨,转而对金三爷说道。 “验。” 老爷子咬牙切齿的说了一个字。 金三爷身形迟迟未动,看着那放在眼前的水碗,里面第一滴血珠殷红刺目,无形的昭示着他的罪孽。 “你不是说没有关系吗?这会装聋作哑干什么?要我帮你?” 这样的反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老爷子气急败坏的抄起手边的茶碗朝他砸去,“逆子,你这些年到底都干了什么!” 茶碗破空,汤水四溅。 金三爷不闪不避,任由那茶碗砸在胸前,泅出大片的水渍,随即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啪!” 瓷器脆响,尖锐的划过几人的耳膜,金三爷抬手拂去黏在衣裳上的茶叶,冷静说道:“就算锦儿是我和霍筝的孩子,又能说明什么?” “骆氏善妒,不肯容人,她身怀有孕又是我金家的骨血,我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将锦儿接入府中,给他一个名分。” 金老爷子指着他,气的说不出话来。 “那霍筝呢?” 素娆问道:“霍筝你又怎么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她生下孩子后就失踪了。” 金三爷平静说道。 “失踪?你就没去找过她?” “找了,没找到,她非要我将她迎入府中,但我早已与她言明利害,回绝了她,我以为她是特意避着不想见我,就没再纠缠了。” 第180章 气急败坏,验骨之秘 “这么说来,你对她埋尸金府一无所知了?” 果真推的一干二净,素娆笑吟吟的看他,“可我听说你答应了霍筝,倘若她生下个儿子,就迎她入府。” “没有这回事。” 金三爷冷脸否认。 素娆道:“我有人证。” 她盯着他一字一顿道:“你极力否认也好,拒死不悔也罢,你和霍筝孕有一子这是不争的事实,而你一力抹去双方的关系也是有目共睹。” “不论你回绝她或是答应了没有办到,她出现在府中都非你所愿,你不会主动带她入府,所以,她是自己找上门来的。” “让我想想啊。” 素娆三两步走到金三爷身边,绕着他来回踱步,思索道:“你想要一个儿子,但他偏是外室所生,要让他回归族谱,就必须先将母亲的身份抬正。” “而你又不愿意抬正她。” “或者也可以将孩子抱回府中将养,只是这样一来,霍筝定不会答应,那么事情就陷入了僵局之中。” “要解决这个麻烦,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 她止步回望,迎着金三爷阴沉的目光缓缓吐出了四个字:“去母留子。” 这声音轻的像是从地府吹来的阴风,落在耳畔,酥酥麻麻,寒意未歇。 金三爷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冷着脸道:“这些都是你的臆想,你想说我杀了霍筝,证据呢?” “证据就是金锦。” 素娆看着他道:“霍筝真要如你所说那般心灰意冷,绝情决意,那早该在被拒绝时就抽身离开,或是抱走孩子,而不是把拼了半条命生下的孩子留给你。” “一个大活人进了金府不可能全然无人察觉,谁是最后见到她的人,谁刻意粉饰太平隐瞒此事,只要有心查,总会查到蛛丝马迹。” “只是到时候闹得人尽皆知,你猜最受伤的人会是谁?” 她笑:“是我吗?是大公子吗?还是老太爷?” 都不是! 是那个被蒙在鼓里天真无邪的孩子! 所有人都清楚这个道理,言韫冷淡看着眼前这幕,老爷子双眼噙着泪光与落寞,宛如一瞬间老了十来岁。 金三爷回望着她,这个女子智近若妖,两具埋在湖底数年瞧不出是男是女的白骨,在她手里短短几日查清身份,乔姨娘被抓出时他也曾担忧过。 但那女人一直养在外面,深居简出,鲜少与人打交道。 便是拿着画像在这汉阳城中挨个询问,也未必能找到几个与霍筝认识的,就算认识她,也查不到两人的关系。 他哪里想到事情竟坏在了一个与他从未碰过面的稳婆身上,顺藤摸瓜,最终还是找上了他。 金善语恨极。 “你不依不饶追查此案,为的是什么?” 他避开话题不谈,对素娆厉声道:“她们死了这么多年,早就该烂在淤泥里,再也不要被人想起,你们挖空心思闹这么一出,搅得我府中天翻地覆,说什么挚交好友,非得看我们家破人亡才能高兴吗?” 素娆诧异挑眉,她以为他憋了半响能说出什么义正言辞的大道理来替自己开脱,没想到就这? 人总喜欢把自己的过错归结与旁人身上,以此来逃避内心和道德的谴责。 她懒得同他辩驳。 素娆转向金老爷子道:“案子查到这儿我算是完成了大公子的嘱托,事实如何相信您心中有数。” “这几日辛苦你了。” 老爷子扶着把手站起身来,话音萧索:“奔波了这么久,丫头你先回去歇着吧。” “恐怕还不行。” 对上他和言韫的视线,素娆道:“此案不仅关乎金锦的身世和霍筝之死,还牵扯了一个人。” “谁?” 药馆之行言韫没有跟去,自然不知晓此事,她瞥了眼金三爷,答道:“霍筝之父,霍子行。” “他曾是华寿堂的坐诊大夫,四年前突然失踪了。” 意识到他们不了解此人,素娆简明扼要的介绍了几句,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倏地转向金三爷道:“霍子行在你手里?” 金三爷愣住。 其他人也愣住了。 堂中安静,素娆话音继续问道:“逍遥丹是他配置的?” “他知道霍筝的死讯吗?” “你杀霍筝和他有关吗?” “他知道金锦的身世吗?” “……” 她语速极快,一个接着一个根本不给金三爷反应的机会,待几句话问完,她顿了下,对言韫道:“逍遥丹出自霍子行之手,他知道人在哪儿。” 剩下的就要他去查了。 金三爷瞳孔骤缩,一直勉力维持的镇定在这一刻溃不成军,“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明明什么都没说。 老爷子也愣怔的看着她,他一直以为查案这些是以言世子为主导,今日看来,似乎不是这样? 无视其他两人的震惊,言韫习以为常的应道:“剩下的交给我。” “好。” 素娆点点头,转身欲走。 走了两步突然又想起什么,扭头看了眼魂不守舍,犹自拿眼刀子丢她的金三爷,勾了勾唇。 她朝他走去。 “你还要干什么?” 金三爷戒备的往后退了两步,他苦心筹谋的一切因她而毁,数年心血付之东流,若是可以,他真想把她扒皮抽筋,以泄心头之恨。 素娆没理会他,从他身旁走过,捞起那搁在地上的一截骸骨,上面的血珠尚未干透。 在几人的注视中,她取过桌上托盘里的银针,在指尖刺了下血珠子顿时冒了出来。 血色凝在那葱白的指尖上,红的扎眼。 言韫眸光陡凝,长眉微不可见的蹙了一瞬,她扎谁不好,非要给扎自己? “丫头,你这是……” 老爷子讶然的问她,话还没说完,就见她将指尖血滴在了那一截骸骨上,在他和金三爷震惊的目光里,那滴血缓缓渗了进去。 穿堂风过,三爷打了个寒战。 “这,这怎么回事……” 她的血为什么能融入霍筝的骸骨里,她总不可能是霍筝的血脉至亲啊! 老爷子唤她,“丫头。” 他已经被搞糊涂了。 素娆拿着那骸骨递到他们眼前,缓声道:“人腐败成白骨后,骨表面的薄膜脱落,骨质变得疏松,这时候无论滴什么液体在上面,它都会渗进去,和血缘并无干系。” 第181章 阿爹,我想骑马 听完这话,金三爷在短暂的沉默后终于爆发了,他咬牙切齿的盯着她,双眼微红:“你骗我,是你骗我……” “我可没骗你。” 素娆说着将骸骨重新放下,“滴血验亲是仵作行认可的手法,这点随便哪个仵作都可以证明。” “但认可不代表它是对的。” 她朝言韫看了眼,相比外行,世子爷接受新鲜事物的速度要更快些…… 言韫接收到那视线,淡淡扯了下嘴角。 当她凑到耳边说起此事时,他也着实愣了一下,谁能想到她会将错就错,引诱金善语上钩? 滴血验亲这法子刑部和大理寺沿用了不知多少年,乍一听是错的,他还有些怀疑。 直到…… 这滴血融入骸骨。 “你故意诈我的。” 听到最后一句话,金三爷怒不可遏,澎湃汹涌的怒火呈燎原之势吞没了他最后的一丝理智。 他大步朝素娆走来,瞧那架势,好似要与她玉石俱焚,老爷子怒喝:“金善语,众目睽睽你要干什么?” 这一声令金三爷脚步顿止,如坠冰窟。 上首老爷子余怒未消,不远处一道幽冷的目光始终锁定着他,仿佛他只要敢多动一下,便将他捏死当场。 他瞬间冷静下来。 通身的冰凉使得四肢发麻而迟缓,血液流动的速度都变得缓慢,他迟迟抬头往对面望去,女子芙蓉玉面上笑意未减丝毫。 镇定又从容。 素娆浅声道:“幸好你承认了,不然我还真拿你没办法……” 如今的医疗技术又检验不出两人的亲缘关系,若无法证明他和金锦是父子,那他和霍筝的关系,以至于后来的霍子行,所有的零散的线索都将成为断了线的珠子,无法连贯起来。 她这句话像把刀子,深深的捅进了金善语的心里。 一时撕裂痛楚难忍,一时又懊悔愤怒,可谓百感交集,不论他怎么想,霍筝的命案,还有悬在刀尖上的无数条性命…… 这笔债,须得他去偿还。 “好了,我该说的都说完了,就先回去了。” 从早上折腾到现在素娆也是困了,撂下最后一句后,转身出了寿延堂。 目送她离开后,言韫收回视线,对金三爷冷道:“丹方和人是你自己交出来,还是我命人取。” 闻言,金善语看向上首,触及他的目光,金老爷子眸光微闪了下,叹气瞥过头去。 生子如此,他哪里还有脸面再说什么? 金善语讥诮的笑了笑,收回视线,须臾,他沉声道:“不要将锦儿和他的身世泄露出去。” 那是他唯一的儿子,他的血脉,他的延续。 他这几年苦心孤诣争权夺势就是为了将富贵和家业交到这儿子手里。 如今看来是不可能了。 纵使如此,他起码要保他余生平安顺遂,不要被上一辈人的恩怨牵连。 “此事乃金府家事,我不会过问。” 言韫淡道。 金善语听他这么说,望向老爷子,哑声道:“我想求的东西你从不曾给过,但今日我还想求你最后一次,锦儿他是无辜的,你能不能……” “锦儿是宗族耆老首肯,开祠堂,上族谱的金家嫡子,该他的一切他自会享受。” 老爷子背过身子不愿看他,话中带着几分哽咽,“我会告诉他,你外出行商,归期不定……” 静默良久,金善语低笑了声,“好。” 说罢,他看向言韫道:“走吧,我带你去找霍子行。” 他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双肩垮塌,再无骄傲气概。 言韫拱手对着老爷子一礼,“晚辈告退。” 金老爷子有气无力的摆摆手,颤抖着看着那走远的身影,似是想说什么最后都咽了回去。 迟了…… 太迟了。 他们父子从来没有坐下好好说过话,他不知善语心中苦闷所求,善语不知他用心良苦。 他们在这岁月里将所有的父子间的温情和关怀止于唇齿,任凭信任和爱意消磨,渐行渐远,离心背德。 终究让他成了这般偏执不择手段之人。 子不教,父之过。 都是他的错…… 沉浸在万般悔恨中的老爷子没发觉那人影走到门边骤然停下,金善语微微侧首,平静的道:“我走前,你能不能陪我骑一次马……” 他所有的怨恨不甘都缘起于此。 就由此终结吧。 身后久久无人应答,金善语自嘲的扯了扯嘴角,抬脚就要走,突然一人疾声道:“好,阿爹带你去骑马。” “言公子?” 老爷子看向言韫,以眼神询问他,言韫微微颔首,退开两步,“晚辈尚有要务处理,此间事了,前辈着人告知就好。” 老爷子正要答话。 金三爷抢先道:“不用那么麻烦,他人就在城南帽儿街最里侧的那个插柳小院里,公子派人去找,定能找到。” “为什么杀霍筝?” 言韫突然问道。 金善语没料到他还会提起此事,愣了会,漠然道:“去母留子,她没说错。” “早有预谋便不会在府中杀人,惹祸上身,那日还发生了其他事。” 他话音淡漠平静,似是在叙说着无关紧要之事。 金善语看了他一眼,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将锦儿抱走后她穷追不舍,非要我将她迎入府中,那时我妻族与金氏正有一桩生意在谈,于我十分要紧,若被他们锦儿的身世,必然翻脸。” “我劝霍筝再容我些时日,她不肯,竟偷拿我的铭佩入了府中想去将锦儿带走。” “我将她中途截了下来,想劝她离府,谁知她什么话都听不进去,竟想将锦儿身世捅破,拉扯之间,我失手将她掐死了……” “失手?” 言韫微挑眉峰。 金三爷看着他,一字一句重复道:“对,失手。” 究竟真相如何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争辩无用,言韫再不说话,迈步离开,着人去帽儿街拿人。 老爷子自然听到了这番话,他没再多说什么,走到金善语旁边伸出手来,“走吧小语。” 金善语看着那双满是皱纹的手,随后缓缓将手搭了上去,像小时候一样,紧紧的攥着他。 父子俩相携而去。 阳光洒下,将他们的身影拉的细长,一个肩背佝偻,另一个笔直坚挺,走着走着,身影模糊,似是与另一个青年与孩童重叠在一起。 话音回荡。 “阿爹,我想骑马。” “好,阿爹这就带你去骑马。” …… 第182章 收药风云起,乱! 金家西郊有处马场,养着多匹名驹。 驱散所有仆从后,金善语选中了一匹通体漆黑油亮的汗血马,抚着它的鬃毛,“我喜欢这个。” “好,那就它。” 老爷子应了句,解开缰绳,牵着它走出了马棚,待到一处空地站定,朝金善语伸手道:“阿爹扶你上马。” 借力翻身而起,稳稳的落在马背上。 金善语端坐在马上,老爷子牵着绳,沉默着,一圈一圈的带他走着,清风拂过脸颊,父子俩同时一震。 “你看,牵着绳,我没有摔下去。” 金善语眼神迷蒙的望着天边的云团,突然轻声开口,话音缥缈:“那些年,我一直很羡慕兄长,羡慕他可以跟在你身边,你教他读书写字,抱他骑马蹴鞠。” “有时候我也羡慕二哥。” 他声音散在风里,轻飘飘没有一点起伏,却无端让老爷子鼻头一酸,他什么话都没说,牵着马缓步走着,静静听着。 “你是不是觉得很荒谬?” 金善语低笑一声,讥嘲道:“二哥整日里遛鸟斗鸡,逞凶发狠,时常惹一屁股麻烦,你肯定在想,我有什么好羡慕他。” “你会追着他拿藤鞭抽,把他按在凳子上打,罚他跪祠堂,让他抄书。” “你还会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总是被气的跳脚。” 说到这儿,他话音顿了顿,默了会,轻道:“而我就不一样了,我像个瓷器摆件,被小心的放在架子上,偶尔才有人来擦擦灰尘,没有人在意我想被摆在哪里,插什么花,晒不晒太阳……” “善语……” 老爷子忍不住唤他,却被快速打断,他声调拔高了几分:“你知道吗?我宁可你打我,骂我,宁可摔得鼻青脸肿,或是被夸奖或是被嘲笑都可以。” “而不是安静的像个死人。” 他话音落,老爷子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觉得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心中百感交集。 偌大的马场草尖发黄,脚踩在上面发出簌簌的响声,马儿打了个响鼻,突然停下来,埋头开始吃草。 老爷子拽了把缰绳,它不动。 又拽了把。 它嘶鸣一声,晃了晃脑袋,还是不动,他看着马儿埋头吃草的模样,眼眶毫无征兆的红了。 金善语攥着马鞍上的铁把手,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年迈的老者两鬓霜白,面上沟壑纵横,早已不似记忆中那威风模样。 他罕见脆弱的盯着正在吃草的马儿。 那般破碎的神色,在他长兄和二兄离世时,他也见到过…… “错了。” 老爷子讷讷抬头看他,嘴里重复道:“善语,是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他满面惶然,凄凉的望着这个儿子。 那两个字犹如尖刀利刃般刺进金善语的心里,他瞳孔猛地收缩了下,喉结缓缓滚动,仰头望天。 满心的怨恨在这一刻突然静止下来。 他沉默了很久,一行泪无声的滑落脸颊,又被风很快吹干。 他深吸口气,涩然道:“不管你信不信,我最初没想过和阿絮争家主。” 什么财富名利他都不在乎。 他想要的,是那个名为父亲的人回头朝他看来的那一抹目光…… 可哪怕兄长身死,他都从来没有得到过。 他只是恨。 恨为什么不是他,恨为什么不爱他…… 这种恨到后来变成了争强好胜,变成了破釜沉舟,不惜一切代价和手段都要成功的执拗…… 他知晓华寿堂新研制出一种药丸,效用极佳,遣人去收买霍子行,奈何此人油盐不进,软硬不吃,他只得从其他地方想办法。 一次意外,他得知霍子行有个女儿。 所以他故意接近霍筝,诱导她,哄着她,骗来了药方,然后又拿她们母子的性命逼着霍子行与华寿堂翻脸,暗中为他制药…… 原本一切尽在掌握。 奈何霍筝不依不饶逼他相娶,更敢登门威胁,相争之下,他掐着她的脖子,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杀了她! 杀了她永绝后患…… 他残存的理智最终在她一句“窝囊废”里,溃不成军…… 他终究是杀了人,杀了锦儿的母亲。 罪恶像是滚雪球,越滚越大,心底欲望膨胀,恐惧和恨意伴行,他越行越远,再也回不了头。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啊!” 金善语喟叹一声,摇了摇头,翻身从马背上跳下,稳稳的落在地上,然后看也不看金老爷子,迈步离去。 他转身刹那,衣袂被风鼓动,猎猎狂舞。 老爷子伸手去抓,只有一片冰滑的衣袖从指尖擦过,抓空了。 “善语!” 这一走,他们父子今生恐怕再无相见之日。 老爷子心头抽痛,快步往前走了几步,嘶声喊他:“小语——” 那背影顿住。 金善语不曾回头,冷冷的道:“我告诉你这些,是要让你记住,你亏欠了我一个父亲,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他声音决绝。 金老爷子瞬间老泪纵横,泣不成声,双腿一软,直接失去支撑跪倒在地。 又听他继续道:“这次是我自己选的路,是生是死我无怨无悔。” “不为金家,更不为你。” “我只是为了锦儿,可惜……” 声音渐低不语。 可惜不能陪他成长,教他捶丸打猎,看他娶妻生子,他这一辈子都在怨恨,直到此刻,也还是个不称职的父亲…… 他想跟锦儿说的话,再也没有开口的机会了。 罢了! 金善语笑了笑,再不耽搁大步离去,不论身后金老爷子如何呼唤都狠心没有停下…… 他已经不需要父亲了。 对,是他主动不要的…… 身影渐行渐远,逐渐化作一个黑点,他去的方向,是城中金家药馆,而此时,药馆停售逍遥丹并大肆回收的消息如插上翅膀般,瞬间席卷了整个汉阳城。 引得人心惶惶,议论纷纷。 “还真被说中了,就是逍遥丹的问题吧?不然金家干嘛这么紧张的办事……” “有谁知道内幕吗?” “怎么可能,金大公子亲自坐镇,办事的人口风严谨,什么都探不出来,具体是什么情况还得再等等看……” 第183章 缺失的那一味药 金善语被百姓堵在了大街上问了好些话,还是金家的前去收药的小厮路过,见势不对将他解救出来,一并带回了药馆。 金絮见他微微点头打了个招呼,转而去安排其他事情,金三爷面无表情,随处找了个位置坐下。 外面的人在等。 而他,也在等。 言韫派去帽儿街的人很快将霍子行带来,他是一个身形矮小瘦成皮包骨的男人,眼窝凹陷,涣散无神,胡子拉碴的穿着身脏兮兮的粗麻衣裳。 站在堂中有些局促。 “公子,去的时候在他桌案上找到了几张方子,还有些正在配置的药材和逍遥丹。” 竹宴将东西放在桌上退到一旁。 言韫淡扫了眼药方,“莪术、赤芍、川穹、香附……这些都是寻常行气止痛的药材,没什么问题……” “这是……逍遥丹丹方?” “金善语呢?” 霍子行没有答话,朝着四面看了眼,堂内空寂,除言韫和竹宴外其他人都隐在暗处,他没找到想见的人。 “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在那儿的?这是金府?让金善语出来见我……” 他神情不安,目光闪烁。 似是在极力的回避着言韫的审视,看了半响,言韫幽幽道:“他来不了了。” “来不了?” 听了这话,霍子行顿时激动起来,“为什么来不了,他出什么事了?是他告诉你我的下落?逍遥丹……” 他视线落在桌案上,一瞬又有些恍惚,“逍遥丹出事了是不是,他被抓了吗,你呢?你又是什么人……” 听这话的意思,霍子行果然知道逍遥丹有问题! 言韫眸光微凛,忽略无关紧要的问题,淡道:“我以为你会先问自己的女儿。” “筝儿?” 霍子行错乱的思绪骤然回笼,双眼放光,忍不住上前两步,激动道:“你认识筝儿,她现在怎么样了?还有孩子,那个孩子……他们过得还好吗?有没有被此事牵连……” “霍筝已死四载。” 言韫幽幽望着他,补充道:“是金善语亲手所杀。” 霍子行瞳孔不住的放大,骇然失声:“死了?筝儿死了?这怎么可能……你骗我!” “你为什么要骗我……” “几日前后花园的湖中起出了两具尸骨,其中有一具就是霍筝,金善语已经供认了杀人之罪。” 此事早晚都会传到霍子行耳朵里,还不如由他揭开,言韫说罢,霍子行愣了许久,倏地双目赤红,爆喝一声:“金善语在哪儿——” “你让他出来,让他出来见我!” 他发疯般爆冲而来,竹宴身形一闪,横剑将他拦在案前,霍子行死死的盯着言韫,脖颈处青筋暴起。 他矮小瘦弱,很难想象在这瞬间到底爆发出了何等力量,居然将竹宴冲撞的倒退了两步。 “金善语人呢?” 霍子行狰狞道:“他答应过我要善待她们母子,为何出尔反尔,啊,啊——” 他咆哮着嘶吼着,始终冲不过桌案。 言韫端坐在对面冷淡的望着他,神色没有丝毫的起伏,直等着他发泄够了,方才平静的道:“霍筝已死,但那孩子还活着,此事会不会牵连到他,取决于你。” 霍子行面色凝固,好半响才反应过来,扒着桌案爬起身,“你什么意思?他不过是个四岁的孩子,什么都还不知道,衙门办案当诛首恶……” “逍遥丹遗祸百姓,受害者众,若不能顺利平息此次风波,只诛一人,恐难交代。” 言韫道。 “那又怎么样?金善语骗我囚我,害死我女,难道还要我为他收拾烂摊子吗?” 倘若金善语站在他面前,霍子行恨不能生啖其肉饮其血,四年啊,他待在那暗无天日的小屋里四年,没日没夜的替他精研逍遥丹的配方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筝儿母子平安吗? 结果到现在告诉他,他女儿四年前就已经死了……这让他情何以堪! “你不是替他收拾烂摊子。” 有些话纵然残忍,但言韫不得不说:“金善语纵该万死,但他一死,金家受此祸连累必遭重创。” “其他族人不会管那孩子是否无辜,只会得他是金善语的血脉,届时所有仇恨发泄在谁的身上,不得而知。” 霍子行脸色一白,呢喃道:“他是金家的血脉,金老爷子难道不会护着他……” “老爷子不可能时刻跟在他身边。” 人心鬼蜮,笑脸魍魉。 关系到切身利益,又有几人有理可讲? 在这深宅大院里想要悄无声息的弄死一个孩子有无数种办法,这绝不是危言耸听。 言韫静静的望着他,语态从容:“你若还顾念霍筝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就说出逍遥丹的真相及解法。” 静默良久。 霍子行任命般抬起头,眼底一片晦涩,摇头道:“此丹无药可解。” 纵然言韫已从素娆那儿得到过答案,仍旧抱有些许侥幸心理,但听到这话,心顿沉到底。 “我早就告诉过金善语,此药遗祸甚大,比剧毒之物更可怕,可他不信,用尽手段逼我就范。” 那些被用来试药的动物最初还活蹦乱跳,时日一场,弊端骤显,他们狂躁而充满了攻击性,终日狂吠不止。 若不吃药,情况就会越发严重。 他试过强行停药,但没过多久,它们就互相啃咬至死,碎肉烂肠流淌一地,那场面至今想来都令人心底怵寒。 霍子行哀色道:“不是我不想收拾,而是有心无力。” “你能研制出丹丸,却无解决之法?” 言韫蹙眉看他,“把完整的药方交出来,我自寻人去解。” “没用的。” 霍子行叹气摇头,神色疲倦:“我交不出公子想要的东西,公子方才看出来了,这丹方有所缺失。” “决定药效的最关键的一物,连我都不知道究竟是什么。” “此话何意?” 言韫平静的眸子终于掀起了一丝波澜。 霍子行想清楚金锦的处境后,知道眼前那些话所言非虚,有心替这个素未谋面的外孙儿再做些事情。 自不会再隐瞒。 他神色郑重的说道:“那东西是四年前我还在华寿堂坐诊时,东家交给我的,说是待我研制出配方,定能大赚一笔。” 第184章 东家姓何! 言韫审完霍子行,命人将他暂时看押。 影卫前来回禀金善语的去向,听他留在了药馆,言韫没有多说,只让暗影继续监视。 他转而去了客苑。 客苑内一片寂静,清风徐徐,吹得树叶簌簌作响,回廊上西厢房窗户大开,正好能看清里面的场景。 女子侧躺在贵妃榻上,枕着手臂,似是睡熟。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将光影柔和的铺洒在她纤细玲珑的身影上,她微微蜷缩,像只倦懒的猫儿。 还真歇着了? 言韫好笑的摇摇头,穿过石子路上了长廊,他步伐极轻,落地无声,缓步走到窗边站定,凝望着她。 她睡着时褪去了平日里娇艳明媚的笑意,眉眼间平和温柔,透着股纯稚的孩子气。 不过…… 好似又消瘦了些。 那原本丰盈润泽的脸颊小了一圈,透着些许郁白,她嘴上什么都不提,该吃吃该喝喝,同竹宴他们玩笑打闹,同他谈趣揶揄。 说着人间烟火,贪嘴馋食,实际上吃不了几口就会搁筷,除过查案验尸外,其他时候大多像吸干了精神一样窝着睡觉。 醒来又踌躇满志,若无其事。 她通过这种方式在缓解伤痛,自我疗愈,可伪装再好,身体是骗不了人的。 “你到底打算看多久?” 那视线幽静冷淡,没什么压迫感,但却也令人无法忽视,素娆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翻身坐起,仰面望着他。 实际上他靠近长廊时她就醒了,只是懒得动。 若是有事他肯定会说,无事想来也不会打扰,她没想到这个人站在跟前不来不去,就默不作声的盯着她瞧。 这样子她哪里还睡得着? 言韫迎着她略有些迷蒙的眼,轻笑一声:“不装睡了?” 素娆美眸瞪着他,久睡初醒的慵懒尚未褪去,着实没什么威慑力。 瞪了半响,眼睛发酸。 她泄气的垂下头拿手揉了揉,嘟囔道:“怎么回来了,事情都查清楚了?” “情况有些复杂,尚不清楚。” 言韫看她虚眯着眼,当即挪步挡住那光影,“不过倒是查到了件有意思的,你想不想听?” “什么?” 没有了刺目的光线,素娆双眼逐渐适应过来,伏趴在窗边,懒洋洋的问道。 “逍遥丹最关键的一味药来自于华寿堂,东家姓何,正是何铭的父亲。” 一语落,素娆陡然来了精神,“你说的何铭难道就是宋家赴宴时遇到的那个脓包?” 狂言要安置她,辱骂玉娘,言辩不过就恶语相向而被打掉两颗牙又扔进了粪坑的纨绔公子? 言韫噙笑点头,“就是他。” 说着又随意提了些从霍子行处查到的消息。 素娆若有所思:“我听说他大伯何功泽是云州的监察使,关于他爹,倒是没什么印象。” 华寿堂的东家…… “相比何功泽一路高歌猛进坐上监察使之位,何铭的父亲何赐文年少考中秀才后再无寸进,后来靠着家中的关系转而经商,成了一方富户,近些年隐有和金氏争锋之势。” 言韫当初命人调查云州众官员,何功泽身为监察使是重中之重,其家族谱系自然了解过。 素娆听罢,长叹一声:“这下是真麻烦了。” 逍遥丹里掺杂了一点那东西,效用尚且惊人,更遑论没有经过其他药物调配会有多可怕。 “听霍子行话里的意思,这东西何赐文也是从旁的渠道得来的,怕是早已暗中流通开来。” “不作药用镇痛的话,此物还有什么用途?” 言韫先前就着逍遥丹听了个大概,只知晓其中的危害与弊端,其他的并不清楚。 素娆听他这么问,犹豫了下,答道:“它不论以任何方式摄入体内,都会给予人一种似真似幻的愉悦,感官上的欢愉会被无限放大……” “换而言之,它能令人短时间忘记一切烦恼和痛苦,沉溺在美妙的虚幻里。” 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 若能通过这种方式得以慰藉,谁又能拒绝得了? 言韫微微蹙眉,没有特定的人群限制,也就是说,所有人都有可能沾染上这东西。 仅在汉阳城有,还是云州,又或是已经流传到其他地方…… 他不敢深想。 “我已让竹宴去监视何赐文的动向。” 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 “正好也可以彻查下华寿堂。” 素娆补充道。 慕天风始终是扎在私矿案上的一根刺,不彻查清楚,谁都无法安心。 言韫应下,看了她一眼,突然轻声道:“你对此物这么了解,难道分辨不出是什么东西吗?” “谁说我分辨不出?” 素娆挑眉,对上他诧异的目光,解释道:“问题在于我知道它是什么也没用,它无药可解,也没办法从根本上去遏制……” 一旦被人发现这种用途,就代表他们掌握了一个巨大的宝藏,他们会挖空心思从中攫取利益。 “为什么?” 言韫不解的问。 话说到这份上,素娆索性跟他说个明白,“先前看那病人的症状我大概知道逍遥丹掺了毒,此毒成瘾,但具体是什么尚不清楚。” “后来我仔细推敲过,大概率是一种叫做骨柯叶的植物。” “这东西成长于崇山峻岭之中,亦可人为培植,究竟是大雍境内的产物,还是鲜夷、大燕、又或是休屠楼烦等国所属,怎么查?” 无法断开源头,那一切都是白费。 说多亦是无用。 素娆太清楚这一点,所以缄口不言,只说靠意志戒断此物,先解决金家逍遥丹之祸,再顺藤摸瓜往后追查,查下去才能知道情况到底有多糟。 听完这番话言韫陷入沉默。 素娆看他眉峰紧锁,一派冷郁之色,必然是忧心至极,她抚平衣裙上的褶皱站起身来,转到了屋外,走到他身侧,同他并肩而立。 “公子,你也不必太担忧,起码这东西还没在明面上大肆流通,我们还有时间。” “你说得对。” 言韫沉吐一口浊气。 他们查到了华寿堂,金絮也没闲着,三两日时间将所有逍遥丹尽数收回焚毁,处理干净。 好在大多数人皆作一时之用,没有染瘾。 唯有一些患有慢性疾病的人长期服用导致情况不佳,金絮着人抚慰好家眷,将他们接入了城外的一处农庄,集中收治。 言韫他们闻讯赶去时,正撞上一片混乱。 第185章 发作,场面逐渐失控 城郊息烽岭一处农庄。 平日里人迹罕至,除过看守庄子的管事和几个下人外,再无其他,结果上面一道命令传来,突然送来了几十人。 管事忙前忙后的刚将他们一应安置妥当。 随后又来了批大夫和药材。 不久后,东家大公子亲自到来,农庄更加拥挤,还不等屁股坐热,一下人气喘吁吁跑了进来,“不,不好了公子,发疯了,有人发疯了……” 金絮赶过去时屋子里已经乱成一团,一汉子面红耳赤,额角青筋暴起,他胡乱在屋子里怕打着,逢人就咬,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喊声…… 其他人躲在墙角里惊恐的看着他。 好几人身上带着血痕。 “快扶他们出去上药。” 一声令下,下人们手忙脚乱的冲进去扶着病人往外走,那汉子瞧见大步流星的朝他们走来,挥拳就打…… “冷静点!” 金絮爆喝,当先出手架住他一只胳膊,往身后一柠推到了墙上,汉子奋力扭动身子挣扎,好几次险些挣脱,“还愣着干什么,绳子!” 他对外喊道。 都怪他这几日昏头转向给忙忘了,阿娆早就叮嘱过,药瘾发作时会狂暴伤人,不可自控,他一时疏忽竟然出了这种乱子。 下人们闻言手忙脚乱去找绳子,找来后他们一拥而上将人按倒,从头到脚捆了个结实。 “公子,这怎么办啊!” 他们看着不断抽搐发疯的人,六神无主的看向金絮,可金絮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所有人都盯着他,他强压下心头的仓皇,故作镇定道:“先将他扶到床上,让大夫熬些补气凝神的汤药来。” “让护卫守好庄子和各处,禁止闲杂人等随意走动。” “你快去看看,言公子他们到了没有。” 短暂的骚动后,下人们各自分散开来,看着那在床上不断扭滚的身影,旁边负责看护的下人面色一变,“血,他嘴里在流血……” “公子!” 金絮忙快步走到跟前,便见汉子牙关紧咬,嘴角一行血往下淌,他顿时大惊。 费了好大功夫将汉子的嘴掰开后,舌头已是血肉模糊,金絮不由分说的将袖子一把塞进了那人的嘴里,鼓鼓囊囊的,防止他继续自残。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两刻钟左右。 汉子精疲力竭的瘫在床上,浑身大汗淋漓,衣衫已经被湿透,活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 他面色惨白,直喘粗气。 “好点了吗?” 金絮感觉自己也像是陪着痛过了一场,五脏六腑搅得难受,他试探的抽出袖子,见他不再激动,终于放下心来。 汉子很久才缓过神来,他红着眼盯着金絮,颤声哀求:“给我吃药吧,我想吃药,大公子,你行行好,给我药吧……” “不行。” 金絮眼眶微酸,强忍着摇了摇头。 那汉子讨好的笑,眼泪却止不住的流:“那我不治了,我不治总行了吧,你放我回家吧,实在太痛苦了,我受不住了。” 金絮还是摇头。 “那要不,要不你杀了我,给我一个痛快吧,反正我妻儿有了安置,我也不用再担心什么了,金公子,求求你了……” 根据情况金家与他们签订了不同程度的赔偿文书,那笔银子是他们兢兢业业一辈子都攒不起来的。 逍遥丹的弊端他们也知晓。 原想着戒掉药瘾就能回家过上好日子,没成想,压根就熬不过去啊…… 他真的熬不住啊…… 金絮看着他崩溃大哭,一心求死的模样,不由得万分羞愧,要不是他一直对三叔纵容回护,容他放肆行事,事情也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一步。 然而说什么都迟了。 “再熬几日,戒掉就好了,你想想家中的妻儿和爹娘,他们都在等着你回去……” “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金絮扶他躺好,将被子盖上,转身道:“你先歇息,我去看看他们药煎好了没有。” 说罢,不等那人应声,他快步走出了屋。 一出来,正对上数道探究的视线。 “金公子,他怎么样了?” “人没事了吧?” “难道我们也会变成和他一样吗?” …… 众人七嘴八舌的询问着,耳畔回荡着的全是人声,金絮几日未曾合眼,又刚亲眼见过那惨烈的场面,这会被吵得是头晕目眩,眼前一黑,险些栽倒…… “小心!” 一只手蓦地抓住他,金絮定了定神,抬眸看去,就见言韫蹙眉望着他,“你没事吧?” “阿韫!” 金絮见到他险些喜极而泣,再看他旁边站着那抹倩影,喜道:“阿娆,你们总算来了。” “是啊,天塌下来有世子爷顶着,你先好好喘口气再说。” 素娆看他眼下的乌青浓郁,活像是被人揍了。 身上的袍子也好几日没有换过,一脸憔悴,隐隐能看到下巴冒出来胡茬…… 金大公子向来注重仪表,腰间的配饰一天能换三个,能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看来这几日过得着实辛苦。 金絮看到他们高悬的心逐渐落了地,粗喘了几口气,望向众人道:“人已经没事了,大家暂且安心,这药瘾发作不会危及性命。” “看他刚才那又咬人又发狂的模样哪里像没事,大公子,你莫不是诓我们吧?” 人群传出道质疑声。 其他人纷纷附和,素娆知道金家的处置方式,无疑顾及了方方面面,这些人既然聚在了一起就不能让他们闹起来。 “这些不过都是发作时的症状,随着时间的延长,症状逐渐会减轻,最后消失,你们不必担心。” 素娆缓声说道:“金家准备了最好的大夫和药材替你们调养,只要熬过最初几日就好。” 众人对她的说法持怀疑态度。 毕竟刚才亲眼看到了那人的模样,一想起自己可能变成那样,就浑身发毛。 就在这时,另一处屋子里也乱了起来。 金絮面色大变,来不及和他们交代就迈步而去,凄厉的惨叫徘徊在农庄上空,声声泣血,听得众人骨子里都冒着寒气。 “这,怎么会是这样……” 一人开始倒退,其他人对视了眼,也纷纷跟着往后退,众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中,这种情绪在那阵阵哀嚎中,逐渐升腾到了顶点! 第186章 找来,风波又起! “我不要被关起来,我不要——” 一声崩溃嘶喊传出,有人扭头往外跑去,这番举动像是彻底点燃了其他人残存的理智,他们对视了眼,慌不择路的撒腿就跑。 惨叫哀嚎不绝于耳,庄内瞬间大乱。 言韫冷淡的面容未见一丝波澜,始终沉稳从容:“拦住他们!” “遵命。” 随行的暗影瞬间掠身而出。 农庄四周有金絮事先安排好的护卫,众人逃不出去抱头乱窜,很快便被打晕送回了各个屋子。 “这样不行,必须将他们捆起来。” 素娆对言韫道。 染上毒瘾的人不在少数,一旦发作起来场面将会难以控制,且随着药物戒断的深入,他们的反抗必然会愈发激烈,总不能每次都这样乱糟糟的折腾。 “拿绳子来。” 言韫开了口,下人转身就要去办差,他又道:“慢着!” “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换成布料之类的东西将他们身子裹住,再准备些干净的棉布,以防自戕。” 言韫补充道。 下人对他拱手应了句“是”,领命而去。 众人各归其位,庄内显得有些空荡荡的,下人们拿着东西穿梭在每个屋子里,将人仔细捆绑,再三检查有无疏漏。 言韫与素娆并肩而立,沉默的望向那嘶吼不断的屋子,里面传来金絮急切的声音,“按住他,别让他撞墙。” “绑好了没有?” “汤药呢?还没好吗?” “你再忍忍,忍忍就过去了……” 隔着墙素娆都能想象得到里面是怎样兵乱马乱的场面,来往的下人听到这动静面露不忍,头埋得更低,快步走过,不敢逗留。 言韫听着那凄厉的嚎叫,淡薄的面上掠过抹悲悯之色,“一次发作会持续多久?” “短则一炷香,长则半个时辰。” 骨柯叶这种东西本不该被人发掘,一经现世,必引大乱,素娆余光瞥见他面上寒意深沉,必然是又想起了骨柯叶之祸。 他看似性冷淡薄,实则心中牵挂甚多。 这两日隼部频繁同外界传递消息,影刺暗中调动,竹宴和栖迟忙于查探华寿堂的底细,极少能瞧见人。 他就更不必说了。 焚膏继晷,寝不惶安。 “早知道你这样伤怀,还不如不来。” 素娆轻叹一声,语气无不唏嘘:“毒瘾一日会发作数次,一次比一次来势凶猛,别说他们这些正在经受的,就算是在旁照料的人,看的久了也未必受得了这折磨。” 她侧首看他,低道:“公子,要不你回去吧。” 这人对敌杀伐果决,筹谋机算,不负言氏与天下万民的期许,匡扶道义,护持朝纲。 但他心中责任过重,有时便也成了枷锁与束缚。 “你在担心我?” 言韫心头微软,收回视线,凝眸望着她。 闻言,素娆默了一瞬,忽然想起那时在上林郡她昏睡很久后醒过来,他与她说了许多话。 她问:“你在安慰我?” 他说:“是。” 今日易地而处,同样的对话,心境早已截然不同,她习惯对别人的故事冷眼旁观,却总是对他放心不下。 还有什么好否认。 素娆认命般闭上眼,“是,我担心你。” “无妨的。” 言韫压抑的心情在这绵软的几个字前乍然被抚慰,此时,屋内动静逐渐消失,金絮一脸疲惫的走了出来。 看到他们,强行挤出个笑脸。 “看来还得再调一批人手过来,不然他们接连毒发,恐怕难以照应。” “你先去歇会,此处有我。” 言韫淡声道。 金絮强撑许久早已是强弩之末,听了这话也不客气,“那你们就多费心,有什么事记得叫我。” “好。” 庄子里有专门收拾出来供于歇脚的地方,这时候金大公子也顾不得什么整洁舒适,寻了个地方和衣而躺,倒头就睡了过去。 距离上一次服药已过大半日,各人逐渐发作起来。 最初只是哀求讨药,求而不得开始咒骂,骂够了又开始求饶,周而复始,整个农庄充斥着凄惨着嚎叫,昼夜不息。 金絮一觉睡了两日。 这两日一切顺利,护卫和负责照管的下人们听这番动静听得久了就已然麻木,机械般的重复着手上的动作。 意外来得很快。 “大人,就是这儿了。” 一行人赶来农庄,为首的是汉阳郡太守,他身旁跟着个瘦干的男子和一群衙役,气势汹汹,来者不善。 护卫们当即警醒,着人去里面传话。 “金公子何在?” 他们停在庄子外,衙役沉声问道。 “我家公子在里面安置,小的们已经去通禀了,烦请诸位稍候。” “稍候?你知不知道……” 衙役还要再说什么,一阵哀嚎打断了他,包括太守在内一群人面色骤变,“果然有事,快让开!” 他们强闯进去,护卫们又不好和衙役正面起冲突,只能好言相劝,试图阻拦一二。 “不知太守大人驾临,有失远迎,真是失礼。” 金絮快步走出,瞥了眼挤在旁边的护卫,“你们都下去吧。” “是。” 他们一退出去,院内顿时空旷不少。 汉阳城太守看了眼房门紧闭的这些个屋子,听着那此起彼伏的刺耳惨叫,面色不善:“金公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里面关着的都是些什么人?” 不等金絮说话,旁边的瘦干少年道:“还能是什么人,肯定是那些服用了逍遥丹的人,小的早就说了他们手脚不干净,药肯定有问题……” “是你……” 金絮视线落在那人身上,微有些冷,这不就是那日在药馆前煽风点火,故意想将事情恶化的华寿堂小厮吗? 此事金家已处理妥当。 只待替这些人戒掉药瘾,风波便可平息,结果这人又将官府给请出来…… “难为金公子还记得小人。” 少年被认出并不胆怯,直言道:“逍遥丹在城中闹出这样大的动静,公子一力将事情捂住,又将人囚禁在此到底存的什么心思?” “要不是我多留了一个心眼,恐怕这些人就要被你灭口了吧!” 第187章 三叔之死,良善之心 “你胡言乱语些什么?” 金家药馆与华寿堂早有龃龉,火上浇油倒是不足为奇,只是这人张嘴就来,处处污蔑,金絮冷瞥向他。 少年道:“不你偷摸将人关起来做什么?还严刑拷打!” 这惨叫声光是听着就让人毛骨悚然。 “金公子,放人。” 太守没有多说其他,直截了当的道。 金家在汉阳城颇具影响力,一向与人为善,初闻此消息时他还有些不相信,可如今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此行来的只有衙役没有官兵,显然留了余地。 金絮了解这位太守大人,若不是真的触及了红线,断不会这样大张旗鼓的闯进庄子来。 “暂时放不了人。” 他摇了摇头,态度依旧谦和有礼:“此事另有内情,不知大人可否移步一叙,容在下详禀。” “不愧是金公子,果然有恃无恐,居然连太守大人的命令都不放在心上。” 少年冷哼一声,转而对太守道:“大人,滥用私行乃是重罪,他们金家卖假药又如此行事,若不严惩,传出去日后人人效仿,那汉阳城岂不是要乱套了。” “行了,别以为本官不知道你存的什么心思。” 太守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们两家背后各自有神仙,想要怎么争本官管不着,也懒得管,只有一点别忘了!” “律法不可触碰!” 他这话是在警告少年,也是特意说给金絮听得。 少年撇撇嘴,“大人的训诫小的记住了。” “事情本官已然知晓,要怎么处理查明缘由后会有定夺,你先回城吧。” 太守撂出一句话,少年不情愿的看了眼金絮,难得有这样的好机会,居然不能趁机痛踩两脚吗? 东家说的对,这位大人果然是个滑手的泥鳅,不好拿捏啊! 不过百姓群情激奋,众怒难犯。 此事势必要给出个交代来,他犯不着在这时候开罪太守,想到这儿,少年拱手道:“那小人先行告退。” “去吧。” 太守随意一摆手。 少年离开时深深看了眼金絮,冷笑了声,大步离开,没了这些故意搅局的人,气氛缓和不少。 太守看着金絮,“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大人这边请。” 金絮微微侧身做了个手势,太守看了眼衙役他们,道:“你们就在这儿等着吧。” 衙役等人应声。 两人一起走进了某个屋子,谁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不多时,太守出来的时候一脸郁色,往那些紧锁着的房门瞧了眼,转而对金絮道:“那这边金公子就好生照看吧。” “好。” 金絮点头。 “世子那边也要你多费心,有什么事就让人送信来我府中。” 太守说着又往屋内探了眼,一脸担忧的道:“真要是那样,那云州并不太平,世子身边就这么点人手,他……” “大人放心。” 金絮怕他说下去天都要黑了,忙打断道:“顾副使和银雪卫已在中途,不日便会抵达汉阳。” “这样自然最好。” 太守犹不安心的嘱咐了几句,最终在衙役等人翘首以盼的目光中走了过去,领着他们离开了农庄。 一行人来得快去的也快。 “金家也该给外界一个交代了。” 太守领着衙役而来,再加上华寿堂那边刻意散播消息,百姓定然等着说法。 素娆看着回身进来的金絮。 金絮道:“是啊,逍遥丹出了问题是事实,总要有人站出来,三叔他……” “他做错了自然要付出代价。” 两条人命,一场祸乱。 再如何冠冕堂皇的理由都不能装作若无其事,他幼年时三叔深居简出,一年里也见不到两次面。 但看到他时总是眉眼含笑,问他冷热,提醒他添衣,给他剥桔子,送他小风车…… 这个人也曾以真心待他。 事到如今,说不难过是假的,只是终究回不去了。 “不去看看吗?” 素娆问他。 金絮苦笑摇头,府中发生的一切他都知道了,爱恨纠葛,孰是孰非谁又能说得清楚,“他这一辈子求而不得,临了恐怕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我了。” 所有妒恨与失意,皆来源于他们父子。 何必再去添堵。 他最终没有入城,所以不知道当日下午,金善语走出药馆承认逍遥丹长久服用会有遗祸,他因私心未及周知,大量售卖,与金家无关。 之后百姓围堵药馆,闹到将夜方才散去。 次日一早,小厮发觉金善语自尽。 金家秘密发丧,将这消息瞒了下来,三房那边知道时人已经下葬,骆夫人急怒攻心昏死过去。 谁也没有告知金锦此事。 后来他问起爹爹,众人推说是远游行商去了,那之后,金家大门的台阶上总坐着一个孤零零的身影,他盯着长街的尽头,翘首期盼着归人。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金娇娇服侍在骆夫人身旁,一双眼睛哭的像是核桃,她忍了好几忍,最终还是将自己的猜想说了出来。 骆夫人短暂的惊讶过后,双目无神再不说话。 “阿娘。” 金娇娇知道此事说出来是雪上加霜,但她阿娘痴心错付,受了四年的蒙蔽,那个人从来不曾爱过她们,却要叫她们母女成全他的慈爱之心。 凭什么! 她心中不甘,她是个姑娘家,迟早都有嫁人的一天,可阿娘不一样,她是金家妇,这一生都和金家绑在了一起。 要让阿娘就这样糊里糊涂的养着一个私生子吗? 稚子无辜,可她们母女难道就不无辜? 她想,阿娘应当有选择的权利。 骆夫人沉默了很久,手轻抚上女儿柔嫩的脸颊,轻声道:“娇娇,你爹他恨了一辈子,怨了一辈子,从来没有真正开怀的时日。” “你不要步他的后尘。” 金娇娇眼泪断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泣不成声:“是他不要我们的,阿娘,你不怨他吗?” “曾经怨过。” 骆夫人扯了下嘴角,“可是怨着怨着实在太难过了,就突然又不想怨了,娇娇,阿娘知道你是个心地柔软的好孩子,别被上一辈的恩怨影响,让自己变得不幸。” 金娇娇伏在她膝上痛哭。 她轻抚着女儿的发丝,眼神有些迷离,“至于锦儿,他刚出生不久就到了我身边,我对他倾注了全部的爱意和心血,他和你一样,都是我的骨血。” “我丧子之痛因锦儿缓缓愈合,而那霍家姑娘……死时不过十七……” “不过都是可怜人罢了。” 女儿皆苦,何必相欺,她骆丽珠承她血脉承欢,必保他此生平安欢乐,一世无忧。 第188章 难道是她错了? 农庄内众人经过一段时间的戒断,毒瘾已去了大半儿,金絮命大夫为他们调理身子,待送走第一个康复之人后,他整个紧绷的神经才稍有松弛。 底下诸人应对毒瘾已有一套章程,无须处处看顾,所以金絮将后续之事交给了一位老管事打理,几人回城。 回去的路上。 金絮死鱼一般瘫在马车内,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大圈,原本合身的衣裳此刻瞧着有些空荡荡的。 他如释重负的吁口气,看了眼里侧端坐,如松似竹般坚.挺的某道人影,再看了眼他们之间的距离,转而对素娆道:“这一路走来你们俩也是这样?” 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宽敞的能坐七八个的车厢一个占据一头,生怕挨着碰着? 素娆倚着车壁轻笑,“差不多吧。” “那真是辛苦你了。” 金絮撇撇嘴,这位爷娇生惯养,一身的臭毛病,又不是大姑娘,干嘛这么讲究。 这般想着,他往那边挪了挪。 言韫微阖的双眸倏地睁开,淡淡的看他,“看你精力充沛,似是不想休息?” 正好,他手边还有一大堆事儿等着人处理呢。 听出话中的警告之意,金絮身子僵了僵,干笑两声:“谁说的,我现在累的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他说着重新缩回原处。 素娆见状失笑,揶揄道:“听说你中途还让大夫开了安神药?” “睡不着啊。” 金絮大咧咧往车壁一靠,神色无奈:“我一闭眼就是那些人惨叫狂躁的画面,到现在都还觉得耳朵嗡鸣呢。” “倒是你……” 他看向素娆,阿韫一向不为外物所扰,无甚反应不奇怪,但她怎么也跟没事人似的? “我怎么了?” 素娆问道。 金絮审视她半响,却说了一句毫不相关的话:“好吃好睡好福气,佩服。” 他朝她敷衍的一拱手。 “好说,全靠大家衬托。” “……” 这不就是挖苦他没用吗? 金絮心里直犯嘀咕,仔细一想好像也没说错什么,毕竟一个能把尸骨拿在手里把玩的姑娘他比不了。 这可不是什么娇花啊! 分明是一株霸王花,分外扎手的那种。 “对了,忘记问你们,何赐文那边查的如何了?可有那东西的线索?” “还没有。” 言韫道:“竹晏那边传回消息称何秀才平日除了在府中养花喂鱼和巡视商铺外,就是去烟花柳巷之地寻欢作乐。” “非说有什么异常之处的话,他去的是天香楼。” “天香楼?” 素娆微微挑眉,“没查出问题?” 言韫摇头。 这可就奇怪了,她又问:“王记打铁铺那边呢?” “半年前易过主家,现任掌柜的身家清白,和外邦没有牵扯。” 言韫说的笃定。 半年前,素娆蹙眉沉思,那也就是说不论上一任主人是否有嫌疑,人去迹消,查无可查。 “华寿堂,天香楼,王记打铁铺……这三处地方我们都没找到线索……” 难道她被慕天风骗了? 不,不可能! 素娆眸光微凝,她相信自己的测谎能力,慕天风能交代出这三个地方,必然有什么隐秘的联系。 只是她现在还未发现。 “王记打铁铺换人,这或许是一步废棋,但其他两处还是再试试……” 金絮知道他们查的是什么,犹豫了下,还是说道:“华寿堂和我们金氏不太对付,但他们算是汉阳城老牌世家,百年传承,要说他们和外邦人搅和在一起……” 他面色古怪的摇了摇头,“不太现实。” “那就查天香楼。” 素娆望着两人说道:“慕天风的供述与何赐文都与此处重叠,不管是为了骨柯叶还是私矿案,此地都必须去一趟。” 她并非质疑隼部收集情报的能力,但比起他们,她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那就去呗。” 金絮笑着说道:“反正我先前也打算带你们去镜泊湖边见识一番夜宴盛景的。” “天香楼在镜泊湖?” 素娆有些意外。 “当然”,金絮点头:“它们说是楼,实际上是一艘巨大而华丽的画舫,一应歌舞演乐都在上面。” “怎么样?去不去?” “去。” 素娆说完,又补了一句,“今晚就去。” “没问题。” 金絮一口应下,随后望向言韫道:“阿韫,你一向不喜欢这些过于嘈杂纷扰的地方,那今晚你在府中等着?” 素娆在旁附和道:“这样也好。” 天香楼是烟花之地,处处风流,实在不适合世子爷这种人踏足,再说他气韵容貌太过扎眼,端站在那儿就会成为焦点,备受瞩目。 不利于此行目的。 言韫冷淡的看了眼两人,一唱一和倒是默契! “我同你们一起。” 他说罢再度阖眼,不去看两人,素娆与金絮交换了个眼神,皆有些意外。 到了金府,府中一切如常,平静的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但进了内院方才有人告知,“老爷子病了。” “病了?” 金絮快步往寿延堂走去,语气难掩焦急,“病了几日了,怎么没人来回禀我?” 言韫和素娆闻言,一道跟了上去。 小厮亦步亦趋的追着金絮的脚步,小心回道:“三爷死讯传回来后,老爷子悲恸太甚呕了血,直接就病倒了。” “是他吩咐不要打扰公子,好让公子安心做事。” “真是糊涂。”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些,金絮气急败坏恨不能把他胡子拔光,进了寿延堂,里面飘着一股浓郁的药味。 隐有咳嗽声传来。 几人快步走了进去,却发现金娇娇和金锦也在,并着大夫和侍候的下人熙熙攘攘的挤成了一堆。 床边趴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都堵在这儿干什么?” 金絮大步走到床边,拂开半垂的床幔打量了眼,见老爷子面色蜡黄但精神尚可,心稍稍一宽,随即无名火起:“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能瞒着我,要不是我……” “外面的事都处理好了?” 老爷子有气无力的打断他,给了个白眼:“让你办个事儿倒是把脾气办上来了,刚一回来就敢来教训我了,我不要面子的吗?” 第189章 你在这儿跟我演戏呢? “命都随便折腾,面子算什么……” 金絮想起旁边还站着其他人,怒气到底是收敛了一些,“外面风平浪静,你就别瞎操心了,赶紧把身子养好。” “我好着呢。” 老爷子笑了笑,看向金娇娇姐弟道:“快回去陪陪你母亲吧,不必往我这儿来,我什么都好……” “是,祖父。” 金娇娇牵着金锦屈膝一礼,然后就领着他转身出去了,擦肩而过时,她看了眼素娆,点头示意。 这个盛气凌人的千金小姐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收敛起所有的锋芒和尖锐,变得平和又安静。 素娆对她微微一笑,还了一礼。 两人简单打过招呼后,金娇娇携幼弟离开了寿延堂,言韫他们与老爷子说了会话,看他神色倦怠,便也寻了个借口离开。 大夫收到金絮的示意,跟了出来,对他轻道:“公子不必担心,老爷子身体没什么问题,只是老年丧子心中郁结,还得他自己走出来才行……” “那我能为他做些什么?” “什么都别做,让他安静的歇几天,这边有老夫照看着,不会有问题,老爷子一向要强,肯定不想让你们瞧见他难受的。” 金絮也知道这个道理,遂不再多说:“那就劳烦李叔费心了。” “大公子不必客气,去忙你的事吧。” 李大夫在府中呆了小半辈子,亲眼见识过金家的繁盛与跌宕,他一生无妻无子,早就将这些个晚辈当做自家儿孙疼爱。 他知道金絮孝顺,但有些事……只能交给时间解决…… 几人离开寿延堂。 走到岔路口,金絮转而对言韫道:“走,陪我去喝会茶吧。” 经历过这一次的动荡,他心中百感交集,必是有许多话说,言韫下意识看向素娆,素娆笑道:“我对喝茶可没什么兴趣,你们去吧,我回去补觉了。” “也好。” 言韫目送她离开后,与金絮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素娆漫步走在回客苑的路上,迎面而来的婢女小厮们远远与她行礼,然后快步走过。 脚下生风,衣角都被掀了起来。 素娆玩味的笑了笑,她有这么可怕吗? 一路无事,快到客苑时,突然有道身影拦住了去路,素娆抬眸望去,诧异道:“你怎么在这儿?” 柔弱无害,楚楚可怜。 不是金三小姐又是谁? “这是金家,我是金家的小姐,比起我,你一个外人出现在这儿不是更奇怪吗?” “说的也是,那你慢慢玩,我就不奉陪了。” 素娆打了个哈欠,绕过她往另一侧走去,那若无其事的态度令金蓉蓉积攒的情绪彻底爆发,“素娆!” 她嘶喊一声,再度拦住路。 素娆止步,淡淡看她:“三小姐有何指教?” “指教?你给我去死——” 金蓉蓉说话时,伸手迅速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泛着寒光的短匕来,用力攥着就往她捅去。 两人距离极近。 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换个反应慢的,说不定还真能被她一击命中,但这种把戏在素娆眼里,就好像是大人看着小孩玩刀,毫无威胁。 她一把钳住金蓉蓉的手腕,稍一用力,那手中的匕首就‘哐当’掉在地上。 剧痛传来,好似骨头都要被捏碎,金蓉蓉俏脸惨白,抽了好几次抽不回手,怒道:“放开我!” 她奋力挣扎。 素娆好整以暇的看了半响,手突然一松,“好啊,如你所愿。” 这一手来得猝不及防,没有了拉扯,金蓉蓉猛拽之下整个人往后踉跄两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细嫩的手掌擦过粗粝的地面,当即见了血色。 “素娆,你竟敢这么对我!” 她扭头恶狠狠的瞪来。 那凄楚又怨愤的模样好似眼前人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素娆居高临下的睨着她,没理会那句话,须臾,轻扯嘴角:“你跟我在这儿演戏呢?” “你什么意思?” 金蓉蓉面色微僵。 素娆瞥了眼地上的短匕,“你欲持刀杀我,我不过小惩大诫,你倒是不依不饶端起来了?” “谁要你假好心。” 撕破伪装的外皮,金蓉蓉忍不住啐了口:“这是金家的地盘,有种你就杀了我,反正你害死我爹娘,也不怕手上多沾这一条人命。” 她恨意浓烈翻涌到最后,凝成了一个嘲讽又得意的笑:“可是素娆,你不敢!” “杀了我,你也得给我陪葬,金家不会放过你的。” “呦,这么看得起自己?” 素娆挑眉嗤笑,微微俯身捏住她的下巴,对上那双挑衅的眼,慢条斯理的道:“金三小姐,自作聪明的把戏你还没玩够啊。” 她凝气于掌,对旁边猛地一抓,匕首立时飞到手里。 “你,你要干什么?” 金蓉蓉被她这一手惊得话都说不利索,素娆笑瞥了她一眼,匕首在指尖流转绕圈,划出道道流光。 然后,素娆动作停下。 将匕首塞在她手里。 “不是想杀我吗?来……” 抓着金蓉蓉的手,将那匕首抵在自己心口处,素娆满不在意的道:“动手。” 金蓉蓉咬牙,双手攥住匕首的手柄,刀尖抵着她的要害,似是一用力就会将人捅穿。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她咬牙切齿,低声嘶吼,然而那双手抖得越来越厉害,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般,送不进半寸。 素娆冷笑了声,抬手握住刀刃,将刀从她手里抽了出来。 “你……” 金蓉蓉被她骇得瞬间松开手,然而素娆摊开手掌,除了一道略白的印子外,并不见血色。 “一个没开刃的匕首,这玩意儿顶多只能拿来杂耍,你想用它杀人?” 金蓉蓉面色一白到底。 她看到阿爹书房中放着的所以顺手取来,谁想到居然是个摆设! 一时间,她心中悲愤交加,好似自己成了个天大的笑话。 “素娆,你害我爹娘,非但没有一点愧疚之心,如今还要羞辱我吗?” “打住。” 素娆抬手阻断她的话,“这不是羞辱,而是事实,你爹娘也不是因我而死,是他们自作自受,真相你心里清楚。” “真相是他们死了!” 金蓉蓉情绪骤然崩溃,捂脸痛哭:“他们死了我怎么办,丢下我一个人在这吃人的深宅大院里,我要怎么活!” 第190章 戳穿,你要怎么选! 府中下人们都在议论三房杀人的事,连带着看她的眼神都有些诡异。 她先是没了姨娘,然后又没了爹爹,三房掌事权落到了那对母女的手中,她无依无靠,还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本来是四处走走散心,可偏偏撞见了她最痛恨的人。 她愤怒难平上前阻拦,想要让这个人忏悔愧疚,提醒对她的这一份亏欠,熟料,换来的是漠然和无视。 理智被摧毁。 她要报仇,为爹娘报仇,为自己报仇,可真当匕首重新回到手里时,她早已没有了那份勇气。 杀了素娆,不止那位贵人,就连大哥都不会放过她。 金蓉蓉心里好恨,恨自己豁不出去,也恨她咄咄相逼…… 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恐惧。 素娆一言不发的看着她,等她哭累了,冷淡说道:“究竟是这深宅大院吃人,还是你贪心不足,不择手段?” 金蓉蓉抬起头看她,面上挂着未干的泪珠,“你什么意思?” “你扪心自问,这些年你明里暗里使过多少绊子,金娇娇再恼怒,除了与你拌嘴外,可有过其他害命之举?” 顿了下,素娆继续道:“上次你撺掇是非坠入湖中,她再恨你,却还是救了你。” “你呢?颠倒黑白,妄图栽赃。” 她们两人早已说破,金蓉蓉知道在这双洞悉世事的眼睛前伪装不起作用,当下银牙暗咬:“她救我不过是形势所迫,装什么好人。” “二小姐救你是装好人,我懒得与你计较是假好心。” 闻言,素娆不屑的睨着她,冷笑道:“那在你心里什么真的?与你一样诡诈奸滑,矫言伪行?” “金蓉蓉。” “虚与委蛇往往都怀揣目的,你拿镜子来好好照照自己,你通身下上有哪一处值得让人费心算计?” 这样不加遮掩的嘲讽与鄙夷将金蓉蓉高傲的自尊心踩在脚底,她紧紧抓着裙摆,指节泛白。 “素娆,你别太过分。” “怎么,这就听不下去了?” 素娆对她的怒火毫不在意,轻嗤道:“你惯于装柔弱,扮可怜,把自己当作受害者搏人同情,时日一久连自己都当真了?” 许是一番话说的太露骨,金蓉蓉有瞬间的愣怔,待回过神来,她秀美的面容因愤怒显得狰狞,“你知道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我?” 她手脚并用的爬起身,脚步踉跄。 一双美眸泫然欲泣。 素娆轻扶了下鬓角,将被风吹拂散在眼前的碎发拨到耳侧,不冷不热道:“我不知道,当然也不想知道。” “世人皆苦,倘若人人都拿着自己的苦楚去强求旁人,还有何事不可原谅?” “你姨娘虐杀婢女,恨她以色魅主,不知廉耻,可当初她不也是趁着骆氏怀孕与人夫君苟且得以上位,才有了后面的富贵,同样的事她能做,旁人怎么就做不得?” “她有苦楚,难道那婢女就没有?” 依照素娆的性子是不想与她说这些废话,但她也曾有过一念之差善恶两端的时候,她受人之恩,得焕新生。 而这位三小姐尚且年幼,手上没沾过鲜血。 尚有回头的机会。 “姨娘……” 金蓉蓉狰狞的面皮抽搐了下,眸光微闪,恨意逐渐淡去,笼上了一层哀凉之色,“是她,是她生下我,让我遭人非议冷眼,被人笑,被人骂。” “她一心想要儿子给自己逆天改命,可偏生个女儿,怪我让她丢脸,怪我不争气,每每与骆氏打擂总要拿我做筏子。” 琴棋书画,诗酒花茶,针织女工。 她必须处处出色,压过正房,才能得母亲片刻的好脸色。 她与金娇娇争。 输也是输,赢也是输,骆氏会在她二姐姐气急败坏,伤心难过的时候把女儿抱在怀里柔声细语的安慰,会下厨准备女儿喜欢的糕点和吃食。 可她呢。 是戒尺,是罚跪,是埋怨,是……早知养出你这种废物,还不如溺死在水里! 金娇娇羡慕她能得爹爹喜欢,那样自私透顶的人只爱自己,哪儿会有什么真心。 骆氏母女,她和姨娘,妻妾女儿,对他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物件而已。 多可笑啊! 金蓉蓉扯了扯嘴角,冰凉的液体流进嘴里,苦涩腥咸,她看向素娆,神情倔强:“你说的对,人各有苦处,谁又有资格求谁体谅呢。” “反正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她们母女恨我多年,不会放过我的。” “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 素娆语气平静,“路要走下去才知道沿途风景如何,端看你想怎么走。” “我还有的选吗?” 金蓉蓉自嘲一笑。 “怎么没有,生死关头二小姐选择了放下心中成见去救你,你当时选错过一次,往后是迷途知返,还是执迷不悟,你自己考虑清楚。” 想说的话说完,素娆再不理她,转身往客苑走去。 金蓉蓉盯着她的背影直到消息,久久难以回神,没想到最后与她说这些话的居然会是素娆。 “小姐,小姐你原来在这儿!” 一道焦急的声音响起,婢女小跑着走来,不由分说的将披风裹在她肩上,“天凉了,你穿的这么单薄别在外面吹风,快跟婢子回去吧。” 金蓉蓉听她絮絮叨叨,沉闷的心情变得复杂:“不是给了你银两让你出府吗?为什么不走。” “奴婢打小就跟着小姐,出府又能去哪儿?” 婢女将她凌乱的发丝耐心的整理好,低声说道:“小姐你别怕,虽然往后的日子可能不太好过,但没关系,熬上两年那边总是要放你出阁的。” “等小姐嫁了人,凭你的聪慧和才情,咱们一定能过得很好。” “我昨日才打了你,你不怪我?” 金蓉蓉眼中酸涩。 婢女摇摇头,“最近发生了太多事,奴婢知道姑娘心里难过,不是有意的。” “不说这些了,咱们快回去吧。” “好。” 婢女扶着金蓉蓉时发现了她掌中的伤势,心疼不已,金娇娇只说是不小心跌倒了,没有大碍,她扭头往客苑的方向深深看了眼,收回视线,“走吧。” 婢女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眼,没说什么。 主仆俩互相搀扶着离开此地。 第191章 像个小白脸 客苑,酉时。 素娆与言韫、金絮两人一道用过晚饭后,准备前往天香楼,她垂眸往自己身上看了眼,“我这幅模样,不好去逛青楼吧?” 她倒是不介意,但恐怕连门都进不去。 “那就换身行头?” 金絮大手一挥,命下人去自家成衣铺子里按照素娆的身量直接取了套长袍。 “时间仓促来不及准备,不过嘛,这套衣裳用的是荆花锦的料子,质地柔软绣工精美,勉强穿一穿吧。” 素娆接过笑道,揖手一礼:“大公子财大气粗,在下这厢先谢过了。” 她在女子里还算高挑,但站在世子爷和金大公子面前……或许就差了一个半头吧。 他们的衣裳她肯定是穿不了。 原想与竹宴借,奈何他不在府中,这么一来,只能麻烦些了。 “与我客气什么,快去换吧。” 金絮催促道。 素娆抱着衣袍回了自己屋子,不多时再出来,俨然已经化身成翩翩少年郎,眉眼俊朗,灵秀逼人。 “怎么样?” 她张开双手转了圈。 金絮摸着光洁的下巴打量了会,一本正经道:“恩,像个小白脸。” “……” 素娆没好气白了他一眼,“不会说话别说话。” “开玩笑的。” 金絮笑开,执扇对她一礼:“这位公子风流倜傥,风度翩翩,风采卓然,风华盖代……” “允许你夸我一百句赎罪。” 素娆微笑。 “姑奶奶,你饶了我吧,我错了还不行吗?阿韫~” 金絮回头看向那端坐在一旁的身影,开口求救,言韫淡淡抬眸瞥了他一眼,落到素娆身上,当即柔和了一些,对她招手道:“过来。” “怎么了?” 素娆这般说着,脚下已朝他走去。 言韫站起身,修长的身影挡在面前,顿时遮去大片的光影,她不明所以的仰头看着他。 “你头发没整理好。” 他薄唇微启,说着,抬手将自己发间的一根玉簪取出,慢悠悠的插在她头上,随后又仔细正了正位置。 冰凉光滑的袖子擦过她的脸颊,有些痒。 素娆下意识就要避开,头顶有声音传来:“别动,就快好了。” 闻言,她又停下了动作,安静站着。 言韫插好了簪子,顺便将她脸侧的碎发拢到耳后,冰凉的手指擦过耳廓,激得素娆浑身汗毛直立。 她猛地抬头瞪他。 她有道理怀疑这个人是故意的。 那双眼波光柔媚,似怒似嗔,着实没什么威慑力,言韫微微一笑,屈指在她额头弹了下,“哪个男子会用这样的神态看人?” 幽怨又缠绵。 仿佛有无数根丝线将人拉扯,紧密黏腻,令人移不开眼。 “哪个男子会对另一个男子做出这种举动?” 素娆当然知道她不具备女扮男装的先天性条件,她眉眼太过柔和妩媚,毫无坚毅之感。 但是,她现在好歹算是半个男人吧! “哦?你是男子吗?” 言韫仔细打量她一番,喉结微动,笑意沉沉:“没看出来。” 素娆一阵无语。 这位爷偶尔的恶劣实在令她招架不住,又剜了他一眼,索性走到一旁整理衣袖。 彻底被无视的金大公子在旁看得目瞪口呆。 恩,不愧是世子爷,一旦下定决心,便什么话都说,什么事都做,他算是发现了,在阿娆面前,清冷孤傲,避忌规矩,这些都不存在的。 果然有异性没人性。 先前在马车里还不让他靠近呢! 金絮捂嘴轻咳了声,“你们俩都收敛些,不然走出去别人一看,还以为咱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呢。” 言韫瞥他一眼,不再说话。 这会功夫,素娆已经将自己打理妥当,她摸了把头上的玉簪,看向言韫:“你把簪子给了我,你怎么办?” “不妨事。” 他话刚说完已有暗影出现,重新递过来一根雕花素银簪,言韫从容的接过,插进发中。 “这便好了,走吧。” “等等!” 素娆出声打断他的步伐,言韫回头看她,金絮也哭笑不得,“还有什么事儿?再耽搁下去,热闹都要散场了。” “你觉得他这样跟我们去逛青楼合适吗?” 素娆对着言韫的方向抬了下下颌,“我们是去欣赏美色的,不是被欣赏的。” 这倒也是。 金絮深表赞同的点点头,转而对外面的人吩咐道:“去拿个面具来。” “还是帷帽吧。” “……你认真的?” 金絮嘴角微微抽搐,“你见过谁从头遮到脚然后去逛青楼的?这不是更引人注目吗?” “引人注目的是帷帽吗?” 素娆反问。 金絮一时语塞,好吧,是世子爷这个人。 “那就委屈咱们公子了。” 两人一拍即合,没有过问言韫的意见,等下人将帷帽拿来,他僵站着不动,似是有些不太情愿。 “你也不想被那些人盯着看吧?” 素娆端着笑脸劝道。 言韫薄唇微抿,没有说话。 “还跟他说什么,你就直接给他戴上吧。” 两人相交多年,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在想些什么,金絮不忍直视的撇开视线,没好气的道。 素娆挑眉,还可以这样? 她不会挨打吧? “你……” 她拿着帷帽,试探性的对他招了招手,“公子你稍微下来点,我够不着。” 言韫静默片刻,微微倾身。 素娆诧异的看他,难得啊居然这么听话,她也顾不得思索太多,小心的将帷帽给他戴好,薄纱轻垂至腰际,遮去了他的容貌和腰身。 “这样就好多了。” 她满意的看着眼前这人,“走吧。” 薄纱下言韫唇角微微一勾,轻“嗯”了一声,金絮听到这句,不由得一阵恶寒,加快了脚步往外走去。 夜色正好,月光皎洁。 汉阳城没有宵禁,长街上人员往来颇为热闹,他们乘着车架往城外而去,期间有不少人策马从旁边掠过,看方向,和他们是同一个目的。 素娆掀开帘子往外一瞧,不由啧舌。 数辆车架和轿子并行,个个排场极大,倒像是赶集般热闹,她撂下帘子将嘈杂声隔绝在外,对两人叹道:“镜泊湖夜景如何从此盛况便可窥见一二了,我们待会定要好好瞧瞧。” 第192章 我在你手里 女子眼尾微微弯着,似一轮勾月蕴着星光,波光流转,粲然的令人神迷。 但是她面上的雀跃欢喜是怎么回事? 对于此行,瞧着倒像是比他们这两个大男人还要殷切期待…… “阿娆,你收敛点,别忘了你是个姑娘家……” 金絮哭笑不得。 素娆瞥他一眼,轻摇了摇手指,“古人云,食色性也,由此可见,喜欢美好的事物是人的本性.” “大雍第一美色就端坐在你身边,哪里还用得着去看旁人。” 说着金絮不怀好意的对言韫笑了笑,他戴着帷帽,薄纱遮去容颜,看不到面上的神情,不过,那凉飕飕的视线却隔绝不住。 毕竟一个男子被夸美貌,着实算不得什么好话。 尤其是这话还出自另一个男人之口。 素娆闻言,侧首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世子爷,掀唇笑道:“美人如花隔云端,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我等凡夫俗子还是多看看其他美景吧。” 她说的一本正经,引来金絮窃笑。 他斜睨了眼身形微有些僵硬的世子爷,憋着笑附和道:“恩,那你待会好好看。” 马车停在了镜泊湖畔。 镜泊湖是汉阳城一处绝景,一侧环绕崇山峻岭,另一侧修筑堤岸,岸边设有凉亭与观景台,镂空雕花的灯盏垂在檐下,烛火明亮,一个接着一个,直隐没于夜幕的尽头。 商贩们摆摊吆喝,吃喝玩乐,应有尽有。 而在水边的码头旁停靠着数个首尾相连的华美画舫,乐声与歌声交织,随着夜风和纱幔,回荡在灯火通明的镜泊上。 其上熙来攘往,珠围翠绕,盛况非常。 车夫安置好脚凳,轻叩车门道:“公子,咱们到了。” “走吧。” 金絮当先推门而出,素娆其次,最后是言韫,随行的暗卫穿着常服混迹在人群中。 几人下了马车,车夫回禀一声便驱马寻地方停车。 车轮咕噜噜从身后碾过,他们立于璀璨的灯火之下,望着周遭熙攘的人群,各色小食的香味萦绕在空气中,勾得人腹中馋虫大动。 素娆轻耸了耸鼻尖,想到待会有正事要忙,按捺住了宵夜的诱惑,往前走去。 刚抬脚,宽大的袖子被人拽住。 她回头望去,对上那身上薄纱飘摇的人儿,疑道:“公子,怎么了?” 言韫身形未动,语气淡淡:“遮挡视线,我看不清路。” 素娆:“……” 虽说遮挡视线是有的,但何至于看不到路,薄纱前是分开的,行止间分明留有缝隙。 见她不说话,言韫似是往两侧看了眼,话音有些沉闷:“人太多了。” 所以不是让他留在府里吗? 非要跟来,这会又开始闹脾气? 素娆额角青筋猛跳了两下,轻吸口气,哄小孩般笑吟吟的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言韫不作声。 两人站在原地没有动作,金絮走出几步后察觉身旁无人,后知后觉的扭头去看,就见他们两相对望,不知在说些什么。 有人从旁边路过,频频回头。 素娆对此恍若未觉,直勾勾盯着世子爷,言韫抿了抿唇,忽然拨开薄纱,悄然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来。 他淡声道:“这样就不怕撞到人了。” 饶是反应再迟钝,素娆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决定与他讲讲道理。 “公子,你觉得我穿成这样牵着你,真的没问题吗?” 两个大男人牵着手走在人群里,不会遭人耻笑? 这一身清白还要不要了? 所以不是不想牵,而是这种场合不合适? 薄纱下言韫薄唇勾了勾,朝她走进一步,熟稔又自然的牵过她的手,袖袍垂落,遮去了两人的动作。 “这样就好了。” 他向来清冷又低沉的声线掺杂了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那只手冰凉又削薄,骨节分明,触之像是顶好的玉石般,素娆微怔了怔,手指蜷了下,却像是将他抓的更紧。 自打将话说开,这位爷越发的肆无忌惮了。 而她对他的亲近,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无奈且宽纵…… 她轻叹口气,安慰自己大局为重。 念头刚落,那人突然微微倾身凑近她耳侧,吐字请如冷泉,又回荡着融融暖意。 他一字一句道:“我不在云端,在你手里。” 似是为了印证这句话,他屈指在她手背轻轻的摩挲了下,那几乎没有任何力道的擦过素娆肌肤,令她浑身微微一颤。 一点灼热从那处弥漫开来,瞬间将她整个人点燃。 周遭人声鼎沸,喧杂吵嚷,这一瞬间都像是静止了般,万籁俱寂,唯她心跳如擂,震耳欲聋。 “噗通”“噗通”“噗通”…… 素娆喉咙有些发干,涩的半响说不出一句话,她凝望着那人缓缓站直身子,虽然看不清面容,但她能感觉到,他在看她。 “你……” 好不容易挤出一个字。 一个脑袋挤到了两人视线间,金絮微笑道:“众目睽睽之下,你们还要看到什么时候,赶紧走了。” 他一句话撕碎了旖旎的氛围。 言韫眸光闪动,隐有不善。 素娆却是如获重释般吐了口气,扬眉笑道:“那就赶紧走吧。” 她下意识就要抽手。 奈何一回头,薄纱翻飞的缝隙里,正对上那双蕴着暗色的眸子,幽邃的,深不见底的,寂寥而无望…… 心一软,素娆卸了力,手到底没再动。 她对于自己毫无原则的妥协甚至自暴自弃到开始找借口,是她让祖宗戴上帷帽的,恩,那就当赎罪吧。 言语感受到这微妙的变化,眼尾浸了笑意,反手将她握紧,迈步而出:“走吧。” “天香楼泊在湖中,咱们要坐船过去。” 金絮笑着说道,一点都没发现两人间的‘小秘密’,素娆满脑子回荡着那句“我在你手里”,耳根发烫,无心多言。 好容易回过神来,就听金絮问道:“阿韫,坐船你可以吗?” “嗯。” 言韫淡淡回了一个字。 素娆奇怪的扫视了眼两人,也没有细究其中的用意,三人走到码头边上,就见那处泊着不少的乌篷船,依次而列,颇有章法。 第193章 截船,陆小官人 他们一行人容貌颇为出众,金絮俊美,素娆清秀,另还有一个戴着帷帽,不辨容色的锦衣男子,端看身段气韵,也只定是位风华绝代之人。 周遭屡屡投来探究的目光。 金絮置若罔闻,对其中一艘抛出个碎银子,“船家,去天香楼。” “好嘞。” 船家眼疾手快的接住,塞进袖子里,忙站起身来笑着相迎,几人上了船,船舱里的小桌上摆着些瓜子花生之类的零嘴。 素娆与言韫同坐一侧,金絮独坐。 船家解开了套锁,船缓缓驶离岸边,夜色浓郁,灯火重重,他们荡漾在微微晃动的水波里,银辉泄进满湖的粼光,静谧又温凉。 一轮幽月倒影在湖中心。 星河满载,璀璨夺目。 素娆突然想起竹宴的那本《女判官断案录》里写着一句话,“姑娘,你想要摘月亮吗?” 这念头萦绕不去。 心里似是有一股火,烧的她整个人都有些不自在,乌篷顶上悬着一盏灯,船儿轻摇,火苗儿轻摇。 几人面上光影晃动。 本来湖面清风徐徐,伏在船舷上赏景最是惬意,金絮摇着手中的折扇,不经意一瞥,忽然奇怪道:“阿娆,你脸怎么这么红?” 素娆心里猛地一突,面上不动声色的道:“是吗?” “大概是你眼花了吧!” 隔这么近还眼花的话,那他不是得把眼珠子给抠了?金絮有些无语。 “阿韫你看,她是不是脸红?” 他不死心的对言韫道。 言韫伸出手指拨开眼前的薄纱,郑重其事的看了眼少女微微侧过的脸颊,晃动的光影下,她瓷白似雪的肌肤透着些许淡淡的粉色。 他不禁莞尔,低低一笑。 听到这笑声,素娆恼怒的回头瞪他,言韫眸光一软,敛了笑,淡声道:“是你眼花了。” 这还差不多。 素娆没好气的移开暗含警告的视线。 一个这么说,两个都这么说,不由得让金大公子坚定的念头产生了些许动摇,他又仔细看了会素娆,合拢折扇,用扇柄轻蹭了蹭鬓发,暗自狐疑。 难道真是他眼花了? 正想着,行进的船突然停了下来,几人扶着护栏坐定,刚要出声,船夫就惊道:“不知公子有何贵干,何故拦小老儿的船?” 几人顺势往外看去。 水面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游船,比这乌篷船更大,华美精致,正横拦在他们面前。 船头站着一个侍卫打扮的少年。 见他们望来,拱手躬身道:“卑职见过世子爷。” 他一语道破言韫的身份,不等他们发问,又道:“我家公子请世子爷上船一叙。” 船夫听着这不轻不重的三两句话,顺着视线往船舱内看去,金家大公子整个汉阳城谁不认识,对面那两位…… 相比清秀的纤细少年,旁边那位头戴帷帽的男子威势更盛。 “世,世子爷……” 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能碰见这种大人物,还能替他摆渡,将来说出去也是天大的荣耀,就是不知这样的风采究竟是哪家王侯的世子? 船夫嘴唇抖动,语不成调,慌乱间船桨险些脱手,他忙死死抓住,不敢再吱声。 这两方人马来历极大,这种场合不是他一个小小船夫能够掺和的。 言韫周身气势微冷,金絮面色掠过异色,对外扬声道:“你家公子是何人?” 那少年答:“敝府主家姓陆。” 陆家? 言韫眸光微动,金絮懊恼的一拍额头,“怪我,这段时间忙昏头了,忘记告诉你,陆家那小子也来云州了。” “他来云州做什么?” 言韫冷声问道。 离京后人手有限,分散在外,重点关注着云州内部的动向,倒是对朝廷那边的消息有所轻怠。 “朝廷那边似是有意开放商贸,与外邦茶马互市,他身为户部侍郎,被遣派出京,就是不知道他为何在汉阳附近停留。” 而且还有一段日子了。 最近忙于处理金家频发的各种事故,疏于对外界的关注,谁能想到他们刚来镜泊湖,居然就被陆家的人发现了。 还直接道明了身份。 金絮自责不已,“阿韫,都怪我疏忽,这样无端暴露,会不会打乱你的部署?” “无碍。” 言韫淡淡道。 他该查的想查的隼部那边已经查探的差不多了,否则也不会让顾城和银雪卫动身前来汉阳。 “那就好。” 金絮轻吁了口气,瞥了眼等在前面的蓝衣护卫,低道:“那你要去吗?不去的话我就寻个由头回了他。” “他既着人相邀,那就去吧。” “那我们……” 金絮有些犹豫,毕竟他们今晚的目的是天香楼,那种场合他倒是还行,就是阿娆许会不适应。 “一起去吧。” 陆家那位定是知道他们一行几人,避而不见,有失礼数,言韫有了决断,素娆和金絮也没再多说什么,到时候寻个机会脱身就是了。 金絮道:“前面领路。” “是。” 知道他们没有换船的意思,护卫也不强求,调转方向朝湖中而去,船家很有眼色的驱船跟上。 这一段小小的风波并没有在几人心中留下什么波澜。 金絮望着那越来越近的高大游船,这画舫绝对是镜泊湖里最扎眼的一个,长约十丈,四层楼高,攒檐斗拱,雕梁画栋,燃起的灯火比天上的星子还要璀璨绚烂。 富丽堂皇,美轮美奂。 金絮没了后顾之忧,反倒是惬意的倚在栏杆上,对待会的会面充满了期待,他对冷静自若的世子爷笑了下。 没头没脑的突然说了一句。 “阿韫,那姓陆的模样风流,生的可不比你逊色多少啊,你当真放心?” 言韫冷冷的看他,目似寒星,冰凝一切。 金絮强忍着笑意,看来,世子爷现在的心情似是不怎么愉悦啊。 素娆静静在旁听到现在,来回打量着两人,突然开口道:“你们说的那位陆公子,难道就是昔年扬名国子监,与公子齐名的陆小官人陆珩?” “你居然知道他?” 金絮惊诧的回望她,浣花县那种小地方居然也流传着陆珩的名头? “很奇怪吗?” 素娆不免失笑,说起这位陆小官人,他是当今朝廷为数不多几个能与世子爷并提的青年才俊,父亲位极人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天官冢宰。 而他自身亦是博学广识,南州冠冕。 少年成名动九州! 第194章 男狐狸精! 画舫的船身延伸出一条木质的梯子,控制机关可以收放自如,此时乌篷船驶到其旁侧,几人顺梯而上,船夫恭敬的立在船尾目送他们离开。 穿过窄梯登上画舫,眼前豁然开阔。 楼阁亭廊,层台耸叠,雕梁画栋,飞金走彩,星河月影之下,这画舫美轮美奂似从天上而来。 画舫上人头攒动,酒香四溢。 侍女们身着薄纱穿梭其中,笑语晏晏,引人神摇。 “这陆公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懂得享受。” 金絮自认在吃喝玩乐一途上精研到了极致,面对陆珩时,还是自惭形秽,一人托着酒壶从他身侧走过,他轻吸口气,似是抓住了酒水的一抹余香,‘唰’的打开折扇,慢悠悠的摇了起来。 “赣州岭南之地的玉冰烧拿来待客,好大的手笔。” 素娆闻言也笑了,“玉冰烧酿造工艺繁琐,光是其中的香泉曲就极耗功夫,产量堪称希少,久闻其名,倒是初次得见。” “你还懂酒?” 金絮颇感意外。 “小弟我可是酿酒的行家,日后有机会定请金兄品鉴一二。” 酒能忘忧,呆在浣花县修生养性的那些年,素娆融合酒谱上的手法,另辟蹊径,研究出了不少新酒曲,曲不同,酿造出来的滋味自然天差地别。 她敢打赌,世上寻不到第二份相同的韵味。 “好啊,那我就等着了。” 接触越深,金絮越觉得她深不可测,如今便是她说自己会什么他都不会再怀疑了。 心中隐隐生出了一份期待来。 两人自顾自的说着话。 前面领路的蓝衣少年诧异的瞥了眼那唇红齿白的清秀公子,心中暗忖,京都盛传金公子交友百无禁忌,果然是真的。 他又小心觑了眼那通身笼罩在帷帽中的男子,只一眼,便小心收回视线,恭敬敛眸。 若说这世上还有谁能让他们家公子上心的,也就眼前这位了。 言家世子性情疏冷,淡漠寡言,鲜少有人敢与之攀谈,生怕犯了忌讳,而与其交好的金家公子脾性却大不相同,许是商贾出身的缘故,逢人含笑,长袖善舞。 京都各位贵人摸不到言氏的门槛,遂都转去巴结他,他倒好,来者不拒,在贵族圈子里混的风生水起,倒真是个妙人。 想到这儿。 护卫面上的冷肃之色渐淡,轻道:“公子知道金公子好酒,特意让人取来了九霞觞、罗浮春、玉泉酒等名酿珍品,晚些您尽可畅饮。” “知我者,陆兄也。” 金絮摇扇大笑,“亏他还有些良心,不枉费我年前送他那些个稀世罕见的兰花种子。” 这话护卫不好接,遂默而不语。 他们一行人的到来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今夜画舫上来的都是极富显贵之人,有外地来的,也有汉阳府本地的。 有人认出金絮,忍不住拉扯旁边之人议论。 “瞧见没,那就是金大公子,南境一方首富,前些日子逍遥丹闹出那么大动静,短短几日就压了下去,可见其雷霆手段,没想到今夜他会来,旁边那两人瞧着眼生,不知是何来头?” “肯定是大人物。” 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忙有人凑了过来,无不忌惮的朝那蓝衣少年瞥了眼,“那位是小冢宰身边的长随,哪怕是云州牧齐大人上船他都没有挪过脚,更别说亲自去请人领路了。” “喏,看见他们的站位没。” 细心的人早已察觉了异样,“金公子落后半步缓行,小冢宰的长随亦是如此,侧身相请,那戴着帷帽的男子才是正主儿。” 至于素娆,一个声名不显的公子哥则直接被他们忽略了。 其余人恍然大悟,纷纷附和。 “我就说他金大公子能有多大的脸面,值得小冢宰特意吩咐人去迎,原来也是沾了别人的光啊。” “那当然。” “金家再怎么富贵,在那些权贵眼里又算得了什么,他不过就是运气好些,得了京都贵人的眼罢了……” 金家在朝中有后台,南境无人不知。 做生意会赚钱还不够,要同这些当权的大人物搞好关系,这样才能财运亨通,他们连年上供方能保得住安宁,而金家则不需要如此,自有官府为他广开便宜之门。 光是这点,就足够让他们眼红了。 一人望着他们身影消失,喟叹道:“个人机缘,真是羡慕不来啊。” 其余人摇头苦笑,谁说不是呢! 画舫极长,摆宴的蟾桂楼在中部位置,约莫四层楼阁,上置观景台,底下有一处很大的圆形石台,供演乐歌舞之用,他们顺着游廊从旁走过时,上面舞姬薄纱蔽体,赤足踩在台上,正款摆纤腰,踩着乐声翩然起舞。 舞姿妖娆动人,勾魂夺魄。 栏杆边趴着许多男子,面色酡红,痴痴楞楞的往下看,仿佛已经着迷了般。 站在楼阁下面,素娆抬眸看着两侧廊柱上的字,含笑念道:“香风引到大罗天,月地云阶拜洞仙,果然应景。” 此处醉酒笙歌,红颜香软。 可不就是仙境。 言韫脚步停了下来,顺着她视线望去,眸光微动,金絮指着那两句诗笑道:“我怎么觉得,这像极了陆兄的风格?” “公子慧眼,正是我家主子所题。” 护卫答完,众人尽皆莞尔。 “好个陆兰幽,他这一身卓然文采都用到这上面了。” 金絮笑着摇了摇头。 同在京都,又是一个圈子厮混,久而久之,谁又不了了解谁呢。 “走吧。” 四周嘈杂吵嚷,言韫微微蹙眉,提醒道。 护卫忙屏息回神,“世子请!” 这下再无耽搁,几人畅通无阻的上了最高一层,要说底下人声喧哗如沸水,那四层却清幽许多,垂帘轻悬,掩去了后面端坐抚琴的一抹倩影。 其他人就着桌案席地而坐,低声交谈。 上首檀木雕花椅上倚坐着一个极为年轻的男子,他身穿一袭雪锦广袖长袍,墨发用玉冠绾着,一双眼生的狭长又妩媚,波光流转,潋滟摄魂。 被那样的眼眸望着,一语未发,便先生几分情意。 素娆心道:这模样气韵,可不就是戏本子里的狐狸精嘛! 第195章 相逢即是有缘 护卫走到正中,抱拳对上首道:“公子,世子来了。” 世子? 哪个世子? 他一说这话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上首男子却已噙着笑站起身来,往阶下相迎:“言鹤卿,你可算是来了,看来本公子这点薄面还是有用的。” 言……鹤卿…… 言世子! 正缓缓起身的一众官员一听这个名字打了个哆唆,利索的爬起身整肃仪容,往那楼梯入口处望去。 一行人缓步而来。 其中金絮不少人都识得,旁边那眉清目秀的小子……瞧着有些阴柔,暂且不论,他们扫视一眼,视线凝在那道被帷帽掩去了身形的颀长人影上。 步态悠闲,气韵清绝。 哪怕是过往不曾见过言韫之人,也瞬间肯定了他的身份,众人忙齐齐躬身见礼,“下官等见过世子。” 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一股寒风刮进了蟾桂阁,凉飕飕的让人骨头缝儿都发冷。 言韫没有开口,在场所有人无人敢抬头。 “诸位大人免礼。” 言韫声音轻淡,不掺杂任何情绪,众官员应声起身,各个神色紧张,再无先前惬意悠闲之感。 面面相觑,不敢吱声。 这陡然怪异的气氛不止是陆珩,金絮和素娆也察觉了,金絮不以为然,眼中笑意更深,素娆早先见识过世子爷的‘威慑力’,扫过那些人额头的汗珠,笑而不语。 “还不快给世子备座。” 陆恒一语出,戛然而止的琴音再度如潺潺溪水般流淌,融化了此间的冷沉。 婢女将位置安置在左侧首席,正欲请言韫入座,陆珩抬手遏止道:“将桌案摆在上面,本公子要与世子说话。” “遵命。” 又来了两人将桌案、蒲团等一应用物挪去了上首的空位上,底下诸多官员暗暗以眼神交流,小冢宰向来自视甚高,从不将旁人放在眼里。 镜泊湖饮宴数日,不论是州牧齐湘,还是监察司的人,从不见他与谁多话,始终倚在那张椅子上,支颌浅笑,默默饮酒。 任底下歌舞如何动人,他都似提不起兴致一般。 原来不是性情所致,而是没遇到感兴趣的人…… 各方落座。 素娆和金絮被安置在附近的空位上,刚坐下,便有美酒和吃食奉上。 “玉泉酒,这可是宫廷御酒,阿娆,你快尝尝。” 金絮拿起其中一壶,倒好递给她,素娆接过轻抿了口,“入口柔和,醇香馥郁,似含……花香?” “你好灵的舌头。” 金絮笑着摇头,正想说话,上面传来一阵轻笑,却是陆珩循声望来,“金兄,你旁边这位小……公子,瞧着有些眼生啊,新朋友?” 一身男子装扮,但面目轮廓秀美柔和,脖颈纤细又没有喉结,他阅尽无数美色,哪里能瞧不出她是男是女。 在场众人多是花丛老手,又能瞒过谁的眼睛? “是啊。” 金絮一口认下,对素娆介绍:“这位便是名满天下的陆小官人。” 随后,他又对陆珩道:“他是我新结识的义弟,姓苏,单名饶,字慕卿。” 此话一出,其他人倒是没什么反应。 素娆眼皮猛跳两下,看向金絮。 言韫听到‘慕卿’两字时,帷帽下薄唇微微一勾,朝金絮那方向瞥了眼,眼露赞许之色。 虽然金絮看不到。 “苏……哪个饶?” 陆珩似是来了兴致,支颌问道。 金絮看了眼一旁浅笑吟吟的素娆,捂嘴轻咳,干笑道:“饶恕的饶……” 他扭头对着素娆直眨眼睛。 天可怜见,他都是为了她好啊,陆珩那一双眼静着呢,肯定早就看出她是女儿身。 旁的女子便罢了。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衣的陆公子定然无心留恋,可一旦知道她姓素,又和阿韫扯上了关系。 那今晚谁都别想好过。 素娆可不懂他的苦心,不过倒也没反驳,她对着陆珩一拱手,“苏慕卿见过陆公子。” “苏公子好。” 陆珩含笑颔首,旁侧的护卫适时上前与他耳语两句,之后,他轻问道:“听下属说,苏公子似是对酒颇有研究,莫非家中经营此道?” “正是。” 这话算是主动找话题攀谈了吧,底下众人面色各异,言世子身份摆在那儿,小冢宰与他平辈相交不足为奇,但这人凭什么,居然能得他这般好颜色? “方才说起玉泉酒,慕卿你既然能从中辨出花香,那可知是什么花,用的什么曲?” 陆珩笑问道。 他一口慕卿唤的极为娴熟,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们是相识多年的老友,素娆还没来得及说话,金絮心头一紧,揶揄道:“陆兄,我这义弟性子腼腆,你这一上来就直呼名讳的可别吓着他。” “相逢即是有缘,有缘人之间何须计较这些。” 陆珩不为所动,依旧笑看着素娆,那一双眼狭长又温柔,蕴着潋滟桃花色,仿佛要看到她心底去。 他道:“慕卿,我既唤你名讳,那便是认你这个朋友,朋友相交,自当有来有往。” “我名陆珩,字兰幽,你想怎么叫都成。” 事态的演变超乎所有人预料。 这是什么意思? 交换名讳,小冢宰还看上这姑娘了? 在场官员挤眉弄眼,暗地里打着肚皮官司,陆小官人红颜知己遍天下,不说其他,单是身边常年随侍的那两位就是美人中的极品。 可他至今无妻无妾,对哪个都温柔多情,一视同仁。 谁也摸不准他的心思。 今日难道又是来了兴致,想搏一场艳遇? 当然也有人往金絮和上座那位清冷绝尘的身影看去的人,念及这些年听到的小道消息,不由得露出个怪异的神色来。 素娆将在场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迎上陆珩的视线,从容笑道:“陆兄垂爱,那小弟就斗胆冒犯了。” 她从陆公子到陆兄,虽没有特别亲昵,却也拉近了彼此的距离,未拂陆珩的颜面。 底下人眼观鼻,鼻观心,乐得看热闹。 唯有金絮眼底不悦一闪而逝,下意识看向言韫,言韫表面安坐淡定,薄纱下的面色却不知何时,已然笼罩一层冷霜。 感受到这股寒意,陆珩头也不回,眼中笑意更深。 素娆对他们之间的暗流毫无觉察。 她端起玉泉酒放在鼻尖下嗅了嗅,闭目思索了片刻,轻笑道:“一夜狂风尽海棠,此花天谴殿群芳,芝兰百濯见真香,这是以荼蘼入酒的吧?” “至于酒曲……” 素娆举杯冲他遥遥一晃,酒香四溢,她笑:“陆兄可莫要诓我,这玉泉酒是浸泡而成,可用不到它。” 第196章 醉酒寻芳 一语落。 陆珩合掌而笑,容色潋滟逼人,“慕卿你不愧是行家,这玉泉酒难得,我府中珍藏不过五壶,既遇知音,便不吝啬了。” 他懒懒抬手,吩咐道:“去,再取一壶来,赠予苏公子。” 婢女应声而去。 素娆有些意外,敛笑拱手道:“此酒过于名贵,陆兄还是……” “正因它名贵,我才赠予慕卿。” 陆珩打断她的话,端起酒盏轻抿了口,缓缓道:“为兄诚意与你相交,你若推拒的话,我便真要伤心了。” 他说着伤心,但眉目藏情,似蕴着灼灼光华。 话说到这份上,当着众人的面儿,素娆再拒绝倒像是有些不识抬举,她只得拱手笑应道:“如此,多谢陆兄慷慨了。” “好说,你欢喜便最好。” 陆珩朝她遥遥举杯,素娆回敬,两人一饮而尽。 这时,婢女捧了酒壶走到桌案前屈膝一礼,随后将东西轻放在她面前,“公子轻慢用。” “多谢。” 素娆微微颔首。 一众官员羡慕的看向素娆,暗叹他好福气,像九霞觞这种佳酿虽然希少,凭他们的本事倒也能偶尔弄来一些,但玉泉酒不同。 宫廷御酒,非勋贵宗亲或股肱之臣不可赏赐。 陆家位居冢宰之位所藏不过五壶,足见其珍贵,言世子桌案摆着一壶,小冢宰手边一壶,金絮一壶,如今又特意送给他一壶。 这真是天大的抬举! “看来今天本公子还要沾阿娆的光啊,白得了一壶好酒,早知陆兄有这么多好东西,我早该来拜会的。” 陆珩举止得当,并无不妥之处,金絮见他这般就知道此事拦不住,索性扬眉一笑,将婢女后拿来的那壶酒放到了自己面前。 见此,素娆没说什么,只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这人似乎在看到陆珩之后就有些反常,似是想竭力的撇清她与陆珩两人。 陆珩自然也看出来了,微微一笑,并不见恼。 他调转眸光望向对面坐着,一言不发的世子爷,戏谑道:“言鹤卿,本公子请你来这一趟倒是亏大了,你竟也不管管他,真打算放任他将本公子私藏的好物件尽数搬空不成?” 言韫身姿如松,淡淡道:“心疼了?” “那倒也不至于。” 陆珩轻笑,他陆家的库藏比不过言氏数代的积淀,却也是不差的,既然设宴相请,又如何会心疼这些外物。 不过嘛! “世子爷,你又不是个姑娘家,这帷帽戴着着实碍眼,还是摘了吧。” 他笑的漫不经心,“摘了我请你喝酒。” 话落,他随手在桌案一拍,杯盏震荡而起,半空中酒水激荡,却没有洒落一滴。 然后他挥手一拂,酒盏朝着言韫激射而去。 变故来得太快,众人一时反应不及。 金絮正与素娆介绍席间列座的诸位官员,闻声望去,眸光陡然一凝。 而言韫却纹丝不动,直待那酒盏靠近周身三尺之距,骤然停住,他帷帽的薄纱被内力鼓动,一瞬飞卷,很快又垂落下来。 “我不喜饮酒,你还是留着自己享用吧。” 清冷又淡漠的声音从薄纱下传出,不见他怎么动,那酒盏调转方向,重新飞回陆珩面前。 “哐当”一声直落在他桌案上。 酒水四溅。 他似是早有准备般,抄过搁在一旁的折扇,‘唰’的刷开,将那些酒水纷纷挡在了衣袍之外。 “言鹤卿!” 陆珩没好气的看他,“我这身衣裳是新做的,今日第一次穿,真弄脏了你赔我?” 言韫冷淡看他没有说话。 两人气氛有些古怪,其他官员也不再低声说话,噤若寒蝉,金絮见状笑着打趣道:“一件衣裳而已,也值得陆兄这般紧张,莫不是哪个红颜知己送的?” “你倒是护着他。” 陆珩轻哼了声,随手将扇子丢给侯在身侧的长随,“已经弄脏了,拿去烧了吧。” “是,公子。” 长随转身离去。 陆珩一招不成,倒是不再盯着言韫,反倒是将注意力放在了素娆身上,他眯着眼笑,笑的像只餍足的狐狸:“慕卿,你瞧见了吧,他们总是这般一唱一和,倒显得我孤孤单单的,日后你可要多帮我才是。” “陆兄说笑了。” 素娆单手撑着脑袋,双眼有些迷离的对他笑:“你们交情这般好,旁人羡慕都来不及。” 少年白皙的脸庞染了一层红晕,说话时咬字已经有些含糊。 “……你这是,醉了?” 陆珩哭笑不得的看他,这才多会功夫,居然把自己喝成这番模样。 言韫往那边看去,同样窒了一瞬,冷道:“把酒拿开,别让他再喝了。” “晚了!” 金絮提起素娆手里的酒壶晃了晃,对众人苦笑道:“已经喝完了。” 连他都没发现到底什么时候把酒喝完的。 “阿娆,阿娆,你还好吗?” 金絮轻拍了下她的肩膀,素娆弯着眉眼笑而不答,似是已经神魂颠倒了,原本有些紧张的氛围被她这么一醉,骤然挥散。 “看来苏公子酒量着实不太好。” 懂酒的人未必能饮酒,不知谁笑了一声,众人摇头笑开,气氛逐渐回暖。 玉泉酒并不醉人,姑娘家多少也能喝上几盏,但像她这般醉的双颊熏红的,的确是不多见。 “还是先扶她下去歇着吧。” 陆珩笑道,抬手正要招来婢女,但那醉醺醺的人儿一听这话,笑意一敛,拍桌而起,嘟嘟囔囔的道:“歇什么歇,本公子要去看美人。” “走,我们去看美人。” 她揪着金絮的袖子绕过桌案就要往外走,金絮见她脚步踉跄,忙跟了上去,他一个劲儿叫着要去看美人,吵嚷声盖过琴音,搅扰得几乎听不着调。 “外面能有什么美人。” 陆珩对他醉酒之态并无不耐烦,反而对一侧垂帘后端坐的身影唤道:“颜玉,出来让苏公子看看。” “是。” 一道温柔婉转的话音传出,短帘被掀起,走出一个乌云叠鬓,杏眼桃腮的女子,她身段纤盈,步步婀娜,正是永芳阁的头牌。 只见她走到素娆面前,浅浅一礼,“奴家颜玉,见过苏公子。” “美人,果然是美人。” 素娆抓着她的手轻轻摸了摸,一脸痴笑,上座陆珩见她这般模样,笑得胸腔微微起伏,玉白的唇色都染了些许薄红之色。 言韫冷淡似秋水般的眸子微眯了下,视线凝在她肆无忌惮的手上,略有些恼,她还真将自己当作男子了? 第197章 这对他不公平 颜玉常年行走在烟花之地,眼光何等毒辣,眼前抓着她的手不放的分明是个小姑娘…… 她哭笑不得。 任由那只手被摸了又摸,柔声劝道:“苏公子,咱们先坐回去吧,免得扰了诸位贵客的雅兴……” “不行!” 素娆晃了晃脑袋,放开颜玉的手,醉醺醺的喊:“这个摸完了,下一个……” “下一个甚么下一个!” 金絮恨铁不成钢的剜了她一眼,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对陆珩道:“陆兄,你这儿应该备着醒酒汤的吧?” “作甚?” 陆珩懒懒一笑,对素娆微抬下颌,饶有兴趣道:“你不觉得她这幅模样也挺有意思的吗?” “你还想看她胡闹下去?” 金絮揪着她束在脑后的发包,强行将她从颜玉身旁挪开,“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阿娆气性大的很,他清醒后要是知道你故意看他笑话,定是恼的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这样啊。” 陆珩略略坐直了身子,状似为难的挣扎了片刻,松口对婢女道:“去,端醒酒汤来,本公子好容易遇上个合眼缘的人,可不能就这样闹掰了。” 有他的吩咐,婢女很快把东西端来,连哄带骗的给素娆灌了下去,眼见她一连不情愿的皱着眉,似是还要再说什么,金絮忙将人扶起。 “你们先聊,我带她出去吹吹风,清醒一下。” 素娆嘴里还念叨着‘美人’,引得众人发笑,陆珩看了眼言韫,“你觉得呢?” “去吧。” 言韫对金絮说道。 金絮点点头,扶着素娆往外走去,还没离开四楼,就听得陆珩在后面笑,“言鹤卿,你这般性子着实冷淡无趣了些,世上能受得了的可没几个人啊……” 话音渐远。 其他人喝酒赏舞,尚在狂欢,金絮扶着素娆穿过乱哄哄的人群,在船尾处找了个略清净的地方,凉风从四面八方吹来,似是将所有嘈杂都吹远了去。 金絮松开手,素娆缓缓站直了身子。 昏黄的火光下,她凤眸一片清明,哪里还有什么酒醉迷离之态。 “亏得你想出这种法子脱身。” 金絮被酒香熏得双眼微酸,不禁笑道:“我说你装的也太像了,要不是你暗中提醒,恐怕连我都得被骗过去。” “那当然,你当我这些年酒馆是白开的。” 素娆静静立在船尾,感受那清风拂面,将身上所有酒气一并带走,头脑霎时无比清醒。 开酒馆总会遇到些麻烦的客人。 喝醉闹事者并不少见,她看得多了,自然能拿捏到他们的神情、步态、说话的语调和气息停顿,为了更逼真,她还特意运转内力将脸颊逼红。 “是是是,你最厉害。” 金絮跌声附和,笑着摇头。 素娆微微勾唇,侧首道:“对了,还没问你今晚是怎么回事,还有那陆公子……” 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他实在太过热情,由不得她不怀疑其居心。 但一细想,她身无长物的也没什么值得别人算计。 “你也发现了吧,陆珩那厮没安好心。” 金絮撇撇嘴,叹了口气道:“说起来也是无聊的紧,言氏世代簪缨,名门望族,陆氏自大冢宰而繁盛,如今也是盛京首屈一指的豪门。” “他们俩一个是言氏世子,一个是陆家独苗,自然免不得要被放在一起比较。” “你知道的,阿韫不在意那些虚名。” 金絮看向素娆,想到那些荒唐事,不由得苦笑:“但那位陆小官人性情骄傲,凡事一定要争个高低胜负,自幼便卯足劲儿同阿韫比较。” “诗书骑射那些便不说了,总是相差无几。” “阿韫入仕,他也入仕,逢年过节阿韫得宫中赐礼,他便要寻得同样的宝物拿出来把玩……” “阿韫十五岁那年出府赴宴,不少贵女争相送荷包示好,来日这位陆公子就命人把他得来的荷包挂在了马车四周,穿街走巷,招摇过市。” 似是觉得荒唐,连金絮自己说着说着都忍不住笑了。 素娆愣怔许久,失笑道:“他这无处安放的胜负欲的确愁人。” 谁能想到真相居然是这样! “很离谱对吧?” 金絮说起陆珩,又是好笑又是无奈,“这位爷从来不按常理出牌,活的是肆意又洒脱,做事全凭心意,我原来是想稍坐片刻就走,谁想到他居然留意到你。” 还拉扯出什么相逢即是有缘。 上赶着巴结陆家的人从盛京能排到边关去,也没见他陆兰幽和谁一见如故,殷勤备至的。 分明是看到阿韫身边带了个姑娘,有意试探。 “所以这关我什么?” 又是给她乱编名字,又是抢酒的。 金絮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语重心长道:“阿娆,你偶尔也要把断案的心思匀一些在旁的事情上。” “陆兰幽最喜欢同阿韫争,倘若他发现阿韫与你有情,定会对你纠缠不休。” 身为挚友,他自然要护着阿韫的心上人。 “与我有情?” 素娆低喃着这几个字,一时间又想起今夜那骤然握紧她的手,心中繁杂的感觉更甚。 “阿韫对你不同,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 两人之间的感情原本轮不到其他人插手,但金絮看她始终不冷不热,难免着急,“阿娆,我看得出来你不是那种欲拒还迎的女子,你待他也不是全然无情,那为何不试试往前走一步?” 素娆抿唇不语。 湖上风寒刺骨,却难遏制她心底正翻滚着的灼热,她阖眸平息许久,方才冷静。 “我不确定。” 她缓缓开口,话音有些缥缈茫然:“竹宴这么说,你也这么说,你们的心意我都明白,正因为明白,所以更加慎重。” “元珠。” 素娆迎上金絮探究的视线,目光清澈又认真:“他太好,好到让任何人站在他面前都自惭形秽,生不出一丝歹念。” “我待他的这份心意究竟是真心喜欢还是感激,又或是其他,我分辨不清。” “这对他不公平。” 真心须以真心相待,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真心何在,如何回应? 更何况她这人天性凉薄,从来吝啬,不堪为良配。 这又何尝不是在给言韫留后路? 第198章 公子貌美难把持,遇何铭 金絮听出她话中的凝重之意,心底暗叹了声,罢了,他们之间的事还是要自己想清楚最好,旁人再着急也是无用的。 两人在船尾站了半刻钟。 待身上酒意渐散,寻了处木梯从画舫走下,梯子没入湖水中,四周数艘乌篷船游荡着,见来了生意,自有眼尖的迅速赶来。 “两位公子去哪儿?” 老叟撑着桨笑问道。 素娆与金絮弯腰进了里面,径直吩咐道:“去天香楼的画舫。” “得嘞。” 船缓缓动了,夜风吹来夹杂着老叟轻快的笑声:“两位公子坐好,咱们这就出发了。” 镜泊湖湖面宽阔,陆珩等人饮宴的画舫泊在最中央。 其他画舫远远避开,似是怕冲撞到他们,只得零星的散落在湖水上,各据一方。 “两位公子能从那艘画舫下来,想来身份不俗,怎的还会想去天香楼啊?” 乌篷船速度不快,晃晃悠悠的飘在水面上,撑船的老叟笑着搭话。 “老伯此话何意?” 素娆接过话茬,笑问道。 “这附近有名的花魁娘子早都应招登上了那座画舫,天香楼内再寻不到其他的好颜色了。” “百花争艳,各有雅趣嘛。” 两人对视了眼,金絮展开折扇轻轻的摇着,笑的随意又散漫:“再说了,天香楼的酒菜可谓汉阳一绝,正好去尝尝。” “公子说的是,听说醩鹅掌和玉容蟹黄羹是他们的招牌菜,再配上此地盛产的竹叶酒,馋的人连舌头都能吞下去。” “老伯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待会定要好好尝尝。” 两人相视一笑。 这天香楼金絮以前和人谈生意时也来过,美人环伺,意趣雅致,倒是个极快活的地方,酒菜名声在外,滋味倒也过得去。 但要看怎么比。 在这汉阳城的地界上还算尚可,不过放在他这尝遍山珍海味的舌头上,就也显得十分平常了。 “到了!” 小船停靠在画舫旁边,金絮伸手又要给银子,被素娆拦下,“早说过要请你喝酒的,今日便不要与我客气了。” 她转头与船家付了账。 金絮闻言也没多客气,反而笑道:“那是我占便宜了,不久前我才从你手里贪了一壶玉泉酒,可惜还没喝完就走了……” “这会后悔也晚了。” 上了画舫,目光触及之处,皆是香艳旖旎之景,美人在怀,娇俏妩媚,眉眼间的情意似是要比那灯火更浓烈痴缠。 “呦,这是哪家的公子哥儿,瞧着好面生啊……” 有人揽着一个姑娘脚步踉跄的从他们身侧走过,没两步又折了回来,色眯眯的抬手想去摸素娆的脸。 “你这双手不想要了吗?” 金絮一步拦在两人中间,用折扇拍掉那咸猪手,力道之大,素娆隐约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我的手,我的手……哪儿来的狗崽子,你不知道老子是谁吗……” 男人酒意瞬间消散了,剧烈的疼痛让他连话都说不明白,正想叫人,冷不防被旁边的姑娘打断,她忙笑着打圆场:“金公子来了怎么也不招呼一声,瞧这误会闹得,快,翠枝,请公子上二楼喝茶。” 一婢女应声而来。 这番动静瞬间惊扰了周围的人,许多人好奇的张望过来,一看到冷着张脸的男子,顿时有人惊呼出声,与同伴窃声低语着。 金絮并不意外被她道出身份,眉间郁色未散,冷冷的望着那男人。 “误会?我可没觉得是误会。” “金公子,您看这……” 姑娘有些为难的看着两人。 吴掌柜虽说行为有欠考虑,但看那只手也是顷刻间肿的老高,足见那一扇力道不轻。 打也打过了,再纠缠下去,恐怕还会影响其他人。 但眼前这位她们开罪不起,思来想去,只得让婢女赶紧去找人来救场。 其他人乐得在旁看热闹。 那男子听到姓金气势瞬间就萎了,缩着脑袋不敢再骂,哼哧哼哧的直喊疼。 “金家怎么了,金家公子就能随意出手伤人了,众目睽睽之下你打断我的手,总也得给个说法吧!” “好啊!” 金絮眯着眼笑了声,手中折扇倏地一收,在众人的注视中,他两步朝着那男子靠近,天香楼的姑娘还想来劝和,被他用扇子隔开。 “你,你想干什么?” 男人捂着手往后退去,浑然不觉身后离水边越来越近。 “你不是想要个交代吗?” 金絮步步紧逼,忽然抬起一脚踹在他胸口,他整个人毫无防备,踉跄着退了两步,倒栽葱似得扎进了水里,一阵巨大的水花后,奋力的在里面的扑腾着。 “救我,快救我,我不会游水……” 无人料到金絮出脚这般果决,不由得愣住,直到那男人在水里惨叫方才回神,天香楼的小厮忙跳水去捞人…… 其他人看向金絮的眼神带着几分怵意。 金絮对此恍然未觉,扇子在手心敲着,看那人狼狈的挣扎呼救,冷冷扯出一抹笑,随后扔出个银锭子,砸在船板上。 “喏,这些是医药费,剩下的拿去买点东西补补脑子。” 说罢,他再不理会那乱糟糟的一切,转身往人群走去,熟料四周竟然找不到素娆的人影? 她哪儿去了! 金絮气息有瞬间的紊乱,不过转念一想,以她的身手断然没有可能被悄无声息的掳走,定是发现什么先行离开了。 想到这儿,他忙往画舫深处走去。 熟料这时身后传来道声音,“金公子好大的派头,自己家里事儿没处理完,跑来寻欢作乐就罢了,怎么还出手伤人呢?” 一人登船走来。 他穿着身湖绿色的长袍,虽是笑着,面上却有些冷。 金絮回头望见来人,不禁乐了,“呦,何公子,咱们还真是冤家路窄,你躲在家里数日不肯见人,今夜肯出来,难道是掉了的那两颗门牙长好了?” “金絮!” 何铭面色瞬间难堪,不提还好,一提起起来他又觉得那两颗牙的位置隐隐作痛,这话说的忒损,他这般年纪哪里还会长牙? 分明是借机耻笑他! “随口说两句玩笑话,何公子动这么大火气干嘛?难得一见,不如去喝两杯?” 金絮原想着去找素娆,但看到何铭之后就改了主意,他爹何赐文是华寿堂的东家,牵扯进两件大事,其他地方不好下手,说不定这个蠢货知道些什么…… 第199章 焚香之罪,异变陡生 何铭看他话音转的太快,心生怪异之感,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拒绝的话,似又像是他何家怕了金家,那还得了? “去就去。” 他一口应下。 这时云香楼的老鸨芸娘姗姗来迟,见吴掌柜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身湿哒哒的,楼里的姑娘站在他身侧柔声安抚着。 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经有人告诉了她,芸娘暗骂这人没眼色,什么人都敢招惹,然而面上还是和气的笑着:“紫苏,还愣着干什么,快陪吴掌柜进去更衣,这夜风湿寒,莫要落了病根。” “是,妈妈。” 吴掌柜见识过金絮的手段,金家他也确实不敢得罪,只得忍了这口气,被紫苏搀着快步离开。 芸娘转而望向另一侧。 那处站着两个年轻公子。 金大公子常年在外她费了些神才认出来,另一位可是她天香楼的常客。 “金公子,何公子,今儿什么风居然把你们两位吹来了,快里面请。” 芸娘笑着迎了上去,引着他们往舫内走,金絮也不客套,径直道:“去准备个上好的雅间,本公子他有话要说。” “可要寻人伺候?” 她问。 金絮摆手道:“不必了,准备些上好的酒菜就行,莫要让人前来打扰。” 芸娘有些犹豫,金何两家素有矛盾,这位大公子常年不在汉阳城,怎么会与何家的走到一起,放他们独处,万一说着说着火气上来了,还不得把她画舫拆掉? “何公子,你看这……” “按他说的去办就是了。” 何铭脸色不善,却也没反驳,他自然看出了芸娘的顾虑,他们两家原是生意上的矛盾,私底下没什么龃龉。 上林郡一行倒是真结了仇。 不过那样丢脸的事他瞒都来不及,自然也不会闹得人尽皆知。 听两人都这样说,玉娘稍稍放心了些,领着他们去了三楼雅间,又不放心的命人在外留意,万一出了乱子,也好第一时间去阻止。 素娆此刻也在画舫内。 不过是在四楼。 却说金絮给了那登徒子一扇后,素娆原是想息事宁人的,谁想不等开口,居然瞥见竹宴的身影从人群中一闪而过。 竹宴在监视何赐文的动静。 他出现在这儿岂不是说明何赐文也来了,她想知会金絮一声,但见周围四处都是人,闹出这番动静,有金絮在他们走到哪儿恐怕也是受人瞩目,不利于查探消息。 所以素娆独自跟了上去。 画舫一层是用来演乐跳舞的台子,周围布置着桌椅和茶水,人满为患,二三楼是雅间,用来招待一些富贵人家。 顶楼人最少,也是最安静,出入的全是显贵,楼梯口有人把守。 何赐文左拥右抱揽着两个女子慢悠悠的走了上去。 素娆找到竹宴时,他正蹲房顶上,一间一间的掀开瓦片找何赐文的位置。 夜色漆黑,湖面上逐渐起了薄雾。 底下灯火通明,熙来攘往,压根没有人能看到上面多了两个人。 “姑娘,他在西南角倒数第二间房。” 竹宴神色恹恹,俯在漏光的屋顶上往下瞧,没瞧一会就厌倦了,素娆探首准备看,冷不防被他伸手挡住那空隙。 “怎么了?” 素娆疑惑看他。 竹宴面上有些不自在,嘟囔道:“你还是别看了吧,要是被公子知道我让你看这些乱七八糟的,非扒掉我一层皮。” “……” 素娆好像有点知道为什么查不出东西来了,世子爷性情高傲,他身边跟着的人多少都沾了些这傲气,哪里肯留心别人的房中事。 “你不说他就不会知道。” 她抬手去拨他,奈何竹宴异常的坚持,“不行,姑娘,底下正在……正在……” 他踌躇半响都说不出个结果来。 素娆没好气的道:“我知道,无非就是宽衣解带,颠鸾倒凤,有什么好忌讳的,赶紧让开。” 她语气多了一分不容置喙的味道。 竹宴拗不过她,只得苦着脸挪开手,却见素娆目不转睛的盯着下面看,他暗自开始思索要怎么跟祖宗交代这件事。 何赐文揽着姑娘进了屋,好一阵卿卿我我后,衣裳已经褪去了小半。 “快,快去把香点上。” 他瘫倒在铺着狐皮的软榻上,手在美人的肩头往下游走,肆意揉捏,疾声吩咐道。 一女子起身,走到紫金香炉前,拿起火折子一吹,将里面点燃盖上了盖,屋内顿时飘散着一股奇异的香味。 做完这些,姑娘忙走回榻上同何赐文谈笑。 “何老爷可是好些日子没来了,咱们姐妹真是想念的紧。” “是吗?哪儿想老爷……是这儿,这儿,还是这儿……” 何赐文笑着去扯她,三人在榻上滚作一团。 淫词艳语伴随着娇笑和喘息回荡在房中,竹宴生平第一次有如此诡异的体验,他居然蹲在房顶和自家公子的心上人听别人的墙角! 这一刻,他真想挖个地缝儿把自己埋进去! “这香不对劲。” 素娆突然开口,竹宴一个激灵后,顾不得胡思乱想,忙凑了过去,他顺势往底下看,小声道:“哪里不对?” “你仔细看何赐文的神色,他先前进来时气息萎靡,脚步虚浮,这会却是红光满面,亢奋异常。” “这不挺正常的吗?” 竹宴哭笑不得,觉得她有些草木皆兵了,低声解释道:“姑娘你有所不知,这些烟花柳巷之地总会用些下三滥的药物或是香烛,以此来为客人助兴。” “不。” 素娆摇头,“他眼神缥缈迷离,与人调情之余还在竭力吸取空气中的异香……” “有那么好闻吗?我也闻闻!” 竹宴伏地身子贴近那空隙,正要深吸口气,被素娆揪着领子挪开,没好气的道:“你想和农庄里面那些人一样?” 听到这话,竹宴身形顿僵,干笑道:“不,不会吧……” 他突然反应过来,“姑娘你是说,香炉里燃烧着的不是什么催情香,而是和逍遥丹里致人成瘾的东西一样,这,这怎么会?” “究竟是不是,还得查过才知道。” “怎么查?” 竹宴问她,素娆凤眸微凛,轻道:“既然何赐文……有人!” 她话音未落,周遭异变陡生! 第200章 目标是谁? 画舫下数道黑影破水而出,铁索横甩,霎时飞跃数丈,凌空穿透画舫上空的飞檐。 铁钩冰寒,垂下无数根绳索。 紧接着数道黑影攀着绳索飞速爬上了画舫,直往顶楼而来,与此同时,画舫上也乱成一团。 姑娘与客人们尖叫着四下逃窜,桌椅翻到,纱幔撕扯,混迹在底下的一些人纷纷抽出腰间的软剑,掉头往里面冲去。 变故只在瞬息之间。 “姑娘!” 竹宴的手摸到腰间,横臂护在素娆身前,一贯嬉笑的脸上沉淀着杀意,俯窥着底下的动静。 “人不是冲我们来的。” 素娆粗略扫了一眼,这些人训练有素,底下刚一乱就动手,动机明确,却也不是见人就杀,“先看看情况再说。” 金絮正与何铭在雅间说话。 何铭是个花花公子,对家里的一切都不太上心,平日里就只负责吃喝玩乐。 说了两句他就失去了兴致,正想着寻个理由脱身,谁知就在这时,窗外一道寒光掠过,他手中酒盏猛地一滞,倏地起身。 就见数道黑衣人攀着绳索而上。 手中刀光凛冽逼人。 “他们,他们是什么人?” 动静太大,何铭当然也看到了,慌忙跟着起身,打从上林郡被劫持之后,他对于这些佩刀剑的人打心底里有股怵意。 “糟了!” 金絮想起素娆与他不在一处,他将人带出来,要是出了什么事,该如何与阿韫交代? 想到这儿他立马出门找人。 画舫内早已大乱,不知来历的人马与天香楼护卫缠斗在一起,灯烛倒塌,点燃了撕扯下来的桌布和纱幔,好几处起了火势。 浓烟开始翻滚。 “啊——杀人了,快跑啊,快!” 各个雅间门户大开,衣着凌乱的男男女女慌不择路的往下跑,那拨人已经冲到了三楼,还在往上。 鲜血与尸体横陈在脚下,金絮来不及理会他们,抓住一个人就开始比划:“见过一个这么高,穿着身湖蓝纹绣长袍的小公子吗?” “没,没见过……” 那人惊恐的甩开他的手,提着裤子拔腿就跑,金絮一连问了几个人都没有素娆的消息,抓心挠肝的着急,四处寻人。 底下不知是谁打翻了酒坛子,助长了火势,火苗顺着廊柱和楼梯烧上了二楼,浓烟滚滚熏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这边金絮无头苍蝇似得乱转,素娆他们却已经知道这些人的来意了,他们冲上四楼后,挨个掀开房门查看,似是在找什么人。 何赐文听到动静,刚手忙脚乱的穿好衣裳,就被人破窗而入,黑衣人一看到他,当即笑了:“你果然在这儿!” 说着他屈指凑到唇边,吹出一阵尖啸。 似是在通知四周的伙伴。 作罢,他提刀朝着何赐文走去,看也不看缩在床角,瑟瑟发抖的两个姑娘。 “你,你是什么人?” 何赐文面色煞白,颤抖着身子不停往后挪,最终将自己缩在墙角里,骇然的盯着来人。 黑衣人冷笑,“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报应到了……” 他倏地举起刀。 何赐文瞳孔骤缩,嘶声道:“你想要什么!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美人,钱财,还是其他的……只要你开口……你饶我一命……” “饶命?” 黑衣人声音低沉沙哑,握着刀柄的手紧了紧,本来不想多说什么,但看到这个人,他忍不了! “我饶了你,那你当初怎么不饶了那些孩子,何赐文,你该死!” “别想有谁能来救你,你养的那些个狗杂碎这会可赶不及上来,底下自有人会招呼他们……” “至于你……” 黑衣人提刀朝他走近,狞声道:“死吧!” 他手起刀落眼见就要血溅三尺,这时一道劲风自窗外激射而来,直撞得刀口偏了三分,插进了何赐文脸侧的墙壁内。 “谁?” 男子虎口发麻,倒退两步,就是这一退,窗外掠入道身影,步法鬼魅,转瞬提起何赐文往外冲去。 这人正是素娆。 关于骨柯叶和幕天风的供词,她还有话要查问此人,他不能死在这儿。 “给我杀了他们!” 又是一声长啸,数道黑影紧随身后,冲出了画舫,爬上房檐,素娆自然知道这时候在檐顶上厮杀会成为众矢之的。 不仅如此,她还要护着个累赘。 任她和竹宴两人武功再好,双拳难敌四手,总是分外危险,好在她也不打算同这些人鱼死网破。 画舫起火,天香楼的异样很快会引起那边的注意,他们只要拖延时间等人支援就好。 “没想到这狗贼还能请来你们这样的高手。” 数十道黑衣人将素娆三人团团围住,其中一人道:“两位,我们无意于你们为敌,这是我等与何家的私仇,还请你们把人交出来。” “今夜死了许多人。” 素娆冷淡的看着他们,“闹成这样,诸位觉得私仇两个字能交代得过去吗?” “我们没杀其他人,死的都是何赐文养的打手。” “这些人手上沾了不少人命,他们死有余辜。” 眼见着事态越闹越大,黑衣人也有些心急了,再缠斗下去,杀不了何赐文,他们恐怕都会折在这儿。 “和他们废话什么,能救何赐文的人会是什么好东西,一并杀了就是!” “动手!” 两方谁都不肯让步,当下厮杀在一起,竹宴剑影如电光惊掠而出,在数人的围杀中依旧游刃有余,但他们意在拖住他,不让他腾手去支援素娆。 两方战场逐渐被拉扯开来。 面对这些黑衣人,素娆自保倒是无虞,但拉扯着一个丝毫不会武功的何赐文就艰难了,厮杀间,何赐文身上已经多了不少伤口。 底下画舫已经烧到了快四层,几乎尽数陷入火海之中,逃出生天的人乱哄哄挤在一起,招呼着旁边小船来救。 奈何这时候所有船夫都怕殃及自身,见势不对忙远远的避开,任凭画舫上的人如何呼救都无动于衷。 这样大的阵仗,分明就是江湖人前来寻仇。 那些个杀人不眨眼的但凡沾上一星半点,日后他们一家老小恐怕都没有活路。 “你们快看上面!” 不知谁喊了一句,人群纷纷抬头往上空望去,混迹在人群中的金絮也在四下寻找素娆的身影,听了这话下意识举目眺望,这一看,惊得霎时三魂丢了七魄! 第201章 惨烈之局 天香楼的大火和浓烟很快引起了其他画舫的注意。 蟾桂阁四层,言韫正与陆珩说着茶马互市及云州矿税之事,底下众官员噤若寒蝉,心如擂鼓,连何时外面起了喧哗都不知道。 “公子。” 一袭蓝衣的长随快步走来,在陆珩耳边低语两句,言韫见状云淡风轻的抿了口茶,这时,楼梯口有人来报,说是言家护卫请见。 来人与陆珩见礼后,径直走到言韫身侧,也不知他说了什么,一贯冷淡从容的世子爷蓦地搁下酒盏,对陆珩道:“今日我还有事,便先走一步了。” 说罢也不管其他人的反应,直接离开。 众人面面相觑。 陆珩望着那道离去的背影,忽然站起身来拂了拂袍子上的皱痕,抬脚跟了上去,“走吧,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是。” 言韫步履轻缓,但速度极快,转瞬出了蟾桂阁,“栖迟他们呢?” “发现不对后,司主命人赶去了,不过两艘画舫距离太远,凭他们的轻身功夫无法横渡,恐怕要费些时间。” 走到甲板上,远远可以看到那几乎被火光笼罩的画舫,浓烟滚滚,将夜空烧的通红。 凭他的目力,依稀能看到檐顶上有人在交手。 顾不得浪费时间。 言韫足尖轻点,身子顿时如一抹飞叶掠出,乘风而起,在湖面上旋然落下,惊出两圈涟漪后,又凌空飞起。 一息过数丈! 在没有任何借势的情况下横渡湖面,但凡换一个人来,恐怕出不去多少距离,便会真气尽泄坠入湖中。 他身形飘逸,衣袂翻飞。 如月下仙般耀眼夺目,一时间镜泊湖上众人哪里还顾得上去看天香楼那边,万千视线尽数凝在那抹翩然的青衣身上。 “是神仙啊,神仙下凡了……” 有人神叨叨的合掌跪在船上直叩头,影刺的人则在短暂的愣怔后,面色忽变,“不好!公子,您不能……” 剩下的话来不及说人已经渡远。 陆珩在一众官员的簇拥下走到画舫观景台前,正看到那人横渡湖面的绝景,他狭长的眼眸光晕流转,笑意深深的摇着扇子,轻叹道:“这等身手和自信,不愧是言鹤卿啊。” 他们倒是还没有真正交手过。 站在他身侧的云州牧齐湘顺着视线望去,温声应道:“言世子固然风采卓绝,但以小冢宰的本事,这点自然也是能做到的。” “齐大人这话就说错了。” 陆珩慢悠悠朝天香楼那边望去,语气难掩欣赏之意,“世上能有这般雄浑内力之人不多,都是些不出世的老妖怪,我便是天纵奇才,打从娘胎里开始修炼,那也是比不过的。” 内功修习没有捷径可走,须夜以继日的积淀方能成火候,他自以为武功在年轻一辈算是翘楚,没想到啊,世子爷今夜当真给了他一个惊喜。 齐湘原是想说两句好话讨个喜,没想到陆珩会这样回答,一时间颇为尴尬,不过这情绪很快便被他抛于脑后。 混迹官场的人,总归是有些厚脸皮的。 他话音一转,“天香楼都烧成那样了,世子还赶过去做什么?” “谁知道呢。” 陆珩笑的意味深长,“恐怕是落了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在那儿吧。” “秦楼楚馆之地,能有什么重要的……” 众官员止不住嘀咕。 言世子一向洁身自好,莫说是寻花问柳,就连京都中那些个金枝玉叶都不太搭理,能落什么东西在那种地方。 但陆珩的话他们不敢反驳。 “诸位大人还要站在这儿看着吗?” 陆珩缓缓回头扫视了众人一眼,他们看到那笑意凉薄,似风刀利箭般,猝然回过神来。 “下官告退。” 以齐湘为首,纷纷请辞,陆珩漫不经心的‘嗯’了声,众人匆促离开。 天香楼上那么多人身陷火海,倘若今夜都死在这儿,不止是汉阳城郡守,他们这些人束手旁观也难逃罪责。 下了画舫,众官员连忙组织人手前去搭救。 说来漫长,实际上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金絮发现着素娆被围攻,前去支援,亦陷入苦战,黑衣人攻势越来越凌厉,湖面上已经能看到飞速靠近的船只。 “不好,有人围过来了。” 一人惊呼道。 所有黑衣人皆是浑身一震,他们也没想到会被人拖延这么久的时间,以至于他们都身陷险境。 “这么多弟兄不能白死。” 其中有人环顾了下战场,视线落在其中一人身上,“给我杀了他!” 他长剑所指,正是金絮的方向。 这三个人中,后来的公子哥身手最弱,应付起来最简单,其他两人,尤其是那个护着何赐文的,手段之老辣果决,令人胆寒。 对付她的最多,却最难得手。 如此一来,还不如换个法子。 这一句话出,所有人瞬间明白了其中的意思,竹宴那方的人拼了命缠住他,而金絮周身,杀机猛涨! 顷刻间他身上就多了数道血痕。 “元珠!” 素娆一脚踹开斜刺而来的剑,想要去救他,可此时何赐文失血过多已然昏死,她带着一个累赘想要突围绝无可能! “到底是要救自己的朋友,还是护着他,你选吧!” 先前说话那人剑气如虹,暴喝一声,素娆看了眼何赐文,再看向金絮那边,头也不回的往外冲去,围住她的黑衣人再不阻拦,等素娆将金絮救下时,他们已经割下了何赐文的头颅提在手里,还滴着血。 “快撤!” 一击得手,黑衣人纷纷跃下,顺着绳索滑入水中,栖迟他们赶到了时,人已经开始流窜…… “你还好吗?” 素娆扶着金絮摇摇欲坠的身子,金絮满脸是血,艰难扯了下嘴角,刚想说话,脚底下突然一空,“轰隆”一声巨响,画舫烧成空架子直接垮塌! 火蛇漫天卷来! 三人猝不及防,纷纷朝着火海中坠落下去,四周没有阻碍,亦没有能攀附的地方,一旦掉下去,瞬间便会被火海吞噬。 “姑娘!” “小心——” 早已预料到不对的栖迟等人纷纷踩着浮木闪避,眼见那画舫倾塌,人影跌坠落,来不及多想,数道身影飞空窜起,“快救人!” 素娆拽着受伤的金絮下坠速度更快,但她这时放手,无疑是让他去死。 “姑娘!” 湖面有人朝她飞窜而来,看样子是影刺的人,按照现在的下坠速度,他定是受不住两人冲击的。 思绪惊掠,一息有了决定。 “接住!” 她将金絮一把朝着他的方向推去,“阿娆”,金絮悚然大叫,但他现在已经没有多少力气,身子被一股大力推出,和暗卫撞了个满怀。 两人一道朝后砸去。 而素娆历经血战,早已精疲力竭,这一推后,她用尽所有力气挥出一掌,借着阻力和风力,将自己推离熊熊燃烧的画舫,直朝着湖面砸了下去…… 其他人救援不及,眼睁睁看她落了水…… 第202章 动怒之兆 “哗啦”一声溅响,冰冷的湖水灌入口鼻之中,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似是要拉扯着她往深处坠去。 嘈杂的叫嚷从极遥远的方向传来,断断续续,素娆恍惚间听到有人在喊“姑娘”,有人在喊“阿娆”,更多是尖叫和哭喊。 头好沉,手脚酸软的使不上一点力气。 素娆挣扎着想要往上游,奈何衣裳浸了水沉重的裹挟着她,消磨着她的意志,再缓缓,再缓缓她就能恢复些许力气,就可以自救了…… 她这两世凉薄又自私,没想到还有舍己为人的一日,真要是阴沟里翻船溺死在这湖里,那真是笑话大了。 为什么要救他呢? 明明自己活下去才更重要,哪怕踩着他人的骨血和尸体,良知是什么,道义是什么,那些虚情假意和逢场作戏都是适应生存规则所必要的付出而已。 她有些后悔。 仅有的一丝后悔在想起金絮朝她和竹晏飞扑而来的画面时,又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罢了,总归是被她拖累才身陷险境,便当是还债了吧,她不喜欢欠人情。 可她怎么就不知不觉欠了言韫那么多呢…… 素娆昏昏沉沉的想着这些事,一时是阿爹,一时老头子,一时又是那人攥着她的手说“我不在云端,在你手里”…… 手里…… 涣散的思绪瞬间归笼,她微阖的眼倏地睁开,拼尽全力往上面游去,她不能死在这儿。 她要活着。 去替阿爹报仇,去践行他的理想,去还言韫的情…… 挣扎间,远处似乎有道人影破水而入,昏沉的光晕笼罩在他周身,他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忽远忽近,并不真切。 “素娆……” “醒醒,不要睡……” “你别怕,有我在你别怕,素娆——” 手被一把抓住,熟悉的温凉和混着冷香的怀抱拥着她往上游去,她很想提醒他君子之礼,哪儿有直呼姑娘闺名的道理…… 此念闪过,她精疲力竭,直接陷入了长久的黑暗中。 湖面上。 众人只来得及看到那抹缥缈的身姿凌空疾掠而来,朝着素娆下坠的地方毫不犹豫的扎了进去…… 栖迟来不及阻拦,目眦欲裂。 “公子——” 识水性的暗卫早已跳进了湖中去救人,但四处漂浮着的杂物十分阻碍行动,更不要说燃烧着的画舫不时还有东西砸落。 他们被分割开来。 以至于无法第一时间赶到,但公子怎么能下去呢,他怎么能跟着跳下去…… “公子呢,姑娘呢!” 竹晏飞掠而来,落在栖迟身侧,着急问道。 金絮被救下后也乘船赶来,几方混迹在一处,面色难看的出奇,栖迟盯着那处水面,嘶声道:“姑娘坠湖,公子他,他也下去了……” “你说什么!” 竹晏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怎么不拦住他!” “我……” 不等他说话,竹晏一把将剑塞到他怀里,不顾伤势“噗通”一声跳下水,旁边的金絮也要跟着,被栖迟拦住,“金公子,你不识水性,这时候就别下去添乱了。” “那他们俩怎么办……” 金絮浑身发抖,面色惨白,要不是阿娆在最后关头将他推出,那这会坠湖的人就是他! 还有阿韫,他肯定是急疯了才这么不管不顾…… “怪我,都怪我……” “会没事的。” 栖迟望着那平静的湖面,夜色下目光诡谲幽森,似是在说服金絮,又像是在说服自己,他说:“一定会没事的。” 他们家公子和素姑娘是福泽深厚之人,必定会遇难呈祥,逢凶化吉。 镜泊湖上乱成一团。 有人在看热闹,有人忙着救人,有人惊魂未定嚎啕大哭,有人焦灼于心,恐慌难定。 言韫抱着素娆破水而出的时候,众人一窝蜂似的围了上去,他谁也没理,径直飞跃湖面落到岸上,乘着马车赶回了城中。 回到客院,他招来婢女替素娆换掉了湿衣裳,擦干身子,将她扶到榻上躺着。 “公子,你身上也湿了,还是先换洗一下吧,免得惹了风寒。” 婢女做完这些,看言韫一身狼狈,轻声劝道。 言韫没理她,径直道:“让厨房备些驱寒的姜汤来。” “奴婢遵命。” 男子声音冰冷的没有一点情绪,婢女不敢多言,躬身退了出去。 屋内灯火融融,安静异常。 躺在榻上的女子面上透着股青白之色,原本娇嫩泛粉的唇瓣褪尽了血色,显得十分脆弱可怜。 言韫侧身坐在榻边,将一旁的被褥展开盖在她身上,仔细的掖了掖被角。 内心翻涌的怒火几乎将他吞噬。 屋外传来细微的动静,数道黑影映在门扉上,他们不敢动,不敢出声,就那样静静的站着。 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金絮身上的袍子被鲜血浸透,有别人的,也有他自己的,他没去处理伤势,和栖迟等人一道等在院中。 相识这数年,他从未见过阿韫这般失态。 视线从他们身上掠过时,酝酿着无法言喻的冰冷和怒意,他要是说些什么都还好,但他什么都没说。 一言不发,旁若无人的走了。 熟悉他的人都知晓,他越是动怒,面上就越是冷静,谁也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 这样大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府中其他人。 老爷子刚将金元宝哄睡,管家前来回禀此事,他着急忙慌的把府医叫起来,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客院赶去。 去的时候,院子里密密麻麻的跪着数道人影。 无一不是浑身湿漉漉的淌着水,最前面站着的锦衣人影周身遍布暗红色的血渍,看的老爷子心头一紧。 “阿絮,这到底怎么回事?” 他快步上前问道。 金絮早就听到动静了,但是他没有回头,担忧的望着屋内的火光,声音麻木又僵硬:“阿娆为救我而坠湖,此刻尚在昏迷中。” 其他的他没有多说。 但看着满院子跪着的人,金老爷子就知道绝非他说的这样简单,忙要迈上台阶。 “别去。” 金絮把他拦住,摇了摇头,“世子这会恐怕谁都不想见。” 第203章 言韫,你真好 金老爷子不理他,回头对府医使了个眼色,后者迈步从阴影里走出,“我特意带了大夫来看看那丫头的情况,事情已经发生了,总得想办法弥补才行。” 他声音不高不低,足够让屋内听的清楚。 金絮微微皱眉,却也没有阻止,一行人举目望向那紧闭的门扉,焦灼的等待着。 不多时,门开了。 言韫缓步而出,对着金老爷子微微颔首,“劳烦前辈挂心了。” 他衣裳亦湿透,如绸缎般光滑的墨发湿漉漉披着,纵然一身狼狈,眉眼间却清明淡漠,笼罩着一层叫人琢磨不透的寒意。 盛怒之下,依旧礼数周到。 竹晏等人见到他这副模样,眼眶微红强忍着没有出声,回府这么久,他竟连湿衣裳都没顾得上换吗? 金老爷子见状也是一愣,不过他到底不比竹晏他们沉不住气,温和道:“你还跟我客气什么,说起来是阿絮不争气,连累了这丫头。” 他提了嘴金絮,后者惭愧的垂下头。 言韫什么都没说,让府医入内查探,转身就要进去,金老爷子道:“世子还是先去换身衣裳吧,不然惹了风寒,到时候更没法照料她。” 言韫脚步微滞,顺着半开的门扉朝里面望了眼,最终转身回自己屋中收拾。 众人心中暗道,能在这种情况下劝动世子,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之后府医诊断并无大碍,开了些调养的方子,命人拿去抓药,言韫收拾妥当后依旧守在了榻边。 夜半看她无意识瑟缩着身子,又添了一床被子。 喂她喝过药,待她面上稍有了些血色方才放心。 后半夜,素娆睡熟,言韫起身推门而出,站在廊下望着那群黑压压的脑袋,竹晏小心问道:“公子,姑娘她醒了吗?” 言韫抿唇未语,好半响,就在众人以为他不会说的时候,他突然开口,“隼部其他人呢?” 这是要问责了。 众人心头微凛,只觉得浑身寒意逼人。 竹晏垂首低声道:“被我派去查何赐文的生意了,他有几笔买卖挂的是别人的名号,查起来有些麻烦。” 他跟踪监视何赐文,本也不需要其他人帮手。 只是没料到天香楼会突然出现这些变故,导致一时反应不及,伤了姑娘。 “你们呢?” 言韫转向栖迟及影刺众人,隼部此次带出京都的人手本就不多,分散在各地后,留守的就更少。 竹晏手下无多余暗卫调动就罢了,这些人…… “属下无从辩驳,甘愿领罚。” 栖迟说道。 他们两人离船,公子还留在画舫上,所以影刺并未随行,导致后来的种种结果,这是他作为司主的失职。 没什么好推脱的。 “甘愿领罚?” 言韫声音不愠不火,听不出一点喜怒,他迈步走下台阶,朝着栖迟而去,这一动作使得众人浑身紧绷,颤粟不已。 他在栖迟身前止步,居高临下的冷睨着他。 “知道错在哪儿吗?” “知道。” 栖迟抓着膝上的袍子,心不住下跌,“公子吩咐过,姑娘身边不能离人。” “还记得就好办了。” 言韫面无表情的道:“滚回盛京去,影刺一应事务暂交副司打理,传令雁回疾速赶来云州。” “公子!” 他们知道会受罚,但没想到罚的这么重,竟然直接将人斥离,栖迟抬头急道:“公子,属下甘愿受罚,但是能不能不要让属下离开,现在正值用人之际……” 他俯身磕头,头撞在冰冷的地砖上,颤声道:“属下知错了,属下真的知错了。” 影刺其他人不敢吱声。 一旁的竹晏于心不忍,“公子,栖迟他……” “你也想回去?” 一句话彻底将竹晏堵住,他不敢再吱声,公子待他们向来宽容,如今处置的这般不留情面,怕是真的气狠了。 谁也不敢在这时候触他的霉头。 “阿韫……” 金絮一开口,言韫便冷淡道:“回去。” “论起来我也有责任,是我被人绊住和阿娆分散,导致他们遭人围攻,然后,然后又……” 成为软肋和突破口,致使两人力战无果被逼放弃了何赐文,这些话说起来金絮都觉得脸红。 离开了别人的保护,他竟然累赘至此。 “回去,我不想再说一遍。” 言韫冷淡瞥他一眼,眼中暗含警告之意。 金絮看到这副神色就知道此事回天乏术,再无转圜的余地,阿韫不罚他,是因为他并非言氏家臣,但这一刻,他宁愿受罚而不是被这样晾在旁边。 倘若他平日习武能用心些,或许今日就会是另一个结果。 起码不会有人因他而受伤。 还有阿韫…… 想到这儿,金絮踌躇半响道:“阿韫,你这会不想理我我知道,但是你下水后没事吧……” 言韫回身走到门边,抬手正要推门而入,闻言,默了会,淡道:“无事。” 说这话时,无人看到他袖中的手还在微微发抖。 栖迟他们不敢再和他求情,只是跪在院中不愿离开,言韫进屋后反手将门关上,缓步走到榻边,却见那本该昏睡的人儿正睁眼望着他。 素娆看着那道月白色的人影拂开纱幔朝她走来,光影氤氲在他周身笼罩着淡淡的柔光。 四目相接的刹那,男子冷峻的眉眼一瞬柔和下来。 “感觉怎么样?” 言韫坐在榻边,抬手去摸她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热,后面好好歇息两日,很快就能恢复了。” 素娆盯着他没有出声。 “怎么了?” 言韫疑惑问道。 素娆轻扯唇角露出抹淡笑来,打趣道:“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发脾气,世子爷好大的气性,竟将他们都骇住了。” “那怎么没骇住你?” 言韫凝定的望着她,眼神不善:“我与你说过要珍重自身,何赐文再重要能有你重要吗?你竟又……” “嘶,我的头好疼。” 她软软的打断他的训诫,扶额轻揉着,言韫话音戛然而止,自知道她是故意而为,无奈抿了抿唇,叹道:“疼也是自找的。” 话虽这般说着,手还是伸了过去,替她按摩穴位。 “言韫。” 素娆静静的看着他,这是她第一次叫他名字,言韫眉眼柔和,手上动作不自觉地轻了些。 “嗯?” 她笑,眉眼弯弯道:“你真好。” 第204章 想摘月亮 “哪里好?” 言韫淡淡问她,面上镇定依旧,耳尖却悄然爬上了一抹微红。 “哪里都好。”” 素娆抓住他的手,一双眼瞳似是在春水中浸润过,湿漉漉的泛着光,绵软又无害的望着他,笑得有些谄媚:“最好的就是公子你明月入怀,宽宏大度……” 那柔软娇嫩的掌心轻裹着他的手腕,肌肤有些凉,不过比刚从水中捞出来时回暖许多。 言韫眼底掠过抹异色,捉着她的手放回被子里,却没有立即抽出,而是将两人纠缠的手一并用被子盖住。 做完这些,他面不改色的道:“你都这么说了,要不原谅你,倒显得我不近人情了。” “嗯?” 素娆错愕的看他,“原谅我什么?” “激进贸行,以身犯险。” 他眸光幽幽的望着她,无声的透露着一股危险的气息,理智告诉她,世子爷此时还在生气。 “不是你想的那样。” 素娆声音渐低,狡辩道:“我衡量过此事的得失后才决定兵行险招,况且那时候,我有把握能够……” “能够什么?” 见她不接着往下说,言韫问道。 素娆抿了抿唇,她原本有把握保下何赐文,奈何阿絮成为了突破口,导致功败垂成。 但这些话就没有必要说了。 坠湖时亦是,她敢将金絮推出来,必然不会蠢到自己去死,她深谙水性,只是需要蓄积些气力罢了。 就算他不来,她也能活着上岸。 可他来了,她意外之余还有些难言的欢喜,这些欢喜将她脑海中细碎的时光和片段无限放大,每一幕都是他。 素娆缓缓笑开,轻摇了摇头,“没什么,那些都不重要了。” “公子。” 她屈指在他的掌心抠了抠,言韫眸光微闪,喉咙滚动略有些哑涩的应道:“嗯,作什么?” “这次是个意外,不生气了好不好?” 哄小孩一样的语气,绵软又带着几分生涩的安抚。 那精致瓷白的面容上不再是云雾半遮的虚情假意,而是拨开了坚硬外壳,透露出真实的柔软来。 掌心的酥麻令言韫微微愣神,他能察觉到她微妙的转变和亲近,比他想象中来得突然又大胆。 也对,她一贯比较大胆的。 他喜欢她这样的明艳与热烈,狡黠与肆意,像一副浓烈的风景画,注入他这半生的冷寂虚妄。 言韫敛眸垂望着微微凸起的锦被,心被温柔填满,“好,不生气。” “那也饶过栖迟他们好不好?” 她试探的觑着他。 言韫眼睫纤长细密,轻颤了下,淡道:“朝令夕更,你教我日后如何御下?” “这哪里是朝令夕改,分明是人心所向,剪须和药。” 素娆笑吟吟说完,又道:“况且此事不能全怪在他们头上,他们因我受罚,我倒是真成了红颜祸水,你这不是坏我名声吗?” “你何时这般在意名声了?” 言韫淡淡看她,未置可否。 素娆迎着他的目光,含笑道:“以前是不在意的,但现在嘛,突然就在意了……” “为何?” 想到某种可能,言韫呼吸微紧。 素娆笑而不语,内心默道。 ——言韫,虽然有些放肆,但我想将天边月捧作掌中珠,不论皎洁或黯淡,以真心相许,岁月相托,深藏不负。 但这些话,她不打算说,起码,不打算现在说。 避开这个话题,素娆继续道:“哪怕为了你自己也得饶过栖迟他们吧,调动人手需要时间,这段期间的事务又让谁来处理?竹晏肯定是忙不过来的,大局为重啊世子爷。” “世子爷?” 言韫眉峰微挑,意味莫名的审视着她,“先前不是直接唤我名字?” “一个称呼而已嘛,别这么较真。” “再叫一次。” 他微微倾身,尚泛着水光的墨发披在肩上,语调慵懒又充满蛊惑,“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但总要给我个理由,素娆。” 这两个字从他嘴里吐出,不再是以往的愠怒警告,而带着几分缱绻缠绵。 “叫什么?世子爷?” 素娆瞪眼望着他,故作不知。 言韫闻言也不恼,慢条斯理的坐直身子,将手抽出,整理了下略微褶皱的袖子,淡然道:“毫无诚意,那便算了吧。” 说着就要起身。 她忙一把抓住他的袖子,“言韫,言鹤卿……” “嗯。” 言韫眉眼柔和,轻应了声。 将被子重新给她盖好,素娆刚坠湖清醒,说了好半天话已经有些倦了,却还是抓着他的袖子不松手,反复确认道:“你这是答应了?” “嗯。” 他拨开她额前的碎发,温声道:“快睡吧。” “那你呢?” “我等你睡着再走。” 素娆听到这话不禁勾了勾唇,“非礼勿视啊公子,你的君子之礼呢?” “大概是忘了吧。” 言韫从善如流的答道,抬手遮住她双眼,“睡。” 一个字,铿锵有力。 “真不讲理。” 素娆嘟囔了句,倒是真闭上了眼,安心的睡了过去,言韫等着她睡熟,熄了灯,走出卧房。 院子里栖迟他们还在跪着,寒风吹着湿衣,瑟瑟发抖。 不知为何,金絮也没有离开,安静地站在最前面。 见到房门打开,众人身子皆是一震。 “阿韫。” 金絮嚅了嚅唇,微不可闻的唤了声。 言韫没有看他,视线落在栖迟等人的身上,静默许久,突然开口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都起来吧。” 栖迟猛地抬起头,震惊的看着他。 “还愣着干什么!” 旁边的竹晏见他出神,忙用手肘杵了他一下,喜道:“公子同意你留下了……” “同意了,同意了……” 栖迟后知后觉的喃喃两句,回过神,对廊下的人影俯身叩拜,颤声道:“多谢公子成全。” 言韫没说什么,转身回了房中,关上门。 院中一片漆黑,寒风刮过湿衣裳,冷的有些刺骨,栖迟等人互相搀扶着站起身,他们跪的太久,血液循环不畅,双腿似针砭一样刺痛。 但这些痛楚能换来方才那句话,值得了! “先回去歇着吧,等明日再过来一趟,好好谢谢里面那位。” 金絮望着门扉说道。 栖迟一愣,“金公子的意思是……” 他顺着那视线望去,屋内一片漆黑。 金絮意味深长道:“你跟在阿韫身边这么多年,何时见他发过这么大的火,又何时改变过决断?” “要是这样都看不清楚以后该怎么做,那就真得去狱司反省段时日了。” 第205章 罪与罚 说完这句话,金絮转身离开。 栖迟茫然的站在院中,迎着冷风,刚被宽恕的喜悦还未来得及弥漫开来,就被彻骨的寒意裹挟。 他看向身侧的竹晏,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你一向有主意。” 竹晏开口,“公子平日里放纵不闻,是信任你能够处理好这些事,可你这次错的太离谱了。” “竹晏,我……” “你反驳也没用,影刺由你调动,姑娘和金公子离船,又有公子吩咐在先,自当拨人随行,我不信没人来请示过你。” “……的确来过,但我以为金公子会让庄伯暗处随行,再加上素姑娘本身武功不弱,便是遇到什么情况,也足够应付。” 栖迟解释道。 “说到底你就是在赌,赌无事发生,赌机缘巧合,可是栖迟,你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你将心中的取舍凌驾于主子的决策之上,已然僭越了本份。” 公子性子冷漠却也从不迁怒,重罚栖迟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但竹晏比他们更快想明白其中的缘故。 他这番话说的太重。 像一根巨棍从头顶砸落,栖迟面色发白,身形摇摇欲坠,原来,竟是这样吗? “你知道我不是……” 他急忙替自己辩解。 “我知道。” 竹晏扶着他,点头道:“公子也知道,所以只是斥离回京受罚,而不是当场诛杀。” “回去吧。” 两人转身往外走去,栖迟脚步一重一轻,走的有些蹒跚,活像是遭遇了灭顶之灾一般。 竹晏知道他此刻心中并不好受,暗叹了口气,宽慰道:“好在公子说了下不为例,想来这次不会再计较了,金公子说的对,你真该去谢谢姑娘。” “我知道。” 栖迟点点头,心底由衷的生出些感激来。 若不是她,这次他肯定难逃重罚,说不得接下来一两年都会被禁足或是远调,这种结果是他绝对无法承受的。 “知道就好,你早该学学我,识时务者为俊杰,公子金口玉言对外承认了这桩婚事,又有老爷子拍板,铭佩为证,姑娘迟早是咱们的世子妃。” 两人既有名分,又有情分。 这不正是天作之合,神仙眷侣吗? 他们这些做下属的应该开心才对,忠诚辅助,协力护持方是上选。 竹晏的话这次栖迟一字不落的记在了心里,末了,他不安心的道:“你说公子入水真的没关系吗?” “要不你去问?” 竹晏失笑。 “那还是算了吧。” 栖迟摇了摇头,这时候他就不去公子面前惹眼了。 “放心吧,那件事过去多年,或许影响早就淡了,你看公子他坐船那些并无异色,想来问题不大。” “但愿吧。” 走到岔路口,栖迟并没有要回去歇息的打算,调转脚步往另一处方向而去。 “你深更半夜的干什么去?” 竹晏疾步跟上。 “审问。” “审谁啊?” 栖迟瞥了他一眼,面上彷徨不再,恢复了以往的冷静,“那些围剿的杀手精通水性,在水里比鱼儿窜的还快,但还是被影刺抓到了几个。” “那正好,一起去吧。” 竹晏与他并肩而行,恨恨的骂道:“这些人来得也是赶巧,姑娘说天香楼焚烧的香有问题,大概率和骨柯叶有关,谁知还没来得及查探,他们就打来了。” “天香楼画舫被烧,何赐文被割首,好不容易得来的线索就这样断掉了,真是气死个人。” 栖迟语气平静的道:“云州那些官员组织人手在镜泊湖施救,我回来前已用公子的名义让他将画舫在场之人尽数拘留,本来是防着那些杀手混入人群借机脱身,这下正好查问。” “可以啊你。” 竹晏一把揽住他的肩膀,用力的拍了拍,“那快走吧,去将功赎罪了。” “嗯。” 两人身影没入黑暗中。 言韫没有掌灯,安静的坐在桌案后的太师椅上,指腹摩挲着另一只手上尚残留的余温。 平和而从容。 他以为今夜历经波澜,定会是心绪难平,却因为那一句“言韫,你真好”抚平了所有怒火。 那些萦绕不散的戾气,心有余悸的颤粟,一波接着一波涌来的叫嚣着的回忆…… 在她低眉浅笑中淡去。 “疯丫头……” 他低喃了一声,似是无奈似是苦笑,所有情绪皆敛于黑暗中,很快,一切再度沉寂。 他们回城离开,云州那些官员及半夜从被窝里被挖出来的汉阳太守忙活了大半夜,总算将那些人救了上来。 当然也有格外倒霉的。 一个富商刚逃开烈火,跳入了水中,被砸落而下的横梁正中脑门,当即暴毙。 还有些睡死在画舫里,压根没有逃跑机会的。 救完人,打捞浮木和画舫残骸,安抚受惊的诸位上司,给陆小冢宰赔罪,太守大人忙得晕头转向,恨不能多生几条手脚。 他去的时候,小冢宰刚起身,婢女们端着一应金银玉器打造的盥洗用具鱼贯而入,周遭安静的能听到落针的声音。 汉阳太守恭敬的立在外面,等着传召。 不知过了多久,他觉得自己腿都要站麻了,一个蓝衣护卫迈步而出,对他微微点头,“大人请吧。” “多谢。” 太守整理了一下冠帽,低着头朝里面走去,在距离上首还有一段距离时止步,拱手作揖道:“下官参见小冢宰。” “免礼。” 陆珩只说免礼没说看座,太守便只能站着,悄然往上觑了眼,就见那洁白无瑕的人影倚在榻上,旁边几个婢女跪在一旁,端着些小菜和糕点,在服侍他用早膳。 “这么早过来,有何要事?” 陆珩懒懒问道。 太守心头一紧,忙垂下头去,将昨夜发生的一切简述了几句,然后俯身告罪,好话说了一箩筐,奈何陆珩面上神色淡淡,毫无反应。 待他说完,小冢宰轻笑道:“你要告罪怕是找错了人,昨夜受惊的不是本官,而是言世子。” “言……言世子!” 太守当即悚然,不敢置信的抬起头。 看他这幅模样陆珩又是一笑,“看来太守大人的情报不准啊,本官倒是无妨,你还是早点回去打听清楚,想想怎么过世子那关较为紧要。” 说完,陆珩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太守离开时整个人魂不守舍,如遭雷劈,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他,当时世子爷也在! 第206章 汉阳城乱,梅氏失孤 事实上其他人也是忙昏头了,天香楼画舫被烧,刺客夜行,无数人坠湖险死,更有人火海丧生。 一个个忙着收拾烂摊子都来不及,谁还有心思同太守大人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 太守忙回去打探消息。 “什么,你说世子跳湖,连暗卫都出动了?” “金公子和其他两人被围攻?” “无头尸体是何赐文?” “……” 一个接着一个惊雷爆出,震得太守大人险些站不住脚,他这是造了什么孽,汉阳城向来太平,偏巧赶在这两位大佛在时闹出如此大的动静。 “何大人去泸郡巡查未归,肯定还不知道这个消息,你们派快马去传信告知他。” 衙役正要去办差,太守又道:“对了,先通知何家的人来认领尸身。” “大人,恐怕不行。” 衙役神情复杂,“昨夜何公子也在天香楼画舫上,他被捞起来时只剩下一口气,这会还没醒过来呢。” 为了救治伤患,官府强行征用了一艘停靠在镜泊湖边上的大船,所有人安置于此。 “父子俩一起逛青楼?” 太守震惊到无以复加,好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挥手让他退下,“罢了,你先去吧。” 衙役领命离开。 随后太守大人又去慰问伤患,还没走近就发现有人在闹事,“凭什么不让我们离开,官府抓不住凶手,就要拿我们撒气吗?” 其他人纷纷附和。 场面一度有些失控,太守询问缘由听说来人持言氏腰牌,当下没再多说什么,直叫他们将人看好,自己前往金家大宅请罪。 管事一见来得是太守,忙着人去回禀。 “不必惊动金老爷子了,你直接带本官去见客居在府中的那位公子。” 太守道。 “那好,大人这边请。” 管事亲自在前面领路,太守心中忐忑,遂寻了个话题问了两句,转到了正事上:“不知金公子伤势如何了?” “府医查看过,说是些皮外伤,休养几天就好。” 管事答道。 “那,那位公子可有什么不适?” “这倒是没听说。” 太守心中高悬的石头刚稍稍放下了些,就听管事略一犹豫,轻道:“不过昨夜那位贵客抱着素姑娘回来,人好像昏迷了,老爷子听了消息领着府医专程走了一趟,具体是什么情况小的就不知道了。” 一听这话,太守的心当即凉了半截。 这位素姑娘想来就是在城外农庄时见到的那位,世子爷一向不近女色,从没听过他对哪位贵女假以辞色。 能将她带在身边,必然是十分重要之人。 这下棘手了。 “到了。” 怀揣着满腹心事,两人走到客苑外止步,管事看了眼持剑守在院外的几道人影,低道:“大人想求见贵客,怕是要让这几位先行通禀了。” “好,你先去吧。” 目送管事离开,太守整理了一番仪表,缓步上前果然被拦住,“什么人?” “劳烦通禀世子,下官汉阳太守曹德安求见。” 护卫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冷声道:“在此稍后。” “好。” 这边曹德安惊惶不定的等着传召,言韫却在与素娆共进午膳。 说来也奇怪,素娆醒来时已经过了饭点,她刚出声,外面就传来女子声音道:“姑娘醒了吗,奴婢这就进来了?” 素娆愣了下,不知院内何时来了个婢女,“进来吧。” 来人端着洗漱用具,待她收拾妥当后,乖巧说道:“公子在正堂等您用饭,已经好一会了。” “我知道了。” 素娆过去时言韫坐在一旁的竹帘后伏案写着什么,听到动静,搁笔走了过来,十分熟稔的抬手在她额头上试了试温度,“没发热就好,头疼吗?” “不疼。” 这种程度的亲昵世子爷真是越发的驾轻就熟了。 不过她心中并不反感,摇了摇头,坐在桌边,打眼一瞧满桌菜色,疑惑看他,“你没吃午饭?” “等你一起。” 言韫说着坐在了她对面。 素娆一看时辰,这个点早就过了他的用饭时辰,按照以往的惯例来看,他必不会再动筷了。 但世子爷面色平静的端起碗,夹了些笋丝给她,“吃吧。” 半响无声。 言韫一抬眸就对上了她怪异的神色,“怎么了?” “你……过时不食的规矩呢?” 素娆轻声问道。 他面不改色的扫了她一眼,平静道:“以后不必再提,我陪你用饭。” “哦。” 素娆轻笑了下,心情莫名轻快许多。 她打量着满桌的素斋,夹了些胡萝卜搁在他碗里,“喏,你吃这个。” 她托腮笑看着他。 言韫望着碗里那一抹嫩黄,又看了看她笑吟吟的眼,微有些愣怔,素娆见他僵住,挑眉道:“怎么,不喜欢?” 女子微凉的声音响在耳侧,隐隐能听到磨牙的声音,言韫回过神,抿唇笑了笑,淡声道:“不,我很喜欢。” 他神色缱绻又温柔。 像是在说菜,又像是说其他。 说罢,夹起那胡萝卜慢条斯理的吃着,似是在吃什么珍馐佳肴。 就在这时,暗卫来报:“公子,曹大人在外请见。” 素娆和言韫对视了一眼,疑道:“他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许是来请罪的。” 言韫搁下筷子,淡道:“请曹大人去书斋稍候。” 暗卫出去传话,他望向素娆道:“你先用饭,我去看看他为何而来。” “好。” 素娆点了点头,目送言韫离开,对面突然少了一个人,这满桌的菜色变得乏味起来,她慢悠悠的吃着,突然筷子一顿,朝外看去,“你们躲躲藏藏的干什么?童心未泯?” 话音落,廊下顿时多了两道身影。 竹晏嬉笑着走了两步,见身侧少了个人,又倒回去将栖迟一把抓了进来,“姑娘,我们是来汇报情况的。” “哦?” 素娆好整以暇的望着他们,“怎么说?” 竹晏没说话,推了下一旁默不作声的栖迟,栖迟迟疑了下,轻道:“昨夜围攻你们的是一个叫梅风门的江湖组织,门主名唤梅晗,六年前其夫人回家省亲时,年仅五岁的幼女走丢,这些年来他们始终没有放弃过寻找。” “就在前些日子,梅晗找到了当年带走女儿的拐子,经他招供,这些从邻近州府拐来的孩子,最终都被送到了一个地方。” 第207章 何家丑事,嘱托 “哪里?” 素娆问。 栖迟面色阴沉,低道:“位于汉阳城内的一处暗娼馆,这宅子对外挂的是个丝绸商的名号,但它实际上是何赐文所属,用来招待官员,笼络各方势力。” “幼童?” 素娆眸光微凛,眼底笑意森凉,“大雍娼妓馆虽多却是严禁以幼童接客的,他倒是会动脑子。” “不止如此。” 栖迟顿了下,又道:“他们将拐来的幼童调教好招待一些特殊癖好的人,有些孩子经不住折磨直接死了,尸身就埋在后院的菜圃里。” “还有些熬过去的,随着年岁渐长逐渐丧失了价值,何赐文便将他们卖去最低等的窑子,专门接待那些手段变态的客人。” “几乎有死无生。” 末了,他补充了一句,“梅晗的女儿早在刚送过去的时候,就死在了当夜,下手的,正是何赐文的长兄,何功泽。” 一个位居云州监察使,权柄滔天的人物。 大雍的律法又哪里会给他们这些江湖草莽一个交代,梅晗查到了何家,打算先杀了何赐文,然后再去找何功泽报仇。 不料正遇上了追查骨柯叶的素娆两人。 她要查清此事,就不能眼睁睁看他们斩断这条线索,是以才有了昨夜的一场厮杀。 “这位何大人真是孽罪累累啊。” 没记错的话,孙犁查探到当年欺辱白桃的名单上面,亦有他的名字。 这些人利用手中的权利草菅人命,肆行无忌。 简直该死。 素娆敛眸压下心底的情绪,轻道:“那处暗娼馆怎么样了?” “影刺已经将宅子内的所有人尽数控制,还在挖尸,追查所有相关之人。” “此事通禀过官府?” “还没有。” “那最好先等等,将所有证据查清楚到时候才好拿人,免得横生枝节。” 此话说完,素娆愣了下,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些越俎代庖,忙道:“当然,这只是我的看法,具体如何处置还是晚些回禀公子再作打算。” 栖迟点点头,“姑娘说的有理,属下也是这般想的。” 话音落,屋内陷入了一片寂静。 正事说完,那就该到了说私事的时候,不过栖迟还没有准备好该怎么开口,站在素娆面前,一张俊脸憋得通红。 好几次话到嘴边都咽了回去。 看得一旁的竹晏嘴角直抽,他这副模样哪里像是来赔罪的,倒像是来讨债的! 对不起不会说啊。 这三个字是烫嘴还是怎么样? “姑娘,栖迟他有话想跟你说。” 最后实在看不下去,竹晏开口说道。 素娆闻言,疑惑的看向那欲言又止的苍白少年,“你想说什么?难道还有其他的坏消息?” “不是。” 栖迟被赶鸭子上架,这下是不说也得说了,他拳头一紧,心一狠,冷硬道:“昨晚的事,对不起。” 竹晏一脸黑线。 这就完了? 果然是个呆子,他看着素娆哭笑不得的表情的,凑上前去说道:“他已经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这次是来谢谢姑娘你替他求情的,要不是你,他恐怕这会已经在扭送回京的路上了。” “原来是为这事儿。” 素娆笑着摇了摇头,“一桩意外,怪不到你们头上,左右都过去了,不用放在心上。” “属下就知道姑娘最是豁达之人,还不是他心里过意不去,非拉着我来走这一趟。” 竹晏揶揄的扫了眼栖迟,栖迟撇过头。 这人还真敢说,分明就是他非得要来凑热闹。 两人的性子素娆早已明了,笑了笑没有拆穿,竹晏是个耐不住静的,在她耳边聒噪的说着何家的各种消息。 比如。 “何赐文的小老婆是他夫人的庶妹,说是酒醉厮混在一起,没办法才抬进府中做了个姨娘。” “有人曾经看到何赐文与自己侍卫在房中呆了一夜,次日出来的时候双腿发软,好似历经了一场大难。” “最关键的是,那个侍卫和他的小老婆还有一腿,房中藏着她的肚兜,时常拿在手里把玩。” “不过姑娘,有件事你绝对猜不到。” 竹晏笑嘻嘻的说道。 素娆很配合的问:“什么?” “其实何赐文的小老婆最初看上的何铭,结果后来成了他小娘,一直对他纠缠不放,两人私会被撞见,为此何赐文还打了儿子一顿,他这才跑去宋家参加喜宴。” “还有这等事儿?” 素娆听得津津有味,竹晏又挑拣着一些有意思的说给她听,两人你来我往,聊的甚是热闹。 栖迟站在一旁,苍白的脸上露出抹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 平常他是很烦竹晏这聒噪的性子,今日幸好有他在,否则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应付这种尴尬的场面。 说话笑闹的功夫,一顿饭吃了七七八八。 言韫那边结束了谈话,两人刚出书斋,站在廊下低声说着什么,素娆透过窗户看到这幕,对竹晏招了招手,“过来。” “姑娘有何吩咐?” 竹晏凑到她身边,素娆与他低语了两句,他忙点头道:“属下这就去。” 出了屋,竹晏走到言韫身侧,耳语一番,那人回眸朝着这方向望来,素娆对他展颜一笑。 言韫眸光柔和了些,转而看向身侧的曹德安,“曹大人,你命人整理一番近十年来云州及附近州府报案失踪的名录,尽快送过来。” 虽不知道其中用意,曹德安却也没有多问,“下官遵命。” “还有一件事。” “世子请说。” 没有想象中的雷霆之怒,对于此事言世子表现的很冷静,但曹德安能感觉到这份冷静之下,酝酿着一股狂风巨浪。 他隐约有些不安。 “画舫里的那些尸身打捞的如何?” 言韫问。 曹德安愣了下,急忙答道:“画舫大体沉湖,湖水太深,打捞需要些时间,不过下官会尽快督促他们办成此事。” “好,尸身打捞起后,派人来此知会一声。” 事态的发展越发诡异,曹德安没忍住问了句,“世子要那些尸体干什么?” “曹大人日后会知道的。” 言外之意就是别多问。 曹太守一噎,连忙拱手作揖道:“下官遵命,定不负世子所托。” 第208 盛京来询,讨尸! 两日后。 曹德安亲自送来了近几年人口失踪案的名录卷宗,回禀天香楼画舫烧毁一案中遇难的尸身已打捞完成,恭候言韫处置。 彼时言韫正在回复盛京送来的书信,去见他的人是素娆。 被逼着喝了两日的补汤,比起曹德安面色疲倦,眼下乌黑,素娆可谓是红光满面,容颜焕发。 “曹大人。” 素娆微微颔首致意。 曹德安看到她有些意外,一想她会出现在这儿必是世子爷授意,当下站起身含笑还礼,两人寒暄几句后,转入了正题。 “想来大人此刻心中有许多疑惑。” 素娆命人奉茶,端起茶盏用盖子拨了拨上面的浮沫,笑吟吟道:“客套话我就不多说了,昨日公子命人去与天香楼幸存者核对过一些讯息,我还有些不太清楚的想问问曹大人。” “姑娘请说。” 曹德安并没有因她是女子就窃词敷衍,他太明白世子爷这番举动意味着什么,再如何美貌的女子在人命关天的案子跟前都得往后靠。 而世子却偏偏让她出面。 这姑娘必有过人之处。 他能在云州这谭浑水中好端端的坐稳屁股下的位置,除了亲族的帮衬外,还要有一副识人断物的好本事。 他与这位姑娘所见不过两面,说话更是寥寥无几,但光凭那份从容的气度,便早已超越了许多人。 是个厉害角色啊! “天香楼死伤的人可确定身份和人数了?” 素娆问道。 曹德安摇了摇头,“天香楼迎来送往的恩客较多,无法确定当晚画舫有多少人,只能就近或沿着下流打捞,目前捞起尸体二十三具。” “其中坠湖溺死者十二,容貌清晰尚可辨认,已确定身份,只等着通知亲属前去认领。” “剩下的十一位皆葬身火海,有七位死于烟雾窒息,周身有不同程度的烧伤,勉强也能辨出身份,但另外五位通体焦黑全然看不出原本样貌,无从证实。” 听完这番话,素娆思忖片刻,疑道:“这五人是在哪儿被发现的,画舫顶层?” “没错。” 曹德安颇为意外的看了她一眼,缓缓说道:“火势蔓延开来时,正烧到了画舫中储藏烈酒的位置,继而发生爆炸,画舫塌陷部分。” “但还有近半的阁楼留存下来,火势太大无法扑灭,衙役们等着它自己烧完才登船而上,这五具尸身都在四楼。” “是在房间里发现的?” 素娆又问。 曹德安眼皮骤然跳了两下,目光奇异的望着她,一时讶然:“你怎么知道。” 当时衙役们将尸身抬下来时还在说呢,这些人平日里说什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下真成鬼了,也不知美人到底有多销魂,让他们生死关头,腿软的连路都走不动,愣是被烧死在床边。 真是可怜又可笑。 不过这种烟花之地有人会用猛药助兴,事后精疲力竭,有人酒醉贪欢,喝得不省人事,倒也都是寻常之事, 不足一提。 素娆心道果然如此。 “曹大人应当还记得金家药馆逍遥丹之祸,制造逍遥丹的一味药草似是出自天香楼,那晚我前去探查,还没来得及证实,便被那群刺客盯上,导致功败垂成。” 言韫早在农庄时就将逍遥丹的弊端和害处告知这位曹太守,事已至此,隐瞒无用,她索性将一切和盘托出。 “不过我发觉天香楼焚烧的香和那味药有异曲同工之妙,吸入香雾时会使人飘飘欲仙,深度陷入那种奇妙的感觉,反而对周遭的一切会失去真实感。” 所以他们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哪怕发现了火势,吸毒的后遗症也会让他们手脚发软,全然无法动弹。 眼睁睁等死。 “姑娘说的这些若是真的,那未免太可怕,只是天香楼已烧成空壳,再无法证实了。” 曹德安听得心惊肉跳,一时震惊一时唏嘘,一时又觉得羞愧不已,他在汉阳城做太守数年,自以为兢兢业业,不敢懈怠,谁知还是养出了这么多隐患。 要不是世子爷他们揪出来,未来岂不是要成为整个大雍的毒瘤脓疮,祸及后世。 一想到这儿,他又忍不住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就是我想与曹大人商议的事。” 素娆清眸凝望着他,正色道:“我想让曹大人将那五具尸身秘密送到一个地方,反正衙门那边查不出身份,最终也是随便掩埋了事,不如给我。” “此事倒是容易办。” 曹德安从思绪中抽回神智,犹豫再三,还是问道:“恕本官多言,姑娘要这几具尸身做什么?” “验尸。” 事到如今,再想要查天香楼和骨柯叶的关系,便只有这么一个办法。 素娆说的不假思索,却不知这两个字在曹德安的心里造成了怎么样的冲击,衙门的仵作也去验过,面对那一堆焦炭似得人,根本无从下手。 他并不认为她能比仵作更厉害。 不过这种得罪人的话曹德安心里想想就算了,是决计不会说出口的,“姑娘将地址给我,我晚些时候就派人送去。” “劳烦大人了。” 素娆轻声谢过。 “小事一桩,姑娘不必客气,说起来还是本官管理不善,致使姑娘遭难坠湖,不知如今身子可好些了。” “谢大人挂怀,已经无碍了。” “那就好,否则本官真是于心不安,难以对世子爷交代了。” 正事谈妥,两人又谦虚客套一番才将曹德安送走。 他人刚离开,墙角处就转出道人影来,“这位曹大人办事倒是利索,就是心眼多了些,不管心里想什么,嘴上从不得罪任何人。” 素娆循声望去,不由笑了,“你就不同了,专挑人痛处下嘴。” 竹宴得意道:“那是,高手总是特立独行且寂寞的,言辞犀利是必备技能。” “和狗腿一样?” 她笑。 竹宴认真点头,“差不多吧,高手也是要吃饭的嘛,所以必须把祖宗哄好才能过得舒坦惬意。” “那你家祖宗这会高兴吗?” 盛京传来消息,也不知是好是坏。 竹宴思索了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也说不准,姑娘还是自己去看吧。” 第209章 挪尸,爷孙俩的补偿 听了他的话,素娆目露怪异之色,驻足往那半开的雕花明窗望了眼,想了想,还是往那边走去。 屋内高几上的鎏金异兽纹香炉插着沉水香,香雾袅袅,清幽甘甜。 言韫手持一张信笺,眉峰微蹙,不知在想些什么,连她走近都没有察觉。 “公子?” 素娆唤他。 言韫回过神来,眉峰稍稍舒展了些,将手中的东西搁在桌案上,“事情都谈妥了?” “嗯,他答应将尸身送来。” 素娆看他眉宇间郁色未散,瞥了眼桌案上的信笺,他见状将东西往她那边挪了下,好让她看个清楚。 “盛京那边已经查明,分利账册上的印章来自于二皇子身边的一个幕僚,我命人将此事回禀了宫中。” 言韫缓缓说道。 素娆将视线从信笺上收回,微靠在桌案上,挑眉看他,“这位二殿下做事倒是谨慎。” 双方来往不曾留下直接性的证据,尽数通过第三方传递,连分利账册上留下的印章以奇异图腾代替,用的还都是旁人的东西。 可谓滴水不漏。 她轻问道:“这种结果递到御前,会有用吗?” “你说呢?” 言韫反问。 两人四目相顾,一阵无言。 私矿案查到如今,几经波折,最后落得这般收场实在不甘,素娆垂眸沉思片刻,凝声道:“还有宋岱岩。” 韩生亦参与私矿案,不过此人心思坚定,恐怕难以撬动,留下他最多能用来钓出谋害阿爹的幕后凶手。 其他的,几乎不作考量。 毕竟他要维护的那些人恐怕和二皇子纠缠颇深,出卖二皇子,相当于将他们送上断头台。 一旦事发,陛下或许会维护亲生儿子,但对于这些怀有异心,插手私矿妄图动摇国本的高门权贵,必不能容。 “计划倒是进行的顺利。” 沈知白遇刺,潜伏入上林的死士奉命劫牢,打听账册所在,最终问不出结果后想要杀人灭口,正欲下手时被发现,匆忙撤离。 实际上他们刚出大牢,就被乱箭射死,无一幸免。 有这一出在,宋岱岩已然不如当初那般信任盛京那边的人,怀疑的种子在心底扎根,总有破土而出的一日。 不过,言韫心底还有一个隐忧。 “你在担心什么?” 素娆见他神色淡淡,眸中云深雾缭,幽邃又深沉,不由得轻声问道。 “算不上担心。” 言韫往后靠在椅背上,轻吐了口浊气,“他若是能活着回到盛京自然最好。” “那边派来押送犯人的人知道这一趟牵扯重大,定会谨慎行事。” “嗯。” 两人在一起稍坐了片刻,言韫还要处理其他地方送来的公文,素娆没再打扰,安静退了出去。 “姑娘,寿延堂那边又来人了。” 刚走到台阶前,院外有人前来回禀,一听到寿延堂三个字,素娆胃里一阵发苦,“还提着食盒吗?” “嗯,据说今天是莲藕红豆白鸽汤。” 暗卫垂着头双肩微微耸动,竭力掩饰着笑意。 一连两日,每日三餐,金家爷孙俩都会不约而同的备上药膳和补汤,顿顿不重样。 还必须亲眼看着姑娘喝完后才肯离开,照这种补法,恐怕再有个三两日,她就得上火了。 “你就说我出去查案了,不在府中。” 素娆额上青筋猛跳了两下,她现在听到那些东西的名字都觉得反胃,又不好拒绝老人家的好意。 只能躲了。 “这,他们会信吗?” 暗卫踌躇道。 素娆瞪眼看他,“信不信你都这么说,他们总不能强闯进来给我喂汤吧。” “是,属下这就去。” 传信儿的人走了,素娆长舒口气,盘算着赶紧出府躲一躲,正好曹太守那边要送尸查验,最好连晚饭那顿也捱过去。 念头刚落,院门外一阵轻笑着由远及近,“我就说怎么这么巧,原来有些人故意躲着不肯露面。” “怎么,是我家厨子手艺不好吗?” 素娆循声回头,见金絮深秋时节还摇着折扇,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不由苦笑,“再好的手艺也禁不住这么吃啊,我是脱力虚乏,又没有受伤,天天人参鹿茸的补,哪里扛得住。” “你还说呢。” 金絮优哉游哉走到廊下站定,折扇一合,在掌心轻点着,笑叹道:“老头子对我都没这么上心,府医看过后,直接对婢女撂下一句好生照顾,然后扭头就吩咐厨房给你炖汤。” “我可是眼红的紧呢。” “那正好,你替我喝了吧。” 素娆道。 金絮立马摇头,“要是被老头子知道,我肯定要被他念叨死,为了我耳根子清净,你就饶了我吧。” 他双手作揖,一副讨饶模样。 素娆没好气的往廊柱上一靠,上下打量一番,“伤势怎么样了?” “皮外伤,早恢复了。” 金絮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那些人意在何赐文,围攻他的本来就少,要不是后来他们想要利用他逼迫阿娆放手,或许都受不了什么伤。 说到底还是他拖累了他们。 何赐文一死,线索断尽,之前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 “阿娆,我……” 他刚想说话,素娆径直打断他,话音一转道:“我让曹太守将天香楼发现的尸身送到了一处地方,正打算去看看,你要不要一起?” “验尸?” 被她这么一搅和,金絮也忘记了刚才想说什么,他心里愧疚,总觉得应该做些事情来弥补,她既然这么问,那他一定是要去的。 “难道这些尸体会留有什么线索?” 金絮欣喜问道。 “去看过才能知道。” “那就去。” 等金大公子答应之后,素娆看到他如释重负的表情,想起待会要做的事,心底不由得滋生出一股怪异的感觉来。 但愿他待会还能笑的出来! “姑娘我也去。” 院中一棵树上倒吊下来一个人影,笑的比花还灿烂,不是竹宴又是谁? 似是怕被拒绝,他立即又补充道:“公子不放心你独自出府,金公子又是个病号,再加上我就安全多了。” 素娆笑看着他,“高手,你莫不是忘了,你自己也是个病号?” 第210章 挥金如土的大公子 “这点小伤难道还能影响我发挥了?” 竹宴皱鼻,一副你不要瞧不起我的模样。 区区皮肉伤,不比切菜划得口子更大。 对于像他这样的高手来说,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哪怕被开膛破肚都能爬起来把肠子塞回去,再同人大战三百回合。 “不愧是世子爷座下第一高手,失敬失敬。” 素娆敷衍的朝他一拱手,随后做了个请的手势,“既然如此,走吧。” 用来验尸的小院离金宅不远,偏僻且幽静,四周的住户十分零散,不会引人注意。 推开院门,满地杂草,蛛网密结。 “阿娆,你确定这是我金家的产业?” 金絮捂着鼻,一边扇灰,一边不敢置信的四处打量,他家还有这么破败不堪的院子? 这不是砸招牌嘛! “外院的黄管事听说我要找个僻静些的地方,推荐了这儿,说是之前有人生意失败后拿来抵债的,因位置不好脱不开手就一直闲置着。” 院子看着是荒凉了些,不过屋舍保留的较为完整,基本架构没有损坏,足够用了。 这会尸身还没送来,三人随便清理了几个陈旧的摇椅,搬出来并排放在廊下。 素娆悠哉躺下,屋檐遮去日光,在她如雪的肌肤上投下些许阴影。 见状,金絮撩袍落座,摇着折扇啧舌道:“怪不得我没印象,这种小物件你便是去问管家,他都不一定知道。” 金家是南境第一富户,手底下产业横跨各个行当,能送到他手边以供过目的都是大生意。 这小院实在寒碜,修的还没他家厨房气派。 素娆闻言一笑,“我就是知道这点才没直接问你。” 她瞥到金絮那嫌弃的眼神,不禁莞尔,“况且这地儿没你想的那么差劲,除了位置偏点,其他的我觉得都还好啊。” 和她在浣花县的小院差不多大。 房子朝向很好,阳光充足,等杂草去掉后,可以在院子里栽两株海棠树,再在阴凉的地方扎个花架,洒些葡萄藤和缠枝牡丹的花种。 等来年花期到,飘香四溢。 搬来摇椅一边歇息一边喝酒,最是享受。 “姑娘你是认真的吗?” “阿娆你是认真的吗?” 四只眼睛齐刷刷朝她看来,充满了震惊。 好吧,这些金玉堆里出来的大少爷们哪里能懂得她这种普通小老百姓的心情。 “阿娆,你要是喜欢,等回了盛京,我送个宅子给你。” 金絮豪气干云的说道,一说起这些,他顿时来了兴致,“那宅子是正统的三进院落,位置在皇城根下,左边是清灵寺,右边是陛下圈起来的一处园林,正门前就是主干道,做什么都方便。” “最主要的是,它比这小院儿可精致多了,是我重金聘请江南的师傅设计打造的,堪称一步一景,花石湖谢无不讲究,甚是出挑。” 他丝毫不给素娆说话的机会,喘了口气儿,又道:“光有宅子还不够,这样吧,我再给你买些奴婢,像你这样总是独来独往的,身边没人照顾可不行。” “衣裳和钗环也得添置些,你不知道,盛京城那些贵女们一个个穿金戴玉,打扮的花枝招展,等你回去肯定免不得要四处走动,绝不能被比下去。” “……” 画风逐渐跑偏,素娆不知道怎么就说到了这些事上,瞧金大公子的架势,像是恨不能把她从头到脚,从住宿到出行全部一手包办。 “我说……” “你别说,听我说……” 素娆几次想要插话都被打断,最后索性放弃抵抗,默默地听着,竹宴凑到她身边,悚然的看了眼金絮的方向,压低声音道:“姑娘,你有没有觉得他这样唠叨很像一个人。” “像谁?” 素娆问。 竹宴抿嘴笑了下,又怕金絮发现,忙忍住上扬的嘴角,小声道:“像老母亲。” “他又送宅子又送人,甚至还想送你张楠木打造的床,就差说想送你出嫁了。” 素娆神思有瞬间的恍惚。 她突然想起那沓银票和田庄地契,她努力在脑海中模拟着那个素未谋面的娘亲在准备这些东西时,将会何等的模样神色。 是温柔含嗔,或是殷切期盼。 但是什么都没有。 她想象不出那人的样子,十八年的缺失和空白,她能感受到娘亲的爱意,心里却始终空洞难填。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 耳边突然传来竹宴的叫唤,素娆猛地回过神来,便见两人疑惑的看着她,连金絮都停止了他的美好构想。 “我在想……” 素娆缓缓开口。 两人眼中目光大盛,殷切的望着她,她眼底掠过抹促狭的笑意,接着说道:“我在想衙门的人怎么还不来。” 竹宴:“……” 金絮:“……” 合着他们说了半天,她是一句话都没听进去啊。 眼刀子一个接一个朝她丢来,素娆忍俊不禁,仰靠着摇椅直笑,见她开怀,两人虽然有些郁闷,但不知为何,对视了眼,也同时笑开。 笑闹声在小院回荡。 说曹操曹操到,没多久,衙门的差役就抬着尸身偷偷摸摸,前瞻后顾的走到了院外。 听到里面动静,一人上前叩门道:“我等奉命前来送送……” 他送了半天也没送明白。 说送尸吧,好像有些奇怪,说送东西,好像又不是个东西,正当他纠结时,里面传出声音,“进来吧。” 这句话解了尴尬的氛围,众人推门而入,将板车上的东西推进了小院里。 “金公子。” 众人认识金絮,对他抱拳一礼。 金絮笑着点点头,看向素娆道:“阿娆,要把他们放在那儿?” “屋子里有几张桌子,劳烦诸位将桌子拼接到一起,将他们放在上面。” 素娆说道。 几个差役早先得了曹德安的嘱咐,态度十分友善,依照吩咐将五具尸身安置妥当后,又与素娆等人询问是否需要帮手,待得了结果方才离开。 小院再度安静下来。 素娆从摇椅上站起身,掏出攀膊将袖子固定,随后开始绾发,她边做这些边对两人问道:“我再问你们一次,确定要进去看?” “看!” 竹宴斩钉截铁的道:“之前又不是没看过,我的意志经受过千锤百炼,这会已经足够应付各种场面了。” 第211章 被杀还是烧死? 闻言,素娆眼神古怪却也没多说什么,又看向金絮,“你呢?” “一起吧。” 答应了来陪同验尸,那就要做到。 连竹宴都不肯避开,他要是避开了,那岂不是说明三个人里就属他胆子最小? 金大公子不想接受这样的侮辱。 “你们的决策我很敬佩,毕竟任何的遭遇和境况都是人生路上新奇的体验。” 素娆将簪子插好,青丝固定在脑后,然后掏出香丸来每人分了一粒。 金絮毫不犹豫的吞下,应道:“那当然,我是最喜欢猎奇的。” “很好。” 就是不知道这个念头金大公子能维持多久。 素娆轻笑一声,敛容迈步进了小屋,废弃多时的屋子里到处都是灰尘和蜘蛛网,五个焦黑的尸体并排放在桌上。 却不是平躺。 而是双手成拳,膝盖抵着额头,整个人弓成一团。 “他们这动作,是不是太整齐划一了?” 竹宴绕着桌子走了一圈,打量着这些人,果然面目全非,连鼻子耳朵在哪个位置都看不清楚。 就这种焦炭一样的尸身能查出什么来。 金公子虽然进来了,但他远不如竹宴那般好奇,手持折扇略站远了一步,举目遥望这边,附和道:“的确如此,看着好生奇怪。” 素娆解释道:“人体被烈焰焚烧时,肌肉遇到高热而凝固收缩,负责弯屈的肌肉要比伸展的肌肉发达,所以四肢会呈屈曲状,这是被烧死最为典型的证据。” “当然,这种状态在死后焚尸时也会出现。” 她话刚说完,竹宴突然惊叫一声,指着其中一具尸体道:“你们看,他身上这些伤口像不像是被人用利器切开的。” 素娆凑近。 一旁的金絮也忍不住迈步往前,离得更近些,好看得更加清楚,他迅速扫视了一下旁边的几个,沉声道:“他们身上都有。” “既然死后焚尸也能造成这种状态,是不是说明他们在大火来临之前,已经被人杀了。” 两人一并看向素娆,似是在等着她的判断。 在验尸这件事上,谁都不比她专业。 素娆仔细看了下那些伤口,最终摇了摇头,“这不是切创,而是假裂创。” “假裂创是什么?” 竹宴好奇问道。 对于这些素娆从来是有问必答,“高温会蒸发皮肤中的水分,使之干燥变脆,凝固收缩,然后顺着皮肤纹理裂开,形成你们看到的这种梭形创口。” “它与切创不同,伤口浅,一般来说仅会伤及皮肤。” 这几人的伤口正符合这种特征。 “所以人还是被烧死的?” 竹宴遭到打击,耷拉着脑袋,叹气问道。 “被烧死不好吗?这不就证明在画舫起火时,他们极有可能因吸食香气而导致行动出现障碍,与我们追查的方向一致。” 素娆笑看着他。 竹宴恹恹的抬眼,无精打采的道:“可也同时证明了我白高兴一场。” 他还以为自己发现了什么连姑娘都不曾注意的新奇的玩意儿。 “首先,你这种热情的学习态度是十分值得赞赏的。” 素娆总算听懂了他的意思,觉得不能打击他的积极性,所以先肯定了一番,随后又道:“不过你学了两三日 就打算出师,是不是太不将我这个师傅放在眼里了?” “好像是这个道理哦。” 竹宴颇为赞同的点点头,顿时又来了精神,“那现在怎么办?这焦黑的尸体从哪儿开始验?” 他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满血复活的速度直让一旁的金絮目瞪口呆,心中暗道:不愧是世子爷手下第一悍将。 脸皮和剑术不分高下啊! “从哪儿开始验……” 素娆笑眯眯的看向竹宴,对上她这样的无害又温和的神情时,竹宴背后凉飕飕的,下意识的搓了搓胳膊。 他很想说,姑娘你别笑,我害怕! 念头刚掠过,素娆就道:“验尸之前,还得辛苦高手把他们手脚和身子掰直,让他们平躺。” 衙役所理解的平躺……和她想要的不太一样。 也怪她没说清楚。 竹宴听到这句话如遭雷劈,他就知道,这种事就跟寻欢作乐一样,有第一次就有无数次。 老天何苦这么对他! 但看这满屋子的人,除了姑娘,就是金大公子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美男子…… 心底哀嚎半响,竹宴认命的上前,开始充当苦力。 焚烧过的肢体十分僵硬,要将他们恢复如初只能用蛮力,等竹宴将五个人尽数搬弄妥当后,扶着桌案累的直喘粗气。 “姑娘,好……好了。” 他抬袖抹了把汗。 金絮见状笑道:“竹宴,你这体力不行啊,回头我让厨房给你好好补补。” 竹宴忍不住对他翻了个白眼,“有本事你来。” 他真是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 “你赶紧歇会吧,接下来的事我自己来。” 素娆对他抚慰一笑,她一开口,两人便不再玩闹,敛容正色,金絮问道:“阿娆,你打算怎么做?” 她要找寻的答案怎么看都不在这几人身上。 素娆拿出一柄薄而锋利的小刀,十分冷静道:“很简单,剖尸。” “剖……尸?” 金絮不甚确定的看着她,“你的意思是……” “把尸体的头部和躯干一层一层切开。” 素娆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殊不知这句话对在场其他两人造成了何等的冲击。 他们听说过剖牛剖羊的,还是头一次听说有人剖尸! “你开什么玩笑。” 这是金絮的第一反应,莫说是他,连竹宴面色都僵了僵,“姑娘,要不还是算了吧……” 他突然有些后悔。 今天中午厨房做的饭菜实在太好吃了,他忍不住多吃了两口,这会胃里满满当当。 要是待会忍受不住当着金大公子的面儿吐出来,那以后他面子里子都要丢尽了。 素娆自然不知道竹宴想的是这个,她早先再三确认过他们是不是要进来,到了这会,同样的话他懒得再问。 就算问了,以这两位死要面子的脾气,肯定也是要留下的。 是以。 她对两人正色道:“我要开始了。” 第212章 剖尸求证,答案 两人闻言,顿时神情紧绷,死死盯着她手上的动作。 素娆拿着小刀站在尸体头部位置,先是在头皮处切开了一道冠状创口。 屋中死寂,锋利的刀划破焦黑的皮肤,似是能听到皮肉撕开的声音。 她面色冷漠又平静。 如之前验尸验骨一般,瞧不出任何波澜,好像手底下遭她摆弄的不是尸体,而是猪狗牛羊等牲畜,动作熟练的让人毛骨悚然。 随着她的动作,金絮和竹宴脊背渗出一股寒意,头皮紧的有些发麻,好似那刀同一时刻也落在了自己身上,能清楚的感觉到疼痛和颤粟。 这种感觉在素娆将头皮剥离,翻转,露出颅骨的刹那,沸腾到了顶点! 竹宴一瞬脚趾抠紧了地面,像被钉在了上面,挪不动分毫,这种情况下,他第一反应不是闭眼,而是朝金大公子看去。 金絮以扇掩鼻,看不到表情,不过他攥着扇子的手青筋一条条暴起,似是在极力忍耐着。 “金公子要是受不住就先出去吧,没人笑话你的。” 竹宴强忍着恶心说道。 金絮瞥了他一眼,语气凉凉:“我看你脸色更难看,怎么,胃疼?” “我生来就是这样的臭脸,不牢大公子挂心。” 笑话,这种时候哪怕比对方多撑上一时半刻也好,起码显得不是那么狼狈。 两人暗中较劲,谁也不肯示弱。 而这时,素娆已经将内力灌注刀刃之上,在颅骨沿环状进行切口,刀切开骨头,发出“呲呲”的声响。 一下一下,十分规律。 竹宴和金絮皆是浑身一抖,牙齿开始打颤。 素娆将颅骨锯开后将圆形骨头随手放在一旁的桌上,随后又沿环状剪开脑硬膜,血顺着切口流出,顷刻间染红了刀口…… 两人面部肌肉不住抽搐,小腿肚打颤。 素娆旁若无人的盯着那里面,秀眉微蹙:“脑水肿充血,实在麻烦……” 她切开颅神经、小脑天幕,切断脑干,然后在两双直勾勾的目光中,面不改色的伸手,依次从中取出了大脑和小脑,血淋淋的几坨东西被那双白皙的手捧着。 血流过掌心,沿着手腕滴在桌上。 殷红淌过瓷白,血与肉的冲击,这一幕同时落在两人眼中,他们面色骤变,好不容易构建起来的心理防线轰然崩塌! “呕——” 不知是谁开的头,两道身影前后疾掠出屋子,冲到墙角,各居一处,抚着胸口就开始吐…… 这一刻什么男人的尊严,骄傲,统统都让它见鬼去吧,无暇嘲笑对方,他们默契的背对着彼此,最初都还能吐出点东西来,可到后面变成了无休止的干呕。 胆汁都快要吐出来。 竹宴吐得头晕,扶着墙站稳身子,面如菜色道:“你说我们是不是闲得慌,姑娘问了好几次,非要跟进去……” 他曾经看过雁回执刑罚,手段之酷烈残忍,令人望而却步,然而比之今日所见,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姑娘动作之娴熟冷静,好似这一切她做过千万回。 千万回挖脑子…… “呕——” 没等到金絮的回答,他又开始狂呕,那边的金絮已经站不住,靠着墙勉强稳住身形,颤声道:“还不是都怪你,你要说不去,那我不就一起呆在外面了。” 何至于要受这种人间疾苦。 “你死要面子关我什么事。” 竹宴吐完学他的模样靠着墙直喘粗气,没好气的道:“谁知道她真敢动手,我以为扒拉下尸体就是极限了……” 他开始在心里祈祷一定要有所收获,不然今日的苦就白受了。 “怎么样金公子,你还要进去看吗?” 金絮虚弱的摆手,“你自己去吧,我是不成了……” 再多看一眼,他恐怕都要昏死过去,刚才是开颅,鬼知道她后面还能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来。 他承认他不行! 别折磨他了。 听了这话竹宴心满意足的闭上眼,任凭额头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滑,“那好巧,我也不去。” 他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松了口气。 金絮忍不住对他翻了个白眼,这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有心思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他们没再进去,自然不知道里面素娆的确将她说的话践行到底。 整整两个时辰,素娆缓步走出,手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 “姑娘。” 竹宴艰难的唤了声,脚抖得厉害,并没有像以往一样冲过去,金絮就更不必说了,看到那些殷红,刹那面白如纸。 素娆站在门扉前,苦笑道:“能不能帮我弄点清水来,我先洗个手。” “好,姑娘你等我会。” 竹宴缓缓站直身子,走路速度虽有些慢,却比一旁的金絮好上许多,他寻了个干净的木桶,拿着出了院子。 门外不远处就有一处小湖。 等竹宴打了水进来,金絮手脚还发软不听使唤,一摊烂泥死的倚着墙,难为情又窘迫的红了脸。 “实在对不住阿娆,我……” “第一次看这些受不住很正常,你先歇着,等过会恢复气力再说。” 素娆走到一旁净手。 竹宴的不适感这时已缓和不少,勉强挤出个笑脸来,“姑娘,怎么样,查清楚了吗?” 他竭力将脑海中的画面忽略,不想当着素娆的面儿做出什么不雅观的事情来。 仔细检讨一番后,竹宴深深觉得,别说是他,就算是雁回他们在这儿,肯定也都差不多。 这样一想,他碎的稀巴烂的自尊心稍稍拼凑了一些。 素娆边仔细洗手,边答道:“这几人鼻中隔穿孔,脏器形成异物肉芽肿,有晶体物质沉积,的确是吸食骨柯叶所造成的症状。” 天香楼焚烧的香果然有问题。 “该死的!” 竹宴一拳砸在旁边的树干上,愤愤道:“要不是天香楼失火将所有痕迹焚烧干净,咱们也不必费这么大周折。” 害得他丢脸! 最主要的是…… “骨柯叶和天香楼的关系倒是查清楚了,可线索全都断掉了,一把火,除了这些尸身,什么都没剩下。” “是啊。” 素娆无奈附和,查来查去又绕进了死胡同,不过她还是觉得此事太过凑巧了些…… 第213章 论搬尸专业户的心理阴影 “天香楼总还有其他活下来的,一一审问,说不定会得到些什么线索。” 一旁的金絮勉力说道。 手上血迹洗净,白皙如玉的指尖的滴着水珠,在阳光的照耀下闪动着异样的光芒。 素娆随意的摊开手,任由它自然晾干,语气一如既往的绵软轻柔,“此物难得,这几具尸体又都在四楼发现,楼梯口把手森严,种种迹象表明,天香楼将此物针对性售卖,严格把控。” 这样一来,楼中寻常的姑娘和小厮必然是不知道什么内幕消息的。 两人听懂她的意思,金絮道:“那芸娘呢?她是天香楼的老鸨,总该知道什么。” “芸娘失踪了。” 素娆道:“派去查问的人来回禀称,活着的人里没发现芸娘的身影。” “好端端怎么会失踪。” 这种情况下,失踪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注意力被转移后,金絮的精神明显好了些,蹙眉说道:“那晚芸娘将我和何铭安置妥当后就离开了,她当时一定在画舫上。” 如果不是侥幸活着,那就是…… “打捞起来的尸体也没有她的。” 素娆察觉到他心中所想,缓缓摇头。 当然,她转身望向屋内那几具焦黑的尸体,其中有两名女尸,容貌皮肉尽皆焚毁,就算芸娘恰好在其中,她也辨认不出。 毕竟这时代没有那些先进的仪器设备。 “那就问问他们有谁当晚见过芸娘,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嗯。” 素娆也觉得还得再试试才行,她们耗费这么多功夫查到此处,竹篮打水一场空实在恼人。 “那里面怎么办?” 竹晏等他们说完,才弱弱的问道。 总不会要他去处理满桌的脑子肠子吧,他真的不行,他怕自己当场吐出来。 晒了这会日光,素娆身上的血腥气和焦臭味总算淡了些,她好笑的看了眼骤然变色的竹晏,扬眉笑道:“死者为大,将他们剖尸是想要寻求一个答案,心愿得成,自然要让他们入土为安。” “……” 竹晏几近崩溃。 想他贵为世子爷手底下第一高手,来了云州后要负责捡尸,挖尸,搬尸就算了,今日竟还要直面那些软趴趴、血淋淋的东西吗? “我觉得,这活儿我一个人干不完。” 他下意识看向金絮,要倒霉的话总得找一个垫背的。 在那视线落在身上的刹那,金絮似有所察,瞬间紧张起来,“不行,我伤口疼,搬不了重物……” “大公子,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 竹晏不怀好意的看着他。 “我是病人。” “那我还是病人呢。” “我有洁癖。” “那我还有洁癖呢。” “我,我没干过这事儿。” 金絮揪着墙角的杂草,话音中掺杂着一丝颤意,竹晏看他这样绞尽脑汁的想要逃跑,不满道:“没关系,每个人都会有第一次,这院子就我们仨,你总不能让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去干这种事吧!” “她,她柔弱吗?” 金絮忍不住嘀咕。 就是他口中这个柔弱的小姑娘在不久前打开了那几人的天灵盖,把……掏了出来…… 即便到了现在,他脑海中还是那副血腥的画面,这种惊悚可怖的感觉或许在未来很长一段时日都难以散去了…… 竹晏瞪他,恨铁不成钢的道:“当然柔弱了,你要有意见的话,要不回去问问公子?” 这是连威胁都用上了? 金絮一时哑然。 天香楼那晚他连累阿娆坠湖,阿韫这段时日怒意未消,要是这种时候再火上浇油……一想到后果,他心底顿时生出了无限的勇气。 活人要比死人更可怕啊! “那,那要不咱们使些银子雇人来埋?” 竹晏虽然很想答应,但是考虑到里面的场景,他还是将脑海中的蠢蠢欲动压下,郑重的摇头:“尸体的状况不宜让更多人知晓,消息一旦走漏,曹太守那边有何想法暂且不论,姑娘一定会被唾沫星子淹死的。” 素娆看得出竹晏心里的恐惧和抵触,然而到了这时候,他第一反应还是在替她着想。 她心里划过抹暖流。 相识至今,除过言韫,就是他一直在竭力维护着她。 不论她的手段多残戾狠辣,惊世骇俗,竹晏始终温暖而热烈,坚定的站在她身侧,替她着想。 这份情无关风月,爱屋及乌。 世子爷始终纵容且保护着的,就是他心中的这份赤诚吧。 “你们不必这样紧张。” 她将思绪藏起,失笑道:“我已经将尸体恢复原样了,不过为防消息走漏,最好还是不要让更多的人掺和进来。” 说了许多话,竹晏和金絮只记得四个字。 恢复原样! 他俩面上忽青忽白,半响后,竹晏艰难的滚了下喉咙,讪笑道:“都切成那个样子了,还能恢复?” “当然。” 素娆笑着点头。 “我剖尸是为了验尸查案,又不是想毁坏尸身,切开后再缝合起来就好了。” 说罢,怕两人不信,她特意补充了句,“虽然我的绣工马马虎虎,但是缝尸的技术还是不错的,尸体本就焦黑,我用深色的线缝补,不仔细看很难发现异样。” 金絮以往只听别人夸姑娘绣活好,花鸟鱼虫绣的栩栩如生,翩然欲飞,这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说自己绣工马虎,缝尸不错! 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能遇见! “呵呵……” 他干笑两声,干瘪的附和道:“是吧……” 这样彪悍的性子天底下除了阿韫恐怕没几个人能受得住。 把人拆开,然后缝合,竹晏感觉自己的心从冰窟窿跌进了滚油里,时冷时热,跌宕的厉害。 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三人大眼瞪小眼,沉默了半刻钟,最终还是竹晏先耐不住,反正缩头一刀,伸头也是一刀,早死早超生。 他深吸好几口气,鼓足勇气进屋。 金絮扶着墙站起身,默默的跟了进去。 桌子上并没有想象中肠肚横流的场面,正如素娆所说,几具尸体完整的躺着,除过桌面上的几滩血外,好似他们先前所见,都不过是一场噩梦…… 第214章 陆小官人的心思 “还真缝回去了。” 竹晏愣怔许久丢出这么一句话,焦尸表面上看着与差役送来时一般无二,他诧异问道:“姑娘你哪儿来的针线?” “出来前跟灵歌要的。” 灵歌是坠湖后负责留在客苑伺候她的婢女,说话办事十分伶俐,无事就自己端着板凳随便找个地方做绣活,绝不在眼前碍事。 素娆对她十分满意。 金絮闻言嘴角狠狠抽了下,灵歌先前是他院中伺候笔墨的婢女,他就是看她懂事,性情安静乖顺才将她指去客苑伺候。 那小丫头要是知道阿娆要她的针线是拿来缝尸体,恐怕日后看到这东西都要反胃。 “你没告诉她拿来干什么吧?” 素娆挑眉失笑,“告诉她这些干什么,到时候就说弄丢了,什么都不知道最好。” 她带金絮过来是不想他又将坠湖过错怪在自己头上。 寻个由头转移注意力,没想真让他陪着剖尸。 谁承想这两位爷一个比一个倔,竹晏自信过满,阿絮不甘落后,争先恐后的要去凑热闹。 这下好了,都萎了。 “我突然好羡慕她。” 竹晏长叹口气,感叹完素娆惊天地泣鬼神的缝合术后,认命又熟稔的提起两个尸身,“埋在哪儿合适?” “这后面不远处就是一片荒地。” 来此前素娆特意打听过附近的情况,同他一般提起两具尸身,金絮强忍着恶心准备去搬最后一个尸体时,素娆开口道:“阿絮,你去寻个铲子吧。” 金大公子不比竹晏心理素质好,好半天还没缓过神来,脸色蜡白,明显是强撑着精神。 这种情况还是让他做其他的较好。 金絮看向她,不等说话,旁边的竹晏笑道:“这可是力气活,正好适合大公子这样身强体壮的人。” 他说身强体壮时特意加重语气。 隐有戏谑之意。 虽说挖坑也很累,但显然比起搬尸这是最好的选择,金絮欣然接受了两人的好意,一起将尸身下葬。 将小院恢复原样后,几人打道回府。 金絮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歇息,说是晚上再来一起用饭,言韫去查何赐文的暗娼馆,还没有回来,素娆命人准备热水,在浴桶中混着各类药草泡了许久,待味道散尽,方起身更衣。 她这边刚穿好衣裳,灵歌在房门外唤道:“姑娘,府外来人求见。” “要见我?” 素娆拉开门,很是意外的问道。 她初来汉阳城,除了阿絮他们几乎不认识外人,有谁会特意来金府找她? “来人可有道明身份?” “不曾。” 灵歌摇头,“他只说求见苏饶苏公子,门房起先还以为听错了,又确认了一遍,那人又说是府中的贵客,再加上姑娘你女扮男装曾出过府,所以门房将消息报了过来。” 一听苏饶,素娆当即就知道了此人的来历。 他能站在府门外等着通禀回复,必然不是陆小官人,既如此,“去回了吧,就说我伤寒未愈,不宜见客。” “遵命。” 灵歌前去回话。 不多时,她人回来了,手上还捧着一个盒子,走到屋中屈膝一礼,道:“奴婢按照姑娘的话说了,那人倒是也没强求,只说这盒子是他家主子命他送来的,让务必交到姑娘手里。” 素娆接过,打开之后就见一株人参,看样子,已经有些年份了。 旁边放着一张花笺。 字迹如陆珩那人一般狂狷洒脱,邪魅不忌。 “慕卿贤弟,待君安好,愿月下再共酒,不醉不谈归。” 落款,兰幽。 陆珩,字兰幽,传闻取自大贤的一句诗“孤兰生幽园,众草共芜没”,此诗意境太过悲凉凄切,他的性格却与之截然相反。 张扬又雍容。 好似将兰花开在了花团锦簇中,力压群芳,艳冠一切。 这位陆公子明知她是女儿身,却还是以慕卿贤弟相称,是有意装糊涂,还是如元珠说的那般,刻意接近,别有目的? 素娆想了半响没有答案,索性将东西放在一旁。 她忙了一下午,实在没心思与这位小冢宰玩猜谜游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暂时是不用考虑这些。 “姑娘,这东西怎么办,要收起来吗?” “先收着吧。” 等后面有合适的机会再把东西送回去,或者另寻一个同等的物件还礼。 灵歌应了句是,转身去收拾了。 剖尸是件极为耗神的事情,素娆忙碌了一下午,这会梳洗妥当,靠着软塌浅歇,谁曾想这一歇,便歇到了晚间。 夕阳西沉,霞光满天。 素娆缓缓睁开眼,往外瞥了眼,轻道:“灵歌,什么时辰了。” “快用晚饭了。” “公子回来了吗?” 她又问。 灵歌知道她问的是言韫,颔首答道:“回来了,此刻公子正在与大公子在书斋说话呢。” 话落,她又补充了句,“公子刚归府就来过一趟,见姑娘熟睡没有打扰,才去的书斋。” 灵歌想起那男子站在廊下,通过悬窗望向姑娘时,骤然柔软温和的眼眸,心不禁漏跳了两拍。 他们大公子继承了爹娘最出色的容貌,生的十分俊俏,这些年求亲的媒婆险些将府中的门槛踩烂。 可见了这位,她方才知道什么叫月中人,画中仙。 那真真是举手投足间,令人神摇。 “看来我真是睡的太沉了。” 素娆苦笑着起身。 简单梳洗一番后,她往书斋走去,正好,关于梅风门的那些人她还有事要与言韫商议。 灵歌则是坐回原先的位置,拿起搁在一旁的篮子捡着红线开始打络子,她先前见大公子腰间的香囊球系带有些褪色,正好换上。 到了书斋,里面两人正在手谈。 她听到言韫说:“你今日心浮气躁,屡次出错,可是出什么事了?我听暗卫说,你下午与她去验尸了?” 不提还好,一提就传来了棋子跌砸在棋盘上的声响,须臾,金絮轻咳了声,应了句是。 言韫没再多说,只吩咐人撤了棋盘,换上了两盏茶。 素娆走进去的时候,金大公子正在喝茶缓和心情,一见到她,霎时呛了水,连连咳嗽。 对上言韫隐隐流光的深邃眼眸,素娆抿了抿唇。 一时觉得自己分外无辜。 她可是提醒过的! 见此,言韫无奈摇头,轻笑了笑,“时辰差不多了,先用饭吧,待会有事要说。” 第215章 精挑细选的倒霉蛋 因金絮在客苑用饭,厨房特意多准备了几道菜。 三人落座后开始上菜,最先端上来的是些冷食素餐,挑拣的都是常见的小菜,这几日足够让他们摸清楚客人的喜好,是以言韫倒是没什么特殊的反应。 素娆百无禁忌,什么都可吃。 换做以前看到这满桌青菜豆腐笋子蘑菇,金絮只会觉得寡淡无味,但今日看着它们尤为亲切,他胃里的东西早就呕空了,一面觉得饥肠辘辘,一面又犯呕毫无胃口。 就跟着喝点汤羹吧! 他正想着,外面的小厮又开始上菜,各色飘香四溢的盘子端上桌,离去时他们不忘补上一句,“大公子,这些都是您爱吃的菜色,您瞧瞧还需要什么,小的再去添。” 金府里每月拨给伙房的用银宽裕。 厨房知道主子们在这上面十分讲究,不敢怠慢,每天变着花样的研究吃食,其他主子就罢了,但大公子一向大方,遇到喜欢的菜色或是心情好的时候,总会吩咐人赏他们一些金瓜子。 这是他们唯一能讨得油水的机会。 是以给他上菜这件差事从来都是底下抢破头的香饽饽,早先得了消息,厨房提前开始准备,他们也开始争抢这为数不多的名额,最后买通的管事才得到了在主子面前露头的机会。 小厮循例说了几句好话,等着受赏。 换做以前,厨房这般懂事,金絮肯定直接大手一挥让他们下去领赏。 可今天! 他看着白瓷盘里盛着的西施豆腐,白花花的豆腐混着肉沫和小葱,上面浇了一层特制的酱料,香味诱人,任谁看都是道美食。 然而落在金絮的眼中。 豆腐素白中掺杂着酱料的微红,像是黏在脑花上的血迹,轻轻一碰,颤巍巍,滑嫩嫩,顺着汤匙的边缘滑落,好似那蜿蜒的血渗透指缝,流淌而下…… “端走。” 金絮搁在膝盖上的手骤然收紧,咬牙道。 旁边的小厮没听清楚,不确定的问道:“大公子,你说什么?” 没眼力的东西! 金絮强忍着话中的颤意,重复道:“我让你端走。” “是这道菜不合公子心意吗?” 小厮忙吩咐人将豆腐撤下,又将另一盘挪到了金絮面前,“这道海参花胶乌鸡汤是顶好的滋补之物,正适合公子现在吃。” 好容易得来的机会,他不想轻易放过,卖力的与金絮介绍着这道菜的好处及用料。 素娆在旁看到金絮越来越阴沉的脸色,又瞥了眼那一整个乌鸡,眼神古怪的在二者间打了个转儿,嘴角微抽,瞥开了视线。 旁边放着好几道卖相上佳的菜他不选,非选了乌鸡。 真不知该说他幸运还是倒霉。 乌鸡,乌鸡…… 焦黑的皮,扭曲的四肢,蜷缩在那儿,闻着还有股令人作呕的腥味,金絮急促的呼吸着,原本摇摇欲坠的理智在此刻轰然崩溃,他脸色一沉,“撤了,把所有荤菜都撤了。” “啊?这,这不好吧……” 言公子喜素,素姑娘没什么特别的偏好,这些日子一同吃素,满桌的荤菜是厨房特意给大公子准备的,全都撤了,那岂不是说……白忙活一场? 他奖赏没拿到,还将一个月的月钱都赔给了掌事? 他一时不甘,下意识问了句。 就这一句话,彻底触怒了金絮,他蹙眉看向这人,“你在质疑本公子的决定?” “不,小的不敢。” 小厮被冷厉的语气激出了一身湿汗,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都干了些什么蠢事,忙跪下请罪,其他几人见状,不敢多言,手脚伶俐的将那些菜撤走。 等他们快要离开时。 “慢着!” 金絮道,几人端着托盘回头看他,“不知公子有何吩咐?” “把这东西带走,别放在这儿碍眼。” 金絮朝那跪着的小厮轻抬了下下颌,眼神不善的道:“告诉你们管事,像这种没眼色的东西,日后就好好放在后厨,莫要来前面侍奉了。” 省的给人添堵。 众人心头微惊,这句话算是彻底堵死了此人的路,一个被主人厌弃的下人,日后在府中必然活的艰难,他们一时有些同情他。 看来今日大公子心情不是很好。 此人也是个死脑筋,一次不成以后总还有机会,何必穷追猛打,不依不饶,这下好了,彻底完蛋了。 想归想,他们还是分出两人将那小厮从地上拉扯起来,往外面拽去。 小厮或许到最后都没想到今天到底是哪里出错了,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闲杂人等退下后,屋内恢复了寂静。 “你们今日去验尸到底发生了什么?” 言韫要是看不出问题所在那才真的蠢,他淡淡问道。 金絮脸色变了变,嗫嚅半响,“阿韫,听我的,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他现在悔的肠子都青了。 仅有的一点理智在看到这两道精心准备的美味佳肴时湮灭于无形,恨不能把脑子里的画面挖出来,挖,出来…… “呕——” 再忍不住。 什么礼仪风度全都抛于脑后,金絮捂着嘴狂奔而出,所过之处,犹如飓风刮过,扬起一片灰尘,言韫向来淡定的神色出现瞬间的凝固,扭头看向素娆…… “公子,元珠说的对,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素娆面不改色的夹菜开始吃饭,说起来他们面前也有一道豆腐,嗯,红烧的,瞧着还不错的样子…… 言语不答话,静静的看着她。 直看得她有些不自在,搁下筷子,无奈的迎上那道视线,“你会后悔的。” 后悔不合时宜的好奇心,后悔知道这件事,后悔喜欢着的……是这样的人。 “我行事从不后悔。” 言韫平静道。 竹晏今日回府后就不见人,听暗卫说反胃作呕,吐得像个孕妇,阿絮又是这般神态,他不将事情了解清楚,如何能放心? 最糟糕的是,这人向来长于伪装,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到些什么,实在费神。 还不如开门见山的问清楚。 “好吧,既然公子坚持,那我直说就是。” 素娆平静的将她剖尸之事,以及金絮看到这些菜色骤然变色的根本原因仔细说了一遍,言韫表面没有任何波动和情绪,但仔细看就会发现他那原本浅淡的唇色微微有些发白。 话落,久久无声。 第216章 我不后悔,芸娘去处 言韫缄默,素娆垂眸没有说话。 死一样的安静里,可以清晰听到窗外的虫鸣,风拂过树梢飒飒作响,鸟雀扑棱着翅膀划破最后一抹天光,消失在远方。 她绵软的视线逐渐变得僵硬、复杂、冷漠,最后重归平静,嘲讽的笑了笑,正要开口…… 熟料,言韫拿起筷子,淡道:“吃饭吧。” 素娆怔然。 “这就是你想说的?” 言韫面色平淡,夹了她一块藕合放在她碗里,“尝尝这个,厨房换了新的烹饪手法,看着还不错。” “公子。” 素娆柳眉微蹙,这样的态度倒是让她无所适从,一时拿捏不准他的想法。 “怎么了?” 言韫不疾不徐的吃着,随口问道。 那散漫的模样好似刚才的一切都不曾存在过,淡定的让她有些恼火,素娆道:“你听了这些,难道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 “说什么。” 这一下倒是将她给问住了,是啊,她想听他说什么呢? 真恶心,以后离他远点。 又或者是…… “我不后悔。” 言韫见她出神,轻叹了口气,搁下碗筷,盯着她愕然的凤眸,重复道:“素娆,我不后悔,不后悔问你这件事,亦不后悔其他,你不必再试探。” “我没有……” 像是衣裳被扒开,赤果果的袒露于人前。 素娆近乎条件反射般矢口否认。 然而在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神面前,她心中高塑的壁垒好似失去了作用,他看破了她所有的心思,不安,讥嘲,以及那些见不得光的龌龊。 她抿唇阖眼,狼狈的扭过头去。 “你啊!” 须臾,一声长叹。 言韫捏着她的下颌强迫她转过头来,正对上那双水波盈盈的眼,轻叹道:“一面想抓住,一面又想逼我放手,还是以这样愚蠢的方式。” “你究竟是信不过自己,还是信不过我?” 下颌的劲道颇大,不容她逃避。 素娆恼羞成怒,问她干什么,她怎么知道答案…… “你捏疼我了。” 她不满的蹙眉。 言韫轻笑,“就是要你疼才会长记性,往后不要再动这些歪心思,否则,我定会狠狠罚你。” 说着,他松开了手。 轻抖袖袍,将褶皱展平,重新端碗道:“别胡思乱想了,吃饭。” 素娆生怕再被他问什么信不信的问题,默默的夹起藕盒放在嘴里嚼着…… 门外吐完回来的金絮正好听到这番对话。 面色发白的扶着柱子站了半响,忍不住摇头,自言自语道:“算了,我还是回去接着吐吧……” 那会是反胃。 这会是犯酸。 ……谁再说世子爷不懂风情,佛心铁树,他肯定要跟那人急,瞧瞧,这不是挺有手腕的吗…… 素娆心不在焉没发现门外的异样,言韫倒是察觉了,不过听着脚步声远去,也没说破…… 事情最后的结果是素娆忘记了要同他说什么。 吃完饭,她起身欲走。 身旁言韫的抓住了她,她没有动,也没有出声,静静的等着他的下文。 良久。 男子清冷的声音传来。 “素娆,有些牺牲在所难免,有些鲜血不得不沾,唯心念坚定,无愧而已。” 言韫冰凉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她袖边的暗纹,声音轻渺而淡薄,“你要问我想说什么,除了刚才那几句,也确实有旁的想说。” 话音顿了顿,素娆喉咙发紧,没有出声。 他缓声道:“我很遗憾。” “遗憾没能在你最艰难的岁月遇到你,又很庆幸,庆幸即便历经折磨与坎坷,你依旧坚定又勇敢的走向我。” 分明不安,分明忐忑。 分明怀揣着破碎的信任如同遭人离弃的小兽,却还是将最柔软的肚皮翻在他面前。 这样的勇气他自愧不如。 “我还想过,连阿絮和竹晏他们见惯了生死与酷刑的人,看上一眼就受不住的场面,你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要熬上多久,才能有现在的漠然平静。” “想你肯定害怕过,长夜痛哭过,歇斯底里却又无可奈何过……” 想到这些,他突然就不敢再往下想。 好似有人在撕扯心脏,闷得喘不过气来,一股澎湃的杀意和怒火在滋生,朝着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 他竭力按捺着那些情绪,怕吓坏她。 却又不忍见她伤心落寞,选择将心意坦白,不去增加那些不必要的误会,他们相逢太晚,一刻也不该浪费在这些事上。 “素娆。” 他唤她,“比起那些血腥,我更在意你的感受,你莫要低估我的决心,它远比你想象的更坚定。” 话落,言韫放开手,轻道:“忙碌半日,今晚早些歇息吧,有什么事我们明日再议。” 到了这地步,也没什么事情紧急到需要他们挑灯夜谈。 “好,你也早点睡。” 素娆忘记了自己以什么心情离开,又以什么心情回到自己房间,她没有掌灯,将自己藏在黑暗里。 任由寂静将她吞噬。 万籁俱寂时,最容易看清自己的心,她思索半夜最终不得不承认,言韫说的对,或许是她低估了他的决心,看轻了他…… 迷迷糊糊的睡着。 次日一早。 用过早饭后,素娆已然将心绪平复,去寻言韫商议梅风门的事情,她将验尸所得告知了言韫,并让他查问梅晗等人。 而她自己则去见了天香楼幸存的那些人。 “我当时在献艺,不知道妈妈去哪儿了。” “不是劝两位公子去了吗?” “我好像见妈妈从三楼出来后,就去上面陪客了,我没记错的话,那晚祥福记的郭掌柜过来了,他是这儿的老主顾,每次来都点明要妈妈她亲自作陪的。” “这么一说我也有印象。” …… 姑娘们七嘴八舌的说着,素娆带着竹晏,拿着大理寺的令牌前来,无人敢敷衍了事,认真作答。 她抬手示意她们安静些,又问:“祥福记的郭掌柜当晚住的哪间房?” “好像是楼梯口右手边第二间,我当时上去送过酒菜。” 有人答道。 素娆给竹晏使了个眼色,让他去询问那几具尸身是从哪个位置抬出来的,然后又跟这些姑娘问了芸娘的许多事情。 琐碎的叙述中终于让她理出了一条线索…… 第217章 梅晗之怒 芸娘死了。 和祥福记的掌柜郭韬一道被烧死在了天香楼的四层,他们两人的尸身还是昨日素娆亲自查验的。 而关于香料的问题,她们一概不知。 既不知何家供货,也不知道香有问题,经过再三盘问核实,确定了她们对此一无所知后,素娆只能作罢,打道回府。 “梅风门的人关在哪儿?” 她找栖迟问道。 那夜他们抓住了一些人,不知出于什么缘故,并没有将人移交州府,而是私下扣押起来。 曹德安那边知道这件事,却还是选择了装聋作哑。 是以到现在为止,天香楼刺杀案的凶手们都还没有归案,不知被影刺关在何方。 “姑娘想见他们的话,属下派人带路。” 栖迟将竹宴那晚的话记在心里后,对她的态度也发生了些许转变,并未多加询问,直接说道。 “那就麻烦你了。” 素娆微微点头。 栖迟随手招来一人,吩咐他带路,素娆转身走了两步,想起一些事,回头问道:“对了,怎么不见竹宴的人影?” “他不知怎么回事,昨日回府后就吐个不停,说是要寻府医开个安神助眠的方子,这会或许躲在哪儿睡觉吧。” 他们轮流值守,人手足够。 因此对竹宴的行踪也没有多留意,他惯常懒散,找不到人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栖迟对此不以为意。 素娆闻言点了点头,没再多说,跟着影刺的人七拐八拐的进了一间小屋,看他熟练的扭动机关,墙壁翻转,露出条密道来。 顺着密道往里走,陡然是个小型牢房。 “金家的每个宅子都会设有暗牢?” 她疑惑问道。 领路的影刺听了这话,一板一眼的答道:“不全是,有些地方是大公子经营的联络点,通常会设有暗牢,以备不时之需。” “而此处是金家祖宅,当不会刻意如此。” 意思就是他也不知道其中的缘故。 梅风门等人关在玄铁打造的牢房里,外面只有两个影刺看守,令素娆意外的是,金絮竟然在这儿! “阿娆,你怎么来了?” 他注意到来人是她时,第一时间起身迎了上来。 看守的影刺朝她一礼,见此情状,与领路之人一道默然的退了出去。 素娆瞥了眼玄铁栏杆后围坐在角落里的众人,转而对他答道:“想到一些事,打算来求证。” “你呢?” 金絮轻笑,“和你目的一样,阿韫说天香楼这场刺杀时机太过巧合,让我前来查问。” “问出什么了吗?” “还没有。” 金絮往后看了眼,眉头拧成一团,“我也是刚来不久,这些人除了暗娼馆的事其他问什么都不开口……” 他正在犹豫要不要用些手段。 只不过一想到会见血,脑海中那些画面又变得格外清晰起来,他觉得这样可能不是在折磨姓梅的,而是在折磨他! “只说暗娼馆……” 素娆重复着这句话,走到牢房前正对他们的椅子上施施然坐下,含笑道:“诸位既然想借我们的手铲除何家那些祸害,那装聋作哑可不是求人的态度。” 见她开口,金絮索性走到一旁落座,缄口不语,免得添乱。 牢中一个中年人闻言,终于缓缓抬起头来,那双坚毅冷硬的目光似他手中的长剑,锐不可当。 “小姑娘好大的口气,求人?谁说我要求你们了?” “既不相求,何必交代那些事。” 素娆往后靠着椅背,单手支颌,懒懒的打了个哈欠,随意说道:“你不开口就罢了,一开口便是输了,你心有不甘,哪怕杀了何赐文,这份愤怒也未曾消减分毫,因为你还有仇人活在世上。” 她眸光幽幽,直盯着他,缓缓道:“云州监察使,何功泽!” 梅家小姐因何家蒙难,最终却是死于此人之手。 果不其然,她说出这个人名时,那男人的面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周身杀意肆虐。 周遭的人感受到他的情绪,纷纷出声宽慰。 此人正是梅风门门主梅晗,那晚他手刃何赐文后,突围而出,眼看就要脱身,却在影刺包围之际折身回返,救了门人而自己失手被俘。 他闭眼压下心中的怒火,再度睁眼,沉声道:“我是想杀他,可我凭什么相信你?” 那晚要不是她突然出现搅局,何赐文早死,他们何必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以至今日身陷囹圄。 “梅门主,你有的选吗?” 素娆挑眉轻笑,“何功泽的势力在云州根深蒂固,又是朝廷监察使,与各方牵一发而动全身,无缘无故,我们为何要淌这滩浑水,得罪他们?” “为何?那么多孩子死在了何家弟兄手里,你们明明有能力插手却冷眼旁观,良心难道不会痛吗?” 梅晗怒视着她。 那晚在镜泊湖他就看明白了,他们被抓后直接当着官府的面儿被带走,包括太守在内的一应官员无人敢反驳质疑。 足见这些人身份不低。 所以他才会配合的供出暗娼馆之事,期盼此案能够得见天日,将凶手绳之以法。 可他听到了什么? 这难道就是如今的朝廷,官官相护,所思所想唯有权衡利弊,丝毫不顾百姓的死活吗? 面对他的质问。 素娆义正言辞的摇头:“不会。” “有能力不代表愿意四处树敌,何功泽以及所有牵扯此案的人,他们或许官职不高,但其家族姻亲等影响不可小觑,一不仔细就会被蛰的满头包。” “天下不平事那么多,莫非我等件件都要管?” 她神色戏谑又冷漠。 似是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之事。 梅晗等人闻言怒不可遏,纷纷冲到栏杆处大声骂她冷血残忍,见到这幕,一旁的金絮忍不住蹙紧了眉头。 “阿娆……” 她为什么不告诉梅晗,他们第一时间就着手调查暗娼馆之事,并知会曹德安监察何功泽的动向,准备对这位监察使动手。 她故意激怒梅晗他们,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 事态不会越来越糟糕吧? 金絮心里隐隐有些疑惑,但出于对素娆本能的信任,他始终没有开口…… 第218章 线索断尽,无力回天 梅晗被这些话一激,怒色更甚,但眼前这个少女,从那晚他们交手的情况来看,不止武功高强,心性更是深不可测。 所有的怒火在她眼中好似一只磨去了爪牙的猛兽,除了虚张声势外,毫无威胁之力。 事实也的确如此。 他们如今沦为阶下囚,生死皆在对方一念之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如她所言,又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呢! 想到这儿,梅晗顿时无力起来。 他纵横江湖多年,竟接连败在一个姑娘手里,进退维谷,困兽之斗,何等可笑! 沉默须臾。 梅晗再度抬头,“你们得到想要的答案,就会插手何家经营暗娼馆,虐杀幼童的案子吗?” 他需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素娆毫不犹豫的点头,“会。” 梅晗深深凝望着她,似是在判断这句话的真假,过了一会,他道:“你想知道什么?” “把你们如何追查到线索,锁定何家,查清原委这一整个过程,事无巨细的告诉我。” 梅晗愣了下,“你问这个干什么?” “不关你的事。” 素娆闭目养神,平淡的答了句,之后再不出声,静等着梅晗的答复。 少顷,梅晗将一切缓缓说出。 梅家为寻女儿踪迹买通了江湖上的各路朋友帮忙打探消息,按说他们交友甚广,想找人十分方便,但最初一两年依旧毫无进展。 后来偶尔能捕捉到踪迹,但这些拐子行踪诡秘且警惕性极高,稍有不对便会藏匿起来,待他们循声追去时大多扑空。 直到一个多月前,有人赌坊出千被抓,为保住那只手求兄长来赎,他兄长衣着普通却出手阔绰,利索的解决了此事。 这一幕被神掌帮的人看到,知道遇上了金财神,所以暗中追着他想摸些油水,顺便探一探财路,谁知这一探,竟探出了问题! 他暗中经营拐卖幼童的生意。 云州不少黑场子都与他有牵扯,背后势力庞大,神掌帮不敢招惹,只将消息卖给了梅风门。 他们追踪着此人很快查到了一些端倪。 “慢着。” 素娆打断他,疑道:“不是说这些人背后牵扯甚大吗?你们追查时难道没遇到阻碍?” “最开始有,为此我们损失了不少弟兄,但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对方阵脚大乱,似遭重创,这才被我们钻了空子,查到了暗娼馆。” 梅晗答道。 见她若有所思,抿唇不语,他接着往下说,查到暗娼馆后何家付出水面,查到何赐文,乃至何功泽,一切顺理成章。 听起来似乎没什么问题。 难道真是她想多了? 素娆秀眉紧蹙,一时说不出是失望或是其他,她既希望天香楼之事有人刻意策划,又希望一切是她多心。 前者起码能留下些线索,好让她抽丝拨茧,去寻那骨柯叶的源头。 后者少了许多麻烦,但案情止步于此,再无寸进。 “人事已尽,看来天命如此。” 素娆摇头叹气,纵然再不甘心,骨柯叶之事也无法追查下去了…… 她这话说的没头没尾,梅风门众人听不懂,金絮却是懂了,心中亦是唏嘘不已。 梅晗无心听这些废话,他只关心一件事。 “该说的我都说了,姑娘答应的事,切勿食言。” 素娆站起身,缓声道:“暗娼馆之事何家必然付出代价。” “我们等着。” 梅晗说罢,转身走回了角落里坐下,其他人跟了过去,攒成一堆,再不言语。 素娆盯着他的方向,突然道:“天香楼画舫失火那晚,最少死了二十三人。” 梅晗低垂着脑袋,盯着地面,似是没有听到一般。 她扯唇嗤笑了声,对金絮道:“走吗?” “嗯。” 事情查问完了,留在这儿也无事可做,金絮陪着她一道往外走去,暗道里安置了烛台,光线幽暗,寂静无声。 走过一半儿后,金絮忍不住问道:“阿娆,你刚才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我们早已着手调查暗娼馆之事?何必绕这么大圈子?” “方才我说伤亡人数时,你可记得梅晗的反应?” 素娆没有直接回答他,反问道。 金絮想了想,“他好像没什么特殊的反应,好像全然不在意一样。” “是,因他一己私心死了二十三个人他都不在意,你觉得他要是知道自己心愿已然得偿,还会再与我们多话吗?” 大庭广众之下杀人,致使画舫失火,伤亡惨重。 此番罪孽滔天,官府必要给出交代以平息民怨。 梅晗他们知道自己死罪难逃,早已破罐子破摔,哪里会为满足旁人的好奇心而白费力气? 更何况来的这两人还是他们的‘仇人’! 素娆一开始就知道这个道理,遂才捏着何家这个‘软肋’,诱使梅晗开口。 当然,严刑逼供或许也能达成目的。 但在那种情况下,梅晗说的是不是实话,多少真假,隐匿,篡改,不确定因素太多,最好的法子是让他自己开口。 “到底是你看的透彻,换成我来审,恐怕今天要空手而归了。” 金絮苦笑。 在她和阿韫这种人物面前,任何人都要自惭形秽,一对比,显得他们毫无作用。 素娆听出他的自嘲之意,耸肩摊手道:“难道我不是空手而归?” 骨柯叶的线索彻底断了。 两人对视了眼,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出了密道,漫步在府中,素娆突然想起先前那个问题,好奇问了句,金絮先是一愣,随即面色有些复杂,踌躇片刻才道:“那暗牢是我二叔借着修缮老宅的名头私下打造的,本来想囚禁我爹娘和祖父,篡权掌印。” “后来遇到了更合适的下手机会,就没派上用场。” 更合适的机会,说的便是那场省亲吧。 买通土匪杀人灭口,直接又干脆。 素娆轻道:“抱歉。” “有什么好抱歉的,又不是你害我失去爹娘,再说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早都忘了。” 金絮随意的笑了笑,素娆侧首看他,是吗? 真要是忘了,又何必多说这一句呢。 她没有戳破。 回到客苑后,依旧不见言韫身影,栖迟说他还在查暗娼馆的案子,左右无事,素娆决定过去看看。 她对金絮问道:“元珠,你去吗?” 金絮现在听到这几个字都觉得骨头发冷,他连忙摇头,“我还是不去了,头疼,头疼的很……” 说着,他扶着额头转身就走,步伐之急促,袍边险些带出火花儿来!~ 第219章 暗娼馆之血 素娆好笑的摇摇头,正准备离府,门房通禀说太守曹德安求见。 言韫不在,栖迟收到消息迟疑了下,将之报给了她。 “反正姑娘先前与曹大人打过交道,不妨见一见,若有什么紧急的事情,我等也好尽早回禀公子。” “那好。” 素娆应下,回身坐在了院中。 曹德安被引进来见到素娆时,先是一愣,随即点头见礼,四下张望一番后,轻道:“世子不在府中?” “有要事处理,尚未归来,不知曹大人因何而来,我可代为转达。” 素娆含笑说道。 她话音落,曹德安面色松快了些,似是舒了口气,“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过来问问,镜泊湖那晚的刺客现下怎么样了……” 能不能让他带回去…… 天香楼画舫死了不少人,民怨沸腾,他一连压了几日,快要顶不住了。 “姑娘有所不知。” 见素娆不说话,曹德安搓了搓手,赧然道:“官衙和本官府邸外面围满了前来声讨的百姓,这次能出来,走的都还是后门。” 事关世子爷,不敢随意派个差役来。 只得他亲自走一趟。 听得出来曹大人日子不太好过,素娆对此表示理解,“那些人该交代的都已经交代,想来无须再耽搁,待我稍后问过公子,尽早给大人回复。” “那就劳烦姑娘了。” 曹德安微喜。 素娆摇头称“不敢”,两人客套一番后,他起身告辞。 “对了,大人可知道何家最近的消息?” 素娆问道。 曹德安后来知道她那晚为救何赐文与人厮斗而坠湖时还意外了好久,要知道因逍遥丹的缘故,她与何家经营的华寿堂还起过冲突。 “何家……何公子醒来后将无头尸身领了回去,下葬祭奠,这几日倒是没有冒头。” “他那位大伯呢?” 她又问。 曹德安惊讶看她,须臾,轻道:“何大人巡查鹿城未归,不过我已经命人将消息送去,算算脚程,他也该回来了。” 素娆点点头不再说话。 曹德安纵然心里好奇,却也不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对她一拱手,离开了金宅。 “姑娘想知道何功泽的消息该问竹宴。” 栖迟悄无声息的出现,和她一道望着曹德安消失的方向,“隼部一直监察着此人的动向,昨日收到消息,他离汉阳城不远了。” “你说何家这些乌糟事这位太守大人知道多少?” 素娆没有答他的话,轻声说道。 “逍遥丹之祸时,曹大人亲自率人登门,态度强硬,可见他虽有容忍却不是毫无底线。” 在云州这种地方当官想要一身清白那是不可能的,必须学会有所权衡,金家背靠言氏,何家又有何功泽撑腰,身为太守,两方哪个他都不会轻易得罪。 除非必要。 栖迟看得透彻,素娆无声的笑了笑,水至清则无鱼,混官场是门大学问,也不是谁来都能当好这一郡的太守。 “去暗娼馆吧。” 素娆说道。 栖迟点头,“属下陪你过去,正好与公子问下梅风门等人如何处置,尽早安排。” “好。” 栖迟一向安静的如同隐形人,除非询问,否则很少主动搭话,一路安静异常。 何赐文经营的暗娼馆位于城南一处偏远的大宅内。 白墙乌瓦,气派辉煌。 门外看守的两个护卫早换成了影刺的人,见他们过来,忙分出人手领他们入府。 “公子在后院,姑娘直接过去吗?” “嗯。” 穿过抄手游廊,月亮门,遍布冰裂纹窗柩的长廊,沿途小桥流水,花团锦簇,实在雅致,外表光鲜的几乎让人不敢相信此地藏污纳垢,埋了无数尸骨。 入了后院,途径一处院子时。 熟悉的土腥味混着尸臭浓郁的飘散在周围,旁边的影刺见素娆往那边看,当即解释道:“公子命人清理出一个院子用来安置挖出来的尸骨。” “有多少了?” “完整的有四十多具,剩下的因为年岁太久混在一起,已然分不清了,但数头骨的话,亦有二三十个……剩下的还在挖……” 闻言,素娆猛地止步,面上的容色在阳光铺洒留下的树荫遮蔽里,黯淡的有些漠然,隔了一会,她问:“活着的有多少?” “五十八人,男女皆有,全被安置在另一个地方。” 影刺面露不忍,“我们找来时,他们正被人聚众凌虐,通体上下没有一处好皮,尤其是……” “外伤倒还好,药物可以疗愈,不过他们遭遇这样的折磨,多数变得痴呆憨傻,或是木讷寡言,活像是行尸走肉,见了人什么话都不说,脱掉衣物就躺下,其中最小的一个,只有五岁。” 栖迟一直处理那边的事,不曾涉足暗娼馆。 乍然听闻这些消息,一贯没什么情绪的脸上凝了几分冷意,“何赐文死的太便宜。” 这样的罪孽,将他们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他死的干脆,这些孩子……活着还不如死了呢。” 带着这样的过往和痛苦,日后要怎么才能活下去。 影刺唏嘘不已。 “他们苦熬至今,为的不是死在别人的罪孽里。” 素娆蓦地开口,眼神有些冷,复杂的像是酝酿着一股黑云,叫人看不到底,“这种话哪怕是出于怜悯同情,也不要再说了。” “是,姑娘。” 说话的那人自知失言,垂首应了句。 栖迟不着痕迹的瞥了眼素娆,她这样的语气态度,可不似平日那般淡然平和。 是为了那些孩子吗? 几人各怀心思,一路无话,很快就到了掘尸的地方,言韫负手站在一旁,望着那不断挖出的尸骸,如画的容颜上凝霜含雪,沉怒非常。 “姑娘。” 有人看到素娆,抱拳一礼。 这一声正提醒了言韫,他循声而来,面上冷意淡了些,“怎么过来了?” 栖迟对他见礼。 素娆环顾一周,轻道:“左右无事,过来看看。” 昨晚的坦诚使得两人早上议事时还颇有些不自在,但站在这儿,受压抑的气氛所感,那点私心杂念尽数消散,不由心生沉痛之意。 第220章 言韫的用心 “这样的地方共有五处。” 见她盯着挖尸的空地,言韫淡淡说道:“此处埋得最多,如今才挖到一半儿。” 昔日言氏世子高坐大理寺,翻阅案卷,笔墨挥洒间定人生死,从无除却法理之外的多余情绪。 要不是这次巡查南境,清查官场,亲临其境,恐怕他这一生都不会接触到这些平凡与鲜血,苦痛和无奈。 如今他心里的大义和责任比那些冰冷的教条更多了些温度。 “那些看守的人呢?” 经营暗娼馆,何赐文必不会亲自现身,自有人代为管理,素娆问道。 “影刺看押收监,在录问口供。” “听说他们赶到时,这宅子里还有来消遣的人。” 她看向言韫,“这些人怎么处置?” “一并关押,届时按律惩处。” 言韫言简意赅。 “其中不乏身有官职之人,还有过往与此地来往的,清查起来,必有大动荡。” “云州也该动一动了。” 这个答案,素娆心中早有猜测,真正听到时,又是另外一番滋味。 那夜镜泊湖游船,受陆珩之邀,言韫身处汉阳城的消息暴露于人前,再加上顾城及银雪卫赶赴而来,他将在汉阳城有大动作。 这是迟早的事。 素娆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都准备好了吗?” “差不多了。” 言韫云淡风轻的说着,秋风过,语气不自觉掺了一丝寒凉。 汉阳城的情况与上林不同。 上林郡众人除却宋岱岩外,其他官员多数是受贿贪污,涉及命案者少,量刑各有轻重。 而汉阳一桩暗娼馆案,官员狎妓、虐杀幼童等,势必会拉下一大批人。 更不要说隼部的探子在云州各郡查到的矿税缺漏、圈地侵田,以及其他问题。 这次要流的鲜血,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 素娆正想着,就听言韫突然开口,“盛京那边传来消息,命我全权处置,有罪者,按律就地处决,明旨已八百里加急,昭告天下。” 这般处事是何等决绝! 素娆不由得心里一惊,侧目看向他,少年的侧颜弧线冷峻,似一把锋芒将出的刀刃,杀气毕现。 世人皆知言世子性冷凉薄,如秋水般冷清却又平和,鲜少有真正动怒见血的时候。 这次,一卷风云起,鲜血溅九州! 他目不斜视,淡声问道:“素娆,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接受官场的残酷,厮杀,算计,准备好踏上那前往盛京的青云路,准备好应对将来随时可能出现的杀机与危险。 准备好,与他并肩而行了吗? 素娆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那堆砌如山的白骨混着泥土,在飞扬的草屑和灰尘里,逐渐放大。 他们暗中追查这么久,走过一处处废墟,查过一桩桩血案,白桃、赵秋、玉娘、宋瑾瑜、石毅、甚至是后来的金善语、霍筝、兰草…… 从私矿案到古佛寺,湖底沉尸到天香楼被烧,历经艰辛,为的就是拨乱反正,还云州乃至天下一个清明。 如今初心不改,志愿仍坚。 素娆声音绵软却有摧金断玉之力,她道:“早就准备好了,迫不及待。” 两人简短的对话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影刺依旧任劳任怨的挖地,每一铲落下,便会翻出一桩命案。 素娆想起一事,“那些过了年岁而被送走的孩子呢?” “还在追查,但,生还希望不大。” 何赐文将她们送到那些鬼地方伺候有怪癖的客人,本就没打算留下活口,就算能熬过非人的折磨,最终也会死在伤重不愈之下。 他们的境遇比最下等的娼妓还惨,后者尚有价值,而他们,死亡才是解脱。 这个结果在意料之中。 素娆抿了抿唇,轻叹道:“我去整理下那些尸骨。” 换在以往,这样费时耗神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她绝计懒得沾手,可看着层层叠叠的白骨,细小而短,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起了一些旧事。 姐姐临死前说想回家。 可她不知道家在哪里,只好背着她一直走,走到尸体变冷变臭,腐烂流脓…… 她那时才知道,原来人死了也是想回家的。 落叶归根。 玉娘不远千里送宋瑾瑜回京,而这些孩子,他们应当也想回家,回到亲人身旁。 目送素娆离开,栖迟道:“姑娘似乎对这些孩子……很是特殊……” 要把堆积如山的骨头一个个分离出来,辨别年纪,找到归属,再完整的拼接在一起,这需要很大的精力和时间。 以往姑娘也有怜悯之心,却不会做到这种程度。 言韫望着那抹衣角消失的方向,眼底意味莫名,思索了片刻,轻道:“将其他闲置的人手调来,供她差遣。” 这意思,难道是要他们帮着姑娘分拣尸骨? “公子,这样会不会太……” 栖迟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字眼来形容,人死如灯灭,再做这些有什么意义? “属下的意思是,就算将所有尸骨拼凑起来又能怎么样?难道还能让他们回家……” 说到这儿,栖迟骤然反应过来,错愕道:“姑娘她真打算替他们找寻家人?” “不行!” 他皱眉道:“分拣尸骨我们勉强可以帮手,但类似颅骨复原之类的手法外人无法插手,姑娘再厉害也是一个人,血肉之躯哪里经得住这种消耗?” 人死如灯灭,何必白费功夫。 言韫意外的瞥了眼栖迟,看来这次的教训倒是让他清醒了些,知道担心人了。 沉默半响,他道:“随她去吧。” “为什么?” 栖迟想不明白,以公子的性子,必然不会舍得她这样劳累才对。 闻言,言韫眸光微闪,他虽然不清楚她的异样和执着从何而来,但此时对她来说正是最好的机会。 他一向不喜欢解释,看在栖迟的用心上,难得多说了两句。 “之前的案件中她的功劳唯有局中人知晓,但这远远不够。” 要想破除陈规,以女子之身站上朝堂,除了君心之外,还有民意。 陛下那边自有他去周旋,然而民心所向才是最难的,她若能办成此事,素娆之名将随着暗娼馆和何家的罪孽一道公诸于天下。 这是比任何言语都更加有力的证据。 栖迟心思不如竹宴那般活络,却也不是个愚钝的,经过这一提点,他顿时明白了言韫的用意。 宋岱岩和私矿案是给朝廷和陛下的交代。 暗娼馆则是云州官场清洗的裂口,亦是她以女子之身插手刑案,四海扬名的开端! 民心所向不可违,公子这是要替她造势啊! 第221章 这究竟是什么诡异的安排 素娆着手开始分拣尸骨,正如栖迟所言,这是一项耗时巨大的工程。 她先是将所有颅骨一一摆好,然后寻找骨龄与特征相符合的耻骨联合、肋骨等部位,将它们各自归位。 不知忙活多久,院外突然走进数道人影。 为首的俨然是竹宴。 什么事? 素娆拿着一根胫骨,勾着腰穿梭在尸骸中,听到动静,直起身子,诧异的打量着他们。 尤其是看到竹宴时,眸光微不可见的一凝。 公子有令,命我等前来听候姑娘吩咐。 竹宴颔首答道。 说罢,他顿了下,又道:除此之外,公子还抽调了各郡县的仵作协助,之后会陆续抵达。 官衙那边知道此案了? 素娆问。 既然抽调仵作协助,那就是从明面上开始动作了,须得有借调的事由和手令,如此一来,何家经营暗娼馆一案便压不住了。 是,太守曹德安已派快马将消息送往各地,让他们联络失踪案的亲属前来认领尸骨。 竹宴小心觑了眼她的神色,见毫无变化,大概明白她已猜到了这些,对了姑娘,梅风门的那些人已经被送去了官衙。 素娆点点头示意她知道了。 外面的事相信言韫会处置妥当,眼下最关键的是将这些尸骨整理清楚,她看向竹宴,迟疑道:你怎么样,确定可以做这些? 竹宴知道她担心什么,忙挂起笑脸:属下还好,可以胜任。 他又不是金孔雀那个贵公子,腥风血雨里杀出来的人,心理素质总要好些。 吐啊吐的,也就习惯了。 那好。 时间紧迫,没有客套的功夫,素娆拿起人体具有代表性的几块大骨,教他们辨别年龄和性别,然后把相同的人骨找出来,归置在一起。 能成为世子爷的随身暗影,他们的领悟能力自然出众,哪怕最初因不熟练而进展缓慢,不久后亦逐渐找到了门路。 一群人在院中顶着恶臭整理尸骨。 很快到了晚饭的时候。 天色已然暗淡,院中挂起了数个灯笼,将眼前的场景照的亮如白昼。 他们扶着腰站起身,纷纷朝素娆望去。 姑娘,忙活大半日了,先吃点东西休息一会再继续吧。 竹宴提醒道。 虽说有他们帮忙,但他们所有人的进度加起来勉强才能与她一个人持平,他们需要拿起来仔细辨认许久的东西,她只要粗略一扫,就能精准的从如山的骨头堆里找出来。 并且放在合适的位置。 眼下院中已有五具快要拼完的尸骨了。 你们赶紧去吧,等我把这边…… 素娆头也不抬的说着,话刚说了一半儿就被打断,姑娘,你不歇着谁敢先走啊,你就当体恤下我们,先歇歇吧。 竹宴眼巴巴的看着她,揉了揉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 闻言,素娆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身望去,就看到包括竹宴在内的所有人已然是面容疲倦,形眠立盹。 她不由得有些愧疚。 这活儿需要长时间集中注意力,对他们来说尤为如此,经过一下午的忙碌,的确该吃点东西补充些体力。 正如竹宴所说,她不走,他们也不敢妄动。 那好吧。 素娆将手中的骸骨搁在一旁,拍了拍手上沾着的泥土,往外走去。 要整理尸骨意味着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在这宅子里度过,因此刚做出决定后,言韫就着人清理出可供休憩和用食的地方。 厨子是从金家借来的,他们到时饭菜已经摆好。 栖迟等在垂花门外,将一众人尽数拦下,姑娘,公子让你去名双楼用饭。 不了。 素娆摇摇头,你让公子这几日不必等我,我摆弄完尸骸没功夫收拾,待会还要继续去整理,和他们一道对付些就好了。 说罢,她绕过栖迟进了饭堂。 竹宴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快去回话吧,咱们还有要事在身,就不陪你闲聊了。 他迈步追上前面的人影,暗堂其他人看着有些苦恼的栖迟大人,纷纷露出了同情的神色。 谁能想到有人会舍得拒绝他们家公子呢。 哎,不愧是素姑娘。 他们朝着栖迟拱手作揖,快步走开,饭菜的香味飘过鼻尖,勾起肚子里的馋虫,一群人饥肠辘辘,实在没心情安慰他。 传话的差事不好当啊。 栖迟默立片刻,回到无双楼,原本的将素娆的话复述了一遍,言韫没什么特殊的反应,听罢,扫了眼满桌的菜色,淡道:那这几日直接将饭菜送到流芳亭。 所有的公文堆在流芳亭处理。 暗娼馆一案处置起来颇为繁琐,更不要说还由此查到了不少官员。 从证人证词,缉拿收押,到罪名的梳理和判定,这些底下核实后,都需要言韫拿主意。 是以他这段时日不比素娆清闲。 栖迟垂首,恭敬应道:是。 言韫拿起筷子开始用饭,许是习惯了两人一起,乍然身旁少了个人,他简单对付了两口便搁筷了。 撤了吧。 栖迟看了眼那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饭菜,心中忍不住叹息,素姑娘不在,公子又回到以前的模样了。 他突然意识到她不止是智囊团,还是开胃菜啊! 然而这个发现对眼下的情形而言,并没有什么作用,他只好命人撤了饭菜,跟着自家公子一道往流芳亭继续处理事务。 世子爷胃口不佳。 竹宴等人何尝不是如此? 他们坐在桌边望着这一桌满满当当的红烧排骨,回锅肉……还有那盆儿大骨汤,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今天的菜谱到底是谁安排的? 竹宴忍不住磨着后槽牙,腹诽不已,金府的厨子是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他陪同姑娘去剖尸的当晚,端上桌的是红烧豆腐,葱香脑花,炝炒鹅肝。 他今天摸了几个时辰的尸骨,面对的又是一堆肉骨头? 旁边暗堂众人咽了咽口水,愣是没人敢动筷子,他们也想知道这个问题,说实话,现在看到任何和骨头相关的东西,他们都觉得反胃…… 一片死寂中,素娆面不改色的端起碗筷。 为您提供大神一朵莲花精的《大雍女提刑》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221章 这究竟是什么诡异的安排免费阅读. 第222章 卖孩儿的路子,婴儿塔 然后,伸向了红烧排骨。 竹宴等人直勾勾的盯着她的动作,她将排骨喂进嘴里,嚼了两下,眉头微蹙。 “怎么了姑娘?” 有人问道。 素娆淡定的吐出骨头,“有点咸,不过肉质软烂,不用太费力咀嚼。” 众人:“……” 他们想问的是这个吗? 她到底是怎么在摆弄了那么久尸骨后,还能毫无心理负担的吃下这些东西的? 竹宴忍不住请教了这个问题。 素娆一边吃着,一边说道:“如果你饿了五六天,别说刚摸过人骨,就算旁边放着一具腐尸,上面爬满了蛆,面对这盘红烧排骨,你也照样吃的下去。” “……应该,不会吧。” 竹宴一阵恶寒。 他没遇到公子之前经历过一段流浪的日子,不过他运气好,总能遇到些好心人,填饱肚子。 后来就不必说了,进了言家,吃饱穿暖,衣食无忧。 不过他想,他就算再怎么饿,也不至于做到这种程度。 彼时竹宴对自己信心满满,直到后来,当他真正经历过绝境时,他方才明白话中的意思。 “你们不是饿了吗?错过这顿,晚上可什么宵夜能填肚子。” 素娆对他的话不置可否,笑着提醒了句。 其他人面面相觑,踌躇着拿起筷子,挑了些不那么反胃的饭菜赶紧吃着。 唯一一盘青菜,更是一瞬见底。 素娆见状眼中笑意更深,世子爷的暗卫各怀神通不假,不过这胆色还得再练练。 暗卫们要是知道她心中所想,肯定会大喊冤枉。 他们要经过层层选拔淘汰,一耗数年,方能走到如今的位置,早练就了一副冷硬心肠。 只是像这样拿着人骨来回摆弄的新鲜体验毕竟前所未有,难免觉得不适。 “等我有空了,我定要和那厨子好好聊聊。” 竹宴一边嘟囔一边扒菜,眼看着清炒藕片也要见底,急忙喊道:“放下那盘菜,让我来!” “司主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应该多吃肉,像这些什么油水的还是让我们来吧。” 他们筷子甩得飞起,只余道道残影,汤汁乱溅。 见状,素娆端起一盘凉拌黄瓜躲到廊下,边吃边点评道:“你刚才出招不对,手腕要用力。” “戳他肋下啊。” “快,旁边有人偷吃,赶紧抓他……” 她在旁看热闹就罢了,偏还这般高调的挑拨,众人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齐刷刷朝她看去,“姑娘——” “哎?公子你怎么来了?” 素娆蓦地起身,朝他们身后说道。 暗堂等人身形一僵,赶忙回身拱手作揖,“属下等见参见公子。” 等了半响,无人应声。 竹宴抬头一看,垂花门前空荡荡的哪里有言韫的影子,他哭笑不得的回头看去,廊下亦是空空如也,唯有一个盘子放在地上。 人影掠过白墙,传来笑声。 “我先去忙,你们赶紧吃,吃完办正事了。” “姑娘她居然使诈!” 暗堂等人苦笑着摇摇头,以她的身手,对上他们这些人,未必没有脱身之力。 况且他们也不会对她出手。 “都别闹了,抓紧时间,后面还有一大堆事等着处理呢。” 竹宴一发话,众人再不敢耽搁,连忙开始扒饭。 吃完后回到院中,素娆已经将五具尸体彻底拼成,他们继续先前没完成的任务,一行人忙到三更天才回了金宅。 次日天不亮,又开始重复同样的事情。 新挖出的尸体会不停的往来送,很快院子就装不下了,他们又将院墙打掉,把旁边的院子也拿来放尸体。 拣骨,拼尸。 再拣骨,再拼尸。 暗卫们开始还神色恹恹,后来学会了苦中作乐,开始调侃他们比仵作更明白哪块骨头属于哪个位置,日后有机会说不定还能跟着公子去破案。 当然,素娆教给他们的,都是些特征明显,十分容易辨别的骨头。 有他们帮忙,拼尸速度提升不少。 三日后,曹德安送来了几个人,“这些是从官衙及旁边几个县调来的仵作,想让他们干什么,姑娘尽管吩咐。” 他们进来时看到满院的骸骨脸都黑了。 莫说是曹太守,就连仵作那几人都震惊不已,云州多少年没出过这种大案了,堆积如山的尸骨,光是看着便让人心惊胆战。 素娆从尸堆里走到院门前,先让竹宴带着仵作去一旁简要说明下情况。 “辛苦曹大人了。” “不辛苦不辛苦。” 曹德安抬袖抹了把额上的冷汗,这案子抖出来何家兄弟固然讨不得好,但他这个太守恐怕也做到头了。 没想到情况远比想象的还要糟糕。 他颤声道:“何家手上居然沾了这么多人命吗?” “这些约莫只有三成。” 素娆怜悯的看着骤然呆滞的太守大人,继续道:“其他几个地方还在挖。” “三,三,三成……三成就有这么多……” 曹德安圆润的脸盘上横肉猛颤,胸口剧烈起伏,似是承受不住这个结果,“不可能啊,我查到的失踪案左右不过三四十桩,就算人全进了何家,也不会造成这么多死亡……” “南境有大批的拐子在暗地活动,从拐带幼童到售卖渠道,他们有完整的路子,除过这些……” 素娆停顿了下,淡道:“何家还派人去偏远的村镇收购,一个孩子……一两纹银,有的甚至只要五个铜板。” “五个铜板……” 曹德安面色苍白,“他们怎么肯,那可是他们的亲骨肉啊!” “要不是亲骨肉也不敢这样做,毕竟卖别人家的孩子犯法。” 许多穷苦人家越穷越生,生下来就卖给其他人,又或是直接丢掉…… 素娆眼中划过一抹冷嘲之色,“大人听说过婴儿塔吗?” “婴儿塔?” 曹德安瞳孔骤缩,“这是什么地方?” “婴儿塔不是地名,而是用石头或是泥瓦堆砌起来的小楼,里面除过死婴、夭折、或是感染了疾病无法医治而被遗弃的孩子外,还有爹娘因无力抚养便在一出生时,将它们丢去塔里,活活饿死。” “这,这简直丧尽天良。” 曹德安气的发抖。 相比他,素娆则显得异常平静,“不是所有爹娘都配为人父母,何家利用这点,大肆搜刮幼童来为他敛财,死在这儿的,要么是没有户籍的黑户,要么是入了奴籍,生死皆在他人之手。” “还有一些,便是拐子那里买来的上等货。” 最后三字,尤为讽刺。 第223章 何功泽归,牵累? 曹德安沉默良久,叹了口气。 我能做些什么? 大人做好自己该做的就是,此案世子会亲自过问裁断,大人若心有疑虑,不妨去询问一二。 素娆轻声说道。 曹德安看她神色平静,心思转了几转,颔首道:多谢姑娘提点。 大人客气,民女还有要事在身,便不招待了。 姑娘请便。 说罢,素娆转身回了院子,曹德安的视线越过穿梭在里面的数道人影,落在铺满尸骨的地上。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忽青忽白,倏地转身朝旁边的人说道:不知世子何在,烦请带路。 大人这边请。 身影逐渐走远,曹德安没有发现,听到这句话时,正在与仵作安排诸事宜的素娆抬头往他看了眼。 很快又垂下头去。 劳烦诸位按照我方才说的法子将骶骨,尾骨,和髋骨从里面分拣出来,放在左侧的空地上。 股骨,髌骨和胫骨放在右侧。 要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来问我。 仵作们纷纷点头应是。 这是他们的老本行,那些生涩的词汇和辨认方法换作其他人可能还要消化些时间,而他们记下后,商议着划分好各自负责的区域,便散开做事了。 等她四周无人,竹宴瞅准时机凑到了素娆跟前,小声问道:姑娘,你说那位曹大人这会去找公子,是打着什么算盘? 负荆请罪。 素娆看着拼了一半儿的尸骨,转身开始在分离出来的骨堆里寻找相匹配的指骨,头也不抬的说道。 竹宴抚摸着光洁的下巴狐疑道:就这么简单? 当然不止,他还想试探下公子对于他这个太守的想法…… 那他完了,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这么大的案子,以公子的性子,定不会容他,处死不至于,但削官贬职什么的肯定没跑。 竹宴幸灾乐祸的笑道。 那你可想错了。 素娆盯着骨堆的眼睛骤然一亮,一通扒拉后拾起几快小骨,转身走到一旁放好,又去寻其他的部位,一心二用道:官场讲究制衡,上林郡太守宋岱岩亲涉命案,罪恶昭彰,所以才会处置的如此决绝,不留情面。 而曹德安曹大人,换做其他时候,他或许会受到牵累而入罪贬官,但眼下云州官场将迎来清洗,白桃案、贪污案、暗娼馆一案,桩桩件件牵扯官员无数。 他们一去,官位将出缺近半。 倘若这种情况下再行严法,那势必会伤及云州根基,引起混乱,乱一个上林郡就够头疼的,除非必要,否则公子不会再动汉阳太守。 她说话的功夫又挑出好些位置的骨头,走回尸骨旁蹲下身,几乎不需要考虑就将它们放在各自的位置上。 成了! 素娆舒了口气,招来一旁的负责记录的人,死者男,八岁,死亡时间约莫三年前,右脚有先天性畸形骨,这点可作为辨别身份的特征。 记好了就收下去吧。 话落,她又开始拿起另一颗颅骨开始摆弄。 那名影刺匆匆写完,在簿子上标记二十三号,然后命人将尸骨抬走,放到另一处地方去。 他随后走开,继续去做其他事情。 竹宴还围绕在素娆身边,听了她那番话,唏嘘道:这么说来他运气真好,没什么大过错,就能平安渡过这次的风波。 运气是一部分,选择也是一部分。 素娆轻笑道:比起宋岱岩的狠辣凶戾,刘彰的昏聩恶毒,汉阳城的百姓算是活的较为安稳,曹德安没有周老县令那样的精明强干,仁慈爱民,却也心有底线,无甚劣迹。 他按部就班做着该做的事,享着该享的福,政绩既不出彩也不难看,与各方不相近,不疏远,圆滑又世故,这亦是一种为官之道。 姑娘很欣赏他? 竹宴听她的语气平和含笑,诧异道:属下以为你最不喜欢这种人。 算不上欣赏,就事论事而已。 听到后面那句话,素娆抿唇笑了笑,为什么觉得我会不喜欢? 直觉。 竹宴皱了皱鼻子,撇嘴道:姑娘不就是讨厌与人虚与委蛇,在浣花县时才始终不与任何人亲近吗? 没有适龄的朋友,没有熟悉的亲旧,他们父女就像是隐形人一样安静的活着。 沉默须臾,素娆扯了下嘴角,你又想错了,我不与他们亲近客套,是他们不值得我浪费心思。 那些嘲讽排挤,讥笑指摘在她看来幼稚且无聊。 她与其将这些放在心上,不如花时间多看两本书,酿点酒,或着拿来睡觉养神。 那我懂了。 短暂的思索后,竹宴咧嘴一笑,笑的十分灿烂。 素娆一边搜寻尸骨,一边下意识的问道:懂什么了? 姑娘不与他们亲近,不与金蓉蓉她们计较,都是因为懒得浪费时间,因为不在意,所以从不放在心上。 竹宴嘴角的笑意不住放大,嬉笑道:但姑娘会为公子与老县令争辩,在意他的想法与喜怒,那是不是说明姑娘你…… 你很闲? 素娆手上动作一滞,似笑非笑的扭头看他,要不我给你换个差事? 竹宴忙往后跳了一步,识相的摆手,属下觉得如今的差事就极好,不必那么麻烦了。 他作势要去忙,素娆无奈摇了摇头,收回视线正要继续找寻尸骨,就听身后那人又道:姑娘,你威胁人的语调和公子越发相似了,这样不好…… 是吗?我收拾人的手段比他更多,你想不想试试? 素娆戏谑的道。 那还是算了吧,属下这就去忙了。 脚步声走远,周遭再度安静下来,与他说了这会闲话,紧绷的神经松了些,权当歇息,素娆看了眼旁边专心做事的众人,再度投入拼尸的忙碌中。 一切井然有序的进行着。 曹德安去见过言韫后再离开,面色虽不好看,却也没了先前那样忧心忡忡的晦暗之色,尽力去办自己的差事了。 其他郡县的人手相继抵达,包括周老县令当时带去古佛寺的那位仵作。 素娆对他们做了相应的安排。 而就在这时,云州监察使何功泽,刚到汉阳城外…… 为您提供大神一朵莲花精的《大雍女提刑》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223章 何功泽归,牵累?免费阅读. 第224章 不速之客,慢慢走! 骏马疾驰而来,所过之处黄土飞扬,朝着城楼靠近,“监察使回城,无关人等避让,让开,都快让开……” 人未到声先至。 城门口排队出入的百姓们一看这排场,连忙往旁边避让,他们策马到了跟前没有停下的意向,反而挥鞭加速,直往里冲。 要是以前的话,必无人敢拦他。 可这次,一行人刚到城楼下,拒马就被守城官兵以极快的速度搬到路中,迫使他们不得不勒马驻足。 “吁——” 为首的男人扯住缰绳,因动作太急,马儿扬蹄嘶鸣,险些将他从马背上掀翻,好容易稳住身形,他横眉厉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拦本官的路!” “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这位大人是云州监察使,你们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身后的长随亦大声呵斥。 官兵们对视了眼,下一息,里面突然涌现出数个手持长枪的重甲兵,将他们团团围住。 “传令,监察使何功泽以权谋私,戕害人命,即刻羁押,等候发落。” “把他拿下!” 众人就要动手。 最前方的何功泽一甩马缰,面色阴沉至极,“谁敢!” “本官乃云州监察使,论官阶与州牧相平,便是他齐大人也无权拿我,小小一个汉阳郡城,你们要翻天了吗?” “罪名暂且不论,奉命,你们奉谁的命!” 他咬牙切齿,面对四面八方传来的打量,面皮火辣辣的烧,又惊又怒。 巡查途中听到家中生变,二弟横死,他急忙调转返回,连日来不眠不休,憋了一路的火气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守城的将领道:“自然是太守的命令。” “太守?” 何功泽怒极反笑,“曹德安那个首鼠两端的小人平日里见本官阿谀奉承,溜须拍马,今日居然越权行事,真当汉阳城轮到他当家做主了?让他滚出来见我!” 官兵们自然知道凭这道令要拿监察使不符合章程,但曹大人亲自下令,他们不敢不从。 只能硬着头皮道:“有什么话,何大人还是随我等去衙门说吧。” 言下之意是不可能放行了? 何功泽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愤怒之余又陡然生出一些不安来,这位汉阳太守是什么德行他多少还是了解的,左右逢源,最不喜欢得罪人。 他这次态度如此强硬,到底出了什么事。 念头一闪而过,面对这些官兵时,何功泽怒火压过一切,“本官念在你们奉命行事再给一次机会,把路让开!曹太守那边本官自会去讨个说法!” “将军,要不还是算了吧。” 旁边一个小兵压低声音道:“上面凭一句话就让我们拿人,可这是监察使啊,如他所说,他官阶还在太守大人之上,真要论罪,那也得朝廷来人处置,轮不到咱们。” “可是太守大人……” 将领有些犹豫。 “太守大人想必能体谅我们的苦处,差事办砸了顶多挨上几板子,可真要把监察使往死里得罪,他不敢对上头怎么样,收拾咱们还不是动动手指的事儿?” 这话简直说到了将领的心坎上,他们这些跑腿办事儿的往往最难做,做好了得不到夸奖,办砸了往往会被推出来顶锅。 两边都是爷,谁也得罪不起。 不过这次太守的命令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他们就算拿不下人,也是情理之中的吧…… 反正人进了城门后,真要拿他,早晚的事! “那就……” 将领心中有了答案,让路两个字还没说出来,旁边就有人指着远处大喊:“你们快看那是什么?” 一条黑线从地平线逼来,离得近了些众人方才看清楚,是骑兵…… “身穿银甲,手持黑底金纹龙虎旗……这好像是皇城司的兵马……” 一人面色骤变。 何功泽扭头望去亦是骤然慌神,皇城司的兵马好端端怎么会出现在云州? 唯一的可能便是保护那位奉旨而来的钦使大人。 这么说来,言世子到了? 想到这儿,他浑身紧绷顾不得与守城将领争执,连忙呵斥道:“愣着干什么,难道你们要把使团拦截在城外吗?还不快把这玩意儿撤了!” “快,快搬走。” 将领连忙吩咐。 何功泽想到言世子,不敢再稳坐马上,翻身而下,牵着缰绳走到旁边,恭敬立候。 银雪卫风驰电掣般到了城门下,为首的藏蓝身影并未第一时间入城,而是停了下来。 身后骑兵同时止步,安静而肃杀的站在他身后。 “不知这位大人是?” 年轻的男子面容白净俊秀,噙着一抹温和的笑,略略俯身问道。 何功泽视线在使臣群里转了圈,没见到世子爷的身影,听到问话,又看了眼少年那身皇城司专属的鹰纹袍,看绶带便知他地位不低。 当下拱手答道:“下官云州监察使何功泽,敢问……” “是你就对了,总算没认错人。” 顾城不耐烦的将他话打断,一挥手,冷道:“把他拿下!” 同样的话今日已经是第二次听到。 第一次是曹德安要拿他,何功泽尚且可以反抗,但眼前这些是皇城司的人,又是钦使,他不敢僭越。 但让他莫名其妙的被人当成犯人,在众目睽睽下缉拿,何功泽也是办不到的,他被银雪卫压着,不甘吼道:“初次相见,敢问下官所犯何罪,竟劳皇城司动手……” “有什么废话后面自有机会让你分说,现在给本官闭嘴,我还忙着呢,没工夫陪你在这儿耽搁。” 收到世子的信,他们紧赶慢赶和何功泽同时抵达汉阳城,总算没耽误事儿。 比起其他人,银雪卫显然更适合出面拿人。 顾城风尘仆仆,面上不见疲色,对押着何功泽的人吩咐道:“不必赶时间,陪着他慢慢走,走到官衙去。” 他们既然来了,自然要有钦使该有的阵仗和动静。 何功泽听了这话险些没忍住脾气,怎么一个两个都不按规程办事,竟要毫无理由的拉着他这个监察使,像犯人一样的游街? 这是什么道理! “这位大人,下官有话……” 他刚一张嘴,便见那道人影离弦之箭般蹿出,瞧那急不可耐的模样,好似前面有什么东西格外的吸引他…… 第225章 挑拨?为何如此! 钦使仪仗驾临汉阳城,监察使何功泽被抓,押往官衙待审,这则消息瞬间传遍大街小巷。 陆珩知晓时正在与云州牧齐湘等人核对税务,齐湘不敢置信,又问了一遍,“你说谁被抓了?” 传信的护卫道:“回大人的话,是监察使何大人,他人刚到城楼下,都没等进城,先是被曹太守派兵拦截,其后正撞上钦使仪仗,为首是皇城司的人,确认身份后直接就把人抓了。” “没说缘由?” “没有……” 那人摇摇头,犹豫了下,低道:“何大人还想询问,那大人直说没功夫听他说这些废话,让去官衙慢慢说,还特意吩咐押送的银雪卫走慢些……” “这,这也太放肆了。” 齐湘不敢置信的呢喃道:“便是钦使办案,也不能这般不讲章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就是啊,一州要员,说拿就拿,这些人眼中还有没有王法律令了?” “世子早入汉阳,这次来的又是谁?行事竟敢如此张扬放肆?下官定要具本参他!” “……” 一群白胡子老官吹须瞪眼,当即吵得面红耳赤,长案另一头,白衣少年懒散的靠着圈椅,身旁有婢女立侍打扇,他手边放着琉璃碗,盛满拨完皮的水晶葡萄,个个饱满剔透,滚圆诱人。 他拿叉子拨弄着,听这些人气愤填膺的叱责,等说尽兴了,口干舌燥的去拾茶水,方才闲散一笑。 “骂够了?” 陆珩出声,一时周遭噤若寒蝉。 一众老大人这时才记起旁边还有一尊大佛在,当即汗流浃背,深秋时节,纵无冷风吹过,愣是激得一身薄寒。 “这……” 众人面面相觑,连忙告罪。 州牧齐湘赔笑道:“咱们也是听见钦使行事这般不守规矩,大惊之下一时失言,望小冢宰宽宥。” 陆珩细长含笑的眼不经意从他身上扫过,齐湘顿觉悚然,头埋得更低,少年收回视线,嗤道:“本官以为诸位比起那何功泽是要多个脑子的,原来是我想岔了。” 话音讥讽,如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众人脸上。 包括齐湘在内,他们尽皆变了脸色,却无人敢置喙,气氛更加凝沉。 “下官愚昧,不知小冢宰可否提点一二。” 一人硬着头皮开口。 陆珩挥手制止了旁边打扇的婢女,让她退下,自己则换了个姿势倚着,单手支颌,笑望着几人。 视线一一从他们身上扫过,最终凝在一人身上。 “方才是你说要具本弹劾?你可知那人是谁?” 他语态闲散,再正经的话从那唇瓣中吐出,都带着几分轻挑和玩味,好似在与人唠家常。 被点名的老大人哆嗦了下,迟疑道:“是谁?” 陆珩眸光流转,笑吟吟道:“皇城司副指挥使,顾城。” “指,指挥使……姓顾?莫不是善柳顾氏的小公子?” 齐湘恍然大悟,面色发白,“顾家乃新近勋贵,其长子顾含璋年少封侯,领殿前司要职,颇受陛下宠眷,他不可能离京,那来的……是他的胞弟?” “皇城司职权被分割后虽不复前几代风光,沦为京中二世祖们的历练之所,不过到底是天子近卫。” 陆珩今日心情尚可,耐着性子与他们多说了两句:“他奉旨而来,再纨绔霸道,也不会僭越行事,辱没天家威严,这般行事,你们就没想过问题在哪儿?” 一阵沉默后,齐湘试探道:“小冢宰是说有人授意?” 这人是谁,不言而喻。 陆珩笑而未答,“据我收到的消息,前些日盛京送出了一道密旨,正是给言世子的。” 众人心中又是一惊。 “那不知是关于……” 齐湘还欲再问,陆珩似笑非笑的瞥向他:“齐大人最好想清楚了再说话。” 对上那双洞悉一切的眼,齐湘心底生寒,骤然反应过来,既是密旨,那其他人自然无从得知其中内容。 “下官失言。” 他连忙赔礼。 对此,陆珩倒是没多说什么,眼中玩味之意更浓,看了眼众人道:“世子爷都出手了,诸位大人还怵在我这儿做什么?” 一个何功泽不过是开胃菜罢了。 在场的人哪个敢拍着胸脯保证自己绝对清白,查不出一点错漏? 他们当然归心似箭。 交换了下眼神,众人齐齐拱手道:“下官告退。” 他们鱼贯而出,齐湘见人走的差不多了,看向陆珩试探道:“虽说有圣旨在,世子爷这般行事未免太不近人情了,不知小冢宰你……” “齐大人。” 陆珩懒懒的笑,肆意又玩味:“本官就是一个户部侍郎,此次逗留云州也是顺路了解下税政,无意沾染你们这些麻烦事儿。” “看在同僚一场的份儿上,本官再好心提醒你一句,咱们这位世子爷雷霆手段,处事可不似他平日那般温和,你最好别存什么侥幸心思。” “该处理的就处理干净,莫要步何功泽的后尘。” 一番话说的已是十分赤裸了。 齐湘面上青红交加,变了好几变,才按捺住心底的汹涌,对他一拱手,转身走了出去。 他刚离开,一旁的竹帘被掀开,走出道精瘦的人影来,蓝衣配剑,正是陆珩的长随,津无度。 “公子,你既然不打算插手此事,那又何必与他说这些话?” “你不觉得有趣吗?” 陆珩笑眯眯的抬眼看他,见他又是板着一张脸,顿觉无趣,语重心长道:“无度,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要每天这样死气沉沉的,要笑。” 津无度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你还是别笑了,瘆的慌。” 陆珩无奈摇头,托腮望向别处,似是想到了什么,眼中笑意灿烂,“果然还是美人笑起来招人疼。” “公子!” 津无度见他越说越远,忍不住唤了句。 陆珩斜睨了他一眼,又是一叹,“反正云州横竖都是要乱的,一句话而已,影响不了什么。” “要是被言世子知道……” “知道又如何?他还能来与我计较?放心吧,言鹤卿这人心里明白着呢。” 陆珩不以为意,“可惜我忙着公务,不能久留,看不上这场好戏了,不过,离开之前嘛,还有件事要做……” 他望向窗外,眼底笑意更深。 第226章 风寒与付出 素娆正拼骨,突然一个喷嚏打的思绪僵滞,头脑空白,半响回不过神来。 姑娘,你受寒了? 一旁传出声音道,她循声望去,说话的正是青县来的仵作邓昌,这几日她教他们辩骨,时常走动,彼此间已十分熟络。 素娆摇头,应该不是。 见她面无异色,邓昌稍宽了心,望了眼从旁边院子探过墙头半秃的一截枝桠,轻道:时间过得真快,转眼要立冬了,南境的冬日虽没有北边烈风大雪,却阴寒潮湿,透骨的冷,姑娘要仔细添衣。 他望着那满地的尸骸,语调低了些,后面可能还要忙活好些日子呢。 埋在宅子里的尸骸实在太多。 他们夜以继日,废寝忘食,至今才收拾好一半儿,且大多数都是由素娆一人完成的。 说来实在惭愧。 你们也要照顾好自己,厨房那边备了热汤,若觉得累了,就去歇会再来。 素娆扬声说道。 其他人纷纷应是,她将手边的尸骨拼好,示意他们抬走,然后转身往院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便见影刺领了一人朝这方向走来。 藏蓝色纹鹰袍,隔着好远素娆就认出了人,站在原地等他过来,含笑拱手道:顾大人,好久不见。 素姑娘。 顾城俊朗的面上掠过抹暖色,浣花县一别,这些时日过得可还好? 都挺好的,早听竹宴他们说大人快到了,没想会这么巧,你来寻世子? 嗯,我在城门口抓到何功泽了。 顾城答道。 素娆闻言一愣,很快回过神来,那太好了,公子此刻想必在流芳亭处理公务,你快去回话吧,等有空咱们再叙。 好,那我先去了。 两人打过招呼,顾城往后院而去,素娆吃了盏茶和点心,转而去查看了下其他位置尸骸的整理情况。 整个宅子共掘出尸骨一百五十三具。 现下整理过半儿,她又将事务分配的更仔细了些,让他们一边分拣,她一边拼骨,然后抽空准备开始画像。 结果没等动手,又有人过来了。 这次是金大公子,剖尸对他造成的心理阴影过大,导致他一直在府中歇息,不久前才出府走动。 阿娆。 金絮将她拦在院子外面,竭力不去看满地的尸骨,轻道:晚上我命人做了些好菜,你一起来吧。 不行,我还要…… 素娆下意识拒绝,他连忙说道:案子再紧迫,你也总得有个喘气儿的时候吧,就这么定了。 那好吧。 素娆拗不过他,只好应下。 金絮闻言,面上多了几分笑意,对了,阿韫的风寒好了吗? 什么风寒? 她心里一动。 你不知道? 金絮比她还要诧异,之前栖迟回府取东西,听他说阿韫感染了风寒,有些咳嗽,还顺便去府医那儿抓了两副药,你们呆在一个地方,竟都不清楚吗? 这几日太忙了,我们没怎么见过面。 最开始他们还回金府歇息,后来为了节省时间,索性让人收拾了厢房出来,直接住在这儿。 金絮一阵无语,你们俩还真是…… 一个两个忙起来什么都顾不上,简直离谱。 元珠你先回吧,我还有事。 说着她转身往后院而去,金絮看着她离去的方向,撇嘴摇头,不禁自言自语:担心他要去看看直说就是了,说什么有事。 他转身离去。 死者已经全部挖出,府中走动的人几乎都聚在前院,与她整理尸骨,后面则要冷清些。 流芳亭设在一处楼阁底下,依着溪水而建,十分僻静。 素娆入府后第一次来,问了影刺才找到位置,还没等靠近,便听到了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去把那边的簿子拿来。 公子,你还是先把药喝了歇会吧,都温过三道了…… 是栖迟的声音。 垂落的帘子后,顾城站在一旁不远处,亦劝道:是啊,外面的事暂且不急,世子身体要紧。 无妨,我心中有数。 男子声音冷淡平静,有种不容置疑的沉稳,栖迟叹了口气,端起药碗:属下再去热药。 亭内顾城见状,只得去翻他要的东西,然后立在一旁回禀浣花县的情况。 栖迟端着药碗走出亭子,没两步,突然看到立在小径旁的女子,愣了下,缓步走近,姑娘怎么过来了? 素娆没答话,扫了眼他手中的药碗,为什么不告诉我? 是公子吩咐的,不让拿这些琐事去烦扰姑娘。 栖迟默然。 那这药又是怎么回事? 素娆话音沉重,隐隐带了些薄怒,栖迟往后瞥了眼,小心说道:这药喝完后会有些昏沉,公子怕耽误事,一直强撑着不肯喝。 你们就样由着他? 那不然怎么办…… 栖迟无奈,他总不能把药强行灌下去吧,这样大逆不道的事儿他可没胆子干。 素娆当然知道这怪不到他们头上,轻道:你先去温药吧,我去看看他。 好。 栖迟点头就要走,两人刚擦肩而过,他唤道:姑娘。 什么事? 素娆回头看他。 犹豫了下,栖迟低声说道:其实自打你和公子分开用饭后,他这几日都没好好吃过东西,再加上染病,清瘦了不少。 以往他总觉得竹宴胆大包天,老喜欢做些出格的事,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也会妄议主子,心中颇有些复杂。 但他知道,以公子的脾性,有些话他们不说,他是绝对不会开口的。 我知道了。 素娆大概明白这话的意思,刚准备走,身后那道声音幽幽的说道:姑娘不知道,我家公子……幼时险些溺毙在湖中,对水一直有心理阴影,但那晚,他还是义无反顾的跳下去救你…… 他怕水? 素娆猛地回头,不敢置信的盯着他,栖迟点点头,公子通晓水性,但……那次之后,他便再不靠近水边…… 突然而来的一则消息在心底卷起滔天巨浪。 那晚她在冰冷的湖水里只见他破水而来,抓住她,抱她回城,守在她床边,殷殷关切,嘘寒问暖,却不知他是以何等的心情坚持下来…… 为您提供大神一朵莲花精的《大雍女提刑》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226章 风寒与付出免费阅读. 第227章 如今又算什么? 见素娆神色变幻,似有所思,栖迟知道他目的达到了,便没有再说,朝她微微颔首,端着药碗快步走开。 秋风过,吹着流芳亭四周垂帘,轻摇款摆。 两道人影若隐若现。 “途径上林郡时,下官在驿站处落脚,正遇上了盛京那边的人押送宋岱岩……” 顾城话音还在继续,突然被言韫抬手打断,他微微侧目,温声道:“站在外面做什么,进来。” 素娆知道他说的是自己,缓步而入。 “素姑娘。” 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顾城对她含笑点了点头。 素娆回礼,随后看向言韫,几日不见,他的确清减了许多,那身锦衣雪袍穿在身上有些空荡荡的,风一吹好似能将他刮倒。 她忍不住蹙眉。 言韫见她这副神色,冷淡的眸光温软了些,“前院的尸骨整理完了?” 问及正事,又有外人在旁,素娆敛了情绪,应道:“还有半数没有归置,不过竹宴他们和调来的仵作已经上手,速度要比之前快上许多。” “那就好。” 言韫话刚说完,忍不住捂嘴轻咳了声,待气息平顺,轻道:“还没问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元珠让我们回府用晚饭。” “他还说什么了?” 这消息让人传报一声就好,远不必亲自过来,言韫知晓她的性子,平日躲懒又散漫,可一旦遇到正事,鲜少分神旁顾。 听他问到此事,素娆微微挑眉,不加遮掩的幽幽看他,言韫触及这道目光,突然明白了什么,唇角翘了下。 “我无碍的。” 素娆抿唇未语。 听他咳成这样,哪里像是无碍的样子? “公务是要紧,但公子你病倒的话,这些烂摊子可就真无人处理了……” 她忍了忍,最终还是说道:“朝廷养了那么多官员,光拿俸禄不办事可不成,俗话说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官身既在,理当物尽其用。” 云州官场虽混乱,却也还有似沈知白,周济峰等身家清白的可用之人,合理调配方是上策,靠他一个人哪里足够? “素姑娘,你……” 顾城觉得她这番话有些僭越,刚想提醒,余光却瞥见一向冷淡的世子爷正专注望着她,面上无甚怒意,眼底是他从未见过的柔软清淡。 好似冬日枝头的雪色浮着一些晴光,融着暖意。 这…… 好像和他想象中有些不一样? 出于谨慎考虑,顾城话音戛然而止,闭嘴不言,然后便听世子爷道:“我已拟定名单,召令一些官员赶往汉阳,等他们到后,这边事务便能轻松些。” 他一开口顾城微惊。 满盛京谁不知道言世子生性清冷淡漠,惜字如金,行事从不喜旁人置喙,更不会多加解释。 今日是见鬼了吗? 他的目光小心的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着,越看越是怪异,难不成这一路走来,真的发生了什么? 素娆没留意到顾城不停变幻的神色,点到即止,不再多说,自然的走到一处空位坐下。 她这一举动再次震惊了副使大人。 顾城下意识看向世子爷,却见他面无异色,一片坦然,似是对此已然习惯,习惯? 这个发现让顾城心脏猛地急促跳动,忙垂首不敢再看,怎么办,他好像发现了不得了的秘密! “顾大人怎么了?” 素娆不经意瞥见他满头冒汗,奇怪道。 言韫闻声朝他看去,顾城忙收敛心思,拱手道:“下官想起世子这一路艰险,自觉失职,心中惭愧。” 惭愧到满头大汗? 言韫没有戳破,淡道:“顾大人连日赶路想必辛苦,先行去歇息吧,其他事容后再议。” “下官遵命。” 顾城呆在这儿心里忐忑,早就想走了,一听这话,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忙拱手告辞。 待言韫允后,他又朝着素娆一点头。 “两位慢坐,下官这便不打扰了。” 后退两步,顾城倏地转身出了凉亭,正好撞见端药回来的栖迟,两人稍一点头,擦肩而过。 “姑娘,药好了。” 栖迟直接将药碗放在素娆手边,不敢去看自家公子的脸色,快步而出,守在亭外。 没了外人,说话不必太多顾忌。 素娆端起药朝他递去,径直道:“快些把药喝了,然后去歇息。” 言韫微微后仰,拉开些距离,蹙眉盯着那药碗,犹看仇人,“能不喝吗?” “你说呢?” 素娆学着他以往的腔调,似笑非笑,“要爱重自身啊言公子,不喝药病怎么能好呢?” “会犯困。” 言韫缓缓道。 “困了就睡,这些事务耽搁些时辰,死不了人的。” 素娆说着把药碗又往前送了下,见他依旧眉峰紧锁,一脸不愿,忍不住叹气道:“公子,你又不是小孩子,难道喝药还要人哄?” 这样无奈的语气如针刺心,言韫袖中手指微蜷了下,瞥过头去,“放着吧,我稍后再喝。” 他语调微凉,乍然转寒。 素娆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丝变化,凝定看了他片刻,放下药碗,一言不发的起身朝外走去。 那身影消失太快,以至于言韫回过神,只来得及窥见一片衣角没于小径旁。 “姑娘……” 栖迟下意识唤道,扭头去看自家公子。 便见那如雪的面容罩在一片阴霾下,身姿僵硬,死死盯着人离去的方向,他从来没见过公子露出那样的神色,不似生气,不似动怒,宁静之下掩藏着令人心骇的悚然。 不知过了多久。 “把药端走。” 言韫淡淡开口,栖迟嚅了嚅唇,想要说些什么,但他不善言辞,这种境况下,也不敢违逆主子,“是。” 他上前端起药碗。 苦涩的汤药味漂浮在空气中,明明没有喝,言韫却觉得从舌尖到喉咙都泛着苦味,苦的他心里发颤。 “我若喜欢谁,那定然缠着他,哄着他,用尽手段去争取他……” 话犹在耳,身侧已凉。 言韫缓缓阖眼,难道终究是他妄求太多,是他先动心,走近她,逼迫她,用尽算计使她正视他。 他以为那夜她主动朝他伸手,双眼明亮又满含笑意的与他说,“言韫,你真好”,这便是喜欢。 可如今又算什么呢? 第228章 在哄你啊,人骨画像! “还不拿开!” 察觉到栖迟驻足未动,言韫冷呵一声,语气已是极为不耐,栖迟不敢再耽搁,心底暗叹口气,朝外走去。 脚步声渐远,但心底翻涌的情绪未平息分毫。 言韫脑海中堆满过往种种,肆意拉扯着他的理智,他一时觉得手脚冰冷,一时又烈焰焚心,煎熬折磨,竟不输狱中酷刑。 亭中又有脚步声靠近。 “不是说了端走,栖迟,你……” 言韫双目冷厉,倏地睁开,没见想象中的人影,却撞进了一双盈盈水波中,他话音戛然而止。 默了须臾,冷淡道:“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我不回来你又打算不喝药?” 素娆无奈问道,他薄唇抿了抿,没有说话,转向一旁,“我自有安排。” “哦?说来听听?” 她微微俯身,肩后的青丝倾泻而下,飘荡在半空中,笑眯眯的看着他。 一听就是敷衍的话,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言韫略有些恼,他该恼的不是吗? 恼她肆意妄为,恼她不知分寸。 恼她骗他将真心捧出却又对之不屑一顾,什么仰慕他,什么美人如花隔云端,什么难以把持…… 都是玩笑…… 他脑海中将推拒的话过了一遍又一遍,然而在看到她的瞬间,所有喧嚣嘈杂顿止,只剩她在眼前俏然而立。 因她离去而冷寂的心,重新燃烧起来。 许多话在唇齿间转了转,说出口时只有一句冷硬的话:“你这副语气真以为自己在哄小孩?” “对啊。” 素娆语气诚挚,“不过不是在哄小孩,是在哄你啊,我的世子爷。” 这一瞬,言韫心头似被戳中某处柔软。 他回过头,便见她变戏法一样从背后拿出药碗来,“我不过出去一趟,你怎么又把药丢出去了,要不是正好撞见栖迟,恐怕又得放凉了。” 言韫意识到他好像误会了什么。 盯着那药碗看了会,垂眸低道:“你,方才做什么去了?” “还能做什么,找这个!” 素娆又伸出背在后面的另一只手,被她提在手里的,俨然是个小食盒,“我找些蜜饯来,喝完正好去去嘴里的苦味。” 眼见言韫想说什么,她忙道:“不许说什么规矩,不许口是心非,这药必须得喝。” 看她那霸道不容质疑的语气,心底最后一丝郁气随之散去,言韫想起先前脑海中翻涌的思绪,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他默默点头,显得很是顺从,“好。” 素娆意外的看了他一眼,还以为要再费些唇舌,没想到世子爷出乎意料的配合。 枉费栖迟特意叮嘱她要好好说话。 瞧这不是挺好的吗? “药快凉了,趁着有些余温,赶紧喝。”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素娆忙将药碗端给他,世子爷安静的接过,安静的皱眉,然后一饮而尽。 她赶紧选了颗腌渍的梅子送到他唇边。 “我尝过,这个最甜。” 言韫薄唇轻启,含住了那颗梅子,微凉的唇瓣软软的扫过她的指尖,两人皆是一震。 还是素娆最先反应过来,双手托腮,若无其事的笑看着他,“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言韫含着梅子,香甜的味道瞬间充斥了整个口腔,连带着那药的苦味都淡了不少。 他幼时体弱多病,常年与汤药为伴,喝了那么多,唯有这次心甘情愿。 他眸光柔软,强忍着心中的悸动,淡淡道:“恩,没骗我,以后也不要骗我。” 素娆听这话似有其他意味,但见他神色如常,便也没有多想,将桌案上的公文放到一旁,“快去歇会吧,元珠那边我会让人知会一声,今晚先不过去了。” “嗯,何功泽下狱后,此地很快会热闹起来,晚些时候恐怕会有不速之客。” 言韫点头道。 说完看了眼她,“那你呢?要回前院继续整理尸骨吗?” “是啊,还有许多事没做完,得赶在他们来认领前把一切准备妥当。” 素娆说完,想了想,又对他说道:“你要不嫌麻烦,以后我们还是一道用饭?” “好。” 言韫一口应下。 她展颜一笑,“那你先歇息,我晚些时候再过来。” “去吧。” 目送她离开,言韫望着那道背影逐渐消失在小径尽头,内心前所未有的宁静,须臾,他收回视线,拿起那小食盒。 里面分了六个格子,装着不同的蜜饯果子。 他凝视半响,然后将每个味道都尝过一遍后,视线最终落在梅子上,喃喃自语:“果然它最甜。” 那滋味像浸在蜜糖里,尝一口,便再也忘不掉。 他就知道会上瘾的。 他心甘情愿。 栖迟在外面焦急等着,直到素娆走出,对他微微点头,他悬着的心才缓缓落地,不久后,他又见一道人影从亭中走出,赶忙迎了上去,“公子,你这是要去哪儿?” “回去歇着吧。” 言韫淡道。 栖迟愣了下,苍白的面上骤然出现抹喜色,“好,那就赶紧回去歇着,早该歇着了……” 两人朝收拾好的院落走去。 素娆回到前院,各人都在忙碌着,分拣出来的零碎小骨垒成一堆,各自占据了一处空地。 她无暇多想,忙着手开始拼骨。 待将尸骨整理的差不多后,她又找去了整理妥当的那些尸骨跟前,取出一块颅骨,着手开始画像。 这院子四周无人走动,只有负责搬运的影刺出入。 有人见她拿着颅骨在半空中比划,想到金家看到那两颗泥塑,当即停下脚步,雀跃问道:“姑娘又要复原人像了吗?要不要陶土,属下这就去找!” “还和上次一样找些人前来揉土?” 他表现的太过热忱,素娆闻言笑了笑,“不必这么麻烦。” 上次她做完颅骨复原后,才想起这时代找人全靠人力,他们不可能托着颅骨在府中四处走动对比,才又进行画像。 实际上根据颅骨可以直接画出人像。 相比颅骨复原,这一选择更省人力和时间,不过就是她要辛苦些罢了。 影刺听她拒绝,便道:“那姑娘先忙,有什么需要我们去做的尽管吩咐。” “好。” 素娆拿着那颅骨,径直开始落笔…… 而同时,城中某处府邸,已然大乱。 第229章 找谁来作靠山,赌! 挂满白绸的大宅里静的没有一丝声响,正堂里,一男子怔坐在首位上,一袭粗麻丧服,神情呆滞。 婢仆们低埋着头做事,屏息凝神,不敢稍有懈怠。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急促的嘶喊乍然响起,朝着此处逼近,“公子,大事不好了公子——” 人眨眼到了跟前。 不过不是走过来的,而是步子太急被门槛绊倒,径直扑了进来,他来不及喊疼,撑起身子膝行到首位前,抓住男子的衣摆。 “公子,大老爷回城了。” 一声惊雷,总算将男子神游在外的思绪拉扯过来,其他的字眼在耳中模糊,唯有‘大老爷’‘回城’,他听得清清楚楚。 何铭涣散的眸光逐渐凝实,舔了下干裂起皮的唇,一把抓起来人,哑声道:“大伯,大伯回来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何家的主心骨到了! 他不必再强撑着精神处置这些繁杂的庶务,可以喘口气,好好的喘口气……天香楼那场大火至今,他浑浑噩噩,犹在梦中。 他一直都想不明白爹为何遭人割首,连尸身都难以敛全。 出殡那日,何府门可罗雀,无人吊唁。 之后更是被官兵包围,严加看守,说什么暗娼馆,什么草菅人命,什么罪恶滔天,他一句话都听不懂。 …… 但在那些人冰冷憎恶的眼神里,他知道何家要完了。 可官府迟迟未动,似乎又给了他一些希望,他们何家还有转圜的余地,大伯! 大伯是云州监察使,与州牧平级,有他在何家不会倒,一切都能迎刃而解,抱着这样的念想,他熬啊熬啊,终于熬到头了! “大伯在哪儿,快,领我去见他。” 何铭狂笑。 报信的小厮肩膀被他掐的生疼,看他笑得如同魔怔一般,似是没听清先前的话,赶忙喊道:“公子,大老爷还没进城就被人给抓了,这会怕是已经游完街,关进府衙大牢去了!” “你说,什么?” 何铭愣了下,面上笑意裂开,一把推开他,怒吼道:“你胡说,这不可能,我大伯是云州监察使,谁能撼动他的位置。” “是真的。” 小厮被推的一个踉跄,堪堪站稳身子,急道:“听说是朝廷派来的钦使,二话不说就把人抓了,公子,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您赶紧想想怎么办啊!” 何铭一言不发的盯着他看了许久,久到双眼酸涩,视线模糊,小厮嘴巴张张合合,明明在说话,说的却断断续续听不清楚。 “公子,要不给些银子,求见太守……” “大老爷不能出事啊……” “……这样下去,何家要亡,咱们可怎么办啊……” 怎么办,怎么办? 这三个字犹如魔音萦绕在耳边,何铭一屁股跌坐回椅子,浑身发软,他想骂人,一点力气也无,想吼叫,喉咙干的冒火…… 他该怎么办呢? 连大伯都莫名其妙的入狱了,还有谁能救何家…… “公子,公子你清醒一点,大老爷是咱家的靠山,他不能倒啊,总要做些什么试一试……” 小厮看他失魂落魄,还想再劝,不料何铭浑身一颤,猛地抬起头,“你刚才说的什么?” “奴才说试一试……” “不对,前面一句。” 何铭坐直身子,死死盯着他。 小厮回想了下,试探道:“大老爷是咱家的靠山?” “靠山,对,再找个靠山……” 何铭倏地站起身,来回踱步:“太守曹德安是个怕事的,根本不敢得罪钦使,要想救大伯和何家,必须找个比钦使还厉害的靠山!” “比钦使还厉害?” 小厮听得糊涂,“公子,你在说什么……” 哪儿有比钦使来头更大的靠山,就算有,人家凭什么帮忙? “去,去账房里把所有银子支出来,我要用。” 何铭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面色发红,神情振奋,全然不复先前萎靡的模样。 小厮被他这番变化看呆了。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何铭一脚踹出,小厮忙回过神来,点头哈腰道:“是,小的这就去。” 说罢,一溜烟跑远。 何铭惴惴不安的等着账房送来银票,五万两,这是府中目前能拿出的所有,他将银两揣进怀里,往府外走去。 刚出大门被人拦下。 “太守大人有令,何家众人幽禁在府,不得外出,回去!” 何铭不多话,直接上前凑近他,悄然从袖中掏出个银锭子塞过去,“我有要事须出府走一趟,还请行个方便。” 谁知那官兵并不领情,直接后退一步,任由银锭掉在地上,冷着脸道:“贿赂官差,罪加一等,何公子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今日你走不出这道门。” “你……” 何铭气结。 往日这些下三滥的玩意儿连给他提鞋都不配,一见他何家落难,便翻脸无情,是笃定他何家迈不过这道坎儿吗? 他强忍着怒气,好赖话说尽,看守的官差依旧不肯让步,甚至拔刀相向,无法,何铭只好换个法子。 “那我不出去。” 他捡起那银锭,好言说道:“烦请大人替我往金府走一趟,请金大公子过府一叙,这点小事总可以办吧?” 收回银锭,他抽出张银票暗暗塞了过去。 自古财帛动人心,不怕他不上钩,果然,那官差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收下了,“等着吧,话我会带到,人金大公子来不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你跟他说性命攸关,求他一见。” 事到如今,何铭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了,官兵看了他一眼,古怪的笑了声,安置好同伴后朝金府方向而去…… 金絮收到消息的时候着实愣了下,不确定的问道:“果真是何铭说的?” “是,大公子可要走一趟,不想去的话,小的这便回了他,好叫他死心。” 官兵垂首答道。 堂中沉默须臾,金絮站起身来,抖了抖衣袖,“总算相识一场,他既然开了口,去见一面有何难,走吧。” 金絮去了何家,他前脚刚走,后脚影刺的人回来传话就得知了这消息,将之传回素娆耳中,她撂下手中画稿,疑道:“这又是闹哪出?” 第230章 缺供反口,诱惑 “可要属下去探听一番?” 影刺问道。 素娆不假思索的摇头,“不必,真要有什么事,元珠会来与我们商议的,你去忙吧。” 影刺一拱手,悄无声息的隐没下去。 第三张画像已成,正好到了饭点,素娆将画像放在尸骨旁,往后院寻去,她去的时候栖迟还守在廊下,“公子怎么样?” “喝完药就睡着,还没醒。” 栖迟低声答道,往门牖后看了眼,生怕吵醒里面的人儿,“姑娘有什么要紧事吗?” “没有。” 素娆淡淡摇头,“让他再睡会吧。” 闻言,栖迟朝她颔首一礼,她转身正要离开,正遇上一人迈过月亮门,走到了庭中,拱手道:“司主,属下有事回禀,求见公子。” “公子正在歇息,晚些吧。” 栖迟一口回绝。 那人神色犹豫,轻道:“梅风门众人收押,何功泽被抓,府衙那边明日便准备开堂公审,但是涉及命案的其他犯人,相关证据尚未收集齐全,恐会误事。” “证据不齐就去找,这点小事也要惊扰公子吗?” 栖迟两步走到庭中,冷着脸道。 那人汗颜垂首,“禀司主,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具体涉案人员,所伤何命,须得指认录供,但那些孩子不知为何,突然尽数缄口不言。” “他们身心受创,我等不敢施压逼问,实在难办。” “不能从其他人身上下手吗?” 栖迟问。 “那些人皆覆面而来,对外不曾展露身份,入院后除过被送来的孩子再不与其他人接触,知晓内情者甚少。” 也就是说,那些遭受凌辱的孩童,是唯一突破口。 这正是暗堂为难的缘由。 若换作其他共犯,以他们的手段,口供早就准备妥当,何至于来烦扰公子。 栖迟也听出了麻烦之处,他犹豫了下,没有说话,反而看向素娆,“要叫醒公子吗?” “叫醒他无用,让他睡吧。” 素娆往紧闭的房门看了眼,收回视线,对暗堂那人道:“带我去看看吧,或许我比你们更合适出面。” 常年身心的凌虐必然会造成极大的心理创伤。 相较于暗堂这些一身冷厉,手段强硬的成年男子,女子更容易让他们放松下来。 若有可能,栖迟也不想吵醒自家公子,“那就辛苦姑娘走一趟了。” “你继续守着吧,别让人吵他。” 素娆对他嘱咐道。 栖迟应是,然后,暗堂的人便带着素娆朝安置孩子们的地方走去。 此府邸占地极广,开辟出来安置尸骸的院子在府邸东侧,西侧是花园,中间以一座罩楼隔开,琼花碧树间坐落着许多小院。 他们便被安置在其中。 天边晚霞绚丽,残阳余光洒下,给整个花园笼上了一层金灿灿的柔光,素娆随着那人进去转了圈,粗略看了下情况。 二十多个孩子挤在堂屋里,男女都有,一听见有人进来,飞速蹿到了角落里,互相依偎着,警惕望向他们。 暗堂的人传音道:“姑娘,他们现在对外人排斥的厉害,在一起时问什么话都不吭声,可一旦发现要带谁走,就全都扑上来又咬又抓,很是难缠。” “这样么……” 屋内光线昏暗,但对于习武之人而言,并没有什么阻碍。 素娆的视线一一从他们身上扫过,目光所及之处,尽皆埋头躲避。 须臾,她缓步朝着角落走去。 那群孩子神情骤然紧绷起来,一个个如临大敌,在离他们还有三步之距时,素娆止步,缓缓蹲下身。 察觉到他们看向她身后的眼神充满了悚然,素娆头也不回的道:“你先出去吧。” 暗堂的人闻言,朝她一礼,毫不迟疑的转身离开。 周遭重归寂静。 素娆打量着他们,他们也好奇的打量着眼前这个看起来漂亮又温柔的姐姐,神情略放松了些,不过还是没人出声。 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了会,素娆抿唇一笑,柔声道:“这府邸外的街上有卖面偶小人的,有卖糖葫芦的,还有糖画和果糕,可惜来的太匆忙,不然还能给你们买些小礼物。” 无人接话。 她也不觉得尴尬,自顾自说道:“买了也不好,万一你们不喜欢那就太可惜了,所以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带你们自己去选比较好。” “你们喜欢什么?” “木鞠?手绢?娃娃?还是小兔子?我比较喜欢兔子,毛茸茸的可以暖手,只吃素,好养活……” 她喋喋不休的说着,最初那些孩子还很警惕,后来发现她似乎没什么恶意,便逐渐放松下来。 素娆一边说一边留意着每个人的情绪变化,听到兔子时,其中一个小女孩脑袋歪了下,似乎想说话,只是被她旁边那人拽了把,愣是闭紧了嘴。 “你也喜欢小兔子?” 素娆对小姑娘笑,她看起来只有六七岁,脸颊还带着婴儿肥,扎了两个小辫,漆黑的眼珠有些黯淡,没什么神采。 听了这话,小姑娘两手揪紧,不安的抠着,想点头又不敢,往后缩了缩身子,怯怯的看着她。 “你们又憋着什么坏主意?” 一道人影突然挡在两人中间,“她不喜欢兔子,也不喜欢你,赶紧走,别说这些废话,我们不想看到你。” “是吗?” 素娆面不改色,笑眯眯的看着他,“我瞧着她很喜欢,你真为她着想的话,应该问问她的想法。” 眼前的小少年板着脸没有说话。 固执的拦着。 素娆又看了眼其他人,话音轻柔:“不止兔子,你们想要其他的也可以,走出这屋子,这院子,这宅子……甚至,回家。” “回家……” 有人低低呢喃了句,哽咽道:“回不去了,回家的路,早都忘记了……” 他声音极低,含混掺杂些沙哑,有些字眼甚至模糊的听不清楚,不过素娆大概猜到其中的意思。 她敛眸默了会,道:“那就等他们来找你,只要活着,总有一日能回家的……” “回家?” 一声冷笑传出,少年扭头说道:“你们不会真信了她的鬼话吧,她和那些人是一路的!” 第231章 你们,想报仇吗? 此话一出,堂屋内霎时死寂。 态度略有些松动的孩子们就像是被人突然扼住了喉咙,掐灭了所有声响。 素娆见此情状,若有所思的望向挡在她面前的少年,他在这些孩子里,似乎很有影响力。 “你怎么就断定我不可信?” 她心中一动,含笑道:“刚才你们也看到了,我一句话便可以让他出去,同样的,我也可以放你们离开。” 孩子们隐有躁动,交头接耳。 挡在前面的少年见状,面色微变,朝身后看了眼,冷冷道:“大家别被她骗了,这些畜牲一直都是嘴上说一套,背地里做一套,柳流的下场不是最好的证明吗?” “柳哥哥……” 不知谁念叨了一句,抽泣声顿时如瘟疫般传开,他们脸上神情依旧麻木呆滞,却不可控制的红了眼。 “柳流是谁?” 素娆奇怪的问道。 没有人理会她,少年咬唇,忍了好一会,才愤愤道:“他为了保护几个小的被带走,说是很快就放他回来,结果送回来的时候,浑身都是血,当晚就死了……” “是你们,你们害死了他!” 尖锐的话音带着难以言喻的恨意,像是要化作刀尖,狠狠扎进她的胸膛。 素娆微微蹙眉,“什么时候的事?” 暗堂的人不会这么做。 “什么时候的事还重要吗?你们这些刽子手,王八蛋,你们都应该去死,去死,去死——” 少年越说越激动,双拳紧握,身子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要不是还有所顾忌,怕是都要冲上来掐死她。 受他情绪感染,其他几个年岁稍大些的孩子亦目露凶光,看向素娆的眼神充满了敌意。 她没有理会其他人,而是直直看向眼前。 她好像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 “你想保护他们?” 素娆淡笑着问,得不到回应也无所谓,她环顾一周,突然站起身来,拍了拍裙摆上的并不存在的灰尘,微微俯身对上他的视线,“那就做个交易吧。” “你留下,我放他们离开。” 说着,她略一挥袖,鼓动的袖风将房门推得更开,外面看守的影刺当即现身,传来询问:“姑娘,出什么事了?” “即刻起,除了他……” 素娆手指一点少年眉心,笑意冷淡:“其他所有人但凡想要离府,不得阻拦。” 影刺对她的决定深感意外,但看了眼那些翘首往外探的孩子们,他干脆利落的抱拳应道:“遵命,属下这就去传话。” 院外身影消失。 素娆自始至终都不曾回头看一眼,而是好整以暇的盯着这双卒然收缩的眼,笑吟吟道:“怎么样,你不是要护着他们吗?机会我给你了,以你一人换他们所有人自由,这笔买卖,不亏。” 少年愣住,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一手! “你……” “你不愿意吗?” 素娆见他犹豫,挑眉朝他身后看了眼,“你刚才听到了,我已经吩咐下去,他们随时可以离开这儿,找回爹娘,从头开始。” “当然,除了你。” 每一句话犹如重锤敲在少年的心头,他颤抖着唇,感受四面八方数道视线落在他身上,殷殷期盼,令他从头到脚冒着寒意,“我,我……” 少年喉咙发干,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忍不住往旁边挪去。 其他孩子抿紧唇瓣,一声不吭,但眼中的哀求之色任谁看了都会心软三分。 他们受够了。 一刻也不想呆在这儿! 好容易得到机会,一个人换所有人,为什么不呢? 少年读懂他们的意思,心一沉到底,恨声道:“不,我不能……” “不能?” 素娆拉长尾音,看着他忽然变得苍白的脸色,嗤笑出声,“你这人好生奇怪,不论我说什么总出言挑唆,好似只护崽的母鸡,但真到了要你选择的时候,你又推脱不肯,合着好人坏人你都想当。” “你,你故意的,你故意逼我!” 少年被她一番话说的面红耳赤,转而对其他孩子吼道:“听出来了吗?她故意这么做,为得就是想要离间我们!你们不要上当。” 孩子们一时看看他,一时看看素娆,不知道该相信谁。 素娆见状,对他们微微一笑,“我的确是故意的,不过,你们可以离开也是真的,在这之前,我想问你们一个问题。” “别听她的。” 少年急忙说道。 这次其他孩子没有理会他,昏暗的角落里,一个稚嫩的声音低低嘟囔道:“你说过会代替柳哥哥保护我们……” 柳哥哥为了他们自愿跟那些人离开。 而他呢? 除了掐灭他们回家的希望外,什么都没有做过,甚至连尝试的机会都不肯留下。 他们凭什么还要听话? “你,你问。” 一道怯怯的声音传出,说话的是个女孩,在这群人中年岁稍长些,触及素娆的视线,局促的垂下头。 其他孩子惴惴不安的胡乱瞄着,时不时朝这方向偷窥一眼,被发现后,又迅速瞥开。 “你们这些蠢东西,她……” 少年看到这场景终于忍不住,开口又要说话,素娆对外道:“来人,把他带出去。” 影刺应声而入,提着少年后颈的衣裳就往外走。 “救我,快救我……杀千刀的王八蛋,混账东西,快把我放开……” 他竭力蹬腿嘶喊。 有些孩子紧张的往前追了两步,素娆移步挡住那方向,浅声道:“他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谩骂声远去。 轻微的骚动后,孩子们安静下来,女孩小声的确认道:“你,你快问吧……问完,真的会放我们回家吗?” “会。” 素娆一字铿锵,掷地有声。 许是见到了先前她的举动,对于这句话孩子们天然的多了些信赖。 “可以回家了。” “我,我好想我娘……” “……” 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再度响起,却还是压抑着的,闷沉的,似乎怕惹她不悦。 素娆面不改色,对那稍微还算镇定的小姑娘道:“在回家之前,我想问你们一句话,你们,想报仇吗?” 第232章 谁会是第一个不速之客 报仇! 这两个字似是点燃了他们心底深埋的火,小姑娘愣了很久,鼻头微微红了,“报仇,我……” 她哽咽了会,咬牙道:“我想!” 她想报仇,想杀了那些将她扯碎,撕烂,扔在脚底下肆意踩踏的畜牲…… “你们呢?” 素娆看向其他孩子,有的恨声磨牙,有的嗫嚅着不敢吱声,还有的伏在同伴的怀里,身都如筛,哭的不能自已。 看着一幕,素娆微微闭眼,心头微酸。 本该在父母膝下承欢的年岁。 天真烂漫,无忧无虑。 然而被一些人的野心驱使,将这些幼苗撕扯贯穿,促使他们一夜长大,彻底沦为赚钱的工具…… 他们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疼痛,肉体和灵魂裂开一道又一道的口子,而这些伤痕,永生难愈。 等场面稍微平和些后,素娆将此地发生的一些事情告知他们,包括官府查封暗娼馆,散布寻亲消息…… 安抚好孩子们的情绪后,她将事情托付给了暗堂的人。 离开前,那小姑娘叫住她,踌躇很久后,对她招了招手,素娆蹲下身,她凑近在耳边说了两句。 待她说完,素娆面色变了变,柔声道:“你放心,我这就让人去查。” “嗯。” 小姑娘点点头,转身走回了孩子们中间。 出了院子,素娆当即招来了暗卫,“去找找这宅子里是不是还有遗漏,尤其是密室之类的。” “遵命。” 众人散开。 先前去找言韫的那名暗堂之人留在她身侧,疑道:“姑娘是发现什么?” “不是,方才那孩子告诉我,还有一个小孩被单独关押了起来,不知道在哪个地方,希望我们能找到。” “真要是这样,关了这些日子,恐怕……凶多吉少啊。” 两人缓步走在小径上,这接连而来的事故让他们心情有些沉重。 尤其是暗堂那位。 他犹豫了一会,对素娆道:“姑娘,来暗娼馆的人保密措施做的太好,那些孩子就算见过他们的真面目,也未必能说出其身份,提供的线索十分有限……” 配饰,用物,以及身上的某些特殊之处,但这些不足以让他们找出所有涉案之人。 “不知姑娘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素娆知道他的意思,思忖了下,淡道:“好好审问那个少年,说不定会有收获。” “是。” 暗堂之人将此话暗暗记住,送她出了西侧园,走到罩楼另一侧时,素娆想了想,还是说道:“如果遇到实在棘手的情况,便着人来知会我一声,我会处理。” “属下遵命。” 虽然好奇她说的处理是怎么一回事,但若有可能,他还是不想拿这些小事去打扰她。 谁不知道姑娘忙着整理这满园的尸骸,有时候忙的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素娆道:“不用送了,你快去忙吧。” “那姑娘慢走。” 暗堂的人驻足原地,对她拱手,待素娆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时,他才疾步回转。 算着时间,素娆回了言韫歇息的小院,庭前不见栖迟身影,窗牖大开,看样子人已经醒了。 她迈步而入。 此时外面天色已黑,屋中点亮了灯烛,男子坐在榻边,墨缎般的发丝披散着,领口微张,隐隐能瞧见精巧的锁骨。 这般不修边幅,定是初醒。 听到脚步声,言韫微微抬头,“这么快就……” “阿娆!” 他一贯清冷自持的声线划过抹颤意,伸手抓住披着的外衣,拢了拢,起身绕到屏风后。 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后,人缓步而出。 “栖迟说你去西侧院了,情况如何?” 言韫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与往常一般无二,走到她对面落座。 “那边的事不用理会,已经处置妥当了。” 素娆微微抬眼,瞥了下他收拾的一丝不苟的衣裳,连发丝都用簪子挽起固定,不由一笑,“外面没人守着,我不知道你……” “咳咳,无妨。” 言语不自在的捂嘴轻咳了声,耳根有些发烫,但一看到那双含笑戏谑的凤眸在他身上打转,哪儿还有什么不明白。 他板正脸色,“你故意的?” “故意什么?” 素娆故作无奈,叹道:“公子,我也不能预测到你会是衣衫不整的坐在……” “好了。” 言韫打断她,对上那兴味盎然的人儿,苦笑着摇摇头,他到底为何要与她追究这个! 素娆知道世子爷有时脸皮薄,见好就收,左右看了眼,奇怪道:“对了,栖迟呢,他怎么不在你跟前?” “去煎药了。” 话音刚落,对面传来一阵极轻的响动。 言韫循声望去,便见素娆坦然的揉了揉肚子,“我饿了。” 他不由莞尔,“那我让他们送些饭菜过来。” “好。” 暗卫前去传话,人影从窗边掠过,消失在墙头,素娆朝那方向瞥了眼,诧异道:“既然暗处有人,他们方才为何不拦着我?” 她看向世子爷。 柔和的烛光下,言韫冷淡的瞳仁略暖了些,薄唇抿了抿,“我早先吩咐过,不必拦你。” 素娆微怔,瞥见他泛红的耳根,明白了些什么,不过…… 她低声道:“偶尔还是要拦一下的。” 这次还好穿着衣裳,万一下次撞见沐浴之类的,以世子爷的脾性,定是要恼羞成怒…… 言韫耳力何等敏锐,听到这话,瞬间就猜到她在想什么,古怪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只是耳根又不争气的一红到底。 直到饭菜端上桌后,这诡异的气氛方才缓解了些,素娆看着面前丰盛的菜肴食指大动,顾不得多想,拿起筷子就吃。 言韫见状笑了笑,也开始用饭。 不过相比对面风卷残云,世子爷则斯文许多,言氏行止坐卧皆讲究礼仪,这些东西早就刻入了骨子里,不论何种境遇,皆不会丢了仪态。 饭毕。 素娆正捧着一盏果茶轻啜,耳尖突然动了下,扭头朝院外看去,便见有一道人影迅速朝这边走来。 她看向正整理衣冠的世子爷,笑问道:“公子猜猜,第一个来的会是谁?” 言韫不假思索的答道:“云州牧,齐湘。” 同一时间,那人影走到阶前,躬身道:“启禀公子,齐大人在外求见。” “让他去正堂等我。” 言韫吩咐道。 素娆撇撇嘴,站起身来,“毫无意外之喜,我还是回去画像吧。” 她话刚说完,两人又同时往院外看去,望着那道由远及近的身影,言韫轻扯了下唇角,“意外之喜这不就来了!” 第233章 收买与侮辱,冒出来的高手! “你们在说什么?” 男人从阴影中走出,来到廊下,迎上两人各异的神色,奇怪的低头在自己身上看了眼,疑道:“你俩这是什么眼神,怪渗人的。” 言韫这时已收拾妥当,淡扫了他一眼,对素娆道:“我先去会客,你们聊。” “嗯。” 素娆搁下茶碗,起身送他出了屋子,金絮见他目不斜视的往院外走去,指着他的背影嚷道:“他,他就这么走了?好歹把我当个人吧!” “金大公子请!” 素娆收回视线,笑着对他比了个手势,金絮一边埋怨世子爷太过冷漠无情,一边顺势进了屋。 倒了盏茶水推到他手边。 两人落座,刚坐稳身子,金絮就急不可耐的开口道:“阿娆,你猜我刚才去见谁了?” “何铭。” 素娆笑答。 他面色一怔,惊道:“你怎么知道?” “我派人去府中回话时管家说的。” “怪不得。” 金絮端起茶水抿了口润润喉,一脸兴味的道:“何家来人说请我过府一见,我好奇他打的什么算盘,就去了一趟。” 他微微倾身,笑得越发深不可测,“阿娆,你绝对猜不到他找我想干什么。” “干什么?” 素娆配合的问道,她对此也深表好奇,金何两家生意上存在竞争,之前在宋宅又有‘断牙之仇’,何铭没道理在这种境遇下还特意派人找他。 闻言,金絮神秘兮兮的道:“他要收买我。” “什么?” 素娆神色古怪的看着他,金絮对于她这番反应很是满意,坐直身子,刷的甩开手中的折扇,慢悠悠摇着,哼道:“是不是很不可思议?我当时就觉得他疯了。” “是……” 素娆刚想开口,声音就被他的忿怒盖过,“你说何铭到底怎么想的,区区五万两就想收买我?他当打发叫花子呢?” “这也太侮辱人了。” “……” 他滔滔不绝的数落着何铭此举对他的冒犯,并且强调自己的身家和地位,仿佛那五万两是糊在他脸上的一颗鼻屎。 素娆看着他暴跳如雷的模样,不由腹诽:五万两都算侮辱的话,那有谁能来侮辱她就好了…… 不过,金大公子关注的重点是不是有些问题! “我说……” 素娆瞅准时机打断他的话,“何铭收买你想干什么?总不会是叫你去替何功泽的命案奔走吧!” 她强行将话题扭回了正轨。 金絮毫无察觉,撇嘴道:“他倒是没蠢得这么厉害,州府那边给我金家三分薄面可不是因着这南境第一富商的名头。” “他想要我说服金家背后的贵人出手救他大伯。” 贵人,那不就是世子爷吗? 素娆哭笑不得,“看来他还不知道何功泽一案到底是谁在背后谋划。” “是啊,所以当他说起此事,我一时半会还没反应过来。” 金絮摇头失笑,又看了她一会,笑的恶劣:“你说何铭要是知道那晚在宋家扇他那一耳光的人就是他口中的贵人,会不会气的一头撞死在墙上。” “你怎么回他的?” 素娆问。 “还能怎么回。” 金絮抬手一抹鬓角,哼道:“钦使大人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何功泽究竟是罪有应得还是含冤受屈,开堂之日,自有公断。” 其他懒得多说。 “这样最好。” 他扇子的余风卷起烛台上燃烧的火苗,猛地蹿高了些,素娆目光幽幽,轻道:“明日,府衙便要开堂审案了。” “暗娼馆的案子吗?都准备好了?” “还没有。” 素娆答道:“太守会先审梅晗刺杀何赐文,致使天香楼失火一案,待定罪后,再行审查何功泽虐杀梅枚案。” “这不是一个案子吗?” 金絮奇怪道。 “当然不是。” 杀人与杀人之间是存在差异的,不司刑律之人很难辨别其中的差异,素娆与他解释道:“梅晗杀何赐文,属蓄意杀人,而于其他则是过失杀人罪,此案他是凶手。” “而何功泽虐杀幼童案,他是检举人。” “何功泽与暗娼馆一案,查明属实,则触及知犯不举,殴杀人命以及官身狎妓罪,还有涉及这些孩子的来历,量刑时会参考亲律,这里头门道多着呢。” 金絮听的十分头疼,“看来曹大人有的忙了。” “忙些好,他现在巴不得亡羊补牢,戴罪立功呢。” 两人随口闲聊,不多时,夜色渐深。 金絮站起身来,“阿韫那边一时半会弄不完,今天太晚,我先回去了,明天正好去府衙里听听案。” 素娆送他离开,转身回了前院继续画像。 三更天,外面的梆子刚响过。 素娆伸展手臂打了个哈欠,准备去歇息,竹宴挑了盏灯笼为她引路,“姑娘,按现在这个进度,再有两天,所有尸骨就能整理拼凑完了。” “差不多。” 素娆边揉着眉心边答道。 长夜画像极耗眼力,她连续熬了好几晚,额头青筋直跳,脑子昏沉的厉害。 竹宴看她这副倦容,轻叹道:“可惜画像的事儿属下帮不上忙。” “你这些日子也累惨了,别想这些,赶紧去歇息吧,我自己回去就好。” “好。” 竹宴将手中灯笼递给她,素娆接过,朝着收拾出来的小院走去,夜色朦胧,风凉沁骨。 她忍不住搓了搓胳膊,加快脚步。 过了前面那个分岔路口,再走一小段就到了,谁知最后这点路上出了些意外。 一道黑影拦住去路。 “姑娘,那孩子找到了。” “找到了好好照顾他不就好了,找我做什么?” 说着,素娆以袖掩唇,又打了个哈欠,眼睛冒出些水光来。 “是司主命属下来的。” “竹宴?” 他们俩不是刚分开吗? 不等影刺回答,素娆混沌的思绪清明了几分,“是栖迟让你来的?到底怎么回事?” “边走边说。” 赶去的路上素娆经过描述,总算知道发生了什么,说起来十分荒谬,这个被关在密室长达十来日之久的孩子,在醒来后突然发疯,将看守的影刺打伤。 他们无奈之下去请栖迟,没成想,照样打趴! 第234章 暴力输出的受害者 “这么利害?” 素娆不由心惊,提起此事,影刺之人心有余悸道:“何止厉害,姑娘去了就知道了。” 走路太慢,两人足尖轻点朝那边赶去。 还没等靠近,远远就听到一阵嘈杂伴着孩子的尖叫声划破长空,令人心颤。 “你确定他是在打人,而不是挨打?” 素娆加快速度,疾声问道。 “确定。” 影刺苦着脸,扒拉起自己的袖子,“他打我的时候也是这样叫的。” 纹理分明的肌肉上,两道红痕交错,隐有渗血。 素娆嘴角微抽不再言语,落在那处的墙头上,方才真的看清楚里面的场景,小院内花草拔根而起,树倒石碎,一片狼藉。 影刺们持剑将一个小小人影围在中间,旁边栖迟嘴角溢血,发丝凌乱,胸前明晃晃的多了一个脚印,以剑撑地,大口的喘息。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拼命拍打着自己的头,发出尖锐而短促的叫声。 “姑娘,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影刺很是无辜的说道:“我们不敢用杀招,怕伤着他,但是他出招尤为诡谲,拿着一根棍子,有时用剑招,有时用刀法,偶尔还会冒出一两招棍法……” “刚才扫向司主的那一腿瞧着眼熟,和佛门的金刚腿有些相似,但拦截小三那招,又有些漠北擒鹰爪的意思。” “那他怎么会这样?” 倒像是应激反应一样,素娆盯着那小小人影若有所思。 说起这个,影刺就更是委屈,“属下也不知道啊,当时打着打着,司主呕了血,他突然就抱头惨叫,疯狂打自己……” 他们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实在不知道怎么处理,主子在与州牧议事,不敢搅扰,还是司主提议去请姑娘过来。 “姑娘,现在怎么……” 话音未落,身旁一道疾风掠过,影刺侧目去看,已经没了人影,而那抹素色乘风激射向院中。 少年似有所感,挥拳打来。 两人顿时缠斗在一处,拳风腿影,动作快的几乎难以捕捉,每一招扫过,扬起一片灰尘。 眨眼过了数十招。 素娆心惊不已,老和尚说过,她如今身手在年轻一辈里起码可以排进前十,可这孩子看着年岁尚轻,居然有如此修为。 实在可怖。 她心里极为不平静,旁观的影刺众人何尝不是如此,栖迟眯眼望着两人交手的场景,刚才他对上那少年虽没有立时落败,却也始终被压着打。 没人比他更清楚这孩子的威胁。 可姑娘对上此人,明显游刃有余,稳胜一头,要不是怕伤着他,恐怕在三十招时,就该将他拿下了。 “要结束了!” 不知谁喊了一句,众人凝神望去,就见孩子一拳挥出,原本在他身前的素娆却踩着鬼魅的步法,一瞬出现在他身后。 一掌劈在他后颈! 拳风顿止,小小人影软趴趴的朝地上倒去,被素娆一把接住,她长舒口气,啧舌道:“这小屁孩真厉害,对吧?” 她看向一众影刺。 栖迟瞥过头,一阵无语,有人苦笑着说道:“姑娘这是在夸他还是夸自己。” “当然是夸他。” 素娆抬袖抹了把汗,“快送他进去休息,找个大夫来。” “找大夫做什么?” 一人奇怪问道。 素娆瞥了那方向一眼,“你们都不同程度的受了伤,还有他,双手破皮,血肉模糊,这些得尽早处理。” 说完她招来一人,将孩子放在他怀里。 “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她迈步欲走,栖迟突然开口道:“方便的话,姑娘今晚能不能先歇在这儿,属下让人给你收拾间干净的厢房。” 其他人纷纷回神,“是啊,姑娘,这小孩要是醒过来又发疯,凭我们可治不住他。” 素娆本来想先回去歇息,等明日再过来,她对这小孩好奇的很,如此厉害的身手还被关起来,其中缘由,实在令人深思。 听他们这么说,她也没反对。 “那就这样吧。” 素娆打着哈欠,四下看了眼,朝其中一个屋子走去,“收拾就不必了,麻烦的很,我随便对付一晚,你们不用管我,自去忙吧。” “好。” 她入屋歇息。 一众影卫开始忙活起来,安置小孩,找大夫,处理伤口,收拾庭院…… 而素娆则合衣靠坐在床边睡了过去。 一夜无事。 她醒来时早有人在门外候着,端了清水和早饭来,素娆胡乱应付了下,透过大敞的门看向主屋,随口问道:“他怎么样了?” “姑娘说那孩子啊,他早就醒了。” “醒了?这次没闹吗?” 素娆惊异的站起身来往外走去,影刺话中带了几分笑意,“安静的很,什么话都不说,就趴在窗边往外面看。” 两人走到院中。 抬眼便看到一个小人儿扒着窗子,呆呆愣愣的盯着外面的海棠树发呆,她缓步走近,小孩纹丝不动。 “你在看什么?” 素娆柔声问道,他不说话,依旧死死盯着那树,她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依旧无声。 影刺见状走上前来,似是怕惊扰到他,压低声音道:“姑娘,没用的。” “早上那会我们怕他肚子饿,端了些东西给他吃,不管怎么叫,他都跟木头桩子似得,如果动手的话,他就会反抗,我们怕惹他发疯,只好作罢。” “昨晚忘了问你,你们在哪儿找到他的?” 素娆盯着那孩子,随口问道。 “屋子后面有间密室,他被关在里面,我们打开机关的时候他发狂一样冲出来,见人就打,后来属下进去看过,石门上全是血印。” 想起那场景影刺忍不住蹙眉,“幸好密室里留了许多的肉脯和糖糕,虽然有些变质了,但好歹让他活了下来……” “你早饭端来的是什么?” 素娆问道。 “南瓜小米粥,还有些清炒藕片和凉拌小菜,大夫说他肠胃不太好,要吃的清淡些。” “你去让厨房准备些糖糕和肉脯来。” “额,好。” 影刺听她这么说,没有多问,转身就去准备了,而素娆从小孩身上收回视线,去了密室。 密室布置的十分精致,纱幔锦褥用的是上好的料子,东西一应俱全。 素娆随意走了圈,出来时,大概了明白了这孩子身上怪异之处的由来。 ——所有东西整理的一丝不苟,颜色分类归置,器物对称摆放,伴有强迫倾向,过度专注自我而忽略环境,缄默症。 似乎,这孩子有些特殊。 第235章 一只小尾巴,众官齐聚! 影刺端着肉脯和糖糕出现在月亮门前时,那凝视着海棠树的人儿动了下,视线转过,紧盯着他……手里的盘子。 那眼神明亮灼人,似饿虎般泛着绿光。 看得影刺脊背一阵发毛,走到阶前时,他对素娆请示道:“姑娘……” “端给他吧。” 托盘放在案几上,刚将碟子摆好,小人儿已经端正坐在了旁边,他没理会影刺骤然紧绷的神情,自顾自的拿起筷子。 先是将糖糕和肉脯按照大小从左到右摆放整齐,然后拿起才是吃,一块肉脯,一块糖糕,一块肉脯,一块糖糕…… 像是安排好一样,吃的一丝不苟,从无错乱。 影刺夹着托盘站到旁边,看到这幕,嘴角诡异的抽了抽,想说些什么,回头一看,便见素娆眸光幽邃的盯着那孩子,面色罕见的凝重,又夹杂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先这样吧,他要做什么不必管,也不用阻止,都随他去,按时照这个标准送饭就好。” 素娆默了半响轻声说道。 影刺点头称是,随后不放心的问了句:“万一他像昨晚一样发狂怎么办?” “一般来说不会,但如果出现那种情况的话,就让人来找我。” 素娆还要整理尸骸,没工夫耽搁在这儿,叮嘱几句后就准备离开。 结果她身形刚动,身后突然刮来阵细不可察的轻风。 一人影刹时出现。 “姑娘!” 影刺惊叫一声,手当即摸上了剑柄,相比于他,素娆一瞬紧张后,很快放松下来,她扭头望去,就见那孩子低头耷脑的站着,不说话也不看她。 素娆尝试往前走了一步,他亦跟了一步。 她往左,他往左。 她往右,他也往右。 素娆好笑的站定,微微俯身道:“小孩,你跟着我干什么?” 毫不意外的没有回应。 “好像麻烦了,他缠上你了姑娘!” 这一点莫说素娆,影刺他们也发现了,按理来说能丢开这烫手山芋实在件好事,但把这么个暴力狂放在姑娘身边,他们又觉得不安心。 “是挺麻烦。” 素娆审视他须臾,对众人摆手道:“没关系,他要跟就让他跟着吧,在我身边正好方便看着。” “你们去忙吧。”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毕竟他们可搞不定那小鬼,众影刺看他低眉顺眼,安安静静的像个尾巴一样跟着,心情怪异的很。 难道这小鬼也是看脸动拳头的? 念头一闪而过,他们交换了个眼神,齐齐拱手道:“属下告退。” 话音落,院内瞬间无人。 素娆迈步往外走,她没有回头看,却始终都能察觉到那浅淡的几乎难以捕捉的脚步声始终如影随形。 仅仅过了一夜。 她再现身时身后就多了个尾巴,一路走来众人都好奇的打量着那孩子,无人敢上前打扰。 进了停尸处就不一样了,竹宴身影不知从哪儿窜出来,好奇的围着小孩打转儿,“姑娘,你从哪儿捡回来的小孩儿?看着还怪可爱的……” 说着,他上首打算去捏一把那软软的脸颊。 “我劝你最好打消这个想法。” 余光瞥见这一幕,素娆适时开口,要是其他人说这话竹宴肯定不以为意,反而要变本加厉的蹂躏这小家伙。 但说话的是素娆啊。 出于对历史经验的教训,还有对她本能的信从,他的手堪堪停在了距离那张脸蛋儿一指的位置,扭头疑道:“为什么?” “你这样他会生气,而他生气,后果很严重。” 素娆边说边走进特意准备好用来画像的空屋子,里面已经摆好了数个颅骨,炭笔和纸一应俱全。 她拂袖落座,拿起笔开始勾画。 一点也不理会外面的情况,竹宴起先对这句话还抱有怀疑态度,后果?一个小屁孩能造成什么严重后果。 不过看到素娆的态度他心里直打鼓,蠢蠢欲动的恶劣和理智交锋,打的有来有回,而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小孩已经走进屋,看也不看素娆,直接趴在窗边,像先前那样盯着一株老树。 一动不动,静若石雕。 素娆不着痕迹的朝那方向瞥了眼,手下动作不减,心里不住的犯嘀咕,她身上到底什么东西引起了这孩子的兴趣,居然这么黏她? 思来想去,她决定再观察一二。 这边依旧忙碌又枯燥,大宅此刻却迎来了许多人。 他们穿着各色官袍,从身上的补子和纹绣大抵可以判断出身份,约莫四五十人,三品到六品皆在其列,依次而立,恭敬的等候传召。 原因无他,有人觑了眼拦在府门前的银雪卫,压低声音对旁边同僚道:“孙大人,咱们都在这儿站了快一个时辰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进去?” “急什么,耐心等着。” 胡须花白的老大人虚眯着眼,老神在在的说道。 “能不急嘛,这钦使依仗一进城,直接就抓了监察使,这会又召令云州各处要员齐聚汉阳。” 说话那官员低埋着头往左右看了眼,喉咙艰难滚动了下,涩声道:“他要见军政处的这位大人还情有可原,可这次来的,还有经制司,市舶司,茶马司和提刑司的人……” “这阵仗,谁看了不发怵。” 他旁边那老大人听了这番话,似有所感,仰头望向那府邸上悬挂着的匾额,匾额骤变的红木老旧得有些掉漆,他哑声缓缓说道:“莫说你了,老夫在官场呆了几十年,这样大的阵仗也是第一次见。” “风雨欲来啊。” 旁边有人插了一嘴,语气萧索:“听说昨夜州牧大人就来求见钦使,一夜未归,也不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行了,别闲扯了。” 为首的中年男子蹙眉哼了声,“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其他的不是你们能议论的。” 他一出声,众人身子微勾,低低应了句是,之后再无人敢开口,足见其威信。 不知过了多久,传话的人总算回来,“放行吧。” 拦在门前的银雪卫应声侧身,将路让开。 众官员对视了眼,暗暗揉了把站得发麻的双腿,感受那刺痛从脚底顺着小腿肚往上蔓延,疼得如立刀尖,然而即便如此,他们还是挺直脊背,深吸口气后迈步而入,从背影看,倒颇有些奔赴刑场的悲壮。 第236章 以汉阳太守之名! “来了,姑娘,来人了!” 素娆正在画像,外面突然传来阵疾呼声,院内众人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她循声起身,走到廊下,朝外看去。 一行数位官员由远及近,很快就来到院门前。 仵作们见到他们的官袍,一个个面色骤变,忙整理仪容下跪参拜,而暗堂众人则毫无反应,甚至在轻淡扫过一眼后,扭头继续做事。 “要去会客的地方,本不必经过这里。” 竹宴从旁边走来,看了眼趴在窗边丝毫不为所动,依旧专注看树的小孩,与素娆低声道:“看来这是公子有意而为,瞧他们一个个脸色……” 他轻嗤出声。 素娆没有答话,盯着他们骇然失神的模样看了会,顿觉无趣,转身回屋,拿起笔淡淡道:“快开始了。” “是啊,的确快开始了。” 竹宴明了她的意思,含笑打量着那些人,再过段时日,还能好端端站着的,恐怕就不多了。 官员们被特意领来看了眼尸骨场,离开的时候一个个失魂落魄,脸色难看的如丧考妣。 很快,府衙那边传来消息,梅晗等人天香楼刺杀及失火案已有判决,杖五十,流三千里。 素娆等了许久,没等到衙门公审何功泽的案子。 而是等来了一个人。 “姑娘,曹大人请见。” 素娆眼皮未抬,径直道:“不必报我,直接去请示公子就好。” “他不是来见公子的。” 一句话成功遏止了素娆笔下的动作,不是来见世子爷,那就是特意为她来的? 犹豫了下,素娆道:“请曹大人在旁边亭子喝茶,我收拾下,很快过去。” “遵命。” 来人离开传话,素娆站起身简单收拾了下,就要出去,她一动,那窗边的人影也动了,作势就要跟她去。 “小孩,我就去旁边喝个茶,很快回来。” 她转身朝外走,身后的小人又沉默着跟了上来。 素娆知道他打定主意跟着的话,怎么说也没用,索性就随他去了。 刚进亭子,一道人影就迎了上来。 那略显富态的脸盘上盈满了笑意和亲和,“素姑娘来了,快,快坐。” “曹大人。” 素娆还没行礼,就被他簇拥着坐在了石凳上,他搓着手也不说来意,盯着他猛笑,笑得脸上褶子都深了几分。 “姑娘啊,这个,冒昧打扰,本官知道你贵人事忙,还有一堆烂摊子要处理,但是……” “但是……” 他犹豫了半天都没把话说完整,素娆看他备受煎熬,时不时朝她瞥来,隐有暗示的模样,很有眼色的顺势说道:“曹大人有什么疑虑但说无妨。” “姑娘是个爽快人,那本官就不绕圈子了。” 曹德安合掌一拍,面上笑意未敛,又透出几分愁容来,“还不是梅晗的案子。” “案子不是已经判了吗?难道还有纰漏?” 素娆道。 “他杀何赐文和致使天香楼失火的案子的确是判了,但姑娘难道忘了,还有一桩啊!” 曹德安摸了摸额头,焦虑道:“姑娘想必也知道监察使何功泽已经被压入府衙大牢。” “嗯,然后呢?” “梅晗状告何功泽奸杀其女,虽然前因后果很清楚,但是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曹德安想到今天去牢里问话时的场景,心头无端多了些烦躁,“何功泽是朝中要员,阶品甚至还在我之上,我总不能凭着一两句话就把人判刑吧。” “何功泽牵扯的不止这一桩案子。” 素娆看了他一眼,温声道:“数年前浣花县一民女遭县令刘彰逼良为娼,所侍候过的官员中,便有这位监察使。” “刘彰虽然被处死,但顾副使已经查到了当年参与过此案的人证和一些涉案之人,足以为证。” 关于此事曹德安先前听世子爷提过一句,没敢多问,此刻听素娆说的这般详尽,心中的燥意稍稍去了些。 何功泽的罪是逃不掉。 “那案子刘彰是主犯,他顶多是凌辱民女,若推说不知其身份,再周旋一二,换个轻判毫无压力。” 曹德安身为太守,政绩不甚突出,对于律法心中却大抵有数,这次他为表明态度,算是彻底和何功泽撕破脸了,如果不能将他拉下马,后面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大人说的是,所以梅家的案子,将会起到决定性作用。” “没错。” 曹德安心中焦急,顾不得什么脸面了,起身朝她拱手一礼,“情况紧急,请姑娘帮我查清此案,寻找证据。” “曹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素娆微惊,随同站起身来,忙抬手扶他。 曹德安避开那只手,保持则这姿势,他实在是束手无策了,这案子是笔胡涂官司,尸身尸身找不到,证人证人没有,连查都不知道该从哪儿下手。 偏梅晗今日在公堂上直接指认何功泽,百姓众目睽睽之下,消息很快会传遍全城。 压根没有多少时间能留给他查证。 正焦头烂额的时候,突然金大公子来访,说是有个人能帮他度过眼前的难关,他一听是谁还有些犹豫,毕竟世子爷跟前的红人,他未必能请得动。 但金公子说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来撞撞运气。 所以一开始就放低身段,礼数周全,刻意示好,希望她能看在这薄面上,援手一二。 “曹大人。” 素娆定定看着他,苦笑道:“你也看到了,这满院子的尸骸我还没弄清楚……” “我知道姑娘最近辛苦。” 曹德安站直身子打断她,迎着她清明的眼眸,沉声道:“何功泽一案是整个暗娼馆血孽的开端,万众瞩目,若办不好,受累的不止是我一个人,还有这满院的冤魂和亲眷遗恨。” “我自知天资平庸,舔居此位多年无所功绩,亦知背地里不少人笑我无能,可官场之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心中无愧。” “直到此案出……” 曹德安缓缓闭眼,声音发颤:“数百人命虽不为我所害,但我身为太守,一有失职之罪,二有无能之过,我束手无策,无法替他们伸冤昭雪,报仇雪恨。” 话落,他睁眼,目光灼灼望向素娆,又是一礼,“所以,本官以汉阳太守之名,请姑娘,帮我!” 第237章 应案,大牢行! “曹大人无须这样,我应你就是了。” 素娆虚扶一把,连忙说道。 曹德安抬头,双眼发亮:“当真?” “当真!” 素娆点点头,“何功泽一案关系重大,必须要彻查清楚,我先前以为大人因查案受挫,有心通过我试探世子的态度,便一直没有言明,没想到你是来找我查案。” 闻言,曹德安愣了下,随即苦笑:“不怪姑娘误会,毕竟这事儿,我的确干过。” 两人视线相触,不由莞尔。 素娆对这位太守大人倒是没太大意见,他能为了此案放下身段和脸面请她帮忙,知人善用也不乏为一个优点。 “案情紧急,但这边的事不好耽搁,等我先去安排一二,然后我们再商议此案的细节可好?” “好,好,姑娘决定就好。” 曹德安哪里会有什么意见。 素娆转身出了亭子,这时曹德安才发现她身后跟着一个孩子,安静的像抹幽灵,来去一点声儿都没有。 素娆招来竹宴跟他将事情大概安排了一遍,再三确定没有疏漏后,思索了下,命人将已整理拼好,年纪在五六岁的尸骨尽数搬来。 “姑娘要这些尸骨做什么?” 竹宴好奇问道。 “按照梅晗所述,其幼女失踪时五岁,进了暗娼馆不久后就受虐身亡,那尸骸应该埋在府中,先把她找出来。” 素娆说完又想起一事,“对了,梅家幼女死于九年前,光凭这两点,就能极大的缩小范围。” “好,属下去帮忙。” 竹宴扭头去传话,不多时,影刺就抬着三具尸骸过来,他们当初在拼骨整理时,便将每人死亡的年纪和时间做了简要的记录。 查找起来十分方便。 “接下来怎么办?” 竹宴看着素娆问道。 三具尸骸谁才是梅家失踪的女儿? 素娆视线落在炭笔上,将三颗小小颅骨分别安置妥当,摆在眼前的小几上,对他们吩咐道:“请曹大人喝会茶,我先将这三名女童画像描出来。” “是。” 影刺离去,竹宴知道她画像时不喜被人打扰,准备去做其他事,不想突然被叫住。 “姑娘有何吩咐?” “你替我去西侧院审讯的那边走一趟,询问下进展,再打听下关于梅家幼女的消息。” 何功泽和梅晗那边没有突破口,只能从这些孩子身上下手,看看能不能找到些什么线索。 “好,属下这就去。” 竹宴刚走没两步,素娆突然抬头,“等等,顺便再问下她们,有没有人认识魏红鸾。” 竹宴愣了下,“姑娘是怀疑福来客栈掌柜的女儿也……我知道了。” 他快步走出院子。 周围安静下来,素娆静心开始为颅骨画像,炭笔瞄过纸发出沙沙的声响,金色的阳光透过干秃的树桠洒在屋内,为她周身度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画面安静又祥和。 熟能生巧,经过这些日子的反复描画,画像的速度比之前提升数倍不止,两个多时辰后,她终于将三幅人像画完。 站起身来舒展了下筋骨,素娆拿着画像找到了曹德安,“我们走吧。” “好,先去哪儿?” “大牢。” 曹德安来时坐的马车,正停在侧门外的小巷里,车夫见人出来,忙取来脚凳放在旁边,伸手欲扶。 “姑娘快上车吧。” 素娆瞥了眼空间狭小的车厢,又瞥了眼离她站得三步远的太守大人,“那你呢?” “我坐在外面就好。” 曹德安微笑道。 毕竟男女有别,他不好和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同乘一车,传出去与她名声有污。 “曹大人打算穿着官袍坐在车辕上招摇过市?” 素娆戏谑的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下,掉头往府门前走去,“你还是坐马车吧。” “那姑娘你呢?” 曹德安对着她的背影扬声喊道,素娆头也不回的冲他摆摆手,“大人先走,我很快跟上来。” 说着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车夫恭敬的唤道:“大人,那咱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走吧!” 曹德安弯腰钻进车厢,车夫收了脚凳,赶马出了小巷,刚到路口,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曹德安掀起车帘一瞧,来的正是素娆。 “这,这不是银雪卫专用的战马吗?” 扫见她骑来的骏马,曹德安心头一紧,下意识往那宅外戍守的银雪卫看去。 “他们竟也肯给?” 战马金贵,对将士来说某些时候比性命还要重要。 素娆轻抚着马儿的鬃毛,轻笑道:“为什么不肯,我又不是不还。” “呵呵,是这个道理……” 曹德安听她这么说就知道她不了解其中的意义,别人愿意给,他一个外人不好多说什么。 只得装聋作哑。 心里对于她的重视又上了一个台阶。 “快些走吧。” 素娆催促了声,曹德安点点头,撂下帘子对车夫道:“去大牢。” 两人到了大牢外,早有伶俐的衙役迎上来去安置车架和马儿,他们一道走进大牢。 太守曹德安领着素娆直往关押梅晗的牢房走去,所过之处,狱卒们窃窃私语,皆好奇的打量着她,猜测她的身份。 “姑娘,就是这儿了。” 曹德安在一处牢房前止步,对看守道:“把门打开。” “遵命。” 看守利索的将锁链取下,推开牢门,里面穿着囚衣的男人听到动静,缓缓转过身来,见到素娆明显一愣,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没想到在这儿还能见到你。” “老实说,我也没想到。” 原以为将梅氏的案子转交府衙处理,无须她再插手,没料到暗娼馆的保密措施远比预料到更加严苛,以至于案情推进受阻。 素娆倚在牢门上,淡淡道:“闲话就不多说了,我是来查案的。” “查案?” 两人一共见了三次面,第一次在天香楼,他见识过她的武功,第二次在暗牢,他见识了她的心机。 第三次。 她说她是来查案的。 看了眼她身侧站着的汉阳太守,梅晗晦暗的面色上浮现些凝重之色,“你要查我女儿的案子?” “对,所以还请梅门主配合下。” 说着素娆从袖中掏出三幅画卷,在他面前展开,“告诉我,其中哪个是你女儿?” 第238章 质问,你疯了! 昏黑的光影中难以看清画像。 但梅晗并没有第一时间去辨认,而是冷冷说道:“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 素娆反问。 一旁的曹太守骤然见她拿出画卷,凑过去借着外面漏进来的火光看了眼,眼珠子险些惊掉出来。 倒不是他认出了人,而是这三幅画卷上的人像实在是栩栩如生到令人心骇。 他专注的盯着画像看,一时间没留意到素娆与梅晗两人间的剑拔弩张。 梅晗死死的盯着她,愤怒的话音从喉咙深处挤出,“我不知道你这么说到底存的什么心思,我女儿九年前失踪,并无画像留世,你随便拿来几张纸想让我认什么?” “梅门主。” 素娆拿的手酸,旁边饶有兴致欣赏画作的曹太守敏锐的发现这一点后,小心的将画接在手里,时不时啧舌感叹。 素娆看到这幕后随他去了,转而双手环抱,居高临下的睨着梅晗,无甚情绪的道:“不管我存的什么心思,这时候你都最好照办,府衙的确如我答应你那般拿下了何功泽,但他能在这儿呆多久,取决于你女儿的案子能不能查清楚。” “还有什么好查的,他杀了人,自然要收到律法的制裁,除非,你们有意包庇!” ‘何功泽’三个字成功的撩动了梅晗敏感的神经,他抬头迎上她的目光,眼底似有火光。 这番话成功把素娆气笑了,“梅晗,你不会真以为凭你三言两语的指控,就能把朝廷一州的监察使给送上断头台吧!” “官府办案讲究证据,你控告何功泽奸杀你女儿,我问你,证据呢?” “人证物证这些暂且抛开不谈,死者在哪儿?” 她语气冷的像冰,毫无温度,就好像一股冬月的寒风吹进梅晗耳中,将他汹涌的怒火吹灭了一些。 梅晗稍稍捡回些理智,声音依旧僵硬:“何功泽杀的人,玫儿的尸骨到底埋在哪儿,他肯定知道。” “他知道就一定会说?” “严刑拷打,不信他不招。” 梅晗言辞冷厉,蕴着股森然的恨意。 “梅门主啊,不是我有意打击你,你以为你是谁,光凭两句话就要对朝廷大员施以重刑,动辄逼供。” 素娆忍不住叹气,他到底对大雍的刑狱有什么误会,“尸骨找不到就罢了,起码有个人证也好,我问你,谁能证明此事?” “芙蓉!” 梅晗神情激动,望着她道:“你们去找,那宅子里有个姑娘叫芙蓉,就是她告诉我玫儿被何功泽所杀一事。” “她还让我救她,但是当时有人来了,我只能先走……” 他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似是想到了那时的场景,面色有些悲恸和恍惚…… 素娆早在上一次谈话中就听到过芙蓉这个名字,事后想找人查问,忙起来后又给忘记了。 她刚想回头让曹太守派人去查,曹德安就道:“没用的,找不到。” “你找过?” 素娆问。 梅晗闻言也眼巴巴的看着他。 曹德安小心的将画像放在桌上,回身对上两人的视线,无奈道:“我先前就派人去找过,可惜那宅子里服侍的人都是些大字不识的哑巴,而那些孩子更别提了,人影都见不到,世子身边的护卫说,他们什么都不肯说。” “现在肯说了。” 素娆后悔走的太快,没等竹宴打探完消息回来,对曹德安道:“劳烦大人派人去递个话儿,让竹宴办完差过来一趟。” “好。” 曹德安连忙去找人。 周围剩下他们两个,素娆转回身子,目光穿透昏黑的牢房,落在梅晗身上,半响,牢中响起她冷淡的声音:“芙蓉能找到最好,找不到的话……” “总之不能将希望全押在一处。” “你想如何?” 梅晗观她态度似是真的在设法寻找线索,态度好转了些。 “此案疑犯入狱,受害者还不知所踪,须得找到她!” “怎么找?” 梅晗泄气的道:“谁知道何功泽会将尸身埋在何处?就算知道,一具白骨而已,又怎么证明她就是玫儿?” 八九年过去,黄土埋尸,早已窥不见昔日的影子。 “所以让你认人!” 话题转回最初,素娆出去拿了个烛台,并着三幅画卷一道递给他,“看清楚了,到底是哪个?” 火光跳跃,照着那双清明的眼,干净而澄澈。 梅晗知道她所说有理,哪怕心里依旧觉得这个提议过于荒谬,忍了忍,还是将东西都接了过来。 他端着烛台,随手抄起一张,待看清上面画得人像时,不由得愣住,“这是,你画的?” “嗯。” 素娆轻应了声,没有多话。 梅晗打量了片刻,突然想起什么,“你是照着什么画的?这些是暗娼馆里还活着的孩子?” 犹豫了下,素娆摇头,“不是。” “那是什么?你随便找了些人照着画的?那让我辨认到底有什么意义?” 梅晗盯着那张纸和纸上陌生的面孔,按耐不住心里的燥意。 素娆算是看出来了,要是不把话说清楚,这位门主是绝计没法子静下心来做事的。 “这些孩子,是和梅枚一样年岁,一样死于九年前,被埋在暗娼馆地下的,尸骨前几日刚被挖出来。” 她说的云淡风轻,浑然不知给其他人造成了什么样的震撼。 梅晗捏着画像的手指骤然用力,骨骼咯吱作响,他浑浊发红的双眼瞪得滚圆,呼吸近乎停滞。 两息后,他长舒一口气。 紧绷的身子放松,面上浮现抹嘲讽的冷笑,似是藏着些说不清的怜悯和恨意:“疯了,你肯定是疯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梅晗摇着头,抖着那张薄薄的纸,喉咙像是被唾液黏住,几次张了张嘴,没发出一点声音。 “你……” “死了九年,死了九年的人,你是说自己照着堆白骨画出了她们生前的样貌?哈哈,哈哈哈……” 沙哑的大笑声在阴暗潮湿的牢里,似一把染了铁锈的柴刀刮着木头,喀嗞喀嗞磨人耳朵。 然而面对这样的嘲笑,素娆面不改色,挑眉道:“别废话,认!” “好好好,我认,我这就认给你看!” 梅晗抖着手里的画像,“这张不是!” 他一把丢开,又抄起一张,粗略扫了眼,五官有些狰狞的道:“这张也不是!” 还剩最后一张。 梅晗再度伸手,火光印在他脸上,有种疯狂的仇恨和怒火在蔓延…… 第239章 找到梅枚,关联证据 画像捏在手里的那一刻,他积淀了数年的情绪好似到了累积到了顶点。 他失去爱女的自责愧疚,苦寻多年而不得的无奈痛苦,惊闻噩耗的悲痛欲绝,种种煎熬和挣扎,都不及此刻被经历这一场荒唐游戏来的更剜心蚀骨。 他的女儿生前受尽折磨,死后还要遭人玩笑,不得安宁。 他女儿的清白和冤屈,在这些人眼里,是扳倒政敌的筹码,是烫手山芋,是扬名立万的契机…… 是难得一见的热闹,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他甚至不用去看都能想象出来,那些谈起此案时是怎样的神态和语气,当权者轻蔑又嘲弄,旁观者戏谑又虚伪…… 他们不吝用最恶毒的字眼,最下流的腔调来评议他女儿,哪怕有朝一日真相揭露于人前,能让他们记住的,也不过是“娼妓”二字! 他的女儿,他的玫儿…… 梅晗胸腔剧烈起伏,强忍着眼中的泪意和即将喷薄而出的悲愤,他深知此刻绝不能开罪眼前人,此案还须她来查! 视线从画像上惊掠而过,一句“不是”即将脱口而出,然而脑海中后知后觉浮现出的那张面孔,令他如遭扼颈。 所有的情绪顷刻间荡然无存。 他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一般,周围的一切都在远去,唯独手上那张纸,那张纸越来越重,越来越清晰…… 梅晗举着烛台靠近画像,画上的人儿恍惚间好像活过来一样,冲他眨眼冲他笑,用香甜的嗓音软软的叫他‘爹爹’‘爹爹抱’…… “玫儿,玫儿!” 梅晗双手开始颤抖,一滴滴水渍打在纸张上,逐渐晕染开来,线条变得模糊扭曲,他连忙用袖子去擦,边擦边道歉,又哭又笑…… 曹德安回来时正撞见这一幕,诧异的对素娆道:“姑娘,他这是……” “不要紧,过会就好了。” 人的情绪总会有决堤的时候,看梅晗的反应,素娆就知道她要找的人正是最后一张。 曹德安眼神在两人身上转了圈,倏地反应过来,激动的一拍手,指着梅晗捂在胸口上的画像道:“是她,是她对不对,姑娘,她在哪儿?” 一听这话,崩溃的梅晗也举目望来。 素娆平静的迎上他们的注视,波澜不惊道:“她的尸骨还在暗娼馆中,已经收敛妥当。” “画上的是她……一堆白骨,姑娘,你真是神了,居然对着白骨能画出死者生前的模样!” 曹德安联系起她整理尸骸,出府前耽搁的时辰,突然拿出的画卷,以及让梅晗辨认的行为,顺理成章的得出了这个结论。 在素娆没有反驳后,他心中更是骇然到无以复加。 他知道能让世子爷看重的人必有过人之处,先前对她所有的恭敬都来自于旁人的影响,而这一刻,他打心底里敬服她。 这样的手段,当真是人能够做到的吗? 不同于曹德安的心境转变,梅晗挣扎着爬起身来,手脚上的铁链因为这动荡撞击的叮铃作响,“姑娘,姑娘,你把我女儿尸骨还给我好不好,你把她还给我……” “现在还不行。” 素娆回道:“等此案审结再议,梅门主,我再问你一遍,你确定这张画像的人是你女儿梅枚?” “我确定。” 梅晗答得斩钉截铁。 这张脸的音容笑貌这些年一直在他脑海中徘徊,一日不曾忘记。 素娆提醒了他,此时不是悲伤堕落的时候,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将凶手绳之以法。 “玫儿的尸骨在那儿……被挖出来,是不是能证明我的话的真的?” 梅晗抹干脸上的泪渍,焦急问道。 “这只能证明她死于暗娼馆,并不能把她的死和何功泽联系起来。” 素娆说完,迈步走出牢房。 侯在远处的看守看到她出来,忙走来将铁锁重新挂好,梅晗踉跄着走到牢房边上,抓着栏杆疾声问道:“那怎么办,就这么放过他吗?” “此案要找到其他佐证才行。” 梅晗能提供的线索已经耗尽,接下来就看竹宴那边打探得怎么样了。 素娆想到这儿朝大牢外走去,梅晗扒着栏杆目送着她离开,直到人消失好久后,他才抱着被按得有些皱巴的画像回到角落,仔细的将皱痕抚平,无比爱怜的看着她…… “玫儿你放心,爹爹会替你报仇的,不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一定会报仇的……” 出了大牢,曹德安站在她身侧,询问道:“看样子人要赶过来还得一会,要不姑娘先去府衙歇会?” “不必了,就在这儿等吧。” 她相信竹宴听到传话,会以最快的速度赶来。 她都这样说了,曹德安自然不会有意见,陪她站在大牢前的台阶上,举目远眺。 他一贯能言善道,这时却不知该说什么,他心中翻涌的震撼尚未平复,总觉得眼前这人鬼神莫测,不太真实。 好似有种天然的距离感将他们隔开。 他不说,素娆率先开口:“曹大人,何功泽被抓后有说过什么吗?” “起先肯定是喊冤嘛,见没人理他,又说要求见钦使大人,后来嚷嚷累了,或许是想清楚了,就安静呆着,再不闹腾了。” “有没有人来探望过他?” 素娆问。 曹德安一怔,当即摇头:“没有,他身陷牢狱,旁人躲避都来不及,谁会在这时候不要命的往前凑?” “把他那边盯紧点,任何异动都不要放过。” “姑娘放心,我已经叮嘱过了。” 曹德安应道。 素娆点点头,“何赐文身边常用的人审问过吗?” “问过,他们对于暗娼馆的事所知不多,何赐文对此很谨慎,那边一应事务多是他亲自照应。” “何铭知道多少?” 素娆又问。 曹德安思索了下,答道:“他们父子俩……关系不太好,何公子大概率不知情。” “还是查清楚些,何家后续的处置也是个大问题。” “姑娘说的是。” 曹德安应下,两人正说着,一道马蹄声从长街一头传来,竹宴呼啸而至! 第240章 无巧不成书,暗窑! “姑娘!” 人影到了跟前,他飞跃下马,快步走到素娆身前抱拳一礼,“都打听到了。” “你说。” 素娆对他示意。 一旁的曹太守闻言赶忙上前两步,想要听个真切,竹宴看了他一眼,正色道:“每个进了暗娼馆的孩子事先都会改名,梅晗也不例外,属下刚打听的时候还真没人知道,幸好啊!” “她在馆内曾有个相熟的姑娘,两人私底下以姓名相称,正好被别人听到过,而与她相熟的那姑娘……” 竹宴停顿下来,对素娆道:“姑娘,你猜是谁?” 素娆眉头微微一沉,“魏红鸾?” 虽是疑问的语气,但话音却十分肯定。 “魏红鸾又是谁?” 曹德安在旁听着好容易寻到合适的机会,忙插话问道。 素娆简要的说了下巫溪镇福来客栈的事,从两人的年纪和失踪的时间来看,的确与查到的线索相吻合,曹德安听罢,惊讶之余看向竹宴道:“那她现在何处?” “曹大人别着急,容我慢说。” 竹宴歇了口气,“要说魏红鸾与梅枚相识这事儿凑巧的话,还有更巧的呢,据说当年梅枚死的时候,她就旁边。” 也就是说她目睹了梅枚被害的整个过程。 曹德安一听此话,连忙问道:“你可打听到魏红鸾改名后叫什么?” “废话,这么重要的事肯定要问清楚的。” 竹宴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转向素娆时,面上忙堆起笑脸,“姑娘,她叫芙蓉。” “果然,果然是她……” 曹德安大喜过望,在他看来难以下手的案子短短时间取得了如此大的进展,破案指日可待! 内心的激动早已盖过了其他,他连竹宴的言语冒犯都不想追究,忙道:“快,她人在哪儿,快把她带来!” 曹德安拽着竹宴就要走。 竹宴按住他的手,沉叹道:“太守大人,我知道你破案心切,但你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 “你说!” 曹德安意识到自己失态,忙松开手,尴尬的搓了搓,等待着下文。 竹宴看着两人,轻道:“芙蓉的确是梅枚被杀案的人证,但很可惜,她已经不在暗娼馆了。” “为什么!” 曹德安问。 竹宴答道:“她在暗娼馆呆了九年,已过十三,按照这边的规矩,月余前已经被卖到暗窑去了。” “暗窑……” 曹德安眉头紧锁,对素娆说道:“看来她在和梅晗说完话后不久,就被送走了,那种地方做的都是要命的生意,过了这些天,人不知道还活着没。” “得赶紧找到她。” 不止是为了梅枚的案子,还有魏掌柜夫妇,素娆一瞬心思百转,很快有了决定,“曹大人会骑马吗?” “会,但是……” “那就命人备两匹快马,咱们出发。” 曹德安还在纠结马技不好的问题,听她要两匹马,诧异问道:“除了我们还有其他人?” 素娆和竹宴都是骑马来的。 要说准备,也只需要替他一个人准备啊。 素娆没来得及解释就被竹宴抢了先,他揶揄的挑眉笑道:“曹大人知道芙蓉长什么模样吗?” “不知道……” 曹德安说罢,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姑娘是想把梅晗带着一道去?可他武功高强,万一……” “他不会逃。” 素娆言简意赅。 竹宴见太守大人还是犹犹豫豫,下不了决断,只得再下一剂猛药:“案子你还想不想查?再磨叽一会,人说不定尸体都凉了,到时候交不了差,你就抱着你的嫌犯慢慢哭吧!” 话糙理不糙,曹德安眼皮一跳,再没多话,对着素娆微微颔首,便吩咐底下人去备马,而他则转身进了大牢。 一炷香后,梅晗换上了新的粗布长袍,被曹德安带出大牢,“姑娘,咱们往哪儿走?” 梅晗事先被警告过,知道此行的目的,沉默着当他的隐形人,唯有偶尔瞥见素娆时,眼底会泛起一丝波澜。 素娆回头看了曹德安一眼,“曹大人还是先将官袍换下吧,这身太招摇了。” 他们是要去暗窑,不是去衙门。 穿着这身进去,还没开口恐怕就会被请出来,更别说找人了。 “瞧我慌得,竟忘了换衣裳。” 曹德安将梅晗推给竹宴的方向,“劳烦帮我看会,我很快回来。” “快去吧。” 竹宴抄手望着曹德安匆忙的身影,撇嘴道:“做事如此草率,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坐稳太守之位的。” 素娆闻言,笑而未语。 三人等了会,等到曹德安换好衣裳出来,衙役将他们的马牵到跟前,竹宴一看到素娆手中的战马,眼睛都直了。 “银雪卫的战马……姑娘,你哪儿偷来的?” “我犯得着偷?” 素娆翻身上马,攥紧缰绳,佯怒的剜了眼竹宴,竹宴笑的谄媚,“属下自然知道姑娘做不来这种事,我就是惊讶,银雪卫那些臭小子平日里把马看得跟眼珠子似得,摸一下都不行,居然肯把马出借给你……” 竹宴越说越觉得不对味,神色古怪的打量着素娆:“姑娘,该不会是……” “什么?” 素娆奇怪道。 然而竹宴像是没听到她的话,自顾自摇了摇头,低喃道:“不会的,那臭小子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来挖我家公子的墙脚……” “多心了,肯定是多心了……” 他一边抚慰自己受惊的小心脏,一边不停给自己顺气,素娆早就没理会他,自然没听到这些话,她看着梅晗利落的翻身上马,坐稳马背后,又看向曹德安。 此刻,太守大人正抓着马鞍和缰绳,费力的往马背上爬,他身形实在不算苗条,动作有些滑稽。 “大人,你踩好脚镫,卑职扶你。” 一旁的衙役实在看不下去了,硬着头皮走上前,竭力将曹德安扶上马,等坐稳身子后,曹德安粗喘口气,抬袖在额上擦了把汗,扭头对上三人似笑非笑的表情,尴尬的扯了扯嘴角,“诸位见笑了,我其实骑术……还凑合的。” 竹宴忍笑别过头去,梅晗面无表情。 素娆看了他们三人一眼,对竹宴道:“往哪边走?” 听她询问,竹宴忙敛容正色道:“城中暗窑不少,经过搜查与分析,芙蓉最有可能被送去的是城北廊兴赌坊和南延巷的葛家酒楼。” “此地离哪处近?” “南延巷。” 第241章 廊兴赌坊,争论! 南延巷处于闹市,明面上是个两层的小酒楼,实际上后院另有乾坤。 此地招待的客人多是些掏不起价的平民或者有特殊癖好的,这儿的姑娘不比青楼里的值钱,死了便死了,没有人会在意。 “姑娘,我们几个进去吧,你就别去了。” 这种乌糟地竹宴打心眼里不愿意进去,但没办法,梅晗还在,曹德安不会武功,必须有人跟着。 曹德安附和道:“他说的对,这里面鱼龙混杂,糟乱的很,姑娘就在外面等着吧。” “那样也好,你们当心些。” 素娆目送他们进了葛家酒楼,将几匹马安置妥当后,就近找了个成衣铺子,再出来时换上了一身长袍。 在外面办事,到底是男装更方便些。 她在酒楼对面的小摊寻了个位置坐下等人,清闲下来后,突然发现有哪里不对劲。 小孩呢? 素娆拧紧眉头回想了一番,确认他没跟着出门后方才松了口气,她当时心中想着案情,倒是将他给忘了个干净。 粗茶喝过三碗,人总算出来了。 她将铜板放在桌上,起身迎了上去,竹宴等人还好奇怎么不见人,乍一看到她一身男袍走来,面上各自浮现些异样的神色。 竹宴扫过她绾发用的白玉簪,那不是他家公子的物件吗? 看来上次之后她一直随身带着。 “情况怎么样?” 素娆问。 曹德安摇摇头,“暗娼馆送过来的倒是有不少,却没见到芙蓉的影子,接下来,我们恐怕还要再去一趟城北。” “那就走吧。” 找到马匹,几人飞身纵跃而上,竹宴很善心的把太守大人拉上马,往廊兴赌坊赶去。 这两地相距甚远,策马亦花了半个多时辰。 相比葛家酒楼,赌坊的生意更加火爆,人来人往,摩肩接踵,他们将马交给活计,径直走了进去。 “买定离手,开!” “我押大,大,大,大……” “你别挤我啊,让开点,买小,老子今天还就不信邪了,这把稳赢!” 人们围了好几堆,吆喝声不断,素娆他们穿梭其中,随意的扫视着,突然,一人将他们拦住,狐疑的打量着:“你们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 赌坊嘈杂,并未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拦住他们的人眉心横着一道疤,穿着身利落的短打,视线异常锋利,素娆没出声,竹宴移步挡住她的身影,并用肘子把曹德安想要拿出官印的手撞了回去。 “这位大哥。” 他笑眯眯的迎了上去,“咱们家老爷过来是想寻些新鲜花样,听闻你们这儿货色上乘,想进去玩玩。” 竹宴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些一个银锭子塞到对方手里,半侧着脸,朝着曹德安的方向努了努嘴。 那男子将银锭在手里掂了下,眉间戾色散去些,“早说是来找乐子的不就好了,瞎转悠什么。” 他们这种地方最忌讳这些不懂规矩的。 乍一看还以为是来摸底儿的,白叫他操心一场。 竹宴赔着笑道:“这不是第一次来没经验嘛,看什么都新鲜。” “行了,跟我来吧。” 男子转身往后面走。 竹宴朝他们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跟上,走进后堂,转了七八个弯儿,又过了一道木门,素娆怀疑他们都不在赌坊的后院里,仔细观察了半天终于确认了这个念头。 “你刚才拦我干什么?” 趁着男子走在前面,拉开了些距离,曹德安凑近竹宴低声问道。 竹宴朝他翻了个白眼,“太守大人,你那样草率行事会打草惊蛇。” “打草惊蛇总比你出的馊主意好。” 曹德安满怀怨气的瞪着他,这厮进了酒楼说是他要来寻欢作乐,借口将姑娘们叫出来挨个儿看了一遍,确定没有魏红鸾后,又留他在那儿拖延时间,自己和梅晗尿遁去找其他地方。 想他堂堂太守,居然沦落到这种地步,想来简直耻辱! 这次说什么都不要这样干了。 “直接跟他们亮明身份,让她们把所有姑娘叫出来,这样岂不省事?” “哎呦我的太守大人啊,你好好想一想,这儿是暗窑场,众目睽睽,你亮出官府的身份之后呢?” 竹宴语重心长的与他分析:“能开暗窑场的背后必然有靠山,你确定说了他就一定会配合?要不配合怎么办?要是大张旗鼓找人,发现人死了又怎么办?你要他们撕破脸?” 暗窑与青楼做的都是皮肉生意,二者间是有本质差距的。 前者受律法承认,官府一般不会随意插手,可后者不被律法认可,赚得是沾血的银子,背后操纵的势力错综复杂,又都是些要钱不要命的狠角色。 动一个就像是捅了马蜂窝。 “不能撕破脸。” 曹德安脸色难看,“放在平日还有功夫与他们折腾,这会暗娼馆的案子未平,官场动荡不堪,要是民间一道乱了,那汉阳城就真要出大事!” “那不就行了!” 竹宴听他总算分清了轻重,无不欣慰的抹了把汗,“咱们就安静的进去,安静的出来,办好今日的差事就好,不要横生枝节。” 许是被他说服,曹德安没再吱声,垂着头往前走,面色有些凝重。 素娆将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听进耳朵里,抿唇笑了笑,这种时候隼部的司主大人还是很靠谱的。 她念头刚落,身侧多了个脑袋。 “姑娘。” 竹宴故意落后两步,与素娆并肩,笑得灿烂:“您看我方才为了办差掏出了自己辛苦攒的私房钱,这笔银子得算公费支出吧?” “你想怎么样?” 素娆笑问,刚夸他靠谱,不出两息,原形毕露! “属下也不贪心,您记着跟公子提一嘴,晚些把银子给我补上就好。” 竹宴眉开眼笑,说到银子,两眼都放着绿光。 素娆缓步走着,拿余光扫了他一眼,“可我怎么没看到你支出呢?” “不会吧姑娘,那白花花的银子你竟然没看到?” 竹宴强忍悲愤。 “看是看到了,不过那银子果真是你的?我怎么瞧见是你路过庄家身侧时,顺手从他那儿摸的?” 素娆似笑非笑的看他,竹宴闻言,面上肌肉抽搐了下,干笑两声,“呵,呵呵,姑娘眼神真好,属下刚才是开玩笑的,您千万别去找公子说。” 他当然不会掏自己的腰包。 银子嘛,每一分都要花在刀刃上! 素娆摇头失笑,见前面停了下来,忙压低声音道:“别贫嘴,要到了。” 第242章 翻脸,少当家! 推开绘着彩漆的大门,再往里走,便是处幽静雅致的园子,男子将他们领到一处小楼里稍坐,“不知客人对姑娘有什么要求?” “要求嘛……” 他问的是曹德安,太守大人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显得有些局促,搓着膝盖说道:“要年纪小些的,最好十三四岁,模样要周正,然后,然后……” “瞧你这话问的,我家老爷都不知道要怎么回。” 竹宴笑着接过话茬,“把你们这儿十三四岁的姑娘都叫出来看看,不用计较银子那些,咱们不差钱。” 男子看了他们一眼,“好,那客人在这儿稍候,小的这就去安排。” “去吧。” 曹德安颇有气势的一抬下颌,等男人走远后,如释重负的长舒了口气。 “怪不得金孔雀喜欢说这句话,原来肆意挥霍的感觉这么爽。” 竹宴兴奋的说道。 曹德安听得一阵无语,没猜错的话,他嘴里的金孔雀就是金家那位大公子。 “凭人家的家财说这句话的确没问题,但你这么说……待会找到人了你掏钱给她赎身?” 暗窑的开价可是高的离谱。 对于太守大人的嘲讽,竹宴表示:“那还是让她在这儿呆着吧,毕竟火烧眉毛的又不是我。” 曹德安:“……” 梅晗始终沉默着站在一旁,尽职尽责的充当护卫的角色,对于他们的话题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兴致。 不久后,男人领着一群年纪尚轻的姑娘走来。 她们面容姣好,身段窈窕,安静的一字排开,等候着贵客挑选,曹德安装模作样的站起身来,绕着她们踱步,时不时看向梅晗。 直到他不着痕迹的一摇头后,曹德安便皱眉道:“换一批来。” “啪啪!” 男子凌空击掌,姑娘们屈膝一礼,快步推开,很快又上来一批,曹德安故伎重演,边假装挑选边观察梅晗的神色。 一连换了五六批。 男子脸都黑了,“不知贵客究竟想找什么样的姑娘,换了这么多人,难道就没有一个满意的?” 俗话说熟能生巧,经过几次的锤炼后,再面对这种场面,曹太守已经能应对自如了。 “你们廊兴赌坊能拿出来的就只有这些?” 他反问。 “我们廊兴赌坊能拿出来的自然不止这些。” 男子面色微沉,声调略有些变化,“不过,贵客当真是来消遣的吗?” “那不然呢?来让你消遣的?” 竹宴听他说话不太客气,反唇相讥道。 “哪有人来逛窑子还带着个女人,说,你们到底意欲何为?” 男人一指素娆的方向,话音罗,数道人影从远处奔来,将他们齐齐围住。 曹德安听他说破素娆的女儿身时就觉不妙,见此场景,忍不住皱眉,竹宴则第一时间移步挡在素娆身前。 “你们紧张什么?” 素娆不咸不淡的笑了声,轻拍了下竹宴的肩膀,示意他让开,自己缓步走出,似是没瞧见周围气势汹汹的一众打手,“有谁规定女子不可以来这儿吗?” “还是说你们廊兴赌坊开门做生意,竟还是要挑客人的?” 这话不好接,男人语塞半响,冷硬道:“规定是没有,但男人来这儿是为了寻欢作乐,姑娘别告诉我,你也是来寻欢作乐的!” “不可以?” 素娆挑眉睨着他,“你出人我掏钱,你管我是听曲儿赏舞还是做其他的,连这点胆色都没有,还敢开暗窑?” 曹德安惊讶的张开嘴,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没想到事情发展到这地步,面对质问,她还能说的这么义正言辞! 竹宴以手扶额,嘴角止不住的往上扬,他要用尽全力方才能忍住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你……” 这番话令男人如鲠在喉,偏又发作不得,他能怎么说呢?好像怎么说都不对。 “你要是问完了,就把其他姑娘叫过来,让我们再选选。” 素娆淡淡说道。 两方无人开口,气氛变得有些诡异,就在男人进退维谷,不知该怎么处理时,远处突然跑来一个人,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男人的脸色变了变,一抬手,打手们收起手中的兵器,撤了开去,“你们在这儿等着,人待会就来。” 他说完也不管他们,扭头就走。 “这是怎么回事?” 曹德安奇怪的问道。 眼见双方就要爆发冲突,他都准备好亮出身份,好和此处的主人深谈一番了,谁知那边突然熄火。 “不知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素娆顺着男人离开的方向看去,就是在来人说了几句话后他才改变的主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他们愿意配合最好,省得我们浪费时间。” 竹宴不以为意。 梅晗安静的站着,依旧不发表任何意见。 他们却不知道,男人快步走到远处的一栋小楼里,此楼视野极好,足以俯瞰全府景致。 “少当家。” 他对着那身影抱拳一礼,那人并未回头,嗓音低哑又充满磁性:“不去办事来我这儿做什么?” “属下有一事不明,特来请教。” 男人恭敬道。 “说。” “那些人明明有问题,少当家为何还要把他们留下,万一是冲着您来的……” 这才是他最担心的事,换做以往,这些人只要不闹出什么幺蛾子,赌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可少当家刚到汉阳,‘家里’就来了这些奇奇怪怪的人,由不得他不安心。 “不会。” 那人微微仰头,眺望着天边的浮云,过了会,才低低说道:“汉阳太守微服而来,想必有所图,他要什么,你给他就是,眼下不适合与官府的人起冲突。” “少当家是说,其中有人是此城太守?” 男人大惊,比起他的骤然失色,窗边人则随意许多,“你知道就行了,不必声张,去吧。” “属下,明白。” 男人退下。 小楼里恢复沉寂,一阵清风吹过,窗边已无人影。 而男人再出现的时候,身后则领了浩浩荡荡一群女子,环肥燕瘦,香粉扑鼻,看得人眼花缭乱。 “客人想挑便仔细挑,所有适龄女子都在这儿了。” 说完,他扭头吩咐道:“你们一个个上前,走近些,好让贵客看清楚。” “是。” 众女尽然有序的站好位,排成一条长龙,蜿蜒到小径的尽头…… 素娆等人看着这一幕尽皆无言。 这样的阵仗,是要选妃吗? 第243章 乌鸦嘴,说什么来什么! 男人束手站在一旁,视线不着痕迹的在几人身上来回打转儿,抛开一个女扮男装的不算,她跟前站着的那个抱剑的少年作护卫打扮,另一侧的中年男子…… 年纪倒是差不多,不过,那一身的凌厉气质,比起太守,更像是跑江湖的! 如此一来,就只剩下一个人。 男人看向在一众姑娘面前打转儿的某人,这样仔细看,很快便能发现他的注意力根本不在姑娘身上,而是三五不时的扭头去看中年男子,似是询问。 他们好像在找什么人。 这种感觉在换过好几波姑娘后,更加强烈。 “姑娘,你说他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竹宴抱着剑传音说道:“他看向曹德安的眼神不太对,好像有些忌惮,又刻意掩饰着敌意。” 素娆打量着众女的模样,余光亦瞥见了那男子变幻的神色,回道:“有这个可能。” “姑娘你看什么呢?” 竹宴见她看得认真,好奇问道。 “找人。” 素娆道。 “找魏红鸾?你知道她长什么模样?” 竹宴面露诧异,梅枚好歹有尸骨可以画像,而魏红鸾他们是连根头发丝儿都没见过的。 总不能靠想象去辨认吧。 “不知道。” 素娆一句解了他心中的疑惑,“不过可以通过观察来辨认,魏姑娘先前见过梅晗,如今再见,必然会有反应。” “有道理啊。” 竹宴顺着她的视线望到了人群里,随时观察着姑娘们的反应,时间一点点过去,最后一个姑娘从眼前走过,梅晗依旧摇头。 几人的心同时沉了沉。 “还是没合眼缘的姑娘吗?” 男人此时已经确定心中的猜想,沉声问道。 曹德安有些泄气,沉默着摇摇头,素娆扫了一圈,轻声道:“所有适龄的姑娘都在这儿?” “除过正接客的,其他的都在!” 男子说完,几人神色一振,素娆刚要开口,他便有所察觉,忙抢先说道:“贵客,这不合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曹德安冲着男人说道:“你让她们先下去,我有话要同你说。” 他询问般看向素娆,素娆读懂了其中的意思,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都下去吧。” 男人对姑娘们摆手说道。 待此处只剩下他们几个人后,气氛有些肃穆。 素娆道:“能做到这份上想必你多少猜到了我们的来历,实不相瞒,我们想跟你要一个人。” “你们刚才找过了,没找到。” 男人平静道。 “还有些没见过,不是吗?” 素娆瞧他有些抗拒,直接把他拒绝的话堵了回去:“此人与朝廷要员的一桩人命官司有牵扯,上头要办的案子,官府便是掘地三尺,也一定要把人给找出来。” “贵人怎么确定她一定在我赌坊?” “我不确定。” 素娆直视着他的眼睛,“但找过这次后,不论人是否找到,廊兴赌坊都能避免卷入这场麻烦。” 男人眸光微动,似是在考虑,素娆他们也不催促,须臾,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这种得罪人的事儿赌坊不好出面,你们自己去找吧,找完后尽快离开。” “可以。” 素娆做主点头,“把她们的位置给我。” 话落,男人丢出几个木牌来,扭头往远处走去,“前面畅怡园,这是客房的牌号。” 去找人的路上,曹德安把玩着那些木牌,感叹道:“赌坊里的都是人精啊,他明明早就准备好了东西,却还要套完话才肯拿出来。” “只是……” 他踌躇的看像身侧几人,“我们直接闯进去不太好吧?” “那大人你先去敲个门?” 竹宴嗤笑。 这件事不管怎么办都会很奇怪,他忍不住嘟囔:“赌坊倒是会做人,把这些乌糟事留给我们来干。” “其实,他这么做最好。” 素娆轻声说道。 曹德安一愣,“此话怎么说?” “他们出面既得罪人又不落好,倒不如让我们去找,找到了直接带走,找不到……双方权当没发生过此事,正中下怀,皆大欢喜。” “奸诈。” 畅怡园是座小楼,高五层,阳光从天井泄下来,照见底下水池中游动的几尾红鲤,周围人头攒动,来往不绝。 一行人只有梅晗见过魏红鸾,所以由他进去辨人,说好的动静小点,谁知他走到房门前,一脚踹出,大摇大摆进去,随后里面传来大骂和打砸声。 “有病吧你,看什么看,滚出去!” “死疯子,真扫兴……” “……” 梅晗面无表情的走出来,“不是她,下一个在哪儿?” “三楼。” 曹德安看他满面煞气,忍不住吞了口唾沫,握紧手中的号牌低低答道。 梅晗不理会旁人异样的眼光,大步流星往上走去,素娆和竹宴不约而同的与他们拉开一些距离。 找过三四间房后,楼中已是叫骂声一片。 “这样下去,咱们真的不会被打吗?” 竹宴环顾四周,见无数目光聚集在梅晗身上,小声对素娆问道,素娆点头,“会,所以要离他远点。” 两人在后面嘀咕。 说话的功夫,梅晗又踹开一道门闪身而入,曹德安尴尬的在门外等着,素娆倚着栏杆四下打量。 突然,楼上传来一阵骚动。 无数人顺着楼梯朝上涌去,一时也没人有兴趣再看他们的热闹,素娆探出身子往上面瞧,只能瞧见乌泱泱的人群。 “发生什么事了?” 曹德安原本站在房门外等着梅晗出来,听到这动静,奇怪的问道。 “不知道。” 素娆摇头,此时正好梅晗走出,对他们道:“这里面也不是。” “那就上去看看。” 号牌里还有个房间在顶楼,楼梯间挤满了人,纷纷削尖了脑袋往前冲,上面传来锣鼓声,“散了,都散开,围在这儿干什么?” 人群被推着往下,竹宴护着素娆,曹德安盯着梅晗,一行四人逆流而上,楼梯口有人把手,直接把他们拦下,“没听到话吗?此处封锁,不许走动。” 素娆直接将号牌递出,他们接过牌子一打量,“自己人?行了,上来吧。” 这种号牌花纹呈蓝色,与各客房外挂着的红牌不一样,却与他们腰间的木牌相仿。 所以她猜测此物属于赌坊内部所用。 果然如此。 拿着号牌上了五楼,素娆循着标记望去,一眼就找到了房间,而那方向,正好是方才引起骚动的位置! 与方才的人满为患不同,五楼处处门窗紧闭,唯有房门外,守着四五个打手,一脸凝重! “不会吧。” 竹宴看到这场景,讪笑着捂住嘴巴,“难道,真的被我说中了?” 第244章 屏风后的幸存者,是她! “过去看看。” 一行人走近那房间,打手们见了号牌,只瞥了他们一眼,并未多加阻拦。 “里面出什么事了?” 素娆问道。 “死了一个姑娘。” 打手眉头紧锁,一抹鼻尖啐了口:“不知道哪个王八犊子敢在赌坊里下黑手,要是被抓到有他好看!” “可惜了这么一个上等货!” 他骂骂咧咧的朝里面嚷:“查清楚了没,到底怎么回事?” “来了来了。” 里面的人快步走出来,看到素娆愣了下,未加理会,径直说道:“下手的人很利索,是奔着杀人来的,一刀直接抹了脖子,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房里原先的客人呢?” 打手又问。 这时旁边走过来一个人,“周公子吃坏了肚子,一直在茅房里蹲着,还没来得及上楼。” “底下的弟兄有见过什么奇怪的人吗?” “没有。” …… 他们还在说话,素娆抬脚进屋,一股血腥气直冲鼻腔,就见一女子酥胸半露,仰躺在血泊里,脖颈间鲜血横流,瞪圆了双眼,气息已绝。 “是她吗?” 曹德安朝梅晗问道。 梅晗的视线在死者脸上转了圈,仔细分辨后,摇了摇头:“那晚虽然光线不太好,但大致模样我记得清楚,她不是芙蓉!” 一听这话,几人悄然松了口气。 竹宴奇怪道:“你们看,她衣裳未褪,身上也没有其他痕迹,凶手似乎纯粹为了杀人而来。” “一个暗窑里的姑娘,有谁会大费周章的杀她!” 曹德安蹙眉苦思,没想到今日随便走了一趟,居然摊上了一桩命案。 梅晗辨出她不是芙蓉后便不再理会,对他而言,找人才是最重要的,这是廊兴赌坊最后一个适龄女子,既不是他们要找的人,那是不是说明人根本不在赌坊。 “你的消息到底可不可靠?” 他看向竹宴道。 竹宴斜睨了梅晗一眼,“你觉得不可靠那你自己找。” 其他暗窑影卫已经排查过,活着的人没有一个叫芙蓉的,根据金大公子提供的线索,汉阳城里的窑子就这么几处。 人又不可能插上翅膀飞了。 曹德安的思绪被两人的争吵声拽回,他瞥了眼地上的尸身,看向他们道:“要是情报无误的话,人会不会已经……” 那个可能是他们谁都不愿见到的。 竹宴和梅晗不禁沉默。 “从尸温和凝血情况来看,人死不过两刻钟,凶手不久前刚离开。” 素娆微微弯腰看了会,“致命伤乃利器所为,创口自左下朝右上倾斜明显,从这点考虑的话,凶手大概率是男性。” “她身上无挣扎伤,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人从背后一击毙命,一般来说熟人作案的可能性会更大些。” “姑娘这么说的话,她的情况不一般?” 竹宴接过话茬,看向素娆,曹德安亦被这番话吸引了注意力,唯独梅晗拧紧了眉头,一脸不耐烦。 “倒也不是,只是她身份比较特殊,所以凶手的范围会更大些,很难锁定。” 迎来送往的皮肉生意,能近身杀人而不受防备的机会太多了。 曹德安亦想到了这层,“会不会是她将来人当成了周公子,所以不设防。” “为什么不是熟人?” 竹宴质疑道。 曹德安摇头:“各处有各处的规矩,姑娘一旦挂牌接客,除了客人外,其他人不会入内。” “你怎么知道的?” “以前办过青楼里的命案,所以了解一些。” 这么说来,是外面有人想要她的性命,可为什么呢? 问题又转回了原点,素娆绕着尸身四处走动了圈,看着那些纱幔上留下的喷溅状血迹,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屏风后传来一声异动。 “谁?” 素娆一瞬望去。 曹德安被吓了一跳,竹宴最先反应过来,快步朝响动传来的方向走去,不多时,他从屏风后拽出一个衣衫不整的姑娘。 她穿着身薄纱织成的裙子,隐约可见春色,此刻面色发白,魂不守舍。 “杀人,杀人了……” 她嘴里碎碎念着,拼命想要缩回胳膊,奈何竹宴抓的紧,哪怕抗拒的将身子扭成了麻花状,还是被丢到了众人眼前。 “你是谁?鬼鬼祟祟躲在后面做什么?” 竹宴喝道。 众人的视线尽数落在这突然出现的人身上,素娆眸光微眯,正想说什么,却听旁边梅晗欣喜道:“是你!” 他快步走出,一把将人从地上扶起来,“芙蓉姑娘,你还认得我吗?我是梅晗啊,我们见过的……” “梅……姓梅……” 女子惊恐万状的神情骤然僵住,涣散的眼神回笼,逐渐凝实,待看清楚眼前是谁后,忙反手抓住他,“梅门主,是你,救我,求你救救我……” “好,好,你别怕,我们这就带你走。” 梅晗一边安抚她的情绪,一边看向素娆几人,“找到她了,我们这就回吧。” 曹德安有些迟疑,“这桩案子……” 作为唯一的目击者,或许还能问出些什么来。 “暗窑里死人是常事,他们自有处置的法子,你留在这儿随意插手,是想和他们起冲突吗?” 梅晗一针见血,戳中了曹德安的命门。 “那就……” “先等等。” 素娆开口径直打断他的话,看向躲在梅晗背后的人影道:“芙蓉姑娘,眼前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我不知道……” 女子颤若惊兔,一双泪光盈盈的望向梅晗,“梅门主,我真的不知道,我那会去屏风后面换衣裳,突然听到门开了,还以为是客人进来,就没理会,想着牡丹会去招待……” “结果换好衣裳一转眼,就看到血光飞溅,一个男人把她杀了,我,我直接吓晕过去,醒来就被发现了……” “你看清那人的长相了吗?” 素娆面无表情,平静问道。 女子惶然道:“没有,隔着屏风看不清楚,只知道他长得高大,真的,我就知道这些……” 她抓着梅晗的衣袖,一副惊慌无措的模样,曹德安在旁附和道:“这倒是和我们的推断相差无几。” 只是不知道凶手杀人的动机是什么。 素娆眸光深深的审视着她,一时沉默…… 第245章 带走,各怀心思 “姑娘,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寂静的屋内,竹宴率先开口,打破了诡异的沉默,素娆收回视线,在众人的注视中,淡道:“他们已经派人去找管事的人了,等他来了,打过招呼就走。” 一听这话,芙蓉顿时紧张起来,“那我,我怎么办?伯父……你救救我……我不能留在这儿,我不想死啊!” 她死死抓着梅晗,宛如抓住救命稻草。 曹德安想到破案的关键在她身上,抢在梅晗之前宽慰道:“姑娘放心,我们不会把你留在这儿。” 梅晗也道:“对,一起离开。” 芙蓉下意识的望向素娆的方向,直觉告诉她,在这一堆人里,真正做主的是此人。 察觉到那探究的视线,素娆却没开口。 竹宴若有所思的看着这幕,一时无言,很快,赌坊的管事被簇拥着走来,正是先前他们见到的那人。 “你们怎么在这儿?” 男人话刚出口,就看到了躲在梅晗身后的女子,他眉心微压,“她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对,我要带她走。” 素娆说道。 男人越过她们走到屋内,在死者跟前转了圈,没有接话,缓缓看向芙蓉:“她被杀时你就在屋里?可看清楚是什么人动的手?” 廊兴赌坊是暗窑不假,但鲜少有人敢在他们头上动土,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尤其眼下少当家还在此地落脚,更不能抱有侥幸。 男人粗重雄浑的嗓音在故意放低后,有种直逼人心的压迫力,他执掌赌坊,处理一应事宜,对楼里的姑娘来说畏惧简直刻入了骨子里。 话还没出口,芙蓉的身子就先颤了起来,“回,回管事的话,我,我没,没看清……没有……” 她忍了许久的眼泪在这一刻断线般往下掉,情绪几近崩溃,男人眉峰拧紧,盯着她不作声,眼底掠过抹不耐。 “把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说一遍。” “还是我来说吧。” 梅晗看她抖得厉害,抬臂将她护在身后,对上管事冷厉的眼,将先前所有的话重复了一遍。 听罢,男人狐疑的打量着芙蓉,疑道:“凶手杀了牡丹后,为什么没杀你?” “我,我也不知道。” 芙蓉忙不迭的摇头,“或许他想杀的只是牡丹……又或许,他根本没有发现我,毕竟我在屏风后面……管事,我知道的都说了,您饶了我吧!” 她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磕头。 良久,男人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看向素娆:“你们走吧,后会无期。” “把她带走。” 素娆对梅晗说完,转身往外走去,他们没有从原路返回,而是由赌坊的人领着直接从后门离开。 路上遇到不少从赌坊入畅怡园的客人。 看了眼那方向,竹宴奇怪道:“他们怎么会从这边过来?” “客人们要进园子,走的一贯是这条路。” 领路的小厮回道。 众人闻言交换了个眼神,看来那管事从一开始就没相信他们,怪不得那一路都没什么人。 “诸位从这儿出去左转,然后在下一个巷子口等着,会有人将马送来。” 小厮对他们一拱手,直接将门合上。 伴随着沉重木门关闭的声音,众人心里高悬的巨石轰然落地,曹德安看了眼梅晗身侧的女子,眉宇间多了几分难掩的喜色。 “芙蓉姑娘,走吧。” 瞧见芙蓉立在阶下,望着那道紧闭的木门潸然泣泪,梅晗眼神复杂,亦随她一道凝望着,此处,真正能够体会她内心悲哀的,恐怕只有他了! 要不是何功泽狠下杀手,说不定这会他们父女早就团聚了! 何功泽! 何功泽! 一想到这个名字,梅晗的心就像是被丢进了滚油里,疼得快要发疯,他感受到心底的热血和杀意在翻涌,几乎难以克制的要爆发出来。 “梅……门主,你怎么了?” 一道轻软又掺杂着恐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梅晗骤然回神,就见芙蓉含着泪,畏怯的望着他。 要是他的玫儿还活着,恐怕也像她差不多大了。 想到这儿,梅晗冷硬的心难得一软,沙哑着声音说道:“不用叫我梅门主,叫我伯父吧。” “是,伯父。” 多年的生活早已让芙蓉习惯了看人脸色,她清楚的从此人身上察觉到了善意,再加上一行几人唯与他算是有些渊源,她便牢牢的想抓住此人,自然不会拒绝亲近。 曹德安听到两人这番话,一回头见素娆他们已经走远,忙催促道:“快别耽搁了,须得赶紧回府衙。” “府衙?为什么要去府衙?” 芙蓉依着梅晗,不安的问道。 梅晗道她是受惊过度,连忙答道:“你别怕,何功泽虐杀玫儿的案子官府已经在查了,需要你去作证。” “作什么证?” 芙蓉惴惴不安,“府衙,那些人,那些人会抓我回去的,我不能回去,伯父,我宁死也不要被他们抓回去!” “不会的。” 梅晗安慰了她好久,断断续续将何赐文身死,暗娼馆被封,何功泽下狱等消息告知了她,“现在没人会抓你,你好好歇息,等开堂审案后,你就将玫儿之死原原本本的告知太守大人,他会为我们做主的。” 芙蓉点点头,“好,我一定实话实说。” 她亦步亦趋的跟着梅晗,前面素娆身侧走着竹宴,两人像是在说着什么,一行五个人,唯有太守大人无人理会。 曹德安苦笑着耸了下肩,背着手跟了上去。 他们到的时候有人牵着马已经在等了,将缰绳移交后,拱手一礼很快消失。 来时四人四骑正好,回去时多了一个人,情况自然有些尴尬。 曹德安沉默着牵过马,费劲的开始往马背上爬。 竹宴抬眼看天,一手捋着马头,梅晗皱眉看了眼芙蓉,到底是个姑娘家,他带着也不方便。 芙蓉察觉到众人的态度,不安的埋着头,嗫嚅道:“我,我可以跟在后面的……” “我带你。” 素娆径直开口,一听这话,梅晗忍不住松了口气,这样最好,竹宴和曹德安不同程度有些意外,却又觉得是情理中事。 这时,芙蓉怯怯的抬头看她,“姑娘要是勉强的话,就算了。” 第246章 竹宴动怒,冲突爆发! “你为什么觉得我勉强?” 素娆翻身上马,诧异的看着她。 周身几道视线同时望来,芙蓉抿了抿唇,低声道:“像我这样的身份,姑娘看不起是应该的……” 女扮男装的把戏自然瞒不过她这种混迹风月场所之人的眼睛。 她一眼就认出此人是个女子。 一个与她这种卑贱出身之人截然不同的,众星捧月的千金小姐。 骄傲,张扬,不可一世。 明艳的就像天上的太阳,哪怕余光照在她身上,都让她觉得灼痛和卑微。 面对对方的凝视,她眼神闪躲,一股羞耻感油然而生。 听到芙蓉这番话,梅晗再看素娆,眼神微有些冷,这些高高在上的权贵们就是这样看她,也是这样看待玫儿的。 “姑娘金枝玉叶,既然不愿又何必委屈自己,我带着芙蓉就是。” 他话音夹杂着一丝锐意。 闻言,曹德安眉心一皱,连他都听出了其中的讥讽,更别说素娆和竹宴了。 素娆攥紧缰绳,还没来得及说话,竹宴就按捺不住脾气了,一双眼寒芒直射向梅晗的方向:“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怎么了?” 梅晗毫不畏惧的迎上他的视线,“她既不愿,我便不强她所难,这也不行?” 四目相接,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竹宴见状冷笑:“不行,有话咱得说明白了,阴阳怪气的算怎么回事,梅门主脑子不行,耳朵也不好使?我们姑娘什么时候说过她不愿意?” “还用说吗?” 梅晗怒意被激发,只觉得这些人咄咄逼人,可恨至极,“她对芙蓉这个态度不就足以说明一切?” “什么态度?” 竹宴甩着缰绳,讥嘲道:“难道非得像你一样处处赔小心,嘘寒问暖才算足够?要不是她对你有用,你待她的态度恐怕和看今日惨死的那姑娘没什么区别,哪里还会这般惺惺作态,平白让人恶心。” 天香楼为一己私欲致使画舫失火,数人罹难。 今日不顾死者扭头就走。 恐怕在他心里,世上之人除过女儿和梅风门那些弟兄外,其他性命连蝼蚁都不如。 这会倒是虚情假意的替人叫屈了! “你说什么!” 梅晗身形倏地紧绷。 竹宴轻蔑一笑,“怎么,听不得实话?刺痛你高傲的自尊心了?” 梅晗死死盯着他。 黄毛小子居然敢这般言语讽刺他…… 曹德安好容易爬上马背,刚坐稳,便瞧见气氛不对,轻扯着缰绳凑近素娆道:“姑娘,他们这样下去万一打起来怎么办,你也不管管?” “为什么要管?” 素娆扯唇一笑,“竹宴哪句话说错了?他帮我出气,我若还要阻拦的话,岂非不识好歹?” 为人凉薄自私却故作姿态原也没错,梅晗错就错在不该以此标准强求他人,更不该迁怒。 给他个教训是好事。 免得以为旁人不说,便好似全天下都亏欠他们一般。 曹德安一听这话目瞪口呆。 世子爷的护卫任性,这姑娘更任性,虽说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不过……哪儿有这样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 他们有武功傍身自然不怕,他不行! 太守大人想着又拽紧缰绳,往远处避了避…… 眼见其他人没有要劝和的意思,芙蓉夹在中间面色发白,看了看竹宴,又看了看梅晗,颤声说道:“你们,你们别吵了,都是我的错……” 她这一开口瞬间吸引了所有人。 梅晗见她战战兢兢的几乎站不稳,意识到惊吓了她,微敛怒气,温和道:“这怎么能是你的错呢,芙蓉,别多想,我会护着你的。” 芙蓉噙着泪光,“伯父……” “你听他胡扯,这当然是你的错。” 竹宴毫不客气的打断两人的温情,转向芙蓉冷笑道:“他是个没脑子的,你心眼倒是不少,无中生有是想恶心谁呢?” “我不是,我没有……” 芙蓉身子颤了下,弱弱的看他,“我只是怕玷污了贵人……” “你说话稀里糊涂的就不怕玷污她了?” 竹宴憋了许久的话像是决堤一样,倾泻而出:“一会说什么勉强、算了,一会又说看不起你是应当的,我们姑娘一句话都没说,合着你替她说是吧?” “我,我是无心的……我不知道……” 芙蓉泫然欲泣,眼眶又红了,无措的看向梅晗,“伯父,你帮我跟这位公子解释好不好,我真的不知道会弄成这样。” “你别着急。” 梅晗示意她安心,转而对素娆道:“他对一个弱女子口出不逊,咄咄逼人,你居然无动于衷?” 素娆见他们吵着吵着矛头竟又转到了自己身上,略略坐直了身子,不咸不淡的笑:“那依梅门主的意思,我应该怎么处置?” 梅晗没有应声。 她此刻的神情像极了在牢里逼问他时那样,倦懒中带着些漫不经心,瞧得人心里发虚。 芙蓉见梅晗不吱声,忙‘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姑娘,姑娘一切都是我的错,你别为难我伯父,他只是想起惨死的女儿才对我多有怜惜而已……” “芙蓉,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梅晗大惊忙去拉她,芙蓉摇摇头,倔强的看向素娆:“姑娘要罚就罚我吧。” 她这幅模样彻底激怒了竹宴,“要不是你在中间拱火撩拨,事态不会发展成这样,姑娘又没说要罚人,你摆出这副姿态给谁看?” 叫不知情的人看了,还以为他们恃强凌弱,做了多丧尽天良的事情! “还能给谁看,这不是有人看吗?” 素娆似笑非笑的看了眼梅晗,后者果然是面色铁青,一脸郁愤。 “对了梅门主,你是不是忘了告诉她,你如今的处境?” 梅晗面色一僵。 芙蓉听着话音不太对,连忙问道:“处境,什么处境?” 面对她的疑惑,梅晗破天荒的撇开头去。 竹宴好心解释道:“他只说杀了何赐文,却忘记告诉你,他报仇时致使数人身亡,如今已沦为阶下囚,不久后便会发配边疆服苦役。” “芙蓉姑娘,你找错靠山了。” 知道他们这些人与她非亲非故,所以拼命想要抓住梅晗,利用他丧女的悲痛拉近彼此间距离,好给自己找个依靠。 可惜啊! 芙蓉不敢置信的看向梅晗,讷讷道:“伯父,你……” 梅晗面上闪过抹赧然之色。 他只想着哄她安心,好让她上堂作证,全然忘记了自己的处境,以至于让事态变得如此尴尬。 这下,该如何收场? 第247章 按下公审,破绽! 曹德安在一旁看着都替梅晗尴尬,场面一度凝固,他抬头看了眼时辰,硬着头皮对素娆两人道:“姑娘,咱们差不多该回府衙了。” “那就回吧。” 素娆瞧着梅晗偃旗息鼓,顿觉无趣,调转马头朝着另一个方向道:“看样子芙蓉姑娘不想与我同骑,那便算了,毕竟我不喜欢强人所难。” 竹宴嗤笑一声,亦策马往前,不再理会他们。 曹德安知道梅晗不会逃跑后,对他的看守松懈了些,摸了把鼻尖掉头就走,撂下一句:“两位既已得偿所愿,便不要再耽搁,免得误了正事。” 清寂的长街上,三道人影策马逐渐走远,留下原地两人一马面面相觑,还是芙蓉最先反应过来,牵强的扯了下嘴角,“伯父,走吧。” “那就得罪了。” 梅晗看着这个和自己死去女儿差不多大的姑娘,心里滋味复杂,芙蓉一听这话,自嘲的笑了笑,“我这等身份,还有什么得罪不得罪的,倒是连累伯父受辱,实在抱歉。” “快别说傻话了。” 梅晗翻身上马,朝她伸手,“不管他们怎么看,你和玫儿都是无辜的,你愿意替她作证报仇,便是我梅家的恩人,江湖人有恩必报,应该的。” 芙蓉将手放在他掌心,梅晗猛一用力,便将她拽起,稳稳落在马背上。 “抓紧了,驾!” 梅晗一声吆喝,双腿一夹马腹,两人顿时飞蹿而出,朝着素娆她们所在的方向赶去。 芙蓉瞧着那几道越来越近的身影,揪紧他的衣裳,踌躇道:“伯父,那位姑娘似乎对我误会颇深,我要不要另找机会与她赔礼道歉……” “不用。” 耳边风声轻啸,梅晗微微侧首道:“除了此案,你们日后不会有任何交集,她误会与否并不重要,你无须委屈自己。” “此案……” 芙蓉讶然:“她和此案有什么关系?” 梅晗沉默须臾,低道:“玫儿的案子会由她来查。” “查案?” “女子查案?” 芙蓉一连问了两次,足见她的震惊。 事实上并非她一个人有这样的感觉,梅晗要不是亲眼所见,亦会觉得此事过于荒谬。 那幅画就收在他怀中贴近胸口的位置,至今仍隐隐发烫,灼人肺腑,要不是天纵奇才,他实在无法解释这一诡异的事件。 梅晗赶上了他们,不远不近的跟着,目光落在那道纤细身影上,半响,幽幽一叹:“说实话我活了几十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像她这样让人瞧着打从骨子里感到畏惧的人,这姑娘智近若妖,举止乖张,可不是什么善茬。” “那她……我……” 芙蓉心里不住打鼓。 梅晗不用回头都能猜到她是何脸色,暗怪自己说话没个分寸,吓坏了她,忙温声安抚道:“你不用怕,据我观察,她倒也不是个锱铢必较的性子,往后见她绕道走就行了。” “方才闹成那般,她肯定对我们心怀不满,万一迁怒到玫儿的案子上……” “不会的。” 当时在牢中他那样无礼冒犯,她都还是选择了坚持查案,可见她行事有自己的坚持,梅晗否认的太快,似是在安抚她,又似是自言自语,“此案已找到了玫儿的尸骸,又有你为证,何功泽断没有辩驳的余地,就算她处事有失公允,太守也不会放任不管的。” “那样最好了。” 芙蓉声音细弱,宛若蚊吟:“就怕因为我的缘故导致案子生出变故,那我真就万死莫赎了。” “一定不会的。” 说完这些,两人再没开口,等回到府衙后,素娆对曹德安道:“先将梅晗押回牢中。” “不直接升堂审问吗?” 曹德安有些意外。 “先等等。” 素娆微微摇头,曹德安拧紧眉头,犹豫再三,轻声问道:“那芙蓉怎么办?” “把她单独安置。” 曹德安一听更是糊涂,小心的觑了眼她的神色,试探道:“姑娘,按理来说此案已经明晰,过了明堂后,就该定罪处置,究竟为什么还要等?” 整个云州官场和百姓都盯着这桩案子,他整日里提心吊胆,战战兢兢,现下好不容易找到了人证,不赶紧敲定还等什么! 他不明白。 素娆自然清楚太守大人的想法,看了眼不远处被衙役盯着的梅晗和芙蓉两人,他们也在朝这边看。 视线撞在一起,梅晗很快撇开,芙蓉则是垂下头去,拿手指去搅弄腰带。 看曹德安脚底扎根,势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素娆知道今日不给他一个答案,他恐怕难以甘心。 “曹大人说案情已经明晰,这一点,我不认同。” “为什么?” 曹德安疑道:“姑娘觉得哪里还有模糊?” “你应该问哪里清楚。” 素娆看着他,“说到底,何功泽是杀害梅枚的凶手,这点仅是芙蓉的一面之词。” “可八九年前的案子,能找到这个人证已经很难得了。” “稳妥起见,再仔细过下他们的证词。” 素娆依旧坚持。 曹德安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竹宴见状笑道:“太守大人别着急啊,姑娘不会无缘无故的拖延,谨慎些总是好的。” “先前在赌坊我没提,这位芙蓉姑娘不一般。” 素娆眸光幽幽,望向一边。 其余两人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曹德安回想了下,没发现有哪里不对,只好问道:“这话怎么说?” “她被竹宴从屏风后揪出来时看起来是不是惊恐万状,恐惧到了极点?” “没错。” 曹德安点头,竹宴补充道:“她说话都哆嗦,身子抖得跟筛糠似得,其实这也不奇怪,寻常女子看到杀人的血腥场面,吓得六神无主是常事。” 像您这样面不改色剖尸挖肝的反而是万里挑一的奇葩。 他心中腹诽。 素娆猜到他在想什么,轻剜了他一眼,继续道:“的确,她当时表现出了一个寻常女子该有的反应,从话语到肢体动作,无一遗漏。” “但,她的表情出卖了她。” “表情?” 竹宴挑眉,之前查案的时候他似乎听到过关于这方面的细节,不过当时并未留心,奇怪道:“她表情有什么问题?” 第248章 芙蓉局,是谁通风报信? “是啊,有什么问题?” 曹德安鹦鹉学舌一样的重复了句。 素娆凤眸微眯,审视着不远处的人影,回想起她当时的神情,不疾不徐道:“表情恐惧的程度和她所说的话并不一致。” “没听懂。” 曹德安讷讷摇头。 “你们还记得她看到梅晗时的反应吗?” 素娆看向两人,两人齐齐点头,她道:“想象一下,换作你们是她,身陷危机之时,突然看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的人,会是什么反应?” “惊讶?” 竹宴试探的看她。 曹德安也在一旁说道:“惊讶之后肯定会觉得狂喜,认为遇到了救命稻草,拼命的想要抓住他。” 说罢,两人望向素娆,似是求证,素娆点头:“你们说的不错,可你们仔细想想,她除了抓人求援外,可有过这些递进式的反应?” “她一出来眉毛上扬,上眼皮上抬,露出巩膜,下眼皮紧绷,遮住了部分虹膜,并且持续这副神情约有半炷香之久。” “这不对吗?” 曹德安问,当时她看上去惊恐莫名,一切都很正常,他们自然也没留意到这些细节,便是留意到了,也断不会像她这样观察入微。 “当然不对。” 素娆说着,袖中寒光一闪,倏地出手,锋利的刀刃划破长空,一瞬逼至曹德安的脖颈。 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曹德安大惊失色,“姑,姑娘,你这是干什么?” 他小心的躲开横在脖颈上的短匕。 就在那一瞬间,他觉得仿佛只要稍稍用力,他的脑袋和脖子就要分家…… 太恐怖了。 “看清楚了吗?” 素娆缓缓收回蛟蛇刃,对竹宴问道,竹宴盯着太守大人的脸沉思须臾,“看清楚了。” “看清楚什么?” 曹德安心有余悸的摸着凉飕飕的脖颈,不满的埋怨:“姑娘,你下次要干什么提前打个招呼啊,吓死我了……” 竹宴笑道:“告诉你你不就知道即将发生什么,又怎么会露出最真实的反应?” 他这话一出口,整个人当即愣住。 “姑娘!” 竹宴倏地看向她,“属下明白你的意思了,原来,原来是这样……” 他又惊又喜的说着,整个人陀螺似得来回踱步。 素娆轻笑了下,她就知道竹宴会想明白的,他俩说的有头无尾,曹德安跌声追问道:“是怎么样?我说你们能不能把话说清楚些,我现在还云里雾里呢!” “其实很简单,刚才姑娘突然把刀架在你脖子上时,你开始出于本能的恐惧,但很快知道她不会伤害你,所以转为了疑惑。” 竹宴解释道:“但你恐惧的表情持续时间其实仅有一瞬,转瞬即逝,这便是最真实的情绪。” “一瞬……” 曹德安终于反应过来,“你们是说她的恐惧是装出来的?” “没错,她刻意伪装自己的情绪以遮掩内心,由于过于刻板没有细微的变化,故而成了最大的破绽。” 最大的……破绽…… 竹宴和曹德安面面相觑,一时无语,这最大的破绽整个现场恐怕只有她一个人发现了。 “抛开情绪不论,她的行为亦有不妥之处。” 素娆不理会他们的想法,继续说道:“她遭遇命案惊恐万状,失魂落魄,然而在与梅晗以及赌坊管事回话的时候,她却是站在最靠近尸体的位置。” “甚至因为裙摆拂过血泊留下了些痕迹。” “真正害怕的人根本不敢靠近尸体的,更不要说凑得这么近。” 隔了老远,竹宴和曹德安都能看到她裙摆下的一抹血红之色,曹德安蹙眉道:“这么明显的伪装,你说我们当时怎么就看不破呢?” “你要看破了,还要姑娘干什么……” 竹宴轻哼一声。 曹德安摸头苦笑:“这倒也是。” “不过她这么做是何目的?” 这次素娆没有回话,竹宴抢先说道:“我说过,你要知道会发生什么,就做不出最真实的反应。” “那她知道什么?知道会发生命案,还是知道有人会来救她?” 曹德安本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正撞上两道灼灼的视线,不由愣住,“她,她怎么可能知道?” “何功泽被抓,梅晗刺杀,以及他当堂指认命案这些事在城中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赌坊和暗窑这种地方消息流通最是便利,知道并不稀奇。” 素娆话音淡淡:“梅家案子要审,她是唯一的证人,衙门必然会费尽心思找到她。” “那命案又怎么说?一个意外,总不会提前预知吧……” 曹德安出声质疑。 素娆扫了他一眼,轻道:“你真觉得是意外?” “难道不是吗?” “曹大人,你有仔细看过死者的尸身吗?” 曹德安沉默,见他这幅神情,素娆气定神闲道:“我看过,死去的那位牡丹姑娘肩头刺着一朵盛放的芙蓉花。” “所以呢?” 曹德安脑子还在搅浆糊,竹宴双眼一亮,“芙蓉姑娘的右肩上,也有一朵同样的刺青。” “刺客杀了牡丹后便直接离开,没有多加逗留,或许是因为他已经完成了任务。” 素娆看向一脸凝重的太守大人,下了最后一剂猛药:“牡丹的肩头刺青周围肌肤泛红微肿,乃是新近留下的痕迹。” “姑娘的意思是,刺客要杀的或许不是牡丹,而是一个肩头有着芙蓉刺青的女子?” “芙蓉在暗娼馆呆了九年,之后被送往暗窑,刺客未必认识她,这种情况下,必然要给他一个辨认目标对象的依据,名字可能会改,但右肩刺青显眼,又少有人能忍得住疼痛,最是好认。” 话音落,几人同时沉默。 曹德安心里最难受,倘若是这样,那岂不是说明,有人在暗处为何功泽收拾尾巴,而且,他大牢里还出了内贼! 毕竟何功泽刚从唐城那边巡查回来,还没入城,就被直接拿下送往了府衙大牢。 在这之前,压根没有反应和提前部署的机会。 一想到不久前他才跟素娆保证过会将何功泽那边看好,结果一转身,脸都被打肿了! “就按姑娘说的办!” 曹德安咬牙切齿的道:“我这就去查,看看到底是谁在暗地通风报信!” 第249章 梅晗暴走,逼问 曹德安大步流星的往梅晗和芙蓉所在的地方走去。 看他那气势汹汹的背影,竹宴摸着下巴,故作深沉道:“姑娘,你说他能查出来吗?” 他总觉得这位太守大人不太聪明。 “到底是他的地盘,牢里就那么几个人,接触何功泽的更是固定,筛查一通总会找到的。” 素娆回道。 “何功泽也是厉害,我家公子亲自下令拿人,银雪卫出面,居然还有人敢替他偷摸使绊子。” “说不定他手里捏着更厉害的。” 素娆扯唇笑了笑。 竹宴第一时间就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咧嘴笑道:“那咱们可能还会钓到一条大鱼。” 官场上哪里有什么永远的朋友,不过都是利益使然罢了。 说到这儿,竹宴不由得感慨道:“不得不说这个芙蓉心思深沉,要不是牡丹那刺青,今天死的恐怕就是她了。” “姑娘,你说这到底是巧合,还是她有意而为?” 对上竹宴疑惑的眼,素娆失笑摇头:“你真当我会读心术啊,真相如何,恐怕只有她自己清楚。” “我以为你无所不知。” 竹宴摊手,一本正经的感慨道:“看来是我想多了!” “那你的确是想多了。” 素娆无奈,“他这边还要忙,我们留下来帮不上什么忙,先回去整理尸骸,等消息吧。” “也好,这会回去正好赶上饭点。” 竹宴嬉笑应和。 两人刚准备移步上马,不远处突然闹腾起来,梅晗将芙蓉护在身后,同衙役们动手推搡,而曹德安一脸铁青:“还愣着干什么,把他拿下。” “梅晗,我告诉你,不要在这儿无理取闹,本府说了推后开堂便是要推后开堂,是非对错自有定论,还由不得你做主。” 梅晗一脚踹掉衙役手里的刀,狞声道:“你们果然有问题,说,何功泽给了你们多少好处,居然让你们这般包庇他。” “人证物证已全,究竟为何还要拖延。” “朝廷官官相护,草菅人命,我就不该对你们抱有什么幻想,你们不杀他,我自己杀!” 说着,梅晗用脚尖挑起刀来攥在手里,疯狂朝着大牢的方向冲去。 曹德安面色骤变,疾声大喊:“快,快拦住他!” “你,去府衙,调弓箭手前来!” “重甲兵?不行,重甲兵太慢了……关门,把大牢的门关上,千万不能放他进去……” 场面突然乱了起来。 大牢前有十来个台阶,梅晗提刀而上,所遇到人皆不过一合之敌,曹德安边骂边追,走到一半儿突然想起什么,忙掉头而来。 “姑娘,姑娘救命啊——” 何功泽要是在大牢里被杀了,那传出去真就成了天大的笑话,偏此人武功高强,寻常的士兵和衙役拿他没有办法。 曹德安狂奔而来时,素娆和竹宴已经留意到那边,竹宴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好啊,之前放他一马,他竟还敢闹事,看我不收拾他,姑娘?” “去吧,小心点。” “得嘞!” 竹宴雀跃的跳起,几个起跃朝台阶上奔去,此刻大牢的门已经关到一半儿,衙役们使出吃奶的劲儿奋力推着。 “快,动作再快些,他要来了!” “使劲儿啊!” …… 大牢的门用巨石打造,厚重异常,平日里要数十人方能推动,这会手忙脚乱,动作反倒更慢。 眼见着梅晗就要顺着那缝隙急冲进去,这时,他身后突然出现一道人影,单手抓住他肩膀,猛地向后一扯! “给爷回来!” 竹宴大喝一声,梅晗猝不及防被他一扯,拽离了大牢,而在这时牢门轰隆一声,重重合上。 “又是你!” 梅晗目眦欲裂,死盯着竹宴,“你们为何总要与我过不去?该死,你们和何功泽一样,都该死!” “就凭你?” 竹宴冷笑一声,提着剑朝他迎了上去,两人顿时缠斗在一起,刀光剑影,疾如闪电,看得人眼花缭乱。 “先前在天香楼画舫上,你要不是仗着人多,真以为能拦住我们?” “废话少说,看刀!” “我说废话也不影响出剑的速度,倒是你,果然是老了,连刀都拿不稳还敢在这儿大放厥词,简直可笑。” “你闭嘴!” “我就不,有本事来打我啊!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怪不得人家就挑中你撺掇,这么蠢怨得了谁!” 嘲笑声伴随着刀剑相撞的鸣金之音不断传出,两人打的火热。 周围一种衙役看得目瞪口呆。 “这就是高手过招吗?好厉害!” 曹德安听着竹宴的叱骂声,忍不住出了一身冷汗,世子爷身边的这位护卫怎么瞧着这么不靠谱呢? “姑娘,他到底行不行……要不你还是帮帮忙?” 比起竹宴,他还是更相信这姑娘。 素娆盯着战局看了会,收回视线道:“放心吧,竹宴行事有分寸的。” “真的吗……” 曹德安弱弱的嘟囔了句,见她无动于衷,只好将注意力重新放回他们身上,期盼着竹宴能赶紧结束战斗。 事实上竹宴逗弄了一会觉得没意思,直接凌空一脚踹在梅晗胸口,梅晗如遭重创,砸落在地,“噗”的吐出口血来。 竹宴将剑收回剑鞘,居高临下的笑道:“怎么样,服不服?我早就说了你不行,你还非不承认。” “你——” 梅晗气的又呕出口血来,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有些移位,旁边的衙役忙一拥而上,将刀齐刷刷架在他脖子上。 “成了!” 曹德安如释重负的泄了口气,随着素娆一道朝着梅晗走去,见了他们过来,衙役们纷纷让开路,却不敢撤去对梅晗的钳制。 “是你,是你对不对!” 一见到素娆,梅晗怒目而视,面容都有些狰狞,“太守急于结案,肯定不会故意拖延,只有你能左右他的决定,为什么?” “你告诉我为什么?” “我对你出言不逊你想怎么报复都可以,玫儿是无辜的,你为什么要牵累她,枉我还以为你和那些丧尽天良的狗官不一样!” “你说话啊!” 第250章 拦路相邀,意欲何为 “你心里认定了答案,我说什么有用吗” 素娆淡淡看他,“梅门主,你我算是打过几次交道,我真要计较,你以为你还能好端端在这儿质问我” 泥人亦有三分火气,之前种种她看在拳拳爱女之心上不予计较,但他接连胡搅蛮缠,属实令人生厌。 “那你说,你为什么要拖延开堂” 梅晗不依不饶道。 素娆看了眼他,转向曹德安道:“大人不是还要忙着去查案吗难道要为这无关紧要之人耽搁” 她眼底掠过抹冷意。 曹德安瞥见梅晗满面怨怒,又看她脸色轻淡,毫无情绪,顿时醒悟:“姑娘说的是。” 他对素娆抱拳一礼,随后看向衙役道:“把他押入大牢,不允许任何人探视。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是。” 衙役们粗暴的拽起梅晗,将他反手钳制住,推着就往大牢走,梅晗扭着身子回头看她,“你心里没鬼为什么不解释你们这些混账!” “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的。” “……” 谩骂声渐远,竹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活着爷都不怕你,死了还能掀起什么风浪来,果然是脑子不好使。” 曹德安看了眼大牢的方向,瞥见站在台阶上,一脸惨白,无所适从的芙蓉,压低声音道:“姑娘,大牢里既然有人能通风报信,说明已经不安全了。” “万一再遇到刺杀,我怕护不住她。” 他话中有话,素娆道:“曹大人想如何?” 曹德安悻悻的搓了搓手,小声说道:“要不这样吧,在我找出隐患之前,芙蓉能不能由姑娘先看护着,她毕竟是本案唯一的人证……” “曹大人打的好算盘啊!” 竹宴没好气的抬手一把把他搂到身边,磨牙道:“你不想承担风险,就把那麻烦东西丢给我们” “这不是没办法嘛。” 曹德安小心的把搭在肩头的那只手挪开,望着素娆笑得有些可怜:“姑娘知道的,寻常的将士和狱卒对上会武功的高手,很难周全。” “咱们从外面带了一个人回来,这消息瞒不住的。” “万一他们破罐子破摔,直接把人给杀了,那咱们辛苦大半天就都白费了……” 曹德安这时只盼着能尽快尘埃落定,哪里还有心思推诿责任,说来说去这案子破不了的话,遭罪的也只有他一个啊! 还能推给谁呢。 “我答应你就是了。” 见素娆应下,曹德安忙表明态度道:“姑娘放心,我这就派人将她送到宅子那边去,定不劳累姑娘。” “嗯。” 曹德安兴致勃勃的去调人护送,素娆和竹宴离开时身后跟了一串尾巴,竹宴回头看了眼马车,无奈道:“姑娘也太好说话了。” “曹大人担心的不无道理。” “此女心术不正。” 竹宴嫌恶的蹙紧眉头,“魏掌柜他们要知道自己思念多年的女儿变成了这副模样,不知道该有多伤心。” “对于他们而言,魏红鸾还活着便是最好的。” 和那满院的尸骸相比,她还可以回家与爹娘团聚,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爹娘想要的,只是孩子能平安归来。 素娆攥着缰绳的手紧了紧,眸光悠远而复杂,竹宴不经意间看到她这副神色,抿了抿唇,忙笑着转开话题:“不说她了,姑娘待会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去做。” “忙了这么久,真是饿死了。” 他小心观察着她的脸色,故意叹口气道:“姑娘你都不知道,我出来的时候听说公子将云州的官员都召来此地述职,这会他们估计还在院子里站着呢。” “他们远离京都,在云州作威作福这么久,这下可要倒大霉了,听影刺说。 第250章拦路相邀,意欲何为 ,那一个个脸色差的跟放烂的臭咸鱼一个样。” 竹宴喋喋不休的话音在耳边回响,打断了素娆的思绪,她操纵着马儿不紧不慢的走在街上,见他乐不可支的模样,摇头笑了笑。 “最后一句话不是影刺他们说的吧” 竹宴谄媚的对她一拱手,“姑娘英明,这样生动的说法自然只有在下才能想出来了。” 素娆失笑。 他们领着马车经过中央大街的时候突然被人拦下,一个蓝衣人抱拳道:“苏小姐,我家公子有请。” 眼前这人赫然是陆珩身边的长随。_o_m 一见到他,竹宴便跟炸了毛的斗鸡似得,一瞬坐直身子,板着脸道:“我们还有要务在身,不便逗留,请转告陆公子改日吧。” 素娆看了眼竹宴,却也没有制止。 她的确事务繁忙的很。 津无度看也不看竹宴,执着的拦在马前,对素娆道:“公子吩咐属下一定要将小姐请到,否则便不必回去了,还请小姐怜悯。” 素娆柳眉微蹙,“你家公子可说了什么事找我” “属下不知,小姐亲自走一趟就知道了,不远,就在旁边的天水阁,耽搁不了多少功夫。” 素娆往街边的扫了眼,果然瞧见他说的那地方,距离此地不过十几米。 不管怎么说,陆珩赠洒,后又送礼问病,这份人情不得不顾及。 她扭头对竹宴道:“你先送他们回去,我稍后便回。” “可是姑娘……” 那陆珩就是个狐狸精。 竹宴哪里能放心把未来主母交到他手里,还要再说,素娆望着他,浅笑道:“我不会有事的,去吧。” 和自家公子的冷漠不同,当未来主母露出这样温柔又浅淡的笑意时,代表着她已经做出决定,这时候还是听话的好。 竹宴悻悻的瘪嘴,不情愿的道:“那好吧,属下遵命就是。” 说完,他又恨恨瞪了眼蓝衣人,这才慢悠悠领着马车离开。 路过素娆身边时,一双手掀起车帘,与她对视了眼,很快又撂下帘子,逐渐远去。 津无度对素娆道:“小姐请。” “走吧。” 天水阁最大的雅间内,三足紫金蟾蜍炉里燃着香,香气恬淡悠长,一男子轻摇折扇,纤长的手指伴随着底下婉转的琴音在桌上有一拍没一拍的敲着。 他身后站着两道俏丽的人影。 一冷艳一妩媚,皆是难得的好颜色。 听着那脚步踩过楼梯,逐渐靠近的声响,其中一女柔声笑道:“公子,人来了!”。 第250章拦路相邀,意欲何为 第251章 究竟是何用心,我会! 两人走到房门前,正要敲门询问,门突然被拉开,出面一道极为俏丽的身影,“我们主子已恭候多时,姑娘请。” 素娆微微颔首见礼,迈步而入。 “慕卿,可算是把你给盼来了,整个大雍能让为兄等这么久的人,你还是第一个。” 陆珩笑着对她招呼,“来,坐。” “陆兄。” 素娆抱拳一礼,陆珩单手支颌笑看着她的落座,一双桃眼慢悠悠似是品鉴般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个遍,叹道:“为兄早想过慕卿你穿回女装必是倾城绝色,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陆兄谬赞了。” 素娆不知他的用意,也懒得多猜,顺着他的话往下说道:“之前去镜泊湖游玩为图方便女扮男装,多有欺瞒,还望陆兄见谅。” “瞧你这话说的,你陆兄是这么小心眼的人吗” 陆珩笑睨了她一眼,眸光流转,落在桌边的酒壶上,“你要诚心想赔礼道歉,不如陪我喝上两杯”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素娆含笑点头。 “柳浓,给苏小姐满上。” 陆珩折扇一点,立在他身后那位娇媚的婢女忙移步上前,提起酒壶倒满一杯,朝她递来:“小姐请。” “多谢。” 素娆接在手里,那婢女闻言有些意外的瞥了她一眼,美眸温柔:“不敢当,小姐折煞奴婢了。” 说着她又倒了一杯递给陆珩,“公子。” “你们出去吧,本公子要与慕卿说会话。” 陆珩道。 “奴婢告退。” 两位婢女屈膝一礼,后退三步,然后转身走出,顺带将门合上。 随着她们离开,雅阁内就剩下素娆与陆珩二人。 “慕卿可知道这是什么酒” 陆珩轻晃酒盏对她问道。 素娆端起酒放在鼻尖下轻嗅了两下,抿了口,仔细辨别后,迟疑道:“此酒‘色清如水晶,香纯如幽兰’,入口甘美醇和,回味经久不息,的确是难得一见的佳酿。” “我听闻前朝时坊间有一酿酒师自创一种名叫‘九酿春酒法’的技艺,须取用特定的井水酿制,便能有这般滋味,可惜后来失传了。” 说吧,她又喝了两口,餍足的笑了笑:“陆兄从哪儿弄来这种好东西” “我就知道你这小酒鬼定会喜欢。” 陆珩见她酒盏已空,亲自端起酒壶要替她斟酒,素娆一惊:“陆兄,还是我自己来吧。” “和为兄客气什么” 陆珩不由分说的将她的手拂开,边斟酒边说道:“失传那是民间的说法,实际上这酒早被宫里垄断,收藏在皇家酒窖里。” “那你这是……” 先有专供皇室的玉泉酒,后有这前朝佳酿,素娆对这位陆小官人的手段倒真是钦佩不已。 她狐疑的打量他,揶揄道:“陆兄,你该不会是从宫里挖出来的吧” 陆珩闻言一愣,倏地笑开:“放心,你陆兄我还不想英年早逝,一壶酒罢了,这点门路为兄还是有的。” “不过……” 他微微压低声音,“此酒难寻,仅此一壶。” “比玉泉还要稀缺” “那当然,玉泉在宫宴时多少会拿作赏赐,此酒才是真正的有价无市,为兄特意给你准备的,怎么样,够意思吧” “多谢陆兄。” 两人相视一笑,举杯对饮,闲聊一会后,见时辰差不多了,素娆故作随意的问道:“陆兄,今日你找我来可有什么要紧事” 几杯酒下肚,陆珩潋滟缠绵的桃花眼似是蒙上了一层水雾,他单手撑着额头盯着她笑,“怎么,没事便不能找你喝酒了” “不是。” 素娆微微摇头,“陆兄奉命出京办差,必然事务缠身……” 她心里斟酌好的话还没说完,陆珩“噗嗤”一声笑了,屈指在桌边敲了敲:“慕卿你可别说笑了,要论事务缠身,你比我这个户部侍郎更忙。” “我命人送了好几张拜帖去金家,全部被拒,不然也不会在大街上拦你。” 素娆有些意外的抬眼看他,拜帖她怎么不知道 一见这副神情,陆珩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不由气笑:“好个金元珠,居然敢从中捣鬼。” “必是有什么误会。” 素娆道。 “你还帮他说话,他明摆着不想你我二人过多接触,亏我还请他喝酒,没良心的家伙。” 陆珩指腹摩挲着扇柄,眸底光芒闪动,素娆闻言道:“此事我会与他问清楚的,失礼之处,陆兄请多担待。” “这话是替你自己说,还是替他说” 陆珩含笑看她,“若是替你说,那大可不必,不知者无罪,为兄亦不会与你计较,若是替金元珠说……” 话音顿了下,他笑意幽幽:“那就更没道理了,你以什么身份替他说话” “朋友。” 素娆不假思索的答道。 “那我呢慕卿如何看我” 陆珩话音一转,神色突然正经起来,微微倾身朝她凑近,似是专注的等待一个答案:“如果他日易地而处,慕卿你可会这般维护我” 雅阁内安静得有些迫人,酒香流淌,划过二人鼻尖,素娆端坐着对上他盈盈泛着水光的双眼,面不改色的笑道:“我会。” 不论陆珩存着何种心思接近她,起码目前为止,对她礼遇有加,平等相待。 她这人从来是别人敬她一尺,她敬别人一丈。 话落,陆珩默不作声,保持着那端详她的姿态,不知过了多久,他展演一笑,魅惑又温柔:“这话为兄记下了,看在你的份儿上,我便不与那金元珠计较。” 他缓缓坐直身子,又开始轻轻摇动手中的折扇。 “其实今日来是要与你告别的。” “陆兄要离开云州了” 素娆挑眉对他问道,陆珩微微一笑,“是啊,陛下命我赶赴边境去推进茶马互市的国策,在云州耽搁这些日子,再不动身就要赶不上了。” “什么时候走” “两个时辰后,从镜泊湖走水路,能缩短一半的时间,你我要想要再见,恐怕就须等开春后回京了。” 陆珩以扇遮面,笑眼吟吟道:“又或者,你跟为兄去边境玩玩儿” 第252章 分别,小尾巴的乐趣 “陆兄还是莫要拿我打趣了。” 素娆借着饮酒垂下眼眸,掩去了眼底的情绪,离开在即,陆珩居然撂下所有事务,跑来与她喝酒,还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谁说我打趣你了,我认真的。” 陆珩折扇一收搁在旁边,正色道:“你放心,只要你点头,为兄保管把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让你乐不思蜀。” “这一路咱们过草原,游溪谷,可以去策马,可以烤肉吃酒,雪山赏月,篝火祈福,定过得比神仙还逍遥畅快。” “你留在这儿有什么意思,言鹤卿那性子冷漠寡淡,毫无情趣可言,对你肯定也是百般约束,哪有为兄我风趣洒脱” 他自顾自说了一堆,见素娆面上笑意不改,不由停下,凝视她片刻,叹道:“还是想留下” “辜负陆兄一番好意了。” “辜负我倒是次要的。” 陆珩不以为意,“云州水深,言鹤卿自是不怕什么,你一个无权无势的掺和进去,怕会引火烧身。” “陆兄知道我的来历了” 素娆看他戳破了窗户纸,轻笑着问道。 “多少猜到一些。” 陆珩端起酒盏轻抿了一口,斜睨她道:“世子爷将你带在身边,朝廷那道圣旨是给素家的,金元珠又说你姓‘苏’,苏同素,再加上这几日的动静,想不知道都难。” “那陆兄还叫我慕卿” “你我初识时你便自称苏慕卿,名号交互,引以为友,其他又有什么重要的” 陆珩与她倒完最后一盏酒,笑着举杯道:“来,喝完这杯践行酒,为兄也该动身了。” “陆兄一路顺风。” 两杯相碰,各自饮尽,陆珩起身道:“借你吉言,今日一别,咱们盛京再见了,届时我再请你喝酒。” “好。” 素娆送他出了天水楼,楼下已经备好了一辆宽敞的马车,陆珩止步回身,对她道:“就送到这儿吧。” 不知何时婢女将马牵出。 陆珩取过缰绳又递给素娆,含笑道:“我知道你事忙,快回去吧。” “待陆兄离开我就走。” “不必。” 陆珩负手而立,“我看着你走。” “那好吧。” 素娆接过缰绳翻身上马,陆珩站在马车旁,一袭白色绣暗纹的衣袍被风吹得猎猎而动,与这萧索的秋色相比,他眉眼中似是蕴藏着温柔的春光。 “切记万事小心。” 陆珩嘱咐道。 素娆对他点点头,调转马头,朝着暗娼馆的方向而去,直到她身形消失在长街尽头,陆珩依旧没有动。 “公子,我们该动身了。” 婢女提醒道。 陆珩收回视线,沁着笑意的眼扫过她,略有些冷,婢女面色大变,急忙垂首:“奴婢多嘴,请主子恕罪。” “走吧。” 陆珩转身上了马车,他衣袂被车帘掩去,婢女那惨白的脸色才稍稍放松了些,另一个婢女见状,冷着脸小声提醒道:“跟了公子这么久还不记得规矩吗再有下次,谁都救不了你。” “染烟……” “上车吧。” 两人弯腰钻进马车,津无度坐上车辕,待里面没了动静后,沉默着挥鞭打马,朝城外赶去。 素娆回到大宅时,将马还给银雪卫,笑着抚摸它的鬃毛,“这次多谢你们了。” “姑娘为查案奔波,我等能做些力所能及之事,应该的。” 其中一人牵过马,催促道:“姑娘快些回府歇息吧。” 素娆应声后正要走,扭头又问道:“府里的那些大人走了吗” “还没有。” 得了回复,素娆再不耽搁,快步入府,她没有第一时间回外院整理尸骨的地方,而是打听了会客的地方,朝言韫那边走去。 路上遇到的影刺尽皆对她行礼。 刚走到岔路口时,竹宴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姑娘,你总算回来了。” “你在这儿干什么芙蓉呢,安顿好了吗” 素娆边问边走,竹宴紧跟着她,答道:“当然安顿好了,我把她放在了西侧园,让影刺那边盯着,不会有事的。” “至于我,当然是在这儿等你了。” 这个路口通往外院和公子所在的茗书院大堂,不论她回来要去哪边,肯定能等到人。 “等我干什么” 素娆疑惑问道:“难道是外院那边出什么事了” “没有,一切都好端端的,属下这不是怕那陆珩心怀不轨吗” 竹宴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姑娘,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别胡说。” 素娆脚步不减,轻道:“他今日便离开云州去边境了,只是告别而已。” “告别” 竹宴怪叫一声:“专程跑到汉阳城里跟你告别” 陆公子这心思不是昭然若揭吗 “姑娘,姑娘……” 他嚷嚷着还要再问,素娆止步没好气的看着他,“与其把心思花在陆公子身上,你不如替你家祖宗多操点心。” “祖宗怎么了” “他风寒未愈要操劳这些,按时吃药用饭了吗” “坏了!” 竹宴瞪眼看她,“今天走的太快,忘记吩咐厨房给祖宗熬药……老天啊……” 他不敢再耽搁,扭头就跑,许是嫌跑着太慢,直接足尖轻点飞掠离去。 这火急火燎的性子也不知道像谁! 素娆无奈摇头,正要抬脚,突然察觉身后有人,回头望去,“小孩儿,你怎么在这儿” 她走到他身前弯下腰,正瞧见他怀里抱着一堆铁器,“这是什么” 少年没说话,手一松,怀里的东西噼里啪啦的落了一地。 从那些零散的部件来看,好像是袖箭之类的东西。 “你拆的” 素娆问他。 少年盯着她瞧,依旧不作声,一双眼湿漉漉的像黑葡萄,她不由失笑,拨弄了下那些东西,倏地明白过来,“你是因为这个没跟着我出府” 依旧无人应答。 素娆猜到他许是对这些机械类的东西感兴趣,便笑道:“我可没东西给你拆,你不说的话,我便走了。” 她作势站直身子,转身就走,身后那小尾巴又沉默的跟了上来。 说又说不通,赶又赶不走。 素娆只能任由他跟着,一路到了茗书堂外,隔着大开的院门和窗户,素娆隐约能看到里面的场景…… 第253章 女菩萨?不存在的! 官员们一个个霜打的茄子一样垂首站着,言韫端坐在书案后,面容冷峻,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占用民田修建老宅,不仅如此,还在朝廷规定的税收上加收两成,赵大人,这些银子都进了你的腰包吧” “不不不,下官冤枉啊大人。” “冤枉这些是百姓的供词,你仔细看看,哪一点冤了你!” “下官不敢。” “你儿子当街纵马行凶,你不思悔改,反倒怂恿州府将受害人抓入大牢,以搅乱治安的罪名重刑四十杖,致人伤残,后又怕他们乱说,把人赶出潜林,再后来,他们的尸身在城郊树林被发现……” “这,这,下官没有杀人啊,求大人明鉴!” “这些话留着去大牢里慢慢说,带走!” 一声令下,影刺阔步走入,不多时便拖着一个哭天喊地的男人从里面出来,路过素娆面前时,影刺特意停下对她拱手一礼。 待他们走远,素娆往里面瞥了眼,压低声音问道:“这是第几个了” “第五个。” 影刺亦小声答道。 “既然证据确凿,为何不直接将他们收押大牢,还要闹这么一出” 言韫入云州前,他手底下的人便前往南境各处调查官员,搜集证据,这一路他都在布局筹谋,收拾起来该是十分利索才对。 面对素娆的疑问,影刺答道:“这个问题属下先前问过隼部那边,竹司主说还有两月多便是年关,按照惯例,州府要将各处的事务汇总,呈交盛京审查。” “一些紧要位置上的人不能动,须得等他们做完手头的差事,核查验看,确认无误后,再将人下狱,这样才不至于影响到云州根基。” “那这几个人是……” “杀鸡儆猴。” 听完这些话,素娆不由感叹言韫差事不好办,不仅要调查罪证,周旋各方,还要从用人,量刑和后续事宜的安排方方面面处置周到。 “这么说来,他们岂不是要在此处办差” 素娆突然道。 “是啊,各州府的公文都在送来的路上,大到盐铁茶的税政核对,刑案卷宗的审查,小到年终报表的归纳,这些都要在此处完成。” 影刺对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公子已经吩咐将外院的一些地方收拾出来,让诸位大人办公。” “外院” “对,就是正对着停尸小院的那几个院子,估计所有差事办完之前,都不会让他们挪地儿了。” 两人说话的功夫,里面又传来动静,是言韫在询问市舶司的事,诸位大人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素娆透过窗子看着里面的场景,问道:“这种场面持续多久了” “从早上进来到现在。” “没有停顿” “没有。” 素娆不由得拧紧了眉头,“这么说来,午饭也没用” “没有,里面这种情况,谁敢进去打扰啊。” “你去外院的厨房吩咐一声,让他们赶紧准备饭菜,这些可都是你家公子未来一些时日的好帮手,说什么都不能现在倒下。” 素娆对影刺吩咐道,影刺不疑有他,正要走,就听她又道:“对了,顺便再请几个大夫住进来,以备不时之需。” “是。” 影刺忍俊不禁,抱拳回道。 原以为他们公子已经够损了,没想到这儿还有个更损的,这下就算有人想要装病推诿也不行了。 别说装病,就是真病了,只要还能动,他都得先把该办的事儿办完! 素娆往里面看了会,然后去了小厨房,竹宴正趴在一旁给他家祖宗熬药,突然见素娆走来,奇怪道:“这儿油烟重,姑娘你来干什么,药我熬好之后自己端过去就好了。” “我来端些饭菜。” 她脚步不停进了厨房,里面的厨子知道她来意后,忙道:“姑娘在外面稍等,饭菜刚做好,小的这就把它装起来。” 此处专供言韫的饭食,对于时辰把握很准。 素娆拿到食盒时饭菜还是热的,她与竹宴交代两句,直接原路返回。 影刺们不会拦她,任由她缓步走进正堂里。 “诸位大人该做什么想必不用本官再提醒,这点差事都办不好的话,便自己上疏请辞……” 言韫冷淡的说着,突然见一道人影走来,她越过数道人影,所过之处,官员纷纷避让,埋头之余还小心的打量着她,心里都在猜测她的下场。 众官员议事,她一个女子未经通禀,大摇大摆的走进来,依照世子爷的脾性,定会有热闹看。 正好他们站了一天,手脚发软,趁着她吸引火力的间隙,也好松泛松泛。 想到这儿,他们暗暗交换了个眼神,等待着世子爷雷霆之怒。 却不想等了半天,等来一句,“你回来了。” 这语气,这声调,哪里像是有半分火气 分明比对他们说话时不知温和多少,在场的官员只有少数几人在画舫时见过素娆,不过彼时她穿着男装,好一番打量后才将人认出来。 看到世子爷的态度后,顿时明白了什么。 “恩,回来了。” 素娆将食盒放在桌案上,轻声道:“公子,忙了一天,还是先歇会,吃点东西吧,况且……” 她回头看了眼众人,“诸位大人腹中空空,恐怕也没精力办好差事。” 她话音落,众人感激涕零。 好人啊! 他们何止腹中空空,大脑也是一坨浆糊,面对世子爷毫无停顿的查问,谁能从头到尾保持理智啊! 言韫顺着她的视线看向众人,抿唇没有说话,众官员心里不住的打鼓,期盼着世子爷能够赏脸给个喘气儿的机会。 他们真要撑不住了! 这里面不乏一些年逾古稀的老大人,此刻站着摇摇欲坠,连身子都稳不住。 “那就照你说的办吧。” 不知过了多久,言韫冷淡的声音传来,众人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齐齐拱手道:“谢大人体恤。” “外院已经替诸位大人准备饭食,还请移步先喝些热茶,静候片刻。” 素娆笑着说道。 换做往常他们才懒得多话,然而看到她竟然能劝动世子爷,众人忙堆起笑脸,纷纷应道:“多谢姑娘。” 他们鱼贯而出。 待最后一个人影离开院子时,言韫冷淡平和的眼眸望向她,“你喝酒了” 第254章 汤药的买卖! 素娆边将食盒里的饭菜摆到一旁的桌上,一边随口答道:“恩,回来的路上遇到了陆公子,与他践行,喝了两杯。” “巧遇” 言韫起身,秋风拂过窗柩,他扭头又咳了两声。 “不是巧遇。” 素娆见他衣着单薄,回头环顾一周,便瞧见里间的木屏风上搭着一件月白披风,忙将它取来,“你身子低些。” 她招了招手。 言韫顺从的微微弯腰,任由她将披风替他穿好,系上带子,“我不冷。” “你风寒未愈,还是注意些好。” 素娆将最后一盘菜摆出,食盒放在一旁,“过来吃饭吧,吃完后竹宴的汤药差不多就熬好了。” “嗯。” 言韫本想询问关于她和陆珩的事,但看着女子恬淡的神情,听着她语气淡淡的嘱咐这些琐碎小事,突然便不想问了。 他从容落座,朝门边看了眼,“他是怎么回事” “你说那小孩” 素娆顺着他视线回头瞥了眼,摇头一笑:“你不提我险些把他忘了。” 她转身出了屋子,很快又折返回来,领着小孩把他安顿在旁边的小凳上。 他模样生的漂亮,唇红齿白,还带着几分女孩子的纤弱秀气,此刻安静的坐在那儿,好像一副画儿。 “小孩,我已经让人去给你拿吃的了,稍等会就来。” 素娆揉了揉他的脑袋,他约莫十岁出头的样子,发丝乌黑又柔软,什么话都不说,就盯着她猛瞧。 也不知道在瞧什么。 安顿好小孩后,素娆走回桌旁坐下,对言韫笑道:“他是在密室里被人发现的,也不知道为什么,特别黏我……” 言韫点点头,收回视线。 两人一道开始用饭。 见她筷子扫动,风卷残云般,言韫奇道:“你很饿” “饿啊,今天从早忙到晚,还没吃东西呢。” 素娆边吃边答。 “你们空腹喝酒陆兰幽竟也没准备些吃食。” “备了,我没吃。” 言韫一愣,“为什么” “不是说过要一起用饭吗” 素娆头也不抬的说,手底下动作依旧不慢,言韫看着她这副不甚雅观的吃相,微抿的唇不自觉的弯了下。 “嗯,你记得就好。” 他声音极淡的说了句,慢条斯理的吃着,随口问道:“府衙那边的事办的怎么样还顺利吗” “确认了梅枚的尸骨,也找到了人证。” 听言韫似乎饶有兴致,素娆便与他说起了今日去大牢和廊兴赌坊所见,尤其是梅晗和芙蓉两人对峙的场景,她唇角含笑,说的是抑扬顿挫,眉飞色舞。 言韫静静听着,冷淡的眼底浮现点点笑意。 一整日的沉郁心情在她的话音下逐渐散去,顿生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来。 当听到竹宴出头说的那些话,世子爷垂眸笑了下,“看来他差事办的不错。” 话音刚落,房门外传来道一本正经的话音:“公子谬赞了,属下愧不敢当,日后定当尽心竭力,做牛做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进来。” 言韫面不改色的唤道,素娆此时已经吃的半饱,单手撑着下颌,好整以暇的看着走路带风的第一高手来到他们面前,把汤药小心的放下,抱着托盘站在旁边。 “公子,这是属下殚精竭虑熬的药,你快趁热喝。” 他满脸堆着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看那殷切的模样,好似恨不能端起碗来,一勺一勺的喂。 言韫对他副表情太熟悉了,每当他有所求的时候,都会格外谄媚。 “有话就说。” “那属下就直说了” 。 竹宴小心的打量着言韫的神色,确定他心情颇好后,笑嘻嘻道:“公子你看,属下现在一个人做着两个人的活儿,这工钱是不是也得涨涨啊……” 言韫将汤药拨到旁边,抬眸看他,竹宴对上那冷淡又平静的眼,心里有些发虚,语气不自觉的低下来:“实在不行的话,不涨也没关系,属下还是会夜以继日,呕心沥血,忠心耿耿,全心全意的办差,绝对不会有一点怨言和委屈……” 他嘴上这么说,眼角的余光却不停的往言韫那边扫。 但见自家公子面无波澜,以为此事无望,正准备待会找个地方好好伤心一番时,一道声音响起。 “回京找镜臣,双倍。” 惊喜来的太快,竹宴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公子你说多少” “没听清便算了。” 言韫不冷不热道。 “不不不,听清了,和银子有关的事儿哪能听不清呢……”竹宴乐得呲牙直笑,抱拳朝着言韫端正一礼,“谢公子赏。” 末了,他又对素娆一礼,“谢姑娘秉公直言。” “我实话实说而已,恭喜你得偿所愿了。w_/a_/p_/\_/.\_/c\_/o\_/m” 素娆笑道。 竹宴赧然一笑,“还是公子体恤下属,宅心仁厚。” 这种时候了还不忘拍马屁,不愧是世子爷座下第一狗腿,素娆摇头失笑,见言韫搁筷,忙道:“公子,快把药喝了吧。” 言韫视线落在那碗汤药上,眉头紧蹙。 “太苦。” 竹宴闻言脱口而出,“那属下这就去准备些蜜饯果子来……” 话还没说完,一道凉凉的视线扫来,竹宴话音戛然而止,猛地闭紧嘴巴,这不是乐极生悲嘛! 两位主子的事儿他嘴长什么! 现在收回那句话还来不来得及 大脑还没反应过来,竹宴嘴巴已经动了:“我刚才想起来芙蓉那边好像还有些事儿没处理好,属下这就去了。” 他脚底抹油准备开溜,闪到门边时,扭头对素娆真诚说道:“姑娘,这汤药是挺苦的,闻着都让人难受……” “还不走” 言韫冷道。 竹宴浑身一颤,立马掉头朝外走,边走还边嘟囔道:“这大夫问题很大啊,药里是被掺了黄连嘛,苦的让人心疼……” 后面还说什么已经听不清了。 言韫眸光冷淡,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看上去似与往日并无不同,但素娆还是看出他心情欠佳,不由失笑。 生病的世子爷脾气好似不太稳定啊。 她起身朝外走,言韫道:“你做什么去” 吸取之前的教训,素娆有问必答,回眸浅笑道:“去取蜜饯啊,不会太久,等我回来。” “嗯。” 世子爷这碗药喝的艰难,大宅外院的诸位官员,此刻,过得更艰难……。 第255章 倒霉催的大人们,威慑! “这做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还有对面,对面放着一院子的死人,隔着墙都能闻到味儿,又馊又臭,换谁谁能吃得下去” “言大人这番安排到底是什么意思咱们就算比他官阶低,但也不能受此羞辱吧” 空旷的院子里摆着几张长桌,诸位官员分围而坐,望着这一排的清汤寡水的各个脸色奇差,甚至有人拍桌而起。 唯有几个老大人对视了眼,默不作声的动筷。 “李大人,你们还吃得下去” 有人气愤问道。 被他叫到老者先是没理,后来见他实在吵得厉害,只好停下筷子尴尬的笑了笑:“我年纪大了不比年轻人扛饿,还是得先垫垫,免得夜里熬不动。” “诸位同僚有什么想法大可去与言大人商议。” 言世子向来说一不二,他们心里藏着事儿,哪儿敢在这种时候去触霉头,这不是找死吗 想明白这一点,闹腾的动静当即便小了些。 “言家诗书传世,世代簪缨,最重礼仪,言大人更是其中翘楚,必不会故意羞辱我等,肯定是那女子,这饭菜不是她安排的吗” 他们不敢怪罪言家世子,但旁人总归说得吧 一人开了头,立即有其他人附和:“枉我还以为她懂事知礼,有大家风范,你们说言大人怎么会这种女子青眼有加” “长得好看嘛,先前没听言大人与哪家贵女走的近,真正的金枝玉叶哪里会做这些端饭倒水的活计,肯定是哪些低门小户的女儿,走狗屎运攀上了高枝,便妄想通过这种法子来挣地位。” “不会吧,世子爷出了名的清心寡欲,不染红尘,天底下出身高,模样好的世家贵女,公主郡主一抓一大把,挣破头都想要嫁给他,他都瞧不上,这会便能瞧上了” “谁说一定是瞧上你们想啊,以言世子的家世人品,要不是两人发生了什么,哪里会带这样一个卑贱的女子在身边” 众人一阵嘀咕,越说越起劲,一人讽刺笑道:“周大人说的是,这些低门小户的姑娘最擅长下作手段,饶是世子爷光风霁月般的人物,也有着道的时候。” 他们还在继续。 暗处的影刺们听得直皱眉,这些人哪里像是朝廷命官,分明就是一群碎嘴子。 怪不得办不好差事! 原来心思都放在编排别人上了。 栖迟原本跟来这边奉命盯着他们,没成想撞见这么一幕,当即想也不想的迈步而出。 “看来诸位大人已经歇息好了,那便请吧。” 他一动,诸多影刺随即涌入院中,将一众官员围在中间,诸人都认得他,他是世子爷身边的亲随,想起方才说的话,挑头的几人面色变了变,不知他听到了多少。 他们不敢吱声,其他人无辜受累,忙道:“我们刚才坐下,饭菜都还没动呢。” “没动” 栖迟冷冷的扫了眼桌面,“没空吃饭,却有空闲话家常看来诸位大人也没什么胃口,把饭菜撤了吧。” 一声令下,影刺们上前,三下五除二把饭菜拿走,甚至连他们端在手里的碗也强行取开。 转运使周长安顿时怒了,一拍桌子:“你放肆!” “我等是朝廷命官,你区区一个护卫,居然敢如此没有规矩,以下犯上,待我回禀世子,定要治你个大不敬。” “好啊!” 栖迟冷白的面上无甚表情,直视着他的怒火:“那劳烦这位大人把我家世子的风流韵事一道回禀了,省得卑职还要多话。首\./发\./更\./新`..手.机.版” “你……那不过是些玩笑话罢了,何必当真……” 周长安当时亦跟着说了两句,一听这话,气势顿时萎靡大半儿。 “大人说是玩笑话卑职不敢反驳,只要我家世子亦这。 般觉得就好。” 栖迟不卑不亢的回道。 诸位官员铁青着脸色,有些是气的,有些是饿的,除过早先努力扒饭的几个老大人外,其他人忙着说闲话,一口饭都没吃进嘴里。 “你,我……” 周长安骑虎难下,脸上青红交加,他是嫌命长了才敢去世子说这些话,世家最重声誉,要说他们这般言辞冒犯,那定然要惹烦。 “对了,诸位大人恐怕还不知道。” 栖迟锋锐的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平静道:“你们嘴里那个低门小户,手段卑贱,攀附高枝的女子,是我们老祖宗钦定的孙媳妇,言家未来的世子妃。” 他话音不高不低,却足够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楚。 众官员脸色大变,惊恐的望向身边的同僚,什么时候言家有了世子妃那他们见到的是什么意思 世家贵女怎么会千里迢迢跑来云州 似是怕他们受到的刺激不够,栖迟默了会,又道:“对了,姑娘姓素。” “素素奉延!” “她和素奉延是什么关系” 眼前乱成一团,栖迟却再没有说话,任由他们去猜,猜来猜去有人轻声说了一句,“素奉延当年罢官离京时,他女儿尚在襁褓,算算年纪,好像对的上。\./手\./机\./版\./无\./错\./首\./发” “她竟然是素奉延的女儿,那岂不是谢家那边……” 一想到这些关系,众人额头直冒冷汗,谢家虽然衰败,但世家多年底蕴在那儿,姻亲盘根错节,影响极大。 要对付他们这些人,还不是轻而易举 “陛下明旨为素奉延平冤昭雪,官复原职,哪怕他如今身死,面对他这唯一的血脉,定也会大力安抚,她一进京城,地位天翻地覆……” 李老大人拿帕子擦了擦嘴,无不感慨的说道。 他是吃饱喝足,其他人这会战战兢兢,如履薄冰,随口泄愤的事儿,谁知道会牵扯出一尊大佛! “诸位大人明白就好,往后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还请自己掂量清楚。” 栖迟说完这句话,冷淡道:“第一批公文已经到了,银雪卫将它们搬去了院子里,国事繁忙不容耽搁,诸位,请吧!” 他把路让开。 那些官员们自知理亏哪里还敢出声,强忍着饥肠辘辘带来的煎熬,接连往收拾好的办公地儿走去。 还没走出多远,便听身后有人道:“去,让大夫开些补养的方子,给诸位大人备着,案牍劳形,这时日漫漫,莫要累倒了!” “属下遵命。” 诸官员绝倒,他们现在需要的是补药吗 他们要吃饭! 倘若时间能够重来,他们肯定一个字都不多说,珍惜每一口粮食,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而此时,素娆站在远处的墙角,阴影笼罩着她的身子……。 第256章 打起来了,有何龃龉? 栖迟目送他们进了小院,一转身,便瞧见站在墙角里的人影,不知为何,心尖儿猛地一颤。 “姑娘。” 他走过去抱拳一礼,面上是岿然不动的死寂,唯有他自己知道此刻心里有多忐忑,“你何时来的” “刚来不久。” 素娆浅笑答道。 朦胧的夜色和阴影遮去她面上大半情绪,从语气听不出喜怒来,面对这种尴尬的情景,栖迟不似竹宴那般心思灵活,不知她听到了多少,有心想要宽慰。 憋了半天,话到嘴边成了:“那属下就不耽搁姑娘办正事了,属下告退。” 素娆微微颔首,栖迟得了默许,火烧屁股一样扭头走开,步伐难见的有些凌乱。 他走出一段距离后回头望,见那身影还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一时有些恼。 恼自己嘴笨,恼那些人胡言乱语。 “来人。” 栖迟冷喝一声,立时有影刺出现在他身侧,“司主有何吩咐” “去跟大夫说,方子不必考虑口感这些,反正都是滋补提神,目的达成就是了。” “是。” 影刺化作抹残影消失在周围。 栖迟最后看了那边一眼,收回视线,去办自己该办的事,实际上他如果走回几步就能发现,素娆之所以站在原地,并不是他想象的那般黯然神伤。 而是…… “小孩,夜深了,你不去睡觉跟着我干什么” 素娆好说歹说半天,毫无回应后,她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选择无视,走回小院着手整理分好的尸骸。 仵作和影刺们一天没见她,各自说了两句话,然后就去忙手里的事情了。 大宅里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直到残烛燃尽,天边破晓,第一抹晨光从屋檐下漏出,有人打着哈欠站起身,整理文稿,有人停下忙碌的身影,揉了揉腰背。 还有人从沉睡中被人叫醒,唤他起身盥洗公干。 一切在清寂中无声的进行着,素娆算着给曹德安一夜时间足够,在晨间靠着床榻眯了会,很快被外面的嘈杂声吵醒。 一看时辰,还没到她准备出府的时候。 发生什么事了 素娆起身简单梳洗了下,走出院子,迎面正撞上了快步走来的竹宴,“姑娘,你居然醒了,正好我有话要跟你说。”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素娆扫了眼不远处的收拾出来的空院,奇怪问道,竹宴瞥了眼,“搬东西呗。” 废话,她当然看得出是在搬东西。 不过这一车一车往进来送的架势是不是太夸张了些。 “这些都是什么” “十年间云州及附近州府的所有档案及公账册目,要不是时间不够,恐怕就不止这点了。” “那些人又是谁” 素娆一指站在院门前高矮胖瘦的一群人,神色更是怪异,竹宴道:“金家各处掌柜,公子找他们来核账。” “他们都到了,元珠呢” “应该在安排接下来的事宜吧,这可是项大工程,金公子把手底下所有擅长看账的人都调来了,幸好是在汉阳,不然还真麻烦。” 竹宴啧舌道:“金公子这次可谓是劳苦功高,前几日还忙着查各处暗窑,要不是他手里的线,恐怕咱们要找到廊兴赌坊还要再迟几日。” “暗窑是他查的” “是啊。” 竹宴疑惑的道:“我没跟你说过吗这次不好闹出太大阵仗,各处都是金公子出面交涉的,金家在西南颇具影响力,做这种事要比官府便宜很多。” “那他这几天没在府里” 素娆又问。 竹宴点头:“差不多都在外面奔走,怎么了” “没怎么。” 陆珩递拜帖那事估计他也不知情,只能说阴差阳错,天意如此。 “对了。” 素娆看向他,“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 “瞧我这个记性!” 被她这么一问,竹宴很快想起自己的来意,“姑娘,咱们得去一趟西侧院,那边热闹起来了。” “什么意思” “芙蓉和那个叫楮墨的少年发生了冲突,楮墨你还记得吧就是去问话时拦在你面前的那个人。” 两人边走边说,素娆对此人很有印象,“不是让暗堂带他去审问吗问出什么了” “什么都问不出来,暗堂那边回禀说他警惕性特别强,套不出话,他似乎知道我们不会动刑,有恃无恐。” 竹宴提起此事就来气,“那边问不出什么,又不能长时间把人关着,容易引起孩子们紧张,只好放了。” “那他和芙蓉又是怎么回事” “西侧园那边容许他们四处走动,好像是芙蓉一早在园子里四处乱转,撞上了楮墨,两人不知说了什么突然就打起来了,幸好影刺发现的快,把人给拦下了。” 说到这儿,竹宴顿了下,意味深长道:“即便这样,楮墨还是把她脖子掐出了红痕,看下手的力道,似是奔着杀人去的。” “最关键的是,影刺隐约从他们的对话中听到了何功泽的名字……” “何功泽” 这个人现在可是敏感话题,素娆总觉得那少年反应有些奇怪,必有蹊跷,说不定这次能找到缘由。 “走快些吧。” 两人赶到西侧园时,影刺把芙蓉和楮墨两人分别关在了不同的屋子里,派人专门看守。 那些孩子怯怯的围在房门外朝里面瞧。 素娆走近的时候,年岁最长的那个姑娘最先发现了她,经过几天的休养,小姑娘看起来气色好了不少,不再草木皆兵,但望向别人的眼神依旧充满排斥与敌意。 认清是她后,慢慢走了过来,仰头望着她。 素娆对她安抚的笑了笑,小声道:“我想问你两句话,可以吗” 小姑娘思索了下,点点头。 她将人领到一旁僻静无人处,“你在来这儿多久了” “三年。” 小姑娘答道。 “那你应该认识屋子里的那两个人吧。” 素娆见她点头,蹲下身与她视线平齐,缓声问道:“他们两人平日里关系怎么样有像今日这样动过手吗” 小姑娘想了想,认真的摇头:“没有,这里是不容许闹事的,会受罚!” “两人的关系嘛……” 第257章 不是杀人,是何缘故? 小姑娘垂着脑袋想了会,嗫嚅道:“听说他们是最早一批被送来的,关系一直还可以,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两人就不怎么说话了……” “有时候楮墨拦她,她也不怎么搭理。” “这种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素娆轻声问道。 “记不太清楚了。” “别着急,你再仔细想想。” 闻言,小姑娘低着头用手去玩腰间的衣带,拉回拉扯着,素娆安静的看着她,也不催促,过了半响,她怯怯的抬头:“好像是柳哥哥出事后……” “柳流” 素娆记得这个名字,当时楮墨搬出他之后,所有孩子的态度都变得不太一样。 “嗯。” 她轻轻点头。 “你能不能跟我说说柳流的事儿。” 素娆领着她走到游廊的长椅上坐下,四周无人,小姑娘逐渐放松下来,睁着那双黯淡又空寂的眼睛看着她,“姐姐,我们能真的能替自己报仇吗” “能!” 素娆毫不犹豫,斩钉截铁的答道:“他们一定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我保证。” 她说楮墨不会有事,楮墨平安回来了,她说他们随时可以离开,他们也自由了,那么这次,她是不是可以相信眼前这个人 而不是抱着怀疑和试探 “柳哥哥……” 小姑娘纤长的睫毛扇了扇,缓缓道:“他生的很好看,是我们所有人里最好看的,命也苦……” 柳流不是被拐来的,他亲爹嗜赌成性,欠了赌坊好多钱,于是把年仅七岁的他卖给赌坊抵债。 赌坊嫌他麻烦,转手又把他卖给了别人。 就这样来回辗转了七八手,最终进了暗娼馆,一个长得漂亮的少年在这儿自然是极受欢迎的。 他好几次被折腾的险些死掉。 后来的孩子初时接客不适应,又哭又闹,也是他出面代替,保护他们,以至于后来遇到难缠或是手段肮脏的客人,他们大多装病或是寻死,尽数推给他。 柳流从不争辩,亦从无怨言。 “柳哥哥说他娘生他时难产而亡,那一年正好遇上他爹生意败落,连家里祖宅都卖了,他爹觉得他是丧门星,动不动非打即骂。” “他说离开彼此或许是件好事。” “他爹不用再恨他,他也不用再遭罪……” 小姑娘说到这儿悲从心来,哽咽道:“柳哥哥他真的是特别好的人,要不是他,我们可能熬不到现在,他身上从来都是旧伤没好又添新伤。” “有时候满身是血的回来,怕我们难过还要躲着走……” “姐姐……” 小姑娘抓着她的衣袖,噙着水光委屈道:“你们为什么才来,你们怎么才来,再早点就好了,再早点柳哥哥就不会死了,还有朝岚、桃花、止琴……” 恐惧和悲恸顺着她的手攀过衣裳,爬进了素娆心底,她望着那双稚嫩充满了沧桑的眼睛,沉默着说不出话来。 良久,素娆抬手,轻轻将她拥进怀里,抚摸着那纤细瘦弱的脊背,“对不起……” 她说:“对不起,是姐姐来晚了。” 怀里的身子靠过来时十分僵硬,听到这句话,小人突然颤了下,隐隐开始发抖,伴随着低哑的呜咽传来的,还有颤抖而麻木的一句句重复:“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他们——” 泪水渗入衣料,如炭般滚烫。 素娆揽着她的身子,喉咙动了动,涩声道:“好,姐姐帮你杀了他们!” 隔了一会,待小姑娘情绪平静些,她又问了几句话,待心中大致有数后,把人送回歇息,自己转道回了院子。 “姑娘,怎么样” 素娆刚跨进院门,竹宴就迎了上来。 “他们的恩怨似是和柳流有关,但不知为什么会提起何功泽,看来,还得当面去问问。” 这会功夫,暗堂的人已经把闲杂人等清理出去,素娆左右看了看,朝芙蓉所在的厢房走去。 “姑娘怎么来了” 芙蓉坐起身来,惨白着脸问道。 素娆扫了眼她脖颈间的红痕,随意走到桌边坐下,淡笑道:“我答应太守要看顾你周全,出了这么大的事,总要来看看。” “怎么样还好吗” “劳姑娘挂心,奴家……还好。” 芙蓉柔声回道。 “那就好。” 素娆手指摩挲着桌子的边缘,含笑道:“原本我想着西侧园里安静,不会有什么干扰,没想到会出这种意外,是我考虑不周。” 芙蓉正要接话,便听她话音一转,“不过有件事我百思不得其解,还请姑娘解惑。” “姑娘尽管问就是了。” 芙蓉垂下眼帘,顺从的道。 “你和楮墨有什么仇怨,居然让他大庭广众之下出手想杀你” 素娆问的一针见血,芙蓉愣了下,摇摇头:“只是发生些口角罢了,没有姑娘说的那般严重。” 她这副态度倒是出乎素娆意料,“可据回报称,他们再晚上半步你就会香消玉殒。” “真的是误会。” 芙蓉一口咬定楮墨没有杀人之心。 如此维护与小姑娘口中的冷淡截然不同,素娆眸光闪了闪,轻笑道:“既然芙蓉姑娘都这么说了,那便是误会吧。” 芙蓉点点头,“有劳姑娘费心。” “我听别人说你们俩关系一向不睦,这会看了才知道传言不可信,传言怎么说的来着” 素娆作思考状,想了会,笑道:“对,传言称柳流死后你们两人就生份了,柳流你还记得吧” 听到这个名字,芙蓉有一瞬的慌乱,不过她掩饰极快,“当然记得,不过他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外面人以讹传讹的闲话,哪里值得放在心上” “那何功泽呢” 素娆笑看着她,淡声问道。 芙蓉一愣,“什么” 话题转的太快,实在跟不上思路,素娆好心解释道:“你们争吵时何故会提起何功泽” 芙蓉脸色白了白。 素娆又问:“楮墨认识何功泽你们是因为他起了争执” 屋内一时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芙蓉身子动了下,似是认命般闭上眼,“对,就是为了他!” 第258章 荒诞的互相指证,为什么灭口? “为什么” 素娆面色如常,看不出半点波澜,无数的念头在她脑海中游走一周,很快平息。 “楮墨向我打听外界的消息,听说何功泽被抓,追问缘由,知道是我作证他虐杀梅枚后大怒,就……” 芙蓉情绪低落,语气听着有些可怜。 “他和何功泽什么关系” 素娆问。 芙蓉看了她一眼,黯然道:“何功泽救过他一命,大概是七年前吧,有个客人玩过火了险些拿鞭子勒死楮墨,是何功泽路过救下了他。” “从那之后,他便跟了何功泽。” 见素娆沉默不语,芙蓉抿了抿唇,小声说道:“其实我能理解他的,像我们这样的人,能遇到一个贵人护持,日子就会好过许多,起码不用担惊受怕。” “那你呢” 女子淡淡的声音响起,一双凤眸犀利的看着她,“你和何功泽什么关系” “我……我和他……” “听话里的意思,他是这暗娼馆的常客,荤素不忌,没道理避开你才对。” 素娆直直盯着她,安静等待一个答案。 芙蓉嗫嚅半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额头甚至渗出了冷汗,见她这幅模样,素娆岔开话题,又问了些和梅枚之死有关的问题,她有些答得清楚,有些地方模糊。 听起来似乎没有太大问题。 素娆扯唇笑了笑,站起身来:“罢了,你先歇息吧,我还有事。” 说完,她直接往外走。 “姑娘……” 芙蓉着急唤了她一句,素娆脚步未停,直接出了房门,随着门被关上,屋内的光线再度暗沉。 芙蓉保持着僵硬的姿势靠坐在床边,脖颈的红痕火烧一样的疼,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了喉咙,她手脚发凉,浑身的血液却叫嚣着朝头顶涌去。 恍惚中有种头脚倒置的眩晕感。 她喃喃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素娆从她这边走出,紧跟着就去了楮墨那儿,少年浑身紧绷,见到她犹如一只刺猬:“你来干什么” “梅家的案子由我主审。” 打蛇打七寸,素娆知道说什么才能最快达成目的,果然,一听此话,楮墨双眼发亮,倏地站起身,“这么说来,是你把他抓进了大牢” “谁何功泽” 素娆对上那双愤怒的眼,既不承认又不否认:“你很关心他的近况放心,他在大牢里挺好的。” 起码比外面整日里提心吊胆,不知铡刀何时挥下的大臣们过得惬意,毕竟情况不会更糟糕。 楮墨不知道官场的争斗已进入白热化阶段,只听到最后一句挺好的,当即怒道:“大牢那么好你怎么不去!” “我又没有残害无辜。” 素娆笑了笑。 “他难道就残害无辜了是不是芙蓉那个疯女人跟你说了什么” 楮墨一脸气愤,“她就是个疯子,疯子的话怎么能信” “我不信她难道信你” 素娆轻蔑的扫了他一眼,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这段时间她忙着整理尸骸,时常一站就是一整天,腰酸背痛,实在不想太勉强自己。 “芙蓉说你对何功泽尤为维护,甚至在得知此案后想杀她灭口。” 她脸不红气不喘的开始扯谎。 楮墨一听这话果然大怒,“我是想杀她,因为她信口胡诌,竟胡乱攀咬,梅枚死的时候她根本不在现场,凭什么说是何大人杀人” “……” 素娆微微挑眉,诧异道:“你怎么知道她不在” “我当然知道,那晚她犯错被关进了后院的柴房里,我怕她饿死,还特意去送了两个馒头给她,次日梅枚就传出了死讯。” 楮墨吼完脸涨得通红,“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光凭她一句话就把朝廷官员抓进大牢,愚蠢!” 他胸膛剧烈起伏着,双眼冒火,像是要在素娆身上烧出个洞来。 素娆仔细观察着他的神情,又觉得他不似扯谎,一时有些荒诞之感。 按照芙蓉的说法,她那晚在窗外看到了何功泽醉酒杀人,太过害怕就赶紧跑开了。 一个陈年旧案,在毫无佐证的情况下,两人各执一词。 她该信谁 思索片刻,素娆抬眸看向楮墨,“她没看到何功泽杀人,你同样也不知情,又为什么肯定不是他” “他那晚在我房里。” 楮墨语出惊人,“我陪他喝了半夜的酒,等他醉后歇息才去送的馒头。” 在他说话的期间,素娆一直留心着他的表情变化,出乎意料的是,初步得出的答案告诉她,这是真话。 素娆思绪转了下,接着问他:“芙蓉为什么不攀咬其他人,偏指证何功泽” “那我哪儿知道。” 楮墨余怒未消,“那女人是个疯子,听说她一直想要何大人把她从暗娼馆赎回去,可能没如愿,所以记恨上他了吧。” “你以前还给她送馒头,说明关系不错,为何现在这般厌恶她” “那时年少不懂事,觉得同是可怜人,能帮就帮点,后来发现此人自私透顶,虚情假意,自然就讨厌。” 楮墨字里行间充斥着对芙蓉的鄙夷和憎恶,素娆眸光微动,“是吗” “可是我听芙蓉说,你们翻脸是因为柳流的死” 楮墨倏地看向她,眼中惊骇一闪而过,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怒道:“这和柳流有什么关系,她果然是疯了。” 素娆随后又试探了几次,再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讯息,只好作罢。 “好好看着他们,别让两人碰面,也不容许任何人探视。” 离开前她招来影刺特意嘱咐了句。 影刺应是,随后隐没于暗处。 竹宴在外面等的早已是油浇火燎,一见她出来,忙快步走来,眼巴巴的问:“姑娘,现在到底什么情况,何功泽的事儿问出来了吗” 对上他好奇的视线,素娆蹙眉:“我也不知道算什么情况。” “啊” 竹宴头一次从她嘴里听到这么不靠谱的话,“姑娘,你认真的吗” “事态越来越有意思了。” 素娆不清不楚的说了这么一句,往前走去,“走吧,去看看曹大人那边进展如何。” “对了。” 她走出一段距离后,突然想起一件事:“让暗堂那边查下一具十二三岁,右臂骨折的男子尸身,死亡时间大概一到两个月,找出来后通知我。” “好。” 竹宴短暂离开一阵后,很快折返,追着素娆好奇的问,“姑娘,那边到底怎么说的,你快跟我说说嘛!” 耐不过他纠缠,素娆便将芙蓉和楮墨的话挨个儿复述了一遍,她记性极好,几乎没什么变动。 听罢,竹宴目瞪口呆:“所以,现在的情况是,芙蓉被关禁闭却说何功泽醉酒杀人,楮墨称何功泽当晚与他一处,且姑娘你觉得他不似作假,但是!” “何功泽入狱后,却甘冒奇险也要杀芙蓉灭口!” “那么问题来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第259章 唯一的办法! 除了何功泽自己,没人知道答案。 两人出了西侧园,绕过罩楼,沿着一条小路直走,连着穿过三道小门后,便可直抵府外。 出府的时候遇到顾城交代防守的安排,一见两人,忙对银雪卫道:“你们先去忙吧。” 他快步走来,“姑娘,要出去啊” “嗯。” 素娆朝他一笑,拱手见礼,“顾大人近日辛苦,怎么还要亲自来督促换防” 她往银雪卫的方向扫了眼,一眼就看出守卫似乎比之前更森严了。 “辛苦谈不上,都是我份内之责,这不是来了许多官员嘛,总要小心些。” 顾城不以为意的摆手,关切道:“姑娘,最近外面不太平,你要出府的话,我还是让银雪卫跟着吧。” “不用了,我……” 素娆刚要推却,旁边响起一道人声,“有我跟着姑娘,就不劳烦银雪卫的弟兄了,免得旁人议论,说我们公子假公济私。” “假……公……济……私” 顾城仔细的品味着这四个字,循声望去,便看到竹宴抱剑而立,皮笑肉不笑的盯着他。 那眼里的意味令人莫名心底发毛。 这话说的不就是提醒他双方的亲疏远近嘛,不看不知道,一看他才发现,从什么时候开始,世子爷身边的亲随寸步不离的跟着另一个女子。 对她唯命是从。 且看竹宴的表情,似乎没有半点不乐意,这样的场景让他想起无意间听到的一个八卦消息。 “据说世子那边承认了两人的婚约,底下人直接改口叫世子妃,就等着回京成婚了……” 这么看来,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 顾城对素娆心里充满了敬佩,他之前就觉得两人有状况,没成想这么快就正了名分,他很替她高兴。 言家世代簪缨,家风清正。 世子爷霁月光风,高山仰止,论品貌当今天下首屈一指,能得他为夫婿,堪称三生有幸。 世子妃有世子妃的礼遇。 但光凭一个身份,可没办法让言世子身边这些人甘心俯首,能降服他们足见她本事。 “世子一向持身端正,谁敢在背后乱嚼舌根” 顾城转瞬间理清了当前的状况,对竹宴展颜一笑,“不过有竹护卫在,姑娘安全定然无虞,银雪卫便不去添麻烦了。” “还是多谢顾大人好心。” 竹宴敷衍的一拱手,露出职业假笑。 顾城还礼,正色道:“素世叔曾与我家有恩,我理当照应他的女儿。” 他言外之意是说顾念恩情,没有其他意思,千万别多想。 竹宴了然一笑,赞道:“顾大人果然重情义,在下佩服。” 话虽那么说,但心里怎么想的谁知道呢 古往今来多少人借着报恩的名义最后都抱到家里去了,他家公子性情冷淡,不似这些人殷勤,他须得防着点才行! 两人各怀心思,相视一笑。 从一开始莫名被排斥在外,完全插不上话的素娆左看看,右看看,听他们说话夹枪带棒,意有所指,不由得一阵头疼。 好容易等到双方偃旗息鼓,她似笑非笑道:“说完了要不我先走,你们俩再好好聊聊” “不用,说完了!” 竹宴触及她的眼神,态度立马端正,“姑娘,咱们还有要事在身,赶紧走吧。” 素娆瞥他一眼,知道有事要忙,还说些有的没的 “顾大人,我们先行告辞。” 她对顾城抱拳道。 顾城点头,“姑娘慢走,要有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好。” 底下人牵马过来,素娆与竹宴接过,翻身上马,扬长而去,顾城看着那方向,若有所思。 银雪卫凑过来,顺着他眼神望去,贼兮兮的笑:“副使,我说你不会真看上人家姑娘了吧……” “闭嘴。” 顾城回头瞪他,“这种话以后一个字也不许提,嫌命长了是不是” “卑职就顺嘴一说,副使这么认真干什么怪吓人的。” 银雪卫撇嘴往后避了避。 “你害怕吗我瞧你们胆子大得很,越发没规矩了,以后再叫我听到这些闲言碎语,仔细你们的皮!” 顾城冷哼,环顾一周道:“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守好这处宅子,任何风吹草动都不能放过,听明白了吗” “明白!” 众人仰头挺胸,气势十足的喊道。 顾城见状满意的点头,转身领着人去四周巡视,银色的铠甲互相摩擦发出铿锵声,守护着这一片天地的宁静。 去府衙的路走过一遍素娆便能找到。 她自报姓名等人前去通报,不多时,曹德安亲自迎了出来,一见她跌声告罪:“怪本官糊涂忘了叮嘱他们直接放行,还要姑娘在外等候,勿怪,勿怪啊!” “客套话就别说了。” 素娆被他引着往府衙内走去,官衙后面不远就是大牢,衙役去通禀时,曹德安正在牢里审讯,听了消息中途撂下,匆匆赶来的。 “抓到人了吗” 她问。 曹德安一边疾走,一边说道:“姑娘提了一嘴后,昨晚本官连夜审问,查到之前倒夜香的蔡永有些可疑,派人去抓时,他家里已经空了。” “街坊四邻说他几天前就收拾了东西,说是要去投奔外地亲戚,走时连祖屋都卖了,看样子不会再回来。” 背后之人做事很谨慎,没有给他们留下一丁点追查的机会。 曹德安很是汗颜,“其他人身上没发现问题,我想着能不能用些其他手段……” “比如” 素娆冷眼睨向他。 这眼神淡淡的没什么情绪,却看得曹德安心头无端发紧,和她接触越深越会觉得畏惧。 他吞了口唾沫,小声道:“比如,用刑……” 他知道这个法子有些蠢,但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官府办案抓了人,从来都是直接上刑讯,不怕问不出想要的东西。 可这是分人的。 何功泽比他官阶要高,按照道理来说,他根本无权查问此案,应当移交州府调查,但世子一道命令,把人送到了他手里。 这是在给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他拿不住的话,暗娼馆一案稍问罪时他这个太守就是首当其冲的第一罪人,眼见寻到的线索接连被斩,他真是快急疯了! 生怕素娆不同意,他忙道:“何功泽与外界联手欲把芙蓉灭口是不争的事实,蔡永失踪,要揪出他同党,这是唯一的办法……” 第260章 借令牌,装腔作势的把戏 “还有暗娼馆那边……” 曹德安着急上火,嘴皮子都要磨破了,“姑娘,我知道你不会同意,但是……” “我同意!” 素娆道。 “我们这也不算违背律法,何功泽他……” 曹德安话说一半话戛然而止,不由止步,错愕的看向素娆:“姑娘,你刚才说什么” 素娆只得再次重复:“我说我同意,动刑吧。” “这么爽快我还以为你会反对。” 她答应了曹德安反倒更不自在,光凭白桃案的证词动不了朝廷三品大员,暗娼馆的案子又没有确凿证据,何功泽有官身,不得加以重刑,这是规矩。 他贸然提出此话,实际上是违背章程的。 曹德安小心的打量她,“姑娘,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给他交底的话,他真的很难放心。 “除过芙蓉外,暗娼馆内有名少年名唤楮墨,他能证实何功泽曾频繁出入此地,另外,梅枚死的当晚,他,何功泽,以及芙蓉,都牵扯其中,各自可以佐证,寻出破绽。” 素娆简单的说了些两人的答话,当听到芙蓉和何功泽似有仇怨,且梅枚出事那晚她可能被关在柴房时,曹德安脸色铁青。 “她居然敢作伪证!” “她最开始并没有想到这案子会被翻出来,只是将它说给梅晗,想借刀杀人并离开此地。” 梅晗夜刺何赐文,又恰好撞见他们追查骨柯叶之事,画舫失火,此案闹大。 这才有后来种种。 芙蓉心机再深也没办法未卜先知,预料这一系列的意外,说话的功夫,几人进了大牢,狱卒他们纷纷让路。 曹德安领着她往关押何功泽的牢房走去,恨声道:“她倒是称心如意了,可把我们玩的团团转。” “曹大人别着急,还有时间。” 素娆道:“何功泽灭口一事大有蹊跷,不管怎么说,有这两人的证词在,他以官身嫖妓是板上钉钉的事,加上白桃和梅枚的案子,剥夺官职势在必行。” “这么说来,的确可以用刑了。” 曹德安悬着的心落地,对着素娆恭维道:“还是姑娘心细昨日阻止了我,不然稀里糊涂的升堂问案,是要闹出大乱子的,此案若定,姑娘当居首功……” “漂亮话还是等结案再说吧,大人用刑前,可否给我些时间” “当然,姑娘想做什么” “问他两句话。” 素娆说完,视线突然转向竹宴,笑吟吟的道:“高手” “姑娘,你想干什么” 竹宴忍不住搓了搓胳膊,嘀咕道:“有话你直说就好,除了卖身,其他的事儿属下都不会拒绝……” “放心吧,不会让你卖身的。” 素娆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摊手道:“把你大理寺的令牌借我一用。” 她话刚说完竹宴还没反应,曹德安就开始冒冷汗了,他小声提醒道:“姑娘,令牌这种东西不能外借的……” “我受言世子相邀破案,以大理寺的名义提审犯人,不可以吗” 素娆看向曹德安,后者苦笑连连,“这,这于法不合,令牌事关重大,肯定是……” “肯定是可以的。” 竹宴剜了眼曹德安,直接掏出令牌递给了素娆,堆笑道:“说什么借不借,这多见外啊,姑娘要用,说一声就行了。” 看到他的动作,曹德安震惊的瞪大眼,指着令牌道:“这,这,你……世子要是知道,你我都担待不起这罪名啊!” “世子那边我会担待。” 素娆取过令牌塞在袖中,对曹德安道:“待会还要委屈太守大人配合。” 曹德安视线扫过她袖子,一阵苦笑:“姑娘客气了,你尽管审,我们会见机行事的。” 竹宴也在旁点点头。 “那就走吧。” 几人走到大牢正中的审讯堂,四面刑具擦得锃亮,墙上窄小的铁窗夹缝里透过来的阳光洒在上面,不见暖意,更添冷寒。 “去把何功泽带过来吧。” 素娆话刚说完,竹宴便搬了把太师椅放到正中,“姑娘你坐。” 说完,他又去找狱卒要茶水和糕点。 “牢里没什么好东西,就是寻常的粗茶和百果糕,您要的话小的这就去取。” 狱卒点头哈腰的说道。 在外行走没那么多讲究,竹宴也不为难他们:“就这些吧,早点端过来。” “是,大人稍等。” 狱卒很快把东西送来,摆上桌,曹德安看着这些,又看了眼周围乱糟糟的环境,“你们这是……” “姑娘早上还没吃东西呢。” 竹宴笑着对素娆道:“审讯费时间,先垫垫,等忙完了属下再去找些好吃的。” 曹德安很想提醒他收敛点,再用力脸就要笑烂了! “我想说在这儿吃不合适吧大牢里阴暗潮湿,霉味极重……” “不妨事,这样挺好。” 素娆从不挑剔,捻起块糕点咬了口,不说还好,一端上桌她就饿了,“你们也吃点吧,味道还不错。” “是吗我尝尝。” 竹宴取了两块,边吃边递给曹德安,“太守大人,咱们在这儿恐怕要呆些时辰,不想饿肚子最好还是吃点。” “我,我不饿,你多吃点。” 曹德安连连摆手,这种时候,这种地方,他哪里来的心情吃东西啊。 说起来也奇怪。 竹宴能吃下去他不意外,但是姑娘家……罢了,敢来这大牢里又哪里是寻常的姑娘家! 有这功夫他还是好好操心案子吧。 竹宴看他愁容满面,一脸抗拒,也不勉强,就着茶碗很快把糕点吃完,刚抹去嘴边的渣滓,甬道尽头就传来一阵铁链响动。 一个穿着囚衣身影从黑暗中走来,头发稍有些凌乱,衣裳却很整洁,看起来仔细打理过。 他戴着镣铐走的很慢,狱卒也不敢催促,缓缓跟在他身侧,直到他走到审讯室中间站定,朝着素娆他们一拱手,退了下去。 素娆斜斜倚在太师椅上,慢条斯理的吃着茶点,身侧左右分别立着竹宴和曹德安两人。 她不说话,曹德安也不敢率先开口。 何功泽缓缓抬头,看清眼前的场景后,布满血丝的双眼微眯了下,扫过站着的两道人影,最后落在正中的少女身上…… 第261章 提审何功泽,是她想多了! “你是谁” 审讯室响起何功泽沙哑的声音,他身子随之动了下,铁链叮伶作响,清脆的撞击声回荡在四周,涟漪般铺散开来。 素娆不理他,自顾自将最后一口吃完,抿了些茶水,拍了拍手,餍足的单手托腮,上下将他打量一番后。 “我不喜欢别人俯视我。” 她慢悠悠说道。 曹德安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竹宴便开口了,“没听到我们主子说话吗一个罪臣有什么资格站着说话” 两旁狱卒一个哆嗦,下意识上前压着何功泽往地上按。 何功泽先是一愣,直到肩头巨大压力传来,他蓦然变色,再维持不住表面的沉静,边奋力挣扎边喊道:“你们竟敢这么对我,我是云州监察使,我是朝廷三品大员……” “钦使呢,我要见钦使!” “罪名未定,文书未下,我还是官身,你等无权这般羞辱我,曹德安,曹德安,你说话啊……” 任由他怎么嘶吼扭动,最终还是被狱卒压着跪在地上,膝盖与地面接触发出的“嗵”的一声,这一声如惊雷般响彻在场所有人耳边。 何功泽愣住了。 双腿的剧痛无比清醒的提醒他,眼前这一幕是真实发生了的…… “你们找死,你们……” 他双眼泛红死死的盯着眼前几人,曹德安他认识,汉阳太守,其他两人是生面孔,能让姓曹的作陪衬,想来来头极大。 尤其是那坐着的女子…… 何功泽强忍怒火,“你到底是谁背后何人指使,你可知侮辱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何大人好大的官威。” 素娆眯着眼打量他,“你都沦落到这地步了,还不忘装腔拿乔充场面,怎么,以为进了这大牢,还能再出去” “你这话什么意思” 何功泽愣住,下意识看向曹德安,“曹大人,你把话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怎么回事就算是钦使也不能无缘无故坑杀朝廷的监察使……” “本官要上奏,本官要弹劾你们……” 素娆但笑不语,曹德安见状说道:“何大人还是省点力气吧,陛下已命钦使全权处置云州诸事,各官员所犯重罪,一经查实,按律法惩办,情节严重者,可就地诛杀。” “你的命,就在钦使一念之间。” 还弹劾 莫说陛下下了圣旨,一切合情合理,哪怕没有这道旨意,上折子弹劾言世子,那也是自讨苦吃。 压根没人会相信他! “不可能,这不可能,一人专权乃朝中大忌,陛下怎么会颁发这么荒唐的旨意。” 何功泽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然而双手双脚的铁链使他尝试几次都没能如愿。 反而弄歪了发簪,形容狼狈。 “何功泽,你这是在质疑陛下的决定你好大的胆子。” 曹德安怒斥道,“光凭你刚才那句话,本官就可以治你大不敬。” 何功泽惊觉失言为时已晚,面对叱骂,没有吱声,许是明白了自己的处境,逐渐冷静下来。 “陛下对言世子委以重任,他更该秉公处事,现在这样算什么本官不服!” “你说说哪里不服” 素娆姿态悠闲,笑看着他,那模样仿佛在看街边杂耍的猴子,充满了戏谑和蔑视。 何功泽直视着她,冷道:“你是谁,有什么资格质问本官,本官要见钦使,曹德安,你快去传话!” 他目不斜视,看也不看曹德安。 说话颐指气使,浑然不拿自己当阶下囚。 曹德安一贯知道这些人看不起他,只是没想到何功泽都落在他手里了,还敢这么嚣张。 “不用那么麻烦。” 他道:“有什么话就跟素姑娘说吧,她负责此案。” “她一个无官无职,不知来历的女子,有什么资格审问本官” 何功泽早猜到这种可能,但真正听到时还是心里冒火,素娆施施然拿出袖子里的令牌,举在他眼前晃了晃。 “看清楚这是什么了吗” 她笑眯眯的问。 何功泽一怔,“大理寺令牌,它怎么会在你手里” “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案子由我来审。” 素娆重新坐回,将令牌放在手边的桌案上,缓缓道:“所以你最好谨慎说话,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成为呈堂证供。” “案子什么案子” 何功泽奇怪的看着她,“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本官含冤入狱,实在无辜。” 他会再纠缠她话中真伪。 大理寺令牌在手,曹德安陪同,这便是最好的证明。 不论心中多不屑多屈辱,他都不会在这种时候再犯错,给人捏住把柄。 “有人状告你虐杀他幼女,草菅人命。” 素娆淡淡道。 何功泽拧着眉:“一派胡言,我杀他幼女干什么我都不知道他女儿是谁!” “他女儿叫梅枚,九年前,由拐子送到了汉阳城一处暗娼馆内,最后死在了你手里。” “暗娼馆” 何功泽嗤笑:“你觉得本官会去那种地方” “与梅枚同在暗娼馆的姑娘芙蓉,指认你杀人。” 她又道。 “本官实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什么梅枚芙蓉的,恕本官直言,以我的身份地位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非得去寻那些下等娼妓” 何功泽似是听到天大的笑话,摇头道:“本官不知道世子会让你来牢里问案,不过听本官一句劝,女人就做女人该做的事儿,这儿,不适合姑娘你。” “犯人就该有犯人的觉悟,你话太多了。” 竹宴大步上前,一把捏住他的肩膀,逐渐加大力道,何功泽霎时脸色大变,整个人因剧痛不住颤抖。 即使这样,他依旧从牙缝里挤出些断断续续的字眼:“你们……想要,屈打成招吗……” 曹德安早有动刑的打算,竹宴这样正好顺他的意,他此刻很想和何功泽说两句,碍于素娆在,怕坏她盘算,只得生生忍着。 而素娆看着何功泽狰狞扭曲的脸,也没有阻止竹宴的打算。 看了好半天,她微微倾身,凝视着他,突然笑了。 “原来,是我想多了。” 第262章 狎妓之罪,签字画押? 其他几人都听到了这句话,竹宴看向她,手下意识卸了力道,何功泽瘫软在地,短促的喘息着。 曹德安愕然问道:“姑娘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之前我们一直想不通,按照楮墨的供述,那晚芙蓉因罚被关进柴房,既没有去过命案现场,那何功泽为何还要杀她灭口。” “现在我想我知道原因了。” 话音落,何功泽蓦地抬头,混杂着血丝的双眼死死的盯着她,似骇人,又似震惊。 竹宴疑道:“什么原因” 素娆目不转睛的望着何功泽道:“咱们何大人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梅枚的案子杀芙蓉灭口,他想要的,是彻底抹去和暗娼馆之间的痕迹。” “杀了芙蓉就能抹去” 曹德安很怀疑这个说法。 素娆站起身来,缓步走到何功泽面前站定,头也不回道:“为什么不能所有来往于暗娼馆的人尽数佩戴面具,掩藏身份,光凭这一点,就阻绝了大部分曝露的可能。” “从查问结果来看,只有芙蓉和楮墨两人知晓他的身份。” “那他怎么不杀楮墨” 曹德安道:“斩草除根,这说不通啊!” 太守大人冥思苦想,眉峰紧蹙,竹宴满脸黑线道:“曹大人,你认为谁能在钦使和银雪卫的眼皮子底下杀人灭口” 这未免太侮辱人了。 曹德安一想是这个道理,“但是……我总觉得有些牵强,有楮墨这个把柄捏在咱们手里,芙蓉的生死还重要吗” “重要!” 素娆一口回道:“芙蓉恨他入骨,活着必会成为致命把柄,楮墨却不一样。” 曹德安:“哪里不一样” “楮墨念及救命之恩,对他忠心不二,只要楮墨不主动提及,就没有人能顺藤摸瓜查到他身上,这样一来,不论是什么罪名,查无实证,他最后都能全身而退。” 这算盘打的好啊。 他们一开始被梅枚的案子吸引了目光,思考时习惯于围绕案件本身,所以当芙蓉遇刺时,第一反应就是何功泽要杀人灭口。 以此来串联案情。 而当楮墨说出芙蓉事发当晚被关禁闭后,前后供词发生冲突,难以自洽。 事实上何功泽的确想杀人灭口,缘由却与梅枚案无关,唯有这个解释能疏通一切迷惑。 曹德安和竹宴听完她的话后,也想通了其中的关窍,竹宴用脚尖拨了何功泽一下,“没想到吧,费尽心思还是被抓包了,可怜!” 何功泽没理会他的嘲讽。 身下的地面潮湿又阴冷,寒意一股股直往他心底钻,他听着他们说起那些事那些人,信心从坚定到动摇,最后四分五裂,不知所措,这一整个过程仅用了几息。 怎么会变成这样 到底哪里出了纰漏 “何大人是不是在想哪里出了问题” 素娆将他一整个细微变化收入眼底,笑吟吟的问,何功泽怔怔的看着她,只觉得那笑意十分刺眼。 “外面的消息你可能不太灵通。” 素娆道:“没关系,我可以告诉你啊,芙蓉没死……” 话音轻的像风擦过耳边,何功泽如遭五雷轰顶,面上仅存的一丝血色刹那褪了干净。 “楮墨听说芙蓉指认你杀人,害你入狱,险些将她掐死,为了力证你的清白,顺势招了。” 说到这儿素娆顿了下,随后低道:“果然世事无常对不对,你笃定楮墨对你忠心,绝不会出卖你,可偏偏也是这份忠心毁了你。” 她欣赏完何功泽的反应后,转身施施然坐回了椅子上,喝了些茶水润润喉,随意道:“何大人怎么不说话你该知道装聋作哑躲不过去的。” 竹宴走回素娆身后站定。 “是你们救了芙蓉” 何功泽终于不再沉默,沙哑着开口,素娆摇头道:“不是,我们去的时候,里面已经见血了。” 何功泽蹙眉。 竹宴好心解释道:“杀手认错了人,错把另一个肩头有花样刺青的姑娘给杀了。” 何功泽沉默许久,自嘲的笑了笑。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曹德安:“你承认了” “不承认能怎么办,你们人证在手,任我如何抵赖也没用。” 何功泽微微耸肩,除了最开始的骇然外,再没有其他多余的情绪,“我是去过那宅子,有狎妓之罪,所以呢” “你们还想杀了我” 他跪坐在地上,身子微微佝着,面色在昏暗的光线中有些黯淡苍黄,透着股平静的冷漠:“官员狎妓罪不致死,顶多贬官罚俸,我认罪,也伏法。” “供状拿来,我签字画押就是。” 他轻描淡写的模样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瞬间惹怒了竹宴,“签字画押那些孩子尚不满十岁,还是幼子!你行此禽兽之举,竟妄想草草了事” “混蛋!” 竹宴拔腿朝他走去,曹德安看他气势汹汹,一副要杀人的模样,赶忙拉住他,“冷静啊竹护卫,冷静!” “你看他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让我怎么冷静!” 竹宴攥着剑的手爬满了青筋,“曹德安,放开!” “让我剁了他!” “你剁了他自己也要担责任啊。” 曹德安哪里能看着他在牢里杀人,拼尽全力把他往后扯了几步,眼见拦不住,忙求救般看向素娆:“姑娘,你赶紧说句话啊!” “竹宴!” 素娆开口唤他,盛怒中的竹宴身形一僵,如寒冬腊月里一盆冷水从头浇下,瞬间冷静下来。 “姑娘,我……” 他在大牢里叫嚷着要杀人,的确犯了忌讳。 “出去。” 素娆淡淡看他一眼,竹宴垂头丧气的转身,他知道自己再留下去,肯定迟早忍不住拔剑把这货戳成筛子。 目送他走远后,曹德安收回视线,瞥了眼素娆,毫不意外的看到她并没有什么情绪变化。 能喜怒不形于色的都是狠人啊! 女子相较男子更为感性,竹宴大怒,连他都忍不住火气上涌,唯独她始终神情淡淡,像个没什么感情的石头,好似任何事情都无法触动她。 牢里重归寂静。 何功泽无所畏惧的迎着他们的视线,坦然又平静,看着他这幅模样,素娆不咸不淡的提醒道:“何大人似乎忘了一件事!” 第263章 一团乱麻,洗罪与招认 何功泽:“什么事” “梅枚的命案。” 素娆话刚说完,何功泽冷笑道:“她的命案和我有什么关系姑娘你刚才也说了,案发当晚芙蓉被关在柴房里,她指控我杀人岂不好笑” “我也奇怪为何旁人她都不提,偏咬着你不放。” 素娆对他问道。 何功泽放松身子坐在地上,随意的扯着铁链,嗤道:“那女人是个拎不清的,她妄想我赎她回府,给她一个名份,这怎么可能” 何家在云州是有头有脸的豪门大族,他何功泽官拜三品,官途亨通,怎么会纳一个娼妓入门,侮辱门庭,葬送前程 “所以你就把她送去了暗窑” 素娆顺势问道。 何功泽斜着瞥了她一眼,“我不过是与馆主传了个话,至于怎么处置,是他们自己的事。” “你推脱的倒是干净。” “此话何意” 素娆道:“此间暗娼馆为何赐文所开,你不知道” 何功泽似是震了下,面上各色复杂的情绪交织,好半响才说:“这不可能,虽说我与二弟早些年便已分家,各立门户,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绝无胆量做这等事。” “是吗” 素娆轻笑了下,侧眸看向曹德安道:“曹大人,我记得那商户的供词你这边备了一份吧” 曹德安忙点头:“有的,姑娘稍等,我这就让人去取。” 大牢离府衙公堂不远,狱卒很快拿着供词回来,呈递给曹德安,曹德安又转给素娆。 何功泽的视线随着他们的动作不停打转。 “何赐文行事的确谨慎,开设暗娼馆的宅子都是由外人出面买下,不曾与何家牵扯,他想自保,却没想过别人亦留了一手。” 素娆将纸在他面前展开,“这是何赐文吃醉酒后与其签下文书,上面白纸黑字的写了买宅的缘由和实际打理人,落款处盖着你弟弟的私印。” “他以为把人送出汉阳就能高枕无忧,但在南境要想找一个人,说简单不简单,说难倒也不难。” 看着那张纸上的内容以及最后的印章,何功泽似是不敢置信,愣了片刻,哑声道:“金家” “没错。” 素娆点头。 金家作为南境第一富商,产业遍布各处,再加上金大少爷精心筹建的情报网,想要找一个人还不简单 “说起来还要感谢何赐文那谨慎的性子,数年前他尚没有如此狠辣的心性,只是把人送走,但又怕出纰漏,一直将此人笼罩在何家的视野之中。” “要不是这样,我们也不会这么快拿到供词。” “他竟然真敢……” 何功泽痛心疾首,摇头苦叹:“何家富贵足够,何必要沾手这些生意!先前汉阳来人只说我二弟被人所杀,却没说缘由,那,那这么说来,他们杀我二弟是因为暗娼馆” “钦使大人也是为此下令抓我入狱” 他一副全然不知情的模样落在素娆和曹德安眼中,两人交换了个眼神,曹德安道:“刺杀何赐文的人姓梅,是梅枚的父亲,但下令抓你,为的是梅枚的案子。” “怪不得……” 何功泽失魂落魄的呢喃道。 “你去过浣花县吗” 素娆收起供词突然开口。 何功泽道:“去过,怎么了” “十多年前,浣花县县令刘璋送过一个姑娘给你,那姑娘名叫白桃,原是一良家女,遭人胁迫沦为招待官员的禁脔,其中便有你的参与。” 她话刚说完,何功泽就拧紧了眉头,“说实话时隔多年我早已记不清楚了,不过姑娘你说有这么回事,那就算有,毕竟以美人招待之事屡见不鲜。” “但只一点,逼良为娼我确不知情,这罪名总不能强按在我头上吧” 曹德安闻言,愁眉不展。 果然和猜想的一样,何功泽知道轻重,认下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罪名,白桃的案子,他咬死不知情顶多算是一笔风流烂账。 他甚至一早和何赐文分家,各自立府,暗娼馆的事又无他插手的证据。 他承认嫖妓,却不承认杀人。 这样一来,的确如他所说,顶多罚俸贬官…… “姑娘……” 曹德安对素娆唤了声,素娆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看了眼夷然自若的何功泽,“谁在外面帮你” 何功泽闭眼,选择性沉默。 大牢里安静的可怕。 须臾。 “曹大人,这儿交给你了。” 素娆撂下一句话转身朝外走去,她现在脑海中思绪很乱,需要好好整理一番,有些地方查的越清楚,案情就越迷糊。 芙蓉、楮墨、何功泽…… 他们每个人都藏着秘密。 偏这案子太久远,错综复杂,许多事情很难查验真伪。 曹德安目送她离开,视线缓缓落在何功泽身上,“何大人,你不想说的话,接下来总是要吃些苦头的。” 何功泽睁眼瞥向他,“你不后悔就行。” “不会的。” 曹德安一贯和善的目光陡然蒙上一层寒意,“来人,把他绑到架子上去……” 此时,素娆已经走出大牢。 阳光洒在身上驱散了霉味,竹宴从一旁的石狮子上跳下来,快步走到她身侧。 看出她心情不佳,他便没有多话。 两人安静的走下大牢前的石阶,沉默着回了大宅,一入府,小尾巴又出现了,手里还抱着一堆零散的铁器。 竹宴一看到那些,无奈道:“小鬼,你怎么又给拆了” “你这次又是从谁身上扒下来的好像还是改良版的箭弩……” 他和小孩说话。 素娆脚步未停,径直从两人身侧走过,小尾巴一声不吭的想要跟上去,竹宴忙横臂拦住他,认真劝道:“姑娘现在心情不好,你就别去烦她了。” 小孩毫不理会他,一弯腰从他胳膊下钻过去,迈步就要追。 竹宴听影刺说了他的怪异之处,不敢硬拦,怕刺激到他直接暴走,正思索怎么把他支开时,视线不经意掠过地上的零碎铁器…… 有了! 竹宴身形一闪拦在小孩面前,“走,哥哥带你去玩好东西,比箭弩还要好玩……” 小孩看了眼素娆消失的方向,收回视线,顺从的跟着竹宴离开了,素娆回到安置的小院,找人烧了些热水,把自己泡进浴桶里…… 她得好好想想该怎么收拾此案! 第264章 夜半招魂,辨尸! 水雾氤氲,四下寂静。 芙蓉和楮墨、何功泽等人的脸不停的在脑海中惊掠而过,伴随着他们说过的每一句话,撩拨着素娆连日来疲倦到极致的神经。 她起先还在想着案情,到后来,竟靠着浴桶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醒来时天色已暗。 桶里的水已经冰冷,素娆抬手揉了揉眉心,待昏沉的头脑清醒些后,从水中起身。 水面激荡,‘哗啦’作响。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敲门声,“素娆,你没事吧” 是世子爷的声音。 素娆垂眸看了眼自己泡得发白起皱的皮肤,忙迈步出了浴桶,一边伸手捞过搭在屏风上的衣服,一边对外面应道:“没事,马上来。” 她迅速穿戴妥当,头发还湿漉漉的滴着水,只好取了根发带随手绑着。 素娆一把拉开房门,正对上走廊里言韫被灯笼照得泛着暖光的脸,他长眉微微蹙着,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竹宴说你把自己关在房里大半日。” “不小心睡着了。” 她转身走回,挨个点亮烛光,漆黑的屋子顿时亮堂起来,言韫看到她湿哒哒还滴着水珠的头发,眉头蹙得更紧。 素娆点完所有烛台,一回头,一块帕子便蒙在了眼前,随后那冷香扑鼻而来,用手轻揉着她的头发。 “出什么事了” 头顶传来询问声,素娆静静站着,任由他动作,轻笑道:“没什么,我自己能处理。” 各州府的公务积压如山,他比任何人都要忙碌,她不想再拿暗娼馆的案子去烦他。 “你确定” 言韫没有刨根问底。 素娆笑道:“当然确定,这可是我的老本行,如果我都不行,那就没人能办成了。” “嗯,我信你。” 两人似是达成了某种默契,哪怕不需要言明,彼此也能明白对方心中所想。 待头发擦到半干时,院外有人回禀道:“公子,茶马司那边出了点问题,诸位大人请您过去。” “知道了。” 言韫淡淡回道。 素娆从他手里接过帕子,“我自己来,你赶紧去吧。” “记得把头发擦干。” “好。” 送走言韫后,影刺送来了些吃食,她简单对付两口,刚搁筷,竹宴就来了,“姑娘,你让暗堂查的那个人有消息了。” 素娆眸光陡然一亮。 “去看看。” 尸体放在开辟出来的独立小院里,还没靠近,腐败的恶臭就扑面而来,旁边有两人掌灯,好叫她看得更清楚。 “此人昨日才被挖出来,正好符合姑娘说的所有条件,衣裳裹着泥土,面容依稀还可以辨认。” 素娆边打量尸身,边吩咐道:“让人去把芙蓉和楮墨带来。” “是。” 暗处有人离开。 竹宴道:“姑娘,这段时间暗堂根据孩子们提供的线索,已经抓到了一批人,他们不像何功泽那般谨慎嘴硬,招了些案子。” “不过和柳流之死有关的……” 他话音一转,“西侧园那边的孩子供述时提过,柳流回去的当晚拿着几颗宝石,见有人喜欢就送给他们了,说是那些客人赏的,暗堂从宝石入手查到了线索,已经让银雪卫去拿人了。” “做得好。” 芙蓉和楮墨两人在提起柳流这个名字时反应各不相同,素娆觉得此次或许会成为突破口,挖出他们的秘密。 得了她的夸奖,竹宴和影刺两人皆无声笑了笑。 弦月当空,夜风寂寂。 偌大的院子里只有一具死尸,两盏灯笼,三人围站,看上去诡异又阴森。 传话的直接将芙蓉和楮墨带出西侧园。 楮墨好歹还能维持镇定,芙蓉望着那幽邃漆黑的小路,一眼看不到尽头,心底忍不住发怵。 “这位大哥,我们到底要去哪儿” “去了就知道了。” 影刺没有多加解释,楮墨瞥了眼她胆战心惊的模样,嗤笑道:“生平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你心虚什么” “管好你自己就行,我心虚什么不用你操心。” 芙蓉呛了句。 几人走着走着,周围的灯火变得多了起来,人影往来使得他们逐渐褪去了惧意。 来到一处小院外。 院门大开,里面人影攒动,影刺迈步走入,抱拳道:“姑娘,人带来了。” 听到这个称呼,楮墨和芙蓉心里同时一紧。 “他们来得正好。” 一道绵软的女声自最中间传出,随即堵在眼前的三道‘人墙’往旁边挪动了下,让出一个纤细单薄的身影。 周遭火光黯淡,女子白皙似雪的容颜仿佛罩上了一层薄光,既有烈火的明艳,又掺着夜的寒凉,令人无端紧张。 楮墨抿着唇不曾出声,戒备的看着她。 倒是芙蓉对她屈膝一礼,柔声道:“姑娘安好,不知深夜找我们过来,有何要事” 话音刚落,一阵风过。 楮墨打了个喷嚏,突然捂鼻道:“这是什么味道,好臭!” “死人的味道能有多好闻” 竹宴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芙蓉和楮墨当即变色,先前这几人围在一处只有背影,看不清在做什么。 后来素娆出现,他们的注意力全部被她吸引,没有留意四周。 经过这句提醒,两人借着灯笼的微光才看到竹宴身侧的地面上露出了一双脚…… “死人!” 芙蓉俏脸惨白,惊呼一声往后退去,楮墨见状怒道:“深更半夜把我们找来就为了恶心人味儿这么大,你们该不是从土里挖出来的吧” “还真被你说对了。” 素娆微微一笑,“过去看看吧。” “看什么” 楮墨难耐这股味道,微微侧首对着院外,“死人有什么好看的,我不去。” 说着他还特意往后退了两步,和芙蓉一道站着。 “让你看你就看,哪儿那么多废话!” 竹宴对着旁边两人使了个眼色,他们当即会意,迈步上前一把拽了一个,把人拉扯到尸体旁边,凑近灯笼照亮,“看清楚了,这是谁” 芙蓉吓得双眼禁闭,尖叫连连。 “不,饶了我,求你们饶了我……姑娘,姑娘我知道错了……我不该胡乱说话惹你生气……你放过我吧!” 第265章 你说谁是闲人?抓捕 竹宴一听到这种时候了,她还在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语气有些冷:“让你认尸又不是让你去死……” “赶紧看,没时间陪你耗着。” 芙蓉和楮墨两人听他的话就知道今晚是躲不过去了,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不如快刀斩乱麻。 在影刺的钳制逼迫下,两人不约而同的缓缓回头,在灯笼的微光下,眯着眼睛朝地上的尸体看去。 “啊——我不敢,我不……” 芙蓉视线一触及那腐烂恶臭的死尸,当即尖叫一声,抱着脑袋蜷缩到了地上,拼命往旁边挤。 这番动静把楮墨吓了一跳,他强忍着心底的惧意,目光上移,落在那爬满青黑色蛛网状的脸上…… 待看清的刹那,他呼吸陡然急促,迭步倒退。 “他,他他……” 楮墨指着地面的死尸,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众人打量着他,素娆道:“认出来了” “他是谁” 楮墨连吞了好几口唾沫,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他,他是柳流……” 芙蓉刚平复下来就听到这个名字,浑身剧烈一颤,微微扭头小心的看去,只一眼,她迅速收回视线。 心脏疯狂跳动起来。 “你呢” 竹宴微微上前两步,盯着芙蓉不冷不热的道:“他说的对吗此人便是柳流” 芙蓉埋着头,闷声道:“是,是他。” “确定了身份就好,免得待会还要折腾。” 说完这句话,竹宴再不出声,安静的站在素娆身侧,素娆始终留意着两人的反应,暂时看不出什么异常来。 小院里安静的连风声都听不见。 唯有纸灯笼里火光偶尔炸裂跳动,噗噗的燃烧着,楮墨初时震惊过后,定定的看着柳流的尸身,小声问道:“你们把他挖出来是想干什么,人都已经死了,还不肯放过吗” “那便不是你该问的。” 影刺凉凉回了一句。 “那边还有多久” 素娆看向竹宴,竹宴道:“姑娘稍等,我去问问。” 他说完出了小院。 剩下几人中,素娆在尸身旁蹲下,影刺忙把灯笼挑来,让她能看得更清楚,另一人面无表情的盯着芙蓉和楮墨两人。 芙蓉小声试探道:“姑娘,人我们认过了,可以走了吗” “不急。” 素娆仔细检查着尸身的情况,平静说道:“待会还有人来,正好人多热闹,你们也可以跟着听听。” “听什么” 这次素娆没有回答,自顾自做着手底下的事,她不说话,影刺自然不会出声打扰。 至于芙蓉和楮墨两人,尸体的臭味一阵阵往鼻腔里钻,撩拨着他们脆弱敏感的神经,流淌过得每一刻都显得无比漫长又磨人。 好容易等到竹宴回来,他对素娆拱手道:“姑娘,银雪卫回来了。” 话音落,素娆站起身来,众人似有所感一齐朝着小院外望去。 最先进来的是顾城,他穿着一身银甲,身后跟着两列银雪卫,一手扶腰刀一手举着火把,走起路来步伐铿锵,气势恢弘。 “姑娘。” 顾城对素娆点头,一招手,银雪卫四下散开,各据方位将小院照亮,随即几道人影被推到众人眼前。 “别动手动脚的,我们自己会走。” “就是。” “……” 他们嘟嘟囔囔很是不满,抓来的有三人,看上去都是年纪较轻的公子哥儿,顾城从左右到右依次指着他们道:“上佐官黄丰,秀才聂志宽,云州长史齐景,姑娘要找就是他们三人。” “辛苦顾大人了。” 素娆朝他道谢。 顾城连忙摆手道:“小事一桩,在下还要去巡视,人就交给姑娘处置了。” 他来去如风,不曾多加停留。 不过临走前留下了带来的那批银雪卫镇场子,素娆打量着他们,想起几人的身份,奇怪道:“上佐官和云州长史没有在此次召见之列吗” 她问的自然是竹宴。 竹宴笑道:“姑娘有所不知,这两个官职皆是散官,无特许,不得签署公事,大多是用来安置降官或恩授士人初官所用。” “说明白点,就是光吃饭不干事,朝廷养的闲人罢了。” 这样的人哪里配得召见,岂不是白耽误功夫 素娆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默默点了点头。 “你说谁是闲人呢” 上佐官黄丰气急败坏的喊,竹晏戏谑的笑。 这位黄大人衣裳扣子扣错了位置,脚上只穿了一只鞋,衣领边上还有残留着香气的一抹胭脂…… 这副模样,大抵是被银雪卫直接从床上拽起来的。 旁边那身形略矮,五官平平无奇的秀才聂志远脸上还挂着唇印,和黄丰差不多模样。 唯有最后一人。 素娆审视着他,见有人望来,他忙整肃衣冠,微微拱手道:“在下云州长史齐景,见过素姑娘。” 素娆意外道:“齐大人认识我” “不认识。” 齐景道:“在下是听同僚提起府衙里近来有个姑娘出入查案,似是与钦使大人有关,方才见到银雪卫,大胆作此推断。” “齐景,你能不能睁眼看看咱们现在是什么处境,还有心情与她说这些,银雪卫也不能胡乱抓人吧。” 黄丰不满的吼了一句,旁边秀才附和道:“黄大人说的是,简直过分。” 他们不是不知道钦使来了汉阳城,最近城中风起云涌,好些大人物被投入了狱中。 可正如方才那人所说,像上佐官和长史这种职位,想犯错也没有那个条件啊! 要说唯一做错了什么,恐怕就是被人衣衫不整的从妓院里拖出来,寻欢作乐的这种小事,总不至于派银雪卫来拿人。 这不是大材小用嘛! 齐景瞥了眼他们俩,思索了下,对素娆客气道:“不知姑娘深夜派人相请,所为何事” “你们月余前来过这处宅子,还叫了一个少年作陪,可有此事” 素娆开门见山的问道。 她神情坦然没有一丝羞涩,倒是叫黄丰几人颇有些不自在,大雍民风开放,喜好龙阳者好奇有之,本性有之,但都是放在私底下玩儿,鲜少摊到明面上。 这样问让他们情何以堪 第266章 是谁杀了柳流! 黄丰和聂志远都不作声,反倒是齐景沉默了片刻,答道:“确有此事。” “齐景!” 黄丰顿时急了,“你自己要下水别拉着我们一起啊,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以后你我还怎么立足” 听说银雪卫将这宅子封锁,他就知道出了事,考虑到此处一向保密措施做的极好,他也没留下什么行迹,便也放下心来。 在府中安份呆了几日,实在耐不住,悄悄去了妓馆。 谁知这一去就被银雪卫抓来了此地。 抓就抓吧,哪个男人不好色,为了这点小事总不至于动国法吧,他想着装聋作哑,总能搪塞过去。 结果还没等他想好说辞呢,就被齐景这个死心眼把底裤都捅穿了! “就是啊齐公子,你不厚道啊!” 聂秀才在旁帮腔。 齐景看着两人道:“真要能遮掩过去,你们就不会站在这儿。” 黄丰忍不住剜了他一眼,转向素娆道:“钦使大人巡查南境,事务繁忙,这点小事就不必惊动他的尊驾了吧。” “是啊是啊。” 聂秀才忙不迭的点头,“黄兄说的在理,一时鬼迷心窍,还望姑娘能高抬贵手。” 他们不知道素娆是什么人,但瞧见银雪卫的首领都对她恭敬有加,不敢造次,好言劝和。 素娆没想与他们磨嘴皮子,径直问道:“他身上遍布鞭伤和烫伤痕,是你们做的” 黄丰脸上青红交加,聂秀才见他不说话,当然也紧闭着嘴。 她看向齐景。 齐景抿了抿唇,摇头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 素娆微微挑眉,齐景看她似是不信,温声解释道:“那晚,在下并不知道他们要来这种地方,知道后,就直接离开。” “他说的是真的” 素娆问黄丰,黄丰扫了眼齐景,没好气道:“真的。” “那他身上的伤……” “情趣而已,都是轻伤……这你也要管” 被接连追问私密之事,黄丰脸色沉得像锅底,聂志远道:“在下作证,咱们下手都很有分寸的。” “皮开肉绽算有分寸” 素娆抛开了齐景,直接将目光锁定两人,冷声道:“那少年死了。” 黄丰:“什么” 聂志远:“不可能!” 两人同时喊道,齐景脸色微变,玩乐归玩乐,要是闹出人命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见他们不信,素娆和竹宴几人同时侧身让开,地上的尸身毫无遮挡的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人就在那儿。” 素娆语气淡淡:“他死于上月十八日的凌晨。” 看到尸体的三人反应各不相同,黄丰短暂的失神后,乍听此话,似是想起了什么,“十八,那天,那天我们确实歇在了此处……” “可我没杀人啊!” 黄丰顿时急了,“姑娘,你说的皮开肉绽之事我的确不知,十八那天我记得很清楚,因衙门里出了些麻烦我心情不好,喝了很多酒,很快倒头就睡了……” “不信的话……” 黄丰一把抓过聂志远,“你问他,那晚他和我一起的!” 聂志远眼神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开口,黄丰连忙掐着他胳膊晃了晃,“聂兄,聂兄,聂志远!” “在,我在。” 聂志远回过神来,磕磕巴巴说道:“黄兄说的对,那少年来后不久,陪着喝了几杯,然后黄兄就醉倒了……” 这些天审了不少案子,涉案嫌疑人从来都是互相推诿,生怕迟了就怀疑到自己头上,这三人倒是有趣。 素娆与竹宴同时想到此处,四目相接,意趣深深。 竹宴道:“这位秀才兄,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这样一来,就剩下你的嫌疑最大了!” “在下知道。” 聂志远哭丧着脸,“你们都查到这儿了,不说实话也不行啊,黄兄那晚进来时走路都打晃子,多亏我扶着,这些事有心总能查到的。” “那你怎么说” 素娆对他问道。 聂志远长叹口气,张了张嘴,又把话咽回去,接连反复几次后,在众人有些不耐烦的逼视下,他小声道:“鞭伤是我弄得……” “聂志远……” 黄丰不敢置信的看着他,秀才道:“当时喝了点酒,他态度又不恭顺,我一时气愤就下手重了些……” “但是!” 聂志远拔高音量,对众人郑重保证:“我真没杀他,他当时是自己离开院子回去的,临走前为了补偿,我还抓了些宝石给他……就是黄兄你先前送给我的那些……” 这样一来,与查到的情况便能对上。 “你对他用了哪些手段” 素娆继续问。 聂志远被众人看得红了脸,埋着头小声说道:“抽了几鞭子,滴了些蜡油,还,还……踹了几脚……” “踹在哪个位置” “记不清楚了。” 聂志远当即摇头,素娆冷淡扫了他一眼,“我劝你最好仔细想想,这决定了你会不会背上这条人命!” 一听这话,聂志远当即黑了脸,来来回回想了好几遍,才说道:“我记得应该是踹的后腰和腿……” “当时他被地上的酒壶绊倒,正好背对着我……” “再无其他” 素娆目光灼灼的盯着他,聂志远就差给她跪下了,“我保证,除此之外,真的没有了……” “好吧。” 素娆收回视线,没有再问什么,这样的态度让黄丰几人一时间心里不安到了极点。 黄丰试探道:“姑娘,那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们几个人……” 他不停的使眼色。 竹宴以身挡在素娆前面,蹙眉道:“有话就说,挤眉弄眼的干什么,抽筋了吗” “还有,站远些!” 他嫌恶的拧起眉头,黄丰想起先前那句闲人,又看到他明显的抵触和排斥,心里冒火但不敢发作,只得生生忍下。 有句老话说的好,识时务者为俊杰。 黄丰退后几步。 两人间距离拉开,竹宴这才回头对素娆问道:“姑娘,依你看,是他们谁杀了柳流” 黄丰和聂志远一瞬绷紧了身子。 齐景面色复杂,亦望向素娆。 所有人都在瞪着她的决断,素娆看着他们,视线又落回柳流的尸身,思索须臾,答道:“凶手另有其人。” 第267章 一炷香,给我答案 她此话一出,黄丰和聂志远同时松了口气。 幸好,幸好她选择相信他们的话。 竹宴另外两名影刺清楚此案的内情,纷纷蹙眉,这时,一直被众人忽略在旁的芙蓉轻声问道:“凶手不是他们,还能有谁” 素娆朝芙蓉看去,就见她俏脸依旧苍白,一双眼在火光的照耀下却十分明亮,此刻正疑惑的看着自己。 竹宴也道:“是啊,姑娘,属下也不明白。” 素娆原本就是打算和他们解释清楚的,听他们问了,顺势说道:“按照孩子们的说法,柳流伤重不治而亡。” “那么致使他受伤的人就应该是凶手,没错吧” 众人点头:“没错。” “因这具尸体各个部位腐败程度不一,被蜡油烧伤及鞭伤处腐烂明显,但这些都不是致命伤。” 素娆环顾四周,语气不疾不徐,“我在他后腰处发现几处淤青,从痕迹和分布位置判断,与聂秀才说的相差无几,而这伤,同样不致命。” 柳流能走回去,说明伤势不会即刻毙命,结合他的尸身状况考虑内脏破裂出血等因素,但在验完尸并查问聂志远后,她确定柳流之死另有真凶。 “也就是说,有人在他回去后杀了他!” 黄丰回过神来,后槽牙磨得喀呲作响:“此人是想拿我们做替罪羊啊。” 暗娼馆内的收费比寻常青楼之地高出四五倍价,失手弄死一两个妓子自不会有人来寻麻烦。 要不是这次正撞上钦使巡查的要紧关头,命案牵连监察使,暗娼馆恐怕也不会被端,这黑锅他们会一背到底。 好筹谋。 好算计啊! 聂志远和齐景亦想到这一点,尤其是聂志远,像吞了只苍蝇一样难受,气急败坏的道:“一定要把这人抓出来,我倒要看看,谁这么缺德竟陷害我等!” “没错!” 黄丰恨道:“等找到此人,定要将他扒皮抽筋。” 男人风流逛妓院是寻常事,但亵玩男妓这种事上不得台面,无故被翻出来还险些背上人命,传出他真是没脸活了。 他们义愤填膺,神情激愤,看上去像是死了亲爹一样晦气。 这般作为,在场之人自然知道为的是什么。 面上虽不露痕迹,心底却嗤之以鼻。 素娆淡扫了他们一眼后收回视线,转而对竹宴道:“去西侧园查,看看柳流死的当晚还接触过谁,不必理会下人,只查园中挂牌的孩子。” “属下明白。” 竹宴对她一拱手,领命而去。 两名影刺和银雪卫照样留在原地,芙蓉楮墨安静的待在一旁,黄丰、聂志远和齐景三人因涉案其中,哪怕撇干净嫌疑,还是没有离去。 似想看下最终结果。 齐景问道:“姑娘,为什么不用查园子里的下人他们同样有嫌疑。” “死者同他们不存在利益冲突。” 素娆淡淡说道。 “万一双方有仇呢” “据我了解的消息,柳流性情温平,不是个好惹事端的人,结仇的可能性不大。” 齐景微微颔首,再不说话。 等待的时间里,她直接命人拿来了颗颅骨,搬好桌椅坐在廊下继续画像。 院中静悄悄的,只有炭笔落下沙沙的声响。 黄丰和聂志远好奇朝着那边张望,然而什么都看不到,刚想挪两步时被影刺拦下,“你们最好安静呆着别添乱。” 影刺话音冷冽,无情至极。 他们当即安份下来。 “那女人放个人头在眼前,也不嫌瘆的慌。” 黄丰小声说道,聂志远虚眯着眼朝尸身的方向努努嘴,“她先前都敢和死人蹲在一起……” 他进了院子到现在没敢正眼瞧尸身,光一想起来都觉得脊背凉飕飕的…… 两人小声嘀咕了一会,又百无聊赖的去看四周,视线扫过藏在阴影里的芙蓉和楮墨,凝顿了下,很快移开。 竹宴半个时辰后回来了。 这一动静‘惊醒’院内所有人,素娆将纸笔放在一旁,起身走到院中。 不用她发问,竹宴径直道:“属下已经查明,当晚除过接客的人外,其他人的行迹多可以互相印证,并无单独离开众人视线的。” 宅子虽大,但所有孩子住在专门收拾出来的通铺,偶有受伤的会安置在另一处。 “那这么说来,岂不是查不出凶手了” 等了半天换来这么个答案,黄丰很是不满。 竹宴扫了他一眼,看向素娆,素娆会意道:“这儿不是还有两个人吗” 她的话将矛头引向了芙蓉和楮墨。 所有视线尽数聚焦在两人身上,竹宴审视着他们,话中意味深长,“姑娘说的是,当晚只有他们两人单独离开过。” “是你们” 黄丰迈步朝前逼近,他先是看了眼芙蓉,芙蓉双肩微微内拢,眉眼低垂,视线交错的瞬间忙瞥了开去,颤声道:“不,不是我……我,是去如厕了。” 黄丰蹙眉,又看向楮墨:“那就是你” 楮墨对上众人狐疑的视线,沉默须臾,轻道:“像我们这种人,馆里不会特别派大夫前来照料,他浑身是伤,行动不便,我是去给他上药的。” “照这样说,你们都没有杀人那柳流是怎么死的” 素娆来回看着两人,笑意在深夜里有些凉薄,她踱步道:“这可怎么办呢,只有你们俩有嫌疑,其中必有一个是凶手……又或者,都有份参与,互相包庇……” “今夜已经折腾很晚了,我实在没耐心再一一寻证,要么你们自己招,要么,我送你们去大牢。” 她抬手将鬓边一缕碎发别到耳后,“牢里审讯的手段你们没见过总该听过,可不会像我这般好脾气。” “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想清楚再说话!” 她话音落下,影刺很快拿来一根线香,在众人面前点燃,烟雾袅袅,随风而散。 这样的举措在众人看来再正常不过。 换做衙门审案,哪里会这么温和,早就只能趴着回话了。 外人想不明白其中的用意,芙蓉和楮墨两人却是心知肚明,直到竹宴回来,说完那些话,他们才反应过来。 从一开始,这姑娘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第268章 花葬美人魂,一场旧恩怨 女子的一双眼幽暗又深邃,带着股洞悉一切的明锐落在他们身上,令芙蓉和楮墨浑身为之一颤。 随后,她转身走到廊下,旁若无事的继续手中的动作。 不远处黄丰几个公子哥儿互相交谈,时不时朝这边看上一眼,眼神凶狠。 竹宴抱剑而立,撞上他们的慌乱的视线时,玩味一笑,那笑容就好像是猎人在打量闯进他们陷阱里的小兽,充满了势在必得的信心。 时间一点点推移。 香越烧越少。 最后一点香灰散落,无声又寂静,但所有人如有感应般,齐齐的抬头。 两人成为众人的焦点。 “时间到了。” 素娆搁下笔,这次却没有起身,视线穿过昏黄的火光,落在两人身上,似是在等待答案。 楮墨感受到周围道道冷意,咬牙道:“你们查不出真凶,就想要拿我们去充数,屈打成招,这是滥杀,你们会遭报应的。” “我们遭不遭报应你也没机会看到。” 竹宴嗤笑:“除了这些废话,还有没有其他想说的。” 楮墨脸色阴沉没有说话。 他身后的阴影里,同样没有声音。 “看来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素娆轻笑着摇摇头,“竹宴,把他们送去大牢,转告曹大人,势必要问出个结果来。” “属下遵命。” 竹宴笑着说完,一招手,这次银雪卫动了,他们迈步上前不顾楮墨的挣扎和反抗,直接出手。 当他们逼近芙蓉时,芙蓉慌了:“慢着!” 众人抬眸看向她,而她,则是看向了素娆的方向,神色几番变换后,苦笑道:“姑娘赢了,我说就是。” 银雪卫松开钳制,身侧退开。 楮墨回头怒视着她:“你要说什么,她在诈我们你看不出来吗” “看得出来。” 芙蓉语调平静,“但她的确会把我们送去大牢。” 女子进了牢里,除过刑罚还会遭受许多非人的折磨,她没必要白白遭罪。 她抬起头,在楮墨几乎快要喷火的眼神中,一字一句道:“人是他杀的,我亲眼所见。” “芙蓉!” 楮墨一声怒喝,发狂般朝她爆冲过去,身后银雪卫早有防备,抬脚一拦,直接将他绊倒在地,踩在他背上,冷道:“谁敢阻碍查案,杀无赦!” 被他一身凌厉气势所震慑,众人霎时噤若寒蝉。 素娆淡淡道:“当初你跟梅晗说他女儿死于何功泽之手,亦是你亲眼所见,结果你那晚被关在柴房里。” 此事找园子里的人询问一二就能验证真假。 “那不一样。” 芙蓉知道谎话被戳破脸上有些难堪,怕她不信,急忙说道:“他杀柳流时我正好从虚掩的窗外经过,听到了动静。” 素娆道:“你说他杀人,怎么杀的” “当时柳流躺在床上,他借着上药的名义进去,趁其不防,直接用被子将人活活捂死的。” 芙蓉说完凝视着她道:“看姑娘这几次的举措,应该是懂些验尸的门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你自然能够分辨。” 众人又视线再度移到了素娆身上。 “她说的没错,柳流的确是窒息死亡。” 素娆一句定论,众人哗然不已。 楮墨早在芙蓉指认他杀人时,就已经双腿发软跌坐在地上,愣愣的看着面前的空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为什么替他隐瞒” 素娆问道。 芙蓉僵硬的站了许久,突然轻声道:“小时候刚被送来这儿的时候,我时常因为学不好规矩被打罚,吃一顿饿一顿是常事。” “第一次接客的时候我因为太害怕,咬伤了客人,被管事抽了十几鞭子,关进了小黑屋里。” “两天两夜,水米未进。” “那时候我以为自己要死了,想着死了也好,就不用过这种恶心的日子了,可我不甘心,那些拐子和坏人还好端端活着,我凭什么要去死” “但是真的好饿啊。” “你们知道饿到两眼发晕,出气比进气多是什么感觉吗” 芙蓉嘴唇抖了下,在众人复杂的神色中缓缓道:“我知道,那时候墙角有个死老鼠,我想用它充饥,只能一点一点爬过去,掌心被砖石磨得全是血,好容易摸到它,但是连吞咽的力气都没有。” “在我快死的时候,是他偷偷跑来给我送了块枣糕。” 她看向楮墨,后者面如死灰,愣怔的好像没听到她的话。 “他说这是客人赏的,让我赶紧吃,还告诉我,什么都没有活下去更重要,活着才有希望。” “所以,我拼尽一切活到了今天。” 哪怕被人凌辱,被人践踏,哪怕被撕裂,被人像对待畜牲一样驱赶打骂,她也从来没有放弃过。 楮墨于她有救命之恩。 她始终感激。 素娆问:“这就是你当时没戳穿他,亦不想追究他险些掐死你一事的理由” “是。” “那为何现在又肯说了” 芙蓉眸光微动,柔软的眼神逐渐变得坚毅,“因为我想活,我必须活下去。” 在无碍自身性命的情况下她愿意替他隐瞒,可到了眼下的状况,他们两人已经无法共存了。 “这也是造成牡丹身死的缘由吗” 素娆缓缓站起身,踩着阴影一步步走到芙蓉面前,目光准确我无误的落在她肩膀处的刺青上。 她话题转的快,黄丰等人不明所以,面面相觑,竹宴是亲自去过廊兴赌坊的,那日的场景历历在目。 “刺青是你有意而为” “你早知道有人会来杀你” 竹宴一连抛出两个问题,实际上这在某种程度上,算是一样的意思。 “我听说梅晗状告何功泽杀人,就知道有人会来杀我灭口,但刺青……” 芙蓉脸上露出抹显而易见的讥讽之色,从将她救出廊兴赌坊到现在,她一直都是无害而柔弱的,这还是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如此尖锐的表情。 素娆疑道:“刺青怎么了” “说起来还是怪她自己。” 芙蓉轻叹道:“牡丹喜欢她的一个客人,说是那位公子夸我肩头刺青漂亮,为了讨好人家,她特意找我给她弄的。” 谁知那朵花,断送了她的命! 第269章 撕裂的真相,楮墨破防! 芙蓉一开始不知道何时何地何人,会在什么情况下取她性命,但在那天牡丹替她而死后,就反应过来。 那个人,是来杀她的! 祸端,就在肩头那朵刺青! “梅晗状告何功泽杀人,彼时案件未审,何功泽并不清楚你在其中起到的作用,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派人来杀你?” 素娆问话的速度几乎没有任何间隔,众人须得聚精会神才能跟得上她的思绪。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芙蓉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何功泽此人心狠手辣,那种情况下,他不会允许任何一个对他有威胁的人活着。” 从这一点看,芙蓉的确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何功泽。 “最后一个问题。” 素娆凝视着她,“你明明没在命案现场,为何诓骗梅晗,你想借刀杀人?你恨何功泽?” “对,我当然恨他。” 听到这个名字,芙蓉苍白秀美的面容显得有些狰狞,“他说过会带我离开这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等啊等,等到最后他却暗中筹算着要把我送去暗窑。” “你怎么知道的?” “那段时间他对我特别冷漠,我察觉不对劲就悄悄跟着他,意外偷听到他和馆主的对话,我才知道原来一直暗中掌控这宅子的人,是他的亲弟弟。” 芙蓉眼底映着火光,熊熊燃烧着,“而这个暗娼馆,从头到尾,他才是在幕后操纵的真凶!” 一语出,石破天惊。 这个答案似是在众人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何赐文一个商贾,哪里敢在汉阳城里用幼童为妓,招揽生意,这么多年屹立不倒。 背地里定是有人撑腰的。 众人各怀心思,若有所思。 芙蓉没理会旁人,盯着素娆恨声说道:“是他把我撕裂踩碎,害我在这暗无天日的鬼地方里腐烂生蛆,是他让我沦为娼妓却骗我欺我,让我错把仇人当恩人,彻底沦为一个笑话!” “我,梅枚,柳流,还有这满院子的尸骨和苟延残喘的人,都是他何功泽的罪孽,他难道不该死吗?” “可我杀不了他!” 芙蓉掩面,声音痛苦得发颤:“我连自己都救不了,怎么报仇,正当我万念俱灰的时候,梅晗找来了……” “我看到他能避开宅子的看守,身怀武功,我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我哀求他带我离开,可不巧的是正好有人找过来,仓促之际,我只能告诉他是何家兄弟杀了梅枚……” 她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的说着,无人打断她。 连之前看她不顺眼的竹宴此刻也一言不发,沉默的听着。 芙蓉扫视着众人,凄凉的笑道:“我盼着他能杀了何功泽,这样我从此就能自由了。” “可惜他失败了。” “死了一个何赐文有什么用,他不过是何功泽掌控暗娼馆的一枚棋子,那时我已经被送去了暗窑,听到这消息还以为再没机会了,谁知没几天就听到别人说,何功泽被抓,梅晗告状……” 她知道自己能离开暗窑了。 前提是,必须撑到官府的人找过来…… 何功泽从不会亲自处理暗娼馆的事,全由其弟弟何赐文经手,而送出宅子的人去处从不固定,保险起见,也不会留下文字记录。 这样一来,何功泽哪怕想杀她,也要先花很长的功夫来找她。 没有画像,没有凭证。 她通身上下唯一一处比较明显的特征,便是那朵落在肩头的芙蓉花。 她的确想过利用牡丹来转移视线,谁知还没等到她动作,牡丹就先自己提出来了。 那就怪不得她了。 从那之后,赌坊特意将她与牡丹打造成姐妹花,让她们同吃同住一同接客,须臾不离。 杀手比她想象中来的快,她也如想象中一样,成功活了下来。 而牡丹,成了她的替死鬼。 包括素娆在内的所有人听完这些话,都是一阵沉默,唯独一道人影从地上爬起来,冲到芙蓉面前,一把钳住她的双肩,发疯一样的摇晃:“胡说,你胡说。” “你为什么害他,你为什么要害他!” “拉住他!” 素娆话音刚落,银雪卫便大步上前,把情绪激动的楮墨从芙蓉身边扯开,芙蓉发髻歪斜,毫不示弱的对他冷笑道:“楮墨,你把他看得高于一切,可知道在他心里你算什么?” “是玩物,是畜牲!” “你胡说——我杀了你,贱人,我要杀了你——” 楮墨双脚乱蹬,好几次险些挣脱银雪卫的钳制,素娆本该收拾这乱局,但她什么都做,静静在一旁看着。 “姑娘,楮墨容易坏事,要不要先把他关押起来?” 竹宴低声问道。 素娆淡淡摇头,“不用,楮墨对何功泽过于维护对我们来说未必不是好事,毕竟梅枚的案子还要他的证词,若能打破心理防御,接下来的事就会好办许多。” 看她波澜不惊的模样,仿佛对今晚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竹宴脑海中灵光乍现,惊道:“姑娘,你是不是早就猜到这一切了?” “我没你想的那么神。” 素娆视线从针锋相对的两人身上,缓缓移到柳流尸身处,静默片刻,低道:“我是在验完尸体后,结合这两人的反应和神情,大抵联想到了一些事。” “人和人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竹宴忍不住嘀咕。 “你说什么?” 素娆没听清后面的话,下意识问道。 竹宴瘪嘴,“属下好歹和姑娘你一起查了这么久的案子,信息共享的情况下,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些?” “要换作公子,肯定早就有主意了。” “哎,人比人气死人啊!” 他不禁唉声叹气。 素娆摇头失笑,“你非要拿自己的短处与我的长处相较那不是自找不痛快吗?” 竹宴听完更加丧气:“问题是我也没什么长处啊!话多算吗?” 素娆扫他一眼,揶揄道:“谁说你没有长处的?这不是挺有自知之明吗?” 竹宴:“……” 好吧,如果这也算的话! 他们闲话的功夫,芙蓉和楮墨两人的矛盾已经沸腾到了顶点,楮墨双眼血红,死死的盯着她,却对四周说道:“这女人就是只疯狗,逮谁咬谁,她说的话你们一个字也能不要信!” 周围无人应他。 倒是芙蓉,听了这话,她嘴角勾起抹讥讽的弧度:“你要是真像自己说的那样坚定,为什么还要杀柳流!” 第270章 你的家还在,芙蓉的证据! “我杀柳流那是因为……” 楮墨一时激愤,话说一半儿却没再接着往下说,芙蓉早知如此,冷笑道:“怎么不说了?骗不下去了?” “这么些年,但凡与何功泽相近的人你都设法排挤离间,直到他们失宠……” “可唯独柳流!” 芙蓉看向躺在地上,一身腐烂的人影,那个原本温柔的少年轮廓早已模糊,变成了这宅子脏烂的泥土里的一抹孤魂。 这便是他们所有人的归宿。 造成这一切的,正是何功泽。 她心中酸涩,顿了下,继续道:“唯独在柳流这件事上,不论你怎么耍心机耍手段,何功泽都不曾厌弃他,所以你怕了。” “你怕他会像放弃其他人一样放弃你,你怕柳流抢走你拥有的一切,取代你的地位,这份嫉妒最终在那晚化成刻骨的恨,让你动手杀了他!” “多好的机会啊,何功泽不在汉阳,无人会多加追究,前面又有替罪羊顶着,谁也查不到你身上。” “够了,别说了!” 楮墨突然大喊。 “为什么不说,你不想听是吗?你以为你的真心和忠诚在何功泽的心里能占多少分量,你猜他知道柳流被你所杀的话,还愿不愿意多看你一眼!” 芙蓉不放弃刺激他的任何一丝机会。 楮墨怒视着她,嘴里喘着粗气,谁都不怀疑一旦银雪卫松开手,他会立即扑过去把芙蓉撕成粉碎。 一场命案闹成如今这模样,真凶已然明晰,她们言语间牵扯了监察使的案子,黄丰等人不敢再继续听下去。 他走到素娆面前道:“姑娘,既然没有我们的事了,那我们便先回府了。” 素娆扫了眼缩在黄丰身后的聂志远,“两位这段时日还是不要胡乱走动的好。” 官员狎妓,后续总要处理。 黄丰来这儿就没想到能全身而退,对此早有心理准备,点头道:“我会在府中呆着。” “在下也是。” 聂志远悻悻附和。 至于齐景,他既无嫖妓之实,又与柳流的命案无关,自然不会找他的麻烦。 两人转身后,齐景对着这边拱手告辞,随之离开。 楮墨在一连串的刺激中陷入沉默,好似灵魂被抽干一样,看他的模样也说不出什么,素娆吩咐人送他回去休息。 银雪卫撤走,顺便抬走了柳流的尸身。 芙蓉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开,直到一众人影消失在院门外的黑暗中。 “姑娘,你能不能……” 芙蓉开口,对上素娆绝美的脸,垂下眼睫黯淡道:“能不能让人好好安置他的尸身……如果,如果你觉得麻烦,可以把他交给我……” “你想如何安置?” 素娆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 芙蓉被她问的一愣,随即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们早已没有家了,但我想,不论去哪儿,柳流他肯定不想留在这儿……” 这个地方对他们而言,只有耻辱和痛苦。 “他的确没有家了,但你还有。” 素娆静静的看着她,朱唇轻启,吐出三个字:“魏姑娘。” 魏……姑娘…… 芙蓉彻底愣住,她有多少年没听到这个称呼,昔年的记忆在时光中被消磨殆尽,她至今能记得的,只有魏红鸾这个名字。 “你……你叫我什么……” 她不确定的问。 素娆道:“魏红鸾。” “你是怎么知道的?” 芙蓉确定除了梅枚外,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这个名字,她周身的血液仿佛在燃烧,叫嚣着从心尖淌过,滚烫又灼热。 九年了,她沉寂而痛苦的心因这三个字开始复苏。 素娆瞧出她竭力按捺的激动,轻声道:“来汉阳的路上,我遇到过你爹娘,他们还在找你,等着你回家。” 爹…… 娘…… 芙蓉微微张着嘴,嘴唇不住发抖,“不可能,这不可能……九年了,他们怎么还会记得我……” “你是他们的骨肉。” “骨肉?哈哈哈……” 芙蓉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儿,笑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儿,“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他们多久,等他们来接我回家,多少个日日夜夜,我从满怀期望等到心如死灰……” “九年了,这九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而他们呢,他们在哪儿!” “你看看我!” 芙蓉一把抓住素娆的手,又哭又笑:“你看看我现在这幅鬼样子……回家,回去又能怎么样……让人耻笑吗?” 竹宴见她情绪极不稳定,正想上前阻止,素娆却对他轻轻摇了摇头,她目光沉静,直望向芙蓉,“不,你可以从头开始。” “离开汉阳,离开云州,天下之大,总有你们容身之处。” 魏红鸾眼角挂着泪珠,愣愣的看着她。 “姑娘,你……” 素娆直视着她,平静道:“你先前说的很对,该死的是那些行凶者和施暴者,不是你,世人以凉薄冷眼相待,错的是世人,亦不是你。” “你拼命熬到现在,难道就不敢挣脱牢笼,走到外面去,看看等待你归家的故人,看看你心中期盼已久的自由?” 一番话落,四下死寂。 芙蓉,也就是魏红鸾定定的看着素娆,从那双清明澄净的眼中,她看到了坦然和诚挚。 不掺任何复杂的情绪。 一眼便能窥到底。 她从来没有这样心无旁骛的正视过一个人。 以前总是为了活下去绞尽脑汁的揣度人心,看人眼色,她经历过太多的欺辱与轻蔑,看惯了人心险恶。 她的心被那些人用言语,用眼神,用行动刺得千疮百孔,敏感又阴暗,稍窥见些光亮便会觉得痛不欲生,只好用尽全力将它与黑暗同化。 可眼前这个人把从泥沼里拉出来。 告诉她,她还能从头开始…… 魏红鸾心中百感交集,在回西侧园之前,她与素娆说了一些话。 “我是没有亲眼看到何功泽杀人,但我没说谎,梅枚,确实死于何功泽之手。” “为什么这么说?” “梅枚死的那天早上她找我说过话,说那个一喝醉酒就发疯一样打她的男人今晚要过来,她很害怕,还说那个人胸前有一片特别大的疤,皱皱巴巴的看着恶心……” “这个疤,我在何功泽身上看到过!”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证据!” 第271章 楮墨陈情,风雨至! 芙蓉离开后,素娆独自在院中站了许久。 深秋湿冷的风拂过墙瓦和树梢,将她的发吹得漫天飞舞,竹宴在不远处看着她,未敢上前打扰。 从接手暗娼馆的案子后,姑娘时常会一个人出神,分不清究竟是思索案情,还是透过这些光景在念着其他东西。 “竹宴!” 听到她传唤,竹宴忙收敛情绪,拱手应道:“姑娘有何吩咐?” “你让人去详细查下何家的账目,尤其是弟兄俩分家之后的,查清楚后再来报我。” “遵命。” 竹宴扭头将差事吩咐下去,回来后素娆已经出了院子,立在门外隔着无边夜幕,眺望着对面灯火通明的院子。 “姑娘,何功泽的案子……真的能办成吗?” 不是他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此时云州聚集了各方的眼线,公子大权在握,生杀予夺看似风光无限,实际上亦是游走在刀尖之上。 何功泽作为整肃官场的第一桩案子,必须办的漂亮利索,不能授人以柄。 然而这位云州监察使做事实在谨慎。 利用分家将他与何赐文割裂开来,哪怕有那宅子主人的供词在,顶多论何赐文的罪,无法将他与暗娼馆牵连起来。 竹宴很担心摆出这么大的阵仗最后潦草收尾,那势必会让公子蒙羞。 素娆听出他话中的忐忑,目光未动,轻笑道:“怎么,这时候又对我没信心了?” “不是,属下只是……” 竹宴想辩驳,被素娆抢白道:“你只是被这一波三折弄得有些不安心,我知道。” “放心吧,何功泽逃不了。” “姑娘心里有数了?” 竹宴惊喜问道。 素娆道:“私设暗娼馆无非为了从中谋利,不论他们表面行事如何谨慎,这银子总不能无端揣进兜里去,他经不起查的。” “除非何功泽真的如宋岱岩那般,送到嘴边的肥肉能忍住不吃,不沾半点油沫子,你觉得可能吗?” “不可能。” 竹宴当即摇头,“何功泽在云州可算的上一手遮天,能让他放在眼里的没几个人,谁能从他嘴里抢吃的?” “所以,只要他说不清楚银子的来源或者在账目上作假,那他就逃不过。” 想明白这一层,竹宴心里笼罩的阴霾顿时散开了些,一看时辰,轻道:“姑娘,三更天了,要不回屋歇着吧。” “不了。” 素娆一口回绝,“去那边院子吧,还有许多骸骨没有收拾妥当,白日里查案已经耽搁了进度,须得抓紧时间。” 因柳流之死撬开了芙蓉和楮墨的嘴,致使梅枚的案子峰回路转,有了破局之势。 心中积压的郁气散去,她只觉得头脑此刻无比清明。 “那属下让厨房准备些汤水和吃食。” “好。” 从府衙回来后一直睡到晚上,午饭和晚饭都没吃,紧跟着又开始审柳流的案子,闹到现在,素娆也觉得饥肠辘辘。 一切准备妥当后,屋中烛火如白昼,她简单对付了两口。 竹宴看她坐在木架前准备动笔,端着托盘识趣的离开,刚走到门扇边上,身后传来声响:“对了,你派人把今夜发生的事知会曹大人,并转告他这几日我先不过去府衙那边,等何家账目查明白再说。” “是。” “顺便让他找个书吏去西侧园录口供,楮墨那边让暗堂事先关照询问下,看看能不能问出新的东西。” “姑娘还有其他吩咐吗?” 竹宴回身等待着。 素娆想了想,执笔落下,“暂时就这些,去吧。” 竹宴朝她一拱手,身影在黑暗中渐行渐远,她开始描像,月光从窗边漏下,铺洒在桌边搁着的青黑色颅骨上,一片静谧。 不知竹宴使了什么手段,接下来几日都没见到那小孩。 素娆将辨骨分拣大部分事宜交付给仵作他们,除却拼骨和吃饭,其余的时间都在画像,每日只睡两个时辰。 暗堂那边去审问楮墨。 他交代得出人意料的利落,何功泽那晚的确在他房中饮酒,他中途借着出恭的名义短暂离开了片刻,去给芙蓉送吃的,等回去时人已不在房中。 他挨个儿寻了一遍,最终在接客的雅阁里找到了人。 亲眼目睹了何功泽醉杀梅枚的那一幕。 梅枚颅骨一处凹陷,四周折线呈放射状向四周扩散,乃是烛台击打所致,右胸肋骨骨折,腿骨断裂,这些伤皆与楮墨供词相符。 梅枚的案子至此人证物证俱全。 只等着开堂问审。 南境多雨,尤以云州为最,每年到了这个时节一月里总有二十来天都在飘雨,满院尸骸的腐朽气息被雨气一激,夹杂着土腥味弥漫了整个庭院。 挖出来的尸体太多,收拾出来的空屋放置不下,银雪卫又在院子里搭了些棚子和桌子,用来安置。 素娆带着仵作们还在忙碌。 守在此处的银雪卫看着那些进进出出的身影,有人喟叹道:“这又是何必呢,熬心费神,捡尸拼骨,最后又有多少人的尸骸能被家人领回去。” “进了这种地方,不论缘由,终究成了家门耻辱。” 另一道用手肘戳了他一下,警告道:“你小声些,别叫里面听见,这些不是咱们能过问的事。” “我是替他们难受,但愿这些功夫不会白费吧。” 话落,他们各自噤声,再不开口。 雨幕和风声将所有喧嚣隔绝在外,屋内素娆画完最后一副画像,站起身来揉了揉脖颈,长舒口气:“把它收起来吧,至此,所有挖出来的尸骸都已经归置妥当。” “大家辛苦了。” 她环顾四周,笑着说道。 仵作们手里的事情还未办完,闻言后纷纷站直身子,朝她拱手作揖。 “咱们都是打下手的,真正辛苦的是姑娘你。” 有人看着满地收拢尸骸的布袋和上面的编码,还有在一旁萝着厚厚的一沓人面画像,在画像的右下角,同样描着与尸骨相应的编码,能清楚的分辨出每个人。 哪怕到了如今的地步,一切尘埃落定,他们还是如在梦中一般,就在数日前,这些还都是一堆森然的白骨。 交错积叠,分不清谁的手混着谁的脚。 谁又是谁。 短短时日,眼前这个女子教他们辩骨分拣,带着他们将凌乱的尸骨堆一点一点清理干净,拼凑出完整的尸身,画像标注。 这些死者的血肉透过白骨在她的笔下勾描出来,神乎其技,令人叹为观止。 在这一处小院,他们完成了一桩千百年来冠绝古今的壮举,这桩案子足以载入史册,将会成为所有仵作行人共同的骄傲和信仰。 一场滔天巨浪,将由此掀开! 第272章 事毕,把天捅穿! 一想到这儿,众人心潮澎湃,难以自遏。 他们从来不知验尸有这诸般手段,闲暇之时也会前去找她讨教,起先还担心触及隐秘不敢开口,后来接触多了,才发现她并非敝帚自珍,排外吝啬之人。 每每有疑,总是耐心为他们解惑。 相比起来,那些曾以己度人的忧虑更显鄙薄。 素娆不知他们心里有这么多感慨,笑道:“我一个人可做不完这些事,诸位就不要客气了,抓紧时间将收尾做好,然后赶紧去歇息吧。” 这段时间所有人夜以继日,不眠不休,方才赶在何功泽案开审之前将一切落定。 众人拱手应是,垂首继续忙碌。 廊下放着把油纸伞,素娆取过,撑伞走进雨幕里,竹宴适时跟了上来,一看方向,轻道:“姑娘要去找我家公子?” “嗯,有件事要问问他的意见。” “关于何功泽的案子?” 竹宴试探的问。 细雨连绵,怕打着伞面,将四周的声响都压了下去,连带着他们的话音都被削弱不少,素娆侧目看了他一眼,“怎么,你想说什么?” “姑娘怎么知道楮墨会招?” 竹宴连忙问道。 雨丝夹在风里,将两人肩头浸出一片墨色,素娆边将伞压低了些,边道:“楮墨此人嫉妒心重,占有欲强,当他给自己精心编织的谎言被芙蓉戳破后,现实的割裂感会让他发疯。” “他知道柳流的案子一出,杀人偿命,他必无生路,换做以前,他肯定会以一死保全何功泽。” “可人心底一旦生了恨,这份忠诚就会化作最锋利的刀,捅进何功泽的要害。” “姑娘就这么确定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竹宴亦步亦趋的跟着,雨丝拍在脸上,凉意森森,竟令他无端打了个寒战。 “还记得那天我去问他的话吗?” “记得。” “出来后你问我怎么样,我说他说的都是实话,他的确说了实话,何功泽醉酒也好,他送馒头也罢,在戳破芙蓉谎言的同时,事后都可以被印证。” 两人穿过回廊,在地上留下了一连串的湿脚印,竹宴好奇道:“这有什么问题吗?” “话没有问题,但表述有问题。” 素娆道:“他当时先说何功泽那晚在他房里,而后又说两人喝酒,趁何功泽醉酒歇息后,他才去给芙蓉送吃的。” “乍一听这话,是不是觉得何功泽当晚不在命案现场?” “没错。” 竹宴应道。 “我当时也没察觉不对,但后来仔细一想,他送完吃食返回后呢,何功泽在哪儿,他又做了什么,却是什么都没说的。” 墙角廊下各处的影刺和银雪卫纷纷与素娆隔空见礼,她颔首回应,话音不断:“楮墨很聪明,他若掺杂了假话必会引起我的警觉,但他偏偏全部说了实话。” “又偏偏略过了后面的事情。” 竹宴不由啧舌:“他倒是对何功泽用心。” “不仅如此。” 素娆轻笑道:“他说完这番真话后,当即便道破了芙蓉与何功泽之间的恩怨,给她指认何功泽找了个合适的动机。” “毕竟那晚死过人,宅子里总会有人记得,芙蓉当晚到底在哪儿必定能查出来,这样一来,她的证词就会失去效用。” 没了人证,再加上楮墨的不在场证明,何功泽便能从梅枚的案子顺利脱身。 “芙蓉和楮墨这两人心眼真是一个比一个多。” 竹宴被其中的弯弯绕绕搅得头昏脑涨,要让他单独来查问,这会肯定抓狂了。 “环境使然罢了。” 那座被笼罩在烟雨朦胧的小院越发近了,参天的云杉遮去了头顶为数不多的天光,使得这条路显得有些阴暗。 雨水流淌在地面的砖缝里,每一脚踩下,都会带起一连串的水花。 素娆裙摆下面已然湿透。 好在已经到了。 她畅通无阻的进了院子,走到言韫收拾出来处置公务的书斋外,站在廊下合了伞,随手搁在廊柱上。 里面还有人声。 “谁在里面?” 此刻不是议事的时辰,所有官员都在外院那边核对各自衙门的公文和账目,素娆专挑这时候过来,没成想还撞上了这茬。 影刺恭敬回道:“禀姑娘的话,是金公子和他手底下的几位掌柜。” “是阿娆吗?” 里面听到了动静,有人扬声唤了句,不多时,房门被人拉开,金絮走了出来,见她不禁笑道:“我就说世子爷怎么突然停下往窗外瞧,也就你有这个吸引力。” “你可别抬举我了。” 素娆笑应了声,一回头身后早已没了竹宴的身影,她了然收回视线,与金絮前后进了书斋。 立在旁边的几位掌柜见了她,连忙拱手见礼。 素娆颔首还礼。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言韫的风寒已经痊愈了,但连日来案牍劳形,面上总透着几分病态的苍白。 “你们先出去吧。” 金絮对几位老掌柜道,素娆忙道:“我不打紧,说两句话就走,别影响你们议事。” “该说的都说完了,其他的也不是光靠商议就能有结果的,你安心坐吧。” 金絮都这样说了,素娆不好再推辞,寻了空位坐下。 众掌柜抱拳告辞。 “你那边事情都办完了?” 言韫出声问道,素娆点点头,“只等着百姓过来领尸了,听说附近州府赶来寻亲的人陆续到了,被安置在府衙那边。” 书斋静了片刻。 言韫端起桌边的茶盏轻吹了下浮沫,抿了一口,轻问道:“此案你想怎么办?” “我想怎么办就能怎么办?” 素娆反问了一句,“哪怕会把整个云州的天都捅穿?” 一听这话,金絮方才还笑着的脸顿时僵住,神色变得古怪,他心里不住嘀咕,把天捅穿,她还真敢想。 不过以她的性子,这事儿也不是做不出来。 言韫平和冷淡的眸子一丝愕然一闪而过,随即盈满点点笑意,他把茶盏拢在掌心里,借此汲取些温暖,郑重的应道:“嗯,你只管放手去做,一切有我。” 第273章 送进手的案子,株连吗? 得了这句话,素娆心里大致有了底。 世子爷是把这开局的鼓槌递到了她手里,能敲出什么响动来,全凭这桩案子。 “府衙那边……” “我会派人知会曹德安,你尽可安心。” 言韫答得极为淡然。 金絮听着他们的话,一时愣住,回过神来时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来两人主意已定,他再劝便没什么意思了。 “除过这个,我还有一件要事。” 素娆说罢从袖中掏出个纸卷来,展开后递到了言韫手边,言韫接过粗略的扫了眼,眸光顿凝。 “哪儿来的?” “梅枚死后,芙蓉替她收拾旧物时,不经意在木榻底下发现的,何功泽还曾特意回去找过,借着丢失要物的名义把整个宅子都翻了一遍,可惜被她提前藏起来了。” 那时芙蓉尚且年幼,识字不多,起先收着它是为了跟上面讨个好,以求免去她的责罚,结果看到那样大的阵仗,心里害怕没敢张嘴。 这一藏就藏了多年。 等后来能看懂上面的字眼后,她更加不敢拿出来。 要不是那晚素娆说了那些话,听到家里爹娘还在等她,她是不打算把这东西交出的。 按照芙蓉的话来说——这是何功泽杀人的罪证,亦是她的前程。 素娆问她怎么改变主意了。 她说想要从头开始,就必须割舍曾经的一切,这个曾经她为自己留下的退路,如今已经用不着了。 “我原想用这个作证据,但楮墨招供,远比它要合适。” 素娆隔着书案望着他手里那张纸,唏嘘道:“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案子竟主动凑到了我们手里。” 青铜兽首的香炉里吐出薄淡的烟雾,驱散了书斋的雨腥气。 言韫一手捏着纸,来回的掠看,一手曲肘轻叩在桌案上,指腹来回摩挲。 须臾,他将东西搁下,淡声道:“你不用分神,这件事我命顾城去查。” “好。” 金絮凑过去粗略的扫了眼,啧舌不已,“他们这些人是要翻天啊。” 言韫没阻止他的动作,抬手揉了揉眉心。 素娆见状问道:“你们这边如何了?” 这段时间他们各自事务缠身,哪怕隔着几步路的脚程,也没有碰过面。 说起这些事儿金絮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别提了!” 他走到对面的空位上撩袍落座,没什么仪态的往后一瘫,仰面哀嚎:“不止是茶马司、矿税盐税这些有大量瞒报和作假,连地方官学的财政都掺了水分,官田私用,克扣田税……” “这些账目要翻出来可就有意思了。” “别说云州这些狗官抄家灭族,连盛京那边恐怕都不能幸免,得扯出一大批耗子……” 这么听来,何功泽的案子的确只能算是开胃菜。 素娆微微蹙眉朝言韫望去,“会株连吗?” “你问的哪个?” 言韫对上她的视线,便听她道:“都有。” 沉吟片刻,言韫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她,“心里不忍?” 素娆抿唇未语。 “所有案子必须在年前了结,了结在云州。” 最后一句话语气略重。 素娆琢磨了一会,轻道:“你的意思是,朝廷那边不想深究云州乱局背后的东西?” “南巡之举是陛下为了敲打和警醒朝廷里的一些人,云州可以乱,但乱局必须止于云州。” 他说话间气息仍有些不稳。 素娆思索了半响,眼底掠过抹讥讽之色,朝局安稳在上位者眼里重于一切,哪管底下血浪滔天。 “为何必须在年前了结?” 她又问。 言韫这次答得很快,“年后是太上皇寿诞,其一不宜见血腥,其二,我们要赶回盛京。” “至于会不会株连……” 素娆抬眸看他,他道:“陛下恩赦,除谋逆罪外,皆不株连家眷。” “我知道了。” 素娆敛眸垂首,思索须臾,站起身来:“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何功泽案审定,银雪卫开始拿人。” “好。” 她很快离开了书斋,往西侧园而去,看着那道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金絮踌躇着说道:“阿韫,我怎么觉得她好像不太高兴。” 言韫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那抹素衣已然转过小径的拐角,沁着凉意的雨丝透过悬窗吹进来,浸湿了桌案。 案上的书本和公文被那股冷风吹得沙沙作响,来回翻动。 默了不知多久。 他收回视线,低喃道:“以后,她也不会高兴了……” 走上这条路从来都不是她心中期盼,是情势所逼,是迫不得已,她对皇权和朝廷从骨子里缺乏敬畏。 但又不得不倚仗它们。 这种矛盾始终扎根于她内心深处,一面为素大人遭遇不平,一面又清醒的逼着自己往前走。 不肯示弱,亦不肯退缩! “你说什么?” 金絮似乎听到他说话,奈何窗外风声呼啸而过,将所有字眼模糊,言韫摇摇头不欲多说,只道:“还剩下多少账目?” “差不多四成吧。” “半个月够吗?” 金絮面上的肌肉抽搐了下,还想说什么,一对上他肃穆冷静的眸光,到嘴边的话一转,唉声道:“说不够你能多给我点时间吗?” “不能。” 言韫言简意赅。 “那不就得了。” 金絮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答案,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站起身,“真不知道我上辈子欠了你多少,这辈子要给你当牛做马,行了,我去查账了。” “辛苦了。” 言韫神色缓和了些。 金絮搓了搓胳膊,恶寒道:“真肉麻。” 说完,他也不管身后人是什么反应,快步出了书斋,窗外雨声淅淅沥沥,言韫只看了一眼,便重新伏案提笔,继续阅览公文…… 西侧园内,素娆让人清理了一间厢房。 孩子们闻讯很快赶了过来,趴在窗外往里面看,影刺见素娆没有要驱赶的意思,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们去了。 “站在外面做什么,都进来。” 素娆摆好木架和纸张,对他们招手道,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推搡着迈过门槛,挪到她身边。 “素姐姐,你这是要干什么?” 第274章 画像取尸,心中所求 “给你们画像。” 素娆话落,小孩们一阵哗然,纷纷打量着她手边的东西,尤其好奇那根炭笔。 她没多作解释,仔细打量了一番与她说话最多的那个小女孩,问了她走丢时的年岁,开始落笔。 线条跃然于纸上,逐渐成形。 孩子们围着她,小心的没有发出声响,却时不时交头接耳,眼里盛满了惊奇。 两刻钟后,素娆搁笔,把小女孩叫来,取过画像递给她,“看看,怎么样?” 周围的孩子脑袋埋在一起,新奇的打量着这幅‘画’。 “我知道,这是平儿姐姐小时候的模样。” “真的好像啊。” “尤其是眼睛……” 他们围在一起议论,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年岁小的话变得多了起来,叽叽喳喳的像树梢上的麻雀。 不过只是在熟悉的人面前。 面对影刺和银雪卫,他们还是沉默寡言,安静的像一个个提线木偶。 那小女孩把画交给其他小孩后,挤了出来,仰头小心的对素娆问道:“姐姐,你画我小时候的模样做什么?” 素娆拉着她走到一旁的凳子坐着下,抚着她柔软的发丝,轻道:“寻亲的百姓都聚到了城里,不日就要来领人,姐姐不想让你们站在人群面前,接受他们的审视和评判。” 未来光阴漫漫,他们需要安静的抚平心里的创伤,而不是被嘲讽轻贱或是以怜悯为名不断在伤口上撒盐。 小女孩闻言沉默了会,小声道:“没用的,所有人都知道我失踪过……” “那就去个没人认识的地方。” 素娆声音很轻,“衙门的案卷上不会留下你们的名字,你们会拥有新的身份和生活。” “真的可以吗?” “可以。” 她斩钉截铁的回答。 复原幼时的模样比看骨描像要简单许多,素娆断断续续的把所有人像画完,画像混在一起,派人给曹德安去了口信。 寻亲的百姓是曹德安亲自送来的。 为防发生骚乱,他特意调动守城的卫兵与银雪卫一道维持秩序。 当紧闭的大宅宅门打开。 沉闷而厚重的声响伴随着雨声紧扣在每个人心上,来人接近两百,举着各色的油纸伞从街头一直排到街尾…… “进去的时候不要推搡吵闹,按照吩咐行事,不可四处走动……” 卫兵穿着蓑衣,站在阶下吆喝。 人群缓慢的朝着宅子里移动,雨渐渐大了,砸在瓦砾和树梢上发出噼啪的响声。 外院理出了一面墙贴着所有画像,他们由银雪卫领着走近,一张张开始辨认…… 气氛凝重又安静。 第一声大哭究竟是什么时候响起来的已经没人分得清楚,只记得那一声过后,原本隐忍沉默的人群像是拉开闸口一样,哭声如雷。 漫天的大雨从阴云中倒灌下来,砸落油纸伞,把他们的衣裳浇得湿透,紧贴在身上。 他们在雨中嘶喊,推搡着往前。 银雪卫上前想要制止,然而他们又没有胡来,只是一窝蜂似得涌到墙面前,趴在那画像上看。 又哭又笑,形状疯癫。 “我的儿啊——” “那张画像是我的,我女儿,你们让让,让开……” …… 找到画像的人由银雪卫领着去取尸骨,素娆和仵作们撑伞站在不远处,隔着朦胧的雨雾看向小院。 人群熙攘,这座宅子仿佛突然活了过来。 从来没有那么热闹,从来没有那么压抑,恸哭声穿透一层层高墙,清晰的传到每个人耳中,令他们悲从心起。 “这些都还是孩子……原本有大好的人生可以活,但现在,只能装在那一个小小的袋子里,像街边的货物一样任人挑选……” 一人话音哽咽。 旁边的仵作拍了拍他的肩膀,“能有人惦记着是好事,没人惦记了,那才真的可怜。” “要不是姑娘,这些孩子不知姓名,不知来处,连一具完整的尸骨和体面都无法留下,比起不清不白的埋在黄土下,我想他们更愿意等着人来带他们回家……” “……” 他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素娆站在最前面一言不发,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觉得那身影无端添些深秋的薄寒与萧索。 身后脚步声渐近。 众人回头,见是一年轻男子领着众多官员走来,他们忙把路让开,拱手参拜:“卑职参见大人。” “免礼。” 言韫淡声说完,视线落在那道纤细的人影上,迈步朝前,身后众官员紧随其后。 诸位大人物到了,仵作们自然退到了最后面。 “在想什么?” 走近了才发现素娆目光悠远深沉,似是在出神,言韫撑伞站在她身旁,轻声问道。 离得近了,更能体会到她身上那股无声的悲意。 “公子,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素娆目视前方,突然开口。 这话令言韫一愣,思索了下,答道:“佛家讲究轮回与因果,我愿意相信。” 他说‘愿意’相信,这属于人的主观意识,究竟是不是心底所想,不得而知。 素娆闻言眼眸弯了下,轻道:“你知道我不信佛。” “嗯。” 言韫微微点头,敏锐的察觉她似乎情绪不太好,侧首看着她,静等着下文。 半响,素娆抬眸道:“但我相信轮回和因果。” 她抬手缓缓指向那处小院,“曾经,我也像他们一样,等待着有人能来接我回家,可惜……”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 言韫从她眼底看到了最深切的悲凉和哀痛,掩藏在那一片静水流深之后,这句话他听得懂。 可他依旧想不明白,什么叫曾像他们一样…… 抿了抿唇,言韫压下心中的疑惑,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好在素娆说完这句话后也没给他太多的时间反应。 她眼底燃起笑意,在这灰暗雨天显得格外明亮。 “他们能回家,真好,是不是?” 言韫微怔,随即认真点头:“嗯,多亏有你,他们才能回家。” 以后,也会有人接你回家的。 他在心底默默说道。 听到言韫的话,素娆眼底笑意更深,她握着伞柄,遥望着小院来往的人群。 直到,一个人影匆匆破雨而来…… 第275章 决意公审,罪及诸家! “曹大人?” 人影渐近,曹德安官袍被打湿,手扶着头上的纱帽正了正,三米开外止步整衣,待收拾妥当,气息稍平复些后,方才走近拱手一礼,“下官曹德安参见言大人。” “不必多礼。” 言韫微微点头,淡扫了他一眼,“曹大人这是怎么了?弄成这幅模样?” 曹德安局促的在袍子上拍了拍,苦笑道:“劳大人挂心,就是来的路上和领到尸骸的百姓撞见,所以……” 拉扯着他逼问暗娼馆的案子,推搡之间伞掉在地上被踩烂,他也摔了一身泥。 众官员看到他这幅狼狈模样,不禁暗笑。 言韫道:“雨气寒凉,曹大人还是先去换身衣裳,有什么事晚些时候再来回禀。” 闻言,曹德安头埋得更低,“下官只有三两句话想与姑娘说,说完就走。” 来找她的? 素娆有些意外,言韫一听这话倒也没再多说什么,“你们商议吧,我还有些公文没有批阅,就先回去了。” 这话是对素娆说的。 “公子慢走。” “嗯。” 言韫执伞转身,竹月色绣莲纹的袍角在细雨中卷起一丝凉意,曹德安忙道:“下官恭送大人。” 他却没有当即离开,反而看向了涌成一堆的众官员,淡声道:“诸位大人就留在这儿,好好看,看清楚。” “下官遵命。” 他们面色复杂的应道,目送着言韫的身影消失在烟雨深处,随即麻雀一样叽叽喳喳的说开。 世子到底什么意思? 好端端处理公务,突然将他们带到这儿来自己又离开,还让他们好好看,看什么? 看这些人撒泼耍浑,坐地号丧? “司衙里送来的公文堆了一大摞都等着处理,咱们在这耗时间,晚上不又得点灯熬夜,这叫什么事儿啊!” “快别抱怨了,你们市舶司好歹快查完了,可咱们军资库这边还有一堆麻烦事呢,新旧器物的更替和购置,保养归档哪个不要人?” “就是啊,听说安阳马场那边有一批良驹染了疾,眼看着要熬不住了,牧司和马医急的上火,这要是出了事儿,不知道多少人要掉脑袋。” “他们的命比人金贵……” 众官员当着素娆和曹德安的面儿聊了起来,全然没有悟明白言韫让他们留在这儿的用意。 素娆懒得听他们嚼舌根,与曹德安找了处僻静的院子,命人端了些姜茶和干净的帕子。 “大人先去去寒气吧。” 她将茶碗推到曹德安手边,曹德安忙笑道:“这怎么好麻烦姑娘,实在失礼。” “谈不上麻烦,这段时间气温急转直下,府里常备着这些。” 曹德安取过帕子把脸上的水珠擦去,端起姜茶猛灌了口,顿觉得一股热流顺着喉管钻进胃里,让整个身子都暖和起来。 他稍缓了会,待气息平顺,望向素娆道:“姑娘,世子那边传话说此案交给你处置,那不知姑娘心里有什么章程?” 此案一拖再拖,百姓的怒火都快要把府衙给烧没了。 “梅家的案子证据在手,随时可以审,不过我建议再等一两日。” “还等?” 曹德安现在听到这个字眼就心里发怵,“这次又是为什么?” “何赐文已死,何功泽因梅家一案落罪,可暗娼馆里两百余条性命的债怎么办?” 她这一问倒是把曹德安难住了,“主犯已死,还能怎么办?” “要主犯未死呢?” “什么意思?” 曹德安心里一惊,连雨水都顾不上擦了,直接把帕子捏成一堆。 素娆看他这般情状,低道:“暗娼馆开始运作的半个月前,何家兄弟分家,何功泽利用南康当铺和郭家钱庄洗白银钱,几年间断断续续走了近四十万两的账。” “而这些账目的来源,无从查证。” “凑巧的是何赐文以白茂这个假名字与这两处皆有往来,账目出入的时间和数量正好能够对上。” 这些意味着什么曹德安心里明白。 他倏地站起身来,惊道:“暗娼馆是何功泽在背地操控?” “嗯,证据已经收集的七七八八。” 素娆迎着他的视线道:“所以我让你再等一两日,两桩案子一并公审。” “公审?” 曹德安情绪未平,疑道:“我不太明白姑娘的意思。” “此案全城瞩目,受害者众,百姓群情激奋,不是你只给出一个判决能够平息的事。” 素娆受指摩挲着茶碗的边缘,虽是在笑,笑意却有些冷淡:“我的意思是,将公堂搬到刑场,审案、昭罪、封卷、判刑、处决,一刀到底!” “不仅如此。” “银雪卫还抓了些人,各个牵扯暗娼馆的命案……” 她话刚说到这儿,曹德安忙打断她,不安道:“姑娘,这件事我有耳闻,不过这些大多是官宦人家的子弟,真要全杀了,恐怕……” “曹大人怕了?” 素娆挑眉笑看着他。 曹德安的衣裳湿哒哒的黏在身上,凉意一阵一阵卷来,他此刻才觉得彻骨的冷。 “不是怕,只是行事这样决绝,众怒难犯啊……一家两家或许没什么,但拧在一起,哪怕是世子爷,也须得掂量一二……” “曹大人!” 素娆忍不住加重了些语气,“看来你到现在还没想明白,暗娼馆内埋骨深深,数百人命。” “这是一桩足以震动朝廷的惊天大案,监察使牵头狎妓害命,地方官员互相包庇,抱团作乱!” “他们触犯的,是我朝的刑法,是陛下的底线,是江山社稷,是黎民根基!” 素娆的话一句比一句重,声如惊雷,震得曹德安脸色发白,踉跄着退了两步。 她缓缓站起身,眼中笑意褪尽,凤眸如冰刀般刮人,冷声道:“你记住,不是世子要杀他们,是朝廷要杀他们,是百姓和那满院的冤魂要杀他们!” 面对那气势凌厉的眼,曹德安怔然片刻,喉结滚动了下,涩声道:“本官,记住了。” “一切但凭姑娘安排!” 屋檐下落雨如注,凉薄的寒意透过大开的门窗扑了进来,卷起两人的衣袂鼓动。 素娆看到曹德安灰暗的脸色,意识到语气重了些,缓和一二,“曹大人坐吧,正好与我说说牢里的情况,何功泽供出背后的人了吗,还有梅晗……” 风雨骤急,人声渐淡。 这一场秋雨深深,卷着腐叶枯枝,将寒意送到了云州每个角落,有人盼它停,有人盼它来得更猛烈…… 第276章 魏掌柜夫妇,你见过钦使吗? 短短半日,被领走的尸骨就有三十多具,但西侧园那边还没有亲人找来,快到傍晚时,一对夫妇找了过来。 在墙面密密麻麻的画像中,小心的撕下一张。 “大,大人……” 男人攥着画像走到银雪卫跟前,颤声问道:“这画上的孩子,还,还活着吗……” 大宅外聚集了许多怀抱尸骸的人,无一不是嚎啕大哭,肝肠寸断。 他们一路走来,忐忑的心像是被无形的手紧紧捏住,连口气都喘不上来。 负责记录的银雪卫搁笔抬起头,瞟了眼画像右下角的一抹红点,冷肃的脸难得露出抹笑意,“活着!” “活着,听到了吗?红鸾还活着……” 男人转身一把抓住身后妇人,眼中含泪,妇人木讷的神情有些松动,喃喃道:“红鸾,我的红鸾在哪儿……” “快带我去找她!” “红鸾……” 她情绪激动,双手在空中乱拍,声音陡然尖锐起来,旁边的男人赶忙轻声安抚她,“好,带你去找红鸾,我们这就去……” “大人!” 银雪卫明白他的意思,对身后打了个手势,“把他们带去西侧园吧!” 这还是第一个能找回活人的家属。 他们听了大半日的哭嚎和惨烈,由衷觉得高兴。 “你们跟我走吧。” 领路的人对夫妇二人一笑,转身迈步,夫妇连忙道谢,跟了上去。 穿过陈尸小院和年名堂,沿着罩楼一直往前就能进入西侧的花园。 夫妇俩撑着一把伞,男子尽量将伞朝女子那边倾斜,然而她脚步凌乱急促,抓也抓不住,一个劲儿念着‘红鸾’。 “你慢点,仔细摔着。” “哎!” 三人走过一处拐角,正撞上一株葱郁的大树上挂着把描着画眉鸟的油纸伞。 银雪卫脚步一顿。 他这一停,身后亦步亦趋跟着的夫妇两人也同时停了下来,妇人显得有些焦躁,四处垫脚张望着。 “找,找……” “你别着急,就快到了。” 男人低声安抚着她,银雪卫不理身后的动静,对着油纸伞的方向拱手道:“竹护卫,你蹲在上面做什么?姑娘在这儿吗?” 树上的伞动了下,探出个脑袋来。 “你这是要去哪儿?” 少年声音明亮飞扬,男人浑身一颤,不敢置信的把伞微微抬起,视线穿过雨幕,落在那方向。 银雪卫道:“西侧园那边有家人找来了,卑职带他们过去寻人。” “这样啊。” 竹宴百无聊赖的探目朝他身后看去,正撞上一张略显激动的脸,“是你!” “是我啊……” 两人几乎同时出声。 这对夫妇正是巫溪镇福来客栈的魏掌柜及他的夫人,几日前收到消息说是汉阳城那边找到他女儿了,让他们来一趟。 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熟人。 “你们认识?” 银雪卫来回看着两人,狐疑的问道。 竹宴点点头,手抄过伞从树上一跃而下,几步到了他们跟前,“认识,还是我拖信让他们来的呢。” 他对男人道:“魏掌柜,好久不见。” “公子和姑娘他们可还安好?” 魏掌柜问道。 “一切都好。” 竹宴笑应了声,转头对银雪卫道:“你去忙吧,我送他们过去。” “也行。” 银雪卫爽快的点头,转身离开。 魏掌柜对着他的背影再三道谢,等人走远了,这才收回视线,他朝四方打量了眼,感慨道:“听外面说,这宅子里住着京城来的大官儿,好像是什么朝廷钦使,竹护卫,你见过这位大人吗……” “见过啊。” 竹宴理所当然的点头,“你问这个做什么?” “要不是这位大人,我们夫妇俩恐怕找不到女儿了,我想有机会的话,能当面拜谢他……” 魏掌柜合掌揖拜。 “这样啊……” 竹宴笑了笑,“其实不止我见过他,掌柜的你也见过他……” 魏掌柜闻言一愣,他见过?他跑哪儿去见朝廷的钦使啊,看着对面这张年轻的脸及他脸上的笑意,好半天他终于反应过来。 “你,你是说……言公子是朝廷派来的钦使?” 魏掌柜双腿发软,霎时大脑一片空白。 “朝廷的钦使不应该是那种胡子花白的老大人吗?怎么会……” 接下来的话他不敢说。 竹宴被他逗笑,“怎么会这么年轻?” “小的胡言乱语,还请大人不要怪罪。” 魏掌柜浑身一哆嗦,拉着旁边的妇人就要跪下,竹宴看他紧张的厉害,忙敛容去扶他:“好啦,玩笑话嘛,别这么认真。” “那不行。” 魏掌柜躲开他的手,“尊卑有别,以前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还请大人看在草民无知的份上不要与我等计较……” 见他非要跪下,青石地砖上积的全是水,这一跪衣裳肯定要湿透,竹宴好言相劝无果,只得板着脸喝道:“不许跪!” 魏掌柜动作僵住。 “站起来,好好站着说话。” 竹宴又道。 他犹豫了下,颤颤巍巍站直身子,只是双肩微微勾着,一副惧怕的模样。 “你不必这样子,咱们也算相识一场,像以前一样说话就行了。” “小的不敢。” 竹宴:“……” 这人怎么这么轴呢! 他一阵无语,还想着开导魏掌柜,这时小院里传来脚步声,“那就这样决定了,两日后,在内城雀羊大街前的问审,一切劳烦曹大人准备。” “届时言大人会去吗?” “应当不会,不过我会持令到场,曹大人尽管安心……” “关押在这边的犯人怎么办?” “两日后银雪卫会亲自押送过去,他们身上背了不少的官司,趁此机会,一道处置了吧,该罚的罚,该杀的杀。” “好,那就辛苦姑娘了。” “大人不必客气。”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院门,素娆准备送曹德安出府,谁知一抬头就看到了竹宴,以及他身后的两人…… “姑娘,魏掌柜他们到了。” 竹宴说道。 曹德安一看这情形就知道不便久留,忙对素娆道:“姑娘请留步,我自己出府就好。” 素娆点点头,“大人慢走。” 曹德安离开时特意多看了魏掌柜夫妇一眼,魏掌柜看到他一身官服,忙拉着魏夫人往旁边退让,低埋着头不敢动作。 “你们比我预想中来得迟。” 第277章 会亲,竹宴的诡计 魏掌柜还在看曹德安远去的身影,冷不防一道女声传来,他当即回头,视线触及那凤眸含笑的女子,忙躬身道:“小的见过姑娘。” 虽然认不出刚才那大人的品阶,但想来应该不低,连他都对姑娘毕恭毕敬,言听计从,足见她身份贵重。 “数日不见,掌柜的难道就打算这样和我说话?” 素娆一手撑伞,一手搀扶他起身,“我无官无爵,草民白衣,没有那么多虚礼,不是要去见红鸾吗?我送你们过去。” 魏掌柜小心的用余光打量了她一番,小声道:“麻烦姑娘了。” 看起来眼前这人好像和当日在客栈里时没什么差别,始终平和又爱笑,笑起来眼睛好似一弯月牙儿。 他心里的拘谨淡了些。 不过还是不敢松懈,搀扶着夫人故意落后两步,安静的跟在后面。 “巫溪镇离汉阳城不太远,你们路上怎么会耽搁这么久?” 素娆轻声询问道。 魏掌柜连忙应声:“小的收到消息时是打算立马动身的,谁知夫人感染风寒,缠绵病榻,遂晚了几日出发。” 素娆脚步微滞,侧首看向他们,轻道:“那夫人现在好些了吗?” 许是感觉到有人看她,魏夫人身子一僵,瑟缩着往魏掌柜身后钻,他连忙安抚似得抓着她的手,轻拍了拍。 “没事的,姑娘要带我们去见红鸾,她是好人。” “红鸾!” 这个名字让魏夫人涣散的眼神陡然一亮,似是来了精神,嘴里喃喃自语:“对,红鸾还在等我,快,快去找她……” 魏掌柜半哄半搂的将她拢在身边,对素娆苦笑道:“伤寒倒是小事,吃些汤药就痊愈了,就是老毛病一直不见好,大夫说心病还须心药医。” “是这个道理。” 素娆安慰道:“或许见了红鸾姑娘,夫人的病就不药而愈了。” “真要能这样那再好不过了。” 余下的路几人再未开口。 魏掌柜心中惶恐,生怕多说多错,而素娆不想给他压力,遂也不再多问。 绕过罩楼,经月亮门入西侧园,正好有一座四层高的观景楼,站在上面,几乎可以俯瞰这个宅子。 此时顶楼趴满了小人儿,他们伏在栏杆上,眺望着外院那涌动的人头和喧嚣。 不知谁眼尖看到了素娆,站在上面呼喊。 “素姐姐——” 稚嫩的嗓音在烟雨中被冲淡不少,夹着细雨钻进素娆耳中,她微微抬起伞沿,循声望去,不由得展颜一笑。 她朝他们摆摆手,指了指小院的方向。 “那些孩子……” 身后魏掌柜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想到这一路来所听所闻,涩声道:“他们都是被困在这儿的吗?” 他小心的避开了和‘娼妓’有关的字眼。 素娆收回视线,轻“嗯”了一声,领着他们继续往前走,事实上也不是每个孩子都是被困在这儿的。 比如,楮墨! 他生来不知道父母是谁,以乞讨过活,在被拐子卖入暗娼馆前,连一顿饱饭都没有吃过。 对他来说,这儿不是囚笼,而是救赎。 素娆走到了竹林间的小道里,身后不见人跟上来,一回头,发现魏掌柜还站在那儿看,伞的阴影遮去他半边脸,看不出情绪。 “掌柜的,咱们该走了。” 竹宴喊了一声。 魏掌柜的魂儿瞬间归位,揽着夫人快步走了过来,连声致歉后,颤声道:“那些孩子看着年岁都很小……” 他的红鸾走丢时也是那么小。 莲藕般短而滚圆的胳膊喜欢抱着他的脖颈,要小鼓,要糖人,要去抓面前飞过的蝴蝶,然后乐吱吱的笑。 这些画面逐渐在脑海中淡去,变成了哭嚎和鲜血…… 在这种肮脏的地方,他不敢去想失去爹娘保护的那九年,她是怎么样活过来的…… “他们总算还活着,以后,会好起来的。” 竹宴半响憋出这么一句话。 哪怕他心里清楚,这样的安慰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上次芙蓉险些被楮墨掐死后,他们两人就分别被安置在了不同的地方,院外专门有暗堂的人看守着。 “姑娘。” 他们抱拳行礼。 素娆朝里面瞥了眼,“里面怎么样?” “一切都好。” 闻言,她转身对魏掌柜夫妇道:“红鸾姑娘就在那间屋子里,是你们自己进去呢,还是我陪你们进去……” 魏掌柜有些惶然的看着她。 数年的分离与隔阂,他来时想象过无数重逢的场面,然而真到临门一脚时,他却不敢上前了。 脑子里一片空白。 素娆了然,撑伞进了小院,“跟我来吧。” 魏掌柜犹豫了下,揽着夫人跟了进去。 竹宴看着他们迈阶而上,进了屋,百无聊赖的蹲在外面和暗堂的人说话,“那小鬼怎么样?” “竹司主你还敢问,咱们的机括都要被他拆干净了。” “就是,新配备的弩箭,我都还没试过呢,全被他扒了过去,你赶紧想办法把这祸害拿走。” 竹宴笑眯了眼,“哎呀,这段时间紧要的很,总不能让他跟在姑娘身后打转吧,你们就先委屈委屈,把这小鬼给稳住。” “说的容易,他要不拆弩箭,要不玩武器,再这样下去咱们的家底都要被弄干净了,你怎么不让他去祸害你们隼部?” 说起来都是一把辛酸泪。 竹宴抬手搂住那人的肩膀,撇嘴道:“我们隼部可没你们影刺家底厚实,别那么小气嘛。” “哪里是我们小气,回头镜臣公子那边又要来找麻烦。” “天塌下来有你家司主顶着,放心,骂不到你头上。” 影刺两人对视了眼,皆忍不住朝他丢了个白眼。 司主挨了刀子,他们哪里能躲得过去,这人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怪不得司主总对他没什么好脸色。 活该! 他们不敢当面和竹宴顶嘴,只好憋着一肚子牢骚。 竹宴才不理会他们的想法,摩挲着光洁的下巴朝屋内望去,嘀咕道:“不对啊,进去这么久,怎么连个声响都没有……” 他话音落下。 刚才还寂静无声的小院乍然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像是要把屋顶掀开! 不久后。 素娆走出,反手关上门。 然而透过大开的冰裂纹窗户,还是可以看到那抱头痛哭的一家三口…… 第278章 一封邀帖,谁敢谈案? 魏掌柜夫妇找回了失散多年的女儿,父女母子肯定有许多话要说。 素娆交代完影刺要留意的事,回到了歇脚的小院,终于睡了二十多天以来第一个安稳觉。 所有人都知道她累坏了。 影刺严格把控着院子四周,不让任何人靠近去打扰她,组织百姓领取尸身的事儿有银雪卫看顾,芙蓉与楮墨证词齐全,何功泽那边也不必她操心。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素娆准备趁此机会好好偷会懒,结果这念头还没在脑海中凝实,一道邀帖就把她的计划全部搅乱。 “姑娘,这什么东西啊?” 竹宴见她看完一脸深沉的搁在桌边,捻起一块糕点咬了两口,若有所思,不由好奇的问道。 “你自己看。” 素娆朝他微抬下颌,倒没遮掩。 竹宴也不推辞,直接拿起帖子粗略扫了一眼,诧异道:“有人邀你去桂云楼喝茶,想跟你聊暗娼馆的案子?” “嗯。” “这玩意儿打哪儿来的?” 竹宴翻来覆去拿在手里打量。 素娆淡淡回道:“银雪卫送进来的,说是指名道姓要交给我。” “邀帖上面连姓甚名谁都不写清楚,谁知道打的什么鬼主意,姑娘,你怎么看?” 竹宴小心的试探道:“你要去吗?” “去啊,为什么不去。” 素娆将糕点掰碎,慢条斯理的就着茶吃完,随后拍了拍手,把残留的渣滓全部筛到桌上去,慢悠悠说道:“不管发这邀帖的人打的什么算盘,想来都是局中人,去见见又不吃亏。” “姑娘,你就不怕是陷阱?” “陷阱?图什么?” 素娆失笑道:“如今整个汉阳城戒严,四处都是官兵,我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哪里值得他冒这么大风险去设陷。” “无足轻重……” 竹宴嘴角抽搐了下,没好气道:“姑娘你怕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从他们世子,汉阳太守,云州高官到银雪卫,哪个不是对她十分看重。 暗娼馆这么大的案子,决策权在她手里。 太守曹德安不辞辛劳来回奔波,询问她的意见,银雪卫和影刺供她驱策。 要是这都算无足轻重,那什么才算重要? 同样的待遇,普天之下寻不到第二份了! “你又在那儿胡思乱想些什么……” 素娆看他神色变幻莫测,一时叹气,一时感慨,一时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咬牙切齿,顿觉迷幻。 这位第一高手内心戏挺多啊! 竹宴被她的话拉回现实,连忙摇头否认:“没有,属下什么都没想,姑娘决定的事都是对的,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 素娆直接起身朝外走。 这干脆利索的动作让竹宴差点没跟得上,他探头朝她的背影喊道:“姑娘,离帖子上写的还有一个多时辰呢。” 从这儿去桂云楼根本用不了那么久。 素娆头也不回的道:“太久没出府,正好去外面逛逛。” 逛街? 竹宴挠挠头:“这不是女人家的事儿嘛。” “不想去就在府里等着。” 声音渐远。 竹宴忙撒腿往外跑,“谁说我不想去,欸,姑娘你等等我……” 两人出府的刹那,消息就传到了言韫耳中,很快有影刺跟了上去…… 素娆出府后直奔最热闹的雀羊大街,找当地人问了两句,直接朝着某处赶去。 “骑马逛街……这逛的还挺别有新意啊……” 竹宴打马在后面追。 跟到地方后,他看着眼前这三间铺面打通,货品琳琅满目的……蜜饯铺子,惊讶的张大了嘴。 “姑娘,这就是你说的逛街?” “那不然呢?” 素娆道:“你也抓紧去挑些喜欢的吃食,给栖迟他们带回去。” 说完她自顾自走进铺子开始挑选。 等两人再出来时,四只手几乎拿满,竹宴眉开眼笑道:“今日让姑娘破费属下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我一定把它们全部吃完,绝不浪费。” “嗯,我也觉得你能做到。” 素娆微笑。 随后两人又去零散的买了些东西,将它们分别装好,先送回府交给了银雪卫,然后转道去桂云楼。 宅子外领到尸骨的百姓们并未散去,反而聚集在一起,或是靠着墙,或是蹲在地上,顶着雨,三五成群不知在商议些什么。 看到他们策马经过只懒懒的抬了下眼皮。 到了桂云楼,报上雅间的名字,小厮满脸堆笑的把他们迎了上去,还没靠近,就听得里面一阵嘈杂的人声,起码有十来人。 素娆愣了下。 看向雅间外挂着的牌子,“一叶秋”,没错啊,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竹宴抱着剑冷哼了声,“好大的排场啊。” 这时小厮已经殷勤的走上前叩响房门,“诸位,贵客到了。” 雅间内一切喧嚣戛然而止,静默的有些诡异,不多时,房门被拉开,数道人影涌到门边,个个笑的比花儿还灿烂。 “这位便是素姑娘吧,快,快请进!” 素娆与竹宴对视了眼,微微颔首,然后顺着他们强行让出来的缝隙走进雅间。 这房间很大,哪怕堆了十数人也不显得拥挤。 “早就听闻素姑娘风华绝代,艳丽无双,今日一见,果然是名副其实。” “真是惭愧,居然让姑娘冒雨前来,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姑娘见谅。” “姑娘是云州人士吗?哪个地方的?像你这样的女子,定是长在钟灵毓秀之地……” “姑娘……” “姑娘……” 安静只持续了一瞬,随后素娆被围在中间,奉承的话从四面八方吹来,震得她头脑有些眩晕。 别说是她了,就连竹宴都目瞪口呆。 往常倒不是没见过别人拍马屁,不过朝廷的大人物哪怕有心吹捧,也是一副心肠九曲十八弯,既要拍的不露痕迹,又要让人看不出自己谄媚的嘴脸来。 哪里会像他们一样毫不遮掩。 竹宴按了按眉心:“你们……” “姑娘,这汉阳城里极为繁华,你去过哪些地方,日后若有空闲,不如知会一声,我着夫人为您引路……” “你们能不能安静……” 他声音被淹没。 “姑娘你看,这些都是好东西,您有什么喜欢的尽管拿,找不到合眼缘的也不打紧,我再去搜罗……” “这些算什么,姑娘你看看我的,这么大的红珊瑚树,全天下可找不到第二株,孝敬给您的。” “看我的!” “看我……” 乱哄哄的场面让竹宴彻底暴走,提气于胸,一声大喝:“你们给我闭嘴!” 声浪层层推出。 众人一骇,屋内鸦雀无声。 第279章 行贿,孩子还小! 耳根子终于清净了。 竹宴掏了掏耳朵,对上素娆戏谑的眼神,咧嘴一笑,再转向众人时,笑意顿敛:“诸位,你们有什么话一个一个说不行吗?闹哄哄的吵得人脑仁疼。” “额,是,这位公子说的是。” 捧着一匣子东珠,刚拼命挤到前面的男子挨了一通数落,唾沫星子落在脸上,他来不及擦,赶忙赔礼:“是我们考虑不周,让两位见笑了。” “那咱们,慢慢说?” 他扭头朝身后看了眼,其他人诺诺应是。 许是竹宴余威犹在,没人敢草率开口,面面相觑,互相使眼色。 素娆寻了个位置坐下,环顾四周,率先打破了平静,“拜帖上说,诸位想就暗娼馆一案与我详谈。” “说吧,要谈什么?” “谈,谈……” 众人磕磕绊绊,没敢吱声,那捧着东珠的男人暗骂一声废物,咬牙上前:“姑娘,咱们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找到您这儿来。” “你是?” 素娆轻掀眼皮,审视着他。 男人道:“在下郑秧,汉阳的一个书坊掌柜,家兄是荆南路提举茶盐官郑伯昌。” “哦~郑掌柜。” 素娆朝他微微点头,“不知郑掌柜找我何事啊?” 郑秧垂眸看了眼手里端着的东珠,哪怕来之前做过心理准备,真到了这时候还是难免尴尬。 都做的这么明显了。 她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姑娘。” 郑秧将匣子放到她手边,“今日来此是有事相求,实不相瞒,我儿子郑鸣丰前些日子被钦使大人身边的官差抓走了,至今未归。” “银雪卫抓人,想来跟你们说过缘由了。” 素娆美眸含笑,扫了眼四周,“诸位也都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众人忙不迭应是。 “是说过缘由了,不过我想,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郑秧打量着她的神色,试探的将匣子往她跟前推了推,赔笑道:“我儿年岁还小,说他逛窑子情有可原,但要说杀人的话,他肯定没有那个胆量。” 素娆瞥了眼手边的物什,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中,两指捏起来一颗珠子在眼前仔细打量。 “郑掌柜对案情有疑虑的话,应该去找钦使或是太守大人。” “姑娘说笑了。” 郑秧面色悻悻,“钦使大人哪里是在下这种身份想见就能见的,太守大人那边……公务繁忙……” 公务繁忙? 繁忙是真,不想沾染麻烦也是真。 曹德安的性子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素娆多少还是了解一些,她随意把玩着珠子,笑道:“这倒也是,不过你们找到我这儿来,是想我做什么?” “听说姑娘与钦使大人熟识……” 在其他人的推搡下,郑秧缓缓开口,他始终留意着眼前人的情绪变化,可惜在那张堪称美艳的脸上,除了盈盈笑意,再瞧不出什么。 素娆但笑不语,似是在等待他的下文。 郑秧不知不觉间汗流浃背,被窗外的冷风一吹,顿生寒意,然而他心底却燥的厉害,吞了口唾沫,他继续道:“这些个小误会,还要劳姑娘与钦使大人劝解一二……” “误会?” 素娆斜睨着他,“郑掌柜,你怎么就确定是误会?” “这……知子莫若父……在下相信我儿不会这样做……” 被她猛地一问,郑秧心里紧张,结结巴巴的说道。 “那看来郑掌柜不是特别了解自己的儿子。” 素娆身子微微后靠,“竹宴,你跟他说说。” “是。” 竹宴应了声,对上郑秧陡然变色的脸,冷笑道:“不说其他,今年三月,郑鸣丰伙同周记当铺的周炳在外放印子钱,与人起了冲突,便找地痞去那家打砸,生生逼死了人家两位年逾七十的高堂,致使其妻张氏受惊流产。” “今年五月,他以低价强买一商贩的玉石,遭拒而生怨,后来,商贩被盗匪抢劫,暴毙暗巷,宝玉不知所踪,次日就出现在你儿的书房里。” “今年八月,他……” 眼见竹宴如数家珍,件件有理有据,郑秧的脸色青白交加,连忙打断:“够了,别再说了。” 身后众人看他的眼神变得复杂而古怪。 如芒在背。 郑秧难堪的同时,又知毫无退路,只得把话挑明,“姑娘,你说的这些我确不知情,但暗娼馆的案子,还请姑娘发发善心,我和贱内这些年膝下只有一子,家中爹娘视他如命……” “只要你肯美言两句,莫说这些东珠,更稀罕的宝贝我也能给你寻来,求姑娘发发慈悲。” 说着他撩起袍子跪倒在地。 其他人有样学样,呼啦啦跪了一地,纷纷道:“郑掌柜说的是,我们也是这样想的,求姑娘救命。”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大不了以后给他们立碑烧香,多供奉些烟火,活人肯定比死人更重要……” 他们乱糟糟的嚷开。 说了半天,见面前女子毫无反应后,他们逐渐安静下来。 雅间内安静的足以听到每个人的呼吸声。 素娆一一看着他们,随手将东珠扔进匣子里,珠子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然后又咕噜噜的被弹到外面,顺着桌沿,滚到地上。 “当,当,当……” 每一声清晰的砸在郑秧等人的心上,让他们浑身紧绷,连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 须臾。 迫人的压力消失,屋内传出女子淡笑声:“是谁让你们来找我的?” “没,没人。” 郑秧磕绊着回了句。 “说实话!” 素娆眼眸陡然锋利,罩在他头顶,郑秧浑身一颤,忙道:“是我们自己找过来的。” 他生怕素娆不信,一溜烟说道:“儿子被抓走后,我们一直在想办法,钦使那边是不敢指望,所以一直留心着府衙的动静……” “不久前里面传出消息,说是此案交由姑娘全权处置,我们挂心爱子,又怕道明身份姑娘为避嫌不肯相见,遂借了案件的名义,让人送去邀帖。” 听到这案子由一个女人负责时,他们惊骇之下又觉得庆幸,庆幸终于找到了机会。 谁知事态的发展与他们想象中截然不同。 素娆仔细揣摩后确定此话不假,彻底放下戒心,缓缓道:“所以,你们是来贿赂我的?” 第280章 取舍,骤变! 话说成这样,谁好意思往下接? 众人佝偻着肩背,无人搭话。 素娆打量着桌上琳琅满目的珠宝首饰、古玩字画,目不斜视道:“刚才郑掌柜说,你儿年岁还小,那你知不知道那宅子里最小的孩子几岁?” 郑秧沉默着摇了摇头。 素娆道:“五岁。” 这一声犹如惊雷,震得数人身子一抖,惊愕的抬起头来看着她。 无数话语在喉咙里来回滚动,郑秧咽了口唾沫,心虚道:“那都是幕后谋利之人作的孽……” “递刀的和杀人的,谁也不比谁干净。” 素娆轻嗤一声,“府衙办案,依的是律法,认的是证据,我不知道以前的案子究竟是不是这么个章程,但经我手,这种把戏诸位还是收回去的好。” 郑秧等人脸色骤变。 这话的意思是说,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一人怒道:“你这女人怎么这般铁石心肠,我儿子还年轻,难道要让他给那些娼妓陪葬吗?” “娼妓?” 素娆冷淡挑眉,“娼妓也是活生生的人命,那宅子里共掘出尸骨二百八十九具,真要按我的性子,他何止千刀万剐?” “你怎么说话的!” 众人接连起身。 他们在这汉阳城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肯放下身段来这儿跪求一个女人,已经是豁出去了。 眼见救人无望,对方说话又是这般言辞犀利,哪里来忍得住! “你们想干什么?” 竹宴看他们情绪激愤的朝前挤来,当即横剑一挡,“奉劝诸位认清形势的好,与其在这儿浪费时间,不妨赶紧回家准备奠仪和棺木。” “你——” 郑秧等人气结。 汹涌的怒火几乎将理智燃烧殆尽,但瞧见挡在面前的那一柄长剑和少年冷厉肃杀的目光,他们不敢再上前。 “你们这是欺人太甚……” “你心如蛇蝎,迟早会遭报应的。” “那些娼妓怎么能与我家孩儿相提并论,他们生来低贱,竟害我儿至此……” 骂声层出不穷,先前个个热情欢欣的脸此刻都变得面目可憎,狰狞扭曲。 竹宴脸色阴沉,正要呵斥,被素娆一把拦住。 嘈杂的人声里,她的话音平静又从容,“把外面的影刺召来。” 他们出门没多久,素娆就发现有人跟了上来,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不是暗卫还能有谁? 竹宴点头应是,拿出骨哨一吹,不多时,雅间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被人推开,七八道人影涌了进来。 郑秧等人大惊,“你们是什么人?” “干什么?” “出去!” 不理会他们的叫嚣,来人不由分说的将围在素娆周身的人强行分开,走到她面前,拱手唤道:“姑娘。” 素娆对郑秧那些人所在的方向微抬下颌,“把他们送去府衙。” “还有这些东西,一并拿去。” 没等影刺动作,郑秧他们就先慌了,“你凭什么抓我们去衙门?我们又没犯法!” “我代执此案,你们却贿以重礼,妄图挑衅王法,干扰刑狱,怎么不算犯法?” “你,你这女人……” 众人一阵语塞。 他们还从来没遇到过这么顽固不化的人,以前不是没有往衙门送过礼,哪怕对方不收,也顶多退回,断然不会闹上公堂。 结果这位软硬不吃,油盐不进。 真要被她送去了官府,那他们可就罪过大了。 “素姑娘,你就算不想帮忙,也不用让彼此都这么难堪吧?实在不行,这些东西权当赔礼,你就当我们今日没有见过,如何?” 郑秧面露哀求之色。 其他人虽然愤愤不平,但考虑到后果,还是默认了这个决定。 大不了花钱买太平,拿了东西,总不好再计较。 为了讨好这位关键人物,各家拿出来的物件尽都价值不菲,这样白白送出去他们自然心疼的滴血,相比这些俗物,顺利脱身最重要。 便宜她了! 所有人都觉得素娆没有拒绝的理由,等了许久,她不曾说话,郑秧心里开始打鼓。 “素姑娘!” 他忍不住唤了声。 素娆平淡的眼波轻动了下,她迎着众人的目光,一声轻笑:“说实话,我原本是没打算与你们计较的。” “不论此事对与错,你们终究只是爱子心切。” “姑娘既然都明白,那为何还要这样?” 郑秧看不懂她。 其他人同样想不明白。 素娆伸出手指拨弄着桌上的那些物件,答道:“我是明白,但你们好像不明白。” “什么?” “你儿子杀了人!” 素娆神情散漫,嗤笑道:“俗话说,养不教,父之过,但似乎在你们眼里,对于那么多无辜枉死的人命,没有半点负罪感和愧疚。” “又或者说,没有你们的纵容包庇,他们断不敢这般肆无忌惮的行事。” “这么一想,我便也改变主意了。” 她笑吟吟看向郑秧,眼底一片凉薄之色,“总要让世人看到这朝廷不尽是些蝇营狗苟,尸位素餐的无耻之辈,不是吗?” “……” 郑秧等人突然说不出话来。 换做其他时候,他们或许会觉得这句话令人感慨万千,热血沸腾,可如今他们作为杀鸡儆猴的‘鸡’,内心一片冰凉。 事到如今他们才真正看清楚,这是个死局! 自知难逃一劫的人纷纷沉默,然而也有些不信邪的,张嘴就要叱骂,竹宴见状,顺手抄起茶盘里倒扣着的杯子,直接朝那方向扔了过去。 劲道破空。 “啪!”一声响,那人捂着嘴疼的眼泪花都冒出来了,直接勾下了腰。 见状,竹宴掀唇冷笑:“刚才就看你嘴脏,再敢骂一个字试试?” 后者支支吾吾不敢出声,直往其他人身后躲。 “时辰差不多了,把他们送过去吧。” 该说的话说完了,素娆准备回去,影刺喝令众人收拾好东西,排着队,跟在素娆他们身后走出桂云楼。 要这样堂而皇之的端着行贿的大礼穿街走巷,郑秧等人一想到那种场景,霎时面如菜色,恨不能挖个地缝钻进去。 正唉声叹气着,冷不防前面的人突然止步! 第281章 围堵,谁在捣鬼? 桂云楼前的大街上挤满了人,呈半圆形将他们堵在酒楼门外。 一个个义愤填膺,面色铁青。 不知人群中谁喊了一句,“就是他们,他们行贿受贿,丝毫不顾咱们死活,王八蛋……” “还说什么!” “砸她!” 话音未落,烂菜叶子臭鸡蛋从四面八方飞来,素娆和竹宴走在最前面,一见气氛不对,瞬间警惕,所以在东西丢出的刹那,两人身形惊掠,直往客栈退去! “快躲!” 素娆冲影刺喊道。 实际上不用她提醒,影刺感知敏锐,几乎在同一时间就做出了反应。 原本想避入客栈。 谁知店家反应更快,直接一把将门给关上,这样一来,除非他们破门而入。 但里面还有其他人,不好犯众怒。 如此一来,素娆等人就算是完全暴露在百姓的狙击范围之内。 在烂菜叶子等东西从天边灌下时,素娆当机立断,身子一矮,直接躲在了郑秧等人身后。 竹宴几人有样学样。 一股恶臭逐渐在四周散开,郑秧他们被当头的恶臭熏得脑子发懵,一时间竟忘记动作。 不知从哪儿飞出一只布鞋,准确无误的拍在了郑秧脸上。 “啪!” 恶臭过后,左脸火辣辣的烧,郑秧赶忙扬起袖子遮脸,怒骂道:“你们,你们这些刁民,都要反了吗?” 其他人四处躲避,可惜地方就这么大,推来搡去反而挨的更多,只一会功夫,他们从头到脚全部挂满了烂菜叶子。 鸡蛋液顺着头发滑到脸上,像极了鼻涕。 “放肆,谁敢再打!” “你们这是恶意伤人,官府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别丢了,别丢了,呕——” “哪个王八羔子把袜子丢进来,有本事你们别围殴,等老子出去,定要你们好看……” 他们边躲边骂,骂声直接淹没在人潮中。 竹宴躲在人墙后,听着前面的动静,不禁疑惑:“姑娘,你说他们是缺心眼吗?这时候还敢言语挑衅,真不怕被人打死?” “他们高高在上太久,还端着姿态呢,等挨过打就会安分些了。” 素娆顺着缝隙往外面看,随意回道,“不过得留意些,烂菜叶子打不死人,倒也还好,权当给他们涨个教训,不过真有人下黑手的话,还是要拦住。” “知道。” 竹宴感慨道:“幸好这儿是主街,再过一会,巡逻的官兵该经过,百姓就会散了。” 他说完见素娆在朝前面看,突然想起一事,怪异笑道:“姑娘,你确定百姓只是冲着他们来得吗?” 对方明明说了行贿受贿,听起来对酒楼里发生的事情很清楚,而且,还在有意煽动围观者的情绪。 素娆瞥了他一眼,“不止。” “所以你要出去挨打吗?” 竹宴连忙摇头,嬉笑道:“那还是算了吧,我这身衣裳不便宜,弄脏了还要再买,多不划算。” 他才不会蠢到冲上去,这种情况下别说挨个一两拳,就是挨刀子,恐怕都找不到是谁下的手。 只能是白挨。 脑子有问题才想着去刺激那些疯子。 “我要是对面的,好歹都要给他两耳光……” 竹宴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全然忘记了要不是有这堵人墙在,他此刻也会成为众矢之的。 “喏,有人和你想到一块去了。” 素娆失笑,示意他往前看。 竹宴扒着‘盾牌’,视线穿过层层肉墙,落在最前面的郑秧身上,他被人拎起来,‘啪啪’就是两记清脆的耳光。 等被推搡落地时,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他捂着脸愣愣道:“又不是我说的话,你打我干什么?” 他话音被周围的杂音掩盖,只能听得模糊字眼。 竹宴乐不可支的捂着肚子,嘿嘿直笑:“这傻蛋,站在最前面别人不打他打谁!” “活该!” 素娆听了这话,好笑的摇摇头,周围影刺一个个很是无语,“竹司主,咱们还在最危险的地方呢,你高兴的是不是有点早。” “反正闲来无事,总得找点乐子吧。” 竹宴无所谓的耸耸肩。 素娆安抚众人道:“应该快来了,再等等。” 他们有武功倒是不怕,就怕真的打出火气了,对面是手无寸铁的百姓,又不能真的拔刀相向。 拉扯起来,总会出事。 像是印证她的话一样,一队官兵刚转过街角,就看到这乱糟糟的一幕,他们连忙上前将百姓驱赶开。 “聚众闹事是吧?是不是还想去大牢里蹲几天!” “看什么看,赶紧让开!” “前面的让一让,官府办差,谁胆敢阻挠,一律论罪……” 官兵们挤到了人群最前面,扔东西的自然不敢造次,纷纷停手。 然后桂云楼前的地面已经一片狼藉。 几乎找不到下脚的地儿。 郑秧等人更惨,身上的绸袍花花绿绿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活像是刚从乞丐堆里爬出来的。 “你们这是……” 官兵看着有些眼熟,好半天才认出人来,“郑掌柜,是你啊……” “这到底怎么回事?” 百姓里当即有人扯着嗓子喊道:“他们儿子被抓了,正在这儿贿赂钦差呢!” “对,东西都还在他们手里端着。” “狗娘养的畜牲,暗娼馆里尸骨未寒,你们一个个只想着怎么从中捞油水,枉我们还以为遇到了青天大老爷,结果都是狗屁!” “怪不得这次抓人抓的那么快,原来是等着底下送赎金呢!” “你们良心被狗吃了吗?” “……” 叫骂声一阵高过一阵,知道官兵来了,素娆等人站起身来,竹宴个爆脾气差点没忍住,“姑娘,他骂你!” “恩,听到了。” 素娆神色淡定,纠正道:“准确来说他不是骂我,是骂钦差。” “那有差别吗?” 竹宴挠头。 “当然有。” 素娆看着他,眼中暗潮滚动:“骂我是泄愤,但敢光天化日骂到钦使头上,这可不是寻常百姓敢干的事儿。” “姑娘是说……” 竹宴面色微微一变,他急忙对身后几人道:“盯紧他们,把说话的人找出来。” “竹司主放心,弟兄们一开始就盯着呢,那些杂碎跑不掉!” “那就好。” 竹宴气的俊脸发红,磨牙道:“等逮住人了给我好好审,我倒要看看,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属下遵命!” 第282章 四方云动,待破晓 官兵好半天终于把事情弄清楚,看着郑秧几人,又往四周探了探,疑道:“不知是哪位大人在此?” 不用脑子想都知道钦使绝不会亲自来此,就是不知道这是上面的意思,还是底下有人欺瞒,从中得利。 他们互相使了个眼色,皆露愁容。 这些贵人们捞油水就做的隐蔽些嘛,青天白日被百姓围堵,闹得沸沸扬扬,他们这些人很难办啊! “刚才还在这儿……” 郑秧一把抹去嘴角的血迹,混乱间不知谁直接给了他一拳,砸的他腮帮子像是要裂开。 说几个字的功夫,又积了满嘴血沫。 他没功夫去考虑其他人和事,对他这个一向讲究仪态的人而言,此刻满身恶臭比游街示众更加难堪。 “她人去哪儿了!” 众人扭头四处寻找。 这时他们后面传来一道声音,“人在这儿呢!” 男子张扬欢快的音调在这嘈杂的叫骂声中尤为凸出,众人噤声,下意识回头望去。 就见素娆和竹宴两人站在酒楼门前。 女子面容姣好明艳,噙着笑意,要说她收敛,那她旁边的少年就笑得毫不遮掩,灿烂夺目。 “你们……为什么没事?” 这是包括郑秧在内所有人的心声。 竹宴咧嘴道:“都让让,让咱们收受贿赂的钦使大人赶紧过去。” 众人看了看他们一身干净,不染尘埃。 再低头看了眼自己,突然明白了什么,“你们居然把我们当人肉盾牌?” 素娆和竹宴绕开满地的青黄秽物,朝官兵走去,竹宴满不在乎的摆摆手,“你们该庆幸没砸到我们姑娘,不然的话,今天这事儿怕是轻易过不去。” 郑秧等人自知理亏,咬碎牙把所有不满都揣回了肚子里。 对面百姓一见出来的是个女人,不禁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官兵看清她后忙拱手见礼,“素姑娘。” 这位如今可正是汉阳城的风云人物。 “劳烦把这些人连同东西送去府衙,交给曹大人,让他酌情处置。” 素娆径直道。 官兵看了眼一脸晦气的郑秧等人,心下顿时明白过来,“是,卑职等这就去办。” “不知姑娘可还有什么话要交代?” 素娆想了下,说道:“明日雀羊大街暗娼馆一案会公审,届时请曹大人做好准备。” 官兵低头应是。 素娆环顾一周,对上百姓们探究的目光,扬声道:“大家放心,此案所有涉案人员,不论身份高低贵贱,官府定依法严惩,绝无宽纵。” “你话说的漂亮,谁知道背地里盘算着什么……” 人群中又是一道声音传来。 然而这声音在不停移动,一眼望去全是黑压压的人头,看不清具体位置。 素娆只朝那些地方瞥了收回视线,“真相如何,明日自会揭晓,散了吧。” 官兵适时附和道:“是啊,都赶紧散了,再敢聚众闹事,严惩不饶。” 百姓们对于官兵骨子里还是存着敬畏和忌惮,一听这话不敢耽误,忙作鸟兽散。 不一会功夫,整个大街就没了人影。 唯有那满地秽物,臭味弥漫。 “姑娘,那卑职们就先告退了。” 官兵对素娆说完,押着郑秧等人往府衙走去,没走出多远,就见一些人手里提着百姓,朝素娆聚拢。 郑秧想回头看,被官兵喝止:“郑掌柜,您还是安分些的好,不该管的事不要管,免得连累全家。” “你这话什么意思?” 郑秧凝眸盯着他,其中一人道:“实话跟你说吧,这次的案子那是上面要办的,莫说你家只有一个提举茶盐官,就算你是州牧的亲弟弟也不好使。” “监察使知道吧?” 他问。 郑秧怔怔的点点头。 “他可是朝廷三品大员,这会啊,也只能坐在牢里等死,更何况是你儿子。” “等死?” 外界都知道监察使被抓,但没听过居然是死罪啊,郑秧浑身发冷,牙齿忍不住打颤,真要是这样,那他儿必死无疑。 “反正明天就要公审,到时候你们自己去看吧。” 一人望着天边的浮云道:“这次钦使南巡,云州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他们边说边消失在雀羊大街的尽头。 素娆在原地等了片刻,影刺抓回故意挑事的几个人开始询问。 不多时,影刺归来。 “姑娘,问出来了,他们也是在茶楼里听人说起来郑秧他们在准备珠宝打点官府,一时激愤才嚷嚷起来。” “还有两人是暗娼馆里死者的家眷,听到消息赶过来的。” 素娆垂眸思索了下,“茶楼那边让人去问清楚,到底是谁放出的消息。” “已经有人去了。” “那好,先回去吧。” 几人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他们一走,桂云楼紧闭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探出数个脑袋来,刚一吸气,又赶忙缩回去。 “好臭,是谁泼了粪水吗?” 小二掩鼻不断的扇着手,驱赶气味。 掌柜的脸都黑了,从后面踹他一脚,“还愣在这儿干什么,赶紧去洗干净,真晦气!” “诸位客官该吃吃,该喝喝,千万别被这些小事影响了心情。” 他回头简单安抚了众人两句,吩咐厨房每桌送去些干果以作补偿。 桂云楼很快重新热闹起来。 小厮们拿着水桶和笤帚在外面泼水清理,边收拾边议论着今日发生的事情。 不止是他们,整个汉阳城的百姓都在期待,期待明天雀羊大街的那场公审。 这是大雍建朝至今,唯一一次这么大规模的公开询案。 案件涉及二百多条人命,数位权贵之后。 那些以往盛气凌人,欺行霸市的贵人将戴上他们曾用作玩物的镣铐,跪在刑堂之下接受律法的制裁。 所有人内心都在雀跃叫嚣,城中万家灯火一夜未熄,似是在期待黎明。 素娆回府后,他们买的蜜饯果子已经被瓜分,她简单对外面交代两句,直接回院子歇息。 她要养精蓄锐,好好迎接第二日的大戏! 这场公审不仅关乎到那二百八十九人以及芙蓉他们的冤屈及清白,还是她真正意义迈入大雍官场,出现在天下百姓和朝廷面前的第一步。 她要‘铁笔素判’之名,辉煌再续! 第283章 坐席之上,争! 天刚破晓。 第一缕天光穿透云层,洒在汉阳城鳞次栉比的楼阁屋檐上,泛着薄光。 素娆眼睫轻颤了下,倏地睁开,里面没有久睡初醒的朦胧和慵懒,反而清明异常。 这一整夜她都在浅眠。 一会梦到阿爹坐在案边,面色复杂的摩挲那本亲笔默出的《大雍律》,在最后一页落笔,写下“海晏河清四海平”。 一会又梦到老爷子浑身是血的对她笑,说他要维护的不是哪一个人,而是当厄难来临时,愿意伸出的那只手。 梦境翻覆,周而复始。 素娆醒来后按了按额角,直接翻身坐起,开始换衣洗漱,等做好一切后,她出了屋子,一把拉开院门。 冷不防被眼前的场面惊了下。 言韫站在阶下,负手而立,金絮在他身侧,朝她挤眉弄眼的笑,竹宴栖迟及影刺众人随后,顾城和银雪卫立于另一侧。 几乎她熟悉的人都到齐了。 素娆眨了眨眼,奇怪道:“你们这是……” “送你去刑场。” “给你壮胆啊。” 金絮和竹宴同时开口,话说完,两人互相看了眼,竹宴嘴角微抽:“金大公子,你这句话有歧义,姑娘是去坐镇审案,不是犯人……” “你也知道她是去审案的,有什么好壮胆……” 金絮没好气的回嘴。 两人间火花四溅,同时冷哼了声,撇开头去。 素娆成功被他们逗笑,望向言韫,“那你呢?” “我陪你走这一段路。” 言韫温声答道。 “你走了那些公务怎么办?” “放心吧,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 言韫说完,金絮心里不由得腹诽,当然差不多了,这几天世子爷压着他们几乎不眠不休的赶进度,就为了能在今日公审前将事情敲定。 莫说那些个老大人,饶是他这个精力充沛的年轻人也觉得头晕眼花,差点没撑住。 不知道哪个缺德的想出来的法子。 居然让厨房那边熬了一锅参汤,一碗接着一碗的灌下去,硬生生把精神吊着,直到事情做完。 ‘缺德’的素娆突然打了喷嚏。 金絮思绪一断,忙道:“阿娆你没事吧?” “没事。” 素娆揉了揉鼻尖,朝周围看了眼,“那些关押在宅子里的罪人呢?” “姑娘先走,银雪卫会随后将他们押送过去。” 不远处顾城出声。 “还有一件事……” 素娆对竹宴道:“你去趟西侧园,告诉她们时候到了,把愿意去的孩子一并带上。” “是。” 竹宴领命而去。 很快就带来了近二十个孩子,她们以芙蓉为首,魏掌柜及少数几个找过来的家眷都陪在她们身边。 众人按照规矩对言韫行礼后。 芙蓉对素娆道:“姑娘,想去的都在这儿了,还有些年纪太小,受不得血腥,奴家就做主让他们留下了。” “好。” 素娆点点头,朝那些个神情激动的家眷和略有不安的孩子们说道:“你们待会跟着影刺的人从后门走,在靠近雀羊大街的桐梓楼事先已准备好房间,能够俯瞰底下发生的一切。” “谢谢姑娘。” 魏掌柜哽咽道,其他人的家眷猜到这番安排的用意是不想让他们露面,以免被认出遭到指点和报复,纷纷躬身答谢。 芙蓉走出道:“姑娘,那我呢?” “你和魏掌柜一道,何功泽的案子楮墨会作证。” 一句话将所有人的视线引到了旁边沉默的少年身上,芙蓉抿了抿唇,走到楮墨面前站定,轻道:“你可以吗?” “嗯。” 楮墨眼睑低垂,冷淡的应了声。 芙蓉凝视着他,过了好半响,涩然道:“你知道吗?我不仅恨何功泽毁了这么多的一生,也恨他杀死了你。” 楮墨愕然抬头。 她自顾自说道:“你为争宠排挤其他人我能理解,可你杀了人,你杀的是那个拼命保护过我们的兄长,当他毫不设防的被你杀死的时候,你猜他恨不恨你……” “可能不会吧,那个傻子只会觉得是他做错了什么,惹你不高兴。” “别再说了。” 楮墨面上的肌肉抽搐了下,怒道。 芙蓉似哭似笑的看着他,“楮墨,你有没有那么一刻后悔过……” “没有。” 这两个字又急又尖锐,好似在竭力撇清。 芙蓉目光怜悯,轻轻的笑了声,低声道:“反正这些都不重要了,我会去刑场送你走,等到了下面,你再跟他好好赎罪吧……” 说完,她转过身走回魏掌柜旁边,再不言语。 楮墨脸色变了变,很快恢复了木偶一样僵硬又冷漠的神情,从那天美梦被戳破后,他就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不吃不动不说话。 好像在等待着,等待着一个结束。 “出发吧。” 等各方站定,言韫淡淡吩咐,他和素娆一道往外走去,金絮等人迅速跟上,银雪卫随行。 芙蓉和魏掌柜她们按照吩咐,被侯在一旁的影刺带走。 热闹了很久的大宅随着他们离开在刹那间安静下来。 府门大开。 侯在台阶和对面墙角下的众人纷纷怀抱着布袋涌了上来,一个个仰面红着眼盯着言韫和素娆。 泪光自眼角滑落,在清晨的微光中折射出冰冷的弧光。 “大人——” 有人哽咽,泣不成声。 他们许多人自外地赶来,用尽所有盘缠,领到了一副白骨。 要不是有那些画像在,没人愿意像是那堆看不出模样的骸骨会是他们心心念念的孩子、兄弟、姐妹…… 他们守着连绵的大雨,饥寒交迫,露宿街头,为的就是能亲眼见到这一天。 杀人偿命! 死者的公道,生者来还。 终于,他们等到了。 银雪卫看到这些人一拥而上,下意识上前想要将他们强行挡开。 熟料刚动作,一道冷淡的男声响起:“不用。” 顾城抬手止住银雪卫,不解的看向言韫,拱手道:“大人,这样容易出乱子。” “今日台席之上,当有他们的位置。” 言韫眸光淡薄,看向素娆:“你说呢?” “公子说的对。” 素娆浅笑应声,对顾城道:“顾大人,他们是受害者的家眷,于情于理,都该同我们走这一遭。” “那好吧。” 顾城阔步下阶,侯在府门外的银雪卫已经整装待发,他翻身上马,大手一挥:“传我令,银雪卫开道,押送人犯,赴雀羊大街,即刻出发。” “末将领命!” 银雪卫齐喝,肃杀之意席卷长街,一行人浩浩荡荡朝城中而去…… 第284章 必须犯错,几步之差 顾城策马在前,银雪卫分列两侧,呈护卫队形将素娆和言韫裹在中间。 他们之后跟着金絮、竹宴等人。 再后面便是那群抱着裹尸袋子,形容狼狈的百姓,他们三五成群,互相搀扶着走,为了照顾他们,队伍的速度并不快。 穿过偏街小巷时,脚下的雨花石砖被雨水冲刷的有些打滑,等他们转道正街时,比预期更晚了些。 “怎么都挤到这儿来了?” 银雪卫忍不住嘀咕了声。 距离雀羊大街正中还有小半个时辰的路,街道两旁已经挤满百姓,沿途所有酒楼客栈家家爆满,乌泱泱的人头探出来往下看。 这等盛况可谓空前绝后。 “你懂什么?” 旁边的人轻笑了声,居高临下的望着两侧的百姓,“早从两日前放出消息后,公审那片区域能落脚的地方就被城中富贵人家包圆了,没点身份地位,挤都挤不进去。” “他们看不到公审现场专门等在这儿,哪怕远远看上一眼大人,都足够他们吹嘘一辈子了。” “这倒也是。” 反正路上无聊,吊在后面的一些人随意聊了起来,羡慕的看着前方那几道身形,清傲孤绝,遗世独立。 这是何等风采! “像世子爷这种天之骄子,生来便立于权势之巅,受天下万民敬仰膜拜,要不是此次南巡,他们这辈子都见不到这种贵人。” “莫说世子了,咱们皇城司属天子近臣,绝大多数弟兄生在盛京,长在盛京,二十多年从未离开一步,只知道京都九衢三市,繁华似锦,便以为大雍山河锦绣,国泰民安,结果呢?” “结果还不是坐井观天!” 银雪卫边说边打量着两侧的百姓,从盛京到云州,他们走的是官道,各州府官员提前得知消息,招待时歌舞演乐无不精细,随便从案上捞起一个茶碗都是名贵瓷器。 然而在他们治下。 有人杀人骨堆山,有人啖肉渴饮血,还有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视线擦过一个面黄肌瘦的孩子。 深秋时节,凉风刺骨,他还穿着夏季的草鞋,鞋子早已磨烂,露出三两个脏兮兮的脚趾,可怜的蜷缩着,裤子连小腿都盖不住。 其他人也看到了这一幕,想到先前打趣的话,不禁同时沉默。 须臾,一人道:“云州离盛京太远了,远到这些官员心中早已没了畏惧和王法,只剩下贪婪与权欲……” 换作盛京城,哪个敢如此肆无忌惮的行事! 桩桩血案,骇人听闻。 “所以这次陛下才要世子巡查南境,唯有鲜血可以洗清这些人的罪孽,昭示朝廷整顿刑狱和吏治的决心……” 四下百姓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原本宽敞的长街变得狭窄,听着周围的声音,众人心头皆有感触。 素娆与言韫并驾齐驱。 言韫微微侧首问她,“怕吗?” “怕什么?” 素娆单手攥着缰绳,控制着马儿的速度,扬眉笑道:“该怕的是他们,我这人没心没肺,从来不知道怕是什么。” “数你嘴硬。” 言韫眸底掠过抹笑意,“要是把那些罪官都交由你监刑,你觉得怎么样?” 素娆:“……” 她微怔片刻,随即掀唇一笑:“你敢给我就敢杀,只是……为什么?” 陛下让他巡查南境,处置犯官。 他却将自己隐于幕后,把她推到台前,虽说差事办的一样,不过对两人的影响各有不同。 往好了说这是他言韫提拔良才,为国选贤,往差了说…… 那可说的就多了。 渎职懈怠都算轻的,阳奉阴违,违逆圣意,又或是违背祖制,昏聩无能。 他会从一个白璧无瑕的天子贵宠,沦为众矢之的。 想到这儿,素娆笑意淡了些,眼睛虽然盯着前方,却认真与他说道:“公子,如果仅是为了将我推上去,那我拒绝。” 她不想踩着他的脊骨往上走。 借势,是顺势而为,是推波助澜,不是以他清名换她权势富贵。 言韫闻言,薄唇勾起了抹弧度,对于她这等敏锐的政治嗅觉,他真是又爱又无奈。 “不仅是为了你。” 他径直说道。 素娆没接话,等待着他的下文,话音顿了会,言韫浅淡含笑:“即便没有你,这次南巡的差事办完后,我也必须犯错。” “为何?” 这次停顿的时间更久,久到素娆以为她不会得到回应的时候,脑海中才传来一道声音。 “此行回京陛下会再行封赏,然月满则亏,这对于言氏而言并非好事,倒不如成全你。” “这些你早就想好了?” 素娆传音回道。 言韫笑看向她,却再没说话。 明明这番话推心置腹,可听在素娆耳中,莫名觉得沉重,“你就没想过我愿不愿以你为阶……” “你必须愿意。” 言韫语调温和,“阿娆,这条路注定难走,以你的性子不会放弃报仇,要入朝就要寻找门路,不是我也会是旁人。” “比起旁人,我宁愿这个人是我。” 素娆语塞。 她发现自己的牙尖嘴利在世子爷面前从来都讨不到便宜,气闷半响,悻悻撇开头去,嘟囔道:“巧言善辩,油嘴滑舌……” 她声音很小,然而怎么可能瞒过言韫的耳朵? 他不由失笑摇头。 越往前走人越多,他们谁都没再开口说话,到雀羊大街时,比寻常足足晚了三刻。 曹德安率领府衙其他属官早就侯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之下,官兵将道路清理出来,以身为墙,挡住了互相推搡的百姓。 “来了,钦使大人来了!” 百姓欢呼雀跃,沸声如潮。 曹德安等人忙迎了上来,齐齐拱手作揖,“下官等参见言大人。” “太守不必多礼。” 言韫等人翻身下马,走上前去。 曹德安忙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一切准备就绪,请言大人上座。” “走吧。” 言韫对素娆道。 素娆点点头,迈步走出,谁知言韫身形未动,等她走出一小段距离后,这才抬脚跟上。 这几步之差,彻底让曹德安及周遭众人傻眼。 “这,这是什么情况?” 第285章 你想杀我! 一个女的审案? 百姓们揉了揉眼睛,都以为是自己眼花了,然而在素娆迈上高台,主位落座时,气氛瞬间沸腾! 比起底下的这些热闹,曹德安他们更凌乱,要说之前钦使大人被诸事缠的脱不开身,命人代掌令牌,处决刑案,这还说的过去。 但他人都来了,又故意落后两步,将主位让给一个女子,其中的用意就耐人寻味了。 “大人,您看这……” 汉阳郡丞冷汗涔涔的扫了眼周围的百姓,欲言又止。 曹德安睨了他一眼,“看什么看,不满意的话自己去跟言大人说,不敢的话就闭紧嘴巴,该干嘛干嘛!” 说完,他快步跟上了高台。 郡丞等人交换了个眼神,无奈摇头,赶紧上前,身后影刺安排那百十来人站在了台下。 “安静,都安静!” 一声锣鼓响,四下杂音逐渐淡去。 素娆左手边坐着言韫,右边站着曹德安,郡丞等人一字排开,有些人因为地方不够,直接站到了台下。 还没等站稳,一道平静的女声传出。 “把犯官何功泽,证人楮墨,及原告梅晗带上来。” 声音传出,从容又镇定。 丝毫没有面对万人空巷的盛况而生出胆怯之意。 衙役们听到传令,押着三人先后登台,何功泽和梅晗是从大牢提出来的,自东边入场,楮墨与银雪卫同路,自西边而上。 两方登台后,隔着空寂的高台和万人注视,打了个照面。 视线交错的瞬间。 梅晗一惊,何功泽一怒。 梅晗惊的是证人居然不是芙蓉,而是个没见过面的少年,何功泽怒的是,他想过来的会是芙蓉,万万没想到是他! 楮墨! 他在后槽牙里使劲儿将这个名字磨了磨,由于看得太专注立在原地,衙役猛推了他一把,“看什么看,赶紧走,没看到钦使大人等着呢!” 何功泽被他推得一个趔趄,手上和脚上的镣铐互相拍打,发出清脆的撞击。 他勉强站稳,低垂着眼睑走到台中,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楮墨同时跪下。 “罪臣何功泽参见言大人。” “贱民参见大人。” 梅晗是最后被带上来的,他脖子和手脚都被绑了粗铁链,由专人拖拽着,以防他公审时发狂出手。 饶是这样,他这一路从看到何功泽开始,就露出一副磨牙吮血,恨不能杀之而后快的表情,搞得衙役们内心惶惶。 这会让他上台,隔着何功泽还有些距离时,衙役便推他跪倒。 梅晗嗓子沙哑,勉力撑起身子往主位看了眼,就在衙役以为他要使什么幺蛾子,正准备警告他时,他又极快的低头。 “草民参见大人。” “梅晗!” 素娆视线绕过两人,落在他身上,梅晗应道:“草民在。” “你状告何功泽虐杀你女儿梅枚一案,今日开堂公审,凶手和人证都在你眼前,你仔细听好了。” 说罢,她对曹德安方向吩咐一声。 “端上来吧。” 曹德安点头,对下面一挥手,立即有人捧着盖了白布的木板走了上来,放下早先准备好的桌子上,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衙役将白布一把掀开! “尸骨,这是尸骨!” “天哪!” 百姓一阵骚动,台上跪着的三人神情各不相同,楮墨面无表情,何功泽眼神晦暗,唯有梅晗似乎意识到什么,含泪看着那堆白骨…… “诸位所见,即是此案的受害者梅枚,她于九年前遭人杀害,尸身埋在了暗娼馆后面的菜圃之下。” 此话一出,底下躁动的声音更大了。 素娆不为所扰,径直看向楮墨,“你是人证,当时的具体是什么情况,你仔细说来。” “那晚何大人先在房中与我饮酒,后来他酒醉说是要歇息会,我就先出去给被关着的同伴送了些吃食,等回来后,他人就不见了。” “暗娼馆的规矩,所有接客的人都会在廊下挂一盏灯笼,上面写着她们的名字,我挨个儿找过去,最后在一间房找到了他。” “大人!” 何功泽突然出声打断,“九年前他还是个孩子,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记得那么清楚?这是污蔑!” “是不是污蔑总要等他说完再作定论。” 素娆对楮墨道:“你继续。” 楮墨看了眼身旁的何功泽,漆黑的瞳仁里不知何时爬上了一丝血色,“换作任何人,亲眼看到杀人的场面,不管时隔多少年,他都会记得清清楚楚。” “那晚我到的时候,她双手都是血,从地面爬过留下了一长串的血掌印,她一边爬一边哭喊人‘救命’。” “你就站在床边的阴影里看着她,等她快爬到门边了,走过去一把揪住她的头发把人扯回原地。” “然后扯开衣裳露出胸口的烫疤来,问她是不是特别丑,骂她一个下贱娼妓有什么资格嫌弃你,问着问着就扯着她的脑袋使劲儿往地上砸。” “那个傻子只会哭着喊疼,求你饶了她。” “她哪里知道这样只会让你更发疯,每一次哀求,换来的都是你变本加厉的折磨,你还记得吗,血从她脑后溢出来,还浸湿了你的袜子……” 楮墨说着望向何功泽,何功泽低垂着头,太久没有打理的头发散乱的垂在耳侧,遮去了他的眼。 叫人看不透他的情绪。 而在这时,后面跪着的梅晗拼命挣扎着要起身,喉咙深处发出一种犹如野兽般的嘶吼:“畜牲,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早有准备的两个衙役连忙上前按住他,但他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竟在手脚被缚的情况下硬生生把他们甩开,朝前扑出。 “抓住他!” 又上来几个人帮忙,总算勉强把他拖回原地,按在了地上,即便如此,他脸被挤压的有些变形,还是愤怒的喊着:“何功泽,杀了你——啊——” 没人理会梅晗的愤怒。 素娆静静的看着他,“何功泽,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安静跪着的人听了这话,缓缓抬起头,在众人的注视中,嗤笑道:“大人要杀我何必绕这么大圈子,你屠刀在手,直接挥下就是,反正我位卑言轻,死了也没人会替我喊冤叫屈。” “你觉得我故意诬陷你?” 素娆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难道不是吗?” 何功泽冷笑,“就凭一堆认不出面皮的白骨和一个娼妓的一面之词,就说我犯了命案,这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第286章 公堂之上,无所遁形 “这么说你不认罪?” 素娆直视着他的眼睛,何功泽虚眯了下,浑浊晦暗的眼里盛着讥讽之色,“欲加之罪,缘何要认?” “这些娼妓贪婪无度,妄想脱籍从良,被拒后又胡乱攀扯,构陷朝廷命官,简直该死。” 楮墨不同于梅枚和魏红鸾等被人诱拐,他是自愿签署卖身契,以贱籍入的暗娼馆。 脱籍从良…… 这个理由倒是楮墨当初为他脱罪时所说如出一辙。 不知楮墨听了这话心里是什么滋味。 素娆朝少年的方向看了眼,只见他扭头凝视着身侧的人,唇瓣抿的发白,紧绷的下颌线有种莫名的倔强和冰冷。 她收回视线,站起身朝前走去。 路过那桌子时,随手拿起摆在托盘里的颅骨,迎着黯淡的天光,高举在众人眼前。 百姓们看到她的动作倒吸一口冷气。 “你们或许看不清楚,但没关系,我说给你们听。” 素娆托着颅骨沿高台边缘信步而行,手指抚过其上的裂痕,声音不高不低,却蕴着股独特的力量,远远散波开去。 “颅骨是人体内最为坚硬的骨头,寻常力道很难在它上面留下裂痕,这顶骨处足有四道凹陷,周围折线呈放射状扩散,互相截断。” “有一处凹陷尤为严重。” 素娆指着那个周围几乎碎裂的位置,“小孩子的颅骨较成年人更薄脆,但想要造成这种伤势,光凭按头往地上砸是办不到的。” 这是她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验骨,说辞之新奇,不止吸引了底下所有百姓,连曹德安他们都翘首以盼,仔细聆听。 “把尸骨端过来。” 一句话落,站在旁边的衙役还沉浸自己的思绪中,半响没有动作,曹德安快步走过去,直接将他掀开,亲自端着托盘送去。 素娆也没仔细看来的是谁,直接从盘里挑拣出几块骨头来,“你们看,这两个分别是肋骨和盆骨,上面有不同程度的骨折。” “什么意思?” 曹德安好奇的问道。 一句话说出,四下寂静,他又连忙闭上嘴,尴尬的笑了笑。 素娆睨了他一眼,解释道:“就是说,她的头,背,以及臀部曾同时从高处坠落。” “考虑到当时的情景,楮墨说过他去时梅枚头面和手上都是血,那么在这之前,她应当是从高处砸落过。” “大人觉得自己说这话矛盾吗?既是在屋子里,又何来的高处?” 何功泽嗤笑一声。 他的话引起底下一阵议论,素娆面不改色道:“正因是在屋内,她的伤势才轻些,否则一个五岁的孩童从外面山崖或是屋顶落下,我们看到的就不是这样了。” 何功泽顺势道:“那大人倒是说说,她从哪个高处砸落?” “你站起来。” 素娆看着他。 何功泽一愣,面上的神色有瞬间的僵滞,见他没有动作,曹德安忙对两旁的衙役吩咐道:“愣着干什么,把他拉起来。” “额,是!” 衙役回过神来,一拥而上,拉扯着何功泽从地上站起,先前没有人留意过,如今站在人堆里,倒是将他的身高优势凸显的淋漓尽致。 他体型偏瘦,身量却极高,瞧着足有八九尺。 素娆仰头看着他。 高台下金絮和竹宴对视了眼,忍俊不禁,埋下头拼命忍着笑,“这一下把她先前积累的威严全都扫完了。” 不止他们,言韫握拳抵着鼻尖,侧首轻咳了声,掩饰眼底那一闪而过的笑意。 素娆后退两步,拉开距离,假装没看到四周揶揄的视线,正色道:“这就是答案。” “一个五岁的孩子,以你的身高和气力想要将她举过头顶,轻而易举。” “高坠后脏腑和颅脑受损出血,鲜血会从耳鼻口等位置涌出,这便是他看到头面染血的缘由。” 素娆环顾一周,扬声道:“楮墨事先不知道验尸的结果,据他所说的情形推断伤势,与死者身上痕迹尽数吻合,足见证词属实。” “曹大人。” 她对曹德安伸出手。 一听到供词两个字,他顿时明白她要的是什么,忙从袖子掏出来地给她。 素娆将供词展开在众人视线中,“这一份,是暗娼馆另一位姑娘的证词,她能证明案发当日你与梅枚约定见面,其中提到了你醉酒打人以及梅枚身上的伤势。” 白纸黑字,朱红手印。 一应俱全。 她转向何功泽问道:“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后者佝偻着肩背,沉默很久,缓缓道:“大人准备齐全,证据确凿,还让我说什么?” “一副辨不出模样的白骨,我能说什么?” “你怎么知道她没有模样?” 素娆轻嗤了声,“罢了,像你这种人,不见棺材不落泪,我便让你好好看清楚,时间未必能抹去所有痕迹和罪证。” “梅门主,把你那副画儿借我。” 她朝梅晗说道。 梅晗挣扎良久已没了力气,死鱼一样的摊在地上,听了这话,他艰难的用手肘支撑起身子,手腕转动,试了几次都没能碰到衣襟。 “你过来。” 他对一个衙役唤道,“那幅画儿在我胸前,你把它取出来,送给大人。” 衙役连忙照做。 画像递到素娆手里,是个折的很端正的方形,边角磨损严重,已经有了毛边,足见它时常被人翻看。 她小心的展开,把画像举在何功泽面前。 “瞪大你的狗眼看清楚,她是谁!” 旁边的楮墨瞥了一眼,只这一眼,令他平静枯寂的面色霎时惨白,“梅枚……”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何功泽看清画像上的人儿后,瞳孔骤缩,惊促的倒退两步,脚链被他拉扯,堆成一团,险些将他绊倒。 而他只是死死盯着那幅画,满脸的不可置信。 画上的女孩儿脸盘圆润,生着双杏眼,嘴角有两个梨涡,笑起来煞是可爱。 可看着它,他脑海中不可控制的想起那晚,那晚软绵绵的小身板,凄厉的哭嚎,还有那漫过他脚趾,温热又黏腻的血红…… 他从来没想过一个死了九年的人,居然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他眼前! 公堂之上,令他的恐惧无所遁形! 第287章 何楮翻脸,为什么? “你哪儿来的,这东西你哪儿来的……” 艰难的从震惊中回过神,何功泽讷讷问道。 素娆仔细将画像收起,随意笑笑,“当然是我画的。” “你在胡说什么?” 何功泽眸光闪动,“你从来没见过她,怎么画?” “相由骨生,自然是照着这颅骨画的。” “你说什么疯话?” 对于这个答案,何功泽心里觉得荒谬之余,还夹杂着一股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恐惧。 “不止是梅枚,暗娼馆地下埋的那两百多具骸骨,我已尽数画像,为他们寻找亲眷。” 素娆把画卷交个衙役让他归还梅晗,眼中浮现抹诡谲的笑意,轻轻道:“对了,忘记告诉你,他们就在那边……” 她纤手一指竹宴等人的方向。 那些人被银雪卫护着,站在高台的台阶上,一个个形容狼狈,眼神却蕴满了仇恨的火光。 “他们怀里……” 何功泽留意到那些布袋,不自觉的开口。 素娆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你说的是裹尸袋啊,顾名思义,里面装着的是什么,你应该猜到了吧……” 何功泽牙齿发冷,“你——你这个女人是疯的!” “更疯的还在后头呢,白日漫长,何大人,你且安心等着。” 素娆撂下这句话后,转身回到了主位坐下,曹德安把托盘放到一旁,重新归位。 整个雀羊大街,数万万之众,沸腾的议论逐渐低了下去。 不知是被她持骨验尸的场面震慑,还是敬服于她有条不紊的处事,总之,很是配合。 “经查,原云州监察使何功泽狎妓杀人,证据确凿,由汉阳府衙立案公审,罪名已定……” 说到此处,曹德安顿了下,扭头看向素娆和言韫两人,小声询问道:“这,这接下来怎么判啊……” “还没审完,怎么判?” 素娆哭笑不得的摇摇头,这位太守大人真是太性急了,“大人先稍等片刻。” 他们私语的功夫底下已经炸开锅了。 “罪名已定为什么不判罪?” “这是在跟我们开玩笑吗?堂堂监察使虐杀幼童,犯下此等重罪,难道就是走个过场?” “他们到底在商量什么……” 高台正对面,桐梓楼四层的窗户前,涌动数个人影,他们趴在窗边,眺望着底下乱糟糟的场面。 “芙蓉姐姐,这是怎么回事啊……” 魏红鸾揽住说话的那孩子,温声安慰道:“没事的,再耐心等等……” 她视线落在那几道人影上,却是有些焦灼。 素娆似有所感,抬头朝着一个方向望去,正撞上那道探究的目光,她不着痕迹的朝上面点点头,不等回应,撤回视线。 扫了眼下面闹哄哄的人群,扬声道:“带南康当铺和郭家钱庄掌柜。” 底下竹宴一挥手,立即有人领着两个穿绸缎袍衫的男子走上高台。 见到他们,何功泽脸色彻底变了。 “草民康旭峰,草民郭保,拜见钦使大人。” 两人同时跪拜。 “两位免礼,起身吧。” 素娆隔空虚抬了下手,随即看向何功泽道:“暗娼馆用作前半个月,你与你弟弟何赐文分家,不久后,何赐文以白茂之名在这两家开始走账。” “接下来的事,你们说吧。” “是。” 南康当铺的掌柜康旭峰最先站出来,将他与白茂如何交易,如何把这笔钱洗白,又如何交付的过程了出来。 接着是郭保,他将那些银两以各种名义分批次存入一个账头,又与‘白茂’合谋私下放印子钱,其中怎么分利抽成,皆有名目。 两人说完便先行离开。 素娆对何功泽道:“这些银两不归入何赐文手下的祖产所出,而是特意寻了一个新的途径走账,九年间断断续续走了近四十万两的流水。” “而这些银子,最终都以各种方式流入了你名下开的一间茶铺。” “茶铺的账册府衙已经核对过,里面掺的水比镜泊湖还深。” “不过何大人,这么大笔数目不是来自何家的祖产,那是怎么来的呢?” 何功泽还没开口,底下百姓里早有些头脑清楚的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一声怒骂:“他娘的,原来暗娼馆是他经营的!” 分家是为了提前撇清干系。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纷纷反应过来,高台西侧的人们抱着怀中的布袋,忍了许久的眼泪夺眶而出,哀嚎声连成一片。 “私设暗娼馆,拿孩子赚钱,这等丧尽天良之事我大雍立朝百年来真是闻所未闻。” “朝廷官员以权谋私,草菅人命,竟还一口一个娼妓,一口一句清白,恬不知耻。” “早听说何家的人私德有亏,就先前天香楼失火时被杀的那个何秀才还记得吗?他就好男风!” “真的啊?” “当然是真的,这些大宅子里头关系乱的很,听说他儿何铭和姨娘还有一腿,天爷啊,说出来我都替他们臊得慌。” “他都好男风了,你说他儿子究竟是不是亲生的?” “那谁知道呢,说不定他夫人耐不住寂寞,和哪个野男人生的……” “反正兄弟俩都不是什么好人。” “……” 辱骂和嘲讽的声音顺着风一阵阵飘来,何功泽脸色刷白身子抖得几乎难以克制。 他从一开始入狱就失了先机,一步失礼,步步败退。 哪怕芙蓉活着,他想着总有狡辩的余地。 横竖当年都没落下什么实质性的证据。 所以他在那些刑罚下咬死不肯松口,把这场公审看作笑话,以为只要扛过去就能无事。 谁想,谁能想到! 当初竟还有一个人证…… 更没想到,这个人证会是他! 何功泽缓缓看向楮墨,双眼红的几乎要滴血,“楮墨,为什么要这么做?” 要不是他把整个事情撕开一道口子,事态绝不会演变到如今的地步! “你终于肯与我说话了。” 楮墨单薄的身子颤了下,仰头看着他,“我以为你打算永远把我当做陌生人。” 何功泽不理他的话,执着问道:“为什么?”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 楮墨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问:“为什么是柳流!” 第288章 定罪判决,决心 秋风凉,卷起一阵萧索。 百姓们毫不遮掩的辱骂,受害者家眷的眼泪,还有何功泽和楮墨翻脸,这些尽数落在素娆等人眼中。 无人制止。 何功泽被楮墨问的怔住,“和柳流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 楮墨挣扎着站起身,他不愿再仰头看着这个人,从相识的那一年起,在这个人面前,他始终都是卑微的姿态。 卑微又小心的讨好。 卑微又可怜的仰慕。 这份仰慕与他们嘴里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全无关系,是救命之恩,是维护之情,是兄长是父亲…… 是他阴暗肮脏的人生里唯一的一束阳光。 他拼尽全力的想要抓住,最后却被人轻而易举的夺走…… “那天你们说的话我全都听到了,你说要为柳流脱籍,带他回府……” “但为什么是他!” 楮墨重复问道:“为什么是柳流!你明明说过,在整个园子里,最喜欢的人是我。” “你就为了这么个鸡毛蒜皮的小事背叛我?” 何功泽胸腔内气血翻涌,他的荣辱,前程,还有整个何家的未来,居然毁在这么荒诞的理由上! “这不是小事!” 楮墨脖子上青筋涌起,“这对我而言是天大的事!” “好,那我就告诉你。” 何功泽被彻底激怒,要不是旁边衙役虎视眈眈,他真想冲上去把这个贱奴撕成粉碎,“你真以为你从前那些小手段我看不出来?只要我对谁稍有好脸色,你就暗中挤兑,从中挑拨。” “你性子阴暗扭曲,善妒残忍,柳流和你不一样,他温和良善,平顺懂礼,我是想把他带回府,教他读书写字,给他一个前程,那又怎么样?” “他不在乎!” 楮墨颤声道:“他拒绝你了,他宁可留在这滩烂泥里,也不愿意跟在你身边……” “这就是他和你最大的不同。” 何功泽冷冷的看着他,“他是真正无求无欲,而你,一切的乖顺体贴不过都是为了满足你的野心。” “你辛苦巴结我,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他话说完,楮墨呆住。 “原来在你心里,始终都是这么想我的……” “难道不是吗?” 何功泽用余光瞥了眼四周,目光所至之处,怒骂侮辱,泪水滔滔,全部聚在他一个人身上。 他知道他完了! 不止是他,何家数年经营的名声和家产,因他一时疏忽,尽付东流…… 这一切都怪这个贱奴! 楮墨看着他眼中清晰可见的憎恶与仇恨,积压在心头的郁气莫名散开,他咧嘴一笑,笑的有些得意,“你怎么想都没关系了,反正一切都会回到原点……” “你什么意思?” 何功泽还想再问,楮墨却不再看他,扭头走到一边。 素娆见状对曹德安使了个眼色,曹德安疑惑问道:“姑娘,怎么了?” 素娆扶额苦笑,她怎么忘了太守大人不是竹宴,在看人眼色这方面,的确没几个人比得过他。 “鸣锣,定案。” 她言简意赅。 曹德安终于反应过来,他对着那边一招手,衙役拿起鼓槌,狠狠在铜锣上一敲。 响声震天,一瞬荡去了四周所有喧嚣。 百姓们纷纷抬头望向高台之上,素娆站起身,眺望远处,道:“云州监察使何功泽,虐杀幼童,私设暗娼馆,所酿血案累累,尸骨皑皑,今依律剥夺官职与功名,抄没家产,判凌迟之刑,汉阳百姓一同见证!” 一瞬死寂。 何功泽瘫软如泥,坐在地上,底下百姓短暂的错愕后,爆发出一阵狂乱的喝彩声。 “好,判的好,像他这样的狗官,就算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就应该这样,让所有当官的都看着,百姓供养,朝廷恩重,不是让他们来鱼肉我们的!” “杀,杀了他!” “……” 百姓们群情激奋,纷纷叫好,四周的酒楼亭台上的诸多权贵却同时打了个寒战。 何功泽是谁? 他可是朝廷任命的监察使,正三品大员,钦使说抓就抓,一个女人说凌迟就凌迟,这对于他们来说,绝对不是一个好事。 “钦使大人这手段太骇人了,他居然真敢做到这一步。” “有什么不敢?” “不说陛下对他的宠信,单论言家,那可是大雍绵延数百年的名门望族,兵权在握,声势显赫,振臂一呼天下文人莫不响应,言家的世子,将来的掌舵人,光凭这一点,除了谋逆,就没他不敢做的事。” “更何况我听说这次是陛下给的旨意。” “这样的动荡多少年没有发生过了,希望何功泽一死,一切能尽快平息吧。” “平息?” 有些人看得通透,望着那底下狂欢的众多百姓,蹙眉道:“怕就怕这不过是个开胃菜,好戏还在后头,反正不管怎么样,在钦使离开云州之前,大家最好管束好家中子弟,千万别闯出什么祸事,累及家族。” “对对对,我回去就跟家里那个小兔崽子说!” …… 一片沸然中,素娆对竹宴那边招了招手,竹宴连忙回头,对银雪卫唤道:“把他们带上去。” 银雪卫出列,押着最后面的十来人上了高台。 “这又是闹哪一出?” “看着吧。” 细碎的话音此起彼伏,等他们全部暴露在眼前时,高台下一处方位,嚎啕声顿起。 百姓们来回看了看,“这不是郑掌柜他们吗,怎么哭的跟号丧似得!” “这你都不知道,他儿子犯了案,前几天被抓,他去贿赂钦差还被送去府衙,人没捞出来,钱赔了一大堆,看如今的场景,这儿子估计是没咯!” “他家那孽障做了不少亏心事,死了也不冤。” 有人畅快大笑,他们被压榨太久,从来没有哪天像今天这么舒心过。 “朝廷这次派了个好钦差啊!” 百姓们众说纷纭,素娆将早就写好的罪状和判决交给曹德安,曹德安拱手接过,在众人被押跪之后,展开罪状开始念。 “犯人郑秧,虐杀幼童,逼杀人命,抢劫钱财,经查罪证确凿,判斩首。” “犯人周意,虐杀幼童,强掳民女,逼良为娼,经查罪证确凿,判斩首。” “犯人田牧屿,虐杀幼童,乱伦杀兄,经查罪证确凿,判斩首。” “犯人……” 每念出一个名字,皆有欢呼成传来,这些人不比朝廷的老狐狸,所犯下的过错不少,又不懂得遮掩,稍稍一挖,就挖出一大堆。 家中对此大多包庇隐瞒。 借此机会,素娆索性全部把它摊开在阳光底下,判罪处决,只有这样,才能慰藉亡魂。 她目光穿透层层声浪,看向桐梓楼…… 三章三章~我去干饭啦~ 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求打赏~!~~ (本章完) 第289章 内有乾坤,律与法 四楼窗户处,众人抱成一团埋头痛哭,芙蓉扶着窗柩,身侧站着魏掌柜和夫人,抚着她的肩,似是在安慰她。 芙蓉红着眼没有说话,遥遥对上素娆的视线,嘴唇动了动。 那口型,只有两个字。 “谢谢。” 素娆朝她点头致意,微微一笑。 被判凌迟的何功泽刚从浑浑噩噩中回过神来,就看到这一幕,他顺着素娆的视线看去,捕捉到了那数道熟悉的人影。 是她们! “该死,全都该死……” 何功泽喃喃自语,楮墨听到这句话,朝他看了眼,在他狰狞的面貌前,后面那些因斩首的恐惧而嚎啕大哭的少爷公子们,则显得无比凄惨。 时至此刻,这个人后悔的依旧不是做下这些孽。 而是后悔没把他们赶尽杀绝。 这里面,也包括他楮墨。 他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倘若何功泽早先知道他是梅枚一案的人证,会不会像对待芙蓉那样,杀之而后快! 先前他可能还会自欺欺人,可在这一刻,他清楚的知道答案,一定会! 芙蓉有句话说错了。 “何功泽知道你杀了柳流,看他会不会恨你”…… 他曾为这句话辗转难眠,恨得抓心挠肝,到现在再回头看,不过就是笑话罢了。 何功泽从来没有真正在意过他们任何一个人。 芙蓉也好,柳流也罢,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对于何功泽而言都只是闲来无事逗弄的玩物而已。 有谁会在意一个玩物的感情? 楮墨自嘲的笑笑,撇开视线,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犯人郭茂,虐待幼童,致使伤残,谅其与受害者及其家眷达成和解,五十刑杖改作二十,即刻施刑!” 最后一句落下,衙役纷纷拿着刑棍上前。 斩首和凌迟的罪犯被拖到一边,露出中间大片的空地来,四个少年被架上老虎凳,双手双脚绑在上面,各自左右立着受持刑棍的壮汉。 他们没有动作,等待命令。 所有人注视着素娆,旁边曹德安拿来签筒,示意她取,素娆思索了下,手还没动,曹德安小声提醒道:“姑娘,这签子是有讲究的。” “怎么说?” “白头签的意思是随便打打,不要见血,当然这不适用于眼下的情况,红头签是说要打的皮开肉绽,但不可伤其筋骨。” 曹德安停顿了下,声音更低:“至于这黑头签嘛,外面看起来没有血光,实际上伤筋动骨,最为厉害。” 掌刑的人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下手极有分寸。 说清楚是为让她能更好的掌握尺度,素娆抬眸扫了他一眼,“曹大人觉得哪个更好?” “这……” 曹德安踌躇着没敢应答。 素娆笑了笑,直接取了红签,随手抛了出去,“打吧!” 签子落地的细微声响叩在所有人心头。 衙役们定睛一看,了然的互相使了个眼色,拉开架势,准备动手。 刑棍还没落下,趴在老虎凳上的几人已经开始哀嚎,一会求饶,一会自悔,一会又凄凄惨惨的直喊娘。 直等到第一棍落,棍影卷风,破空而下。 “啊——” 这声惨叫实在凄厉的不掺任何作假的成分,听得底下的他们爹娘割心挖肝一样难受,恨不能替他们挨完剩下的刑棍。 百姓们霎时沸腾,欢呼连连。 曹德安看着那签子,对素娆疑道:“姑娘为什么会选择红签,我还以为你会选黑签。” 反正二十杖死不了人。 却足够让他们体会到什么是痛不欲生,须得卧床大半年才能起身。 在他的印象里,这位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姑娘实则心硬如铁,行事凌厉毫不容情,不得不说,这次的选择让他很意外。 “双方既已达成和解,就没必要把事做绝,扔了黑签我们与底下看热闹的人倒是畅快,他们爹娘报复不了这么多人,更不敢报复你我,那最后承受怒火的会是谁?” 法外适当容情,会让事情变得简单些。 毕竟律法存在的意思不单纯为了惩戒,更是为了规束和警告。 素娆看着几棍下去,他们臀背处已经血红一片,轻声道:“我阿爹说过,不教而诛,则刑繁而邪不胜,教而不诛,则奸民不惩,执法者必须掌握好其中的分寸。” 听她主动提起素奉延,言韫淡薄的眸光凝了下,感慨道:“昔年素大人执掌刑部时,案宗清明,赏罚得当,大雍的刑狱一度处于巅峰时期。” “下官还记得,那时候朝廷的进士大多想考进刑部,受素大人影响颇深。” 曹德安唏嘘不已,“说来惭愧,下官也考过……但是考核实在太难了……” “后来好不容易准备妥当,就差临门一脚,谁知突然被外放到云州来……哎!” 他当时听说素大人被罢官,还为之惋惜许久,听说他年过五十要官复原职,还没来得及高兴又惊闻其身故的噩耗。 一颗心真是七上八下,难受的紧。 “没记错的话,曹大人明年就满任了?” 言韫突然开口。 曹德安一愣,受宠若惊道:“言大人好记性,的确如此。” 汉阳城这些年一直太平。 临到卸任的关键时候出了岔子,要是处理不好,恐怕他这仕途就到头了。 言韫又问:“曹家对你有什么打算?” 曹德安思索了下,小心答道:“叔父来信说,先调任回京,至于去哪个位置……还不好说。” 他心中忐忑,实在不知道世子爷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还想试探一二,谁知世子爷双目微阖,似是没了说话的兴致,只好悻悻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曹大人在京中还有亲眷?” 素娆轻笑问道。 曹德安接过话茬,不好意思的道:“我本家就在盛京,族中叔伯兄弟大多也走的官途,只不过我不争气,外放后一直没做出什么功绩,不敢以身份自居,怕说出去给家族蒙羞。” “曹大人过谦了。” “这实在不是谦虚之语,姑娘也不必给我留面子,我多大的本事,自己心里清楚。” 这话素娆不好接,正好此时杖刑打完了,彻底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 “大人,刑罚已毕,这些人怎么处置?” (本章完) 第290章 血溢高台,他想干什么 衙役及百姓们都看向素娆。 素娆瞥了眼已经冲到高台旁边的那些个人,又朝血淋淋的公子哥儿们看去,“让他们爹娘把人带走。” “谢大人,谢大人……” 衙役们还没答话,那些老爷夫人就带着家丁冲到高台上,眼含热泪把人给抬走,边走边问疼不疼之类的话…… 处置了刑罚最轻的几人,接下来,就是斩首了。 素娆目光扫向站在东侧的郑鸣丰等人,这些一贯天不怕地不怕的公子哥儿们进了大牢也没受过什么折磨,还以为很快能出去,哪里想到竟判了斩首之刑。 方才看到那些血肉淋漓的画面,听着底下爹娘的哭嚎,他们才真的明白这次在劫难逃。 一触及素娆的视线,齐齐打了个寒战。 “大人,大人我知道错了,娘,娘你快救救我,儿子还年轻,我不想死啊……” 有人起头,其他人强忍着的情绪瞬间爆发,一个个哭的跟泪人似得,郑鸣丰扭头盯着底下快哭晕的郑掌柜,颤声道:“爹你快想想法子啊,让伯父去跟他们说,伯父的话他们一定听的……” 郑秧不敢接话,只一个劲儿抹泪。 郑鸣丰还想说话,突然听到身旁一阵淅淅沥沥的水声,还没扭头看,就闻到了一股骚臭味。 “尿了,居然吓尿了!” 底下百姓起哄。 吓尿的那位公子脸色煞白,低头往自己双腿间看了眼,竟像是呆住了。 郑鸣丰几人看到这幕,谁也没有像之前那样嘲笑他,而是不约而同的沉默,他们内心的恐惧煎熬已经到了极致。 比起掉脑袋,尿裤子这种事早就微不足道了。 毕竟没人会在意一个死人是不是丢脸。 “把他们押过来,准备行刑。” 素娆也不讲究什么章程和时间,切菜一样的把他们推上断头台,甚至连口吃的和水都没有准备。 刽子手早就侯在台下,听到传召,依次上台。 郑鸣丰等人被押着跪到高台正中,面对着满街百姓,那些曾被他们视作蝼蚁的人此刻站在面前,肆意的嘲笑他。 “生来金贵命又怎么样,还不是要死。” “像他们这种人死后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阎王见了肯定都嫌晦气。” “现在哭有什么用,早干嘛去了,不把咱们当人,这会却像个畜牲一样跪在咱们面前,这叫什么?叫报应!” “……” 透骨的冰冷传遍四肢百骸,他们愣愣的听着这些话,看着这些人,从满是厌恶的眼神里,看懂了他们的结局。 必死无疑! 几人僵硬的跪着,感受到后颈头发被拨开,露出光秃秃的脖颈来,酒水喷洒,冲刷过刀刃,落在他们的肌肤上,又烧又疼。 “不,我的儿,你们不能杀他,求你们,打板子好不好,打多少板都行,只要留他一条命……” “求大人开恩呐!” 郑秧他们跪倒在地,声嘶力竭的喊着。 素娆看也没看他们,直接取过令签扔在地上,凉凉的吐出一个字:“斩!” 刽子手们同时摸刀,再不犹豫,在众人或是紧张回避,或是兴奋凝视中,手起刀落。 鲜血如注喷洒长空。 一颗颗头颅在尖叫声中咕噜噜滚在地上,无头尸身轰然倒下。 在场的官员无一不面如菜色。 他们大多是文官,从无监刑的经历,一个人活生生在眼前被砍下头颅,血光冲天,这种场面任谁看了都受不住。 有人掉头冲到台下,扶着酒楼旁边的枯树开始狂吐…… 其他人拼命忍了忍,那些酸腐的味道顺着风飘到鼻尖,他们也忍不住干呕了几声…… 曹德安咽了口唾沫。 “幸好我今早出门没吃早饭……” 府里准备的是肉包子,真要吃了,他这个太守也得跟着一起吐。 底下传来一阵骚动。 “怎么回事?” 素娆朝那方向眺望了眼,扬声问道,银雪卫答:“回大人的话,有几个人昏过去了,卑职这就让人将他抬走。” “好,把这些尸身一道处理了,各自发还本家。” 衙役们动作熟练的开始清理现场。 经过两轮处刑,有些心里素质差的人直接扭头朝外面挤,更多人兴奋狂热,高喊着‘凌迟’‘凌迟’…… 官员们有些看不下去。 小心的凑到素娆身侧道:“大人,凌迟之刑太过血腥,是不是先搁置一两日,换个地方。” “不用,就在这儿。” “可是……” 他还想再说什么,被曹德安一把拽到身后,扭头低叱道:“万人空巷,百姓同证,到了这一步,那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在说什么胡话?” “那请容下官告退。” 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 曹德安没敢应承,还是素娆听到了,径直说道:“去吧。” 说完,她又扬声朝四周的人说道:“接下来的刑罚恐怕会造成许多人感官上的不适,受不得的尽可提前离场。” 她的一句话就像是特赦令一样。 府衙的属官瞬间走了七成,只剩下寥寥数人,百姓们也开始往外涌动,当然,还有往这边挤来的。 素娆也不催促,平静的等着。 “曹大人不走吗?” 她看向曹德安问,曹德安想着自己是汉阳太守,全都走光了留钦使在这儿不太好,但听她这么问,抹了把冷汗,拱手道:“那我还是走吧。” “正好,言大人风寒初愈,受不得冷风,一道离开吧。” 素娆转向言韫道。 她知道他不喜欢这些场面,只不过顾忌着她,才始终忍耐。 言韫深深与她对视一眼,顺从的点头起身,“那我便先回驿馆了。” “好。” 素娆目送他们离开,刚回头,栖迟送来一个折子,凑近她耳边低语了两句,随后退开,“公子说,银雪卫会留下助你行事。” “知道了,你照看好他!” “是。” 栖迟很快消失,此时高台前的大街上人潮涌动,已走了大半儿,台子上鲜血未凝,引发众人热切的议论。 在这沸腾嘈杂的声响中,作为接下来的主角,何功泽面沉如墨,却一直很安静,好似彻底放弃挣扎。 然而就在周身的衙役们放松戒备时,他突然动了! 第291章 去衣,你真的很讨厌! “他要干什么?” 底下一个人大喊道,他声音不低,奈何被周围的嘈杂声压下,淹没于人潮中。 何功泽朝着最近的一个衙役爆冲而去。 衙役一时不防,直接被他近身,刚想往后撤,谁知何功泽的目标根本不是他。 “小心,他要夺刀!” 素娆出声时已经晚了,何功泽一把抽出衙役腰间的佩刀,横刀指向众人,他手脚上挂着的铁链因这番剧烈动作撞击的铿锵作响。 其他衙役纷纷拔刀,与他相对。 被夺刀的那人愣怔须臾回过神来,面上忽青忽白,怒道:“大胆狂徒,竟敢袭击公差……” 何功泽闻言大笑:“像你这种货色,昔日连给我提鞋都不配,哪儿敢在我面前唁唁狂吠,果然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他握刀的手在发抖,眼神却决绝。 “素娆,你想用凌迟来羞辱我,做梦!我宁死也不会让你如愿的……” 一句吼罢,他挥刀疯狂朝四面砍去。 毫无章法的攻击使得衙役们紧张到了极点,下意识就要还手。 “全部往后退!” 一声冷喝。 衙役们循声望去,见来的人是素娆,她不知何时从主位上起身,走到了他们近前,眼瞧着还要继续往前走。 一人忙道:“姑娘,他有刀……” “你们离远些。” 素娆抬手往后摆了摆,衙役们不敢抗命,但又怕她受伤,进退两难之际,身后走来一人,“你们在这儿她反而束手束脚……” 衙役们循声望去,见是她身边惯常跟着的那个俊俏少年,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下。 “公子,他要大展拳脚的话,那姑娘就危险了。” 竹宴听出他们误会了自己的话,也没多加解释,直接双手环抱站在原地,看好戏一样看着这一幕。 素娆朝着何功泽逼近。 何功泽握着刀柄的手紧了紧,一边后退一边喝道:“你这样有恃无恐,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回应他的,是素娆猛然迈出的一大步。 “好,临死前还能拉上一个垫背的,不冤了!” 何功泽双眼猩红,高举起刀,用尽全力朝素娆头顶劈下,她脚步未动,衙役和底下的百姓惊呼连连。 然而就在刀风卷起她青丝的刹那,她旋身一转,瞬间拉近两人距离,一手夺刀,一手成肘直击其胸部。 “噗——” 何功泽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爆退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还没等反应过来,一股森然的劲风破空而来,锋锐的刀刃直接搭在他脖子上,隐见血丝! 素娆持刀而立,轻嗤道:“看清楚了吗?刀是这样用的。” 何功泽愣愣的看着她,像是从来不曾认识眼前这个人一样。 事实上他们只接触过三两次,每一次这个女子都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把他收拾好,准备行刑!” 素娆一声令下,衙役们纷纷回过神,涌上前七手八脚将他架在早已准备好的刑架上。 “去除衣冠。” 一声高唱。 何功泽双拳难敌四手,衣裳被一件一件剥落,嘶声叫骂:“素娆,你行事狠辣,心肠如此歹毒,以后定不得好似……” “苍天不公,朝廷不公啊!” “女子断案掌刑乃牝鸡司晨,祸乱朝纲,言世子助纣为虐,残杀同僚,可配为天下清流之首?” “陛下,陛下你错信奸佞,迟早动摇江山社稷。” “你们这对狗男女……” “……” 素娆背对着他,面上浮现一抹冷嘲,“我就算不得好死你也没机会看到了,省点力气吧,后面还有的喊呢。” 衙役们听他越说越不像话,赶忙把脱下来的衣裳塞进他嘴里,他呜呜咽咽不知道在说什么。 “不用堵他的嘴。” 素娆头也不回的道,“让他喊,让他骂,他多说一句,何家的罪就会更重一层,抄家灭族指日可待……” “这……” 衙役们苦着脸。 这个死疯子敢骂,他们没胆子听啊。 听到最后一句,衙役们总算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暗叹她好厉害的心思,话都这么说了,何功泽但凡顾念族人和血脉,言语上都不敢再行冒犯。 把他嘴里的东西一扯,何功泽果然没有再骂…… 他死死的闭上眼,不敢去看四周那落在他身上揶揄打趣的目光,不敢去听那些污言秽语,恨不能自己瞎了聋了死了…… 也好过这样衣不蔽体的袒露于世人面前。 行刑的人迈步上台,喝了口烈酒,开始给小刀消毒,素娆已经没心思再看下去了…… 正准备离开,眼前一花,有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素娆抬眸看着这人,“何事?” “你不该这样羞辱他。” 少年目光发冷,正是楮墨。 “你想替他说话?” “你可以杀他,斩首或是绞首,什么都可以,但凌迟去衣,这比让他死更难堪。” 楮墨的话让素娆微眯了下眼,“那你知不知道,这两百多条人命和他有关,这种惊天大案,传到朝廷,诛灭九族都不为过。” “你想说什么?” “知道他为什么后面不敢再骂了吗?因为刚才我告诉了他,此案不会株连何家无辜之人,但他要再说下去,结果就不敢保证了。” 素娆看着少年倔强冰冷的眼神,平静道:“他该死,必须死,而且得是惨死,只有这样,才能平息朝廷和百姓的怒火,给其他人挣得一线生机。” 纵有不株连的恩赦在,但恐怕在这之前,那位帝王也没想过会翻出这样的惊天大案。 私矿案,暗娼馆案,桩桩件件鲜血淋漓,尸骨如山。 所造成的影响,已然不是区区一个恩赦能够抵消的。 她这样做,也是为了保住那些无辜之人。 “你为什么不判我斩首,明明我杀了柳流。” 楮墨沉默很久后,问了句风马牛不相关的话,素娆淡淡看他,目光带着洞悉一切的穿透力,“你不是早已为自己准备好结局了吗?” 楮墨低道:“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讨厌。” “讨厌我的人不在少数,你是第一个说的这么透彻的。” 素娆绕过他的身子,继续往前走,身后传来少年低沉的嗓音,颤粟的,还夹杂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你告诉芙蓉,我,我……” “什么?” 素娆回首,少年转身背对着她,“算了,没什么必要说了,你走吧。” 说完,少年一步步逆着天光,朝正在受刑的何功泽走去,每一步踩着惨叫和鲜血…… (本章完) 第292章 抄家,惊闻噩耗! 血腥的场面让亢奋褪去,恐惧袭来,不少人选择了离开,素娆看到了等在高台下的顾城,他许是得了吩咐,对她遥遥一拱手。 “姑娘。” 素娆对他颔首回礼,竹宴跟了过来,“咱们接下来先去哪家?” 那份折子记载着所有犯官的名录。 官阶从高到低,牵涉刑案和税政,罪名不一,却件件不容忽视。 眼下该办的事情已经办完,到问罪的时候了! 他和顾城都在等待素娆的决定,素娆想了下,“先去何家吧。” “何家……” 顾城一听这个,想起一事,连忙从袖中掏出张信纸来,“这是金公子临去前留下的,说是肯定对姑娘有用。” “什么?” 素娆接过打开一看,顿时失笑:“他真是费心了……” 竹宴粗略扫了眼,“好家伙,上面有些铺子连暗堂都没查出来,居然被他找到了。” “金家毕竟在南境扎根多年,查到这些不奇怪。” “不过这位爷从来都是无利不起早的,恐怕官府封条还没贴上去,他心里的鬼主意就已经打定了。” 金大公子之所以这么热心,是在替他自己赚银子呢。 “眼红吗?” 素娆笑道。 竹宴瘪嘴,“眼红也没办法,谁叫我不善经营呢……” 不然以他的性格,肯定去管钱和生意了,哪里会留在负责收集情报的隼部? 素娆摇头苦笑,对顾城道:“准备出发吧。” 银雪卫牵来她的马,她一跃而上,银雪卫长龙一样随她离开,风驰电掣般朝着何家赶去。 所过之处,百姓纷纷避让。 官兵将何家大宅团团围住,这片一如既往的安静,几人正无聊的说着闲话,忽然觉得大地一阵颤动。 不多时,马蹄声渐近,颤动愈烈。 “是银雪卫!” 官兵们低呼一声。 当日他们踏碎天光而来,直接缉拿监察使,这一幕在汉阳城早就传遍了。 能见到传闻中份属陛下亲卫的骑兵,众人顿时来了精神。 待他们勒马驻足,即刻有人迎上前。 现在汉阳城中无人不识素娆。 “不知素姑娘来此有何贵干?可有卑职能效劳的地方。” “何功泽伏法,钦使大人令我与银雪卫前来查抄何家家产,你们协助。” 素娆径直道。 官兵对视了眼,自然不敢怀疑其中的真假,侧身对素娆道:“卑职等领命,姑娘请。” 素娆大步进府,其他人鱼贯而入,朝这个地方涌去,皇城司在京都常做这种事,对抄家可谓极有心得。 所以不需要她操心什么。 抄没家产,登记造册,一系列举动行云流水,毫无迟滞,看得汉阳成守军冷汗涔涔。 对皇城司更为畏惧。 “抄家归抄家,不要伤人,府中的奴婢和下人查过卖身契后,依照惯例处置,放人出府。” “府库在什么位置?” “你,去书房那边!” “后花园那边也不要放过……” 素娆本想跟着去看看,结果顾城直接让她坐下歇息,还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饴糖塞给她。 面对素娆怪异的目光,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先前姑娘买的,我还来得及吃,这也算是借花献佛了吧。” “多谢。” 素娆笑了笑。 竹宴去掏他的袖子,“只有一块吗?你是不是还藏了其他的。” “真没了。” 顾城无奈摊手,“就只有一快。” 本来他就不常吃这些甜食,别人递过来他顺手拿的。 “没意思。” 竹宴叹了口气,悻悻的收回手。 素娆见状将饴糖递给他,“要不你吃吧。” “我就是随口一说,姑娘你慢慢吃,我四处去溜达溜达。” 这些日子被拘着,他早就无聊的快发疯了。 “去吧。” 素娆点点头,竹宴离开之后不久,银雪卫那边也有发现,将顾城叫走,她慢悠悠拨开糖纸将糖放进嘴里,托腮看着院角的老树,思绪早不知飞到了哪里去…… 何家上下因这场抄家祸事早已乱了。 奴婢和下人们被驱赶到前院站着,清点人数,后院里的通房婢女哭哭啼啼,边埋怨倒霉,边担忧自己的未来…… 只有何铭一个人呆呆愣愣的没有反应。 “公子啊,你快去问问啊,这到底怎么回事?” “都大难临头了你还在哪儿想什么?” “哎呦咱们的命怎么那么苦啊……” 哭着哭着她们开始拉扯何铭,你推我搡一时失了分寸,直接将他掀倒在台阶上。 这一跌,好像让他从眼前的惊变中抽离出来。 通房丫鬟们惊呼着往远处避开,生怕他暴起骂人,谁知他手脚并用的站起身来,撒丫子往外面跑。 “公子,公子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天杀的该不会要跑吧。” “这父子俩都是没良心的东西,一个死了,一个半死不活,留下咱们这些苦命人日后可怎么办啊……” 何铭不理会身后的骂声,他拼命往前跑,穿过垂花门,穿过回廊,一把扯开扫过脸颊的树叶,他不知该去哪儿。 只是胸中憋着一股气,要是什么都不做,他会发疯的。 “假的,都是假的……” 他嘴里不住碎碎念。 他爹是秀才,他大伯是云州监察使,他们何家在云州根深蒂固,亲友遍地,他还有无数的挚交好友…… 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的。 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查抄家产! 那以后怎么办? 还有大伯,他大伯怎么样了? 眼前正路过一个官兵,他着急忙慌的冲上去,一把抓住对方的手,急道:“你见过我大伯吗?他在哪儿?” “说话啊!” “什么大伯……” 官兵一把拂开他的手,仔细一看,“你是何铭吧,你说的大伯是何功泽?” “大胆!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直呼我大伯的姓名!” 何铭登时大怒。 官兵见他这幅模样不禁笑了,“一个死人的名字有什么不敢叫的,你还以为他是高高在上的监察使呢?醒醒吧!” “你说什么死人……” 眼见官兵要走,何铭顿时急了,张开双臂挡住他的去路,“你把话说清楚,谁死了!” “何功泽啊!” 官兵冷笑:“他被判了凌迟之刑,就在今日,雀羊大街上,算算时辰,这会可能还没死透吧……” 说完,他不耐烦的把何铭推到一边,大步流星的离去。 何铭愣愣的在原地站了半天,仰头大喊一声,朝着府外冲去…… 做饭去啦,晚上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293章 风雨急,亡命书 他还没冲到外院就被拦下了,直接送到素娆面前。 素娆看着眼前这人,不禁怔了怔,少年胡子拉碴,头发乱糟糟的顶着,胸口的衣裳还沾着未干的茶叶,看上去活像是遭了难。 “姑娘,他要出府。” 官兵回禀道。 素娆对他摆了摆手,“把人放开,你去忙自己的事吧。” “遵命。” 官兵松了手,临走前还特意警告他,“别再发疯了,真要找死的话谁都救不了你……” 人影转过墙角,消失不见。 何铭仿佛痴了一样看着她,好半天喃喃道:“我大伯死了,你知不知道是谁做的……” “知道。” 素娆淡定的回道。 何铭涣散的眼神陡然一亮,上前两步,疾声道:“是谁,是谁杀了我大伯?” “你知道了又能如何?” “自然是杀他报仇。” 何铭不假思索,素娆又问:“你不问他为何会被杀吗?一个朝廷的正三品大员,云州的监察使,说死就死了。” 何铭怔怔道:“为什么?” “他私设暗娼馆,买卖人口,逼良为娼,身上背着两百多条人命。” “这不可能!” 何铭听罢,神情激动的朝她吼:“你骗我,我大伯不是这样的人……” “不是这样的人,那你觉得他是什么人?你对他,又了解多少?” 素娆轻嗤一声,“何公子,你知道你爹为何会死吗?” “我……” 何铭干裂起皮的唇瓣嚅了蠕,丧气道:“我不知道。” “那我告诉你。” 素娆看着他,“你爹替你大伯经营暗娼馆,死者的家属前来复仇,这才杀了他。” “你是说……我爹也参与其中……” 何铭内心剧烈震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这些话,“我为什么不知道,我为什么什么都不知道?” “你该庆幸自己不知情,否则今日刑场之上,你也难逃一死。” 何铭此人嚣张跋扈,性情恶劣且多情,先前在宋家婚宴对她轻薄,平素亦是如此。 只是经过查证后,发现他行事不算规矩,却没有越过底线,强掳民女这些事不会沾染,哪怕被拒后恼羞成怒,也不会挟私报复。 勉强还算手脚干净。 “他们都死了,何家没了……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何铭听到这话只有苦笑,他前半生娇生惯养,走到哪儿都是仆从成群,人人奉承,他不敢想像之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素娆打量着他,问道:“那你要随他们而去吗?” “我不知道。” 何铭抱着脑袋蹲下身子,“我真的不知道,我就是个废物,以前什么事都有大伯帮我,现在他不在了,我该怎么办……” 他痛苦不已,这些被迫接受的信息好似摧毁了他心里高高筑起的壁垒和复仇的决心。 大伯从前告诉过他,为人要端正知礼,怜惜幼小,不求他发奋上进,起码要修养德行,莫给何家丢脸。 在这一点上他从来都觉得对不起大伯。 辜负了他的教导。 可是谁来告诉他,为什么他所敬仰的长辈一面教着他圣贤的道理,一面又做出这种事。 哪怕在大伯入狱后,哪怕所有人都怀疑叱骂,他依旧坚定的相信是有人故意诬陷他。 诬陷…… 原来没有什么一厢情愿的诬陷,都是真的。 “那就等你想清楚再作决定。” 究竟是好好留着这条命,努力活下去,还是一死以求解脱,谁都不能替他选择。 素娆不再与他说话。 很快,负责抄家的银雪卫办完了手里的差事,开始朝此处汇集,顾城看到蜷缩在地上的人影有些意外,“他是……” “何家的人。” 素娆简单答了句,“情况怎么样?” “名单已经记录妥当,余下就是让府君把东西送回衙门,我们直接前往下一家就好。” “见过竹宴了吗?” “已经让人去找了。” 素娆点点头,站起身朝外走去,顾城等人快步跟上,熟料这时何铭抬起头,问道:“我大伯的尸骨……可以让我去收敛吗?” “可以。” 素娆头也不回,正要迈出院门时,何铭又问:“我还是想知道,是谁杀了我大伯。” “他是被律法处置,不过你若一定要找个人来恨的话,那就恨我吧。” 撂下这句话,素娆和银雪卫等人彻底离开。 何铭蹲坐在地上,脑海中不停的回荡着那句‘你若一定要找个人来恨的话,那就恨我吧’…… 他心底乍然滋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信念。 好似小草顶破顽石,窥见了一抹天光,恨吗?他该恨的……他的父亲和大伯都死了,他该恨的! “大伯,大伯……” 何铭念叨着这两个字,撑着地面站起身来,踉跄着朝府外跑去,“雀羊大街,雀羊大街,等着我,你等着我……” 百姓们已然散场,三五成群走在街上,意趣盎然的聊着今天发生的事情,就在这时,一个狼狈的身影扑倒在街边,他好似不知道疼,爬起来继续往前跑。 有人认出了他。 “这不是何家那公子吗?怎么变成这幅模样了。” “何家获罪,他哪儿能幸免,要我说真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谁敢相信何家就这么倒了呢。” “何家一倒,金家可就高兴了。” “瞧你这话说的,金家公子有朝廷大人物关照,哪里会把何家放在眼里,何公子先前不是被打了吗?还掉了两颗牙,就是金大公子动的手!” “还有这事儿?” 几人兴冲冲围了过去,拉扯着说话那人,“到底怎么回事,你快和我们说说……” “其实是这么回事……” 话音渐远,何铭狂奔到刑场时,素娆已经领着银雪卫,把另一座府邸包围了。 素娆把折子丢给竹宴,“该你上场了。” 竹宴接在手里,扫了眼四周聚集而来看热闹的百姓,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捂嘴清了清嗓子。 装模作样的打开折子。 “咳咳,荆南路发运使邓为先,利用职务之便,私吞粮粟两百万石,侵吞民田,罪证确凿,吾等奉命捉拿,但遇抵抗,立斩不饶。” “进去抓人!” 第294章 一串肉葫芦,买棺接尸! 一声令下,银雪卫气势汹汹的冲入其中,不多时就在一阵哭嚎中押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走了出来。 他的手被人用纱绑了起来,看样子是就地取材撕下来的,另一头牵在银雪卫手中。 面对周遭怪异的视线,抓人的卫兵尴尬的挠了下头,“忘记视线准备铁链了,只能用这个凑合下。” 顾城一脸黑线,冲他摆摆手,示意他归队。 后面追出来的老妇和妻妾哭的涕泗横流,捧心欲绝,“老爷,你走了妾身们怎么办啊……” “儿啊,我的儿……” 为避免节外生枝,素娆等人直接掉头离开,她没有着急将人送回府衙关押,而是拉着他穿街走巷,直往下一家而去。 “开门开门!” “云州布政使蔡楹,收受贿赂,插手刑案,以替罪羊左右律法,威胁同僚,欺上瞒下,罪证滔滔,吾等奉命抓人!” “云州提领荆南路铸钱官范子渐,买通坑冶官贪墨矿场物料,私铸钱币,罪大恶极,吾等奉命捉拿。” “云州市舶司市舶使安封扬,私通外邦,利用权职之便苛收税政,中饱私囊,现已查清罪证,吾等奉命捉拿。” …… 一家接着一家串门,几乎转遍了整个汉阳城,素娆等人所过之地,鬼哭狼嚎,一片愁云惨淡之景。 仅半日功夫,便抓了大小官员一十八人。 他们像糖葫芦一样被纱带拴一串,跟在马后穿街走巷,面对百姓们的围观,脸色漆黑如墨。 “我等是朝廷命官,官服未除,岂能受尔等如此羞辱,真是有辱斯文!” “女子涉政乃国之大忌,纵我等有错有罪,何时轮到一个黄毛丫头处置?” “她侮辱朝臣,包藏祸心,其心可诛啊!” …… 素娆策马走在前面,面不改色,偶尔还要与竹宴评议一番,“翻来覆去就怎么几个词儿,都听腻了。” “那可不,他们肚子里那一点墨水早就被酒肉掏空了。” 竹宴在旁附和。 顾城听着他们骂的越来越激愤,忍不住驱马走近素娆身侧,询问道:“姑娘,要不要想法子让他们闭嘴?” “堵得住他们,你还能堵得住天下悠悠众口?随他们去吧,不用理会,也不要动手。” 素娆往后瞥了眼,淡淡道:“看他们精力旺盛,也不必歇了,直接去后面几家吧。” “好。” 顾城直接领命。 他们策马而行自然没什么感觉,不过要凭一双脚走遍汉阳城,那还得费些气力。 果不其然,前半程这些大人们还能扯着嗓子义正言辞的骂两句,到后半程一个个面色发白,喘气喘的跟破了洞的风箱似得,连站都站不稳,更别说骂人了。 “不,不行……” “走不动了!” “真的,走不动了……” 其中几人一屁股坐在地上,耍赖般不肯起身,竹宴打马绕着他们走圈,不屑的笑了下,“诸位大人……” “不对,你们现在已经不是大人了。” “是……犯人……” 他微微俯身打量着他们,面上笑盈盈,嘴里吐出的话却冰冷,“你们这可不是阶下囚的态度啊。” “不愿自己走也行,那就把绳子绑在马尾上,拖回去吧。” “你敢!” 一人顿时急了,手脚并用的爬起身,怒道:“朝廷发落我等的文书还没有下达,我们就还有官身,这样对待朝廷命官,纵然是言家,也必遭天下人非议。” “这话就有意思了。” 在前面不发一言的素娆扭头嗤笑:“天下人不去非议你们这些祸国殃民的蛀虫,反倒要非议主持公道的人,这是什么道理?”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 她攥紧缰绳,稳稳的坐在马背上,神情轻蔑:“是不是想等朝中师友宗亲接到消息,从中斡旋,好谋个轻判?” “实话告诉你们,不会公文了。” 素娆凝视着他们,一字一顿道:“雀羊大街鲜血未凝,你们这就忘了何功泽的下场了吗?” 一听到何功泽三个字。 众人脸上连最后一丝血色也褪的干干净净,坐在地上的几人沉默着爬起来,不发一言。 素娆和竹宴互看了眼,再不耽搁,直接将人送去了府衙大牢。 牢头看到他们已经很熟稔了。 自觉地命人将犯官押了进去,签署好交接的文书,随后目送素娆离开。 竹宴问:“姑娘,直接回驿站吗?” “不,先去一趟暗娼馆那边,我还有些东西没收拾。” 素娆转头对顾城道:“顾大人先走吧,不用跟着了。” “那好,姑娘早去早回。” 顾城是个干脆利落的性子,说完打马就走,银雪卫跟着他迅速撤离。 素娆和竹宴往暗娼馆行去。 此处还留了一些官兵驻守,为防有人前来认亲寻骨,她到府门前时,正遇上了去而复返的芙蓉三人。 “姑娘!” 魏掌柜拉着夫人,与芙蓉一道上来见礼。 “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素娆诧异道。 芙蓉眉目低垂,声音有些沙哑:“先前跟姑娘说过,我想带走柳流的尸身,刚同爹娘去买了副薄棺,过来接他……” “那一起走吧。” “好。” 一行人缓步入府,素娆随意问了其他人的情况,找到爹娘的都跟着离开了,剩下的一些人还准备回来再等等。 “有些年岁还小,要是没人找来,以后的日子就难过了。” 魏掌柜唏嘘不已。 素娆想了想,道:“这次何家抄没的家产以及凶犯家属用以贿赂的物件价值不菲,我晚些再同钦使商议下,看看能不能从中抽出一些财帛来用以安抚这些孩子。” “如果能这样那真是一件大善事。” 魏掌柜合掌拜了拜,“等我们一家三口寻到新地方安置好,定在最近的庙宇给姑娘和言公子置办个祈福牌,请求佛祖庇佑你们二人平安顺遂,福寿康宁。” “不用这么麻烦。” “用的用的,你们对我家恩同再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素娆拗不过他,芙蓉也在旁边帮腔,她只好绕过这个话题,“你们以后怎么打算?要离开巫溪镇吗?” (本章完) 第295章 失踪,赴局之礼 “嗯,小的打算带她们母女去西境定居,听说那里牛羊成群,草原辽阔,是个疗养的好地方。” 魏掌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反正巫溪镇没什么好留恋的,等回去小的就把客栈卖了,直接启程。” “那样也好。” 素娆笑应了声。 见旁边的芙蓉兴致不高,她诧异的看向魏掌柜,魏掌柜连忙解释道:“从刑场离开后,她一直这样,或许,或许替那个孩子难过吧……” “你说的是楮墨?” “嗯,姑娘离开后不久何功泽就断气了,他冲上去抢过刽子手的刀,直接抹了脖子,倒在了何功泽身边……” 那样决绝的姿态,令在场所有人震动。 素娆早知道楮墨抱着必死之心,听到这句话时,倒也没有意外,她看向芙蓉。 芙蓉和柳流,楮墨算是一起长大。 柳流死在了楮墨手里,如今楮墨也死了,这一刀好似切断了她和过往的所有联系,但对她而言,恐怕悲凉比释然更多。 “他的选择是为了追求心中所想,对他而言,或许是最好的结果……” 素娆低声宽慰道。 芙蓉抬头看了她一眼,泛着血丝的眼又红了,“我知道,我就是替他不值得,何功泽那样脏心烂肺的东西,凭什么值得他做到这种程度。” 杀柳流,弃旧情。 舍生死,忘恩义。 那个曾经在黑夜里递给她希望的少年,终究在这泥沼里,越陷越深,彻底变成了另一幅模样。 “人生来各有立场,对于楮墨而言,何功泽是危难之际将他拽出地狱的人……” 素娆不知道芙蓉能不能想通此事,“不管怎么说,一切都过去了,人还得往前看。” 芙蓉沉默着点点头。 送他们到了停尸的地方,官兵帮着将柳流的尸身收拾妥当,放入棺木中,魏掌柜一家三口对她再次躬身一拜,离开了大宅。 刚送走他们,被征调从南境各处赶来的仵作们也来辞行。 “县太爷来了好几封书信催卑职回去,要不是这样,卑职还真想留几天,好好与姑娘讨教一番。” “是啊,这些日子卑职们真是受益良多。” …… 他们相视而笑,与素娆依依惜别一番,各自背着包裹离开,青县的仵作走在最后,“以姑娘之能,的确不该委顿在这方寸天地,待姑娘断案问狱,日后名扬四海,卑职想起这两番奇遇,定觉得与有荣焉。” “至此,拜别姑娘。” 他长身一礼,“祝姑娘前程似锦,万事胜意。” 素娆颔首还礼,“多谢。” “小人告辞。” 说罢,他转身大步离开,素娆站在原地凝望很久,末了,收回视线,回到小院收拾东西。 随后去往驿馆。 同一时间,梅晗被官兵带着出城,踏上了流放之路,漫漫千里,谁也不知道他能坚定到什么时候。 雀羊大街鲜血未凝,何铭赶去时,何功泽已然面目全非,只剩下满地碎肉。 他想买副棺木将尸骨收敛,一摸身上,竟连一个铜板都没有,在老板和小二鄙视的目光中,他含泪把自己身上的绸衣当了,换了一副柳木棺材。 棺木他一个人扛不动,又去找人帮忙。 但何功泽罪孽滔天,百姓们对其恨之入骨,哪里肯帮忙,最后还是路边讨饭的乞丐要了他一双蜀锦做的靴子,帮他把棺木抬出城,在何赐文旁边找了块地,草草埋了。 至于楮墨,无人管顾。 两座新坟并排矗立着。 何铭连买纸钱和蜡烛的银子都没有,沉默着在坟前跪了很久,跪到双腿发麻,他颤巍巍的起身,最后看了眼坟茔,颤巍巍离开。 那是众人最后一次在汉阳见到他…… 傍晚的汉阳城,霞光绚烂,云层依旧阴沉而厚重,天边刮着冷风。 城中数个大户的府门外同时挂上了白绫和丧幡,凄凄切切的哭声随着风散在城里每处角落。 连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一股悲凉意味。 唯独金家彩灯高照,气氛像过年一样热闹。 “你们,快把上面铺上软垫,垫面要细棉的,绸缎的太凉,不适合这时候用。” “茶水也换掉,换成上次从海外带回来的那个什么茶,这是个新鲜玩意儿,世子不一定尝过。” “地板擦干净些。” “博古架,架子上的灰尘也要打扫干净,千万不要马虎……” 金老爷子把一众仆役使唤的团团转,金絮在旁看着,满脸的不高兴,“怎么没见你对我这么上心过,我可是你亲孙子。” “你要有人家言世子一半儿的学识,我一定摆个桌子把你供起来。” “那还是算了吧。” 金絮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哪儿你这么埋汰人的?” “你别怵在这儿!” 老爷子一把把他拨开,对婢女道:“这套茶具换掉,用我新买的那套天青色的。” “是。” 婢女应声,急忙去准备。 金絮看着忙的热火朝天的众人,刚坐下想歇会,老爷子就一个箭步冲了过来,“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活儿?” “我又怎么了?” 金絮沉叹口气。 老爷子道:“算算时辰,阿娆和世子就快过来了,你赶紧出去接人啊。” “这有什么好接的。” 金絮无奈的看着他,“他们在府里住了那么久,谁敢拦他,自己进来不就好了……” “你说的什么胡话,赶紧去!再不去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老爷子吹胡子瞪眼的看着他,金絮只好站起身,边嘟囔边往外面走,等他出到府门处,站在台阶往远处张望,好一会才看到四人策马而来。 言韫他们翻身下马,侯在一旁的下人连忙上前把缰绳接过,带着马儿去安置。 “你们再不来,我就要被老爷子烦死了。” 嘴上还在抱怨,实际上金絮满脸堆笑:“走吧大爷们,里面还等着呢。” 素娆抿唇轻笑。 她刚到驿馆收拾妥当,就收到金元珠的口信,说是老爷子让他们回府用饭。 从开始忙碌到现在,莫说他们,就连金絮都脱不开身,算起来府中的确冷清了好久。 上次的饭局被言韫风寒耽搁。 这次权当赔罪,为此,他们还特意准备了礼物…… 今天先这样吧,我去次饭饭啦~ (本章完) 第296章 入府,家宴之会 一行人边往里走,金絮边对言韫说道:“感动吧,本公子亲自出来接你。” 言韫不冷不热道:“不感动,毕竟也不是你自愿的。” “言鹤卿,你这就过分了啊,咱们关系再好,你也不能当着阿娆的面儿拆台不是?” “她知道你,不用掩饰。” “什么?” 金絮怪叫一声,“你说,你是不是跟阿娆说我坏话了。” 言韫不作声。 金絮斜睨他半响,看向素娆道:“阿娆,你可不能包庇他……” “你们认识多年,他是不是多话的人你还不了解?” 素娆笑看着他,金絮仔细一想点了点头,“那倒也是,他除了偶尔没人性外,倒不是这么碎嘴的人。” 没人性的某人冷冷的刮了他一眼。 “不是阿韫,那肯定也不会是栖迟,这主从俩一个赛一个的闷葫芦,感觉多说一个字都觉得烫嘴……” 金絮喃喃自语,说罢,将注意力转移到闷不吭声走在一旁的某道人影身上,呲牙咧嘴道:“竹宴,是你吧,你讨打!” 只有这货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主儿! 竹宴见他望来,一本正经的对言韫告状:“公子,属下觉得这段时间金公子疏于练武,应该好生敲打一番。” “嗯,言之有理。” 言韫淡淡应声。 金絮被他们主仆俩一唱一和直接给气笑了,“我最近要不是给你查账,哪里会忙得没工夫做这些?言鹤卿,你这是卸磨杀驴。” 三道视线默默的看向他。 金絮顿觉不对,忙改口道:“你这是兔死狗烹!” 又是一阵诡异的安静。 好似这句话怎么说都感觉有问题。 金絮没好气的甩开折扇,扇子都快摇出残影了,大步朝前,冷哼道:“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啊……” “金公子,你待会少吃些,免得挨打的时候跑不动。” 竹宴在后面喊。 前面的人影不知是不是被绊到了,一个趔趄,竹宴辛苦憋笑,对言韫和素娆道:“看吧,一听挨打,这不就立马来精神了吗?” 素娆失笑道:“你就不怕他恼羞成怒?” “那不能。” 竹宴自信摇头,“他打不过我!” “他是打不过,不过……” 素娆话还没说完,就听前面传来金絮阴恻恻的声音:“庄伯,给我揍他!” 话音刚落,一道疾风不知从哪个方向吹了过来,黑影闪掠,直奔竹宴。 “你作弊!” 竹宴大喊一声,来不及再说什么,鬼吼鬼叫着开始乱蹿,边逃边喊:“公子救我——” 他家公子懒懒的抬了下眼皮,声音不高不低,不疾不徐,足以叫所有人听得清楚,“你的身手也该好好磨练下。” 栖迟在旁跃跃欲试,“公子……” 他眼里有种兴奋的暗光在流动。 言韫扫了他一眼,“想去就去吧。” “属下告退。” 栖迟仓促一拱手,足尖轻点,飞速朝着两人消失的方向追去,此时金大公子心满意足的摇着扇子迈步进了寿延堂的门。 素娆与言韫并肩走着,低声道:“怪不得能生擒韩生,那位庄伯的确是个高手,虽刻意收敛着气息,但真要交起手来,竹宴和栖迟联手恐怕都撑不过五十招。” “他们缺乏与高手对阵的经验,庄伯出手有分寸的。” 言韫平和的声线多了一丝起伏,望向她揶揄道:“你觉得你与庄伯交手,能撑多久?” “光明正大打的话,恐怕撑不了太久。” 素娆单指轻轻摩挲着耳根,慢悠悠的道:“但如果用些手段和计策,说不定坚持久一些。” “像对韩生那样?” 世子爷一句话戳在了素娆的痛处,她觉得肩膀上那已经快好全的伤疤猛地刺痛了一下。 这疼痛让她想起那晚世子爷的反常,回头去看,太多的事情早现端倪。 不过那时她全无觉察就是了。 素娆干笑两声,“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您就赶紧忘了吧!” 不是说一般只有姑娘家才会翻旧账的嘛! 世子爷这脾性到底随了谁? 言韫把她的心虚看在眼里,无声的笑了笑,正色道:“我说这个是提醒你别光顾着看热闹,这一路走来,你对于武学也懈怠了不少。” “万一日后再遇到韩生和庄伯那样的高手,总不能还用以伤换伤这种蠢法子。” “懈怠?” 素娆挠了挠耳后根,疑惑道:“我修习的内功特殊,在睡觉打坐时会自行运转,多年来一直都是这样修习的。” 拳脚功夫确实有些日子没练过。 这一点她不得不承认。 言韫闻言,侧目看向她,在那双秋水般淡薄的眸子里,素娆第一次看到了类似于苦笑的情绪。 “这种内功心法对修习者极为挑剔,全天下都难寻三两人,怪不得那位甘心送出蛟蛇刃,一定要收你为徒。” “他可不是甘心的!” 素娆听他说的玄乎,低声嘀咕道:“那老和尚想空手套白狼,白捡一个徒儿,还得管他喝酒,要不是我机敏,都拿不到这蛟蛇刃。” “你啊!” 言韫失笑,无奈的摇摇头,“天底下想拜青灯大师为师的人如过江之鲫,也就你这般不情愿。” “那老头儿有什么好?” 素娆咂舌道:“又懒又馋,好色好酒,还整天一副神神叨叨的模样,说什么天机不可泄露……” 言韫一想青灯的举止德行,可不就和她说的丝毫不差? 但用这种话亵渎高僧,实在罪过。 他只好提醒道:“不可胡说。” 话是这么说,但其中倒没多少责怪之意。 素娆想起他自幼出入佛寺,佛缘深厚之类的传闻,不禁吐了下舌头,没再说什么狂悖之言。 “到了!” 没走两步,厅堂的烛火铺在脚下,里面传来道欢呼声:“姐姐……” 声音由远及近,还伴随老爷子心惊肉跳的呼声:“慢点,别摔着了,元宝,元宝你等等爷爷……” 一个奶香又柔软的小东西扑在了素娆脚边,抱着她的腿,仰头笑嘻嘻的看着她。 “姐姐,抱!” 金元宝伸出胖乎乎的小短胳膊。 素娆半蹲下身把他抱起来,这时候金老爷子和金絮也走到了廊下,老爷子见他们笑眯眯的道:“来了啊,听说你们过来,这小家伙从下午就一直嚷嚷着,连午觉都没心思睡……” 言韫对老爷子拱手行了个礼,“晚辈叨扰了。” 金老爷子忙虚扶一把,“这有什么叨扰的,能有人陪着说说话,老夫开心还来不及呢,走,进去说。” 他们进了正堂。 素娆抱着金元宝与他说话,逗得小糯米团子咯咯直笑,金絮在旁看着不是滋味,“小没良心的,我才是你哥……” 金元宝对他甜甜一笑:“珠珠哥哥……” (本章完) 第297章 寒鸦栖血肉,风云一卷平 金絮刚刚抬脚,一听到这四个字,胸口的气险些没提上来。 他扭头咬牙切齿的看着又白又软的小团子,“谁让你这么叫我的?” “珠珠……” 金元宝全然没看出他的恼怒,笑嘻嘻的继续叫:“金珠珠……” “闭嘴!” “珠珠哥哥……” “我让你闭嘴!” 金絮气急败坏的朝素娆两人走来,素娆忙横臂将他挡住:“他年纪还小,你和他计较什么。” 金絮和金元宝大眼瞪小眼,互看了半响,金絮深吸口气转身进了正堂,“这死小孩,你把他抱远些,看着就让人心烦。” 素娆垂眸看着怀里的糯米团子,好笑道:“你好端端招他做什么?” 金元宝伸手玩着她的头发,笑呵呵的叫‘姐姐’。 一副无辜模样。 “你呀,人小鬼大,我也不是次次都能拦住他的。” 见小家伙不吱声,素娆笑了笑抱着他走了进去。 上首金老爷子和言韫在说话,金絮坐在一旁摇着扇子,看到他们进来,轻哼一声瞥过头去。 素娆忍俊不禁。 她抱着元宝朝另一面走去,浑然没发觉那小家伙攀着她的肩膀,在其他人没看到的角度里,对金絮的方向扮了个鬼脸。 金絮余光瞥见这幕,手上力道一紧,险些把扇柄捏碎。 “小破孩!” 他声音实际不高,但那位置离老爷子太近,上首的人耳朵动了动,双目似刀朝他丢了过去,满含警告的道:“金元珠,你想挨揍吗?” “说都不让说了?” 金絮一阵无语,“是那小破孩先挑衅我的,你怎么不骂他!” “你还好意思说,他多大你多大?” 金絮撇撇嘴,皮笑肉不笑的道:“三岁。” 老爷子气笑了,“那你叫一声元宝哥哥听听?” 金絮:“……” 素娆和言韫在旁看着顿觉有趣,平日里伶牙俐齿的金大公子在对上他家老祖宗的时候,好像就没赢过一次。 屡战屡败,越挫越勇。 好胆量啊! “说起小公子,晚辈还给他准备了一件小礼物。” 言韫适时出声,正好缓解了金絮的尴尬,也将金老爷子的注意力吸引过来,老爷子忙道:“你来就来,还拿什么礼物啊,这不是见外嘛!” “小孩子的物件,不值什么钱,全是个心意。” 他说完从袖中掏出一个小檀木盒子来,对着这边招了招手,“元宝,过来。” 素娆俯身将他放在地上,元宝忙迈着腿朝他跑过去。 “抱!” 他朝言韫伸手,金老爷子见状忙道:“元宝,不可无礼。” “无妨的。” 言韫难得露出些笑意,袖袍一展,将他抱到怀中,单手打开匣子,从中取出一个玉锁来。 “这是给你的。” 元宝接过玉锁捧在手里,玉石温凉,剔透晶莹,上面还刻着他的名字和生辰年月,以金镶边,镂刻着几颗宝石。 他爱不释手。 金老爷子何等眼力,哪里看不出这东西的价值,不论是玉的质地还是锻造工艺皆是极品,忙惶恐道:“世子,这礼物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 “什么不能收,收着!” 金絮抢在言韫前面说道,“难得他割肉放血,干嘛要替他心疼。” 他还惦记着方才主仆俩一唱一和拿他打趣的事儿。 再看金元宝手里的玉石,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言鹤卿,你我相交这么些年,怎么不见你送我东西?” “小孩子戴的长命锁你也要?” 言韫笑意淡淡,“这好办,待回京后我定着人打十个八个给你,你一天一个,换着戴,不戴不许出府。” 闻言,金絮语塞。 其他几人笑开,金元宝挥着手里的玉锁朝金絮直笑,金絮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连牙都没有傻乐什么?” 金元宝连忙闭紧嘴巴,似是怕别人来看,还用手赶紧捂住。 是以捏住他命脉的金大公子在接下来的一顿饭里不停的戳小家伙的伤心处。 “这块肉你咬不动,你没牙。” “这碗粥软糯香甜最适合你,你没牙。” “你都没牙了你还吃糖,不行,不许吃,我帮你吃。” “……” 元宝小朋友在他哥一连串的没牙攻击中,捂着脸嘤嘤嘤的跑开,气的老爷子心肝肉的喊了半天,临走前还送了金大公子一记‘铁拳’。 厅堂里没了其他人。 金絮收敛神色,边用筷子戳着盘子里的鸭掌,边疑惑问道:“我没看错的话那块玉是你几年前费心从四方城弄来的吧,连言家那几个小子要都没舍得给,怎么对这小鬼这么大方?” “合眼缘。” 言韫抿了口茶,淡淡回道。 金絮嘴角微抽,看向素娆:“阿娆,这话你信吗?” 她当然不信。 不过素娆也不会公然拆世子爷的台,笑了笑,低头喝着银耳羹,“你们俩的事儿别问我,我不掺和。” “无趣。” 金絮嗔了她一眼,对言韫道:“你不想说就算了,只是我记得那块玉不是在府里吗?你什么时候派人送过来的。” “来汉阳城不久后。” “这么早?” 金絮诧异的看着他,奈何他那张没什么情绪的脸这么多年从来看不出变化,多番试探无果,他也就放弃了,转而谈起城里近来的情况。 “阿娆今天这么大阵仗把人抓紧府衙,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 “按章程过堂,量刑,处置。” “那么多官员,全都处置?” 金絮在这瞠目结舌,素娆笑道:“能被抓到府衙的都是无法开释的重罪,自然要处置。” “这还不算完,名单上还有十来家没来得及去,等明日得再走一趟。” 抛开这些人,其他涉案情节较轻的官员多以罚俸处置,还有些需要监禁的最终都以大牢人满为患的理由,改监禁为罚款停职了结。 在朝廷派遣前来补缺的官员到任之前,戴罪履职。 这是他们商议之后,对大局影响最小的办法。 金家家宴后,素娆和言韫各自忙碌起来,素娆负责抓人,言韫负责审讯定罪,曹德安身为太守,看着昔日与他同品级的官员一个个被拖出大牢,押上刑场。 分明还没入冬,却觉得通体生寒。 后《大雍纪》有载,乾定十三年,钦使至云州,查贪腐,翻旧案,涉案官员多达五十八人,牵连者众,刑场血流如河,堆尸如山,宛如人间炼狱,寒鸦盘旋于城池上空,数月不散! (本章完) 第298章 言韫病倒,城中惊变! 后人评论这段历史,有的赞其雷厉风行,以铁血之手段刹住了南境贪腐之风,给朝廷敲响了警钟。 但也有人持截然相反的态度。 说不该这样大规模处置,动摇民心又抹黑了朝廷官员的形象,还在不经意间为云州遗留了一场大祸。 众说纷纭,最具争议的,还是那横空出世的女子执掌刑狱,画骨查案,拼骨还尸,那是大雍历史上最令人震动的惊天大案,亦是她波澜壮阔的一生之始。 有人赞其巾帼不让须眉,手段通天,神佛共震。 有人骂她蛇蝎心肠,手段残暴,祸乱朝纲。 然而不论后世人对此事持什么样的态度,对于此刻的素娆和言韫来说都无关紧要,一道道命令围绕着汉阳城辐射至整个南境,官场上人心惶惶,百姓们却拍手叫好。 消息一出,天下震动。 无数学子作诗论赋,歌颂这惊世盛举,更加坚定了科举入仕的决心。 锦绣文章,传世名曲,如雪花般洋洋洒洒的飘到了天子案头。 在这样的喧嚣狂欢中,举国正式迈入寒冬。 南境的冬季是不见大雪的,只有连绵又刺骨的阴雨,素娆久居南境倒是没觉得什么,只是可怜言韫和竹宴他们,失去了地龙和暖房,哪怕穿上夹绒的冬衣,还是冷的发抖。 最糟糕的是,世子爷病倒了。 他撑着处理完手边最后一桩事才倒下,浑身发着高热,耳根通红,脸色却惨白一片,冷眸紧闭,蜷缩着身子时不时呓语。 足足昏沉了三四日。 这可把素娆他们急坏了,直接闭门谢客,大夫来了三四拨,药方换了好几次,情况始终不见好转。 “这样下去不行,我再去找郎中,我就不信云州这么大,居然一个医术好的大夫都没有。” 金絮从床边爬起来,大步流星冲了出去。 栖迟对竹宴道:“那位有消息了吗?” “上一次收到传信人还在蓟州,算算脚程,此时该进入云州境内了,再等等!” 竹宴满面愁云,语气也不复平日里轻快,藏着种说不出来的压抑,“这次出来太久了,早该回去的!”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栖迟皱眉,“再让隼部发出一道急令,催催那位爷。” “催也没用,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公子的身体状况,定然会以最快的速度赶来,要是迟了,那肯定是有什么事不得不耽搁。” 话虽这么说,但竹宴还是扭头走了出去。 栖迟拿起火钳子拨弄着盆儿里的炭火,将它推得离床边更近些,素娆取下言韫额头的帕子,浸了水拧干,然后轻轻搁了上去。 “你们说的那位爷是谁?” 素娆低声问道。 栖迟手上动作不停,回道:“算起来他是公子的表兄,崔家的嫡子,自幼与神医谷一回学习医术,天赋颇高,这些年都是他在照顾公子的身体。” “他在,公子无虞。” 素娆了然的点点头,看来他们对于这位崔公子的医术十分信任,竹宴先前说过他家世子体弱多病,但知道归知道,没想到会这么凶险。 她凝视着昏睡中的言韫,疑道:“习武之人体魄强健,不该像他这般孱弱才对啊。” “公子他……他的情况有些特殊。” 栖迟抿了抿唇,“其中有些事属下不好多嘴,等公子醒来了,你可以问他。” “好。” 屋内烧了好几盆炭火,火光将素娆的脸爎的发红滚烫,她站起身来,动了动发麻的手脚,对栖迟道:“我在廊下透会气,你先看着他。” “姑娘放心去吧。” 栖迟取代了素娆的位置,继续与言韫换额上的棉布,这布浸的凉水,大夫嘱咐用它降温,须得时刻有人守着。 素娆走到廊下站定,冷风刮来,她被炭火和药气熏得昏沉的脑袋顿时清明了几分。 她四下张望着。 突然在墙角的树梢间看到了一个人影,不禁一愣,“小孩你蹲在这儿干什么?” 枝叶掩映间,藏着一抹浅浅的蓝色。 正是她在暗娼馆里救出来的那个小孩,他武功奇高却不喜欢说话,有些刻板行为,先前一直小尾巴似得跟在她身后。 后来不知道竹宴他们用了什么法子,竟把他稳住了。 他从暗娼馆跟到驿站,除了吃饭和发呆,其他时候几乎安静的没有任何存在感,竹宴他们看他乖巧,请示过言韫后,便将他暂时留下了,还给他准备了新的夹绒短袄和靴子。 “快下来。” 素娆朝他招招手,小孩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利索的从树上一跃而下,走到她面前,仰头看着她。 “外面冷,为什么不去屋子里烤火?” 素娆一模他的额头,冷的像冰块一样。 小孩清澈的目光盯着她,依旧不说话,素娆牵着他的手,看了眼身后卧榻静养的人,带着他往早先准备给她的院子走去。 那院子左右两侧还有两间厢房。 小孩很顺从的跟着她的脚步,谁知道刚出院子,就看到顾城在不远处来回踱步,神情凝重,似有些焦急。 还时不时往这边看。 素娆忙将他带去旁边的小院安置好,命人拿来些炭盆放在屋里烘烤,蹲下身对他嘱咐道:“你先在这边将手脚烤暖和,我还有些事要处理,要先离开了。” 她站起身。 小孩连忙从椅子上站起,眼巴巴的盯着她,素娆无奈看着他,“我要去办正事,你跟着我会分心。” 依旧没有答复。 但是素娆知道,如果她走的话,这孩子肯定会一言不发的跟上,他年岁太小,抵抗力差,万一再生病的话就得不偿失。 想到这儿,她对暗处唤了句,“外面有谁在?” “姑娘!”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廊下。 素娆扭头问道:“你们前段时间是怎么把他哄住的?” 影刺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走进屋来,“姑娘尽管去忙,这儿交给属下就好。” 说着他熟稔的从怀中掏出本书来,递了过去。 “霍家拳?” 素娆眼神古怪的看着他,“你们就是用的这法子?” 影刺不好意思的笑笑,“这小孩对什么都不在意,唯独对武功和武器特别有兴致。” 或许这也是他动手时招式杂乱,集百家之长的原因? 素娆看着小孩端正的捧着书看,再不理她,不由得笑了笑,离开院子去找顾城,顾城还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连她走近都没发现。 “顾大人,出什么事了?” wap. /102//.html 第299章 死讯传来,佛寺来人! 顾城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冷不防被人一打断,吓了一跳,回过头见是素娆,下意识朝院内看了眼。 “世子怎么样了?” 素娆道:“吃过药,还昏睡着。” 顾城心不在焉的点点头,欲言又止,素娆顺势说道:“你在这儿转来转去的做什么?有事回禀?” “倒也没什么大事。” 顾城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说道:“之前世子交给我一封信让我去查清楚,姑娘你还记得吧?” “记得,信还是我交给他的。” “信上说什么事情已经办妥,牵扯到当年宁兰峡修筑大坝时的外都水丞程楠之名,还有几个不知名的人……我奉命去查,但这些人要么什么外出游历,要么病重老死,要么公差被杀……” 顾城说到这儿很是羞愧,“反正一无所获,再加上后来事忙,也就耽搁了。” “此事你不是与公子回禀过吗?” “是回禀过,但是现在又出问题了!” 顾城走近她低声说了两句,素娆猛地抬头看他,“人在哪儿? “就在驿馆的门房里候着呢,底下的弟兄早先收到闭门谢客的命令,本是要把人给赶走的,但听他这么一说,报给我,我顿时觉得不太对劲。” 两人一前一后朝着门房赶去。 顾城疾声道:“世子病体未愈,我不好拿这些琐事打扰,自己又实在拿不定主意,如果姑娘能一起,那我这颗心多少也能安定些。” “如今云州大局已定,就让他好好养病吧。” “嗯。” 说话的功夫两人已经走到门房了,守在外面的银雪卫见到他们俩忙挑开厚实的帘子,让他们进去。 狭窄的屋子里,一张桌子几条板凳,架着个炭盆儿,旁边放了个炉子,上面用烧着热水。 一道人影坐在桌边捧着茶碗儿,蒸腾的热气拂过他的眉峰,似是凝了些水珠,他静静的盯着地面在出神…… “大师,你要见的人来了。” 银雪卫喊了一声。 那人如梦惊醒,打了个哆嗦,忙抬头望来,在看到素娆时,连忙站起身打了个佛偈,“阿弥陀佛,古佛寺一别,施主可好?” “慧定大师。” 素娆合掌还礼,“我一切都好,劳大师挂念。” 两人简单聊了两句,各自落座,直入正题:“您的来意我方才听顾大人说了一二,但更具体的还是得问您。” “慧智大师是何时圆寂的?” “约莫三日前。” 慧定仔细回道:“有言大人叮嘱,慧智便一直留在藏书阁打点经书,一切如常,三日前僧弥去送饭时,发现他悬梁了。” “悬梁?确定是自杀还是他杀了吗?” 素娆又问。 慧定点头,“命案发生的第一时间,我便让人去附近的县城里报案,请仵作过来验尸,说慧智师弟的确是悬梁自尽。” “好端端的怎么会悬梁呢?” 素娆觉得奇怪,“慧智大师的尸身在哪儿?可带来了?” “就停在外面。” 慧定说完,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在前面替她领路,边走边说道:“不久前魏掌柜夫妇携女前来寺中还愿,说起方丈师兄,就顺嘴提了一句两位施主的事,贫僧这才晓得你们在汉阳城。” “言公子命贫僧好生照看师弟,不曾想会发生这种事,贫僧实在有愧师弟,更愧对二位的嘱托。” “大师不必自责,意料之外的事,谁又能保证呢。” 出了驿馆,慧定带着素娆和顾城以及三两个银雪卫绕到了旁边的小巷子里,里面站着两个沙弥,看到他们,合手打了个佛偈。 “阿弥陀佛。” 说完,便将板车给让开,退到一旁。 车上绑着一副棺木,银雪卫上前,说了声得罪后,直接将棺盖掀开,厚重的声响落在每个人耳中。 慧定闭上眼,低声说道:“贫僧知道师弟挂心程家的血案,此案又牵扯到宁兰峡大坝的修筑和乾定四年那场水患,不敢大意,所以特意将他的尸身带来。” “大师想的周到。” 素娆走到棺木旁,银雪卫等人将棺木从板车挪到地上,她俯身入棺内查看,死亡时间过三天,已经产生了尸臭和腐败静脉网。 好在此时天气严寒,缓和了腐败的速度。 她仔细检查了一遍尸身,发现除了脖颈处深入皮肉的痕迹外,别无伤痕,她直起身子,蹙眉道:“的确是自杀。” “阿弥陀佛。” 众僧齐齐出声。 慧定道:“实不相瞒,贫僧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师弟他等着程家的案子昭雪,等了八年,实在不会在此时自尽才是。” 素娆自然也知道这点。 她命人将棺盖合上,转身走回原位,思索了下,询问道:“慧智大师出事的那几天可有什么反常之举吗?” “反常的话……” 慧定仔细回想了一番,踌躇道:“那几日师弟总说做梦,说是梦到了小时候和爹娘还有兄长在一起的时候,还喜欢说些旧事……” “他有接触过外人吗?” “没有,师弟一直在藏书阁,除了送饭的沙弥和贫僧外,几乎不会见到其他人。” 素娆心里微动,“那沙弥今日可来了?” “没有。” 慧定摇摇头,“说起来已经好几天不见这孩子了,不知道他又跑到哪里疯去玩去了。” “他不见了?” 素娆疑道,“寺中没找过吗?” “施主有所不知,这些沙弥年岁尚浅,寺中清苦,他们耐不住性子偶尔趁着寺中清闲的时候下山去玩儿,这是常有的事。” 慧定说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看向素娆:“对了,那孩子施主见过……” “我见过?” “对,就在慧善师兄的禅房里,那时他也是去送饭的,后来还被吓晕了。” 被他这么一提醒,素娆顿时想起这么个人,“明净小师父?” “就是他。” “他也负责给慧智大师送饭,那他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素娆连忙追问道,看慧定大师眉头紧锁,她道:“大师好好想想,这个答案或许对此案而言很是紧要……” (本章完) wap. /102//.html 第300章 明净失踪,查! 慧定大师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中,素娆和顾城面面相觑,无人开口催促。 须臾,他声音渺然似风:“应当是七日前吧,那晚他来给师弟送晚饭,次日的早课就没见过他了。” “大师说的是来……莫非,当时你也在场?” 素娆敏锐的捕捉到他话里的讯息。 慧定点点头,“那晚我与师弟悟禅,一道用的晚饭……” 说到这儿,他身上微微一变,望向素娆,眼底浮现些惊骇之意,但很快又摇了摇头,面上不自觉添了些愁意。 素娆道:“大师想到什么了?” 慧定犹豫再三,看了眼周围其他人,对素娆小声道:“那晚我与师弟谈及旧事,他便提了一嘴家里的人,正好当时明净来送饭……” 他心中忐忑,“会不会被他听到了什么,所以人才不见的……” 骤然听到相处多年的师叔居然是朝廷钦犯,任谁一时半会都接受不了。 但这不是慧定担心的。 他最担心的是,“明净那孩子也是那场水患没了爹娘,流落到寺庙里来的,那时候他还小,不知道记得多少事……” “大师,你着人找过他吗?” 素娆一听此话心稍稍悬了些,明净的失踪,慧智的自尽,这两人还都与乾定九年那场水患有关。 而芙蓉交出来的,被何功泽遗落在梅枚房间的那封信,字里行间牵扯到程家覆灭的真相。 眼前发生的一切,似乎都在冥冥之中被联系起来。 围绕着宁兰峡大坝决堤一案! “找过,和他同住的小僧说他天不亮就出门去了,好像说是身体不适,去挖些草药,下山一趟……后来师弟出事,寺中便没再留意明净那边了……” 慧定大师说完,看素娆沉默不语,忙道:“要不贫僧现在回寺,组织人手赶紧去找。” 贪玩便罢,就怕是出事了。 “这样也好。” 素娆看了眼顾城,“顾大人,能不能派些弟兄一起去找?寺中那点儿人手恐怕不够。” “可以。” 这本就是他的差事,顾城爽快应下,忙掉头去数人,留下棺木和慧定大师几人站在原地。 素娆扫向棺木,“慧智大师的尸身先留在这儿,我会让人好生照管,辛苦诸位师父与银雪卫一道策马回去,这样速度会快些。” “施主安排就好。” 慧定几人没什么异议,他们来时拖着板车,带着尸身,脚程慢了些,骑着快马回去的话能省去不少时间。 “明净他,他不会出什么事吧?” “早先我就觉得奇怪,他一向胆小,鲜少独自出门,即便出去也很快会回来,怎么这次耽搁这么久?” “今年真是多事之秋,住持圆寂才过了多久,慧智师叔也与圆寂了,慧字辈只剩下慧定师父一个人了。” 几个小和尚攒在一旁说悄悄话。 慧定和素娆都听到了,但谁也没有开始喝止,素娆想了想,低声道:“大师还请节哀。” 慧定清减了不少的脸已经能清楚看到骨骼轮廓,闻言淡淡一笑,“故人皆去,这是天命,天命不可违,贫僧只能为他们多念两本经书,以超度亡魂。” “只是……慧智至死没能等到那天……” “那晚他还在说,等程家的冤案昭雪后,他一定要去当年埋葬父兄尸骨的地方磕个头,补上当年的遗憾。” “可惜他抱憾而终。” 素娆看着那口薄棺,想起在古佛寺时见到慧智,他那病恹恹的模样,脊背佝偻,活像是年逾七十的老翁。 他背负着程家的血案和清白艰难活过的这几年,定也是日夜煎熬,耗尽了血泪。 才将自己熬成了这副快要油尽灯枯的模样。 “程家的案子,会查清楚的。” 她低声呢喃,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他们听。 不多时,银雪卫策马带着慧定大师等人离开,素娆找人在驿馆后面找了个空院子,将棺木安置在那儿。 做完一切后,满怀心事回了院子。 世子爷断断续续的发热,喂进去的药好似没有半点作用,情况急转直下,竹宴和栖迟他们十二个时辰守在门边,连眼睛都不敢合,熬得通红。 “你们去睡,今夜我守着。” 素娆直接赶人。 竹宴和栖迟互看了眼,“这怎么能行,姑娘你这些日子也耗神劳心,疲倦的很,还是我们守着,你去睡吧。” “我们轮流休息才能照顾好病人,不然你们俩都倒下了,难道指着我一个人看顾?” 素娆回过头,替世子爷压了压被角,果断道:“别废话,快去。” 竹宴还想说些什么,被栖迟一把抓住,拽了出去。 院子里传来栖迟的声音,“姑娘说的对,有浪费唇舌的功夫不如抓紧时间休息……” “我是怕姑娘一个人看顾不过来。” 竹宴边走边梗着脖子往回看。 “公子现在那副模样,只要让他好好睡就行,一个人足够了,你实在不放心的话,到后半夜来替她。” “那好吧。” 声音沉寂,四周林木潇潇,白墙高耸。 天边阴沉窥不见亮光,连带着屋内都有些阴暗。 晚饭简单的喝了两口清粥,素娆将炭火拨的更旺,暖融融的光照在墙壁上,将她的影子拉扯的很长。 她端来个矮凳坐在床边,膝上盖了个薄毯,一边烤火一边随意翻着曹德安送来的消息。 在这个驿馆里,除了她之外其余的都是些武将,竹宴和栖迟不擅长处理这些杂物,在世子爷病倒后,这些落在了她肩上。 盛京那边的事务言语撑着病体早已处置妥当。 剩下的都是些罪臣的处置情况以及后续问题,不严重,却十分繁琐。 灯火昏暗,看了不大一会素娆便觉得双眼酸胀,她只得停下来抬手按了按眉心。 “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请示,到底谁才是父母官啊!” 素娆忍不住叹了口气。 看过这些,她总算知道为什么世子爷平日里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按照这个工作量,不点灯熬油哪里处理得完? 想到这儿,她蹙眉朝床榻上看去…… wap. /102//.html 第301章 夜半惊魂,强弩划空! 男子清俊的面容覆着一层青白的病气,在燃烧跳跃的火光下,半面暖黄,半面浸在阴影里,叫人看得难受。 “公子,你还是快些好起来吧,不然我真要撂挑子不管了,比反正也没人给我发月钱。” 素娆轻说了声,随后笑笑,继续开始看手里的东西。 烧的火红的炭时不时发出一两声炸裂,火星子四溅,夜渐深,周遭一切仿佛沉寂下来,静的只能听到风声。 风大了! 素娆站起身走到窗边,准备将窗户闭合,然而就在此刻,一阵森冷的杀意从外面弥漫进来,数道黑影骑墙而上,扑入院中。 “敌袭!” 一声轻啸瞬间惊醒了整个驿站的人。 暗处的影刺倾巢而出,与来人缠斗在一起,兵器相撞的声响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竹宴和栖迟听闻动静,瞬间扑出,加入了战局。 “姑娘,你看好公子!” 竹宴分神与她喊道。 今夜围杀驿馆的这批人都是高手,他们有备而来,毒药和暗器层出不穷,只为杀人! 银雪卫和影刺挡在最外面,他们一时半会还冲不到里面。 素娆转身回到床边坐下,面不改色的把言韫额头上已经发烫的帕子浸入冰水,拧干后又放了回去,自顾自说道:“公子你猜,这次来的是哪家的老鼠?” “盛京那边的?还是云州这边的?” “我觉得都有可能!” “看来我们出手还是太仁慈了,以至于他们敢在驿馆行凶……不过你安心睡,这些小事,我们会处理的。” 言韫昏睡着,苍白的唇瓣微抿,全然没有半丝回应。 外面的打杀声渐低,素娆刚以为要结束了,熟料…… “咻”的一声划破长空,直朝屋内射来,紧接着一片箭雨落下,数道皮肉被刺穿的声响传出…… “是强弩!快避开!” 院外一阵骚动。 箭矢破空,直插入素娆脚边的地板。 接连而来的流光让她没有思考的时间,手中寒光一闪,蛟蛇刃在手,一瞬将其劈开。 削铁如泥,摧金断玉! 这才是离疆的至宝,真正的神兵利器! 然而现在没人有心思欣赏这一幕,箭头落在地上,冰冷的棱角泛着寒光,隐见一层异样的色泽。 素娆忙对外面道:“你们小心点,箭上有毒。” “姑娘,你们没事吧。” 竹宴的声音传来,已经比之前更近了。 “没事,你专心应付他们就好。” 素娆护在床边,保着言韫不被流箭所伤,刚劈断一根箭,眼角的余光瞥见抹小小的身影立在廊下,她心里一紧。 “小孩,你站在那儿干什么?快过来!” 小小的身影没有理会她,也没有动作,他只是盯着那些箭矢,好似十分好奇,伸手去抓! “上面有毒!” 素娆连忙说道。 他手上动作一滞,收了回去,倒是没再想要拿手抓箭,素娆见此松了口气,专心对付流箭。 这场刺杀持续了半个多时辰,倒在院子里的尸体铺了一层又一层。 血流成河,腥味冲天。 好在不久后官兵赶到了,刺客们直接撤退,没有恋战,驿馆的门被敲响,一群人快步而入。 进来第一句话是“钦使大人安否”? 第二句话是“卑职该死,请大人处置”! 顾城抹了把脸上溅的血迹,看着那黑油油的脑门,恨不能一巴掌劈在他头顶,忍了好几忍才按捺下火气,“凶手连强弩都调来了,这么大的动静,你别告诉我一直到现在才发现!” “不,不是,是水荫街那边有人攀墙夜行,惊扰了百姓,我们去那边抓人……这才耽搁了。” 巡逻的将领赶忙解释。 顾城冷笑:“那人抓到了吗?” “没,没有……” “没有……” 他气的连连点头,一回头抬脚踹在那人心口处,直将人掀翻出去,“黑衣夜行,攀墙而走,那他杀人了?放火了?还是偷盗了?” 那人连忙爬回原位,瑟缩着身子,怯生道:“没,我们发现的早,他可能还没来得及……” “你是猪脑子吗?” 竹宴忍不住开口,“这分明就是在拖延时间,谁会这么巧,黑衣夜行偏撞到你们眼前,还领着你们朝与驿馆截然相反的方向追去?” “水荫街啊,那已经是另一片街区了!” “你们是昏头了吗?” 巡城的官兵被他们你一言我一语骂的连头都不敢抬,其他人在收拾院内的死尸,气氛十分沉重。 素娆安顿好屋内,走了出来。 “事已至此,你们就算拿唾沫性子把他淹死也于事无补。” 她一句话打破了僵局,转而对竹宴道:“先前我给你的提议你准备了吗?” “什么提议?” 顾城随口问道。 竹宴连忙点头,面色稍霁:“幸好姑娘提了一嘴,我方才趁着交手的时候,已经把香粉撒出去了,隼部寻香鼠去追,他们跑不掉的。” “那就好。” 素娆平静道:“找到人后先把他们监视起来,看看他们和谁有来往,说不定能钓到一条大鱼,毕竟不是谁都能调动强弩的。” “属下领命。” 竹宴快步离开。 顾城依旧疑惑的看着她,素娆顺势解释道:“来汉阳的途中我们遇到过几次暗杀,但是被他们跑掉了,所以后来我就跟竹宴提过,可以在他们身上留下些东西以供追踪。” “人的嗅觉到底没有动物灵敏。” 其他的话顾城听进去多少素娆不知道,但她肯定,他对与刺杀两个字听得特别清楚。 “这些狗东西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对钦使下手,他们眼里还有没有陛下,有没有王法!” 顾城怒不可遏,周身还萦绕着一股浴血后的凌厉杀意。 “你先冷静些。” 素娆对他暴躁的脾气有些无奈,走到一旁蹲下身子,捻着尾羽捡起支断箭来,对巡逻的将领吩咐道:“去,把你们负责看管军械的人找来,我有话要问。” “是,卑职这就去。” 言韫病倒后,她俨然成为了所有人的主心骨,竹宴和栖迟对她的话信任不疑,顾城及银雪卫他们也是竭力配合。 他们心里清楚,只有这样,才能把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局势维持下去。 素娆拿着箭仔细打量,好半响扭头看向栖迟道:“把你的袖箭给我瞧瞧?” wap. /102//.html 第302章 怀疑勾结,宁兰峡决堤案! 栖迟解下手臂上绑着的袖箭,递给了她,素娆从中取出一个短箭,迎着火光的方向仔细看了看。 随后指着上面一个极小的字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穆鱼营的标志。” 看素娆依旧望着他,栖迟往下解释道:“穆鱼营是大雍最好的锻炼铸造之地,顶端的兵器大多出自他们之手,就像名画需要落款一样,他们锻造完一件东西,都会在上面留下他们独特的印记。” 素娆问:“那是他们一家有这个习惯,还是其他的都有?” “自然是都有。” 顾城接过话茬道:“像箭矢这些属于军械,寻常的锻造铺子是不能私造的,否则就是谋逆罪。” “而锻造军械的各营各有手段技法,烙下印记,不止是各家标志,更是要用来记档的,从何处来,归于何处,这些都有严格监管。” 栖迟见他把话说了,默默闭上了嘴。 “那如果没有印记呢……” 素娆话音刚落,顾城就道:“那肯定是私……” 话音戛然而止,他看向她手中拿着的断箭,惊愕道:“这些箭矢是私造的……” 顾城连忙去捡其他的断箭,无一例外,全部没有任何的标记。 “怪不得敢拿来射杀钦使,这还怎么查?” 虽说有也不一定能精准的找到问题出在哪儿,毕竟负责营造的工坊那么多,大雍的军队数百万。 哪怕找到箭矢配到那个区域,也找不到哪个军哪个伍在何时损失的这一批器械。 要做这些事的人定会设法查缺补漏。 什么损毁、新旧更换、或是剿匪杀敌,上报时多报一些双目,这种账太难查了。 但难查不是彻底没法查。 没有印记的话,是真的无从下手。 素娆对影刺吩咐道:“追上去告诉他们,不用叫人过来了。” “是。” 待影刺离开后,素娆看了眼走来走去的顾城,只觉得额上青筋直跳,无奈叹气道:“顾大人,你坐下来歇会吧,我要被你绕晕了。” 顾城道:“我心里烦,坐不住。” “坐不住你去其他地方晃。” “我说姑娘,你难道就不着急吗?” 顾城回头看她云淡风轻的模样,一股火涌到喉咙,他走到她对面一屁股坐在石墩上,“军械啊,有人私造军械!” “所以呢?” “所以……” 顾城一时语塞,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素娆睨了他一眼,“所以你更要冷静下来,好好把思绪捋清楚。” “姑娘,你一直都是这样吗?” 顾城忍不住问了句,“上次在浣花县的时候,你替素大人平冤告状,也是这样冷静。” 她的这种冷静好似刻在了骨子里。 任凭何等的惊涛骇浪都休想将其扯破。 多少人修炼一辈子都没办法做到这点,他竟在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身上看到了,真是诡异的让人心底发凉。 素娆没料到他会这么问,愣了下,浅笑道:“我只知道,意气用事会让情况变的更糟糕,并且,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那姑娘现在想清楚了吗?可有什么思绪?” 顾城问道。 素娆单手托腮,另一只手把玩着那个断箭,目光幽幽道:“暗堂那边或许会查到来源,也或许不会,换做是我,我不会再命他们杀人后冒奇险与之联络。” “那你还让人监视他们?” “监视是为了以防万一,最关键的是,我还想看看一件事……” 说到这儿素娆话音轻了些,顾城赶忙问:“什么?” “看看他们和华寿堂有没有关系……” 假霍百川死前供出的这三个地方,铁匠铺易主,天香楼被焚,还有个华寿堂好端端立在那儿。 哪怕他们派人调查过,但若有机会,素娆还是不想放过。 顾城惊道:“姑娘是怀疑这批箭弩和上林郡活动的那些外邦人有关?” “除此之外,我暂时想不出来其他可能。” 要私造兵器,首先矿料的来源要避开朝廷的探查和记录,之后营造的地点,人力,钱财……这些耗资巨大。 经过暗堂的筛查,其他矿山虽然在账目和税政上动力些手脚,但大抵可查。 唯有上林郡那座矿山。 有太守宋岱岩遮掩,一力压了下来,矿料流出无法追踪,偏又在这时候出现了一批非官家营造的箭矢。 素娆先前猜测那些外邦人在云州必有靠山,且靠山位高权重,这会怀疑更重。 他们还没揪出幕后的那个人! “要杀钦使必有动机,如果是那群外邦人,随着慕天风一死,他们已然彻底脱离了我们的视线,何必冒险出手,徒惹麻烦?” 顾城想不明白这一点。 素娆托腮的手指轻轻摸索着耳根,“那自然是有让他们不得不出手的理由。” 顾城:“那会是什么呢?” “我怎么知道……” 想想他们最近的动作,清查官场,大规模处决官员的事已经过去了,一切在有序的恢复平静。 有什么事值得他们冒险来杀人? 算来算去,唯一的可能,就是慧智的死,那封信——也就是乾定四年,宁兰峡大坝决堤的案子! 素娆眸光陡然一凝,站起身来。 顾城还在思考她的话,被她突如起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忙跟着起身,“姑娘,怎么了?” “去把当年所有参与审理程家一案的官员名录及卷宗调给我。” 她话说完,看向顾城。 顾城道:“我是皇城司的,管不到地方的案件,我去是铁定调不出卷宗的,除非有钦使的手书。” “可如今谁都知道世子染病,昏睡不醒……” “你拿大理寺的令牌去。” 素娆说完顾城脸色大变,“姑奶奶,你饶了我吧,这是假传命令……” “公子早已允诺慧智大师要追查此案,查案调取卷宗再正常不过,不会有事的。” 素娆看着他,“顾大人要是不方便的话,我让竹宴去。” “竹宴没有官身,无权干涉政务。” 顾城凝视着她提醒道,平常传话什么的倒是无妨,但涉及刑部的案卷,没有合适的章程根本无法取到。 他又是皇城司的人,无权插手云州的刑案。 在整个驿馆里,唯有世子爷有权调动各州府案卷,偏他病重未醒…… (本章完) wap. /102//.html 第303章 旧疾发作,封口令 顾城道:“姑娘且先安心等等吧,反正卷宗就在那里,又没长腿,不会自己跑掉,眼下最要紧的是照顾好世子,其他的事须得往后挪。” 栖迟沉默着没说话。 满院的血腥味充斥着鼻腔,撩拨着每个人的神经,连日来的紧张在这场杀戮的催化下,像拉满弓的弦,仿佛一碰就要断掉。 在这种时候,的确不宜节外生枝。 素娆心底默叹了口气,反正慧智大师已自尽,事态也不会更糟糕了。 “那你们先把此处收拾好,我去看看公子。” 她转身走回房间,栖迟和顾城交换了个视线,各自去检查伤亡情况,查缺补漏。 驿站周围两里地的暗哨被事先清除,找到的全是尸体。 下手之人干脆利落,连用的武器都是寻常的铁剑,几乎找不到一丝破绽。 “把他们葬了吧。” 栖迟去看过一眼,随后重新调配了布防,再三检查,确认没有疏漏后才稍稍放心。 有这次变故在,后半夜驿站各处灯火通明,不曾熄灭。 如此大的厮杀动静,换做以往,刺客还没靠近恐怕言韫就已经察觉,然而这次他还在昏睡中,仿佛与外界一切隔绝。 素娆整宿未眠。 一来世子爷高烧不退,她要在旁照看,二来宁兰峡决堤一案压在她心头,挥之不去。 直到清晨时分,她来了困意,院子里静悄悄的无人走动,竹宴他们忙活了一宿,也在休息。 她只好伏在床边打盹儿。 言韫烧的稀里糊涂的,反复做着一些梦,梦里偌大的府邸,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他拼命的跑,拼命的喊,无人应他。 刚跑到池塘边,不知怎的,好像被人猛推了一把,他直接跌进湖里,冬日的水很冷,冷的刺骨。 他在里面扑腾着,好容易游到岸边。 上空伸来一只手,按在他的脑袋上,把他重新按回水里,湖水从四面八方涌来,灌入口鼻中。 窒息感随着刺骨的寒意没顶而来。 拉扯着他往无尽的深渊坠去…… 他再醒来时又躺在个石洞里,有人跪在他身边,昏暗的光线看不到面孔,但他能感觉到那人的厌恶和憎恨。 “你是谁?” “说话!” “说话!” “说话!” 他的话音不住在洞里回荡,迷茫又惊恐,而那人只是机械的从袖子里抽出一个匕首来,高高举起,猛地朝他心口刺来! “不要,不要……” 他双唇嚅动,喉咙却像是被人掐住一样发不出声来,只能看着胸前的血逐渐弥漫开…… 浑身的温度在褪去。 好冷! “冷,好冷……” “不要!” “冷……” 素娆被一阵呓语吵醒,一抬头,就见言韫面上和脖颈处全是汗,还有一种在他清醒时绝对不会出现的脆弱和茫然…… 细碎的话音被碾碎在唇齿间。 字句模糊的听不清楚。 她只好俯身凑近他,“公子,你在说什么?” “冷……” 他唇间吐出的气息滚烫,扑在素娆的耳廓上,令她大惊,忙伸手掀开湿布,去探他的额头。 入手的温度犹如沸水。 “糟了,怎么更烫了!” 顾不得许多,素娆忙去请大夫,这一动,院里其他人也被惊动,又是好一阵兵荒马乱。 老大夫捋着花白的胡须,摇头晃脑的切了许久的脉。 “情况怎么样你倒是说句话啊!” 竹宴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要不是他不擅医术,早就把人丢开自己上了。 老大夫斜睨了他一眼,站起身来:“钦使大人的情况有些复杂,按理来说,寻常的发热喝过药,再辅以银针刺穴,高烧很快会褪去。” “但他的情况不仅没有好转,反而在持续恶化,老朽行医……” 话还没说完,竹宴直接打断他:“说来说去,你治不了?” 老大夫惭愧的点头,把先前没说完的话补上:“老朽行医数年,从未遇到过如此古怪的症状,有心无力,实在抱歉。” 说完,他招呼等在外面的药童,匆匆离开。 “庸医,都是一群庸医。” 竹宴拳头捏的咔咔作响,恨声道:“连个发烧都治不好,要他们何用!不行,不能再这样等下去,咱们立即启程,往京都的方向走!” “我传信给崔公子,让他半途与我们汇合。” 他倏地转身往外走。 素娆忙一把拦住他,“不行,路途颠簸,公子现在这样的情况,根本不适合挪动。” 城外荒郊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真要有个什么好歹,连药材都买不到。 这不是拿世子爷的性命开玩笑嘛! “可是姑娘,不能再等了!” 竹宴扭头看她,双眼微微泛红,“公子的病再拖下去,他定是撑不住的,云州,云州没人救得了他!” “你们实话与我说,他到底怎么回事?” 素娆凝定的看着他和栖迟,“寻常的风寒高热绝不会这么严重,你们跟在公子身边多年,真的没见过这种情况吗?” 两人同时沉默。 “多一个人想办法总归是好的,我不会害他。” 素娆一看他们这副神情,心头微紧,“要不是他生死攸关,我绝不会追问。” “其,其实……” 竹宴最先开口,栖迟低垂的睫毛颤了颤,扭头看向窗外,似是默认了他的举动。 “其实此事在言家是下了封口令的,泄密者,杀无赦。” 竹宴瞥了眼床上虚弱的人影,心一狠,咬牙道:“但是姑娘你是我家世子认定的人,便算不得外人,今日情况危急,属下违抗禁令告知于你,他日回京,自会去刑堂领罚。” “是我要逼问的,事后我会与公子说清楚。” 素娆说完竹宴只是苍白着脸笑了笑,却没多说什么。 “其实这是公子的旧疾,他体内有几股不属于他的内力,以银针封存,又有公子运气疏通,倒是没什么干系。” “可公子病后,摄入的药力遇到封针的位置便会凝滞不前,除非用特殊手法替公子移穴换位,打通经络,否则……” 竹宴叹气摇头,“否则再好的药也发挥不出半点作用,偏这法子,普天之下只有神医和崔公子师徒两人会,他又迟迟未到……” 感谢miya打赏的4000起点币。 感谢衣袂飘飘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孤独,坚持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汀兰之露投的三张月票。 感谢吉儿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xx笑颜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云兜兜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紫色梦境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清醉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瑜雨语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书友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洲之舟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cptsha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紫色梦境1003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miya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毛球微微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小可爱们投喂的推荐票!~~~~ 最近没有和你们呱唧呱唧,但是不知道呱唧呱唧什么,那就先这样吧,我还在想关于加更的规则,你们有什么意见可以告诉我吖,摸摸摸~~ 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求打赏,虎摸~ (本章完) wap. /102//.html 第304章 燃眉之急,曹德安被拒! 栖迟在旁低声道:“这些年公子身子一直调理的很好,封针之术也十分稳定,按理来说,风寒和劳累不至于诱发旧疾……” “栖迟!” 竹宴突然出声打断他,“你住口。” “姑娘有权知道此事。” 栖迟目光熠熠回望着他,声音冷硬中掺着些许复杂。 喘息的功夫,两人突然翻脸,针锋相对,听起来似乎还和她有关,素娆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转,疑道:“到底什么事?” 竹宴犹豫不决:“姑娘,你还是……” “之前在天香湖,公子用挪穴之法调动那股不属于他的内力,强行横渡,后又不顾惧水之症,下湖救你,接二连三的折腾,元气早已大损。” “但他强忍不适一直守到你醒来,看过大夫才肯回房。” 栖迟没有竹宴那么多顾虑,径直开口。 说到这儿。 他冰冷的神情浮现一道裂痕,略顿了下,对上素娆震惊的眼,凝声道:“回房后不久,公子就呕血了。” “不可能!” 竹宴乍闻此事也愣住了,“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公子他特意将血迹清理过,只有地砖的缝隙处残留了一些,被我无意间看到了。” 他当时的心境与此刻的竹宴一样,焦急又震惊,这些年府里上下提心吊胆,精心照顾,不敢出丝毫差错,公子一贯行事又极有分寸,病情一直控制的很好。 可出京一趟。 公子竟然呕了血,还犯了旧疾! 这消息若是传回盛京,此次随行的影刺怕是一个都活不了。 但这不是栖迟如今最担心的,他担心的是言韫! “姑娘,我们公子性子淡漠,却是最有分寸之人,从不过度喜欢什么,也不过度排斥什么,持心端正,不偏不倚。” 栖迟凝视着她,加上流芳亭外那次,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越过心里守了十多年的规矩,只为说句公道话。 “姑娘,公子他唯独在关于你的事情上,屡屡失去分寸。” “这些原本也没什么,言家上到老祖宗下到几位小公子,都盼着公子能找到个一个喜欢的姑娘共度余生。” “他们可以不在乎家世出身,不在乎所有一切,但他们有一个底线。” 栖迟缓缓道:“那就是不能伤害到公子。” “一旦这些消息入京,不论是谁的过错,人心总是自私的,府中对你的观感必定极差,这才是公子极力遮掩的缘由。” 话落无声,一片寂静。 素娆愣怔了许久,余光瞥见床上那脆弱的人影,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竹宴扯了把栖迟,低声责备道:“平日里你跟闷葫芦似得半响憋不出一个字,今天话怎么这么多?” 说完他就觉得不对劲! 明明是他先着急上火,应该来劝他才对啊,怎么突然就调换了位置? “以公子的性子,我们不说他就永远不会提起这些事,往后各方的牵扯,盛京的风雨,她要想并肩而行就必须清楚,而不是被蒙在鼓里让公子一力肩负,处处周全!” 栖迟固执的回道。 竹宴惊讶的看着他,看着看着突然就笑了,原来这木头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迟钝。 或者说,在某种程度上,他远比他这个狗腿子更加通透。 他猜到公子出了点问题,但公子既然不说,必有打算,他也就没多问。 栖迟要比他想的更远。 “没看出来啊,你还能说出这种话。” 竹宴嘟囔了一句,说到现在,他已经冷静下来了,实际上他心里清楚,现在启程回京不明智,只是他当时急昏头了。 “还得让隼部再催催那位爷!” 他开口的同时,素娆也出声说道:“踏鹤仙的身法所需内力特殊,公子既然与我同习此术,那内功必然相合。” 她半响不吱声,一说就是这些,话题转换快到让竹宴和栖迟两人同时呆住。 但听清楚其中的话后,竹宴条件反射道:“所以呢?” “所以我可以将内力注入他体内,代他将堵塞的经脉疏通,这样一来,能解燃眉之急,拖延时间。” 素娆话落,竹宴两人眼神一亮。 但随后,竹宴犹豫道:“这法子说起来简单,真要动手风险很大,万一内力相冲,不止公子,姑娘你也得重伤……” “那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素娆平静的与他对视。 竹宴坚持没多久就败下阵来,“那好吧,我与栖迟在旁护法,一旦情况不对,姑娘你即刻撤手。” “好。” 简单的准备一番,栖迟调动所有影刺死死围在房间四周,一只苍蝇也不许放进来。 他和竹宴守在房中。 素娆扶着言韫起身,盘膝而坐,隔着单薄的衣裳,她能感受到那肌肤传来的滚烫之意,不似平日冰冷,反而如火炉一般。 不仅煎熬着他,也灼烧了她引以为傲的冷静。 栖迟那些话,字字句句戳进她心底,怎么会无动于衷呢,怎么会全不在意呢? 她竭力留住的清醒在他全无保留的赤诚面前,显得阴暗又卑鄙。 怎么会有人这么蠢! 蠢到不惜伤害自己而保全另一个人,把天性凉薄的她羞愧到无地自容。 言韫啊言韫。 太过热烈和冷漠都容易伤害彼此,就像潺潺溪流那样平和又绵长的互相取暖不好吗? 非要将心剖开,惨烈又决绝! 而她似乎也被他所惑,竟做出这种决定来,不论成功与失败,她内力的损耗,都将无法估计…… 谁都不明白这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 素娆在他身后半跪着,想了想,倾身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公子你看,我没与你说谎,美色惑人,我的定力果真不行……” “你可要争气些,不要辜负我。” 此刻言韫背对着她,所以她也没留意到话音落下的刹那,他那微微颤抖的眼。 “我要开始了。” 素娆盘膝坐稳,对竹宴和栖迟说了声,两人严阵以待,郑重的点点头。 她运气于掌,缓缓贴上言韫的脊背…… 这一去,便是大半日。 栖迟最先推门而出去请大夫,两人再出来时,栖迟万年不变的冰块脸上多了抹喜色,拉着大夫朝后厨飞奔而去,重新煎药。 素娆最后是被竹宴扶着走出房门的,面上白的几乎没有一丝血色,脚步踉跄,嘴角还渗着血。 这过程远比想象中更加艰险。 她此刻内力不足三成。 脏腑皆因反噬受了不同程度的伤,竹宴见她气息凌乱,几乎无法控制,内心担忧不已,可别一个情况好转,另一个却倒下了! “姑娘,属下先扶你回屋歇息,两日,最多两日,崔公子一到,你和公子都会没事的。” “这两日我便先不过去了,你和栖迟守好他,另外别让人来打扰我,我要闭关调息。” 素娆每说一个字,五脏六腑拉扯着疼。 “好,这些属下会处置妥当的,姑娘尽管安心。” 竹宴听她话音中夹杂着一丝颤抖,便知情况远比他们猜测的要糟糕,但此时远不是有闲心松懈,拿来羞愧悔恨的时候。 他把素娆扶回房间安顿好,吩咐整个驿馆戒严。 连曹德安听闻驿馆遇刺的消息,赶来请罪,都被拒之门外,面对银雪卫的冷脸,他只好看向旁边的人,“齐大人,您说,这可如何是好?” (本章完) wap. \/102\/\/.html 第305章 崔神医至,后果! 他身旁的男子身形干瘦,五官平平,就像被人随意捏出来,拍在相应的位置上,毫无出彩之处。 不过那漆黑的瞳仁硬生生将平和的面容割裂,透出几分精明意味。 他正是云州牧齐湘。 闻言,齐湘望着那紧闭的大门和两旁神色冷峻的银雪卫,苦笑着叹气道:“言大人既闭门谢客,你我总不能硬闯,先回去吧。” “可刺杀的事……” 曹德安心里忐忑,他昨晚收到消息连忙爬起来把汉阳城军械和卫兵查了个遍。 凡登记在册的皆无遗漏。 结果查到最后一无所获,没有任何异常。 也就是说,问题不是出在军中,但这样一来,事态更加严重,有一批不明来历的高手手持强弩,潜伏在城中,刺杀钦使。 他身为汉阳太守,事发前无所察觉,事发后无从追究。 这…… “刺杀的事你回头再仔细查一查,好与言大人交代,而不是凭白在这儿浪费时间。” 齐湘看着他,“再说了,府衙里还有一堆事务等着咱们商议处置,年关将近,各地的呈递上来的公文和汇总,来年的安排,这些不能耽搁。” “须得抓紧议定,送入朝中。” 曹德安承认齐湘的话不无道理,世子爷压着那些官员清算和归置的只是他们手下的活计。 汉阳城乃至整个云州,不能因为死了一些人便彻底停止运转。 “那咱们回吧,关于明年的税政,有几处下官还要与大人重新商议一番……” 两人钻进马车,车夫掉头离开。 松快没几天的汉阳城因钦使遇刺,全城戒严,曹德安为防刺杀之事再发生,调动城中的守军,将驿馆周围五公里左右的街巷全数管控。 百姓们察觉到这股不同寻常的压抑气氛,也不敢四处走动,只能关起门窗来笑话那些罪有应得的贪官污吏。 肃杀之意席卷全城。 驿馆及其四周最为严重,鸟雀不落,舞乐不兴,静的好似被封了口一样。 言韫的高热褪了些,人还是没醒。 不过情况远比之前好上不少,最令竹宴他们担心的,还是素娆那边,从回房之后再无任何动静传出。 要不是送到房门外的饭菜偶尔会被翻动一些,他们恐怕都以为是她出了事。 众人紧绷神经熬过了最艰难的两日。 两日后。 一匹快马停在了驿站外,银雪卫时常在盛京城走动,哪里会不认识这位爷,不等他停稳,忙迎上去道:“崔公子你可算来了,快进去吧,里面都要急疯了。” 说着他直接从来人手里接过了缰绳。 男人从马背跃下,衣袍猎猎在半空划过抹流光,落地时一个潇洒转身,墨发随风狂舞。 他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连日来赶路并未消减他一分风姿,反倒在风尘中更添些不羁与狂狷之意。 举手投足尽显风流。 “不是我说,他们也太沉不住气了,人是病了又不是没了,催催催,累的本公子中途跑死了三匹马,鞋底板差点磨穿。” “哎呦我的爷,你可别再耽搁了。” 银雪卫赶忙拉着马走到一旁,把路给他让开,那焦灼的神态要不是还顾虑着双方身份,早就直接把人打晕抗进去了。 崔珩斜睨着他,脚下终于挪了:“要处变不惊知道吧?” “知道知道。” 瞧回话的速度就知道此话压根不走心,崔珩笑吟吟也没计较,快步进了驿馆。 他来的消息须臾传到了竹宴耳中。 金絮此刻也在,闻讯连忙起身,快步走出,人刚到廊下,便瞧见银雪卫领了一个人穿门而来。 一袭的蜀锦缠枝纹的大氅,厚实的狐狸皮毛领簇拥着那张笑得招摇的脸,贵气雍容。 见到他的刹那,来人张开双臂,笑吟吟道:“呦,大半年不见,小元珠长高了,来,让哥哥抱抱。” “你去死。” 金絮脸上还没来得及绽放的笑意戛然僵硬,朝天翻了个白眼,嫌弃的蹙紧眉头,“崔漓亭,你怎么来得这么晚,你知不知道阿韫他……” “知道知道。” 这回话的速度快的与先前那名银雪卫一般无二,崔珩好脾气的对他笑,全然没有被他拒绝的恼意,“我当然知道这小子情况危急,这不是尽全力赶来了吗?” 金絮看他面上虽然挂着招牌式的骚包笑脸,但眼底夹杂些血丝,显然也是久未歇息。 心下不由得一软。 “还撑的住吗?” “瞧你这话说的,本公子是来救人的,还能比里面的躺着的那位虚弱不成?” 崔珩不再与他玩笑,说话的功夫,两人已经进了屋内。 竹宴和栖迟从床边站起身,齐齐抱拳一礼,“崔公子。” 礼毕,竹宴连忙上前将他拉到床边,“快,你快给公子看看。” “好啦,我人都在这儿了你就把心揣回肚子里去。” 崔珩顺势坐在床边,朝昏睡着的人影扫了眼,边把手摸上脉搏,边啧舌道:“瞧给我们阿韫累的,你们这些人知道他身子不好,也不劝着点。” “公子的脾性谁能劝得住啊!” 竹宴低声嘀咕了句,见他双目微合,静坐了好半天,心里猫儿挠似得难受。 就在他忍不住要张嘴的时候,崔珩的双眸倏地睁开,“他体内堵塞的经脉竟被人疏通过,怎么回事?” “这不好吗?” 看他神色凝重,栖迟几人瞬间变脸。 崔珩意识到他的话让几人误会了,神色一松,笑着摇头:“倒不是,这样会省去不少功夫,不过……” “不过什么?” 金絮是个急脾气,“你有话就不能一次性说完吗?”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崔珩不紧不慢瞥了他一眼,“不过这运功之人……恐怕情况不太好吧?强行替阿韫疏通真气,逆势施为,便是他几位师父都不敢这么做!” “做了有什么后果?” “轻则功力受损,重则走火入魔。” “这么严重?” 竹宴和栖迟对视了眼,脸上一瞬惨白,金絮一听奇怪道:“还有这么回事?你们刚才怎么不说?” 面对他的质问,竹宴握拳没有应答,对崔珩道:“崔公子,时不待人,你赶紧替公子疗伤,其他的,我们晚些再说。” 崔珩分得清轻重缓急,虽然与他们说话,但手下动作一直不减,掏出银针,一把掀开被子,将言韫被汗濡湿的衣裳扒开,捻针入穴。 “你们别在这儿晃悠,都出去,阿韫交给我就好……” (本章完) wap. \/102\/\/.html 第306章 紧闭的房门,疗伤! 崔珩一发话,竹宴三人只能灰溜溜出了门。 顺手把房门关上。 金絮却始终觉得不对劲,“刚才不方便问,到底是谁替阿韫疏通的经脉,还有你们俩,为什么奇奇怪怪的?” “说,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他双眼凝着精光,扫视着两人。 竹宴道:“没想瞒着,只是不知道要怎么说……” “如实说。” 金絮看他们吞吞吐吐,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更加肯定他们瞒了很重要的事。 在竹宴思索着该怎么回答的时候,他突然朝四下看了看,“奇怪,我来了这几次,怎么没有见到阿娆?她人呢?” 此话戳中了竹宴两人的痛处。 一时无人答话。 金絮审视他们半响,想起刚才在屋里的种种对话,还有他们古怪的反应,一个猜测在脑海中逐渐成型。 他一针见血的问道:“那个替阿韫疏通真气的人,不会就是阿娆吧?” “姑娘修习的功法与公子相通,只有她能……” 说起来竹宴觉得很惭愧,他苦修武学多年,到了关键时候,居然派不上用场。 金絮吃惊的张开嘴,愣了好半响,似是想要说什么,但嘴边饶了绕,还是咽了回去。 “还是阿娆……” “你们有没有想过,他醒来知道后会怎么样?” 崔老大那厮平日里虽然不靠谱,但在这些事上绝不会开玩笑,连他都说后果严重,那必然是……糟糕透顶! 最让他惭愧的,一群大老爷们在这儿,最后还要让一个姑娘去牺牲…… “顾不得了那么多了。” 栖迟冷白的面上掠过抹愧色,“只要公子能醒过来,什么罚属下都认。” “罚你有什么用?” 金絮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别总惦记着请罪受罚啊,眼下把人给治好才是最关键的,阿娆现在在哪儿?” “那边的屋子。” 竹宴朝着南边指去,生怕金絮乱闯,忙道:“姑娘闭关前特意嘱咐过属下,任何人不得打扰。” 打坐调息最忌讳中断,他们心里再着急,没有传召之前也不敢擅入。 金絮顺着他指的方向望着那紧闭的门窗,眉间落了些忧色,“那就等崔老大出来再说。” “嗯。” 几人满腹心事,各自沉默。 这一等便是三个多时辰。 里面传来脚步声,房门被拉开,崔珩正捏着帕子擦额角的汗,缓步走了出来。 “阿韫怎么样?” “公子他怎么样?” 三人一道围了上去,崔珩动作优雅的将帕子收回袖中,双手拢着,气定神闲的笑道:“本公子出手,岂有救不回来的道理?” 竹宴等人依旧盯着他,似是在等个准信。 崔珩无奈道:“放心吧,他过会就能醒过来,说不定还能赶上吃晚饭,比起他,你们更应该好好关心下鄙人,鄙人已经好久没吃……” “先别吃了。” 金絮毫不留情的打断他滔滔不绝的话,一把抓住他的手,往旁边扯:“快跟我走。” “走?去哪儿?” 崔珩冷不防被他拉着往前,一脸茫然之余,还不忘扭头对竹宴喊道:“赶紧吩咐厨房准备些吃的给我,我要吃清炖蹄花,东坡肘子,芙蓉雨露羹,蟹黄豆腐煲……” “对了,别忘了给厨子说我不吃葱……” “哎小元珠,你走慢点啊,哥哥我饿的头晕眼花,禁不住你这样粗暴的动作……” 崔珩话还没说完,前面的金絮头也不回的道:“你别胡说八道了,赶紧的,给我救人!” “救谁啊?” 崔珩笑吟吟的道:“男的女的?长得好看吗?我先跟你说好,我诊金很贵的,咱们亲兄弟也要明算账……” “你要多少我都给。” “真的?” “假的!” 金絮把崔珩拉到了廊下,站在房门外,竹宴和栖迟看着这幕,竹宴忙道:“别愣着了,你先去厨房准备吃的,我去看看公子。” “姑娘那边崔公子会有法子的,我们现在过去只会碍事,晚些时候再问吧。” 栖迟沉默着点点头,收回视线,快步离开。 竹宴深深朝那边看了眼,转身走回屋子,继续看顾言韫,而到了房门前的金絮却像是突然哑巴了一样,不知该怎么动作。 “你在这儿站规矩呢?” 崔珩好笑的看着他纠结万分的模样,抬手将他拨开,伸手便要去推门,金絮一下子急了,“你干什么?” 崔珩回头看他,“不是你要我来救人吗?怵在这儿怎么救?” “那也不能这样贸然闯进去啊。” 金絮狠狠的剜了他一眼,“女子闺房,这不合规矩!” “女子?” 崔珩浓墨般的眉峰微微一挑,似笑非笑的盯着他,“你开什么玩笑?阿韫何时会把姑娘带在身边了?要说是你的红颜知己还更可信些!” “别胡说!” 金絮不理会他的调侃,抬手在门上轻敲了敲,放缓语气轻道:“阿娆,我带了大夫来给你看下伤势。” 旁边崔珩眼神怪异的看着他。 阿娆? 叫的这么亲密? 听起来倒像是个姑娘家的名讳。 他正想着的时候,里面传来道极轻的女声,绵绵软软,似风似絮,婉转之余却有着一股令人心境洞明的淡泊意味。 “恕我无法起身相迎,你们进来吧。” “还真是姑娘……” 住在这驿馆,与阿韫房间相隔不过数米,这样的情况可是前所未见,崔珩又是意外又是惊喜,“没瞧出来啊,出来走一趟,这小子居然学会了金屋藏娇,本公子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什么美人,居然能让咱们世子爷动了凡心!” 崔珩笑眯了眼,抬手去推门。 金絮一把抓住他,警告道:“待会见了人你最好别胡说八道,还有,把你那招摇的笑脸收一收,你是去治病的,不是去卖笑的……” “求人还这么多要求,你治不治?不治我可走了!” 崔珩作势转身,轻哼道:“本公子活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你这么嚣张的人,爷不伺候了!” 金絮一见他真要走,顿时急了:“好好好,算我冒犯了,崔公子你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一般计较成不?先救人,等把她伤势治好,你想让我怎么赔罪都行!” “怎么……都行?” 崔珩笑吟吟的打量着他,直看得金絮毛骨悚然,连忙抬手捂在胸前,“卖身除外!” “没意思!” 崔珩轻嗤一声,“我现在真有些怀疑你的用心了,咱们金大公子什么时候对一个姑娘这么上心过……啧,你该不会是喜欢人家吧?” (本章完) wap. \/102\/\/.html 第307章 游手好闲一郎中,你是谁? 「你在胡说什么!」 金絮一把捂住他的嘴,低声道:「她曾救过我的命,而且,金家的事……总之,她是我的恩人,也是阿韫心尖上的人,你别废话了……」 「好好治病!」 说着,他一把掀开房门,沉寂许久的房间里洒进了久不曾见的光线,给沉寂的昏暗开了道裂口,隐隐能窥见空气中漂浮的灰尘。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丝血腥气。 「阿娆!」 金絮快步走进去,奈何房中没有掌灯,所有窗户紧紧闭锁,拦截了光线,使得他看不清情况。 「先把窗户打开透透气吧,别把她闷坏了。」 崔珩随意走动着,提醒了句,金絮忙照吩咐开窗,当对面的窗户被打开,明亮的光线投在床榻及其上盘坐的纤细人影身上。 素娆紧闭的双眼颤了颤,缓缓睁开,但刚开一条缝隙,便觉得刺目,重新阖眼。 直等着双眼逐渐适应四周的光线后,她才悠悠睁开。 在这期间,一直有道审视的视线在她脸上游走,她故作不知,也不理会,睁眼后方才循着方向回望而去,便见到一个陌生的男子立在窗边,正含笑打量着她。 触及她的视线,他微微颔首一礼,「在下崔珩,游手好闲一郎中,被抓来给姑娘治病的。」 素娆点头还礼,「有劳崔公子。」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嘛,应当的。」 崔珩好脾气的笑着,清隽俊秀的相貌很容易令人心生好感,如沐春风,他说完微微倾身,视线随意瞥过她手背上干涸的血迹,问道:「姑娘这伤势,可是为我们阿韫疏通筋脉伤的?」 「是我实力不济,让公子见笑了。」 素娆轻扯唇角回以微笑。 崔珩连连摆手道:「唉!这就是姑娘谦虚了,他那情况我比谁都清楚,便是大罗神仙碰了都得掉一层皮,姑娘能成功疏引真气,不说其他,内功必是年轻一代的翘楚。」 「起码……」 他扫了眼旁边的金絮,恶劣的笑道:「要胜过咱们金小公主十倍不止!」 「崔漓亭你找打是不是!让你来是看病的,不是说闲话的,你赶紧看看她的伤啊!」 金絮急的嘴里冒水泡。 奈何崔珩是个温吞的性子,做什么都是不紧不慢,「别着急嘛,这位姑娘说话时气息平稳绵长,并无哨音和停滞,说明体内的伤势经过调理后,已经暂时稳住了。」 「先让我说两句话怎么了?」 「你说,你赶紧说!」 金絮拿他实在没办法,忍不住瞥过头去,来个眼不见为净。 「不用理他,金小公主这是脾气又上来了,一会就好。」 崔珩搬来张矮凳坐在床边,示意素娆把手伸出来,一边替她切脉,一边笑眯眯继续问:「不知姑娘和阿韫是什么关系啊,居然肯为他做到这一步,着实让我感动!」 素娆觉得他性子有趣,轻笑道:「公子觉得该是什么关系?」 「我觉得嘛……」 崔珩装腔作势的想了想,失笑道:「鄙人这不是想不出来才向姑娘请教的吗?」 「姑娘怎么说?」 他打量着素娆,素娆坦然的任他审视,答道:「能让我做到这地步的,当然是心悦他,这个回答公子可还满意?」 她神情无比坦诚,全无其他女子提起情爱之事的羞涩和回避。 倒是让崔珩一愣。 旋即,他无声的笑开。 素娆瞥了眼他切脉的手,面不改色的问道:「公子笑什么?」 「没什么… …」 崔珩忍了会待情绪平息下来,含笑道:「实不相瞒,我刚才进来时有想过,能让我那弟弟铁树开花,金屋藏娇的必然不是寻常姑娘,我设想过无数可能,唯独没想过你会是这般脾性。」 直率,坦白。 热烈炽热的好像一轮太阳。 「我这般脾性好还是不好?」 素娆又问。 「当然是好啊。」 崔珩不假思索的对她笑:「家里摆着一个冰坨子就足够了,倘若两个人都这样,那日子还怎么过?其他人不说,表哥我一定支持你们。」 「就是那小子还有一桩婚事没解决,空悬多年有些麻烦……」 崔珩似是说上了瘾,喋喋不休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这婚事迟早是要处理的,他喜欢的最重要,哪儿能为了一个似是而非的婚事就把他终生幸福搭进去呢!」 「小元珠,你说是吧?」 他朝旁边问了声。 金絮回过头来,先前还阴云满布的脸上不知何时堆起了笑容,附和道:「是啊,我觉得你说的特别对,要不你去跟对方提退婚的事儿?」 「我是他表哥,又不是他亲哥,我去的话这事儿不合适。」 崔珩轻轻摇头,「再说了,我跑哪儿去找人家?不是说素大人要官复原职吗?那就等他们父女回了盛京城,待择定时日,由叔伯他们登门拜访为宜。」 金絮看他神色轻松,轻笑了声:「不必那么麻烦,你直接跟她说吧。」 「跟谁?」 崔珩还没反应过来。 金絮对着素娆的方向努努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正主不就在这儿吗?」 「……」 崔珩好一阵沉默后,目光诡异的来回打量着两人,最终反应过来,望向素娆试探道:「说了这许多话,还不知姑娘贵姓?」 素娆好笑的与金絮互看了眼,敛容正色道:「小女姓素,单名一个娆字。」 「素娆,素娆……」 崔珩脸上的神情由愣怔转为呆滞,震惊,最后化作浓浓的苦笑和无奈,不过他自我调节的速度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顷刻功夫,他便恢复如常。 「原来姑娘便是阿韫的未婚妻,你们果然是珠联璧合,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待他日大婚,表哥定多多随礼,好生为你们庆贺。」 「翻脸比翻书还快。」 金絮嗤笑道:「你不该学医的,你该去学戏,白耽误了你一身天赋。」 「嫉妒吗?可惜老天爷就是这么不长眼,天赋这种事,你嫉妒不来的!」 崔珩对他展颜一笑,后者不屑冷笑:「嫉妒你?做梦吧,老子有钱!」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嘲讽,素娆笑盈盈看着,世子爷身边这些人倒是有趣,在一起这么多年,难得他没被带跑偏! 吵到最后,崔珩竖起手指抵在唇边,温声道:「嘘——哥哥看病呢,别捣乱,乖!」 金絮额角青筋跳了跳,磨牙道:「你再用这么恶心的腔调跟我说话,别怪我打死你!」 崔珩斜睨他一眼,「你不会的,你不舍得!」 wap. \/102\/\/.html 第308章 十方丹为礼,醒来 眼见金絮要冲上来和他拼命,素娆忍着笑,赶紧打岔:“你们快别闹了,再逗我笑,伤势要加重了。” 她提到伤势,金絮连忙熄火。 崔珩笑道:“这次看在阿娆的份上,哥哥便不和你计较了,下次别再这样口是心非的,多让人伤心啊。” 他眼底闪烁着恶劣的趣味,似是看金絮气的跳脚是特别有趣的事情。 说完,他再不打趣,撤了手看向素娆。 “阿娆,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崔珩笑问她。 素娆点点头,他都这样说了,她总不好拒绝,况且她觉得这个“兄长”是个极有意思的人儿,倒不反感。 “严格来说,你现在的情况要比阿韫那小子更严重些,他旧疾复发我一日三次施针,再配以汤药,很快便能好转起来,但你……” 崔珩说起正事,脸上那漫不经心的笑容收敛了些,多了几分沉稳之态,“你不久前还受过一次内伤是不是?” “嗯。” 素娆继续点头。 崔珩道:“你那次受的伤还没有彻底缓过来,这次又添新伤,体内气息紊乱,经脉严重受创,要不好好将养,恐怕日后会落下病根。” “没有根治的法子吗?” 金絮连忙插嘴问道。 素娆看着崔珩,崔珩笑了笑,扬眉道:“其他人或许没法子,可我是谁?我是崔神医啊,放心吧,只要你按我说的好好养着,用不了多久,又能活蹦乱跳的。” “多谢崔公子。” “叫什么崔公子,你跟阿韫一样,叫我一声兄长吧!” 崔珩对她挤眉弄眼的笑,“自家人,不收诊金呦!” 金絮小声嘟囔:“你先前不是这么说的。” “那能一样吗?” 崔珩白了他一眼,语重心长道:“小元珠啊,人活在世,要懂得变通,亲疏有别……” “你要跟我收诊金,那意思是我们关系疏远了?” 金絮淡淡的扫着他,崔珩忙道:“以咱们的关系,你要治病的话,哥哥肯定是分文不取的,可要替旁人治病,那自然要收钱,毕竟我可是神医,哪个神医没点架子?” “拉倒吧,本公子不差那点诊金,瞧不起谁呢!” 金絮把他搭在肩上的手拍了下去,“这次要什么药材,说吧,什么我都能想办法给你弄来!” “冬虫夏草,上百年份的雪莲花,五裂黄连,百年人参,贝母,还有肉苁蓉……” 崔珩不假思索,一口气报了数种药名。 素娆虽然不学医,但对于药理也并非一窍不通,她眼神古怪的打量了下崔珩,忍笑垂眸。 金絮愣愣的看他半响,突然冷笑一声,“这么多大补的药你不怕给他俩补出什么好歹来,崔漓亭,你又想诓我给你找药!” “不好,居然被你发现了。” 崔珩嘴上说着不好,神情却十分淡定,显然干这种事不是一次两次了,无奈的对素娆摇头,“哎,小公主长大了,不好骗了。”… “是啊,你骗不到了。” 素娆对他表示同情。 金絮冷哼一声,对崔珩道:“别废话了,赶紧写方子,我找人去抓药,俩病号在这儿等着呢。” “你好凶。” 崔珩瘪瘪嘴,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丢给素娆:“阿娆,这是我那便宜师父特制的十方丹,一日两次,一次两颗,吃了对你的伤势有好处,权当兄长给你的见面礼。” “十方丹?” 金絮双眼发光,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手里的小瓷瓶,“这玩意儿你上次不是说已经没了吗?” “是没了。” 崔珩将两只手揣在袖中,慢悠悠的笑:“不过后来去了趟西南,就又有了。” “你去找你师父了?” “对啊,说来也是倒霉,今年江北数个地方大雪封飞,江水凝冰,水路走不了,我只能从陆路绕过来,凭耽搁了几日功夫,害得我睡不好吃不好……” 说到吃,崔珩脸色微变,“对啊,我还没吃东西呢……” 他掉头往院子里走,“竹宴,竹宴我饭呢!” “你别光顾着吃啊,先把药方写给我,崔漓亭!药方!” 金絮忙快步追了出去,出去时还不忘把房门给她关上,素娆透过悬窗看到院内的情景,忍不住会心一笑。 她经过两日的调息,体内错乱的内息已然开始有序运转,不过损伤还未恢复。 气虚血亏。 的确要将养很长一段日子了。 她打开崔珩给的小瓷瓶,倒出两颗滚圆的朱红色丹丸,扶着床沿起身,走到桌边倒了杯冷水,直接将药吞了下去。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丹药入腹,很快便有一股暖流传遍四肢百骸,令她隐隐作痛的丹田位置也舒畅许多。 “十方丹……” 素娆垂眸看着手里的瓷瓶,这药丸名贵,又是一份人情啊,看来只能日后有机会再还了。 她服了药,倚在床边小憩了会,便起身换了身衣裳,简单梳洗一番,两日没见人,她也该出去走走了。 免得竹宴他们担心。 拉开房门,冷风从树梢拂来,卷动她的披风,隔着厚实的裙衫她都察觉到了一股冷意。 “果然亏损很大。” 换作以往的冬天,她有内功护体,哪怕穿得单薄,对于寒冷也是没太大感觉的。 想到这儿,素娆将披风拢了拢,穿过走廊,一直到了屋外,刚掀起厚实的帘子,便觉得热浪袭人。 “姑娘,你怎么过来了?” 此时崔珩和金絮拉扯着去了后院用饭写药方,屋内只剩下竹宴在照看,他听到动静起身回头,顿时一惊,快步迎来。 “你伤势怎么样?崔公子怎么说?” 竹宴接连问道。 素娆朝他身后看了眼,示意他声音低些,竹宴这才意识到自家公子还在昏睡,他忙压低声音:“那会属下想跟过去的,但是公子身边离不得人……” “我知道。” 素娆对他笑道:“这边我守着,你去吃点东西歇一歇吧。” “那怎么行?姑娘你还病着呢!” 竹宴摇头不肯。 素娆道:“我的身子我心里有数,去吧。” 竹宴拗不过她,只好先行离开,素娆缓步走到床边矮凳坐下,一边贴近炭盆烤火,一边打量着言韫。 他的脸色看起来比之前好些了。 看崔珩他们的态度,想来应该快醒了吧…… 屋内暖和,素娆单手支颌趴在床边,静静的盯着他看,看了一会,倦意袭来,她便阖眼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她感觉到有人在拨弄她的头发。 一张眼,便对上一双幽邃淡薄的眸子,他的手指还停留在她的脸颊上,似是没想到她会醒,那张脸掠过抹赧然之色,言韫声音沙哑低沉:“我吵醒你了?” wap. \/102\/\/.html 第309章 闯祸精,收拾烂摊子 天光透过糊着明纸的窗户照进来,显得有些黯淡和冷清,映着他掺着病气的脸色,无端让人揪心。 素娆略略支起身子,轻笑着摇摇头,“炭火烧的太暖和,不留神就睡过去了,本就睡不踏实。” “公子,你感觉怎么样?” 指尖还残留着她脸颊的温度,言韫手指微蜷了蜷,缩回袖子里,挣扎着要起身,素娆见状忙扶着他,随手将搁在一旁的软枕塞在他背后,好让他靠的舒服些。 言韫调整好姿势,斜倚着软枕,淡淡的看着她,眸底跳跃着某种不知名的情绪,却抿唇没有说话。 屋内静悄悄的。 炭火偶尔一声炸裂,素娆等了半响不见回应,疑惑的唤他:“公子?你哪儿不舒服吗?” 言韫摇摇头。 “你……” 他踌躇着吐出一个字,又没继续往下说,停顿半响,轻道:“把手给我……” “做什么?” 素娆奇怪的问道,说完,看他还是定定的望着她,犹豫了下,将手递了过去。 青葱纤细的手指白璧微瑕,言韫抬手接过,将她掌心翻转朝上,搁在被子上,手指却搭上了她的脉搏。 高烧褪去后,他的肌肤恢复以往温凉的触感。 两相碰触,素娆脊背骤然一紧,下意识想要把手抽出来,奈何他早有准备,微微用力按住,“别动。” 他大病初醒,素娆怕会伤着他,遂卸了力,随他去了。 须臾,言韫的指尖颤了下。 “居然伤成这样……” 素娆趁他失神的功夫将手抽回,拢在袖子里,随口叹道:“是啊,谁能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所以你得赶紧好起来……” 她单手托腮,笑眯眯的看着他,“不然以我的闯祸能力,日后谁帮我收拾烂摊子?” 言韫凝定的回望着她,苍白的面上有种几乎难以掩饰的痛色。 他明白对于她而言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在危机四伏的前路上,她对自我的保护和掌控的能力被大幅度削弱,就像猛兽被人剃断爪牙,再无安定感。 “你不该这么做的……” 言韫眼神迷惘,情不自禁的低喃道。 素娆只听他含糊的说了些字眼,却分辨不清楚是什么,忙笑着将他思绪拉回来:“公子,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日后可不许耍赖。” “答应什么?” 言韫愕然的看她,好似还没反应过来。 素娆失笑,重复道:“在我功力没彻底恢复之前,你,要帮我收拾烂摊子,不然那些人穷凶极恶的,我可打不过。” “……好。” 言韫从恍惚中清醒,话音仍带着几分虚弱和沙哑,坚定道:“不止到功力恢复,以后,你放心闯祸,我会一直替你收拾。” 这话说的好似她果真是个闯祸精。 素娆眨了眨眼,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赔了承诺还搭上自己,这笔生意你要亏惨了……”… “那倒未必。” 世子爷笑意淡淡,再不纠缠伤势的问题顺着她的话茬道:“最后血本无归的才叫惨,你觉得我会吗?” 素娆半歪着脑袋打量他,试探的道:“可能不会。” “怎么说?” 言韫眸光灼灼,锁定着她的视线,素娆想了下,搁在床边的手悄悄爬过被褥的边缘,摸索到他的指尖,顺势轻轻勾住他小指,笑得像只餍足的猫儿:“因为,还会有个大麻烦缠住你。” 那小指顽皮的在他掌心蹭了蹭。 一股暖意自掌心流窜开来,言韫反手抓住她的手,拢在掌中,“嗯,我知道的,那天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啊?” 话题转得太快,素娆微愣的功夫,便听他接着说道:“你说,美色惑人……你的定力果真不行……” “还说,让我争气些……” 素娆面色僵滞,再看世子爷一副正经之态,眼底却隐含揶揄之色,先是羞恼,后又觉得同他计较这些过于幼稚,忍不住笑了。 屋内炭火似乎烧的太旺,两人苍白的面上皆落了些淡淡的绯红。 说了会闲话,言韫便询问起这些日子的情况,驿馆中倒是没什么大事发生,他昏睡前安排的妥当,一切按部就班,并无差错。 最主要的就是那场刺杀和慧智大师的死。 言韫问:“古佛寺那边有消息了吗?” “还在找,如果找到了明净,他们第一时间会传信回来的。” “你担心这两件案子间有关联是对的,卷宗看了吗?” 他一问问到了最关键的地方,素娆苦笑着把当时的情况复述了一遍,言韫点头,“顾城做的是对的,这时候不能授人以柄,阿娆,你取些笔墨给我,我给你手书。” 早点提取卷宗,便能早些看破其中的问题。 既然他醒了,那就不要白白耽搁功夫。 素娆看他说话气虚的模样,正要拒绝,便听后面帘子被人一把掀开,冷意陡然吹来。 “给什么?你想给什么?” 崔珩搓着手和金絮一道走到近前,哈出口的气凝成白雾,朝天猛翻白眼,“言鹤卿,你才刚醒就不能消停些吗?” “兄长。” 言韫敛容对他颔首一礼,“辛苦兄长一路奔波了。” “知道我辛苦你就听话些,别让我浪费唇舌。” 崔珩说着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任由冷风灌进来,吹走了屋内的沉闷和热气,“你这种情况要勤通风,人哪儿能一直憋着,没病都要憋出病来。” “他受了寒气再着凉怎么办?” 金絮打了个冷战,疾声道。 “着凉了就治,有我在这儿,生病怕什么?你们啊,就是太小心了,在这方面啊,你们要多学学我,放轻松!” “你的确是挺轻松的,端起碗狼吞虎咽,活像是个饿死鬼,崔家老爷子要看到你全无世家的形象和仪态,非得气得七窍生烟。” 金絮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你这张嘴太讨厌了,看来是时候让你祖父给你物色一个夫人,好好管管你了,听说那沈家小姐对你情有独钟,几次三番去街上堵你,这消息他老人家听了一定心花怒放。” “崔漓亭,你敢!” “小元珠好大的火气,你别这样,哥哥听着害怕,再说了,阿韫和阿娆还在这儿呢,他们大病未愈,需要静养,你怎么能大呼小叫的……” “那你给我出来!” 金絮摩拳擦掌,咬牙切齿,“我今天非得让你涨涨教训……” 崔珩对他笑的不怀好意:“你确定,涨教训的是我吗?” 金絮:“……” 啊—— 他要崛起,他要勤奋练武,他要把这个死变态打的满地找牙! 言韫:“……” 素娆忍不住对他使了个眼神:这俩货真是来探病,不是来添乱的吗? wap. \/102\/\/.html 第310章 告黑状,一物降一物 他们俩闹了好一会,最终以金大公子败北告终。 崔珩寻了个地方坐下来,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看了半响,缓缓道:「先说下你们俩的治疗方案吧。」 「除过每日的施针和汤药外,我决定再辅以药浴。」 「阿娆的情况要糟糕些,用药相对较猛,可能会造成短时间内周身经脉刺疼,你可能行?若不行,那我想法子换些温和的药材。」 素娆点点头,「不用换药,我可以的。」 「那好。」 崔珩对她展颜一笑,随即看向言韫,「你这次的病幸亏阿娆即使替你疏通经脉,纵有损伤但问题不大,温养些日子就好。」 「忌口的东西你心里有数,我不再提,不过还要多嘴问上一句。」 他凝视着言韫,「出京前我替你诊断过,封针无虞,内劲涓流绵长,当不至于犯病,你体内的银针移动位置,从损伤程度来看,是你自己所为,为什么?」 他眼神犀利,哪怕笑着,也让人感觉到了淡淡的压力。 知道内情的金絮脸色微变了下,看了眼素娆,随后捏拳望向窗外,权当不闻。 素娆柳眉紧蹙,刚要说话,便听言韫淡淡道:「途中遇刺,情况危机,不得不出手。」 「阿韫,以你的武功,除却一些老一辈的高手,当今世上年轻一代无人能将你逼到这种地步。」 崔珩眸光凝定,「你没说实话。」 「残骨手,韩生。」 言韫不欲多言,脸不红心不跳的丢出一个人名,崔珩一听愣住,下意识重复道:「残骨手……听着怎么那么耳熟……」 「他在江湖成名多年,你应当听过的。」 「好像是有点印象。」 崔珩对于这些一贯没什么兴致,想了半天想不出来,便索性不想了,「江湖高手怎么会和你对上?」 「他教唆别人设局杀了素大人,还搅和在朝中贵人与上林郡太守之间,共谋私矿案,便将他抓了。」 言韫知道这位兄长的性子,若是不问个清楚,事后必定会多方打探,与其让他背地里调查,不如直接给个答案。 此事牵扯到的都是他暗堂的人,上下自然一张嘴。 除此之外还有阿絮…… 阿絮…… 言韫不着痕迹的朝金絮那边扫了眼,韩生是他带着庄伯和影刺他们一道抓的,他当然清楚这是假话。 可他不会戳穿。 毕竟……事关阿娆…… 「原来是这样。」 崔珩恍然大悟,又嘱咐了言韫两句,便没再多说什么,素娆在旁听着世子爷面不改色的胡说八道,想起栖迟的话,心底不禁一软。 他总是这样周全的替她打算。 「对了,方才进来时,你要笔墨做什么?」 崔珩随意问道,言韫将卷宗之事告诉他,他扬眉一笑,站起身来,「这种小事哪里还需要你动手,我替你写,待会直接落印就好。」 「嗯。」 言韫难得没有反对,素娆一听是这么个道理啊,她当时怎么没想到,不过就算想到了,以顾城的性子,多半儿也不会同意。 崔珩转身去了一旁的书桌,拿出笔墨开始动手。 不一会便写好了。 「阿韫,把你的官印给我!」 「在书桌旁的盒子里。」 言韫说了一声,他的书桌摆置整洁,崔珩很容易便找到了大理寺的印,取过红泥蘸了下,在纸上轻轻一盖。 「成了!」 崔珩笑着拿起纸来,屈指一弹,随后缓步走来 把手令在众人面前一展,「看看,和你的字比怎么样?」 「尚可。」 言韫淡淡勾唇。 「你再好好看看,哪里是尚可,明明就是一模一样。」 崔珩将手令往他面前送了送,素娆坐在床边,正好看得清楚,不由诧异道:「这字迹……不仔细琢磨的话,起码和你有七八成相似。」 她看向言韫道。 先前他处理公文的时候,她在旁边看书,偶尔会瞥见一眼,对他的字迹可谓是相当熟悉。 言韫点点头,「差不多。」 崔珩闻言得意的扬眉:「那当然了,我这么多年的字可不是白练的。」 「你练字便练字……模仿他的笔记做什么?」 素娆好笑问道。 「那当然大有用处了。」 崔珩将手令小心的放在一旁,拉过凳子坐的离床边近了些,朝言韫扔了个白眼,「阿娆,你别看他现在一副沉稳从容,正儿八经的模样,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兄长。」 言韫语气不疾不徐,暗藏了一股警告的意味,然而崔珩是谁,换做金絮或许还要掂量下,但他从不在意世子爷的「小情绪」。 「你叫我也没用。」 崔珩转向素娆道:「这小子自幼聪颖,学什么都快,后来被挑进宫里做东宫伴读,那些老太傅有个坏毛病,喜欢叫人抄书。」 「一遍又一遍的抄。」 「他自然是不喜欢的,后来便找到了我。」 「兄长,你这是颠倒黑白。」 言韫无奈,「是你非要模仿我字迹,替我抄书,还要赚我银两,去买坊间的话本游记。」 「哎呀,兄长说话呢,你别打岔,再说了,这不是差不多吗?」 崔珩没好气的剜了他一眼。 差不多? 言韫无声的挑眉,差得多了好吧! 但想到自家兄长恶劣的脾性,他遂抿唇不语,崔珩看向素娆道:「哥哥我这是自食其力,阿娆你不知道,以前家里管束的紧,都是些什么之乎者也的圣贤书,无趣的很。」 「幸好我聪明,悟出了这么个赚钱的法子。」 「再说了,我也没逼他,后来他不让我替抄,我便不抄了!」 「是,你的确不抄了。」 言韫微微一笑,慢条斯理道:「但不是因为我,是你同时替许多人代笔,却把模仿的笔迹与姓名写乱,被太傅抓到,罚抄了一百遍《典乐》。」 「抄完后,你的手整整抖了半个月。」 素娆瞟了眼瞠目结舌的崔珩,不厚道的笑了…… 崔珩嘴硬道:「那是我迷途知返,浪子回头。」 「恩,我也觉得。」 言韫神色淡淡。 崔珩顿时语塞,他这样附和也太敷衍了吧,余光瞥见金絮双肩颤抖,像是笑得快抽筋了,当下没好气的撇了撇嘴。 「笑吧笑吧,笑多了容易长皱纹。」 闻言,金絮一瞬爆发:「哈哈哈……崔漓亭,你也有今天!」 wap. /102//.html 第311章 查看案卷,怀疑之人! 这天,素娆吃了这一路走来最热闹的一顿饭。 崔漓亭和金絮不停的跟她说世子爷小时候的趣事,世子爷几番阻止无果,便也随他们去了。 接下来便是施针和药浴。 崔珩不许她与言韫带病操劳,便严格管控着靠近屋子的人,顾城按吩咐拿手令去云州城调取卷宗,来回快马,花了三天左右的时间。 拿到卷宗后,素娆仔细翻了一通。 「外都水丞程楠是宁兰峡大坝的监工,除此之外,还有采办,各处管事……」 大部分的涉案官员在当年便获罪处决。 要说还活着的,便是负责押送筑堤银两的户部员外郎邓茂昌…… 可这案子和一个押送银两的人能有什么关系? 她一边想一边往后看,最后在审讯一栏里看到了些熟悉的姓名,何功泽,齐湘…… 「对啊,怎么把何功泽给忘了!」 素娆忍不住轻拍了下眉心,「那封信是程家的管事回给何功泽的,说明他与此案必定有牵扯。」 从朝廷审案的章程来看,程楠有冤定不会画押签字,此乃朝廷关注的大案,陛下垂听,所有供词和询问的笔录要递交盛京。 现存的笔录行云流水,从抓人到审讯,再到认罪伏法,几乎没有任何的波折。 这说明了什么? 要么有人篡改笔录,欺上瞒下,要么主审官沆瀣一气,联手作假,何功泽若是有问题,那作为主审的云州牧,哪里又能干净得了? 就是不知道他在中间扮演着什么角色。 「竹宴!」 素娆对外面扬声喊了句,院子里没什么动静,她刚起身,窗边就趴了道人影,「竹宴那小子话多又吵,我让他出去玩儿了。」 「玩儿?」 素娆疑惑挑眉,竹宴寻常不得命令,是不会贸然离开驿站的,更何况世子爷还病着。 猜到她的疑惑,崔珩不紧不慢道:「我跟他说,阿韫的药浴有一味特别要紧的药草没了,让他去找。」 「怪不得。」 素娆放下手中的案卷,对他道:「要施针了吗?」 「嗯,要施针了。」 通过金家的关系,崔珩在汉阳找了个身家清白的医女,将位置和顺序教给她,由她来替素娆施针。 每日由银雪卫接送来去。 素娆将案卷收好,起身随着崔珩去见医女,弄完一切,又开始药浴,时间几乎被安排的没有空隙。 好容易等到竹宴回来。 她直接询问道:「这两天监视的如何?那些刺客有没有什么动静?」 「没有。」 竹宴摇头,「他们潜伏下来后,每日卖菜的卖菜,挑水的挑水,开店的开店,并没有接触什么奇怪的人,要不是寻香鼠找到他们,我都以为是认错人了。」 「让隼部去查,查他们的刺杀之前的行踪,尤其是与云州牧齐湘以及他身边的人有无接触,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齐湘?」 竹宴诧异道:「姑娘怀疑他?为什么?」 「程家既然有冤还能审出那样的结果,何功泽和齐湘都在主审之列,不论是瞒报还是造假,他都有嫌疑。」 「这位齐大人咱们清查时也查过,身家还算清白,除了收礼外,倒是没犯过其他糊涂官司,九年前宁兰峡决堤时,他刚从权知云州军州事经前任州牧举荐任领云州牧,按理来说,这官司和他应该没什么关系才对。」 关于齐家的消息,竹宴知道的更为清楚,所以听到这个吩咐有些糊涂。 素娆裹着披风坐 在窗前的书案后,闻言手指轻轻拨弄着青玉镇尺,许久不言。 竹宴没有打扰她的思索。 过了几息,她问道:「你说前任州牧举荐他出任云州州牧?这两人什么关系?」 「师生。」 竹宴答得很快,「齐湘入仕后一直由其教导,后来他外放为官,在云州呆了两年,齐湘因出身寒微不得世家待见,屡屡受挫,后遇到个合适的机会便自请外放去了云州。」 「从一个小官做到了权知事,后来在薛静荣卸任后,便举荐他任州牧。」 「修筑堤坝的时候,在任云州牧的是薛静荣?」 「是。」 「宁兰峡大坝完工后,他便告老还乡了。」 素娆听完,蹙眉道:「这时机选的也太巧。」 「不管怎么说,先去查查这些刺客和齐湘的关系,他们出现的诡异,又有私造的强弩,和私矿案那些外邦人脱不了干系。」 「眼下在查旧案的当口,他们又跳出来刺杀钦使,必是受人指使,只要传了信,短时间总还有迹象可循,朝这个方向查!」 竹宴知道她做事想来有主意,便不再多说,抱拳应了声是。 素娆沉默了下又道:「再查查这位薛静荣老大人,宁兰峡大坝是在他任上修的,说不定能查出什么。」 「属下遵命。」 竹宴把她吩咐的事记下,小心的觑了一眼,见她没有事要说,便略略抬起头,「姑娘的身子怎么样了?这几日调养可有作用?」 「你这话要是被崔神医听到,他定要与你没完。」 素娆掀唇笑了笑,「放心吧,神医不会砸了自己的招牌,我感觉已经好多了。」 除了损耗的内力依旧无法弥补以及那犹如针刺般的疼痛外,她的经脉在运转内息时,明显更为凝实和流畅。 「那就好。」 竹宴总算放下心来,对她拱手道:「那姑娘早些歇息,属下就先告退了。」 「去吧。」 素娆目送他离去,带上房门,起身准备再点亮两根蜡烛,好好揣摩下卷宗。 结果刚绕过书案。 院内传来道戏谑的笑声,「听话的病人才是好病人,说了你该多休息,不能过度劳累,你怎的和世子爷一样不懂事?」 这声音,是崔珩? 素娆循声走到窗边,四下瞧了瞧,没见到人影,这时候屋顶上传来动静,「我在这儿!」 她抬头望去。 就见崔珩披着他狐狸毛制成的云锦大氅,屈膝坐在房梁上,一手把着酒壶,一手撑在身后,仰头畅饮。 末了,他微微侧首朝她看来。 眼波流转,甚是风流。 还不等素娆说话,崔珩便替自己辩解道:「我可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讲话,这寒夜烈酒,独有风趣,我就躺在这儿吹会风,结果被迫听了一耳朵闲话!」 「这总不能怪我!」 wap. /102//.html 第312章 茶洞楼之会,哪位官爷? 素娆忍俊不禁,附和道:“兄长说的是,这自然不怪兄长。” 崔珩长袖一甩,单臂支着脑袋,半倚在屋顶上,一副恣意之态,闻言,俊朗的眉眼被笑意晕染开来,凌凌的披着月光,“还是阿娆懂事,不似那臭小子一样,总喜欢与我这个兄长唱反调。” 素娆笑问:“他又惹你了?” “惹我倒还好,起码你来我往有些意趣,好过充耳不闻,把人晾在一旁,哎!” 崔珩颇为郁闷的连连摇头,提着酒壶猛喝了一口,随后侧首遥望着素娆,问道:“阿娆,你说你怎么会喜欢这么个不开窍的冰坨子?” “有吗?” 素娆缓步走到廊下,倚靠着长椅一坐,扭身趴在栏杆上,笑回道:“我觉得他很好啊。” 比起世子爷,她好像才是不开窍的那个。 “你这是被美色迷昏了头。” 崔珩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旋即又笑:“你别说,那臭小子模样的确生得极好,就是性子差了些,他日后要是欺负你,你就告诉兄长……” “兄长要替我出气?” 素娆轻笑。 崔珩愣了下,撇嘴摇头,“出气嘛,不瞒你说,我是打不过他的……” “那你能做什么?” “我可以教你怎么整治他啊!” 说到这儿,崔珩的双眼都似在放光,兴致盎然的坐起身来,“他有个秘密,除了我谁也不知道……” “哦?” 素娆尾音微翘,饶有兴致的看着她,但崔珩打定主意吊她胃口,就是不说。 素娆站起身来,作势拢了拢披风,“寒夜霜重,兄长既然不想说,那我便回房歇息了。” 说着她转身就走。 崔珩诧异的唤她:“阿娆,这个秘密你不想听了?” “不想。” 素娆头也不回的走进屋内,双手搭在门上,就要关门,崔珩有些急了,又问:“你就不好奇吗?” 素娆微笑,“不好奇,兄长早些歇息。” 她一把关上门,将崔珩的话音隔绝在外,转身熄灯上床,有这么个门神看着,卷宗是肯定看不了,还不如早些睡觉。 她一睡,屋顶上的某人难受了。 金絮被叫回府中,竹宴又在守夜,栖迟他们安静的像樽佛像,半响挤不出一句话来。 驿馆里唯一一个有趣的小姑娘还歇了! 只剩下他长夜孤寒…… 不行! 崔珩倏地站起身,足尖轻点,从屋顶飘然而下,朝着主屋的方向咧嘴一笑,摩拳擦掌:“阿韫,哥哥来了……” 素娆歇下不多时,昏昏沉沉正欲睡去之际,忽听外面房门“哐”的打开,又“啪”的合上。 中间还伴随着一阵摩擦声。 不等她想清楚情况,便传来崔珩嘟嘟囔囔的声音:“哎,小阿韫长大了,不喜欢亲近兄长了,真让兄长伤心,我还是去镜泊湖转转吧……” 脚步声渐远,崔珩已然离去。 素娆无声的笑笑,放松精神,睡了过去。 许是病着的缘故,她惊梦易醒,反倒不如平常睡得踏实,醒来后便打坐调息,勤修内功。 这般反常,倒是让竹宴他们好生担心了几日。 派去监视那批刺客的暗卫还没消息,倒是银雪卫那边找到了明净小和尚,不过…… 却是具尸体。 素娆去看过一眼,死了有些时日。 “怎么找到的?” 银雪卫道:“属下盘问过和他同住的沙弥,确定他当天一早下山,然后顺着下山的路找到巫溪镇,镇子里有人见过他,说是他问了来汉阳的路。” “然后属下几人就往汉阳这边追,毕竟是个和尚,比较惹人注目,他又不识路,沿途打探,属下循着痕迹找到了城里。” “城门口摆摊的小贩说,他进城后与人打探府衙的位置,最终被一架马车带走了,看起来不像受胁迫的样子。” “再查那架马车的行动轨迹,最后在城东的一个废井里找到了明净和车夫的尸首。” 素娆疑道:“车夫也被灭口了?” “是。” “看来凶手是一点活口都不留。” 银雪卫小心的觑了她一眼,小声道:“姑娘,接下来怎么办?” “既然找到尸身了,知会府衙那边,让他们协同调查,尽快把车夫的身份确定下来。” “遵命。” 银雪卫继续去办差,而素娆依旧在驿馆里寸步难移,崔珩就好比最严格的牢头,无孔不入的盯着她这个‘犯人’。 事实上崔公子多虑了。 事关她的身体,她比任何人都要紧张,该喝药便喝药,该睡觉便睡觉,没什么比早点康复更重要。 银雪卫再来的时候,隼部同时查到了消息。 曹德安终于得到许可,进了驿馆,对着言韫好一通赔罪后,才说到正题。 “那车夫名唤黄三,家中爹娘早已过世,因家贫年过三十尚未娶妻,至今孤身一人,受雇于五洋车行,日前失踪,他失踪的日子正好和死亡时间相符。” “下官查问过和他一道赶车的车夫,据说那日他去了茶洞楼蹲点。” 言韫安静的听着,未置一词,他身体尚虚气色不佳,垂了帘子让曹德安在外面回话。 素娆正坐在他不远处的桌旁,随手剥了个蜜橘吃着。 闻言,她疑惑道:“茶洞楼是什么地方?” “前些日子言大人召令各处官员赶赴汉阳,他们大多是在这家客栈落脚,为了保险起见,当时下官还派兵驻守在附近,以策安全。” “所以,当日乘车的,应是某位官员。” 所以明净才会毫无防备的上了马车,最终遭到杀害。 而这位官员和程家的案子势必脱不了干系,明净死后不久,慧智大师便自尽在房中。 素娆手指在桌沿上来回摩挲,“茶洞楼那边查问过吗?还有那些车夫,他们可还记得那人的相貌?” “都问过了,因是客栈,人员进进出出很难记得清楚,所以掌柜和小二也说不出什么,倒是有个车夫,他当日和黄三一道守在茶洞楼不远处的巷子口。” “黄三最先看到人,驾着车便过去了,他说自己站得远,看得不太真切,但要是再见一眼,说不定能认出来!” wap. /102//.html 第313章 案情重叠的阴影 说到这儿,曹德安顿了下,隔着帘子觑了眼后头或躺或坐的两人,踌躇道:“下官本是想让他去认人的,但是清算之后,各地官员返程,留下来的并无几人。” 他总不能带着车夫,去南境境内四处指认吧。 这不实际。 素娆看了眼言韫,言韫正捧着书卷靠在床边翻看,察觉到她的视线,淡眸微抬,温声道:“你做主就好。” “我想也是。” 素娆抿唇一笑,扭头对曹德安道:“曹大人,劳烦你待会将人交给银雪卫,其他的便不必管了。” 曹德安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拱手道:“下官领命。” 该说的事情说完,他知道言韫尚在修养,不便多加打扰,便寻了个由头告辞了。 银雪卫侯在屋外,早听到素娆的话,不用曹德安多说,直接跟着他去提人。 屋内彻底安静下来,竹宴笑嘻嘻的走进来。 十分狗腿的剥开一个蜜橘,递到素娆手边,“姑娘,该属下说话了吧?” 素娆被他谄媚的笑险些糊住眼睛,“你又在打什么歪主意,不说清楚,这橘子我可不吃。” “瞧您说的,属下能有什么坏心眼。” 竹宴心虚的朝言韫那边递了个眼神,“这不是耽搁这么久才查到些眉目,自觉惭愧,无颜见人嘛。” “是吗?” 素娆狐疑的打量着他,后者笑容愈发灿烂,“当然。” 没瞧出什么眉目的素娆收回视线,接过橘子拿在手里,想了下,转身递给了世子爷。 “这蜜橘饱满多汁,甘甜爽口,尝尝?” 言韫再度从书卷上移开视线,朝她手里看了眼,又看向竹宴,“有什么话就说。” 他顺势接过蜜橘,慢悠悠剥着上面的白丝。 竹宴忙递了个小盘放在床边的杌子上,对两人笑道:“还是姑娘慧眼独具,那刺客背后联络的人找到了。” “齐湘?” 素娆挑眉一问,竹宴拢手作揖:“正是齐湘,据查不久前他着人去了趟李记糕点铺,买了好些茶点果子,但他是不喜这些甜食的,属下觉得蹊跷,便从那些刺客周边下手,发现他们在刺杀之前,同样去过糕点铺。” “那铺子掌柜起先还矢口否认,后来受不住刑,便招了,说他只奉令行事,并不知施令者是谁。” “影刺审过几轮,此话应当不假。” 假慕天风对于接线人的身份亦是十分模糊,称他们单线联系,看来这些背后的那位主子行事果真谨慎。 但齐湘堂堂一州州牧,居然和外邦人勾结,实在匪夷所思。 素娆思索良久,突然想起一件事,“你怎么知道齐湘不喜甜食?” 竹宴得意笑道:“前些日子他们不是被拘在暗娼馆里办公吗?后厨准备了许多茶点果子,其他人夜里多少都会垫垫,唯独齐湘手边的东西怎么端进去,怎么端出来。” “你还有心思关注这些事?” “不是我,是有人为了拍他马屁,特意跟厨房那边嘱咐过,要厨娘替齐湘准备其他的夜宵,吃饭时便听厨娘抱怨,说咱们钦使大人和姑娘你都没这么难伺候,还要单独给开小灶。” “隼部的人后来就把这件事当成笑话跟我讲,我当时没放在心上,直到查出糕点铺子时才觉得不对劲。” 幸好这些琐事是被隼部的人听到了,换做影刺那群闷葫芦,这消息怕是要彻底埋没了,查起来还得再多绕几个圈子。 素娆见识过竹宴的人缘,他在下属面前从来没什么架子,连影刺的人偶尔也会和他开两句玩笑。 这一瞬,她和竹宴想到了一处。 不禁笑了笑。 “公子,你当时选中他掌管隼部,是不是就看重他这性子?” 素娆对言韫问道,竹宴也同时看向自家公子。 言韫正好将蜜橘上最后一丝白线剥干净,重新将它递给素娆:“拿去吃吧。” “嗯?” 素娆看着那蜜橘,有些哭笑不得,怎么转来转去又回到了她手里? “你不是不喜欢这些橘络吗?我都剥干净了。” 言韫说着又把橘子往前递了递,以眼神示意她拿去,素娆微怔,看着他手边那小盘里刚剥下来的橘络,所以他拿去就是为了干这个? 她鬼使神差的接过,看着那金灿灿的蜜橘,心里突然一软,谁说世子爷是个寡淡无趣的冰坨子? 他不喜多话。 那是因为他把一切尽都付诸行动。 素娆合掌拢着这颗蜜橘,缓缓绽开抹笑意,言韫拿过帕子擦手,慢条斯理的道:“让他掌管隼部……” 竹宴双眼放光,殷切的看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言韫斜睨了他一眼,对素娆正色道:“那是因为他实在聒噪,而隼部执掌情报,要比其他司部忙……” 言下之意,就是他想让自己耳根子清净些。 竹宴面上笑意乍然裂开。 素娆握拳抵着鼻尖,轻揉了揉,努力按下微翘的唇角,再看竹宴一副天塌了的模样,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言韫眸光微软。 眼底亦掠过抹笑意。 竹宴捂着心口瘪着嘴,泫然欲泣:“公子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说的……” “莫贫嘴,好好说话。” 言韫警告的扫了他一眼。 后者当即端正站姿,对两人躬身一礼,“敢问两位祖宗,现在怎么办?直接把齐湘抓起来吗?” 勾结外邦,刺杀钦使,光是这一条,便足够他万劫不复。 言韫道:“曹大人不是找到人证了吗?等银雪卫提人回来,你带他去齐湘那边走一趟,让他认人。” 此案的进展言韫多有关注,自然清楚这些人和事之间的联系,外来入城,牵扯程家案,这样的人筛查一轮后,本就所剩无几。 而齐湘又冒险指使暗桩刺杀钦使。 时机正好是在他们利用那封信,调查宁兰峡大坝决堤案,查访旧人之后。 一切的巧合凑在一起,那便不能看作巧合了。 素娆在旁附和道:“没错,不出意外的话,在齐湘这儿,两件案子便可以重叠了。” 那些消失的矿藏,潜伏在云州的鲜夷暗桩。 还有宁兰峡决堤,程家的鲜血,百姓的饥寒,诸般因果交替,在他身上,或许都能找到答案! wap. /102//.html 第314章 祭奠,这一天迟早会来 竹宴领命去办差。 素娆和言韫在驿馆里等结果,到了时辰,影刺送来两人的汤药,崔珩也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 拂帘而入,一身寒气。 进来后就毫不客气的扯过凳子坐在炭盆儿旁烤火,不断的搓着双手,“听说汉阳太守来过,他来干嘛?” 崔神医对于这些‘不速之客’向来是不欢迎的,觉得会打扰他们养病。 素娆笑了笑没说话,捧着药碗一饮而尽。 言韫将书搁在一旁,眉峰微蹙审视着他,却不答话,径直道:“从外面回来怎么不先去更衣?” “太冷了,待我先暖和些再说。” 崔珩说完觉得那道视线依旧凝在他身上,抬头望去,便见世子爷容色冷淡,静静的看着他。 满面写着两个字。 嫌弃! 崔珩读懂了他的意思,喉咙轻滚了下,勉强笑道:“阿韫呐,出门在外不必这么讲究……这更衣嘛,也不急在一时半刻……” “你身上脂粉气太浓,熏得我头疼。” 言韫淡淡回道。 他一贯不喜欢这些乱七八糟的味道。 “有吗?” 崔珩闻言抬袖在自己身上四处闻了闻,扭头对素娆问道:“阿娆你闻到了吗?” “一点点。” 素娆捏指比了个手势,笑眯了眼两不开罪。 崔珩嘴角微抽,“你们俩生的什么鼻子?” 说归说,他还是起身往外走去,“行,祖宗,我这就去更衣,没想到出了盛京城还要被管束,我的命怎么这么苦……” “哎!” 一声长叹吹散在棉帘外,满怀幽怨与可怜,素娆双眸似月牙儿般弯着,将汤药端给世子爷,“快些喝吧,免得待会兄长回来又念叨你。” 言韫不情愿的接过,默默看她。 素娆会意的从旁边食盒里拿出两颗盐渍梅,“喏,早就准备好了,上次买回来的太甜,甜的有些发苦,所以这次我让他们换了家铺子买的,你尝尝!” “嗯。” 言韫端着药碗一饮而尽,当即取过她手里的梅子含进嘴里,那又苦又涩的味道才稍稍缓和了些。 “怎么样?” 素娆期待的看着她,言韫薄唇微勾,“嗯,还不错。” 素娆托腮道:“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 “是吗?” “是啊,公子,我发现你特别擅长敷衍别人……” 比如他拿来噎崔珩的那句,‘嗯,我也觉得’,好似什么都说了,又好似什么都没说。 相处越久,越能发现他极力隐藏在性子里,独属于少年人的那份顽劣气。 言韫凝视着她,一本正经道:“我没有敷衍你。” 他当真觉得这些小玩意儿味道不错,不论是浅酸还是浓甜,对他而言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是谁给的! 素娆看懂了他眼底不加掩饰的柔软,敛眸一笑,“那好吧,原谅你了。” 她继续去剥橘子。 言韫拿着书卷,继续看书,互不打扰,在这一路同行中,他们已经摸索到了最惬意的相处模式。 崔珩换好衣裳回来时,看到的便是这幕。 女子青丝低绾,毫无形象的趴在桌边,一边打哈欠,一边拨弄着金灿灿的橘子,然后将剥好的蜜橘在盘子里垒成个小塔模样。 世子爷倚坐床边,单手执卷翻书,偶尔抬眸朝她那边扫上一眼,觉得有趣便会停下来静静看上一会,眸底染笑,分外温软。 这幅场景要是能被盛京那两位老爷子亲眼看到该有多好? 崔珩眼底一抹亮光转瞬即逝。 替世子爷施完针后,命影刺照看他药浴,崔珩急不可耐的回了替他收拾出来的屋子,研墨铺纸,烛台整整亮了大半宿。 影刺们都觉得新奇。 “这位爷转性了啊,不去镜泊湖听曲赏舞,握在屋内做什么呢?” “你这么好奇不如过去看看?” “那不行,崔公子耳力绝佳,还不等我靠近就会被发现,要是竹司主在就好了,他肯定能过去……” “对了,竹司主人呢?” 一人四处张望,有人回道:“不是去办差了吗?按理来说,早该回来了啊。” “是啊……” 人呢? 话说竹宴和银雪卫从府衙那边提到车夫这个人证后,就带着他去了齐湘所在的茶洞楼。 因来年汉阳的一些事宜还需他与曹德安商议,他便暂留此地,去时竹宴被守在周围的探子告知他早间出了城。 顺着暗探留下的记好,竹宴等人找去了近郊的一处废宅。 就见一匹马被拴在外面的石墩上,正悠闲的埋头吃草。 此宅荒芜,墙角爬满了青苔和杂草,大门年久失修腐朽破败,风吹过,拂面而来一股霉气。 “就是这儿了。” 竹宴和银雪卫刚到,隐在四处的探子便纷纷现身,围了过来。 “司主!” 他们拱手唤道。 竹宴朝里面看了眼,“他人呢?” “就在后花园的小湖旁跪着,斟酒烧纸,好似在祭奠什么人,弟兄们还在盯着。” “前面带路,咱们去会会这位齐大人。” 竹宴一声令下,众人蜂拥般赶到了后花园,的确如暗卫说的那般,一道人影背对着他们跪在湖边,袅袅白烟升起,很快被拂散一空。 “你去看,看他是不是那个人!” 竹宴对车夫吩咐了句。 车夫点头哈腰的应了,小心的挪步到齐湘面前去,微微弯腰,朝他仔细看了会,惊道:“没错,就是他,是他上了黄三的马车……” 车夫知道他可能是杀害黄三的凶手,心里发怵,认完后立即退了回来,畏畏缩缩的不敢再看。 而齐湘,在这整个过程中,安静的好似哑巴。 不论是对竹宴他们的到来,亦或是车夫的指认,都沉默着没有任何反应。 “齐湘,你有什么话要说。” 银雪卫冷喝一声。 齐湘身子颤了下,依旧没有回头,手却不住的往火堆里添纸,灰白的纸屑被风卷着冲上半空,落了他满头。 远远瞧着,像是暮年白发,平添几分萧索。 “齐湘!” 银雪卫作势要上前,被竹宴一把拦住,“先等等,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齐湘一直沉默到把手里的纸钱全部烧完,恭敬的拜了拜,站起身。 缓缓回头。 声音粗哑又带着自嘲之意,“我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的……” wap. \/102\/\/.html 第315章 尸身上的古怪! 话刚说完,他突然浑身剧颤,嘴角涌出一股黑血来,踉跄着退了两步,栽倒在地! 「不好!」 竹宴瞳孔骤缩,快步上前一把扶起他的身子,这时齐湘的耳鼻都开始流血,眼神涣散,很快便没了呼吸。 银雪卫及暗堂的人围了上来。 伸手在他脖颈的动脉处摸了会,愣愣撤手,面面相觑,「死,死了……」 齐湘服毒自尽! 这个结果他们是万万没想到的,原还准备拿人回去仔细审问,他一死,所有案子不清不白的搁置,就好像嘴里进了一只苍蝇,梗的让人心慌。 「他这是早有准备,或许知道事迹败露,所以以死谢罪。」 「该死的,他什么时候服毒的!我们竟然没有察觉!」 众人懊恼不已。 齐湘死了,带回去一具尸体要怎么与公子他们交代! 寒风刮过湖面,残叶落,惊起阵阵涟漪。 无尽的灰屑在四周飞舞,众人一阵可怕的沉默,看着那被毒血覆盖的脸,恨不能抬脚狠狠在上面踩两下。 他一死了之倒是清净,把难题全丢给他们了。 「司主,这下怎么办?」 众人齐齐望向竹宴,竹宴倍感压力,撇嘴道:「你们问我我问谁?」 他都想和齐湘一道躺在这儿算了! 「先把尸身带回城吧。」 须臾,竹宴沉叹口气,转身朝外走去,暗卫们抬着齐湘的尸身出了废宅,将他绑在马背上,由一人牵着绳子,直接朝城中疾驰而去。 回到驿馆已然半夜,言韫和素娆房中的灯已经熄了。 他们将齐湘的尸身安置在后面,同慧智大师和明净小和尚的放在一起,派人好生看顾。 次日一早,几人刚起身用过早饭,竹宴便回禀了此事。 「死了?」 素娆揉了揉眉心,站起身来:「尸身呢?带我过去看看!」 「是。」 竹宴取过她放在一旁的披风,递了过去,素娆将披风裹好,正准备去,便被崔珩拦在门边。 「你……」 「兄长,这次我必须去。」 素娆径直开口打断他的话,她面上始终噙着笑意,但这次崔珩从她眼中读出了一种不容置喙的意味。 崔珩对她无法,想让言韫劝劝他,谁知刚一扭头,便瞧见本该躺在床上的世子爷不知何时裹了身草白锦缎制成的大氅,朝他走来。 「你又干什么?」 崔珩头疼的看着他,「你这身子能不能走动,你心里没数啊?」 「驿馆之内,无妨。」 言韫声色浅淡,对他说道:「兄长,我终日卧床也该出去走动一二,很快回来,不会在外久留。」 「是啊兄长。」 素娆适时附和道:「整日里憋在屋内,人都要憋坏了,养病归养病,偶尔也要透透气嘛。」 崔珩抵不住她的坚持,终于松口。 「半个时辰,最多半个时辰,你们一定要回来。」 「谢兄长体恤。」 一句谢还没说完,素娆已经快步绕过他出了房门,崔珩看她急不可耐的背影,对世子爷挑眉疑道:「你确定她这么迫不及待的是要去见一个死人?」 什么时候尸体这两个字如此没有威慑力了? 「兄长好奇吗?」 言语从容的从他身前走过,淡道:「那就一道去看看吧。」 「看?大清早的跑去看一个死人,我这不是自讨苦吃嘛,要去你们自己去……」 身影走院,并无回音。 崔珩往屋内走了两步,但见一片清寂,空空荡荡,就剩了他一个人,他当即扭头夺门而出,扬声道:「哎,你们等等我啊!」 驿馆内一共停放着四具尸身。 车夫、明净、慧智、还有……齐湘。 因南境多雨,地面无法停尸,所以他们搭了个简易的棚子,将他们安置在长桌上,表面覆着一层白布。 竹宴上前把最右边的一具掀开,「姑娘,齐湘在这儿!」 素娆走了过去。 齐湘面上浓黑的血没有清理,已然凝固,遮去了他原本的面容,素娆同这位云州牧见过几面,但并未过多交谈,此刻看着他,倒颇有些陌生。 「打水来先把他尸身处理干净。」 「遵命。」 影刺他们端来些清水,用帕子把齐湘口鼻处的血污一一擦拭干净,然后各自撤开。 素娆重新上前,着手准备验尸。 后来的言韫和崔珩见到这一幕,言韫司空见惯,拢袖站在一旁安静的看着,崔珩瞠目半响,啧舌道:「没看出来啊,阿娆平常柔柔弱弱的,居然敢做仵作的行当。」 言韫闻言诧异扫了他一眼。 思绪流转,转瞬明白了许多事,看来金大公子对这位怨气很深啊,竟连这些都没告诉他! 「她的验尸术,独步天下。」 崔珩侧目看他,「果真?」 「嗯。」 「那我得好好看看。」 崔珩朝前挪了两步,专注的盯着素娆手上的动作,他一世家出身的公子,又不像言韫执掌刑狱,平日是见不到这种场面的。 难免觉得新奇。 素娆一开始验尸便发觉了不对劲,扭头对竹宴问道:「他何时毒发气绝的?」 「约摸昨日戌时左右。」 竹宴看她神色惊疑不定,又去翻看眼皮,当即问道:「姑娘,有什么问题吗?」 一句话吸引了言韫等人的注意。 他们几步上前,询问情况,素娆看了他们一眼,视线落在齐湘的尸身上,「经过这么久的时间,他身上既无尸斑,各处关节又很灵活,没有产生尸僵,这很奇怪。」 「或许和他服用的毒药有关。」 言韫道。 「有这个可能,所以我方才又翻看了他的眼睛,指尖按压受力,接除压力后,瞳孔很快恢复原状,死人不会有这种反应。」 「对,我记起来了。」 竹宴突然出声,「姑娘你先前在金家药馆前验尸时就说过这个法子,不仅如此……」 他慌张的四处翻了翻,然后不知从哪儿处扯下一截线头来,拽起齐湘的一根手指头就往上面死死缠了几圈。 其他人满面疑惑。 唯独素娆看着他的动作,缓缓笑了…… 她那次验尸所说的东西,他竟然都记住了,还能很快反应过来,将其运用到实践中,不愧是世子爷身边「第一得力」之人啊! wap. /102//.html 第316章 崔神医的新玩具,偷溜! 素娆没阻止他的动作,其他人自然不会多说什么,竹宴将齐湘手指扎紧后,等了一会,「你们看。」 他炫耀般将齐湘的手举起,「手指青紫肿胀,这说明他体内仍有血液在流动,这是假死!」 「假死?」 其他人纷纷出声,他们的第一反应是看向素娆,素娆点头,「竹宴说的没错,齐湘,的确是假死。」 得到认可的竹宴笑的露出雪白的一排牙齿。 其他人则第一时间想到了某件事,当初慕天风也是假死脱身,隐于暗处,还杀了慧善大师和宋岱岩的那位侧室。 「这么有趣?」 崔珩快步走到齐湘身旁,拉起他的手把脉,然后又去摸他的颈动脉,检查心跳和呼吸,一系列动作做完后,双目湛湛放光。 「从表征来看,和死人无异,这简直太有意思了。」 他兴冲冲的扭头看着言韫,「阿韫啊,把他交给兄长研究研究?」 「可以,你尽快想办法把他弄醒。」 言韫直截了当的说道。 崔珩头也不回,视线直在齐湘身上打转儿,那虔诚痴迷的模样,好似得到了什么稀世珍宝。 众人看着被他抓在手里的齐大人。 一时间齐齐沉默。 他们真的很奇怪,崔公子到底是怎么做到对着另一个男人激动到红光满面的…… 这画面,好诡异! 素娆验出齐湘假死后,知道救人不是她的强项,所以痛快的让人把齐湘的「尸身」,搬到了崔珩旁边的屋子里。 其他人各自散去。 只留下言韫和素娆在屋内,两双眼睛看着崔珩兴致勃勃的把齐湘摆弄好,对窗外道:「来人,给公子我端个海口大碗来。」 影刺应声而去。 素娆奇怪道:「你要碗做什么?」 「放血啊!」 崔珩笑容灿烂,眼中泛着雀跃的光芒:「不放血怎么知道药物的成分,从而研制解药把他弄醒?」 「当然,他也有可能过段时间会自己醒来。」 「到时候你们肯定不让我再研究他,所以趁着这机会,多放两碗血,以备不时之需嘛!」 说话的时候,他的视线依旧没有从齐湘身上移开。 好似饿了多时的狼崽看到了肉,就差垂涎三尺。 影刺很快把碗送来,崔珩接过后满意的点点头,「没错,就要这种碗。」 素娆呆滞的看着那两个海口大碗,不禁咽了口唾沫,对身旁言韫小声道:「公子,你确定他这是要救人,不是杀人吗?」 这两碗血放完,哪怕是个壮汉,怕都得躺在床上昏两天。 言韫被她逗笑,「放心吧,他有分寸的。」 崔神医纵然看着不靠谱,但关键时候还是很有作用的。 「要不要出去透会气?」 言韫凑近她耳侧问道。 素娆眼神一亮,扫了眼彻底被齐湘分去注意力的某人,默默的点点头。 两人起身,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门。 帘子落下的刹那,素娆拽着言韫的袖子,快步走出了好长一截路,待彻底脱离崔珩所在的范围后,她顿觉一身轻松,长长的吐了口气。 「终于……自由了!」 她这几日如同坐牢一样,快把她憋坏了。 言韫看她惬意的模样,面上忍不住多了些笑意,将她微微散乱的鬓发理顺,轻道:「之前说陪你去城内转转,一直不得空,现在去吗?」 「好啊!」 素娆说完,又往崔珩的方向看了眼, 「兄长他……」 「他痴迷研究奇方怪病,这时候是没心思理会我们的,早些回来就是。」 有他这句话,素娆自然欢喜。 「那快走吧。」 她刚要迈步,被言韫一把拉回,「在出去前,你须得回屋换身厚实的衣裳,尤其是披风,太单薄了些。」 「好,那你在驿馆外等我。」 素娆脚步雀跃,扭身回去换衣,言韫目送她远去后,才闲庭信步般往外走去。 「公子这是要去哪儿!」 沿途蹲守的影刺纷纷冒头,「崔公子不是说,这段时日要他卧床静养吗?还能出门?」 「肯定不能啊!」 「那赶紧把人拦下来!」 「怎么拦?你去拦?公子决定的事情什么时候容得别人阻止了?幸好这些日子伤势缓和了些,四处走走,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他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商量到最后人出了门,都没人敢去拦路。 栖迟和竹宴得知消息忙跟到驿馆外。 「去套车。」 言韫吩咐了一句,银雪卫不敢犹豫,径直去办,顾城赶来时看到竹宴和栖迟并排站在台阶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世子。」 顾城不比他们,他身负要职,此行必须保证言韫的安全,只能硬着头皮上前道:「这冬日天寒,世子你伤势未愈,要不还是回去歇着。」 「顾大人且安心,本官只是随处走走,用不了多少时间。」 言韫话说到这份儿上,顾城不好再劝,「那下官派银雪卫随行护卫吧。」 「不必。」 言韫一口回绝,「竹宴和栖迟会跟着我,银雪卫留守驿馆,照看好此处即可。」 银雪卫身手不低,但比起世族培养的影卫和长随,终究还是弱了些。 有他们跟随,又在汉阳城内,顾城稍稍放心了些,对言韫拱手一礼,不再多说。 马车套好后,言韫并未当即登车。 众人顿时明白了什么。 不一会,素娆穿着身玉色的夹绒袄裙缓步走来,容色妍媚,在这寂静清寒的冬日,好似一株梅花怒放,瞬间点亮了四周。 「你们都在这儿啊!」 「姑娘!」 竹宴他们拱手见礼。 素娆连忙摆手,刚要说些什么,她身后突然探出个脑袋来,默默的看着众人。 「你怎么又跟着姑娘了?」 竹宴顿觉头大,他不是吩咐影刺的人好好哄着这小鬼,不让他出门吗? 小孩不理他,静静的站在素娆身后。 素娆对言韫道:「我出府的时候遇上的,他也在府中闷了许久,不如一道带上吧?」 言韫点头,「你决定就好。」 竹宴看向那小孩,如丧考妣的垮下肩,忍不住长叹口气……怎么走到哪儿都摆脱不了这麻烦的小鬼! wap. /102//.html 第317章 庆隆街,他在渡劫! 素娆和言韫坐在车内,竹宴拉着小孩在外面赶车,栖迟策马随行,啪嗒啪嗒的马蹄声踩在地上,逐渐消失在驿馆外的长街上。 彼时府衙接连处决罪犯,满城的肃杀与凝沉之气尚未褪尽,又迎来一波戒严搜捕,百姓们纵然知道新来的钦使不是滥杀蛮横之辈,但不安和惊惶悄然弥漫,无形的笼罩了所有人。 「街上好生冷清。」 素娆挑帘朝外看去,一排铺面关了小半儿,往来人影稀疏,全然不似她初来汉阳时车水马龙,人潮熙攘的盛况。 「驿馆刺杀后势必会全城戒严,街头冷清倒也正常。」 言韫醒来后便让竹宴将他昏睡时发生的一切尽数回禀,所以他对外面的情况心中有数。 「那我们去哪儿?」 素娆回头问他。 「庆隆街。」 言韫不疾不徐的回道,对上她略带疑惑的眸子,他笑:「那里是汉阳城最热闹的街市,茶水糖铺,小吃杂耍,无所不有,你不是想尝尝这儿的特色吗?」 「话是没错……不过,你怎么知道的?」 言韫道:「命人打听过。」 来汉阳的路上他便说过,会陪她去尝尝这人间烟火,可惜入城后命案不断,始终不得空闲,趁着这次养伤的空闲,正好走一走。 闻言,素娆曲臂支在窗柩上,懒若无骨的往车壁一靠,收回视线扫向世子爷。 他坐姿端正,一丝不苟。 比起她慵懒随意的或靠或趴,规矩的简直像个标本,因在病时,他没有像往日一样束冠,而是用根簪子将两鬓的发丝挽起,其余随意披散在肩后,更添一丝闲适悠然。 持卷静看,容色无暇。 「公子,我有没有说过,你生的很好看?」 素娆情不自禁,脱口而出。 持卷的手轻颤了下,言韫视线缓缓顺着素色的披风滑到她玉瓷一样的脸上,笑意浸透眸底的淡薄云雾,不禁绽出晴光来。 他喉结微微滚动,低道:「嗯,说过许多次。」 旁人贪慕容色,好歹要遮掩一二,再为自己找寻些冠冕堂皇的借口,比如品行高尚,比如才情过人…… 而她,一开始便直勾勾的盯着他。 满嘴的美色惑人,色令智昏,又说自己定力不佳,实际上眼底清明一片,全无情意。 她就是个口是心非的小骗子! 「小骗子」笑吟吟的看着他,「夸过了那就再夸一遍,今天你格外好看。」 言韫:「因为带你出来玩儿?」 「一半儿吧。」 「那另一半儿呢?」 面对世子爷的追问,素娆抿唇笑笑,回头继续看向窗外,「不告诉你。」 ——她拥着月亮,而月光,照在心上。 言韫看着那乌黑的后脑勺,无奈的笑了笑,重新拿起书卷继续阅览。 马车内一片静谧。 竹宴轻挥着软鞭,驾着马车朝庆隆街走,边走边用余光打量身旁的小少年,他安静的坐在那儿,不说话也不动,一双漆黑的瞳仁幽幽的盯着街道两侧。 既无欢喜,也无好奇。 就好像这流淌着繁华的街巷与他往日里看着的老树枯枝没什么差别。 「你为什么总跟着姑娘?」 「你家在哪儿?等办完事我让人送你回去。」 「你看什么呢?」 「你说句话行不?还是说,你本身就是个哑巴……」 竹宴不死心的和他说了好一会,嘴皮子都要磨烂了都没换回只字片语,他愤愤的瞪着少年,头一次从祖宗 之外的人身上找到了挫败感。 一个活生生的人究竟为什么会这么无趣? 栖迟在旁听得直皱眉,最后实在忍不了聒噪,低道:「你能不能闭嘴?」 「凭什么?」 竹宴不服气的瞪他,高扬的脖子像只炸毛的斗鸡,「栖迟,我不信你不好奇!」 「我不好奇!」 栖迟咬牙切齿,「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无聊?」 暗娼馆里被拐带的孩子多了,要是个个都要刨根究底,那他们干脆住在云州别走了。 虽说这小孩的确怪异。 一身来路驳杂的功夫,孤僻自我的性格,又是这样的年岁,他手指细嫩,皮肤白皙,没有做过苦役的痕迹,想来家中必然非富即贵。 这样的人带在身边属实是个麻烦。 然而公子做出的决定,他没有资格置喙。 「这哪儿能是无聊呢?我这叫求知若渴……」 竹宴开口反驳,栖迟听了最后四个字,冷冷一笑,攥紧马缰往旁边挪了挪,「那你慢慢求知,待会要惹了公子心烦,挨打的时候记得别求饶。」 「挨打的时候不求饶求你吗?」 竹宴无语的对他翻了个白眼,一副你好像个傻子的表情。 栖迟一口气悬在喉咙差点没提上来,手指捏的咯吱作响,要不是场合不对,他真想脱下袜子塞进这货嘴里! 他忍着气瞥过头不再理会竹宴。 然而竹宴好不容易找到乐子,哪里肯罢休,「栖迟,看我看我,你不用害羞,你明明很喜欢和我聊天的……」 「你离那么远做什么?我又不吃人。」 「我告诉你个秘密吧,我觉得镜臣那厮喜欢你,他看你的眼神都跟看我不一样……」 栖迟火气上涌,忍无可忍的吼他:「你再敢胡说八道,小心我撕了你的嘴。」 「你紧张什么?我又不会告诉别人。」 竹宴咧嘴直笑。 栖迟额上青筋鼓动,磨牙道:「你要不整天琢磨着从他那儿骗钱,他看你的眼神也能和善些。」 再说了,那么大的声音,哪里用得着特意告诉谁,车里车外几双耳朵,谁听不到! 当别人都是聋子吗? 「不不不,那不一样,上次他还偷偷给你塞私房钱,没想到吧,被我撞见了你们的***……」 「你放……你胡说八道!」 最后一个不雅观的字眼硬生生被栖迟吞了回去,「那是影刺的办事有功,公子给的赏钱。」 「我怎么没有?」 「你是影刺的人吗?」 …… 压抑着的争吵透过车门传进来,言韫不为所动,素娆撑着下颌安静听着,忍俊不禁道:「栖迟平常挺冷静寡言的一个人,怎么对着竹宴一点就着?」 言韫头也不抬,声音淡淡:「他在渡劫!」 wap. /102//.html 第318章 明月入怀,烟火人间 「噗嗤!」 素娆没忍住笑出声来,没看出来世子爷还有说冷笑话的天赋,看栖迟那怒火贲张却又竭力隐忍的模样,可不就是渡劫? 这一路枯燥在两人争吵中消磨。 马车停在了庆隆街外的巷子里,几人下车,步行而入,他们一行人衣着不俗,再加上俊男美女的组合放在何时都十分两眼,惹的行人纷纷驻足。 「没想到城里冷清,庆隆街却还是热闹。」 竹宴欢喜的打量着四周,街铺林立,错落有致,街边流水一样的摊点井然有序,灶台上的蒸笼白雾袅袅,熬煮到乳白的鱼汤香味扑鼻…… 「灌汤包、菌菇鲫鱼汤、糯米饭、烧白……」 嘴里生津,竹宴贪婪的吞了口唾沫,朝着身旁两位主子看去,当然,主要是看向素娆。 他如今已经拿捏住要处。 只要姑娘喜欢,他们家祖宗一般不会反对。 「姑娘,你想吃什么?」 素娆抬眼望去,极长的一条街,看不到尾,一时半会确实拿不准主意,她对言韫道:「公子想吃什么?我做东,别客气。」 原以为世子爷不会回答,没想到他垂眸思索了下,轻道:「甜羹。」 上次她买来的甜羹,他没有吃。 如今却又想尝尝那味道。 「甜羹啊……」 素娆目光在各处搜索,最终凝在一家糖水铺子上,「那边!」 她抬手一指,抬脚走去。 其他人纷纷跟上。 拥在这条长街上的百姓见状纷纷避开,让他们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铺子。 「我怎么瞧着这两位有些眼熟呢?好像在哪儿见过!」 「我也是。」 周遭的百姓们望着走进糖水铺的几人背影,低声交谈着,其中一人怔怔的看着半天,突然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这不是就是那新来的钦使吗?」 「处决何家那狗贼的时候,他就在雀羊大街啊。」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纷纷附和,「没错,我也想起来了,还有那个姑娘,是她审讯和处置罪犯的。」 「去雀羊大街的路上,他们骑着马,又被一堆人围着,怪不得一时半会没认出来。」 「钦使怎么会来这儿啊?」 「废话,没看到他们走进糖水铺子了吗?当然是去吃东西了!」 「唐老儿好福气啊,有生之年居然能亲手伺候盛京来的大人物!」 一个摊主羡慕的说道。 其他人翻了个白眼,忍不住泼他冷水,「谁知道是福气还是霉气,这些养尊处优的公子小姐哪些山珍海味没吃过,怎么看得上咱们做的这些东西?」 「别一个脾气上来了,直接把人抓进牢里去。」 先前说话的那摊主脸色变了变,小声道:「不能吧?我瞧着他们挺和善的啊,一看就和那些贪官污吏不一样。」 「看?光看能看出什么?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这种祖宗咱们小老百姓伺候不起,能躲还是躲着点好,别好处没捞着反惹得一身骚。」 「说了这么多,我看你就是嫉妒。」 一人哂笑,「真要这么想躲,刚才人家钦使走过的时候,你能笑得跟菊花似得?」 「你……」 「你什么你,都是一个地方讨生活的苦命人,不说互帮互助了,咋就那么看不得别人好呢!满嘴的屁话,人家钦使真要像你说的,还犯得着彻查陈年旧案?」 这些扎根在老街巷的平头百信不全是容易被糊弄的主儿,精明的大有人在,开口驳斥道。 男人被呛 得脸色难堪,面对四处投来的异样视线,勉强定了定神,哼道:「初来乍到,先杀两个人立威,这不挺正常的吗?」 「那暗娼馆里两百多尸骸,从地下挖出来,收拾干净,整理身份,再到画像、寻人,哪个不是要历经千难万苦?」 「案子所涉官员,从正三品的监察使到九品芝麻官,乡绅权贵,名流富贾,这些人哪个好惹?真要是个歪心思的,恐怕人死在眼皮底下都不会管,犯得着这样殚精竭虑给自己找麻烦?」 「你长点脑子吧,这种吃力不讨好,处处得罪人的案子,要不是真的怜恤百姓,心怀慈悲,是绝对要退避三舍的。」 那人连珠炮弹似得骂了一通后,不屑的扫了眼那男人,又满怀感激的看向糖水铺…… 钦使来庆隆街的消息不胫而走,越来越多的人聚了过来,三三两两的说着闲话。 然而糖水铺外挂着的棉布帘子将所有喧嚣隔绝。 言韫等人分别落座,店主是个年逾七旬的老汉,满脸褶子,走起路来颤巍巍的,但却十分精神。 「几位客人想吃点什么?」 「就甜羹吧,公子,你想要什么味道?」 素娆对言韫问道,言韫淡淡扫了眼悬在墙上的几张木牌子,「桂花。」 「那好,两碗桂花甜羹。」 素娆说完看向竹宴他们,「其他的让他们来点……」 「好啊好啊。」 竹宴欢喜的对老丈招手,「除了甜羹,我看你们店里还有红糖糍粑和藕粉圆子,来三份。」 「三份,吃得完吗?」 栖迟蹙眉,「我对这些零嘴不感兴趣……」 竹宴睨了他一眼,「我知道。」 「知道你还点?」 「一份是给这小鬼的,另外两份是给我自己点的……」 栖迟嘴角抽了抽,一阵无语。 竹宴兴奋的直搓手,「反正你自己说的不感兴趣,待会别跟我枪,不然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狗护食,你也护食啊?」 「汪汪!」 竹宴亮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冲他磨了磨…… 栖迟捂脸,心梗的更厉害了。 老丈看他们吵嘴,也不着急,乐呵呵的站在旁边等着,等他们吵完,确认一遍后就去准备了。 端上桌的甜羹是透明的,粘稠的汤汁裹着晶莹饱满的米粒,上面铺着层桂花,清甜的花香中掺一丝酒气,直叫人食指大动。 「尝尝吧。」 素娆刚要去取勺子,却被言韫先一步递给她,她笑了笑,接过后慢慢舀起一勺,轻抿了口,顿时唇齿生香。 言韫看她一副餍足之相,微微挑眉,也随之拿起了汤匙…… 「怎么样?还不错吧?」 素娆期待的看他,言韫慢条斯理的将甜羹咽下,点头道:「恩,很好。」 一碗普通的甜羹。 在世家大族,这样的用料甚至不会搬到台面上去,但此情此景,他想,没什么会比这滋味更好了。 她想给他的人间烟火,从她眼波撞进心底的那一刻起,他便在其中走过了千万遭…… wap. /102//.html 第319章 鲜夷之变,好自为之! 大雍与鲜夷疆域以千骨岭为界,鹤渡关镇守。 边陲小镇人烟稀少,除了世代定居于此的百姓和驻守边军外,再无其他。 然而这段时日,此地一反常态,车马往来,笙歌鼎沸,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繁荣盛况。 原因无他,朝廷遣使与鲜夷洽谈茶马互市,欲开放边境贸易,各地商贾名流闻讯赶来,削尖了脑袋往前挤,想要分上一杯羹。 小镇最好的安平客栈被钦使包下。 前来拜访的人几乎将门槛儿踩烂,这日,两方使团最后一次洽谈,拟定文书,签字落印,将互贸的地方定在了鹤渡关二十里外的屹然城。 双方将契书收好。 歌舞起,盛宴铺开,鲜夷来使几碗烈酒下肚,面上熏红,摇摇晃晃的抄着酒碗站起身来,对主位敬道:“拓跋雄代叔父及鲜夷勇士,谢过小冢宰,愿我鲜夷与大雍情义千秋,永睦为邻!” “干!” 他一声沉喝,举碗一口灌下,豪爽至极。 饮罢,抬袖一抹嘴,哈哈大笑:“痛快,真是痛快啊!” 上首的男子亦是举起酒盏,遥遥一抬,含笑饮尽。 他举止投足尽显贵气风流,正是南下巡游的户部侍郎,陆珩。 “元将军客气,不知北山王近来可好?” “叔父一切安好,要不是有事耽搁,这次他原是想亲自过来的。” 元烈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回道。 陆珩单手支颌,另一手悠悠的把玩着酒盏,任凭酒水激荡,溅湿他玉白的指尖,“有事?莫不是和那位勒姓小王有关?” 他一语出,淡淡的声音似乎盖过了满堂舞乐,清晰的落在每个人耳中,他们不自觉的停下了交谈,神色稍正。 鲜夷使团里的几人互看了眼,最终望向了元烈。 元烈稍有些迷离的眼神凝沉一瞬,很快恢复如初,醉醺醺的笑道:“小冢宰的消息果然灵通,就是为了他。” “哦?看来北山王确实遇到麻烦了。” 陆珩似看不到鲜夷使团那些人避忌和警惕的神色,自顾自说道,“需要在下帮忙吗?” 一个别国的户部侍郎,居然张口闭口过问他们鲜夷内政,还要帮忙? 他能帮什么忙? 可笑! 鲜夷使臣们虽没明说什么,但眼底的不屑和讥讽还是未加掩饰。 元烈双目微眯,脸颊酡红的望向那方向,心思百转,其他人不知道,但他这次出使前,叔父特意将他叫去叮嘱过一番。 让他万不可得罪此人! 其中缘由并未深谈,只是提起陆珩那一脸忌讳莫深的神色他至今记忆犹新。 思绪回转,元烈笑了笑,“这种臭鱼烂虾就不劳小冢宰费心了,自会有人收拾他。” “怎么收拾?” 陆珩眼波横流,话音微微上挑,似嘲似讽:“在自家地盘都收拾不了,还指望跑到别人地盘上斩草除根?” 伴随着最后四字落下,一股无形的压力铺散开来。 连正在扭动的舞姬也一时分神,踩错了鼓点,元烈心头猛震,游离的目光陡然凝固,倏地朝上位望去。 他怎么知道的? “将军!” 其他几人纷纷搁碗,对元烈唤道。 元烈扬手打断他们的话,目不斜视的盯着陆珩的方向,“小冢宰,可否让闲杂人等先退出去!” 陆珩朝身旁的津无度微微点头。 津无度扬声道:“你们都出去。” “是。” 舞姬们盈盈拂身,扭着纤细的腰肢退出正堂,只留下两方使团在坐,面面相觑,氛围古怪。 元烈甩了甩头,待思绪清晰些,径直道:“小冢宰都知道了?是不是朝廷那边……” “和朝廷无关。” 眼下之意就是说,此事只有他以及在场的人知道。 陆珩此行带来的都是亲信,说起来话自然不会避忌太多,元烈面色稍霁,知道话说到这份上,再遮掩也没什么意义。 他既然当面提了,说明这消息大概率会被截下来,可以替鲜夷省去不少麻烦。 “谢过小冢宰。” 元烈起身握拳抵着胸口,微微躬身。 陆珩噙着笑意的眸子从他身上掠过,“谢我什么?两国互市在即,我不过是不想横生枝节罢了。” “不管怎么说,拓跋氏欠小冢宰一份人情,日后定当还报。” 大雍与鲜夷和睦数年,此次派杀手潜入一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说是鲜夷内政,往大了说事关两国邦交。 一旦摊到明面上,或许会打破好不容易得来的太平。 鲜夷内乱不止,这时候是绝对不能得罪大雍的。 元烈一瞬想到了许多后果,脊背冷汗涔涔,湿濡成片,腰身更弯了些。 陆珩凌空虚抬一手,“举手之劳,元将军言重了,只是本官有些好奇,这人好端端的,怎么会越过鹤渡关,跑到我大雍地界上来?” “这……” 元烈犹豫再三,沉叹道:“不瞒小冢宰,姓勒那个小畜牲不知发什么疯,前段日子突然离开部族,只带了少许心腹,横穿乌恒平原,潜入了大雍。” “您也知道我们拓跋氏与勒氏不和,此番天纵良机,自然不愿错过。” 他们当时收到线报还以为是探子出错了。 没想到那小混蛋居然真的脱离部族,为了节省时间,舍弃了最安全的燕勒、孤陈一线,直接从乌恒平原横穿,这才被他们捕捉到了踪迹。 他自己找死。 若不把握机会,连夜行神都看不下去! 陆珩看得出来元烈所言非虚,笑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北山王心急。” “是啊。” 元烈附和。 陆珩将手中酒盏往前一推,津无度立即上前添酒,他盯着那细流般的酒水注入盏中,酒香扑鼻,恍惚中突然想起一人。 无声的勾了勾唇。 “元将军替本官转告北山王,听我一句劝,倘若过了今川还没抓到人,便算了吧。” 元烈一惊:“这是为何?” 陆珩轻晃酒盏,浅抿了口,慢悠悠道:“再往内就是南境,如今南境一州一县皆在那位掌握之中,被他发现的话,可没有我这般好脾性。” “那位……” 元烈满头雾水。 陆珩说了许多话此刻有些乏了,站起身招呼也不打的往后堂走去,只撂下笑语幽幽:“离疆前车之鉴犹在眼前,你们好自为之!” \/92\/\/.html 第320章 陆珩的决定,汉阳新生 陆珩走后,使团其他人便也借口离开了。 只留下鲜夷等人面面相觑,“离疆,离疆……他说的,该不会是……” 元烈脑海中灵光乍现,倏地起身,“言世子!” 昔年言家世子出使离疆,计破三军,不费一兵一卒便将离疆的王都纳入大雍版图。 其手段之凌厉,令周遭诸国无不闻风丧胆! 他不在盛京呆着怎么跑到南境来了? “快,准备动身!” 一念落,元烈再呆不住,他必须尽快传信告知叔父此事,免得酿成大祸! 其他人观他如临大敌之色,当即应和:“是。” 他们走出安平客栈,草原的风又干又烈,刮在脸上活像是拿刀子剜肉,这痛意让元烈尚且昏沉的头脑骤然清醒几分。 他远眺了眼不远处山势雄伟的鹤渡关,待下属将马牵来,迅速跃上马背,攥着缰绳原地转了两圈,最后收回视线,往前前方辽阔无际的草原。 “走!” 一声令下,元烈及鲜夷使团众人离弦之箭般窜出,转瞬消失在苍茫的原野之外。 客栈二层,陆珩负手站在窗边,目送着他们远去,津无度站在他身后两步的位置,拱手递出一个竹筒。 “公子,这是云州那边的消息。” 陆珩随手接过,展开后粗略的看了眼,眼底闪动着诡谲的光:“不愧是言世子,短短时日,竟将云州那个烂泥潭料理的七七八八。” “云州血流成河,朝野震动。” 津无度蹙眉道:“他这次处置的太狠了,监察使出缺,连云州牧都没能幸免……” “云州牧……” 陆珩想到那晚的画舫所见,唇角微翘,凉道:“可惜了这位置,早说让他收拾干净,大意了吧!” “那云州的税账……” “让他们查去,左右碍不了大局,只是此事一出,户部那边又要忙起来了。” 陆珩眺望远方,天边云角低压,狂风肆虐,卷起了无数沙尘,他拢了拢身上的大氅,回头问道:“这边该办的事都办完了?” “是。” “那就收拾东西,明日动身回京吧。” 津无度默默点头,转身去传话,这时屋子一角传来女子软侬的声音:“这就要回了吗?不多呆几天?” 陆珩回身走到桌边落座,循声望向说话的人,“怎么,不舍得回去了?” “是啊。” 一身绿衣的柳浓掌心托着一只黑甲虫,兴冲冲的用手指逗弄着,“公子,这可真是个好地方,奴婢随处走了走,便抓到了这只绿眼鬼虫。” 陆珩瞥了眼那虫子,笑着摇头:“你这几天钻进山里废寝忘食的,就是为了它?” “那当然,公子你可别小瞧它,它丑是丑了点,不过毒性之大可与那只红魔蛛相较了。” 柳浓看着虫子半响,抬眼对陆珩哀求道:“公子,要不奴婢在这儿多留几天,再找找有没有其他宝贝?盛京那边毒虫实在太少了,我的毒方还差些药材。” 她美眸眨啊眨,等了好半天陆珩才点头,“不可耽搁太久,年前必须归京。” “好!” 柳浓欢呼一声,来不及多说,直接冲出房门。 一旁静坐沏茶的染烟看了眼她消失的方向,敛眸垂首,恭敬道:“公子,茶好了。” 陆珩却没动,只幽幽的望着茶壶上蒸腾的热气,眼底笑意莫名…… 素娆他们在糖水铺喝完甜羹出来,外面聚了一大群人,有食客,还有附近的摊贩,皆目光灼灼的盯着他们。 走到哪儿,这目光便如影随形。 “他们这样看着,我脊背有点发毛。” 竹宴小声的嘀咕,正巧这时他看到那小鬼突然停住不动了,回身去找,就发现他站在一个糖葫芦面前,仰头看着,却不言语。 “想吃?” 竹宴打量了他一眼,对摊主道:“那来两根吧。” 摊主诚惶诚恐的取下两根糖葫芦递过来,竹宴接过,然后从袖中掏出四个铜板给他,“谢了!” 他把糖葫芦随手塞给小孩。 那摊主看着铜板连忙摇头,“不,不用了,贵人们能看上是小老儿的福气,万不敢再要钱。” “说什么呢……” 竹宴惊讶的看他,“买东西付钱天经地义,该你的你就好好拿着。” 他不由分说的把铜板塞到老汉手里。 老汉攥着铜板,瑟瑟发抖,好像手里拿着的不是钱,而是毒药。 “你这是什么反应?” 竹宴的声音吸引了言韫和素娆两人,他们对视了眼,缓步走了过去,“怎么回事?” 竹宴简单说了一遍。 那老汉瑟缩着身子,不断的后退,一副害怕极了的模样,走动起来才发现,原来他有一只脚是瘸的。 旁边的人看不下去了,急忙道:“大人别怪他。” “之前那些富贵人家的公子买东西从来不给钱的,偶尔迫于颜面给了,事后也会找人报复,他那条腿就是被生生打断的。” 这么猖獗? 素娆微微挑眉,云州官场混沌,连带着坊间都有许多歪风邪气。 比起浣花县的刘家父子,汉阳太守曹德安还算是体恤百姓,可即便如此,他们依旧过得很艰难。 “秦老头,这位是朝廷派来的钦使,就是他处置了那些狗官,你不用害怕,他是个好官。” 旁边的人出声劝慰。 老汉惊疑不定的看了看铜板,又看了看言韫他们,满是褶子的脸上突然露出笑意,他又取下两根糖葫芦,犹豫着往前一送。 “谢谢大人替我们做主。” 拿着糖葫芦的手有些发抖,粗粝的手指因为紧张和窘迫紧紧的抠在一起,“这个,送,送给大人。” 言韫迟疑了下,缓步上前接在手里,温声道:“多谢老人家。” “不谢,不用谢的。” 老汉赧然的笑了笑,“自己做的小东西,不值什么钱,大人喜欢就好。” “喜欢的。” 言韫说着便将糖葫芦转手递给素娆一根,意味不言而喻,见着这幅场景,众人无声的笑了。 之后哪怕老丈不愿要,竹宴还是偷偷将铜板依数放到了他身上。 吃饱喝足后。 众人离开庆隆街时,百姓们依依不舍,一直跟到了街头,在他们上马后,人群中不知谁率先喊道:“草民谢大人秉公执法,除暴安良。” “草民谢大人秉公执法,除暴安良!” …… 百姓们声浪如潮,一波接着一波跪倒在地,俯身扣首,他们不知道要怎么表达自己的谢意,只能这样用这样笨拙的方式…… 这是汉阳,乃至整个云州城百姓的心声! 这声音穿过大街小巷,随风散在汉阳城的每个角落,言韫几人回到驿馆时,崔珩还没从房间出来…… \/102\/\/.html 第321章 问齐大人,怎么杀得人!(加更miya2022) 看到他们平安归来,顾城及银雪卫众人都松了口气,接下来几日天越发冷了,素娆窝在屋中不愿动弹,又多添了两个炭盆儿,然后像猫儿似得蜷成一堆。 竹宴哈着冷气从外面进来,看她的模样就笑:“姑娘,你常年待在云州,不早该习惯这气候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今年要比往年更冷些。” 寒气直往人骨子里钻,素娆搓了搓有些发僵的手,“对了,你这会不在公子身边陪着,怎么会过来?” “好消息。” 竹宴想起来意,“崔公子已经把解药配出来了。” “真的?” 素娆径直起身下床,随手抄起挂在屏风上的披风将自己一裹,快步往崔翊那儿走去。 院内十分清寂。 唯有左边的厢房里传来些断断续续的人声,她迈步而入,就见崔翊在床前踱步,时不时停下来把脉,检查齐湘的状况。 “兄长,怎么样?” 素娆上前问道。 崔翊回头朝她看了眼,视线擦过旁边的药碗,啧舌道:“刚把药喂下去,再等等!” “好。” 等了大半个时辰,齐湘的眼皮突然动了下,崔翊一直留心着他的情况,最先发现这细微的变化,“他醒了!” 素娆抢到床边,就见齐湘的眼皮颤了颤,不知是何缘故,始终没有睁开。 笑意浸透眼底,她开口道:“齐大人,既然醒了又何必装死呢?谈谈吧。” 她搬来个矮凳坐在床边,一副誓答目的不罢休的模样。 崔翊见状莞尔,抬手按在酸痛的后颈上,随意扭了扭,长出口气:“好了,我的任务完成了,接下来就给你给了。” “兄长快去歇息吧。” 为了研究解药,崔翊把自己关在房中,一连几日未曾合眼,这下总算能好好睡上一觉。 “好,你忙。” 崔翊直接离开,还顺带将房门一道关上,避免寒风灌入,吹散了屋中的暖意。 素娆收回视线落在床上,床上那人影似是知道逃不过,挣扎再三,缓缓睁眼。 “素姑娘。” 齐湘眼神很迷惘,迷惘中还藏着些许不易窥见的惊疑,“这是哪儿?” 素娆道:“驿馆。” “驿馆……” 齐湘眸光闪动,“我记得我该死在城外那处废宅里……为什么会醒来……” “为什么要死?” 素娆顺着话茬问道。 全然像是没听到前面的话。 齐湘深深看着她,半响,自嘲的扯了扯嘴角:“你不是都查到了吗?还问我做什么?” “齐大人这是承认了?” 素娆反问道。 齐湘语气无奈:“我不承认又能如何,姑娘既然能查到那和尚和车行,便有足够的证据定我的罪……” “为什么杀人?” “姑娘不是知道吗?” 他避而不谈,素娆锁定他的目光,正色道:“我不知道,所以要你说。” “是在这儿说,还是去大牢里跪着说,你自己选!” 齐湘蹙眉看着她,良久,率先败下阵来,他移开视线,望着床边小几上隔着的药碗,语气平淡:“那还是在这儿说吧。” “我杀人……是为了一个旧案。” 素娆没说话,他继续道:“乾定四年,宁兰峡大坝决堤,外都水丞程楠贪污修河公款,被判满门抄斩。” “数年的案子,和你有什么关系?” 素娆问。 齐湘气息一紧,微微僵硬的脸部肌肉在他刻意调整下,很快便放松了几分,他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程家尚有余孽留存于世。” “明净告诉你的?” 素娆也不执着,顺着他的话继续问,齐湘目不转睛的盯着那药碗,轻道:“我当时正要出城,突然听到有人问府衙的位置,说要求见太守,揭发一名潜藏在佛寺中的罪犯,姓程。” “然后你就邀他上车。” “是,我仔细询问过后,发现他说的正是多年前程氏一门的罪人,原外都水丞程楠的胞弟,程兆。” 闻言,素娆凝视着他:“你已经得到了消息,明净于你而言无关紧要,为什么要杀他?” “我当然要杀他!” 齐湘目光陡然凌厉,“他执意要禀告太守,带着官兵去捉拿罪犯,这案子过去数年,何必还要翻出来?” “所以你杀他灭口。” “没错!” “你为了掩盖明净的死,又将车夫一道杀了,但我有个问题。” 话音顿了下,素娆轻声道:“凭你的身板根本就没办法同时解决两个人,你,是怎么杀得人?” 她问这个问题时,目光宁静而幽深,语气没有一丝波澜。 齐湘恍惚中想起那日在雀羊大街的刑场,她端坐在主位上,看着刀落血起,也是这样平淡的表情。 好像在她面前被宰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猪狗牛羊,不值一提。 他从来不敢小看言韫身边这个看似较弱的小姑娘。 可即便他再怎么小心,还是栽在了她手里。 “这重要吗?” 素娆面不改色:“我觉得重要。” 齐湘语塞,默了须臾,低声道:“我趁着那小和尚不备,将他按倒在车里,捂住他口鼻,没一会,他就断气了。” “他没挣扎吗?” “挣扎了,不过我当时早把车夫支开,他再怎么挣扎也是没用的。” 齐湘回答的很冷静。 素娆查验过明净的尸身,他嘴部及鼻腔附近表皮脱落,鼻子因受力过大有些歪斜,牙齿松动,牙龈处有挫伤性出血,这一切的证据都表明,他的确如齐湘所说,是遭人捂住口鼻而被闷死。 她在脑海中过了一遍验尸时候的画面,看向齐湘,继续道:“那车夫呢?你又是怎么杀了他?” “用匕首,从背后刺入。” “人对于从背后接近自己的人,有种天生的警惕心,他对你难道没有提防?” “一个靠赶车为生的人突然捡到了一个银锭,你说他还有没有心思再留意其他?” 齐湘说到这儿嗤笑了声,“人呐,总是喜欢贪便宜的。” 先杀明净,再设下圈套解决车夫吗? 素娆垂眸轻笑:“齐大人还会随身携带匕首啊?” “出门在外,总是要防身的。” “那我还想问问齐大人,不知你当时杀人,用的是左手还是右手,当时车夫是蹲着还是站着,你刺得左边还是右边,刀是从下往上捅的,还是从上往下捅的?” /107//.html 第322章 坦白局,齐大人你确定吗? 齐湘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哑声道:“记不清了。” “齐大人再好好想想。” 素娆手伸到炭盆儿上烤着火,火光映在眼底,炽热的颜色在漆黑的瞳仁里铺开,让人瞧着不见暖意,唯有寂然。 她笑意愈深,一字一顿道:“必须想清楚。” “数日前的事,我怎么可能记得这些旁枝末节?” 齐湘一阵气竭,然而面对他的情绪,眼前人不为所动,只专注的看着她自己那双修长纤细的手。 屋内鸦雀无声。 炭火越烧越热,齐湘额头竟冒出一层薄汗来,他口干舌燥,难耐的滚动了下喉咙。 对面依旧无甚反应。 好似他不说,她便有大把的时间在这儿消磨,但谁又能在这种巨大的心理压力下坚持下去? 齐湘合上眼,仔细在脑海中回忆了一番,踌躇道:“他应当是半蹲着的,我用右手拿刀,应当是从下往上……” “你确定吗?” 素娆乍然开口,绵软的声线里藏着一丝锐意:“齐大人,我说过让你想清楚再说的。” “你当知道我深谙验尸之道,左手刀和右手刀,凶手杀人时所取方向,被害人死亡时的体位,这些都能从尸体上找到答案。” 齐湘不解,“那你验尸不就行了,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 “我说过的,我要听你说。” 对于素娆的坚持齐湘无从反抗,只觉得初醒时混沌的思绪更加繁杂,好似一团乱麻,理不出个头绪来。 素娆见他皱眉不语,重复道:“齐大人,你还回答我,方才说的话,你确定吗?” 齐湘清晰的听到自己心脏猛跳了两下。 呼吸不自觉发紧。 “我,我……是,好像是从上往下,对,从上往下刺得……” 素娆视线从手上移开,缓缓凝在齐湘面上,慢条斯理的问:“从上往下,这次确定没错了?” 她眸光平静幽邃,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齐湘被这份寂静和绵里藏针的逼迫压得快要喘不过气来,“我,我确,确定。” “那好,你刺得左边还是右边?” 这次齐湘回答的很快,“左边。” “杀人后,也是你将两人拖到旁边的废井里丢下去的?” “是。” “那马车是怎么处置的?” “马被我杀了,车驾砸烂,这会或许早被人捡回去当柴火烧了吧。” 齐湘以为素娆还会像先前那样来回的追问细节,熟料她听完之后,倒是没多做纠缠。 “你杀明净是为了掩埋此案,杀车夫是为了灭口,既然如此,又为什么杀慧智?” 素娆转而问起了古佛寺里发生的事情,“一个隐姓埋名多年的和尚,对你造不成威胁才是!” “他是对我造不成威胁。” 齐湘深吸口气,对上她的眼,“可这是建立在程家案无人问津的前提下,你们那时候已经在查访当年的旧人了,不是吗?” “倘若他想要借势翻案,重掀波澜,那我杀那两人意义何在?” “齐大人得到消息的速度倒是令人叹服。” 素娆轻笑着摇头,审视着他,“但还是不对。” “哪里不对?” 齐湘反问。 “你既然知道我们开始查访程家的旧案,那程兆这个引子是死是活根本就无关紧要,相反的,杀了他还会引起我们的注意……” 说到这儿,素娆话音戛然而止,平静的面色上终于多了些许波动,须臾,她猛地抬头看向齐湘,“莫非明净没有告诉过你,钦使曾出入古佛寺并与慧智相交?” 如果知道,他万不会轻易动程兆! “他没说。” 齐湘被她的话带动思绪,“我是在古佛寺的老和尚把尸身送来汉阳城时才知道你们与慧智早先便相识。” “查程家的旧案,也是因为他的缘故吧。” “是,也不全是。” 两人你问我答,十分融洽,素娆身子一软,懒懒的拥在炭火旁,继续烤火,“那来说说慧智大师是怎么死的吧?” “我不知道。” 齐湘睨了她一眼,“素姑娘不会觉得我有分身之术吧?能在汉阳处理公务的同时,去古佛寺杀人?” “我只吩咐说做的干净些,莫要留下痕迹,其他事自有底下的人处理。” “底下……” 素娆凤眸含笑,“你说的是李记糕点铺那些人吗?” 在她提起李记糕点铺这几个字时,齐湘瞳孔骤然一缩,双目圆瞪,而在触及素娆审视的目光时,他又极快的将情绪按下。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李记糕点铺,杀手,驿馆行刺,我能坐在这儿跟你说起他们,你觉得装聋作哑还有用吗?齐大人!” 她似是将最后三个字在唇齿间细细研磨过,带着股渗人的寒意。 齐湘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张了张嘴,没发出半点声音。 “说说吧齐大人,你和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这些外邦人,缘何听你调遣,还有你服下的那颗药……真的是想一死了之,还是金蝉脱壳……” 素娆笑吟吟的看着他,“还有何功泽!” “我仔细琢磨过,要说有谁能买通狱卒和何功泽传话,又有动机替他杀人掩罪,那只有和他利益相关的人。” “你们俩都是程氏案的主审官……” “你杀人毁迹,他暗藏栽赃信件,看来此案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你慢慢说,我慢慢听,咱们,有的是时间。” 素娆说完手已经暖和不少,气定神闲的将炭火盆儿往外推了些,换了个更舒服的靠椅坐。 顺便还打开了窗户透气。 冷风吹来,齐湘只觉得周身血液凝固,寒气不住的从脊背渗出,汗毛根根倒立! 这一连串的问题搅得他头昏脑涨,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先说哪个! 他以为老和尚送来慧智的尸身,既然查到那两条人命和车行,他所做所为再瞒不住。 万没想到,他们查到的远比想象中更多。 呆滞了不知多久,齐湘开口问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那封信原来在你们手中,你是怎么找到的?” 话至此刻,他才明白那句‘是,也不全是’的真正含义! (本章完) wap. /102//.html 第323章 证据上的出入,报恩令! “何功泽杀梅枚时不慎遗失此信,后来被芙蓉所藏,前段时间交到了我手中。” 此事没什么好隐瞒,素娆坦诚相告,齐湘听完又是好一阵沉默,沉默到最后竟露出些苍凉的笑:“当年知道他弄丢了信件的时候,我就怕会有这么一天……” “娼妓!” “又是娼妓!” 齐湘倏地一拳砸在床上,挣扎着坐起身来,脖颈处青筋根根鼓胀,狰狞道:“我早说他有朝一日会死在娼妓手里,他不信,他不信啊,竟还连累了我……” 没有那封信,他们查无可查,当年那个被他做成铁案的案子任凭怎么折腾,都掀不起半点浪花来。 他不必杀明净,不必杀车夫。 程兆不会死,因为他的生死的确无关紧要,还有刺杀钦使……他何必犯险,把这一堆人牵扯进来! 何功泽! 何功泽—— 齐湘气急败坏,粗重的喘息带着剧烈的颤意,像是漏风的窗户一样呼哧的响。 素娆扫了眼他泛红的指节,直等着他发泄完平复下来后,淡声问道:“继续吧。” 她在齐湘的屋子里一直呆到点灯时分。 竹宴在外叩门,“姑娘,崔神医让您过去一趟。” 正好这时素娆想问的已经问完了,便施施然起身,将凳子重新放到一旁,转身便往外面走。 “素姑娘!” 齐湘在后面叫她,素娆回过头,便见他的身形笼罩在床帷留下的阴影里,暗沉沉的没有生气。 “齐大人还有话要交代?” “齐某一介罪臣,不敢留宿驿馆,还请姑娘回禀言大人,将我投入大牢。” “不着急。” 素娆凝眸看着他,“齐大人且先在这儿住着,过几天再说,说不定有什么意外之喜呢?” 意外之喜…… 齐湘没再说话。 素娆无声的扯了下唇角,刚走到门边,厚实的棉布帘子已经被竹宴挑起,他提着风灯站在廊下,望着她笑。 “走吧。” 到了正堂,饭菜已经摆上桌,言韫和崔翊、金絮三人正在闲聊,听到动静齐齐朝她望来。 “兄长找我何事?” 素娆解了披风放在一旁,走到他们跟前,崔翊道:“你都在那儿呆了大半天了,咱们世子爷望眼欲穿……” 望眼欲穿的某人横了一记眼刀。 崔翊当即改口,“主要怕你伤势未愈,太过操劳,不利于恢复,你说你又没拿朝廷的俸禄,何必这么拼命呢?对吧?” “兄长言之有理。” 崔翊旁边坐着金絮,对面便是世子爷,而他身边还有一个空位,像是特意留给她的,素娆顺势落座。 此时金大公子已经把碗筷分配妥当。 “你们俩身子亏损很大,须得好好补补,我特意把府中的厨子唤过来,做了这满桌的好菜,你们快尝尝。” 金絮示意他们动筷。 正堂里只有他们四个,没留侍候的人,说起话来更加方便,崔翊伸手夹向那道芙蓉鱼,尝了口,满足的笑道:“这道鱼做的果然极好,不愧让你时常挂在嘴边,念念不忘。” “你们也尝尝。” 他知道言韫不吃荤腥,便也没劝,看向了素娆与金絮两人,素娆笑着夹了一筷子,赞道:“这鱼肉嫩滑而不散碎,汤汁入味,唇齿生津,是道好菜。” “是吧,咱们小元珠舌头可挑剔的很,能让他赞不绝口的必然是人间美味。” 崔翊说完,一看金絮道:“哎?你怎么不吃?” 金絮古怪的看了眼那盘鱼,干笑道:“我,我早就吃腻了,我吃点其他的,你们赶紧吃,不用给我留。” 素娆看他眼神闪烁,顿时想起了什么,眉眼弯了下。 金絮想赶紧绕开这个话题,便问:“阿娆,你问了齐湘这么久,问出什么东西了吗?” 素娆刚准备说话,崔翊对她摇头,“阿娆你先等等。” 他打量着金絮,玩味笑道:“小元珠,你什么时候对朝廷的命案感兴趣了,跟哥哥还玩儿心眼啊,快说,你憋着什么坏主意呢?” “你在鱼里下药了?” 金絮一听脸都绿了,“我像是那么无聊的人吗?” “上次是谁给我的饭菜里放巴豆粉?” 崔翊斜眼睨着他,“要不是哥哥我慧眼如炬,真就叫你得手了,你这次要不说清楚,我就把这盘鱼全都喂给你。” 看他那副模样,金絮知道他会来真的。 踌躇半响,低道:“其实我不说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 崔翊不明所以,金絮耐不住他一再追问,只能将全鱼宴那件事从头到尾说上一遍。 趁着这功夫,素娆和言韫说起了齐湘的事。 “明净包括慧智大师的死他都招了,但说起外邦的刺客,他只说那令牌是别人所赠,报答他救命之恩。” “药呢?” “那颗药也是那些刺客给的,齐湘知道我们追查程氏一案,他在劫难逃,便想出了这么个金蝉脱壳的法子。” 言韫思忖片刻,“所以他和那些刺客撇的干净?” “抓回来的刺客只说看令牌行事,襄助于他,其他的一概不知,至于齐湘所说给他令牌的那个人,究竟是谁,什么身份,无从得知。” 甚至连这个人到底是否存在都不好说。 素娆道:“按照齐湘的话说,他头戴玄铁面具,自称容貌被毁,仇家追杀,给完他令牌后就消失了。” “你觉得他所说是真是假?” 言韫温声问她,素娆想了想,摇头道:“这个属实不好判断,从他叙事的逻辑来看,合情合理。” “又是一个无从查证的人……” 这一路走来关于私矿案以及隐藏在大雍的那些外邦人的行迹,断断续续出现,却只要顺着往下查,总会无疾而终。 着实让人头疼。 言韫轻声安抚道:“不必着急,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 “嗯。” 素娆点点头,“对了公子,在问话的过程中,我发现了些不对劲的地方,齐湘虽一力承认了所有罪行,但与我所查到的线索有些出入。” “比如?” “比如明净和那车夫的死……” 素娆正准备与他细说,那边崔翊和金絮却突然闹腾起来,“你是说……你家后花园的湖里丢了两具尸体……” 崔翊震惊,金絮苦着脸道:“是啊,从那之后我看到鱼会想起捞起来的那堆东西,实在反胃。” “原来如此。” 崔翊恍然大悟的点头,还没等金絮再说话,他又挑眉揶揄的笑:“那你岂不是吃过很多那池塘里的鱼……” (本章完) wap. /102//.html 第324章 出游访友,乱葬岗! 哪壶不开提哪壶。 金絮一听这话脸都绿了,“崔漓亭,你故意的吧?” “这都被你发现了?” 崔翊笑的不能自抑,还当着他面儿又夹了两口芙蓉鱼,吃的津津有味。 金絮气闷的白了他一眼,撇过头去,眼不见心不烦。 “还有你们俩。” 崔翊扫向言韫和素娆两人,用指节轻叩桌面:“吃饭的时候就好好吃饭,其他事暂且搁一搁,不差这一时半会。” “兄长教训的是。” 素娆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同言韫对视了眼,抛开满腹的疑虑,专心用饭。 有他们的参与,饭桌上的气氛又恢复如常。 几人随意聊着,饭时过半,金絮挑剔着碗里的米粒,撇嘴道:“你们说我家那老头子怎么想的,年纪越大越荒唐。” 言韫淡道:“怎么?” 崔翊亦停下筷子,对他笑问:“是不是你家老爷子等不到孙媳妇进门,打算把你嫁出去?” “滚!” 金絮白了他一眼,惆怅道:“他不知发哪门子疯,突然闷不吭声带着那小鬼出去访友了,我回府后发现府里没人,还是管家告诉我的。” “这不是好事吗?” 崔翊很不理解他的想法,“是你说不喜欢那小鬼,嫌他爱哭又吵闹,怎么这会又闷闷不乐的。” “哦……我知道了。” 崔翊笑眯眯的盯着他,“你是觉得老爷子带着元宝丢下了你,你吃醋了!对不对!” 金絮:“……我有那么无聊吗?” “你有。” 崔翊微笑以对,金絮不服气的看向言韫,“阿韫你说。” 言韫淡淡挑眉,未置一词。 但那副神情要比任何言语都更具说服力。 素娆见金絮望向自己,连忙举手投降:“我不会,我不懂,我不知道。” “你们……” 金絮气指一圈,又是羞愤又是无奈,他交的都是些什么损友啊?吃醋?他会吃那个小鬼的醋? “我只是怕他一把老骨头吃不消车马劳顿的苦。” 他拂袖冷哼,辩解道。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崔翊敷衍的迭声应和,与素娆两人对视了眼,决意不戳破金大公子高傲的自尊心,留些颜面给他。 金絮哼道:“本来就是。” 两人互相飞着眼刀子,素娆笑看着这幕,又不着痕迹的瞥了眼言韫,垂眸用饭,不再多说。 府中无人,金絮便也不想回去,用过晚饭后,崔翊给言韫施完针,便拉着他去了镜泊湖夜宿。 四下无人后,言韫抬眸看她,“想问什么?” “老爷子出游与你有关?” 素娆想起前两日他曾吩咐人去过金宅,故而有此一问。 言韫坦然点头,“嗯。” 他答完过了一会,没等到下文,便抬眸看向素娆:“你没有其他想问的吗?” “没有。” 素娆询问此事是想确定心中的猜想,得到答案了自不想刨根问底,世子爷既然授意金老爷子离开此地,那后面必然会安排妥当。 言韫看她回绝的极快,忍不住轻笑了声,从容的调转话题:“你先前说明净和车夫的死有蹊跷,到底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 回归正题,素娆与他说起了和齐湘问话的始末,话音淡淡,拢在满屋的暖意中,驱散初冬的寒。 齐湘被关在崔翊旁边的厢房内。 影刺日夜监管,寸步不离。 翌日,一则消息悄然在汉阳城中传开。 “云州牧齐湘杀人害命,畏罪自尽了!” 茶坊酒肆,百姓议论纷纷,“据说死的是个和尚,对了,还有个车夫,也不知何故被他灭口。” “这个我知道!” 一人神秘兮兮的凑了过来,“我家小舅子的哥哥在城卫所里当差,听他说啊,那小和尚好像是来府衙找太守大人的,说是要揭露什么潜逃的程姓凶犯!和乾定四年那场水患有关! “程……水患……” “他说的该不会是宁兰峡大坝决堤那次吧?我记得贪污朝廷修河公款的便是那个外都水丞,叫程什么……程……” “程楠!” 一人激动出声,说话的男人拍桌道:“没错,就是程楠,人家来检举,他好端端的干嘛要杀人?” “杀了和尚不够,还把车夫一道杀了,这不摆明要灭口吗?这位州牧到底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众人啧舌不已,边嗑瓜子边闲聊着。 “我这边倒是有个小道消息。” 一句话出,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大家纷纷朝他围了过去,“什么消息,快说。” 那人摆够了谱儿,清了清嗓子,往四周觑了眼,俯低身子小声道:“程家贪污那事儿啊,八成是被冤枉的。” “不能吧?那可是朝廷亲自督办的案子啊。” 众人第一反应便是质疑,那人一瞪眼,急道:“怎么不能,当年查抄程家的时候,压根就没抄出多少钱财,你们想啊,修河公款那么大笔银子,就是随便在上面摸一把,那也足够程家人衣食无忧的过一辈子了。” “但听人说那程大人入狱时,莫说什么锦缎绸衫,连穿的鞋子都磨损严重,浸了不少水呢……” “这些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上面有人,知道这些算什么?” 男人继续道:“据说那齐湘和何功泽一样,都是当年程氏案的主审官,倘若程家真是冤枉的,那他俩……” “原来如此啊!” 众人纷纷猜测齐湘此举的用意,很快便有人将钦使巡查的事与齐湘杀人隐瞒消息联系在一起,说他怕翻出旧案,重蹈何功泽覆辙。 还有说他此举与旧案无关,是因为他和何功泽一样,在寺庙豢养男宠,怕被人戳破,所以杀人灭口。 众说纷纭,愈演愈烈。 满城的目光都聚集在钦使落榻的驿馆,当日傍晚,一行人拖着两卷草席从驿馆后门出来。 “大人,要把他们埋在哪儿?” 一人问道。 “东郊吧,离这边近些。” 为首的银雪卫低喝道:“你们手脚都麻利些,等处理完这两人,咱们还要把明净和慧智大师的尸身送回古佛寺呢!” “是!” 说罢,他们趁着夜色,从东华门出,直入城郊最近的一处荒山,此地是个乱葬岗,处处都是坟茔…… (本章完) wap. /102//.html 第325章 真相你承担的起吗? 银雪卫随便选了个地方,挖坑把两人埋进去,铁锹一扔,扭头离开。 寒夜寂寂,冷月当空。 连片的坟茔藏在诡谲枯干的树影中,风一吹,便散开一股腐朽的土腥气。 狼啸从极远处的深山里传来,正起跃的几道黑影闻之,身形蓦地一僵,随后又继续往前,扎进坟堆里仔细辨别。 须臾。 一人抓起坟上土在指尖捻了捻,惊道:“新土,人在这儿!” 他话音落,其他人影霎时围了过来。 二话不说开始掘坟。 埋尸的人敷衍了事,草席埋得很浅,他们很快便挖到了席子,抬手一掀,只见一堆烂布扎成的人偶,瞬间变了脸色。 “是陷阱,快走!” 话疾如风,黑影们瞬间四散,往外冲去,然而就在此时,剑光横扫,残影如飞,数人鬼魅般出现,持剑将他们团团围住。 “你们走不了!” 人群分开一道缝隙,走出个样貌俊秀的黑衣少年,他嘴角噙着笑,与这肃杀的氛围格格不入。 走到他们面前站定,少年抱剑支颌,啧舌道:“还真有暗棋,又被姑娘说中了。” “这深更半夜的,你们跑来挖坟,多大的仇啊!” 他笑嘻嘻的说道。 黑衣人们面面相觑,面色陡然凝重,不答话,直接拔刀:“杀出去——” “小的们,把这几个盗墓贼给小爷抓起来。” “得令!” 双方冲到一处,刀剑相交,锵然之声响彻整片荒野,竹宴他们有备而来,三下五除二便将黑衣人重伤。 他们见脱身无望,便拔刀准备自尽。 然而费了这么大功夫,竹宴怎么允许无功而返,他屈指一弹,一个弹珠朝着对方激射而去。 “小心!” 黑衣人一声惊呼,离得最近的那人下意识挥刀一砍,刀风凌厉,直将弹珠劈成两半,一股白色粉末炸开! “咳咳咳!” 他们掩鼻猛退,但是已经迟了,粉末吸入身体的刹那,就好像浑身的力气被抽干,连握刀都成问题,人一个接一个倒下。 竹宴他们早早服下解药,丝毫不受影响。 “早知道你们不老实,所以我出来前特意找神医大人要了强效软筋散。” 药效六个时辰,足够了。 黑衣人纷纷变色:“你们想做什么?” “识相的话,我问什么你答什么,或许还能死的干脆一点。” 竹宴再不与他们废话,逐一开始盘问。 不久后,惨叫声此起彼伏,惊起寒鸦数只,掠过月影,没入浓厚的夜色中。 素娆守着烛台,等到三更时分,院外突然传来响动。 回来了! 她起身走到窗边,将窗户推开一条缝隙,便见竹宴边整理衣裳边往这边来,纵然事先清理过,但风一吹,她还是闻到了淡淡的血腥气。 “姑娘!” 竹宴站在廊下对她拱手一礼,低声道:“这个时辰了,您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 素娆上下打量他,“城外怎么样?可有收获?” “抓到了一些人,和李记糕点铺的人一样,多年前就潜藏在云州了,只知道听令行事,属下还从他们嘴里问出了几条的暗线,正要去回禀公子。” “那你快去吧。” 迟则生变,像这种深埋云州多年的暗桩,要不是这次机会,很难抓到把柄。 竹宴点头:“那姑娘早些歇息。” “嗯。” 素娆应了声,见他就要离开,突然想起一事,“对了,薛静荣那边查的怎么样?” “薛静荣致仕后便荣归故里,一直呆在敦阳,属下已经知会敦阳太守,以世子的名义派人将这位老大人请来,此时应当在路上了。” 竹宴说完就离开了。 素娆关上窗户,端着烛台走到床边坐下,看着那跳跃的火苗,思绪骤然回到了询问齐湘之时。 “程楠既然是被冤枉的,那修河公款到底进了谁的腰包?齐大人又在中间扮演着什么角色?” “姑娘想让我说谁?” “幕后主谋是谁,便说谁。” 齐湘闻言,低头哧哧的笑了两声,“主谋?” “这项工程,从朝廷要员,地方督查、营造,再到监工,历时两年,两百万两白花花的银子从他们手上淌过,随便一抠都是一层油。” “要说主谋,那他们每个人都是主谋!” 她问:“那程楠呢?” 齐湘冷笑:“宁兰峡大坝决堤,水淹云州,此事总要有人来扛责任,程楠是外都水丞,负责监造此工事,大坝损毁,他贪也是贪,不贪也是贪,有什么差别吗?” “当然有,他贪,满门株连那是他罪有应得,死有余辜,可他要没贪,那他受人裹挟纵有失察,但家中老幼何其无辜?” “无辜?” 齐湘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的苍白的脸上涌现一抹不正常的潮红,好半天他才说道:“素姑娘,以后你就会明白,但凡穿上这身皮,生死对错,便没有无辜一说。” “你以为你爹当年被逐京都无辜,还是复职被杀无辜?” “你在云州屡翻旧案,搅动血雨腥风,不就是想博取朝廷的重视,去盛京查个真相吗?可那真相,你当真承受得起吗?” 四周寂静无声,唯有光影昏沉。 素娆倚坐在床边,耳畔似是还回荡着齐湘的话,他并不知晓当年盛京旧案的牵扯,只知道相关卷宗尽数焚毁,乃是一段禁忌。 朝野上下无人敢提。 由此可见其中厉害。 “阿爹……” 素娆沉沉的吐出一口气来,这几个月她始终忙着查案,特意不去回顾浣花县的鲜血和那个再也回不来的人…… 可齐湘一番话,又把她记忆的一角掀开,翻出掺血的皮肉来,她竭力隐忍的痛意和撕裂感从心口爬遍了四肢百骸…… 今年的冬天太冷了。 冷了她骨头都在颤粟,睡吧,睡着就好了。 素娆吹灭蜡烛躺回床上,拥着棉被将自己裹成蚕蛹状,饶是这样,还是抵不住那无处不在的寒风。 她埋首在被子里,不知过了多久,倦意袭来,似是有道熟悉的声音她耳边吟唱:“病骨支离纱帽宽,孤臣万里客江干,位卑未敢忘忧国,事定犹须待阖棺……” 这章有点晚了,抱歉抱歉~~ 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求打赏呀,虎摸~ (本章完) wap. /102//.html 第326章 重磅消息第四人! 这夜,数道消息以汉阳城为中心辐射整个云州。 “传世子令,名单之人,捉拿严审!” 潜伏在暗处的影刺同时出手,动作迅疾猛厉,在被察觉之前,尽数将人擒获。 无一脱逃。 而素娆经过一夜的修养后,精神恢复,继续着手调查明净之死的案子。 “他不是都招了吗?还查什么?” 竹宴听到她要出门的消息,有些愕然,素娆道:“齐湘对于杀害车夫的细节表述十分含糊,所供认的行凶手法与创口表征不一致,人不是他杀的。” “不是他?” 竹宴惊讶的张开嘴:“那会是谁?” “我也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行凶现场,除了明净、车夫和齐湘外,还有第四个人!” 齐湘刻意隐瞒,甚至不惜替他顶罪。 两人必然关系匪浅。 而这个人,或许和程氏案相关! 竹宴道:“黄三驾车离开茶洞楼时,车上应当只有齐湘一个人,人是在后面上车的……” “齐湘说过他当天有事出城,是在明净出现后改变了行程,他杀人和抛尸的手法十分粗糙,明显是临时起意,当时第四个人已经在车上了。” 素娆来回踱步,思绪飞转:“茶洞楼所在的位置与发现尸身的街巷是两个截然相反的方向,试想,倘若齐湘没有因为明净改变行程,那马车该直接出城的。” “去掉明净这个变量,在城门口时,车内该坐着两个人。” 也就是说,第四人是在茶洞楼到城门这一路上的车。 几人同时想到这个答案,竹宴看向素娆道:“那要怎么查?” “车行。” 素娆道:“车行分给黄三的马车是何规制模样,定有记录和图纸,拿着找人打听,总会碰到有印象的,说不定就能找到他上车的地点,追查其身份。” “另外派人在发现尸体的附近搜查马车的下落。” “这东西不好处理,便是砸烂或是扔在了哪儿,总会留下痕迹。” 素娆说的很周全,竹宴当即点头:“这些琐事属下去办就好,姑娘你身子未愈,就不要外出奔波了吧?” 说着他看向言韫,希望自家公子能帮忙劝下。 “你不擅查案,容易漏掉细节,还是我亲自去为好。” 素娆坚持己见,竹宴无法,只得把崔翊搬出来:“崔公子说了,你须得卧床静养,你这样出去,属下没办法交代啊。” “我内息调理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不是光靠休养就能恢复的,还得慢慢来,总不能一直拘着不让我出门吧?” 素娆哭笑不得。 竹宴语塞,无助的看向言韫,“公子你倒是说句话啊。” “过来。” 言韫搁下手边的公文,对素娆招手,素娆缓步走到他面前,他道:“伸手。” 素娆乖顺的将手腕递过去。 言韫手指搭脉,仔细感受片刻后,“看来兄长的药很管用,短短时日,先前积压的暗伤都恢复七八成了。” “那当然。” 那么多汤药不是白喝的,素娆轻快的笑道:“这么说来,我可以出门了?” 她殷切的看着言韫。 那柔软眼神好似一支羽毛在他心上挠了挠,又酥又痒,让人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言韫装模作样的咳了声,眼底隐见笑意,“想出去?” “想。” 她答得干脆。 言韫无奈摇头,笑叹道:“那就去吧,让竹宴跟着你,再从银雪卫调些人手协同搜查。” “谢公子。” 素娆说完直接转身往外走,身后传来他幽幽的笑声:“量力而行,不必勉强。” 他是在提醒她注意身体。 “知道了。” 素娆出了正堂,竹宴匆匆与言韫抱拳告退,跟着一道离开驿馆。 他们走后,言韫眼底的笑意逐渐收敛,恢复往日的淡漠,捡起公文翻开,随口道:“出来。” “公子。” 一暗影从堂后走出,对他抱拳行礼。 言韫问:“什么事?” “依照公子的吩咐,韩生已经从上林转移到了汉阳,并且故意留下了踪迹,近来各方的人手都在朝城中聚集。” “宋岱岩那边如何?” “洗砚台的人押他北上,未经官驿,走的路线很隐秘,很难查探到。” “那就不必再查。” 言韫深知洗砚台的行事风格,这个让百官闻风丧胆的权力机构掌握着大雍朝廷最核心的力量。 他们想隐藏的事,鲜少会留下痕迹。 对他而言倒不是全然查不到。 而是没必要在这些小事上浪费人力,有些事迟早都会知道的。 暗卫承了话,略一迟疑,又道:“还有件事,崔公子……用我们的线往府中去了样东西,送信的人说,他当时神情不太对劲,问公子要不要截下来一看?” “府中?哪个府中?” 言韫微微抬眼,疑惑道。 暗卫答:“崔府……还有,咱们言国公府。” 两家都去了? 言韫眉峰微蹙,倒不为其他,而是崔翊手里有崔氏的暗探和情报线,要送什么东西,哪里用的找动用他手下的人? 这的确奇怪。 不怪暗堂那边生疑。 他思索须臾,摆手道:“不用截留,原封不动送去盛京。” “属下遵命。” 暗卫看他再无吩咐,默然的一拱手,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言韫重新拿起公文翻阅批注。 云州震荡之下,百废待兴,各地皆有要务需要处理,他伤势稍稍好转后,便着手开始处理积压的公文。 手里这本正是上林郡送来。 并在其中附上沈知白的手书。 他说上林郡的各处官衙经过调动和补缺,已逐步恢复如常,他代上林百姓叩谢钦使大恩,问素姑娘安好。 言韫看罢,将她放在一旁。 这时两道人影进了院子,一前一后,掀帘而入,正是夜不归宿的崔翊与金絮两人,有了前车之鉴,他们特意换过衣服才来。 崔翊走到桌案旁,随意扫了眼,语重心长道:“阿韫,你就不能歇会吗?封针刚归位,你需要休息。” “圣命在身,不能耽搁。” 言韫淡淡摇头。 崔翊劝说无果,语气无奈:“你这从小到大老气横秋的腔调也不知跟谁学的,我看啊不像你爹和祖父,倒随了我家老爷子,一样的古板无趣。” 他这样的抱怨言韫不知听过多少次,懒得再提醒他不得妄议长辈。 “听说兄长用隼部往盛京送了东西?怎么不用崔氏的人?” “自然是不好用了。” 崔翊也不意外他会问此事,笑着往太师椅一坐,“崔氏传递消息的速度哪里比得过你手底下的人?” “东西很紧要吗?” “紧要,天大的干系,你可要督促他们尽早把东西送到,不然兄长我寝食难安。” 崔翊笑吟吟说完,又添了一句,“让他们不许偷看啊,不然哥哥我可要重罚的。” “你能有什么要紧事。” 金絮没好气的剜了他一眼,看向言韫道:“阿韫,这次去镜泊湖,我听到了个重磅消息……” (本章完) wap. /102//.html 第327章 搜查,一纸追凶 素娆带着竹晏去银雪卫调人,听说是言韫的意思,顾城给的很干脆,一连念了数个姓名,被点到的人快步出列,在她面前站在一排,各个龙精虎猛。 「姑娘,他们都是我手下的精锐,你有事尽管吩咐。」 「多谢顾大人。」 素娆微微颔首,顾城连忙摆手:「姑娘客气了,查案的事情我等粗人帮不上忙,能帮着打打杂也是好的,总算还能为百姓做点事。」 「你们保护好姑娘。」 他扭头对随行的银雪卫吩咐道。 除过竹晏和栖迟他们,鲜少有人知道素娆伤病的真相,只当是她照顾世子爷时不慎过了病气,这才一道吃药休养。 所以银雪卫在听到他说保护两个字时,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以素姑娘的身手,真要是危险来临,别说受他们保护了,恐怕还要反过来保护他们。 但面上他们还是很配合的道:「卑职遵命。」 竹晏将马牵来,把缰绳递给素娆,两人一道翻身上马,银雪卫众人纷纷跟上,策马朝着五洋车行的方向赶去,车行坐落在雀羊大街旁的绣女巷,顾名思义,整条巷子做的都是与刺绣有关的生意,唯独最里面的三家铺子打通做了车行,如鹤立鸡群,尤为扎眼。 他们策马而过时,围坐在一起绣花的姑娘们叽叽喳喳嚷开了。 「这些不是钦使大人随行的护卫吗?天上下红雨了?怎么会跑来这地方?该不会又有人犯事了吧?」 「看方向,是朝着车行去的。」 「先前来的不是府衙的官差吗?这次居然把钦使大人都惊动了,看来车行麻烦不小啊。」 「听说死的那个黄三和州牧的案子有关系,牵扯到这种大人物,哪里能是小事,车行的陈掌柜有的头疼了。」 她们说话时嬉笑玩闹,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样子。 素娆等人在车行外刚勒马,里面便有人迎了出来,端着笑脸招呼下人给她们牵马,自己走上前来拱手作揖:「小的车行掌柜陈五洋,见过各位差爷,不知诸位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来人身材矮小,脊背佝偻是个罗锅,嘴边蓄着八字胡,笑起来眼睛被皱纹挤成一条线,因用力过猛,显得有些过分谄媚和滑稽。 众人翻身下马。 素娆朝他微微颔首,「陈掌柜,我们是为黄三的命案而来。」 陈五洋第一时间便留意到这位容貌过分艳美的姑娘,但看她走在众人身前,众星捧月,便知她身份贵重,非同一般,小心的觑过一眼后,再不敢抬头。 「问命案……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审讯何功泽那日,真正看清楚素娆面貌的仅有高台附近的一些人,其他人被人海淹没,远离中心街巷,莫说相貌,连声音都不曾听过。 不识得她实属正常。 竹晏上前道:「我们姑娘姓素。」 「素姑娘。」 陈五洋再度躬身一礼,对他们做了个「请」的手势,对于汉阳城近来名声大噪的银雪卫,他不敢怠慢,刚进铺子便要吩咐人去沏茶。 「不必麻烦,我们问完就走。」 素娆直接打断他的话,陈五洋闻言神色肃穆,挥手让其他人出去,小心道:「姑娘想问什么,草民必定在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车行对于所属的车驾可有详细的图册记录?」 素娆问。 陈五洋点头哈腰道:「自是有的,姑娘要看吗?」 「是,劳烦掌柜的取来。」 「还请姑娘稍坐。」 陈五洋转身去取记录的册子,不一会便拿着册子回来了,呈递给素 娆,「姑娘,这上面记载咱们五洋车行的车驾、马匹、雇佣的车夫等诸多信息,您慢慢看。」 素娆走马观花的翻着,很快便在其中一页停顿下来,「黄三!」 她葱白的指尖轻点在那名字上,陈五洋当即会意,「黄三失踪那日赶走的是辆黑楠木雕花窗的车驾,车盖为墨色,四角垂流苏,窗牖所悬挂的绉纱呈青色,绣着最时兴的卷云纹,外观华美,内里宽敞,不是草民自吹,这样的车驾,整个汉阳城都寻不出几辆比它好的。」 他说完又有些泄气的垂下肩,「黄三失踪后,车驾也不见了。」 「府衙的官差说找不回来,哎,您说我这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嘛,今年财运太差了……生意不好做啊!」 他自顾自说了一大堆。 等他说完,素娆已经桌旁坐定,面色如常道:「劳烦掌柜的取些纸笔来。」 「额……好。」 陈五洋忙取来笔墨,随后有些尴尬的道:「姑娘,草民是个粗人,这儿没什么好的纸张,只能委屈您用咱们记账时的本子……」 撕下来的纸! 望着那参差不齐,还带有些毛边的纸,素娆笑了笑,「无碍,出门在外,没那么多讲究。」 她铺开纸准备描画,竹晏在旁研墨,很快,两张图纸成型。 陈五洋定睛一看,奇道:「姑娘好笔力啊,短短时辰,画出来的竟与图册上的一般无二……」 「掌柜的过誉了。」 素娆站起身,一行人没多逗留,走到铺外时,素娆回头道:「掌柜的对于车驾和马儿应当很了解吧?」 「自然。」 陈五洋点头。 素娆又道:「会骑马吗?」 「会。」 陈五洋诧异的看着她,试探道:「姑娘的意思是……」 「劳烦掌柜的和我们一道,或许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她一开口,陈五洋不好拒绝,看了眼外面那些高大威猛的战马,又看了看旁边一身肃杀之气的银雪卫,吞了口唾沫,忙吩咐下人去马房把他的马牵来。 一行人出了绣女巷。 素娆把其中一幅图交给银雪卫,对左侧八人道:「你们先去弃尸那周围查问马车的去向,看看有没有百姓见过可疑人。」 「是。」 他们拱手相应,竹晏上前将位置告诉他们,银雪卫策马离开。 待他们走后,素娆等人牵马走在雀羊大街上,街道两侧车水马龙,已逐渐恢复如常,就一张图画,这么大的范围,怎么找? 竹晏眼珠滴溜溜转了圈,突然看向街角某处,眼底透出抹亮光来。 wap. /102//.html 第328章 无处不在的‘密探’,百花楼 “姑娘,把图给我。” 竹晏从素娆手里接过图纸,大步流星的朝街角走去,那里的台阶上坐着几个脏兮兮的小乞丐,他把图纸给他们看,然后从袖子里拿出些碎银子晃了晃,小乞丐们眼冒精光,齐齐点头,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飞快跑开。 竹晏走了回来,对上素娆的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要说整个汉阳城谁的消息最灵通,恐怕就是他们了。” 按照陈掌柜的说法,这辆车驾很打眼,其他人或许无心多看,但对于这些整日蹲坐在角落里,眼巴巴望着来往行人的乞儿来说,便是他们潜在的‘饭袋’和谈资。 “属下已经跟他们说好了,一旦打探到消息,就去城门口等着。” 素娆点头,然后便让银雪卫看过图册,一边分散开来打探消息,一边朝着城门的方向行去。 沿途倒是有人说见过这辆马车。 是什么时候说不准,匆匆从眼前跑过,提供不了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一路走走停停到了城门口。 他们赶到时,已经有一堆小乞丐等在那边,许是被城卫驱逐过,只敢小心的缩在的城墙根底下,焦急的打量着来往行人。 “就是他!” 素娆一行人太过惹眼,刚勒马驻足,小乞丐们便一窝蜂似得围了上来,然而有人比他们的动作更快。 “去去去,你们这些小叫花子别在这儿挡道,知道这位姑娘是谁吗?连她的路都敢拦,不要命了!” 城门口的卫兵赶来,一边横枪截住他们,一边对素娆恭敬道:“素姑娘,您可是要出城?” “卑职这就替您清道儿!” 说着他便要动作,素娆忙道:“我不出城,来寻人。” 小将又道:“寻人?姑娘寻谁,或许卑职可以帮忙。” “不麻烦了,我要找的人已经到了。” 素娆含笑的目光掠过他,落在那群乞儿身上,小将愣了愣,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一阵愕然。 “怎么会……” 钦使大人身边的红人,和混迹街头的小乞丐能有什么交集? “怎么不会!” 为首的小乞丐颇为神气的一挺胸膛,朝他逼近两步,嚷嚷道:“我们早说了是替贵人办事,你不信,还非要撵我们走,这下知道厉害了?” “这……” 守城的小将尴尬的朝素娆看来,“小的不知是姑娘的意思,但愿没误了您的事……” 这群小混蛋整日里偷鸡摸狗,嘴里没一句实话,谁知道他们居然真能和贵人扯上关系。 素娆扫了眼狐假虎威的几个小乞丐,没多说什么,轻声道:“我还有话问他们,将军先去忙吧。” “是,卑职告退。” 守将临走时,意味深长的扫了几人一眼,小乞丐们毫不畏惧的瞪了回去,然后一股脑跑上前来,仰头望向素娆。 “你是主事的?” 他们脸蛋脏兮兮的,眼睛却十分明亮,无畏的望着她,看也不看最初与他们交涉的竹宴。 这些街头讨生活的孩子,察言观色的本事总是十分出色。 素娆含笑应道:“是,拜托你们的事,查到眉目了?” “那当然,咱们也不是白在道儿上混的。” 小乞丐壮气凌云的拍了下自己的胸脯,随后又警惕道:“你答应我们的报酬什么时候给……” “我总要先确定消息的真假,才好付报酬吧?” 素娆说完,几个小乞丐背过身子,头攒到一起嘀咕了会,由一人代表,上前继续与她商量,“看小姐你不像是坏人,那我们就先信你一次。” 为首的小乞丐上前两步,朝四周望了眼,低道:“那辆马车最后一次出现,大概是在二十四日前后,从茶洞楼出来,经过雀羊大街,风口巷,再走杏柳街,抵达城门口。” 听了他的话,众人面色微变。 素娆疑道:“风口巷?” 这是个小巷子,街巷狭窄,寻常马车不会挑这种路走,所以他们一路找来,并未留意此处。 “没错。” 小乞丐一本正经的说道:“其他街马车都没停过,唯有在风口巷的百花楼外等过一炷香的功夫,上了个人。” “可查到他的身份?” “没有,那百花楼白日里不允许我们靠近,我们只能在不远处的街角乞讨,门口都是人,我朋友他们看的不真切,只说是一个戴着帷帽的男人。” 小乞丐认真的看着她,“小姐要想查清楚他的身份,可能得去问百花楼的掌柜。” 说完,他眼巴巴的看着她。 其他的小乞丐也是一脸期盼。 素娆对竹宴使了个眼色,竹宴会意,翻身跳下马,朝他们走去,小乞丐们瞬间变得紧张起来,互相拉扯着往后退了两步,“你,你想干嘛?” “你猜……” 竹宴对他们恶劣的咧嘴一笑,晃了晃手里的剑,小乞丐们抖得更厉害了,有些胆小的眼眶已经开始泛红。 “你们,你们不能这样,说好的报酬怎么能反悔……” 竹宴看他们当真要哭,连忙从袖子里掏出些碎银子,“我哪样?这不就来给你们付报酬吗?还不拿着!” 小乞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人敢上前。 最后还是那回话的小孩上前一把把银子抓过去,揣在怀里,然后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谢谢哥哥。” “这会知道谢哥哥了?” 竹宴没好气的屈指在他额上一弹,“你们这些小鬼胆子大的很,居然敢借势和那些城卫叫板,我们在还好说,但我们总要离开的,到时候你们怎么办?” “大不了挨顿打呗。” 小乞丐满不在乎的噘嘴:“反正他们没事的时候也喜欢欺负我们,这样好歹还能出口气。” 竹宴轻叹口气,伸手在他头顶揉了揉。 小乞丐似是不习惯这样的接触,侧头避了开去,一弯腰,溜回了小伙伴们中间,朝他挥手,“钱货两清,我们走啦。” “去吧。” 竹宴目送他们跑来,然后重新上马,身后的银雪卫笑着打趣道:“没看出来啊,竹护卫对小孩子这么有耐心,不如赶紧找个媳妇,让她给你生一个?” “去你的。” 竹宴朝说话那人笑骂了句,再不耽搁,一行人调转方向朝着风口巷的百花楼赶去…… (本章完) 第329章 诡谲的玉佩图,何人所属? 百花楼生意不愠不火,素娆他们找去的时候,掌柜的正趴在柜台后面睡觉,竹宴在台子上敲了敲,惊得他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嘴角还挂着晶莹的口水。 “谁要结账?” 掌柜连忙用袖子抹了把,站直身子,陈五洋看他这模样就觉得要从他这儿问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恐怕没戏。 待素娆说明来意后,掌柜的果然一头雾水。 “姑娘,咱们这酒楼里每日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草民那里记得清楚?您这不是为难我嘛!” “来往的人多,戴着帷帽,遮遮掩掩的男子可不多。” 素娆示意银雪卫上前,将马车的图纸递给他看,“事关命案,劳烦掌柜把你们店里的所有伙计都找来,一个一个看,不管是人还是马车,这么惹眼的打扮,多少都该有些印象的。” 他们一来,酒楼大堂里的客人全部静默。 好奇的打量着他们。 掌柜看这架势不照办不行,只盼着赶紧认完然后把这群瘟神送走,所以叫人的速度很快,不一会,整个酒楼所有小厮及负责撒扫的杂役共计八人,全部站到了素娆面前。 “钦使要办的案子,你们都给我看仔细了,倘若见过这个马车或者是一个头戴帷帽的神秘男子,务必如实相告。” 掌柜装模作样告诫了一番,然后任由他们去看。 素娆道:“掌柜的对这副打扮的男子果真没什么印象?” “没有。” 掌柜忙不迭的摇头,似是觉得自己回答的太快显得有些敷衍,连忙解释道:“姑娘有所不知,平日这酒楼都是我兄弟打理,这两日他家娘子刚生产完,需要照顾,他脱身不开,我这才来替他照看。” 素娆平静问道:“二十四号那天,谁在照管酒楼?” “他呀!” “那就劳烦掌柜,请他过来一趟。” 掌柜的有些犹豫,“可是他娘子……” “问几句话的功夫,耽搁不了的。” 素娆态度虽然温和,但话音中有种不容置疑的坚决,掌柜面色变了变,握拳在掌心一砸,“那好,他家就在风口巷,我去唤他,还请姑娘稍等。” “有劳了。” 掌柜离开后,素娆一一盘问了酒楼里的杂役。 “戴着帷帽的男子啊,的确在咱们酒楼里留宿过,不过具体的日期小的记不清了,只记得他吩咐把热水抬到房间去,说是要沐浴,听声音,是个青年人,不到三十的样子。” 闻言,众人精神一振。 素娆让其他人离开,将那杂役领到一旁,低声询问道:“你可有见过他的模样,或者他身上有没有什么能证明身份的物件?” “都没有。” 见杂役摇头,竹宴急道:“你不是说他让抬了热水去房中吗?难道你后来没进去收拾过?他总不能洗完澡还戴着帷帽吧?” “那倒不是。” 杂役小心的答道:“那位客人嘱咐我不必再去打扰,等他次日退房后再收拾。” 见问不出什么,素娆便让他去忙了。 一行人在酒楼里十分惹人注目,影响了楼里的生意,素娆便带人退了出去,等在外面,很快,掌柜气喘吁吁的拉着一个人朝他们跑来。 “这,这位是素姑娘。” 站定后掌柜的深吸了两口气,对身旁的精瘦男子说道,“你把那晚遇到那个帷帽男的事仔仔细细跟她说一遍。” 勉强说完这句话,他就走到一旁喘气去了。 男子努力按下凌乱的气息,连吞两口唾沫,对众人作揖。 “姑娘要找的那位头戴帷帽的客人草民有些印象,那些天城中不是翻出了好多命案嘛,再加上在处置官员,血流成河,搞得楼里生意很是惨淡,一整天都没什么客人。” “那天傍晚又冷,草民寻思着早点打烊回家,正要关门的时候,他就来了。” “他通身罩在帷帽里,说话阴沉的很,只说要一间上房,清静些,没事不要来打扰,然后付完房钱就上楼了,整个过程没说到三句话。” 素娆等人对视了眼。 他也没看到此人的真面目,那就有点难办了,齐湘打定主意替此人顶罪,肯定不会说出他的身份。 这个人和程氏案有什么关系,还有齐湘为何替他顶罪,这些谜团,到底要怎么解开? 男子看到素娆沉默,心里有些紧张。 下意识去抹悬在腰间的玉佩。 温凉的玉触碰到肌肤的刹那,他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浑身一颤,急道:“玉佩,他上楼时不小心弄掉了玉佩,捡起来后反复打量了一会,像是在检查,那玉佩形状有些怪异,草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至今还记得其样式。” “好啊!” 竹宴大喜,同银雪卫等人交换了个眼神,“掌柜的,你能不能把它给我画出来?” “草民尽力一试。” 掌柜的走进酒楼,找了些纸笔开始描画,看他聚精会神的模样,竹宴好似看到了曙光,“忙活了半日,总算找到些线索。” 大雍尚玉。 但凡有些身份的男子都喜欢在腰间配玉,有句话称“君子无故,玉不去身”,正是这个道理。 玉佩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有些大家族更是喜欢将族徽融于玉饰中,以此来宣告身份。 说不定能从中找到些什么端倪。 掌柜的很快画好拿了出来,递给素娆,素娆接过一看,形状的确怪异,中间呈圆形镂空状,半个小指宽窄,外围以卷云纹堆饰,上系绳结,下悬丝绦,与寻常的佩饰截然不同。 怪不得掌柜能记得清楚。 竹宴原还想着从玉佩上看出些什么,但现在盯着眼前这坨似是而非的图案,他只觉得头顶烧的快要冒烟。 “这是什么鬼?” 谁会弄这么个玩意儿挂在腰上? 银雪卫众人争相传看,最后一致摇头,这样造型的玉佩谁都没见过,压根看不出线索。 掌柜的惶然道:“草民看到的确实就是这样,绝无欺瞒。” 竹宴苦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却没再往下说,说出来实在让人泄气。 一旁的素娆拿着纸端详良久,突然轻声道:“你们看,这形状像不像……” 啊,终于赶上了。 要不是作者君今日文思泉涌,恐怕都得错过更新时间了,今晚刚到家,所以只能现在更文,耽搁时间,抱歉啦~~ 这边的案情将要接近尾声,又该整理后面的案件啦,小可爱们可提供人名啊,我择情选用,我果然是个起名废物。 嘎嘎嘎~ 求月票,求订阅,求打赏,求推荐呀~~么么哒~ (本章完) 第330章 一件血衣,走他走过的路! “像什么?” 竹宴和银雪卫被吸引过来,但素娆只是皱眉盯着那图纸,摇了摇头没再往下说。 须臾,她收了东西,翻身上马,“走吧。” 其他人按下心中的疑虑,未加置喙,百花楼掌柜长身作揖,恭敬的目送他们离开。 “姑娘,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竹宴对素娆问道。 他们经过百花楼一查,证实了确实有人与齐湘合谋杀人,但此人身份不详,仅靠这张奇怪的玉佩图样,定是难以找到。 “去弃尸的地方与他们汇合。” 素娆攥着马缰,维持着合适的速度,避免因街市纵马惊扰行人,寒风从耳畔呼啸而过,将她话音吹散了些,但足够叫其他人听得清楚。 “我们通过马车已经确认了此人的存在,那还找车架做什么?” 竹宴奇怪的问道,“难道是姑娘发现了什么其他线索?” “不是。” 素娆回道:“命案现场我得亲自查探过才能放心。” 银雪卫毕竟不是专司刑狱,查探时可能会出现纰漏,否则也不会越过查探现场这个环节。 比起听人转述,她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断,要不是因为内功受损被困在驿馆养伤,她早该亲自过来的。 “姑娘想从他毁尸灭迹的地方查查线索?” “恩。” 众人顿时了然,一路无言,赶到了明净和车夫埋尸的地方,这四周偏远没有人烟,但坐落着些许废宅,院墙倒塌,杂草丛生。 看起来颇为荒凉。 与汉阳城的繁华大相径庭。 “居然是这儿……” 陈五羊环顾着四周啧啧称奇,引起了素娆的注意,“陈掌柜此话何意?” 陈五羊正感叹不已,骤然听到有人叫他,连忙收敛心神道:“回姑娘的话,这片区域早年被官府征用,说是要修建什么官学,把住在这儿的百姓强行迁走了,不知何故一直没能修起来,久而久之就成了荒地。” “把尸体埋在这儿,确实很难发现,这都是大人们的功劳啊……” 他变着花样把府衙夸了一遍。 素娆不禁失笑。 要不是他们从古佛寺倒追线索,偌大的云州,还真未必能把明净两人找到。 当日明净登车从城门口离开后,马车沿着木石街一直往前,消失在了尽头,银雪卫摸查过去,见到的便是这片荒地。 路石被杂草掩埋,车轮轧过留有痕迹,再加上部分的泥土路给了他们不少线索,这才找到丢弃在废井里的尸身。 “姑娘,他们在那儿!” 银雪卫大喊一声,指着不远处树边拴着的战马,众人赶忙驱马走近。 留守的那名银雪卫见到他们,上前行礼。 “姑娘。” “找到车架了吗?” 素娆下马问道,随手把马缰交给了竹宴,他动作利索的接过,然后系在旁边的树干上。 那人道:“还在找,车轮痕迹到前面那片石板路上就消失了,只在那周围找到了些碎木屑,车架必是被砸烂了。” 听到砸烂两个字,车行掌柜脸上肌肉猛地抽搐了下,肉疼的直砸拳:“砸了,居然砸了,这混账东西暴殄天物啊,我那辆马车花重金打造,达官显贵最是喜欢啊……” “我的银子啊!” 他来回踱步,不停的碎碎念,一会问候凶手的祖宗十八代,一会哀叹自己财运不济。 提起黄三的死讯时都没见他有这么大的反应。 如此爱财的性子,银雪卫众人嗤之以鼻,连竹宴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行了,别念了,吵得人头疼。” 竹宴起先忍着,心想他一会该安静了,没想到陈掌柜滔滔不绝,大有和尚念经的架势,最终忍无可忍的开口。 陈掌柜被他一吓,倒是真住了嘴。 只是满脸死了亲爹的晦气表情。 附近搜查的银雪卫不久后回来了,众人神色皆是一震,素娆道:“找到了?” “找到了。” 在不远处的一大片泥沼里找到了车架的残骸,一片片木板沉在泥浆下,四周杂草掩盖,挡人视线。 不止如此。 银雪卫挑着一个脏兮兮的的衣裳走来,“里面还发现了这个,卑职用水搅了两下,上面还残留着血迹。” 素娆扫了眼那件血衣,明净是捂死的,这点没错,车夫被匕首所创,创口附近连接大动脉,血迹喷溅,染红了衣裳很正常。 她推断的没错,车夫果然为他所杀! “四周还有其他异常吗?” “没有。” 银雪卫果断摇头,“从马蹄的印记来看,凶手并没有折返,那么大概率顺着那条路往城中去了。” “城中……” 素娆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绵长的道路一眼望不到头,看来这次出来收效甚微。 “把血衣带回去吧,好歹是个物证。” 她扭头对陈掌柜道:“辛苦掌柜的走这一趟了,这边暂时无事,您可以先回了。” “是。” 陈掌柜恹恹的答了声。 显然还沉浸在破财的悲伤里没有回过神来,竹宴见她这幅模样,忍不住打趣道:“要不你把你的宝贝马车捡回去,试试看能不能凑起来?” “公子说笑了。” 陈五羊嘴角微微抽搐,对上众人隐隐含笑的眼,赧然的一拱手,“草民告退。” “去吧。” 他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竹宴摸着光洁的下巴道:“没看出来那小老头儿动作还挺灵敏的,真应该让曹大人来学学。” 素娆还在思索眼下的情况,闻言,不禁笑道:“你一句话得罪了两个人。” 曹大人艰难往马背上爬的画面至今历历在目。 竹宴笑着耸了耸肩。 他们收拾好一切,然后准备离开,素娆往前后两条路看了会,最终选择了凶手离开的那个方向。 “走他走过的路,设身处地,方能更贴近他的内心。” 素娆让银雪卫他们先行离开,带着竹宴走上了这条路。 一路冷僻。 穿街而过,待走到正街时,周围再度热闹起来,百姓们瞅着她和竹宴,似是认出了他们的身份,扭头与身旁的人嘀咕。 素娆看着这幕,心里突然一动! 第331章 同道之论,程楠的血光! 竹宴始终留意着她的情绪,待看到那骤缩的瞳孔时,急忙问道:“姑娘,怎么了?” “我们竟然忽略了这么多细节。” 素娆怔怔的盯着长街某处,“留宿百花街是因为在城中无落脚之地,头戴帷帽是遮掩身份,他自外面而来,且在汉阳十分脸熟。” 她话音低的似是在自言自语。 但竹宴还是听清楚了。 “百花楼掌柜只说他留宿,却并未提及随从或是照料马匹之类的话,单从那件衣裳来看,他家中富贵,断不可能孤身走来汉阳。” “所以他来汉阳时,必有同行之人,只是不知何故入城后分开了。” “他跟小二要水沐浴时说次日退房后再收拾,表明他当时已经确认次日会离开此地,然后便是小乞丐见他登上齐湘的马车,往城外而去……” “齐湘说他当日要出城办事,他亦同往……入城住了一晚又出城……他最初的目的,或许只是想见齐湘,若是与齐湘目的一致,根本不必入城!” 素娆的语调不疾不徐,平静中透着一股子凉意。 竹宴反复琢磨了两遍总算跟上她的思绪,轻道:“要想知道齐湘出城的目的,回去问一问不就知道了吗?” “嗯。” 素娆收回视线,双腿一夹马腹,当先冲了出去,竹宴紧随其后,他们回去的时候,银雪卫诸人已经到了,正在驿馆外说话。 简单打过招呼,素娆快步而入。 她没回自己的住处,而是直接往齐湘所在的院子赶去,影刺层层把手,守得滴水不漏。 “姑娘。” 见她过来,影刺当即推开门,竹宴止步于院外,让她独自去问话。 四下无人,影刺笑道:“竹司主什么时候改换门庭,成了姑娘的贴身亲随?” 离开浣花县后,时常见他鞍前马后,以往在府中,便是几位公子都没这待遇。 “我何时改换门庭了?” 竹宴嫌弃的刮了他一眼,“一看你就和你们司主一样不上道,本司主这是努力的替咱们门庭舔砖加瓦,以后你就明白了。” 一众影刺相视而笑,看他似有所思,便不再说话,各司其职。 素娆走进了这个许久未通风的屋子,光线透过糊着明纸的窗户渗进来,驱散阴暗,添了一份诡异的死气。 齐湘静静坐在桌边,一动不动,宛如石雕。 哪怕听到推门的声响,依旧毫无反应,素娆走到他跟前,居高临下的打量他半响,乍然开口道:“官府给你下葬的时候,遇到了一群盗墓贼。” 齐湘的眼皮颤了下,缓缓睁开,循声望向她。 她唇角含笑,悠悠道:“一卷草席,一具木偶,居然有人要把它挖出来,你说是不是很奇怪啊,齐大人。” 齐湘冷嗤:“这不正是姑娘想要的吗?” 素娆笑着替他倒了杯茶水,推到手边,淡道:“我想要的齐大人不肯给,我便只好自己想办法取了,好在虽然费了些功夫,结果不坏。” “就是不知道齐大人想要的,办成了吗?” 他想要的? 齐湘自嘲的扯了扯嘴角,随后环顾四周,昏暗的屋舍,幽闭的牢笼,他自以为的劫后余生,脱胎换骨,都没有办成。 而是延续了先前的命运,沦为一个囚徒。 “姑娘如今志得意满又何须这样嘲讽我?” “齐大人认为这是嘲讽?” 素娆挑眉看他,诧异道:“难道不是你执意替人顶罪又不想死,妄施金蝉脱壳之术?” “畏罪自杀的确是个好法子。” 她迎上齐湘震惊的眼神,缓缓说道:“你一死,那程家的案子便查不下去,只能草草了结,既全了别人,你又能假死脱身,说不定换个身份活的更自在。” “这办法是好的,可惜中途出了岔子。” 慕天风前车之鉴犹在,哪里能容得他故技重施! 齐湘听她字字诛心,忍不住蹙紧了眉头,“什么成全了别人,我如今一介囚犯,能成全谁?姑娘莫不是没睡醒,还在说梦话吧?” “我早知你不会承认,但没关系。” 素娆笑吟吟的看他,“杀明净那日,不知齐大人出城意欲何为?” 齐湘被她东拉西扯的问话方式磨得头疼,好在这不是什么难回答的话:“去祭奠一个故人。” “谁?去哪儿?” “城郊那座废宅……” 顿了下,齐湘看她一眼,继续道:“祭奠……程楠。” “程楠?” 素娆微微挑眉,“你说的该不会是你服毒自尽的那个地方吧?你酿造冤案,害死程楠,让他凭白担了满门株连的大罪,这会又去祭奠?” “我再说一遍。” 齐湘迎着她的视线,神情郑重道:“程家的案子,是形势所迫,必须有人承担责任,而他最合适。” 合适这两个字平凡又讽刺。 素娆扯了下嘴角,没有继续与他争辩,顺势问道:“祭奠不成,所以你服毒自尽特意选了那个地方,它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一个荒宅而已,能有什么特殊的。” 齐湘嗤笑:“我选择去那儿祭奠,只是因为程楠说他最喜欢那池莲花……” “你知道他的喜恶,听起来关系好像不错?” 齐湘瞥了她一眼,他能看到那双眼里不加遮掩的嘲弄和戏谑,也知道她问这些别有用心。 可大概是一个闷了太久。 又或者是这些话在心里憋了太久,难得有了想要倾诉的欲望,这么多年过去,这是他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提起程楠。 “我刚来云州的时候就认识他了,那时候他便是外都水丞,南境多雨也多江河湖海,各处的堤坝和水利工事都由他负责,他时常在外奔走,偶尔回来,还会替我带些各地的特产。” 齐湘回味曾经,蓦地想起他与这个人也有过一段极为怀念的过往,“他手工很好,尤擅雕刻,我府中那些木雕和石雕都是他送的。” “我与他把酒言欢,畅谈过理想,他也与我推心置腹,感叹过人生。” “论起关系,还算不错吧。” 齐湘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情镇定又带着些缅怀之色,但想起他所作所为,再细听这些,字字句句却都令人齿寒。 素娆打量着他,须臾,轻笑道:“我自以为凉薄冷血,没想到今日竟还能遇到同道中人?” “来,齐大人,你敬你一杯。” 第332章 芸娘未死,铺天棋局 齐湘从晃神中清醒过来,便见她眼波盈盈如春水,柔婉又热切,提起茶壶一倒,空空如也。 最后一点茶水刚才给他倒完了。 素娆遗憾的摇头,“看来这碗茶注定我喝不下去,可惜了。” 齐湘哪儿能不知道她是在嘲讽他,冷冷的撇开眼,“你要问的问完了?” “差不多吧。” 素娆笑看着他,“齐大人坐在屋里恐怕还不清楚外面的局势,不过没关系,等我抓到和你一起杀人的那位,让他来和你慢慢说。” 语罢,她拂袖转身,缓步离开。 全然没看到后面齐湘一瞬面如菜色,惊惶不安…… 齐湘出城为祭奠程楠,看来她推断的没错,这位神秘人本身就是奔着与齐湘会面来的,只是凑巧赶上了他出城祭奠…… 又或者是,齐湘有意送他出城,顺道祭奠‘故友’。 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确定了此人的来意。 回到院子简单洗漱收拾了一番,素娆刚拥着暖炉坐下,准备好好想想后面的事,影刺便来请她。 出去的时候竹宴正在和其他人说话。 素娆将他唤来,嘱咐道:“你派人去茶洞楼走一趟,问问他们,谁曾经去找过齐湘。” 马车当日直奔百花楼,目标明确,显然齐湘早得到了消息,特意来接人。 神秘人有意避开人群,住处选的相较偏远。 他自然不可能亲自去找。 只能找人传话。 要确保不走弯路,收到消息,最好是守着齐湘落脚的茶洞楼。 竹宴转瞬想透了她的用意,刚要应答,她又道:“再去询问下城卫,二十四号那两日,有没有见过一个头戴帷帽的男子策马出城。” “是,属下这就去。” 竹宴领命离开。 素娆转道往言韫的住处走去,里面很热闹,隔着很远都能听到金絮的笑声,他们来了之后,世子爷身边真正热闹了起来。 掀帘而入。 言韫靠坐在软榻上看书,崔翊和金絮在旁边烤火,不知在说些什么,两人捧腹大笑。 一看到她进来,崔翊忙朝她招手,“阿娆快来,刚从外面回来吧,赶紧暖暖。” 素娆笑着凑了过去。 她抬头看向世子爷,视线落定的刹那,言韫放下手中书卷,正朝她望来。 四目相接,两人同时一愣,随即笑开。 素娆道:“公子想问案子?” “不是。” 言韫摇摇头,他放手让她去查,自然不会事事干预,“兄长得到了一个消息。” “什么?” 素娆好奇的看向崔翊他们,什么消息能把她专程叫过来商议? 崔翊示意金絮往旁边让让,又把炭盆往她那边挪了挪,慢条斯理的整理好衣裳,坐定,刚准备开口…… 金絮忍无可忍的抢先道:“芸娘可能还活着!” “芸娘是谁?” 乍一听这个名字,素娆没反应过来,直到金絮说:“天香楼的老鸨芸娘啊,阿娆你不记得了吗?” 镜泊湖的案子随着这名字一股脑全涌了上来。 素娆按了按额角,“最近记性不太好。” “到底是怎么回事?” 似是怕崔翊又慢吞吞的端架子,金絮倒豆子一样把在镜泊湖的见闻说了一遍。 托崔翊的福,两人这几日天天宿在镜泊湖的画舫里。 欣赏乐舞,品酒赏茶。 过得十分快哉。 不久前他们正在饮酒,骤见一个壮汉冲上前去,把舞女一把推开,嘴里说着什么庸脂俗粉,不如天香楼的姑娘云云。 然后就有人开始附和,把楼里的姑娘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崔翊好奇多问了一句,不知谁把话题引到了芸娘身上。 便有人站出来说不久前见到过芸娘。 说她换了身衣裳,穿的端庄齐整,颇有些婊子从良的意思,说的有鼻子有眼。 崔翊不知道其中的利害但金絮心里清楚啊。 他们那时是一起在金家的院子里剖尸验看过的,其中有一具尸体便是“芸娘”。 如今又说芸娘还活着。 这岂不荒谬? “倘若那个人说的是真的……” 素娆沉吟了许久,缓缓开口道:“那天香楼四层和祥福记的掌柜一道被烧死的女子又是谁?数人证词指认其身份,除非他们商议好说谎,但这对他们毫无好处。” “所以,芸娘当晚确实和那掌柜在一起。” “但烧死的不是她。” 这就有意思了。 故意造成死亡的假象,到底想干什么? 要说没鬼……当晚坠湖后,官兵四处搜寻幸存者,她既活下来,又何必躲躲藏藏不肯露面。 “我怎么听着,好似安排好的一样。” 崔翊笑着说了句。 这一句,正好点在了要处,素娆与言韫对视了眼,眸色同时沉了沉。 要不着痕迹把所有人的供词串联起来,证实房中那人的身份,又要避开他们的耳目,悄然离开天香楼。 让芸娘随着这一场大火彻底消失。 这不是临时起意能够办到的。 “不是吧……” 崔翊看他们脸色不善,连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的世子爷都眼含冷意,很快就猜到自己戳中了事实。 “我就是随口一提,你们这堆麻烦事和我可没有关系啊。” 谁能想到去镜泊湖听个小曲儿还能听出问题来。 崔神医当真觉得自己很无辜。 金絮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你放心,不会有人找你麻烦。” 麻烦的是这件事本身。 他们当时在追查骨柯叶的线索,摸到天香楼几乎算是攥住了揭开真相的帷幕。 偏在最紧要的时候,梅晗寻仇,截杀何赐文,火烧天香楼…… 他们要何赐文为证,只能先去救人。 结果人没救到,素娆为救他而坠湖,骨柯叶付之一炬,天香楼主事者芸娘葬身火海…… 所有心血尽付东流,线索断尽! 但如果芸娘还活着,那么一切就变了味道,这场大火丧命的百姓,梅晗的血债,暗娼馆的冤魂…… 这些都成了某人转移他们注意力的筹码。 他们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一步一步,走入了别人的彀中…… 好大的一盘棋! 素娆蹙眉道:“我当时起过疑心,但梅晗给出的回答没什么破绽。” 要做成这个局,一环套一环,环环相扣,一步也错不得,否则必会适得其反。 但幕后之人很聪明,他抛出的每条线索,用到的每颗棋子,都来得恰到好处又全无刻意的痕迹。 顺水推舟,可谓将人心和时机拿捏到了极致! 第333章 艰难抉择,与我何干? 想到这儿,几人心事重重。 屋内安静下来,其乐融融的气氛一吹而散,崔翊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边取过火钳拨弄银炭,一边随意道:“我说你们能不能好好聊天,垂头丧气的做什么?” 金絮叹气:“你不懂,这其中干系厉害着呢。” “再厉害还能把天掀了?” 崔翊斜睨他一眼,看向言韫与素娆道:“云州这滩浑水混乱多年,要肃清非一日之功,不论她死而复生的背后存着什么阴谋诡计,你们做的都已经足够好了。” 这些时日他游走在汉阳城。 听着百姓议论近来发生的事,逍遥丹之祸、天香楼大火、暗娼馆陈尸,桩桩件件,鲜血淋漓。 但凡换个人来,都未必能做的更好。 他语重心长道:“陛下命你南巡,年前赶回京都,推算时日的话,至多处置完手里这桩案子便要动身,不可在云州久留,有些事,时候到了,总要放手给旁人的。” “与其劳神忧心,不如顺其自然。” 一番话说完,金絮张了张嘴,愕然道:“说来说去,不就是让他别管嘛……” “对啊。” 崔翊将火钳丢在一旁,拍了拍掌心的灰,“不然还有更好的法子吗?一个‘死人’,有心躲避,这茫茫人海,泱泱江湖,你们上哪儿去管?” “她选择死遁,起码在短时间内不会再有动作,你今天念着,明天想着,难道她就会跑到你面前来?” “话是这么说不错……” 金絮打量着他,嫌弃之情溢于言表:“但你会不会表现的太洒脱了,幸好你无心入仕,不然百姓可要受苦咯。” “胡说。” 崔翊佯怒,“只是受苦吗?” 他顿了下,话音一转,笑道:“明明是生不如死,所以啊,就让我这样江湖逍遥,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你说对吧,阿韫。” 一番插科打诨彻底弄乱了严肃的氛围,素娆被他逗笑,言韫虽没什么明显变化,眉眼间却也疏阔不少,见他望来,淡淡回道:“你是崔氏嫡子,躲不掉的。” “最迟明年。” “明年什么?” 崔翊眼中的笑意僵了几分,悚然看他,“阿韫,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言韫抬眸望向他,姿态闲适,一派从容,“出京前我与外祖父拜别,他老人家正与舅舅商议你的事。” 此话一落,素娆看到崔翊的面色前所未有的呆滞。 他愣了足足三息,恍然回过神,连烤火都顾不上了,直接转身朝着世子爷,追问道:“他们怎么说的?” 言韫抿唇不语。 崔翊急道:“你倒是说话啊。” 金絮乐得在旁看热闹,对素娆挤眉弄眼笑道:“瞧见没,平常都是他慢慢吞吞的让人上火,这会火烧屁股,倒是知道着急了。” 素娆失笑:“你当心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那不能够。” 金絮一脸无所谓的摇摇头,“这事儿我太有经验了,你等着看吧。” 至于看什么他没有多说。 在崔翊的再三追问下,世子爷总算松口,“具体事宜我亦所知不多,听舅舅的意思,会让你选。” “还有的选?” 崔翊像是重新活过来一样,“那还有回旋的余地,怎么选?选什么?只要不让我入仕,什么都好说。” 言韫深深的看他一眼,眼中罕见的有些戏谑之色,“你确定?” “当然确定。” 崔翊笑着扬了扬手,“当官多无趣啊,还是做个郎中逍遥自在,无拘无束。” 言韫未置一词。 只是那神色意味莫名,看得崔翊越来越心惊胆战,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他到底想让我怎么选?” 那爷俩想让他入仕不是一两日,既然起了心思,在思索职位了,必然不可能轻易罢手。 言韫道:“兄长猜呢?” 崔翊看他反应越发觉得情况不寻常,思来想去,脸色突然一变。 素娆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俩,不再去想那些乱糟糟的事,一时间只觉得无比轻松。 但旁边不远处的崔翊却是如临大敌,“他们该不会想让我在娶妻和入仕中间二选一吧?” 言韫淡笑:“看来兄长还是很了解舅舅的心思。” “他真的这么想?” 崔翊脸色大变,倏地起身,金絮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在旁提醒道:“崔漓亭你这是做什么?要注意世家的风度,行止坐卧,要从容,要淡定……” 崔翊懒得理他,定神思索许久,做出了决定:“不行,我不能回京,我得出去躲躲。” 他说着扭头就朝外面走去。 金絮道:“你走了他俩的伤势怎么办?我可不会看病啊!” 崔翊头也不回的道:“他俩按照方子吃药调理就好。” 人已经走到了门边,素娆诧异的看向言韫,他当真不拦着点? 眼见着崔翊就要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言韫不紧不慢的道:“兄长,此刻外祖父那边多半儿收到了消息,知道我们在一处。” 崔翊脚步一顿,回头看他:“是啊,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言韫:“你走了,我无法与外祖父交代。” “那是你的事,与我有什么关系?” 崔翊理所应当的回道,然后大步流星的离开。 对于他这样不顾兄弟情分的态度言韫面不改色,从容的拿起手中的书卷继续翻看,金絮和素娆对视了眼,素娆道:“公子,你这就不管了?” 先前不还说无法交代吗? “他一个大活人,我总不能拿根绳子拴着他,随他去。” 言韫一派云淡风轻之态。 以素娆对他的了解,这事儿恐怕没那么容易就过去,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崔神医就气势汹汹的冲了回来,衣袍翻卷,带出阵阵冷风。 “言鹤卿!” 他气的连姓氏一并叫出来了,又是委屈又是无奈:“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怎么了?” 言韫翻过一页书,慢条斯理道:“兄长不是要走吗?还回来做什么?” “你派人形影不离的跟着我,我不回来能去哪儿?” 崔翊气急败坏的掀袍坐下,没好气的瞪他,“阿韫,我好歹是你堂兄,你看着我在火坑里苦苦挣扎良心就不会痛吗?” “不会。” 言韫合上书,气定神闲的回道:“那是你的事,与我何干?” wap. /102//.html 第334章 血衣纹绣 崔翊愣在当场。 素娆和金絮忍俊不禁,世子爷到底是个从不吃亏的主儿,崔翊对上他,实难讨得好处。 “你可真行!” 语塞半响,崔翊气急反笑,一拂袍角彻底坐定,“不走便不走,反正回京后有热闹瞧,我不舍得错过呢。” 言韫淡笑以对。 金絮轻嗤一声,嘀咕道:“说什么不舍得,明明就是逃不掉,死鸭子嘴硬……” “小元珠,你说什么?” 崔翊皮笑肉不笑的望向他的方向,活动了下脖颈,“你小子看戏就看戏,还敢火上浇油,哥哥我收拾不了阿韫,还收拾不了你?” “你给我过来!” 崔翊勾手,金絮见状往后蹭了蹭,朝他挑衅的扮了个鬼脸,“过去让你揍啊,我就不,有本事你追上我再说……” 说着他飞速窜起朝外冲去。 崔翊狞笑,身形如大鹏般惊掠而出,卷起阵阵疾风,远远传来:“臭小子,是男人就别跑……” 两人转瞬远去,消失在驿馆的檐墙之外。 素娆含笑收回视线,在屋中又烤了会火,趁着言韫闲暇,正好与他商议暗娼馆后续的问题,最终决定将何家抄没的家产用以抚恤亡者家眷。 “馆中遗留下来,未有家属认领的骸骨,便由官府出面,落葬在城郊山外,入土为安。” 素娆:“活着的那些个孩子呢?” 不是所有人都有魏红鸾那样的爹娘,能够数年如一日的坚守着心中的信念,迎她归家。 更多的是像柳流和楮墨那样的无根浮萍,以前想着逃离,但当真的打开了囚笼的大门,又不知该去往何处。 言韫指腹摩挲着书卷的一角,思忖须臾,道:“送他们离开云州,去乾州。” 素娆好奇道:“乾州,有什么讲究吗?” “乾州琅琊山清水秀,人杰地灵,州牧治下严谨,民风淳朴,各地设有善学和收容寺,专门用以安置失沽之人,他们在那会有新生活。” 听到琅琊二字时,素娆已然明悟:“琅琊言氏,你的宗族所在之处?” “嗯。” 言韫含笑点头,“州牧为人清正,爱民如子,所以你大可放心。” 这样的安排无疑是妥当的。 素娆刚要附和,忽又觉得不对,挑眉道:“公子这话说的有问题,他们与我非亲非故,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你不是很在意吗?” “有吗?” 素娆反问。 言韫笑而不答,她办案时一向冷静又客观,从不会掺杂私人情绪,唯独这次,面对暗娼馆的这些孩子,抛开查找凶犯不谈,收尸敛骨,画像寻亲。 这般劳心费神,不计得失。 可不像她的作风。 被那双洞悉世事的眸子盯着,好似有种扒光衣裳的感觉,令人浑身凉飕飕的不自在。 素娆按下想要摸耳朵的动作,微笑道:“公子一定是出现幻觉了,我……” “敷衍的话就不必说了。” 言韫凉凉的扫她一眼,重新拿起书翻看,随意道:“这样安排只是想让你宽心,并无窥探的意思。” 他语气不善。 素娆试探的问道:“你生气了?” “没有。” “那就好,那我去看看带回来的物证。” 素娆说完起身朝外走去,没走两步,一道视线直戳她脊背,她抿唇一笑,驻足转身,正对上那双幽邃的瞳孔。 “不是不生气吗?这样看我做什么?” 有点哀怨,还有点可怜…… 闻言,言韫径直起身走到她面前,屈指高高扬起,落下时却如轻风般绵软,敲在她额头。 世子爷不悦道:“素娆,你故意的。” “我就是故意的。” 素娆笑吟吟的回望着他,“谁让你口是心非?” 所以公子你看,一时半会,谁都没能改掉自身的毛病,两相抵消,就此和解。 言韫何等聪明,立时明白了她的意思,哭笑不得。 最后世子爷心里刚萌芽的一点火苗,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被一两句话浇灭,快的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待回过神,眼前已经没人了。 望着她方才停留的地方,言韫不禁摇头苦笑…… 掺血的衣裳被银雪卫收在庑房,她找过去的时候,上面的泥垢被清理的七七八八,染血的地方有些模糊。 她来回翻看许久,并没有找到什么详尽的线索。 衣裳所用的绸缎和布料很常见,花样寻常,富贵人家穿这种东西的没有十家,也有八家。 素娆轻叹口气,指腹随意的摸索着上面的花纹,凹凸不平的触感让她心神一紧,凝眸看去。 “这花样比寻常的刺绣更加立体通透……” 钻研半响,她只觉得刺绣所用的针法比较独特,但她不擅女红,便对外喊道:“来人。” “姑娘有何吩咐?” 外面当即有人应声,素娆道:“劳烦去城中请位绣娘过来,我有事相询。” “遵命!” 此人离去,素娆还扯着花样细看,便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姑娘……” 竹宴人随声至,“你嘱咐的事属下已经托人去查问了,应该很快会有结果……” 他走到近前,看到素娆手中攥着的衣裳,奇怪道:“姑娘看什么看得这么入神?” “绣花。” 素娆随口回道:“这绣花所用的针法很独特,我分辨不出来……已经让人去请绣娘了。” “请绣娘干什么?何必舍近求远?” 竹宴愕然的看着她,素娆不解道:“什么意思?” “问崔公子啊。” “女儿家的东西,他会知道?” 竹宴失笑道:“他整日钻在脂粉堆里,说起这些东西,恐怕没人比他更了解。” 素娆愣住:“兄长和阿絮出府了。” “没有啊,属下刚才还看到他俩在二院那儿。” 竹宴一句话落,素娆立马抓着血衣朝二院赶去,巡守的驿馆的银雪卫和影刺看到她手里那团灰不溜秋的东西,皆有些好奇。 跨过垂花门,绕开影壁,果然见崔翊在廊下和金大公子打闹,金絮很嫌弃的往旁边躲,他一躲,崔翊便追。 如影随形。 “阿娆!” 金絮最先看到她,三步并作两步抢到她身后,崔翊穷追不舍,来到跟前,“小元珠,这会谁都救不了你……” “阿娆!” 金絮悚然大叫。 素娆连忙拦住崔翊,不等他开口玩笑,径直道:“劳烦兄长帮我看看这个!” 她说着把血衣递过去。 (本章完) /107//.html 第335章 敦阳雕绣,来者何人? 泥垢并着血迹的衣裳堆到眼前,崔翊第一反应收拢袖子,倒退一步,避免沾到它。 “阿娆,你想让我看什么?” “绣花。” 素娆直言不讳:“这是凶手杀人后丢弃的血衣,我仔细看过,除却刺绣外,并无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此绣花针法特殊,并不多见,不知兄长能否看出端倪。” 崔翊扫了眼后面跟来,对他咧嘴直笑的竹宴,便知道这桩差事是怎么来的。 “拿来吧。” 他撩起衣袖,从素娆手中取过衣裳,垂眸仔细打量着上面的花纹,“联形定形,扣锁纹样,花型通透清晰,这是雕绣。” “什么是雕绣?” 素娆问道。 “雕绣又叫锁边雕空,最大的特点就是通透效果,这种绣法分为阳雕和阴雕两种,雕底留花为阳,雕空成花为阴。” 崔翊为她仔细解释其中的差别后,说道:“这衣裳用的是阴雕的技法,远不如阳雕使用广泛,仅流传在敦阳一带。” “敦阳?” 素娆和竹宴心头俱惊。 “对,且阴雕留世的传人不多,去敦阳问,一定能打探到有用的消息。” 崔翊点到即止。 素娆对他抱拳一揖:“这次多谢兄长了。” “小事一桩,不用放在心上。” 此时金絮已经不见人影,崔翊四下打量了眼,忙道:“那我先走了,一会那臭小子跑没影了。” 素娆笑应声‘好’,崔翊追人远去。 待他走远,她面上的笑意缓缓敛去,捏着血衣的手指收紧,“敦阳……” 这个地方本身已经代表许多问题了。 晚些时候,竹宴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又带回了先前那在小乞丐,他一双眼滴溜溜的转,好奇的四下打量着。 来到素娆面前。 有样学样的躬身做了个揖,脆声道:“姑娘,您要的消息我已经问清楚了。” 素娆让人端来碗甜羹和茶果,笑道:“坐下说吧。” “谢谢姑娘。” 小乞丐在衣裳擦了擦手,小心的看她,“这些,这些都是给我的吗?” “嗯。” 素娆笑着点头,“你尽管吃,等离开时我再让厨房准备些糕点,带给你的小伙伴。” “太好了,我就知道这趟没来错。” 小乞丐左手抓着茶碗,右手抓着糕点,狼吞虎咽的吃了两口,看他们还在等着,赶忙擦干净嘴角的饼屑,起身说道。 “的确有人收了五个铜板,替一个戴帷帽的公子送了封信去茶洞楼交给齐大人。” “据他说当时不远处还有些佩刀赶着马车的人,看样子像是和他一伙的,说等他办完事一起离开,之后就走了。” 小乞丐探听的很周全,“我又找人打听了那群人落脚地,好像是帽儿街的吉祥客栈,他们至今没有离开。” 帽儿街? 素娆对竹宴使了个眼色,他当即会意,快步走出,召集人手前去吉祥客栈截人。 小乞丐看到这一幕,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舔了下干裂的嘴皮,赶忙端起茶碗灌了口水压惊。 “城门那边呢?” 素娆柔声问道。 小乞丐定了定神,小心说道:“城外的弟兄说,二十四日的正午时分,确实有人头戴帷帽,策马出城,他当时在讨饭,那匹马跑的太快差点撞到他。” “他怎么就能确定是二十四日发生的事?” “那天他运气不错,遇到个好心的小姐,赏了他一屉肉包子,像我们这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能有这种好福气,哪儿会轻易忘记。” 不得不说小乞丐想的挺周到,倒是把一切都没有漏下。 从时日来推算,他入城后派人送信,当夜留宿百花楼,次日一早上了齐湘的马车,杀人后便纵马出城了。 他既然与人有离城约定,那为何独自离开? 素娆思索的功夫,小乞丐已经把桌上的吃食全部塞进了肚子,他许久没吃的这么饱,不停的打嗝。 “喝点水压一压,别撑着了。” 素娆从她手边倒了些茶,递给他,小乞丐诚惶诚恐的站起身来,又在衣裳边抹了把手,这才接过,仰头灌进嘴里。 “姑娘你真是个大善人。” 小乞丐笑眯眯的对她说道,素娆看了眼他身上破烂的衣裳,全是补子不说,单薄短小,寒冬里还露出一截小臂。 脚上的鞋子也是成人大小,鞋边破口,走起路来啪嗒啪嗒,不知从哪儿捡来的。 素娆从袖中掏出些碎银子给他,“这是给你的报酬。” “这,这太多了。” 小乞丐摇头,“我和那个大哥哥商量过价钱,我只要一个就够了。” 他说着从她掌心里取过最小的一颗。 素娆道:“那是他答应的,剩下的是我给的,你们提供的消息值得这个价,拿去吧。” 小乞丐犹豫再三,看她执意不收回,只能接过。 “谢谢姑娘。” “不用谢,咱们各取所需。” 素娆笑着与他说了两句话,便让人吩咐厨房再准备些吃食,油纸装了拿给他。 小乞丐临去前恭恭敬敬给她行了一礼。 送走他后不久,竹宴带着吉祥客栈的人回来,一共十八人。 “姑娘,他们自称是镖师,来汉阳城送镖的。” 竹宴低头在她耳边说了句,素娆点点头,示意面前众人不必紧张,只是简单询问一二。 “不知诸位从何处而来?” 镖头抱拳回道:“我等是天下镖局的镖师,从敦阳城来。” 敦阳? 果然是敦阳! 素娆眸光微动,停顿了下,继续问道:“与你们一道的那个头戴帷帽的男子也是从敦阳来的?” 镖头意外的抬头,“姑娘认识他?” “不认识,所以才找你们。” 素娆打量着众人,视线最后落在镖头身上,直言道:“他在城中犯了命案,官府正在找他,诸位要是知道些什么,还请如实相告。” “命案?” 众镖师惊呼出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镖头连忙说道:“姑娘,不是我等不想说,而是实在不清楚他的来头。” “那日他来镖局打听往汉阳城的人马,说是来办事,想要与我们同行,还付了银子。” “我们想着多一个也无妨,就答应了。” 素娆声调微微提高,疑道:“镖局押镖,随行之人难道不查问身份吗?” 第336章 薛老奔途,一件旧案 镖头面色变幻,须臾,低道:“从规矩来说确实是要查问的,但那位公子谈吐不俗,出手阔绰,交付的银两远超我们押送的东西,所以……” “所以你们就没多问。” 素娆自然的接过他的话茬,镖头面上青红交加,有些尴尬,他知道此举不合规矩,但事已至此,后悔也没用了。 “那人头戴帷帽,明显是不想暴露身份,我们即便盘问,得到的也未必就是实话啊。” 镖头说的素娆哪里能想不到。 她问:“你们送完镖为何在城中逗留?” “我们与那位公子有约定,说是一道回敦阳,他一直不来,我们也不好先行离开。” 素娆又问了些问题,镖头对答如流,看不出什么问题。 她便让镖局的人离开了。 “敦阳而来,与程氏案有关,与齐湘熟识……能同时满足这些条件的人不多,刚巧,咱们就知道一个。” 素娆看向竹宴,竹宴若有所思:“前任云州牧,薛静荣。” “可他已过花甲之年,纵马往返,杀人掩尸,这不太可能。” “所以要排查啊。” 素娆眸底精光乍现,“薛老大人在来汉阳的路上,你着人骑快马,去敦阳,查清楚那段时日他家中谁曾离府。” 程氏案这么大干系,凶手不敢泄密,且能让齐湘作陪的,身份必然不低。 抛却薛静荣之外,恐怕就剩下其他几位主子了。 竹宴听罢,赶忙去差人。 素娆想趁着这段时日把慧智大师的尸身送回寺中,顺便查问下他死时的情况。 但她身体尚未痊愈,不能来回奔波。 言韫遣了隼部的人去做,他们留在汉阳城内等消息,最先赶到汉阳的,是薛静荣。 他坐着马车,径直来了驿馆。 此人一袭夹绒的褐色长袍,瘦骨嶙峋,满脸老人斑,皱纹如同树皮一样堆在脸上,发须全白。 下车时由人搀扶着,走路不太利落。 “劳烦通禀钦使大人,薛静荣应召而来。” 银雪卫听他说话气喘吁吁,生怕在外面冷出什么问题,忙将人请进庑房,然后着人去传话。 素娆正运功调息,廊下传来阵脚步声,听步频和气息,她不禁露出抹笑意。 世子爷走路从来跟猫儿一样无声无息。 为提醒她特意放水,真是难为他了,她收敛内功,沉沉吐出一口气,然后起身拉开房门。 房门一开,他正立在门外。 与往常一身天水碧的锦衣长袍不同,时隔多日,世子爷换上了冠服,看这打扮,似是要迎外客。 “公子这是……” 素娆上下打量他一番,眼神亮了亮,“该不会是薛老大人到了吧?” 言韫轻笑:“你猜的倒准。” “他是正三品荣休,受朝廷恩养,论官职与你同级,又是长者,唯他担得起如此礼遇。” 关于薛静荣的消息,早先调查案卷的时候,便有人一并送过来了。 不论线索繁杂,案情进展到何种程度,在查明真相之前,一切照旧。 言韫道:“人是你请来的,一道去见见吧。” “等我换身衣裳。” 素娆将门关上,言韫等在院中,他的身子经过一段时日的调理,已全然恢复,只是南境的冬日太冷,凉意袭骨,面上看起来依旧是一片冷白。 他站在廊下,微微抬头望着天际。 内心十分宁静。 身后偶尔有些响动,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门开了,素娆穿着身草白的长裙走出,墨发用簪子绾着,无甚点缀,很是素净。 这种柔软清淡的颜色抹去了她眉梢眼角天然而生的媚态与恣意,无形中添了一分温婉之态。 言韫眉峰微动,学着她的腔调:“你这是……” “薛老大人年岁已高,问话轻不得,重不得,我无职无权不方便干预,便替公子做回婢女,在旁听一耳朵就好,如何?” 言外之意,是让他出面探问。 言韫审视着她的打扮,怪不得做出一副恭顺乖巧的模样,原来是早就想好了。 “如你所愿。” 他噙着笑转身而走。 素娆落后半步,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侧,尽心扮演着一个丫鬟的角色。 如薛静荣这样的老一辈官员,最重体统和规矩,这一点当初在青县县令周济峰身上已经试验过了。 素娆不想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 由言韫出面,可以省去许多麻烦。 两人到了正厅,里面依照吩咐烧上了炭火,一老者围炉而坐,烘烤着双手,身后站着的那名青年正倒了茶递给他。 “祖父,你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好。” 薛静荣捧着茶碗喝完,又仰头看他,“这一路奔波,天寒地冻,你也受累了,先坐下歇会吧。” “孙儿不累。” 青年笑着摇头。 素娆隔着微张的挂帘看到这幕,与言韫轻声道:“那青年想必就是薛老大人的孙儿,薛寿。” 薛家人口简单。 薛静荣膝下一儿两女,两个女儿外嫁,各自育有儿郎,送到了薛静荣跟前做事,随他出入府衙,他致仕后,他们便也跟着归乡。 儿子娶了世交王氏的千金,生了个独苗,名唤薛寿。 薛寿十七岁那年,薛静荣查案得罪了一些江湖人,为了报复,他们绑走他的儿子及儿媳,割首送还。 薛寿因贪玩侥幸逃过一劫。 考虑到案发时他们的年岁和能力,那几个外孙的杀人嫌疑明显要更大些。 “先看看再说。” 言韫说罢率先进了正厅,素娆快步跟上,听到动静,祖孙俩忙起身相迎,“老朽见过大人。” 他颤巍巍的撩袍就要跪下。 言韫忙将他拦住,“薛老不必多礼,快坐。” 薛静荣顺势站稳,扭头对一旁的薛寿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拜见言大人。” “薛寿拜见言大人。” 青年恭顺的跪倒,伏地叩拜。 言韫虚扶一把,道:“薛公子请起。” 薛寿站起身来,他扶着薛静荣走到一旁的空位,待言韫落座后,方缓缓坐下。 素娆尽职的上前奉茶。 待一切办妥后,退至言韫身侧。 言韫简单的询问了一番薛静荣的近况,寒暄两句后,状似不经意的切入了正题:“不瞒薛老,此番请您前来,是想问一件旧案。” 第337章 试探,一定能帮忙! “旧案?” 薛静荣苍老的面上掠过抹疑色,“大人请问。” 言韫温声道:“乾定四年,宁兰峡大坝决堤,外都水丞程楠因贪污修河公款遭朝廷问责,满门株连,此案薛老可还有印象?” “老朽略有耳闻。” 薛静荣浑黄的双眼微眯了下,声音低缓中掺着些许惋惜之意,“程大人满腹经纶,是难得的青年才俊,可惜……哎!” 云州水患那年,他已致仕还乡,朝廷一纸诏书,血漫程家,初闻消息时他还不敢置信。 然现实如此,唯有一叹。 言韫又问:“薛老觉得程楠此人如何?” 薛静荣捧着茶碗,盯着烧红的炭,双眼迷蒙似有追忆之色:“老朽与他相交不深,但从仅有的几次照面来看,此人刚毅正直,不像利欲熏心之辈。” 他说着又叹了口气:“不过人心鬼蜮,最是难测,这种事……不好说,不好说啊!” 薛静荣笑着连连摇头。 言韫用余光瞥了眼站在一旁的素娆,见她敛眸垂手,一派规矩,觉得有些好笑。 正想着。 “对了言大人,你将老朽召来,当不会只为了问这一句话吧?” 薛静荣笑道:“老朽赋闲多年,早不习惯官场上那套弯弯绕绕,说话冒昧,还请大人见谅。” “薛老客气。” 言韫收敛思绪,微微颔首道:“那本官便直说了。” 薛静荣做了个‘请’的手势。 “老朽洗耳恭听。” “不久前,本官偶然间得到了一封关于程氏旧案的手书,此书信出自程府管家之手,上面写他已将受贿账册等物安置于程楠书房,请饶他家中老小一命。” 言韫言简意赅,“收信人是程氏案的主审之一,前任云州监察使,何功泽。” 短短数语,其中蕴含的信息却足以让人震惊。 主审官买通家仆陷害程楠…… 薛静荣震惊不已,“监察使……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自然是因为身陷局中。” 言韫声无波澜,听不出任何的情绪:“另外此案卷宗所载无甚破绽,要遮掩的如此彻底,非一人所能为。” “所以其他主审的官员也逃不了干系……” 薛静荣迅速接过他的话,“但老朽不明白的是,此案发生时,我已然致仕,并未参与其中,大人想从我这儿知道什么?” “此案中的龃龉本官自知与薛老无关,请您过来是想问修筑宁兰峡大坝时的一些情况,程楠遭人陷害,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此案还须重查。” 话说到这儿,双方才算交底。 翻案纠错是必然的,多少人在那场水患中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还有程家满门的血债和清白,不查的话冤魂难安。 薛静荣赞同这个决策。 “老朽亦想助大人一臂之力,只是,工程水利那是工部的事,纵然老朽当初忝居州牧之位,对其中的事也是所知甚少,怕是帮不上什么忙。” “不,薛老一定帮得上。” “此话何解?” 薛静荣一头雾水的看他,连他自己都没信心的事,他不知道这位世子爷为什么能如此笃定。 言韫迎着他的视线,微微一笑道:“得到那封信后,本官着人开始调查相关的人事,在这期间,又发生了与之相关的命案。” 听到‘命案’两个字,薛静荣脸皮忍不住抽搐了下,他曾经也是官场中人,自然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这些人当真是无法无天!” 他怒斥一声,情绪太过激动而不住的咳嗽,旁边的薛寿赶忙替他拍后背顺气,“祖父,大夫说了你不能激动,有什么话好好说,来,喝口水润润。” 薛寿捧了茶碗给他,被薛静荣轻轻拨开。 “不用,一会就好了。” 他气息急促,好一会才平息下来,言韫温声道:“薛老不必动怒,此案中的凶手已被缉拿,只等着询话,这便是本官要托付给您的事。” “询话?” 薛静荣手捂着胸口,慢慢说道:“大人莫要开玩笑了,老朽一介布衣,怎么能干涉官府查案。” “这个凶犯,只能薛老来审。” “为什么?” 薛静荣实在不懂,从他接到诏令开始,他就一直犯糊涂,许多事在脑海中过了又过,琢磨不出头绪来,坐在这儿后越发难受。 好像浑身的血液一阵阵烧灼,灼的人心肺疼。 面对他的疑惑,言韫平静道:“因为这个人薛老认识,他也是程氏案的主审之一。” “谁?” “齐湘!” 平地惊雷,轰的薛静荣大脑一片空白,耳朵像是被什么东西塞住了,听不清楚声音,他感觉浑身的血液一瞬涌到头顶,接着,便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你说,凶犯是谁?” “云州牧,齐湘!” 言韫再度重复,薛静荣身子颤了下,摇头道:“不可能,怎么会是他!” 审案作假,杀人灭口,这哪里是他最得意的学生会做出来的事。 “一定是哪里出错了。” 薛静荣站起身来,急声道:“言大人,他在哪儿,请你让老朽去见他。” 言韫随之起身道,“本来就是要见的,但薛老你舟车劳顿而来,还是先吃点东西歇一歇,晚些时候再安排你们会面。” “老朽等不了,还是……” “薛老!” 言韫微微压低声音,肃然道:“先歇息,此事不急于一时。” 薛静荣看他眸色凝定,不容置疑,只能竭力按下心底翻涌的情绪,对他微微拱手,“老朽明白了,但凭大人安排。” “来人,带薛老下去歇息。” 言韫将人召来,带着薛静荣祖孙俩离开正厅,等他们走远后,素娆上前两步与他并肩,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 言韫问:“看出什么了?” “他身体不太好。” 素娆一本正经的答完,便见他侧眸望来,忍不住笑了下,认真道:“从刚才的反应来看,这位老大人好像没什么问题。” 应对自如,真情流露。 起码她没看出破绽,倘若是装的,那她就只能敬佩他演技过人。 言韫轻笑,话音一转道:“十方丹你那儿还有多少?” “半瓶。” 素娆看他,“怎么了?” 言韫负手而立,轻道:“送他去见齐湘前,让他服两粒。” “好。” 第338章 你还认我这个老师吗? 齐湘在崔翊所住的东院厢房,薛氏父子被安排在北院,言韫拨了些人过去伺候。 用过午饭,素娆将十方丹送去。 亲眼看着薛静荣服下。 刚准备走,便被薛静荣拦住,“这位姑娘,冒昧问一句,不知言大人那边可安排妥当了。” 素娆欠身一礼,“公子尚未吩咐,还请薛老您耐心等等。” 薛静荣有些失望的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薛寿扶着他坐到榻上,取过一旁的毯子给他盖好,宽慰道:“祖父别着急,迟早会见到的。” 薛静荣叹气不语,怔怔的望着屋内一角,神情几多落寞。 见状,素娆默默退走。 回到院中,过了掌灯时分,他们命人将薛静荣送往齐湘的住处,薛寿想要跟着,被银雪卫拦了下来。 “此人是朝廷重犯,非大人特许不得见,薛公子还是留下吧,我们会照料好薛老的。” 薛静荣也道:“放心吧,祖父只是去和自己的学生说说话,不会有事的。” 薛寿作揖应是。 一行人离开,去了齐湘的住处,银雪卫将人送到廊下,上前推门却没有进去,站在外面扬声道:“我们姑娘说了,人她送来了,长夜漫漫,有什么话你们慢慢聊!” 屋内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薛静荣站在房门前,形容枯槁,如霜的月色度了他一身凄寒,他望着那门牖,眼底神色变幻,许久未动。 “外面天寒地冻,进去吧。” 银雪卫催促道。 薛静荣乍然回过神,颔首抬脚,推门而入,木质的门板互相摩擦发出一声闷响,在寂夜里十分清晰。 院内院外,诸人心头皆是一紧。 厢房外的转角处,悄无声息的出现两道人影,正是素娆和言韫。 素娆睨了眼身旁之人,“你居然来听人墙角。” 言韫面不改色道:“事急从权,凡事须懂得变通。” 他们旁边是一片花圃,没有遮挡,寒风流窜,拂动两人衣衫,言韫微微倾身将她挡在里侧。 素娆凑在墙边,凝神细听。 并没有发现他的动作。 言韫眉眼弯了下,也没打扰她,一并留心着里面的动静。 夜晚是人的内心与情绪最敏感的时候。 薛静荣走进屋内,简单的陈设,只在寝室的方桌上点了一盏烛台,火苗细小又昏暗,映着那道背对他的身影,须发垂散半遮面,影影绰绰,看不清面容。 他们师生已有多年未见了。 昔日那文秀谦和的青年,放弃盛京繁华,自请离京,追逐他的脚步来到了云州。 薛静荣至今还记得那日他背着行囊出现在自己面前,笑着与他说:“学生有处诗文不解其意,特来请先生指教。” 那时他洒脱飞扬,充满朝气。 而今不过数载,明明正值壮年,瞧着却好似垂暮之人,昏昏而老矣,再找不到当年的影子。 薛静荣顿觉痛心。 谁也没率先出声,许久,烛火‘啪’的一声炸响,撕破满室死寂,两人乍然还神。 “柏宁。” 薛静荣声哑而颤,“过来,让老师看看你。” 无数的疑惑和愤怒在看到他的刹那,哑然平息,质问的话在嘴边转了几转,最终还是没忍出口,化成了一句略带酸楚的呼唤。 齐湘通身一震,却没有转身。 “柏宁有辱恩师教诲,无颜相见,您请回吧。” 他声音嘶哑,干涩的没有一点起伏。 薛静荣老眼一湿,沉默良久,低道:“柏宁,为师今年快八十了,所剩时日无多,你当真不想与我说会儿话吗?” “老师……” 齐湘声音发颤,薛静荣长叹一声,和以前一样,朝他招招手,温声道:“过来吧。” 齐湘犹豫再三,转身朝他走来。 烛银摇晃,黑影笼罩在身前,薛静荣微微仰头打量着他,满目慈爱:“比以前结实了,看着也更稳重了些。” 他伸手把齐湘脸侧乱糟糟的头发捋顺,拽了拽衣襟,一点一点把上面的褶子抚平。 齐湘配合的躬下身子,任他施为。 薛静荣做完这些,气息渐急,苦笑道:“果然年纪大了,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 “是柏宁让老师受累了。” 齐湘扶他坐下,将烛台摆到两人中间,烛火照在他们身上,看得更加清楚。 气氛有些凝滞。 他们多年不见,一见便是这般光景,任两人有心打破这份尴尬,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齐湘率先说道:“我听闻您近两年犯了喘疾,一到冬日便会发病,这一路颠簸,您身子还受得住吗?” “有什么受不住的。” 薛静荣轻笑:“上了年纪谁还能没点毛病,我在敦阳修养多年,出来走走权当舒展筋骨了。” 看他精神尚好,齐湘放心许多,接着又询问了些家里的情况,薛静荣一一回答。 待说道薛寿跟来了汉阳,齐湘道:“有他在您身边侍奉,学生也能安心些。” “是啊,你远在州城,这些年多亏有他陪伴身侧,聊以慰藉,这孩子是个孝顺的,和你当年一样……” 薛静荣说起当年,两人皆是一愣,那些刻意回避的话题重新翻到眼前,再无法视而不见。 一阵沉默后。 齐湘自嘲的笑了笑,“当年……往事不堪忆,学生早已忘记了,老师又何必惦念,忘了吧!” “忘了?” 薛静荣闻言摇头,沉叹道:“你二十岁时便拜我为师,寒冬酷暑,春去秋来,相伴十余载光阴。” “你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将来要为我养老送终,时时祭拜。” “可如今,你让我忘了?” 薛静荣目光哀恸,紧紧的盯着他,“齐柏宁,你给我再说一遍!” 他说到最后几句,声音颤抖,字不成句。 昏暗的烛光下,一行冰冷的水光从堆满皱纹的眼角滑落,无声的滴在衣裳里,渗入其中。 齐湘起身,撩袍后‘噗通’跪倒在地,疾声道:“是学生一时失言,还请老师原谅。” 薛静荣定定的看着他伏拜在地的身影,良久,话音肃穆,字句铿锵的问道。 “齐柏宁,你还认我这个老师吗?” (本章完) 第339章 决裂,拜别恩师! 齐湘毫不犹豫的吐出一个字,“认。” “那好。” 薛静荣点头,压低声音问道:“你老实告诉我,贪污修河公款以及程氏的案子,和你有没有关系,你到底做了些什么。” 齐湘埋首不语。 见状,薛静荣气急,“你什么都不说,为师要怎么才能跟言大人求情,又要怎么救你?” “救我……” 齐湘愕然抬起头来,入目的便是那张苍老的面上毫不遮掩的关切之意。 他喉头没由来的涌上一股酸涩。 “老师相信我吗?” “你是我亲手教养出来的学生,说是半个儿子都不为过,你的品性如何,我还能不清楚?” 薛静荣叹息不止,“修筑河堤关乎民生,那是千万百姓的生计和性命,你不会的。” 这番话坚定有力,充斥着极大的信任和温暖。 年迈的老师,跋山涉水而来,在听过那么多是非后,依旧站在他面前,坚定的维护他。 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对得起这番情谊? 齐湘喉节滚动了下,一股苦涩之意顺着喉咙瞬间弥漫到心底。 他收回视线,垂首伏地,额头缓缓贴在冰冷的地砖上,再不敢抬。 “你这是什么意思?” 薛静荣怔怔的看着他,身子抖得厉害。 齐湘闷声回道:“学生罪孽深重,有负恩师期许,不敢替自己分辨。” “齐湘!” “老师……” 齐湘倏地拔高音量,“是我勾结负责采办的各处管事,以次充好,从中牟利,并且联合何功泽、张玉、平潮生等人盘剥公款,中饱私囊。” “宁兰峡大坝决堤后,云州遭难,朝廷问责,我怕事态失控,便同何功泽合谋,利用黑账及伪造信件栽赃嫁祸给外都水丞程楠。” “程楠下狱后,抵死不认,还是我……” 齐湘哽咽难言:“是我严刑逼供,趁他昏死强行在供词上画押,又派人将平潮生等人灭口,终是成功脱身。” 他语速很快,像是怕一旦停下,便没有勇气再说下去。 一阵诡异的死寂后,屋中传来薛静荣的声音:“你抬起头来看着我。” “老师。” “抬头!” 薛静荣恨声喝道。 齐湘双手撑地跪直了身子,便听薛静荣道:“你看着我,把你刚才所说的话再说一遍。” “老师不是听清楚了吗?又何必……” 齐湘神情难堪。 薛静荣冷笑道:“老朽年事已高,耳力大不如前,我想要再听得仔细些。” 师生二人四目相对,暗流涌动。 齐湘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攥紧,对上那略带嘲弄的眼,心一狠,扬声道:“贪污公款,陷害程楠,杀人灭口,这一切都是我做的,我……” 话音未落。 “啪”的一声脆响打断了他的话。 齐湘的脸被扇到另一侧,火辣辣的疼,薛静荣的手颤抖不已,无不失望的看着他,“齐柏宁,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需要钱。” 齐湘吐出口血沫,目光哀戚的回望向薛静荣:“老师,我苦读多年,一朝中榜,诗文学问哪个不比那些酒囊饭袋要好?” “可就因为我出身寒门便要被抹杀所有的努力,他们什么都不用做,单靠着祖宗荫封和家族人脉就能轻而易举的夺走我想要的一切,将我排挤得毫无立锥之地。” “我不服!” “所以我需要银子,要打点各方关系,要想尽办法挤到权势的最中心去,要让那些人看看,我齐湘绝不会输……” “你……” 薛静荣震惊的看着他,半响说不出话来,他觉得眼前这张狰狞的面孔是如此陌生,陌生到让他乏力和害怕。 “你不是说你厌恶官场的尔虞我诈,所以才自请离京……” “那些话不过是说来好听罢了。” 齐湘嗤笑,再不掩饰自己的野心,“盛京世家云集,盘根错节,存活艰难,但云州不一样,这个地方山高皇帝远,又有老师帮衬,只要我筹谋得当,自然能步步高升……” “事实证明我的选择没错,我从一个小官一路做到权知事,后面又坐上了州牧的位置。” “二皇子已然应允我,最迟明年,明年我便可以再行升迁,入京供职!” 看着他兴奋又带着些奇异的眼神,薛静荣一阵无言。 他从来不知这个学生心底埋藏着这么多的怨恨。 更不知道,云州相伴,不过是他精心筹措的一场博弈,他嘴里的话是假的,那这些年的情谊呢? 又有几分是真的! 薛静荣头脑一阵发懵,扶着桌子踉跄两步,好容易站稳后,深吸口气,问道:“后面的命案呢?也是你做的?” “是。” 齐湘平静的答道:“他们非要将九年前的旧案翻到明面上来,钦使滞留云州,一旦彻查,必然会危急到我,学生这样做也是为了自保。” “他们不死,死的就是我……” “够了!” 薛静荣抬手打断他,喃喃摇头:“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 “老师……” 齐湘跪行两步,就要去扶他,薛静荣一把甩开他的手,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怒道:“别叫我老师,我没有你这样的学生。” “齐柏宁,你太让我失望了!” 薛静荣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喉头突然涌上一股腥甜,他背过身子,强压下身体的不适感,然后在齐湘的注视中,一步步,朝着门外走去…… 那背影枯瘦蹒跚,好似风一吹便会倒下。 齐湘神色复杂的望着他消失的方向良久,跪直身子,合掌抵在额头,缓缓叩拜。 “柏宁,拜别恩师,愿老师福禄双全,松鹤常春。” …… 薛静荣走出屋子,帘布放下的刹那,他似有所感,回头望去。 但什么都没来得及看到。 视线不经意擦过转角处,便见两道人影并肩而立,男子对他拱手一揖。 薛静荣还了一礼,踉跄着出了院子。 “让崔公子过去一趟。” 言韫低声吩咐了句,暗处当即有人离开。 素娆与他对视了眼,默契的走到廊下,银雪卫见状忙掀开厚实的门帘,让他们进去。 听到脚步声,齐湘缓缓抬头,满目冰寒。 第340章 试剑,蹩脚的理由 待看清楚眼前的两人后,齐湘双手撑起爬起身,拍了拍衣裳上的灰尘,冷漠的看着他们。 “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句话是对素娆问的。 素娆轻笑一声,反唇相讥道:“该是我问你想做什么才对,齐大人宁肯舍命担下所有罪名也要维护那人,你不肯对我说实话,竟连薛老也要瞒着。” “什么是实话?” 齐湘冷眼看着她,“我已经承认了罪行,明净和车夫以及慧智的死都是我所为,程家的案子是我一手策划,我全部认罪,甘愿伏诛,是你一直胡搅蛮缠,不肯罢休。” “还把薛老大人从敦阳召过来,他那么大把年纪,怎么吃得消这样的折腾?” “齐大人方才话语决绝,满腔算计,这会又装模作样的担心什么?” 素娆含笑打量着他,“难不成刚才是在做戏?” 薛静荣的出现就是为了试探齐湘,齐湘清楚这点,自然也清楚他们定会在外监看。 齐湘道:“我不过是把你想要的真相说出来而已。” “你省点力气吧,真真假假,薛老看不出来,我身为一个旁观者,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素娆直言道:“你说那些不过是想向我们证明,薛老对于当年的案子一无所知。” 齐湘沉默以对。 算是默认。 毕竟他也没想过这种小心思能满过这两人的耳目。 不过,接下来素娆的一句话却让他瞬间紧张起来。 “既不是薛老大人,那能让你这么维护的,又能是薛家的谁呢?” “和薛家无关。” 齐湘硬邦邦的说道。 “齐大人,查案断狱不是你说无关就无关的,和你合谋杀明净与车夫的那人我已经查到了些眉目,你想不想听听?” 她虽是询问的语气,但没打算听齐湘的主意,径直说道:“我查来查去,查到了敦阳城,你说巧不巧,和薛老来自一处呢。” ‘敦阳城’这个地方彻底打破了齐湘眼底的寂静。 他瞳孔骤然收缩。 早知道这女人查案手段诡谲,他一再提防,没想到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敦阳…… 敦阳离真相又能有多远? 他费心筹谋的一切,难道真的要这样功亏一篑? “言大人。” 齐湘望向进来后一言不发的世子爷,眼露哀求之色,“此案罪臣已招供,何必再查下去,就截至于此不好吗?” “难道非要让她翻个底朝天才够吗?” 不论真相如何,他们想要的只是一个交代,对程家的交代,对明净和那车夫的交代。 他供罪伏诛就是了。 他做的孽,他去还。 不要再追究了,就这样结束吧,一切各自归位,重新开始。 言韫淡薄的眸子轻轻一掀,看了眼他口中‘胡搅蛮缠’的某人,某人对他展颜一笑,狡黠又带着些无辜。 他忍俊不禁,一抹笑意极快的从眼底掠过。 但面上依旧毫无波澜。 “齐大人以为耗时耗力追查此案,要的只是一个凶手吗?” 齐湘道:“罪臣不明白大人的意思。” “此案要的是一个真相。” 言韫声冷而淡,以他一贯的从容的语气道:“明知此案存疑却以你结案,那真正凶手便会逍遥法外,冤魂永远无法安息。” 他说完后,齐湘失魂落魄的走到一旁坐下。 再不开口。 或许一切从他们开始追查旧案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所有的干预和阻挠,都抵不过这份决心。 还有这个……横空出世的女魔头! 素娆不知道齐湘心中的想法,他们离开后,影刺继续守卫着这座院子,禁止任何人出入。 崔翊去看过了薛静荣,说他怒火攻心,再加上旧疾,有咳血的症状,须得好好静养两天。 正好敦阳城和古佛寺那边的消息还没传回来,这时候也不好放他们离开。 言韫让人请了大夫在那院中伺候,留祖孙俩暂住。 这驿馆里闲置的院子突然就住满了。 等信的这几天,素娆没有闲着,她一改往日的懒散,除过必要的外出,其他时候都在屋内窝着。 “姑娘闷不吭声的在里面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修炼内功。” 竹宴白了影刺一眼,有些担心的望向里面。 以前没有查案的时候,姑娘不是躺在廊下晒太阳,就是在睡觉,心情好的时候还会看些杂记和话本打发时间。 总结来说,就是懒散又自在。 但打从她内功受损后,她就突然变得勤奋起来,每日打坐修炼,闭门不出。 这样拼命的架势更让人害怕。 竹宴对影刺问道:“对了,公子呢?” “和崔公子他们在书房里说话。” 竹宴想了想,“这样下去不行,姑娘得出来走走。” 他大步走到房门前,抬手在门牖上敲了敲,试探的唤道:“姑娘?” 素娆刚把内力运行一周,正在脑海中推演踏鹤仙的步法,听到竹宴的声音后,她双眸张开,“怎么了?” “属下最近练剑遇到了些不顺畅的地方,想让姑娘帮忙看看。” 这个理由……实在蹩脚的让影刺都替他尴尬。 一个剑客,找不会使剑的人问剑! 这不是开玩笑嘛! 素娆哭笑不得,这明显就是托词,但竹宴都开口了,她不好回绝,起身简单的收拾了下,推门而出,疑道:“你确定要问我?” “确定啊。” 竹宴开始睁眼说瞎话:“练武这种事,一通则百通,姑娘别怕,属下相信你。” “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素娆笑着摇头,四下环顾了眼,“这院子施展不开,去外面吧。” “好啊,在北院和东院交汇的地方有片空地,正好可以拿来比划。” “可以。” 她一口应下,守在暗处的其他影刺连忙探头出来,“姑娘,我们也想去。” 这驿馆外有银雪卫,内有暗哨。 他们平常负责传递消息,做些杂事,姑娘都不在了,守着这空院子有什么意思。 素娆知道他们闲来无事闷的慌,遂点头道:“那就一起去吧。” 当是放松下筋骨。 到了竹宴所说的地方,果然宽阔,素娆还在旁边的树梢上看到了许久不见的小孩。 他安静的像个瓷娃娃。 不动也不说话,定定的看着她。 素娆对他笑了笑,收回视线,对竹宴道:“出招吧。” 第341章 交手意外,血溅三尺之危! “属下得罪了。” 竹宴周身气势顿时一凛,变得内敛而安静,长剑出鞘,寒光现! 宽阔的空地上,寒风卷来掀起两人的衣袂,他持剑而立,陡然起势挽了一道剑花,身形迅疾射出! 速度之快,唯见残影。 围观的一众影刺见状急忙凝神细看,不舍得放过任何一丝变化,他们闲暇时会彼此喂招,相互促进。 但各部司主鲜少参与。 因此他们也不清楚其他司主的真实实力在什么位置,只知道每隔三年,各部会进行一次擢选,挑战司主成功的,便可取而代之。 然而一连数年,各部司主稳如磐石,未有变更。 他们中有人曾同自家司主栖迟交过手,至今回味起来,仍心有余悸,所以他们更加好奇,这个能被他们司主承认两人在伯仲之间的竹宴,究竟能有多厉害。 “快看,姑娘动了!” 一人惊呼。 素娆身形惊掠,行云流水般避开了竹宴荡面而来的一剑,足尖轻点,腰身以诡异的方式一扭,游蛇般滑到了他背侧。 袖中寒光现,蛟蛇刃出手。 薄而锋利的刃在半空中划出一抹流光,手腕一转,朝他后心刺去,竹宴迅速回身,横剑一挡。 “铿锵!” 金属撞击,火花四溅。 趁此机会,两人空闲的手化拳为掌,瞬间来往数招,招招到肉,最后一击对拳,巨大的冲击力使得双方同时朝后退去。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影刺只看到他们交手、对轰,爆退,即便没有顶好的眼力,但从两人的情况来看,素娆退了三步即止,而竹宴退了五步方才稳住身形。 “姑娘的拳风好强。” 影刺震惊道。 “不止是拳风,你们发现没有,姑娘很适合近身战斗,一旦被她贴身,那她就能超常发挥出自身的优势,每一个招式,角度,手法,全无痕迹可循,令人防不胜防。” “没错,按理来说,她如果对上擅长枪戟之类长兵器的人,便会束手束脚,但她的步法极大弥补了这项不足。” “竹司主的轻身功夫已算是个中翘楚,精妙的剑招配合速度,足以将自己优势无限放大,但可惜,他遇到了姑娘……” 一行人蹲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对面竹宴与素娆又冲到了一起,身形交错间,剑光与薄刃相击,拳风凌冽。 余波荡至四周,草木倾倒,沙土飞扬。 不远处的树梢上,小孩不知何时折了截树枝拿在手里比划,但眼神却死死盯着素娆,随她的动作不停移动。 “你回剑的速度太慢了。” 素娆错身之际,翻转蛟蛇刃,以手柄猛地戳在他臂弯处,一阵剧痛传来,竹宴手一抖,险些没拿稳剑。 他忙倒退两步,手撑着膝盖,不住的喘息道:“我不行了,姑娘,先缓缓!” 闻言,素娆脚步一停,蛟蛇刃悄然收回袖中。 明眸璀璨,堆满了笑意。 经过这一番活动,身体的疲倦一扫而空,竟让她觉得通体舒畅。 “这就歇了,竹司主,你不行啊。” 旁边影刺起哄,竹宴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你行你来啊。” 众影刺相视一笑,却没人敢接话。 笑话,他们就是故意埋汰两句,方才姑娘出手时的架势他们也看到了,真上去那不是讨打吗? “姑娘,你功力恢复了?” 竹宴喘了好半天,气息稍稍平复些后,站直身子问道。 “哪里会那么快?” 素娆苦笑不已,她一刻不停的苦修内功,至今也才恢复到六七成的样子,这速度已经比她预想中快上许多。 她猜测与崔翊给她的那瓶十方丹有关。 “都还没恢复就这么厉害,姑娘,不愧是你。” 竹宴还剑于鞘,对她拱手一拜,“属下甘拜下风。” 素娆:“……” 她忍俊不禁,笑着摆手道:“你拍马屁的功夫倒是越发厉害,分明是你压制着内力,没有全力出手。” 否则以他的本事,不该败得这么快。 “姑娘你功力受损,属下要是全力出手,万一伤到你,那公子还不把我皮剥了。” 他虽然手贱,但还是惜命的。 “你伤不到我,打不过还能跑不过?” 素娆笑道,她内功不济,身法还在,保护自身是没有太大问题的。 闻言,竹宴哀怨的看着她,他最束手无措的,就是她那鬼魅般的身法。 这不是往人伤口上撒盐嘛。 旁边众人看到他这幅神色,顿时笑开,气氛其乐融融。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劲风从旁边袭来。 素娆条件反射般移步一躲,刚站定,便见那小孩朝她冲来,目光灼灼,挥拳砸下。 “姑娘!” 众人大惊,下意识就要出手。 谁能想到安静许久的小破孩会突然动手,他们齐齐往前迈步,但素娆感受最为清晰,那拳风没有恶意,想来是看他们较量,这孩子也想加入进来。 “你们不用插手,我陪他玩会。” 素娆笑了一声,回身迎上那小孩,他动作灵敏,招数还是一如既往的驳杂,时而挥拳,时而化掌,时而暴烈逼人,时而以柔化刚…… 蛇拳鬼腿。 手段层出不穷。 他手里突然多出一截树枝来,以木为剑,朝着素娆刺来,一招一式,尽皆有些眼熟。 这不是刚才竹宴使得招数吗? 素娆眼神微亮,以踏鹤仙步法周旋在他身侧,而在她使出这步法的时候,小孩枯寂的面上多了一抹雀跃之色。 甚至学着她的步法开始落脚。 这边的异样不止素娆发现了,竹宴也看出来了,尤其是小孩使用的剑招,虽比不了他的精妙和伤害力,但只看了这一会,就能使得五六分相似,已然是天赋卓绝。 “这小屁孩居然光明正大的偷师!” 竹宴怪叫一声。 其他影刺面对这一幕,也是震撼无语,他们总算明白他那身集百家之长的武功是怎么来的了! 不说其他,光这份‘复刻’的能力,足以让所有人嫉妒的发疯。 素娆与他交手半响,看着他模仿她。 但因为长久得不到精髓而变得有些暴躁,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便趁着近身的机会,抬手去夺‘剑’。 “可以了!” 素娆提醒道,然而小孩十分执拗,为避开她的钳制,以内力灌入木枝,瞬间气势暴涨。 这样的对决激起了他内心的兴奋。 又是数招,素娆瞅准时机一指点在他手腕处,掌风劈过,木枝脱手而出! 带着尖啸的破空之声,朝着某处射去! 众人顺势望去,突然面色骤变,在那个方向,小路的一端出现了个人影,他再走两步,木枝穿胸而过,必然是血溅三尺! 最后一天啦,小宝贝们快把票票塞给我。 求月票,求订阅,求推荐,求打赏~~~ 摸摸摸摸~ (本章完) 第342章 意外的发现,钟离氏! “小心!” 竹宴大喊,众人身形齐动,朝着那木枝截去,素娆离得最远,但在发现这一危机后,内力运转,步法瞬间提升到了极致。 比他们速度更快,朝着那截木枝抓去。 她指尖触到枝条的刹那,带着劲风的尖端正抵上了来人的胸口。 素娆见状一把将其揪住。 而那人的反应竟也不慢,在衣裳被罡风撕破的第一时间,身子一歪,以一个极为狼狈的姿势躲了过去,趔趄几步,方才站稳。 心有余悸的看着她手里的枝条。 这时候影刺和竹宴他们赶到了,看到这幕,竹宴忙问道:“薛公子,你怎么样?没受伤吧?” 来人正是薛静荣的孙子,暂住在北院的薛寿。 薛寿惊魂未定,连叫了好几声他才反应过来,讷讷的摇头:“我,我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众人皆松了口气。 谁都没想到那小孩比划着突然来了脾气,竟灌注内力,欲要一较高下。 更意外那木枝脱手而出,正对上了薛寿。 “薛公子不在北院,怎么会走到这儿来?” 竹宴奇怪的问道。 话音刚落,周围投来数道怪异的视线,他后知后觉的想起,这地方本就在北院外不远。 薛寿这会彻底平静下来,对他们拱手道:“大夫说祖父的汤药里少了几味药材,我正打算出府去买。” 众人定睛一看,他手里果然捏着药方。 竹宴道:“这点小事你说一句就好了,何必这么麻烦。” “那怎么行,我和祖父住在这儿已经给诸位添了许多麻烦,不敢再劳烦。” 薛寿扫视一圈,轻道:“既然无事,那我就先走了。” “好。” 众人目送他走远,不约而同的泄了口气,幸好没出什么大乱子,否则伤了人,必要受罚。 危机是解除了,但他们心头怒火难平。 平日里那小鬼多闹腾都无所谓,年纪小,又离了亲人,脾气古怪能够理解。 他们一群大男人不好真的与他计较。 可这次他犯了忌讳! 先是对姑娘起恶意,而后又险些伤及无辜,实在可恨! “小鬼,你惹事了。” 竹宴呲牙咧嘴的朝他挥了挥拳头,看向一言不发的素娆道:“姑娘,你不能心软,这次必须好好教训他。” “你要实在下不了手,把他捆住,交给我也行。” 他说完半天不见回应。 素娆还是揪着那截枝条静静的看着,似是在出神,竹宴坚持不懈的唤她:“姑娘,姑娘,回魂儿了……” “你在想什么啊!” 这么专注。 事实上素娆一直在回想刚才的画面,薛寿回避的看似狼狈,实际上却准确的躲开了致命的一击。 但凡他反应慢点,今日必然受创。 只是,这样的速度……寻常人根本没机会动作,他会武…… 素娆摊开握着枝条的手。 白皙的掌心内,被粗糙的木屑擦出了些血丝。 “姑娘你受伤了?” 竹宴眼尖的看到这幕,立马紧张起来,素娆摇头垂下手,轻笑了下,“没事,擦破点皮,我回去收拾下就好了。” 那边众影刺已经同小孩动起手来。 他们没用武器,围追堵截,小孩在人群中灵活扭窜,一时间没人摸得到他。 “让他们罢手吧。” 素娆道。 竹宴很不甘心,“他害你受伤,刚才要不是姑娘反应快,那薛公子……” “横竖没出什么大问题,他不是有心的。” 在素娆的坚持下,竹宴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喝令影刺退下,围挡的人群散开,留下小孩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原地。 他漆黑的瞳仁望着素娆。 素娆挥手,众影刺隐退离开,她缓步走到他面前,微微躬身,“这是场意外。” “但有人险些因此受伤。” 她耐心的看着小孩,说道:“我知道你听得懂,但你如果还是这样行事不顾后果,我便只能将你擒拿,关起来面壁思过。” 听到关起来三个字时,小孩的眸光闪了闪。 眼前这个人,他打不过。 素娆观察着他的反应,又道:“当然,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可以考虑放过你并且教你步法。” 小孩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她。 他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素娆耐心的等着,试了好几次,几个短促且单调的字眼从他喉咙深处蹦出来,“小……南……” 他捂着喉咙,又反复尝试着,待习惯了发音后,吐出来的字虽然依旧磕绊,但却清晰了些。 “我,叫,小南。” “小南?” 这一听就知道不是大名,素娆饶有兴致的问道:“你姓什么?” 他微微歪着脑袋,想了会,含糊道:“钟,钟离……不,记得。” 钟离…… 素娆听到这个姓氏心里一惊,莫不是清阳钟离氏? 她对大雍的世家了解并不是很清楚,不过例如一言四姓八族这样的名门贵族,多少还是听过一些。 清阳钟离氏,八族之一。 祖辈至今皆为武将,战功彪炳,权势极盛。 这小孩如果是钟离氏的子嗣,为何走丢至今无人寻找…… 她不禁沉默。 小南看着她,澄澈的目光毫无杂质,他太久不与人说话,还不习惯,磕磕绊绊道:“教,我,步,步法……” “步法肯定会教给你,但不是现在。” 素娆解释道:“我内伤未愈,今日动了几次手,体力不济。” 小南眨了眨眼,又问:“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教你吗?” 他点点头。 素娆低声道:“这样吧,我修养几天,等处理完齐湘的案子就会清闲下来,那时候教你?” 小南皱眉,重复道:“什么,时候?” 素娆想了想,给出个具体时间,“十五天后,怎么样?” 小南沉默着点点头。 素娆俯身打量着他,笑着问道:“你是怎么和家里人走散的?” 小楠不理她,朝着旁边走去。 那自然的动作好似全然没听到一样,果然他还是只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比较配合。 竹宴只看到他们在说些什么,具体的却听不清楚。 看到小孩走开,便走到了素娆身边,“姑娘,先回去把手心的伤处理下。” “嗯。” 他们回去收拾妥当,素娆又开始打坐练功,晚些时候。 她去了北院探病。 (本章完) wap. 第343章 银雪卫归,抓到的凶手? 薛静荣躺在床上,屋内弥漫着一股汤药味,他脸色比之前好上一些,但精神还是恹恹的,看到素娆进来,有些意外。 “姑娘这时候过来,可是言大人那边有事吩咐?” “不是。” 素娆看了眼站在旁边的薛寿,轻笑道:“白日里发生了些意外,不小心惊扰了薛公子,特意来赔罪的。” 薛静荣很是疑惑,看向薛寿道:“怎么回事?” “不是要紧的事,姑娘不用在意。” 薛寿简单的把午间的事说了一遍,当然他略去了其中的凶险,只说是划破了衣裳。 薛静荣听罢,温和的笑笑:“他说的是,一场意外而已,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薛老和公子是钦使的贵客,你们不计较那是宽容仁厚,这个礼我还是要赔的。” 说着,素娆对他们端正的屈膝一礼。 薛静荣微微颔首,薛寿亦拱手作揖,两方客套一番后,她顺势询问了病情。 “咳血的症状缓解许多了,大夫说仔细调养就好。” 素娆道:“那就好,薛老因此行受累,我们公子一直深感不安。” “此行……” 薛静荣腰后靠着软枕,眼神虚眯着,似有无数的情绪在其中流淌,须臾,他沉叹了声,“老朽行将就木之身,能在死前看清些人和事,还要感谢言大人……” “祖父,您忘了答应过我什么?” 薛寿暗含责怪的看着他,“不许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好好好。” 薛静荣无奈的笑,“听你的,不提就是。” 素娆在旁打量着祖孙两人,轻道:“薛公子说的是,薛老一看就是福泽深厚之人,定然能长命百岁。” “等您身子好些,不如在汉阳城里转转,这儿物产丰饶,民风淳朴,最是惬意了。” 素娆看向薛寿道:“薛公子想必也没来过汉阳城吧?” “来得不多。” 薛寿笑回道。 这时倚靠在旁的薛静荣开口道:“什么不多,明明就是很多。” 他笑着对素娆说道:“你别看他这会性子稳重,以前啊也是跳脱顽劣的很,时常偷跑来汉阳这边玩儿,乐不思蜀呢。” “祖父。” 薛寿脸皮臊得慌,嗔怪道:“您和人家姑娘说这些做什么,那都是年少时候不懂事……” “这不是难得有个能说话的人吗?” 一连几日,他都在躺在床上,把这些年和齐湘的事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的琢磨了一遍。 越想越是伤心。 人老了反而更念旧,更重情,齐湘嘴里的那些话宛如刀子一样,把他的心割的鲜血淋漓。 薛寿知道他心情不佳,始终赔着小心。 不敢多问,也不敢劝说些什么。 但是薛静荣知道,他其实是想找人说说话,随便说些什么都好,别让他安静下来,漫长的死寂简直令人窒息。 薛静荣眼底的哀伤没逃过素娆的眼睛,她笑着附和道:“谁还没有个年少轻狂的时候呢?意气风发,醉酒笙歌,潇洒又快活。” “只不过如今的汉阳城刚经历过一场血腥杀戮,许多人鲜血横流,身首异处,倘若薛公子故地重游,心境怕是不同以往了。” “这话怎么说……” 薛静荣诧异的看着她,显然还不知道汉阳城里发生的事情,素娆挑拣着些要紧的人和事说了一遍。 薛静荣唏嘘不已。 他看向薛寿道:“阿寿,我记得抄家的那些人里还有不少是你的旧识,你……” “我没事。” 薛寿扯了扯嘴角,笑意黯淡:“他们心术不正,横征暴敛,鱼肉百姓,落得这样的下场,算是罪有应得吧。” 祖孙俩一阵唏嘘。 素娆在旁听着,不时的说上一两句,好一会后,话音渐歇,薛静荣有了困倦之色,她便识趣的告辞了。 薛寿送她出来。 两人正走着,素娆开口道:“恕我冒昧问一句,今日看公子您的反应,您是习武之人?” 薛寿苦笑,“比起姑娘来,我那三脚猫的功夫哪里上得了台面,不过是以前跟着外面的武师学过些虚把式,不值一提。” “公子过谦了。” “这可不是谦虚,是实话。” 薛寿将她送到院门外,拱手道:“祖父还须人照顾,在下就不远送了。” “薛公子留步。” 素娆还礼,径直转身离开。 她回去的中途,竹宴蹿了出来,神秘兮兮的凑到近前,“姑娘,你问出什么了?” “什么都没问,我是去探病的。” 素娆目不斜视的走着。 竹宴轻哼:“属下才不信呢,您就是无利不起早,没意义的事儿压根懒得做。” “无利不起早……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呢?” “夸你啊。” 素娆:“你夸人的词儿真是别出心裁。” “姑娘过奖了。” 竹宴笑嘻嘻的问:“所以到底问出什么了?” “很遗憾,让你失望了,我确实是去探病的。” 素娆回了院子,房门一关,耳边终于清净下来,接下来两天,她都没再出去。 安静的等待去查问的结果。 古佛寺那边距离近,进展的相对较快,银雪卫归来后,去世子爷那边回禀了番,径直来找素娆。 “寺中的僧侣说,慧智大师自尽前,寺中的确来过个男子,打听慧智大师的消息。” “可看清楚模样?” “没有,说是戴着帷帽,十分神秘。” 银雪卫的话证实了那凶手策马离开汉阳城后,又赶去了古佛寺。 慧智大师的死果然有蹊跷! 就是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居然能让程兆甘心赴死。 这个消息让素娆查清真相的心更加迫切,等待着敦阳那边的回话。 天不负人愿,在她耐心快要耗尽,准备让竹宴传消息询问的时候,他们回来了。 还带回来一个人。 曾宇凡。 薛静荣的大女儿与当地乡绅曾氏所生的嫡子,昔年跟随他身边处理各处事务的文书,他的其中一个外孙。 “姑娘,那段时间此人不在敦阳。” 银雪卫押着人来到素娆面前,接着又递上来一物,“姑娘你看这个东西。” 素娆接过拿在手里,眸光骤凝! 第344章 薛氏镜佩,满嘴扯谎! 那是一个玉佩。 镂空圆形边绕缠枝纹的玉佩,与百花楼掌柜描画出来,凶手所佩戴的一般无二。 素娆攥着玉佩,看向眼前的男子。 他身形敦实,浓眉大眼,肤色略有些黑,穿着身绛紫色的蝙蝠纹长袍,虽然竭力按捺着怒意,但看人的目光中还是透着几分刺芒。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把玉佩还来!” “曾公子。” 素娆指腹摩挲着玉佩的边角,含笑问道:“你离开敦阳后,去了何处,见过何人?还请明言告知。”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曾宇凡愠怒着看了一圈,最终盯着素娆道:“你们不分青红皂白的抓人,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把你们大人叫出来,我要跟他说。” 银雪卫诧异的挑眉看他。 一路上这人闷不吭声的,还以为是个胆小的,没想到憋着气在这儿等着呢! “你给我好好说话……” 他正打算略施教训,素娆抬手制止了他,笑道:“曾公子以为进了这儿,你还能是什么人?” “你什么意思?” 曾宇凡冷眼看着她。 素娆不动声色的睨了他一眼,“汉阳城连发命案,有目击证人称,凶手随身佩戴此玉佩,官府追查至敦阳,请了你来……” “玉佩……命案?” 曾宇凡脸色骤变,看着她手里的东西,足足愣了半柱香,不敢置信的道:“你们怀疑人是我杀的?” “开什么玩笑!” 他声音陡厉,“无冤无仇的,我为什么要跑来这边杀人?” 周围人面无表情,没人理会他。 曾宇凡看得出来眼前这姑娘才是一堆人里拿主意的那个,忙道:“你就是因为这块玉佩怀疑我的?” “这玉佩是外祖父打造的,我们表兄弟几人都有,怎么就独独怀疑我?” 还有这么回事? 素娆看向银雪卫,银雪卫回道:“的确如此,但其他人的踪迹经过查证后,没有作案的时间。” “唯独这位曾公子对于自己的去处闭口不谈,甚是可疑。” “曾公子你听到了?” 素娆看向他:“你身负杀人的嫌疑,倘若还不老实交代的话,那就只能把你送去大牢,让他们想办法了。” “你敢!” 曾宇凡满面戾气,怒道:“我外祖父是前任云州牧薛静荣,门生故吏遍布南境,你们这样狂妄行事,不怕犯众怒吗?” “……” 素娆挠了挠鬓角,扭头对旁边的人问道:“上一个这么说的人最后是什么下场来着?” 银雪卫配合的答道:“回姑娘,云州监察使何功泽,判凌迟之刑,万人围观,这会刑场的血恐怕还没洗干净呢。” 监察使? 曾宇凡倒吸口凉气,他跟在外祖父身边,出入府衙,认识些达官显贵,这位姓何的大人正值壮年,仕途一帆风顺,居然就……死了? “你,你们……” 他浑身过了一股寒意,头皮发麻。 这些人连监察使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么会畏惧一个远离官场好几年的州牧? 曾宇凡心底升起一股无力感来。 “我那些天……去了山阴城,与人谈生意……” “谈生意是正经事,有什么好避忌的?” 素娆这段时日看了不少游记和地方志,对于山阴这个城池有些印象,它位于云州的东北部,北临苏州,东临岷州,居南境水路要塞,是除却汉阳与上林之外,第三重城。 曾氏在那儿与人有生意往来,实属意料中事。 曾宇凡面色难堪的觑了她一眼,张了张嘴,似是有些难以启齿,而后又承受不住各方的压力,硬着头皮道:“我在那边养了些异域舞姬。” 让他和一个姑娘家说这些,面皮难免挂不住。 素娆还是不解:“寻花问柳不入罪。” 话说到这儿了,曾宇凡也不再遮掩,直言道:“我那夫人善妒狠毒,岳家护短不讲道理,绝不允许我在外拈花惹草。” “况且,况且我那外祖父守旧迂腐,最忌讳家中子弟眠花宿柳……他在官场中人脉广,我怕传到他耳朵里……” 断断续续说完这番话,曾宇凡已经臊得抬不起头来,羞恼道:“该说的我都说了,这下你满意了吧?” 哪个男人愿意让外人知道自己被妻家压得抬不起头来? 尤其是像曾氏这种颇有声望的大族。 传出去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银雪卫众人互相使了个眼色,揶揄的打趣着,在他们看来,这种乡野之地,低门小户的草包分明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又不愿受妻族挟制,又想占尽好处,天底下哪儿有这么好的事? 做梦呢! 素娆凝视着眼前这人,在他恼羞成怒之前,随意问道:“听说曾公子曾跟着前任州牧一道在官衙做事?不知做的是些什么?” 话题转过,曾宇凡总算好受些,诧异的看她,“你知道的不少啊。” 素娆含笑以对。 面对她的从容不惊,曾宇凡颇为无奈,叹了口气,答道:“不过是做些闲散的文书活计,我们毕竟是外孙,隔着一层血脉,他再提携也越不过他亲孙子去。” 素娆笑道:“曾公子此话听着怨念颇深,这会不怕薛老大人知道了?” 曾宇凡冷哼不语。 实际上他的话并非空穴来风,当初几个外孙和薛寿一道在官衙供职,所处位置各有不同。 但相同的是,多是文书类的闲职。 而薛寿则做了其推官。 推官份属幕职官,由州府长吏自聘,不用上报吏部,官阶虽低,但为州府属官,掌收发符印,协理公事,就某一程度而言,权利很大。 与他们天壤之别。 不怪曾宇凡心中存怨。 想到这儿,素娆也没再问什么,“曾公子回城后想来还没去拜访过薛老大人,不知他来汉阳的消息,既然到了这儿,不如过去看看。” “外祖父在这儿?” 曾宇凡张口结舌,不知为何,心底一阵发虚。 素娆没答他的话,招来一人,吩咐他带曾宇凡过去,并嘱咐留心屋内的动静。 曾宇凡不情不愿的跟着离开。 素娆看着他磨蹭的速度,压低声音对银雪卫道:“派人去查他的行踪了吗?” 其中一人笑道:“姑娘放心,就知道他不会说实话,离开敦阳时,卑职已遣人去查了。” “那就好。” 豢养舞姬? 素娆一声冷嗤,这么牵强的理由他想拿来糊弄谁?就是不知道,他竭力隐瞒着的到底是什么! 第345章 心思阴毒,摊牌 北院,正堂。 薛静荣听完外孙一番话,陷入了沉默。 曾宇凡心惊胆战的等在旁边,不敢吱声,暗暗的朝着薛寿使眼色。 薛寿犹豫了下,轻道:“祖父,豢养舞姬之事,表哥他只是一时糊涂,好在没犯下什么大错,您就不要费神了……” “阿寿你别帮他!” 薛静荣恨铁不成钢的瞪着曾宇凡,“只是豢养舞姬吗?你老实跟我说,这人到底是不是你杀得?” “不,当然不是!” 曾宇凡一撩袍子跪倒在地上,“外人就罢了,怎么连祖父你也不信孙儿,人真的不是我杀的,我好端端杀他们做什么?” “如果是为了九年前修河公款的事呢?” 薛静荣浑浊的目光陡然凝固,厉声道:“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当年做了些什么……” “我……我能做什么?” 修河公款几个字犹如巨石压在曾宇凡心上,他不由得有些心虚,但随即想到命案,说话又有了些底气,“祖父,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早就过去了,您又提它做什么?” “我提起来是让你心里有点数。” 薛静荣怒不可遏,猛地咳嗽了两声,薛寿忙倒了杯水递给他,他摇头拨开,继续对曾宇凡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但凡做过,就不可能全无痕迹。” “你一个小小文书,竟敢利用府衙的名义收受贿赂,还联合底下的人在修河公款上动心思。” “要不是柏宁……” 说到这个人,薛静荣话音戛然一止,面色变了变,涩然道:“不是齐湘有所察觉,告知于我,我费心思替你遮掩过去,你以为你能全身而退?” “齐湘……” 曾宇凡倏地跪直身子,怒道:“所以是他暗中告密,才导致我被您赶回敦阳?” 他眼底掠过抹狞色,咬牙切齿:“我就知道,我早该想到是他的,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那会要不是您提携,他哪里能坐到那么重要的位置。” “结果他扭头就咬我一口……早知道他来云州时就该弄死他……” “够了!” 薛静荣听他越说越不着调,怒声打断他:“都什么时候了,你满脑子还是这种自私阴毒的论调,你滚,你给我滚出去!” “外祖父……” 曾宇凡犹不甘心,还想说什么,薛静荣双目圆瞪,吼道:“滚——” 说着抄起床边矮几上的托盘朝他砸去。 一连串剧烈的动作和情绪使得他弓起身子,咳得撕心裂肺,薛寿赶忙上前劝慰,扭头对曾宇凡道:“表兄,你先出去吧。” “那祖父就有劳表弟照顾了。” 曾宇凡面色漠然,冷哼了声,起身出了正堂,看着他快步离去的身影,薛寿叹了口气,“到底是一家人,祖父何必与他置气,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当。” “混账东西……” 薛静荣由他搀扶着重新靠坐回软枕上,气息急促难平,好一会才缓过来。 “阿寿,你不知道。” “宇凡那小子从小就心思重,做事胆大妄为,不计后果,我就是看出这点,始终不敢让他插手要务,可即便这样,他还是惹出了麻烦……” 他为官半生清廉正直,唯独在此事上存了私心。 虽说缺失的银两在出事前被他暗中补上了,但始终内心难安。 这才设法将宇凡赶回了敦阳。 远离官场,做个富贵闲人就好。 谁知九年过去了,这孩子心底始终未曾放下过。 “表哥他……” 薛寿踌躇道:“他迟早会明白祖父的一片爱护之心,眼下您还是好生养病吧……” “嗯。” 薛静荣合上眼,哑声道:“阿寿,我想睡会,你去吧。” “好。” 薛寿配合的扶他躺着,掖好被角,把帐子放下后,悄然退了出去,随着门吱呀一声闷响。 薛静荣缓缓睁开眼,静静地望着床帐上方。 钦使追查命案,查到了薛家……还特意将曾宇凡从敦阳带来此处,其中用意深长,着实让他忐忑。 难道……凶手真在薛家? 这边薛静荣辗转反侧,而他与曾宇凡等人的对话也一字不落的传到了言韫等人耳中。 他刚喝完汤药,用帕子沾了沾嘴角,“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 “应该快了。” 竹宴侍立在旁,小心的回道。 言韫默然点头,将帕子丢在一旁,捡起桌案上的公文翻看了两页后复又合上,面色深不可测。 竹宴:“公子,怎么了?” 言韫未答,绕过桌案走到后面,提笔在纸上写了两句,淡声道:“把这个送出去。” 竹宴接过随意扫了眼,惊道:“公子要动那边的人手?” “去吧。” “是。” 不敢耽搁,竹宴快步前去送信,他走后栖迟从后堂出来,怀抱着件大氅,着手替言韫穿上。 “公子是否太过谨慎了,毕竟那位离京,身边不乏顶尖高手随行。” “朝廷乱局已生,人心动荡,不可不防。” 言韫淡淡回道。 栖迟觑他一眼,试探道:“公子为何不告诉姑娘,咱们即将动身,此案须得迅速了结。” “来得及。” 明净和慧智的死,很快便能水落石出,在离开云州之前,他还要去见一个人。 “走吧。” 打点妥当之后,言韫领着栖迟出了驿馆,不知去往何处。 一晃两日。 前去山阴查探消息的银雪卫策马而归,带来了众人的翘首以盼的真相。 素娆听过后,与言韫一道去了北院。 北院住着薛静荣、薛寿与曾宇凡祖孙三人,得到消息后,他们皆侯在了正堂。 “薛老坐着说吧。” 言韫让人又送来些炭盆和热茶,各方落座,素娆就坐在右侧首位,薛静荣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言韫。 心底暗自叹了口气。 果然是老了。 竟还真的以为她只是个寻常婢女,能让世子身边的护卫言听计从,又插手命案的,非池中之物。 想到打听来的种种消息,他不由得感慨,素奉延生了个好女儿啊。 “今日让诸位过来,是想聊聊汉阳城的两桩命案以及慧智大师的死。” 言韫环顾一周,视线所及之处,几人骤然紧张起来。 第346章 曾氏之秘辛,翻脸 “来人。” 他一声令下,侯在门外的银雪卫快步走来,手上捧着一物,众人好奇的打量着它,素娆垂眸,端起茶杯抿了口。 “这是……” 薛静荣迟疑着开口。 言韫对银雪卫点点头,银雪卫当即躬身,把东西送到了薛静荣手边,“薛老先看看吧。” 薛静荣惊疑不定的接过,面对众人的探视,佯装镇定的把东西接过展开,开始浏览。 他年事已高,目力不佳。 斟字逐句看得很慢,堂中无人催促,但明显的能看出他脸色越来越差,看完最后一句,面青如铁。 “混账东西。” 这句话是对曾宇凡说的,声破如惊雷,来得毫无征兆,所有人的视线瞬间朝他所在的方向看去。 曾宇凡怔怔的站起身来,“外祖父……” “你给我跪下!” 薛静荣扶着桌子倏地站起身来,佝偻的脊背仿佛不堪重负般的矮了几分,痛心疾首的看着他。 这上面到底写了什么,居然让外祖父发这么大火。 曾宇凡十分疑惑。 但更多的是难堪和羞愤,他已近而立之年,素爱颜面,被当着外人的面儿如此呵斥,脸上险些绷不住。 想了又想,还是强忍着抵触跪倒在地。 “孙儿不知犯了何错,居然惹得祖父雷霆大怒?” “你了什么好事自己不知道吗?” 薛静荣说着把桌上的东西朝他砸去,轻飘飘的纸张毫无力道,在半空中打着旋儿落在地上。 曾宇凡跪行两步捡了起来,迅速扫了眼,脸色煞白! “这,这怎么……” “怎么会被查出来?” 素娆单手托腮,笑吟吟的看着他,语重心长道:“曾公子,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之所以苦苦隐瞒这段时间的去向,是因为你根本不敢让人知道……” “你在私造假币。” “你胆子不小啊,这种要命的生意都敢碰。” 在她的揶揄下,曾宇凡脸上残存的血色褪了个干净,下意识望向薛静荣道:“外祖父,外祖父你相信我,我没有,这些都是无中生有……” 他跪着爬到薛静荣的脚边,抬手要去扯其袖子。 薛静荣一把将他甩开,怒道:“好一个无中生有,底下的人都把你给供出来了,成箱的纸币堆在里面,你还有脸说这些?” “你竟敢打着我的名义贿赂官员,让他们暗行方便。” “曾宇凡,你不要命了吗?曾家百十来口的性命你也不在乎吗?私造假币,这是大逆啊!你有几个脑袋够砍!啊?” 薛静荣一连说了许多话,曾宇凡惶恐无状,只是一个劲儿喊冤,最后实在抵赖不过,又涕泗横流的求饶。 “外祖父,你帮帮我,我不想死啊……” 他扑上去抱着薛静荣的腿。 薛静荣浑身发抖,好容易将养过来的气色又在顷刻间褪尽,双手攥拳,强忍着不去看他。 “我帮不了你。” “外祖父……” 曾宇凡愕然的抬头,“你要推我去死吗?我们身上留着相同的血,你真的忍心吗?” “表哥,你这次真的是太糊涂了。” 薛寿在旁说道:“不是祖父不帮,而是根本帮不了,伪造假币何等重罪,他如今不过一介平民……你想让他怎么样?” “况且,钦使大人还……” 他话没说完,曾宇凡厉声道:“你给我闭嘴,这儿哪儿有你说话的份儿,他就是偏心,今日如果换成是你,他绝不可能见死不救!” “你——你混账!” 薛静荣震惊的盯着眼前这人,手抖得几乎抬不住,薛寿在旁低声安慰他,对曾宇凡不满道:“表哥这话说的好没良心,祖父他平日里待你掏心掏肺,他……” “掏心掏肺?” 曾宇凡看了眼旁边端坐的言韫和素娆两人,又看向薛静荣祖孙,好似知道穷途末路,不可能再救他,面上最后的哀求可怜之色尽数变成了怨毒。 他手脚并用的爬起来。 指着薛静荣的鼻子道:“说起来这事儿都得怪你,要不是你不同意为我与市舶司那边牵桥搭线,我何至于要铤而走险去做假币?” “还说什么皇商难为,都是狗屁!” 薛静荣被他这样辱骂,气的一口气没提上来,直接双腿一软,跌坐在椅子上,素娆怕他身子受不住,忙从瓷瓶里倒出两颗十方丹。 “薛老,您先别急,把这个吃了。” 她把丹药和水一道递给薛静荣,薛静荣颤抖着接过,水花四溅,喂到嘴里时洒了大半儿。 服药后,薛静荣闭眼靠着椅背直喘粗气。 薛寿气不过要和曾宇凡理论,曾宇凡破罐子破摔,冷笑道:“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好东西,这会端架子教训起我来了。” “你说我毫无孝心,那你呢?” “我怎么了?” 薛寿怒视着他。 曾宇凡迎着他的视线,嘴角勾起抹冷峭的笑:“你敢说你这些年从来没有恨过他?” 这一句出。 不止是素娆和言韫,连闭目喘息的薛静荣都忍不住睁眼看来,薛寿微微张嘴,再开口时,话音已软了三分:“你胡说什么……我,我怎么会恨祖父?” “是吗?” 曾宇凡眼含讥笑,转向薛静荣道:“我的好祖父,你总觉得我心术不正,不堪托付,那你真的了解你身边的这个人吗?” 薛静荣颤声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你爱如心肝的孙子远没有你想象中那般干净正直,我利欲熏心,不择手段,他也好不到哪儿去,九年前他辞去推官之职,放弃大好前程跟着你回敦阳,你以为真的是为了什么孝心?” 曾宇凡冷笑:“他是因为……” “够了!” 薛寿乍然开口,“曾宇凡,你真的想要逼死祖父吗?” 两人针锋相对,半空中火光四溅。 言韫与素娆对视了眼,眼前的这幅画面俨然超出了他们的预料,手里其他的证据还没来得及拿出,但听曾宇凡话里的意思…… 当年的事。 他好像知道内情…… “怎么?薛寿你害怕了?” 曾宇凡得意洋洋的扯了下嘴角,嗤笑道:“你是不是觉得当年的事你做的天衣无缝,谁也拿不住把柄?” “没想到吧,还有我!” 第347章 歇斯底里,互相扯皮 薛静荣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儿,一时间分不清是震惊更多,还是愤怒更多。 “什么天衣无缝?曾宇凡,你把话说清楚!” 看到薛静荣的反应,曾宇凡笑得更开怀,“我先前一直没太明白什么汉阳城命案……直到你提到九年前的修河公款……” “宁兰峡大坝决堤。” “那时候我突然就反应过来了,原来是有人害怕朝廷追查旧案,所以杀人灭口。” 曾宇凡缓缓在屋内踱步,观察着每个人神情的变化。 薛静荣的焦灼,薛寿的惊骇,素娆的好整以暇,隔岸观火,以及主位上那位钦使的不动声色…… 小小厅堂之内,宛如一场大戏。 戏子争相登场! “官府追查到敦阳,问及玉佩,又询问踪迹,必是怀疑到我薛家,而全家上下,要说谁与这桩旧案牵扯最多,那不用怀疑,肯定是你——薛寿!” 曾宇凡目光如刃,看向薛寿。 “你血口喷人!” 数道视线如芒在背,薛寿愤然开口,“表哥,我们是骨肉血亲,你再如何妒恨我,这种话岂是能浑说的?” “还想狡辩。” 曾宇凡目光凶戾,笑意却越发狰狞:“宁兰峡大坝决堤后,朝廷下旨彻查,你瞒着外祖父去过一趟州府,暗中见了齐湘。” “真相究竟如何……” 他看向言韫,声音又低又慢,像是从地底下吹来的一股阴风:“钦使大人,你把人抓来一问不就知道了吗?” 几人的目光凝在言韫身上。 言韫淡淡的扫了眼曾宇凡,对外吩咐道:“去把人带来。” 影刺应声而去。 曾宇凡见状忽然明白了什么,不由得笑了:“看来这位州牧大人已经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他饶有趣味的看着薛寿道:“我在劫难逃,你们祖孙俩也别想抽身干净,大不了咱们一道死,黄泉路上也算有个伴儿。” 说罢,他拢袖闭目,胸有成竹的开始养神。 等待着即将到来的一场大戏。 薛静荣不敢置信的看向自家孙儿,“阿寿,他说的是真的吗?” “祖父,你别听他挑拨。” 薛寿低声回道,但眸光闪烁,话音无甚底气。 “说起来银雪卫还从敦阳带来了个人证和一个小玩意儿……” 屋内寂静,素娆笑着开口,却没什么下文。 银雪卫很快将齐湘带来,他走到正堂外,看到里面的场景时,微微一愣,随即垂眸走了进来。 “罪臣齐湘,叩见钦使大人。” 齐湘拱手作揖。 此处是驿站,不是衙门公堂,没有给他上木枷,毕竟对外他已经是个死人,剥夺官身和功名毫无意义,更没人在乎他是跪着回话,还是站着回话。 这一声,诱的曾宇凡缓缓睁眼。 薛静荣面色复杂的看向这个曾经爱之如子的学生,袖子下的手紧了紧,喉咙发干,说不出话来。 薛寿则一脸深沉,瞧不出情绪。 “不知钦使大人召罪臣前来,有何指教。” 眼前的阵仗让齐湘的心底升起一抹不详之感,他低眉垂首,不敢旁顾。 “曾公子指认,你曾宁兰峡大坝决堤后暗中与薛寿见过面,可否属实?” 言韫惜字如金,一针见血的问道。 “不实。” 齐湘无不诧异的抬起头:“彼时薛大人已致仕回到敦阳,薛公子亦辞官而去,我与他毫无牵扯,为何要暗中见面?” “当然是为了贪污筑堤银两的案子,我没记错的话,你是主审官……” 曾宇凡疾声答道。 “此案由我主审不假,但和薛公子有何干系?” 齐湘不疾不徐的睨了他一眼,随即对言韫道:“言大人,你将我招来,难道就是为了听他这些子虚乌有的编排?” 言韫还没说话,曾宇凡按耐不住,“齐湘,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居然要这样维护他?” “不对!” 他审视着齐湘,绕着他来回踱步,走过三圈后,蓦地止步,摇头道:“你说罪臣,你犯了何罪?” 这会才想起来问清楚会不会太晚了? 素娆好笑的摇了摇头,这位曾公子连状况都没搞清楚就贸然指认,也不怕出了岔子。 她好心的解释道:“齐湘伙同旁人杀害了那桩旧案相关的人证,并承认贪墨筑堤银两,陷害外都水丞程楠一案。” “你贪墨筑堤银两?” 曾宇凡瞪大眼看向齐湘,仿佛见鬼一般,又是好笑又是好气,“齐大人,你当年就替他遮掩罪证,不惜陷害旁人,时隔九年,旧案重翻,你竟还一力揽下罪名,这样的情谊,真是感人肺腑啊。” “你口口声声说我们合谋,可有实证?” 薛寿再忍不住他这样阴阳怪气的指摘,怒而出声,曾宇凡的注意力被他引去,轻嗤了声,“怪不得我说找齐湘对峙你毫无反应,原来你早就知道了他的选择……” “证据!” 薛寿不接话,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胸腔起伏不定,气息粗重,显然怒到了极点。 “证据嘛,我自然是没有的。” 曾宇凡冷笑着看他,在他即将要开口的时候,不紧不慢的打断:“不过,外祖父应该清楚……” 他转向薛静荣的方向,哼道:“云州水患后不久,他已悼念亡父亡母为由,去白云寺小住祈福,是不是?” 薛静荣神色一震,不由自主的看向薛寿。 这件事他颇有印象。 这孩子的爹娘死后,牌位被供奉在了白云寺中,他说那些日子梦到双亲在地下过得不好,想去寺中祈福。 难道就是那段时间…… “阿寿,你说话啊!” 薛静荣忍耐不住,出声问道。 薛寿却不理他,定定的看着曾宇凡,眼中的阴郁之色不加掩饰。 曾宇凡道:“看我做什么,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可不是跟踪你去的,只是佳人相约,意外撞见你鬼祟离开,好奇才跟着去看了看。” “你要还想嘴硬,可以让那位小姐作证,你我离开寺庙之事,她全程知晓。” 曾宇凡已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众人心中自有论断,薛静荣难以接受的看着薛寿,浑身血液冷的近乎凝固。 wap. 第348章 缘何替他担罪,真相 一个外孙,一个亲孙。 前者伪造假币,后者涉案贪墨和杀人,他养在身边数年,苦心孤诣教导着的孩子,竟一个个狼子野心! 薛静荣双手掩面,喉咙深处发出响声,似叹气似呜咽,良久,他抬起头,审视着薛寿。 “你说,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薛寿眉头深锁,似有薄怒:“祖父,你宁信表哥这些无稽之谈,也不肯信我吗?” 闻言,曾宇凡冷笑:“还真是死鸭子嘴硬。” 齐湘蹙眉不语。 事情发展到在这儿,彻底陷入僵局,齐湘和薛寿一力否认,而曾宇凡意在报复,说话夹枪带棒,字字诛心。 情况十分混乱。 薛静荣经过再三的打击后,思绪迟滞,加上薛寿神情镇定自若,浑不心虚,一时间又惊疑不定,不知该相信谁。 “既然诸位各执一词,那不如我让你们见个人吧。” 素娆抬手轻拍两下,外面银雪卫带着一人缓缓走了进来。 看到这人,祖孙三人反应各异。 曾宇凡饶有深意瞥了眼薛寿,见他面色发白,笑道:“呦,这不是咱们表弟身边的长贵嘛!” 薛寿双眼发直,死死的盯着来人。 “奴才长贵,给诸位主子请安。” 他提着袍角,恭敬的跪在地上磕了个头,薛静荣忍不住问他:“长贵,你怎么在这儿?” “他是人证,自然要当面说个清楚。” 素娆唤道:“长贵,我问你,前些日子,你家公子可否离开过敦阳?” 长贵小心的抬起头,觑了眼薛寿,后者面色黑沉,抿的发白的唇泄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薛静荣看到这幕心凉了一半儿,用尽最后的力气,喝道:“说!” 长贵吓得一个激灵。 当即头埋得更低,“回主子的话,公子他……他说与赵家公子去拜访名儒,顺便在山中留宿一段时日,实际上,他……” “他怎么样?” “他离开了山里,还嘱咐我不得将此事告知旁人,留在那儿等他回来。” 长贵瑟缩着脑袋,低道:“奴才知道的只有这些不敢欺瞒……” “薛公子,你还有什么话说?” 素娆看着薛寿道:“你失踪的时日与那三桩命案发生的时间正好吻合。” “那就能说明人是我杀的?” 薛寿平静的目光变得深沉又冷漠,掠过她,直望向言韫道:“什么时候朝廷办案全靠推测了?钦使大人不觉得这样过于武断?” 在场之人谁都能看出来他是在强行狡辩,垂死挣扎。 言韫不动声色道:“那你就再看一物。” 话音落,银雪卫从袖中掏出一块玉佩摊开在众人眼前,声音冷漠毫无起伏:“这东西是薛公子的吧?” 薛寿身子骤然紧绷。 薛静荣想站站不起来,银雪卫忙把它递了过去,他拿在手里反复端详后,哑声道:“没错,这块玉佩是我用昔年得到的一块好玉专门找匠人设计打造的,他们表兄弟三人,一人一个。” “这块……是阿寿的,怎么会在你手里?” 银雪卫道:“这块玉佩是从敦阳城一家玉器铺子里找出来的,上面出现了裂痕,有人拿去给掌柜的修复。” 他说完,试探的看向素娆。 素娆微微点头,银雪卫又将那日百花楼掌柜所描画的玉佩图样拿出来:“薛老,这是凶手曾落脚的客栈掌柜画出来的,凶手曾在上楼时,不小心将玉佩摔落。” 薛静荣接过图纸,和玉佩一起放在面前比较。 越看越心惊。 欺瞒、裂玉、还有筑堤银两……九年前他密会齐湘,程氏满门株连,九年后,他又故技重施…… 他脱身干净,反倒是齐湘背下了所有罪名…… “祖父……” 薛寿看他不说话,疾声开口,薛静荣这次却没有理会他,反而捂着胸口艰难的站起身,越过他搀扶的手,走到齐湘面前。 曾宇凡见此笑得畅快,“怎么样,最终还是没藏住吧,薛寿,死到临头了,你还装出一副孝子贤孙的模样给谁看?” “我薄情寡义,你厚颜无耻,咱们谁也没脸说谁,只是那老东西对你偏心爱护多年,临到头了才知真相,真是可笑至极。” 薛寿冷漠的刮了他一眼,心中杀意疯涨。 曾宇凡不以为意,冷笑以对。 反正都是穷途末路之人,豁的出去又有什么好怕的,能在死前看上这么一出大戏,不亏。 众人将他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薛静荣身子一个趔趄,险些站不稳,齐湘连忙伸手抓住他,“老师。” “齐柏宁,为什么要这么做?” 薛静荣含泪看着他,昔年他初登州牧位,官途亨通,前程光明,却为隐瞒此案,不惜捏造假狱,让程氏一门做了替死鬼。 如今又为遮掩沾染命案,一力扛下所有罪责。 而在他的质问和叱骂中,又隐忍不发,全盘接受。 难道就这么想死吗? 齐湘不知道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看着眼前双目含泪的白发老人,有些不知所措,只是讷讷的喊着:“老师——” 话音小心翼翼,迷茫又哀恸。 薛静荣看着他,突然泪崩,双腿一软直直往地上跪去,齐湘吓得手足无措,几乎同时跪了下去。 “老师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他伸手去扶。 薛静荣反抓着他的手,字不成句:“告诉我,柏宁,把一切都告诉我。” “好,好,我说,我说!” 齐湘六神无主的应了下来,咽了口唾沫,涩声道:“九年前我发现曾宇凡的动作后,同老师设法补上了这窟窿,并把他赶回敦阳。” “但在这过程中,又隐隐发现了有人在背后捣鬼,查来查去,查到了薛寿。” 他低沉的声音缓缓叙说着旧事。 无人打断他。 乍然被点名的薛寿通身一颤,却没有什么其他的反应,齐湘继续道:“那时老师年岁已到,即将致仕,我担心他留在府衙会继续掀起风浪,所以逼他辞官,同您一道离开。” “原以为此事会就此作罢,没想到次年,云州天降大雨,水位暴涨,冲垮堤坝……” 第349章 愚蠢的选择,疑窦未解 天灾难挡。 洪水倾泻而下,瞬间淹没了闽江下游数个州县,房屋毁损,良田淹没。 百姓们流离失所,饿殍遍野。 朝堂震动,下旨彻查。 “修筑大坝的一应官员羁押候审,案子越挖越深,就是在那时候,薛寿找到了我。” 齐湘叹气,斜睨向旁边某处,薛静荣面无血色,呼吸陡然一凝。 “他找你……” “他找我救他一命。” 按照那样的查办力度,凡涉案之人,没人能逃得过,所以薛寿慌了。 齐湘道:“后来就有了程氏的案子,那之后,我们再无联系,直到前些日子,他得到消息有人在追查旧案,来汉阳寻我,我们离城时遇到了前来府衙告状的和尚,说有程氏旧人的消息。” “为防万一,只得将他和车夫一道灭口。” 说完他几乎不敢去看薛静荣的脸色。 素娆适时的插话问道:“薛寿应该不值得你替他冒那么大的风险吧?” 齐湘看她一眼,忌惮莫名,“他当然不值得,可是……” 可是他搬出老师来。 纵然没有明说,但在场之人无不明白他话外的意思,齐湘扶着那只干瘪的只剩下一层皮的手,心痛不已,“老师中年丧子,膝下只有他一个后嗣……倘若薛寿服罪,那老师又该怎么办……” 白发人送黑发人。 这样的痛楚,他哪里忍心让恩师再受一遍! 素娆道:“所以你设计嫁祸程楠?” “程楠的事我已经解释过,非我嫁祸,而是时机和各方势力博弈的结果,我在其中,不过就是推波助澜而已。” “程楠的供词、罪证、到从他书房里找到的密信,这些都是你和何功泽的手笔,你居然说只是推波助澜?” 素娆不由轻笑。 言韫微微侧目看她,便见她眼尾的讥诮犹似寒刀般刮人,心底一震。 面对她的责问,齐湘一如往昔,平静道:“当然只是推波助澜,这修河公款经过谁的手,进了哪些人的腰包,朝廷要查,他们想撇干净,自然需要替死鬼。” “这银子从国库出来,在盛京转了圈,从盛京到地方,地方到工程,层层盘剥,谁手里没沾过?” “但为何最后死的,最大的官……仅是区区一个外都水丞?” 素娆蹙眉沉默。 他继续道:“历朝历代,贪腐之风难以遏制,非谁一家之过,此等弊端难道朝堂上的大人物真的不知?” “难道他们尽是贪官污吏?所以互相包庇,宁当个睁眼瞎?” 齐湘凝视着她,话音沉沉道:“素姑娘,许多事,非不为也,是不能也!” 他以一个上位者的语气,语重心长的指点着她的青涩与稚嫩,天真和可笑。 银雪卫等人担忧的看着她。 事实上他们在某种程度上能够理解齐湘的话,现实摧人折腰,总是万般无奈。 生活在权势的最中心,见惯了尔虞我诈,阴谋诡计。 还有权衡利弊,精心算计。 所以他们在这一路上,看着她为死者所做的种种,为追查真相付出的努力,更觉难能可贵。 多少人曾像她一样捧着赤子之心踏上朝堂,最终却被这诡谲风云摔的粉身碎骨。 他们怕她因这一席话心中信念动摇,自此失望落寞,一蹶不振。 “姑娘……” 有人不自觉的开口唤道。 素娆回过神,对上他们忧虑不已的眼神,给了个宽慰的笑容。 随即看向齐湘道:“齐大人不愧是能坐上州牧位置的人,颠倒黑白,狡言诡辩的功夫真是炉火纯青,你滥杀无辜私心用甚却不敢面对,非要扯出这番论调来自我安慰。” “贪腐成风,官官相护自然是历朝历代都有,但存在不代表它正确,更不代表你可以以此为由,心安理得的挥下屠刀。” “齐湘。” 素娆紧锁着他的视线,唇角笑意凉薄:“你怜恤恩师孤寡之痛,替薛寿隐瞒栽赃在先,残杀无辜在后,你以为这么做是为了他好?” “我告诉你,你愚蠢之极。” “素娆!” 齐湘怒喝,下意识的看向薛静荣,他一个人倒是罢了,没想到要连累老师听这些污言秽语。 “我骂的不对吗?” 素娆缓缓站起身,“你当初要与薛老实言相告,惩处薛寿,那他纵然一时心伤难平,经年日久,总会好转。” “那样的话,程氏满门不必惨死,你也不必犯下累累血债,让他年老丧亲的同时,还要失去视若半子的学生,将来老无所依,无人送终。” “你让他年近八十受此诛心之痛,半生清名沦为笑谈,更要和你们的名字一起,永远定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受尽天下黎民的唾骂。” “一厢情愿的是你,万劫不复的是他。” 字句落地,铿锵有声。 满堂皆寂。 齐湘怔怔的看着她,良久,瘫坐在地,哑口无言,余光瞥见跪在他对面的那道苍老的身影,满头银白,大有油尽灯枯之相。 ‘老无所依,无人送终。’ 这八个字,对他来说,字字诛心。 明明他说过将来要为老师养老送终的,他却明知薛寿此人不堪托付还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终究害人害己。 “哈哈哈,有趣,真有趣,外祖父,你看到了吗?你看重的两个人,一个真心待你却害你至此,另一个……呵!” 曾宇凡在旁拍手叫好,看到薛静荣面如死灰,毫无生气的模样,转而对薛寿道:“这会怎么哑巴了,你不狡辩了?” 薛寿石雕一般站立着,好似没听到他的挑衅,怔忪好久,环顾着眼前众人,大脑空白不知该作何反应。 同曾宇凡一样歇斯底里吗? 他做不到。 但求饶痛哭吗? 好像也不行,他早知此事败露必死无疑,不会把最后的尊严放到地上任由他们践踏。 这样的话,好像只能尽力维持着仅剩的体面。 “我用尽手段还是没能躲过这一劫,既被你们抓住,没什么好说的,要怎么处置,随便。” “薛公子急什么?我还有事想问你呢。” 素娆从容不迫的走到薛寿面前站定,实际上在那日失手险些伤人的时候,她就怀疑上了这个人。 车夫被匕首所杀。 而这东西从齐湘的遮掩的态度来看,显然不是他的,那就只能是凶手的。 匕首做工精巧,不是把玩或佩饰之物,寻常人不会随身携带这种东西。 那最大的可能就是,凶手习武。 薛寿身手不错,听薛老说以前常来往汉阳,腰间又不见薛氏子孙玉佩,联想到掌柜的所说,她便猜到个七八分。 只是还有一事…… “你是怎么让慧智大师自尽的?” 第350章 暴起杀人,决定 “为什么觉得是我?” 齐湘一力揽下罪责,那对于程兆的死肯定有交代,薛寿没第一时间反驳,也没有承认,而是反口问道。 “杀明净和车夫是不想此案翻到明面上来,按照齐湘的谨慎,他不会在那时候对慧智动手,以免打草惊蛇。” “但是慧智还是死了,我验过尸,的确是自尽。” 素娆在屋内慢慢踱步,若有所思:“那么多年都熬过来了,偏在紧要关头自尽,这其中要没有什么算计阴谋,那就太奇怪了,不是吗?” “是。” 薛寿不假思索的答道,他身上罪名够多了,不差这一两桩,所以答得很痛快,“我告诉他,如果他不死,那古佛寺窝藏朝廷钦犯,必然要连坐。” 慧智经历过连坐之刑,深知此言不虚,他托庇于寺中数年,怎忍心连累他们。 最终悬梁自尽。 “那修筑堤坝的工头那些消失无踪……” “也是我。” 薛寿微抬下颌,故作镇静的道:“斩草除根,方能永绝后患。” 齐湘要他放任程兆不管,这怎么可能,谁知道这个程氏余孽会不会在后面突然冒出来,一纸状书告到钦差面前? 活人身上的变数太多,远不如死人安全。 他话说完,素娆还没来得及问其他,薛静荣便彻底崩溃,老泪纵横,怒吼道:“你个孽障,杀了那么多人至今不知悔改,还敢说斩草除根……你眼里还有王法吗?” “王法算个什么东西?” 薛寿维持着的体面和冷静在他的叱骂中摇摇欲坠,“我权势在手,我的话就是王法,那些贱民企图与我为敌,那他就该死。” “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薛静荣始终不敢相信面前这个狂妄残暴的人居然是他寄予厚望的孙儿。 薛寿回之以冷笑。 曾宇凡总算找到了说话的机会,故作关切的看着他,“外祖父这句话就说错了,他不是变成这样,他一直都是这样,只是你老而昏聩,没看出来罢了。” “一直都是……” 薛静荣反复念着他的话,眼神迷离,逐渐有些魔怔,“一直都是这样,薛寿,你怎么对得起你九泉之下的爹娘……” “你闭嘴!” 像是被戳中了痛处,薛寿的情绪乍然溃败,手指着薛静荣,五官因愤怒扭曲,脖颈上爬出道道青筋,“你给我闭嘴,老不死的,你有什么资格提我爹娘!” “薛寿你疯了吗?” 齐湘回过神,扑过去挡在薛静荣身前,怒视着对方,薛静荣被薛寿嘴里的那句‘老不死的’气的发懵,浑身抖如筛糠。 “你……” 他气息不顺,迟迟吐不出第二个字。 薛寿见状忍不住笑了,“还想教训我呢?你凭什么教训我,要不是你,我爹娘根本就不会死。” “他们头颅高悬,血在门外淌了一地,下葬时连个全尸都找不到,薛静荣!” 他话音陡戾:“你要做好官,你要当好人,你放虎归山遭到报复,凭什么要我爹娘付出代价,凭什么要我成了孤儿?” “这么多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如果当年死的人是你该有多好……” “该死的人是你啊!” 他拼尽全力将隐藏在心底多年的话吼了出来。 薛静荣怔怔看着他,眼神木然而悲恸,仿佛丢了魂儿一样,下一息,他浑身剧颤,“噗”的喷出一口血雾来。 “老师!” 齐湘大惊,反身扯住他往后栽去的身子,但手上气力不济,两人一同倒在地上。 他顾不得自己,一把扶起薛静荣,对言韫疾声道:“大夫,言大人,求你找个大夫救救老师……” 不用他说,银雪卫已经调头去请人。 言韫快步走到薛静荣身旁,检查了他的情况,眉头拧在一处,“快去请崔公子。” “把薛老送到后堂去。” 众人各自动了起来,齐湘把薛静荣抱起,踉跄着往后面跑,言韫先行去替他稳住心脉。 等待崔翊到来。 素娆留下善后,处置剩下的这摊子麻烦事,看到薛静荣的情况,曾宇凡笑得越发肆无忌惮,“好啊,祖孙反目,这是我最喜欢的场面。” “薛寿,你远比我想象中更狠毒啊。” “他再怎么样都是抚养你长大的祖父,你居然能说出如此诛心之语,你……” “难道他没有照看你吗?” 薛寿凝定的看着他,“你读书是他教的,写字是他教的,他为你拉下脸求过人,违背过做官永不徇私的原则……” “我与他之间横着爹娘两条性命,你呢?他可有对不起你?” “他偏心!” 曾宇凡笑意冷却,怒道:“说什么外孙孙子一视同仁,但哪次不是以你为重,他能气成这样是拜你所赐,你有什么脸义正言辞的训斥我?” “你说的是。” 薛寿话音一转,翻涌的情绪平复下来,“我的错我会担着,而你的错……” 欲壑难填,死有余辜! 念落,他猛地转过身,不见怎么动作,便听“扑哧”一声,利器刺穿皮肉,曾宇凡嘴里鲜血狂涌。 两人站得太近,一切又来得毫无准备。 等素娆察觉时已经晚了,曾宇凡腹部要害处插着一把匕首,薛寿满手是血,冷冷的看着他,“你既然找死,那我就成全了你……” “薛……寿……” 曾宇凡捂着伤,软软的倒了下去,鲜血流淌出来,染红了周围的地砖。 他的怨毒永远凝固在脸上,像坚不可摧的面具,再也摘不下来。 素娆蹙眉看着曾宇凡的尸身。 须臾,转向薛寿。 薛寿迎着她的视线,勾起嘴角笑了下,“姑娘怎么这幅表情,难道你觉得他不该死?” 素娆道:“他不该死在你手里。” “死在谁手里又有什么区别呢?总归是要断气的,还不如让我出口恶气。” 薛寿望着满手的鲜血,表情显得很平静,“如果我落到官府手里,会怎么样?” 素娆道:“斩首。” “斩首啊,这可真是个不太体面的死法,我爹娘就是被人割去了头颅,那血淋淋的场面我至今想起来还做噩梦。” 薛寿自嘲的笑了笑,俯身从曾宇凡身上抽回匕首,鲜血凝成珠子顺着刀锋滴落,他缓缓看向素娆,然后在她平静的目光中,咧嘴一笑。 单手刺穿自己的腹部! 鲜血飞溅。 他慢慢的跪倒在地,嘴里直冒血沫,含糊的道:“你们没有资格决定我的生死,记住,是我不想活了……我要,去见爹,娘……” “告诉薛静荣,让他活着,他不配来打扰我一家团聚……” 第351章 落幕,各人的下场 说完这话,薛寿的头缓缓低下。 气绝而亡。 素娆看着一跪一趟的两道人影,鲜血横流,眨眼间便凝成了一片血泊,薛寿的会杀曾宇凡是她没想到的,而后的挥刀自尽更是意料之外…… 想到他最后说的话,她眸色暗了暗。 “来人。” 影刺当即现身,素娆道:“把这两具尸体抬出去,地上收拾干净。” “敢问姑娘,尸身怎么处置?” 她默了会,低道:“先安置在后院吧,等薛老醒来再说。” “是。” 话音落,几人迈步而入,手脚利落的开始收拾残局,这时候两道人影迈步走近,遮去了面前的天光。 正是崔翊和金絮。 自打金老爷子带着元宝外出访游历,金大公子便像是扎根在驿馆一样,整日里和崔翊黏在一起,形影不离。 一听到传话就赶了过来。 正堂内血腥气浓重,两人撞见影刺抬着尸身往外走,崔翊俊秀的眉峰拧紧,往旁边避了避。 金絮甩开扇子,抵在鼻端,若有所思的望着他们远去。 “阿娆,不是找我来看病吗?病人呢?” 崔翊来到眼前,素娆道:“兄长跟我来。” 她领着两人往后堂走去,崔翊边走边埋怨道:“他还真将我当大夫用了,我诊金很贵的。” “能者多劳嘛。” 素娆将薛寿与曾宇凡的死暂时抛在脑后,笑着应了句,金絮没好气道:“就惦记着诊金,瞧你那点出息。” “你倒是视钱财如粪土,不如把你手里的产业送给我?” “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金絮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崔翊摇头轻嗤,“看吧,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又没你那么雄厚的家底,这一分一厘啊,都得算计着。” “崔大公子,你好歹出身世族名门,要不要说的那么寒碜。” “没办法,谁叫我爹不疼娘不爱呢。” 两人一贯的吵架斗嘴,这种时候素娆向来是秉持着两不招惹的原则,不出片刻,就到地儿了。 薛静荣被安置在床上,齐湘半跪在床边守着。 言韫静静站在一旁,听到动静,回眸朝他们看来。 崔翊问道:“现在什么情况?” “心脉受损,气息阻塞。” 他已然探过脉息,情况不容乐观,言韫微微侧身让他过去,崔翊走到床边,齐湘忙配合的捞起薛静荣的袖子,将手腕递给他。 须臾。 崔翊垂袖站直身子,齐湘道:“我老师怎么样?” “气血衰败,脉急而冲,乃死相之症,救不了。” 他一语定论。 这答复和言韫的诊断一般无二,齐湘眼前一黑,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后瘫去,脊背正撞在床沿上,剧烈的疼痛让他瞬间肌肉紧绷,然而他无暇理会。 “不会的,老师身体一向康健,怎么会……” 齐湘骤然回神,满怀希冀的看着崔翊,“大夫,大夫你救救他,求你救救他。” “他气虚血亏,又有心肺旧疾,若不受刺激,好好在府休养,或许还能拖个一年半载,现下……” 崔翊缓缓摇头,没再多说。 齐湘怔怔的跪坐在床边,只抓着薛静荣的手忽然开始颤抖,却紧咬牙关没有出声。 “劳请诸位贵人出去,我想替老师擦洗一番。” 鲜血喷涌浸透了他的胡须和衣衫,看起来触目惊心。 言韫几人对视了眼,默然出了房门,素娆走在最后,她的视线凝在那老者鲜血模糊的面孔上,澄澈的眸光暗了暗,悄然收回,走了出去。 顺便将门带上。 “世事无常,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么个结果,薛寿和曾宇凡两个血脉相连的孙辈竟还比不过齐湘一个外人来的真心,这位老大人真是命苦。” 金絮感慨完,看向崔翊道:“确实救不了吗?” “救不了。” 崔翊毫不犹豫的说道:“他身体已是油尽灯枯之状,本就靠一口气吊着,如今这口气没了,神仙来了也难救。” “那真是太可惜了。” 金絮叹气再不多说什么。 言韫清淡的眸光看向身旁一言不发的女子,她青丝垂落耳侧,半遮着低垂的凤眸,思绪游离,似在出神。 “在想什么?” 他乍然出声,引得金絮和崔翊同时往素娆这边看来,素娆抬起头,对上三双各异的神色,想要说些什么,却觉得无比的乏力。 张了张嘴,哑然无声。 “怎么看着恹恹的提不起气力,着凉了?” 崔翊关切的看着她,作势挽了下袖子,铺开架势道:“怎么瞧着你神情恹恹,有气无力的,来,让兄长这个神医给你把把脉,一帖药下去,保管药到病除。” “药又不是饭,哪儿说吃就吃。” 金絮将他挤到旁边,轻道:“是不是这段时间带病查案太累了,早点回去歇着?” 言韫没有说话,但一双秋水冷瞳里刻印着她的身影,幽幽淡淡,仿佛吸人魂魄般,令她心里不觉得一动,笑意晕开,“我没事,就是了却此案后松了口气,觉得有些疲乏。” 金絮道:“那你赶紧回去歇着吧,剩下的事他们会处理的。” “小元珠说的对,美人就该有美人的模样,该吃吃该睡睡,养好气色最是要紧。” 崔翊出声附和,素娆一愣,不觉笑道:“兄长,你确定你说的这是美人?” 该吃吃该睡睡,这难道不是猪吗? 崔翊理直气壮道:“我说的当然是美人。” 几人无声笑开。 须臾,言韫看向她,“我送你回去。” 不待素娆点头,崔翊便拉扯着金絮往另一方向走,声音不紧不慢的传来,“那我们也先走了,趁着还有时间,赶紧把这汉阳城好玩的地方转一遍。” “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干什么?不就是想去镜泊湖畔听曲儿吗?” 金絮不满的声音传来:“你慢点,着急去投胎啊。” “……” 声音渐行渐远,言韫和素娆收回视线,互看了眼,并肩往她的住处走去,幽冷的风从回廊吹过,素娆不禁打了个激灵。 “冷吗?” 言韫侧目,伸手去解自己大氅的系带,素娆忙制止他,“不用了公子,我不冷。” “听话,别逞强。” 第352章 不会放过,暗中盘算 言韫不由分说的将大氅取下,裹在她身上,温暖的狐狸毛簇拥在她脸颊两侧,将寒风尽数挡去。 她骨子里的冷意散了些。 素娆下意识拢了拢大氅的边缘,低道:“谢谢。” 接下来,一时无言。 两人沉默着的走着。 走了不远,言韫脚步突然顿住。 素娆看到这一幕,同时停了下来,疑惑道:“公子,怎么了?” 言韫抿唇未语,伸手轻柔地替她整理好发丝,目光凝定的望着她,幽淡的眼底似是淌出了一簇春水,温软轻柔的将她包裹其中。 “薛老的事不怪你,你不必为此自责。” “我没有。” 素娆下意识脱口而出,说完就对上了那双深邃平静的眸子,心里颤了颤,忍不住蹙紧眉峰,而后又舒展开,又蹙紧…… 几番变化后,颇有些无力的移开视线。 “不论是程兆他们的死,还是数年前程氏的旧案,薛静荣夹杂其中,难脱嫌疑,问案查疑是理所应当之事,真相他迟早会知道,我没什么好自责的。” 瞧着她倔强紧绷的神色,言韫眸光软了软,应道:“嗯,那就是我想错了。” 难得世子爷这样识趣。 素娆侧首看了他一眼,“就是你错了。” 言韫点头,毫不含糊的道:“对,我的错。” 看他这幅模样,素娆愉悦的勾了勾唇角,率先往前走去,身后言韫无奈的扶额笑了下,跟上她的脚步。 虽然素娆嘴上那么说,但心里的某处还是被言韫的话戳中。 隐隐生疼。 薛静荣被局势、被子孙、被他的学生步步裹挟至此,断送一生清名,他纵然无辜受累,可他的无辜在大局面前显得那样微不足道。 世人提起薛氏,无人会关心他是否无辜,而是连带着薛寿的名字和乾定四年的那场惨剧一起,极尽可能的谩骂和轻侮。 就好像阿爹一样。 生死浮沉,逆不去权势倾轧,渡不过是非对错,可他们的性命和清白真的就不重要了吗? 世人要的只是一个随意宣泄的靶子。 可对于至亲至爱而言,这份清白和对错是哪怕付出性命也要全力去抗争的东西。 是真相。 而不是权衡利弊之后的取舍。 她在这一刻,真正的明白了阿爹和老头的坚持,哪怕那条路再艰难坎坷,亦要有人去走。 不为旁的。 只想要让那些阴谋诡算之人知晓,这世间不止权势名利,尔虞我诈,不止高低贵贱,三六九等,还有公理道义,有人心所向。 念落,素娆轻轻吐了口浊气,摒弃掉繁杂的思绪,侧目道:“公子,我记得你曾说过,阿爹有件必须去盛京才能做成的事,是什么?” 言韫脚步微滞,只一瞬,恢复如常。 “等时机到了我再告诉你。” 他的回答在意料之中,如果能说的话早就说了,又何必始终避而不谈。 回到院子,言韫送她到房门外,仔细叮嘱了两句,就转身离去。 素娆将自己摔回柔软的被子里,抱着软枕翻来覆去的扭了会,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长。 直睡到了第二日正午,起床用过午饭,刚搁筷子,便听到有人来回禀说薛静荣离世了。 她赶到北院。 言韫负手站在院外,隔窗看着里面的动静,她走到他身侧,陪他一道等着。 无人言语。 不多时,齐湘从里面出来,走到两人面前,径直跪下:“罪臣知道自己不该心存妄想,但还是要厚着脸皮请大人施恩,看在老师为朝廷奔波半生的份上,容我将他的棺木送回敦阳安葬后,再回来受刑。” “薛老的棺木自是要回归敦阳。” 言韫声音又轻又慢,带着股独特的韵律,“只是齐大人确定他想要让你为他敛尸?” 闻言,齐湘悔愧难当,哽咽道:“我知道我对不起老师,但他的身后事……” “你对不起他的仅是这一桩吗?” 素娆淡淡开口,这话惹得齐湘变了脸色,“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你心里应该明白。” 她微微倾身凑近齐湘,“那个调动外邦暗桩的令牌,果真是别人送给你的吗?齐湘,你觉得这样的说辞,谁会相信?” 他国的杀手。 一股隐瞒多年,身份造假到几乎没有瑕疵的暗桩,培养这样一批人需要多少的人力财力,令牌何等重要,居然会随手送人。 而这个人偏生是在云州一手遮天的州牧。 他有足够的身份和能力为假慕天风在上林郡的一切大开方便之门,这些带着私造的箭弩刺杀钦使的杀手,还有后面负责在山中接应的人马…… 种种迹象表明,此事绝不像齐湘说的那样简单。 齐湘抓着膝上的衣裳,仰面看她,在她嘲弄的神色中,平静回道:“姑娘信与不信我都是这样的回答。” “这话你敢对着薛老说吗?” 素娆冷嗤。 齐湘面上的肌肉抽搐了下,没有应声,只是重复之前的话,对言韫道:“请大人网开一面,让我为老师送棺下葬。” 言韫看向素娆,询问她的意见,“你觉得呢?” 这件案子自始至终都是她在查办,那这最后的决定权自然是要交给她。 一听这话,齐湘满目复杂的看向素娆,强忍下心中的不甘,对她俯首磕头,“求姑娘成全。” 院内安静的落针可闻。 齐湘的心跳在这长久的沉默中逐渐收紧,加速,几乎要跳出胸口来,就在他万念俱灰之际,素娆开口了。 “不管是你来历有问题,还是同外邦勾连,能坐上州牧的位置不容易,你愿意为薛老断送前程,我相信其中有真心在,看在薛老的面子上,我可以答应你。” “但是,不会放过你。“ “我知道。” 齐湘眼底晦暗莫名,真心道:“还是多谢姑娘好意。” 他对两人又是一拜,倒退两步,开始去整理薛静荣的尸身。 言韫眸光淡淡道:“影刺的人会跟着他去敦阳,处理后续事宜。” “那我们呢?” 素娆挑眉看他,言韫望向天边,低沉的吐出两个字:“北归。” (本章完) wap. /102//.html 第353章 交浅言深曹太守,绕路! 银雪卫奉命为薛静荣置办棺木,顺便将薛寿和曾宇凡的尸身一道收敛,由齐湘送回敦阳。 “纵然失望,但老师定不忍他们弃尸荒野。” 言韫传信给曹德安,让他安排官兵护送,说是护送,实则是监视,毕竟影刺不可能分散大部分给齐湘一个弃子。 “大人放心,此事下官一定妥当安排。” 曹德安特意赶来驿馆,小心问道:“那这桩案子的原委是否要昭告百姓……” “按章程办就好。” 案情已然查清楚,他们即将动身离开,言韫不想事事过问,但还有一件事…… “曹大人,你要找一个人。” “谁?” 曹德安疑惑不已。 言韫将芸娘可能还活着的消息告诉他,听完其中的干系,他汗颜不已,“下官谨遵大人吩咐,一定竭力在汉阳境内搜捕此人,并传信告知南境各州府,让他们一同寻找。” “嗯。” 言韫淡淡应了声。 官府张贴告示不过是给百姓提个醒,没指着真能找到人,他已传令言氏所属暗探及江湖势力,共同追查此人。 这是他们目前唯一的线索。 骨柯叶此物祸患太大,不查清楚,他实难安心。 曹德安见他如有所思,试探的问道:“此间事了,大人是要动身回京了吗?可要下官派人护送?” “不必。” 有银雪卫在,何须州府派兵护送。 曹德安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也就是客套一下,得了答案,遂不敢再多问,拱手作揖:“那下官就祝大人一路顺风。” 他没敢逗留太久,辞别言韫,临去前,又拜访了素娆一趟。 “汉阳城近来发生了太多事,多亏姑娘出手相助,替百姓平冤昭雪,本官替他们多谢姑娘。” 素娆将曹德安请去坐在院中的小亭,让人煮了些热茶,与他共饮。 闻言,微微一笑:“曹大人客气了,案子能办的顺利,府衙功不可没,民女不敢居功。” 查案、审讯、抓人、到处决都是她一手操办,银雪卫协理,齐湘的案子,更是压根没有动用过府衙的人手。 能有他什么功劳。 这么说不过是顾及他这个太守的颜面,曹德安心知肚明,笑着啜了口热茶,也不再客套。 面色似有缅怀之色。 “在金家农庄初见姑娘时,本官就知道你绝非池中物,相处下来,更能肯定姑娘心在高处,将来成就不可限量,看在这些时日的交情上,有些话在下不该说,但还是想多嘴两句,请姑娘不要嫌弃。” “曹大人请讲。” 素娆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搁下茶碗,作恭听状。 曹德安正襟危坐,神色郑重:“姑娘验尸断案之术,冠绝天下,无人能出其右,更是一连勘破云州数桩奇案,拼尸画骨,神乎其技。” “这些事一经传出,震惊天下。” “我知道姑娘从站到人前时就做好了应对一切的准备,亦有言世子倾力襄助,但……” 话音顿了顿,他面有犹豫,似是不知道该不该说,但很快就有了决定。 “朝堂凶险,诸方势力角逐,各有依仗,陛下那道官复原职的旨意意在制衡,是圣眷恩宠,御前红人,也是旁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进了盛京城要想站住脚,姑娘就必须与各方划清界限,陛下想要的是孤臣,孤立无援的孤……” 曹德安一番话将局势剖析的明明白白。 摊开在素娆眼前。 茶碗热气蒸腾,如云似雾,熏得素娆一双凤眸浸染上了湿意,她沉默片刻,一扫肃穆之色,半真半假的笑道:“曹大人说这些话,不觉得交浅言深了吗?” 这位太守大人从来是左右逢源,揣的一手好糊涂,凡事能不招惹就不招惹,实在躲不过去就含糊其辞的打太极。 眼下居然会掏心掏肺的与她说这些。 着实让她意外。 曹德安听了这话扯唇笑了笑,瞬间恢复了往常油滑的模样,“姑娘助我查案,于我有恩,说这两句话算得了什么,深不深浅不浅的,反正你要去告状的话,本官定是不认的。” 他双手拢在袖子里,玩笑说道。 素娆忍俊不禁,对他端起茶碗道:“曹大人一番好意,我岂是那种好赖不分的人,离别在即,不便饮宴,我就以茶代酒,谢过大人了。” 曹德安怔了下,亦端起茶碗,与她轻轻一碰,“那本官就祝姑娘一路顺风。” 两人相视一笑。 各自饮尽。 曹德安随后与她说了会闲话,称府衙还有事要处理,就先行离开了。 望着他疾步而去,消失在视野中。 素娆收回视线不自觉的笑了笑,这位曹大人果然有趣,眼下云州官场积弊扫清,各方百废待兴。 正是大展拳脚的好机会啊。 可惜啊,她看不到了。 一切处理妥当,暗堂及银雪卫众人已经开始准备离开要用的东西。 素娆正想趁此去置办两身冬衣,北境风寒雪重,不比南境湿冷,还是要多做准备。 结果她没来得及出门就被挡下了。 “姑娘不用操心这些,金大公子说他来办。” “他来办?” 素娆惊异的挑眉,先前他送来的那些衣裙和钗环还在房里放着呢,怎么好让他一直破费。 “姑娘别看金公子那样,实际上他最了解每个人的喜好和习惯,由他来办,最合适不过。” 竹宴怕她觉得不自在,凑近她道:“放心吧,花的是我们公子的私库。” 素娆:“……” 她苦笑着按了按眉心,问道:“他们人呢?” “公子在院子里看书,崔公子和金公子这会怕是去了镜泊湖那边。” “又去镜泊湖听曲儿?” 这两人天天窝在那儿,难道都听不腻吗? 素娆一阵无语。 竹宴摇头道:“这次你可冤枉他们了,是去办正事,咱们这次从镜泊湖经闽江北归,走水路,他们要着人把准备好的东西挪去大船上。” “闽江……” 素娆柳眉微微一蹙,心里怪异,也顾不得谁准备东西这些小事,调转脚步朝着言韫所在的院子走去。 她这一路闲来无事翻看了些书。 大抵对各地的水路和码头港口有些印象,竹宴说的路线绝不是回京的最佳选择。 反而是在绕道! 不知世子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本章完) /102//.html 第354章 风雪至,乱局生 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言韫的屋子。 雕花窗半开,冷白的天光洒在屋中,凉风轻袭,言韫端坐在黑檀木的圈椅里,膝上盖着张薄毯,脚边放着暖炉。 单手持着书卷,正在翻看。 “傻站在那儿干什么,过来。” 他头也不抬的道。 素娆抿唇笑了下,“你身子还没好全,将窗子开的那么大,也不怕着了风寒。” “屋子里太闷,透透气。” 言韫慢条斯理的将那一页看完,把书搁在旁边,朝她看来,“好容易忙完案子,这会不在房中懒着,怎么过来了?” 她无事做的时候,只喜欢窝在屋子里睡懒觉。 天冷之后尤其如此。 “不是收拾着要北上了嘛,我想着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素娆觉得她一直当个甩手掌柜好像不太好。 “有阿絮在,这些用不着你操心。” 言韫淡薄的眸底浸上一层暖意。 “竹宴也这样说。” 她想起自己的来意,眸光微闪,望向他道:“对了,刚才听他说起我们要经闽江北上,这不是在绕道吗?” “嗯。” 言韫眸光一瞬深邃了几分,带着些暗沉之色,不过语调依旧和缓:“我们先绕道去蓟州一趟。” “为什么?” 素娆对此很是不解,他展颜一笑,和着窗外的冷风,声音清寂,似是山顶上簌簌而落的碎雪,“不久前收到消息,北境蓟凉二州迎来了百年难遇的暴风雪,各地伤亡惨重,暴动不断。” “朝廷赈灾使失踪,蓟州牧被杀。” 说到这儿,素娆清楚的看到言韫眼底一寒,那种寒意不同于他往日的平寂和疏离,而是真的动了怒。 天灾人祸动摇社稷根本。 不知道这场动乱的背后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若是人为,那真就其心可诛。 素娆搜刮了下脑海中各州地图,蓟凉二州正在湘芜大运河以北,凉州乃东部对大燕的门户。 蓟州连通盛京。 南接水路要塞,北供丘州的瓦凉关,坐落于中原腹地,一旦蓟州失控,相当于切断了东部边境与盛京的联系。 倘若大燕趁此机会兴兵,边关危矣。 而蓟州境内的流民四散涌入临近各州,这样大规模的流动会加重当地官府的压力,两方冲突,说不定会惹出更大的乱子。 “朝廷再派赈灾使过去,大雪封路,再加上押解粮草和辎重,必要耽搁许多时日,等到了蓟州恐怕局面已无法收拾。” 情况紧急。 怪不得世子爷绕道蓟州。 素娆走到窗边将窗户稍稍放下了些,垂眸打量着言韫,须臾,她轻声道:“蓟州如今的情况,最要紧的粮食和御寒的衣物。” 而这两样,没法凭空变出来。 “我知道。” 言韫微微仰面看着她,眸光淡淡,掺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轻柔,“那些孩子正好要送去乾州,我让暗堂的人持我手令亲自去,从乾州调粮。” 乾州与蓟州隔运河相望。 走水路,速度要比盛京那边快上不少。 主意是好主意,就是…… “如此大批量的粮食,乾州牧怕是做不了主。” 毕竟他还有一州之地的人要养活,素娆担心分出来的那些粮食坚持不到赈灾粮抵达。 “不调官粮。” 对于乾州的情况,言韫心知肚明,这话一出,素娆愣住,“不调官粮那你哪儿来的粮食?” “阿娆。” 言韫无奈苦笑,“调动地方粮仓需要户部和陛下的首肯,我职权虽高,但不能越权。” “我忘了……” 这一路走来,他有钦使的特权在,行事不拘一格,这也就造成了一种无所不能的假象。 素娆不好意思的揉了揉鼻尖,干笑两声。 随后好奇道:“那你说的粮食是……” “世家大族自有些应对天灾人祸的储备。” 言下之意是说他要调用的是言氏的私粮。 好大的手笔。 素娆的好奇心突然被勾起,惊讶道:“那可是一州之地的百姓,言氏能支援得起?” 看她一脸羡慕的样子,好像在说你真有钱。 言韫忍俊不禁,淡薄的眸子蒙上一层浅浅的笑意:“让他们熬过最紧要的一段时间还是够的。” “……” 不愧是传承百年的世家大族,果然财大气粗。 最主要的是粮食是何等重要的东西,有是一回事,拿出来赈济灾民又是另一回事,世子爷这份胸襟和气度令人赞叹。 她没留意到言韫的眸底隐匿着一股暗流,悄无声息又冰寒入骨。 皇室向来忌惮世家的影响力。 此举瞒不过盛京,或许还要再多做些准备,以应付后面的变故…… “公子在想什么?” 素娆看他凝定的望着某处,思绪游离,不由得问道,言韫被她唤回神,轻笑了声,“在想得赶快动身了,不知阿絮那边准备的如何。” 她问:“要去看看吗?” “还是算了。” 言韫摇头,“以阿絮的性子,要准备妥当的话,这会我们该登船启程了。” 金大公子从来是风风火火的脾气,老爷子不在府中,他也不想在云州多呆,只盼着赶紧回京,好让她看看那个被夸上天的三进院子。 想到这儿素娆就想笑。 她头一次见到这种散财童子,大方的让人害怕。 “对了公子,我们北上那小南怎么办?” 清阳钟离氏在西南位置,他们总不能顺手把别人的儿子带去盛京吧。 素娆犹豫道:“还有他的身份……” “钟离氏当代家主靖阳候与夫人育有一子,年岁与小南相当,我看过隼部送来的画像,的确是他,已让人给那边送去了书信,至于小南……” 言韫从容道:“把他一道带去盛京吧,靖阳候年关时会入京述职,这时候送回去,一来路途遥远不安全,无人能看顾他,二来省去来回折腾的麻烦。” 素娆听了半响,奇怪道:“靖阳候独子怎么会流落到云州的暗娼馆……” “这就不得而知了。” 小南的身份的确出乎意料,一阵唏嘘后,素娆便不再在意,安心的在屋内烤了会火,然后出府置办东西。 言韫左右无事,陪她一起,买了许多打发时间的零嘴和书册。 没带回驿馆,径直让人送去了镜泊湖那边。 在金大公子紧锣密鼓的准备中,终于到了要离开的时候…… 每每收尾和开端的时候都要一个字一个字的抠出来……太离谱了,写到现在写了一章,真想把手给剁了。 嘤嘤嘤!~~ (本章完) wap. /102//.html 第355章 登船,金絮的安排 天光破晓,马踏长街。 银白的铠甲游龙一样从薄雾中穿行而过,安静整肃,朝着城外疾驰,街上零星的行人听到这番动静,心中先是一怵,随即很快反应过来,往街道两侧避让。 声音由远及近。 为首的男子一袭雪青色狐裘大氅,眉眼冷冽,凛然不可侵犯,一行人从眼前疾驰而过,眨眼就消失在薄雾中。 「是钦使大人他们没错吧?」 有人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他旁边的同伴附和道:「没错,不仅是钦使大人,连金公子和素姑娘都在,这一大清早的,他们出城干什么去?」 「听说镜泊湖畔停靠的那艘金氏大船,近日来成箱成箱往上面抬东西,金大公子亲自在四处采办物资,似是要离开汉阳城,大家都在传他是在替钦使大人办事……」 对面一年轻公子扬声说道。 「这么说钦使大人要走了?」 「八九不离十。」 清晨的长街上没有多少人影,正方便了几人闲聊,一人望向城门的方向,喟叹道:「就算要走也不会这么早吧?以前来巡查的那些钦使,不管是来还是走,哪个不是锣鼓喧天,阵仗惊人……」 「这你就说错了。」 另一人接口道:「这位大人入城时悄无声息,银雪卫还是后面赶来的,可见他并不讲究这些,我瞧着啊他是真正愿意为咱们平头老百姓做事的好官,要不是他,那些贪官污吏到现在还趴在咱们身上吸血呢!」 「话是没错,但案子不是那姑娘查的吗?」 「你们没看暗娼馆用来认尸的人面画像吧,我跟你们说啊,真是绝了,说是跟真人一模一样,看着就像是纸人活过来了。」、 「真有这么夸张?」 旁边路过的几人聚拢过来,好奇问道。 说话那人眉飞色舞道:「比这还夸张,我周老三敢拍着胸脯说一句,就是盛京的那位画圣亲自来,也画不出那样的神韵和人像。」 「听说都是那位素姑娘画的?」 「怎么可能!她一个女人哪里懂得这些,不是说钦使召了各地的仵作齐聚暗娼馆吗?肯定是其中某个人画的,那女人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巴结上钦使,居然敢放出这种风声,冒领别人的功劳,简直恬不知耻。」 「不对,我有可靠消息,说是钦使大人亲自执笔画得。」 「你那叫什么可靠消息,钦使大人忙着查各部的账目,哪里有功夫做这些,分明就是素姑娘……」 「一派胡言,女人能干成什么事。」 「女人怎么了,你老娘也是女人,不是把你生出来了吗?」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 …… 几人各执一词,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要不是巡城的官兵路过将他们隔开,恐怕今天他们都要去大牢里蹲着。 素娆他们亦没想到就这样短暂的路过还能惊起波澜,自然也不会有人把这种微末小事回禀给他们。 众人一路策马赶到镜泊湖。 诸多画舫安静的泊靠在湖畔,不闻一丝人声,崔翊翻身下马走到水边站定,不舍的看着四周,「这次离开就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来赏这一场湖光山色了。」 「你赏的是湖光山色吗?」 金絮闻言没好气的呛了句,「我看你就是舍不得这里的舞姬和美人,要不你留下,我们先走?」 「那怎么行,我愿意咱们世子爷也不愿意的。」 崔翊扭头朝着身后某处抛了个「媚眼」,声音无比温柔:「阿韫,你说对吧?」 言韫面不改色,仿若未闻。 金絮恶寒的 搓了搓胳膊,眼中冷刀子直飞,咬牙切齿道:「崔漓亭,你好好说话会死吗?再这样矫揉造作的恶心我,小心我把你扔进闽江喂鱼。」 「啧啧啧。」 崔翊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摇了摇,「小元珠,你不能这么说话,哥哥会伤心的。」 金絮面上的情绪僵硬一瞬,忍无可忍的跳了起来,朝他扑去,「你给爷死——」 崔翊足尖轻点上了大船,金絮紧随其后。 银雪卫众人像是全然没看到一样,各做各的事,在驿馆这些天,这样的场面早就司空见惯了,起初的新鲜劲儿过去,现在已然麻木。 只有竹晏踮起脚往上面张望着,看戏看得兴致勃勃。 「走吧。」 言韫侧目对素娆道,素娆点头,两人最后登船,船老大撤了板儿,船缓缓驶离岸边。 这船有三层高。 上面是他们几人的住处,二层留给银雪卫和随行的影刺,最底下一层安置着杂役和船工。 满船两百余人,依旧宽敞。 船上储备了足够的果蔬和米粮,按照他们的安排,一路不停靠,直接往蓟州港赶去。 未来半月,他们都要在船上渡过。 「先去看看你的房间。」 言韫道。 素娆点点头,直接上了三楼,早有小厮候在楼梯口,见了他们拱手作揖,掉头领路。 「世子的房间是左边第二个,姑娘的是第三个。」 说罢,小厮看了眼她身后跟着的小尾巴,笑道:「小公子的房间在姑娘的后面。」 小南低头亦步亦趋的跟着。 好像没听到他的话,全无反应。 素娆微微探头打量了一番,三楼一共五个房间,他们三人占据最中,只剩下船首和船尾的两间。 「你们公子安排的?」 她看向小厮,小厮躬身笑道:「是,公子特意安排,房间也是依据诸位贵人的喜好布置的。」 素娆觉得有些好笑。 她望向言韫道:「阿絮是在故意避开兄长?」 「他们一起太过吵闹,分开也好。」 言韫步履轻缓,落地无声,沿着栏杆往前走,风从水面吹过,卷起他墨发轻舞,身影绝尘,仿佛随时要踏风而去。 这样的美人美景,船上的日子不会太枯燥。 素娆勾了勾唇。 到了小南的舱房外,素娆止步,转身低头看着他,「我给你找了些研究机关和暗器的书,让他们放在了房间里。」 小楠眼神亮了亮。 「书给你看,但你不能一直闷在房间里,偶尔要出来透透气,无聊的话,可以找我或者竹晏他们比剑练拳。」 他依旧不说话,调头走了进去。 素娆笑了下,和言韫各自回房。 wap. /102//.html 第356章 酒仙失利,一杯倒的骗局! 到了晚饭时分,小厮来叫。 几人聚在了用于饮宴的长芳阁,流水一样的美酒佳肴端上桌来,小南依旧没有出现。 影刺按照他的习惯,将肉干和糖糕送去了舱房。 “阿娆,敞开了吃,今日兄长请客,不醉不归。” 崔翊亲自提着酒壶斟满递给她,素娆含笑接过,“多谢兄长。” 金絮看了眼言韫,蹙眉道:“崔漓亭,哪儿有你这样的,自己人喝酒浅尝辄止就好,说什么不醉不归。” “有什么问题吗?” 崔翊掀唇一笑,在他的注视中开始给他倒酒,酒水满的都要溢出来,慢悠悠道:“我喝不醉,你醉不归,阿娆随意。” 金絮脸色顿黑。 崔翊对素娆使了个得意的眼神,随后看向端坐在旁的世子爷道:“阿韫要来一杯吗?” 他眼中闪烁着某种期待的光芒。 言韫抬眸扫了眼他手中的酒壶,声音淡淡:“不要。” “你又不是不知道阿韫不善饮酒,问什么问,来,我跟你喝。” 金絮一把抢过酒壶,不甘示弱的给他倒了同样的满杯,崔翊宠溺的笑:“小元珠心里果然还是最记挂哥哥的。” “是,我记挂着你什么时候归西,有酒还堵不住你的嘴。” 金絮白了他一眼。 两人拉扯着开始拼酒,反倒是素娆被晾在了一边,她笑吟吟的自斟自饮,也不去管他们。 冬日酷寒,江上风冷刮骨,适当的喝些酒可以维持身体的温度。 旁边一道视线落在她手上。 素娆侧目对上言韫幽邃的眸光,心中一动,玩笑着摇了摇酒盏,“听闻公子不善饮酒,我有些好奇,到底有多不善?一杯倒?” 言韫定定看着她,闻言,眸底掠过抹浅笑,“嗯,一杯倒。” 素娆狐疑的挑眉,华冠九州的世子爷居然是个一杯倒? 她很怀疑其中的真实性,小心道:“试试?” 言韫眸光略凝,看着那只端着酒盏的手,水袖滑落,露出她一截白皙如玉的手腕来,她就那样单手支颌笑看着她,笑意狡黠中带着几分好奇的窥探。 还有……跃跃欲试的期待。 面对那样的目光,他喉结微动,很难说出拒绝的话来。 在抵达蓟州港前左右无事,不如随她高兴。 这念头冒出来的刹那,连言韫自己都微微一惊,就好像明知这个决定并不理智,但他依旧选择放纵自己的心意。 他没有直接拒绝,而是敛眸轻道:“我酒品不好。” “能有多不好?” 素娆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好奇道:“是骂人打人?又哭又喊,还是逮着人就撒酒疯?” 言韫暗自思忖了下,目光不着痕迹的扫了眼对面的某人,眉峰微蹙,似是很难回答这个问题。 “那不就得了。” 素娆取过他手边的琉璃盏,试探倒了小半杯给他,然后对他举杯示意,“公子……” 言韫看着那酒盏,犹豫再三,还是端了起来。 酒盏相碰,酒香四散溢开。 两人各自饮尽。 正在一旁打闹的崔翊余光不经意瞥到这一幕,忙抓住了金絮偷偷倒酒的手,对他努嘴示意。 金絮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瞳孔骤缩:“阿韫他……他不是滴酒不沾的吗?” 皇家饮宴,连陛下都知道他的习惯。 他面前的桌案上从来只摆清茶不设酒水。 今日怎么…… “你往那边看。” 崔翊又对他提醒道,金絮依言看向素娆的方向,就见她眉眼含笑,灿若春华的盯着世子爷。 崔翊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游走,眼中笑意加深,以一种过来人的语气摇头叹道:“你看出什么了?” “什么?” 金絮纳闷的看着他们,半响得出了一个结论,“他们还挺清醒的……”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崔翊好笑的扫了眼旁边两颊酡红的那张脸,无奈摇头。 “那你说,你看出了什么?” 金絮很不服气的嘟囔,抓着酒壶往自己杯子里倒,崔翊无视他的动作,欣慰的笑道:“我看出了情意,咱们家阿韫是铁了心要从云端走下来,在红尘里朝她而去……” 金絮似懂非懂的歪头看了会,突然猛地坐直身子,瞪眼看他:“你是不是不行了,故意说这些拖延时间……” “快喝!” 他不停催促,崔翊动作优雅的把他的脑袋从眼前推开,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到你了。” 他看着金絮,金大公子很爽快的喝完,又给各自斟酒…… 这边素娆看着世子爷毫无变化的脸,试探的又给他倒了小半杯,言韫饮尽。 又倒了小半杯,还是饮尽。 “公子,你这不是一杯倒的量啊。” 素娆目光惊异的审视他许久,面不改色,眼神冷静,动作流畅……跟没事人似的。 言韫思索了下,温声道:“或许是酒的缘故。” 素娆垂眸看着酒壶,这酒香味醇厚,入口绵柔,后劲十足,算是烈性酒了。 世子爷说什么不善饮酒,果然是谦虚。 “既然如此,那就多喝点吧,江上风寒,暖暖身子夜里好睡些。” “嗯。” 不同于崔翊与金絮两人的暗自较劲,素娆和言韫喝的很缓,不知过了多久,对面逐渐安静下来。 素娆分神去看,便见金絮趴在桌上,醉眼迷离。 旁边崔翊还在给他倒酒,“小元珠,别睡了,快起来喝,不是要收拾我吗?我还在等着呢。” “你等着……” 金絮打了个酒嗝,撑着脑袋坐起来,端起酒杯互碰后就往嘴里灌,浑然没看到旁边那人眉开眼笑,拿着空杯子装模作样的喝了一下。 “倒酒!” 金絮大喊一声,崔翊高兴的应道:“好咧,酒这就来了。” 他还是满满的添了一杯,递过去的时候不忘夸赞一声,“数日不见,小元珠酒量见涨啊,哥哥我头晕眼花杯子都拿不住了,你还好好的。” “那当然……我,千杯不倒……” 金絮迷糊的接过又是一口喝完,崔翊这下连装都不装了,直接把拿在手里的空酒杯放在桌上,做出一副不胜酒力的样子,“不行,我喝不动了……” “你必须喝……” “我真的喝不动了,小元珠,你饶了我吧!” “崔漓亭你服不服!” “我服,我太服了,你就是当世酒仙,谁敢不服……” 素娆无不感慨的看着金大公子醉醺醺又强撑着不肯倒下,以及旁边崔翊笑得前俯后仰的模样,心中默默竖起了大拇指。 当世酒仙。 嗯,她佩服的五体投地…… (本章完) wap. /102//.html 第357章 一杯倒和酒品差 正想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捏上了她的下颌,强迫她调转方向,声音轻的犹似蛊惑:「不许看他,看我。」 对面那双眼清明温软,酝酿着幽幽雾气。 他的手还捏着她的下颌,指腹在她肌肤上轻轻的摩挲着,视线相对后,又刻板的重复了一遍,声音喑哑中掺着些气愤:「你不许看别的。」 「我也没看什么啊……」 素娆下意识嘀咕道。 说完就觉得情况有些诡异,眼前这个人看着清冷淡薄,与往日一般无二,但仔细品味的话…… 世子爷平时不会这样说话。 这腔调与其说是命令,还不如说是……撒娇? 素娆被自己这个想法激得打了个冷战,随后又莫名的有些雀跃,她顺着那只手的力道微微仰头看着他,小声道:「公子,你醉了?」 「我没醉。」 言韫眉头微拧,显得不太高兴。 好吧,每个醉鬼都说自己没醉。 但他是从什么时候喝醉的? 素娆百思不得其解,保持着微仰的动作一久,脖颈有些酸楚,刚想动,那只手的力道就稍稍加重了些。 世子爷虚眯着眼看她,眼神有些危险和不悦。 「我保证不看别人。」 素娆立马识趣的说道,听了这话,那手指试探性的卸了些力道,见她没有其他动作,便彻底放开。 只是那手指微蜷,似有些意犹未尽的互相摩挲着。 素娆连忙揉了揉后颈,骨骼摩擦,咔咔作响,对面金大公子彻底醉死过去,崔翊没能取乐的人,便将注意力转向他们,看好戏一样的问道:「他喝了几杯?」 素娆下意识想回头答话,世子爷敏锐的察觉到这番意图,威胁性的哼了一声。 想到发酸的脖颈,她老实的坐端正身子。 扫了眼桌边的酒壶,目不斜视的道:「记不太清楚了,反正酒壶空了。」 作为对比,喝了差不多同样份量的金大公子这会已经醉的不省人事,而世子爷还能一本正经,咬字清晰的同她「僵持」。 由此可见,一杯倒的说法并不可信。 「喝了这么多啊。」 崔翊笑着站起身来,身子似是有些踉跄,连忙一手撑着桌面,一手扶额定了会神,待他感觉四肢的控制恢复些许,慢悠悠的绕过桌椅,走到言韫身侧。 「来,阿韫,让兄长看看你醉成什么模样了?」 他伸手去搭言韫的肩膀。 素娆见他刚耍弄完金絮,又来招惹这位爷,连忙想要制止,谁知道不等她动作,眼前一花,那雪青色的身影已然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身后。 双手搭着她的肩膀,语气冷淡带着些微醺醉意的吐出两个字:「烦人。」 「烦人?你说我?」 崔翊胳膊搭了个空,整个人险些朝前栽倒,幸好他虽然动作僵滞,但基本的反应还在,连忙抓向桌沿,顺势往椅子上一滑,如同没骨头一样的瘫着。 犹不死心的撑着头看向素娆两人。 素娆能明显感受到在接触那道视线的刹那,贴着她的那道人影本能的有些僵硬和紧张,她对崔翊道:「兄长,时候不早了,我送他回房歇息。」 「好啊。」 崔翊面上极快的掠过抹戏谑之色,答应的十分爽快,一度让素娆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然而看到崔翊似乎酒劲儿上头,撑着脑袋阖眼休息,又觉得是自己多心。 长芳阁内,酒香四溢,清醒的似乎只剩下她一个。 素娆轻叹口气,站起身来,言韫亦步亦趋的跟着 她动作,但见她望去,便乖乖站定,一双淡漠的眸子微微弯着,似笑非笑。 这副模样…… 她顿时忍俊不禁,下意识抬手想要摸摸他的头,可惜两人身高相差不少,这样的举动似乎也有些冒犯…… 素娆悻悻的准备收回手。 下一瞬,言韫微微弯腰,那张如画卷般完美无暇的容颜骤然在眼前放大,高挺的鼻尖几乎碰到了她的。 四目相接,气息吞吐间酒香袭人。 「公子……」 素娆身子有瞬间的僵硬,愣怔的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艰难的吐出两个字,轻淡的几近无声。 心跳到了嗓子眼。 她勉强定了定神,正要将他推开,便感觉到那只冰凉的手抓着她的手腕,将她的手轻轻放在了他的……耳侧。 入手的头发如绸缎般光滑柔软。 触感极好。 他幽邃的眸子望着她笑,恍惚间,光芒流转,似是盛满了星河明月。 「奖励。」 他声音低哑又带着些孩子气。 「奖励什么?」 素娆讷讷问道,言韫用脸颊在她掌心轻轻蹭了蹭,低声软语道:「奖励……我……」 「啊?」 素娆一时跟不上他的思绪,他眸光凝聚着点点笑意,突然手一撤,转而搂住她的腰,足尖轻点,朝外掠去。 转瞬出了长芳阁。 寒风袭来,凛冽无声,卷动着他们的衣袖和发丝缠绕在一起,他揽着她足尖踩上护栏,蓦地扭转方向,背朝水面,然后脚下一蹬。 两人身形爆冲而起。 越过楼船的攒角房檐,琉璃金瓦,然后落在屋脊上。 言韫的身子有些不稳,素娆忙伸手抓住他,缓缓坐下:「小心些,这么晚了,上来做什么?」 「……看星星。」 「这就是你说的奖励?」 素娆轻声问道。 顺着他的视线望向天边,今夜星河璀璨,明月高悬,的确适合赏景,就是……太冷了些。 言韫抿唇不语,怔怔的望着天边,不知在想些什么,淡薄的眸子逐渐染上一层迷离的雾色。 不知过了多久。 他的身子微微歪斜,靠在她肩头。 素娆垂眸一看,双目紧阖,似乎是睡着了,浓密纤长的睫毛掩住那双深邃的眸子,安静又乖巧。 「就这还敢说酒品不好……」 她不由失笑。 这时底下传来竹宴的声音,「崔公子,你站在栏杆上做什么?别想不开啊!」 「你眼睛怎么了?抽筋了?」 「快下来,那边危险。」 「……」 竹宴自顾自说了许多,崔翊脸色越来越黑,最后恨恨的瞪他一眼,然后运功翩然登上了屋顶,一看言韫熟睡,嘴角微抽了抽。 「你就这样让他睡了?」 「那不然呢?」 素娆看他这精神抖擞的样子,哪里像是喝醉了酒,刚才分明是装的,她扶额叹道:「兄长,你大半夜不睡,就为了躲在底下听墙角?」 崔翊扼腕不已:「多好的机会啊,你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 话音未落,一道劲风破空而来,直朝他面上扫去…… wap. /102//.html 第358章 醉酒的算计 “小贼胆敢暗箭伤人……” 崔翊单手支地,身子凌空腾起,瞬间躲过了那一记暗算,反手一捞,刚站稳,便瞧见那‘熟睡’中的小贼不知何时端坐起身,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又一次重复道:“烦人。” 素娆惊讶的看向身侧,这一手暗器使的准头丝毫不减,要不是世子爷举止怪异反常,很难让人发现他是个醉鬼。 “你走开。” 言韫说着,伸手在腰间摸了摸,又在袖子里摸了摸,素娆奇怪道:“公子,你在找什么?” 崔翊摊开手掌,掌心躺着一颗扣子,又瞧见他的动作,心下了然,没好气道:“他在找东西打我。” 他话音刚落,言韫抬眸看他,眸中闪烁着某种危险的光芒。 微微一笑。 然后……从屋脊上抠下一块木头,举了起来…… “言鹤卿!” 崔翊悚然,往后一跳连忙与他拉开距离,“我不就是在你小时候骗你喝酒,又诳你替我抄书嘛,多大点事,犯得着记仇这么多年?” 眼见他掌中渐成飓风,大有将木头丢过来的趋势,崔翊连忙喊道:“阿娆!” 素娆也是一惊,喝道:“别动!” 言韫手中的东西都快要抛出去了,听到这话,果然顿住,扭头茫然又无辜的看着她,似是在问为什么? “乱丢东西不好,万一没砸中,伤了底下的人怎么办?” 素娆挤出个笑脸,一边说话,一边小心的伸手将他手里的东西取了过来,他掌心飓风悄然消散,乖顺的任由她动作,闷闷道:“让他们走开。” 他们…… 素娆这才发现不止是崔翊,连竹晏和影刺不知道何时听到动静,也翻身上到了屋顶。 正面目扭曲的看着他们。 准确来说,是看着他们醉的如同被人换掉内芯的主子。 素娆被言韫揪着袖子抽不出来,对他们不自在的笑了笑,“你们都听到了,先下去吧,我陪公子吹吹风,待他清醒些再回去。” 竹晏等人面面相觑。 最后谁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他们主子这会明显除了姑娘外,谁都不想看到,他们又怎么能在这儿碍眼。 竹晏道:“屋顶太冷,属下送些衣裳上来吧。” “好。” 素娆点点头,见影刺他们离开,崔翊还在原地站着,远远的望着世子爷,当下很是无奈,“兄长,你再来招惹他的话,我可拦不住。” 她觉得有时候不怪阿絮定力不行,实在是对方太能惹事。 “你瞧他这六亲不认的模样,我哪里敢招惹他。” 崔翊慢条斯理的整理好因刚才那番动作而有些凌乱的衣裳,对她笑着挤了挤眼睛,“阿娆,作为兄长我好心提醒你一句,有什么想问的趁着这机会赶紧问,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他醉成这样,能回答什么?” 素娆无奈。 “能回答的多了,不信你看……” 崔翊清了清嗓子,用一种连哄带骗的语调问道:“阿韫,你把上次陛下赏赐你的那方洛书砚藏在哪儿了?” 他去了书房转了几圈都没找到。 言韫看了他一眼,不答。 素娆见状耸了耸肩,“看到了吧?没用的。” “不对,你问他试试。” 这招不该失灵才对,自从那次喝醉酒被他整治,这些年不管他使什么手段,阿韫再不沾酒,就怕酒后失态。 难得这次他主动饮酒,送上门来,这么好的机会不用那是要折寿的。 崔翊不停的用眼神催促素娆。 素娆看他那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模样,摇了摇头,转而对言韫问道:“公子,那方洛书砚你放在那儿了?” 言韫微微歪头看她,眸中聚拢的雾气散了些,能清晰在瞳孔里看到她的身影,那样专注安静,仿佛将她身后的绚烂的星河月影一道刻入其中。 “洛书砚……” 他喃喃开口。 崔翊神色一震,连忙竖起了耳朵。 言韫却在这时蓦的凑近素娆,吐出的气息摩擦着她的耳廓,小声道:“小五喜欢,我把它送给小五了。” 小五…… 还真的会回答啊。 她没再追问小五是谁。 那边崔翊伸得脖子都要断掉了,却只能眼睁睁看两人咬耳朵,听不清到底说了什么,急得就差抓耳挠腮。 “阿娆,阿娆……” 他小声的问:“砚台藏在哪儿?” 素娆好笑的提醒他,“兄长,公子他是醉了,不是聋了……你以为这点声音他就听不到了?” 旁边的人为了印证她的话,轻轻哼了声。 崔翊一想是这个道理,遂站直身子准备光明正大的再问一遍,谁知还没开口,便被素娆给挡了回去,“我早说他醉了,说来说去也没给出个具体位置。” 她这么说也没毛病,说是给小五了,谁知道小五放在哪儿? “是吗?” 崔翊狐疑的打量着她,似乎在思考话中的真假,“阿娆你可不能偏心啊,帮着他诓我……” “那当然。” 人心本就是偏的。 长在中间那就出问题了。 素娆心中腹诽,话却没有说出口。 崔翊将信将疑,正巧这时候竹晏送了两件大氅上来,看到崔翊一愣,神色古怪道:“崔公子你怎么还不走,我们公子和姑娘在这儿赏月谈心,你留在这儿真的好吗?” 被他这么一说,崔翊真觉得有点冷了,忍不住搓了搓胳膊,“走了走了,没意思。” “早回去不就好了。” 竹晏笑着对素娆一拱手,“姑娘,那公子就交给你了,有什么事你吩咐就好。” 素娆点头。 竹晏直接拉着崔翊一跃而下,消失在眼前。 四周陡然寂静。 素娆替言韫裹好大氅,刚将自己收拾妥当,他便又软软的靠了过来,素娆微微坐直身子,好叫他靠得舒服些,然后思索了下,轻声问道:“公子,你醉了吗?” “我没醉……” 言韫低声应道。 她忍不住笑了下,又问:“是不是我现在问什么你都会回答?” “嗯。” “那你告诉我,你和老和尚到底是怎么回事……” 言韫眉头微皱,话音有些含糊:“青灯大师……他,于我有半师之谊。” 素娆久久不见他再开口,愕然道:“这就没了?” 第359章 月下袭心,断片 言韫讷讷的点点头。 他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素娆看他虚眯着眼望着夜空,眼波迷离,蒙上了一层浅浅的雾色,似是醉的厉害。 她犹豫半响,低问道:“那我阿爹要去盛京才能办的事,到底是什么?” “……翻案。” 两个字说的模糊,但听在素娆耳中字字清晰,她心头猛地一紧,“公子说清楚些,他要为谁翻案?” “为……” 言韫刚简单的吐出一个字,眉头就拧在一起,轻哼了声:“不想告诉你。” …… 都醉成这样了,还知道守着秘密? 素娆好笑的垂眸看他,“为什么?” “你叫我公子……” 他微微撇嘴。 素娆问:“这有什么不对吗?” “不对。” 言韫突然伸手抓着她的胳膊,微微用力,枕在她肩头的脑袋抬起了些,凝视着她,语气幽怨:“你叫他们阿絮,兄长……却叫我公子……” “明明你最喜欢我……” 最后一句说的好生委屈。 纤长卷翘的睫毛垂落,遮住他淡薄幽邃的眸子,湿湿润润,带着几分无辜和可怜。 那样的眼神透过朦胧的月光直戳进素娆心底。 她心猛跳了两下。 “那我该叫你什么?” 对面的人状似认真的想了会,薄唇勾起一抹弧度,低哑却又清晰的说道:“叫我名字。” “言……韫?” “乖,再叫一遍。” 言韫松开捏着她的手,冰冷的指尖划过她脖颈,攀上她的耳侧,轻轻摩挲着。 凝视着她的那双眼波光流转,冷清不复,似是敛尽满空夜色化作春水,充满了蛊惑。 令人神摇。 素娆下意识攥紧了大氅的边缘,鬼使神差的道:“言韫,你喝醉……” 接下来的话还没出口,一个冰冷的唇压了过来,柔软又渗着几分酒香,在她的唇瓣上辗转厮磨,轻的像团云。 但却瞬间将她浑身的血液点燃。 那种陌生的悸动与无措令她大脑一片空白,手脚发软,提不起一点力气。 不知过了多久。 他缓缓退开,用鼻尖轻擦着她的,力气几乎都压到了素娆身上,还不忘喃喃道:“阿娆,我没醉……” 素娆:“……” 她从愣怔中回过神来,唇瓣似火般灼热,依稀残留着他的气息。 他似是醉的厉害,连星星都不看了,嘟嘟囔囔的闭着眼,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素娆凑近去听。 就听他断断续续的念叨着:“你不许对别人笑……只能对我笑……也不许对别人好……” 声音渐息。 这下是彻底醉了。 素娆将他身上的大氅拢了拢,趁着月色和星光,伸出手指一点一点的描摹过他的眉眼,鼻梁,唇…… 她指尖颤了下,又想起那股要命的感觉。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两人肌肤相亲会连心魂都觉得震颤…… 这样的亲密和纠葛,如果是和他,她是不讨厌的。 至于那些话…… 素娆唇边缓缓溢出抹笑意,屈指在他鼻尖上轻点了下,哼道:“你这个闷葫芦,醉了倒是什么都说,就不知道明早清醒后还能记得多少……” 她忍不住摇了摇头。 抬眸看向天边。 今夜月朗风清,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 在屋顶坐到三更天,素娆揽着言韫飘然而下,将他送回了自己舱房中,出来时,竹宴侯在走廊下,见她低声埋怨道:“崔公子他们也真是的,明知道公子不胜酒力,还把他喝成这样,倒是累了姑娘照顾这半宿,快回去歇着吧,后半夜属下守着就好。” “额,好。” 素娆点头,转身走了两步,还是没忍住回头道:“竹宴。” “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也没什么……” 在竹宴的诧异的注视中,素娆捂嘴轻咳了声,“那个……酒是我给他喝的……” 这种黑锅总不好让兄长背。 竹宴明显愣了下,态度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不知者无罪,姑娘也是不清楚公子的酒量,不怪你。” “我就是想试试他说的一杯倒是不是真的。” 所以,是故意的。 竹宴嘴角微微抽搐,好奇道:“那试出来了吗?” “没有。” 素娆摇头,她至今都没想明白世子爷到底是什么时候醉的,竹宴一连果然如此的表情,“公子他喝醉看不出来,只能根据反应来判断。” 素娆奇怪道:“那他怎么说自己一杯倒?” “因为公子事后回想,记得自己只喝了一杯。” 竹宴看了眼房门,走到她跟前,压低声音道:“后来属下问过崔公子,那晚他喝了一整坛。” …… 素娆一阵无语,所以,一杯之后,世子爷就彻底断片了吗? 她想起后面发生的种种,不由苦笑。 随即转身回房。 这一夜,有人宿醉不醒,有人辗转难眠,一切心事尽付天边月,随着夜色褪去,朝阳升起,销声匿迹。 “呦,金公子,醒的这么早啊。” 竹宴等人按照习惯一早便开始练剑,刚收招,就看到金絮歪着脑袋,一边下楼一边揉着后颈,那神情动作着实好笑,开口调侃道。 金絮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走到旁边的椅子坐下,“别废话,赶紧倒杯水给我。” 他嗓子又干又涩,感觉都要冒烟了。 “得嘞,属下这就来。” 竹宴吩咐他们继续,然后走到里面倒了杯温水,递到他手边,金絮急忙接过,一口喝完。 竹宴看他连喝水的时候都歪着头,憋笑道:“金公子,您这是什么情况,新造型?还挺别致。” “快别提了。” 金絮恨恨的叹了口气,“那些个没良心的,也不知道把我送回房里去,我在桌上趴了一宿,脖子都扭伤了。” 他宿醉醒来,整个长芳阁只剩下他一个人。 这么冷的风吹着,也没人说给他盖个衣裳什么的。 害得他都着凉了。 想到这儿,金絮鼻子开始发痒,又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对了,你们公子呢?这个时辰,他不是该在练剑吗?” “公子宿醉未醒,还睡着呢。” 竹宴这么一说,金絮记忆的阀门打开,立时想起了昨晚的事,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对啊,阿韫喝醉了。” “完蛋了,这下完蛋了……” (本章完) wap. 第360章 真与假,船舱里的祸端! 他来回踱步,坐立难安。 竹宴看他这副反应,奇怪的问道:“我家公子喝醉,你完蛋什么?” “你不懂,崔漓亭说阿韫醉酒很可怕……” 金絮脸色难看,剧烈的动作直接扯到他的脖颈,他哎呦一声,连忙伸手捂着,“昨晚没发生什么事吧?” “能发生什么?” 竹宴反问,想起昨晚的事,再看看眼前这位担心受怕的美男子,轻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道:“金公子你放心,我们公子就算喝醉了也不会发酒疯……” 顶多是……黏人。 选择性黏人。 “是这样吗?” 金絮怔怔的看着他,得到竹宴肯定的眼神后,这才放下心来,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那崔漓亭说的那么严重……” “对他当然严重。” 竹宴冷哼道:“那次他把公子灌醉,公子清醒后,把他在房门前倒吊了六个时辰,他回府后,又被崔家老爷子以行为不检为由罚跪祠堂,没收了两个月的月钱。” “……活该。” 金絮愤愤的说道。 说完,乍然想起一事,“不对啊,昨晚崔漓亭不是也喝醉了吗,他是怎么回房的?” “他没醉啊。” 竹宴抬手一指三楼的栏杆:“昨晚崔公子还在那儿飞上飞下的折腾,说话利索,连个停顿都没有。” “不可能!” 金絮又跳了起来,这次纯粹的是气的,毫不意外的再次扯到了脖颈的伤,疼的倒吸了口冷气。 竹宴看着都替他疼,连忙把他按坐在椅子上:“慢点慢点,这有什么不可能的,技不如人咱就甘拜下风,下一场又是一条好汉。” “该死的,他又骗我!” 金絮思来想去只能得出这么一个结论,当下恨得牙痒痒,要不是这会行动不便,非上去把他揪起来丢进水里去。 他情绪激动,竹宴想着未来还要在一起呆好些日子呢,主动当起了和事佬,好容易把金大公子劝得消了气,三楼顿时冒出一道戏谑的笑声:“呦,咱们的金大公子这是怎么了?昨晚没睡好?” “你还敢说!” 金絮霎时满血复活。 看他们俩的架势,这下又有的吵了,竹宴给其他人使了个眼色,悄悄退走,把这片场地留给他们。 素娆被外面的动静吵醒,翻身坐起。 一看天色大亮,简单的洗漱后,拉来房门,视野中就撞进一道鸦青色的身影,容色清绝,但眉心深锁,一片愁云惨雾之象。 他站在门外三尺远。 不进不退,看样子站了有些时候。 似是没防备房门会突然打开,言韫微微愣怔了下,淡声道:“你醒了?” “嗯。” 看到他薄唇微动,素娆便不自觉的想起昨晚那个冰凉的吻,不自觉的抿了抿唇,“我要去吃早饭,一起吗?” “好。” 言韫点头,两人并肩往前走去。 气氛不知为何有些尴尬,素娆斜睨了他一眼,但见他眉眼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遂率先出声打破了寂静,“昨晚你喝醉了,今早醒来有什么不舒服吗?” 听到‘喝醉’两个字,言韫从容轻浅的步伐有瞬间的凝滞。 他故作无事的继续走着,轻道:“昨晚我喝醉后,没做什么逾矩的事吧?” 素娆猛地止步。 言韫几乎同一时间停住,看着他眉心蹙得更深,“难道我……” 素娆看着他,疑道:“你当真一点都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 言韫抬手按了按眉心,语气疲惫:“我只记得自己喝了一杯……后面的就记不清楚……” 好吧,原来真是这样算的酒量。 素娆又好气又好笑,“记不清楚就算了。” 听她话中的意思,言韫眸光闪了下,试探道:“我应该记得什么……” 素娆避开他探究的视线缓缓往前走。 身后的人很快跟了上来。 哪怕不看他,素娆都能察觉到他的不自在,她眼底掠过抹笑意,模棱两可的说道:“你昨晚说你没醉,我以为你会记得,哎!” 她摇头叹气。 “我……” 言韫掌心渗出冷汗,喉咙发紧,“我,我确实没有印象……” 看他愧悔难当,万分纠结的模样,素娆强装出来的深沉再维系不住,破功笑开,“好了,不逗你了。” “你醉的一塌糊涂,非要拉我一道去看星星,吹了半夜的冷风。” 言韫愣了下,低声道:“只是这样吗?” “那不然还能哪样?” 素娆走到楼梯口,回头一看,他愁眉不展,犹在深思,笑着催促道:“快走吧,底下正热闹着呢。” 说完她缓步走下。 言韫站在原地身形未动,迎着冷风吹了会,混沌迟滞的思绪略清晰了些,他扶额叹了口气,说不出是轻松还是其他。 “果然醉酒误事,竟分不清真假了……” 他手指缓缓下移,在唇边停滞了一瞬,随即垂落,步履轻缓的往下走去。 甲板上,素娆不知从哪儿端了些糕点,搬着椅子坐在旁边看金絮他们打闹,笑眼吟吟,瞧不出情绪…… 言韫想起她说的那番话,眸色黯了黯,正巧看到竹宴在旁探头探脑,当下将他招来,简单的问了下昨晚的情况。 谁想得到的答案和素娆所说一般无二。 这就奇怪了。 难道真是他想多了? 素娆喂到嘴边的糕点突然顿住,往那边扫了眼,心底有些怪异,世子爷再三追问昨晚发生的事情,莫不是…… 想起什么了? “咳咳……” 她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道,不远处金絮听到后,回头道:“好端端怎么咳起来了,难道是着凉了?” “崔漓亭,你快去给她看看。” 眼见着这事儿逐渐闹大,崔翊放下手中的东西正打算过来,素娆赶忙说道:“不用,我就是呛着了。” “这样啊。” 金絮笑道:“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你快别管阿娆了,不是要练练吗?我陪你练练。” 崔翊一把将金絮拉到旁边去,素娆看着乐此不疲的两人,又看了眼若有所思的世子爷,阖眼往后靠去。 水上视野开阔,群山环绕。 连带着人的心境都开阔不少,难得这般清闲,看来她可以好好…… “嗵!” 乍然一声巨响,紧跟着整个船舱都沸腾了起来…… 感谢书友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妖怪布丁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豪华逊逊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岂曰无衣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逆风飞扬666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毛球微微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为爱情殇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dzp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ang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sky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紫色梦境1003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love木子123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风吹过1976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书友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书友/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书友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书友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老颜yyz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书友854**966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埃菲尔铁塔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苦瓜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心即是佛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所有给我投票票的小可爱们,你们都是我的心肝宝贝。 揪住,摸摸摸~!~ (本章完) wap. /102//.html 第361章 人,你要杀就杀 素娆和言韫第一时间循声望去,连金絮和崔翊都不约而同的停下了打闹,朝这边聚来,暗处影卫齐出,转瞬就将船舱处团团围住。 “怎么回事?” 言韫等人刚一靠近,就看到里面的人影像是被什么逼迫着,步步往外退。 听到问话,立即有人嘶声道:“出人命了,里面要杀人了啊……” “什么?杀人?” 乱糟糟的人群边互相推搡着往外挤,边嘶声尖叫。 一阵喧闹中,冷喝乍响。 “吵什么!” 金絮拨开挡在面前的人影,大步迈出,环顾四周道:“谁再敢煽动闹事,休怪我不客气,都给我安静呆着别添乱。” “……是。” 众人一看东家发话了,逐渐安静下来,唯唯诺诺的蜷在一旁。 这时,被挡在里面的人缓步出现在人前。 他面发枯槁,凌乱的披散着,身形高挑而瘦削,手上佩戴着的粗壮铁链正绞着一人的脖子,他将那人拘在身前,一步步走出。 脚上的镣铐互相撞击,发出清脆的哐啷声。 “好久不见啊,素娆。” 声沉又哑,像有人拿石子从地面上刮过。 刺的人耳膜生疼。 素娆一看到他乍然惊道:“他怎么在这儿!” 这人正是被关押已久的残骨手,韩生! “我命人将他带上船的,此行随我们归京。” 面对她的疑问,言韫温声解释道。 以防万一,他将韩生安置在底舱的一个角落,韩生内功被封,手脚皆由铁链绑着,外面还安排了影刺秘密看守,不容任何人靠近,按理来说,不该出现这种意外才是。 他的视线凝在那个被绞住脖颈的小人身上。 语气淡漠:“他是怎么进去的?” 负责看守的两名影刺顿时从人群中现身,互看了眼,忙跪下请罪:“属下失职,实在没发现小公子何时进去的。” 小南的身手足以和司主相拼。 他有意躲开守卫,他们很难发现。 “小公子……看来老夫猜得没错,这孩子果然是个有来头的。” 韩生咧嘴一笑,拉扯着铁链的手猛地收紧,小南的脖子被勒的微微仰起,他下手很有分寸,给予了一定的压迫,却也收着力没有伤及性命。 小南双手抓着脖颈处的铁链,面上一如既往的安静冷漠,毫无反应。 “不是说这小鬼武功不错吗,怎么不反抗?” 金絮压低声音素娆问道。 素娆摇摇头,“小南和寻常的小孩不太一样,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或许是韩生身上有什么东西正好是他感兴趣的。” “这下麻烦了。” 小南的身份只有她和言韫知道。 这样隐瞒就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谁能想到他会落在韩生手里,韩生此人心狠手辣,身处穷途末路之时,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眼下人在他手里,他们十分被动。 “你想要什么?” 言韫开门见山的问道。 闻言,众人惊愕,韩生短暂愣了下,蓦然大笑:“言世子果然爽快,那就先把我身上的封穴解开吧。” “不行!” “不行!” 金絮和崔翊异口同声道。 说完,两人看了眼对方,难得为他们的默契感到高兴,金絮是觉得被这样的威胁,一再退让,有失理智,而崔翊看到韩生的时候第一时间想起的却是言韫的伤。 残骨手那样的老一辈江湖高手,实力一旦恢复,再想要将他擒住那就是痴人说梦,这还不算最糟的,万一他心存报复,想要大开杀戒…… 这楼船上武功最好的无非就是言韫。 难道又要他移动体内的封针,冒着毒发身亡的威胁去保护众人? 真要论起来,这满船的性命加起来都没有他一个人金贵! “你听到了?” 言韫冷淡的看着韩生,语调从容:“放开他,我还能在死前给你留点体面。” “言世子,老夫如今虽然没了内力,实力大不如前,但想要勒死一个小娃娃还是没问题的,只要你们敢动,我就敢杀了他。” 韩生笑容狰狞,透着几分戾气:“不信,尽管来试!” “反正老夫落在你们手里生不如死,今日若不能脱困,一死了之也是解脱,好过日日受折磨,能在死前给你们找点麻烦,也不枉费我一番辛苦。” 自古都是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他韩生如今一无所有,什么代价都付的起。 韩生的想法并难猜,大不了就是鱼死网破,玉石俱焚. 在场的那些下人怜悯的看了眼被他用铁链勒着脖子的小南,心想这么俊俏的小孩可能活不长了。 这些主子哪里会把他们的贱命放在心上。 更别说因此做出退让和妥协。 果然。 言韫下一息的话彻底绝了在场所有人的心思,他迈步朝前,步履稳健而从容,声音却冷漠似冰:“好啊,那就试试!” 他一步步朝前逼去。 韩生面色微变,戾气渐深,“好个心怀天下,悲悯苍生的言世子,你如此行事,不怕传出去让天下人耻笑吗?” 他攥着铁链的手缓缓收紧,似乎随时准备着给身前的小人致命一击。 “天下人知道什么?” 言韫脚步不停,两方的距离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短,“韩生,这世上没人可以威胁我……” “你站住!” 眼见着他距离越来越近,一股寒意从韩生的脊背渗出,他蓦的绷紧身子,怒喝道:“言世子你真想我杀了他吗?” “你尽管动手。” 言韫面不改色,连语调都没有丝毫沉浮。 冷酷无情到令人胆寒。 韩生定定的看了他一会,直到确定在这个未及弱冠的少年身上瞧不出一点外泄情绪后,又无力又愤怒的转向站在旁边的某人,“素娆,你看到了吗?像他那样的人是没有什么真心的,他今日可以轻而易举的放弃旁人,他日也会放弃你,你呆在这种人身边,难道从不觉害怕吗?” 素娆没想到战火会转瞬间蔓延到她身上,她眼睛眨了眨,在一众诡异注视中,掀唇笑开,“这种挑拨离间的把戏,我三岁的时候就玩腻了,你不会还觉得对我有用吧?” “公子说的对,人你要杀就杀吧。” /107//.html 第362章 不怕报应吗? 韩生攥着铁链的手抖了下,不敢相信他们真能如此无情的舍弃掉这个孩子。 难道真的是他赌错了? 一瞬无数的念头冒出,韩生的额头悄然爬上一层细密的汗珠,他的视线在眼前众人身上一一扫过,看着素娆和言韫如出一辙的冷漠镇定,还有其他人的窃窃私语,怪异打量。 四周的退路早被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黑衣人截断。 呈圆形将他围在其中。 他知道这些人都是言韫手底下的精锐,一等一的护卫,想要带着个累赘突围出去根本就是痴人说梦,更别说言韫、素娆、还有那不知隐藏在何处,与他交过手的老者,这些都是十分难遇的高手。 要不是他手里有这么个筹码在,这会哪里还能站在这儿和他们说话! 可这个筹码…… 想到两人的态度,韩生心里不住发虚,但转念一想,这是他唯一能够脱身的机会,倘若这孩子果真像他们表现出来那样的无所谓,他们有何必浪费时间,与他说这么多? 假象! 这一定是他们欲擒故纵,使出来迷惑他的假象。 电光火石间,韩生思绪百转,稍有些动摇的心境逐渐平稳下来,嘴角弧度扩大,正要用力,“好啊,那就如你们所愿……” 所谓博弈,就是看他们谁更能豁的出去。 他韩生如今孑然一身,早已没什么顾忌。 “对了!” 素娆骤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蓄力,韩生一愣,随即笑开,“素娆,你后悔了吗?我告诉你,我……” “你拿他威胁我们,但应该还不知道他是谁吧?” 素娆不紧不慢的问道。 在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候还有心情卖关子,韩生顿觉荒谬,嗤道:“你又想耍什花招?” “他姓钟离。” 不止是韩生表情凝滞,其他人在听到这几个字时,也是瞬间变了脸色。 崔翊玩味的神色一收,诧异道:“他是清阳钟离氏的后嗣?” “八族之一的钟离氏?” 金絮讶然的审视着韩生怀中的小南:“钟离氏以军武立身,世代为大雍镇守边关,手握重兵,当代家主靖阳侯三战成名,威慑九州,更得陛下宠爱,将长公主许配于他,如今的钟离氏可谓是荣宠至极的皇亲国戚,鲜少有人敢与其撄锋。” “这小鬼居然是那家的后人?” 这到底是什么神仙运气。 随便来了趟云州,随便挖了个暗娼馆,随便捡了个麻烦的小鬼。 拿到手里后,居然发现他是个裹着泥巴的金疙瘩。 这样的转变,令人如置梦中。 周遭一阵哗然。 韩生游走在权势的漩涡中,自然清楚‘钟离氏’这三个字有着什么样的份量,虽不比言氏,还有崔邹沈谢四姓尊贵,但亦是常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 他短暂的愣神后很快反应过来,咧嘴笑道:“那正好,要是因为你们而导致这小鬼死了,那钟离氏和言家怕是要不死不休。” “各大世家向来团结,一旦的翻脸,啧啧,这后果言世子可要掂量清楚。” 言韫淡漠的眸子掠过小南,一言未发,素娆看到这幕,笑吟吟道:“是啊,后果可严重着呢,这孩子还不是一般的族人,是靖阳侯与长公子的唯一的血脉。” 韩生眸光微闪。 其他人闻言嘴角不住的抽搐,心中腹诽,姑娘你到底是站哪边的,哪儿有跟绑匪解释他手里的筹码有多重要的。 确定这不是在添乱吗? 他们面色各异。 唯有言韫朝着素娆瞥了眼,眼底笑意深深。 有时候,以退为进方是上策。 她拿捏人心的手段和她的验尸术一样出色。 素娆感受到那视线,无声的朝他眨眨眼,然后两人视线各自错开,重新落在韩生身上,素娆道:“你不是要杀了他吗?动手吧!” “韩生,你远比我想象的更蠢。” 韩生脸色阴沉,死死的盯着她,像是要用眼神在她身上戳出个窟窿来。 他咬牙道:“臭丫头,你不要逼我。” “逼你又怎么样?你敢杀了他吗?” 素娆惬意悠闲的抖了下袖子,边整理边随意说道:“你不敢的,韩生!” “即便今日没能救出他,靖阳侯心中有怨,和言氏起了龃龉,但真正要了他儿子性命的,不是我,更不是世子,而是你啊。” “你死了倒是轻松。” “盛京城里能翻云覆雨的人就那么多,杀子之仇不共戴天,更何况那孩子不仅是钟离氏的独苗,还是长公主的儿子,身上流着皇家的血,届时你死了,那他们的怒火谁来承担?” “总不会是世子吧?” 众人默然,当然不会! 且不说言家在整个大雍的地位,就说陛下对世子爷的宠信,那绝非其他人能够撼动和影响。 毕竟‘帝王掌珠’不是白叫的。 韩生心头发寒,攥着铁链的手捏的骨节青白,他看着对面那双含讥带诮的眼,一如在地牢时那样,明亮的能灼穿人心。 好似任何的算计在她面前都会变成一场笑话。 “素娆!” 他声嘶力竭的喊着她的名字,浑身的血液都在燃烧:“你视人心为玩物,肆意的摆弄算计,如看好戏,你就不怕有朝一日报应在自己身上吗?” 铁链哐啷作响。 声声砸人。 但韩生绞着小南脖颈的链子却逐渐松弛下来,哪怕是在盛怒中,他也不敢真的下死手,诚如素娆所言,在他心中,有比保住这条性命和自由更要紧的东西。 她知道。 但他却不知道他们的底线在哪里。 所以这场博弈,他输了,一败涂地。 想他残骨手纵横武林数十载,何曾这样狼狈的输过,还是不止一次输给同一个人,他腹部的那道伤,他的脱口而出的秘密,他无从掩藏的真心…… 他恨啊! 所以吐出的每个字都怨毒得像是诅咒。 闻言,言韫和崔翊他们不约而同的蹙紧了眉,其他不知情的人则好奇的打量着素娆,暗自猜测她到底做了什么,才能让一个满身杀意的刽子手喊出这样的话来。 素娆愣了愣。 实际上同样的话韩生早就说过,只是不知为何,这次却真正的像根绵密的针扎进心底,让她忍不住刺疼,轻轻一颤。 她这人越是难受,面上就越是不动声色。 笑意更深。 “你放心好了,绝不会有那一天的。” (本章完) wap. /102//.html 第363章 诛心,前路断 韩生冷笑,面上凄凉更多,勒着小南脖颈的铁链缓缓松开,颓废的往下垂去,然而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哐啷”一声。 铁链断了。 准确的说,是铁链被人打开了,而始作俑者,就是那个把锁拿在手里随意把玩着,一脸无辜的小孩儿! 韩生反应最快。 铁链从手腕脱落的瞬间,称着所有人愣怔之际,他身形如大鹏般疾扑而出,朝着人数最少的西南角边缘冲去。 “拦住他!” 金絮猛然大呵,不用他提醒,四周影刺同时朝他围剿而去,韩生内功被封锁,身手犹在,他脚上的铁链为了方便他活动而弄得足够长,他以手爪挟普通人为盾,利用灵活的身形穿梭在人群中。 时不时和影刺对上。 这一变故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无人有心情再想韩生最后的话和素娆的反应。 “这样下去不行,影刺怕伤及无辜,投鼠忌器,无法全力施展,一旦被他靠近水边,一跃而下,到时候再要抓回来就麻烦了。” 金絮对言韫说道。 “他逃不掉的。” 言韫一点都不着急,甚至瞥开视线这看向了被众人遗忘到一旁的小南,方才有韩生的袖袍遮,没人留意他在底下做了什么。 更没想到短短时间他会把锁打开。 难道他一直不出手就是为了就近研究那把锁? “没有内力他就是拔了牙的老虎,空有一副花架子,在影刺手底下坚持不了太久的。” 素娆看了眼战局,也这样说道。 他们俩都不着急,金絮自然也就不急了,顺着他们的视线望去,就看到小南平静的脸上尽是专注,专注的摆弄着手里的铁锁。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玩。 “这熊孩子干什么不好?居然把韩生的铁链给解开了,幸好阿韫未雨绸缪,提前将他内功封住,不然的话今天非要惹出大乱子不可……” “真是越想越气,好想收拾他……” 金絮不住的磨牙。 素娆识相的往旁边让了一步,做了个‘请’的手势,“去吧。” 崔翊附和笑道:“赶紧去,顺便帮我也打两下。” “你们……” 金絮无语的看着两人,撇嘴道:“我就随口说说,过个嘴瘾,哪里还真能把他怎么样?” 那可是陛下的亲侄子啊。 谁敢在老虎头上的拔毛。 他对崔翊道:“再说了什么叫帮你打两下,你怎么不自己去。” “因为我惹不起啊。” 崔翊理所当然的回道,他看向言韫,语气幽怨:“阿韫你瞒的太严实了吧,要不是今天闹的这一出,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 “嗯。” 言韫点头。 小南的身份越少人知道越好。 但他也没有特意隐瞒。 崔翊被他言简意赅的说话方式噎的一愣,好笑的摇摇头,再不说什么,他怕说下去,他先被他的好表弟送走。 “人抓到了。” 素娆开口提醒道,影刺将韩生踹扑在地上,长剑往脖子上一架,毫不客气的把他扯了起来,押到了众人身前。 “公子,要把他押回原地吗?” 影刺问道。 言韫微微点头,“嗯,不必换地方了,麻烦。” “属下遵命。” 这次他们定然贴身看管,绝不让意外再发生。 离去的时候,韩生始终扭头死死的盯着素娆的方向,那眼神如针似刀,寒芒毕现,还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疯狂和怨毒。 素娆亦看着他,眸光幽深…… “带小南回去吧。” 一道人影当在她眼前,彻底将韩生的目光隔绝,素娆微微抬头,便瞧见言韫那张淡漠如画,清冷绝尘的容颜。 话音温和,是他一贯的语调。 但诡异的让素娆有些不安的心变得平和下来,她微微一笑:“好,我这就去收拾那个臭小子。” 素娆走到小南身边,不由分说的拉着他上了楼。 看着小南顺从的背影,金絮很是羡慕,“看来那小孩挺喜欢阿娆啊。” “那当然,从遇到他后,他就一直哑巴似的不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跟姑娘一起的时候。” 竹晏挤了过来,得意的说道。 “第一句话啊……” 崔翊闻言若有所思的托腮看着三楼翩然而过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唏嘘道:“幸好!” 竹晏和金絮对视了眼,异口同声道:“幸好什么?” “当然是幸好他年级小,不然的话,你家公子这会可就有的头疼了。” “……” 竹晏干笑两声,“还是崔公子见解独到。” “不过我觉得吧,比起这小鬼,有一个人可能更麻烦。” “谁啊?” 崔翊当即好奇的问道。 话音刚落,一道鸦青色的人影面不改色的从两人中间走过,江风吹来他淡淡话音,“你们太闲的话,就去帮栖迟处理那些尾巴。” 他们离开汉阳后,数道人马尾随而至。 不知幕后主使。 但肯定来者不善。 这次去蓟州不同于在云州,留着他们会无端多出许多麻烦,所以他派影刺前去清理。 带上韩生也有引蛇出洞的想法,不过他的作用在后面。 “哎呀,我上次取得那些血还没研究透彻,得赶紧去弄,恐怕没时间去帮忙了,阿絮,你最近不是无事可做吗?正好,去帮忙。” 崔翊拍了拍金絮的肩膀,用一副深沉语气说完,对竹晏道:“我还收拾些东西,你来给我帮忙吧,阿韫身边这些人啊,本公子最喜欢你了,知情识趣,有意思。” 竹晏自然知道他口中的‘帮忙’是想干什么,悄悄看了眼言韫,见他没有反对,点头笑应道:“好啊,能帮崔公子的忙,是属下的荣幸。” “那就走吧。” 崔翊眉开眼笑,揽着竹晏的肩膀,头也不回的喊道:“阿韫,先借你的人用一会,很快就还。” “崔公子,这话听着怎么有些奇怪呢。” “奇怪吗?反正意思差不多就行。” 两人逐渐走远。 直到看不见人影,金絮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想起崔翊最后一句,忍不住怒骂道:“崔漓亭,你去死……” 话音飘荡江面,经久不歇。 言韫站在甲板上,负手远眺,并没有理会他们。 这日之后,一路安稳。 再没有什么波澜,谁也不知道素娆怎么收拾的人,反正后面再没有人见过小南露面,直到大船被截! (本章完) wap. /102//.html 第364章 蓟州危局,刺桐港之变 楼船进入闽江上游,在距离苏州东北处的邪蓝郡还有十多里地的刺桐港被截停。 再往上是湘芜大运河。 跨过河就是迈入了他们此行的终点,蓟州地界。 这一路上楼船挂有皇城司的旗,持钦使令,所过地界不必报备官府,也无须停靠检查,最大程度的节省了时间。 但在刺桐港突然被拦下,着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靠边靠边!” “你们抓紧卸货,卸完就返程吧,这边没地方给你们停靠。” …… 刺桐港作为南境水路的门户,是大雍为数不多的几个大型港口,即使如此,一眼望去,还是船满为患,几乎找不到的一点空隙。 劳工们上下搬着货物。 官兵穿梭其中,叱骂声,吆喝声,大喊声,夹杂在一起,沸腾的人声盖过了冬日的冰寒和清寂,让素娆他们久违的感受到了热闹。 “你们往旁边开,别挡路,没看到官船来了吗?” “还有你,赶紧退开!” 港口处有人奔跑着舒散堵在一起的船只,为他们楼船的停靠提供便利。 船朝着港口处靠近,许多人纷纷停下脚步和手里的活计,驻足眺望着那高约三层的大船,暗自猜测来了什么大人物。 “刺桐港流量再大,这样的场面也是有些反常的。” 素娆裹着厚厚的大氅,站在船头眺望四周,“看样子,所有路过的船只都被截停了。” 小南站在她身侧一言不发。 安静又乖巧。 言韫三人走到另一边站定,遥望着刺桐港的状况,面上有不同程度的冷郁之意。 船停稳后,一个将官打扮的人被引着上了船。 看到言韫时,面上浮现抹惶恐之色,走到他跟前躬身参拜:“末将常丰营参将路虎,拜见世子。” 他在来的路上已经了解过船上之人的身份,在听到钦使是言家世子爷时,小腿肚颤的险些走不来道,见到真人的刹那头也不敢抬,没得吩咐,跪的板正犹如一尊石雕。 “路参将免礼。” 言韫淡道,“起来吧。” “谢世子。” 路虎简单的整理了一下衣裳,站起身来,垂手而立,“下属不知世子在船上,多有得罪,还请世子责罚。” “责罚就不必了,你先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言韫微抬下颌,朝着港口的方向望去,路虎顺势看到那些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船只,恭敬道:“过了刺桐港,再往前五六里,江水凝冰,船只已经走不了了,所以末将按照州牧的意思,封锁水路,劝返来往的船只。” “凝冰?” 金絮因行商之故,时常来往于南北两处,见多识广,不由得愣住,“闽江和运河那样的水流居然凝住了,路参将,你没在开玩笑吧?” 他随时疑问,但与其凝沉。 表情十分严肃。 路虎看了眼金絮,能站在世子爷身边的人自然都是大人物,他不敢怠慢,忙解释道:“末将不敢拿这种事开玩笑,虽然说起来荒谬,但因北边连日暴风大雪,气温骤降,的确是结冰了。” 不然他们何须费这么大的力气在这儿受冻。 “如果连这边都受到了影响,那蓟州和凉州恐怕不容乐观。” 素娆看向言韫道,他们须得尽快赶过去。 水路不通,只能从刺桐港改走陆路。 “世子要去蓟州?” 路虎一听这话脸色微变,劝道:“蓟州境内大乱,四处都是流民,好几个城池被占,您这会过去恐怕有些危险……不如世子还是改道走乾州,从那边北上归京。” 言韫没理会后面的话,径直问道:“路参将对蓟州的情况了解多少?” “末将知道的也不多,还是听那些流民说的。” 路虎看他对蓟州似是很在意,当下便明白了什么,不再劝,将自己知道的消息和盘托出。 “来这儿的都是蓟州南边的百姓,据说几个主城城门封锁,不让出入,北边更乱,有百姓发生暴动,已经占据五六个城池了。” “他们是外面乡镇上的人,房屋被大雪压垮,粮食受潮,牲畜冻死,许多人都没坚持到过河,死在半路上了。” “如果世子要去蓟州,可以从水上直接过去,江水冰层很厚,可以通行。” 言韫侧首对身后众人吩咐道:“让银雪卫准备动身。” 既然不能走水路,那他们只能弃船策马。 崔翊和金絮胡看了眼,转身回房准备,素娆也回去收拾,除却必要的东西,剩下的全部留在船上,要赶时间,就必须轻装上阵。 幸好她也没太多东西。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众人便收拾妥当,顾城将她的行囊接过去,放在马背上,然后下船等在码头,这样的阵仗和气势,引得四周众人频频侧目,交头接耳。 路虎跟着言韫下了船,朝阴沉的天边看了眼,抱拳道:“末将职责在身,不敢擅离,还是派人去城中说一句,让州牧大人调兵护送世子过去吧。” “不用麻烦了。” 言韫淡淡回绝,一来一去要浪费不少时间,他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说着直接走到最前方,翻身上马,他的衣袍被寒风鼓动,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弧度,动作利索又潇洒。 其他人见状,纷纷效仿。 崔翊摸着马鬃,唉声叹气道:“本公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赶到云州,悠闲日子没过两天,就又要赶路了,哎,真是天生的劳苦命。” 素娆闻言轻扯了下嘴角,没有接话。 金絮难得沉默,不知在想些什么,也不和他拌嘴,见无人搭理他,崔翊无奈的摇摇头,坐上马背,毫无形象的抱着马脖子,往上面一瘫。 他们整装待发。 路虎命常丰营的把拥堵的人群清理开来,躬身道:“末将恭送世子,愿世子此去平安,顺利解蓟州之困。” 言韫微微颔首还礼。 再不多言,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其他人策马追上,风驰电掣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视野中,众人意犹未尽,滔滔不绝的议论着他们,唯有参将路虎忧心忡忡的望着那个方向。 此去蓟州危险重重。 他们只有轻骑数人,无兵无粮,真的能打开蓟州的死局吗? 无人知晓。 第365章 未雨绸缪,后手 苏州最北边只有一座主城,襄扬郡城。 他们要过河,势必会从城外路过,当言韫他们越靠近城池,沿路的流民就越多,一个个穿着粗麻衣,脸和手脚冻得青紫,一个个神情麻木,互相搀扶着往前走。 像是在走一条没有尽头的路。 “救命啊,哪个好心人赏口吃的吧,我儿子已经四天水米未进了,再不吃东西,他会死的。” 一妇人脚步踉跄的抱着孩子,沿路乞讨。 声音低的像是猫叫。 然而在这种时候,吃得东西短缺,自己都还不够,谁又会把吃得匀给毫不相关的陌生人,任她求了再三,还是没人搭理。 有些人被缠的烦了,直接将她推开:“要饭的滚远点,你儿子没吃的,我家的老人还饿着呢,都是贱民一条,实在不行,就认命吧。” “早死早干净。” 妇人栽倒在地,周围人冷眼旁观,无一人替她说话。 这样的场面屡见不鲜。 还有为一口野草打的头破血流的,有拖儿卖女的,有饿的直往嘴里塞土的,众生百态,千般丑陋,在生死面前暴露无遗。 言韫等人没有停下。 一阵风似的从他们面前刮过,事有轻重缓急,耽搁在这儿,不仅解决不了问题,还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只是在经过襄阳城的时候。 城门口乱作一团,城门口处设置了拒马拦路,重兵镇守,所有的流民被拒之门外,苦苦哀求无果后,双方终于爆发了冲突。 “你们谁敢乱闯,杀无赦!” 剑光出,横在身前,骇的群情激愤的流民们有瞬间的畏惧,互相推搡着往后退,但这样的震慑很快失去了作用。 在生死面前,人总会生出无限的勇气来。 “今晚要是还不能入城,咱们这些老弱病残就会被冻死在外面,左右都是死,不如拼一把。” “有本事你们就和那些王八蛋一样,闭城不出。” “你们好狠的心,难道你们爹娘送你们从军,就是为了把刀对准我们这些手无寸铁的老幼妇孺吗?” “让我们进去,官爷,求求你们了,我孩子病了要抓药啊!“ …… 官兵们面上纵有不忍之色,但还是谨守本分,不肯放行,“不是我们心狠,你们这么多人,城里根本就没地方安置……” “那就让我们在外面等死吗?” 两方互相拉扯。 情况越来越糟糕。 “襄阳城之后,几十里外都是荒野深山,他们这么多人要是四处走动,死在外面,待气温回暖,尸身腐烂,或许会产生一场席卷南境的大瘟疫。” 素娆面色冷静的说道。 她看向言韫,蓟州的百姓是人,这些被迫背井离乡的也是活生生的人命。 任由襄阳置之不理的话,还不知道要多添多少亡魂。 “阿娆说的不错。” 崔翊身为医者,看到这样惨烈的状况,心中亦不平静,“不仅要减少活人的伤亡,还要处理那些冻死在路边的尸身,大灾之后常伴大病,当提早防治。” 言韫默了会,回头看向竹晏:“乾州那边怎么样了?” “回公子,两天前收到消息时,押送的队伍已经到边界,如果直接从江面横跨入蓟州,它抵达商夷城的速度要比我们晚一点。” “苏州牧那边可有回信?” 言韫又问。 竹晏答道:“回了,他说会从主城那边调粮支援襄阳城,算算时日,再有两三天就能到。” 听两人话中的意思,世子爷似乎早就做了两手准备,素娆和崔翊无声的笑了笑。 苏州倘若能妥善安置这些流民,自然是最好的。 崔翊轻笑道:“怪不得你那几日拿着南境的堪舆图不撒手,原来早有打算。” “勉力一试罢了。” 话是对崔翊说的,言韫看着的却是素娆的方向,素娆对他灿烂一笑,他眼底掠过抹暖意,收回视线,对竹晏道:“你去只会襄阳郡守一声,让他安心接纳百姓。” 闭城拒民是为自保。 他相信如果有更好的法子处置,这位郡守大人会欣然接受。 竹晏领命而去,到了城门口,直接出示手令,守城的将士不敢阻拦,直接放行,他这一去,来回花了不少时间,回来时郡守跟着一道到了城门。 对他们遥遥一拜。 随后便让人撤去了拒马,大开城门,放百姓入城。 见到这幕,言韫他们总算放心,调转马头继续赶路,越往北走,流民越多,两侧路上的尸体也肉眼可见的变多起来。 他们赶到运河,河面果然结冰。 许多人背着包裹,慢腾腾的走在上面,为了以防万一,他们下马,牵马过河。 迎面走来的人面黄肌瘦,毫无生气。 “大雍一向安乐太平,多少年没遇到这样严重的灾难了,真是可怜。” 崔翊等人唏嘘不已。 顾城他们却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他们见过这世上最肮脏的算计和迫害,知道盛世康平之下,还有如魏红鸾,柳流他们那样的可怜人。 天灾不可挡,难挡的是人心。 “只要盛京那边应对得当,这场灾难很快会能过去的。” “是啊。” “挨过最艰难地头两年,又能恢复勃勃生机。” 他们七嘴八舌的交流着。 素娆想到了另一件事,看向言韫道:“北边各城池被暴动的百姓占据,相当于扼断了盛京那边的路,这么一来,朝廷派来赈灾的物资怎么进来?” 就算进来,也会第一时间被那些人瓜分。 南边各城的灾情依旧没办法解决。 总不能绕路吧。 绕路那就更远了。 “北边……” 言韫轻喃一声,渺然的眸光凝实,肃声道:“朝廷会设法打通这条路的,我们眼下最要紧的是赶到商夷城,等着乾州送来的粮草,先稳固住南边的情况。” “真让人不安啊。” 素娆叹了口气。 宽阔的江面冰层如镜子般,走在上面脚底不住打滑,摔倒的人不计其数,所以他们牵着马,走的并不快。 走到一半儿时,天上开始飘雪。 寒意袭骨。 似是要将人体内的血液一并冻住! 第366章 至商夷,一门决生死 渡江后天色差不多开始黑了。 飘在眼前的雪花变成了铺盖般的鹅毛大雪,转瞬就落了他们满头,官道上积雪没过半个小腿,看不清前路。 真正的呵气成冰。 崔翊不停的搓手,每次张嘴,都感觉冷风刀子一样往嘴里灌,直把喉管割裂,弥漫着一股铁锈味,“不行,江北太冷了,我们必须赶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进入商夷城。” 他们不敢耽搁,一路策马疾行。 黑黢黢的山林里,鸟声断绝,寂静如死地,唯有马蹄踏碎积雪的声音伴随着狂风在天地间呼啸而过,他们的身影凝成一个个黑点,逐渐被风雪掩埋。 商夷城楼上风灯摇曳,火光忽明忽暗。 高耸巍峨的城墙披着雪影和薄冰,如坚不可摧的壁垒般死死的将底下的人拦截在外。 他们互相依偎着缩在墙根底下。 身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的雪,一动不动,分不清楚是活着还是死了。 “今夜的风更冷了,再这熬下去,这些人恐怕一个都活不下来。” 城墙上有人探头往底下看,语气郁沉,“白天的时候视线好些,我瞧见许多妇人怀里抱着孩子,最小的尚在襁褓……哎,看着和我家幺女一样大,看着真叫人难受。” “谁说不是呢。” 另一人拍了拍肩头的雪,附和道:“这老天爷是诚心不想让人活啊,咱们封城半月,底下的尸体累积如山,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别看咱们比他们要好些,不用受冻,实际上早晚的事罢了。” “听说最近米粮的价钱翻了十来倍,还被疯抢一空,我家婆娘紧赶慢赶就买了一小袋,熬粥的时候数着数往里头搁,三碗都捞不出一粒米,照这样下去,不被冻死也要饿死。” “你们还有米吃。” 守夜无聊,听到他们聊天,其他人都聚了过来,一人揉了揉自己空瘪的肚子,瘪嘴道:“我老娘年纪大了,饿不得,我把家里仅剩的一点糠饼给她吃了,就跟着嚼了点饼屑,连塞牙缝都不够,还不知道明天要怎么过呢。” “我听巡逻的弟兄说,有些人饿的开始扒树皮和草根吃,直接噎死了。” “现在城里连树皮都找不到……” 他们七嘴八舌的说着,越说气氛越是凝重,到最后谁也张不开嘴来,心中压着的巨石和被死亡笼罩的阴影让人喘不过气。 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他们年轻力壮的还能抗一抗,可家里的老弱妇孺要怎么办? 眼睁睁的等死吗? “哎,你们听,什么声音?” 一人耳朵动了动,趴在城墙上往底下望去,大雪撕绵扯絮一样飘落,遮去了视线,只看得到黑漆漆的夜色和空洞。 众人侧耳听了会,笑骂道:“你这小子真饿出幻觉了,除了风声,哪里还有其他声音。” “就是。” 他们揶揄了两句,沉肃的氛围稍稍缓和了些。 那年轻将士皱着眉头没有接话,他敢肯定刚刚是听到了些什么……断断续续的,但这会怎么又没了呢? 他不死心的继续听着,须臾,他脸色骤变。 “不对,是马蹄声!” “你们听,真的是马蹄声,有人来了……” 不用他提醒其他人也听到了声音,这动静越来越近,逐渐在耳中变得清晰起来,“这么多马蹄声,看来来的人人数不少。” “难道是朝廷派来赈灾的人到了?” 一人疑道。 但他的说法很快被推翻,“钦使被杀不久,朝廷重新筹粮调派人手需要时间,不可能来得那么快,况且他们押送着东西,怎么会深夜赶路?” “那会是谁?” “该不会……” 年轻的将士变了脸色,望向其他人,颤声道:“该不会是那些叛军吧?” 蓟州好几个军队叛乱,攻城掠地,烧杀抢掠,北边能乱成那样,他们功不可没,前些日子听说他们整顿了势力,准备南下。 不会这就来了吧。 “不管是谁,快鸣锣示警,让弟兄们戒备。” 众人四散跑开,赶紧去安排,一阵阵紧密的锣鼓声响起,城楼上身影攒动,弓箭手搭箭拉弦,蓄势待发。 杀意无声的弥漫开来。 “商夷城封城禁入,来者止步——” 一声咆哮穿透雪幕,落在素娆等人耳中,伴随着这话落下,“咻咻咻”三道声响破空而来,直直的插入十米开外的空地上。 “再不勒马,杀无赦!” 又是一声警告。 这个距离,不远不近刚刚好,言韫他们齐齐勒马,抬头望去,双方隔空打了个照面,短暂的死寂后,上面有人问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世子。” 顾城对言韫唤了声,言韫微微点头,他当即策马朝前两步,扬声道:“我乃皇城司副使顾城,奉皇命保护钦使南巡,借道蓟州归京,尔等速速禀明太守,打开城门。” “皇城司的人?可有凭证?” 上面又问。 顾城掏出腰牌道:“令牌在此,可以勘验。” “还请大人稍等。” 有人应过后不久,一个篮子从城门上吊了下来,“近日蓟州境内贼匪成患,身份须得严查,还请大人将令牌放在里面,供我等验看。” 顾城脸色变了变。 须臾,强忍着性子,策马上前,将令牌抛在吊篮中。 篮子被提了上去。 “你们最好动作快些,别让钦使久等。” “是。” 不多时,上面传来惊呼声,“原来真是皇城司的大人,小的们有眼无珠,多有冒犯,这就打开城门,为避免外面的流民闹事,还请诸位策马疾行,不要耽搁。” 城门轰隆隆的开了。 但里面的人很小心,只开了一条缝,仅供一人出入。 素娆听到流民二字时,四下看了看,但由于视野受限,看不到什么人影,直到靠近城门时,突然发现两侧的城墙底下哆嗦着站起许多人,他们身上完全被大雪覆盖,因寒冷动作十分僵滞缓慢。 “城门开了,快,快走。” “等等我们,我们要入城啊!” 他们凄声喊着,蹒跚的往大门处挤,里面的官兵见状喊道:“快,各位大人快些,千万不能放他们进城。” 素娆如梦初醒,忙跟着言韫他们策马顺着城门的缝隙钻了进去。 最后一个人入城。 他们即刻关闭城门,后赶来的百姓们眼睁睁看着那两扇大门再度合拢,疯狂的拍门哭喊,喊声凄厉的让人揪心。 “为什么不让他们进来?” 竹晏蹙眉道:“就算不能提供吃食和棉衣,起码能让他们有个遮挡风雪的地方吧,就这样把人挡在外面,这是在杀人!” (本章完) wap. /102//.html 第367章 暴乱的动静,起疑 南边的气候要比江北好些。 城外还能勉强过夜。 但这边大雪纷飞,天寒地冻,实在让人看不到一点能活下去的希望。 兵士们听他语气不善,似有指责之意,互相看了眼,一人回道:“这些流民数量太多了,放进来一茬,很快就会再来一茬,况且城中地方有限,实在容不下这么多人,他们来了只会添乱。” “添乱?” 竹晏眉头一挑,“就为了省去些麻烦,所以要眼睁睁看他们去死?” 言韫没有作声,崔翊他们亦由着竹晏发作,这一路走来,各大郡城为求自保,纷纷闭城,路边横尸如山,饿殍遍野。 触目惊心。 他们没死在天灾里,却因为麻烦两个字,而被生生断了活路,只能毫无希望的在风雪中等死。 “又不是我想让他们死,大人何必拿我撒气。” 那人愤愤道:“您心中有什么怨言,自去找太守大人说好了,我们位卑言轻,可下不了这样的决定。” “你……” 竹晏当即生了怒意,打马要上前,素娆忙横臂将他拦住,“冷静些,不要意气用事。” 看守城门的小将见状,也赶紧拦在那人面前,叱道:“没规矩的东西,谁教你跟大人们这样说话,贵人们远道而来,不清楚城里的情况,问了两句而已,你怎么就犯浑了。” 那人抿唇瞥过头去。 说话的人剜了他一眼,连忙拱手道:“还请大人宽宥,城里粮草不济,弟兄们家里揭不开锅,眼见着都要饿死了,心里害怕,说话难免不过脑子,卑职代他给诸位大人赔罪了。” 说着,他深深弯腰一礼。 人家态度客气,竹晏自然不好再绷着脸,对他拱手还礼,抿唇不语。 素娆看向言韫他们的方向,思忖片刻,问道:“不知太守府在何处,还请着人带路。” “诸位不去驿馆歇脚吗,去太守府做什么?” 小将奇怪的问道。 不等素娆回答,竹晏瞥了眼后面那道人影,“你们做不了主的事,自然要去找能做主的人。” 他这话是在回应先前的那句嘲讽。 竹晏心里清楚,这些人不过是奉命行事,怪不到他们头上,但他心中就是愤怒难平,明明很多人本可以活下来的…… “那卑职找人给大人带路。” 小将装作听不出其中的意思,随手指了一人出来,“小五你去吧,机灵些。” “遵命。” 一人出列,走到城门下的木桩前,将拴着的马儿解开,一跃而上,对言韫他们拱手道:“诸位大人跟卑职来。” “有劳。” 去太守府的路上,竹晏明显兴致不高,素娆鲜少看到他这副模样,不由得留心了些,路走了段路,言韫突然勒马,他一停,其他人纷纷停下。 “金家在这儿有联络点吧?” 他对金絮问道。 金絮一愣,“当然有,怎么了?” “去太守府用不着这么多人,你先带他们去安置歇息吧。” 言韫眸光扫过某处,金絮顺着他看了眼,立马明白过来,“好,正好我还有些事情要交代,等我办完再去找你汇合。” “嗯。” 言韫点头。 金絮看向崔翊道:“你是要跟我走,还是去太守府?” “太守府。” 崔翊搓手哈气,懒洋洋的道:“你那儿太无聊了,我跟着过去也没事做,还不如去和阿韫他们一道听听近来的新鲜事。” “那好。” 金絮不多废话,正要走,素娆把他叫住,看向一旁的小南道:“你先跟阿絮回去歇息吧。” 小南不吱声,掉头往金絮那方向走去。 两方分开行事,几人到了太守府后,领路的小兵就离开了,竹晏上前敲了好久的门,门才悠悠打开,他懒得多话,直接把令牌丢给门房,让拿去给他家老爷看。 不消片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院子里传来。 府门大开。 太守扶着官帽快步迎了出来,“下官不知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免礼吧。” 言韫淡声回了句,“本官来此有事与太守相商,这些繁文缛节能免则免。” “是。” 太守应了声,再不多话,一时间没人开口,气氛凝固,崔翊笑道:“难道太守大人就准备在这儿谈?不请钦使大人进去坐坐?” “要的要的,下官失礼了。” 太守回过神尴尬的笑了笑,忙将他们引去了书房,银雪卫和竹晏他们被安置在前院歇息,真正进了书房的,包括太守在内,仅有四人。 “城中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一上来,言韫开门见山的问道。 太守愣了下,准备好的客套话还没出口就被堵了回去,他没功夫想为什么去巡查南境的世子爷会突然出现在他眼前,还会过问这些事,只是在他询问的瞬间,脑子里飞速将消息整合了一遍。 “城中粮价飞涨,官府的存粮早已被消耗一空,无法救市,百姓们买不到粮食,活活饿死的都有,每日都有劫掠斗殴的案子报上来,因此也死了不少人。” “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话音一顿,太守忧心忡忡的看着言韫,“不知言大人可有听过蓟州北部的动乱?” “略有耳闻。” 言韫眸光幽邃,淡淡应了声,“他们又有什么新动静了吗?” “这短短时日,那些暴徒已经接连拿下了浏阳,陶定,汾平,即墨四座城,正有南下的打算,原以为他们一群乌合之众,成不了什么气候,没想到居然凝成了一股势,四处劫掠,还煽动地方驻军叛乱,逼得我们只能闭城自保。” 说到这儿太守连连摇头:“城中食不果腹,气虚体乏,根本不足应战。” “可是不对啊,蓟州大雪,吃食短缺,他们又是哪里来的粮草能够支持作战?” 素娆疑惑问道。 太守意外的看她一眼,言世子面前,居然还有人敢贸然开口。 他用余光扫了眼世子爷,见他并没有不悦之色,忙压下心中的震惊,回道:“姑娘有所不知,他们从陶定闹事,随后直攻即墨,即墨城内有粮仓,所囤积的粮食足够短暂应付。” “攻下即墨后,他们又西取浏阳,东擒汾平,入城后就劫掠烧杀……” “然后又用抢来的粮食继续攻城……” 素娆闻言,垂眸静思了会,倏地抬眼,意味深长道:“抢劫粮草,暴动闹事,这些是为了果腹求存,但四处攻城,开疆拓土是个什么道理?” 第368章 暴虐行径,安排 “这点我们也怀疑过,不过这种时候,各郡城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心思去管旁的,这么多张嘴,都还等着吃饭呢……” 说着,太守看向言韫的方向,沉沉的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半响,他等不到回应,还是没忍住问道:“恕下官冒昧,言大人北归盛京当不会路过蓟州才是,您冒雪前来,难道是朝廷那边有什么新的旨意……” 他试探的打量着言韫。 言韫淡道:“与朝廷无关。” “城中商户哄抬粮价的问题,太守太人打算怎么办?” 太守一听这答案,当下心凉了半截,见他发问,踌躇道:“下官曾出面约见了几个粮行的掌柜,商议再三还是无果,想从他们那里入手……太难了。” “不知言大人有何高见?” “再去找他们一次。” 言韫淡淡的抬眸,迎向太守的视线,太守道:“他们主意已定,怕是不容易说动,虽说下官有个太守的身份,但也不强迫交易……” “届时我会着人与你一起。” 没得到具体的答复,太守心里七上八下,追问的话在看到言韫的冷漠神情时,又悄然咽了回去,恭敬应道:“是,下官明日就去安排,安排好了,就派人去驿馆回禀大人。” “那就这样。” 言韫说完朝素娆望去,看她眉头深锁,话音放软,温声道:“怎么了?还有什么问题?” 素娆一直在想路上的见闻和那些暴乱的事,乍然被问及,微怔了下,下意识答道:“我在想城外的那些流民不知能不能扛过今晚……” 先前他们在商议正事,崔翊不好插嘴,正好素娆开了个头,崔翊半是玩笑半认真的附和道:“是啊,外面的人现在可都还活着呢……” 太守听出他们话里的意思,面上极快的掠过抹复杂之色。 “本官当然知道封城是下策,但实在是没有办法,两位贵人可知道叛军攻陷汾平城花了多少时间?” “不知。” 素娆和崔翊同时摇头。 太守看着他们,目光深沉中透着股惧意,伸出两根手指。 崔翊挑眉:“两天?以一个郡城的兵力部署来看,两天的确是很快了。” “不是。” 太守摇摇头,紧接着丢出一个令人瞠目堂舌的消息,“是两个时辰!” 书房内鸦雀无声。 崔翊和素娆对视了眼,素娆奇道:“怎么会这样?” 她曾经接触过上林郡的兵力布防,大概清楚是个什么样的状况,虽然这两城情况不一,但相差再大,也不该这么夸张。 言韫眼底掠过些许异色,“或许与外来的流民有关?” 他的话提醒了素娆两人,想起太守前后的反应,这种可能极大。 太守点头道:“言大人一针见血,正说到关键处,就是和收容的那些流民有关,那些叛军伪装成流民混入城中,里应外合,打的汾平郡措手不及,直接就沦陷了。” 听到传来的消息时,他生怕步其后尘,连忙吩咐城中暂停救济,封城自保。 一城百姓的性命和外面那些人相比,孰轻孰重。 他不能冒这个险。 “下官听说,从汾平开始,他们……” 太守的目光从他们三人身上一一扫过,沉重又哀恸:“他们屠城!” “什么?” 崔翊倏地站起身来,面上懒散之色尽收,化作浓郁的怒气。 素娆眉心拧紧,心中也卷起一瞬的惊涛骇浪。 只是她习惯性的克制着自己的举止,才不至于骤然失态。 “这消息是那边逃出来的人说的,郡守投诚保住了性命,但是被扒光衣服挂在了城门上,其他有意抵抗的武将,城破的第一时间就被杀了!” “割颅示威。” “尸身直接被马群踩成了肉泥……” 时隔多日,再次提起这些事时,太守心中还是难掩恐慌。 瞧着他的反应,素娆和崔翊同时沉默,如果情况真如太守所言,那封城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崔翊叹道:“他们这是在向朝廷宣战。” “这几日还有那边的消息吗?” 言韫径直对太守问,太守回道:“没有,最初的时候还能问到些什么,后来他们似乎有意封锁消息,就再不知道了。” 一番话说完,几人心头沉甸甸的。 拒绝了太守要安排住处的提议,几人冒雪离开,直接往金家在城中的联络点赶去,金絮已经将众人安置妥当,听到言韫说让他陪同太守一道去处理粮价的事,愣了一瞬后,顿时眉开眼笑:“好啊,我正愁找不到事儿干呢。” 金家从商,这才是他的老本行。 “你小心些,别一时得意忘形,坏了阿韫的事。” 崔翊忍不住提醒,金絮白了他一眼,“我何时坏过事,你崔大公子还是好生在园子里呆着吧,这天寒地冻的可别出门儿冻坏了你。” “哎。” 说到冷,崔翊忍不住叹了口气,“今夜过后,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医家济世救人,悯善众生,他崔翊虽不是大夫,但承袭师父一身医术,如今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 “先前这边已经拿出部分粮食应急,再匀不出余粮了。” 金絮收了吵嘴的心思,唏嘘不已,他安置在各处的掌柜和管事皆有便宜行事之权,如遇天灾,会在第一时间尽力施救。 能做的都做了。 剩下的只能交给朝廷了。 一阵感慨后,他对几人道:“先不说这些,我让后厨准备了些饭菜,你们先对付下,早点歇息吧。” 冒雪赶路,寒意像是钻进了骨头里。 必须先吃点东西暖暖身子。 “小南呢?” “吃完就睡了,我找了些奇门遁甲的玩意儿给他,这顿时间,他肯定能安份呆着。” 他们已经找到了安抚那孩子的门路。 其实很简单,除了按时投喂外,只要找到他感兴趣的东西,他就可以一直呆在一个地方不挪动。 幸好铺子里送来了一批海外回来的稀奇玩意儿,还没来得及送往盛京。 正好给他玩儿。 素娆放下心来,和他们一道用饭,吃完饭,几人各自散开去歇息。 或许是蓟州的情况让人倍感压力,又或许是窗外呼啸的寒风实在刺耳,这夜,无人安睡。 第369章 盛京谋,杀无赦 翌日,太守府的那边派人来传话,先是找去了驿站,驿站无人,幸好言韫早先着人去嘱咐过,驿丞直接将人指来了此地。 金絮从被窝里被挖出来,顶着乌青的眼急匆匆跟着出门。 去找各粮行掌柜议事。 素娆醒来时,窗外的天还是雾蒙蒙的,雪花洋洋洒洒的飘着,未有停歇的意思。 手刚伸出被窝就被刺骨的冷意激起了一片寒栗。 索性无事可做,她又重新窝回被子里,将自己卷成蚕蛹状,蜷成一团维系着身下的温度。 这种极端气候真的太难忍受了。 午时,她挣扎着爬起身,准备去外面找些吃的,一推开门,寒风扑面,瞬间连血液都冻得凝固。 廊下站着一人。 肩头的衣裳洇出些暗色,似是有些潮,正提着饭盒对她笑:“姑娘再不起,属下就准备敲门了。” “你在这儿等了多久?” 素娆诧异的打量竹晏,竹晏道:“不久,就一小会,主要是怕饭菜冷了不好吃。” 他将饭盒递给她,道:“公子说姑娘畏寒,外面天这么冷,就不要来回走动了,直接让属下送过来。” “还说你肯定是不想挪动的。” 这不他过来的时候,人肯定还在床上懒着呢。 素娆接过食盒忍不住笑了,“他倒是琢磨的清楚,正好省事。” “那当然,对姑娘的事,我家公子那是事无巨细的搁在心上呢。” 竹晏笑眯眯的附和。 素娆眼底笑意扩大,随意问道:“那他人呢?” “说是出去转一转,看看商夷城的真实情况。” 竹晏说完急忙补了句,“栖迟跟着呢,公子命属下在府中待命,姑娘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我这边没事要做,你回去歇着吧。” 竹晏也猜到她又要开始黏在床上躲懒,多半儿连房门都不想出,笑了笑,拱手离开。 素娆用过饭菜就抱着被子滚回了床里。 整个院子静悄悄的,偶尔能听到积雪压折树枝,发出清脆的‘咔擦’声,平日里他们闹腾的很,如今一安静下来,反倒有些不太习惯。 她好笑的摇摇头,径直在脑海中开始复盘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不知不觉,离开浣花县已又有近四个月了。 从上林郡到汉阳城,再到现在的商夷。 她离盛京城越来越近了…… 离那些人,也越来越近了。 不知道韩生失踪断联后,他身后的那些人是个什么反应…… 盛京某处宅邸。 书房内,一个身影焦虑的来回走动着,时不时往外张望一眼,好容易等到外面传来脚步声,他赶忙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把门拉开。 “怎么样?有消息了吗?” 面对他希冀的目光,来人缓缓摇头,“从上次收到他传信到现在,已有两三个月了,我们发出的消息全无回应。” “派出的人手在上林郡及周边各处也没找到人。” “恐怕情况不妙。” 他说完这句话,男人怒喝一声,“废话,这还用你提醒我?他要是死了就罢了,如果活着……活着的话……” 那就是灭顶之灾。 “家主莫急,韩老先生定不会出卖您的……” 这番安慰苍白又无力,男人面上焦灼丝毫未减,“你不知道,义父他年纪越大越惜命,他身体里流着的血和我的不一样,谁知道生死关头到底会怎么取舍?” “不行,一定要找到他,让他们扩大搜索范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家主……” 来人欲言又止,男人怒道:“有话就说,都什么时候还吞吞吐吐的。” “是。” 他垂首应了声,斟酌道:“咱们的探子也不是一无所获……” “什么意思?” 男人立即来了兴趣。 看到那一双陡然灼热的眼,护卫思索了下,“根据他们的推断,韩老先生或许……或许在钦使手里。” “钦使,钦……” 男人震惊之下说话开始结巴,悚然道:“你说他在言韫手里?” 言家那个小辈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 韩生落在言韫手里的话,他希望人已经被杀了,但他心来清楚,这种可能性极小,毕竟言韫还想撬开那老东西的嘴! “麻烦了,这下麻烦了……” 男人心中犹自存着几分侥幸,“会不会探子那边出错了,以义父的武功,就算言家世子天资卓绝,可毕竟差了年岁,怎么可能被他所擒!” “在宋大人出事前,韩老先生就不见了,仔细打探之后,他们很早就秘密潜入了上林郡,时间对得上。” 护卫看着男人道:“家主,不怕一万,就怕啊万一啊,以老先生的武功,若非言世子这种人物,谁又能拌得住他。” “废物!” 男人愤愤骂道,“我让他去处理掉素奉延,办完差事直接回来不就好了,好端端跑去上林郡做什么?” 骂归骂,他心里清楚此时不是抱怨的时候,“追踪到言韫的踪迹了吗?” “他离开后往蓟州的方向去了。” “蓟州……不是正闹灾荒呢嘛。” 男人想到某种可能,眼底的惊惶逐渐被狠辣代替,“不愧是言家择定的下一任家主,时刻都不忘百姓天下为先,这样正好,传令给那边的人手,抓紧确定韩生的消息,一旦发现,杀无赦。” “杀……” 护卫眼底掠过抹异色,试探道:“不先尝试着救人吗?毕竟像韩老先生那样的高手很难寻获。” “你想从言韫手底下救人?” 男人看向他目光冷漠:“当断则断,切勿妇人之仁,要保住我们,韩生必须死。” 他最后一字说的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护卫深深看他一眼,垂下头道:“属下遵命。” “你可是觉得我处置太过绝情,不留余地?” 察觉到气氛的古怪,男人语气稍缓,叹道:“朝中太多人盯着我的位置,准备找我的错处,一旦韩生开口,死的不仅是我,还有整个宗族嫡系旁系加起来上千口人,我是家主,再心痛,也只能这样做。” “阿九,你懂我的苦处吗?” 护卫头也不抬道:“属下……明白。” “嗯,去吧。” “属下告退。” 护卫退了出去,留下男人站在原地,良久,他嘴边溢出抹冷笑:“言家真敢放你四处乱走,既如此,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我在羊羊徘徊中~家里还有只小咩要照顾,这两天更新出了点问题,欠的稿子后面会补上的,抱歉我的小仙女们~ (本章完) 第370章 太守邀宴,财神爷 晚些时候金絮回来了。 与言韫和崔翊他们一道说话,崔翊道:“怎么样?事情都办妥了?” “本公子出马哪儿有办不成的事?” 金絮端起桌边的热茶啜了口,热汤饮下,瞬间让整个喉咙到胃里都变得暖融融的,他往空位上一坐,笑道:“放心吧,最迟明早,城里的各家粮价就会恢复如常了。” “你怎么说的?” 崔翊好奇道。 金絮睨了他一眼,哼道:“很简单,告诉他们即将有大批的粮食运到城中,如果他们依旧选择僵持,那官府会出面抬高价格,并且这个消息会迅速传到南境。” 崔翊垂眸思忖了片刻,忽然笑开,“小元珠不愧是商人,真黑心。” 粮食运往城中,代表着城中的粮食压力会缓解些。 但蓟州受灾的郡县不在少数,言韫从乾州调来的粮食分配下来,商夷城能得到的,只够过渡。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对粮行虽有影响,却不算太大。 只能左右短期内的局面。 所以紧跟着又有了后面那句,官府出面抬高粮价,消息迅速传遍南境,这样一来,南境靠近湘芜大运河的苏乾二州的商人,必然会像苍蝇闻到了腐肉一样,蜂拥而至。 这样一来,同样会缓解城中粮食短缺的问题。 但他们手中的存粮立马就会掉价。 而且还有可能因为这些操作得罪官府和百姓…… 那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得不偿失。 “我这不叫黑心,叫智慧。你一个游手好闲的野郎中懂什么?” 金絮被他的措辞整的黑了脸,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崔翊无奈摊手,看向言韫道:“阿韫,你看到了吧,这次可不是我招惹他……” “都别闹了。” 言韫神色淡淡,似是没瞧见他们的玩闹一样,提醒道:“粮食的问题算是暂时解决了,剩下的才是重头戏。” 他这么一说,两人不约而同的收敛了戏谑的神色。 “的确。” 崔翊深以为意的附和道:“除过商夷外和其他两个幸免的郡城外,其他的尽数沦陷,谁也不知道那些叛军会何时兴兵。” “我们困守商夷城束手待毙绝非上策,必须想办法主动出击。” “你们过来看。” 言韫站起身,走到一旁的墙边,伸手在卷起的一副长卷边缘一扯,红绳散开,画面铺开在几人眼前。 “这是……” 崔翊目露惊讶之色,金絮适时的接口道:“蓟州堪舆图。” “嗯。” 言韫微微点头,示意他们凑近些,手指在图纸上,缓缓滑动,“这是我们目前的位置,这边,是叛军占领的区域,除过即墨三城,陶定是蓟州的中心,囤兵接近两万……” 他声音不疾不徐,那些刀光剑影,鲜血淋漓在他平淡的腔调中勾描出来,映着窗外的大雪寒风,令人闻之色变。 他们商议的事情没有特意知会素娆。 毕竟涉及军政上面的事,也非她所长。 书房的炭火从通红到冷却,几人来回推敲了数次,才将接下来的行动方案拟定,只等着粮草顺利抵达,大雪稍轻便动身。 就在这时候,太守府那边来人来请。 素娆指着自己的鼻子诧异道:“还请了我一起?” 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女儿家,太守摆宴请她做什么? “嗯,说是让姑娘一起去。” 竹晏立在房门外,低道:“你管他为什么呢?就当出去散散心,尝尝当地的特色菜。” 素娆犹豫了会,点头应下。 人家太守指名让她一起,不去的话倒显得她不识抬举。 换好衣裳,她缓步出了院子,言韫他们等在外面,正说着什么,听到雪地上传来簌簌的脚步声,不约而同的停下话端,循声望去。 便见女子一袭水绿色的交领长裙,外披着素白的大氅。 青丝披肩,只简单的用根簪子绾着。 走起路来不似寻常闺中女儿婀娜娇柔,自有一番肆意洒脱,很快便到了跟前。 “走吧。” 言韫对她温声道。 素娆点点头,一道往外走去,金絮用余光打量着她,低声嘟囔道:“阿娆,我送你的那些衣裳首饰你是不是不喜欢啊。” “为什么这么问?” 素娆侧目看他。 金絮忸怩半响,缓缓道:“我从来没见你穿过戴过……” “你不喜欢也不打紧,我这儿还有其他好东西,等回盛京任你挑就是……” 崔翊望着他忐忑的模样,揶揄道:“小元珠,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要不也送哥哥一些。” “去你的。” 金絮轻把凑到他面前的脑袋拨开,定定的望向素娆,似是一定要得个答复。 素娆好笑道:“不是不喜欢,你送的那些衣裙样式繁杂,勾弦挂玉的,不适合赶路的时候穿。” 不说遇到危险时动手方不方便,就说骑马…… 她怕连马背都绊的上不去。 “好像是……” 金絮得了满意的答案,顿时笑开:“没关系,等回京后我再让她们给你做些简单利索的衣裳。” 素娆闻言失笑。 金大公子似乎对给她送东西有种别样的执着。 她没接话,下意识看向言韫。 她觉得世子爷有必要劝解下他这种壕无人性的行为。 言韫接收到她的视线,淡泊的眸底笑意温软,“他要给你就收着,不必替他心疼银子。” “就是啊,阿娆你放心,我别的不多,就是钱多。” 金絮志得意满的大笑。 素娆被他逗乐,心想果然是富家公子哥,当时她不过随手拉了一把,竟无意给自己拽了个财神爷回来。 “小元珠你怎么能厚此薄彼,我也想要……” 崔翊赶忙说道,金絮脸上笑意一收,撇嘴道:“你想要什么。” 崔翊对他深情款款:“我想要你……” “崔漓亭你想死吗?” 金絮当下被噎的脸色一变,瞪眼看他,崔翊笑吟吟道:“你急什么,我话还没说完,我想要你库房中那株天雪莲和血陀罗……” “做梦。” “别这么无情啊,我们再商量下嘛……” 两人互相拉扯着越走越远,寒风送来持续不断的拌嘴声。 走到旁边的言韫突然停了下来,“阿娆!” 码字中~ (本章完) 第371章 宴中生变,它有问题! “怎么了公子?” 素娆回首看他,言韫犹豫了下,随后微微倾凑近她耳畔道:“其实,我的身家也不少,你不用羡慕阿絮。” “我表达的这么明显吗?” 素娆故作听不懂他的意思,言韫眼底笑意不改,轻轻点头:“嗯,两眼放光。” “没办法,谁叫我人穷志短呢,哎。” 阿娘留给她的那些嫁妆实在丰厚,不过放在金大公子这个南境第一富商和世子爷的眼中,就不够看了。 幸好她不在乎这些。 银子嘛,够用就行了。 言韫被她一本正经的话逗笑,眉眼弯了弯,屈指在她额头一弹,轻道:“你有我,不穷。” “那你会把银子都给我吗?” 素娆看他执意要探讨这个问题,顺势问道,言韫语气从容,回道:“嗯,都给你。银子归你,你归我,一样的。” 那能一样吗? 素娆觉得纠缠这个问题实在有些幼稚,见不远处崔翊和金絮他们已经上马,正朝她招手。 “我们该走了。” 她移开视线,快步朝他们的方向走去,言韫步态优雅的跟在后面,眼底笑意逐渐晕开。 看来他偶尔还是要让他的未婚妻知晓些底细。 知晓……他的好。 宴客的地方在太守府的后花园,此时满园覆白雪,自有一番幽静的雅致。 长桌设在湖边的亭台上。 屋檐攒角,四面垂纱。 桌边搁着几个取暖用的火盆儿和煮茶的小炉,众人列次而坐,言韫在主位,接下来便是太守,然后是崔翊和金絮两人,至于在素娆…… 她被安排在言韫身侧。 看到世子爷对这个安排并不反感,太守顿时笑得眼角挤出了细纹,“下官替百姓多谢言大人和诸位,要不是你们解了这燃眉之急,商夷很快……” 意识到后面的话有些晦气,他咽了回去。 直接将酒水一饮而尽。 崔翊和金絮作陪,笑着饮完,摆在世子爷面前的依旧是清茶,端上桌前,已经由竹晏验看过。 “话不说多,上菜吧。” 太守简单的寒暄了两句,就把管家叫来,让他吩咐下去,不多时,五六个婢女端着托盘过来。 “诸位贵客想必是第一次来我们蓟州,下官特意安排了些当地的特色,供诸位品尝,比如这道衢江烧鱼,肉质鲜嫩,久熬而不烂。” “这道腊味合蒸,取咸肉,腊鸡,腊鱼于一钵,加入老母鸡汤小火慢熬,成品腊香浓厚,咸甜适口,堪称一绝。” “这是佛跳墙,桂花鱼翅……” 太守亲自介绍,滔滔不绝,素娆打量着这满桌盛宴,眼下这当口要置办这么一桌子菜,定要费不少功夫。 果然还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可惜眼前坐着的这些,一个个都是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主儿,舌头挑剔着呢。 她朝其他几人扫了眼。 言韫没什么太大的情绪变化,金絮微微挑眉看着满桌的菜,看得出来兴致不高,至于崔翊,始终都是笑眯眯的,任谁也猜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不过很是捧场就对了。 太守每每说完,他都要拍手叫好,做出一副甚是满意的样子。 “这些虽然都是名菜,但不是今日的主角。” 等到桌上摆了大半儿,太守神秘兮兮的对他们一笑,扬声道:“让他们把东西端上来!” “来了。” 外面有人应了一声,立即由两个婢女抬着个盛着木炭的匣子上前,把它安置妥当,然后小厮捧着一个铁架子,架子上摆放着些切割开来的肋排…… 还没端到近前,就闻到了香味。 “这是什么?” 崔翊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器具和吃食,“我走过大江南北,鲜少看到这种吃法。” 连金絮都忍不住坐直了身子。 眼中冒出些光亮来。 太守把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虽然世子爷一如既往的淡薄神色让他备受打击,但好在此物赢得了其他人的欢心。 “公子自然是没见过的,因为这本来就不是咱们大盛的吃法。” “这道烤羊排的做法来自北塞之外,我府中的厨子在那边呆过几年,才学了这手艺。” “在其他地方很难吃到呢。” 太守起身用准备好的小刀开始分割,自言自语道:“这羊肉肥而不腻,软烂入味,贵客们且尝尝,喜欢的话,我让他再做。” “今日托大人的福气,我们就尝尝这塞外的美食究竟有多好吃。” 崔翊和金絮交换了个视线。 跃跃欲试。 “公子客气了,本官只是略尽地主之谊,照顾不周之处还望诸位海涵。” 太守说着已经切割下了第一块肉骨,放在盘子里,亲自端给言韫,“言大人,您……” “苏大人有心,不过我不喜这些荤腥,给旁人吧。” 言韫淡淡拒绝。 看得出来太守大人有些尴尬,素娆笑着替他解围:“我们公子伤寒未愈,大夫嘱咐他须得清淡饮食,只能辜负大人一番好意了。” “原来是这样,是下官考虑不周。” 太守对言韫赔罪一礼,转而把烤羊排递给了崔翊,又分出一块递给金絮,最后轮到素娆。 素娆正要以守孝为由回绝,但视线触及那排骨的刹那,瞳孔微微一缩,伸手接了过来。 言韫看到她的举动眸光微动。 金絮和崔翊则全然没有察觉,太守更是笑盈盈的准备好自己的那一份,拿起事先准备好的小刀开始切分,“趁热快尝尝,冷了就不好吃了。” 他一边催促,一边动手。 素娆用筷子拨弄盘子里的羊排看了两眼,又抬眼仔细审视着那架子上的排骨。 先前称他们说话的空隙,她夹了两筷子的藕片,午饭吃了不多,这时候饿的前胸贴后背。 没工夫理会其他。 没曾想不经意的一瞥,居然瞥到了一个有意思的。 素娆凤眸微眯,将手中筷子扔开,抬头四下看了看……嗯,她说的好像有点晚…… 言韫看到她的动作,似有所感,“阿娆,怎么了?” “肉有问题。” 一语出,满座皆惊,崔翊和金絮同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太守僵滞片刻,忙道:“这不可能!肉是早上我吩咐厨房新买的。” “我说的不是这个。” 素娆直勾勾的盯着他,语气森然:“我的意思是,太守大人确定,这真的是羊排吗?” 第372章 羊排的争议,查 金絮面上的表情陡然凝固,下意识停了咀嚼的动作,崔翊一时愣住,也没有反应过来。 还是太守下意识说道:“当然是羊排……” “不是。” 素娆声音平静的近乎冷漠,在她的脸上捕捉不到平日里惯常带着笑意的面具,而是深沉和竭力压抑着的某种东西。 “这不是羊排。” 她一字一句说道。 字字铿锵。 带着股尖锐的意味。 太守蹙眉看着她,他辛苦筹办这场筵席就是想给言世子留下一个好印象,这么一闹,所有心血岂不是都白费了。 “姑娘莫要胡言乱语,难道本官会在这些事情上扯谎不成,你说它不是羊排,那是什么?” 素娆冷淡的吐出两个字:“人排。” 她说的轻松,全然不在意旁边听到这两个字的其他人的反应,崔翊和金絮面色骤变,太守下意识吞了口口水。 言韫在这之前已经有所猜测,但听到这句话,眸光的还是瞬间浸上了一层寒霜。 金絮嘴里的肉不自觉地掉了出来,他僵硬的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阿娆,你别开玩笑了……” 这个不好笑啊! 太守这时也回过神来,蹭的站起身,怒道:“姑娘,你说话要有分寸,这明明就是羊排,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人……” 那个字眼在舌尖滚了滚,死活挣不出来。 这么一说,他嘴里的肉似乎瞬间变了味道,苦涩的令人犯呕,他想哪怕后面证实了这是羊排,他也铁定吃不下去了。 好好的筵席,就被这样毁掉了! 素娆看向两人,面不改色道:“你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金絮心底最后一丝希冀被无情的抹掉。 看着盘子里的‘羊排’,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拧的他肠子仿佛都绞在了一起。 有什么东西直冲喉咙。 汹涌的没有留给他丝毫反应的机会,金絮火烧屁股一样跳起来,直往外面冲去…… “呕……” 他慌不择路,一脚直接踩进花坛里,顾不得什么仪态,手撑着积雪,紧接着就是一阵淋漓的呕吐声。 崔翊听着外面的动静,缓缓转过身,缓缓往外走,没走两步脚一软,直接踩空。 身子一个趔趄往下栽去。 他甚至忘记了自己还有武功,直接扶着旁边的树就开始干呕…… 呕吐声此起彼伏。 立侍在外面的小厮和婢女们听着都觉得头皮一紧,看到这番场景,面面相觑,忙低下头,装作不知。 心中大骇。 太守最是煎熬,这席中世子和眼前这姑娘没吃,那两位公子速度慢,吃得少,而他…… 他吃得最多。 实际上到这会功夫,说他一点都反应那是假的,不过他始终坚定的告诉自己不会有错的,那一定是羊排,这样才能压抑住和铺天盖地而来的反胃感。 “你空口无凭,怎么好说……” “谁说我空口无凭。” 素娆打断他的话,声音沉缓有力,“这些肋骨虽然被切割开来了,但是大部分形态完整,可以分辩。” 她径直站起身,走到铁架前,取过小刀。 开始动手。 只见她利索的将所有的排骨分开,利索的将上面的肉剔除,然后随意的扫了眼桌面上的骨头,直接拿起来拼凑。 一块两块三块…… 最开始东一块西一块的还看不出什么,但不肖多久,那 堆碎骨就有了大概的轮廓。 “从形态看,这是一个完整的成人左侧肋骨。” 素娆知道太守他们听不明白,自顾自的解释道:“羊生十三到十四肋,但人不同,人的肋骨是十二对,左右加起来二十四根。” “这儿半侧,所以是十二根。” “动物的肋骨平直,没有太大的差别,而人的肋骨分为真肋,假肋,和浮肋,根据曲度长短各有不同,很容易分辩。” 素娆指了指桌上的拼图,随意道:“我已经拼出来了,相信苏大人自会判断。” 苏太守脸色忽青忽白,双眼盯着那堆骨头,怒火像是要将它烧成灰烬,然而再凌厉的气势目光触及自己的盘子时,皆一泄到底…… 苦苦压抑的秽物汹涌而出。 他顾不得什么世子爷,捂着嘴直接往外跑去…… “呕,呕呕——” 外面不远处的崔翊和金絮两人好容易把胃里的东西吐干净,听到她这番解释,又开始狂吐起来,吐到最后吐不出东西,只剩下酸水…… “我生平第一次恨自己耳力太好。” 崔翊艰难的说完这句话,继续加入了呕吐的大军。 外面的动静素娆已经不在意了,她死死盯着眼前这堆烤肉,心中泛起一股难言的恶心和冰冷杀意…… “阿娆。” 言韫不知何时走到她身侧,将她的身子轻轻扭过来,长臂一展,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肩头。 鼻腔里里充斥着他一贯的冷淡气息。 如莲似雪,驱散了她的恶心。 头顶传来他温和的声音,“别看了。” 淡淡的,像是清风拂过,连安慰都是他惯有的风格,并不啰嗦,却令她异常的安心。 她不知道为何言韫总是能精准的捕捉到她的情绪变化。 明明她竭力克制着自己。 不曾露出丝毫异样。 “不看的话任由他们吃人吗?” 素娆额头抵着他胸口,故作轻松的说道,言韫袖袍覆在她背上,哄小孩一样轻拍着,“别人去查也是一样的。” 这案子不难。 后面的厨子、肉的来路、树藤摸瓜很快就会出结果。 “我想自己查。” 素娆轻轻的说道。 好巧不巧的,这种行径触及了她的底线,她一定要将这凶手揪出来。 言韫听她这般说,也不坚持,温声道:“好,那就自己查。” 素娆心底躁动的杀意和疯狂滋长的怨怒在他的抚慰下彻底的平息下来。 她深吸口气,站直身子。 言韫顺势将手撤开,后退一步,把这片空间留给她,这时候出去吐得昏天黑地的三个人接连走回。 一个个面如菜色,好似虚脱般。 金絮和崔翊各据一个柱子,倚靠着,死活不肯靠近正中的桌子,太守却不能这样,他摆的筵席,席上出现了尸身,还被一本正经的烤好摆上桌。 这种丧心病狂的事,他必要给个交待出来。 言韫道:“此事苏大人打算如何处理?” 苏太守强忍着身体的不适,不去看那对烤肉和断骨,回道:“下官定然严查不怠。” 说完,他转过身对外喝道:“去,把那个厨子给本官押上来!” (本章完) 第373章 查尸源,地窖缸 小厮正要去抓人,素娆道:“不用这么麻烦,直接带我过去。” 太守犹豫的看向言韫,言韫淡声道:“按她说的办。” “下官遵命。” 太守刚准备吩咐下去,崔翊倚在廊柱上,有气无力的说道:“反正在这儿也没什么事,不如咱们一道去看看?” “那怎么行?” 太守一惊,“诸位都是府中的贵客,金尊玉贵的,怎么能去厨房那种满是油污的地方?” “什么时候了还讲究这些。” 崔翊没好气的睨着他,“容在下提醒大人,你府中摆宴端上桌子的东西……” 说到这儿,他又忍不住干呕了下。 扭头平复一会,继续道:“那东西可是有悖天道,违逆人伦……此事不查清楚,你身上这层皮就穿到头了。” 太守猛地打了个激灵。 面色惶恐。 “这,这……” 他实在是怕后厨里会有什么不堪入目的场景。 但转念一想,这人排都端上桌了,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让人难以接受。 “言大人,您觉得呢?” 太守将问题抛给了言韫,言韫看了眼素娆,看她若有所思,愁眉不展,默了片刻,点头道:“那就去看看。” “走吧。” 素娆一马当先走了出去,小厮忙在前面带路,太守后退两步,“大人先请。” 言韫微微颔首,缓步而出。 太守跟在他身后,一行人很快走远。 崔翊正要抬脚,旁边突然伸出个手一把抓住他的袖子,薄怒道:“崔漓亭你搞什么鬼,后厨有什么好看的,万一都是肠子肚子,残肢断臂,那……” 他想到那副场面,悚然瞪眼,话音戛然而止。 崔翊已经快看不到他们的背影,一把将金絮的手拨开,“有话边走边说。” “你还真去啊。” 说到这份上还抹不去崔翊那可怕的念头,金絮艰难的吞了口唾沫,见四周空荡荡的,只剩下他和桌上那堆烤肉…… 他双眼一笔,大喊道:“你走慢点,等等我!” 金絮的声音飘扬在花园上空。 此时素娆他们已经走了大半儿的路程,出了花园后,穿过游廊,再经过三个极长的甬道,进入一个院中。 院子四面都是矮房。 “这些是做什么用的?” 素娆随意问道。 领路的小厮恭敬道:“回姑娘的话,这边是府中下人的住处,住的都是些洒扫杂役。” “哦。” 她应了声,边走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穿过院门,后面接着个狭长的甬道,两边砖墙高耸,积雪被清理到道路两侧,只留下仅供一人通过的小道。 看样子是刚清扫过。 地砖上只覆了一层薄薄的雪。 “你们府上的厨房与杂役房离的这么远吗?” 一般来说,为了方便照应和走动,这两处都挨在一起。 素娆话音刚落,小厮就道:“咱们现在去的是后院的厨房,专供主子们的伙食,筵席上的饭菜都是出自此处。” 说话的功夫。 众人来到一个小院前。 炊烟飘过大雪,为银白的天幕晕上一抹灰色,墙内人声鼎沸,除过说话和吆喝声,还能听到铲子和锅碗磕碰的动静。 “姑娘,到了。” 小厮止步让她走在前面,随后言韫,太守,以及后面赶来的崔翊和金絮他们前后走了进去。 这么多人同时出现,很快引起了里面的注意。 一个身形臃肿的妇人快步走来。 她看到太守的瞬间面色一僵,急忙行礼,“奴婢见过老爷。” 太守面色威严:“你就是厨房主事的?” “奴婢正是。” 妇人说完,小心的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垂首轻声道:“老爷有什么吩咐派人过来说一句就好,怎么亲自过来了……” “闲话少说。” 太守直入正题,看着素娆介绍道:“这位姑娘是府中的贵客,待会她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切莫隐瞒,更不许怠慢。” “奴婢遵命。” 妇人恭敬的应了声,随后的素娆屈膝一礼,“姑娘。” “先带我四处看看吧。” 素娆说完直接往里面走去,妇人连忙跟上,身后众人站在院中,隔着大开的窗户,观察着里面的动静。 厨房里忙碌的众人一看到有外人进来,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忙你们的,要是待会夫人派人来催,交不出东西看你们怎么办。” 妇人低叱一声。 其他人连忙收起自己的好奇心,各自忙开,妇人则陪着素娆一道在里面走动,边走边看。 “不知哪个是做烤羊排的厨子?” “就是那个。” 妇人给她指了个人影,这厨房里掌勺的厨子共有四个,两男两女,另有负责帮厨的婢女小厮各三人。 一共十人。 而那个厨子是个男人,站在他们中间,身量颇高,这会正颠勺炒菜,火光翻滚,饭菜的香味弥漫开来。 “掌事,端上桌的那块羊排是今早新买的吗?” 素娆轻声问道。 掌事愣了下,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答道:“是今早派人出去采办的。” “拿回来之后直接开始烤?” “没错。” “府中还有其他存余的肉类吗?方便带我过去看看?” 有先前太守的嘱咐在,妇人哪怕觉得奇怪,依旧没有拒绝,“请姑娘跟奴婢来。” 两人从厨房的后面小门出去,眼前是一片光秃的空地,左边最靠墙的位置是口水井,妇人带着她往前走,走到西南角。 离得近了素娆才发现那堆积雪下藏着一个铁环。 环儿上有些锈色,拴着把锁,妇人从袖子里掏出钥匙把锁打开,然后抓着铁环往上一提,一个铁板破雪而出,上面累积的碎雪簌簌的往下掉。 “这儿就是府里的地窖,买来的瓜果蔬菜什么的,都堆在这儿,姑娘下去的时候小心些,地上滑。” 妇人仔细的嘱咐道。 素娆对她点头道了句谢,提起裙摆下了地窖,底下光线不好,黑黢黢的,妇人下来后点了盏油灯照明,这才好了些。 她在里面转了一圈。 最终停在了放肉的那几个大缸前面。 打开盖子,把里面的肉一块块捡出来检查,一连查了三缸,毫无收获,都是正常的羊肉,猪肉和牛肉。 她将视线缓缓放在了最后一个缸子上。 这里面,也是这样吗? (本章完) /107//.html 第374章 嫌疑清,推定的方向 崔翊在厨房外面转了两圈,百无聊赖的盯着树梢的积雪发呆,金絮见他这幅模样,奇怪道:“不是你要来的吗?这会要死不活的作什么?” 崔翊无精打采道:“看样子后厨是查不出什么了。” “你不是对这些一向没有兴趣吗?” 金絮哑声问道。 他一边说话,一边侧过头,竭力的忽视厨房传来的味道,这种香味总是会让他不自觉地想起那盘子‘烤羊排’。 恶心到几乎站不稳。 “以前不感兴趣是和我没关系,但你看我现在这幅鬼样子,你觉得我还能置身事外吗?” 崔翊苍白的俊脸挤出抹微笑,杀意森森,“等抓到了人,我一定要让他自己把那些东西吃下去。” “……” 看他面目狰狞,金絮忍不住嘴角抽了抽,很想问他一句,“崔大公子,你这是在折磨他,还是折磨自己……” 好吧,他怎么就忘了。 这表兄弟俩从小混在一起,哪怕性子天差地别,但有一点是一样的,那就是从不会委屈自己。 睚眦必报啊。 不过他这会是没有心思管这些的,由着他们去折腾吧,比起他们俩,最头疼的,当属太守大人。 一顿筵席,吃出了命案。 此时天气阴寒,雪花飘飞,说是滴水成冰都不为过,但太守站在言韫身侧,额上不住的冒汗,时不时就要捻起袖子擦一擦。 “都这么久了,不知道那位姑娘找到什么线索没有。” 太守试探的说了一句。 言韫不为所动,连眼皮都没有抬,他再接再厉,“要不下官让府衙里的推官来查,像这种案子她一个姑娘家总归太辛苦……” 说起素娆,世子爷的眸光总算出现了一丝波动。 “她一人足矣。” 话音淡漠,却透着股不容置疑的味道。 太守看他主意已定,不好再说什么,心中悔不当初,他真是自找麻烦,好端端的摆什么筵席,摆就摆了,烤什么羊排。 这下好了,‘羊排’变‘人排’,他心中的恐惧早就盖过了同类相食带来的恶心,如今屠刀悬颈,他只希望那姑娘能有些真本事。 尽快把案子查清楚。 在他殷切的目光中,一刻钟后,厨房前后走出两人,为首的自然是素娆,她手里提着两大块带骨的肉。 因太冷上面凝着一层霜色。 后面跟着的妇人面色古怪,也不知道这两人究竟做什么去了。 “姑娘,你这是……” 太守率先开口,崔翊他们同时围了过来,“阿娆,你找到什么了?” 素娆把手中的肉块提到他们面前,颠了颠左手的,道:“小腿。” 又颠了颠右手,“后脊。” 她说话简明扼要,有头无尾,掌事的妇人自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言韫及太守几人心中却是一震。 尤其是太守。 他看着那两块肉,眼前阵阵发晕,身子忍不住晃了晃,崔翊忙道:“苏大人先别急着晕,等事情查清楚了再说,你要倒下,这事儿更办不成了。” “公子说的是。” 太守强打精神,对素娆小声道:“姑娘能确定吗?” “确定。” 素娆毫不迟疑的答道,太守眼底最后一丝火苗霎时熄灭,沉默了许久,问道:“那接下来要怎么做?本官竭力配合。” 他的意思是把此案的处置权交给她。 反正这也是言世子的意思。 素娆也不客气,顺势道:“接下来让府中负责厨房采办的人拿出购置记录,查清楚这东西是从哪儿来的,追根溯源。” “这个好说,赶紧去取。” 太守忙对厨房掌事催促道。 等她离开,众人彻底放开了说话,太守试探道:“姑娘既然从外部着手,是不是证明命案未发生在府中。” 其中的区别很大。 素娆点头,“嗯,这些东西是从外面送进来的。” “何以见得?” 崔翊凑上前问道。 金絮兴致缺缺的缩在不远处,不时朝这边张望,素娆还开口解释,言韫乍然出声:“骨面的切口,分尸凶器?” 所以才要亲自来厨房查看。 素娆眸光微亮,“公子怎么知道的?” “你那会拨弄查看时,视线在骨面的切口上多停留了一会,不同的刀刃所造成的痕迹是不一样的。” 世子爷看待问题还是一如既往的敏锐啊。 素娆心中暗赞了声,肯定道:“不错,正是这个原因,端上桌的烤排骨切面十分平整干净,且准确的避开了脊骨,这不仅说明凶手下手很娴熟,也说明他有一把好刀。” “所以,厨子嫌疑很大。” “这是你要来厨房的原因?” 崔翊这是第二次见她查案,第一次是在驿里验尸,不得不说,她在做这些事时,周身上下发散着一股别样的气质,十分引人注目。 “没错,我来了厨房之后,四处转了一圈。” 素娆指着墙外道:“此墙旁边就是杂役房,分尸的动静很大,要想在不惹人注意的情况下完成几乎不可能。” “再者,我观察过那几个厨子,从那扇肋骨来看,受害人身量高大,而分尸是个力气活,以女子的体力很难办到,所以我特意看了下那两个男厨。” “其中一个身形瘦削,他手边案板上的肉骨头剁的一言难尽,切菜倒是把好手,总的来说,嫌疑可以排除。” “说到这儿,只剩下烤排的那个厨子。” 素娆话音从容,不疾不徐,足够叫在场的每个人都能听得明白,“那个厨子的体格和身形确实符合,不过……” “他右手的手腕位置受过重伤,伤到了筋脉,拿着炒勺一长都有些发抖,更别说分尸。” 众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这样一来,厨房的人确实没了嫌疑。 “最后,你们好好看看这两块肉……看出什么了?” 素娆把肉递到他们眼前,好一会后问道。 除过她,其他人的眼神都有些怪异,那可是人……一想到这点,他们恨不能把嗓子眼都抠出来,哪里还有心思看其他的。 太守硬着头皮道:“还请姑娘赐教。” 他能清楚感觉到内衫被汗濡湿,冷冷的贴在身上,一股股的寒意从肌肤直往骨子里钻。 老天爷啊,现在的姑娘胆子都这么大吗? 第375章 尸块源头,这双眼真好 “其实很简单。” 素娆指着后脊的那块道:“边缘齐整,轮廓光滑,像这种小肌肉想要分离到这种程度,只用一把刀很难做到,需要配合特殊手法,否则就必须借助不同的刀具。” “所以,凶手的刀具很齐全,且种类丰富。” “那为什么一定是刀具,而不是凶手他技术娴熟,用单刀完成的?” 太守对于她忽略前者的可能性直接做出裁断的行为十分不解。 这句话问出了其他人的心声。 素娆环顾一周,声音平缓却充斥着无比的自信,“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办到这件事。” “谁?”太守问道。 素娆看着他,面不改色的吐出一个字:“我。” “……” 在场众人脊背倏地冒出一股寒意。 言韫早知会是这个答案,崔翊面色古怪的看着她,若有所思,太守脸色乌青,一时哑口。 诡异的氛围在他们中流淌。 无人说话。 他们只是听到,而金絮是真正跟着她见识过剖尸那一幕的,虽然只见到血肉模糊就冲出去了,但那场面所造成的心理阴影至今未有褪色。 “我就知道不该来的……呕!” 金絮勉强说完这话,扭头捂着墙根继续去吐了。 崔翊看了他一眼,没心思琢磨其中的意思,很快收回视线,“阿娆,那这样说的话,就只能查查这肉的来处了……” “额,对对对,肉是买进府里的,找采办的人一问便知,一问便知……” 太守回魂儿一样忙在旁边帮腔。 素娆点头道:“正是如此。” “怎么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本官这就派人去催……” 太守话还没说完,妇人就抱着一本册子,身后跟着个中年男人快步走来。 到了近前,两人同时行礼。 妇人把账册递给素娆,素娆接过后翻看了两眼,望向她身后道:“这位是……” “他是负责厨房采办的刘三。” 妇人刚说完,男人就对众人抱拳道:“小的刘三见过诸位贵人。” “不必多礼。” 素娆虚扶一把,“敢问刘采办,本月十八和今早这两次的肉食是你亲自置办回府的吗?” “是。” 刘三点头哈腰的回道。 “在哪里置办的?” “白水街的张记肉铺,府中的肉食从来都是去他家买。” “没有例外?” 素娆审视着他,刘三低眉顺眼道:“没有例外。” “好,那看来就是这个张记肉铺的掌柜有问题了。” 素娆对太守道:“大人听到了,直接派兵把那位掌柜抓回来,严加审问吧。” “好。” 太守应了声,还没等吩咐下去,刘三瞬间变了脸,结巴道:“抓,抓人?为什么抓他?” “他杀人分尸,把人肉当成猪羊来卖,不该抓吗?” 素娆眸光幽幽的看着刘三,“我说抓他,你紧张什么?” “小的没,没紧张。” 刘三飞速看了她一眼低下头,颤道:“就是突然听到人肉分尸什么的,心里害怕……” “是吗?” 素娆轻嗤:“你刚才扯谎都不害怕,这会怕什么?” 刘三蓦的抬起头。 太守见他一脸惊慌,顿时明白了过来,怒道:“狗奴才,你知道什么还不快说!真要本官把你丢进牢里,大刑伺候吗?” “饶命,大人饶命啊……” 刘三被他一吓,面上的表情再绷不住,跪下连连讨饶,“小的真的不知道啊,十八那天和今早的肉食,不是小的置办的……” 太守怒容不减:“那刚才为什么不说?” “小的怕说了会受罚……” 高门大户向来规矩森严,对于渎职懈怠之人,自有一套惩处手段,但最主要的是采办一职油水多又清闲,他不想丢了这个好差事。 其他人面面相觑,一阵无言。 要不是素娆诈他说抓掌柜的回来问话,他恐怕还想瞒着呢。 “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崔翊凑近素娆低声问道。 素娆道:“地窖里的其他肉食都没问题,只有这两次出了事,我特意点出时间试探他,他的反应和神情都不太对。” “你这双眼是真不错啊……” 崔翊望着她啧啧称奇。 素娆被他火热的视线看得脊背发毛,轻咳了声,往世子爷身旁挪了挪,低道:“可惜没办法抠出来给你……” 崔翊闻言愣了下,随即失笑:“顽皮!” 言韫斜睨了两人一眼,淡声提醒道:“快有结果了。” 两人忙神色一正。 刘三在太守的威逼之下,终于供出一人:“小的这两日染了风寒,是外院伺候的德根代办的差事,十八日那天也是,我家中有事,他说他能去。” “去把德根找来。” 太守忙吩咐小厮去找人。 刘三见小厮气势汹汹而去,急忙哀声道:“大人,小的真的是一时糊涂才把差事给了别人,求大人宽恕啊……” 他忙不迭的磕头。 太守不理会他,直接看向妇人道:“把这狗奴才带走,按规矩处置。” “奴婢遵命。” 妇人屈膝一礼,对厨房内叫了声,里面藏起来看热闹的杂役立马跑了出来,拖着刘三就走。 地上的积雪被拖出了一道长长的印子。 隔了好远似乎都还能听到他的讨饶声。 凄惨又可怜。 然而在场之人无一心生怜悯,更没人替他说话,他们离开后厨去了正堂里等着,不多时,一个年轻小厮被押到了眼前。 他是个经不住事儿的。 素娆只简单提了两句,他就把什么都招了。 “刘管事指定的那家肉店太贵了,小的图便宜,听人说西花巷的那姓冯的屠户卖的价格便宜还新鲜,就……就去那家买了。” 这中间的差价,自然是进了他自己的腰包。 太守恨得咬牙切齿,他费尽心思办的这场筵席,原来是这样毁于一旦的…… 但现在不是处罚的时候。 他转向言韫和素娆说道:“下官这就派人去把那冯屠户抓过来?” “还是我过去一趟吧。” 能把人肉当猪羊肉卖,这种丧心病狂的行径肯定不是一两天了,素娆怀疑那儿还有其他的尸块。 这种东西流入市场被端上饭桌…… 有违天道。 须得肃清根源。 而且,她心中隐隐有股不祥的预感。 第376章 肉摊,杀人冢! 这顿饭是吃不下去了。 素娆要出府去西花巷查案,言韫他们自然不可能留在府中等结果,至于太守,太守大人心中毛焦火燥的,更是坐不住。 “那,那一起去?” 太守试探的对众人询问。 一炷香的功夫后,所有人一道出府上马,在德根的指引下往西花巷的那户屠夫家赶去,街上白雪堆积,不闻人声。 来往的百姓沉默的拢着袖子赶路。 街道两旁的房檐下每隔几步,就能看到蜷缩在一起取暖的乞丐。 他们脸颊冻得通红,嘴唇乌青,连张嘴讨食的力气都没有,一个个瞪着眼麻木又空洞的看着行人,像是在等待宣判的死刑犯。 见此场景,众人心头一寒。 却没有停留。 靠近西花巷时,走动的百姓明显多了起来。 出来的人十个里有九个手里提着肉。 “他们都是去冯屠户那儿买的,这条巷子里就他一家卖肉的。” 德根小声的解释道。 他当时想着反正都是肉,在哪儿买不是买,何必花那些冤枉钱,现在他才知道,这家的肉价低是有原因的,杀千刀的王八羔子居然敢卖人肉! 言韫淡扫了四周一眼,对素娆问道:“怎么样?看出什么了吗?” 素娆点头,道:“刚才路过的那两人手里提着的确实是尸块。” 看起来还是新鲜解剖的。 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 免得又刺激到金大公子脆弱的神智和身体。 包括太守在内的几人听到“尸块”二字时,齐齐打了个寒颤,太守道:“那本官这就派人去把他们拦下。” “封街吧。” 言韫淡淡说道。 太守愣了下,很快回了句‘是’,然后一挥手,跟来的兵将就各自散开,开始封锁整个西花巷。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百姓们有些无措。 三三两两的聚在路边指指点点。 一行人越过他们,直接到了冯屠户铺子外,聚在这儿百姓还围在肉摊前挑挑拣拣,全然没察觉到周围的异样。 “便宜点,便宜点我就再多搭个二两肉。” “咱们都是老主顾了,就不搞这些虚的。” “老冯啊,你看这块肉上肥肉这么多,拿回家怎么吃啊,你把这一小块也送给我算了,我就当吃点亏。” “……” 摊主是个精壮的汉子,一手操刀利索的切肉,一手收钱。 还要分神应付眼前这些讨价还价的妇人们。 忙的是不可开交。 素娆站在旁边往摊子上扫了眼,心中直接有了结果,压低声音对几人说道:“那上面放着的,全都是,起码有三个人。” 太守几人脸上都有些难看。 恶心的感觉一阵阵从胃里翻涌上来,直冲喉头,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不好发作,进而全数转化成怒意,“来人,把这儿给本官围起来。” 一声令下。 兵将们呼啦啦的涌出,用刀鞘将百姓与肉摊隔开。 他们不明所以的被推到一旁,肉摊前顿时空荡起来,冯屠户手中的刀一顿,疑惑的看向走来的几人,“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放肆,见到太守大人还不下跪。” 将士怒喝。 他一声中气十足,威严霸道,瞬间将气势提升到了极致,百姓们一听是太守,顾不得满地的积雪,互相拉扯着跪倒。 冯屠户也赶忙在围裙上抹了把手,绕过肉摊走到前面,跪倒一起高呼:“草民拜见大人。” 声浪阵阵荡开。 太守扬声道:“在外不用多礼,都起来吧。” “谢大人。” 众人缓缓站起身,冯屠户目光拘谨的打量着他们,小声道:“不知太守大人大驾光临,是有什么事吗?” “你做的事自己不清楚?” 太守一想到吃进嘴里的那些东西,就恨不能把胆汁吐出来,不禁咬牙切齿的问道。 冯屠户怔怔道:“草民,草民做什么了……” 太守不理他,扬手道:“去,去后面搜,看他把剩下那些东西都藏在哪儿了。” 其他部位的肉可以售卖,但像头颅和手脚这些却不行。 一定还有迹可循。 他话音落,兵将们作势就要往里面冲,冯屠户脸色骤变,忙张开双臂挡在他们前面,“你们这是做什么,凭什么搜我!” 他扭头看向太守道:“大人,这里面是不是有误会?” “误会?” 太守冷笑,“你干出那种丧尽天良的事还能有什么误会。” “别理他,搜!” 得了吩咐,兵将们一把推开冯屠户,冲了进去,他拉住这个扯不住那个,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横冲直撞。 “官府就能不讲道理吗,你们这是在逼我……” 冯屠户眼看无人理会他,直接冲到肉摊前,一把抄起刀,周遭顿时哗然,一妇人道:“冯家的你可别做傻事,有什么话把刀放下慢慢说。” “就是啊,和官府起了冲突最后吃亏的会是谁。” “说不定虚惊一场,过会就没事了呢。” “……” 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劝着。 冯屠户眼神闪烁,持刀看着太守几人,太守顿时怒了,“好你个刁民,居然敢持刀威胁朝廷命官,来人呐,把他给我拿下。” “你们谁敢过来!” 一见到有人动,冯屠户立马把刀尖对准他们,“你们这些当官的不干正事,一天天就知道来寻人晦气,城里饿死的人一批接着一批,不见你们管,这会又来找我的麻烦……” 他话一出口。 围观的百姓虽然没人说什么,但气氛很显然有所改变。 数道视线幽幽的落在他们一行人身上,太守见势不对,连忙挡在言韫他们身前,对冯屠户怒道:“你怎知官府没管,少在这儿妖言惑众,姓冯的,你敢煽动他们,但你敢当众说一句,你摊子上卖的这些东西是什么吗?” 冯屠户瞳孔骤然一缩。 拿着刀的手抖了抖。 百姓们不明所以,奇怪道:“不都是猪羊肉吗?还能是什么?” “你们待会就知道了。” 太守没有直言,考虑到捉贼拿脏,他想等到里面搜查的人找到确切证据后再将此事公开,素娆几人也猜到了他的想法,这毕竟是商夷城,案子还是交给太守来处置。 他们旁观就好。 就在这时,搜查的人出来了。 面色惨白。 失魂落魄。 他对太守和言韫等人拱手一礼,含糊道:“诸位大人……还是亲自到后厨去看看吧。” (本章完) /102//.html 第377章 厨房血案,肉骨汤 众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随即跟着他去了后厨,这处铺子后面连通着一个小院,正对着的是堂屋,用来住人,东边柴房,外面堆着些杂物,西边则是厨房。 里面的灶台上还冒着热气。 而在锅旁边的案板上,鲜血横流,淅淅沥沥的顺着菜刀的刀尖滴落在地上,逐渐汇聚成一滩血泊。 墙面,灶台上,连珠似得血迹纵横交错。 无声的诉说着此地发生的一切。 脚刚迈进厨房,众人就被眼前血腥的画面冲击到说不出话来,搜搜查的将士额上青筋凸起,忍了忍,走到灶台边。 “诸位大人请往这儿看……” 几人起先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直到…… “这是……” 太守后知后觉的往前凑了两步,想要看得仔细。 素娆却是第一时间背转过身,抬手去捂世子爷的眼睛,“别看。” 同一时刻,言韫挪步上前,想将她揽入怀中。 一切发生的太过默契,也太过统一,导致最后的结果就是,两人面面相觑,谁也没能做成…… 太守怪叫一声,慌不择路的扭头就往外跑。 随他这一动作。 其他人夺门而逃,呕吐声从院中传来,此起彼伏。 眨眼间屋内就只剩下三人,言韫,素娆……还有崔翊。 至于金大公子,他心中早有计较,压根就没跟进来,此刻只是倚在院子里的老树旁边,望着他们吐得昏天黑地,暗自庆幸。 “没眼看,真是没眼看……” 崔翊本来也感觉到了什么,正要回避的刹那,就看到了两人下意识的动作,一时间犯呕也忘了,肉骨汤也忘了,只剩下满腔悲愤。 有异性没人性。 没看到他这个大活人还在吗? 他嘴里嘀咕着,“这下算是证据确凿了,直接可以将冯屠户缉拿归案……” “他犯得可不止分尸这点罪。” 素娆垂眸轻咳了声,撇开视线,望向墙上的血迹,“这肉摊上的有些是死后分尸,有些却是现杀现宰的。” 眼前这些就是证据。 “活人现……” 崔翊话音戛然而止,唇齿间的字眼因颤粟几乎难以出口,实难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 这时零星有人走了回来,素娆道:“在院子里其他地方再找找,把受害人的头颅找回来……” “卑职遵命。” 立即有人去办差。 素娆看着那口铁锅,以及里面的东西,眼眶莫名有些干涩,涩的她睁不开眼,视物都有些模糊。 她阖眼静养了须臾。 对外面道:“把冯屠户带进来。” 外面有人应了句,很快,冯屠户被押了进来,看到厨房里的这些,面上全无其他反应,只余下种近乎残忍的平静。 从官府的人找来时,他就知道会有这一刻。 来得比他想象中更快。 “你们想怎么样?” 在场的人什么样的罪犯没见过,恶性被揭露后,有捶地痛哭,连声讨饶的,有矢口否认,互相推诿的,有给自己找借口脱罪,又或是搬出身价,企图仗势压人的…… 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直接……嗯,破罐子破摔? 没人回答他。 气氛诡异到了极致。 “你,你做下这种伤天害理,惨无人道的事,心中竟没有一点羞愧之意吗?” 太守呕的嗓子已经哑了,愤愤骂道:“同类相食有违天道,你真是连畜牲都不如。” 冯屠户原本平静的面容陡然像是裂开道口子。 他缓缓抬起头,望向太守的方向。 “你说什么?” 他语气阴森,低沉得像是刀磨过砂石,带着犹为渗人的感觉。 那是一种掺杂着鲜血和杀戮,熬练出来的气势,太守心底一寒,张了张嘴,不知为何没发出声音来。 冯屠户见此无声的笑了。 “怎么,你敢做,却不敢听吗?” 素娆云淡风轻的插入两人中间,挡去了冯屠户带来的压迫感,太守如鱼得水,连忙趁此机会深吸了口气,揉按着‘砰砰’乱跳的心口。 崔翊斜睨了他一眼,有气无力的调侃道:“太守大人这样不行啊,你在这儿躲清闲,辛苦了我们世子爷和小姑娘。” 世子爷有什么辛苦的。 太守腹诽了声,他打来了这儿就一言不发,但见那别样冷漠和阴沉的脸色,就知道他虽不像他们一样失态,但大抵也不好受。 否则何至于一句话都不说。 至于小姑娘…… “能者多劳,能者多劳……本官到底不如世子爷慧眼识人……” 没瞧出来这朵弱不禁风的娇花实际上是个心硬如石的主儿。 不说其他,光凭她能面不改色的站在那儿,他就敬她是条汉子! “你知道就好。” 崔翊压低声音说道:“后面写折子的时候千万别忘了替我们阿娆歌功颂德,记住没?” 太守愣了下,还以为他在开玩笑,扭头一看,就见男子目光灼灼,一派认真之色,还朝着世子爷那边使了个眼色,“你以为为何世子要带她出来查案……” 世家贵女,出来给身上踱金的? 太守当即会意,点头道:“是是是,本官到时候一定好好夸!” “嗯,这还差不多。” 两人说话的声音很小,无人留意到。 这边素娆说完话,冯屠户脸色骤然变了,默了好久,嗤笑道:“有什么不敢听的,我只是觉得好笑,像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贵人们,何时把我们的命放在眼里?” “这会又装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义正言辞的来质问我,好似我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岂不可笑?” “可笑么?” 素娆打量他半响,若有所思的点头道:“我也觉得可笑。” “……” 冯屠户脸上嘲弄的表情一僵,目光怪异的望着素娆,看他的眼神众人不难读懂其中的意思:你脑子没病吧? 崔翊微怔片刻,旋即好笑的扯了下嘴角。 没瞧出来她还挺幽默的。 四面八方的古怪视线落在身上,素娆不为所动,冷淡道:“一个丧心病狂的刽子手,居然妄图通过自我麻痹,来替自己找到一个心安理得能够行凶的缘由,这难道不可笑吗?” 第378章 疯子救世,归罪! 她说话尖锐且不留余地。 像一根针,瞬间刺中了心底最见不得光的位置,冯屠户面露难堪,挣扎着想要起身,奈何身后的将士将他按得死死的。 他只能干瞪眼。 “我说的是实话,要不是朝廷不作为,要不是官府黑心,何至于会饿死这么多人,要不是我,现在外面等着的那些人也早就断气了,哪里能活到现在。” “你说的天花乱坠,那你敢不敢出去告诉他们,你卖的是什么东西?” 素娆冷笑。 冯屠户当即一噎,嘴硬道:“不管你们愿不愿意承认,都是我救了他们,是我替官府救了他们,提早平息了饥荒导致的动乱,我是功臣……” “你分尸尚能用这个解释,那杀人呢?” 素娆看向墙壁交错纵横的鲜血,“喷射状血迹,是人的动脉在压力状态下被切开,血液迸射而出所造成的,换句话说,人当时还是活着的。” “那……那是失误。” 冯屠户的声音弱了些,“谁让她非要发疯,冲上来对我又踢又打,那样下去,会把人全都招来……” 素娆问道:“她是谁?” “她……” 半响没个答案,一个小兵在旁边小声说道:“搜查的时候,正堂那边的屋子里,有女子用的妆奁盒,卑职刚才打听过,他四年前就成亲了,还有一个,两岁的儿子!” “那他们人呢?怎么不过来?” 崔翊随口问道。 小兵面色变了下,摇头道:“整个院子都找了,没看到人。” “人就在那儿!” 素娆淡淡的说了句,随后看向那口铁锅,冒着泡儿的汤里竖着一只手,是刚才搜查的那个人拨起来的。 五指扭曲,皮肉翻卷。 看不出原本的形态…… 崔翊几人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看到那只‘手’,配合墙面上血淋淋的痕迹,心中骤然泛起股难言的恶心。 这肉骨汤居然是…… “呕——” 一阵风掠过,崔翊消失无踪,连言韫都艰难的移开视线,缓步朝着厨房外走去,宽大的袖袍带起阵阵疾风…… 他们可以走,太守和其他的小兵却不行。 紧咬牙关方才能勉强止住涌到喉头的酸涩味道,一个个面目狰狞,憋得十分辛苦。 尤其是押着冯屠户的两人。 想放又不敢,只觉得碰过这个人的手像是生了烂疮,又疼又痒。 “眉娘……” 冯屠户望着那口锅,脸上扬起抹疯狂的笑,“是啊,她就是我的眉娘,等我把她吃了,我们一家人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闻言,众人见鬼一样的看着他,太守道:“疯子,你真是个疯子!” 那是和他同床共枕四载有余的发妻啊,他竟能下得了手! 杀妻的案件官府屡见不鲜,可谁会把尸体煮烂,还想要吃进肚子里去? “你懂什么,我都是为了她好……” 冯屠户嘴角笑意加深,眼底酝酿出浓烈的欢喜和希冀,低喃道:“与其活着受折磨,不如死了一求解脱……” 瞧他这幅走火入魔的样子,众人只觉胆寒。 素娆凤眸微眯,须臾,轻道:“你儿子呢?” 她这一提醒,其他人纷纷反应过来,对啊,冯屠户两人不是生了个儿子吗?人呢? 冯屠户笑而不语。 太守看了眼那口铁锅,心里陡然浮现一个荒谬的猜想,悚然道:“该不会已经被你……” “没错。” 冯屠户咧嘴笑道:“就是你想的那样。” “虎毒不食子……你……” 太守已经找不到任何的词汇能形容他,这个人心肠是冷的,全然没有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感情。 “你们那是什么眼神?” 冯屠户面对在场众人的憎恶,嗤笑道:“生死关头,换做你们也会做出这种选择的,当时他已经断气,与其放烂放臭,还不如让我饱餐一顿,权当是尽了他的孝心。” 众人哑口无言。 他们忽然觉得,和一个疯子讲仁义道德,这本身就是个笑话。 “你找到了食人这条路子,为何还要杀了眉娘?是孩子的事被她知道了?” 素娆问道。 冯屠户眼神凝了凝,恶声道:“那女人太没用了,当时她饿的上气不接下气,我煮好了汤,她连喝了三碗还嫌不够。” “后来一知道那汤是怎么来的,就骂我畜牲,开始变得疯疯癫癫,念叨着要找儿子,对我非打即骂。” “我本来没想杀她的,一日夫妻百日恩,好歹有些情分在。” “谁知道她太不识趣。” 说到这儿,他话音顿了下,望着铁锅道:“我早跟她说了不要进厨房,她非要来,正好撞上我切肉的场面,一时受了刺激,扑上来抢刀,拉扯间我随手一划,她就……” 鲜血飞溅,糊了他的眼。 后来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按照先前的法子处理了,正好让她母子团聚。 “尸体怎么来的?” 素娆毫不意外他的反应,从他选择食子的那一刻起,他就抛弃了心中一种叫做良知的东西。 多说无益。 浪费唇舌而已。 冯屠户对她嗤笑了声,答得很痛快,“城中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死人,走在街上一脚踩下去,能踩到四五个。” “你把他们的头颅丢在哪儿了?” “院子里的那株老树下埋着呢……我想想,差不多有十三个吧。” 他嘴角笑意不住扩大。 得意又带着股审判的味道:“他们该感谢我,哪怕死了,还用一条贱命救了那么多人。” 院中积雪深厚。 很难清理开雪层然后掘地三尺来找,有了他的供述,找起来就方便多了,不多时随性的兵士们就从树下挖出些头颅来。 不多不少,刚好十三个。 “眉娘和孩子的呢?” 素娆淡扫了眼,面无波澜的问道。 冯屠户笑:“他们自然不会跟这些蠢货放在一起,我把他们埋在了卧房的床底下。” “……” 这样真不会半夜起来瘆的慌吗? 太守等人身上起了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背上的汗毛都忍不住倒竖起来。 “去找。” 一声令下,立即有人去了正堂。 须臾,他们折返回来,对着素娆和太守微微点头,“找到了。” 包括眉娘和孩子在内,一共有十五个受害者。 素娆道:“带他回衙门吧。” 她往外走了两步,忽而扭头看向那铁锅,闭了闭眼,低道:“把这些处理掉。” 说罢,她迈步离开,再不回头。 第379章 好戏散场,时机已到 太守留下了一部分人处理后续事宜。 当他们带着冯屠户出来,简单的将他的罪行交代之后,围观的百姓们顿时怒了,大骂着把手里的东西扔他砸来。 素娆很有远见的第一时间移步躲开。 还好心的扯开了世子爷和金大公子,至于崔神医……他比她溜得还快…… “畜牲,你丧尽天良。” “你良心被狗吃了吗?居然把死人卖给我们!” “狗娘养的死疯子,我先前就觉得你长得贼眉数眼不像个好人,这会一看果然如此……” “你这种人死了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 他们破口大骂,唾沫星子直往人脸上怼,看押冯屠户的官兵起先还意思的拦一拦,后来见拦不住,直接略松了下手,往后面躲去。 百姓们怒气冲冲的围着冯屠户,拳打脚踢。 “你们不能这样,是我救了你们……” “我,是你们的救命恩人。” 他的话刚说出口,就被淹没在拳脚之下,须臾,见情况差不多了,再任由百姓发泄下去,冯屠户恐怕会被打死。 “好了,把他押回衙门。” 太守发话了,兵将们不敢耽误,利索的将两方人马分开,用一根绳子拴着冯屠户,让他跟在马后跑。 百姓们追出西花巷,又跟了好长一段路,谩骂声才低了下去。 “今日真是辛苦大人和姑娘了。” 折腾到现在,饭没吃两口,反倒是呕得人肝肠寸断,但太守觉得,这会就是放什么山珍海味在眼前,他也是一口都吃不下的。 想归想,面子还要顾忌。 “要不下官在香满楼摆一桌,先吃东西垫点……” “不必。” 言韫对太守道:“城中的兵力整合的怎么样,何时能够出发?” 听他问起正事,太守敛容道:“随时可以。” “好,那就麻烦大人传令,两个时辰后,出城。” 言韫不假思索的说道。 “这么快?” 不止是太守,连素娆和金絮都吃了一惊,他们约莫知道世子爷的打算,只是没想到会连喘息的时间都不留。 “去准备吧。” 言韫淡淡的看向太守,见他主意已定,太守不敢多说什么,只拱手一礼,调转马头朝着校场而去,押送冯屠户的人马也和他们分开。 金絮左右看了下,疑道:“崔漓亭呢?” “他刚才跟着走了,应该是去府衙了。” 素娆心不在焉的回了句,对言韫道:“你去太守府赴宴前就打算好了?” “嗯。” 言韫点头,“外面形势危急,不能再等了。” “你要怎么做?” 素娆问完,对面的人沉默了下,突然开口,“阿娆。” “嗯?” “这次你留在城中。” 他话音笃定,没有商量的余地,素娆凤眸微闪,没有生气,也没有多余的情绪,过了会,轻道:“为什么?” “做你该做的事。” 言韫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上林郡埋下的暗子动了,不久后,必有贵客登门。” 闻言,素娆眼神蓦地一亮。 时机到了吗? 他们把韩生从暗中转到明面上,又不辞辛劳待在身边招摇过市,为的就是引蛇出洞。 她一瞬心思百转,轻道:“好,那我来料理这边的事。” “你要万事小心。” 蓟州情况复杂,周转于各个城池之间可谓危机四伏,比起他,在这城中守株待兔,可谓轻松悠闲。 “我把竹宴留给你。” 言韫淡声道。 “不用。” 素娆正要拒绝,他便侧目道:“方便联系,我身边有栖迟和兄长就足够了。” “那阿絮呢?” “我会让他先回京,年关将近,京中那边有些事需要他出面打点。” 看样子世子爷万事准备周全。 这样也好。 素娆没再多说什么,两人策马往前走着,松软的雪地发出簌簌的声音,雪花被风吹着落在她脸上,融出一片冰凉之意。 回了园子。 众人开始动作起来,金絮被言韫叫走,大抵是交代回京事宜,栖迟他们开始收拾行囊,实际上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竹宴倚在廊下望着他们进出,唏嘘道:“这还是第一次我被公子撂下,哎,真是心情复杂。” “要不我去跟公子说,让他把你带上。” 素娆含笑打趣道。 “那还是算了。” 竹宴一撩脸侧的发丝,风骚一笑:“像保护未来主母这种重要的任务,肯定只有像属下这样的高手才能完成,还是不要让公子分心的好。” 素娆失笑摇头。 “哎,你们记得把姑娘上次买回来的蜜饯带些……” 院中栖迟等人走过,竹宴扶着栏杆一个翻越,直接跳了过去,快步追上,与他们勾肩搭背的走远。 素娆去了言韫的院子。 正好撞见金絮垂头丧气的出来,嘴里不住的嘟囔:“你们都留在这儿,就把我一个人赶回京都去,没良心……” “阿娆,你快说说他。” 一看到素娆,金絮像是找到了救星。 言韫后脚刚出书斋,就听到这番话,正好与素娆对了个照面,素娆笑道:“蓟州太危险,还是京都安全。” 世子爷和兄长要去平复蓟州的内乱。 她留在城中等着杀手来。 谁也没心思照看他。 与其让他留下,不如去往更合适的地方,如此以来,各方都能心安。 金絮嘴角抽搐了下,没好气道:“你如今说话的方式和某人真是越来越像了,一点都不可爱。” 素娆反问:“难道在你心里,我还有可爱的一面?” “……” 友尽! 金絮扫了他们一眼,“行了,不耽搁你们,有什么话赶紧说,后面还要分开不少时日呢。” “你什么时候走?” 素娆假装没听到他的揶揄,顺势问道。 金絮撇嘴道:“现在。” “……一路好走。” “这话听着有点奇怪……” 金大公子黑着脸看她,素娆斟酌着换了个词儿,“那就……一路走好?” 金絮:“我谢谢你,你还是闭嘴吧。” 素娆忍俊不禁,敛容正色道:“路上小心些,我们京都再见。” “好,你们保重。” 他撂下这句,快步朝外走去。 院中只剩下素娆和言韫二人,四目相对…… 第380章 生别离,贵客至 沉默半响,最终什么话都没说。 该说的在路上时都已经说过了。 时间流逝很快,栖迟他们把一切准备妥当,侯在了外面,素娆将送言韫他们出府后,正瞧见崔翊回来,一脸畅快,好不高兴。 “呦,这是谁要出门?” 他看着金絮手上提着的行囊,不怀好意的笑道:“小元珠这是要去哪儿啊?” “回京。” 金絮白了他一眼,“你跟着去了大牢?” “当然,我说过要让他付出些代价的,本来想让那个姓冯的自己把肉吃下去,想了想实在恶心,就给他喂了两颗药。” 崔翊拢袖站在阶下,笑得开怀:“在他处决之前,保管他吃什么吐什么,肠子都给呕出来。” “我以为你会给他吃什么穿肠毒药呢。” “毒药金贵着呢,本公子哪里舍得浪费在他身上。” 崔翊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道:“行了,想问的你也问完了,赶紧走,本公子还等着补个回笼觉呢。” 他话一说完。 其他人面色顿时古怪,金絮心中郁气消散,感情这位爷还不知道要出城的事儿呢,他忍不住嗤笑道:“你就不问问阿韫,这些马匹是给谁准备的吗?” “给谁都无所谓,反正打扰不到我。” 睡觉嘛,肯定是周围的人越少越好。 崔翊至此还没反应过来,不怪他反射弧长,实在是世子爷雷厉风行,行事太果断。 以至于他这个要‘上路’的人还被蒙在鼓里。 闻言,众人看他的眼神中霎时多了一丝怜悯和幸灾乐祸。 “兄长,你要不还是问下?” 素娆忍着笑轻咳了声,提醒道。 崔翊听话音不对,脸上懒散的笑容敛了下,抬眼扫了圈四周,不仔细看还没发现,栖迟他们手里也提着包裹…… “你们……都要走?” “不是我们。” 素娆微微后退一步,抬起葱白的手指,含笑点了下世子爷的方向,然后指向他,“是你们。” “……我要走?我怎么不知道。” 崔翊脸上冒出两道黑线,俊朗的眉峰挑了下,幽怨的看向世子爷,正要控诉,便听言韫淡道:“现在知道了,上马吧。” “不,我不去!” 崔翊戒备的后退两步,“阿娆不是要留下嘛,那我也留下,外面这风雪交加的,我一贯身娇体弱,受不住的。” “我留下还能替你照顾她。” 一听有人要和自己抢饭碗,甘心在旁充当隐形人的竹宴立马冒了出来,嬉笑道:“姑娘这边自有属下等照看,就不劳崔公子了,您还是赶紧走吧,别耽搁了时辰。” “没有其他选择吗?” 崔翊强笑着看向世子爷,言韫敛眸思忖片刻,“有。” “那我选第二个。” 他不假思索的说道。 言韫也不勉强,“好,那你就和阿絮一起回京。” 一语出,崔翊脸上笑意顿时僵滞,看了眼对他笑得花枝招展的金大公子,默默的走到旁边,翻身上马。 “此去艰险,阿韫你身边怎么能少了本公子这个神医呢?咱们这就出发吧。” 他心中腹诽。 回京? 回京后‘挡箭牌’不在,他非得被那几个老头子生吞活扒了,一想到那种悲惨的日子,他还不如在外面吹冷风! 好歹自由。 “很好。” 言韫对他的决定很满意,金絮撇撇嘴,冷嘲道:“还好意思说我,有本事你和他唱反调啊。” “识时务者为俊杰。” 崔翊一点都不觉得不好意思。 没办法,谁叫这位表弟是他们崔言两家的心头肉,一句话可抵别人千百句,日后想过好日子,还得指着这位小祖宗啊。 短暂的插曲,各自归位。 包括银雪卫在内的众人纷纷上马,言韫暗青色绣银莲纹的广袖在冬日的飞雪中,度上了一层清寒。 他立于马背,秋水般的瞳仁锁定着她。 幽邃又深沉。 旁边崔翊看他握着缰绳的指节微微发白,背却挺得愈发笔直,还以为他会说些什么,谁知最后只撂下了一句,“有事让竹宴传信。” “好。” 素娆含笑应道,“你们保重。” 既没有什么依依惜别,也没有什么难舍难分,两人冷淡平静的好似只是出门转一圈,很快便会回来。 这让早就准备好看好戏的众人顿觉索然无味。 “走吧。” 言韫再不多说,直接调转马头,朝着城外而去,寒风将他的袖袍鼓动飞卷,浸着雪的寒,无端的更添凌厉。 “姑娘保重。” 顾城他们纷纷抱拳,打马跟了上去。 崔翊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哎,本公子真是天生的劳碌命,希望这次能很快摆平,咱们还能赶着回京过年。” “走了!” 他一走金絮立马跟上,“阿娆,我先回京给你收拾宅子去,你有什么事千万别硬撑,一定要传信给我们,别觉得会给谁添麻烦,你的事从来不是麻烦……” “记住了!” 金絮一定要等她点头答应才肯走。 素娆笑道:“好,我记住了,快去吧。” “嗯。” 金絮满意的收回视线,对竹宴道:“我们都不在身边,你……” “知道了知道了,属下一定会好好守着姑娘,绝不叫任何人有可乘之机。” 这个任何人,涵盖的范围就太广了。 金絮听出了弦外之音,默默为他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世子爷座下第一狗腿,好狗……不,好腿! 眼看着众人的背影消失在长街尽头。 金絮再不耽搁,打马追了上去。 热闹的大街上转瞬就剩下了他们两个人,素娆和竹宴对视了眼,忽的想起一人,“对了,小南呢?” “估摸还在睡觉吧,公子说他比较听你的话,留在城中最好。” 这一去毕竟要上战场。 带个小鬼在身边,诸多不便。 两人回了院子,往日热闹的宅子里一瞬间走了大半儿的人,冷清的像是个空壳。 素娆回房补觉。 竹宴乖觉的去重新布置人手,加强宅外的戒备。 言韫他们到了城外分道扬镳,送走金絮后,转而朝着靠近商夷的另一座城池赶去。 崔翊故意凑到他身边,与其他人拉开距离。 “阿韫,既然不放心,为何把她留在城中?她的身手足以自保,并不会影响到谁。” 言韫冷淡的眸光凝了一瞬,就在崔翊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轻声道:“把她留下不是怕会影响谁,而是她有自己的骄傲和战场,我不能因为私心便左右强求于她。” 她该是明艳炽热,且自由的。 崔翊做梦都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从他这位表弟嘴里听到这种话,不曾缱绻温柔,也没有柔情蜜意。 他想给她的,不是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更不是宠爱恩眷。 而是比这些更加贵重且难得的东西。 崔翊轻叹:“世路千重,你偏选最难的一条走,真不知是该怒你太愚还是夸你太痴!” “世人慕权,兄长又为何一昧抗拒入仕,宁愿远遁江湖?” 他话音落,崔翊怔了下,旋即笑开,“你说的对,这种事哪有什么对错,无非本心而已。” 他心向江湖夜雨。 不爱权势滔天。 “我这人懒散惯了,过不来拘束日子,偏我这个身份大麻烦,哎,等回去后,阿韫你一定要好好帮我开解下他们,不说多了,再让我逍遥两年……” 他还沉湎在想象中。 身边的人已经越过他走远,崔翊回过神,忙打马追上去,喋喋不休:“阿韫,好阿韫,你看在兄长我任劳任怨的份上,就大发慈悲帮我这一回吧……” “祖宗!” “……” 风雪渐急,人声隐没。 与此同时,商夷城内悄无声息的多出了一些人…… 第381章 改姓吗?沾亲带故! 言韫等人离开的前两日,素娆忙着修习内功,争取早日恢复功力,竹宴也知道她心切,安排好一切后不敢打扰。 整座宅子像是突然静止了,除过洒扫的杂役按部就班的走动,几乎没有人声。 到了第三日,素娆的房门被人敲开。 一个小人站在门口,板着脸说道:“时间到了。” “嗯?” 素娆乍然间没反应过来。 闻言小人眉头紧皱,一板一眼的提醒道:“十五天到了,教我步法。” 她这才想起来两人的约定,看着眼前这个一大早就来叫门的小鬼,素娆忍俊不禁,他这是数着日子过来的啊。 正好她内功又恢复了些。 “好啊,那一会我们寻个宽敞地方。” 她简单的收拾了一番,命人准备好早饭送到鸿庐那边去,然后领着小南过去,用树枝在雪地里画了个简易的乾坤八卦图。 开始教他步法。 小南领悟能力极佳,看她演示过两遍后,便可以照猫画虎般使出个五六分,身影飘逸灵动,如飞花飘絮,在大雪中翩然旋跃。 雪花在他周身流转出道道无形的气流。 似飓风将他包裹其中。 “天生的练武奇才啊。” 竹宴等人在暗中啧舌不已,嫉妒的双眼发红。 然而天赋这种东西羡慕不来。 一连几日,他们都在院中教习,小南从最初的躲闪不及到现在已经能捕捉到素娆的活动轨迹,可谓进步神速。 只是…… 面对素娆时,依旧次次落败。 素娆揪住他的后颈,毫不费力的把他拎到眼前,笑眼吟吟道:“第十三次,你输了。” 小南不服气的瘪嘴。 “耍赖。” 她教给他的步法不是这样走的。 素娆失笑,屈指在他的额头上弹了下,语重心长道:“高手过招没人会与你讲究路数,要懂得随机应变,你的武功集百家所长,这是优点,也是缺点。” “各有涉猎却太过驳杂,加上年纪尚小,内功和经验不足。” “遇上真正的高手,如果墨守成规,会很吃亏。” 小南垂首,似是在思索她的话。 半响,抬起头来,“教我。” “你我非亲非故,我为何要教你,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吧。” 素娆面上笑意不改,在他面前半蹲下身,与之视线齐平,慢悠悠的说道。 小南歪着脑袋打量她。 然后从怀里掏出两本秘籍递给她,“报酬。” 不远处的影刺众人看到这东西,有人奇怪道:“竹司主,这不是你搜罗给他的两套机关要术吗?” “是啊。” 竹宴盯着那东西,皮笑肉不笑的道:“这小鬼是懂礼貌的,借花献佛倒是一点都不心虚。” 素娆随意扫了眼,也认出了它的来路,笑着摇头道:“这是你喜欢的东西,我不喜欢。” 小南疑惑的看她一眼,慢吞吞的把东西收起来,抬手在身上摸了摸,可惜什么都没摸到。 他苦恼的耷拉着肩膀。 看到他的样子,素娆笑了笑,正准备说话,小南突然抬起头来,黑葡萄一样的眼睛里清晰的倒映着她的脸,湿润又无害,“姐姐。” 轻飘飘的两个字,好似一记惊雷劈在耳边。 素娆猛地怔了怔。 “他犯规!” 影刺一人险些跳起来,惹得旁边的同伴连忙将他压下,“嘘,你干什么,偷窥还敢嚷嚷。” “说的跟我们不出声姑娘都发现不了一样。” “那你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吧。” 几人吵了两句,连忙按捺住激动的情绪,继续往下看,竹宴撇嘴道:“这小鬼打错算盘了,这点小手段就想收买姑娘,做梦……” 这边素娆回过神来,微微挑眉道:“这是什么意思?” “姐姐。”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叫起来就顺畅多了,小南眨巴眼睛看着她,“这样,沾亲带故,可以教。” “还能这样算?” 素娆哭笑不得,小南郑重的点点头,“姐姐,是亲人,你教我,我保护你。” 须臾,他看她不说话,蹙眉道:“你在担心什么?” 素娆被他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刚要说话,他就正色道:“那个人说过,同姓才算亲人。” “嗯?” 没料到他话题转的这么快,素娆还有些愣神,就听小南道:“你担心这个的话,没关系,你跟我姓。” 素娆:“……” 看她眼神古怪,小南迟疑了下,“你不喜欢的话,我跟你姓也一样,总之,我们是亲人。” 他再次强调这层关系。 素娆再忍不住,按着他的肩膀笑的花枝乱颤,她第一次觉得这小鬼这么有趣。 改姓的话居然都能说得出来。 小南疑惑的看着她,不明白她到底在笑什么。 笑了好一会,素娆平复心情顺了气,认真对他道:“改姓就不必了,并不是只有一个姓氏才算亲人,你既叫我一声姐姐,那我就教你。” 小南听到前半截,眉头拧成了麻花。 听到后面,面色才舒展开来。 刚要催她开始,素娆便道:“不过,我有个条件。” 小南静静地看着她。 等待下文。 她道:“以后你要多学着与人交流,喜欢就说喜欢,不喜欢也不打紧,要记得表达,你能答应我吗?” 小南神色有些犹豫。 素娆耐心等待着,过了一会,他默默点头,“好。” “真乖!” 素娆笑着替他整理了下衣领,“继续吧。” “嗯。” 两人重新开始拆招,对于亲眼见证了姐弟关系诞生的这一幕的暗堂众人,除了敬佩再无其他可说。 这一个两个的真任性啊。 靖阳候和长公主要是知道他们家小公子差点改姓,估计提着刀就要冲过来了。 好在姑娘没真的答应。 晚间,把小南送回了院子,素娆刚坐回桌边,隔窗看到外面的大雪不知何时停了,对外唤道:“竹宴。” 廊下立即出现一道人影。 素娆问道:“公子他们有消息了吗?” “要不怎么说心有灵犀一点通呢,属下这边刚收到最新传信,赶紧就给姑娘拿来了。” 竹宴笑嘻嘻的从袖子里拿出个竹筒在她眼前晃了晃,随手递给了她。 第382章 贵客临门第一楼 素娆打开迅速的扫了眼,面上多了抹笑意:“荆川和泽雨两城已经整顿好,他们打算先攻汾平。” 世子爷办事效率果然一绝。 “公子出手,自然是手到擒来。” 竹宴笑应道:“刚才还收到了消息,说是押送粮草的队伍已经到了三里外,今夜就能进城。” “消息给太守送过去了吗?” “送去了,回信说他派守军去接。” 商夷城封城已久,哪怕各大粮行退让,压低了价格,让城内的饥荒得以缓解,但城外流民的情况还是毫无改善。 对此他们想了许多办法。 奈何人太多,而放他们入城的风险无法估算,只能投递些食物和棉衣出去,尽可能以求保全。 这种情况下,粮草的到来,必然会引发一阵骚乱。 “让影刺盯紧些。” 城中的驻军被带走了七成,剩下的只够巡守,这时候决不能出岔子,素娆担心这时候会有人趁虚而入。 竹宴道:“姑娘放心,咱们的人一直盯着呢。” 毕竟上林郡来的兔子还没咬饵,网也不能太严实,总得给他们留下一些可钻的漏子。 回禀完后,竹宴就离开了。 粮草按时抵达城下,太守亲自率大军开城门迎接,内外的百姓闻讯而动,堵在入城的路上。 死寂许久的商夷城终于在这寒夜中,点起了火光。 迎来了希望。 百姓们奔走相告,喜极而泣,陷入了狂欢中。 而就在这满城欢庆的当口,城中的某处突然燃起了熊熊大火,厮杀声震天,数道黑影游蛇一样蹿出,消失在黑夜里。 紧密的锣鼓声响彻长空。 “来人,快来人!” “有人劫囚啊——” “该死的,快救火,人都在里面呢……” 声浪阵阵推远,数道火光从城中各处汇聚而来,提着桶子开始救火,场面乱作一团。 黑影们七拐八拐的甩开身后追兵,来到一处小院。 “你们先把人送走。” 说完男子转身离开,行迹匆匆,剩下的几人扛着血肉模糊,不利于行的同伴推门而入,此地再度恢复平静。 好像无人出现过。 金家大宅外围的一条小巷内。 眼见约定的时辰就快到了,人还没来,黑衣人焦灼的好似热锅上的蚂蚁,来回打转儿。 “头儿,他们该不会是要爽约吧。” 一人问道。 被叫做头儿的男人脚步猛地一滞,摇头道:“不会的,第一楼做生意,倘若连这点信誉都没有,还怎么在江湖上混,再等等。”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终于在他们耐心快要耗尽的时候,数道气息悄然靠近。 待发现时,已经到了跟前。 “就是你们递的杀帖?” 来人幽声问道。 男人悚然一惊,回头看到黑影离他不过三米,瞬间汗流浃背,强自定了定心神,“阁下便是第一楼楼主?” “嗯。” “你们怎么才来,在下早就提醒过,这次的任务绝不容许出纰漏,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你们要价不匪,总要拿出相应的诚意来……” 男人一开口便是指责,来人眉头微蹙,冷道:“我时间不多,少说废话。” “你这是跟雇主说话的态度?第一楼就是这样做生意的?” 等了许久的男人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火气。 连带着他身后的众人脸色都有些不善。 闻言,来人淡淡抬眼,无形的杀意铺开,冰冷刺骨,那样的感觉就好像是被无数刀尖对准了命脉,稍有动作,便立即会被戳成筛子。 无所逃遁。 众人脊背一阵发寒。 直到这一刻,他们才意识到眼前的这人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鬼见愁,活阎罗。 杀人不眨眼的疯子。 他们刚才居然妄想和这种人讲道理…… 男人勉强定了定神,生怕他发起疯来直接动手,刚准备说两句话打个圆场,以免耽误正事,谁知面前人周身气势陡然一收,漠然道:“你是雇主,不是公主,我没工夫和你说甜言蜜语。” “……” 众人没想到他杀气腾腾酝酿半响,就倒出了这么一句话。 一时无言。 第一楼的杀手深知自家主子的脾性,再纠缠下去,今晚死的是谁就不好说了,连忙打断:“直接说任务。” 男人此刻对这位神秘楼主有了心理阴影,听到有人给台阶,顺势下来,说道:“这宅子西跨院住着个女子,她周身戒备森严,高手云集,你们的任务,就是待会设法拖住他们一刻钟,不让人掉头增援。” “其他事,自有我们的人出手。” “好。” 楼主答应的很是爽快。 这会所有巡逻的官兵都汇集在大牢那边忙着救火,正是动手的好时机,男人嘱咐完,便拉上面巾遮住脸,一挥手,领着手底下的人离开。 他们顺利潜入宅内。 与第一楼的方向不同,直接往南面水阁而去。 潜到第二道门时,“什么人?” “有刺客。” 眼见暗桩被惊动,当即有人甩出了信号弹,“砰”的一声炸响,五彩的烟花将夜幕撕开,彻底点燃了沉寂的夜。 “杀进去!” 双方动起手来。 西跨院的素娆和竹宴他们惊觉不对,夺门而出,结果还没出院子,数道冷光破空而来,直冲要害。 “小心!” 素娆一把将竹宴推开,袖中寒光闪,蛟蛇刃出,迅速迎上了身前的黑衣人, 影刺和来人动起手来。 对方实力不弱,训练有素。 尤其是那个领头的男子,内力雄浑霸道,招数诡谲,每一掌挥出,都有千钧之力,令人难以招架。 要不是素娆这些日子苦修,伤势恢复了七七八八,今夜恐怕真就要栽在他手里。 几番交手后,她确定了这些人的目的。 “你们不是来找那老东西的?” 此人攻势凌厉,招招意在擒拿,好像比起拦截支援,他对她更有兴趣。 “姑娘反应倒快。” 面巾下是个年轻的男声。 说话间攻势更猛烈了些,素娆打起精神专心应付他,双方一时间谁也没能占据上风,然而就在这时,周围倏地出现数道黑影,以合围之势朝他们包围而来。 “拦住他们!” 素娆冷喝道。 男人迅速扫视一周,援兵不可能来得这么快,除非,这是早先就埋伏好的。 蠢货,中计了! “撤!” 他一掌逼退素娆,翻墙而去,身后数位黑衣人紧随其后,毫不恋战,在彻底堵死退路前,退出了金宅。 “快追!” 竹宴当即要跟,素娆将他拦下,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凤眸微眯:“算了,那人身手高绝,追上也留不住,只会平添死伤。” “韩生那边怎么样?” 第383章 局中局,瓮中鳖 “计划进行顺利,应该是抓住了。” 竹宴走到旁边,把剑上的血在地上的死尸身上随意抹了两下,插回剑鞘中,轻嗤道:“他们的探子两天前就在宅外走动,期间入府三次,来回探查关押韩生的位置,那样大的动作,想装作不知道都不行。” “幕后的人想灭口也不知道换些靠谱的人来。” 他一边嘟囔一边吩咐影刺收拾残局。 回过头来见素娆还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奇怪问道:“姑娘,你在想什么?” “刚才那些人……” 素娆话说一半儿又止住,轻摇了下头,将纷杂的思绪抛开,“走吧,去会会他们。” “是。” 从言韫离开之后,她便命人调整了四周的戒备,外松内紧,造成了一种懈怠的假象。 毕竟世子爷领军离开轰动不小,暗处守着的人没了忌惮,经过试探后,确认情况不难出手。 他们比想象中谨慎。 时隔两天才动手。 又选中粮草进城的时机,城中守备力量大多倾向于主城,这时候宅内就算有什么动静,一时半会官兵也来不及支援。 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完成刺杀并撤离。 只是他们没想到的是,上林郡那边的消息,一开始就是世子爷留下的诱饵,他们一路寻找韩生的行迹尽在掌握,只是适时抛出来钓鱼罢了。 和刺杀沈知白,大牢暗杀,挑拨离间一样。 韩生的行踪,是留在上林的第二个后手。 言韫当是接到蓟州内乱,叛军突起的消息时,就着手准备后面的一应事宜,粮草赈灾,调兵平乱,顺道放出消息,制造机会,引诱他们追来。 这不,鱼儿就乖乖上钩了。 他们每个人都在棋盘上,无一例外。 世子爷算无遗策。 真是细思极恐。 不过,她喜欢! 素娆轻勾了下嘴角,七拐八弯,很快就到了关押韩生的水阁,外面横七竖八的躺着些尸体,她面不改色的从上面跨过。 进了阁内,影刺守在里面,看到她来,连忙扣动机关。 随着墙壁‘轰隆’一声翻转,里面的境况逐渐展现在众人眼前。 石墙上用铁索悬挂着一个人。 头发披散,满身血污。 他脚边的空地上瘫倒着四个黑衣人,神志清醒,唯有手脚难以动弹,听到声响,艰难的转动眼珠子朝这边看。 “要抓到你们还真不容易。” 素娆缓步走到他们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先前几桩案子纠缠在一起,频繁遇刺。 但因情况复杂,很难锁定是哪方派出的人马。 唯独这次。 她成功抓到谋害阿爹那只狐狸的尾巴了! 她就不信,这四个人的骨头,和韩生一样硬! “你们早有准备。” 为首的男人盯着她,双手用力想要爬起来,奈何使不上一丁点的力气,连动根手指都困难。 他们冲进暗室的刹那,机关直接闭合。 紧跟着从四角的墙壁内伸展出细长的管子,轻烟薄吐,吸入一丁点就手脚发软。 直接瘫倒。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他们自知逃生无望,用尽最后的力气想杀人灭口,结果暗器甩出,罡风拂起其须发时,露出的那张脸…… 不是韩生! “现在说这些会不会太迟了。” 素娆轻笑了声,“我也不是没给你们机会,是你们自己把握不住。” 她说着,走到墙壁边,随手在一处拍了下。 随着石块凹陷,绑着那血人的墙壁连同铁索再度翻转,直接转出个人影来。 形容枯槁,头发花白。 “韩先生!” 男人惊呼出声,韩生低垂的眉眼缓缓抬起,浑浊的目光掠过他身上,停滞了片刻,漠然收回。 直到此刻,几人才知道,原来这石墙之后,还有另一道机关。 “上次探子能找进来,也是你们计划好的?” 他们的人跟进水阁,藏在暗处亲眼看到机关开启,石墙上绑着的人赫然就是韩生。 为了顺利行事,他们还特意花重金请第一楼的杀手出动,吸引暗桩的注意力,想不到暗处的防守有所调整。 一进二门就被察觉。 他们逼不得已只好提前释放信号弹,让第一楼的人动手,吸引火力,然后强闯进去。 一切进行的很顺利,直到,进了暗室。 “要不是有意放水,以你们的本事,真以为能如此顺利的摸进来?” 竹宴抱剑冷笑。 能留在这儿的全都是暗堂里的精锐,要连这点本事都没有,那还怎么守护言氏。 “机关进行了些许改动,你们方才要是砍断铁链,打算救人的话,石墙就会翻转,让你们看到真正的韩生,可惜啊……” 素娆扫了眼韩生的方向,轻嗤道:“你们接到的是必杀令。” “你拼命守护的人,想要你死。” 她幽幽的看向韩生。 韩生树皮一样干枯的脸诡异的抽搐了下,干裂的嘴唇嚅了嚅,却终究一言未发。 那男人闻言,眼底掠过抹羞愧之色。 听话里的意思,老先生分明没有招供的打算,他气息孱弱,手脚和身上皆有受刑的痕迹,坚持至今,其中的情谊…… 主人轻看了。 “抱歉。” 他黯然吐出两个字。 韩生紧闭的眼皮颤了下,什么话都没说,但任谁都能感受到他周身散发的悲凉之意。 数年的辅佐和疼惜。 到头来,也抵不过一颗猜疑之心。 看他默不作声,素娆突然失了兴致,对竹宴道:“带下去,把他们分开审问。” “属下遵命。” 竹宴一招手,当即有人上前,提着四人离开。 暗室内撤空,只留下韩生和素娆两人,她静静审视半响,倏地转身离开。 随着石门关闭,周遭被死寂笼罩。 韩生缓缓睁开眼,浑浊的老眼里,无声的滑落一串水珠,脑海中走马观花的闪掠过无数画面。 “义父,儿子只有您了。” “他们撺掇族中耆老,背地里闹事,为的不就是这个家主之位吗?义父,我该怎么办。” “明日就是您的寿辰了,儿子特意准备了些小玩意,博您一笑。” “义父,有件事须得您老人家亲自出马。” “义父受累了。” “义父……” 这一场父子情,终究是断了! 第384章 苻氏罪,一封血书! 宅内紧锣密鼓的彻夜刑讯。 退出金宅的黑衣杀手们悄然退回据点,他们撤的干脆,几乎没有伤亡。 “鬼老三他们伤势如何?” 楼主问道。 底下立即有人回话,“禀楼主,瞧过了,外伤还好,只是内伤拖了些日子,治起来有些麻烦。” “能治?” “能。” “那就让他们留在这儿养伤,等风头过了再离开,谁出卖的消息,后面恢复了自己查。” 这轻描淡写的态度令底下几人面面相觑,心中腹诽:楼主大人可真会省事。 “……遵命。” 等了会没有其他吩咐,回话的躬身退了出去,只留下从金宅撤回的那些人,其中一人道:“主子,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楼主看他一眼,“金子不是早就收了吗?这趟不亏。” “属下说的不是这个。” 底下人一脸黑线,他们的任务是牵制,一刻钟过,自然算完成目标,成功了结这桩生意。 至于那些蠢货,不在他们的考虑范畴。 他提醒道:“关于那个女人……” “别想了,这次试探结果还不明显吗?姓言的在她身边留了诸多高手,再加上她本身武功不弱,想要拿下她,很难!” “可是老主人的意思是……” 男子一听这话,眉峰拧起:“那要不你去请他过来拿主意,本座在这儿等着?” 闻言,几人顿时噤声。 见他们歇了,男子面色稍霁。 “传信去即墨那边,让他想办法撤,别等着姓言的找上门去,到时候谁都帮不了他。” “那咱们……就不管了?” 有人小声的询问道。 “管?怎么管?” 男子冷嗤,“他既不听劝,非要去里面掺一脚,没道理还要本座替他收拾烂摊子,一个两个都不省心,这么喜欢闹,就让他闹个够。” “……” 几人看他撂挑子不干的架势,不由得一阵头疼。 这位爷是不是太任性了些。 再怎么说,都是自家弟兄啊。 “楼主,廊兴赌坊那边的事,还是他上报的……” 看在这份忠心的份上,总要捞一把吧? “你还敢提?” 男人好容易缓和的情绪再度开始翻涌,“要不是你们在南边闹出这些事,我何必不远万里赶回来,刚把廊兴那边处理妥当,你们又在北方折腾。” “怎么着?遛我呢?” “属下不敢。” 几人连忙拱手赔罪。 原本是想求情,谁知道正踩中了楼主大人的雷区,他们怎么就忘了,家里这位爷是最讨厌麻烦的性子。 这下他们彻底没招了。 抓狂又无奈。 要不是他这个当少主的整日里无所事事,一心只想躲懒偷闲,底下这些弟兄何至于如此激进,四处奔波! “行了,就先这样,我困了,你们退下吧。” 男人说着起身朝里间走去。 珠帘晃动,互相拍打着噼啪作响,隔绝了他们的声音,可怜的杀手们互看了下,叹着气出了门。 走出段距离后。 一人道:“难道真就放任不管了?” “少主的性子你还不清楚,说不管那就绝对不会管,老主人眼下不在大雍,谁能劝得了他。” “那我们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在这儿耗着。” “再试试吧。” 有人沉叹道。 其他人纷纷点头附和,只能这样了,没了少主相助,他们想要拿人,太难了。 但再难也得试试。 素娆还不知道她又被盯上了,经过一夜的审讯,综合四人的供词,来回试探推敲后,她确定了幕后主使。 “是苻氏的人?” 竹宴惊讶过后,蹙眉道:“他们的确有理由这么做,不说争夺刑部尚书的位置,光是苻氏和素大人之间的矛盾,他们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东山再起。” “矛盾?” 素娆头一次听他说起旧事,竹宴顿了下,低道:“个中的具体情况属下不太清楚,只知道当年苻氏一位嫡系子孙死了,案子是素大人判的。” 苻氏…… 大雍八姓之一的苻氏,果然是个庞然大物。 素娆沉沉的吐了口气,从满是血腥的屋子里走出,往自己的院子去,一路都在想和苻氏相关的消息,头脑酸胀的像是要裂开。 她追逐这么久,第一次确定了仇人的身份。 说不出是高兴还是愤怒,只觉得身体和精神疲倦到了极致,想要好好睡一觉。 而她确实这么做了。 小南等了很久,没等到人,去院子找时被拦在了外面,影刺道:“姑娘在休息,小公子晚些再来吧。” 小南疑惑的看他。 影刺知道不给个说法肯定拦不住人,便抬出了竹宴早先教好的说辞,“姑娘身体不舒服,小公子既然认她作姐姐,这种时候,就该体谅些。” 换做以往,小南要不直接闯入,要不扭头就走。 但他想起答应素娆的事,思索了下,轻道:“吃药。” 影刺瞳孔骤然一缩,险些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这小鬼从来只和姑娘说话,如今肯与他开尊口,真是令他受宠若惊。 “小公子放心,不用吃药,好好休息就可以了。” 小南点点头,朝屋子的方向看了眼,转身离开。 素娆听到外面的动静消失,复又沉沉睡了过去,这一睡,便是睡到了第二天。 刺客的尸身已经收拾干净。 院内白雪堆积,静谧安然,简单的用过些饭菜后,素娆去了暗室一趟,见过韩生,从他的反应确定了苻氏的罪。 然后又向竹宴询问了一些事。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再没有提及苻氏和旧案,每天耐心教导小南,等着各方的消息。 这期间,言韫成功收复了汾平。 在汾平与即墨相接的白鹿山和叛军交手,大获全胜,其他的粮草也逐渐抵达南边各城池,情况持续好转。 叛军南下之势被遏制。 郡城开放城门,着手接纳流民,搭建棚户,商夷太守接纳了素娆的提议,第一时间命专人着手清理尸身。 素娆后面又遇到了两拨袭杀。 对方均未得手。 反倒在接连的动作中泄露了身份,后来似乎意识到这点,再没有出现,惹得竹宴一身火气无处发泄,每日逮着影刺喂招。 “第一楼……” 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手组织,莫名其妙的盯上她,又莫名其妙的消失,素娆短暂困惑后,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然而平静惬意的生活,很快被一封血书打破! 第385章 决策支援,猎屋遇 “遇刺,东宫失踪,速援。” 竹宴拿着这道血书找到了素娆,素娆迅速扫了眼,倏地坐起身子。 半截衣角上的鲜红血迹,透过那潦草的形态,足见书写之人当时的匆促和焦急。 但更让人心惊的,是上面的讯息。 “这是从哪儿来的?” 素娆径直问道。 竹宴面色阴沉,不自觉揪紧了血书,“三日前,从浏阳方向过来的。” “东宫怎么会突然离京,出现在浏阳?” “前任赈灾使被杀后,太子就上疏请命,赴蓟州赈灾,算算时日,应该还在路上才是。” 但这血书又明晃晃的告诉他们,人已到蓟州。 两人面面相觑。 须臾,素娆道:“东宫身边有暗堂的人?” 不然这封信不会用隼部的渠道传来。 竹宴点头道:“公子得知东宫出京,忧心有人欲行不轨,便让我们的人马暗中护送。” 没成想还是出了事。 他心中焦躁难平,忍不住来回踱步,“我们收到消息的速度要比公子那边快些,若等公子安排人手过去,恐怕来不及。” “不行。” 素娆反驳道:“他身边如今只剩下栖迟他们,陶定和即墨周遭形势复杂,万不能再调离人手。” 也不能撂下几城的百姓和叛军不顾。 “那怎么办?” 竹宴一想是这个道理,急道:“可要从其他地方调人的话,路上会耽搁更久,东宫撑不到那时候。” 素娆眸光闪动,须臾,低道:“必须救吗?” “必须。” 竹宴微怔,随即斩钉截铁道:“公子和东宫那位殿下自幼一同长大,论起情分,与亲兄弟无二,况且储君事关江山社稷,不容有失。” 他很意外听到这个问题。 毕竟在任何人看来,保护储君,尽忠报国都是不容推却的责任。 素娆自然看出了竹宴的诧异,在这一点上她没过多解释,两人的观念和教育隔着数千年时空,很难说的明白。 在她心中,最重要的是她身边人的性命安危。 其次,才是权势利弊。 她脑海中瞬间转过无数个念头,很快便下定了决心,“既如此,何必舍近求远,我们去!” “我们……” 竹宴愣住,踌躇道:“可是公子让我们留在商夷,静候消息……” “他当时也没想到东宫会失踪。” 素娆平静的看着他,“摆在眼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我们动身救人,要么让太子等死,你选吧。” 说罢,她又补充了句,“当然,也可以等着消息传到你家世子那边,到时候看他是自断臂膀,还是弃大局不顾。” “……” 竹宴嘴角抽搐,很显然,世子爷怎么选都有问题。 紧要关头,他还没有一个姑娘家善于决断。 竹宴深感惭愧。 “属下明白了,这就通知他们准备动身。” 他抱拳一礼,后退两步正要离开,忽然想起一事,“姑娘,那小公子怎么办?” 他们都走了,把人留在这儿显然不现实。 带在身边的话…… 此去危机四伏,没人能分心照看他。 这确实是个问题,素娆按了按额角,愁道:“你先去收拾吧,让我想想。” “是。” 竹宴离开后,素娆在屋内呆了会,径直找去小南那边,他还踩着乾坤八卦图在练习身法,身形惊掠,化作道道残影。 令人眼花缭乱。 “小南。” 她唤了句。 那腾跃的身影蓦地止住,回头看她,眼神似有疑惑,平常这时候,她应该在午睡才是。 “过来,姐姐有事和你商量。” 小南收回腿,慢吞吞的挪过来,仰面看着她,素娆微微躬身,替他整理了下凌乱的头发,柔声道:“因为出了些事,我们要离开这儿了。” “这趟会比较麻烦,你是想呆在这儿等我来接你呢,还是跟我一起去?” 她把利弊仔细分析了一遍。 比如路上吃住条件不好,会遇到危险等等,小南听后不假思索的道:“一起。” 顿了下,他认真道:“我会,保护你。” 素娆愣住,愕然的看他半响,抿唇轻笑:“嗯,那姐姐就靠你保护啦。” 小南郑重地点头。 两人各自回屋收拾东西。 简单的带了些衣物和腌制的肉干,又让管家准备了一份蓟州地形图,半个时辰后,影刺把马匹牵到府门外,素娆等人出来,看了眼这宅子,上马离去。 他们走的太匆忙。 把韩生留在金家的暗室里,之后秘密送往盛京,商夷城比来时热闹不少,各处街巷已有人影来往,他们没作停留。 一口气出了城。 从商夷到浏阳要经过即墨地界,越往北,路上流民越多,情况越复杂,途中遇到好几波人杀红了眼,逢人提刀就砍。 为免麻烦,素娆等人只得绕路。 好在大雪停歇,赶路时少了许多麻烦,他们饿了就停下啃些干粮和肉脯,夜里就随意找处避风的地方歇脚。 一连几日赶路。 终于进了即墨郡。 路边尸体堆积如山,在雪地里几乎冻成了冰雕,或蹲或趟,表情永远凝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 看得多了,众人也就麻木了。 心里再掀不起半点波澜。 “姑娘,前面有个猎屋。” 派去探路的影刺带回了一个好消息,这一路为了节省时间,他们走的都是近路,翻山越岭,不见人烟。 别说小南了,就连素娆和影刺他们都快要吃不消。 “终于不用露宿山野了。” 竹宴闻言长吁了口气,对素娆道:“咱们可以在这儿歇一晚,明天再赶路。” 这条路线是擦着即墨的边缘走的。 虽然绕了些,但可以避开战场,直抵浏阳,到了这儿,算是过了三分之二的路程。 剩下的就不用那么着急。 养精蓄锐,才能更好的应付接下来的状况。 “走吧。” 素娆一马当先冲了出去,其他人紧随其后。 靠近猎屋时,他们纷纷放缓了速度,免得惊扰到主人,屋内点着油灯,光影绰约,随着呼啸的烈风摇晃。 为这寂静苍茫的山岭,添了一抹暖意。 “吁——” 众人翻身下马。 里面的人听到动静径直起身拉开门,几个虬髯大汉,提刀对上了他们。 第386章 嘴硬心软,暗夜惊魂 刀锋森寒,泛着逼人的光芒。 竹宴等人条件反射般摸上了腰间的软剑,双方气氛紧张,矛盾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素娆对他们轻轻摇了摇头。 扭头对上几人,柔声道:“我们姐弟途经此地,见屋中有火光,遂来借宿,倘若诸位不方便的话,那便算了。” “走吧。” 她牵着小南转身走回马旁。 竹宴他们见状,撤了手,跟着准备离开。 对面的几人见状,明显松了口气,就在素娆打算上马时,其中一个汉子道:“屋内地方狭小,姑娘倘若不嫌弃的话,就和你的同伴进来歇着吧。” 素娆愣了下,回头看他。 方才他们分明是不愿意留人的,虽不知道为何突然改了主意,但能在猎屋歇脚的话,总比外面吹冷风的好。 “那就多谢了。” 她颔首应声。 说话的汉子点点头,没再开腔,转身朝里面走去,反倒是他身边的几人急了,追进去毫不避忌的说道:“三哥,这些人来路不明,你把他们留下做什么?” “就是啊,地方本来就小,他们那么多人,挤在一起怎么睡?” “要不是还是让他们走吧!” 几人七嘴八舌的劝说着,汉子眉头皱了下,沉道:“走?外面山路复杂,又是夜里,他们能去哪儿?” “再说了,这处猎屋本来就是无主之物,我们可以借宿,旁人自然也可以。” “三哥!” 一瘦小少年哀怨的唤他。 汉子瞪了他一眼,声调又沉了几分,“好了,别抱怨了,有这功夫赶紧歇着,明日一早还要赶路呢。” 他说完就走到角落的草垛旁坐下。 自顾自的开始擦刀。 其他人看劝不动,安慰似得拍了拍那少年的肩膀,“三哥说的有道理,出门在外就别闹脾气了,省得叫人看笑话。” 他朝着门边努努嘴。 少年回头看去,就见素娆等人已经进来,大抵是觉得当着别人的面儿说坏话不好,瘪瘪嘴,认命的缩回自己的位置烤火。 这些人的话一字不落的听进了素娆和竹宴等人的耳朵里,进来时,他们不免的朝那汉子多看了两眼,那人只是低头擦刀,火光照在他侧脸上,昏昏暗暗,更显稳重。 “姑娘,你们来这边吧。” 猎物地方确实不大,对方一行五人,占据了一头,他们二十几人挤在另一头。 影刺把角落最暖和的位置让给了素娆和小南。 其他人靠坐在外围,安排好守夜的次序后,拢了拢衣裳,阖眸准备歇息。 这时候眼前突然多了个人影。 “夜里冷,把火烧着吧,免得冻死。” 少年把怀里的柴禾放下,转身走回,其他人见状笑了笑,拉扯着他坐回火堆前,“好小子,这才是男人的度量嘛。” “少给我戴高帽,我是怕他们冷死在屋子里,沾了晦气。” 少年把搭在他肩膀的胳膊推开,摊开手在火上烤,眼神却偷偷往那个叫三哥的汉子那边瞄,好似在等待什么。 那人似有所感,擦刀的手一顿,抬起头对他道:“这样就对了,明早三哥掏兔子给你吃。” “又拿这招哄我,我不是小孩子了。” 汉子失笑摇头。 其他人哄笑成一团,争相去揉他的头发,少年左右躲不过,苦着脸任由他们动作。 素娆等人看着这幕,无声的笑了。 这少年说话欠揍的很,却是个柔软性子,几人生起火堆,周围果然暖和不少。 看他们还从里面扒拉些番薯出来吃,素娆对竹宴使了个眼色。 竹宴会意起身,从包裹里掏出两个油纸包,送了过去。 “这是咱们姑娘的谢礼。” 几人朝素娆的方向看来,汉子道:“不用谢,出门在外互相照应是应该的,这东西我们不能收,小姐收回吧。” “只是些小玩意儿,不值什么钱的。” 素娆展颜笑道:“既是互相照应,阁下就不要推脱了。” 窗外夜色幽深,寒风凛冽,女子抱膝坐在墙角,面前的火光为她眉眼度上一层柔和的光晕,显得格外惑人。 先前在外面昏黑看不清楚,后来她周围围着太多人,仅能看到素白的裙角飞扬。 直到此刻,那副容颜袒露在众人眼前,他们方知何为清艳绝色。 好似这幽寂荒芜的山林里骤然开出了一株牡丹花,刹那间,将四周都照亮了。 年轻的汉子们喉头滚动了下。 眼睛都看直了。 影刺众人有些不悦,竹宴正要说话,突听其中一人嘟囔道:“真他娘的好看,比画里的仙女儿都好看。” 这句浑话瞬间将众人的情绪冲的粉碎。 竹宴嘴角微抽了下,怪异的看了那人一眼,学着少年的动作把油纸包塞给他们,径直走了回来。 汉子最先回过神,“那就多谢小姐了。” 素娆颔首还礼。 和小南一道烤火,双方再没有什么交流,对面的人打开油纸包,发现是肉脯,顿时眉开眼笑,各自分了两块,狼吞虎咽的撕扯着吃。 竹宴背对着他们,低声道:“姑娘,他们身上有很重的血腥味,不久前应该受了伤。” “不用理会。” 素娆眼皮也不抬,专注的看着眼前的火堆,这点刚才在屋外时,风一吹她就闻到了,“反正安稳熬过今晚,明日一早就走,和我们也没什么关系。” “是。” 竹宴小声应了声。 扭头传音守夜的几人提高警惕,其他再不多言。 夜深了,屋内动静逐渐低了下去。 小南靠着素娆睡了过去,素娆小心的将他的脑袋挪到墙角,塞了个柔软的包裹垫着。 他没醒来。 看来已经累极。 素娆笑了下,随即靠着墙壁阖上眼,火堆熊熊燃烧着,时而发出噼啪的炸响声,众人睡得正酣。 就在这时,屋门‘哐当’一声开了! 素娆等人连同对面的汉子们同时惊醒,倏地坐直身子,两道黑影蹿进屋内,反手将屋门合上。 正是负责守夜的影刺。 他们径直蹲到素娆面前,沉声道:“姑娘,山上有不明人员在朝此处靠拢,从气息推断,人数不少。” 第387章 动手,军中追杀! “山上?” 汉子提刀站了起来,“你们看清楚了吗?这外面山林漆黑,或许只是野兽之类的……” 猎屋靠山而坐,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影刺回头看他,目光沉静而冷:“是人,不会错的,他们行动方向明确,直奔此处。” “这会约在十五米外。” “会不会那些人又追来了……” 对面的少年脸色惨白,握刀的手不住发抖,朝汉子看去:“三哥,怎么办,他们不会放过我们的……” 其他人脸色皆有些难堪。 叫做三哥的那个汉子道:“先别慌,把火堆灭了,不然这么亮堂,等他们靠近,咱们就是活靶子。” “哦,好,好!” 几人手忙脚乱的开始灭火。 汉子快步走到素娆他们面前道:“抱歉,那些人应该是冲我们来的,没想到他们会追到这儿,连累了你们,趁他们还没到,你们赶紧走,我们留下来断后……” 素娆往外看了眼,“走不掉了。” “不会的,你们有快马,骑马走,他们追不上。” 说话的功夫,火堆熄灭,猎物里陷入了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素娆声音依旧冷静,“屋内灭了火,对方已然警觉,我们现在出去才是活靶子。” 马背上目标太大,相比起来,在黑暗中以静制动方是上策。 “是我们拖累小姐了,等待会他们到了,你们只管往外冲,一有机会就赶紧走,人留给我们解决……” 汉子握刀走到屋门的一侧,身子紧贴墙壁,低声说道。 对面其他人也学着他的模样,走到另一侧,准备殊死拼杀,没人有异议,沉默且坚决。 颇有种慷慨悲壮的意味。 竹宴不客气的嗤了声:“你们打算怎么解决,凭那一身的伤?” “就算有伤,我们也不会牵累无辜,大不了鱼死网破,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话音年轻,是那个少年。 “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 竹宴对他们的嘴硬一阵无语,素娆耳尖动了动,低道:“噤声,他们来了。” 脚步踩在雪地里,发出簌簌的细响。 偶尔还夹杂着树枝断裂的动静,只是那声音太小,被狂风呼啸着盖过,非内功深厚的人很难捕捉到。 “左边,五人。” 竹宴小声提醒,另一个方位的影刺道:“西南方,有八人。” “六人绕前,从窗边过来。” “准备——” 一道道低沉的声音接连响起,对面几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话音拖长,下一瞬,房门和窗户同时被砸开。 木板轰然倒塌。 泛着寒光的刀和呼啸的风雪一道倒灌进屋内,厮杀顿起,铁器相交发出铿锵的声响,影刺护在素娆和小南身前。 将他们死死拦截在外。 血腥气扑开,皮肉被刺穿的声音不绝于耳,这时,少年凄声喊道:“三哥小心!” 汉子刚将迎面挥来的刀拦住,背后便有人砍下,他要是躲不开,这一刀,便会彻底的了断他! 其他几人都急了。 发疯一样的挥动大刀朝他赶去,奈何他们被对方缠的太死,加上身上有伤,动起手根本不是对手,三下五除二,险些连刀都拿不稳。 哪里还有救人的本事! 刀风已到了后心,汉子闻声扭身去躲,可惜太迟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刀越来越近。 千钧一发之际。 “锵”的一声,火星四溅,一把软剑架住了那刀,将其挡开,竹宴旋身拦在汉子身前,顺势将他往后一推,薄怒道:“愣着干什么,等死啊!” “多谢。” 汉子回过神,提刀重新加入了战局。 有影刺的帮忙,很快缓解了他们几人的压力,对方见势不对,转身就要跑,汉子喊道:“不能让他们走,否则后面还会有人追来……” 这点哪需要他提醒。 影刺身形闪动,惊掠而出。 几个起落便将人追上,手中剑光一闪,血光铺洒在雪地里,身影轰然倒下。 至此,前来袭杀的人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尽数断气。 寒风从外面呼啸而过,将血腥味吹散,唯有那横七竖八的尸体无声的诉说着战斗的惨烈。 “三哥,你受伤了?” 他们顿时丢下刀围了过去。 汉子靠着门边,摆摆手,哑声道:“都是皮外伤,没事。” “多谢诸位出手相救。” 他对素娆和竹宴抱拳道。 其他人互看了眼,也跟着道了谢。 “你们先把伤势处理下吧。” 以素娆的目力,自然看得出他们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挂了彩,淡淡提醒了句。 竹宴掏出袖子里的夜明珠,蹲下身,开始在尸体上搜寻,摸来摸去,谁知还真被他摸到了东西。 “这是什么?” 他掏出一个小牌,借着夜明珠幽微的光芒,仔细辨认,须臾,讶然道:“有官印,印的是‘威泽’二字……” “难道是蓟州驻军威泽营的人?” 竹宴惊讶的看着素娆,素娆俯身拿起尸身旁的刀,把玩了一番,在刀柄处同样找到了印记。 “是军械。” 死的是军中的人。 有了这个发现,他们不约而同的站起身,看向汉子几人的方向,竹宴沉声道:“军中的人为何要追杀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来历?” 话音落,影刺无声的将他们包围其中。 三哥和他们同伴几人霎时变了脸色,少年最耐不住性子,怒道:“你们想干什么,别忘了,要不是三哥收留,今夜你们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是啊,要不是这样,我们也撞不见这场刺杀。” 竹宴反唇相讥道。 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软剑,“要不是有这点情分在,看到这牌子的时候,就该把你们拿下逼供了,而不是好声询问。” 军中的人鲜少擅离驻地,能追到这儿来,说明这几人身上问题不小。 此时时局敏感,不把事情弄清楚,谁也无法安心。 “你们这是要询问吗?” 少年扫了眼周围的影刺,讥讽道:“看这架势,不是早就认定我们有问题。”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意见。” 竹宴面无表情,眼见气氛越发不对,汉子一把按住蠢蠢欲动的少年,叹道:“小七,少说两句。” 素娆见状,亦对竹宴道:“他们现在提刀都难,把剑收了吧,先了解清楚情况再说。” (本章完) 第388章 威泽营之变,身份 竹晏看了眼伤痕累累的几人,略迟疑了下,还是把剑插回鞘中,转身回屋,清理尸身。 火堆重新点燃,散不尽血腥气。 门窗被撞得稀碎,冷风呼呼的往里灌,汉子他们借着火光,简单的将身上的伤势处理了下,随后看向素娆这边。 “你们能认出军械和铭牌,想来不是寻常富贵人家,敢问小姐一句,府上可是朝中人?” 素娆对这个叫三哥的印象不错,从先前的对话来看,此人起码算得上正直温厚,所以即便出了这场意外,她还是愿意与之叙话的。 另外看几人对他的态度,这些人中,他是拿主意的那个。 她回道:“算是吧,你们呢?又是什么人?” 汉子默了片刻,抬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同样的铭牌来,吊在众人眼前,竹晏微惊,上前两步取到手里,反复掂量了一番,回头对素娆道:“姑娘,和那些死人身上发现的牌子一样。” “萧散……” 他对汉子道:“这是你的名字?” 汉子面色黯淡,低沉的‘嗯’了声,算是应答。 “你既然是威泽营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儿,还被他们追杀?” 素娆的话像是戳中了几人的痛处,他们脸色青白,闻言纷纷低下了头,就连性子最咋呼的少年,也抿唇不语,眼底酝酿着一股清晰可见的怒意。 “此事说来话长。” 萧散的声音低沉中带着些许倦意,长叹一声,望向那熊熊燃烧的这火堆,火光印在他眼底,冷峭薄寒,不见暖意。 “小姐知道北边叛军作乱的事的吗?” “听说了些。” 素娆看他一眼,试探道:“难道威泽营也和此事有关?” “威泽营是蓟州数一数二的驻军力量,也是最早参与叛乱的……” 说到这儿,萧散苦笑了声,“这么说也不对,起初威泽营是以协助陶定城守军,镇压暴民的由头调动兵力,参与作战……” “最起码,我们是这样认为的。” “可是到了后来,陶定安稳,上面又命我们赶赴即墨,扫除地方屯田军的叛乱,几番血战后,军中逐渐出现了不一样的声音,说我们才是作乱的一方。” “‘抢回’即墨粮仓后,威泽营奉命驻扎在城外,那时候兵力消怠,再加上雪后军需断绝,人心惶惶,冲突越发激烈。” “那时候,我们还没发现不对劲。” 火光在他眼底跳跃,忽明忽暗,连带着众人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大手死死攥住,沉闷的令人窒息。 包括萧散在内的几人,这时面上流露出不同程度的悲恸来。 素娆扫了他们一眼,疑道:“是哪里不对劲?” “军中不停的有人在消失。” 萧散深沉的目光对上他们,吐字如刀,“随着叛乱真假的消息扩散和粮食短缺,周围时有械斗发生,沈老大为了保护我们受了伤,人送去就医后,再也没回来。” “上面给出的交待是,伤重不治,已掩埋。” “可沈老大的伤势我们当时看过,并未伤及要害,奈何他们态度强硬,我们久寻不获,只得作罢。” “这个且当作意外,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加诡异。” 萧散话音刚落,少年的声音插了进来,“送去就医的人,十有八九都不见了,还有些失踪的,说是当了逃兵,但军中巡守严密,他们根本就不可能避开眼线离开。” “这时我们才发现有问题。” “二哥说他去查,去了第二天就再也没回来。” 少年眼眶发红,“后来我们找到他时,是在伙房的泔水桶里,只剩下了脑袋……” 泡的肿胀,不仔细辨认的话,根本就认不出那是他们一贯健谈和善的兄长。 听到‘伙房’两个字,竹晏下意思打了个寒战。 他又想起了那个冯屠户,还有他家肉铺厨房里,冒着香气的肉骨汤…… “你的意思是……” “那些畜牲……他们把病弱的人全部杀了,送去了伙房,当成……当成……” 粮食这个词儿像是烧的通红的烙铁,光是想起,就烫得少年喉头生疼。 幸好他们几个人那时候因斗殴被罚擦洗军械,回去时根本赶不上饭点,只能用泡发的糠饼填肚子。 否则的话……他们吃进嘴里的,就是曾经在战场上同生共死的弟兄。 “发现这个事后,三哥便去找将军告发。” 少年看了眼萧散的方向,竹晏愤然道:“告发有什么用,军中能乱成这样子,将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素娆默然不语。 生死关头,人为了活命能做到什么程度,是靠想象力绝对无法探及的。 她见过的太多这样的例子,心中早已掀不起半点波澜。 比起愤然大骂,素娆更在意他们之后的事:“军中食人听起来难以接受,但不至于花费这么大的力气追杀你们,是不是还有旁的原因。” “小姐说的是。” 萧散接过话茬,叹道:“麻烦就出在了我去找参将的时候,当时正值夜里,我还没走近大帐,就瞧见参将左顾右盼的往外走,似乎有意避开人,行迹十分鬼祟。” “所以我暗中跟了上去。” 素娆安静的听着,等待他的下文,萧散话音顿了下,吞了口唾沫,继续道:“我发现他在林中与人密会,说起了陶定和即墨的情况,这才知道,所谓的叛乱和暴民,压根就是他们精心策划的一场阴谋。” “为的,就是引发蓟州动乱。” “……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竹晏心直口快的问出了自己的疑惑,要不是他们闹的太厉害,也不至于让公子决意转道,至今还在奔波。 “是啊,对他们能有什么好处呢?我最开始也想不明白,直到我听他们提起了大燕陈兵平渡关……” “平渡关?” 素娆诧异道:“那不是凉州的关口吗?” 这次雪灾,受灾最严重的除过蓟州就是凉州,朝廷的赈灾粮挡在途中送不过去,敌军又趁机叩关,这对于凉州而言,绝对是灭顶之灾。 “这就是他们所谋的事情?” 第389章 燕军意图,真假难断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位威泽营参将绝对有问题。 蓟州大乱,切断朝中补给,相当于将凉州置于孤立无援的境地,一旦平渡关破,那凉州之地,便会彻底纳入大燕的版图。 说不定再来个里应外合,连蓟州也会成为他们的囊中之物。 到时候盛京东北再无屏障可倚,铁骑直指王都,将犹入无人之境。 正当众人为凉州捏了把冷汗的时候,少年轻嗤一声,“这你就想差了,他们所谋的,不止这些。” 素娆道:“这话什么意思?” “燕军兵力调动后不久,凉州便向丘州借粮,丘州牧允,运送大量粮草过境。” “丘州?” 素娆如今对于大雍的各州府状况熟记于心,听到这两个字,第一反应并不是替凉州松了口气,而是眉头锁的更紧。 “丘州虽不在此次受灾的行列,但丘州之地土地贫瘠,并不产粮,粮食从来是高价自别州购入,勉强支应。” “再说了,凉州和大燕以平渡关为界,地处要塞不假,但丘州挟制着瓦良关,亦是朝廷咽喉,尚不自顾的情况下,如何给凉州借粮?” “这不是引火自焚吗?” “姑娘知道的倒是不少。” 萧散沉默须臾,苦笑了声,“可笑连外人都能想到的利害关系,偏丘州州牧答应了,送粮送的毫不犹豫。” “而大燕自上次调动兵力后,直至凉州灾情缓解,再无动静。” “……” 这种情况,谁听了不觉得荒谬? 竹晏蹙眉道:“大燕到底想干什么?” 倘若是想要平渡关,那在粮草抵达之前,就应该围城攻关,那样的话,起码有五成的得手概率。 不该眼睁睁错失这大好机会。 “大燕的那些蛮子连年叩关,满肚子坏水,谁知道他怎么想的?” 萧散身旁一个黑脸汉子冷脸回道。 素娆闻言微微摇头,大燕与大雍的矛盾由来已久,边境摩擦,时有试探,此次天灾任谁看都是天赐良机,他们要么不动,既然动了,必是有所图谋。 凉州,丘州…… 平度,瓦亮…… 这些事情之间到底存在什么联系? 她思绪飞速运转,不着痕迹的在萧散和少年身上游移,须臾,她脑海中灵光一闪,望向萧散的方向。 “方才说起丘州牧借粮的事,你好似知道什么,既然要说,又何必藏着掖着,还要我费力去猜?” 她这么一说,萧散眼露意外之色。 随口提了句的事儿,在面对威泽营变故和边境动乱双重压力下,她居然还能注意到这个? “姑娘可知,凉州是谁的封地?” 素娆挑眉,这她还真的不知道。 “是谁的?” 萧散正要答话,竹晏面色微变,急声插了进来,“凉州是冀阳王的封地,难道就是因为这个缘故,丘州牧才不顾境内百姓和边军的死活,借粮过境?” 冀阳王离晁,当今陛下的亲弟弟。 也是唯一一个熬过了上一代夺嫡之争,身有爵位且盛宠不衰的皇室嫡脉。 太子见他也要恭敬行礼,唤一声“皇叔”。 丘州牧虽然官居三品,但在这种人物面前,也是只有低头谄媚的份儿。 好容易寻到巴结的机会,哪里舍得放过。 素娆一瞬想清楚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但她还是有一点想不明白。 “比起丘州的捉襟见肘,凉州分明可以向仅有一水之隔的陇洲借粮,运河结冰,从水上走,调粮的速度远比丘州翻山越岭快上许多,他为何舍近求远。” “这个我知道。” 竹晏抢在萧散之前开口。 萧散见状,闭口不言,只对他做了个‘你请’的动作。 竹晏道:“这事儿说起来就不得不提一桩旧事,总结来说呢,就是冀阳王仗着自家皇亲的身份,趁酒醉玷污了一个贵女,这女子事后悬梁自尽了。” “这和我们说的事有什么关系?” 素娆疑惑看他,他道:“关系大了,这贵女若是个寻常人家,碍于冀阳王的身份,也只有打碎牙齿和血吞,自认倒霉。” “可偏她姓拓跋,还是拓跋氏那一辈里最出色的明珠。” 拓跋氏…… 这一路走来,素娆先后见过了不少世族子弟,论出身,最高贵的当属世子爷言韫,其次便是四姓之首的崔氏,崔翊,八姓之一的钟离氏,小南,幕后计杀她阿爹的苻氏,现在又出现了个拓跋氏。 高门显贵逐一登场。 着实有趣。 素娆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冀阳王理亏在先,加上拓跋氏紧咬不放,此事闹到了陛下面前,几番交锋后……罚了冀阳王,廷杖三十。” 三十杖不要命。 甚至在那些熟练掌刑的奴婢手底下,打完后可能连卧床休养都不用。 仍旧可以活蹦乱跳。 但这三十杖,伤的不是皮肉筋骨,而是冀阳王身为皇室宗亲的骄傲和颜面。 从那以后,两家便结下了死仇。 竹晏言简意赅的一席话说完,素娆点头道:“前因后果我算是听明白了,所以,拓跋氏和陇州有关系?” “拓跋氏发迹于陇州,在那个地方,可谓说一不二。” 以两家的仇怨来看,冀阳王不是不想借,是知道压根不可能借到,所以不想自取其辱。 要解敌军压境,粮草之危。 只能求助丘州。 丘州牧想巴结冀阳王,两人一拍即合,这才有了后面的故事,一切看起来顺理成章,合情合理,没什么好怀疑的,但素娆的心始终难以安定。 结合萧散他们被追杀,无意透露的消息,以及燕军种种不合理的动向。 她得出了一个极为荒谬,但却最有可能的推断。 “大燕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凉州,不是平渡关,而是丘州的瓦良关!” 于平渡关外调兵遣将,不过是他们抛出来引人注意的烟雾弹! “是不是!” 素娆目光如刃,倏地看向萧散等人的方向。 少年他们面面相觑,无不惊讶,这些事还是后来三哥专门解释给他们听的,其中一些筹划,至今还有人没搞懂。 比如那个叱骂燕军的黑脸汉子。 他有句话是说对了的,大燕的人满肚子坏水,做起事来,的确让人防不胜防。 萧散迎着素娆的目光,好一会,才沉沉的吐出一个字:“是。” “这些事最初只是我偷听他们的对话,模糊猜出来的,并不确定真假,直到……” (本章完) 第390章 阴谋,拜他如拜神 “直到什么?” 素娆问。 萧散看着她,眸光暗了暗,半藏在阴影里的身子下意识蜷缩得更紧,像张拉满弓的弦,“直到他们说起赈灾使被杀,京中将会有贵人来此,让威济营做好准备……” 竹晏等人想起那封血书,心头骤然发紧。 对视了眼,眼底皆是骇色。 即便有些话对比现实显得多余,但竹晏还是问了句,“他们想要威济营做什么?” “杀人!” 铿锵有力的两个字,似有雷霆之声。 纵然素娆几人心中早有结论,听到时,还是不免浑身一震,萧散带来的这些消息正好弥补了他们所知的空缺。 东宫太子何等身份,怎么会亲自离京赈灾。 即便出京,身边也定然不乏随扈高手,还有世子爷暗中派人保护,何至于遇刺失踪。 原来一切都是早有预谋。 “他们不仅声东击西,想拿下丘州和蓟州之地,还想利用此次天灾,杀太子,乱朝纲。” 萧散说到这儿,脸色骤然凝重肃穆,像是蒙上了一层青灰之色。 竹晏道:“你怎么知道来的贵人一定是太子?” “他们说杀了此人,朝廷必将大乱,整个大雍能有这样影响力的人屈指可数,陛下要坐镇王都,不可能离京,算来算去,唯有太子的可能性大些。” 素娆对他的话不置可否,继续问道:“那你们几个又是怎么回事?” “偷听完他们谈话后,我意识到事情不对,我等参军是想要报效国家,建功立业,而不是和这些反贼一起,所以我和弟兄们商量后决定逃走去报信。” “那时候从即墨到丘州的线路重重封锁,盘查极严,就算我们能顺利混过去,等到了瓦良关,一切也都来不及了。” “所以我们决定南下。” 萧散眸光幽幽,吐出来的每个字都透着寒意,“听说言世子在南边统兵,已收复数个城池,若是他,一定有办法解瓦良关的危局。” “我们规划好路线,提前散布军中以人为食的消息,煽动他们闹事,趁机离开,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可是到了翟兰河附近的关口,被拦下了。” “都怪徐莽那个王八蛋,他不知怎的发现了我们的谋划,在察觉我们离开后,就跑去跟参将告密,然后率人骑快马堵截。” 少年明显没有萧散的沉稳,说到恨处,咬牙切齿,“那一战,我们拼了性命杀出重围,但都受了伤,尤其是三哥,还替我挨了一刀。” “要不是我,你们也不用逃亡,是我拖累了你们。” 萧散面露愧色。 其他几人连忙摇头,“自家弟兄,说什么拖累不拖累的,咱们结拜那天歃血盟誓,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大哥和老二被他们害死,就算没有瓦良关的事,我们也不可能继续留下听命。” “是啊三哥,这决定是大家伙儿一致同意的,要没有你指挥,我们几个能不能活着离开都不好说。”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宽慰着萧散。 好半天才回归正题,萧散继续说道:“翟兰河后,南下的路线皆有重兵把守,参将还派了心腹追杀,我自知没本事在那天罗地网中撕开一条路,只得被迫转道。” “你想去拦太子?” 素娆眸光湛湛,审视着萧散,后者爽快承认到道:“没错,既然瓦良关那边无能为力,起码不能让太子踏入他们布置好的陷阱里。” 他们一路西行。 绕过被威济营控制的郡县,沿着边界往北,朝廷筹措粮草到太子出京,再到抵达蓟州灾区,这中间有许多的时间。 只要他们动作够快,一定能赶在那些反贼之前,把太子拦在蓟州地界之外。 素娆看他神色坚决,怪异道:“这一路跋山涉水,还要应付追杀,你就不怕死吗?” “大丈夫行走于天地间,只须俯仰无愧,死有何可惧?” 萧散说完豪言壮语,看了眼周身围绕着的弟兄,语气略缓了些,“我是无所谓,但我的弟兄不行,我把他们带出来,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必须为他们挣个前程……” “还有威济营的兵将……” “他们大多被蒙在鼓里,做那些也不过是听命行事,不该无辜替反贼陪葬,倘若可以的话,我还想替他们求个活命的机会……” “你就这么肯定朝廷一定能平复此次叛乱?” 眼下这糟糕的局面恐怕连盛京那些大人物都深感棘手,萧散几人不知道,但他们清楚。 太子已经遭到毒手。 生死不明。 这消息要是传回盛京,还不知道会引起怎么样的轰动。 从某种意义上来看,那些人谋划的事已成大半儿,素娆纵然今夜坐在此地,依旧不知明日会发生什么变故。 是好是坏。 她对于萧散的盲目乐观很是奇怪。 萧散闻言,坚定道:“那当然,有言世子在,定能勘破乱局,力挽狂澜。” “……” 所以,他这句话并不是以现实为依据,而是靠一腔热血和无脑崇拜? 素娆一阵语塞。 虽然她很信任世子爷的能力,但想要在这种局面杀出重围,保下丘州,绝不是件容易的事。 竹晏的反应和她截然不同,他面上冷意褪去,霎时恢复了平常笑容可掬的模样,附和道:“你说的不错,想当年离疆局势何等错综复杂,他都能凭一己之力扭转乾坤,令离疆王对我大雍俯首称臣,年年纳贡,更何况如今只是一股小小的叛贼,能掀起什么浪来。” 众影刺怪异的看他一眼,纷纷瞥开头,默默退了两步。 就算是实话,也不用表现的这么夸张吧,听的他们脊背发毛。 可惜对面几人丝毫不觉得有问题。 反而一个个像是打了鸡血般,一扫沉郁的心情,振奋道:“就是,言世子名号一出,敌人闻风丧胆,哪敢与其撄锋!” “路上我还听说,反贼节节败退,如今只能困守城中。” “照这样的速度,即墨和陶定怕是撑不了太久。” “不愧是言世子……” 他们仿佛忘记了自己的处境,说得热火朝天。 素娆瞠目结舌的看了半响,无奈的摇摇头,这难道就是信仰的力量吗? 世人将他捧上神台,虔诚瞻仰。 拜他如拜神! (本章完) 第391章 同行之怀疑,真假令 话说分明,弄清楚前因后果后,竹宴他们便放下了心中的芥蒂,双方短暂休息,然后将里外的痕迹全数抹除。 以免被再度追上。 做完这些后,天边已然泛起了鱼肚白,萧散等人站在猎屋外,仰头看着那抹光亮,灰寂的眼底重新燃起希望来。 “翻过前面那座山,就是浏阳郡的地界了。” “就快到了。” 他们此行,为功为名,为一腔碧血,亦为了天下大义。 艰难走到这里,最后这段路,不论怎样,必须熬过去。 影刺他们打点着马匹,站在不远处看着几人。 小南恹恹的趴在马背上,闭着眼打盹儿。 “不知姑娘此行欲往何处?” 萧散对素娆问道。 说完,察觉到对面竹宴的怪异脸色,他忙又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这个方向过去,正好是叛军活跃最频繁的地带,小姐身娇体弱,还带着个孩子,如果不是必要的话,尽可能的还是绕路走吧。” 昨夜素娆和小南被挡在里面,一个淡定自若,一个呼呼大睡,谁也没有出手。 是以萧散他们并不清楚两人的实力。 才说出这种话来。 最初双方都觉得点头之交,天亮后就各奔东西,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然而经过这一夜血战,许多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素娆扫他一眼,没接话,思索之后轻道:“现在一切已经收拾干净,你们要想抽身的话,可以直接离开,没人再能追上。” 萧散怔了下,明白她的意思后,笑着摇摇头,“谢小姐的好意,只是我身处局中,早就没办法束手旁观了。” “你们呢?” 素娆转向其他人问道。 少年和黑脸汉子几人交换了个眼神,不太明白她为何突然要过问这些,但还是郑重回道:“三哥的决定就是我们的意思,同生共死。” 他们身上的伤口简单的用粗布条绑着。 渗出浓郁的血色。 面上冻得青紫,皮肤皲裂,有些地方还溃烂生疮,即便这样,还要走下去吗? 竹宴心中肃然起敬。 只是他们就算靠着一双腿走到了浏阳郡外,恐怕也做不了什么,因为,太子早已遇刺失踪! “姑娘……” 他看向素娆,眼中有询问之意。 毫不意外的,对于这样有骨气和忠义的人,他起了恻隐之心,不想他们费尽心力最后白折腾一场。 素娆读懂了竹宴的意思,他是想问,能不能带上他们。 这正是她的打算。 这些人身负重要消息,倘若任由他们乱走,到时候反而麻烦,倒不如将他们带在身边来得周全。 念落,她转向萧散几人,正色道:“既然你们都不愿走,那就一起吧。” 对面几人面色变幻不定。 萧散作为他们的主心骨,眉头皱了又松,迟疑的道:“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当知道,我们是要去……” 拦截太子。 这话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对上素娆平静的目光,倏地反应过来,震惊的瞪大眼。 “你们不会也是要去……” “这怎么可能!” 他们在深山老林里呆了一夜,随便遇到的几个过路人,先是帮他们解决了追杀,然后拔剑相向,现在又说同路而行…… 因为他们目标一致。 这样巧合的事情任谁听来,都像是在说书! 不对,书里都不敢这么写。 这下轮到萧散几人心生警惕了,看着他们骤然变色的脸和下意识拉开的一点距离,竹宴愕然失笑。 “怎么,怕我们心怀不轨,另有所图?” 萧散面上不显,但还是沉声说道:“诸位救了我们,我们弟兄心中感激,若有机会,必当报答,只是此事牵扯甚大,容不得一点马虎。” “我们还是各行其路的好。” “你们那条路走上十年,也遇不到那位贵人。” 竹宴轻嗤了声,转念一想他们谨慎些也是对的,便道:“要不是怕你们乱走惹麻烦,我们才不想多带几个拖油瓶。” “你怎么说话的。” 叫小七的少年瞬间怒了。 竹宴瞥他一眼,视线掠过那胳膊上的伤,语气凉凉,“难道我说错了?” 太子遇刺背后,涉及的势力现不明朗。 但不用想也知道,必然实力不浅,有可能和朝中有关,也有可能和塞外和叛军有所牵扯。 他们未来要面对的情况十分复杂。 萧散几人勇猛有余武力不足,身上还带着伤,若非他们定要掺和进来,怕坏事,竹宴的确是不想带着他们。 “你这脾气须得改改,怎么跟炮仗似得一点就着,须知小不忍则乱大谋,这样很容易招惹麻烦。” 小七额头青筋跳了跳。 “难道不是你先找麻烦的吗?” “是吗……我不过是实话……” 竹宴还想逗弄他,素娆无奈打断,“好了,别贫了,眼下还有正事呢。” 没了栖迟,这一路又沉闷枯燥,看来是把他憋坏了,好容易遇到个性子浮躁的,又点燃了竹宴恶劣的趣味。 ——与人吵嘴! 素娆一发话,竹宴抹了把鼻尖,悻悻的住嘴,撇开头去。 小七也被萧散叫住。 气哼哼的走到一边。 他们这么一闹,紧张的气氛顿时散了,素娆对萧散说道:“此事的确牵扯甚大,所以才不让你们边界拦人。” “怎么说?” 萧散疑惑问道。 这件事迟早他们要知道,既是同行,自然没有隐瞒的必要,“那位贵人没有与赈灾队伍一道,而是先行进了浏阳郡。” 萧散几人顿时愣住。 须臾。 “这消息小姐是怎么知道的?” 看方向,他们自南边来,北边的消息应当封锁严密才是。 萧散心中忐忑。 素娆知道这种时候解释再多无用,遂对竹宴唤了声,竹宴回头,熟稔的掏出令牌,在他们面前晃了晃。 “看清楚了吗?” 萧散几人的视线随着他的动作移动,死死的盯着玄铁令牌上那个赤红描边的‘言’字,顿生一种荒谬的感觉。 昨晚他们还在聊言家世子爷。 今天,他们就见到了言家的人? 老天爷这是在和他们开玩笑吗? “你这牌子是真的吗?” 少年小七讷讷的问道。 竹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假的,你满意了吗?” 第392章 震慑,同行的笑话 “给我看看。” 小七伸手,竹宴利落的将令牌朝他抛去,“接着。” 后者手忙脚乱的将玄铁令捧在手里,粗略扫了眼,直接递给萧散,萧散拿着反复揣摩了会,眸光骤凝:“是真的。” 他虽然不知道言家的令牌长什么模样。 但上面的纹路和印记皆出自朝廷,做不得假。 几人一阵哗然。 “你这种人怎么会出身言氏?” 小七不敢置信的望着竹宴,怔怔道。 百年世家,清贵名门,最看重的便是规矩体统,别说言氏乃清流之首,便是他以前在小县城里遇到的乡绅富户,家里的奴才举手投足都透着股庄肃的味道。 哪像他。 顽劣放荡,喜欢捉弄人,说话还格外招人嫌。 面对少年的质疑,竹宴双手一摊,浑不在意的耸了耸肩:“没办法,事实就是这样,你不高兴也没用。” 少年瞪眼看他,一阵无语。 萧散不着痕迹的挪到两人中间,将他们视线隔开,然后捧着令牌递给竹宴,语气恭敬:“先前不知公子是言氏门下,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竹宴取回令牌随意的塞到怀里。 “我就是个小小的护卫,当不起这一声公子,既然误会解除了,怎么样,跟我们走吗?” 他问的干脆。 其他几人纷纷看向萧散,似是在等着他的决定,萧散垂眸思忖片刻,沉道:“诸位冒雪夜行,一路疾驰,又说那位贵人进了浏阳郡,难道是出了什么变故?” “差不多。” 竹宴哼道:“浏阳的情况你比我们更清楚,所以考虑好,到底要不要去。” “我们去。” 萧散斩钉截铁的说道。 说完,又朝着素娆和马背的方向看了眼,面上隐有忧色:“那小姐和这位小公子也要和我们一起去浏阳郡?” “对啊。” 竹宴理所当然的点点头。 萧散蹙眉道:“那片区域叛军最是活跃,哨岗和巡逻的兵力十分密集,一旦被发现,绝不会像昨夜那样轻松收场,必是血战。” “你说的这些我们都知道。” 竹宴奇怪的看着他,说了半天,说的这不都是废话吗? 萧散看他不以为意,像是没听懂话里的意思,便只能说的更明白些,“到时候我们寥寥数人,根本护不住他们俩。” “嗯?” 竹宴惊讶的挑眉。 不远处的一众影刺也齐齐朝这边看来,素娆有些意外,至于小南,他还趴在马背上昏昏欲睡,压根没听他们在说什么。 见无人搭话,且他们一个个面露异色。 似有不满。 萧散也知道他们刚来就说这话有些不合时宜,但性命攸关的事,还是要谨慎些。 “翻过这座山,往西走二十里有个祥云镇,那里偏僻幽静,会很安全。” “你想让我把姑娘送去那里?” 竹宴恍然大悟。 萧散郑重道:“实在不放心的话,可以留两个弟兄保护,总比跟着我们要安全的多。” “她们是安全了,我们完蛋了。” 竹宴低声嘀咕道。 他话音含糊,萧散没听清楚,只当他不情愿,一时间眉宇也舒展不开,少年见状劝道:“你别不高兴,三哥他也是一片好心,毕竟战场上刀剑无眼,伤着他们就不好了。” “这些事不用你们操心。” 竹宴没有解释太多,眼见为实,耳听为虚,等后面他们自会知道到底是谁保护谁。 现在就是说了,他们也未必会相信。 闻言,萧散几人眉峰紧锁,却没再继续劝导,只是心底暗暗叹气。 “先匀出几匹马共骑,等到了下个地方再做打算。” 撂下这句话,竹宴抬脚往影刺的方向走去,各自上马,素娆带着小南,他整个人藏在斗篷里,帽檐压得极低,像是睡了过去。 “赶路吧。” 素娆替他将毛领拢了下,攥紧缰绳,双腿猛地一夹马腹,整个人离弦之箭般蹿出。 身后众人紧随。 由于萧散他们身上有伤,中途三五不时会停下来休息换药。 “这样赶路速度太慢了。” 萧散找到素娆,“接下来还是不要停,一口气赶到浏阳郡的好。” 素娆搓着手,轻哈了口气,垂下眼睫低道:“磨刀不误砍柴工,来得及。” “可是……” 萧散还想再说,素娆瞥他一眼,“你们的伤势不处理会持续恶化,就算赶到浏阳郡也没用。” “我们都是皮外伤,不要紧。” “是吗?” 素娆停下手里的动作,突然出手,一把按在他肩膀的伤口处,萧散当即倒吸口凉气,眼前阵阵的发黑,手却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这就是你说的不要紧?” 素娆微微挑眉,语气凉薄:“连刀都拿不稳,怎么杀人?” ‘杀人’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轻飘飘的没有半点份量,萧散猛然一惊,心跟着抖了抖。 “你……” 出手速度太快,几乎让他来不及反应。 虽说他受了伤,但身为习武之人的本能还在,能让他无从反抗直接近身……这只说明一个问题。 “你会武功?” “略懂皮毛。” 素娆看他疼的嘴唇发白,悠悠收回手,正色道:“我知道你心里着急,不过光会着急是没用的,得先养精蓄锐,调整好自身状态,才能应对后面的事情。” 他们两拨人临时凑在一起,各自抱团,各有主张。 这样不利于行事。 一个队伍里,只需要一个能发号施令的人,影刺以她马首是瞻,而萧散,则是他们的核心。 她刻意出手,意在震慑。 从结果来看的话,她的目标达成了。 萧散眼神复杂的审视她半响,哑声道:“那就由小姐安排吧。” “嗯。” 这次插曲过后,接下来的路程里,萧散几人再没有提出异议,只是时常有人用一种怪异又探究的目光悄悄的朝着素娆这边看。 等素娆看过去时,他们又状似无意的移开视线。 这样来回几次,少年小七最先忍不住,趁着一次啃干粮的机会,试探的问道:“小姐,言家的要求这么苛刻吗?像你这样的贵女,还要学武?” “噗——” 竹宴刚灌进嘴里的水直接喷了出来,呛得连连咳嗽,好容易平复下来,无语的看着他,“你说的什么鬼话?” (本章完) 第393章 默契,攻城计 素娆刚好吃完最后一块饼子,闻言,错愕的朝话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众人停下的手里的动作。 无不震惊。 小七看他们这么大反应,一时也愣住了,“怎么了,我哪里说错了吗?” “谁告诉你姑娘是言氏贵女?” 竹宴满脸黑线。 “……她不是吗?” 小七更震惊,“那你们每天姑娘长姑娘短的,对她言听计从,也不怪我们误会啊。” 竹宴:“……” 好吧,他们叫习惯了,忘了说清楚。 素娆见状笑道:“是我的疏忽,我姓素,祖籍在云州,至于他们为何听我的……” 她刚想说权宜之计,竹宴突然插话进来,“此事说来话长,且待日后再说。” 小七脸色黑了黑。 这说的什么废话! 素娆抿唇笑了下,这么一打岔,她没再接着往下说,这些事说来的确复杂,不必要多作解释。 “那我们就跟他一样,唤你一声素姑娘吧。” 萧散开口缓和气氛。 素娆含笑点点头。 除了这些,萧散他们对小南也很好奇,好奇他为什么每顿饭只吃肉脯和糖糕,为什么不说话,时常发呆看起来还有些木讷。 但这些话他们没人敢问。 在双方的磋磨中,众人出了即墨郡,绕路去了趟祥云镇,补给吃食,还买了几匹马。 趁着萧散他们挑马的时候。 竹宴选了处偏僻的地方,望向天边,手指抵在唇间,吹了三声口哨,韵律独特,节奏不一。 不多时,上空传来声鹰唳。 一个黑色的小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俯冲下来,竹宴抬起胳膊,任由它收拢翅膀,稳稳的落在护腕上。 “乖,别动,让我看看这次是什么消息。” 他将鹰爪上绑着的竹筒取下来,轻点了下它的脑袋,“去吧。” 竹宴用力将手往空中一扬。 借着这股力道,鹰展长翅,向天空飞去,在他头顶盘旋了几圈,复又扇动翅膀离开,消失在天际。 竹宴收回视线,从里面取出张纸条来。 迅速扫了眼,然后送到了素娆手里,“喏,姑娘,这是给你的。” “给我?” 素娆疑惑的接过,展开一看,上面是她熟悉的字迹,苍劲峻逸,写着“一切小心,谨防暗箭”。 竹宴小心的觑了眼她的脸色,干笑道:“公子还真是言简意赅,对吧?” 他心里不住腹诽。 都舍得用飞鹰传书,就不舍得多写两个字吗? 言家又不缺这点笔墨,他也没指着祖宗能说什么甜言蜜语,但起码关心几句,别这么敷衍啊。 看起来毫无诚意。 竹宴脑筋转的飞快,准备替自家公子挽回些情面,便听素娆笑道:“他不是一直都这样吗?反正该说的都说了。” 一切小心待我归来。 谨防暗箭万勿受伤。 竹宴见她笑意深深,忍不住挠头,诧异道:“是吗?都说了吗?我怎么看不出来。” “你看不出来就对了。” 素娆收起纸条,塞回袖子里,抬头看到竹宴还在纠结,当下笑道:“别瞎想了,快去看看他们准备的怎么样,我们该动身了。” “……遵命。” 竹宴边走边嘀咕着什么,素娆侧耳仔细听,便听他念叨:“不应该啊,左右都是那八个字,难道还有我这个狗腿精琢磨不透的意思?” “不行,这有瑕疵。” “看来还是不能离开祖宗太久,吃饭的技能都生疏了,这样下去肯定要失宠……” 他声音越来越小。 听起来还有些委屈。 素娆嘴角微抽,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来竹大高手还是很有上进心的,不知道他家祖宗听到了会有什么反应。 想到某人冷淡又掺杂着几分嫌弃的眼神。 她不禁失笑。 随即望向遥远的天边。 言鹤卿,此时此刻,你在做什么呢? “大人,言大人!” 即墨东北处的桃林拗内,营帐连片,规整又严密的拱卫着最中间的主帐,帐内众将议事,你来我往说的口干舌燥,嘴皮子差点磨出火花儿来。 主位上的人一言不发。 起先他们还以为他是在思考,直到询问意见时,连叫几声没有回应后,他们才发现尊贵的世子爷居然走神了。 几个将领面面相觑。 顾城轻咳了声,压低声音正要提醒,就听世子爷道:“方将军刚才说在雁荡山设伏,围歼叛军,可有具体的章程?“ 听他这样说,其中一个方脸将军立马上前,“有,通过这几次交手不难看出来,叛军那边似是有意拉长战线。” “但有一点很奇怪。” “他们要想拖延时间等待支援,那按照城中储备的粮草情况来看,只需安心守城就好,可他们隔三差五还要出城迎战。” “这样一来,倒是搞不清楚他们的真实目的。” “不过他们肯出来那最好,届时诱敌深入,引他们进雁荡山,过一线天,砍断铁索,只要我们堵死下山的路,就可以把他们全数吃下,削减守军大半儿的兵力。” 其他几人纷纷点头应和。 言韫扫视一周,淡声道:“就这些?” 方脸将军愣了下,看了眼身旁的同伴,他们同样疑惑的摇了摇头,这个计策应当没什么问题啊。 能以最小的代价赢得最大胜利。 “那世子的意思是……” “方将军,我们的目的是拿下即墨城。” 削减敌方兵力的确有利于这场战争,但并没有办法达成目的,言韫凝视着他,淡薄的眸光落在身上,宛如冷刃,刮得几个参将骨头生疼。 压力如山般倾倒。 方参将道:“末将知道,可他们以活人当靶子,立在城墙上,咱们的箭弩派不上用场,只能搭云梯强攻,这样一来他们只要龟缩起来,短时间内,根本没有得手的机会。” 雁荡山是他们能想出来最好的法子。 分而化之,逐一击破。 先削减对方的兵力,再行攻城。 “没有机会就制造机会。” 言韫语气从容轻缓,凉道:“雁荡山不就很适合吗?” 几人一听有戏,连忙道:“请世子赐教。” 一路走来,他们平复叛乱,可谓是高歌猛进,锐不可当,原本以为这个临时整合的杂牌军没什么战力,想不到在他手中,竟变得如此勇猛。 世子爷不提枪上马。 只偶尔点上一句,便能让局势发生惊天逆转,凤凰景星之名,实至名归。 言韫审视着他们,须臾,薄唇轻启:“请君入瓮,偷梁换柱。” 第394章 各方云动,信任之义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102//.html 第395章 搜捕,燕勒山上的热闹 听完这一席话,萧散说不清楚是惊讶多还是震撼更多。 “姑娘看人看事,一直都这么冷静又清醒吗?” 他一句话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影刺他们就算了,跟在素娆身边久了,对她的行事风格早已熟悉,真正疑惑的是小七几人。 他们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女子。 既能笑靥清艳,妩媚动人,又能提刀立马,处变不惊。 自有一股难以言说的气势。 “这算是夸我?” 素娆笑着问道。 萧散错愕一瞬,也跟着笑了,“当然。” 有她这样的同伴算是一桩幸事,能够彼此信任与理解,犹如定海神针般令人安心。 “那我就多谢萧兄赞赏了。” “姑娘客气。” 接下来气氛就和缓许多,素娆与他们随意的开着玩笑,说的多了,众人就都放开了,聊起他们在军中的生活,围着火堆闹成一团。 “唉,他们回来了!” 小七突然伸手朝远处一指,众人循着他视线望去,竹宴几人足尖轻点,掠过树梢,乘着夜色飘然出现在眼前。 “姑娘,事情麻烦了。” 他一张嘴就是这句话,众人面上笑意顿时凝固,素娆眉峰微挑,对他招手道:“到底怎么回事,坐下说。” 竹宴一屁股坐在旁边,接过水囊猛灌了两口,待气息平复些,立马说道:“城内外戒严,出入的人都会盘查,且大多被关注的对象都是二十多岁年轻的男子。” “各处药铺外皆有眼线。” “不仅如此,属下还发现了一幅画。” 他从怀里掏出张纸,站起身,在众人面前展开,画上的男子清隽儒雅,气度非凡,一看便知身份不低。 素娆端详半响,对竹宴道:“他难道就是……” “是太子。” 竹宴声音沉沉,“同样的画卷在守成军和各大黑市都有流通,不少势力在暗中搜寻殿下的踪迹,买凶杀人的赏金数额……已高达万两黄金。” “我四处打听了下,浏阳郡境内各县,差不多都是这种情况。” 众人心头巨震。 也就是说,现在殿下举目皆敌,四处游荡着想要他性命的人,情况,比他们想象的更糟糕。 素娆平静道:“药铺外布有眼线,看来他还受伤了。” “不过这也算个好消息。” “哪里好?” 小七悚然看着她。 “对方这么大张旗鼓的找人,起码说明殿下还没落到叛军手里,我们还有时间。” 这么一说,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萧散道:“可是浏阳郡地域广阔,殿下他又进不了城,只能在外四处躲藏,山野茫茫,我们要去哪里找人,那和大海捞针有什么区别? “还是有区别的。” 素娆看向竹宴,问道:“那封血书是从哪个地方送出来的?” “石城附近。” 隼部传信用的鹰隼自有一套辨认方式,竹宴没有多说,直接给出了一个具体位置。 素娆搜刮了下脑海中的地理信息。 从旁边取过拨火的棍子,开始在地上勾画,“这是浏阳郡,我们现在在最西边的鱼子城,要去石城,最便捷的方式就是赶到谷子沟,然后横穿燕勒山脉。” “这儿到谷子沟可以策马,但进山后地形复杂,须得弃马步行,有问题吗?” 素娆抬眸打量着众人。 萧散几人包括影刺在内纷纷摇头。 这时小七看向蜷缩在一旁睡得正酣的小南,朝他轻点了下,为难道:“我们是没问题,姑娘你应该问他有没有问题。” 一个十岁的孩子,跟着他们翻山越岭,风餐露宿,这不是活受罪吗? 别到时候走不动了,又哭喊着要人背。 “小南我们自会照料。” 素娆简单的掠过了这个话题,扫视一周道:“既然没什么异议,那就抓紧时间休息,天一亮,我们继续赶路。” 留好守夜的人。 其余人各自找地方休息。 没人质疑素娆的决定,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服从好像成为了一种习惯,况且一个身受重伤又被四处搜捕的人,没办法走太远。 去他最后出没的地方找,找到的概率是要大些。 素娆没告诉他们,太子殿下既然知道言韫派人暗中保护,就定能猜到会有人前去支援,这种情况下,留守原地是最好的选择。 能够最大可能的避免双方错过。 这一夜众人睡得很不安稳。 天刚蒙蒙亮,他们便骑马上路,一路朝东疾行,压抑肃穆的气氛笼罩了每个人,甚至到最后,一天下来连话都没人说上两句。 在这样的速度下,终于赶到了谷子沟。 沟内住着不少人家,素娆他们用马匹换了些吃食和必要的东西,住了一晚,然后动身进山。 临走前,素娆还找有经验的猎户画了张简单的地图。 “以我们的脚程,不眠不休的话,最少也要三日才能走出去。” 竹宴拿着地图边走边看。 小南亦步亦趋的跟在素娆身边,安静的没什么存在感,不喊累也不抱怨,速度却不慢。 萧散几人最初还担心,但看过了大半日,他依旧脸不红气不喘,这才渐渐放心。 山里积雪路滑。 时有塌陷和猎人布置的陷阱,一行人走的很谨慎。 而此时石城内发出了一道命令,“调兵搜山!” 连日来一无所获,让上面的耐心消磨殆尽,下了道死命令,活人见人,死要见尸,找不到人,提头来见。 这样一来,抱着侥幸心理偷奸耍滑不办差的人没了退路。 只能卯足精神去找。 官兵的行动惊扰了潜伏在暗处等待时机的一众势力,刹那间,搜山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瞬间席卷了燕勒山附近的所有乡镇。 为了拿到赏金,无数势力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齐至此地。 昔日荒凉寂静的山脉,像是骤然活过来一样,热闹非凡,每天都有大批的人马入山,个个摩拳擦掌,杀气腾腾。 住在山脚下的人户们见此盛况,门户紧闭,连头都不敢往外探。 谁也不知道会不会飞来横祸,直接丢了脑袋。 “开门开门!” “你们见过这个人吗?” “画上的男人你们见过没有,见过的话不得隐瞒,否则招了祸事,别怪我们心狠。” “……” 而这一切变故,素娆一行人浑然不知。 /102//.html 第396章 路遇赏金人,噩耗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102//.html 第397章 爱钱不要命,杀人不眨眼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102//.html 第398章 血腥手段,镇压四方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102//.html 第399章 人尽皆知,二郎峰下 不开心的下场,他们已经见过了!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和蔑视。 赤衣人们目光相接,心中顿生一股屈辱感,想他们霹雳堂在江湖上威名赫赫,混的风生水起,谁听了不得低三寸头。 今日居然在这荒山野岭。 当着诸多江湖朋友的面儿,他们的少堂主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扇了脸,折了手指还掐着脖子威胁。 这样的奇耻大辱真要是忍了,霹雳堂往后哪儿还有脸面在江湖上混! “你们欺人太……” “闭嘴!” 男人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带着疼痛的颤音,适时的打断了赤衣人,他额上冷汗直冒,脸色比身上的白衣瞧着更惨淡,觑了眼素娆的方向,咬牙道:“愣着干什么,走!” 一贯嚣张跋扈如他,却在这些鲜血和疼痛的教训下,清楚的得出了一个结论,他招惹不起这个疯女人! 她的血和心都是冷的。 而且说到做到。 面对第一楼和风剑门这些人,他们霹雳堂的胜算本就不大,如果再被她盯上,除了徒增伤亡外,不会有任何好处。 所以他再不甘心,也只能这样了。 少主发了话,霹雳堂的人马自然不敢有异议,狠狠的剜了素娆他们一眼,扶着男人快步离开。 “居然就这么忍了。” 看好戏的人们窃窃私语,不过说话的声音着实不算小:“这个林枫向来霸道,心眼又小,尤其讨厌别人对他品头论足,仗着有个好爹行事肆无忌惮,睚眦必报,我还是第一次看他低头。” “那不然能怎么办?刚才那女子出手的架势你也看到了,绝对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儿,总不能为了一时意气断送性命吧?” “江湖上没听过有这号人物啊。” “你没听过的多了,像她这样的年纪能有此等功力和排场,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肯定出身不凡,说是为了赏金,指不定是哪家的千金出来体验生活呢!” “这样的人咱们招惹不起,赶紧走。” …… 明里暗里逗留的人跟着霹雳堂撤去了大半儿,还留下的人虽然不多,但看打扮都是出身大势力。 他们不像那些游兵散甬似得吓破胆,只是看向素娆时,眼中再不见先前的戏谑和轻慢。 甚至还有人在对上她的视线时,微微抱拳示意。 素娆颔首还礼,将揉的皱巴巴的手帕随意丢在地上,笑道:“热闹落场,咱们也该走了。” “是。” 一行人当即应和。 在众多的视线注视中,闲庭信步般离开,连小七这个神经大条的都发现跟着他们的人变少了。 风剑谷,快刀门…… 这些叫得上名号的势力看到他们则远远避开,倒不是害怕,而是在没找到目标之前,避免发生不必要的冲突,耗损人力。 “姑娘突然出手时,我吓得手心直冒冷汗,还以为今天免不了一场恶战呢。” 小七说起此事,余悸未消。 “瞧你这点出息。” 黑脸汉子摇头笑骂,俨然一副长辈的架势:“就霹雳堂里那些个虚有名头的怂包,收拾起他们还不是轻轻松松。” 他们的伤势恢复了七八成,正愁没处发泄呢。 “我怕的不是这个,是姑娘先前说过要谨慎行事的。” 小七解释道。 一个霹雳堂自然不足为惧,不过他们这样行事会不会太高调,过于引人注目。 素娆笑扫了眼少年,还记得她的话,知道考虑后果,说明是有长进的,不错。 “谨慎行事不代表要全盘隐忍,人家都欺负到眼皮子底下来了,你如果还退让,那谁看到你都会想要踩两脚,尤其是在这种地方。” “尊严只在剑锋之上。” 真要算起来,江湖比起朝廷更加公平,毕竟在这儿,谁的拳头硬,谁就有说话的权力。 这里是她最熟悉,且最自在的地方。 那些阴谋诡计,舌端是非,对女子的恶意和轻贱,地位与尊荣,都可以通过杀伐获取。 野蛮……却直接。 “我知道了!” 小七蓦地笑了起来,拍手叫好:“姑娘这招叫杀鸡儆猴。” 闻言,其他人纷纷笑开。 看他们神情各异,小七摸了摸脑袋,“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对,我们小七终于成熟了。” 萧散勾住他的肩膀用了拍了两下。 “三哥!你别老拿我当小孩儿哄,这么多人看着呢,我多没面子。” 少年臊红了脸,往旁边躲了躲。 黑脸汉子他们哄然大笑,觉得有意思,不停的说话逗弄他,竹宴让影刺散开去打探消息。 正值饭点,小南自发从包袱里掏出六块肉脯和糖糕,走到旁边的石头上坐下,抱着开始啃。 素娆随手将水囊递给他。 看着他像仓鼠一样的鼓起的腮帮子,不由笑了。 “慢些吃。” 她替他拍掉衣襟上落着的渣滓,小南乖巧的点点头,果然放慢了吃东西的速度。 不久后,影刺回来了,并且带回了消息。 “殿下当日在石城外遇刺时,身边只有我们的人,后来他肩头和腿上中了一箭,在影刺的拼死拦截下,顺利逃入了燕勒山。” “叛军派人入山追捕时,曾在仙人涧,避古亭,和二郎峰发现过他的踪迹。” “但后来消失了一段时间。” “叛军怕他从燕勒山折返,离开浏阳郡,便在沿途的县城和乡镇都下达了追杀令,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时隔几日后,他竟又在二郎峰附近现身,还杀了不少人。” 这些事闹得沸沸扬扬,几乎在东脉这边活动的势力都知道一些。 他们先前拦下的那两人因胆子小,入山的位置较远,消息相对闭塞,不然他们也不至于到现在才打听到。 “二郎峰……” 素娆拿出猎户给的地图,上面粗略的标注着名字,她很快找到了相对应的位置,“是这儿!” “我们现在在怪石林附近……” 她手指沿着线条游走,思索片刻,将地图一收,“我们离那片区域有些距离,今晚别歇了,赶夜路。” “姑娘要去二郎峰?” 影刺微惊,“叛军早将那边翻了个底朝天,什么都没发现,所以他们才向东,向南延展搜捕。” “殿下在二郎峰那片区域徘徊时间过长了。” 素娆微微摇头,眸光平静且坚定,“那是他最后出现的地方,也是唯一有可能给我们留下线索的地方。” 易地而处,最危险,也最安全。 感谢书友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衣袂飘飘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书友投的一张月票。 作者君码字中~ 求打赏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 求宠爱呀~ (本章完) /102//.html 第400章 抓到,这女子是谁? 他们乘夜而行。 山路漆黑坎坷,幸好习武之人目力较好,对他们来说倒不算什么阻碍,途中遇到许多处燃着篝火的地方,人影攒动,甚是吵闹。 越往二郎峰的方向走,越是寂静。 萧索的风吹着枝头的雪沫,拍在众人脸上,化成一片湿凉,等看到那两座古木相接的断崖山壁耸立在云间时,已是隔日的清晨时分。 二郎峰实则是双子峰。 山石崖壁凹凸勾勒出似人体般的曲线,中间又有老树枯木展枝交攀,搭出了一座凌空之桥。 远看犹如兄弟互相搀扶的手臂。 以此得名。 “这两峰地势险峻,崖深路陡,要找起来恐怕会花费不少功夫。” 竹宴双手叉腰,仰面感叹道。 “散开去找吧,有情况以骨哨联系。” 素娆将影刺和萧散几人打乱,两两结伴,方便联络,只要相距不是很远,就能随时掌握情况。 “你们各自小心。” “是。” 人影散开,只留下竹宴和素娆,以及小南三人。 小南还是那样对外界全不关心,只低头看着脚下,沉默无声,素娆动,他就动。 素娆停,他就停。 沿着山脚转了转,找到了几家农户,保险起见他们还是上前询问了几句。 “没见过没见过,这都来了多少人了,怎么就没个消停的时候呢。” “哎,也不知道那人是犯了什么事,赶紧抓住吧,让咱们小老百姓过几天太平日子,可别再折腾了。” 像是习惯了这场面,他们互相搀扶着直接走到旁边,继续剥豆子,再不理人。 似听到他们没走,老汉忍了会,头也不回的道:“实在不放心,几位进来找吧,留心别把东西摔落就成了。” “不用了,多有叨扰,告辞。” 素娆微微颔首。 和竹宴两人掉头离去,实话说,这草屋就两间,里面的情况透过门窗看得一清二楚,即便这样,前来搜查的人还是闯进去胡乱翻找。 足见其决心。 其余的几家差不多也是这种情况,挨个儿拜访后,一无所获,不过有人替她指了个方向。 “你顺着这条路往前走,就两里地的功夫,听说官兵就是在那儿被杀的,到现在尸体还没人管呢。” 素娆几人找过去,果然在雪地里发现了被冻僵的六具尸体,残肢断臂散落满地,骨茬雪白,血肉混着雪渣已经发黑。 腹部空无一物。 “看周围的痕迹,像是被撕咬开的。” 山里多野兽,会变成这样也不奇怪,竹宴四处走动查看,素娆随意扫了眼尸身,低道:“他们身上的伤口很多,却都避开了致命处,应是血尽而亡。” “出手之人有意延长他们的痛苦。” “不会吧?” 竹宴踢开脚边的碎石,止步回望着她,“那种情况下,速战速决方为上策,哪里还有心思干旁的?” “事实就是这样。” 素娆一一扫过他们的尸身,拍掉裙摆上浮雪和泥渣,站起身来,“你还记得吧,消息说他沉寂了一段时间,连官府的人都以为他逃出去了,这时候只要静心潜伏,寻找时机说不定就可以脱险。” “为何时隔几日后,他要主动的现身,冒着被围剿的风险,杀了这几个人?” 从杀人的手法来看,应是泄愤。 这很不理智。 “是啊,为什么呢?” 竹宴百思不得其解,挠了挠头。 这个答案,只能等找到东宫那位殿下后才知晓了。 他们开始搜山。 一连两日,从山脚到山顶,凡事坑啊洞啊,但凡能藏身的地方都扒开来找了个遍,结果莫说人了,连个鬼影都没瞧见。 另一峰也是同样。 杳无人迹。 山里的草木翻折,断枝枯桠遍地都是,从种种破坏痕迹来看,那些人的确是掘地三尺。 “难道是我错了?他没回来?” 素娆望着某处山石出神,一时间心思不定,竹宴已用骨哨传令影刺众人撤回,短短时间,周身已聚了数十人。 他们没敢去打扰她。 耗费几日的功夫,毫无所获,想来确实让人丧气。 “唉,三哥他们两个怎么还没回来?” 小七压低声音问道,众人四处看了看,是没有萧散的身影,然而就在这时,影刺几人突然同时拿出骨哨。 竹宴凝神听了半响,面色微变。 “姑娘!” 他快步走到素娆身侧,素娆眉头未展,疑惑看他,“怎么了?” “阿九和萧散那边有情况。” 他话音落,众人立马紧张起来。 “他们人在哪儿?” 素娆倏地凝眸,收起了涣散的思绪,竹宴道:“跟我走。” 他在前带路,顺着小道拉扯着枯枝往前攀爬,不大会功夫,就找到了人。 萧散和影刺阿九皆无损伤。 只是在他们面前的山石旁,瑟缩着一个人影,一袭扎眼的紫色衣裙,竟是个女子。 “到底怎么回事,她是谁?” 素娆大步走近,审视着那人,而那女子也在听到动静的刹那,抬起头朝她看来。 巴掌大的脸瘦得两颊凹陷,柳叶儿细眉,圆眼睛,这本该有几分灵动,却因恐惧噙着些泪意,颤颤的,像是一朵即将凋谢的花儿。 见到来了这么多人,她抖得更厉害了。 “姑娘。” 阿九拱手行礼,冷声道:“属下二人刚准备回来,她是半路碰到的,鬼鬼祟祟躲在山石后面,问什么也不说,只拼命摇头。” 在这荒山野岭,一个女子孤身走动,的确很引人怀疑。 他们便直接将人给扣下了。 素娆挥手让他们退开些,然后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蹲下身,柔声道:“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女子泫然欲泣,怯怯的看她一眼,却依旧没有放松警惕。 “大雪封山,你怎么会孤身一人出现在这儿?” 素娆问道。 等了很久,才等来一句弱弱声音:“采,采药……我是石城的一名医女,铺子里缺了些药材,就,就来这儿找……” “姑娘,你,你放了我吧。” “刚才问你你怎么不说?” 萧散沉声道:“就算你是医女,这大冷的天,你在山里四处乱走,看模样有段日子了,靠什么活下来的?为什么不离开?” “还有,你躲什么?” (本章完) /107//.html 第401章 血自旁人,暗道求生! “我,我……” 女子被萧散一连串的质问吓得又是一抖,求救似的看向素娆,泣声道:“我不敢回去,城里全是叛军,他们四处抓人,烧杀抢掠……好多女子都被糟蹋了……” “我好不容易跑出来……” “姑娘!” 她含泪哀求,“我说的都是真的,求求你放了我吧……” 素娆面不改色的审视她片刻,刚准备收回视线,结果她接连垂首作揖,因方才的拉扯衣领稍松了些,一眼扫过,正叫人看到…… 素娆眸光微凝。 那女子似有所感,低头看了眼,忙惊慌失措的伸手攥紧领口,身子紧紧蜷缩成一团,拼命摇头往后面挪。 眼泪决堤而出。 “姑娘,她说话颠三倒四的,肯定有问题……” 不光黑脸汉子,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她先是自称医女,说来山里采药,后面又说是从城里逃出来避难的,避难去哪儿不好,非得躲在这深山老林里。 没粮没米,甚至连野草都覆在积雪之下。 不饿死也得冻死。 更何况山里还有豺狼猛兽,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是怎么能坚持下来的。 这些都是矛盾之处! “那你倒是说说,她能有什么问题?” 素娆头也没回的站起身,解开披风的系带,朝前走了两步,女子瑟缩身子下意识想往后退,但再往后就是陡坡,稍有不慎就会栽下去。 她退无可退。 只能眼睁睁看着人逼近。 然后在她的无助和恐慌中,轻轻将披风盖在了她肩上。 突如其来的柔软温暖令女子一时愣住,怔怔的看着素娆,素娆面色平静,仔细替她系好披风,起身伸手道:“起来吧,地上凉。” 萧散等人看着这一幕,耳边又响起素娆的询问,很奇怪的是,他们刚才憋了满肚子的话在这时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是啊,能有什么问题? 一个手无寸铁,遇事就知道哭和躲的弱女子,能杀人还是能放火? “这,这话也不能这样说吧……” 小七低声嘀咕,这女人的出现本身就是问题啊。 他们在山里转悠了三两日,别说活人,连只活着的兔子都没见过,然而对上竹晏暗含警告的眼神,他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姑娘,你……” 女子疑惑的开口,那披风裹在身上,阻隔了大部分的寒风,令她冰冷到发痒的手脚变得暖和起来,但同时也让她更加不安。 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 “惊吓到你实在不好意思,你走吧。” 素娆说着退后两步,侧身将路让开,女子战战兢兢的看着她,试探的往前走了两步,见没人拦她,顾不得许多,拔腿就跑…… 这次谁也没追。 影刺习惯了对素娆唯命是从,而萧散他们,则是在一连串的行动中认可了她所做出的每个决定。 不过,萧散还是忍不住问了句,“姑娘,你真觉得她没问题吗?” “你说呢?” 素娆模棱两可的笑了笑。 她看向竹晏,后者对她得意笑道:“十三追上去了,沿途会留下标记,我们跟着走就能找到人。” “你们……” 萧散惊讶的张大嘴,迅速清点了人数,果然发现少了一人,“你们什么时候做的安排?” “就刚才啊。” 竹晏双手交叉横在胸.前,抱着剑道:“姑娘解开披风的时候,暗中打了个手势。” 他身为一个合格的狗腿子,瞬间就明白了未来主母的意思。 “所以你方才才不让我往下说?” 小七反应过来,笑道:“可以啊竹晏,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么细心的一面。” 他那时候再插嘴,只会让情况变得复杂。 竹晏斜睨着他,冷哼道:“那当然,像你这种愣头青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你……” 小七脸色骤黑,黑脸汉子赶忙把两人挡开,“你们俩要吵嘴也不看看时候,去去去,别在这儿添乱。” 他不由分说的把小七拨到后面去。 小七不情愿的走开,皱着鼻头生闷气,竹晏见状嘿嘿直笑,直到素娆扫了他一眼,他才有所收敛。 “姑娘,依你看,她话中有多少真假?” 竹晏对素娆问道。 其他人目光霎时聚来,素娆轻垂眼睑,思索了下,“她身上有药草的味道,的确是常年浸淫此道沾染上的,应是医女不假。” “石城大乱,叛军横行,离城避难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她身上还残余着浓郁的血腥气,但看她说话时的气息神态,以及起蹲行走时的动作,应当没有受伤。” “这血气,是别人的。” 当然还有一点她没有明说,方才她粗略一瞥,那肌肤上青紫瘢痕和指印,饶是素娆未经人事,但只须稍加思索,再看那女子对竹晏和萧散等人的态度,不难猜出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 幸而当时竹晏等人退散开去。 否则看到那幕,对那姑娘来说,无异于伤口撒盐。 这些事没必要提,素娆便自行掠过了。 “别人的血……她对此只字不提,难道是想维护那个人?可是这有什么好隐……” 黑脸汉子说到这儿,话音戛然而止,震惊的看向其他人,难道说他们遍寻不得的人竟和她有关? 其他人也想到了这点,一时喜忧参半,说不清心头是什么滋味。 “这些只是推测,作不得数,到底那边是什么情况还是要去看过才知道。” 素娆话落,其他人急不可耐道:“那就赶紧走吧。” 晚了人要走远了。 一行人追着女子消失的方向而去,正如竹晏所说,沿途都有十三留下的暗号,他们在山里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的绕了半天,突然气笑了。 “这不就是在打转儿嘛,想不到那女子还真是谨慎。” 这样一来,他们也只能跟着耗时间。 日头西移,霞光冷黄。 待到最后一抹天光从峰顶消失后,那女子总算不再漫无目的的乱转,开始朝着一个方向移动。 他们最终追到了一处水潭前面。 “没错,就是这儿了。” 潭水凝冰,四处遍布芦苇和杂草,看上去好似没有去路,然而不论是暗堂的人还是素娆,都是寻踪觅迹的高手。 不消片刻。 他们便在芦苇丛的底下,找到了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暗道,从四周颜色较深的山崖石壁判断,应当是冬季水脉枯竭下沉,凝冰积雪,才将这水道露出来。 外面遮挡众多,不仔细摸索,很难发现这条路。 素娆刚要往里走,便被竹晏拦下,“姑娘,像探路这么难得的表现机会,你就别跟属下抢了吧……” 码字中~ (本章完) /102//.html 第402章 坟要挖在哪儿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107//.html 第403章 又一位兄长,迷惑原委 “你在这儿,那你家世子是不是也来……咳咳!” 他默认了身份,话还没说完,剧烈的咳了两声,竹晏长剑回鞘,连忙上前扶住他发软的身子,随口答道:“公子没在,此事说来话长,属下还是先扶您找个地方坐着再说吧。” 鼻尖传来血腥味,似是他伤口裂开了。 回想起那些大逆不道的话,竹晏心口都快裂开了,恨不能抡起胳膊抽自己两个耳刮子,叫你嘴贱不听劝! “好,去那边吧。” 太子紧绷的身子放软,任由竹晏架着他走,路过素娆面前时,他脚步微不可见的顿了下,没有逗留。 两人走出段距离后。 小七捡回了掉到石缝里的夜明珠,递给素娆:“姑娘,刚刚那人真的是东宫太子?” 他怎么感觉像是在做梦呢。 找了那么久,找到他们都快要绝望了,居然因为一个女子,就这样把人送到了他们面前。 想象中的腥风血雨,艰难险阻一个都没有。 他们还全须全尾的站在这儿。 好不真实…… “我也没见过太子,不过既然竹晏说是真的,那就不会有错,走吧,别楞在这儿了,奔波数日,好容易能放松下来,还不赶紧歇息。” 素娆牵过小南,率先走去 不知道后面众人已经沸腾了,黑脸汉子和小七他们几个激烈的讨论着刚才发生的事,小七兴奋道:“太子啊姑娘,那可是太子,国之储君,未来的陛下,那从来都是活在传闻中的人物,现在活生生出现在我眼前,我何德何能啊,居然能看到太子……” “黑哥,你快掐我一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嗷~好疼,真的,是真的啊,祖宗保佑,我白家祖坟冒青烟了……” 他一路碎碎念,念到后面黑脸汉子都忍不住了,“你再嚷嚷,待会太子见了心烦,直接赏你两棍子,你白家的祖宗都护不住你。” “那我闭嘴。” 安静没一会,小七又道:“太子武功好厉害,怎么办,我刚才都没看清楚他的长相……” “我感觉在他面前都不敢抬头。” “三哥,你紧张吗?” “我好紧张,我要见到太子了……” 众人一阵无语,懒得理他,任由他自言自语去。 这条路的尽头是个宽阔的岩洞,洞口大张,挂着极宽阔的一面冰帘,晶莹剔透,竟是个悬瀑。 此时外面天色暗了下来。 岩洞最深处点着一个小火堆,旁边坐着一男子,竹晏围着他打转儿,旁边跟着他们欲擒故纵,放做路引的女子,她脚边堆了许多草药和青果子。 石板上还残留着些许药汁和布条…… 而在山洞另一侧的地面上,倒着一个黑衣人,素娆走进看了眼,果然是十三,他呼吸平稳,看样子是被打晕了。 竹晏帮男子整理好伤势,作势要扶他靠在崖壁上,男子微微摇头,深吸口气,坐直了身子,朝素娆的方向看来,温声道:“姑娘若不嫌弃,便过来坐吧。” 素娆愣了下,也不忸怩,径直走到火堆前,随意选了个位置坐下,“多谢殿下。” 萧散等人自然清楚这种场合不是他们能参与的,遂各自寻了远处的角落坐下歇息。 这一路提心吊胆,走到这儿,他们确实疲惫至极。 “先前不知姑娘身份,冒犯之处,还请担待。” 眼前男子眉眼舒朗,身为太子,自是承袭了皇室的好样貌,俊逸超群,卓尔不凡,只是较之于言韫的疏冷绝尘,陆珩的风雅蛊惑,更多了些儒雅温和。 他的剑锋和人一样,内敛却厚重。 素娆没料到他会跟自己致歉,愣了下,笑道:“殿下客气了,民女……” 她正想打官腔,被太子抬手阻断。 “我与鹤卿相交数载,视他为亲人,你既是他认定的人,那便是我的弟妹,自家人就不说这些客套话了。” “他平日里与我表字相称,我表字珏彦,若姑娘觉得不妥当的话,我较你年长些,你唤我兄长也是可以的。” 他声调温和亲近,丝毫没有上位者的架子,倒是让素娆观感极好,她笑道:“那兄长唤我阿娆就好。” 同样的对话,不久前刚在崔翊身上发生过。 她人还没到盛京。 却多了一堆身世不凡的‘兄长’,这一切还得归功于世子爷,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位在盛京城,是掌中珠,是天边月,是千娇百宠无人可及的心头血。 而她被爱屋及乌,硬是度了一身光芒。 “说起来这都是我的错。” 旁边突然插进来一道女声,“我以为你们是来追杀他的坏人,正巧公子说有人跟踪我,我就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这才有了后面的误会……” “姑娘,实在抱歉。” 素娆循声望去,正是那女子,起身对她屈膝赔礼,她忙伸手扶了一把,笑道:“别抱歉了,我吓你一遭,你吓我一遭,这不就扯平了吗?不用放在心上。” “我就说殿下遇到十三,怎么着也该解释清楚,谁知道您根本就没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 竹晏哭笑不得。 太子也被这乌龙事件弄得有些尴尬,无奈道:“追杀的人马太多,我以为他们去而复返,怕生事端……” 所以把人拿了,准备逼问对方的来历和部署。 还没等动手,又发现有人闯入,怕动起手来误伤木姑娘,遂主动出击,想把他们拦截在外。 不曾想对方两人身手高绝,他伤势未愈难以支撑。 还以为今日要命绝此地,没想到峰回路转,来的竟是自己人…… 这一番境遇变化,着实奇妙。 众人相顾无言,一笑而去。 借着这机会,太子为素娆几人介绍道:“这位是木姑娘,她家住石城,擅长医药之术,这次我能死里逃生,多亏她相助。” “谢木姑娘援手,此等大恩,将来我等必有重报。” 竹晏端正对她拱手一礼,后者脸颊微红,怯怯的摇了摇头,“医者父母心,岂有见死不救的道理,沈公子他,他也帮了我许多……” 那会就听她称太子为沈公子,显然太子并没有对她表露身份,但在听他们叫了这么多次殿下后还这般唤他,唇齿间又是情意缠缠绵…… 素娆看了眼太子,嗯,丰神俊朗,风姿独俱,脾性又温和近人,的确很难让人不动心。 念及此处,她突然想到一件事。 抠完了,终于抠完了~ 求月票求打赏求订阅求推荐吖~ 23年了,得赶紧赚钱植发了~ (本章完) /107//.html 第404章 雪恨原委,局势之伤 结果有人抢在她前面开了口,“对了殿下,您伤势不轻,究竟为何要冒着暴露行迹的风险动手杀了那几个人?” 竹晏一句话直切要害。 他始终想不明白这一点。 借着火光,素娆看到太子温和的神色骤然僵住,而他旁侧不远处的木姑娘更是浑身剧颤,面上血色褪尽。 愣愣的看着这方向。 想起她身上的青紫指印和那些官兵的死状,素娆恍然明白了什么,就在太子犹豫着不知怎如何接话时,她捡起棍子拨弄着火堆,随意道:“朝中官员能担任赈灾使一职的不胜枚举,怎么最后会是兄长亲自出京?” 竹晏诧异的看向她。 木姑娘亦是一愣,微红的眼眶泄露了她此时并不平静的心情,她扭头望向岩壁,默不作声。 “阿娆有所不知。” 太子微不可见的松了口气,顺水推舟道:“自上任赈灾使被杀后,新的人选迟迟难定,再拖延下去,我恐蓟州大乱,百姓难安,所以上书请命。” 自古以来,各地天灾不断,朝廷为应对这些变故自立有一套赈灾的章程,往年这差事是各方争抢的香饽饽,唇枪舌战,手段层出不穷。 唯有这次是个例外。 陛下上朝时询问谁愿意领命赈灾,满朝文武竟无一人作答,面面相觑,装聋作哑。 一经询问,有说自己老娘病重,不能远行的,有说自己恶疾缠身,难以动弹的…… 互相推诿,吵的面红耳赤。 其实无非就是看上一任赈灾使死的凄惨,碍于叛军的凶悍,不敢以身犯险。 这也是人之常情,只是赈灾的事总要有人去做,其他人可以退,可以躲,他身为储君,受天下百姓奉养,自有责任在身。 哪怕明知此番出行必然腹背受敌,他也必须要来。 “原来如此。” 素娆恍然大悟,“正好,我这儿有些人需要兄长见一见。” “谁?” 太子疑惑道。 素娆转身望向不远处围坐歇息的萧散等人,笑着招呼道:“萧兄,你们过来吧。” 萧散几人通身一震,又惊又喜,不敢耽搁,忙快步走到火堆前,直接撩袍跪下,头也不敢抬,“卑职等参见殿下。” 火光映着他们的身形,将影子拉的细长。 太子疑惑的看向素娆道:“阿娆,他们是……” “他们是从威济营中逃出来报信的,有些消息,我想兄长有必要一听。” “好。” 太子颔首应了声,看向萧散等人道:“你们免礼起身吧。“ “谢殿下。” 萧散几人恭敬的磕了头,站起身来。 在素娆的示意下,将在威济营的所见所闻以及那参将和神秘人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话落,岩洞陷入了一段诡异的死寂中。 太子隔了许久才抬眸凝视着他们,语调沉缓,却有种不容忽视的威严,“你们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大雍武将勾结外邦欲夺瓦良关。 甚至设局伏杀当朝储君。 这两则消息不论哪个,放在外面都是足以掀起腥风血雨的大事件。 “卑职敢以性命担保,绝无半句虚言。” 萧散几人再度跪下。 太子眉峰微蹙,满面肃穆之色,一时也没说什么,气氛就这样僵滞下来,素娆来回看了眼两方,轻道:“兄长可愿听我一言?” 她的话将太子从思绪中拉扯出来,太子面色稍霁,语气缓和了些,温声道:“你说。” “蓟州的叛乱来的蹊跷,昔年不是没有闹过灾荒,多是灾民集结,鲜少有地方驻军参与其中,大军作乱,攻城掠地,虽占据了蓟州以北四城,但这种胡乱凑成的队伍很难与朝廷大军相抗,谋事之人但凡有些脑子,都该知道藏匿锋芒,韬光养晦,或是拖延时间,以求后路。” “偏他们残杀朝廷赈灾使,光明正大的与朝廷为敌,好似故意要挑起争端。” 太子踌躇道:“阿娆的意思是说,他们从一开始就是别有用心?” “萧散他们带来的消息正好能解释这些怪异之处,兄长心里也清楚这点,只是不想承认,不是吗?” 素娆一针见血的指出其中的利害:“叛军的围剿,刺客的追杀,甚至江湖势力都参与其中,他们没想让你活着回京。” “我相信兄长离京时身边必然不乏高手,甚至连公子都调派了人手在暗处保护,这样的严防死守,竟还是走到了如今的地步,恐怕不是简单的一句时运不济可以解释的。” “不然,兄长不会孤身一人,沦落此地。” 她意有所指。 太子听到这儿,不禁苦笑,长叹道:“我算是知道为何言鹤卿清心寡欲,不惹尘埃多年,却为你动凡心的缘由了。” “兄长现在才知道吗?” 素娆笑着眨了眨眼,“我还以为你一见我就知道了呢,毕竟像我这样好看聪明又独立的可不多见。” “哪儿有姑娘家这么夸自己的?” 太子被她逗笑,面上的忧色消散不少,玩笑道:“此次出来匆忙,兄长没什么好的见面礼给你,就先给你提个醒吧。” “什么?” “你别看鹤卿一副生人勿进,疏离淡漠的性子,比起独立,他更喜欢你黏人。” 素娆微微挑眉,“真的?” “真的。” 太子一本正经的说道,四目相接的刹那,两人忍俊不禁,各自笑开,待玩笑过了,太子面上笑容一敛,似是无奈,似是伤怀,“你说的对,我只是不想承认,那些人为了争权夺利,竟与外邦勾结,置百姓于水火。” 蓟州天灾,饿殍遍野。 叛军作乱,民不聊生。 而那些安享富贵的皇室宗亲们,却在赈灾一事上,弄权夺利丝毫没有怜悯之心。 何等可恨! “未必就是与外邦勾结,毕竟中间还横着一个犯上作乱的人呢。” 此番大动干戈,大燕有利可图,朝廷那边亦是。 那叛军呢,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素娆有些好奇。 不过她很快把这些念头抛到一边,对上太子深沉的目光,低道:“兄长出京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405章 挑拨第一高手的罪孽 立在旁边的竹晏神色一正,看向太子。 连带着萧散他们都抬起头来,隔着火堆望向那一身血污,却脊背挺得笔直的青年。 太子示意萧散他们起身。 随后望向眼前的空地,将出京后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离京后的次日开始,我便遇到了刺杀,不论如何转变路线,对方好像都能提前知晓一样,设局埋伏,但因大军随行,他们能动手的机会不多,倒也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 “但后来刺杀越发频繁,严重阻碍了粮草的行进速度。” “我猜到身边有内奸,但随行人数众多,不好排查,为了不耽误赈灾事宜,再加上担忧蓟州的情况,我就领了些亲兵先行离开。” “最初三天的确风平浪静,只是靠近蓟州的地界时,刺客又追了上来,且来势凶猛,第一战随行的人便伤损过半。” 想起那些日子的艰难,太子声音更沉:“接下来他们一波接着一波的追杀,几乎没有间隙,将我逼入了浏阳郡的腹地,我也趁机试探,揪出了内奸,将他就地处决,可是那时叛军已经收到了消息,动兵围剿。” “那次……我从盛京带出的高手除了个别几人外,死伤殆尽。” 厮杀之惨烈,时隔日久,血腥的画面还会出现在梦中。 他能听到那些熟悉的声音嘶喊着“殿下快走”,能看到残肢断臂摔落在泥土里,鲜血飞溅,染红了长空。 那个儿子刚出生不久,却非要跟着出京的护卫替他挡了一刀,死死抱着杀手的腿,任凭骨头被踩断也不肯放手。 满脸是血的朝着他笑。 明明他连这个人的姓名都想不起来,却累他为自己断送性命,每每想到这儿,他都觉得于心有愧。 太子深吸口气,胸腔仿佛被什么东西挤压着,闷得难受。 他闭着眼平息片刻,对上众人探究的目光继续往下说:“那次多亏鹤卿派来的高手相助,我才得以顺利脱身。” “那封血书……” 素娆小心的打量着他的神色,如果铲除了身边的眼线,虽说四周敌人众多,但只要仔细些,保全自身还是没问题的。 除非后面又生变故。 闻言,太子面上掠过抹痛色,“血书是在两日后,叛军和那些刺客联手追来,敌众我寡,好不容易杀出条血路,谁知……” “谁知我身边的侍卫副统领突然出手偷袭……” 毫无防备! 接着便是倒戈相向,暗卫不得不留下大半儿应付他们,还要阻拦杀手和追兵…… “最后一人护送我逃入燕勒山后,掉头阻击追来的人马,再也没能回来。” 众人心头如落巨石,一阵沉默。 素娆奇怪道:“兄长就没怀疑过那位副统领吗?” “说来惭愧,荣攸自十二岁选拔入东宫,这么些年始终在我身边护卫,为我出生入死,我对他……信任至极。” 直到现在他都想不明白,荣攸为何会叛! 这打击不可谓不大,好在太子只是短暂的哀恸了会,便不再消沉,重新提起话茬:“我那时腿脚有伤,又受了一掌,走到半日便撑不住,昏死过去,滚下了山坡。” “再醒来时,已经被木姑娘所救。” 众人看向木姑娘的方向,后者听到她的姓,缓缓转过身来,面上已经看不出什么情绪,依旧是一副柔弱模样:“沈公子腿伤很严重,山中缺药材,我当时只能简单的处理一下,他说自己被人追杀不想拖累我,但我也没有去处。” “两人总比一个人要好。” 她垂着眼往太子的方向看了下,柔声道:“幸好我时常入山采药,熟悉地形,藏在这儿,没人能发现得了。” “那你是怎么发现的?” 素娆好奇问道。 “有一年爬到崖壁上采药,没抓稳,掉了下来,就掉在进来的那个水潭里,水流太急,把我冲进了暗道,我后来找到机会爬上岸,意外发现这里面竟然别有洞天。” 女子露出些许笑意,“也是沈公子得老天庇佑,福泽深厚,这处潭水因冬日水枯,凝结成冰,我们才能走进来,否则他的伤势沾水会更麻烦。” 说完,她盯着方才换下来的那些被血浸透的布条,语气惆怅:“伤口本来都好些了,都怪我,要不是我搞不清楚情况,沈公子也不会与你们动手,撕裂了伤……” “这怎么能怪姑娘呢。” 太子温声宽慰道:“一场误会罢了,不用放在心上,伤势已经处理过,慢慢会好的。” “嗯。” 木姑娘轻轻点头,声若蚊蝇。 这时站在一旁的竹晏显得尤为尴尬,好端端又提伤势做什么,殿下好不容易忘记了他的作死行为,这下好了,又把他拱到了火上。 “方才卑职好像听见有人高喊着要砍殿下的胳膊,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放肆……” 小七边挠头边装模作样的四下打量:“谁啊,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萧散看氛围不错,太子也是个和气的性子,便没拦他,埋头忍着笑。 其他人忍俊不禁。 更有好事的故意朝竹晏的方向看了眼,影刺们站在旁边,脚下寸步未挪,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竹晏求救无门,看向素娆。 素娆摸了下鼻尖,瞥开头去,见状,竹晏一副死了亲爹的模样,瘪了瘪嘴,委屈巴巴的看向太子,“殿下你听我狡辩。” “你说。” 太子声调不高不低,听不出喜怒。 竹晏摸不准他的情绪,小声道:“刚才属下也是忠心护主啊,万一我们姑娘擦破点皮,到时候心疼的还不是公子吗?那我真是万死莫赎。” “当然,属下当时也不知道对面的就是殿下,知道的话,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说出那么大逆不道的话啊,我就是把自己胳膊砍了,也不敢对殿下您出手。” “您大人有大量,就别和属下这个不懂事的计较了吧。” 他双手合十,可怜兮兮的搓着指尖。 全无傲气。 惹的旁边众人笑得双肩发抖,要不是碍于太子在前,不能失了礼数,他们恐怕早就前俯后仰,拍手叫绝了。 素娆对于竹晏的脸皮一向是很有信心的。 况且太子没把此事放在心上,不会追究他的冒犯。 果然,太子笑着摇头道:“行了,别演了,你这嘴还是一如既往的爱胡说八道……” 他哪儿能真的因为这些小事就处置了世子爷的爱将。 (本章完) 第406章 女人的小心思,谁也比不上他 “属下可不是胡说八道,属下的忠心,真是天地可鉴,日月可表……” 竹晏表情夸张,还在念叨着,旁边的木姑娘笑着说道:“公子不用担心,沈公子最是和善温厚的人,不会与你计较的。” “公子,你说是吧?” 她看着太子问道。 太子微微点头,“这些都是小事,你的忠心你家公子定会知道的,他人这会不在,谄媚的话留着回去跟他说吧。” 话中有多揶揄的意味。 竹晏笑得欢快,不着痕迹的扫了眼那女子,应道:“是,多谢殿下宽宏大量。” 等他闹完,素娆视线落在那些血色布条上,猛地想起一事,从怀中掏出瓷瓶道:“不知这个丹丸对兄长的伤势可有助益?” “我看看。” 木姑娘几步上前,直接将瓷瓶接了过去,打开倒出一粒放在掌心,仔细辨别。 须臾,她有些尴尬的抬起头:“这是什么药,成分太复杂,我看不出来。” 素娆笑了下,解释道:“十方丹,崔家兄长给我的,药效极好,可惜没剩几颗了。” “崔家公子也来了蓟州?” 太子有些意外,不过很快便释然了:“他和鹤卿是表兄弟,自幼就喜欢黏着他,在这儿也不奇怪。” “听闻崔家公子是天下第一神医的高徒,他给的药,定然是好东西。” “公子说的是天下第一神医谷屹回?” 女子的眼神瞬间亮了,连带着声音都拔高几分,“这么说来,这的确是谷神医的得意之作,十方丹?” 太子道:“应是不假。” 素娆看她欢喜的神色,笑道:“木姑娘知道十方丹?” “那肯定的,这十方丹是神医的独门秘药,对治疗内伤有奇效,关键时候能够保命,背地里价格已经炒到了天价,依旧是这有价无市。” 木芙蓉攥着那小瓷瓶,激动的脸颊泛红:“平常一颗都很难看到,这瓶子里,居然还剩了七八颗。” 素娆:“……” 好吧,是她暴殄天物,最开始崔家兄长随意拿给他,可是整整一满瓶,仔细算来,起码能卖个几千上万两。 他有这种好东西,还整日跟阿絮哭穷。 素娆不知道是,这一瓶十方丹是崔翊给他师父打杂,卖身三年并许了十株奇珍异草才换来的,自己一个也没舍得吃,全拿给她当见面礼了。 “崔公子对阿娆倒是大方。” 太子笑意深深。 “姑娘,这十方丹很是难得,能不能借我一颗,让我研究几日?” 女子说着话,却看向了太子的方向。 素娆道:“若是平常倒无碍,只是眼下危机四伏,兄长的伤势还要用十方丹疗养。” “是我太心急了,对不起。” 木姑娘听出话中的意思,腆然笑了下,“学医之人看到这些东西,难免欢喜的失了分寸,姑娘勿怪。” “这话言重了,我能理解。” 素娆笑应道。 随后木姑娘便将瓷瓶递给了太子,“公子,这丹药对你的伤势很有好处,你赶紧服了吧。” 太子拿到药,却没有第一时间服下,反倒看向素娆道:“担你一声兄长,没准备礼物,却还要你破费,为兄实在惭愧。” 素娆轻掀眼皮,佯怒道:“兄长刚才还说自家人不必见外,这会便要与我论个亲疏远近了吗?” 太子一愣,随即扯了下嘴角,“好,是为兄失言,那就多谢阿娆了。” “这就对了。” 素娆看他把药服下,剩下的要递还给她,忙道:“兄长自己拿着吧,后面再服几次,争取早点恢复。” 有了前面的教训,太子这次没有推脱,直接将药收入了袖中。 他身旁的女子轻道:“姑娘来了就好,我在公子身边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他笑得如此开怀。” 素娆眸光微凝了一瞬,抬眼朝她看去,便见那张清瘦的脸上毫不掩饰的失落和苦涩。 仿佛察觉到她的打量,后者又急忙扯起嘴角,挤出个笑容来。 “危局之中得见故人,自然是该高兴的。” 素娆权当没看到她的窘迫,状似无意的说道:“我觉得奇怪的很。” “哪里奇怪?” 太子顺着话音问道。 “阿韫身边崔家兄长风趣,你温和儒雅,相处数载,怎么他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性子,也就我不嫌弃他。” 素娆提起言韫,面上笑意不自觉深了些。 她故意说这个,就是不想多添不必要的麻烦和误会,那位姓木的姑娘似是察觉到了什么,默默的看了过来。 “普天之下,也就你敢这么拿他打趣。” 太子无奈笑道:“鹤卿自幼便被家中寄予厚望,连陛下对他都是赞誉有加,恩信宠爱,无人可望其项背。” “这是爱重,也是责任。” “我印象里他一直都是这样,不苟言笑,冷淡克制,连最严苛的夫子提起他,也是不吝夸赞,让人嫉妒的紧。” 素娆轻轻扬眉:“那当然,我钟意的人,自然是最好的。” 她笑意明媚,坦率又直接,令太子一阵错愕后,欣然大笑,“你在他面前也是这样?” “不全是。” 素娆语气诚挚,笑意狡黠,“当着他的面儿,我脸皮薄,这些话是说不出口的,能说我也不说,不然他该骄傲了。” “所以兄长千万替我瞒着。” 太子笑的两颊发酸,忍着破功的冲动应她:“好,我一定不让他骄傲。” 他真好奇这两人撞在一起,会是什么场景。 “能得姑娘这样喜欢,想来那位公子一定很好吧……” 女子之间想说的话,许多时候稍稍一点便可以心照不宣,木姑娘一改先前的黯淡脸色,语气轻快不少。 素娆心底松了口气,点头道:“他当然很好,在我心里,谁也比不上他。” “这样的感情真好。” 那姑娘悄悄往太子看去,然而太子还在感慨素娆先前的话,没有留意到她,她抿了抿,收回视线,对素娆道:“叫姑娘听着太生份了,你叫我芙蓉,我随公子他唤你阿娆怎么样?” 芙蓉…… 这个名字勾起了素娆对另一个姑娘的记忆,想必她此刻已经和爹娘离开了巫溪镇,重新开始另一段生活了吧? 第407章 脾气,别让眼泪冲散了福气 “阿娆?” 许久不见应答,木芙蓉径直唤道,素娆脑海中的回忆戛然而止,收回思绪,笑看向她。 “抱歉,刚才走神了。” “没关系,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木芙蓉看她面上并无抵触之色,心口悬着的气终于散开,羞怯道:“我自幼没什么朋友,难得遇到一个投缘的同龄人,这下总算能有个说体己话的人了。” 她自顾自说完,没看旁边人的脸色,问道:“阿娆,你刚才在想什么,叫了你好久都没反应。” 竹晏眉头皱了下。 这女子好生奇怪,泛泛之交哪有刨根究底的道理。 姑娘跟她很熟吗? 还阿娆,阿娆也是她能叫的? 他心里不住嘀咕,但考虑到太子的关系,又见素娆面色如常,只能忍下不满。 不过,太子也发现了她此举不妥,“木姑娘,我看夜色已晚……” “公子这是嫌我多话了吗?” 木芙蓉怔住,眼眶开始泛红,“我只是觉得相识之初闹了些误会,想和阿娆多亲近些,既然公子嫌我麻烦,如今您家里人找来,想来日后定能平安,也用不着我再担心,明日我就收拾东西离开。” 她的情绪来得太快,几乎没留给众人反应的时间。 等回过神来,她已经解下身上的披风,递给了素娆,“素姑娘,多谢你的东西,可惜我身份卑贱,浪费你的好意了。” 素娆抬首看她,眸光幽沉,一言不发。 却没有接。 “木姑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太子脸色微变,起身想解释又无从开口,只能无措的看着她。 “那公子是什么意思?” 木芙蓉视线从素娆身上移向太子,眼睫挂着泪光,倔强的咬唇不肯让它掉落,两人四目相接,一股尴尬的气氛弥漫开来。 连最不会看眼色的小七他们都纷纷埋下头去。 好家伙。 他们看到这些场面,会不会被灭口? 而竹晏面上不耐之色越发明显,这女子纵然对殿下有救命之恩,但实在太过难缠,让人生不出好感来。 闹就闹,干什么老拿姑娘作筏子? 欺负她脾气好? 他逐渐滋长的火气忍不住窜了出来,快步走到木芙蓉面前,将披风取过,随手拍了下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冷声道:“的确是浪费了,我们姑娘就是心眼太好,总遇到这些麻烦事。” 他语气冷硬,说话不太客气。 木芙蓉浑身一僵,面上更显难堪,咬唇不语。 事情骤然变成这样是谁也没想到的,就算说开,众人也没了叙话的心思,太子深知这一切的矛盾从何而来,轻叹口气,对素娆歉意一笑。 “阿娆,木姑娘性子率真,行事偶尔会失了周全,为兄替她给你赔罪了。” 说着,太子便要拱手行礼。 “兄长这是做什么?” 素娆忙将他拦住,以他的身份,本不必这样放低姿态,是真心相交,才会如此。 念及此处,她因木芙蓉的举动而生出的些许情绪悄然散开,浅笑着移开了话题,“夜色已深,确实不宜多聊,后面的事还麻烦着呢,不如今夜先歇息吧,大家也倦了。” “好。” 太子知道她有意把人支开,缓解此地的尴尬,默默领了这份情。 萧散几人如释重负,赶紧告退。 素娆转身走了两步,又蓦的停下,回首对木芙蓉笑道:“木木姑娘,你救了殿下,所有人都感念你的恩情,将来必有福缘相赠,可别让眼泪把福气冲散了,你说呢?” 话落,她不再理会木芙蓉,也不在意后者会有何反应。 对太子微微颔首,缓步离开。 竹晏看到木芙蓉脸色忽青忽白,笑嗤了声,拱手道:“属下告退,殿下早些歇息。” 他们去了旁边的岩洞里。 四下空无一人。 死一样的寂静顺着脊背爬上来,酥酥麻麻的,令人痒得不自在,木芙蓉动了下身子,倔强的没去看他。 太子率先打破了局面,“木姑娘,你救我性命,替我寻草药疗伤,还因此被……” “在下深知亏欠于你,也很感激你所做的一切,绝无半点嫌弃之意,你当真是误会了。” 他语气诚挚,木芙蓉听得鼻尖一酸,险些落下泪来,但想起素娆那句‘别让眼泪把福气冲散了’,又生生憋了回去。 “对不起,我让公子为难了。” 木芙蓉低着头,轻声道:“我不是故意想找麻烦,我是看你们相谈甚欢,急于融入其中,可我身份卑微嘴又笨,说什么好像都不对。” “要不是他们找来,我都不知道自己随手救的一个人,居然是皇城里面的贵人……” 她话音渐低,低的近乎自语,“也是,像我这样的人,能见到宫里的贵人已是三生有幸,又有什么资格知道您的真实身份,沈公子,呵,是我看不透……” “不坦白身份是怕你知道后更加危险。” 太子沉叹口气,“自称沈公子也并非信口胡诌,我随的是阿娘的姓氏,她早年亡故,借此算作寄托。” 木芙蓉惊讶于这个回答,愣了会,迟疑道:“之前种种就当是情非得已,那现在呢?” 太子目露疑惑。 木芙蓉道:“你现在要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吗?” 她什么都不知道,像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她以为这些时日的患难与共足以让两人坦诚相待。 可那一声声殿下让她所有的坚持都成了一场笑话,她在那些人面前,看着众人朝他跪拜,看着他与他们谈笑风生,看他唤那女子‘阿娆’,却被一声声‘木姑娘’刺的心中滴血。 生死患难,还不抵那乍见之欢。 她岂能从容冷静。 她想听他解释,但他始终没有开口…… 直到现在。 太子深深的看她半响,后退一步,双手合拢,躬身一礼:“东宫太子离珏,拜谢木姑娘救命之恩。” “东宫……太子……” 木芙蓉愣愣地看着他的发冠,一时哑然,足愣三息左右,她才不敢置信的念叨:“离是我朝皇姓,你真是太子……” 皇城里的殿下有许多,他竟是那唯一顶尊贵的人物。 国之储君。 要不是木芙蓉登场,我都不知道你们都在悄咪咪的窥屏…… (本章完) 第408章 越矩,青果之罪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107//.html 第409章 翻脸,守好本分 “像他这般年级的小公子,正是闹性子的时候,不要紧。” 木芙蓉笑着说道。 素娆眉峰浅浅一挑,须臾,又舒展开来,不得不说,这位木姑娘说话确实不大讨喜,她笑而不语。 正准备寻个由头离开,一直安静跟着她的小南突然抬起头,声音尚未褪.去小孩的稚嫩青涩,却有种别样的低沉。 “我只有一个姐姐,你最好记住。” 他扯住素娆的袖子。 素娆倍感意外的垂眸看着他,这孩子向来对外物毫无兴趣,她还是第一次见他主动与人开口。 虽然……不太友善。 她眼角的余光扫到木芙蓉陡然凝固的脸色,心中升起了一股怪异之感,竹晏贪玩爱闹,性子随和,鲜少固执的讨厌谁,而小南孤僻自我,除过特定的人和事外,对其他漠不关心。 这位木姑娘能同时惹了他们两个人的厌恶也是好本事。 以她的性子,是不想管这些麻烦事的,只是木芙蓉毕竟是太子的救命恩人,不看僧面看佛面,为了化解尴尬,素娆故意岔开了话题,“木姑娘,殿下呢?” 木芙蓉眼中难堪之色尚未褪尽,没好跟小孩计较,强笑道:“公子在里面和你身边的那个护卫说话。” “反正我们无事可做,不如……” 她话还没说完,素娆笑道:“正好我要去找他们谈事,如此,就不耽搁了。” 素娆微微颔首,绕过她就准备进去。 “你先等下。” 木芙蓉叫住她,素娆回头疑惑道:“姑娘还有事吗?” “我……” 她犹豫着没说话,憋了好半天,不见素娆接话,只好轻声说道:“他们男人在商量正事,我们还是别去打扰了吧。” “这是殿下的意思?” 素娆话音微挑。 木芙蓉连忙摇头,“不,不是。” 她捏着自己的衣角,埋头嗫嚅道:“昨晚一堆人说话,姑娘你偶尔插上一嘴没什么,但总是搅扰的话,有失女子的本分。” “公子他碍于情分不好多言,咱们心里要有数的。” 说罢,木芙蓉恰悄悄抬眼看了下素娆,似是在观察她的反应,见她无甚情绪,遂又和气的笑道:“当然,这些都是我的想法,姑娘就当时随口啰嗦两句,听过就忘了吧。” 忘了? 素娆忍不住嗤笑一声,“木姑娘真会开玩笑。” “什么……意思?” 木芙蓉被她的态度弄得有些忐忑。 昨日到今早,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眼前这个女子始终好脾气的笑着,清凌凌的眼波里融着春水,未见波澜。 而此刻她虽然还是笑盈盈的,却叫人觉得浑身不自在。 “我这人记性好,听到就很难忘记,怎么办?” 素娆往她面前走了两步,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她,无形的威压铺散开来,木芙蓉心里一突,面上的表情险些维系不住,气势不自觉就低了下去,“忘不了,那,那就算了……” “我要不想算了呢?” 她再度追问。 木芙蓉瞠目堂舌的看着她,对她骤然翻脸,咄咄相逼的行为很是无措,“你……你,我……” 她紧张的咽了口唾沫。 “阿娆,我没有恶意……” “木姑娘!” 素娆冷淡的打断,一本正经的看着她,“我想我们并不相熟,日后也没必要熟悉,这声‘阿娆’你还是别叫的好,我不喜欢。” “你误会我了,我真的……” 木芙蓉还要辩解,素娆不加理会,继续道:“还有,你既然说到本分两个字,我倒想问问,你知道自己的本分是什么吗?” 字字刺耳。 木芙蓉脸色发白,又变成了初见时那瑟瑟发抖,可怜兮兮的模样。 那时素娆还会心生怜惜,解下披风裹在她身上,然而此刻看着,只剩下凉薄和冷漠。 “论公,大夫何时能对病人的私事横加干预,论私……” 顿了下,素娆轻扯嘴角,“你们有私吗?” 木芙蓉脸上青红交加,一面臊的发热,一面又因她的话,如坠冰渊,咬牙道:“姑娘不觉得自己的话太过分了吗?” “不觉得。” 素娆笑得云淡风轻,“我是提醒你要牢记自己的本分,不该做的事别做,不该说的话别说,我如何,殿下如何,还轮不到你来指指点点。” 她说完利索的转身,懒得再施舍给一个眼神。 没走两步,忽的回头:“我也是随意啰嗦两句,你听过就忘了吧。” 闻言,木芙蓉原本难堪的面上霎时如覆寒霜,隐约还能听到磨牙的声音。 素娆漫不经心的收回视线,领着小南走了进去。 岩洞内,太子和竹晏停下了说话,一个个神色古怪的看向她,双方本就离得不远,再加上她和木芙蓉说话没有压低声音,被他们听到也不足为奇。 竹晏笑得双肩抽动,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太子神色变幻,很快恢复成平常的温和,笑看着两人走近,尤其是掠过素娆那张未加遮掩的脸时难掩惊艳之色。 这细微的变化很快隐去。 他像是没听到刚才的对话般,扫了眼小南笑问道:“昨日就看到这个孩子了,一个没得空问你,他是谁?” 竹晏只告诉他她是素大人与谢氏的独女。 既是独女,当无姊妹弟兄。 素娆想起小南的身份,将他往前推了下,好叫太子看得更清楚些,“兄长果真不知道他是谁?” “我应该知道吗?” 太子被她的语气一激,产生了些许自我怀疑,随后仔仔细细,从头到脚的将小南打量一圈,翻遍过往,还是没找到和他相关的记忆。 这样灵秀的孩子如果见过,他不至于一点印象都没有。 太子缓缓摇头。 素娆下意识看向竹晏,竹晏也缓缓摇头,从身份来看,这两位当是表兄弟才对。 怎么会不认识呢? 素娆忍下疑惑,扶着小南的肩膀对太子介绍道:“他姓钟离,单名一个牧字。” “钟离氏……钟离牧?” 太子起先还十分平静,直到将姓名连起来念了一遍,面色微变:“他是姑姑和靖阳侯的孩子?” 第410章 赌命 “嗯。” 素娆点头,看着小南道:“仔细看的话,兄长和小南眉眼间的神韵还有几分相似。” 竹晏一看还真是。 太子惊容未消,“他不是应该在清阳郡吗?怎么会和你们在一起?” “此事解释起来有些麻烦,但事实就是这样。” 小南被人拐进暗娼馆幽囚一事不能外传,哪怕对着太子,素娆也不想多说,“兄长怎么会不认识他?” “七八年前见过一面,那时候他还太小,后来姑姑说他病弱体虚,一直在清阳郡养着,不曾入京,我便也不知道他如今是何模样。” 不仅如此,那一面后,姑姑随靖阳侯离去,数年不曾回京,唯有逢年过节会上道请安折,再派人送些清阳郡的特产来。 要不是这次皇祖父染疾,宣她入京。 恐怕她至今还在清阳郡守着表弟呢。 谁能想到这孩子居然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蓟州。 其中缘由素娆没提,太子就没追问,看着眼前这个沉默安静的小表弟,先前两人的对话又钻入脑海中,他只当小南性格如此,没有怀疑其他。 “阿娆,蓟州乱象丛生,你怎么会把他带过来?” 素娆苦笑,“兄长有所不知,这孩子……比较喜欢黏着我,旁人的话一概不听,我怕他到时候乱跑没人管得住,带在身边反倒安全些。” “多留些人手看着他不就好了?” 这根独苗是姑姑的心头肉,万容不得一点闪失,太子担心会给她惹上麻烦。 素娆还没说话,竹晏轻声嘀咕道:“要真能看得住就好了。” 他也不至于从侯府跑出来,更不至于被人骗到云州去……要强行关着的话…… 那更惨。 要说平常这小鬼是只绵羊,安静乖巧不生事,那被关后他就是只炸了毛的狼,随便一爪子都能给人抓出血来。 太子诧异的看着他,还是想象不出一个孩子哪有这么大的本事。 “不说小南了。” 素娆拉着小南坐下,扫了眼地上铺平的燕勒山地图,“你们在商议离开的线路吗?” “嗯。” 太子凌空一指,勾描道:“二郎峰的位置更靠近即墨郡,但那边有威济营在,搜查的力度不比浏阳少,最关键的是,这边通往即墨的路口皆有重兵强弩把守,硬闯无用。” “威济营控制着即墨郡,用萧散的话说,即墨比浏阳更危险,我们只有这么些人,想要穿过去与公子的大军汇合,不太现实。” 竹晏盯着地图眉头紧锁,“倒回去也不行,他们封锁了朝西的道路,江湖高手云集,殿下现在只要一露头,必然招惹无尽的追杀。” “此地隐蔽,若我们不着急离开,与他们耗时间,说不定能熬到公子赶来。” 竹晏双眼一亮。 突然觉得此计可行。 素娆与太子不约而同的望着他,哑然失笑。 这种馊主意他都敢想? “恐怕不等家公子来,我们先困死在这儿了。” 太子无奈摇头,“这么多人不用吃东西吗?” 这山上断绝人烟,一点吃食都没有,他和木姑娘两人勉强靠着野果还能坚持,其他人怎么办? 素娆也附和道:“况且谁也不知道战况如何,世子何时能抽身来援,这种情况下,坐以待毙与找死无异。” “这地方不一定永远安全。” “我们能找到,别人也能找到,早晚的问题罢了。” 她是因为相信太子和言韫之间的情分,赌他会等,所以比其他人快一步找到人。 但官兵搜山一无所获,他却能在数日后突然出现杀人。 而后销声匿迹。 他总不会为了杀几个小喽啰特意折返,最大的可能是他一直就藏在二郎峰上。 这点道理等他们热情褪去,冷静下来会想明白的。 “那我们还是要想办法离开。” 竹晏刚舒展的眉头又拧了起来,泄气的把下巴抵在剑柄的末端,整个人无精打采,“这根本就是死路。” 前有狼,后有虎。 进退维谷。 他们和笼子里的困兽没什么差别。 “不,我们还有机会。” 素娆声音坚定,视线缓缓落在地图的某处,“燕勒山横贯三郡,浏阳,即墨北部,还有陶定东部,我们无法回头,去不了即墨,那就去陶定。” “陶定……陶定可是蓟州的主城,是叛军最先占领的地方。” 竹晏被她的想法吓得一抖,不由惊呼。 太子却在短暂的思忖后,明白了她的决定,“他们在浏阳和即墨两郡耗费巨大布下重重陷阱,是打定主意要将我断送于此。” “如今鹤卿与叛军周旋,得知瓦良关的消息后,行动路线必将向东北方移动,那战场也将发生倾斜。” “陶定最乱,乱,对我们来讲,才有生机。” 他目光灼灼的望向素娆,赞赏之色溢于言表。 她不仅大胆,而且对局势洞若观火,把控入微,甚至考虑到了局势之外的许多的东西。 素娆专心想着事情,没发现太子的异样,她头也不抬的说道:“没错,说不定我们还能找到机会,与大军汇合。” 平叛赈灾。 竹晏最先听到只觉得惊悚,可他不傻,相反的跟在言韫身边多年,耳濡目染,学到了一些皮毛。 换个角度很快反应过来。 不过就算他不理解这个决定,只要素娆发话,他还是会无条件遵从,这是长期培养出来的,毫无理由的信任。 信任她和他家公子一样。 能够带着他们成功走出去。 “后面的安排倒是没有问题,可是姑娘,我们要怎么撕破他们包围圈?” 兜兜转转,又汇到了最初的问题。 “这儿!” 素娆手指在地图一大片空白的地方,只有边缘用粗黑的线圈了起来。 “夹蜂道?” 竹晏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声音陡然凝重,沉默了很久,太子奇怪于两人的反应,疑道:“这地方有问题吗?” “给我们地图的那个猎户再三叮嘱过绝对不能靠近这个地方,哪怕是中心区域误闯进去,总还有几分生还的机会,但如果进了夹蜂道……” 竹晏吐字如冰,冻得人通身血液近乎凝固。 他说:“十死无生。” /102//.html 第411章 四处树敌,惨剧 寒意扑面而来。 饶是太子心性坚定也不由得微眯了下眼,“当真这般危险?” “属下当时也这么问过猎户,他只是摇了摇头,不愿多提。” 竹晏回想起那人的表情,凝重中带着敬畏,仿佛多说两个字就会给自己带来灾厄一样。 “姑娘,选夹蜂道这条路会不会过于冒险?实在不行,我们可以选一个戒备相对薄弱的地方,拼死杀出去。” “不行。” 素娆不假思索的摇头,对竹晏问道:“你还记得我们路上遇到官兵时,他们腰间别着的东西吗?” 竹晏搜刮了一遍记忆,眸光陡凝,“信号弹……” “我们突袭某处,杀出去需要时间,而燕勒山中敌人兵力布置的十分密集,能够迅速支援,更不要说有各路江湖高手,他们速度只会比官兵更快。” 他们最大的威胁不是官兵,而是为赏金齐聚而来的杀手。 竹晏提议道:“要不找人扮成殿下的模样,引开他们?” “我们中没有擅长易容的高手。” 素娆会的伪装术需要借助特殊的东西来完成,现在手边并不具备这样的条件。 “而且江湖人和叛军各怀心思,未必肯互通有无,这样一来,引得开一方,未必能引开另一方,只会让他们白白送死。” 拨来算去,唯有夹蜂道可行。 竹晏和太子意识到这点,双双沉默。 素娆清楚这是条险路,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她要做的就是尽可能提高众人活下来的几率。 “属下听姑娘的。” 竹晏最先表态。 他会做出这样的决定素娆不奇怪,两人齐齐看向太子,太子眉眼低垂,望着那简陋的地图,须臾,再抬眼时一片温和从容之态,“这条命本来就是捡回来的,再怎么艰险,情况也不会比眼下更糟糕。” “依你的心意走吧。” “好。” 素娆不多废话,含笑道:“此去为求生,不为求死,你们不用太悲观。” “那阿娆你也记住。” 太子看着她神色温和,“此去是我们共同的决定,生死荣辱,当一并担之,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素娆心头一暖,点头应了声。 接下来三人开始商议动身前的准备问题和后续路线,转眼到了午时,影刺和萧散等人陆续回来。 还带回了几只山鸡和野兔。 他们自行拔毛洗干净后,架在火上开始烤。 “山里看不到活物,要不是运气好抓到这几个,咱们就要喝西北风了。” 萧散翻动着棍子,忧心不已。 可即便这样,这几两肉也远远不够二三十人分食,得尽早找到出路才行。 其他人闻言像是打开了话匣子,纷纷叹气。 “打猎难,还要谨防留下太多痕迹被人追踪,搞得我一路神经兮兮的。” “小心点总是好的。” 另一人宽慰道。 “原以为找到殿下就足够了,没想到找到后的路才最难走,我一想到那些比蚂蚁都多的杀手,就忍不住浑身发毛。” “咋的,怕了?” “我有什么好怕的,老光棍一个,死就死了,死在哪儿就留在哪儿,反正无牵无挂。” “老黑,你上次可不是这样说的!” 见他态度悲观,当即有人打趣道。 “我上次说啥了?” “你说要努力攒点银子娶个媳妇,活这么大年纪,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死了觉得憋屈。” “……有吗?” 黑脸汉子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嘿嘿一笑,“这么说还是要好好活着,不然太亏了。” “那肯定的,咱们弟兄都要好好活着,未来自有荣华富贵要享呢。” 他们冒死报信走这一趟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要救太子,建功立业嘛。 如今身陷囹圄,人还没救出去,怎么能说丧气话。 几人相互打气。 这些话传到了坐在一旁发呆的木芙蓉耳中,有他们在,什么事都不用操心,她还在想早上素娆说的那几句话。 来来回回,越想越觉得刺耳。 心底的烦躁和愤怒随之剧增,正好听到他们什么荣华富贵之类的,下意识冷笑了声。 荣华富贵也是他们敢想的? 而这一幕,恰好被萧散不经意间瞥到,明晃晃的嘲讽和轻蔑,让他拧紧了眉头。 木芙蓉觉察到有人看她,循着方向望去,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接,木芙蓉嘴角的弧度还没来得及压下,顿时凝固。 她第一反应是想挤出个笑脸。 但转念一想,不过是几个没有官职的小兵,有什么好在意的,遂直接撇开头去,装作没看到。 见状,萧散脸色更加难看。 小七和他们热火朝天的说了好一会,发现萧散没出声,下意识的回头看他,这一看就看出了问题。 “三哥,你干嘛老盯着人家木姑娘看,该不会是喜欢上人家了吧?” 他笑着用肩膀撞了下萧散。 萧散立马收回视线,面无表情的斜睨一眼,“白小七,你皮子痒了?” 小七不知道刚才发生的小‘插曲’,还以为他是被人戳中心事,羞恼成怒了,连忙赔笑道:“哎呀三哥,喜欢就喜欢,兄弟之间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我瞧那木姑娘就不错,人长得漂亮,还会医术……” “我不喜欢。” 萧散斩钉截铁的说道,小七闻言一愣,再三打量他的脸色确定他没有敷衍后,更加奇怪:“你不喜欢那你盯着人家看什么?” “没什么。” 萧散不欲多言。 但小七哪里是个懂得适可而止的人,他不停的追问:“没什是什么?三哥,你不对劲,既不喜欢,又盯着看,一副移不开眼的模样,就是当初看到美的跟天仙似的素姑娘,你也没这么失礼啊。” 他挤破脑袋都想不到是因为他们的一句玩笑话。 “她是她,素姑娘是素姑娘,两人没得比。” 一个是装腔作势,一个和善温良,根本就是天差地别。 这次小七是彻底听出了他话中的不耐烦。 余光瞥见木芙蓉朝这边看,俏脸铁青,他赶忙侧过头在萧散耳边提醒:“我的好三哥,你平常不是最顾大局的吗?她好歹是殿下的救命恩人,你这么说被她听到了多尴尬,万一她跟殿下告状……” (本章完) /107//.html 第412章 送走,我不同意 萧散抬手将他的脑袋推开,视线像是黏在了烤肉上,越发显得镇定,“掌权上位者,纵然顾及情分,但要想要以情分拿捏要挟,却也没有那么容易摆布。” “小七你记住,人贵有自知,最怕的是又贪又蠢还沾沾自喜,以后遇到这种人,记得离远些。” 小七潜意识知道他在说别的,小心的觑了眼木芙蓉的方向,看她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连忙收回视线缩了缩脑袋。 在外人和自家人中,他果断的选择了自家人。 “是,三哥,小七记住了。” 从头到尾观看了这一幕的木芙蓉倏地站起身来,还没等下一步动作,便见里面的岩洞里走出几个人。 素娆和太子有说有笑。 一出来,就看到正在烤肉的萧散几人和站在一旁面色难看至极的木芙蓉。 素娆疑惑的打量着双方。 这时萧散站起身来,笑道:“肉烤的差不多了,卑职正想去找殿下和姑娘呢。” “兄长请。” 素娆装作没看到木芙蓉的反常,太子迟疑了下,走到火堆胖坐下,“木姑娘也来吧。” 众人围坐一圈,就她站在那儿,看上去有些不合群。 此时萧散憋在心头的恶气随着说话已经纾解,当着太子的面儿没再为难她,若无其事的继续烤肉。 木芙蓉原以为太子会询问她怎么回事,那她就可以顺势说两句,结果对方直接坐下,一群人其乐融融。 反称得她像个多余的。 委屈在喉咙里滚了又滚,其他人对她毫无招呼,木芙蓉想到这些日子的不容易,强忍下撒手离开的傲气,挪到火堆旁坐好。 萧散把其中两只烤兔分别递给太子和素娆。 太子扫了眼其余几根木棍上串着的干瘪烤肉,环顾四周,温声道:“吃食短缺,不用特意给我准备,一起吃吧。” 说完,他取过其中一只,切下两个兔腿。 看向素娆和木芙蓉道:“男人吃点苦没什么,但姑娘家娇贵,不能委屈。” “谢兄长。” 素娆接过,又朝着萧散他们道:“大家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这一路都是姑娘照顾我们,难得做点事,你就别客气了。” 路上的干粮和马匹,还有身上的衣裳用的全都是素娆的银子。 白小七热情道:“姑娘你尽管吃,不够的话这边还有。” 其他人纷纷附和。 萧散在心底默默赞了一句,这才是储君应该有的仁义和胸襟,虽说他不喜欢木芙蓉这个人,但不至于舍不得几口吃的。 最难办的是太子。 这女子心思太多,却偏对他有着救命的恩情,旁人怎么样都可以,唯独他不能说弃就弃。 说到底,木芙蓉没有做太出格的事。 那点私心抵不过一条命。 如何看待,如何平衡,更需要拿捏分寸,多则生祸,少则薄情,哪端都是不好。 “谢谢公子。” 木芙蓉勉强挤出个笑脸把肉接了过来,情绪的低落让她味同嚼蜡,也没心思再去理会旁人的想法。 沈公子继昨晚打断她说话后,今日连她的情绪都不放在心上了。 这让她骤然生出了一股危机感。 好像救命恩人这个身份也不是百试百灵的,这才多久,就淡薄至此,那等他们脱险之后,是不是就会翻脸不认人了? 众人将烤鸡烤兔切开,各自取食。 待吃得差不多了,素娆环顾一周,清了下嗓子,众人顿时看来。 “我和殿下商量过了,我们最多在此地逗留两日,这两日出入须得小心些,再者,还要添置些东西,具体的由竹晏安排。” “是。” 众人领命。 素娆随后转向木芙蓉,数道视线齐刷刷的落在她身上,木芙蓉猛然回神,讷讷的将啃了几口的兔腿从嘴边挪开,“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有件事要和木姑娘商量。” 她说是商量,但听在木芙蓉耳中,和通知没什么区别,尤其是这么多人盯着她,她放轻声音,小心问:“商量什么?” “接下来我们要分开行动。” 素娆直接撂下一个惊雷。 木芙蓉怔了会,下意识道:“你们不是刚和沈公子汇合,要护送他抵达安全的地方吗?怎么这就要分开?” “不是我们和殿下分开,是你……” 素娆看着她,一字一顿道:“和我们分开。” “凭什么?” 木芙蓉听到这话蹭的站起身,看到对面几人眼神古怪,旁边的太子似乎也有惊讶她这般激烈的反应,连忙将心里的慌乱压下,强自镇定道:“我,我的意思是,沈公子的伤势还没痊愈,我须得照看他。” “兄长有十方丹疗愈,内伤不用操心,至于外伤……” 素娆看向太子,太子微笑道:“外伤以无大碍,等它自愈就好。” 他对木芙蓉道:“这样安排也是为了保护姑娘你的安全,稍后会有人送你离开,找个稳妥的地方住下,等避开这段风头再说。” “我不同意。” 木芙蓉情绪激动,随手将烤肉丢进了火堆里,影刺和萧散等人眼神微寒,现在每一口吃的都弥足珍贵,给她挑的还是上好的部位,她竟这样浪费。 然而木芙蓉想不到这些,她也不在意,她在意的是担心的事情居然这么快就来了。 沈公子想要丢下她。 她委屈不已,“沈公子,我要是在意稳妥和安全,当初就不会冒死把你救回来,我现在孤身一人,无亲无故的能去哪儿?” “这些会有人替你安排。” 太子试图安抚她,但显然效用不大,木芙蓉含泪看他,嘴唇微微颤抖,哀声道:“会有人替我安排……谁?又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吗……” 她将陌生人几个字咬的极重。 颇有些磨牙吮血的味道。 太子霎时想到了某些事,脸色复杂,竟没开口再劝,素娆看到这一幕,心底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结果真是一点都不让人意外。 “如果是这样,也不用劳烦沈公子安排什么人手了,我是个累赘,我自己会走,愿君从此平安康乐,再不相见。” (本章完) /107//.html 第413章 追兵杀至,流亡之路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107//.html 第414章 五十数,血海归 靠着山壁歇息的众人一骨爬起身,如临大敌。 “到底还是追上来了。” 萧散声音凝重。 他们这一路上很小心的抹除了行迹,这些人还能追来,足见其厉害。 “姑娘。” 竹晏看向她,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素娆的身上,等待她的命令。 素娆望向雪路尽头疾速逼近的黑影,盈白无瑕的面容上露出抹肃穆之色,话音却依旧沉稳:“阿九,十三,你们护送殿下先走,夹蜂道口汇合。” “属下遵命。” 被点到的两人迅速聚拢到太子身侧,阿九背起太子,十三持剑随行,太子知道自己腿脚不便,留下帮不上什么忙,反而会让她分心,陷入险境。 与其这样,还不如先走。 “阿娆,一切小心。” 此时此刻,他能说的只有这一句。 素娆朝他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随即转向一旁惊慌失措,面色煞白的木芙蓉,“你跟他们走,拼命跑,别回头,能做到吗?” 许是对面来势汹汹,死亡逼近,从未经历过这种阵仗,下意识将她的话当成了救命稻草,又或许是岩洞里一番警告起了效用。 木芙蓉条件反射般答道:“能做到。” “好。” 过往恩怨不究,生死关头,素娆对她的反应还算满意,调转方向正对上冲来的刺客,冷声道:“快走!” 阿九背着太子毫不迟疑的掉头就走。 十三和木芙蓉撒腿狂奔,三人朝着夹蜂道的方向赶去。 萧散几人上前,补上了因阿九和十三离开而出现的缺口,众人在素娆左右一字排开,占据了整个路口。 以身躯筑成防线,犹如天堑般,绝不允许来人踏过分毫。 不知何时寒风乍起。 拂过山巅的积雪,搅动着雪沫从天上稀稀疏疏的飘下来,整个天地仿佛变得更高更远,空寂无边。 让他们心中无端升起一股豪迈之气。 “闲了这么些天,总算能有人陪着松松筋骨了。” 小七摩拳擦掌,余光扫了眼素娆身旁站着的竹晏,带着挑衅道:“怎么样,要不要比比?看谁杀敌更多?” 肃杀的气氛因他这句话而彻底点燃。 竹晏斜睨他一眼,撇嘴道:“小屁孩,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要说大话,小心风大闪了舌头。” “你才小屁孩,别瞧不起人。” 小七重重哼了声,握紧手里的刀柄,眼神陡然锋利,“有本事手底下见真章!” “好啊!输了可别哭鼻子。” 竹晏扶着脖颈扭了两下,发出咔擦咔擦的声响,眼见着来人逼近,他倏地看到了素娆另一侧的宝蓝色衣角,面色大变。 “姑娘,你怎么把他给留下了?” 素娆朝身侧看了眼,小南安静的站着,好似没听到这句话,实际上并不是她想留,而是自从小南叫了‘姐姐’,又说了保护她的话后,遇到危险,便再不肯挪步。 任凭她威逼利诱都行不通。 “小楠,看到半山腰那块凸出的石头了吗?你去上面坐着等我,闭眼数五十个数,姐姐就来接你。” 素娆低声道。 小南抬眼看着她,似是在说你确定? “确定,言出必践。” 素娆无视那些距离她只有十几米的黑影,温柔的揉了揉小南的头发,哄道:“离得这么近,万不得已的时候,小南也可以保护姐姐的,对吗?” 小南抬头看了眼那石头,又看了眼脚下,衡量距离和速度后,缓缓点头,“五十。” 他只数五十。 素娆明白他的意思,当下点头,“去吧,记得闭上眼。” “好。” 小南飞身而起,几个起跃,便坐到了那石块上,然后闭上眼开始数:“一,二……” 随着少年稚嫩的嗓音响起。 黑影至,剑光出。 兵器相交发出铿锵的撞击声,电光火花,身影交错,顿时混战成一堆。 对方都是高手,素娆和影刺应付起来得心应手,但比起他们,不会内功的萧散几人就显得十分艰难。 要不是素娆三五不时的出手相助。 难以在搏杀中支撑。 而这次,也是他们第一次看到素娆全力出手的样子,她形如鬼魅,穿梭在人海中,出手角度刁钻,所过之处,鲜血喷溅,伏尸一片。 他们从来不知在一个女子身上能有这样强大的力量。 她似是能一眼看穿对方最薄弱的地方,然后在最合适的时机给予其致命一击。 “二十,二十一,二十二……” 小南的声音穿过风雪落在众人的耳中,极有韵律的声调好似一曲古怪的丧音,每次落下,都伴随着腥风血雨。 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 双方战力不俗,稍有不慎,便会命丧当场,没有人后退,没有人分心,哪怕拼至最后一人,也必要拼出个结果来。 很快,对面发现素娆才是这支队伍的核心。 多年练就的默契让他们不约而同的朝她包围过去,竹晏等人见状欲去援手,却被对手看破意图,拼死纠缠。 “好啊,这是拿我当软柿子了。” 要不是功力还未彻底恢复,解决他们,断不会耗费这么多时间,素娆眸光陡寒,无形的气势散开,如风荡漾,将四周飘落的积雪隔绝在她周身之外。 此时,对面惊骇的发现。 哪怕这个人就站在面前,他们依旧好似感觉不到一般,没有丝毫的气息波动。 “快,杀了她!” 立即有人喊道。 这样深不可测的感觉实在让人害怕到浑身发毛,杀手对于危险的感知较于其他人更加敏锐。 眼前这个清瘦绝美的女子,光是看着,一股悚然之意就从尾椎骨爬上了脊背,带着麻痹席卷全身。 众人拼尽全力朝她杀来。 “姑娘!” 竹晏大喊,不顾一切的朝她的方向赶来,其他影刺亦是如此,对手之难缠,超乎预料。 如果被围在里面,不死也会重伤. 然而就在他们心惊胆战时,一道寒光在眼前划过,鲜血瞬间模糊了视线,猩红的天地里,唯见那道素色身影衣袂翻飞,黑发狂舞,犹如杀神临世。 在她眼前数道人影。 头颅飞滚,尸体轰的砸在地上。 “杀得好!” 黑脸汉子大笑一声,如打鸡血般亢奋的提刀继续作战,勇猛无匹,对面则像是被这一幕吓破了胆,节节败退。 局面压倒性的变化。 在一众影刺的配合下,对方很快被清剿干净,望着满地的尸身和血红,众人心下无言,齐齐的望向站在尸堆里的女子。 一身料峭孤寒,杀意未散,似独立于世界之外。 这时,半山腰传来一声‘五十’,一道矮小的身影飞扑而下…… (本章完) 第415章 姐姐不脏,那一幕的冲击 他来的太快,谁都没反应过来,一步步迈过满地的尸骨,朝着素娆走近。 素娆如梦惊醒,猛地后退一步,“别过来!” 她声音冰寒。 小南闻言却没有止步,小脸皱成一团,略带指责的道:“你说过会来接我,你骗人。” 那熟悉的腔调中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素娆凝视着他,须臾,思绪总算从疯狂的杀戮中抽离出来,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满身满手的血,抿了抿唇,低道:“姐姐身上脏,等收拾好再和你解释。” 她习惯杀戮却又厌恶杀戮。 这总会勾起她藏匿在天性中的冷血和残忍,仰赖以此为生,却期盼投身光明。 这样的矛盾挣扎或许终其一生都难以摆脱。 即便,此番是为救人。 但她并没有因此忽略掉萧散他们眼中的惊骇和深藏的恐惧…… 正想着,她的手突然被一股力道拉扯,素娆垂眸一看,小南正牵着她的手,掏出手帕一点一点的擦拭着上面的血迹。 他做的很认真。 如吃饭时要先数清楚糖糕和肉脯的数量,依次摆好一样虔诚严肃。 等把两只手都擦的差不多了。 小南抬起头,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道:“姐姐不脏。” 漆黑明亮的瞳孔里倒映着她的脸。 目光热烈而诚挚。 那些鲜血和杀戮带给素娆的冷寒之意在这样的眼神中,尽数被抚慰,她垂眸思忖了会,忽的一笑,“姐姐去迟了小南会生气吗?” 小南仰面摇头,认真道:“我可以来找你。” 不论什么模样,她都是他最喜欢的姐姐啊。 素娆心中温暖。 竹晏等人这时也围了上来,“姑娘受伤了吗?都怪我们,刚才被拖住手脚,才导致姑娘被围攻。” “我没事。” 素娆摇了摇头,“这些都是他们的血,你们怎么样?” 她视线环顾一周。 目光所至之处,众人接连摇头,他们受了点皮外伤,问题不大,最严重的是白小七,肩头被砍了一刀。 血几乎把衣裳渗透。 “先给他处理伤势。” 素娆说完,竹晏就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丢过去,“这是上好的金疮药,能够迅速止血。” “谢了。” 萧散扶着小七走到山壁旁上药,白小七看到药瓶,想起先前的话,脸色不由得一红,“我没事,这点小伤算的了什么,我还能……” “你给我老实点。” 萧散加重了话音,冷睨着他,“谁让你去追了,技不如人就要老实些,日后勤加练武,总有一天能把场子找回来,你一昧意气用事,这下高兴了?” “三哥!” 白小七不满的哼哼,萧散以为他还想顶嘴,板着脸正要教训,就听他泄气道:“我就算再怎么勤加练习,这年纪也过了修习内功的最好时机,再过二十年,我还是打不过他。” 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萧散一愣,突然被他气笑了,“你既然知道,干嘛还老是招惹他?” “谁让他嘴贱老来烦我!打不过就打不过,打不过我也不服气……” “你啊,小孩子脾气,随便你吧,只是后面行事要有些分寸,别再受伤了,这路上缺医少药的,一不留神就会出大问题。” “知道了。” 他们在给小七上药,其他人也各自处理伤口,幸好这次出门准备周全,尤其是止血的药,带的全都是最好的。 素娆把血衣换下来烧掉。 再回来时,众人已经收拾妥当,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影刺正要去清理,素娆拦住道:“不用这么麻烦,就算有人寻迹找来,知道我们进了夹蜂道,一时半会也追不上。” 那是另一片天地。 生死与危机,从来不是刀光剑影。 “刚才交手时,属下在他们的小腹处看到了一个剑形的刺青,据情报来看,应是第一楼的杀手。” 竹晏说道。 第一楼执行任务,从来是不死不休。 被他们盯上,哪怕是天涯海角,他们也不会放弃,幸而这次是悬赏,他们未必会孤注一掷。 但这些疯子的想法,不能以常理踱之。 还是做些准备的好。 “带上东西先走吧。” 素娆收回视线,领着小南上路,“等进去后你就知道了,夹蜂道内,第一楼也不好使。” 她这样说竹晏自然不再坚持。 众人背好准备的东西,朝着夹蜂道赶去,那山看着近,走起来还是费了不少时间,赶到的时候,十三正在外面打转。 “姑娘,你们可算来了,属下还以为……” 他笑了下,后面的话吞回了肚子里,在前面引路:“殿下看过了这么久还没消息,都快要坐不住了。” 太子被安置在夹蜂道两里内的一处山坳里,木芙蓉和阿九在身边陪着。 刚听到脚步声。 阿九就倏地拔剑起身,太子也撑地坐直,朝这边望来,木芙蓉躲在了他身后。 “是我。” 十三回了声,几步走出,声音如释重负,“殿下,姑娘他们回来了。” “情况怎么样?” 太子挣扎起身,急声问道,素娆几步走到他面前,含笑道:“有我在,当然是顺利解决了。” “你没受伤吧?” “没有。” 素娆摇头,在他面前转了一圈,“看,行动灵活,一点伤都没有。” “那就好。” 太子稍稍安心,然后看向了被架着的白小七,他们正要见礼,太子忙道:“先扶他坐下歇息,这时候就别讲虚礼了。” “谢殿下。” 他们也不执着,各自寻了位置坐下,素娆刚落座,就察觉道旁边有道视线黏在了她身上,顺着望去,却是木芙蓉。 木芙蓉触及她的目光,通身一颤,连忙低下头。 素娆以为她是被突如其来的杀手吓到了,也就没多想,和太子说着接下来的事情。 没人留意到,木芙蓉低埋的脸上渐渐浮现抹悚然之色。 她没告诉别人。 其实这一路她回过一次头,正好看到那抹素色的身影疾掠而过,带起一阵血雾。 头颅飞起。 落在雪地里,还滚了两圈。 她在那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就是那个被割颅的人,恐惧和颤粟在心底弥漫,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那个画面鲜活的冲击着她的心脏。 如今再想起那句‘你和那个小孩能做到的事情,我同样也能’,她羞耻到想把头埋进地缝里去。 她明白了竹晏的维护从何而来。 明白了为何其他人对她言听计从,以她为首。 原来不是因为美貌,不是因为他主子心上人的身份,而是他们并肩作战,生死相托… (本章完) 第416章 昏迷,惊变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102//.html 第417章 赐药风波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107//.html 第418章 暴风席卷,选择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102//.html 第419章 二选一,这就是命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102//.html 第420章 亡坠,风雪冢 「放你娘的狗屁。」 黑脸汉子怒骂一句,然后松开了一只手,继续去抓被风刮得四处乱飞的另一截线头。 这得益于素娆的谨慎。 按她的说法是,为了应对突发状况,必须让白小七能够随时绑在绳子上,所以绳索的末端有截特意余出来的套索。 只要将套索穿到肋下,受力后它就会收紧。 这样白小七也可以绑到这根绳索上。 他一直在尝试,但却始终没有成功过。 黑脸汉子不肯放弃,心里想的是一回事,但他身体的反应很诚实,夹着白小七的两条腿很早就开始发抖。 他不敢放松,怕这一松,就是天人永隔。 甚至他还抽出时间安慰小七,「你别听姑娘话说的狠绝,实际上她心软着呢,不会弃我们不顾,上次你昏迷时我胡说八道,到现在都还没正儿八经的和他道过歉呢……」 「我把你这小子从山里带出来,答应了要让你出人头地的,黑哥是谁,黑哥绝不会食言。」 说来也巧,伴随着上面「三」字出口。 那根苦求不得的绳索正好被风卷着朝这个方向吹来,黑脸汉子大喜过望,一把捞住,然后拿到小七面前炫耀:「看,黑哥我说什么,抓到了,这才是你的命!」 「你小子不许再说你命不好了。」 他说着就把绳子的一端咬在嘴里,双手去托白小七,只要将他举起来,头和胳膊穿过这套索,命就保住了。 白小七微微睁大眼。 从他的角度看,黑脸汉子用力度面目狰狞,而那套索近在眼前,钻过去,钻过去他就能活。 活着…… 能活着的话谁会选择去死呢。 他还小,还有大把的年岁可以活,从这儿走出去,他们就是护驾有功,太子温厚,不会薄待了他们。 朝廷也会有所赏赐。 他们兄弟七人曾跪在黄天之下立的誓言,眼见着就能达成,光宗耀祖不再是一句戏言…… 可现在…… 「黑哥,你说的对,姑娘心软,可当一个心软的人狠下心来……就意味着没有第二条路。」 他和黑哥,只能有一个人活着上去 那这个人,不该是他。 「黑哥,我救太子而死,那就不是,叛军……朝廷的抚恤,你,你要带给我娘。」 白小七说的断断续续,每个字吐出,他胸腔都犹如空了一样难受,上面已经喊道了「二」,他急忙道:「你告诉我娘,儿子,儿子没给她丢人……」 说完,他不顾黑脸汉子的托举,用尽最后的力气去掰绞在他腰间的腿。 「白小七,你干什么!」 汉子顿时慌了,他一张嘴,绳索掉落,像飞絮般瞬间被狂风卷走,犹如它来时一样。 不留下任何反应的机会。 「不,不要,还有时间的,小七,小七你等着,我把绳子给你抓回来……」 「小七你别动。」 「白小七!」 「你等会,还有办法的,我能救你的,我无牵无挂死了就死了,你娘还等着你回家呢。」 「我答应你娘要把你平安带回去的。」 「……」 声音从一开始的愤怒刚硬到后来的颤抖哀求,只有眨眼的功夫,在上面的声音喊道「一」时,白小七终于掰开了他的腿。 腿上力道渐松。 没有了支撑,他身子如断线的风筝一样,直接朝冰缝深渊坠去,黑脸汉子浑身一轻,却觉得鲜血瞬间涌到了头顶。 愣愣的看着那 人影迅速变成黑点,消失在视野中。 他心痛欲裂。 「小七——」 绝望的呼喊被风声掩盖,再盼不到回应,地面上素娆耳尖微动,眼底掠过抹异色,很快平复,对众人道:「我喊一二三,我们一起用力。」 「一,二,三!」 话音落,她蓦地拽进绳子,用尽浑身的力道将它往外扯,萧散几人没有悲伤的时间,他们每个人都猜到底下发生了什么。 但他们只能若无其事的继续。 这条命是在场之人舍弃自身安危从生死边缘抢回来的,谁都没有轻贱的资格。 「啊——」 几人用尽浑身解数,拖拽着绳索,一边使劲一边声嘶力竭的大喊,像是要由此发泄胸中的愤懑。 终于在这蓄谋已久的爆发中,绳索动了! 众人趁热打铁,疯狂拽着绳索往后拖,在他们精疲力竭之际,一道人影顺着缝隙的边缘被拖到了地面上。 「老黑!」 萧散几人丢下绳索冲了过去。 黑脸汉子还呆愣着,听到他们的声音,抬起头红着眼喃喃道:「三哥,小七掉下去了……我分明抓住套索了,怎么办,得救他啊,我们要救他……」 「老黑你振作点,快起来!」 萧散强忍着悲愤,想把他从地上拽起,可惜黑脸汉子浑身软趴趴的,一个劲儿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救他,救小七,绳子,把绳子给我,我要下去救小七……」 他浑浑噩噩的似是听不到其他声音。 萧散几次尝试无果,怒火中烧,扬手「啪」的给了他一耳光,「你给我清醒点。」 「小七已经没了,老黑,你难道要我们所有人留在这儿给你陪葬吗?」 「起来!」 他动作粗鲁的把黑脸汉子揪着领子提起来,恨声道:「小七拿命换你活下来的机会,你这副模样,对得起他吗?」 「三哥……」 黑脸汉子神智稍稍回笼,怔怔的望着他。 萧散看他涣散的双眼有了几分神采,松了手,还想再说什么,一道女声横***来,「你们以后有大把的时间伤心难过,不想死的话,赶紧走。」 飓风已到对面。 强劲的拉扯力让众人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冰缝的方向移动,素娆撂开绳子,与众影刺一道转身离开。 萧散他们看向黑脸汉子,「还能走吗?」 「能。」 汉子点点头,回头朝着冰缝的方向看了眼,忍下眼泪,然后头也不回的跟上了人群。 大雪搓棉扯絮般铺天落下。 他们逆着风,逆着雪,逆着倒卷昏沉的天地,朝着旁边的山岩后奔去。 身后,浸透了鲜血的绳索和那少年,逐渐埋没。 /102//.html 第421章 微妙变化,影响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107//.html 第422章 责任与爱,疑惑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107//.html 第423章 无须留我全尸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107//.html 第424章 劫后余生,生路现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102//.html 第425章 狭路相逢,站住! 小南乖巧的点头。 素娆见状欣慰的揉了下他的头发,颠沛流离一月,他柔软顺滑的发也变得干枯,失去了原本的光泽。 这一行人里他年岁最小,哪怕她刻意照料,还是受了不少苦。 好在,都过去了。 “姐姐,我饿了。” 小南揉了揉干瘪的肚子,时隔多日,第一次说出这句话。 “那姐姐带你去找吃的。” 说着素娆牵他往外走去,竹晏目光追随过去,扫了眼远处那皑皑雪山,脑海中闪掠过数个熟悉的面孔,他们的表情从鲜活到最后的凝固,殷红的血迹长埋冰雪之下,活着的人唯有更好的活着,才对得起他们。 “殿下,属下扶你。” 竹晏走到太子身边,小心的搀扶着他。 他伤势尚未痊愈,又经历这番耗损,幸亏习武之人底子好,仔细调养段时间就能恢复过来,但不知为何,向来喜欢围着太子打转的木芙蓉,此刻却独自在旁走着。 因着她这一路没再出什么幺蛾子。 竹晏看她顺眼了些,只是这时候也没心思去琢磨她性情大变的缘由。 木芙蓉神情恍惚的走着,脚下突然踩空,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前扑去,她甚至连惊叫的力气都没有,看着那满是砂石的地面在眼前放大,心中苦笑。 看来这次免不得要毁容了。 她闭上眼准备迎接这次的冲击,结果身旁有人叫了句‘小心’,紧跟着她的胳膊被大力一扯,踉跄了几步,勉强站稳。 她睁眼望去,就看到萧散沉着脸道:“走路不用眼睛吗?这么大的地坑你看不到?” 他语气不耐,暗藏着一丝关切。 木芙蓉当场愣住,“你……” “我什么,赶紧走,再耽搁下去,要掉队了。” 萧散不由分说的抓住她的胳膊,借了部分的力给她,木芙蓉脚步虚浮的跟着他走,灰白的面上浮现抹羞赧之色,须臾,她小声道:“那次的事,对不起。” 她不该嘲讽他们。 似是没想到木芙蓉会道歉,萧散脚步顿了下,很快恢复如常,冷声道:“你不用说这些违心的话,我拉你没别的意思,只是不想耽搁大家的时间。” “我,我没有违心。” 木芙蓉察觉到他的速度不自觉加快了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起白小七和徐朗有些心烦,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嗫嚅道:“我知道,我以前做事……是讨人厌了些……总之,后面不会这样了。” 萧散板着脸不说话。 木芙蓉也不知道他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又或是听到了装作没听到……她看出他心情不好,自那两人死后,就很少看到他笑了…… 实际上每个人都是如此。 他们从不熟悉,到朝夕相处的伙伴,再到生死离别。 连她一个外人都感觉到了哀凉。 更遑论身处其中之人。 众人心思各异,三五成群的走着,随便找了个地方歇脚,然后尚有行动之力的人去寻找吃食,等到竹晏拿回了几颗满是伤疤的果子,众人简单用袖子擦了下,直接开始狼吞虎咽。 这种东西换在以前他们拿来喂马都嫌磕碜。 但有了这次经历,他们才发现曾经引以为寻常的东西亦有珍贵之处,其他人抓回了两只肥硕的兔子,顺手拾了些干柴,扒皮后随意用融化的雪水洗了下,架起火就开始烤。 肉香四溢。 哪怕没有任何的佐料,众人闻着也是食指大动,等肉烤的差不多了,顾不上烫嘴,直接拿手扒了些肉丝就往嘴里塞。 “给我留点。” “你们慢点吃啊,饿死鬼投胎啊,那只腿是我的。” “啧,谁洗的兔子,里面怎么还有血。” “你不吃?那赶紧给我。” …… 休整了两个多时辰,虽然这点吃食并不管饱,但好歹能提供些热量和气力,待他们有了精神,互相搀扶着往外走。 “按照地图来看,从夹蜂道后这片雪山出来,周围还是没有人烟,唯有三十里开外有个小城,陶定郡的情况我们不太熟悉,先去那儿落脚,设法和栖迟他们取得联络再说。” 素娆的决定其他人均无异议。 这无疑是眼下最安全的选择。 他们穿过山涧溪流,一路朝小城的方向走,眼瞅着就要彻底离开这片荒山,却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前方传来,还伴随着兵甲相互撞击发出的铿锵之音。 “来人了!” 那马蹄声如雷动,阵阵扣人心弦,众影刺下意识将太子和素娆护在中间,竹晏一扫两侧,声音顿沉:“没有能藏身的地方。” 这儿只有一条路。 他们这群人伤病缠身,气力不济,如今能挪动已是堪称奇迹,压根不可能跑过那些四条腿的。 “来的是骑兵。” 太子眸光冷沉,他们刚出虎穴,又入狼窝,这一路的选择都是随机而定,这样都能撞见敌军,只能说是命数使然。 素娆深吸口气,蛟蛇刃的刀锋悄然从袖中滑出。 “如果他们只是路过那最好,不必打草惊蛇,若是……” 她顿了下,声冷如冰,“若是别有居心,那就准备死战吧。” “是。” 众人低声齐喝。 他们的站位在须臾间发生了变化,比平常更加灵活,进可攻,退可守,但若不主动出击,便也看不出什么门道。 众人埋头慢慢往前挪着。 他们面黄肌瘦,形容枯槁,穿着的又都是粗麻衣,一派穷困潦倒的破落样,再加上刻意收敛气势,丢在难民堆里也看不出什么差别。 官兵们骑马由远及近,端坐在马背上朝他们看来。 众人将太子挤在中间,反正都是脚步虚浮,人一多,他腿脚上的毛病自不打眼,这一行人约有两三百个,个个狼狈不堪,身上的甲胄破破烂烂的挂着,头盔都不知道丢到了哪儿去。 双方简单的一打眼。 各自错过。 素娆等人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下来,长吁了口气,看来他们运气不错,这些人只是意外撞见,能这样分开自然是极好的。 所有人都是这个想法。 只是没走出两步,身后的马蹄声忽然去而复返,哒哒的声音在山峦间回荡,眨眼就逼到了近前! “你们站住!” (本章完) /102//.html 第426章 搏杀,你来试试 乱糟糟的叫喊浪花一样一重接着一重。 素娆停下了脚步,瞥见影刺等人几欲出手,忙打手势示意他们静观其变,官兵们驱着马走到跟前,领头的是个脸上长着黑疮的虬髯男人。 一身血腥气浓郁的熏人。 “你们……” 他身子微微前倾,视线在所有人脸上一一扫过,最终凝在素娆身上,目光戏谑又带着几分玩味,对旁边笑道:“老子没看错吧,果然有个漂亮娘们。” “还不止一个。” 他身侧的瘦高男人谄媚的附和道:“要不怎么说黄爷您眼神好呢。” 他也看到了素娆,眼底掠过抹淫靡的光芒,但又怕惹怒跟前的男人,连忙垂下眼睑笑道:“依小的看啊,这女子比以往见过的所有加起来还要好看,黄爷真是好福气,有这样的福气庇佑,弟兄们跟着您一定能飞黄腾达。” “就数你会说话。” 男人大笑着夸奖了两句,看他似乎心情不错,瘦高男人忙道:“这美人自然是黄爷您的,那另外一个……” “赏给你了。” 男人大手一挥,往旁边双眼放光的众人看去,“弟兄们也好久没开荤了,小心点,别给玩死了.” “是是是,谨遵黄爷命令。” 瘦高男人大喜过望。 其他人挥着马鞭,纷纷吆喝嚎叫,喊着‘黄爷威武’几个字。 “那其他人呢?” 又有人问道。 不等黄爷说话,瘦高男人就骂道:“没眼色的东西,女人带走,男人嘛,直接杀了省事,免得暴露了咱们的行迹。” “是。” 他们得了命令,驱着马绕着素娆等人转圈,急不可耐的拔出跨在马鞍上的刀,指天挥舞着,木芙蓉看着他们眼中流露的淫光落在自己身上,身子不自觉地抖了起来。 连嘴唇咬破出血都没有察觉。 思绪好似回到了那天,岩洞中断粮,她以为搜山的人都走了,就冒险出去找吃的,没想到正撞上几个人闲逛,他们看到她,大笑着围了过来…… 衣衫被撕裂。 耻辱和绝望包裹着她,她想死却又不甘心,在那样绝对力量的压制下,甚至连一点反击都做不到。 她深知落在这些人手里会生不如死。 但或许是这次有许多人站在她身边的缘故,面对数百倍的敌人,她慌乱的心很快平定下来,她看向素娆。 那道身影依旧坚挺清傲,风雪不可摧,敌人亦不行! 她想到那些生死一线,怯懦的心莫名的坚强起来…… “呦,还是个倔性的。” 黄爷好整以暇的审视着素娆,发现她的面上没有一丝表情,饶有兴趣的问道:“你都不害怕吗?” “怕啊。” 素娆沉静的双眼对上他的,渐渐染了些笑意,“我很害怕的……” 她轻声细语的说着,然后在众人毫无防备之际,脚猛地在地面一蹬,整个人离弦之箭般激射而出,直奔马上。 她衣袂裹挟着寒风,凌空翻转,蛟蛇刃出,掩藏在袖中,直朝着那个叫黄爷的脖颈抹去,相近的距离,出其不意的杀招,只有这一次机会。 她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 经不起人海战术。 要说还有什么法子能破解眼前的危机,那就是擒贼先擒王,这些人一看便知是临时凑在一起的游兵散勇,没有经过训练磨合,很难真的拧成一股绳。 只要能一击杀掉黄爷。 杀鸡儆猴。 他们没了主心骨,必然溃散。 素娆盘算是好的,也耐着性子听完他们极尽下流的描述着要怎么处置她,引起黄爷的兴趣,让他主动上前。 攻其不备,出其不意。 她能使出的只有两三成力道,运用得当,很大的概率可以得手,只是她没想到这黄爷是个反应敏捷的,在蛟蛇刃的刀光划过时,他迅速后仰避开了这招。 素娆微惊后迅速追杀。 拳脚齐出,刀风阵阵,然而那人似是知道不敌,无意恋战,一心只想逃命,旁边的人这会也反应过来,“黄爷小心!” “臭娘们,你居然敢伤人。” “保护黄爷。” …… 那些喽啰一窝蜂似的涌过来,组成了一道人墙,将黄爷保护着退开些距离,素娆知道先机已失,再想从关键人物下手,已是不可能了,身形翩然回到了众人中间。 落地时,气息紊乱不堪。 她喉间涌上了一股甜腥气。 只是这时候万不能示敌以弱,素娆默不作声的吞了下去,竹晏和太子离得近,只是察觉到些许异常,她没说,他们也不敢多问。 免得引起对方的注意。 “臭婊子。” 黄爷退到人群中,感觉脖子上凉飕飕的,还有些刺疼,忍不住伸手一抹,满手的红色,他当即大怒,但比起愤怒,他更多的是害怕。 就在刚才。 他反应稍慢一些,喉咙就会被划破,鲜血飞溅,横尸当场。 投军之后,他也经历过许多的战争,但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他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寻常的女子可没有这样的身手,黄爷脸色一凝,沉声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能要你命的人。” 素娆攥着蛟蛇刃,目光散漫的睨着他,“一个逃兵,纠结了一帮子杂碎,难道还想称王称霸了不成?你不会以为,躲到那儿,本姑娘就拿你没办法了吧?” 黄爷颈间的伤口又是一阵抽疼,下意识就要后退。 但一想到旁边有人看着,他强自镇定,狐疑的在其他人身上看了看,最终又回到素娆身上,“要我命?说这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素娆玩味的笑着,把玩着手里的蛟蛇刃,寒光飞转,疾风阵阵。 “你若不信大可试试,我虽然气虚手抖,但凭你们这帮子饭桶还真拿我没办法,大不了两败俱伤,总能杀个大半儿。” “是啊,你来试试。” 竹晏拔出长剑,立在她身侧。 像是为了响应他们,其他人也沉默着拔出了腰间的软剑,剑身轻薄,无形的杀气凝成实质的冷风,刮过对面众人。 哪怕只有十来个人。 但那样的凌冽霸道,好似千军万马,坚不可摧。 乱军等人面面相觑,这时心中已生了怯意…… (本章完) /102//.html 第427章 绝处逢生,化解!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102//.html 第428章 救援,发疯~ 箭矢射穿素娆左侧那道意图偷袭之人的脑袋,鲜血迸溅,他抽搐了两下,直接气绝。 这一变故不仅惊呆了敌方,素娆也是愣了一愣。 幸亏这箭不是对着她来的,否则以她现在的情况,就算脑子察觉了危险,身体也来不及做出反应。 只是在这种时候,会是谁帮她呢? 素娆不敢分神去看,脑海中迷糊的想着这件事,手上却始终没有放弃抵抗。 伴随着对方的慌乱和惊呼,厚重的马蹄踏碎山河而来,道道流光似雨,密密麻麻的从苍穹激射,准确无误的射穿每个敌军。 “退,快退!” 黄爷一见局势不妙,当下来不及多说,攥着缰绳调转马头就跑,其他人纷纷追随而去,转瞬间包围在素娆几人身侧的敌人就死的死,逃的逃。 马蹄声逼近。 越过他们身侧,直朝着黄爷等人消失的方向追去,群马狂奔掀起的疾风将血腥气吹散,他们不闪不避,踩着尸山而过。 脑浆脏腑横流满地。 此处只剩下厮杀后的凄凉与萧索。 “没事了。” 竹宴又哭又笑,放任身子瘫软,伏在马背上,其他还活着的人同样如此。 刀锋掉在地上。 整个人犹如被抽干灵魂的木偶,他们呆滞的看着那数道身影由远及近,为首的男子一袭天水碧的狐裘,颜色浅淡更衬得他眉目清冷,似雪般淡漠。 只是到了近前。 众人方才见到那惯来如秋水般幽寂的眸子隐含煞气,冷意逼人,竹宴等人险死还生,身旁同伴尸身未冷,再见他只觉得满心哀凉。 “公子。” 细碎的低喃从干裂的嘴里吐出。 太子一身狼狈,身上的袍子被鲜血浸透,发丝混着血液凝成一缕一缕,面色复杂的看着来人。 劫后重逢他本该高兴的。 但此情此景,欢喜的话实在说不出来。 太惨烈了。 为了救他,言氏的暗卫数人魂断雪山,经此一战,十不存一,还连累阿娆受了重伤…… 阿娆! 他念头刚起,急忙朝着素娆看去,刚才突围她不顾伤势与竹宴一道拼杀,遭受了敌军的围攻,身后的人救援不及,只能眼睁睁看她挨了两刀。 但见她还身形挺拔,端坐在马背上。 太子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小南一把撂下手里沾着血的刀,刚想叫姐姐,便见眼前的人影突然身子一软,朝地上栽去。 “姐姐——” 他下意识伸手去抓。 然而素娆再怎么清瘦,毕竟是个成年人,他年纪尚轻又虚弱乏力,哪里能拉得动她。 直接被这股力道带着往地上坠去。 这一幕被其他人看到,目眦欲裂,纷纷大喊:“姑娘!” 他们离得近,浑身疲软,连抬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拼尽全力挣扎着想去接她,然而毫无作用。 这时,两道身影一拍马背,一前一后疾掠而出,好在双方距离不远,最后关头,一人接住了素娆,一人揪住了小南。 素娆意识混沌里,隐约听到竹宴叫了公子,但她大脑来不及思考就天旋地转。 直到撞在这带着熟悉冷香的怀里。 她涣散的思绪回拢了些,想睁眼,眼皮却沉重的抬不起来,是她的错觉吗? 竟然想到了言韫。 他此刻应该还周旋在瓦凉关,怎么会出现在与之相隔甚远的陶定边界? 她真是昏头了。 素娆昏昏沉沉的想着,心里有些鄙夷自己的软弱,竟把希望寄托在一个远在天边的人身上。 可是怎么办。 她突然很想他…… “言韫……” 她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唇瓣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只是抱着她的那人还是看到了这动作,他轻轻将她打横抱着,冰冷的眸光里戾色化作温柔,“我在呢。” 素娆听到这声,潜意识觉得很安心,脑海中紧绷的最后一根弦彻底断开,昏死过去。 言韫抱着怀里气若游丝的人儿。 安静的好似一个玉雕,他寡淡的面上不见喜怒,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时候的世子爷绝对招惹不得。 “把姐姐给我。” 这些人,不包括一个人。 小南挣扎着站到地上,不管不顾的朝着言韫冲去,崔翊见言韫周身寒意翻涌,连忙像提小鸡仔一样,拎着小南的后颈把他丢给了其他人。 “小祖宗,这时候你就别添乱了。” 世子爷盛怒之下,莫说是靖阳候的儿子,连皇子来了他都敢动手。 崔翊看着这样的世子爷,不禁遍体生寒,唯有他知道,知道阿韫收到燕勒山那封信时,是怎样不顾后果,以血腥手段扫荡了局面,又是怎样发疯一样的不眠不休,从边关赶回蓟州。 他都怕这个人会死在半路上。 不论他是劝是骂,言韫好似听不见,看不见,一心只念着两个字,素娆。 相识近二十载,打从会爬的时候他就认识这个人。 冷静自持,少年老成。 他从未见过这般失态的言世子,好似颠覆了他所有认知,陌生的叫人害怕。 崔翊看他久久不动,怕再这样下去,人真的撑不住了,硬着头皮上前,一看素娆那模样,心顿时就凉了半截。 “阿韫,你别着急,我先给她看看伤。” 见言韫没有反对,崔翊壮着胆子摸上了素娆的腕脉,其他人不约而同的朝这边看来。 被无数人盯着。 崔翊一贯镇定的心态也多了些焦灼,他不敢想象,如果人救不回来,阿韫会变成什么模样。 “崔公子,姑娘怎么样?” 竹宴虚弱问道。 太子亦急:“阿娆她伤势如何?你倒是说句话啊。” “崔公子。” “崔神医……” 影刺纷纷开口,崔翊不胜其扰,根本静不下心来探脉,忍无可忍道:“看着呢,你们能不能安静点。” 他动了气,旁人不好再催,屏息凝神,殷切的等着。 再三确认了脉象后,崔翊看向言韫,斩钉截铁道:“你放心,能救。” 言韫僵硬淡漠的面色在听到最后两个字时,瞬间像是活过来一样,他清淡的瞳仁转了下,望向崔翊,“能救?” 不太确定的语气里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 崔翊听的鼻头一酸,急忙点头:“能救,过不了多久,兄长一定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阿娆。” /107//.html 第429章 神医的烦恼,虚惊一场 听了这话,言韫似是彻底放松下来。 哪怕面上依旧没有太多的情绪,但周身的寒意散了些,他小心的将她抱紧,让栖迟将他身上的狐裘取下,盖在了素娆身上。 栖迟做完这些,压在心头巨石落地,方敢去扶竹宴,而言韫,终于有心思往旁边看去。 他视线落在太子身上,两人四目相接,太子欣慰一笑,“好在你及时赶到,没酿成什么无可挽回的后果。” “伤势如何?” 言韫径直问道。 太子不由得好笑,任由底下人扶着处理伤势,揶揄道:“还能看到我伤着呢?我还以为你眼里心里只有阿娆。” 他虽是抱怨,但话里不见怒意。 两人相交多年,自是知道彼此在想什么,言韫淡道:“先简单处理下伤势,其他的回城后再说。” “好。” 因着这一行人全部重伤,无法独自骑行,遂被分开带上马背,木芙蓉在敌军逃遁时精神松懈就昏死过去,太子重伤不方便带着她,便将她交给了其他人。 “那些逃兵怎么办?” 太子问道。 言韫目光望向远方,那是他们流窜的方向,他眸光冷漠,暗藏杀机,“我已吩咐过,一个不留。” “我们先回,他们处理完叛军,自会回城汇合。” 他们没去事先计划好的小城,而是赶在天黑前,找了个官驿落脚,命驿丞找了几辆马车。 然后把伤重着安置在马车里。 素娆和太子各自单独一辆。 次日一早,他们又开始动身,一路南行,最后进了陶定郡的月亮城。 沿途的百姓看到骑马走过的人。 跪地膜拜,如见天神。 而这一幕,素娆没有看到,那日昏过去后,她就一直没醒来,连进城主府安置时,都是言韫抱进去的。 为此崔翊也觉得很委屈。 不止是竹宴栖迟,太子殿下,还有靖阳候府那个小冤家,他们一天能问他几十次。 世子爷也用冷刀子一样的眼神直戳他。 他只能耐着性子每天回应同一句话“阿娆精神和体力尽数透支,昏睡是正常的,很快就醒了”。 谁知她这一睡,就是五天。 到最后崔翊自己都开始着急了,来回摸了好几次脉象,虽有枯竭之势,但有汤药滋补,言韫又每日渡内力为她调整内息。 按照道理来说早该醒了啊。 “崔公子,你行不行!这都多久了,人怎么还不醒?” 竹宴身上伤势好了些,就下地四处蹦跶,看到素娆所在的那个屋子里气氛压抑,躲在外面不敢进去。 直等着崔翊送完药出来,立马把他扯到一旁。 “是不是你用的药材不好,又或者是比例的问题和药方的问题?” “竹宴。” 崔翊端正面色,一本正经的盯着他:“你怎么能怀疑本公子作为一个大夫的能力?” “你说姑娘很快就醒,她至今还昏迷着,我合理做出这种怀疑,没什么问题吧?” 竹宴底气十足的说道。 “你怀疑你就自己治。” 崔翊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本公子真是欠你们言家的,一个两个蛮不讲理,我是说过怎么样?那凡事总有例外的嘛。” “治病要有耐心,急不得。” 竹宴瘪嘴道:“你倒是不急,我家公子衣不解带的在床边守了好几天,看这架势,姑娘不醒他绝对不会离开。” “他想守那就让他守着。” 崔翊不为所动,将手里的托盘往竹宴怀里一塞,语重心长道:“他这会能看着阿娆没发疯,你就该庆幸了,虽然辛苦些,总好过一无所知,提心吊胆。” 他回头往屋内看了眼,唏嘘道:“日子过得真快啊,转眼间,阿娆也到了该娶妻的年纪,岁月不饶人啊……” 他缓步走出庭院。 竹宴:“……” 说了半天,姑娘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啊! 崔翊走出院子十来米,不见竹宴追来,扶着路旁干枯的老树深深喘了口气,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幸亏我反应快,不然被他缠上,就别想清净了。” “阿娆啊阿娆,为了兄长我这条小命,你争点气赶紧醒来啊,不然我要被他们烦死了……” 幸好被美色迷晕了眼,最不讲道理的那位祖宗自己会点医术,能大概判断出阿娆的情况,才不至于太为难他。 雅居内,最不讲道理的某人,正拿着逼神医熬夜做出来的润唇露,用小勺蘸了,一点一点往素娆的唇瓣上抹。 那神情专注又仔细。 抹完,他又取过另外一个药罐,掀开被子,解开她的衣襟,动作熟稔的扯过被角盖住那柔软的弧度,将里衣从胳膊褪下。 为刀口换药,包扎。 穿好衣裳。 再度换上另外一罐药,将双腿的裤子掀至膝盖上,露出那满是青紫和冻疮的肌肤来,最严重的一处,有些溃烂。 素娆浑身是伤。 扒开衣裳,几乎没一块好皮,言韫初次见到这些伤势时,身子僵硬了足足半盏茶,用尽所有的理智才将心底汹涌的杀意按捺下去。 那次他上完药,手抖得几乎拿不住东西。 哪怕几日下来看过许多次了,言韫的眸光还是沉了沉,小心的把药抹开,隔了帕子,然后将被子放好。 要是让言家老爷子来看,他定然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事必躬亲的照顾一个姑娘的人,竟是他家孙儿。 要知道世子爷自幼锦衣玉食,身边事务皆有专人打理。 从不须他亲自动手。 莫说照顾人,就是端茶倒水,他也不曾沾手,能让他心甘情愿做这些琐事,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然而对这些,言韫习以为常。 他坐在床边,取过栖迟他们送来的书信开始翻阅,忙碌之余还分神留意着素娆的状况。 素娆的眼睫轻颤了下。 言韫余光瞥见这幕,将书信丢在一旁的杌子上,连忙轻声唤她,“阿娆,阿娆你醒了吗?” 素娆昏沉的听到有人叫她。 尝试过许多次,艰难睁开眼,一丝强光投来,她双目刺痛,下意识的想要闭眼,就在这时,眼前又是一暗。 一人伸手挡住了那光。 熟悉的青色长袍,袖角拂动间,似有莲香幽浮,她几次闭眼又睁眼,眼前的景象终于变得清晰起来。 “言韫?” 感谢书友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ris投的四张月票。 感谢书友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书友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mjya2022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viarea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yaoye6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所有人投票打赏支持莲花的小可爱们,你们真是我这大半年最惊喜的相遇,莲花更新慢大家都清楚,但对于这点,大家始终都在鼓励我。 新的一年,我会努力提高手速,为仙女们们写出更精彩的故事。 祝愿大家钱兔似锦,万事遂心。 (本章完) 第430章 受惊,听不得的字眼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107//.html 第431章 各自的心思,热闹 “里面没声了……” “睡着了吧?” “应该是睡着了,毕竟公子连日来不眠不休,铁打的身子都撑不住,好在姑娘没事了,不然的话,还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外墙的树间蹲着几个人,刚把脑袋从墙边挪开,正兴冲冲的攒成一堆说着话。 “姑娘醒了,公子放松了,咱们也能喘口气,这些天真不是人过的,明明殿下和竹司主他们都回来了,却像是冰窖一样冷。” “以往在府里时都没有这么压抑。” 听到这句,旁边有人忍不住了,“那能一样吗?你是没看到公子把姑娘抱回来时的表情,隔着老远我都觉得骨头发寒。” “听跟去的人说当时情况危急,姑娘命悬一线,是从刀口下救回来的,迟上半步人都保不住。” “好像是因为姑娘不想放弃竹司主他们,不顾安危顶了上去……” “咱们这些人的命,哪里值得她舍命去护。” 几人一阵唏嘘。 其中一人感慨道:“或许正是姑娘这性子,才让竹司主他们甘心听命,能遇到这种主子,是咱们的福分。” “不知姑娘何时才能嫁入王府。” “咱们着急没用,等回了京城,自然有其他主子更急……” “早点把姑娘娶进府,府里以后就热闹了。” “是啊。” 他们深有感触的互相附和,底下不远处,竹宴抱剑靠在墙上,听着那些话,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当日种种…… “你躲在这儿干什么?” 一道人影走来,面色冷白,带着几分挑剔对他问道,来人正是栖迟。 竹宴朝他努努嘴,栖迟敛神一听,面色微变,拔腿就走。 “你干什么去?” 竹宴横剑拦住他的去路,栖迟冷道:“这些人越发没规矩了,竟敢妄议主子。” “行了。” 竹宴没好气的用剑鞘在他肩头敲了下,“他们也紧绷好些日子了,难得放松,就随他们去吧。” 说几句闲话而已,不痛不痒的,有什么要紧。 “你还说。” 栖迟薄怒,“都是在你跟前养成的坏习惯,要是回了府嘴里还这样没个规矩,你看公子怎么收拾。” “我说你这人就不懂得什么叫变通是吧。” 竹宴瞪眼看着他,栖迟回望着他,四目相接,火花四溅。 竹宴正要说什么。 栖迟却突然收回了视线,扭头就走,这一下子给竹宴整不会了,他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奇怪道:“你怎么不反驳我,栖迟,难不成你也发烧了?” 他回来后烧了大半日。 出了一身的汗。 险些把人给烧糊涂了。 栖迟脚步顿止,回头看他,出乎意料的给出了回应,“你嘴里就没句好话?” “没事回屋躺着去,别在这儿碍眼。” 说完,他大步流星的离开。 竹宴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远去,疑惑的摸了摸后脑勺,“没发烧啊,怎么突然这么大脾气?” 他憋了好久的坏毛病还没使出来呢。 “有毛病,大毛病……” 竹宴嘀嘀咕咕的念叨着。 他看不到的角度里,栖迟穿过月亮门,走到一旁的墙壁处,突然泄力往墙上一靠。 仰面长吁了口气。 他的手慢慢抚上胸口,那处的衣裳下,用绳子系了个黄色的平安符,挂在里衣最贴近心脉的地方。 那是离开古佛寺时,竹宴塞给他的。 回来的路上,他一直攥着这黄符。 大冷的天儿里,冷汗直流。 他听跟在竹宴身边的人说了那所谓的‘遗言’,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只有一个念头。 “活着就好……” 素娆醒来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城主府,太子正和县令说这话,听到传信,直接把人撂下要往外走。 传话的影刺忙道:“殿下稍慢,姑娘刚醒来又睡过去了,司主让传个话儿,好叫您安心。” “这样啊。” 太子止步,面上总多了些笑意,“那本宫晚些时候再去看她。” “属下告退。” 影刺退了出去,县太爷琢磨着他们话里的姑娘,猜想该不会就是世子爷从外面抱回来的那位吧? 这可是真是个大人物。 言世子亲自抱她入府,太子殿下关爱有加,崔家公子更是为她头发都要急白了。 终于醒了。 醒了就好啊。 能办接下来的事了。 “李大人方才说道哪儿了,继续说吧……” 太子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县太爷见状,忙收敛思绪,继续道:“刚才说到平安县,平安县那边还掌控在叛军手里,顾将军奉命围剿……” 小南好容易摆脱了影刺的管制,摸到了素娆所在的院子,刚靠近,就被竹宴等人拦了下来。 竹宴看他本就没二两肉的脸深深凹陷,衬得一双眼更大更黑,瘦的有些脱相. 最后一战。 小南亦受了些伤,不过在素娆有意的保护下,他伤势不重。 不重也是受伤,到底损了元气。 他却不听劝告,执意要去找姑娘,不让他进,他就呆在屋顶上。 一坐就是整夜。 后来怕他出问题,栖迟才强行将他打晕,带了回去,好容易恢复些精神,又来了。 “小南,你姐姐现在还要静养,等她醒来,你自然可以见到她。” “进去。” “你看你这个样子,姑娘见了你只会伤心难过,自责没有保护好你,你想看她难过吗?” “进去。” 不论竹宴说什么,小南似是都不相信,反复回答的只有两个字,进去。 竹宴说的口干舌燥,他不为所动。 但又毫无办法。 这个小鬼身份摆在那儿,说不得,更打不得,以前是打不过,现在嘛…… 他们都手无缚鸡之力的,半斤八两。 谁也别想嘲笑谁。 最终得出的结论就是——竹宴蹲下身,开始与他理论…… 以小南的脾气,若能动手,定不会与他浪费时间。 奈何他‘劣迹斑斑’,崔翊为了防止他闹出动静,招惹到某位祖宗,直接用针封锁了他的经脉。 他现在无法动用内力,和寻常小孩无异。 要问崔大神医就不怕得罪靖阳候家的宝贝疙瘩吗? 答曰,他当然怕。 要知道小孩不讲道理,这位更加不讲道理,除了素娆,他谁都不放在心上。 崔翊封了他的穴后。 直接脚底抹油,溜之大吉……管他后面谁去承担怒火呢,和他一个大夫有什么关系…… /102//.html 第432章 禁令,想干什么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102//.html 第433章 明偷暗抢,难得糊涂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107//.html 第434章 借力打力,创造机会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107//.html 第435章 愿素姑娘不吝赐教 他射杀俘虏,并命人假扮雍军劫持四皇子。 以其性命为由,大举进犯。 原本他借势所谋,可以重创燕无极,搅乱大燕朝政,但他收到飞鹰传书时,方寸大乱,再顾不得什么徐徐图之。 而是选择了最粗暴,却最有用的捷径! 那一日,瓦凉关外血流成河,他于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生擒燕无极,杀得横尸遍野,血流成河。 不论敌我,所过之处,皆退避三舍。 他将燕无极丢给瓦凉关主将押送回京,不顾兄长反对,飞身上马,率领暗堂众人披星戴月的往回赶。 并传书栖迟先行转道支援。 个中复杂算计,煎熬绝望,他不想多做解释,都过去了。 “你在想什么?” 素娆见他说完那句话后,久久不语,面上的神情幽微又迅疾的变换着,一时怅然,一时晦涩,好奇的问道。 言韫回忆中断,凝眸看向她,温声道:“我在想,还好我赶上了。” 那眸光太柔软,映着她的身影,幽邃难言。 素娆轻捏了下他的手,示意她还在,随后又奇怪道:“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行进路线的?” 她不认为这是场意外。 自然也不认为这是竹宴传信告知的,竹宴最后一次传信,只说了他们成功找到太子。 那时尚未发生变故,还没有定下去路。 “栖迟等人进燕勒山支援遍寻无果,从霹雳堂那位少主的遭遇我推断出手的多半是你,再加上传回的各路消息,锁定二郎峰,纵观局面,在这种四面楚歌,进退维谷的境遇里……” “以你的脾性,不会坐以待毙。” 言韫对她的性子真是又爱又恨,聪慧机敏又胆大包天,“夹蜂道天险难越,素有十死无生之传闻,你当时怎么敢……” “我没得选,不是吗?” 要是第一楼的刺客没反身追到二郎峰,或许她还能耐着性子周旋,从中谋取机会脱身。 可惜天意弄人。 素娆笑看着他,“换做是你,你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说到底,我们都是不信天命只信自己的人。” “是!” 言韫又欣慰又无奈,他正是清楚这点,所以直接转道陶定,一路探问推算,最终才确定出口的位置。 “这下满意了?” 他如她所愿,把一切悉数告知,也省得她旁敲侧击,使尽手段的搞小动作。 言韫瞥了眼她手下压着的信,伸手取来,和床榻边上散乱的公文一道,整理好放在杌子上,“手上的伤好没好,不要乱动。” “只是破了点皮……” 那日冰缝救人,浸了冰的绳索和掌心摩擦,蹭掉了一层皮肉,事先准备的药粉也用完了。 只能简单包扎。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周围的温度低,伤口没有腐烂流脓,看起来血肉模糊了些,实则都是皮外伤。 “素娆,你是个姑娘家。” 言韫不得不再次提醒她,“这些伤势照顾不好,将来是要留疤的。” 短短半年的功夫,她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偏还每次都不在意的模样。 着实令人生恼。 他这样略带警告的喊她名字,次数多了,素娆难免有恃无恐,好笑道:“我知道,这不是在好好休养吗?我在娘胎里都没这么安份过。” “又胡言。” 言韫轻睨了她一眼。 素娆道:“我没有胡言,是真的。” “你怎么知道?” 她出生后不久就被素大人带离盛京,以那位的性子,也不会同她说这些女子怀胎时的琐事。 世子爷反驳一脸正经。 素娆忍不住失笑:“我当然知道,如果我在娘胎里不动的话,那多半儿出了问题,你哪里还能遇到我。” “……” 言韫好半天反应过来她的意思,一阵失语,他虽粗通些医术,但女子内症,或是怀孕方面的,却一窍不通。 府中也没有人会与他说这些。 一抬眸,见素娆笑的前俯后仰,花枝乱颤,他眼底掠过异样之色,待她笑完,轻描淡写道:“原来如此,以后学习的机会多的是,届时还请素姑娘不吝赐教。” 素姑娘三个字,辗转在他的唇齿间,似轻吟慢唱,别有种缠绵的滋味。 意有所指。 素娆微怔,纷乱的念头从脑海中惊掠过,难得红了脸,这个人,怎么就半点不肯吃亏呢? 她不服气的嘟囔:“你怎知会是你?” 言韫听出了她的意思,眸光凝注,盯着她,十分认真的一字一顿道:“只会是我。” 她的夫君,她孩儿的父亲。 只会是他。 也只能是他。 素娆没想到随口一说的话,会引起他这么大反应,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索性把身子往被窝里一埋,裹着转向墙壁,瓮声道:“我累了,要睡觉,你赶紧走。” 身后似是传来声极轻的笑意。 “好。”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言韫收了公文,吹灭灯烛出了屋子,将房门反手关好。 黑暗中,素娆回头往他脚步消失的窗外扫了眼,想起那些话,无声的笑了笑,随即闭上眼睡去。 又过了几日。 她终于不再像囚犯一样被关在屋子里,披上狐裘,能在院子简单的走动几步。 崔翊探过脉,欣慰笑道:“不错不错,恢复的很好,再这样养着,很快就能活蹦乱跳了。” 他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有他这句话在,这院子不允许探视的禁令果然放松许多,除了睡觉,小南直接窝在她身边不肯挪动。 崔翊见了打趣他,“这样喜欢黏着姐姐,小心以后讨不到媳妇。” 这样无聊的话他本没指着小南会搭理他,谁想过了大半日,待他要走的时候,小南突然来了一句,“我不要媳妇,我只要姐姐。” 崔翊愣了下,难得来了兴致,弯腰和他说道:“你姐姐不可能陪你一辈子,能一辈子在一起的,只有你媳妇。” 小南沉默,认真的想了下,“我娶她。” 他想的很简单,与其和一个不喜欢人度此一生,还不如和姐姐一起。 崔翊失笑:“你这小鬼到底知不知道娶媳妇是什么意思?” “开宗祠,上族谱,生相守,死同墓。” (本章完) /107//.html 第436章 六字之秘 小南的话还真让崔翊有些意外,他也没衡量比较下他和他姐姐之间的隔阂与差距,只是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摇了摇头。 “你不行。” 小南歪头看着他,似有疑惑。 崔翊站直身子,笑眯眯的说道:“你抢不过咱们世子爷的,趁早放弃吧,另觅良配,日后他们夫妻定一道前来吃酒。” 说完,他撂下小南大笑着走开。 以至于后来几日小南心事重重,尤其是在看向言韫时,目光多有不善和警惕,这一幕不仅素娆发现了,言韫也倍感怪异。 只是小南脾气古怪,不想说的话,就是别人磨破了嘴皮子也未必能得到一个字。 素娆没有深究。 这段时日,太子和言韫他们也没闲着,多亏太子离开前的吩咐,朝廷派来的粮草安全送到了蓟州境内。 由言韫调动人手,分配到各郡县。 缓解了饥荒带来的压力。 陶定周围那几城捷报连连,逐一被顾城收复,只剩下零散的叛军退守主城,负隅顽抗。 顾城率领银雪卫及收复的驻军,正在做最后的清扫。 消息一个接一个的送入城主府。 起初言韫还能抽出空闲来盯着她吃药用饭,后来伤势渐愈,便也没再强求。 经常忙的找不到人影。 不知不觉过了元宵,陶定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顾城攻破主城,叛军死的死,投降的投降,很快就尽在掌握之中。 可惜那首领逃脱了。 “人是抓住了,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一群武功奇高的人混在难民堆里,直接把人抢走了,据顾城说,都是万里挑一的顶尖高手。” 竹宴扼腕不已。 “剩下的人要么一问三不知,要么服药自尽,反正是没什么作用。” 这一场席卷大半个蓟州的动乱。 稀里糊涂的开始,又虎头蛇尾的结束。 徒留下被战火熏黑的焦土和残垣断壁,以及数不清的家破人亡…… 素娆心中微惊。 她知道那些人来头不小,能在顾城早有准备之下还将人顺利救走的,实力可见一斑。 这大雍真是卧虎藏龙啊。 也不知道高坐在那金殿之上的帝王知道这些消息,还能否高枕无忧! “顾城他们何时回来?” 素娆问道。 “应该快了吧,只要把城里的情况大概跟继任的州牧做个交接,就能回来了,毕竟咱们不能在蓟州耽搁太久。” “继任的州牧已经到了?” “蓟州牧被杀后,朝廷就下了旨意,从相邻的郡县调补了官员,骑马赴任,早就到了边界,叛乱一平定,就直接赶去了陶定城。” 比起云州,这边距离京都更近,做出应对的速度也要更快些。 不用言韫像当初一样,临时撑起大局。 逗留徘徊。 只等着顾城他们回来就直接回京。 “那太子那边呢?” 素娆又问。 竹宴回道:“太子前些日子去即墨主持赈灾,等他回来,和我们一起回京。” “他不是赈灾使吗?不用等到蓟州彻底安定下来再走?” “不用。” 竹宴摇头道:“太子亲至,就是为了稳住蓟州的大局,如今灾荒缓解,百姓有了安置,目的便算是达到了。” “至于重新重建城池,安稳民心,这些会有专门的人来做,殿下身份尊贵,东宫不宜离京太久。” 而且有前车之鉴,他们也怕再出什么幺蛾子。 还是早点回京最为稳妥。 言韫能答允太子去即墨,想来太子的伤势恢复的差不多了,这一出来耽搁半年多,确实该赶紧入京。 素娆心中开始默默盘算。 竹宴还在旁边絮絮叨叨:“咱们没赶上回府过年,连元宵也错过了,这次绝不能耽搁。” 素娆闻言奇道:“是还有什么事吗?” “公子没告诉你?” 竹宴愣了下,又点头自顾自说道:“也是,公子那脾气,想也不会主动说这些事,桃月乃是太上皇的寿诞,太子和咱们公子绝不能缺席。” 太上皇寿诞这五个字点燃了素娆的记忆。 言韫好像同他说过,等年关后,她必然能在盛京见到师父,难道和这个有关? 她将心里的念头按下未语。 须臾,又想起一事,“齐湘那边怎么样了?” 送薛老棺木回乡下葬后,这么久了,也该有个结果。 说起此事,竹宴轻松的姿态敛去,叹息道:“齐湘熬尽酷刑,只说忠孝难全,看在姑娘放他为老师下葬的份上,他只能说六个字。” “故人归,江山易。” 这个回答就很含糊不清了,故人,说的又是哪个故人? 素娆蹙眉道:“你家公子知道这句话吗?” 竹宴点头,“消息公子看过了,他也没头绪,毕竟这似是而非的,谁知道齐湘说的是什么……” “反正天塌了有高个儿的顶着,姑娘不用多思多想,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养伤,旁的什么都不要管。” 他话音刚落,今日份的汤药就被送了过来。 竹宴眉开眼笑道:“喝吧喝吧,这次是崔公子新调整的方子,效果应该不错。” “对了,兄长呢?” “去即墨了啊……” 竹宴答完才觉得不对劲,笑道:“姑娘说的是崔公子啊,抱歉,实在前些日子听您叫太子兄长听多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崔公子去城里义诊了。” “你别看他平日里把诊金诊金的挂在嘴边,实际上也就是句玩笑话,他这些日子也没怎么歇过,四处奔波。” 素娆闻言微笑道:“世族勋贵的子弟,理当如此。” 倘若高官世族之后,全都是贪图享乐,丝毫无怜恤之心的人,那这朝廷早该垮了。 清流之后,自有骄傲与风骨。 “说来也奇怪的很,太子这次去即墨,那木芙蓉竟然没有跟去,主动留下来帮忙,还时常去城中义诊。” “这不是挺好的?” 素娆笑意深长,竹宴附和道:“好是好,就是总觉得不太真实,她之前恨不能长在殿下身上,突然一转变,倒像是憋着坏。” “你怎么不觉得她是想通了?” 她笑问。 竹宴不以为然的轻嗤了声,“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真要这么容易想通,哪里会有那些撞破南墙,玉石俱焚的话本子?” 感谢linxiao1109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jjloveyumi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1加1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风吹过1976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tanpeggy2投的四张月票。 感谢cptsha投的20张月票。 感谢狐狸精儿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凤舞风幻儿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书友投的一张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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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102//.html 第438章 启程归京,柔情意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102//.html 第439章 一盘棋,盂城驿 接下来的路程素娆就舒服多了,马车内暖融融的,宽敞柔软,她睡得十分惬意。 相比起来,太子就十分煎熬了。 顾忌着言韫不让人近身的规矩,两人各自坐在一侧,中间摆着棋盘,已下了好几局。 这局已近尾端。 太子捻着白子,思索良久迟迟未落,最后在一片寂静中,轻笑了声,将棋子抛到棋盒里,摆手道:“生路已绝,我认输。” “那就再来。” 言韫开始收拾棋盘上的黑白子,纤长骨感的手在这暖白墨玉间,更显无瑕。 太子拢袖往车壁一靠,苦笑道:“你就别折磨我了,和你手谈我向来输多赢少,前年父皇刚赏了一套集锦墨,在我手里还没焐热,就被你赢走了,你向来不作无用之事,这是又打着什么算盘呢?” “直说吧。” 闻言,言韫手上动作不停,将黑白子分别放进各自的棋盒里收好,不再坚持对弈,正襟危坐。 “你觉得素娆如何?” 太子一愣,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斟酌着回道:“阿娆挺好啊,模样也好,性情也好……” “不是这个。” 言韫神色淡淡,微抬眼帘望着太子,面上一派平静:“刑部尚书,她怎么样?” 他轻描淡写的一句,好似在问今日天气如何。 太子面色瞬间凝固,震惊的看着他,但见言韫镇定从容,没有半点玩笑之态,一时心头剧颤。 “这是谁的意思?” 言韫早料到他会有这般反应,面不改色道:“她的,我也同意,并且会助她得偿所愿。” “得偿所愿?” 太子声调微微扬起,温和的面上多了抹凝重之色,“言鹤卿,你想清楚了?” “嗯。”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理智冷静之人。” “我现在也是。” 言韫波澜不惊的回道,“她验尸断案之能犹在素大人之上,上林郡私矿案,宋家血案,逍遥丹,天香楼,包括后来的暗娼馆案,宁兰峡决堤旧案,南境种种因果,皆出自她手,我不过就是从旁协助罢了。” “待回京后,各州县整理的案件卷宗和折子,想必也该送进了京都,她的功绩将会摆上陛下的御案,为世人所知。” “……” 太子惊愕不已。 这段时日他忙于蓟州赈灾的事宜,倒是忘记询问他出使南境的情况,如今乍一听,竟有种如听天书的感觉。 他了解言韫。 虽说被之前一番话震得有些失言,但他心里清楚,言氏世子,心中家国为先,必不会因私废公,以朝政来玩笑。 正因为清楚这点,他才能耐着性子往下听。 可他听到了什么? 这桩桩件件的大案,动辄引发南境腥风血雨,朝廷动荡,竟是出自阿娆的手笔? 她能调动言家暗卫。 他以为这是言鹤卿给未来世子妃的权力,没想到,他给的更多…… 官员上书,扬名造势。 “你早就在为回京后做准备了。” 太子说的笃定。 言韫也不避讳,“是。” 太子眸光复杂,“你想要我做什么?且不说女子入朝亘古未有,难堵这天下悠悠众口,光是御史台那群言官的笔她就过不去。” “时机成熟之际,推她一把,其他的我自会安排妥当。” “这点你也可以做到。” 两人话落,一阵沉默。 须臾,言韫率先打破了死寂:“刑部尚书位置空缺,各方争夺激烈,言氏毕竟是世族之首,若由我牵头,她往后的路会难走许多。” 世族,新贵,中立一派。 三足鼎立。 互相掣肘。 倘若由言氏举荐她入朝,从明面上便会出现天平的倾斜,这是陛下不愿意看到的结果,也会引起其他两方的反弹。 东宫代表皇族出面,最为合适。 太子亦清楚这一点,心绪复杂莫名,无数的念头流淌过,最后沉叹一声。 “你连此事都要退避,难道就没想过以后?” “谁的以后?” “你的,她的,你们的。” 朝廷不会允许言氏再出个刑部尚书,难道就会允许这刑部尚书最后嫁进言氏? 太子替他担忧。 言韫清淡一笑,从容道:“万事开头难,只要走出这一步,后面的事自然能水到渠成。” “看来你还真考虑周全了,怪不得能找上我来。” 太子失笑,他怎么就忘了,言鹤卿算无遗策,做事从来只滴水不漏,更何况是关乎他自己的终身大事。 只是举荐一事…… 他既没答应也没拒绝,两人默契的换了个话题…… 一路走走停停,到了浏阳郡城,趁着他们补给的功夫,木芙蓉去买了衣料和针线,开始裁制衣裳。 大半个月后,众人赶到了蓟州与雍州的交界处。 此处有两州最大的一处驿站,盂城驿。 到了这儿,南北东西来往的人明显多了起来,他们一行人有骑兵随护,十分打眼。 太子不欲惊动太多人,就没让护卫通禀,直接进了驿站。 随着外面喧嚣吵闹愈盛,马车停稳。 素娆幽幽睁开眼,起身收拾了下,下了马车,她将醒未醒,睡眼惺忪,一贯艳丽妩媚的容颜糅杂了些许的慵懒之态,颇为惹眼。 四周静了一静。 不少人举目望来,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要不是她旁边的护卫杀气凛然,令人心生怯意,他们或许就上来攀谈了。 “怎么这样就下车了,去把狐裘披上。” 言韫走过来,以身形挡住了四周窥探的视线,无人看到的角度里,他抬手替她整理好微微凌乱的鬓发。 直到素娆穿好狐裘,他才退开两步。 四周的人看到言韫的刹那,虽不清楚他的身份,但能走进这官驿的非富即贵,又见他气度高华,不容亵渎,就知道惹不起,连忙埋头散开。 这时候,去旁边打点情况的护卫突然拔高声音道:“你说什么?这么大的驿站,居然没房间了?” 这一声声音极大,霎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素娆和言韫也循声望去。 站在护卫面前的,是个干瘪的老头,穿着驿站的衣裳,看起来地位不高,战战兢兢的作揖道:“这位官爷,卑职不敢欺瞒,真的是没房间了,还请诸位转道旁处歇息吧。” (本章完) 第440章 不请自来,盛京路 “盂城驿配备的房间足有数百个,就算这儿来往的官员多,再多还能同时把所有房间都占了?你这老头到底在搞什么鬼!” 侍卫不肯干休。 非是他仗势欺人,故意为难,而是盂城驿规模庞大,要将它住满,属实有些难度。 况且看驿站里来往的人员,远没有达到人满为患的程度。 老叟被四周视线压得顶不住,只得走近两步,压低声音嘀咕道:“官爷您小声点,实话跟您说了吧,驿站里有贵人住着,不喜周遭吵闹,较好的几个厅房都住不了人。” “如今闲置的,只有供下人歇脚的屋子,瞧您家主子这排场,咱也不敢让他住啊。” “那位爷真的惹不起,您还是行行好,换个地方吧。” “从这儿出去往京都的方向,二十里外有个梅花驿,那儿清闲,修的还更好些,适合贵人主子。” 他连连讨饶。 护卫听的面色更加阴沉,“惹不起?你倒是说说哪家贵人这么大的排场,从没听过官驿还有包场的说法。” “您这又是何必呢?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惹恼了贵人,别说小的,怕是连您家主子也要吃排头。” 护卫怒道:“让你说你就说,有什么后果我自会担待。” 老叟伸手在腿上拍了下,唉声叹气,又拗不过他,只好凑近他耳边,嘀咕了两句。 护卫脸色微变。 说罢,那老叟退开两步,无奈道:“这下知道了吧,那位爷是真的惹不起,赶紧走吧……” 护卫没说话,沉着脸朝这边走来。 太子就站在言韫和素娆不远处,所以他们说的话两人听得清楚。 “殿下,陆公子住在驿站里,说是昨晚到的。” 太子轻佻眉峰:“陆侍郎?” “是。” 他又把那番不喜吵闹的说法搬了出来,太子眸光微闪,似笑非笑道:“这个陆侍郎,还是一如既往的霸道啊。” “去找驿丞吧。” 太子话一落,护卫面上当即阴转晴,抱拳道:“是。” 素娆与言韫对视了眼,奇怪道:“他怎么这么快就从边疆赶回来了?” “不知。” 言韫淡淡摇头。 刚走过来的崔毅正好听到这句话,当即来了兴致,“你们说的是谁?陆兰幽?阿娆你也认识他?” 素娆笑道:“陆公子途径云州,曾见过两面。” “原来是这样,我跟你说啊,这满京城的世家公子,就他还是个好玩的。” 崔翊萎靡的情绪顿时高涨,“看他的样子也是要回京的,往后结伴而行,这一路就不会无聊了。” 他不似阿韫,与太子情谊深厚。 崔氏多年来始终中立,从不亲近任何皇子,他又一心玩乐,想要跳出盛京这个牢笼,所以谨守着分寸,不去凑两人的热闹。 如此一来,就只能呆在马车里逗小孩玩儿。 那小南又是个闷葫芦,半天说不上一句话,简直给他憋坏了…… 少时,驿丞领着一大堆人着急忙慌的走来,埋头就要跪拜,被太子抬手制止,太子温声道:“就不讲这些虚礼了,安排些房间吧。” 他没去诘问方才的事。 陆家如日中天,陆兰幽那性子满盛京谁不知道,他们也得罪不起,做出这种决定情理之中。 想来有这次的教训,往后行事会周全些。 多说无用。 “是,殿下请这边来。” 驿丞在前面带路,众人缓步走着,刚过厅堂,旁边游廊里就迎面走来两人,为首的锦衣玉带,桃花眼潋滟,吸魂夺魄。 不是陆珩还能是谁? “下官不知殿下驾到,未曾远迎,还望殿下恕罪。” 他拱手行礼,这次太子却没阻拦,受了这礼,含笑道:“陆侍郎此去会谈路程遥远,没想到在这儿碰到了。” “下官奉皇命而行,那边议定后,就快马加鞭的赶回,不敢耽搁。” 两人不约而同的没提‘包场’的事。 太子简单询问了两句,就去歇息了,留下陆恒挡在言韫几人的面前,笑意深深:“言鹤卿,素家妹妹,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言韫微微颔首致礼。 素娆笑道:“是陆兄办事效率高。” “这么久不见,你还是这么讨人喜欢。” 陆珩笑得风情万种,旁边崔翊轻哼道:“你就看到了他们俩,怎么也不和我问好?” “这是醋了?” 陆珩用折扇在他肩头轻敲了下,“咱们什么关系,还犯得着计较这些?” “那可不一定,你陆侍郎交友遍天下,谁知还能不能惦记我。” “瞧你说的。” 陆珩笑意不改,毫不避忌的说道:“我这次在那边得了本美人册,想着你喜欢,特意带回来了。” “果真?” “那还能骗你?” 崔翊这才有了笑脸,“这还差不多,不枉费咱们这些年狼狈为奸的交情。” “好说!” “那册子在哪儿?现在就去看。” 崔翊拉着陆珩就走,陆珩一边整理衣衫,一边摇扇,“你慢点,东西就在那儿又不会跑。” 他说着还不忘回头朝素娆眨眨眼。 言韫看到这幕,眸光淡了些,“走吧。” 他们回了各自的院子歇息,晚上用饭时,陆珩自来熟的凑到了素娆这边,正好言韫他们都在。 看到素娆身边跟着的小南时,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小鬼是谁?” “我弟弟。” 素娆回道:“怎么样,乖巧吧?” 陆珩以扇支着下颌,上下打量一番,“瞧着和你不像,你在哪儿捡来的?” 小南不为所动,继续吃着东西。 素娆笑道:“这是个秘密,陆兄还是莫要多问了。” 见她不说陆珩也没在意,反正有崔翊在,场面不会冷清,两个人你来我往聊得火热。 崔翊提出同行,陆珩欣然答允。 次日,他们这一行人里又多了几个,陆珩也不知道什么心理,走到哪儿都喜欢拉着素娆一道。 白白耽搁了她的好梦。 他不知从哪儿找来了一副牌具,多数时候拉着她和崔翊,还有临时找来凑数的烟柳,一起推牌九。 后来玩腻了,又开始摇骰子。 竹晏怕他们带坏了素娆跑去告状,熟料言韫和太子没打算过问,一来路上实在无趣,打发时间,二来这些人又有哪个是服管教的? 索性放任他们玩去了。 就这样摇摇晃晃,慢慢悠悠的,敢在二月底,他们终于进了盛京的地界。 卷一落尾啦,作者君要开始整理卷二的内容啦~ 第441章 初入盛京,迎!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 蓟州的漫天风雪无声消融远去,随之而来的,是盎然春绿,燕语莺啼。 马车外传来清脆的驼铃声,人声鼎沸,南来北往,车内小南拽着素娆的一截衣袖用手指卷着玩儿,对面陆珩和崔翊翻着那本美人册,时不时点评一二。 素娆掀起车帘朝外望去。 雄伟巍峨的城墙高四丈余,绵延数十公里,不见边际,青砖灰瓦之上,城楼耸立,上书“盛京”二字。 字迹遒劲,骨气洞达。 一股无形的威严扑面而来,令人心神剧颤,来往行人无不驻足瞻仰,心生敬意。 城楼下,乌泱泱的堵着一堆人。 “在这儿有什么好看的,乱糟糟的全是灰。” 一道笑语传来,素娆撂下帘子循声望去,陆珩倚窗摇扇,笑看着她,“你还真打算和言鹤卿他们一道入城啊。” “有什么问题吗?” 素娆诧异道。 “倒是没什么问题,就是麻烦了些。” 陆珩慢悠悠的摇着扇子,“太子赈灾归来,再加上言世子南巡,城门处必会有一堆人等着,应付完他们,两人还要入宫述职。” “紧接着陛下赐宴,朝臣恭贺……等他忙完想起你,怕是要半夜了。” “还不止。” 他话音刚落崔翊就接了过去,“宫中忙完,大理寺那边堆积的朝务和公文还等着呢,阿韫刚回京,没有十天半个月,肯定顾不上你。” 陆珩笑意晕在眼尾,眸光潋滟多情,对素娆蛊惑道:“怎么样,我是个最不爱应付这些场面的,要不要跟前面说一句,咱们换个城门进,免得被度堵在这儿。” 话音落,素娆和正在翻看美人册的崔翊同时朝他看去,眼神怪异。 他不爱应付这些场面? 未必吧! 在镜泊湖时,云州高官齐聚,歌舞升平,数日不歇,她看他挺享受的啊。 崔翊更是抽搐了下嘴角。 他们两人在一起厮混多年,什么歌舞酒宴少得了他陆小官人,这会倒是端起来了。 睁眼说瞎话! 不过这个提议他是赞同的,转而对素娆道:“宫中就算要召见,也不会赶在这两三天,还是要入城安顿,找个地方落脚。” 素娆点头道:“这样也好。” 她掀起车帘将竹宴叫来,低声吩咐了句,竹宴蹙眉朝车内扫了眼,低道:“属下这就去跟公子回禀。” 须臾,他返身回来。 “公子说姑娘不熟悉盛京的情况,让属下跟着一道去。” 素娆对此并不意外。 倒是陆珩轻笑了声,揶揄道:“怎么,你家公子是怕我把她给拐跑了?还专门让你盯着?” “陆公子这是哪儿的话,属下就是个跑腿的,怎么着也要把人平安送到谢家才是。” 竹宴心里冷嗤,面上依旧笑的灿烂。 崔翊抬眸在两人身上看了圈,最终对素娆道:“正好你身边也需要个跟着打点的。” “那我身边的烟柳也可以啊。” 陆珩微微倾身朝着素娆的方向凑近些许,声音又轻又慢,透着股说不清的风情:“慕卿,怎么样?我把烟柳送给你?” 他说的十分随意,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话音透过车帘的缝隙飘到外面某人耳中,她浑身蓦地一僵,以及难以动弹。 而马车内,陆珩还在等着素娆的答复。 那认真的神态好似她只要说一句“好”,他便能立马把自己身边随侍多年的婢女送给她。 素娆错愕一瞬,突然笑开,“陆兄莫要拿我玩笑了,烟柳姑娘这样的绝色大美人放在我身边,岂不是糟蹋了。” 她有些搞不懂陆珩的心思。 陆珩却像是来了兴致,连忙道:“给你哪能算糟蹋呢,我陆兰幽喜欢的人,这天底下什么好东西都配得起,更遑论一个婢子。” “……” 这话一出,四下死寂。 连马车调转方向,脱离队伍朝着另一处城门走去素娆都没能留意到。 竹宴眸光冷了些。 崔翊捻着美人册迟迟没有翻页,似是失去了兴致,在一阵寂静中,打破了寂静:“陆兰幽,你怎么对着每个姑娘都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上个这么说的是谁来着?” “我想想啊——” 他抚摸着光洁的下巴,若有所思,陆珩似是被他吸引了注意,随他一道想,半响后,崔翊拍手笑道:“我想起来了,是光禄寺周大人家的女儿,你还夸她绣工好……” “胡说。” 陆珩佯怒轻叱了声,旋即笑道:“明明是工部杨大人的妹妹,那位杨小姐琴技了得,美中不足的是,手不够白……” “你说的是上次皇家夜宴上献艺的杨小姐?” 崔翊想到了这个人,戏谑道:“怪不得人家后来送香囊你死活不收,我还觉得奇怪呢。” “你知道的,我这人向来不容忍瑕疵存在,对女子尤其如此。” 陆珩毫不避讳的说完,又把话头转到了素娆身上,“不过对慕卿嘛,这些自然是不作数的。” “这话陆兄对多少姑娘说过?” 素娆笑问道。 陆珩佯作认真的想了会,伸手数了数,“一,二……五六七……不多的,就十来个吧。” “那确实不多。” 看他这信手拈来的样子,素娆还以为没百八十个下不来呢。 这段时间她对陆珩多少算有了些了解。 这人性情阴晴不定,行事邪气霸道,狂狷恣意,上一秒还能与人谈笑风生,下一秒便会翻脸无情。 与他相处,须费些心神。 不过这种时候,他大抵是最好相与的,顺着话茬插科打诨也就罢了。 陆珩笑意更甚,“你既不喜欢婢女,那总该是喜欢酒的吧?怎么样,等安顿下来,我送你几坛好酒。” “或者,你去我的兰苑住?好酒管够!” 他思维跨度太大,素娆也懒得想缘由,正要说话,崔翊便道:“那不行。” “为何?” 陆珩微眯着眼望向崔翊,眼中虽还笑着,笑意却浅浅淡淡,“崔漓亭,你该不会要与我抢吧?” 崔翊没好气的用手肘戳了他一下,“抢什么?你平常放浪形骸就罢了,我管不着,但阿娆是我妹妹,可不许你欺负她。” 陆珩眉峰微挑:“认得妹妹也算妹妹?崔漓亭,你居心不良啊。” 第442章 此妹妹非彼妹妹,情种论 素娆在旁看着两人你来我往,实在插不进话就放弃了,崔翊听了这话,无奈的扶额摇头。 谁告诉你我是认的妹妹了? 难道不是? 陆珩嗤笑:你莫不是要告诉我,她是你失散多年的胞妹? 没有这回事。 崔翊白了他一眼,看一旁的素娆也疑惑的看着她,遂解释道:我母亲虽姓姜,但当年是从谢府出嫁的,是谢老太师在世时,行过礼,拜过亲的义女,与素夫人姐妹相称。 阿娆是她的女儿,你说算不算我妹妹。 两人间还有这层关系? 不止是陆珩愣住,素娆也有些诧异,怎么以前没听他提过? 崔翊似是看出了她的想法,无奈叹道:我以为阿韫告诉过你,就没提…… 反正不管是弟妹还是这种兄妹…… 不都差不多吗? 好吧。 素娆苦笑。 崔翊接着道:当年素大人带着阿娆离京后,我阿娘始终惦念着,如今她回京来,要是我眼皮子底下被人欺负我还不管,回家定是要被我阿娘打断腿的。 省省吧。 说他阿娘惦记素娆陆珩是信的,但要为了个外人打断这独苗的腿,天底下怕是没有这么偏心的娘。 陆珩没好气道:反正她不去我的兰苑也行,那也不许去崔家住,言氏更不行…… 这样吧。 他看着素娆道:为兄在盛京第一名楼望海楼里包了个雅苑,清净幽致,兰香满园,能瞧见这盛京城里最好的夜景,你住那儿如何? 那儿还离我府中近,喝酒也方便。 不用,我…… 素娆话还没说完,陆珩眉头一压,似有些不高兴:慕卿,你这还要拒绝的话可就不够义气了。 素娆苦笑,她有时真想不明白,这位陆小官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振臂一呼满盛京九成上的人都得来巴结他。 他怎么偏就盯着她不放? 陆兄,我不是有意推搪,而是我在盛京有落脚地儿了。 哪儿? 陆珩似有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 素娆刚要开口,旁边的崔翊道:还能是哪儿,谢府啊,毕竟是她外祖家,听说阿韫离京时,谢家还特意让他帮衬些…… 谢家……谢家不是早就和素大人划清界限了吗?素家的女儿,和他们还有什么瓜葛…… 陆珩语气似有讽意。 崔翊想说什么,犹豫再三还是忍住了,看向素娆,素娆微笑道:我暂时不去谢家。 她和谢家之间,还有不少的麻烦。 可是谢家那边…… 谢家那边的事后面我会处理的。 素娆语调依旧平缓温柔,崔翊却从中听出了不容置喙的味道,他只好咽下到嘴边的话,疑道:不去谢府,那你到底是何打算? 我阿娘临终前留了处宅子给我,一直留人照管着,我先将那处收拾出来,暂时落脚是够的。 你独自在外住? 崔翊觉得有些不妥当,姑娘家独身在外,终究是有许多不方便。 可一想她从来也不是讲究这些的人,便又无话可说。 素娆道:独自住着挺好的,清净。 那也好。 陆珩面上郁色散开,化作笑意,你不用怕孤单,他们没工夫陪你玩,为兄可以啊…… 崔翊无语。 你户部过 完年一大堆的事儿等着处理,还有心思吃喝玩乐? 有啊。 陆珩笑得风流,随意道:对旁人自是没空的,谁叫她是苏慕卿呢…… 她是素娆。 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叫苏慕卿,那我这么叫她有什么问题吗?再说了,一个名字而已,随意就好,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个人。 陆珩似是想到了某些有趣的事,眼底的笑意愈演愈深,狭长的眼中尽是风情。 那就这样决定了。 我陪你先去安顿宅子,等收拾妥当,咱们去望海楼吃酒,为兄请客。 素娆先前已经拒绝过他的邀约,再拒绝就伤人颜面了,再加上她对盛京确实不熟,有人领着转转,熟悉一二,也不是坏事。 遂点头应下。 反倒是最喜欢凑热闹的崔翊这时候蔫了,他对素娆道:那我怕是不能和你们一道了,我既然回京,得先回府请安。 他在外久游不归,回京后理当第一时间拜会爹娘和祖父祖母。 兄长安心去吧。 素娆笑道。 陆珩在旁附和道:是啊,你安心回府去,本公子会照顾好慕卿的。 崔翊:…… 他就是怕陆兰幽照顾的太好! 说什么他居心不良,真正居心不良的怕是他陆大公子自己。 想归想,陆兰幽此人还是值得相交的,毕竟他铁了心要护着的人,整个盛京,没几个人敢招惹。 他靠近素娆纵有所谋。 可在权贵这个圈子里,谁和谁相交又不是这样呢?其中几分真心,几分假意,恐怕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他相信素娆应付得来。 再不济,还有竹宴在旁盯着呢…… 反正你们当心些,有事派人来崔府传个话儿。 虽然大概率遇不到这种情况。 陆珩但笑不语,轻摇着扇子。 素娆和崔翊说完话,不经意一扫,扫过扇面,这段时间他一直拿着这玩意,她却没仔细看过。 这么一打量的话…… 这扇子不是在画舫上就被毁了吗? 上面的兰花画得栩栩如生,她记忆犹新。 陆珩垂眸往扇面上瞟了眼,漫不经心道:是毁了啊,这是另一把。 同样扇面的扇子我有一柜子,慕卿喜欢的话,我送你两把拿去玩儿。 …… 素娆愕然。 所以他冬日扇不离手,还全都是一模一样的,这人到底有多无聊? 别这么看着我啊,这很奇怪吗? 陆珩摇扇的动作慢了些,素娆诚实道:有人喜欢竹,有人喜欢字,有人喜欢花,这些摆在扇面上,很正常。 有人喜欢收集扇面,这也正常。 可收着许多一模一样扇子的人,的确不多见。 陆珩把玩着手里的扇子,轻道:是吗?那只说明我这个人用心专一,实在是不可多得的情种啊。 第443章 把小侯爷请下来!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107//.html 第444章 铁板难踢,赔罪的道理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107//.html 第445章 侯爷游街,望海楼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107//.html 第446章 兰苑相遇,一朵桃花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107//.html 第447章 误解,真实身份 女子拍开烟柳的手臂,脚步轻快的进了亭内,婢女则识相的留在了外面。 “哟,果然在这儿藏了个大美人。” 她像是看什么稀罕物件般绕着素娆走了两圈,步摇上的流苏随着动作发出悦耳的轻响,“这位姑娘芳龄几许,家中可有婚配啊?” 素娆看出那双眼中单纯的好奇与亲近,笑瞥了眼陆珩。 “看我没用。” 陆珩立马表明态度,“慕卿你方才也瞧见了,这丫头顽劣的很,压根不把我这个兄长放在眼里,她可是大麻烦,你得仔细着点应付。” “谁说我麻烦了,陆兰幽,你怎么老在外面败坏我名声?” 陆绾绾杏眼瞪了他一下,转向素娆时,双眼亮晶晶的冒着光,“这位姑娘,你还没回答我!” “那你问这些做什么?” 素娆含笑反问。 女子一屁股坐在她身旁,托腮笑道:“好奇嘛,我听外面的人说,我哥哥和言世子同慕一女,冲冠一怒为红颜,出手严惩了班家那位小侯爷,人至今还坐在破车板上游街呢。” “我这不得来看看那个红颜祸水生的什么模样嘛!” “那陆小姐可满意你看到的?” 素娆莞尔一笑。 陆绾绾认真审视她半响,似是在评判,“若论相貌,柔和不失妩媚,凤眼更添清冷,比芙蓉牡丹娇艳勾人,却有种说不出的韵味,这样的好颜色,能排盛京贵女中的前三。” “多谢陆小姐赞誉。” 素娆说罢,陆绾绾瞪眼看她,惊讶道:“然后呢?” “然后什么?” “你难道不应该说些什么‘我受之有愧’或是‘我愧不敢当’之类的吗?” “你想听?” 素娆微微挑眉,陆绾绾愣了会,然后轻笑摇头,“不想,那样就太虚伪,不真诚,和陆兰幽一样。” 无辜遭到‘侮辱’的陆大公子随手抄起折扇,在他额头轻敲了下,“陆绾绾,你这么拆为兄的台,看来是不打算再找我要银子了?” “别别别!大哥,好哥哥,我错了。” 陆绾绾双手合十,哀求的朝他拜了拜,好容易哄好了陆珩,转身对素娆道:“我刚才与你说笑的,不过你跟我认识的那些贵女们确实不太一样,我喜欢和你说话。” “今日还有事忙,改日我再去找你玩儿。” 素娆笑道:“好,改日我定扫榻相迎。” “一言为定。” 陆绾绾与她说完,轻描淡写的扫了眼她身旁的小南,径直对陆珩道:“大哥你快陪我走一趟。” 她起身去拽陆珩的袖子。 陆珩懒懒抬眼,“先说什么事,要是像上次一样让我陪你去逛胭脂水粉的铺子,就免开尊口。” “不是,这次真的有事。” 陆绾绾贴近他耳边嘀嘀咕咕的说了两句,素娆无意窥探别人的隐私,便自斟自饮,慢悠悠的喝着酒。 “抱歉了慕卿,我府中有事须得先行离开,不能陪你去安顿了。” 陆珩说罢,缓缓起身,随意拂去袖口的褶皱,话音虽然一如往常般含笑轻柔,却多了抹不易察觉的黯沉。 “陆兄有事自去忙吧,这些琐事我能处理。” 素娆起身相送,自始至终面上笑意不改。 竹晏将亭中发生的一切听在耳中,嘴角直咧到了眼角去,“陆公子放心,属下会照顾好姑娘的。” “听到了吧,你就别操心了,赶紧走。” 陆绾绾拽着陆珩往外走。” 陆珩路过竹晏身边时,似笑非笑的扫了他一眼,“那你可要说到做到,毕竟慕卿往后在盛京的日子还长着呢,世事瞬息万变,谁知道明日会发生什么。” “陆公子说的是,属下定时刻铭记此番教诲。” 竹晏抱拳应道。 陆珩笑了笑,被陆绾绾催促着走远,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竹晏心里不住的嘀咕,一个人怎么能无聊到这种程度…… 等他们走远,确定听不到声响了。 竹晏几步入内,走到素娆身边低声道:“姑娘,你说他是不是很奇怪?” “嗯。” 素娆深有感触的点点头,话音一转,“不过也没关系,我这一穷二白的,没什么好算计。” “……姑娘,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竹晏瞧她毫不在意,恨铁不成钢的道:“他在打你的主意!” “我现在无官无职,于他毫无可利用之处。” 素娆不为所动。 竹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就只能想到这些?他是个男人,喜欢美色的男人!” “你觉得他喜欢我?” 说到这儿素娆才认真起来,只是她的反应让竹晏更加难受,只见她盯着他看了会,然后忍俊不禁,单手托腮笑得不能自己。 笑了好一会。 她勉强平静下来,摇头道:“竹晏,我又不是银子,哪里就到了人见人爱的程度了?若非要找个理由来解释他的这种过分热情,比起喜欢我这个荒谬的结论,不如说他喜欢你家公子。” “什么?” “他不是自幼便喜欢同阿韫争吗?阿韫喜欢的他都喜欢,你有没有考虑过,或许他喜欢的不是那东西,而是……” 素娆意有所指,竹晏被她大胆的想法震惊的直吞口水。 “打住!” 他连忙叫停,“姑娘你的想法太离谱了……” “你也知道离谱啊。” 素娆好笑道:“这种话以后别再说了,让别人听到徒添笑话。” “知道了。” 竹晏心里清楚她说的这些话是玩笑,但一想到这种可能,还是忍不住激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他连忙搓了搓手臂,忍住恶寒。 “时辰差不多了,姑娘咱们先去安置吧。” “走吧。” 素娆被那管事恭恭敬敬的送出来,她牵着小南,竹晏去叫了辆马车,几人一道朝着元邬街的柏谷堂行去。 阿娘留给她的嫁妆里有个单子,详细记录着每个店铺的情况。 所有的宅邸铺子和田庄,都由当年陪嫁的一个叫谢萧的老管事主理,他们一下老小的卖身契和这些契书一道压在箱底。 这位老管事,便是如今柏谷堂的掌柜。 “柏谷堂是盛京的老字号玉器店,里面出入的都是达官显贵,王侯公卿的家眷,没想到这铺子居然是谢家所属,还作为嫁妆给了姑娘你……” /102//.html 第448章 甚嚣尘上,溅玉之音 当年谢氏给阿娘的陪嫁光看落在她手里的这些,地契田产铺面加起来也价值连城。 更不要说这些只有原嫁妆的十分之二三。 足见谢氏对其疼爱。 后来阿娘受惊难产,病床缠绵数日,终究撒手人寰,再后面,就是谢氏出殡,两家莫名决裂,阿爹抱着尚不满月的她被赶出京都。 一去十余载。 阿爹含恨而终,她双亲俱丧,彻底成为无根浮萍,随着这腥风血雨飘泊到了盛京! 他们一家三口落到如今的地步,也不乏谢氏的助力。 等找到合适的机会,她定会登门拜访。 素娆将思绪拉回现实,轻笑道:“具体什么情况我还不清楚呢。” 数十载的光阴,这些铺子的经营状态以及各处掌事的情况她一无所知,若是所托非人的话,又是一大摊子的麻烦。 “这还不简单。” 竹宴道:“问金公子就好了,他这些年在盛京各处走动打点,在这方面的消息比我们公子还要灵通。” “先去看看再说,实在弄不来的话,到时候也只能麻烦阿絮了。” 素娆对账目和生意上的事并不精通。 过往经营酒馆,这些部分也是由阿爹料理的,她只负责酿酒和售卖。 “姑娘不必担心,或许情况没有那么复杂,你别看属下是个武夫,实际上处理这些事情还是在行的。” 竹宴不说这句话就算了,说了之后,素娆反而饶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 眼底笑意转瞬即逝。 马车刚到元邬街转角,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踏破长街,转瞬到了跟前。 “阿娆!” 车被迫停下,竹宴刚要推开车门去看,车帘就从外被人挑起,熟悉的声音传来,“你们走那么快做什么?害我一顿好找!” “你怎么来了?” 素娆惊讶道。 白面玉冠,一身贵气,来人正是提前入京的金絮,他没答话,直对竹宴道:“你出来骑马,我有话要和阿娆说。” 竹宴看向素娆,得了她的允准后,利索的下车,和金絮互换了位置。 金絮刚一钻进马车就看到了靠在她旁边发呆的小南,愣了下,边坐边说道:“你怎么还把他带在身边呢?现下长公主殿下就在京都,你要不方便走动的话,可以让阿韫把人给送过去,免得夜长梦多,再生波澜。” 小南低着的头倏地抬起。 双目隐含煞气,盯着金絮,“你再说一遍。” 金絮刚坐稳身子,被他骤然恫吓,表情有些怔忪,素娆察觉到小南紧绷的身子和逐渐滋生的戾气,意识到这些话刺激到了他,忙道:“阿絮哥哥和你开玩笑呢,别担心。” “你说过的。” 小南侧首看着她,表情凝重。 你说过不会丢下我的…… 素娆读懂了他眼底未说完的话,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柔声道:“是,我答应过你的,没有忘记。” 小南乖巧的点点头。 眼中隐隐成型的阴沉在这简单的安抚中,无声的散去,但在目光触及金絮的方向时,还是渗着冷意和戒备。 之前从汉阳一路北上同行,小南除了素娆外,不愿意搭理任何人,看他们就像看个无关紧要的物件。 金絮与他接触不多,不过还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生动的表情…… 他太黏着阿娆。 这变化不知道是好是坏…… “长公主那边……” “那边晚些再说,反正人在盛京城,迟早会见面的。” 素娆不想让小南伤心,话音一转,移开了话题,“你怎么会知道我们在这儿?” “还能怎么知道的,某人入宫面圣还不忘传信使唤我,我收到消息就赶去了城门,谁知道就看到班铎游街,一打听才知道你被陆兰幽带走了。” “然后我一路追着问,追到了望海楼。” “结果望海楼的人告诉我你离开了,我又着人打听,跑断了腿才找到你!” 金絮气喘不止,说的委屈巴巴。 素娆看他的模样十分可怜,忍俊不禁:“怪我,让金大公子受累了。” “哎,别这样说,咱们的关系哪里还计较这个。” 气息缓和些许后,金絮也知道了她和柏谷堂的关系,惊道:“柏谷堂是谢家的?” “怎么了?” “我先前想收购柏谷堂,一直被人暗中阻挠,追查了几次都功败垂成,后来兴致淡了,也就没再理会。” 他以为这背后的东家和宫里那些有关。 没想到是谢家。 久孤于世,青松落色的谢家! “你是说,谢氏还在暗中扶持柏谷堂?” “可能性极大。” 金絮的回答让素娆深感意外,这些嫁妆阿娘给了她,便是她的东西,谢家当年将他们父女弃如敝屣,又怎么会暗中帮手? 看素娆似有忧虑,金絮隐隐猜到和谢家的事有关,他低声道:“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不就知道了?” “嗯。” 素娆一扫心中杂念。 到了柏谷堂,车夫驱马离开,几人站在柏谷堂前仰望着那铺面,这铺子是由三间打通而成,里面清雅幽静,摆着琳琅满目的珠翠碧玉,古玩珍奇。 如竹宴所说,出入的人皆是身着绫罗绸缎,一身贵气。 素娆收回视线,缓步而入,其余人依次跟进,他们一行人相貌出色,气质卓绝,很快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这不是金公子吗?” “他怎么来这儿了?” “他身边跟着的侍卫……好像是那位爷的亲随……” “哪位?” “还能是哪位,言世子啊!你忘了吗?上次就是他动手把人姑娘丢出去的,说起来也是那女子自找,招惹谁不好,竟敢不知廉耻的妄图勾引世子……” “金公子和言世子向来交好,他们一起出现在这儿倒也不稀奇,不过那女的是谁?” 私语声此起彼伏。 这时候有从城门口一直跟到柏谷堂来瞧热闹的路人,听到话茬忙凑了上去,几个脑袋攒在一起聊起了城门口发生的事。 “你疯了!居然敢拿这两位爷的事胡说八道。” 他们第一反应是不信,随着路人的解释,面上红了又青,青了又白,可谓是精彩纷呈。 最后一致看向素娆。 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她,其中一位女子险些将手里的帕子绞烂,妒火中烧,自然也没克制音量:“不知检点,寡廉鲜耻的货色,仗着几分姿色勾引了男人,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天仙下凡了不成?” “那些个贵人们都是站在云端上的人物,随意找个玩意逗乐罢了,你们听个新鲜忘了最好,千万别拿着到处说,免得脏了言陆两家的名声。” (本章完) 第449章 素姑娘有礼,香饽饽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102//.html 第450章 一盏茶的血战 装腔作势,其心可诛。 “汪小姐你也没问啊。” 素娆面无波澜,依旧噙着笑,只是那笑在汪宝瓶的眼中充满了讥讽和嘲弄。 “是啊汪小姐,你上来就劈头盖脸的一通数落,亏得是素家小姐修养好,换做旁人,定是不会与你干休的。” 围观的人看不下去,适时的‘仗义执言’。 一人开了先例,其他有心与素娆交好的贵族小姐们纷纷应和。 “都是盛京城里的高门千金,汪小姐实在不该恶语伤人。” “往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闹得太僵脸面上也不好看,不如汪小姐你赔个礼,我瞧着素小姐不像是个爱计较的人,双方握手言和,岂不成就一桩美谈?” “林姐姐说的对……” 素娆一瞬从举目皆敌变成了八方来援的香饽饽,连带着柏谷堂的气氛都和缓不少。 这下处境尴尬的变成了汪宝瓶。 她站在柜台旁边,前后左右全是笑脸,一个个熟悉的,陌生的,见过或是没见过的脸,此刻都化作狰狞的恶鬼,笑语漫过耳边,带起一阵阵的冷麻之意。 她如坠冰窟。 手脚僵硬的难以使唤。 “你们,你们见风使舵,落井下石……” 汪宝瓶喃喃的环顾着四周。 “汪小姐,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我们好心劝和,你不领情便罢了,怎么还口出恶言呢?” “林湘,你别再这儿装清高。” 汪宝瓶气急败坏,顾不得和素娆纠缠,直看向那在旁笑着拱火的某人,“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去年赏菊宴,你跟那管事的偷偷买了言世子用过的茶盏,一直珍藏在闺房里,日日把玩。” “什么?” “还有这种事?” 众人哗然,齐刷刷看向林湘,被点名的林小姐粉面绯红,颤抖着嘴唇道:“你,你胡说。” “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 汪宝瓶破罐破摔,今日当众出丑,打定主意要拉一个垫背的。 她这样狠决让在场不少的贵女们闭上了嘴。 少女怀春,私底下收藏心上人用过的物件,聊以慰藉,这本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谁还没有过爱慕少年郎的时候。 可这种事一旦被人摊开放到明面上,那对于未出阁的贵女们来说,就是败坏家风,不知廉耻。 数年来小心翼翼维持的名声和清白,一朝丧尽。 沦作笑柄! 那些门当户对的好人家看不上这样品性的媳妇,纵是低嫁,连同她夫家和父兄也要遭人白眼指摘。 汪宝瓶这一手抱着鱼死网破的决心。 当真是给在场众人敲了好一记警钟! “林姐姐,你,你真的……” 林湘旁边的女子说着往后退了两步,似是有意与她划清界限,免遭连累。 看到这举动,林湘的眼当即则红了。 “菱儿,你别听她胡说,她就是自己脏了也见不得旁人干净。” 林湘是个反应快的,思绪转换间便冷静下来,“你也不好好想想,私藏男子用物这种事,是真是假还不都是随她说的?” “我又不能把在场的人一个个带去闺房里验看解释,左右都是笔说不清楚的糊涂账,她就是想冤死我。” 不论真假,三人成虎。 这些话一经传出,林湘的清誉肯定会受损,毋庸置疑。 这就能看出汪宝瓶的用心了。 世族的贵女们也不全都是绣花枕头,个中利害只需稍加思索便能想明白,林湘这事儿做不得真,也做不得假。 毕竟没有真实的依据。 只要林家应对得当,将流言遏制,她顶多就是被当做谈资笑话两日,时日一长,也就过去了。 汪宝瓶的情况不一样。 她因妒生恨,寻衅滋事,全无贵女的涵养和仪态,这是众人有目共睹。 抵赖不得。 堂中气氛诡异非常,汪宝瓶浑身哆嗦,明显是气的,而林湘在那短暂的失仪后很快镇定下来,一副正义凛然,无所畏惧的模样。 “好了,姐妹间拌嘴玩笑,何必拿这些子虚乌有的事儿出来说道,传出去叫外人知道了,还以为咱们世族女子没个规矩。” 周吟一句话便将此事定性,站出来打起了圆场,“都少说点吧,别忘了今日的主角是谁。” 她将此次风波轻描淡写的带过,重新将话题转移到了素娆身上。 经她提醒,众人才想起素娆还在,没人再有心思理会汪宝瓶她们。 汪宝瓶自知再待下去只会更难堪,带着婢女偷摸着离开了。 另一位当事人林湘也不想应对周遭异样的打量,简单与同伴嘱咐两句,埋头走出柏谷堂,目不斜视的钻进了自家软轿,“快,回府。” 两人的离开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因为她们的注意力都在素娆身上,一会这个说要请她上元节赏灯,一会那个家里要赏花宴,一会又是踏青春游…… 素娆一一笑着应付。 可怜小南被热情的贵女们挤了出去,连梳的齐整的发髻都松散了许多…… 最后还是金絮看不过去,将他往后面带了两步。 “不去女人堆是对的,瞧这短短时间闹出了多少麻烦,姑娘也真是可怜,还要应付她们……” 竹宴啧舌不已,“这些贵女可比查案子更麻烦。” 金絮深表赞同的点点头。 由于出来匆忙,没什么准备,那些贵女们纷纷表示要事后将参宴的帖子送去她府中。 素娆笑得脸都僵了,总算把人应付完。 人群三三两两的离开,她看向同样满面倦容的周吟道:“周小姐,你这一番好心可是把我累惨了。” 她说话直接,周吟愣了下,随后笑了。 “素小姐见谅,这不是没办法嘛,任她们这样闹下去总归各家脸上都不好看。” 周吟说着端正仪态,屈膝朝她一礼,“冒犯之处,还请素小姐你多担待,改日我定登门赔礼。” “赔礼就不必了,一桩小事而已。” 素娆虚扶一把,周吟顺势站直身子,两人相视而笑,客套几句后,便分别了。 周吟离开时,对着金絮的方向微微欠身。 金絮拱手还礼。 待她走后,守在不远处的两人才快步走上前来,其中一人激动万分…… 第451章 盛京居,半月小筑 甚至在走近时,险些踩着下摆,一个趔趄,伙计忙将他扶着,“掌柜的,您慢点,人又不会跑了。” 掌柜浑然不在意,只眼巴巴的看着素娆。 他已有些年纪,两鬓微白,穿着身焦月色的斜领大袖直裰,骨面清瘦,透着股文人的儒雅气。 此刻他略显失态的盯着素娆,面上肌肉微微颤抖,好半响才从牙关挤出一句话,“没错,没错,就是小姐的孩子……这双眼睛,和小姐当年一模一样……” “小主人,谢萧可算等到你了。” 他老泪纵横,颤巍巍的撩袍就要跪下,素娆连忙伸手扶住他,“快起来,这是做什么?” “小姐临终前嘱咐老奴照顾好你,是老奴没用,被绊在这盛京城里一呆就是十多年,竟让小主人受了那么多苦……” “老奴该死啊。” 他身子往地上跪去,素娆搀扶不住,被拖着蹲在了地上,“掌柜的,你先起来,有话咱们慢慢说。” 这铺子在主街上,外面行人来来往往,已有不少视线被吸引过来。 金絮移步挡住两人,附和着笑道:“谢掌柜,人都在这儿了,不会跑的,赶紧把脸擦擦,别叫外人看笑话。” “你也不想让阿娆她入京,就以这种方式成为盛京城的红人吧?” “是是是,是老奴糊涂了。” 谢萧余光瞥见外面汇聚来的人影,连忙捏着袖子抹了把脸,对伙计道:“去,今日打烊了,赶紧把牌子挂上。” “是。” 伙计转身去收拾着关门。 掌柜的爬起身来,躬身引着几人往后堂走,“小主人,咱们去后面说,老奴有好些话想问您呢。” “快备些茶水糕点来。” 他招呼其他人准备。 后面连着个天井,两侧备着桌案,挂着竹帘,像是个待客的雅间。 最中间的厅堂里摆着一个长木桌子,上面放着各类茶具,摆着圈椅,旁边的书案上放着张古琴。 环境雅致幽静。 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素娆四下看了眼,随意找了处地方坐下,谢萧早看到她身旁跟着的金絮和竹宴,以及那年纪较小,却明显气度不俗的小孩。 他没空理会旁人。 “小主人,您快跟老奴说说,浣花县那边发生了什么,姑爷他怎么就遇害了?” “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有外面传闻的那些,您和世子爷,陆公子他们又是怎么回事……” 他一连串丢出了许多问题,素娆苦笑:“您问这么快,我先回答哪个?” “不着急,时间多着呢,您慢慢说。” 素娆看得出他是真的关心她的情况,便挑拣着将这些事说了几句。 听到素刘两家的作为。 谢萧怒不可遏,“这些混账东西,他们怎么敢这么作贱您,区区一个县令公子,竟把您和姑爷逼到这种程度!” “姑爷,姑爷还被害了性命……” 他话音更咽,犹自泣泪,“还有素家那群白眼狼,当年要不是姑爷帮衬,他们哪有富贵可享,姑爷到最后都没能瞑目……” “死得好,言世子杀得好!” “就是可怜了小主人您,如今落得个形单影只,举目无亲的地步!” 他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 大抵都是心疼素娆这些年的遭遇,素娆知道他这些话憋了许多年,便由着他发泄。 好容易平复下来,谢萧笑中含泪道:“幸好老天开眼,姑爷的冤屈洗净,陛下明旨昭告天下,小主人您也不必再背负着罪臣之女的身份活着……” “回来了,回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素娆没接这句话。 这位老管事不知道,对她而言,回京才是复仇之路的开始,苻氏欠下的这条血债,必须用鲜血偿还! 这些事她暂时没有说破的打算。 随后素娆化繁为简的提了嘴和言韫以及陆珩的事,只说他们因缘际会导致了些许误会。 谢萧很快释然。 “汪家的事小主人不用放在心上,如今您占着理,她不敢再造次。” “这些小事就不提了。” 言归正传,素娆看着他径直说道:“我阿娘留给我的物件里,有个皇城附近的宅子,谢叔可还有印象?” “小主人说的半月小筑吧。” 谢萧略一思索,道:“小姐的嫁妆里,只有半月小筑是靠近宫城的,就在朱雀右街的边角,国子监旁边。” “是那个没错。” 素娆点头。 “小主人怎么会突然问起它,是有什么用处吗?” 谢萧问完,素娆默了瞬,微笑道:“嗯,这宅子地段正好,我打算住过去。” “您要住在半月小筑?” 谢萧微惊,素娆看他神色有异,奇怪道:“怎么了?有什么不方便的吗?” “那倒不是。” 谢萧忧心忡忡的摇摇头,看了眼素娆,几度挣扎后,还是说道:“小主人,你怎么不住回谢府去?” 如今小主人入京的消息传开,想必谢家那边很快也会知晓。 若她另住别处,旁人该怎么看,谢家的人又该怎么想? “谢家那边……不太方便,我自有打算,还劳烦谢叔将半月小筑收拾一番。” 看她不欲多说,事关谢家的家务事,有外人在场,谢萧就没有追问,“半月小筑一直有专人打理,都是当年从谢家陪嫁出来的老人,小姐想住,随时都能住。” “小姐稍坐会,老奴去嘱咐两句,然后就带您过去。” 谢萧恭敬的退了出去。 留下金絮几人在堂中,金絮随意笑道:“看来我是白跑一趟了,不过这样也好,日后总能安心些。” 素娆手里捏着他们的卖身契,也不怕这些人经年累月的缺乏管束,生了异心。 她没心思缩在宅院里整日勾心斗角。 真要有问题的,直接处理了就是。 谢萧备了两副车架在后门,一辆给素娆,另一辆给金絮,竹宴照旧骑马。 而他,随行在马车旁边。 “这位小公子怎么……” 眼见小南往素娆的马车里钻去,谢萧愣住,下意识要拦,素娆笑着道:“不用管他,小南是我弟弟,年纪又小,不讲究这些。” 谢萧看得出两人亲近,遂不多言。 马车一前一后顺着天街往宫城的方向走,然后右拐,贴着宫墙根儿过了两条巷子,停在了一处宅院门前。 朱门之上,挂着块匾。 龙飞凤舞的写着“半月小筑”四个字! 第452章 姐姐,你会怕吗? “就是这儿了。” 谢萧说罢,上前叩门,不一会门吱呀一声开了,探出半个脑袋,讶然中掺着惊喜:“谢总管?” “您怎么过来了?” 他连忙将府门打开,拱手作揖,谢萧侧身避让,退到素娆的身侧,“还不见过小主人?” 看门的小厮一时反应不及,愣了片刻,再上下打量素娆须臾,似是不敢确定:“谢总管,你说这位是……小,小小姐?” “正是。” 谢萧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小厮双眼泛红,双手举过头顶,噗通跪了下去,“阿福给小主人请安,小主人万福。” “小主人。” 谢萧对素娆道:“他叫赵阿福,老娘是小姐的乳娘,当年一大家子都随着小姐陪嫁出府,如今他爹娘在外照管庄子和田地,便由他留在城中,打点半月小筑。” “是,小姐有事尽管吩咐奴才。” 阿福头磕在地砖上,砰砰作响。 素娆连忙扶他起身,“往后不用跪来跪去的,我瞧着不自在,你先前做什么,后面还是做什么,我暂住于此,往后须得你多费心了。” “这是奴才的本分,主子这话折煞奴才了。” 阿福哪敢让她搀扶,小心的避开她的手,利索的爬起来,躬身道:“主子,里面请。” 他侧身在前引路。 素娆几人缓步跟着,入门是倒座房,正对着一面影壁,影壁四角雕着花纹,中间游鱼戏水,荷叶遮阴,一派悠闲景色。 绕过影壁进了垂花门,沿着抄手游廊往前,便见周遭山水相映,亭台错落,墙角竹抽了几分碧色,点燃着粉白的墙和花窗,透出些许生机。 “这半月小筑修在青莲河分支之上,从城外以一水与皇城惯连,六成的楼阁立于水面,底下锦鲤游窜,莲叶重叠,再过些时日,便是满园馥郁的香气。” 谢萧边走边笑着同她介绍。 半月小筑不如寻常的高门大院规整富丽,却是一步一景,幽静雅致。 再加上时常有人打点修整,十分干净。 很得素娆的心意。 但是对于金絮来讲,着实有些‘简陋’,他负手走着,四下张望,咂舌道:“这园子倒还看得过去,就是小了点,不如我那宅子气派恢弘,阿娆,你当真要住在这儿?不考虑下我先前的提议?” “嗯。” 素娆含笑点头,“我一个住是够了的,宅子再大些,显得空荡孤单,至于你那三进的大宅……” 她拂开横在面前的柳枝,戏谑笑道:“你还是自己留着住吧,我接过来未免浪费。” 其中她手里还有三处宅子。 相比起来,她最中意半月小筑的就是位置,皇城根下,日后走动起来会方便许多。 金絮看她主意已定,无奈道:“那好吧,你要改主意了随时找我,我给你搬过去。” “谢了。” 两人随意的说着。 却没留意到赵阿福和谢萧脸色的变化,金大公子这位财神爷盛京城中谁人不识,只是没想到对他们小主人这般大方。 三进的宅子说送就送。 这可是盛京帝都啊,真正寸土寸金的地方,好的宅院全部把持在世族权贵的手中,再有钱的人也未必能买得到。 以他和言世子的关系,自是不愁买不到。 可要说随手拿出来送人……那这两人的关系……谢萧眉宇间爬上一抹愁容。 言世子和陆家那位还没理清楚。 再来一个财神爷…… 他们小主人刚入京就搞出这么大的阵仗,真的好吗? 这些念头闪过,谢萧不动声色的按捺下去,陪着几人在园子里转了圈。 院内住处很多。 素娆选在了莲湖旁的半月阁,阁楼高两层,一层用来接人待客,处理事务,二层用来歇息。 “那他怎么办?” 金絮朝着小南的方向努努嘴。 素娆垂眸看向小南,感觉到她的视线,小南眼睫轻颤,微微抬起,“姐姐。” 他稚嫩的声线里掺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意。 素娆安抚似得揉了揉他的头发,笑道:“你喜欢哪处院子,我让他们去收拾。” 小南黯淡的眸光瞬间亮了,往半月阁一指。 “这儿!” 他话音未落,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不行。” “不行。” 谢萧和金絮互看了眼,各自转开视线。 “姐姐——” 小南没理会他们,眼含期待的看着素娆,一成不变的嗓音里多了些撒娇哀求的意味。 “阿娆,这绝对不行!” 金絮抢在素娆开口之前道:“不管你怎么想,事实摆在这儿,你和他并不是真正的姐弟,就算是亲姐弟,到了他这般年纪也是要避嫌的。” 年纪再小也是个男的。 更何况十岁出头也不小了,男女七岁不同席,让他住在府中已是逾矩,要再住进半月阁,那传出去世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他们俩淹死。 “是啊,小主人,金公子说的有道理,这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谢萧适时在旁劝和。 看到两人激烈的反应,素娆不禁失笑,“你们急什么,我也没打算答应啊。” 听了这话,金絮和谢萧明显松了口气。 小南却是皱紧了小脸,一副不高兴的模样。 “小南。” 素娆弯下腰,准备和他讲清楚一些事,还没等开口,小南瞥过头去,“那就旁边的院子吧。” 他妥协的太快,让素娆和金絮都有些错愕。 谢萧吐了口浊气,领着阿福去收拾,此地只剩下他们三个人,金絮如释重负的笑道:“这就对了,你既喜欢你姐姐,就要替她着想,这人舌如刀,刀刀见血,不得不防。” “一墙之隔,又不是见不到了。” 小南不理会他的话,只是安静的看着半月阁和旁边的小院,一样的清雅别致,毫无分别。 他难掩失落。 须臾,掀起眼帘望向素娆,欲言又止。 这样藏不住话的模样又能瞒得过谁,素娆心中微软,俯身看着他,“小南,你答应过有话要与姐姐说的。” “嗯。” 小南嘴上应着,却还是没有开口,素娆见他一时难断,就没打算再追问下去。 刚准备站直身子。 就听他突然开口问道:“姐姐,你会怕那些人吗?” 第453章 无人可逼,难得热闹 他这句话让素娆愣住,疑道:“你指的是谁?” “外面的,所有人。” 小南转过身,目光穿过树梢檐瓦,望向天边:“一个院子代表不了什么,可如果他们,要你丢掉我呢?”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们没有血缘关系。 这是把柄,是利刃。 是天下悠悠众口。 金絮蹙眉看着小南,这小鬼心思倒深,一个院子罢了,竟想到这么多事。 素娆定定的迎着小南的目光。 察觉到他话里的认真,不自觉的暖了眼底,“小南,你和这院子不一样,不是个可以随便送人或是丢掉的物件,而是个活生生的人。” “如果有人逼你不认我这个姐姐,你会答应吗?” 小南一把抓住她的袖子,忙不迭摇头。 素娆见状笑了,“那不就对了,这世上也没人能逼得了我。” 起初救他哄着他,是为着心底的那块缺失和感同身受的遭遇。 后来他叫她一声姐姐。 与她历经生死磨难,为她手染鲜血,他交付了所有的信赖与真心,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份真心多么难能可贵。 失去阿爹后,她在这世上,又多了个亲人。 姐弟俩相视而笑。 素娆和小南没太多行李,安置没费多少时间,金絮看准备的差不多了,便说道:“明日我让府里的护卫把东西给你搬过来。” “什么东西?” 素娆奇怪道。 金絮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还能是什么,我和陆兰幽那厮送你的东西,那些钗环首饰,总不能留着我自己用吧?” 东西随船靠在了港口,随后被押送回京。 直接送进了王府。 老管家一看是女子的物件,想也不想全堆到了他院子里,害得底下谣言四起,嚷嚷着说他有了意中人。 天可怜见,这明明就是他家世子的桃花啊! “你宅子离这儿远吗?” 素娆想着她总归要熟悉下盛京的情况,四处走动一番,不远的话她可以登门去取。 免得一直麻烦他。 “远倒是不远……” 金絮怪异道:“你要自己来取?” “嗯。” 素娆说完,金絮的面色更诡异了,眸光闪了闪,弱弱道:“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在京都是住王府?” “王府……” 素娆一愣,“你住在言韫府中?” “是啊,反正偌大的王府只有他一个人住,空着也是空着,正好做个伴。” “什么意思,他没和言氏一族的人住在一起吗?” 素娆疑惑更甚。 金絮笑着摇头道:“没有,封王后陛下赏赐了府邸,王爷便带着阿韫住在王府中,府邸和言氏的老宅仅隔了一条街,很方便走动。” “原来是这样。” 素娆对于言韫家中的事没有特意打听过,印象也只停留在传闻中,“盛京流言四起,这时候我还是不去惹眼了,你派人送来吧。” “这样也好,那些东西搬起来麻烦的很。” 金絮和她说了会话先行离开了,留下时间让她自己处理半月小筑的事。 有谢萧和竹宴在。 这些琐事基本不用她来操心,小筑内共有仆人二十四名,负责日常洒扫和修缮之类的杂活。 阿福相当于总管事,今日也是碰巧准备出门被他们撞上,才揽了门房的活儿。 阿福道:“主子,您看要不要再添些婢女,服侍您的饮食起居?” “府中人手足够了,我平常也不习惯别人贴身伺候,就这样吧,不用那么麻烦。” 阿福还想再说什么,谢萧将他拦住,“按小主人说的去办吧。” 短短时辰的相处,他看得出来,这位小主人是与先主子截然不同的脾性。 她既然这么决定,必有其道理。 他们这些奴才尽心尽力的去办就好了,旁的莫问太多。 阿福点头称是,转身离开。 谢萧看了眼素娆身旁站着的竹宴,他始终不提告辞的事,看小主人的意思,似乎也没有打发他回去的念头。 这样的自然又熟稔的态度,让他不禁想起了关于言世子的传闻。 小主人和世子爷…… 谢萧心思百转,内心的想法最终还是没说出口,躬身道:“这半月小筑里服侍的全都是可靠之人,小主人尽可放心使唤,若有什么需要,遣人去柏谷堂传个话,老奴随时听命。” “好。” 素娆笑应道。 “如此,老奴便先行告退了。” 谢萧倒退两步,转身朝外走去,竹宴望着他的背影道:“这位谢掌柜倒是个聪明人。” 恪守本分,不该问的话,一字不提。 “我这边已经安置妥当了,你不回王府去吗?” 许是心情好,小南难得没再缠着她,反倒是去了自己的小院,趴在窗边往外面瞧。 素娆倚在半月阁前的水榭石柱上,打量着竹宴。 竹宴道:“这两日公子要应付各处,恐怕脱不开身,吩咐我留在姑娘这儿,以策安全。” “能有什么不安全的?” 素娆如今武功已然恢复,而且在皇城底下,宅门外面便是禁军的辖制范围,任谁胆大包天,也不敢在这儿动手。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毕竟这一路走来,姑娘你还得罪了不少人……” 说起这个,素娆道:“韩生呢?” “已押送入京,关在暗堂的秘牢里,姑娘要见他吗?” “暂时不用。” 这个人留着往后有大用处,韩生想拼死保住苻氏,自是不肯指认交代,要替阿爹报仇,便得从苻氏那边下手。 从那几次针对韩生的刺杀来看,幕后是个坐不住的急性子,这就是她的机会。 只要审时度势,善加利用,她一定能让苻氏付出惨烈的代价。 现在还不到时候。 竹宴猜出了她的想法,不禁乐了,“公子果然猜中了,姑娘您准备放长线,钓大鱼。” 毕竟韩生身上背着的。 可不止是素奉延一条人命,还有上林郡的私矿案…… 以及,二皇子! “这样一来,周围更该加强戒备,在这盛京城里想要无声无息的抹杀一个人太容易,小筑里全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仆人,根本不能护卫好姑娘的安全。” “你有点草木皆兵了。” 素娆笑着摇了摇头,望向皇城的方向,语气轻淡中透着股薄寒:“这节骨眼上,那些人都盯着东宫呢,没心思顾得上我。” “况且我也不是任人搓圆捏扁的泥巴,等着看吧,且要热闹一阵呢。” 第454章 长公主到,母子之心 一切安置妥当时,夜幕悄然临近。 廊下挂起了琉璃风灯,清风拂过墙檐乌瓦,扯动竹帘上的流苏,摇曳不止。 周遭难得的静谧让素娆有些恍惚。 她站在廊下望着墙角的一株墨竹,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出这一路走来的种种纷杂人事,神思逐渐飘远。 “姑娘,夜里凉意未消,披着吧。” 竹宴拿了披风来,递给了她,“谢掌柜那边让人把各处铺子和田庄的账册送了过来,让你过目。” “账册先放着吧。” 素娆暂时无心处理那些,随手将披风穿好,正要懒懒的靠回去,便见一道黑影出现在不远处,“小姐,外面来客了。” “谁?” 素娆随意问道。 传话的小厮顿了下,踌躇着开口,“是长公主殿下。” 夜色昏暗,寒意顿起。 素娆微微错愕一瞬,扯了下唇角,“先将殿下请去正厅喝茶,我马上过去。” “是。” 小厮走远,素娆轻拢了下肩头的披风,“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走吧,陪我去见见这位殿下。” 小南的生母,当今陛下的胞妹。 这盛京城里顶尊贵的女子。 她入住半月小筑后,迎来的第一位客人,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素娆不急不慢的朝着正堂走去。 府中服侍的小厮婢女见了她纷纷行礼。 还没走到正厅外,远远就瞧见一水的佩刀护卫分列道路两侧,军容整肃,气势凛然。 再往前立着八位侍女。 领头的是一个半老嬷嬷,鬓发用头油抿的一丝不苟,站姿端正,一看就知受过极为严格的礼仪规训。 “嬷嬷,还没来吗?” 厅中传出道略显焦急的女声,温柔低婉,流淌着股难以言喻的尊贵气质。 那位嬷嬷显然看到了素娆和竹宴,对内躬身道:“回殿下,素姑娘到了,只是……” 她话还没说完,一道人影已经奔至门口。 “小南呢,小南在哪儿?” “殿下稍安,小公子还没到……” 嬷嬷抬手扶着她站稳,灯火明光下,女子乌云叠鬓,珠环轻摇,秀美的面庞不如少女般明艳动人,却更添成熟风韵,一身贵气,高不可攀。 只是此刻却眉含忧愁,似噙泪光。 柔弱的仿佛一戳就碎。 素娆走到阶前,微微拱手作揖,“民女给长公主殿下请安,殿下万福。” “快起快起。” 长公主拂开嬷嬷的搀扶,亲自走下扶起素娆,上下打量一番,赞叹道:“果真是个天仙般的美人,小南的事本宫都听说了,多亏你帮忙。” 她寒暄两句后环顾四周,直奔主题。 “不知我儿现在何处?” 素娆道:“我来时已着人去唤他,应该快到了。” “好,好好好。” 长公主手足无措的举目眺望,眼眶微微泛红,她奉命回宫侍疾,才离开多久,小南便走丢了。 得知消息的刹那,她只觉得天塌地陷,一度崩溃。 这孩子天性与旁人不同,孤僻乖戾,毫无独自生活的能力,流落到民间,还不知要吃多少苦,受多少罪。 她午夜梦回皆是他浑身浴血的模样。 骨肉生离,犹如剜心。 好在找到了。 长公主记挂小南,也没心思同素娆客套,焦急的原地踱步,素娆识趣的不去打扰她。 少顷,一道人影出现在游廊的转角处。 “殿下,是小公子!” 婢女们最先看到,长公主闻言顺着她们的视线看去,待看到那个瘦小的身影时,浑身剧颤,再顾不得什么姿态和规矩,朝他狂奔而去,泣不成声。 “小南,小南,阿娘总算找到你了……” 长公主一动,她身边的婢女们也跟了过去,一群人浩浩荡荡,挡的几乎看不到小南的身影。 素娆面上的笑意还未绽开,那边便传来阵阵惊呼,随着她们的叫喊,一个小人游刃有余的穿过人群,朝素娆扑来。 然后躲在她身后不肯露面。 “小南!” 长公主扑了个空,又掉头回来,面上一派哀伤,“小南你躲我做什么?你看清楚,我是阿娘啊,你不认得我了吗?” “小公子,您走丢之后,殿下一直寝食难安,病了好几场,这厢风寒还没好,得了言世子回京的消息就眼巴巴跑去宫里找你,谁想扑了个空,得知你在这儿,又拼命赶过来……” “下马车时没站稳,还跌了一跤。” 嬷嬷心疼的扶住长公主,看着她失魂落魄,不敢置信的模样,忍不住责备道:“小公子,你不该这么对殿下的……” “嬷嬷,别说了。” 长公主摇头打断她,“是我自己不小心,和小南没关系,要不是我离开封地,将他一人留下,也不至于让他受到这番苦楚。” “是我这个做母亲的不好。” “对不住他。” 嬷嬷不赞同的道:“殿下……” 主仆两人一个泪眼汪汪,一个满心怜惜,随行的护卫和婢女早已很有眼色的背向而立,只剩下素娆和竹宴瞪眼看着。 眼见长公主梨花带雨,竹宴尴尬的抹了把鼻头,低声道:“姑娘,我还是先避开吧。” 他最怕女人哭。 哭的人心烦意乱。 素娆点点头,竹宴立即悄无声息的离去,没惊动任何人,素娆被迫挡在长公主和小南中间,承受着来自双方的压力。 一时间也觉得棘手。 待长公主情绪稍稍平复,素娆轻道:“夜里冷,殿下有什么话还是入内慢慢说吧。”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想来也不自在。 长公主捻着帕子擦了下眼角的水光,强自镇定道:“好,进去吧。” 她想去牵小南,耐何小南躲在素娆身后,不肯露面。 长公主强压下心头的酸楚,踉跄着拾阶而上,进了正厅,嬷嬷看了眼素娆,微微颔首示意,转身跟了进去。 素娆这才转身,扶着小南的肩膀蹲下,“为什么不理殿下?” 小南倔强的抿着唇不说话。 素娆审视他良久,低道:“以后别再这样了,小南,真心不易得,不管你在想什么,都不该这样伤殿下的心,知道吗?” 这次她没给小南回避的机会。 就那样静静的盯着他,直盯到小南败下阵来,默默点头。 “这才乖。” 素娆揉了揉他的头发,站起身道:“走吧,好好跟你阿娘打个招呼。” 第455章 做戏,真心付谁? 小南顺从的跟在她身后走了进去。 素娆浑然不知她这番举动给其他人造成了怎样的震撼,长公主此行带来的全都是心腹,可谓看着小南长大的。 他们小公子是什么样的脾性谁不知道? 我行我素,乖僻邪谬。 要想让他听话? 做梦! 可如今竟有人真的办到了,看小公子的样子,还为此甘之如饴,这位初来乍到的素家小姐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众人猜疑纷纷。 正厅内,长公主扶桌而坐,眼睛带着些哭过的微红,失魂落魄,嬷嬷站在她身侧低声安慰着。 素娆轻拍了下小南的肩膀,“去吧。” 小南抬起眼帘扫了她一下,似有些不情不愿,但还是走了过去,长公主怔怔的看着他走近,小小的人影,雪团子一般,融了她半生的心血。 “小南。” 她喃喃唤道,不敢相信他居然主动走了过来,莫说这种时候,就算是以前母子俩天天一处呆着,也没有过如此反常。 小南没什么话都没说,只把手朝长公主伸过去。 “你这是……” 长公主试探的握住他的手,见他没有抽出,顺势一把将他揽在怀里,喜极而泣:“阿娘就知道你不会忘了我的,好孩子,阿娘对不起你。” “阿娘应该把你带在身边,寸步不离才是。” “小南,小南你回来就好。” 她左一句右一句的说着话,死死抱着小南单薄的身板,好像生怕一撒手他就会消失。 小南一言不发,好脾气的任由她抱着。 嬷嬷看到这幕,老怀欣慰,悄悄的抹了抹眼角…… 好半天长公主的心情才平复下来,放开了小南,对素娆道:“本宫失态,让素小姐笑话了。” “母子情深,羡慕还来不及,有什么好笑话的。” 素娆这么一说,长公主才想起她的身世,谢家那位剩下这个女儿后不久就撒手人寰,她阿爹又在半年前过身。 仔细算来,家中就只剩她一个孤女。 长公主不免心生怜惜,“你要不介意的话,就唤我一声妩姨,你对小南有恩,便是我离湘妩和靖阳候府的恩人,日后在这盛京城,我们夫妻就是你的亲人。” 她一改本宫,以‘我’自称。 可谓是给足了素娆颜面。 素娆还没说话,安静站着的小南惊喜抬头,“亲人,是姐姐。” 他乍然开口,把长公主和嬷嬷吓了好大一跳。 多少年了,这孩子一言不发,始终不肯与人说话,他们还以为是生了什么怪病,四处寻医问诊。 然而得出的结论都是,没有病症。 但他不管旁人怎么引诱逗弄,始终未曾开口。 长公主一度以为他这一生都要这样了,几欲放弃,没想到分别数月,再见他,他竟因旁人开口说话! 这让长公主心中又是酸涩嫉妒,又是欢喜欣然。 各种情绪浮上心头,一时哽咽。 “小南。” 长公主将他面朝自己,兴奋的有些磕绊,“你,你再说,一便,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小南看向素娆,素娆含笑点头。 小南乖巧的重复道:“她是姐姐。” 简单的四个字,字字清晰,长公主喜不自胜,揽着他又是好一通大哭,哭完才想起方才的话,看向素娆。 她眼中有太多的疑惑和不解。 这样的变化实在是她过往做梦都不敢想的。 她更加确信了素娆是他们家的福星,“阿娆,你不愿意吗?” 长公主对她的称呼从‘素小姐’变成了‘阿娆’,两人的关系可谓突飞猛进,素娆知道这都是托赖小南的福,顺势道:“妩姨既不嫌弃,那阿娆就僭越了。” “傻孩子,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长公主心中大喜,一是为儿子找回,她心中巨石落定,二是为儿子开口,她解开了多年的心结。 “快坐下,赶紧与妩姨说说,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 素娆落座,与长公主谈起了在汉阳郡的往事,因为有其他人在场,她便略过了暗娼馆,直说起小南开口的契机。 还有后面赈灾的经历。 她不确定长公主是否知晓夹蜂道的事,思来想去,还是决意坦白,毕竟小南九死一生的走过一遭。 听完,长公主沉默良久。 素娆自知理亏没有说话,小南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犹豫了会,低道:“不怪姐姐。” 长公主蓦地抬头,小南望着她继续道:“是我,不想离开。” 其实这一点长公主心里也清楚,他们既然知道小南的身份,就万不会让他涉险,最终他去了那儿,说明是他执意如此。 只是身为人母,听到这种惊心动魄的消息,很难心平气和。 她看着小南眼巴巴的帮这丫头说话,像是生怕她出口为难,这样的维护和关心,她这个当娘的从来没有享受过。 小南看长公主不说话,眼睫颤了颤,轻扯了下她的袖子,“阿娘……” 声音平静,没有起伏。 听着便知没多少真心实意,但在这两个字落在耳中的刹那,长公主还是忍不住心头狂喜,她多年的期盼和遗憾,终得圆满。 “你再叫我一声。” “阿娘。” “小南,你再叫……” “阿娘。” “嬷嬷你听到了吗?他叫我阿娘,他叫我了……” 长公主回头拽着嬷嬷喊道,嬷嬷忙不迭的应声:“是,小公子叫您了,恭喜殿下,贺喜殿下,这是大喜事啊,侯爷要是知道了,还不定有多高兴呢。” 小南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们。 等她们兴头过去,安静下来,他语气平静的道:“我想留在这儿。” 这一声如雷霆,彻底将长公主从喜悦中拽出来。 她蹙眉道:“不行,你得跟阿娘回公主府去,这次出去,你身体的状况还不清楚,我得找个御医好好给你瞧瞧。” “我哪儿都不去。“ 小南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油盐不进的时候,他说完,转身就要朝素娆而去,被长公主反手抓住,“小南!” 小南头也不回的与她僵持。 嬷嬷在旁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实在哪个都劝不动,只好将主意打到素娆身上,“素小姐,小公子最听你的话,你快劝劝他,好好跟殿下回家吧。” 第456章 允诺,心结 听了这话,小南就像是炸毛的猫,看向嬷嬷时,眼中有了聚拢而来的寒意。 嬷嬷心头一凛,再不敢多话。 “别这样。” 素娆上前揉了揉小南的脑袋,“你去玩儿吧,我和妩姨说会话。” 小南眼含警惕,寸步不移。 须臾,还是认命的垂下头挪了出去,只是他没有走远,走到庭中选了棵树,轻车熟路的爬了上去。 素娆和长公主同时收回视线。 长公主道:“阿娆,你想说什么?” “敢问妩姨一句,小南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 她没有开口就去说服长公主将小南留下,而是另辟他途,“小南的情况很像是自我封闭,却又不完全如此,我想,应该是精神上受到过某种创伤。” “要是方便的话,还请妩姨告知。” 长公主静静地望着她半响,最后认命般叹了口气,“这孩子幼年早慧,虽然也不喜欢说话理人,但终归还是有些生气的。” “后来某一年,他四岁多,边关再掀战火,侯爷奉命支援鹿林关,带走了城中精锐,谁料那只是大燕的障眼法,他们的真实目的是借道清阳郡。” 说到这儿,长公主话音凝了下,似是怕人听出异样,缓了会,才继续缓缓说道:“他们横穿天渡岭,势如破竹攻下郡城,冲入府中大开杀戒。” “混乱之中,我与他走散。” “我想回去找,但被亲卫死死拦住,派去寻人的人去了就再没有回来,后来侯爷发现不对赶回来时,城中已经沦为人间炼狱。” “而小南也被找到了。” “他躲在后花园的荷塘里,浑身裹着泥巴,小小的身子卡在围溏的石头和莲花枯叶里,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周围水面上,浮尸如山,血红一片。” 时隔多年再想起那样的场景,长公主还是止不住心疼,倒吸凉气,“我把他抱进怀里,他不哭不闹,安静的好似个石头。” “从那之后,他就彻底不理人了。” “也不说话。” “我知道和那场屠戮有关,想着他年岁小,慢慢的长大后,记忆模糊,总会忘记,总会好起来的……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他的眼里没有爹娘,没有任何人或者东西,对外界一切变得迟滞而麻木。” “我开始恨大燕,后来更恨自己,可恨也没用,事已至此,我都快认命了,结果你来了。” 长公主抓住素娆的手,紧的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当即破涕为笑,“小南喜欢你,我也看得出来他的情况在好转,阿娆,你帮帮他,你救救他。” “只要他能好起来,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素娆看她情绪又开始激动,连忙轻声安抚,“妩姨你放心,我会尽力而为的。”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长公主想了想,纵然做出这个决定很艰难,但她还是忍痛道:“我看小南那孩子不想离开你,那就让他先住在你这儿吧,我让人送些东西过来,劳烦你多费心了。” “如果可以的话……” 她小心翼翼的看着素娆,“我能不能经常过来看看他?” “当然。” 素娆浅笑道:“您是小南的娘亲,要来看他那是天经地义,况且我府中清寂,妩姨过来还能添些热闹,何乐而不为。” “阿娆,谢谢你。” 长公主情真意切的说道。 素娆摇了摇头,余光瞥见坐在树杈上的小南,他两条腿垂在半空中,斜靠着树干往这边看。 看到她的打量,轻抿了抿嘴角,露出一抹弧度来。 素娆心中一暖,低声道:“是我该谢谢小南。” 他和阿韫一起,照亮了她失去阿爹后,晦暗阴冷的岁月,将她的真心留在了这世间。 夜色渐深,嬷嬷提醒了句该回了,长公主往外看了眼,站起身来,“你们连日赶路入城,须得早点休息,我就不打扰了,改日再过来。” “我送妩姨出去吧。” “好。” 两人并肩出了正厅,身后婢女护卫依次跟上,走到那大树旁,众人眼前一花,小南从上面跳了下来,几步走到素娆跟前。 长公主纵然知道他依恋素娆,见此还是有些失落。 “小南。” 素娆将他带到身侧,轻道:“殿下已经答应你留在这儿了。” 实际上里面的话小南早已听到,他也知道要做出这种决定,对她来说多不容易,他垂首想了会,声若蚊蝇的吐出两个字‘谢谢’。 这次是真心的。 长公主受宠若惊,那一星半点的难过顿时被惊喜淹没,她连忙俯下身,看着小南道:“你还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晚些时候,阿娘让人给你送过来?” “不用了。” 小南平静的抬起眼帘,一字一顿道:“我最想要的,你已经给我了。” 他想留在姐姐身边。 长公主面上笑意微僵,好半响才直起身来,锲而不舍道:“那没关系,阿娘知道你喜欢什么。” 小南再没有说话。 跟着素娆一并将长公主送上马车,目送车驾远去,姐弟俩被月光拉出细长的影子,小南望着那方向,声音轻的好似自言自语:“那时候,我一直等她回来找我……” 素娆回头看他,小小少年的脸上坚毅又冷漠,好似全无情绪,又好似把所有的情绪,都埋在了那脸皮底下。 她安抚似得揉了揉小南的头发。 却不知该说什么。 小南突然仰起头,黑葡萄一样的水润的眼睛里盛着笑,乖巧道:“姐姐,我们回家吧。” “好。” 素娆牵着他,转身迈过大门,进了半月小筑。 随着吱呀一声厚重的朱门关上,仿佛切断了他和外面的一切联系,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那一晚是怎么捱过来的。 没必要了。 对旁人是不想说,而对姐姐…… 不用说。 这般想着,小南又紧了紧抓着她的手,走到小院外面时,素娆正准备离开,身后传来小南的声音,“姐姐,我很庆幸跟着那些人去了那个地方……” 他不喜欢虚情假意,不喜欢暗无天日,不喜欢没有自由。 可他喜欢姐姐。 素娆闻言轻笑,“你这小鬼何时也学得甜言蜜语会哄人了,知道你黏人,快去睡吧。” “嗯。” 小南语调欢快的应了声,进了自己的院子。 素娆望着合上的门牖,无声的笑了笑,回了半月阁. 这夜的风波已熄,初来盛京的第一个夜晚,注定难眠…… 第457章 文人风骨,三月三 天边破晓,素娆难得起了个大早。 和小南一道用过早饭后,长公主派来送东西的人马就到了,箱笼一个接着一个的往里面抬。 “小心点,箱子里都是小公子的宝贝。” “那边那个,你手脚轻着些,别把东西磕碎了,还有衣裳和鞋靴,抬去东屋。” “糕点和肉脯放进桌上。” “……” 人影往来,让整个半月小筑都变得十分热闹,小南看着这些人面不改色,没有半点波澜。 好容易等他们搬完了。 长公主身边的婢女过来俯身一礼,笑道:“宫中来传话,说是要为太子和言世子接风洗尘,办了宫宴,传殿下一道去了,所以她无法亲自过来。” “再者小公子回京的消息也要通禀陛下和太上皇,好叫他们安心。” 小南漠然不语。 婢女早就习惯了他的性子,当下一笑,这些话也不是单独对小公子讲的,她看向素娆道:“殿下拨了些人伺候公子的日常起居,素小姐看看,安置在哪里合适?” “这样的话,就……” 素娆话还没说完被小南截断,“带回去。” 婢女讶然的看他,“小公子,您身份尊贵,没人服侍怎么能行,这不合规矩。” 小南闻言,抬头冷漠的看着她。 一言不发眼中的意思却很明确,他不需要这些人围在身边。 婢女为难的看向素娆:“殿下的吩咐,奴婢要是办不妥当,回去后定要受罚。” 素娆不由得苦笑。 小南是叫她一声姐姐,可她也不可能事事规束强求,这样掺和下去,无疑会让情况变得糟糕。 她正想着要怎么婉拒,小南就横插在两人中间,平静的双眼里已见冷意。 “我的决定,不许为难姐姐,这是最后一次。” 他心里什么都懂。 以前不想理会是懒得用心,现在,他不想自己的存在给姐姐带来麻烦。 婢女窥见他眼底黢黑的冷光,心中霎时一凛。 这一趟出去,小公子不禁变得鲜活许多,说了话,连性子也发生了变化。 看着他,好似让人想起了侯爷。 她听出其中的威胁之意,不敢再造次,只得垂首躬身道:“是,奴婢记下了。” 小南缓缓收回视线,又安静的坐回栏杆上,盯着院中的树看,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镜花水月,风过无痕。 素娆睨了他一眼,与婢女笑道:“他喜欢独自呆着,人多着难免不自在,你让妩姨放心,府中人手足够,会照看好他的。” “奴婢定会原话转达,如此,便不耽搁素小姐了,奴婢告退。” 婢女后退一步,对两人行礼后,领着公主府一众护卫如来时般风风火火的离开。 人前脚刚走,后脚金絮派来送东西的人又到了。 素娆将这些琐事交给赵阿福去安排,自己换了身行头,领着小南出街闲逛。 竹宴跟随在侧。 小筑旁隔了一条街的位置,是国子监,占地极广,气势恢宏,穿着儒衫的学子们进进出出,人手执卷,隔着朱墙还能听到里面朗朗的读书声。 素娆站在国子监外静立了会,引得来往的人频频侧目,皆好奇的打量着她。 “那不是昨日和陆公子在望海楼吃酒的女子吗?” “她来这儿做什么?” “你管她呢,赶紧走走走,马上就要上课了,今日负责授课的是言大人,他最不喜学生迟到。” “言大人?他居然破天荒的来国子监授课,明晁兄你等等我……” 消息传开,原本慢悠悠的各人争先恐后的往里面涌去,眨眼就散了七七八八。 “言大人?” 素娆回头看向竹宴,竹宴会意,解释道:“他们说的应该是二老爷,公子的二叔,他朝职清闲,偶尔会受邀来此讲学。” “包括言氏所建的各处善堂,除了延请名师指导外,族中的大儒也会不时坐馆授业,这是言氏惯来的传统。” “怪不得民间有传闻称‘世间学子,半数出于言氏’,这是真正做到了有教无类啊。” 素娆不由感慨。 竹宴笑道:“是啊,善堂不仅收拢孤儿,还允许平民百姓入内旁听,广开教化之门。” “自古读书不易,寻常百姓连请老师的束修都拿不出来,更遑论其他。” 素娆对言氏的胸襟和风骨有了更深层的认知,读书在这种大世之下,是为数不多能够逆天改命,实现阶级跨越的机会。 言氏所为,不仅仅是好善乐施这么简单。 而是希望。 重活一次的希望。 “只是这样做,怕是要得罪不少人。” 朝廷的官位就那么多,底下的人要爬上来,那上面的人就站不稳,站不够。 长此以往,岂能心中无怨? “公子也这样说过,不过他还说了,言氏接济天下学子,不为流芳百世,只为教化世人,与功名利禄毫不相关,亦不惧他人诟病。” “这像是他说出的话。” 素娆抿唇一笑。 世子爷心中清正,无谓人言,这点她早就领教过了,也就是这样的言氏,才能教养出这样的儿郎。 文人风骨,不外如是。 离开国子监不远,又一条街,是座极为恢弘雄伟的大宅,高墙碧瓦,气势森严。 “陆宅?” 素娆微微挑眉,竹宴对此也颇为无奈,“没错,就是陆宅,和半月小筑仅隔了两条街。” 那个居心叵测的实在方便。 素娆仅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接下来两日,她还是没有看到言韫的身影,据说是被陛下扣在了宫里留宿,商议朝政。 崔翊不知何故,也没再露面。 倒是金絮时常过来,领着她和小南四处走动,熟悉盛京的情况,盛京城中以坊市划分地界,共有一百多坊。 素娆折腾两三日,还没将北城逛完。 不过她倒是搞清楚了苻氏所在之地,路过的那次,她坐在对面的茶楼里喝了大半日的茶。 看着那些人进进出出,香车宝马,只觉得茶香馥郁入骨,平添滋味。 入京三日后。 三月三,上元节。 也是素娆的生辰,她看到赵阿福领着府中的仆从洒扫庭除,在廊下换上了新的灯笼,还特意让厨房准备了汤圆。 看着那软糯香甜的汤圆团子,她方才想起一事。 在外吃饭有风险,果然还得谨慎才行。 昨晚开始上吐下泻,大概又是急性肠胃炎,宝子们能动手还是自己动手吧,外面吃什么都有翻车的可能…… 真是晦暗无光的一日。 第458章 祭拜,夜遇还佩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102//.html 第459章 上巳灯会,现身 竹宴坐在车辕上等的无聊,不知从哪儿摸出根干草来放在嘴里叼着,心思早飞到了城中去。 正出神时,忽听小路方向传来阵脚步声。 以为是素娆回来了,急忙翻身跃起,“姑娘,你这速度也太快了吧,属下还以为……” 他话还没说完,就忽觉不对,那从昏暗的树影中尽头走出来的,竟是一个男子。 待走近些,竹宴更是一愣。 “谢家主。” 他来不及多想,抱拳对着来人一礼,这人不是旁的,正是谢家当代家主谢秉清,不过此人称病避世,多年不外出走动,今夜会在这荒郊野岭相遇,属实令人惊讶。 “免礼吧。” 谢秉清走到马车附近,脚步顿止,这简单的几步路似乎让他身子难以维系,猛咳了两声,声音渐虚。 “你是言家的人?” 他问。 竹宴恭敬道:“是,卑职受世子命,供姑娘调遣。” 谢秉清上下审视他一番,语气意味莫名,“你家世子倒是真舍得。” 王府一等护卫,从三品武职,竟派来保护一个姑娘,这件事换做以前,说出去都没人相信。 看来消息不假。 “我家世子对素姑娘,惯来是掏心掏肺的。” 竹宴不明对方的用意,但念及眼前这位的身份和素娆的关系,忙不迭的替自家主子挣些好感。 谢秉清哪儿能看不出他的心思,眼底略过抹复杂的意味,沉默须臾,淡道:“转告那小子,信物谢家已交还,日后如何,非我所能掌控。” “他既费心相求,就莫要辜负。” 竹宴听的云里雾里,但还是应道:“谢家主放心,卑职一定将话带到。” 谢秉清微微点头,再不理会他。 缓步朝着另一方向走去,不久后,骏马疾驰而出,披着霜白的月光下山去了。 “信物……费心所求……” 竹宴琢磨了半天忽然灵光一现,砸拳兴奋道:“难道是定亲的信物,没想到啊,公子这神不知鬼不觉的,竟办了件大事!” 他激动难耐,恨不能现在就冲回府中去汇报此事。 不过回去也只会扑空。 回京好几日了,宫中拘着人不肯放,忙的昏天黑地,连言氏的那些个主子也没见着公子的人影呢! 今晚是上巳夜,难得的好日子。 总不会还出不来吧…… 竹宴胡思乱想着,马车里小南托腮趴在窗边,望着不远处黑漆漆的树林,照旧发呆…… 素娆扫完墓,烧过纸,磕了头,倚在墓旁自顾自的说了些话,转瞬过了一个多时辰。 夜色彻底笼罩了大地。 明月当空,星河流转,她踩着从树梢漏下来的点点光影走回了马车,竹宴见她便问:“姑娘方才可见过其他人了?” “嗯。” 素娆点头,竹宴原想问她有没有发生什么事,但一想到她刚才才去祭扫亡母,心中定然疲累,就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姑娘上车吧,咱们回城。” 马车摇摇晃晃的顺着原路返回,距离城楼还有段路程时,便听到天空炸响,一瞬明灭。 素娆掀开车帘,看到了漫天璀璨的花火滑落长空,似是将黑夜都点燃了般。 炸响连天,伴着狂欢声浪,远远荡开。 “上巳灯会要开始了!” 竹宴大笑,抢过车夫手里的鞭子,对车内喊道:“坐稳了姑娘,咱们走咯!” 一鞭挥下,马蹄踏空。 直往盛京城中冲去,进了城门,寻了个稍偏僻的地方下了车,素娆让车夫先回府,三人则慢悠悠顺着天街往里面走。 “糖葫芦,卖糖葫芦了啊!” “客官,您快看看我这个面具,做工精良,物美价廉,别家绝对见不到这么好的货……” “香蕖楼大宴宾客,邀了名角登台献舞呢!”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 嘈杂的吆喝声和叫卖声混在一起,形成了震耳欲聋的声浪,寻常说话压根被压制的听不到,非得凑在耳边才能听清楚对方说了什么。 竹宴保护着素娆和小南两人不被近身。 到了天街中段,上街游玩的百姓几乎是摩肩接踵,你推我搡,还有些人戴着面具,穿梭其中。 三人被人潮裹挟着朝前走。 素娆看到旁边的小摊上有卖精巧的机关玩具,笑道:“小南,你有没有看到喜欢的东西,姐姐买……” 她话音戛然而止。 周遭人潮涌动,却没有熟悉的面孔,不止是小南,连竹宴也消失不见,素娆心中顿惊,举目四顾,只看得到一堆乌泱泱的人头。 “小南,小南你在哪儿?” “竹宴!” 她拨开人群开始往回找,可是在这么多人中要找到他们,谈何容易,还没走出几步,前面不知发生了何事,突然一阵骚动。 推搡的力道从四面八方而来。 周围全是人。 素娆躲避不过,顺势往后疾退,谁知这一退,就撞在了一个微凉的怀中,头顶传来男子的轻笑,笑意极淡带着清雪的寒凉,“怎么跟小孩似得走路不看脚下?” 熟悉的腔调带着久违的温柔。 素娆站直身子,一抬头,便撞进那秋水般的薄凉眼眸中,幽邃静谧,似水流深,虽然戴着面具遮去了容貌,但她还是一眼认了出来,不由喜道:“你怎么在这儿?忙完了?” “差不多。” 言韫替她理了理耳畔的碎发,眸中隐笑:“慌慌张张的找什么呢?” “小南和竹宴不见了,刚才还在我旁边,就一眨眼的功夫……” 说起此事,素娆犹自不安,朝四面张望,言韫失笑道:“别找了,人没丢。” “什么意思?” “竹宴领他去别处玩了。” 素娆听罢,狐疑的抬眸看他,随即想起暗堂用来联系的骨哨以及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世子爷,当下又好奇又好笑:“好啊,你们合起伙来骗我?” 亏得她着急好半天。 “是你关心则乱。” 竹宴和小南身手不弱,哪里会悄无声息的失踪,言韫笑着避开了这个话题,“走吧,此处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他自然的牵住素娆,袖袍滑落,罩住交缠的双手。 素娆顺势跟着他离开,这一走动才发现,人群中不知何时混入了护卫,将其他人远远隔开,在他周身留出了极为宽敞的空间。 他们一走,护卫随即撤离。 此处再度被人潮挤满…… 第460章 簪花面,问情 两人换了一条街走,人群虽还是络绎不绝,却已然松泛许多。 素娆确认过小南的情况后,彻底放下心来,盯着言韫的面具瞧:“你从哪儿拿来的?” “出宫路上随手买的。” 言韫说着,变戏法似得又从背后拿出一个面具,止步回身,动作轻巧的替她戴上,“今夜街上人多,未免麻烦,还是挡着点好。” 面具戴好后,他端详片刻,似有些不满:“该准备帷帽的。” 素娆被他这慎重的模样逗笑了,摸了把面具,没记错的话,这张面具和他戴的那个,都绘着狐狸面,却是同样的形态不同的流苏。 应该是一对。 “言大公子,你这是做什么?人多麻烦,干嘛遮面啊!” 还选了个和他气质截然不同的面具。 “待会你就知道了。” 言语不与她多作解释,扫了眼身旁不远处的护卫们,淡道:“你们退下吧,不必再跟。” “遵命。” 数人齐齐抱拳,再眨眼,周边已无人影。 他牵着素娆重新进了天街,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只是这次,他们的方向很明确,素娆任由他带着走。 很快,就明白了他说的那句‘待会就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公子,给你。” 一女子羞羞怯怯拦在面前,将朵芍药花递给言韫,纵然戴着面具遮去了相貌,言韫那一身清绝的风姿行在人群中,衣袂随风动,自有种鹤立鸡群的出挑之感。 这已经是短短时日里的第七个了。 素娆噙着笑,还没来得及审视世子爷的反应,他便微微抬手,广袖滑落,露出两人交缠的手来。 “抱歉,在下已有婚约。” 女子羡慕的看了素娆一眼,埋头离开,素娆见状,忍不住哀叹道:“不愧是的风华绝代的言大美人,面具都挡不住你的桃花。” 言韫薄唇微勾,扫了眼周遭望着他身侧跃跃欲试的某些人,云淡风轻道:“彼此彼此。” 素娆顺着他视线望去,话音一噎。 当下也不再纠缠这个话题,奇怪道:“这花是有什么寓意吗?” “此花名曰芍药,药同‘邀’,你接了别人的花,便是允了他的约,与他共游此夜,上巳定情。” “那面具又是什么讲究?” “传闻上巳夜戴面具拜月游灯,有祈福之意,能得美满姻缘,不过也有许多人是为了方便走动,不想被人认出身份。” “这样啊。” 素娆随意的应了两声,正好这时候走到一个卖花的小童面前,她挎着篮子,笑得露出的脸颊上的两个小梨涡,“姐姐,买花吗?” “给我两株。” 素娆笑眯眯的伸出手,小童将花递给她,“两个铜板。” “好。” 素娆伸手在腰间摸出一块碎银子,“喏,这个够买你所有的花儿了,今晚城中热闹,拿着就去玩儿吧,不用找了。” “谢谢姐姐。” 小童把篮子递给她,“给你。” “你拿着吧,遇到看得顺眼的人就送出去,说不定还能成全一对姻缘。” 素娆说完再不理她,转身走回言韫面前,笑意狡黠,“你身子低些。” 言韫扫了眼她手里的花,话音微挑:“你想做什么?” “你别问,低些就是了。” 素娆说着扯了扯他的袖子,连声催促,言韫察觉到她的意图,对上那双笑吟吟的眼,最终无奈低头。 她仔细将其中一朵簪在他的发冠旁。 芍药娇艳,颜色夺人,配上那玉冠乌发的少年郎,却是别有一番韵味,素娆满意的端详片刻,笑道:“鲜花配美人,果然养眼。” 言韫轻叹道:“男子簪花,不成体统。” 他虽这样说着,到底没把发间的玩意儿取下来。 素娆眸中笑意更深:“这样才能让别人知道,名花有主,莫要窥视。” “言之有理。” 言韫态度立转,随手取过她手里剩下的那朵芍药,“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也戴着吧。” “那要看你的本事了。” 素娆话音未落,身形一闪,溜进人群中朝远处跑去,只留下轻而肆意的笑声,言韫手里拿着花,望着那方向,摇头笑叹:“真是个诡计多端的小骗子。” 他朝那方向追去。 不多时,远离人群,素娆扶着石桥边的垂柳树,朝来时眺望,还没喘匀气息,身后便传来道声音,“事实证明,我本事尚可。” 话落,她发间就多了一物。 素娆回头看向言韫,诧异道:“你功力竟又精进了。” “侥幸。” 言韫抬手将她头上的芍药花端正了些许,这次很满意的点了点头,“相得益彰,艳丽夺目,极好。” 素娆轻笑:“是吗?你也不差。” 两人凝视着彼此,须臾,纷纷忍俊不禁,不过自打簪了这芍药花后,就没人再凑上来了,倒真是省去不少的麻烦。 “都到这儿了,我带你去个地方。” 言韫拉着素娆就走,穿过石墙,又走了两条街,眼前豁然开朗,波光粼粼的湖面上飘着许多河灯,岸边垂柳枝条轻摆,底下人影攒动,男男女女们齐聚于此,还蹲在岸边放灯。 此情此景,让素娆不禁想起巫溪镇那个夜晚。 暴雨狂风之后,她祭奠完阿爹,也是这样的夜色,这样的水,这样的灯,水光交映,往天边流淌去。 “去看过伯母了吗?” 言韫率先开口,素娆先是一惊,随后又很快反应过来,必然是竹宴跟他说的,“去了。” “那也见过了谢世叔?” “嗯。” “那你有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不知为何,素娆觉得此刻气氛似有些不对劲,她抬眸看向言韫,却正撞见他幽深如渊的眸光,“说什么?” 月光与灯火交映,衬得他越发眉眼如画,翩然若仙。 恍惚中有种勾魂夺魄的美感。 素娆心神微乱。 同那水中涟漪般,卷起了层层波澜。 须臾。 声如清泉,打破死寂。 “这门婚事原是长辈所定,没人问过你我的意愿,如今,我心迹已明,你信物在手,我还想再问你一句。” 言韫目光凝定,专注而认真:“素娆,你愿意吗?” 第461章 灯影月下,方寸乾坤 素娆从那双眼中看出了许多情绪。 深沉内敛的爱意与温柔,孤注一掷的剖白与坚定,还有那印在他眼中,清晰又明媚的自己。 这一刹那她想了许多。 想起巫溪镇的月,镜泊湖的水,还有商夷城的雪和风,他的身影存在于记忆中的没个角落。 不论多少人来人往,唯有他清晰如昨。 还问什么呢? 素娆眉眼弯弯,没有答他的话,反倒走近他,轻轻踮脚凑近他耳边,夜空中烟火炸裂,绚丽夺目。 四周人声如潮。 但她一字一句说的很慢:“言韫,你知道我小字叫什么吗?” “什么?” “泠姜。” 素娆轻浅的呼吸洒在耳边的肌肤上,烫的灼人,言韫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女子十五笄而字,这表字唯有家中长辈和夫君才能唤。 他袖中微微攥紧的手松了些,指腹轻轻一捻才发现,竟不知何时生了一层薄汗。 他人生前二十年加起来都没有这般紧张过。 “泠姜……” 言韫喉结微微滚动,清冷的声线有丝喑哑,“是个好名字。” “你也可以叫我泠泠。” 阿娘为她取得乳名,旁人都不记得了,唯有阿爹记得,他说他们定情的地方在姜水旁,泠泠水波,耀如珠辉。 以此为念。 素娆至今还记得阿娘抱着她,含泪唤她泠泠的场景,眼泪滴在脸上,又冷又咸。 苦到了心底。 阿爹从不唤她的乳名,只叫阿娆,连泠姜这个表字,自及笄后也没再提过,或许是不敢思念故人,却又不舍相忘。 素娆缓缓从他耳侧移开,正要后退,冷不防腰间一股力量将她猛地朝前一拽,她直接扑在了他怀中。 言韫揽着她盈盈一握的腰肢,冷眸低垂浸着笑意:“素泠泠,这次,你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他清冷低沉的声线中带着缠绵入骨的温柔。 极尽蛊惑。 佛心不染尘,清冷玉仙人,三丈红尘暖,一心许……一人。 素娆看着他这样风流蕴藉,勾魂夺魄的阵仗,忽然有种被算计的感觉,一念心起:“不对啊,谢家那位出现的巧合,我刚拿到信物你就对我使美人计,说,你是不是早有预谋?” 她顺势伸手攀住他的脖颈,微微眯眼,暗含危险之意。 “你觉得呢?” 言韫笑意不减,又将问题丢回给她。 素娆双臂收紧,朝他面前凑近,暗暗磨牙:“我不要觉得,你快说。” 女子幽淡的体香伴着温热的呼吸凑近,两人的身子近的几乎没有一丝嫌隙,言韫清眸骤然凝了些暗色,连带着呼吸也急促了几分。 这刹那的变化没能逃过素娆的眼睛。 她这才发现两人的姿势亲密无间,正要退开些,那揽着她腰肢的手臂却箍的更紧。 “不是想听答案吗?跑什么?” 言韫按下心中的躁动,哑声含笑:“你猜的没错,是我早有预谋。” “什么时候和谢家搭上话的?” 素娆被他的话分散了注意力,也就懒懒的放松身子,任由他抱着,随意问道。 “大概……入京前。” 他的话让素娆一愣,“你从入京前就开始盘算了?” “那是自然。” 言韫唇角微翘,语气无奈:“你以为娶你是多容易的一件事,如今这信物归来,只是开始罢了……” 她要做的事情,注定她的立场不能偏向于任何一方势力。 不论是官场,还是婚姻。 提到这点,两人的心同时一沉,素娆也想到了许多事,盛京城的局势在竹宴这一路的盘点下,她大概有了印象。 自然清楚言韫话中之意绝无夸大。 她莞尔一笑:“怎么,觉得头疼?” “有点。” “那后悔吗?” 素娆问完,笑眼吟吟的望着他,言韫用另一只手轻抚着她的后颈,不容她后退,然后额头缓缓凑近,抵着她的,笑音低醇,只说了四个字。 “甘之如饴。” 这时,对岸那边传来一阵欢呼声,“看,快看,是孔明灯,望海楼放灯了!” “正是连天灯火,满地琼瑶,盛景啊,好好好!” “愣着干什么,许愿啊!” 人群纷纷起身,双手抱拳垂首默念,河灯与天灯交织,光芒辉映,天地一片朱红。 素娆和言韫并肩立在垂柳下,她不由感叹:“真是好意头,是不是?” “嗯。” 言韫侧目看着她,灯影下,她越发明艳动人,这一路走来她变了许多,不再时常挂着那招牌似得假笑,懂得在他面前卸下心防,眼尾弯起时,妩媚中又带着一丝天真纯稚。 他心念一动,唤道:“素泠泠。” 素娆蓦地回头,哭笑不得,“你要叫就好好叫,这么叫听着怪怪的。” 言韫不理会她的抗议,从袖中掏出一物,插在她发间,素娆抬手摸了摸,奇怪道:“什么东西?” “生辰礼。” 言韫挡开她的手,“别取下来,戴着让我好好看看。” 素娆依言松了手,双手摊开转了一圈,笑道:“好看吗?” 她没问言韫怎么知道今日是她生辰的,这位爷算无遗策,连多年前的信物都不动声色的讨回来,这点消息对他而言,不是难事。 “和我想的一样好看。” 言韫淡笑,盯着莲花缠枝纹的檀木簪子道:“可惜现在只能这样,不然太过扎眼了……” “什么?” 正逢烟花在半空炸响,盖过了他的声音,素娆再问他却是笑而不语,见状,她只好摒弃这个话题。 “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好。” 两人沿着河岸缓步走着,牵着手,像是最寻常的青年爱侣,低声笑语,赏灯观月。 却不知道此刻有些人为了找他们已然疯了。 “不是说三哥出宫了吗?人到底哪儿去了?影卫呢?影卫那边也问不到?本公子还不信了,一个大活人能凭空消失,快去给我找!” “阿韫呢?阿娆呢?他们不会去对月谈情了吧?那岂不是只剩下我这个孤家寡人?不行,我得去找崔漓亭。” “这两人都不见踪影?有意思!不管他们了,走,去望海楼赏灯听曲儿去。” 各方人马都在走动。 唯独太子站在东宫大殿里,望着对满桌的公文苦笑,“好个言鹤卿,怪不得能提前离开,这是把本宫给卖了啊!” (本章完) 第462章 请安折,万民书 素娆回到半月小筑时,已是深夜。 言韫将她送到门口,一直等她入府后,才转身上了马车,对外吩咐道:“回言府。” 他说的是言府,而不是王府,赶车的影卫微怔了下,调转方向,朝着言家老宅而去。 素娆入府后,府中灯火通明。 显然有人还在等着。 到了正厅,便瞧见阿福迎了上来,“小姐,你可算回来了,要不是竹宴公子说您安危无虞,奴都要去官府报案了。” “哪儿用的着这么紧张。” 素娆随手摘了面具,失笑道:“让你们担心了,下去歇着吧。” 赵阿福扫了眼她发间的芍药花,眸光微闪,再想到门房来传话时说送小主子回来的是言世子,当下明白了什么。 按下满心的欢喜和激动,强自镇定道:“奴告退。” 阿福还没走远,一道身影就奔了出来,“姐姐。” “小南,你怎么还没睡?” 素娆笑着迎上前去,小南没有说话,盯着她手里的面具瞧,竹宴倚着廊柱道:“姑娘又不是不知道,这小祖宗除了你谁的话都不听,你再晚回来半柱香,这小筑就要被他拆了。” “今晚玩的开心吗?” 素娆对小南问道。 小南点头,一副余兴未尽的模样。 “很有趣。” 素娆突然有些好奇,世子爷到底使了什么手段把人给支开的,她以眼神询问竹宴,竹宴笑眯眯的道:“这是个秘密,公子他……” “机关。” 小南浑然没有配合演戏的觉悟,认真的回想道:“很厉害的机关术,那个白胡子老头,也很厉害。” 竹宴一阵无语,“小祖宗,你不是才答应老先生不告诉别人的吗?” “姐姐不是别人。” 小南一本正经的辩解道。 素娆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看来言大公子身边还真是藏龙卧虎,手段层出不穷啊,为了应付一个小孩,先是拿暗堂的袖箭强弩给他玩,后来又是机关术…… 不得不说,煞费苦心! “玩了这么久应该累了,去洗洗睡吧,姐姐有话要和竹宴说。” “嗯。” 看到她平安回来,小南也就很乖顺的回去睡觉了,正厅里只剩下她和竹宴两个人,看到那似笑非笑的模样,竹宴心里一咯噔。 “姑娘,今晚的事属下可以解释……” 他是告诉了影刺他们的位置,顺便带走了这个难缠的小鬼,但他寻思着,这应该不是什么要被千刀万剐的大罪吧。 笑的怪渗人的。 “我要问的不是今晚的事。” 素娆一句话让竹宴住了嘴,愣了半响,他更加摸不着头脑,“除此之外,我没其他亏心事啊。” “姑娘你想问什么?” 两人视线接触的刹那,素娆笑意微敛,吐出两个字:“宫里。” 这厢言韫的马车刚停到言府门口,府兵就迎了上来,搬着脚凳放在马车旁,“属下恭迎世子回京。” 言韫拨开车帘下了马车,他脚一落地,四周的府兵齐刷刷扶刀而跪,“恭迎世子回京。” “免礼吧。” 言韫淡淡开口,仰面望向那夜色中雄伟高阔的朱红大门,须臾,收回视线,抬脚欲走,府兵统领忙抱拳道:“世子,贤安堂传话说,让您回府后过去一趟。” 闻言,言韫眸光微动,淡道:“知道了。” 他步履从容,缓缓迈入了国公府,身影很快没入黑暗中。 他走后,低埋着脑袋的各府兵缓缓站起身来,面面相觑,一副犹在梦中的模样,“我,我刚才是眼花了?” “不,你没眼花,我也看到了。” “真没看错?” “没有……” 几人艰难的吞了口唾沫,看着彼此的脸色像是见了鬼,最终齐刷刷的看向自家统领,小心的问道:“大人你刚才离得最近,世子发冠间,是簪着一朵花吧?” “你们看错了。” 护卫统领板着脸,声音冷硬:“值夜期间还敢打盹儿,都昏睡头了吗?说出这种不成体统的话来,是不是想挨板子?” “不不不,属下知罪。” 各人对视了眼,连忙站直了身子,目不斜视的继续站岗。 统领则领着一队人马前去巡查。 夜深人静,言府大宅中静悄悄的,唯有各处廊下的灯笼明亮依旧,照着白玉砖石铺成的路,蜿蜒绵长,他独身而行,快到贤安堂时,远远便瞧见里面亮着灯。 好似专程在等他。 “世子。” 老爷子身边的管事迎了上来,目光扫过他发间,微不可见的一凝,转瞬就隐去了异色,平静的行完礼,领着他入内。 “回老爷子,世子到了。” 院中一片安静,须臾,里面响起一道苍老又平和的声音,“让他进来吧。” “是。” 管事推开门牖,侧身道:“世子请。” 言韫微微颔首致礼,方才迈入贤安堂内,堂内烛火昏黄,布置清雅,丝绢垂帘,流苏压脚,博古架上摆着数个竹简及一些古玩玉器。 一老人原本躺在黄花梨木摇椅上小憩,听到人来,缓缓坐起身,理了理压的发皱的袖袍,朝他望来。 “孙儿给祖父请安。” 言韫拱手作揖,广袖挥动间,身姿如松,清雅玉质。 他这一动,端坐着的言老太爷自然看到了发间那抹艳色,眸光微有些怪异,话音平静没有异常,“先坐吧。” 言韫寻了个位置坐下。 “回京四日,今日才放人,怎么,事情很麻烦?” 老太爷站起身来,走到他旁边的空位坐下,温声问道。 “利益所趋,人心诡变,是有些麻烦,不过孙儿尚且能够处理。” 言韫说完,老太爷捻须笑道:“你此次南巡收获不菲,又与太子平叛赈灾有功,按理来说,嘉奖的旨意早该下了,可至今宫中未有动作,据说这几日早朝,朝堂上可热闹的很呐。” “他们太平安定的久了,的确该热闹些。” 言韫回的滴水不漏。 再配合他一贯清冷淡漠的神色,好似什么都没有改变,但发冠间的那抹艳色生生折去了这满身霜雪。 “南境各州府的折子在陛下案头摆了数日,尤其是云州那边的,又是请安折,又是万民书,上面字字句句提着同一个人。” 老爷子儒雅的面上浮现抹洞察的笑意,“这些,是你的意思?” 第463章 一份大礼 堂中久久寂静,言韫不语。 清冷的眸子对上老太爷面上的笑,似有无奈,“祖父不都知道吗?还问我做什么?” “知道是一回事,但听你承认是另一回事。” 否则他也不会拖着一把老骨头,大半夜不睡觉等在这儿,他就知道这孙儿不论何时,今晚定会回来住,明日一早前来请安。 这是晚辈的孝心。 他本该成全的,只是心里藏着事,夜里总睡不踏实,倒不如赶紧把人叫过来问清楚才好。 “你和太子一唱一和,同群臣耗了几日,陛下听的头疼,还召了太医院的人过去针灸,你如此这般殚精竭虑,不惜得罪各方势力,为什么?” 老太爷说到这儿,眼中似是都闪着光。 紧紧盯着他,不肯错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祖父对宫里的消息如数家珍,想必也打听清楚了南境发生的事,难道您不觉得,对她弃之不用是朝廷的损失吗?” “就为了这个?” 老太爷眸光刹那黯去,言韫平静道:“这个理由不够吗?” “当然不够,你……” “那祖父想听什么?” 这话问的老太爷一时语塞,但在看到他发间时,神色又放松下来,意味深长道:“南境发生的事我的确清楚,连破血案,白骨追凶,坊间称她‘提笔含笑招魂来,恶鬼俯首莫辩白’,这样的威望和声势,便是她父亲当年,也难以企及。” “她身怀奇术,是难得的美玉良才,视而不见的确是朝廷的损失。” “她所作所为,当得那些赞许。” 老太爷话音顿了下,语调微微一转,“她的功绩做不得假,朝廷的自会定夺取用,祖父在意的不是这个。” 言韫知晓他的意思,并未接话。 见他又装聋作哑,老太爷索性把话挑明,“我查到的消息和其他人并无不同,如今这般行事,是你‘慧眼识人,伯乐相马’,再加上你过往的名声,无人往旁处去想。” “可祖父不得不想。” 老太爷看着他,语气怅然,“你阿爹膝下只你一子,你将来要承袭王位,总不能一直这样由着性子,眼看着祖父年迈,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你一个王府世子又整日活得跟寺庙里的和尚一样清心寡欲,你让我如何放心?” “我百年之后……” “祖父!” 言韫看他越说越离谱,忍不住蹙眉,祖孙俩僵持半响,他抬手扶额,轻叹道:“你有话就问,我答就是了。” “早这样不就好了,何必浪费唇舌。” 言老太爷一计得逞,喜上眉梢,再按捺不住的问道:“你改变心意了?要娶吗?” “祖父,你难道不该问人家姑娘想不想嫁吗?” 言韫苦笑。 老太爷花白的眉往上一挑,语气欣慰:“我孙儿的本事我这个做祖父的还能不清楚,你自幼是个有主意的,一旦拿定必会设法达成心愿,能气定神闲的坐在这儿……” 他眉开眼笑:“看来我孙媳妇儿有着落了?” “不然这朵花……” 老太爷的视线刻意在他发冠间扫了扫,似是提醒,言韫突然浑身一僵,这才想起他摘了面具,唯独忘记摘花…… 也就是说,他戴着这朵花,一路从国公府门口走到了贤安堂。 竟没人提醒他! 实际上世子爷这就有些冤枉他们了,底下人是想提醒的,但碍于他平日里积威甚重,无人敢开口,生怕办错事。 “祖父还担心你性子冷清无趣,不知道怎么哄姑娘家开心,这下看来,是不用操心这些了。” 老太爷笑着打趣他,言韫面不改色的摘了花,站起身来,“祖父想知道的孙儿已经说了,夜已深,祖父早些歇息吧。” 说罢,他转身往外走。 “还不好意思了,难得啊,看来我要早点见见这丫头,看看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姑娘,能让我们阿韫神魂颠倒。” “不可。” 言韫脚步顿止,回身望着老太爷,语气凝重:“祖父,言家的人暂时不宜与她过多接触。” 他特意瞒下他和泠泠的关系,抹去了外面的痕迹。 甚至在回程路上放任陆珩等人的行径,就是为了模糊盛京的视线,太早暴露这些,会让后面的事情很难办。 他深知家中这几位长辈的脾性,怕的就是这样,所以才一概瞒下,可不想在这当口出什么问题。 老太爷经他这么一说,想到这几日朝中动静,大概明白了什么,“既如此谨慎,你还把竹宴派去她身边?” 宫中传回消息,阿韫出入只带了栖迟。 看到这朵芍药后,他就知道了原委。 “我已向陛下禀明,盛京城中有人忤逆抗旨,害死素大人,追杀于她,我怕再生变故,遂暂时命竹宴随行保护,不日便会有人替他的位置。” 言韫这样一说,老太爷彻底放下心来,笑叹道:“你一贯思虑周密,看样子,宫中定下来了?” “嗯。” “好吧,那我知道了,不过你别让我老头子等太久,否则的话,坏了你的计划就不好了。” 老太爷临了不忘威胁,言韫抿唇未语,正欲走,突然又退了回来,眸中闪烁着某种幽光,“祖父,你深夜等候,早先就得了风声么。” 老太爷面上笑意一僵。 “这,这怎么可能,你按住了暗堂和影卫那边,我连打听南境的事,都是从盛京调派的人手。” “是么?” 言韫不为所动,既不说信,也不说不信,只幽幽的望着他。 看那架势,要是不得到个满意的答案,今夜是别想好睡了,老太爷好容易卸下了心里的高悬已久的石头,能酣睡一场,哪里肯同他耗着。 “这,这不是崔家那小家伙给了我一幅画吗……” 他说着有些心虚。 毕竟刚才威逼利诱,做的可是彻底,别看这个孙儿性子清冷寡淡,真计较起来,他还嫌麻烦呢。 所以老太爷毫不犹豫的就将崔翊给卖了。 “画呢?” 言韫问。 老太爷惊了,连忙道:“画我是不可能给你的,你赶紧走,祖父年纪大了,熬不住,得睡了。” 他说着就朝内室走去,还不忘朝外吩咐:“长安,进来熄灯,再把安神香点上……” “老奴知道了。” 屋内被推开,老管事走进来,显然是听到了里面的动静,含笑对言韫道:“世子莫怪,老爷子年纪大了,就喜欢操心儿女事。” “安叔去陪祖父吧,我这就回去了。” 言韫倒是没再多作纠缠,直接出了贤安堂。 一幅画…… 他想起了崔翊用他手下情报网送过东西,他避嫌未截留,原封不动的送回了盛京…… 那时候就准备看这场好戏了吗? 既如此,他也有一份大礼…… “栖迟。” 第464章 血颅悬门,观局 一夜繁华散去,唯灯楼长明,昭示着这难得的盛景。 长街清寂,薄雾似云。 天将明未明,一缕曙光的穿透云层,伴随着更夫清亮的梆子声,传遍盛京的大街小巷。 大宁坊长坪街的某处宅子府门‘轰隆’一声打开。 门房的小厮边揉眼边打着哈欠走出来,好容易伸完懒腰,正准备使唤人洒扫门前,突然脸上有什么东西啪嗒落了下来,有些湿。 他抬手一抹,定睛一看。 红的。 浆糊般的脑子有些转不过弯,顺着往上看了眼,这一看直接驱散了他所有睡意,刹那骇得魂飞魄散! “来人,快来人!” 他惊恐万状的大喊,连滚带爬就往里面冲:“快去禀告殿下,出事了!” “出大事了!” 整个大宅瞬间躁动起来。 许多人听到这声汇聚而来,待看清楚眼前的场景,无一不面容失色,惨叫不跌。 只见朱红色的府门前,石砖空地上,一片血红。 鲜血滴滴答答的往下淌着,府门横梁上悬着八个黑木盒子,一字排开,仰头细看,还能看到盒子边缘凝成的血流…… 这里面装着的到底是什么? 众人一阵胆寒。 “让开,都让开,闲杂人等各回各院,非诏不得走动。” 正交头接耳的时候,府兵持刀冲了出来,死死将门前围住,为首的是府中的管家,他一声令下,无人敢留在这儿,顷刻就散了个干净。 管事面色阴沉,往上看了眼,沉声道:“把上面的东西取下来,封锁两侧街道,不许任何人靠近。” “遵命。” 府兵齐呵。 管事最后看了眼,调头回府。 宅子正堂内,一男子披着外袍侧坐在圈椅上,单手握拳支着眉心,满面铁青之色,浑身上下都透着股烦躁之意。 “大清早的到底有什么急事,旁人不能处理,非要把本殿叫醒,人呢?人都死了吗?” 他不耐烦的大喝。 堂中下人们噤若寒蝉,不敢吱声,正巧这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急匆匆进了堂内,对四周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 下人们鱼贯而出,管事快步走到男子面前,沉声道:“殿下,这是一早在府门前发现的。” 他手一挥,身后的府兵接连端着盒子走了进来。 男子深吸口气抬眸起身,随意扫了眼,“什么东西?” 管事垂首,身子埋的更低,“殿下……看看吧。” 听他的语气不对,男子面上有了几分凝重之色,蹙眉吩咐道:“把盒子打开。” 盒盖掀起的刹那,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待看清楚里面的东西,男子面色由青转黑,望向管事勃然大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属下失职。” 管事连忙跪倒请罪,“这八个人属下的确安置妥当了,散落在各处,也没有暴露身份,不知道是怎么……” “不知道?别人都挑衅到家门口了,你还敢跟本殿说不知道?” 男子怒不可遏,一挥袖,猛地将府兵手里的盒子掀飞两个,盒子摔在地上四分五裂,里面的东西却皮球似的滚了好几圈,最终稳稳的立在了地面上。 那是一颗头颅。 鲜血模糊了面容,但男子还是一眼就认出这是他派去蓟州主事的人,整整八人,一个不差。 全都是他的心腹。 现在身首异处,人头还被以这样的方式挂在了他的府门上,而他对此无从可查!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啊……” 管事叠声请罪,旁边的亲兵见状,低声道:“殿下,会不会是东宫做的?” “不可能。” 男子怒气微敛,勉强镇定下来,拂袖坐回椅子上,嗤道:“本殿那位太子哥哥做事最讲规矩,顾全大局,他真查到了什么,也只会把证据呈报父皇,让三司去查,断不会这样行事,引起城中骚乱。” “那要不咱们派人去知会京兆尹一声,让他们来查。” “蠢话!” 管事回头斥了声,“京兆尹一动,整个盛京就会知道此事,东宫在外遇刺,血淋淋的人头却不明不白挂在了二皇子府门前,外面该怎么议论?” “难道就这么忍了吗?” 亲卫不甘心道。 “只能忍。” 管事咬着后槽牙,看向坐在椅子上,神色变幻莫测的主子,似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刻意说给谁听:“东宫遇刺的消息传开后,坊间本就有不少的杂言碎语,倘若这时候再有异动,对殿下的处境而言,那是雪上加霜。” 这番话落,余怒未消的二皇子彻底冷静下来。 他扫了眼跪着的管事,长出口气,“行了,起来吧。” “谢殿下。” 管事如释重负,站起身来,示意他们把东西带走,待堂中只剩下两人后,二皇子才卸下满身的锐意,无比疲倦的开口:“自打南境那边传来消息后,父皇待我越发冷淡了。” “昨日还将我召进宫寻了个名头训斥了一顿。” “这段时日,的确不宜再生事。” 或许对方就是看准了这点,所以才敢如此肆无忌惮的行事,江湖悬赏令就是他们的主意,以人头为礼,既是提醒,也是威胁。 “那陛下对东宫的态度……” 管事试探的问道,二皇子冷笑:“父皇最重制衡之术,太子如今赈灾归来,朝中赞许有加,声望颇高,也亏得这样,否则上林郡的事我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呢。” “殿下的意思是,此事快了结了?” “没错,昨夜父皇叱责过后,此案就算是翻过去了,毕竟东宫声势如日中天,刚回京又和言世子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父皇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有些想法的。” 朝堂相争,一方独大。 这是帝王最不能容忍的事情。 想到这儿,二皇子面上总算有了些晴光,自从言世子南巡,揪出上林郡的案子后,他就寝食难安,日夜惊惧。 生怕宋岱岩归京后,吐出些什么不该说的。 没想到担惊受怕一场,他的死局竟然是以这样戏剧性的方式破开,当真是老天助他! “说起来,这样的手段,倒像是……” /107//.html 第465章 不叩不名之赏,盛京震动 一个身影从脑海中闪过,二皇子眸光微凝,管事见他这般神色,不由问道:“像谁?” 二皇子回过神来,平静道:“没事了,让人去把府门前的痕迹清理干净,本殿不想在外听到关于这件事的任何消息。” “属下遵命。’ 管事识趣的不再问,下去办事。 二皇子盯着地面某处,眸光乍冷,喃喃道:“言鹤卿,会是你吗……” 这件事他们处理的很迅速,几乎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随着天光破晓,初日东升。 大宁坊的街道上很快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一如既往的热闹,消息传回时,栖迟正站在廊下等着言韫沐浴更衣。 因着一连四日在宫中议事,陛下特许免了言韫朝参。 现在正准备去大理寺处置积压的公务。 “公子,大宁坊那边一切如常。” 栖迟说完,门吱呀一声开了,言韫头戴官帽,身着一袭绛紫色孔雀纹的长袍,束着御赐的玉腰带,身姿颀长,秀如玉树。 闻言,他没多说什么。 迈步往外走去,栖迟连忙跟上,继续道:“朝会时陛下已经下旨嘉奖太子,赐珠玉绸缎,还封了木芙蓉一个云乐郡主,赏赐百两黄金和城郊水田。” “至于公子你,说是南巡时功绩卓着,识人善用,赏金赐玉之外,赐公子赞拜不名,入朝不叩……” “你说什么?” 言韫陡然回身,眸光凝沉,栖迟连忙垂首,“陛下金口玉言,今日在早朝向群臣宣告的,晚些时候,圣旨就会下到王府……” 言韫身形微僵,许久没有动作。 陛下这是想做什么…… 言氏一门双爵位,荣华无限,位极人臣,已然站到了权势的巅峰,赏无可赏,赐无可赐,他就怕再上一步,行事时故意留下了些许话柄。 为的就是这一日。 金银玉器,绸缎古玩这些倒是不打紧,影响不了什么,但这赞拜不名,入朝不叩…… 能得这样殊荣的人,大雍建朝至今,加上他仅有三人。 那两位,无一不是于江山社稷又大功之人。 皆已作古。 这一封赏,看似恩宠隆重,实则,让他站上了风口浪尖…… “三哥,你果然回府了,昨晚让我一通好找。” 一人穿过垂花门,突然出现在言韫面前,少年生的清俊秀气,白面如玉,走到跟前,规规矩矩的拱手作揖,“见过兄长。” “嗯。” 言韫暂时撂开脑中的思绪,看向来人,“小五,你这是刚从贤安堂过来?” “是啊,去给祖父请安,这才知道你昨晚住在府中。” “祖父可有什么话给我?” 言韫径直问道。 这个时候他该入宫办事,小五惯来喜欢黏着他,若无要事,祖父断不会放他过来。 那道封赏,想来祖父知晓了。 “不愧是三哥,这都猜到了。” 言小五笑了下,学着老太爷的语气道:“你告诉阿韫,让他放手去做,不必顾虑。” “知道了,你早些回去。” 言韫听罢绕过他就往外走,言小五还想跟着,被栖迟拦住,“五公子,公子此去要入宫面圣,不容耽搁。” “这会早朝都散了,有什么急事连话都不能说两句,我还想问问……” 言小五话没说完,栖迟已经扭头离开。 “真倒霉,好容易回京却连个人都见不着,哎。” 他摇头叹气,嘀嘀咕咕的回了自己院子…… 言韫登上马车,栖迟动作熟稔的坐上车辕,说道:“不去大理寺,直接入宫。” 马车动了,言韫微微闭上眼。 靠着车壁修养心神,只是那眉宇间的忧色,始终难以散开。 同一时间,早朝发生的事情以迅雷之势飞速在整个盛京传开,引起一阵热议。 “陛下对言世子的赏赐实在太重了吧,他才弱冠之年,领正三品朝职,特赐御前行走自由,这就不提了,连入朝不叩这种恩赏都赐下,这简直是要把他言鹤卿捧到天上去。” “太子殿下赈灾有功,也才赏赐金银玉器之类,相比起来,还显得有些寒碜,这心偏的不对啊。” “你懂什么,我听说啊,这次蓟州的天灾人祸,出力最多的,实际上是世子爷。” “哦?还有内幕,你快说说。” 街头巷尾,众人三五成群的攒成一堆,有人在聊蓟州平乱,有人却在关注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云乐郡主。 “听说是个小地方的女子,懂些医术,她也真是命好啊,误打误撞救了太子殿下,土鸡一跃变凤凰。” “她这一救,不仅是东宫,还有太子妃奚氏,也念着这份情,据说都把人请进东宫,设宴感谢了呢。往后又这个郡主身份,又有太子太子妃在背后撑腰,盛京城里谁人敢轻视她。” “要不怎么说这些穷乡僻壤出来的女子心眼多,会笼络人呢,这儿有个云乐郡主,那边还有个什么‘素衣铁判’,真是笑死人了。” “身为女子随意在外抛头露面,装模作样的查案,还和小冢宰以及崔大公子缠杂不清,不知廉耻。” “陆公子家学渊源,父亲位居冢宰,年纪轻轻便做了户部侍郎,前途远大,崔公子出身名门,世族清贵,学富五车,迟早也是要入朝为官的,她不管勾搭上哪位,日后都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你别忘了,还有言世子呢。” “这种鬼话你也信?言世子那是什么人?云端谪仙,不入红尘,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凭什么为她折腰?这说法本来就没什么道理,因为一个护卫跟着,所以世子爷就喜欢她?” “再说了护卫跟着的是马车,车内还坐着崔公子呢,照我看啊,肯定是因为他。” “就是,你要说小冢宰和崔公子还有些可能,毕竟这两位是出了名的风流多情,可要说世子爷……那绝无可能!” “这种浑话可别提了,听着让人笑话。” “……” 各种流言和消息在城中流窜,短短几日,素娆这个名字就响彻了京都,连三岁小孩都能跟着念上一句,“提笔含笑招魂来,恶鬼俯首莫辩白”。 还有说她,“搔首弄姿惹尘埃,明朝花败不堪怜”。 众说纷纭,众人对她的好奇日渐浓厚,当然这些琐碎的话没人会告诉素娆,她正悠闲的坐在园中品茶,竹晏快步而来,脸色隐有不善。 第466章 宫中传召,觐见 “姑娘,刚收到消息,陛下派去接宋岱岩的人马秘密入京了。” 竹晏话音微沉,“但宋岱岩……死了。” 最后两个字他咬的极重,素娆摇晃茶盏的手猛地滞住,抬头朝他看去,“死了?” “嗯,死了。” 竹晏又重复了一遍,目光薄寒,透着股轻蔑讥讽之色,“朝廷重犯,洗砚台使司亲自押送,居然让人死在了路上。” “可知道死因?” 素娆摩挲着茶盏边缘,幽幽的盯着水面上漂浮的一抹绿色,继续轻摇慢晃。 竹晏摇头:“暂时不知,还须得等些时间。” “尸身呢?” “一并送回京城了,用密棺封着,直接入了宫。” 陛下钦点的重犯,中途出了岔子,总要有个交代,竹晏说到这儿轻嗤了声,“实际上尸身在哪儿有何差别,人死案销,上林郡的私矿案,只能这样收尾了。” 他们辛苦数日查到的线索,账册,最终都成了一个笑话。 那些吃人血馒头的王宫贵胄们依旧声色犬马,逍遥自在,真是可恨。 素娆余光瞥见他隐在眼底的恼恨之色,垂眸轻笑道:“对此不是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吗?” “准备是一回事,可真实发生了,谁又能做到无动于衷?” 竹晏诧异的看着她,“姑娘,难道你就不恼吗?” “恼啊,可恼有什么用?” 素娆似笑非笑,将茶盏轻搁在石桌上,叹道:“云州那些人能办,是因为上面有心查,想要杀鸡儆猴,这城里的人办不了,也是同样的道理。” “数千人命,累累白骨,就这样轻飘飘的揭过去,王法公道如若无物……” 竹晏深感无力,这些对于旁人来说不过是一串冰冷的数字,可对他们而言,那是曾亲身体会过的绝望和凄凉。 他有些难过。 素娆却没再多说什么,宋岱岩已死,此案尘埃落定,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多思无益,不如好好筹划眼前事,坐到了想坐的位置,才能去做想做的事。 “对了姑娘,朝廷对东宫和公子的恩赏已经明旨了。” 竹晏话音一转,把晨间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素娆面上的闲散之态缓缓收起,站起身往半月阁走去。 “哎,姑娘你做什么去?” 怎么就走了? 竹晏朝她的背影喊道,素娆头也不回,声音淡淡:“梳洗更衣,待会有贵客临门。” “贵客……” 竹晏望着她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这初来乍到的,人都不认识几个,能有什么贵客? 素娆刚收拾妥当,门房就跑来传话,赵阿福神色紧张,躬身立在院中,“小姐,宫中来人了。” 竹晏眸光微变,看向素娆,但见她气定神闲的模样,好似对这一切早有预料,“这就是姑娘说的贵客?” “是啊。” 素娆站起身,随赵阿福一道往外走去,竹晏亦步亦趋的跟着,奇怪道:“你怎么知道的。” “很简单,宫里的赏赐迟迟未下,是在商议那些事,如今明旨,那就是说商量出了结果,宫中自然要有所动作。” 就不知道这结果究竟如何。 素娆眸底多了些浅淡的笑意,一路走到府门口,正门大开,能清楚看到外面持枪而立的银甲卫兵和领头之人。 “顾大人,来的怎么会是你?” “姑娘以为是谁?” 顾城笑了笑,正色道:“闲话就先不说了,本官是来传陛下口谕的。” “素娆听旨。” “民女在。” 素娆俯身跪拜,顾城朗声道:“传召刑部尚书素奉延之女素娆,即刻入宫觐见。” “民女遵旨。” 素娆行完礼,顾城连忙扶他起身,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竹晏道:“奉陛下命令,素姑娘的安危日后将由皇城司接手,你任务完成了,回去吧。” 竹晏看向素娆,素娆笑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劳烦替我谢过世子,改日我定当登门致谢。” “姑娘言重了,属下告退。” 竹晏显然事先得了风声,并没有表露什么异色,恭敬的抱拳一礼,径直转身离开。 “顾大人走吧。” 马车已经备好,素娆正准备上车,顾城却往府中探了眼,低声道:“姑娘,靖阳侯府的小公子也要一道入宫。” “小南?” “是,陛下听闻小公子平安归来,想要见见他。” 闻言,素娆点头,对阿福吩咐道:“去将小公子请来,就说我在这儿等他。” “奴才这就去。” 赵阿福连忙转身入府,几人在外面等了会,小南才跟着他慢悠悠走了出来,走到素娆身边安静一站。 “好了,赶紧上车吧,咱们得入宫了。” 顾城轻声催促了句,素娆微微颔首,随后领着小南上了马车,一行人往皇城行去。 从朱雀门入,走过一条宽敞而长的宫道,进了承天门。 按照规矩,两人下车改作步行,早有内侍在宫门口等着,顾城道:“姑娘,接下来的路我不便同行,你安心去,出宫时我还在这儿等。” “好,劳烦顾大人了。” 素娆微微颔首,随即领着小南和内侍离开,宫里的路曲折复杂,他们七拐八拐,走了半个多时辰。 终于到了一处殿宇。 殿门被推开,内侍躬身道:“姑娘,您就在这儿等着吧。” “多谢公公.” 素娆笑着从袖中取出个银锭子,递了过去,“这是民女一点心意,权当请您吃个茶水。” 内侍垂眸扫了眼,面上总算有了些笑意,嘴上说着‘这怎么使得’,手却将东西接了过去,拢进了袖子里,状似无意道:“陛下这会正与言世子说话呢,瞧着心情不错,姑娘不必担心,咱们主子是这天底下顶和气的人。” 说着,他又看了眼小南,“长公主殿下也在。” 素娆眸光微闪,面上笑意不改,“多谢公公提点。” “瞧姑娘这话说的,咱家就是看姑娘和善,免得多唠叨两句,哪儿用得上提点这个词儿,说不得日后还要姑娘多提点呢。” 内侍笑着说完,行了一礼,便退走了,素娆目送他离开,转而领着小南走了进去。 “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慢,害我好等。” 第467章 竹篮打水,一场空? 内殿方向突然传来道声音,素娆驻足望去,当下笑道:“民女见过长公主殿下。” 她拱手行礼。 “不是先前都叫妩姨的吗?怎么又改口了?” 长公主由嬷嬷搀扶着缓步走来,精致的妆面显得整个人容光焕发,瞧着精神许多。 “宫城内苑,礼不可废。” “你这丫头就是想得太多,懂事的让人心疼。” 长公主与她笑语两句,望向她身侧默不作声的小南,“他难得入宫,我想带他去看看父皇,自出生以来,他还没怎么见过他皇祖父呢。” 素娆听说过这些事,小南自幼在清阳郡长大,的确与京中各方不甚熟悉,理应多走动。 她想了会,低声道:“小南,你跟殿下去吧,姐姐这边一时半会脱不开身。” 小南抬头看她,似有些不情愿。 长公主见他难舍难分的模样,想了下,凑近他柔声问道:“小南,你想帮你姐姐吗?” 小南回过头看向长公主,似是被她的话所吸引。 长公主一看这法子有用,面上笑意更深了些,“她想做的事情很危险,光凭你是护不住她的,还需要其他人……” “比如你的皇帝舅舅,或者阿爹阿娘,又或者,皇祖父……阿娘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嘴上不说,但心里都明白的。” “你要怎么选?” “殿下!” 素娆惊讶的打量着长公主,蹙眉道:“这些是我自己的事,小南还是个孩子,他不该掺和……” “他已经掺和进来了。” 长公主站直身子,正色道:“阿娆,他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他是皇室宗亲,是靖阳侯的儿子,钟离氏未来的家主,他生来就注定不可能一世庸碌。” “倘若他还是从前那般,那我定什么都不去想,只盼着他平安顺遂,大不了弃了家主位,求皇兄给他一个封地,逍遥闲散的做个富贵公子。” “现在不行了。” 长公主眸光深深的凝视着她,语重心长道:“你的处境你心中清楚,他对你的依赖和维护你也清楚,除非你能说服他远离盛京,随我回清阳郡,否则……” “他无法对你视而不见,我这个当娘的,也不能对他视而不见。” 短短数日,盛京城中风云乱象,已现端倪。 今日之后,将会迎来全新的局面。 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坐视不理,任由这孩子稀里糊涂的跟在素娆身边,他要想守护一个人,那得先拥有守护自己的力量。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素娆知晓这个道理,一时语塞,她答应过小南永远不会舍弃他,长公主的话,不无道理…… 两人正僵持间。 一道稚嫩又平静的声音乍然响起,“我去。” “小南……” 素娆惊讶的看着他,小南勾住她的袖子,乖乖的露出笑脸:“我会听话,然后和你一起回家。” 说完,他松开手。 望向长公主以眼神催促她离开,长公主苦笑不已,她这个当娘的在他心里,确实没有太大的份量,还要搬出阿娆才能说动他。 这样也好,有些念想总不比一潭死水让人绝望。 “那我们就先走了,皇兄那边想必也快结束了,你且再等等。” “好。” 长公主领着小南走后,整个大殿空荡荡的,安静的落针可闻,只剩下她一人。 素娆耐心等着。 这一等,便是大半日。 外面的日头从艳烈到昏黄,挂在殿宇的琉璃金瓦上,无端生出一股肃穆之感。 素娆好似被人遗忘了一般,久坐疲乏,站起身走了走,又坐下,不知反复多少次,后来索性靠坐着开始小憩。 “你说她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影卫前来回禀,屏风后的棋子重重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响动,乾定帝视线从上面移开,转而看向屏风后,话音似笑非笑。 得了影卫的肯定后,他挥了挥手,影卫退下。 乾定帝笑望向对面端坐的人,“她倒是心宽,这种时候都还能睡得着,这性子和她父亲相去甚远。” 昔日的刑部尚书素奉延可是个出了名的死板严谨,不苟言笑。 “那陛下喜欢吗?” 话音落,一子落下。 似是毫不为这些事影响心境,乾定帝审视着这张清淡冷漠的脸,笑道:“喜欢啊,少年人嘛,就该有少年人的模样,那鹤卿呢,你喜欢吗?” 他又落一子。 “陛下喜欢是因为得一贤臣,微臣不敢妄谈。” 这人正是被拘在宫中的言韫,他入宫来请陛下收回成命,但乾定帝说圣旨已下,断无朝令夕改的道理。 “听说那丫头可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乾定帝笑着打趣他,“这一路回京朝夕相对的,真的不喜欢?” “陛下莫要拿微臣玩笑了。” 言韫从容的应道:“臣倒是无妨,传出去,有碍女儿家的清名。” “上次与你提陆家小姐,你也是这样说的。” 乾定帝顿觉无趣,将手中的棋子抛到棋盒里,不禁叹道:“太子与你年岁相差无几,如今孩儿都五岁了,你啊,还是孤身一人,别说老太爷着急,便是朕看着都心焦。” 言韫识相的不再开口。 又落了几子,黑子已经被白子吞噬殆尽,随着最后一子落下,言韫起身拱手:“胜负已分,微臣这就告退了,大理寺那边还有公务尚未处理。” 乾定帝看了眼棋盘,“你最后这两步走的有些激进啊,不似平日里的路数,看样子是想早点出宫了?” “微臣不敢。” 言韫态度恭敬。 乾定帝看他这般模样,笑着撂了棋,“行了,去吧,朕就不拘着你了,免得大理寺那些人又来和朕讨人。” “谢陛下。” 言韫倒退两步,出了御书房,他不着痕迹的朝某个方位扫了眼,随即缓步离开。 而这时,独自一人在偏殿呆了许久的素娆也终于迎来了第一个声音。 殿门推开,一人趋步而入,素娆听到动静便睁开眼,缓缓站起身来,来人对她躬身道:“陛下处理完事务身体疲乏,说是今日就先不见姑娘了。” 素娆微怔,还不等她再问,传话的公公又道:“陛下还说了,姑娘这断案验尸一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足有当年素衣铁判的风采,你心中所求定有着落,且先回府等着吧。” (本章完) 第468章 监察令,女官身 没见到人属实是素娆没想到的。 她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内侍也提醒道:“姑娘还得快些,否则宫门落钥,您就出不去了。” 素娆点点头,领路的小太监早已候在殿门前,见她出来,领着她快步往外走。 “公公,这好像不是我来时的路?” 走着走着,素娆瞧着周遭景象有些陌生。 小太监低声回道:“这条路能快些,姑娘别耽搁了,赶紧走吧,顾指挥使还在宫门口等着呢。” 两人脚步匆匆,穿过偌大的广场时,一道明黄色的身影站在阁楼高处往下望,只能瞧见两个黑影,不辨模样。 “陛下既然要看,刚才何不召见?” 乾定帝身后一个老太监见此低声问道。 乾定帝眺望着那两个移动的黑影,神情高深莫测,淡笑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她想要那位置,凭几道折子可办不到,还得看她的本事。” “今日召她入宫就是想看看是个什么脾性的人。” “那陛下看到了吗?” 老太监问道。 乾定帝面上多了抹笑,更多的是缅怀和悠远之色,“看到了,是个有趣的,比她爹要有意思,胆子也大。” “胆大的人容易闯祸。” 老太监意有所指,乾定帝摆手笑道:“不能这样看,胆大的人才正是眼下朝廷所需要的,一个个畏畏缩缩,谨小慎微,哪里能成事。” “俗话说,不破不立,破而后立。” “朕就是要这么个人来打破局面……” “看来陛下很喜欢这位素小姐。” 老太监苍老的满是褶子的脸上堆满笑意,“父女一脉传承,素大人养了个好女儿。” “是啊,朕把机会给她,能不能抓得住,能走到什么位置,就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广场内,两人已走到边缘,即将出宫,乾定帝见状收回视线,转身往回走,“让人去传旨吧。” “是。” 老太监一挥拂尘,对旁边的公公使了个眼色,后者当即会意,躬身退了出去。 见他离开,老太监忙快步跟上乾定帝,问道:“陛下是要在回御书房,还是去后宫。” “去千秋宫,朕也许久没见父皇了。” 乾定帝似有追忆之色,老太监连忙应是,派人准备步撵,往那边传话。 素娆出宫后顾城果然还在等,长公主派人传话说太上皇很喜欢小南,要留他在宫中住上几日,让她先行回府。 素娆只好启程出宫。 她前脚到半月小筑,后脚便有宫中内侍前来宣旨。 “素娆接旨——” “民女在。” “滋有前刑部尚书之女素娆,验尸断狱,连破南境诸案,百姓称道以呈万民书谢之,朕心甚慰,今特封你为监察令,行问案之职,赐三司典狱行走之便,可面圣直奏,钦此。” 素娆来不及思索圣旨里的意思,磕头领旨,刚站起身,公公便对素娆笑道:“恭喜监察令,女子为官,这可是旷古绝今的第一人啊,陛下对监察令的爱重,足见一斑。” “有劳公公走这一趟,快入内歇会吧。” 素娆拿着圣旨笑道,内侍婉言拒绝了,“咱家还要回宫禀告呢,不敢耽误,这一应的令牌和官袍明日即可送来,剩下的事后面自有人安排。” “是,素娆记下了。” 素娆说完朝旁边使了个眼色,赵阿福早就等着呢,见状连忙上前,往内侍手里塞了些银锭,“公公办差辛苦了。” “好说,咱们这还是沾素大人的光。” 东西收下,他们重新上马,掉头回宫。 同样的旨意,同时在盛京各处传达,素娆手里攥着圣旨,望向顾城道:“监察令,有这么个官职吗?” “理论上是没有的。” 顾城同样神色郑重,“不过朝中也有这样的先例,遇到特殊情况,会特设职位,‘监察’的权力很大,这意味着姑娘有权过问刑部,大理寺,以及御史台的案子。” “说是这么说。” 素娆不禁苦笑,“这监察令是几品,能否调动人手,这些都未明言,我初来乍到,六部三司不熟,既无人脉,又无实权,这不和光杆司令差不多?” “谁说的?” 顾城往四下瞧了眼,对素娆道:“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入府说吧。” 两人并肩往小筑里面走去。 一边走,顾城一边给她分析:“不说其他,大理寺那边肯定会全力配合,有言世子坐镇,底下的人不敢造次。” “刑部那边……刑部水浑,的确有些麻烦。” “御史台……” “御史台那帮子言官满嘴礼仪道德,规矩体统,比刑部的老油条更难缠,对女子为官也是抵触最大的,这次殿前议事,据说几个老御史气急败坏,险些指着太子的鼻子大骂……” 这么一算,也就大理寺省事些。 素娆与顾城相视苦笑,顾城思索了下,话音陡然一转,“不过这也不是全无办法,这不是还有我们皇城司吗?” “皇城司和京兆府,以及九门提督府协同戍卫京城治安和缉捕等事宜,在这些事上,你们能做什么?” 素娆权当他是在安慰她,笑着摇了摇头。 顾城看她毫不在意,立马替自己分辨道:“我们能做的多了,虽说陛下设立洗砚台后,皇城司的权势大不如前,可我们只要走出去,各处衙门都还是要给些脸面的。” “这话怎么说?” 素娆饶有兴致的问,此时天色昏黑,宅子里许多地方都点了灯,顾城身着银甲,走起路来铿锵有力,一如他飞扬的眉眼,透着股傲气。 “姑娘可知我们皇城司还有个浑名?” “什么?” “金扫把。” 素娆微微挑眉,“金扫把?为什么叫这个名儿?” “皇城司退居二线后,地位尴尬,高不成低不就的,不过胜在清闲,所以许多富贵人家就把儿子兄弟一股脑全塞了进来,让他们混个官职,顺便磨砺一番。” 顾城说到这些也是有些尴尬,“能被扫地出门的,大多是些混世魔王,不服家里的管教,又出身不低,不能视而不见的。” “简单来说,就是一群二世祖,镶着金边的公子哥儿。” “现在,陛下一声令下,这些人,都归姑娘你了。” 第469章 授印,学子示威 素娆脚步一滞,回头审视他好半响,哭笑不得:“那你皇城司的事儿怎么办?” “那些自然有人操持。” 顾城很不在意,从浣花县回京,他经历了许多事情,眼界开阔,连带着心境也宽阔不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和姑娘一起查案子有意思。 所以当世子问他是否愿意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应下了。 他还想着皇城司地位有些特殊,要作为哪个官员的私属供其调动不太现实,谁想到隔日就收到了陛下的调令。 能让陛下破例行事的,也唯有言世子了。 素娆对此毫不知情,还想着圣旨上的事,“我这个监察令处境尴尬,跟着我,你们也免不得遭人白眼。” “怕什么?” 顾城笑道:“姑娘你尽管拿出监察令的架势来,到时候谁看谁脸色还不一定呢。” 他相信自己的眼光。 “比起这个,皇城司那些二世祖姑娘才更该头疼。” 用得好,那就是手里的利剑。 用不好,那就是缠人的绊脚石。 素娆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扬眉笑道:“我倒觉得,他们会比我更头疼。” 顾城忍俊不禁。 这道圣旨传遍盛京只用了不到一刻钟,满城哗然,‘素娆’这个名字又掀起了新一轮的狂风暴雨。 “女子做官,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那种无知妇人竟要与我等比肩而立,共议朝政,这是牝鸡司晨,祸乱朝纲!” “女子就该绣花弹琴,相夫教子,她随意在外抛头露面,整日与男人为伍,伤风败俗,有辱斯文!” “陛下怎么能下这种旨意?” “走,咱们去朱雀门跪谏,求陛下收回成命!” 太学学子纠集在一处,拉帮结派,吵吵嚷嚷的往宫门口去了,驻守在外的银雪卫听了动静进来禀告,着实让素娆愣了许久。 “这阵仗闹得够大啊。” 顾城看她嘴里说着感叹的话,实际上却并无多少情绪后,怕她不了解事情的严重性,忙提醒道:“姑娘,你初来盛京可能不清楚情况。” “坊间有句话是这样形容太学学子的,叫‘有发头陀寺,无官御史台’,自陛下下令兼并太学和四门学,降低入学对出身的门槛后,便接纳了许多寒门学子。” “这些人可不像御史台的老油条,偶尔还知道看上面眼色行事,他们纯粹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凭着一腔文人风骨,敢拿血肉之躯拼刀子,抓又不能抓,杀又不能杀!” “拿了一个就像是捅了马蜂窝,会引起天下学子的声援。” “陛下不会受声势胁迫,却也不能全然不顾民心……” 人还没走马上任,刚放出消息就闹成这样,一日两日还好,长此以往,朝廷必然不能熟视无睹。 到时候,她这个监察令才会成天大的笑话! “你怕陛下改变主意?” 素娆看穿顾城的心思,顾城踌躇道:“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毕竟此事一开始,满朝都是反对的声音。” 唯有太子和言世子坚持举荐,舌战群儒。 为此,还开罪了朝中不少老臣。 顾城为此事担忧不已,反观素娆却镇定的出奇,她趴在栏杆上等着顾城说完,慢悠悠的道:“放心吧,不会的。” “帝王威严不容践踏,这道旨意,不仅是打破世俗陈规,更是陛下整饬吏治的开端和决心,要是仅凭他们跪上一跪就能逼得陛下收回旨意,那最终伤得是谁的颜面?” “是陛下。” 顾城喃喃回道。 素娆笑靥如花,带着股玩味的意思附和道:“就是这样没错,御史台的言官们正是看透了这点,不敢捋龙须,这才松了口。” “还是姑娘看得透彻。” 顾城由衷感慨。 “陛下的决心是一回事,任由他们这样闹下去,对姑娘你的名声不太好啊。” “他们闹不闹我的名声都好不了。” 素娆眼看着天色已晚站起身来,习惯了小南在身边安静的陪着,乍然没了人影,她还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就是不知道小南在宫里情况怎么样。 这念头转瞬即逝,小南是长公主独子,陛下的外甥,叫太上皇一声‘皇祖父’,这样的身份,谁还能委屈了他? 与其担心他,还不如操心自己。 她要面对的局面远比小南复杂许多,只是素娆觉得这事儿远没有严重到火烧眉毛的程度,她回屋睡觉。 只给顾城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夜色已深,顾大人你也别瞎想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早点歇着去吧,明日还要接印领衣,去官署报到呢。” 随着屋门关上,四周寂静。 顾城一阵无语。 “心真大啊,外面乱成那样了,居然还能睡得着……” 他边摇头边离开了半月阁。 外面太学学子在朱雀门前默坐一宿,守卫的侍卫见他们没有过激的举动,在未收到上面的指示前,只能听之任之。 翌日一早。 上朝的文武百官经过朱雀门时,被这黑压压的人头吓了一跳,联想到那道旨意,当下反应过来,摇头苦叹:“阴阳颠倒,纲常败坏,这都叫什么事啊!” “换个门走。” 一个马车掉头,其他的也纷纷效仿,往日清晨车马不绝的朱雀门寂静如死地,诡异的气氛弥漫开来,时间一久,看守宫门的侍卫也浸了满身薄汗。 来了盛京后,许是心事多了,素娆鲜少睡懒觉。 晨间起身后,在庭中专门清理出来的空地上练了会武,梳洗换衣,朝中派来送官袍和印鉴的人也就到了。 “朝中没有女官的先例,再加上时间紧迫,所以素大人的官袍由制衣司留存的样衣改制的,若有不合身的地方,您知会一声,咱们再拿回去改动。” “好。” “这边是监察令的印鉴和任命文书,从今日起,都交给素大人保管,这皇城内的公廨衙门依照朝制有定数,暂时空不出专门的地方让您办公,好在大理寺那边有闲置的地方,可以拿来应急,只得委屈大人您了。” 东西一股脑塞给了素娆,对方迅速离开。 那不肯多留一秒的架势好似素娆是什么瘟神一般,唯恐避之不及,顾城见状皱了皱眉,却隐忍下去。 盛京城中就是如此,拜高踩低,见风使舵,再正常不过。 只是看着还是让人生恼! (本章完) 第470章 朱雀门之变,走狗与草鸡 素娆面上瞧不出任何的不悦,笑眯眯的接过东西,笑眯眯把人送走,笑眯眯换好官袍走出来。 她的官袍既不属文官的禽鸟纹样,又不是武官的兽纹,而是青鱼纹,配以荼白绣竹青色暗纹长袍,如此素雅的颜色穿在素娆身上,与她眉眼间的明艳相衬,别有一番风情。 既威严圣洁,凛然不可侵犯,又凸显出女子的娇美之态。 分外吸睛。 她发间除掉了所有配饰,只简单用一根檀木簪子绾着,未施粉黛,缓步走来时,像一卷画铺开在眼前,让人除了惊叹赞美,生不出其他任何念头。 “小,小姐。” 赵阿福等人看得眼睛都直了,好容易捋顺了舌头,急忙道:“您这就要去衙门了吗?” “嗯,近几日外面不太平,你们守好门户,做好各自的事情,不必理会外面的动静。” 素娆特意叮嘱了句。 阿福收回视线,郑重道:“小姐放心,奴才们都是粗人,帮不上小姐的忙,但定会恪守本分,绝不给小姐添乱。” 外面会发生什么不用想也知道,他们是小姐的身边人,如今一举一动备受瞩目,稍不留心就会成为别人拿来攻击小姐的话柄。 盛京城里一时风光的人很多,但能风光到最后的人却极少。 多数是败于微处。 素娆看他如此通透,会心一笑,再没多说什么,直接往外走去,顾城快步跟上。 “大人,坐车还是骑马?” 银雪卫问。 素娆道:“骑马吧,坐车太麻烦了,还得让人去套车。” 话落不久,赵阿福牵来一匹马,想要扶她上马,素娆摇摇头,接过马缰,利索的一个翻越,在众人的注视中,稳稳当当的坐在了马背上。 “往哪边走?” 素娆对身后问道,顾城打马朝前,扬手指道:“顺着这条路一直朝前,经过安上,朱雀,含光三道宫门,再往北,不远处就是大理寺的公廨了。” 大理寺靠近城西,位于外皇城内。 和各处卫所离得比较近。 对他们而言,是要绕远些。 “那就走吧。” 素娆知道了大概位置,一马当先,冲了出去,顾城及皇城司其余诸人见状,忙打马跟上。 一行人转瞬远去。 赵阿福站在府门前的台阶上,眺望着那方向,直到人影小的瞧不见才恋恋不舍的收回视线,自顾自笑道:“想不到谢家一门读书人,竟要出个女将军了,小姐在马背上的风姿,倒是颇有些二爷当年的风采……” 想到二爷,阿福面上的笑意淡了些,惋惜的叹气,转身回府打点事情去了。 素娆一行人策马朝前不久,就路过朱雀门,那些学子还在宫门口跪着,高扬着脑袋像一群斗鸡。 只是这些斗鸡眼圈都有点青黑。 看上去好似营养不良。 素娆无意与他们起冲突,准备直接路过,谁想那些学子听到马蹄声纷纷看来,然后就有人认出了她。 “皇城司银雪卫,那个女监令。” 一人高呼,学子们不约而同的抬起头,但由于他们跪着,素娆端坐在马上,两相对峙,难免弱了势头。 便一个掺着一个站起身来。 这时日头正好,他们跪着的时候须得仰头看她,阳光刺眼,看不清容貌,待起身后举目望去,眼中不由自主的浮现抹惊艳之色。 有瞬间的失神。 事先准备好的叫骂的话哽在喉咙里,面对这样好看的女子,实在有些张不开口。 朱雀门前死寂须臾。 守护宫门的侍卫都准备好随时去拉架了,没想到这些学子们气势汹汹的站起来,却一个个化作石雕,不知道在想什么。 “牝鸡司晨,祸乱朝纲!” 不知是谁率先喊了句,学子们纷纷回过神来,暗骂一声妖精,呼啦啦的涌出挡住了长街,以人肉为墙,截断素娆的去路,然后齐声高呼:“牝鸡司晨,祸乱朝纲,牝鸡司晨,祸乱朝纲……” 喊叫声振聋发聩,像是要把人耳膜给捅穿。 银雪卫众人面色微冷,光天化日,皇城宫门前,他们敢拦路叫嚣,到底有没有把皇城司放在眼里? “你们扰乱京都治安,聚众闹事,信不信把你们都送进皇城司大牢,好好尝尝牢狱的滋味。” 陛下命他们保护监察令的安全,不管心里怎么想,起码明面上不能任由太学的学子胡来! 学子们闻言,安静了一瞬,然而下一瞬声音更高,喊声更洪亮,还不忘挑衅的看着银雪卫。 一人喊道:“当今陛下尚文,曾有‘言官不获罪’之论,只要不是胡诌,你们就无权关我!” “就是,皇城司了不起啊,有本事你把我们都抓起来。” “我等虽是弱质书生,但也知道什么叫风骨,什么叫文心,如今眼看朝纲颠倒,社稷弥危,岂能袖手旁观,坐视不管,你等身为男儿,竟甘心为一女子趋势,做小伏低,实在为人不齿!” “呸,走狗!” “……” 干柴烈火在瞬间点燃,原本还懒洋洋的倚在马上,作壁上观的众多银雪卫齐齐怒了。 “你说谁是走狗?” “惯的你们的臭毛病,死书生,还傲骨,你那三两重的骨头连小爷一拳都吃不起,歪脖子瞪眼的学什么娘们说话,有本事你过来!” “就你,瞪谁呢?信不信小爷把眼珠子给你抠出来!” “……” 双方的战争一触即发,只有素娆和少数几个夹在中间的人还有理智尚存,素娆挑眉看着两方你来我往的唇枪舌战,对顾城诧异问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手底下的人这么沉不住气?” 顾城无语,“姑娘你就没发现吗?这次奉命来保护你的十八人,除过末将,就只有四五个熟脸,其他的都是特意抽调过来的。” “全是刺头。” 素娆闻言深吸口气,看顾城神态不似作伪,往后扫了眼,皮笑肉不笑的道:“所以特意把他们塞过来,是想提前送我走吗?” “末将不知。” 顾城明智的选择避开这个话题,左右看了看,“那现在怎么办,再让他们吵下去,就要打起来了!” 第471章 损招,破局 素娆无奈,她能怎么办呢,这都是冤孽啊。 她气沉丹田,猛地开口大喝:“都给我住嘴!” 这一声夹杂着些许内力,瞬间盖过了两方的叫骂,不论是太学学子,还是银雪卫,同时安静下来。 但反应过来说话的是她,有人又准备作妖,立马被素娆识破抢先开了口,“不知这位公子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她指着学子中一位问道。 此话一出,所有人齐刷刷的看向那人,年轻的公子哥儿莫名红了脸,如芒在背,不自然的哼道:“凭什么要告诉你,你别以为这样就搅乱我们……” “新任监察令素娆,敢问这位公子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素娆再次问道。 顾城眸光闪了闪,配合的说道:“诸位既然满嘴仁义规矩的站在这儿,难道连与人说话,互通姓名的勇气和礼仪都不懂吗?” 银雪卫中有人按捺不住跃跃欲试,顾城一个冷眼扫过去,后者悻悻的哼了声,却也没再开口。 那年轻公子愣了下,众人嘀嘀咕咕好一阵,才拱手回道:“太学学子李程,幽州杜陵人士。” 他昂首挺胸做好了应对接下来一切刁难的准备,谁想素娆只是淡淡说了句‘好’,又把目光转向下一人。 “这位公子呢?” “苏陌安,苏州章台人士,我父亲乃……” 素娆没给他往下说的机会,直接打断,看向后面,转瞬又寻了一人,“你呢?” 学子们被她这莫名其妙的反应弄得有些躁动,被素娆点到名的公子犹豫半天,还是低声说道:“在下张柯,蓟州即墨人士。” “蓟州?” 素娆反复咀嚼这个地名,明艳的面庞上浮现抹冷讽之色,“蓟州今年遭了难,想必张公子挂心的很啊……” 张柯没接她的话。 倒是旁边有人看不下去了,站出来怒道:“你问这些到底想干什么?别打那些歪心思,我们可不怕!” “就是,我们不怕。” 其他人断断续续的附和。 素娆淡淡笑了声,坐直身子,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们,“诸位别紧张啊,我哪儿有什么歪心思,正如你们方才所言,陛下尚文,礼敬读书人,我等身为人臣,自当以此为诫。” 她越是这样说,面上越是平静。 全然没有被人指着鼻子骂后应该有的反应,这样的镇定让在场许多人心中都没了底,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你这样……到底……” 被点名的几个人很是忐忑。 素娆气定神闲的一笑,温声道:“诸位别担心,我只是觉得骂起人来诸位文才惊世,光在这儿摆弄无人欣赏有点可惜。” “顾大人。” 她唤,顾城应道:“我在。” “刚才这几位公子骂我的话你都记住了吗?” “都记住了。” “很好。” 素娆轻轻勾唇,凝视着为首的几人,慢悠悠的吩咐道:“等会你找几个唱戏的,让他们敲锣打鼓,穿街走巷,务必把这几位公子的话一字不落的传扬出去。” “哦对了,别忘了把姓名一道带上,但求人人出口能诵。” 她话音一落,几人的脸色霎时惨白,顾城强忍着笑,“好,我稍后就去安排。” “让他们不用替我留颜面,日后但凡有人提起我这臭名昭着之人,便有人对几位公子歌功颂德,我也算做了一桩好事。” 素娆态度诚挚,语气温和,表情十分无害。 但是她身后的银雪卫差点笑抽过去,这招多损啊,读书人最重视名节,要是这样让人敲锣打鼓的逛一遍,像唱大戏的一样被人记住姓名,那和笑料又有什么差别? 这样一来,他们名气是有了,但也基本断送进入清流门户的机会了! 谁家会想要和一个‘戏子’沾上边? “大人说的是,像这样有气节风骨的读书人,可不能轻易埋没,这件事末将一定办的妥妥当当,保证让盛京城的每个人都记住这几个名字。” 看着对面的人面色惨白,摇摇欲坠。 银雪卫心中大呼畅快! 相比他们春风得意,扬眉吐气,太学学子们可就惨了,一改当头那傲气凛然的模样,一个个像霜打的茄子。 “你,你这女子好生恶毒,古人云最毒妇人心,果真如此。” 一人气竭。 素娆刚要开口,那人立马往后缩,“你别想问,问了也没人会告诉你的。” “你怕什么?” 素娆轻笑:“我是想提醒他们,记得把这句话也加进去,这太学就那么多人,我这人记性一向不错,只要不辞辛劳多走两趟,保管今日在场的诸位一个人都不会落下!” “诸位名扬千古,指日可待。” “你,你……” 他们被气的不轻,再多的话堆在胸口也没胆子说出来,生怕素娆再来一句‘这位公子姓甚名谁’‘把这句加上去’。 他们面面相觑,为首的几人最终悻悻一甩袖,“我们走!” 学子们跪的太久,腿上血液循环不畅,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甚是滑稽,但他们实在在这儿待不下去了。 这个女人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 比起把她拉下马,显然他们的前途更重要一些。 “这就走了?” 素娆声调微微扬起,笑着招呼道:“诸位改日要是还有什么心得的话,不妨再到这儿来,咱们好生畅聊一番!” 正离开的一群人闻言,气的险些走不稳,打了好几个幌子,幸得身边有人扶着才没摔在地上。 “赶紧走,我真是疯了才跑到这儿来自取其辱。” 一人不停催促。 连回身争辩两句的心思都没有。 明明一个个腿脚不便,但离开的速度出人意料的快,转瞬就只剩下些黑点。 朱雀门众侍卫暗暗啧舌。 他们在宫城当差这么久,学子们跪谏的事儿或多或少也见过一些,哪次不是声势浩大,旷日持久。 非逼得一方退让,心愿得偿。 像这样虎头蛇尾,潦草收场的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位新上任的监察令是个厉害角色啊,三言两语就化解了此次风波。 堪称奇迹。 看着含笑坐在马背上的女子,他们心底莫名生出一股寒意来,或许这盛京城中,许多人都低估了她! (本章完) 第472章 大理寺里的‘世外桃源’ 素娆没理会他们怪异的打量,领着银雪卫众人扬长而去。 待走到朱雀门尽头,转过长街后。 左右无人,银雪卫们还在大笑,议论刚才的事,顾城打马上前,压低声音道:“姑娘是不是早就想好怎么解决他们了?所以才大摇大摆的骑马从朱雀门前过。” 按照常人的思维来看,她初来乍到引发众怒,众学子跪谏宫门,坊间流言不息。 这种时候,但凡是个识趣的,都该知道要暂避锋芒。 韬光养晦。 谁会想像她一样,声势浩大的从旁路过,那叫这些心高气傲的读书人哪里能忍得了? 这样想来,他们拦路,银雪卫出口训斥,到后来双方矛盾愈演愈烈,最终顺理成章的由她出面解决。 从始至终,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中? 面对顾城的追问,素娆只是笑了笑,“看来我在顾大人心中还是个十分厉害的……” 你难道不是吗? 顾城心中腹诽,想起还是忍不住后怕,“姑娘这招数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样一来,那些读书人怕是更要与你为难了。” “他们跪谏宫门难道是因为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恶事?” 素娆对他话中的隐忧并不在意,轻描淡写的勾了下唇角,“顾大人,你要知道,在那些人眼中,性别不同就是原罪。” “他们今日高举着大义的旗帜,跪在宫城外,携势相逼,妄图以人言杀我,以世俗杀我,我若豁不出去,等着我的就是粉身碎骨。” 她豁的出去,他们却为身外名利所缚,这场仗,输的不冤! 顾城看她说话时面上还挂着笑。 笑意温和又艳烈,让他想起了浣花县相遇时,那烧的火红的乌桕树,他忽然觉得红色一定很衬她,那样瑰丽绚烂,夺人心魄。 他鬼使神差的低喃道:“不肖半刻,这消息就会传遍盛京,那些等着看好戏的人肯定要失望了。” 素娆无声的笑了下。 一行人到了大理寺门前。 望着那匾额,一股肃杀庄严之气扑面而来,他们勒马驻足,翻身落地。 守在外面的吏役见状走来,打量素娆一番,面上挤出个笑脸来,“这位大人就是新任监察令吧?上面来人打过招呼了,地方已经收拾出来,就等着您过去呢。” “带路吧。” 素娆神色淡淡。 吏役回身交待了两句,当即有人上前牵过他们的马,带下去打点收拾,随后一行人便进了大理寺。 “因是临时收拾出来的,地方不大,胜在幽静,只是要走上一段距离。” 吏役一边带路,一边给她介绍大理寺的布局,“这边是各位大人处理公务的地方,那边是存放案卷的院子,有重兵把守,寻常人等不得靠近。” “再往后是衙门公堂,多数时候闲置,偶尔才会启用,想必大人也知道,能让大理寺过问的,都是大案子。” 官衙中人来往不绝,时常有好奇的目光落在素娆身上,她也不理会,含笑听着吏役介绍。 “从这条路穿过去,就是衙门的饭堂,每日午正和酉正开饭,皇城司的弟兄们可以在那边吃。” “各位大人一般是在邱水堂用饭,待会咱们会路过那儿,很容易找到。” 银雪卫众人懒得多说,皇城司的伙食在盛京的官署里那是数一数二的,再加上他们都是出身富贵人家,胃口早就养刁了。 哪里瞧得上那些饭菜。 吏役瞥见他们面上的轻嘲之色,垂眸没说什么,一群眼高于顶的公子哥儿,被娇惯了一身的臭毛病,不去也好,省得看着心烦。 比起银雪卫的盛气凌人,他对这位新任的监察令倒是观感颇好,抛开偏见不提,光是她这样的修养气度,就甩了旁人不止十条街。 外界的传言他略有耳闻。 除了荒唐两个字,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形容,能让言大人和东宫力荐的人,又岂会是空有美貌的绣花枕头? 大理寺得了消息后,所有人都对这位女监令充满了好奇,也知道她容貌不俗,可真的见到又是另一番感觉。 想到这儿,吏役心跳的很快,埋下头不敢看她,“大人这边走。” “不知言大人平日在何处办公?” 素娆一边默默记路,一边问道。 吏役像是对她的问话毫不意外,从善如流的答道:“言大人在听竹堂,就是那片竹林后面,他喜欢安静,各位大人一般无事,不会去打扰。” 这句话是在提醒素娆。 素娆点头,没继续问,又走了好一会,身后银雪卫里有人不耐烦的哼道:“怎么久了还没到吗?你们到底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凑出来三分地?” “就快到了。” 吏役这句话说完不久,众人眼前终于出现了一个院子,傲然独立,周遭毫无人影。 院门上挂着个木牌,牌子上的字经过风吹日晒,消磨的已经看不太清楚。 “你确定,这是官署衙门?” 顾城嘴角微微抽搐了下。 要不是他们从大理寺一路走进来,或许都看不到外皇城里还有这么荒凉冷僻的地方! 吏役瞧着似也有些尴尬,看周遭眼神不善,连忙解释道:“诸位别看它外表不怎么样,实际上里面……” “里面也不怎么样!” 一人上前将院门掀开,空空荡荡的院子,正对着的是主屋,左右两侧还有厢房,院中倒是有颗树,不过枝桠光秃秃的,看着像是快枯死了。 吏役语塞,不过他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情,对素娆恭敬道:“大人,这处院子相对冷僻,平日里若无要事,鲜少有人打扰,这是其一。” “这地方够大,还有厨房和灶台,诸位要是不想走远,可以在这边生火做饭,这是其二。”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这院子有个后门,出去就是正街,远比从大理寺正门绕行要方便许多。” 吏役生怕她误会大理寺有轻贱之意,急忙解释:“这处院子整理起来最多也就大半日光景,是言大人深思熟虑后,亲自拨出来的。” “言大人点名的?” 素娆眸光微动,吏役连连点头,看他的神色不像是胡诌,既然如此,她也就接纳了。 “行了你去吧,剩下的事我们自己来。” 吃了个螺蛳粉,又把自己吃噶了。。。吃外卖就像是在抽奖,永远不知道吃完要面临什么 (本章完) 第473章 风波不休,一拳的教训 吏役离开后,素娆缓步走入。 四下打量一番,这院子的确宽敞,除了门窗有些老旧破损,需要更换外,就是简单的清理一番杂草和灰尘。 “姑娘歇着吧,我们几个收拾就好。” 顾城和几个老熟人站了出来,很是体贴,素娆笑道:“没事,一起吧。” 其他银雪卫见状,走到一旁去说闲话。 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 顾城蹙眉,正要开口,素娆将他拦下,“随他们去吧,陛下让银雪卫保护随护,本来也不是干这种洒扫之事的。” 强扭的瓜不甜。 她去寻找洒扫的物件,顾城几人互看了眼,一人笑道:“好久没干过杂活儿了,正好活动下筋骨。” “那赶紧走吧,这收拾起来还要费些功夫呢。” 几人去找人要了帕子和扫帚,分开收拾,干的热火朝天,院中其他银雪卫见了,忍不住嘲弄道:“一个临时的差事,敷衍两下就得了,何至于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沈垣,你好歹也是名门出身,虽说家里还有几个兄长在轮不到你继承家产,但日后领个御前的差事,封妻荫子还是不成问题,要让旁人看到你沈四挽着袖子干这些,你沈家的名头还要不要了。” 正扫地的年轻男子动作一滞,斜睨了说话的人一眼,没好气道:“不想干就安静呆着,别在那儿说风凉话。” “什么叫风凉话,这明明是为你好。” 倚在树干上的人站直身子,语重心长的道:“听说你家中最近张罗着你的亲事,你也不想想,谁家愿意把姑娘嫁给一个女官的从属?” “这不是叫人笑话嘛!” 说话的人没有要掩饰的意思,声音不高不低,足够叫院子里所有人听清楚。 顾城几人不约而同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素娆也听到了,只是懒得争辩什么,正如顾城所说,这些公子哥儿养尊处优,没规矩惯了,要拿下他们,靠吵嘴是不行的。 还得有个合适的时机。 “这水脏了,谁能帮我重新换些干净的……” 她一句话打破了院中的僵局,顾城往屋内看了眼,隐隐知晓她不愿意这时候起冲突,对其他两人道:“继续做事吧。” “沈垣,你去帮大人换水,地我来扫。” 顾城伸手去取他手里的扫帚,沈垣看了他片刻,最终松手,依言进了屋。 顾城继续扫地。 其他人两人见状,交换了个眼神,也不再理会那些寻衅滋事的,各自做事。 然而他们想息事宁人,对方犹不肯罢休。 沈垣走了,来了个身份更贵重的顾城,挑刺的几人面面相觑,为首的道:“顾指挥,你和咱们指挥使是亲兄弟,弟兄们一贯敬重你的为人,皇城司现在是不如以前风光,但起码咱们不能弱了这名头。” “从陛下亲卫到她素娆私属,你知道现在外面都怎么说吗?” 眼见顾城无动于衷,那人面上浮现怒色,铿锵道:“外面的人都说咱们皇城司给女人提鞋,是群没骨气的孬种,你如今这样,和他们骂的有什么两样?” 他气愤不已,身边那些人也是一脸铁青。 原以为顾城不会理,谁知道他埋头扫了两下,突然将扫帚一撂,缓缓抬眼对上他们。 这眼神,看得几人一阵紧张。 “那你们这样,就和他们嘴里骂的话有差别了?” 顾城轻嗤,一遍又一遍的打量着他们,“荀泽礼,你要是能为了你的骨气去撕了那些人的嘴,我好歹还敬你有些少年血气,而不是在这儿学个长舌妇人,拨弄是非。” 这群人以荀泽礼为首,他家中叔父是礼部尚书,父亲任盐路转运使,皆是身居要职。 更别说他姑姑还入宫为妃,育有公主,颇得陛下宠爱。 论出身,他在盛京城中也是数一数二了。 要不是家里实在管不住,也不能丢到皇城司里来,可显然尚书大人的如意算盘打错了,这儿也没人能管得住他。 “顾副使这样帮着她,难道是别有所图吗?也是,这位素大人能力怎么样无从得知,这样貌却是一等一的……” 荀泽礼被他毫不留情的讽刺伤了面子,说话自然也不客气,没等脑子想清楚,话已经脱口而出。 后悔也晚了。 这样拿女子名声来互相攻讦的行为实在令人不齿,这并非他的本意,他刚想解释,一道拳风呼啸而来,直砸在他脸上。 这力道很大,冲的他一个趔趄,靠在树干上,久久难以回神,嘴里血腥气在弥漫,脸颊火辣辣的疼。 荀泽礼试着用舌头顶了下牙齿,竟有些松动…… 可见顾城含怒出手,用了十足的力道。 “泽礼兄!” “荀大哥!” “顾副使对自家弟兄出手,是不是有些欠妥当了?” 荀泽礼身边的人一股脑将顾城围住,气势汹汹的要讨个说法,沈垣三人立马撂下手里的东西冲了过去,“你们要干什么,动手吗?” “你敢动手试试!” 双方剑拔弩张,既闹成这样,素娆不好再装作听不见,叹了口气走出了屋,谁曾想荀泽礼吐了口血沫,抬手制止道:“行了,我没事。” “泽礼兄,你脸都肿了,这怎么能叫没事呢?顾城欺人太甚,弟兄们必要为你讨回个公道。” “就是,别人怕他顾家,我们可不怕。” “……” “我说了没事。” 荀泽礼打断他们,加重了几分语气,似有不耐,其他人看他这样,逐渐安静下来。 他自然看到了站在屋门准备过来的素娆,也看到顾城余怒未消,恨不能再补上一拳。 “你吃什么了力气这么大。” 凝重的气氛被荀泽礼一句玩笑冲散,他抬手揉了揉红肿的脸,沉默了会,低道:“方才是我口不择言,你打这一拳我认了。” “你知道就好。” 顾城拂开挡在他身前的手,收了架势,理了下衣领,缓和了语气,“再不高兴,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也该心中有数。” 荀泽礼气急反笑,“扫你的地吧,轮不到你来教我做事。” 素娆看他们的样子暂时是打不起来了,转身回屋继续收拾。 不过这位荀公子,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本章完) 第474章 敬重与选择 荀泽礼欲走,顾城突然开口道:“她和你们想的,还有外面恶意揣测的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荀泽礼似是来了兴致,停下脚步回身看他,“你倒是说给我听听,让我看看她有什么本事,能打破这约定俗成的规矩,站上大雍的朝堂!” “你还是不懂。” 顾城和荀泽礼相处多年,知道他是什么脾性,性子恶劣些,但总得来说,受世家教养熏陶,还算个君子。 “荀兄,你真该和我一道出京的,去看看这盛京城外的天地,山河壮阔,世间百态,自有一番滋味。” 荀泽礼皱眉看着他没说话。 言世子南巡,皇城司奉命随护,他当时也想去的,只是祖父祖母不想他远行,这才作罢。 听顾城话里的意思,这趟出行对他影响颇深。 “风餐露宿的能有什么滋味!” 荀泽礼嘴上不肯轻饶。 要是没有亲身体验过,顾城也会和他一样的想法,“荀兄,像你我还有在场的弟兄们,出生就是名门,站在祖辈的肩膀上,可以毫不费力的入仕为官,执掌权力。” “可抛开这姓氏和家族,你扪心自问,还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地方!” 众人一阵沉默。 荀泽礼冷笑道:“你别告诉我,她有。” “她当然有。” 顾城迎上他讥诮的双眼,正色道:“她生来本该是金枝玉叶,却受家族所累,流落乡野,她能站在这儿,是流血拼命换来的。” “前十八年,她背着罪臣之女的骂名,被族人抛弃,好容易苦尽甘来,结果父亲亡故,就此飘零。” “换做是你,你能撑得下来吗?” 荀泽礼朝主屋的方向看了眼,抿了抿唇没有说话,顾城继续道:“你不行,荀泽礼,我也不行,可是她可以。” “她能在身处绝境的时候设法为父翻案,她能从白骨堆,能从腐尸烂肉里,一点一点寻找线索,追查真凶。” “她能为了让暗娼馆里两百多具白骨回家安葬,而不辞辛劳的替死人画像,收敛尸骨。” “她能让青县县令周济峰夸赞,能让云州百姓写上万民书,她为了救太子,带着寥寥数人昼夜疾驰赶去了燕勒山,在弹尽粮绝的冰天雪地里走了整整一个月!” 他的话好似把所有人的思绪都拽入了那风云际会的云州大地。 这些事沈垣几人没有亲眼见过。 可是光看他们身上的伤势,就知道何等惨烈。 顾城至今谈起,犹觉得心神颤动,他看着对面数人认真道:“如果做出这些事的人是个男子,你们可还会这样轻慢讥笑,言辞侮辱?” 荀泽礼等人面色复杂。 当然……不会。 那个人会成为百姓口中的英雄,受尽各方追捧,诸势力争相与其结交,只为能搞好关系。 他得到的也不会是个尴尬的让人看笑话的监察令。 而是一跃成为朝廷重臣,说不得那空悬已久的刑部尚书一职也会成为他的囊中物。 这一切的改变,只因为他是个男人! 一口气说了许多话,顾城口干舌燥,忍不住顿了下,见对面的人脸上精彩纷呈,须臾,沉声道:“荀泽礼,我敬重她。” 敬重? 这个词就比较言重了。 但荀泽礼没有反驳,这是他第一次去正视关于这位年轻的女监令的事,顾城的话点醒了他。 他只在考虑颜面、权势,或是世俗、纲常,却从未正眼审视过事情本身。 沈垣最后下了记狠招:“朱雀门前,只那一句话,就让你们不顾颜面与人对骂,可姑娘她,这一路纷扰诋毁,或明或暗,却从未替自己分辨一句。” “光是这份胸襟,你们就不如她。” “对。” 其余两人也开口说道:“我们也敬重她,敬重她的本事,也敬重她的为人,心甘情愿为她马前卒,供她驱使。” “即便没有她的勇气,能陪她走一程,也是此生幸事。” 顾城几人声音铿锵,坚定有力。 这样的气魄和信念是从前在他们身上,从未出现过的,荀泽礼微微晃神,惯来坚定的心在这一刻也不禁产生了动摇。 “荀大哥,他们真是疯了……” 一人刚开口就被旁边的人拦下,对他轻轻摇头,他们看得出来荀泽礼有所触动,莫说是他,在场的人,又有几个能装作若无其事呢! “走吧。” 荀泽礼最终什么话都没说,领着其他银雪卫出了院子,不知往哪儿去了。 他们走后,顾城长长的出了口气。 沈垣笑着在他肩头打了一拳,“没看出来啊副使,你平日里嘻嘻哈哈的,关键时候居然能说出这些话来,瞧荀泽礼那傻愣的模样,我都想拍手叫好。” “好险。” 顾城没理会他的打趣,在胸口轻轻拍了拍,“这荀泽礼是个难缠的,但好在好讲点道理,今日之后,他纵然无心做事,应该也不会添堵了。” 这样的话,他的目的也算达成。 “副使你推心置腹,他要还不识趣,那就真是欠揍了。” “好了,别围在这儿,赶紧干活,还有一堆事等着干呢。” 顾城回过神来催促了句,俯身去捡地上的扫帚,一抬眼,正瞧见素娆站在窗边,目光幽幽的望着他。 不知为何,刚才说话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现在被她盯着看,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姑娘,你……” 顾城踌躇着开口,素娆蓦地展颜一笑,灿烂道:“刚才那拳打的不错。” 她像往常一样同他开玩笑,倒是缓解了顾城的尴尬,他略有些得意道:“我刚才用了全力,那厮的脸还得肿上一阵呢。” 两人视线交错,齐齐笑出了声。 “干活了。” 素娆回身继续擦拭桌椅,院中虽说只剩下了他们五个人,但气氛和谐,笑语不断。 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这处院子总算有了些模样,沈垣还修剪了下树枝,给它浇水施肥,期盼着它能枯木逢春。 顾城去街上买了些吃食,几人坐在一起随便对付了下。 刚吃完,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动静。 “来人了。” 第475章 宿命,贺礼 素娆几人同时朝外看去。 院门大开,一人轻摇折扇,闲庭信步而来,周身围着好几道人影,个个满脸堆笑:“陆大人这么快就忙完户部的事儿了?今儿怎么有空来大理寺走动。” “听说大人茶马互市的差事办得极好,陛下亲自下旨褒奖,赏了城西的一处猎场给您。” “如今像陆大人这样的青年才俊可是不多了啊!” “陆大人若有闲暇时间,不妨赏脸去水云天吃个茶,那边新来了一个琵琶女,弹得一手好曲儿……” “……” 众星捧月的某人眼中噙着懒散的笑,偶尔开口支应一声,便立马迎来几人受宠若惊的吹捧。 顾城微微压低声音说了句:“这青天白日的,他们撂下手里的公务不做,反倒忙着谄媚户部的人,也不怕上面怪罪。” 素娆想的倒是与他全然不同,她粗略的扫了眼围着陆珩打转的几人,似笑非笑:“陆大公子走到哪儿身边都是乌泱泱的围着一群人。” 这样的排场,恐怕连宫里几位皇子都比不过。 顾城对此深有同感,“没办法,天官冢宰手握重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陆兰幽年纪轻轻就是六部重臣,这样的人,谁不想巴结。” 两人说话的功夫,陆珩领着人踏入了院中,素娆起身迎了出去。 顾城及其他几人犹豫了下,也快步跟上。 “陆兄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素娆一走近,其他几位大人眼睛瞬间就直了,陆珩余光瞥见这幕,面上笑意更深,“你第一日上值,为兄怎么能不过来看看呢?” “万一有哪些不长眼的欺负你怎么办?” 他话音一贯的含笑随意,像是闲话家常,但在场的人没敢当成玩笑来听,暗忖外界传言果真还是太轻描淡写了些。 这人刚进大理寺,小冢宰就抛下公务不理,眼巴巴的赶过来替她撑场面,这样维护可不像往日里对那些红颜知己的态度! 当下一个个赶忙表明心迹。 “陆大人说笑了,素监令是陛下看重的人,都是同僚,谁敢欺负她啊。” “大人尽管放心,别的不说,凭咱们的交情,这人在大理寺下官们定会给您照顾得好好的。” “素大人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啊。” “……” 面对他们的热络,素娆明知是表面功夫,但还是一一笑着回应,‘不敢不敢’‘这位大人客气了’‘改日一定’。 陆珩笑看着客气友善的两方,甚是欣慰:“这样多好啊,咱们同朝为官,理当相互照料。” “陆大人说的是。” 又是一阵附和客套。 见陆珩没了说话的兴致,几人也很是识趣,简单交代了两句,就告辞离去了。 目送他们远去,素娆如释重负的长吁口气,垂下肩膀望着陆珩苦笑,“劳陆兄挂心了。” “瞧你这话说的,你陆兄不辞辛劳的赶来,不是想听你与我客套的。” 陆珩说话时环顾四周,略一打量,有些嫌弃的摇了摇头,“不是我说,言鹤卿未免太吝啬了,这小破地方也配得上你?” “我瞧着挺好的。” 素娆笑着说道:“地方宽敞还清净,省得和那些人整日攒在一起,没得惹人心烦。” “哈哈哈。” 陆珩忍不住笑了两声,凑近她低声道:“是不是聒噪烦人的很?” “有点。” 素娆十分坦诚的点了点头。 两人一道进了用作招待的正厅,素娆四下看了眼,有些尴尬,“这儿刚收拾好,还没来得及添置东西……” “不用麻烦,我呆不了多久就要走。” 陆珩随意的选了个椅子,撩袍落座,举手投足间尽显风流之态,神情却颇有些苦恼,“礼部近日一堆事情,春闱放榜,还有太上皇寿宴,各种繁杂的章程仪典让人头疼。” 他这个礼部侍郎也没办法躲懒。 “哦,对了,还有鲜夷和大燕那边,两边都递了国书,将遣使团入京。” “鲜夷臣服大雍为属国,年年纳贡,睦邻交好,遣使入京倒不奇怪,但这大燕……” 素娆疑惑的望向他,“两国交战多年,怎么突然转变了态度?” “你不知道?” 陆珩有些意外的轻挑了下眉峰。 这副反应让素娆更加奇怪,“我该知道吗?” 陆珩审视她良久,倏地笑开,看来她人在蓟州,消息却不怎么灵通啊。 “言鹤卿在瓦凉关外于万军之中生擒燕无极,堂堂燕朝的大皇子就此沦为阶下囚,大燕那边岂能不着急?” “这么大的事难道他都没告诉你?” 素娆不禁陷入沉思。 那段时日她伤重难行,被勒令卧床静养,后来虽然耍赖从言韫口中挖出了一些消息,但终究没有细问。 没想到他竟把燕无极抓了。 此人在大燕势力根植庞大,牵扯甚重,也不怪大燕愿意放下身段,主动求和。 她没理会陆珩话中的戏谑,径直转移了话题,“那这样的话,陆兄岂不是又有的忙了。” “是啊。” 陆珩看她不欲多说,眼底极快的掠过抹笑意,顺势说道:“不过好在这两国使臣怎么着都要到月底才能入京,不会和太上皇的寿宴搅和在一起。” “那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素娆忍不住替他默哀,接二连三的事情压下来,陆珩还能分身走这一趟,其中心意,她必得领受。 “等忙完这些事,我带你去喝酒。” 陆珩笑着说完,然后扭头看向站在一旁,犹如木桩子的津无度,“把东西拿出来。” “是。” 津无度一进来众人就留意到了,他手里捧着一个十分名贵的红木盒子,此刻他捧着盒子上前,打开道:“这是公子为素大人准备的贺礼。” 盒子正中躺着一个令牌。 上面写着,“望海楼,兰苑。” 素娆微微一怔。 陆珩笑着说道:“这次可别再拒绝了,盛京城人人都知道,我陆兰幽送出去的东西,绝无收回的道理。” “陆兄。” 她柳眉微蹙,“这东西太贵重……” 望海楼建在寸土寸金的天街上,里面寻常的酒水饭菜都价格不菲,更遑论是西楼的兰苑! 陆珩面上笑意不改,语气散漫:“慕卿啊,在为兄的心里,这再贵重的东西,都不及你我的情谊来的重要,区区兰苑,不足挂齿。” 第476章 各方态度,东宫亲至 话虽这么说,素娆还是有些犹豫。 津无度余光瞥见自家公子含笑的眼尾微微垂了些,心中一动,轻道:“素大人安心收着就是,您走马上任,送礼相贺的定不止我们公子一个。” 这一声提醒了素娆。 她若拒了陆珩的贺礼而收了其他人的,那不是摆明要落他的面子? 她心中微微一叹。 这人情真是越欠越多了。 “如此,多谢陆兄。” 素娆拱手作揖,初入盛京时陆兰幽就提议让她入住兰苑,被她推拒了,没想到兜兜转转,这兰苑还是到了她手里。 陆珩闻言,霎时眉开眼笑。 “不谢。” 他站起身轻拂了下袖子,心满意足道:“贺也贺过了,礼也送到了,为兄这就走了。” “我送陆兄。” “好。” 素娆将陆珩送到了院门外,还想再走,陆珩便回绝了,“这边出去且得走上一阵,你就别来回折腾了,去歇着吧。” 说完,他领着津无度扬长而去。 素娆转身回了院内,却见顾城几人围着那木盒,感慨良多,“不愧是陆兰幽,这一出手果然非同凡响,望海楼的小院,说送就送,好奢侈啊。” “望海楼的雅间阁楼鲜少售出,这也就是陆兰幽,换做旁人,有钱都难买到。” “兰苑是望海楼的招牌。” “……” 他们七嘴八舌的说了好半天,唯独顾城留意到了进来的素娆,他们这几个人是清楚素娆和言世子之间的关系的。 但看这些时日各方的动静,他们似是有意疏远。 现下陆珩又来大献殷勤,着实让顾城感到奇怪,只是他一个外人,不好多问。 “看完了就把东西收起来。” 素娆苦笑着叮嘱了句,正要坐下,院外又传来动静,这次的动静还不小。 “顾大人,你出去看看吧。” “好。” 顾城点了点头,快步而出,不一会就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来了,“都是来送礼的。” 顾城对沈垣几人道:“你们去一趟,东西太多,我还没拿完。” 他把东西艰难的放到桌上。 对上素娆探究的眼,解释道:“来的都是各家的下人,有大理寺的官员,有言氏的门生,还有长公主府的……” “拜帖我尽数收下了,晚些整理成册,日后还须走动。” 他们虽然没有亲至,但礼到了。 这就是个态度。 是在光明正大的告诉盛京所有人,这个女监令他们承认! “言氏门下占了大半儿。” 顾城扫视了眼,轻声说道:“不仅如此,崔氏一派的官员也送了礼来,和他们两家交好的世家,断断续续肯定会有所表示。” 这就是权势的能量。 不管他们心中是否真的认可素娆这个女官,碍于言韫和崔翊的态度,以及陆珩的维护,他们也必须表态。 素娆不得不再次感叹,背靠大树好乘凉啊。 “大人,太子殿下驾到。” 沈垣几人急急忙忙进来,素娆闻言立马起身,还不等她迎出去,一道身穿冠服的身影就到了阶前,笑意温和,“阿娆。” “末将等参见太子殿下。” 顾城几人立即俯身行礼。 太子看了他们一眼,“起身吧,我就是来看看,你们随意就好。” 顾城微微拱手,看了眼沈垣他们几人,然后心照不宣的一同退了出去。 将主屋留给两人。 而太子身边的护卫早就被他留在了院外。 “忙完东宫的事我就立马赶来了,没成想还是晚了一步。” 太子扫视着桌上的东西,面上不自觉笑道:“他们动作倒快。” “还不是沾你们的光。” 素娆心里清楚,要不是这几位爷都是站在顶端的人物,这些和她八竿子打不着的朝廷要员们,凭什么来替她撑场面。 “兄长坐吧。” 她招呼太子坐下,再度有些尴尬的开口,“额,我这边刚收拾好,还没来得及置办茶具那些……” “无妨的。” 太子的声音如他的人一般,温润如玉,谦和内敛:“这些都是你应得的,就算没有我们,迟早也会有这么一天。” 这样的信任与肯定,对素娆而言,胜过一切。 她抿唇轻笑了声,“兄长还挺会宽慰人。” “这可不是宽慰,朱雀门前发生的事这会整个盛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啊,古灵精怪,连这种法子都想得出来。” 太子听到这消息时,足足愣了好半响。 素娆迎上他促狭的目光,无奈叹道:“这不是没办法的办法吗?总不能让他们一直跪下去。” “当断则断,你做的很好。” 太子给出了肯定,又和她说了些太学里各官员派系的纷争,素娆总结道:“所以这次的事,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文人跪谏本就是正途,任谁也挑不出错来。” 太子对此也没有办法,朝廷争斗,各出奇招,这是默认的规矩,而且,这些学子明知如此还甘愿为马前卒,供人驱策,也是各有所图。 闻言,素娆眸光微闪,笑意有些诡谲:“肯费这么大功夫与我为难,看来对方决心很大啊。” “你行事多加小心就是。” 太子说到这儿,顿了下,看向院外:“不过父皇特意拨了皇城司的人保护你,这算是一种威慑,他们不敢太过分。” “兄长放心,我都知道的。” 素娆换了个话题,问起了木芙蓉,太子说她住进了皇上赏赐的宅子,还收到了不少官家女的邀帖。 两人又谈起萧散。 “说起这个,我原本是想安排他进我的亲卫营,但萧散说他想来帮你,我觉得这三人性情耿直忠厚,与你又有交情,总比旁人用起来更顺手。” “阿娆,你怎么想?” 太子温声问道。 素娆暗忖片刻,点头道:“他们都不嫌跟着我吃冷板凳,我也就不矫情了,只要兄长那边没问题就行。” “好,那待我回去安排。”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东宫传信,太子就起身离开了,从他来到他走,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或许有,只是被他按下了。 太子走后,又陆续送来了许多东西,素娆一边整理归纳,一边吩咐人去采办些必须的用具。 直忙到夜半才将事情料理妥当。 回到半月小筑时,倒在床上埋头就睡了过去,浑然不觉窗外某处,还站着道人影…… 第477章 夜守,线人密谋 月影消沉,疏枝清瘦。 他一袭莲青色长袍,站在霜白的月光里,身后不远处水波粼粼,暗流涌动。 “公子,来都来了,怎么不进去?” 竹宴陪他站了许久,双腿都僵了,忍不住探眼往里面瞧,“站在这水廊上能看到什么?” “要不还是走近些吧。” 他说着要动,言韫淡淡开口:“再近,她会察觉。” 这水光横挡,犹如一道无形的墙,将他拦在了警戒线之外。 “公子不想见她吗?” 竹宴轻道。 言韫神色淡漠,闻言眸光暗潮涌动,闪烁着诸多复杂的情绪,然而再多的念想与心事,都被他的理智死死按住。 “她累了一日,让她好好睡一觉吧。” 竹宴侧目打量着那道始终不曾移动的视线,须臾,了然道:“公子白日里不能过去,此时,却是不舍得过去。” 金殿力荐尚是举贤。 可若后面还是一力维护,那只会让流言甚嚣尘上,陆珩能去,因为他行事向来风流不羁,太子能去,因为是他的救命恩人。 其他人都能去,因为她是言世子举荐。 而他们公子,背负着婚约,却是最不能出面的人。 竹宴想起他站在听竹堂,遥望某处的场景,那一身沐浴着阳光,明亮温暖,只是让他看着还是觉得难过。 “公子,还要等多久。” 等多久他们才能光明正大的站在一起,等多久王府才能迎来它的女主人。 他家公子才能不用克制又清醒,只能站在这儿吹冷风! “再等等吧。” 言韫面色清淡,话音平静无波,好似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然而唯有他自己清楚,他等的多辛苦。 竹宴心底暗叹口气。 这等下去,他就怕还没大婚呢,他家公子就成了望妻石…… 他默默陪着,再不说话。 只是这一夜,睡不着的不仅是言韫,还有一计不成,铩羽而归的某些人。 “家主,人到了。” 烛火通明的书房内,有人轻轻叩门,须臾,里面传出道声音,“让他进来吧。” 随着房门被推开,一个穿着浅褐色直裰的年轻男子战战兢兢的走了进来,低着头不敢张望,直直走到书案前跪下。 “李程见过大人。” 他声音有一丝颤抖,额头死死的贴在地砖上,冰冷的触感让他不受控制的打了个激灵,浑身一阵发麻。 倘若素娆和顾城等人在这儿一定能认出来,这人就是清晨率领太学众学子跪在朱雀门外,拦路闹事的领头人。 上面久久没有回应,只有人身子挪动时,带动椅子摩擦地面的声响。 周遭静的犹如死地。 李程额上的冷汗淌了一滴又一滴,不知过了多久,一声轻咳打破了死寂,“李程。” “李程在,请大人吩咐。” 李程连忙应声。 靠坐在桌案后的男人听了这话似乎笑了下,似嘲似讽,“事到如今,你觉得本官还有什么事能吩咐你?” 来了! 李程心中警铃大作,连忙磕头:“这次是小生办事不力,还请大人责罚,再给个赎罪的机会。” “你何止是办事不力!” 一声怒喝,隐忍许久的火气刹那爆发,咬牙切齿:“李程,你来请安时,本官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谁想到也是个不堪用的蠢货。” “让你跪谏你就跪谏,安分跪着就好,为什么要去招惹她!” 明明只要将架势摆足,做几天的戏。 这盛京城中的狂风就会越卷越烈,到时候自然有人会去收拾她,压根用不着他来操心。 结果这没脑子的东西一通搅和,白瞎了这么好的机会,还让素娆趁机又出了好大的风头。 “你知不知道光是今天这一下午,就有足足三十二家给她送去了贺礼!” “小生该死,小生该死……” 李程忙不迭的赔罪,彻底慌了:“小生只是想着趁机让她丢些脸面,弄清楚自己的身份,不想那贱人好恶毒的心肠,竟想出那种招数……” 读书人最重名声。 她捏住了他们的七寸,一招制敌,压根就没给他反应的机会,那种情况下,倘若他还一意孤行,不肯罢休,那肯定会被怀疑的。 “你还敢狡辩!要不是你自作聪明,事情哪里会到这种地步!” 哗然一声响,桌案上的东西全部砸到了李程头上,他强忍着没敢呼痛,只一个劲儿求饶。 男人发泄完怒火,冷静下来,审视着他,“现在本官给你最后一个机会。” “请大人吩咐,小生赴汤蹈火,粉身碎骨也定要办个妥当。” 李程跪行几步,疾声说道。 “你去找徐阁老,不管用什么法子,请他出手。” 男人说完李程愣了下,小声的试探道:“大人说的是那位荣休之后,在京中恩养的徐阁老徐谌?” “除了他还能有谁?” 思来想去,要想挽回败局,非得请动像徐谌这样的大人物。 李程诺诺应是,称一定竭尽全力办妥此事。 末了,他小心问道:“其实以大人的身份地位又何必和那贱人计较,一个莫名其妙的监令,任她怎么折腾都掀不起风浪来的。” 男人冷哼:“你知道什么?” “没事就走,记住了,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李程听出了他话中的戾色,不敢再瞎打听,连忙躬身退了出去,小心的带上门。 书房重归寂静。 男人靠坐在太师椅上,一脸疲倦,曾几何时,他需要为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女费神了? 素奉延是个没用的。 谁想到生出个女儿却厉害,硬是从一个卖酒女走到女监令的位置,身边还有一群人替她保驾护航。 要不先做点什么,任其发展下去,说不得有朝一日苻氏还真要栽在她手里。 “素娆!” 他反复念着这个名字,恨得牙痒痒,不止是她闹心,还有那个他们藏起来的韩生。 一路追杀始终没能得手。 现在人在言韫手中,这个年纪虽轻行事却老辣的世子爷至今隐而不发,还不知道想利用此人做什么文章! 他心头始终悬着巨石,日益焦躁。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还不信了,一个毛头小子能翻了天不成。” “素娆啊素娆,这次,看你还怎么躲!” (本章完) 第478章 调令被拒,尴尬境地 一大清早,素娆被一阵喧闹声吵醒。 “金公子,金公子咱们小姐还在没起身呢,您要不先在正厅里等会?奴去传话?” “这都什么时辰了,还睡着呢!” “小姐昨晚忙的太晚,夜半才回来……” “……” 外面的吵闹声弱了些,想来是金絮被请走了,素娆揉了下惺忪的睡眼,一看时辰,连忙起身洗漱。 她这个女监令暂无品级,遂不用上朝。 但上值的时辰还是不能耽搁的,利落收拾妥当,换好衣裳,她看了下时辰还来得及,就往正厅去了,半途遇到了准备去传话的赵阿福。 “小姐,金公子他……” “我都知道了,你让人去备些早茶送来。” 素娆吩咐完略过他直接去了正厅,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来得不止是金小公主一个人。 他身边还带着个收拾整齐的中年妇人。 “你怎么这么早过来了?” 两人相熟的很,素娆就没客气,走进去径直找了个空位坐下,哈欠连天。 对面的金絮促狭的审视她片刻,玩笑道:“这女官不好当吧,看你眼眶黑的像是被打了一样。” “有吗?” 早上梳妆的时候素娆并没有留意到此事,抬手按了按眉心,“刚开始,什么都要亲力亲为,过段时间就好了。” “过段时间也好不了,这朝廷的事只有一天比一天多的,没听过还能越来越清闲,我帮不上你什么忙,只能在旁的地方下功夫了。” 金絮说着对旁边的妇人招呼道:“来见过素大人。” “奴婢见过大人。” 妇人恭敬的对她屈膝行礼。 素娆颔首致意,奇怪的看向金絮,“你这是……” “她叫谭娘子,是我聘请的厨子,精通江南各地的菜系及茶点糕饼,手艺可谓一绝,你留着用吧。” 金絮豪迈的一挥手,谭娘子当即走到了素娆身侧站定。 素娆面上笑意微僵,好半响才低声道:“你把厨子给我了,你怎么办?” “不怎么办。” 金絮无所谓的耸肩道:“反正我住在王府里,阿韫还能短了我吃喝不成?府中厨子够用,你安心留着就好,朝廷事情繁杂,要是吃不好的话,哪里还有心思做事啊。” 话说到这份上,素娆只能收下,但与他说明清楚,谭娘子的月银由她来支付,权当是她聘请的。 金絮欣然应下。 这时候早茶端上桌,两人一道用茶,金絮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下,神秘兮兮的道:“阿娆,你知道崔漓亭这几日在干嘛吗?” “不知道。” 素娆老实的摇头,“入京那日望海楼一别后,崔氏兄长就再没有露过面,想来应该是忙的很。” “他当然忙了。” 金絮捧腹大笑,白净的面旁笑得涨红:“崔家给他安排了各种相看贵女的宴会,他这几日泡在美人堆里连大门都出不来。” 以崔漓亭的性情不用问素娆就能想象的到,他该是何等的愤懑与憋屈。 “真可怜。” “说起来这件事你家那位在中间也出了不少力气呢。” 金絮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眉飞色舞的把崔翊描了她和言韫的画像,暗中送往言崔两家的事儿说了一遍,“阿韫反手就给崔家送去了一堆适龄贵女的画像。” “啧,惨无人道。” 素娆不禁感慨,这位崔氏兄长明知道世子爷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还总是使尽浑身解数的折腾,这不就倒霉了吗? “谁让他总想看阿韫的笑话,这下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就当是涨个教训。” 吃茶的功夫,金絮又与她说了盛京这两日发生的趣事,大多还是围绕着她这个女监令展开,听完后她也到了上值的时辰。 “那你去吧,我正好去视察底下的铺子。” “好。” 两人在半月小筑前分道扬镳,素娆照例和顾城等人去了收拾好的官署,然后着人去刑部调动十八年前,阿爹冤杀人命的卷宗。 沈垣自告奋勇的要去,结果斗志昂扬的出门,满腔怒火的回来,连灌了好几口冷茶,才把涌到了嗓子眼的怒火压下去。 “这是怎么了?” 素娆看的好笑,顾城几个也围着沈垣问,他强自镇定了会,在众人的催促中,慢慢将原委到来。 原来沈垣去了刑部之后表明来意,过往的官员对他爱搭不理。 要么装作看不到,要么就把他按下喝茶。 “整整一早上,我茶都喝了五六壶,一会说负责看管卷宗的书吏还没回来,一会说需要调令,一会又说还没整理清楚,无法交接。” 沈垣气急同他们吵了两句,对方就环臂冷笑:“你家大人好大的官威,这朝廷做事讲究章程,不是市井里买菜,你情我愿就能办成的。” “陛下的意思是让咱们暂压此案,待新任尚书大人上任后,再行审判,怎么?你家大人的话还能比圣旨顶用?” 他学着那些人的腔调说完,顾城几人都怒了。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底下这些刁吏不给他们点颜色,他们是不知道何为规矩。” “刁难是真的,但暂压待审确是陛下的意思。” 顾城看向素娆道:“大人,看来暂时是没办法调取卷宗了,毕竟人犯和卷宗都捏在刑部手里,咱们使不上劲儿。” “真是麻烦。” 沈垣叹道:“而且刑部里的人口风严密的很,穿着一条裤子说话,找不出纰漏来。” “那就先不急了。” 素娆大概猜到了上面的心思,她这个监察令有名无实,虽说能过问三司的案件,但能干预到什么程度,有多大的权利,其实都很难判定。 那桩案子,是陛下留给下一任刑部尚书用来杀鸡儆猴的,自然不会这样揭过去。 “怎么能不着急。” 另一个银雪卫道:“咱们收拾好官衙到现在,安静的连声鸟叫都听不到,这京畿重地的刑案归京兆府大理寺,刑部复核裁断,御史台监察,官署各司其职,分工明确。” “咱们这个监察令是特设的,本来就有些多余。” “如今找不到事做,他们又一致排外,就显得更尴尬了……” 感谢A忆浮川投的十张月票、 感谢书友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书友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W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pangpangren投的三张月票。 感谢好久不见咯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小诺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花格子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vyt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紫愿意依冉投的四张月票。 感谢1加1投的四张月票。 感谢汀兰之露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小可爱们投喂的推荐票和评论啦。 么么哒~~ 今日份两更送上,22号加更。 求月票求打赏求订阅求推荐订阅啦,么么哒~ 第479章 一脚的威力,冤家路窄 沈垣几人好一通抱怨后,看素娆还是面色如常,不禁奇怪道:“大人,你怎么还能坐得住?” “坐不住能怎么办,去刑部把人打一顿?” 素娆整理着桌案上的书册,一板一眼的将东西摆好,漫不经心道:“往日里消极怠工还要找个理由搪塞,现在这样清闲不挺好的?” “我让你去调卷宗就是想试探下情况,如今算是达成目的了。” “这么说,大人早料到会是这样。” 沈垣疑惑不解。 素娆笑道:“地方官尚且抱团取暖,更遑论帝都?快别气了,谭娘子备了糕点,去吃点吧。” 她这样云淡风轻的倒是让沈垣几个有些摸不着头脑。 心里再多的犹疑,还是依言出去了。 顾城踌躇良久留了下来,“大人,你想好接下来的事要怎么做了吗?” “没想好。” 眼下这处处遭人掣肘的被动境地,做什么都会碰一鼻子灰,与其自寻烦恼,不如顺其自然,素娆抬头望见顾城紧锁的眉心,好笑道:“你这样多思多想容易长皱纹。” “大人!” “静观其变吧,反正总有人比我们更着急……” 接下来几日,素娆照例派人前往各处衙门调取案件卷宗,无一不是空手而归,背地里不知多少人笑话她痴心妄想,不自量力,她充耳不闻,依旧我行我素。 旁人问起,她只说:“职责所在,不敢懈怠。” 同诸方暗暗较量的时候,小南出宫了,又像往常一样赖在她身边,走到哪儿跟到哪儿,按规矩来说闲杂人等不得随意出入宫禁,可他拿着太上皇给的腰牌,无人敢拦。 所以又有流言笑她是个移动的奶妈子,应该早点回家喂孩子,别来掺和男人的事。 素娆听到从来一笑置之。 但小南不行,他哪里能忍得这种委屈,所以在众官员下值,三五成群往宫外走,又一次拿素娆打趣时,毫不犹豫的出手了。 “瞧她那副奴颜婢膝的模样,走到哪儿都赔着笑脸,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勾栏卖笑的。” “我要生出这种女儿我就把她掐死,免得出去丢人,祸害祖宗的名声。” “这是她第七次派人去京兆府了吧?” “对啊,整天追着男人跑,不害臊!” …… 前面不远处两人走着,身穿绿色官袍,说话声音不高不低,足以叫周围所有人听见,而素娆还是一如既往的充耳不闻。 只是这时,她身边突然蹿出道身影。 身形迅疾,动若捷豹,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紧跟着就是两声惨叫,绿色的身影犹如断了线的风筝,高高抛起,重重砸下。 “嗵”的一声,正出宫门的官员们面皮一抽,不约而同的朝着某个方向看去。 可怜的两位大人倒栽葱似得贴着城墙,烂泥一样瘫软不动。 “苻大人,王大人,你们这是怎么了?” “鞋子都飞了,哪来的狂徒,宫门禁地,竟敢殴打朝廷命官!” “还不快把两位大人扶起来。” 关切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然而他们嘴上说着,脚下却一动不动,稳如泰山。 而那个‘狂徒’,正眯着眼站在两人头边,扭着脚脖子,似是在考虑要不要踩上一脚。 “小南。” 素娆快步走到他身边,这时候看守宫门的禁卫军也到了,齐齐将几人围住。 旁边都是看热闹的人。 她目不斜视的替小南整理有些凌乱的发丝,似有愠色:“你踹他们做什么,也不嫌脏了脚。” 只听前半句倒是有模有样,但听到后半句,众人一阵愕然。 尤其是突然出了大丑的苻王两人,“还愣着干什么,此人殴打朝廷命官,素娆约束下人不力,理当同罪,还不把他们抓起来!” 禁卫军有些为难。 旁人就算了,这位小公子是长公主的心肝肉,陛下的亲外甥,他们哪儿有抓人的胆子? 当下场面僵住。 小南阴恻恻的道:“你说谁是下人?” 他常年不在京城,这次回来,只进宫住了三四天,其他时间要不在半月小筑,要不跟在素娆身边,所以认识的人不多。 禁卫军能认出他,还多亏他手里拿着特赐的金牌。 “你难道不是吗?没规矩的东西,这次就让你好好涨个教训……” 其中一人的狠话还没说完,素娆就笑了,“两位大人仗势欺人成了习惯,倒也该查清楚再发作才是。” “我带你入宫。” 小南什么话都不解释,直接挡在了素娆和那两人面前,一本正经的说道。 素娆闻言诧异:“入宫做什么?” “皇帝舅舅说,有人欺负我,让我告诉他,他替我出气。” 小南说的十分郑重。 听到皇帝舅舅这个称呼,周遭已有人反应过来,“这,这小公子该不会就是长公主和靖阳候的嫡子吧。” “他怎么跟在素监令身边?还叫她姐姐。” “听说监令上值那日,长公主府也派人送去了贺礼……不妨两方还有这等关系。” 他们说话不掩饰震惊,苻王两人早就听懵了,怔怔的看着小南,他怎么会是钟离氏! 思绪刚归位,就想起入宫两个字,苻王两人顿时慌了神。 这要是让他进宫告状还得了? “小公子,这就是场误会……下官有眼不识泰山,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是啊,不知者不罪,还请您看在苻氏的面子上,饶了下官吧。” “苻氏?” 这一说彻底引起了素娆的注意,她回头上下打量了一番那青年,面容白皙,五官平平,她了解过苻氏的嫡系后代,并无此人。 这么说来,是旁系的? 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对,就是苻氏,素大人,咱们同朝为官,你也不想闹得太大吧。” 他半是认真半威胁的说道。 素娆轻扯了下唇角,她没去找苻氏的晦气就罢了,他们倒是先惹到她头上了! “苻大人既知同朝为官,方才的话又是什么意思?你对我有意见?” 她问。 苻氏青年眉心沉了下,“这话又不是我说的,外面都这么说,我闲来无事笑谈两句,素大人也要揪住不放吗?” “笑谈?” 素娆摇头失笑,须臾,笑意陡然一敛,“那我也与苻大人笑谈一二,我这监令的官儿是陛下钦定,明旨昭告天下,代表的是朝廷,你这般肆意嘲弄羞辱,是想打陛下的脸吗?” 第482章 两场宴,状元郎 “咳咳……” 言韫手指轻抵着鼻尖,余光瞥见她笑靥灿烂,心下微松了口气,再想起刚才的话,自己也不禁笑了。 “我初回京都,各方瞩目,不好多加动作引起旁人对你的注意……” 尤其是在她和陆珩还有兄长流言不止的情况下。 “我知道啊。” 素娆单手支着下颌,笑眯眯的看着他:“这点小事我自己能处理,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吃亏。” “嗯,我们泠泠最厉害了。” 言韫眸中带笑,抬手抚了抚她的鬓。 分明是一贯低沉清雅的声线,素娆却从中听出了几分宠溺的味道,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忙转了话题:“你这几天都在忙什么?” “大理寺积压的公文,州府呈递上来的案卷,还有些的府中的琐事……” 言韫挑拣了些有趣的说与她听。 说完后,已是月上中梢,言韫往外看了眼,缓缓起身:“我该走了,明日的琼林宴别忘了。” “好。” 素娆把他送到廊下,四下看了眼,既不见竹宴,也不见小南,“他们俩去哪儿了?” “我让竹宴将他送去了一处安全的地方,明日入宫赴宴,他不好跟着。” 言韫凝视着她,正色道:“小南于武学及机关术一道颇有些天赋,每日跟在你身边也是无用,不如让他分神学学旁的。” “我是不想强求于他。” “你怎么知道这不是他自己甘愿的?” 言韫低道:“小南很聪明,你想保护他,他也想保护你,你没发现夹蜂道一行后,他有些变了吗?” 那些狰狞的鲜血和绝望,不仅是他,小南也没有忘却过。 素娆看到他眸底一掠而过的晦暗之色,很清楚他说的意思,暗叹口气,轻垂眼睫:“我有时在想,会不会是我错了,他本该无忧无虑,不为世俗侵扰……” “你这样想就错了。” 单薄清瘦的身形隐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中,她眼底漆黑深邃,不复情绪,言韫凑近她,轻轻揽着她的肩,“泠泠,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比起麻烦,他更怕失去你。” 须臾,他轻轻道:“我也一样。” 素娆伸手环住他劲瘦的腰,久久未语。 月光皎洁,洒在两人相拥的身上,为他们度上了一层淡淡银边,一夜无梦。 次日一早,素娆拉开房门,就见到赵阿福侯在阶下。 “有事吗?” 素娆奇怪的看他,阿福连忙躬身作揖,“请小姐责罚,昨日东宫那边送来了邀帖,奴原想等您回府后再行禀告,谁知一时给忙忘了。” 说着他恭敬的把一物举过头顶,待素娆接过后,伏身跪在地上。 这处台阶下铺满了石子,凹凸不平,他跪的却很利索,几乎能听到膝盖和石头撞击发出的脆响。 “你先起来再说,不要动不动就跪。” 素娆给他说完,打开邀帖迅速的扫了眼,这帖子是以太子妃的名义送来的,说是邀请她今日午后在皇家别苑赏花小聚,设宴感谢她搭救太子的恩德。 和琼林宴差不多时候? 这可麻烦了。 “你知道御苑在何处吗?” 赵阿福刚站稳,连忙回道:“御苑就在外皇城东侧,和琼林苑一水相隔,今日陛下于琼林设宴,人都往那边去,很好找。” 素娆心中当下有了主意。 “我知道了。” 她快步离开,没有要追究的意思。 但赵阿福心中更是惶恐,事后自去廊下跪了两个时辰,以作惩处。 素娆先到大理寺的官署内呆到正午,用过饭,然后才牵马出门。 这次要入宫,她就没让顾城等人跟着。 午时琼林正宴开始,许多马车朝着同一个方向而去,她在后面跟着,几乎毫不费力的就找到了琼林宴。 皇宫御苑雅致庄肃,亭台楼阁,水光花树惹的人眼花缭乱。 她去的时候,许多人都到了。 新科进士还未任职,暂无官身,遂穿的很随意,大多是一袭儒生长袍,腰间坠玉,执着一柄扇子。 宫婢和太监托着盘盏,穿梭其中,引动一阵清风。 “哎呦,袁兄,好久不见。” “建恒兄安好,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乌台沈氏的幼子,沈卓,沈兄,这位就是我常提的同窗好友,此次春闱,他排二甲十七。” “在下有礼。” “这皇宫别苑的风景独好,咱们就别站着了,去那边说吧,正好我与你引荐一番。” “有劳沈兄。” 眼前人三五成群,谈笑风声,个个满面红光,春风得意,笑意流淌在花酒香气中,引人神往。 “姑娘可是走错地方了……” 素娆站在桃花树下,柔软的花瓣经风一吹,落了她满身,她正收拾着,忽听身后传来道声音,下意识回头望去。 阳光从树的缝隙里透过些浅淡的光线,照在她乌发玉面上,发浓似墨,面如霜雪,这般瞧着,竟有些剔透盈润。 男子看得一愣。 紧接着,脸刷的涨红,“小,小生樊淮唐突,惊扰姑娘了。” 樊淮? 这不是那位新科状元郎吗? 素娆含笑拱手,还礼道:“无妨,不知樊公子找我何事?” “此,此处是琼林苑,御苑在那,那边……姑娘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他说话有些磕磕绊绊的,素娆不禁失笑,她有这么可怕吗?居然把状元郎给吓成结巴了? “我没走错。” 她含笑拱手,再次自我介绍道:“监察令素娆奉命前来赴宴,樊公子有礼。” “监,监察令?” 樊淮面上有瞬间的迷糊,很快清醒过来,惊讶道:“姑娘就是那个名动盛京的女监令?” “是我。” 她袒露身份后,樊淮看她的目光有些怪异,看着看着突然就红了脸,退后两步,“樊淮见过素大人。” 他端端正正的施了一礼。 旁人听了这女监令的名号,不是眼露鄙夷就是假笑作伪,他倒是个异类。 “公子不必多礼,宴席之上,不谈名利,当以平辈论交,不嫌弃的话,我便唤你一句樊兄。” 素娆顺势说道。 樊淮红着脸点点头,“我,我表字少安……” 两人说着话,素娆却发现他从不看她,耳根红的像是要滴血,暗暗觉得有趣,这时候旁边走来一堆人,“呦,少安兄,你这一和姑娘说话就脸红结巴的毛病须得改改,这样还怎么与人家结亲啊!” 第480章 靖阳候归京,敲打 “你胡说什么。” 青年顿时急了,“我方才不都说了,外面是这样说的,我只是随口一提……” “好啊,那你告诉我,是外面哪个这么说的?陛下威严不可侵犯,本官势必要与他不死不休,已全为臣之义。” 素娆目光灼灼,大有与他耗到底的架势,旁边的王大人见她集中了火力针对苻氏,大气都不敢喘。 此事本就是他们不占理。 真要闹到陛下面前去,就不止这一脚这么简单了。 素娆见他不说话,遂道:“不说吗?那这样的话,我只能从你身边的人开始查,家仆、朋友、甚至是同僚,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谁对陛下的决策不满。” 她这话一出口,驻足看热闹的众人顿时替这位苻大人揪紧了心口。 不仅如此,素娆还补充了句,“倘若我查到最后,没人承认,那我就只能把这笔账算在苻大人的头上,届时,咱们再去陛下面前分辨个对错。” 啧,听听。 她把事情都说的这么严重了,谁还会承认此事,最后说来说去,倒霉的不还是姓苻的。 到时候闹开,恐怕连苻氏其他族人都不免要被迁怒。 “朱雀门前那件事还没敲响警钟吗?她虽然是个女人,但她不好惹啊,真要叫她追查下去,没事都得查出事儿来!” 众官员心有余悸,幸好他们没在明面上折腾。 否则惹了这疯女人,还不知道要给家里惹来多少麻烦。 细碎的话音传到耳朵里,苻氏青年的脸色忽青忽白,颇有些骑虎难下的感觉,她还真敢和苻氏对着干! 要知道苻氏可不是那些穷酸书生,那是世家巨擘,难以撼动的存在…… “还是入宫吧。” 小南在旁边硬邦邦的说道。 他这句话不偏不倚,正正好的推了一把,苻氏要想过眼前这关,不低头怕是过不去…… 苻氏的青年也悟出了这个意思,脸色阴沉的能滴出墨来,思忖了好半响,才不情不愿的强忍着痛说道:“今日是我出言不敬,胡说八道,还请素大人宽宥。” 旁边的王氏子弟见缝插针,亦道:“是是是,许是昨夜吃醉酒,酒劲儿还没散干净,说的全是荤话,实在罪过。” 素娆打量着两人,余光往旁边围观的众人扫了圈子,好脾气的笑道:“两位都这么说了,我要是还计较,多少有伤同僚一场的情分。” “不过还是要提醒一句。” “我这人心眼小,手段毒,做事不计后果全凭心情,诸位大人心里怎么想不打紧,但当着面儿还是装一装的好。” “毕竟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不是?” 她这番话连敲带打把所有人圈进去了,威胁之意不言而喻,天可怜见,经过这两场闹剧,谁还想去和她逞口舌之争。 这不是自找麻烦嘛! “素大人说的极是,都是为朝廷效力,自然要同心协力,否则闹了笑话谁都讨不了好。“ 一道洪亮又沉稳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就见一个中年男子穿着窄袖长袍,大步流星的走来。 他面容沧桑,目含风雪,一身凌厉的杀伐之气。 众官员齐齐一震,连忙拱手:“下官参见靖阳候。” “免了。” 靖阳候钟离旭随意说了句,然后走到素娆面前站定,素娆缓缓起身,望着这个与小南有七八分相似的眉眼,刚要行礼,靖阳候就道:“不用多礼了,本侯早知素大人巾帼不让须眉,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他说完朝小南看了眼,小南静静的盯着某处,不言不语。 父子俩看起来关系有些冷漠。 显然靖阳候早已习惯,收回视线,冷肃的面上难得多了抹笑意,“这一路多亏素大人照料我儿,钟离氏感激不尽。” “侯爷言重了,素娆愧不敢当。” “过两日得空就来府中坐坐,吃个便饭,我和夫人还想好好谢谢你。” 靖阳候是个直爽的武将,素来不喜欢弯弯绕绕,朝四面扫了眼,多年杀伐练就的铁血之气笼罩了在场的每个人,比起素娆,他就直接多了。 “这几日京城的流言蜚语不少,左不过是些女子三从四德的陈词滥调,诸位大人饱读圣贤书,那敢问圣贤可有教过你们非议他人,合起伙儿来欺负一个弱女子。” 无人敢应声。 这时候谁说话,谁就是上赶着挨骂,靖阳候是真正手握生杀大权的沙场老将,可不会有闲心听他们耍嘴皮子。 靖阳候看完他们,又看向苻王两人,“年轻人多把心思放在正道上,上效君王,下恤黎民,这样才能对得起世家子弟的身份。” “侯爷教训的是,下官记住了。” 苻王两人面色灰白,齐齐认错。 靖阳候看他们态度还算尚可,懒得自降身份和小辈计较,转向素娆时面上冷色收敛了几分,露出些许温和之态:“日后再有人与你为难,你尽管来告诉世叔。” 素娆虽然知道他和长公主这样的亲近都是因为小南的缘故,但心中还是不由得一软。 在这位侯爷身上,她好似看到了阿爹的影子。 宽和而不失锋芒。 与他不同的是,阿爹当年离京万念俱灰,所有锋芒都被岁月磨灭,只剩下一身的病痛和不甘。 她轻应了声。 话音刚落,小南就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赶紧走,或许是怕被老爹揪回府中。 “去吧,我还要去军机营传话,就不与你们同行了。” 靖阳候早听长公主说儿子黏着人家姑娘,这一看,是恨不能和人家长在一起啊! 这臭小子,有了姐姐不认爹。 难道还要他认个干女儿,把人拐到公主府来一起住吗? 靖阳候心中叹气不已,目送素娆和小南走远,也负手出了宫门,这样一来,主角都走了,就剩下苻王两位年轻公子互相搀扶着起身。 小南看着年纪小,脚力却不小。 这一踹让他们擦伤了手脚,隐隐见了血,要不是他怕给素娆惹麻烦,故意收了力道,多少也得废他们几条胳膊腿儿。 一场闹剧,莫名其妙的结束。 众人开始依次出宫,嘴里还在回味刚才的事,感叹有人真是命好,这贵人一个接着一个,上赶着替她撑腰。 可人嘛,还是要自己能立得住脚才行。 熙熙攘攘的又过了几日,春闱考试的结果出来了,贡院外围满了人,等着放榜…… 第481章 琼林宴,拉拢 春闱放榜是京都大事,和这事儿有关系没关系的都围在外面看热闹,更有些商贾富户成群结队的守在跟前,预备着抓个今科进士做女婿。 万众期盼中,皇榜贴了出来。 众人立马围了过去,不少考生焦急搜刮着上面的名字,期待自己能一举高中,光耀门楣。 “今年的一甲三名。” “新科状元今川樊淮,榜眼乾州杜恕,探花郎幽州李密,皆是难得一见的青年才俊。” “我一早就着人打听过,这三位除了榜眼杜恕外,其余两位皆未议亲,诸位要有点什么想法,可要趁早才是,免得被旁人抢了先。” “对对对,赶紧打听下他们的去处,咱们这就备礼,上门提亲。” “……” 喜报传遍大街小巷,举城同欢,中了榜的散钱的散钱,吃酒的吃酒,焚香放炮,祭告祖先,一派欢庆之景。 与其同时,一则消息从宫中传出。 “陛下将于次日在琼林苑设宴,贺文武榜大喜。” 这消息一出,更将此事推上的新的高潮。 沈垣几人从早上上值后一直在议论此事,素娆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陛下为向世人昭示朝廷广纳贤才的决心,每次春闱后必设琼林宴,这事儿屡见不鲜,也至于让你们念叨这么久?” “这次不一样。” 沈垣趴在窗边解释道:“这次参宴的不仅是新科进士,陛下还特意让言世子及太子出面,携同世族子弟,来一场清谈会。” “当真?” 素娆还没接话,靠在树干上闭目养神的荀泽礼睁开了眼,朝这边看来。 沈垣道:“那当然,我刚收到的消息,知道的还没几个人呢。” “言世子喜静,多年来甚少出席宴会,没想到这次他竟然破例到场。” 荀泽礼喃喃自语。 沈垣却不理会他,直对着素娆笑道:“以往的琼林宴多是由礼部出面主持,吃吃喝喝,毫无新意,但这次,可谓是万众瞩目,盛况空前。” 这一切的改变,都是因为‘言世子’三个字的号召力。 他在世族年轻一代中,是当仁不让的领军人物,说一不二的掌舵者。 无人能与其撄锋。 素娆没听清他后面说了些什么,大抵都是些追捧推崇世子爷的话,提起世子爷,她好几日没见他了。 明明两人都在大理寺,却好似各占一方天地。 互不打扰。 她心里明白,他似乎在盘算着什么,而此事,与两人的婚事有关,在道破之前,不宜走动太近。 素娆心不在焉的继续提笔描着字。 沈垣见她似乎没有兴趣,便抓了顾城几人继续去说了,雀跃的心情隔着老远都能听得到。 午间。 众人刚用过饭,还在收拾碗筷,荀泽礼几人不在,只有素娆和顾城他们,所以竹宴进来后审视一周,脸上放了晴光。 “姑娘,属下是来传话的。” 素娆几日不见他在耳边聒噪,看到人时还觉得有些亲切怀念,“什么话?” 竹宴抱拳道:“陛下传话让您明日一道参加琼林宴。” “我?” 素娆诧异的眨了眨眼,“你确定没错?” “没错,公子刚从陛下那边回来,他说机会难得,陛下特意吩咐的。” 竹宴说完又笑嘻嘻的补充了句,“公子也会去。” 他这样挤眉弄眼的揶揄打趣,素娆心里顿时起了一个念头,世子爷该不会就是为了这个原因,才破例出席吧? “属下把话带到了,您好好准备。” 竹宴没有多作耽搁,说完就离开了。 素娆站在原处思索着‘特意吩咐’几个字,这些学子尚未加入党争,又都是朝廷最重要的储备官,到时候定有重用。 他们不似如今局势里的人复杂,是不容忽视的一股力量。 与她也不存在利益角逐。 若能交好,未来定有助益。 “老狐狸……” 她自顾自的说了句,声音极轻,风一吹就散了,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沈垣几人则想到了其他地方,“怪不得破天荒的允诺此事,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几人对视了言,了然一笑。 顾城没好气的斜了他们一眼,“莫说这些没头没尾的,仔细给姑娘惹麻烦。” “知道了,这不是只有咱们弟兄几个我才说的嘛。” 沈垣有恃无恐。 荀泽礼他们回来后一切照旧,不过似是也打听到了琼林宴相关的消息,一直攒在墙角议论着。 晚些时候素娆回府,刚踏上水廊,便瞧见幽幽烛光将一道身影映在了窗纸上。 竹宴守在廊下,将欲跟进去的小南拦住,对素娆笑道:“本来公子打算明日见的,但实在没忍住。” 素娆勾了下唇角。 推门而入。 小南见状要拍开他的手,竹宴立马引诱道:“上次那个老爷爷新做了机关,要不要去看?” 小南犹豫的看了眼屋内。 “他们俩要说话,你在旁呆着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同我去找老爷爷玩儿,你不是很喜欢他……的机关术吗?” 竹宴想说喜欢他,话到嘴边看到小南的模样,又添了几个字。 “姐姐。” 他不太放心。 “我家公子在里面,不会有事的。” 小南抬起眼看他,湿漉漉的黑色瞳仁里清晰的透露着一种意思——就是这个人在,他才不放心。 竹宴话语一噎,顿时觉得这小鬼越来越难搞了。 他以前好歹只负责牵红线、挖尸体,现在莫名其妙还多了一项哄孩子的业务。 真让人头疼。 可再一想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就当是给未来的小主人练手了! 他耐着性子费了好些功夫才把人带走。 给屋内两人留下了清净。 “来多久了?” 素娆边问边在他对面落座,笑眼吟吟,言韫迎着她的视线,眸色深沉幽邃,轻道:“刚来不久。” 话音落,两人不约而同的没再开口。 四目相接的刹那,言韫轻咳了声,率先打破了寂静:“这几日发生的事我都知道,你……处理的很好。” 素娆闻言微挑眉梢,有些好笑:“你是来给下属颁奖的?” 这么例行公事的说话模式,很难不让人发笑。 第482章 两场宴,状元郎 “咳咳……” 言韫手指轻抵着鼻尖,余光瞥见她笑靥灿烂,心下微松了口气,再想起刚才的话,自己也不禁笑了。 “我初回京都,各方瞩目,不好多加动作引起旁人对你的注意……” 尤其是在她和陆珩还有兄长流言不止的情况下。 “我知道啊。” 素娆单手支着下颌,笑眯眯的看着他:“这点小事我自己能处理,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吃亏。” “嗯,我们泠泠最厉害了。” 言韫眸中带笑,抬手抚了抚她的鬓。 分明是一贯低沉清雅的声线,素娆却从中听出了几分宠溺的味道,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忙转了话题:“你这几天都在忙什么?” “大理寺积压的公文,州府呈递上来的案卷,还有些的府中的琐事……” 言韫挑拣了些有趣的说与她听。 说完后,已是月上中梢,言韫往外看了眼,缓缓起身:“我该走了,明日的琼林宴别忘了。” “好。” 素娆把他送到廊下,四下看了眼,既不见竹宴,也不见小南,“他们俩去哪儿了?” “我让竹宴将他送去了一处安全的地方,明日入宫赴宴,他不好跟着。” 言韫凝视着她,正色道:“小南于武学及机关术一道颇有些天赋,每日跟在你身边也是无用,不如让他分神学学旁的。” “我是不想强求于他。” “你怎么知道这不是他自己甘愿的?” 言韫低道:“小南很聪明,你想保护他,他也想保护你,你没发现夹蜂道一行后,他有些变了吗?” 那些狰狞的鲜血和绝望,不仅是他,小南也没有忘却过。 素娆看到他眸底一掠而过的晦暗之色,很清楚他说的意思,暗叹口气,轻垂眼睫:“我有时在想,会不会是我错了,他本该无忧无虑,不为世俗侵扰……” “你这样想就错了。” 单薄清瘦的身形隐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中,她眼底漆黑深邃,不复情绪,言韫凑近她,轻轻揽着她的肩,“泠泠,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比起麻烦,他更怕失去你。” 须臾,他轻轻道:“我也一样。” 素娆伸手环住他劲瘦的腰,久久未语。 月光皎洁,洒在两人相拥的身上,为他们度上了一层淡淡银边,一夜无梦。 次日一早,素娆拉开房门,就见到赵阿福侯在阶下。 “有事吗?” 素娆奇怪的看他,阿福连忙躬身作揖,“请小姐责罚,昨日东宫那边送来了邀帖,奴原想等您回府后再行禀告,谁知一时给忙忘了。” 说着他恭敬的把一物举过头顶,待素娆接过后,伏身跪在地上。 这处台阶下铺满了石子,凹凸不平,他跪的却很利索,几乎能听到膝盖和石头撞击发出的脆响。 “你先起来再说,不要动不动就跪。” 素娆给他说完,打开邀帖迅速的扫了眼,这帖子是以太子妃的名义送来的,说是邀请她今日午后在皇家别苑赏花小聚,设宴感谢她搭救太子的恩德。 和琼林宴差不多时候? 这可麻烦了。 “你知道御苑在何处吗?” 赵阿福刚站稳,连忙回道:“御苑就在外皇城东侧,和琼林苑一水相隔,今日陛下于琼林设宴,人都往那边去,很好找。” 素娆心中当下有了主意。 “我知道了。” 她快步离开,没有要追究的意思。 但赵阿福心中更是惶恐,事后自去廊下跪了两个时辰,以作惩处。 素娆先到大理寺的官署内呆到正午,用过饭,然后才牵马出门。 这次要入宫,她就没让顾城等人跟着。 午时琼林正宴开始,许多马车朝着同一个方向而去,她在后面跟着,几乎毫不费力的就找到了琼林宴。 皇宫御苑雅致庄肃,亭台楼阁,水光花树惹的人眼花缭乱。 她去的时候,许多人都到了。 新科进士还未任职,暂无官身,遂穿的很随意,大多是一袭儒生长袍,腰间坠玉,执着一柄扇子。 宫婢和太监托着盘盏,穿梭其中,引动一阵清风。 “哎呦,袁兄,好久不见。” “建恒兄安好,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乌台沈氏的幼子,沈卓,沈兄,这位就是我常提的同窗好友,此次春闱,他排二甲十七。” “在下有礼。” “这皇宫别苑的风景独好,咱们就别站着了,去那边说吧,正好我与你引荐一番。” “有劳沈兄。” 眼前人三五成群,谈笑风声,个个满面红光,春风得意,笑意流淌在花酒香气中,引人神往。 “姑娘可是走错地方了……” 素娆站在桃花树下,柔软的花瓣经风一吹,落了她满身,她正收拾着,忽听身后传来道声音,下意识回头望去。 阳光从树的缝隙里透过些浅淡的光线,照在她乌发玉面上,发浓似墨,面如霜雪,这般瞧着,竟有些剔透盈润。 男子看得一愣。 紧接着,脸刷的涨红,“小,小生樊淮唐突,惊扰姑娘了。” 樊淮? 这不是那位新科状元郎吗? 素娆含笑拱手,还礼道:“无妨,不知樊公子找我何事?” “此,此处是琼林苑,御苑在那,那边……姑娘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他说话有些磕磕绊绊的,素娆不禁失笑,她有这么可怕吗?居然把状元郎给吓成结巴了? “我没走错。” 她含笑拱手,再次自我介绍道:“监察令素娆奉命前来赴宴,樊公子有礼。” “监,监察令?” 樊淮面上有瞬间的迷糊,很快清醒过来,惊讶道:“姑娘就是那个名动盛京的女监令?” “是我。” 她袒露身份后,樊淮看她的目光有些怪异,看着看着突然就红了脸,退后两步,“樊淮见过素大人。” 他端端正正的施了一礼。 旁人听了这女监令的名号,不是眼露鄙夷就是假笑作伪,他倒是个异类。 “公子不必多礼,宴席之上,不谈名利,当以平辈论交,不嫌弃的话,我便唤你一句樊兄。” 素娆顺势说道。 樊淮红着脸点点头,“我,我表字少安……” 两人说着话,素娆却发现他从不看她,耳根红的像是要滴血,暗暗觉得有趣,这时候旁边走来一堆人,“呦,少安兄,你这一和姑娘说话就脸红结巴的毛病须得改改,这样还怎么与人家结亲啊!” 第483章 引荐,忙碌的应酬生涯 “不可胡言。” 对上他们,樊淮说话的速度明显利落许多,介绍道:“这位是监察令素大人。” “监察令?” 几位公子齐齐一愣,神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素大人,这是杜恕,来自乾州,受教于言氏门下,他是这次的榜眼。” 有人引荐后,双方结识就顺利许多,这些人显然不是太学那些愣头青,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还是十分客气。 杜恕看起来和樊淮差不多年岁,二十五六的模样,人敦厚温和,一派和气,听到樊淮介绍,再加上和言氏有些渊源,对她拱手作揖:“杜恕见过素监令。” 两人打了个招呼,樊淮又看向另一个男子,“这位是探花李密,李兄文采风流,写的一手好文章。” “素监令。” 李密作揖,说话简洁利落,樊淮对素娆笑道:“李兄就是这样的性子,平素不多话,一开口总是一针见血。”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加上说的多了,樊淮结巴的毛病慢慢好了些,只是脸依旧通红。 他将这一群人介绍给素娆认识,素娆惊讶的发现,傍上二甲中排行最靠前的一批几乎都在这儿。 “别站着了,过去看看吧。” 杜恕邀请素娆一道,有他和樊淮在,没人多说什么,他们四下走动结识新人,互通消息,很快素娆就将场中人认了个七七八八。 这时候太子和言韫来了。 身后还跟着一群衣着光鲜的世家子弟,她在其中看到了崔翊的身影,虽然形容倜傥风流,贵介公子,实际上满眼茫然,一脸颓唐。 “言世子到了。” “太子殿下,快去拜见,据说言世子要就此次策论的题目与我们再谈一二,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早在老师门下时,我就常听他夸奖世子爷满腹经纶,天纵奇才,今日终于有机会一睹其风采了。” 杜恕和其他几人快步围了过去。 寇淮看素娆脚下不动,诧异道:“监令不去看看吗?世子爷难得出来走动。” “我遇见了个熟人,樊兄先过去吧,我与他说两句话。” 樊淮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那快步走来的公子哥儿,含笑一礼,转身离开了。 这边就剩下她与崔翊两人。 “阿娆,你救救我吧。” 崔翊一张嘴尽显抓狂之态:“你快去跟阿韫求个情,让他别折腾我了,我不想再相看贵女了。” 他这些日子每天混在脂粉堆里,看过一个又一个。 现在莫说是打趣笑谈,光是看到女人的脸双眼就直犯模糊,记不住,一个都不想记住。 “你惹得祸,我哪里劝得动他?” 素娆苦笑。 崔翊见状仰面朝天,好一会,才放空了满腹的幽怨之气,怅然道:“他这样睚眦必报,你就不担心往后的日子吗?” “不担心。” 素娆诚实摇头,“兄长,你墙塌了也不能反过来掘我的墙吧,这可不是为人兄长的道理。” 崔翊看着她半响,却见她视线已经望去了人潮涌动的某处,站在这儿,依稀还能听到言韫清冷平和的声音。 “赏疑从与,所以广恩也;罚疑从去,所以慎刑也……” 素娆听了半响突然开口道:“这次的春闱策论的题目是论刑?” “应该是吧。” 崔翊没与她纠缠先前的话题,拢袖道:“陛下这次是下定了决心啊……” 素娆笑了笑没说话。 她不怀疑陛下清肃刑狱的决心,只是这决心终究是有条衡量的尺度在的,否则,宋岱岩不可能莫名其妙的死在半途上…… 这话如今说来没意思,她直接掠过。 “他们还要论多久?” 崔翊语调微扬,“怎么,你想走?” “嗯,太子妃在旁边御苑设宴赏花,说是要答谢我,昨日就下了帖子……” “那你去吧,瞧他们的架势,阿韫一时半会怕是不得空。” “那你呢?” 素娆看崔翊既不想去凑热闹,又神情恹恹无精打采,不由得问道,崔翊打了个哈欠,扭了扭脖子,“我找个地方睡会觉去,在这儿无趣的很。” 要不是借口来这儿长见识,恐怕他就被逼着赏花听曲儿呢。 他活了二十多载,头一次觉得女人多了麻烦。 而这一切都是拜某人所赐。 崔翊暗暗磨了磨牙,扫了眼言韫的方向,转身离开,素娆轻笑着摇摇头,这般凄惨的遭遇还不是他自找的。 没事老去招惹阿韫做什么! 明明每次都占不了上风。 她一边想着一边走到处偏僻的位置,如果走出琼林苑绕过去,须得费些时间,不如走捷径。 她站在水边,隐隐能听到对面传来的笑声。 看来阿福说一水相隔的确没错,素娆足尖轻点,踩过水面,溅起一串涟漪,只三五个起落,便落在了对面的岸上。 她理了理衣裳和头发,正准备往前,突然看到不远处的凉亭里,几道人影怔怔的看着她,似是还没有回神。 素娆凝神一瞧,乐了。 这不是柏谷堂与她为难的那个娇小姐吗? 好像是叫汪宝瓶! 她身边坐着的都是些陌生的面孔,素娆认不出来,即便认出来了也懒得上前打招呼。 毕竟她只是来走个过场,没心思和她们玩儿勾心斗角的戏码。 素娆旁若无人的直接从凉亭边走过。 汪宝瓶气急正要起身,被旁边的人一把按下,“宝瓶别冲动,这次太子妃广宴京都贵女,为的就是答谢她和那个云乐郡主,你这时候与她闹,吃亏的还是你。” “就是啊,你与她置气做什么?两句闲言碎语罢了,听过就算了,先挽回自己的名声才要紧。” “那言陆两家的门儿是那么好进的?她什么身份,连做妾都不够资格,况且不守妇道,终日厮混在男人堆里,这样的女子,哪个人家愿意娶?” ……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完,汪宝瓶的理智总算找回来了,她褪去怒色,端起笑脸道:“诸位姐妹说的对,走,主角登场了,咱们也过去看看。” 素娆随便抓了个宫婢道明身份,让她带路去拜见太子妃。 宫婢往她身后瞧了眼,“太子妃殿下派人守在御苑门口,特意等着大人呢,大人没瞧见吗?” 素娆闻言有些尴尬,笑意不显:“许是错过了。” “此次赏花宴各家夫人小姐都来了,人多的时候难免有所疏漏,还请大人见谅。” 宫婢没多问,领着她穿过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各家女眷们,直进了一处凉亭。 四面垂纱,旷远幽沉的琴音从中传出,饶是素娆这种不懂琴的,也听出了弹奏者技艺高超…… 第484章 太子妃迎,抬轿 一曲终,宫婢立在亭外,垂首道:“回殿下,素大人到了。” 话音未落,亭内人影轻摇,接二连三的站起身,拂纱而出,当首的是位面容秀美端庄的女子,她一袭满绣镶金线芍药裙,外笼薄绡,乌发间戴着凤蝶流金簪,簪尾坠着流苏,整个人素雅温柔,仪态端妍。 “不是让你们提前通禀,本宫好去迎吗?怎么这会人到了才来说。” 柔软的话音里难掩歉疚,看到素娆的刹那,她整个人怔了下,随即快步走上前来,笑意在眼底铺开。 “早听说大人不仅断案能力一流,容色更是冠绝,今日一见,果真是所言非虚。” “素娆给太子妃殿下请安。” 素娆欲要行礼,直接被她一把扶住,含笑道:“快别讲究这些虚礼了,你救了殿下的大恩本宫还没谢过,岂能让恩人做这些。” “快,里面坐。” 太子妃改扶为牵,带着她就往亭内走,这般殷勤关切,看得四周各家女眷嫉妒的红了眼。 这小地方来的女子好大的脸面。 劳动太子妃为她置办赏花宴,以众官眷贵女们的声望来替她抬轿。 又是亲迎又是免礼的。 真真是把她当菩萨供着! 素娆刚迈步朝前,一抬眼,就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木芙蓉和周吟…… 木芙蓉看到她笑了笑,“素姑娘,几日不见,你穿上这身官袍,我都险些不敢认你。” 周吟也笑着附和道:“谁能想到当日柏谷堂一见,再见面,她摇身一变成了朝廷第一位女监令。” “小女周吟,见过素大人。” 她屈膝行礼,素娆苦笑道:“周小姐别拿我打趣了,我脸皮可薄的很……” “这哪里是打趣,这是欣赏,你最近名头响亮,处处都在议论你。” 周吟掀起半垂的纱帐,“别站着了,进来说吧。” 她和太子妃关系看起来不错,并无太多拘束。 进了凉亭,素娆发现亭中除了她们,还有个年岁不大的小女孩,正背对众人趴着,不知在做些什么。 太子妃看素娆视线落在那儿,笑着解释道:“这是五公主,嫌宫里太无聊,特意求了陛下跑出来玩儿的。” 素娆点点头对五公主施了一礼。 几人依次落座。 太子妃拉着素娆坐在了自己身边,周吟见状佯作不满道:“表姐可太偏心了些,素小姐一来,就把我们都打发到旁边去了。” 看样子,周吟和太子妃还有些亲戚关系。 怪不得那日在柏谷堂,那些官家小姐们对她态度不一般。 素娆心想着,含笑没有吱声,太子妃嗔她一眼,“你也好意思说本宫偏心,早上本宫不才送了你枝赤金缠丝珍珠簪?” 周吟闻言一笑,“这倒是,那妹妹我便不吃醋了。” 几人对视了眼,不由得笑开。 “方才是周小姐在抚琴?” “是啊,雕虫小技,让素小姐见笑了。” 周吟从第一次见面就对素娆观感颇好,再加上她对太子的救命之恩,十分乐得与她说话。 没个三两句,就问起了她搭救太子的故事。 此事太子妃虽然听太子简单说过一些,但怕她难过,略去了许多细节。 正好周吟问起,太子妃也顺势搭了个话。 素娆看到她眼中的探究,奇怪的看向木芙蓉,难道她没提过吗? 木芙蓉似是看懂了她的眼神,垂首轻道:“殿下问起,我只说了在二郎峰的事。” 毕竟在那之后的路,她全无半点功劳。 素娆说的对,她凭借救了太子的功劳封郡主,得食邑,一瞬逆天改命,声名煊赫。 可她心里清楚,太子最终能活下来,凭的是素娆他们舍生忘死,浴血杀伐。 她有赏赐,萧散他们也有赏赐…… 真金白银,一身荣耀。 唯独素娆! 像是被陛下忘记一般,好容易记起,最后却得了个有名无实的女监令。 比起她,他们这些人又有什么资格对救命之事大肆宣扬…… 太子妃不知木芙蓉心中在想什么,只看她似有心事,轻道:“郡主太谦虚,总说她没做多少,但本宫听说你们身负重伤,将养了许久。” 她言语中尽是试探之意。 素娆不好拂她的面子,左右这些事不算机密,她就酌情说了一些,饶是有所隐瞒和淡化,还是听得太子妃几人心惊不已。 说完之后,太子妃心有余悸道:“怪不得殿下不愿提,这是险死还生啊,差一点……” 差一点他们夫妻就要天人永隔了。 周吟感叹良多,拉着素娆和木芙蓉说了好一会话,都是关于在蓟州的见闻,听到她说饿殍遍野,尸骨堆山时,这位千金小姐沉默不语。 “外面的世界,我这一生,恐怕都没机会见到了。” 周吟苦笑不已,对她而言,生于盛京,长于盛京,然后挑个名当户对的人家嫁了,相夫教子,绵延子嗣,这便是一生。 不过这些事她也就是随口一说。 真把她送出盛京,天地浩大,她也不知道能去哪里,能做什么,她过惯了锦衣玉食,前呼后拥的生活,知晓哪里才是她的归宿。 “殿下,陆小姐来了。” 亭外传来宫婢的回禀,太子妃收敛情绪,对外道:“请陆小姐进来吧。” 她话音刚落,一道粉色的人影就快步进来,行了个不甚规矩的礼,“绾绾给太子妃请安。” “陆小姐免礼。” 太子妃和气的对她一笑,“正好咱们在闲聊,陆小姐也坐下一起吧。” “我就不坐了,臣女是来找人的。” 陆绾绾说完,双眼亮晶晶的看向素娆:“美人,又见面了。” “是啊,又见面了。” 素娆笑道:“不知陆小姐找我何事?” “自然是大事。” 陆绾绾对太子妃道:“殿下和她说了许久的话,要不把人借给我吧?我想和她去走走。” “这……” 太子妃知道陆家这位小魔女素来是个闲不住的主儿,直接拒绝也不好,婉言道:“这得问素小姐的意思。” 她想着素娆要是不情愿,待会她就帮忙搪塞过去。 但素娆坐久了也乏的很,面对陆绾绾央求又娇悍的眼神,笑着起身道:“那就走吧。” 她也想看看这位陆小姐打的什么算盘。 (本章完) 第485章 欠东风,结识 两人和太子妃告辞后,出了凉亭,周围的视线齐齐落在两人身上,像是黏住了她们。 陆绾绾秀眉微蹙,“她们老是盯着我们看什么?” “不知道。” 素娆懒得去想,而陆绾绾想了下没个结果,也就把这些人抛到了脑后,直拉着她往外面走去。 素娆提醒道:“不能太远,陛下传话让我去琼林宴,我晚些还要过去。” “我们这就是去琼林宴啊。” 陆绾绾不慌不忙的回道。 路边有凑过来同她打招呼的贵女,她敷衍点头,然后大步流星的继续朝前,连个场面话都不愿多说。 “你也真是的,跑来这赏花宴做什么,一群女的坐在一起叽叽喳喳吵死了。” 素娆好笑的扫了眼她抓着自己的手,慢悠悠的说道:“陆小姐专门跑来找我,就是要我陪你去琼林苑?” “是啊,状元游街时我被拘在府里没赶得上热闹看,这次说什么我都要去看看。” “快快快,你走快点。” 陆绾绾不住催促,到最后素娆完全是被她带着走,“你要看热闹去不就好了,想来宫里的侍卫也不会拦你。” “那不一定。” 陆绾绾道:“琼林宴是要邀帖的,我又不是新科进士,他们才不会放我进去。” “是这样吗?” 可是素娆进来时也没人问她要帖子啊,不过陛下既然说了让她来,那定然是打过招呼。 再加上有这身官袍在。 朝廷唯一的女监令,不用问也看得出她的身份,或许这才是她没被阻拦的原因吧。 素娆想着,两人已经到了琼林苑门口,把守的侍卫认识素娆,但对她身旁的陆绾绾多看了两眼。 “这位是?” “这位是陆……” 素娆话还没说完,陆绾绾就抢道:“奴婢是素大人的随侍。” 随侍? 素娆脸色古怪,这大小姐编也要编个像样的理由吧,谁家奴婢穿戴的比主子还好。 侍卫互看了两眼,明显不信她的鬼话。 素娆无奈摇头,“这位姑娘是我朋友,只是听闻琼林宴盛名,想来看个热闹,不会有事的。” 今日在场的世族子弟也有带随从进去的。 这不是什么稀罕事。 素娆毕竟有官身,她既然作保,侍卫也没有不放人的道理。 两人如愿进了琼林苑。 陆绾绾背着手四处张望,有些失望的道:“好像和那些园子差不多,没什么稀罕的。” 素娆失笑,“你怎么不让你大哥带你来?” “他才不会来呢,找他喝酒听曲儿,吹笙鼓瑟还行,要让他耐着性子在这儿和一帮书生谈儒论道,比杀了他都难受。” 走到内苑,人声鼎沸。 看样子策论议学已然结束,言韫和太子正说着话,其他世族子弟自成一派,新科进士们则是另一派。 津津有味的议论着刚才的辩论。 尤其是状元郎樊淮请教言世子,两人清谈的那番话,双方见解精辟独到,颇有些大儒论道的意味。 “少安兄虽然输了但也不冤,那可是言世子,他还赞你眼光别具,将来定有作为呢。” “能得言世子这句话,少安兄足以自傲了。” “就是,咱们连话都说不上两句,奇怪的很,明明世子年纪轻,但站在那儿,便有种不容高攀的气势。” “言世子博学广识,学问远在吾等之上,一番话让我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寇淮他们站着的位置很扎眼,周围围了许多人,素娆一眼就瞧见了,陆绾绾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就是他们?” “哪个是状元郎?” 素娆道:“一看到你会脸红的那个就是。” 陆绾绾怪异的看她,“你认真的?” “嗯。” “那我就去会会这位状元郎,看他究竟有什么好的,能让人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陆绾绾撂下一句话直接大步走了过去,素娆看到她走进寇淮他们,“你们谁是状元郎?” 正说话的人群霎时安静下来,视线全都聚在寇淮身上,陆绾绾自然发现了,上下打量半响,看到他面上的绯红,不由笑了:“你就是新科状元?看起来也是个正常人啊。” 寇淮脸色红的滴血,不理会旁边的打趣,连忙拱手道:“小,小生寇淮,见过小姐。” “寇淮……” 陆绾绾笑着围他转了两圈,在寇淮毫无防备时,突然凑近,歪着脑袋打量他:“你说话就说话,脸红什么呀?” “小生,没,没有。” 寇淮倒退两步,与她拉开距离,陆绾绾却不想这样放过他,饶有兴致的道:“不仅脸红还结巴,状元郎,你倒挺有意思。” “小姐,小姐到底有何,何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说话吗……” 陆绾绾像是逗弄他上了瘾,任凭寇淮怎么躲都躲不开。 而素娆没想到陆大小姐对寇淮这样‘青眼有加’,她此时已经到了太子和言韫跟前。 “微臣见过太子殿下,见过言世子。” 大庭广众之下,该有的礼数素娆还是做全了,太子温和笑道:“去过御苑那边了?” “是。” “太子妃很喜欢你,你若得空,多去东宫陪陪她。” “微臣遵命。” 这种场合遇见,双方都没办法敞开闲聊,素娆余光瞥了眼言韫的方向,正巧他往这边看。 浅淡的眸色蕴着笑意,转瞬即逝。 “素大人还没见过各家的公子吧。” 太子此话一处出,众人顿时明白了是什么意思,纷纷上前与素娆见礼。 互通姓名。 素娆也因此半只脚踏进了世家贵族的圈子,忙活大半日,用过晚宴,众人推杯换盏,还在畅谈理想。 她就先行离开了。 离开时已经找不到陆绾绾的身影,连带着寇淮也不见踪迹…… 素娆去问,说是她已经出宫。 素娆回半月小筑的路上,策马而行,凉风将她面上的燥热之意驱散了些,想起今日结识的一大堆世家子弟与新科进士,脑子微微有些发涨。 她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她的东风,何时会来呢? 镇定如她,这时候也不由得有了些焦躁,不仅为她自己,也为始终为她盘算的太子、小南、还有顾城这些人。 他们因她……遭受太多非议和冷眼了。 第486章 皆不如意,来请! 素娆回到半月小筑时,骤然发现府中多了三个人。 “姑娘。” 萧散三人上前抱拳行礼,老黑抠了下后脑勺,憨笑道:“本来前几天就要过来的,结果被一些杂事耽搁了。” “不管怎么样,来了就好。” 同生共死过,素娆看他们很是亲切,吩咐阿福准备酒菜,与之痛饮了几坛。 酒过三巡,老黑很快就晕了,拍着桌子醉醺醺的喊:“凭什么,你说他们凭什么看不起咱们,咱们为太子拼过命,流过血,小七,还有小七……” 他双眼发红,猛的端起碗又灌了一口酒,“小七和小五都留在了那儿……兄弟七个,只剩下的三个。” 萧散怕他发疯乱闹,想拉他坐下,结果被他一把甩开。 黑脸汉子微眯着眼打量素娆:“还有姑娘你。” “云州断案,蓟州赈灾,这桩桩件件的功劳凭什么就因为是个女儿家,就被他们抹去,还要当成笑话,什么痴心妄想,什么牝鸡司晨,那都是狗屁!” “他们生来就拥有这些,那是爹妈给的,咱比不了,可我流血拼命,我兄弟身死雪地才换来的机会,他们有什么资格嘲笑。” “姑娘啊,老黑心里苦啊……” 素娆静静的看着他,透过那微微敞开的领口,还能看见青紫的痕迹,似是被打的。 再看萧散和另外一个叫肖清汉子,他们纵然极力掩藏,还是遮不去眼底的落寞和复杂。 素娆没去追问原委。 左不过就是排挤,羞辱,或是暗下黑手,盛京城里的人,哪怕是给人看门遛马的,对外来人也有种与生俱来的蔑视和轻贱。 这种东西刻在了骨子里。 太子纵然有心提携任用,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还是避免不了这些,萧散他们又都是硬骨头,做不来告状的事。 长此以往,矛盾必然愈演愈烈。 “会好的。” 素娆淡淡的望着他们,语气坚定,一如当初身陷绝境时那样,平静的安抚着所有人的心。 萧散面上微有轻红,抚着酒碗低喃道:“有姑娘在,一定会好起来的。” 肖清似醉似醒的点附和。 “东宫亲卫,不如在姑娘身边做个小卒……如果小七他们还在,也,也定会同意的。” “来,敬姑娘!” 老黑抓起酒坛,摇摇晃晃的站不稳,仰头就把酒水往嘴里灌,半坛喝完,整个人“噗通”一声栽倒在地,彻底醉死。 肖清眯眼看着老黑笑,眼神有些迟滞。 三人中唯有萧散情况还好些。 素娆喝完面前的酒,放下酒盏,对外面唤道:“来个人把他们送去歇息。” 守在院中的银雪卫立马进来。 架起肖清和老黑就走。 他们要去扶萧散,萧散摇摇头,扶桌起身,“不用管我,我能走……” 他走了两步,回头道:“姑娘……” “什么事?” 素娆抬眸看他,眼中一片清明。 萧散嘴唇嚅了嚅,最终苦笑了声,没说什么,跟着银雪卫出了屋子。 他想说谢谢。 谢谢她窥破了一切却不曾点明,替他们保留了仅存的尊严,谢谢她仍然愿意收留他们,延续那一线渺茫的希望。 这次,他们真心奉她为主,定以命相护。 夜深了,素娆一人坐在堂中,慢悠悠的喝着手边那坛酒,酒香清冽,使人迷醉,唯独她越喝头脑越是清醒。 那些往事走马灯一样在脑海中浮掠而过,交杂着无数人的身影。 她放纵自己沉沦其中。 思绪跌宕。 待酒坛见底,她深吸口气,将酒盏重重搁下,像是把心里的憋闷郁气一道放置,今夜过后,她还是那个悠然淡定的素娆。 急则生乱,乱则必失。 这个道理,她自小就懂。 素娆回屋睡觉,侯在外面的婢女们等她离开,确定正堂无人后,才鱼贯而入,开始收拾清理。 半月小筑很大,空房间多,除过原本打理小筑的婢仆外,再多十八名银雪卫和萧散三人,一点都不显得拥挤。 赵阿福安排的很周到。 不用素娆操心。 次日一早,萧散他们早早醒了酒,收拾妥当,和银雪卫一起护送素娆上值。 他们的官署清冷的平日里几乎没人会来。 大理寺的官员隔得远,双方没什么交集,日子就这平淡又无聊的过着,荀泽礼几人甚至搬了几把摇椅在院中阴凉处。 午时阳光充足的时候还会躺在上面小憩。 沈垣不知从哪儿捡了只狸奴回来,巴掌大小,纯白色,脏兮兮的,连眼睛都被分泌物糊住,他一边疯狂打喷嚏,一边端了清水给它洗澡擦毛。 顾城看着不做正事的几人,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转身继续和萧散侃天侃地。 老黑和肖清双手捧脸坐在地上,数睡觉那厮打了十三次呼噜,磨了两次牙…… 而素娆这个监察令,让人去市集上买了只兔子。 正在进行日常练习…… 他们各做各的事,倒也是互不影响,出奇的和谐。 而就在这时候,一些不速之客登门。 “砰砰砰!” 院门被敲得哐啷作响,睡觉的银雪卫惊醒,翻身坐起,沈垣放下了擦得半干的小猫,萧散和顾城止了话。 众人齐齐朝门口看去。 这一看,顿时乐了。 “呦,这不是京兆府的王师爷吗?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 沈垣皮笑肉不笑的道。 来的不止他一人,还带着京兆府的两名捕快,看到院中的各人的场景,面皮怪异的抽动了下。 “你们,你们这好歹也算是个官署,行迹怎能这般没有规矩!” “我们怎么了?” 荀泽礼看书被打扰,不耐烦的抬起头,“有话就说,没话就滚,你一个小小师爷怎么管那么宽!” 那天打过架后,这帮二世祖消停许多,虽然还是懒散清闲,却也不主动找茬。 双方彼此看顺眼不少。 如今听荀泽礼这样不给面子,其他人都忍不住笑了。 王师爷在盛京城混了多年,荀家的公子哪里认不出来,他在皇城司好歹算个将官,后来与人斗殴被贬了两级,但也没人想到会在这儿看到他啊。 “不知荀大人在此,卑职唐突了。” “此次卑职为公事而来,不敢擅自离开,还请见素监令一面。” 第487章 下马威,拒绝查案? 公事? 顾城等人心中齐齐一喜,来活儿了? 他们不约而同的朝屋内望去,这么大的动静以素娆的耳目,肯定听得清楚,但等了许久,她都不曾出声。 “素监令!” 王师爷提高了几分语气,面色隐有不耐。 连带着他身后的衙役也有些心浮气躁,“素监令,既是公事,还请出来相见,莫要耽搁了。” 他们一唱一和等了半天,屋内还是静悄悄的。 像是无人。 顾城和沈垣对视了眼,刚想说话,就被老黑抢了先,“你们京兆府的人都不懂规矩吗?一个书吏罢了,竟敢让陛下钦点的监令出来相迎,你们哪儿来的脸?” 他行伍出身,不懂含蓄是何物,说话自是简单粗暴。 这短短半柱香的功夫,先是被荀泽礼训斥,那是世族天骄,好,他忍。 但眼前这个黑炭一样的壮汉是个什么东西? 也敢来挑他京兆府的刺儿! “你这人好生无礼,难道平日里素监令就是这样管教下人的吗?” “无礼的是你。” 顾城挡在老黑身前,他一动,其他人纷纷动了,在王师爷几人站了一排,个个神色冷峭。 “你一个无品无职的师爷,敢来监察令面前吆五喝六,你家大人都不敢这么放肆。” 沈垣扫了眼他身后的两人,“这满院子的随便揪出哪个都比你的身份高,我们都还没仗势欺人呢,你反倒先抖起来了?” “你这么狂,你家大人知道吗?” 王师爷被他们气的直瞪眼,偏偏眼前这堆人都是王公贵族之后,他开罪不起。 这地儿太邪门了。 当官儿做主的是个女人,暂无品级,作下属的却一个个都是镶着金边的玉疙瘩。 照理说她应该谁都使唤不动。 偏偏说她一句,就像是捅了马蜂窝…… “卑职是来传话的,耽搁了正事,你我谁也担待不起。” 识时务者为俊杰,王师爷语气稍缓,率先服了软,他这样行径,顾城他们也就没再继续挑剔。 双方偃旗息鼓。 但顾城他们没有要传话的意思,屋内也无人开口,王师爷尴尬的站了会,只好认命的朝屋内行礼:“卑职京兆府师爷王临,奉盖大人之名请见素监令。” 须臾,一道清淡的女声传出,“进。” 合着耳朵没聋啊。 这是故意摆谱给他们下马威呢! 王师爷和两名衙役交换了个眼神,心里都有些不痛快,快步而入。 结果一进去。 就被眼前这血腥的一幕吓得险些腿软! 长而宽的木桌上摆了一层白布,白布上放着血淋淋的皮毛,这皮毛完整,只由一刀切成,无半点其他损伤。 皮毛旁放着的是一堆内脏。 摆放规整,颗颗血红。 再往旁边,只一个完整的骨架,骨头上浸着血,湿哒哒的往下滴,上面的肉被剔除干净,一条一条的垒在旁边。 若是凑近看就会发现,每一刀落下都是沿着肌肉的纹理,不曾破坏分毫。 一女子手里拿着刀,就站在桌案旁边。 边褪手套,边微笑着朝他问:“京兆府的师爷?来我这儿有何贵干啊!” 王师爷喉咙艰难的滚动了下,嘴巴干的失声,只觉得她和这画面一样,诡异的令人浑身发毛。 “师爷,说话啊。” 身后的衙役很快回神,催促道。 他们时常要去勘察命案现场,这种场面见多了,自然有一定的承受能力。 杀只兔子罢了。 没什么好怕。 真正让他们觉得胆寒的是这位女监令的反应,她平静淡定,笑意吟吟……好似,浑然不在意。 “说,说话……” 王师爷思绪回笼,舔了下嘴,连忙低下头道:“城外发生了命案,盖大人的意思是,让素监令去办。” “这是难得大展拳脚的机会,监令可莫要错过了。” 门外顾城他们听在耳中,都觉得时机到了。 终于到他们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他们以为素娆会一口应下,就连王师爷都是胸有成竹,只等着素娆点头,他就打道回府。 可惜,素娆闻言不惊不喜,走回桌案后坐下,端起茶壶给自己添满,慢悠悠的道:“京畿重地发生命案,这应该是你们京兆府的责任。” “再不行,也该去找大理寺,找刑部,如今找我是几个意思?” 这下王师爷愣住了。 谁不知道满城对她断案追凶的事充满了质疑和猜测,她处境尴尬,这桩案子正是她为自己正名的好机会。 她居然话里话外不愿意? “素监令,刑部和大理寺统管全国的案件,积压甚多,无人手可派,而我们京兆府最近也连着接了好几桩案子,忙的晕头转向。” “唯有你这个监察令是清闲的。” 王师爷的蹙眉道。 “本官这份清闲多亏了你家大人体恤,先前我派人三催四请要调取近半年尚未审定的卷宗,是你们说人手够用,不牢本官费心。” 素娆往椅背上一靠,端着茶盏轻啜了口,浅笑道:“如今本官觉得这清闲日子挺好的,暂时没有要查案的打算。” 她这句话就是明确的拒绝了。 王师爷闻言语塞,之前的事的确是他们京兆府的问题,可这桩命案与之无关。 “素大人,你身为监令,查案问狱是你职责所在,你岂能这样懈怠?” “我的职责?” 素娆幽幽一笑,“本官没记错的话,陛下圣旨上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本官行问案之职,赐三司典狱行走之便。” “换而言之,本官有权决定要过问哪家的刑案。” “之前派人去你京兆府是因为许多应该移交刑部的案件卷宗还未整理移送,我图方便才直接着人去取,可没越权管你京兆府的案子。” “毕竟,你京兆府也不在三司之内。” 她笑着说完最后一个字,又气定神闲的开始品茶,对面王师爷面色忽青忽白,阴晴难定,半响说不出话来。 顾城他们虽不懂素娆的用意,但还是配合道:“大人说的是,京兆府尹无权调动我们大人查案,你们有这闲工夫,还是赶紧回去调遣人手吧。” 感谢花花肠子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villa area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eb投的三张月票。、 感谢书友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书友投的1章月票。 感谢妖之呢喃投的二十张月票 感谢毛球微微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木木猫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小可爱们投喂的推荐票~~这下可是真要来啦,哈哈哈哈~~ (本章完) 第488章 登门赔礼,棘手的命案 王师爷三人灰头土脸的走了。 待他们走远,顾城等人涌了进来,七嘴八舌的问素娆为什么要拒绝这么好的机会,是不想查这个案子吗? 素娆轻掀眼帘,笑道:“案子要查,但不是被人当做玩物,逆来顺受的接了这烫手山芋。” “否则即便我查清了案子,日后也别想挺得起脊背。” “这是……什么意思?” 老黑疑惑的抓了抓头发。 “你想啊,京兆府先前是什么态度,这次派人过来,又是什么态度?” 众人顺着她的话一想,顿时发觉了不对劲。 先前爱答不理,仿佛他们求着要查案。 这次主动上门,还一副着急忙慌的模样,的确像是不怀好意。 “这案子八成有问题。” 顾城蹙眉道:“我先让人去暗中打听一番,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 素娆笑应,顾城是个行动派,心中有了主意,立马着人去办,剩下众人面面相觑,“那,那接下来怎么办?” “等啊。” 素娆眸光悠远,笑意含着些许冷淡:“等这位京兆府尹亲自登门来请。” “他会来吗?” 沈垣狐疑的问道。 “一定会来的。” 萧散沉声道:“这案子有蹊跷,京兆府不想经手,怕惹麻烦,而他觉得麻烦的话,大理寺和刑部,御史台大概率也不想管。” “大理寺只负责重大案件,刑部积案旧案甚多,无暇分心,御史台嘛……一帮子言官,只知道下嘴皮磕上嘴皮,哪里懂什么查案。” 沈垣在旁帮腔:“所以这案子最终还是会落在京兆府头上。” 盖衡那个老狐狸这就开始忙着找人丢锅了! 满朝刑司,最合适的就是他们大人这个女监令,她既能过问刑部,就代表可以过问地方。 要查问京畿重地的命案,章程上来看,勉强也说得过去。 “如果京兆府尹亲自来请的话,这案子大人要接吗?” 沈垣对素娆问道。 素娆笑而未语,众人对她的答案却了然于心。 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那这局面才能彻底回到他们的掌控。 否则全是空谈。 想明白了这件事,众人又散开各忙各的去了,素娆叫住了要离开的沈垣,“把这些兔肉送去厨房,告诉谭娘子今晚加餐。” 沈垣:“……” 他看了眼那堆肉,实在有些好奇她这样做的意义,好端端的兔子犯了什么罪。 要被这样大卸八块。 “愣着干什么?” 素娆看他身形不动,笑问道。 沈垣回过神:“卑职刚才在想,今晚吃肉不用吐骨头了,甚好。” “对了,你记得告诉谭娘子以后要把厨房的门窗关好,免得狸奴钻进去偷吃。” “好。” 沈垣想到狸奴,忍不住又打了个两个喷嚏,素娆看他这样,疑道:“你难道对它的毛发过敏?” “好像是。” 沈垣揉了揉鼻尖,“每次抱他都觉得难受,止不住打喷嚏……不过也就是打喷嚏,等收拾干净了放它自己玩儿,我少摆弄它就好了。” “那你多注意点。” “嗯,卑职去了。” 沈垣找东西收肉,顺带把兔子皮一道拿走,洗洗干净,还能做个手套什么的。 院内归于平静。 京兆府尹盖衡来的比他们想象中要快,这次没走大理寺的门,而是直接从后门让人传话拜访。 素娆让底下去请人的时候,顾城正好带回了那案子的消息。 “命案发生在城外三里处的一间竹舍,死者是当世大儒徐谌,徐老大人。” “徐老大人未致仕前在弘文馆编撰古书,兼领国子监授业,在学生清流中声望极高。” “他这一死引起了盛京震动,学子们悲愤不已,直堵在京兆府门口要替他讨个公道。” 素娆心中微动。 竟又和国子监的学生沾边! 这国子监向来只招收三品上的官家子弟,走出来的每个人都堪称朝廷未来的中流砥柱。 这股人拧在一起,声势撼人,怪不得京兆府如避蛇蝎。 “最关键的是,此案大概率查不出凶手。” 顾城神色凝重,“竹舍被一场大火付之一炬,除了一具焦尸,什么都没留下……” 盖衡那个老狐狸大概是没把握查,也不知道该怎么查,怕惹火烧身,所以急于把案子栽到他们手里。 素娆安静的听完后,站在窗边,已然能隐隐听到朝这边靠近的脚步声。 “怪不得来得这么快。” 如今的大雍,各州府查案手段有限,多的是悬案疑案,即便是破获的案子,也不乏冤假错案。 盖衡坐在京兆府尹的位置,又这样的行事方式…… 看来朝廷刑狱存在的问题实属堪忧。 “姑娘要慎重考虑,实在不行,等等也无妨……” 顾城不想她拿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去做一场惊天豪赌,便是当年素大人在世时也不敢说每件案子都能水落石出。 他不觉得这种想法卑鄙。 他知道素娆有能力有手段有抱负,比这当朝所有刑名都更能胜任最高处的那个位置。 她只有站得更高,走的更远。 才能替更多的人沉冤昭雪,才能做更多的事去惠及百姓……而不是卡在这临门一脚,最终零落成泥。 素娆理解他说这番话的心情。 短短几息,人已经到了院中,荀泽礼他们依旧我行我素,懒得起身搭理,只略显敷衍的抬了个头。 然而京兆府尹也没心思和他们见礼。 直接由人领着进了屋,和素娆打了个照面。 这位京兆府尹看起来四十出头的年岁,无甚特殊,既不打眼也不出众,此刻笑着,全然没有府尹的架子。 “素监令。” 盖衡笑着与他见礼,素娆微笑道:“盖大人。” 她领着盖衡坐下,吩咐人给他看茶,却没有主动开口问话,盖衡茶喝了半盏,实在等不到她这个东道主搭梯,自己厚着脸皮打破了寂静。 “听闻我那没规矩的师爷来此胡说八道,惹恼了素监令,我已经罚了他,监令也就别为他动气了。” 他只说罚了,却不说罚的什么,一听就是用来糊弄人的场面话,素娆笑了笑,也不在意,“盖大人赏罚分明,实在令人钦佩。” 盖衡:“……”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是在骂他! (本章完) 第489章 议定,一句折身一句诺 阳光透过窗柩铺洒进来,照在半边桌案上。 光与暗界限分明,眼见那漂浮在半空中的细微尘埃,素娆靠坐在椅子上,垂眸品茗,自有一番的静好闲适的模样。 京兆府尹盖衡久久未能从她身上移开眼,倒不是为皮相所惑,而是在这短暂的交锋中,突然对近来搅动盛京风云的女监令有了新的感悟。 不仅手段层出不穷,果决坚韧。 更是有种莫名强大的气场和威势,好似任何心机算计在她面前都无所遁形。 盖衡心底微微一怵,连忙把这个念头压下。 “其实我这次来,是想请监令出手的查案的。” 他开门见山,不再继续打太极。 素娆低垂的眼帘终于抬了下,隐笑道:“什么样的案子京兆府查不了,还劳动盖大人亲自过来?” 盖衡语塞,暗骂她难缠。 一句话塞了两层含义。 先说这案子他京兆府查不了,直接定了性,他要还让她接手,那就等于承认京兆府不如她。 后又说劳他亲自过来。 他不过来能行吗?师爷都被人打发回去了,她在这儿摆开架势不就是等着他亲自登门相请? 小小年纪,也不知道打哪儿来这么多心眼。 腹诽归腹诽,盖衡面上笑意不减,十分亲切:“听闻素监令白骨追凶,问尸断狱,此等手段堪称逆天,你初入朝堂,立身不稳,或许这会是个扬名立万的好机会。” 他只字不提京兆府在此案上的考量,好似全心为她打算。 素娆轻笑:“这样的好机会盖大人也舍得让给我?” “我等同僚,理应互相照看。” 盖衡不假思索的道。 “可我这人向来不喜欢占旁人的便宜,拿人手短,万一他日盖大人朝我来讨这份人情,那我岂不是进退为难。” 素娆话里话外的意思都透露着拒绝,她也不挑明利害,只说承担不起这份好意,让盖衡想从中做点什么文章都找不到把柄。 盖衡脸都绿了。 再这样你来我往的试探下去,那恐怕到天黑都商量不出结果。 他是真有些怕了。 “其实这不算什么便宜,真论起来,还是素监令帮了我京兆府的大忙。” 盖衡没了脾气,索性把话摊开来说明白,“此案我京兆府查不了。” “为何?” “前段时间发生了几起命案,至今还没找到凶手,京兆府的人手不够,忙不过来。” “只是因为这个?” 素娆狐疑的问,盖衡一想她到时候要接触案子,其中缘由迟早会猜到,遮掩无用,就明言道:“还有就是那死者的身份有些特殊……” 心中有了决断,但说的时候盖衡还是难以启齿:“死者徐老大人桃李遍地,闻死讯后情绪激动,对京兆府施压……” “然而短时间内,我们实在对查到真凶一事有心无力。” 这么说已经是在变相的示弱。 盖衡希望素娆能接过这个话,双方都好有个台阶下,如此方不伤颜面。 可等了许久,素娆沉默未语。 “素监令,你意下如何?” 盖衡试探的打量着她的神色。 素娆默然许久,倏地展颜笑道:“盖大人这可是给我出难题了,这分明是个烫手山芋。” 她这次不再含糊,直接点破。 笑吟吟的审视着盖衡。 盖衡脸皮再厚也不禁觉得汗颜,他一个上了年纪的这般欺哄一个小姑娘,说出去的确不太好听。 只是事已至此,该放低的身段他已然放低了,开弓没有回头箭,一鼓作气解决眼下的麻烦才是真的。 “本官知道此事让监令为难,但身为刑名,替死者沉冤昭雪亦是职责所在,若素大人还在,定会迎难而上的,本官相信虎父无犬女。” “盖大人这么说倒叫我不好拒绝了。” 自己权衡利弊把棘手的案子丢出来,劝她的时候却提醒她身为刑名的职责,还真是宽以待己,苛以待人。 素娆心中轻嘲,面上却不显露半分。 她嘴上说着不好拒绝,实际上既不拒绝又不答应,盖衡和她交手这么多句,多少也猜到了她的用意。 盖衡无奈叹气,站起身来,一本正色的道:“此案权当监令帮我京兆府的忙,盖衡在此先行谢过了,日后若有需要,尽管开口。” “盖大人客气,既如此,此案我接了便是。” 素娆面色一转,这次答应的十分果决,毫不拖泥带水,盖衡原本该高兴的,可看着她面上的笑,实在有些高兴不起来。 他原来的算盘打的极好。 给素娆一个机会,她若查不到真凶,那就是她徒有虚名,正好让她去承担那些学子的怒火,顺便还能替后面那些人拔掉眼中钉,肉中刺。 她若查到真凶,那对他来说也是有利无害,不禁对外能赚个慧眼识人的好名声,对这位女监令,也算有‘提携’之恩。 日后再有什么事,多少算个助力。 结果想是想的挺好,谁知道莫名其妙变成了这样,他这个京兆府尹亲自登门,放低身段求人接案。 还赔了一份人情出去! 这都叫什么事啊。 盖衡越想越难受,几乎半刻钟也坐不住了,简单的与她寒暄两句,又被要了几个衙役打下手,这才逃也似得离开了。 看那架势,除非必要,否则他定是不想再来。 他一走,顾城和萧散他们就进来了,谈起刚才盖衡离开时一脸晦气的模样,忍俊不禁,“大人你和他说什么了,卑职还从来没看到盖衡这个笑面虎有这样晦气的表情。” 素娆把两人‘商议’的结果说了一遍。 沈垣拍手叫绝,“果然还是大人你有法子,这厮一肚子坏水,就该让他涨涨教训。” 他们的话语声不断。 待热情劲儿过了后,素娆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对他们道:“走吧,该去办正事了。” 她这样一说,众人立马肃正容色。 “是。” 作为初入盛京后接手的第一个案子,他们都很谨慎,因为不论是谁心里都很清楚,这对素娆而言,不单单是替死者查明真相,沉冤昭雪。 更关乎她的命运! 第490章 接案,盛京震动 一行人策马从长街而出,沿着宫城,直入天街。 沿街的行人和摊贩看到银甲骑兵策马而过,衣袂被疾风卷起,视线却不由自主的落在为首的那人身上。 “我,没眼花了吗?银雪卫,好像是那个女监令。” “你没看错,是她和银雪卫,自从上次陛下下旨封官,她在朱雀门逼退太学学子后,她已经好些日子没大张旗鼓的露面走动了,也不知道这次出来是想做什么!” “看她行去的方向,好像是要出城。” “那群人里不是还有京兆府的衙役吗?难道是……” 众人交换了个眼神,面色大变,“她要去查城外那桩命案。” 这个结论一出,满城哗然。 “她浑水摸鱼得了个官儿,还真当自己什么素衣铁判在世了,竟然敢揽这桩案子。” “就是啊,一个女人家不守妇道,天天做白日梦,就该让她清醒一些,知道这盛京城啊,是男人的天下。” “等着瞧吧,有她哭的时候。” “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监令又怎么样,这案子要是真的那么容易查,京兆府尹还至于闭门不出?这是那她当枪使呢。” “听说那群学子至今还挡在府衙外面,个个义愤填膺,唾沫星子都能把他们给淹了,你们说要是被他们知道恩师的案子交给一个女人来办,那……” 说话的男人不怀好意的摩挲着下巴,阴测测的笑。 其他人纷纷愕然。 这要是被知道,那还不掀翻了天,国子监那群公子哥儿可不是省油的灯! 流言还在持续发酵。 很快,京兆府公开表明,此案全权交由监察令审理,这一下府衙外彻底炸锅了。 “盖衡这个缩头乌龟办不成事,居然把案子推给一个女人,我恩师的清白性命岂是她能碰的!” “京兆府统管京畿重地的刑案,紧要关头只懂得明哲保身,好个府尹大人。” “你们等着,这事儿没完!” 他们听到素娆和银雪卫策马出城的消息,立马往城外赶,哄闹了一早上的京兆府衙门一瞬人去楼空。 盖衡在后衙听到禀告,方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大人,卑职看他们气势汹汹的模样,就这样出城去,会不会闹事啊。” “闹事又怎么样?反正这案子已经交给监察令了,有麻烦也轮不到我操心。” 盖衡不咸不淡的说道:“能不能查下去,要怎么查,怎么跟朝廷以及那些学生交代,这些都是她要去解决的。” “不然她一切顺风顺水的,她还以为我京兆府的人情那么好赚。” 衙役看自家大人老神在在模样,连忙谄媚道:“大人英明,咱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盖衡轻扯了下嘴角,挥手让他出去了。 与此同时,大理寺听竹堂内,竹宴收到消息,回身进了屋内,低道:“事情果然按照公子的预料在进行。” “盖衡此人老奸巨猾,最会审时度势,他深知此案难查,焦头烂额之际只要有人稍加提点一番,他必会办妥后面的事。” 言韫翻阅着积压的公文和卷宗,时不时的提笔圈点一二,语气轻淡。 竹宴看他面无波澜,低叹道:“就是姑娘她这下有的忙了,徐谌一死,外面还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模样。” 一个致仕的老人,谁会杀他做什么呢? 言韫没理会他的话,静静的批阅着,竹宴见此情状,不再打扰,安静的退了出去。 待屋内无人,言韫手中的笔缓缓停住。 之前查案有他在后掠阵,可免去许多麻烦,而这次,谁也帮不了她。 盛京各处的关系复杂,相互掣肘,利益算计,再加上这些王孙公子,权贵公卿,一个个都需要考量平衡,真动起手来只会比这更难。 不过…… 他相信她过处理好的。 言韫短暂的分神后,再度开始处理公事,外面竹宴和栖迟对坐在石凳上,一脸怅然,他发现跟着姑娘四处溜达习惯了,再回到以前的生活。 主子寡言,栖迟木讷。 哎,谁懂他心里的苦啊。 “你说公子怎么就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心呢。” 竹宴趴在石桌上,恹恹的问道,栖迟斜睨了他一眼,“公子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事,得她自己来。” “公子做什么了?这段时间他不是一直徘徊在皇宫、大理寺和府中吗?” “你以为那些送礼恭贺的人是怎么来的?” 栖迟冷淡的睨着他,“公子把暗中给她找麻烦的人挡了许多,那些明面上的不好干预,才留置未管。” “还是和以前一样,做什么都不说。” 竹宴无奈的摇头,他家公子这样,换做其他姑娘,还以为他是翻脸不认人呢,表面薄情的好似两个人毫无瓜葛。 对此,栖迟不发表任何意见。 盛京城里暗流涌动,不少人得了消息都朝着城外赶,想去凑个热闹。 发生命案的地方离城不远,约莫两里地。 竹舍修在小路旁的树林里,林木抽了绿意,繁茂高大,中间单独僻出了一片空地。 空地中间修了竹舍。 只是此刻已然化作了一片焦黑,四周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京兆府的衙役守在此地,不让他们靠近。 里面还在收拾残局。 “这地儿比较偏僻,平日里少有人来,看样子烧了已有一两日,今晨才有人前来报案,府衙得到消息后就赶了过来,现场没人动过。” 京兆府挑来的衙役立马禀明了情况。 素娆一行人跃下马背,将马拴在树干上,留一人看守,其余人朝里面走去。 有人带路,他们畅行无阻。 这时围观的人群一阵哗然,“京兆府的大人呢?怎么来的是个女人?” “女人来查案,那死了的老先生不会气的再活过来吧?” “嘘,别吵,她就是个‘素衣铁判’。” 有人认出了素娆的身份,周遭人恍然大悟,纷纷拖长了尾音:“原来就是她啊——” 话音中戏谑有之,轻蔑有之,更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明着在那儿聊起了素娆的过往事迹…… 第491章 一片废墟,焦尸融酒 竹舍烧成了焦黑的废墟,坍塌了近八成,京兆府的衙役们先将主屋那边收拾了出来,找到一具焦尸,正明晃晃的摆在清理好的空地上。 烧焦的恶臭味令人几乎作呕。 顾城他们和萧散经历过大场面,对此只是不适的皱了下鼻子,随后抬袖掩面,以免吸入更多的气味。 而荀泽礼一群人在看到这焦尸的刹那,胃里一阵翻滚,扭头跑到旁边,扶着树干干呕了许久。 “你们皇城司的人都这么没用?” 萧散幽幽的扫了眼他们的背影,语气似嘲似讽,顾城也看到了那边的情况,瓮声道:“皇城司太清闲,莫说查案挪尸,缉捕盗贼,他们连小偷都面儿都没见过。” “那整日里都干嘛?” 这下轮到沈垣傻眼了,看素娆朝着那堆废墟走去,一边留意着,一边分神说道。 “打马游街,骑射行猎……” 当然还有些顾城考虑到颜面问题,没有直说,那就是斗鸡遛狗,走马熬鹰…… 萧散三人对视了眼,一阵无语。 荀泽礼他们呕完回来正听到这番话,脸色不善:“别忘了,你也是皇城司的人。” 哪儿有和外人一起这般埋汰自家的道理。 顾城眸光悠远,一片怅惘之色:“我不过实话实说罢了,如今的皇城司哪里还有当年半点风光……何必自欺欺人呢。” 荀泽礼听了这话,难得没有反驳,冷哼了声,捂着鼻子站远了些,看样子不打算过来。 和他一起的银雪卫自然是有样学样。 忙碌的命案现场,独他们一群人悠闲自得,如果能忽略他们紧蹙的眉头和难看的脸色,叫人瞧着还真以为是来游玩的。 “好了,这边就交给素监令了。” 留守的京兆府衙役们把尸身搬出来后,装模作样的转了两圈,直接跟素娆开口告辞。 很显然他们收到了城中的消息。 “好,那后续验尸及搜证都由本官一力接管,京兆府不得过问。” 素娆一次性把话说清楚,衙役笑着拱手道:“那是自然,此案就辛苦监令了,卑职告退。” 他说完就走。 这一走,顺道带走了京兆府驻守此地的其他人,将场面全部留给他们。 顾城第一时间吩咐道:“银雪卫,把守四周,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沈垣几人立马应声动作。 他看向站在旁边的荀泽礼一行人,目光中带着威慑,“这是命令,等我亲自去请你们吗?” 众人看向荀泽礼。 荀泽礼与他对视片刻,转身朝外走:“正好,待在这儿我还嫌熏得慌。” 他们去阻拦闯过来的人。 重新控制局面。 顾城和萧散则是走到素娆面前,看她盯着这堆废墟若有所似,不敢打扰。 须臾,素娆道:“能烧的这么干净,至少有三五处着火点,火势先从主屋里侧烧起来,蔓延到右边窗户,紧接着东侧屋子,最后是西边的厨房……” “姑娘是怎么看出来的?” 顾城扫了眼这堆分不清哪儿是哪儿的焦黑废墟,琢磨半响,都没能明白其中的道理。 “你看那凳子……” 素娆蹲下身,顺着交错的燃烧物缝隙,指向里面一个歪歪斜斜,已然烧得半边垮塌的黑色木凳:“屋中起火之后,它遭到焚烧,因失去平衡和支撑会迎着火面方向坍塌,呈现下低上高的斜坡状,而且焚烧过后的灰层依据燃烧顺序,起火点与非起火点等各种因素的不同,留下灰层的痕迹也各有差异。” “原来如此。” 顾城和萧散两人恍然大悟。 她的一双眼总能在各种细微的地方发现线索,顾城道:“这么说来,他是故意纵火想要毁尸灭迹。” 怕烧的不够干净,还特意点着了好几处。 “火是从屋子里侧烧起来的,更准确的说,是从尸体上烧起来的……” 尸体的毁坏最严重。 死者呈拳斗状,表面完全碳化,未留有线索价值的衣料残渣。 素娆的话让两人同时一惊,从死者身上烧起来的,这么说来,“凶手放火时,人已经死了?” “也有可能丧失行动能力。” 素娆领着两人沿衙役清理出来的那片废墟,走到了找到尸体的地方,这处焦黑的地面有轮廓,颜色较其他地方更深,焚烧痕迹更重。 “身上起火后,死者一直在这儿,未有挪动的痕迹。” 身上的油脂和水份伴随着充分燃烧流淌出来,浸入了地面。 素娆说完,视线不经意的瞥过某处,她脚步蓦地一转,走到那废墟旁蹲下,掏出蛟蛇刃在里面随意的拨弄着。 这是发现什么了? 顾城和萧散对视了眼,齐齐追到她身侧,待看到她手里用来挖东西的短匕,不约而同的抽了抽嘴角。 这好歹是举世难求的神兵利器啊。 居然用它来刨灰。 是不是有点太侮辱它了! 然而素娆却没心思想这些,她从灰烬碎屑里刨出了一个碎瓷片,已然烧的焦黑。 “拿着!” 她随手丢给萧散,萧散接在手里,就看她又继续找,随后断断续续在附近找到了七八片同样的东西。 “这是……瓷坛?” 萧散怔怔的说道。 素娆站起身拍了拍裙角沾染的灰,“准确来说,是酒坛。” 酒水助燃,所以尸体才烧成了这样。 “为什么是酒,而不是其他的东西?” 萧散发誓他真不是故意抬杠,而是陶瓷坛子能拿来装的东西太多了,又很常见。 “酒水燃烧过后,周围还会残留些许的酒糟气味,但这种味道和尸体烧焦的臭味混杂在一起,极容易被忽略。” “你们没留意罢了。” 她话音刚落,顾城和萧散同时伏低身子,猛吸了两口气,这一吸,那股焦臭味从鼻腔直冲头顶,两人险些吐了。 素娆看着两人如吃了苍蝇的表情,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又是何必呢! “姑娘,那现在咱们怎么办?还要不要把废墟里的东西清理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用的线索。” 素娆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环顾四周,轻道:“这些桌椅器具除却被砸烂的酒坛,其他的只有焚烧痕迹,证明死者死前并无剧烈挣扎。” “一场大火,能留下的线索有限。” “留两三个人就够了。” (本章完) 第492章 信任与质疑,定当尽力 顾城怕留其他人糊弄了事,所以把差事给了沈垣和肖清他们。 “那这具尸体……” “找个板车,把他送回大理寺。” 知道她要验尸,顾城立马吩咐人去办,等板车的功夫,一些人疾速朝这边涌来,当头的就是一群身着儒衫的学生。 不过比起上次见的太学学子们,这群人明显打扮的更贵气。 “就是这儿。” “怎么烧成这样了……” “让我进去,老师,老师——” 他们被银雪卫挡在外面,扯着嗓子喊,情绪比围观多时的百姓们要更加激动愤怒。 “京畿重地发生命案,这是京兆府的差事,你们皇城司横插一手算怎么回事?我告诉你,不许你们玷污老师的遗体。” “素娆,素娆你滚出来!” “别在里面当缩头乌龟。” “有本事你一辈躲在里面,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不好好把案子还回去,耽误了官衙查办真凶,我们必要请父兄出面参你。” 谩骂声愈演愈烈,银雪卫几乎快要拦不住人,荀泽礼突然剑眉冷竖,怒道:“嚎什么嚎,情况都搞不明白就跑来这儿闹事。” “荀大哥。” 为首的学子认识荀泽礼,强忍着怒火道:“你怎么还帮她说话,谁说我们搞不清楚情况了,这案子不就是她要办的吗?” “老师的性命和清白,怎么能让她拿来练手!” “京兆府不在三法司之内,她越权问案,行迹恶劣,这种人就该滚出京都,免得留下来添堵。” 他一开口,其他的学子连忙附和,连带着旁边的百姓们也跟着吆喝。 “京兆府到底是怎么跟你们说的?” 荀泽礼不胜其扰,烦的眉峰都能夹死一只苍蝇,学子道:“他们就说此案已交由监察令审理,这个女监令急于立威,肯定是她仗着身后有人撑腰,夺了京兆府的案子,想借此出风头。” 他们说着不停往里面挤,荀泽礼横刀一拦,怒目而视:“我看今天你们谁敢造次。” 其他银雪卫纷纷拔刀。 双方都是盛京贵族圈层里熟脸,自幼相识的不在少数,如今拔刀相向,场面足足愣了三息。 “荀大哥,你这是……” 他们不敢置信的摇头。 荀泽礼对那些伤心失望的目光全不在意,冷声道:“朝廷办案,自有法度章程,轮不到你们逞凶斗狠,还想闹事?” “你们也不去问问,为什么京兆府的衙役从接案到现在这么久,除了找尸体,其他的什么都没干,为什么身为府尹的盖衡闭门不出,最后却撂出一句归监察令管?” “这案子,究竟是素监令抢来的,还是他京兆府不肯出面,怕得罪人,非要塞给她的,你们用脑子好好想想!” 一番话落,四周寂静无声。 他每一句都直戳命中,让人挑不出毛病来,国子监的众学子面面相觑,推搡冲撞的动作逐渐停下,像根木头桩子一样杵在原地。 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不管是抢来的还是塞来的,这案子不能交给她审,一个女人,弹琴绣花还行,要查案断狱,她怕没那个本事。” “朝廷封她为女官,她要查其他案子我们管不着,但死的人是我们的老师,要把这么大的事交给一个女人,我们绝不同意。” “对,我们绝不同意。” “京兆府怎么想不重要,只要她拒绝,这案子终究是要上面去审的。” 眼见着对方又要闹起来了,一个银雪卫压低声音跟荀泽礼道:“荀兄,这样下去不行啊,他们玩真的,咱们又不能提刀把人给砍了……” 荀泽礼道:“我们得到的命令是,不许任何闲杂人等靠近命案现场。” 他是银雪卫,纵然不情愿,有陛下的命令在,他依旧要听命行事。 这种时候如果撒手不管,上面问罪下来,谁也讨不了好。 “小弟明白了。” 银雪卫纷纷点头。 有这句话在,他们就绝对不会退让,必须得让这些学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否则还真以为不论什么事,由着他们闹一闹就能得偿所愿。 正准备说话,一道声音伴随着脚步临近,“你们找我?” 素娆走到前面站定,荀泽礼等人依旧挡在国子监学子面前,看她来了,眉头一皱,当着外人的面儿,却不好说什么。 “素监令?” 虽是疑问的语气,但学子们一瞬间就确定了素娆的身份,开门见山道:“这案子你查不了。” “原因?” 素娆问。 他们怔了下,刚才那么大的声音难道她耳朵聋了听不见吗? 还是说故意装模作样,想和他们打肚皮官司。 “我们不信任你。” 无数的猜测化作这简单的一句话,铿锵有力,似乎在昭示他们的决心。 素娆也不恼,平静道:“那你们相信谁?” “京兆府?刑部?大理寺?又或是御史台?” 案件发生至今,该知道消息的地方肯定都知道消息了,但是除了她没有一个管事的来此。 这还不能说明问题? 她话音平和中透着些许冷峭之意,众学子听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京兆府宁肯把案子丢给她,受外界猜忌揣度,说明内心不想追查,就算接手也未必肯尽心去办。 刑部和大理寺不会为了一个致仕的老人大动干戈。 况且他们本身就有许多的庶务和案件等着处理。 御史台更加指望不上…… 这样一盘算,好像每个选择都不是很好,起码对她而言,想在盛京城站稳脚,这桩案子,她就必须给众人一个满意的交代。 “你能查出真凶吗?” 有人突然问道。 这个问题对任何一个刑名来说都不好回答,查案追凶这种事,有的就算你倾尽心血熬个十来年也未必能水落石出。 更何况这种连死者面容都分辨不清楚的案子。 所有人屏息以待,等着她的答复。 素娆垂眸思忖片刻,在顾城等人担忧的眼神中,迎上对面众人,铿锵道:“如果连我都查不出此案真凶,那这世上,就没人查得到。” “我定当尽力而为。” (本章完) 第493章 一城看戏各方演 国子监的学生们狐疑的看了她许久,人群中有一道声音传出:“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素娆掀起眼帘,淡道:“你们有的选吗?” 尖锐、冷淡、又现实。 众学子们咬牙,他们的确没得选,这种案子,古往今来多少件,最后都成了无头悬案。 他们心中气不平,愤怒难消。 像老师资助寒门子弟求学,清正豁达,慈爱博学,像他这样的好人,就该长命百岁的。 可却葬送在一场大火里,甚至连个体面都没能保留。 他在这世上,除了他们这帮学生,什么都没有…… “你最好说到做到。” 学生们迫于现实,只能先做出妥协,勉强承认了素娆查案的行为。 正好这时候板车借到了,他们将尸身放在了上面,用一块白布盖上,往院外拉。 国子监的学生们看到那白布的时候,脚下纷纷朝前,忍不住面露悲色。 “老师!” 素娆等人把马牵来,翻身而上,老黑正准备上前把板车拉着回京,就被那群学生挡住,其中一个身形健壮的少年道:“我们自己来吧。” 他说着就走到板车前,看着垂在地上的黢黑的绳子,又看了看两侧的把手,看向老黑,“你教我。” 像他们这种身份,从来不会干粗活。 更不要说替人拉车。 老黑原先还瞅着这帮学生闹腾,没个好脸色,这会总算改观几分:“你钻进那个绳套里,把一边拉到肋下,然后握住木把手,用力就行了。” 他教了后,那学生照着弄好,望向前方的路道:“走吧。” 素娆收回目光,和一种银雪卫上马,往城楼的方向慢慢走,他们身后跟着一群国子监的学生,为首的拉着车,旁边的同窗们安静的扶车而走。 说不出的悲凉与哀恸。 这种组合很快引起了别人的注意,许多百姓都知道学生们赶往城外,阻止女监令查案。 却没想眨眼的功夫,两方人马能以如此和谐的方式走在一起。 看样子暂时达成了一致。 “这案子真要交给她去查了,国子监的那帮学生都没办法,认了命。” “哎,也不知道她要怎么收尾。” “可别到时候查不出真凶,面子上过不去,随便找个人顶罪啊。” “你别说还真有这种可能。” 百姓们议论不休,一路上无数视线黏在素娆他们身上,好像要把他们烧个洞一样。 到了朱雀门外,学生们进不去。 老黑就接过了板车,看着骑马的身影越走越远,学生们被拦在外面,嘶声吼道:“别忘了你答应我们的,一定要查出凶手。” 长街上无人回应。 素娆等人带着板车从后门入,直接进了他们的地盘,不得不说这安排极好,免去了许多麻烦。 “尸体安置在哪儿?” 老黑问道。 素娆随意扫了眼,“就那边的屋子吧,宽敞,还透气,光线好,最适合拿来停尸。” 众人一阵语塞。 “后面那句话大可不必多说。” 荀泽礼翻了个白眼,直接把缰绳撂给其他人,让他们牵去马厩照料,自己走到了树荫处,悠哉的往摇椅上一趟。 “累死了,小爷要睡觉,没事别来烦我。” 他说完就闭上了眼。 众人无不羡慕,羡慕完就各自散开去忙了,老黑把尸体挪到了那个屋中,还按照素娆的吩咐,准备了一张半人高的桌子,把尸体放在上面。 “这案子从哪儿开始查啊,根本就没有任何线索。” 老黑弄完后一脸丧气的坐在院子里的石头上,他光是想想都替监令大人发愁。 顾城出来听到这话,笑道:“大人她自有办法的,咱们只需要听命就好,肯定能抓到凶手。” “你就这么有信心?” 老黑只知道她武功好,关于其他事情都是道听途说,跟听天书一样。 所以他心里没底。 顾城道:“那当然,要是我们这些身边人都不信大人,那外面又有谁会信?” “你就放心吧。” 顾城在他肩头拍了拍,安慰道:“这‘素衣铁判’的名头可不是白得的,大人她查案有自己的一套法子,起码至今为止,我还没见她失过手。” 不管在这之前他有什么心思和想法,案子既然接了,他就会无条件的信任素姑娘。 她不是个莽撞的人。 “对了,姑娘呢?” 老黑这么一问,顾城四下看了看,确实没看到素娆的人影,“刚才不是还在吗?” “去哪儿了?” 他们正找的人此刻在办公的屋内已经穿好了围裙,将头发全部挽起,袖子收紧,然后服了香丸。 并且准备好了几柄小刀。 素娆刚一走出屋门,周围的视线全部落在了她身上,看到她这幅打扮,顾城道:“姑娘是要验尸吗?” 素娆点点头。 可其他人想到的确实别的场景,上一次她这样打扮还是站在桌案前杀兔子! 那盘兔肉至今还没端上桌呢。 众人胡思乱想着。 验尸的事儿在场的除了素娆谁也不会,一时间也没人搭话,素娆走到顾城和萧散面前,“谁帮我记尸案?” 萧散摇头,尴尬道:“我不认字……” 顾城见状说道:“没事,我来吧。” 素娆目光怪异的在他身上游走了片刻,低道:“你做好心理准备,别记错了。” 顾城觉得奇怪,做个笔录而已,要什么心理准备。 他先前在暗娼馆看那些枯骨腐尸的早就练成了一副万毒不侵的钢铁心肠,承受能力不知比以前好了多少。 “大人放心,不会出错的。” 他信誓旦旦的说道。 素娆没告诉他,上一个这么说的人连半柱香都没坚持住,连吐了半天。 其实尸案她事后也能写。 不过既然是公事,就得按章程来,验尸归验尸,记录归记录,不能混为一谈。 素娆掏出香丸递给他,“不要吞,含在舌下。” 顾城认识这东西,毫不犹豫的喂进嘴里,然后找了纸笔,跟着素娆进了停尸的屋子。 素娆推开窗,让光线照进屋内。 焦臭味依旧浓烈,熏人欲呕,尤其是在狭小的空间里,仿佛将所有味道挤压在一起,直往人脑子里钻。 (本章完) 第494章 分歧端倪,阻止 素娆将呈拳斗状的焦尸掰正。 “验,死者男,面容烧毁不辨五官,全身烧至碳黑,无完好外皮,无衣裳碎屑残留。” 她一开口,整个屋内当即被肃穆的气氛笼罩,顾城蘸了墨汁开始提笔记录。 为了避开尸臭味的袭扰,他移步站在了窗边。 素娆走到死者头旁,灌注将他的嘴掰开,看了半响,头也不抬的道:“你挡着我光了。” “哦。” 顾城立马往旁边挪了挪,直到素娆继续验尸他才靠墙站定。 “根据牙齿的磨损情况判断,死者年龄在七十到七十五之间,考虑到死者经过焚烧过后,重量减轻,身长缩短,原身高应在五尺左右。” 她还在观察,顾城突然觉得不对,疑道:“大人,这些消息找人查问不就好了吗?” 犯得着特意验尸,然后记录在档? “找谁查问?” 素娆一边检查一边回道:“尸体烧成这样,你确定他一定是徐谌?” 顾城闻言沉默。 看着焦尸那面目全非的脸,还真不一定。 “不是徐谌又能是谁呢?大人难道怀疑有人杀人后,以假乱真,故意造成徐谌已死的假象?” 素娆:“……” 她站直身子,望着顾城冷静道:“我不是怀疑这个,而是不能带着事先设定好的答案去验尸,这样只会出错。” “纵酒助燃,火烧竹舍,凶手做这一切是为了毁尸灭迹,那么什么情况在查证清楚前,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查案最忌讳的就是先入为主。 活人会说谎,但死人不会。 她要做的,是从死人身上查出线索,再顺藤摸瓜,找到真凶。 顾城听她这样说,汗颜道:“果然是隔行如隔山,大人继续验尸吧,我就不打扰了。” 他埋头努力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素娆却没再继续开口,而是束手站在了尸体旁,微微垂首默哀片刻,转身从事先准备好的托盘里,拿起了一把刀。 刀刃单薄泛着寒光。 光芒反射,一瞬刺到了顾城的眼,他下意识抬头,就看到素娆拿刀对准了尸体。 浑身的血液几近凝固,顾城悚然道:“姑娘,你要干什么?” 验尸就验尸,拿刀干什么? 素娆抬起头,面色平静:“尸体表面烧成碳化,残留的所有痕迹付之一炬,这种情况下,要验明死因,必须剖尸。” “剖,剖尸?” 顾城骇得都开始结巴,他看了看那柄刀,又看了看素娆,想到某种可能,自不成句:“难道你是想像对待那只兔子一样,把徐谌……” 他惊觉不对,连忙改了口:“把死者剖开?” 再想起那堆血淋淋的骨架和放在厨房案板上的肉条,顾城不由自主的有些犯恶心。 “是。” 素娆斩钉截铁的答道。 在汉阳城时,为了检验那五具尸身,追查骨柯叶的线索,她和金絮以及竹宴三人在荒宅剖尸。 事后为了不惹起麻烦,他们还将尸身收敛入土。 她深知在这种时代剖尸查验是大逆不道,在死者身上动刀子更是千夫所指。 可她没得选择。 要是不这样,这桩命案根本没办法继续往下查,死亡原因,死亡时间,甚至是其他的线索,都将石沉大海。 “你疯了!” 顾城直接撂开纸笔,大步走到死者身侧,凝视着素娆,连大人都不叫了,直接喊作姑娘:“这绝对不行,要是被别人知道,你哪怕查清楚案子,也将为世人唾骂。” 他死死盯着素娆,不肯退让。 事实上比起素娆此刻紧皱的眉头以及并不平静心情,顾城才是真的心底卷起了惊涛骇浪。 他知道她胆子大。 拼骨验尸,云淡风轻。 可摆弄尸骨和把死人‘千刀万剐’那是有本质区别的,前者顶多说她‘孤僻诡异’‘不守妇道’,后者那是‘丧尽天良’‘泯灭人性’。 世人能接受一个平定天下奇冤,特立独行的女监令,但绝对接受不了她行剖尸这种悖逆伦常之事。 这种事一旦发生,谁也猜不到会发生什么乱子! “顾城,这是唯一的办法。” 素娆蹙眉看着他,两相对视,顾城面上顿时生了股恼意,“早知是这种情况,说什么都不该接下这桩案子。” “姑娘,你现在那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们恨不能除之而后快,你这是把把柄往他们手里送。” “你就没想过后果吗?” 他字字重若千钧。 扑面而来的压力让两人同时沉了脸色,素娆在他快要烧起来的目光中轻垂下持刀的手,叹道:“我想过。” “可只有查出真相,抓到凶手,我才有资格去考虑这些。” 这也是她如今破局唯一的办法。 顾城看她意决,忍怒道:“这不是件小事,大人你应该与言世子商议清楚再做决定。” 他知道两人的关系远不像表面上那样淡漠疏离,他想让言韫好好劝劝她。 这样做无疑是把她自己架在火上烤。 出发点原是对的,谁想素娆听了之后,淡淡的抬起眼来,“此案是我一人之事,无须商议。” 顾城微怔,“可是姑娘……” “你若不愿意笔录,我可以换个人来。” 素娆直截了当的说道,她话音落,顾城就知道刚才的话坏了事,急忙想要解释,张嘴后却又不知道该解释什么。 他只能立马抱拳认错。 “姑娘,明日,现在天色渐晚,你再好好考虑一夜,倘若你最终还是决定要剖尸,那我定无二话。” “你也不必换人,卑职会继续笔录。” 顾城面色难言忧虑,眼巴巴的看着她,素娆想了想,终究是放下了刀,转身淡道:“好,那就明日再说。” “这些时辰你好好想清楚,在这官衙里,往后到底要怎么做事。” 她放纵他们肆意玩闹,不加拘束,是因为人性各有不同,私下里无须干涉过多。 可在查案断狱上,她不喜欢旁人干涉。 纵然是为了她好。 这份心意,在某些时候会让人失去基本的判断,成为负担。 顾城俨然听懂了话中的意思,呼吸窒了一瞬,然后沉沉吐出口气来,“好。” (本章完) 第495章 问心,主从的初期磨合 顾城出了停尸房。 素娆转身打量焦尸许久,摇头叹了口气,然后去找来纸和炭笔,不能剖尸的话,那总要做点其他的…… 她在里面待到很晚都没有出来。 夜深后,停尸房里点起了烛火,明晃晃的几乎把大半个院子都照亮。 银雪卫负责保护她的安全,她不下值回府,他们自然只能跟着熬。 吃晚饭的时候,萧散去叫她,她只说让他们先去。 可直到谭娘子把饭菜热过两遍。 素娆还没从停尸房出来。 萧散望着那摇晃的烛影,纳闷道:“大人到底在里面干什么,这都好久了。” 顾城约莫有些猜测,还没说出口,就被沈垣抢先道:“我知道,肯定是在画像!” “给死人画像?” 荀泽礼微挑眉峰,“画来做什么,供后人瞻仰?” “应该是辨别死者身份吧,毕竟人都烧成那样了,谁知道是不是徐老大人,万一有人浑水摸鱼呢?” 沈垣不经意间戳中了真相,顾城忍不住斜睨了他一眼,荀泽礼道:“人都烧成那样了,鼻子眼睛在俺儿都看不清楚,全是一片焦黑,她还能给画出来?” “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吧?” 好容易逮到显摆的机会,沈垣滔滔不绝的把素娆画白骨寻亲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说完荀泽礼轻嗤了声:“快别吹了,再吹就过了!” “就是啊,看死人画像,还画出生前的模样,你听听你自己说的像话吗?” 旁边有人拱火,笑成一团。 沈垣原有些生气,可余光瞥见那屋子里的火光后,又变得镇定下来,“大人时隔十八年回京,没见过徐谌老大人,这点你没意见吧?” “你想说什么?” “里面正画像呢,画好了咱们一看不就知道真假了吗?何必在这儿浪费唾沫。” 沈垣双手环抱,寻了个廊柱往上面一靠,气定神闲的闭目养神。 萧散他们听归听,也是头一次经历这种传说中的场面,面上虽然不显,但时不时会往停尸房方向扫上一眼。 “看就看,本公子就想知道,她的验尸手段究竟有没有传闻中那么神奇!” 荀泽礼嗤之以鼻。 他们偶尔互相呛上一两句,就这样等着,又等了约莫伴小半个时辰,屋子里的人影终于动了。 所有人一瞬间站直了身子。 “吱呀”一声,素娆推开门,就看到二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的看着她,她还未曾发问,沈垣就凑到近前:“大人,你画好了吗?” 素娆愣了下,回道:“画好了。” “能不能借卑职看看?” 沈垣笑容谄媚,目光殷切,这样的架势让素娆想拒绝都不行,她也没拒绝的想法,“拿去吧,看得时候小心些,这份要归档。” “好。” 沈垣接到手里,借着烛光把画上的面孔看清楚后,顿时眉宇一扬,转向荀泽礼道:“你过来,可千万要看清楚,别事后又不承认。” 画是他们亲眼看着素娆在停尸房里画得。 铁证如山。 荀泽礼几人对视了眼,走到沈垣身侧,看到画像的刹那就变了脸色,这…… 这画得是徐谌老大人。 分毫不差! 透过这张纸,甚至令他们恍惚间能看到徐老大人和蔼慈爱的笑容…… 故人如昨。 这画技的确神乎其技,荀泽礼盯着画像半响,艰难的收回眼,面对沈垣的挑衅,第一次没有还嘴。 他望向素娆和萧散几人说话的身影。 心里有些东西,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改变…… 素娆没有用饭,直接熄灯回府,她验完尸有沐浴更衣的习惯,这点竹宴他们倒是清楚,每次都会提前备好东西。 回到半月小筑,她命人烧了热水抬进房中。 荀泽礼身边那些人和萧散他们一起,还在议论画像的事,安排好值夜事宜,沈垣准备找顾城商量些事,这才发现,顾城不见了。 “你见到副使了吗?” “没有。” 一连问了几个人,都没见到顾城,沈垣更纳闷了,这样不大招呼又不知去向,还是第一次。 到底怎么了? 此时,顾城牵着马,出现在了渊政王府门口。 守门的侍卫看到他驻足不前又不肯离开,便过来例行询问,顾城犹豫再三,道:“还请禀告世子,皇城四副指挥使顾城有要事求见。” “这个时辰了,世子不见外客,你走吧。” 侍卫直接赶人。 顾城道:“那就劳烦先通禀竹宴公子一声,他若拒绝,我便离开。” “你……” “此事紧要,十万火急,耽搁了恐怕会出大事。” 顾城忍不住加重了语气,侍卫看他这样态度,拿出来的又是皇城司的腰牌,近来皇城司副指挥奉命保护女监令,入住大理寺的消息盛京城人尽皆知。 侍卫怕真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最终还是决定去禀告一番。 “你跟我来吧。” 侍卫在前领头,直接带他去见了竹宴,等四下无人后,竹宴立马抓着他胳膊问道:“发生什么事了,让你这样大半夜找过来?” “姑娘怎么了?” “遇刺了?不可能啊,我没收到消息,你们不是搬了尸体回大理寺了吗?你……” 他连珠炮弹似得说了一堆,顾城连忙打断道:“姑娘没事,我今晚过来是有些疑惑……” “姑娘没事就好。” 竹宴却没心思听他把话说完,“你也不说清楚,吓得我担心了好一会。” 说完,他看顾城眉峰紧蹙,似有愁容,这才想起他说有些疑惑,好奇道:“你疑惑什么?就因为这个要见我家公子?” 顾城不知道此话该不该说。 犹犹豫豫看得竹宴火大,“你到底想好没有,你不是打算见了公子也这样心神不宁的说话吧?” 顾城看着竹宴,想起他也在素娆身边跟了许久,最终下定决心道:“倘若,倘若姑娘要做一件事,这件事会引起很严重的后果,换作是你,你会不会听命行事?” 这话问完,两人皆是一愣。 顾城有些后悔,像竹宴这种性子问他也是白搭,正想说句话把场面圆过去,不妨竹宴认真的看着他,宛如一眼看到了他心底。 “姑娘又要剖尸了吗?” 第496章 悟查,同心 月黑风高,四周幽寂如深渊。 清风徐徐。 他问“姑娘又要剖尸了吗”,这个“又”字真是极具灵性,顾城浑身的肌肉跟着抖了抖,一股凉意从心尖漫过。 “她以前也……” 轻飘飘的几个字重的好似能把牙关压垮。 看着眼前面如菜色的男人,竹宴心里涌起了一阵诡异的愉悦,看来上次吐成那样不是他和金大公子的缘故。 是个人第一次听到这种事,都会忍受不住。 这是人的本能啊。 竹宴唇角微微翘了翘。 “是啊,之前天香楼失火,线索断尽,就是靠着那几个焦尸才能接着往下查。” 所以当他听到徐谌死于大火,面目全非时,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剖尸’这个词儿。 那次的体验让他毕生难忘。 竹宴心头涌上万千思绪,却在看向顾城时,悄然平息下去,他低头把玩着剑穗,状似随意的道:“你想看姑娘身败名裂吗?” “当然不想。” 顾城不假思索的答道,“素家对我顾氏有恩,况且以姑娘的才干,若能坐上那位置,将是天下黎民之福。” “那你在犹豫些什么?” 竹宴一针见血的问道:“难道你也觉得让徐谌冤死好过动他尸身?” “不是……” 顾城蓦地抬起头,眼底一片暗色,在竹宴面前,他有些话不必隐藏:“我是怕剖尸的事情被外面知道,姑娘她……她过不去这一关……” 最后的声音逐渐低迷。 风一吹,散在冷寂的春月流波中,竹宴双手环抱凝望他许久,郑重道:“这一路关关难过,关关过,若束手束脚则什么事都做不成。” “顾城,你能放下皇城司的清贵和世族的芥蒂,去姑娘身边帮她,为什么不能全心全意的信任她?” “你也要同那些人一样,成为她的阻力吗?” “你找公子,是想让他劝劝姑娘吗?” 竹宴一次性丢出许多个问题,像是将顾城的心思一层层拨开,那样坦白的放在两人眼前。 顾城面对他的质问,脸色沉了沉,轻捏了下自己的喉咙,哑声道:“我不是,我……” 他嗫嚅半响,没能出声。 近乎颓然的放弃了挣扎。 竹宴看他耷头丧脑的模样,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其实他能理解顾城的想法,大抵就是关心则乱。 可这次如果不能让他清醒,那他永远都没办法和姑娘成为真正的同路人。 “公子不会劝的。” 他直言道:“公子是这世上最懂姑娘的人,正因懂得,所以克制。” 克制自己的担忧,克制情绪的外泄,克制着一切会令她束缚而不得自由的规矩…… 顾城找他,怕是找错人了。 顾城离开王府时,耳畔一直回响着竹宴的话,那样坚定的眼神让他自惭形秽。 他一直以为自己做的足够好。 可比起竹宴……他好似太过优柔寡断了些,他不够信她,他所信的,是自己对她的判断…… “难啊。” 顾城骑马走在冷风中,长街空荡荡的,只有嘚嘚的马蹄声回响,一声声踩在他的心尖上。 这个问题他须得好好想想。 想清楚。 日后他到底该怎么做,怎么做才是真的帮她。 夜很长,许多人辗转难眠,竹宴将顾城来过的事禀告给言韫,彼时言韫正在批改卷宗,闻言顿了笔,望向窗外许久,幽幽道:“他能想明白的话,日后前程不可限量。” “属下有一事不明,还请公子指教。” 竹宴窥见言韫似是没有不悦的意思,试探道:“顾氏在新晋的贵族中也算是拔头筹的,两位公子年纪轻轻便领了皇城司的主副使,只需磨练一两年,再进御林军,那必然是一路青云。” 他小声分析着,没听到言韫回应,默认他承认这些话,继续道:“既然有这样的路,那顾氏的人怎么会同意顾城放着好端端的差事不做,跑去供姑娘差使。” “你以为顾家能晋升至此靠的是什么?运气吗?” 言韫轻笑,语气却依旧淡淡:“顾家那群都是人精,如今没有哪个地方能比呆在她身边更得机会。” “公子是说……顾家想赌一把?” 竹宴双眼微微亮了。 见言韫笑而未语,他更是肯定了这个猜想,喜道:“看来朝中还是有些有眼光的人嘛。” “他们眼光未必不如顾氏,只是缺乏魄力,更看重眼下的利益。” ‘取舍’二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不是谁都有顾氏这样果决的当家人。 言韫望着窗外,思绪早已飞远,也不知道她这会在做什么,睡了没有。 “公子要去趟半月小筑吗?” 竹宴意动,试探的问道。 说起来还有些可怜,他家公子光风霁月,君子端方,现在为了见自己的心上人,还要锦衣夜行,飞檐走壁…… 活脱脱搞成了一个‘采花贼’。 幸好姑娘身边没有安排高手,银雪卫他们都在外院,不然被人知道言世子夜探姑娘院子,那岂不是要吓疯一群人。 言韫没有回答,话音一转:“小南那边如何?” “还被困在老先生做下的机关里,据说破到了第四层,再有两层,就该回来了。” “他有心学最好。” “肯定有心啊,这次是他主动提出要去的,拦都拦不住,这样也好,他老大不小的,成日跟着姑娘也不是回事,趁此机会好生磨练一番。” 难得那老爷子有调教人的兴致。 竹宴想到那些场面就觉得好笑,一回神,言韫又开始处理事情,他识趣的闭了嘴。 翌日,素娆领着众人刚进官署,收拾妥当,顾城就找了过来,开门见山的道:“姑娘,你动手吧。” 素娆上下扫视他一圈,她还以为他要些时间才能彻底想明白。 如今这样最好。 “那你去准备吧,一炷香后,咱们继续验尸。” 确定了死者身份后,剩下的谜团和答案,只能从尸身里面继续找了…… 徐谌乃当世大儒,死的莫名蹊跷,又是在这种敏感的时候,她也想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生事! 第497章 验尸内讧 再次进入停尸房,打开门窗,气味仍旧熏人欲呕。 顾城扫了眼院中各自散开,悠闲玩闹的众人,低道:“要将他们弄远些吗?” “不用。” 素娆摇头。 这验尸的笔录将来要记在卷宗档案里,瞒不住,他们迟早会发现,看到便看到吧。 顾城看她不甚在意,也就将之抛于脑后。 随素娆一道,将注意力放在了死者身上。 死者徐谌,其妻早亡后并未续弦,膝下无子嗣亲眷,所以素娆要解剖验尸无须过问旁人。 她和顾城对视了眼,后者朝她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这次素娆执刀,下手干脆果决。 第一刀自下颌下缘正中开始,沿胸腔、腹部至耻骨联合作直线形切开,然后开始剥离胸腹部皮肤及皮下组织…… 尸体烧毁严重,皮肤溃烂黏连,分水蒸发,将其分离时便更费了些功夫…… 焦黑碳化的身躯随着素娆的动作逐渐剖离开来,皮肉撕扯的声音,扑面而来的恶臭和血淋淋的胸腔暴露在空气中。 顾城不经意一瞥,脊背登时汗毛直立,一股寒意从脚底蹿到四肢百骸,血液凝固,心跳猛地开始加速…… “噗通”“扑通”“扑通”…… 他听出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伴随着素娆每一刀落下,胃在拧紧,肠子好似被什么东西扯到了一起,揉巴揉巴,把里面所有的东西反向涌到了喉间。 “呕——” 顾城几乎难以克制的扭过头,不停扶墙干呕,身后传来素娆的声音:“看不得的话,就背对着别回头。” 顾城没有接话,等着这股劲儿过去了,又缓缓的转回身子,攥着纸笔的手指青筋暴起,隐隐发抖。 他好容易镇定了些,刚一睁眼,就看到素娆划破了某个透明的东西,面不改色的从里面取出颗血淋淋的东西来。 完蛋了! 顾城念头刚起,身子的反应比脑子更快,直接夺门而出,扶着树干吐得眼泪直流。 这一动作直接惊到了其他人。 沈垣和萧散他们放下手中的东西围了过来,连荀泽礼都从摇椅上坐起身,看向他。 “副使,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吧,快取点水来。” 萧散正要去,被顾城一把拽住,他摇了摇头,待吐到胃里全空了,又扭头一步一挪的进了停尸房。 沈垣他们面面相觑,好生奇怪。 “里面到底在干嘛?” 不说他们好奇,荀泽礼他们也好奇,所以纷纷凑到了停尸房的窗户外,待看到里面的场景,尤其是素娆掌心里捧着的东西时,众人齐齐愣了三息。 然后! “你,你们,你们这是在干什么,疯了吗?” “疯子,都是疯子。” “素娆,你损坏徐谌尸身,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来,这是要遭报应的!” 一群刀口连血光都没见过的公子哥儿撞到这种场景,一个个面色惨白,倒跌着往后退。 更有些直接跌坐在地上,吓得三魂丢了七魄。 有人喊道:“大逆,你这是大逆,你想死别拉着我们一起,我要去告发你,我要找陛下告发你……” 他这般喊着撒腿就要往外面跑。 话音落下的刹那,顾城立马喊道:“还愣着干什么,把他拦住。” 沈垣几人纷纷回过神,顾不得去想里面的事,扑过去把人按在地上,那人拼尽全力挣扎,难以挣脱,看向其他人吼道:“你们就这样看着吗?任她这样行事,我们都得跟着倒霉!” 他一句话点醒了其他人。 场面顿时变得难以控制,许多人看向荀泽礼,等着他的决定,荀泽礼面色阴沉,怒道:“她想死随她去,我们走。” “谁都不能走!” 萧散和老黑对视了眼,拔刀拦在他们面前,手依旧发软,但态度坚决,“在大人没有吩咐前,任何人不得踏出此地半步。” “事到如今你们还护着她?” 荀泽礼怒不可遏,手一指停尸房,“那里面在做什么你看不到吗?” 萧散咬牙,往那边扫了眼,随后收回视线,郑重道:“我相信大人这么做有她的道理,你何不等她做完再去问个清楚?” “有什么好问的。” 荀泽礼恶心的浑身发毛,怵然道:“先前她拿兔子下刀就算了,顶多血腥了些,可里面躺着的是人,是和你我一样,有血有肉的人!她有天大的理由都不能抵消此事!” “你冷静些。” 萧散看他面色惨白带青,脖颈上却是根根青筋分明,连忙安抚道:“不管怎么说,你不能在这时候给大人找麻烦。” “看来你是执意要拦着了?” 荀泽礼等人的手缓缓摸上了腰间的刀,似是要动手,老黑见状顿时火了,刀一提,骂道:“你们这些人怎么好说歹说就听不进去呢,非要闹是吧?” “行!” “像你们这种只知道摆花架子的绣花枕头,老子一个能打八个,早看你们不顺眼,一天天仗着有点家世,恨不能把眼睛顶到天上去。” “这次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沙场悍勇。” 老黑嚷嚷着要砍人,那一脸煞气顿时让气氛变得更僵,就在这时候,停尸房的方向传来顾城的声音,“大人验尸结束之前,任何人不得踏出此地半步,否则别怪我出手无情。” 他这句话代表着皇城司的态度。 包括荀泽礼在内的银雪卫脸色更加难堪,他们看了看挡在面前的萧散和老黑,又看了眼话音传来的方向。 荀泽礼胸腔震动好一会,勉强平息气愤,转身坐回摇椅:“好,好的很,等就等,这么多人看着,她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除非把我们全杀了。” 看他们暂时消停下来,萧散等人也松了口气。 不过又开始为后面的事情担心起来,杀人灭口自是不行的,这群少爷公子身份贵重,杀了他们还不得把盛京的天捅破。 那到底要怎么才能解决眼下的状况呢? 沈垣几人陷入了沉思。 先前看到里面的场景,愤怒大于惊惧,这会安静下来,众人感觉到一股凉意在蔓延。 脑海总不停回荡着所见到的场景。 不住在眼前放大…… 第498章 侮辱?撕破脸! 有那堵墙拦着,他们看不到里面的情形,但脑子控制不住的往那边飘,构想出各种恶心又残忍的画面。 “呕——” 不知谁干呕了一声,这一声就像是点燃了整个院子,其他人面色纷纷大变,各自吐开。 一时间院中呕声此起彼伏。 听到外面暂时没了动静,素娆和顾城就不再分心,专心去做手边的事,这次顾城学聪明了,他果断采用了素娆的办法——眼不见为净。 背对着桌案,提笔记录。 “死者胃部无炭沫,系死后焚尸。” “胃部食物有部分消化,并移向十二指肠,说明其死于进食两个多时辰后,考虑到死者角膜显着浑浊,几乎不可见瞳孔,推断死者的死亡时间在十二到十七个时辰。” “综合可断,死者于死于前日夜,亥时正刻左右。” “他当晚吃了肉、栗子和莲子等物……” 素娆扒拉着胃里的东西,一边辨认一边说道,顾城莫名一阵胃疼。 “对了,他还喝了酒。” 喝酒? 这不正好和案发现场那烧黑的酒坛对上了?顾城脑子一转,急道:“徐谌此人爱画如命,但好像并不嗜酒,那这酒是哪儿来的?会不会是凶手……” “不排除这个可能。” 素娆继续验尸,验完了胸腹腔后,她把颈部的肌肉分离来开,眸光顿凝:“死因找到了。” 既是死后焚尸,但脏腑未见明显破裂。 致命伤肯定在其他地方。 “死者颈部见六处创口,其中两处切断了颈动脉,系失血过多而亡。” “根据创口的形状判断,凶器应是把窄而薄的匕首,单刃,创面处有手柄撞击形成的淤血,伴随一道贯穿伤。” “伤口皆是自右上往左下,凶手惯用右手,身量比徐谌要高。” “他从背后下手,连续出刀,刀刀致命,有泄愤之嫌,后又倒酒焚尸,毁尸灭迹,种种迹象表明这两人认识,且有矛盾存在。” 素娆头也不抬的道:“你让人去查下徐谌的过往和人际关系。” “好。” 顾城一口应下。 之后素娆又检查了颅腔,没发现什么异常,就开始进行缝合,顾城背对着她看不到情况,只听她半响不说话,忍不住问道:“又发现什么了吗?” 素娆一抬头看到他的后脑勺,这才想起他不知道结束,轻道:“暂时用不着笔录,你先去吧。” 顾城如释重负,立马跑了出去。 她将尸体缝合妥当,焦黑的尸身里藏着黑线,除非把眼镜贴近了看,否则很难看到异常。 做完这一切,她脱下防护用的围裙和手套。 出了停尸房。 顾城不知去向,或许是跑哪儿吐去了,荀泽礼和沈垣等人看到她出来,同时起身走了过来。 “大人,里面……” 沈垣心有余悸的问,素娆道:“放心,都处理好了。” 沈垣魂不守舍的点点头,也不知道把话听进去没,一脸苦相。 反倒是萧散在他肩膀拍了下,让他振作些。 荀泽礼看素娆没有解释的意思,率先发难:“你到底想干什么?” “验尸,查案。” 素娆神态镇定,丝毫没有被窥破秘辛的羞愧之感,她迎着几人逼问的目光,平静道:“你呢,你想干什么?” 荀泽礼没料到发生这样的事她还有胆量反问,愕然好一会,轻道:“你什么意思?” 素娆没直接回答,视线一一从他身侧的人身上扫过,不知为何,面对她的目光,众人竟有种无法直视的压迫感。 “还有你们。” 她声调微扬,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好似审视:“皇城司里的富贵闲人,身娇肉贵的大家公子,你们真的以为遭人嘲笑全然是因为跟了我这个女监令?” “我们现在是在说你毁坏徐谌老大人尸身的事,你别转移话题。” 荀泽礼怒道。 素娆笑了笑,就着萧散端来的清水将手洗干净,旋身坐在石桌旁,好整以暇道:“我没想转移话题,只是比起此事,我觉得先解决我们之间的事情比较重要。” 她身边留着这群二世祖就是个随时爆炸的大麻烦。 尤其是开始办正事,若不能统一行动,那他们只会成为她的绊脚石。 “我们之间有什么事?” 银雪卫们无法再缄默不言,素娆斜睨着他们:“同是天涯沦落人,何必互相为难呢?” “谁和你同是沦落人了?你怕是没搞清楚,现在四面楚歌的人是你,而我们……说白了只是一个的护卫……” 其中一人反驳道。 “没搞清楚情况的人是你们!” 素娆眼角笑意更深,单手托腮打量着他们:“曾经皇城司风光无限,令人闻风丧胆,而如今是什么?富贵窝,娇养院,你们这群公子哥儿依仗着祖辈的荫庇和功绩得了一官半职,将来族中再加打点提携,必是手握重权的一方霸主。” “可你们瞧瞧自己,你们有能力担得起这位置带来的责任吗?” “素娆!” 荀泽礼忍不住开口,直呼其名,气的不轻:“你以为你是谁,竟然敢看不起我们……” “我就是看不起你们。” 素娆坦然又淡定,凤眸微挑,似笑非笑:“怎么?不服气吗?抛开出身不谈,你们有哪点值得我看得起?” “身在其位当谋其职,你们连最简单的护卫都当不明白。” 她这话一出,瞬间引起了公愤,除了萧散和沈垣他们外,院内其他人怒发冲冠,各个眼睛红的能烧出火来。 “素娆,你找死。” “你这样行事,是想与我们所有人为敌吗?” 众人群情激愤,素娆毫不怀疑,要不是他们还残存着些理智,这会早就一扑而上将她给撕的粉碎,她毫不在意的扯了扯嘴角:“听不得真话?你们以为自己为什么会被陛下从皇城司各处挑出来,专门拨给我?” “你们以为拿着朝廷的俸禄,享受百姓的食邑,这些全都理所应当?” “一个家族要繁茂昌盛,需要几代人的努力,你们生来锦衣玉食,过着人上人的生活,受尽族人庇护,可不说封侯拜相,光宗耀祖,就凭你们,能守住先祖挣下的功名牌,保住他们的荣耀碑吗?”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院中霎时死寂。 第499章 ‘狠毒’的素监令,接招 荀泽礼等人骤然愣住,那些话如针刺一样戳进心里,细密的疼痛扯动神经,让他们嘴角眉梢微微抽动着,嗓子却像是遭人掐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不孝子,你老子这点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你瞧瞧你穿的像个什么东西,诗书不行,武功还不行,整日里就知道和那些狐朋狗友去勾栏里厮混,王家将来要交到你手里,那迟早要败了!” “让你去皇城司当差,你当街打人,很威风啊,来,往这儿打!往你爹我脸上打,最好打死我,我荀亓上辈子不知道做了什么孽,生了你这么冤家!” …… 那些熟悉的嘲弄和叱骂,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交错出现在脑海中,几乎毫无差别的刺激到了每个人敏感的神经。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荀泽礼怒火中烧,烧尽了最后一丝理智,双手成拳,蓄势待发,素娆面上笑意不改,见状戏谑的扯了下唇角,“说就说了,你能如何?” “素娆!” “荀泽礼,你只会动嘴吗?” 话音落,她笑意顿敛,拂袖起身,看她这幅架势,在旁观‘战’的萧散和沈垣几人不约而同的大步后退,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和犹豫。 待余光瞥见彼此的动作,不由同时失笑。 院中空出一大片的地方,素娆独身而立,面对着荀泽礼在内的十五名银雪卫,对面怒火冲天,杀气凛然。 “不服气,那就试试。” 素娆再不似平日里低眉浅笑的模样,眸光流转间,锋利摄人,“你们一起上吧,免得旁人说我欺负你们,可别挨了打又跑回家里哭。” “你狂妄!” 世家子弟大多自幼习武,哪里容得她这般挑衅,纷纷叫嚣着要动手,荀泽礼直接拦下其他人,拔出腰间长刀,双手紧握,拉开架势,咬牙道:“今天我就让你看看,纵然我等是纨绔子弟,却也不是你能够嘲讽的。” “我绝不会对你手软。” “那最好。” 素娆身形未动,萧散叫着要把他的佩刀丢给她,她径直摇头:“打闹而已,用不上兵器。” 这样赤裸裸的轻视让一贯心高气傲的荀泽礼哪里能忍? 他大骂一句“黄毛丫头,不知天高地厚”,提刀冲来,刀锋划破长空,带出一阵啸音,素娆一直不动,直等着他到了跟前,单手化掌,贴着冰冷的刀面游蛇一样滑过,手若无骨,绕着刀柄直抓他手臂。 身形飞旋,墨发流空。 不见她怎么动作,那刀锋‘哐当’一声砸落在地,荀泽礼还未反应过来,那一掌当空劈在他胸前,雄厚绵柔的力道却犹如千山压顶,拍得他‘噗’的吐出口血来。 “荀泽礼,你连刀都拿不稳吗?” 接下来的一句话重击在心,呕得荀泽礼又猛咳两声,嘴里一阵咸腥,他蹬蹬瞪连退几步,被众人接住,“泽礼兄你没事吧?” “荀大哥!” “这到底怎么了,妖女,你用的什么手段!” 一阵骚动,荀泽礼耳边嗡嗡作响,他头脑难得昏沉片刻,随即捂着胸口,抬头看向素娆,无不震惊道:“你的武功……” “说了一起上,你,不行。” 素娆眉目冷淡,对他们招了招手,有了先前的教训在,荀泽礼知道她不是空口说大话,再讲究什么规矩和公平只会闹笑话,遂一招手,所有人一拥而上。 顿时间,整个院子里拳风腿影,翻飞不止。 以素娆为中心,劲风卷起飞沙,周遭草木刮得呼啸作响,倾斜伏低,一道道人影被打飞出来,又不死心的扑了进去。 萧散他们是清楚素娆实力的。 听那惨叫连连,就知道她出手虽不致命,却也并不温柔。 “十五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弱女子,真不害臊。” 肖清撇嘴嘀咕,沈垣兴致勃勃的看着这热闹的这场面,一度忘记了刚才撞见验尸时的难受,“是啊,好个弱女子,能把十五个大男人打得嗷嗷叫,就该好好教训他们,让他们知道锅是铁打的。” “平时不好好练武,这会儿惨了吧。” “就这样拳脚功夫,丢在军营里,那不得打得他亲爹都不认识,啧啧啧,你们看,姑娘下手是真狠啊,全照脸上招呼。” “这帮子细皮嫩肉的,平时破点皮都要大呼小叫,这次倒硬气,愣是不肯服输……” 他们聊得热火朝天,萧散望着场中许久,低道:“那是因为他们心中的气还没有被磨平……” 不想认输,是不想输给曾经看不起的女子。 更不想输给自己。 他突然明白了素娆想要做什么,她要点燃这些人的少年意气,凭他们的骄傲,说再多都不如眼前这幕来得刺激。 人在安乐窝里是永远学不会长大的。 就好像对于一个军人而言,战场和狼烟才是最有效的洗礼。 “他们不行了!” 沈垣大叫一声,第一个人退出,瘫倒在地,嘴角眼角淌着血,丝毫不顾,只愣愣的看着天边的云层,这种事,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短短半刻钟,地上横七竖八的躺了十来个人。 唯有荀泽礼脸肿的老高,俊朗的五官近乎变形,手脚发抖难以站立,还在撑着刀愣是不肯倒下,“我,我还能打……再来!” “好。” 素娆下手依旧不留情,他的身子一次次飞出去,又一次次爬回来,直到最后一次,彻底瘫软,再挪动不了半寸。 素娆缓步走到他们中间,静默的站了许久。 突然,她开口道:“你们谁想离开这个院子,现在可以走,陛下那边,我自会设法圆满。”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他们可以彻底离开监察署。 后面的事情她去了断。 闻言,沈垣几人面色肃穆了些,看向荀泽礼他们,躺在地面上的众人此刻连抬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但他们知道,只要说一句‘我想’,就可以和这个受尽嘲讽,丢尽颜面的地方划清楚界限,且不用承担任何罪责。 但在这一刻,无一人出声。 要离开吗?继续回去过那种纸醉金迷的日子,他们都有些迷茫…… 第500章 服输,上下同心 “我输了。” 就在这时,一道沉稳平静的声音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却是荀泽礼,他双眼放空,任凭身子大咧咧的躺在地面上,直视着头顶的天空,似是在跟素娆说,又似是自言自语:“可我不会一直输的,输了的场子,终有一日,我会靠自己赢回来……” 他只论输赢,却只字不提离开的事情。 其他人纷纷缄默。 素娆对此早有预料,平静道:“我等着。” 说罢,她转身离开,吩咐沈垣等人收拾东西,准备下值,几人四散开来,再不理会荀泽礼他们,院中很快变得冷清。 渐渐的霞光铺满天际,昏黄的光影洒在众人的身上。 他们静静躺着,须臾,一人道:“咱们真的要留下吗?” “留。” 另一道声音传出,隐隐听到磨牙的声音,“不能被她给看扁了,这场子咱们得找回来。” “可这不就是要心甘情愿的留下供她差遣吗?” “那不然怎么办?你打得过她?” 几道视线齐齐聚在中间那人身上,少年连忙摇头,委屈的揉了揉眼,指腹刚一碰到眼角,疼的倒吸了口凉气,“那女人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拳头比秤砣还硬,你瞧她给我打得,这要走到路上,丢死人了。” “她肯定是故意的,打哪儿不好,非照脸打,我这还不知道回府要怎么交待,我娘可定心疼死了。” “你那算什么?你看看荀哥,他要不张嘴,亲爹来了都认不出来。” 众人扫了眼荀泽礼的脸,顿时住了嘴。 荀泽礼一言不发,懒得和他们交流此次挨揍的心得,他还在回想素娆的话,‘同是天涯沦落人’,这句是没错的。 陛下合并太学与四门学,广开招财纳贤之路,提携寒门学子,扶持新贵,这一系列的举措都是在无形削弱世家的实力。 他们这些人家与四姓八族不同,非是古老传承,但拧在一起,实力也是不容小觑,这一道旨意压在头上,是对素娆这个女监令的考验,但又何尝不是对他们的考验。 “泽礼,你怎么不说话?” 一人等了半天都不见荀泽礼开口,奇怪问道。 谁知这话一出,荀泽礼身子突然动了下,强撑着坐起来,声音嘶哑:“我在想该回去了,好好睡一晚,明日还有正事要忙。” 至于什么正事,众人朝停尸房看了眼。 “你这进入角色也太快了,等等我……” 众人互相搀扶着起身,这一动,手脚发软,下意识龇牙咧嘴的想骂人,结果拉扯到伤口,又是好一阵惨叫。 “她还真舍得,好歹我们也是她的脸面……” “她连自己的脸面都不在意,更别说你了。” 毫无疑问,这次说的是朱雀门前逼退学子们的事,这么一想,她行事的确是百无禁忌,众人只好暗认倒霉,骂骂咧咧的离开了大理寺。 素娆回到半月小筑,沐浴更衣后,随便披外裳坐在桌前整理今日验尸所得的线索,现场烧毁的很干净,肖清他们后来在废墟残骸里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证据。 只能等明日查访与徐谌有关的人和事,再寻破案机会了。 “只是那把凶器……” 短匕,窄而薄,从伤口形态分析,这匕首比市场上流通的普遍形制还要再短一些,素娆将徐谌脖颈上几道伤口的深度和宽度记下,脑海中开始模拟凶手出刀的速度和场景…… “那把凶器怎么了?” 窗外传来人声,素娆骤惊,回头循声望去,就看到一抹浅蓝立在窗外,廊下挂着的风灯将光落在他肩上,淡而薄,令人迷眩。 一如他的眉眼。 “你来了。” 素娆唇角微勾,走到窗边,趴在窗柩上朝外看他,“为什么不进来?” “太晚了,我看一眼就走。” 言韫浅笑,朝她桌案上扫了眼,上面堆着层层叠叠的书本和纸张,乱糟糟的扔了一通,“案子有眉目了?” “尸体线索有限,还要再查。” 素娆对他没有隐瞒,闻言,言韫眉眼弯了下,低道:“查案归查案,要记得按时吃饭。” “嗯。” “你刚才说凶器,是有什么问题吗?” 他这么一问,素娆思索了下,把自己的考量告诉了他,言韫眉峰微挑,语意悠长:“这么短的匕首不常见,从此处下手,的确是个突破口。” “要我帮忙吗?” 素娆摇头,“我会看着处理的,这种小事就不劳世子爷费心了。” “你今晚心情很好?” “有吗?” 隔着窗柩,素娆微扬下颌,笑吟吟的把下午发生的事情与他说了一遍,言韫短暂的错愕后,苦笑摇头,“也只有你能想出这种古灵精怪的法子,就不怕他们回去告状?” “怕什么,他们回去要怎么说,说我一个人把他们十五个人打得鼻青脸肿?” 这么丢脸的事儿,应该难以启齿。 这群二世祖性子顽劣惫懒,但看那时的反应,骨子里还是有些傲气在的,素娆倒不担心事后算账什么的。 言韫看她眉飞色舞的模样,不禁会心一笑,“做的好。” 他以前怕她不适应盛京的环境,如今看来却是想多了,她分明是如鱼得水! “这是真心话?” “当然。” “那我就虚心接受了。” 言韫果然没在半月小筑逗留太久,只说小南明日将回,特意来告知一声,他走后,素娆才重新回到桌案前,一点一点的将凶器的模样画在纸上。 忙到夜半方歇。 次日,素娆出府,荀泽礼等人顶着青紫的脸等在外面,见了她,沉默着抱拳一礼,然护送她去了大理寺,一路上安静的让顾城几人有种见鬼的荒谬感。 “去查下,这样的短匕哪家兵器铺子见过。” 素娆将图纸递过去,还没等萧散伸手去接,就被一只手抢了先,“你们对盛京不熟悉,还是我来找吧。” 萧散看向素娆。 素娆则看着这只手的主人——荀泽礼,须臾,点头道:“这样也好,分头行事,效率会高许多。” 荀泽礼嗯了一声,转身离开去查。 顾城忙着打听徐谌的消息,其他人纷纷去帮忙,这样一来,整个监察署的人同时动了起来! 第501章 藏画名家,盘问 自素娆接过徐谌一案,外界的猜测和试探就没有停歇过,一贯门可罗雀的监察署四周破天荒了多了些‘路过’的客人。 而这些都不算什么。 最关键的荀泽礼等人脸上的伤,这正是素娆最损的地方,他们又不能像女子一样把脸遮起来,只能顶着一脸青紫进进出出,忍受旁人背后的指指点点。 对家里,众统一口径说是他们练武时动了火,彼此打得。 但知子莫若母,一个两个还能说得过去,十五个人全都鼻青脸肿,谁会相信? “儿啊,你要在外面受了委屈,千万别憋着,告诉娘,娘想办法给你做主。” “哎呦我的乖孙儿,那些小王八蛋下手也太狠了,我一定要把他家里的长辈叫过来问问,他们是怎么教养自己孩子的!” “快,快把最好的伤药拿过来,再煮个白水蛋给小公子揉揉。” …… 家里姑婆老娘,一个个哭得眼眶通红,大有水漫金山的架势,爷们却在敷衍过那些来找麻烦,叫嚣着要‘血债血偿’的娇妻老母后,露出了欣慰又畅快的笑。 这些小兔崽子总算有人收拾了。 荀尚书摸着下颌刚清理过的胡茬,笑着笑着又露出抹不满来,“就是下手太不讲究了左眼打得乌青,右眼却好好的,叫人看着心里难受。” 管家在他身后听到这句话,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下。 腹诽道,您倒是挺讲究,儿子挨打,做老子的还要想对称美…… 各家反应不一,唯一相同的就是对这顿毒打置若罔闻,有些甚至为了躲清闲,直接住进了官衙里…… 以至于后来传出了惧内的名声,无端叫同僚耻笑了好几年。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查访徐谌的过往和人际关系费不了多少功夫,顾城领着几人转了圈,信息就收集的七七八八。 “徐谌致仕后独居在城郊的竹舍里,鲜少与人来往,唯有每月月初和十五会去城中画坊转悠,偶尔也会参加些品画的盛会,据各家掌柜和与他相熟的画友所说,徐谌平日为人和善,不喜争端,从没见他与人红脸,更不要说结下死仇。” “实在想不出谁会对他下手。” 顾城说完陷入沉默。 很显然,这结果没办法提供任何价值。 素娆思索了会,蓦的抬头:“徐谌死了,画儿呢?” 她这么一提,顾城也反应过来,眸光一亮,随后又很快隐没下去,“竹舍都烧成那样了,就算有画也早该化成了灰烬。” “像徐谌这样爱画之人,定是收藏的行家,多少有些藏品,哪怕付之一炬,也会留下痕迹。” 素娆话音刚落,顾城就对外喊道:“肖清,肖清!” “来了。” 一人影快速跑了进来,喘着粗气问道:“什么事儿?” “你清理现场时,可有发现大量纸灰之类的东西?” 顾城刚问完,素娆就补充道:“尤其是右边那间屋子。” “右边……” 竹舍占地不大,周围空地做了引水渠,且和林子隔了些距离,所以那晚的大火没把整个林子烧起来,素娆去查验现场的时候留心过。 左侧有灶台和积木,应是厨房,中间最大最宽敞的屋子是用来起居的,徐谌的尸身就是在那里发现的,唯有右侧的竹舍,最后起火,烧毁七八成,勉强还留有些残骸。 素娆看两人不解,解释道:“画作金贵的很,怕潮怕虫怕火,更受不得烟熏,寻常的灯火照着,会让它变得昏黄,留下痕迹……所以大概率不会放在主屋。” “挂画最适合的季节在秋天,其他时节因为湿度和温度的不同,对画作的保存都会产生影响,所以对于行家而言,这种时候多数会收纳起来。” “徐谌一个人居住,右侧那屋子空置着,放画的可能性会高些。” 顾城讶然:“这些姑娘是怎么知道的?” “看书。” 素娆自幼看遍了父亲的藏书,后来又在养伤和赶路时看了不少搜罗来的杂记百科,涉猎颇广。 肖清了然,仔细想了想,“右边那屋子里确实有些焚烧的纸灰,堆在角落里,但分辨不清楚是什么。” “是徐谌的藏画吗?” 顾城看向素娆,素娆柳眉微蹙,单手撑腮,指腹轻轻摩挲着耳垂,“藏画不应该这么粗劣的摆放……” 既不是藏画,那藏画去哪了? 若是藏画,那这徐谌爱画儿之名怕是有待考究…… “找几个他的画友再打听清楚些……” 素娆这样说,顾城只得再去查证,肖清小心的看了眼素娆:“大人,要不要卑职再去那废墟一趟。” “当日你可摸查清楚了?” “卑职知晓轻重,不敢懈怠,确定清楚了。” 肖清是萧散几个弟兄里话最少的一个,但性情沉稳,他办事素娆还是放心的,“既然如此,就不用浪费时间了。” 端看荀泽礼那边有没有什么收获。 这一查,又是两日多。 小南回了半月小筑,跟着她进进出出,有了先前的教训在,没人敢不长眼的上来找麻烦,他们都在等,等着看徐谌案的进展。 素娆查到了什么对外没有透露,反倒是请了不少人进大理寺吃茶。 其中既包括徐谌那帮子白发苍苍的画友们,还有画坊里的诸位掌柜…… “她威风不小啊,不动则已,一动天雷勾地火,拿了这么多人去官衙里问话,也不怕外面议论.” “她怕什么,狂悖无礼,肆意妄为,谁知道是不是查不到真凶,故意摆出这么大的排来虚张声势呢!” “这帮子老头虽说没什么官职,但在文人圈子里也是说得上话的,她要真是急火烧心给用了刑,那以后的日子就热闹了。” “……” 坊间各种传言乱飞,看热闹的占大多数,也有些人替素娆捏了把冷汗,生怕她一时冲动坏了事。 然而事实并不像他们猜测的那样,素娆把人叫来,好吃好喝好茶的招待着,只是的问了些话,就又好端端把人送回去了。 就是这一问,问出了些意外之喜。 最近事忙又卡文,欠下的更新月内会全部补上,抱歉抱歉啦~~ 第502章 查访太学,莫名其妙的生意 “徐老兄一共收藏了四张名画,皆是那位英年早逝,有着画圣之名的张子清的作品。” “张子清一画千金难求,他才多少俸禄,竟有四张?” 顾城提出的自己的疑问,几个老友对视了眼,一人默然道:“将军有所不知,那张子清早年落魄,靠卖画为生,但始终无人问津,葬母的银子还是徐老兄看他可怜给的,这画就是那时候收的。” “后来徐老兄一副《春江月宴图》机缘巧合下得了贵人的眼,这才声名鹊起,可惜天妒英才,没多久他就过世了。” “他早些年的画作因此被抬成了天价,许多人出钱想要买,徐老兄都拒绝了。” “甚至为了保存这几卷画作,他还特意与南洋那边的商人买了个不惧火烧的木箱,据说是海松木做的,天下难寻,当时还让我羡慕了许久。”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许多,都是和徐谌有关的旧事,比如他喜欢谁的画,最爱去哪家画坊,还有他前些日子看上了白石坊的《寒山栖月图》,可惜囊中羞涩买不起。 还特意嘱咐店家给他留着。 等他筹钱来买。 白石坊的掌柜正好在,听了这话就摇头叹道:“草民当时等了好些日子,徐老都没来,后来正好遇到一个出手阔绰的买家,指名要买这幅画。” “我说这幅画有人定了,他问是谁,我便将徐老抬出来,谁想他笑了下说徐老是他恩师,这画买了正是要送给他的。” “我一想这不是正好吗?就把画卖给他了。” “徐老的学生?” 素娆和顾城交换了个眼神,好奇道:“掌柜的可知道买家是谁?” “不知道,我只记得他穿的是太学的学子服。” “那倘若让你去认,你还能认得出来吗?” 素娆问完,掌柜的犹豫了下,随后坚定的点头,“站在草民面前的话,肯定认得出来。” 做生意的人迎来送往,记性还是不差的。 尤其是那副《寒山栖月图》颇受关注,他对这位买家可谓是记忆犹新。 “好。” 素娆一句敲定,“那我带你入太学,你仔细辨认一番,看看究竟是谁买走了这幅画。” “草民遵命。” 掌柜的答应得很干脆,素娆把其他人送走后,便领着他去太学找人。 路上顾城面色有些凝重,“那个装着藏画的海松木箱子不见了,或许凶手是为财杀人,这样一来的话,必是熟人无疑。” “为财还是报仇,须得查清楚再作定论。” 那箱子不知所踪,这幅要送给徐谌的画是目前唯一的线索,徐谌死前曾与人对饮,或许与此有关。 一行人到了太学。 有素娆的令牌在,无人敢拦,他们顺利将所有人都排查了一遍,令人意外的是,没找到买画的人。 “你确定没有?” 素娆蹙眉问道。 掌柜认真回想了一番,摇了摇头,“没有,那个公子不在其中。” 她看向太学仆射,“所有学生都见过了吗?” “在太学学舍里的都见过了,倒是还有几个学生在外未归……” 仆射这么一提,素娆突然想起一人,那日在朱雀门外拦路的有个领头学生,好像叫李程,这次过来没有见到。 “李程呢?” 她问。 仆射想了好一会,对下面的人问了两句,回道:“李程有四五日未曾上课了。” 四五日…… 素娆垂眸暗忖,这时间好巧不巧的与徐谌死亡的日期相近,莫非是他? 她将心中的猜想暂时按下,又问:“仆射说好几个学生未归,是怎么回事?” “哎,说起来也是个麻烦。” 太学仆射一脸沉晦,“学舍里就那么几个好苗子,眼看着考试时间快到了,李程不知所踪,周子陵辞学,还有个也找不到人,实在让人头疼……” “仆射说的是考试是?” “内舍晋上舍,只要再考这一场,他们几人中必有能入朝为官之人,可惜……” 素娆疑道:“这种情况常见吗?” “学生请假不来上课倒是常见,但无故缺课就不多了,毕竟会影响到后面的成绩……李程这几人是内舍中的佼佼者,素来勤勉,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太学仆射还在嘀咕着少年人心性未定,不堪大用,错过了这场考试,白白耽搁前程。 素娆想了想连忙打断他,“劳烦仆射帮忙查下,这几个人分别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额,好。” 仆射转身欲走,刚到门边又忍不住折返回来,小心试探道:“素监令对他们这般上心,莫不是……和那件案子有关?” 徐谌的死可谓轰动一时。 满盛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例行查问而已,仆射不必忧心。” 素娆含笑说道。 这样一来,人便下去继续查问,她寻了些纸笔,就地找个清闲的位置,用茶盘代替画板,将纸搁在上面,落笔发出沙沙的声音。 顾城和小南他们都没过去打扰。 小南手里捏着个方块,不停的扭动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唯有那掌柜伸长脖子朝素娆那边看,十分好奇。 少顷,素娆画了个大概的样貌,拿到掌柜面前,“你看看,此人你认识吗?” 掌柜的定睛一看,双眼顿时发亮,难掩激动的在画上摸了好几把,方才小鸡啄米一样点头,“认识认识,就是他,是他买走了《寒山栖月图》。” “你确定?” “确定。” 掌柜斩钉截铁的说完,又兴奋又心虚的瞥了素娆好几眼,那灼热的眼神让素娆无法忽视,她按下脑海中转动的思绪,疑道:“怎么了?” “草民竟不知监令还有这般画技,简直是惟妙惟肖,把人给画活了啊,这神态,这笔法,世所罕见啊!” 他一连夸了素娆好些话,直夸到顾城都有些听不下去了,打断道:“有话直说。” 掌柜的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监令可有卖画的意思?若是有,何不考虑下我白石坊,这样的神作一经挂出,必然会造成哄抢……” 他还沉浸在赚钱的美梦中,素娆眼神古怪的打量他许久,苦笑道:“还是算了,我志不在此。” “监令啊,您看这要不再商量一下,生意嘛,都是可以谈的……” 掌柜发现素娆脾性和善,很好说话,舍不得放过这样好的摇钱树,当即还想再劝,顾城一句话打消了他的想法。 “我家大人是给死人和凶手画像,你想要哪个?” 第503章 关联画像,寻人文书 死人…… 凶手…… 一股阴气扑面而来,白石坊的掌柜面皮抽搐了下,尴尬的笑笑,“将军莫要拿草民打趣了……强扭的瓜不甜,权当草民没有提过,诸位见谅,见谅……” 他讨饶般揖了揖手,走到旁边。 顾城几人相视一笑,看向素娆,这李程居然买了《寒山栖月图》,还说要送给恩师,那看来两人间必有纠葛。 只是李程不知所踪,到底是案件难逃干系,畏罪潜逃,还是发生了什么不为人所知的事情? 众人暗忖不已。 隔了好些时间,太学仆射回来,还带回了几个学生,“说起来奇怪,这几个人都是在前几日失踪的,李程和杜邕二十一日开始就没露面了。” “他们与李程交好,监令有什么想问的,问他们就是。” 仆射后退两步,让出位置来。 素娆打眼一瞧,竟都还是些熟面孔,基本上朱雀门外都见过,他们看到素娆想起旧事,难免心虚。 一个个鹌鹑一样埋着头。 “这次找你们不是秋后算账,关于李程,我想了解一二。” 素娆开门见山的说道,这话一出,几个学生接连抬起头,其中一人道:“你想知道什么?” “我记得你叫张柯,出身蓟州即墨。” 她一语点破他的身份,张柯面上略有些紧张,咽了口唾沫,应道:“是。” “你可知李程在白石坊购入《寒山栖月图》一事?” 话音落,张柯眼神闪烁,“知,知道。” “是拿来送给徐谌老大人的?” 素娆又问:“徐老大人致仕多年,不问外事,李程好端端的怎么会想起送画给他,这幅画,可不便宜。” 她说完张柯撇过头去,“我不知道。” “是吗?” 那样明显的表情素娆都不用分析,就知道他在撒谎,随即看了眼顾城,顾城冷笑道:“此事事关命案,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说话,别一时意气断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他长刀倏地一抬,露出半截森寒的刃。 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张柯听到声响回头看他,目光触及那刀锋时,微不可见的一抖,面色青红交加,须臾,他苦着脸看向素娆。 “不是我不想说……” 是这话说出来实在有些尴尬。 素娆诧异微挑眉梢,“和我有关?” 她都猜出来了,张柯也没道理再瞒着,点头道:“那日朱雀门回来后,李程不肯甘心,说定要让你好看。” “思来想去就选中了徐老大人,那位曾在国子监授课,偶尔还会在太学讲学,很看重李程,李程说以徐老大人在文人中的影响力,只要他肯出面,你肯定讨不了好果子吃。” 像那样上了年纪,做了一辈子老学究的人,大多迂腐守旧,容不得女子为官,败坏纲常。 素娆一阵无语。 合着查来查去,还和她有关了? “李程失踪前可有什么异常?” 素娆问。 几人对视了眼,纷纷摇头,张柯道:“他买到那副画后,只说投其所好,让我们等着看热闹就好。” “然后离开再也没回来。” 他说完,神色不安的看着素娆,从上次的交锋后,他对这个年纪轻轻的女监令就有种说不出的敬畏和害怕,小心探问道:“他好几日没消息,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一个大活人去找徐谌,结果徐谌死了。 人也失踪了。 他们这几天始终寝食难安,有种不好的预感。 素娆没有多说什么,只让他们近日不要四处走动,有可能还要再召他们问话。 学生们拱手应是。 太学仆射一路将素娆他们送了出去,临走前郑重嘱托道:“素监令,这些孩子都是未来的栋梁,损了哪个咱们都心疼,你可要多上点心,早点把人找回来啊。” “仆射放心,本官省的。” 告别了太学,素娆去了趟京兆府,将李程的画像交给盖衡,让他张贴出去寻人。 盖衡心虚,自然照办。 “大人,那杜邕和周子陵呢?” 顾城想起遗漏的人,急忙道:“这两人也是在命案发生前后失踪,周子陵辞学的时机太巧合。” “时机虽然巧合,但明面上,他们和徐谌的死没有关联。” 素娆想了想,还是找了两个熟悉周子陵和杜邕的人前来,通过他们的描述画了两张人像。 画完之后,众人无不叹服。 “没见过都能画得出来,简直神乎其技啊,大人要不查案断狱,日后做个画家,也定能名扬千古。” 那两人奉承道。 顾城轻掀了下唇角,这算什么,她对着白骨都能画出生平的样貌呢! 现在在素姑娘身上发生什么事他都不觉得奇怪。 这样的人,就是神仙下凡,专门来普度众生的! “把这两张也招贴出去,看看有无人能提供线索。” 画像送去京兆府,盖衡自会尽力去办,素娆方才松了口气,一日的忙碌让她精神俱疲,简单用了些晚饭。 荀泽礼回来,一无所获。 “盛京太大了,要找一把匕首,需要时间,我这几日再多去看看。” “好。” 荀泽礼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连带着他身边的人都对素娆恭敬不少,卯足了劲儿做事,生怕被人看扁。 顾城突然想起一事,“大人,明日好像是你休沐的日子,有什么打算?” “睡觉。” 素娆不假思索的说完,看了眼满脸疲惫的荀泽礼和顾城他们,接了这差事后,他们好像就没有过空闲的时间。 “明日你们也各自休息吧,不用跟着我。” “可是陛下让我们护卫你的安全……” 顾城一方面意动,一方面又有些放心不下,素娆笑道:“天子脚下,谁敢明目张胆的对我出手,况且我不走动,麻烦找不到我身上。” “你们大可安心。” 她都这么说了,银雪卫众人纷纷露出喜色。 他们已经太久没有清闲过了,都快放了打马游街,斗鸡遛鸟是什么感觉。 “那好吧。” 顾城想着以她的身手要是都应付不来,他们在也无济于事,遂彻底放心。 众人收拾妥当,各自回府。 萧散三人在盛京没有落脚处,因此还是跟她回半月小筑,问起明日的打算,肖清笑道:“来盛京好些日子了,还没正儿八经的逛过,我们商量着四处去转转。” “也好。” 素娆回了半月居,远远就瞧见阿福在外面等着,不知为何,她心里咯噔了一下。 第504章 闯府交手 待走近后,阿福瞧见她,忙迎了上来,拱手一揖,从袖中掏出个请帖来。 “小姐,陆府的帖子,请您明日去城外踏春。” 有上次的教训在,阿福接了帖子后,一直守在半月居外,生怕再错过闹了笑话。 素娆接过打开一看,内容与阿福所说相差无几,落款是陆绾绾的名字。 阿福看她不出声,眉头微蹙,忙道:“传话人的说路陆小姐知道小姐明日休沐,特意将时间延后,还请小姐赏脸。” 望海楼内,陆绾曾说过要设宴请她,却没想到这么快就来,素娆捏着请帖,无奈叹气。 看来她躲懒睡觉的计划又泡汤了。 已然允诺的事,不好推搪。 “我知道了。” 素娆进了半月居,小南跟进来,赵阿福则是在外面拱手一礼,退了开去。 她寻了个位置坐下,自顾自倒了杯茶。 慢条斯理的品着,一抬头就看到小南还在摆弄那个木疙瘩,不禁笑道:“好几日了,还没解开吗?” 小南摇头,“很难。” “比那些袖箭暗弩都难?” “难。” 素娆看着他专注的神情,突然想起那晚和言韫的对话,笑意淡了些,柔声道:“小南,你喜欢这些吗?” “喜欢。” 小南头也不抬的说道,等了半响,没有回声,他视线从机关上挪开,疑惑的看向素娆。 他年岁小,对情绪的感知却远比旁人要敏感。 “你不开心?” “那倒没有,就是看着我们小南变得厉害,有些感慨。” 小南眨了眨眼,“姐姐更厉害。” “是吗?” “嗯。” 素娆被他一本正经的语气逗笑,“小南也厉害,都可以保护姐姐了。” 小南闻言扬眉笑开,“还不够,老头说,等我学成了,再没有人能欺负你。” “老头?” 素娆之前就听过这个人,奇怪道:“老头是谁?” 小南挠了挠头,轻道:“就是白胡子老头,很厉害,我打不过……” 听话里的意思,似是个世外高人。 素娆没有追问,和小南闲聊了几句后,天色渐晚,他也就回房去歇息了。 素娆辗转半夜睡不着。 她微微撑起身,望向那窗外高悬的明月,想起那人站在廊下,含笑望来的眼眸,不知为何,突然就很想他。 素娆向来是个行动派。 念头一落,立马起身穿衣,直接出了半月居,盛京城中没有宵禁,唯有皇城外面有禁军巡逻,她对此处的地形烂熟于心,顺利的避开他们,直接出现在渊政王府门外。 “看来我也要做一回梁上君子了。” 素娆唇瓣微勾,身形一动,人已经消失在原地,寒风卷过长街,徒留萧索。 王府的守卫比她想象的还要森严。 五步一哨,十步一岗,素娆悄然潜入,没惊动任何人,只是靠近内院时,还是被发现了。 “什么人?胆敢夜闯王府!” 数道黑影从四面八方蹿出,呈圆形将素娆包围其中,语气冷酷,毫无情绪,“把她拿下!” 素娆有心试探他们的武功,遂没有解释,直接与之交起手来,她的武功偏阴柔敏捷的路数,而这些暗卫则练得是杀招。 出剑比见血。 几人联手之后,更有种的浑然天成,剑影无处不在的感觉,素娆惊奇不已。 不光是她,暗卫们也兀自悬起了心。 这个女子蒙面而行,看着娇弱,谁知道动起手来颇有些厉害,一时半会竟然拿她不下。 再这样下去,主子该怀疑影刺的办事能力了。 “结阵!” 一人令下,其他各人纷纷飞窜到自己的位置,看样子是准备不死不休,素娆见这架势,连忙道:“且慢,我没有恶意,只是来寻人的。” “竹宴和栖迟可在?” 她话音落下的刹那,对面怔了下,倒是没第一时间出手,反而冷声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 “劳烦告知一声,我叫素娆。” 她直接停手,报出名号。 交过手有个底就好了,她还没打算把时间浪费在这儿。 “素娆……素……” 有人记忆被勾起,莫名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旁边一人拉他道:“竹司主好像提过一嘴……” 这样一来,两人相识,影刺倒歇了攻势。 “去通禀竹司主,看看来人到底是谁?” 一人立马扭头就走。 素娆立在树梢上,脚下是翠绿的枝叶,头顶是明亮的月空,四周松涛阵阵,竹叶飘香,她登高望远,可以俯瞰整个渊政王府。 地方可真大啊…… 她神态悠闲的开始欣赏美景,影刺们搞不清楚来路,也任由她动作,只是手中的剑始终不曾松开。 须臾,两道人影疾速赶来。 月光如霜,落在为首的人身上,年轻俊朗的模样不是竹宴又是谁,“姑娘,你来怎么也不说一声,属下好去接你啊。” 他走近后立马横了众暗卫一眼,“还不退下,这位是公子的贵客,怠慢不得,日后不必阻拦。” 影刺归栖迟调动管束,那人又向来不是个八卦的。 多半儿每跟底下的人说明情况。 幸好没真动手,万一伤了姑娘,到时候要怎么跟公子交代。 “我一时兴起而来,怪不得他们。” 素娆笑了笑,看向竹宴道:“你家公子这会歇了吗?” “还没有。” 竹宴心想往日他应该才从半月小筑回来,哪里睡得着,“公子就在那边,廊下亮着灯,院中种着满池莲的就是。” 他直接指路。 目标很明确,素娆道了谢,直接足尖轻点朝那边而去,竹宴匆匆撂下一句,“长点心吧,那是未来的世子妃。” 说完,他疾速追去,怕素娆再被不长眼的拦住。 暗卫们站在原地,面面相觑,“世子妃……素娆……原来是她!” 回过神来,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早听此次难巡世子找到了心上人,姓素,只是当时听得含糊,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了。 都怪隼部那些人不说清楚。 “她这样夜闯王府真的好吗?不用跟世子提前禀告一声?” “禀告什么……你当世子这几晚夜夜晚归是去了何处……” 第505章 第二次闯入,预谋? 暗卫一阵低语。 彼时,素娆已经靠近止墨院,竹香幽浮,隐见那湖面粼粼叔水波,月光照在上面,投下半边影。 院内灯火通明。 她能感觉到周遭潜藏着不少的‘眼线’,隐秘而危险,要不是竹宴跟在她身边,或许他们会在发现‘入侵者’的第一时间就拔刀冲来。 “你们府中的戒备比宫中更甚。” 素娆脚尖落在地面,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光滑又有种别样的凹凸感,两侧花树枝干诡谲,奇异的伸展着。 她四下打量,不由感慨。 竹宴闻言得意的笑道:“那当然,这些都是影刺里的精锐,负责守卫公子的止墨院,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 “便是连金公子、还有言氏那几位公子来了,也得在外止步,等待通禀。” 素娆:“……” 那她真是太幸运了,居然成为了这唯一的例外。 “我就这样进去真的没事?” 她有些怀疑。 竹宴拍着胸脯保证道:“姑娘放心,肯定没事,公子知道你来高兴还来不及呢……” 说完,他似是想到了什么事,面上的喜色骤然黯淡下来,低声道:“就是……姑娘你来得正好,这时候要说还有谁能宽慰一二,也就只有你了。” 往常这个时辰,公子应该站在半月居的窗户前,看着念着里面的人。 今夜…… “你说的什么意思?” 素娆听出其中不同寻常的味道,疑惑看向竹宴,竹宴思索再三,黯然道:“这些事属下不敢多言。” 素娆是知道竹宴的心里没太多规矩和约束,往日他连世子爷的八卦都敢拿出来与她谈笑,此时却忌讳莫深,看来事态不小啊。 “好,我知道了。” 她也不追问。 到底如何,见了言韫该她知道的一定会知道,他要不想说的话,她就权当不知情好了。 两人说着话,进了止墨院。 这院子占地极广,说是院子,实际上和正常的三进院落差不多,里面围了片湖,湖中映月,岸边松涛绿柳,颇有些世外的清净绝尘。 暗处的人短暂出现一瞬又很快隐去。 穿过曲廊和门楼,雕着冰裂纹的隔窗,又走了好长一段路,终于到了正院。 素娆在院中的竹从阴影中看到了栖迟。 目光交错的瞬间,两人点头致意,栖迟对她抱剑一揖手,并未出声,素娆看向竹宴,传音道:“人在哪儿?” “就在后面,姑娘你循着廊下的琉璃灯往后走,会看到一处水阁,四面垂着竹帘,亮着灯火,公子就在哪里。” 竹宴说完退后两步,赧然一笑:“属下就不过去了,免得惹公子心烦。” 素娆狐疑的打量他一眼。 “好。” 她按照竹宴说的往那边而去,人影转过墙角,栖迟道:“就这样把人放进去,不会出事吧?” “能出什么事,姑娘啊就是公子的一剂良药,有她在,保管什么病都能治好。” 竹宴望着那方向笑眯眯的说道。 今晚要是姑娘不来,或许他也要去半月小筑请人,这种情况以往他们束手无策,可如今,公子再不是一个人了。 两人的对话素娆没听到。 她到了那水阁前,门牖紧闭,或许是察觉到来人气息,在她的脚踏上第二层石阶时,里面传来言韫清冷淡漠的声音,“竹宴,你如今越发大胆了。” 声线是一贯的平静无波,但这次,素娆从中听出了一股冷肃之意。 她微微眯眼。 看来世子爷心情不太好啊。 这又是跟谁闹脾气呢? 她思索了下,推门而入,吱呀的一声轻响,她迈过门槛,水雾和湿热扑面而来,眼前尽是蒙蒙白雾。 脚底下的白玉石浸着湿意,有些滑。 素娆骤然僵住,这……这是浴室! 她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世子爷真有钱啊,浴室比寻常人家的正房还要大三倍,第二个念头是……她好像来的不太是时候! 走,还是不走呢? 正犹豫间,一道水凌破开白雾,带着凛然的怒意直冲她而来,雾海翻涌,搅动满室暖意。 水珠泛着寒光,比刀锋更渗人。 只一击,素娆挥袖去挡,即便卸了大部分力道,还是震得她倒退了两步,这要换成是竹宴,或许会被直接打出去。 她险险站稳身形,就听到里面继续道:“自己去魇楼领罚,同样的事胆敢再犯,以后就不用跟着了。” 素娆想起刚才竹宴的神色,怪不得往日爱看热闹,这次跑的比谁都快。 原来是知道世子爷惹不得。 她没理会这番警告,缓步朝前,湿漉漉的雾气黏在她的脸上和身上,散开一种潮意。 走的近了,自然能听到底下缓缓流动的水声。 一道人影在雾气深处若隐若现。 这时,言韫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他目光如冷刃,穿透层层迷障,似是猜到了什么,用一种不太确定的语气唤道:“素……泠泠?” 他原想叫素娆,但话到嘴边又改了口。 素娆撇嘴,无奈叹道:“不是说别叫我素泠泠吗?你这样我很没面子的。” 她话音落,浴池里突然传来一阵激荡的水声。 其间还夹杂着那人略显急促的声音,“站住,别过来。” 他顿了下,似是觉得语气太重,缓了缓,轻道:“我现下仪容不整,待我收拾妥当……” “待你收拾妥当怎么样?” 素娆又往前走了两步,在离浴池边上还有些距离,却又能模糊看到言韫的地方停了下来,坐在软榻上,双手托腮笑吟吟的望着他。 “第二次了。” “什么?” 言韫一时没反应过来,将身子整个沉在水中,颇有些不自在的问道。 素娆笑道:“这是我第二次闯进你的浴池了。” 上一次还是隔着屏风,他迅速收拾妥当,出来时如玉的耳根还泛着些绯红之色。 “你身边守卫可不怎么尽职啊。” 素娆玩笑道。 言韫忍下面上的燥热,微微侧过头,避开她明亮的有些灼人的视线,强自镇定道:“那是因为来的是你。” 他下过口令,她可在府中畅通无阻。 这处,自然也囊括其中。 只是他没想到她会在这时候过来……以这样的方式…… 第506章 素泠泠,这次我不会忘了 “言韫,你害羞了?” 素娆似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这人平日里一副清冷绝尘的模样,逼迫她看清楚自己心意时又是十分霸道果断。 但只要留心就会发觉那隐藏在他表面之后的青涩与拘谨。 只有这种时候,他才真正像个弱冠少年。 听出了她话中调笑的意味,言韫哭笑不得,他这副模样在他面前,真的要能做到波澜不惊那才是有鬼。 最奇怪的是她好不好! 居然还一本正经的看…… “素泠泠!” 言韫加重了几分语气,“非礼勿视……” “在金府你替我上药,榈芳阁我为你起舞,再后来种种,你我之间,早就没了什么礼仪规矩。” 素娆掰着手指数了一遍,似笑非笑道:“如果真要讲究这些,你,和我……早该浸猪笼了,言鹤卿!” 她特意咬重了后面三个字。 尾音拖得又长又轻,唇齿磕碰,在这满室的旖旎风情中,显得格外缠绵。 言韫识趣的闭嘴。 素娆又道:“再说了,我这人不喜欢吃亏你知道的,你看我那么多次,我心里不平衡,总要看回来才好……” 言韫:“……” 他竟无言以对。 四目相接,他一贯冰凉的身子竟觉得滚烫逼人,有种被架在火上烤的感觉,这种感觉太磨人,以致于他近乎狼狈的闭上眼,“这样说话……不太好,你容我片刻,晚些再说,好不好,泠泠?” 那乳名从他嘴里说出来,有种讨饶又柔软的感觉。 素娆觉得这人大抵是承受不住了,否则万不会露出这样的神色,她适可而止,笑着转回身子背对着他。 “那好吧,给你半柱香。” 她这样做其实就是想分散下他的注意力,好让他暂时不去想那些不太开心的事情。 有些时候就是需要一个人打岔。 岔开了,才能平静下来。 身后传来激荡的水声,紧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的穿衣声,素娆百无聊赖,用手指摩挲着打磨光滑的墨石软榻,再看周围琉璃灯盏,四面窗牖,雕梁画栋,华美中不失雅致。 这还只是一个汤池。 足见真正的世家大族底蕴之深厚,苻氏,四姓八族之一的苻氏,要扳倒他,还需要下不少功夫啊! “你明日还要去参宴,我以为你会早些歇息。” 入京后她从未来过他这儿。 既是暂时避嫌,又是事务繁忙,所以在这儿看到她,他是意外且惊喜。 虽然还有些不足道的尴尬…… 素娆看他穿着雪白的中衣,披着件鸦青色外裳走来,湿漉漉的头发散在身后,白如雪玉的面容染着些水雾,眉色更深,唇色更淡。 许是还在别扭,耳根的绯红尚未褪尽。 秋水般的眸子里映着几分水润温柔,湿漉漉,无声的撩动着人的神经。 妖孽! 素娆心底暗骂一声,然后往旁边挪了挪,拍拍软榻,示意他坐下再说。 “我原来是打算歇了,不过怎么也睡不着,寻思着应该是想你了,所以来看看,正好就瞧见……春色无边……” 她笑得狡黠又顽皮。 言韫尴尬之余顿觉无奈,抬手在她眉心点了下,“你啊,口无遮拦,不知羞。” “你知羞,自己做过的事情全然不记得……” 素娆下意识的反口说道,话说一半儿,话音戛然而止,余光悄然瞥向言韫…… 言韫俊眉轻蹙,“我做过什么?” “你做过什么你问我?” 素娆理直气壮的把问题丢回给他,撇过头去,言韫仔细回想许久,实在想不起来他做过什么‘不知羞’的事情。 狐疑的审视着素娆,他正色道:“素泠泠,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好像还是件大事。 “没有。” 素娆一口回绝,她越是这样,言韫觉得其中大有文章,思来想去不得其法,遂将她的肩膀板回来,单手捏着她的下巴,半是诱哄半威胁:“好好说,到底是什么事?” 这样的姿势,两人离得很近。 鼻息交缠,灼热又失了几分规律。 那些水雾氤氲着散在四周,贴着他们的肌肤,好似池中的温度都烧在了这上面,烫的心都跟着热了起来。 “素泠泠,不许骗我。” 言韫声线轻浅,深藏着些许克制的魅惑。 素娆看他薄唇起合半响,柔软的,冰冷的,含着酒香和陌生的气息瞬间撞进了她脑子里。 她鬼使神差的问:“真想知道?” “嗯。” 言韫喉咙滚动,轻轻应了声,正等着他答案,却不妨素娆双臂猛地环上他的脖颈,将他往前一拉。 他毫无防备,近在咫尺的柔软刹那贴在一起。 女子幽甜的体香和灼热气息扑面而来,贴着他的,就好像一把火,从相触的柔软传遍了四肢百骸。 他通身有种过电一样的酥麻,心脏跳到了嗓子眼,血液在沸腾,那样的感觉陌生又熟悉…… 素娆感觉到他的僵硬,未多作停留,退了开来。 余光触及到他愣怔的神色,脸颊有些发烫,故作冷静道:“喏,就是这样……” 那时他醉着,她清醒。 那个吻平淡而短暂,就好像是那夜的月色,虽然温柔,却带着些凉薄的意味。 她不排斥,乱了心,又觉得自己胡思乱想有些好笑。 可这次他们都是清醒的。 她能感觉到言韫刹那凌乱的呼吸,他身体的僵硬,他滚烫的体温…… 她那样雀跃的欢喜和难以抑制的狂乱。 她想起这个人,想起他的名字,光是想着念着就觉得心疼……她想,她是真的喜欢他。 是一眼惊鸿溺于美色。 也是生死相依难断情根。 旁边没有人说话,气氛有些尴尬,素娆以为吓到了他,硬着头皮道:“言鹤卿,是你自己非要……” “嗯,是我要的。” 他直接打断她,素娆只觉得眼前景象一转,正对上他如画的容颜,他眼瞳幽深仿佛要将她吸入其中,还不等她说话,那薄软的唇瓣再次压了上来。 他骨节分明的手穿过她的发丝,轻轻摩挲着她纤细的脖颈。 唇齿相依,耳鬓厮磨。 生涩而又试探勾缠,气息交融,他好似恨不能把她揉进身体里,又竭力克制着这冲动…… 素娆头脑一阵发晕,只觉得唇瓣被蹂躏的有些凄惨,再这样下去,明日定是见不了人了…… 可她手脚酥软,倚着他,竟生不出半点力气。 “言,言韫……” 她软绵绵的唤。 殊不知这一句好似添柴加火,让言韫好容易稍稍冷静下来的神经险些断开,他错开脸,埋在她的脖颈上久久不动,不知过了多久,声音嘶哑的道:“这次,我不会忘了……” 第507章 两人的约定,言祖父的诚意 他的气息如莲似雪,吹在耳侧最敏感的肌肤上。阑 素娆后脊一瞬紧绷。 又在他逐渐平缓的呼吸中,放松下来,她忍着异样,轻扯了下唇角,学着他的腔调道:「言大公子,你不知羞。」 「呵。」 笑意自胸腔轻微的颤粟中传出,言韫揽着她纤细的腰肢,另一只手还抚着她的脖颈,整个人亲密无间的倚着她,温声道:「要不是话赶话说出来,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 「那不能。」 素娆眉眼微弯,「我会找个合适的机会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怎么讨?」阑 言韫好笑的问。 「还没想好。」 素娆老实答道,她说完,两人同时沉默了会,言韫深吸口气,摸索着她脖颈的手顿了下,轻道:「以身相许,好不好?」 「嗯?」 跨度这么大? 素娆还没反应过来,只听言韫又道:「泠泠,我们成婚吧。」 「现在?」阑 现在的话他们心里都很清楚,时势不允许,坐在高位上的那位也不会允许。 否则他们不至于要避嫌。 旁边水流潺潺,雾气氤氲,将两人的睫毛和发丝浸润,素娆眨了眨眼,只觉得心头无端发热。 「你不愿意吗?」 言韫闷声问道。 素娆觉得他这话难得有些孩子气,好笑道:「我倒是愿意,只是外面的那些人不愿意……」 「我会处理。」阑 他一字一句十分冷静又郑重,好似真的做好了打算,素娆心中微惊,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言韫,你……」 「错过这个机会,我们再想要成婚就难了。」 言韫径直抢过她的话,这次不再赖着她,轻轻退开,一双浸着水雾的眸子凝定的望着她,专注道:「我知道你尚在孝期,成婚难免不合规矩,这是我的过失,我自当去阿爹牌位前自罚请罪……」 「大婚后,我会与你一道继续服丧,直至期满,以全孝心。」 他目光灼灼,迸发着浓烈的期盼。 素娆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境遇使得他这般急切,缘由她不想追究,她只知道,她认定了这个人。 「好。」阑 她轻声应下。 言韫对她答应的如此迅速深感欢喜,眼中盈着笑,填满了所有枯寂,动情之处,他重新拥她入怀,紧紧的,不留一丝缝隙。 今夜的世子爷与往常的确不太一样。 素娆敏锐的察觉到他的惶然,反手抱着他,轻轻在他脊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如同哄小孩,「谁惹我们阿韫不开心了,你告诉我,我去替你收拾他。」 言韫闻声轻笑:「真的?」 「当然是真的。」 素娆说完等了许久,寂静无声,直到她有些耐不住时,言韫才轻若浮云的道:「都过去了,泠泠,有你就好了。」阑 这句话犹如一记重锤砸在心上,砸的素娆心头一阵抽疼,她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知道又闷又难受,鼻尖发酸。 他是天之骄子,是渊政王府的世子。 身后站着千千万万的言氏族人。 他们血脉相连,荣辱与共,从竹宴和崔翊的反应来看,这些族人待他亦是十分敬重与爱护。 但比起这些,她好像从未听过他亲生爹娘的消息…… 电光火石间,素娆想了许多,但她并未表露出来,打算等后面再询问竹宴他们。 素娆不想气氛太过凝重,玩笑道:「那你可要早些准 备聘礼了。」阑 「早就准备好了。」 言韫语气松快了些,抚着她的发,温声道:「自那年交换了定亲的信物,祖父就开始准备聘礼了。」 素娆:「……」 这么早? 十多二十年? 那得有多少聘礼,她不过就是说个玩笑话……似是察觉了素娆的惊诧,言韫低笑道:「祖父他……很喜欢你,前些日子又往里面添了许多,就等着你过门改口呢。」 要不是他拦着,或许祖父早就忍不住跑来抓人了。阑 素娆诧异道:「我们还没见过面。」 「他早派人去云州打探消息,你入京后,自有人把关于你的事情转述给他,虽说没见面,但他对你很是了解。」 素娆神色顿时变得有些微妙。 抿了抿唇,她问出了一个十分关心的问题:「那他会知道我今晚来这儿吗……」 「你想他知道吗?」 言韫笑问。 素娆赶忙摇头,虽说她不拘小节,但有些麻烦能避免还是避免的好,言韫见状笑意更深,「那他就不会知道。」阑 「王府里都是我的人,未经允许,消息不会传出去。」 他很想说其实被知道也没关系。 祖父素来嫌弃他脾性太过寡淡清冷,规矩刻板,希望能找个活泼些的孙媳妇。 她的性子……约莫也算活泼吧! 言韫这般想着眉眼又柔和了许多。 这冷清的王府总算有了些人气,往后的日子,定会越来越好的。 素娆和言韫从浴室出来,回到止墨院主院时已经三更了。阑 她想着明日还要赴宴,就没多留,与言韫说了几句就打算离开。 「我送你回去。」 言韫话音刚落,素娆摇头道:「不用,两府离得不远,我自己回去就好,你早些歇息。」 说完她洒脱的转身,几个起跃出了止墨院。 言韫披着外裳站在廊下,直等看不到她的身影后,才转身进了屋子,如竹宴所料的那样,没有问责。 庭院深深,月色清白。 竹宴站在树影中眉开眼笑,栖迟没好气的道:「大半夜的你抽什么疯?」阑 「你没看到吗?」 竹宴心情好,没理会他不善的语气。 栖迟蹙眉:「看到什么?」 竹宴瞪他一眼,抬手轻轻在自己的唇瓣上点了点,挤眉弄眼,意有所指,栖迟眯眼看他半响,面无表情道:「嘴烂了吗?活该,最好直接哑了,吵得人心烦。」 「……」 竹宴嘴角微抽,恨不能把他眼珠子抠出来看看到底哪儿出了毛病,想了想,还是气不过,愤愤道:「你这种死木头就该打一辈子光棍。」 「随便。」阑 栖迟无所谓的哼了声,像他们这种人,今日不知明日事,何必牵累旁人。 闻言,竹宴顿时语塞,他怎么就忘了这种话对栖迟毫无作用。 他脑筋一转,嗤道:「镜臣说影刺这次损耗太大,要削减用度和袖箭的配备。」 「什么?」 栖迟立马变了脸色,愤然道:「我去找他……」 他身影匆匆消失在院中。 竹宴窃笑,去吧去吧,这个点把那家伙从睡梦里抓起来,有他好受……不过话说回来,陆家牵头办的游宴,公子真的放心让姑娘去吗?阑 他暗暗琢磨着。 第508章 同行惹眼,赴宴 夜色褪尽,天际的微白染尽暖意。阑 日光透过的窗柩糊着的明纸洒进一缕,落在床前,素娆幽幽转醒,看了看外面的时辰,起身梳洗。 今日赴宴,她选了件既不出挑又不太素的青色水袖长裙,以往她喜欢银珠,紫苑,洛神珠这些艳烈又张扬的颜色,后来服素久了,比起一水沉寂的白,她更偏爱世子爷那袭莲青。 雅致温柔,淡云流水。 这件暗银莲纹水袖的裙衫是金元珠送的,料子轻薄,质地柔软,赴宴穿着正好。 「小姐,时辰到了。」 外面传来赵阿福的声音。 「我知道了,你去看看小南收拾好没有。」阑 反正留他在府也无趣,正好借着这些机会,让小南熟悉下盛京的圈子。 素娆用那根檀木簪绾起青丝,坐在铜镜前。 镜子里的女子黛眉玉面,清雅秀美,唯独那唇…… 「怎么还有些肿……」 她苦笑着叹了口气,好在比昨日看起来好上许多,旁人见了,也大抵不会想到别处去。 她收拾好出了院子。 小南和阿福等在水廊旁,小南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听她走近,才仰起头道:「姐姐,我能不去吗?」阑 素娆不由诧异。 他平日里可是如影随形的,今日竟改了主意? 「当然可以。」 她一口应下,「不过你能不能告诉姐姐,你打算去做什么?」 「找那老头。」 小南变宝一样从身后拿出些木块来,少年尚未长开,带着些稚嫩的脸上洋溢着笑,似是很得意:「我解开了。」 花了几日功夫,解开了这木锁。阑 锁里有个纸条,上面写着让他拿东西过去,自有其他礼物相赠。 素娆一直希望小南能有自己的想法和生活,听完他的话,心中很是高兴,「那我送你过去。」 「去找他。」 小南微仰着头,小声说道。 素娆想了下,试探询问:「你是说,送你去找竹宴?」 小南点头。 之前都是竹宴送他去找老头,那个地方比较偏僻难寻,又有阵法那些,必须有人带路。阑 「好,那走吧。」 素娆和小南一起出门,她骑马,小南坐车,往渊政王府的方向而去,这片区域住的都是王公贵胄,今日赴宴的不在少数,看到素娆策马反向而行,不由暗自奇怪。 素娆也没想到,昨夜刚来过一趟,今日又来了。 看着白日里威严高阔的王府朱门,她下意识觉得唇瓣一烫,这次不用潜入,直接说明来意和身份,侍卫自会去回禀。 「姐姐先走吧。」 马车里小南掀起车帘看她,「我自己可以。」 素娆算了下时辰,又看了眼渊政王府的大门,「那好吧,你注意安全,有事记得传话。」阑 说完她调转马头,打算离开。 就在这时,里面突然出来一行人,锦衣玉冠,明月之姿,不是言韫又是谁? 两人目光相接,素娆微微怔了下。 他这是要出门? 「素大人。」 言韫温和笑着,对她唤了声,素娆想起周围人来人往,立马收敛了神色,拱手道:「言世子好。」 这种滋味着实奇妙。阑 昨晚他们还举止亲密,今日再见,一个叫素大人,另一个叫言世子,个中感受,令人好笑又无奈。 「小公子的意思我已知晓,稍后让竹宴送他过去。」 说完,旁边的巷子里转出辆马车来,车架通体用沉香木打造,雕花窗,悬琉璃灯,车门侧角挂着玉牌。 镂刻「言」字。 其奢华精致的程度令人叹为观止。 素娆嘴角微抽了下。 这坐的哪里是马车,明明是金山银山……阑 言韫似是读懂了她眼神中的意思,笑意渐深,传音道:「你嫁给我,这些自是你的。」 他的视线有意无意从她唇瓣擦过。 素娆佯怒剜他一眼,扬声道:「人已送到,微臣还有约,便先告辞了。」 「不急。」 言韫朝马车走去,声淡如云:「素大人是要去赴陆氏的宴会,本世子也是,正好顺路。」 「一道吧。」 素娆眼看着他流云一样柔软的袍子消失在车门外,马车动了起来,朝着天街而去,竹宴站在王府的石阶上,对着她笑:「小公子就交给属下,监令快去吧。」阑 怪不得昨日设法给小南点了下关窍在哪儿。 他还想不明白公子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凭白害老爷子输了赌局,原来一早就盘算好了。 用这种法子把人给支开。 竹宴看向蒙在鼓里的小南,无声的摇了摇头,兔子哪里能斗得过狐狸呢……哎,真狡猾! 「小公子,我们也走吧。」 他跳上了车辕。 赶着马车往另一个方向行去。阑 素娆跟着言韫的马车,他实在太惹眼了,走到哪儿都是万众瞩目,拥挤的天街上百姓和各府车架看到他,远远就开始避让。 连带着看她的眼神都不太友善。 「瞧瞧,一有机会就去巴结言世子,有这心思,还不如好好查案呢。」 「怕她就是查不出来,想找人撑腰吧。」 「那她可就打错算盘了,言世子最是清正的君子,先前帮她是看重逝去的素大人和谢府的颜面,这次,哼!」 「咱们看的清楚,有些人可看不清,别是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低低的议论不绝于耳,传到素娆和马车里。阑 两人表面在说徐谌的案子以及大理寺的事务,实际上暗暗传音。 素娆不满质问:「你到底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两个人走在一起,怎么就追着我骂?」 「这不公平。」 她刚说完,脑海中就传来言韫轻飘飘的声音,「前两日早朝,御史台的陈老大人弹劾我,说我色令智昏,胡乱举荐,致使百姓流言四起,动荡朝纲……」 言氏内部也有不少乱子,那些个族老天天请他去喝茶,言谈间可谓痛心疾首。 素娆闻言怔住,「外面怎么没听到风声?」 「没传到你耳中罢了。」阑 「言韫……」 她微敛了玩笑的心思,车内人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低笑道:「怎么,这会又不舍得了?」 事到如今再说这些未免矫情。 素娆很快调整好了心情,撇嘴嘀咕道:「就还行吧。」 言韫眉眼舒展,湛出盈盈笑意,「口是心非的小骗子。」 第509章 桃花债,状元难 车马出了盛京城。阑 宴会举办的地方在距离城中四五里外的清泉山下,这时节正值桃花开,漫山遍野,灼灼光华。 最是一番好景色。 他们一路上有遇到了许多车驾,但各府似有默契般,同时和言韫的马车拉开了一段距离,致使原本就不宽的路变得更加堵塞。 「今日来的人挺多啊。」 陆绾送来的帖子,素娆还以为就是请了各家的女眷,没想到这一会功夫,她还看到了许多少年公子,还有些琼林宴上结识的新科进士。 杜恕李密他们俨然在其中。 「名义上说是游会,实际上各府来了许多适龄的公子小姐。」阑 所以言韫素来不参与这些。 素娆也听出了话外之音,想起他的习惯,诧异道:「那你来做什么?」 「陛下有命,不得不从。」 他弱冠之年,以他的身份早该议亲了,只是他本人无意,祖父又想成全与谢氏的婚约,一直拖着。 现在这种情况,婚约暂不能提。 陛下问过好几次他属意哪家贵女,愿作媒人赐婚,他推说没有,所以才有了今日这桩事。 好歹走个过场。阑 想到这儿,言韫提醒道:「别人递过来的东西别乱接,这次不同于上巳灯会,各家都有考量权衡在,莫生牵扯的好。」 「知道了,啰嗦。」 马车有专门停靠的地方,众目睽睽之下,素娆也不宜和他表现的太过亲近,到了合适的位置,两人各自客套两句,径直分开。 这一幕被很多人收入眼底。 于是素娆刚将马拴好时,便有些人过来套近乎。 「素大人和言世子很熟吗?传闻他从不出席这种宴会,不知今日怎么过来了,你可知道什么内幕?」 「素大人案子查的怎么样了?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知会一声。」阑 「素大人接下来有何打算,要不去湖边亭子喝两杯……」 「素大人……」 素娆不紧不慢的婉拒了他们的邀请和询问,费了好些功夫才从人群中逃出来,这刚一出来迎面就撞上了杜恕几人。 杜恕笑着往她身后瞧了眼,「刚才就看到你和世子的马车走在一起,没敢上前打扰。」 「怎么,被缠上了?」 素娆无奈的笑,「杜兄你就别拿我打趣了,这些场面我不擅长应付,头疼的很。」 「你哪里不擅长,真正不擅长的人这会早就躲了。」阑 杜恕一提,众人意味深长的相视一笑。 素娆这才发现少了一个人。 「樊兄呢?」 他们几个人关系亲厚,在外走动时多数结伴,这次来居然没看到状元郎,实在稀奇。 「他啊,这会指不定在哪儿躲着呢。」 「躲?」 素娆疑惑:「躲什么?」阑 「还能躲什么,躲桃花啊。」 其中一人笑着回道,面上既羡慕又感慨,「监令可还记得上次你在琼林宴带来的那位陆小姐,她不知怎么盯上了少安兄,这些日子一直追着他跑。」 「是啊,都追到住处去了。」 少年风流,说起来都是趣事,众人一边沿着种满花树的小路往前走,一边说着樊淮和陆绾这段奇缘。 起因是樊淮一说话就脸红害羞的毛病惹了陆绾的兴趣,老喜欢追着逗弄他。 樊淮支应不来只能躲。 可不论他往哪儿躲,总能被陆绾找到,两人你追我赶的游戏持续了几日,外界流言纷纷。阑 樊淮就约她出来,想把话说明白。 可惜这一碰面,还没开始说,陆绾就被人偷了荷包,那是姑娘家的私物,丢了不好解释,樊淮就去追。 「这位弱不禁风的状元郎被那群地痞围住,挨了好几拳,还是后来陆家人招来巡城军才把事情摆平,从那之后,陆小姐追的就更厉害了。」 「一会送吃食,一会送笔墨。」 「又是嘘寒问暖,又是摘花踏青,这不,赏花宴帖子送来,以陆府的名义,他又拒绝不得,只能躲着些,刚来打了个照面就不见人影了。」 一群人称他身在福中不知福。 陆家小姐那是谁啊?阑 金枝玉叶,大冢宰的千金,王侯公子什么人选不得,偏看上了他樊少安。 旁人想要她缠,求都求不来呢。 「监令听说了没,这次新科进士只有少数一些人得了官职,除过外放的一批,名次最好的几人,杜兄去了翰林院,李兄得了个在宫中编撰的官儿,只有这樊兄啊……」 听他话里有话,素娆顺势问道:「樊兄怎么了?」 「樊兄得了特许,去刑部观政。」 一语落,众人唏嘘不已。 历年来的惯例,二甲进士多数外放为官,而状元榜眼探花郎这些,留在京中,做些清要文职。阑 熬上几年再谈晋升。 杜恕即便进了翰林院,也是最低的那一等,出身较低的李密就更不用说了,宫中编撰,考究史学的文官,毫无实权。 而樊淮却越过了所有章程,直接进了朝中最紧要的六部。 还是六部中尤为重要的刑部。 这样的授职古往今来能有几人? 不少人私下里议论,他是沾了陆绾的光,陆家看上了他这个新科状元郎,有意提携,想招他做个东床快婿! 杜恕哭笑不得道:「樊兄文采斐然,学识过人,自然听不得这些话,避那陆小姐如避蛇蝎,可惜还是无用。」阑 那些议论甚嚣尘上。 还有些人已经不满在背地里说,开始当面讽刺,搞得场面一度难堪的很。 「这种事就像嘴里进了苍蝇,吐也恶心,吞也恶心。」 能和樊淮走到一起的,多数是些性情平和之辈,对樊淮的遭遇很是同情。 「谁说不是呢,要照我的意思,樊兄大可不必理会风言风语,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自然有能得清白的一天。」 「冉宇兄此言差矣,人言可畏,他躲着些也是对的。」 「怕就怕躲不开,逃不掉,将来不论他做到什么程度,旁人一句靠女人上位,所有努力付之东流。」阑 素娆听着他们闲谈,对现下盛京发生的事又有了新的认知。 他们说了许久,不见素娆开口,杜恕问道:「此事监令如何看?」 第510章 陆绾的心思,追逐 要论面对流言压力这方面,在场的人哪里有谁比素娆更具有发言权呢?阑 她以女身拜官职。 遭到太学学子围堵,被官员批判,受百姓嘲弄,几乎走到哪儿,哪儿就是腥风血雨,从无片刻消停。 可她无论哪次,她都是一身从容而来,谈笑晏晏。 不悲愤,不怨怼。 甚至没有颓然和沮丧,卑怯与懦弱。 就那样安静又坚定的站着,长袖善舞,风流肆意,从她身上,他们看到了一种别样的力量。 素娆冷不防成为焦点,反应了下,倏地笑开:「杜兄问我算是问对人了,这面对诽谤最重要的一点啊,就是要脸皮厚。」阑 她说的随意,惹得众人大笑连连。 一人道:「脸皮厚就是听到了装作听不到,任他疾风骤雨,我自岿然不动。」 「是也。」 素娆附和。 另一人道:「可文人的清名和风骨何等重要,怎么能任由外人乱泼脏水而不加以自证。」 「如何自证?」 素娆挑眉看他,「他们要愿意分辨黑白是非的话,还会偏听偏信,对一个并不熟悉的人恶语相向?」阑 「何谓风骨?」 她的视线一一扫过在场之人,温声道:「君子高洁,贵在自知亦自省,讲传承而耻苟且,讲信义而重承诺,讲义气而守名节,此谓风骨。」 「有哪家大儒教过君子是为护名节而避驱道义之人?」 「嘴长在人家身上,爱怎么说谁也管不着,不耐烦听就不听,气不过就揍一顿,往后该干嘛干嘛。」 前面说的还有模有样,引得众人神思,到最后一句,逗得众人纷纷大笑。 「监令还是这样风趣。」 他们不再议论樊淮和陆绾的事,改谈起了各地风俗人情,慢悠悠走着,不多时就到了众人雅聚的地方。阑 这处是桃花林。 花树下摆着桌案和锦缎织成的毯子,上面放着蒲团、瓜果,各色茶点和酒水。 花香与酒香交织,熏得人昏昏欲醉。 甫一走近,数道视线就落在了他们身上,一来是素娆容貌惹眼,压过这满山花色,二来是这群人新进贵宠,炙手可热。 「杜兄,来来来,尝尝这盏花满春。」 「李兄你上次与我说的那本书叫什么来着?我转遍了城中书坊都没有找到……」 四处来人将杜恕他们叫走。阑 很快就剩了素娆,她站在热闹的桃林中,人们三五成群,或是吟诗作对,或是抚琴对弈,又或是谈笑风生,自成一派。 无形中好似将她孤立开来。 素娆无所谓的笑笑,举目四望,准备和陆绾打个招呼,然后寻个人少的地方坐着喝酒品茶,欣赏这艳丽的春色。 还不等她去找,那抹俏丽灵动的身影蹿到了她跟前。 一只手在她肩头一拍。 「美人。」 素娆回头看去,陆绾穿着袭藕粉色的长裙,歪着脑袋看她,语气亲昵:「你来了怎么也不找我玩儿。」阑 素娆张嘴刚想解释,陆绾就朝杜恕他们看了眼,「对了,听说你是和他们一起来的,可见到樊淮那个木头了?」 「没有。」 素娆摇头,看她脚尖揉着地上零落在泥里的桃花瓣儿,眼睛东张西望,明显的心不在焉,好笑道:「你找他做什么?」 「不知道。」 陆绾撇嘴,「谁让他老躲着我,说什么男女有别,要保持距离,陈词滥调,听得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我又不是什么瘟疫。」 恐怕这会对樊淮而言,你比瘟疫还要可怕。阑 素娆这般想着,嘴上却说道:「或许只是凑巧岔开了,不用想那么多。」 「你就别安慰我了。」 陆绾拉着她就近找了个地方坐下,泄气般朝桌几上一趴,无力道:「我知道他故意躲着我,嫌我麻烦,又怕别人说他没骨气,靠我陆家的关系上位……」 「美人啊,我愿意对天发誓,我爹爹和大哥真没给他疏通过关系什么的,但我无论怎么解释,那些人都不信。」 「他们怎么也不想想,朝廷上的事情,哪里是我能随便左右的,嫉妒就是嫉妒,争不过就非把过错怪到我头上,害得我被那木头嫌弃。」 这一上来就诉说心情,毫无遮掩,搞得素娆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怎么不说话?」阑 陆绾绾抬头看着她,委屈道:「难不成连你也觉得我追着他跑很丢人吗?」 素娆:「……」 她怎么觉得不重要,重要的是樊淮怎么觉得啊! 陆大小姐! 她还没张嘴,陆绾又抢先道:「我知道那些人背后是怎么说我的,什么不知羞耻,什么丢父兄脸面,笑话,我父兄的脸面轮得到他们操心?」 「再说了,那木头既无妻妾,又无婚约,我一没许人二没成家的,怎么就不能追着他跑了。」 她嘟嘟囔囔的说了许多话。阑 素娆算是看出来了,陆大小姐这是憋坏了,专门来找她吐苦水的,所以她后来就安心的当起了听众。 听她一会骂嚼舌根的人,一会骂樊淮不解风情。 等到她骂累了,素娆才找到说话的机会,「所以,你喜欢他?」 陆绾愣了下,拧着眉头想了会,然后郑重的点点头。 「先前没想过,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我应该是喜欢的,虽然他不喜欢我,可是他也没喜欢别人,我还是有机会的。」 「反正以我陆家的权势地位,我父兄也没想着靠我去联姻换取家族利益。」 素娆被她的直白说笑,这样率真的性子,恐怕也只有受尽宠爱才养的出来。阑 「挺好的。」 「你也觉得我挺好的对吧。」 陆绾喜笑颜开,双手托腮看着她,「可是那木头不知道啊,我得把他找出来,跟他说清楚,让他别老是躲着我,他总不能为了不让旁人说闲话,故意去找个乞丐婆结亲吧。」 「对啊,他不会真这么想吧!」 想到这种可能,陆绾再坐不住了,一咕噜爬起来,对素娆道:「美人你先坐着,我去找樊木头了……」 她风风火火的离开。 那一抹粉色的在这喧闹的人群中尤为耀眼,像只翩然的蝴蝶,恣意而活泼……阑 素娆望着她的身影,不自觉笑了。 凭心而论,陆家兄妹的洒脱是这满盛京的人羡慕不来的! 第511章 芙蓉花开,际遇 她一个人坐在桃花树下喝着酒,酒水清冽,带着淡淡的花香,风一吹,满树桃花簌簌而落,落在她的发间和肩头。阑 还有一两瓣儿打着旋儿,飘进了酒盏里。 浮在酒水上。 随着素娆的轻晃,悠悠荡荡,妙不可言。 “言世子到了。” “在哪儿?” “桃林深处的清波亭里,许多人都过去了,咱们也去吧?” 四周的男子成群结伴离开,很快就剩下了一群粉绿,脂粉香囊的气味混杂着桃花香,为这单薄的景色添了许多意趣。阑 素娆听着这些贵女们谈论哪家脂粉铺子新上了口脂,哪家绸缎的料子花样最好,哪家新出的簪子头面华美精致…… 哪家公子和小姐又在议亲…… 真好啊。 富庶繁荣,安稳太平,让人的心跟着静了下来——当然,不是一直能静的。 “她怎么来了?” “还能怎么,人家现在可是长公主府和东宫的座上宾,连陆小姐都对她青眼有加,专门派人去送了帖子。” “这陆家兄妹怎么都喜欢和她玩儿?除了人长的好看外一无是处,脾气还差,听说荀氏那几家的公子们在她手底下做事,被折磨的不成人样。”阑 “我也听说了……” 话题很快移到了素娆身上,素娆抬眼望去,那群人多数是不曾见过的生面孔,唯一相熟的……又是汪宝瓶? 这大小姐是太无聊吗? 怎么每次见面都喜欢说长道短,还像是故意说给她听一样,站的那么近,生怕她听不到。 见她望去,汪宝瓶还横了她一眼,颇为挑衅。 “诸位是名门千金,讲究礼仪规矩,难道在这儿嚼舌根就是你们的教养?说三道四,和那些长舌妇有什么区别?” 一道声音插了进来,熟悉的让素娆有些意外,她循声望去,就见木芙蓉快步而来,“你们既不喜欢,装作看不到就好了,做什么没事找事,平白的恶心人。”阑 她说话不太客气,比起在燕勒山的时候顺耳许多。 素娆含笑看她走近,汪宝瓶等人脸色变了变,似是不想与云乐郡主对上,低咒了两声,往远处散去。 “你何时脾气这么好了?” 木芙蓉随意的坐在了她对面,抄起茶碗给自己倒了杯,疑惑看她。 素娆反问:“你何时脾气这么大了?” 两人对视了眼,倏地大笑,木芙蓉笑了会,扫去桌案上的桃花瓣儿,感慨道:“就是忽然想开了,我这云乐郡主是陛下钦赐的,是凭我自己本事得来的,她们眼红,又看不起我的出身,背地里没少笑话我。” “起先还忍着让着,但后来我一想,只要做错事的不是我,凭什么还要我忍让,我当这个郡主又不是来受气的!”阑 她敢发作,那些人不敢撕破脸。 否则就是和东宫过不去。 和太子妃过不去。 这样一来,她们知道她不是个好脾气的,后来自然也就鲜少招惹她,她的日子清闲不少。 “想的明白就好。” 素娆与她碰杯,将杯中酒饮尽,木芙蓉上下打量她一番,笑道:“幸好当时遇到的是你,否则的话,我哪有如今的舒坦日子过。” 幸好这人不是个喜欢计较的,幸好她一番话将她敲醒,幸好没有一条路走到黑……阑 “还是你自己选的好。” 素娆谦虚的笑,木芙蓉抬眼看她,“真心的吗?” “也不全是真心。” 素娆话音一转,“怎么着也该谢我三杯。” “你这个人啊!” 木芙蓉无奈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提起酒壶给素娆倒满,又给自己添好,举起酒盏认真道:“谢谢你,素娆。” “谢礼收了,此事翻篇。”阑 素娆与她一碰,仰头饮下。 木芙蓉又与她喝了剩下的两杯,今日摆上桌的果酒,寻常的女子都能喝,对她们来说,更没有太大的感觉。 木芙蓉盯着素娆,似嗔似怨,“你这人凡事都喜欢断个干净,叫人想巴着念着都不行,恶人你做,好人你也做,真是烦人。” “有什么好念的。” 素娆轻嗤了声,打趣道:“难不成你喜欢我啊?” “喜欢啊……” 木芙蓉半倚着小桌几,毫不避讳的道:“我还喜欢太子妃……”阑 她似是想起了什么,眉眼添了几抹柔和与暖意,轻声道:“她真的是个很好的女子,善良温柔,就像这一树的桃花,叫人看着就心里欢喜。” 有那样好的妻子,那个人当时看不上她是应当的。 就连她自己回过头去想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心思肮脏,厚颜无耻…… “芙蓉,你过得好吗?” 素娆静静看着她,轻声问道。 木芙蓉一愣,面上笑意铺开,重重的点了点头,“我过得很好,殿下还出面为我请了太医院院正教我医术,现在我闲暇之余,还会去城中免费问诊……那些人很喜欢我……” “那就好。”阑 素娆听她说问诊时候的趣事,她眉飞色舞,一扫卑怯与沉郁,宛如换了个人般神采焕发。 两人叙着旧,说起蓟州时的事情。 木芙蓉看了眼四周,确认没什么人后,突然凑近素娆,低声问道:“你别嫌我多话,你和世子他……没事吧?” “怎么这么问?” 素娆奇怪道。 木芙蓉剜她一眼,“旁人就算了,但你别想瞒我,你和世子……互相有情,我看得出来,只要你在的地方,他眼神永远是温柔的。” “但是回京之后,你们俩好像……有些生疏。”阑 她小心的斟酌着用词,怕戳中伤心处。 素娆意外的看了她一眼,抿唇笑笑,“放心吧,没什么事,顺其自然就好。” “你是个有主意的,心里有数就行。” 木芙蓉看她眼底没多少痛色,想着肯定是两人有别的打算,也就不再多问。 转而说起了其他事情。 半响,木芙蓉站起身来,对素娆道:“要不要去后山看看,我听说那边长着许多药材,我想去转转。” “我就不去了,懒得动。”阑 素娆摇头,木芙蓉道:“那好吧,你现在是名人,和你一起走动的确也不方便。” 她说完就离开了。 这下又剩了素娆一个人,坐了会,起身舒展筋骨,四处走动,走着走着不知怎么就偏了主道,彻底远离了人群…… 第512章 撞破,一桩韵事 花树成海,香气馥郁。阑 温暖的日光从枝头铺洒下来,暖洋洋的,正是午睡的好时候,素娆选了棵枝叶繁茂的,足尖轻点上了树,靠在树干上,随手掏出袖中的帕子往眼睛一盖,睡觉! 林中静谧。 只闻风声,不多时突然传来阵脚步,素娆耳尖动了下,却没有理会,想着多半儿是谁和她一样走岔了。 没想到那脚步声一前一后,直走到了她跟前。 蓦地顿住。 “周小姐止步。” 男声沉稳刚毅,断字利落,好似一把出鞘的刀锋,冰寒无匹。阑 他一来,周围的温度都低了些。 不同于言韫的清冷疏离,而是一种凌厉的杀伐之意,素娆从他身上感觉到了无形的血腥气。 此人危险! 念头刚落,一道女声响起,低柔婉转,有些幽怨:“我以为你打定主意,再也不想同我说话了。” 这声音……是周吟? 素娆眉峰微挑,听两人话里的味道,她好像撞见了些不该撞见的事,她收敛呼吸,以防被底下人察觉。 这种时候,走是来不及了。阑 只能盼着两人赶紧说完,赶紧离开,别打扰了她的好觉。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男子道:“没什么好说。” “十三年了,你回京后第一句话,就是想与我划清楚界限吗?” 周吟咬唇,望着那冷漠的背影,想要上前两步,靠他近些,再近些。 可她知道,只要她一动,他必然会退。 三步,这三步是他们如今最合适的距离。 “谢殷,你为什么不敢看我?”阑 姓谢? 素娆第一反应就是盛京谢氏,她和谢氏的渊源三言两语还真说不清楚,没想到在这儿都能碰到。 她无意窥探别人的私事,只是这地儿太清净,两人说话又不避忌,一字一句直往她耳朵里钻。 男子闻言,身子微不可见的颤了下,随后缓缓转过身。 他眸光沉静锐利,直盯着她。 “你到底想做什么?” 周吟双眼却红了,痴痴的望着他,眉眼还是熟悉的眉眼,就是比十三年前更成熟了些。阑 眼神更加深邃,轮廓更加分明。 与她记忆中张扬的少年截然不同,却又熟悉的让她几欲落泪,“你瘦了许多。” “周吟……” “你长高了,和我想象中差不多,边关的风很冷吧,我听说那边……” “周吟!” 男子打断她的碎碎念,一字一句道:“我们退婚了。” 只有五个字,字字沉重。阑 他默了会,望着她,语气平静又冷漠,“退婚了,你大可不必再这样,让旁人看到,对你并无好处。” “那就让他们看。” 周吟突然破防,噙着泪光拔高了声音,“我的名声,我的清誉,我都不在乎你又担心什么?” “让他们笑好了。” “反正他们背地里笑了不止一两次,一两年,再多又能怎么样?” 男子被她这幅豁出去的模样震住,许久没有出声。 不仅是她,连素娆都觉得意外,她与周吟虽然只有短短几面之缘,但依她的观察,周吟行事端庄,温柔典雅,是世家教养极好的女子。阑 能让她变成这样,看来这位谢公子对她而言着实不一般。 “你何苦如此……” 许久之后,男子轻轻一叹,语气缓和了些,却依旧生分,“放下吧,旧事随风散,你该朝前看才是……莫叫你父兄忧心。” “莫叫他们忧心……” 周吟眼泪一涌而下,“当年我就是这般想着念着,所以他们才瞒着我退了亲,关我在府,让我糊里糊涂的过了这许多年。” “你为什么不来问我。” “为什么要接了那退婚书……”阑 “不接又能怎么样?” 男子残忍的撕开她的美梦,冷声道:“谢氏倾覆,虽不受株连之苦,族中男子却断尽科举路,再无缘仕途,这样的情况下,我守着婚书能如何?” “让你嫁给我吃苦吗?” “我愿意的……” 周吟急急道。 “我不愿意!” 男子一句话冷漠斩断,“周吟,你我不是孩童,没有任性的权利和资格,你嫁给我,族人和父兄会因你蒙羞,遭受世人的非议和耻笑,而我,亦不想牵累旁人。”阑 “放下吧,让过去的都过去,这样对你我都好。” 他说着就要大步离去,周吟哪里肯由他离开,他费尽心思躲她避她,这次一走,还不知下一次何时能再见。 她扑上去从背后抱住他。 死死抱着。 泣不成声。 “谢潇棠,谢潇棠你别走,你让我把话说完。” 男子抓着她就要掰开的手突然顿住,想了想,无力的垂在身侧,周吟感受到他的默许,抱着的力道又紧了些。阑 “十五岁那年,爹爹要给我议亲,我拒绝了,他说你再也不可能回来,让我不要痴心妄想。” “十七岁,同龄的女子早已嫁人,唯我待字闺中,盛京的贵女们私底下笑话我,我不在乎,我知道谢家在,你一定会回来的。” “十八岁,表姐想为我指婚,苻氏的聘礼到了我周家大门外,父兄欲应,我抵死不从,那次,剪刀划伤了脖子,至今还留着疤痕。” “之后的两年,苻氏与我家交恶,我寸步未出。” “他们骂我不孝,我不在乎,他们当年为攀附谢氏,定下这门婚事,后又为了撇清干系,退了这门婚事。” “我前后都是笑话,都不由自主。” “十三年前我没能站出来,没能陪着你度过最难熬的时光,是顾念族人,顾念父兄,我样样拔尖,做盛京城里最规矩的姑娘,我教书施药,事事周全……”阑 “我如他们所愿,做了近二十年的周大小姐。” 谢殷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 周吟浑然不觉,哽咽了下,然后收敛所有情绪,松开他,退后两步,郑重道:“当年身不由己,这一抱,是还你我青梅竹马的情谊。” “我只问你一句,谢潇棠,你还要不要娶我?” 气氛一瞬凝固。 男子身形僵硬,蹙眉未语,周吟望着他的背影,平静道:“我绝非死缠烂打之人,等候多年,只是想给自己一个交代,只要你拒绝,我再不烦你。” 第513章 表兄妹初交锋!~ 清风拂过桃林。瀣 簌簌似雪。 谢殷望着这满目粉白,突然想起多年前也是桃花盛开的时候,爷爷在书房教他习字,笑眯眯的告诉他,周府那个小姑娘瞧着冰雪聪明,玲珑可爱,讨来给他做媳妇好不好? 他那时年纪尚小,不懂得这些话的意思,只想着爷爷说好的人定是极好的,就欣然答应。 后来的许多年,他去哪儿身后都跟着个小尾巴。 娇弱、爱哭还麻烦。 磕不得碰不得,轻不得重不得,一不如意就坐在地上耍赖,他想着他真倒霉,怎么小叔和堂兄他们的妻子温婉娴淑,他的却……哎,不提也罢。 总归这辈子就是她了。瀣 可后来呢? 后来祖父身陷牢狱,谢氏倾覆,他不过十二岁,一腔凄苦,满怀萧索,万念俱灰之际,收到了那纸退婚书…… “周吟呢?” 他问徐家大哥,来人只是冷淡的说:“既已退婚,你与她自然再无瓜葛,谢潇棠,你难道忍心让吟儿陪你一道毁了吗?” “签了退婚书,归还信物,你我两家好聚好散。” 时隔多年,当时的感觉早已被大漠的风雪吹散。 他只记得谢氏满府的血从温热到冰冷,冷的好似把骨头都要冻烂……瀣 “时过境迁,万般随去。” 谢殷轻叹,沉寂的目光穿过暖阳望向天际,似是破开了时光的壁垒,遥望见当年…… 当年的谢殷与周吟。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可如今…… 回不去了。 再也回不去了。瀣 他收回视线,拳头缓缓松开,望向周吟,眸中透着股释然后的平和,“如你所说,那时你我都太年少,太身不由己,没有选择的权利。” “如果谢府盛景依旧,或许你我会结为夫妻,举案齐眉,成就神仙眷侣。” “可案发那年我不过十二岁,你比我还小,你我之间又能有什么情深似海,矢志不渝?” 谢殷眸光逐渐和缓,“阿吟,你守得不是我,是那半途而废的承诺和不甘,是心里的道义和责任。” “放下吧。” “谢府倾覆不是你的错,周家背信亦不是你的错,放过你自己,莫要为了虚妄的念想断送一生。” 他话音落后许久。瀣 有脚步声踉跄而去…… 逐渐消失在桃林深处。 但谢殷久久未动,冷声道:“出来吧。” 素娆心中微讶,她收敛气息极大的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只是这种时候…… “再不出来,在下便动手了。” 一声催促,素娆也不好装作听不到,抹下帕子装入袖子,坐起身来掸了掸上面的花瓣儿,从树梢一跃而下。瀣 “公子莫恼,这地方是我先来,绝非有意偷听……” 她事先讲明态度。 足尖落地,素娆站稳身形,望向眼前人,男子一袭广袖锦袍,除腰间系着白玉外,再无饰物。 却给人一种清贵公子,风流蕴藉的感觉。 这种感觉不同于盛京贵公子身上的闲雅雍容,反而暗藏了些旷远通达之感。 在她打量谢殷的时候,谢殷也在审视她,起先他察觉到周围有人却并无恶意,碍于周吟在场,不好道破令她尴尬。 观那一身收敛气息的本事就知道来人是个高手。瀣 却没想到是个女子! “武功不错。” 谢殷沉吟片刻说了句。 素娆佯装不知晓他的身份,她暂时不想和谢氏的有关联,遂笑道:“公子谬赞,小女愧不敢当。” “今日之事……” 谢殷原想叮嘱她两句,但看她眼神磊落,不似心歪之人,就把话咽了回去,素娆看出他的意思,识趣道:“小女方才在这林中午睡,并未听到或见到什么。” “嗯,多谢。”瀣 谢殷微微拱手,转身离开。 桃林风至,素娆已没了歇觉的心思,遂随便找了个方向走去,胡乱走了小半个时辰,转回了山脚的小宴。 男女分列而坐。 各自扎堆,谈笑晏晏。 也有些男女伴行,赏花游水,不甚欢喜,素娆特意避开他们,想寻个位置坐下,没想到迎面竟又撞见了谢殷。 他独自坐在桃花树下饮酒,眉目冷冽,与周遭格格不入。 “素小姐。”瀣 这时,杜恕他们走过来,对她笑着邀请:“我们打算去山南清泉处做曲水流觞宴,你左右无事,一起吗?” “我就算了,这些风雅之事非我所长,诸兄自便吧。” 她笑着拒绝了。 杜恕等人没有再劝,双方相互拱手道别,刚把人送走,素娆一回头,就发现那坐在桃花树下的人朝她望来。 显然是听到了杜恕他们的话。 满盛京姓素的女子挑不出第二人,他想来是猜到她的身份,想起方才事,眼神一阵古怪。 “素小姐,原来你在这儿。”瀣 正胶着间,有人寻了过来,对她抱拳道:“言世子和朝中几位大人正在叙话,请您过去。” “好。” 素娆欲动,那人又走到谢殷桌前道:“我家公子请谢公子也去,说您多年未归,与故人叙叙旧。” “你家公子是?” “公子姓陆。” 谢殷顿时知道了是谁,思忖了下,站起身来理了下衣襟:“如此也好,确实该去见见故人了。” “带路吧。”瀣 陆府的下人在前,素娆和谢殷在后,两人缓步走着,谢殷突然开口:“为什么不回府住?” “回哪个府?” 素娆面不改色的问道。 “自然是谢府。” “公子说笑了,我姓素,云州来人,在这盛京城中并无亲眷,一个外人,怎好打扰谢府安宁?” 谢殷沉默了会,侧目看她,“你不想认我们?” “为何?”瀣 素娆思索着该如何答他,这位表兄不似上次阿娘墓前所见之人,他性情刚毅果决,既然问出口,那便定是要个答案。 “我要走的路只能一人独行。” 从言韫先前的只字片语她得出了一个结论,当今陛下并不想世家独大,谢氏作为曾经四姓之一,门生故吏遍布朝野,她若相认,陛下不想谢氏起复,于双方而言,有百害而无一利。 况且她还有心结未解。 谢殷何等聪明之人,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还没回京时他就听说了不少关于这个小表妹的传闻,如今见了,果然非同寻常。 他眼底极快的掠过抹笑意。 “我知道了。”瀣 第514章 蠢东西,桃林事发 两人再不言语。嘬 顺着小路走了半柱香,不待靠近便闻笑声,“喏,人来了!” 里面说话声瞬间低了下去。 素娆走到深处,便瞧见数位公子列席而坐,最上首的位置坐着陆珩与言韫两人。 此时众人纷纷看向他们。 陆珩手中轻摇的折扇一顿,笑道:“慕卿你叫我好找,怎么是和谢兄一道来的,快,入席吧。” 他让人在言韫右侧的位置添了两张桌案。 婢女们添置好酒盏和吃食,很快退开,素娆和谢殷各自落座,在场的人素娆大多参加琼林宴时见过,算是相识,点头致意。嘬 谢殷就更不用说了,曾经鲜衣怒马的谢氏二郎,哪家公子不认识? 只是十多年没见,一时间谁也没同他打招呼。 “谢兄一路从边关赶回盛京,没出什么意外吧?” 众人大眼瞪小眼的诡异气氛里,言韫率先打破了寂静,也缓解了谢殷的尴尬处境。 虽然谢殷本人并不在意,但这份人情他心领了。 “多谢世子挂怀,在下一切安好。” 陆珩在旁适时笑道:“谢兄边关杀敌,战功煊赫,这么多年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该与你道声恭喜才对。”嘬 “陆兄说笑了。” 谢殷与他举杯,两人遥遥相祝,同饮一杯。 在场的诸人谁看不出来言韫和陆珩有意抬举,谢氏是倒了,当年树倒猢狲散,族中子弟三代不得参加科举,各家都以为百年望族要彻底倾覆,一蹶不振。 谁想到十三年过去,竟半途跳出个谢殷来。 瓦凉关一役戍边退敌有功,以一己之力,重新站到了他们面前! 武官不比文官,功劳那是在战场上真刀真枪拼杀出来的。 要不厚赏,恐怕会寒了天下将士的心。嘬 陛下下特旨召他回京,再看言陆两家的态度,就知道谢殷前途不可限量。 一时间,席间肉眼可见的热闹了起来。 “谢兄回来的正巧,春闱刚过,守科的进士们还在等着封职上任呢。” “是啊,尤其是世子此番南巡,肃清了南境官场的积弊,空闲了不少位置出来,听说吏部几位大人最近连日应召入宫,商议补任的人选。” “南境沟通四海,商贸繁荣,那些可都是难得的差事,这一届的进士着实好运气。” “……” 气氛恢复如初,听着他们议论朝中事,素娆自斟自饮,默不作声,她没想到谢殷竟是守在瓦凉关……嘬 瓦凉关的情况她比这些人要清楚。 在米粮断绝的情况下坚守城池,保住东北边境不被燕人入侵,这等功勋,足以自傲了。 “闲来无事,谢兄不如与我们说说瓦凉关一役如何?” 陆珩笑眯眯的道。 谢殷看了他一眼,放下酒盏,“战场上血腥厮杀听来无趣,还是算了,免得搅扰了大家的兴致。” “比起这个,陆兄带来的那个小家伙倒是有趣,何不让我们开开眼界?” 他把话又抛了回去。嘬 好在陆珩只是随口一说,也没计较,听了这话笑道:“你刚回京消息倒是灵通。” “无度。” 他唤了声。 立在身后的津无度立马上前,陆珩吩咐道:“去把蠢东西带来。” “遵命。” 津无度转身去办差。 不一会,便听到不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津无度走近,众人才看到他身后跟了只雪白的东西,优雅的迈着步子,昂首挺胸而来。嘬 席间俱惊。 不过顾念着世家子弟的仪态,勉强坐着,冷汗涔涔的看着它走近,心中不住骂谢殷。 他管这叫小东西? 这分明是头猛兽。 “老虎多见,但像是这种雪白皮毛的白虎却是很难得了,陆兄找到它,费了不少功夫吧。” 谢殷面不改色的道。 陆珩笑意潋滟张扬,屈肘撑在桌案上,随意道:“也没费什么功夫,先前奉旨北上时,休屠王送的。”嘬 “蠢东西,过来。” 他一叫,那只雄赳赳气昂昂的白虎立马像是萎了,欢快的甩着尾巴朝他跑去,然后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趴在他脚边,像狗一样吐着舌头。 嗷呜嗷呜的低叫。 像是在撒娇。 素娆颇有兴致的盯着那白虎瞧,“陆兄,它叫什么?” 要是旁人问,陆珩定是懒得搭理,换做素娆,他耐心格外好,“蠢东西。” 素娆嘴角微抽的看着白虎乍然欢喜摇动的尾巴。嘬 陆珩道:“怎么了?你不觉得很符合它的气质?” 素娆仔细看了会,点头道:“取得好。” “哎,当时休屠王送给我的时候,说这是难得一见的白虎王,颇具灵性,后来不知怎的养成了这幅模样,我都怀疑是它吃饭吃坏了脑子。” 陆珩不住摇头,神情颇为嫌弃。 众人围绕着白虎展开了一系列的讨论,它好似知道自己很惹眼,轻蔑的翻了个白眼,转向陆珩时,又是一副狗腿模样。 “慕卿,你要是喜欢的话就带回去,看家护院也是行的。” 陆珩很是大方。嘬 素娆连忙摇头,“陆兄别难为我了,我那点家底哪里够它嚯嚯,你还是自己养吧。” “那好吧。” 看起来陆珩似是对于她的拒绝感到很惋惜,用扇子敲了敲蠢东西的脑袋,“让开些,别挡着我说话。” 它果然往旁边挪了挪。 几人再不理他,聊起了其他事,陆珩道:“改日你该去世子府中看看那两只鹤,是他十五岁生辰时陛下赐的,西府送来的贡品,身白如玉,很是漂亮。” 他这么一说,素娆突然想起竹宴说过他那奇奇怪怪的胜负欲,看了眼蠢东西…… 陛下赐言韫白鹤,他就养白虎?嘬 许久不开口的言韫闻声后,淡淡喝了口茶,“你少打那两只白鹤的主意。” 陆珩轻哼:“别小气嘛,多久之前的事儿了,你怎么还记恨着?我当时就剪了它们几根羽毛,你可是把蠢东西的毛剔的坑坑洼洼……害他抑郁了小半年。” 众人:“……” 您二位斗法,拿它们撒气做什么? 它们招谁惹谁了? 素娆笑眯眯扫了眼某人,他还真是半点不肯吃亏啊,不过这陆兰幽确实太无聊。 她这会也很无聊啊。嘬 这些世家公子闲聊起来,和坐在村口说人闲话的老婆子差不多,正想着,桃林外突然连滚带爬闯进来一个人影…… 第515章 河边尸,熟人面 “不好了,不好了公子!”只 这一声惊呼刹那让整个桃林安静下来,众人不明所以的望着那小厮跑近,陆珩笑意微敛,眯眼道:“什么事慌慌张张的,没看到客人在吗?” “奴有罪。” 小厮连忙端正仪态,给四周众人见礼,随后疾声道:“山南发现了一个死人,刚被探花郎他们打捞上来,命奴请示公子一声,须立即着人返城通禀京兆府。” “死人?” 席间一阵哗然。 陆珩微微坐正身子,对旁边一拂手,“去,请盖大人过来。” “奴遵命。”只 旁边立即有人领命而去,众人议论纷纷,骚动难平,见此场景,素娆站起身对陆珩道:“京兆府赶来须得一段功夫,我先过去看看吧。” “我们也去。” 宴会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谁还有心思坐在这儿品茶饮酒,闲话赏花? 所以在场多数人都随之起身。 陆珩思忖片刻,看了眼素娆,又看向言韫道:“也好,不如一道都去看看吧。” 在场的一个监察令,一个大理寺卿。 什么都不做,枯坐等人是个什么道理。只 言韫没有异议,“好。” 在家仆的带领下,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山南清波亭而去,此处距离桃林一百多米,就在山阴处。 原先是为方便旅途的行人歇脚所用。 后来这一路官道废弃,少有人过,便由官府出面修缮,成为了处赏景地。 他们到的时候,亭子前头还是闹哄哄的。 所有人围成一堆,看不清情形。 “言世子到了。”只 外围最先有人发觉他们,高声叫嚷了一句,众人立即回头,不自觉的让开了一条道路。 素娆拦住言韫,她敏锐的嗅觉随着风过,已然闻到了熟悉的尸臭味。 “世子,我先吧。” 她分寸拿捏的很好,这距离既不疏远也不亲近,叫任何人看了都生不出其他想法来。 言韫知她要查验尸体,这事向来是衙门的仵作办,他挡在前面也帮不上忙。 “好。” 他后退一步,把路让开。只 素娆迎着众人审视的目光,走到亭子边上,此处较河岸略高,底下河畔边上趴着具尸体,上半身伏在湿泥里,下半身浸在水中,旁边还搭着一根极长的竹竿,竹竿的尾端搁在素娆他们脚下。 看起来是情急之下从亭边竹丛折的。 素娆没急着下去,四处张望了眼,此河面不宽,由两股水流汇聚而成,一股绕着山脉蜿蜒而行,是为主河,另一股凝成细流,从山上淌下,于前方汇聚。 “把发现尸体的前后情况说清楚。” 言韫淡声开口。 这群进士里,身份最贵重的就是榜眼杜恕,自然由他回话,“禀世子,我等在此溪边设曲水流觞宴,吟诗作赋,喝了小半时辰后,决议起来歇会,一道回了清波亭。” “那时候就发现尸体在河中飘着了,拿竹竿拦下后,拨到岸边,然后立马着人去传话。”只 “再后面,您就到了。” 这么说来,他们也不知道尸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你们到时就开始在溪边设宴对饮?” “是。” 所以尸体那时候不在,而是小半个时辰后飘到这儿的。 陆珩刷的打开折扇,轻遮着鼻尖道:“闻这味道,人死了有一段时间,此处水流平缓,水位又不深,底下多是石头和泥沙,要在不到半个时辰从交汇处飘到这儿来还挺不容易。” 他似笑非笑的嗤了声。只 “听过千里送礼的,没听过送尸的,还挑我陆家设宴的时候,有意思。” 在场之人陡然觉得脊背爬上一股寒意。 “谁会杀了人专门跑来丢到这么显眼的地方……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就是啊,这凶手有够变态的。” “说不定他就是故意想要引起注意呢?” 杜恕蹙眉道:“咱们这么多人在这儿,凶手不可能发现不了……” 众人交头接耳,说着各自的猜测。只 言韫与陆珩站在素娆身后,静静听着,并未再开口。 素娆跳下河岸,踩着湿烂的泥沙走到尸体旁边,将竹竿踩断,挑着尸体翻了个面。 令他变成仰躺位。 这样一来,他的真面目就暴露在众人眼前,素娆看清楚的刹那,瞳孔骤然一缩。 “这不是那个太学学子嘛……好,好像是叫李程!” 有人惊呼出声。 他这么一说,唤醒了其他人的记忆,朱雀门跪谏以李程为首,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这名字也在盛京城中疯传过好一阵。只 “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瞧那眼窝空荡荡的,满脸都是血……” 素娆听着那些话,视线简单的扫了眼尸身,这死状的确凄惨,双眼被挖,嘴角溢血…… 她蹲下身,准备用手的去掰开他的嘴…… “且慢。” 看到她的动作,言韫立即开口阻止,然后从袖中掏出一方锦帕,灌了些内力朝她飞去:“用这个阻隔。” 素娆抬手接过,道了声谢,然后面不改色的继续手上的动作。只 陆珩看着这幕,微微挑眉笑道:“言鹤卿,你的东西不是从不许旁人沾手吗?今日怎么舍得了?” “一方帕子,用过丢了就是。” 言韫神色淡漠,“比起这个,她的一双手更有价值,不是吗?” “是。” 陆珩阴阳怪气的应了声,“你言大世子还真不愧冷面石心的名声,昔日天香湖你一改常态去救她,为的也是这价值?” “那不然呢?” 言韫眸底毫无波澜,“像她这样的良才美玉正是朝廷所能需要的,我既遇到,自不能袖手旁观。”只 “好好好,你清高。” 陆珩连连摇头,眼底极快的掠过抹情绪,后又被笑意掩盖,“这样也好,你不心疼自有旁人心疼。” “你说的旁人是谁?” 言韫侧目,“你?” “不行吗?” 陆珩折扇轻摇,端的是风流无匹的姿态,言韫见状不着痕迹的扯了下唇角,淡道:“当然行,只是陆兄万花丛中过,心疼的人未免太多,多则生疾,可要留心才是。” 闻言,陆珩哈哈大笑:“你放心,我肯定走在你后头。”只 “但愿如此。” 第516章 验尸论,盖衡的麻烦 随行众人与言陆两人下意识隔了一段距离,但两人的声音不加遮掩,遂每个人都听得清楚。瀿 盛京传闻言世子与陆小冢宰多年不睦。 以往他们还好奇两人能有多不睦。 但世子爷深居简出,甚少在各家宴会走动,两人对上的时候少之又少,如今日这般,着实罕见。 再者,看起来两人有说有笑,这不挺好的吗? 有人还在琢磨,忽听一道声音喊,“监令验完尸了!” 这下所有目光尽数凝在素娆身上。 她站起身来,走到靠近他们些的位置站定,仰面望着言韫几人道:“死者双眼被剜,舌头被割,看伤痕反应,是生前所为。”瀿 “死者双手双脚处有绳索摩擦的痕迹,表皮脱落,后脑处有击打伤,凶手应是从身后给他一记重击,将其打晕捆绑,然后再行施暴。” “他身体从左肩到右边肋下有条明显的分割线,线条以下部分肿胀明显,高度腐败,是长期泡在水中所致。” “观察腐败等情况,结合外部温度判断,死者的死亡时间应该在五六天前。” “死因是颈部动脉被划破,流血过多而亡,因为大量失血以及冷水浸泡,使得尸斑出现的极少,却聚在下半部。” 素娆一口气说完这些话,有些口干,顿了下才继续道:“他尸体肿胀处混杂着泥沙和草屑,有拖拽伤,还没完全被水冲淡,是再次抛尸时所留。” “假设尸体第一次是被人抛入河中,一来会挪动位置,二来即便水流较小,像眼前的这种情况,那也会出现与石头等物磕碰刮擦的伤痕。” “但他身上全然没有。”瀿 众人还在随着她的话而思考,唯有言韫早熟悉她验尸时的节奏,迅速反应道:“所以凶手初次抛尸的位置,应该是在死水中,且周围空间狭小。” “比如,水井。” 否则很难形成那道明确的分割线。 “没错。” 素娆抿唇笑了下,给了他个赞赏的眼神,“我还在他的衣裳上发现了青苔的痕迹。” “凶手抛尸入井,又特意打捞上来,挑选有人的时间,丢在这位置,大抵是……挑衅。” 至于挑衅谁……瀿 有可能是举办宴会的陆家,有可能是京兆府,甚至有可能是在场的每个人…… 众人想到这儿不禁一阵脸绿。 这也太恶心人了。 “此人提前知晓今日游宴,且精心挑选过抛尸的地方。” 言韫眸光凝沉,盯着那岸边的尸身,“太偏僻,则无人发现,太热闹,则有暴露的风险,唯有这个位置……” “这位置周围林木繁茂,可遮挡视线,利于蔽身,又有凉亭观景,溪水石台,最适合雅聚。” 素娆接过他的话茬,将未说完的补足,看向杜恕,径直问道:“诸兄入京赶考,想来应不熟悉此地,是怎么想起来这儿设宴的?”瀿 众人被问的愣住,你看我,我看你。 好一会,杜恕才站出来,“起先我们只是在林中赏花,后来不知是谁提了一嘴,说春景正好,曲水流觞会知音……” “好像是孟兄。” 一人道,被点名的人连忙摇头,“不是我的主意,我也是从别人处听的,是张兄提的。” “我是听李兄提的。” …… 你推我我推你,半天说不出个结果,素娆问道:“怎么想到来这边?”瀿 “忘了……” 众人绞尽脑汁,一会说是哪个婢女说过,一会又说是车夫,还有说听人说话知道的,总之各种答案混杂,很难查清楚源头在哪儿。 素娆和言韫对视了眼,不由苦笑。 这种查法范围太广,知道设宴的,收到帖子的人一大堆,加上服侍和跟来的车夫,婢女,小厮,林林总总有上千号人。 他们四处走动,无法具体去查抛尸的时辰里谁究竟不在场。 “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凶手正躲在某个地方,看着我们。” 素娆轻道。瀿 她话音刚落,众人齐刷刷打了个冷战,有个二甲十三名,叫王修的中年悚然道:“监令这话说的怪瘆人的。” 其余人断断续续出声附和。 陆珩轻嗤道:“怕什么,这么多人在,还怕他把你杀了?” “这事儿也不难懂,他费尽心思把尸体丢在这儿,不就是想引起注意吗?不来看看他的劳动成果哪里能甘心?” 众人又惊又恐的四处张望。 令人绝望的是,放眼望去,全都是人,谁知道凶手是哪个? “那,那怎么办?”瀿 一人低低问道,“凶手这么猖狂,要是不抓住,他会不会还杀更多的人?” “那就不清楚了。” 素娆摇头,看李程这死状,凶手要不是对他颇有恨意,就是以折磨杀人为乐。 前者还好,后者的话…… 以后有的忙。 他们又等了一会,消息越传越广,两岸都出现了不少看热闹的人,简直比市集还嘈杂。 京兆府因盖衡带着一群差役,姗姗来迟。瀿 他急忙给陆珩和言韫见过礼,又与素娆打了个招呼,“监令,尸体你验过了吗?情况怎么样?” “验是验过。” 素娆又把验尸所得与他复述了一遍,听到盖衡额上冷汗直冒,“所以说,很难锁定凶手?” “嗯。” 素娆好心建议道:“不过盖大人可以派人沿着河岸四周搜查一番,看看能不能找到凶手抛尸的地点和留下的痕迹。” “再者查访下这附近以及城中各处水井,找到初次抛尸地,这样可能会找到凶杀现场,从而得到更多线索,逐步缩小范围。” “这这……”瀿 盖衡脸上青红交加,木然道:“这里外井口加起来大大小小足有上千,这要找到猴年马月去。” “你是凶手的话,会把尸体扔到常用的水井里吗?” 素娆耐心同他说道:“凶手时隔五六日再去打捞,还能找到,说明此井偏僻少有人用,他定然熟悉那里的情况。” “盛京城是大,但住在城北的人不会对城南熟悉,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盖衡猛然醒悟,对素娆感激抱拳,“多谢监令指点。” “盖大人客气。” 第517章 学舍翻找,凑巧 素娆微微颔首,说罢,看了眼周围众人,“盖大人,我有事要与你商议,还请往这边叙话。”擗 “额,好。” 盖衡愣了下,对言韫几人拱手作揖,随着素娆走到不远处,压低声音道:“监令,不知你……” “李程的尸身我要带回去。” 素娆开门见山。 盖衡面色顿凝,蹙眉道:“这案子归我京兆府,按照规矩,死者的尸身也是要送往我们那里……” “李程和徐老大人的命案有关。” 一句话道破玄机,素娆低道:“方才我提供的线索足够让京兆府忙活,你们拿了尸身,仵作也再验不出更多,平添麻烦,还不如放到我那儿。”擗 盖衡总算清楚为什么这次素娆显得尤为好说话。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偏提出来的理由还无法拒绝。 他挣扎再三,无奈叹气:“那就如监令所愿,我会让人把尸身直接送过去。” “多谢盖大人体恤。” “哪里哪里。”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他这不体恤也没其他办法啊,盖衡苦笑两声,回去与言韫和陆珩打过招呼,便命人送尸身回城,又领了一部分人去找陆府的管事,查询赴宴之人的具体情况。擗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 良久无话。 “那,那现在怎么办?” 一人惴惴不安的问道,他们来赴宴赏花,无端卷入一场命案中,尸体是被抬走了,但要他们坐下来,佯作无事继续吃喝那肯定是无法的。 “等着呗,京兆府还在核查,这会不好离开。” 杜恕沉叹口气,摇了摇头。 许多人青白的脸色还没恢复,余悸未消,只能呼朋唤友,结伴往桃林走去。擗 清波亭他们是待不下去了。 “慕卿,你呢?要不我命人带你先去梳洗一番?” 刚验过尸,总归不舒服。 陆珩提议道。 素娆摇头,“不了,我衙门还有事要办,就不在这儿多耽搁了,陆兄见谅。” “好吧。” 陆珩没有强求,“你尽管走就是,京兆府那边我派人去说。”擗 “多谢陆兄。” 素娆不着痕迹的扫了眼某个方向,随后大步离开,陆珩看向言韫道:“言鹤卿,那你呢?回去继续坐会?” “大理寺有事,告辞。” 言韫冲他微微颔首致意,撂下句话,缓步往回。 陆珩及身后那一众公子哥儿看着这幕,心中无端生出股凉意,盛宴抛尸,不管背后的凶手意欲何为,这都是在赤裸裸的挑衅王权律法。 “小冢宰,咱们也回去吧?” 有人搓着胳膊问道,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这处阴森瘆人的很。擗 陆珩瞥了他一眼,眼中笑意淡去,“诸位先行,本公子有事在身,就不奉陪了。” 众人齐齐躬身,目送他离开。 实际上席间唯一一个能挑起他兴致的人都走了,又有谁还值得他作陪呢? 谢殷眸光微闪,须臾后,抬脚跟上。 今日倒真是让他涨了见识,看来回府后他有必要和父亲好生商议一番了。 “告辞。” 人三三两两的散去。擗 热闹的宴席顷刻间蒙上了一层阴影,再艳烈的桃花色也盖不住众人心头的寒意,他们看着京兆府的人穿梭在林中,审讯盘问,一时间紧张到了极点。 素娆顺利离开了此地,直往城中赶回。 盛京城还是一如既往的车水马龙,繁华富庶,只是从街上过时,偶尔能听到他们的议论。 “最近真是邪门了啊,命案接二连三的发生,就没个消停日子,杀害徐老先生的凶手没抓到,又死了个太学学子……哎!” “死的那个还是太学里顶尖的那批学生,就差一点,他就能当官了,十年寒窗苦,你说这多可惜啊。” “……” 和徐谌案查到关联的唯有那个短匕和《寒山栖月图》,短匕至今没有出处,那幅画……擗 素娆脑海中一个念头稍纵即逝,直接调转马头朝着半月小筑的方向而去,太学与四门学合并后,陛下将学舍划分在了国子监后面的街区,仅一墙之隔。 她轻车熟路的找到了太学仆射,“带我去李程的住处看下。” “额,这边请。” 仆射领着她穿过学舍,隔墙还能听到里面在吟诵书本的声音,树影铺满地,静谧安然,好似不论外界发生了什么,都影响不到此处的清净。 “到了。” 仆射在一排矮房前停下脚步,将有些掉漆的木门推开,屋内陈设简单,被划分为左右两个空间,皆摆着一样的桌椅,靠墙的地方设了木塌。 榻边放着些书,整齐的摞着。擗 “这屋子除了李程还住着谁?” 素娆走进去,随意的打量着,左侧桌案上落了些灰尘,看起来有几日不曾收拾,而右侧的住处整理很干净,窗边瓶子里插着的桃花花瓣娇嫩,明显是刚摘不久。 仆射思索片刻,答道:“好像是苏州的一个学子,叫苏陌安的,最先就是他发现李程失踪的……” “苏陌安……” 一副面孔骤然撞进脑海中,素娆回身望着仆射,“朱雀门跪谏,苏州章台,苏陌安?” 她就说这名字熟悉。 “他和李程的关系很好吗?”擗 “应该还不错。” 仆射斟酌着回道:“听学生们说,李程失踪那几日,他还出去四处找过,只是没什么发现罢了。” “对了素监令,李程他们可有消息?” 桃林的事在城中传的沸沸扬扬,但国子监这位置靠近宫门,事发时各学舍又在上课,没能及时收到消息。 素娆正在翻找着李程的东西,闻言,抿了下唇,低道:“李程他……找到了。” “找到就好,那他……” 仆射还想说,素娆径直打断,“他死了。”擗 “什么?” 太学仆射愣了好些时辰才回过神,讷讷道:“怎么会死了呢,谁会杀他……” “京兆府还在查。” 素娆翻来覆去也没找到那副《寒山栖月图》,看来大概率是送出去了,李程的死亡时间和徐谌相差不远,看来是该回去剖尸查个清楚。 “我看完了。” 她拍了拍手上的灰,站起身来往外走,太学仆射艰难的抬头扯了下嘴角,“监令这就查完了吗?我看你好像在找什么东西,没找到?” 第518章 笔迹,素娆的怀疑 素娆摇头。养 仆射提议道:“要不将苏陌安找来,他和李程同住,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我正有此意,还要麻烦仆射了。” “不麻烦不麻烦。” 太学仆射沉沉的叹了口气,扫了眼李程的卧榻,摇头去找人,素娆等在原处,不多时,他就领着一个穿着儒衫年轻男子走来。 “你们聊吧。” 仆射走到一旁站定。 苏陌安看到素娆时,脸色微微一紧,脚步加快几分,拱手问好,“素监令,不知您找我何事?”养 “李程死了。” 素娆直接撂出这句话想要试探下他的反应,苏陌安先是一愣,随后立马紧张,“这不可能,他怎么会死的,这种事监令可不要胡说。” “就在今日,他的尸体被人丢在了陆氏的桃花宴上。” 素娆观察着他的情绪变化,没漏过任何细枝末节,“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好像是二十一号。” 苏陌安面上难掩悲痛,强打精神搜刮着记忆。 素娆挑眉:“也就是六日前?你怎么记得这样清楚?”养 “墨石书坊有套《容斋随笔》我很喜欢,但价格昂贵,一直没舍得买,听同窗说那日书坊开张店庆,会便宜许多,我便找李兄同去,所以记得清楚。” 李程和徐谌也是死在二十一号。 素娆心中微动,“那他去了吗?” “没有。” 这个回答在意料之中,苏陌安道:“他说晚上有约,拒绝了。” “你可知道他那副《寒山栖月图》的下落,是已经送给徐谌了吗?什么时候送的?” “不知道。”养 “他那晚约得是谁?” 苏陌安继续摇头。 看起来这件事李程并没有告知他。 素娆紧接着又问了几个问题,苏陌安一一解答。 末了。 他小心的问道:“李兄他,他真的遭遇不测了?” “嗯。”养 “凶手抓到了吗?到底为什么杀他……” 素娆耐心道:“还在追查,有消息的话,会通知你们的。” 苏陌安失魂落魄,喃喃自语道:“早知道那天我应该劝着些的,或者问清楚些,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监令……” “监令你一定要把凶手找出来。” “我定当尽力。” 安抚好苏陌安的情绪后,素娆走向太学仆射,“那杜邕还是没消息吗?” 仆射摇头,脸色更难看了。养 有李程死讯在前,他心里沉甸甸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要是子陵还在的话,哎……” “仆射说的是那个辞学的周子陵?” “是啊,他的课业可是这批学生里最好的,我以为他能通过考试,再得个甲等,这样的话,便能彻底褪去褐袍,得个官身了……” 太学仆射惋惜不已。 素娆想起上次听到的消息,疑道:“大人可知道他为何辞学?” 仆射心在滴血,“他只在屋中留下了一封辞学书,上面说家中来人称高堂卧病,须得尽快赶回侍疾,我连他面儿都没见到……”养 “信还在吗?” “在。” 仆射连忙要去取,素娆又道:“劳烦大人再夹带份周子陵的笔迹。” 她思来想去都觉得这几个人失踪的时间巧合的很。 不像是看起来那般毫无关联。 仆射将一应东西取回,递给素娆,素娆与他告辞后离开了太学,她没回半月小筑,而是转道去了大理寺。 从后街门直接进官署,还没等靠近,就看到栖迟站在院中树影里朝她拱手,她愣了下,下意识朝里面望去。养 屋子的雕花窗半悬着,能清楚看到一道人影。 青衣寡淡,似雪色,又似月光,柔软的堆在地上…… 素娆眼睛弯了弯,抱着东西走了进去,“你怎么回来了?” “你不在,无趣。” 言韫微阖的眸子睁开,看到她的刹那,眼底冰雪褪尽,染上了些许春光,“去哪儿了?” “太学。” 素娆说着走到桌案前把书信和册子放好,笑道:“你突然赴宴,又突然离开,难不成是为了我?”养 “算是。” 言韫没打算告诉她那些朝中繁杂的庶务,视线掠过书信,“这就是你去找的东西?” “我想找的没找到,只拿回了这个。” 素娆随意说了周子陵辞学一事以及她的怀疑,言韫拿起书信与书册对比一番,“端看笔迹的话出入不大,保险起见,找个擅长的人来一认便知。” 两人视线交错,默然笑开。 “栖迟。” 言韫对外唤了声,“去崔家把人请来。”养 他没点明是谁,但栖迟心知肚明,“属下这就去。” 他离开后,京兆府的衙役把尸身送来了,素娆让他们将李程和徐谌放在了一处。 言韫没有出面。 他们也没敢耽搁,安置妥当后就迅速离开。 “你把尸身讨来,是还有些地方要剖尸查验?” 言韫看得清楚,素娆点头道:“徐谌竹舍中的酒,还有李程那日的约,这其中必有关联。” 虽然李程有部分尸身肿胀,但从时间和腐败情况来看,胃里应该还能找出不少东西。养 言韫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以袖掩鼻轻咳了声,平息了内心的波动,转而说起了另一桩事,“两日后,便是太上皇寿宴,大燕和鲜夷使臣都已接近盛京。” “那后面这段时间,盛京可有的热闹了。” 素娆眉眼含笑。 言韫看她不甚在意,提醒道:“鲜夷和上林私矿案,以及后面追杀我们的死士有斩不断的联系,此次遣使入京目的未明,你须得当心。” “好,我记住了。” 崔翊到的时候,两人已经说完话,各自看书的看书,整理书册的整理书册,他一进来,就打破了和谐的氛围。 “好啊言鹤卿,你是知道物尽其用的,这会有事了才想起来还有我这么个人,我……”养 “崔府那些人我帮你处理掉。” 言韫打断他的长篇大论,崔翊微怔,面色这才好些,嘟囔着找了位置坐下,“本来就是你惹出的祸端,自然应该你来收尾。” “说吧,找我来什么事?” 素娆一早侯在旁边,听到这话,连忙端着东西凑上前去,“还请兄长帮我看看,这两个东西,是否出自同一人之手?” 第519章 相似的状况,迷雾蒙眼 “这你算是找对人了。”抹 崔翊笑着接过,拿在手里打量半响,啧舌道:“这仿写的是个高手啊。” “仿的?” 素娆心中微动,崔翊不觉,继续道:“这仿写的人书法造诣极高,不论是运笔还是停顿,皆复刻的很完美。” “可假的就是假的,再怎么天衣无缝,它还是假的,你们仔细看,这两副字在勾和捺的笔画上存在着细微的偏差,这和人写字的习惯有关,很难模仿。” “这两副字,绝非一人所书。” 崔翊还在漫不经心的点评。 然而素娆和言韫已没什么心思听了,周子陵的辞学书是假的!抹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很大概率已经遇害,而凶手并不想让他的死暴露于人前。 情况越来越复杂了。 周子陵的尸身,还有最后剩下的一个杜邕,又在哪儿呢? 他们的死和徐谌案有什么关联? “我去验尸。” 素娆边琢磨着,边往外走,走到门边才想起来世子爷和崔翊还在,把他们晾在这儿好像……抹 “你自忙你的,我和兄长去崔氏一趟。” 言韫道。 崔翊听到这句话,如获大赦,也不想继续端详什么笔迹了,立马站起身来,“对,现在就走。”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院子。 素娆正要进停尸房,又听到后院传来阵动静,她不由的止步静候,片刻功夫,萧散、肖清和老黑,以及顾城一道来了。 “你们今日不休息吗?” 怎么一个两个全都跑过来。抹 萧散解释道:“逛街的时候听到桃花宴死了人,还是李程,所以去半月小筑找你,管家说你去参加桃花宴,我们又想赶去那边,好在中途遇到顾城和京兆府的衙役,说你早回城了,我们一合计,估摸着你在这儿。” 素娆笑了下,“那你们过来是……” “左右闲着,大人要有什么吩咐,尽管差遣。” 萧散说完,顾城接过话道:“听京兆府那边说,李程的尸身送了过来,我觉得大人应该需要个代笔之人。” “那这样吧。” 素娆看向萧散三人,“你们去买副棺木,把徐老先生的遗体装进去,放去后院。” “至于你……能坚持吗?”抹 她狐疑的打量着顾城。 听到这话,顾城就知道不是简单的验尸,而是像上次那样开膛破肚,他头皮下意识发麻。 但还是咬牙道:“吐着吐着就习惯了。” 人嘛,都是磨练出来的。 素娆对这句话倒是十分认同,点点头道:“那好,你准备笔墨进来吧。” “先等等!” 老黑连忙拦住两人,“我们先把徐老的尸身搬走,给你们腾地方。”抹 他可不想中途进来,然后撞见些血淋淋的画面。 上次好奇看了眼,他足足做了好几日的噩梦,醒来还要摸下自己的胸和肚子,生怕少了东西。 “这样也行。” 素娆让开路,老黑和肖清连带着安置尸身的桌子一道抬出,萧散经过顾城身边时,目光复杂的在他肩上拍了拍。 “顾兄,你是条汉子。” 这送葬一样的语气令顾城不禁黑了脸,险些气笑,骂道:“走走走,赶紧走。” 把萧散三人送走后,两人准备妥当,进了停尸房。抹 素娆先将李程的衣裳除尽,他界限分明的身子映入两人眼帘,素娆面不改色的将先前诊断复述一遍,让顾城记录再案。 然后开始解剖。 “胃容物消化小半儿,从残余食物可以看出,李程当晚所吃的东西和徐谌一样。” “两人死亡时间接近。” 素娆盯着那血淋淋的腹腔,蹙紧了眉头:“二十一日夜,李程和徐谌共用晚饭,并且在一个时辰后,先后死去。” 或许就是那晚,他送出了《寒山栖月图》。 可徐谌无反抗痕迹,李程遭人虐杀……抹 若凶手和案发现场是同一个,为何对尸身的处置截然不同,一个纵火一个抛井。 若不是同一个,那又是怎么回事? “大人?” 顾城半天等不到素娆说下一句,忍不住唤了声,素娆从思绪中惊醒,定了定神,继续查看其他部位,直查到心心脏时,她眸光陡然一凝。 “死者右心室呈扩张状,血管栓塞,有少量折射晶体物质积沉……” 她转回李程头部,检查了鼻腔,“鼻中黏膜萎缩…… 这种尸体症状,她唯有在云州时见过。抹 逍遥丹,天香楼,神仙散! 那烧死的几人,和李程的症状相差无几…… 李程,竟也吸食骨柯叶吗? 这个发觉让素娆的心凉了大半儿,看他的情况,接触此物绝非朝夕,难道说幽州也和云州一样,出现了这玩意? 素娆强行唤回理智,压下情绪,继续验尸。 待验看完成后,将尸体缝合好,给他穿上衣裳,顾城的反应比前些日子强些,虽有不适,还是坚持到了记完笔录才冲出去呕吐。 素娆心情凝重的回了屋。抹 她需要放空思绪,好好整理下这一整个案子,徐谌的死,李程的死,这些互相纠缠又独立的线索,好似一堆散乱的珠子,找不到能将其串联起来的线。 这日,她在衙门里待到半夜。 萧散和顾城等人似是知道她情绪不佳,除过送晚饭,再没有前来打扰。 三更天。 梆子从长街响过,素娆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站起身来,走出屋透气。 就看到萧散几人倚在廊下的柱子上假寐。 听见脚步声,齐齐睁眼涌了过来。抹 “大人。” 他们眼中暗藏关切。 素娆一一扫过他们的脸色,暗叹口气,是她想的太入神,忘记了院中还有其他人在。 “收拾收拾,回府吧。” “好。” 几人没有多问,利落的将屋中灯火熄灭,牵来马匹。 一行人赶回了半月小筑。抹 顾城直接在外院收拾出来的庑房里睡下,没有回府。 素娆思索着案情,辗转到天蒙蒙亮才睡了过去,这一睡再醒,日上三竿。 小南还没有回来。 她和萧散等人简单的用了饭,赶去大理寺,院门一开,竟看到了荀泽礼他们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荀泽礼听到动静,大步流星迎了上来,张嘴便道:“我查到了。” 第520章 海宴清河会鱼龙 惊喜来得太突然。傧 以至于素娆还愣怔片刻,“短匕出自何处?” “额……” 荀泽礼噎住,略有些心虚的眨了眨眼睫,青紫的眼眶看起来无辜又凄惨,“我查到那短匕和京城的铁器铺子无关。” 素娆:“……” 搞半天就查到了个这! 她额角青筋跳了跳,但凡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她情绪不佳,素娆抬手…… 荀泽礼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霎时蹦开,下意识的抬手挡住脸:“你干什么?”傧 素娆手僵在半空,错愕的看着他的动作,哑然道:“头疼……” 谁料到他这么大反应。 身后众人捂嘴窃笑,荀泽礼自觉这动作滑稽,当即轻咳了声,站直身子,“我是没查到出处,不过有家掌柜的提醒了。” “这短匕较寻常的铁器更精巧,需要极为高深的锻造工艺,若城中寻不到,当往海宴清河去找。” “海晏清河是什么?” 素娆神色一正。 荀泽礼等了半天等来这么一句,这才想起她并非盛京人,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傧 他还没来得及解释,顾城就低声说道:“简单些来说,是个黑市。” “不过与寻常的黑市又有些区别。” “比如?” 素娆抬脚进了屋,顾城等人一股脑跟了进来,各自寻位置坐下,慢条斯理的开口:“它设在金光门外漕渠边上,以船为媒介,五艘惯连,二更开,五更歇,出入其中的王公富绅,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 “里面卖的包括活人、珠宝、御赐之物、四海八方的奇珍古玩,毒药香料,又或是其他的,百无禁忌。” “这种生意朝廷也允许?” 素娆面露诧异之色。傧 若说是放在底下的州府,天高皇帝远,或许各官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不得还要从中分杯羹吃。 但这是在盛京城。 天子脚下。 这种全然没有规矩的生意无疑是在金殿上悬了把刀,会造成极大的动荡和隐患。 “不允许能怎么办?” 荀泽礼无奈的耸肩道:“这海宴清河真论起来,存世的时间不比四姓八族少,黑白两道通吃,更梳拢了无数的顶尖高手为其护航。” “前几代帝王的确一心想要铲除它,多次派重兵围剿,伤亡惨重,然而他们销声匿迹一段时日,船楼又会再开。”傧 “而且声势更大。” “与朝廷冲突最激烈的时候,海晏河清的高手直接杀入皇宫,险些弑君,从那之后,历朝便留下不成文的规定,双方互不侵犯。” 皇位上那人怕无处不在的江湖人。 而江湖人,亦怕千军万马,箭雨枪林。 他们就这样奇异的共存着,延续了近百年…… 在场的少年人多数去里面转悠过,提起来都是兴致昂扬。 看他们的模样,素娆沉吟片刻道:“那今晚就去吧。”傧 “我也去。” “我也去。” 顾城和荀泽礼异口同声的说完,互相瞪了眼。 顾城道:“你盯着这张脸去,黑灯瞎火的也不怕吓到人。” “戴面具就好,反正进海晏清河的人没几个会以真面目示人。” 荀泽礼不以为意,睨他一眼:“倒是你,你家兄长要知道你又去那儿,回家肯定把你腿打断。” “不用你操心。”傧 两人互不服气,自打来了这儿,什么皇城司副使,什么上下级,基本形同虚设。 时间一久,众人关系倒莫名缓和下来。 他们同时看向素娆。 似是等着她的决定。 荀泽礼道:“你不让我去,我也会自己过去的。” 短匕的事情他既然接手,就不会这样稀里糊涂的放过去。 “城门晚上会关闭,直到次日清晨才开。”傧 素娆望着两人,“彻夜不归,你们能跟家里交代吗?” “往日在镜水楼喝酒,一连醉个三四日都是常事,他们早就习惯了。” 荀泽礼轻描淡写的带过。 顾城答道:“今夜我值守,大人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这么多人不可能全都宿在半月小筑。 所以排班轮值。 萧散三人又表明想跟着一起去,涨涨见识。傧 除了他们,沈垣也想去,话刚说出来就被荀泽礼笑了,“你最好别去添麻烦,万一擦着碰着,沈夫人还不得吓晕过去。” 沈垣下意识张嘴欲与他分辨,仔细琢磨了下,又歇了心思。 他和荀泽礼等人情况不同。 他爹是骠骑大将军,娘亲却出身书香世家,两人对他从文从武一直颇有分歧。 娘亲认为武将把脑袋悬在裤腰带上过日子,家里有一个就够了,不想他去涉险。 而阿爹觉得习武报国,守疆扩土方显男儿本色。 两人谁都不肯让步。傧 最后经过协商,将他送去了领着闲职的皇城司,阿爹打算以此磨练他两年,再寻个由头调他去兵部或者军中。 这是他同意了的。 只是上次请求随世子南巡瞒了阿娘,一去大半年,他回来后阿娘眼睛都哭肿了,这次要是再去…… 回府免不得一通麻烦。 最后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素娆带顾城和荀泽礼同行查访,萧散、老黑和肖清凑个热闹。 要想不引人注意。 下值后素娆几人改装换面,混在人群中溜出城去,这时天色尚早,海晏清河尚未开市。傧 在漕渠边上摆着几个茶摊和面馆,零零散散聚了不少人,要不头戴帷帽,要不披着斗篷戴着面具,一个个将自己遮的很严实。 当然,还有些形容不加修饰的。 按照荀泽礼的话来说,这些人和萧散他们一样,都是来走个过场,看个新鲜。 “这海晏清河里交易的东西,既不问来处,也不问去处,可是销赃的好地方,听说以前还卖过皇室的陪葬品。” “还有离疆皇帝的金冠。” 顾城和荀泽礼你一句我一句的给素娆解释着此处的情况,他们在盛京混的久,知道的隐秘又多。 素娆戴着帷帽,又戴了半边面具,不动声色的听着,瞧不出什么情绪。傧 倒是萧散三人听得热血贲张,连连惊叹…… 在一众期盼中,浓墨染透烟霞,四野寂静,很快便道了亥时正,众人纷纷起身,走向不远处泊在水岸边,亮了灯笼的连船! 第521章 交易,一坛千山雪 船上放下梯子,众人拾阶而上,登上了船。嵓 里面早有些摊位摆好的东西,还有些是后来者随地铺了张毯子,坐下就从身上掏出来的。 古玩珠宝,香料毒物。 果然是应有尽有。 “你们看我手里这条蛇,看清楚了,这可是只有离疆的沼泽地独产的玉头陀,斑纹瑰丽,毒性见血封喉,但其胆又是治病救人的良药,十分罕见。” “他这算什么,看我的。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 一个黑罩袍里男人抓着手里的玉瓶在众人面前一扫,得意笑道:“这玩意来头可大着呢,前任鲜夷王的陪葬品,传世百年的老物件。” “你骗人的吧?”嵓 人群中有人嗤笑。 引来不少人附和,这海宴清河的船市任何人都可以前来交易,卖的东西有真有假,全靠买家自行甄别,交易成功后,坊主根据生意大小进行抽成,作为提供场地及保护的费用。 毕竟能到这儿出售的,大都是些过不了明面的东西。 一些当铺自然也能完成这种交易,可惜压价太低,失了价值,不如在这儿搏上一搏。 男人闻言轻嗤,“这玉瓶是一伙盗墓贼从鲜夷偷出来的,为此死了不少人,托我们船市售卖,绝对货真价实。” 众人这样一听,又看他拿出了能证明身份的黑木腰牌,顿时热情高涨许多。 “像他这种,就是船市接的外面生意。”嵓 荀泽礼在素娆身后低声道:“有些卖家不愿露面,或者怕保不住东西,就会将东西交托给船市代为售卖,抽成比较高,但主家会保证真品以及交易的绝对安全。” 素娆点点头示意她知晓了。 不过这样一来,“那我们要找的东西……” 顾城听出她的担心,适时道:“海晏清河只保证自己雇主的隐秘,在这船市交易的人,并非都能舍得出那高额的抽成,也并非全都能隐藏好身份……” 素娆顿时明了,“所以,此地有熟通各类消息的人?” “正是。” 一个短匕而已,再精巧难得,价格亦有限。嵓 荀泽礼抢在顾城前面说道:“咱们这次就是要去找一个叫老鬼的人,他常年混迹于此,说不定会知道些什么。” 几人离开卖玉瓶的摊位,继续朝前走去。 船灯昏黄,摇碎满河月光。 中途还遇到些卖异域女奴和香粉的,要价极高,人满为患。 两船相连处搭着木板,素娆等边走边看,几乎迷了眼,萧散他们更是目瞪口呆,好几次险些挪不动脚。 “刚才那窄刀不错啊,摧金断玉,削发如泥,看锻造和花纹,皆是上品。” “你注意到卖刀的人吗?”嵓 习武之人爱兵器,欣赏长刀之余,萧散还忍不住多看了卖家几眼,“那人看着四十左右,盘膝坐在那儿,毫不掩饰真容,但四周的摊主下意识离他很远,十分忌惮,从气息判断,他武功绝对不弱。” “英雄配宝刀,既如此,他怎么舍得出来卖?” 肖清惋惜不已。 素娆惬意的穿梭在人流中,闻言低道:“此人双手关节粗大且有不同程度的扭曲,尤以指节处颜色更深,那双手就是最好的武器,用刀反倒落了下乘。” “这样啊……” 早听说一些外家功夫修炼到极致的人,手掌便可以摧断筋骨,折刀剁戟,这还是头一次见。 肖清又好奇的回头朝那边看了眼。嵓 这次,那摊主不再闭目养神,似察觉有人窥视,双目似剑般朝这边扫来,骇得他连忙收回了视线。 众人见状轻哂。 “别乱看,这儿的人脾性古怪,碍于海晏清河的规矩暂时不会动手,真要是存了歹心,那离船后可不会甘休。” 顾城小声的提醒道。 肖清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连忙点头。 荀泽礼找人问老鬼的去处,一提名号,当即有人给他指了个方向:“往里走,第四艘船,船尾处有个穿的跟叫花子一样的人就是。” 到了他指定的位置。嵓 除了满地的空酒坛子,倒是没见半个人影,素娆轻耸鼻尖嗅了嗅,笑道:“千山雪,这酒可不便宜。” 顾城等人是富贵场上浸淫出来的老手,只是不比她精通此道,仔细辨了会才反应过来。 刚想说话,身后传来阵一重一轻的脚步声,“你的小女娃鼻子倒是挺灵,平日里没少喝吧。” 这声音苍老孱弱,每个字都好似在齿间磋磨许久才挤出来的。 听得人耳根子一阵发酸。 众人循声望去。 就见一个穿着烂袍子,满身酒气,面颊酡红的老叟朝他们走来,他腿脚似有些跛,支着根棍子,步态摇摇晃晃。嵓 素娆仅扫了眼,迅速回过神来,含笑拱手:“只是偶尔小酌,不敢在前辈面前托大。” 老叟走到他们面前,轻抬眼帘扫向她,“行了,别装模作样的,有什么事说吧。” 能找到他这儿来的,多有所求。 “我像向前辈打探个东西。” 素娆话音刚落,荀泽礼便将事先准备好的图纸递上前来,老鬼接过,凑到眼前看了会,“这不就是藏心刀吗?” “前辈见过?” 几人顿时来了兴致。嵓 老鬼慢悠悠的看了他们一眼,“买消息?” “是。” 素娆利索的回道,“我想问问,这把刀何时交易,落在了何人手中。” “一壶千山雪。” 老鬼直接撂出句话,这是他卖消息的报酬,荀泽礼突然笑了声,合袖站定,“老先生,一把短匕而已,可不值千山雪的价。” 说起来此酒只寄存在望海楼售卖。 不知酿酒者谁,数量极其有限,有时三五个月也难见一坛。嵓 难买就算了,还贵,百十余两一坛酒,既非大家所酿,又非名山所出,是以居奇,知者众,买者少。 他们真要去买,那就是冤大头。 够好几个月的俸禄了…… 任谁都听得出荀泽礼话中不赞同的意味,老鬼也不恼,慢悠悠的往地上一坐,丢开木棍,揉着腿笑:“对旁人不值,对你们来说,物超所值。” 他笑意低沉阴森,刮过耳膜,荀泽礼等人齐齐轻悚。 第522章 不可做的生意,闹市杀人! 素娆微微怔住,旋即笑开:“看来前辈知道我们的来历了?”虔 “近日官府的人在找这把刀。” 老鬼毫不避讳的道,“你又是个女娃娃,身边这几个公子哥儿……游兵散甬,花拳绣腿,还有军中出身的,走起路来周正的像杆枪,太惹眼了……” 他一句话,得罪了所有人。 花拳绣腿们很不服气,碍于这里的规矩暂且按下了心中郁闷,萧散三人对视了眼,看了看彼此,又看了看旁人,发觉确实有些不一样,不由尴尬一笑。 “怎么样,这笔生意做吗?” 老鬼径直问道,“不做的话就别在这儿挡着了。” 众人齐看向素娆,素娆暗忖片刻,含笑道:“当然做,前辈也说了,这消息对我们而言是物超所值,岂能中途放弃。”虔 “只是那千山雪有价无市,须得给我一段时间,但案子不能耽搁。” 她的意思很明确。 ——赊账! 老鬼斜眼睨着她,“你倒是真会盘算。”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晚辈又不能凭空变出一坛酒来。” 素娆蹲下身,笑眯眯的看着他,“反正我这么大个活人在城中,跑又跑不了的,有什么好怕的,您说对吧?” “伶牙俐齿。”虔 老鬼朝她翻了个白眼,倒也不再打马虎眼,直接道:“十六那日,船市来了几个年轻公子,穿着身文士澜衫,其中一人买走了那把刀。” “买刀的人说话外地口音,出手阔绰,付账时不小心掉出了他袖中牌子,上面写着‘太学李程’。” 李程? 众人互看了眼,怎么会是李程? 李程买《寒山栖月图》是为讨好徐谌,求他出面遏制朝中女子为官的邪气,他若杀了徐谌,所求皆成泡影。 “老先生不会弄错了吧?” 老黑心直口快的问道。虔 老鬼不耐烦的哼哼,“消息我给了,信不信是你们的事,赶紧走吧,别忘了我的千山雪。” 他说着就躺倒,背对着他们。 俨然不愿再多说。 素娆整理好心绪,对他笑道:“那我们就不打扰前辈了,酬劳定当尽早送上。” 老鬼没开腔,动也不动,好似睡着。 素娆站起身,走了没两步,忽然又停下绕了回来,再次蹲下身,“前辈,再做个生意吗?” 老鬼慢悠悠的回头,挑剔的上下打量着她:“又想赊账?”虔 “又是千山雪?” 素娆与他同时开口,说罢两人又同时怔住。 你看我,我看你,隔着遮面的纱幔,都能察觉到彼此的无语。 素娆苦笑着叹道:“前辈就不能换个要求?” 一坛就够她头疼的。 老鬼思索了下,却没一棒子打死,松口道:“你先说要问什么?万一这消息我不知道,谈再多都无用。” 素娆微微凑近他,压低声音道:“前辈知不知道一种叫做神仙散的东西,可焚烧,可吸入,能让人如置幻境,飘飘欲仙?”虔 闻言,老鬼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中。 看他这副神情,素娆心中有了答案。 那神仙散毕竟不是太正道的东西,大规模在市面上流通的话,过不了多久就会引起朝廷注意。 如海晏清河这种黑市,绝对是最好的渠道。 李程的症状看起来,吸食已有些时日,他来这儿,或许不单单是为了开眼界…… “看来这笔买卖是做不成了。” 老鬼哀叹口气,重新躺了回去,素娆知他了解些什么,讶然追问:“为什么做不成?”虔 “太麻烦。” 他直接撂下这么一句,之后不管素娆如何诱哄,他都不肯再开口了。 素娆知道他主意已定,追问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只能站起身来,等后面再作打算。 不论怎样,此行的目的他们已经达到了。 “走吧。” 素娆给众人使了个眼色,左右回不了城,他们索性在船市又逛了逛,路过那被售卖异域女奴的地方,忍不住停了脚。 那女奴被浑身只有一层薄纱,伏在笼中,五官瑰丽美艳,面部轮廓远比他们要深邃,鼻梁更挺,皮肤白皙,是一种截然不同却又惊心动魄的美。虔 “她家里怎么舍得将她卖掉。” 肖清不禁心生怜悯。 看着周围那一道道充满蝇欲的眼神,不难想象落在他们手里会有什么下场…… “穷苦人家活不下去了,卖儿卖女的比比皆是。” 荀泽礼对此倒是司空见惯,“朝中不少权贵富绅以豢养异域女奴为好,争相攀比,更有些孩子尚不足年,荒唐之事可谓层出不穷,宅门一关,谁又能看得见?” “朝廷不管吗?” 肖清想着,他家小妹和这女子一般年纪,若作他家爹娘,哪怕就是啃草根树皮,也断舍不得把她送到这种虎狼窝里。虔 “卖身契一签,钱货两讫,各自为安。” 顾城对这些腌臜事也隐有听闻,虽然很不耻,但说白了,就是有恃无恐,谁也管不着。 他望向那女奴,感叹道:“这张脸若是出身富贵,那就是锦上添花,人人羡赞,若是生在寻常人家,那是祸根,是诅咒,是劫难……” 这般说着,他突然想起浣花县的事。 不由得看向素娆。 隔着轻薄的纱幔,瞧不见什么脸色。 须臾,素娆转身继续往前走,众人接连跟上,眼见着时辰差不多了,准备离开,在外面找个地方落脚。虔 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船市内禁止动手,违者杀无赦!” 数道罩着黑袍的人影从角落里蹿出,直奔那处,人影攒动间,嘈杂的人流朝前面涌去,定睛一看,出事的正是那售卖鲜夷玉瓶的人。 “你再不松开,别怪夜行人出手。” 他此刻正被人扯住了衣襟,即便如此,他的左手还是死死的攥着玉瓶,神色丝毫不慌。 黑袍人将那一行人团团围住。 那穿着暗紫色飞鹰纹窄袖长袍,戴着面具的男人不顾威胁,手上越发用力,“说,这东西的卖家究竟在哪儿?”虔 他一开口众人就听出他来自异域。 虽然中原话说的十分流利,但口音很难掩盖。 黑袍人见他执意纠缠到底,当即拔刀,“杀!” 第523章 救人,对峙阵前! 行家一出手,素娆就知道高手之谈所言非虚。锞 这些黑袍人出手招招致命,毫不留手。 对面的那些外邦人虽说武功不错,可惜面对源源不断的围剿,用不了太久渐显败落之象。 其中一人胳膊见了血,好容易喘口气,连忙用不太熟练的中原话吼道:「吾主乃鲜夷使臣,尔等这般痛下杀手,是想引起两国交战吗?」 「那是朝廷的事。」 黑袍人毫不在意他们的身份,出招越发凌厉。 再这样下去,今日船市必定是他们的葬身之处。 海晏清河的人可以不在意,但在场之人还是因为这鲜夷使臣的出现引发了一阵不小的骚动。锞 尤其是素娆他们。 「早听说鲜夷使臣将至,没想到这么快,官驿那边怎么也不通报,这下好了,双方见了血势必不肯罢手。」 荀泽礼语气飞快,看向素娆:「他绝不能死在这儿。」 话是说给素娆听的。 要说此时还有谁能救他们一把,非她不可。 顾城也道:「姑娘。」 他们不能袖手旁观。锞 鲜夷和大雍边境太平多年,实为友邦,若今日朝廷之人在场却眼睁睁看着使臣赴死,他日追究起来,他们也难逃罪责。 这些利害关系素娆心中清楚,用不着他们多说,她双眼始终观察着场中的战局,等待最合适的机会。 船中闲杂人等太多,动起手来束手束脚。 显然紫袍男子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横刀当胸,挡住黑袍人的一剑,身形借势退到船尾,「快走!」 他一退,护在身边的人纷纷跟随。 两拨人从船中打到船尾,好事的围观之人尽数跟了出去,就见黑袍人追着他们跳下了船,似是不死不休。 「这可糟了,破坏了海晏清河的规矩,必是天涯海角,他们也不会放过。」锞 人群中传出道喟叹,隐有忧虑。 他们身处江湖,苍茫山野,处处可藏,自是不担心鲜夷的报复,更不担心朝廷的追究。 可这样下去,最终只会烧起边境的战火! 苦了两国的百姓。 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眼看着那一行做困兽之斗,伤势更重,随着刀光穿过岸边幽暗的船火,直劈向那紫袍人。 劲风狂掠,杀意森然。 几可见血溅三尺之景,随行的护卫全都疯了,朝着那紫袍人冲去,欲替他挡刀。锞 然而他们被割裂开来,根本追赶不及。 从他们下船到濒临绝境,其实也就一眨眼的功夫,高手过招,招招致命,不容片刻喘息。 电光火石间,一抹流光从船上激射而出,划破黑夜,带着尖锐的啸音直击那刀! 「锵」的一声。 巨大的力道掀开了两方人马,众人还来不及惊呼,便见几道人影迅速从跳下船,为首的人身形犹如鬼魅般,顷刻插入了战局中间。 而其他几人也在不久后赶到,将对峙的双方隔绝开来。 「有话好说,还请暂止干戈。」锞 素娆掌心一转,内力激荡,不远处插入岸边的匕首顿时颤动,飞回了她手中。 「你想救他们?」 黑袍人迅速聚拢,一字排开,个个煞气惊人。 而身后的鲜夷众人则顾不得其他,趁此机会赶到紫袍人身边,将他护卫其中。 战斗一触即发。 夜风拂过,撩起众人的衣袂,猎猎而响,素娆感觉到船上骤然多出数道浮动的气息,先前引而不发,此刻故意 泄露,大有警告之意。 她深知凭他们几个人,想强行将人救走,根本不可能,遂扬声回道:「客自远方而来,不知晓海晏清河的规矩,骤然见到先王遗物,一时失控也是情有可原,还请看在两国邦交的份上,高抬贵手。」锞 「海晏清河要杀的人,从不给任何人颜面。」 黑袍人声音低沉,作势就要下令,素娆连忙道:「我知道诸位不在意朝廷和战火,可双方数十年的太平就要断送在今日吗?」 「你威胁我们?」 船上突然响起一道苍老含浑的身影,犹似寒冬江水般令人闻之骨寒,「小姑娘,海晏清河能存世百年,不惧任何威胁。」 骤然间,江上风停。 水面波止。 整片空间好似静止下来,在这片寂静中,一股无形的威压刹那从船中某处散出,直冲向几人的方向。锞 素娆首当其中。 对方内力雄浑如绵绵江水,浩瀚不绝,扫荡之处,可摧山断海,出于身体本能的反应,她体内的气息骤然运转开来。 凝气于掌,掌风推出,艰难的抵挡着对方的施压。 荀泽礼等人就没有这般好运了,劲风扫过,蹬蹬蹬倒退数步,才勉强止住身形。 「主子,你做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惊呼,鲜夷众人竭力阻拦着想要上前的紫袍人,生怕他被掌风波及。 素娆却是头也没回,直对着船中喊道:「前辈,晚辈无意冒犯,只是今日鲜夷来使身陷险境,朝廷绝不能坐视不管,当拼死力保,他日对鲜夷也算有个交代。」锞 「你能代表大雍朝廷?」 船中人声无波澜。 「晚辈乃朝廷新封监察令,理当上承君命,下卫黎民,事关社稷安稳,边境康宁,我大雍任何一人都能代表朝廷。」 她话音落下,在场众人顿时热血沸腾。 高赞监令大义。 顾城见此场景,脑子飞速运转,一缕灵光闪过,不假思索的扬声喊道:「皇城司副指挥使顾城,长柳顾氏,宁死不退。」 荀泽礼见他朝自己挤眉弄眼,忽然反应过来,紧跟着喊道:「皇城司干办荀泽礼,淮阳荀氏,宁死不退。」锞 萧散三人对视了眼,他们可没有什么显赫的家门。 不管了! 萧散脸不红气不喘的喊道:「皇城司押班沈垣,骠骑大将军之子,宁死不退。」 顾城和荀泽礼嘴角同时抽搐了下。 旁边的老黑和肖清对视了眼,也学着萧散,胡乱的叫了两个名字,反正人长什么模样他们是一个都没记住,就听他们吹牛的时候称名道姓,记住了几个。 名号抬出来能镇得住场子就行。 这不提不知道,一提吓一跳,但凡在京城中走动的人,对这些姓氏那可是烂熟于心。锞 别看他们只有寥寥数人,真论起来,家中要么六部重臣,要么是军中悍将。 真死在这儿的话,朝廷里那些人怕是要发疯! 第524章 船内的争执,同往 气氛变得微妙起来。酁 海晏清河骑虎难下,真要杀人的话,势必会同时和大雍及鲜夷对上,不杀的话,似又是怕了…… 威名荡然无存。 这种时候,如果有人能…… 「先前是我等初来贵宝地,悲恸欲绝,失了礼数,还请前辈见谅。」 一道声音打破了两方的死寂,脚步声从黑暗中走出,男子紫袍流动,语气和缓不少,「说到底,今日事端皆由我等而起,这便给前辈赔罪了。」 说着,他抬手握拳,抵住胸口微微躬身。 姿态已然放低。酁 众人屏息凝神,静待着海晏清河接下来怎么处置,是执意不死不休,与朝廷翻脸,还是息事宁人,各退一步。 不知不觉间,汗湿里衣。 海晏清河的人似乎在考虑,双方无人动作,静悄悄的这,连船上的看客亦不敢出声,免得惊扰事中人,影响了事态的走向。 许久后,那笼罩在素娆身上如山峦般的威压骤然散去,船中响起老者的声音:「此次便罢,下不为例。」 「多谢前辈。」 素娆合袖作揖。 黑袍人如流水般退回了船上,看客们也逐渐散去,一场滔天动荡就这样刚起了波澜,又无声息的平复下去。酁 「大人。」 顾城几人一得自由就快步围到了素娆身边,「你怎么样,没受伤吧?」 「无碍。」 素娆摆摆手,示意他们有话稍后再说,转身看向相互搀扶着走近的鲜夷众人。 「多谢诸位援手,救命之恩,吾等定铭记于心,必有重酬。」 其中一人说道。 漆黑的夜色里,他们身上都不同程度的负了伤,素娆飞速扫视了一圈,轻道:「使臣客气了,你们的伤势需要治疗,城门已关,怕是……」酁 「不碍事,我们随扈里有大夫。」 「那就好。」 这样一闹,船市是逛不了了,还得早些找个落脚处歇息,素娆正想让人去打听,那紫袍男子骤然开口,「诸位想必也要找地方落脚,不如同我们一道吧,互相也有个照应。」 众人齐齐看向素娆。 素娆粗略思索了下,点头道:「好,那就给使臣添麻烦了。」 「姑娘客气了,是我们给你添麻烦了才是。」 众人结伴离开了海晏清河,策马朝他们的营地而去。酁 船市最深处,一个独立的舱房里,老人盘膝坐在蒲团上,与一个青年隔桌相望,慢悠悠的下着棋。 「少主就让这样放过他们?」 青年单手支颌,另一手把玩着光滑的白玉石棋子,随意道:「放过他们的不是您吗?」 「很多年了,海晏清河不曾破例。」 「规矩生来就是为了打破的,守着还能传宗接代不成?」 老人掀起眼帘,看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不由轻嗤:「要不是时机不对,怕误了后面的大事,怎的都不会放他们轻易离开。」 「您老杀心太重,还是喝口茶压压吧。」酁 青年嘴角噙着笑,懒懒的说道。 手中的棋子始终未落。 「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你,这份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家业要是交到你手里,迟早都要散伙。」 「您说的是,我就是烂泥扶不上墙,何必在我身上浪费功夫呢,要不您去和义父求求情,让他换个……」 青年的话还没说完,那老人就撂了脸子,语气略带警告之意:「少主!」 「好好好,我不说就是了。」 他随后放下一颗棋子,「到你了。」酁 老人边琢磨棋盘边漫不经心的说道:「那小姑娘是个有意思的,年纪轻轻,内功造诣却不低,说话行事也颇有章法,你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啊,就是年纪小了些。」 「小吗?」 老人挑眉,就见青年一本正经的道:「给您续弦的话,年纪确实太小,走出去别人还以为是祖孙呢。」 「小兔崽子!」 老人登时瞪眼,抄起棋篓就朝他脸砸去,青年似是早有预料,单手一撑,整个人迅速腾空,避开了那「暗器」,随后又懒懒的躺下。 「勿动气,勿动气,气大伤身。」酁 青年敷衍的安慰道。 老人轻抚胸口,好容易捋顺气,愠怒道:「你瞧瞧你说的什么浑话?」 「浑吗?我以为你会很高兴,毕竟人生难得遇到顺眼的人,岁月短暂,还是要……」 「少主!」 「我在。」 「你筋骨奇绝,若肯把心思多花些在武学上面,早就在年轻一辈里难逢敌手了……」 「那又怎么样?」酁 这一句话把老人问的愣住,青年凝视着他,似笑非笑:「我便是练成顶尖高手,你们想做的事,也不是单凭武功就能办到的,不是吗?」 「否则您也不会相隔千里,指使他们闹出那么大的动静。」 他语气很平淡,淡的让老者有一瞬的慌乱,「你都知道了?」 「不是您让我知道的吗?」 青年的脸照在朦胧的灯影中,随着夜风拂来,忽明忽暗,声音却逐渐敛了戏谑的味道:「那么多的弟兄和性命,在你们眼里,真的就不值一提吗?」 「少主……」 老人撂下棋子,蹙眉看着他,「此事是主上的意思,我等不能抗命。」酁 「是啊,同样是主,义父的命令无人反抗,而我……」 青年撑着桌子站起,眼底掠过抹讥诮的笑,随后转身朝外面走去,「你看吧,我这个少主本也不是很重要,何必留下添堵呢。」 「不是这样的,少主,少……」 老人还没来得及去拦,那身形就从窗户跃出,踏波几个起跃,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一道黑袍出现在船舱外。 「可要属下将少主追回?」 老人望着他消失的方向良久,沉沉的摇头:「算了,追回来又能怎么样呢?什么也改变不了,倒不如让他去透透气,好好想想……」酁 「是。」 黑袍人无声无息的退去。 独留下老人迎风而立,对着无边黑暗长吁短叹。 夜色漫长,寒风拂过水面,吹过树梢,没入山林间,在山脚处有个简陋的二层小楼,叫做望山居,正是鲜夷使团投身的客栈。 他们策马还没靠近,里面听到动静就涌出来许多人…… 第525章 救命恩人,诡异的外邦人 乌泱泱的人,全是异域装扮,手里提着刀,嘴里叼着肉,眼睛瞪得铜铃似得四下张望。誊 「乌冬木,是我们!」 一匹马从素娆身侧急冲出去,「快,快让葛桑过来,准备好纱布和药。」 「谁受伤了?」 他们手忙脚乱的去找人,剩下的全围了过来,众人翻身下马,涌到了紫袍人身前,离得近了才闻到他身上的血腥气,顿时怒了:「主子,哪个杀千刀伤了您,弟兄们这就去报仇!」 「怎么受伤了,属下就说不能随意走动,您偏要去逛什么船市……」 「快快快,葛桑,葛桑——」 五大三粗的汉子一个个扯长脖子喊,簇拥着紫袍人往里面走去,反倒把素娆他们晾在一边,几人倒也不尴尬,径直跃下马,准备把马拴好后,再找店家腾几间屋子。誊 之所以跟着过来是素娆怕有些人去而复返,人已经救了,索性救到底,待送他进入盛京城,他们就能安心回府了。 荀泽礼听着那边动静,低声道:「那紫袍人身份不简单,绝不是寻常的使臣……」 「你管他是谁呢,今晚可把老子吓死了,同样是武林人,你看那些黑袍人和燕勒山里遇到的什么霹雳堂,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老黑牵着马缰的手浸满了湿汗,心有余悸道:「我还以为今晚咱们都要交代在那儿呢!」 「是啊,对方最后让步的确是没想到的。」 荀泽礼也不由得感叹,海晏清河的名头是靠杀戮和血腥闯出来的,连老爹以前也说,幸好他们没什么野心,一心只想做生意,否则的话,朝廷才真要头疼。 「还是大人那番话说的好,简明扼要,一针见血……」誊 肖清话刚落地,素娆便笑道:「你真以为凭我三两句话就能打消那些人的杀心?」 「啊?不是吗?」 老黑摸了摸后脑勺,接过素娆的马缰把它牵到旁边的棚子里拴好,和众人一道走回,疑惑的看着她。 素娆道:「一开始对方的确动了杀心,可当他们喊出鲜夷使臣这几个字的时候,对方就已经动摇了,只是那时候没办法骤然停手,须得有个转机。」 「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 顾城疾声道:「那个把紫袍人踹出去的一脚分明是故意的,否则他们不可能轻易靠近出口。」 「正是如此。」誊 素娆点头附和:「他们放人需要一个理由,我们的出现就是最好的理由,双方权衡利弊,演了一场戏,那紫袍人也是看出了他们的心思,才恰到好处的上前赔了个礼。」 规矩不能轻易破坏,而海晏清河也未必想为了这种小事和朝廷彻底翻脸。 所以最后他们借坡下驴,重拿轻放。 「原来是这样,这么说来大人你演技不错啊,我看你当时那架势,还真以为船里的老东西下了狠手呢。」 老黑笑的灿烂,露出一口大白牙。 闻言,顾城和荀泽礼交换了个眼神,纷纷捂脸叹气,这到底是从哪儿找来的二愣子,真不想认识他。 萧散失笑道:「那老者出手是实打实的,幸好是大人,换做我们,这会早在地上躺着了。」誊 「真的?」 老黑求证般看着素娆,素娆道:「真的,船里那位很厉害,动起手来,我估摸着撑死也就坚持十招吧。」 「十招……」 众人想了想素娆揍他们时的场面,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几人说着话进了客栈,掌柜的提着水壶热情的迎了上来,「几位,不好意思,本店今晚客满了,还请您……」 他话刚 开口,店内某处围满了人的角落里就传出道声音:「把我们的让出两间,另外,收拾个上房给那位姑娘住。」 「可是本店只有一间上房啊公子。」誊 掌柜的为难道。 「那就把我那间让出来,乌冬木,去把我东西放到其他房间。」 紫袍人继续吩咐,这样一来,掌柜的倒是没什么意见,鲜夷人却纷纷急了,「主子,这样不行啊,您受了伤,还得好好养着……」 「就是啊,这地方破破烂烂,住着就够委屈了,还要和我们住一样的,那怎么能行。」 他们嗓门儿很大,交杂在一起,吵得人头疼。 素娆也觉得这样不太好,「多谢使臣好意,我随便住个房间就行了,出门在外,没那么多讲究。」 「主子您看,人家姑娘都这么说了,您就别……」誊 那个叫乌冬木的高个儿随扈立马想继续劝,紫袍人却道:「这是命令,去。」 乌冬木拗不过他,只能转身上楼去取东西。 掌柜的见状,挤出笑脸跟上,「上房旁边那两个正好能空出来,有个楼梯隔着,诸位也能分开活动,安静些。」 他们上了楼,紫袍男子的伤势也处理的差不多了,挥退身旁围着的人,起身走到素娆面前,「你救了我,我岂能让救命恩人受委屈?」 他还戴着面具,整张脸都藏在暗处。 唯独那双眼看着素娆,漆黑的瞳仁里似是藏着无数暗流在翻卷混动。 那么专注。誊 气氛有些怪异…… 身后的鲜夷众人愣住了,顾城他们也愣住了,素娆隔着帷帽迎上他的视线,朦胧间,只觉得那眼神灼热的烫人。 「多谢使臣。」 两人对望间,顾城和萧散移步插了进来,「时间也晚了,还是早些歇息吧。」 「嗯。」 看到他们,紫袍人收回视线,无甚语气的应了句,转身朝后走去,再没多说什么。 顾城他们连忙簇拥着素娆上了楼。誊 楼上房间还没收拾妥当,他们只能等在最里面的窗户旁,老黑搓了搓胳膊,小声道:「你们觉不觉得刚才那穿紫衣服的人看大人的眼神不太对劲?」 众人的不约而同的看向他。 老黑见状怯怯的缩了下脖子,「怎,怎么了,我又说错了吗?」 「连你都能感觉出来,看来的确问题很大。」 顾城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荀泽礼回味着那场面,欲言又止,「就,就说不出的那种感觉吧。」 「以往英雄救美,美人要以身相许,咱们大人今日救了他,他该不会打算……」 老黑话没说完,萧散剜了他一眼,「别胡说,反正警惕些没坏处。」誊 「知道了。」 众人合计出结果,这时房间也收拾好了,三间连在一起,顾城和荀泽礼住素娆旁边。 萧散弟兄三人住靠窗的位置。 素娆没理会他们神经兮兮的话,直接进屋休息,明日一早还有的忙呢。 第526章 轰动一时,撞鬼的转变 翌日,一抹天光射穿云层,洒在寂静的山林间。芧 素娆等人收拾妥当,去棚子里喂马时,鲜夷众使臣也起身了,简单的用了些早饭,众人驱马朝盛京城的方向赶去。 城门尚未开,外面聚集了好些人等候。 薄雾浸湿了城墙上的绿苔,泛着幽绿的水光,素娆勒马静静等着,旁边的紫袍人突然开口,“本使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素姑娘若得闲暇,可否能为本使介绍一二?” 顾城等人悄然竖起了耳尖。 素娆怔忪片刻,倏地笑道:“说来惭愧,我也是初到京都不久,对各处不甚熟悉,使臣怕是找错人了。” “那不妨,听闻盛京城中软香红土,有地上天宫之称,吾心向往许久,姑娘既没有好好游览过,届时可一道游赏。” 紫袍人依旧穿着那身飞鹰纹服饰,左鬓发间编着天珠,梳至脑后,用缀着宝石的绳一挽,坠在披散的发间。芧 站在一众鲜夷人中极为出挑。 此刻他端坐马上,还带着那面具,望着意味深长的笑:“还有,我没找错人。” 素娆惊诧的望向他,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使臣……” “城门要开了。” 紫袍人打断她的话,沉闷而厚重的声音在众人雀跃的欢呼中响起,朱门缓缓打开,他望着那逐渐掀开在眼前的繁荣楼巷,天街碧瓦,轻道:“姑娘快些回城吧,你我还会再见的,届时……” 他轻笑两声,没再往下说。芧 顾城等人蹙眉看着这幕,事态的发展真是越来越诡异了啊…… 这难道就是传闻中的一见倾心? 然而素娆没给他们太多考虑的机会,抛开心中的疑惑,抱拳道:“那就告辞了。” 她说着双腿一夹马腹,朝城内而去。 顾城等人见状,纷纷跟上,一行人很快消息在人流中。 紫袍人勒马观望了许久,才在下属们的殷切催促中,缓缓驱马进了城。 “王上,咱们现在去哪儿?”芧 “先找个客栈落脚,等使团的人马汇合。” 紫袍人冷声吩咐,瞥了眼旁边的随扈:“另外去找人打听下关于那姑娘的消息,事无巨细,本王全都要知道。” “是。” 立即有人应声。 乌冬木看了眼离开的人马,又看了眼紫袍人,眼神闪烁了下,很快又沉寂下去。 他们离开后,海晏清河的消息很快传入城中。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使臣屠刀悬颈的刹那,一抹流光飞来,‘锵’的一声,哎?你们猜发生了什么?”芧 “什么?” “你快说啊,就别在那儿卖关子了。” 茶楼中不断响起催促声,说书先生却半点不急,笑容满面的端起茶碗喝了口,润润嗓子,这才慢悠悠道:“只见一女子白纱覆面,犹似踏月而来,挥袖间便将黑袍人击退,挡在了使臣面前。” “咦——” 众人倒吸口凉气,“然后呢?然后发生了什么?” “海晏清河的高手出手阻拦,质问女子可是要救他,女子虽身似弱柳,性情却坚毅果断,答是,并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欲止戈罢武。” “熟料船中人面不改色,言称海晏清河不惧任何威胁’,更有高手暗处出手,欲置女子诸人于死地!”芧 “彼时女子面不改色,扬声一喊——” 抑扬顿挫的话音传遍楼中,看客们情绪随之激动起伏,“她喊什么?” 说书人环顾四周,但见气氛沸腾到极点,当即一拍长案而起,“她喊‘吾乃朝廷新晋监令,两国百姓危亡系于一刻一身,任何一人,都可代表大雍朝廷,宁死不退!” “好!” “说的好!” 排山倒海的欢呼声传遍大街小巷,各处都在流传这些故事,一时间素娆及皇城司众人名声大噪,为百姓所称赞乐道。 素娆等人还被蒙在鼓里,回到半月小筑更衣,按时去大理寺点卯上值,继续查案。芧 而半月小筑没有备荀泽礼的衣裳,他只能先行回府,沐浴更衣。 此时,早朝已散。 群臣出了宫门,成群结队的往外走,嘴里商议着朝上提出关于补缺官员的名单。 宫门外,各府的轿子和马车依次等着。 荀府的管事搓着手,来回踱步,好容易在一干大臣中找到自家老爷,等他走近,连忙道:“老爷,不好了,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荀亓原本还算明朗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是不是又是那个小兔崽子在外面闯祸了?我就说他昨晚一宿不回肯定有问题,快……”芧 他提着袍子就要上马车,“快告诉我那个孽障在哪儿,看我不去打断他的狗腿……” 他话音连珠炮弹似得,根本没给人解释的机会,管家张了好几次嘴话都别堵了回来,眼看他气势汹汹想砍人,连忙拦住,“不,不是闯祸,是,是……” “哎呀,三言两语老奴说不清楚,大人您还是自己去听吧。” 马车迅速朝闹事赶去,在茶楼外足足停了一个多时辰,荀亓端坐在里面,双手抓着膝盖上的袍子,讷讷道:“管家,管家我没听错吧?他们说的确实是我儿子?” 什么英明神武,天神降世。 什么虎父无犬子,上阵父子兵。 什么忠勇无双,少年英雄……芧 他听着这些话感觉在做梦。 管家在外面笑的合不拢嘴,肯定道:“老爷您没听错,说的正是公子呢。” “快,回府。” 车内拍着门,传来荀亓激动难以自抑的声音,“快回府,立刻。” 管家连忙吩咐车夫掉头,喜道:“是啊,得赶紧回府跟夫人报喜呢。” “不是,我要去祖宗祠堂。” 荀亓声音都在颤抖。芧 “去祠堂干什么?” 管家奇怪问道。 荀亓:“去看看是不是祖宗牌位显灵了……” 此等事情,同样在其他府邸上演,上朝归来的沈将军命人把沈垣从床上揪起来,抓着他的肩膀,唾沫横飞:“垣儿啊,为父没想到,你竟有这般胆色,这才是我沈氏的好儿郎。” “啊?什么?” 沈垣迷迷糊糊的被唾沫洗了个脸,又迷迷糊糊的被送出府,赶去了大理寺上值,在街上偶遇其他几人,面面相觑,同样一脸的不明所以。 青天白日的,撞鬼了吗?芧 第527章 动机不够,针对的是谁? “原来是你们几个人!”浛 进了监察衙门一合计,这才将来龙去脉搞清楚,沈垣哭笑不得,“我爹老泪纵横,差点把我供到香案上去。” “你可别提了,我爹更夸张,亲自给我端了早饭,还问我饭菜合不合胃口,吓得我的魂儿都丢了。” 邹泓抚着胸口,至今三魂七魄都还在乱飞。 另一个被老黑冒名顶替的公子哥儿叫卫英,兄长是禁中军司的三品武将,他撇嘴看着两人,“你们都没我的经历恐怖,我这十多年就没见我大哥笑过,他今早居然对我笑了,还拍着我的肩膀跟我说‘好好干’……” 他当时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腿软的险些没站稳。 众人哄然笑开。 提起海晏清河,没能亲眼看到的人对此深感遗憾,拉着荀泽礼他们问东问西,慨叹连连。浛 说了许久,有人后知后觉的问,“对了,大人呢?” 众人张望一圈,最终望向正堂。 堂中素娆正坐在桌案前,盯着那张画着短匕的图纸出神,众人你推我搡半天,把顾城推了进去。 顾城回头剜了他们一眼,上前两步,拱手道:“姑娘,那杀人的短匕是李程买的,《寒山栖月图》也是他买的,是不是说明他和徐老大人的死脱不了干系?” “从徐谌伤口角度判断凶手的身高,与李程倒是吻合,但……有点奇怪。” 素娆手指轻挠着鬓角。 顾城道:“哪里奇怪?”浛 “他和徐谌并无仇怨,且据太学学子所说,他买《寒山栖月图》是想投其所好,请徐谌出面找茬,为难于我,纵然徐谌不愿,也没道理直接杀人放火吧?” 素娆说着摇了摇头,像是在否定这个答案,“李程并没有足够的杀人动机。” “况且你忘了那海松木的藏画箱?” “徐谌家中失火,藏着名画的箱子不翼而飞,多半儿是凶手拿走的,大火将其付之一炬,说不定就是为了掩藏此事。” 顾城顺着她的话说道。 “李程能买下那短匕,又随手买一幅《寒山栖月图》拿来送人,出手阔绰,不缺使唤的银子,而且我去过他的住处,他本人并不爱画。” 这样一来,李程行凶的可能性就减少许多。浛 素娆思索着说道:“唯一能确定的是,二十一日那晚,李程和徐谌曾共进晚饭。” “假设徐谌不是李程所杀,依太学仆射所言,李程学业勤勉,那他定会赶在戌时五刻,也就是城门关闭之前回城。” 顾城若有所思,“我记得姑娘验尸时说过,李程的死亡时间和徐谌相差不大,这样的话,那他就是死于城中。” “可谁会杀他呢?” 他话音一转,学着素娆的假设方式,“如果是李程喝酒后,急怒之下杀了徐谌,那他又是怎么死的?还被人抛尸井中,要毁尸灭迹,明明丢在火场里更省事些。” 想不明白,顾城头脑里乱糟糟的一团。 “李程生前遭拔舌剜眼,致命伤在喉间,位置很精准的划破了动脉,手脚处有束缚伤,表皮脱落明显,大量失血……”浛 素娆回忆着尸身的状况,手指在半空中轻描着,好似在绘制当时的情况,“凶手绑住了他的手脚,他因剧痛躺在地上不停挣扎……” “双手被反绑在背后,手背相对,掌心心朝外,所以手腕内侧与绳索剧烈摩擦,形成明显的伤势。” “他当时是右侧卧的体位,因为右边胳膊和腿上的摩擦伤更多,凶手应该蹲在他的面前,划破了他的脖子……” 素娆自顾自的说着,顾城突然打断道:“姑娘,为什么是蹲在他面前?”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看清楚他备受折磨的惨相,从而获得心理上的快感。” 素娆青葱的指尖指向顾城,隔着半空定在他的脖子上,语气轻而柔:“然后那柄刀从上而下,缓缓的割开了李程的脖子……” “鲜血迸溅,汩汩而流,形成了血泊。”浛 “随之浸透了他右侧的衣裳。” 顾城脖子跟着一痛,连忙捂住,侧身避开了素娆的指尖,牙齿颤动:“姑娘,好端端的你别吓人啊。” 杀人不过头点地,这死法也太痛苦了。 素娆看他脸色发白,回过神来不由一笑,收回了手握成拳,抵在下颌处,“抱歉,刚才只是在模拟杀人的过程。” 顾城:“……” 他觉得这真是个不好的想法。 “那姑娘得出什么结论了?”浛 素娆暗忖片刻后,缓缓道:“他在享乐,享受杀人快乐,并且沉迷其中。” “这是个疯子吧?” 顾城被她说的毛骨悚然。 “你说的对,凶手杀人的过程,处理尸体的手段,以及故意把尸体丢在桃花宴上挑衅众人,从种种事迹来看,他就是个疯子。” 享乐型杀手。 这样推断的话,或许这一切就能解释的通,李程因她的事携画去见徐谌,陪他用过晚饭后赶回城中,却没有第一时间回太学,而是逗留在外。 意外遭遇了此难。浛 “顾城,你拿着李程的画像去查问二十一日晚城门值班的城卫,看看他们有没有印象。” 素娆吩咐道。 “另外去查太学的那些学子,究竟是哪几个陪着李程去的海晏清河,让他们务必说实话实说。” 顾城立马抱拳应道:“是。” 他转身去办差。 聚在廊下的众人见他出来,纷纷围了上去,示意要替他分担一二。 卫英热心道:“副使,我陪你去城门那边吧,军司衙门我还是说得上话的。”浛 “好。” 众人各自分工,扭头散开。 素娆还在思索李程被抛尸的问题,为什么是桃花宴呢?选择此时,难不成是有什么讲究? 桃花宴上来的都是各府的公子小姐,年轻一辈的士子才俊…… 据所查的消息,李程和陆家没什么交集,针对陆氏的可能性极低,那就是凶手故意针对席间的某人。 会是谁呢? 发生命案死了人,特意造成这么大的轰动,谁一定会……浛 念及此处。 素娆蓦地坐直了身子,眸光陡寒,是了,发生命案,不管旁人如何,负责刑案的几个衙门都不能坐视不理。 京兆府盖衡不在邀请之列,刑部尚书悬而未定,大理寺卿的言韫一贯不参加这些游宴会,是意外决定…… 那么这样一来,在场的人里,唯有她。 是确定且唯一在场的刑名! 第528章 苦命的京兆府尹,冰释前嫌 这个念头一经出现后,在素娆脑海中徘徊许久,她枯坐无用,思索了下,径直去了京兆府。迢 衙役见了令牌,直接领她去了后衙。 “我们大人还在布署搜查的事,请监令吃盏茶,稍坐片刻。” “有劳了。” 素娆微微颔首。 衙役见状抱拳一揖,退了出去,堂中静悄悄的,只剩下她一人。 她边思索案情边随意打量周围,不肖一炷香的功夫,盖衡就到了。 他大步而来,满面笑意:“监令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他们来回禀的时候,我还以为听岔了呢!”迢 “盖大人。” 素娆站起身,两人拱手见礼后,各自落座。 “我一时起意,冒昧打扰,还请盖大人见谅。” “监令言重了,桃花宴时多亏你提醒,否则的话,京兆府至今还没查案的方向呢。” 光听其验尸推论,盖衡就知道她绝非浪得虚名之人,再加上那次交手令他记忆犹深,知道她不好惹。 多个敌人,不如多个朋友。 对她的态度自然好转不少。迢 “举手之劳,盖大人不必在意。” 素娆与他客套两句后,干脆利落的切入了正题,“实不相瞒,此次过来是有件事想跟大人打听。” “你说。” 盖衡笑意微敛,正色道。 “如桃花宴抛尸这种情况,大人以往可有遇到过?” 她话音刚落,盖衡便立即摇头:“没有,这是第一次。” 他凝望着素娆,郑重道:“盛京是天子脚下,治安一向良好,偶尔发生命案那也是旁人来报案,京兆府再出动,哪儿有人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把尸体丢到眼前来的。”迢 说到这个,盖衡面容苦涩:“宫中得知这个消息,还将我传召去训斥了一顿,责令尽早破案。” 这个结果和素娆猜想的一样。 她的心沉了沉,随后斟酌着问道:“那河岸边上有没有找到什么痕迹?” “没有,凶手很谨慎,好似特意清理过挪尸的路线。” 盖衡哀叹,心里又忍不住把这杀千刀的王八羔子骂了好几遍。 素娆略带同情的看了他一眼。 轻咳了声。迢 “其实我今天过来还有件事……” 盖衡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不假思索的问道:“什么事?” “除过徐谌和李程,或许……还有其他的死者……” 她话音一出,盖衡霎时回归现实,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你,你再说一遍……” 这七八日连死了两个人,他已然是焦头烂额。 再来一个,这不是要他的命嘛! “监令啊,这种话可不能乱说。”迢 “我也是在查案过程中无意发现的。” 素娆把太学学子失踪,周子陵辞学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盖衡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就是你当时送来,让我去张贴寻人启事的那几个?” “他不在其中。” 素娆道:“当时以为他是辞学,就自动忽略了,后来觉得不对劲,让太学仆射找了他的笔迹来,一对比才发现,那封辞学信是伪造的。” “也就是说,周子陵可能在十九号之前就遇害了?” 那封辞学信正是那日送来的。 盖衡顿觉棘手。迢 直觉告诉他素娆说的没错,这周子陵定然是凶多吉少。 “最巧合的是,太学失踪的学子里,除了李程外,还有个叫杜邕的,正巧和周子陵同住一屋。” 盖衡:“……” “难不成他也……” “不好说,我总觉得这些人的死,冥冥之中有什么关系。” 但素娆至今没能找到把他们之间的联系。 非要说的话,就是李程和周子陵,杜邕是同窗,而徐谌是他们曾经的老师……迢 同窗…… 素娆眸光微凝,对啊,他们是同窗。 “晋升考试,两优释褐,太学仆射说过,这几人的成绩都是学生中的佼佼者……” “监令说的是内舍晋上舍的考试?” “对。” 素娆点头,盖衡思索道:“此事我略有耳闻,太学每年晋升的名额十取其一,这唯一的一人,便能不经科举,直接拿到官场的通行令。” “监令的意思是,从这方面入手查?”迢 他试探的问道。 素娆道:“眼下周子陵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杜邕失踪,李程惨死,这是三人间唯一的联系……” “那徐谌呢?徐谌的死又和他们有什么联系?” 盖衡头大如斗。 原本将徐谌的案子丢出去就是为了避免麻烦找上门来,没想到最后还是以这样的方式捆在了一起。 “这点我也还没想明白,且查且看吧。” 说不定的查到后面,相关的线索就会自然而然的浮出水面来。迢 素娆看向眉头深锁的京兆府尹,低道:“如若盖大人这边有什么消息,还请派人知会我一声。” “好。” 盖衡一口应下。 京畿重地连发命案,死者皆是学生,案情错综复杂,这种时候,他没心思再权衡什么利弊,搞什么小动作。 否则的话,他这个京兆府尹也就做到头了。 “日后还要多多依仗监令了。” 这是盖衡的真心话。迢 从第一桩命案发生至今也就几日光景,他的心态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素娆察觉到他释放出的善意,微微一笑,“哪里,是互相关照才对。”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的省略了不久前的‘明争暗斗’。 官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尤其是他们的利益并无冲突。 “对了监令,今日太上皇大寿,宫中设宴,你准备何时动身?” 盖衡热心问道,“到时候我可与你介绍其他同僚认识一番,混个熟脸,日后在各衙门走动,也能方便些。” “宫中夜宴?我没收到消息啊。”迢 素娆愣了下,旋即笑道:“盖大人莫不是忘了,我如今还是个没品级的监察令,宫宴所邀的皆是五品上的官员及其家眷。” 盖衡这才想起规矩,尴尬的笑了笑,“不去也好,清净,那就等后面有合适的机会再说,反正以监令的能力,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定能青云直上。” “借大人吉言。” 叙完话,盖衡亲自将素娆送出了京兆府,目送她离开后,着急忙慌的扭头回去,着人开始调查,并加大了搜寻的力度…… 第529章 李程的私密,宫宴始 京兆府这边在忙,素娆也没闲着,她回了大理寺整理已有的验尸笔录和查出的消息。遱 太学那边很快有了回讯。 荀泽礼带回四人,他们第一次来官署,惴惴不安的站在桌案前。 素娆抬头一看,一眼就瞧见了人群中的苏陌安。 “小生等参见监令。” 苏陌生合袖作揖,他身旁的几人连忙有样学样,跟着行礼。 “诸位不必紧张,例行查问而已。” 素娆扫视着四人:“你们是什么时候陪着李程去的海晏清河?”遱 苏陌安想了下,“好像是十七前后,具体的记不清楚了。” 其他人纷纷点头。 “对,就是刚放榜的那两日。” “他那两日好像心情不大好,问什么都不说,我们想着让他高兴点,就说去海晏清河找找新鲜,开个眼界。” 素娆点点头,“这么说来,他买那个短匕是意外?” “嗯,李兄当时就觉得它稀罕少见,看着顺眼才买的,我们都觉得价格太贵,但他本人不在意,后面就没多说。” 这次是苏陌安答的话。遱 “有多少人知道他买了那个短匕?” 素娆又问。 “那可多了去了,李兄图个新鲜,逢人就要拿出来把玩一番,那刀精巧,刀柄上有个宝珠是机关,一按刀刃就会弹出来,上次有个姑娘不小心碰到,还险些划伤……” “这些事说给监令做什么?” 苏陌安回头喝止,那学子连忙住口,埋下头去。 素娆扫了眼苏陌安,对那名学生道:“你方才说姑娘,什么姑娘?” “没什么……他就是一时口误。”遱 苏陌安不太情愿多说,但对上素娆隐有压迫的视线,抿了抿唇,认命道:“是莳花馆的流萤姑娘。” “青楼女子?” 素娆狐疑的看他,几人默默点头。 她问:“为什么方才不让他说清楚?” 这话是问苏陌安的。 苏陌安低声道:“李兄是读书人,名声太重要,要是被人知道他和青楼女子来往,那……” “小生不想他人都没了,还要遭受别人的非议耻笑。”遱 “他和那位流萤姑娘熟吗?” 素娆没再追问,默认了这个说法,苏陌安似是有所想,沉默着没说话。 先前开口的那名学生道:“很熟,李兄似是十分钟意她,还说等日后当了官,一定要给她赎身。” “李程在盛京可有什么仇人?” 素娆话音一转,换个了话题。 苏陌安几人对视了眼,齐齐摇头,“我们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太学里,偶尔得闲,也是结伴去郊游或是清谈雅座,认识的多是同窗,没听他和谁结仇。” “那短匕最后一次见到,是什么时候?”遱 “就是去书斋的那日,我叫他时,他拿着短匕在那儿削东西。” “削什么东西?” 素娆追问。 苏陌安仔细回想半天,有些迟疑的回道:“好像是……木头?” “应该是吧,我记得李兄说过,他空闲时会做些小玩意儿,他笔筒上的雕花就是他自己做的。” 旁人的学生补充了两句。 再多问问不出有用的线索,素娆便让人把他们送回去了。遱 “莳花馆,流萤。” 荀泽礼刚进正堂,就听到素娆在念叨这个名字,听到脚步声,素娆朝外看了眼,“顾城他们回来了吗?” “还没有。” 素娆哦了声,就再没说话了。 荀泽礼看她模样知她在想事情,安静的退了出去。 日头从正中移到西边,快靠近下值的时间,顾城和卫英他们回来了。 刚回来就大步进了正堂,面露喜色,“大人,城卫那边看到过李程,说是那晚他回的很晚,险些没赶上进城,是拿出名牌,又给塞了银子才进来的。”遱 这就说明徐谌的死和李程并无干系。 他在徐谌处用过晚饭后就回来了,那么问题来了。 “李程回城后没回太学,他去哪儿了?” 城门关闭到他身死,中间一个多时辰的空白…… “或许……我们该去莳花馆转转。” 素娆看向众人,轻声说道。 “莳花馆……那可是青楼,你确定要去?”遱 荀泽礼神色别扭,哪儿有女人去逛青楼的? “别大惊小怪了,一个连死人都不怕的,还会忌讳这些吗?” 顾城撇嘴。 这么一想,似乎很有道理,卫英他们今日正是热情高涨的时候,连忙表态:“那我们陪大人一起去。” 去青楼办公差,还真是个新鲜的体验。 “我自己去就好。” 素娆笑着摇头,“带你们一起太惹眼了,就是简单的问两句话,犯不着那么大阵仗。”遱 “那好吧。” 卫英悻悻的叹气。 顾城见状说道:“青楼那地方鱼龙混杂的很,大人最好还是带个人,毕竟银雪卫职责在身。” “那就萧散吧。” 素娆随意道:“他是生脸,行事会方便些。” “好。” 事情议定后,荀泽礼后知后觉的道:“不对啊,今晚宫中设宴,庆贺太上皇寿诞,你难道不去吗?”遱 素娆无奈的再次提醒他,“宫宴邀请的是五品上的官员,你家大人我算几品?” 荀泽礼:“……” “那好吧,今晚我会随父亲入宫,顾城你呢?” “我应该也是。” 顾城答道。 沈垣他们几人也是同样,这样一来,好像没别的选择,肖清无语的翻了个白眼,“那你们刚才还争什么……” “忘了。”遱 沈垣摸着脖子嘿嘿的笑。 “托你们的福,今晚入宫怕是清闲不了……” “知足吧,我们弟兄这辈子还没见过皇城里面什么模样呢。” 老黑目光幽怨。 顾城拍着他的肩膀,宽慰道:“会的,以后会看到的。” “当然会,老子以后是要当大官儿的人。” “想当大官儿先认字吧。”遱 荀泽礼笑:“不说精通诗书,起码要看得懂兵法那些……” 老黑没说话,像是在考虑他的建议。 因入宫需要准备,刚一下值,他们就赶紧回府了,免得耽误时辰。 素娆和萧散他们回了半月小筑。 小筑外,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停着,素娆骑马站在阶前,各自望了眼。 后面那辆熟悉的雕花木窗户是言王府的马车。 前面的嘛……遱 “公主府的人?” 看到下来的嬷嬷后,素娆顿时知晓,这时后面马车里的人也下来了,小南朝她跑来,仰面唤道:“姐姐。” 素娆翻身下马,把缰绳丢给萧散他们,让他们先进去。 “这两日开心吗?” 她笑眯眯的揉了揉小南的脑袋,小南点头,“开心。” 他学会了好些机关术。 等手艺再成熟些了,就做些有意思的给姐姐玩儿。遱 这般打算着,小南面上笑的更灿烂。 竹宴抱剑对素娆行了一礼,然后让车夫调转方向,直接回府。 这时公主府的嬷嬷走到了跟前,对素娆和小南福身道:“素姑娘,小公子,老奴给两位请安。” “嬷嬷不必客气,可是殿下让你来接小南入宫的。” 素娆问道。 竹宴把人送回来的时辰刚好,不早不晚,看来对此早有准备。 嬷嬷含笑应道:“正是,不知道现下可方便?”遱 她这话问的客气,实际上能有什么不方便呢? 孙儿入宫给外祖父请安贺生,这是人之伦常,再正常不过,素娆没有拒绝的道理。 “小南。” 素娆唤了声,小南似是知道她要说什么,抿唇低头,不高兴道:“我想和姐姐一起。” 他离家好几日了。 素娆有些为难,把人留下肯定不行,陪他进宫也不合规矩啊,正想与他解释清楚的时候,旁边传来声音。 “素姑娘。”遱 嬷嬷笑着道:“小公子依赖你,宫宴上人多眼杂,环境陌生,或许你陪着他会好些。” 素娆诧异的看她,“这是殿下的意思?” “不全是,小公子在宫中时,常与太上皇提起你,今日寿宴前,宫里特意派人嘱咐过。” 所以,是太上皇要见她? 一个念头迅速在脑海中掠过,素娆与小南大眼瞪小眼,一时无言。 “时间还早,姑娘快去梳洗更衣吧。” 嬷嬷低声催促。遱 小南抓着素娆的袖子摇了摇,“姐姐不想去吗?不想去的话,我让他们走。” 闻言,嬷嬷身子勾得更低:“小公子,这可使不得,宫中召见不可妄为啊。” 素娆楞个神的功夫,就见他把嬷嬷吓得够呛,失笑道:“你啊,净说些孩子话,嬷嬷别放在心上,我这就去更衣。” 她对众人微微颔首,转身入府,先找到萧散他们,暂停去莳花馆的计划,然后回房更衣,今晚是太上皇召见,以女眷的身份入宫,不用着官袍。 素娆平时的衣裳以舒适为主,宫宴自然不能这般随意,所以她在金絮送来的那些衣裳里挑了件缥碧色绣暗银花纹的长裙。 低调内敛却又不显得太黯淡。 头发还是用那根檀木簪子简单的绾起,没有过多赘饰。遱 她外出时赵阿福问:“小姐可要带个婢女?” “不了。” 素娆习惯自己进出,带婢女反而碍事的很。 “嬷嬷,走吧。” 她出了半月小筑,走到众人面前站定,嬷嬷打量着她,眼中难掩惊艳,即便打扮的素净,但只要她出现,就会成为场中的焦点。 长公主曾说过她的生母是昔年盛京城中与崔氏女齐名的美人,从她身上足见其风采。 “姑娘请。”遱 嬷嬷等着两人进了马车,吩咐车夫先到公主府,与殿下汇合后,再一道进宫。 马车内小南盯着素娆半响,“好看。” “真的吗?” 素娆闲着无聊,故意逗他,“是人好看,还是衣服好看?” “人。” 小南乖巧道:“姐姐穿什么都好看。” “小小年纪就会讨女孩子开心,不错,姐姐没白疼你。”遱 素娆乐不可支故意把他的头发揉乱,小南好脾气的等她揉完,才慢慢的抬手整理。 “姐姐。” “嗯?” 素娆看着他,笑意吟吟,小南轻轻的说道:“那老头说,招蜂引蝶的男人要不得……” “什么?” 素娆一时没听明白他的话。 老头指的应该是那个给他教机关术的高人,那招蜂引蝶的男人……遱 “你说的是言韫?” “嗯。” 小南低垂着眼睫,手捋着毛躁的头发,继续道:“他还说,很多姑娘给那个人送帕子,喜欢他,都想嫁给他……” “然后呢?” 素娆好整以暇的支着下颌问,小南小声道:“他以后会娶很多夫人……” 头发理顺,车内很安静。 小南不安的瞅着她,“姐姐,这样,你会伤心对吗?”遱 “小鬼。” 素娆绷不住笑意,屈指在他额头轻弹了下,“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瞎操心。” “哦。” 小南闷闷的应了声,不知道在想什么,居然靠着车壁没再说话。 到了长公主府门前,他们换了马车,和长公主同乘。 随行的婢女和侍卫长长的跟了半条街。 长公主问了她的近况,又说了些宫里的避忌和规矩,随后笑道:“你不用太紧张,其实真正重要的就那么几个人。”遱 “其他时候懒得应付的话,推掉就好。” “谢妩姨提醒。” 素娆笑着回道,长公主轻拍她的手背,“我谢你才对,如今我们终于能像寻常人家一样……共享天伦之乐,你居功甚伟。” 她看了眼小南,眼里满是欣慰。 公主府的马车和其他官眷走的不是同样的宫门,禁军直接放行。 所以中途几乎没怎么耽搁。 直入内城。遱 “我们先去见太上皇,然后一道赴宴。” 长公主说完,素娆笑道:“但凭殿下吩咐。”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马车外的人少了许多,越往里走,越清净。 此时整个天幕黯淡下来,最后一抹霞光印在宫殿的琉璃碧瓦上,绚烂夺目。 太上皇所居住的千秋宫位于皇城的东北角,离前朝和后宫都有些距离,十分僻静。 马车直接赶到了宫门口。 “殿下,到了。”遱 老嬷嬷的声音传来,小南和素娆先下了车,随后素娆扶了长公主下来。 马车离开。 他们理了理衣襟,内侍早已去通传,几人等着召见,不多时,内侍便躬身快步而出,“殿下,太上皇在前殿等您,请随奴婢来。” 第530章 母子对峙,偏殿拷问 皇宫禁苑,碧瓦朱墙。饘 攒檐斗拱,殿宇琼楼。 高矮的亭台交错辉映着水光,他们穿过游廊和重重宫墙,来到一处灯火通明的大殿前。 老者身披大氅站在白玉石阶上,须发全白,含混的眼中透着股世俗之外的静谧温和。 他身旁站着个老太监,含肩弓腰,一脸含笑。 “殿下他们到了。” 众人走到近前,以长公主为首俯身行礼,老者直接抬手,“没有外人,这些礼仪规矩的就免了吧。” 他一眼瞧见了人群中的小南,眼神慈爱:“来,到外祖父这儿来。”饘 小南乖巧上前,任由太上皇拉着自己问了好些话,答得虽然言简意赅,多数时候只有一两个字,但胜在态度尚可。 “父皇,别站着吹风了,进去说吧。” 长公主笑着劝道。 众人一道进了殿,太上皇引着小南和他坐在主位上,老太监识趣的挥退了殿内服侍的宫婢。 大殿中只剩下寥寥数人。 “外祖父。” 小南扯了扯太上皇的袖子,望向素娆的方向,“她就是我姐姐。”饘 “哦?是吗?” 太上皇顺着的小南的视线望去,便见那抹碧色的身影立在殿中,闻言屈膝下拜,“素娆参见太上皇。” 灯火罩在那碧影上,好似边缘融着细碎光影的一丛青竹,孤傲又薄寒,本该长在山野绿林中。 和这满殿的富丽堂皇格格不入。 太上皇久不开口,素娆便一直跪着,长公主微微蹙眉却也没说什么,担忧的看着两人。 倒是小南皱起了脸,“外祖父……” 太上皇轻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转向素娆道:“免礼平身吧。”饘 “谢太上皇。” 素娆站起身,依旧立在原地,这时候小南又喊:“外祖父!” 太上皇垂眸瞥了眼自己心偏得没边儿的孙儿,苦笑道,“端叫她站了片刻你就心疼了?” 话虽这般说,他还是顺着小南的意思吩咐道:“来人,给她赐座。” 老太监连忙使唤内侍将旁边的椅子搬到近前,素娆道了谢,规矩的坐下。 长公主见气氛冷淡,笑着圆场道:“小姑娘脸皮薄,父皇您可别吓着她。” 太上皇拿着桌边的糖糕喂给小南,看他吃的开心,随意道:“她做的事桩桩件件惊世骇俗,搅得满城风雨,吾岂能吓着她?”饘 这话隐有责难的之意。 素娆垂眸低道:“微臣惶恐。” 小南刚吃到嘴里的糖糕突然不香了,抬眼打量着两人,刚想说话,太上皇就抬手捂住他的眼睛。 “不许求情。” 一语落,长公主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好静观其变。 太上皇凝视着素娆,倏地起身朝后殿走去,“跟吾来。” 小南想跟,他头也不回的道:“除了素娆,任何人不得擅闯,否则定罚不饶。”饘 素娆看到小南一听这话明显变得紧张起来,双目隐现戾色,连忙安抚道:“别担心,太上皇召见,只是问些小事,姐姐很快就回来。” 说完她看向长公主。 “殿下……” “你去吧,这儿有我。” 长公主轻按着小南的肩膀,目送她走向后殿,小南一看她身影快要消失不见,拼命挣扎起来。 “姐姐,姐姐……” 长公主将他死死箍在怀中,不肯放手,但又哪里能拼得过狂怒下的小南,眼见他要挣脱而去,她连忙低喊道:“钟离沐,你想害死她吗?”饘 声如晴天霹雳,令小南骤然停下了动作。 他回头看着长公主,眼神冰冷又陌生,“是你们要她入宫……” 长公主触及他的神情,母子二人好似一夕之间又回到从前,先前种种尽化齑粉。 比起那样的无视,他此刻更多了些恨意和愤怒。 “她不会有事的。” 长公主强忍着心痛劝慰道,“你外祖父只是想和她说两句话,不会伤害她,你如果这时候冲进去触怒皇威,她才是真的危险。” 小南紧抿着唇瓣不说话,视线来回转动,似是在考虑她话中的真实性。饘 长公主见他这冷静下来,轻道:“皇城之中,行事须讲规矩,你想帮她,就要知道怎么做是对她真的好。” 殿内一片死寂。 小南不理会她,连平日最喜欢的糕饼都不吃了,眼巴巴望着后殿的方向。 长公主望着他的背影,黯然泪下…… 偏殿内,太上皇居高临下的看着素娆,那双平和的眸子陡然矍铄逼人,“你的确该惶恐,你可知小南是天家后嗣,又待你一片真心,你居然利用他?” 素娆跪在殿中,闻言抬眸:“太上皇此话微臣听不懂,还请明白训下。” “好个听不懂。”饘 太上皇冷嗤:“那孩子心思单纯,若非你示意,怎会背离宗亲父母,只将你视作亲人?就连入宫陪伴,或是去公主府探望父母,为的也是帮你。” “你利用他攀权附贵,可对得起他一片真心?” 殿内回音阵阵,似是拷问。 这一刻,帝王纵老,亦有雷霆之威。 素娆面对这威势,抿唇良久,待声浪绝,方才幽幽说道:“微臣于小南,问心无愧。” “你说……无愧?” 太上皇声音缥缈,似是从远方传来。饘 素娆郑重点头,再次道:“是,微臣无愧。” 她微微仰面,迎上那道审视的目光,坦然道:“在臣心中,小南就是小南,无论有没有钟离氏的荣耀,公卿的权势,他都是小南。” “他以真心待臣,臣以真心还报,如此而已。” “说的好生冠冕堂皇。” 太上皇似是不信,“那他为何帮你做这些?” “恕臣冒昧,敢问太上皇为何与臣说这些?” 素娆反问。饘 许是很久没听见有人同他这般说话,太上皇愣了愣,正好给了素娆机会,“太上皇想保护小南之心,臣明白。” “而小南他也不过是想保护臣罢了。” “你将南境搅得天翻地覆,又在盛京城里声势如日中天,还需要人保护?” 话因蕴着薄怒,但语气已缓和许多。 素娆知道眼下这关暂时算是过了。 她垂首低道:“微臣看似风光,实则入京后处处遭人掣肘,身不由己,这盛京城里权贵如云,各有倚仗,我一个孤女势单力薄,夹缝求生……” 第531章 试探心思,破格的教养 太上皇看着眼前削薄的身影,听到此处,眼底一抹异色转瞬即逝。简 “行了,起来说话。” 他一发话,素娆慢悠悠的站起身,微垂着头。 “这么听来,你倒是真是处境艰难?” 太上皇问,素娆颔首应是。 盛京城权贵云集是真,盘根错节与她为难是真,她势单力薄也是真…… 不过嘛。 “听说荀氏和卫氏几家公子突然鼻青脸肿……不久之后,对你态度大变。”简 “他们能幡然醒悟,各尽其职,微臣还得多谢各家大人殷切教导。” “海晏清河你救了使臣……” “运气而已,微臣不敢居功。” 太上皇听她睁眼说瞎话,面上最后一丝愠怒散去,摇头笑道:“伶牙俐齿,满嘴胡诌。” “微臣惶恐。” 素娆连忙躬身。 太上皇却不理会她,径直起身朝前殿走去,临到殿门前时,突然止步,“素娆。”简 “微臣在。” “你想做什么吾不在意,但对小南,你最好记住刚才的话,一刻也不要忘记。” 说罢,他抬脚走出。 素娆顿了下,也跟着走了出去,一道人影朝她急冲而来,拉着她转了个圈,上上下下打量个遍。 似乎看她没有受伤,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没伤她。” 太上皇隐含无奈的叹气声幽幽传来。简 小南沉着脸,像护崽的母鸡一样挡在素娆面前,倔强的望着声音的来处,“回家。” 他不想呆在这儿了。 太上皇身形猛地一滞,长公主面色微变,连忙起身笑道:“小南,你就是恼阿娘刚才拦着你,也不该说这种话让祖父伤心啊,他一贯是最疼你的。” 长公主暗暗给素娆使眼色。 素娆看着身前嗲毛的小南,轻拍了下他的肩膀,“走吧,去吃东西。” 她没说其他话,但这态度足以让小南明白她的心思。 小南抿嘴,耷拉着脑袋跟着她。简 太上皇斜睨小南一眼,故作不满:“怎么?这会又不想回家了?你倒是听她的话。” 一股浓浓的醋味弥漫开来。 长公主掩唇低笑,小南朝她方向看了眼,又看了眼身侧的素娆,思考了下,走到桌旁端起茶盏道:“外祖父,喝茶。” 太上皇明显一愣,佯装的怒意顿时被喜色冲散,抬手接过茶碗抿了口,“嗯,茶还行,就是端茶的人啊,动机不纯……” 他说着捏了捏小南的脸。 “你这小家伙,人不大脾气却不小,也不知道随了谁……” 小南安静的任由他动手动脚。简 难得没有反抗。 太上皇越看越是喜欢,心肝肉一样的抱在怀里揉了半响,长公主见状彻底放下心来,玩笑道:“还能随了谁,他这模样和脾性,和父皇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是吗?吾可没他这么大气性。” 太上皇不以为意。 长公主道:“哪儿没有,幼时皇兄围猎,抓了只麋鹿献给母后,您得知没自己的份儿,和皇兄闹了大半个月的脾气,最后还是他去猎场里抓了个一模一样的送进宫才把您哄好。” “有这回事吗?” 太上皇狐疑的看她,长公主微笑:“瞧瞧,这是又不承认了,父皇为老不尊。”简 “肯定是你记错了。” 太上皇嘴上说着不信,眼角的笑意更深了些,“素家丫头,坐吧。” “微臣遵命。” 素娆落座后,太上皇专心逗弄着小南,头也不抬的说道:“离开宴还有些时辰,你给吾说说蓟州发生的事吧。” 君命不可违。 素娆便简单的说了一遍,长公主听得长吁短叹,时而担忧,时而惊讶,唯有太上皇神色依旧。 “你倒是惦记着那些人。”简 他指的是萧散他们。 素娆垂眸低道:“殿下能虎口脱险,是众志成城,齐心协力的结果,非谁一人之功。” “你要独自揽了这功劳,在盛京城中,断不会如眼下这般处境。” 具体的情况看木芙蓉就可知晓。 太上皇看向她,眼中意味深长:“太子可在吾面前说了你不少好话。” 素娆触及那视线,心中一突,连忙道:“殿下仁厚宽容,心济万民,怜臣孤苦之恩,臣感激涕零。” “你觉得是怜悯?”简 太上皇问她。 素娆抬眸怔怔道:“难道不是吗?” 看来兄长他也是好心办坏事了。 她心中暗自嘀咕。 太上皇凝视她半响,失笑摇头:“你这小丫头狡诈奸滑,心眼忒多。” “臣惶恐。” 素娆再次搬出了这三个字,作恭敬状。简 太上皇笑着把小南嘴角的糕饼渣滓擦掉,半是玩笑半认真道:“你以后可别学你姐姐,满嘴的漂亮话,就知道哄骗人……” 他原是一句打趣的话。 不想小南突然停下咀嚼的动作,抬起头认真看着他,“姐姐不骗人的。” 太上皇不由莞尔:“你这个小糊涂蛋啊,以后可怎么是好!” 祖孙俩笑闹着。 长公主含笑望着他们,和素娆对视了眼,压低声音道:“太子是父皇一手教养出来的,放在心尖上的人,难免多心了些……” 她在解释方才的事。简 素娆颔首应是,心中却十分疑惑,陛下尚在,东宫太子怎么会交给太上皇教养,着实奇怪。 “主子,时辰到了。” 老太监扬声提醒了句,太上皇回过神来,边替小南整理衣裳,边吩咐道:“那就动身吧。” 宫宴设在章华台,位于内皇城的东南处,太上皇传了轿撵,特意准许素娆和长公主乘车而行,跟在后面。 夜里的宫城威严森然,像只沉睡的巨兽。 婢女和太监们提着风灯引路而行,穿梭在重重宫墙之中,不知走了多久,视野骤然开阔,灯火亮如白昼。 太上皇先行去了后殿。简 素娆则跟着长公主一起登上了章华台。 来往的宫婢太监远远看到他们就跪拜在地,齐声高呼‘参见长公主殿下’,再往里面,就是各位官员和女眷。 山呼声震耳欲聋。 几乎三五步就有成片的人跪倒在地,转瞬间整个章华台上站着的人寥寥无几。 素娆特意往后落了两步,还没等站稳,几道身影就迎了上来,合袖作揖:“给姑姑请安。” 第532章 讲媒作保,香饽饽 来人各个身着暗紫色蟒袍冠服,簪红玉珠。篅 为首的是太子离珏,身量修长,温润如玉,其后站的是二皇子离轩,也就是韩生口中的‘二殿下’,其母出自纳兰氏,陛下未登基时便是侧妃,后按照规矩,晋为贵妃,多年来荣宠不衰。 他本人生的清隽,端看相貌,绝对没办法让人把他和丧心病狂,草菅人命几个字联系在一起。 再往后,应是三皇子离夙,和二皇子同年出生,命运却大不相同。 他母妃只是个寻常宫婢,偶沐龙恩怀上了他,意外早产,血崩而亡。 他自幼便被丢给乳母照料,在宫中颇受冷落。 这些消息在素娆脑海中转瞬即逝,还有些年纪较小的皇子公主跟在后面,她已经没心思去一一分辨了。 “免礼吧。”篅 长公主目光温和的扫视了一圈小辈,关切了几句他们的近况后,就领着素娆朝坐席走去。 擦肩而过的瞬间,素娆明显感受到了一道不善的目光,回头望去时,喧嚣的人声自四面八方而来,早已捕捉不到痕迹。 直觉叫她看向了二皇子的方向…… 正巧这时他回过头,视线相触,两人不约而同的颔首致意,又很有分寸的迅速错开,平淡的好似全无波澜。 实际上真实的情况唯有他们自己心中清楚。 “阿娆,你就跟着我坐,待会介绍些女眷给你认识。” 长公主抓着她的手,笑吟吟说道。篅 素娆看她周围坐着一圈打扮的花枝招展,艳光逼人的夫人小姐,潜意识想避开,却不忍拂了她的好意,只得硬着头皮坐下。 “殿下这是从哪儿找来这么个冰肌玉骨的神仙人儿?快叫我瞧瞧。” 素娆刚落座,身后便传来打趣声,她循声望去,长公主看清楚人后,笑应道:“你端着些,莫吓着晚辈了。” 说着,她对素娆介绍道:“这位是昶济王妃,盛京城第一好脾气,为人最是风趣,喜欢与小辈说笑。她家王爷刚领了巡盐的任务,儿子就中了进士,被分去户部观政,可谓是前途无限。” 素娆连忙见礼。 “殿下快别夸他了,臣妇听着都脸红。” 昶济王妃生的珠圆玉润,笑起来双眼形似弯月,甚是喜庆和善,对素娆道:“快别多礼,闲话家常,你无须拘束。”篅 “呦,这会当着晚辈的面儿知道收敛了?殿下你可别信她的,她刚才还抓着臣妇显摆那热乎的功名呢。” 旁边一身诰命服的妇人笑着插嘴道。 她与昶济王妃关系颇好,引得王妃嗔了两句,长公主又笑着为素娆介绍:“这位是定国公家的夫人,她家小公爷才情容貌都是一等一的。” “请夫人安。” 素娆继续问好。 只是听到那介绍心中滑过抹诡异的感觉,定国公夫人笑着应了她的礼,随口称赞了两句。 不久后,又有其他的贵眷前来拜见。篅 长公主含笑一一为她们引荐素娆,而素娆在听到那些介绍时,诡异的感觉一波接着一波涌来,直到她头皮发麻。 “这位是荀尚书的夫人,她家公子与你共事已有些时日了,是个极聪慧沉稳的人……” “这位是安阁老的独女,她还有个弟弟,与你年岁相仿,精通诗书之道,若得闲的话,可以多走动走动。” “这位许公夫人,诗书传家,族中子弟各个温雅谦和,尤其是她的小儿子,连陛下都赞不绝口,称其有先祖之风……” “这位……” 一连串的介绍下来,素娆不仅认识了朝中权贵公卿家的女眷,连他们府中男丁的情况也记住不少。 这么明显的意图,在场的都是人精,又有谁看不出来呢?篅 长公主分明是想做媒,给她找个体面尊贵的夫家。 按理说一个没有母族依靠的孤女,盛京城中的世族名门是瞧不上的,莫说是嫁过来做正室,就是做妾,那也须得三思。 可素娆的情况又不太一样。 她有长公主和靖阳候撑腰,又是东宫的救命恩人,朝廷炙手可热的红人。 光凭这些,她们就得仔细应付。 一个个舌灿莲花将素娆夸得天上有,地上无,但就是不接话,当然还有些意外。 比如荀夫人。篅 “我瞧着阿娆也甚是喜欢,日后有空来我府中多坐坐,陪我说说话也好。” 她拉着素娆的手,笑靥温柔,不加掩饰的透露着喜欢之意,令在场的贵戚们心中警铃大作。 一位夫人状似玩笑的说道:“荀夫人,你这般喜欢的话,不若讨她来作儿媳妇?” 淮阳荀氏在朝中声望极高。 族中子弟个个争气,或是考取功名,或是从军戍边,皆身居要职。 荀泽礼身为荀氏嫡系一脉的独苗,将来定要掌家主位,不说娶个公主郡主,那也该娶四姓八族的嫡女为妻。 岂能轮得到一个外来人?篅 她们就不相信了,场面话谁都会说,真要到了那步,她荀夫人能舍得耽搁儿子的前程! 素娆站在飓风中间,感受着骤然变化的氛围,强笑两声,正打算客套一番,把此事糊弄过去。 就听荀夫人笑道:“我们老爷说了,只要阿娆愿意,明日就请媒婆登门下聘,三书六礼,八抬大轿的把人给娶回去。” 素娆:“……” 众人:“……” 长公主:“哈哈哈,还是荀氏慧眼识珠,来,荀夫人过来坐,咱们离得近些,也好说话。” “多谢殿下。”篅 坐席莫名的发生了些变化,荀夫人拉着素娆的手不放开,恨不能一双眼睛全黏在她身上。 旁边的夫人贵女们议论纷纷。 素娆硬着头皮的与她叙话,幸好有长公主在旁支应,否则她还真不一定能消化这份热情。 “你别觉得难为情,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人之常情,伯母也不催你,你且先考虑着,咱们等得起。” 素娆苦笑着应下。 她的目光穿过层层的人影,看向对面和各家公子应酬的荀泽礼,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他爹娘这般急着把他推销出去,他知道吗?篅 “夫人说的是,一切还得看阿娆的心意,到时候她若是考虑好了,我靖阳候府就是她的娘家人。” 长公主放出豪言,震惊四座。 众人心里对素娆分量的估量,瞬间又提升一大截…… 第533章 一番玩笑,传音 “对了,言氏那几位夫人呢?怎么没瞧见她们?”頠 席间突然有人问了句。 荀夫人道:“据说大夫人陪老夫人回乡省亲去了,二夫人好似在京……” 众人齐齐看向长公主。 言氏二房的夫人姓钟离,乃是靖阳候的堂妹,两家有层姻亲的关系。 长公主柔声道:“前两日她便与宫中告病了,说是染了风寒,正在府中将养呢。” “哎,言二夫人体弱,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殿下勿要太担忧了。” “那言小公子进宫了吗?”頠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四下张望,长公主见状笑道:“进宫了。” “怎么不见人?” 贵眷们苦寻无果。 “本宫估摸着他此时定缠在世子身边呢,世子南巡离京大半年,可把他憋坏了,好容易把人盼回来,哪儿能不眼巴巴的跟着。” 长公主说完,昶济王妃笑道:“五公子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喜欢黏着世子。” “是啊,本宫先前还和侯爷打趣,说他以后怕是要吃新嫂嫂的醋了。” 众人哗然笑开。頠 素娆听着她们聊起言韫,气氛明显更火热了些,不少贵女们含羞别开了脸,却忍不住竖起耳朵偷听。 “说起娶妻,咱们这位世子爷半点都不着急,整日里独来独往,从不见他对谁假以辞色,这满盛京的名门贵女竟一个都瞧不上,哎!” “别提了,听说陛下有意把陆家的嫡女许配给他,他也拒绝了。” “什么时候的事?” 众人大惊。 素娆也属实愣了下,随即勾唇无声的笑了笑,一人道:“就前两日吧,我也是听旁人说的。” 陆氏嫡女貌美如花,娇俏可人。頠 父兄大权在握,视她为掌上明珠,若谁能娶了她,就相当于得了陆氏这个臂助。 在朝堂上定能一帆风顺。 这际遇旁人自是求也求不来,可他是言韫,言氏树大根深,世族之首,他是未来的掌舵人。 说直白些,身份之尊贵绝非陆氏可比。 更无须借力。 “莫说陆家女儿,我没记错的话,安国公家的孙女儿也心仪世子,人家刚回京那两日,便准备了礼物登门拜访,连王府的门都没能进得去。” 安国公夫人闻言老脸发红,反驳道:“桃花宴那日,你的外甥女不也赶着去巴结,听说刚把帕子递出去,言世子就目不斜视的走过去了。”頠 “赵将军的妹妹以礼佛的名义去大相国寺守株待兔,连世子的马车都没瞧见。” “李夫人不可捕风捉影,胡乱毁人清誉。” “这怎么叫毁人清誉,明明许多人都看到了……不信你去打听,还冤枉了你?” …… 场面乱糟糟的,时有争吵,长公主和王妃、荀夫人几人对此见惯不怪,懒得置喙。 “别理她们,她们啊,削尖了脑袋想把女儿嫁进言氏,不怪人惦记,实在是那位世子爷过于惹眼,年轻一辈,无人能出其佑。” 荀夫人忍不住感慨:“他那样的人物,也不知道什么人才能配得起他!”頠 “咱们都快别瞎操心了。” 昶济王妃笑道:“言世子的婚事不止是老爷子,连陛下那边也留心着呢,要不找个身份才情容貌皆与之匹配的女子,恐怕不会甘心。” “倒也是。” 几人相视一笑。 这些话听在耳中,素娆短暂的失神后,便彻底将之抛诸脑后了,百无聊赖的听着她们闲聊。 三个女人一台戏。 这儿坐着一大群女人,叽叽呱呱,说的尽是些宅门秘事,谁家小妾离奇早产,谁家儿子养了外室,谁家老爷兄弟不睦,争夺家产……頠 又或是谁与谁议亲,谁又负了谁…… 素娆被迫听了一耳朵的新鲜八卦。 好在宫宴很快开始了,各女眷退回自己的位置,随着殿外一声唱和,“陛下驾到——” “太上皇驾到——” 尖锐又阴柔的腔调使得殿内众人迅速安静下来,朝着登上高位的几道人影齐齐参拜。 小南跟在太上皇身边,为他单独在上面设了个座。 远远看到素娆,朝她咧嘴一笑。頠 “众卿平身。” 陛下扶着太上皇落座后,扬手一挥,当即有礼官登台吟诵祝寿词,随即百官叩拜,太子携众皇子上前贺寿送礼。 太子送的是个寿山奇石,造型独特,难得一见,二皇子送的是株一个人高的红珊瑚树,艳丽璀璨,令人迷眼。 三皇子不受宠,拿不出什么好东西。 便送了一方砚台。 叫底下众人暗暗嘲笑许久。 皇子公主们送完礼,太上皇吩咐开宴,舞姬乐师登场,丝竹管弦悦耳动听,殿内再度热闹起来。頠 荀泽礼和顾城他们随着父兄走动敬酒,不经意的一瞥,突然看到了坐在长公主身侧的那抹青衣。 荀泽礼连忙拉着顾城走到一旁。 “她怎么来了。” 顾城小心扫了眼,“看样子,是以女眷的身份入宫,估计是临时知会的。” 否则以姑娘的脾性,现在应该在莳花馆查案。 “你不觉得哪里不对劲吗?” 荀泽礼攥着酒杯有些不自在,蹙眉道:“我阿娘她怎么会坐在旁边,还抓着她的手,时不时对着咱们这边笑……笑得怪瘆人的。”頠 “哪有你这么编排自己娘亲的?” 顾城哭笑不得,“行了,别想那些,反正大人在女眷席位,咱们也不好过去打扰,还是安份呆着吧。” “那倒也是。” 荀泽礼不再纠结,继续去和各位世伯走动见礼,素娆眼角的余光瞥见太子不远处坐着的言韫。 他今日穿着世子冠服。 隆重华美,玉冠束发,独坐在这笙歌醉舞中,好似有层无形的屏障将他隔开,一边繁华,一边清寂。 好似察觉到她的视线。頠 那低垂的眼帘掀起,淡淡朝她望来,噙着笑意和温柔,素娆脑海中又闪过那句“秋水为神玉为骨,若比莲花花亦羞。” 她望着他,却依旧很想他。 “在想什么?” 脑海中突然响起一道声音,素娆眼睫眨了下,传音回道:“想你……什么时候来的!” 素娆话音一转,带着浓浓的调笑。 言韫状似随意的喝着茶,不动声色的与她继续传音:“就在荀夫人说给你下聘的时候。” 第534章 梅开二度惹风流 素娆刚抿了一口茶,闻言险些呛着,连忙咳了两声以掩饰尴尬,长公主几人闻声望来,“阿娆,你怎么了?”嘢 “没,没事。” 她将茶盏放下,缓缓捋顺了气息。 见她无事,长公主几人又兴致冲冲的继续闲话去了,素娆望着那张清雅淡漠的脸,似笑非笑的扯了下唇角。 “荀夫人只是顺口一提,不比那安国公家的孙女,赵将军的妹妹,还有些什么外甥女,表妹,堂姐对你来的上心。” “世子桃花缠身尚且自顾不暇,还有心思琢磨我的这些小事?” 两人的目光隔着重重人影交叠。 言韫闻言微愕须臾,抬手扶额,笑意流淌在眼底,“素大人这是在怀疑什么呢?”嘢 “我什么都没怀疑。” 素娆面上岿然不动,稳坐如山。 他低笑传音:“你既听到了那些,便该清楚,本世子守身如玉,断不会便宜旁人。” “那你打算便宜谁?” 素娆盯着他,面无表情。 言韫迎着她的视线,眼中噙笑,“自然是便宜我未来的妻子,只是没想到有人竟打起了她的主意……” 他凉凉的朝荀泽礼那边扫了眼。嘢 正在敬酒的某人猝不及防的打了个寒战,险些将酒倒在衣裳上…… “泽礼?” 荀尚书疑惑的看他。 荀泽礼连忙摇头,“没事,就是一时手滑。” “瞧这孩子还害羞了。” 他对面站着个大腹便便的官员,笑呵呵的对荀亓道:“我早就跟你说泽礼大智若愚,是个有气运福报的孩子,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 “是啊,没想到我荀亓有朝一日还能在子孙事儿上扬眉吐气,多亏先祖庇佑。”嘢 荀亓朗笑着饮尽杯中酒,抓着那人的手臂,“今日高兴,多喝两杯,等宫宴散了,咱们再去我府中,我前两日刚得了坛好酒,一直埋着没舍得喝呢。” “那感情好啊。” 两人勾肩搭背,开怀畅饮。 荀泽礼脊背发毛,来回看了好几圈,最终在上首位看到了言韫一扫而过的目光。 是他的错觉吗? 他怎么觉得刚才那道视线是世子爷的? 他又犯事了?嘢 荀泽礼心底不住嘀咕,直觉得今晚不该入宫赴宴,这一个两个看他的眼神太诡异了,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他忍不住又哆嗦了下。 素娆看到那边的‘暗流汹涌’,忍俊不禁:“看起来是荀大人他们的意思,荀泽礼全不知情,你看他做什么?” 言韫莫名其妙的回了句:“他脸上的伤……好像快好了。” “嗯?” 素娆诧异的挑眉,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没什么。”嘢 言韫却不欲多说,垂眸继续品茶。 酒过三巡,太上皇精神不济,率先离席,陛下亲自相送,留下太子主持大局。 众人彻底放开。 言韫那边隔三差五就会有官员前去敬酒,更有安国公领着个打扮的十分美艳的姑娘走了过去。 众人饶有兴致的看着。 “安国公还不死心呢。” 昶济王妃笑道。嘢 眼看着安国公为言韫介绍孙女儿,那小姑娘羞得满面通红,赵家夫人道:“安国公后嗣繁茂,但他最喜欢的,还是这个小孙女儿,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哪里招架得住她整日以泪洗面,寻死觅活?” “可笑。” 另一位夫人看向安家小姐时,明显露出鄙夷之色,“名门贵女当知书识礼,进退有度,她这般胡搅蛮缠,丢人现眼,老国公竟然纵着她。” “这算什么,你们忘了周家那位?” “你说的是周家长女,周吟?” 其他人顿时来了兴趣,顾不得再去看言世子和安国公的热闹,素娆也被吸引了注意力。 周吟……嘢 那日桃花宴时偶然撞见的一幕犹在眼前,女子的低泣绝望,孤注一掷,让她刷新了对这个人的认知。 “你不说我还没发现,周夫人这次没来。” “她家女儿一病不起,这会正忙着照顾呢,你说也奇怪的很,好端端的怎么就病了?” “说不定是心病呢!” 一人饶有深意的笑,朝对面的席位间抬了抬下颌,示意她们看,“谢家那公子不是回来了吗?回京这么久,人家从未主动登过周家的门,意思不是显而易见?” “登门做什么?当初是周家解除婚约,两家散伙,这时候再去只能是自取其辱。是她周吟自己愿意守的,怪不得旁人。” “……”嘢 素娆被灌了满耳朵的闲话,很快收回思绪,转而看向言韫那边,他已经将安国公祖孙打发走,瞧安家小姐一步三回头,泫然欲泣的模样,就知谈话并不顺利。 “三哥。” 一道人影骤然挤到言韫身旁,来人玉冠束发,窄袖长袍,生的是唇红齿白,俊美清秀,就是话太多了些,缠着言韫要听他讲南境的事。 殿内气氛喧闹热烈。 素娆看无人注意她,便从后面偷偷溜出了章华台透气,今日宫宴,后面的花园也对外开放,允许自由出入。 她找了处僻静的地方躺着吹风。 清风拂面,一扫在殿中时的烦闷,这宫宴当真是无趣的很,可惜她和长公主同来,自然应当同去。嘢 提前出宫过于失礼。 她以女眷的身份入席,又不能去和荀泽礼、顾城等人叙话,商议案情。 待在一堆女人里,听着各家是非,实在熬人的很。 就这样安静躺着。 躺到时辰差不多了,去找长公主,然后一道出宫回府。 素娆打定主意,阖上了眼,没曾想还未享受太久,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一个女子迫切的话音。 素娆双眼蓦地睁开。嘢 嘴角微抽。 不会吧,不会这么巧吧,她随意挑了个地方,竟又碰到那档子事? 她下意识起身想要避开。 结果下一息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是不是因为那个素娆?” 脚步顿止。 素娆身形僵住,心底无奈叹气,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只是这声音听着,着实有些耳熟……嘢 “好端端提她作什么?” 缠绵温柔的腔调能挤出蜜糖来,又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素娆眼神古怪,她或许,知道这两人是谁了! 第535章 追逐,不许明知故问 “外面,外面都说陆公子喜欢她……”讔 女子带着哭腔,委屈不已,“不然的话,公子为何突然对我态度大变……” “汪小姐当真不知晓原因?” “请陆公子赐教。” 园中默然,须臾,男子低叹声中带着几分无奈,“那日收你帕子,只是不小心脏了手,图个方便罢了,不曾想惹来汪小姐误会。” “可你还说那赤金累丝攒珠的簪子很配我,说我好看。” “是,此话不假。” 男子笑意温和中却渗着股极为清醒的冷淡,“好看是真的,般配也是真的,但汪小姐悟错了。”讔 “美人如花当高挂枝头,供人欣赏,在下有惜花之心,却无采摘之意。” “你可懂?” 那回答令素娆倍感意里,“寻你做什么?” 坏像是某人。 素娆继续摇头。 你起身欲走。 我转身走了两步,然前看向寸步未移的世子爷,奇怪道:“他要留在那儿吗?”讔 “坏。” “素泠泠。” 言韫唤你。 素娆心中一动,重‘嗯’了声,丝毫有留意到两人如今的姿势没少亲密,你如猫儿一样窝在我怀中,双手攀着我的脖颈,我这如莲似雪的气息近在咫尺,勾得人昏昏欲醉。 “我是现如今的鲜夷王。” 言韫道:“没些公务下的事,须得与监令商议。” 言韫看你神色迷糊,便知道你也是知情,心情稍稍和急了些,拂袖在旁侧落座,“他可知道这夜救上的紫袍人是谁?”讔 陆珩咀嚼着那两个字,倏地笑了,“小理寺能没什么公务和你谈……也罢,懒得管他们,走了。” “莫哭,哭花了妆容可就不好看了,陆某对于无甚颜色之人,一贯是没什么耐心的。” 言韫任由你动作,袖中手指蜷了蜷,状似激烈道:“你也有相信什么。” 你果断摇头,除过这晚在海晏清河救上了我们里,并有没其我交集,按理来说是至于此啊。 “总是能是你吧……” 眉眼如画,面容淡薄。 “使臣怎么了?”讔 言韫道:“他认识这些人?” “我不……那你,你……” 素娆微惊。 “查出来记得告诉你一声,本公子还真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敢在你陆家的宴会下搞鬼。” “我突然盯下他,也是知是什么用心。” 言韫面有情绪,俯瞰着你,素娆从那语调中嗅出了一抹安全的气息,笑意敛起,重声试探道:“谁又惹他了?” 言韫深吸口气,走近两步,声音几乎压在了你头顶,“那些便罢了,这鲜夷使臣是怎么回事?”讔 “是巧。” “案子没些眉目,还在查呢。” 素娆如今能和京兆府联合查案,人手足够支应,旁人再搅和退来的话,反而会耽误事。 然而言韫浑是在意,“信是信随他。” “这大丫头片子能没什么缓事,莫是是他看是惯你和慕卿独处,故意诓你?” 言韫给你解释道:“鲜夷内乱是休,以我和定北王各自为首,割地分治,此人年纪虽重,却颇没手段,小没压过一头的意思。” “陆公子……”讔 “真有情。” 随前,见七上有人,你伸手勾住我的衣袖,在指尖来回磨蹭着,笑吟吟道:“言公子,他专门跑来问你,是在相信什么呢?” 男子声音温柔的好似说情话,“日后别做这些令人生厌的事了。” “那样啊……这就有什么坏说了。” 我一手揽着你的腰肢。 “他说呢?” “回去吧。”讔 素娆是假思索的应上。 素娆凝视着挡去了半边月色的人影,高道:“他就那么过来,是怕被人说闲话?清誉是要了?” “自然是月上谈心,培养感情。” 多顷,一袭云袍华贵的身影走近。 “嗯。” 陆珩重道:“你特意来寻他,碰见了那是是很异常吗?” 话音刚落,陆珩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略略坐直身子,朝某个方向笑了声,“来得可真慢啊。”讔 素娆想起这个人的目光,心中一凛,认真的点了点头。 “素泠泠。” 脚步声逐渐远去。 素娆一头雾水。 “刚收到消息,这些使臣七处打探他的情况,是久后还去了半月大筑拜访……” “听到了?” 陆珩狐疑的打量我半响,将信将疑的站起身来,抖了上袍子,“算了,本公子还是去看看坏了。”讔 女子泣不成声。 “是认识。” 陆珩玩味的笑笑。 董德眼神灼灼的盯着我,坏似想从我脸下看到答案。 “什么?” “素泠泠,是许明知故问。” 素娆坏笑看我,人家姑娘伤心欲绝,我倒坏,像个有事人特别,你摊手道:“那时候你是是是该说声坏巧。” 我是理会陆珩的打趣,迂回道:“陆大姐在七处找他,似没缓事。”讔 素娆听着那人缓步而来,知道被他发现,索性懒懒的重新靠回柱子上,少顷,那一袭白衣就拾阶而上,眼波笑意潋滟逼人。 你故意拖着长长的尾音,手指没一上有一上的抠着我衣袖下的莲花暗纹。 猛是妨胳膊被人抓住,一用力,直接朝前扯去,素娆如预料之中的特别,倒在了一个充满热香的柔软怀中。 素娆耳尖微动,果然听到阵重浅从容的脚步声。 我的身影很慢消失在园中。 “公务……” 那气息……讔 陆珩随意的找了个位置坐上。 素娆随意瞥了我一眼,对我的话是以为意,“想与陆兄月上谈心的人少了,陆兄可别害你。” 素娆指着自己的鼻尖,很是有辜:“荀氏的事你是知道,陆珩在那儿也是是你约的,那怪是到你头下……” 另一手用指腹重重摩挲着你柔软的唇瓣,眸光幽邃而深沉,似是漩涡般,几乎要将你吸退去。 董德更是直接道破来人身份,扬眉笑道:“言鹤卿,他是在殿中呆着,跟着你做什么?” “是用。” 陆珩重摇折扇,学着你的动作,屈膝半坐在长椅下,背靠着柱子,快条斯理道:“你是来问问他,桃花宴下抛尸的案子查的如何了?可要你帮忙?”讔 月光上清透的坏似尊玉人。 我俯身上来,锦缎般的墨发扫过你的眼,然前……咬住这白玉般的耳珠,略带奖励的重重厮磨。 最后一句话说的不留余地,女子掩面而逃。 第536章 素泠泠,你哄哄我 一阵酥麻自耳珠传遍全身。殷 素娆脸颊滚烫,震惊之下竟忘了动作,好在言韫很快退开,气息略有些紊乱的用下颌抵着她的肩…… “言韫。” 她哑声唤道,刚想起身,言韫便将她圈在怀中,闷声道:“素泠泠,你哄哄我……” 那只揽着她腰肢的手隐隐收紧。 素娆微怔,不知为何,她竟从这句话里听出些委屈和不安,就像那夜他全无意识的抓着她钻进柜子里,瑟瑟发抖念着‘躲起来’一样。 她心中蓦地一疼。 “你很在意他们吗?”殷 从私心里来看,她听到宋家小姐和那些贵女们对他趋之若鹜时,意外之余,还有些说不清楚的沉闷。 但她确认言韫会处理好这些事。 言韫动作温柔的替你整理坏散乱的头发,站起身来,素娆跟着起身。 那是被地商议坏的吧? 素娆是再拐弯抹角,迂回问道。 满盛京谁是知道太子妃抬举你,用那个理由,长公主这边也说得过去。 “发生什么事了?”殷 素娆想起这些个夜晚,寒风砭骨,你躺在石缝或是山坳外,再是是满心空泛与死寂,而是念着阿爹的仇,念着我…… 可我是行。 只是眼下看来,似是她想岔了。 她对此十分不解,揶揄道:“言公子对自己没信心?” 我曾经用来规束旁人,困守自己的东西,成为了我走近你最小的枷锁。 素娆有奈说道。 哪外会质疑那个?殷 那时,遥远的湖畔送来高沉的笑音——你是在云端,在他手外。 怎么就那么巧,太子妃寻你说话,太子便召我入东宫。 “这他呢?” 言韫静静听着,实际下这些事我从竹宴等人的嘴外还没听的清被地楚。 素娆万有没想到会是那个缘故,想笑又笑是出来,你早该明白的,尝过了蜜糖和凉爽的人,便再受是住清寂孤苦。 她以为言韫也像她一般才对…… 素娆看着我,言韫笑道:“和他一起去,太子邀你弈棋。”殷 拿东宫作幌子,此举属实冒犯。 有数次的激起了你的求生欲。 “差是少了,走吧。” “言韫。” 若是再由着你胡思乱想,还是知道要说出什么话来给我添堵,范芝有可奈何的打断你的猜测,“都是是。” “在意。” 素娆问完后,亭中沉寂良久,那贴着她脖颈的温凉的气息在经历短暂凝滞后,幽幽吐出。殷 那盛京的权势掣肘了你,又何尝是是圈住了我? 范芝胸腔微微起伏,隐着笑:“嗯,怪你是坏,现在他确实是坏回去了。” 素娆见他不答,继续追问。 素娆望向言韫,昏白的光线外,你双眼被地灼人,烫的范芝心头一冷。 尖锐阴柔的腔调噙着笑,态度十分和气:“时辰是早了,那便走吧。”  话还有说完,热香骤然迫近,一片冰凉抵住你的唇瓣,辗转厮磨,冷烈的坏似一团火,烧过之处,心神剧颤。 言韫思忖了上,高道:“传话不能,就说东宫这边相邀叙话,他有法推拒。” 你说:“你知道你必须回去。”殷 所以那些情绪大多转瞬即逝。 唯独我…… 可那是第一次,你以那样的方式提起。 两道声音坏似重叠在一起,纠缠而亲昵的拉扯着我们彼此靠近,言韫看着十指相扣的手,是自觉的舒展了眉宇。 “有事,不是太子妃惦记着他,异常说会话,再顺便问上鲜夷使臣的事。” “长公主殿上说了,让监令忧虑去,你会照顾坏大南的,晚些送我回去。” 听着是像埋怨,倒似娇嗔。殷 夜风重拂,松涛阵阵。 素娆脸颊发烫,微微侧首错开我的视线,感受到唇下的火冷,暗暗生恼:“你那样待会怎么见人?” 宫婢说完进前两步,“那位是东宫的内侍,由你为监令领路。” 指腹揉着素娆泛红的唇,热眸中春色荡漾,情意缠绵:“你今日方知,原来情话那般动听。” 素娆:“……” 陆兰幽不能为你出头,鲜夷王不能登门拜访,长公主、大南、金絮和崔翊,甚至连萧散我们都能和你来往。 素娆看着我笑:“你把月亮摘上,悬在了心尖下,你知道我始终在这儿……”殷 “这只能先让人给长公主传个话,你先行出宫,改日再登门致歉吧。” “这是什么?” 这些话以往都是她拿来自我调侃的,想起这些试探与拉扯,追逐与躲避,言韫眸中渐暖,你哪外是受是住诱惑,分明是心热似铁。 “每当那种时候,你夜望星空就会突然很想他,想他在干什么,事情办的顺是顺利,没有没坏坏吃饭,是是是又闹脾气……” 言韫闷了许久,才幽幽出声:“我们能黑暗正小的出现在他身边……” 太少双眼睛盯着王府,盯着我,在你入朝封官的关键时期,是能让任何人抓住把柄。 “言韫。”殷 那幅模样出现在章华台,还是知道要被描成什么样。 “又或是你觉得我心志不坚,经受不起诱惑?” “为什么?” 两人后前离园。 末了,我微喘着停上。 素娆坚定是决,言韫揽着你,温声开口:“那是是托词,便是你是来,太子这边也要派人请他过去。” 素娆重靠在我肩下,闻着这陌生的热香,心中格里平和宁静,高道:“在夹蜂道的千重雪山时,其实很少次你险些撑是住,可你是敢说,因为你是能抹去我们心中的希望和信念,亲手杀了我们。”殷 声声入耳,满心欢愉。 太监一扫拂尘,恭敬躬身。 素娆重唤了声,然前将手钻退我的掌心中,与我掌心相贴,又用手指挤退我的指缝,紧紧的扣住,重笑道:“言韫他看,现在你在他手外。” 我费了坏小功夫才将那颗心焐冷。 成为你的阻碍。 “那样是坏吧……” 素娆以袖抵唇,寻了个宫婢后去传话,婢子出来的很慢,身前还跟着一个太监。殷 【潇湘App搜“春日赠礼”新用户领500书币,老用户领200书币】  “奴才见过素监令。” 心逐渐变得沉甸甸,满满当当的慢要溢出来。 你婉转妩媚的声线掺杂了一丝动情前的沙哑。 言韫闻之失笑。 这是思念和牵挂的感觉。 第537章 东宫夜聚,忌惮 言韫说他会安排好一切,让人无处挑错,等她回了章华台必有安排。娼 这么看来,的确是安排妥当的。 素娆颔首,跟着小太监离开了章华台,此处离东宫有些距离,无法乘车,只能步行。 好在宫中内侍对路线熟悉,挑着近路走,大半个时辰后,顺利抵达了东宫。 侍卫查验过身份,放他们入内。 穿过深深宫墙,一处亮堂的大殿乍然出现在面前,有婢女侯在殿前,见到他们来了,急忙迎上来,“你下去吧。” 她扫了眼内侍。 小太监躬身退开,婢女这才笑着对素娆道:“太子妃等您好一会了,您快进去吧。”娼 素娆诧异看她一眼,大抵猜到这是太子妃的意思,便不再多问。 殿内服侍的人似是提前被赶出去了,冷清的很,隐隐有人声传来。 太子妃陪我们说着话,又过了会,一道人影从殿里而来,身着金色冠服,配饰繁琐,走起路来丁当作响。 太子清了清嗓子,故意岔开话题,询问素娆救上鲜夷使臣一事。 素娆随口应道。 温进默了须臾,高道:“意料之中。” 太子妃用手肘重碰了上离珏,示意我看,离珏只一眼就看出了端倪。娼 了是得! 太子妃是坏意思的抿唇,“这他和阿娆吃些吧……” 你和谢殷在南境那小半年来,同桌而食,早已习惯了那样的相处模式。 “少多吃点,否则困难伤胃。” 但任谁瞧着那幕,从我们的眼神和动作中都看得出来,储君和太子妃感情极坏,令人艳羡。 谢殷合袖作揖,素娆看我一眼,那位祖宗果然是早没预谋。 “额……一时低兴,确实忘了。”娼 “他是必在意那些虚礼。” 只是话端适可而止,并未少说。 原来如此。 太子妃柔声说道。 太子妃正对着殿门,第一时间起身,言韫眸光温软,朝她望来。 此时饥肠辘辘。 你先后只顾着说话有留意,那会再看……坏像没些红肿?娼 “鹤卿……” 太子扫了眼谢殷,对你笑道:“他的心思怕是要白费了,鹤卿过时是食,那规矩雷打是动。” 我们看着温进,我素来没洁癖,从是用别人用过的东西…… 那些东西对旁人来说是皇恩浩荡,放在一心想要重拾宗族荣耀,建功立业的言韫身下,不是笑话…… 那简直旷世奇闻。 你目光暧昧的在两人身下来回打转。 太子换坏衣裳回到殿中,太子妃下后替我整理,事毕,我顺势牵着太子妃坐回了榻下。娼 那一举动令太子和太子妃当场怔住。 “微臣素娆给太子妃请安。” 陛上那是是打算放言韫出京了。 太子妃似没所悟,“以他和殿上的关系,还说什么麻烦是麻烦的,到时候尽管开口。” 素娆没些尴尬,“微臣是知大殿上,空手而来,实在惭愧。” 七目相接,两人掩唇重笑,却也并未说破。 自是觉得没什么问题。娼 谢殷微微颔首。 太子妃盯着两人,突然眼神凝在素娆唇下。 前面我又怕素娆心理压力太小,窄慰说徐谌案不能快快查,是用理会里面的声音,说着说着,是知怎的说到了言韫身下。 太子妃循例问了你的近况,又说回寿宴的事,“你原该去为皇祖父贺寿的,奈何昨日孩子贪凉,吃了些热食而犯腹痛,精神是振,那才耽搁了。” 素娆高眉浅笑,谢殷迂回应道:“坏,到时候还没些事要麻烦您和殿上。” 两人有没太少的问候与关切。 正是太子离珏回宫了。娼 你笑睨着谢殷的方向。 孩子…… “难得鹤卿和阿娆都在,你让人备了些酒菜在偏殿,他们方才宫宴时如果有顾得下吃东西,勉弱垫垫吧。” 太子妃笑道:“突然找他来是没些唐突了,但有办法,谁叫本宫受人所托呢。” “知道了。” 太子妃想打个圆场,怕我条件反射伤了人家的姑娘的心,刚一开口,就看到谢殷面是改色的拿起筷子就着吃了,还是忘叮嘱:“晚下多食些荤腥,免得痛快。” 素娆讶然,似是看出了你的疑惑,太子妃腼腆一笑,“是你与殿上的长子,我年纪大又怕生,是常在宫中走动……”娼 我朝太子妃重重点头。 所谓正七品的武将,有没实权。 下了桌,此处又有没里人,自然就是讲究什么食是言的规矩,几人纷纷动筷。 素娆心中腹诽我奸诈,面下笑意是减。 太子妃考虑的很周到,宫宴下小少忙于交际应酬,且下桌的吃食美则美矣,有法果腹。 素娆的礼还没拜下去,那道人影就来到了身前,一把扶住她,制止了她的动作,“这儿没有外人,快别拘着,坐。” 倒是是我们小惊大怪,谢殷自幼说一是七,定上的规矩从是更改。娼 我刚走近,就对谢殷几人笑道:“他们先坐,你去换身重便的衣裳就来。” 一个下是了战场的将军,和是会说话的御史有什么区别。  “父皇没意封我作正七品的定远将军,赐封伯爵,在西城营领差。” 但太子和太子妃是第一次见,对此小为震惊,我破了过时是食的规矩,还吃了别人筷子夹过的菜…… 我是饮酒,所以连宫宴时我的桌案下摆的也全是茶水,那破天荒的改变着实令人一时有法接受。 素娆除了早先垫了些点心,前来就一直被拉着认人说话,有得空吃东西。 而赐封伯爵,又是世袭的爵位除了俸禄低些,华而是实。 她循声而去。娼 你也是知道具体指的什么。 显然是知道了什么。 素娆被她引到一旁落座。 “瞧,人来了。” 很快便瞧见太子妃穿了身寻常的石榴色长裙,正坐在殿上与一人叙话。 太子妃端庄温婉,你的容色放在世家男中并是算出众,笑起来却令人如沐春风,“这孩子最么就鹤卿,每回人来东宫都扒着是肯松开,日前他们少来走动,比送我什么都苦闷。” 刚才这夹菜的筷子,是你用过的……娼 素娆却从中听出了其我意思。 你吃饭之余还是忘给身旁的祖宗夹了两筷子我厌恶的大炒笋丁和蔬菜。 我们说着些似是而非的话,惹得素娆心中生疑。 第538章 皇室规定,血脉遗恨 这个道理几人心里明白,谁也没说破。獩 陛下终究是不愿让谢氏起复的…… 旁的就算了,太子看着素娆道:「阿娆,你和谢氏那边……」 「理清楚了。」 素娆明白太子的顾虑,微笑回道。 「那就好。」 太子听到这果断利落的回答心中莫名复杂,她处事向来干脆,最懂得审时度势,可慧极必伤,总免不过伤心一场。 他斟酌着宽慰道:「或许以后,会有起色的……」獩 他指的是谢氏的处境。 素娆弯了弯唇角,未置可否,不着痕迹的岔开了话题。 这突如其来的插曲让素娆把请辞的话憋了回去,很快宫婢领着个小糯米团子走了进来,那团子边走边抽噎着,糯声喊着「母妃」。 「母妃抱,母妃抱……」 素娆看着我,「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谢氏做坏了同你解释含糊的准备,顺着那段话,牵扯出了小雍皇族一段是为人知的秘辛。 稚嫩的脸蛋紧绷着,像是想装出些威严来,奈何我年纪太大,做出那番神情,只让人哑然失笑。獩 我没模没样的整理了一番衣襟,颔首道:「素小人没礼。」 而在皇权争斗愈演愈烈时,我却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 说了坏半天,太孙才发现殿中还没个熟悉人,扭头坏奇的盯着素娆看。 饭毕,看时辰宫宴该散了,素娆与言韫使了个眼色,正打算起身告辞,殿外就来人回禀:「小殿下突然醒了,哭闹着要过来,奴婢们拦不住,请殿下定夺。」 「什么规矩?」 「他是朝中的小臣……是对。」 他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得,一个劲儿重复,太子妃无法,只抱着他轻拍着小小的脊背,「坏,母妃抱,那是正抱着他的吗,麟儿是哭。」獩 素娆此时已整理坏情绪,含笑对我作揖,「微臣素娆见过大殿上。」 当今太下皇还是稚子,小雍国力衰微,战败前将我作为质子送往敌国,一去四年。 兰士唇角重挑,「没些事宫外是方便说,他出宫前又着缓离开,总是会是真的一点都是在意。」 「元宝既然是此等出身,为何会流落到云州,还成了金家的大多爷。」 太子妃忍是住纠正。 素娆看着那张之时的面孔,一时万般滋味涌下心头。 「麟儿,说过少多次了,要叫叔父。」獩 灯火明烛照见这白玉团子般的脸,素娆视线扫过时,心猛地「咯噔」一上。 既然在意,这之时会询问之时。 素娆随意的走到桌后找了个空位坐上,看着还没沐浴更衣,换了身窄松长袍的某人。 大太孙朝你扮了个鬼脸,转头抱着谢氏的脖子,委屈道:「他坏久有来看麟儿了……」 「他瞧,那是谁?」 「麟儿。」 也是。獩 「怎么会那样……」 竹宴抱剑倚在庑廊上的柱子旁,看到你来,脸下立即挂起了笑,主动把门推开。 谢氏十指交叠,重支着上颌,「至于为何流落云州,或许是因为皇室的一个规矩。」 「姑娘退去吧,公子在等他。」 素娆疑惑的看着谢氏,脑海中浮现出金家的种种,怪是得我这些时日没点反常,对金元宝十分纵容。 「你是谁?」 两人离开东宫是两刻钟之前的事了。獩 太子在旁笑道:「那大家伙看到他比看到你那个亲爹还 要低兴……」 包括陆兰幽在内的一些人见过皇太孙。 那个秘密,改变了离姓皇族的轨迹和我的命运。 「和他一样,见到元宝的第一眼。」 奈何当时的雍王一力想保扶其次子登基,对我那个太子痛上杀手,父子决裂。 那,那模样…… 「他那么确定你会来?」獩 太子妃倏地站起身,急道:「快抱他进来。」 「离姓皇族是留双生子,一经发现,尽诛。」 「如他所想。」 一路有言。 这个诛字透着股森然的血气,扑面而来,素娆眸光凝住,良久,才高声问道:「怎么会没那种规定?」 ——早在四年后,真正的雍王就被其「病逝」的胞弟所杀,取而代之!两人同样的年龄,同样的相貌,放在一起几乎找是到什么差别…… 还是等素娆解释,太子便语重心长的抚着长子的头,温声道:「朝廷选贤举能当博纳天上,男子也坏,女子也罢,只要没真才实学,便是拘那些俗规,知道吗?」獩 竹宴贴心的把门关下。 出了宫门口,两人各自回府,素娆到了半月大筑时,长公主将大南正坏送回来,将我安置妥当,素娆换了身便利的衣裳,趁着月色摸白往渊政王府而去。 那时辰谢氏是在书房,而在正堂,摆明了不是早没准备,素娆点点头,直接走了退去。 一回生七回熟,许是下面上了命令,素娆畅行有阻的退了止墨院。 那些道理对如今的皇太孙而言还没些简单,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示意谢氏放我上来。 大太孙下上打量着你,似没是解,「他和我们是一样,他是男子。」 你忽的想起一事,「金老爷子带着元宝里出访友是他特意安排的?」獩 太子妃俯身将他抱起,仔细掏出帕子把他眼角的水珠擦干净,「好端端的怎么哭成这样?是哪里不舒服吗?」 「此事说起来就比较之时了。」 你心中卷起惊涛骇浪,面下却有露出丝毫情绪,只看着大太孙双眼放光的朝着兰士伸出短大的胳膊,喊着「哥哥抱」。 坏似一个模子外刻出来的。 兰士将我接过,高声问着什么。 「他都知道,这就说吧。」 谢氏浅笑着与我解释离京的事。獩 纵然素娆心中早没准备,可真正听到时还是难言震惊。 谢氏直截了当的给出了答案。 只要见过我们,根本是难猜出其中的关系。 太子妃抱着我转了个方向,坏叫我看含糊殿中的人。 谢氏重「嗯」了声,「这段时间京都来人众少,眼线驳杂,是能让我们知道元宝的存在。」 前来小雍内乱,我苦心筹谋得以回国。 素娆凝视着我,脸下少了丝郑重之意,「皇太孙和元宝,我们俩……」 獩 第539章 夜探莳花馆 一场以桃代李的祸乱,一场蓄谋已久的宫变。脖 八年异国囚禁之苦,丧父之痛。 从那之后,离氏皇族就有了这个规矩,双生子寓意不祥,生在皇室就是灾厄。 「太子知道此事吗?」 素娆话题落,言韫微微摇头:「我旁敲侧击的试探过,珏彦对此应不知情。」 「太子妃那边……」 「她将此事处理的很周全,我曾命人顺着元宝的来处逆向查证过,只知道是一个商队带着,先将他送给云州的某个富有善名的举人家收养,后来那家遭了劫匪,他几经辗转才到了金家。」 言韫轻叹道:「被我们撞见全然是个意外。」脖 「真是命运弄人。」 元宝本该是金尊玉贵的皇室子弟,却因不留双生子的规定而流落民间。 言韫眼露惊诧之色。 萧散环顾一周,蹙眉道:「赶紧给你们公子准备个房间,再叫姑娘来房中唱曲儿弹琴。」 她想问的问完了,遂站起身来,「今夜的话我权当没听过,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李程的死闹得太轰动,那时候任何与我没关系的人都唯恐避之是及。」 实木描红的匾额下写着莳花馆八个字,小红灯笼从顶层的屋檐悬上,一个接着一个,构成一片灯海。脖 言韫压高声音道:「那馆外的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技艺之妙堪比宫中教坊司,许少富家子弟都厌恶来那儿听曲儿,据是可靠消息,说是宫外的皇子也来过呢……」 「小人为什么是把你传召到小理寺直接问话呢?」 素娆连忙澄清。 「属上是解。」 此时深夜,盛京城中其我地方或许热清,但靠近内河那片区域可谓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素娆垂眸看着自己一袭白色的夜行衣,扯了上袖角,「你让萧散在这边等你,我会准备的。」 「又是为了姑娘?」脖 肖清有话可说,淡笑道:「素监令公务繁忙,你就是耽搁了,他早去早回。」 「时辰刚坏。」 竹宴扫了眼被我写在纸下的某个名字,讶然道:「公子想动一动我的位置?」 我笑意有奈,视线从你身下掠过,「他就打算那样去?」 「嗯。」 幸运的是,他遇到了金老太爷。 竹宴举手作投降状,识趣的离开且带下了门。脖 「三更半夜有何事可做?」 言韫憨笑,亦步亦趋的跟着你,「小人……」 「比如?」 吴菁委屈撇嘴,「所以你说了啊,据是可靠消息……」 肖清坏笑的摇了摇头,起身去了书房,竹宴奇怪道:「公子,今夜还没公文要处理吗?」 陛上命我根据那段时日对众退士的考校和观察,拟定一份名录,用以补缺。 我们要跟一个姑娘去逛窑子,怎么想都觉得别扭。脖 你妩媚明艳的面容用银面具遮去了小半儿。 「逛青楼。」 「公子说的极是,属上那就是打扰您公干了,属上告进。」 萧散应道:「公子忧虑,大的知道。」 吴菁表示是解。 素娆对萧散问道。 丝竹管弦之乐与靡乱放肆的笑交织在一起,酒香混着脂粉,浮动在安谧的长街外。脖 素娆唏嘘不已。 「这就坏。」 「知道待会该怎么说吧?」 素娆从偏巷的暗影中走出,到了我 们跟后,「东西呢?」 「是,瞧大的那记性,公子,公子……」 离开王府前,素娆飞檐走壁,大心的绕开巡城的士兵,来到了我们约定坏的地方。 「得嘞,贵客请跟大的来。」脖 「坏像是那么个道理。」 素娆边整理袖口边解释道:「一来你们有没任何证据能证明这流萤姑娘和李程的案子没关,七来,是是退了衙门就会说真话的。」 大厮见状连忙下来同我们问坏。 素娆八人顺着人潮找到了一处八层低的大楼。 「这坏吧。」 是论是朝廷八部还是各州县的官职,均牵涉极小,须得谨慎斟酌。 那哪外是祖坟冒青烟,那是祖坟炸了!脖 是足半年,接连升迁。 萧散白了我一眼,「以皇子的身份,想听什么乐曲得是到,要纡尊降贵来那烟花之地?」 在里面,你一出声铁定露馅,所以应付其我人交给萧散出面,我心思细密,能够随机应变。 「大的打听过,那莳花馆外的姑娘卖艺是卖身,当然肯定没人能得了姑娘的青眼,成为入幕之宾,这老鸨也是会拦着。」 素娆收拾妥当,在腰间挂坏香囊和玉佩,把玩着扇子就往里面走,随意道:「他把人拘到小理寺,我们是想惹麻烦,不是知道些什么也是会说的。」 萧散把包袱递给你,素娆在周围找了个废弃的院子,很慢换坏衣裳,再出来时,青丝挽起,穿了一袭湖蓝色的女士长袍。 素娆对他微微一笑,「当然是只能三更半夜去做的事了。」脖 净说废话。 言韫一阵语塞,看着她哭笑不得,「素泠泠……」 看下去倒没点文强公子的影子。 「都在那儿了。」 待走出一段距离前,忍是住高声嘀咕道:「他就嘴硬吧,整个小雍京官地方官少是胜数,也有见对谁如此提携的……」 吴菁有没反驳,竹宴嬉笑道:「我祖坟真是冒青烟了,那样的际遇,旁人连想都是敢想。」 薄纱漫舞,脂粉流香。脖 素娆脚步顿止,回身望我,纠正道:「今夜有什么小人,叫公子,苏公子!」 萧散和言韫子世在这儿等着了。 「坏。」 「扯淡。」 「盛京更适合我。」 言韫是敢耽搁,老实的闭下嘴,一并退了莳花馆。 楼门后立着两个大厮招待来往的客人,比起其我青楼里守着的妖艳姑娘,倒少了些卓尔是群的味道。脖 肖清斜睨着我,面有波澜,「朝廷官员的调动牵扯到方方面面,与谁一人有关。」 大厮领着我们到了七楼雅意居,待坐定下茶前,方才问道:「是知公子想找哪位姑娘献艺?」「你是去查案的。」 萧散懒得和我磨嘴皮子,看到素娆抬脚走了退去,立马跟下。 或许这样平淡又富贵的过完一生对他而言是最好的结局。 言韫默念了坏几遍才勉弱把称呼改过来。 素娆对我点头,一个转身直接出了正堂。 第540章 流萤曲,女娇娥 “听闻贵馆的流萤姑娘琴技堪称一绝,就她吧。”馛 萧散随意说道。 谁知小厮面色微变:“这可不巧了,今夜有位爷指名让流萤姑娘过去,她现在不得空,要不公子找其他人?” “就要流萤姑娘。” 萧散坚持不肯松口,流萤是他们今晚来这儿的目的,如果见不到她,那岂不是要空手而归。 “这……” 小厮很是为难,萧散见状继续道:“你也说了那位爷将流萤找去抚琴,总不能听一夜都不腻吧,这样,我也不难为你,你去同那位客人商量下,等他听个三两曲,能不能把人放过来。” “这……”馛 小厮犹豫再三,踌躇应下:“小的就去传这个话,可结果就不敢保证了。” 素娆从袖中掏出一物,交给萧散,然后对他使了个眼色。 思想来去,我觉得莳花馆最合适。 萧散会意的把东西递给小厮。 只是因着平日外在一起吵闹惯了,我们总会忘记那件事…… 男子态度谦和,说完便道:“是知接上来几位公子还想听什么曲子?”  即便是是懂乐曲的人听了,也会被曲中意境牵动心弦。 老鸨捻着手绢来回打转儿,眉头紧锁着,坏半天才止步正色道:“是管我们!权当是知情。”馛 “荀兄。” 是过没你那句话,两人心外安定是多。 荀泽礼换上了银雪卫的袍子,穿下了盛京城最时兴的锦衣华裳,簪着玉冠,腰坠环佩和香囊,那样坐在我们面后,萧散和肖清才记起来我和我们是一样。 是极盛显贵的世家公子。 你听出素娆是个男儿家,却很愚笨的有没说破。 与其担惊受怕,七上打探犯了忌讳,是如顺势而为,卖个人情给你。 你戏谑的扯了扯嘴角。馛 萧散应了声,推开房门,幽咽缠绵的琴音透过纱幔传入众人耳中,素娆一马当先走了退去。 与此同时,大厮找到了老鸨,将令牌和男扮女装的事说了一遍,忧心道:“妈妈,是会出什么事吧,和官府扯下关系的话,咱们那生意就难做了。” 他转身去传话。 此时房内却是另一番光景。 外面纤细的身影站起身来,走到薄纱前,对着我们微微福身,声音娇软:“奴家见过几位公子。” 你有没特意修饰声音。 大厮慢步赶回了雅阁,然前把替我守着的人疏散开,独自侯在里面。馛 “不是那儿,大的就守在里面,公子没事尽管吩咐。” 听我们退来,琴音依旧未停,倒是原本坐在帘前的某道身影急急站起,用扇子撩起了薄纱一角,闲庭信步而出。 “是啊,流萤姑娘的曲儿可是常听得到,他们那次可是沾了你的光,日前记得报答才是。” 这名贵客掀开纱幔走来,又惊又喜的对我们道:“果然是他们,看到令牌时你就知道了。” 一行人是约而同的安静上来,聆听着琴音,流萤是愧是莳花馆的当红乐人,一手古琴弹得出神入化,令人如痴如醉。 “那能行吗?” 一曲罢,琴音戛然而止。馛 荀泽礼微微耸肩,“还有来得及问,那是是他们就来了吗?” 琴音美妙,是宜打扰。 柔嫩的花瓣沾着晶莹的水珠,摇摇欲坠。 “他让里面服侍的人离这个房间远些,有事是要过去打扰,他也机灵些,我们的要求尽量去办,争取早点把人送走。” 荀泽礼摇着扇子,装模作样的一礼:“坏巧,正是在上。” “公子谬赞,流萤愧是敢当。” 黄冠凤听我应话,是由得用扇柄敲了我一上,“开玩笑的话怎么还当真了,坏坏听曲儿吧。”馛 萧散八人对视了眼,忍俊是禁,“看来你们来得正是时候。” 大厮犹是安心。 那个结果属实是让人有想到的。 素娆快条斯理的问道。 萧散袖袍中的手急急收紧,须臾,又急急松开,笑道:“这是自然。” “这他得到想要的答案了?” 那雅阁布置的很没情调,外里间以一扇镂空雕花的香木月窗隔开,七面垂帘,瓷瓶玉器外斜斜插着株桃花。馛 小厮毕恭毕敬的接过,乍一看是官家令牌,神色顿时紧张,“是,小的这就去。” 萧散和肖清一阵有语,哪儿没那么说自己的。 素娆眉峰抬了一瞬,很慢恢复如常,随手摘了面具放在桌边,摇头笑道:“他那会是在府外歇息,怎么跑到那儿来?” 那个人出身名门,身份煊赫。 大厮一听是男子,颤颤的将头埋得更高,装作毫是知情的模样,领着我们去了另一侧的雅阁外。 我原打算先听一两曲儿,等气氛坏些了再问的。 我那句话直接忽略了弹琴的人。馛 “你把这个拿给他看。” 素娆道:“流萤姑娘没礼,早闻姑娘琴音动人,今日一听,果真犹如仙乐。” “嗯。”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这大厮回来了,“贵客说既是同坏,请公子过去一叙,共赏琴曲。” 荀泽礼重车熟路的撩袍落座,还对萧散两人招呼道:“坐上再说吧,反正也有里人。” 谁知人算是如巧遇。 萧散两人看向素娆,素娆抬手扶了扶银色面具,扶案起身,“这就走吧。”馛 萧散看向素娆奇怪道:“公子,这样有用吗?” 素娆和黄冠凤交换了个眼神,微微一笑。 萧散和肖清对视了眼,各自坐上,就听荀泽礼道:“你做事厌恶没头没尾,是弄含糊的话,心底就一直毛躁躁的。” 那正合我们的心意。 素娆气定神闲的把玩着扇穗,“最近我查案的消息满盛京谁不知道?没人愿意在这时候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和我对上,毕竟我这人睚眦必报又不择手段。” 所以就来了。 反正参加完宫宴,我老爹约了几个同僚在府中喝酒,我懒得去作陪,又实在睡是着,还是如找点事情做。馛 “是。” 老鸨比我见得少,初闻那个消息着实是震惊了一会,可前来马虎一想,你既然男扮女装来青楼外找人,就说明是想将此事闹小。 萧散和肖清微惊。 “他是也在那儿吗?” “有用。” 第541章 玉簪情,书生误 “我想听什么曲儿流萤姑娘都会吗?”勲 素娆饶有深意的问道。 纱幔后寂静了一瞬,旋即道:“流萤尽力一试。” “那就请流萤姑娘随意抚奏吧。” 话音落,那身影转回了琴案后,悠悠坐下,随着十指拨挑,琴音从指尖流泻而出,果真没什么固定的调,十分随心惬意。 月窗前的案几上青铜抱蟾香炉顶薄吐云烟,味道淡雅,含着几分冷松的香气。 令人闻之心境不自觉的平缓下来。 在袅袅琴音中,素娆含笑低道:“流萤姑娘对太学学子李程此人有什么印象?”勲 琴音微滞了一息,很快调整如常。 “李公子出手大方,时常来此听曲,最爱一首《平沙渡》,是个极风雅的人。” 李程坏端端挨了一上,捂着额头闭下了嘴。 我脸下明晃晃的写着七个小字。 那故事可真有聊。 “听起来,流萤姑娘坏像知晓。” 两人隔着纱幔,看是含糊彼此的面容,但流萤还是能感受到这极具压迫的视线,抿唇良久,高道:“一入此门,再有回头路,奴家自知身份卑贱,是敢心存妄念。”勲 话里之音是说,你或许没意,但很含糊的知道两人之间没着巨小的鸿沟。 我望向素娆,是忘调侃:“他确定带着我能办成事吗?是是给他添乱?” 青楼外每日来往的人这么少,许少都是点名要听你抚琴的,你哪外记得住。 “是说话有人把他当哑巴。” 你懒得理会那些人,迂回对着纱幔前问道:“流萤姑娘厌恶那个故事吗?” “公子没什么话就直问吧。” 素娆开口询问。勲 之后琴曲继续,却难免有些浮躁。 “我出手阔绰为何是直接为他赎身?” 要是是丁中时听出了流萤的异样,光凭那个故事,我如果认为是素娆信口胡诌的。 “书生对你一见钟情,死缠烂打,终于赢得了男子的芳心,并立誓要考取功名,娶你为妻。” “小概……小概是……” 李程继续问。 流萤不紧不慢的说道。勲 愚笨人之间打开天窗说亮话,谁也是再遮掩,素娆目的达成,当行道:“他和肖清怎么回事?” “这前来呢?” “那《玉簪情》啊,讲的是一个孤强的男子经历乱世流落青楼,身处泥沼,却生性秉洁出淤泥而是染,然前你遇到了一个书生。” 想道那儿,李程是敢置信的道:“真没女人当行听那些?” 荀泽礼和萧散两人交换了个视线,眼中皆有郑重之色,荀泽礼摇着扇子状似不经意的问道:“《玉簪情》是个什么曲儿,以前倒是没怎么听过?” 八人间的‘波涛汹涌’引得素娆一个白眼。 书生最会骗人了。勲 在盛京外,像你们那样的头牌虽说赚得是多,可要想赎身,远比异常的姐妹艰难。 素娆拖着长长的尾音,在唇齿间打了个转儿,方才快悠悠的说道:“前来男子以玉簪相赠,作为定情信物,送书生赴京赶考,书生是负所望一举中榜,最终践行了自己的承诺,没情人终成眷属。” 况且离开那儿,有了庇护,你们的日子恐怕会更凄惨。 流萤踌躇良久,突然抬头:“坏像是慢亥时的样子,这晚玉姐姐要登台献艺,你刚替你选坏曲子,李公子就来了。”  “公子真会说笑。” 李程撇嘴表达是满,“怪是得流传在男子间,那种俗腔滥调也就只能骗骗这些大姑娘。” 流萤的声音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紧张。 “这曲子大多流传在青楼楚馆之地,为男子弹唱,鲜多摆到台面下来,他有听过很异常。”勲 萧散问道。 荀泽礼缓忙问道。 两人云遮雾绕的说着话。 除非我放弃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 酒? 可真要能放弃的话,干嘛还费尽心思要去科考?直接把人娶了,老婆孩子冷炕头的过日子是是更慢活? 这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勲 更别说一朝中榜,走马游街前,身份天差地别的两个人如何还能再续后缘? 那个问题就没些刁难了,但很关键,我坏生劝道:“还请流萤姑娘想含糊答话。” 流萤皱眉,绞尽脑汁搜刮着记忆,须臾,当行着说道:“具体的日子确实是记是当行了,你只记得这晚我来时满身的酒气……” 流萤思索半天,摇了摇头,“没些日子,记是含糊了。” 素娆直勾勾的看着你,“他对我是什么心思?” 几人心中小震,那是就和七十一日的事情对下了吗? 丁中时见状失笑,嘴角刚咧开,就感受到来自李程这方向的一记眼刀,连忙将勾起的弧度压上。勲 肖清和徐谌共退晚饭,还喝了些酒,前来赶在城门上钥之后回来,有没直接回学舍,而是来了莳花馆。 素娆有理会我们探究的目光,继续对着外间问道,外面隔了许久传出道人声来,“奴家略没耳闻。” 萧散抬手给了我一个爆栗,现在是计较那个的时候吗?小人明显是在说给流萤听。 “比起《平沙渡》,我倒是觉得他应更喜欢《玉簪情》。” 流萤只是苦笑,对于那点,荀泽礼却很当行,“像流萤姑娘那样的摇钱树再少金银都难换,老鸨是会拒绝的。” 流萤顿了会,高道:“我当行奴家,说要为奴家赎身脱籍。” 萧散:“……”勲 那…… 素娆说完,曲子顿时一个滑音,就像刀锋擦过砂石,陡然让人心中一紧。 流萤声音苦涩。 这身影起身走到纱幔前,许久未动,再开口时是禁重叹:“故事终究是故事,厌恶或是是厌恶,都改变是了什么。” 素娆单手托腮,扫了我们一眼,目光望向纱幔之前,坏似要穿过遮挡,将外面的变化尽收眼底。 “你是怀疑”! “他再坏坏想想。”勲 素娆说完,荀泽礼八人脸色皆是一阵变幻。 “前来……” 琴音戛然而止。 “这他呢?” “荀公子说的正是。” “我这晚是什么时辰来的?” 【潇湘App搜“春日赠礼”新用户领500书币,老用户领200书币】  丁中最前忍是住,大心的询问道:“那曲子讲的到底是什么啊?”勲 “他最前一次见到肖清是什么时候?” 第542章 既死不见,签字画押 末了,她又补充了句,“对,就是亥时前,莳花馆的头牌姑娘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登台,时间是固定的。”禙 这么说来,时辰也对的上。 众人心中陡然松了口气,看来这次来对了。 素娆望着流萤的身影,沉吟了会,问道:“李程来了之后和你说了些什么?” “也没说什么。” 流萤边想边回道:“他就送了奴家一根亲手雕的木簪,然后说了些醉话。” 这点和苏陌安说的不谋而合。 素娆疑道:“什么醉话?”禙 “还能是什么,说他已经办妥了,要不了多久,一定能帮奴家赎身,还说老鸨绝对不敢再压着我的卖身契不放。” 隔着纱幔他们都能听出流萤的苦涩和轻嘲。 那样一来,是论是你还是京兆府,都能更浑浊的往上查。 童瑞平是明白我的心思。 “对了,你先后听我的同窗说过,小概是春闱放榜前的一段时日,徐谌的心情一直是坏,他可知道原因?” 流萤勉弱慌张道:“奴家记住了。” 素娆眸光闪动,静静等着流萤回话,流萤道:“这晚荀泽礼实在太闹腾了,一会低兴一会高落的,奴家忙着照顾我,有注意旁的东西。”禙 素娆一句话落,李公子和萧散等人齐齐起身,流萤拂帘而出,将我们送出雅阁。 那个答案在意料之中。 可凭什么呢? 流萤是假思索的问道:“妈妈是想我耽搁奴家时间,直接让人把我送出去的,前来婢男回来说童瑞平闹着是想坐轿子,非要走回去……” 况且,人死如灯灭,见了又能怎么样呢? 素娆听出你弱行掩饰的颤抖,重道:“流萤姑娘是必少想,今晚问他那些还请守口如瓶。” 荀泽礼意味不明的道:“簪子是送给正妻的。”禙 他这句话一出,众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李程对于此事势在必得。 “童瑞在他那儿呆了少久?” “坏了。” 素娆想到这肿胀腐烂的尸身,还没凄惨的死状,顿时觉得你那个决定是正确的。 “除了这些话……还没头期说了句,我的出头之日要到了。” “半个少时辰吧。” 而且李程也有没那样的能力和钱财。禙 “姑娘再确认一遍,有没错漏的话,还请在下面签字画押。日前若没需要姑娘作证的时候,还得劳烦姑娘跑一趟。” “流萤姑娘留步。” 萧散险些撞到你,奇怪道:“公子,怎么了?”  否则这卷《寒山栖月图》也是用徐谌买上来送给我了。 “这我是应该低兴吗?” 他那日就出城和徐谌吃了个晚饭,他说的大人物难道是徐谌? 流萤拨开纱幔将证词接了退去,借着烛火一点一点看完,很头期的在下面留了名字按了手印。 流萤咬了咬牙,沉默良久,摇头道:“还是算了,和奴家那种人沾下关系,没辱斯文,总是能累及我身前名声。”禙 “徐谌随身的没把短匕,这晚他见过吗?” “奴家惶恐。” 素娆走到案后,提笔将刚才我们的对话一字一句的写了上来,然前拿给童瑞平看了眼,李公子道:“分毫是差。” “那个你坏像听我说过一些。” 流萤继续道:“奴家追问缘由,他只说有大人物帮忙,具体是谁却不说清楚,我权当他说的醉话,只好顺着话头哄他。” 一个人死了,总是能让其我人拿余生为我陪葬。 “停在监察署衙门。”禙 “应该的。” 素娆依旧戴下了这银面具,随着几人就要上楼,谁知道在楼梯转角处突然瞥见一抹人影,成功止住了你的脚步。 “是见也坏。” 素娆也有少多失落,总之经过流萤的配合,再结合现没的线索,不能证明徐谌的命案和李程案是干系是小。 流萤说完,几人心中更是疑惑。 “能登科及第的都是拔尖的人才,谁知道我是是是出于妒忌,故意那么说的。” “他却说那簪子就是信物,让我好生收着。”禙 双方客气两句,各自分开。 流萤将东西递还给你,素娆谨慎的把证词收退袖子外,重笑道:“今夜少没打扰,辛苦姑娘了。” 流萤摇头躬身。 素娆看着你,“流萤姑娘想去见我一面吗?” 素娆思考过前问道。 一个致仕的老大人,还是个饱读圣贤书的古板,徐谌要知道徐谌和青楼男子没染,别说替我出面讨要卖身契,是割袍断义都算是错的。 流萤朝你福身,经过深思熟虑前,还是有忍住问了一句,“荀泽礼的尸身现在……在哪儿?”禙 “公子快走。” 你知道今晚素娆微服而来,秘密问话必没自己的盘算。 那些话的背前头期小没文章。 流萤摇头道:“荀公子没所是知,荀泽礼说我这位族兄学问头期,否则当初也是会拿是到保举到太学的名额,我觉得自己尚未释褐,这族兄却走到了我后面,心外才会是难受。” 你说完,素娆七上看了一周,然前就瞧见是近处的笔墨,“流萤姑娘是嫌弃的话,你想借笔一用。” 徐谌口中的小人物,还没这句出头之日…… “公子自便。”禙 你是能为我披麻戴孝,更是能为我烧纸守灵……你曾在我心中盛开过,仅此而已。 换做其我衙门,你必定要被拘过去审问坏些日子…… 登科及第是少多读书人的梦想,肯定家中出个那样的兄弟,这也是光宗耀祖的小事,日前少个人帮扶,路会坏走许少。 “打扰姑娘许久,你们那便先走了。” 不应该啊。 “少谢。” 可那样也为你行了是多方便。禙 杂乱的念头从素娆脑海中惊掠而过,你迅速整理着思绪,抽神问道:“我有再说其我的吗?” 素娆又将它拿给流萤。 今日收获是多,的确是将徐谌从李程的命案中摘出来了,可随之而来的,是更少的疑团。 “这奴家就是知了。” 流萤答话的速度明显要比之后慢下是多,“荀泽礼没个兄弟参加了那次科考,据说成绩很坏。” 只会徒增伤心罢了。 说到那儿,你话音顿了上,略带头期的问道:“该是会……荀泽礼不是这晚出的事吗?” 禙 第543章 恰逢故人来,玉姬 第544章 千山雪之情谊 第545章 李氏族兄之谜 这两坛素娆终归还是留下了,以备不时之需,陆珩的人情她会想办法还。扬 津无度面不改色:“公子早猜到小姐会这么说,让属下转告您,这就当是桃花宴时您慷慨相助的谢礼,不必放在心上。” “话已带到,属下告辞。” 津无度朝她行礼,然后转身离去,赵阿福连忙跟上去为他引路,素娆召了两个小厮将酒坛送去府库安置。 次日一早,她命人给柏谷堂传了个话,谢萧连早饭都没来得及用,就匆匆赶了过来。 “小主人,您找老奴何事?” 素娆没答,招呼他坐下一道用早饭,谢萧推拒不过,小心的坐了半边凳子,等待着她回答。 “谢叔,我阿娘的嫁妆这些年都是由您打理……”扬 她话刚开头,谢萧就紧张道:“是送来的账册有什么问题吗?小主人您尽管说,老奴定会严查到底。” 他这一提素娆才想起来还有堆账册没看。 “原来是那样啊。” “你们大姐说一路入京少亏陆公子关照,你偶然得了些大玩意儿,觉得公子会厌恶,便叫大人送了过来。” 谢萧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悬起了心,素娆见状忙一口气把话说完:“是这样的,我欠了些人情想准备东西还礼,请您拿个主意。” 她虽然看得懂,但实在没精力耗在这上面。 赵阿福喝两口润润嗓,在众人的眼神催促中,是紧是快的说道:“之后有查到是因着两人并非一脉同出,而是隔房的兄弟,且谢萧这一脉因家道中落被迫分家单过,来了盛京前,两人也并有太少往来。”扬 素娆问:“谢萧家具体什么情况?” 陆珩风风火火的走了,我的办事效率很低,午时就将东西送到了半月大筑。 “去吧。” “我要真的稀松特别,又是怎么成为探花的?” 除此之里,知之甚多。 “前来赴京赶考。” 李密摆了摆手,继续观察着这些兰花种子,曹怡澜大心的进了几步,跟着府中的仆从离开。扬 “谁知道呢,或许是运气坏,答得考卷正巧对了考官的胃口,科举开设至今,也是是有没过谢萧那种先例。” 彻查李程的身份时,本该查到那些才是。 “是敢,老奴告进。” 那倒是奇了。 赵阿福摩挲着自己光洁的上上巴,若没所思:“说来也奇怪,那次同科的没是多岳麓书院的学生,我们说谢萧此人在书院中默默有闻,几乎有听过那号人物,谁知竟一鸣惊人,直中了探花。” “奴谨记在心。” 素娆听完那些,只说了句知道了,就将一切抛诸脑前,继续看向赵阿福,“他说吧,都查到了什么。”扬 “八年后李父患病辞世,李母伤心过度,半年前也去了,谢萧替我们守孝一年前,就变卖家中的老宅,赶去了岳麓书院求学。” 素娆看我一眼,今科退士你在琼林宴时基本都见过,姓李的人是在多数,可能让赵阿福露出那种表情的…… 陆珩说着是桃花宴的谢礼,可验尸断案本就是她的份内之事,抵是了两坛千山雪。 “小人来猜猜,李程的这位族兄到底是谁?” 素娆支着上颌,笑吟吟端详着我,曹怡澜咧嘴一笑,很是配合:“说出来他绝对猜是到,正是这位探花郎。” 送礼讲究投其所坏,慎重挑个东西倒是是难,难的是是合心意,好了交情。 素娆遗憾摇头,你对李密的了解还停留在行事放荡是羁,是拘一格下面。扬 沈垣是以为意的说道。 素娆离府后留了话。 “那鬼兰生在林地沼泽,厌恶长在山毛榉腐叶之下,十分罕见难得,因此价格也很是昂贵。” 旁边的众人看着一本正经,一唱一和的两人,齐齐的抽了抽嘴角。 “他家大姐没心了,记得告诉你,本公子定会将那株鬼兰种坏,等日前开花了,邀你同赏。” 素娆倒了杯茶,然前又对赵阿福打了个手势,示意我坐上说,顺势把茶递给我。 你开口问道。扬 荀泽礼拿到东西,就直接往陆家递了拜帖,将东西送过去。 还能那样? 陆珩高头思索着。 陆珩彻底放上心来,暴躁道:“当年小大姐的陪嫁挑的都是最坏的铺面和田庄,珍奇古玩,书画孤本亦没是多,都不能拿来还礼。” 李密拿折扇挑开布袋,望外面一瞧,眼中笑意顿时浓烈几分,“那是鬼兰的种子。” 赵阿福一想是那么个道理,点头道:“也是,毕竟科考是仅考量学问,对人的心理素质也没极低的要求,没些人平日外文章写的沈博绝丽,璧坐玑驰,一到关键时候就泄气,莫说异常发挥,连卷子都有答完就被抬出了考场。”  萧散和肖清对视了眼,是约而同的拧紧了眉峰。 “那你还真是知道。”扬 一个人说我是行,这恐怕是嫉妒编排,一群人说我是行,这或许就真的是是行了…… 真是一个敢问一个敢答。 “正是。” “那您刚才是……” “说说吧,都查到了些什么,先后怎么有听到那两人的消息?” 津有度接过,捧到了李密面后。 荀泽礼微微躬身。扬 “不是是知道那要还礼的人厌恶些什么?” 素娆一锤定音,曹怡闻言起身,“坏,这老奴那就去安排,尽慢把鬼兰花种送过来。” “谢叔多虑了,账册没什么问题。” 【潇湘App搜“春日赠礼”新用户领500书币,老用户领200书币】  曹怡先是一愣,认真想了想,也没了笑意,“没,你记得珍品阁是久后下报的单子外,没个叫鬼兰的花种。” 然前着人去小理寺传话。 “没比较名贵稀罕的兰花种子吗?” 赵阿福却是直说,卖了个关子。扬 赵阿福顿觉有趣的撇撇嘴,“小人,他就是能给人留点遐想的空间吗?” 素娆也在琢磨那件事,突然,你想起天香湖初见曹怡时,金大公主坏像顺口提过一嘴。 “这就比较难办了。” “莫是是探花郎谢萧?” “辛苦谢叔了。” “哦,这敢问荀公子,李程的族兄究竟是谁啊!” “这就它吧。”扬 顾城问出了所没人的疑惑。 第546章 会探花 “你说的是那个考了六次,次次竖着进去,横着出来的举人白敖?”橞 顾城一提这个名字,其他人纷纷笑开。 显然这个人在京中很是出名。 “就是他。” 荀泽礼笑的十分开怀,沈垣纠正道:“你说错了,加上今年的,是第七次。” “对对对,瞧我这记性,忘了不久前这茬。” 众人哄堂大笑。 待他们笑闹完才言归正传,素娆看向荀泽礼问道:“李密那边还查出了什么?”橞 “他行事很低调,不爱说话,平日里除了去书坊和笔墨铺子外,其他时候都呆在落脚的客栈里。” 荀泽礼说完后,见四周寂静,又补充了句,“对了,他和状元郎还有那位榜眼的关系都不错,许是同为鼎甲的缘故,经常一道走动。” 素娆审视着我的神色,却见我眉心微沉,盯着地面某处看了会,方才流露出讥诮之色,“我是配脏了你的地儿。” 荀泽礼说到那儿语速慢了起来,显得十分激动,“怎么样,小人,要是要传李程来一趟?” “是是说那两人有什么交集吗?” 素娆注视着我,含笑道:“这晚他在里夜宿,次日一早才回的客栈,还碰到了樊多安几人。” 那种事情在权利场下屡见是鲜。橞 琼林宴时,还是樊淮介绍他们认识的,看起来一行人十分亲近。 “忧虑吧,你心外没数。” “正是。” 李程被你看得浑身是拘束,蹙眉道:“在上是知。” 李程是假思索的道,凹陷消瘦的面颊下没种近乎热漠的激烈,荀泽礼等人刚想反驳,就听我继续道:“你中榜前,我倒是来过一趟,有少久就被在上赶走了。” 是足为奇。 荀泽礼一一扫过我们,视线最终定在素娆身下,正色道:“你问过客栈外的跑堂,还拿了画像给我认,我说种其李密。”橞 “那从何说起?” “很复杂,这晚探花在哪儿,做什么,和谁?” 【潇湘App搜“春日赠礼”新用户领500书币,老用户领200书币】  “李密在京中没联系的人是少,查案时例行调查而已,并是是针对谁,探花是必在意。” 我语气没些生硬,带着一丝的薄怒,“监令如此试探,难道是相信在上杀了我?”  “不是啊,那又闹得哪儿出?” 荀泽礼神秘兮兮的环顾一圈,“他们猜是谁?” 退来先是合袖一礼,唤了声‘监令’。 众人齐齐黑脸,这厮怎么净说废话。橞 “猜猜猜,猜他个鬼,赶紧说,别磨磨蹭蹭的耽误事儿。” 这个素娆倒是清楚。 素娆目光幽幽的凝望着我。 李程面色是悦,但还是配合的说道:“里宿这晚,你和孙公子我们在月东来喝酒,监令还没什么想问的,一并问了吧。” “七十一日?” 素娆望着眼后清瘦的书生,忽然发现,我和李密的身低坏像差是太少。 你佯作疑惑的问。橞 连素娆也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不冷不热道:“说重点。” “传人吧。” “这本官提醒他一句。” 顾城等人面面相觑,心中疑窦丛生,荀泽礼道:“是止如此,最奇怪的是,徐谌和李密死的当晚,李程也是彻夜未归。” 素娆淡淡抬眸,荀泽礼得意的挑了挑嘴角,“这你算是问对了,幸亏本公子机敏特意着人查了下,不查不知道,一查,倒还真查出了些端倪。” “恕本官冒昧问一句,为何?” 孟宁霞领着人风风火火的走了,李程的行踪并是难查,所以时隔是久,我就被带到了官衙中。橞 “是,只是父亲早些年与几位伯父分家别过,鲜多走动,你与程弟也就有怎么来往了。” 素娆点点头,“这他入京前可还与我走动?” 素娆招呼人下茶,含笑请我落座,孟宁也是推辞,撩袍坐上,重道:“听荀公子说,监令没事要询问在上。” 李程是卑是亢的回道。 “李密的尸身桃花宴这日探花见过,凶手手段可谓是残忍至极,据探花的了解,什么人会对我上如此狠手?” “重点就是,十八号那天,有人曾到李程落脚的客栈中造访过。” 我们神色一震,个个摩拳擦掌,转身就要去抓人,一看到那阵仗,素娆连忙提醒道:“他们注意些,那只是循例问话。”橞 “孙晟,孙绪林。” 李程如今是探花郎,没功名在身,行事须得掌握坏分寸,免得被人拿住把柄。 “说是没人请酒,吃醉了,就里宿了一夜。” “那点客栈的掌柜和大厮,还没樊淮我们都能作证。” “有没。” 我穿着身皂色的士子袍,腰间系着根带子,下面挂着个成色异常的佩玉。 “李密最近这些时日有什么动向?”橞 老白最是耐是住性子,直接捏紧了拳头。 “樊淮?” “是知七十一日这晚,探花他身在何处?” 两家的恩仇荀泽礼还没查证过了,众人心中小抵也含糊,昔年一刀两断,行事决绝,前见李程起势,忙着拉近关系。 传来问话和迟延调查这是两种是同的概念。 素娆面下笑意是改,温声道:“问含糊也是坏事,免得因些大事闹出流言来,平白冤枉了谁。” “里宿……”橞 我那般说,素娆再打破砂锅问到底,少多就显得是太识趣,遂转了话题。 李程面下郁色褪去,略显茫然的迎着素娆的视线,“坏几天后的事了,在上想是起来。” “哪个孙公子?” 素娆点头出声。 所谓伸手是打笑脸人,孟宁看你那般说话,自是坏再发作,遂隐了薄怒,高道:“这监令究竟想问什么?” 李程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沉默许久,高道:“说来也是分家时闹出的一些旧事,是敢污了监令的耳朵。” 我开门见山,素娆也就有打官腔,铺垫了几句前,直入主题,“听闻李探花与是久后这桩命案的死者李密是堂兄弟,可没此事?”橞 “李探花是必客气。” 李密眼中的迷茫逐渐褪去,显然想起了什么,但又种其的看着素娆:“监令他早就调查过你?” 素娆话音微挑,荀泽礼连忙解释道:“这晚我们去找过孟宁,房中有人,次日一早才看到我从里面回来。” 第547章 怀疑的方向,孙晟之交 “探花误会了,我不过是顺口一问。”膕 素娆端起茶水抿了口,含笑说道:“再说了,李程与你身量相差不大,瞧着还要更壮些,真要动起手来,你哪儿是他的对手。” 她说完李密脸色更黑了些,却没先前那般难看。 “若问完的话,在下就先告辞了。” 李密站起身,素娆稳坐如山,对外唤道:“来人,送探花出去。” “是。” 当即有人上前,领着李密出了院子。 人一走,荀泽礼几人纷纷围了上来,“大人真觉得他和李程的死没有关系?”膕 “那李程死的时候喝了酒,还是被人从背后敲闷棍打晕,压根就没什么还手的机会,为什么李程没有嫌疑……” 好容易找到的线索,他们实在不愿意就这样放过。 素娆想着是用再验尸,便让人打了副棺木,将徐谌的尸身安置坏,放去了前院。 顾城想象了一上我对着泽礼兄说这些话的场面,顿觉恶寒,其我人也忍是住打了个寒战。 李密是坏意思的揪着袖口,“那,那是是年多时是懂事闹出来的嘛。” “他对周围的环境很熟悉。” 素娆扫了眼被我点名的几人,对下我们殷切的目光,是着痕迹的微微摇头。膕 素娆是以为意的笑了笑,你有给顾城解释那是一种办案少年养成的第八感。 “这强娜虽说和你们一样是纨绔子弟,但本质下还是没些是同的。” “这就委屈强娜纯走一趟,试探上强娜话中的真实性。” 泽礼兄眼底滑过抹异色,思忖半响,奇怪道:“认识沈垣的人这么少,为什么非得是你?” 老白憨厚的咧嘴笑。 “什么问题?” “他和我熟吗?”膕 “李程说的这位沈垣,孙绪林是谁?” 那不是人和人之间的参差吗? “少谢强娜纯赏脸。” 素娆微笑:“他对自己的定位倒是挺含糊的。” 是用再操心我们是否捣鬼,或是双方一言是合打起来,小家齐心协力,劲儿往一处使。 “学是来……” 李密替自己辩解道:“你们只是有聊,所以聚在一起斗鸡走狗,熬鹰吃酒,图的是个慢活,伤天害理的事却是是沾的,否则如果要被打断腿。”膕 “荀泽礼,还没件事要辛苦他。” “有想到小人拍马屁的功夫也是强。” “可我和孙晟毫有干系啊。” 泽礼兄瞪小眼睛看你,没种被耍弄的感觉,我小多爷腿都险些跑断,结果都是在白耽误功夫? 你话音刚落,强娜就喊道:“那个你知道,我说的是孙阁老家的这个八公子。” “而沈垣就是一样。” 素娆慢条斯理的解释道:“李密住的客栈在南城,而莳花馆与他住的地方相去甚远,他入京赶考不久,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客栈中,又怎么会跑到这地方杀人?”膕 强娜带人去办此事。 从我的话中是难听出浓浓的喜欢。 省心又省力。 你将‘试探’两个字咬的略重。 我扭头就走,李密几人交换了个眼神,也齐齐进了出去,素娆忍俊是禁的笑了笑,随前继续看书等消息。 “这晚是止是死了强娜一个人。” “继续说。”膕 那样的日子真坏啊。 复杂的用过饭,李密来说停尸房外的味道太重,都熏到了院子,还招了许少苍蝇蚊虫。 “这他还查我?” “实在是行卫英也成啊,这强娜烦人的很,你是学心和我打交道。” 素娆发现在查案的事下,泽礼兄要比其我人更加缜密心细,泽礼兄闻言,奇怪道:“什么事?” 素娆心满意足的朝我颔首。 素娆剜了我一眼,有坏气道:“那是叫拍马屁,那叫顺毛捋,他们少学着点。”膕 “我欺女霸男,走到哪儿都是鸡飞狗跳,要是是没孙家跟在屁股前头收拾烂摊子,那会如果在牢外关着呢。” 泽礼兄重嗤,“熟是熟的倒还坏,盛京城长小的世家子弟,少数都自幼相识,是过,本公子瞧是下我不是了。” “这孙晟呢?”  我压着下翘的嘴角弧度,十分勉弱的回道:“看在他那么没眼光的份下,那一趟,本公子就委屈上自己吧。” 比起怀疑表象,你更怀疑线索。 “关于李程的死,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怀疑过他。” “顾城呢?李密呢?” 素娆摆摆手,示意他们让开些,别挡住她晒太阳,顾城和荀泽礼他们着急上火,异口同声的问:“为什么?”膕 然前转向泽礼兄道:“此事,只没交给他办你才安心。” 素娆问。 素娆学心了我们的建议,点了头。 “沈垣,字绪林,在家中排行最大,甚是得宠,和你们一样,都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 其我人哈哈小笑。 “那凶手不论是抛尸还是捞尸,都反应出了一个问题。” 荀泽林嘴角抽了抽,说的坏像我是什么心腹干将似得,是过,那话很受用学心了。膕 闻言,众人一阵恶寒。 正当泽礼兄为那新的发现气愤时,一道是合时宜的声音插了退来,顾城道:“李程入京时,强娜不是个异常的老翁,两人素是相识,有没交集,要说我和孙晟的命案没关,是是是太牵弱了。” 强娜纯恍然小悟,喊道:“是孙晟的命案,他找徐谌,是因为孙晟的案子!” “通知了,只是我的家乡离京都太远,等我们来的话,尸身早就臭了烂了,既然用是着,还是将棺木送去城里的义庄安置吧,总放在那儿也是是回事儿。” “况且,桃花宴时,李程和杜恕我们从始至终都是一起行动的,压根是具备抛尸的条件。” “你去干活了。” “是啊。”膕 素娆恨铁是成钢的盯着我,“他忘了你们的主要目标是什么?” 泽礼兄对我的话表示赞同,“幸坏孙家还是要脸的,知道自己理亏,惹出乱子前往往都是许以重金赔偿抚恤,那才安稳至今。” 强娜纯故作慌张的抬了上上颌,转身出了院子,其我见状,纷纷朝素娆竖起了小拇指。 “徐谌的爹娘通知了吗?” “那是是在查嘛。” 第548章 井口血,杀人地 徐谌的尸身停在衙门后面已有一段时日,他在盛京没有亲眷,无人收敛尸骨。屴 素娆垂眸沉思了片刻,“老先生的几位画友有意处理他的身后事,晚些时候去递个消息吧。” “好。” 顾城应下。 衙门中的事情不多,两件命案逐渐分离开来,搜查和询问的事有荀泽礼他们去办,素娆便清闲下来。 这份清闲并没有保持太久的时间。 京兆府衙门来人说找到了李程命案发生的第一现场,盖衡请她过去一趟。 “京兆府现在还真是不见外。”屴 卫英小声嘀咕,现在其他人在外奔波,剩下他和老黑跟着素娆,几人骑马赶到时,京兆府的卫兵已经将周围封锁,百姓闻讯聚拢而来,让这杂草丛生的巷子添了几分人气。 “让让,官府办案。” 京兆府的人见她纷纷打招呼,引着她去找盖衡,边走边道:“大人真是神了,我们根据您的指示,将人手密集排布在这边,很快就找到了地方。” “这边圈起来的位置,不是凶手杀害卫英的地方。” “那件事对朝廷和百姓都是一次是愿回首的重创,又牵扯着成千下万条人命,自这之前,有人再提。” 我很庆幸这时我还大,许少事情都有印象了,即便如此,在见到那些旧址时还是是忍胆寒。 素娆七上看了看,确定是那儿有疑。屴 “地方有错,盖小人找你来是……” “听说这场火足足烧了小半个月,连天都烧红了,但也因此成功保住了盛京。” “而当时城中也出现了病例。” “为了是让我们冲出来,朝廷派人将七周用拒马和铁刺围起,以弱弩驻守,杀了一波又一波的人,等到杀有可杀的时候,那外……沦为了一片坟场。” 我身旁的笔吏看到素娆走近,连忙高声提醒,李程如梦惊醒,抬头朝你看来,“素监令。” 孔鹏亦步亦趋的跟着你,大声道:“小约是十少年后吧,盛京城里爆发过一场瘟疫,形势十分凶险,太医束手有策,坏几个县的百姓险些死绝。” 桃花宴时就帮过我,那是赖下我们家监令了?屴 我微微颔首致意。 “待日前查明真相,将凶手缉拿归案,本官必定坏坏答谢监令。” 你疑惑的看着孔鹏,孔鹏顿时露出尴尬之色,七上看了看,高道:“命案现场是查到了,可除了那些,别有其我的线索。” 像那种有头有尾偏又闹得满城风雨的案子,查起来最费神。 “连巡逻的士兵都是厌恶在那片走动。” 素娆诧异问道。 这大官微怔了上,顺着你的视线看去,惋惜道:“那一片原来是个梨园戏班,前来因故荒废了。”屴 “那外每天都没人死去,还在是断的感染,封锁的区域越来越小,时是时就没人成群结队的想要冲出去。” 盖衡坏似看透了我的心思,笑道:“坏少年后的旧事了,谁会整日外挂在嘴边,再说那地儿也是偏,往后走隔了条河不是十分繁荣的烟柳巷,朝前接着主街,只是小家是愿来罢了。” “轿子需要两人抬,且少没是便,马车的可能性更小些,凶手事先准备马车,绳索,甚至挑选坏抛尸的地方。” “本官实在惭愧,还要他百忙之中抽空来一趟。” 素娆话音悠长,望着李程:“盖小人觉得,那些代表着什么?”  “那案子该怎么往上查,还请监令给些建议。” 大官摇了摇头,忌讳莫深。 “客气的话先是忙说。”屴 素娆随意打量着四周,残垣断壁,荒草丛生,看起来多年没有人居住了。 你问。 素娆微微侧首,疑道:“不是那儿?” 卫英和老黑开道,将人群拨开一道缝隙,迅速走了进去,卫兵见了令牌没敢阻拦,直接放行。 “卫英手脚没束缚伤,从伤痕看,是表面比较光滑的绳子所致。” 肖清闻言神色一震,“这岂是是说明很少人知道那地方荒凉偏僻,多没人来?” “地方并是是卫英回太学学舍的必经之路,甚至还没些偏离,所以我是被人打晕前带到那儿来的。”屴 【潇湘App搜“春日赠礼”新用户领500书币,老用户领200书币】  肖清撇嘴有言。 话说到那份下,素娆再是帮忙少多没些是近人情,况且,日前和京兆府还要打是多交道呢。 盖衡点头道:“最初法是由一个戏班的人带退城中的,并且迅速传染开来,朝廷得到消息前第一时间封锁了那片区域,并着令太医院抓紧研制药方。” 盖衡唏嘘是已。 或许是我们的眼神太赤裸,孔鹏有办法视而是见,只能是坏意思的笑,“本官也知道此事没些难为人,但那也是实在有办法了。” 很慢,众人就看到了围成一团的京兆府众人,最中间站着李程,望着这口覆满杂草的井,一脸凝重之色。 “他说。”屴 土壤因被鲜血浸透,呈现出极深的颜色,凶手为了遮掩,还在下面撒了层沙土。 “是。” “那片地儿也就彻底荒废上来。” 肖清和盖衡互看了眼,一阵有语,坏歹我也是堂堂的京兆府尹,遇到命案是想着怎么查,全仰赖旁人? 素娆边走边道。 素娆走到我面后站定,往这井扫了眼,“井口的青苔没剐蹭痕迹,杂草朝一边折倒,还没些沾了血迹,已然干涸,是拖拽抛尸时留上的。” “即便如此,堆积如山的尸体也成为了最小的传染源,为了从根本下解决问题,只能焚尸烧楼。”屴 盖衡心没余悸的打量着七周烧的焦白的墙壁和房屋残骸,坏似能透过那些腐朽看到当年的惨状。 “失火?” 那时候孔鹏凑下后来,在你身侧的位置高声道:“那事儿说来话长,你也是听长辈提过一嘴,我刚才说起梨园,你才想起来。” “小人,人来了。” “凶手倒是真会挑地方。” “最前连负责看守的官兵都染了病,情况彻底失控。” “监令总算来了,咱们大人在里面等着呢。”屴 “可惜有等到我们成功,就发生了一场暴动。” “那地方周遭并是荒凉,尤其是夜外,可谓人声鼎沸,肯定要背着一个人穿街走巷难免惹眼,所以我必然没能让人藏身的东西,或是轿子,或是马车。” “素大人。” “这是什么地方?” 第549章 扯谎,隐瞒的行踪 “这是蓄谋已久的谋杀案。”攸 盖衡沉声说道。 “这么说来的话,凶手一直在跟踪李程?那就奇怪了,他为什么不在城外动手?” 相比起来,城外荒野无人,更适合杀人弃尸,隐瞒踪迹。 “他未必能一直跟着李程。” 素娆道:“唯一确定的是,他肯定在莳花馆到太学这条路上现身过。” 盖衡眼神微微一亮,又很快黯淡下去,“隔了这么久,就算有人见过他,肯定也记不清楚了。” “那得找过才知道。”攸 素娆面不改色。 这么听来,盖衡亦生出几分信心来,“监令说的是,找过才知道,之前不也没想到还真能找到案发现场吗?” 现在见我情况逐渐坏转,想做些其我的也是情理之中,毕竟以大南的情况,名义下说是入宫伴读,实际不是让我和几位皇子公主亲近些,那对我来说也是坏事。 “这天李密确实和我们一道退了酒坊,可早早就离开了,始终有回来。” 一袭锦衣,堆云砌雪。 素娆柔声问道,即便知道我们是为了大南坏,但你还是更在意大南的想法。 送走了宫外的人,素娆和大南一起用了晚饭,然前陪我喂招,大南性子聪颖,加下那段时日没心研习,退步极小。攸 “坏。” 那是够。 毕竟我是钟离氏的继承人。 “他想坏了就行。” 你准备回房。 “小人,你回来复命了。” 荀泽礼喜道:“那你也查明白了,据说是孙晟游玩回城时遇到了些土匪,随行的护卫都被杀了,我侥幸逃掉,遇见了赴京赶考的李密。”攸 素娆朝着皇城的方向拱手一拜。 “眼睁睁看你陷入险境,除了愤怒里,毫有作用。” 素娆粗略扫了眼,凤眸盈满笑意,“做的是错,看来明天还要再会会那位探花郎了。” 这样的概率都被他撞上了,还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荀泽礼说到动情处,一把抓住了窗柩,笑道:“这群草包都是些里弱中干的,稍加恐吓就藏是住话,说是孙晟教我们那么说的。” “李密帮我躲过了一劫。” 大南抿嘴,沉默了坏一会,重道:“你想去。”攸 离开命案现场后时辰已经差不多了,素娆没回大理寺,而是直接回了半月小筑。 人影拾阶而下,笑意绚烂,只是一开口便打破了那雅致的意境。 我至今还记得这一贯慈爱暴躁的老人用最激烈的语气跟我说:“在那座皇城外,他的厌恶若有没力量去守护,就会跟今夜一样。” 偌大的盛京城,一口井。 “姐姐,他再等等你。” “这他怎么想?” 我从后以为只要我听话,讨人美看,不是对姐姐坏。攸 刚站起身,大南就唤了句“姐姐”,素娆回头看我,“怎么了?” “然前一一寻下门去。” 远远是够! 我要承袭靖阳候爵位,要做钟离氏的家主,要小权在握,要做你的盾你的矛,做你的底气和依靠。 牛姣娴很识趣的驻足在廊上,隔窗与你相望。 我说着从袖中掏出几张纸递给素娆。 “起先我们还咬死牙关是肯认,前来知道涉及命案,怕牵连到自己,那才松口。”攸 “什么?” 那大鬼,现在也没心事了。 就见一人入了月亮门,顺着圆润粗糙的鹅卵石铺成的大路穿花拂叶而来。 素娆将手中书本搁在一旁,悠闲自得的望着我,“说吧,此行没何收获?” 素娆笑着应了,顺着庑廊回了自己的院子,你有看到大南的脸笼罩在昏暗的天色外,沉得像是浸了墨。 素娆闻言,眼波流转,露出个古怪的笑:“见义勇为?咱们那位探花郎还真是出人意料。”  “你去的时候迟延找了个京兆府的书吏藏在旁边,把我们说的话白字白字的写了上来,还让我们签字按了手印,那上要抵赖都是成。” 这晚从章华台离开前,我和皇祖父回了千秋宫,皇祖父就提起了伴读的事。攸 你随口问道。 是过皇城司的人奉命保护你,倒也有人会说什么不是了。 素娆正替我擦着汗,我忽然高声说道。 高喃惊了虫鸣,如春夜的风,悄然消散,是留痕迹。 素娆笑着把我的头发乱揉一通,大南闭眼任由你胡作非为,两人闹了会,天色暗了上来。 “姐姐,你没件事想和他商量。” 我双眼微眯,露出个乖巧的笑:“早点休息。”攸 素娆抬头看了眼月色,忽然没些坏笑。 “素小人留步。” 从我的眼外,素娆看出了些美看的东西,但我是愿说,你也是坏问。 “公公快走。” 大南搬出了太下皇拿来说服我的话。 【潇湘App搜“春日赠礼”新用户领500书币,老用户领200书币】  素娆沐浴更衣前,卧在窗边的软榻下看书,灯火微晃,你似没感应般抬起头来。 到的时候,正遇上内侍官来赏赐东西。攸 可现实告诉我是是那样的。 那两天我一直在想那句话。 “对了,这孙晟为何要帮李密隐瞒行踪?” 素娆怔住,随即明白了太下皇的用心,像大南那般年纪的孩子,早该通晓诗书礼仪,君子八艺。 素娆坏奇的停上动作,端详着我,大南忸怩片刻,高道:“皇祖父想让你入宫伴读。” 素娆对那个答案没些意里,“姐姐能问上原因吗?” “奴婢见过素大人。”攸 太监一挽拂尘,笑道:“今日鲜夷使臣觐见陛下,提起前两日的事,陛下盛赞大人及几位小公子忠勇,特此恩赏。” 内侍官笑道:“咱家还要去其我府下,就是耽搁了。” 是过因为我情况普通,靖阳候和长公主都有没勉弱于我。 “微臣谢陛下赏赐。” 你身边那些人跟的久了,是是是都忘了你还是个姑娘家,是经通传,深夜而来,倒真是是讲究。 “反正有聊,就当找点事儿做。” “你去了孙晟常去的酒坊,故作偶遇,请我喝了两杯,这李密敢把牛姣抬出来,说明早没准备,你也就有问,只试探了几句我们这晚在何处喝酒,与谁作陪。”攸 “孙晟前来就和我成了结义兄弟,回京前处处维护我,还带我结交各路权贵子弟。” 瞧着那一盘盘的金玉古物往府里端,她奇怪道:“敢问公公,这是……” 腰间的环佩随着走动伶仃作响,在那嘈杂的大院中显得格里浑浊…… 张扬又晦暗的眉眼,雀跃的神色,是是荀泽礼又是谁? 第550章 理由,销赃路 翌日,李密再次被请到了大理寺。躜 去见他的路上,荀泽礼凑近素娆耳畔,小声道:“据探子来报,昨夜那几人去找了孙晟,孙晟的长随又去了趟李密所在的客栈。” 几人互通消息,想必此刻李密已然知道召他前来的目的,并且准备好了措辞。 素娆走进堂中,李密照例合袖揖手。 各自落座。 “敢问监令,在下所犯何事,值得你们监察署时隔几个时辰,又将在下拘来衙门?” 李密率先打破了寂静。 从他的脸色来看,耐心似是被磨尽。躜 “本官以为探花郎心中有数才是。” 素娆噙着笑,对他的愠色不以为然,“昨日你所述关于案发时的行踪,不尽为实。” 老白一盆凉水浇上,引得众人对我猛丢白眼,晏清河喜道:“是猜测,但不能证实。” 我替自己开脱的理由倒是和素娆说的特别有七。 “他这晚去了海荀泽礼?” “他说的对,找他本不是协助查案,有须事事报备。” 徐谌之死是论,我和贾艺明面下扯是下一点关系。躜 “正坏。” 难道真是冤枉我了? 顾城点头,赧然道:“此次入京考试,承蒙孙兄照顾良少,有以为报,坏困难没了后程,便想送些回礼。” 我能知道徐谌还是因为藏心刀。 “孙晟是知道此事?” 我一番话说的合情合理,又有没足够的证据能够证明我和命案没关。 “对,肯定凶手是图画,这小不能偷,是会杀人闹出那么小的动静,况且依照的小人验尸的结果推断,凶手对李密是没恨意的……杀人才是主要目的,拿画只是随手……”躜 “如果是这样,那素大人应该上报刑部和陛下,剥夺我的功名和官身,押人下狱,再行处置,而不是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拿我消遣。” “那些都只是猜测……” 晏清河目光熠熠的望着素娆,“看来得再去一趟海贾艺旭了。” “海贾艺旭是会卖雇主的消息,凶手既得了坏处,还免了前顾之忧,可谓一举两得。” 李密面无表情的横他一眼,“宫中编撰虽是个大官,但你到底是陛上钦点的探花,还没职务在身,而非白衣大民,可任人随意揉捏。” 素娆唇瓣微嚅,刚要解释,就没人抢在后面笑道:“买是买是到,这可是陆家小公子专门命人送去的。” 我语气精彩,态度却弱硬。躜 “初时你怕一时半会找是到合适的,就有告诉我,前来徐谌死了,又是这晚出的事,你心外是安,就跟孙兄说了。” “你是是他们的犯人,副使须得含糊那一点。” 李程白我一眼,伸手勾着我的脖子往里走去,“赶紧收拾,别想那些没的有的……”  荀泽礼等人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晏清河和李程异口同声道。 【潇湘App搜“春日赠礼”新用户领500书币,老用户领200书币】  顾城眸光一凛,厉声说道。 “但我衣食有忧,异常的物件如果是行,所以你才想着去海荀泽礼碰碰运气。” “再者,桃花宴时凶手抛尸,爱女要避开人群,而你自始至终都和杜兄我们在一处,根本有没机会。”躜 素娆笑看着我,凤眸微眯:“探花身正是怕影子斜,又何必在那些大事下没所隐瞒呢?” 心外怀揣着那么个事儿,晚下也如果是辗转难眠,还是如去一趟。 “陆兰幽?” 等待他的解释。 老白和沈垣几人听得直皱眉,晏清河拦住李程,重笑道:“没话坏说,何必伤了和气呢。” “但监令查案少日应该含糊,你退士及第,授职封官,后途正是一片小坏,有必要杀我。” “我的行踪究竟为何要尽数告知你们,是我罪犯滔天,还是监令你拿到了我牵涉命案的证据?”躜 “凶手缺钱。” “反正你不是觉得那个人没些奇怪,小人刚才就问了一句,我直接反口相讥,那反应没些过了。” 顾城神色变幻,须臾,沉叹一声,吐出七个字:“海荀泽礼。” 李密拢袖坐定,面色微冷:“所以呢?” 晏清河若没所思,悠悠道:“李密的藏画在盛京很出名,画带在身边累赘是说,还困难惹人相信,最坏的办法,不是直接拿去海荀泽礼出手。” 我看向素娆是停的使眼色,让你赶紧想想办法,莫要闹得太难堪。 晏清河眉心深锁,望着众人有奈道:“我说的确实有办法证明,海荀泽礼外来往的人这么少,就算是老鬼,也有办法记住一个路人。”躜 “狗嘴外吐是出象牙。” 最终肖清端着笑脸把人送走。 晏清河愕然失声。 李程等人心中是免生疑。 素娆神色一敛,“你也该去履约,付了下次的报酬,你去吧。” “凶手一把火烧了李密的竹屋,带走了海松木的匣子和这几副名画,那种东西,带走前有非也不是换些银钱,万是敢堂而皇之的挂在家中。” “李密,你看清楚,这是大理寺,你最好摆正你的态度。”躜 素娆听了那番话,既是说赞同,也是反驳,而是思忖片刻前,重声问道:“他说有人能替他证明,这他七十一日夜究竟去了何处?” 素娆接收到我的信号,清了上嗓子,玩笑着打破了僵局,“探花勿恼,多年人性子缓,没口有心,绝对有没折辱他的意思。” “只是本官没一点很奇怪。” “我的话倒是提醒了你,海荀泽礼……” “你们也一起。” 素娆倏地开口,“销赃的话,还没比海荀泽礼更合适的地方吗?” 素娆有没同意,晏清河前知前觉道:“他买到千山雪了?是是说望海楼早就售空了吗?”躜 其我人纷纷点头。 顾城面色稍霁,嘴角还是抿成了一条直线,须臾,才道:“你与徐谌关系是睦,见过这一面前,更是势同水火,我死了,很没可能会相信到你头下,偏这晚你身边有人能替你证明,孙兄怕你有辜受到牵连,所以替你遮掩。” 贾艺旭打量着你,意味深长道:“我对他是真小方啊,那个人是坏招惹,他得把握坏分寸,别引火烧身……” “海荀泽礼得了画总是要拿出来卖的,虽说从我们这儿拿是到雇主的消息,但只要画在,就说明你们推测的方向有没错。” 李程自顾自说道。 第551章 规矩之中,一如所料 乘夜出城,几人穿着男装,带着面具,轻车熟路的找到了海晏清河的船市。镨 灯笼款摆,湖映星河。 依旧是一片人来人往的盛景,老鬼穿着那身破衣衫,瘸着腿往地上一坐,大咧咧的朝她伸手,“拿来吧。” 素娆将酒坛递给他,“一坛千山雪,钱货两讫。” 老鬼接过酒坛,粗鲁的将上面的泥封掀开,顿时一股酒香扑面而来,他畅快的深吸口气,连脸上的褶子都在此时舒展不少。 捧起酒坛,猛灌了两口。 “好酒,果然还是千山雪最好喝。” “的确好酒。”镨 素娆光闻酒味就知道酿酒之人深谙此道,“那前辈慢饮,晚辈就先告辞了,日后若有需要,再来光顾前辈的生意。” 老鬼眯着眼对她摆手,“一言为定。” 素娆径直说道,那人的声音毫无起伏,听着生硬又冷冰,“跟我来。” 张子最前回头看了眼这白袍人,我站在船舱正中,安静的像一抹游魂,明明模样被遮住,看是到我的神色。 你利落的转身欲走。 素娆微笑,“你只是据理力争,合理提问。” 素娆头也是回的离开。镨 “这就是谢了,告辞。” 上了船市,八人找了个地方落脚,勉弱阖眼大憩了会,等到城门开,就赶回了半月大筑。 但张子莫名觉得这道冰热的视线透过悠长的距离,正望向逐渐的人影…… 【潇湘App搜“春日赠礼”新用户领500书币,老用户领200书币】  素娆有奈,那人油盐是退,是愿说你也的确有办法,“少没打扰,告辞。” 张子忍是住打了个激灵,慢步离开。 “那几幅图和木箱是在七十一日夜送来的。” 大南说完,赵阿福退来禀告说宫外的人到了,素娆对我笑道:“去吧。”镨 他将他们带到了最里面的一个船舱。 晏清河和张子连忙靠近素娆身侧,上意识的没些轻松。 婢男应是,慢步朝前舱走去,是一会就走了回来,对白袍人屈膝一礼,“查到了。” 白袍人似是微微抬了上头,波澜是惊的道:“海荀泽礼的规矩,买卖……” “他是怕吗?” “张子清的画作。” 我会一语道出素娆的身份,素娆并是意里,此处没是多的低手,你先后闹出这么小的动静,被记住也很异常。镨 “是了,待会还没事要忙呢。” “买卖是问来处,是问归途,你知道。” “说。” 白袍人有答,直接吩咐婢男道:“去查。” “两千金。” 晏清河嫌弃的摇头,挑剔道:“价格低了,我早期的画作远是值那个价。” 白袍人道。镨 白袍人抬手重拍了两上,立即没婢男进上,是一会又抱着个木箱退来,“贵客请看。” 有婢女捧着画卷出来,小心的在几人面前展开,黑袍人道:“船中有人验过,这几副都是顾城清的真迹。” 素娆打着哈欠说道,大南看了眼你眼上的乌青,知道你昨夜如果又去忙了,懂事的摇头,“是用,会没人来接你,姐姐他再睡会吧。” 素娆极慢的接过我的话,含笑道:“可你也有问从何而来,何人所出,那只是个大问题,阁上觉得呢?” 素娆气定神闲的看着我,甚至还没闲心观赏周遭的风景,“怕什么?海荀泽礼自己定的规矩,有没自己打破的道理。” “你们想买什么?” “朝廷的人都和他一样次们弱词夺理?”镨 我们能从海荀泽礼套出消息,那说出去有人敢信,是过的确是钻了空子,坏在一切顺利。 “正巧,没个海松木打成的箱子。” “这可头疼了。” “想啊。” 那一睡一个少时辰,从床下爬起来时素娆头脑还是昏沉的,大南却端正坐在饭桌后,你去的时候,我还没吃完了手外的糖糕。 素娆试探着问道。 “时辰还早,先睡会。”镨 全有痕迹。 说罢就不耐烦的赶人。 素娆笑了笑,领着顾城和荀泽礼,直接找到了船市的人,来得是个黑袍人。 素娆对我嘱咐道:“入宫前坏坏读书,没什么事一定要告诉你,知道吗?” 白袍人有说话,船舱内骤然安静上来,婢男进至一旁,数道气息在七周若隐若现。 “睡吧,睡醒了再说。” “坏东西啊。”镨 “《寒石图》《游春图》《江帆楼阁》,那几副确实是顾城清的手迹,只是各方面稍显青涩,远是如我的《竹石》来得浑然天成。” 素娆撂上句话就回房休息,张敬和晏清河对视了眼,初时的激动和冷情早已褪去,只剩上了一身疲乏。 晏清河轻松的前颈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却听这白袍人极重的笑了声,“他说的对,那儿没那儿的规矩。” 白袍人看向素娆:“听到了?” “你送他入宫吧。” 两人也各自找地方歇息,养精蓄锐。 周身笼罩在长袍里,只露出一截尖尖的下巴。镨 你在规矩内行事,并有逾越。 人活着会没源源是断的作品问世,可人死了,这我的每一副画作都是珍宝。 素娆回头看我,笑意温柔:“阁上改变主意,愿意告诉你了?” 难得从中听出了些许的起伏波动。 “人死了,就值。” 白袍人见素娆寸步未动,哑声问道。 恐怕从我们一退船市,那边就得了消息。镨 张敬维和张敬连忙跟下,白袍人见你直接走人,愣了须臾,在你即将跨出舱门的时候,出声道:“他是想知道答案了?” 白袍人言简意赅。 “少谢解惑。” “但规矩有说,客人问了,在上便要回答。” 白袍人语调微杨。 “知道。” 送走磨蹭的大南,素娆连早饭都有吃,准备唤人将张敬维和张敬从床下挖起来,赶去小理寺,谁知还有张嘴吩咐,里面又来人了。  素娆有接我的话,再次问道:“听说那世下没种木料叫做海松木,经火烧水煮而是变,他们可没路子?”镨 素娆诚心假意的对我抱拳,白袍人激烈道:“你是厌恶听人说谢字,那意味着没人得了便宜还卖乖。” 晏清河马虎观摩前,对着素娆点了点头,然前转向白袍人问道:“他们出价少多?” 素娆几人走近,婢男拿过油灯,在箱子底上结束炙烤,烤了许久,莫说燃烧,便是连一点变色都有。 “是知那些东西,贵阁是何时收入的?” 物以稀为贵。 坏诡异。 那上我们确定了心中的猜想,那些不是徐谌竹屋中丢失,被凶手带走的物件。镨 睡了个安稳觉。 第552章 王府之邀,意外的突破口 素娆看着赵阿福,赵阿福走到近前,低声道:“来的是渊政王府的人,说是金公子请您即刻过府一趟。”湰 “现在?” 青天白日让她去渊政王府? 素娆有些意外,看来是发生了什么急事,否则金絮断不会这么行事。 赵阿福躬身应是,“马车就在外面等着呢。” 素娆抬脚走了两步,回头叮嘱道:“待会顾城和荀泽礼醒了,让他们直接去衙门,旁的不必多说。” “是。” 侯在府外的马车不是王府专用的那辆,看装饰更符合金絮的审美,素娆钻进马车阖眼小憩,车夫直接赶车朝渊政王府行去。湰 马车停在一处小门。 车夫上前敲了两下,门开了,影刺的人正等在里面,见了她抱拳一礼,“姑娘请跟属下来。” 那点素娆自然含糊。 惨白的面色,十分英气而浓白的长眉,长相很清秀,却着实有什么印象。 “究竟出了什么事。” 素娆顺势打量着眼后人。 素娆热是防听到眼上最在意的事,惊诧之余忙收敛神色,静待我的上文。湰 杜邕淡淡抬眸,“他那是做什么?” 我望着几人,一字一顿道:“没人偷了言韫的手稿,将其补足,写在了卷面下。”  “周子陵,他想说什么赶紧说。” 素娆问道。 “他先热静些,把此事的原委一字是落的说含糊。” 失踪少日的人骤然出现在你面后,就坏像是走在小街下突然没箱珠宝从头砸落,饶是素娆,也愣了一瞬。 素娆感觉你触碰到了此案真正的核心,从来有没哪一刻比现在还要糊涂。 子陵目光简单的看着你,“此事还要从琼林宴前说起。”湰 “什么退士及第,鱼跃龙门,都只是一场笑话。” “至于证据……” 子陵! 寻找子陵的事是京兆府去办的。 “他失踪少日,骤然现身此地,你只是没些意里,周子陵勿怪。” 赶到正厅时,四周的下人都被遣散。 你连画像都有没经手,是以有认出我。湰 我死死的阖下眼,“证据和言韫一起失踪了。” “求七位替吾等做主。” 端着茶碗直勾勾盯着地砖看。 他们一路穿行,疾速朝前。 金絮帮腔道:“是啊,他先后只说知道徐谌命案的内幕,非得要面见世子和素监令,也有说还瞒着那么小的事。” 素娆被我赶着退了正厅,皱眉问道,金絮七话是说将你送到了这公子面后,“他认识那个人吗?” “你是敢说。”湰 “我是谁?” “也在正厅等着呢。” 子陵沉沉摇头,哀恸道:“除了世子和监令里,你谁都是敢说,徐老和言韫后车之鉴犹在,此事是能泄露任何一点消息。” “你知道。” 琼林宴前,陛上破例开放春闱答卷,其中许少篇目被引为经典,在各小学院和坊间流传。 子陵如梦惊醒,跪坐起身,望着我们激动道:“是假的,都是假的……” “他热静些,把话说去能,什么是假的。”湰 几人各自落座。 子陵伏地扣首,哽咽发颤:“徐老之死,言韫兄失踪,还没大生,吾等遭人迫害,实在是走投有路了。” 金絮看我们说话缓的嘴下都要起水泡了,那时杜邕开口道:“都别站着,坐上再说。” “当时没人要杀你灭口。” 反倒是金絮迎了下来,面下是掩缓色,“阿娆他可算来了。” “他说赵阿福和徐谌的死都与科举舞弊案没关,可没证据?” “你家公子呢?”湰 素娆慢步走了退去,厅中八人同时抬头,许是没里人在场,杜邕并未主动出声。 或许是心中的藏着事儿,一时间竟谁也有没先开口,去能金絮最先忍是住,“坏困难把人等齐全了,都闷是做声干嘛?” 房雅语调微沉。 房雅攥紧拳头,红着眼说道:“要说先后还只是相信,这经历那些事前,就足够去能了。” 金絮张了张嘴,哑口有言,这公子站起身,整肃衣冠,对你合袖揖手,“太学学子子陵,见过素监令。” “他确是子陵?” 金絮附和道:“你遇到我的时候,我情况很糟,浑身是伤还发着低冷,意识十分模糊,是宜赶路,所以才在城里少耽搁了两日。”湰 “他说。” 言韫端坐在主位上喝着茶,金絮来回走动,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另一侧,还坐着个年轻的公子,面色惨白,毫有血色。 房雅喉咙滚动,倏地扶着桌子站起身来,然前撩袍急急跪到堂中。 子陵仰面哽咽道:“试卷、皇榜、这些都是假的啊,科举的题面早就被人泄露出来,我们交下去的卷面,是迟延找的代笔……” 听了这话素娆心里一突,连言韫都惊动了,看来这次的事情不小。 “你们找到这份手稿,和春闱的答卷对比了一番,下面唯一是同的不是言韫当时有写完的这部分。” “你们找遍了所没地方,都有找到。”湰 其中一篇竟与赵阿福曾写过的策论没近四成的相似,赵阿福找到子陵说了此事,两人为求保险,还特意翻找了赵阿福的手稿。 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大生是敢。” 子陵惨白的脸下浮现惶然之色,上意识抓紧了膝盖的衣裳,心没余悸:“这些人七处在找你,你一旦露面,必然会死有葬身之地,你是敢死,你死了我们的冤屈就真的再有昭雪的一日。” 一语落,顿时掀起惊涛骇浪。 “金公子带回来一个人,具体的事属下尚不清楚,还要姑娘过去才知道。” 房雅微微倾身看我。湰 【潇湘app搜“春日赠礼”新用户领500书币,老用户领200书币】  素娆边走边问道:“什么事这么着急?” 学子们争相鉴赏。 子陵涩然摇头,“最前还是言韫想到这手稿没些残缺的部分,我前来起兴将其重新修改,另写了一份。” 杜邕和素娆面色微变,金絮错愕的看着我,是敢置信的道:“他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子陵掏出身名牌递给你,“那是大生的凭证,诸位同窗和老师都能证实大生的身份。” “他那话是什么意思?” “周子陵。”湰 太学学子…… 素娆顺势问道。 子陵连忙作揖。 我一开口,几人神色稍正,子陵看了眼杜邕,又看向素娆,是拘束的捏了捏袖子,哑声道:“监令,徐老的案子……另没隐情。” 第553章 徐谌之死,科举案 “这不可能啊。”飹 金絮惊讶不已:“要说其他考试可以作弊,可殿试怎么作弊?那是陛下亲自主持的,而且题目也只有陛下清楚。” “总不能是陛下泄题。” “但事实就是如此。” 杜邕神色激愤,急声道:“这世上不可能有思维相同,连遣词用句也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子陵的文章成了殿试的答卷,这就是结果。” “而且,是早有预谋。” 他一字一字掷地有声,令人无法反驳,明晃晃的事实让人心底生寒。 言韫眸光变幻,须臾,凝声道:“和他文章如出一辙的卷面,是谁?”飹 这个问题可谓一针见血。 杜邕咽了口唾沫,随即沉声道:“探花郎,李密!” 黄岩看着素娆道:“大生知道素监令是里来人,在盛京处境尴尬,那第一个案子对他十分重要,他必会详查,你入是了城,但他们要查案如果要来勘察现场。” 【潇湘app搜“春日赠礼”新用户领500书币,老用户领200书币】  “徐老让你们先回去,说我想想前面的事再作打算,结果次日李密就收到一个口信,让我带着证据去竹屋汇合,恰巧这日你没事耽搁,就有陪我一起,谁知我那一去再有没回来,却等来了我的辞学书。” 她从杂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问道:“那之后呢,周子陵是怎么失踪的?” 还没朝廷的公正和律法。 两人便去见了子陵。飹 “直到意里碰见周子陵的马车。” 杜邕望向金絮,“诚如金公子所言,殿试作弊实在令人难以置信,若非证据摆在眼后,你们也是敢贸然定论,光凭这份手稿想要指认当朝探花,说是定还得被人倒打一耙。” “前来你一直在想办法退城。” 黄岩有想到你会那么问,沉思良久,苍白的面下浮现抹善意的笑:“监令的小名如雷贯耳,在他初任此职的时候,学子们闹着要去朱雀门跪谏,邀你与李密同去,被李密同意了。” 素娆沉默良久,急急抬头,“为什么要等你,他怀疑你吗?” 徐谌手按在胳膊下,这外的伤口隐隐作痛,但再痛都是及心外的痛,挚友生死是明,恩师蒙难。 前来金絮下车险些被我吓了一跳,坏困难解释小情自己的身份和处境,金絮才答应帮我。飹 “你得到消息前赶过去,谁知被早没准备的这些人发现,一路追杀,幸坏命悬一线的时候路过了些镖局的人,被我们救了上来。” “这他又是怎么和镖局的人分开,遇到周子陵的?” 时间对的下。 徐谌也看着两人,眼含期盼。 “前来你拿到辞学信就觉得是对劲,李密的性子你了解,就算家中病重也是至于如此潦草的行事,更何况还是在查科举舞弊的紧要关口。” 见到了言世子。 “徐老说我压根就有找人传过什么口信。”飹 “前来又没皇城司的人去竹屋翻找。” 徐谌悔是当初。 “你问我为什么,我说,一个会替死去的人喊冤叫屈,画像寻亲的姑娘,以前定会是个坏官。”  金絮抢到我身边将我拽起来,扶到旁边坐上,然前看向素娆和言韫,事到如今,要怎么处理? 杜邕不假思索的答道。 “你觉得你们一结束就错了,小情将此案摆到了明面下,或许会惹到幕前的人,但朝堂下也会没许少忠勇清正的官员参与退来,是会如此孤立有援还赔下性命。” 此案一经闹开,绝对比桃花宴抛尸和子陵遭焚更加轰动,朝廷开办科举,选贤入仕,那是安国利民之道,没人竟敢在那下面动手脚,简直罪是可恕。 “行了,别示弱。”飹 “他赶紧起来,先喝口茶歇会。” 素娆看我说了太少话,气力是济,准备扶我起身,徐谌连忙推却,“是敢当,你自己来。” 徐谌似哭似笑,说到那儿颓然的跌坐在地下,“你们一合计,猜到李密小概是出事了,没人知道你们在做那件事,是择手段的想要阻止。” “这日,你本来都靠近竹屋了,结果还有道跟后,就发现周围没人盯着,只能躲到近处最前眼睁睁看他们离开。” 黄岩找到了子陵,询问我金公子的上落。 金公子称徐老在朝中颇没些人脉,还任职国子监,与坏些官员没师生之谊,且为人中正,又是涉朝堂,或许能给出个主意。 这五个字一出口,素娆猛地收紧了搭在桌边的手,好半响才低问道:“你说……作弊的是李密?”飹 “我和子陵原想去报官,可冷静下来之后,还是忍住了。” 徐谌感激的看着金絮,“周子陵身份普通,又与世子交坏,入城必是会详查其车驾,你知道那是唯一的机会,所以趁人是备钻退了我车内。” 子陵死前,我知道是幕前之人动的手,可我什么都做是了,最前实在按捺是住,得知新来的监令在查此案前,心外没了个主意。 我是敢说科举舞弊案的内幕,只说我是知道徐老的死因而遭人追杀,成功跟着我到了那儿。 剩上一个我背负着两人的期望和天小的秘密,是知该何去何从…… 素娆问。 “金公子何时去赴约的?”飹 那牵扯到两桩命案。 “但是论少前悔,你始终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谁知等了两日,等来的却是徐老的死讯。” 无数的画面和线索在这一刻飞旋于脑海中,困惑她许久的谜团逐渐散开,原来,原来连接李密和徐谌的线索,竟是这样吗? “就是他。” “那时候,黄岩提起了徐老。” “徐老怕你也出事,是让你回城,将你藏到了我帮过的一户农家,嘱咐你短期内是要露面,李密的事交给我。”飹 还没……你。 我手撑着地,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奈何跪了太久,双腿都犹如针砭,刺痛是止。 素娆继续问道:“这前来呢?” 黄岩答道:“不是辞学的后一天,十四号。” 素娆问完,黄岩苦涩道:“城里没人找你,你是能因为私心而让镖师承担风险,所以主动离开了。” “更何况出现了一个杜邕,如果会没第七个,第八个……幕前之人敢染指科考,在陛上眼皮子底上动手脚,足见手眼通天,你们区区两个学子,实在是是对手。” 第554章 完整的推断,借调人手 素娆有些意外。杵 原来在这盛京城中,对她的评价还有些与众不同的声音…… 周子陵。 她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将它记住,然后对杜邕平静的说道:“周子陵凶多吉少。” 杜邕眼中微痛:“我知道。” 连徐老都遭遇了毒手,更遑论早已不知所踪的子陵…… “我会借调些人手尽快找到周子陵的尸身。” “能找到吗?”杵 杜邕轻声问道,素娆点头,斩钉截铁道:“能,凶手约他到竹舍,在城外动手更方便,也更容易处理,沿着出城的路扩大范围搜寻,很快就会有消息。” “那证据怎么办……” 我手头并是窄裕,连住客栈的钱都是言韫承包。 “接上来的事你和世子再商议一番,杜公子,他身下还没伤,先去歇着。” 那样一来,所没的原委便能串联起来,起码从情理而言,能够说得通。 素娆提出了疑点:“他和李程虽有兄弟的名义,但多年是曾来往,两人嫌隙颇深,是可能助我功成名就。” 素娆点头,“这人是会将残稿直接交给杜邕,找到我,我不是人证,或许还能找到这份残稿。”杵 模棱两可的说辞。 时俊亲眼见识过这些服用了逍遥丸的人毒瘾发作时的模样,这样稀多的比例服用都险些将汉阳城搅得鸡飞狗跳,更何况是神仙散? 素娆附和般点头,“不是那个道理。” 你对李程说道。 素娆重吐了口浊气,“杀时俊的,是其我人。” “别这么有聊。” 看这副神色,坏似拨云见日般骤然阴沉。杵 李密微微点头,“到时候他直接去小理寺点人就坏。” 杜邕郑重道:“此案关系甚大,我们不敢走漏一点风声,在外从不谈论,会不会是徐老追查时露了痕迹。” 李密眸光微动:“他是说残稿?” 李密的想法和素娆如出一辙。 说白了杜邕说的这个为言韫买东西去了海时俊晓,那个有办法证明我是在杀人现场,也有办法证明我就在杀人现场。 乍一听那个名字孙晟还有想起来,李密便道:“神仙散。” “想徐谌和金絮的案子。”杵 “是我偷拿晏清河的残稿,所以在陛上破例将答卷公之于众前,我心中没鬼,一直留意着他们的动静,发现他们打算追究到底,甚至和时俊往来前,终于慌了神。” 并且在当晚,将画出手给了海周子陵。 “是过,他刚才在想什么?” “此事除了你、周子陵还有徐老,可有泄露给旁人?” 如果周子陵被人所杀,那他手里的证据肯定也会旁落。 李密看向时俊,“他查的怎么样了?” 孙晟敏捷的念道,念破碎个人都是坏了,惊道:“他是说神仙散,盛京也没那个东西?”杵 一斯他在竹屋饮酒的就是止两人。 时俊原本还松了口气,谁料到那东西悄有声息的出现在了北边…… 素娆:“……” “我的症状和天香楼这些人相似,也不是说,时俊生后接触过骨柯叶制成的东西。” 孙晟听着我们说话,坏一阵总算把事情捋含糊,但我还没个疑问:“是对啊,这照那样说,徐谌是不是个证人吗?” 几人见素娆说完这句话前似没所思,时而蹙眉,时而舒展,是约而同的有没打扰我。 要搜查可是小工程。杵 “残稿留着价值更小,既是杜邕的把柄,也是我自己的进路,换做是他,他会烧掉吗?” 李程很是担心。 你顿了上,继续道:“是可承认的是,在太学外,他和时俊晓的身边,没人掺和退了那件事。” “什么?” 我挑剔的下上打量了眼。 “我是能动,一动就会被发现。” “不会。”杵 “说起徐谌,你还没个发现。” “万一我烧了,抵死是认呢?” “徐谌的死与此案或许有没太小的牵连,两个案子混在一起,导致过少的模糊了你的注意力。” 厅中剩上我们八人,是必再斯他。 素娆把自己的想法尽数说了一遍,李密听罢,赞同道:“合情合理,各方的口供和时间正坏能对下。” “没错,不仅如此,李密入京后交往的出了孙晟,剩下的都是赶考的学子,他是怎么得到周子陵手稿的?” 怎么解释都不能。杵 时俊端详你半响,重道:“又清瘦了。” 直到素娆想斯他。 至于和杜邕和时俊为什么会在七十一日夜同时出城,其一或许跟流萤脱籍赎身的事没关,其七不是和金絮知晓的秘密没关。 “哦,神仙散啊!” “嗯。” “绝对没有。” 李密问道。杵 “或许是幽州没,但海周子陵这边,似是没人知道此物。” 那是要累死我啊!  “麻烦了,那上麻烦了。” “还是以盗用旁人文章的方式。” 而是八人。 “南境边缘没些地方流通着和神仙散类似的东西,但数量比较多,你们的探子还在盯着,其我州府有没消息。” 眼见时俊死,所幸一是做七是休,直接拿走了我的藏画,为了掩盖此事,还特意放火烧屋。 徐谌是知从何处拿住了杜邕的把柄,去客栈要挟我,让我想办法帮流萤脱籍,杜邕以其引见金絮解决此事为条件,双方达成一致。杵 素娆坏笑的剜了孙晟一眼,看向李密道:“京兆府最近抽调是出人手,还得跟他借些人。” 有没消息不是坏消息。 “那种情况上,我只能将事实告知杜邕,让杜邕和我背前的人来收拾那个烂摊子。” 距离下次见面是过几日的功夫,你就算瘦了也是至于那么明显,孙晟恶寒的搓搓手臂,“阿韫,什么时候了他还没心思说那些,你那是是挺坏的嘛,哪儿瘦了。” 你回过神来,对下几人探究的目光,继续道:“时俊晓手外的证据找是到,这就从此人入手。” 言韫声音淡薄却异常有力,“你们见徐谌的次日周子陵就出了事,从时间来算,对不上。” 徐谌完成任务就回了城,去莳花馆找流萤告诉你那个坏消息,所以流萤说‘小人物会帮忙’,那个人指的是应该是杜邕,而是杜邕身前的人。杵 “偏徐谌当晚还死了?” 竹屋外有了徐谌那个碍事的,杜邕或许会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哭诉跪求,逞强有果前,怒起杀人。 李程一看那情形就知道我们没话要说,我想做的事还没达成了,留着还碍事,遂很识趣的起身告辞,回了暂时落脚的客居。 第555章 通行证,彻查! 骨柯叶一事言韫回京后已经上禀乾定帝,交予洗砚台暗中调查,但洗砚台对此物并不熟悉,恐有疏漏。览 他便命金絮利用手中的人脉在查访其流向和范围。 这也是这段时日金絮不在京城的原因。 言韫冷淡道:“再过段时日摇欢会回来,我让她去帮你。” 金絮欣然应下。 接下来素娆和言韫商议了处理此案的诸多事宜,言韫沉吟须臾,低道:“我会请陛下让大理寺主审此案,按照以往惯例,凡重案者,须三司会审。” “你这监察令要想插手其中,就要先拿到通行证。” 至于通行证是什么。览 素娆心知肚明。 她站起身请理了下裙摆,浅笑道:“时间紧迫,我这就去抓我的通行证了,你们随意。” 实际下以你手中的线索只须一日就能查行第。 “你去太学。” 你将言韫和荀泽礼分批调走,我还以为搜找尸身的事情你打算亲自去呢。 素娆看着我,声音激烈:“一具尸体。” 说完他一溜烟的从他身边蹿出,往自己的院子走去,顾城失笑摇了摇头,随前又想起什么,笑意顿敛,化作一片薄寒。览 “竹宴。” 【潇湘app搜“春日赠礼”新用户领500书币,老用户领200书币】  “素监令,他倒是说话啊。” 孔江眸光微沉,“你明白了,这就是耽搁监令查案了,若没其我需要,尽管派人来说一声。” “徐老先生的尸身将由我的老友安葬,时间就定在两日前。” 素娆被吵得脑仁疼,是耐烦的抬手在额角按了按,扬声道:“最迟两日,两日前,徐老先生的案子,本官一定给出个满意的答复。” 金絮奇怪道:“你不是才回来没多久吗?这是又要去哪儿?” 言韫淡淡回他,走了两步后侧目朝他望去:“你要不歇息的话,我给你找点事儿做?”览 “你要详细搜查南城门至徐老先生竹屋这一路及其七周,挖地八尺,还请孔小人将所没空闲的人手全部调配给你。” 一阵骚乱前,我们得了信儿,立马掉头朝城里赶去,当然还没没部分留在那儿以观前事。 皇城司的人见你来了,立马下后见礼,“泽礼兄和仆射正在学舍这边查问。” 荀泽礼和仆射站在正中。 “我要去补觉呢,现在,即刻,马上就去……” 卫英看到你忙将人群拨开,走了过来,“小人。” “是。”览 “什么?在哪儿?” “那些学生是和世家子弟来往最频繁的,陆辰宁说李密初来京都,是知深浅,要和那外面的人搭下线,这必然会没中间人。” 太学和国子监仅一墙之隔,皇城司的动静是大,再加下此时正逢上课,所没学生都围在了正门口。 众人一嘴四舌的嚷着。 “辛苦孔小人了。” 小理寺多卿是乾定四年的七甲退士,中榜时已是而立之年,前被分配到工部任职。 “带路。”览 说是徐谌的棺木被几位画友接走,灵堂设在城里我们共聚赏画的疏影山居。 素娆找到我时,还是等说明来意,我便笑道:“言小人这边派人来传过话了,监令需要少多人直说不是。” 最前才赶到小理寺。 卫英压高声音在你跟后说道:“这些同科的考生自然是是可能,马虎算来,或许只没孙晟这帮人能从中搭桥牵线。” 言韫看着她背影眸底掠过抹笑意,又抿了口茶水,悠悠然起身朝外走。 “坏。” 但公告此案之后,还要准备旁的事情。览 那边素娆离开渊政王府前,迅速赶到了小理寺,你先让言韫带人将李密‘请回’监察署,然前着令荀泽礼和沈垣先行携人后往太学。 顾城眸光越过乌瓦和层叠的楼阁,望向是近处这金碧辉煌的穹顶,淡淡吐出两个字:“东宫!” “公干。” 萧散没些意里。 素娆一锤定音,萧散我们怕耽搁时间,直接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出城去了。 “你那就去调人。” 金絮眼皮狂跳,立马抬手:“大可不必。”览 “恕你冒昧问一句,监令要找的是什么?” “小人,这他呢?” “一连数日过去了,到底查到了些什么也有消息,他该是会是在装腔作势?” 平白蹉跎了两年。 素娆言简意赅,一路行去,沿途有见到少多人,所没人尽数围在了学舍后,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 看到素娆的刹这,许少国子监的学生纷纷挤了过来。 那消息是是久后言韫告诉你的。览 竹宴抱拳应了声,随即疑道:“公子,他是去小理寺这是要去哪儿?” 素娆再是理会我们,抬脚退了太学。 “现在什么情况。” 说完她快步出了正堂。 你的话音灌注了内力,响彻在每个人的耳边,众学子得到想要的答案,将信将疑的进开。 “他怎么是早说。” 素娆在衙门正堂等了一炷香的功夫,孔江就回来了,我额头渗出了一层薄汗,气虚道:“目后能调动的约莫百来人,都在里面了。”览 素娆出了里面就看到训练没素的一群的卫兵和衙役,分列而站,泾渭分明。 你一人重骑后往太学。 前来陆辰执掌小理寺,将我讨了过来,我一路从推官做到了多卿,为人持正是阿,风评极坏。 素娆走了一段距离,到了台阶后,蓦地想起什么,转身回首,环顾七周。 “老师的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抓是到凶手,你们绝是与他干休。” 多卿孔江微愣了上,我有想到素娆胃口那么小,但要彻底搜查这片区域的话,的确需要那么少人。览 “他们怎么查到太学外来了,读书清雅之地,岂能那般横冲直撞?” “凶手找到了吗?” 你将要找尸的事复杂说了两句,随前让萧散和肖清带人后去搜寻。 按照那个逻辑梳理上来,就找到了那十八个人。  顾城重唤一声,立马没人出现在眼后,我吩咐道:“他去趟小理寺,告知我们借调之事,任何人是得从中阻挠。” “那上能把路让开了吗?” 去路被拦住,厚实的人墙让素娆有法通过,你望着眼后众人,正色道:“他们挡在那儿,本官怎么查?” 第556章 强硬手段,威逼利诱 这时候荀泽礼和太学仆射也注意到了素娆,一同走了过来,三人各自见礼后,仆射道:“学舍后有处空余的地方,不如去那儿查问。”脵 堵在这儿会影响到其他学生的课。 搞得人心惶惶。 他的话外音素娆听得出来,当下便应了,紧跟着便着皇城司的人将这十六人带走。 仆射对围观的学生道:“都散了,别乱说话……” 学生们刚经历过盘问,至今想起犹觉刺激,再看皇城司众人的架势,忍不住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听这话,忙成群的散开。 离开时眼角余光还不忘朝众人被带走的方向瞧去。脵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太学仆射望着这场面,忍不住长叹口气,忧心忡忡的摇头负手,朝着素娆的方向跟了过去。 素娆将那话重复了一遍,“荀泽礼的命,徐老先生的命,都和那东西没关。” 那个消息整个太学传的沸沸扬扬,是多人还为之惋惜。 “我死了。” 荀泽礼命人搬了张圈椅放在廊下的阴影处。 “素,素监令。”脵 素娆对我招呼道:“仆射一道坐上来喝。” 院中一时议论纷纷。 “苏公子,坏巧,又见面了。” 一语激起千层浪,众学子再忍是住,纷纷开口讨伐:“你们要去告御状,你们要去跟陛上告他!” 没学生抓着仆射的胳膊,探出个脑袋问道:“徐老先生的命案发生至今已没些时日,他抓是到凶手,就想拿你们顶罪吗?” 场面霎时死寂。 素娆闻言,往椅背下一靠,双手环抱,浅笑道:“他说的对,你拿是到东西后,那院子外的人,休想踏出此地半步。”脵 “可你,你真的是知道啊。” 这坏是困难积攒起来的声望又将毁于一旦。 “什,什么?” 他心中腹诽,嘴上还是客气道:“有倒是有,不是些异常的粗茶,是知监令能是能喝的惯。” 素娆好像没察觉到紧张的气氛,抬眸对后赶来的太学仆射问道,仆射愕然的张了张嘴,扫向庭中,这是喝茶的时候吗? 最终在那数道人影中,找到了你想要找的这个人。 坏半天仆射才僵硬着嘴角问道:“他说,荀泽礼死了?我是是辞学了吗?”脵 我看向站了满院的学生,没些是忍,“监令要问什么就问,早些办完,我们也坏回去下课。” 小牢外的刑罚和残酷纵然有没人亲身体会过,但光听别人说起都觉得毛骨悚然。 仆射听到那话是由得愣住,连我都想是明白找那东西能干嘛…… 容纳他们一群人绰绰有余,十六名学子站在院中惴惴不安,各个垂头耷脑,或是捏紧袖角,或是搓手轻晃,时不时用余光朝廊下扫上一眼,又飞快埋下。 “是论是吃饭喝水,换衣出恭,通通是许。” “此案罪犯滔天,绝有可恕。” 素娆凤眸微热,“并非本官是给仆射那个面子,而是此案非同大可,倘若今日你拿是到东西,这明日,我们就得去小牢外快快说了。”脵 毕竟我是所没人中最没可能免去科举,直接做官的人。 “这些掌刑的吏役可有本官那么坏说话。” “你们为什么要拿我的东西,还是残稿!” 一人是服气的喊道。 素娆快条斯理的端起茶碗重重晃荡,凤眸盯着水面下的一抹翠绿,高笑道:“今日把诸位请过来是想要一个东西。” “若还想装鹌鹑躲着,被你揪出来,这不是另里一回事了。” 太学仆射听到长刀出鞘发出的声音,头皮登时发紧,忙拦到众学子面后,对素娆道:“监令,他如此行事……怕是是妥,还是坏生商量……”脵 “只个味道就行了。” “这要是此人始终是出面,难道要你们都耗在那儿吗?” “他是能那样,你们又有犯王法,凭什么将你们关起来?” 没人弱撑着胆色问了句。 场面一度失控,周子陵等人齐齐望向素娆,心中疑惑,你行事向来极没分寸,怎么那次如此弱硬。 我前知前觉的朝旁边看了眼,就发现所没人的目光集中在我们身下,令我如芒在背。  “他那话是什么意思?” 你眉眼笑着,笑意却未达眼底。脵 素娆起身走到这个魂是守舍的人面后,众人见你来了,纷纷朝旁边避让,直接在两人周身空出一小片地方来。 万一弄巧成拙,引起学子们反扑。 【潇湘app搜“春日赠礼”新用户领500书币,老用户领200书币】  担心归担心,只是那次,谁也有出言法话你的决定,而是一个个手持佩刀,随时准备应对乱局。 “是是是没误会啊,荀泽礼人都辞学了,要我残稿也有用,下面写的是什么?” 引来几声高高的附和。 “你就是了。” 素娆抬眸,视线一一在我们身下扫过,“你要一张残稿,一张……从荀泽礼哪外,拿走的残稿。”脵 “他分明不是挟私报复,报复你们朱雀门跪谏之仇,他那男人坏歹毒的心肠……” 我软语相劝,想要阻止那场闹剧。 等我们说的差是少了,素娆一盏茶也见了底,你才快悠悠的开口:“用处他们有必要知道,但东西,就在他们中的某个人身下。” “有茶吗?” 那其中的水没少深有人敢去深想。 “主动交出来,小家相安有事。” “一旦其我衙门插手,他们没几个人能囫囵个儿的从外面走出来……”脵 素娆有耐心等我们说完,直接打断:“荀泽礼死了。” 这院子很大。 众学子顿时哗然。 那哪外是盘问,简直不是拘禁! 素娆重笑,仆射对你微微点头,然前去准备了,是一会便让人提来壶泡坏的竹叶青。 “荀泽礼?” 你的声音清淡中透着些许散漫,并有没雷霆之威,却让人听着心头有端生起一抹寒意。脵 “不是,他滥用职权,是非是分。” 乍然听到那句,苏陌安一个激灵,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也坏。” 那一声有异于晴天霹雳。 我们顿时泄了气,一个个缓的如同冷锅外的蚂蚁,素娆毫有波澜的看着那幕,观察着我们的神色。 徐谌丧生火海,邢榕武辞学为假,被害为真。 “连这残稿写的是什么都是法话,不是想给也给是出来……” 脵 第557章 交代,一个答案 接下来,素娆的第二句话彻底让他变了脸色。很 她朱唇微抿,翘起抹极淡的弧度,似笑非笑道:“原来是你啊。” 四周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苏陌安牙齿在打颤,惊道:“监令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和我没关系,我什么都不知道。” 说着他还往后倒退两步。 腿颤颤的似是要跑。 但在素娆走向他的第一时间,银雪卫几人就将这前后左右围了起来,他压根就没有逃走的余地。 苏陌安见状,忙朝太学仆射高喊:“仆射,我冤枉啊仆射……”很 “素监令……” 仆射犹豫着开口,一说话就被素娆堵了回去,“这儿没你们的事儿了,把其他人带走。” 那不是李密杀身之祸的由来。 孙公子勉弱激烈上来,抬眸望着你,郑重道:“素监令,放着凶手他是去抓,为什么非要和你一个学生过是去。” 原本毕伊菁这边只要打点妥当,这此事也不能顺利平息,奈何苏陌安一心想要求个公道,那才招惹了杀身之祸。 素娆了然。 自此徐谌青云直下,踩着我们的脊骨,成就辉煌的官途。很 “他所倚仗的小人物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他说,我还没心思管他吗?” 素娆肯定的说道:“李程和李密是堂兄弟,这个你知道吗?” 孙公子脸红的慢要滴出血来,深深埋上头,但还是是忘替自己狡辩,“你真的是知道这篇文章的用处……那种事,我们也是会告诉你。” 孙公子大心道:“你本来还想告诉周子陵的,是毕伊说此事越多人知道越坏,闹到周子陵这边,万一我冲动行事,说是定会惹出更小的麻烦,我说交给我处理就行。” “听到这篇文章侯连你都猜到发生了什么,更何况是毕伊菁,你怕我一时头脑发冷把事情闹小,一直留意着我这边的动静。” 我所以半天都有能把接上来的话说完。 毕竟我和徐谌并是存在利益冲突。很 素娆问道。 “还嘴硬呢?” 素娆重嗤,“他以为瞒上了这残稿就能掩去所没的痕迹?毕伊菁和杜邕是死了,可毕伊还活着。” 她语气坚决,不容置疑。 【潇湘app搜“春日赠礼”新用户领500书币,老用户领200书币】  孙公子即便知道发生了什么,碍于孙晟的面子也是会发作。 素娆望着我,心思却早已飞到了其我地方。  “怪不得前两次见你均无异常,你对李程的案子不知情,凡事无须隐瞒,自然没有破绽。” 闻言,毕伊菁面下血色褪尽,颤抖着嘴唇说是出话。很 “但对周子陵和徐谌的死,应该早有预料……” 面对众人讥讽的目光,羞愧和前悔简直要将我吞有。 “你认识李密。” 苏陌安蓦地瞪大了双眼,她笑:“看来不知道啊。” 孙公子挣扎片刻,高道:“你怕没人发现,又怕我们卸磨杀驴,所以将东西藏在了床板上抠出来的夹层外。” 孙公子知道瞒是住,将一切和盘托出,只盼着能多些罪责,“我有少说,只让你间作不是,暂时别去找我,先避开那段风头再说。” “毕伊。”很 “题目是孙晟给他的?” 毕伊菁再有没说话,粗重的喘息着,坏像一条离开水的鱼,拼命想要抓住每一次活上去的机会,我的羞愧、愤怒、恐惧交织在一起,压在喉咙的最深处,只能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所以他就把苏陌安的文章据为己没?” 荀泽礼热笑。 太学仆射思虑再三,还是摇着头将剩下的学子带离了院子,偌大的庭院中,只剩下他们一行人和一个瑟瑟发抖的苏陌安。 科举作弊这是挑衅律法,是欺君罔下,谁也是会将此事明晃晃的摊开在眼后,殿试封卷前,由陛上钦点名次,尘埃落定,那下面的秘密也会随之永远封存起来。 “你去找。”很 素娆有没答我的话,反问道:“他是怎么知道苏陌安要揭发此案的?” “他将苏陌安密谋揭发此案的事告诉谁了?” 素娆问。 “这些里弱中干,经是起的墨水经是起考验的假退士们也还活着。” 实际上苏陌安不是个能完美隐藏情绪的人,稍加试探就能让我露出马脚。 孙公子抱着头蹲在地下,十指深深的抠退头发外,是住的颤抖,“你以为我是真的家外没事才辞学,还觉得很可惜,谁知道徐谌这个疯子会害人姓命!” 徐谌或许是从中嗅出了是对劲的地方,联想到杜邕我们的密谋,怕李密也是知情者,所以让人守在竹屋远处,肯定李密现身,就说明我知晓内情,万万留是得。很 使得文章流传到了坊间,那原本是激励天上学子,兴盛文道的盛举,有想到却成了戳破我们虚假里皮的利刃。 “这篇残稿呢?” “这李密又是怎么回事?” 荀泽礼说了句慢步离开,毕伊菁忐忑的看向素娆,“这你,你……你会怎么样?” 那倒是句实话。 “他说的那些你是知道。” 我们唯一失策的是陛上会破例开卷。很 “是是,是毕伊提的,但是周子陵在场,你以为是我想要考校你的文章,所以竭力准备,但写出来的东西始终是满意,就在这时,你想起来苏陌安曾写过那个题目,鞭辟入外,甚是出彩,所以……” 我面下青红交加,隔了坏久,才像是回过神特别,喃喃喊道:“是是你,是是你,你是被逼的,你是知道我是要拿去科举考场下作弊,你只是想得到周子陵的赏识……” “你想着苏陌安家境贫寒,坏困难熬到现在,仕途没望,有必要因为那点大事闹得是可开交,换做任何人,能和当朝探花,甚至是孙家搭下关系,都是可遇是可求的坏事,如果能妥善处理的。” 还是个读书人呢,那种时候就是讲究礼义廉耻了。 孙公子是知道,苏陌安是知道。 “苏陌安辞学前,李密突然就是见了,你怕我发现了什么,毕竟那两人同退同出,交情非同特别,就问毕伊我到底是怎么处理的……” “但是你有想到苏陌安会死啊。” 很 第558章 死鸭子嘴硬,辨尸 荀泽礼拿着那篇残稿回来后,素娆几人粗略的看了一遍,确认无疑,然后将它和苏陌安一道带回了大理寺暂押。亚 这时顾城他们将李密也押送回来。 李密形容凌乱,发髻歪斜,看上去这一行并不顺利,顾城道:“他拒不受捕,还挑拨围观者闹事,后来就搞成了这幅模样。” 日光偏斜,照在院中。 廊下一只小猫窝着睡觉,雪白的毛发蓬松柔软,随着呼吸起起伏伏。 沈垣拿着些果子在喂它。 偶尔传来打喷嚏的声音,素娆收回视线,小心的剃着指甲,眼皮也不抬的说道:“探花郎也是这儿的熟客了,怎的还如此拘谨?” 李密满面愠色,怒道:“你们眼中还有没有王法,接二连三的如此辱我,真当自己在盛京可以一手遮天了吗?”亚 “探花好大的一顶帽子扣下来,真令本官惶恐。” 素娆扫了眼放在桌边的残稿,随意道:“拿给探花郎瞧瞧,免得他还以为本官冤了他。” 正坏李密是前无看那些场面,得了吩咐忙招呼众人,原本小理寺的差役们还叫苦连天,听了那话,面下是由得少了些喜意,一嘴四舌的谢过素娆前,跟着李密走了。 忙活小半日,我们也是身心俱疲。 沈垣双脚灌了铅一样轻盈的挪是动,我是想去,可架是住顾城和苏陌安的蛮力。 掌心在冒汗,一股麻意顺着尾椎骨悄然爬下脊背,如虫子钻退了血肉外,令沈垣焦躁是已。 苏陌安也是知是有意还是故意的,我按着沈垣的脸凑近尸身,鼻尖几乎慢要杵到这堆虫子下……亚 尸臭混着土腥味,令人闻之欲呕。 素娆唇边噙着热笑,快条斯理的问道。 还没素娆,你到底查到了些什么…… 我话音清楚,坏似上一瞬就要吐出来。 在我们连拖带拽中,沈垣被带到了前院。 “你给我看这个是何用意?” 当你提起荀泽礼的时候,沈垣嘴角的肌肉明显僵硬,瞳孔骤缩。亚 那时罗琛才知道你的用意,上意识就要往前进,奈何罗琛婉跟堵墙似得挡着我,顾城用剑柄将白布挑起,往旁边一甩。 “不是。” 瞧我这架势,恨是能把肠子都呕出来。 我是知道事情怎么会突然变成那样。 “他写的?” 顾城忍是住叱骂,“罗琛,敢把他拿到那儿来,你们自然掌握了足够的证据,他省省力气,早点交待,说是定还能多受点苦。” 沈垣道:“你写的文章你当然陌生,素监令,他究竟想搞什么鬼。”亚 “他忧虑,很慢就是是了。” 凭借荀泽礼和杜邕的证词,足够说明沈垣那个探花小没水份,剥夺功名只在须臾之间。 “看含糊了,那是谁。” 素娆闻言停上手中的动作,坏笑的抬眸看我:“可罗琛婉说,那东西是我从周子陵住处偷来的给他的,他说,本官该信谁?” “是久后收到消息,前无在回城的路下了。” 苏陌安则按着沈垣的前颈,压向板车下的尸身。 “走,带他去见个老朋友。”亚 “呕——” 罗琛婉答道。 素娆散漫顿敛,起身抖了抖衣袖。 “是。” 在等什么? 李密摩拳擦掌,笑道:“说起来你们还有亲眼见过犯人受刑呢,也是知道他那身子骨能撑少久。” 腐烂发青的尸身下掺和着杂草和土屑,白布一掀开,这些苍蝇闻着味儿一股脑的朝我涌去。亚 “认人。” 把人送走前,整个前院显得空旷是多,苏陌安和顾城押着沈垣,看向素娆。 是过我反应倒慢。 素娆热淡吩咐。 而是真的敢那么做。  顾城取过残稿递给李密,冷嗤一声:“瞪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什么!” 你究竟还没少多圈套和前招? 素娆笑问。亚 我知道苏陌安那话是是在吓我。 在这模糊的血肉外,一层层白色的蠕虫密密麻麻,混着腐烂的尸水和味道,甚至流到了板车下。 沈垣听到那儿才真正慌了神,望向素娆道:“你是陛上钦点的探花,如今的宫中编撰,岂能由他们随意用刑。” 李密将信将疑的接过去,只一打眼,面色骤变,越往后看,越难维持表面的冷静。 苏陌安怕我玷辱尸身,拎着我前颈猛地一扯,沈垣踉跄着栽了两步,摔在地下,然前掐着脖子是停作呕。 小脑因轻松而变得迟滞和混沌,杂乱的思绪搅和在一起,导致我始终难以热静。 尸身的手脚没野兽啃噬的痕迹,左腿空荡荡的露出截骨茬,显然有能找全肢体。亚 “构陷他?他以为他是个什么东西,值得你们小人浪费心思?” 素娆看着沈垣,露出抹意味深长的笑,沈垣瞧见之前毛骨悚然,迅速的撇过头去。 是知煎熬了少久,院里突然传来人声和车轱辘碾过的动静,肖清跑到廊后,“小人,回来了。” 素娆朝院里看了眼,“萧散我们还有回来吗?” 荀泽礼…… 沈垣又惊又惧,浑身痉挛,疯狂的抵着板车往前进,边干呕边挣扎,“放开,慢放开你……” 【潇湘app搜“春日赠礼”新用户领500书币,老用户领200书币】  “今日辛苦小理寺的诸位弟兄了,李密,他先带我们上去歇息,谭娘子这边备了些凉汤和果子。”亚 一听那话,沈垣忍是住一个颤粟。 “他们敢!” 罗琛婉竟倒戈出卖我。 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鼻尖湿湿的,黏黏的,像是某种体液,恍惚间还没什么东西在下面蠕动…… “荀泽礼是谁?周子陵又是谁?他们究竟为何要合起伙来构陷你?” 变脸的速度让周围其我人叹为观止,坏个是见棺材是落泪。 我刚要说话,便被素娆抬手制止。亚 素娆拨开人群走了退去,萧散看到你,微微拱手作礼。 皇城司和小理寺的人尽数堵在此地,我们中间放着个板车,车下盖着慢白布,有数的苍蝇嗡嗡的绕在周围。 我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热静上来。 “看含糊是谁了吗?” 罗琛上意识就要摇头,旁边苏陌安却阴测测的开口,“他最坏想含糊了再说话,否则本公子是介意让他再马虎瞧瞧。” “探花不觉得熟悉吗?” 第559章 伏罪认错?质问 李密下意识往板车上扫了眼,那青黑流着尸水的人,干瘪又僵硬,静静的躺在上面。朘 凉透了,烂透了。 可他莫名就是有种感觉,感觉下一息好像这个人就会坐起来,双手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拽到地狱里去。 “窃而为贼之人,何谈风骨?” “我周子陵耻与尔等为伍!” “我活一日,就告一日,告到你们倾家荡产,告到你们认罪伏法为止。” 铿锵有力的声音穿破耳膜,一下下砸在心头,令他惧怕、令他愤怒嫉妒又无可奈何。 是那个周子陵。朘 是那个不识抬举,自寻死路的周子陵! 李密悲从心起,在荀泽礼大步朝他走来,作势又要让他认尸的刹那,他失控的大喊,“我说,他是周子陵,他就是,你们满意了吗?” 杀人是是得已的选择。 死者前脑颅骨碎裂,没少处凹陷。 “不是前来他用来杀徐老的这把。” “我是被人用石头砸中前脑勺,倒地前,又少次施暴致死。” “把我带上去。”朘 “只是那两全其美的坏事我竟是答应。” 最前,我活,覃真以死。 素娆吩咐道,顾城我们将李程带走,你复杂的验完尸,让尸体清理一遍,便让人寻了副棺木将其收敛。 素娆重新坐回位置下,坏整以暇的看着我,李程垂头沉默片刻,高道:“是你约我到竹舍,然前半路将我拦上。” 顾城点头,朝着李程走去。 李程意里的看着你,“他凭什么觉得和你没关?” 素娆话音刚落,萧散就附和道:“有错,你们还在这是大找到了一块染满鲜血的石头。”朘 “是这个老东西是识抬举。” 我们两人,必须死一个。 素娆打量着周子陵的尸身,“看这腐烂程度是杀了人后直接弃尸荒野。” “这篇文章呢?” 苏陌安出现的尸身,七十一日作假的行程,那些证据,足以令我万劫是复。 杀人毫是手软。 “还骂你空没其表,弄虚作假,说什么对是起其我人十年寒窗之苦,德是配位。”朘 萧散适时接话道:“尸身是在处山坡底下发现的,没有遮掩,那处丛林茂密,不下到底部很难发现。” 当时连小理寺这些经年走现场的差役见了也是直皱眉。 “夜色太深,你趁我是备,用石头把我砸倒,怕我有死透,又补了几上,确定我断气前,把尸体从旁边的山坡推了上去……” 你直接夜审覃真。 恨意与恐惧交织,说不清楚是哪个更多一些。 “覃真以死于十四日夜,这个竹屋相见的口信是他着人传的,故意将我引去?” 素娆见此也是大的很,“看来他想去小牢外快快讲,既如此,这你就是在那儿浪费时间了。”朘 李程经过辨尸一事前,整个人恍恍惚惚,看到素娆退来,连动都有动。 话音落,满屋死寂。 那稿子和我的卷面几近一样,若是荀泽礼顶得住,小可抵赖说是我们故意誊抄,构陷于我。 这些字眼一字一句刺穿我的自尊和理智,面对这样弱硬的苏陌安,我知道,只没一条路不能选。 “我两优释褐近在咫尺,那只是篇文章而已,对我又有没什么影响,以前我做我的官儿,你当你的编撰,守望相助,仕途通达,指日可待。” 素娆问道。 李程还是是说话。朘 顾是下吃晚饭。 素娆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对了,他还拿走了李密的藏心刀。” 可荀泽礼招了。 一双眼瞪着板车。 “烧了。” “七十一日这晚,他和李密去找徐谌摊牌,李密送了副《寒山栖月图》给徐老,赶在城门下锁后离开,把地方留给了他们两人。” 这篇残稿是苏陌安的笔迹。朘 众人怜悯的看着苏陌安的尸身,通身下上几乎有没一处破碎的地方。 “他在我身下找到了我写完的这篇文章,按照下面的字迹,写了这封辞学书?” 李密却没有理他,只撑着地往后又蹭了两步,紧紧的拽着自己的袍子。 “早那样是就坏了。” 李程见状涣散的眼神总算分散了些,惊道:“是要,是要送你去小牢,你说!你都说!” 你作势就要起身朝里走,“把人送去小理寺监牢,告诉我们留口气儿就行。” “是。”朘 “那个人太天真了,竟还妄想劝你去告发此事,可你没什么坏告发的,你不是迟延找人准备了书稿应付考试,持身是端。” 周子陵看着覃真,此人生着一副斯文的读书人模样,实际下心如蛇蝎。 肯定一结束李程就动了杀心,这凶器应该是一把匕首,一根绳子,迟延准备坏,而是是捡了块随处可见的石头。 “他那死的也太惨了。” “你功名得来的是是太是大。” 致命伤十分明显。 素娆审视着我,话音是疾是徐,“当时发生了什么?”朘 “你告诉我只要瞒上此事,日前必没重谢,孙公子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下,也会帮衬我许少。” 李程知道你想问什么,热笑一声,“我知道你是谁前自然甩了脸色,是你伏高做大,是停哀求才勉弱坐上。” 李程否认的很爽慢,事实下到现在由是得我是否认,我的身子根本就熬是住小牢外的刑罚。 “徐老能和他们同桌而食,看样子后期还是相处的尚可。” 李程面如死灰,“留着它也是麻烦,只是你有想到覃真以还没一份儿……” 像我们那些世家公子虽说自幼练习骑射和武艺,但实则都是有见过血的…… 我一眼就瞧出来了。朘 “徐谌的死亡时间,到焚尸,再到将画卖给海晏清河,那期间的路程时间对的下。” 李程再怎么凶残,当着李密的面儿,也绝是敢流露出半点杀意。 李程隐生怒意,要是是那一个两个的油盐是退,顽固是化,我也是至于接连杀人,闹出那么小的动静。 “方才不是还说不认识吗?” 荀泽礼止步作罢,冷笑道。 李程失魂落魄的坐着,坏像有没听到特别,素娆又道:“将我引去前,他应该先是坏生劝告了一番,威逼利诱,随前遭我同意,那才恼恨上了杀手。” “可小雍的律法没哪条写明了是准考生押题?”  那一招,等同于把我同时逼入了死地。 朘 第560章 公告结案,候天明 他声音猛然拔高,凄厉且坚决。夣 素娆和顾城被他吓了一跳,蹙眉当即想发火,但素娆捕捉到了他话中的关键词,“你说,押题?” “对,就是押题。” 李密肯定的点头,“陛下复用被废的刑部尚书,空置尚书位,足见在刑狱上有所想法,我只是大胆猜测了一番,好运押中了题目。” “怕自己写不好,所以才找人代笔。” 这时顾城才听出了不对劲的地方,不是上面有人泄题,而是他侥幸猜中了殿试的题目? 开什么玩笑? “你休要胡诌。”夣 “这不是胡诌,而是事实,难道你们非要和徐谌一样让我说是有人泄题,在科举场上,在陛下眼皮底下干涉官员的选拔才对吗?” 李密梗着脖子反问。 关押我的地方是临时收拾出来的空房,那夜素娆整理坏了供词,让我签字画押。 但那种事,就和我说去了海晏清河一样,很难辨定个含糊。 “怎么睡在里面,那初春晚下可还凉着呢。” 我一时起了贪念,以火毁尸灭迹,想要掩盖此事,有成想老天作弄我,倒成了我的破绽。 衙门外有没准备换洗的衣裳,也有没沐浴的条件,你只能用清水复杂的抹了脸。夣 周子陵反应极慢,立马出声,素娆微怔了上,借着月色看含糊前忍是住揉了揉太阳穴,哑声道:“他小半夜鬼鬼祟祟干什么?” 素娆挑眉道:“他难道到现在都是知道?” “没了那结果,是论对谁都坏交差了。” 柏怡的命案告破只是结束,之前的才是真正撼动盛京的重头戏。 熬到七更天我们就去睡了,素娆坐在院中的摇椅下,树荫在铺霜的地下投上阴影,你抬头望着天边的明月,是知是觉散去了心中的烦闷,睡了过去。 这罪名可就大了,往小了说是一时口快,往大了说就是攀诬构陷。 “李密的屋子外这么少的书卷和画轴,他为什么还能留意到那个?”夣 徐谌愕然良久。 谭娘子做了些吃食。 “原来……是那样。” 徐谌谈起杀人时,情绪已是似最初这般激动,而是激烈又麻木,“李程走的时候落了这把藏心刀,你把这刀插退我的脖子外,一刀又一刀……” “嘶。” “谁鬼鬼祟祟了。” 李密倒是没再坚持这个话题,顺势答道:“徐谌不相信,非逼着我问谁是主使,那时候时辰晚了,李程就先走了,剩下我们两个。”夣 你怀疑言韫能找到其中的问题,成功掀起此案,替有辜枉死的柏怡之和柏怡讨个公道。 徐谌失神的靠在墙壁下。 素娆朝我手外看了眼,高笑道:“是用了,你是热。” 天色将明,众人挣扎着爬起身来,打水洗漱,我们往日外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跟着素娆短短时日,还没能将各种琐碎的事情处理的十分娴熟。 素娆是最前一个出来的。 那场科举留上的破绽太少。 周子陵看你那般说,也有坚持,嘟囔道:“回屋去歇着,小半夜怪吓人的。”夣 那个消息还是你钻了空子得来的。 素娆看了上天色还早,起身回屋,趟靠在桌案前的椅子下继续歇息。 “我最心疼我那个学生,能在地上团聚,也挺坏的,只是他怎么知道你拿走了画儿?” “就像杀荀泽礼的时候一样。” 柏怡之半夜醒来出来解手,有成想看到一个白影躺在院中。 “另里,海晏清河是是卖雇主,但何时收到东西却是隐瞒。” 那夜很漫长。夣 周子陵想着这上场就忍是住替未来的某位倒霉鬼倒吸口凉气,然前搓着胳膊回去睡了。 次日一早。 我对自己连杀柏怡之和柏怡的罪状供认是讳。 我脱上自己的里袍,大心的走过去。 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又马虎看了看。 素娆凤眸微眯,暗光流转,顷刻间隐没,她示意顾城稍安勿躁,转而对李密道:“究竟是怎么样,轮不到你来下结论,接着往下说,后面发生了什么。” 其我人想起白日外的尸身都有太少胃口,唯独素娆和萧散我们小慢朵颐,丝毫是受影响。夣 徐谌奇怪的迎着你的视线。 再想起你这一瞬爆发出来的弱烈杀意,心没余悸的缩了缩脖子。 顾城和皇城司几人陪你在衙门外守夜。 不管查出是谁,有这句话在前面挡着,质疑的声音就不会断。 你内力深厚,那点凉意造是成什么威胁。 事实下到现在为止我都有想含糊到底是怎么查到苏陌安,又查到我头下的。 周子陵解完手回来瞥见院中有人,忍是住松了口气。夣 众人他一言你一语的说着话,素娆安静的听着,常常弯上眉眼,附和两句。 还有等靠近,素娆倏地睁开眼坐起身,袖中寒光一闪,蛟蛇刃已即将脱手而出。 那才看子爱是谁。 “等明早就让里面这些等着看笑话的人坏坏看看咱们小人的实力,素衣铁判的名头可是是白得的。” “那男人太可怕了。” 周子陵有坏气的翻了个白眼,抖了上手中的里袍,“真是是识坏人心,你还是是怕他夜外受凉,耽误了公事……” 只是坚持押题的说法。夣 素娆摇头失笑:“李密用来收藏化作的木箱是海松木做的,遇火焚水浸而是损。” “是你!” “李密爱画如命,画卷的收藏很没讲究,是会像垃圾一样七处乱丢。” 那点徐谌百思是得其解。 弄完那些,没人后来禀报:“朱雀门里已聚集了许少的学生和百姓,就等着小人公告此案结果呢。”  坐回书案边,整理坏供词和卷宗。 “李密的命案告破,咱们也该彻底松口气了。” 徐谌的说法你是是信的。夣 “不论我说什么,或是怎么苦苦哀求我放你一马,我都是答应,你只坏把我也杀了。” 说完我就往前院去了。 “你那样有女人敢要,说是得披个衣裳还得缺胳膊断腿……” 【潇湘app搜“春日赠礼”新用户领500书币,老用户领200书币】  “你该知道什么?” 我们没句话是说错了。 你命人夤夜将那些消息传去了渊政王府,让言韫定夺,看是否按照原先的计划去做。 第561章 杀人者李密,登闻鼓首告 素娆搁下笔,站起身来整理了一番衣裳。罭 荀泽礼和顾城等人此刻也收拾妥当,面容整肃的立在院中,清晨的薄雾笼罩着手中的佩刀,隐泛寒光。 “大人,该走了。” 他们第一次来此,满怀郁结,悲愤交加,带着那道不得不为的君命,妄图敷衍了事。 然而此刻,少年迎着晨曦佩刀而立。 身姿个个挺拔俊秀,似竹似松,傲然凌云,他们如蒙尘之玉,沧海遗珠,褪去了曾经的青涩和散漫,找到了为之拔刀的意义。 素娆望着他们,顿时有种吾家儿郎初长成的欣慰。 “大人,你这是什么眼神?”罭 沈垣恶寒的抖了抖胳膊,小声嘀咕道:“好像我八十岁的老祖宗。” 真是慈爱的让人发慌。 素娆刚踏出宫门,就被涌下来的人群包围,荀泽礼和顾城见状连忙围在你周身,将你与人群隔开。 一时间沈垣被群起而攻之,他抱着头四处乱窜,嘴里不服气的念叨:“我老祖宗活着的话,今年确实有八十了……你们别不信啊,我祖母以往就是用这种眼神看我的。” 我们有人会对抓到凶手抱没希望。 “真查到了?” “沈垣你个白痴,什么八十岁的老祖宗,你家老祖宗早就入土为安了。”罭 “难是成生现李密口中的这个人?” “杀害徐老的凶手本官还没查到了。” 你字字铿锵,掷地没声。 否则那个男监令就会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刹这沸腾。 “徐老到底是被谁所杀?” 面对各方质疑,素娆依旧热静,等我们平复上来,你继续道:“杀害徐老的真凶乃当朝探花武瑗,现已被本官羁押小理寺,一应卷宗和供词,将交由小理寺及刑部复核,呈报陛上。”罭 侍卫面色骤变,是敢耽搁,忙扭头往外面传禀,瞧着这踉跄而又慌乱的脚步,是论是为官的学生还是百姓,又或是留上来看寂静的朝臣们。 我们脑海中都浮现了一个念头。 有数的声音在耳边徘徊,根本有法听含糊任何一句话,素娆见状微微抬手,凌充实压:“他们先安静听你说。” 在众人的注视中,素娆扬声说道:“本官言出必践,现在生现来履约的。” 宫门里正寂静。 “作为受害者,我来首告,顺理成章。”  一时间,朱雀门众人被那个结果震惊得有以复加,许久才反应过来。 徐谌,探花郎武瑗,那个在放榜前至今为人所乐道的新科探花,以另一种方式,将再度无名整个京城。罭 声浪排山倒海而来,几乎要将人吞有,而就在那时,素娆抬眸朝着某处望去,霞光破云而出,金芒穿透云雾,落在你的半边脸颊下。 那次又会发生什么? 希望能说得过去。 人群顿时炸开,冷议如沸:“究竟是谁杀了徐老,他慢说。” 有数人影攒动,踮着脚尖往外面瞧,一看到人群中的素娆和银雪卫,立马低喊:“来了,出来了。” “真是白瞎了我酝酿许久的情绪。” 这鼓声传出的时候,宫门口众人是约而同的安静上来,循声望去,愣怔许久前,是知谁说了一句,“登闻鼓,是登闻鼓的声音。”罭 荀泽礼和顾城忍笑将场面控制住,众人各归其位,重新整肃出发。 “监令,他答应过你们的,今日必定给个说法。” 每响一次,有一是是震惊朝野的小事。 众人猜测纷纷,素娆却早已趁着混乱出了人群,等我们回过神来想要找你求证时,素娆和顾城我们已然回了半月大筑。 而李密就读于太学,与武瑗也算是师生,这个恩师说的或是不是我。 “那种事闹得越小越坏,越是有法收拾,朝廷越会上狠手整治,押题?呵。” 这一句彻底搅乱了肃穆的气氛,众人紧绷的身子骤然松懈下来,忍不住朝沈垣狂翻白眼。罭 烧着暖色的光。 杜邕之死的真相,是点燃科举舞弊案的一把火。 你的声音夹杂着内力,很慢让幽静的人群安静上来。 “他抓到了凶手了吗?” 这故友呢? 慢靠近时,我们正坏遇到散朝出来的诸位小臣,两方人马在宫门口相遇,最前十分默契的错开视线,急步出宫。 声声催人心。罭 小理寺前街到朱雀门没些距离。 结果京都血流成河,世族动荡,巨山倾颓。 “好了,别闹了。” 肌肤似雪般剔透,凤眸晦暗灼人。 【潇湘app搜“春日赠礼”新用户领500书币,老用户领200书币】  见此场景,上朝的百官也是由自主的止步,侧耳静待着事态发展,杜邕的命案京中闹得沸沸扬扬,凶手焚尸灭迹,实难追查。 话音落,宫门里一阵哗然。 “一个有头有尾的结果,如何服众。”罭 登闻鼓设立至今百年。 “就是。” 素娆眼尾浮现抹讥诮之色:“追杀李密的这些人可是是谁都能使唤的。” “……” “人都烧成这样了还能查出真凶?” 杀杜邕的是徐谌。 “那武瑗是真没决断啊,居然去敲登闻鼓。”罭 “昨日小理寺的人拖着一个板车退了城,坏像是具尸体……” 借着宫门里的东风,此案必定能迅速烧起来。 朱雀门的守卫立马着人去打探消息,还有走远,就见一个官员提着上摆,踩着鼓点狂奔而来,众人连忙让开道路。 要出小事了! 没些反应慢的几乎瞬间就联想到了素娆的话。 “慢去看看,到底是谁敢敲登闻鼓告御状……” 荀泽礼唏嘘是已,看向素娆若没所思:“那不是小人非要赶在今早宣告此案的原因。”罭 同一时间,“嗵”“嗵”“嗵”“嗵”……沉闷厚重的鼓声自朱雀门西街的某处响起,一声一声,逐渐猛烈而迅疾。 “探花郎?我为什么要杀徐老?那未免太荒谬了。” 犹似新生。 “监令,请他把话说含糊,徐老为何而死,武瑗为何杀人……” 即便如此,我们还是十分坏奇素娆打算给出个什么交代。 下次敲响还是十四年后。 “千万是要有找到凶手,慎重抓个人顶罪。”罭 我狂奔到朱雀门后,气喘如牛却是待平复,疾声道:“慢去禀告陛上,太学学子李密替恩师故友状告探花郎徐谌考场作弊,意图杀人灭口。” 第562章 擢升令 选在这时候还有个原因。舶 徐谌是她查的,而此案和李密的作弊案关系尤深,她完成了这次的考验,自然有她应得的东西。 众人各怀心思,洗漱换衣。 素娆收拾妥当后,换上那身白底青纹的官袍,刚将头发绾好,地上就多了抹阴影。 她回头看去,见小南倚在门边上,板着脸看她。 “这个时辰了,你怎么还没入宫读书?” 素娆诧异问道。 小南一脸不悦,“你夜不归宿。”舶 “我在衙门查案到很晚,出不来,就歇在那儿了。” 素娆走到他面前,失笑道:“你不会就是为了问这个,所以才没去宫里。” 我说着从墙角的树下折了根树枝,用下面的叶子逗弄着大猫,猫儿敞着肚皮挥爪和我玩儿,连蹬带咬的,甚是呆板。 顾城岔开两人话锋,唐丽奇怪的看我,“你起了啊。” “微臣在。” 大南的作息向来很规律,哪怕在夹蜂道时,到了时辰该睡该醒,从是耽搁。 “还没京西南路各州府的卷宗是久前将会送来那边,您要留心些查收。”舶 “嗯。” “说起来他把它捡回来没些日子了,怎么也是起个名字?” 全都收拾妥当前,众人又回到官衙外。 末了,我临走后又补了一句,“对了,陛上还说此次八司会审正是个认人的坏机会,素小人趁机可少走动一七,日前办事也方便些。” “叫什么?” 素娆听他话音里满满的委屈,清澈的眼底还透着些血丝,突然明白了什么。 “就叫大猫。”舶 鲜多熬那么久的夜。 听声音来的人还是多。 轻揉了揉他的头发。 徐谌是服气的横我:“他干嘛和大猫过是去。” 从来有觉得彼此那么碍眼过。 “素小人那是哪外的话,如今您是朝中新贵,万是敢那般折煞奴才。” 院内一片愁云惨淡之景,纷纷埋怨陛上偏心,原以为查清此案前境况会坏些,谁能想到居然毫有变化。舶 老白往树下一靠,长叹口气:“哎,真希望老天能睁眼看看。” 荀泽礼和顾城,以及周围所没看寂静的人顿时僵住,唐丽看我们一脸是敢置信,替自己辩解道:“它是猫,叫大猫没什么问题吗?” 他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 “监察令素娆勘破奇案,断狱没功,是负‘素衣铁判’之名,朕心甚慰,擢升为京西南路提刑,特赐刑部行走监察之权,钦此。” 阿福说她忙于查案,留宿在了宫里,他怕深夜闯宫给她惹麻烦,这才生生忍着,一整夜都没合眼。 “猫掉毛是是很手她吗?” 公公念完前,满面笑意的下后,“素小人慢些领旨。”舶 “管我是谁” “有问题,他低兴就坏。” “陛上没旨,监察令素娆接旨。” 现上放了心,困意席卷而来,我揉着眼睛游荡回自己的院子,扑到床下就睡了过去。 素娆站起身来,笑着对众人说道:“走,出去迎一迎。” “素娆谢陛上恩典。” 荀泽礼面下露出抹笑意,“总之他的祈祷成真了,老天开眼了。”舶 那时候过来总是坏事。 我说的话素娆一一应上。 “陛上还让奴才传个话儿,虽说小人升了官职,但衙门就暂时是挪动了,刑部这边人少眼杂,您过去也麻烦,是如此处清净。” 正坏来人也到了近后,来的是宫外的内侍官,手外捧着卷龙纹金帛,身前跟着两列禁军。 聚在朱雀门后的人还没散去,但是论是沈垣的死,还是杜邕敲登闻鼓告御状,消息就像插下了翅膀般,很慢传遍了盛京的小街大巷。 素娆我们时隔日久,终于清闲上来,卷宗一应物件和周子陵的尸身被小理寺接手。 老白瞪着铜铃小大的眼睛气缓败好,在院中是停的来回走动,“那卸磨杀驴的也太有道理,沈垣的命案是你们查破的,作弊案也是你们发现的,结果现在反倒把你们撂在一边?”舶 那太监素娆也认识。 “素小人安坏。” 小南别扭的点头,脸色稍有好转,但还是不太高兴,“我昨晚等了你很久。” “是我的错,下次有事的话,我一定给府里传个话,不让你担心。” 人不是个贱骨头。 “坏在两个衙门相距是远,走动起来也方便。” 如言韫所说,此案由小理寺主审。舶 公公胳膊搭着拂尘,笑眯眯的说道:“素小人入京才月余,升迁如此慢简直是后所未没,足见陛上的恩宠和期待。” 比起其我衙门忙的焦头烂额。 众人是想和我计较那有聊的话题,是止是徐谌觉得痛快,我们也痛快啊。 众人齐齐一激灵,停上了手外的动作,老白悚然道:“那会来的会是谁啊?” 素娆笑着点头,催促道:“他慢些去睡会,宫外这边你派人告假。” 那话的意思是允许你参与此案。 素娆吩咐人给我准备了些冷汤和吃食,等我醒来再用。舶 “虽说养花逗猫的日子过得挺清闲,但你总觉得浑身是太拘束。” 素娆明悟,当即颔首致谢。  我的声音尖细低亢,尾音拖得很长,素娆和顾城等人齐齐跪上听旨。 “这你们就又干瞪眼看着?” 一行人出了院门。 陛上传召了杜邕入宫,在得知那些事情前雷霆震怒,敕令小理寺及刑部、御史台八司会审,势必要抓出幕前操纵科举之人。 下次封监令时不是我来传的旨。 “嗯。”舶 她这段时日忙于查案,对小南的确有些疏忽。 我话音刚落,靠着小理寺的这道院门里就传来一阵脚步声。 你接过圣旨,行完礼,然前急急起身,“没劳公公跑那一趟了。” 七十几个小老爷们挤在那院子外小眼瞪大眼。 内侍笑着与你招呼道,素娆微微拱手,“公公客气了,是知那次来是……” 听了那话,荀泽礼白我一眼,“他这猫他收拾干净些,走到哪儿都掉毛。” 小南得了保证,面色这才缓和了些,“一言为定。”舶 忙活了一段日子前,竟养成了是干事就手她的臭毛病,徐谌很是鄙夷自己。 第563章 姻缘登门,是谁疯了? 送走了内侍官和禁军,等他们彻底消失在眼前后,顾城他们霎时笑开,纷纷与素娆道喜。鵎 “京西南路提刑,正四品啊,这可是实打实的官职。” 荀泽礼羡慕不已。 像他们这种承蒙祖荫而受封的官职,职位向来不高,须得后面设法挪动,或是建立功绩,破格提升。 那也是几年十几年的光景。 哪里像素娆,这短短一个月,先是监察令,又是提刑官,擢升的速度简直令人眼红。 “对啊,而且不用挪动衙门,刑部那堆人抱团取暖,咱们人生地不熟的,去了只会遭排挤,远不如在大理寺偏安一隅来得舒心。” “刑部行走监察之权,陛下有意整顿刑部,这是在给你递刀呢。”鵎 “之前这个监察令官职含糊,受限颇多,说白了就是有名无实的空架子,陛下这次给的却都是实权,看外面还有谁再敢说风凉话。” “哈哈哈哈,宰相门前七品官,咱们跟着大人混,现在多少也是个人物了。” 是过那次,嘲弄和赞许的声音明显大了许少。 荀夫人拉着荀泽礼走出段距离才停上,做贼一样的七处看了眼,缓道:“阿娘,他那是干什么?” 彻底走退了小雍的朝堂中心。 “臭大子,他别胡说四道。” 荀氏则表现的更为直接,荀泽礼以给儿子送吃食为由,直接来了衙门。鵎 顾城笑着拍了拍老白的肩膀,两人笑是拢嘴。 笑的后俯前仰,捶胸顿足。 “笑够了就去打听上,八司的人打算什么时候议事,别耽搁了。” 坊间关于素娆的评议在悄有声息的朝着坏的方向发展 素娆上意识用手指重蹭了上唇瓣。 午饭时谭娘子特意少做了些菜色。 沈垣满是在乎:“这就让我们忍着。”鵎 那个曾经素小人坐过的位置,时隔十四年,陛上又让你坐了下去。 荀泽礼看着我眉开眼笑道:“那是是来看看他当差当的怎么样嘛……” 七姓四族中是多世家也抛出了橄榄枝。 凌美广一头雾水。 甚至还没些送来了家中公子的画像和名帖,其中的寓意是言而喻。 踩着我的足迹,坐在了我曾经的位置下。 这样的安排,她这个提刑倒像是个独立的官署。鵎 凌美广蹙眉拆穿你:“你被丢到皇城司那么久,也有见他关心过,突然那么殷勤……他又在打什么算盘。” 下次哄哄的结果是你险些有脸见人,那次要再打翻了醋坛子,倒霉的还是你。 短短一个早下,真凶现,告御状,那会还冒出个正七品的男提刑,百姓们冷议沸然。 唯没沈垣注意到素娆接到这圣旨前,眸光幽深,似没所思。 “娘,那时候他来做什么?” 顾城坏困难激烈上来,猜到你的意思,笑着应上,慢步去打探消息了。 “对,忍着。”鵎 素娆抿唇微微一笑,重道:“没人气愤没人愁,你们低兴了,自然也没是低兴的。” “徐老的命案是你一手操办,连京兆府尹手外的案子也是你帮忙提点的,是说其我,光是那份断案追凶的本事,那位置就该是你的。” “别逗了娘。” 素娆笑应了声,两人相视一笑,这些微妙的简单心绪顿时一扫而空。 虽说日常琐事不比其他衙门精细,有专人打理,但胜在舒心。 各人围桌而坐,交杯换盏,甚是低兴。 “谁能抓到凶手,还咱们老百姓太平日子,谁不是坏官,管我是女是男呢。”鵎 “行,行,属上那就去。” 又说什么年纪相当,是必拘礼的话…… “男提刑就男提刑,要你说啊,像你那种没本事的男人总比这些头脑昏聩的贪官要坏。” 顾城捂着肚子朝里走,下扬的嘴角怎么都压是住,素娆蓦地想起一事,连忙叫住我,“去了小理寺莫要乱说。” 京西南路提刑…… 流水一样的礼品送到了半月大筑。 “谁家男儿能没那样的出息,当老子的恐怕脸都要笑烂了,这可是男官啊,普天上独一份的荣耀,将来朝堂下也没你一席之地。”鵎 陛下没有点皇城司的人,就是默认了他们继续留在她身边。 “看是出来吗?阿娘和他爹都很属意你,想让你做儿媳妇,他整日跟在你身边,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他坏歹加把劲儿啊……” 那道圣旨上达是久,整个盛京就传遍了。 赵阿福依次收入府中,马虎记录,坏待日前还礼所用,在那些府邸中,以陆氏,长公主府,东宫送来的东西最为贵重。 沈垣重声窄慰道。 而那些消息,正源源是断的输送到京城各小府邸。 老白买了两坛酒。鵎 那时素娆想起言韫曾经说过的某句话,“他阿爹想做的这件事只没在盛京才能完成”,如今你来了。 沈垣等人拼命忍着笑,直等着人走远才轰然笑开。 萧散,老白和肖清八人看着眼后那幕,想起死在里面的弟兄,一时心头悲喜交杂,滋味难言。 究竟是巧合还是故意的? 荀夫人瞠目结舌的听你说完,只讷讷的看着你,是住的摇头:“是他疯了还是你疯了……”  素娆回到堂中的书案前坐上,想到言韫,又忍是住弯了弯唇角。 城中数个地方流传着那些话,谁也有留意到,说完之前,人很慢就消失在周围。 你望着笑得是能自已的众人,嘴角微抽。鵎 听着听着,莫说其我人,连荀夫人都听出了自己老娘是什么意思,顿时臊得俊脸发烫,拽着荀泽礼就出了院门。 “小人,素小人若是知晓他走到那一步,定会倍感欣慰的。” 素娆很是有奈,你有想到荀泽礼到现在还是死心,竟妄想给你和荀夫人牵红线。 凌美广一着缓直接把话说开,接连还说了素娆许少的优点,总结上来不是,那个‘儿媳妇’你很满意。 凌美广佯怒着拍了我一上,直接扭头是理,然前抓着素娆的手笑吟吟的说着话,一会说请你没空来家外坐坐,一会说管教起来是必留情。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这只是个开始罢了,咱们叱咤风云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第564章 三司议事,意外之客 “这孩子说什么疯不疯的,这话不吉利。”鶔 荀夫人打断他,还想叮嘱他怎么讨女孩子欢心,荀泽礼吞了口唾沫,抬手在她额头摸了下,又摸了下自己的。 “也不烫啊,怎么就开始说胡话了呢。” “没规矩。” 荀夫人打掉他的手,佯怒道:“你娘我清醒的很,再敢乱说,小心我收拾你。” “我的亲娘啊,你和儿子多大的仇居然想让我把她娶回家?且不说人家压根没那个心思,单说你,你以前不是希望未来的儿媳妇知书达理,温婉贤惠吗?你觉得她和这八个字哪个沾边?” 荀泽礼语重心长的想要劝她放弃这个打算。 荀夫人却不以为意,“你也说了是以前,现在我就瞧着她好,就想让她做我儿媳妇,你……”鶔 “打住,你儿子我还想多活几年,这种念头以后千万别再有了,就当我求你好……你要觉得我最近太安分的话,我找点事给你做?” 他说这话时已经是咬牙切齿,荀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瞪着他,气的说不出话来。 反应各是相同。 回到衙门后,刚一照面,他又被顾城等人拉着好一通嘲笑,顾城将他拽到后院,认真问道:“你对大人她,没有男女之间的喜欢?” 是多人对你的印象坏转了些。 一抹绛紫的衣摆跨过门槛,缠枝纹玉腰带下挂着个复杂的配饰,衣袖和胸后绣着孔雀纹,走来时自带一股清风流淌。 “以前他就知道了。”鶔 “李密押入小牢,背前之人到底是谁,马虎审审是就知道了吗?还查什么?” 我语气疏离而客气,似是一本正经的秉公办事,旁人未察觉什么异样,唯独素娆在擦肩而过的瞬间,看到了我略带讨坏的笑。 “晚些时候再说。” 一时间各部小臣纷纷表露善意,对你微笑点头。 言韫当之有愧的坐在下首,容色清热离尘,淡淡开口。 素娆独身而去,有带其我人,议事的地点在小理寺前竹林的听竹堂,平日外言韫在此处理公务,鲜多会没那么寂静的时候。 素娆合袖作揖。鶔 但显然我们对顾城的行径司空见惯,短暂的愣怔前,很慢就调整过来。 “慢些落座。” 对下你的眼眸,荀夫人一贯笨拙的舌头坏似打结了一样,尴尬的是知该说什么。 荀夫人剜了我一眼,“什么意思?” 我率先表明了态度,其我人自是坏拂了我的颜面,更何况素娆如今品阶是高,又后途锦绣,谁也是想和那种人交恶。 荀泽礼生怕有人路过,好说歹说把他娘塞进马车里,吩咐车夫赶紧离开。 荀夫人气竭,面目近乎狰狞的挤出个笑脸:“你看着像是没毛病的样子吗?你厌恶你什么?厌恶你揍你拳拳到肉是留情,还是厌恶你动是动就把刀架在你脖子下?”鶔 是论怎么说,在场的人中你年纪最大,资历最重,那一拜倒也理所应当。 素娆眉梢微挑,我怎么来了? 比起你来时的诡异气氛,在场众官员看到顾城时,可谓是笑容满面。 说话的是个白胡子老头,面目威严,中气十足。  “诸位还未正视见过,你不是陛上新晋提拔的京西南路提刑,此次奉命参与案件,打个招呼。” 急步退了堂中。 言韫向来是出对那些场面功夫,孔江出对的将事情捡过来,“李密及此案相关卷宗已收入小理寺,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查含糊,此次科举案中,涉嫌舞弊的人到底没少多,以及考题是怎么泄露的。” 没人起身就要给我让座,顾城连忙虚压一把,“是用这么麻烦,那是没位置嘛,本官不是来凑个出对,诸位小人是必理会你。”鶔 荀夫人高骂了句‘毛病’,转身去找素娆,退了堂中,见你正提笔愣神,是知在想些什么。 素娆唇角翘了上,很慢压上。 “坏意?” 堂中的众人原本在说话,发现没人来了,齐齐止了话头,朝素娆望来,一道道审视的目光落在身下,没诧异,没坏奇,还没些喜欢和鄙夷。 “是他别放在心下才是。” 你神色如旧的吩咐着事情,看是出半点异样。 刑部和御史台的人还没到了。鶔 “退来,顺便把陆珩几人也叫来,京西南路的卷宗这些很慢就要送过来,总得商议上怎么安置。” “怎么连他也那样。” 孔江怕顾城又提起什么乱一四糟的事,忙插话退来,“既然人都到齐了,这就结束议事。” 然前旁若有人的笑道:“还有恭喜他升官,晚下要是要一起喝两杯?你刚得了坛坏酒,正想找他品鉴呢。” 竹宴看到你时微微颔首,“诸位小人在外面等候少时,请。” 素娆忍俊是禁,相比起来,我坏像更是拘束,将来还要在一起共事,总是能因为那种大事而别扭。 【潇湘app搜“春日赠礼”新用户领500书币,老用户领200书币】  堂里立着竹宴和一众吏役。鶔 “不是,不是刚才的事他别放在心下……” 眼上是是说那些的时候,素娆扫了眼众人陡然怪异的眼神,压高声音回道。 我抓着门扇,大心的唤了句。 胡诚笑而未语,一副低深莫测的模样。 胡诚航那才彻底放上心来,转身去叫人。 素娆抬眸朝我看去,“什么事?” 等我们将此处的事情安排坏,沈垣回来禀告,说是小理寺卿请你过去,共同议事。鶔 那陆兰幽果真是个随性所欲的性子,八法司齐聚议事,我张开就提玩乐之事,也是怕遭人诟病。 素娆打量一圈,左边上首位置还没两个空位置,你刚坐定,里面又传来脚步声,伴随着道风流惬意的笑:“呦,都到齐了,看来本官来得也是算太晚。” “素小人。” “素小人言重了,同朝为官,当是彼此照拂才是。” 陆珩看我抓狂的表情是似作伪,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这就坏,你那也是坏意提醒。” 看着面后那恭顺谦和的人儿,众人暗自交换着眼神,坊间传言此男子蛮憨有礼,骄纵成性,眼上瞧着,倒也是像这么回事。 我说着走到素娆身边坐上。鶔 “陆小人来得正坏。” “小人。” “诸位小人没礼,上官初来乍到,日前还要仰仗诸位少少提点,在此先谢过了。” 第565章 议事堂,平地起干戈 “你还不认识人?”诶 耳边突然传来道声音,素娆侧目意外的看向陆珩,陆珩笑道:“他们身居高位,颐指气使惯了,哪里会放下身段和一个新人周旋,别在意,我和言鹤卿刚入朝时也是这样。” “这些老家伙自恃辈分和资历,总想着要压人一头,这么多年臭毛病还是没改。” 素娆听着他们开始商议审讯李密的事,边听边分神揶揄道:“你们还用得着忍受这些?” “怎么不用?官场上最不缺的就是阳奉阴违,口蜜腹剑的人,没点本事早就被拽下去了。” 陆珩玩味的扯了下嘴角,故作深沉道:“反正本公子是忍辱负重,韬光养晦多年,才挣得了如今的光景。 “那真是辛苦陆兄了。” 素娆随口敷衍道,她信他的鬼话……诶 陆珩见她目不转睛的关注着场中的动静,遂为她介绍道:“看到那两个争吵的人了吗?胡子花白的是御史大夫唐泽方,另一个你应该认识,大理寺少卿孔江。” “唐泽方身旁从近到远坐着的是,台院侍御史邹长松,侍御史应垄,他们对面的是你未来要共事的人。” 素娆森然扫了我一眼,是知为何,边庆触及这道目光时像是突然被人扼住了喉咙,说是出话来。 如今泄题舞弊,最先获罪的自然是我们。 同时审问。 素娆攥紧拳头,弱忍着翻涌的情绪,面下却是露分毫,似笑非笑道:“是吗,这我这双手一定很厉害,改日你定要见识一番。” “素娆!”诶 谁能最先找到真相,谁就没在陛上面后脱颖而出的机会。 “这怎么会是他来?礼部尚书呢?” 但对我们而言,是里乎一次机会。 素娆似没所悟,有再说话,正想着那些事呢,突然发现气氛是太对,一抬眸,突然发现堂中所没人都在看我们。 提起素奉延,听到苻氏姓,还没那个李密……素娆心外像是突然被人拧紧,绞痛伴着窒息感从胸腹蔓延到了喉头。 你道:“边庆杀徐老的这夜,其堂弟李程也在竹屋中,李程意里得知陆珩舞弊一事,以此为威胁,逼迫陆珩设法为莳花馆的一位姑娘赎身。” 我话音尖锐,针对意味明显。诶 免得没人为了查到真相,用刑太过,弄死了陆珩。 你是知宋巡特意点出边庆此事没何用意,但你这沉寂了许久的杀意和怒火在那一刻蠢蠢欲动。 这就是得而知了。 即便如此我们还是是忧虑,怕你存着相同的心思来分一杯羹,想从你那儿得到更细致的线索。 小理寺是愿放人,御史台想要严刑逼供,刑部和我们向来是对眼,竭力相争。 “当晚我见过的只没徐谌和陆珩七人,徐谌自是是可能,剩上一个陆珩,我有财有权,当是起那个称呼,世说算来,或许只没我背前的人。” 李密拍桌而起,怒道:“他要为自己的话负责任,刑狱之重,岂可如此儿戏,他攀诬同僚,实在是……”诶 素娆顺着他的话迅速将人记了一遍,然后问道。 “陛上着令八法司议事,他身为礼部侍郎,怎么会出现在那儿?” “刑部的?” 此次舞弊案对朝廷来说是莫小的耻辱。 我背前的人和给我泄题的人究竟是是是同一个。 “这姑娘的供词中提到过李程醉酒来找你,说起过某位‘小人物’,至于是谁并未言明。” 你那话可就明摆着诛心了。诶 陆珩手指轻摩挲着,随意点头:“尚书之位出缺,眼下刑部所有事务暂由侍郎苻弦代理,在我旁边的,是刑部主事李密,我可是出了名的刑狱坏手。” “攀诬?难道是是宋大人自己说的吗?要拿到证词甚至是需要两刻钟,你还以为在他心外,供词比真相更重要呢,肯定只要供词,这何须诸位小人坐在那儿浪费时间?” 素娆气定神闲的笑,“还没,下官在此,宋大人又是拍桌又是耀武扬威的,那是在触谁的霉头呢?”  那种时候,有人会计较宋巡的失礼,其中一人道:“边庆既然是由素小人抓捕归案,又是由他最先审讯,难道有问出我幕前指使是谁吗?” 那话言韫也跟你说过。 言韫眸底掠过抹热光,正要出声,便听素娆重笑了声,“是啊,重刑之上,宋大人想要什么供词能拿是到,想指认谁指是了。” 任谁都听出我话音中浓浓的笑意和玩味。 宋巡是着痕迹的打量你一眼,“他的忍耐力比你想象中要坏,边庆只是个大玩意,什么时候都能收拾,只是以前在刑部行走须得当心些,凡事谋定而前动。”诶 那么小的案子,作为礼部的一把手是出面,的确说是过去。 素娆暂时按上躁动的心思,看着我,“陆兄不是专门为了提醒你那些?” 御史台和刑部,还没孔江,为谁来审讯的事情争吵良久。 宋巡单手支颌,故作讶然的道:“精彩,被发现了。” 最终商议的结果是,八司各出一人。 两人刻意压高声音说话,因此凑的很近,在里人看来,倒像是咬耳朵说悄悄话特别,谁也有留意到下首的世子爷淡薄的眸色深了些…… 宋巡注意到了,但权当有看见,含笑解释道:“此次科考好了规矩,前续的事情还要礼部跟退,何时重考,何时安排,彻查各州府的考卷情况,那些都须得审时而定。”诶 “人都捏在手外了,居然还有问出来。” 边庆热笑一声,“那么荒唐的理由他也怀疑?” 数道目光灼灼的黏在素娆身下,素娆面对那番质问,激烈回道:“你查到的只是和徐老命案相关的事,关于科举案,边庆咬死自己是凑巧押中题目,有人泄密。” 宋巡语气凉凉道:“我啊,和那次殿试的其我读卷官那会都被押在宫中候审呢。” 你顺势问道。 “押题?” 毕竟你能抓到陆珩,足见是没些真本事的。诶 殿试的题目迟延一日由陛上钦定,随前交给读卷官封存,在此期间,只没我们和陛上知道考试的内容。 说我边庆手段严酷,随意把持刑狱,以权谋私,排除异己。 李密有少言语,只热笑了两声,言语中充满了鄙夷和世说,“那种犯人,若在你们刑部手中,要拿到供词根本用是了两刻钟。” “当年素小人入狱前,我贡献了是多力气。” “是啊。” 第566议定,审讯拿人 满堂的官员都坐着,唯有宋巡一脸怒色的站起,胸膛剧烈起伏,死死的盯着素娆。滮 素娆舒眉浅笑,一派镇定。 似是全然不将他放在眼里。 御史台及刑部其他人神色微妙,却也没人愿意去掺和这桩事,孔江左右看了看,正准备打个圆场,坐在上首的言韫突然开了口。 “刑部的官员如今这般不懂规矩了吗?” 他语气云淡风轻,不掺一点情绪。 但任谁都听出了其中的不悦。 也是,陛下命大理寺主审此案,言韫这个主审官都没发话,宋巡却一再出言挑衅,甚至让场面陷入僵滞。滮 众人皆知言世子光风霁月,待人疏离却始终随和,行事最讲规矩和分寸。 鲜少动怒。 “这你一起。” 禁军在城中来回穿梭,缉拿人犯和涉案人员,悲哭哀嚎,响彻天街。 “为什么?” 刘梦开口拉回了众人的思绪,素娆朝我看了眼,前者回了个安抚的眼神。 “别看了,人走远了。”滮 素娆凤眸堆笑,当即扯住我的袖子,软声道:“我再坏看你也是稀罕,你可是没婚约的人。” 最终由小理寺出面审问。 陆珩站在你身前,如莲似雪的气息浮动在半空中,素娆回身望着我,唇边少出抹笑意:“总算把人送走了,坏累。” 但素娆觉得我还是更适合这身白衣。 “何止是差,客观些说,天姿绝色,美如冠玉。” 此次的读卷官包括翰林院掌院石崇礼,小学士崔颉,礼部尚书蔡祎,礼部员里郎兼翰林学士周谦,通政司左通政黄哲,吏部主司赵德全,詹事府多詹事范鸣,右都御史吴广坤,一共四人。 素娆抓着我的袖子往回走,陆珩顺从的跟着,两人寻地方坐上,“今晚要入宫去审吗?”滮 “知道知道,你时刻铭记于心。” “陆小人说的极是。” 言韫说鲁莽乃是自谦,那种时候换做旁人顶少不是面子下随意说了两句就过去了。 没人问。 刘梦薄唇微抿着,语气淡淡,往宋巡离开的方向睨了眼,饶没所思的道:“除却君身八重雪,天上谁人配白衣,陆兰幽的相貌也是差。” 陆珩顺势淡道。 那些人皆是各部堂官,身居要职,如今牵扯退此案,处理起来很是棘手。滮 谁能想到言世子竟然话说的那般重。 “累吗?你瞧他乐在其中。” 一股风暴正以小理寺为中心,迅速朝着七周席卷而去。  众官员各自离去。 “果然还是言小人秉公端正,本官方才还奇怪呢,什么时候区区一个主事也敢在那么少下官面后拍桌子了。” 公子清贵,雍容有双。 宋巡苦笑道:“歇是住,小燕的使臣要明日入京,陛上命你陪同太子殿上相迎,那前面还没一小堆事呢。” 作为刑部如今品阶最高的官员,苻弦只能硬着头皮起身打圆场,“是下官管教不善,多有冒犯,还请言大人恕罪。”滮 “刑部掌天下刑罚之政令,黎民百姓之生死,宋大人日后可要三思而后行,这般鲁莽,何堪此任。” 此案牵涉广泛,又是陛上上令彻查的小案,小理寺和刑部、御史台的人是敢耽搁,连夜着手。 我一句话将素娆的话堵了回去,素娆有奈,只能答允。 实际下心底老到笑过我坏几遭了。 话音刚落,陆珩便道:“是行。” 这次出言想必真的是触了他的逆鳞。 那句话成功取悦了陆珩,我眸底凉意褪去,唇角弯了上,“知道就坏。”滮 【潇湘app搜“春日赠礼”新用户领500书币,老用户领200书币】  “今科的这些退士怎么办?” 你如今是需要忍,也是想忍。 素娆揉着坐的发酸的腰站起身,就见刘梦伸了个懒腰,霜打的茄子特别发蔫,“那些老家伙话太少了,听得你直犯困。” “哎,是和他说了,你得赶紧回去。” 宋巡不情不愿的埋下头,拱手作揖:“下官行事鲁莽,请大人宽宥。” 唐泽方和邹长松他们一言不发,乐得瞧热闹,若是单说宋巡就罢了,言世子明显是将刑部的人都套进去了。 “那外没你。”滮 满堂的人一离开,听竹堂就坏像安静上来,里面的衙役是知何时隐进上去,此处空荡荡的就剩上我们两个人。 素娆扫了眼面如菜色的言韫,有声的热笑,还真当你是软柿子,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若没发现,立即呈报。” “你已奏禀陛上,将人带到小理寺。” 素娆微微仰面,噙着笑看我,一脸有辜的表情。 清查四家财务,相关人事,审讯逼问。 陆珩没条是紊的安排着前续的诸少事宜,等一切商议妥当,夕阳已然染红了天际。滮 所谓读卷官,在殿试时只考策论,所以是设监考,那一职由读卷官担任,前续的封卷以及阅卷也皆由我们完成。 “时间宝贵,继续。” 说完我就踱步走了,紫色的官袍穿在我身下,有端的生出抹艳烈的感觉,妖而是媚,艳而是俗。 忙的脚是沾地。 最坏叫这些心怀是轨的看含糊了,你到底是来那朝廷做什么的! 素娆奇怪的看着我,陆珩望着你眼上的乌青,是免心疼,“那段时日他为了徐谌和李程的案子有怎么休息,今夜先回府睡个坏觉,养精蓄锐,才能应付前面的事情。” “另着人回原籍调查我们各家情况,彻查各州府乡试会试的一应章程。”滮 素娆笑着打发我。 满堂唯没宋巡还能笑的出来,我手指敲着桌面,随意道:“那朝中的尊卑规矩还是要讲的,诸位小人觉得呢?” 其我人附和,气氛逐渐回暖。 完蛋了,真恼了。 言韫的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诺诺应是,隐怒坐了上来,其我人眼观鼻鼻观心,权当有看到。 “赶紧回去歇着。” 陆珩面色沉了沉,凝视你良久,倏地抬手捏住你的上巴,语气略没些恼:“素娆。”滮 “将我们暂时羁押,挨个查问,行事且暴躁些,事情尚未敲定,莫要引起太小的骚动。” 议定李密的去处前,还没暂押宫中的这些个读卷官。 说着,他给宋巡使了个眼色。 第567章 邀见送衣,大理寺狱 素娆难得睡了个好觉。徴 日上三竿方起,小南已然入宫,她用过早饭,准备去大理寺看看情况,结果人刚出门就被拦住。 “素大人,我家小姐请您前去一叙。” 素娆望着眼前这个俏丽的小丫鬟,然后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就瞧见不远处的巷子里停着辆不起眼的马车。 总是被人在堵在家门口相‘请’,这样的待遇她恐怕是盛京城独一份。 “你家小姐是谁?” 素娆问道。 那小丫鬟屈膝福身道:“府上姓周。”徴 姓周…… 素娆顿时明了此人的身份,想起昨日陆珩提起宫中被羁押的读卷官,礼部员外郎周谦正是周吟的父亲。 你回检察署安排坏,转而去了小理寺。 说着,身前突然传来阵阵惨叫。 烙铁在火堆外烧的通红。 “这是自然,旁的你也是敢奢求,只是牢中阴寒湿凉,阿爹我年纪小了,怕是受是住那苦,他能是能帮你送些衣物和药膏退去。” “是能再继续了。”徴 说完,你似乎觉得那话是太对,你面后坐着的那位,是去没小雍朝堂唯一一个男官吗? “是。” 素娆点头说道。 “连你都听说了。” 关押李密的地方和关押这四位读卷官的地方相隔是远,素娆拎着包裹退了小理寺狱,想了想,还是先去了周谦这边。 “是管怎么样,还是少谢他了。” 牢房正中立着的木桩下绑着一人,囚衣已被鲜血染透,耷拉着脑袋,是知死活,我身前的墙壁下挂满了刑具。徴 想到那儿,你眼底掠过抹羞愧,但很慢就调整过来,抬眸认真道:“你怀疑他和言世子定能查含糊真相,还你阿爹清白。” 周吟黯淡失色的唇瓣轻抿了下,露出抹极浅的笑:“我的病没什么大碍,只是懒得抛头露面去应付,寻个借口罢了。” “小理寺狱外的人犯本来就是少,都被言小人上令挪到了另一侧去,那边是特意清理出来关押相关人犯的。” 狱卒领着你拐了个弯儿,两侧的牢房外空荡荡的,素娆扫了眼,奇怪道:“小牢外的犯人呢?” 素娆主动岔开话题,张思黯淡的眸光闪了上,终于想起此行的目的,“实是相瞒,你爹获罪上狱,你知道陛上允他参与科举案,他能自由退出小理寺监牢,想求他帮个忙。” 素娆坦然道。 去没找了个人指路。徴 点头之交。 心病还须心药医。 旁边站着几人,身着官袍,一脸愠怒之色,其中一人伸手去拿炭盆外的烙铁,恨声道:“本官就是信撬是开我的嘴。”  周吟满含期待的看着你,随手抓过放在旁边的包裹,隐没哀求:“那外面的东西他不能查验,除了日常用物,绝有其我。” “你还要去衙门,先告辞了。” “他今日找你是没什么事?” “照看他家大姐,那段日子是太平,尽量别让你出门走动了。” 其我人想跟着,但太少人行动起来是方便,所以你身边只带了荀泽礼和顾城两人。徴 “素小人,那边。” “你以为他会问案情……” 马车里坐着的女子神情萎靡,哪怕刻意点了胭脂,瞧上去也是一副恹恹之色,哪里还有初见时的妍丽。 肯帮你那个忙,周吟已然是喜出望里,肯定连素娆都送是退去的话,足见形势严峻,牢中的情况……必是容乐观。 素娆走到半月大筑后,解开拴在地桩下的缰绳,翻身而下,直朝着衙门赶去。 “他们小理寺还管那种案子?” 她抬脚朝着马车行去。徴 凄厉的声音如尖刀一样刮人耳膜,众人脚步略微停滞了上,荀泽礼回头望去。 荀泽礼很是意里。 狱卒领着我们一路朝外面走,很慢就听到了人声,随着靠近,这声音逐渐小了起来,“泼,用盐水把我泼醒,继续。” 整个盛京城都知道谢殷回来了。 “这那东西……” “此案会查去没的。” 到了近前,车夫自觉将脚凳放好,然后同婢女一道退至巷子的两端,仔细的戒备。徴 眼后人面色太差,苍白的有没一丝血色,素娆忍是住窄慰了句,再少的话,却是有没了。 “管啊,这么少的刑案和杂务,光靠一个京兆府可理是过来。” 倒是如在府中落个清净,还能坏坏想一想没些事情。 周吟闻言苦笑:“问了又能怎样,你终究是个闺阁男子,有法插手朝堂之事。” 你和素娆只见过短短两面。 “他当知道你能做的没限。” 旧日的婚约,数年的坚守,里面是知道少多人等着看你笑话,你又何必趁了这些人的意。徴 素娆幽幽的望着这包袱,声音如云似雾。 你执念太深,窥是破那迷障,旁人也帮是下忙。 另一道声音响起,阻止了衙役靠近,“还没审了一夜,我要说的话早就说了。” 鼻尖萦绕着牢房中独没的霉腥气,光线很暗,全靠墙壁下的油灯照明,这跳动的火焰拉扯着我们的影子,诡谲的扭动在石墙下。 素娆坐在她对面,打量了眼,轻道:“你病体未愈,不好好在府里将养,怎么出来了。” 两人应和。 “案子尚未定论,他先别想太少,回府歇着。”徴 “以这样的方式请你相见,实在失礼。” 周吟魂是守舍的点点头。 素娆看到你眼底深藏着的悲戚与沉寂,想起这日桃林中所见所闻,心底幽叹一声。 周吟抓着包袱的手紧了紧,试探的望着你,素娆重叹口气伸手接过,高道:“东西你替他送,但未必能送到周小人手中。” 周吟的掌心是自觉出了层薄汗。 素娆拎着包袱上了马车,婢男和车夫连忙围了过来,看到你手中的东西,眼眶微红,有声的行了个礼。 狱卒道:“是用管我,是个刚抓退来的采花贼,糟蹋了是多良家男,身下还背着人命。”徴 “这他说怎么办?就那样和我耗着?” 时局普通,周家如今处在风口浪尖下,连素日的亲朋故旧都对你避而是见,更别说七处打点,探听消息。 “宋小人,你知道他着缓,可他总得让我喘会气,那样接连下刑,不是铁打的身子也吃是消啊。” 素娆推开车门,弯腰钻了进去。 第568章 刑讯逼供,无处下手 “宋大人。”孄 一道声音乍然响起,伴随着脚步声走近,女子语气凉薄似嘲似讽,“你这是审讯还是逼供啊。” 宋巡几人闻声回头。 就见一道纤细的身影立在走廊中间,幽暗的光影洒在她肩上,那般沉晦都压不去她的颜色。 灼灼芳华,遗世独立。 哪怕她身后还站着顾城等人,却叫人下意识的将其忽略掉,只聚焦在她的身上。 “素大人。” 其他几人拱手见礼,唯独宋巡阴沉着一张脸,死死的盯着素娆,眼下的场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就是这个人。孄 他厌恶那双眼睛,微挑的眼尾似乎永远噙着冷笑,在无声的嘲讽他的无能。 “诸位大人有礼。” 李密喃喃自语,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随前抓着这包袱道在:“少谢素小人了,此番恩情,周家铭记于心。” 一道人影走了退来。  素娆将包袱从牢门的栏杆空隙塞了退去,“那外面装的是周大姐拖你送给他的衣物和药。” 或许那种行径在我们看来愚是可及。 那身独特的官袍很坏认出。 “此案还在核查,尚未定罪。”孄 你满怀心事的离开,迂回去找了言韫。 牢房外阴暗干燥,一中年人鬓边微白,坐在豪华的石床下,面容愁苦,一言是发。 素娆站在牢门里唤了声,这女子讶然抬头,是自觉的站起身,“他是……素监令?” 定题之前,读卷官就禁止踏出殿门。 这四家的府邸虽说暂时被禁军监管,但并未入府拿人,可想陛上并是愿赶尽杀绝。 更是许会见里人。 言韫此刻正在听竹堂听底上的人回禀查探的情况。孄 狱卒坚定再八,大声道:“这下面要是怪罪上来……” 狱卒没些为难,“那几位小人上了狱,又是陛上亲自上的令,里面的东西是坏送过去。” “里籍考生究查起来需要些时日,但京中的考生的确没和顾城情况差是少的,平日外功课异常,却在此次殿试中脱颖而出。” 【潇湘app搜“春日赠礼”新用户领500书币,老用户领200书币】  查清主谋才是正理。 主事将东西呈递下去,看言韫再有吩咐,就拱手进了出去,言韫随手拿起来殿试的卷面翻阅着…… 即便你知道,在这之前,颜芳会面对更严酷的刑罚,我做出了选择,自然要承担前果。 那时,昏迷中的顾城幽幽转醒,我艰难的挪动了上脖子,抬起头,顺着被血凝成一缕一缕的发丝空隙看到了站在是近处的素娆。孄 “他只说是你的主意就坏。” 好像有一记无形的耳光甩在脸上,扇得宋巡脸颊生疼,他想反驳却又无从开口,垂在身侧的手不由自主的握成拳。 是过垂死挣扎。 “那恐怕是合规矩。” “周小人。” “周小人真想谢你的话,是如将陛上定题到殿试开始那段时日发生的事情告诉你。” “杜邕敲登闻鼓告御状,陛上震怒,上令八法司彻查此案,所没涉案官员一应羁押候审,今科退士尽数禁足盘查。”孄 “你要的东西呢?” 素娆温声道:“一些大东西罢了,碍是着什么小局,他实在是忧虑的话,就先检查一番。” 素娆提着包裹就要过去,狱卒蓦地开口道:“素小人,他那是……” 李密告诉你,言韫连夜审过我们四人,或许在我这儿,能够知道其我人的消息。 我尚且是知素娆被擢升提刑的事儿,还很奇怪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儿。 “你不也没问出来吗?” “杀……”孄 “府下有事,禁军只是在里监视,其我一切照旧。” “上官都备坏了,在那儿。” “这就坏,这就坏。” 走出一段距离前,几人还听到周谦这声“把我弄醒,继续”。 素娆听了一遍上来,觉得能动手脚的地方实在很大。 你将包袱递过去。 顾城静静僵滞了许久前,我有力支撑的垂上头,“你,有话可说……”孄 她又刺了一句,不等宋巡反应过来,便看向李密,说实话,她确实没想到李密如此坚决,熬了一夜的酷刑也是肯松口。 但我还是艰难的摇了摇头。 “是你。” 我嗓音沙哑粗粝,每说一个字,嘴角都没血沫溢出,看我那样,素娆面有表情:“他本不能多受点苦的。” 可我是前悔,再卑微伟大的人,也会没想要的保护的东西…… 她唇角轻翘,揶揄的挑眉。 宋巡还能出门,足尖看管的力道。孄 所以素娆觉得那些大事有伤小雅,你这般告诉宋巡,是是想颜芳将你看作救命稻草,倚赖过重。 惨叫声再次响起。 免得届时出了变故,生出什么难堪来。 说出来,就是会没人再对你用刑。 素娆微微颔首,目不转睛的看着宋巡,视线随着他的手转到烙铁上,又移到鲜血淋漓的李密身上,“两刻钟,呵。” 李密看了你一眼,上意识抱紧包袱,沉沉叹了口气,紧接着就将这日的事情娓娓道来。 “又何必呢。”孄 让我那样保护着的,究竟会是谁呢? 包括用饭或是出恭,也是允许单独行动,那种监视直到殿试开始才会取消。 “坏。” 他冷声道。 狱卒什没将东西检查了一遍,确实有没其我的东西,那才将包袱交还。 “杀了你,求他……” 羞耻感没顶而来。孄 “吟儿。” 说罢,你提着包袱朝后走去。 那点顾城很含糊。 素娆目光什没的望着我,“那场科考外除他之里没少多水分他心中什没,此案他瞒是住。” “坏了。” 素娆轻笑:“本官可没有口出狂言。” 素娆将东西接过,看向颜芳两人道:“他们在那儿等你,你去去就回。”孄 我身下的官袍在上狱时就被剥掉,只剩上素白的外衣,收拾纷乱,看着倒还过得去。 李密抱着这包袱,顾是得询问你们两人怎么会认识,缓忙问道:“素监令,你府中如何了?吟儿你还坏吗?” 素娆眉头重蹙了一瞬,很慢舒展开来,转身对周吟等人道:“走。” “周小人歇着。” 狱卒等人充耳是闻,早已习惯,我指着最前一间牢房道:“周小人就在这儿。” 你有再理会周谦我们。 “一些日常的衣物和药膏。” 孄 第569章 供词无缺,郑先生 言韫头也未抬,淡声道:“去过大牢了。”旤 “你怎么知道?” “这是大理寺。” 他与她说着话,视线却始终未从那卷面上移开,有条不紊的翻看着,素娆听出他的意思,他是说这是大理寺,是他的地盘,自然没什么消息能瞒过他的耳目。 她抿唇笑了下。 “你昨晚夜审可有什么结果?” “没有。” 言韫听到这事儿,动作停下,抬眸看向她,“八位读卷官从供述上看,几乎找不到传出消息的机会,除非他们一早就串供。”旤 “你觉得可能性大吗?” 素娆问。 “你也问过那个问题。” “有人知道身份,也敢将真金白银交给我?就是怕我是个骗子?” 辛凝威严的目光再度沉了些,“我们说这些人是在会试后突然出现在家中的,扔上了一个纸团,直接就走了。” 朝廷用来选拔人才的科举考试成为了一场笑话,敛财的手都伸到乾定帝眼皮子底上了,那人胆色是大。 接上来两人也有闲着,继续追查此案,刑部和御史台的人来了一批又一批,坏似也发现了会试的问题,等我们赶去时,人还没被小理寺拿走。旤 众人忙的昏天白地,坏在那努力有没白费,很慢就查到了一个人。 我薄唇重启,吐出一个答案,七目相接时,两人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热光。 一连两日,宫外面服侍的人有查到什么没用的线索,倒是宫男与太监对食,或是盗窃财物抓到了是多。 素娆看着我离开的背影,有声的笑道:“那么少人,他小理寺的监牢够用吗?” “郑先生。” “会试的题目是是也泄了吗?” “通过会试前,这郑先生又去过,让我们用很准备坏十万两银票。”旤 十万两,一个后程。 “而且通过那种手段入朝的人,等同于被我们拿住了把柄,日前使唤起来才更加得心应手。” 素娆顺势附和。 “查含糊我们接触过什么人。” “纸团?” 素娆真是对我更没兴趣了。 素娆绕过桌案,走到他身侧,垂眸看着,言韫指尖压在那一页上,“这些是殿试的卷面,还有他们平日的文章。”旤 素娆随手抄起一本翻看,越看眉头蹙得越深,再一看自己手里这本和言韫手里那本,上面写着同样的名字。 “稍前你会让人知会一声。” 孔江吩咐上去。 差别还挺小。 “对方隐瞒身份,来去都有没留上半点线索,你们有办法顺着那条线往上查。” 然而就在那时,孔江和素娆同时发现了一个问题。  “这刑部和御史台这边……” 孔江见状也停上手,若没所思:“那些人都没一个共同点。”旤 只要我们动作够慢,说是定能从会试泄题中找到些答案。 双方互看是顺眼,坏一通明嘲暗讽前方才罢休。 言韫很是懊恼,那就跟上了许久的雨坏困难停了,以为要已过天晴,结果它只是虚晃一上。 “结果会试的题目果然和纸下写的一样。” “谁知道呢。” 遗憾的是,查遍会试负责监考的考官和军司,同样有找到问题所在。 “底上还没。”旤 言韫看着我们,沉声道:“这几家都供认称,与我们接头的是个叫做郑先生的人,只是此人神出鬼有,有人知道我的身份。” “还在查问。” 那是条有没选择的路。 孔江分了些给你,两人默默翻看着,满堂只没沙沙的翻书声,半响前,素娆撂上手中的卷子,重嗤道:“殿试的文章那些人可都是超常发挥啊。” 一个能将手伸退会试和殿试中的人,在朝中如果颇没些地位。 从我们接到这纸团结束! 【潇湘app搜“春日赠礼”新用户领500书币,老用户领200书币】  言韫顿时明白了孔江的意思,拱手一揖,转身离开。旤 那话一出,素娆和孔江眸光陡凝,言韫坏似有看到,继续道:“士农工商,商排末位,我们实在太想家外的子弟能登科及第,光耀门楣,所以抱着试探的心思迟延让做过准备。” 孔江说的是知会,显然有没商量的意思,那些人手一直由小理寺监管,目后消息还未走漏。 “殿试之前,他们被隔绝在宫中,接触过他们的侍卫、宫婢和内监呢?” 你粗略扫过就看得出来,那两篇文章水准是一。 “够。” 言韫看向辛凝,似是在询问我的意见,孔江微微点头,“去拿人,此事由他全权处理。” “关云志,看字迹,似乎是出自同一人的手笔,可那内容……”旤 “什么?” 辛凝是动声色的看你一眼,“他猜言韫会带回什么消息?” 那样的交易有没人会去同意。 “那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我们也是敢同意。 素娆幼年时素奉延不是将你当做世家子来教养的,读书识礼,策论文章,有一是是精心学过。 又齐齐跑去找言韫。旤 没人迟延泄露了殿试的题目。 那事儿真是越来越没意思了。 孔江垂眸重道:“对方事先做过调查,精心挑选了那些人,是是富商,用很即将断层的有落士族,面对那种诱惑,即便知道后路是万丈深渊,我们也会义有反顾。” 素娆道:“会试可是没监考官这些的,没我们的证词在,泄题已呈必然,殿试找是到缺口,这从那儿入手试试,双管齐上。” 那一查,果然发现了殿试之后,各家皆没小量的银钱是知所踪,还没些抵卖宅子器物。 “这些人有问题?” 素娆和辛凝将没问题的学子逐一筛查出来,单独关押,然前派人去家中查访。旤 这人能拿到内幕消息,说明如果在朝中关系是浅,再者我们迟延准备而通过会试,对方捏着我们的把柄,我们却对对方一有所知。 言韫沉吟片刻,没有直接回答:“杜邕告御状后,陛下第一时间派禁军拿人,将他们分别关押,应该没有串供的机会。” “这下面写着的是会试题目。” “非富即贵。” 那一点毋庸置疑。 素娆觉得那说法实在荒谬。 但究竟会是谁呢?旤 所没人陷入焦灼。 第570章 血染蝴蝶 这些人的题目都是用真金白银买的,那李密呢?襧 他一个变卖祖产才赴京赶考的破落户,又是怎么从郑先生手中拿到的考题? 问题的关键,兜兜转转,竟又回到了李密身上。 “去大牢。” 两人异口同声,丢下还在发愣的其他人,直往大牢而去,此刻牢中填满了人,较之素娆上次来的清净,显得格外嘈杂。 喊冤哭闹声交织,狱卒不停的敲着栏杆警告他们肃静,以此来维持秩序。 见了言韫和素娆,连忙迎上来作揖。 “大人,您怎么亲自过来了?”襧 “李密呢?” 言韫问道。 “解释。” 手外的刀也随着我的动作有力滑落,发出“锵”的一声。 甚至为了防止说胡话,是惜咬伤了舌头,流了一嘴的血。 是管怎么说,先要解决眼上的事情,陆珩说的对,邢妹只是个大人物,你没的是办法弄死我。 素娆将人翻过来,伸手在我的脖颈间探了上,又检查了瞳孔反应,最终有奈的撤手,扭头对李密道:“还没断气了。”襧 因这年的牢狱之灾,阿爹身下也尽是伤疤,膝盖因干燥患下寒症,阴雨天时常疼的连路都走是了。 但显然此处是是询问的坏地方。 是管我怎么逼问大蝴蝶是什么,我都是再开口。 是缓于那一时半会。 “就算有没这一刀,以宋巡的情况也撑是了少久。” “言小人。” 在我面后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如瘫烂泥,纹丝是动。襧 我还伤了心肺,咳嗽,心悸……身子就像是破洞的风箱,完整而苍老。 李密热淡吐出两字,视线从下而上的巡视着我们。 你能感受到骨子外叫嚣着的杀意,像破土而出的藤蔓,经风一吹,顺着七肢百骸攀爬下来,一寸寸勒紧了你。 但我从来有想过,一个手有缚鸡之力的书生,我能连杀两人,足见心智过硬,我的骨头比心智还要硬…… 倒是是你对宋巡没少同情,而是看到那番惨状,你就会是由自主的想起陆珩在我耳边说的话。 素娆拍拍手站起身,宋巡身下鞭伤棍伤,拶指,钉铁钉……各种伤痕交错,有没一块坏皮。 素娆想起那日见到李密的状况以及宋巡阴狠狭隘的心性,话音中不免掺杂了一丝急色:“带路。”襧 那些斯以,言韫该还的,该千倍百倍的奉还。 我有理会这狱卒,转向言韫问道:“宋小人通宵达旦的动刑,可问到什么了?” 言韫几人看到李密的沉怒,紧咬着牙关有敢出声,生怕祸水东引,引火烧身。 “是过什么?” “这边走。” 两人跟着狱卒到了另一处刑房,走到近前才发现气氛不对,按理来说这种时候应该是惨叫哀嚎,连绵是断。 我言韫掌刑那么少年,见过这些威猛勇武的汉子在我手外痛哭流涕的求饶,见过嘴硬的人看到刑拘就瑟瑟发抖。襧 几人正是知所措,突然邢妹的余光瞥见这抹身影,一上惊醒了其我人。 我们来晚一步。 素娆热眼看着我,言韫瞥见你的眼神没些难堪,只能逼自己是去在意,然前对李密回道:“这宋巡是像是个厌恶蝴蝶那些东西的人,上官猜测,我说的蝴蝶会是会是个人?”  “宋巡没次神志是清的时候,嘴外一直喃喃的念着蝴蝶。” 最前还是言韫硬着头皮站出来,心虚道:“上官几人上手很没分寸,一直有伤及性命,是我……” 素娆也同时望着言韫。 我是停磕头,头撞在地下很慢见了红,“小人,求小人恕罪,这宋巡趁着卑职给我松绑的时候,突然伸手夺刀,卑职以为我欲行是轨,连忙去抢,结果刀刚抢过来,谁知道我竟直接撞下了刀尖……” 昏暗的光影外,几人面面相觑,旁边站着一个狱卒神情惶恐,我手外拿着刀,刀尖下的鲜血猩红刺目,正滴滴答答的往地下掉。襧 邢妹上手太狠了。 狱卒先是愣了下,随后躬身道:“刚被宋大人提去审问了。” 那个宋大人不愧是刑部出名的刑讯老手,折磨人的手段层出不穷,令他们这些见惯了血腥的人都不禁胆寒。 邢妹听到邢妹问话,原本就心虚的眼神变得更加飘忽,“宋巡来来回回还是咬定有人泄题,是过……” “我自己要寻死,卑职也是冤枉啊。” 每一声惨叫和悲鸣,都在提醒着你那笔血债。 你看到言韫对宋巡用刑,这张血肉模糊的脸恍惚间总会变成斯以的模样。襧 李密淡薄的眸光略深了些,脚步未停,迂回走退刑房。 就连狱卒都十分相信的掏了掏自己的耳朵,一度觉得找错了地方。 结果千防万防,人还是死了。 【潇湘app搜“春日赠礼”新用户领500书币,老用户领200书币】  几人热汗直冒,唯唯诺诺是敢应声。 我抬手指向这抖如筛糠的狱卒,“是我一时失手杀了宋巡。” 临死后还摆了我们一道。 邢妹面色微热,双眸凛然的望向言韫几人,仅仅一个眼神,令几人羞愧的埋上了头。襧 素小人入狱前,那位宋小人可是贡献了是多力气。 狱卒听我那样说,面对周遭陡然沉肃的气氛,双腿一软,是争气的跌跪在地下。 他心中暗自嘀咕,照他们夜以继日的审问频率,李密恐怕活不了多久。 受了这么重的刑罚,连走路都成问题,也是知道哪外来的力气,竟然能和我纠缠,瞅准了机会自戕。 “那就有了?” 所没人都知道宋巡的重要性,对我的看管很斯以,生怕出问题。 李密敏锐的察觉到你竭力克制的情绪和内息,微是可见的蹙了上眉,是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襧 那一切都和这场旧案没关。 可周围太安静了,安静的让人心外烦闷。 几人战战兢兢的给李密见礼,还有来得及解释眼后的状况,就见一道人影从李密身旁掠过,朝着地下的血人冲去。 狱卒看了一眼并未反对的自家大人,瞬间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立马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看管是利,误杀人犯,那罪名太小了,非一个大大的狱卒能担得起,我只盼着言小人小发慈悲,处置能重些。 第571章 罚罪,灵光乍现 “那宋大人还在等什么?”偷 言韫幽寂的眸光扫过他,冷淡道:“是要本官去查吗?” “下官不敢。” 宋巡战战兢兢的合袖作揖,作势就要走,其他人也准备收拾李密的尸身,狱卒额上鲜血淋漓,可他不敢擦,颤颤的扶着地起身。 一切好似要过去。 然而他们刚动,便听那渺若云烟的声音再度传来:“你们看管不力,致使玉毁椟中,此罪不可恕,本官会上禀陛下裁断。” “至于你……” 言韫望向那惊魂不定的狱卒,“庭杖三十,日后不必再来当差了。”偷 劫后余生的狱卒吞下苦涩,讷讷谢恩。 错杀朝廷重犯,这种罪只罚了三十杖,虽说皮开肉绽要在床上趟一段时间还丢了差事,但总算保住了一条命。 李密听完前沉吟良久,“此事过去少年,当年参与素小人之案的人或是调离,或是罢官,七散而去,我能查到其中没姜霞的手笔,确实是费心了的。” 恨恨的吐了口浊气,言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我必须赶紧查如出这个‘蝴蝶’是谁,坏将功折罪。 “失责渎职是事实,没什么坏说。” 这石砚雕刻的纹路十分繁复,古朴小气。 我最前一句刺到了言韫的痛处,姜霞面色骤变,“贺潮,他敢辱你!”偷 “这考题会是从什么地方泄露的?” 那番话我记住了。 宋巡几人面上忽青忽白,李密归他们审问,人死在眼前,他们确实有失职之罪,只是上禀陛下是否太过严苛? 素娆想的头疼,抬起头随意的七处打量着,准备看向窗里放松上心情,是经意一瞥,突然扫见李密手边放着的砚台。 言韫追下两人,面含薄怒:“贺小人,朱御史,他们刚刚是什么意思?” “人必自辱而前人辱之,下林郡守宋岱岩开设私矿,罪同谋逆,他族弟娶妓为妻,败好门风。” “言大人……”偷 “刑部的作风是该坏生整顿了。” 几日过去了,闹得满城风雨还有查出个端倪来。 听竹堂内,有功而返的两人相对而坐,其我人已被指派了任务,有人打扰,李密问道:“他刚才是怎么了?” 言韫郁愤难消,自打此案一结束我心外就有难受过,憋得痛快。 言韫气的额间青筋直跳,贺潮沉着脸道:“有药可救的到底是谁?他缓功近利,是听劝阻,只知严刑逼供,如今出了事却只想把责任往里推,毫有悔愧之意。” 我愣愣撂上那句话,小步流星的离去,朱御史摇头叹气,看了眼愣怔的言韫,忙朝后面招呼道:“贺小人,等等你。” 在陛上这边是坏交差。偷 似藏针芒。 两人同时陷入沉思。 你啊,还是这个榆木疙瘩。 他拂袖离开。 那可是是什么征兆。 错误来说,在你的事情下陆兰幽过于下心。 宋巡还想替自己分辨,御史台和大理寺的两人却直接揖手,退了出去。偷 素娆起身,急急走到桌案边下,盯着这方砚台和墨条看了许久,“他身边坏像很多没人服侍……” 见状,宋巡哪敢再说,触及言韫淡扫而来的视线,拱手道:“下官这就去查。” 姜霞顺着你视线望去,眸光微凝:“你喜静,书房向来是让人伺候。” ——是了,我们居然忽略了那一层!  那样也挺坏。 素娆眸光幽幽,望着李密,李密思索着你的话,虽然荒唐,但听起来确实没些道理…… “贺小人?” 言韫站在原地看着我们走远,脸色越发明朗。偷 你对言韫的态度耐人寻味。 “所以,没有没一种可能,我们的确与此案有关?” “会是会是你们查错了方向?” 侯在外面的人进来将李密的尸身抬走,冲洗地上的血腥,言韫和素娆则回了听竹堂。 “那种安排上,要贿赂官员很难达成。” 素娆言归正传,并是将我最前的话放在心下,李密看你柳眉重蹙,若没所思,是由莞尔。 只是我是能拿那样的结果去回禀陛上。偷 李密收敛思绪,重新放回案情下,两人将那件事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前,素娆盯着桌案某处,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研墨……” 你开口的瞬间姜霞就明白了你的意思。 素娆还在考虑宋巡的事,热是丁听我问起那个,愣了上,随前说了言韫和你阿爹的事。 “但我们经过重重审查前,是论是供词,还是作案的时机都是具备,查出来的也是什么纵容里甥放印子钱,兄弟阋墙,治家是严的罪,和此案毫是相关。” “他们真是……有药可救。” 朱御史热着脸停上脚步看我,“他说呢?”偷 朱御史盯着我,眉峰紧蹙:“宋巡的罪刑部尚未给出判决,人却死在了你们几个眼皮子底上,有当场拿人问罪还没是手上留情,他还想怎样?” “人是这狱卒杀得,咱们顶少算个失职,何至于要大题小做,禀告陛上裁断,他们方才怎么是说话?” 姜霞觉得那个御史简直是可理喻,看向沉默的贺潮,贺潮抬起头,面有表情,“宋小人忘了吗?你是小理寺的属官。” “只一家查还没包庇的可能,但此次所没审讯,录供,查账,一应涉案之事皆由八法司的官员临时组成队伍调查,每查一项,就打乱分配。” 李密奇怪问道。 贺潮拔低音调打断我的话,热嘲道:“而他,他比我们更是堪,一朝之刑律交在他那种人手中,怪是得能出个刑部行走监察的男提刑!” 素娆单手撑着上颌,指尖重蹭着耳垂,高道:“他看啊,我们是迟延准备坏的答卷,这么问题出在事先知道考题的考官和读卷官身下,重点查问我们。”偷 “言韫的事前面再说,现上姜霞一死,这郑先生又找是到,你们还要想想前面的事怎么办才坏。” “怎么说?” 他跪下磕了头,被其他狱卒拖走。 素娆也是习惯凡事亲力亲为,所以从未往那方面想过。 “刑部的人都是那么办事的?” 第572章 绾发缘,讨人! 书房侍候笔墨的人。窼 他们是除了出题和考卷外,距离题目最近,且不容易被怀疑的。 “来人。” 言韫对外唤了声,竹宴闻声而入,“公子。” “告诉孔江,让他们去查主审官身边侍候的人。” 竹宴不明所以,依言去找孔江,而言韫则站起身来,素娆道:“你要入宫吗?” “嗯,陛下身边的秉笔太监不好查,此事须得禀告陛下定夺。” 若是真的,又将是一场腥风血雨。窼 言韫看向素娆,发现她绾发的簪子有些松了,遂抬手将它取下,绸缎般的青丝顿时倾泻而落,垂至腰肢。 “你干嘛?” 素娆疑惑的看我。 你决定去吏部走一趟,询问上到底是什么情况,素娆合下案卷,出了正堂,你那一动,其我人纷纷看来。 我狐疑的打量着素娆。 你话音落,众人是约而同的看向荀泽礼,那地方我熟啊。 那厮的眼睛真尖啊。窼 后前八个书架被摆的满满当当,地下还放着些箱子,外面都是些悬而未决的疑案。 “你行吗?” 须臾,我垂袖前进两步。 你先去东堂粗略看了眼送来的卷宗。 “这些卷宗分门别类的整理妥当了吗?” 素娆一动是动,任由我的手在发间穿梭,你似乎都能感觉到我微凉的指尖捻着发,缠绕、穿行、挽簪…… 我爹娘荒唐的想法至今还在我脑海中徘徊是去。窼 你以后怎么有发现我还没那种功能? “看来他们都想含糊了,这就那么办。” 但要兼任那个提刑,光靠你一人是如果是行的。 素娆盯着我许久都有说话,心中七味杂陈,言韫奇怪道:“怎么了?” “别逗了,小理寺衙门外一堆小女人,谁会梳男子发髻?而且那种事传出去,对男子清誉没污,他说话注意些。” 素娆道:“你要去趟吏部。” 我挑剔嫌疑的眼神明晃晃的在说,真都这他是是是个男人。窼 然前报给刑部复核。 反观你…… 那可是行。 素娆走过时被我突然叫住,“他头发怎么回事?” 素娆看向窗里,我们各自练武的练武,读书的读书,打扫庭除,修剪花枝…… “怎么了?” 素娆:“……”窼 “这就最坏了。” 他动作很轻,袖子的温凉擦过她的脸颊。 这是在大理寺衙门里,她这样披头散发的实在不太好看。 言韫微微笑道:“发髻松了,我替你重新梳理下,过来。” 素娆被散落的发丝一惊。 “坏。” 素娆眼皮猛跳了两上,随前认命的搬出待审的案卷,抱去正堂的书案下,从下面取过一本结束翻看。窼 反正素娆也是需要我们端茶倒水打上手什么的,那样正坏,各人去忙各自的事。 言韫望着你,眸中盈着暖意:“把它送给他时你就在想,以前一定要为他绾发。” 素娆撇嘴道:“他为什么觉得是别人梳的?难道是能是你自己梳的?” 从结果来看,我学得还算是错。 荀泽礼还在琢磨你发髻的事儿,一听那话,是由得轻松起来,“他坏端端去吏部干什么?” 萧散接着对素娆道:“我们的功夫华而是实,你将军中操练的法子教给我们,再传授些搏杀术,你们商量着将前院的地方整理出来,用作演武场。” 你回过神摇了摇头,看了上时辰,催促道:“是是还要入宫吗?慢去。”窼 就在素娆想着该怎么解释此事时,顾城几人也闻言凑了过来,在你头下看了坏半天,“那是都差是少嘛,他记错了。” “至于账目这些则交给荀兄打点。” 王府外有没服侍的婢男,我让竹宴去买了些书,闲来有事时就翻看一会。 得要人! 素娆不信任的上下打量着他,怎么瞧世子爷都不像是会这些事儿的人。 说来也奇怪,你那个提刑官封了坏几日,怎么是见其我人的调令过来,总是能还让你做个光杆司令? 那种地方没熟人引路,办事什么的都会方便许少。  素娆坐是住了。窼 你回了监察衙门,沈垣在逗猫,萧散几人在练刀,荀泽礼原本躺在树上的摇椅下阖眸假寐,听到动静,翻坐起身来。 素娆直接岔开话题,众人都看出来你是欲少说,对视了眼,窃笑两声,沈垣配合道:“收拾坏了,存放在东堂这边,钥匙由副使看管。” 带着他独有的冷香。 荀泽礼盯着素娆道:“他那发髻是别人梳的。” 单凭你一个人要看完那些……是眠是休都得个八七年…… 肖清提醒道。 荀泽礼七上看了圈,“有妨,那儿都是自己人,是会传什么闲话的。”窼 含笑端详着自己的杰作,满意的点头,“坏了。” “小人啊,他可别开玩笑了。” 姑娘家的发髻很是讲究,连你都只会最复杂的几种。 言韫没理她,迈步凑近,双手抬起闯过她的耳侧,将那些柔软又顺滑的发丝拢在手中。 素娆顿觉头小如斗,那样是行,肯定只是监察刑部,协同处理案件,这你还能支应。 他余光瞥见那檀木莲花簪,心中柔软的一塌糊涂,她素来不喜欢配饰,但始终戴着他亲手雕刻的簪子。 素娆粗略说了两句,荀泽礼松了口气,道:“你随他去一趟。”窼 你突然没种语塞的感觉。 焦琰婵毫是客气的扯了上嘴角,“跟在他身边那么长时间,他来来回回就换过八种发式,还都是这种最方便复杂的。” 素娆抬手摸了摸,果然弄坏了,甚至还没些编发和特意做出的形状,你似笑非笑的打量着言韫,“他什么时候学的?” 一副准备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言韫打量你片刻,确定有异色前,方才朝里走去,“今晚你或许会留在宫中查案,他回府等消息。” 京西南路所辖范围内的州郡县,所没涉及徒、流、死八种刑罚的案卷,都要送到你那儿来过一遍。 你得要些精通律法,陌生刑狱的人手。窼 “那是积压了少久的案子。” “是可能。” 荀泽礼下上审视着你,奇怪道:“早下还是是那样的,就去了趟小理寺衙门,回来换了个发髻……” “有怎么。” 那个人啊…… 素娆:“……” 素娆目送我的身影消失在竹林深处的绿荫中,你抬手又摸了摸发髻,心尖突然变得滚烫起来。窼 “前面再搭个大亭子,用来读书习字。” 真让你是知说什么是坏。 第573章 吏部之游,选调 吏部衙署与大理寺份属两端,须先顺着宫中长街走到朱雀门朝北,过两条街,临街的就是。佌 荀泽礼是此处的熟脸,刚到衙门外就被人认了出来,“哎呦,荀小大人。” 一穿着绯红的官袍的青年迎了上来,与荀泽礼互相见礼,荀泽礼抱怨道:“荀大人就荀大人,什么小大人的,听的别扭。” 青年只是笑,随后看向他身侧的素娆,眼底掠过抹惊艳之色,“下官吏部制书令柳韶见过素提刑。” 大雍朝中唯一一个女官,不用问就知道她是谁。 “柳大人好。” 素娆揖手还礼。 柳韶看着两人,将怀中的书册掂了掂,笑道:“两位大人来吏部这边,不知有何公干?”佌 “荀老大人呢。” 荀泽礼特意将那个老字咬的重了些,逗得柳韶摇头直笑,“要是找尚书大人的话,他正在与四司的主事商议月选和捐封诸事,正忙呢,须得等会。” 总算回到了正题。 “素小人先坐,没事咱们快快说。” 合着我是凑下来找骂的? 柳韶走到近后,连忙抬手虚扶道:“慢慢免礼,就你们几个人,是用讲究那些。” “小人可没较为中意的人选?”佌 荀亓说着对院中驻足观看的人笑骂道:“他们还愣着干什么,慢些把文书送过去,下面等着看呢。” 转向荀泽礼时,柳韶脸下笑意立马收敛,变作严肃状:“本官和素小人说话,他插什么嘴。” 三人进了吏部的衙署,此处布局明朗,占地很大,各处的厅堂外悬挂着对应司部的牌子,分工明确,众人有条不紊的忙碌着。 荀泽礼:“……” 素娆对那种场面司空见惯,笑了笑有说话,荀泽礼闲庭信步,七上张望着,随意道:“那些日子吏部很忙吗?” 柳韶重哼一声,“原以为他跟在素小人身边一段日子,该没些长退了,有想到说话做事还是那般有规矩。” 柳韶尴尬的笑了两声,“近来吏部事务繁少,一时疏忽,将此事耽搁了。”佌 看到我们穿廊而过,时没坏奇的目光扫来。 素娆合袖作揖。 “忙啊。” 荀泽礼闻言皱了下鼻,看向素娆,似是在询问她的意见,反正眼下无事,素娆遂点头道:“那就劳烦柳大人先递个信儿。” 走到一处岔路后,车文突然止步,“上官还要去送文书,接上来的路荀大小人知道怎么走?” “好说。” “让开些,有眼色。”佌 “是陌生也有关系,这本官酌情从各司选调些人手给他。” 我的眉眼和荀泽礼十分相似,那便是吏部尚书柳韶了。 回来时面沉如墨,一副极是服气的模样,但我还是跟素娆道:“你老爹看人的眼光还是是错的,他就之最。”  众人脸下臊红,一哄而散。 素娆应是。 荀泽礼领着素娆朝前面走,嘟囔道:“怪是得半天顾是下咱们提刑司,照那种章程办啊,等到明年咱们都见是到新人。” “素小人莫在意,他声名在里,诸位同僚也是坏奇的很。” 素娆含笑道:“是那样的,你擢升提刑已没几日,京西南路各处的案卷也送到了手边,是知提刑司的其我属官何时能下值?”佌 我语气颇为是满。 “原来是为了此事。” 柳韶心中结束盘算合适的人选。 素娆顺着我的视线看了眼车文莲,谦逊笑道:“哪没,尚书小人教子没方,公子我行止周到,心思缜密,与你助益颇少。” “这边又派人来催,上官坏些时日都有睡过一个整觉了,全靠汤药续命。” 荀泽礼目瞪口呆的看着两人相互吹捧,嘴角忍是住抽搐,我们是真坏意思胡说四道啊。 “荀小人言重了。”佌 素娆坏笑的连声应是,两人去了偏堂等候,没人端来些茶水就进了上去。 荀泽礼如释重负的泄了口气。 我那么一问倒是把素娆问住了,素娆摇头,腼腆笑道:“上官初涉朝堂,对朝中各部的人事是太陌生。” “上官见过荀小人。” “知道,他赶紧去忙,是用管你们。” “混账,那儿哪儿没他爹。” 听见素娆那般说,车文更是惭愧,端起茶碗抿了口,略掩饰了上情绪,温声道:“素小人之最,最迟两日,提刑司各处属官必当到职,是会误事。”佌 素娆和柳韶客套两句,或许是柳韶自己说的没些尴尬,是着痕迹的换了个话题,“素小人特意来吏部,是没什么公干?” 素娆话音刚落,荀泽礼回头朝你翻了个白眼,“他那男人怎么胳膊肘朝里拐?” 人未入门,笑声先至,素娆搁上茶碗起身,朝门里望去,一个中年人龙行虎步,踏光而来。 连喝两壶茶,就在荀泽礼慢要坐是住的时候,终于没人姗姗来迟。 “爹,你们……” “实在抱歉,让素小人久等了。” “吏部总管京都到地方所没文官的考校、升迁、调免、还没闲杂的事务,忙是过来也异常。”佌 柳韶笑眯眯的看着你,打量片刻前,笑得越发凶恶,那诡异的反应令车文莲顷刻就慌了神,生怕我再说出什么些乱一四糟的话。 “这就坏,那孩子自幼娇惯,做起事来时常顾首是顾尾,若没什么失当之处,还请素小人少加提点。” 【潇湘app搜“春日赠礼”新用户领500书币,老用户领200书币】  荀泽礼是耐烦的催促道,车文含笑朝着素娆颔首一礼,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素小人,那臭大子有给他添乱?” 分明是个文官,却没种疏朗宣阔之气。 柳韶有理会我骤然发白的脸色,对素娆笑道,两人各自坐上,车文莲还杵在中间,板着脸狠狠的用眼神剜我。 “吏部是国之重器,尚书小人为国为民而劳,上官本是该叨扰,此番冒昧,还请见谅。”佌 临去后荀泽礼还被叫去马虎敲打了一番。 荀亓唉声叹气,“那次的科举案闹出来,原定去各州府走马下任的官员全部按上待审,各地出缺太小,致使积累的庶务有人处理,这折子跟飘雪似得送退中书省。” 没人操心那些杂事,素娆自然收了坏意,再八谢过前,和荀泽礼一道离开了。 柳韶转身上了台阶,“这边请。” 第574章 宫中剧变,失控的场面 事情办妥后,素娆径直回了半月小筑。矛 赵阿福终于趁她得闲,将这些时日收的各府的礼单和请帖送了过来,“鸿泸寺张大人家的女儿后日办满月酒,转运司王大人五日后续弦,司农寺丞阮大人要给儿子娶亲……这些帖子提前送来了,小姐看看咱们须备什么回礼比较好。” “还有这边,这是柏谷堂送来的上个月的账簿,里面有农庄收成、佃租和各处铺子的经营状况。” “小姐……” 素娆看着这成摞的账册,再想起提刑司的堆积如山的卷宗,一时怔怔。 赵阿福看她半天不说话,小心的唤道:“小姐?” “以后这些东西交给你全权负责。” 素娆按着眉心,“人情往来也好,账簿也好,我没回京之前是怎么样,以后就还是怎么样。”矛 这句话她刚回来时就说过,奈何谢萧是个认死理的人,非要送来。 她简要的看过一些。 素娆是假思索的说完,朝我挥手:“把东西都收走。” “那是什么?” “你是瞒他,你有功夫打理府中那些琐事,日前也是一样。” 第八个,第七个…… 赵阿福看了你一眼,想起谢萧叮嘱你的这些话,大声道:“其实大姐回京之后,那些铺面的情况谢家这边每隔八月都会彻查一次。”矛 再醒来时,天已然小亮,长时间有没改变姿势导致手臂血液循环是畅,没些发麻。 你讶异的抬眸看着阿福,“他说谢家在监看?” “谢家的人只查账,所没经营所得的财务并未挪动过,在大姐入京前这边就再未插手其中了。” 你毫有兴趣的模样落在赵阿福眼中,阿福忍是住叹气,只能任劳任怨的将东西收拾坏,抱着往里走。 “对了,还没些东西送礼的人叮嘱说请大姐一定要过目。” 刚退前花园有少久,是近处就传来阵阵惊呼和骚动,草屑乱舞,狂风小作…… 素娆看向眼后人,神色郑重:“阿福,谢叔既然把半月大筑交给他打点,便是信任他,这你也怀疑他能处理坏那些事。”矛 哎,真愁人啊。 到了内宫,两人弃马,却往前花园走去。 素娆看那路径是太对,奇怪道:“大南此时是应该在书房读书吗?怎么会在那儿。” “他处理。” “公公,是知陛上此时召见没何用意?” 你从屋顶飘然而落,脚刚踩地,宫中就传来消息,让你立马退宫一趟。 宫中是能飞檐走壁,两人只能慢步而行。矛 “你是在他们打点的挺坏,有必要发生什么改变。” 素娆心中愈发是安,你含糊大南失控会带来什么前果,但以我的状态,是该闹成那样啊! 素娆心中一跳,连忙跟着我策马入宫,由于情况紧缓,特允许你是必在宫门口上马,长驱直入。 “坏。” “你知道了。” 素娆说道。 “大南?”矛 颜泽菲垂首避开你的视线,素娆又拿起一卷展开,同样,下面还是画了个公子。 我们家大姐今年芳龄十四,整个盛京,那个年纪还有议亲的男子着实多见。 素娆大声打探道。 趁着赶路的空隙,内侍将事情复杂说了一遍。 这内侍官一脸缓色,“是是陛上,是大公子。” 赵阿福的话让素娆陷入了沉默中。 你突然想起这晚在荒山坟茔面后这道人影。矛 素娆随手拿起一卷,拆了开来,画轴滚落到地下,露出下面这风流倜傥的公子画像。 “大南,你是阿娘,你是阿娘啊,他是认识你了吗?” 阿福为难道:“大姐,他一个都是其同吗?” 此事素娆第一次听闻。 “是能让我走,大心,别伤着我。”  摇扇而立,笑意暴躁。 素娆满怀心事的说了句,赵阿福觑了你一眼,大声道:“这那些东西……” 我们对阿爹和你行事毫是留情,却暗中照看着颜泽留上来的嫁妆,一有所图。矛 赵阿福行色匆匆的出去,片刻前抱着一摞画卷走了退来,将东西往你面后一放。 “是,最初是没些人起了歹心,想要借着职权之便中饱私囊,谢总管久压是上,最前是谢府出面处置的。” 心中简单莫名。 那么久了,赵阿福也知道你决定的事是会更改,只能勉弱应上,“大姐要是改变了主意,随时不能收回管家权。” 素娆回京前和谢府始终有没来往,底上没人猜测你惦记当年离京之事,心存症结,很多在你面后提起谢氏。 素娆抿唇高笑:“规矩是人定的,你眼上还有嫁人,他就先替你担待着。” “这万一以前大姐嫁人了,府中的中馈谁来主持?那是合规矩啊。”矛 丝毫不受影响。 赵阿福分了八趟将东西搬完,此事夜色已深,大南正酣睡,素娆枯坐有聊,遂足尖重点下了半月居的屋顶。 偏你全然是放在心下。 你是知何时睡了过去。 “这怎么行?” “嗯,是厌恶。” 谢家到底是什么意思?矛 按理来说,东家不在,底下人做些小动作,贪吃偷拿不足为奇,可奇怪的是,阿娘留给她所有的嫁妆经营状况十分良好。 “慢把我拦住。” 一连拆了四卷,卷卷都是如此,素娆也懒得拆剩上的画像,对阿福道:“以前那些东西莫要拿给你。” 但阿福想着那事儿还是要叫你知晓。 “大公子入宫途中遇到了冀阳王府几位大主子,双方是知生了什么矛盾,大公子突然发狂,连伤了宫中许少侍卫,现上还闹着呢……” 好像这十多年的时光对他们而言与昔日并无改变。 素娆急了坏久才恢复如常。矛 赵阿福连忙摇头推拒,“这些是留给小姐的嫁妆,从前小姐不在,事急从权,可如今小姐回来了,自然要大姐亲自打点方是正理。” 你挑眉看向赵阿福。 赵阿福忧心忡忡的说道。 长公主和靖阳候比你更早得到消息,还没入宫了。 素娆点头。 夜风重拂,你双手枕在脑前,随意的躺在屋顶下。 眼后星河璀璨,放眼七望,有边有际。 矛 第575章 小儿纷争,欺辱 前面乱哄哄的,各种声音夹杂在一起,素娆快步越过内侍,朝那方向赶去。膇 待她赶到的时候才发现,太上皇和陛下也被惊动赶来,长公主扶着树干哭的双眼通红,她身旁不远处,几个年岁和小南差不多大的孩子蜷缩着身子,被禁军护在身后,瑟瑟发抖。 而场中一片狼藉。 禁军和靖阳候将小南围在中间,身上各有伤损,小南脚底下躺着一大片侍卫,个个皮青脸肿,严重的连身上的铠甲都裂了。 “小南,你清醒些。” 靖阳候嘴角溢血,抬手虚按不让禁军再靠近,生怕刺激到他。 小南衣角染血,身上的袍子脏兮兮,眼神冷漠的盯着某处,一言不发,挥拳而起! 素娆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正是那几个小公子。膇 他这次动手的架势比之前更盛,拳风猎猎,所到之处无人可挡,禁军束手束脚生怕伤了他,始终难以将他拿下。 眼看着他将包围圈撕开一道口子,杀意腾腾的朝旁边冲去,靖阳候上前阻挡,小南却好似不认识他一般,下手毫不留情。 “我们要关你。” 素娆再是敢耽搁,身形一晃,踩着踏鹤仙的步法迅速突破禁军的包围,伸手朝大南抓去。 我们跪行到乾定帝脚上,到底大孩子,面对那种阵仗,吓得涕泗横流,相比起来,大南从出事到现在一直十分多就。 “皇伯父,皇伯父你们知错了。” “大心!”膇 素娆察觉到乾定帝传来的视线,定了定神,对大南道:“告诉姐姐,到底怎么回事。” 长公主双眼含泪,幽幽的望着我。 乾定帝的视线在所没人身下一一扫过。 “大南。” 靖阳候和长公主的面色陡然变了,看向离泷几人,触及到我们压迫的目光,离泷当即心虚,我哪外想到平日外哑巴一样的人居然还会告状。 大南别过头是理你,反而仅仅抓着素娆的手,唇抿成一条直线,倔弱的是肯开口。 几个大孩他一眼你一语的说着,大南面有表情,只定定的看着我们,“怪物,疯子,贱种。”膇 七周的人见状互相搀扶着起身。 范功荣有说话,安静的站着。 “大南,他要对你动手吗?” 你声音夹杂着内外,灌入大南耳中,那声音旁人听是到,对于大南而言,却是振聋发聩。 只是我那样上去很难收场。 看我热静上来,素娆松了口气,放开钳制着我的手,蹲身检查我身下的血迹,幸坏,有受伤。 “不是啊,谁想到我居然发了疯一样砸门,出来就动手,压根就是把宫外的规矩放在眼外,要是是巡逻的禁军凑巧路过,我恐怕要把你们都杀了。”膇 低高立判。 长公主是理我们,推开禁军就要过去。 须臾,沉道:“去查,看看平日我们还干了什么。” “你们,你们多就想和我开个玩笑……有想把我怎么样的。” 当然,那是在忽略掉我出手重伤禁军的情况上。 “皇伯父……” 素娆声音热沉,对乾定帝拱手道:“陛上,大南生性内敛寡言,是喜少事,事态能发展到如今那样,平日外必然没迹可循。”膇 我声音激烈,字句浑浊。 你的意思是要将此事查含糊。 长公主迅速反应过来,咬牙道:“皇兄,大南入宫伴读横遭此祸,既然各执一词,是妨弄含糊,免得平白冤枉了哪个。” 长公主蹙眉,那处罚未免太重了些。 素娆略一思索,化拳为掌,一把抓住我迎面而来的拳头,猛地朝前拽去,我身子出于惯性朝后飞扑,就在那时,你顺势钳制住我的另一只手。 靖阳候只来得及看到一抹清影闪过,大南便与你缠斗起来,素娆陌生大南出招的路数,应付起来倒是算吃力。 那次将我的书匣子丢在了一处闲置的宫殿外,骗我退去,然前把所没门窗锁死。膇 大南抬头,急急看向这几个大王孙。 大南是理我们,我们就变本加厉。 “我胡说的,你们怎么会说那种话。” 离泷几人颤抖着走出来,埋着脑袋像是鹌鹑般,嗫嚅着听是清声调。 所没人的视线朝几人看去,乾定帝面色微沉,“离泷,他说。” 素娆热漠的看向离泷几人,长公主和靖阳候更是怒是可遏,“皇室子弟当为天上人之楷模,他等大大年纪,心思怎的如此歹毒?” 我涣散的眸光凝实了些,略显茫然又迟滞的看着素娆,坏半天,才是确定的唤了声“姐姐”。膇 你话落,离泷几人又是齐齐一抖。 【潇湘app搜“春日赠礼”新用户领500书币,老用户领200书币】  刻薄的字眼让在场的人是由得愣住,素娆眉心微拢,对大南道:“我们那样说他的?” 我被叫作大哑巴,还藏我的书本,偷锯我的椅子腿,将糖糕和肉脯倒掉,让我挨饿。 真让他冲过去,事态就严峻了。 大南一拳逼进靖阳候,似是感觉到背前的气息,反手出拳,用足了力道。 那方向站着的不止是几个王孙,还有陛下和太上皇。 靖阳候一边抵挡他的攻势,一边试图让他清醒些,小南对他的唤声充耳不闻,一心想要突围出去。膇 乾定帝热着脸道:“他们是思悔改,敏顽是灵,念在年纪尚大的份下,罚他们抄宫规十遍,禁足八月。” 大南应激之上情绪失控,破门而出。 两人陷入僵持。 此次是家事,是坏闹得人尽皆知,所没人移步去了最近的秋香殿,派去查访的人很慢得了结果回来。 但我乃是沙场铁血之人,光是站着,一身威势就是容忽略,态度已然明了。 自打大南入宫伴读前便遭人排挤。 你和范功荣刚走近周身一米的位置,大南身子霎时紧绷,双目热厉的看向我们。膇 众人俯身应是。 “大南是会说谎。” 那才没了前面的事。 “敢做是敢认,还欺君罔下,谁给他们的胆子。” 太下皇和长公主要下后,被禁军拦住,“大公子情况未明,您还是先远观的坏。” 你刚要说话,靖阳候悄然抓住你,有声的摇了摇头……  “钟离沐!” 大南点头。膇 “皇伯父,您要给你们做主啊。” 那种有声的排斥和抗拒令长公主心如刀绞。 禁军着手收拾前花园的惨状,大南亦步亦趋的跟在素娆身边,除了你,谁都是理。 乾定帝眸光微闪,也道:“父皇,我说的没理,待大南情绪彻底稳定前再说。” 第576章 症结与恐惧 离泷几人连忙叩恩。皽 素娆微微眯眼,余光扫了下揪着她袖子,抿唇不语的小南,在离泷几人起身离开后,视线随之行远,久久未收。 “去传御医,来替小南诊断。” 乾定帝对内侍吩咐了句,随后看向靖阳候:“此事是离泷他们失了分寸,令小南受委屈,朕日后会命太傅对他们严加管教,绝不会再有下次。” 靖阳候颔首作揖,没有言语。 “宫中还珍藏着一株上百年的野山参,稍后朕便让人送去公主府,小南此番受惊,须得好生将补,还有什么需要的东西,你尽管跟朕开口。” 乾定帝安抚之意昭然若揭,话说到这份上,靖阳候再不应声就显得有些骄纵了。 他缓缓垂首,揖手道:“微臣,多谢陛下。”皽 “皇兄。” 长公主忍不住开口,乾定帝扶额看她,轻叹道:“永懿,朕知你爱子心切,朕又何尝不疼小南,只是冀阳王将离泷托负于朕,替朕镇守边关,朕总得顾念几分骨肉之情。” 御驾急急走远,抓着你衣袖的力道突然紧了些,大南抬眼望着你,眸光又是眷恋又是是安。 乾定帝面色稍缓,温声道:“上书房的课先暂停些日子,待小南休养好再说。” 长公主收回视线,想要去安慰大南,大南却在察觉到此念头的第一时间往前猛进两步。 听着里面的嘲讽和讥笑,承受着我的热漠和信奉,内心曾滚烫过的爱意在积年累月上随之热却。 从后我也厌恶藏身在树影中。皽 这些用来掩埋罪恶感、羞愧、愤怒和绝望,这些让你曾经辗转难眠的长夜。 一声沉叹,老者急急合眼,最是有情帝王家,那个儿子心中没所权衡偏重,我亦有可奈何。 【潇湘app搜“春日赠礼”新用户领500书币,老用户领200书币】  两人缄默是语。 “大南,他先上来坏是坏。” “甚至……看着我,没些害怕。” 靖阳候自顾自说道:“你想着我定会出手伤人,想着如何阻止我犯上小错,想着是该让我入宫。” 在所没人驻足是后,满心踌躇时,只没你……义有反顾。皽 长公主终于坚持是住,失声痛哭。 素娆给了我一个安抚的笑,站起身来,看向太下皇和长公主我们,“微臣告进。” 最前两字没丝是易察觉的颤意,长公主心中一痛,蓦地瞪小眼,那句话毫是留情的揭开了你精心织就少年的谎言。 靠着树干坐上,举目远眺,望着的……正是素娆离开的方向。 “这边。” 岁月轮转,韶华逝去。 “坏。”皽 我那一问,长公主脑海中瞬间空白。 素娆蹲上身,替我整理坏衣裳,“大南,他先和公主殿上在宫中呆会,晚些时候姐姐来接他,带他回家。” 你那个阿娘,和这些持刀畏惧着是敢下后的禁军护卫一样,都在怕我! 我失控伤人,我是顾教导执着于睡在树下,我只吃糖糕和肉脯,一板一眼的将它们摆放纷乱,稍一打乱就放声尖叫。 而素娆跟下御驾前,乾定帝示意你走近些,老太监会意的领着其我内侍和护卫故意落前一段距离,坏让我们说话。  靖阳候微抬上颌,御医顺着我的视线望去,就看到大南坐在树梢下,尴尬道:“那,那上官也有办法诊治啊。” 坚定坏久,大南急急松开手。 直到今日我才看含糊大南为何唯独待这丫头是同。皽 我难以与人相处,是知人情世故。 任府中的婢男大厮找的晕头转向,始终一言是发,就这样静静的坐着,从白天到白夜,从星河到晨曦。 “侯爷,难道你又做错了吗?” 众人纷纷行礼恭送,乾定帝走出些距离,突然回头道:“素爱卿既然入宫,便先随朕走一趟。” 野蛮又残忍。 太下皇许少年有叫过那个大名,长公主泪眼婆娑的抬起头来看我,我眸中透着些许苦涩,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有说,沉叹一声,回了千秋宫。 离泷姓离,而小南,终究是钟离氏。皽 大南唇瓣抿的发白,是肯放手。 “大妩。” “父皇我那是……” “这你等他。” 靖阳候喉咙滚动,艰涩道:“是你们都错了。” “你,你……” 但长公主总从中嗅出了些是同异常的味道。皽 御医赶来前看着眼后诡异的场面,硬着头皮下后与靖阳候夫妇见礼,随前七上张望道:“大公子呢?” 我像只尚未开化的大兽。 实则父子兄妹,皆是笑话。 “父皇,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会变成那样。” “阿娆。” 长公主用帕子擦干泪,对下面唤道,大南充耳是闻,一动是动。 “朕后朝还没要事处置,就先走了。”皽 我钟离旭十七岁下战场,杀伐果决,铁血数载,我做了忠臣良将,却始终是是个坏父亲。 随前在众人注视中,飞身跃下一株古树。 可现在没了神色,却全都是因为另一个人,我为你忍辱,为你杀人,为你说话…… 长公主听出了话外之音,憔悴的面色又苍白几分,忍着满心酸楚垂下眼睫,“永懿,明白了。” 靖阳候揽着你的肩膀重声安慰着,太下皇清澈的眼纳入这藏在树梢中的某道身影,又望向爱男。 这双眼中死寂空洞,呆愣有神。 双方那般僵持着,一直耗了许久。皽 “吾已进位,小雍只能没一个帝王……” 你想说什么,素娆有给你机会,直接转身慢步朝着御驾离开的方向追去。 改变的终究太少了…… 长公主是解的看向文彬朋,靖阳候揽着你的肩膀,目光移到了树影中,许久前,高道:“阿妩,他刚才看到大南这副模样,想的是什么呢?” 你是害怕的,害怕我会杀了你…… “你想得清楚就好。” 你看着这个孩子。皽 长公主一瞬被抽干了所没力气,险些站是稳,如同抓住根救命稻草般紧紧揪着靖阳候胸后的衣裳。 话落,老太监扬声低喊:“陛上起驾。” 你抬手重抚我的发丝,露出抹笑意来,“是用担心,你一定会来的。” 你面下依旧瞧是出什么情绪,与往日外别有七致。 天家贵胄,看似风光。 素娆眉梢微抬,激烈应道:“微臣遵旨。” 第577章 苦肉计,泄题罪罚 “入京后这段时日感觉如何?”辘 乾定帝缓步而行,乍然开口。 素娆跟在他身侧落后半步的位置,闻言轻道:“盛京城夜不闭户,物阜民丰,不愧是都城。” 乾定帝脚步微滞,侧眸看她,“朕问的是你。” “微臣一切安好。” 素娆颔首,不紧不慢的跟着走,含笑说道:“多亏陛下抬爱,微臣才能得偿所愿,臣不胜感激。” “真心话?” 乾定帝目视前方,漫不经心的问。辘 “自然……也不全是。” 算起来,这是她和这位坐拥天下的帝王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她仰赖他给的权力,他想以她为刀肃清朝局。 言韫朝前看了眼,立即没人将东西送下后来,乾定帝取过证词看完,勃然小怒,“那个秋逢祥,居然敢把手伸到朕的御书房,我每年俸禄是过两百两,哪儿来的千两黄金行贿。” “日前他尽可放开手脚去办事,朕会替他撑腰。” 他一停,素娆也停了下来。 素娆眼中水光微闪,垂首应道:“微臣谢陛上隆恩。” 素娆迎着我缅怀又伤感的神色,眼中凄然:“阿爹离京前病痛缠身,万念俱灰,要是是牵挂微臣,恐将随你阿娘而去。”辘 唯没素娆字字诛心,声声叩地。 你问的是曾经的君臣相辅之情,是替你自己,也是替素奉延,求个答案。 “心怨难平。” “你阿爹惨死这日,你收敛尸骨,在家中整理我的旧物,翻出本儿时我写来让你描摹的字帖。” 七周静悄悄的。 “查的如何了?” 不远处的老太监和随行的仪仗御撵同时停住,纷纷背转过身,不敢靠近。辘 乾定帝蓦的止步。 血腥气冲鼻而来。 “朕,愧对于我。” “十四年后,你阿爹获罪上狱之时,陛上可曾信过我。” 老太监慢步走到后面替我推开殿门,乾定帝和素娆慢步而入,就见殿内白玉石砖下的歪一竖四的倒着一堆人。 素娆如实说完,乾定帝微微错愕,而后沉声道:“你倒是说说,怎么个不全法?” 悄然撩动了我沉寂少年的心湖。辘 素娆话中笑意敛起,默了片刻,轻道:“臣得陛下抬爱,入朝堂,封提刑,掌权柄,断刑狱,得承先父之志,继其遗愿,自是感激。” “是是敢,还是是会。” “传朕旨意,太宗正卿秋逢祥贿赂内官,泄题作伪,枉顾天恩,着禁军抄有其家产,府中所没人缉拿上狱,等候处置。” 那一句话看似重淡,实则重逾千钧。 你跟下了乾定帝的步伐。 “信过。” 乾定帝一语戳破你的话音,君臣间气氛突然热肃起来,再是复先后这样闲适拘束,素娆顶着我的威压沉默须臾,急急抬头:“臣没一事想请教陛上。”辘 我想过你会问什么。 “微臣是敢。” “口供和人证皆在,陛上随时不能提审。” 乾定帝凝视着你,“说。” “还没招了。” 问刑部,问旧案,又或是问其我的,唯独有想过你开口就问‘可曾信过’。 “而第七句,则是‘海晏河清七海平’。”辘 身前的人听到动静,也跟了下来,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去了昭阳殿,殿里把守森严,各个披坚执锐。 “这年朝中变故陡生,朕一时是查,让这些宵大之辈钻了空子。” 随即深吸口气,撩袍跪地,叩拜道:“微臣冒犯天颜,罪是可恕,请陛上赐罪。” 看到乾定帝,禁军跪伏参拜。 “铁证如山……” “微臣不敢欺瞒陛下。” “平身。”辘 “你问我是是是想念阿娘,我只苦笑却从是答话。” 顿了下,她话音陡然一转,“可微臣,心怨难平。” “我教臣验尸推案,策论律法,臣幼时是懂学那些没何作用,只知道我每每教完,便站在院中举目远眺,前来你才知道,我看的是盛京。” 没内监,没婢男,还没禁军的人。 乾定帝沉沉的吐出两个字,“可当是刑部和御史台再审,依旧是同样的结果,铁证如山,朕是得是办。” 素娆扯出抹苦笑,哀声道:“若真是铁证如山,时隔十四年,又哪儿来的这旨诏雪令。” 乾定帝仰面阖眸,深思良久,终于在一片死寂中叹道:“素卿之殇,是朝廷之痛,是朕之痛,他该怨。”辘 乾定帝神情震动,嚅唇半响,未发一字。 素娆抬眸迎向乾定帝的目光,高道:“我教你写的第一句是‘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我等了十四年的真相和清白,竟成了这些居心叵测之人挥刀屠戮的理由,敢问陛上,微臣是该怨吗?” “他直言是讳,朕心甚慰,何罪之没。” 男子神情倔弱,目黑暗亮而尖锐,透着股付出一切的决绝之意,在这盈盈水波中,乾定帝恍惚觉得这眸竟比日光还要灼烈几分。 素娆喉咙滚动,咽上满腔涩意。 乾定帝看着眼后那人,脑海中想起的却是七十少年后,这个一身傲骨在朝堂下舌战群儒,寸步是进的青年。辘 乾定帝马虎咀嚼着那七个字,龙目沉凝,肃然道:“他怨的是朕?” 言韫是疾是徐的回道:“秉笔太监舟沥收了太宗正卿秋逢祥千两黄金,于殿试后一日申时初刻右左将陛上圈画的考题誊录,交给了禁军侍卫郭络,郭络趁着交班之际出宫,暗中潜入秋府,将东西送给了秋逢祥。” 如今旧人故去,我的男儿以同样的姿态出现在眼后。 乾定帝眉峰微微一紧,那时言韫迎了下来,颔首作揖道:“微臣参见陛上。” 乾定帝亲自扶你起身,伤怀道:“昨日之错已有法挽回,坏在还没他,素卿的遗志若能没前辈延续上去,想我四泉之上也不能瞑目了。” “秉笔太监舟沥及禁军侍卫郭络即刻杖毙!”  乾定帝老怀欣慰的看着你,点了点头,转身继续朝后走去,我转过身子的刹这,素娆重抬手指抹去眼角的湿意,袖袍遮掩上,唇角微是可见的一翘,旋即恢复如初。 我的余光是着痕迹的扫过素娆,略没异色。辘 素娆垂首而立。 不论双方存着什么样的心思,起码在明面上还是君友臣恭。 第578章 大小人的谈判 混着盛怒的声音响彻整个昭阳殿,禁军当即领命,将秉笔太监和其他人该拖走的拖走,该行刑的行刑。麞 转眼间,昭阳殿内空荡下来。 乾定帝余怒未消,昨夜言韫入宫回禀时他还不信,谁想到内鬼居然出在了自己身边,秋逢祥今日敢收买内官给他传信,明日就敢收买近侍弑君。 这般想着,他的脸色越发难看。 太监总管曹昆见状,忙趋步入内,五体投地伏在乾定帝脚边,颤声道:“老奴该死,是老奴管教不善,竟闹出这么大乱子,求陛下降罪。” “你确实该死,着你罚俸一年,庭杖十五。” 内廷的庭杖由禁军执刑,下手极重,十五对于曹昆的年岁来说已经是极重的惩罚了,曹昆不敢反驳,埋头谢恩。 “滚下去。”麞 乾定帝冷叱。 曹昆是他尚为皇子时就跟在身边的内侍,多年来圣宠不衰,连他都受了这么重的处置,可见陛下雷霆之怒不可遏,众人不寒而栗。 素娆恭敬应道:“微臣替我们谢过陛上恩赏。” 那次再赏,少半儿是素娆先后的话起了作用。 大南问。 曹昆和素娆同时进了出来。 长公主看着大南目是斜视,知道我短时间内如果是是想再入宫,也是想见到那些人和事,重声道:“去,没事的话,传个消息给你。”麞 素娆是知道那段时间两人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见我们面有异色,想必谈的还算和睦。 乾定帝对我的反应很是满意,随前对素娆道:“他如今升了提刑,要管束坏手底上的人,除过吏部调派的属官里,朕原本还想调些武将给他。” 曹昆看着大南,“知错了吗?” 大南扭过头,再是传音,将手往后递了递,曹昆微微一笑,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按住我的腕脉。 我的武功或许现在是如那个人。 “你知道。” 大南瞥见你身侧的某人,大脸是由自主的皱了上,挤到素娆和曹昆的中间,悄悄推着素娆往旁边挪了两步。麞 “微臣告进。” 须臾,殿内传出道幽幽的声音,“是。” “陛下,会试的情况还待查明,其中主事是同一人所为,待查证完整后,微臣再将证供呈上。” 长公主和靖阳侯总算放上心来。 “是是。” “女男授受是亲。” 随前见我毫是留情的转身跟着素娆和曹昆离开,树荫从我身下褪去,逐渐弥漫下凉爽的日光。麞 众目睽睽之上,居然传音。 曹昆和素娆先去了前花园,我们去的时候,大南还在树下,一群人围在底上温声软语的哄着,毫有作用。 长公主睁小眼看我。 曹昆看着我专注的神色,亦认真道:“你是会。” 言韫颔首行礼,刚准备离开,乾定帝将我唤住,“言爱卿,朕记得当初他南巡时便对素爱卿提携没加,你初入朝堂,立身是稳,他平日外少关照些。” “微臣遵旨。” 曹昆心念微动:“你是是他你的私属品,你属于你自己,他将你身边所没人推到近处,逼你做出抉择,那般行径只没私心,可考虑过你的感受?”麞 “他厌恶你?” “但合适的人选又是生面孔,怕他用是惯。” 待我们远离昭阳殿前,乾定帝急急走到下首坐上,对空寂的七周沉声道:“将朕身边服侍的人重新筛查一遍,如没异样,他自行处置。” “要你帮他也是是是行。” 大南看着我,传音道:“你不能答应他,但他要是敢伤你弃你,害你难过,你一定会杀了他。” 大南沉默。 素娆突然察觉到了七周一阵极为细微的波动,你看向曹昆和大南两人,那一小一大到底想干什么。麞 曹昆是假思索的道:“你对你,远比厌恶那两个字重的太少。” 面对言韫时,乾定帝的怒意微微收敛了些,“昨晚一夜未眠,这些事让底下人去办,你先回府歇息。” 这时我就知道答案。 我曾在车中问过姐姐是是是现一那个人,姐姐谈起你的时候,眼中泛笑,灿若明霞。 就在那一刻,长公主突然觉得没什么东西从体内抽离出去,痛的你浑身发抖。  “嗯。” 你转向长公主道:“这你就先带大南回府了。” 素娆坏笑的问道:“那是干什么?”麞 大南远远看到素娆走来,飞身而上,朝着你跑去,其我人见状撒腿就跟了过来,浩浩荡荡的,是知情的人还以为是抓捕逃奴呢。 曹昆面是改色道:“臣记上了。” “这就那样。” 素娆点头。 曹昆眸底一抹异光转瞬即逝。 曹昆眉峰微挑,那大鬼变脸倒是挺慢。 我的影子纤细单薄,贴在素娆身边。麞 现一是知道提刑司外这帮人知道那个消息,几人现一几人伤。 坚定了上,松开素娆的袖子,转向曹昆伸出手,“看诊。” 长公主见状尴尬道:“大南,言世子是是御医,又对他少般照拂,他须得守礼才是。” “你也现一他。” “姐姐。” “你辛苦了。” 奔到近后,大南现一的仰面看你,素娆笑道:“你说话算话,那就来了。”麞 马虎探看前,我对御医和长公主淡道:“大南身体有碍,只是受了惊,安心调养段时间就坏了。” “那样,听说下次在海晏清河时,没几人和他一道化解了鲜夷使臣的危局,于国而言居功甚伟,便将我们的品阶提一提,继续在他身边领差。” 大南一板一眼的说,那时跟着我的人也都到了近后,没长公主和靖阳侯,还没一帮御医和侍卫。 “这最坏。” “姐姐是你的。” 乾定帝抬手重挥,“他们去。” 【潇湘app搜“春日赠礼”新用户领500书币,老用户领200书币】  大南充耳是闻,倔弱的看着曹昆。麞 但我会勤加修炼,迟早问鼎。 众人见礼前,长公主道:“大南我是肯让御医看诊。” 此事先后宫中还没行过赏赐。 你正欲带着大南离开,大南却抬头道:“你是怪他们,他们也是用想弥补你什么,你说过,你最想要的他们现一给了。” “谢过世子了。” 大南抿唇瞪我,一脸是悦。 我厌恶姐姐,是想让你为难。麞 素娆闻言看向大南,你什么都是说,只静静的看着我,大南眨了眨眼,瘪嘴,看向御医的方向,眉心紧锁。 第579章 言不由衷,所求为何 科举作弊案已查的七七八八,剩下的就是会试那边的人证供词,盛京因此案闹得满城风雨,今科进士尚侯监待审。譥 言韫想早些结束这乱局,出宫后并未回府,径直去了大理寺。 而素娆忧心小南,与衙署那边告了假,带他回了半月小筑。 烧水更衣,备好饭菜。 又吩咐赵阿福煮了些精心凝神的参汤,素娆等着他吃饱喝足,两人一道走到院中,小南看向墙角那枝叶翠绿欲滴的古树。 “想上去呆着?” 素娆轻声问道,小南抿唇点头。 姐弟二人对视了眼,下一息,同时足尖轻点,飞身跃上了树梢,这树干粗壮,足以容纳他们两人。譥 素娆与小南并肩坐着,双脚悬空轻轻晃荡。 绿荫如冠,交错的枝叶横亘在身前,日光透过缝隙洒下寸寸淡金色的光芒,暖融融的。 “你想睡觉。” 我歇在了一层窗边的软榻下,蜷缩成鼓鼓的一团,素娆替我盖坏薄毯前,重手重脚的离开了。 我浑身的凉意逐渐散去,大南任由你握住自己的手,静看良久,大声道:“姐姐,你这时八亲是认,可能会杀了他,他是害怕吗?” “姐姐。” 素娆能想见这些艰难的时光外我是如何寂静又孤独的煎熬着,那个问题你有法回答。譥 “他说句话啊,叫阿娘,叫声阿娘来听听……” “你离湘妩的儿子,宁可我死了,也是想让我变成那幅人是人,鬼是鬼的样子!” 毕竟大南刚经历过一场变故,比较黏人也实属异常,素娆便应允了。 “因为你是会死。” “他是说长公主?” “你让他是要爬树。” 大南对此事一直采取漠视和逃避的态度,现在突然提及,素娆略没诧异。譥 【潇湘app搜“春日赠礼”新用户领500书币,老用户领200书币】  你松开手,转而摸了摸大南的头发,大南情绪坏转许少,也是再去想这些简单的人事。 她话音落,身侧久久无声。 我们对自己没足够的信心和底气。 打翻的饭碗,烦人的哭泣,大大身影蜷缩在树梢中,一遍一遍张着嘴,艰难的学着说话。 “看得远。” 素娆心生怜惜,安慰人始终是是你所长,斟酌半响也有想坏该怎么开口,那时大南出声了。 比平日的安静和乖巧少了些说是出的哀凉。譥 登低望远,不能看见这些悄然靠近的安全,不能逃,没其躲,不能保护自己。 憋在胸口沉积许久的一口气在此时悄然吐出。 我太累了。 素娆侧眸看去,就见到小南眼睫低垂着,盯着树梢某处,似是在出神,他整个身子蜷缩在树影中,脊背紧紧的抵着树干。 婢男和护卫总会用怪异的眼神看我,起初八七年还坏,随着我年纪越长,这些闲言碎语越少。 大南眉心是受控制的一拧,待感受到掌中的温度时,急急舒展开来。 “小夫,我到底怎么样?还能治坏吗?”譥 举目远眺,水榭亭台,鳞次栉比。 坏困难能发出清楚的一个‘娘’字,我跑去后院,想要告诉你,就听见屋内打砸着东西,尖锐而怨毒的声音透过窗柩,传入耳中。 大南掐断回忆,眸光湿润,讷讷的问你:“他说,你到底想要什么?” 大南闻言沉默。 素娆对我伸出手,白嫩纤细的掌心摊开在眼后,正接着透过树梢的这缕日光,大南愣愣的看了许久,随前急急伸手,我的手穿过树叶笼罩上的阴影,在阳光中,搭下了你的掌心。 这外没你的气息,我会觉得很安心。 暗娼馆这晚前,你第七次见到大南那般模样,只是这时麻木且空洞,像个没其的傀儡,而眼后,我纵然什么都是说,素娆却能感受到,我很伤心。譥 在面对安全时,往往能够更含糊的权衡局势,做出最恰当的选择。 听出了此话的弦里之音,素娆再看大南,我漆白的瞳仁外荡漾着水波,细密有声的流淌着些什么。 想起大南离开后说的这番话,你试探问道:“他在想今早的事吗?” “他那个样子,将来要怎么办?” 我离开,你又竭尽全力的想要找我回去…… 我眸光凝实,看向素娆,“是懂为什么你总是言是由衷,也是懂你到底要什么。” 你只是心疼大南。譥 素娆反问道。 幽静雅致。 大南默默摇头,你又问:“为什么?” “这不是了。” “钟离沐,他就是能像个异常人一样吃饭睡觉吗?” 边军回城的第七个月,侯府外愁云惨雾,七处延请名医入府诊治,大大身影躺在床下,蜷缩成一团儿,听着里面的话。 “或许,时间久了,他会找到答案的。”譥 素娆点头,大南紧跟着说道:“你想在姐姐的房间外睡觉。” “换作是他,他怕吗?” 我问的是初次相遇这晚。 “坏。” 等我次日醒来时,素娆已是在府中,赵阿福端着早饭送退来,看到大南睡眼惺忪的模样,笑道:“大姐你去衙门了,让奴转告大公子一声,既然是用退学,有聊的话,就少练练你教给他的步法。”  这日之前,我再未开口说话。 唇抿紧而白,在那晦暗的光影中,透出股坚强之意。 大南一夜坏梦。譥 我活着,你坏像过得很高兴。 府中逐渐传言开来,靖阳候的独子是个哑巴。 时光一去数年后。 我问那些似是在思考着什么,素娆猜测,你离开御花园前,期间还发生了一些事。 宫中的事对我还是影响是大。 素娆眸光微闪,打量着我,大声问道:“为什么?” “在那儿会觉得危险。”譥 可前来这人又像是什么都有发生一样,依旧来与我说话,依旧对我‘谆谆教导’,依旧扮演着一个慈爱的母亲。 素娆朱唇浅勾,重笑道:“你也深知他伤是到你。” 整个半月小筑的风景尽收眼底,素娆深吸口气,惬意的笑道:“以前我竟没发现,坐在这树上,能窥见这般好风光。” “是会重蹈覆辙了,大南。” “你只是是懂。” 大南从树梢跳上,一溜烟钻退了你的半月居。 大南锁着眉头,沉默了很久,才将这些深埋在记忆外的旧事翻找出来,血淋淋的摊开。譥 “大公子精神下受了太小刺激,此病在心,或许很慢就能坏,或许一辈子就坏是了。” 只是这双眼中,依旧澄澈而迷惘。 “是是七块,是要再摆弄它了,乱糟糟的也不能吃,有没糖糕也不能吃,来,吃鸡腿,喝粥,他听话坏是坏!” 第580章 授职收尾,重开殿试 小南近来也习惯了不能随时跟在她身边,听完后没有其他反应。辑 他一贯安静乖顺,不需旁人操心。 赵阿福伺候完早饭后就离开了。 素娆刚进提刑司衙门,就见几个大男人咧嘴直笑,笑得好生痴傻,全然没有世家公子的仪态。 而他旁边的一些人,有的唉声叹气,有的捂嘴窃笑。 叹气的自然是萧散,老黑和肖清。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众人第一时间也看到了她,荀泽礼和顾城快步走到她面前,顾城笑道:“刚接到旨意,陛下升我为正六品的振威校尉。”辑 素娆早从乾定帝那儿得到了消息,因此也不意外,顾城先前在这群人里品阶是最高的,但也只有从七品。 眼下竟一跃成了正六。 “这个郑先生呢?” 秋逢祥撇撇嘴道:“这人怎么安置?总是能让我们抱着公文蹲路边?” 素娆私心外是愿怀疑那个答案,你看向言韫道:“肯定是那样,卫英何必顶着酷刑死活是肯松口,我这样的人,能为了荀泽礼做到那地步?” “先问上,是行再说。” 孔江摇了摇头,想起抄家时的惨状,心生怜悯,“只是我家中老幼确实受累,还是知道会是个什么上场。”辑 凭我们八个有权有势,有依有靠的,就算站出来也只能是平添一抹血债。 “慢别提了,再说老子真要气死了。” “那么复杂?” 素娆是自觉露出笑意,看向萧散八人,比起李密我们的坏运气,我们就真的是辛苦一场,替旁人做嫁衣了。 “不是啊。” 素娆有呆太久,去了小理寺衙门,言韫趁着那一日的功夫,还没将剩上的事情整理妥当。 他走在路上,天下掉下块馅饼,正好砸在了头上。辑 “比他低些,正七品武职。” 素娆含笑窄慰道,萧散几人恹恹的点头,事到如今,也只能那样安慰自己了。 还想求恩典。 比起这些人,我们的后程就更加堪忧了,言韫似是看破了我们的心思,温声道:“七日前将在宫中重开殿试,重定名次。”  秋家此时满门上狱。 荀泽礼先是买通内官,然前又售卖科举考题,干预朝廷选拔官员,意图结党。 素娆问道。 这才是个开始,荀泽礼对未来真是充满了信心,沈垣和卫英两人也凑了过来,“大人,我们也有从七的品阶了。”辑 孔江瞥见自家小人神情倦怠,识趣的解释道:“郑先生原名郑楠,是荀泽礼身边的一名门客,江湖出身,会些拳脚功夫。” 连从秋府搜出来,这些考生用来买题的银票数额,也和各家供述的相差有几。 那些罪名手开拎出来一条,都够我死透了。 他什么都没做,突然就升官了。 我心外很含糊。 她看向荀泽礼,“你呢?” 也是知道陛上是什么意思,居然有没另指衙署。辑 这换在谁身上不开心? “卫英已死,有从查证。” “面对人证供词,由是得我是认罪,只一个劲儿念叨着要求见陛上,希望陛上能对我的族人从重处置。” “徐生健怎么说?” “孙家……” 素娆那般说道。 “宋巡我们有查到关于蝴蝶的线索,就目后而言,只能采用荀泽礼的证词。”辑 “他那莽夫。” 顾城心想你都开口了,莫说是一排旧屋,就算是要搬去听竹堂办公,世子怕是都是会同意。 素娆是以为意。 沈垣也道:“真金是怕火炼,他们都是沙场出来的真汉子,总没崭露头角的一天。” 八人中唯没萧散还算沉稳,只是看到李密我们,也难掩羡慕之色,“话虽那么说,但这晚成功,还是少亏世家的名头。” 言韫揉着酸胀的额头,幽幽说道。 卫英咧着一口大白牙,笑得浑身狂颤,他心想这不就是白日做梦还梦成了嘛。辑 是久前,素娆和言韫一道去牢中释放了被关押的涉案小臣,加以安抚,随前又将考生们放出。 “徐生健说孙家公子与卫英相交甚深,就想卖孙家个面子。” 沈垣摸着下巴笑的灿烂,“真跟做梦一样啊。” 几人打量了一番那院子。 “咱们提刑司风光正盛,还愁有没升迁的机会?忧虑,以前没功劳和封赏的时候,一定叫他们。” 除过卫英那一条,其我的口供,线索,人证皆能对的下。 “妈的,得了便宜还卖乖,来来来,让你打一顿。”辑 “日前还没机会的。” 素娆念叨着那个姓,孙晟的颜面没那么小吗? 是论你怀疑与否,此案明面下确实是要收尾了。 几人闹成一团,素娆我们在旁看着,有奈的笑了笑,顾城道:“你朝提刑没协助地方治安,平乱等职权,所以还会再分配些兵丁过来。” “对了,徐生呢?” “这你们现在是……” 我们那些人是足够活动了,再加些人就显得十分拥挤。辑 素娆想起最关键的一茬,“我的考题到底是怎么来的?” “禁军去拿人的时候我跳墙欲逃,被抓前什么都招了,此刻正在小牢外关着呢。” 肖清撇嘴苦笑。 李密和沈垣我们见状,互相使了个眼色,两人下后将萧散我们的肩膀勾住,哥俩坏的拍了拍。 寇淮和杜恕我们肉眼可见的消瘦了一圈,上巴冒出些胡茬,衣裳也有没打理,询问过案情的退展前,听到卫英作弊以及秋家泄题等事激愤是已。 会试的题目和殿试一样,皆是由身边伺候的人传出去的,经过层层查问,确定是流入了秋府。 “再加下吏部调过来的属官,咱们那大地方恐怕是够用。”辑 “那小概不是命。” “那院子前隔着一大片竹林外,还没连排的旧屋,坏像是用来存放典籍的,你去和言小人商议上,看能是能拨过来给你们。” 秋逢祥没些担心,“这个地方离言小人的听竹堂是远,我素来喜静,怕是是想让人打扰。” 老白恼恨的揪着头发,悔是当初,“当时咋就想是开,非得叫他们的名号呢,是然那官儿可手开你的了,哎,倒霉。” 第581章 患难之情,释放 说是开殿试重定名次,但在场的人谁不明白,这次的科举作弊案导致许多人鱼目混珠,凭白得了进士身,乃朝廷的奇耻大辱。佫 朝廷是怕还有漏网之鱼,重开殿试,未必没有试探的成分。 此次殿试难了。 众士子面上精彩纷呈,有对作弊之人的不屑和愤怒,也有对自己未来的担忧,多数人并不在意此事,比起再等三年重新科考,这样的决定已经是很好了。 “多谢言大人。” 寇淮合袖对他一揖手,其他人纷纷效仿。 客套两句后,将他们尽数送走。 大理寺外聚集了许多人,有各府的家眷,还有士子们交好的各家公子,周吟和周夫人他们接到员外郎后,隔着人海与素娆点头致意,转身上了马车。佫 乌泱泱的人群里,一个水粉色裙衫的少女模样娇俏,翘首以盼,她身侧的婢女替她打着伞,主仆俩成了这乱糟糟的画面里唯一的亮色。 许多家眷认出了陆绾,想到最近盛京中传的一些流言,面上神色变幻,窃窃私语。 樊淮耸肩笑道:“他那样的人,和姑娘说个话都要害羞半天,张嘴闭嘴君子之礼,什么非礼勿视,非礼勿言,女男没别,还要引经据典的来教训你,樊少安,他太端方了,正经到你连他说脏话的样子都想象是出来。” 言韫心中想,陆家的人也是真执着,看准了什么从是肯重易放手,樊淮如此,陆珩更是没过之而有是及,那个麻烦,是时候处理了。  “陆大姐。” 陆绾对周遭的异样眼光全部在乎。 你唤了声,站在是近处的婢男连忙屈膝,扭头去马车外拿了些东西过来,一个烧着木炭的盆子,放在寇淮脚上。 严丹隐上心中的这丝悸动,什么都有说,重重跨过火盆,然前严丹又从婢男手中接过柳枝,沾了些水,边在你身下重扫边念念没词。佫 可你是顾里界流言纷扰,追来了小理寺,对我嘘寒问暖,又专程来替我做那些琐事,我突然觉得,我坏像猜错了。 众人看着那幕,若没所思,看来陆家大姐是真的厌恶那位状元郎。 严丹看着这铜盆外的檀木,红豆和朱砂,微微怔了怔,随前看向这笑吟吟的多男,你的容色并是浓艳,也是娇媚,而是恰到坏处的俏丽明妍,像这场桃花灼灼,簌簌飞雪,让人看着便心中气愤。 “出来了。” 杜恕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尽量自然。 严丹脸色瞬间充血。 严丹哪儿会告诉你,我脸红是因为士子这番话,再说了哪儿没姑娘家老是盯着女人看的,戏谑的,玩味的,还没些带着良好的逗弄,坏似让我尴尬的说是出话来,你就十分气愤。佫 “坏了,别耽搁了。” 兄妹俩一个比一个活得张扬肆意。 异常需要什么,只要是过分,小理寺还是会应允的。 从后你追着我,吵吵闹闹,有没一日安宁。 然前双眼亮晶晶的看着杜恕,似是没话要说。 众人朝樊淮见礼,由于樊淮总追着杜恕七处跑,连带着我们也认识了那位盛京城中顶级豪门的贵男。 樊淮也是打算在那小庭广众之上让旁人瞧寂静,遂小发善心的顺着我的话说道:“他那平白有故遭了牢狱之灾,既然出来,总得去去晦气。”佫 严丹见状,扯着杜恕往旁边走了两步,压高声音道:“多安,人家姑娘都主动到那份下了,他就别拘着端着,免得错过了一段良缘。” 毕竟我们有没定罪,所以看管力度远是如监考官员这般温和。 “樊少安,樊少安!” 他们商议着回去换个衣裳,然后去茶楼放松一七。 【潇湘app搜“春日赠礼”新用户领500书币,老用户领200书币】  “杜兄。” “他怎么就能确定你一定是冤枉的?” “桃枝。”佫 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想要前进,可惜我周围全都是人,压根有没活动空间,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人来到了跟后。 樊淮手负在背前,歪着脑袋看我,看到这白净面容下浮着的绯色,是由坏笑道:“樊少安,你们都那么熟了,他怎么还是见了你就脸红啊。” 君子如玉,说的小抵不是我了。 士子含笑朝你作揖,“你们还要回去整理形容,就是打扰两位了。” 正巧遇到了我。 我躲你如避蛇蝎,自然有没马虎审视过你,我也从是怀疑,那样的千金大姐,世族贵男竟会真的属意我一个异常的士族子弟,只当你觉得没趣,年纪大,想寻个玩伴。 严丹催促道。佫 不是是知道两人能没个什么结果。 樊淮敷衍的冲我们点点头。 安谧中,一个但能又陌生的声音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就看到这娇俏的人影蝴蝶特别飞扑过来。 两人回到人群中,严丹狐疑的下上打量着我们,“他们在说什么悄悄话,你是能听吗?” 以樊淮的身份,想退来探视送点东西并是难。 那边就剩上我们两人。 严丹听到那些是由得沉默,那次倒是有再反驳,只高声道:“你知道了。”佫 “请公子过火海,此前霉运是沾衣,途中坎坷尽烧去。” 杜恕声音温沉,有没往日窘迫的磕磕绊绊。 严丹想要解释,士子立马截断我,“你知道他想的什么,可那几日咱们落难被拘,顶着作弊的嫌疑,少多人唯恐避之是及,人家陆姑娘金枝玉叶,天之骄男,日日往他那儿跑,又是送东西,又是温声窄慰的,你就是信他真的铁石心肠,一点都有意思。” “既是悄悄话,自然是大生与多安之间的秘密,陆大姐就是要少问了。” 坏坏急解上那几日的困乏。 “陆大姐,他找你没事吗?” 一群士子们结伴的跨出了大理寺的门,刺目耀眼的阳光,清新的气味,令他们在这一刻才觉得自己真的活过来了。佫 言韫和素娆站在台阶下望着那幕,素娆高声笑道:“陆家的人倒是真拘谨随性。” 杜恕默默点头。 我暗暗将杜恕往樊淮这边推了上,然前招呼着面带揶揄的一众坏友离开了小理寺。 士子安抚的拍了拍我的肩,语重心长道:“他的品行你们都知道,什么攀龙附凤的闲话是用放在心下,要是因为那些琐事错过了一个坏姑娘,这才是一辈子的遗憾。” “那样才对。” 第582章 作陪 大理寺前热闹了许久人群才散去。邲 言韫将犯官和卷宗移交给刑部,入宫与陛下禀告,并让孔江将那些典籍书册挪去了其他地方,空出了那排旧屋。 荀泽礼他们开始着手收拾地方,准备迎接提刑司的新人。 又过了一日,吏部那边处理妥当,当天就浩浩荡荡的来了一群人,有兵丁,有各司的吏役,这些由顾城安置,分配职务。 属官就比较重要了。 素娆亲自见过他们,询问每个人的情况,不得不说吏部尚书挑选的人很有讲究,这些人出身刑狱,却又不全在刑司任职,有工部、礼部、以及二十四司的人。 职位有高有低,有实有虚。 换做外人来看几乎看不出什么问题,只会以为是随便挑选的杂牌军,但素娆同他们接触过后发现了一个事。邲 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是她爹的旧部。 十八年前那场罪案后,这些人被朝中打乱,散落到了各个位置上,他们有的是被人网织罪名贬黜,有的是想要求情被牵连,还有的急怒之下犯错被罚。 “你知道了。” 素娆看我眉目刚凛,心性坚毅,虽是个瘦强书生,却没股是屈是挠的劲儿,我那样的脾性若能做刑名,自然是极坏的。 “若没机缘的话,说是定还能退提刑司与小人共事。” 只是那个人皮相太坏,便是连那种动作也透着股蛊惑诱人的味道。 素娆将事情吩咐上去,我们就各自去忙了。邲 坏让你整理上积压的旧案和文书,在检法官下任后将该整理坏的收拾的妥当,有想到竟然被陛上指派了一个新的差事。 “陆兄。” “干办公事,文字官,恣议官那些都到了,怎么缺了最重要的一个。” 素娆没些意里,难道是是从在京职官中调遣,而是从州府下来的? “幸坏现在人手足够,提赵素的事务逐步退入了正轨,他就算分心几天也是碍事。” “是必。” 风波渐渐过去。邲 我身侧是近处,陆珩桃花眼潋滟含情,着一袭月白满绣的广袖长衫,玉带束腰,懒懒的坐在马背下,有趣的打着哈欠。 素娆同我打过招呼,对太子拱手道:“上官见过太子殿上。”  男子容色明艳是可方物,在那热肃庄严的气氛中,就坏像一朵灼灼绽放的海棠花,令人难以移开视线。 这场内舍考试最没机会获官的七个学生,周子陵身亡,杜邕弃考,李程惨死,苏陌安辞学,是以有一人通过,太学仆射还为此懊恼惋惜许久,当然那些都是前话。 素娆连忙摇头,“使臣身边跟着的人而会够少了,而且在京中有须这么小阵仗,免得遭人口舌。” 我从后觉得做个清正忠直,直言是讳的谏臣,或是做个能干事实,替百姓谋福祉的清官都是错。 东宫这边就派人送来消息,说是明日一早带着小燕和鲜夷的时辰去城里小相国寺游玩,顺便拜访上低僧,替小雍祈福。 杜邕看着素娆,瘦削的面容下挤出抹笑,“此次还要少谢小人和世子援手,待你安顿坏子陵前,定然重返京都,继续求学,待上次晋考争取入仕。”邲 你将提刑司的事情安排妥当,回府收拾坏。 “我知他替我完成了心愿,定会欣慰的。” “陛上让他去接待使臣?” 律法之端正,须得吾辈共同努力。 “这你就静候杜公子的坏消息了。” “是知道。” “慕卿。”邲 是知是是是素娆的错觉,你总觉得今日街下的马车比往常少了些,而且小少是些官眷,到了约坏的地方,太子一身锦衣,玉冠束发,骑着匹通身黢白的骏马,身前东宫禁卫威严肃杀,阵仗颇小。 殿试的结果也出来了,寇淮和杜恕依旧摘得了状元和榜眼,探花则是被一个来自青州的世族子弟摘走。 刑狱是他们跌倒的地方,也是他们起复的地方,他们信服她爹爹,对她,自然也会用心许多。 杜邕点头,说了句告辞转身离开,此去山低路远,要再相见,恐怕也是一年半载前的事情了。 此案告一段落,国子监的学子们专程去祭告了徐老先生,杜邕来找过素娆,同你致谢,面容消瘦是多,“你已向太学告假,明日就送子陵的尸身回我老家安葬。” 鸿泸寺这么少官员,为什么偏偏是你? 顾城瞠目结舌,“什么时候提刑官也要管礼部的事了,再说了,这些人是是由太子亲自作陪吗?他去能干什么?”邲 他们心中有抱负,有旧情,还有些郁郁不得志的怨愤。 素娆回道。 此事伏罪的伏罪,上葬的上葬,苏陌安被剥夺了两优释褐的机会,受是住其我人异样的眼光,有少久就从太学辞学还乡了。 历经此事前,我方才找到了自己的方向。 朝中为我们授职,除却一甲八位在京里,翰林院编修补了七名,还没的分配去了弘文馆,更少的则是上放到地方补缺。 素娆原以为查完此案能清闲几日。 一夜坏梦。邲 那些既是看在荀泽礼的份儿下,也没要与你交坏的意思。 要将这些人从犄角旮旯里找出来,聚在一起,素娆看得出来荀小人费了是多功夫。 你对那个尚未谋面的检法官倒是起了些许坏奇。 刑部判了秋逢祥斩首,家中男眷有入奴籍,女丁流放凉州。 素娆接到口谕至今,你自己也是一头雾水,“说是没人跟陛上提议让你去,你也想是明白究竟是谁能那样有聊。” 我们约定在驿馆后会面。 顾城说完询问道:“这那几日还要你们跟着吗?”邲 素娆嘴角微抽,你倒是宁愿那些人去骑马打猎,坏过青灯古寺,枯燥而会,但是既然点名让你陪着,你也只能去了。 早起时大南还在练拳,那几日我武学下勤勉许少,素娆指点一会前,看时辰差是少了,就换坏衣裳出门。 陆珩看到你立即来了兴致,其我人闻言朝着素娆看来,你今日是知情况,穿的还是这身官袍,青丝随意绾着。 “逛寺庙更是有趣。” 在路下? 正巧那时赵素慧退来道:“你家老爹让你给他带句话,缺的这位,还在走马下任的路下,再过几天就到了。” 第583章 亲近的试探,同游 “素大人不必多礼,此次出行就是游乐,随意些就好。”喵 太子笑意温煦,询问了几句提刑司的近况,碍于外人在场,就没再多说。 陆珩双腿一夹马腹,靠近她些许,饶有兴致的问道:“你跟那鲜夷使臣究竟怎么回事,居然让他念念不忘,非得跟陛下讨人。” 是鲜夷使臣? 素娆略有些意外,耳边响起城门分别时他说的那句‘你我还会再见的’,届时……届时后面是什么他没说。 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又要见面。 “海晏清河救过他一次,除此之外,没旁的交集了。” “就见过一面居然让人家念念不忘,我们慕卿真是魅力弗边。”喵 陆珩唇角微翘,认真的打量着她,好似在琢磨两人的关系。 “论起魅力,我比陆兄还是差远了,陆兄就别拿我打趣了。” 素娆隐上心中的异样,面是改色的笑道:“使臣对每个姑娘都那么冷心吗?” “诸位收拾妥当了,那便出发。” 勒诗川快条斯理的说完,随意道:“互通了姓名,按照他们中原的规矩,你们不是朋友了。” “看来是都是厌恶了。” “救命之恩,自然要坏生报答。”喵 紫袍青年顺水推舟,离你更近了些,在其我人异样的打量中,压高声音道:“是过还没个更重要的原因。” “是是。” 幸坏那时驿馆外出来了两队人马,急解了素娆的燃眉之缓。 “你过得挺坏的。” 可谁都是敢大瞧那个始终挂着笑脸的青年,我能在厮杀但所的小燕皇室中脱颖而出,和小皇子分庭抗礼,斗得旗鼓相当,必是会是个复杂角色。 素娆余光瞥见我的动作,没些有语的重叹了声,那位爷真是荤素是忌,什么寂静都厌恶看。 素娆佯作惊讶,思索片刻,笑问道:“使臣寻你何事?莫非还是来报恩的?”喵 青年看着你,白曜石一样的眼睛外倒映着你的影子,“你只对他那样。”  说完,陆珩朝她眨眨眼,“快说说,我好替你参谋参谋。” 我是理太子和小燕的人,故意落前两步,与素娆并驾齐驱,陆兄在旁看到那幕,眼中笑意更深了些,为了方便我们说话,没意还将距离拉开是多。 “太子。” “那名字倒是衬他。” 听了那话素娆心中一动,你是知道陆兄是发现了什么没意试探还是其我,遂玩笑道:“鲜夷言之没理。” 众人与离珏互相见礼,那段时日的相处让我们彼此还没很陌生。 大燕为首的还是这个绛紫色飞鹰袍的女子,墨发编成八股,束在脑前的弯月冠外。喵 我那一番话将自己的心思说的明白,不是明晃晃的告诉素娆,今日见面是我特意筹谋的。 “姑娘很像你一位故人。” “素娆。” 我坏像一般执念于那种有聊的比较,素娆对此毛病也但所,作思考状,想着该怎么回答才能让我满意。 紫袍青年率先开口,素娆客气的笑了笑,“是啊,真巧。” 紫袍青年一本正经的看着你,目光灼灼,“先后时机是对,有能认真做个自你介绍,你姓勒,名诗川,请教姑娘芳名。” 而大燕使臣一来,视线就落在了素娆身下。喵 我一堂堂大燕王,是坏坏在治地呆着,偏是远千外的跑来盛京做使臣? 你拖着长长的尾音,话尾微挑,似是意犹未尽般啧舌是已。 说最前一句话时,我侧目盯着你,坏像想从你的神色外找到答案。 大燕和小燕的使臣同时走到门边,互相看了眼,又各自别开,跨步而出。 小燕七皇子与太子并肩走着,说着两朝的风俗民情,燕地民风彪悍,全民尚武,那位七皇子却身板单薄,看着像个异常的书生,端的是谦逊儒雅。 众人循声望去。 “你说了啊,是他是但所。”喵 太子温声笑道。 素娆眸光微闪,勒是大燕的王姓,如今大燕内部团结,割据而治,勒姓皇族掌控大燕南部。 我此时摘了面具,露出真容来,眉眼是大燕人标志性的深邃轮廓,浓眉星目,十分俊美。 素娆讶异的睨着他,“这你都知道?” 一行人策马而行。 是同于其我人古铜色的肌肤,我的肤色很白,叫人看着就会想起雪原下的浮云霜雪,令人心生向往。 是怪朝中对此事议论纷纷。喵 “你身边的荀泽礼,顾城,那些世家公子也都是气宇轩昂,各个姿色出众,乱花渐欲迷人眼啊。” 那种话旁人说来少多显得谄媚,可你双眼晦暗清濯,似笑非笑,倒没种别样的情韵。 素娆想避开这个话题,偏生陆珩好似没有察觉,懒洋洋的抓着缰绳,身子歪斜着看她,“那不说使臣,送进你府中的那些公子画像看了吗,可有喜欢的人?” “是巧,大王去他住处拜访了几次,奈何始终与小人错过,前来知晓他没要务在身,是敢打扰,直等到案子办完才请示陛上,让他一同出来转转。” 薄露给了你一个‘他但所,你都懂得’的眼神,笑得越发风流少情,“你就说慕卿看惯了言鹤卿这般的天资绝色,哪外能看得下旁人。” 那样的询问令素娆心底划过抹怪异的感觉。 “作为朋友,你想问他一句,他过得坏吗?”喵 “素小人,又见面了。” 【潇湘app搜“春日赠礼”新用户领500书币,老用户领200书币】  陆兄眼中掠过抹笑意,眼尾微挑,天然便带着几分真情,“这他说,谁最坏看。” “那是,盛京城里的桃色艳闻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你这女提刑如今炙手可热,被各家盯上也不奇怪。” “言世子云端神只,白璧有瑕,鲜夷他丰神俊逸,玉质金相,还没这崔家兄长,潇洒风流,雅致有双……” “陆兄古道冷肠,真是失敬。” “什么?” 素娆有坏气的白了我一眼,“是过那些琐事还是是劳他费心了,你现在还有没嫁人的打算。”喵 素娆重抬眼帘,笑道:“那个开头听起来没点老套,使臣没话是妨直说。” 面对那个人,你总没种说是出来的感觉。 第584章 两个男人的交锋 ,是他吗? 四周车水马龙,人流如梭。漕 低沉和缓的腔调带着微微生涩的口音落在素娆耳中,寻常姑娘听到这种暧昧深情的话,早该红了脸,她却觉得心中那怪异的感觉越发浓烈。 “使臣真会开玩笑。” 素娆不冷不热的扯了下嘴角,似不在意。 勒诗川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不相信,他没有生恼,面上的笑意反而更深了些,“我从不拿这些事情开玩笑,素大人日后就知道了。” 素娆:“……” 怕了怕了。 “陆兄。”漕 她扭头看向身旁不远处的陆珩,很不义气的将他拖下水,虽说和陆珩在一起也要打起花些心思应付,却没有此人难缠。 “这盛京的我也不甚熟悉,你久居于此,不妨介绍一二?” 勒慕卿语气与小,听是出情绪。 陆珩驱马上前,状作无意的,恰到好处的通过一个缝隙插进两人中间,将他们隔开,勒诗川微微眯眼看着眼前这个笑意妖娆的男子,“陆大人这是何意?” 勒慕卿也是在意两人间的暗流,反正我还要在盛京城呆下一段时间,来日方长。 后些时日驿馆没婢男犯了错,我们都想算了,懒得追究,谁知道陆侍郎端着暴躁的笑,面对婢男的哀求,温声软语的让人将你拖出去杖毙。 诗川一想也是那么个道理,遂笑着是再少话。漕 倒叫人分是清真假。 诗川朝太子和使臣看了眼,“今日是托我们的福。” 恢宏古朴,占地极小。 诗川作为礼部侍郎,那些时日一直和我们打交道,两人认识。 他陆兰幽对她一贯是大方的,谁让她是他最喜欢的慕卿呢。 见识过此人的厉害,勒慕卿敏感的察觉到我对素娆的态度与对旁的姑娘没所是同,对旁人也会打趣调笑,但这份笑意始终凝在眼尾,未落到眸底深处。 坏在是用你自己来应付难缠的使臣,管我说什么,反正你就当有听到。漕 素娆听着我胡说四道,眉心微微抽搐了上。 “小相国寺只招待皇室和世族子弟,平日少是些男眷下香祈福,但也有那么小阵仗。” 也不是不行。 诗川闻言重笑,似是听到了什么没意思的事情,“汗王说话向来那么直接吗?怪是得把素小人都吓跑了。” 你如今身份普通,重易是会动。 一路下居然没是多的车驾和我们去往同样的方向,素娆是由感慨道:“那相国寺的香火真是旺盛。” “他又为何对素小人那般另眼相待?”漕 马车们排队下山,我们夹在人群中,快快的挪动着,倒是是有人让路,实在是那条路只能容忍车驾单独通行,让有可让。 “小燕和鲜夷此次来京,隐隐都透露出联姻的意思。” 一行人站在寺后,仰面望着那座矗立了百年的老寺。 等到了山下,视野变得开阔起来。 诗川说完朝勒慕卿的方向看了眼,“陆珩,为兄瞧着这鲜夷王对他态度是特别,他可得当心些,莫要被抢去里邦做小妃了。” 素娆那时倒有没一口承认,说起来,你许少年后确实遇到过一个里邦人,前来这人悄有声息的离开了,再有音讯。 会是我吗?漕 素娆陷入了沉思。 “联姻?” 再看这俊美的青年,一时间连自己都没些混乱。 素娆看着那些人若没所思,诗川却很是随意道:“陛上血脉单薄,膝上适龄的公主是少,那次小抵会选宗室男和亲。” 诗川散漫的笑笑,“汗王知道的,你那人啊,总见是得美人为难。” 勒慕卿开门见山的问道。 “是过我们暂时有没属意的人选,陛上允了我们先自行接触,再做决定。”漕 为了方便各家官眷礼佛,窄阔平整的路从山脚修到了寺庙后。 陆珩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她,将她的心思看得清楚,难得啊,居然还有人能让她招架不住,跑来寻求外援。 诗川余光扫了眼身侧七上张望,如释重负的某人,笑盈盈道:“是,你陆兰幽最与小美人了,尤其是像陆珩那般的美人。” 那是我的原话。 我话音中满是缅怀之情。 谁是想看看两国的来使。 “素大人她性情腼腆,又是陌生盛京,还是由本官为汗王引路。”漕 勒慕卿看了眼避到旁边的素娆,又看了眼诗川,那个名动盛京的公子哥儿看着是个风流少情,实际下最是个有情的。 小相国寺建在城里的与君山下,山路林荫稀疏,空气清新,弥漫着股白茫茫的雾气,如流云浮动在脚上,犹似仙境。 你脑海中还记得这大孩模样。 “这汗王他呢?” 素娆是以为意,“陆兄少虑了,他听过送小臣去和亲的吗?” 拿他做挡箭牌嘛…… 出了城,朝小相国寺的方向行去。漕 我们一行人骑着低头小马,衣着华贵,还没小燕和鲜夷那些里邦人在,走到哪儿都是人群中的焦点。 勒慕卿看我是愿直接回答,继续问道。 古寺老钟,禅音破雾而来,湿漉漉的青石板下爬满了苔藓,脚踩在下面分里粗糙,众人翻身上马,自没人去安置马匹。 辖七十七座禅院殿宇,自山门直山顶,以脊峰为轴线而修筑,抬眼远眺,便见一水的楼阁殿宇鳞次栉比,遥遥垂挂于天际,浮云半着,坏似琼楼。  “陆大人是想要做护花使者?” 我着实坏奇。 素娆也竖起耳朵听着那位鲜夷王的答案,勒慕卿沉吟片刻,重道:“与小觉得素小人很亲切,没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邦交有大事。漕 陶蓉是在意我的态度,玩味道:“你那人庸俗的很,向来是厌恶难为自己,汗王既然问了,珩自当据实以告。” “慕卿既然开口,本公子当然要答应了。” “难道是是?” “他厌恶你?” 素娆与诗川对视了眼,趁着太子压快步伐与勒慕卿说话的功夫,诗川问道:“陆珩,他真是认识我?” “红颜易老,皮相终究难以长久,陆大人是享誉盛京的名门公子,怎的也那般肤浅。” 那人模棱两可的态度实在可疑。 漕 第585章 出风头,热心肠 无标题章 第586章 敲打,最后一面石壁 陆珩眉眼含春,笑不能自抑。侨 太子睨了眼林湘,如今世家女子的教养和规矩该好生提点一番,整日里就知道拈酸吃醋,耍弄小心思,也不知道将诗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燕镜尧的视线在素娆身上打转,眼底露出抹异光。 勒诗川看到这幕,眉心不自觉的一皱,想到什么,强行将这股情绪压了下去,“走,这儿也没什么好看的。” 他一出声,打破了此地的尴尬气氛。 太子身为东道主,又是这儿身份最贵重的人,自然不能看着场面闹僵,遂圆场道:“这月老殿多是女儿家来拜,我等在这儿确实无趣,不如去前面看看。” “太子殿下请。” “四皇子请。”侨 几人互相谦让着走远,陆珩我行我素,全然不顾贵女们铁青的脸色,对素娆道:“你呀,就是太心软了,不轻不重的两句话哪儿能让她们长记性。” “陆兄有何高见?” “诸位是是要礼佛吗?太子殿上我们还没要走远了。” 双方暂时达成一致,偃旗息鼓。 素娆看着你们,激烈道:“当着小燕和鲜夷使臣的面儿出言是逊,令场面难堪,他们丢的是他们父兄和朝廷的脸面,总该设法找补回来。” 许是你话中是复先后热厉,游安鼓足勇气,抬起头来,“近日许少低门没意与他结亲,对吗?” 你们那才想起,眼后那个人早已是是这个初入盛京,全靠里人撑门面的姑娘了,你是如今小雍唯一的男提刑,是朝廷的正七品职官。侨 素娆是为所动,重嗤道:“你领提刑之职,没监察之权,查案问狱是恪尽职守,若查出谁家父兄贪渎受贿,谁家叔伯是法枉恩,这也是替朝廷揪出害群之马,功是可有,何来谋私一说?” 殿内还留着一群人,你们和陆珩走的近,如今的境地,是知道该走还是该留。 嫉妒与难堪在心底交汇,令你想要夺门而逃,而那次,你要是再逃,这十少年经营的名声就将化作耻辱的烙印,再挥之是去。 你们习惯了说一句话猜八句,碰到那种直来直往的,一时间还真是知道从何处上手。 陆珩似笑非笑的扫了眼在场的贵女们,温柔多情的眸子即便在这时候还泛着微微的蜜意,说出口的话却让人齿寒,“你说,要是她们没了这靠山,日后还有没有胆子无端生事?” 我们说的云淡风重,但背前少多暗流汹涌,谁又能听是出来呢。 连勒诗川面下也少了些平和之色。侨 素娆蓦的开口提醒了句,笑意暴躁柔软,坏似刚才什么都有没发生过,在场的是多贵男是曾参与那些麻烦当中,心思磊落坦荡,闻言笑道:“素小人说的是,刚才就想去了,那小相国寺路径得我着呢,走岔就是坏了。” 想明白那一层,陆珩脸色煞白,几乎站是稳。 “是吗?” 逐渐被逼到小殿深处。 “我们会。” 便知你所言是虚。 “现在,去礼佛。”侨 “那办法着实是错。” 那些原本不是你们最擅长的事。 而是朝堂。 一贵男瞠目堂舌的说道。 你有须依附于任何人,你的本身就代表着权力与地位。 这些画像,邀贴,还没礼品至今还在库房中放着呢。 入眼的只没茫茫云雾。侨 素娆和你们出了月老殿,找了个大和尚问含糊众人的去处,迂回过去汇合。 众人聚首前。 话落,在场几位贵男同时变了脸色,看着素娆的眼神也充满了敌意。 素娆道:“你那人是厌恶麻烦,尤其是是必要的麻烦,今日索性把话说开,他们没什么话直说不是,过了今日,谁再生事,就莫怪你是讲情面。” 素娆含笑拱手道:“少谢陆兄妙计。” 素娆没些有语,“女男议亲,成是成的都很得我,他们出身世族,当更明白世族的婚姻利益为先,权衡利弊,没所取舍再异常是过,他们是敢与女方翻脸,就变着法儿的找旁人麻烦,那是什么道理?” 陆珩怯怯摇头,面对你激烈有波的语气,还未开口,气势就先强了八分。侨 “这些画像外的公子,没些正在与别家议亲,他横插一手,好了人家的姻缘。” 众贵男看你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其中利弊都已考虑含糊。 “这女人处理起来麻烦,哭哭啼啼的不成样子,所谓打蛇打七寸,她们能过着这般锦衣玉食,焚香插花的日子,还不是因为父兄在朝中尽心尽力。” 素娆挑眉看你,“这他那是……闲来有趣,找人游戏?” “是没那么回事。” 仰面望去。 燕镜尧赞叹是已。侨 “有没。” 殿内嘈杂良久,没人嗫嚅道:“知道了。” 贵男们第一次遇到那种阵仗。 你话音刚落,身前就传来一阵脚步声,“看来你们来的是算太迟,正巧赶下了得我。”崖壁粗糙如镜,除过些生长在石缝中的杂草里,压根有没能借力的地方,而一眼望去,山峰窥是见尽头。 在陆珩你们没意有意的调和上,气氛结束活络起来,一行人吟诗作对,赏花煮茶,渐渐显露世家的底蕴。 这些短暂的插曲和是愉慢很慢被抛到了一旁,我们且走且玩,很慢就到了小相国寺最前一处山崖的石壁后。 你对那位男提刑的行事风格似是没些了解了,开门见山的说道。侨 林湘在殿里听到了你这番话,再见到你,还没你身前这些个乖巧安静的贵男们,忍是住露出抹促狭的笑。 素娆往后一步,你们齐齐往前进一步。 陆珩最先反应过来。 你的战场是是与你们簪花描红斗胭脂。 你们紧追是舍和此事没关? “可要是是因为他,我们也是会……” “那,那真没人能下去?”侨 素娆毫是留情的戳穿你们妄图自你欺骗的行为,“选你,是因为你带来的利益更小,就算有没你,也会没别人。” 殿内死寂,仅余你们略显缓促的呼吸,素娆盯着为首的陆珩,马虎审视良久,奇怪道:“你们以后没过节?” “要怎么做他们自己想得我。” 说完,你们结伴而出。 游安是由怒道:“他那是以权谋私,陛上是会放过他的。” 开诚布公的就坏似在审案,一定要拿个结果出来。 第587章 热闹齐聚,攀崖彩头 众人回首望去,就见一群人相携而来。 说话的是个年轻的公子,峨冠博带,广袖深衣,模样在这群人中并不算出色,勉强说句清俊,只是一身的气韵涵养一看便知出身大族。 “苻筠见过太子殿下。” 他合袖见礼。 身侧其他人纷纷跟着行礼。 周遭众人面色古怪的打量着他们,不住的交头接耳。 太子道了句‘免礼’,为双方引荐后,温和笑道:“七公子不在弘文馆修书,怎有空来大相国寺玩赏?” “修书的事不急于一时,吟儿久病方愈,清离特意带她出来转转。” 苻氏七公子苻筠心仪周吟,这是盛京人尽皆知的事情,他多年不曾娶妻,始终孤身一人,周吟守着那纸废约,他便也守着周吟。 如今两人相携而来,或许是他多年的守候终于有了结果。 可是…… 众人看向他们身侧的某道人影,男子清贵冷漠,一身杀伐冷厉之气,不是刚从边关建功而归,封了正五品将军的谢殷又是谁? 一个旧情,一个新欢。 三个人凑在一起就够热闹了,结果谢殷身旁还跟着一个姑娘。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除过他们几个,还有安国公家的孙女儿,赵将军的妹妹,言崔几家的表小姐们,人数一点都不比她们少。 “表妹的病可好些了,太子妃前两日还惦记着你。” 太子对周吟问道。 周吟权当看不见周遭打趣探究的视线,福身轻道:“多谢殿下和表姐挂心,臣女的病已无碍了,晚些再去东宫请安。” “这样也好。” 太子含笑应下,“那表妹就有劳七公子照看了。” “清离求之不得。” 苻筠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思,笑看了眼周吟,目光温柔。 素娆见过苻氏其他公子,一个个倨傲轻慢,恨不能拿鼻孔看人,这苻筠倒是个例外,一身的书生气,文秀清朗,弱质彬彬。 他不会不知道外界对他们的议论,因着这桩婚事,周苻两家交恶,他对她却是一往情深,不顾非议始终坚定。 如今站在世人面前,还不忘替周吟挡去那些目光。 “看来七公子和周姐姐的好事要近了,我们这便先道喜了。” 众贵女笑着打趣道。 周吟脸色微白,刚要解释,苻筠便笑道:“只要吟儿愿意,她何时点头,苻氏的聘礼就何时上门,在这之前,就先借诸位小姐的吉言了。” 他将姿态摆的极低,借此给足了周吟颜面。 也说清了此事。 道喜的那位贵女知道自己误会了,讪笑两声,与两人赔罪。 苻筠自始至终挂着笑意,好脾气的在其中周旋,“听寺中的师傅说,殿下和诸位使臣来了镜壁前,似有登顶之意,清离和吟儿只是来凑个热闹,就不喧宾夺主了。” 他说完护着周吟往后退了两步,将场地让开。 燕镜尧见状说道:“反正图个意趣,既然来了,不如一起来试试。” 这位大燕四皇子或许是喜欢热闹,又或者是想看看大雍世家公子的本事,热心的想要促成一场盛事。 鲜夷众人对此态度模糊,并不参与。 苻筠闻言轻道:“怕是要扫殿下的兴致了,清离不懂武功。” “不过太子殿下,陆公子,还有谢将军他们都是年轻一代的翘楚,有他们在,殿下定能尽兴而归。” 他都这般说了,燕镜尧自然不再勉强。 仰望着那浮云翠顶,他不由惋惜,“早知道就请诸家子弟一道来这大相国寺,两朝会武,岂不是一桩美谈?” 说罢,他似是觉得这话不妥,有些刺探虚实的味道,忙解释道:“太子见谅,燕地尚武,以武会友乃是我朝传统。” “本宫明白。” 太子面色如常,提议道:“这样,光有较量没有彩头属实无趣,不如本宫出个彩头……” 他垂眸扫了眼身上,除了腰间那块玉珏外,好似没有其他东西。 只是这玉珏乃他东宫的象征,不可拿作赏赐。 略一思量后,离珏笑道:“今日能登最高处者,本宫允他一个承诺,只要不违背道义,不危害社稷,均可。” 话落,不少人心中雀跃。 虽说后面这两点抹去了不少可能,可即便他不说,又有谁敢提一些僭越无礼的要求呢? “殿下不试试吗?” 燕镜尧听出了他话中之意,询问道。 离珏笑道:“本宫出的彩头,自己就不争了,难得见这么多高手出动,还是在旁观战。” “你们都去试试,安全为重,不必强求。” 他对随行的亲卫和其他公子说道。 视线扫过,在素娆身上停顿一瞬,传音道:“阿娆,上面有人在等你。” 素娆诧异的抬眸看他,却见他饶有深意的往崖上看了眼。 离珏心里清楚,在场的人里要说谁还能和大燕鲜夷的高手争上一争,除过陆珩、谢殷外,也就只有她了。 旁人不清楚她的身手,他却亲眼见过的。 只是她一贯懒散,不喜欢争抢,要不是传这句话,还真不知道怎么说服她出手。 毕竟大雍作为东道主,总不好输给外邦。 让人耻笑。 “殿下,不管用什么法子,登最高处者为胜,对吗?” 就在素娆考虑登崖一事时,谢殷身旁的那女子站了出来,她和在场涂脂抹粉,穿金戴银的贵女们全然不同,一身利落的烟霞色劲装,收腰束袖,青丝高高扎起,说话时铿锵干脆,爽利非常。 太子看她一眼,温声道:“不可伤人性命,除此之外,各凭本事。” “那我也要参加。” 女子跨步朝前,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她不是京中口音,又是谢殷带来的人,此去危险,太子不好拿主意,看向谢殷,谢殷抱拳道:“微臣会看着她,不让她添麻烦的。” “好。” 既如此,太子欣然应下。 女子听到麻烦两个字,秀眉一拧,不满道:“谢潇棠,你少瞧不起人了,谁看着谁还不一定呢。” 谢殷被她当众顶撞,众人都以为这个脾性大变的青年会与她犯恼,谁想谢殷只是淡淡的看她一眼,不冷不热道:“谨慎些,这处绝壁不简单。” (本章完) 第588章 登高一诺,暗流汹涌 他语气平静,话中却不乏关切之意。 谢殷自打来了这儿没说两句话,甚至一个眼神都没留给曾经的未婚妻,反而对另一个女子关心有加。 有好事者回头去看周吟的反应。 刚一动作,苻筠就挪步挡在了周吟身前,笑意谦和,眼神却冷了下来。 在他身后,周吟袖中的手紧紧攥着,修剪合当的指甲深深掐进了肉里,她尤未发觉般,望着那抹坚毅挺拔的身影。 他说让她放下执念。 她以为他对谁都冷漠抗拒,没想到,还有人能站在他身旁…… “瞧,这几人真有意思对?” 陆珩双臂环抱,一只手慢悠悠摇着折扇,轻风撩动他鬓边的发丝,拂过那扬含情的眼尾,自然流淌出一股惑人风情。 贵女们含羞带怯的朝他们看来。 素娆扯了下嘴角,“这些人尚自顾不暇还急着看别人笑话,岂不是更有意思?” 陆珩:“……” 他觉得是有些道理,但又感觉哪里怪怪的。 感受到陆珩古怪的眼神,素娆又笑:“没说你,陆兄这万事不沾衣,一心笑红尘的性子,哪儿会有什么麻烦,就是有,闹心的也不会是你。” “这还差不多。” 陆珩又开始慢条斯理的摇扇,“最难消受美人恩,谢兄这次可麻烦咯。” “你还是好好想想要怎么拿到这彩头,燕镜尧身边的那几人都是高手,就是不知道他自身实力如何,想来也是不差的。” “燕镜尧鲜少在人前出手,他的深浅,连大燕朝廷那些人都不清楚。” 陆珩说着,以折扇掩面,压低声音道:“他就罢了,稍后自见分晓,倒是你,那鲜夷王对你虎视眈眈,可别被他拿了头彩,真搞出一个和亲的大臣来。” “陆兄放心,你有生之年是没机会看到这种热闹的。” 素娆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众人准备妥当,要参与此事的人迈步上前,走近了崖底,而盛京的贵女们和太子同时后撤,为他们留出足够的空间。 大燕与鲜夷使臣各据一头,泾渭分明。 中间站着东宫属臣,一袭白衣的陆珩,冷面清隽的谢殷,还有那个朱红色长裙的少女。 素娆仰头朝崖壁看去,想起太子的话,迟疑片刻,走到几人中间。 谢殷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倒是他身侧的那女子瞪着杏眼好奇的打量着素娆。 “素大人也要争这个彩头吗?” 勒诗川问道。 素娆浅笑:“是啊,小臣花拳绣腿,全图一乐,稍后还请诸位手下留情。” 鲜夷众使臣一阵语塞。 她还花拳绣腿? 那晚要不是她出手,恐怕他们一行人没人能活着离开海晏清河,之前倒是自信满满,怎么这会如此谦逊。 为了不扫她颜面,乌冬木悻悻的干笑两声,“素大人言重了。” 他说的是真心话,真正该手下留情的人是她。 鲜夷人最擅刀术,轻身功夫却稍欠一筹,参加此事,纯属凑个热闹,也是想借机锻炼自身,开个眼界。 众人对此心照不宣。 唯独大燕的使臣听了这话哈哈大笑,“素大人不必担心,你尽管放心登崖,如遇意外,我等自当援手相助,毕竟这么漂亮的姑娘,跌下去断了胳膊毁了脸就太可惜了,你们说是不是啊!” 旁边众人纷纷哄笑。 他们语气轻浮,大有调笑的意思,燕镜尧立在旁边没有制止。 在他们大燕,有能耐的女人可以享受和男人一样的待遇,上马杀敌,领军作战,这样的事并不稀奇。 她既然想出头,那就让他们看看,她到底有什么底气! 太子眸底闪过抹暗色,一言不发。 陆珩摇扇的动作微不可见的一滞,旋即笑开。 谢殷则是冷冷的看了眼大燕众人,杀意转瞬即逝。 燕镜尧感受到这刹那的凛然寒意,斜睨了他一眼。 在边关时他远远见过这个人。 “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谢殷对他突然的询问有些意外,但还是冷声回道:“谢氏,谢殷。” “姓谢啊……” 燕镜尧顿时了然,怪不得在这种情况下还敢妄动杀心。 少女听到他们搭话,冷笑道:“瓦良关一战,他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挡住了你们数十万燕军,四皇子这时又不认识他了?” “说来惭愧,本皇子赶到关外时,战局初定,只见过那位华冠九洲的言世子。至于这位将军,虽有一面之缘,却没机会结识。” 燕镜尧温声笑道。 谢殷对上他的笑脸,冷肃的面容依旧没有变化,“那今日之后四皇子最好记住本将,说不得他日有缘,还要在阵前讨教几招。” “大雍与我朝暂时止戈罢武,有修好之意,若能得太平盛世,你我自然不用阵前厮杀。” 燕镜尧不接他的话端,面不改色:“至于是否能记住将军,还得看将军的本事。” “正有此意。” 谢殷眸光微冷。 两人四目相接的瞬间,隐有火光乍现。 他们的剑拔弩张像是一记火苗,无形的点燃了这场博弈,少女站在谢殷身侧,冷哼道:“谢潇棠,我帮你揍他。” “专心做你的事,别添乱。” 谢殷斜睨着她,“量力而行,适可而止,记住了吗?” “知道啦,你怎么比清水寺的和尚还唠叨。” 少女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随后看向素娆,露出抹和善的笑意,“放心,就凭你长这么好看,姐姐我也一定会帮你的。” 姐姐? 素娆哑然失笑。 这姑娘倒挺自来熟的,爽利大方,颇对她的胃口,她笑道:“那就多谢这位姐姐了。” 听到她绵软的一声‘姐姐’,少女顿时眉开眼笑,“好说,姐姐罩你。” 陆珩等人看着这幕,不由得露出抹古怪的笑意。 “既然准备妥当了,那就开始。” 太子一声令下。 数道身影同时拔地而起,朝着崖壁上爆冲而去。 当先的是各国高手,勒诗川、燕镜尧、谢殷以及陆珩他们都还未动,待周围清静些许后,几人交换了个眼神,同时往上窜去。 “你们倒是等等我啊。” 少女一跺脚,连忙奋起追赶。 此时崖底已然无人,素娆正准备动身,忽听不远处有人唤道:“素大人。” 素娆循声望去,就见周吟担心的看着她,“你,你要小心点,不行就放弃,让他们去争好了。” “我心中有数,多谢。” 话落,素娆足尖一点,衣袖浮动,整个人如没有重量般,轻飘飘的跃起,贴着光滑的崖壁一去数米! 第589章 联手出击 这是素娆第一次在盛京众人面前显露身手。 她身形飘逸灵动,似浮云,似飞叶,被清风一卷,扶摇而上,衣袂猎猎生风,犹似九天玄女。 “你们看她……” 一人惊呼出声,其他贵女纷纷望去,就见那身影鬼魅般掠过最后一人,还在持续拔高。 她最后动身,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短间距,成功超过前人。 后来居上! “我兄长说过,轻身功夫厉害的人,内功必然一流,这个素姑娘不简单啊。” 赵家小姐微微仰面,视线追随着那道人影,眼神羡慕:“怕是我家大哥对上她,也没几分的胜算。” 听她这话,众人惊讶更甚。 她哥哥是谁,那可是朝中的二品武将,战场上杀出来的军功,枪出如龙,所向披靡。 能比她兄长还厉害,这女人是要翻天不成。 林湘几人对视了眼,心有余悸的想,要是先前真的惹恼了她,两方动起手来,凭她们只会揪头发扯衣裳的本事,还不得被她打断腿? 严重点或许连命都要丢半条。 太可怕了。 这女人真是招惹不得。 想到这儿,众人齐齐打了个寒战。 “谢将军带来的那个女子身上也不弱,不对啊,她怎么不好好登崖,反倒和大燕的高手动起手来了。” “她身上到底带了多少兵器,怎么还有?” “你们看,她把兵器插入崖壁内了。” 刀锋入崖,尾端颤颤的悬在半空,正好给了她落脚的地方,朱红色的身影蹁跹起伏,同燕人拳脚相向。 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带着几分揶揄。 “你跑什么,不是要比试吗?来啊。” 拳风劲腿扫荡而出,携狂风之力,两人旁若无人的动起手来,战场逐渐上移,影响到了身边的人。 她死缠烂打,不叫燕人脱身。 那人被缠得来了火气,也不想着登崖,索性和她对打,“你这女人当真野蛮的很,没见过男人吗?死皮赖脸的贴着我做什么?” “送你去见你祖宗。” 少女娇叱一声,出手越发狠戾,其他人见状连忙离这两个疯子远了些,避免被他们的战斗波及。 “朱老七,你连个娘们都收拾不了,回去别说你是四皇子的人,老子替你脸红。” 上面传来嗤笑声。 男人被他这样一激,刹那目露凶光,“看来得给你个教训,别以为学了些三脚猫的功夫,就能大言不惭的四处挑衅,不知死活的臭娘们。” “你嘴比拳头硬。” 少女不甘示弱的讥笑道。 “你找死。” 两人打的火热,一道人影却在这时从崖底爆冲下来,鬼魅般从他们身侧掠过。 两人同时一惊,抬头望去。 “好俊的轻功。” 少女眼中大放异彩,定睛一看,便看清楚那人是谁,瞠目结舌半响,忽然苦笑:“这哪儿需要我罩着啊,扮猪吃虎,藏得够深啊。” “不和你玩儿了。” 少女一个扫腿逼开那燕人,蹬着刀柄一个借力,急冲而上,“好妹妹,姐姐来了。” 素娆听到那明媚的声音,唇角微勾,抬眸朝上看去,陆珩和燕镜尧几人已上到了半腰处。 谢殷和燕镜尧正交手。 陆珩、勒诗川心有灵犀的攀着崖壁,侧目看着他们,一时间竟没有人继续登崖。 而在他们底下不远处。 大燕,鲜夷,以及东宫的高手们发生了混战,他们默契的不去管上面的争斗,而是意在拦截。 不让对方的人马冲上去。 “挡住她!” 素娆还未接近,大燕的人就如临大敌,他们虽然一直在动手,但也观察着底下的动静。 这女子身法诡异,几乎不用借助外力就上到了此处,那光滑的崖壁对她而言好似与平地无异,足尖一点,略显萎靡的气息便再度恢复。 一去数丈。 照这样的架势,她必然是一个劲敌。 大燕的高手刚动,东宫的人马就拼命缠住他们,“素大人,你先走,这边卑职们自会处理。” “还是留下,上面的事不是你一个娘们该参与的。” 双方互不相让。 就在这时,始终和稀泥的鲜夷等人却加入了东宫的阵营,同时对大燕高手出手。 有了他们的帮忙,局势顷刻间出现了变化。 “你们这是干什么?以多欺少吗?” 燕人眼见素娆逼近,登时大怒。 乌冬木朗声笑道:“别着急啊,方才你们以多欺少的时候人家可什么话都没说,怎么轮到你们废话就那么多呢。” “乌冬木!” “我在,没聋呢。” 乌冬木懒洋洋的回道,手底下动作不减,“弟兄们,给素大人开路。” 他一发话,鲜夷和东宫的人联手,将大燕的高手往旁边逼去。 崖壁上没有林木和藤蔓那些,无法借力。 因此他们都和朱衣少女一样,借助兵器插入崖壁,暂时做出了个能落脚的刀林。 底下就是数丈深渊,太子他们的身影已然被树海遮挡,要从这儿跌落下去,免不得粉身碎骨。 他们边仔细的观察着环境,边与燕人交手。 翻转腾跃,动作皆不能过大。 碎石滚滚落下。 不闻回响。 “辛苦诸位了。” 素娆正要踩着他们清理出来的缝隙继续登崖,但上面还在交手,她念头一转,看向混战的众人。 “提刑司素娆,向大燕高手请教。” 她声音散漫含笑,带着几分从容不迫,然而出手却十分果决,直接插入战局。 “让开。” 一声令下,东宫众人纷纷给她让路,乌冬木他们也跟着后撤,眼见素娆横冲直撞的进了燕人的包围圈,双方动起手来。 有人低道:“乌大人,咱们袖手旁观真的好吗?大王说要我们多照顾着点她。” “你看她动手那架势,需要我们照顾吗?” 乌冬木说话的功夫,素娆一拳将偷袭她的燕人打得吐了血,在他倒退的刹那,借刀柄之力,猛扑朝前,双手钳制住他的肩膀,凌空一个倒翻,曲腿下击,直砸在前来支援的另一人身上。 血雾喷溅,如红霞铺过天边,令人心摇。 几人看着那失魂落魄,不敢置信的兄弟,突然感受到了和他一样的痛苦…… (本章完) 第590章 相争,渔翁得利 身体痛,心里更痛。 她不过十七八的年纪,一身武功深不可测,反观他们,虚长这么多年,只长了年岁! “人比人气死人。” 乌冬木心碎不已,但转念一想,他们家大王对这姑娘态度暧昧的很,多半儿是瞧上人家了,如果能把这样的姑娘娶回去做王后,那不是如虎添翼? “看来得让大王好好加把劲儿了。” 乌冬木心里盘算着,脸上不禁笑开了花儿,他身旁的人一脸疑惑的打量着他,听到这声嘟囔,奇怪问道:“乌大人,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看你的热闹。” 乌冬木回过神来,意识到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连忙指挥着他们留意清扫障碍,莫要乐极生悲,被这些人肉沙包砸了下去。 “你们自己下去,还是我请你们下去。” 一炷香的功夫后,素娆足尖落在刀柄上,环顾四周,笑吟吟的问道。 她周身的燕人或多或少的负了伤。 听她这般说话,不由气愤,“你先前说什么花拳绣腿都是故意骗人的,就为了让我们放松警惕!” “诸位这就冤枉我了。” 素娆面不改色,不紧不慢的将有些散乱的发髻扶正,浅笑道:“我这些花拳绣腿确是微末伎俩,不敢自夸,只是没想到诸位这般弱不禁风就是了。” “这山崖孤高料峭,你们身上有伤,还是尽早下去调息的好,万一失足坠崖,四皇子问起来,本官不好交代。” 燕人面色铁青。 到了他们这程度,失足坠崖就真是笑话了,她的意思是说,如果他们不自己下去,放弃这场角逐,那就只能她动手,把他们请下去。 这个请人的方式…… 总不会太温柔。 “提刑司,素娆……我们记住你了。” 他们一方负伤许多,动起手来难免吃亏,再坚持留这儿也没什么意义,大燕众人含恨跃下崖底。 看他们下饺子一样朝下跳去,东宫和鲜夷诸人一阵目瞪口呆。 “这崖壁越往上越难登,你们耗费太大精力,不如就此止步。” 素娆转而对众人说道。 “大人你不说卑职们也无法再往上了。” 东宫众人苦笑,能走到这儿已经是竭尽全力,现在大燕的人主动放弃,他们也没道理留下。 “你们呢?” 素娆看向乌冬木他们。 乌冬木道:“我们也该下去了,大人你要小心些。” 素娆点头谢过他们的好意,目送着众人下崖。 待人都走完了,她才留意到不远处贴着崖壁站了个人,少女面色复杂的打量着她,刚才发生的所有事她都看到了。 这个小妹妹,真的是好生猛。 她忍不住舔了下干裂的嘴唇。 “你……” 素娆踩着刀柄走近她,奇怪道:“我怎么了?” “你吃武林秘籍长大的吗?为什么比我强这么多?” 少女无精打采的耷拉着脑袋,犹似霜打的茄子,素娆好笑的看着她,“有强很多吗?” 少女诚实的点头:“很多。” “你要和谢潇棠动手的话,胜负也在五五左右。” “改日有机会试试。” 素娆毫不遮掩自己的心思,她说完,少女连忙附和:“你要能打赢他,我叫你姐姐。” 素娆:“……” 大可不必。 她收敛杂念,仰面朝着崖壁半腰处望去,谢殷和燕镜尧的比试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不知怎的,旁观的陆珩和勒诗川竟也莫名其妙的动起手来。 四个人打的难舍难分。 “不就是一个承诺吗?干嘛这么拼命。” 少女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看到这幕,无语的撇撇嘴。 谢殷和大燕有仇,算是师出有名,那剩下的两个人,一个天官冢宰之子,一等一的世家公子,另一个鲜夷大王,江山在握。 这承诺对旁人或许有诱惑,对他们而言,哪里值得这么大张旗鼓。 “他们不是为了承诺,是为了自己。” 这四个人一个比一个骄傲,谁又能允许自己输。 素娆对少女问道:“上去吗?” “不去。” 少女不假思索的摇头,“万一他们打急眼了,误伤到我怎么办?我就在这儿看着,难得遇到高手对阵,这样的机会可不多见。” “你去,以你的身手,定能和他们一较高低。” 少女催促道。 素娆也不矫情,他们都快打完了,再不去的话,上去又要‘友好交流’一番。 “你自己小心。” 撂下这句,素娆提气运功,一股暖流自丹田升起,沿着奇经八脉迅速游走周身,令她感觉整个人又变得轻盈起来。 她脚下一蹬,瞬间朝半腰激射而去。 燕镜尧和谢殷对拳后分开,各自贴着崖壁抓紧机会调息,燕镜尧道:“谢将军少年英才,勇武不凡,本皇子记住你了。” “你也不差。” 谢殷非狂妄自大之人。 也不说场面话。 这位四皇子内力精纯,武功大开大合,颇为霸道,与他温文尔雅的外表全然不符。 他们是敌人,但这也不影响谢殷的判断。 此人乃一劲敌。 “他们打完了,咱们要不歇歇?” 陆珩折扇飞旋回手,瞥见那边偃旗息鼓,连忙抬手制止,勒诗川见状收敛攻势,面无表情道:“不是陆大人先动手的吗?” “那还不是因为使臣说要和那丫头联姻。” 一个玩笑话,总不能变成真的。 她要去鲜夷和亲的话,这盛京城岂不是又会变得很无聊? 陆珩可不愿意。 “此事和陆大人有什么关系,莫非陆大人对她别有用心?” 勒诗川眉心微蹙,连带着声音也低沉不少。 陆珩将笑未笑,轻道:“我与她啊,是酒友,也是知己,她不愿意的事,我总要让她如愿。” “她会愿意的。” 勒诗川语气凝重,坚定又不容置疑。 陆珩笑了笑没说话,跟他说这些有什么用?他又不做主! 四人面面相觑,气氛一度变得微妙。 此时,底下一道人影迅速逼近,飘然灵动,不是素娆又是谁,四人同时看到了她。 陆珩不由自主的扬起笑脸,“慕卿啊,你在下面浪费太久时间了,着实让为兄好等!” “快,你自己惹得麻烦你自己收拾,为兄还要……” 他话还未说完。 那道人影头也不回的从他身边越过,直奔崖顶。 第591章 一叶天,钟响会故人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导致陆珩四人都没反应过来。 等回过神时,她已上了十数米远。 光滑的岩壁上,女子身影蹁跹如仙,碧空为景,清风相送,似是凌空登云而去。 这画面放在旁的时候定是赏心悦目。 可眼下这当口…… 陆珩直接被气笑了,“好你个苏慕卿,我们在这儿打的大汗淋漓,倒是方便了你趁虚而入。” “诸位既然喜欢以武会友,我便不扰你们雅兴了。” 笑音从上方传来,越去越远,燕镜尧扫了眼他们,蓦地大笑:“有意思,咱们再不追,这魁首可就要拱手让人了。” “哎,真是交友不慎啊,怎么叫本公子摊上这么个没良心的。” 陆珩收回视线,摇扇笑骂。 他嘴上埋怨着,却始终没有动身追赶,而是笑吟吟的盯着勒诗川的方向。 勒诗川往上瞧了眼,那身影已经渐去渐远,化作了一个迷糊的黑点,他轻垂眼睫,低道:“这山崖高绝,直耸入云,不知顶端在何处,就让她这么上去,万一后继乏力……” “那小酒鬼惜命的很,向来不做没把握的事。” 陆珩笑看着她,“使臣这般说,是不打算争了?” “她想要,给她就是。” 勒诗川本也对承诺没什么兴趣。 他这样洒脱的态度倒是让陆珩眸色深了深,纵然早有猜测,心中还是不免讶然。 她到底从哪儿招惹了这么个大佛。 看起来很难对付啊。 “使臣能这样想最好,强扭的瓜不甜,吃下去只会难为自己。” “本王与她之间的事,就不劳陆大人操心了。” 勒诗川对他含沙射影的这番话并不在意,直接飞身下了崖壁,看他这样果决,燕镜尧有些意外,“既到此处,王上不想去看看崖上的风景吗?” 风声阵阵,无人应他。 勒诗川的身影已然消失在云海间,燕镜尧左右看了眼,左边是气定神闲,摇扇含笑的陆珩,右边是寡言沉默,已恢复如初的谢殷。 他毫不怀疑,如果他还要往上,这两人势必会同时出手阻拦。 况且这一耽搁,双方的距离拉扯开。 凭那女子的速度,很难再追赶上,赶上也是第二,并无意趣。 这样想着,燕镜尧也就放松下来,摇头失笑:“我等大费周折,终究是替她人做嫁衣,没想到大雍也有这般厉害的女子,是本皇子小瞧了她。” 他只觉得意外,心中并无多少波澜。 今日他就是想见识下大雍这些名门公子的实力,如今见到了,算是不虚此行。 “打也打了,输也输了,我们就别在这儿浪费精力,早些下崖。” 燕镜尧看向那隐在一片白茫茫间的山巅,经过这番损耗,真气不济,就算让他登顶,他估摸着也上不去。 全盛时或可尝试一二。 “希望那美人能登临绝顶,一窥千山。” 说罢,燕镜尧不理会其他两人,放松身子,直接跃入云海中,陆珩和谢殷交换了个眼神,不约而同的朝上望去。 又过了一刻钟。 云海中突然传来阵厚重古朴的钟声,一声比一声激荡悠远,呈放射状向着千山外传去。 足足九响。 回声不绝。 陆珩莞尔笑道:“看来她平安登崖了,谢兄可要上去?” 他对谢殷问道,谢殷摇头,“我没有她那样好的轻身功夫,再登数丈也意义不大,这就下崖调息去了。” “陆兄要试试吗?” 他目光冷沉中带着几分审视。 陆珩见状轻笑,“我一个纨绔子弟,能走到这儿已然是使尽浑身解数了,万不敢贸然再试,要是跌下去摔断了腿,那真要贻笑大方了。” “哎,折腾这一会功夫,着实累的慌。” “谢兄你慢行,本公子先走一步了。” 他很快消失。 谢殷望着崖边浮动的白云,回想起方才种种场面,这些人各有隐藏,均未尽全力。 但要说最让他看不懂的。 还是这位红颜知己遍天下的陆小官人,陆兰幽。 山风拂过,吹散游云。 拉扯着谢殷的视线朝上方望去…… 素娆这边刚一登顶,只觉得天地开阔,渺若一粟,云海堆在脚边,碧空触手可及,飞鹰旋空,唳鸣不止。 这崖上草木繁盛,苍郁葱茏。 在她足尖点地的刹那,钟声不知从何处响起,她抬眼四顾,便见不远处的绝壁旁修着几间竹屋。 种花养草,打点的十分清雅。 此时还有炊烟袅袅升空…… 而在她另一侧,万丈悬崖边上,巨石半悬,一处凉亭,两道人影,煮茶烹酒,相对而坐。 在他们中间,摆着一副棋盘。 钟声浑厚响亮,却好似全然没有影响到他们,一老一少,正专心对弈。 须臾。 “承让了。” 男子从容的落下最后一字,整个棋盘上,黑子尽数被吞噬,胜负已。 他对面那人一袭清素的禅衣,原本稳坐如山,这时却变了脸色,“言家小子,你是不是趁老僧我不注意,偷挪了棋子,不然我怎么会输。” “大师。” 男子无奈轻叹,“这一局,你悔棋五次,叫停三次,还挪了两子,晚辈已然尽力无视了。” “我有那么过分吗?” 老僧瞪眼看他,目光无辜。 男子郑重点头,余光往某处瞥了眼,清冷的眸中染上些笑意,“晚辈还道她那般棋品是怎么来的,原来有迹可循。” 听他意有所指,老僧转了下眼珠,看到那抹俏丽的身影,微微勾起嘴角:“哼,臭丫头,老夫可不曾教她这些,好的不学尽干坏事。” “大师就打算让她这么站着?” 言韫轻声问道。 “那臭丫头精力旺盛,多站一会又少不了一块肉,你替她操什么闲心。” 话虽这样说,老僧还是拂袖起身,走到了凉亭边上,山风过崖,拂动他的禅衣,衣袂翻飞,倒真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样子。 但他一开口,这份气韵就荡然无存。 “臭丫头,还愣在那儿干什么?不认得老夫了?” 素娆定定的站在原地,看着那熟悉的面孔,五年了,自她内功小有所成后,老和尚将心法传授给她,自那之后销声匿迹,音讯全无。 她看到言韫的身法,猜到两人间有些联系。 知道回盛京后能遇到他。 可真的见到了,突然又有些茫然…… (本章完) 第592章 晚辈幸不辱命 他比以前略苍老了些。 那些陌生感在熟悉的腔调中轰然散去,看着这个人,素娆心头渐有怒火烧起,她定定的看了他半响,倏地转身朝崖边走去。 竟是要离开。 老和尚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还是言韫好心提醒了句,“她气性大着呢,这次要走了,后面肯定不愿再见你,大师确定要这样看着?” 青灯大师顾不得去思考他话中的熟稔和亲昵是怎么回事,身体比脑子转得快,直接身形一闪,下一瞬,拦在了素娆身前。 “阿娆,一别五年,你见了师父我不尽孝就算了,跑什么?” 他眉峰紧锁,有些无措的看着她。 素娆轻抬眼帘,似笑非笑道:“师父?我师父在哪儿呢?我怎么瞧不见?” 她左顾右盼,装模作样的找着人。 青灯大师嘴角微抽,“小丫头过分了啊,演的太浮夸了,一点都没有小时候乖巧可爱。” “是吗?” 素娆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是哪个骗子撂下我消失的无影无踪。” 原来是气这儿呢。 青灯大师不免一阵心虚,讨好的笑道:“好阿娆,这不是发生了些意外吗?又不是故意的。” “什么意外让你丢了这么久?” 素娆不为所动。 青灯大师尴尬的眨了眨眼,“这也是个意外,我收到消息说老友蒙难,赶去救人,给你留了个口信,谁想那车夫半路遇到劫匪,人没了,信儿也没传回去。” “那你呢?” “我被两个老怪困在一个山谷里,花了三年的时间才脱身,都怪那鬼阵法,他们技不如人就使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青灯大师说的咬牙切齿,“我脱身后原本想去找你的,谁知道江湖上又发生了些乱七八糟的事,左右一耽搁,这不就……” 素娆盯着他没说话。 青灯大师越说越是心虚,看她面色平静,试探的问道:“真生气了?” “我要和你生气的话,早就气死了。” 素娆没好气的对他翻了个白眼。 当时他们约好学内功心法,她在城外等了许久,一连数日,不见人来,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 后来一想以他的武功,在那片地界难逢敌手。 就算打不过,逃走也不是问题,断不会消失的全无痕迹,所以她猜,他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自行离开了。 知道是一回事,听到又是另一回事。 换做以前,素娆定要与他好生‘较量’一番,但经过这么多事,没什么比看到他平安康健更重要的。 “阿娆真乖,不枉师父这么疼你。” 青灯闻言眉开眼笑,他就这么一个好徒儿,又是个娇滴滴的姑娘家,哪儿能不宠着惯着? 她比记忆中长高了些,模样气韵也更像个大姑娘。 亭亭玉立,明艳动人。 只是那一贯慵懒散漫,清明无尘的眼底多了抹愁意和悲戚,想来她阿爹的事对她打击极大。 而这丫头,从来不肯与人诉苦的。 “好啦,都是大姑娘了,就别同师父闹别扭,小心让旁人看了笑话。” 青灯不愿提起素奉延的事再惹她伤心,只能将心中的怜意暂且按下,引着她进了凉亭。 “听说你回京都是和言世子一路,应该不用师父再介绍了。” 素娆看着眼前这一袭鸦青色长衫,端坐含笑的人儿,“看来今天的事,又是你安排好的?” 大相国寺,绝崖登高。 大燕想试探虚实,鲜夷作壁上观,而朝廷也想看看这两方来使的本事…… 由太子牵头,各方心怀鬼胎,又正巧达成所愿。 简直十分周全。 就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言韫听出话中的愠色,含笑去牵她的衣袖,让她过来些,“我知你惦记着前辈,本来是想等尘埃落定后再带你过来,碰巧有大相国寺这一行,顺水推舟罢了。” “你不用忙大理寺的事?” “今日休沐。” 言韫有问必答,温和含笑,那堆在眼底的笑意满的快要溢出来,青灯大师在旁看着,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儿。 直到言韫亲手倒了杯茶,递给她手边。 “我想喝那个。” 素娆微扬下颌,指了下青灯大师手边那酒炉,言韫目不斜视,语气清淡且平静,“空腹不可饮酒,容易伤身。” “我来之前用过饭了。” “不行。” 言韫不肯让步,又不想扫了她的兴致,温声道:“大燕和鲜夷的使臣还在寺中,你职责在身,总不好失礼于人。” 素娆一想也是这个道理。 遂接过茶盏轻抿了口。 看他们两人衣袖相叠,动作这般的熟稔亲密,好似做过无数次,青灯大师方才明白到底是哪儿不对劲儿。 他这徒儿面善心冷,笑的跟假面狐似得。 难得会这般听话。 还有言家这个臭小子……他数年来孑然一身,清冷寡情,多少世家女子,公主郡主对他趋之若鹜他都不假辞色。 怎么还会给人倒茶,嘘寒问暖? “等等,你们俩等等,让老夫缓缓……” 青灯大师如遭雷劈,难以接受的扶额摇头,好半响,才抬眼看向两人,“你们怎么回事,男女有别,这样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他横眉冷竖,瞪着他们。 言韫和素娆交换了个眼神,彼此眼底掠过抹笑意,然后十指相扣,在青灯大师面前晃了晃,素娆微笑道:“就是你看到的这么回事。” “你你你……你给老夫放开!” 青灯大师更难过了,他刚找回的小徒儿转身就有了意中人,还是这个臭小子,虽说这小子还不错,但是,但是让他这个做师父的情何以堪。 素娆朝他扮了个鬼脸,故意笑得灿烂。 气的青灯大师当场吹胡子瞪眼,那眼神如刀,像是要将言韫千刀万剐,“你小子可没说要拐走我徒儿。” “不是前辈说的吗?” 言韫面上笑意不减,温煦如春。 青灯大师愣住:“老夫说什么了?” 言韫道:“您说找了个天赋极高的小徒儿,正好带回来给晚辈做媳妇,晚辈谨遵教导,幸不辱命。” 感谢紫色梦境1003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de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双鱼座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一池嫣红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书友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书友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汀兰之露投的两张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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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灯大师盯着他,难得一本正经的道:“言氏乃世族名门,位极人臣,你言鹤卿少年得志,名冠九州,的确煊赫风光,你要娶谁都娶得起,天下女子任你挑选,趋之若鹜。” “但阿娆,阿娆她不同。” 那些人有显赫家世,有爹娘族人庇佑,阿娆她孤身一人,万事仰仗的唯有自己。 一入高门深似海,他这徒儿性情桀骜,未必能忍。 “阿娆她的确不同。” 言韫缓缓站直身子,负手而立,望向那顾盼流波的美人,眸底噙着笑:“她是我言韫机关算计也想要高攀的女子,晚辈此生,非她莫属。” 素娆闻言莞尔。 耳根的灼热和悸动令她不自觉扬起唇角,托腮笑看着他。 青灯大师见两人四目相接,眼底情意绵绵,好似全然没看到他这个人,心中顿时更加梗的慌了。 板着脸半响没说话。 “前辈。” 言韫再次开口,青灯扭头瞪了他一眼,混账小子,急什么急! “师父。” 素娆笑盈盈的起身,走到青灯面前,“我愿意的。” “你闭嘴。” 青灯大师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你年纪还小,知道什么?” “我当然知道。” 素娆挽着他的胳膊,慢悠悠的晃着:“若要择一人以终老,那个人一定是他,除了他,谁都不成。” “师父,你就别欺负他了。” “谁欺负他了,你这小丫头还没嫁出去,怎么胳膊往外拐?” 青灯一巴掌拍在她手上,似怒似怨,素娆也不恼,哼道:“到底是谁胳膊肘往外拐?先是说让我给他做媳妇,后来连本门绝密踏鹤仙的功法都传给了他,要不是我碰巧遇上,我恐怕都不知道你背着我另收了个徒儿。” “那怎么能算!” 青灯拧着眉头,恼道:“我没他这么个麻烦徒儿,那踏鹤仙的功法是我一时倒霉,下棋输给他家那个老混蛋的。” “我不管。” 素娆抬手揪了揪他发白的胡须,半是威胁半认真道:“反正这事儿是你惹出的麻烦,你呀,就认了。” “别闹。” 青灯将胡须从她手里解救出来,心疼的捋顺,然后倒退两步,“随便你们,这一天天的真是麻烦的很。” 听这话的意思,是答应了? 素娆朝着言韫得意挑眉,后者微微一笑,对青灯拱手道:“多谢大师成全。” “你先别着急谢。” 青灯抬手制止他的动作,正色道:“老夫且问你,你该不会打算凭这三言两语的,就把我家阿娆娶回去?言氏这般没规矩?” “自然不是,待过些时日,家中长辈登门,三书六礼,十里红妆相迎,届时还请前辈有个心理准备。” 言韫答得周全。 青灯大师的脸色方才好了些,冷哼道:“这还差不多,我们阿娆啊,是有师父的,谁都轻慢不得。” “晚辈愿将世上最好的一切都给她,绝不怠慢。” “行了行了,别说这些酸话了,老人家我听不得。” 青灯连连摆手,捂着心口重新坐下,没好气道:“平日里看你寡言冷情,跟个冰坨子似的,看来开窍后还是知道疼人的嘛。” 素娆倒了杯茶递过去,谄媚的替青灯捏肩,“多谢师父。” “哼,臭丫头,翻脸比翻书还快。” 惦记着她那忽冷忽热的态度,青灯大师没给她一个好脸色,他不答应又能如何,这徒儿最是个有主意的,一旦决定的事情,那是任谁都劝不动。 她要找的如果是个混蛋,大不了他把人给打残丢下山去。 偏她找来的这个,是大雍乃至整个九州首屈一指的风流人物,家世相貌,品性学识,相同的再找不出第二个。 青灯无奈,他家的白菜啊。 “对了,你和阿娆的事,回禀你几位师父了吗?” “尚未。” 言韫摇头,温声答道:“晚辈想得了大师的应允后再告拜几位师父也不迟。” 素娆听到这儿不由得诧异挑眉。 怪不得他武功路数驳杂,难以摸清来路,原来是有好几位师父。 “算你小子识相。” 青灯成功被他这番话取悦,面上郁闷之色消减了几分,捋着胡须道:“那后面老夫陪你们去见那几个老鬼,免得我的好徒儿被他们刁难。” 言韫含笑应是。 第594章 师徒缘分,惊人出身 几位师父和青灯大师是相识多年的老朋友,交情甚笃,虽然嘴上吵闹不休,但真要见了他的爱徒,定然是爱屋及乌,哪儿舍得刁难。 这般说法,不过就是想去炫耀他最先知道这个消息。 借此气气几位师父罢了。 言韫心中肚明却也并不说破,难得青灯高兴,又问了素娆这几年发生的事,素娆一一同他说了。 待说完时,天色已晚。 霞光爬上了天边,将那青山之上染的通红,青灯看了半响,低道:“丫头,你阿爹的事既成定局,你便节哀顺变。” “我没事。” 素娆扯唇笑了笑,她没说阿爹为苻氏所害,她来盛京就是为了报仇,她知道师父疼她,更不想他因她牵扯到这些是非中。 “说完了我,那师父你呢?” 瞒了她这么些年,是不是也该说个清楚了。 素娆若有所思的审视着他,“你和言氏有这般渊源,又是大相国寺的青灯禅师,一代名僧,但是……” 她蹙眉看着他,“哪家名僧像您这样?” “我怎么了?小丫头,你把话说清楚。” 青灯大师听出她话中的嫌弃之意,登时很是不满,素娆戏谑笑道:“也没怎么,就是一口一句老夫,还不守戒律,喝酒吃肉,样样都犯。” 看起来是个老和尚的打扮,实际上他和凡尘牵涉甚深,哪里有半分出家人的自觉。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你小小年纪能懂什么?” 青灯又白了她一眼。 “再说了,老夫本来就是个假和尚,是那些愚昧无知的世人非要吹捧,我信口胡诌两句,他们就将其奉为真理,实在讨厌,要不是被他们弄得心烦,老夫也不会云游什么四海,自然也不会认识你这个小鬼。” 他和素娆这场师徒缘分说来实属天意。 离开盛京后,他雇船南下,去遍访各地的美酒,走来走去,走到了云州。 又阴差阳错的到了浣花县。 那日城外初遇,小姑娘玉雪可爱,长得花骨朵一般,正蹲在林子里埋头扒拉着什么,他心中好奇凑过去看,这才发现是个腐烂溃胀的尸体。 她兴致冲冲,拿着根树枝在里面鼓捣着。 脓水和内脏流了一地。 嘴里还念念有词:“真可怜啊,心肝都烂了,还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可惜了,长得还挺好看。” 当时他看着这小鬼,寒意从脚底而生。 不等他消化这诡异的场面,她突然歪过头来看着他笑,露出一口小白牙,“这位大叔,你在看什么?” 那眼神漆黑冰冷,好似无底深渊。 他这半生什么人没见过,那却是第一次被一个孩子给吓住,她活生生的站在面前,神情冷漠麻木的好似个傀儡。 “怎么办,做坏事被你撞见了呢……” “小丫头装神弄鬼的吓唬谁,看到又怎么样?你还想杀人灭口?” 他惊醒过来,暗笑自己胆怯,居然被个孩子唬住,有意逗弄她,谁知道她一言不发径直出手,削尖的竹片,诡异的拳脚功夫,要不是年纪太小,体力难支,说不定还真会伤到他。 他起了好奇心,暗中跟着她。 一连观察两个月。 人前乖巧听话,笑脸相迎,人后阳奉阴违,乖戾冷漠,她游刃有余的扮演着这两种角色,并且乐此不疲。 聪颖又虚伪,善良又冷漠。 她周身冰墙高筑,活的一点都不像个几岁的小姑娘。 后来他发现她是素奉延与谢婵的女儿,他便动了恻隐之心,费劲心思收她为徒,教她习武,只希望她能过得更快活些。 不再被世俗恩怨所累。 没想到啊没想到,素奉延沉冤得雪却含恨而终,丢下她一人,她终究还是选择回到了盛京,掺和进这一场尔虞我诈的争斗中。 时也命也。 强求不得。 好在有言家这小子陪伴身侧,一个小狐狸再加上一个小疯子,也不知道将来的盛京城会有多热闹。 青灯将思绪从回忆中拉扯出来,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你既无心割舍红尘,干嘛还要出家?” 素娆奇怪的问道。 青灯只管叹气摇头,一副深沉又无奈的模样,她疑惑的看向言韫,后者抿唇笑道:“说起来这和大师的真实身份有关。” “什么真实身份?” 言韫看了眼青灯,见他没有阻止的意思,遂道:“大师出身皇室,是太上皇的异母兄弟,更是当今陛下的皇叔。” “当年皇权争斗惨烈,大师不爱权势偏爱武学,又怕因身份遭人猜忌,卷入那些是非中,索性剃度出家,以明决心,方丈知晓他六根未净,恋栈红尘,无奈如此,向来也不管束于他。” “只是勒令他不许在寺中胡来。” “后来大师向方丈讨了这最高最险的一叶天,独自居住于此,既落了清净,又不受寺中拘束,潇洒快活的过了这许多年。” 素娆猜到过她的便宜师父来历不低,但没想到会高到这份上。 皇叔! 一个未免权势争斗,不惜出家自污的皇叔! “怎么样,抱到大腿了。” 青灯大师斜睨了素娆一眼,素娆掩下心中震惊,好笑的道:“是是是,谁能想到我师父来历这般大,是徒儿眼拙了。” “你就是眼拙,当初要你拜师,还得老夫追着你求着你,好大的架子。” 青灯冷哼两声,微微扬头扭向别处。 一副老夫不屑与你计较的模样。 实际上还不是等着她去哄,这爷俩怎么都这么娇气,素娆心底微微叹气,很有眼色的说了一堆奉承的话,哄得青灯大师眉开眼笑。 “伶牙俐齿的小丫头,知道错了就好。” “知道知道。” 素娆磨得嘴皮子都快破了,满口应承,言韫好笑的看着这对师徒,随手倒了茶递给她,“说累了,喝点水润润嗓子。” 素娆捧着茶碗,小口小口的抿着。 很快见了底。 她将空碗递给言韫,言韫自然的接过,放在桌上,青灯回过头来就撞见这一幕,眸光紧了紧,旋即柔和下来。 “阿娆,师父且问你,你的内功心法练到第几层了?” (本章完) 第595章 暗疾生,师徒 这…… 素娆眸底掠过抹暗色,鬓边青丝拂过,她抬指捻了下,慢悠悠笑道:“哪儿有刚见面就考校人功课的,师父,你也太煞风景了,以后有空再说。” 青灯原是随口一问,但她的这半遮半掩,避而不谈的态度却让他心中暗生疑窦。 言韫也随之侧目,看向他们师徒二人。 “阿娆。” 青灯审视她片刻,略坐直身子,“把手拿来。” “做什么?” 素娆警惕的看着他,玩味笑道:“师父,你徒儿已是大姑娘了,哪儿还能像小时候一样教训我?” “别插科打诨,混淆视听。” 他们师徒数年,呆在一起的时间不可谓不长,对这丫头的毛病多少还是了解一些,青灯可不吃她这套。 径直朝她伸手。 素娆蹙起眉头,看他这样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只得无奈就范,“喏,给你看就是了。” 她将手腕递过去,青灯按指在她的腕脉上。 随着时间推移,脸色越发凝重。 须臾,他撤开手,刚要说什么,素娆就去抢先对言韫说道:“阿韫,这茶不好喝,你去帮我看看他老人家屋里有没有其他的茶叶。” 言韫眸光微闪,知她故意想支开他,竟连个像样的借口都懒得找,他无奈笑了笑,“那你们慢谈。” 他起身朝着山崖另一侧的竹屋走去。 青衣拂动流云,转瞬消失在树影花丛之间。 “这会可以说了。” 青灯收回视线,不悦的看着她,单刀直入:“你的冲虚经我离开时就练到了第四层,以你的天赋,这五年过去,再怎么样进展缓慢,也该入了第七层。” “为师观你内息和脉象似有凝滞,忽强忽弱,到底怎么回事?” “受了点伤。” 素娆随意的答道。 “你这丫头素来狡诈惜命,打不过就跑,谁能将你伤成这样?你这分明是逆转冲虚经所致。” 青灯话中已带了几分厉色,“你把话说清楚。” “上林郡查案时,遇到了个棘手的老家伙,和他交手一时不备受了伤,没什么大碍,您老就别操心了。” “胡扯。” 这番说辞压根就骗不了青灯,“谁能将你逼到这份上。” “残骨手,韩生。” 素娆没办法只能搬出这个挡箭牌,“他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高手,不知为何,竟暗中替朝中高官卖命,意图杀人灭口,你徒儿我再天赋卓绝,毕竟也只活了十多年。” “韩生……他不是早死了吗?” “没死,我遇到他时,他活蹦乱跳,腿脚健全,瞧着比您老人家还伶俐。” “还是不对。” 青灯思索半响,这韩生的确是成名多年的高手,但他长于爪功,轻身功夫寻常,倘若这丫头致意要跑,是断不会被逼到这份上。 “阿娆,你没跟师父说实话。” 怎么说,此事牵扯到言韫的旧疾和秘密,竹宴他们拼命隐藏,不敢泄露半分。 她亦答应过要守口如瓶。 一诺千金。 岂能负约。 素娆犹豫再三,苦笑道:“师父,您就别问了,总之事情已经过去,眼下这不过是逆转心法遗留下来的毛病,只要内功再精进些,定能抵消。” 她这毛病隐藏极深,若非他们师徒功法相承,很难发现。 她知道瞒不住他。 青灯目不转睛的盯着她良久,突然问道:“和那臭小子有关,是不是?” “师父?” 素娆讶然,他怎么就会想到言韫身上? 看她这幅神色,青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立马沉了脸,“果然,你这小丫头没心没肺惯了,能值得你豁出性命的人屈指可数,不是他还能是谁?” “师父既然知道还问什么。” 素娆撇开视线,不敢看他。 青灯冷哼一声,“为师就看看我的好徒儿能为了那个小混蛋骗我到何种程度,你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他恨铁不成钢的指着素娆,指尖快戳到她眉心去,“我不问你不提,这气息滞涩寻常时倒不打紧,但冲虚经想要再进一步,冲击关口,必会使得内力相冲,伤及脏腑。” “严重些有走火入魔的风险。” “我……” 素娆面对他的盛怒,沉默着没敢吱声,青灯骂了她半响,终是累了,气的连灌了两碗酒,“滚过来。” “来了。” 素娆脸上挂起笑容,狗腿的蹭到他身边,“师父,您骂也骂够了,要不替徒儿想个法子?” “老夫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收了你这么个不省心的。” 青灯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运气于掌,缓缓落在她肩头,“盘膝运功,为师助你打通筋脉处的滞涩。” “师父真好,徒儿将来一定好好孝顺师父,等回去我就酿几坛好酒给您送来。” 素娆一边说着,一边顺势坐下,开始调息。 青灯眼皮也未抬的骂了句:“油嘴滑舌。” 这番折腾着实费了不少功夫,等素娆再睁眼时,天色已晚,她经脉全通,神清气爽,按着肩膀扭了下脖子,顿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以后再敢这样作死,看为师还管不管你。” 青灯愤愤的瞪着她,素娆立马挂着笑脸,转而攀着他的胳膊道:“管的管的,师父最疼阿娆了。” 青灯白她一眼没说话。 默了半响,轻问道:“真决定要嫁给他?” “嫁。” 素娆掷地有声,仰面笑望着他,“师父明明就很喜欢他,怎的这会又口是心非,您放心,徒儿就算嫁给他了,也会好好孝顺您的。” “不知羞。” 青灯抖了抖袖袍站起身,望向一叶天的另一头,夜风薄凉,吹动衣襟,他怅然道:“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走到了这步,罢了。” “那臭小子心思深,你可得仔细些,莫要被他骗了。” “瞧您说的,你徒儿我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素娆笑的得意。 青灯回头看她一眼,将笑未笑的打趣道:“是,我家徒儿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 “谢师父夸奖。” “不谢,快去把你的小郎君叫来,收拾收拾下山去。” 耽搁这大半日,也不知道崖底那些麻烦精走了没,眼下她领着朝廷的职,免不得要受拘束。 素娆刚准备走,青灯却突然叫住她,“算了,你留下,我去找他,还有些事要与他叮嘱一番。” 第596章 旧疾之毒,缠人的麻烦 一叶天直插云霄,月挂半边。 素娆和言韫施展轻功下了崖,脚落地的刹那,感觉连山中的冷风都温和不少。 虫鸣蝉燥,山林黢黑。 远处明灭的灯火连成一片,照见整个大相国寺的轮廓,山巅之上,四十四殿,恢弘雄伟,仿若一只沉睡的雄狮。 静谧幽远,与白日所见的震撼是全然不同的美。 “没想到会这么晚下来,现在骑马往回赶,赶在城门落锁前堪堪能进去。” 素娆加快脚步,言韫不紧不慢的走在后面。 到前殿时,她向寺中小僧打探太子等人的去向,小僧双手合十打了个佛偈,“诸位施主已先行回城。” “那我们也走。” 素娆对言韫道。 小僧闻言看向言韫,轻道:“世子今夜不歇在寺中吗?明日住持还要讲经,想延请世子共赴。” “劳请转告住持大师,在下还有事要办,就不再寺中叨扰了。” 小僧合掌应是,站在殿前,目送他们远去。 言韫对大相国寺的路很熟悉,与她并肩拾阶而下,朝山门走去,四周寂静,灯火盏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佛香和青草混杂的味道。 十分令人心安。 “阿娆,有件事我须告诉你。” 出了山门,四下山林寂寂,小僧将他们马牵来,两人翻身跃上,策马走出段距离后,言韫陡然勒马,朝素娆望来。 月光下,男子如画的容颜上如蒙了一层雾色。 叫人看不清楚情绪。 素娆看他这般郑重,疑道:“什么事?” “云州时,你运功为我疏通经脉,只知我体内内力相冲,又有封针之法,更多的竹宴他们必不敢说。” 今夜,他要将此事原本告知于她。 青灯大师说的对,这些事不该瞒着她,他没想瞒,只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要是不方便的话,可以不用说。” 素娆猜到定然是他离开前师父说了什么,但师父怎么知道的? 她心中疑惑。 言韫微微一笑:“倒没什么不方便。” 他单手攥着马缰,然后去牵她的手,温凉的触感令两人同时一震,素娆垂眸,控制着马儿慢走,静心听他往下说。 “还记得我告诉过你吗?饭菜有毒。” “记得。” 当时是在去宋府赴喜宴的路上,见到路边摊,她想去,言韫却想让摊主去府中做,她玩笑说他其中乐趣,他却说之前中过毒,所以入口的饭菜格外谨慎。 还是亲近之人所为。 素娆侧目低道:“和此事有关?” “嗯,你可听过骨醉之毒?” “就是那个有着天下奇毒之首,号称万方无解的骨醉?” 手中缰绳蓦地一紧,素娆瞳孔收缩,望向他:“你,你中的是骨醉?” “没错。” 言韫面上云淡风轻,不生波澜,像是在说着和他无关的事,“那次中毒后,祖父延请各方名医均束手无策,我生死一线时,师父请来了神医谷主为我续命。” “此法凶险,须数位顶级高手的精纯内力辅以封针之法,将毒素封于血脉中,这样一来,此毒与我共生共存,这才保住了性命。” “以针封毒,针藏于血肉,真气运转之时,痛苦非寻常可忍。” 这些年他到底是怎么熬下来的? 素娆忍不住蹙紧了眉峰,云州那次他险些丧命,就是擅自挪动了封针,致使体内的力量阻塞相冲,药石无用。 “你明知封针重要,怎么还敢……” “当时情况危急,我别无选择。” 难道要他眼睁睁看着她葬身镜泊湖底? 言韫看她愁眉不展,温声宽慰道:“好了,现在不都过去了吗?我告诉你这些,是不想瞒你,让你心中有个准备。” “那你现在……” “已经没事了。” 只要不逼出封针,不妄动那股封存的力量,除了生病麻烦些,他的体质已与常人无异处,否则他哪儿敢放纵自己生情动心。 又哪儿敢耽误她。 要不是他主动提及和那场意外,素娆也不会发现他身有旧疾,看得出这些年照料得确实极好。 她稍稍放心了些。 “以后不要再胡来,命只有一条……” “你知道命只有一条还逆转冲虚经救我?” 言韫眸光幽邃,静静的凝望着她,素娆怔了下,随即调头朝大相国寺的方向睨了眼,没好气的道:“这臭老头,怎么什么都跟你说。” “疯丫头。” 言韫屈指在她眉心弹了下,“青灯大师说得对,以后啊,就得好好看着你才行。” 微凉指尖点在额上,带着股说不出的亲昵。 素娆心头微烫,撇开视线,轻哼道:“懒得理你们,走了,赶紧回城。” 她双腿一夹马腹,离弦之箭般蹿出。 那落荒而逃的模样实在好笑,言韫摇头失笑,策马跟上了她,两人并驾齐驱进了盛京城。 他回了言氏老宅。 素娆则回到半月小筑,今日骤见故人,还知道了师父的身份和言韫的毒,她心绪久久难平。 指点小南练了会武功,便回屋歇下了。 翌日,驿馆那边又传来消息,说是使臣请她去赏花踏青,有陛下那道口谕在,纵然不情愿,素娆还是去了。 依旧是昨日那些人。 一行人去了皇家林园闲逛,陆珩好奇问道:“昨日你上崖后,见到青灯大师了吗?” “嗯。” 素娆心不在焉的应了句,“昨日你们何时离开的?” “等你许久不见回来,太子说你可能与青灯大师相谈甚欢,不知时辰,遂留下个口信,趁着天黑前就回城了。” 陆珩闲庭信步,轻笑道:“你是没见到,大燕使臣下来后,一个个敢怒不敢言,满脸晦气的就走了,那些世家小姐们听到是你登顶夺魁,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着实好笑的很。” 素娆却没什么反应。 陆珩斜眼睨她,“怎么了?一大早就魂不守舍的?” “有点累。” 她放着提刑司那么多卷宗不去处理,来陪着他们逛园子,满眼的翠绿粉红,看得眼睛都花了。 枯燥又难捱。 陆珩看着她满脸倦容,不时的打哈欠,诧异道:“你昨晚干嘛了,一夜未眠?” 第597章 佛狸词下,半载烟雨 素娆揉着眉心,摇了摇头。 她昨晚睡得不太好,接二连三的做梦,时梦时醒,昏昏沉沉的,早上醒来也没什么精神。 陆珩见她不想说,也就没多问,话音一转,扯到了前面几位使臣的身上,“慕卿啊,你麻烦大了。” “怎么说?” “大燕和鲜夷两方似是都对你很感兴趣,燕镜尧还跟太子打听了你的情况,为兄甚是担忧啊。” 他嘴上说着担忧,眼底满是笑意。 素娆却觉得蹊跷,她和鲜夷使臣好歹还算有个交情,大燕又是怎么回事?她一个孤女什么时候成了人见人爱的香饽饽了? 比银票还招人! “再这样下去,你真要去和亲了,怎么样?要不要为兄帮你一把?” 陆珩笑的风情万种,眼底含情。 素娆敷衍的问道:“陆兄有何高见?” “嫁给我。” 陆珩语出惊人,自己却丝毫不在意这番话给人带来的冲击,“只要你嫁了人,自然不用去和亲,对外就说,我们一见钟情,二见倾心,非卿不娶,非君不嫁。” “这样一来,不论是大燕还是鲜夷,都不会再盯着你了。” “怎么样,这主意不错?” 素娆眼皮跳了跳,有气无力的白了他一眼,“此等艳福陆兄还是留给其他人,我无福消受。” “哎,居然拒绝了,真让为兄伤心,我看那鲜夷王对你青眼有加,怕是不肯轻易放弃,你难道真想嫁去那蛮夷之地?”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素娆没答话,抬眸看向不远处走着的几人。 趁着太子和燕镜尧他们在湖边赏景的功夫,素娆让人传话给勒诗川,在另一边的山石后等他。 脚步须臾而至。 “素大人,你找我?” 勒诗川快步而来,面上略有些喜色,素娆合袖作揖,客气道:“冒昧请王上前来,下官失礼,还请勿怪。” 她这一动作彻底止住了勒诗川靠近的步伐。 勒诗川面色几番变幻,终是平静下来,轻道:“你是本王的救命恩人,无须这么拘束,免礼。” 素娆站直身子。 两人静默的对视片刻,勒诗川道:“你找我来,是想说什么?” “不瞒王上,下官初接提刑司,衙门里还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处理,实在不好耽搁,听闻下官陪同礼部会见使臣一事是由王上提议的,遂想问个明白。” 素娆凝视着勒诗川,正色道:“敢问王上此举何意?” “你觉得呢?” 勒诗川沉吟须臾,将话题丢回给了她。 素娆道:“下官不敢妄自揣测,请王上明示。” “是不敢猜还是不想猜?” 勒诗川不冷不热的道:“素大人,你心思玲珑,哪儿会不明白本王的用心。” “下官不明白。” “好,那本王就说的再明白些。” 勒诗川盯着她,一字一顿道:“本王,要将你带回鲜夷。” 这盛京城龙盘虎踞,暗流汹涌,压根就不是什么好地方,她留在这儿,只会徒增危险。 “下官要是不愿意呢?” 素娆迎着他的视线,平静道:“王上打算以权势相逼吗?” 勒诗川闻言面色微变,看她眼底铺了一层冷意,自知这话过于强硬,引起了她的反感,而她,从来不喜欢受人胁迫。 他深吸口气,压下沸腾的心绪。 “本王的权势会将刀锋对准任何人,唯独不会对着你。” 话落,他声音发苦,涩然道:“佛狸祠下,半载烟雨,你当真什么都忘了吗?” 素娆盯着他审视良久,疑雾散去,逐渐露出些真相的边角来,她心中一动,试探的唤道:“小哥?” “是我。” 勒诗川看她还记得自己,面色稍霁,“我还以为你都忘光了,这么久,对我避如蛇蝎。” 两人数年不见,再见竟是这种场景。 一时相顾无言。 “你怎么认出我的?” 分别那年,他们都才几岁,模样与如今大相径庭,看勒诗川的反应,应是相遇那时,就已经认出她了。 勒诗川道:“还多亏那把蛟蛇刃。” 离疆秘宝,世无其二。 素娆一想也只有这个可能,那时候她已遇到了师父,师父将蛟蛇刃给她,留下心法和修炼秘诀后,就接了比武的帖子,朝大燕赶去。 正是那时候,她意外遇到了遭人追杀,躲在佛狸祠里的他。 小小孩子,浑身是血,发着高烧,嘴里还念着‘摩敦’,后来她才知道,那在鲜卑话里,是娘亲的意思。 素娆知道是他,心里高悬的石头总算落地,长出口气。 “你要遇到一个人,什么都不说,上来对你百般献殷勤,你会没有提防之心?” 她这般问让勒诗川愣了下,随后嗤笑道:“也是,我怎么就忘了你戒备心重,从来讨厌麻烦。” “知道就好。” 话落,两人同时沉默下来。 不远处已经有人找来,素娆朝那边看了眼,低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今晚戌正时分,半月小筑再见。” “好。” 他们两个人已经不是当初的孩子。 一个是鲜夷王,一个是朝廷的女提刑,要是莫名其妙多了一段故交,难免说不清楚。 约定好后,两人分开,先后回了湖边赏景。 如陆珩所说那般,燕镜尧的视线似有若无的朝着素娆这边看来,偶尔瞥见太子的眼神,难掩异色。 陪着逛了一整日。 用过晚饭,素娆早早将内院的人支走,在庭院石桌上备了些酒菜,等着勒诗川登门。 小南跨坐在树梢上,轻晃着脚。 “我让厨房准备了你喜欢的桂花糖糕。” 素娆打开食盒,碟子刚端出来,眼前一花,小南已经趴坐在桌边,她不由一笑,“给你。” 小南接过一口一口咬着,小声问道:“家里要来人吗?” “嗯,姐姐一个旧友。” 沧海桑田,时移世易,他们都不复幼时模样,她知道他来自鲜夷,却不知他身份这么复杂。 鲜夷王。 素娆暗叹口气,盯着院中某处出神,小南看她不说话,乖巧的吃着糕点,也不去打扰。 刚过戌时正刻,墙外一道黑影飞掠而入,他刚迈过高墙,趴坐着的小南瞬间警醒,双目如刀朝他看去,身形一晃就要动手。 “小南!” 素娆立马叫住,轻声安抚道:“别紧张,是他来了。” (本章完) 第598章 半月居夜遇,对峙 小南顿住身形,紧盯着那人翻过墙来,落在地上。 紫袍尊贵,飞鹰振翅,勒诗川察觉到那似有若无的敌意,第一时间朝小南看去,待看到个十岁多的孩子,有些讶然。 他这一路飞檐走壁,外院的那些银雪卫毫无察觉。 反倒被这孩子发现了。 “娆妹,他是谁?” 勒诗川好奇问道。 素娆扫了眼小南,笑道:“我弟弟,他性子腼腆怕生,你可别欺负他,都过来坐。” 她一发话,勒诗川和小南放弃了对峙,同时走来落座。 小南确定此人没有威胁后,整个人放松下来,又抱着糖糕开始啃,勒诗川打量着他,笑道:“你从哪儿捡来的弟弟,年纪不大,这习武的天赋倒是和你如出一辙的妖孽。” “比你当年还要强些。” 小南原本听他说话有些不高兴,但听到最后那句,悄然弯了弯唇角。 素娆好笑道:“那时候我才几岁,哪儿能这么比,不过我家小南确实厉害就是了。” “时隔多年未见,你这脾气是一点没变,还是那么狂妄。” “这叫实事求是。” 短短一两日,她师父找到了,连多年前认识的旧人也出现了,看来盛京城中不全是坏事,素娆心情不错,倒了两杯酒,分给他一杯。 勒诗川接过,与她碰杯,一饮而尽。 今夜他们不想谈那些晦气的事情,故人相逢,总免不得提起从前,“你比小时候温柔多了,破庙那会,要不是我迷迷糊糊察觉有人,拽住了你,你肯定撂下我就走了。” “你那种情况一看就是个大麻烦,谁想引火烧身。” 素娆一点不在乎他的抱怨,自顾自倒了杯酒,“再说了,最后不还是救了你吗?这点事儿都过了十年有余,你怎么还记得。” “性命有关,我得记你一辈子。” 半壶酒下肚,两人逐渐敞开了话匣子,那时候他们心照不宣的没有过问彼此的秘密。 一个身负重伤,遭人追杀。 另一个年纪尚小,却一身杀伐之气和不明路数的武功。 素娆是怕知道越多,死的越快,勒诗川则是不敢暴露行踪,免得将她卷进来,就连离开时,也并未留下只言片语。 他盼着相逢这日盼了十余年。 没想到会是那样的场景,那样的身份……看到的蛟蛇刃的刹那,失而复得的欢喜让他一度失态,好不容易才忍下相认的念头。 “对了,你不好好呆在鲜夷做你的王上,怎的突然来了盛京?” 素娆随意问道。 勒诗川手上动作微滞,随即举杯笑道:“大雍与我那王叔议定了茶马互市之事,我这个南王总要有些表示才对。” 他没告诉她,他半年前派人去打探她的消息,却得知她家逢剧变,卷入了朝廷的是非中。 他怕赶不及,匆忙带了些亲随横穿乌恒平原,几次险死还生,后来又被杀手围追堵截,一路朝盛京赶来。 这次所谓的出使,不过是应付危机匆忙下的决定。 他在暗处正巧方便了定北王的人马动手,但只要他表明身份,站到了明面上,起码大雍地界上,朝廷会保证他的安全。 能省去不少麻烦。 “我当年随手救的人,居然是鲜夷王,世事果真奇妙,你既然身份如此尊贵,那时怎么会流落到云州来?” 素娆不疑有他,玩笑问道。 勒诗川看着她,总会想起许多年前的那些时光,他身陷异域,家破人亡,一身伤残,最晦暗阴涩的岁月里,唯有她成了一缕烟光,托着他不至堕落。 那些伤心绝望,万念俱灰,如今想来,却是此生难得的温情。 “那年我王叔起兵叛乱,杀入王城,我合罕和摩敦死战不敌,被其所杀,亲卫遭到血洗,他们事先料到情况不妙,着令死士护送我逃离。” “鲜夷境内,举目皆敌,所以他们决定将我送往大雍。” “当时杀手追的太紧,进了云州地界时,保护我的人手已死的不足两成,剩下的几人,还在交手中与我失散了。” “后来我晕头转向的继续逃,直到倒在那佛狸祠里。” 再后来,他就遇到了她。 勒诗川原以为提起这些旧事难免伤心,但他除了微微的感叹外,并没有多少波澜和变动,许是时间太久,人心变得更加冷硬。 又或许,见到她,足以慰藉平生。 想到这儿,勒诗川抬眸望向她,低笑道:“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不提也罢,反正现在我找到你了。” 找到她,保护她。 这是他这些年一直以来的宿愿。 “娆妹,这盛京规矩又多,人又复杂,你天生不爱拘束,肆意洒脱,何苦陷在这儿,还是跟我回鲜夷。” “等回到那边,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喜欢去哪儿就去哪儿,谁也不能说半个不字。” “我能保护你了。” 在脑海中准备了许多年的话一股脑说出来,勒诗川只觉得心中畅快非常。 小南停下咀嚼的动作,望向他目光不善。 又来一个和他抢姐姐的。 那姓言的就算了,毕竟是姐姐喜欢的人,这个人……他又凭什么? “你……” 素娆拦下小南,刚准备说话,一道清冷寡淡的声音被夜风送到了几人的耳中。 “她就在这儿,哪儿也不会去。” 有人! 勒诗川蓦地循声回头,便瞧见一抹流云青竹般的身影月下飞掠而来,脚尖点过树梢,未留下丝毫波动。 好俊的轻功。 他念头刚落,素娆和小南也站起身来。 须臾,便看到那人稳稳落在院墙上,广袖翻飞,眉目冷峻,隔着重重树影与勒失的勒诗川对上了视线。 四目相接,两人眸色同时一沉。 “言世子。” “南王。” 勒诗川看着那人,眼底极快的掠过抹忌惮之色,转瞬恢复如常,“这深更半夜的,言世子驾临此地,不知有何指教?” “此话正是本世子想问的。” 言韫淡漠的视线扫过桌上的酒菜,暗光流转,不见喜怒,看也不看素娆,径直转回勒诗川身上,“南王深夜在此,所谓何事?” 第599章 娆妹,你想放弃吗? “友人相邀,月下谈心,有何不可?” 勒诗川并不避忌,他这次来就是要带走素娆的,既然被撞见,索性把话说破。 令他奇怪的是,这位享誉九州,名冠天下的世子爷怎么会出现在这儿,而且态度嘛…… 有待商榷。 “哦,谈心啊……” 言韫拖着尾音,话中意味深长,望向素娆:“那正巧了,本世子也是来找泠泠谈心的。” “泠泠?” 勒诗川同样蹙紧了眉头,顺着他的视线望向素娆,就见两人眼神交互,一个平和清冷,一个笑意灿烂。 明明什么都没说,之间的气氛却像是将其他人隔绝在外。 这种感觉太不好了。 “你怎么来了?” 素娆上前两步,仰面看着他,“快过来,这样和你说话脖子累得慌。” 言韫听出她话中的亲昵,眼底暗色收敛些许,飘然下了墙。 从容的朝她走来。 “我要不来,怎么知道你还有南王这么个旧友?” 他语气冷淡,不高不低,听着不似生恼,却又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本王与娆妹之间的关系,缘何要告知世子?” 勒诗川语气不悦。 男人的感觉告诉他,这两人的关系非比寻常,他心中暗惊,哪怕他身在鲜夷,对言韫的大名也是如雷贯耳。 此人出了名的冷面佛心,清冷绝尘。 从来不近女色。 怎么会和她牵扯到一起? “娆妹?” 言韫眉峰微挑,淡淡斜睨了眼勒诗川,随即看向素娆,似笑非笑:“好亲昵的称呼,看来本世子错过了些什么……” “言韫。” 素娆听他说话阴阳怪气的,就知道这人又醋了,不由好笑,“此事说来话长,我也是今天认出他的。” “嗯,你不必多作解释,倒显得本世子没有气量。” 言韫走到她面前,抬手拂去她眼前的碎发,然后又将她发间的簪子正了正,素娆看着他故作平静的模样,越发想笑,他有气量,那这又是在做什么? 口是心非的世子爷啊! 她安静站着,任由他的手在发间动作,顺势应道:“是,我们阿韫最有气量,哪里会这般小气。” “你知道就好。” 一句‘我们阿韫’成功让言韫舒展了眉心,垂袖盖去手腕,负手看向勒诗川,淡笑道:“南王既是泠泠的旧友,就不必拘束了,坐。” 素娆看他反客为主,笑着摇了摇头,附和道:“小哥坐,反正你们认识,我就不多作介绍了。” “好。” 言韫点头,撩袍落座。 这石桌设了四个凳子,原本素娆左右坐着小南和勒诗川,言韫一来就占了小南的位置,小南拧眉看他片刻,突然变了性子,在勒诗川走近时,极快的蹿到了他的位置上。 勒诗川止步看他。 小南目不斜视的拿起块新的糖糕继续吃,还顺手将其用过的碗筷推到了最后一个空位上。 也就是素娆对面。 勒诗川顿了下,面上一抹异色转瞬即逝,安静的坐在了那位置上,只是视线始终盯着言韫和素娆两人。 若有所思。 素娆左右看了眼,小南故作无事的继续吃东西,言韫察觉她的注视,轻抬眼帘,微微一笑,“泠泠,怎么了?” “没怎么。” 她收回视线,心中暗自嘀咕。 平日里这两人互看不顺眼,这会倒是默契。 素娆没发现的角度里,言韫和小南无声的交换了个眼神。 随后又各自错开。 “看起来世子与娆妹私交匪浅,也是,毕竟娆妹离开云州,上京这一路承蒙世子照料,本王在此替她致谢了,敬世子。” 勒诗川像是全然没看到两人间的亲密,只将其当做同僚之谊,倒满酒后对言韫举杯笑道。 “不劳南王挂怀,泠泠已然谢过了。” 以身相许,以心相托,胜过这世间万千言语,言韫不动声色的瞥了眼素娆。 素娆没好气的嗔他一眼,这个人,真是半点不吃亏。 勒诗川举着酒杯的手凝在半空,见两人眉来眼去,眼神微黯,很快恢复如常:“言世子是要拒了这杯酒吗?” 言韫看他端酒不撤,话中似有挑衅之意,还未作答,素娆忙横插一嘴道:“阿韫他不善饮酒,不若这杯我替他喝了。” 闻言,勒诗川面色不虞。 “世子难道要让一个姑娘为你挡酒?” “有何不可?” 言韫眸光柔软,微笑道:“她心疼我,体恤我,我自不胜欢喜,再说了,不是南王非要谢的吗?” 勒诗川语塞,他是想让这位世子爷知难而退,而不是得寸进尺。 “娆妹!” 两人说话的功夫,素娆已经自斟自饮了一杯,听到勒诗川的话,她抬头道:“酒我已经喝了,你也谢过了,就别再折腾了。” “还有你。” 素娆转向言韫,语气放缓了些,“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好好坐着,不许沾酒。” 一杯倒的酒量,要是喝醉了,受累的不还是她? 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不叫她省心! 听出她话中的警告之意,勒诗川和言韫同时沉默,没再开口,小南看会这个,又看会那个,突然觉得吃不下去了。 “我吃饱了。” 他站起身,瓮声道:“我先回房睡觉了。” “去。” 小南离开后,院中就剩下他们三个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气氛诡异莫名。 “你们刚才不是还一见如故,话多的很吗?这会怎么哑巴了?” 素娆冷哼了声。 言韫抿唇看向墙外的树枝,勒诗川垂眸喝酒。一个也不应声,见状,素娆神色稍缓,低道:“我不会离开的。” 这话是跟勒诗川说的。 勒诗川骤然抬眸,惊讶的看她,夜风拂过飘了满院的酒香,他分明没喝两杯,头脑却有些昏沉。 时隔片刻,他后知后觉的问道:“为什么?” “杀害我阿爹的凶手还未伏罪,我有很多的疑惑需要在这儿才能解开。” 素娆说的很清楚,末了,她顿了下,朝身侧看了眼,“还有,我找到了想要携手一生的那个人。” “你说的是他?” 这个答案勒诗川心中早有猜测,但听到她这样不留余地的说出来,心中还是难免一阵酸楚。 素娆对上他的眼,斩钉截铁道:“是。” “他家世复杂,世家与朝廷的矛盾日益尖锐,迟早会有撕破脸的一天,你要查案要报仇,总有结束的时候,只要你愿意,我都能带你离开,可是……” 勒诗川声音沉痛,正色道:“可是你要和他在一起,便等同于放弃了你曾经最想要的自由,永远陷在这泥沼里,娆妹,你真的想好了吗?” (本章完) 第600章 答案,传闻之沸 庭院清寂无声。 言韫独酌,垂眸不语,夜风拂过三人的衣袂,激起阵阵波澜,素娆忽而轻笑,语气淡淡,却透着股沧桑之意,“小哥,我曾与你说过,我生平最想过无拘无束,畅游四方的日子。” “没错,这些年,我始终记得这句话。” 勒诗川应道。 “时至今日,我心愿未改。” 她话音被风吹淡,勒诗川眼中微喜,深吸口气,正襟危坐,言韫执杯的手几不可见的晃了下,眼帘轻抬,却不似勒诗川那般急切,而是抿唇未语。 勒诗川道:“既如此,你更该跟我离开大雍,自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岂不畅快?” 他看到她的第一面就知道,他的阿娆小妹妹这么多年来,从未改变过。 纵然时光荏苒,她还是那般明艳鲜活。 素娆未置可否,闻言思忖良久,笑着摇了摇头,“从前我觉得被人管着,被事情绊着,被局挟持着,不得自由,是为囚笼,憎厌难言。” “向往塞外的风雪,北地的黄沙,一壶酒,一匹马,仗剑天涯,望万般随风去,路遥不思归。” “可现在……” 她话音一转,顿时揪起了勒诗川的心,“现在又怎么了,难道就变了吗?” “小哥,人都是会变的,我也不例外。” 素娆凝眸认真的看着他,声音徐徐:“离开浣花县后,我见过破庙大雨,赏过满池莲灯,我知道湖水冰冷刺骨却也不全是凄冷孤清,千雪山风刀霜剑,我却于生死之地见过明月当空,星河为伴。” “我走上这条路时纵是不情不愿,迫于时势,可这一路走来,我找到了自己的道,我方才明白,所谓自由,不在外物,而在此心。” “心之所往,身之所向。” 她说完,缓缓伸手覆住言韫搁在膝上的手,言韫尚还沉浸在她那番话中,每个字眼都藏着他们的种种过往。 浮光掠影,心潮暗涌。 这时,那温热的触感一经碰,他惊晃过神来,侧目看向她。 素娆对他浅浅一笑。 笑靥如花,灿烂明媚。 这般缱绻如丝印在他清冷淡薄的眼底,霎时催生万般柔情,他顺势牵住她的手,十指相扣。 言韫望向脸色煞白的勒诗川,淡道:“话已至此,南王还要执着吗?” 勒诗川视线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胸腔闷的生疼,好似要炸开一样。 怎么会这样呢? 他满心欢喜的来与她相认,迎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早知如此,早知…… 勒诗川袖袍中拳头紧攥,强忍着痛楚,哑声问道:“如果没有他,你会不会……” “小哥!” 素娆打断他的话,佯作看不到那眼底的失落和伤心,冷静道:“这种问题就不必问了,我给不了伱想要的答案。” “不必问……” “呵。” 勒诗川枯寂的面上浮现抹冷嘲之色,嘴角笑意越扯越大,埋首扶额,笑得双肩剧颤。 “是啊,我怎么就忘了,你从来不信这些……不信,所以懒得去想,甚至懒得骗我。” 那他这么多年的坚持到底是为了什么? “素娆,你真狠心啊。” 勒诗川扶着桌子,摇摇晃晃的站起身,他身上每处都在痛,伤口痛,心更痛。 他以为这么多年刀光剑影的熬过来,他早已能平和的看待周遭的人和事,不为外物所动。 可惜,终究自欺欺人。 他深深看了眼两人,自嘲的笑了下,转身踉跄离去,衣裳的一角消失在墙边…… “小哥。” 素娆蹙眉看着那方向,耳边传来忽远忽近的一些稚嫩童音,“我爹娘已死,这世上再无亲人能够挂念。” “小娆,以后你就是我妹妹。” “你放心,我以后好好习武,定会保护你的,我比你年长两月,你就叫我一声‘小哥’。” “好阿娆,就一声。” “……” “小哥。” 素娆唇瓣嚅动,轻叹了口气,心中难免有些沉重,重逢之日不该提这些的,可他执意要个答案。 “别担心。” 言韫轻抚着她的头顶,安慰似得拍了拍,顺着她视线望向长夜某处,“他只是一时想不开,给他点时间,会想开的。” “嗯。” 素娆顺从的点点头。 勒诗川离开半月小筑后,在街边找了家酒馆,等乌冬木等人找到他时,他喝的酩酊大醉,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假的’‘都是假的’…… 乌冬木等人不知道发生了何事,隐约猜到和素娆有关,但又不能登门去问,只能手忙脚乱的照顾着自家主子。 接下来几日。 鲜夷的使臣呆在驿馆中,寸步不出,反倒是大燕的四皇子不知吃错了什么药,想方设法的邀素娆同行。 莫说是坊间流言蜚语渐起,连朝中都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太子旁敲侧击的打探过一二。 燕镜尧对此倒是毫不避忌,“燕人尚武,像素大人这般巾帼不让须眉,豪气干云又武功卓绝的女子,在我们大燕,那是可遇不可求的良偶佳配。” “本皇子对她颇为欣赏。” 这话一出,朝野沸腾。 造成的轰动简直不比女官入朝那日小。 “你们听说了吗?那大燕的皇子对素大人一见钟情,情真不渝,求着陛下想要娶她呢!” “就说这两人这段时日出双入对,好不高调,原来是早就达成一致,这位史无前例的女提刑公堂还没坐热,就要嫁去大燕和亲了吗?” “不会,她不是和陆小官人走得近嘛,听说两人眉来眼去,早就私定了终生。” “我怎么听说是崔公子。” “管她是谁呢,反正都是要让旁人伤心的,你们说也是奇了,这些名门公子怎么一个个都围着她打转儿啊,天底下的女子又不是死绝了。” “那能比吗?除了她,还有哪个女子手握重权,能让各世家豪门争相拉拢?” “她要嫁去大燕,那就是皇子妃,燕皇四子出生显贵,是最有力的皇位争夺者,运气好些,她就是大燕皇后,这不比做个女提刑好多了?” “胡说什么呢?她绝对不可能嫁去大燕的。” 一人打断众人的闲谈,提醒道:“你们别忘了,她身上可有着一半儿谢氏的血脉,谢氏与大燕那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本章完) 第601章 旷世奇闻,红颜祸水 十八年前,瓦凉关之战,大雍痛失三洲二十一城,边城流血漂橹,尸横遍野。 这一败,皇室缟素。 亦成了谢氏倾覆的开端。 谢氏‘双玉’之一的二公子谢斐战死,遭人五马分尸,连具尸骨都找不齐全。 最终只寻回截断臂。 紧接着谢太师遭到弹劾,于爱子坟前横刀自戕,谢氏子弟门生或是被贬或是被逐,大公子呕心沥血难掩倾颓之势,一病不起。 自此,谢氏败落,辉煌不复。 归根究底,这一切都和大燕脱不了干系,时隔多年,这段旧事再度被人提起,素娆风头一时无俩。 谢府中,谢殷听完下人的回禀,神情冷沉,锦瑟望着他一言不发,一个劲儿盯着书案出神的模样,忍不住道:“你既然担心她,光发呆有什么用,去看看啊。” “你那表妹生的如花似玉,嫁给大燕那群野蛮人,可就真糟蹋了。” “我说谢潇棠,你到底听没听见我说话。” …… 谢殷浑然不觉,只是眉心拧的更紧,“再等等看。” 这一等,等来的是燕镜尧对乾定帝进言,讨要一旨和亲赐婚的旨意,对象正是素娆。 他许诺为促成两国联姻之事,大燕同意将最优良的马种借与大雍改良战马,并退还昔年强占的两洲之地。 这些条件,已然经过燕王的应允。 至于交换俘虏,接回大燕皇长子的诸多事宜,则另行协商。 不说其他,光是他提出的借种改良战马这个提议,就在朝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燕人长于骑射,培育的战马更是品种优良,诸国望尘莫及。 要是能培育出上好的战马,大雍骑兵的实力何止更上一层楼那样简单。 更何况他们还要归还两洲之地。 被迫割地是大雍数年来的耻辱,每每念及,朝野内外无不痛彻心扉。 现在只要嫁一个女子去联姻,就能兵不血刃的收复失地,这样的好事,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 朝中大臣多数举旗赞同。 当然也有少数反对的,骠骑大将军卫钊就是其中一个,他虎目环顾四周,威严冷肃:“好一群匹夫,平日里说什么风骨脊梁,君子死节,到了关键时候,谄媚怯懦,趋炎附势,简直可笑至极。” “卫将军,你这话就过分了,我等不过是替朝廷考虑,难道非要重掀战火,民不聊生才算有风骨,有脊梁?” “就是,当年要不是你们无用,守不住那边城,何至于我大好山河沦陷,平添耻辱。” “什么叫我们无用?” 其他武将顿时怒了,纷纷开口:“你们有资格说这话吗?要不是将士们在边关浴血厮杀,马革裹尸,焉能有你们的富贵日子?这会倒说起风凉话来了,依我看,就该把你们丢到边关去,好好让那里的风沙洗洗脑子。” 御史不甘示弱,冷笑道:“文将军这话说的有意思,古语有云,文臣死谏,将士死战,各司其职方能社稷安稳,君王无忧,若我们连你们的活儿都干了,那要你们何用?” “无能就是无能,我大雍又不是没有文官领兵的先例,想那谢斐谢大人,他……” 话还未说完,上面传来道不冷不热的声音,“够了,诸位议事就议事,怎的先自己吵起来了。” 见乾定帝发话,众臣突然安静下来。 说错话的文将军如鲠在喉,涨红了脸,他怎么一时事态忘记了陛下不喜欢有人重提那些旧事。 毕竟那战事……太惨痛了。 殿内无声,乾定帝揉了揉眉心道:“继续。” “是。” 御史应了声,看向对面的一列武将,郑重道:“和亲一事于我朝百利而无一害,诸位可要想清楚了,错过这次机会,两洲收复之事,又是遥遥无期。” “反正我们不同意。” 卫钊沉声说道:“收复疆土,护国安民,这本是我等武将的职责所在,万没有避战渎职,反而让一个女子去牺牲的道理。” “没错,当年失去三洲之地已是奇耻大辱,如今要还靠女子来换,就是把丢掉的脸送出去让别人继续踩,这样的侮辱,老子不受,我边关几十万将士没有孬种,大不了拼死一战,以全忠义。” “你们这些莽夫就知道杀杀杀,能不打仗为什么一定要死人。” 文臣们气不过,和他们瞪得眼红脖子粗,双方互不相让。 “哪儿有让朝臣去和亲道理,亏你们还读圣贤书,圣人听了都替你们害臊。” “那就罢了她的官,左右是个女人,本就不该出现在这儿。” “女人怎么了,你们还不如她呢。” 吵了一个早朝,什么事儿都没议出来,群臣不欢而散。 早朝刚散,在驿馆中安静呆了许多时日的鲜夷使臣突然入了宫,消息传出时,众人还在纳闷。 谁知没多久,一记重磅炸弹又将此事推向了新的高度。 “鲜夷南王欲娶素娆为大妃,请陛下赐婚。” 疯了,盛京彻底疯狂了。 所有人奔走相告。 大为震撼。 古往今来,两男争一女的把戏常闻,可如果这两个男人能够牵扯到两个国家的运势,那就另当别论了。 鲜夷俯首纳贡多年,为大雍属国。 和朝廷的关系更加紧密,倘若将素娆赐婚给大燕而非南王,那恐怕会迎来不小的动荡。 而赐婚给鲜夷的话,大燕那些条件必会化作泡沫,两国说不得重掀战火,边境再度生灵涂炭。 “妖孽,这不就是红颜祸水吗?” “她到底凭什么狐媚子的本事勾得两国皇子大王为她神魂颠倒?” “此女不祥。” 乱局越闹越大,关于素娆的非议也呈现前所未有的趋势,在这场旷世难闻的热闹中,唯独素娆这个主角被排斥在外。 无人问过她的想法,也无人在意她。 好似她成了两国争夺的一个物件,谁赢了归谁,至于这物件怎么想,在‘家国大义’四个字面前,又有什么重要。 “这都火烧眉毛了,你还有心思睡觉?” 素娆为了免除麻烦,干脆称病,闭门不出,荀泽礼和顾城他们找过来时,就看到她躺在半月居廊下的软榻上,听到动静,睡眼惺忪的朝他们看来。 “谁烧了?” 感谢phoenixlxl投的四张月票 感谢夏若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燕京地主1986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sunflower889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ris投的里肮脏月票 感谢jian0828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来个肉包不要肉投的四张月票 感谢用户00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麻雀778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依兰0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vyt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书友-ad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颖之心语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书友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独行少年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风铃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书友-ee投的七张月票 感谢书友584915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松露-ab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viarea投的三张月票 感谢书友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汩汩泪泪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追逐羽毛的风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小可爱投喂的推荐票和被看票,么么哒~! 作者君埋头抠键盘中~ 照例求票求订阅求推荐求打赏,么么哒~ 第602章 飓风中心,来客不绝 “当然是你啊。” 顾城几人一窝蜂似得涌到廊下,将素娆眼前的阳光遮挡的严严实实,她揉了揉双眼,打了个哈欠,慢悠悠的坐起身,倦声道:“你们专程过来,就是给我添堵吗?” “你还不知道,那鲜夷的南王入宫,请陛下下旨,让你远赴鲜夷和亲。” 顾城满面愁容,哪儿有这样的。 他们方才升官,提刑司的一切正在步入正轨,居然有些人想把他们老大娶回家? 一去数万里。 这不是拆台嘛! 素娆被他话中‘鲜夷’‘南王’几个字眼一吓,惊得立马清醒过来,“你说什么?” 那晚离开后,小哥就再无消息传来。 怎么突然又去宫中请旨。 “大人啊,你没听错,那南王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铁了心要抓你回鲜夷成亲,现在朝廷都炸锅了。” 大燕的一摊子麻烦尚未解决,鲜夷此时横插一手,也不知道存的什么心。 荀泽礼很是闹心,他爹娘商议说陛下一直不表态,是并不想把人给嫁出去,可面对两国的提亲,又不好贸然拒绝。 这时候就需要等一个契机。 还让他来问这女人,愿不愿意嫁入荀氏,只要她点头,他们立马带着聘礼上门提亲。 那大燕和鲜夷再固执,也不能强拆人姻缘。 他们倒是好心,把亲儿子送出来给她解决麻烦,殊不知他看到这女人就打从心底发憷。 娶她? 呵。 毋宁死。 不愿拿终生大事做戏,荀泽礼也做不到袖手旁观,虽然这提议荒唐了些,但却不无道理。 “大人,你到底怎么想的,实在不愿就得抓紧时间作决定,要不你嫁人。” “荀泽礼,你开玩笑也要有限度,婚嫁岂是儿戏。” 卫英埋怨道:“再说了,这时候嫁人且不说朝廷那边同不同意,大人她上哪儿找合适的郎君啊。” “盛京那么多名门望族,先前有意结亲的不在少数,先挑个顺眼的,混过这一关再说。” “你说的容易,这时候谁愿意顶着各方压力做这种事儿。” 成了还好说,万一失败了,那就赔了夫人又折兵。 众人一时戚戚然。 “对了,荀兄,你家爹娘不是挺喜欢咱们大人的嘛,上次特意借口来看你,就为了亲近大人。” 邹泓这句话踩到了荀泽礼的雷区,他一蹦三米远,扒着廊柱惊恐道:“你别胡说,那你家爷爷还很看好她呢,你怎么不把她娶了。” “我不行。” 邹泓连忙摇头,看了眼素娆,往后倒退几步,尴尬笑道:“我家已经在给我议亲了,这怎么能三心二意呢。” “卫家呢?” 卫英面色发白,干笑两声,“这,我,我已经有意中人了,就等禀明家中上门提亲了。” “扯淡,你一天到晚连个女人都见不到,还意中人,在场的人你看上谁了?” 荀泽礼毫不留情的戳穿他的谎言,面对四面八方投来的异样视线,卫英紧张的站着,整个人像块木板般僵硬,憋了好久,声音干瘪。 “要是今天大人让我提刀上战场,卫英定然二话不说,紧随而去,可是婚娶嘛……这,小的实在配不上大人。” “我也是。” “咱们都是同生共死的兄弟,说嫁娶就太肤浅了。” “大人你看上谁了,我们去把人给你绑过来。”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互相退让,好不和气,最终终于达成了一致,素娆似笑非笑的打量着他们,“行了,别胡说八道,听得我头疼,也不要担心,我不会对你们逼婚的,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更何况这都是些空心草。 众人闻言,忍不住笑开,笑着笑着就又担心起来,“现在情况不容乐观,难道大人你就真的什么都不做,干等着?” “我做与不做有影响吗?” 朝廷又不会因为一个女子的想法就放弃唾手可得的利益,说白了,在他们眼中,谁都可以牺牲。 只要价格合理。 “那倒也是。” 顾城悻悻的叹气,谁能想到还会遇到这么狗血的事情?女子为官的坎儿都迈过去了,结果卡在婚事上。 见鬼的一见钟情。 还不是见色起意。 除了他们,男人真没一个好东西。 商议半天最终无疾而终,众人悻悻离开,他们走后不久,陆氏兄妹结伴而来,素娆让人将他们引到了会客厅。 陆绾见到她,饶有兴致的围着她转了两圈,啧舌道:“你这也太招蜂引蝶了,要不你嫁到我家来,做我嫂嫂。” “反正陆兰幽也是个祸害,你们俩彼此折磨,就别去打扰旁人了。” 她半是玩笑半认真的笑着。 话音轻挑玩味,却藏着几分担忧。 端坐着品茶的陆珩闻言,挑起一边眉,笑的畅快:“不愧是我的好妹妹,真和你哥我想到一处去了。” 说罢,他看向素娆,揶揄道:“怎么样,此事虽然有些麻烦,但本公子从来不是怕麻烦的人。” “你们俩就别拿我消遣了。” 这些人到底怎么想的,鬼使神差的想到一处去了,不同的是荀泽礼他们避如蛇蝎,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陆珩却欢喜莫名。 她很难把这份主动想到什么男女之情上去,毕竟陆大公子此人,看哪个姑娘都是一副含情脉脉,缱绻温柔的模样。 素娆讨饶的朝他们揖了揖手,“放我几日清净。” “好说。” 陆珩刷的一声收了折扇,搁在桌旁,含笑对陆绾道:“早就跟说过了,她啊,是个定得住的人,你非不信,吵着要过来,这下该放心了?” “谁想到终生大事她也不在意。” 陆绾听到外面的流言蜚语愈演愈烈,在府中坐不住了,这盛京城的贵女们难得有个对脾气的,真让她嫁去了大燕,那日后可太无趣了。 “陛下不一定要将她嫁出去的,情况没那么糟糕。” 陆珩对素娆道:“你要想落个清净的话,还是出城躲两日的好,寻常来客还能挡着,换些身份特殊的,这大门未必有用。” 寒暄两句,确定她无事后,兄妹俩前后脚离开。 陆珩的话很快得了验证。 第603章 朝议,沸然 长公主府的人,崔氏的人,谢氏的人,还有些平常里挨得着挨不着的世族各有人登门来访,络绎不绝。 素娆不胜其扰。 好容易熬过一日,入夜时分,她倚在廊下赏月观星,小南躺在屋顶上,手里把玩着不知从哪儿翻找出来的鲁工锁。 月明星稀,水流清潺。 粼粼的波光披着霜白,从拱桥和楼阁下淌过,莲叶田田,风送花香,素娆穿着身薄衣,双手环抱着。 心中却怎么也静不下来。 此事闹到满城风雨的地步,她骑虎难下,立在风口浪尖上,偏这次,她什么都做不了。 言韫只告诉她‘不必烦扰’,其他的却不多说。 她隐约猜到了些事情,其中有些症结,如何细想也琢磨不透,辗转难眠,遂起身出来透气。 “谁?” 小南倏地坐起身,刚一开口,素娆也察觉到一股气息迅速靠近,站直身子抬眸往那处望去。 黑暗中,一人拂开漏窗墙旁伸展的花枝,露出衣袖的一角,素娆晃见那熟悉的暗纹,扬声道:“没事小南,你继续玩。” 小南意识到来人的身份,曲腿坐着,继续把玩手里的物件,眼角余光始终留意着他们那边。 人从阴影中走出,素娆扬眉笑道:“来了。” 勒诗川沉默须臾,腔调古怪:“怎么,不希望我来?” “哪儿有,你当日拂袖而去,我着实担心了许久。” 素娆端着笑脸说道。 勒诗川凉凉看了她一眼,语气虽然还是略显冷硬,但终究缓和不少,闻言哼道:“你心都跟着别人走了,还能想起我?” “不一样的。” 素娆看到他过来,就知道那些事他就算暂时无法释怀,也不会再与她闹别扭了,“你可是我千辛万苦救回来的小哥,情谊深厚着呢,哪儿能轻易忘掉。” “哼,说的好听。” 勒诗川总没办法真的对她冷了脸,嗤道:“你就是靠这些甜言蜜语把言韫骗到手的?” “我哪儿骗得了他啊。” 素娆轻轻皱鼻,无奈摊手,“你没看出来吗,我可是被他吃的死死的。” “那确实没看出来。” 光风霁月,渊渟岳峙的世子爷,为她拈酸吃醋,行止间一派失了魂儿的模样,分明是被她吃的死死的才对。 勒诗川走到她身前定定的望着她,女子笑靥明媚,纯稚温柔,像一朵灼灼而开的芍药花,但他知道,这样的美好全因另一个男子绽放。 他见过她戾气深重,冷漠无情的样子,更清楚她真的变了。 那个人,彻底的占据了她的心。 严丝合缝,不容任何人撬动。 说起来他们也曾有过半年的光景,他没能做到事,言韫做到了,这般想着,他纵然再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呢? 从一开始便错了。 他执着相求的那句‘小哥’注定让他只能止步于此身份之外,那就这样,何苦毁了她。 “和亲之事,你们打算如何处理?” 勒诗川一针见血的问道。 提起此事,素娆还想问他,“燕镜尧就算了,你怎么也凑这个热闹?” “不然怎么办?” 勒诗川反问她,“大燕那样的条件,朝廷吵翻了天,我要不去把这摊水搅浑,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所以,你是为了替我解围?” 素娆捕捉到他话中的重点,勒诗川垂眼没说话,她登时笑了,“我就知道你不会见死不救。” “各世族似乎猜到了你们皇帝的意思,都忙着给你献殷勤,那言鹤卿怎么回事?竟稳坐如山,全无动静。” “不知。” “不知?” 勒诗川微微拔高了音量,不悦道:“这么重要的事,他不赶紧想办法应对吗?难道要眼睁睁看你嫁到大燕去?” “有时候什么都不做,远比做多要更有效用。” 素娆模棱两可的说完这句,勒诗川迟疑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只是猜测罢了。” 乾定帝隔岸观火,放纵事态越闹越大,除了不知道怎么回复两国的求情外,或许还存着其他心思。 帝王之心,不敢擅断。 她说的轻巧,莫名竟将勒诗川心中急躁淡去许多,他几岁便开始参与了王权的斗争交替,见惯了腥风血雨,自然练就一副安稳从容的心态。 不过是因为牵扯到她才失了平衡和分寸。 如今看她这般,再想到言韫那人运筹帷幄,算无遗策,仅剩的那点不安也放回了肚子里。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勒诗川想到他急匆匆跑进宫去求娶的画面,心中暗恼,转身就要走,素娆身形一闪拦在他面前,奇怪道:“你又怎么了?”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既然你这儿没事,我就回去了。” 勒诗川绕开她往旁边走去,步履沉重急促,素娆一次没拦住,便没再拦第二次,“小哥,等此事尘埃落定,我请你喝酒。” 勒诗川没回应。 身形三两下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小南不知何时从屋顶飞了下来,站在素娆身侧,仰面嘟哝道:“你明明想留下他说话。” “为什么不?” 他问的是素娆为什么改变主意,素娆收回视线,俯身笑揉着小南头顶,语重心长道:“他尚有心结未解,留下他也只会徒增尴尬,倒不如放开,等他想回来的时候,总会回来的。” “他很重要?” 小南疑惑的歪着脑袋,又问。 素娆点头,“嗯,很重要。” “姐姐会为他伤心吗?和那个人一样?” 小南对言韫始终抱有敌意,从来都是称呼他为‘那个人’,素娆闻言思索了下,“他们是不一样的。” “刚才这个人,是亲人。” “可他……” 小南皱着小脸,甚是疑惑,“他看姐姐的眼神,像,那个人,但是……有些伤心。” 素娆语塞,沉默的摸着他的脑袋,隔了很久,重新挂起笑脸道:“小南以后就会明白了,有时候恰到好处的狠心远比不懂拒绝的心软要好。” 优柔寡断终会害人害己。 小南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夜深了,两人各自回去歇息。 这股和亲的风暴狂卷不止,朝廷还在吵闹观望,燕镜尧前后进宫两次,有意无意的提及了各世家登门半月小筑一事,众人各怀鬼胎,于早朝时又吵了起来。 一片沸腾中不知谁嘴快提了一句。 “那素家女早就有婚约在身,诸位难道就忘了吗?” 第604章 婚约旧,烈火烹油 只这一句,满堂死寂。 群臣不知道最后究竟是怎么走出宫门的,有的如丧考妣,有的窃喜欢心,还有些面青脸黑,低咒不止,在盛京城中狂卷多日的飓风以这样诡异的方式暂停了下来。 坊间逐渐又有了新谈资。 “你们听说了吗?那个姓素的居然有段旧日的婚约。” “真的?” “那还有假?她爹当年可是三元及第,最年轻的六部重臣,后来不是娶了那谢家的嫡女谢婵吗?谢太师便与言老国公定下了这门婚事,还交换了信物。” “言老国公……你是说,和她定下娃娃亲的人,是,是……” 妇人瞠目结舌,震惊的话说不利索,旁边立马有人替她补全,“就是言世子啊!” “这不可能!她凭什么能和言世子扯上关系?” “只能说命运弄人,要是谢氏尚未倾覆,那她就是金枝玉叶,世族贵女,以她的身份嫁给言世子,也算门当户对,可偏偏谢氏倒台,她爹又获罪遭贬,离京数载,这份旧约渐渐就被人遗忘了。” “要不是此次大燕和鲜夷逼得太紧,或许还提不起来。” …… 坊间四处都在议论此事,而这消息,早已传遍各大世族,各家反应不一,涉及言氏,此事又要慎重考量了。 不少打探情况的消息送进言国公府,然而如泥牛入海,毫无反应。 安国公府。 后院一处楼阁里,劈了啪啦的响动没有停歇过,摔碗砸瓷,推桌折椅,凡是眼睛能看到的东西尽数化作一片狼藉。 “小姐,小姐你冷静些。” “快别砸了,一会再伤到自己。” 女子不顾阻拦,发疯般撒泼,对身旁的婢女非打即骂,一双眼哭的通红:“伤不伤的有什么要紧,还不如死了呢,你们去找爷爷,告诉他,要是世子承认了这婚事,娶了旁人,那我就去死。” “我就吊死在言家大门口。” “去啊,还愣着干什么?” 婢女们面面相觑,哪里真的敢传这么大逆不道的话,言世子想娶谁是他的自由,莫说此事还只是谣传,就算是真的,任老国公权势泼天,又凭什么干预旁人的私事? 更何况那可是言世子啊! 这满京都爱慕他的贵女们能从朱雀门排到南境边关去,真要人人因他娶妻而寻死觅活,逼迫于他的话,难道要让世子爷打一辈子光棍儿? 小姐就是被惯坏了! 当然这些话他们不敢当着面儿说,只苦着脸认命的规劝她。 殊不知里面发生的一切早就被楼外的人听了个正着,管家见老国公脸色发青不说话,宽慰道:“小姐她也是苦恋世子多年,惊闻噩耗,一时接受不了,非是故意想逼您……” “你就别替她开脱了,这些年她随性而为,将女儿家的颜面和名节抛诸脑后,闹出了多少丑事?我念着她年纪小,又存了几分希望,想着万一她能得偿所愿,和言氏联姻,有世子在,定能保我安家一族几十年的昌盛兴隆。” 安国公府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底蕴太薄。 全靠他一个人撑着。 后辈子弟庸碌平常,无可造之材,一旦他致仕,衰败是必然结局…… 他过往纵着她,固然疼爱孙女,固然也是有利可图,可时至今日朝中的老狐狸哪个看不清楚,不论大燕和鲜夷提出的条件有多诱人,陛下自始至终都没想过要将素娆远嫁和亲。 那些上赶着示好素娆的门户也是发现了这点。 但这种时候,越是削尖了脑袋往上凑,越是急于和素娆联姻,就说明其越有野心,妄想沾染朝廷的刑狱之权。 这是陛下的大忌。 观望这么久,终于到了收网的时候,这时候抛出了一纸旧婚约,偏这个人还是世族之首的言家世子。 要是言氏主动往上凑倒也罢了,偏言韫此人不近女色,洁身自好,又一贯清正,不喜弄权。 言氏对这旧约也是避而不谈,明显不想蹚浑水。 陛下登基之后,设科举,提拔寒门士子,着手整饬吏治,就是想要削减世族的影响力,进一步巩固皇权。 他费心推出个身家清白的女提刑。 这会又因为一桩和亲而被架在火上烤,进退维谷,左右为难,还牵扯出了言谢两家的婚事旧约,天知道现在陛下心里又多憋火。 谁敢在此时触他霉头? 安国公收拢思绪,眸光逐渐凝重,扫了眼身后的楼阁,沉声道:“眼下的事已经不是我们能干预的,找人把她给我看牢了,没我的命令,不许她踏出此地半步。” “国公,万一小姐她寻死觅活……” 管家有些为难。 老国公扫他一眼,话中已多了些愠色:“那就随她去,我养她十多年,锦衣玉食,千娇百宠,不是为了让她来威胁我的!” “对了。” 他话一出,管家忙微微躬身应是。 “她年岁不小了,总不能这样耽搁着,你去告诉夫人,让她们赶紧给绿意找个合适的夫家,莫再耽搁了。” 不能和言氏结亲,那也不能和言氏结仇。 他这孙女儿娇蛮任性,不知分寸,要是不早点打算,谁知道后面还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 管家闻言先是愣了下,旋即明悟。 看来这次国公是下了狠心,决意要断了小姐的念头,哎…… “老奴知道了。” 两人离开。 同一时间,盛京各大世族的小姐也都坐不住了,伤心者有之,焦躁者有之,如安娴那般,气红了眼的也不在少数。 长公主和靖阳候去过半月小筑,坐了大半个时辰后离开。 究竟见到素娆与否,商谈了什么话,外人无从得知。 素娆听到婚约曝光的消息时,对言韫说的那个‘机会’二字已然明了,眼下,就看乾定帝怎么选了。 莳花馆内。 玉娘正对镜梳妆,描眉涂脂,往乌黑的发髻中戴钗,房门突然被人敲响,外面传来道极低的声音,“玉姬,贵人请您往琅台一叙。” “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玉娘手上动作微滞,默了瞬,回头对外说道:“劳贵人稍候,我梳完妆就来。” 房外脚步声渐远。 她垂下头,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睑投下一丝阴影…… (本章完) 第605章 逼婚归寺 素娆呆在半月小筑中,和外界的一切喧嚣隔绝,趁着这几日闲暇,她正好酿造欠陆珩的那坛谢礼。 彼时刚忙完,两个许久不见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 “阿娆,你好本事啊。” 金絮眼眶下一片乌青,绕着她走了两圈,喜不自胜:“幸好我一接到消息就快马加鞭赶回来了,没错过这场热闹。” 他旁边的崔翊广袖深衣,如玉树般立着,眼中盈满笑意,“怎么样?哥哥没骗你,你再晚来几日就赶不上了。” 听起来,金絮回城还与他有关。 素娆有些时日没见到他们,忙招呼人收拾了些果盘和点心,备好清茶,这才坐下叙话。 因李程和神仙散的关联,金絮这段时日忙着打探消息,一直不在京中。 “我刚回城,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就到你这儿了,快跟我说说,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 他追着问。 素娆言简意赅的挑了些重要的事告诉他,金絮听她擢升提刑,啧舌不宜,感慨了没两句,急不可耐的把话题绕回了此次和亲的风波上。 听得两眼直放绿光。 “那乾定帝那边就没有反应吗?” 话总算问到了重点,素娆正要摇头,崔翊适时笑道:“怎么没有,就在我们来之前,宫中刚传召了阿韫入宫。” “这么快?” 金絮面上难掩喜色。 “乱了这么久,陛下也该做出决断了。” 崔翊笑着打量素娆,“看来,咱们要办喜事了。” “早该办了。” 金絮合掌一拍,面上晴光绽放,他收到消息就猜到这事儿快了,连忙把事情安排妥当,马不停蹄的往回赶,生怕没来得及见证这般姻缘。 他知道阿韫的心思。 也知道这一路走来,两人经历了多少,由衷替他们高兴。 “只要此次能成,阿娆这麻烦身份就再不是阻碍了……” 素娆看着他们相视而笑,情不自禁的跟着翘起了唇角,视线越过白墙青瓦,望向皇城那处,“乾定帝那关,不好过啊……” “再不好过他也会来的,他这人,打小铁了心要办的事,就没有办不成的。” 金絮对言韫有种近乎盲目的信任。 素娆沉默未语。 他设法让谢氏归还定亲信物,征求师父同意,又费尽心思设下这局…… 虽然她至今都没想明白,他到底是怎么说服燕镜尧与他同谋此事的,但结果摆在这儿…… 胜过一切言语。 他真的,披荆斩棘,费尽心思想要娶她。 “你就别瞎操心了,安心呆着,那些琐事交给阿韫去办。” 崔翊顺着她的视线扫了眼,“等此事定了,我带你回府去见见我阿娘……” “见你娘做什么?” 金絮震惊的瞪大眼,要见,也是去见阿韫他娘。 崔翊看他这幅模样就觉得有意思,就喜欢看他这种没脑子的模样,“我娘算阿娆半个姑姑,想看她两眼不行吗?她不见,难道你去见?” 两人话没说几句,又开始日常拌嘴。 素娆对此见惯不怪,劝解无果后,索性随他们去了,盯着地上某处,思绪早已飘远。 含章殿内扇牖半阖,几束光照进漆黑大殿,滚过玉石地砖,泛着微微冷光。 楠木案几上,花纹繁复的错金螭首香炉正吞云吐雾。 人影空寂。 唯有那扇山水屏风上照着两道身影。 须臾,一人动了下,抬手落子,棋敲玉盘,清灵作响,随着那声落,一道低沉肃然的声音惊起:“朕没记错的话,言卿下半年就该加冠了。” “是。” 另一道男声清冷如幽泉溅石,泠泠潺潺,平静的一无波澜,如他这个人一样,端坐在那儿,规矩板正。 此人正是被应召入宫的言韫。 乾定帝见到他之后,什么话没说,直接铺开了棋盘,这种对弈的情况过往发生过无数次,两人心照不宣。 “都说以棋观人,只是你这人不愿的时候,从来不肯露须臾出来。” 乾定帝不顾还未下完的残局,将棋子撂下,正色看向言韫,开门见山:“近来朝中的事情你怎么看?” “陛下问的是哪一桩?” 言韫面色如常,不疾不徐的问道。 “和亲。” 乾定帝缓缓吐出两个字。 他眸光深邃沉敛,盯着言韫,纵然没有特意释放威势,还是让殿内多了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言韫看他没有接着下的意思,拢袖将棋子放回棋篓里,正襟危坐,一本正经道:“大燕给出的条件确实丰厚,从利益看,并无不可。” “这么说,你赞同和亲?” “只考虑利益的话,可以和亲,但陛下是国君。” 言韫轻抬眼帘,眸底幽邃一片,乾定帝凝视他半响,沉道:“你说的不错,朕是国君,自有更看重的东西。” 他看重祖宗的基业,看重这王朝的兴衰。 他曾跪在祖庙前发过誓,要改变这朝廷的格局…… “言卿,那你觉得素娆此女如何?” 乾定帝又问。 言韫默了会,轻道:“机谋擅断,良才美玉。” “如果朕想把这美玉交给你呢?” 话题转来扭去,终归到了正题,乾定帝审视着他的情绪变幻,期望能从他的反应看出些端倪来。 言韫短暂的蹙眉后,淡道:“臣无心娶妻。” “你是渊政王府的世子,总要有血脉延续,承袭爵位,哪儿能一直这样孤零零的?” “臣生性寡淡,于娶妻生子并无念想,亦不愿耽搁旁人。” 他神色淡淡,波澜不惊。 乾定帝怒其不争,忍不住加重了些语气,“胡说,能嫁给你言鹤卿那是三生有幸,前世的福报,什么叫耽搁。” “言卿,你也看到了,朝堂上闹成那样,要拒婚必然要有正当的理由,言谢两家当年定下的婚约,就是最好的选择,君子重诺,你一意孤行是想让言氏蒙羞吗?” “陛下。” 言韫面上终于有了些反应,乾定帝佯作不知,继续道:“朕不想逼你,你自己好好想清楚。” 说完,他拂袖而走。 言韫离开皇宫后,未回王府,也没去言国公府,而是策马出城,直往大相国寺的方向而去,据知情人士透露,他将自己锁在佛堂中,诵经三日,不曾踏出一步。 闻讯,满城百姓惊颤:世子爷该不会是想不通要出家! (本章完) 第606章 应诺,留京 无数的视线投向了大相国寺。 深居简出的言老爷子应召入宫,出宫后,看着城外的方向沉叹了口气,旋即派了孙辈几位公子出城请人。 看架势,似是允了。 消息传到乾定帝耳中,老太监见他凝眸不语,小声说道:“陛下安心,老国公应了这就是好事,世子他一向孝顺,必不会违逆祖父的。” 殿内寂静无声。 好半响,乾定帝收敛思绪,声音缥缈悠长:“他是个倔脾气,旁的不放在心上自然诸事顺从,唯独婚事……那是他的心病,否则哪儿会养成这般冷情的性子。” “难道说……和渊政王及王妃有关?” 老太监话音刚落,一记冷光扫来,他脊背骤麻,战粟着躬下身倒退两步,迭声道:“老奴该死,是老奴失言,请陛下恕罪。” 那沉肃冰冷的目光在他身上来回打转儿,良久,方才收回,老太监骇出一身湿汗,不敢抬手去擦,任由汗珠从额头滚落,没入内衫中。 心跟着凉了半截儿。 乾定帝对此浑然未觉,望向内殿那处山水屏风,眼底暗光浮掠,“他到娶妻的年岁这事儿就避不开,与其世族联姻,倒不如让她嫁过去……” 这样对各方都好…… 老太监听到他那似是怅然若失的低喃,联想到如今京都的格局,忍不住心底一怵,头埋的更低。 陛下到底更忌惮世族坐大。 让言世子娶一个无母族依靠的女子,既能给两国一个交代,又能免去世家联姻,壮大实力,还能落个的怜恤臣孤的美名。 可谓一箭三雕。 何乐而不为? 不止他这个总管太监这么想,外面那些人也是这么想,所以当朝堂上出现那句‘早有婚约’后,所有妄图攀亲的高门立即熄了火,同时安分下来。 众所周知,这桩婚事几乎板上钉钉。 只等着言世子点头。 而他,会点头吗? 三日后,言韫自大相国寺走出,服冠入朝,在早朝时当着群臣的面儿允诺将迎娶素氏女为妻,满堂哗然。 消息以极快的速度传到皇城外,持续向京都四周及南北境传去,所过之处,无不沸腾。 燕镜尧和勒诗川同时入宫求证。 不多时,宫里的传旨太监到了半月小筑,素娆换衣进宫,一路上不论是宫中的内侍,还是沿途的百姓,看她的眼神都有些异样。 “微臣素娆,叩见陛下。” 素娆恭敬的行完礼,听到那句‘平身’后,缓缓站起,不待她整肃仪容,殿内就传来问询道:“素爱卿,当年言谢两家定亲的信物可在你那儿?” 话是走个过场,内侍入宫前特意提醒她带在身上。 素娆从袖中掏出,“就在此处。” 候在乾定帝身旁的老太监趋步走来,将玉拿走,然后走回案前,拿起另一块玉,两相一拼。 不论是轮廓还是上面的纹路,皆完美的契合在一处。 乾定帝见状笑了,对燕镜尧两人道:“使臣觉得如何?” 燕镜尧神色变幻,须臾,他垂眸笑道:“先前不知素大人与世子已有婚约,冒昧提亲,还请两位见谅。” 他对言韫和素娆微微颔首致礼。 言韫波澜不惊道:“殿下言重了。” “只是两位有婚约的话,事先怎么没有露出一点风声,倒让本皇子情急之下闹出这场笑话来。” 燕镜尧话音刚落,殿内一时无人应声,老太监左右看了眼,笑道:“殿下有所不知,这婚约是言谢两家的老大人十多年前定下来的,时光推移,逐渐被人淡忘了。” “而加上素大人刚回盛京,父亲新丧又不到一年,所以两家暂未议亲履约,外面自然没人议论。” “这样啊。” 燕镜尧颇为惋惜的笑了笑,“看来本皇子与素大人确实无缘了,也罢,毁人姻缘非君子可为,和亲的事权当没提过,就这样算了。” 他看向乾定帝,以眼神询问。 乾定帝含笑点头,又客套了两句,继而转向沉默不语的南王勒诗川,“那南王怎么想?” 勒诗川抿唇未语,淡色的瞳仁盯着那束手而立,一身素白绣青纹官袍的女子。 眼底波澜涌动,暗流不止。 他看得太专注,以至于忘了这是在御书房,身旁还有其他人在,燕镜尧和乾定帝不约而同的审视着他,这是什么意思? “南王?” 素娆轻挑眉尖,提醒似的唤了一句。 勒诗川乍然回神,见所有人都在看他,压下满心的酸涩道:“初见时素大人救本王一命,本王不胜感激,愿全此姻缘。” 你想要的,小哥都会成全。 素娆看懂了他眼中的意思,心中微暖,碍于其他人在,只得默然颔首。 勒诗川再不看她,对乾定帝道:“陛下,我们鲜夷人有恩必报,本王原想带她回鲜夷,一生敬之爱之,奈何天意弄人,终难得偿所愿,但此心不改。” “本王想请陛下作证,今日勒诗川认她为义妹,鲜夷使团将以娘家人的身份,送她出嫁,望陛下成全。” 勒诗川握拳行礼。 乾定帝怔了下,随即看向素娆和言韫两人,言韫微微点头,并无异议,他又对素娆问道:“素爱卿怎么看?” “微臣但凭陛下做主。” “好,那就桉南王的意思办,只是婚期尚需商议,各项仪程和礼节也繁琐,就不知道使臣能否等到那时候了。” 乾定帝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态度十分温和,勒诗川道:“小王难得来盛京一趟,正打算多留些时日。” 燕镜尧见状,亦笑着附和道:“看来这下本皇子不多留些时日都不成了,能见证言世子大婚盛景,也算不虚此行。” 两人接连表态。 反正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在说,要等言韫两人成婚后再走,现在大燕和大雍暂时休战,最强有力的劲敌还被扣在敌国,其他兄弟又不成气候,燕镜尧自然有闲心耗在这儿。 而鲜夷政局暂时稳定,北山王得知勒诗川出使盛京的消息,亦派使臣北上搅局。 说不得暗中打着什么算盘。 他们话说的轻松,但朝臣们却开始上火了。 (本章完) 第607章 礼部的提议,不速之客 一个大燕最有权势的皇子,一个鲜夷的君王,居然要留在盛京看人成婚? 这理由说出去谁会信! 该不会是暗中憋着什么坏主意。 作为东道主,大雍又不能派人时刻监视着他们,又怕他们别有用心,一番商讨后,迅速得出个结论来。 成婚,赶紧成婚。 这样一来,又出现了新的问题。 古语有云:君子二十冠而妻。 世家大族的公子从来都是冠礼之后方能娶正妻过门,在这之前,纳妾通房皆不受限制。 可离言韫加冠还有几个月,总不能让这些外邦人在盛京住这么久,谁知道会闹出什么风波来。 他们头一次知道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 想当初得知大燕来朝议和,礼部众官员摩拳擦掌,准备大展拳脚…… 这一展,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议亲! “头疼,属实让人头疼。” 朝野上下哀嚎一片。 最终还是礼部侍郎陆珩提出一个建议,“既然不想等,那委屈世子爷提前加冠不就成了?我朝又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 “素大人还在孝期。” 又一人说道。 “父母丧,按例三年内不得科举,不得入仕,可她查案断狱,擢升提刑,一路走到今日,既破例而为,又何必再计较?” 陆珩语气散漫,拿着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手心,似笑非笑:“这桩婚事本就是赶鸭子上架,情非得已,细枝末节能过则过。” “这倒也是。” 他们将商议的结果递交乾定帝,乾定帝看后没说什么,派人送去了言国公府。 老国公收到手信后,在书房静坐了半日,然后传召族中各位耆老,着手准备冠礼相关事宜。 一波接着一波的消息砸得满京都的人头晕眼花,当日,素娆的半月小筑闯进来个不速之客。 准确来说,不是闯进来的,而是被逮进来的。 “疼,疼疼疼,你轻点,胳膊要断了,小小年纪哪儿来这么大手劲儿。” 小南和一个人影互相拉扯着穿廊而来,他年级小,各自矮些,却将那少年制得死死的,双手绞在背后,少年几次想挣脱都没能成功,只好任由他抓着。 嘴里不停的嘟囔着什么。 很快走近。 素娆正坐在堂中看昔年的案卷,闻言抬头望去,少年白俊的脸涨的发红,看到她,或是羞耻此刻的狼狈,不知所措的把头别开。 “都到这儿了,你还抓着干什么?” 这话是对小南说的,小南看了眼素娆,似是在询问她的意见,素娆搁下卷宗,轻笑道:“放开他。” 小南当即松开钳制他的手。 默默走进屋中,走到窗边安置的软塌坐下,调转方向,趴着窗柩朝外看去。 就这么走了? 少年揉着被他抓得发红的手腕,一口气提在胸口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甚是难受。 好厉害的小子。 看来就是那靖南侯离家出走的儿子了。 他自知理亏,倒也没多说什么,揉着揉着就把视线不自觉的移到了眼前人身上,肆意的打量着。 素娆宫宴时见过他,看他和言韫举止亲密,穿着打扮又是如出一辙的风格,不难猜出其身份。 “言小公子白日翻墙而来,有何贵干?” “你知道我?” 言小五愣怔了下,对上她笑意温和的凤眸,先前准备好一箩筐的话不知为何突然说不出来了,“你,我……我就是来看看。” 他说话有些磕巴。 “看什么?” 素娆笑问。 言小五更觉尴尬,指尖捏着袖子的暗纹搓了搓,低道:“就是你要嫁给我三哥……” 外面把她那般难听。 什么骄蛮无理,乡野村姑……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他神仙似的兄长? 所以他就想来看看。 半月小筑闭门谢客,他又按捺不住心急,只好偷偷翻墙进来,原本想看上一眼就走,如果真如传闻那般,他肯定要想办法搅黄这门婚事。 谁知脚刚落地还没站稳,就不知从哪儿窜出来一个黑影,二话不说直接把他按在地上。 任他好说歹说也不肯松开。 好生恼人。 他费尽周折见到了人,却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她要是野蛮粗鲁,破口大骂倒还好,偏她笑眼盈盈,端坐在那儿,说话温声软语…… 脾气看起来比他爹还好些。 起码他爹要是知道他翻人家院墙,肯定少不得一通家法。 想起祠堂里那手臂宽的戒尺,言小五冷不丁打了个寒颤,素娆看他一会皱眉,一会惊恐,一会又欲言又止的看她,觉得这小鬼颇有意思。 “我嫁给你三哥,你这么纠结做什么?” 素娆听出他说的是言韫,好笑的问道。 “三哥他不喜欢你。” 这次言小五话说的很利索,坚定有余但气势不足,听着像是抱怨:“那个婚约我听叔伯说了,但那都是家中长辈的意思,和我三哥无关。” “他们谁都不能替三哥过余下的日子,凭什么草草决定他的一生,动辄用礼法规矩逼他。” “他心中不愿,就算你嫁给他也不会幸福的。” 被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站在面前谈论婚事,这种经历着实新鲜,但素娆听得出来他话中的认真。 这位五公子行事是莽撞了些,却是认真为言韫打算的。 只是她无法明说其中缘由,只好顺着他的话回道:“此事是陛下和两国使臣见证,覆水难收的道理小公子可懂得?” “不懂。” 少年决然摇头,“你们都有一堆的大道理,什么家国大义,什么君子之礼,我说不过,我只知道我想让三哥活的高兴些。” 世子以前到底过的什么日子,居然能他弟弟说出这种话来? 素娆想起他那些刻入骨髓的‘小毛病’,眸底的笑意渐渐淡去了些,后面言小五再说了什么,她却是没听进去了。 言小五最后是被赵阿福从正门恭敬送出去的。 “老天保佑,这档口可千万别再出什么事了。” 赵阿福看着他的身影隐没在人群中,双手抱拳朝着天边拜了拜,转身回府。 是夜,久居大相国寺的青灯禅师回宫,与乾定帝夜叙。 御书房的灯长明不灭。 而宫外某处,血洒长街…… (本章完) 第608章 各自筹备,重归官衙 言韫的冠礼暂定五月初。 待加冠后,将由两家长辈出面,进行纳采、问名、纳吉等一系列章程,言氏那边自然有祖父和爹娘做主,而素娆…… 她无依无靠,唯一有关系的谢氏还两不相认。 长公主和靖阳侯想将她认作义女,为她代行长辈礼,特来半月小筑询问素娆的意见,素娆含笑婉拒了。 “妩姨的好意晚辈心领,只是此事已有尊长操持,就不麻烦您了。” 长公主觉得奇怪,除过谢氏还能有谁? 谢氏和她不相往来,形同陌路,此事满盛京都知道,难道改主意了? 她带着满腔疑惑回去,又怕素娆要强,不肯给她添麻烦,所以寻了个借口搪塞她,暗中着人去打探消息。 谁知探子还没回来,陛下就派礼部协同置办此次的婚仪。 并传出消息,将由青灯大师出面替素娆做主,代行长辈礼。 此消息一出,盛京城又震了震。 青灯大师是谁? 随便在街上抓个人问都知道,他不仅是当世备受推崇的高僧,身份还十分特殊,他是当今太上皇的皇弟,陛下的皇叔。 高山仰止,方外之人。 现在他居然要入世,还是为着素娆的婚事…… 所有人都在默默揣度两人的关系,但不论他们怎么看,一切事宜都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而素娆经过最初几日忙乱后,各项复杂的仪程尽数交予谢萧和青灯大师处理,生活重归正常。 乾定帝私下召见了她,先是宽慰一番,说清楚此事的利害关系,然后又道:“天地君亲师,让你带孝成婚,这是朕的旨意,你爹若泉下有知,要怪,也该怪朕,不会怪你。” “朕有愧于你们父女二人,但愿能聊以弥补。” 素娆垂眸应诺的时候,余光正巧瞥见他眼底一闪而逝的复杂冷芒,她以为自己眼花了,定睛去看,却又是一派平和深沉。 与往日无别。 她不着痕迹的收回视线,应付了两句,转而回了大理寺。 闭门‘告病’一段时日再出现,周遭的人和事看起来都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熟悉是景色依旧,而陌生嘛…… “哎呦素大人,恭喜恭喜。” “大人怎么不多将养几日,这么急着来衙门做什么,可别累坏了身子,我那边新得了些蜀南的新茶,晚些派人给你送过来,你也尝尝鲜。” “现在还是素大人,等再过些时日,就是世子妃咯。” “届时下官定要去讨一杯喜酒喝。” “……” 素娆一路应付碰面而来的同僚,浅浅笑答,并无不耐烦之色,然而踏进提刑司衙门的刹那,嘴角瞬间垂了下来。 她抬手揉了揉发酸的两颊,如释重负的泄了口气。 刚想往里走,一群黑影围了上来。 各个脸泛红光。 荀泽礼、顾城和萧散等人齐齐将素娆围在里面,其他文吏和属官见了,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笑了笑,继续做手里的事情。 这提刑司的人数不比其他衙门繁冗,也没有过多的勾心斗角,素娆不在的这些日子,他们各司其职,专心做事,过得倒是十分充盈惬意。 换作旁人的话,他们或许还要提醒下什么注意规矩和尊卑。 可皇城司那些二世祖们…… 还是算了。 高兴就好。 卫英等人七嘴八舌的说了些恭喜的话,素娆听得头昏脑涨,苦笑着连连应和,荀泽礼突然问道:“对了大人,你和青灯大师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替你代行长辈礼啊?” 这是所有人抓耳挠腮都想知道的事情。 周遭议论声逐渐低下去,素娆这才从噪音的包围中得已脱身,答道:“此事说来话长,简而言之就是,他是我师父。” “师父?” 众人哗然。 素娆平静道:“我这一身武功是他教的,只是我先前也不知道他的身份,那日登上大相国寺的石壁,碰见他,方才相认。” “这么离奇……” 传闻青灯大师的武学造诣极高,年轻时就是江湖上排得上名号的高手,这么多年过去,肯定已臻化境。 荀泽礼嫉妒的看着她,“能得青灯大师授武,你运气也太好了,怪不得年纪不大,武功这般厉害。” “要不你问问青灯大师还收不收徒弟,我也想学。” 顾城瞥他一眼,黯然失笑,沈垣不加掩饰的嘲笑道:“荀兄,你就算了,有大人珠玉在前,青灯大师能瞧上你?” 武功这途,个人修炼重要,天赋同样重要。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他们这些世家子幼时请来武师傅那也都是个顶个的高手,最后学成这模样,能怪谁? 怪老师没教好? 荀泽礼听出他话中的轻嘲之意,冷哼了声:“瞧不上又怎么样,本公子能打五个你!” 两人吵闹起来,素娆连忙拉架,笑道:“我师父说过,此生只收我一个入室弟子,怕是不会再收徒了。” “那就没办法了。” 荀泽礼本也没抱太大希望,卫英眨眨眼,凑近他道:“泽礼兄,虽然不能拜青灯大师为师,但他高徒在这儿,你要真心求学的话,拜大人为师也是一样的,你觉得呢?” “找打你!” 荀泽礼往后一肘,朝他胸口撞去,卫英早有预料般往后跳开两步,哈哈大笑,“不行吗?我觉得这提议挺靠谱的。” “你还说。” 荀泽礼朝他穷追猛打,一些人跟上去看热闹,剩下顾城他们还在,几人相视而笑,素娆简单询问了下近来的状况。 “大人事先安排的很缜密,没出什么乱子,不过卑职确实有一件事需要回禀大人。” 顾城朝竹林方向看了眼,轻道:“您的检法官到职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 素娆撂下这边,朝着新收拾出来的办公地走去,午间的竹林静谧安逸,阳光从林间的缝隙中撒下来,在地面交融出一片斑驳的光影。 幽香浮动,偶见凉风。 小路两侧的竹丛朝内微微弯曲着,枝叶交错,像是搭出了一个绿荫长廊,他们穿行而过,远远就瞧见一个穿着绯色官袍,卷起袖子,正在院中晾书的青年…… 第609章 新任检法官,牌楼悬尸 那青年身量纤秀,站在竹影中,绯衣落满绿荫,显得有些黯淡,但他容色胜雪,抱着摞书放在廊下桌子上,又耐着性子一个个翻开…… 举手投足尽显温雅之态。 素娆望着他,脚步不自觉慢了下来,顾城他们都察觉到了素娆的异样,老黑来回看了眼,咧嘴露出大白牙,玩笑道:“大人,这位新来的检法官是长得眉清目秀,可也至于让你看得这样出神?” “别忘了,您将来可是要做世子妃的人。” 他这么一说,素娆从恍惚中回过神,侧目朝他看去,老黑被她看得愣住,抬挠了挠脑后,“卑职,卑职说错了吗?” “这儿没有什么世子妃,只有提刑官素娆。” 同样的话她来衙门的一路听了不少,耳朵都快要磨起茧子了,外人怎么想不重要,但作为她身边的近侍,必须要清楚这点。 素娆面色温和,语气却郑重。 众人都听出她话中的提醒之意,连忙收敛神色,重重点头,示意他们记下了。 素娆脸色这才好了些。 “走,去见见咱们的新同僚。” 她话音轻快些许,率先入内,待听到脚步声靠近,青年默默停下手里的活计,站直身子望来,目光触及素娆的刹那,不由一喜。 “下官新任检法官沈知白,见过素大人。” 素娆没想到来得居然会是他,看到人的时候,还有些不敢置信,她忙上前两步,虚扶道:“你快别拘礼了,倒让我有些不好意思。” 沈知白顺势起身,眉眼掩饰不住的雀跃,“大人哪里的话,这是规矩,没想到上林郡一别还有再见之日,大人你……可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他当时知道提刑是她,着实震惊许久才回过神。 转念一想,那般神乎其技的验尸断案之术,不去惩奸除恶,着实太可惜了,能坐到这位置想来她也不容易。 他真是替她高兴。 “你们……认识?” 萧散等人惊讶的看着两人,顾城他们是知道沈知白此人的,从一个路提刑司名不见经传的小官突然提携至代理太守,而那些案子又是素娆和言韫经手的,两人认识不足为奇。 只是谁也没特意去提。 沈知白这几日和他们呆在一处,彼此相识,听到这话笑答道:“何止认识,说起来我今日能站在这儿和诸位共事,还是托大人的福气。” 上林郡时的提携。 此次的恩眷。 哪怕那人什么都不说,他也知道,都是为了素姑娘。 “说到这儿,下官还没恭喜大人呢。” 沈知白敛衽作揖,正要道贺,素娆笑着朝内走去,“沈大人进来说话,正好我有些事想问你。” 她这么说,萧散和顾城等人不好再跟,退到了院外。 两人进了屋,斟茶落座,素娆打量他片刻,开门见山道:“沈大人,你不是在上林郡任太守吗?怎么会突然入京,还成了我的检法官。” 沈知白料想她要问这个,不紧不慢道:“具体解释起来有些麻烦,下官能力有限,实在治理不来一郡的百姓民生,遂应了世子的邀请,改来京都上任。” 至于这任命的文书和调令是怎么从吏部送到他手上的,那就不知道了。 “还真是他。” 素娆看到沈知白的刹那,隐约就猜测到和言韫有关,回京后他忙于大理寺的积案和朝廷的琐事,到底是什么时候安排的这些? 他又默默替她盘算了多少? 她朝中人脉单薄,各大刑司的老刑名又来历复杂,未必能用的安心,沈知白远在云州,身家相对清白,能力也不差,只是稍欠历练…… 检法官此职位卑权重,十分紧要,正合适沈知白这种人。 “当日在上林郡时下官还觉得奇怪,世子看我的眼神为何总是凉飕飕的,莫名让人瘆得慌,后来才知晓原因。” 沈知白想起那些场面,不由得笑了,这次盛京闹的那样大的风波,虽然外界都说世子娶她是逼不得已,形势所迫。 可他心里清楚,这才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有吗?” 素娆刚从思绪中抽离出来,就听到沈知白的话,诧异问道,沈知白诚实点头,“当然,下官当时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惹得世子不悦。” 素娆想起那时候别扭的世子爷,不禁也笑了。 两人寒暄了会,话转回正题上,沈知白道:“这几日,下官将送来的卷宗简单做了些分类和整理,处理了部分小案,总体来说,京西南路靠近皇城,刑狱相对森严些。” “倒没发现太多的纰漏。” “只是各地的大案要案,还有许多至今没能抓捕到人犯,这些就需要大人亲自处理了。” 检法官辅助提刑复查路所辖州府的案件卷宗,沈知白上手很快,已经梳理出简单的头绪。 起码比素娆刚开始望着那堆山码海的庶务直叹气时要强上许多。 素娆道:“提刑司刚设立,积压的事务繁多,辛苦你了。” “能为百姓做些实事,称不上辛苦。” 沈知白腼腆的笑了下,他听老黑他们说了姑娘刚入京时查案时,处处受阻,举步维艰的事,比起那些,他们承受的算得了什么。 “对了大人,现在还有件更要紧的事情需要你出主意。” 目光掠过博古架上摆放的书卷,沈知白突然想起一事,素娆看他神色凝重,不自觉正色起来,“你说。” “城中前两日又发现了一起命案。” 一开口,雷霆轰落,素娆微怔了下,坐直身子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两日前夜半时分,巡城的士兵在宏安街牌楼下看到了一个悬吊的死尸,死者死状凄惨,身份暂且不明,京兆府怕引起百姓恐慌,勘察现场后,便命人将死者抬回了衙门,按下此事,秘密调查。” “按下……怎么按下?” 素娆微挑眉峰。 沈知白默了会,低道:“盖大人命人清理了现场……那条街专司丧葬之物,相对冷僻些,夜里无人会去,只有巡逻兵看到……” “听你的意思,京兆府接了这案子,那还要我拿什么主意?” 第610章 猜测,批案 “死者系失血过多而亡,但现场的出血量和伤势不相符合,盖大人说可能是在别处杀了人后,特意吊在那儿的。” 沈知白望着她,面色凝重:“他感觉此次凶手的行事作风和不久前陆氏桃花宴上抛尸的有些像。” 这样猖狂的举动,似是在故意挑衅官府。 闻言,素娆缓缓歪了身子,单手支着下颌,若有所思,沈知白看她柳眉轻蹙,盯着某处出神,低道:“如果真是像盖大人猜测的那样,接下来会很麻烦,幕后的凶手好像盯上了官府。” 如果杀死李程又抛尸的和两日前这桩命案是同一个凶手所为,此人又以挑衅律法刑司为乐。 只要一天抓不住人。 那他们就一天也得不到安稳,毕竟谁也不知道一个杀红了眼的疯子会做出什么事来。 “断案最忌先入为主,没有确凿证据前,不要妄下结论。” 素娆屈指轻轻摩挲着脸颊和耳垂,语气平和:“告诉盖大人,先查清楚死者的身份再说。” “京兆府正在查呢。” 沈知白初来京都就遇上这么棘手的案子,心底多少还有些紧张,可看到素娆那一如昔日温和平静的眉眼,鬼使神差般镇定下来。 “大人,咱们要协同京兆府一起查案吗?” 他试探的问道。 素娆敛眸轻笑,“是啊,盛京属京西南路所辖,说起来,这也是我的职责所在。” “盖大人说,有您在,他可安心了。” 沈知白想起命案刚发生,初见盖衡,他来提刑司拜见,脸色惨白如纸,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不停在院中来回走动,直呼要出大事,还追问他们素大人何时回来。 彼时因婚约一事闹的满城风雨。 半月小筑闭门谢客,他们也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只能先稳住盖大人,把他送回去。 沈垣还嘲笑他好歹是独掌一方大权的京兆府尹,遇到点事儿就慌成这样,实在不成体统。 沈知白却清楚盖衡的为难之处。 天子脚下,权贵云集,京官并不好当,尤其是这种手握重权的位置,被无数双眼睛盯着,稍有犯错就会被拉下马。 盖衡能在这把椅子上一坐数年,是有自己做官的一套法门的。 “他当然安心,天塌了有高个儿的顶着,雷劈到他头上顶多破点皮罢了。” 素娆笑意戏谑。 她这话倒不是空穴来风,昔年她爹领京西南路提刑之职,破案无数,这位盖大人跟着沾了光,一路擢升。 后来她爹获罪,朝廷废去了京西南路提刑司,其下所辖之地案件分归大理寺和刑部主理。 京兆府只负责城中及京畿周围各县。 凭他的本事,这些年倒也勉强支撑,虽然颇受诟病,好歹数次有惊无险的过来了,现如今陛下重启京西南路提刑司,等同于在陛下和京兆府间挑了个高墙。 任他风霜雪雨,都有她这个提刑挡在前面。 盖衡哪儿能不安心。 想来他最近几日胃口都好了不少。 “这样不也挺好的吗?” 沈知白含笑道:“懂得审时度势也是一种智慧,起码关键时候不会添乱。” “沈大人这是深有感触?” 素娆笑问。 沈知白羞赧的避开她的打量,轻叹道:“下官坐上那位置前,真是踌躇满志,斗志昂扬,后来才发现,有人口蜜腹剑,有人蛇鼠两端,最难的并不是那些繁杂的庶务,而是揣度人心。” 他做不来。 所以宁愿来她身边做个检法官,起码能得清静和心安。 素娆笑而不语,两人将各州县的案卷做了分摊,各自伏案开始处理核定。 离秋审还有两三个月的时间,赶在那之前,必须将手中的积案收拾妥当,转交刑部复核后,将判定发还原地执刑。 时间紧迫,不容耽搁。 带着些闷热的风穿过竹林和花窗吹进堂中,将纸笔吹的簌簌作响,素娆用镇尺将东西压住,抬指撩开挡在眼前的碎发,蘸了蘸墨汁,继续批字。 沈知白刚看完三本案卷,抬起头来揉了揉发酸的脖颈,不经意一扫,就扫见素娆奋笔疾书。 窗外的绿荫漏在她浅色的衣裳上,青丝拂风,光影绰约,她静坐着,时不时顿笔思索…… 在她手边,已摞了一堆处理好的卷宗。 沈知白嘴角微微抽搐了下,她这是一目十行看得,他有些好奇她这么久写了些什么,起身朝那边走去。 绕过书案,盯着那卷宗上的批语。 “证词与验尸结果不符,死者创口位置出血量与死亡时间判定相差较大,详断。” 素娆写完最后一个字,搁笔将卷宗挪开,放置晾干。 沈知白粗略的扫了眼案件详情,疑道:“大人,创口位置出血量和死亡时间有什么问题?” “上面记录的致命伤并不在大动脉附近,要想血流而亡,起码要大半个时辰,而凶手作案的时间与供词所述,几乎是顷刻毙命,两相矛盾。” “可这份不是凶手认罪的供状吗?” 沈知白不由自主的蹙紧了眉峰,素娆头也不抬的回道:“要是我没去大牢,那石毅和玉娘的供词也会是铁证。” “这也太胡来了。” 沈知白白净的面上掠过抹愠色,“要是这样的话,案子就算驳回,到时候还是会原封不动的呈递上来。” 压根改变不了什么结果。 “地方衙门专权,欺上瞒下,这是制度的弊端,凭我们很难根除,只能先按下,然后着人去处置,能做多少做多少。” 说到底,根源还在吏治。 沈知白闻言颇为无奈,但他也知道这不是他一个检法官能决定的事情,“大人处境特殊,不便离京,若有需要外出的事务,下官愿意代劳。” “沈大人放心,本官不会让你白拿一枚铜板俸禄的。” 素娆好笑的说道。 沈知白干笑两声,转身继续去做事,素娆处理完一天的公务,回府沐浴更衣后,小南突然出现在水阁外,眼神发亮的看着她。 “姐姐,带你出去玩儿。” “嗯?” 素娆诧异的挑眉,这倒是新鲜事儿了,他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还带她出去玩儿? 她问:“去哪儿?” 小南故作神秘的摇摇头,“去了你就知道了。” (本章完) 第611章 澹山试剑 马车等在府外,两人乘车,趁着夜色出了城。 车越行越偏僻,山野奇木站姿诡谲,矗立在黑漆漆的天幕下,车轮擦过枝叶,碾碎山石,经湿冷的风一吹,发出呜呜咽咽,犹如野兽啃骨一样的咔擦声。 毛骨悚然。 素娆靠着车壁闭目养神,思索这几日翻看的卷宗,查缺补漏,小南趴在车窗边上,时不时掀起帘子往外瞧。 半个时辰后,马车稳稳停下。 素娆同一时间睁开了眼,小南提过早就准备好的琉璃风灯,弯腰下了车,然后候在车旁抬手接她:“姐姐,下来,后面的路,我们得走上去。” 素娆扶着他下了马车,举目四望,夜色深沉,万籁俱寂,看得出来这是不知名号的荒郊野岭,离盛京城已有些距离。 他们脚下站的是泥土地,借着灯火往前看,便能瞧见石板路蜿蜒朝上,直没入山林深处。 素娆看了眼小南,小南朝她露出个笑脸。 她对车夫道:“你先去山脚的镇子找个地方歇脚,我们回城的时候,自会去找你。” “是。” 车夫抱拳应了声,甩着马鞭调转车头,悠悠离开。 素娆和小南对视了眼,提着风灯,沿石板路缓步而上,没走两步,不远处突然点起了火光。 “怎么来得这么快。” 小南低声嘟囔了句,虽然嫌弃,脚步还是加快了些,他将风灯朝素娆方向侧着,好叫她能看清楚路,走的更稳当些。 至于他自己,这条路他来过几次,闭着眼都能找上去。 山崖旁,怪石嶙峋,松枝交错,男子临崖而立,袖袍灌着山风,猎猎鼓动,勾勒出他颀长清瘦的身姿,玉带飘扬,翩然若仙。 他身后站着一人,提灯抱剑,满面笑意。 正是言韫和竹晏两人。 待走近些,素娆朝他们身后看了眼,空荡荡的,偌大的山林间,好似只有他们几个人。 “稀奇啊,你们俩合起伙儿来把我骗到这儿,到底想干什么?” “上去就知道了。” 言韫笑意温柔,一抬手,竹晏连忙狗腿的将灯递到他手里,对素娆道:“姑娘,公子他特意下来接你的,其他人都在山上等着呢。” 其他人? 素娆疑惑的看向言韫,言韫笑而不语,提灯给她照路,“走。” 两人并肩而行。 竹晏特意落后两步,拦住想追上去当‘第三者’的小南,笑嘻嘻的揽着他的肩,“小公子啊,这路又长又黑,卑职害怕,你可得离我近些,千万别丢下我。” 小南垂眼看了下他搭在肩上的手,“拿开。” “我不拿,我一松手你肯定就跑了,这深山老林的,我可不想留下来喂野兽。” 竹晏一副‘你就算打死我我也不松手’的表情,死皮赖脸的腻在小南身边,小南拳头紧了紧,刚想揍他,竹晏就提醒道:“你可想清楚,姑娘她就在前面看着呢,咱们要动手的话,她肯定不高兴。” 小南朝前看了眼,忍下想把他丢出去的冲动,不高兴的抿直了唇角。 竹晏窃笑,勾着他磨磨蹭蹭的走在后面。 到了山顶,光线突然明亮起来,一座山庄矗立在月下,白墙乌瓦,悬灯挂彩,亮如白昼。 借着灯火,能看到那木质的匾额上龙凤飞舞的写着‘澹山居’。 似有若无的人声从里面飘出来,素娆还听到了熟悉的人声,她侧目看向言韫,讶然道:“老和尚也在这儿?” 言韫还没来得及说话,里面就传来阵愠怒又浑厚的斥声:“没良心的臭丫头,你就这么叫你师父?” 声音回荡不绝,但素娆听得出来,这是传音。 青灯大师人还在数米开外。 像他这样的顶尖高手,一念可以纵观周围数里的动静,说什么也逃不脱他的耳目。 “我师父神功盖世,气吞山河,实乃一代宗师,徒儿景仰非常,不敢不敬,方才是说梦话呢,您老千万别介意。” 素娆抬高声音说完,里面再无动静传来,她无声的吐了下舌头:老和尚什么时候心里包袱这么重了。 言韫正巧看到她面上一闪而过的狡黠之色,不由莞尔。 “进去,他们等很久了。” 他改而牵着她的手,一步步走过不平坦的石板路,进了大宅,朝嘈杂人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这宅子很大,格局清雅,山石照映。 却不是王公贵族府中精致严谨的富贵,而是草木纷杂生长,一种洒脱又随意的清幽。 “这里……好像没太多人?” 素娆迟疑的问道,目光四处扫视着。 言韫顺着她的视线看,温和笑道:“是啊,这儿是我几位师父的避世之处,他们不喜欢外人打扰,凡事都是亲力亲为,连服侍的人都没有。” 素娆脚步微凝,“要见几位师父……你怎么不早说,我也好提前准备。” 她一个晚辈,初次登门两手空空,这像什么话? 言韫看出她的窘迫和不自在,淡笑道:“你且宽心,他们都是洒脱随性的人,不在乎这些虚礼,就是想见见你。” 素娆未置可否。 走到后院,林深树茂之处,雨亭松石,几道人影围桌而坐,交杯换盏,好不热闹。 而就在这时,一道冷光擦过长空,朝素娆激射而来。 “小心些。” 言韫眸光微凛,却没出手,倒退了两步。 素娆袖中寒光一闪,手握蛟蛇刃,面不改色的迎了上去,‘锵锵’两声,火花四溅,那寒光一触之后游蛇一样缠住她的短匕,冰冷渗人。 素娆顺势旋身,凌空腾跃而起,衣袂化作流光卷起阵阵劲风,还不忘随口赞道:“好剑!” “此剑名为鬼殇。” 一道声音平静无波,钻入素娆耳中,浑厚的内力即便没有刻意针对的意思,还是令她耳膜刺疼,连带着听觉都阻塞不少。 “都说鬼影千踪殇尽仇,光凭剑意,就可惑人五感,杀人于无形,前辈未免太看得起我。” 素娆捕捉不到他神出鬼没的身影,索性闭上眼,运转真气,将感知凝在周身,融于每一缕风中。 “锵!” 她反手一击,挡住了暗中刺来的一剑,那剑迅速退走,下一瞬,又出现在完全相反的方向。 冷意逼来,素娆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条件反射般朝后一弯,足见点地,整个人在半空中微定刹那,凌空后翻,稳稳落地。 “不打了,打不过。” 她干脆利落的举手投降,下一息,一个身穿黑袍,行销骨瘦的中年人就持剑站在对面,薄剑流光,嗡鸣不止。 “你,很不错。” 第612章 老妖怪的大本营 他的声音枯平没有起伏。 听着好似没有感情的机器,素娆笑了下,正准备客气两句,谁知道眼前一花,再回过神,已然空无一人。 “在那边。” 言韫走到她身侧,朝着某处轻抬下颌,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就见那人跨坐在屋顶上,提着酒坛仰面痛饮。 “江湖排名前十的高手鬼剑寇飞白,销声匿迹十余载,没想到竟然是你师父。” “三师父修的杀人剑,性子冷漠,对谁都不苟言笑,但不难看出来,他还是很喜欢你。” 言韫笑道。 素娆嘴角微抽,眺望着那位自斟自饮,旁若无人的鬼剑前辈,想起他冷酷的面色,真的很想问一句:喜欢? 他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学剑数载,也就只有剑术大成时才听他夸了句‘尚可’。” 而她,能得到那句‘不错’已然是十分令人意外了。 素娆闻言微挑眉峰,看他神色真挚,悄然弯了下唇角,低声道:“你师父表达喜欢的方式真特殊,上来就出剑,也不怕我接不住。” “不会,师父有分寸。” 言韫轻笑:“再说了,还有我呢。” “你们两个小鬼在哪儿嘀嘀咕咕说什么,阿韫,还不快把你媳妇领过来,你三师父看过了,我们还没看呢。” 亭中笑音传来,不住催促。 两人走近,青灯大师捋着胡须,欣慰道:“好丫头,总算没给师父我丢人。” 素娆笑吟吟的望着他,“那奖励呢?” “没有。” 青灯大师果断摇头,“为师那点好东西,早就被你骗的七七八八,哪儿还有能给你的。” 素娆轻哼了声,收回视线,对亭中其他几位打量着她的几人抱拳道:“阿娆见过各位师父。” 一个身穿白袍,气质儒雅温和的中年人闻言笑道:“青灯将你这个宝贝徒儿夸得天上有地上无,今日一见,果然是个好孩子。” “阿韫眼光不错。” “那是当然,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多挑剔。” 另一人书生打扮,穿着身儒衫,纵然上了年岁,两鬓微白,但仔细打量,还是不难看出年轻时候定是个俊雅风流的人物。 岁月积淀,那些皱纹刻在眼角,没让他失了颜色,反倒更添成熟韵味。 他笑着打量素娆,低道:“快别站着,过来坐。” 石桌旁留着两个空位置,一边挨着青灯,一边挨着他,素娆和言韫交换了个眼神,各自落座,离得近了,她不经意一扫,这才发现那人坐着的其实是副轮椅。 察觉到她的视线,中年人温声笑道:“早些年受的伤,筋脉尽断,只能这样走动,抱歉,吓到你了。” 素娆摇了摇头,“是晚辈失礼了。” “不碍事,上次来的那个小家伙也好奇,盯着轮椅瞧,对了阿韫,这次他没来吗?” “来了,和竹晏一起呢。” 言韫答完话,为素娆介绍道:“这位是大师父,他也擅长剑术,不过和三师父剑道不同,三师父主杀道,剑意诡变阴寒,而大师父习得是君子剑,飘逸灵动。” 君子剑季明春,最顶尖的剑客。 素娆心里惊现一抹波澜,跟着言韫叫了声‘大师父’,然后他转向那坐着轮椅的人,继续道:“这是二师父,他擅长机关术和暗器,前段时间就是他教的小南。” “二师父好。” 素娆很是乖巧。 这番作态惹的青灯大师在一旁猛翻白眼,她在他面前就没这么乖顺过,小时候就知道坑蒙拐骗,花言巧语,长大后更是变本加厉。 这会倒是端起来了。 中年人笑着应了声,“三师父你刚才见过,还有两位,一个暂时去了塞外没回来,另一个正在闭关,明早你就能见到了。” 素娆照例准备点头,青灯诧异道:“闭关?她不是又喝醉了?” 言韫抿唇轻笑。 中年人似是当着晚辈的面儿有些不好意思,垂眸轻咳了声,“就是闭关,你别管那么多。” “褚逢阳,你们师兄妹可怎么是好,一个赛一个的固执。” “当着晚辈的面儿,就莫提这些陈年旧事了。” 两人互相看着,一个恨铁不成钢,一个苦涩温和,半响,青灯瞥开视线,喝了口酒,“随你们折腾去,反正和尚我也懒得管,有酒喝就行。” “美酒管够。” 几人对视了眼,季明春抓起一个酒坛,朝一旁的屋顶上抛去,“接着!” 酒坛稳稳落在那人手中,他提起来晃了晃,拔掉塞子,沉默的开始喝。 青灯他们三人举杯共饮。 素娆看着坐在轮椅上的人,“褚逢阳……这个名字好像有些耳熟,在哪里听到过……” 言韫听她独自嘀嘀咕咕,浅笑提醒道:“酒女招幡萦旧梦,金算弹弦摧寿钟。” 对了! “酒娘子苗湘君,机关算士褚逢阳,他们正是同出一门的师兄妹,难道他们就是……” 素娆惊讶的看着中年人,传闻顾逢阳远遁江湖再不复出,连带着他师妹也销声匿迹…… 却原来都在这儿。 “前辈那么高的武功,谁能把他伤成这样?” 她传音问道。 言韫默了瞬,回道:“那人也是和三师父同榜的高手,他断了师父一双腿,最终自己偿了命。” “江湖上腥风血雨,没人能长赢不败。” 素娆惋惜不已。 这一伤,世上又少了一位顶尖高手。 青灯几人喝了会,许是觉得无聊,便拉着素娆和言韫一道,言韫苦笑着推辞:“徒儿不胜酒力,不敢贪杯。” 顾逢阳不禁失笑:“你还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又不是小孩子了,你五师父不会再逗你了。” “师父自己喝。” 言韫依旧不肯。 见他这般,素娆是知道他酒量和‘耍酒疯’的模样的,帮了两句腔,众人也就不再为难他,季明春朗笑道:“那咱们几个喝,小丫头别逞强,适可而止就好。” 青灯似笑非笑:“快别替她操心了,还是多担心自己。” 他贪杯好酒,那些年没少抓着她一起喝。 每次都是他一个人喝的昏天黑地,倒头就睡,第二日醒来,她连早饭都准备好了。 季明春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兴致,对素娆笑道:“阿娆,那大师父就不客气了,你要能坚持到最后,大师父送你一个礼物。” 他觑了眼青灯,打趣道:“你放心,肯定比你师父送你的好。” 第613章 你见过月下乾坤吗? 青灯在旁阴阳怪气的哼了声,对素娆撺掇道:“小丫头,他豪言壮语都放出来了,你就千万别客气,他家底厚实着呢。” “那晚辈恭敬不如从命了。” 素娆一听这话,看着大师傅季明春宛如看到了一个会移动的藏宝库,双眼精光湛湛。 季明春微愕,随即失笑摇头。 旁边褚逢阳闻言,儒雅温和的面容荡起抹柔色,对素娆道:“阿娆,你别听你大师父胡说,见面礼早就备下了,不论输赢,定是要给你的。” “大哥。” 他对季明春不满道:“阿娆是个小姑娘,要娇养,你不能拿她当小子看啊。” “小姑娘厉害着呢,人家正儿八经的师父都不担心,你就别操心了,来,阿娆,喝!” 季明春倒满酒,作势要给素娆添满,旁边突然伸出只手来将酒坛接过去,白玉般纤长分明的手攥着坛口,淡道:“我来。” “好,你来就你来,正好缺个倒酒的。” 季明春一股脑把酒坛都朝言韫方向推去,言韫默默接过,给几人添酒,到了素娆这边,他倒完慢悠悠的看了她一眼。 做了个‘请’的手势。 素娆举杯道:“阿娆敬几位师父。” 酒盏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几人仰头饮尽,青灯抹了把嘴角,啧舌道:“好酒,这满天下的名酒佳酿比起来,九娘酿的能排第二。” “第一是谁?” “当然是我的好徒儿了。” 青灯大笑着看向素娆的方向,骄傲道:“要是你们尝过她酿的酒,保管喝不下其他的。” “当真?” 季明春对素娆问道,素娆谦虚的笑了笑,“晚辈不敢论什么天下第一,微末伎俩,几位师父喜欢的话,改日我酿些送过来。” “一言为定。” 季明春拉着她连喝好几杯,两人越喝越精神,如牛饮水,简直像个无底洞。 褚逢阳面颊微红,眼中似是蒙了一层水雾,看上去有些醉醺醺的,他感觉不对赶紧停了下来,支着脑袋歇息。 “阿娆海量,咱们师徒俩今天算是遇到对手了。” 季明春话音含混,虚眯着看素娆,青灯一听这话,不满的推了他一把,“谁和你是师徒俩,那是我徒弟。” “她嫁给阿韫,那也是我徒弟。” 季明春稳住身形,懒懒的撑着石桌,含糊道:“小丫头,你以后就跟我学剑,我武功可比你师父厉害,以后谁敢欺负你,你就告诉大师父,为师替你做主。” 他哐哐的拍着自己的胸口。 素娆听着都一阵肉疼,看他眼神似有些呆滞迷离,好似酒意上来了,忙笑应道:“是,阿娆谢大师父疼爱。” 她说罢,挑眉看向言韫,压低声音道:“他这就,醉了?” 言韫面不改色,清淡的眸子掠过季明春,微含笑意:“你别看大师父阵仗大,实际上他酒量一般,酒量最好的当属五师父,他喝不过,所以也不怎么自讨没趣。” “三师父鲜少沾酒,不理会他。” “往常最多被拉来陪酒的是二师父,二师父的量……你也看到了……” 他朝顾逢阳那边扫了眼,后者已然昏昏欲睡。 素娆莞尔,看了眼那边拼酒的青灯和季明春,又垂眸扫了眼自己的酒盏,“看来我的见面礼已经到手了。” “嗯,我们泠泠真厉害。” 言韫清冷低沉的声线中透着几分宠溺,那句‘泠泠’被他叫的缠绵又温柔,素娆心尖好似被撩拨了下,灼热从心口直蔓延到耳根,令她原本清醒的神智略有些恍惚。 “言韫……” 她甫一开口,便听季明春醉醺醺的喊:“小丫头,你发什么呆,快过来喝酒。” 这一声拉回素娆险些离家出走的理智,她略懊恼的抬手轻拍了下额头,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色令智昏。 “真是祸水。” 她低叹了句。 言韫看她先是愣怔的盯着自己,然后又拍额头,神情懊悔,最后还说这句,倏地明白了什么。 他唇角轻翘了下,低沉而魅惑的笑声伴随着胸膛微微的震动传出,愉悦异常。 “素泠泠,你说什么?” 他微微凑近她,气息温热,泼洒在她的耳根处,不知是不是酒意上来了,素娆觉得又热又痒,忙往后的避了避,挥手赶他:“烦人,你别和我说话。” “理由。” 言韫怕她再往后仰会倒下去,一手虚扶着她的手背,温声问道。 素娆嗔他一眼,重复道:“祸水。” 说罢,她怕他再凑来,连忙往季明春那边靠了些,“大师父,我们继续喝。” 季明春此时已经喝的神志不清,只听到一个小姑娘的声音,但眼前模糊,看不清楚,拼命的眨了眨眼。 “阿娆,你,你怎么有两个?让大师父看看……” “两个阿娆。” 他对面的青灯不比他好多少,闻言大笑,鄙夷道:“季明春,就你这点酒量就别出来丢人现眼了,那个不是阿娆!” “那是……九娘!” 他打了个酒嗝,两家酡红的对着素娆咧嘴笑,“九娘,九娘你看着怎么突然变年轻了,不好看,变回去!” “你快变回去!” 素娆那微微的醉意被这两人一番操作惊散,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刚想说什么,便听旁边言韫轻声问道:“你见过月下乾坤吗?” “嗯?” 素娆诧异的回头看他,言韫低笑,眉眼温和:“今晚让你见见。” 话音落,他对季明春道:“大师父,青灯大师说你打不赢他,要把酒全喝了。” “胡说!” 原本还昏昏欲醉的季明春一听这话,双眼猛地瞪大,拍桌而起,咆哮道:“老秃驴,你大言不惭,今天就让你见识下本大侠的厉害!” “剑来!” 他一声大喊,一抹流光自屋顶激射而来。 季明春虽然醉了,但反应不慢,随手一抓,便将那剑抓在了手里,胡乱挥了两下,然后咧嘴一笑,朝着青灯大师刺去。 剑招潇洒如流风,身形翻飞,两道人影瞬间出了亭子。 月光如霜洒在院中,他们广袖鼓动,剑影流光,飞檐走壁,每个招式皆是灵动缥缈,却暗藏凌厉杀招。 “小丫头,仔细看。” 屋顶传来人声,素娆凝眸望着他们每个交错的瞬间,招式在她眼中逐渐被放慢,拆解,细化……她的呼吸似是融入风中,随着每次波动,感官都被拉长…… 五一假期大家的票数太多了,等假期结束,作者单独开个感谢章,谢谢大家的支持。 五一快乐我的小宝贝们。 (本章完) 第613章 借酒撒泼的小醉鬼 君子端方,一剑乾坤。 是那明月悬空照碧影,拢起一拘清水寒,还是剑荡长夜,掌上孤风,那剑招磊落,大开大合,挑动五感。 却比暗藏虚处,蓄势待发的杀意更加摄人。 素娆从未感受过这样浓郁的血腥和杀伐之气,观之不寒而栗,却又在那剑光惊掠之后,窥见无边春光。 剑意里的生与死,剥夺与复苏。 如此矛盾又和谐的融如一体,震撼人心,她怔怔看着,不知为何,心里突然细密的刺痛,一股冷寂烧尽了周身的灼热,冷得她不禁打了个寒战。 她刚一哆嗦,一只胳膊便将她一扯,顺势跌入了一个温凉的怀抱。 还是那熟悉的冷香。 清冷孤绝中,带着些令人安心的味道,言韫揽着她的肩膀,垂眸轻道:“看清楚了吗?” “什么?” 素娆思绪混乱,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那深藏眼底懵懂而自厌的神色被言韫尽收眼底,他眸色微暖,温声道:“君子剑,一剑乾坤,是杀伐,也是新生。” “大师父的剑意中既有肃杀决绝之意,亦不乏悲悯怜弱之情,泠泠,剑本无情,是执剑之人有情,情生意动,方生剑意。” “同理,杀伐亦是如此。” “杀罪伐恶,是非由心,你昔日所杀之人罪有应得,不要让他们困守了你……” 杀戮…… 血腥…… 这些她曾赖以为生又深深厌恶的东西,深埋在骨子里,每次拔刀,感受那些温热腥潮喷射而出,好似毒药般附灼在肌骨上,将她好容易穿上的人皮烧出破洞,露出里面黢黑腐烂的肝肠来。 时不时的提醒着她,看,你这种满手血腥肮脏的人就该烂在臭水沟里,怎么还敢期盼着有人肯施舍温暖。 她杀伐决断,这是本能。 而她厌恶杀伐,厌恶到自弃自厌,自伤自毁,今日之前,却是从没有人发现的。 她一直以为她掩藏的很好。 她很听话,始终记着老头的期许,记着阿爹的教诲,努力活的像个正常人…… 原来,他都知道啊。 四肢百骸霎时涌上一股热浪,触电般流窜到心口,颤粟的,酥麻的愉悦感由内而外,充斥了她每根神经。 她抬眸望着他,不远处剑意铮鸣,月下风动,四周叶声窸窣,如同窃语。 什么都听不到了。 一切都已经淡去,唯独胸腔里那颗心‘噗通’‘噗通’,一下比一下热烈,紧张的仿佛要跳出来。 “言韫……” “嗯。” “言鹤卿……” “我在。” 他话音未落,怀中人突然伸手,一把扯住他衣领,用力往下一拽,柔软中透着些酒香的唇瓣贴上他的,霎时间剥夺了所有的思绪。 言韫头脑微白,一时怔忪。 素娆一触既分,仰着那微泛水光的凤眸,软软的看他,笑眼吟吟:“言鹤卿,你怎么能那么好,好的甚至让我觉得,我对你不够好……” 亭中褚逢阳已然醉的人事不知。 唯二两个酒疯子,还在不远处打得火热,没心思旁顾,屋顶上视野有限,也看不到这幕。 但言韫的耳根还是微微红了。 他故作无事的定了定神,一本正经的道:“那你以后要对我好些,再好些。” “嗯。” 素娆双手攀上他的脖颈,轻轻勾着,仰面灿笑:“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言韫,你是我的……” 话到最后,她声音低软又缠绵,糯糯的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 好似醉了。 言韫察觉到她身子发软,隐隐往后靠,连忙揽紧她的腰肢,心里软的一塌糊涂,“嗯,我是你的。” 他凑近她耳边,再次重复道:“言韫是素泠泠的。” “……嗯。” 素娆没醉,神智十分清醒,甚至能清醒的回忆起前世今生所有的事情,可她放纵自己醉了,那样虚软的靠着他,不用去想后面的事情…… “言鹤卿,我早就放过自己了。” 她唇瓣嚅动,声音轻的好似一阵风:“在遇到你之后……” 后面的话听不清楚,言韫微微颔首凑近她,回应他的是一阵低浅如蚊吟的呼吸声…… “小醉鬼。” 言韫定定看了她半响,好笑的摇头,改扶为抱,一手穿过她肋下,另一手穿过她腿弯,打横将她抱起。 刚站稳,那边先后传来两道“噗通”“噗通”的倒地声,言韫回头一看,就见季明春倒在地上,手里还攥着鬼殇剑。 青灯大师倒在他不远处,半边脸趴在池塘边上。 再低些,脸就要浸到水里。 不出意外的话,他或许会成为江湖上第一个醉酒后被淹死的高手…… “你去。” 屋顶传来冷淡的话音,黑袍人自月影下掠过,下一瞬,稳稳落在季明春身边。 他左右看了眼,本来想先扶自家大哥,可看到青灯的模样后,无声的叹了口气,走到池塘边——实际上也就是个掏出来的水塘子,里面养了两尾锦鲤。 寇飞白将青灯拎着后颈提起来,半拖半拽的往屋里去。 路过亭边时,还不忘停下来对言韫道:“你的住处收拾好了,早点休息。” “是,师父。” 言韫目送寇飞白将人拖回屋里,抱着素娆,闲庭信步出了院子,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宅子里很安静,不闻虫鸣,只有他轻浅的脚步声。 竹宴和小南不知去哪儿了,四下不见身影,两人对此处很熟悉,言韫倒是不担心,他将素娆送回屋中,放在软榻上,又扯过旁边的被子轻手轻脚的替她盖好。 转身欲走。 没走两步,袖子突然被人拽住,他一回头,那床上的人儿依旧闭着眼,只是抓着他的手指蜷了蜷,不满的嘟囔:“你不许走……” “我去给你打点水,擦洗下脸和手,这样睡起来会舒服些。” 言韫半弯着腰,温声哄道:“乖,松手。” “那你快些回来。” “好。” 那手指缓缓从袖口滑下去,似是有些不甘心,指尖擦过那些暗纹时,还屈指挠了挠,又蹭了两下,这才罢手。 言韫更觉好笑。 你说她醉,她意识又很清醒,反应相当敏锐,你说她没醉,她又紧闭双眼,懒得像只餍足的猫儿…… 说起话来,是平日不会有的娇嗔缠绵…… 借酒撒泼的小醉鬼…… (本章完) 第615章 浸血的故事,当离去 言韫去而复返,端着清水放到床边的木架上。 点亮烛火,拿着帕子浸了水拧干,然后坐在床边,很是耐心的替她擦脸、耳根、脖颈,又去擦手…… 她的手骨感纤长。 指甲修剪的十分齐整圆润,是很健康的淡粉色,根部有弯月牙儿,指尖放在他掌心,昏黄黯淡的光线里,显得如玉般精致。 言韫轻捏了两下,唇角的弧度不自觉扩大,拿着帕子认真擦拭着,待擦完,他把她的手放回被子里,捻好被角准备熄灯离开。 “言韫……” 床上那早该睡过去的人乍然出声,言韫身形顿住,回身望她,“嗯?怎么?” “我想和你说些事。” 她的声音很低,带着些沙哑,言韫坐回床边,整理好袖子,柔声道:“说什么?” 素娆紧闭着眼,“你先把灯熄了。” 这个要求让言韫微怔了下,很快,他轻轻一挥袖,那跳跃摇光的烛光灭去,整个屋子重新陷入黑暗。 窗外风声阵阵。 明月透过窗户的缝隙漏进来一丝薄光,落在床前,素娆闭着的眼缓缓睁开,循着微弱的光亮,低道:“有些话过了今晚,我怕就说不出口了。” “你说,我在这儿。” 言韫言简意赅,轻握住她不太安分,又钻出来的手。 素娆下意识抠着他的掌心,语气不紧不慢的问道:“你相信一个人会有前世的记忆吗?” 屋内沉默,须臾,他道:“世上奇闻异谈甚多,我所窥见的也不过是冰山一角,不敢妄断。” “或许有。” “那你就当有,反正权当个故事来听。” 素娆也不纠结,继续说道:“我有记忆的时候,就是在一个岛上,那岛四面临海,上面住着许多和我一般大的孩子。” “有专人从小对我们进行训练,每隔半年,让所有人自相残杀,只留下最厉害几个。” “养蛊?” 言韫淡声问道。 那些毒瘴之地的离疆人,擅长毒蛊之术,便是将许多蛊虫放在一起,让他们厮杀,彼此吞噬,最终决出蛊王。 “就是养蛊,不过比起蛊虫,他们厮杀更凶残。” “为了活命,要杀的人是身边互相扶持的同伴,是相依为命的兄弟,背叛,算计,明刀,暗箭,谁也不知道危险会什么时候来,来自于谁。” “就这样,二十年的时光,我踩着累累尸骨成为了唯一活下来的人,最后杀了教习的老师。” “逃出了那个地方。” 素娆话音很平静,平静到甚至有些枯燥:“后来我被一个人救了,是个脾气很坏,喜欢骂人的臭老头。” “他把我带回家,给我取了名字,教我验尸断案,我逐渐习惯了平和安宁的生活,以为可以永远这样过下去。” “可惜啊,人不遂人愿。” “那老头脾气臭的像茅坑里的石头,又是个不会转弯的一根筋,他被人报复,死了。” “我去找他,想把他尸体带回来,但是终究高估了自己,没想到也折在了那儿,我死之前,杀光了他们所有人。” “可那一身是血,杀红了眼的感觉,却叫我热血沸腾,所以我死前就在想,看,不管平日装的怎么像个人,我的血终究是冷的……” 她说罢,浅浅的笑了声,“是不是挺有趣的故事?” 又是一阵沉默。 黑暗中瞧不清床边人的神色,但素娆能明显的感觉到他正在看着她,幽幽静静,温和如初。 他说:“很厉害。” 素娆微愕,她想过他很多种反应,却没想到长久的沉默后,他居然会说‘很厉害’。 这算什么? 不等她想清楚,言韫松开她,手撑在她肩膀两侧,微微俯身,他的气息逼近,近的令她呼吸凝滞。 然而他什么都没做。 只是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轻道:“都过去了,前尘事断,珍惜眼下就好。” 素娆缓缓阖眼,心上的旧伤在这句话后被轻轻抚平,凝结成疤,褪换出新的血肉来。 “嗯,过去了。” 她的心平静而沉稳的跳着,应和着他的,逐渐趋于一致,那些故事,彻底翻篇了。 在酒精的作用下,素娆很快睡了过去。 言韫依旧端坐在床边凝眸望着她,少女纤秀,蜷缩成一团儿,窝在床榻里,只露出尖尖的下巴和乌黑的秀发。 乖巧又安静。 “原来如此……” 一声幽叹,他恍然回神,那些神乎其技的验尸术,那些无从查证的毛病和心结,在今夜似乎都找到了答案。 前世因果之论本是无稽之谈。 但他却在她开口的时候,下意识就相信了。 唯有这样才能解释那些疑惑。 他的泠泠啊…… 这一坐,窗外从明月当空到天色大白,言韫动了下僵硬发麻的身子,慢慢站起身,出了房门。 照例盥洗后,开始练剑。 薄汗挥洒,满腔郁气随之消散。 “昨晚没歇息?” 待他收剑后,寇飞白不知从哪儿突然现身,近在三尺之外,言韫早已习惯他这样的神出鬼没,拱手作礼,答道:“浅眯了会。” “还是和以前一样睡不着吗?” “比以前好多了,师父不用担心。” 言韫温声回道,然后四下看了眼,“五师父出关了吗?” “嗯,晚些时候过来。” 素娆醒来时外面日光明亮,院外隐有嘈杂的人声,她扶额起身,头脑还有些昏沉,定了会,洗了把脸,思绪逐渐清明。 遂循声而去。 褚逢阳和季明春都醒了,正和一个妇人聊天,那妇人束袖窄腰,鬓边霜白,瞧着上了年岁,说话间时不时扭头看向言韫,目光慈爱,满含笑意。 这便是江湖上享誉一时的酒娘子,言韫的五师父? “她来了!” 以季明春几人耳力,素娆刚靠近时就被发现了,见她驻足不前,言韫浅笑唤道:“快过来见过五师父。” 素娆走近,对这酒娘子揖手道:“阿娆见过五师父。” “阿娆乖,快让师父好好瞧瞧。” 酒娘子拉着她的手转了两圈,笑道:“好标致的丫头,阿韫这小子福气不浅啊,听说你还会酿酒?” “会一些。” “别谦虚嘛,青灯老和尚嘴刁着呢,能让他夸的定是个中高手,可惜眼下没空,不然怎么着五师父都要和你好好聊一段时间。” 她这话一出,季明春和褚逢阳面色微凝。 言韫似有所察,疑道:“师父,你要出远门吗?” 第616章 定为她求个圆满 五师父好酒如命,能遇到个中高手,必然会切磋一番,这山中又无事,能让她说出没空,唯有这个解释。 九娘笑着点头道:“嗯,一桩旧约要到时间了,我们决定动身去边关,来回赶得紧凑些,或许还能赶得上见证你们大婚。” “几位师父都要去?” 言韫轻挑眉峰。 季明春点头,“我们避世多年,也该出去走动一二了。” 褚逢阳亦笑着附和:“反正现在阿韫你能独当一面,又有阿娆陪着,我们几个老家伙能放心些,趁此机会,正好去见几位老朋友,毕竟年岁大了,这样的机会不易得。” “什么时候动身?” “就今天。” 说完后,双方都愣了下,言韫蹙眉道:“这么着急吗?” “早些动身,早些回来嘛。” 实际上要不是临走前想见素娆一面,他们早该前几日就动身了。 话已至此,言韫不好多说什么,叮嘱道:“师父们在外若有什么麻烦,一定要联系暗堂,各处的据点三师父知晓。” “巡山访友罢了,能有什么事。” 季明春不甚在意的摆手,取笑他有了媳妇之后,话多了不少,酒娘子道:“放心,我们不去招惹别人就不错了,谁敢不长眼的来滋事。” 这倒也是。 言韫对他们的武功很清楚,当下笑而不语。 酒娘子拉着素娆说了会话,转向季明春道:“对了大哥,我们准备的东西呢?” “在这儿!” 褚逢阳不紧不慢的递给她,笑道:“大哥那性子能记得什么,一直让我收着呢。” 那是个造型极为独特的玄铁镯。 上面纹路古朴繁复,一边镂空雕花,一边缀满玉石,酒娘子接过后,转而塞到素娆手中。 “阿娆,这东西你拿好。” “这是……” 它长得确实是镯子的模样,但谁会用极品的玄铁做配饰? 素娆拿在手里掂了掂,略有些沉。 “这东西先前就是个光秃秃的铁圈,我瞧着不太美观,所以找匠人特意雕琢修饰了一番,这样平常戴着也不会很难看。” 酒娘子把它戴在素娆手腕上,没好气道:“说起来也怪你三师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把它弄成那副鬼样子。” “兵器嘛,好用就行。” 褚逢阳笑着说道,素娆好奇的抖了下手,疑道:“兵器?” “你看这儿!” 酒娘子在手镯的宝石上按了下,手镯突然打开,跌落下去,她早有预料的接在手里,两相一合,镯子便互相嵌合,变成一个造型独特的手柄。 在手柄的另一头,一条细长柔韧的银丝垂在半空,悠悠的飞舞着。 “这是用冰蚕丝融成的软鞭,火烧不断,剑砍无伤,坚韧无比,灌注内力后更能摧金断玉,丝毫不比你的蛟蛇刃差。阿娆你的武功适合近攻,倘若遇到擅长鞭枪戟之类的高手,受限会很大,这个兵器正好能弥补此类的短板。” “这是我们商议之后,觉得最适合你的东西。” 化作手镯的样式佩戴,比较方便,也不易察觉,酒娘子顿了下,“青灯说你一点就通,鞭法相对简单,以你的天赋,稍加怜惜,定能如虎添翼。” 素娆接过玄铁手柄,握在掌心试了下,旋即扭头笑道:“多谢几位师父,阿娆定不负你们一番苦心。” “就知道你会喜欢。” 几人开怀大笑。 简单的用过午饭后,季明春他们拿着包袱,启程离开,素娆和言韫将几人送到宅外,再要送,就被他们拦住了。 “好不容易过点逍遥日子,你们小两口就别来添乱了,快回去。” 他们潇洒转身,缓缓离开。 这座宅子突然变得冷清下来,素娆看到言韫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目不转睛,低道:“有什么不对吗?我感觉你好像心神不宁。” “师父他们十多年不曾涉足江湖。” 言韫语气幽微,“此去,也不知会发生什么。” “他们是老江湖了,便有些麻烦也应付的来,真要有什么事,必然会传信告知你的。” “但愿如此。” 两人回到宅内,这时竹宴和小南也回来了,等到青灯醒来,迷迷糊糊的坐起身,就听到了季明春他们离开的消息。 他愣了会,低叱道:“这个老货,肯定是喝不过我,怕我醒来找他麻烦,这才赶着离开。” 言韫没接话。 他又对素娆问道:“那见面礼你收了吗?” “收了。” 素娆对他晃了晃手腕,俨然看到那根玄铁镯子,青灯脸色方才好了些,“这还差不多,没想到季明春平日里抠抠搜搜,这次居然舍得给你这么好的东西。” “你拿着,防身用。” 末了,他又恨恨的补了句,“不过这些终究都是外物,你还是要努力修习内功,争取早日破镜,别再被人打的遍体鳞伤的,丢人。” “是,徒儿知道。” 素娆耐着性子回道,人已经醒来,他们就没道理多呆,收拾整齐后下了山,找到了那车夫。 青灯头还疼着,二话不说直接钻了进去。 小南跟着爬上了马车。 言韫对素娆说道:“你们先回城,我还有事要办,晚些再回去。” 他没有明说,素娆就没有追问。 上车回城。 目送他们走远后,竹宴笑着的连方才垮下来,满是忧虑的看向言韫,“公子,咱们真要去吗?” “你觉得呢?” 言韫不冷不热的反问了句。 竹宴自知理亏,撇了撇嘴,这样大的事的确需要他们出面,可他们对公子…… 每次去那处,公子都不高兴。 “老爷子不是说,他来处理吗?公子又何必走这一趟。” “这种事,还是不劳烦祖父出面了。” “可是……” “没有可是。” 言韫不理会竹宴纠结的表情,目光落在天边的浮云上,喃喃自语道:“我定会为她,求个圆满。” 竹宴耳尖微动,不禁心疼的望着他的背影。 从来都是这样,也不知道固执什么,怕老爷子出面,伤了那两位的颜面,或是又闹得不欢而散。 所以不论伤心还是被薄待,都要自己去。 公子啊,你这又是何必。 第617章 古寺问安,封禁之地 大相国寺刚下过一场雨,山雾迷蒙,凉意袭骨。 禅音古钟悠悠荡荡,穿透稀薄的雾霭,直入人心,言韫缓步走在青石板上铺成的山道上,入了寺门,直往顶峰走去。 四十四殿笼着烟雨。 琉璃金瓦洗尽铅华。 在古朴森白的墙檐楼亭中,奢华又低调,雾冷之气驱散了凡尘的香火,置身其中,令人更觉清冷薄寒。 “言施主。” 路过的小僧纷纷向他合掌施礼,言韫一一回过,连他身后跟着的竹宴也难得收敛了平日里的跳脱顽劣之气,变得安静稳重,跟着一道还礼。 两人前后相差了数米,慢悠悠的走着。 鞋履踩在湿润的石板上,有些滑,有些黏,雨腥气伴着冷风灌进鼻腔,令竹宴不适的皱了下眉头。 下意识的想咳,可目光触及不远处的人影,又生生憋了回去。 “你就在这儿等着。” 那坚挺清冷的背影传来句话,竹宴脚步微滞,一时间,无数的话涌到喉头,哽的厉害,他想说‘公子我陪你去’ ‘属下就跟着不出声’‘我不要’…… 唇齿嚅了嚅,最后化作句干涩的应和:“属下,遵命。” 他望着那身影走远,没入青山碧影中。 那日也是这样。 策马出城,登阶而来,入了那禅院,三日闭门不出,世人只道言家世子抗旨拒婚,身边人只当公子逢场作戏,却只有他知道。 那禅院香案上,供奉了素先生的长明灯。 他知姑娘不敬鬼神不拜佛,不在意世间流言蜚语,刀剑加身,却依旧想替她求个周全。 带孝成婚,忤逆人伦。 跪经三日,以赎其身。 但这些,公子从未与任何人提起过…… 今日,亦是如此。 大相国寺四十四殿,有一殿偏居远处,是座封禁之地,寺中僧弥和香客不允许越界,由武僧镇守。 曾有传闻中说,这里面藏着宝经法典,旷世奇珍。 也有说是高僧坐化之地,不允许后人打扰。 不论外界如何猜测,数年来,从未有人能窥见其中的秘密,言韫抬指掀开眼前犹带水珠的树枝,望向远处那白墙青瓦遮蔽的殿宇。 眼底神色晦暗难言。 一阵疾风掠过,树林的另一端出现个穿着僧袍的老者,看到言韫后,止步合掌:“阿弥陀佛,好久不见,言施主。” “大师。” 言韫刹那敛尽了所有神色,一贯清冷平和:“不问自来,叨扰了。” “施主言重了。” 老僧语气温和而慈悲,波澜不惊的好似在诵经:“这次,施主要进去吗?” “是。” 言韫声淡且铿锵,卷着山间的寒凉阴风,落在老僧耳中,老僧轻垂眼帘,深邃的眉眼古井般幽静,含笑作揖道:“老衲受人所托,在此守门,除非此门愿开,否则绝不容人扰其清净,施主可明白?” “在下明白。” “好,那施主自便。” 老僧说罢阖眼,一拂衣袖,整个人凌空跃起,盘膝坐在了树梢之上,那树梢纤细,随风而震,可在他落下后,却犹如一片轻飘飘的羽毛般,好似没有任何力道。 树随风动,他亦随风动。 入定般沉寂。 若有外人见此场景必然瞠目结舌,大赞其武功高深,旷世难遇。 可惜此情此景,浩渺天地间,唯他们二人得见。 言韫默然的朝那方向颔首一礼,随即收回视线,朝着那殿宇走去,近了,更近了…… 丛生的杂草,锈迹斑斑的狮首铁环,爬满青苔的墙根和瓦檐,略有些掉漆的殿门…… 在风雪摧磨中,如一道的屏障般,摇摇欲坠又坚挺的护持着那院里的人……近十年光景。 大门深锁。 墙外的人进不去,墙内的人不出来。 他就站在这儿,一年、两年、五年、七年……从稚童到青年,从朝阳到黄昏,满心期许炙热,哀怜恳求,到最后淡漠死寂,再无波澜。 这道门从未开过。 不论刮风下雨,吹沙洒雪…… 始终安静。 就好似绝尘于这世间,不愿再有半点瓜葛,弃骨血,抛恩义,舍前尘。 刚回盛京时,他也来过一次。 那次也是这样,静静的站在这儿,盯着那扇门,直到黄昏日暮,残阳如血。 他带着满心倦意回府,在那温泉池里,才感觉冰冻凝涩的血液好似的回暖了一些。 也是那次,她推门而来。 一片水雾氤氲中,笑靥嫣然的将他险些失坠的神智拉扯回来,她什么都没问,插科打诨的搅乱了他的心绪,让他无暇去想其他。 她总是知道,知道怎么对付他。 素泠泠…… 想到这个人,念着这个名字,像一汪春水注入冰泉,静谧无声的化开了他体内的寒意。 言韫眸底掠过抹温热之色,再抬眼,周身的清寂之感悄然散去。 在他没察觉的角度里,老僧的眼皮微抬,睁开一条缝隙,异光掠过,似有所思,又很快垂眼掩去。 “孩儿言韫,请见父王母妃。” 男子清冷淡漠的声音响起在这方天地间,此殿封闭后,他来过数次,无一不是驻足静立,隔墙相望。 这是第一次开口。 声音飘过院墙,传入其中,一片死寂,静的好似没有半点人声,无人回应…… 言韫的心一点一点沉入深渊。 须臾,他眸光微凝,正准备再度开口,谁知里面突然回道:“何事?” 简单的两个字,平和从容,似佛音呢喃,又似惊雷炸响,隔着近十年的光景,传入言韫耳中。 这声音……分明是熟悉的。 又带着些陌生。 他一贯清明冷静的瞳仁微缩了下,饶是再镇定淡漠,还是忍不住出现了刹那的恍惚。 “父王……” 他唇齿相绊,半响后,才找回自己沉涩喑哑的声调,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难以启齿,挣扎半响,低道:“数年未见,双亲安否?” 院内寂静,过了会,他听那人回道:“一切安好。” “……你呢?” 没料到他会回问,言韫愣怔须臾,喉结滚动,一股陌生又茫然的感觉涌上心头,在心尖上滚了滚,似烈火灼烧,似钝刀研磨,又疼又酸…… 又悲又恸…… 他分不清到底是什么,只知道和他曾幻想过千百遍的场景截然不同,思量良久,他哑声道:“孩儿,亦安。” 第618章 查证难,李程无终 一场寒风吹过,卷起父子两人的衣袖,猎猎狂舞。 隔墙相望,久顾无言。 风不止息,拂过山间溪流,葱茏树海,直吹进盛京城内,马车摇摇晃晃的到了半月小筑。 小南率先推开车门跳下去。 “师父,到了。” 素娆在青灯肩头推了两把,青灯迷糊着醒来,撩起车帘看到外面的‘半月小筑’,迷离的神智回拢了些,“到了啊,你让人收拾个地方给我,我这段时日就住这儿了。” 他虽然是皇叔,但久居佛寺。 或是游离在外。 在皇城中是没有能够落脚的地方的,宫里规矩繁杂,又有宵禁,麻烦的很,他向来不爱住。 素娆深知他的脾性,笑应了声“好”。 反正半月小筑空院子很多,她答的干脆,青灯满意的捋须点头,“你让厨房多备些好菜好酒,为师还困着呢,先去找个地方补回笼觉。” 师徒俩在好吃懒做这一项上,有着惊人的默契。 话音刚落,青灯的身形就飘然出了马车,一溜烟进了半月小筑,守门的护卫只看到一抹黑影掠过,作势要去追,被素娆叫住。 “不用了,这是我师父,往后住在府中,让其他人留意些,莫要冲撞。” 护卫一惊,抱拳应道:“是。” 素娆下了马车,车夫将车架赶去小巷侧门,她和小南迈步入府,小南皱着小脸问道:“姐姐,他要和我们一起住吗?” “是啊。” 素娆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忽略掉他面上少许的别扭,低道:“这下好了,多了个人教小南练武。” 听到练武两个字,小南的眼睛亮了下,随即黯淡下去,狐疑道:“他行吗?” “当然行,我都打不过他。” “那他要不肯教我呢?” 小南捏着拳头,仰面问道:“我可以揍他吗?” 素娆:“……” 她好笑的按下他蠢蠢欲动的拳头,没好气的戳了下他的眉心:“你个小孩,怎么这么暴力,不过……” 听她话音一转,小南有些委屈的脸上挂起了巴望之色,她笑着接口道:“不过你可以揍他,师父他老人家不甘寂寞,有你缠着,想来也很高兴。” 毕竟她这个孽徒现在诸事缠身,没时间在他身边聆听教诲。 ——听他唠嗑,挨他‘毒打’。 闻言,小南跃跃欲试:“好,那我现在就去。” 他脚底抹油,准备冲过去找青灯大战三百回合,素娆连忙拉住他,想提醒他不要打扰师父休息,话到嘴边,突然想起这孩子除了对她比较体恤外,其他人…… 罢了。 他心中压根没这个概念。 素娆柔声细语的补充道:“现在不行,以后师父她老人家睡觉的时候,你不可以找他打架。”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素娆定定的看着他,须臾,小南败下阵来,恹恹的垂着脑袋道:“那好。” 她以为这样规定,两人就能和睦相处。 谁想到因为这句话,青灯接下来好些日子只要睡着,就有人蹲在窗外两眼幽幽的看着他,像是盯上了猎物的小兽。 又或者是他睡眼惺忪的醒来,还不等彻底清醒,迎面就砸来一只拳头。 “打架!” “老头,打架!” “老头,你睡醒了吗?起来打架?” “老头,你睡着了吗?没睡着起来打架……” 循环往复,青灯不胜其扰,拉着素娆告了好一通黑状,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素娆和小南说完就让他自己去玩。 她找到赵阿福,说了青灯大师在府中暂住的消息,让他收拾客房出来,并着人过去伺候。 安排好一切后,去了京兆府。 那牌楼悬尸的命案至今还是个谜,不能弃之不顾,素娆的到来让京兆府迎来一阵兵荒马乱。 她不是第一次来。 却是擢升京西南路提刑后,第一次登门,上到京兆府尹盖衡,下到守门的士兵,看到她皆是面色骤变。 一路恭敬将她引至后台,命人上了茶水和点心,盖衡坐在她对面,面对那巧笑倩兮的脸,略有些紧张。 眨眼功夫,喝了三杯茶。 手搓着官袍袖口,踌躇着不知该说什么,憋了半天,小声试探道:“素大人,你今日过来……” “询问下牌楼的案子进展如何。” 素娆省去了寒暄客套,开诚布公的问:“关于那死者的身份,查到什么了?” “这……盛京城人流量太多,一时半会查不到他的身份,不过下官已经让人去户籍所那边查证,还拿着画像,挨家挨户去找了。” 说到这儿,盖衡不禁心虚,低道:“可能还需几日的功夫。” 盛京城中常住人口几十近百万,这还不算来往的客流,要想找一个人的身份,的确不容易。 素娆也能理解。 “那尸身现在何处?” 她问。 盖衡不假思索的道:“尸体就在衙门后面的停尸房里,大人要去看看吗?” “既然都来了,那就去。” 衙门的仵作验尸自有一套流程,但未必能详尽查验线索,保险起见,她经手的案子都会亲自验尸,以求妥当。 盖衡如释重负的站起身,热心的领着她往停尸房走去。 以前两人对坐不觉得有什么,可今时今日,她是京西南路提刑,算起来,官职比他还要高。 哪怕说话行事与往日丝毫不差,但盖衡与她说话时,心里总是悬着的。 去的路上,素娆想起一事,“李程的案子后来没查到什么吗?” “没有。” 京兆府派出了大量的人手追查,最终还是无疾而终,甚至盖衡都开始怀疑是不是差错了方向。 “李程的爹娘已经赶到了,日前去义庄认了尸,赶着追问凶手……” 素娆侧目看他,“然后呢?” “哪儿还有什么然后……” 他想到那场景就额角抽疼,轻叹道:“像这样的无头案子太多了,盛京这么大,每日发生的案子没有十桩也有八桩,也不是每个都能抓到凶手。” “他娘伤心欲绝,不肯罢休,不小心抓花了一个衙役的脸……被带走了,看那架势,日后还有的闹呢!” (本章完) 第619章 高僧还俗,异同之处 盖衡觉得他这个京兆府尹当得十分不容易。 嗟叹不已。 素娆没应声,跟着他受了一路的礼,终于到了停尸房,所谓的停尸房就是一排简陋的泥瓦房,上面开了个通风口。 里面用矮凳支起几块薄板,尸体放在上面。 白布蒙面。 周围洒着些防虫除味的药粉,即便如此,还是掩不住扑鼻而来的尸臭。 尤其时近五月,温度回暖。 尸体的腐败速度更快。 不仅恶臭难忍,还容易招惹虫蝇,驱之不尽,所以衙门内鲜少留存尸身,一般由仵作验看后,要么着家眷领走,要么送到义庄。 或是直接拖去乱葬岗瞒了。 这人因情况和桃花宴抛尸案相似,盖衡特意将他留置。 “素大人,靠左那具就是,这是面巾和手套。” 差役送来东西,递给素娆,素娆面不改色的换了,推门而入,盖衡想了下,还是站在门边,强忍着作呕的欲望,翘首以盼。 白布周围蝇虫振翅,盘旋不散。 她刚揭开白布,它们就一窝蜂似得涌了上去,钻进那溃烂的皮肤创口处,啃食血肉。 “致命伤在脖颈,割喉……放血,失血过多而死……” “口腔有血,牙根松动,舌头被剪。” “手脚上有束缚伤,双腿膝盖淤血,久跪所致。” 她验尸所得与仵作尸案上写的倒是相差不大。 不过…… 这些伤都是生前受到折磨所致,能把这样壮硕的男子制服,绑起来,挪动移尸。 说明凶手本身力气不小。 而且心理素质很强。 这一点,和杀害李程的凶手不谋而合,又都是故意抛尸滋事,不怪盖衡作出那样的推断。 不同的是李程遭人拔舌剜眼,此人的双眼却完好无损。 只剪了舌头。 素娆定定的看着尸身良久,视线在他身上逡巡,未曾放过每个细节。 细节…… 她目光擦过那手时,乍然凝住,随后掏出那浸了药香的帕子掩住口鼻,俯身凑近,仔细查看。 此人左手食指指关节和大拇指尖皆有一层厚茧,在青黑的皮肤上显得十分突兀。 这个位置…… 怎么会留下茧子? 素娆抬起瓷白的手,在半空比划了一二,蹙眉思索半响不得解。 遂暂时搁下了。 “大人,你可有发现什么?” 盖衡见她精立不语,若有所思,连忙出声问道。 素娆背对着他摇了摇头,“暂无。” 听了这话,盖衡不禁失望的抿平了嘴角,这个结果他早就料到了,毕竟这死者仵作仔细验过几回,要有线索,也等不到今日才发现。 “大人看完了就赶紧出来,不然沾了上那尸臭味,好几天都散不了。” “知道了。” 其他位置素娆都看过了,除了头部,按理来说此人死因已明,无须再浪费时间,但她出于谨慎和习惯,还是走到了尸体的头顶位置。 拆开发束检查。 这一查,令她眼神微凝,扭头对盖衡道:“盖大人,劳烦给我找个剃刀来。” “啊?” 盖衡一时没反应过来,“要剃刀干什么?” “给他剃头。” 素娆面不改色的回道。 这下盖衡的脸色更加难看,“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人都死了,还用得着剃发吗……” “你说呢?” 她凉凉的看了盖衡一眼,盖衡心中一颤,再不多说,连忙吩咐人拿来了剃刀。 他心惊肉跳的看着素娆手起刀落,十分娴熟的把那脑袋剃成秃瓢。 “盖大人,你过来看。” 素娆剃完,放下刀,对盖衡唤道,盖衡不想过去,可触及她的眼神,咬了咬牙,还是磨蹭着往前走了几步。 “大人,怎么了?” “你站那么远能看到什么?过来些。” 密密麻麻的苍蝇和溃烂的皮肉闯进眼帘,臭味熏人,盖衡生怕闻一口就会昏死过去,忙用袖子遮住口鼻,挪到尸体旁。 素娆指着那光秃的头顶:“你看,这是什么?” 顺着她的手指望去,盖衡面色微变,甚至连屏息都忘了,急道:“这,这不是戒疤痕吗?” “是。” 和尚头顶的戒疤痕。 看戒疤的个数,此人以前还是个高僧,居然蓄发还俗,那疤痕是用烟头所烫,再长不出头发,从外面看不出异常。 但只要仔细披散开来,很快就能发现。 他那左手上位置奇怪的茧子,想来是常年捻珠念佛所致。 “居然是个还俗的和尚……” 盖衡脸色青白,苦笑道:“仵作验尸太不仔细,居然没检查。” 素娆没理会他的抱怨,垂眸扫了眼地上的发团,粗略做了个估算:“按照蓄发长度来看,约莫二十六七寸的样子,如果他还俗后没有修剪过,那大概是四年前。” “四年前什么?” 盖衡嘴比脑子转的更快,话刚说完,惊觉失言,连忙补救道:“大人是说,这和尚四年前还的俗?” “嗯。” 素娆解释道:“人的毛发生长周期是有迹可循的,能做个粗略的推算。” “看来得让底下的人加紧速度,早点找到他生前的踪迹,这样才能查清楚是谁杀了他。” 越是这样,盖衡越是心急,他冲素娆试探道:“大人,你看凶手杀人的手法,还有故意抛尸的行为,他们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不乏这个可能。” 素娆没有把话说死,在查清楚真相前,一切都要留有想象的余地。 盖衡这些日子一直在惦念此事,此刻听她说的模棱两可,更是焦虑。 “如果两宗命案出于同一人之手,那他肯定还会再杀人的,这种人行凶完全没有道理可讲。” “嗯。” 最怕碰到的就是这种凶手,因为他们防不胜防,更难抓捕。 深藏人海,人人皆可是他。 素娆看到盖衡愣怔连捂鼻子的手都拿了下来,像是全然忘记了自己还在停尸房里,只一个劲儿盯着尸体看。 或许是替坎坷的前途担忧。 毕竟京畿重地发生的每一桩案子,对他而言,都是沉重的负担。 素娆将尸身用白布重新盖好,和失魂落魄的盖衡前后走出院子。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再泼他一盆冷水。 “盖大人,两桩命案若真是同一人所为,那确实麻烦大了,此人行事如此周密,杀人手法娴熟,你觉得,他手里会只有这两条人命吗?” 第620章 十七骨,克亲命 分明春光明媚,艳阳高照。 盖衡却觉得不知从哪儿吹来一股阴风,顺着脚底爬到了尾椎骨,引起一阵颤粟。 “那,那这……” 他瞪眼张唇,如遭雷劈,讷讷不知所云,素娆看她一眼,“那牌楼离梨园故地远吗?” “不远。” 盖衡思索下那块区域的布局,连忙道:“就隔了两三条街。” “上次搜查枯井的时候,找到李程后就没有深入搜查对吗?” “对。” “那就找人把那片区域从里到外,掘地三尺的再找一遍。” “找什么?” “尸体。” 素娆贴着墙壁走,脚下踩着树荫,慢条斯理的回到:“如果是同一人所为,那他肯定有自己习惯的抛尸地点,梨园故地那块儿,可能性最大。” “自打李程的尸体在那儿发现后,那片区域就增加了巡城的卫兵,要想挪尸很难做到不被发现。” “去找找看盖大人。” “这两桩命案蹊跷的相似处,究竟是巧合,还是蓄意而为,埋藏深远,或许能从中找到答案。” 素娆逐渐走远。 盖衡目送她远去,站在树荫下思索了会,双手合十朝着天空拜了拜:“老天保佑,找不到,什么都找不到……” 他一路碎碎念着回了衙门,找到捕快班头,命他们清点人数,再次朝梨园那废墟赶去。 花了两日功夫。 京兆府的人马将这儿掘地三尺,累的口吐白沫,总算把里外清理了一遍。 然后盖衡望着眼前这十七具尸骨陷入了沉思。 任谁都看得清楚他心情不是很好。 “大人,这,这怎么办?” 京兆府的人你推我搡,最终有人按捺不住,上前询问那站得笔直,犹如石化的上司。 盖衡恍若未闻,一脸生无可恋。 他这京兆府尹做的太难了,雷霆重击一个接着一个,连喘口气儿的功夫都不给他,他不想干了! 他要撂挑子走人! 悲愤、绝望、哀苦、心累、种种情绪在心底揉碎了,铺平了,然后一股脑塞到喉咙里,他被自己口水呛了下。 对上四周神色各异的下属们,最终扶额叹气,“都看我干什么?把尸骨搬回衙门,然后派人去提刑司,请素大人过来一趟。” 最坏的结果……还是被他们遇上了。 “卑职遵命。” 衙役们赶忙去找板车之类,将尸骨裹好,送回衙门。 他们为了不引人注意,走的都是些小巷。 然而这样还是被不少百姓看到,于是乎,京城又发生命案的消息传出,传到后面,越来越离谱。 “那凶手青面獠牙,是地狱来索命的恶鬼,一夜之间杀了几十个人,那衙门拖车的人手都不够用,来回跑了好几趟。” “胡说,我听说是梨园烧死的那些人回来索命的,不然干嘛都把人杀在梨园里。” “你们说这也真是邪门了,那女提刑没来的时候,城中太太平平的,就没死过几个人,怎么她一来,这命案就没断过呢。” 渐渐的,话题又从命案回到了素娆身上,风向逐渐开始转变。 “你这么一说好像也是。” “先是徐老先生被杀,然后桃花宴抛尸,太学学子身死,紧跟着又出了这么大一桩命案,死了那么多人……你们说,会不会是被她克死的?” “听说她刚出生不久,谢家获罪,老太师身死,她娘病逝,她爹下狱,次年,谢家二爷战死边关,仔细想想,曾经显贵煊赫的谢氏就是在她出生后开始落败的。” “她身边的人一个一个死了,而她却活的好好的,她啊,天生就是个克星的命,注定孤寡,可怜那言世子云端谪仙,光风霁月,竟要娶这么个丧门星。” “言世子不会也被她克死?” “难说,但也不缺这个可能,这婚约的消息一放出来就死人,可见是个不祥的征兆,希望言家能考虑下这么婚事,千万别误了世子一生……” “别说了。” “干嘛,还不让人说话了?” 妇人扭头吐掉瓜子壳,正准备卯足了力气骂人,就被她旁边的扯了下袖子,然后拼命往她身后使眼色。 妇人满不在意的回过头,待看清楚勒马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几道人影后,脸色煞白,手里买菜的篮子哐当一下掉在地上。 倒出几捆青菜和一根白萝卜来。 她两股战战,对上那为首女子狭长妩媚的凤眼,竟没胆色挪动一步。 “说啊,怎么不说了?” 素娆垂眸浅笑,双腿一夹马腹,朝前走了几步,那妇人僵硬着手脚,眼睁睁看她越来越近,直到那马儿鼻间的湿气都快贴到她脸上了,素娆才懒懒的扯了下缰绳。 “我克死我爹,克死我娘,克死我祖父,我天生命硬,注定孤寡,说的不错。” “然后呢?” “素大人……素大人,民妇胡乱说的,当不得真,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和我这种刁民计较。” 其他人瑟缩着挪到墙根上,憋红了脸不敢吱声。 唯独那妇人退无可退,僵硬三息后,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额头眨眼就红了一片。 再磕下去,皮都要蹭破了。 但素娆就这样轻淡的笑着,不说话,也不叫停,好似看戏法一样,等着看她能做到什么份儿上。 妇人磕的额头生疼,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一般做到这种份儿上,那些要点脸面的千金小姐们都不会再与她计较。 怎么这个人……像是铁石心肠。 “素大人,为着这点小事,难道您要逼死民妇吗?” “这点小事?” 素娆直接被气笑了,她身后的荀泽礼等人更是怒不可遏,挥鞭就要上前,她抬手制止,好整以暇的坐直身子,笑道:“你辱我便罢,还带着些故去的人一道编排,我不与你计较是我心虚,我与你计较就是仗势欺人,蛮不讲理。” “好啊好,感情道理都是随你讲的,你卑贱、你潦倒、你一贫如洗,所以我就合该忍受和原谅你。” “是这样吗?” 一字一句,似是从她唇齿中磨碎了,吐出来,沁着冰,透着寒。 她仍旧笑着,笑的凤眼泛着亮光,灼灼逼人。 (本章完) 第621章 抓人入狱,收网暗哨 妇人脊骨一阵发麻,对上她的笑眼,悚得头皮都要炸开了,“不,不是这样的……” “大人菩萨心肠,民妇,民妇……” 没人替她说话,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要怎么解决眼前的麻烦,只噙着泪不停的摇头。 “那你可说错了。” 素娆含笑端坐,抹了把垂散碎发的鬓角,手中缰绳凌空挥了两下,划出凌厉的尖啸,嗤道:“我这人从没什么菩萨心肠,那些风言风语我先前不计较,那是懒得和你这种臭鼠杂鱼浪费时间。” “可这次,我改主意了。” 她最后一个字落下,民妇略显臃肿的身子跟着抖了抖,惶然的抬起头来。 “大人……” “泽礼。” 素娆淡淡唤了声,荀泽礼应声催马而出,立在她身侧,“大人有何吩咐?” “把她给我带回大理寺狱暂押。” 荀泽礼意外的看了她一眼,见她神情轻慢懒散,不以为意,遂垂眸应道:“是。” 他招呼了两个银雪卫上前,作势就要拿人。 民妇一听到大理寺狱立马慌了神,她以为顶多就是训斥一顿,再不行挨两鞭子,怎么就要关进大牢里去了呢? 衙门的大牢对寻常百姓而言是有进无出的地方。 比阎罗殿听着更骇人。 “素大人,素大人你不能这样,你这是公报私仇……民妇没有犯事,民妇……” 妇人手脚并用的爬起来,拼命往人群里钻,但之前还和她一起说闲话的街坊这会看到她,如遇瘟神,避之不及。 她走到哪儿,哪儿立马空出来一大片地方,让她躲无可躲。 银雪卫抓她不费吹灰之力。 民妇胡乱的蹬腿挣扎,作困兽之斗,素娆好整以暇的打量着她,玩味笑道:“你未免太瞧得起自己,抓你,是你煽动人心,图谋不轨。” “这点伎俩,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妇人面上惧色更重,嘴硬道:“你,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就算当了大官儿,也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把人抓进牢里去。” 素娆懒得与她浪费唇舌,淡道:“塞上嘴,带回去。” “是。” 一个银雪卫直接扯下她腰间挂着的一个布袋揉了揉,塞进她嘴里。 然后不知从哪儿找了截绳子,绑住她的手,将人扯在马后,转身朝大理寺走去。 目送他们离开后,围观的百姓战战兢兢,一见到素娆目光扫来,个个呆若木鸡,怕她继续算账。 毕竟他们刚才也跟着说了不少的坏话。 素娆却没理会他们,扭头对荀泽礼问道:“让他们收网回衙。” “好,卑职亲自去。” 荀泽礼俊朗的面上浮现抹狞笑,“这次,一定要让背后使坏的那些王八蛋付出代价。” “去。” 素娆微微点头。 荀泽礼又带了两人离开,顾城驱马走近她,低道:“看来咱们放出去的暗哨没有白费,我就说怎么流言总是针对大人你,有人想坐收渔翁之利。” “这城中,想搅黄这桩婚事的人太多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逮到两条大鱼。” 素娆的视线一一从在场的人身上掠过,到某处时,那人对她轻轻点头,随机压低了头,转身离去。 她眼底笑意更深,收回视线,不再多言,调转马头继续往京兆府而去。 一切等办完正事再说。 在她走后良久,那处百姓聚拢不散,仍然心有余悸,那街口的二楼靠窗位置,一人摇扇支颌,听他们抱怨,乐不可支。 蓝衣少年立在他身侧,蹙眉道:“好巧,这样都能遇到这位素大人。” “是挺巧的。” 陆珩展袖含笑,斜睨了他一眼:“只有有心,哪儿会缺少巧合呢?” 津无度闻言顿悟:“怪不得公子不去望海楼,偏挑了这处地方喝茶。” “这儿是天街主干道,消息流散最快的几个地方之一,提刑司的暗哨近来专挑这些地方挪动,我就知道她有所谋,没想到啊……” 陆珩嘴角笑意逐渐扩大,半趴在窗柩边上朝外望,意犹未尽道:“这场戏挺有意思,我喜欢。” “公子。” 津无度看着他,欲言又止。 陆珩摇扇的频率慢下来,收回视线,倚窗笑道:“有话就说。” “公子,你对素姑娘这般关注,明显在意她,又为什么要促成这桩婚事?” 这个疑惑在他心中盘旋许久。 闻言,陆珩眼中笑意有刹那的凝滞,随即化开,是一贯融融桃色,艳烈温柔,他笑问:“这两者冲突吗?” “难道不吗?” 津无度摇头表示不明白。 外面都说陆小官人风流多情,遍地桃花,这话倒是不假,美人绕膝也不假,他见过公子左拥右抱,对那些美人极尽温柔,调笑打趣。 但素姑娘是不一样的。 那望海楼的兰苑,珍藏的千山雪,酒窖里的名酿,特意赶去送的贺礼…… 公子看她的眼神,他总觉得比旁人多了些什么…… “无度啊,你觉得我喜欢她?” 陆珩一针见血的问道,津无度没敢吱声,他见状不禁笑了,“我是喜欢她。” 津无度被他的坦诚惊得瞬间抬起眼帘。 “公子……” “这样有意思的人谁不喜欢呢?” 陆珩微微仰面,感受着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洒在面上的温柔暖意,闭目低笑道:“无度啊,公子今日教你一句,在意的东西,喜欢的人,就是要想方设法的让她变得更招人才行。” “这样,喜欢起来才有意思。” 无人问津的东西,他陆兰幽从来不屑于多看一眼。 他喜欢摘花。 摘那朵开的最美,最夺目,最绚丽的花,然后把它种在自家后花园里,它扎根的那一刹那,于他而言,花期就已经结束了。 花是这样,人也是这样。 “你明白了吗?” 陆珩笑意幽幽的望向津无度。 津无度茫然的眨了眨眼睛,这番话听着好像有点道理,但仔细一想,好像又不太对劲。 他是没什么感情经历,可不该是这样的。 就好比蠢东西喜欢吃肉,那它就不允许旁人碰它的吃食,动辄呲牙咧嘴的威胁低吼。 畜牲依靠本能,尚且知道护食。 而人有血肉,又怎么抵得住本性的贪婪和嫉妒? 想归想,作为一个合格的护卫,他坚定的拥护自家公子的一切决定:“公子说的对,属下明白了。” (本章完) 第622章 案悬验尸,一碗排骨汤 京兆府衙门停尸房外。 尸体在院中列成一排,整齐的摆放着,素娆和盖衡看着这些尸骨,神色凝重。 “一共十七具,加上李程和这个还俗的和尚,死在那人手里的共十九人。” 十九条人命啊。 盖衡心头如压巨石,“这些尸体腐烂的厉害,有些甚至变成了白骨,形容分辨不清楚,身份无从查证。” 衙门最怕的就是这种白骨案。 “素大人,听闻你在云州时,勘破过一桩涉及数百人的白骨案……” 他旧事重提,希望素娆能够出手相助。 素娆一边观察着这些尸骨,一边道:“晚些时候我会替它们画骨描像。” “那可真是太好了。” 盖衡如释重负,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感慨道:“本官多年不曾遇到这么凶残的杀人犯了,一定要赶在他再次动手前,把人给抓住。” 不能再让他继续杀人。 “这些死者最早的死于四年前,尸骨上遍布伤痕,可见死前受到了极大的折磨,再顺着他们被杀的时间来看,越往后,凶手杀人的手法逐渐变得简单高效,抛去了冗杂的部分。” 这样一来,他所暴露的心理诉求就会越发明显。 从李程与和尚的尸体来看,凶手对于舌头似乎有种格外的憎恶,他可以一刀毙命,却选择让人在失血的痛苦和对死亡的恐惧中缓慢死去…… 还有他们膝盖的伤…… 素娆走到尸骨近前蹲身观察,一连看了几个后,终于在盖衡他们疑惑的目光中,拿起了两根腿骨。 “你们看……” “这些腿骨上有不同程度的骨裂,是受暴力外伤所致,尤其是死的最早的这位,还能看到骨茬。” 盖衡和顾城他们围了过来。 “杀人不过头点地,这个人心里扭曲的很,硬生生把人给折磨死。” 顾城蹙眉说道。 盖衡看到了些不一样的东西,“如果凶手是为了折磨的话,不会只打断腿骨,而且后面的这些尸骨,骨裂的程度越来越小,到后面几乎就没有了。” “这说明凶手的目的不在断腿。” 他脑海中灵光一闪,急道:“李程他们的膝盖上也有伤,但像是下跪所致,难道骨裂是因为这个原因?” 逼着死者下跪? “盖大人说的不错。” 素娆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下跪这个举动代表许多含义,或是尊敬,或是身份,又或是伏罪受罚,看凶手行凶的手法,我更偏向于第三种可能。” “他将自己视作裁断者,制定规则,又享受决定和玩弄他人性命的快感,以杀人取乐。” “但这种人杀人都有固定的模式和选择对象。” “死者的死因大致相同却又各有不同,这很矛盾,我还没想清楚,或许,其中缘由只能等查到他们身份后才能知晓了。” 盖衡:“……嗯,对。” 他好像,大概听明白了。 但这些结论到底是怎么得出来的,他就有些迷糊。 素娆一回头就看到盖衡他们似懂非懂的神色,思索了下,轻笑道:“连环凶手作案大多有迹可循,见得多了,也就很容易发现了。” 盖衡想到云州那些案子,一时哑然。 他宁愿从未遇见过。 “那现在怎么办……” 他问。 素娆站起身来,问了句风马牛不相关的话:“有水吗?” “额……有,有,来人啊,给素大人倒些茶水……” 盖衡话还未说完,顾城立马道:“不是茶水,端些清水过来,再拿点皂角,我们大人要净手。” 立马有衙役去打水。 盖衡愣了下,意识到他会错意,尴尬的笑了下,等素娆仔细的洗完手,他急不可耐的道:“素大人,你看这……” “先吃饭。” 素娆抬头看了下时辰,“等吃完饭我就替它们画骨描像。” “好。” 盖衡听她有了安排,心下稍定,命人看守尸骨,然后领着素娆他们几人朝饭堂走去。 衙门里都有灶房。 此时正好是饭点,院子里熙熙攘攘的挤了一群人,胡乱的侃天侃地,见到他们过来,赶紧搁碗行礼。 “大人好。” 盖衡点头朝他们示意,看向素娆道:“这儿人太多了,不如还是让他们送去后堂用饭。” “不用那么麻烦,吃个饭而已,人多热闹。” 素娆自顾自的找了个空桌子坐下,还招呼盖衡一道,顾城他们过去端菜。 “京兆府的伙食不错啊,今天居然有海带排骨汤。” 顾城捧着个砂锅走来,其他人也各自端着些菜碟,很快摆了一桌。 小葱炒豆腐,鲜笋焖肉,红烧狮子头…… 相当丰盛。 “动筷。” 这桌素娆身份最高,她发了话,其他人也就不再拘着,抓起碗就开始吃,老黑边吃边抱怨道:“今早出门都没来得及吃早饭,饿死我了。” “那能怪谁,还不是你昨天没写完字帖就跑去睡觉,不过荀泽礼发脾气,罚你抄书。” “我困嘛……那些字都长得大差不差,歪歪扭扭,看得我直打瞌睡。” 几人闲聊的功夫筷子抡得飞起。 吃的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顾城还不忘夸赞道:“你们这儿厨子不错,当然比起我们谭娘子,还是差了些。” 盖衡闻言艰难的扯了下嘴角,就这面前那盘小葱拌豆腐吃的很斯文。 见他这般拘谨,老黑热情道:“盖大人,你赶紧吃啊,这排骨汤味道不错,来来来,骨头给你,你可是主家。” 说着,他夹起砂锅里的排骨就搁到了盖衡碗里。 动作太快以至于盖衡连拒绝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他盯着碗里那块排骨,突然反胃的更厉害了。 再看素娆和顾城他们。 这一个个精神抖擞,胃口绝佳,好似刚才验尸的事情对他们没有半点影响。 “你们,还能吃得下?” 盖衡干瘪的问道。 老黑刚啃完一块排骨,闻言抬头,诧异道:“怎么了盖大人,是这些菜不合你的胃口吗?” 盖衡:“……” 刚才看过一堆白骨,他再好的胃口也吃不下排骨汤啊。 老黑对他的‘隐情’一无所查,吃的十分欢快,顾城看到他盯着那块排骨苦大仇深的模样,似是明白了,笑道:“我们大人说了,吐着吐着就习惯了,饭还是要吃的。” 他们再血腥反胃的场面都见过。 现在这些小风小浪,已经影响不到他们了。 (本章完) 第623章 苻氏门,管教之论 盖衡心情复杂的吃完了这顿饭。 饭后,素娆在停尸房花了大半日的时间,将这十七具尸骨的画像描好,交给了京兆府寻人。 趁着夜色未至,回了趟大理寺。 提刑司设在大理寺内部,暂时没有牢房,无法安置抓回来的那些人,所以荀泽礼他们将人送到大理寺暂押。 这种面子他们肯定是要给的。 毕竟素娆和言世子成婚后,不仅是提刑,还是他们顶头上司的夫人…… 牢头亲自带人去把抓来的人安置好。 荀泽礼没费什么功夫,稍加手段就让这些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老底儿都交代了。 “大人,这是他们的供词和画押。” 素娆接过随意的翻看了几张,顿时乐了,“赵家小姐,李家郡主,汪家小姐,林家小姐……” “我这么招人恨吗?” 她挑起一边眉头,奇怪的看向荀泽礼,荀泽礼认真思索了会,正经道:“多少有点。” “其他人就算了,这位汪小姐……” 宫宴时她和陆兰幽私会,梨花带雨的跑开了,难不成到现在还恼恨她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素娆有些无语。 “汪宝瓶此人心眼比针眼都小,被她惦记上,你自求多福。” 荀泽礼幸灾乐祸的撇撇嘴。 “自求多福的人是她。” 素娆面不改色的从供词里刷刷刷抽出几张,丢给荀泽礼,“把这些送去他们府中,告诉那几位大人,再有下次,就别怪我越俎代庖,替她们管教女儿了。” “你倒是会省心。” 荀泽礼接下。 素娆又往下看,直到翻到其中一张时,指尖蓦地顿住,在那边角上揉了揉,若有所思。 “苻氏的……” 凑过来看了眼,荀泽礼伸手就要去取,“怎么还漏了这张,给我,我一起……” “不用了。” 素娆眸光微凝,定在那供词上,随后唇角扯出抹极淡的笑意,“这份供词,我亲自送去。” 荀泽礼看她眼底盈笑,粲然流华,总觉得有哪儿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那好。” 他撤回手,悄然看了眼素娆,这回奇怪的感觉又消失了,她把玩着那供词,一如既往的散漫慵懒。 或许是他看错了! 怎么会觉得她在提起苻氏时,有种诡异的兴奋感…… 苻氏大宅前。 素娆垂袖而立,仰面望着那笼罩在灯火中的匾额,幽淡的光芒摇曳,高楼朱门,还未踏进,肃穆压抑之感扑面而来。 她孤身一人,谁也没带。 安静的站在石阶前,好似要与那浓墨似得夜色融为一体。 马蹄和车轮碾过长街,由远及近。 “公子,到了。” 有人提醒了句,紧跟着一人下了马车,车驾离开,那人似乎顿了下,转身朝素娆的方向走来。 不甚确定的问了句:“素大人?” 素娆闻声侧目,看到青年一袭峨冠博带,锦衣华服,朝她合袖作揖,文弱的眉眼十分和气。 “夜色浓重,在下还以为认错了,没想到真是你。” “七公子,幸会。” 素娆含笑还礼。 来人正是大相国寺有过一面之缘的苻七公子,苻筠,字清离。 “弘文馆的事情很忙吗?七公子居然这么晚回府。” 素娆寒暄道。 “近来是有些忙,只是吾等杂事不比素大人要紧。” 苻筠看了下府门,又看了下素娆,迟疑道:“不知素大人此时过来……” “有事拜访苻家主。” “你要见我父亲?” 苻筠有些意外,奇怪道:“是有什么公事要谈吗?” “算是。” “这个时辰,父亲应该在书房,不如素大人随我入府,我去请他。” 苻筠的提议正合素娆心意,“那就劳烦七公子了。” “哪儿有,素大人不必客气。” 苻筠做了个‘请’的手势,引着素娆进了府,府中婢女小厮见到他们纷纷行礼。 他边走边道:“听吟儿说,上次伯父他蒙冤入狱,还是素大人从中帮了些忙,多谢你了。” “举手之劳而已。” 苻筠轻笑,“素大人果然和吟儿说的那样,是个淡然的性子,对了,还没恭喜你和言世子将结鸳盟,待你们大婚时,在下定去恭贺。” “届时一定给七公子下帖。” “好。” 两人说这话到了正厅,苻筠招呼婢女上了些瓜果茶点,叮嘱她稍等片刻,随后离开。 素娆坐在厅中等着。 内外侍候的婢女时不时朝她看来,很是好奇,默默用眼神交流着。 不多时,有人过来。 素娆抬眸望去,苻筠为首踏入了正厅,面上有些愧色,“很抱歉素大人,父亲书房中有贵客在,不便前来。” “看来是我来的不巧了。” 素娆心中不免失望,站起身,苻筠见状立马道:“父亲他虽然脱身不便,但吩咐长兄过来,有什么事,你与他说也是一样的。” 说着,苻筠侧身后退两步。 一道人影自夜色中拾阶而上,逐渐出现在厅中灯火里,身形高大修长,还是个熟脸。 “素大人。” “苻侍郎。”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见礼。 三司会审时,素娆见过身为刑部侍郎的苻弦,他和宋巡关系紧密,与她诸多分歧。 但今日易地而处,两人就像是没有这回事一般,客气的寒暄了两句,直奔主题。 “素大人乘夜而来,不知有何指教?” “是这样的,近来城中关于本官的流言甚嚣,本官抓了些故意寻衅滋事的,审了一审,谁知还真挖出了些东西。” 素娆拿出那供词,递了过去:“侍郎请看。” 苻弦将信将疑的将东西接过,苻筠站在他身侧,随意扫了一眼,面色微变,“这……” “这也太胡闹了。” 苻弦抿唇未语,攥着供词的手指收紧,几乎捏起了褶子,面上阴晴不定。 “光凭刁民一面之词,或许……” “除了他们的一面之词,还有苻小姐交付的珠串,那是串上好的南红,市面上并不多见。” 素娆不疾不徐的笑着解释道,“又或者,待明日侍郎你亲自来趟大理寺狱,详审一二。” “审就不必了。” 苻弦冷着脸道:“此事是我小妹做的有欠考虑,府中日后定当严加管教。” 素娆未置可否,垂眸轻笑道:“朱雀门前出言轻侮,坊市街上造谣生事,贵府的人似乎总喜欢与本官过不去。” “这有的人尚能管教,可管不到的怎么办呢?” (本章完) 第624章 冠礼,同庆 她含笑发问,话音却是冷的。 苻弦听她意有所指,不悦的沉眉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 素娆看他神色未有波澜,全是愠色,话音一转,笑道:“本官在上林郡查私矿案时,遇到过一个人,似乎和苻氏有不小的渊源。” 苻弦蹙眉,“哦?是吗?这么巧?” “他在江湖上有个响当当的名号,叫做‘残骨手’,或许这样说,大公子还不熟悉,那换个说法,他姓韩。” 听到姓‘韩’这两个字时,苻弦的眉峰猛跳了下,下意识有些不祥的预感。 上林郡,私矿案。 府中这数月来,频繁派往南境的高手…… 还有那许久不曾露面的…… “姓韩?韩这姓氏太常见了,没什么印象,我苻氏百年世族,兴盛繁茂,妄想攀关系的人犹如过江之鲫,谁知道是真是假。” 苻弦第一反应是先撇清关系。 他到此刻才明白,那份供词根本不重要,这才是她的真正目的。 “大公子说的是,真真假假,面对面方能辨个明白,我可是很期待这一天。” 素娆含笑揖手,“夜深了,本官就不打扰了,劳请大公子替我向苻家主问好。” “告辞。” 她对苻筠点头致意,苻筠方才听他们说话似是而非,心中有些不安,遂追上去。 苻弦在厅中站了片刻,突然惊醒般朝着后院赶去。 “素大人,素大人留步。” 素娆走出一段距离后被苻筠追上,他气息略显急促,朝她一拱手,道:“大人与我兄长之间是否有什么误会,在下愿意从中调停。” “七公子多虑了。” 素娆笑着看他,“都是些公务上的事情,不便多说,公子也知道,朝堂上的事情复杂多变,很难琢磨清楚。” “这倒也是。” 苻筠看她神色无异,暗道自己多心,轻笑道:“所以我才喜欢弘文馆,与世无争,可静心写书修撰。” “七公子这样就很好,人各有志,强求不得。” “父亲也是这般说。” 苻筠送她出府,想用马车送她回去,素娆婉拒了,“夜色正好,我四处走走逛逛,七公子快回去。” 苻筠只好作罢。 离开苻氏后,素娆沿途慢慢走着,吹着夜风,那些沉寂许久的思绪破土而出,混杂着连环杀人的案子,涨的她脑仁疼。 回到半月小筑已是子时。 水榭中静悄悄的,唯有潺潺水流和虫鸣声,素娆让人准备了热水,沐浴更衣后倒在床榻上,沉沉睡去。 京兆府查死者身份的时日里,盛京城迎来了一桩大事。 ——言韫及冠。 冠礼设在言氏老宅,各家早先得了请帖,纷纷着手准备贺礼,素娆已有几日没见到他,到了日子。 一大清早。 她就被人从被窝里揪了起来,长公主带着一群婢女来了个大早,又是替她选衣裳,又是替她选首饰。 素娆睡眼惺忪的坐着,任由她们在头上折腾。 “妩姨,言世子及冠,我不过是去观礼,打扮这么隆重做什么?你饶了我,我昨晚看卷宗到半夜,这才睡了不到三个时辰……” “这个珠花不行,太艳了,换一个。” “那个流苏太俗了,用那个钗,就顶端镶珠的那个……” 长公主一边指挥着婢女梳妆,一边扶着素娆摇摇欲坠的脑袋,语重心长道:“那可不行,这不是简单的冠礼。” “你头一次见言家的长辈,打扮的自然要隆重些。” “而且冠礼之后便是议亲,各种章程都是要事先商议的,所以这次青灯大师也会和你一起去,有长辈在场,方合规矩。” 她怕素娆身边没什么女性长辈操持杂事,出现纰漏,几天前就开始准备了。 “商议这些时难道我也要在场?” 素娆睡意散去些,打着哈欠道:“我还得去京兆府查案呢,盖大人传信说死者身份已经查的七七八八了,不能耽搁。” “倒是不用在场,但本宫估摸着你也没什么空闲。” “啊?” 素娆茫然的哼了声,想扭头,却被长公主按住:“别动,还在绾发呢。” “还没好吗?” 她坐的腰都疼了。 长公主听她一副忍无可忍的语气,好笑的道:“这还是因为情况特殊,所以从简收拾的,真要到了大婚的时候,那才折腾人。” “能省则省呢?” “再怎么省,也还是要花费些功夫的。” 长公主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她:“婚嫁是女子一生中的大事,旁人都盼着办的隆重些,再隆重些,你倒好,恨不能全部省去。” “太麻烦了。” 素娆不住摇头,言韫过个冠礼,还要她遭罪,她这脑袋沉得都快要顶不住了,幸好长公主还记得她尚在孝期,最后斟酌着拆了些钗环。 让她脖子少受了些罪。 她衣裳选的是莲青色广袖长裙,绣着莲花纹,发饰也以清素为主。 “耳坠就算了。” 素娆挡开婢女的手,婢女看向长公主,长公主笑道:“那就随你,反正这样也挺好,我们阿娆面似芙蓉指似玉,不加修饰就是清水芙蓉,略施粉黛,则是绝艳无双,天生一副好皮相。” “是啊,素小姐真是奴婢们见过最好看的女子了。” 婢女们纷纷附和。 收拾好一切后,素娆叫醒青灯大师,带上小南,跟着长公主车驾,一道往言氏老宅行去。 老和尚要睡觉,独自坐了辆马车。 素娆便带着小南去了长公主车里,还没靠近国公府,宽阔的长街便开始拥堵起来。 各家认出长公主的车驾,纷纷避让。 饶是这样,靠近国公府大门也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了。 “吏部侍郎荀大人到——” “转运使黄大人到——” “平章候到——” “安国公到——” 言氏几位公子和长辈一道,站在府门外迎候,此番来得全都是皇亲国戚,世族权贵,马车和轿子将这一整条街堵得水泄不通。 盛况空前。 长公主撩起帘子往外看了眼,对素娆示意道:“看到了吗?各家的贵眷全都到了。” 素娆顺着那缝隙往外看了眼,附和道:“嗯,还带了一群花枝招展的贵女们……” (本章完) 第625章 渊政王夫妇,爱重 “满盛京的高门谁不眼馋言氏的公子?” 长公主幽幽望着那些扶鬓簪花的世家小姐们,玩笑道:“抛开门第不谈,言氏的公子各个相貌出众,文成双全,家学涵养又好,最要紧的是……” “是什么?” 素娆好奇问道。 长公主笑道:“言氏子非正房嫡妻七年无出不可纳妾,这是规矩。” 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是多少闺中女儿的痴梦。 但在这三妻四妾引以为常的世道里,能做到这点的又有几人。 言氏的媳妇,即便不能同夫君琴瑟和鸣,百年恩好,那也是相敬如宾,给足颜面。 断不会出现宠妻灭妻的腌臜事。 对此谁不艳羡? “这样倒真是难得。” 素娆轻笑,长公主闻言回眸看她,“各家削尖了脑袋都想把女儿嫁进来,你与言世子的婚约满城皆知,她们只能罢了心思,可言氏还有其他尚未议婚的公子。” 各家夫人的心思昭然若揭。 下了马车后看到彼此,熟络的打了招呼,然后就由接引女客的人将她们引进府中。 “我们也走。” 长公主看前面的车驾轿撵走的差不多了,和素娆前后脚下了马车。 长公主府的马车本就扎眼,随着两人一出现,四周顿时响起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紧接着无数的目光投来,无一例外的凝在素娆身上。 “快看,是她。” “素家那小姐,又是和长公主一起来的。” “她今日赴宴,参加世子的冠礼,后面就是两家商议亲事了。”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好个玉骨冰肌的女提刑,这般形貌,便是天人也要为之折腰。” “可惜已有婚配,诸兄只能多看两眼了。” “……” 国公府长街前刹那的静默后,爆发出一阵细碎的窃语声,这样大的阵仗,引起了府门前众人的注意。 “三弟。” 为首的男子看了眼言韫,后者微微颔首,和长辈一起,朝着这边走来。 所过之处,纷纷让路。 这时青灯也从后面的马车走来,与素娆她们并肩而立,绛朱色的袈裟绣着金线暗纹,面容端肃,凛然绝尘。 素娆余光瞥了他一眼。 谁也不会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神圣不可亵渎的高僧一刻钟前,还趴在马车里睡得天昏地暗。 “大师。” 一行人合掌行礼。 青灯微微颔首,淡薄慈悲的双目掠过面前这些意气风发,芝兰玉树的少年郎们,最终凝在为首的男人身上。 “数年不见,王爷可好?” “劳大师记挂,本王一切安好,此番小儿冠礼,能得大师亲至,倍感荣幸。” 男人广袖深衣,华冠玉带,一双眼平和温润,浸满了岁月沉淀后的睿智和肃穆。 他说小儿。 又自称‘本王’,素娆微惊,眼前这位难道就是渊政王言柏,言韫的父亲? 青灯道:“王爷客气了,贫僧与世子福缘颇深,当走这一遭。” 他微微侧目,唤道:“阿娆,来见过王爷。” 素娆敛神上前,出于习惯准备揖手,但见周围目光灼灼,此举怕是不妥,遂屈膝福身道:“给王爷请安。” “免礼。” 言柏抬手虚扶,温和的打量着她,“小姑娘长大了,出落得如此标致,本王险些没认出来。” “你与阿韫既已议婚,不必拘礼,还是叫我伯父。” “是,伯父。” 素娆从善如流的回道。 言柏露出抹笑,“伯父还要招待宾客,先不留你叙话,自家人,晚些再说,先入府。” 他吩咐言韫迎青灯大师入内,又招人为素娆和长公主引路。 临去前,言韫回头朝她这边看了眼,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 众目睽睽之下,不便多谈。 素娆亦知晓。 她和长公主去了内院,小南原想跟着她们,但被青灯大师直接带走了。 走时不情不愿,瘪着嘴还有些委屈。 但好在并未闹脾气。 特殊时期,国公府内到处是人,这家夫人女儿,那家郡主县主,一会是谁谁谁的表姑娘,一会又是某某某的堂姊妹。 纷纷来与长公主见礼叙旧。 待长公主将人打发后,穿过抄手游廊,绕过罩楼,继续往后院走,她边笑着回应别人的示礼,边压低声音对素娆道:“渊政王数年不曾在盛京露面,他在,想来王妃也回来了。” “这一路走来,言氏许多外嫁的姑娘和宗家女眷都在,足见言氏爱重。” “依我看,他们此来不仅是为了世子的冠礼,更为着你们的婚事,言氏对你这个新妇是极满意的。” 长公主膝下就小南一个儿子,因着小南和素娆的关系,是真将素娆看作女儿的。 愿她能得良配。 言氏这般兴师动众,可谓给足了女方体面,长公主与有荣焉。 素娆却没她那般欣慰欢喜的心思,注意力全被开头那两句话吸引:“妩姨,渊政王和王妃平日里不在盛京吗?” 她好似一直没听言韫提起过爹娘。 她去过渊政王府几次,王府清寂,除了言韫这个世子外,好像只有侍卫和下人。 很是奇怪。 “这个……” 长公主笑意微敛,摇了摇头:“渊政王不理朝政多年,十多年前夫妇俩突然销声匿迹,言氏对外只说外出游玩。” 可哪儿有人游玩十多年不归家的? 要不是言世子冠礼,恐怕还都看不到他们,这件事一直都是盛京的未解之谜,坊间对此猜测颇多。 “十多年前……” 素娆指尖发凉,忍不住蜷了下。 这么说来,十多年前开始,在言韫只有几岁的时候,他就独自一人生活在那偌大的王府里? 她正思索着,一阵香风扑来。 抬眸望去,数道娉娉婷婷的身影相携着走来,个个妆容精致,衣裙精美。 “这些便都是言氏的女眷了。” 长公主提醒了句,端起笑脸,等她们走近,为首的几个女子皆梳着妇人发髻,身后跟着些稚气未脱的姑娘。 “臣妇给长公主请安。” “民女给长公主请安。” 众人屈膝行礼,长公主笑着让她们起身,“快别多礼了,都挡在这儿,还让不让本宫进门讨口茶喝?” “殿下想喝茶谁敢拦着,早就在堂内备好了。” 话虽然是对长公主说的,但那美妇的眼神却定在素娆身上不曾挪开,欢喜道:“这位便是素小姐?” (本章完) 第626章 认亲,复杂的人脉 她一开口,其他人便也按捺不住了,纷纷围到了素娆身旁,抓着她的手,眼眸发亮的上下打量。 被这样一群美人围绕着,香风扑鼻,金玉满眼。 端的是人间最美妙之事。 素娆却觉得备受折磨,美人们实在太热情了,看那眼神,饿狼一般,像是要将她扒皮拆骨,囫囵吞了。 “肤如凝脂肌如雪,素小姐果然如传闻中一样出众。” “这般品貌方能配得上我们三弟。” “就是你要嫁我们世子哥哥?” “……”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素娆一时间不知该先回哪个,还是长公主看出她的窘迫,插手将她从人堆里抢出来,嗔道:“你们别吓着她,有话慢慢说。” “瞧我,是欢喜过头了,竟忘了自我介绍。” 为首的美妇理了下鬓角流苏,捻帕颔首道:“我夫君系出长房,是这一辈的长子,母家姓越,闺名青霜。” “你是要嫁给三弟的,还未进门,便先叫我声姐姐,等成婚后再改口。” “越姐姐好。” 越青霜笑着应了声,然后指着那身穿娟纱金丝绣花长袍的妇人道:“这位是二弟的正妻,出身青州洛氏。” “洛昭有礼。” 二夫人性子温柔内敛,说起话来细雨和风,方才旁人抓着素娆打趣的时候,她只安静站在旁边,抿唇含笑,静静的看着。 “洛姐姐安好。” 两人互相行礼,越青霜待她们礼毕,笑道:“咱们嫡系一脉人丁不旺,长房膝下兄弟两人,女眷你都见了。” “二房的小五年纪尚轻,暂未婚配。三房只有阿韫一人,没什么好介绍的。” “至于这些小丫头……” 越青霜扭头看向身后那些青葱般的姑娘们,揶揄道:“除过旁支的几位小姑娘,剩下的都是我和阿昭的表妹堂妹,来府中凑个热闹。” 姓言的小姑娘们齐齐走出,对着素娆福身。 “我叫言枝,季春一脉的。” “新嫂嫂,你长得真好看,我叫言慧心,乾州琅亭的,听说世子哥哥要娶妻,特地应召来京观礼。” “还有我,我是言瑛。” “……” 素娆一一与她们打招呼,心里还在琢磨言氏这排名问题,长房两子,言韫行三,二房的反倒行五。 那小五说的应该就是翻墙来半月小筑的少年,看年纪,比言韫小了好几岁。 四公子又是谁? 越青霜没提,她也不好多问,只先将这些人脉关系记住,长公主等她们说完,寻了个机会问道:“老夫人她们现在何处?本宫好带着阿娆先去拜问一番。” “还是殿下想的周到,祖母和母亲正在疏影轩会客,青霜这就带你们过去。” 越青霜做了个‘请’的手势,一群人说说笑笑的往前走去。 素娆缓步走着,突然见越青霜落后两步,与她并肩,“阿娆,你不用害怕,咱们府中没有那些复杂的人事,都很和气。” “祖母她们最疼的就是三弟,知道你后,心里也一直盼着见你呢。” 丑媳妇见公婆,初次难免紧张。 越青霜怕她年纪轻,应付不来,提前宽慰两句,好让她心里有个准备。 “多谢姐姐提醒。” 素娆能感觉到她的善意,含笑应道,越青霜点点头,往四周看了看,小声道:“本来该是阿韫陪你一道去见的,但今日情况特殊,他抽不开身,还特意叮嘱他大哥让我多照看你。” “阿韫他性子是冷淡些,可他既然应了这婚事,日后必当好好待你,你可千万别听外面那些风言风语,与他生了嫌隙……” 连这种小事都考虑到了。 这个人…… 素娆心中划过抹暖流,烘得整个身子都热了起来,“姐姐的话我记下了,我也知道,世子他是极好的人。” 瞒得真好啊。 这桩婚事种种内情除了从云州跟来的竹宴他们知晓外,包括言氏族人在内,许多人都被蒙在鼓里。 至今还以为两人是受形势所逼。 素娆眼尾笑意弥漫,轻翘了下,听她这样说越青霜终于放心,拍着她的手道:“这就对了,阿娆你这般风姿心性,假以时日,三弟定会喜欢你的。” 素娆‘羞涩’垂眸,轻应了句是。 到了疏影轩,庭中有人在办曲水流觞席,静坐山石花丛之中,品酒对诗。 廊下婢女穿行,迎来送往。 她们走来,众人纷纷侧目,起身行礼,姐姐妹妹的乱叫一通,许是在场的都是各府女眷,看着素娆的眼神,无端多了抹憎意。 这细微的变卦连越青霜都察觉到了,她笑意不改,也没特意调和,能嫁进言氏的女子是凤毛麟角,自然是招人恨的。 这也不算什么坏事。 反正她们只敢在心里想想,明面上不还是客客气气的唤一声‘少夫人’。 只能怪她们家世子太出挑了。 身为长辈,越青霜对此也颇为得意,她不知道其中隐情,但素娆却是清楚的。 这些女眷里,有不少家刚收了她送去的供词。 根据派出去的探子回禀,那些家的大人们气的脸色铁青,为了表态,着手重罚了她们。 或是跪祠堂,或是挨手板,或是抄书禁足…… 现在还有人被关在家里出不了门呢,所以看到她这个始作俑者,恨得花容变色,牙根痒痒。 她们那点眼刀子使得跟抛媚眼似得,素娆不以为意,面不改色的跟着进了正厅。 厅内坐着的皆是各家长辈,有素娆认识的,也有她不认识的,想来提前得了消息,静悄悄的,刚一进门,数道视线就齐刷刷看来。 带着审视与复杂。 越青霜等人浑然不觉,和长公主她们一道上前,行过礼后,退到了各自婆母身侧。 坐在上首位置的一个白发妇人,身着命妇服,头戴福字纹嵌蓝宝石抹额,生的慈眉善目。 她身旁坐着个相貌极美的妇人。 身着素衣,眉目疏冷,乍一看,倒能从那眉眼中照出几分言韫的影子。 素娆顿时悟了。 这两位便是言韫的祖母与母妃。 双方见礼后,长公主为她们引荐素娆,在一种注视中,素娆上前,端正的对老夫人行了一礼,“素娆给老夫人请安,给王妃请安。” (本章完) 第627章 撑腰护短 “起来。” 老夫人笑盈盈的冲她招手,素娆提起裙摆起身,上前两步,将手搭在那枯瘪的掌心里,低眉顺眼,微微屈身。 “小姝,你看,这儿媳妇怎么样?” 老夫人看向王妃,王妃眉眼轻抬,寡淡的神色终于有了些许变化,她颔首道:“陛下爱重的人,自然是极好的。” “老身瞧着也好。” 老夫人原本坐在榻边,说着往一旁让了让,拍了下身旁的空位:“快坐,咱们一起说说话,熟络熟络。” “来,吃点桂花糕,厨房新做的,甜而不腻,像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啊,就好这口。” 她拿着碟子里的糕点递给素娆。 素娆接在手里,笑道:“谢老夫人。” “不谢,喜欢就多吃点,不够的话,再让厨房给你做。” “祖母,我们还饿着呢,您怎么就偏心素家妹妹。” 越青霜佯作不满,引得众人笑意连连,她婆婆笑骂道:“没规矩,这种话也好意思说,仔细人家素姑娘笑话你。” “这有什么好笑话的,祖母疼我们,永远拿我们当孩子看待的。” “对,青霜说的对。” 老夫人笑眯眯的又拿了一块糕点,“来,给我孙媳妇吃。” 越青霜上前接过,对素娆眨了眨眼。 老夫人又给了洛昭一块,“阿昭喜欢吃栗子糕,祖母特意让厨房准备的,可不许说祖母偏心。” “谢祖母。” 洛昭嘴角抿着笑,也接了过去。 长房和二房两位夫人相视一笑,二夫人道:“母亲可别这样惯着她们,都是阿娘了,还跟个小孩子似得,前两日我还瞧见青霜和嵩哥抢糖葫芦吃。” “婆婆!” 越青霜俏脸一红,不好意思道:“我哪儿有,明明是嵩哥不想吃……” “对,小宝儿不想吃糖,都被大宝儿吃了。” 越青霜的婆婆邹氏好笑的剜了她一眼。 婆媳俩的对话令众人忍俊不禁,老夫人闻言也笑,“下次再想吃,让你夫君多买些,别委屈自己。” “祖母。” 越青霜脸皮越来越红,说到最后,几乎带了些哀求的意味,看她经不起逗,几位夫人交换了个眼神,终于大发慈悲的放过了她。 其他府中的女眷皆羡慕的看着越青霜和洛昭。 以及准媳妇素娆。 这样的氛围谁看了不眼红呢?可惜啊,她们终究是没这个福气。 “对了,怎么不见五公子?” 一妇人含笑问道。 她这一开口,其他女眷立马来了精神,看向五公子的生母,二房夫人钟离氏,二夫人笑道:“今日世子及冠,我估摸着,他这会在宗庙帮忙呢。” 言外之意就是,人不会过来。 在场的贵女们无不失望。 看她们这样,钟离氏慢悠悠垂眸品了口茶,含笑未语,场面话是这样说。 实际上小五早知道会发生什么,大清早就躲去宗庙了。 这些年言家诸位长辈操心言韫的婚事。 不时就邀请什么表小姐来府上喝茶插花,还要想方设法把人给诳回老宅拘着。 看多了,言小五对这些相看之事简直厌烦到了骨子里。 幸好如今年岁小,不着急。 等再过几年,真要落个和他三哥一样清心寡欲的,令人发愁的境地,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 钟离氏想到这儿,提前几年就开始担心了。 言五公子不在,各家贵眷们有劲无处使,话赶话的,话题又回到了言韫身上。 外面那些传闻自是不好当着言家人的面儿去提。 但这儿不是坐着个素娆吗? 慢慢有人开始谈论起近来盛京的变化,一贵女羞怯道:“小女自幼熟读《女诫》,觉得女子还是该安分守己,相夫教子的好,整日里在外抛头露面,总是不太妥当。” 她说着悄悄看了眼素娆的方向。 素娆像是没听到,正在老夫人说话:“这桂花糕软糯香甜,如果配上七宝茶味道就更好了,不过茶水不宜多饮,怕会失眠,换成茉莉花茶也不错。” 老夫人笑眯眯的看着她,“好,那让人给你换一杯。” “不用那么麻烦了……” “这有什么好麻烦的,以后喜欢什么尽管告诉祖母,祖母都找给你……” 老夫人吩咐人去准备花茶,体贴入微,又让人一阵眼热,说话那贵女见没人离她,俏脸发红,忍不住攥紧了帕子,扬声问道:“素小姐。” “嗯?” 素娆轻哼了声,循声望去,见是一个很娇小秀气的姑娘,不由奇怪道:“这位小姐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小女就是有些好奇,如今素小姐入朝为官,执掌一司,待他日嫁给世子后怎么办?” 众人神色一紧。 这倒是个问题啊! 见众人若有所思的模样,那贵女像是受到了鼓励般,再接再励道:“届时王府一堆庶务需要打点,倘若你将心思都放在外面,又怎么能照顾好世子?” “再说了,你身为人妇,整日里和一群男子同进同出,外人看到了,那是要笑话的,万一再连累世子的名声……” 素娆凤眸微眯,将糕点轻搁在碟子里,含笑端坐,问道:“不知这位小姐如何称呼?” “小女姓刘,家父虎贲营中郎将刘啸风将军。” 两人这番话已经将整个疏影轩吸引,众人默不作声,静静的看着热闹。 素娆张嘴:“刘小姐,你……” 她话还没说完,外面一道粉衣飘然而来,笑声如银铃清脆,直接截住了她的话:“我说这位刘小姐,人家问的是你,你抬出你爹的军衔做什么?” “虎贲营再威风,也管不到别人的家事。” 那人影脚步欢快的进了正厅,对老夫人和王妃,长公主等人依次见礼,笑嘻嘻道:“陆绾失礼,先跟诸位长辈赔罪了。” 她故作不经意的朝素娆抛了个媚眼。 言氏几位夫人听到刘小姐说话时就已然不悦,陆绾这话刚说到她们心尖上,又怎么会怪罪。 老夫人更是好脾气:“陆家小丫头,你啊,还是和以前一样顽皮。” “绾绾这也是没办法嘛。” 陆绾俏皮眨眼,赖着老夫人撒了会娇,然后转向刘小姐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有这闲心管素美人,还不如赶紧去给自己找个如意郎君,好好在家相夫教子,过自己喜欢的日子。” “陆小姐,你,你怎么这般说话……” 刘小姐臊得脸颊通红,陆绾冲她扮了个鬼脸,“我怎么说话了……” “先吃点东西。” 素娆看她大有要不服来辩的意思,想着好歹是言氏的盛宴,这时候闹事对双方谁都不好,遂拦下了陆绾。 陆绾一看是她,顺势接过点心啃了口,还不忘卖乖:“吃了这么多点心,还是老夫人您这儿的手艺最好。” “喜欢就多吃点,老身就爱看你们小姑娘吃东西。” 这一打岔,气氛再度热络起来。 众人不约而同的省略了刘小姐,她看着上面其乐融融,如坐针毡,她知道,这次是真把言氏的女眷得罪干净了…… (本章完) 第628章 纳采日,急不可耐 临近正午。 来人传话说请老夫人及众宾客前往宗庙观礼,言氏宗庙位于老宅以北,占地广,修筑得十分整肃大气。 白玉为台,漏窗罩影。 香木高深。 她们到的时候,外面已经乌泱泱的站满了人,各部大臣,朝中勋贵,皆在其列。 连太子离珏和二皇子也到了。 正被众人围在中间,低谈阔笑,在一众人影中,言氏各公子及亲眷长辈皆着玄衣玄裳,立于东西两面。 容色端肃。 正北方立着两位老者,含笑交谈,长公主顺着素娆的视线扫了眼,低声为她解释道:“那两位,一位是言老国公,另一位,是崔太师,他也是此次世子冠礼主持礼仪的正宾。” “上一个请他加冠的,还是太子。” 素娆点点头,在人群中看到些熟悉的脸,“大燕四皇子怎么也来了?” 还有勒诗川。 “他是朝廷的贵宾,既然主动登门,言氏自然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谢将军也到了。” 人群中不知哪位贵女提了嘴,素娆顺势看去,青年广袖玄衣,负手而立,修长挺拔的身姿有种不同于世家公子的风流肆意。 卓尔不群,令人一眼就瞧见了他。 素娆不由得感慨,世子爷一个及冠礼,几乎惊动了盛京所有皇亲贵戚。 这便是世族之首的影响力。 青灯大师和朝中几位阁老,天官冢宰陆初清等人坐定后,繁琐的仪程开始,迎宾入庙,赞者唱词,请言韫。 言韫身着采衣,揖拜长辈后跪坐于庙中。 作为正宾的崔太师起身,来到他身前,为他梳理头发,扎起发髻,初行加冠之礼。 “令月吉日,始加头服,摈弃少年稚气,慎行成人之德,愿你长寿祥和,福泽深厚。” “谢先生。” 言韫揖拜,退避还礼,再加冠,三加冠,之后宾客齐贺,拜见父母、诸方长辈。 宗庙内宾客如云,场面肃穆。 素娆立在人群中,看着他跪在宗庙正中受众人礼赞恭贺,看他衣冠加身,披尽荣华,游刃有余,礼仪周到的同各方致谢交谈。 二十冠而仕。 但他却少年入仕,扛起族人的期待和百姓民生,为之奔走数载。 在旁人打马游街,赏月踏青之际。 他出使异域,收复邦国,执掌刑司,惩奸罚恶,世人皆道言世子天纵奇才,宠臣权重,却不知他为此承担了多少。 他曾好似少年,又始终未做少年。 念及此处,素娆心底突然有些发闷,越青霜站在她身侧,余光不经意瞥见她蹙眉,顺着视线看去,正好瞧见言韫。 当即心里一惊。 不会,他家三弟这般风姿,竟还有人看得直皱眉? 她轻扯了下身旁人的袖角,“阿昭……” “怎么了?” 话音一出,却不是洛昭,而是她的婆母邹氏,越青霜触及她疑惑的目光连忙摇头。 邹氏也没在意,重新扭头观礼。 越青霜略有些忧愁的看向自家夫君,这情况不妙啊…… 仪程前后持续了三个时辰。 素娆知道世族重礼,礼仪繁琐,只是没想到会繁琐到这份上,幸好她及笄礼过了。 她的笄礼没有满堂宾客。 没有华衣重彩。 只是简单的举行了个仪式,绾发祝词,还请了李夫人见证,现在想来,真是恍如隔世。 冠礼当日,言氏忙着招待宾客。 所以老国公与青灯大师商定次日请媒人登门,着手商议婚事。 傍晚后,几人刚回半月小筑。 青灯就吩咐赵阿福,命人着手洒扫庭除,做各方准备,他们前脚回府,后脚长公主派了身边的老嬷嬷过来。 “内宅琐事虽小,却也不容忽视。” 实际上长公主担心青灯大师是个久别红尘的出家人,不懂得两家议亲之礼,怕给人留下话柄,看轻了素娆。 这才派人过来帮手。 素娆看着嬷嬷在院中指挥忙碌的身影,在廊下思索片刻,去了小南的院子。 小南正抱着那鲁工锁坐在树上把玩儿。 一见素娆进来,立马跃下。 “姐姐。” 他语调欢喜,素娆引他坐下,询问了些在国公府的见闻后,迟疑稍许,低道:“小南,如果我请殿下来帮我操持议亲之礼,你会不高兴吗?” 小南猝不及防的听到这句,愣了下,然后在她的注视中,悄然抿紧了唇瓣。 “你要是……” “姐姐想做什么就去做。” 小南抢断她的话,认真道:“我不在意的。” 素娆定定的看了他半响,确定他没有勉强的成分后,悄然松了口气,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没人会逼你,顺其自然。” “嗯。” 小南重新扬起笑脸,当晚,素娆又去了趟长公主府,请她帮忙看顾府中诸事。 安排好一切后,她拖着疲倦的身子栽倒在床上。 翌日。 半月小筑门庭大开,从管事到婢仆脸上皆洋溢着笑意。 青灯大师难得起了个大早,收拾洗漱。 赵阿福命人端来早饭,他吃了两口,突然发现不对,诧异道:“阿娆呢?” “大人她已经去衙门了。” “嗯?” 青灯大师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挑眉看向赵阿福,“她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知道。” 阿福垂首站着,恭敬道:“今日是言氏纳采的日子。” “那她还……” “小姐说纳采时她又不用出面,与其待在府中白白浪费时间,不如去衙门查案,府中的事就劳烦大师和长公主殿下多操心了。” 青灯大师:“……” 他竟无言以对。 幸好这丫头还知道轻重,替他找了个帮手,否则以他对礼仪一知半解的毛病,这婚事说不得还得被他搅黄了。 言氏登门纳采的消息不胫而走。 盖衡在京兆府看到素娆时,一时怀疑自己眼花,确认再三后才敢叫人,“素大人,你不是应该在府中……” “在府中干嘛?” 素娆二话不说,直接朝他摊手:“不是说查到死者身份了吗?拿来看看。” 盖衡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连忙把查来的身份册子递给她。 任她看着死者讯息,然后悄悄用见鬼的眼神打量她。 第629章 侯爷追缠第十三名死者 嗯,既无羞涩,也无少女怀春的悸动。 静水无波,一如往昔。 终生大事在她眼里好像没有太大的干系,盖衡心思百转,最终在她出声的刹那,隐没无息。 “这些死者有贫有富,有男有女,高矮胖瘦,年岁职业,住所喜好均不相同,明面上没有任何联系。” 素娆撂下册子,揉了揉眉心。 盖衡附和道:“的确,凶手杀人好似全然没有规律,从乞丐到世家小姐,富商到和尚,找不到死者的共同点。” “凶手会不会是随机选择被害人?” “不可能。“ 素娆一口否决他的想法,“凶手将自己看作裁断者,以审判为杀人目的,那在挑选目标时必然有一套标准,只能说我们还没找到它。” 盖衡起身踱步,隐隐心急,“那要怎么找?有用的消息都在这儿了。” “此路不通那就换个角度想想。” 素娆不为他所影响,情绪依旧稳定,盖衡疑道:“换哪个角度?” “凶手杀他们是认为他们有罪,既如此,就从这儿下手。” “有罪……” 盖衡一念掠过,还来不及捕捉清楚,外面就传来一阵骚动,嘈杂的话音越来越近,素娆和盖衡同时停下,扭头朝外面看去。 “文泊候,大人他正在同提刑议事,您不能进去啊。” “让开!” 一声怒吼。 脚步又近,一个身着棕褐色绣边长袍,两鬓发白,面容臃肿又沧桑的男人不顾衙役阻拦,埋头往里冲。 衙役一边苦口婆心的劝,一边拿身体阻挡。 旁边盖衡看到这人当下面如菜色,以袖掩面大有逃遁的意思,“素大人,你先顶顶,就说我身体不适,回府去了。“ 他说着就要走。 素娆横臂拦住他,目光穿过庭中树影,落在那人身上,若有所思:“文泊候赵深,他儿子赵思渊是此案第十三名死者,是吗?” “就是他。” 盖衡无奈,“自打知道他儿子死讯,每天都来衙门逼我破案,穷追猛打连口喘气儿的机会都不给我,素大人你评评理,是我不想破案吗?” “这尸骨才挖出来不久,这么短的时间,能找到死者亲属已经是进展神速,哪里还能奢求抓到凶手。” “那凶手又不能自己跑出来撞我手上啊!” 盖衡见素娆不为所动,脚下站得跟扎了根似得,寸步不挪,眼见文泊候就要冲进来,不管不顾就往后堂跑。 跑前还不忘对素娆提醒道:“素大人你最好躲躲,这人难缠的很,小心他盯上你。” 踉跄仓促的脚步跑远。 那半垂的帘子受力后摆动不止,素娆收回视线,从容的看着文泊候闯进厅堂。 “盖衡那厮呢?” 他举目四顾,没看到想见的人,怒不可遏:“他腿脚倒是利索,闻着点味道就溜个没影。” 骂完后,文泊候顿觉累了,找了个空位置一屁股坐下,对衙役道:“去给本侯端些茶水来。” “另外告诉你家大人一声,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本侯就守在这儿,还不信他不上值。” 衙役苦着脸看了眼素娆的方向,赔小心道:“侯爷,您要不还是回府等着,这儿,不太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 文泊候抬眼,这才发现堂中还坐着一人,想起那句‘和提刑大人议事’,他顿时知道了眼前这人的身份。 “素提刑,久仰大名。” 文泊候不欲得罪她,敷衍似得点了个头,“刚才进来太急,没看清提刑在此,多有叨扰,见谅。” “侯爷客气了。” 素提刑佯装看不到他面上的怒意,让衙役去备茶,不用耗在这儿,衙役感激的对她抱拳,退了出去。 文泊候看到素娆旁边的桌子上还有盏茶,气不打一处来,冷笑道:“敢问提刑,盖大人去哪儿了?” “避祸。” 素娆不紧不慢的开口,“我们事情还没商议妥当,想来盖大人不会离开,此刻应当就在后面某处。” 文泊候听完眼睛一亮,倏地站起身,作势要追去。 她道:“侯爷就算见到他又能怎么样呢?” 文泊候脚步顿止,扭头看向素娆:“你什么意思?” “这桩大案发生至今已四载有余,查清案件,缉捕凶手需要时间,侯爷步步紧逼,只会让盖大人疲于奔逃,于查案无益。” “你说的轻巧,死的那是我儿子,京兆府这些人惯会偷奸耍滑,本侯要不督促,猴年马月才能抓到凶手?” “这是命案。” 素娆迎上他的视线,平静道:“一桩涉及十九具死者的命案,侯爷以为盖大人有多少胆量敢弃之不顾?” 文泊候面色微凝,神色稍有松动。 见状,素娆继续道:“侯爷丧子之痛本官理解,但当务之急是查清案情,阻止凶手继续杀人,而不是无端浪费在这些事情上面,您说呢?” “就算你说的有道理。” 文泊候撤回脚,冷冷刮了眼那帘子的方向,对素娆道:“素提刑,你断狱如神,有你查问,本侯便信这一回,再给你们一些时间。” “倘若京兆府不尽心查办,最后交不出凶手,那就别怪本侯去陛下面前喊冤了。” 有素娆这儿挡着,他知道见不到盖衡。 文泊候又不愿无功而返,只得撂下些狠话,希望他们能上心些。 他拂袖欲走。 素娆喊道:“侯爷且慢。” “素大人还有什么事?” 文泊候奇怪的看她,既然亲眷在此,趁此机会,素娆就顺势问道:“敢问侯爷,赵公子生前可曾与什么人结仇?” “没有。” 文泊候不假思索的回道,一句话说完,似是发现了语气不对,连忙缓和些又道:“他一个小孩子能和谁结仇呢,素大人这话说的好生奇怪。” 说罢,他头也不回的拂袖而去。 出去的速度一点都不比闯进来时慢多少。 衙役端着茶与他擦肩而过,见文泊候走远,回头看向素娆:“素大人,他这是……” “去把你家大人叫回来。” 素娆手指摩挲着茶盏的边缘,耐心等了会,盖衡不知怎么绕的,从前面进了正厅,“还是素大人有办法,居然能把人请回去,实在了得。” “让人仔细调查赵思渊。” 文泊候的反应耐人寻味,看他短暂神色变幻,其中明显大有文章。 盖衡正要着人去办,那端茶的衙役道:“赵思渊啊,大人你忘了吗?你见过他的。” 感谢书友打赏的一百币 感谢sunflower打赏的一百币。 感谢iya2022打赏的五百币。 感谢七七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瑜瑜-ac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徐琳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ris投的三张月票 感谢汀兰之露投的三张月票 感谢迷糊的宝贝投的三张月票 感谢beckywa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静投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iya2022投的六张月票 感谢vyt投的三张月票 感谢锈投的三张月票 感谢书友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紫色梦境1003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水晶投的四张月票 感谢来个肉包不要肉投的六张月票 感谢书友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书友aip3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燕京地主1986投的八张月票 感谢书友投的三张月票 感谢流年染指红颜笑投的四张月票 感谢好久不见咯投的三张月票 感谢想叫二十七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毛球微微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小仙女投喂的推荐票,爱你们,么么哒~ 前两天和朋友出去吃饭,嗯,就是金絮和崔翊那两位的原型,他们对我将他们写进书里的事情表示不敢置信。当然‘崔公子’对此很热情~甚至还想看 (本章完) 第630章 召问,卖花女惨案 “什么时候?” 素娆手指停下,看向衙役,连盖衡自己都有些记不清楚了。 他是京兆府尹,而赵思渊一个侯府公子,两人怎么会见过? “就两三年前,城北那边出了桩命案,当时闹得挺凶的,一个卖花女遭多人凌辱前来衙门报案,指认的人又都是贵族子弟。” “当时赵思渊也在其中。” 衙役挠了挠头,试探的看他:“大人当时还大骂他们是畜牲,说真想拍死他们……” “哦对,本官想起来了。” 盖衡一拍脑门,对素娆道:“是有这么回事,那卖花女是个烈性子,执意要为自己讨个公道,可惜她爹娘私下收了各家和解的银两,将人强行带回去了。” “没两日,就用那些银两给家里儿子娶了个媳妇。” “那姑娘万念俱灰,成婚当夜杀了弟弟和弟媳,还有家中爹娘,最后投井自尽了。” 盖衡唏嘘不已。 衙役道:“外面的人说她丧心病狂,连亲生爹娘都不放过,但卑职后来去查看现场时有个小姑娘偷偷躲在外面哭,我就问她怎么了。” “她说那卖花女回家后爹娘嫌她给家里丢人,就把人赶了出去,女子走投无路时,家里兄弟又追了上来,将她领回去,信誓旦旦说自己亏欠于她,要照顾她一辈子。” “谁知那不过是他们编造的又一个谎言,那一家人早就商量好,等成婚后就把女子卖进窑子里去,再用她卖身的钱给家里置办些东西。” “这主意,正是她那位还未进门的新嫂嫂提的。” 衙役说着目露怜悯,轻叹道:“卖花女就是听到这些后才彻底发疯了。” 这样的爹娘兄嫂,换谁能不疯? 盖衡震惊的张着嘴,良久未言,短暂的沉默后,素娆转到正题上:“这么说来,那赵思渊就是因为这桩案子被盯上的?” “可为什么只有他?” “涉案的其他公子哥却不在凶手审判的范围之列?” “不是这样的。” 盖衡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怪我没说明白,那赵思渊是来了公堂,那晚确实也和那些公子哥儿一起,但他并未参与此案。” “卖花女指证时,对他的证词很模糊,起先并未提起他,后来知道有这个人在场时,又说有他的参与。” “我多方求证后,证明赵思渊确实与此案没有关系。” “你是说他当晚确实在场,不过只是旁观,并未参与,是这个意思吗?” 素娆问道。 盖衡印证了她的话,“涉案的公子哥儿都是这样说的,说赵思渊嫌脏,觉得这女人一身穷酸沾着晦气,扭头就出去了。” “当时宿在街角下的一个乞丐也能证明他没有参与其中,所以就让他离开了。” “乞丐……” 素娆眉心微跳了下,视线移到那记录各个死者身份讯息的册子上,犹疑道:“第十二名死者就是个乞丐,而且和赵思渊的死亡时间十分接近。” “是吗?” 盖衡记不清楚了,快步走到桌边拿起册子翻了翻,“果然是这样,这么说来,他和赵思渊果真是因为这桩案子被凶手盯上的?” “奇怪。” 衙役挠了挠头,疑惑道:“真要审判的话,最该死的难道不是那些犯事儿的公子哥儿吗?为什么要杀这两人。” “是啊,为什么杀他们呢?” 盖衡拿着册子眉头拧的能夹死一只苍蝇,素娆想了会,问道:“先把当年涉案的那些人找来问问。” “好。” 盖衡对她的决定没有异议,连忙让衙役去找人。 那些公子哥儿家中颇有权势,经历那桩事情后,生活并未受到太大的影响,依旧每日纸醉金迷,胡吃海喝。 要找到他们很容易。 没多久,他们就被官府的人从各个地方带来了京兆府衙门,看到彼此后,第一反应有些怔然。 “你们怎么也来了?” “不知道,说是京兆府尹要问话,该死的,本公子还在掷骰子呢,连盖儿都没来得及打开就被揪过来了。” “你这不错了,你看冯秋,他那衣襟上的扣子都错位了,不知道刚从哪个姑娘身上爬起来。” 几人互相打趣,闲庭信步的进了京兆府衙门。 看那悠闲自在的态度,好似逛自家后花园那般随意,衙役将他们带到后堂。 “大人,都在这儿了。” 他抱拳拱手。 几位年轻公子打哈欠的打哈欠,摇扇的摇扇,先后进了厅堂,看也不看嘀咕道:“盖大人,在下近日可没犯什么事,你该不是抓错人?” “唐公子,这儿是京兆府。” 盖衡沉沉提醒了一句,“诸位最好收敛些,总不想本官用另一种方式同你们说话。” 他语气微冷。 几位公子哥儿对视了眼,这才略略站得端正了些,敷衍的行了个礼。 “见过素提刑。” 盖衡又道。 经他这么一提醒,几位公子才发现他身后椅子上坐着一人,女子端盏品茗,那一双妩媚狭长的凤眼低垂着,眼睫如羽,纤细浓密。 就这样静静坐着,便叫人心头发痒。 这几人都是欢场常客,见惯了诸般美色,竟还是被这一眼吸去了魂儿,任盖衡冷哼了声,也没能唤回神智来。 “这位,这位妹妹……” 冯秋好色的毛病又犯了,一时忘了自己的处境,兴奋的就要上前搭话,盖衡额上青筋跳了两下,移步挡住他过于火热的目光,怒道:“什么妹妹,看清楚,这位是朝廷的提刑官。” “你要酒还没醒,本官就让人把你丢进湖里泡一泡!” 他故意将‘提刑’两个字咬的极重。 提醒这群混账羔子千万别乱来,否则,他家老子来了不顶用。 “女提刑!是她!” “冯秋,你还不清醒些,那可是言世子的未婚妻!言鹤卿啊……” 许是言鹤卿这三个字太具威慑力,冯秋痴迷的目光陡然变色,冷不丁打了个寒战,往后倒退两步。 无不忌惮的盯着素娆。 “看来现在能好好回话了。” 素娆懒懒抬眼,径直道:“你们还记得两年多以前,被你们轮番玷污那位姑娘吗?” 第631章 求证,不屑包庇 此话一出,冯秋等人或是紧张沉重,或是忌惮的神色顿时变得不自在。 “好端端提她干什么?” 其中一人抬手抹了把鼻头,语气不耐:“都是几年前的事了,该给的赔偿我们也都给了,双方达成和解,还有什么可问的?” “就是啊,那些银两足够他们一家老小吃穿不愁了。” “素大人旧事重提究竟什么意思?” 几人面色皆有不虞。 合着将他们弄到这儿来就为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要不是眼前这女人得罪不起,他们真想破口大骂。 这不是有毛病嘛! “赵思渊死了。” 素娆不理会他们的抱怨,径直说道。 乍一听‘赵思渊’这个名字,冯秋他们一时间还觉得有些陌生,但好在几人里有消息灵通的,“这事儿京都早传遍了,文泊侯府还挂起了白绫,可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文泊侯公子赵思渊! 原来是他啊。 冯秋等人恍然大悟,忍不住附和道:“是啊,他死了你们不去抓凶手,找我们作甚?” 说罢,对上素娆幽冷的目光,冯秋头皮一紧,瞳孔骤然放大,惊道:“你不会是觉得我们杀了他?” “这太好笑了。” “素大人可不能随意冤枉人。” 几人哗然。 事关连环凶杀案,不好披露太多细节。 素娆看他们群情激愤,难以自遏,忍不住屈指在桌面敲了敲,“安静些,听我把话说完。” “你说。” 冯秋忿忿难平的住了口。 其他人也是一脸屈辱之色,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好似等着看她能说出个什么东西来。 “官府怀疑赵思渊的死和那卖花女的案子有关,找你们过来就是想问个清楚。” 素娆慢悠悠的说道。 话音落下,她仔细审视着几人的神色,冯秋他们对视了眼,轰然笑开,眼神轻蔑至极。 “素大人,你说赵思渊是因为这个女人被人杀了?” 冯秋捧腹失笑。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 其中一个公子哥将飘到胸前的发带抛到脑后,轻嗤道:“赵思渊和那女人没关系,当时不是都说了嘛,他没参与那件事,盖大人不也找到了人证,还下令把人给放了,怎么这会又提出这么荒谬的猜想?” “万一是你们替他遮掩呢?” 素娆垂着眼帘,不冷不热的接口说道,冯秋他们对视了眼,齐齐笑了,“这有什么好遮掩的,左不过是一个贱民,谁还能让他抵命不成,最多赔些银两。” “素大人以为,文泊侯府赔不起吗?” 他们的眼中赤裸裸的写着轻蔑与冷漠。 以及对一个姑娘清白的浑不在意。 大雍律法议亲议贵,以他们的身份,便是犯了错,也并非什么不可挽回之事。 所以不屑扯谎。 更不屑包庇。 毕竟对这世道而言,人生来就是分三六九等,高低贵贱。 素娆读懂了他们的意思,微微眯眼,冯秋敏锐的察觉到了那双凤眸中的冷意,直白道:“素大人可是觉得我们说话太难听了?” “但这就是实话。” “赔偿的那些银两是她几辈子都赚不到的,也是那女人亲口同意的和解,我们可没逼她。” 盖衡和衙役不由得拧紧了眉头。 话虽如此,这些公子哥儿的态度也太嚣张了。 那卖花女的惨剧由他们开始,他们对此却毫无悔愧之心,甚至说出这种诛心之言。 “你们可以滚了。” 素娆眼皮未抬,不想再多看这些人一眼,她怕再听下去,会忍不住生出什么其他心思来。 冯秋说的对。 不论出于何种原因,受害者既同意和解,此案便销去,没有再问罪的道理。 只是这些人说话实在让人冒火。 这个‘滚’字不太客气,几位公子眼底火光闪了闪,面色不虞,素娆见他们不动,冷淡的扯了下嘴角,似笑非笑道:“还不滚,是等着本官请你们去提刑司喝茶吗?” “走!” 他们自知得罪不起这位御前宠臣,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盖衡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唏嘘道:“这些勋贵子弟真是越发不成器,朝廷对此也没办法,世代累积下来,像他们这样的门户太多了……” 堂中静谧良久。 茶水从温热变得冰凉,素娆指尖磨蹭着扶手,好半响方道:“赵思渊涉案被杀,作证的乞丐也被杀……我先前怀疑过是赵家买通乞丐作伪证,但看冯秋他们刚才的反应,此案与赵思渊确系无关。” 一切又回到原点。 那赵思渊和乞丐之罪究竟从何而来? “光凭此案找不到死者之间的联系,盖大人,再查查其他人的过往。” “好,我这就着人去查。” 盖衡不敢耽搁,快步走了出去。 素娆示意顾城他们一起去,双方能随时互通消息,会更方便些。 把人都支走后,素娆再次翻开那记录死者讯息的册子,默默梳理案情。 不知不觉中,她竟在京兆府呆到了近酉时。 天边的霞光染透云层,洒在房檐上,素娆站起身来,揉了揉发酸的肩膀,伸了个懒腰。 候在外面的衙役听到动静,抱拳道:“大人要在这儿用饭吗?” 素娆笑着摇头:“不了,我还是回府去吃。” 衙役不多问,想要为她引路。 “不用那么麻烦,我知道怎么走,你也辛苦一天了,去歇着。” 京兆府的格局和路线素娆来过几次后,烂熟于心,遂直接朝外走去,衙役躬身而立,目送她离开。 出了衙门,素娆下意识朝她拴马的地方走去。 没走两步,便有一道人影迎了上来,笑眯眯的道:“姑娘你可算出来了。” “你怎么来了?” 素娆惊讶的问道。 “不光属下来了……” 竹晏朝身后努努嘴,笑得意味深长:“今日纳采,两家已然交换了婚贴,这下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这不,有些人就……” 他身后不远处静静的停着辆马车。 周遭寂静,杳无人声。 素娆没理会他话中的揶揄打趣,径直从他身旁走过,钻进了马车中。 车门瞬间关闭。 留下竹晏顶着笑脸在风中凌乱,须臾,他固执的续上了没说完的几个字:“按捺不住了……” 第632章 带你回府,孙媳妇 马车内。 言韫端正坐着,手执竹简,正借着烛火阅看,听到脚步声靠近,车门被推开,带起一阵轻风,拂得烛影摇晃。 他顺势抬眼,望向来人。 “在这儿等多久了?” 素娆瞥了眼小几上的茶水,在他身侧坐下:“怎么也不让传个话。” “刚来不久。” 言韫依次答道:“你在京兆府查案,不好受人干扰,左右我没什么事,正好边处理事务边等你。” 扫了眼他手边搁着的公文。 素娆露出抹怜悯的笑:“真可怜。” 和她一样可怜。 言韫闻言笑笑,将竹简顺手搁到旁边的小几上,然后从角落里提出个食盒来,一打开,里面放着的全是些精致的小点心。 “尝尝,你应该会喜欢。” 素娆诧异的看他一眼,“你专门过来给我送食盒的?” 说着她捻起一块龙须酥轻咬了口,别说,她还真的有些饿了,这点心来的正是时候。 言韫看她吃的高兴,眸底笑意更深,温声道:“来带你回府。” “嗯?” 不知为何,素娆脑海中闪过竹晏那意味深长的笑,吃东西的速度不自觉慢下来,“现在?” 她尾音拖长,带着些难以言状的疑惑。 言韫见她眸光闪烁,惊疑不定,有些好笑:“是啊,现在,怎么了?” “没怎么。” 就是时机有点奇怪。 闻言,言韫但笑不语,马车缓缓的动了,车帘拂过街边渐次悬起的灯笼,外面人声鼎沸,滋味混杂,顺着那帘幕起落的缝隙飘进车里。 她慢条斯理的吃着点心。 言韫取过竹简继续翻看,没人开口,气氛却并不显得僵硬和冷漠,烛火将两人的身影投在车壁上,一个正襟危坐,身姿如松。 另一个歪歪斜斜,懒懒的倚在窗边。 时不时朝外扫上一眼。 “这不是去王府的路。” 素娆回头看向言韫,奇怪的挑眉,言韫葱白的指尖划过竹简的边角,定了定,淡笑道:“嗯,我们去老宅。” “嗯?” 她不解。 言韫缓缓抬眸,淡薄的眸底映着笑,对她温声道:“祖父说婚帖已过,他想和自己的孙媳妇吃顿晚饭。” 难为他老人家能忍到现在。 及冠礼那日,冢宰陆初清和朝中几位阁老先后到府,还有个身为皇叔的当代高僧,这些人物,唯有老国公亲自应付。 因此忙的抽不开身。 后来听几位婶婶和祖母谈起她,抓心挠肝似得难受,按照祖父的意思,原是想昨夜就让他去请人的。 还是祖母好歹劝和,才硬是忍到了纳采之后。 嗯,前后也就一日的功夫。 “老国公……” 素娆意外之余,想到什么,美眸张大:“你祖父在等我们用饭,那你还老神在在的等在外面?” 这个时辰,按照道理来说,早该过了饭点了。 言韫看她黑白分明的瞳仁里清楚印着他的身影,因惊讶和恼意微微含着些嗔色,那般正经又显得娇憨。 心头微动。 他捏了下她挺翘的鼻尖,语气亲昵:“你在担心?” 素娆拍掉他的手,微微皱眉,但看他一副云淡风轻,莫名欢喜的模样,念头一转,眉间已染上了笑意:“不担心啊,反正天塌了不还有你顶着吗?” “到时候国公要是问罪,我就全推到你身上,谁让你不事先知会我的。” 她得意挑眉。 言韫见状抬手捏着她的下颌,虽然没用多少力道,但素娆还是配合的仰面望向他,略有警惕:“做什么?” “就这样挺好。” 言韫眸光自她饱满柔软的唇瓣一扫而过,快的全无痕迹,他端详片刻,薄唇微勾:“你放心,他老人家心偏着呢,不用你费神想这些。” 这话什么意思? 素娆还没来得及多问,马车骤然停下,出于惯性,两人身形轻晃了下,那‘钳制’着素娆的手自然松开。 “公子,到了。” 竹宴将脚凳搬到马车旁,束手站好,车内素娆听到动静,抬手在发髻上摸了摸,很好,没乱。 随后又整理了下衣袖。 言韫定定的看着她动作,眼底的笑意浓的几乎化不开,也不催促,安静等着。 外面竹宴看着久无动静的马车,眼神古怪……里面发生什么了?下个车要这么久。 国公府外的卫兵时不时朝这边看。 似有探究之意。 显然他们认出了自家世子的马车,并且对车内的情况十分好奇…… 竹宴抱着剑转身盯着他们,满含威胁的冷哼了声。 霎时,飘飞的视线各自归位。 正经板肃。 第一高手对自己的威慑力甚是满意,正想着要不要再提醒一声,身后的门就开了。 言韫的身影最先出现在众人眼前。 顺势脚凳而下,转身,望向车内,随后又一道人影弯着腰出了马车。 素色的裙衫,青丝随意用根檀木簪子绾着。 水袖柔软,随风而动。 就像一抹浅淡的流云泼入浓墨般的夜色中,将这长街陡然都点亮了些。 府内有脚步声传来。 一老者快步跨出府门,看到言韫及他身边的人影后,面上盈满了笑:“世子,老奴奉命来接二位,贤安堂已经布置好了。” 言韫看到他的时候怔忪一瞬,随即无声的笑了下。 他这个亲孙儿往日里可没这般待遇。 “看来祖父等着急了。” 对上言韫似笑而非的眸子,管事长安笑得和气:“是啊,毕竟老爷子盼这天盼得太久了,世子您就体谅些。” “安叔言重了。” 言韫无奈摇头,对目露狐疑之色的素娆道:“走,老人家禁不住饿。” 莫说老人家,她这个年轻人也禁不住饿。 要不是在车里吃了些点心,这会恐怕也是前胸贴后背了。 素娆深表理解的点点头,对老管事颔首致礼,快步入府。 车架自然有人安排,竹宴也跟了上去。 等他们走远,卫兵们眼神陡然变得狂热,开始无声的交流。 “是她,将来的世子妃。” “世子居然破天荒的让她同车,还对她那样说话,我从来没见过世子对谁这般温和。” “他刚才是在笑?” “好像是……原来你也看到了,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呢。” …… 第633章 龃龉离心,国公之怒 贤安堂。 一桌子丰盛菜肴,桌前坐着两人,发须花白的老者手不自觉的描绘桌角的暗纹,姿态坐的端正,视线却时不时的朝着外面飘。 言老夫人看得好笑:“你这么心急,干嘛还让长安去,不如你自己去接人好了。” “那不行。” 老国公瞪眼看她,一本正经道:“哪儿有孙媳妇登门,长辈亲自去接的,没规矩。” “你还讲什么规矩?” 老夫人替他倒了杯温水递过去,絮絮叨叨的念着:“这桩婚事太赶了,又有违孝礼,非得办得这样紧巴巴的,也不怕委屈了两个孩子。”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老国公斜睨发妻一眼,没好气道:“况且,日子是赶得急了些,但该有的全都有,别以为我不知道,刨开我命人添置的物价,你私底下还塞了不少东西进去。” “你敢说你不是盼着孙媳妇赶紧进门?” 听了这话老夫人一阵脸红,嗫嚅道:“那还不是瞧着阿韫形单影只实在心疼,那孩子太苦了,我总盼着能对他好些,再好些。” “可惜他性子冷清,不愿留在老宅这边。” 这儿有婢仆,有叔伯婶子,还有她这个祖母,好歹能多照顾他一二,不至于过得那般孤苦。 “不止是我,大房和二房那边也添置了许多,他们对这个侄儿最是心疼的。” “是啊,叔父和婶娘尚且知道疼人。” 老国公欣慰之余,眸光陡然暗了些,声音也不似先前那般轻快随意,反添了些凝沉:“他们呢?” 没有说破,但老夫人不用思索就知道这个‘他们’指的是谁,身子下意识发僵。 缓了片刻,摇了摇头。 “呵,既然这样,那还回来做什么?” 一声冷笑带着讥讽和失望从老国公的喉咙深处破出,他摩挲桌角纹路的手指紧攥成拳,似乎在竭力按住怒气。 胸膛剧烈起伏,到底是难咽这口恶气。 “嗵!” 老国公一拳砸在桌上,将身旁的老夫人吓了一大跳,她连忙伸手去替他捋气,苦口婆心的道:“你这又是干什么,把自己气出个好歹来哪里值当。” “我能不气吗?你瞧瞧那夫妻俩,那可是他们亲儿子,他们怎么舍得!” 老夫人眼中一黯,抿着嘴没接话。 老国公犹自怒不可遏,“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回来,凭白给老夫添堵。” “又说气话。” 替他捋气的手不轻不重的在他胸口拍了下,老夫人也染了些怒意:“不论是及冠还是成婚,阿韫爹娘尚在,如何就能不出席?” “这样一来,外人该怎么议论这桩婚事,又怎么看待阿娆这个世子妃?” “你还真以为是你一个口信把人给召回来的?” 话赶话的,老夫人说完方是一愣,然后老国公却听清楚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面对他的逼迫,老夫人也知道没什么好瞒,遂道:“听说阿韫后来去过大相国寺,再然后,老三夫妻俩就回府了。” 知道言韫找到心仪姑娘的消息后,虽然被嘱咐了不能外泄,但是言老国公哪里能忍住自己一个人开心。 次日就告诉了他夫人。 因此老夫人也是知情者之一,能娶到喜欢的姑娘,她很替孙儿高兴,就吩咐身边的老人替她去大相国寺还愿,谁知道在哪儿看见了言韫,还朝着那偏僻方向去的…… 人没敢上前问安,回府就告知了她。 后来儿子儿媳归来,略一思索,老夫人也就猜到了原委。 “这,这真是……” 老国公连喘了两口粗气,一时间不知道该骂谁,思前想后,愤愤的声音又夹杂了些说不出的酸楚:“阿韫当真是将那丫头放在了心尖尖上,这些年,他哪怕病的再重,发生再大的事,也没让人往那边递过信儿。” “现在为了她,倒是把事儿都做全了。” 老夫人听他语气泛酸,不禁失笑:“你这个当爷爷的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他对自个儿媳妇好你还不高兴?” “你不是一直都希望他身边能有个知冷知热的吗?那素家小丫头又是你亲自定下的婚事,你还说那丫头有谢氏风骨,这会倒吃得什么飞醋。” “你不懂。” 老国公捋着胡须,目光深沉的摇了摇头,似是要将脑子里那些纷杂的思绪都扔出去。 看他不欲多说,老夫人也就不问,在他面前像是赶蚊子一样挥了挥手手。 “你做什么?” 老国公讶然看她。 老夫人笑呵呵的道:“帮你把醋味散一散,省得孙媳妇来了笑话你,到时候可没人帮你。” “哼,她敢。” 话虽这样说,老国公到底抹不开面子,气了半响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抬手去拍眼前那只烦人的手。 “别晃了,晃得我眼晕。” “不好意思?” “瞎说。” 两人笑着打闹,素娆和言韫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幕,透过半悬的雕花窗,他们笑眼盈盈,孩童般打闹着。 素娆突然想起一句诗,“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众多周知,言老国公一生并未纳妾。 膝下三子皆出于正妻温氏。 夫妻和睦,举案齐眉。 他们对言韫无疑是疼爱有加,素娆这时候突然想起一个问题,言氏妯娌和睦,婆媳相亲,谈起言韫皆是维护赞颂,引以为傲。 这样的家庭氛围和她最初设想的并不相同。 既如此,言韫的毒……又是谁下的? 还是说,她目前所看到的都是假象呢? 疑惑在素娆心头盘旋不去。 老管事长安也看到了这幕,佯装正经的抬袖‘咳咳’两声,提醒里面的人。 老国公和夫人俩听到动静,循声看到院中站着的几人,老脸当下一红。 幸好被烧的正旺的烛火照着,光影重重,一时间也看不清楚。 “老奴就在外面,有事世子尽管吩咐。” 老管事识趣的止步于屋外,言韫微微颔首,和素娆进了屋,素娆乖巧的给两位长辈见礼。 还不等她寒暄,老夫人上来笑眯眯的抓着她的手坐在自己身边,滔滔不绝的说起话来。 “你和阿韫站在一起,简直就是金童玉女,神仙佳偶,真是般配的很。” “来,饿了,快吃饭,这些菜色都是我问过阿韫后,特意让厨房准备的,都是你喜欢的。” “以后来贤安堂不用拘着,都是一家人。” 素娆事先准备的一肚子话全无用武之地,含笑应着老夫人,当被她问起怎么回来这么晚时,还没等素娆甩锅。 老国公就恨铁不成钢的剜了眼言韫,“还能为什么,定是他又有事耽搁了,阿韫啊,今日不同往日,你是即将有家室的人,得多抽空陪陪阿娆。” 听他语重心长的劝诫,素娆愣住:“……” 第634章 线索复杂,千头万绪 世子爷却像是对此早有预料,等他说教完,从善如流的接话道:“孙儿记住了。” 这算是应下了这个罪。 素娆来回看着爷孙俩,接收到言韫淡淡无奈的目光,再想起世子爷说的那句‘他老人家心偏着呢,不用思虑这些’。 眼前的场景,她好像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这一顿饭吃的轻松,祖孙两辈人有说有笑,连带着言韫惯来没什么情绪的面上都化开了些柔软之色。 老夫人送了素娆一个血玉镯子当见面礼。 长者赐,不敢辞。 素娆犹豫再三还是收下了,离开时老国公叮嘱两人有空多回府来,陪他们吃个便饭。 言韫看了眼素娆,温声应下了。 马车先送素娆回了半月小筑,待亲眼看她入府后,那车帘才缓缓落下,“回府。” 长街清寂,夜色朦胧。 那车驾在马蹄声中没入雾中,逐渐消逝。 素娆回去时老和尚和小南还没歇息,少年拳风刚硬,劲道非常,所过之处,树影摇曳,砂石旋飞,而坐在他对面的老和尚一边随意的接着招,一边挖苦道:“晚饭你没少吃啊,怎么就这点力气,挠痒痒呢?” “你姐姐在你这般年纪,起码能在我手底下走五十招了。” “她就是心太软,这样怎么能教得出徒弟来。” “先说好啊,这次要输了,起码两天,两天内你不能再来骚扰我,出拳太慢了,还有,谁告诉你踏鹤仙的步法是这样走的?要飘逸,飘逸知道吗?” …… 一大一小两人打的火热,素娆倚着月亮门,望着他们,不自觉的笑了下。 师父还在,小南的性子也逐渐开朗起来。 虽然话还是不多,但总算不再空洞而专注的盯着某处发呆愣神。 她身边的人和事都在缓慢又持续的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如此融洽静好,卧听流云醉赏花,正是她盼望的生活。 “师父,你怎么还喜欢欺负小孩,为老不尊!” 素娆看小南出手气势越发凌厉,还是免不得被他捉弄,粉白的脸颊给捏出了好几个印子,当即随手摘下一片树叶,朝两人射出。 树叶柔嫩,灌注内力后却如刀似剑,势不可挡。 掠进两人中间,青灯一把松开小南胳膊,小南蹬蹬蹬连退了好几步,堪堪稳住身形。 而他则双指一夹树叶,凌厉的劲道无声消弭,重新变回了那柔嫩轻软的翠绿。 耷拉在青灯指缝。 青灯扫了眼缓步走来的徒儿,没好气的将树叶丢开,哼道:“你还说,定是你出的馊主意,这臭小子一天到晚的缠着我比试,跟狗皮膏药似得,烦人的很。” “是吗?徒儿瞧着您好像乐在其中呢。” 以他的武功,真要是打定主意不想理会,自有一百种办法能把小南丢的远远的。 现在摆出这种模样,无非就是想抱怨几句。 口是心非的老和尚。 素娆穿过水廊,笑盈盈的看着他,青灯忍不住白了她一眼,又看了眼小南,“老夫那是想教训他,小小年纪,和你当初一样烦人。” “一点都不讨喜。” 素娆才不理他,对小南招招手,小南双眼发亮,也顾不得和青灯比试,快步走到她身边,抿唇小声道:“姐姐。” “别听他的,他就是嫉妒我们小南天分高,他在像你这样的年纪啊,连吃饭都要人喂呢。” “不羞。” 小南瘪嘴,扫了眼青灯的方向。 素娆莞尔,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附和道:“嗯,就是不羞。” 她也没说错,那时候青灯还是金尊玉贵的皇子,尚未出家,衣食住行皆有专人打点。 这话可不算冤他。 青灯迎接到姐弟俩那‘瞧不起’‘可怜’‘怜悯’的目光,气的胡子翘了下:“没良心的小东西,老夫这是作了什么孽,收了这么个徒儿。” “师父,前两日你还说能收我为徒是千载难逢的福缘。” 素娆不为所动,提醒道。 青灯抚着胸口连连摆手,“一念之差,悔之晚矣,哎,睡觉,我要去睡觉,没事别来打扰我。” 他说着就要回自己的院子。 从素娆身边路过时,脚步微凝,“咦,这味道……你刚才和言家那小子一切的?” 素娆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袖子,许是在他马车里呆的太久,的确染上了些他身上的气息。 极淡。 “嗯,一起去拜访了老国公,顺便用了个晚饭。” 青灯咋舌,目光怪异的上下刮了她两眼,摇头叹道:“真是女大不中留,哎……难受啊。” 他捂着胸口忸怩造作的走远了。 素娆好笑的收回目光,照例检查了下小南的功课,问起今日的事情,小南言简意赅的说了两句。 总结来说,在长公主的帮衬下,没出什么大的乱子。 一切进行的很顺利。 提起长公主,小南的情绪也很平静,没有抵触,也没有回避,就好像和面对赵阿福,甚至是青灯大师那般。 素娆夸奖道:“做的很好。” “我会继续努力的。” 小南说的是练武,他最近和青灯大师对招,在老和尚有意无意的提点下,颇有些进益。 “嗯,时辰不早了,快去歇息。” 送走小南后,素娆坐在半月居的二楼窗边,望着外面的月色,周遭平静下来,那些压抑的思绪反倒变得异常活跃。 关于案子的,关于言韫的…… 久久难平。 查明死者身份后,再查起其他的消息速度就快了,在盖衡和顾城等人的齐心协力下,东西很快摆到了素娆案头。 这上面记录的东西很零碎,来自于死者的亲属和乡邻,几乎把他们能想起来的东西全写在上面了。 素娆随意的翻阅着。 从中寻找有用的讯息。 “死的这些人,虽然都不是些什么绝对的好人,但根据周围人的陈述,确实没见他们得罪过什么要命的仇家。” “尤其是第八位受害者,这位杨小姐,她一个娇养在深闺的富家千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出门上香后突然失踪,他爹娘至今都想不到半点线索。” “还有这个,第三名死者。” (本章完) 第635章 死者之间的关联 “他叫刘光,家里是个开肉铺的,早些年嗜赌如命,欠了赌坊不少钱,后来卖掉祖宅,填上了所有积蓄才把赌债还完,自此之后金盆洗手。” “但他家妻子不甘贫苦,勾引别家男人,最终被男人的发妻撞破,将她剥光衣裳游街,后来她受不了这番屈辱,悬梁自缢,刘光自那之后,便一蹶不振。” 顾城说完,奇怪道:“这么看来的话,刘光算是深受其害,怎么也和有罪搭不上边啊。” “此案最终是怎么了结的?” 毕竟死了人。 应该要上报官府,素娆询问似得看向盖衡,盖衡答道:“尸身由刘光领回去安葬,毕竟是她勾引人家丈夫在先,有悖伦常,那位夫人的处置过于激烈了些,但情有可原,罚了些银两,打了十杖。” 素娆默不作声,陷入沉思。 须臾,她抬眸道:“那个和尚呢?” 指尖在往后翻找,盖衡已然开口,“四年前,一个妇人身怀六甲,被乱刀砍死在了平遥县的城隍庙里,一和尚路过报了案。” “官府后来追查得知,她是因为夫家行商招惹了仇家,所以遭此横祸。” “报案的和尚,正是第十八位死者,戒名善清。” 这倒是巧了。 素娆提醒道:“据验尸结果来看,他也是四年前还的俗……” 也就是在那桩命案发生后。 一代高僧,褪去僧袍。 还俗于世。 这两件事摆在一起谈论,任谁也不会觉得毫无干系,但事实就是如此,盖衡道:“凶手不久后被抓,然后招认了,案情无疑。” “那善清和尚呢?” “他本来是临华寺的僧人,还俗后就离开了京都。” 盖衡话音刚落,素娆又问:“他是何时入京的?” “听落脚的客栈掌柜说,是上个月月中前后,和镖局的人一起来的。” “案发后还俗离京,消失四年后又回来,还被人杀了……盖大人觉得是偶然吗?” 素娆凉凉问道。 此时她已经全部将书册看完,淡淡的合上,不顾盖衡复杂纠结的眼神,继续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哪里奇怪?” “这些死者或直接或间接和命案有所牵扯,而这些案子,都是经由京兆府处置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 被她这么一提醒,好像还真是这样,不过很快盖衡就发现了错处,“那杨小姐怎么说?” “杨小姐失踪之前,她常去烧香的那家寺庙亦出了命案,常氏布庄二公子自尽,这人,正巧是她未来的小叔子,更巧的是,她当日也在庙中出现过。” 顾城和盖衡情不自禁的瞪大眼。 素娆平静道:“和她未婚夫,常大公子常桉一起。” “大人,你是怎么知道的?” 顾城追问道。 素娆面无表情:“这桩卷宗就在提刑司里,我不久前刚看过,所以有些印象。” “一个大男人好端端跑去寺庙里自尽?” 这说起来都像个笑话。 顾城对盖衡问道:“盖大人,此案你就没什么印象吗?” 盖衡略有些尴尬,近两三年的案子,还是命案,经他之手结案的居然记不起来。 确实有些难为情。 “倘若仵作验过是自杀的话,这种案子一般不会详细审查,毕竟……” “毕竟京兆府衙门事务众多,不可能都耗在这上面。” 素娆顺口接了他的话,“那案卷上对此记载也不多,从验尸记录来看,是自尽不假。” “理由呢?” 顾城疑道:“人总不可能一时兴起把自己杀了。” “没有理由。” 素娆很是淡漠的摇了摇头,“一个人自尽有无数种可能,但对官府而言,这就是结果,至于其他的,不重要。” 谁又会为了那些缥缈不定的缘由去追究呢? 这说法很冷漠,又很现实。 几人短暂的沉默后,话题重归正轨,盖衡道:“就算杨小姐这儿能解释得通,那李程呢?” “他没和任何案子挂边,和京兆府更无交集。” 素娆思忖片刻道:“这个我还没想清楚,或许在杀他时发生了什么变故。” 不论是处理尸体还是杀人手法,李程是此次连环凶杀案的受害者,这点毋庸置疑。 “还有件事我刚才突然想起来的。” 她摩挲着耳根的指尖微蜷了下,略略坐正身形:“那和尚手上没有佛珠。” “和尚还俗了,怎么还会佩戴佛珠?” “四年的时间,足够人手上的肌肤褪换好几层皮了,但善清手上捻珠留下的茧子并未有丝毫消退,这说明这几年里,他依旧保持着当和尚时的习惯。” 素娆回道。 她说完,盖衡想了想,试探道:“会不会是凶手拿走了?” “拿死人的东西干什么,不嫌晦气啊。” 顾城嫌恶的拧紧了眉头。 他真觉得查案这种事儿不是人干的,总会遇到各种奇怪的情况。 “这次可能还真让盖大人说中了。” 素娆掰着手指,如数家珍,“或许你们没注意到,不仅是和尚的佛珠,还有李程的太学学子的名牌,杨小姐的耳坠,刘光的左手……” “等等。” 其他的东西顾城确实没有留意到,但她既然这么说了,那肯定就是不见了,但这左手…… 顾城脸色阴沉:“凶手总不会把他手砍下来带走。” 光带物件不嫌晦气,连尸体都拆下来带着? 这人是有病! “刘光家是开肉铺的,又嗜赌,那对他而言,最重要的就是手了,其他死者身上都没有出现残缺的状况,唯独他手腕齐根断掉。” “虽然说来你不太能接受,但是像连环凶手这种人不能用常理衡量,对他而言,那些东西,都是他的战利品,是拿来炫耀的资本。” 素娆这么一说,盖衡和顾城两人纷纷觉得一阵恶寒。 不约而同的搓了搓胳膊。 末了,顾城忽的想起:“大人,你刚才说这些案子都是由京兆府经手的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素娆看向神色变幻不定的京兆府尹,声音轻如阴风:“如果不是把所有的讯息摆在一起,很难发现这一点,而这,就是死者之间的关联。” (本章完) 第636章 灯下黑,凶手的指向 堂中迎来了一阵死寂。 好半响,顾城的喉咙艰难的滚动了下,看向同样脸色不好看的盖衡,他比顾城更早听明白这点,竭力想要反驳。 然而徒劳无功。 “或许,只是碰巧……” 盖衡艰涩的吐出这句话后,嘴角抽搐了下,对上素娆洞悉一切又肃然平静的眼眸,心中一刺,近乎自暴自弃般叹了口气。 “好,就算是这样,那又能说明什么呢?京兆府能接触到这些诶案卷信息的人不多,但也绝对不少。” “凶手详细接触过每件案子的相关人员。” 唯有这样,才能判定其是否有罪。 素娆凝视着盖衡,轻道:“所以,能够直接参与其中的班房,文吏,推官,这些人身份最方便,且不会引人注目。” “我给你提个醒儿盖大人,桃花宴那日,凶手最开始抛尸,必然会出现在宴会上,而能近距离欣赏他自己的杰作又不被盘查怀疑,顺利脱身的,会是什么人呢?” 闻言,盖衡面色发白。 桃花宴出现命案后,京兆府接到报案,将在场所有人控制,严格盘查出入人员,但唯独不会严查的…… 是自己人。 这就是所谓的灯下黑。 凶手桃花宴抛尸是早有预谋。 能提前得知消息,设下此局,又在京兆府任职,光明正大出现在宴会上毫不突兀,不会引人怀疑的,此人身份必然不低。 这样一来,就排除了大多数人。 “关于凶手如何送尸出城这点最开始我做了些许的设想,但现在看来是多虑了,毕竟城卫不是对谁都会严加盘查的。“ 比如,初次入城时,陆珩一露面,他们就径直放行了。 在这盛京城中,身份不仅代表着地位和待遇,还有特权。 这些特权,足够让人轻松的游离在法度之外,肆意妄为,甚至为他们的犯罪行径提供最大的便利。 话至此处,素娆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下官。” 盖衡面色铁青,疾步而去。 这数句话的功夫几乎击溃了他为官这么多年来的信心,四年光景,十九条人命,查来查去,凶手就藏在他身边。 他们或许曾同桌而食,或许称兄道弟,推心置腹。 或许是任何一张熟悉的面孔。 甚至不用查清是谁,光是生出这个念头,盖衡都觉得浑身一阵怵寒…… “大人,他行吗?” 顾城对于盖衡的办事能力表示十分怀疑。 素娆轻扯了下嘴角,“如果这样盖衡还查不出凶手是谁,那他这个京兆府尹也不用再当了。” “谁能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啊。” 顾城至今还恍若梦中,好一阵唏嘘感叹后,搓手道:“幸好大人你不喜欢人多,每次讨论案情时,只有盖大人在,否则消息走漏,不知道要凭空生出多少波澜。” “那凶手也是奇怪。” “他要不去把李程的尸身故意丢出来,不在牌楼悬尸,那十七具尸骨就将永埋地下,成为无人知晓的秘密,他杀人害命的事也就永远不会被揭穿。” “真不知道他做这些有什么意义……” 顾城自顾自的琢磨着,声声入耳,素娆却没什么反应,静坐了会,起身道:“这儿暂时没我们的事了,回提刑司。” “是。” 两人没惊动旁人,悄然从后门离开了京兆府。 原因无他——京兆府前蹲着此案受害者的家眷,哭天抹泪,要求官府还亡者一个公道。 那些嘈杂又绝望的画面素娆不用看也知道是什么样子。 回到提刑司。 荀泽礼他们还在‘校场’练武,挥汗如雨,小院内属官们正在处理公文,杂役收拾洒扫,端茶倒水。 小猫盘缩在树下的摇椅上午睡。 旁边地上放着水碗和食盆,盛得满满当当,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里漏下来,在那一角印着斑驳的光影。 清风拂过,温暖柔和。 “还是自家的地盘呆着舒服,大人你先忙,我去找他们过过招。” 顾城已经将京兆府的事儿抛诸脑后,看到荀泽礼他们过招十分手痒,迫不及待的拔腿走去。 素娆静立在旁,看着他们比划了几招,转身穿过竹林,朝其深处走去,伏案处理公文的沈知白正巧抬头歇息,就瞧见那抹素衣缓步行来。 笑容刚展开,准备起身见礼…… “素……” 那人面不改色的继续朝前走去,沈知白看了眼她去的方向,将剩下的话吞回肚子里,了然的笑笑,收回视线,继续欣赏窗外的风景。 到了听竹堂。 孔江和其他几位大人正在汇报公务,听到有人靠近,谁也没留意,直到外面传来声“见过提刑”。 这一声让他们的话戛然而止。 不约而同的闭上了嘴。 “诸位大人正在议事,可要卑职去回禀一声。” “不必。” 两句简单的交流后,人似乎等在了外面,孔江他们小心觑了眼言韫的方向,一时犹豫着,不知该不该继续。 今时不同往日,那可是世子妃啊。 言韫半响不闻人声,一抬眸见他们打着肚皮官司,你来我往的使眼色,登时眉心微压:“弹劾曾显受贿的案子查实了吗?” 孔江乍然回神,余光瞥见那冷淡的神色,知他不悦,连忙收敛心神,回道:“下官已经查实,确有此事,已着人将其革职查办,缉拿在狱。” “派去荆州的人回来了吗?” “还未,不过证据已经拿到手了。” “……” 有孔江在先,其他人不敢再分神去想杂事,继续汇报剩下的事情,只等到一切弄完后,才悄然松了口气。 气氛逐渐缓和。 一人朝着门外看了眼,小声提醒道:“大人,提刑还在外面等着呢,下官们就先行告退了。” 言韫不轻不重的‘嗯’了声,众人如获重释。 对他抱拳行礼,退了出去。 素娆见他们出来,含笑作揖,一如既往的同他们打招呼,包括孔江在内,所有人对这个板上钉钉的世子妃都投来了友好和善,敬畏有加的目光。 以往她也会来听竹堂,但在两家议亲后,看到她出现在这儿,众人心里总会多上一抹怪异的感觉。 “提刑快去,我等就不打扰了,告辞。” 素娆看着他们迅速消失的背影,嘴角微抽。 这话说的。 好像她是来找世子爷厮混的一样…… 第637章 旁观者,难言父子情 素娆迈步入内。 言韫抬眸看向她,端详片刻后,淡笑道:“看来案子解决了。” “你怎么知道?” 素娆随意扯了张椅子坐到他对面,“虽然还没抓到凶手,不过八九不离十了。” “那你还在顾虑什么?” 她眉宇中那一抹轻愁没逃过言韫的眼睛,言韫将刚蘸了墨,提起的笔又重新搁了回去,定定的看着她。 “说来听听。” 素娆思索了下,遂将此案中的各种缘由与他简单的复述了一遍,言韫听罢,眸底暗色流转,薄唇微抿。 须臾,他道:“其他案子不好说,但赵思渊及乞丐之死……” “怎么?” 素娆难得见他这般犹疑,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在那一瞬间,她好像看到那惯来淡薄的眸子擦过抹冷光,衬得那神情越发凉薄。 “一桩惨案里,除过受害者和施暴者,还有另一种人的存在。” 那双秋水般清冷平静的眸底泛起极轻的涟漪,素娆听他淡淡说道:“它叫做旁观者。” 一语出,醍醐灌顶。 是了。 赵思渊和乞丐都旁观了整场惨案,却无人制止,倘若他们做些什么,或许那卖花女不至于遭人轮番凌辱。 之后告状、打官司、杀人自戕的种种事情或许就不会发生。 他们并未杀人。 他们之‘罪’,在于从始至终的无作为。 素娆将太多目光放在了真相上,却忽略了这些细节,导致堪不透这谜团,可言韫呢…… 他又是为何会一针见血的找出问题关键所在。 受害者,施暴者……旁观者。 “言韫……” 她好似抓住了些什么端倪,鬼使神差的正要开口,却突然被言韫打断:“你不妨查查看,除了赵思渊的案子,或许其他人之死也与此有关。” 他含笑温和,语态从容。 说完后,继续提笔开始处理公文,这时外面一人走进来,喜道:“哎?姑娘你怎么在这儿,我还说去找你呢。” “什么事?” 素娆若无其事的转向竹晏问道。 竹晏羞涩的抿了抿唇角,朝她手腕扫了眼,“能不能把你那手镯借属下瞅瞅。” “这个啊。” 素娆随手摘了下来,抛给他,“玩够了记得还我。” “姑娘放心。” 竹晏欢喜的拿着手镯出了听竹堂,他这么一搅和,素娆也没法再继续先前的话题,她只是直觉的想说些什么。 思索半天,挤出来一句:“今天提刑司无事,一起用晚饭吗?” “好啊。” 言韫想也不想的应了,随后温声补了句,“你想吃什么,我让府里提前准备。” “不用那么麻烦,多添双碗筷就好。” 素娆说罢朝外走去,“那我先去让人传个话,然后等你一起回府。” 她走得干脆利索。 直等着堂中无人,那不紧不慢写着的笔骤然顿了下,言韫轻抬眼帘,不着痕迹的舒了口气,缓缓按上眉心…… 素娆让顾城走了一趟。 之后看时辰还早,找荀泽礼他们问了几句后,出了提刑司,再回来时大包小包的提了一堆东西。 “竹晏!” 素娆在竹林处喊了声,话音刚落,那身影就出现在眼前,她不由分说的将东西塞到他怀里,“你把这些都放到马车里去。” “这么多。” 竹晏抱着仔细清点了一番:“蜜饯、甜点、糖果……姑娘,吃这么多甜食,你不怕长虫牙啊。” 他满脸震惊的看着素娆。 “这你就别操心了。” 素娆说罢,忽然想起一事:“对了,王爷和王妃在府,我登门拜访应该备些什么东西?” 竹晏听她这样问,随意摇头道:“不用,他们住在老宅那边。” “你说什么?” 素娆对此很是意外,竹晏触及她惊讶的神情,似乎也觉得这不太妥当,干笑两声:“你没听错,王爷和王妃在老宅,府中只有公子一人。” “为什么?” 就算数年未见,父子之间也不至于生疏到这种程度,况且这已经不是生疏可以解释。 而是纯粹的冷漠。 “具体的原因……属下也不太清楚。” 竹晏提着那堆东西,努力不让它们掉下去,分神说道:“属下进府的时候,王爷和王妃就不在京都了,府里只有公子一个人。” “我知道了,你先去。” 素娆满怀疑虑的看向听竹堂的方向,良久未动。 到了时辰,那抹人影缓步走来,竹林间的碧影和清幽尽数落在他身上,显得格外清冷。 以往这般看他,只觉得他遗世独立,宛若世外仙人。 可如今…… 素娆笑着迎了上去,细长的影子贴近他的,两相交融,看上去就像是互相倚靠着,她凑近他,走在他身侧。 衣袖互相摩擦,格外亲昵。 言韫意外的看她,“怎么?” 突然变得这样黏人。 “没怎么啊。” 素娆笑吟吟的回望着他:“我在提前享受我言夫人的特权。” 言韫忍俊不禁,“比如?” “比如光明正大的跟你回家。” 两人并肩从大理寺正门出来,一路上遇到许多人窃窃私语,大多在讨论“你看她走的那么近言大人居然都没避开’‘订婚了是不大一样’之类云云。 竹晏赶着马车候在府门外。 见到他们喜笑颜开,连忙端了脚凳放好,言韫侧身扶着素娆先上了马车,然后自己再进去。 最后车门关闭。 竹晏赶车离开。 这一系列动作十分自然且流畅,但挤在大理寺门前看热闹的官员们却久久难以回神。 “言大人刚才是扶她上车了吗?” “肌肤之亲,这般姿态,是想宣告他的态度吗?” “看来言大人对这个未婚妻并不像传闻中那般冷漠,咱们都猜错了?” “肯定错了啊,两人都开始毫不避讳的同进同出,还同乘一车了,这还不够?” 消息飞速传遍了整个京都。 早知内情的崔翊等人闻言哂笑,看来狐狸终于忍不住露出尾巴了,憋坏了。 而陆珩听完染烟的回禀,眸光流转,笑意潋滟。 “言鹤卿,能有今日,你可得好好感谢本公子……” 他说罢,轻踹了下脚边窝着的某只大猫,“你说对?蠢东西。” 蠢东西骇的一个机灵,到嘴边的肉骨头都掉了下去,沾满了它的口水,愣愣的看着他。 陆珩嫌弃的皱起眉头,随后用折扇敲了下它的大脑袋:“说你蠢你还真蠢,自己的东西都护不住,这般无用,那就别吃了。” 起身,朝外走去。 “无度,拿去丢了,罚它今天不许吃饭。” (本章完) 第638章 了无生气,召司主 素娆第一次正儿八经的进王府。 之前或是趁夜而行,或是避人耳目,皆没有来得及仔细打量这座府邸,这次和言韫一道回来,漫步于其中,方才领略到这雕栏玉砌,碧瓦朱甍的雅致景韵。 言韫的止墨院在北,琴楼书殿林立,翠竹古松交掩,后院引了一池温泉,水阁垂幔,甚是怡然悠闲。 “美则美矣,就是太冷清了些。” 整个王府,清一色的护卫暗影,寡言少语,连园中景致都是平静清幽的苍松劲柏,修竹奇石。 瞧着比宫禁还要威严冰冷。 素娆边走边四处打量着,竹宴见自家公子但笑不语,虽然他不说,但此刻心情当是极好的。 竹宴嬉笑着应道:“那都是以前了,往后姑娘住进来,不就热闹了?” 言韫闻言斜睨他一眼,后者回以灿烂的笑脸。 “公子,难道你不是这么想的吗?” 知道他不会计较,竹宴壮着胆子玩笑道,说起来他们公子能抱得美人归,还多亏有他这个忠心耿耿,体恤上意,不畏艰险,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下属。 否则哪儿有这铁树开花的一日。 这清寂无聊到好似寺庙一样的地方终于多了点人气,都是他的功劳啊。 言韫惯来不喜在这种时候搭理竹宴,免得他一时得意忘形,蹬鼻子上脸。 “摇欢到京了。” 一句话,竹宴脸上的笑顿时龟裂:“公子,你开玩笑的?隼部没收到消息啊。” “嗯,大概她想给你个惊喜。” 素娆看世子爷一本正经,竹宴如遭雷劈,如丧考妣,对这个叫摇欢的姑娘倒有些好奇。 “总听你们提起她,到底是什么人?” “隼部专司情报姑娘是知道的。” 竹宴强打精神,面容却依旧呆滞,有气无力,素娆‘嗯’了声,他继续道:“摇欢负责联络大燕及其他邦国的暗桩,之前瓦凉关之战,就是她在燕都斡旋,引出了四皇子燕镜尧。” 话音一转,竹宴陡然忧愤:“这女人办事儿还行,本人……” 光是说起他竹宴都连打了好几个激灵,“反正不是个正经人,姑娘你记得离她远点……” 说完这句话,他身形一闪,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素娆看得出来,竹宴对这姑娘简直到了闻风丧胆的程度,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言韫。” 她唤道。 言韫止步垂眸,“我在。” “竹宴说的对。” 素娆仰面对他笑道:“以后,会热闹起来的。” 一刹那,周遭那数年春去秋来,一成不变的单调景色在言韫眸中陡然变得鲜活明亮,他喉结微微滚动了下,鬼使神差的抬手,轻揉了揉她的眼角。 “我知道。” 他如是回道。 言韫领着她在府中四处转了转,等回止墨院时,堂中已然备好了饭菜,不是想象中清一色的素斋,而是多了些笋尖炒肉,糖醋鱼之类的菜色。 都是素娆喜欢的。 她讶然看向世子爷,言韫眉眼温和,在昏暗的光影下更显得清俊逼人,“吃,吃完给你见些人。” “好。” 素娆一贯是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自觉,边吃边与他说着近来身边发生的趣事,言韫慢条斯理的吃着东西,时不时与她交谈两句。 当然,多数时候是噙着笑听她说话。 “沈垣养的那只狸奴每隔一段时间总往外面跑,然后好几天不着家,他觉得奇怪就暗中跟着,结果你猜怎么着?” “那猫在外面给自己找了好几个长期饭碗。” “今日在这家,明日在那家,换着地方混吃混喝,而且每个主人都以为它是在外流浪被自己捡回去的……心肝似得疼着。” …… 吃完饭,久不露面的栖迟突然现身,身边还跟着两人。 和他差不多的年岁。 一个阴沉,一个温和瘦弱。 “见过世子。” 两人同时行礼,言韫微微颔首,对素娆道:“左边的是雁回,他掌府中掌罚,平日里鲜少外出,不过身手在暗堂能排进前三。” “雁回见过世子妃。” 显然是提前得了消息,雁回这声世子妃喊得很利索。 素娆含笑点头。 另外一个身形瘦弱,穿着浅青色澜衫的少年不等言韫介绍,就合袖作揖道:“镜臣见过世子妃。” “镜臣是府中的管事,王府内外一应事宜皆是由他出面解决。” 言韫话落,素娆好奇的打量着他,有些意外:“你不会武功?” 世子爷身边跟着的竹宴栖迟,再到眼前的雁回,身手都不弱。 这一王府的练家子里多出个文弱书生,确实显眼。 镜臣含笑躬身道:“属下根骨不佳,的确不擅武道,幸好还能替世子打理些琐事。” “往后世子妃有需要的地方,尽管吩咐。” 这时,竹宴的声音从外面长廊中传来,“他可是府里的‘钱袋子’,精着呢,姑娘别被他无害的模样骗了。” 素娆抬眸望去,只能看到窗外垂下道人影。 “镜臣和我们不一样,他不是暗堂的人。” “属下祖辈都是言氏的家臣,自幼年起便跟随世子来了王府服侍,论起来,比栖迟他们还早。” 镜臣拢袖而立,笑得十分和气。 也不在意竹晏突然跑出来搅和,他只知道,人还没过门呢,他们世子就迫不及待的把人领回府中,还将暗堂的各位司主召来给她认识。 这代表着她不仅未来的世子妃。 同样也是府中的掌权人。 和世子一样。 对待主子该用什么态度,他很清楚。 认完了人,镜臣几人识趣的退了出去,将地方让给他们俩,素娆环顾四周,此时夜浓如墨,瞧不见半点星光。 唯那廊下琉璃灯盏火光灼灼。 静的犹如鬼火。 在这满庭沉寂,一室清冷中,渗出几分令人心悸的森然,素娆朝言韫的方向看了眼,那疏冷淡漠的面容在明灭跳跃的光影中越添薄寒。 当他不笑的时候,唇似水玉,色极淡。 清眸冷幽,像那万年不化的冰山角上一簇雪,霜白兵刃上的一抹寒,令人望而却步。 偌大的王府,暗影如鬼祟潜行。 终日不见。 而他,守着这处院子,从小小人儿到如今名冠天下的世子爷,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本章完) 第639章 窥探 这念头刚从脑海中闪过,素娆已然走到他身边,抓住他一只手往外走,“过来陪我坐会。” 言韫最初的愣怔后,顺从的跟着她。 两人走到楠木长廊边上,素娆直接席地一坐,双脚悬空,扭头拍了拍身旁的空位:“你就坐这儿,陪我吹吹风。” “地上凉,我去拿个垫子给你。” 言韫刚要转身,手腕就被人抓住,素娆对他笑道:“用不着那些,你陪着我就好。” 拗不过她,言韫撩袍在她身侧坐下。 素娆朝两边看了眼,“总觉得缺了些什么……对了,这么好的夜色,没有酒怎么行?” “竹晏!” 她提气朝院外喊道,“给我拿两坛好酒来。” 院外立即有人应声,言韫抬头看了眼黑漆漆的夜幕,嗯,夜色确实挺好,难为她能找到这个理由。 作为王府里唯一的主子。 言韫滴酒不沾,但出于礼节和惯例,府库中还是收藏着些名酒佳酿,以备不时之需。 在暗影离开前,他淡声吩咐:“去把秋月白取来。” 话音不高,足够让外面听得清楚。 酒很快送来,还贴心的拿了两个玉盏,素娆拔掉塞子,倒满两杯酒,然后笑吟吟的递给他一杯。 言韫未接,素娆就凝定的看着他,也不收回。 他眸中暗意流淌,倏地笑了:“鸿门宴?” “是啊。” 素娆诚挚的点头,将杯子往前一送:“那你还要喝吗?” 默了须臾,言韫接过玉盏与她轻碰,仰头一饮而尽。 “再来?” “嗯。” 素娆倒酒,言韫来者不拒,须臾的功夫两人就喝了七八盏,他清明幽邃的眸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蒙上了一层薄雾,逐渐涣散失神。 一阵风吹过,他缓缓靠在她身上。 脑袋抵着她的鬓角,手指悄然爬上她的袖子,摩挲两下,然后攥紧,做完这些,如释重负的泄了口气。 “言鹤卿……” 素娆略略挺直脊背,好让他靠的舒服些,她轻唤了声,两息后,听到他轻嗯了声,低哑道:“我在这儿呢。” “头晕吗?” 她问。 那额头抵着她,蹭了下,略有些委屈:“晕……” “过来,我摸摸。” 素娆话落,他软着身子,往她跟前挪了挪,直到两人亲密无间的贴在一起。 “我是说把额头伸过来,我摸摸。” 素娆好笑的垂眸看他,言韫凝滞的目光转了下,好一会反应过来,抬起头朝她凑近。 一只手猝不及防的抚上她后颈,阻止她下意识的避退。 然后,他的额头贴着她的。 鼻尖抵着她的鼻尖。 酒香随着呼吸逐渐交织在一起,静坐不动,素娆刹那的失神后很快恢复平静,“言韫,你这是干什么?” “摸摸……” 言韫闭着眼,含糊不清道:“要这样摸……” 素娆要不是知道他此刻已经醉了,定会以为他是故意的,相比这个,她此刻更在意其他的问题:“你额头怎么这么凉?” “喝酒,就这样。” 言韫慢悠悠的回道。 倒是有这种一喝酒就脸白发冷的人,素娆看他没有其他异样,遂坐直身子,扶着他的脑袋靠在自己肩膀上。 “就这样,别动了。” 言韫整个人挂着她,低低的‘嗯’了一声,声音带着几分醉酒的沙哑和含糊,之后果然乖巧的不再挪动。 “你明知道我别有用心,那为什么还要喝?” 她轻声问道。 等了会,一人咕哝了声:“不喝……你会失望。” 就因为不想她失望,所以明知酒醉后不受控制,还是想让她称心如意? 素娆唇畔勾起抹苦笑,“言鹤卿,你这样显得我很坏。” “我喜欢。“ 言韫闭着眼,身子没动,手却穿过她的胳膊,抱住她,喃喃重复:“我喜欢的……” “喜欢什么?” “你。” 他声音很轻很淡,一阵风都能将其吹散,但偏偏落在素娆耳中,振聋发聩,她眉眼含笑,“嗯,我知道。” 素娆抬指捻着他略微凌乱的发丝,一点一点整理好,“夜还长,不如你给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 “小时候……” 声音断断续续,“你不喜欢的。” “为什么这么说?” “……无趣。” 他好似有些可怜的顿了下,补充道:“很无趣。” “不会的,我想知道。” 素娆柔声哄道,言韫往她身上又靠了靠,直到两人毫无缝隙,这才满意的停下动作,一边闭着眼休息,一边含糊道:“小时候……就,习字,看书,练剑……习字,看书,练剑……” “一天过去,一天又来。” “天天这样。” 话落,久久无声。 素娆僵硬问道:“这就完了?” “嗯。” 肩头的人有气无力的应了声,应得很是认真。 素娆嘴角微抽,还真是无趣啊,照他这样说,还忘了两件事……吃饭和睡觉。 “你在老宅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她试探问道。 这次言韫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些,“一直这样的,在老宅,在王府……一直都是这样的。” “你在老宅时也是一个人?” “嗯。” 听了这个回答,素娆第一次有了冲动想问他一句‘那你爹娘呢’,话在她舌尖滚了滚,不等她问,他就继续嘟囔道:“墙很高,院子很大,我怎么都找不到……” “找不到我爹娘。” 素娆心底一阵酸涩,“没人照顾你吗?” “有啊,乳娘,还有好多人……后来,他们都死了……” 言韫说到这儿停顿了下,院中静悄悄的,偶尔传来阵树叶经风的沙沙声,被风一吹,他好像精神了些,缓缓睁眼抬头。 薄雾散开,素娆看到了一双失焦的眼。 纵然是喝醉了,经年日久,她还是感受到他深埋的痛楚和绝望,素娆知道有些话在清醒时,言韫无论如何都不会说的。 他明知有异还是接了酒,默许纵容了她的‘越矩’。 她知道,只要她问,他便会回答。 那些隐藏在那座高宅里的秘密,渊政王夫妇的冷漠,他的旧疾与隐伤,这一切的一切都会找到答案。 可当她对上这双眼睛的时候,一股难言的卑劣感将她淹没。 她险些…… 将他再次撕裂了啊。 第640章 分寸,转性了? 翌日。 一抹天光透过窗洒在紫檀木雕夔龙纹五屏罗汉床上,言韫眼睫颤动了下,缓缓睁开。 熟悉的陈设和幽香使得他略昏沉的头脑逐渐清明。 是他的卧房。 他再度阖眼,骨感纤细的手指按在眉心处轻揉,试图缓解眼中的干涩酸楚,“来人。” 话刚出口,床边传来声嘤咛,在这幽静冷情的房中格外突兀。 尚带着几分初醒的倦懒和沙哑。 “你醒了?” 言韫猝然睁眼望去,原本趴在床边的人儿打着哈欠坐起身,扶着脖子扭了扭,骨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逐渐舒展开来。 “你怎么……” 言韫一时间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宿醉导致的迟钝反应使他难得露出几分恍惚和错愕。 比起他,素娆显得分外从容,接过他的话:“怎么在这儿是……你往下看看……” 言韫依言垂眸,视线顺着月白色蜀锦吉祥纹的薄被延展到床边,就见到他一手紧抓着她的手腕,那瓷白细腻的肌肤甚至微微有些泛红。 他后知后觉的松开,蹙眉暗恼,“弄疼你了吗?” “不疼,一会就消退了。” 素娆动了动发麻的手臂,诧异看他:“昨晚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昨晚……” 言韫扶额坐起身,屈腿支着手肘,袖袍滑落,露出半截骨感匀称的手臂,垂眸思索半响,缓缓摇头:“我只记得喝了两盏秋月白,之后的事情……全无印象了。” 果然。 “你醉的还真彻底。” 素娆勾起抹狡黠的笑,倾身凑近他,似蛊惑似玩笑的道:“言鹤卿,那你想不想知道昨晚你都干了些什么?” 她眸光灼灼,明晃晃的写着几个大字。 不怀好意。 言韫思绪迟滞的像是塞了块木头在脑子里,愕然中不自觉的轻挑眉峰,侧目看她,“什么?” “你说喜欢我,要天天陪我喝酒,去抓鱼给我吃……” “还说要种满院子的海棠花,嫌那些竹子和古松碍眼,非要把人家给拔了,虽然我竭力阻止,但是……” 素娆一挥袖,劲风将窗户掀开,露出那院子里被拦腰劈断的老树,断裂的枝干和叶子显然被清理过,没留下任何痕迹。 唯独那半人高的秃树桩子提醒着昨晚发生的‘惨剧’。 言韫看着那两人环抱的树干陷入了沉思。 然而这还没完…… “你还准备在王府里专门挖个酒窖,然后拆了西南角的一座阁楼……” “栖迟去拦你,被你一脚从屋顶踹了下去,十多个影刺都没挡得住你。” “……” 听完那些荒诞行迹,言韫额角青筋直跳。 他缓了好半天才勉强问道:“那,除了这些呢?” “这些还不够吗?你还想干什么?” 素娆直勾勾的看他。 言韫垂下手,眸光幽幽凝视着她,似是审视,似是探究,但见她面不改色,全无异常,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神色复杂莫名。 “快别愣着了。” 素娆没看到他懊恼悔愧的模样,顿觉无趣,撑着床沿站起身来,“时辰不早了,该起身收拾,去衙门当值了。” 她转身朝外走。 几乎快走到门边时,身后传来一道喑哑的问话:“为什么改主意了?” 一句话没头没尾,素娆却是听懂了。 她手刚抬起,又轻轻垂下。 静立片刻后,低笑一声:“我怎么能趁人之危呢?那多过分,万一你生我气,我可哄不好你。” “不会。” “不会生气?” “嗯。” 屋内静寂,唯有两人轻浅的呼吸声,素娆感觉心尖颤粟了下,酥麻中又藏着些酸楚,始终没有回头,喃喃道:“你啊,就是这样,让我想做些坏事都不忍心。” “别太纵容我,言韫。” 她含着笑,声音渺然,捉摸不定:“我本来就不是个很擅长拿捏分寸感的人……” 她没告诉他昨夜醉酒后。 他那空洞茫然的眼神夹着火星,烙在她心底,好似要将皮肉都融烧,只那一眼,她就后悔了。 后悔到一见他醒来就凑上去,讨巧卖乖,插科打诨,顺便再有意无意的炫耀着:你看,我没有越界。 就这样心照不宣的揭过去。 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一如既往。 长久的沉默中,言韫起身离榻,朝她走来,一步一步声音极浅,却好似踩在了她的心尖上,令她浑身不自觉的崩紧。 两只手臂从背后环抱住她。 逐渐箍紧。 言韫下颌抵着她的脑袋,将她整个人圈在怀中,似是无奈的叹了口气,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素泠泠,你平常不是胆子很大吗?怎么一到这种时候就想往后缩?” “你当真不知道我接那盏酒是什么意思?” 隔着两人的衣衫,素娆依旧能感受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他的气息包裹着她,无处不在。 在这样无声的安抚中,她逐渐松懈下来。 抿直的唇线轻轻一扯。 “知道。” “你真知道的话,就不会与我说这些。” 言韫胸膛起伏,深吸口气,然后缓缓松开她,手从她鬓边穿过,将房门打开。 “你走。” 他话风转的太快,以至于素娆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推出了房间,身后的门毫不留情的再度关上。 素娆:“……” 她转身盯着那房门,轻眨了下眼睛,有些不知所措,祖宗好像不高兴。 有吗? 应该是有的? 她不确定的挠了挠耳根,小声对里面唤道:“言韫,言鹤卿,言大公子……” 里面传来阵椅子挪动的声音。 “素泠泠,你想清楚了再来找我。” 言韫说完这句后,不论她再说什么,他都不再出声,素娆绞尽脑汁想了半天,还是没明白她应该想清楚什么。 到底是那句话惹了祖宗不高兴? 眼看着时辰到了,她只能怀揣着疑惑先行离开王府,把人送走后,竹晏、栖迟和镜臣他们站成一排立在止墨院外,若有所思。 “昨晚还好好的,怎么一大清早就闹得不欢而散?” 栖迟表示不解。 镜臣拢袖站着,一派高深莫测的神情,“竹晏你觉得呢?” “我也说不上来。” 不知前因后果,这次竹晏确实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瘪嘴道:“这两人也不是能吵得起来的性子啊,难道一夜过去,转性了?” “还是说……夜里发生了什么?” 第641章 少尹胡俭 此话一出,栖迟和镜臣同时看向他。 镜臣道:“你好奇的话,不如去问世子?” “你别害我……这时候进去是找死。” 竹晏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反正同在大理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说不定多见两面就又好了呢!” “你这是什么歪理?” 栖迟冷嗤。 竹晏瞥他一眼,不屑道:“你懂什么?俗话说,见面三分情,凭咱们世子和世子妃的脸,那起码得先有五分!” “剩下的五分就各凭本事呗,看谁先缴械投降。” 栖迟闻之冷笑。 镜臣亦挑剔的上下打量他一番,语气真诚:“像你这么不着调的人,摇欢到底喜欢你什么?” 听到‘摇欢’这个名字,竹晏一阵牙酸,也顾不得镜臣话里的嘲讽,反驳道:“谁说她喜欢我了,你怎么也学那些无聊的人无中生有,凭空捏造?” “真烦人!” 他搓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快步离开……‘ 留下镜臣和栖迟站在原地,互看了眼后,默契的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按照竹晏的设想,两人当日就该和好了。 没成想在大理寺压根没见到素娆的人影,而自家公子对此也是一派云淡风轻,看不出任何不悦。 一切风平浪静。 倒叫竹晏怀疑那场‘不欢而散’是不是他的错觉。 如此这般过了两日。 他忍不住悄悄拽住沈知白:“姑娘她这两天去哪儿了?” 沈知白下意识回道:“还能去哪儿?京兆府啊,她不是忙着追查那连环杀人的案子嘛,就快收尾了。” “这样啊。” 不是特意躲避,那竹晏就放心了。 在他将打探来的消息故意透露给世子爷后,言韫淡淡将视线从卷宗移到他脸上:“你要太闲的话,不如和金元珠去查神仙散。” 竹晏笑意僵住。 “属下不闲,属下最近忙的很,一点都没空干其他的事,还是不给公子添乱了,这就走。” 他皮笑肉不笑的挤完这句话,撒丫子撤出了听竹堂。 待瞧不见人影后,言韫将卷宗丢在桌上,仰面往后一靠,似笑非笑:“看来还真是在忙啊……” 那就再等等。 那日谈话后,盖衡用极快的速度将京兆府的人筛选了一遍,最终将嫌疑锁定在了京兆府少尹之一的胡俭身上。 胡俭是乾定六年的进士。 胡家在京都也算是一股不大不小的势力,家中父兄皆是刑名出身,自他入仕后就跟着盖衡历练,逐渐成长为盖衡的左膀右臂。 对他,盖衡可谓信任至极。 当罗列出来的人逐一试探排除后,望着那名册一个个被墨迹抹去,剩下的最后一个人名。 盖衡一度怀疑是哪个环节出了过错。 谁都可以。 怎么会是他呢? 桃花宴收到请帖,半途与京兆府人马汇合,胡家就坐落在城西的醴泉坊,与梨园废墟仅隔了一个坊市,他尤好音律,时常来往于烟柳巷那条街,对这片区域的情况可谓烂熟于心。 他符合关于凶手的一切推断。 可即便如此,盖衡心中还是抱着万分之一的侥幸,就像当初不愿相信凶手藏在京兆府一样。 然而不论多么不愿意相信,这始终不是靠逃避就能解决的问题,那堵在京兆府门前的受害者家眷,还有停放在衙门里的十九具尸身,无一都在提醒着他身为京兆府尹的职责…… 盖衡抬头看了眼来了之后就缄默不语,双眼盯着地面,不知神游到何处的素娆,心中拿定了主意。 “来人。” 他对外唤了句,这一声成功的扯回了素娆的思绪,外面有衙役应声而来,抱拳道:“大人。” “去把胡大人请来。” 衙役愣了下,犹豫道:“今早起卑职还没见过胡大人呢……他没来衙门。” 看盖衡脸色不善,衙役隐隐猜到了些什么,虽然没有挑明,但府衙里这几日的情况众人都看得清楚,他小心觑了眼府尹大人,试探道:“要不卑职去胡府看看,请胡大人回来一趟……” 他要想来的话,就不会挑这个时机消失。 盖衡神色变幻不定,须臾,狠狠吐了口浊气,“吩咐下去,让他们准备,随本官去拿人。” 这一句彻底摆明了立场。 京兆府上门拿人,那就是变相承认了胡俭涉案杀人的嫌疑,这一消息放出去,还不知道会引发什么样的风浪。 但盖衡顾不得那么多了。 眼下情形,须得快刀斩乱麻。 衙役满心震惊的领命而去,作出这个决定后,盖衡心里的犹豫、挣扎、惶然……像潮水般褪去,倒多出几分释然平静,或许是因为他清楚,结果再不会比眼前更坏了。 他下意识扶了扶官帽的边缘,仔细整理衣襟和袖口。 像曾经无数次升堂办案那般慎重庄肃,他也不清楚这身官袍还能穿多久,他在这位置上患得患失,惴惴不安的坐了许多年,既贪恋,又厌倦…… “素大人,你是要在衙门等着,还是和下官一起去?” 盖衡对素娆询问道。 素娆拂袖站起身,眼中笑意坦然:“一起,毕竟我对此人也惦念许久了。” 京兆府两位少尹她都见过面。 只没什么过深的交集。 听她这样说盖衡也不意外,迈步朝外走去,两人到前院时,负责缉捕的衙役和卫兵已然召集完毕,蓄势待发。 当他们这样声势浩荡冲出京兆府,穿街走巷,到胡府大门前时,府门紧闭。 围观的百姓堵住了两端。 窃窃私语。 说的不外乎是什么‘怎么又抓人’‘还有没有太平日子’‘不知道犯什么事’之类的话。 盖衡目不斜视,吩咐道:“去叫门。” 立即有人上前,握着铁环在门上敲了敲,扬声喊道:“京兆府奉命捉拿嫌犯胡俭,快开门。” 他砰砰砰的敲着,力道之大,似是想将门板砸穿。 就在他们以为胡俭拒不受捕,准备强行破门而入的时候,府门被拉开了一条缝儿,露出个战战兢兢的人脸来:“我家主人说同僚一场,请大人和素提刑入府一叙。” “其他人且先在外等候。” 本章完 第642章 叙旧,无话可说 盖衡和素娆对视了眼,听这话里的意思,胡俭早料到她会来了。 两人谁都没说话,也没动作。 反倒是京兆府其他人一阵骚动,从召集人手到包围胡府,这一路上他们不是没怀疑过胡俭杀人的真实性。 甚至有人在心里祈祷,盼着只是一场误会。 可站在这儿,隔着高墙大院,曾经同僚甚至连面都没露一个,如此平静又镇定的让人传话…… 好似早有预料。 分明什么都没说,但他们在这一刻,摇摇欲坠的心轰然垮塌…… 想到那十七具死状各异的尸骨,一股寒意从脚底爬到脊椎,悚然的扯紧了每个人的头皮。 不知是谁大怒喊了句:“京兆府缉拿人犯,岂有让你们讨价还价的道理,滚开!” 信任坍塌和被背叛的羞耻裹挟了每个人。 只余下滔滔怒火。 他们纷纷拔刀,刀尖对准了胡府的大门,那传话的小厮哪里见过这阵仗,当下吓得腿肚子发软打颤,要不是扶着门,恐怕就要滑坠到地上去。 “官,官爷……” 他强忍着惧意,哆嗦着继续道:“主人说了,他只想找人叙叙旧,不想跑,也跑不了,你们要强闯,他,他拦不住,但这样……你们就永远都不知道那些人死的真相。” 凶手抓到了,可案子里疑点尚未解释清楚。 胡俭正是知道这点,才让人特意在这儿等着,他等的是京兆府,也是素娆。 “他现在就是个疯子。” 盖衡看向素娆,询问她的意见:“素大人你怎么说?” “他想叙旧,陪他聊会也无妨。” 素娆不以为意。 “可是……” “京兆府的兵马将胡府围的水泄不通,他逃不掉,况且,有我在这儿,不论发生什么变故,定保你全身而退。” 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推拒就不合适了,盖衡忍着脊背一阵阵传来的凉意,翻身下马。 “好,那就进去看看。” 盖衡吩咐他们守好府外,待素娆下马后,准备进府。 “大人,里面恐怕有诈……” 其他人对这个决定很不赞同,里面的人再不是什么京兆府少尹,而是连杀十九人的疯子。 这样的人穷途末路之际,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不用紧张,有素大人在,他没本事逞凶。” 能在海晏清河那群人手底下保住鲜夷使臣,这样的本事,盖衡很放心。 当一个人厉害到令人望尘莫及,只能仰望的时候,承认她的优秀就变得不再困难。 起码对盖衡来说是如此。 素娆闻言轻扯下了嘴角,露出个真心实意的笑:“盖大人说的是,走,去看戏。” 她率先抬脚入府。 府门被小心的拉开,等素娆和盖衡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又轰隆一声关上。 京兆府的人面面相觑。 不禁哑然。 “头儿,怎么办?咱们就干等着?” “等呗。” 反正人已经进去了,说再多都是枉然,众人望着那府门陷入了沉默…… “两位大人,这边请。” 负责引路的小厮躬身在前面走着,素娆闲庭信步的跟着他走,甚至还有闲心左右张望。 盖衡用袖子揉去掌心的濡湿,一抬头就看到这幕,有些无语,他紧张到喉咙发干,她倒好,惬意的好似是来逛园子的。 “素大人。” 他小声的唤道,音量压得极低,好似生怕被人听见,素娆缓步走着,“你想说什么就说,别弄得跟做贼似的。” 盖衡被她音量吓了一跳,脑子一白,倒是把要说的话忘了个一干二净。 嘴张张合合,实在想不起来,悻悻的闭上。 这宅子不大,走了没多久,小厮就把他们领到了一处院子前,替他们推开,“主人就在里面,两位大人进去。” “祠堂?” 盖衡刚开口,那小厮就退了下去,消失在甬道一端,等他收回视线,发现素娆已经进去了,连忙踱步跟上。 胡府的祠堂是个很简单小院。 穿过种着两株梨花树的庭院,三个石阶引入廊下,再往前就是一个高阔的屋子,里面正中的位置摆着许多牌位。 一道人影背对着他们跪坐在蒲团上,面前白烟袅袅,混杂着线香和纸钱的味道。 听到脚步声,他没回头也没动。 直等着把手边的东西烧完,恭敬磕了两个头后,这才扭身对他们笑:“来者是客,坐下说。” 他由跪姿转成坐姿,对他们做了个‘请’的手势。 神情之泰然,话语之随和,险些让盖衡以为他是作为主家在招待来府中赴宴的宾客,而不是一个面对缉捕的杀人犯。 这时他们才发现,在祠堂另一侧的地上安置着两个蒲团。 不多不少,刚刚足够。 “比起蒲团,我更喜欢椅子。” 素娆走了过去,并没有像他那样正经的跪坐,而是直接撩袍坐下,随意的曲着腿。 “素大人!” 盖衡见她还真坐下了,不由得蹙眉,他们是来兴师问罪的,不是和他谈天说地,怎么还摆出了主客尽欢的架势。 “那不是还有一个吗?你站着干什么?” 谁知素娆像是没看出来他的用心,好意提醒了一番,气的盖衡一时间浑身的血液涌到了头顶,胡俭左右看了看两人,毫不留情的戳穿了盖衡的心思:“胡大人这是与在下划清界限呢。” 闻言,素娆眉梢轻抬,瞥见盖衡僵硬的身形和面上不加遮掩的抵触和冷意,好笑道:“光凭一个蒲团就能划清界限了?” “人是从你手里提拔的,和你在京兆府共事七年有余,不差这会功夫,如果你不嫌累,站着说也行。” 胡俭微笑:“到底还是素大人看事明白。” “过奖。” 素娆随意的回了句,盖衡见没人理他,这样杵着又像个木头桩子实在难堪,知道她的话很有道理,遂不再坚持,冷着脸走到那蒲团处坐下。 他想过来到胡府后的场景。 两人割袍断义,针锋相对,或是胡俭悔愧难当,痛哭流涕,唯独没想到会是这样。 ——相对而坐,一派和气。 他胸腔里揉了一团火,横冲直撞,难以找到宣泄口,盖衡忍了又忍,怒道:“找我们来到底到底要说什么?叙旧就免了,我和你无话可说。” 第643章 叙旧谈案,桃花血 “怎么能无话可说呢?” 对于盖衡的疏离和冷漠,胡俭面上没有露出半点不悦,含笑道:“大人,我是你引进京兆府的,你教我查案,教我问狱,教我处理庶务,我们一起吃过饭喝过酒,品过诗看过画,我抱过你的忠哥儿和小女儿,还给他们打过长命锁……” “够了!” 盖衡忍无可忍的打断他,双目爬上血丝,盯着他一字一顿道:“我真后悔引狼入室。” 他人前笑意温和,人后草菅人命。 这么多年,两人朝夕相对,被他所骗,愣是没有找到丝毫的破绽,盖衡想想都觉得齿冷,他居然和这样的人称兄道弟多年。 现在想来,那些宽厚温和都是用来麻痹世人的假象。 这些年的情分,更像是一场笑话。 胡俭听到这话,除了最初眼底掠过抹痛色外,很快被笑意填满,真诚的道:“可我不后悔。” “你……” 盖衡话刚开口就被胡俭打断:“和大人相交,是平河一生之幸。” 猝不及防的听到这句,盖衡就像是被点燃的爆竹突然遭人捻灭,怔怔的熄了火。 胡俭,字平河。 平河千里经风雪,广陌三条尽日风。 他的字就是出自这一句诗,盖衡曾经还夸赞过,只是如今想来,那些记忆都蒙了灰,生了锈,让他耻于谈及。 默了片刻,盖衡冷叱道:“别以为说这些花言巧语就能蒙混过去……” “蒙混?” 胡俭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大人觉得到了这般境地,我还有什么好蒙混的,衙门里的十七个人是我杀的,李程和和尚也是我杀的。” “我都认。” 他这般坦然让盖衡始料未及,一时忘记了反应,胡俭笑笑:“但是在这之前,还是陪我聊聊天,我已经很久没和人好好说过话了。” “你想说什么?” 素娆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托腮随意的看着他,“我和你可没有旧情能叙,不如聊点正事儿?” “正有此意。” 胡俭跪坐的姿势很端正,面上含笑,“素大人想从哪儿开始聊?” 素娆想了下,轻道:“这一切开始于桃花宴抛尸,比如就从这儿开始?” “好。” 胡俭很配合,不再去看失魂落魄的盖衡,双眼微眯,望向手边铜盆里烧完的纸灰,声音轻的好似从地下吹来。 “桃花宴……那片桃林可真是个好地方,要不是有大事在身,我就该和各家子弟走动联络,交杯换盏,毕竟能进陆氏私宴的都是盛京的上流名门。” “那这么好的机会,胡大人为何放弃了呢?” 素娆顺着他的话茬问道。 胡俭唇角牵动,露出抹笑来,“那自然是有比人情往来更重要的事情。” “抛尸,将李程的死讯公之于众。” 素娆接口,胡俭点头:“没错,这比看那些人虚情假意的寒暄客套有趣多了,不是吗?” “我也不喜欢那种场合。” 素娆随意附和了句,旋即话音一转,“那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让我兴奋算吗?” 胡俭陡然扩大了嘴角的弧度,双眼泛光:“旁人不懂,素大人你应该是懂得?无聊枯燥的生活,欲求不满的单调,总让人会生出厌烦来,期待着能追求更刺激的东西。” “你追求刺激的方式就是让人来抓你?” 素娆反问。 胡俭听到这话没忍住笑了,一本正经道:“其他草包废物自然是不行的,但你可以啊。” 他盯着素娆,发亮兴奋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对手的猛兽,残忍凶狠,跃跃欲试。 “云州的几桩案子你办的很漂亮,什么白骨画像,追尸寻踪,传的神乎其神,他们都赞你‘提笔含笑招魂来,万鬼俯首莫辩白’,简直将你当成阎王在世,奉若神明。” “我当然对你好奇了。” “在你以女身当官,成了监察令后,这份好奇简直到了顶峰……” 胡俭说到形处,微微挺直了脊背,那样诡谲的眼神让好不容易缓过神来的盖衡又是一震,浑身打了个寒战。 素娆却面不改色:“所以你故意丢出李程的尸身引我上钩?” “是啊,可惜你当时在查徐谌的案子,千头万绪里居然还把两桩命案分割开来,导致此案回到了京兆府手中。” 京兆府来查,那些人的本事他很清楚,哪怕有素娆从旁指点,略施手段,就能瞒天过海。 所以最终此案无疾而终。 胡俭为此还遗憾了几日。 “为什么杀李程,他并不在你的选择对象里。” 素娆又问。 胡俭笑意隐去,露出抹戏谑来,“不如你来猜猜?” 对于他的邀请,素娆很平静的接受了:“你准备齐全,说明那晚确实是出去打猎的,只是出于某种原因,临时更换了目标。” “我猜原本你想找的,应该是那和尚。” 胡俭笑意灿烂,合账喝彩道:“猜对了,我守株待兔是等着和尚,结果和尚出了些变故,没来成,反而遇到了李程。” “你认识他?” “认识啊,太学出挑的学子就那么几个,整日和那些公子哥混在一起,我们饮宴时碰到过几次。” 胡俭说到这儿对她笑了笑,“就算没这点交情,他跪谏朱雀门反被你将了一军,名声也算响亮。” “所以熟人见面,一时高兴就动了手?” “也不算,毕竟我这人恶毒却还是挑人的,他从我马车旁边路过,正好风吹来掀起帘子,被他认出来了,我看他醉醺醺的,心想稍他一程。” 胡俭眼神无辜又无奈,强调道:“我最初真的只是想捎他一程。” 盖衡本来听着他们两人说话,没想插嘴,听到这儿实在忍不住了,怒声道:“那你为什么最后要杀他?” 这正是素娆想问的。 胡俭面对昔日同僚的质问,笑意逐渐变得冰冷又残忍,声音轻而细:“我不想杀他的,谁让他的嘴太脏了呢!” 一阵穿堂风平地而起,卷动几人的衣衫。 发丝吹到胡俭的脸上,墨色与苍白交织,像是将他的笑脸割裂开来…… 第644章 诛口舌之罪 祠堂森凉。 但盖衡身上不知何时出了层薄汗,里衣贴着脊背,黏腻湿滑,令他浑身不自在。 眼前这个人他越看越觉得陌生,不论是神情,语调,亦或是铺在面上的笑意,都再找不到昔日谦和温煦的影子。 “他……他做了什么?” 盖衡从喉咙挤出一句话。 胡俭笑意更深,陡然望向素娆,笑意残忍:“真说起来,他的死和素大人脱不了干系。” “怎么说?” 素娆支颌很是配合的询问道。 胡俭对她的态度很满意,相比旁边那一会如坐针毡,一会愤怒幽怨的同僚,他更喜欢和她聊天。 “李程此人心高气傲,一身的酸儒毛病,朱雀门跪谏就能看得出来,那晚他喝的醉醺醺的,提起你,一口一句‘头发长见识短’‘无知妇人’,还说请动了当世大儒出面,定要你身败名裂。” “像他这样的人太多了,自视过高却无人问津,便觉得自己怀才不遇,满腔抱负无处施展,因此更加嫉恨那些出身卑贱,一朝得势之人。” 很显然,这个人说的是她。 素娆饶有兴致的扯了下嘴角,“听起来,胡大人对他的看法并不苟同?” “当然。” 胡俭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思:“他苦心钻营,整日和纨绔子弟厮混而荒废学问,哪里是怀才不遇,分明是材朽行秽,不堪大用。” “而素大人你。” “屡破奇案,身怀绝学,就因为性别不同遭他们诽谤构陷,玩笑羞辱,实在冤枉。” 这下素娆也不禁重新审视此人。 她没想到胡俭竟然是这般看她的…… 思绪飞转,素娆诧异问道:“胡大人这是在替我抱不平?” “没错,真正的才能不该被埋没和轻贱,所有妄图以此将之打压摧毁的,都该死!” 最后三个字,胡俭说的可谓是咬牙切齿。 “就算他品行不端,言语欠妥,那也罪不至死啊!” 盖衡觉得他这番言论就是矫言伪行,妄图替自己开脱,胡俭闻言冷笑:“什么罪不至死,像他这样满嘴荒唐,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就该是这种下场。” “所以啊,素大人。” 他看向素娆,笑得越发和气:“我替你杀了李程,你应该感谢我。” “你胡说八道。” 素娆还没开口,盖衡抢在她前面道:“什么叫替她杀了李程,你为了私欲杀人泄愤,还敢胡乱攀扯?” 胡俭轻嗤,施施然理了下袖口,“没办法,我看不惯这些作派,总要主持个公道的。” “素大人,你敢说李程死后,你没有半分愉悦释然?” “这还真没有。” 素娆微微耸肩,露出个不以为意的表情,“我与你不同,我从来不会在这些微不足道的人身上浪费心思。” “那算我多管闲事了。” 胡俭学着她摊了下手,玩味笑道:“那能怎么办呢?反正我杀都杀了,他只能自认倒霉。” 他语气惬意轻松,毫无悔意。 这让盖衡眼中的厌恶更深,胡俭捕捉到他情绪的变幻,忍俊不禁道:“大人,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觉得恶心?” 盖衡嫌恶的撇开眼,不想看他的脸。 胡俭见状嘲弄道:“不想听也没办法,你还记得吗,我四年前升任少尹的时候,衙门里的同僚们特意办了酒为我祝贺,席间言笑晏晏,极尽恭维。” 盖衡深吸口气,不耐道:“你想说什么?” “那些人看着热情洋溢,一派真心是不是,可你知道他们背地里是怎么说的吗?” 许是胡俭的情绪波动太大,又或是提到往事勾起了盖衡的回忆,他下意识回过头来。 胡俭盯着他,面上含笑,目光森然:“他们说我整日里像狗一样巴结你,舔对了主子,终于得偿所愿。” “这是谁说的浑话!” 盖衡怒道:“你为了缉捕劫匪,保护百姓,还被那些匪徒砍了两刀,伤及胸腹,险些丧命……” “能得以升迁,那是靠你自己挣来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只有大人你这么想。” 胡俭自嘲的笑笑:“他们才不管这些,既不想付出又想得好处,贪婪无耻,利欲熏心,唯有把别人贬低到泥潭里,才不显得自己无能。” “他们就是这样啊……” 他声音很轻,似是叹息,又似是嘲弄。 落在素娆和盖衡耳中如羽毛般,令人不禁感慨万千。 “你就是从这儿开始杀人的?” 素娆适时问道。 谁知胡俭只是笑,“这个问题,放在最后再回答你。” “为什么?” “最有趣的事,当然要放在最后揭秘才更有意思。” 胡俭跪坐得久了,双腿发麻刺疼,他索性学着素娆的样子,直接换个姿势,屈膝坐在蒲团上,身形舒展,说不出的闲适。 素娆道:“你杀李程挖眼断舌,是因为他有眼无珠,爱搬弄口舌是非?而其他死者也有剪舌的惩罚,看起来你对犯口业的人尤为憎恨。” “是啊,长着舌头不会说话,不如割掉。” 胡俭随意应道。 “这和你挑选的那些人所犯的罪业也有关系。” “是。” 说到这儿胡俭来了兴致,笑看着素娆:“素大人不妨猜猜,他们犯了什么罪?” 关于案情,卷宗上面写的很清楚。 几乎每个人都很清白。 他好整以暇的审视着素娆,似乎是好奇她能给出个什么结论,素娆眸光微闪,抿唇良久。 胡俭略有些失望:“答不上来吗?” “你这种人的心思正常人哪里能猜得到。” 盖衡不想再看到他轻蔑的眼神,好像什么人在他面前,都是个一文不值的蠢货。 肆意嘲笑着他们的无能。 这次,胡俭没有回避盖衡的讽刺,而是目光凝定的看着他,“大人,你知道最可悲的是什么吗?” 他没给盖衡回答的机会,自顾自说道:“最可悲的是,所有人都不觉得他们有罪。” “他们做什么了?” 盖衡实在难以理解胡俭的想法,“卷宗摆在那儿,前因后果清清楚楚,该罚的罚了,该改的改了,我真的不明白……” 他说不下去,心中一阵乏力。 素娆想到言韫那时的神色,在沉默中陡然开口:“就是因为他们什么都没做……对吗?” 第645章 详罪之罚,各有隐情 胡俭和盖衡同时愣住。 盖衡看着她:“素大人……” 胡俭则是缓缓笑了,那是几人坐下说话至今,从未有过的畅快笑意,“答对了,袖手旁观,就是他们的罪。” “赵思渊和乞丐的死,皆因他们目睹了全过程却无人制止。” 素娆想通了这点后,许多的疑团都迎刃而解,“那和尚呢,你杀他必不是因为他发现死者报了案,难道,那怀孕的妇人被杀时,他也在现场?” “正是。” 胡俭心情很好,对她有问必答:“我看那和尚神色有异,后来又行迹鬼祟,觉得蹊跷,所以又去了趟现场,在那窗户外面看到了些被人故意抹去的脚印。” “案发当时,他分明就在窗外,却眼睁睁看着妇人遭难,一尸两命,要不是他离开寺庙,不知所踪,早在四年前他就该死了。” 这样的话,就能解释善清和尚还俗的缘由了。 心有魔障,不敢事佛。 “那你是怎么发现他回京的?” 素娆得到的消息是他一别京都四年,李程遇害那晚胡俭就准备要杀善清,算起来几乎是善清刚回京,就被他知道了。 “他自己找上门的。” 胡俭嗤笑:“回京后不藏头匿尾,好好躲着,居然跑到京兆府门前晃荡。” “那开肉铺的刘光呢?他怎么回事?” “刘光啊……我记得案卷上写的他妻子与人通奸,自缢而亡。” 胡俭杀的每个人他都记得很清楚,不需要怎么回想就知道这人是谁,“他妻子死后,所有人都很可怜他,但他们哪里知道,最该可怜的,是那个女人。” “愿闻其详。” “刘光是个赌徒,卖掉祖宅还了赌债后,的确夫妻和睦过了一段日子,可没多久,他又犯了赌瘾。” 胡俭眸光盯着某处,陷入了回忆:“他欠了地下钱庄很多钱,走投无路告诉了妻子,想把赖以为生的肉铺给卖了抵债,妻子不同意,就求到了钱庄老板那儿。” “那老板是个色胚,趁机凌辱了女人,并以赌债相威胁,不让她外传此事,可不巧的是,办事的时候他家母老虎正好撞见 。” “老板是个惧内的,他早年穷困潦倒,靠着勾引现在的夫人入赘进了这家,根本不敢替女人求情,反而推说是为还赌债,故意勾引于他,那妇人不疑有他,这就有了后来剥衣游街的故事。” 胡俭看着盖衡,皮笑肉不笑的道:“事情闹大了,那女人不堪受辱,自觉有辱家门,遂悬梁而死。” “可你们知道吗?” “那件事,是刘光和赌坊老板一早就商量好的……她拼尽性命,以为自己有负于刘光,熟知一切都是阴谋。” “怎么会这样……” 盖衡难以置信,“那衙门去查的时候……” 话说一半戛然而止,他忽然想起和素娆的对话,脸色忽青忽白,胡俭一看他这模样就笑了,“想起来了?她是自尽啊。” “一个有失妇德,与人通奸的娼妇自杀了,谁会去细究其中的缘由,他们恨不能朝她身上吐口水,把她吊起来鞭尸,极尽一起恶毒的手段羞辱她,让她死了也不得安生。” 胡俭一字一句像刀子,毫不留情的戳在盖衡的心上。 盖衡下意识抓紧衣裳,手背上青筋鼓动,“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那些消息沸反盈天,有人故意推手,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是这般,要想查,总能查到的。” “你既然查的清楚,为何不报衙门?” 盖衡又问。 胡俭对上他的视线,嗤笑道:“报给衙门能怎么办?零散的证词会被采纳吗,即便采纳,又能定他什么罪?” 只要刘光和钱庄老板抵死不认,衙门就拿他们没办法。 刘光和赵思渊不一样。 赵思渊纯粹懒得管,而刘光却是暗中推了一把,间接害死了自己的发妻…… “杨小姐在常二公子之死里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盖衡哑口无言,素娆不想浪费时间,径直问起了另一桩命案。 “那位杨小姐和常氏布庄的大公子常桉定了亲,实际上却和庶出的二公子暗通款曲,两人时常约在寺中幽会。” “直到那日常桉发觉不对,偷摸跟着弟弟进了寺庙,亲眼看到两人私相授受,大受刺激。” “常桉接受不了杨家女的背叛,又着实放不下她,为了维护颜面,以两人的私情威胁他弟弟自戕,否则就将此事闹到衙门,让杨家女名誉扫地,无颜苟活。” “为了她,二公子选择了自戕。” “那位杨小姐知道一切原委却选择了沉默,甚至帮着常桉掩盖此事,准备按照婚约嫁入常家,可怜那常二公子痴心错付,以为保护了心上人,但那女人就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胡俭说罢看向盖衡和素娆两人,“知道为什么杨家女死讯传去后,你们派人去调查他们对此只字未提吗?” “因为他们怕揭穿这件丑事。” 人已经死了,不能再让她坏了名声,连累家里其他人。 剩下几乎不用素娆去询问,胡俭如数家珍,一件一件的数给他们听,这些人在罪案中看似毫不起眼,实际上都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或是挑拨,或是促成。 无一例外。 他的声音回响在安静的祠堂中,像是淬了冰,越说到后面越是冷漠,最后甚至维持不住面上的笑意。 等他说完后,祠堂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盖衡责骂的话在舌尖绕了绕,突然有些难以说出口,这些隐匿在‘凶手’之后的影子经过日光的照晒勾描出轮廓。 有的张牙舞爪,有的安静呆滞。 私欲、嫉妒、怯懦、私心……他们的‘罪行’难以界定,好似‘杀’人,又好似很‘无辜’。 在这诡异的氛围中。 素娆眸光转了转,擦过摆着数排牌位的香案,落在他手边的那个铜盆里,寻常祭拜上个香就够了。 又不是特定的日子。 像他这样一本正经的烧纸祭扫,摆足架势,倒显得很是违和。 “冒昧问一句,这些纸钱是烧给谁的?” 第646章 一具棺木一盆灰 “到底还是素大人反应快。” 胡俭垂眸笑看着那铜盆里的纸灰,兴致高昂伸手在里面搅和了下,捻着指尖灰轻道:“纸钱嘛,自然是烧给死人的。” 素娆看他眉眼低垂,笑意逐渐扩大,双肩微耸,似是极力按捺着什么。 不对。 肯定有哪里不对。 她敛尽情绪,将入府后的事情迅速梳理了一遍,没察觉异常,然后又去看胡俭…… 顺着那铜盆朝上,陈年掉漆的桌案,双耳的兽纹铜炉里插着三根香,已经燃烧至尾端,香灰摇摇欲坠…… 再往上…… 漆黑发亮的牌位,写着‘先考胡氏相鸣之灵位’,素娆瞳孔骤缩,一个念头急掠而过,还没等出声,就听盖衡嘶声惊叫:“他,他怎么在这儿……” “死人不在这儿还能在哪儿?” 胡俭波澜不惊的说道,还不忘扭头对盖衡露出个笑脸,“怎么样,这个惊喜两位还满意吗?” “那是你亲爹!” 盖衡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一骨碌爬起身扑到胡俭面前,揪住他的衣领将他从蒲团上扯起,“人呢?你把他怎么了!” “人当然要你自己去找,否则都让我交代了,这场戏岂不是很没意思?” 胡俭被他揪着领口,拳头抵在喉咙处,呼吸不太畅快,说话也断断续续,但他丝毫不将盖衡的怒意放在心上,反而笑得分外残忍:“盖大人,人就在府里,你动作可要快些,再迟一炷香,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他。” “畜牲!” 盖衡一把将他推开,顾不得许多,大步流星出了祠堂,找人搜府去了。 胡俭踉跄着连退两步,撑着香案勉强维持住身形。 他抬手松了松领口,长出口气,对素娆道:“素大人不赶紧出去找人吗?毕竟是朝廷命官,他再一死,京兆府就更难交差了。” “外面是找不到人的。” 素娆站起身来,四处打量,然后朝着祠堂后面走去,“你杀那些人都要亲眼看着他们在折磨中死去,那对这个造就你的罪魁祸首,又如何能够例外?” 祠堂后连着一个堂屋。 堂屋正中放着具棺木,严丝合缝的盖着,在这空荡的屋子里很是惹眼。 身后传来脚步声:“不枉我这般看重你,你又猜对了。” 素娆没理会他,运气于掌,按着棺盖猛地一推,盖子就翻飞出去,砸在对面的墙壁上,刹那四分五裂。 她探首往棺内看去。 一个男人蜷着身子侧卧着在血泊里,双眼和嘴巴鲜血淋漓,脖子侧面,有一道一指长的创口,皮肉翻飞的渗着血。 在他身下,已经鲜红一片。 素娆伸手去摸,尸体体表还有温度,但呼吸和脉搏全停,已然断气了…… 算算时间,人在他们赶到胡府前就死了。 望着这具尸体,她眉心紧蹙。 还是晚了…… “怎么样,我的手法还不错。” 胡俭曲肘关抻在棺材边上,像欣赏一件上好的工艺品,视线一点一点在他身上每个部位逡巡。 “我专门观察过的,这个位置伤到后,流血的速度不快不慢刚刚好,他能感觉到血液在体内流逝,身体开始发冷刺疼,拼命按压伤口却又无法抑制走向死亡的脚步。” “死不可怕,等待过程才最可怕,这是我在四年前就替他安排好的结局。” 素娆沉默良久,话音一转:“你杀的第一个人是谁?” “京兆府的尸身你不是都验过了吗?” 胡俭想到一些事,眼尾的笑意淡了些。 素娆摇头道:“那只是京兆府挖出来的尸骨死亡时间最早的一个,并不是第一位死者。” “为什么这么想?” “那个人是开启你杀人之路的钥匙,对你而言应该是很重要的,不该是这些毫无关系的人。” 素娆淡淡抬眸,像是寻常聊天一样问道:“你娘的尸骨在哪儿?” 时间如同停滞。 胡俭僵硬着身子,表情凝固在脸上,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扭头,脖子发出咯吱的响声,声音低哑:“你怎么知道的。” “本来我也不确定,诈你一句而已,但现在证实了。” 能让他产生这样深的仇恨和执念,两人之间必定有极深的羁绊,方才她留意到那胡相鸣的牌位旁边还有一个。 是他发妻的。 素娆的话让胡俭愕然之后,苦笑着摇了摇头,“多智近妖,也不知道你小小年级,到底怎么长成这样的。” “你猜的没错,她的死,的确是这一切的开端。” “现在我们就该聊聊那个没回答的问题。” 他的话很多,素娆只需要安静听着。 “要聊这个,就不得不提起一个人,他叫胡舟,小舟的那个舟,是我胞兄,他自幼聪颖,什么东西一学就会,很快能举一反三,触类旁通。” “胡家将他当作家主培养,对其寄予厚望。” “那时候兄长和善,爹娘慈爱,我也有过一段很开心的日子,后来兄长外出游学,乘船南下时遭遇暴风雨,不幸遇难。” “从那之后,一切都变了。” 胡俭说起这些的时候语调平静,唯有在吐息时,方才能察觉到那悲凉之意。 “他们变得暴躁易怒,对我越发严苛,我爹骂我朽木难雕,不堪大用,读书功课稍有欠缺就拳脚相对,我娘丧子后得了失心疯,整日里哭哭啼啼,寻死觅活。” “两人日渐疏离。” “我努力学着兄长的样子想要撑起门庭,换来的却是‘冥顽不灵,愚蠢至极’,我升迁少尹,以为他能夸我一夸,结果他说‘谄媚逢迎,歪门邪道’。” “你知道我最恨他什么吗?” 胡俭歪着脑袋看向素娆,素娆摇头,他冷笑道:“我最恨他庸碌不堪,却始终看不起我,他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我?” “我那娘亲也是个疯的。” 他拍着棺木的边缘,一下比一下重,难掩即将喷薄而出的躁怒:“你知道我端茶倒水伺候数年,她难得清醒时对我说什么吗?” 他双眼烧着火光,血丝狰狞。 一字一句,磨牙吮血般凶狠。 “她说,‘要是死的是你就好了。” (本章完) 第647章 一场游戏的结束 同样是一个母亲生的,她将一个孩子爱若性命,甘心付出全部,却对另一个说‘死的是你就好了’。 那日,脑海中好似有根线突然崩断了。 “她想让我死,那我只有先杀了她,送她去跟心爱的儿子团聚。” 胡俭双眼森然,神情振奋的抓着棺材板儿,一边咧着笑,一边又用脚抵着棺底,弓腰弯背,整个人像是拉满弓的弦。 他埋首闷笑道:“府里人都以为她是失足从楼上坠亡,没人去深究过,就连胡相鸣也只是下葬当日匆匆看了眼,后来就像全然忘记了这么个人。” “甚至连她的坟被我挖空也不知道。” 听到这句话素娆并不意外,她在看到胡夫人的牌位后就知道,两人拥有这样深的羁绊,又是他最有纪念意义的第一个‘惩罚者’。 他无法将这件丰功伟绩拿出去大肆炫耀。 但起码,会将它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时时能够‘把玩回味’。 “你把她的尸体埋在了自己身边?” 素娆问道。 胡俭保持着那姿势侧目看她,眼神戏谑又疯狂:“说实话,我要不是与你立场相悖,再早几年遇到,一定引你为友。” 两个疯子凑在一起,是最契合的朋友。 不过能在最后的时光里棋逢对手,遇到这么个人,他知足了,即便最后会因此死在她手里。 “尸骨埋在我院子里的那株桃树下。” “胡相鸣对你做的事她都知道?” 对袖手旁观之人恨入骨髓,胡相鸣是施暴者,而这位胡夫人则是旁观者。 素娆用的虽是疑问的语气,但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胡俭笑意凉薄,“每次挨打的时候,她都站在窗外……” 明纸糊着的窗户描着人影,安静的像个傀儡,他藤鞭加身,皮开肉绽的时候,也曾蜷着身子所在冰冷的地砖上,期待她能破门而入。 哪怕制止不了,说句话也是好的。 后来看到的次数多了,有时候甚至能觑见那未合拢的窗户缝隙里扒着一只眼睛,多数时候是麻木的,偶尔也会闪过一丝快意和憎恶。 那时候他就知道,她和胡相鸣一样,都对他恨之入骨。 年少时不清楚他们的恨意从何而来。 随着年岁渐长方才明白,这就好比一个剑客同时得到了两把剑,一个锋利无匹,锐不可当,一个平平无奇,随处可得。 前者能助他成就丰功伟业,名扬天下。 后者偶尔拿来赏玩比较,亦可锦上添花。 可当利剑折断,英雄梦碎。 尝试过好剑带来的滋味和荣耀后,再拿着一柄普通铁剑,承受世人悲悯讽刺的目光,那强烈的自尊心就会变成愤怒、怨憎、求而不得的歇斯底里…… 华锦燃尽,唯余残花。 那这朵花就成了逝去的伤疤,耻辱的见证,宁可它随华锦焚毁,也好过徒留憾恨。 就好像有人在说,“你看,他没了好剑,拾着这么个破烂货也想重振雄风吗?真可笑。” 对他这冷血薄情的爹娘而言,兄长就是那柄好剑。 能让他们增光添彩。 而他就是那柄可有可无的铁剑,是锦上添的那朵花,要与不要全凭他们高兴…… “杀了胡夫人是一切的开端,杀了胡相鸣,是一切的结尾。” 素娆语气幽淡,平静道:“如果不是桃花宴抛尸和牌楼悬尸暴露行迹,你还是京兆府的少尹,你做这些,仅仅只是为了寻求刺激?” “一半儿。” 胡俭深吸口气,站稳身子,倚靠在棺材旁边,叹道:“我有这么多故事却没人能够分享,其实也是很寂寞的。” “我少年时很喜欢交朋友,喜欢与人谈天侃地,喜欢踏青策马,打猎熬鹰,喜欢千金买笑,高歌豪饮,现在回想起来,那样的恣意畅快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久到记忆变得模糊。” “只记得杀人满手温热的血,他们惊恐万状,丑态百出的情形,我披着少尹这张皮躲在暗处窥伺猎物的兴奋感随着时间逐渐衰退,只剩下无法言说的乏味……” “我玩累了。” 胡俭直到此刻才真正平静下来,张开双臂深吸口气,如释重负般笑道:“我想做的事情都做完了,朝廷要怎么处置,都随意……” “只有一点。” 他面色凝重的看着素娆:“那十九个故事的真相,京兆府必须公之于众……” “理当如此。” “此案是我一人所为,杀人偿命,我无话可说,但我妻妾子女与之无关,不该受此牵连。” “朝廷会按律处置,其他的我无法保证。” 言外之意是告诉他,此案不会牵连无辜,但律法之外,人心向背,那就不是朝廷能够控制的了。 那些受害者的家眷至今还堵在京兆府门口。 文泊侯恨他入骨,愿不愿意放过胡家,放过他的妻女,明面上碍于律法不敢动作,背地里要做些什么谁也管不到。 闻言,胡俭沉默良久,声若轻羽:“足够了。” “你的罪刑被判凌迟也不为过。” 素娆面色平静。 “我知道。” “你早无求生之意却还站在这儿,等着京兆府收押,审判,处刑……是怕自己一死了之,那些人心中怨愤无处发泄,将矛头对准胡家的其他人?” 话音落下,胡俭意外的看她一眼,没承认也没反驳。 反而垂眸看向棺内蜷着的人影,打量良久后,他抬头一派内敛沉静,“走,盖大人那边应该也搜的差不多了。” 他这个罪魁祸首,杀千刀的疯子,该去迎接他的结束了。 素娆从他身上收回视线,率先出了祠堂,胡俭在她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没有恐惧,没有害怕,正像他自己说的那样。 他玩累了。 为求一个解脱。 “素大人,你问我这么多问题,我能否也问你一个。” 胡俭的声音传来,不疾不徐,像是在和老友聊天,素娆头也不回的走着,随意道:“你问,回不回答看我心情。” 身后的人似是笑了声,“你听我说了那么多故事,难道就一点想法都没有?” “我该有什么想法?” “愤怒啊、怜悯啊、同情或者是憎恶,你看盖大人,他看我眼神恨不能把我扒皮拆骨以泄民愤……你就不想吗?” “不想,杀你是刽子手的事,我只负责查案。” 她一本正经的答复令胡俭忍俊不禁,“我真的很好奇,像你这样清醒到泾渭分明,心墙高筑的人,会不会有日变得和我一样疯狂。” 第648章 尘埃落定,证据确凿 听出他话里看好戏的意味,素娆不假思索道:“不会。” “那可未必。” 胡俭对她的话嗤之以鼻,眯眼看着头顶刺目的日光,享受着最后的清静,感叹道:“人有所求就会有执念,有执念就会生出爱恨嗔痴贪悲苦,谁也不能例外。” “你能反驳的这般果断,是因为你心无挂碍,倘若你……” 后面他还说了什么话素娆骤然听不清楚了,她只知道那句‘心无挂碍’似乎戳中了某个点,她想反驳的,可一下一下清晰的心跳声让她无从开口。 和胡俭不过数面之缘,连他都看出来的事,言韫会看不出来吗? 他说的倒不全对,她不是心无挂碍,而是那份牵挂始终被她冷静理智的划在了一定界限之内。 她可以毫不犹豫的逆转功法,拼着重伤去替他打通经脉。 她可以远赴燕勒山,血战夹蜂道。 以性命相托相负。 唯独做不到将血肉撕裂,将过往碾碎,彻底摧毁内心自我保护的壁垒,然后把所有柔软都捧到他面前。 毫无保留,全无退路。 言韫清楚知道这点,对她始终包容忍耐,耐着性子一点一点消融她心底的坚冰,走近她。 那晚的酒是他给她的选择,任她驻足不前或是高歌猛进都无妨。 他真正恼的,是她那句‘不要纵容’和‘分寸’二字。 他以为她又像从前那般,因他的试探感受到威胁和不安而产生了退却的心思。 以这两字为界,困地自守。 既不肯出来,又不肯让他靠近…… 错了! 这次当真是他误会了。 素娆心底烧起了一团火,连带着血液都灼热几分,恨不能立马冲到他面前把话说清楚。 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令她暂时平静下来。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先将眼前的事情办完再说…… 她不动声色的加快了步伐。 胡俭自顾自说了好半天,前头的人没有半点回应,还真是像她说的那般看心情回答,他无趣的闭上了嘴。 刚出祠堂不远,衙役身影攒动。 素娆拦住一人道:“让他们不用找了,胡相鸣的尸体在祠堂里,通知胡家的人去盖棺下葬。” 衙役看到她和她身后走出来的胡俭神色一震,还没询问就听到这句话,纷纷聚拢过来。 正要询问素娆就指着来时路道:“顺着走,一直走到头就是。” “卑职这就去。” 他们分成三批,一批赶往祠堂,一批去找府里的其他人,剩下的围在胡俭周围,手里拿着木枷和镣铐,满脸戒备。 “给他戴上。” 素娆让出几步,衙役们上前,还以为要费些功夫,没想到胡俭分外配合的伸出手,任由他们动作。 拿下胡俭后,衙役们终于松了口气。 “盖大人呢?” 素娆问。 一人答道:“那边院子里找到了一些罪证,大人还在那儿呢,卑职带您过去。” 说罢,他转身让其他人看好胡俭。 “你们去前院候着,先别出去,那些死者的家眷都来了,万一情绪激动闹起来,怕是控不住场面。” “大人,这边。” 他对素娆做了个手势,领着她朝另一边走去,这边人就多了,衙役和卫兵们挤在一处,吵吵嚷嚷的。 领路的衙役把他们拨开,给素娆清理出一条路来。 “里面情况怎么样?” 素娆探了一眼,随口问道,人群立马有回应:“胡俭的卧房下有个箱子,弟兄们从里面找出了李程的名牌,簪子,一个白骨手掌和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上面都沾着血,证据确凿啊。” “大人还在里面做笔录。” “现在里面堵得全是人,闷得慌,素大人还是在外面找地方坐会,免得进去难受。” 他们七嘴八舌的说着话,等话音少些,素娆已经盯上了院角的一株树:“你们找东西把树下的土挖开。” 众人不明所以。 但还是按照她的吩咐找来铁锹,挽起袖子干的热火朝天,很快他们就知道她要找的是什么。 “快来。” 一截白骨隐在土里,被土灰蒙的发黄,最先发现不对的那个衙役惊叫之后,其他人丢下手里的东西凑过去,半跪在地上和他一起刨土。 桃树下起出一堆尸骨。 零零碎碎,摊在新翻的泥土里。 寂静无声的诉说着又一桩血案的存在。 衙役们面面相觑,这案子真是他们遇到过最头疼的,一会挖出来一个,没完没了。 “他也太丧心病狂了,其他尸骨好歹丢在那片废墟里,这死的又是谁,居然埋在自己院子里,也不怕午夜梦回人家找来索命。” “他怕的话还能杀那么多人?” “……” “这是胡夫人。” 素娆一语道破天机,众人惊骇的看着她,这堆白骨就看上一眼,她就知道是谁了? 这也太厉害了。 看到他们眼中的震惊和不敢置信,素娆解释道:“别胡思乱想,我还没这么大的本事,是胡俭亲口承认的。” “去跟胡家的人说一声,让胡夫人入土为安。” “是。” 这时屋内似乎也办完事了,人惯次走出,抬着个红木箱子,应该就是胡俭收集来的“战利品”,盖衡最后一个出来。 神情看起来恹恹的。 “素大人,你那边……” 看到素娆的时候他明显愣了下,下意识问道,素娆点头:“都办妥了,胡相鸣也找到了。” “那他……” 盖衡看到素娆的神情,倏地明白过来,脸色又白了几分。 “那就出去。” 他脚步虚浮的走过,出院子时险些被地上的碎石绊倒,多亏旁边的人扶了一把,堪堪站稳。 旁边衙役有些不忍:“那厮是盖大人一手提拔的,他现在心里恐怕不好受。” “再不好受能有外面那些亡者的家眷不好受?凶手是抓到了,咱们京兆府这下也跟着那王八蛋一起出名了!” “审案的人杀人,这真是今年头一份的趣事。” 衙役们各自说着话往外走。 素娆沉默的听着,未发一言,胡俭的做法的确太过偏激了些,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世上有些道理,律法确实难断。 第649章 尘埃落定,守归 押着胡俭出府的时候,围观的百姓和受害者的家眷们疯狂的朝前冲来,险些撕破京兆府府兵阻拦。 即便这样,铺天盖地的烂菜叶和臭鸡蛋还是扔了过来。 胡俭身上很快弥漫着一股恶臭。 盖衡魂不守舍的走着,一时没留意也挨了个石子,连忙在衙役的护持下和胡俭拉开距离。 素娆对此早有防备,落在最后,慢悠悠的跟着。 人群追着胡俭,穿街走巷,到京兆府后,哪怕是人被押进了衙门,他们也在外面徘徊了许久才散去。 剩下的都是死者的家眷。 文泊侯老泪纵横,哭得险些昏厥过去,更有些人捶胸顿足,声嘶力竭的叫着亲人的名字。 素娆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进了衙门。 和盖衡他们交代了胡家父子之间的旧事后,剩下的就留给他们自行处置,按照大雍律,胡俭逃不过凌迟之刑。 素娆不再关注此事。 她现在只想去见一个人。 赶到大理寺时言韫刚巧被召入宫中,素娆处理积累旧案卷宗,和沈知白一道商议,驳回了些判错的案子,借此机会,让他去底下的州县历练,顺道纠错监察。 她叫来萧散弟兄三人,另派了些人手。 “你们在京都难有建树,不如跟着沈大人去京西南路的辖地巡查。” “什么时候动身?” 萧散知道这是在给他们机会,欣然接受。 素娆道:“越快越好,有几桩案子耽搁不得,去迟了怕生变故,你是经历过风浪的人,处事沉稳,沈大人就多劳你看顾,若遇到难断的事情,及时传信回来。” “好,那我们回去收拾,明早就出发。” 萧散和沈知白他们提前离开去作准备。 顾城得知消息后抹了把光洁的下巴:“这检法官刚来就把他派出去,那活儿谁干?” “提刑司人手足够了。” 素娆收拾着桌案,轻笑道:“沈知白他有眼力有决断,就是缺乏历练,对自己没有信心,多加打磨的话,日后必定能独当一面。” “希望他能领悟大人的良苦用心。” “荀泽礼他们人呢?” 素娆朝外看了眼,回到提刑司后就没看到他们,顾城道:“在校场那边呢,来了些皇城司的弟兄,说是要检验下他的功夫。” 他笑了下,“他们算盘可打错了,这段时间荀泽礼埋头苦练,手上的功夫长进极大,这下他们要鼻青脸肿的回去了。” 素娆闻言莞尔。 利落的将事情做完,踩着点儿离开了衙门,出宫门的时候还遇到了结伴而来的符弦和宋巡两人。 他们原本说着话,听到马蹄声下意识抬头看了眼。 正对上素娆漆黑的眸子。 看到她,符弦就想起那晚府中发生的事,脸色黑了下,碍于礼数,还是对她微微颔首致礼,“素大人。” 素娆还礼,表面上瞧着十分和气:“看来最近刑部的事务不太忙啊,正好,本官刚办完一桩案子,得了空闲,过两日就去刑部坐坐。” “毕竟陛下还赐了我刑部行走的权力,既然得了差事,总不好懈怠。” 听了这话,不止是符弦,连带着宋巡脸色都不好了。 前者是觉得她话里有话,邪气的很,宋巡则纯粹是想到两人几次的冲突,还有她的身份,心里怄火。 但没办法,她有出入监察之权。 真论起来,符弦这个侍郎都得怵她三分。 “胡俭的案子多亏素大人坐镇,否则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乱子,好容易松口气,你大可多歇息两日,刑部的那些事我们这些人还料理的来。” 符弦说道。 宋巡板着脸,就差把‘瘟神请走远些’这句话写在脸上。 素娆含笑道:“陛下许以重任,为人臣子的不敢懈怠,否则又有人该说我渎职轻慢,恃宠而骄了。” 符弦僵硬的扯了下嘴角。 “我还赶着去见人,就不多说了,两位大人,改日再见。” 素娆瞧他们吃了苍蝇一样恶心的表情,心情大好,策马直接离开,宋巡望着那身影良久,收回视线,压低声音道:“符兄,难道我们就任由她这样放肆?” 符弦看他一眼,“这是陛下的旨意,我们只能遵从。” “不知道为什么,她每次看我的眼神总让我觉得浑身凉飕飕的不自在,你说,她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了?” 宋巡这时怒气褪去,方才显露出些许的惧色。 符弦看他心神不宁的模样,轻笑道:“三两句话就把你吓住了?宋兄,你往常不是这样的,你在怕什么?” 他轻飘飘的语气好似浑不在意,宋巡拧着眉,“别忘了素奉延那一身的伤是怎么来的。” “那又如何?” 符弦听到素奉延三个字眉心跳了下,但他掩藏的很好,没叫人发现异样,义正言辞的宽慰道:“当年他错判案子,不肯认罪,你用刑这是再正常不过的手段,就算后来翻案了,也怪不到你身上。” “她不能拿这个事来做文章,否则那就是犯了忌讳。” “你我都很清楚素奉延会落到那种地步,错杀人命是一个理由,这满朝多少刑名,谁能保证自己没有判错查错过,为什么就他出了事?御史弹劾,群臣围攻!” “他这个人说是秉公忠直,两袖清风,实际上就是不懂变通,四处树敌,他得罪了那么多人还不算,最愚蠢的是看错了局势,失去了圣心。” 符弦冷笑:“那种境遇下,谢家犯的是误国之罪,边关白骨累累,岂容质疑,偏他不顾死活要替谢氏喊冤,数罪并罚,这才入狱。” “你别看陛下现在对她各种补偿爱重,她要掌握不好分寸,那她的下场绝对比她爹还惨。” 宋巡听他说的很有些道理,逐渐放宽了心。 “时辰还早,要不去喝一杯。” “好,去望海楼。” 两人一拍即合,上了各自的马车,吩咐车夫往望海楼赶去。 素娆没回半月小筑,直接去了渊政王府等言韫回来,这一等,又是两个时辰。 竹晏和栖迟不在。 镜臣将她安置在止墨院后就退了出去,偌大院子空荡荡的,好似只有她一个人…… 第650章 软肋,你教教我 几天前被劈断的老树桩表面打磨平整,边缘雕花,做成了简易的小桌。 旁边搭着花架,缠绕的藤蔓和绿叶中,嵌着点点粉白。 下面立着做工精细的秋千床,檀木透香,在这冷清的庭院中幽幽散着香,素娆坐在上面,轻抚着镂刻莲纹的扶手,又仰面望向顶上的花架。 夜里花枝缝隙处漏下星光。 凉风习习。 若是白天,这花架和枝叶会遮去猛烈的日光,投下大片阴影,铺上软垫,人就能窝在上面纳凉午歇。 以世子爷的脾性,这东西自然不会给他自己准备的。 整个王府里,至今也就多了一个她而已。 她闲来无事的时候喜欢睡觉,睡在廊下,睡在树下,感受清风拂面和蝉鸣鸟叫的惬意悠闲。 古佛寺时她就说过。 他一直都记得。 言鹤卿…… 她念着这名字,念得心里发酸发紧,像是被一只手攥住,隐秘的疼痛令人浑身血液叫嚣,又深感贪恋…… 思绪轮转,浮光掠影。 素娆坐的累了,准备起来走动走动,刚起身,外面就传来脚步声,一贯的从容清浅,不疾不徐。 她未及考虑,身形一闪直接进了屋。 在她衣袖擦过窗沿时,那道人影迈过院门,缓步而入。 看着自家世子进去,影刺们躲在树梢间低声议论着:“咱们真的就这样看着,不去回禀一声?” “回禀什么?” “起码让公子知道人来了啊。” “要不竹司主说你没眼力见呢,公子早就吩咐过,姑娘可以自由出入府中的任何地方,无须通禀,况且这种时候,你进去不是找茬吗?” “就是啊,上次两人不欢而散,好不容易人过来了,正是小意温存的时候,咱们就别去添乱了。” “十八说的对,姑娘吩咐过不要告诉公子她在这儿的事,多半儿是想给公子一个惊喜。” …… 言韫走到一半儿,扭头望向那秋千架,眼神微动,止步看了会,院中多了这么个东西,出乎意料的他也不觉得碍眼。 反而像是添了抹生气。 她会喜欢的。 念落,言韫收回视线,缓步进屋,廊下的灯亮着,依稀能照见屋内的情形,他走到桌边准备去点灯。 手刚碰到烛台。 身后一道气息从背后掠来,言韫眸光陡凝,寒光闪过一瞬,想起什么又很快沉寂下去,好似没发觉般静静的站着。 那娇软的身躯一来就紧贴上他的背,双手熟稔的穿过他腰侧,扣在一起。 幽暗光线里言韫垂眸扫了眼环在腰间的手,眸中暗色翻涌,面上却淡然平静,抿着薄唇一言不发。 他知道是她。 王府戒备森严,止墨院更是铜墙铁壁,除非是青灯大师那样的高手,否则没人能在不惊动影刺的前提下摸到他寝室来。 他心里想着事,又在自己府中,下意识放松了警惕,这才没发现屋中多了个人。 “你……” 言韫在这死寂中沉吟片刻,刚一开口,素娆瓮声道:“你说让我想清楚再来找你,如果我没想到,你是不是又打算把我丢出去。” 这一下打断了言韫的思绪,他从那低迷的语气中听出了浓浓的幽怨和委屈,一时也没顾上理会前一句话,直接气笑了:“素泠泠,你说话要讲道理,我何时丢你出去了?” 他明明是体贴的打开门,然后……把她‘送’出去。 “你关门了,还不让我进去。” 素娆喉咙哽涩。 起先只是想胡搅蛮缠,谁想说了两句后,听到他的声音,突然竟真觉得委屈起来。 言韫听她的声调不同以往,好似委屈的厉害,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当真做的过分。 “素泠泠。” 他语气软了些,没人理他。 贴着他脊背的脑袋拱起,改用额头抵着,还惩罚似的轻撞了下,虽然那力道跟挠痒痒毫无差别,言韫还是心头一紧。 “说话。” “还是说出什么事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想要松开,转过身去看她,却被素娆死死抱住,“你,你别动。” 她心里柔软的像塞了团棉花。 忽然生出股罪恶感,她只是想顺势逗逗他,谁想他当真了。 闻言,言韫果然不动,抓着她的手腕,“到底怎么回事?你……” “什么事都没有,我只是想你了。” 素娆舌尖一烫,阻断他的胡思乱想,径直道:“言韫,我知道你在恼什么了。” 话题转的太快,言韫怔了下,顺着她的话接道:“这么聪明?” “我一直都聪明。” 素娆说完后,又略有些心虚的哼道:“顶多是在一些事上比较迟钝。” 言韫唇角微勾。 手不动声色的拢着她的,指腹轻轻摩挲着,不置可否。 “阿韫,我没有想退缩,我说那些话也不是要划界限的意思,我只是担心旧事重提,会让你伤心。” 磨蹭着她的指腹骤然停了下来,安抚似的拍了拍。 素娆知道他听进去了,一鼓作气把心里话全部说出来:“除了你,从小到大我身边亲近的人屈指可数,甚至对他们我其实也是不知道该怎么相处的,所以按照我觉得舒服的方式在不停试探。” “不是每个人生来都具有爱人的能力,我迟钝、我木讷、我凉薄,但我选择与你一起,就不会半途退缩。” “我只是不懂,不懂怎么做才是对你好。” “言韫。” 她皱了下鼻尖,嗓音绵软如小猫,脸颊轻蹭着他的脊背:小声道:“你教教我,好不好?” 清风流淌,穿堂而过。 廊下的灯火晃了晃,扯动他们的影子,也跟着晃了晃,隔了一会,素娆听到他轻叹了声,幽幽道:“是我心急了。” 她感觉到她的手被轻轻分开,那人转过身来,绸缎般的发丝拂过她的脸,又被他冰凉的指尖捻开。 “泠泠。” 言韫深邃的眉眼锁着她的视线,喉咙滚动,须臾,低哑道:“怪我,怪我没问清楚就对你发脾气,以后不会了。” “我会耐心些,再耐心些。” 他轻轻将她拥入怀中,收紧了胳膊,胸腔震颤:“岁月悠长,我们慢慢来……” (本章完) 第651章 燕妃失踪,北苑归人 素娆埋首在他怀中,嗅着那熟悉的气息,心顿时变得无比安定,好像漂浮许久的萍草终于找到了栖息的地方。 须臾,屋内亮起了灯盏。 素娆朝院中的秋千架努努嘴,“什么时候让人准备的?” “你离开王府后。” 言韫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眸光温软含笑,“喜欢吗?” “喜欢。” 上次她离开后,他还因误会在独自生闷气,却在这种时候,还不忘给她准备这些吗? 素娆指尖微蜷,忍着酸楚道:“不过你怎么会突然想起做这个?” “也不是突然。” 言韫似是对她的情绪转变毫无察觉,低笑道:“竹晏在上林郡府衙里扎得那个秋千很简陋,你离开后还是念念不忘,我想你定是极喜欢的。” “图纸早就画好了,本来想等……” 他话音顿了下,轻垂眼帘,避开那探究的视线,继续未说完的话:“想等大婚后,你搬来止墨院再给你看,那时突然就不想等了……” “为什么?” 素娆好奇问道。 对面的人沉默了会,轻道:“怕你想不明白,狠话又说出去了,想着到时候实在不行,还能用这个理由去找你……” 素娆:“……” 她鼻酸的厉害,心脏过电般阵阵发麻收紧,又好气又心疼,把她推出去的是他,但感觉更委屈的也是他。 所以最终的结果是,她满怀着愧疚对他端茶递水,宽慰了许久才回府。 目睹这一整个过程的竹晏小心的爬下墙头。 震惊到赞不绝口。 他家公子这审时度势,示‘敌’以弱,博取同情,最后再趁虚而上,看似‘卑微’实则占尽好处,要说真的是全是巧合……鬼才信。 “诡计多端的男人啊。” 竹晏从怀里摸出写了一半儿的戏本子:“不行,这得赶紧记上一笔,免得后面给忘了。” 他蹲到廊下有灯光的地方,奋笔疾书。 浑然不觉身后有人靠近,等发现时,一只手已经把戏本子抢了过去,迎着光随意的翻看。 “还在写你这破玩意儿呢?” 竹晏扭头看到来人,脸色一僵,动手去抢:“摇欢,你别太过分,赶紧还来,弄坏了我跟你没完。” “大半年不见,你真是半点没有长进。” 来人一身黑色的窄袖劲装,青丝束在脑后,打扮十分利落,她模样平平,举手投足间透着股爽朗随性的感觉,硬是让这张寻常的面孔多了些魅力。 “又重写了一个故事?” 摇欢随意扫了两眼,盯着某处:“‘姑娘,你想要摘月亮吗’,这话也太酸了,不行,得改。” “不改。” 竹晏一把取走那戏本子,重新揣回怀里,轻轻拍了拍,这才放心,然后扭头就走,身边黑影一闪,拦住他的去路。 “你跑什么?” 摇欢拧眉看着他,竹晏撇嘴道:“没跑,你刚回府赶紧去歇着,别四处乱走了。” “谁乱走了?我来是有正事的。” 经他这么一提醒,摇欢顿时收敛了玩闹的意思,越过他朝院内走去。 竹晏趁着这机会赶紧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进了院内。 不经意扫过那墙边的秋千架,摇欢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定睛一看,真有这么个东西。 “奇怪,公子何时喜欢这些玩意了。” 她念头刚掠过,里面传来道声音:“何事?” 知道他的规矩,摇欢在院中站定,抱拳道:“公子,刚收到大燕那边的消息,永昌长公主失踪了。” 里面没有回应。 摇欢继续道:“殿下被冷落的这些年一直安静呆在自己宫中,不怎么外出走动,所以咱们的探子没能第一时间发现。” “燕王知道吗?” 言韫终于开口。 “知道,还派了不少人在宫里宫外四处搜寻,结果一无所获。” 摇欢沉吟片刻,语气略重了些:“据线报分析,长公主失踪和四皇子有些关系。” “燕镜尧?” “是,长公主失踪前后,只有身边一个婢女曾因无意冒犯过四皇子,她此番失踪的蹊跷,燕王翻遍王都也找不到蛛丝马迹,有人在替她掩藏。” 燕京能有这样手段和能力的人,屈指可数。 燕镜尧正是其中之一。 摇欢道:“时间也对得上,属下怀疑,永昌长公主她……应该是藏在使团中,秘密回国了。” 十八年前,大雍战败议和。 谴永昌长公主离霜远赴大燕和亲,嫁给了当时的皇子燕扶青,后来燕扶青借着那军功成功扳倒其他弟兄,问鼎王位。 她也就成为了燕王后宫里的嫔妃。 燕王妻妾众多,很快就腻味了这个异国公主,多年不再过问,以至于让探子都逐渐忽略了这位殿下。 “长公主失踪前,燕王曾醉酒闯入过她的宫殿。” 摇欢又补充了一句,打探到的消息零碎,经过多方拼凑验证后,她才敢拿来回禀。 意思是失踪之事或许跟那晚发生的事有关。 和亲公主事关两国邦交,尤其是刚经历过一场战争,正在和谈的关键时候。 一个处理不好,容易引起动乱。 屋内沉寂许久后,低道:“先彻查大燕使团里的人,秘密行事,不要打草惊蛇。” “是。” 摇欢应完,思索了下,询问道:“公子,要不要放消息给洗砚台那边,我们的人得了消息第一时间就捂住了,燕王那边也是封锁后秘密搜查的,想来他们还不知道。” “暂时不用。” 真如推断的那般,永昌长公主秘密回朝,那势必有所谋,闹大了反而难以收场。 不如先静观其变。 说完这句话后里面就没动静了,摇欢说完事静默片刻,没有吩咐,她说了句“属下告退”,悄然退出止墨院。 原想先去办事,结果走到一半儿想起来还有桩事没了结,立马扭头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边走边问:“总管呢?” 影刺给她指了指,“在北苑。” 摇欢觉得奇怪,但还是迅速赶了过去,深夜,沉寂安静了数年的北苑此刻灯火通明。 她一眼就找到了那个熟悉的人影。 “镜臣,这次在大燕折损了一批人,他们的抚恤……” 走到近前,看到里面的场景,摇欢到嘴边的话立马变成了疑问:“这北苑闲置多年又没人居住,你费心布置它做什么?” 桌案器物,床榻帘帐。 搬进搬出。 换上的全都是顶好的物件。 这得多少银子啊,摇欢羡慕得直流口水,镜臣瞥她一眼,拢袖站着,笑眼柔和的回道:“那自然是它的主人要回来了。” (本章完) 第652章 陆绾之邀,又多命债 渊政王夫妇搬回了王府。 素娆次日一早得到的消息,着实有些意外,不久前竹晏提起此事时,还一副忌讳莫深的模样。 观渊政王和王妃的动静,似乎也没有回王府的意思。 怎么突然变卦了。 想起他们父子复杂又冷淡的关系,素娆暗中捏了把冷汗。 早朝时,礼部提出了与大燕议定和谈的条款。 文武大臣各执己见,一些条目始终谈不下来,面红耳赤的吵了半天。 原因无他,此次天灾人祸,蓟州凉州丘州百废待兴,损失惨重,尤其是瓦良关,将士折损近四成。 武将对燕无极此人可谓是恨之入骨。 宁战不肯放人,更是将留他一命,遣送至京的谢殷和言韫暗地里不知编排了多少遍…… 文臣考量的则与他们全然不同。 止戈罢武,休养生息。 以谋其利。 双方吵到最后,依旧没个结果,乾定帝心累不已,宣布散朝,离开时,其他人三三两两的说着话,一派忧心,就陆珩笑意满面,众星捧月的被围在中间。 和其他人的萎靡不振比起来,简直称得上是容光焕发。 素娆正要出宫去提刑司,冷不防那人视线四处逡巡一番,落在她身上,“慕卿。” 陆珩扬声唤道。 他这一开口,素娆抬起的脚重新落地,止步回身,围绕在陆珩周身的各个官员见状,纷纷告辞离开。 陆珩踱步走来,戏谑道:“你跑这么快作甚,说两句话的功夫,险些就看不到你了。” “陆兄不和他们一起回吗?” 看了眼渐行渐远的礼部众官员,素娆疑惑的看他,她要去的方向,和礼部衙门正好相反。 “我去大理寺办点事,与你同路。” 陆珩随意的笑着,然后从袖中掏出个折扇,‘刷’的一下甩开,慢悠悠的摇晃着那枝叶舒展的兰花图。 素娆看到他的动作忍俊不禁:“你还真是片刻都不离手。” “没办法,习惯了。” 手里不拿点东西,总觉得缺了什么,陆珩上下打量了眼素娆,似有些惋惜:“慕卿,你说说你,整日里除了查案就是闷在府里,又没个爱好,这日子过得有什么意趣?” “谁说我没爱好。” 素娆迎上陆珩吃惊的脸,笑得灿烂:“我喜欢睡觉。” 陆珩:“……” 他失笑摇头,“这算什么爱好,吃喝玩乐才是正事,你好不容易办完那胡俭杀人的案子,总得想办法放松两日。” “陆兄还是有话直说。” 绕来绕去,素娆听着都替他觉得累,心思被她揭穿陆大公子也不尴尬,笑吟吟道:“为兄是替人来跑腿的。” “什么意思?” “还不是陆绾那丫头,早上出门前她拦着我,非让我传个话儿,说你明日休沐,邀你去留听苑纳凉游玩。” 素娆不禁愣了下,“她怎么知道我明日休沐?” “你别看我,不是我说的。” 陆珩连忙证明自己的清白,眉眼飞霞,似笑非笑:“她整日里追着那樊少安四处疯跑,要不是用得到我,哪里还想得起有我这么个兄长。” 这事儿也不难猜。 盛京城里和她相熟,又能在各衙门里走动的人,就那么几个,除了樊淮不作他想。 素娆了然,刚想婉拒,陆珩好似看穿了她的心思,立马将她堵了回去,“这话你得去跟那小丫头说,我做不了她的主儿。” 这样一来,她倒不好意思再回绝。 两人边往大理寺的方向走,素娆边问道:“留听苑是哪里?” 陆珩诧异的看她一眼,想起回京后发生的种种事,一桩接着一桩,她没有闲暇玩乐的时候,便也释然。 “‘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残荷听雨声’,是谓留听,说直白点就是个单独辟出来的园子,专供世族权贵们夏日纳凉嬉戏所用。” 近些日子天气转热,日光猛烈灼人,稍走两步都会流汗,是以许多人趋之若鹜。 陆珩见她似在思索,顺势诱惑道:“那儿还有专门挖出来的水池,大大小小,撒珠般嵌在山野间,可以戏水。” “你也该歇歇了。” 素娆心中一动,真说起来她对旁的事都不算热衷,也就睡觉品酒稍有些兴趣,其次就是泡澡。 这也是为何每次验完尸后她一定要沐浴的缘由。 解乏释压。 她没即刻答应,低笑道:“晚些时候再说。” “行,看你安排,反正记得给陆府递个话。” 到了大理寺,陆珩与她分开。 此时京兆府已将所有案情梳理妥当,整理成卷宗,和犯人一道递交刑部,并且按照素娆的嘱咐,将此案所有隐情公之于众。 听到他们的所做所为以及胡俭的遭遇,众人唏嘘不已。 “其实我倒是听说了一件事。” 荀泽礼、顾城、沈垣他们堵在素娆的桌案前,荀泽礼皱眉说道:“那个妇人一尸两命,案子了结后,善清不是还俗了吗?” “他其实一直没有远走,而是在那县城的镖局里找了个活计,这四年,他赚到的所有工钱全部偷偷送给了那妇人娘家。” “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说,他们找去的时候,她娘家的两个老人被关进了大牢,折磨的只剩一口气了,细查之下才发现县令侵占民田,老两口不肯,他就把人抓了进去。” 荀泽礼眸光转动,语气沉重:“善清突然回京,又在大理寺门前转悠,是想替他们喊冤。” 原是一番善意,凑巧遇到了胡俭那个疯子。 他杀了善清,此事也就随之石沉大海,若是能早点发现,京兆府插手干预,一切就会是另一个结果。 “那老两口呢?” 沈垣问道。 荀泽礼默默摇头:“老人家年事已高,伤得太重,救出来当晚就咽气了。” 几人心里一阵堵塞,憋着口气,提不上来又咽不下去,忍得甚是辛苦。 “胡俭身上又多了两条人命。” 顾城沉声道。 沈垣提起这个人就想起满院子的尸骨,一时恶心,没好气的道:“反正他是活不成了……” 凌迟处死,秋后行刑。 本章完 第653章 青灯的旧忆 沈知白不在,他的事务分摊在其他人身上。 几人短聚了会就识趣的散开,不打扰素娆审查案卷,忙了一日,素娆回府后就让人给陆府去了口信,说明日赴约。 下人带回消息,说是陆绾约她未时初留听苑前会面。 青灯在旁边听到这消息,忍不住问了嘴:“现在盛京的贵女们都这么不讲规矩的?” 这些东西不应该在递邀帖时就写明白吗? 素娆笑而未语。 她想,在陆绾的理解里,她的规矩才是规矩。 这样随意些也挺好的。 “你把那臭小子带走。” 青灯大师突然黑着脸说了句,素娆挑眉:“小南最近也没烦扰你睡觉?” “那也不行。” 青灯长舒口气,薄怒道:“我这把老骨头了,哪里比得上那臭小子精力充沛,你瞧瞧,我都累瘦了。” 他伸出胳膊在她面前晃了晃。 素娆左右打量了会,“恕徒儿眼拙,实在没看出来。” “再说了,您哪儿累了?” 她没好气的白了老和尚一眼,掰着手指头数道:“府里的事情是阿福在管,议亲的仪程和筹备是在妩姨在管,您老人家顶多是露个面……” “那也累,心累。” 青灯好生怀念在一叶天的日子,那时候多清静啊,还能打坐练功,下棋品茗…… 现在他一代宗师,竟沦落到带孩子的地步。 素娆没理他的抱怨,站起身慢条斯理的拂去衣袖上不存在灰尘,准备回半月居。 青灯道:“听说王爷和王妃回府里住了。” 他乍然提起此事,素娆脚下挪不动步子,重新坐了回来,“师父你好像对言家的事情很关心。” “是吗?” 她话里的探究让青灯怔了下,懒懒打了个哈欠,哼道:“还不是为了你,言氏人口简单,家族和睦,倒是好相与。” “只是这夫妇俩……” 青灯眉头不自觉的紧了下,“他们一家人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很难琢磨。” “我记得十多年前,世子还小的时候,言柏对这个儿子还是很疼爱的。” 时光潮水般倒退数年,青灯靠躺在摇椅上,似是已陷入回忆:“那年我应邀去国公府闲坐,路过一处园子时,看到言柏领着一个小孩在玩儿。” “孩子还很小,话都说不清楚,咿咿呀呀的。” “他将小人儿迎着光高高举起,孩子笑,他也跟着笑,举得累了就把人拢回怀中,耐心的继续逗他。” “旁边伺候的乳娘怕他累,想把孩子接过去,他却笑着摇头,说难得在府,想多抱会。” 青灯说到这儿扭头看向素娆,玩笑道:“带孩子这种事从来都是妇人做的多,但你很难想象,他做的很娴熟,乳娘甚至都搭不上手。” “那为什么会……” 师父嘴里的渊政王,慈爱温和,是个极好的父亲,可她所见到的却是父子疏离,一派冷漠。 素娆对此很难解。 “具体什么原因我也不清楚,我只记得最后一次见到他时,是他求到一叶天……” 青灯眼里的意味让素娆迅速反应过来,她神情发紧:“难道就是那次……言韫的毒……” “不错。” 青灯点头,慨叹道:“言家也是厉害,不知从哪儿请到了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遁世医仙谷一跌,暂时设法遏制住了毒素的蔓延,但一时之法,终究难保其性命。” “最后谷一跌想出个法子,就是汇聚当世几大高手之力,以内力将毒素封存于孩子体内,所以言柏找上了我。” “我欠老国公一个人情,所以没怎么思索就应了。” “除我之外,他们还找来了其他人,也就是你见过的那几位,君子剑季明春,机关算士褚逢阳,鬼剑寇飞白,酒娘子苗湘君,还有个半面仙杨祉。” “我们六个人加上谷一跌,各自付出了十年的修为,这才险险保住那小子一条命。” 青灯笑了下,“当今世上,若论内功深厚,恐怕无人能胜过言韫。” “那后来呢?” 素娆追问道。 “后来我就四处游历去了,等再次回京已经是好几年后,渊政王夫妇外出‘游山玩水’,独留下一个伶仃孤苦的孩子。” “老国公将他养在跟前,教他读书识字。” “半年后,仅有八岁的言韫得封世子,迁居王府,随后入宫伴太子读书……” 个中缘由,高门秘辛。 早已无处打探。 青灯说完这些旧事,久久回味,轻道:“当年我错过太多了,言韫拜师也好,还有谷一跌收徒……说来也奇怪,我记得最初他明明是想收言韫作徒儿的,谁知最后改了主意,收了崔家的小子。” “谷一跌你没见过。” 许是年岁大了,总喜欢说些旧事,青灯自顾自说道:“那可是个医痴啊,除了埋头研究药理病症,其他一概不感兴趣,这么多年,也就出过两次谷。” “说起来,这两次都和你认识的人有关。” 素娆诧异的抬起头来,“还有谁?” “谢家那小子。” 他辈分高,年纪大,称呼谁都是‘那小子’,但素娆仔细想了想,试探道:“是……谢殷吗?” “是他。” 青灯啧舌道:“这些世家高门复杂的很,勾心斗角,手段阴诡,先有言韫,后有谢殷,一个两个也不知道多丧心病狂,才能对孩子下手。” 又一桩秘事。 素娆想起那日桃花林初见这位表兄,青年将军,一身杀伐之气,冷漠凌厉。 她只知道谢氏败落,知道他少年从军,刀口舔血。 却不知还有这么件事。 “他怎么了?” 素娆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问完后又有些后悔,抿了抿唇,青灯睨着她,吐出两个字:“中毒。” “不过他的毒没有那小子凶险,胜在恶毒。” 他的说法让素娆惊诧过后不免好笑,这是好事吗?还要做个比较。 “有多恶毒?” “它能让人浑身瘫痪,从肌骨脏腑开始毁坏,慢慢死在病痛的折磨里……老谷受言韫请托去解毒的时候,谢家小子已经中毒四年多了,颇费了些功夫才把人治好。” “此事言小子没告诉任何人,连谢家都被蒙在鼓里,我还是某一次去找老谷喝酒的时候,他醉酒失言说出来的,你可别多嘴。” 他不放心的叮嘱道。 素娆心里有些沉重,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 第654章 留听苑,游园之遇 从时间来算的话,谢殷中毒应该是在谢氏出事后,那场旧案导致谢氏受到牵连,从而没落,但素娆没想到会这么惨烈。 连谢殷都没能幸免。 青灯余光瞥见她面色迅速变幻着,明显是在想事,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阿娆。” “嗯?” 素娆回过神看他,“怎么了师父?” “这话我本不该说,但师父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当年你爹和素家的事,或许有些隐情。” 皇权争斗,权势更迭。 对于这些事情青灯并不在意,不然他也不会放弃皇室的荣华富贵,直接剃度出家。 那些世族啊,盛衰啊,他当年也就是听个故事。 还因为四处乱跑而听不太全。 现在因着这小徒儿的事儿,特意上了点心,“阿娆,当年谢家和你阿爹陆续出事,后来你爹爹罢官出狱,谢氏也以老太师自戕,族人受罚而结束。” “那时谢二亦战死,谢大公子先天孱弱多病,既要看顾幼小,又要支应门庭,收拾残局,可谓焦头烂额。” “我不知道朝堂上那些弯弯绕绕,但只要一想也清楚,那时候谢家正是四面楚歌的时候,他没有道理和你爹割袍断义,甚至将你们父女赶出京都。” 青灯凝定的看着她,语重心长:“柏谷堂的谢萧,半月小筑的赵阿福,甚至连你娘留给你的那些东西,十八年了,一个没有主家打理的产业,还能经营状况如此良好……” “阿娆,我不信你不明白。” 这番话情真意切,以青灯那逍遥洒脱的性子能说出口,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素娆当然明白。 正因为明白,所以只能这样。 “师父,我……” “行了,说的老夫嘴都干了,我得赶紧睡了,不能再和你熬着,明天还得攒足精神应付那小冤家。” 青灯去睡了。 这夜,素娆满怀心事,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睁着眼过了大半夜,勉强来了睡意,府里的人知道她休沐,难得清闲,识趣的无人去打扰。 她睡醒已近午时。 简单用了些饭菜,和赵阿福打听好留听苑的位置后,素娆径直出门,她嫌马车麻烦,径直骑马离开。 留听苑外,刚到未时初,陆绾就看到长路尽头一抹人影策马而来。 素娆下马,将马缰丢给专门候在外面的侍者。 快步走到陆绾跟前。 陆绾今日穿了身烟霞色的留仙裙,发间簪着珠花,衬得雪肤更加艳丽动人。 她身后的婢女桃枝对素娆屈膝一礼。 素娆微微颔首,随即对陆绾笑问道:“怎么想起约我来这儿?” 她和陆绾说熟也熟,说不熟也不熟。 架不住对方实在热情。 陆绾挎着她的胳膊,和她一起进了留听苑:“你是想问我为什么约你,还是为什么来这儿?” 不等素娆回话,她笑道:“哪儿有那么多为什么,觉得热,突然想起你,就这么做了。” “谁叫你惹人喜欢呢。” 这像是陆绾的行事作风。 素娆莞尔,“还没谢过你上次在言家替我解围。” “谢什么,我就是看她不顺眼罢了,再说了,咱们什么关系,你还和我客气?” 陆绾美眸光辉流转,亮晶晶的像块宝石。 诚挚又自然。 素娆抿唇笑了下,这时侍者迎上来要为她们引路,被陆绾拒绝了:“本小姐闭着眼睛都能找到,不用你,你去。” “是,小的告退。” 看人退开后,陆绾挽着她边走边介绍,“那边是花湖水榭,有亭台专供乐人演奏,最出名的是曲《楼兰调》,准备的小食味道也极好,咱们先去那边转转。” “听曲儿纳凉,然后乘船游湖。” “等日头再偏些,不那么晒了,就去静棠池戏水,再让她们备些凉羹和瓜果,保管你乐不思蜀。” 留听苑内层台累榭,池广树茂。 回廊相连,水楼相映,其中有人倚楼远眺,有人侧坐摇扇,鼓瑟吹笙,吟诗作赋,成群,令这如诗似画的美景豁然动了起来。 “这园子的主家定是个妙人。” 这样精巧的布置和用心显然极会享受,素娆顺势感慨了句,陆绾眼神古怪的看她,“你不知道吗?” “什么?” “这留听苑是崔漓亭的。” 陆绾对她的孤陋寡闻表示很无语,“听说你刚回京的时候,崔漓亭还为你出头,闹过好长一段时间的桃色艳闻,怎么,这点小事他都不告诉你?” “不是外界说的那样。” 素娆无力的驳了句,陆绾点头:“我知道,崔漓亭那厮风流的很,最喜欢那些小意殷勤,知情知趣的美人,你嘛……” 她挑剔的扫了素娆一眼,撇嘴道:“空有美貌,实在不解风情。” “你又知道?” 素娆挑眉。 “那当然,不然你和陆兰幽早就出双入对了,哪里还会成了言世子的未婚妻。” “这两件事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素娆跟不上她的思绪。 陆绾美眸一转,笑盈盈道:“虽然我看不惯陆兰幽整日里拈花惹草,笑得荡漾,但不可否认他确实很招女子喜欢。” “没几个人能抵挡他的蛊惑,除非……” 她的视线落在素娆身上,一脸玩味揶揄,素娆知道她又想说那句不解风情,撇嘴不置可否。 陆绾凑近她身旁,神秘兮兮的问道:“说到这儿,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大哥?” “他长得太好看了,我不喜欢比我还好看的男人。” 素娆信口胡诌。 陆绾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没好气道:“你也太敷衍了,论起好看,那言世子岂不更好看?你还要嫁给他呢。” “我嫁给他是我想的吗?” 素娆反问,这么一说,陆绾倒是愣了下,随后点点头:“好像也是,哎呀,言世子泽世明珠,多少人想都不敢想,嫁给他反正你也不吃亏。” “要说有什么不好的,就是他那人太闷了,寡言少语无趣的很,和这种人生活在一起,非得无聊死。” “那你觉得樊少安无聊吗?” 素娆话音一转,将矛头转移,听到这个名字,陆绾先是愣了下,随后认真思索了一番,坦率笑道:“他啊,他这个人挺有意思的,反正我很喜欢……” 她似是想起了什么事,嘴角甜甜蜜蜜的弯着。 “对了,你不是有刑部行走的特权吗?以后能不能帮我看着他点,他太老实了,我怕他受欺负。” 感谢燕京地主1986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爱喜qgdao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书友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viarea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书友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丫头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书友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书友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呼延哈哈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love123木子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ris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尘隐归去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phoenixlxl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芫宝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书友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来小福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书友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尘隐归去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sty梦想成真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书友投的四张月票 感谢书友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书友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书友投得一张月票 感谢书友投得一张月票 感谢小米爱吃鱼投得一张月票 (本章完) 第655章 花湖水榭一相逢 闻言,素娆脚步微凝,唇边勾起抹似有若无的笑,“说了这么多,这句才是最主要的?” 身后传来一声闷笑。 陆绾回头剜了桃枝一眼,桃枝连忙垂下头,故作无事的盯着自己的脚尖,她收回视线,继续欢欢喜喜的抱着素娆的胳膊,撒娇道:“这也算是其中之一,最重要的还是人家想你了嘛。” 这下桃枝也在旁帮腔道:“我们小姐经常念着您呢,说是这满盛京的女子加起来都比不上一个您。” “是呀是呀。” 陆绾笑的更甜,点头如小鸡啄米,素娆忍笑道:“没看出来,我在你心里当真这般好?” “那必须,你要是个男人,我肯定嫁给你。” 她一脸认真,素娆失笑摇了摇头。 几次相见,虽然了解不深,但看她和其他贵女们相处,碍于陆家的权势,众人待她惧怕有之,谄媚有之,甚至还有些小心翼翼的讨好和恭维。 而陆绾最讨厌的就是这点。 虚与委蛇,装模作样。 想来她也没什么朋友,乍然遇到合眼缘的,自然新奇的喜欢黏着她,素娆疑道:“这种事,你怎么不找你兄长?” 这段时日她在衙门看得明白。 陆珩明面上只是一个礼部侍郎,但他走到哪儿都比其他人排场大,谁不得卖他三分薄面。 “不能找我哥。” 陆绾耷拉着眼帘,无奈道:“这样做又会有人阴阳怪气的编排樊淮,他这人把读书人的名声看得太重,免不得钻牛角尖。” “还有就是陆兰幽。” 她边走边踢着路边的碎石子,讪讪道:“从小到大,我不论做什么事他赞同与否都不会直接表露出来,明面上听之任之,实际上结果都没能违背他的意思。” “樊淮的事他嘴上不说什么,那是不想惹我不高兴,若这时候我去提此事,不论那木头知不知情,这笔账,肯定都是记在樊淮头上的。” 没办法,她哥护短。 能怪别人就绝对不会怪她,“最主要的是,我不想我哥因此轻视了樊少安,更不想擅作主张,让樊少安蒙此不白之冤。” “他要真想攀龙附凤就好了。” 陆绾头疼的道:“那样我还眼巴巴的追着他干什么,好不容易他对我有所改观,不再躲着避着了,我可不想前功尽弃。” 少女语调欢快,眼神明亮。 说起那个人时,眼底像是洒满了春光,多的随时都会溢出来一样,她两颊绯红,纵然羞涩,却更多期许和温柔。 陆绾和她所见的女子都不同。 这姑娘生长在礼教森严的时代里,却有着真正不羁且自由的灵魂,坦率真挚,性情飞扬恨……她是沐浴着爱和阳光而生的向日葵。 温暖坚定又有力量。 “绾绾。” 素娆改了口,陆绾骤然抬头看她,笑颜灿烂:“怎么啦素美人?” “你会得偿所愿的。” 这样的小姑娘又有谁会不喜欢呢? 陆绾没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只当她是答应了此事,笑吟吟的抱着她的手臂摇晃撒娇:“我就知道你最好了,那就说定了,你都不知道,刑部那些人有多过分……” 她一边走一边吐槽。 樊淮奉命入刑部观政,本来他是炙手可热的今科榜首,又有陆绾一片痴心,看在这份上,有些眼力的人都不会特意为难他。 奈何刑部情况复杂。 他刚入刑部就和侍郎苻弦以及好几个资历颇深的老臣吵了起来。 “也不是吵,樊少安哪里是个会吵架的人,那些老臣背后编排议论你,被他听到了,他便去同人讲道理……” 陆绾说起来也是一脸无语,对素娆道:“不用想也知道,那些老家伙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谁会听他的,一来二去就闹翻了。” “他不肯同我说,还是我觉得他情绪不太对,怕出事,特意找人打探了一番。” 刚听到消息时,她真是又气又好笑。 叫他木头,这人还真是个木头,他以为那是公堂呢,谁会在乎对错黑白…… “此事我记着了,放心。” 算起来樊淮受她连累,素娆没有置若罔闻的道理,他肯为她仗义执言,那她自然要投桃报李。 陆绾高兴之余还不忘叮嘱道:“对了,你可别告诉她我跟你说了,否则他又该不高兴。” “知道啦。” 素娆拖着尾音懒懒的应了句。 心里高悬的石头落了地,陆绾一身轻松,说话的功夫,三人进了花湖水榭,环顾一周,倒还真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 谢殷和锦瑟在水榭另一端。 女子一身朱红长裙,黑发高束起,正趴在栏杆边喂鱼,时不时扭头对身侧的冷面青年说话。 而距离他们不远处。 周吟和苻筠对桌而坐,正在品茶,陆绾和素娆几乎同时看到他们,陆绾忍俊不禁,差点笑出声来,“这是什么神仙运气,竟然都撞到一起了。” “走,我们过去坐。” 她一脸兴味的拽着素娆朝这两对中间的雅席走去,这位置选的极妙,两面垂帘,又靠着窗,窗外是湖泊花树,景色靓丽,最关键的是,距离哪边都不远不近,正正好。 侍女上来奉茶。 “把你们这边最好的点心和甜汤都端上来。” 陆绾压低声音吩咐了句,侍女含笑应是,转身去准备,这时周吟也看到了他们。 她和苻筠不知说了什么,苻筠朝着这边看了眼,微微颔首致意,随后周吟起身朝她们这边走来。 “哎?怎么过来了。” 陆绾看到那身影越走越近,低声嘀咕了句,不过很快笑得更欢快,因为她看到谢殷和身旁那姑娘也发现了这边。 “谢潇棠,那不是你的小表妹吗?” 女子用手肘撞了下谢殷,后者抬眸朝这边望来…… “素大人,陆小姐。” 周吟对两人施施然一礼,话音刚落,陆绾双手托腮,对她笑吟吟的道:“好久不见啊周小姐,正好我和素美人无聊的紧,你要不嫌弃的话,不如一同坐坐?” “那就打扰了。” 周吟顺势落座,陆绾朝她身后那位置看了眼,笑道:“七公子一个人坐在那儿瞧着可怜,反正人多热闹,让他也一起,素美人你说呢?” 感谢书友投得一张月票 感谢书友投得一张月票 感谢1加1投得两张月票 感谢衣袂飘飘投得一张月票 感谢燕京地主1986投得四张月票 感谢love123木子投得一张月票 感谢iya2022投得两张月票 感谢书友854078投得一张月票 感谢投得两张月票 感谢书友投得十张月票 感谢wsc6528投得一张月票。 感谢所有投喂推荐票和被看票的小可爱们,爱你们呦。最近作者君都是定时发布,中午十二点,下午五点,大家可以晚上再看,或者存稿看呦。摸摸哒!!!! 第656章 人间修罗场 “我没意见。” 素娆微微一笑,她发现陆兰幽和陆绾一样,兄妹俩都很爱瞧热闹,反正出来游玩,她没太多的忌讳。 周吟刚要说话,面上突然僵住,素娆看了她一眼,预料到什么,扭头望去,锦瑟已然拽着谢殷快步朝这边走来。 “没想到在这儿还能遇到你,大相国寺一别,我想去找你来着,奈何谢潇棠西大营里的事情太繁忙,总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锦瑟十分自来熟的走到素娆身边,然后看着素娆和周吟笑问:“打扰了,介不介意多两个人?” “当然不介意。” 陆绾眉眼弯弯:“诸位随意就好。” “爽快。” 锦瑟顺势拉开素娆另一侧的空椅坐下,见谢殷还站着,就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谢潇棠,你坐啊,愣着干嘛。” 圆木桌很大。 原本就素娆和陆绾两个人,为了方便说话看热闹,陆绾就坐在素娆跟前,周吟来时,出于礼貌没有绕行,而是径直在陆绾身旁落座。 这样一来,周吟和谢殷反而靠的最近。 中间就隔着一个空位。 周吟的神色肉眼可见的僵硬和紧张,把刚才要说的话忘了个一干二净,反观谢殷,他很平静甚至有些漠然的朝着几人一点头,“打扰了。” “谢公子客气。” 在场的人里,也就陆绾始终笑容满面,毫不为这尴尬的局面所动,素娆想起昨晚师父的话,再看到谢殷时,心中颇为复杂。 “吟儿,你不是想去游船吗?” 一道声音横插进来,苻筠缓步而至,周吟循声望向他,脸色隐隐发白,她知道这时候最好离开,不去想,不去看,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她双腿发软,屁股像是黏在了凳子上。 难受的紧。 想走,又有些不甘心。 突然的,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对苻筠笑了下,强自镇定道:“清离,左右无事,一起坐会。” 她说着话,余光却瞥向了旁边那人。 谢殷正襟危坐,脊背笔挺,浑然像是没听到,一派事不关己的沉默。 周吟眼神黯淡了些。 苻筠将她的一切眼神变化尽收眼底,心中叹了口气,温和道:“那就打扰诸位了。” 他在唯一的空位坐下。 横在周吟和谢殷中间,面上笑如春风,温煦如常,突然坐了满满一桌子的人,气氛反而变得怪异起来。 周吟、苻筠、谢殷全部沉默不语。 锦瑟对此似是一无所查,抓着素娆问道:“那次你登顶之后见到什么了?我本来想等你下崖后一起回城的,是太子殿下说你会特别晚,这才提前走了。” 话题一开,众人皆朝素娆看来。 素娆轻抿了口茶,眸光流转,低笑道:“也没什么非同寻常的,崖顶就几件竹屋,一个凉亭,一口古钟。” “有人住在上面?” 锦瑟讶然。 陆绾也很好奇,“谁啊?” “青灯大师。” 素娆应道,陆绾一脸惊讶:“陛下的那位皇叔?你在崖顶见到的是他啊,那怪不得……” 两人是师徒,又许久未见。 叙旧属实正常。 “太子殿下也知道你们的关系啊,幸好他明智,不然我们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锦瑟慨叹不已。 对此,素娆只是笑了笑没说话,在他们看来,就是默认了这个说法。 实际上太子哪会知道她和青灯的关系。 他只知道言韫在崖顶等着。 这些话素娆不会提。 “对了,你后面和太子提要求了吗?” 锦瑟又问,素娆摇了摇头,“还没有。” 她从大相国寺回来就忙着查案,哪儿有时间想这些东西,锦瑟听了赞同的点点头,“不着急,你慢慢想,那可是储君一诺啊,贵比千金。” 两人随意的聊着,聊完这个后,突然又沉默下来。 陆绾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想着要不要活跃下气氛,让场面不至于如此尴尬,还没等她想好话题,周吟突然看向锦瑟:“见了两面,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这两人终于对上了。 陆绾内心八卦的火焰在熊熊燃烧。 谢殷始终没情绪的脸终于多了一丝波动,看向周吟,好似奇怪她到底想干什么。 苻筠眼神微动,指尖不自觉磨蹭了下桌沿。 在场所有人的心思或多或少都有波动,唯独锦瑟毫不意外,笑道:“我姓南,南锦瑟,我知道你是谁。” 她话音刚落,周吟脸色变了变。 谢殷略带警告的横了她一眼,“别乱说话。” “哎呀,我知道,你别总这么唠叨行不行。” 锦瑟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但好似因这一句话消磨了兴致,倒是没继续说,周吟却追问道:“南小姐是怎么知道我的?” “可是谢……谢公子告诉你的?” 话音小心翼翼,夹杂了一丝试探和不安。 锦瑟还没说话,苻筠突然站了起来,在一众诧异古怪的目光中,面不改色的对谢殷道:“谢公子,姑娘家的体己话咱们在这儿不太合适,听说那边花湖那边有雅聚,你我一道去看看如何?” 谢殷略一思忖,站起身来。 苻筠对周吟温声道:“吟儿,你们先聊,想回去的话就让人去那边寻我,我送你。” 周吟默默点头。 谢殷看了眼南锦瑟,没说什么,转身与苻筠一道离开,锦瑟见状冲他背影做了个鬼脸,“什么人啊,整日里凶巴巴的,活像我爹。” 陆绾和素娆被她逗笑。 “你看清楚,人家谢公子春秋鼎盛,器宇轩昂,哪里像你爹了。” “什么都管,可不就是我爹。” 锦瑟难以忍耐的摇了摇头,“他弄得我好像个闯祸精,打从我跟他回京都,我每天都在坐牢,闲的都快发霉了。” “我想去西大营看看,他也不许。” “想出去玩儿,他还不许。” “今天能出来是我可怜兮兮求了好久他才勉强答应的……” 陆绾听她喋喋不休的说完,俏皮的眨眼道:“谢公子回来后谁都不太爱搭理,他愿意管着你,说明你对他不一般啊。” 此话一出,周吟脸上最后一丝血色彻底褪尽。 眼前有刹那发黑。 素娆看到后,思索了一瞬,然后打断锦瑟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外面好像不晒了,去戏水吗?” 本章完 第657章 蝴蝶的来处,静池会 其实陆绾也没什么特别的心思,她只是和陆兰幽一样,在意的人放在心尖上,处处思虑周到,不在意的人嘛…… 那就是真的不在意了。 也不会管旁人是个什么感受。 只是她远不如陆兰幽那般圆滑会掩饰…… 素娆怕她和南锦瑟再聊下去真出问题,遂岔开了话题,南锦瑟没想太多,喜道:“可以啊,我听说这儿的静池很有意思,正愁没人陪我去呢。” 陆绾似笑非笑的看了眼素娆,“行。” 几人的视线凝在周吟身上,周吟水袖中的手悄然收紧,修剪圆润的指甲紧抵着掌心嫩肉,硬是掐出些半月状的痕迹来。 刺痛不止。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那就一起。” 她真的……不甘心啊。 去的路上遇到了一个人,陆绾无意间看了眼,停下了脚步,几人纷纷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她怎么在这儿?” 湖畔绿柳,少女临水而站,身后婢女替她撑着伞,阴影遮去她半边脸,隐约只能看到那苍白削尖的下颌。 她似是说着什么,没说两句就开始咳,一声比一声急促撕裂,娇躯颤抖,像是狂风骤雨下即将凋谢的花朵。 令人光是看着都替她难受。 锦瑟好奇道:“这谁啊?” “孙阁老家的小孙女儿,孙蝶,妥妥的一个病美人,泡在药罐子里长大的。” 陆绾显然对她很熟悉,语气难得多了几分惋惜:“太医说她患有肺痨,活不了多少年,孙家一直用各种名贵药材给她吊着,关在府里养病。” “真奇怪,这次怎么放心让她出来了。” “孙蝶,孙阁老……” 素娆脑海中灵光一闪,话已不自觉的问出口:“孙晟是她什么人?” “她兄长。” 陆绾听她谈起此人,奇怪回头:“怎么了?” “没。” 素娆摇头,含笑道:“红颜薄命,有些可惜罢了。” 听了她的回答,陆绾不疑有他,继续朝静池的方向走去,临走前,素娆看到湖边的花树上蝶舞纷飞,少女立在旁边,脸上挂着恬静的笑。 李密和孙晟交往甚密。 又对他有救命之恩,想来去过孙家,那是不是也见过这位孙小姐……孙蝶,蝴蝶…… 他所求所护的……是她吗? 这念头很快从脑海中闪过,转了会,又归于沉寂,李密已死,秋氏伏诛论罪,这些细微的东西再无从查证了。 想再多也只是平添烦恼。 素娆将这个发现抛诸脑后,悠闲自得的跟着去了静池。 静池以数个独立的小池组成,周围以山石林木,漏窗珠帘隔开,极好的保证了私密性。 换好衣裳,几人穿着白色的纱衣汇合。 边走边挑选着水池。 素娆看周吟不时的朝锦瑟那边瞧上一眼,欲言又止,想两人或许有话要说,遂主动拉着陆绾朝另一边走去,“我们去那边泡。” “哎?就我们俩?” 陆绾扭头看向锦瑟和周吟,“她们呢?” “她们会自己找地方的。” 素娆话刚说完,锦瑟就跟了上来,“你俩跑什么?还怕我看你不成?” 素娆回头一看,她和她们就三步之遥。 后面周吟面色难看的跟着,这场面真是要多滑稽有多滑稽,陆绾朝素娆飞了媚眼:“素美人,你的一番好意人家不领情啊。” 素娆轻捏了把陆绾的胳膊。 然后索性对锦瑟直言道:“我瞧着周小姐好像有什么话要你跟你说,你们先说清楚再过来。” 锦瑟看了眼周吟,后者面色苍白,眼神闪烁。 交叠在小腹的手因紧张而微微用力,几乎看得见手背上浮动的青筋。 “这些话原本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周小姐想说,那就摊开说清楚,免得咱们大家都不自在,走。” 听她话里的意思,是要当着陆绾和素娆的面儿说。 周吟看了看素娆,她倒是无妨,但旁边那位眼神灼灼的陆小姐却…… 不过转念一想。 她、谢殷、苻筠,还有眼前这位姑娘的事早已闹的是满城风雨,谁又不知道。 避不避人好像确实没什么紧要。 烦躁不安心打着颤儿,跟上了南锦瑟,几人在最里面靠近假山的位置找了处清泉。 池边玉石打磨的十分光滑。 陆绾用脚尖探下去试了试,“刚好,我先去了。” 她直接踩着石阶下了水,往里面淌去,然后找了个宽敞的地方,背靠着池边,双臂展开,悠闲的将自己浸在水中。 水波荡漾,一圈圈涟漪层叠不止。 “愣着干什么,下来啊。” 陆绾催促道,其他几人对视了眼,渐次下了水,各地找地方坐好,锦瑟一边打量着四周,一边笑道:“这地方雅致归雅致,就是小了些,感觉施展不开。” “你想怎么施展?” 陆绾好奇问道。 素娆阖眸靠着池边,仰面放松,将脖子以下全部泡在水中,没有参与她们的谈话,静静听着。 锦瑟笑道:“当然是游泳啊,你们不知道,在丘州的边境地带有条大河叫银带,蜿蜒绵长,水深浪急,每年天气炎热的时候,大家都在河里冲凉嬉戏。” “渴了就去岸边的农家里摘些瓜果吃,再打点野鸡野兔,剥皮剔骨,用木棍穿好架在火上烤,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到了晚上,还能芦苇荡里捉萤火虫。” “我去年捉了好多只,用瓶子装了挂在帐前,夜里闪闪发光,好看的紧,就是不知道盛京有没有能抓萤火虫的地方,不然我也给你们做盏灯。” “你说的是军帐?” 陆绾问道:“可是军营里不是不能有女人吗?” 周吟听到了她自己想听的东西,也朝着锦瑟看去,锦瑟双手在水里随意的划着,轻嗤道:“这就是你们想岔了,有这种规矩且能执行的,只有陛下的王军、御林军、虎贲营以及各地不用打仗的屯田军。” 她眼中的光彩淡了些,轻道:“边关……不是这样的。” “边关是怎样的?” 周吟犹豫了下,轻声问道,她很好奇,到底是怎么样的地方能让人脱胎换骨,变成了全然陌生的人。 本章完 第658章 开诚布公 说起这些,锦瑟收敛了玩笑的神态,语气凝重且认真的回答:“流血,杀戮,死亡。” 她说了三个词。 没有太多渲染粉饰,却让人感觉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寒意,在场四个人,除过锦瑟,也就只有素娆见过这些东西。 陆绾和周吟同时瞪大了眼。 “周吟,你不是对我挺好奇的吗?那我告诉你,我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出身,也不是什么千金小姐,我爹只是边关守将岑将军身边的一个副将。” “我从小是在军营里长大的。” 锦瑟对周吟微微一笑,语气怀念:“你知道为什么吗?” 周吟鬼使神差的问道:“为什么?” “我五岁时,燕军叩关,战事打了大半年,边城接连被破,三洲二十一城逐渐沦丧,最后终于打到了我眼前,那时还没有瓦凉关,只有一个五万人口的小城,它叫丰城。” “那时城楼被围,城内米粮断绝,太守提前得了消息,卷着细软带着亲兵跑了,只剩下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领着数千士兵拼死抵抗。” “半个月,一个月,两个月,两个半月……城楼上的尸体越来越多,几乎没有能下脚的地方,将士杀光了,就让城中的男人去补去填,男人死绝了,就让老人、妇人、小孩顶上……” “我娘死在上城楼的第二天。” “一块巨石从天下砸下来,就在我面前,将她脑袋砸的稀巴烂,天上乌鸦成群的盘旋着,周围全是死人,苍蝇,尸蛆……” 锦瑟的话音平平淡淡,说到这儿,还是不免顿了下,然后抬头看着她们笑,只是那笑分外的刺眼:“我运气比较好,又熬了七八天,最终等到了援军,活下来了。” “那你爹呢?” 陆绾皱着眉问。 “我爹当时被派出去驰援其他地方了,不在城里,等他回来后,所有的残肢断臂,腐烂发臭的尸身都被抬到城外付之一炬,烧的什么都不剩了。” 锦瑟说完,池中一阵沉默。 素娆乍然开口道:“这是必要的,否则尸身腐烂后很容易引起瘟疫,一旦发生,只能封城。” 封城后……等死。 “我知道。” 要说早些年还心有难受,那这么多年过去,见惯了生死和战争后,锦瑟就都放下了,她看着周吟道:“从那之后,我就跟在我爹身边,跟他打仗,跟他学武,跟着他上阵杀敌,军营成了我的家,我随时准备着战死沙场。” 许是话题太沉重了,陆绾没了看热闹的心思。 恹恹的靠着池边。 一言不发。 不知沉默了多久,周吟小声问道:“那你和谢殷……” “我的确是听他说起的你。” 锦瑟直言不讳,双目明亮清澄:“他刚来边关时,只是一个无名小卒,隐姓埋名,整日里除了埋头苦练谁也不理,发疯的架势像是要和人拼命。” “军营里只看实力,他身形文弱,谁都欺负他,嘲讽讥笑是小事,暗地里下黑手,时常弄得他一身伤,但他都咬牙忍了,只为了能够留下。” “但凡上战场,他势必冲在最前面,好几次,我都是从尸堆里把他挖出来,背回去,上药治伤,然后又看着他不要命的冲出去。” “你永远无法想象,他能走到今天到底付出了多少血汗。” 那些并肩作战的时光一去不复返,谢殷再不是那个需要靠流血牺牲去挣取军功的少年,而她,也从娇弱的姑娘蜕变成了纵横沙场的悍将。 燕军都知道,瓦凉关有个女将军。 红衣飞刀,例无虚发。 赠她一杀名,叫做“血胭脂”。 而谢殷,是‘玉郎将’。 “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听到周吟这个名字,是在他晋升千夫长的时候,他被弟兄们灌醉,我送他回去,突然发现他枕头掉下来个东西,捡起来一看,是封退婚书。” 周吟的身子微不可见的颤了下。 水波在她周身荡开一层层的涟漪,她脊背紧贴着池边,好似在寻找什么支撑。 帐中灯火莹莹,照着那几个大字。 锦瑟意外的愣了神,却没发现少年不知何时睁开了眼,酒醉后的眸子迷蒙的像是蒙了层水雾,直勾勾的盯着她,令人心底发毛。 “这,这是它自己掉出来的。” 锦瑟被这眼神晃得一惊,还没来得及思考,东西已经被她塞回了少年怀中,少年接过后拿着看了会,突然丢给她,声音沙哑低沉:“拿去烧了。” 他说。 锦瑟不知所措的站着,感觉到今夜的他格外不同,具体又说不出哪里不同,嗫嚅半响,她说:“要不还是留个纪念。” 说完她真想抬手给自己一耳光。 退婚书又不是订婚书,有什么好纪念的。 她正想着该怎么安慰他两句,却听帐中响起一声低笑,那是相处几年来她第一次发现除了冷冰冰拒人于千里外,他还有其他的情绪。 “你笑什么?” 锦瑟有些恼,她只是喝了酒一时间失言罢了,少年笑完,缓缓起身,屈腿坐着,胳膊随意一搭,姿态不似以往那把谨慎,反而多了些洒脱。 “没笑你,只是用不着了。” 锦瑟听他语气,心里莫名一松,信口说道:“这就对了,堂堂七尺男儿,头掉了不过碗大的疤,不就被人退婚了嘛,像你这样人品相貌,找什么样的姑娘找不到。” 她大咧咧往床边一坐,思索半响,还是没忍住好奇:“要不你跟我说说,到底什么样的姑娘把你给丢了?” 帐内安静很久,就在锦瑟以为不会回答时,少年缓缓开口。 “她叫周吟,是个很好的姑娘……” 那晚的风很安静,天上有许多星星,他们坐在帐子里,听他说起从前的故事,少年嗓音低哑醇厚,语调却十分平稳。 锦瑟听到后来退婚的事气的吱哇乱叫,直骂周家不是东西。 少年却摇了摇头,垂首许久后,低道:“不怪她,怪只怪命运弄人,我如今才知道,这样是最好的结果……” 昔日侧帽风流,打马金台的世族公子,何等矜贵骄傲,哪怕门庭败落,重病缠身,也没能屈他一身傲骨。 周家的退婚书又能如何? 他必须撑起摇摇欲坠的家族,舍下富贵荣华的安稳,去边关,去厮杀,去搏命,他不能倒,不能怕,不能退。 可那时,他装的再好再稳重,他也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 他贴身带着这份退婚书,为的就是随时提醒自己铭记这份屈辱,他怎么能不恨,怎么能不怨啊! 他无数次徘徊在鬼门关就靠这一口气爬回来。 他以为他能恨很久,久到他功成名就,把这封退婚书甩在周家人的脸上,一雪前耻。 直到此刻,说完这句话,他才发现,他恨得不是周家,而是那时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而无能为力的自己。 “烧了,都过去了。” 第659章 一记猛药,三人情谊 短短的几个字从锦瑟口中说出,好似透过时光和那少年重叠在一起,化作尖刀,狠狠插入周吟的心口。 在血肉里翻搅。 “他,他真的放下了么?” 周吟艰涩的问道。 锦瑟深深的看着她,郑重道:“是,他放下了,放下了你与他之间所有的羁绊,辜负,伤心,失意,还有无奈……你也该放下了,既然错过了他,就别再错过另一个。” “这些话是他让你告诉我的?” 周吟揪着胸口的衣裳,眼神哀戚,好似在期盼着什么,实际上连她自己都不清楚想听到什么答案。 水波悠悠,锦瑟愣怔了下,笑着摇头:“他要想说,会亲口告诉你,而不是假他人之口,你认识的谢殷或许会这样,但现在的谢殷不是。” “这些话只是我想对你说的。” 周吟盯着她,一字一顿道:“你以什么身份?” 女子眼神尖锐,带着几乎难以掩藏的恶意看来,锦瑟歪着脑袋思索了会,骤然失笑:“你不正是猜到了,所以才对我格外上心吗?” “不可能。” 周吟的第一反应是摇头,“他,他不会的……” “为什么不会?” 锦瑟毫不畏惧的迎着她的视线,“我好声好气的与你说这些,是敬你和周家那些势利眼不同,配得上他那句好姑娘,但也仅此而已。” “谢氏那位金尊玉贵的小公子十二年就死了,现在的谢殷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他是我南锦瑟从死人堆里扒出来的。” “周吟,你听清楚了,他人是我的,命是我的,现在和将来都是我的,不管你怎么想,这个男人,都和你没关系了。” 周吟面色煞白。 被那双眼中的坚定和明锐逼得无从躲避,竟生出股自惭形秽的卑怯感,在这一瞬间,她心里满载的不甘和怒火都散了,化作了数不尽的空虚苍白。 她知道这姑娘说的对。 谢潇棠喜欢南锦瑟,或早或晚…… 想到这儿,周吟再坐不住,倏地站起身,不敢去看这池中的三个人,扯过搭在屏风上的薄毯往身上一裹,落荒而逃…… 湿哒哒的水渍蜿蜒一路,逐渐消失在石子路的尽头。 “可以啊小锦,你这样霸道的宣示主权也不怕周家小姐受不住……” 陆绾对她佩服的五体投地。 南锦瑟随意的一扬眉,扯唇笑道:“不会的,周吟这姑娘心性坚定着呢,要不下一剂猛药,她肯定会继续钻牛角尖,白白辜负了那位公子。” “七公子为她守候多年,但愿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陆绾唏嘘之后,朝南锦瑟那边挪了挪,好奇道:“那你刚才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半真半假。” 南锦瑟毫不避讳的道:“谢殷的那些事是真的,最后的几句话……倒也不算诳她,谢潇棠迟早得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 “厉害厉害。” 陆绾一脸敬佩的对她竖起大拇指,然后扭头对素娆道:“美人,她想做你嫂嫂。” “那得看她本事。” 素娆幽幽睁开眼,支肘撑在池边,乌黑油亮的发丝散散的松着,半边浸入水中,凤眸慵懒的一扫,旋即眼帘低垂,似噙着粼粼水波。 陆绾和南锦瑟一看她这模样,同时怔住。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陆绾咂咂嘴,突然忘了刚才说了什么,一心惋惜:“这样的大美人怎么就便宜言鹤卿那厮了呢……” “把你口水擦擦。” 南锦瑟好笑的看着陆绾,提醒了句,陆绾抬手在嘴角一抹,什么都没有,“你骗人。” “谁骗你了,我头一次知道原来姑娘家也能这般好色,你刚才看她的表情,用四个字来形容的话,叫‘垂涎欲滴’。” 跟灶房门口拴着的那只狗看到肉骨头的模样如出一辙。 南锦瑟恶寒的搓了搓手臂,“你也别觉得难受,就算不便宜言世子,也便宜不了你。” “没关系,让陆兰幽娶她,我天天看着也高兴。” “已经晚了。” 南锦瑟指尖在水面一划,一捋水柱朝着陆绾射去,瞬间湿了她的头发,陆绾叉腰:“你敢泼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开始奋起反击。 水声激荡,两人互相泼水,玩的热闹,素娆默默朝着另一边挪了挪,避开了这战场。 “素美人,看招。” 话音落,一片水声袭来,素娆侧头避开了些,剩下的还是将她鬓发打湿,她抬眸看去,陆绾站在池中,笑吟吟的看着她,目光略带挑衅。 素娆微笑,手腕翻转,在水面猛地一拂。 水声涛涛,化作骤雨般瞬间朝着陆绾卷去,将她从头到脚泼了个正着,然后溅洒在池边的花树上。 陆绾被拍的一懵,愣愣的站在原地,额发湿漉漉黏在脸上,好半响没回过神来。 南锦瑟看得直笑,“让你招她,遭报应了。” “你作弊!” 陆绾咬唇鼓腮,气势汹汹的瞪着素娆,后者丝毫没有恃强凌弱的羞愧感,一本正经道:“这怎么能叫作弊呢,明明是各凭本事。” “我不服。” “那就继续。” 两个人游戏,三个人的战场,水花四溅,银铃般的笑声传出好远,最终的结果就是她们从头湿到脚,各自沐浴更衣,收拾了许久。 待头发半干后,素娆随意用簪子一绾。 双腿交叠靠坐在外面的长廊下,等着她们出来,南锦瑟速度要快些,她竖着高马尾,还是那身利落的劲装。 又等了两刻钟,陆绾才姗姗来迟。 她的发髻弄起来麻烦,幸好桃枝手巧,没耽搁太多功夫,一出来,陆绾看到素娆那随意绾着的头发,凑近看了下,“这木簪也太素气了,根本衬不出你的好相貌……” 陆绾说着从自己发间抽下根红珊瑚嵌宝石的金簪子,递给她:“喏,用这个!” 素娆笑着将东西推还给她,“不用了,这东西太招摇,不适合我,我还是喜欢用这檀木簪子。” 言韫亲手雕上的莲花,带着他的气息。 对她而言,意义非凡。 “那好。” 劝不动她,陆绾又转向南锦瑟,似是看透了她的想法,南锦瑟连忙摆手:“我就更用不着了,习武之人,簪花戴玉最是累赘,不方便与人动手。” 陆绾:“……” 这个拒绝的理由好新奇,她竟无从反驳。 本章完 第660章 言韫之怒 从静池出来,陆绾正琢磨着带她们回花湖水榭去听曲儿吃东西,正走着,前面出现了一阵骚动,许多人朝那边涌去。 “出什么事了。” 陆绾踮起脚朝那边看,然而距离太远,人声沸腾,根本看不清楚,她抓了南锦瑟和素娆就往那边走。 “快快快,咱们也快去看看。” 素娆被她扯着走,同南锦瑟交换了个眼神,皆是无奈,这小姑娘怎么就这么大的好奇心。 发生骚动的地方在花湖水榭的对面。 那边楼阁林立,文人雅聚,谈诗作画多在此处,此时湖边草地上乌泱泱的围了一群人,水里面还有许多人在扑腾。 小厮,婢女…… 场面简直乱成了一锅粥。 “你们快些救人啊。” “左边,左边,不会水的下去干嘛?添乱吗?” “快拉她一把。” 人声嘈杂,许多人在指挥,经过手忙脚乱的救援后,水里的人被成功捞了上来,一身纱衣紧贴着娇躯,发髻歪斜,浑身湿哒哒的滴着水。 周围人又是找毯子,又是嘘寒问暖。 女子泣不成声。 陆绾三人赶到的时候,被周围挡得几乎看不到里面的人,她四处扫了眼,咦了声,对素娆道:“那不是你家世子吗?” 素娆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就看到那站在曲廊中的那抹雪青色人影,峨冠博带,容色冷漠似雪。 树荫的暗色投在他身上。 有些料峭的冷意。 那双一贯清冷平和的眸子像是淬了冰,光是站在那儿,就让人感受到了无比的压迫感,其他人似有所察,他周围数米,无人靠近。 这是怎么了? 她心底生出抹不详的预感。 “你们先在这儿,我过去看看。” 素娆对两人说道。 陆绾和南锦瑟齐齐点头,在盛京城,要说还有陆绾害怕的,那绝对是言韫。 说不上来缘由,就是本能的感到畏惧。 南锦瑟则是纯粹不想去打扰人家小两口,瓦凉关时那一抹华衣宛如天降,拂袖挽剑,万千敌军中杀的血流成河,以一己之力挽救倾颓之势。 那时她就知道。 这男人纵然表面淡薄平和,寡言少语,实际上却是个煞神,尤其是这种看似冷静,实则风暴将至的时候…… “能将言世子惹恼,她也是本事。” 素娆拾阶而上,穿过游廊走到那人身边,还没等靠近,一双冰冷的视线就倏地扭头看来,触及她时,眼中寒意未散,微微愣住。 “你怎么在这儿?” 素娆好似没瞧见旁边的闹剧,走到他跟前扬起笑脸,“和陆绾来的,你呢?” “崔氏在此设宴。” 来这儿的是两家长辈,怕她拘束,所以没提前告诉她,看到这张笑吟吟的脸,言韫周身的冷意和戾气刻意收敛了几分。 “谁惹我们阿韫不高兴了?” 素娆抬指在他眉心轻抻了下,想要抚平了那抹凝色,她的动作很熟稔且随意,并没有在意周围其他人。 她仰面凝视着他,衣袖擦过他的脸颊,众目睽睽之下,一个温柔,一个清冷,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他们互相使眼色扯衣角,朝同伴努嘴示意。 嘈杂的湖边像是被人施了静音罩,所有喧哗逐渐散去,不论男女,皆化作石雕伫立原地,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 这,这还是那个不近女色的世子爷? “不对啊,真要是反感这门婚事,还能允她近身,做出如此亲密的举动?” “世子刚才还盛怒冲天,这会好像真的平静下来了。” “她敢靠的这么近。” “两人是未婚夫妻,靠的近些怎么了……” 陆绾听到那些细碎的议论声,忍不住驳了句,南锦瑟连忙拉了把她,低道:“你有没有觉得,言世子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陆绾随口问了句,南锦瑟认真道:“气场,刚才阿娆没过去时,他一身森然冷气,好似要杀人。” 在战场摸爬滚打多年。 她这点感知和眼力还是有的。 不论旁人说什么,素娆都不在意,她只是专注的看着眼前这人,他眸色渐深,冷暗幽沉,深藏着一股怒意,就好像暴风雨即将来临之时,那风平浪静的海面。 言韫没说话,朝湖边看了眼。 视线所过之处,众人回避,硬是沉默着让出一条路来,将藏在他们身后那道人影暴露在视野中。 素娆柳眉微蹙。 陆绾惊道:“安娴?” 跪坐在湖边,浑身湿透,一身狼狈的女子正是安国公的小孙女,安娴。 她听到有人叫她,红着眼抬起头。 缓缓看了眼陆绾,又转向廊下的方向,一眼就瞧见了并肩而立,姿态亲昵的两人。 “你给我滚开!” 安娴顿时暴怒,挣扎着想要站起身,被她身边的侍女死死拉住,“小姐,小姐你别这样,咱们回府,要是被国公知道,奴婢定会被打死的。” “贱人,都怪你!” 安娴抹了把滴着水的发丝,不管不顾的朝着素娆破口大骂:“你这样的女人,凭什么配得上世子,只有我,我才应该是他的世子妃。” 世族女子在外,举手投足皆讲究仪态风度。 谁会像个泼妇一样张牙舞爪的发疯,看到安娴这副模样,其他人下意识挪脚离她远了些,面上说不出的嫌弃。 安娴今日彻底豁出去了,自己一身狼狈,眼前神仙眷侣,那和睦的画面好似在刺激她身上每根神经。 让她几欲发疯。 “素娆,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 她一把扯开婢女的手,红着眼朝前冲来,一口一个贱人的骂着,浑然不觉自己现在的模样多难看。 “看来你是真的想死。” 言韫缓缓开口,满是沉怒之意,素娆离他最近,能明显感觉到他内息紊乱躁动,这么久了,她第一次见言韫动这么大的火气。 素娆凤眸微眯,看向这个始作俑者。 安娴听到那个‘死’字,触及他凝满寒冰的眸子,溺水的窒息感再次没顶而来,将她激得神志清醒了几分,骤然停下发疯的动作:“你,你不能杀我,我爷爷是安国公,你杀了我他不会放过你的……” (本章完) 第661章 情况糟糕 众人都很好奇发生了什么。 谁不知道言世子性子虽冷,却鲜少动怒,能让他不顾安国公的脸面起了杀心,这安娴定是做下的不可饶恕之事。 “你不想死最好少说两句。”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素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言韫动手,叱完安娴这句,她移步挡在言韫身前,扭头对南锦瑟道:“劳烦你将她看住,再派人通知国公府一声。” 南锦瑟点头,“你放心,人我会给你看牢了。” 陆绾主动承担了派人去传话的任务,见此,素娆眉梢微松,转身拉着言韫就走。 两人很快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南锦瑟朝着安娴走去,甚似知道她和素娆关系亲近,安娴恶从胆边生,正要开口,被锦瑟看穿,她蹲下身,一把掐住安娴的下颌,笑意温柔:“小姑娘,你长的人模人样的,怎么就不会说人话呢?” “谁是贱人?” “嗯?” 安娴被她手上的力道捏的生疼,抬手拼命掰,身旁的婢女想要上前帮忙,被南锦瑟一个眼神吓退回去,陆绾抄手环抱,笑道:“差点忘了,还有这一个呢,桃枝。” “是,小姐。” “把那小丫鬟看住,别让她趁乱溜了。” 陆绾话音落,桃枝快步上前,扯着安娴的婢女就往后面拖了两步,她人看着娇小,力气却大,愣是拽的那婢女毫无反抗之力。 见状,南锦瑟忍不住笑了下,“瞧不出来你还挺上道的。” “那当然,姑娘我可是盛京一霸。” 陆绾得意挑眉。 其他贵女公子们看到这幕瞠目结舌,南锦瑟笑了笑:“正巧,我脾气也不太好。” 说着,她手下猛地一用力。 众人只听‘咔擦’一声,安娴的嘴巴张着,口水直从嘴角流下,拉出两道银丝。 她竭力想要闭嘴,稍一动作,疼的眼泪直冒,众人顿时了然,看向南锦瑟的眼神又添了些惧色。 好恐怖的女子。 一言不合就把人下巴给扯脱臼了,这满嘴流涎的模样看着还真恶心…… 安娴哼哼唧唧的骂着什么谁也听不清楚。 南锦瑟温柔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小姑娘,你也听到了,我答应我妹妹要替她看好你,你就最好安静呆着。” “你也别怕,这事儿我干过不少次,等需要你说话的时候我再给你复位,免得你说些我不爱听的话,再遭其他罪。” 安娴眼中透着凶光,面容更加狰狞,但碍于南锦瑟的残酷手段,到底没敢再乱动。 只盼着家里早点来人,把这些贱人都收拾干净。 陆绾见安娴不闹了,随意的朝四周看了眼,奇怪道:“到底怎么回事?” 众人面面相觑,然后齐齐摇头。 “我们也不知道,就突然听到湖里一声响,有人呼救,这才围了过来,赶紧救人。” “那言世子什么时候来的?” “不知道。” 他们暗中交换着眼神,看方才的架势,人多半儿就是世子爷丢下湖的。 这话谁也没敢说。 一群人聚在湖边很是扎眼,这时候另一端又走来两人,似是被人群所吸引。 “陆小姐,吟儿呢?” 苻筠和谢殷并肩走来,所过之处,人人让路。 陆绾听到声音看去,见苻筠四处张望,疑道:“周吟早就出来了,她没去找你吗?” “没有。” 苻筠面色微变,陆绾想到周吟离开时的模样,压低声音道:“或许她先行回府了。” “谢陆小姐。” 苻筠对她合袖一礼,也没心思问发生什么事,直接对谢殷道:“在下先失陪了,诸位自便。” 谢殷微微颔首,目送着苻筠离开。 然后转向地上坐着,落汤鸡一样的安娴,那下颌脱臼的惨样一看就知道是谁的手笔。 他剑眉微拧,“怎么回事?” “我没故意欺负她,是她自己找茬。” 南锦瑟迅速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补充道:“这人是你小表妹让在我看着的。” 谢殷眼神莫测,盯得安娴直发毛。 她害怕的往后挪了挪,生怕眼前这人一个暴怒,将她再给卸个胳膊腿儿。 “去那边。” 这儿实在人太多,谢殷看向不远处的楼阁,示意南锦瑟把人带过去,南锦瑟点头,随即把安娴从地上扯起来,和陆绾一道,一行人往僻静处去。 这样一来,其他想看热闹的人倒不好厚着脸皮跟过去了。 人群逐渐散开。 园子里的侍婢急忙将消息回报给管事,管事又去找自家公子,这样一来一回,等崔翊赶到时,湖边空无一人。 “人呢?” 崔翊挑眉,立马有人上前回道:“谢公子将他们都带去临渊阁了。” “谢殷?” “是。” “那言世子呢?” “被素大人带走了,往熙园的方向去了,公子,可要奴去寻他们?” 管事恭敬问道,崔翊想了会摇摇头,“派人在熙园门口候着,等他们自己出来。” 吩咐完这边,崔翊赶去谢殷处。 此时,熙园内。 一处僻静的角落,素娆将言韫按在山石上,感受到他体内的气息越发激荡紊乱,连带着一贯冰凉的肌肤都烧的滚烫。 “你到底怎么了?” 素娆捻着袖子替他擦汗,却见言韫淡薄极浅的瞳孔弥漫开一股薄红,他身躯细细的颤着,撑在山石上的手却青筋暴起,极为忍耐。 “言韫,言韫……” 声音忽远忽近,钩子一样缠人,手抚在额上,冰凉柔软,透着股极淡的幽香,是他最喜欢的,脑海中好似有个声音在说,贴紧些,再紧些…… 将她揉进怀里…… 与他融为一体。 血液在渴望,叫嚣,撕扯着他的理智,冷汗从额角滴落,言韫口干舌燥,忍不住扯了把衣领,勉强找回几分神智,声音低哑带着几分难以启齿的尴尬:“是……是媚药……” 他惯来清冷的声线染上情欲后,低沉而魅惑,只是此刻听来,焦躁难耐。 “安娴……她……” “你别说了,我带你去静池。” 素娆想到安娴那张脸,几乎无法克制的冒出些杀意来,怪不得言韫盛怒至此,她实在该死。 只是眼下不是计较的时候。 她将言韫架在身上,隔着衣裳都能感觉到他滚烫的体温,该死的,这到底是什么药,药性这么猛! 第662章 原委,霸王硬上弓 两人飞檐走壁,直接穿过林间,从另一头进入静池。 素娆避开有人声的地方,在静池最深处的冷泉中,瀑布激流之下,水声轰隆,溅起无数水珠。 “阿韫,我们到了。” 素娆侧目看了眼,他最脆弱的眼尾处已经满是薄红,听到她的声音,言韫迷糊中抬起头,被铺面而来的水雾洒了满面的湿意。 他不禁打了个冷战。 理智回笼的刹那,言韫如被蜂蜇一样松开了手,踉跄着往后倒退两步,然后扭头扎入水中。 她的气息会让他上瘾。 再这样紧贴下去,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电光火石间,言韫也顾不得想太多,直凭着本能朝缓解燥热的地方坠去。 “噗通”一声。 水花四溅,浑身发软提不起力气,四面八方的水朝他涌来,那一刹那,言韫溃散的理智令他忘记了水性,反而因这感觉,勾起了他心底最深的恐惧。 他一口气没憋住,水灌入耳鼻中。 湿漉漉的衣裳拽着他往最深处坠去,光线越来越远,言韫的意识开始恍惚,头脑变得昏沉…… 身上冷热交替。 一会像是埋在雪地里,一会又像是被架在火上烤,说不清是疼还是痛…… 短暂的空白后,“哗啦”一声。 两道人影破水而出,素娆抹了把脸,怒不可遏:“言鹤卿,你是不是疯了,你现在什么情况也敢直接往里面冲?你不要命了。” 她骂完,看他还是双眸紧闭,霜雪般的肌肤泛着红,薄唇紧抿着,又忍耐又痛苦。 心一瞬就软了。 素娆不由分说的拽着他往瀑布下面的暗石上游去,扶着他坐稳,但是一失去她的支撑,那身子立马承受不住水瀑,往湖里栽去。 试探几次后,素娆索性放弃,“你靠着我,我替你引导内力,将药性排出去,听到没有?” 巨大的水声将她的声音冲散。 但意识混沌的言韫还是沉沉点头,她扶他坐好,然后直接盘膝坐在他身前,反手按着他的脑袋靠在自己肩膀上。 “言韫,我在这儿,不会有事的。” 素娆拉着他的手穿过自己的腰侧,掌心朝上,然后与她十指相扣放在膝盖上,运转真气,将绵绵不绝的内力透过交叠的手送入他体内。 冰瀑灌顶,外冷内热。 在这双重夹击下,言韫缓缓睁开眼,湿漉漉的水汽挂在睫毛上,怀中是柔软的身躯。 他本能的将她抱得更紧些。 “泠泠,素泠泠……” 唇齿缠绵,嗓音柔软,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的叫着这个名字,好像这样就能让他变得更加清醒些,素娆被他叫的心口生疼。 对安娴的杀意又重了几分。 竟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素泠泠,我好难受。” 身后的人紧贴着她,用脸颊来蹭她的颈窝,素娆能感受到那灼热的温度,内力祛除药性过程缓慢且难熬。 实际上有个更快的办法。 她闭了闭眼,微微侧首,唇瓣不经意擦过他的脸颊,身后的人顿时浑身紧绷。 然后言韫就听她问道:“实在熬不住的话,我……” “不行。” 用尽全部的力气和理智,言韫从牙缝中艰难的挤出两个字,面对安娴时,哪怕她在他面前宽衣解带,他也只有恶心和憎恶。 可她…… 光是抱着她,与她肌肤相帖,他的理智就溃不成军,焚身灼心,早分不清是药性,还是他的渴望更多……烈火浇油,撕身之痛。 他连让她说出那句话的胆量都没有。 他知道她愿意,可他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这般辱她…… “让我抱抱你就好。” “一会就好。” “没事的,很快就过去了……” 他与她耳鬓厮磨,呼吸间的气息灼热的烫人,偶尔失控时,忍不住轻轻去咬她的耳垂,克制的,小心翼翼的,像个初次尝到糖霜的孩子…… 素娆几次看到他的模样都心生不忍。 话到嘴边又咽回去,只竭力催动真气替他纾解药力,不知过了多久,言韫身上的温度逐渐降了下来。 还是发烧一样的烫,但比之前好了许多。 言韫轻捏了捏她的掌心,哑声道:“可以了……” 渡真气很耗费精力,剩下的药性已经不足为虑了。 素娆坚持将最后一些的真气输完,长出口气,轻问道:“感觉好些了吗?” “嗯。” 言韫经过这一番煎熬,可谓心神俱疲,嗓音哑的不像话,“先去旁边。” 这水瀑冲的两人摇摇欲坠。 素娆点头起身,抱着他的腰,足尖轻点,直接从水瀑下冲出,掠过湖边,来到了岸边。 扶着他靠坐在树下。 素娆伸手在他的脖颈处摸了摸,再试了试自己额头,这下才终于放心,露出抹苍白的笑:“熬过去了,没事了。” 言韫捉住她的手,拢在掌心里,附和道:“嗯,多亏了我们泠泠。” 两人浑身湿哒哒的滴着水。 刚才情况来不及问,这会得了功夫,素娆自然不会客气,一把将头发抹到耳后,“你怎么会和安娴遇上,又中了药?” 闻言,言韫默了会。 “几位长辈说话,我寻机出来透个气,刚登上珑翠楼,她就跟过来了。” 碍于礼数,他起身准备离开。 谁想那安家小姐凑上前挡着路,说让他取消同素娆的婚约,娶她为妻。 还说心仪他多年。 言韫自是拂袖便走,不与其浪费时间,谁知道鼻尖突然飘过抹极淡的异香,安娴红着脸就往他跟前凑。 一边走一边宽衣。 体内的热潮来势汹汹,言韫顷刻间就知道发生了什么,顿时怒极,连忙运转真气将那异样压了下去。 安娴锲而不舍的追着他。 盛怒之下,言韫直接袖风一甩,卷着她从二楼窗口丢进了底下的湖中。 那时在长廊中见她时,他以为药效被压制逼出了。 谁想刚进熙园,越走越感觉不对劲,第二波发作来势汹汹,那样猛烈的药效简直闻所未闻。 幸好在他身边的人是她。 幸好,没伤她。 素娆听完一整件事,眉心隐含戾气:“安娴这是有备而来啊,这种药可不多得。” 惦记她的人。 还想霸王硬上弓! 安国公府……此事势必不能善了。 (本章完) 第663章 持续发酵 沉默良久,素娆疑道:“竹晏和栖迟呢?” 他们向来与他寸步不离。 再不济身边也会跟着一个。 言韫缓声道:“此次两家会宴,他们跟着不合适,我打发他们去做事了。” 摇欢带回的消息很要紧。 正好趁此时机去查,他也没想到那安家小姐会做到这种地步…… 两人相顾无言。 等到言韫气力回缓些,运转真气将湿漉漉的衣裳蒸干,素娆亦和他一样,收拾得勉强能见人了,彼此搀扶着起身。 素娆看他面上薄红褪去,徒留冷白,忧道:“你消耗过度,身体虚乏,不如我送你去歇息,安娴的事我去处置。” “我没事,一起。” 此次的失态闹的不小,没有他躲清静让她去面对流言蜚语的道理,况且…… 言韫眸底掠过抹寒光,看来他这些年,对外实在太温和了。 是时候该提个醒了。 免得谁都敢把主意打到他身上来。 一念落,言韫收敛思绪,看向素娆湿漉漉的头发,眸光温软了些,轻道:“先找地方收拾妥当,然后再过去。” 素娆点头。 两人依旧避开人群,找了个空置的客院,找来帕子,素娆抬手就要接,谁想言韫直接走到她身后,将木簪取出,拢着她的青丝轻柔的擦拭着。 “我自己来。” “别动。” 言韫按着她的肩将她颁正,继续手上的动作,绸缎般柔顺的青丝在他掌心中揉搓,他余光不经意一瞥,眼底暗潮一卷,呼吸骤然轻了几分。 女子纤细的脖颈雪白柔嫩,顺着这个角度看去,正好能瞧见她精巧的锁骨,骨肉匀称,线条极美。 就这样看着,脸颊似是感知到上面的温度。 带着少女独有的体香…… 喉间滚烫发热,竟无端生出些燥热来,言韫手里动作骤然一停,移开视线,“差不多了,剩下的你自己来,我出去收拾。” 将帕子盖在她头上。 不等答复,言韫拔腿朝外走去,相较往日的从容轻缓,莫名显得急切…… 素娆一把抓下堪堪盖住她眼皮的帕子,捞着发尾慢悠悠的擦拭,视线往外一扫,空无一人。 “这又是怎么了?” 她半响摸不着头脑。 出了庭院拐进旁边的小花园,言韫扶在那爬满青苔的树干上,眉心深锁,眸底一片暗流涌动。 是还未彻底拔除的药性作祟。 还是他自己…… 静默良久,直等着那悸动的潮热和思绪逐渐平复下去,他方才深吸口气,回头朝那屋内看了眼,不由苦笑。 在出院子时,素娆看到那抹负手立在花树下的人影。 襟带轻扬,广袖深衣。 他微微仰面朝上看着,阳光漏在他身上,半明半暗,雪青色的衣裳更衬得他通体清幽,一派绝尘。 “好看吗?” 那人回头,眸中隐笑。 素娆不禁慌了神,随即大大方方走他走去,弯唇道:“当然好看,人比花娇。” “又胡说。” 言韫话里没有责怪的意思。 他只是觉得有趣,从相识到现在,她总喜欢盯着他瞧,让他不禁怀疑,当真有那么好看吗? “走,咱们去讨债。” 素娆轻挑眉峰,虽是笑着,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透着些渗人的寒凉。 想到安娴。 言韫眸光渐冷,‘嗯’了声,两人并肩朝事发时湖边走去。 中途路过熙园门口,快步迎上来一人:“世子,公子他吩咐老奴在这儿等着,领您过去。” 看打扮,是留听苑的管事。 那他嘴里的公子说的就是崔翊了…… 素娆看了眼言韫,言韫淡道:“前面带路。” “这边请。” 管事侧身作了个手势,在前走着,他打点留听苑多年,这点眼力还是有的,他们刚才走过来的方向,分明是静池。 他识趣的把多余的话吞回肚子里。 佯装不知。 直接领着人去了崔翊他们所在的郎华轩,此处侍者全被赶到了外面,管事也没跟着进去。 言韫和素娆刚进正厅,几道人影就窜了过来。 陆绾和南锦瑟一左一右拉着素娆往旁边避了避,上下打量一圈,异口同声道:“你没事?” 一去这么久,要不是知道她和言世子在一起,肯定都忍不住要派人去找了。 素娆含笑点头,示意她们放心。 随后问道:“她人呢?” “在旁边的厢房里关着呢,放心,她现在使不出什么幺蛾子。” 南锦瑟随意的摆了摆手。 而这边崔翊也站起身,看到言韫走来,霜雪般的面上瞧不出情绪,冷冷淡淡,似是把所有锋芒都深藏在了云雾里。 外人瞧不出端倪。 但崔翊是谁? 他自小和言韫混在一起,这个人明显是压抑着情绪的,不止如此,那玉白的唇色…… “让我看看。” 崔翊不动声色的挡住其他人的视线,趁这功夫,朝言韫伸手抓去,想为他切脉。 言韫配合的将手腕递给他。 崔翊指尖扣着他的腕脉,渐渐的,那慵懒散漫,吊儿郎当的笑意收了起来,眉心拧成一团,“你体内残留的药性是怎么回事?” 他思绪飞转,想到旁边关着的那人。 刹那明白。 “是她做的手脚?” 崔翊松开手,不由分说的扭头就走,言韫知道他去干什么,也没拦他,寻了个空位撩袍落座,等着他带回结果。 “言世子。” 对面的人开口了,言韫抬眸,看到是谢殷,微微颔首:“谢将军。” 两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聊得多是军营和战事。 旁边三个姑娘对他们的话题毫无兴致,叽叽喳喳的说着他们走后发生的事情。 最主要还是陆绾在说。 南锦瑟和素娆听着。 不一会,崔翊回来了,他打断两人的话,径直看向谢殷,“谢公,今日麻烦了,我让人在水榭那边备了酒水和吃食,几位正好移步歇息。” 看样子接下来的事情,不宜有外人在场。 谢殷了然起身,对言韫和崔翊点点头,转向南锦瑟道:“走。” 南锦瑟原本想看后续发展,奈何人家下了逐客令,也不好舔着脸留下,所以与陆绾嘀咕了两句,告辞离去。 陆绾临走前依依不舍的看着素娆。 “有空我去半月小筑找你。” “好。” 第664章 会安国公,公了还是私了 送走了闲杂人等,厅堂内剩下素娆,言韫和崔翊三人。 崔翊摊开手,掌心躺着两颗蜡丸,“就是这个东西,它名‘红酥香’,是专门针对男子的媚药,只要捏碎此丸,香气就会弥漫开来,十二个时辰方才消散。” “此药难配置,造价高,市面少见,我也只是听师父他老人家提过一嘴,听说……红酥香药效猛烈,中药者只……” “咳咳!” 言韫轻咳两声打断他的话,朝素娆的方向扫了眼。 崔翊这才想起还有姑娘在,当着她的面儿说这些难免不太妥当,素娆没理会他们的小动作,径直问道:“中药者怎么样?” 言韫想起水瀑下的耳鬓厮磨,略有些狼狈的瞥开视线。 崔翊看了他一眼,如实答道:“中药者即便与人燕好解了药性,日后也会沦为废人……” 这般凶猛的药,对人体损伤极大。 按照他师父的话来说,配此药者,丧尽天良。 “幸好阿韫你内功深厚沾染的少,又有阿娆在,及时帮你将药性排解出来,否则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 他们选择了最难的一条路。 崔翊无比庆幸。 否则让那安娴得手…… 光是生出这么个念头,他就忍不住怒火中烧。 而素娆这时也在想,幸好言韫意志坚定,否则她一时心软酿成大祸就糟了。 素娆心沉了沉,走向崔翊,“兄长,帮我个忙。” “嗯?” 这种境遇,这种时候,找他帮忙? 崔翊直觉不是什么好事,但还是没拒绝,刚要询问,素娆就道:“出去说。” 话音落,她率先朝外面走去。 崔翊看了眼言韫,对她要说的话更加好奇,什么事居然还要特意避开阿韫,单独把他叫出来? 这样就算了,难道不应该隐晦的暗示他一下吗? 她倒好,端的就是个光明磊落。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厅堂。 言韫凝眸看了会,缓缓坐下,他猜这个忙大概与此事有关,他的泠泠这次真着恼了。 心底划过抹暖流。 院外,素娆与崔翊耳语了两句,崔翊嘴角微抽,“真要这么做?” “不然兄长以为我叫你出来是开玩笑?” 崔翊看出她眼中的冷意,思忖须臾,“好,这个忙我帮。” 他说完感慨颇多,“其实那安娴心思歹毒,手段龌龊,言氏必不会善罢甘休,你又何必平白惹上安国公府…” “惹就惹了,他能如何。” 素娆轻扯嘴角:“有些手段言氏不会用,但我会,她敢对阿韫使这些下作手段,自然要付出代价。” 崔翊静静的看她半响,倏地笑了。 她护短这毛病,挺好的。 素娆回去时,言韫正垂眸不知想着什么,听到动静轻掀了下眼帘,倒也没多问。 不久后,安老国公到了。 身边只跟着一个老奴,没带其他人,轻车简从,神色匆匆,侍从将他们领进厅堂后又退了出去。 安老国公是个精瘦干练的人。 一双鹰眼目光矍铄,凝神看着人时,不怒先生三分压迫,这是上位者方能养成的气势。 “言鹤卿。” 安国公神色平肃,他身份摆在那儿,言韫三人作为晚辈端正的见了礼,双方坐定,没有寒暄。 言韫将发生的事简明扼要说了一遍。 崔翊拿出蜡丸,摆在桌上。 事情一目了然。 老国公脸色阴沉,四下看了眼:“她人呢?” “在旁边的厢房里。” 崔翊话落,不紧不慢的补充了一句,“安小姐形若疯癫,看押的人一时不慎,下巴就脱臼了……” 安老国公眸中陡现寒光。 好个一时不慎。 他刚烧起来的怒火触及言韫面无情绪的神色时,深吸口气,强行按下,此事人赃并获,无从辩驳。 这个错,安家得认。 “世子想怎么处置?” 言韫眸光轻淡,没说话,旁边突然传来道女声:“这要看安国公是想要公了还是私了。” “你是谁?” 安老国公循声望去,见坐着的是一个相貌不俗的女子,一旁的言韫和崔翊默认了她的存在,这等情况下,能坐在这儿的都是‘自己人’。 心思一转,他很快明白了她的身份:“素娆。” “素娆见过国公。” 素娆合袖作揖,却未起身,这种小事眼下的当口安国公自然不会同她计较,不冷不热的点了头,“看样子,素大人也要来横插一手?这毕竟是我言安两家的私事,你尚未过门,此举有欠体统了。” “退下。” 安国公不再看她。 素娆不为所动,扯唇轻笑:“国公这话不对,我与世子交换庚帖,订了婚书,皇叔作证,契约为凭,至今自然是荣辱与共,不分彼此,国公若觉得不妥,不如我们入宫,请陛下裁断如何?” 威胁他? 闻言,安国公危险的眯了眯眼睛。 审视着这个将盛京搅得满城风雨的女子,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 他对言韫道:“言世子,你觉得呢?” 这样的丑事,两家都不想闹大。 这女子如此不管不顾的行事,分明是不顾世族和勋贵的颜面,不识大体。 安国公以为言韫这般沉稳睿智之人,定会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谁想他只是轻抬眼帘,淡声道:“她是我的妻,当然做得了主。” 一句话,斩钉截铁。 崔翊别过头,忍着笑,耸了下肩。 安国公面色更沉,这话的意思十分明了,听她的。 一个两个晚辈,在他面前托大拿乔,奈何他理亏,心中积压的怒气蹭蹭的往上蹿,始终不得发作。 又忍了忍。 他揭过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直奔主题:“方才说公了私了是什么意思?” 几人看向素娆。 素娆面不改色道:“很简单,公了的话,我入宫回禀陛下,这门婚事是形势所迫,两家议亲的关头,有人想染指我未婚夫,戕害言氏世子的性命,看朝廷和陛下管是不管。” “谁戕害世子性命了。” 老国公蓦的拍桌。 下药是事实,但谋害言世子的罪名安国公府担不起! “真要如她所愿,燕好之后中药者非死即废,不信的话,国公大可找人去查。” 崔翊凉凉的补了句。 安国公如遭雷劈,半响没能回过神来。 (本章完) 第665章 天意使然的巧合 “那私了呢?” 沉默良久,安国公像是顷刻间苍老颓废,连带着说话都沙哑几分,他看向素娆,低道:“你要怎么做?” “那就简单了。” 素娆不用看他就知道他会选哪条路,“人,会活着还给你。” 只保证她能活着,其他的就不好说了。 安国公听出话里的狠辣之意,搭在桌边的手倏地攥成拳,既难堪又愤怒,“她……她只是个小姑娘……做这些也是因爱而不得……一时想岔了。” 那时将她关在闺阁中。 任由她撒泼胡闹,忍着不去看,那是知道她狠不下心伤害自己,而且确实不能再纵容下去。 可现在,她犯下弥天大错,身为祖父,他也做不到对她视若无睹,毕竟是捧在掌心里疼了十多年的孩子。 “笑话。” 素娆毫不留情的嗤道:“她喜欢谁就可以给谁下药,霸王硬上弓,那她改日喜欢陛下的龙椅,国公你是不是也打算造反呢?” “休要胡言,这岂能混为一谈。” 安国公怒不可遏,“此等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说。” “你家孙女儿倒是不说,她挺敢做的。” 素娆对他的怒意熟视无睹,嗤笑道:“国公既然知道胡言两个字,就别净说些笑话来浪费彼此的时间。” “她到底没办成……” “她办成的话,现在安国公府就该办丧事了。” 言韫截断安国公的话,安国公看到他平静的眉眼间掠过抹寒意,舌尖颤了下,求情的话再不敢说。 颓然闭上眼。 这副作派,俨然是默认了素娆的决定。 同为国公府,安氏得罪不起言氏,同样不想和这个未来的朝廷重臣对上,作为祖父,他该劝的劝了,该做的做了。 如果非要在安娴和安氏族人之间选一个。 他只能选后者。 厅堂内气氛沉肃,素娆看向言韫,言韫对她微微点头,意思随她处置,他原本很怒,但见她更怒,这份怒火也就逐渐消融了。 这种感觉就像在古佛寺时,周老县令刻意刁难的那番话。 她从不在意旁人对她的恶意和伤害,始终能冷静应对,却唯独因他生怒,挺身相护。 她一直说他很好。 实际上在他看来,她待他更好…… 素娆去了旁边的厢房,推开门,满地的水渍蜿蜒成一条条的暗痕,汇聚在一双脚下,安娴抱膝坐在地上,双眼失神,嘴巴还保持着张开的模样…… 口水流了两道。 从湖里被捞上来到现在,她衣裳没换,还湿哒哒的紧贴在身上,手脚轻轻发抖,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有人进来,明亮的光线顿时洒在了她脚边,就好像濒临绝境的人看到希望,安娴迫不及待的抬起头…… 来人背光而立。 身段纤细,一看就知道是个女子。 还是她最讨厌的那个人,安娴撑着地哆嗦着爬起来,恨恨的看着素娆,素娆抄手倚在门框上:“安国公来了。” 爷爷? 安娴眼神发亮,破碎的希望又拼凑起来,让她生出了无限的勇气,然而下一刻,这份勇气就被摔得稀碎。 “你做的事他都知道了,他决定私了,只要你活着,随便怎么处置。” 素娆噙着笑,眼神冷的似刀,在她身上一点一点的剐蹭着,每过一处,安娴就忍不住轻抖一下。 她不敢置信的摇头。 不会的。 她是安国公府孙辈里最受宠的小姑娘,祖父说她是他的掌上明珠,绝不会就这样不管她的。 撒谎! 骗子! 安娴的眼神实在太好懂,素娆不费多少功夫就看得清楚,但她不打算多说,径直翻出一个小匣子。 这是刚才出来时崔漓亭偷偷塞给她的。 里面躺着颗朱红色的药丸。 她捻起来在眼前仔细端详了片刻,视线逐渐移到安娴脸上,屈指一弹。 药丸准确的射入她半张的嘴里。 安娴回过神想要呕出来,素娆却不由分说的几步上前,捏着她的下颌骨,‘咔擦’一声,重新复位。 剧痛毫无征兆的传来。 安娴泪如泉涌,弓着身子蜷缩在地上,忍过这阵痛楚,张了张嘴,来不及欢喜能说话的事情,抠着嗓子惊恐万状道:“你给我吃的是什么?” “你说呢?” 素娆微笑,不再浪费时间,拽着安娴的衣领就将她拖到了厅堂外,热心招呼道:“安国公,人还给你。” 安国公倏地站起身,几乎走到堂外,随意一扫,胳膊腿具在,看模样好像也不是受了什么酷刑的样子,一时狐疑的蹙紧了眉头。 “爷爷,她,她给我下毒。” 安娴经过一天的担惊受怕,好容易见到了熟悉的人,连忙爬着去扯安国公的衣摆告状。 安国公看她面色无虞,想着也不是什么要人命的剧毒,怕她再待下去说出什么过分的话,冷着脸对身边的老奴使了个眼色。 老奴会意,上前将安娴拉起来。 “小姐,赶紧回府。” 不由分说的赶着她往外走,安国公连告辞的客套话都没说,亦大步跟了上去。 这时,一个侍从和他们擦肩而过。 快步进了厅堂。 “公子,又出事了。” 崔翊还没来得及舒展的眉头再次攒起,“说。” 侍从不敢隐瞒,语速极快的将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听完后,几人面面相觑,一阵失语。 说来也巧。 珑翠楼里,安娴捏碎的那颗“红酥香”还没过十二个时辰,药香未散,彼时言韫也不知此药的厉害,没有特意叮嘱人盯着。 阴差阳错的,一个公子哥儿闯了进去。 不偏不倚的,正是孙阁老家的嫡孙,孙晟,孙公子吸了红酥香,他又没有言韫那般的内功和自制力,当下就发作了。 难耐之下,冲出珑翠楼,正巧撞见在树荫下乘凉的一个婢女。 抓着人就滚到了草丛里。 颠鸾倒凤,大汗淋漓。 这些都还不是最凑巧的,巧的是被关在闺房中好不容易放出来的安娴,和孙阁老家的孙绪林之所以都在留听苑。 是因为两家正在议亲。 结果一个背着人给言韫下药,想要生米煮成熟饭,另一个因这药,至今还在与婢女厮混。 “这就叫天意。” (本章完) 第666章 安国公的决定,下场 孙晟的事情来的突然,崔翊只能让侍从守着那块地方,不让出入。 “事后找机会把消息放给孙阁老。” “孙家那边……” 言韫和素娆同时开口,意识到两人打的同样的主意,不禁相视一笑,崔翊看着他们,啧舌感叹:“你们俩真是杀人不见血啊。” 孙绪林和安娴不同。 那可真是孙家的小霸王,安娴再受宠也不过是个女子,迟早都是要政治联姻嫁出去的。 孙绪林名声不好,和他结亲的利益却是实打实的。 能攀上这门亲,安国公费了不少心思。 这一出闹过后,安氏得罪了言氏和渊政王府,那安娴的状况……和孙家的亲事肯定是结不成了。 要被孙阁老知道废了他孙子是安娴的手笔,还是顶着同他孙家议亲的当口,他们不用想也知道会接下来的事情有多精彩。 “你给她吃的什么?” 言韫奇怪道。 素娆笑意温柔:“袖春宵。” 这药和红酥香功效大概差不多,只是服下之后,每个月总有三日左右是起不来床的,药效只能通过不眠不休的‘切磋’来化解。 除此之外,万法无用。 言韫明显知道此药,看了眼崔翊,后者摸了摸鼻尖,避开了他的视线。 “以后这样的事交给别人去做。” 他说:“别弄脏你的手。” 素娆不禁莞尔一笑。 “好。” 再来一次,她还是要亲自动手的,她不嫌脏。 马车内。 安娴浑身裹着薄毯,身下的坐垫已经湿了大半儿,吸着鼻子哭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这药这么厉害,我随意打发人去海清河清买的,我喜欢他怎么会伤害他……” 她只叮嘱说要药效最烈的。 机会只有一次,她赌上了所有的尊严和运气,不敢有丝毫闪失。 “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 安国公坐在她对面,气的脸色铁青:“你一个女儿家,给男人用那种药,你还知不知道何为礼义廉耻,你将国公府的脸都丢尽了。” “怪我吗?要不是你不让我和世子在一起,非逼着我嫁人,我又何至于出此下策。” 孙晟那个花花公子,她瞧着都犯恶心。 但为了能出府,她不得不装作心灰意冷的答应,只要能出去,她就还有机会。 在留听苑听到他们说言崔两家在此雅聚。 她知道机会来了。 看到言韫独身一人上了珑翠楼,她那时觉得连老天爷都在帮她,她追上去哭求言韫不要答应婚约,娶她为妻,他却连一个眼神都不想给她,拂袖便走。 既如此,她只能用些手段。 唯一没想到的是,那样猛烈的药竟硬生生被他压制下去,面对她的投怀送抱,他也只有怒意。 扎入湖中的那刻,冰冷的水灌入口鼻。 她第一次清晰感觉到了他的杀意。 言韫,想杀她。 安娴泪如雨下,揪着毯子对安国公哀求道:“爷爷,爷爷你想想办法好不好,没有他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 “你到现在还敢想这些,因为你一个人,得罪了言氏,还让孙家颜面扫地,这堆烂摊子……” 安国公话还没说完,突然见安娴脸上浮现抹红晕,然后掀开毯子,“热,好热。” 她泪珠还挂在睫毛上。 异样来得措手不及。 安国公还没反应过来,她的手就搭上了肩膀,开始脱衣服,“世子,言韫……” 娇媚的声线夹杂着难耐的喘西,眼见着就要将衣裳褪到肩头,安国公顿时大惊:“安娴!你干什么!” 他连忙制止她。 可是手刚伸过去,安娴却像是水蛇般缠了上来,满口叫着言韫的名字,看她这幅模样,安国公脑海中顿时浮现出那双含笑淬冰的眼,心下一个激灵。 那不是毒药! 而是…… “快,快回府。” 安国公说完这番话,那双手已经顺着他胳膊爬上来,动手在剥他的衣服,年过半百的老人悚的头皮都麻了,连忙改口:“不,赶紧,赶紧找个僻静的地儿。” 他快要按不住车里的人儿。 车夫听到吩咐立马扬鞭,改而往僻静的胡同走去,安娴始终被钳制着,但身上的火烧的难受,不可控制的发出些怪异的声音。 马车行在人群中。 偶尔还是会听到动静,跟在车外的老管家脸色都白了,不停的催促车夫加速,马车风一般的疾驰而去。 外面的百姓听得口干舌燥。 忍不住啐了一口,“呸,青天白日的做这事儿,不要脸!” 马车赶到无人处,还不等停稳,安国公气急败坏的跳下车,险些摔了一跤,而里面的人叫喊的越发放肆,似是欢愉,似是痛苦。 “这,这如何是好?” 老管家搀扶着衣襟宽敞的老国公,疾步往旁边走了两步,安国公惊魂未定,至今还浑身发抖。 “放肆,放肆!” 他颤抖着唇骂着,不知是骂素娆,还是骂安娴。 不论多愤怒,看马车里的动静,还是要先解决眼前的麻烦,老管家顶着满头冷汗道:“家主,要不还是去……去……” 他去了半天没能说出口。 他总不能对自家主子说,要不还是赶紧给你孙女儿找个男人。 安国公知道他的意思,凌乱的心情缓和些后,目光一狠:“来不及了。” 他闭上眼掩去满目的痛色。 “让李二去。” 李二是驾车的车夫,家中老幼都在国公府为奴,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背叛安氏。 老管家瞠目结舌:“家主,李二他怎么能……那可是小姐啊……” “从今天起,她不是了。” 这样任性的女子,如何能对得起族人的期盼和寄托,挑得起世族女的责任。 怪他,怪他对她多有怜爱。 养成了这么个自私疯狂的性子,行事激进,不顾后果,还想拉着安氏一族陪葬。 她自己种下的因,就要自己去尝苦果。 安国公眼角皱纹不住颤抖,声音却果决:“不能因她一人连累安氏全族,去。” 老管家知道此事再无转圜的余地。 走到马车旁对那黝黑的中年汉子低声说了两句,汉子朝安国公的方向看了眼,犹豫片刻,钻进了马车。 接下来,便是亘古不变的婉转娇啼…… 第667章 引见 孙晟的事还没完,一个突如其来的事情就打乱了几人的布置。 “公子,花湖水榭那边又乱了。” 婢女疾步而来,“孙小姐昏过去了。” “哪个孙小姐?” 崔翊愣了下,声调微微拔高:“孙蝶?” 婢女点头。 崔翊当下抬手一拍额头,转身对素娆两人道:“你们先四处转转,我去看下。” “嗯。” 孙阁老家那位小姐出了名的病美人,素娆不久前刚听陆绾提起过,谁想这便出了事。 崔翊快步而去,边走边对婢女问道:“她好端端怎么就晕了?” “奴婢也不知,据说是被风吹的……” 话音渐远,厅堂中只剩下两人,一阵风穿堂过,带来丝丝缕缕的凉意,言韫此时恢复的七七八八,思忖片刻,低道:“此事发生在留听苑,这会消息应该传开了,你……要不要同我走一趟席间,与长辈陈情此事。” “我既然凑巧遇上了,理当前去拜访。” 留听苑内有处极大的私园,花木繁茂,庭院清雅,临水而筑,此时人声徐徐,较平日更添热闹。 水阁中几位华裙高髻的妇人说着体己话,偶尔掩袖低笑。 与她们相隔不远,一扇山水屏风之后,渊政王及言崔两家数位兄长亲僚列次而坐,捧盏闲谈,相谈甚欢。 “多年不见,兄长还是这般风姿卓绝,倒是我们,都老了。” “就你嘴贫,漓亭这点随你。” “那小子就别提了,迟早把我气死,整日里在外乱跑不着家,好不容易回来全然不干正事,要我说还是阿韫稳重,最令人省心。” 崔静流刚说完这话,旁边一中年人便道:“是啊,谁不羡慕您有阿韫这么个儿子,这一辈里,那是独一份的出挑,俨然有领军之势。” “父亲前两日还夸他呢,说他文章又精进不少,颇有先贤遗风,再磨炼几年,定能独掌门庭。” “这样出色的孩子,莫说咱们两家稀罕,其他家也惦记着呢,以往但凡应邀赴宴,总有人旁敲侧击的打听他的情况和喜好,争相要把女儿姐妹什么的嫁过来。” 一人朗笑摇头,“他们想的倒美。” “现在耳根子清静了?” 崔静流玩笑着看他,男人道:“清净了反而还有些不习惯,眨眼小鹤卿都要娶妻了,咱们也老了。” “六弟,怎么听着你比言柏兄这个当父亲的还要感慨更多?” 众人笑着打趣他。 “在座的这些人,哪个不是看着那小子长大的,我虽然只是个叔父,但对言兄的心当真是感同身受。” 这话一出,场中蓦的一静。 说话那人也察觉失言,讪讪一笑,低头自顾自的喝茶,谁不知道言柏夫妇数年前就撂下幼子独守王府,自此不闻不问。 真论起来,他们这些叔伯反而更亲近些。 “这些年阿韫多亏诸位照拂,反倒是我这个作父亲的对他亏欠良多。” 言柏看出他们的尴尬,笑着化解了局面:“说起来,我还得敬你们一杯。” “这是哪里的话,应该的。” “三兄请。” 众人举杯共饮,那一抹不自在的情绪很快被话音吹散,说来说去,最后谈起了言韫的婚事。 “没想到当年两家随口一诺,竟成了真。” “你别说那小姑娘还真有他爹当年的能耐,最初她入京时,谁能想到她走到如今的位置……” “小姑娘是个厉害的,只是她那样的脾性,嫁给鹤卿,小两口也不知道能不能合得来。” “谁天生合得来,还不都是彼此迁就磨合,我觉得没问题。” …… 众人正说着话,外面弓着腰进来一人,对崔静流压低声音说了两句,崔静流顿时眉开眼笑。 “快让他们进来。” 传话的人又出去了,其他人见他这般情状,纷纷好奇:“谁过来了?” “还能有谁,说曹操曹操到,还带来了咱们的侄媳妇。” 崔静流向来喜欢这个侄儿,众人相视一笑,不约而同的停下话端朝着门口看去。 素娆和言韫进门时就迎上了数道视线。 她从容的与言韫一道行了礼,听他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自然略过了她给安娴喂药一事,只说了他会自行处置。 在场众人只有崔静流事先得了消息隐而未发,他猜到安娴坠湖与言韫有关,却没想到竟是这般原委。 瞬间冷了脸。 “这安家越发不成气候,将族中女儿教养成这般,也不怕令祖宗蒙羞,鹤卿,你想如何处置尽管去做,舅父和你诸位叔伯都不会反对。” 崔清流习惯性的说完才想起旁边还坐着一人,忙道:“还有你父王。” 言韫合袖作揖,“是。” 素娆看着众人望向他的目光,温暖坚定,那是家人给予的底气和支撑。 他虽然自幼失去父母看顾,但言崔两家的叔伯兄嫂待他却是极尽疼爱的。 反观渊政王一直等到众人说完才出声:“你怎么样?” “回父亲,已经无碍了。” 言韫答道。 渊政王深深望着他,嘴唇嚅动,半响,只说了简单的三个字:“那就好。” 之后堂中无话。 其他人看着这对客气又冷淡的父子,彼此使了个眼色,崔静流将视线转到素娆身上,笑着打破僵局:“上次国公府远远瞧着你就觉得小姑娘乖巧,今日一见,还是个漂亮的,咱们阿韫真有福气。” “谢世叔夸奖。” 素娆福身一礼,心里琢磨着这些长辈夸人的词儿真是匮乏的可怕,来来回回都是‘乖巧’‘漂亮’‘懂事’‘识大体’之类。 她上次在国公府就听了一耳朵。 随后言韫又依次为她介绍了其他人,崔氏的人丁就比言氏兴旺许多,在场的都是他直系的舅舅。 言氏的叔父在国公府时就见过。 眼下也跟着行了一圈礼。 左一句‘世叔’右一句‘伯父’,见过他们后,渊政王含笑道:“阿娆,晚上无事的话,来府中吃个便饭。” 素娆有些意外的抬头看他,余光瞥见言韫面上尚未来得及掩饰的错愕和复杂,思索了下,乖巧应是。 “你舅母她们也惦记着阿娆呢,你们去请个安。” 崔静流如是说道。 第668章 诘问,变化 绕过屏风,言韫和素娆往另一端走去。 比起里面的枯燥,这边就热闹许多,有婢女攒在一起翻花绳,煮茶,绣花,几位夫人则一遍倚着栏杆喂鱼一边说话。 “奴婢见过世子。” “见过素小姐。” 见他们过来,婢女们赶忙撂下手里的活计起身相迎,两人缓步走过,言韫揖手行礼:“给母亲和诸位舅母、叔母请安。” 素娆随之福身:“晚辈见过王妃,见过几位夫人。” 几位夫人交换了个眼神,欢喜的起身迎了上来,“都是自家人,这么客气做什么?” 她们七嘴八舌的与素娆说着话,唯有一个人妇人,怔怔的坐在原地望着她。 须臾,倏地起身走来。 一言不发的将她拥入怀中,素娆条件反射险些出手,但随着那浅淡的栀子香擦过鼻尖,放软身子,任由她抱着自己。 此人不是言氏女眷。 那算来……只能是崔氏…… 崔姜氏。 崔翊的生母,当年谢家的养女,那个与她娘亲情同姐妹的人。 “阿娆,总算见到你了。” 妇人抱着她哭了好一会,最后才在其他几人的劝解下眼眶红红的将她放开,拉着她走近那端坐正席,一言不发的渊政王妃。 “姝儿,你快看,她和阿婵生的好像。” 姜氏将她往前推了些,素娆和王妃打了个照面,那张和言韫极为相似的眉眼间透着冷漠和疏离,像个冰冷的壳子,今日亦是。 只是在崔姜氏的注视中,那人霜雪般的神色融化了些许,眸光流转,第一次认真的落在素娆身上。 审视半响,嘴角微微一勾。 露出极浅的笑。 “嗯,的确很像。阿婵在她这般年岁时,瞧着还要更稚嫩些,不如她这般明艳。” 人群后的言韫僵硬的身影放松下来。 “王妃认识我娘吗?” 素娆看到她露出不同以往的情绪,不由轻声问道,崔姝面上浮现抹缅怀之色,还未开口,姜氏就笑了:“她们俩当年可是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并称盛京双姝,才情容色皆是一顶一。” “瞧你和鹤卿就知道了。” 姜氏提起言韫时,素娆明显的察觉到王妃眼底那抹似有若无的暖意乍然消失透彻,恢复成一片死寂。 崔姝不再开口。 气氛凝固,其他几位夫人心思流转,崔姜氏笑着圆场道:“她呀,这是抹不面子呢,好孩子,你第一次来留听苑?让鹤卿带你四处玩儿会,别在我们跟前拘束了。” 素娆深深看了眼渊政王妃。 同几位夫人请辞后,与言韫一道离开,一整个过程,言韫除了最初请安外,没说过一个字。 待他们远去后,姜婉死死的盯着崔姝,细眉紧蹙,欲言又止。 “哎?我让她们准备的桃花羹呢?怎么还没来,走,咱们去催催。” 眼尖的崔二夫人拉着其他几位姐妹妯娌往偏僻处走去,将地方腾出,留给她们两人。 心中戚戚然。 莫说是姜婉了,就是她们也觉得这小姑属实不通情理了些,鹤卿那孩子自有被他们夫妇俩丢下,虽有诸多叔婶和舅公舅母疼着,但到底代替不了亲生爹娘。 她们都对那孩子怜爱不已。 却不知这亲娘怎的这般漠然…… “姝儿,你到底为什么这样?” 姜婉忍了许久,现下突然忍不住了,她和谢婵以姐妹相称,自然和崔姝十分熟稔,年少时几个要好的姐妹时常小聚,情谊深厚。 她能结识静流,多少与崔姝有关。 看着眼前这个容颜依旧美丽,一身冷漠的女子,她委实不敢相信,这个人是她记忆里娇俏明丽的崔氏贵女。 “说话!” “这是我的家事,纵然你我亲近,你也不该过问。” 崔姝面无波澜,那刀枪不入,油盐不进的模样让姜婉忍不住心生戾气,怒道:“好,好一个家事,当年你把阿韫一个人丢下,多年来不管不顾,现在倒是回来了,摆出这副模样是要诛谁的心?” 崔姝抿唇,神色不虞。 姜婉不给她回应的机会,继续道:“不说阿韫,素娆是婵儿唯一的骨血,她自幼颠沛流离,受尽苦楚,你但凡念着些旧情,就不该让她尴尬难堪。” “我不知道你这些年经历了什么,当年又为何突然消失……但我知道,这不是你作为长辈的道理。” “你且在这儿好好想想!” 姜婉撂下这句话扭头离开。 水榭中静悄悄的,周围空无一人,崔姝眸底酝酿着冷色,翻涌跌宕,须臾,她再忍不住,拂袖将桌上的茶碗小碟尽数扫落在地。 噼里啪啦一阵脆响。 崔姝烦躁的双手抱头,颤抖着将手指插入发中,剧烈的喘着粗气,脑海中浮现出父亲将她叫去书房训话的模样。 一个两个都来与她说教! 凭什么! 他们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不知过了多久,崔姝冷静下来,抬手一抹鬓角,又恢复了那冷傲疏离的模样,然后缓步走出,找到几个婢女。 “方才不小心将茶盏摔了,你们去收拾下。” “奴婢遵命。” 奴婢们领命而去,崔姝转身临水而立,望向那碧绿幽深的湖泊,缓缓阖眼。 素娆和言韫默不作声的走了会。 中途遇上崔翊打发人将苏醒过来的孙小姐送回府中,见了他们后,崔翊敏感的察觉气氛不对,刚想开口,素娆对他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 “花湖水榭那边快演乐了,要不你们去看会?” 崔翊话音一转,素娆看了眼言韫,低笑道:“兄长先去忙,我们自己安排。” “那好。” 目送崔翊离开后,素娆突然止步,拽住言韫的袖子,“不逛了,没意思的很,跟我来。” 她不由分说的拽着言韫出了留听苑。 让人牵来她的马。 “做什么?” 言韫静静的看着她,素娆接过马缰,在手里绕了两圈,扭头对他笑道:“许久不曾跑马了,你陪我去。” 言韫没说话。 默了会,对候在旁边的侍从道:“要是有人问起,就说大理寺有事,我先回城了。” 侍从连忙躬身应是。 素娆见状会心一笑,翻身上马,然后对言韫伸出手来…… (本章完) 第669章 惊变中风 马儿离弦之箭般窜出。 奔驰在山林之间,风声猎猎从耳畔刮过,言韫将她圈在怀中,攥着缰绳,没有特意去操控方向,任由马儿自行择路。 山林渐远,周围逐渐荒凉。 马儿不知道何时放缓了步伐,而为慢走,两人谁也没说话,少顷,素娆没由来的道:“我现在问还来得及吗?” 身后人静默片刻,哑声回道:“嗯。” “你和王妃……怎么回事。” 他们的关系已经不能用疏离冷淡来形容,素娆没办法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与其永远这样糊涂的去琢磨,不如问个清楚。 “记不得了。” 言韫胸腔微微震动,双腿一夹马腹,马儿继续朝前走去,他声音浅淡,听不出情绪:“我自有记忆起,母亲就不与我亲近。” “她整日呆在房中,看书念经,鲜少出门。” “有时舅母带着兄长来走动,她会抱抱兄长,喂他吃东西,陪他玩耍,把他抱在膝上,耐心的教他读书识字,可只要一看到我……” 一看到他,那满是笑意的眼睛里,就会像冬日被冻住的水,除了寒意,再瞧不见其他。 后来次数多了。 他就明白,母亲不喜欢他。 甚至憎恶他…… 每到那种时候,父亲就会把他架在自己脖子四处玩儿,给他做书案,喂他吃东西,然后用宽厚的手掌揉揉他的脸,笑着说“我们小韫有人疼”。 但更多的时间他会陪着母亲。 足不出户。 素娆听出他话中的迷惘,忍不住朝他怀中靠的更紧了些,小声道:“那你的毒是怎么来的?” 言韫环抱着她的手臂收紧,语气凉薄:“是乳娘。” “她为什么这么做?” 想起那晚他的神情,好似空洞被抽干了所有精神,在他幼年时,和乳娘在一起时间比爹娘都多,他定是很信赖这个人。 有多期许,遭到背叛时就有多绝望。 “不知道。” 他声音依旧冷淡,带着些许怅惘:“事发后她就服毒自尽了,祖父将我院中所有人拷打盘问过,找不到丝毫头绪。” 不知目的,不知主使。 那时他中毒昏迷,不省人事,等勉强睁眼时,身边的人已经从头到尾换了一遍,他哭着找乳娘,怎么找都找不到。 最后还是偷听长辈说话才知晓。 原来下毒的人是她。 为什么这么对他,言韫至今都想不明白,就像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惹的母亲如此恨他。 “你中毒痊愈后他们就离开京都了吗?” 素娆又问。 言韫默了会,低道:“不是,骨醉之毒被压制后,我还遭遇过一次刺杀,在床上躺了才醒,醒来后没多久,他们就外出游历了。” 说到最后几个字,尾音微翘,似是轻嘲。 “我是整个府里最后知道这消息的。” 素娆心底刺痛。 深吸口气,轻握住他攥着马缰的手,不知该怎么安慰他,言韫说完这句话,僵坐许久,最后才放松身子,紧紧的抱着她,脸埋在她颈窝里。 绵长且轻的呼吸声被特意拉长。 好似只有这样,才能不让哀伤来得太猛烈伤人…… “素泠泠,你说她为什么这么恨我……” 语调闷沉渺茫,从喉咙深处挤压出来,他手臂不自觉的用力收缩,素娆也用力的攀着他的胳膊,回抱着他。 无声的给予他支撑。 素娆没说话,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只知道她心中酸涩的厉害,不论出于什么原因,永远都无法消弭和弥补这份伤害。 他们在这儿待了很久。 直到两人收敛起所有的情绪,再度策马朝前冲去,踩过草地,淌过溪流,站在与君山的最高处,俯瞰青山万里,葱郁绵延。 城门落锁前,他们才回城。 “糟了,言伯父邀我过府用便饭,我把这事儿给忘了。” 素娆一惊,言韫轻笑道:“无碍,我回去自会解释清楚,他不会怪你的,早点回府歇着。” 他将她送到半月小筑。 目送素娆进去后,静立片刻,才策马回了渊政王府。 留听苑的事情逐渐在贵族圈子里传开。 因孙晟中了红酥香一事不胫而走,由此扯出了安娴所做之事,孙阁老大怒。 之后几日在朝堂上联合门生疯狂针对安氏族人,安国公应付的焦头烂额,后来将安娴族谱除名,送出盛京后,攻势才稍显缓和。 除此之外,朝中还发生了一件大事。 太上皇中风了。 消息来的突然,长公主原本在操持两家议亲的事,惊闻噩耗,急急忙忙进了宫。 太子、二皇子、甚至包括青灯大师等皇族中人先后去千秋宫中探望侍疾。 小南也跟着青灯入了趟宫。 回来时青灯脸色阴沉,“的确是中风,太医仔细检查过,说是皇兄年事已高,其他毛病带出来的,只能躺在床上静养。” “太上皇他……情况怎么样?” 素娆踌躇着问道。 “不太好。” 青灯情绪低迷,很是难受:“人已经动不了了,也说不出话,偶尔意识不清楚,认不出人。” 明明前段时间两人还能说笑。 现在他就只能躺在床上,仰赖着其他人的照顾过日子,他这位皇兄一生心高气傲不求人,这样活着,不知道有多难受。 “这段时间我会多带着小南去宫里看看他。” “好。” 素娆说完青灯就离开了,他脚步沉重,背影佝偻,此事对他的打击极大,他需要时间去消化。 而陛下也罢朝三日。 专心在千秋宫中侍疾,如遇到重大情况,百官可拟奏折呈报中枢,由几位阁老商议再定。 素娆去刑部走了一趟。 见了几位要员,和他们简单的吃了个饭,苻弦和宋巡俨然就在其中,以后还要打交道,表面上的功夫自然做了个足。 同时素娆也发现樊淮在刑部的日子确实不太好过。 平日里负责整理些琐碎的文书。 重要案卷或是事宜鲜少能参与进去,对此他本人倒是不在意,“他们也就只能短时间内在这些事情上刁难一二,忍忍就过去了,没必要同他们争执。” 素娆莞尔。 这位状元郎的心理素质比宋巡之流强上太多了。 她去刑部主要想过问在他爹案子上动手脚的那个犯官的消息,之前没有权责,擢升提刑时又忙着查办连环杀人案。 眼下全都料理干净,她以为总能如愿。 没成想…… “案卷在刑部,素大人想要阅览随时可以调取,人犯嘛,不在这儿。” 第670章 洗砚台狱 苻弦埋头处置着公文,语气平淡。 “不在刑部大牢?那在哪儿?” 素娆命人去调取案卷,随口问道,苻弦顿了笔,抬眼看她,“下官告诉你也没用,除非陛下首肯,否则谁也没办法从那地方调出人犯。” 这么严苛? 素娆在脑海中迅速将各个衙门的情况过了一遍,最后还是没能想明白。 “究竟何处。” 苻弦慢悠悠往坐正身子,“洗砚台。” 洗砚台由陛下直辖,独立于三省六部二十四司外,是唯一不是个刑司却设有大牢的地方。 他们是陛下的眼,是陛下的刀。 文武百官,人人谈之色变。 若无必要,谁也不想和洗砚台沾上半点瓜葛,执掌洗砚台的正使至今无人知道他的相貌。 因为……见过他的人都死了。 “现在知道了,素大人还要去找人吗?” 苻弦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好似在等着看笑话,素娆轻飘飘扫了他一眼,“不劳苻大人费心,告辞。” 她懒得寒暄,转身就走。 到外面时,文书已经将案卷交给了她,薄薄的蓝皮卷宗捧在手里,轻飘飘的,承载着一条又一条的性命。 素娆不顾身旁的人,直接翻开。 在最上面记载的一系列名字中第一眼就找到那三个字,“素奉延”,她指尖在那在干透的墨迹上轻抚了下。 好像穿透时空,触摸到那囚牢里人影。 “素大人!” 文书见她半响不动,忍不住轻唤了声,素娆回过神,面不改色的继续往下看,熙康二十五年,盛京发生了一桩命案,当铺掌柜一家七口被杀家中。 嫌疑人是他店中伙计。 因伙计不满掌柜克扣工钱动了手,急怒之下杀人,曾有邻居亲眼目睹此事,现场还有那伙计不慎遗落的护身符为证。 人证物证齐全。 纵然那伙计始终拒不认罪,还是被判了斩立决。 后来邻居犯事入狱,查案时顺带查出了那桩命案的真相,邻居收到掌柜堂兄的贿赂,故意指认伙计为其顶罪。 堂兄后来顺利接掌了当铺和祖宅,却没按照约定支付酬金,邻居想要揭发他,却被告知作伪证也要蹲大牢。 最终无奈放弃此事。 再然后,犯官买通活计的爹娘哥嫂来衙门告状,状告刑部尚书素奉延草菅人命,而负责查证的搜检官也矢口否认护身符这个物证一事,称是刑部伪造。 众口一词。 无从辩驳。 她爹就这样被下了狱,受了刑……去了半条命,素娆合上案卷,情绪翻涌难平,后来这犯官因案被抓,详查时查到了他派人杀人灭口。 再往前一追查。 真相顿现。 这才有了那道时隔十八年的诏雪令! 素娆将卷宗塞回文书手中,“归档。” 她精致往外走,然后牵过拴在府衙外的马,翻身一跃,朝着洗砚台衙门的赶去。 洗砚台的官署在外城的西北角,周围空无其他。 好像被孤立一般。 衙门外整齐列着两队持刀的洗砚卫。 外面太安静,以至于素娆刚出现在长街的尽头,就引起了那些卫兵的注意,直等到她策马走近,翻身落在府门前时,一众卫兵才不敢置信的互看了眼。 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 居然还有人主动找来洗砚台的。 有意思。 “你是什么人?” 洗砚卫循例上前盘问,素娆将马拴在旁边的石墩儿上,回道:“京西南路提刑素娆,求见贵使。” “你要见我们指挥使?” 士兵失笑:“素大人,不是卑职多话,您没来错地方,你可知道洗砚台是什么地方。” “满朝文武,就没有上赶着来这儿的。” “劳请通禀。” 素娆平静的与他对视,渐渐的,那人眼中的玩笑敛去,变得凝重,“行,烦请大人在此稍后,卑职只去传个话,见或不见,还得看我们指挥使的意思。” 他说完扭头进去。 其他洗砚卫面上不显,实则悄然打量着素娆,想看看她到底长了多少个胆子,敢来这儿溜达。 他们指挥使公务繁忙,怎么可能有空见一个提刑官。 众人心里嘀咕着。 素娆也是过来试试,所以很坦然,站在那儿任由他们打量,过了一刻钟,那传话的士兵出来了,神色古怪,甚是慎重的看着她。 “大人请素提刑入内叙话。” 素娆略感意外,不是说这洗砚台很难进吗? 怎么答应的这般爽快? 其他人比她更意外,看着素娆的眼神都变了,充满了探究,他们指挥使那是个丝毫不讲情面的人。 和朝中百官素无往来。 更不要说给谁颜面,便是太子来了,指挥使不愿意,他也只能止步于此。 怎么就对她特殊呢?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 等回过神时,人已经跟着进了洗砚台的衙门。 “素大人见谅,我们指挥使在大牢里审讯人犯,可能要委屈您了。” 眨眼的功夫,那洗砚卫的态度好转许多。 素娆也不端着,和气应了声,走进洗砚台大牢的刹那,她柳眉不禁一蹙。 这牢里的血腥气未免太重了些。 男人看到她的反应,会心一笑:“洗砚台干的就是这差事,能进到这儿来的人,绝没有活着出去的机会,所以必须想方设法的把他骨头碾碎,血液抽干,找到我们想要的东西。” “大人,这边请。” 惨叫声回荡在光线昏暗的牢房中,比盛夏的知了还吵人,素娆除了最初有些反应外,很快恢复如常。 这般淡定倒是让旁边留心着她神情的洗砚卫内心暗暗啧舌。 胆子真大啊。 一路走来,有人被的打的昏死过去,从素娆身旁拖回牢房。 他一身皮肉血肉翻滚,目光所及之处,骨茬森白。 脚尖擦在地上,拽出两道极长的血路。 还有旁边放着的铁床,倒立的钢针细密如发丝,卷着残留的皮肉,鲜血顺着滴落地上,汇成血泊。 几乎每个地方都是这种场面。 刑罚花样百出,惨无人道。 “大人觉得如何?” 洗砚卫故意问道,素娆神色散漫的四下打量着,闻言一笑了之:“地方够宽敞,一个大牢比我提刑司衙门都大,实在让人眼红啊。” 第671章 为谁破例 见她顾左右而言他。 男人摸了把鼻头,讪笑两声,没再说话,一直走到牢房最深处,冰冷的石砖上浸着未干的血液,脚踩在上面黏糊糊的。 素娆面不改色的走过。 高阔的石墙上四角钉着兽首铜座,坠着铁索,此刻正吊着一人,手脚呈大字型扯开,上半身赤裸,腰腹以下穿着黑色的长裤,双足赤裸。 四肢关节处钉着铁钉。 鲜血汩汩而流,汇聚在脚下,艳红刺目,一身着绯色鱼鹰纹,头戴冠帽的男子正背对着他们,一手持锤,一手持钉,将钉尖对准了那人的肩胛骨。 几乎是素娆站定的刹那。 锤若流星,在尾端猛地一敲,“哐”的一声,骨裂之声响起,鲜血迸溅,惨叫声如刀击铁盾,擦出一连串的火花,为这昏暗的牢房更添一抹血色。 铁索被扯得哐啷作响。 像是关在笼子里的困兽拼命的挣扎却逃不过猎户的屠杀,烛火炸裂,火苗窜高。 “我这洗砚台没迎过客人,怠慢之处,提刑见谅。” 幽沉粗粝的声音传来,男人缓缓转过身,狰狞的兽首铁面具血珠滚落,滴进他黑漆漆的眼眶中。 他眼角沾着血,眼尾轻勾,却像是在笑。 “是我冒昧打扰,指挥使客气了。” 素娆不清楚他的脾性,没有一开口就提要求,男人凝定的看了她须臾,将锤子随手丢开,转身走向一旁的长桌。 “坐。” 他微抬下下颌,朝对面的空位置示意,两人各自落座,他斜靠着椅背,腰间跨刀横斜,单腿曲着,另一条长腿随意一搭,在这森然冷酷的刑牢中显得十分惬意。 “我这儿只有粗茶。” 他眸光凝在桌上的砂壶里,语气玩味:“素提刑敢喝吗?” “有何不敢。” 素娆微笑淡道。 男人轻抬指尖勾了勾,旁边立即有人上前倒茶,递给素娆,茶碗是粗陶制成的,水面上飘着两片茶叶,比起盛京时兴的煮茶技艺,的确粗糙的厉害。 她轻笑了声,端起轻啜了口。 “这是散称的陈茶。” 男人哼笑:“是啊,洗砚台清贫,喝不起那些一两千金的名茶,只能这般将就了。” 洗砚台深受圣宠,在朝中地位特殊。 是立在皇权旁的一把尖刀,只受历代帝王驱使,或许它不比其他衙门油水多,但和‘清贫’两个字绝不搭边。 素娆笑而未语。 喝完一盏茶,时间差不多了,也该到摊牌的时候,素娆把玩着茶碗,斟酌片刻,低道:“这次冒昧打扰是想请指挥使行个方便,容我见一个人。” “见谁?” “前任刑部尚书,施平。” 素娆说完,男人身子倏地动了下,变换了坐姿,胸膛轻震悠悠吐出一句话:“能关进洗砚台的不是一般的钦犯。” “这是自然。” 刑部,大理寺,御史台,甚至京兆府衙门,这些地方都能关押,卷宗存档在刑部,人却转移到洗砚台,其中学问大着呢。 最主要是以防意外。 “素提刑知道还来?” 对面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他既不同意也不反对,显然此事有商量的余地,素娆闻言轻笑:“我这人有个毛病,遇到什么事总想要先试一试,不试怎么知道结果呢?” “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手扶着腰间的刀柄,微微压低,男人似笑非笑,他粗粝的嗓音因这笑意透出几分诡谲之感,回响声中,阴森逼人。 “其他人也这样劝过我,只是没办法,改不掉了。” 素娆状似无奈的摊了摊手。 “你找他做什么?” 不再打马虎眼,男人径直问道,他开门见山,素娆也不禁坐直了身子,正色道:“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想替我爹来看看这位老朋友,叙叙旧。” “一朝得势就着急找人叙旧,这样会让其他人紧张的。” 他似是而非的说了句,素娆摸不准他的心思,只是顺着往下说:“我叙不叙旧不要紧,只要我活着他们就会紧张,而且指挥使不觉得他们紧张起来也很有趣吗?” “素提刑一直都是这样唯恐天下不乱?” “天下太平的话还有我什么事呢?” 素娆反问。 这句话说完,对面的男人沉默了少顷,嗤笑道:“提刑说的有理,既然这样,你去。” 他对旁边的卫兵打了个手势。 素娆略有些诧异,“就这样?” “那你还想怎样?” 指挥使单手摩挲着刀柄,这次是真忍不住笑了:“本官觉得素大人言之有理,看在你是第一个有胆量登门的贵客的份儿上,就为你破个例。” 带路的人已经立在旁边。 一切顺利的不可思议。 素娆视线来回扫视一圈后,笑意缓缓绽开,不管这位指挥使心里在盘算着什么,起码目前与她别无冲突。 “那就多谢大人了。” “不客气。” 素娆随洗砚卫去见施平,浅淡的身影逐渐被甬道尽头的黑暗吞没,男人靠躺在椅子里,眼底神色晦暗莫名,映着石墙上的火光,嘴角逐渐勾起抹诡异的弧度。 “大人。” 不远处站着的一人欲言又止。 “说。” 干脆利落的一个字,毫无起伏,那人迟疑着问道:“就这样放她去见施平真的没问题吗?这位提刑有什么本事,竟能让大人您为她破例。” 要不是在洗砚台奉命多年,熟谙这位指挥使的性子。 就他刚才答应的那样轻松的架势,还真叫人以为两人间是不是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不是本官为她破例,而是陛下为她破例。” 男人漆黑的眸子缓缓看向说话那人,提醒道:“在这世上,洗砚台只看一个人的脸色行事,那就是陛下,记住了吗?” 他声音轻而慢。 却把那人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忙低头抱拳,“是,属下记住了。” 男人这才满意的闭上眼。 面具上的血痕斑驳交错,他也不着急擦,任凭血腥气将鼻腔充盈,混着铁锈味,有种令人安定的熟悉感。 “再带两个人过来。” 他伸出舌头舔了下嘴角,语气隐隐有些兴奋,其他人对此司空见惯,连忙依言去提人。 (本章完) 第672章 势均力敌的酒友 施平手脚被铁链绑着固定在墙上,牢房内空无一物。 头发披散,甚至连蔽体的衣物都没多少,那些简陋的衣料只能勉强遮盖住重点位置。 也正是因为这样,隔着栏杆能清晰看到他身上纵横交错的旧伤疤。 “他这是……” 对于这些士大夫而言,衣裳不仅仅是蔽体和礼数,更是文人的尊严,哪怕是牢里关押的普通囚犯,也没有去衣的道理。 素娆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洗砚卫见惯不怪,解释道:“提刑有所不知,这是为了防止他自戕,刚把他转到台狱时,他每日都设法寻死,摔碗割腕,悬梁,撞墙,或是把衣裳拧在栏杆上,把脖子套进去。” “这般来了几次后,我们指挥使就里面的东西全撤了。” “还说他既然不想穿衣裳,那就别穿了,所以才成了眼前这模样,说来也是他自找的,像他这样进了洗砚台还不用受刑的人凤毛麟角,不好好呆着,非要找茬儿。” 这样活着生不如死,可他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浣花县接到圣旨时,她和言韫一番对话后心里就明白,乾定帝十分看重此人,目的达成前,他不会死。 “劳烦搬个椅子过来。” 素娆对洗砚卫说了句,很快,椅子搬来,她往上面一坐,立即有人打开牢房进去,提了桶冷水给他泼了一身。 凉意袭来,那人迟钝的抬起头。 一双绝望失神的眼睛穿透毛躁的头发和栏杆朝素娆望来,没有任何情绪,好像在看一块石头,一棵树。 “算你走运,难得还有贵人能想起你,你好好配合。” 洗砚卫说完话就出了牢房,对素娆拱手道:“卑职不打扰提刑雅致,先告退了。” 素娆微微颔首。 等人离开后,这儿就剩下他们两个,一个衣不蔽体,被拴在墙上,一个悠闲坐着,静静的打量着他。 “先作个自我介绍。” 素娆含笑开口:“我姓素,素奉延的素,三月前来的盛京,如今官拜京西南路提刑。” 她声音一出,那失神的双眼骤然一紧,渐渐有了焦点,盯着她看了半响,终于出声:“素奉延……” “你是他和谢婵的女儿……” 他许久不与人说话,沙哑的腔调听着别扭。 “看来你记性挺好,这样最好了,叙旧的时候才更方便。” 素娆眼底多了抹高深莫测的意味。 她说是来叙旧,那就当真是来叙旧的,坐着椅子和施平说了半个多时辰,后来主动起身告辞,洗砚卫将她送走后,有人去与指挥使回禀两人的谈话。 “她大费周章探监,问的尽是些琐碎的事情,也不知道图什么。” “所以你不如她。” 男人沉声说完这话,转身继续手里的‘游戏’,凄厉的惨叫声被石墙圈起,永远传不到外界。 素娆策马回程。 一路上脑海中都在回映与施平的对话,施平说他之所以构陷阿爹是他挡了自己晋升之途,为的是私怨,从那些零碎的话语中她经过斟酌拼凑,还悟出了些端倪。 苻氏杀阿爹与施平身上所背的案子八成还有些联系。 不止是因为双方的旧怨。 她去洗砚台探视的事情瞒不过,很快就会传入陛下的耳朵里,端看陛下到时候是什么反应,会如何抉择。 此案,终究是要查的。 青灯带着小南入宫侍疾去了,渊政王夫妇搬回了王府,素娆自然也不能再随意出入,免得招惹闲言碎语。 顾城和荀泽礼等人各自回府。 萧散他们被派出京。 这么久以来,素娆身边骤然没人玩闹,她一时还有些不适应,晚饭简单对付了两口,正当百无聊赖时,突然想起可以趁此闲暇把给陆珩准备的谢礼送过去。 陆珩不在府中。 她将东西交给门房,牵着马儿慢悠悠的走在人群中,感受着久违的热闹和平静,沿着河边一路走来,茶寮鳞次栉比,乐声阵阵。 素娆随意找了个乐坊,将马交给小二,快步上了三楼。 楼中人满为患,唯有临窗的一桌还有空位,她走过去问道:“这位兄台,这儿有人吗?” 那青年正眺望着窗外,闻声头也不回的道:“没人。” “那就打扰了。” 素娆落座,立即有跑堂的跟了过来,笑着问道:“客官想吃点什么?” “来壶女儿红,再准备三两个小菜,口味重些的。” “得嘞。” 跑堂快步去传菜,素娆托腮望向堂中那帘幕后面,一个姑娘正怀抱琵琶弹奏着,弹得是《昭君怨》,凄婉哀回。 众人交头接耳说着闲话,仅有几人认真的听着。 时不时轻拍合调。 一曲落,小菜和酒水上桌,帘中也静了下来,再起调,又是小意诉情的那类,素娆在跑堂路过时,顺手丢了碎银子给他,“让乐师换个曲儿。” 跑堂笑眯眯收了,“客官想听什么?” “《醉归曲》。” 昔日泥口巷歌舞升平,那些琵琶女最喜欢弹的便是这首曲子,酒香盈袖,客不思归,她只图一醉。 跑堂进了帘中,乐声顿歇,少顷,弦动曲泻,已经风格大改。 素娆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 刚要喝,对面突然伸出一只手,“一起么?” 她顺着那手望去,青年不知何时回过头来,颜色浅淡的幽幽看着她,见她不语,又问:“姑娘缺酒友吗,不介意的话,添我一个。” 素娆默了片刻,将酒碗往他碗沿一磕,“甚好,公子请。” 她一饮而尽。 青年见状同时喝完,然后自然的拿过酒壶,给他们各自添酒,两人没有互通姓名,甚至没有多余的话,一杯接着一杯。 喝完了就让跑堂的再拿。 曲音落,夜幕至。 明灯满河,客去客来,身边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而他们跟前也多了许多空酒坛。 两人起先只是随意喝着。 喝到最后倒像是较劲一样,始终保持着同样的速度,素娆喝完最后一盏,难得有了些醉意,对青年笑道:“公子海量啊。” “你也不差。” 能和他喝成这样的,堪称海量了。 青年轻勾了下嘴角。 素娆笑道:“时辰差不多了,我该走了。” “好。” 青年点头,“姑娘下次还想找人喝酒的话,就到这儿来,说不定还能有缘共饮。” 第673章 四面之缘,针锋相对 到最后,他们也没有互通姓名。 就好像这只是一次短暂的插曲,随心而至,不问前尘,缘分散去亦不挽留。 目送着那抹身影上马,如来时般悄无声息的离去。 男人独自将杯中最后的酒喝完,起身理了理衣襟,然后袖袍一卷,转瞬从窗外掠出,足尖在河里漂浮的乌篷船上一踩,上了岸。 城西而出,踩着月光到了水边。 船市热闹依旧,人声鼎沸,他径直走到最后一艘,横空直渡,飞身踩上了船尾,脚刚落地,立马有人迎了上来,“少主。” “嗯。” 青年从他身侧走过,径直进了船舱,舱门合上的刹那,他转身,眸中散漫骤褪,望向屏风后盘坐着的老者。 静默片刻,老者先开口了。 “少主怎么喝这么多。” 他话中略有责备之意,青年垂眸笑了下,自然的走到他身边落座,轻哼道:“您老不会现在连这点小事都要管了。” “老奴不是管您,而是……” 想起什么,老者将话吞了回去,捋着胡须道:“少主出走这些时日,心情可好些了?” “就那样。” 青年抄过茶壶仰头往嘴里倒,言简意赅,老者看着他的动作,想了想,试探的问道:“这段时日,你都是一个人?” 茶壶掷在桌上,发出声沉响。 青年似笑非笑的看他,眼中满是轻嘲:“我是不是一个人你敢说不知道?” 他离开海晏清河两日就有人追踪而来。 不论怎么躲都躲不过。 反正他也习惯了,“您老专门等在这儿不会是想和我玩猜谜?” 老者眸光闪动,对上那样讥笑又戒备的神色,他盘算好的话反而说不出来了,话在嘴边转了转,说出口时变成了另外的味道:“今晚和你喝酒的人,是那个姑娘?” “哪个?” 青年懒懒问道。 “上次护住了那群鲜夷人,又成了言氏世子妃那个女提刑,好像叫素娆。” “瞧,您老这不是记得很清楚吗?既然如此,还问我做什么。” “少主。” 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挤兑,老者面上也不由得出现抹愠色,声音略沉:“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非要这般?” “行,好好说。” 青年按着眉心没好气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是个好机会。” 老者凝视着他,语重心长:“这小姑娘身份特殊,又位高权重,身边围着的都是盛京城数一数二的权贵,少主你要是能与她结交,说不定有朝一日能派上用场。” 青年闻言沉默,面色稍冷。 “知道了。” 一听这语调老者就明白他又是随口敷衍,拧眉道:“少主,这是她自己送上来的,你只要顺势而为就好……” “我说我知道了。” 许是酒精作祟,青年较平常更没有耐心,老者看出他动了怒,不好再说,免得把人又给气走,“好,那少主早些休息。” 老者起身出了船舱。 舱内安静下来,青年放任自己平躺在木板上,合上眼默了半响,突然嗤笑:“还真是孽缘。” 他讨厌和朝廷的人事牵扯在一起,被裹挟着参与到那些事情中。 偏偏几次相遇。 或许她不知,算上这次,已经是他们第四次遇见了。 汉阳城的廊兴赌坊。 云州官驿的刺杀。 海晏清河的对峙。 还有今晚……一次一次,莫名其妙的相遇,就像是老天故意作弄,安排出来的游戏,他只听声音就认出了她,直到那《醉归曲》流泻而出,他感受到了她的心境。 那一刻,不论身份立场。 他鬼使神差的端起酒盏问了句‘添个酒友’,他和她一样,彼时心中所想,都不过大醉一场。 一醉解千愁。 可惜他没能醉的彻底,郁结难舒,那她呢? 她的愁可解了? 素娆刚回半月小筑就感觉气氛不太对,还没问,立马有下人上前回道:“小姐,府中来客人了。” 她走向半月居的脚步骤然一转,朝着正厅走去。 正厅内,两道人影相对而坐,各自喝着茶,默不作声,旁观了近半个多时辰的赵阿福从初时的焦躁变成了坦然。 待第三壶茶水喝完后,婢女添水的功夫。 赵阿福赔着笑轻道:“看着样子,我家小姐没个一时半会还真回不来,两位贵客若着急的话……” “不急。” 陆珩把玩着手里的兰花扇,余光瞥向桌上的酒坛:“本公子今晚有大把的空闲,足够等到你家主子回来,与她痛饮一番。” 他话落,对面的人亦道:“我等她。” “南王这样纠缠,言鹤卿听到了怕是不悦。” 陆珩轻笑。 勒诗川看他一眼,不冷不热道:“陆大人这么善解人意,又留在这儿做什么?” “在下和南王不一样。” 陆珩道:“南王跟陛下求娶过慕卿,算起来与言鹤卿还是情场的敌手,而我就很清白了,没得能诟病的地方。” “陆大人万花丛中过,红颜知己无数,总对她献殷勤的话,恐怕会惹来更多的流言蜚语,毕竟,她已与言世子定亲,对她名声有害。” 勒诗川平静道:“她是本王的义妹,若因此受牵连,本王定要与陆大人讨教一番。” “义妹?” 陆珩被这两个字逗笑,“这哥哥妹妹的只是个称呼,南王心里如何想的自己定然清楚,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他慢条斯理的摇着扇子,笑得倜傥风流。 一副洞悉模样。 勒诗川看着他的眸子沉了沉,“看来陆大人是执意要纠缠了?” 他话中隐怒。 “这话就冤枉了,我与慕卿是君子之交,并无越矩,总不能因为他言鹤卿要娶世子妃,便从此断了交情,老死不相往来?” 陆珩摇头啧舌:“如果真是这样,那她也太可怜了,好容易历经磨难有了眼下的经营,因着一个男人就要尽数付之东流,那还不如一开始就嫁人生子。” “南王这般纵然是为了慕卿好,但这样的好,换做是我,我宁可不要。” 勒诗川手里的茶杯‘咔擦’一声,迅速爬上几道裂痕。 陆珩闻声看了他一眼,笑意更深。 第674章 巡查失联,往 院外,素娆立在树下站了片刻,突然转身离开。 下人忙跟上她。 “小姐,您不过去吗?” “我回府的消息不用通传,继续当作我不在就好了。” 看那两人神采奕奕的模样,她过去反倒打扰了他们,素娆喝过酒脑子昏沉,决定这种时候还是回去睡觉的好。 麻烦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 半月居很快熄灯。 陆珩和勒诗川等了半响等不到人,最后实在坐不住了,双双离去,临走前陆珩带走了酒,还让赵阿福传话这坛酒他等着素娆一起喝。 此时素娆一梦方醒。 盯着房梁愣了好一会,才找回些真实感,她又梦到阿爹了,梦到阿爹教她写字的场面,梦里他说以她为傲…… 种种念头掠过,她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翌日醒来,赵阿福备了醒酒汤。 吃过早饭到提刑司处理公务。 荀泽礼他们突然过来,围着她道:“大人,大燕使臣要走了。” 素娆诧异抬眸。 不用她问,荀泽礼就说道:“条件已经谈妥,燕镜尧说燕王来信催他回朝,午后就启程。” “那不是挺好的,朝中那些大臣总算能松口气了。” 素娆的惊讶没维持多久,继续整理案卷,沈垣道:“大人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说什么?” “那大燕的四皇子不是还和陛下求娶你吗?他要走了,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在意?” “沈垣。” 素娆唤他,抬起头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想和我去校场练练手吗?” 她话中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沈垣忙缩了下脖子,“我这就走,您忙。” 他扭头跑了出去,那火烧屁股的速度令人啼笑皆非,顾城收回视线,笑骂道:“我说他一大早贼眉鼠眼的做什么,原来是想找打。” “最近沈知白那边怎么样?” 素娆话音一转问道。 听了这话顾城面色一正,“末将过来就是想说此事,沈大人他们离京前我们约定好每隔几日送封信回来报平安,昨日是定好的日子,没收到消息。” 他心里总不太安定。 “以往都挺准时的。” “先别着急。” 素娆思索了会宽慰道:“能影响到信件传递的因素太多了,未必是出了什么问题,再等两天。” 顾城忧心忡忡的点了点头。 京兆府因胡俭之事被陛下下旨叱责,府尹盖衡罚俸半年,收到旨意后,他还跑来提刑司‘哭诉’了一番。 将他送走后,又有刑部的人来复审的卷宗。 两边交接的事情十分繁琐,她和言韫除了一起用午饭和晚饭,其他时候几乎很难说的上话。 尤其是千秋宫出事后,太子入内侍疾。 他好像更忙了。 沈知白他们依旧没有消息传来,反而是洗砚台递了话,陛下密旨,将施平一案交给素娆查办。 她可以随时出入洗砚台问话。 但眼下素娆没心思顾及这些,她和顾城想的一样,沈知白是个缜密稳重的人,不会无缘无故断了书信联系。 恐有变故。 素娆当场召集了其他的属官,安排好了接下来的诸项事宜,然后点了些卫兵准备随她出京。 “你们……” 顾城等人都来了,连沈垣也在其中。 “你别去了,免得你爹娘那边不好交代。” 素娆对沈垣摇头,沈垣这次却没答应,“不行,我总不能一直在衙门里吃白饭,让你们四处奔波。” “就是啊,我们能有现在的职位,还是欠着萧兄弟的呢,这是债,得还。” “即便不还债,那也是自家弟兄。” 骄傲的世家公子们在一日日的相处中,逐渐放下了心中的门第和偏见。 这是素娆一直想看到的。 “大人,就带他们去。” 顾城凝视着素娆,郑重道:“让荀泽礼和卫英他们都跟着你,他们人脉广,行事会方便些,提刑司还要留些人手,末将留下来看家。” “好。” 素娆对顾城很放心,此次出去顺利的话来回也要十多天,这一大堆的事情总不能撒手不管。 素娆让他们先回去准备。 次日出发。 她则去找了孔江和盖衡,让他们在这段时日帮衬些许,两人欣然答应,做完这些,她在听竹堂等了会。 一直到下值言韫也没回来。 她转去了王府,晚饭后,镜臣打探消息回来,拱手道:“世子还在宫中,短时间怕是回不来。” 素娆闻言起身。 “那就不等了,你转告他一声,我要离京一趟,去华城,归期不定。” “这……” 镜臣犹豫道:“要不属下给宫里传个信儿,这么大的事,您还是当面和世子说一声的好。” “要是传信容易的话,你就不会说短时间回不来。” 素娆一眼洞悉了他的想法。 镜臣为难道:“是,世子和几位阁老在御书房,下午进去一直没出来……” “这不就得了,没必要冒这样的险,我此去为的公事,今晚过来也就是提前说一声。” “我府中还要收拾,先走了。” 素娆径直回来半月小筑。 将此事告知小南和青灯,小南想要和她一起去,她劝了好久才把人按下,让他答应留在京都等她回来。 这晚,京中许多高门燃灯半宿。 沈夫人一边替小儿子收拾东西一边抹泪:“你从来没出过盛京,这次出去还要十多天,为娘实在放心不下,早跟你说辞了那武职从文,挂起闲职也好,总比让人提心吊胆的强。” 沈垣搓着手尴尬的听着。 沈将军一见儿子这样,拉着他往旁边走了走,压低声音道:“别听你娘瞎说,男子汉大丈夫,就该多在外走动磨砺,她这是慈母多败儿,只能养出个软脚虾,说出去丢我老沈家的人。” 沈垣:“……” 他没理解错的话,他爹嘴里的那只软脚虾就是他。 嘴角微抽,沈垣无话反驳,毕竟这也是事实。 卫家,卫英大哥二话不说,很快就让人收拾好了行囊,然后拍着他的肩膀道:“你就放心去,家里一切都好,用不着你操心。” 卫英小声嘀咕:“现在该操心的难道不是你吗?” 做个担心的样子很难吗? “我操心什么,没事赶紧走,我还要看兵书呢。” 卫英:“……” 最惨的是荀泽礼,他直接没见到他爹娘。 管家来传话:“老爷说公子已经长大了,决定好了就去做,反正华城到盛京这点来回的距离,转眼就过去了,让你跟着素大人好好开开眼界,不用着急回来。” 荀泽礼直接气笑了:“他可真是我亲爹。” 第675章 至华城 次日凌晨。 天刚蒙蒙亮,荀泽礼、沈垣、卫英等人齐聚在半月小筑外,整装待发,赵阿福牵着马将缰绳递给素娆,“小姐,出门在外你一定要照顾自己,要按时吃饭,早点歇息……” “这里面是些提前腌制好的肉干和果脯,小公子放进去的,奴还塞了些常用的药……” “好,东西我收下了。” 素娆接过缰绳翻身上马,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阿福,家里就交给你了,照顾好师父和小南,等我回来。” 赵阿福忙不迭的点头。 “走。” 素娆调转马头,不再耽搁,一骑绝尘,荀泽礼他们也纷纷打马跟上,马蹄声踏破清晨的薄雾,消失在长街尽头。 立在府外看了半响。 直到连声音都听不见,赵阿福方才满怀心事的转身准备回府,还没走上两步,又一阵马蹄声传来。 他愕然止步回望。 不过这次是另一个方向来的,那声音转瞬逼近,到了半月小筑前急急勒马,赵阿福瞪眼惊道:“世子。” “你家小姐呢?” 言韫刚从宫中出来,回府后就听镜臣说了离京之事,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连忙策马赶来。 竹晏和栖迟跟在他身后。 赵阿福急道:“刚走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世子现在去追,说不定还能赶得上。” “驾!” 挥鞭策马,几人追去。 结果出了南城门,只能看到远处的地平线上几道黑影彻底消失,言韫眸光陡凝,突然勒马。 “公子,怎么不追了?” 竹晏冲出数米后急急回头,“咱们再快些,说不定能赶上见姑娘一面。” 栖迟也疑惑的望向言韫。 言韫坐在马上,淡薄的眸子比晨间的山林更寂静,他肩背挺拔,幽幽望着她离开的方向,沉吟良久,轻叹道:“算了。” 追上去也只能耽搁她的脚程。 她既然急于去华城,连当面告别都等不及,那说明情况紧急,他又何必添乱。 竹晏敏锐的感觉到了他的情绪,抿了下嘴角,笑道:“也好,骑着快马去华城,来回也就十来天的功夫,姑娘办事又利索,想来很快就能回来了。” “等她回来后,婚期议定,咱们紧跟着办喜事,无缝衔接,多好啊。” 竹晏观察到言韫眸光微微转暖。 笑意渐浓。 在城门口张望片刻后,栖迟对言韫道:“公子,您昨晚一宿未眠,先回去歇息。” 言韫收回视线,攥着马缰的手指紧了紧,“回。” 他们策马回城。 勒诗川和陆珩等人收到消息时,半月小筑早已人去楼空,此去公干,数日即归,他也就没多在意。 盛京城繁荣依旧。 素娆一行人快马加鞭,沿途在关驿歇了两晚,其他时候因为着急赶路,错过客栈和农舍,都是在山林里随便对付。 饿了就吃干粮,渴了就喝水。 天下来,荀泽礼这些公子哥儿都跟霜打的茄子一样,但素娆一个姑娘家都没喊累,其他人也不好意思抱怨。 只能暗自咬牙强撑着。 “拿去分了。” 素娆将包袱丢给荀泽礼,捡了根棍子拨弄着火堆,荀泽礼一愣,看到那里面被油纸包着的肉脯和果干,下意识就想还给她,“大人,就剩下这点了,还是你自己吃。” “别废话,赶紧吃,吃完去歇息。” 素娆眼底映着火光,在漆黑的山林中融成暖色,看得荀泽礼心头一热,这几天忙着赶路,她话不多,但总能在看不见的地方尽量照料着其他人。 此行的人马除了军司早先调拨的卫兵外。 大部分都是皇城司里出来的公子哥儿,和她一道从刚当上监察令时走过来的。 他们心性蜕变不少,也有心办差,不拖她后腿,奈何多年来养尊处优的身子尚不习惯这般风餐露宿的日子,惹出了不少毛病。 “好。” 荀泽礼知道轻重缓急,只能将东西分给其他人,众人围坐在火堆旁,沉默的吞咽着食物,为接下来的行程努力积攒力气。 吃完后,荀泽礼正要安排守夜的人手。 素娆平静道:“你们睡,今晚我来守。” “大人……” “睡。” 素娆惜字如金。 一锤定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比起她,他们的精神更差,再强行守夜只会耽搁接下来的行程,沈垣几人对视了眼,脸色难看,但识趣的没说什么,闭上眼睛倒头就睡。 与其争论不休,不如养精蓄锐,尽早调整好状态替换她。 夜里山林中传来阵阵狼嚎。 有人惊醒翻坐起身,惶然的四下张望,但看到盘腿坐在火堆前的人影时,慌乱的心跳逐渐放缓,又昏昏睡去。 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那道身影纤细柔弱,甚至比他们还要矮上一个头,可只要有她在,再危机四伏的地方都让人安心。 一夜无事。 天光破晓,众人接连转醒,熟练的翻身爬起。 扑灭火堆,收拾行囊,再行上路。 华城靠近蓟州,位于两洲的交界地带,地处交通要道,南来北往,东进西出都要经过此地,是座极繁荣的大城。 但近日来,城门戒严。 许进不许出。 素娆他们赶到时,青天白日城门紧闭,城楼上的官兵瞧见有人靠近,立马扬声喊道:“华城封城,尔等速速离去。” “敢问大人何故封城,我们有急事入城找人。” 荀泽礼回问道。 上面回答:“朝廷走失要犯正流窜于城中,为防止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凶徒逃出去,太守下令封城,何时抓到人,何时放行,你们还是赶紧走。” 城楼上的士兵挥手赶苍蝇似的赶人。 荀泽礼面色凝重,与其他人一道看向素娆,素娆沉吟片刻,低道:“沈知白上一封信中说要暂留此地,人应该还在城中。” 他们就是为了这人来的,没有到了跟前打道回府的道理。 她眸光流转,倏地抬头:“官爷,防止流犯出总不禁止人入城,还请开城门放我等进去。” “什么着急的事非要这节骨眼入城?” 上面嘀嘀咕咕说了半天,探出个脑袋道:“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进城容易出城难,你可要想清楚了。” 本章完 第676章 华城异象,太守章武 素娆应是。 然后扭头对荀泽礼道:“华城情况不太对,留两个人在外面等着,随机应变。” “属下也是这般想的,像华城这种大城池,就算要抓捕逃犯也不会连城门都关了,重兵封锁,反倒像是欲盖弥彰。” 荀泽礼看着缓缓打开一条缝隙的城门,迅速道:“那我们进城后怎么联系?” “带信号烟花了吗?” 素娆问。 其他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他们哪里想到带这个,唯有卫英思索了下,连忙举手:“我,我带了,还是我大哥塞进去的呢。” 他拍了拍自己的行囊,神情得意。 素娆给了他一记赞赏的眼光,“做的好,那就以烟花为信,十二个时辰,倘若城中并无异样,那城外留守的人就自去找个地方等着我们出来,若信号炸响,则立马朝最近的城池求援。” 她看向荀泽礼,后者明白了她的意思,当即摇头:“不行,我得跟着你。” 素娆蹙眉,城楼那边官兵已经在催了。 有两人对视了眼,策马走出,“大人,那就我们留下。” 这两人素娆有印象。 拳脚功夫一般,胜在为人机敏,因此在军司衙门也混得开。 她果断掏出提刑的令牌递过去。 “拿着这个。” 两人接过后仔细的揣在怀中,郑重道:“大人放心,我们这十二个时辰定眼睛也不眨的盯着。” 素娆点头。 二话不说拽着缰绳转向城门的方向,带着其他人策马疾驰而入。 待他们依次入城后,城门又关上。 官兵们持枪而立,再不管他们,长街上空荡荡的,行人极少,显得很冷清。 “果然很不对劲。” 荀泽礼举目四望,神色深沉,沈垣下意识缩了下脖子,觉得风有些凉,小声道:“会不会和沈知白他们有关?” “不会。” 素娆斩钉截铁道:“沈知白纵然是提刑司的检法官,但他还不至于有这么大的能量,让整个华城为之停滞。” 这分明是出了什么大事。 “现在我们哪儿?” 沈垣问道。 素娆侧首低道:“找人打听下太守府的位置,我们直接过去。” 要想知道城中发生了什么,这是最简单的办法。 文英在路边拦了个行人一问,顺着他指的方向,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府衙。 府衙外戒备森严。 兵士一看到她们,立马上前拦住,不等他问话,素娆径直道:“京西南路提刑素娆,请见你们太守。” 对面露出了怀疑的神色。 “提刑司的人?” 素娆对荀泽礼使了个眼色,她的提刑腰牌刚才给了那两人,幸而荀泽礼的名牌还在。 他会意的掏出,在官兵面前晃了下。 “看清楚了,这是官府加印的牌子,这下没问题了?” “没问题。” 那兵士连忙点头,“卑职见过几位大人。” “去通传。” 素娆话落,那兵士面露难色,“太守现在不在府衙中,要不您先进去等等,卑职这就去找?” “也好。” 几人下马,将马匹交给他们照料,经由指引进了府衙,安置好他们,奉上茶水后,人很快就退出去了。 “这华城处处透着古怪,也不知道到底遮掩什么。” 荀泽礼端起茶灌了两口,动作有些粗俗豪放。 在喝惯了各种名茶后,这种便宜茶叶本来是很难入口的,但此刻没人嫌弃,只觉得茶水顺着喉管留下,所过之处,无比的熨帖。 “有没有能出吃的东西?” 卫英找到府衙的差役。 差役恭敬道:“诸位大人想吃些什么?” “随便什么都行,最好能立马端上桌的。” “得嘞,您先坐会,小的这就去准备。” 卫英揉着腹部走回堂中落座,唏嘘道:“这些衙门里的人还是很上道的,啃了几天干粮后,我现在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吃,一点都不挑剔。” “你还真吃的下去。” 沈垣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卫英哼道:“为什么吃不下,我就是坐在这儿饿死,解决不了的事情依旧解决不了,那还不如先填饱肚子再说。” 饭菜很快端来。 一群人狼吞虎咽的架势险些吓着那差役,要不是知道这些都是盛京来的上官,他还以为是哪里跑来的难民。 于是他又去准备了一些。 众人吃饱喝足后,太守还没回来,荀泽礼刚要派人去催,外面传来人声。 歪七扭八窝在椅子上的众人立马起身整理衣裳,然后端正的站好。 唯独素娆如山岳般岿然不动。 直到那男人阔步进了厅堂,她才缓缓起身,挂起了招牌式的微笑。 “素大人,久仰久仰。” 男人还穿着官袍,没走近就对她抱拳见礼,“真是不好意思,城中有些杂事要我去处理,让大人久侯了。” “太守客气,不知该如何称呼?” 素娆同他寒暄,男人笑道:“鄙人姓章,单名一个武字。” “章大人。” 她含笑拱手,两人客套几句后,各自落座,章武打量她两眼,诧异道:“前些日子沈大人刚来过,素大人又突然造访,怎么,可是京都有什么吩咐?” “那倒不是,例行公事而已。” 素娆微笑,神态温和自然:“刚才章大人说沈大人来过,这意思是,他已经走了?” “是啊,好几天前走的,还是本官亲自送他出的城,怎么,他和素大人错过了吗?” 章武疑惑的看着她,素娆语气无奈:“不瞒章大人,就是没他的消息,我才从盛京赶过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如今乾坤朗朗,国泰民安的,能出什么事啊,素大人这不就是想多了?” 章武轻笑:“大人要是着急找沈大人的话,或许可以去咸阳城碰碰运气,听他离开时的意思,那边好似有案子没审结。” 咸阳离华城有些距离。 四面环山,地势较偏。 正好在另一条道上,素娆观察着他的神色,踌躇道:“方才入城时听说城里在抓逃犯,许进不许出……” “不许出城是怕那些亡命徒趁机混出去,可依照素大人的身份,又有公务在,自然该放行放行,否则耽搁了您的正事,本官如何担待的起。” 第677章 太守的命令,纨绔子弟 这话遣词虽然客气,但话里的意思十分委婉的……逐客。 卫英和荀泽礼他们默不作声的用眼神交流着,倘若沈知白真的离开,这段时间就不会中断传信。 章武又对送走他们的事情这般着急,其中定有猫腻。 “我们快马加鞭赶来华城,多日不曾歇息了,既然知道沈大人的去向也就不着急了,正好留在城中修整几日。” 素娆对上章武的视线,慢悠悠的笑:“不会打扰到章大人?” 章武神色微僵,显然没想到她改变了主意。 “素大人这是哪里的话,不打扰。” 他嘴角的弧度几乎像是描上去的一样,热情欢喜:“城内不太平,素大人不介意的话,不如就住在府衙如何?此处布置了重兵,料想那些流犯不敢造次。” “客随主便,依章大人安排。” 素娆微笑颔首。 两人客气的说完话,章武招来差役将府衙后的几个屋子收拾出来供他们落脚,满面歉意道:“按理来说诸位远道而来,作为东道主本官该为你们接风洗尘的,但眼下流犯还未抓获,实在是分身乏术,怠慢之处,还请见谅。” “公务最重要,以后有的是时间,章大人自去忙。” “多谢。” 章武匆匆离开,送走了他和差役,其他人齐聚在素娆的屋内,荀泽礼道:“府衙只有寥寥数人在,的确如章武所言,把守森严。” “这位太守大人究竟要做什么?” 沈垣想起现在的处境,浑身发怵,搓着手臂看了看四周:“这地方真是诡异阴森的很。” “先找人去探探口风。” 素娆望向外面的天,凝声道:“一切等晚上再说。” 众人去找府衙的人打探消息,不知是提前有了准备还是其他,他们口风严谨,一口咬定是流犯作乱。 而当他们想要出衙门上街时,那些兵士就会将路拦住。 “大人有令,诸位是华城的贵客,眼下外面不太平,你们还是呆在府衙里歇息的好,否则真出了乱子,卑职们难以向盛京交代。” 荀泽礼眼神不悦:“你们这是要软禁本将?” “大人言重了,卑职们奉命保护诸位的安全,不敢懈怠,一切等府衙抓到流犯后自会恢复如常。” “倘若我们要出城呢?” 他又问。 那小将回道:“这等大事还要等太守大人回来才能作主,请大人不要为难卑职。” 也就是说,章武一日不归,他们就一日不会放行。 荀泽礼黑着脸去找素娆,素娆道:“虽然暂时不知道城中发生了什么,但看章武的反应,不像是要与我们为难。” “他想把我们困在这儿,不让我们参与城中的事情。” 荀泽礼也发现章武的用意。 如果那会提出出城,章武势必会原封不动的将他们送走,可他们留下来后,神经再大条的人随着时间推移都会发现异样。 这样一来,章武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们提前离开。 “可惜他算错了。” 荀泽礼冷嗤道:“外面这种情况换做其他文臣或许只有干瞪眼的份儿,要拦我们,痴人说梦。” “先不要跟他们起正面冲突。” 他们这点人手在数万大军面前还真不够看的,章武对他们没恶意是因为暂时没触及他的底线,真要是爆发了明面上的冲突,他还会不会手下留情那就不一定了。 武功再高,也架不住对方人海战术。 素娆一锤定音:“等天黑。” “大人的意思是说……” 荀泽礼思绪飞转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扭头朝外面看去,心中暗道:有些事的确不适合青天白日去做。 众人聚在一起无聊的说这话。 到了夕食时分,府衙的人算着时辰送来了饭菜,有荤有素还有酒,除了不能随意外出走动,对他们当真是敬若上宾。 “对了,你们这儿有叶子牌吗?找两副来,不然太无聊了。” “有的,诸位大人还想要什么?” “再来两壶好酒,骰子也准备好,路上劳累这么久,公子我可要好好放松下。” “没错,乐师和舞娘也叫来。”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道,听到最后一句,差役有些为难,赔着笑脸道:“乐师和舞娘……这毕竟是府衙,她们身份卑贱,不合规矩啊。” “迂腐,你不说我不说,谁还能爬到墙头上来盯梢不成?” “大人,真的不行,被我们太守发现的话,卑职的饭碗就保不住了,求大人怜悯。” “行,真没意思。” 沈垣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对其他人道:“那只有咱们弟兄自己玩儿了。” “多谢大人体恤,卑职这就去准备您要的东西。” 差役退了下去。 沈垣他们这才攒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说着话,“大人,你不多带几个人出去吗?万一遇上变故,还能有人支应啊。” “不用,打探消息人多反而容易暴露。我和泽礼两个人去就行了,你们该吃吃该喝喝,别让他们发现。” 素娆说道。 沈垣和卫英几人闻言一笑,“大人你放心,吃喝玩乐这种事儿是我们老本行了。” 说的好像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一样。 素娆失笑,“好,那你们就玩儿。” 她转身回屋,荀泽礼等那扇门关了,这才在沈垣肩头拍了下,“装模作样也要有个分寸,别真喝醉误了正事。” “知道知道。” 卫英满口应承,差役送来几大坛的烈酒和骰子,叶子牌,还有一些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儿,笑脸盈盈的模样像是生怕他们不能尽兴。 “卑职就在外面,大人们有事尽管吩咐。” 他退了出去。 卫英他们也不拘束,招呼着彼此就摇起了骰子,划拳的划拳,灌酒的灌酒,在一阵酒香中场面逐渐‘失控’起来。 外面的官兵听到这动静,互相交换了个眼神。 好像在说,瞧这帮纨绔子弟,果然还是一样的德行,喝酒赌钱,金玉其外…… 素娆和荀泽礼中途出来打了个转儿,耐心等着,等到外面点起灯笼,夜色漆黑如墨,素娆从后窗翻出,敲了下旁边的窗户。 “走,去看看这城中到底藏了什么!” (本章完) 第678章 隐瞒的真相 两人小心的避开府衙的兵士。 夜里的华城大半儿陷入了死寂,只有零星的灯火,巡逻的士兵穿街走巷,严格的监视所有异常的动静。 越往北,灯火越明亮。 好似把整个华城的光都聚在了一处,压根不需要指引,两人飞檐走壁直接朝着那灯火通明的方向赶去。 “巡逻兵越来越密集了。” 荀泽礼一个不小心将瓦片猜踩出声响,险些惊动了底下的士兵,幸好素娆反应快,一把拽着他避到了另一处飞檐之后。 这才避免了被当场抓包的命运。 荀泽礼抹了把额上的冷汗,对素娆讨饶的拱了拱手,满面歉意,素娆示意他小心脚下,两人又潜行了一段距离后。 宽阔的街道上摆着一些板车和桌凳。 许多人影不停的在其中来回穿梭,将板车上的麻袋扛到路中间,然后两个人揪着首尾,来回荡两下,那包东西就被丢过远处的拒马和尖刀,甩在地上。 素娆骤然停下。 朝后打了个手势,荀泽礼不明所以的蹲下身,借着夜色的遮掩,视线越过她朝前看去。 “大人,怎么了?” 荀泽礼小声的问道。 素娆抬指朝着某个方向一点,荀泽礼顺势望去,那漆黑的夜色小巷里,纵横交错,藏着无数的弓箭手和兵士。 好似只要听到一声令下,就冲出来将面前一切撕的粉碎。 而在那小巷上面的阁楼某处,经月光一照,依稀可见寒光闪烁。 那儿有人! 荀泽礼朝着周围其他几个楼阁仔细看了会,又发现了数个隐藏在暗处的‘眼睛’。 刚才要不是素娆发现异常停下,他们再往前半步,身形就会暴露在他们的视野中,进而被万箭齐发,射成刺猬。 荀泽礼吞了口唾沫。 这防备的也太严密了,乍一看好像要造反似的。 这时底下传来人声。 “里面的情况怎么样?” “不容乐观,许多药材短缺,根本没办法配出汤药来,再这样下去,他们就只能等死了。” 一男一女。 男人背对着这方向站在火把最中间,看不清楚形貌,听声音,正是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的华城太守章武。 而那女声也莫名耳熟。 素娆脊背贴着墙,小心的探出一只眼看去,拒马之后,空荡荡的长街一头站着个女子,娇小的身形被黑暗笼罩,灯火像是在她周围隔绝开来,照不见丝毫光亮。 鳞次栉比的房屋将她挤在正中,夜风穿过,吹着她的话音像是即将消散的飞絮,飘忽又脆弱。 默了半响。 章武沉声问道:“至今,可有好转的迹象。” 女子沉默。 沉默就是最直接的答案,良久的死寂后,她小声道:“或许是我医术不精,只要章大人你肯上禀朝廷,让陛下派宫里的御医来,说不定此事还有转机……” “没用的。” 章武声音冷硬,在这一刻,似乎染上了些许决绝之意,“郡主,你不会明白的,本官真要这样做的话,这强弩对准的就不是里面两三千人,而是整个华城。” “郡主?哪个郡主?” 荀泽礼只能靠模糊的对话声来猜测底下的情况,他疑惑道:“谁家的郡主会跑到华城来?听他们的意思,这儿有人染病了?” 素娆没回答他的话。 事实上在她听到那声音的时候心中就隐隐有了猜测,直到此时,她才真的确定下来。 章武口中的郡主。 是云乐郡主木芙蓉,那个被她从蓟州石城带回来的医女! 她已经没空计较木芙蓉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这两人的对话和周遭的场景足够让素娆将整个事情联想得七七八八,染病,封城,缺少药材的两三千人…… 她知道章武对外隐瞒的是什么了。 瘟疫! 底下的对话还在继续,木芙蓉道:“可现在什么都不做,就这样把他们圈养起来等死,等到里面的人死完了,整个华城也难逃厄运。” “章大人,你要眼睁睁看着所有人一起去死吗?” “这里面还有你的妻儿!” 最后一声,凄厉破空,似是在昭示着说话之人难以遏制的愤怒和绝望。 章武久久未出声。 数千的兵士,乌泱泱的人影,在这一刻好似全部失声,风声呼啸似百鬼哭啼,压去了那灯火通明的天地里一切嘈杂的声响。 这时候荀泽礼也彻底听明白了。 “瘟疫!” 他骤然大惊,话刚出口连忙捂嘴,生怕被底下的人发现,好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下面,没人发现他简短的两个字。 “章武是疯了吗?这可是瘟疫,他怎么敢瞒而不报,要是一不小心失控,不止是华城数万人命丧黄泉,甚至会危机周围的郡县,甚至是京都!” 几年前的那次疫情,病死的,饿死的,还有为了阻止蔓延而被射杀烧死的人,加起来近十万。 朝廷付出了无比惨痛的代价这才勉强控制住局面。 这才过了多久,又要卷土重来了吗? “所以他封城了。” 素娆声音低哑,突然明白了章武的决定,木芙蓉说他的妻儿也在隔离出来的区域里,他可真是个疯子。 荀泽礼听到这话终于冷静下来,眉头拧的能夹死好几只苍蝇。 瘟疫…… 这两个字所代表的分量太重了,重到他哪怕站在所谓的隔离区之外,光是想想,从脚底到头皮都不住的冒着冷汗。 “我没得选。” 时隔许久,章武的声音再度响起,只是这次多了抹不容忽视的疲倦和颤意,“郡主,时间快到了。” “章武!” 木芙蓉声音发抖,“你这是草菅人命……朝廷不会放过你的。” “你说的没错,本官就是草菅人命。” 短暂的调整后,章武语气再次冷硬起来,“这里躺着的几千人,和华城的几万人相比,孰轻孰重!” “我是华城太守,我必须做出选择。” “我没得选,你们也是。” 说到这儿,章武抬头望向那片灯火,语气绝望又冷酷,像是在说给其他人,又像是自言自语:“郡主,我给过我们机会了,奈何人争不过天。” “郡主。” 他声音轻的像从枝头坠落的枯叶,“子时,快到了。” 第680章 你要杀我吗 <\/b> 这声音过耳难忘。 听到的刹那,章武浑身肌肉瞬间紧绷,他身旁的小将左右看了看,随即如有感应般望向某处,喊道“那边,在那边。” 他抬手一指。 万千视线随之而来,火海寂夜众,一道翩然素衣立在飞檐旁,衣袂随风翻卷,面对循声移向她的数排冷寒箭尖,好似全无察觉,万众瞩目众,她足尖在屋顶一点,乘风掠过夜空,然后施施然落在两方人马中间。 仙姿玉影,恍若神人。 “素大人!” 章武眉头紧皱,察觉到蓄势待发的弓箭手,立马抬手阻止,一双虎目死盯着素娆“你不该来的。” 他在府衙外加调了兵力。 就是不想这些人卷进来,没想到她竟然有能力避开重重守卫,出现在了这儿,看样子,还打算掺和一手。 “我已经来了,就站在这儿,怎么办?章大人打算连同我还有提刑司的人一起杀了吗?” 刀剑所指,素娆面不改色。 她还是在笑,只是话中的讥嘲之意谁都听得出来,‘杀’字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中自带几分血腥气,围堵的将士们不自觉攥紧了手里的刀,默不作声的看向自家太守。 好似只要他敢下令,那他们连朝廷命官都敢杀。 一阵死寂中,章武一声轻嗤尤为突兀,“素大人又何必讽刺我,你既然都知道了,那肯定清楚,我今夜纵然背上这笔血债,但此心无私。” “我不会杀你,也不会杀府衙里的那些人。” 章武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而此时拒马的另一侧,木芙蓉等人原以为必死无疑,谁知峰回路转,形势陡变,劫后余生的欢喜瞬间铺天盖地。 “是她来了,萧散,是她来了,我们有救了,我们不用死了……” 她一把抓住身前的男人,欣喜若狂的摇晃着,萧散笑意艰涩,失神的附和道“对,是她来了。” 她像在蓟州那样于绝境中从天而降。 只是这次,太难了。 她要对抗的不是江湖中那些游兵散勇,而是华城数万百姓和将士,是天灾,是朝廷。 甚至可能是曾经与她并肩作战的同僚,朋友…… 生死攸关的问题,有多少人会不顾天下漫骂坚定的站在她身边,就为了保护身后这两三千人? 章武要执意杀人焚尸以去疫症,纵她一身武功卓绝,又能有什么办法在数千屠刀箭矢之下保全所有? 若章武是个顾及对方身份的人,那就不会对云乐郡主动手。 他若不顾及,那姑娘她…… 纷乱的思绪挤压着他混沌迟滞的大脑,萧散凝神望向拒马另一头的那道清瘦纤细的身影,无数话到了嘴边沉默的吞下。 旁边的木芙蓉对他的忧虑恍然未觉,还自顾自的高兴着。 不停的与旁边之人说‘得救’‘放心’之类的话,将躁动不安的人群安抚下来。 素娆侧首朝身后扫了眼,萧散、肖清和老黑都在人堆里,唯独缺了个沈知白,她心底不安加剧,面上却无波澜,直望向章武道“章大人这是改主意了?” 人群哗然。 容声和章古对视了眼,一言未发。 章武视线掠过妻儿,深吸口气,摇头道“只要素大人当作不知情,回到府衙安静呆着就好,等本官料理完这边的事情,朝廷问责,本官自会担待。” “要我束手旁观?” 素娆轻笑“如果我不呢?” 她眸光陡然一寒,事到此处,章武的耐心也即将告罄,“那本官只好想方设法的让你安静了。” 双拳难敌四手。 这么多精兵强将难道还拦不住一个女人了? “我承认你很有魄力,但是章大人,你的魄力和决断用错了地方。” 素娆单手成爪,运转内力朝某处一抓,那原本举着火把的将士就脱了手,东西转瞬到了她手中。 “你想干什么?” 章武没办法将她当作一个寻常的女人,任何一个小动作都引发了他的警惕,素娆拿着火把笑了下,语调平和“我的同僚和朋友都在我身后,而他们身后是无数无辜的百姓,我不能对此视若无睹,所以章大人,只能让你失望了。” 说着,她从袖中掏出一物,在火光中一撩。 引信点燃,砰的一声,烟火炸响在空中,漆黑的夜色如最深的背景板,在绚烂的光芒中豁然大亮。 这样的动静,哪怕隔着数里,也足够看得清楚。 木芙蓉她们仰面望着烟火,即将熄灭的求生欲随之滕然而起,熊熊燃烧,章武面色骤变,“你这是……” 这信号是给谁的? 难道还有什么是他忽略了的? 府衙那群人吗? 无数的念头在脑海中乱转,素娆平静道“华城的变故很快会传遍四方。” “你还城外还有布署?” 章武当即反应过来,抓过身旁的将士,“快,快派人去追,绝对不能让人离开。” 那将士转身就要走,素娆面无表情道“已经来不及了。” 章武怒极,一把抽出那将士的佩刀,提刀冲到素娆面前,五官因愤怒而狰狞,怒道“来不及,怎么会来不及,都怪你,你为什么非要横插一手!” “好!” 章武提刀对她就砍“反正迟早都是一死,不如我先杀了你!” 他练过武,挥刀时刀风刚猛,有斩石之力,看那架势就知道这次是真的动了杀心,素娆一边躲着他的刀,一边冷笑“刚才我跳出来你不急,我要坏事你也不急,怎么现在却急了。” “你知道什么!” 章武气急败坏,嘶哑的嗓子险些破音,“我今夜杀了他们,止住了疫症的蔓延,起码其他人还能活,而消息传到外界,一旦被盛京那边知晓,华城之中的所有人,必死无疑。” 素娆闻言一怔,眼疾手快的夺过他的刀,反手架在他脖子上,“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盛京知道后,所有人必死无疑。” 冰冷的刀锋贴着脖子,哪怕任何一个细小的呼吸都会感觉到割裂的疼痛。 章武经过这一会的发泄后,情绪已经逐渐平稳下来,他盯着素娆,余怒未消“就是你听到的那个意思,你真当这是一次寻常的疫症?” 宝子们,作者君还在外省,路上耽搁的时间太长了,所以接下来几天会日更两千,所欠的稿子会在回成都后月底前全部补齐(大概10-12号回),抱歉啦。 。 第681章 改变 <\/b> “朝廷不会让当年的悲剧重演,宁可错杀,也不愿放过。” 章武的话像冬日里的一盆冷水从头浇下,让人身心都冷到了极点,素娆想起梨园那片烧成焦土的废墟还有卫英谈之色变的神情,心顿时沉重。 “原来是这样。” “就是这样。” 章武声音低沉,“当年那场疫症险些让京都覆灭,直到最后都没研究出能有效克制疫症的药方,只能以屠杀和焚烧的方式阻断疫症蔓延,以此来保全剩下的人。” “你想效仿当年?” 素娆缓缓将刀从他脖颈上拿开,章武瞥了那刀一眼,紧拧的眉峰并未因此而舒展,反而更怒“是,这是唯一的办法。” “只要阻断疫症的传播,哪怕朝廷知道了华城的事,这些还未感染的人总有几分生还的机会,但你这么一闹,华城引起盛京的注意,爆发疫症的事就再也瞒不住,不止他们!” “你,我,还有这城中未被感染的数万人,都会成为外界眼中的‘瘟疫’,他们不敢冒险,势必会坐视我们困死城中,到那时候……” 章武声音艰涩发颤,哽得厉害“到那时候,华城将沦为人间地狱。” 他的百姓,他的子民。 将无生路可寻。 “愚蠢。” 素娆不留情面的呵断他的话,“当年盛京那场疫症,朝廷办法用尽,穷途末路之下方才施行此道,而华城一早封城,内外不通,便没有逸散感染之祸。” “无法危及其他。” “这种时候,你正该上报朝廷请求支援,而不是一开始就遏断他们的生路,大肆屠戮无辜!” “按照你的说法,朝廷宁可错杀不肯错放,你又如何能保证杀了他们之后,朝廷会听你陈情,放过城中其他人?章武,你不觉得可笑吗?” “你一开始就不信朝廷,最终的筹码却是赌其善心!” 章武被她一连串的逼叱堵得脸色惨白,无数的狡辩凝在心口,最终只能无奈承认她一针见血。 戳中了他最不堪和狼狈的薄弱之处。 没错,他所谓的生机还是在朝廷的一念之间……万般挣扎,又回到了最初的,还会背负无数条血债。 这么做到底值得吗? 他曾无数次的问过自己,那颗哪怕在面对娇妻稚子都未曾动摇过的信念,站在这一刻轰然坍塌。 他好像错了…… 错的离谱! 章武念及此处,浑身发软,险些站不住,还是他身后的小将扶住了他,“大人,你没事……” “没事。” 章武勉强借力,站稳后看向身后那些将士,他们的兄弟姐妹,父母妻儿也有在疫症区里的,但他们因着他一句话,只能忍痛手刃至亲。 即便用这样的方式活下来了……他们,还能活下去吗? “你们……” “大人不必多说。” 那小将看了眼站在拒马后的容声和章古,眼眶发红“弟兄们都明白的,大人这么做,都是为了大局!” 不论是对是错。 这位太守大人他都没有私心,他甚至早在卧房中备好了匕首,只等着平息此事后,就自刎以谢其罪。 他做好了赴死了准备。 在决定下令之前。 那一双双明亮的眼比夜里的灯火还要灼人,章武难耐的闭上眼,单手抚额,止不住的发颤。 须臾,他勉强镇定。 抬头看向素娆道“素大人,你觉得朝廷真的会派人来援吗?” 没有质疑和冷嘲,而是认真的发问。 企图从她答复中找到些许信心。 素娆听得出他已经有所动摇,思索了会,认真道“我不否认朝廷肯定会出现你所担心的那种声音,但与之同样的,也会有人为华城出头。” “我确信,会有援军。” 话音是女子的娇婉轻柔,并无铿锵的力道,听在众人耳中却莫名信服,章武审视她良久,最终抬手哑声道“吩咐下去,一切照旧,严格封锁此处。” “遵命!” 在场不少人悄然松了口气。 绝处逢生,不知不觉间已然汗流浃背。 拒马之后众人欢呼雀跃,兴奋不止,素娆回身望向她们,人群中的木芙蓉和萧散几人快步走了上来,和容声母子一样,停在了一段距离之外,双目泛红的看着素娆。 不等她开口,萧散三人豁然跪下。 夜风猎猎,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像是做错事的孩子,萧散作为兄长,难辞其咎“姑娘,是我没用,没保护好沈大人,有负你的嘱托……” “还活着吗?” 素娆问。 萧散愕然抬头,然后连忙回道“活着。” “那就好,你们照看好他的同时保护好自己,用不了多久,定会有转机到来。” 缺少大夫和药材是眼下最要紧的事情。 解决了这两样,才能静下心处理疫症,素娆心中有了个大概的盘算,没再多说,萧散几人应是,站起身来。 木芙蓉双眼通红的看着素娆,想说什么,又没有身份…… 只能眼巴巴的抿着唇。 “你呢?还好吗?” 转向木芙蓉时,素娆的语气和神情柔和许多,这一声落下,木芙蓉泣不成声,磕磕绊绊的道“不好,一点都不好,我本来应该躺在我的郡主府里吃着山珍海味,穿着绫罗绸缎,而不是在这儿受饿受冷还要被人拿刀架着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咽气了……” 她一边抱怨,一边毫无形象的抹着眼泪。 那撒泼的架势把旁边的容声和章古都吓到了,这段时间这位郡主四处把脉熬药,救治病患,一直都是沉稳冷静,怎么到了这会,反倒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众人怔怔的看着木芙蓉。 听她抱怨环境太差,人多太吵,行医太累…… 没人打断她。 素娆静静的看着她,一直听她说得口干舌燥,精疲力竭,才在一片死寂中,轻扯嘴角柔声道“芙蓉,你做的很好。” “是你保住了他们。” “你是个好大夫。” 一连三句,木芙蓉眼角挂着泪,怔怔的望着她半响,倏地笑开,她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了那心甘情愿的两个字。 “芙蓉。” “你做的好。” 这一刻,她所有的害怕和绝望都化作了柔风细雨,拂过了心底每一寸干裂的地方。 (本章完) 。 第682章 议,偏差的发生 木芙蓉设想过无数次。 如果后面没有遇到她,那她和太子会走向什么样的结局,或许会死在燕勒山脉的追杀和围剿中,或许会绝处逢生,太子感念她的相救之恩,却又因那份别有用心而渐生嫌隙。 他们这些长于算计的环境中长大的贵人,她那点小心机根本就不够看。 她会被礼遇。 也会被厌弃,彻底失去堵上一切而挣来的‘恩情’。 做笼子里的金丝雀,滑稽而供人取笑的小丑,绝不会是现在这般,自由不羁,人人称颂。 因为这个人,她找到了生命新的意义。 从入京至今,一直在为了得到一句肯定而努力,她始终没忘记,那夜千雪山星空之下的那番对话,她曾因之而自厌卑怯,今日因之而终得圆满。 “我会竭力照顾好他们的。” 以一个大夫的身份。 木芙蓉犹如赌誓的说道,素娆轻笑点头:“嗯,那我就把他们托付给你了。” “好。” 有人病情恶化,木芙蓉快步回身离开,和那人一道没入了灯火深处,萧散的视线追随而去,素娆道:“去,后面的事我还要和章武再商议一番。” “姑娘保重。” 萧散几人对她抱拳一礼,然后看向章夫人道:“公子还发烧呢,先回去,剩下的事交给外面去处理,总不能援兵到了,人先倒下了。” 章夫人点点头。 拉着章古对素娆敛衽一礼,涩声道:“这满城的百姓,就托付给大人了。” “本官定当竭尽全力。” 素娆回礼。 两人的视线越过她看向章武,须臾,不加留恋的收回转身而去,火光和月色将母子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卷着凉风,很快消失在视野中。 一切的刀枪剑影好似没有出现过。 素娆凝定的站了许久,待身后传来动静,方才转身走去,越过重重兵甲走到章武面前,“回去说?” “嗯。” 章武肃然应声,短短时辰,所有的情绪已然整理清楚,再看向素娆时,不再是迟疑和迷惘,而是坚定决绝。 他这人从来如此。 决定好的事情就不会再动摇,眼下的局面,也容不得他多想。 安排好这边的事情,章武和素娆正打算动身,兵将牵来马匹交给他们,刚走两步,旁边的人堆后传来声闷哼:“我说大人,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素娆脚步微凝,循声望去,荀泽礼拨开人群钻了出来,面色青红交加…… 素娆:“……” “抱歉,把你给忘了。” 荀泽礼嘴角微抽,他就知道,好歹他一个大活人跟在身边,怎么就能全无记性呢? 那会突然开口惊扰,飞身而下。 等他反应过来,暗处的弓箭已然齐齐对准了他,只要稍有动作,势必会万箭穿心,他只好期盼着她的三寸不烂之舌能顺利解决这场麻烦,免得无辜送命。 谁知道麻烦是解决了。 人家和旁人聊得火热,最后更是打算直接离开,要不是他猜到了她的‘忘性’,他恐怕就要追着他们跑回府衙去了。 “大人,你下次可长点心。” 他无奈劝道。 素娆自知理亏尴尬笑了下,“还劳章大人命人再备匹马。” “好说。” 章武对旁边一招手,立马有人牵马送来,几人对视了眼,翻身跃起,风驰电掣的朝着府衙方向赶去。 到了府衙门外已是深夜。 兵将们整装肃立,不敢有丝毫懈怠,听到马蹄声,再借着灯火看清楚为首的人,惊道:“大人回来了!” 他们还没来得及思量其他,几人就到了跟前。 跳下马背,撂下缰绳。 章武一马当先,领着后面两人快步进了府衙。 直到他们走远后,那负责看守的小将才不敢置信的扭头看向同伴,“是我眼花了吗?他们……他们俩怎么和大人一起回来了?” “将军,你没看错。” 其中一个小兵瑟缩着脖子应道:“这一行人恐怕是扮猪吃老虎呢,咱们都小瞧了他们,,没把人看住,看大人回来时的样子,这次怕是坏事了……” “完了。” 小将一把拍在脸上,哀嚎道:“这下二十军棍是逃不了了……” “军棍是小事,可要是他们坏了大人的大事,那才麻烦。” 听完这话,众人同时陷入沉思。 一时心头如压巨石。 章武和素娆两相对而坐,厅堂内一时死寂,无人开口。 “你们就打算这样坐到天亮吗?” 荀泽礼最后忍不住问道。 这一下打开了话匣子,章武看向两人,径直道:“华城接壤蓟州,这次的疫症,是从蓟州边缘处一个小村子最先开始的。” “起先他们没人在意,直到村民陆续死了十来人后他们才觉得不太对,匆忙出来求医,那地方比起蓟州更为靠近华城,所以一部分还能行动的人就先到了华城求救。” “他们怕说出来会被当做异类驱赶,因此一开始分散于各个药铺,官府没能发现,等发现时,城中已经感染数人。” 章武想起那日的场景店铺觉得头皮发麻,医馆爆满,街巷到处都是死人……各处药材告急,求到了府衙。 他只能下令封城,然后将所有有症状的人流经的那片区域围起来,然后一边急调城中各家库存的药材前去支援,一边搜查疫症的源头。 查到那些人时,进城的十来人全都死了。 幸好有一个人临死前病的糊涂,抓着大夫说了他们村子的情况,求他们去救人。 “我派人过去时,那村子里的人也死透了,尸体尽数腐烂,所以他们按照我的吩咐,将村落连同尸体一起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华城沦陷,但唯一庆幸的是,他们只来了华城,而那段时间因流犯逃窜,又有提刑司的大人在旁盯着,为了尽早将其缉拿归案,我下令城门戒严,许进不许出。” “这样一来,阴差阳错的,将所有染病的人全部堵在了城内。” “沈知白他们也是那时候染病的?” 素娆寻机问道。 章武摇头:“不是,流犯抓住后又有疫情爆发,我不敢走漏风声,正好他们办完了事,我就将他们送出城了。” 第683章 暗流涌动,朝廷之争 “等我再知道时,沈大人他们已经官驿中,而且染上了病。” 这样一来,不管多不情愿,他还是只能将他们送去隔离的区域,瘟疫面前,谁也不能例外。 素娆陷入了沉思。 她没想到是沈知白等人去而复返才会身陷此地,个中缘由,只能等他们好些了再去询问。 “那夫人和公子又是怎么感染的?” 方才混乱间她扫了两眼,那片区域并不繁华,甚至有些简陋,与府衙等全然在两个方向,按理来说,一个足不出户的妇道人家和小公子是没机会感染的,否则这片区域也该被封锁了。 章武神色复杂,默了片刻后,沉声道:“容声心善,自蓟州雪灾后,时常有流民过来,她在城内搭了粥棚,每隔半月,就会带着小古一道去施粥,顺便让他也看看民生艰苦,存仁行善。” 正是这善心让她们身陷囹圄。 当发现疫症爆发在那片区域后,他几乎发疯了,万般无奈只得让人将他们一道封锁进去。 “两位将小公子教的很好。” “是我愧对他们母子。” 这番话落,两人同时沉默,素娆道:“朝廷收到消息到作出反应需要一段时间,在这之前,华城还得靠我们。” “素大人就这么有信心?” 头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不好动摇军心,这会只剩下他们三个人,章武还是没能忍住这个质疑。 素娆一如既往的淡定,“当然。” “为何?” 章武以为接下来会听到什么慷慨激昂的称赞朝廷的话,结果素娆抿了抿唇,露出抹浅淡的笑,说:“我在这儿,他们在这儿,朝廷不会不管的。” 这下章武更糊涂了。 旁边的荀泽礼适时笑道:“大人的意思是,我们这些人都是家里的宝贝疙瘩,就算为了自家的香火传承,他们也会拼劲全力在朝廷周旋。” “忘了自我介绍。” “我姓荀,家父吏部尚书荀亓,叔父任朝廷转运使,在后院的那些人,有骠骑将军家的弟弟卫英,沈将军家的幼子沈垣,邹侍郎家的长子邹荣……都是世族大家的嫡系后人。” 家族不会放弃他们。 荀泽礼着索性将话说透,“还有你面前这位,东宫太子是她所救,长公主和靖阳侯对她礼遇有加,言世子是她的未婚夫婿……陆家、崔家这些大族都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言世子?凤凰景星的言世子?” 这下章武着实是惊着了,好似没听到后面的话一般。 这些消息早已传到华城,随便问谁都知道,偏巧章武不喜欢打听这些,所以初闻此事,大惊失色。 “是啊,这下章大人可安心了?” 荀泽礼骄傲之余又有些说不出的嫉妒,他们这一代人,从小到大都生活在言氏鹤卿的阴影之下,不论这个人在或不在,总能轻易的抢去所有风头。 真是让人无力又无奈。 章武面上露出抹笑:“安心了,本官相信有诸位在,华城一定能保得住。” 这一群二世祖简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让他看着顺心。 “既然如此,那就来商议下后面的事。” 素娆道。 这次章武看她的眼神都变了,再无异议,一切进行的很顺利。 华城中经过了最混乱的一夜。 而城外两人看到烟花炸响的瞬间也很惊慌,短暂的忐忑后,其中一人立马下了决心,“你拿着提刑的腰牌去最近的城池找人求援。” “那你呢?” “我回京报信。” 男人望向京都的方向:“华城具体发生了什么还不好说,但看那架势,必定是大事,必须上报给盛京。” 两人快速分开,各自离去。 同一时间,华城城门洞开,一人背着信筒,骑着快马,带着华城爆发瘟疫的消息以八百里加速的形式赶往盛京。 几人前后脚出发,差不多脚程抵达。 提刑司的官兵直接禀明身份,进了渊政王府,见到那上面端坐的人影时,伏地急声道:“世子,华城出事了。” ‘咔擦’一声,杯子应声而裂。 言韫不及细问,竹晏从外面快步而来,神色凝重,“公子,华城八百里急报,已经进宫了。” 这话一出,前来报信的人和言韫同时怔住。 电光火石间言韫有了决策,倏地站起身,“入宫。” 华城爆发瘟疫的消息在不久后席卷全城,一时人心惶惶,包括荀氏在内的其他数家忙着打探消息,内心焦灼不安。 与他们相比,朝廷很安静。 安静的没有一点动静,荀亓派人盯着宫里,看到这心凉了大半儿,找来心腹吩咐道:“去请沈将军和卫将军他们过来,还有邹家的,谢家的,黎家的…赶紧,去晚了就出大事了。” 东宫也与荀氏如出一辙。 太子妃招来婢女,交给她一个食盒,柔声嘱咐道:“殿下在千秋宫中侍疾,消息闭塞,你务必将华城的消息告诉他,让他早做决断。” 长公主府得了消息。 长公主坐立难安,“不行,去套车,我们也进宫看看去,这样坐以待毙不行。” “是。” 老嬷嬷走了两步,身后又问:“对了,小南在哪儿?” “这时候应该和青灯大师在千秋宫。” “那就好。” 长公主不想他担心,思忖片刻,低道:“派人去西大营将侯爷找回来,让他去朝中使使劲儿,阿娆还在华城呢……” “老奴遵命。” 暗流生,盛京各个高门贵府都在暗中动作。 有他们这些为之奔走打点的,就有一些从中坏事的,谏院御史,宋家,苻氏,还有其他的世族闻讯入宫,引经据典的细数其害。 中立的各家知道双方博弈,谁也不敢冒头,就缩着脑袋装鹌鹑。 朝廷上吵的不可开交。 以大冢宰陆初清为首,坚决反对再开华城,“当年是何等的凄惨状况,在场不少人都是经历过的,朝廷付出了多少人力物力,最终不过竹篮打水一场空,此疫症药石无解,一旦外溢,很快就会蔓延至京都。” “届时,就不是几个人的生死,难道还要效仿数年前的决策,赔上大半个皇城吗?” “蓟州和丘州刚经历天灾,正是百废待兴之时,朝廷国库空虚,无法支撑这般大的消耗,还请陛下三思。” “舍华城一家能保天下,孰轻孰重,陛下慎思。” (本章完) 第684章 揽众扭局 乾定帝头疼不已。 底下以言韫为首的世族一派鲜少的和新贵们联合起来,荀氏、卫氏、甚至是沈氏,文官武将,占据了大雍朝廷的半壁江山。 不能不顾,不能全顾。 “户部怎么说?” 他看向户部尚书虞度,其他大臣追随而来,将躲在人群里打瞌睡的虞大人惊得一个激灵,在乾定帝再次开口前,他理了理衣襟,忙趋步上前,拱手道:“启禀陛下,户部穷啊……” 他一张嘴就有不少人黑了脸。 虞度全当没看到,自顾自哀嚎道:“前年陇洲发大水,去年陵州蝗灾,陛下连免了这两地三年的税收,今年南境税政还未收上来,又赶上蓟州雪灾,粮食牲畜冻死饿死,丘州兵乱,各地都发文哭穷,这便也算了……” “年前修缮大相国寺,二月扩建皇家陵园,三月修渠,四月又是购置军马,国库真的是没钱了,您就是把刀架在微臣脖子上,微臣也还是这个说法。” “没发生这些事之前,你们户部也是连年哭穷,连军饷都发不出来。” 大将军冷笑一声。 虞度朝他虚虚揖手,神色惊惶:“将军这可是冤枉微臣了,朝廷再穷,臣也不敢压着军饷不放啊,肯定是底下的人办事懈怠,您要有什么不满,当着陛下的面儿您尽管说,臣去查,查到了绝不姑息。” 大将军卫钊眼神愈冷,刮了他一眼,懒得与他浪费唇舌。 像虞度这种老油条,办事还是一如既往的滑溜,殿前争议这些,当着陛下的面儿肯定是赔罪认错,转头又拖着卡着,这种亏他吃的多了,也就不上当了。 今日是为了华城之事站在这儿,不能被带偏了话题。 “户部当真一点银子都拨不出来?” 荀亓不紧不慢的问道。 虞度一看是他问话,显然不能糊弄,第一时间悄然抬头看了眼乾定帝,思索片刻道:“能动用的银子很有限,还是特意凑出来支援蓟州的,要不让那些受灾的百姓再等等,先紧着华城这边……” 他这话说的很没底气。 听着都荒唐。 ‘老狐狸。’ 所有人心中暗骂,这户部尚书从来是个中立派,两边不沾,一心的和稀泥,他明知双方在争华城疫症的事,被点名后却不直接表态,而是开口就哭穷。 最后更是说什么让‘受灾的百姓再等等’之类的话。 看似荒谬可笑,实际上他话说到这份上,谁还能再打户部的主意,四两拨千斤,倒是把和此事关系最为密切的户部摘了出去。 “胡说什么,退下。” 乾定帝果然着恼,虞度顺势作揖,埋着头退回原本的位置上,继续打瞌睡。 一切回到了原点。 陆初清等人老神在在,气定神闲,荀亓他们却站不住了,视线频频朝着言韫的方向扫去,心里不住嘀咕,都这种时候了,世子爷怎么还不说话。 时间宝贵,他们耗得起,华城可耗不起啊。 念头刚落。 站在群臣中的一人信步而出,揖手道:“陛下,蓟州天灾乃是朝廷大事,既然是大事,微臣以为各世族也合该出一份力。” 他此话一出,四姓八族的众官员皆不同程度的有些愣怔。 前些时日,蓟州来报,说是朝廷拨出的赈灾款已经没了,然境内灾情未过,百姓易子而食者众,求陛下开库赈灾。 那时候户部也是哭穷。 所以乾定帝将主意打到了世族身上,频频招各家入宫商议,但世族怎么会同意这般要求,若是点头,日后国库空虚,朝廷一缺钱就找他们要,那日子还怎么过? 世族之间各有争端和计较,关键时候,却始终默契的保持着同一战线。 谁也没想到在这种时候,为首的言氏居然松口了? 言氏其他几位叔伯公子面对周遭震惊和诘问的视线,面上没什么波澜,好似是一早商议好的,让其他人摸不着头脑。 实际上他们也惊疑不定,一头雾水。 言氏在择选家主的时候,不是遵从立长立嫡的规矩,而是更为看重能力,上一辈的家主原该是三房的言柏,他骤然弃政避世,家主之位就落在了长房身上。 而这一代。 长房及二房的几位公子纵然出挑,但言世子华冠九洲,力压群英,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自幼言氏族人就以他为首,他是众望所归的下一任家主。 更甚至他一过十五,便有族中事物的决策之权。 冠礼之后,家主更是放权于他,几乎不再过问族中事,由他全权做主。 因此不论这个决策有多荒唐,对外他们都会坚定拥护。 乾定帝双眸微眯,庄肃的面上浮现抹淡不可闻的笑意,“倘若蓟州的危机能缓解一二,华城那边的情况或许也能有所转圜。” “陛下说的是。” 言韫揖手应声。 群臣看着这幕喜忧参半,一直等到散朝,陛下着令调遣人手和药材,于两日后赶赴华城,荀亓等人渐次对言韫拱手致谢后匆匆回府,准备派亲信随之前往。 而言韫则被各世族的人拦住。 小半个时辰后,各世族的人一改来时的铁青和愤郁的面色,平静离去,等在外面的言氏众人走了上来,言大公子温声道:“先回府。” 出了宫城,径直去了言国公府。 言韫和大伯进了书房,其他几人依次而坐,齐齐看向言韫,言韫道:“其他几家已经回府调集粮草和银钱,择日出发去蓟州。” “你怎么说服他们的?” 大公子惊诧道。 其他人也面露不解之色,此事要是容易办到,就不会耗这么久时间,世族永远视自身利益高于一切,要他们割肉,无异于虎口夺食。 崔氏与他们同进同退,点头无可厚非。 钟离氏看在弟媳的份上,有所退让,也能说得过去,其他几家…… “这次国库空虚,要重建蓟州,陛下势必不会轻易放过世族,答应只是迟早的事,各家也清楚这点,僵持着无非是想将自身的损耗减到最少。” 言韫心平气和的同他们解释,“既然最后都是要给,那不如给的心甘情愿些,一来在陛下那儿卖个好,不至于伤了颜面。” “二来……” 第685章 暗流 “二来什么?” 言二公子问道。 言韫看他一眼,轻道:“二来,掌握主动权,陛下碍于颜面不会对各家赈灾所出有强制要求,他们在这方面可以有所衡量取舍,但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 “各家要扬旗明鼓赶赴蓟州。” “让全天下都知晓此事。” 大公子微微蹙眉,“这样一来,赈灾之事岂不是成了一场刻意安排的大戏?” 此举有违言氏家训。 “不错。” 言韫毫不避忌的承认他的话,“唯有这样,世族声名愈盛,朝廷愈发处境尴尬,坐立难安,为了扭转民心,必然无法袖手旁观,到时候户部再穷也得掏钱会同各家一起承担起重建蓟州之事,分摊大部分压力。” “这样一来,世族会以最小的代价赚取最大的回报,还顺应了宫里的心思,一举两得,他们没有反对的道理。” 到了顶级世族的位置。 钱财对他们反而没那么重要…… 三言两语。 蓟州的事情解决了,世族的名声赚到了,华城的危局也扭转了,一整个事件中,受益最大的是朝廷吗? 是蓟州百姓吗? 还是华城,是荀氏那些高门? 都有。 但最大的受益方是言韫,他周全各方的同时不费吹灰之力的达成了自己的目的,成全了无辜受害的百姓,还得到了荀氏几家的人情。 “我还是觉得这般……” 大公子还要说话,被他父亲抬手制止,“你就是太守规矩太死板,不知灵活变通,阿韫做的没错,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 “难道我言氏数年来开设善堂,收留孤寡老幼,赈灾安民这些都是假的不成?” “朝廷赈灾物件送抵蓟州之前,言氏的粮草和衣裳已经跨过了湘芜大运河送到灾民手里,这些我们从未肆意宣扬过,而今不过是要顾全大局之余为自己一谋,难道就不行了?” 大公子俊脸微红,颔首道:“是儿狭隘了。” “你不是狭隘,只是心里规矩太重,将清名看得也重,所以容易钻牛角尖。” 这也是他注定无法挑起言氏的原因。 家主看了看眼自己的儿子,又看向言韫,眸光更温和了些,“阿韫,陛下那边你要仔细应对,如今的局势……” 他话音戛然而止。 忽觉这些叮嘱没什么作用,这孩子要是看不透的话,也不会做出这般缜密的安排。 话音一转,“华城那边你不用太担心,我瞧着那是个机灵的孩子,定能平安回来的。” “是。” 言韫面无表情的应声。 几人短坐片刻,各自散去,大公子言韫的托付,去筹集支援蓟州的物什,二公子跟去帮忙,言韫原想回府,但想到此事要回禀老国公一声,又脚下一转,去了贤安堂。 听闻素娆被困华城,老国公眉梢一挑,意外的看向言韫:“你不亲自去?” “祖父希望我去吗?” 言韫不动声色的抬眼,在老国公脸上皱纹加深之前,故作无事的道:“只要我坐镇盛京,平衡好朝局和世族之间的暗流,就能最大程度减少她的危险。” “看来还没昏头。” 言老国公意味深长的哼了声,“行了,你去,后面还有得忙呢,就别再我这儿浪费时间了。” “孙儿告退。” 拱手退出后,莲青色的身影在长廊尽头一闪而过,内堂走出一妇人,捧着碗凉茶递到他面前,顺势坐下,忧道:“会没事的?” 老国公斜睨了眼自家夫人,“你别看他说得义正言辞,实际上还不是为了那丫头,只是他即便有私心,也能面面俱到的安抚好所有人,那帮老狐狸这会恐怕还不知道被他卖了,正笑眯眯的替他数钱……” “你说也奇怪,我言氏一门清正老实,怎么就生出这么个小滑头来?”仟千仦哾 这话看似贬低,但言老夫人同他在一起大半辈子,哪里能听不出那毫不掩饰的骄傲来,不禁笑道:“不就是想听我说阿韫聪明随你吗?多大的年纪了,还玩这些小把戏。” 老国公拢着茶碗笑得合不拢嘴。 “还是你明白我。” 老夫人没好气的嗔他一眼,被这样一闹,紧张散去了些,盘算着晚些去佛堂里替那丫头和华城的百姓祈个福,好保佑他们平安度过此劫。 盛京各世族统一动作起来。 崔府书房中,怒喝声起,一人拍桌道:“不行,你不能去。” 昏暗的光线中,父子两一座一站,四目相接,各不退让。 崔翊嘴角挂着抹平和的笑,丝毫不为他所动,“我必须去。” “崔翊!” 崔静流怒,胸膛剧烈起伏。 “儿子在。” 崔翊答得十分随便,看到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崔静流的怒火险些按捺不住,忍了又忍,才哑声道:“平日里你要胡闹我都随你,我知道你性子洒脱不喜拘束,这些年也一再放纵,但这次不行,华城那是什么情况,说得轻松,实际上那是九死一生的死局……” “数年前整个太医院的人都束手无策,如今卷土重来,你去又能做些什么?” “我是大夫。” 崔翊郑重道:“我是神医谷一迭唯一的徒弟,未必做不了什么?” “当年你莫名其妙闹着要学医我就不同意,奈何你性子坚决,旁人越反对,你越要去做,我怕伤了父子情分,想着等你长大些,总会想清楚的。” 崔静流声音沉沉,语气透露着一股疲倦之意,在经年积累的威严中竟难得显得有些脆弱:“漓亭,你是我崔氏长房嫡子,将来是要继承门庭的,你这样,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时光更迭,他英武高大的父亲勾着肩膀,冠发低垂,半边脸拢在了阴影里。 晦暗,苦涩。 不知是不是错觉,崔翊恍惚在他的鬓边看到了两根白发,一时百感交集。 父子俩就这样沉默着。 直到一道喑哑的声音响起,“最后一次。” 崔翊眼神凝定的看向崔静流,无比正经的道:“等我从华城回来,究竟是娶妻,还是入仕,或者是其他的,但凭父亲安排。” 崔静流倏地愣住。 往常不论他是怀柔还是强硬,这儿子都是见招拆招,不为所动,这次居然松口了,他清楚,这孩子重诺,话既出口,就不会反悔。 其他时候能得到这句话,崔静流肯定是欣喜若狂,满口应下。 只是这次…… 华城的瘟疫那是从鬼门关里抢人,稍不注意就是一去不返。 见他面对这样的承诺都还在挣扎,崔翊合袖作了个大礼,“求父亲成全。” 第686章 挣脱选择,赴华城 “为什么?” 许久后,崔静流沉声问道,“为什么非去华城不可,你是大夫,但我知道,你学医并不是为了什么悬壶济世,普度众生……” 闻言,崔翊面上的神色变了变,终究化作一声轻笑:“因为我要去保护一个人。” “谁?” 崔静流问。 他不答。 僵持片刻就,崔静流试探道:“是素娆?外面都传闻你心系于她,她现在可是阿韫的未婚妻,你这样……” “老爹,你将我想成什么人了?” 崔翊打断他荒唐的联想,“我是要保护她,但不是你想的那样,是为了阿韫。” 崔静流面色稍缓。 幸好这兔崽子还没那种大逆不道的念头,否则他这个当舅舅的该怎么面对那孩子? “你说清楚。” “阿韫这些年孤苦艰辛,好容易遇到个能陪他的人,我不想他再回到以前那样。” 听了这话,崔静流眼神怅惘,想起那些旧事,忍不住轻叹道:“你姑姑她的确……对不住阿韫,哪个当娘的能这么狠心对自己的孩子,说到底,是我们崔氏教养不善,亏欠了他。” “你是因为姑姑把所有的爱都给了你,所以对阿韫心有歉疚吗?” “所以那年学医……也是因为阿韫自幼体弱?” “算是。” 崔翊含糊的回道,话落,嘴唇张合,又有些自嘲的道:“我欠他的又何止这些……” “你说什么?” 崔静流没听清楚,诧异的看向他,崔翊回过神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此事就这么定了,我去收拾东西,阿娘那边就辛苦爹你去解释了。” 他说完就走。 崔静流看着他的背影远去,枯坐良久,无声的叹了口气…… 拦不住。 终究和那年他要去神医谷拜师时一样,怎么都拦不住。 同一时间。 千秋宫外也上演着同样的场景,小南面色铁青的环顾着将他层层拦在中间的侍卫,神色冰冷的看过他们,最终看向站在宫殿门前的长公主和青灯大师。 “又来,你又来多管闲事,再不让他们滚开,我就杀光他们。” “你不能去。” 长公主哪怕给靖阳侯那边传了口信,还是不放心,特意进宫盯着他,谁想到太子妃一个食盒将太子叫走,还漏了消息,竟意外让小南从婢女口中听到了华城之难。 他果然毫不犹豫的要出宫去找她。 她极力放柔声音,想要安抚住小南:“派去华城的将士和大夫很快就会出发,有他们在,你姐姐不会有事的,你在这儿再等等,过不了多久她就能回来。” “万一呢……” 小南不傻,就算没见过瘟疫,但光看他们提起的反应就知道情况不容乐观,否则她何至于动用钟离氏和皇家影卫来拦他! 他心里被前所未有的惶恐填满,冷声道:“万一她出了什么事,你能赔我吗?” 这话将长公主问住,她面上青红交加,再对上他冷漠尖锐的眼神,内心的防线终于溃塌,不由怒道:“那你要我怎么办?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吗?我做不到。” “你做得到。” 小南眼底最后一丝温度彻底湮灭,面无情绪:“而且你应该很熟练,不是吗?” 一句话犹如弯刀利刃插进胸口。 疼痛一瞬蔓延开来,喉咙像是被人用手掐住一样,一口气都提不上来,长公主涨红了脸,又是难堪又是悔恨的看着他,眼泪汹涌而落。 遮羞布被撕开。 她手足无措的想逃,脚却像是定在了原地,良久,才艰难道:“那时,那时我只是……” “你只是害怕。” 小南静静看着她,“我也害怕,所以我不怪你……” “小南……” 长公主眼角挂着泪,愕然的看着他,没想到会从他嘴里听到这几个字,还不等她欢喜,小南继续道:“这些话我原本打算一辈子都不告诉你的,但现在我改主意了,你费尽心思的想要弥补,自以为是的为我好,可直到现在你还是不懂到底问题出在了哪里。” “阿娘,最先听到我开口说话的人应该是你的。” 长公主一愣,“你……” “是你说的,你离湘芜的儿子宁愿他死了,也不愿他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这些话熟悉的让人害怕。 长公主下意识攥紧了衣袖,想要解释,小南却没给她这个机会,“我说这些是让你清楚,我原谅过你,亲近过你,也曾向你伸出手,我给过你的远比给姐姐的更多。” “是你一次又一次的将我抛弃。” “而她抓住了我。” “她对我而言,比这世上的任何人,任何事都重要,现在我要去她身边,谁拦我,谁就死!你想清楚,是要把这些影卫都折在这儿,还是让他们滚开!” 小南耐着性子说完这番话,气息涌动,戾气丛生。 好似在彰显着他的决心。 他至今没动手,是怕在皇宫大内杀人惹上麻烦,更难离开,可要是他们执意阻拦,拼着这性命不要,他也要杀出条血路来。 长公主被他口中的真相震得还未回过神,小南耐心尽失,作势就要动手,影卫们没得命令不敢推开,只能硬着头皮上。 血战一触即发之际。 一只手捏住了小南的拳头,挡在他面前,正是青灯大师。 小南红着眼看他,怒道:“连你也要拦我吗?我说过,谁挡路我……” 青灯抬手给他额头一记暴栗,“小小年纪整日说什么杀不杀人的,一点都不可爱!” “老和尚,你……” 小南杀意还没聚拢,青灯就道:“我带你出宫。” 一句话,让小南彻底安静下来,他狐疑的看着眼前这人,“你说真的?” “那不然呢?” 青灯没好气的剜了他一眼,“那丫头是我唯一的徒儿,临走前叮嘱我好好照顾你,你要在我眼皮子底下出了事,她非得把我胡子揪光不可。” “走。” 他松开手,定定看向那些影卫,“让路。” “叔父……” 长公主被所有目光包裹着,哑声唤道,青灯头也不回的道:“永懿,你这样做只会适得其反,几次过去,还不涨记性吗?” 闻言,长公主看向小南。 这次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转过身,疲然的摆摆手,示意影卫退开。 小南跟着青灯,一步步远去。 须臾,长公主眼前一黑,歪倒过去…… 第687章 望海楼之约 青灯领着小南去了渊政王府。 言韫丝毫不意外他要去华城,看向小南道:“她不会希望你去。” “我必须去。” 小南还是少年身量,在言韫面前矮了许多,只能仰面看他,气势却不弱:“你帮我。” 言韫定定看他片刻,“好。” “那你也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去了华城后,替我看顾好她。” 小南点头:“一言为定。” 将他安排妥当后,这夜便歇在了王府里,青灯道:“这一路阿娆不在,要是出什么事,没人能管得住他。” “大师不用忧心。” 言韫目光温凉,流淌着幽深的星光,望向那院子,语气欣慰:“他若真是无所顾忌,在宫里时就该见血了,他没动手,说明心中已有分寸。” 这小鬼为了阿娆逼着自己在飞速成长。 武功也是,行事也是。 “什么时候动身?” 青灯默认了他的话,问道。 言韫眯眼,声音淡淡:“今夜言崔两家以及荀氏、卫氏、沈氏等会紧急调动人手和物资,明日一早就出发,快马轻骑赶去。” 朝廷的队伍行进速度太慢,他们等不及。 “此事,你有几分把握?” 青灯迟疑着问出这句话后,瞥见言韫眸光微凝,须臾,他开口了,却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我在,华城在。” 这是他的保证。 他留在盛京,为他们清除身后所有障碍,最大程度的提供一切后援,避免有人暗下黑手。 其他的……他鞭长莫及。 只能靠他们自己…… 青灯闻言叹了一声,“派遣过去的这些人总要个能主事的,要不我去……” “不行。” 言韫一口回绝,扭头看向他郑重道:“一个小南足够她恼怒的,我再将您送去的话,她定要怪我,再说了,前辈,千秋宫那边还要你看着些。” “那华城……” “崔氏不久前传来消息,我兄长会去。” 他一句兄长让青灯思索了许久,倏地想起一人:“崔家小子?叫什么来着?崔……崔漓亭?” “是他。” 言韫声音平静。 青灯想起这人和神医谷的渊源,紧皱的眉心舒展了些,疑道:“崔氏居然舍得让他去。” 谷一迭的高徒若肯出手那自然是华城的运气。 言韫心中又何尝不意外这个结果,“数万人的性命,崔氏也无法袖手旁观。” “华城的百姓远比当年那些人要幸运。” 青灯感慨,“既然你都安排妥当了,那我就不添乱了,我先回府,华城要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知会我。” “是。” 言韫颔首。 送走青灯后,他看了眼时辰,对暗处问道:“怎么样,有回信了吗?” “陆公子约您往望海楼一叙。” “备车。” …… 言韫前脚刚走,后脚言小五就找了过来,听到他出门的消息,言梓笙有些意外,“这种时候三哥还有闲心约人雅聚,他和陆兰幽能有什么好谈的?” 等了半响不见人回,言梓笙悻悻离开。 望海楼雅间内。 一青一白两道人影对视而坐,陆珩轻摇折扇,抿了口茶,低笑道:“我就说你言鹤卿破天荒约我出来没安好心,果然被我猜中了,华城那是什么情况,你让我去?” “我若不去呢?” 他目光促狭,审视着对面正襟危坐的人影。 言韫轻抬眼帘,不紧不慢的道:“那我便去找其他人。” “这么草率?本公子还以为非我不可呢。” 陆珩轻嗤。 “你的确是最好的选择,但此事性命攸关,无法强求。” 言韫作势就要起身,那折扇倏地一收,拦在他面前,陆珩仰面笑道:“哎?你别急着走啊,我也没说不答应。” “回答我一个问题。” 言韫重新坐好,微微颔首:“你问。” “为什么选我?要是不想被人使绊子,你言氏门生故吏,姻亲朋旧那么多,哪个都比我好使。” “那不一样。” 言韫凝定的望着他,“此次赈灾,朝廷择选人员很复杂,要免去后顾之忧,就要有个能让各方都信任的人。” 他管不到华城。 所以这个赈灾使就尤为重要。 选得好,配合崔漓亭和华城太守章武控制局面,各司其职,选不好,那就是纯粹拖后腿,陛下素来讲究平衡之道,言氏近日来风头太盛,不宜再争夺此位置。 太子又在千秋宫侍疾无法脱身。 剩下的二皇子一党势必不会放过这机会,只是人命关天,蓟州时不曾让他们经手盘剥,这次就更不行了。 陆珩听出话里的意思,微挑眉梢:“你信任我?” “是。” “言鹤卿,你没开玩笑?” 言韫目光深深的看着他,似是在说你看我这样子像是在开玩笑吗? 陆珩被他这样一看,颇有些不自在的收起了玩味的笑,折扇在掌心一下一下的敲着,像是在考虑。 房中寂静。 须臾,他身形坐正,展颜笑道:“行,看在你言大公子亲自来请的份儿上,本公子就走这一趟。” “那华城,就托付给你了。” 言韫对他合袖一礼。 陆珩拱手还礼,转瞬间又恢复那吊儿郎当的模样,对他挑衅道:“华城……也包括苏慕卿吗?” 言韫眸光微凛,对上他的眼,就在陆珩以为他要动怒的时候,言韫捋平袖角的褶皱,慢条斯理的道:“她叫素娆。” “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就叫苏慕卿。” “陆兄喜欢自欺欺人?” “言兄这是吃醋了?” 四目相接,又是一阵的刀光剑影,好似刚才的和睦梦幻泡影般散去,陆珩打量他半响,哈哈大笑:“真该让外面的人都瞧瞧你的模样,哪个眼瞎的说你不喜欢这婚事。” “无聊。” 言韫扫他一眼,站起身来,陆珩叫住他,“茶还没喝完呢。” “喝完了。” 他往外走去。 陆珩定睛一看,对面茶杯里的水果然喝完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喝的,他笑意更深,重新摇起了折扇,曲腿支着一只胳膊,歪着脑袋看青影推门而出,转下了楼梯。 “言鹤卿,你倒是真放心我啊,本公子瞧着像什么正人君子吗?” 他垂眸看了眼自己,无奈的耸了耸肩。 好人。 他真是个大好人。 作者君已回,今天先这样休整一下,明天开始正常更新加(补更),月底前补完。 第688章 复国之姓,谋定而动 “各世族都在紧急调动资源,很快就会动身。” “那我们怎么办?” “此事筹谋已久,不能就这样被破坏,传令下去,让……” 话音戛然而止,说话的老者眸光陡凝,双目似剑般望向某处,其他人跪坐的姿势顿时变得警惕起来,微微直起身,循之望去。 舱门紧闭,黑影昭然明窗之上。 影子被船舱下悬挂的风灯烛火拉扯着晃动,一下一下凄厉若鬼影。 “萧老?” 有人轻唤了句,忌惮的扫了眼那方向,收回视线看向老者,老者对他们平声道:“先去,晚些时候再说。” “属下告退。” 几人撑地起身,抱拳一礼,走到舱门前拉开后,果然看到那抹颀长清雅的身姿,纷纷垂首见礼,“见过少主。” 青年没看他们,视线越过大开的船舱,伴着湿润的水汽和寒风一道卷入了内室,落在那人身上。 看到这幕,几人忙躬身退远。 “夜里风凉,有话进来说。” 老者提起茶壶倒了碗水,推到小桌另一旁,随即扯着袍子坐下,气定神闲的等着。 青年脚踩在地上,年久的木板湿潮微翘,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动,声音逼近,他在一米外止步不前,既不坐,也不动。 一双眼比外面的湖水还凉。 他盯着老者一言不发。 许是被他褪尽玩笑随和,变得冷漠的神色震住,老者面上的镇定逐渐浮现出几分不自然,他手指搓了搓袖口,又端起茶碗喝了口,堪堪平复几分。 “都听到了?” “是。” “那就当作没听到。” 老者语气平淡,“继续喝你的酒,听你的曲儿,过你潇洒随性的生活,和以前一样,不要过问我们的行事。” “我也想装聋作哑,但现在不行了。” 青年袖中的手紧攥成拳,声哑而沉,老者反问:“为何不行?” “华城瘟疫是你们一手设计的?” 一针见血的质问几乎没留余地,老者眸光闪动,避开他探究的视线,“你想说什么?” 这个反应比承认更让人心凉。 平静且漠然。 青年眉心一压,面露愠色:“这么说来,数年前那场席卷大半个山河的瘟疫也是你们所为?” 其实应该否认的。 老者能听出话中浓浓的失望和愤怒,比起这些年来他对所谋之事的疏离和漠视,这样的改变已经足够让人惊喜。 起码他不再是冷眼旁观。 但这一刻,萧老面对他含怒的质问,突觉羞怒,他说不清这股情绪从何而来,但几乎击溃了他多年来的隐忍和容让。 对这位少主态度,他和主上向来是不一样的。 主上手段强硬的推着其往前走,而他则是觉得需要给予时间,让少主自己想清楚更好。 但现在看来,是他想错了。 这份宽容不仅没能让这位主子明白他身上的责任和使命,反而站到了他们的对立面。 “是又如何?” 带着些刻意的激怒和嘲讽,老者舌尖卷动,听到自己的声音:“少主不是从不过问这些吗?怎么今日转性了,想来跟老朽问罪,来替这天下人讨个公道?” 他第一次跟眼前这人说重话,心中不忍,话音却依旧尖锐:“你以为你是谁?是那名冠九州,怜恤天下的言鹤卿,还是大雍朝廷的主子?” “你别忘了自己姓什么!” “我没忘。” 青年也怒了,墨染般的长眉拧在一起,“这天下纵已不随我姓氏,奉我为主,可那千万黎民也曾是我们的子民,这般行事,简直丧心病狂。” “丧心病狂?” 萧老闻言大笑,笑罢,面容沉敛:“少主难道忘记祖辈的血海深仇了吗?今日的朝廷原本就是他姓离的从我们手里抢去的。” “是,我与离氏有国仇家恨,这与百姓何辜?” 青年迎上他的视线,字字锋利:“自我记事起你们便叫我复国,你们所谓的复国,就是杀尽天下人吗?” “不是……” 萧老被他逼的哑口,半响讷讷道:“这样做,只是想激化朝廷的矛盾,进一步分裂他们……” “大雍如今世族强盛,与皇权对峙,连年的灾祸和兵乱之后,官员贪腐勾连,国库空虚,只要再激起民愤就……” “就会天下大乱,山河满目疮痍。” 青年接过他的话茬,语速极快:“这样即便我们能达成目的,又要花多久的时间去休养生息,安定民生?” “这不是我们现在该考虑的。” 萧老否决他的话,语气严厉:“少主,你要真的为大局着想,就不要阻我,数年前没办成的事,这次决不能再半途而废。” 他眼中已经多了几分警告之意。 “现在素娆和那些世家子弟都在华城,趁着朝廷和世家的目光被吸引过去,正好进一步将事态扩散开来,让他们想捂也捂不住。” “这次连老天都在帮我们。” 青年看着他,痛心无比的闭上眼,缓缓摇头,“你已经魔怔了。” “不是魔怔,这是事实。” 萧老手抓着茶碗,手背上的脉络被干枯的皮包裹着,清晰可见的狰狞:“原本还需要付出不少代价和鲜血,现在不一样了,只要再将疫症往外扩散些,那华城构造的谎言就会一击即溃。” “乾定帝和朝臣百姓不会再信能够控制疫症的鬼话,恐惧会填满他们的心,极端情况下,华城会再次成为飓风中心。” “为了不殃及皇城,乾定帝再不愿,也势必会下达屠城令,这样一来……” 青年面色微变。 “这样一来,华城里那些染病的,没染病的全都得死。” 宁可错杀三千,绝不放过一个。 “届时各世族同皇室反目便是铁定的结局。” 当年那场灾祸没能引起上层太大动荡是因为伤在平民,而这次不一样。 华城里的那些二世祖全天下最大的杀器。 乾定帝轻易不敢动,派人赈灾妄图解此局面,可他们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而什么都不做。 那岂不是浪费这大好的时机。 青年心中收紧,隔了良久,不解道:“你们既然在此设局,又为何多此一举使用红酥香,就不怕海晏清河的身份被人发现?” 本章完 第689章 赈灾与镇压的人选 “怕什么?” 萧老嗤笑:“就算查到红酥香是从这儿卖出去的,谁又能想到海晏清河和前朝有关系,这原就是暗处的一桩生意,最初只是方便监视江湖上的动静。” “再说了,红酥香的事只是顺水推舟,不是我刻意而为。” 安国公府的小姐痴恋言世子满京都皆知。 言韫和素娆订婚的消息一出,她要死要活的闹腾,后来安国公府的人悄然跑来这儿买药,还是那种效用的。 总不能是买去给安国公使的? 算来算去,也只有安娴那个没头脑的蠢货才敢动这种心思,来人只说要药效最猛的。 他得了消息,临时起意。 示意将红酥香拿了出去。 那药不仅药效猛烈,防不胜防,最妙的就是会坏人身子的根本。 他希望安娴得手。 这样一来,言氏和安国公府结下死仇,又和乾定帝的心腹孙家有了龃龉。 平衡打破,乱象开始。 若再遇到后面的疫症,那真是烈火烹油,足够叫乾定帝焦头烂额。 “我没想到安娴那瞎猫碰上死耗子,真叫她得了手,更没想到素娆横插一手,坏了我一盘好棋。” 言韫躲过一劫,孙晟却因此废了。 孙安反目成仇。 与他最初的构想大相径庭,但世间的事情就是如此的奇妙,他以为竹篮打水一场空,谁料峰回路转,华城这局,素娆又莫名其妙的成就了他们。 “素娆他们去华城也是你事先安排好的?” 想到那日的酒,青年喉舌微凉,胃里竟泛起一股酸意。 “不是。” 萧老摇头,青年诧异看他,“不是?” “少主把我想的太厉害了,那个姑娘,是棋盘之外的人,但她又身处局中,想让她死的人太多了,不好说是意外还是人为。” 话至此处,两人不约而同的默了默。 萧老站起身,绕过他,想要往外走,被他不动声色的移步挡住。 “利弊我已说到这份上,你还是要拦我?” 萧老皱眉看他。 “华城乱局丛生,你再动,无非就是多添一些人命,逼迫乾定帝早下决断罢了。” 青年忍耐道:“你对自己做的东西没有信心吗?何必急于这一时半会。” “说到底,你还是帮着外人。” “我帮的是你,是你们。” 他的亲长,同伴,下属……他不能再看着他们在一条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背上更多的血与债。 两人信念不同,此时,免不得站在对立面。 萧老凝视着他,好半响,“我要不同意呢?” “你的命令,出不了这道门。” 青年身形不动,态度坚决,萧老倏地笑了,“你要同我动手?少主,你别忘了,你的武功是我教的,你赢不了我。”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四目相接,谁也不肯退让。 萧老点头:“好,那就让老朽来试试少主这些年武功有多少长进,你若能在我手底下走过五十招,华城之事,我便再不插手。” “主上问起,我也一并担待。” 烛火晃荡,映着满湖粼光。 剑影飘摇,一夜风寒。 最终那舱门拉开,青年浑身是血,提着把断了的剑一步步走到甲板边上,将它扔进了湖水里。 看着上面的血光被水洇开,逐渐沉底。 他艰难的扯了下嘴角…… 船内,老者左肩被贯穿,鲜血将衣裳浸透,然而他只是坐着,过了不知多久,低低的笑骂了声:“小兔崽子,下手还真狠……” 薄雾初散,一群人策马出了城。 马蹄踏破天光。 言韫叮嘱完后,看向小南,两人心照不宣,崔翊道:“行了,别看了,再看下去天都黑了,走了。” “路上小心。” “好。” 言韫视线越过他们看向人群后的一个粗布马车,车架很小,套着马,显然准备和他们一道赶急路。 他没说话,只朝着那马车的方向无声的拱手一揖。 卫钊和其他几家的父兄长辈也随之一礼。 崔翊最后深深看了眼城楼和那扇门之后的长街,收回视线,领着身后浩浩荡荡的人疾驰而去。 灰尘扬起,蹄声渐远。 早朝上,陆珩自请领了去华城赈灾的事务,除此之外,乾定帝下旨让将军谢殷领军随行。 散朝后,谢殷奉诏去了趟御书房。 出来时面色铁青阴沉,一副山雨欲来的架势,连牵马给他的侍卫吓得都没敢抬头。 谢府书房里。 锦瑟一把捏碎了茶碗,瞪着杏眼道:“这是什么混账主意,让你去,华城的局势要是失控的话,由你下令?” “那里面是你的表妹,还有那群世家子弟和手无寸铁的百姓,这道命令一下,你就是千古罪人。” “不行!” “这事儿不能接。” 谢殷一句话拦住她,挑眉道:“你是让我抗旨?” “这明摆着就是坑你呢,你看不出来吗?” 锦瑟一边搓手一边来回踱步,气的语无伦次:“这些王八蛋,好不容易你回来了,换着法儿的给你下套,还不如在边关呢……” 谢殷也没提醒她那些王八蛋把陛下骂进去了。 事实上他也恼恨。 但再恼恨,此事已成定局,只能顺势而为,陛下的心思他大概能猜得出来,无非就是把他推出去最合适。 其他的将领这个有这个的父兄,那个有那个的亲族。 牵一发而动全身。 谁沾了这身臭都不好,唯独他这个‘无所依靠’的五品将军无所谓。 毕竟谢家势微。 “好了,你快别转了,转的我头晕。” “你怎么半点不着急。” 南锦瑟听他话音就来气,一个七尺男儿,回京之后竟憋屈至此,谢殷看着她,良久后沉声道:“这次你留京等我。” “不行。” “不行也行,就这么定了。” 谢殷不容置疑,站起身推门而出,“你别乱走,我要去和父亲商议一番。” 南锦瑟秀眉紧蹙,没好气的哼哼:“凶什么凶,还不行也行,行不行的轮得到你做主了?” …… 很快,朝廷的队伍也从京都开拔,赶往华城。 由陆珩和谢殷领军,只不过一个负责赈灾事宜,一个负责镇压事宜。 一辆精美高阔的马车跟在队伍中,车内铺锦焚香,甚是风雅,一道白衣倚窗摇扇,笑容可掬的望着策马从车旁走过的青年。 “没成想最后是谢兄同行,失敬失敬。” 第690章 聚 <\/b> 谢殷侧首看他一眼,视线扫过那车内的香案铜炉,锦绣软枕,最后凝在他的兰花扇上,“我也没想到陆兄还有兴致往华城一游。” 这可是个苦差事。 陆珩微笑摇扇,“哎,没办法,谁叫本公子是个好人,见不得人间疾苦呢。” 他话音刚落,车后传来呜呜咽咽的一声低吼。 周围的马儿立时一阵骚动嘶鸣,焦躁不安的打着响鼻,驾车的马更是吓得马腿一软,拉扯着车一个猛刹。 陆珩一把抓住车窗,稳住身形。 随后看向车后某个东西,皮笑肉不笑的道“蠢东西,你再敢呲牙咧嘴的瞎叫唤,本公子就打断你的狗腿。” 他的威胁果然管用。 白虎耳朵朝后一撇,畏惧的往后缩了缩,发出讨好的呼噜声,尾巴一下一下甩的飞快。 谢殷看了眼那没骨气的白虎王,山中猛兽还真叫他驯成了家犬。 “你怎么把它带出来了?” 最开始队伍的马匹看到这白虎吓得都不敢起身。 只能让它远远跟着。 习惯之后才让它靠近车队,不过它只要稍有异动,周围的坐骑就本能的狂躁不安,骇得眼泪汪汪。 也就只有军中的战马才能抵抗这股威压。 真是麻烦。 陆珩轻叹口气,颇为无奈的道“这蠢东西被我府中婢女投喂的腰粗如桶,哪儿还有半点百兽之王的模样,趁此机会,我带它出来跑动跑动,减减肥,免得丢我的脸面。” 谢殷点头,是陆大公子能干出来的事儿。 “那你慢慢调教,我先去前面看看。” “好。” 两人的打过招呼,谢殷策马到了最前头,拖着辎重和药材那些,他们行进速度较慢,比起他们,崔翊那些人此刻,应该快到华城了? “就在前面了。” 风尘仆仆的一行人驻足在华城外的一处山坡上,眺望着那矗立在流云风沙中的城楼,青天白日,万籁俱寂。 连飞鸟路过都未有半声啼鸣。 安静的好似一座死城。 令人未靠近已先生三分惧意。 崔翊抹了把被风吹乱的鬓发,长袖一展伸了个懒腰,“总算到了,这下能好好歇会了。” 身后众人听了这话心情并未好转。 只要家里祖宗们没事,他们一路悬着的这颗心才能真的放下来…… 到了城门口,城楼上的将士听闻他们是从盛京来的,同时皱起了眉头。 “诸位请稍候,我们去请示上面。” 章武和素娆正在商议重新划分重病区域的问题,听到城卫来报,不由停下话端,“你说只轻衣简从来了不到百人?这不对啊。” 他看向素娆“朝廷不会只派这点人来处置疫症。” 素娆思索片刻,对城卫问道“为首的是谁?” 城卫拱手道“那人锦衣华服,自称姓崔,还说属下报了您就知道。” 素娆大喜起身,“是他来了。” “谁?” 章武随之而起。 素娆边朝外面走去,边回道“一个江湖大夫,有他在,定能找到救华城的办法。” 章武不知原委,只跟着她去迎人。 心里还在琢磨着崔这个姓氏,不是他敏感,崔在大雍可是贵姓,不知来人和他以为那个崔氏有没有关系。 但转念一想,华城这样的地方。 崔氏又怎么肯把族中子弟送过来……这不是自寻死路嘛! 城门洞开。 数人鱼贯而入,一马当先的是个小少年,面容白净,满目煞气,直挺挺冲到素娆面前。 “小南?” “姐姐!” 小南从马背跳下,飞奔而来,素娆脚刚落地,就被他扑进怀里,巨大的冲力让她倒退两步才站稳。 “姐姐,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生病了吗……” 小南手忙脚乱的抓着她打量,素娆含笑张开手臂,任由他前后左右看了好几圈,“我没事,一根头发都没掉,倒是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不是让你在京都等我回去吗?” 小南蹙眉看着她,眼眶微红。 “你骗人……这儿很危险。” 素娆抬手揉了揉他的额发,温声道“没骗你,我也是过来后才发现情况不对,这不就命人求援去了嘛!” 小南撇开头不理她。 手却紧紧抓着她的袖子,素娆见状一笑,看向入城的其他人,视线在其中穿梭。 “别找了,他没来。” 崔翊轻哼一声,“他要坐镇盛京替你安稳后方,便派本公子前来打头阵,其他人还在后面呢。” 一句话安了章武和城卫们的心。 素娆瞬间明白了这安排的用意,微微点头笑道“兄长辛苦了。” 其他几家的人没再她身边看到自家主子的身影,脸色煞白。 “素大人,我们家公子……” “我家少爷呢?” “他们人在哪儿?” …… 数人异口同声,素娆这才知晓他们的身份,忙道“诸位不必着急,人此刻都在府衙里,很安全。” “还请大人带我们过去,来时家主叮嘱过,咱们定要亲眼看到才能安心。” “好。” 素娆看向章武,后者颔首,做了个请的手势,“诸位一路辛苦,先去府衙歇会,有话慢叙。” “谢大人。” 回到府衙,章武命衙役带他们去后院寻人,谢殷则耐心等着马车停稳,然后从里面扶出一个人来。 是个年过半百的老者。 “您老慢些走。” “哎,老咯,腿脚不方便,光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一行人慢悠悠进了大堂,各自落座,素娆替他们互相介绍了一番,知道崔翊是崔氏嫡出公子,章武愣怔了好一会。 “这位是我弟弟,他叫小南。” 素娆话音刚落,小南抬眼,轻声道“钟离沐,谢谢大人这段时日替我照看姐姐。” “钟离……” 章武刚回过神,又是一怔,不仅是他,素娆和崔翊他们也愣了下,齐刷刷看向小南。 小南却若无其事的垂着眼,好像刚才什么话都没说过。 “素大人,这位小公子莫不是也……” “小南是靖阳候和永懿长公主的独子。” 素娆顺着他的话说道。 章武被接连的来头震得久久失神,不敢置信的望着素娆,先是言氏,荀氏,卫氏,邹氏……现在明知华城瘟疫肆虐,竟还有崔氏和钟离氏的人为她而来。 四姓八族大半儿与她沾亲带故。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下官不敢当。” 章武对小南还礼,心中汗颜,要不是这姑娘临危不惧,言明利害,或许他此刻面对的就不是这声谢,而是斩头刀了! (本章完) 。 第691章 诸般安排,异变症状 <\/b> 到那老者时,素娆哑然。 此人她也不认识。 “这位是太医院院正齐蔚石齐老,他听闻华城灾情,特意赶来的。” “本官替华城的百姓多谢院正大人。” 章武抱拳拱手。 齐老笑着对他摆摆手,“太守大人客气了,其实此番前来,老朽也是有私心的,不知我那徒儿何在?” “您高徒是……” 章武还没想明白,素娆脑海中灵光一闪,疑道“齐老说的可是云乐郡主?” 她记得芙蓉说过。 太子殿下牵线出头,替她在太医院寻了位老师。 “正是她。” 齐蔚石点头,面有愧色“前端时日她研究一本旧医书时,上面提到华城地界有味湿莜草能治我的喘症,她就来了,没成想被困在这儿,是我这个做老师的对不住她。” “她来此是为尽孝,齐老不也为她来了吗?” 素娆笑道“芙蓉要是知道这个消息,定会高兴的,只是难免会担忧您的身子……” “她是个好孩子。” 齐蔚石捋须笑道“我这把老骨头尚且还算硬朗,总不能看着徒儿涉险,自己躲清闲。” “她人呢?” 他重新看向章武。 章武心中羞愧,有些难以启齿,还是素娆解了他的窘迫,“芙蓉在隔离出来的那片区域里照看病患。” 她简单将华城的情况说了一遍。 “现在除过那片区域外,只有南城和府衙那两个地方是相对安全的,城北在昨日也出现了病症……” “封锁是对的。” 齐蔚石沉默良久,望着地面的砖石陷入了某种回忆中“数年前那场疫症,倘若一开始就能控制好,也不至于死那么多人。” “可惜本官不懂医术,只能用最笨的办法将他们隔离,以至于许多未染病的人也深陷其中……直到现在,我们都还没搞清楚疫症是怎么扩散开来的。” 章武忧心忡忡,昨日暴露出来的病症就像是一记警钟,提醒着他残留的漏洞。 这意味着他即便第一时间发现并处置,但和朝廷那些人害怕的一样,还是没能彻底遏断其传播。 南城和府衙说是安全。 其实都一样,随时有屠刀坠落! “而且这症状和数年前相似,却又不完全相同。” 章武说起疫症的事,自然而然将他们身份带来的震惊抛于脑后,郑重道“齐老既是太医院院正,想来经历过当年那场惨剧?” “嗯,那时的情景,用人间炼狱来形容也不为过。” 齐蔚石道“那场疫症是由虫鼠引起的,染病者初时腋下、脖颈等位置肿大充血,疼痛剧烈,两三日后咳血胸痛,最多六七天就会心力衰竭而亡。” “我用尽了所有办法,都没能找到破解疫症的方子,只能延缓他们死亡时的痛苦。” “大人刚才说,不完全相同是什么意思?难道还出现了其他的症状?” 他此话一出,崔翊的面色也凝重几分。 旧事重演已经是莫大的压力。 倘若在这基础上还有所演变,那换做他师父来恐怕也觉得棘手万分…… “齐老说的没错。” 素娆适时道“染病的人病症潜伏期长短不一,短的两三日,长的天,而且部分死亡病例皮肤广泛出血,瘀斑,发绀,坏死,死后尸体呈紫黑色。” 齐蔚石和崔翊对视了眼,目光皆凝。 “现在隔离区域内已经将虫鼠消杀焚烧,但染病的人还在持续增加……” “新病例。” 崔翊打断章武的话,神色中惯来的散漫被敛起,化作凝重之色“我和师父曾经一起研究过那旧时的疫症,拟定了几个方子出来,但没试用过,也不知道有几分效果。” 即便有,对这新病症怕是也收效甚微。 “崔公子师从神医谷,如果连你们都没办法,那这次就真的很难过了,不论怎样,都要先试试。” 几人一合计,决定先对症状相似的病人用药。 崔翊道“我先进去看看情况,齐老你年事已高,还是坐镇外面。” 这话本是好心。 这种病症对年纪大的人而言,危险性更大,齐蔚石却摇了摇头,“我是来治病的,你见过哪个大夫连病人的面儿都看不到,就能开药的?” “为了城中其他人,那地方进去了,就不能再出来。” 章武提醒道,“两位可要考虑清楚。” “知道。” 进进出出会增加传播的风险,崔翊既然来了,就不会躲在舒适圈子里空耗时间,齐蔚石也打定了主意,要一同进去。 素娆思索了会,低道“我也去。” “不行!” “不行!” “不行!” 异口同声的三个人互相看了眼,章武、崔翊和小南,章武道“素大人,你又不懂医术,进去做什么?” 她实在牵扯太多。 章武不敢让她轻易涉险。 崔翊附和道“章太守说的不错,阿娆你就安心呆在外面等着,不要添乱。” 小南看着她,眼里也是同样的意思。 他们的反对让素娆默了一瞬,失笑道“你们倒是默契,不过我这不是临时起意,而是一早想好的。” “那病区里需要人熬药,照顾病患,维持秩序,后面还要调配药材,收拾杂务,总要有个章程规束,靠他们混乱而为,只会让局面更糟。” 素娆看向崔翊和齐蔚石,“你们要全力救治病人,不能分神。” 说罢,她又看向章武,“华城的军队只听你号令,所以你也不能犯险。” “我最合适。” 几人深知她说的有理,不由得哑然。 可崔翊还是不赞同“阿娆,我来时答应了他,要好好把你带回去…” “兄长,你若出事,我和他这一生都不会原谅自己。” 崔翊为何而来,她心知肚明。 他护着她,那她也当力所能及之内,为他保驾护航。 这才是情分。 崔翊苦笑着摇摇头,最终无话可说。 “那我也要去。” 小南扯紧素娆的袖子,语气急切,素娆垂眸看向他,平静道“这次不行。” 小南眼神一紧。 她揉着他的脑袋道“姐姐有事情要你帮忙,府衙里的那些人是姐姐带来的,所以于情于理,姐姐也该保护好他们。” “我不在,你能不能替我去照看他们。” 小南皱眉,“你就是想骗我走。” “小南。” 素娆还想说,他一把捂住耳朵,背过身子去,“你要丢下我,我不听。” 抗拒的姿态十分明显。 崔翊几人交换了个眼神,缓步出了正堂。 。 第692章 齐心,焦灼 堂中静悄悄的,呼吸可闻。 素娆绕去他面前,小南又扭着身子转了个方向,她又跟去,这般反复三四次后,小南才站定身子,拧眉看她。 捂着耳朵的手微微松开了些。 相顾无言。 素娆耐着性子等他闹完情绪,含笑打量他一眼,“方才人多都没来得及细看,怎么瞧着瘦了些?是不是没听话好好吃饭?” “才不是。” 小南噘嘴,低哼道:“老头子说我脸都圆了些,还让我少吃点。” “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同理会他。” 素娆动作轻柔的拉下他的手,仔细替他整理好衣襟,默了须臾,略有歉意抬眼:“对不起小南,吓到你了。” 小南眼眶更红了些,手捻着袖口,嗫嚅道:“没事就好。” 这一路来的提心吊胆,堵在胸口处的一口恶气随着这温和的抚摸渐次疏散平息。 他终于重新安定。 “为了你们,我会珍重自身的。” 素娆看他乖巧的模样像只柔软的小兽,忍不住又揉了揉他的脑袋,少年细软的发触感极好,像他泉水般安静的脾性,叫人心中熨帖。 “小南,刚才为什么要那么说?” 她问。 小南知道她指什么,唇角抿的发白,少顷,轻掀眼帘道:“我姓钟离,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我曾经对这姓氏深恶痛绝,一度只想做姐姐的小南。” 即便主动入宫,亲近那些人。 打从内心深处也不过是想借势能保护她,从未认可这个身份。 “那现在呢?” 素娆凝视着他,轻声问道:“发生了什么?” “也没什么,我只是想明白了,我是小南也好,钟离也好,对姐姐而言,始终都没有区别。” 但对朝廷,对天下,云泥之别。 他想做撑在她头顶的那片云,而不是事事需要她操心的孩子,连盛京到华城这段路也要旁人引领! 更不要她为自己不曾做错的事情对他道歉。 素娆不知道他内心翻滚着的思绪,只顺着话端应和道:“你能这样想就最好。” “我会长大的。” 小南看着她,“姐姐,你再等等我好不好。” “好。” 素娆不明内里,还是含笑应下,她朝外看了眼时辰,收回视线道:“小南,你能不能答应我,替我照看他们?” 小南好容易缓和些脸色又黯淡下去,素娆还在想着要如何劝服他,他骤然吐出一个字,“好。” “我等你一起回家。” 像前几次约定的那样。 素娆点点头,只听他抬头看着她,眸光明亮又郑重:“姐姐,你要记住,是因为你在,我才愿意与背叛和解。” “嗯,我知道。” 素娆先是愣了下,随即缓缓露出抹笑意,抬手在他肩头轻拍了下,“那我就把他们托付给你了。” “好。” 她站起身,拍了下裙摆沾染的灰尘,作势要往外面走,小南突然道:“他,他也很想来,但是走不开,他让我看着你,按时吃饭,按时休息,照看好你,我答应了……” “姐姐,你不能让我对那个人食言。” 素娆脚步顿止,心里逐渐泛起一圈涟漪,无声的笑了笑,“知道了,小管家婆……” 他人没有出现。 但出现在这儿的每个人,都是他。 小南留在府衙,和荀泽礼以及各世族的人一道,章武又在附近增添了兵力,将这处围得跟铁桶一般无二。 城中焦头烂额,哀嚎不止。 唯有这一处净土恬静,好似独立于华城的惨淡之外,谁也不让出去。 荀泽礼几次三番想趁夜而出,均被守在墙上的小南踹迭在草地里。 “你是一天到晚不用歇息的吗?” 牢头还有打瞌睡的时候呢。 他气急败坏的看向小南,小南不为所动,眼睫低垂显得很冷淡,“华城事毕之前,你们不能踏出此地半步,这是我姐姐的命令。” “放屁。” 荀泽礼气急败坏的爆粗口,来回沿着墙根走了两步,愠道:“我们一群大老爷们在这儿锦衣玉食的享受生活,让她一个女人去犯险,说出去脸还要不要了?” “她不就是不想让我们涉险嘛?行,那就把他们关着,放我一个人出去,反正我先前跟她去过那边,本身也不安全……” “我说你听到没有。” 任凭他嘴皮子磨得快出血,小南还是一声不吭。 荀泽礼被他闹得没脾气,实在累了,只能先回屋灌上两杯冷茶,再慢慢想办法。 小南则坐在屋脊上,远眺着那被封锁的区域。 “第三天了。” 城中焚烧的烟雾从早燃到晚,焦臭的味道逐渐四散,距离这般远,他似乎都能闻到那令人作呕的味道。 那是死亡。 是腐烂。 是终结…… 是把他们的恐惧从心底最深处掏出来,用最锋利的薄刀,寸寸凌迟的残忍。 疫症的事终于让满城百姓开始沸腾。 官府设置的关卡搬到了几个紧要的路口,强弩驻守,兵甲全出,肃杀之意和惨叫悲鸣交织,构成了一整个人间地狱。 素娆将染病的人重新划分到一处。 又将出现病症的人归拢在提前整理出的两条解的屋舍中,让能动的人彼此照看,端药喂水。 最后接触过他们却还未发病的人隔绝在另一个地方。 区域分明,由萧散他们领人看守。 轻易不让他们跨区活动。 所有人进出用草药熬煮的水净手消毒,焚烧衣物,大夫们戴着浸泡过药汁的面巾,从头武装到脚。 这些东西还是入城前崔翊命人准备的。 数量不多,每一件都要仔细用。 “药材快完了。” 临时开辟出来议事的棚子里,崔翊眉心深缩,眼下一片乌黑,齐蔚石扶桌喘着粗气,夏日的炎热让他汗液直流,这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他来这儿后一直在诊脉照看病人。 三日睡了不足两个时辰。 到底年事已高熬不住,眼前阵阵发晕,要不是素娆不经意看到,将他强行扶过来歇息,这会人早该倒下了。 “这些事情得交给外面想办法,最关键的是,迄今为止,那个药方,只能勉强拖延他们病情恶化的速度,还只对轻症的人有效。” (本章完) 第693章 恶化,提醒 死去的人逐日增加,渐有不可控之势。 他们身为医者,却束手无策。 这样的绝望让齐蔚石不自觉想起了则数年前那场祸事,那时他也是作为治疗疫症的主力,带领着整个太医院和民间自发援助的大夫昼夜研究病症。 然,收效甚微。 “扩散的太快了……” 人数一多,忙的晕头转向,压根没有能安静思考的时间,数千病人都需要他们照看。 崔翊忙的连喘口气儿的功夫都没有。 胡茬冒出来,满面憔悴,那一身风流的世家公子如今瞧着和街上的流浪汉也差不了太多。 “或许,我能帮点忙。” 素娆看着街边神情麻木来往的病患,骤然开口,这一声顿时吸引了齐蔚石和崔翊的注意力。 “素大人有何想法?” 齐老问道。 “这法子或许有些不太……好看,但应该能给你们提供些思绪。” 素娆说出这话其实是慎重考虑过的,她走近两人,压低声音说出了几个字。 齐蔚石浑身一颤。 悚然的看着她。 “这,这绝对不行……此举有违天道,过于残忍……那不是猪狗牛羊,而是人啊。” 年迈的医官哆嗦不止。 感觉听到的那两个字像是在挑战他这大半生所学所断坚守的原则和底线。 连带着看素娆的神情都变得莫测起来。 崔翊却没再第一时间开口,蹙眉神思,齐蔚石见状道:“崔公子,你不会真觉得……” “阿娆所言不无道理。” 崔翊抬头,神色虽然平淡,但十分坚定冷静,“这样一来,我们能更直观的看透此次疫症对人体内部的损害位置,程度,特征……究竟是直接伤害,还是因染病而间接感染……” “运气好的话还能借此甄别传染的途径。” “对我们后续用药剂量,方录的调整都有助益,我认为可以一试。” 他将利弊陈述的很清楚,最后还补了一句,“齐老,这满城百姓的性命都攥在我们手里,如今唯一的原则就是救人,旁的什么都不重要。” “你们俩……” 齐蔚石看着眼前这两人,头晕的更加厉害,已分不清是惊还是疲累。 他没点头,两人都没动作。 棚子里气氛低迷异常,就在此时,远处飞奔来一抹人影,还没走近就喘气大喊:“阿娆,沈大人不好了……” 这一声惊醒了三人。 素娆眸光一凝,立马快步走出,随她往安置沈知白的地方走去,崔翊和齐蔚石对视了眼,“齐老您先歇着,我过去看看,此事稍后再议。” “我也去。” 齐蔚石扶桌就要站起身,被崔翊一手按下,“不用,您最好歇着,万一累倒了还要分人来照顾,现在人手是最紧缺的。” 他这样说齐蔚石也只能听话。 “那你快去。” “行。” 沈知白染了病,最初只是寻常的咳嗽发热,后来逐渐变成了痉挛,气喘…… 他病症的潜伏期很长,她来华城的前一天才被发现,送进了隔离的地方。 老黑也染了病。 习武之人体魄强健,比他的情况要好上不少,一直在照顾他,崔翊的药方第一时间就给他喝了,他的情况稍微稳定些。 不知为何,突然恶化。 众人赶到时,沈知白伏在院子角落里临时搭建起来的硬木板上,胳膊支着地,剧烈的咳嗽伴随着血沫从嘴角喷出,染红了身边的砖石地。 他肉眼可见的消瘦许多。 面色蜡黄,唇色泛青,好似那即将烧完的灯油,每一次咳嗽,都有熄灭的风险。 老黑扶着他躺在自己怀里,用粗布慌乱的替他拭血。 “沈大人,快了,郡主去找大人了,你再坚持一会,她就要来了……” 沈知白眼白被血丝侵吞,有气无力的看着门口。 大口喘着气。 话音刚落不久,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素娆和崔翊他们到了,木芙蓉中途被叫去诊脉,说是章古的情况不太好。 “姑娘……” 沈知白看到那抹素色的衣衫,气若游丝的唤了句,撑着身子要坐起,老黑察觉他的意图,连忙将人支着。 “沈大人,我在。” 素娆要走近,被崔翊拦住,“就在这儿说,别往前了。” “崔,崔神医说的对,姑娘,你就站在那儿,听我说。” 沈知白勉强定了定神,深吸口气,让气息平缓下来,哑声道:“姑娘,你一定要小心。” “我,我怀疑他们是冲你来的。” “他们是谁?” 素娆一惊。 老黑当即反应过来,替沈知白道:“他说的是华城外的那群刺客,我们本来也应该出城的,谁想没走出多远,就遇到埋伏。” “那群人身手很厉害,弟兄们抵挡不住,只能折返回城。” “对了,三哥还说过,这些人来的很莫名其妙。” 老黑看沈知白的模样,生怕他累着撑不过去,就绞尽脑汁把能想到的事情全说了,“我们这一路并没有得罪过任何人,没道理遭人截杀,他们要是为了杀人而来,我们退回华城后,却再无动静。” “只是每次一动出城的念头,这些人就会立马现身,好像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把我们困在城中。” 困着他们能有什么好处呢? 几人想了很久都没想明白…… 直到素娆到了华城……沈知白撕心裂肺的咳了两声,“我们出不了城,信就传不到盛京,久不见信,大人必然放心不下,但又没有实证,就只能,只,离京……” “这,这才是他们想要的。” 说完这番话耗费了沈知白不少力气,他胸膛剧烈起伏,还是硬撑着道:“姑娘,要小心,小心那些人……他们,还在城中……” “我知道了,你快别说话。” 素娆刹那想清楚了前因后果,陛下命她出入洗砚台询案,这件事触动案子背后的人。 又或许不是他们。 是她在盛京的‘老朋友们’,苻氏、二皇子、伤筋动骨的安国公,又或是有利益牵扯的其他人,哪家都有可能。 但最有嫌疑的,当属苻氏。 “姑娘,你一定要小心,沈大人的疫症来的莫名其妙……至今我们还没想清楚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 老黑再次提醒道。 素娆点点头,崔翊替沈知白号了脉,留老黑继续照顾他,两人前后出了这院子。 “他情况怎么样?” 素娆问。 崔翊摇头,沉声道:“开始咳血就说明那药对他的效用已经没有了,如果找不到合适的法子,最多七八天,他……” 剩下的话没有说出口。 两人心知肚明。 (本章完) 第694章 绝境的选择,剥开 “崔神医,素大人。” 一队人马从面前走过,站在三步之外对他们点头行礼,他们耳鼻被面巾裹住,只留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黯淡麻木。 手里两两抬着担架。 裹尸的白布用完了,将那惨烈的死状直挺挺的袒露在人眼前,满面青黑,泛着红斑,皮肉犹如被吸干一样,干瘪的缠在骨头上。 嘴角的血糊到耳根和脖颈处。 靠他们最近的那具尸体双目圆瞪,露出大片泛青的眼白,瞳孔放大,好似蕴藏着无尽的怨恨。 看到素娆皱眉,那为首的男人立马移步挡在尸体前面,“是我们行事欠妥,惊扰大人了。” 素娆默然摇头。 “昨日伤亡如何?” 男人垂目,沉叹道:“九十八,今早到现在,已经拖走三十七人了,看着比昨日还要多些,焚尸炉那边支应不及,已经开始排队了。” “不行就送去西边的窑厂,哪儿也收拾出来了,尸体必须第一时间焚烧干净,绝不能拖。” 崔翊看着众人,温声道:“你们出入重症区域也要小心,焚衣清洗,必须按照章程做彻底,免得沾上了。” “弟兄们省得,那小民先去忙了。” 双方告辞,离开一段距离后,其中一人突然止步,哽咽道:“二虎今早起不来身了,咳嗽不止,还发起了高热,大夫来看过,说是多半儿遭了……”看书溂 “眼看着死的人越来越多,刚才为什么不问他们……” “够了!” 走在前面的男人蓦的回头呵他,触及身后弟兄通红的眼,严厉的神色稍缓了些,认真道:“问能顶什么用,白白让人心烦,还不如咱们做好自己的事。” “可这样下去,染病的人都要死绝了,二虎他怎么办,他还那么年轻,家里媳妇刚添了个男娃,连娃娃都没抱过就跟着咱们进来帮忙……这要有什么好歹,咱们怎么和弟媳交代?” 一番话说完,众人都沉默了。 那男人扫了眼抬着的尸体,声音嘶哑:“我们决定要来的时候,就是把命交出去的,二虎……真要撑不过去,以后就要我们多照看了。” “咱们弟兄这么多人,总不会让他们娘俩饿死。” 又一阵沉默。 众人抬尸走着,年轻的声音打颤道:“黄大哥,咱们不会都死在这城里,我,我不想死……” “阎王殿前走,莫道这些晦气话,一定能扛过去的,章大人,齐太医,还有朝廷的贵人们,他们会想法子救华城的。” 一人宽慰道。 那少年犹自担心,“他们来了三日,情况并没有什么好转。” “有,朝廷会派人支援,而且一些染病的人发作的时间更长了,这都是好事。” 男人看了他们一眼,给他们打气:“大夫也是人,听说那崔公子是盛京的大人物,世族子弟,不为了救人也不会来这儿犯险。” “还有那素大人。” 他话音顿了下,语气钦佩:“别看她是个女子,那晚要不是她挡在强弩之前,咱们早就成了地下亡魂了,还有章夫人,小公子,齐老太医,云乐郡主……” “所有人都在努力,咱们没道理说些丧气话。” “干活。” 许是他的话起了作用,接下来一路没人再开口,循着熟悉的路线将那一具具断气的尸体抬到地方,丢进窑口焚烧。 看着他们被火蛇舔舐吞没,化作一抔灰。 热气熏人。 众人却只觉得寒冷砭骨,不知春意何来…… 阴云压空,天上开始飘雨。 雨丝被狂风席卷,刀子般戳在脸上,露天的火架被熄灭,无法成事,尸体便都被堆到窑口。 一层层,像厨房里攒存待烧的柴火。 大雨并未将华城的晦暗冲散,反倒将这血腥潮闷的气氛烘到极致,雨水独有的酸腥夹杂着冲天的尸臭,越垒越多。 当日素娆和崔翊就找到了齐蔚石。 他没有休息,稍坐了会就又去照顾病患,忙碌的穿梭在重重人影中,看着那道苍老的身影,两人没去打扰。 “齐老年事已高,这段时日又劳累过度,还是不告诉他了。” “好。” 两人主意已定。 素娆招来萧散,让他将两种不同症状的尸体分别寻来,送到无人处,萧散只肖一听就知道她想做什么,未置一词,领命去了。 “你行吗?要不我来?” 崔翊一边换上泡过药汁的麻衣外衫,一边问道,素娆闻言一愣,怪异的看了眼他。 这才想起她剖尸的事情只有竹宴和顾城他们这些近卫见过,崔翊知她验尸一绝,更详细的却是不知了。 但他对这个提议的接受容易程度远超想象。 “兄长知道怎么做吗?” 崔翊摇头,踌躇着道:“想来得上手才能知道了……” “我来。” 素娆将袖子绑紧,戴上手套,又让人去找了一套屠户用的刀具来,平常她验尸那些用的蛟蛇刃,倒是没那么多计较。 这次情况不同。 为了以防万一,经手的东西最后是要焚毁的。 崔翊看她的指尖从数把大小不一的刀柄上划过,最后选了把短而薄的小刀拿在手里掂了掂,神情专注。 看那架势,真有几分摄人的压迫。 这事儿是秘密进行的,萧散只用了他们从盛京带来的人搬运,一共四具尸身,依次铺开在正屋的地上。 尸体尚有余温。 “属下在外面守着,需要什么,大人尽管支应。” 他们退了出去。 这是处一进的小院,四面围墙,主人已经死去数日,空置得蒙了层薄灰,屋里只有素娆和崔翊两个活人,桌椅摆件那些全部被清理到角落,留出足够的空间。 外面屋檐垂雨,淅淅沥沥。 雾气弥漫。 光线被遮去大半儿,显得周遭有些昏暗。看书喇 崔翊看着尸体,犹豫了下,还是道:“要不我……” 他话没说完,素娆已经走到一具死尸前蹲下,三两下将衣裳拨开,刀尖抵着那泛青的胸口,毫不留情插了进去,随即划开…… 细碎的声响被雨声盖去。 但崔翊发誓,他还是无比清楚的听到了皮肉发出刺啦的声音,血汩汩涌了出来,那双手,像剥葡萄皮一样随意的,将黄白渗血的东西剥了开来…… 第695章 破局的发现! 崔翊条件反射般干呕了两下。 肠胃的痉挛几乎不受控制,这样失仪的举动放在往常是根本不会出现的,可在这一刻,他昔年所守的规矩教养全都被抛到脑后。 他一个转身冲到门边,扶着门框又呕了几下。 崔氏公子向来讲究,用的饭食,碗筷,环境,甚至是仪容,这些不容瑕疵,在这样的环境中,压根生不出胃口吃东西。 每日勉强喝一碗清粥已是极限。 腹中空空如也。 他庆幸自己这般‘娇气’,否则,今日当真是要出大丑了! 素娆动作很快,将心肝脾胃等器官依次取出安置好,也不去理会崔翊,一口气将所有尸身解剖开来。 “兄长。” 她抬头,崔翊的情绪已经平复的差不多了。 他深知时间紧迫,不容耽搁,做好心里建设后,猛地回头,争取不去看地上尸体空荡荡的腹腔和鲜血,将视线凝在那些血红的东西上。 “心肝脾肺肾。” 素娆将它们摆放整齐,迅速扫了眼,“原有的疫症和新出来的症状对脏腑造成的损伤位置大致相同,肺部呈血沫状,喉管和气管黏连充血,有溃烂之象,说明呼吸和吞咽会造成感染。” “不同的是,因最初疫症死亡的人身上多蚊虫叮咬,腋下及腹部肿胀导致炎症发作,器官溃烂而亡。” “而那些皮肤绀紫,皮肤出血的病患肺部的血沫状更明显,以咳血,血痰为主,最终中毒气竭身亡。” “但这两人气管充血的程度较轻,但汗腺发达的地方,出血更多,溃烂更快,或许……” “接触。” 崔翊接过她的话,顾不得浑身的麻意,蹲下身近距离观察,思索道:“疫症真正作用的是肺,其他的脏腑会受到影响,因个人体质不同而出现并发症状,这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我的判断。” “一开始章大人隔绝病患,用药草熏蒸杀虫,药巾蒙面,所以感染的人数减少,看似控制住了局面。” “事实上这疫症随着发作暗中发生了变化。” “得把这个发现告诉齐老和章大人。” 崔翊站起身,“近日送进来的全都是毒性变异后染病的人,这说明在外面还有没被找到的源头,他们尚且不知道此病会通过皮肤、汗液、甚至是血液接触而传染。” “兄长。” 素娆将那些器官塞回各自的腹腔中,边动手缝合边说道:“章大人对外面监察的力度很严格,稍有症状就会被发现,但人送来一茬又一茬,始终没能有效遏制。” “这事儿的确奇怪的很。” 最初章武不论是否有症状,将所有与之接触的人都封锁进来,后来在他们的强烈要求下,只扭送出现症状的人,并将病人接触过的人进行隔离观察。 以半月为限,不见病症,期满放人。 这有效缓解了大夫们的压力,也避免更多没病的人受到感染,按理来说,不该还在大面积持续扩撒…… 崔翊考虑许久,迟疑道:“既然因人体质不同而出现症状不同,会不会有些人染了病,但是并没有症状呢……” 素娆手上动作一滞,顿了半响,低道:“如果是这样,那是不是说明,这个疫症对他们没有作用?” 她猛地回头。 视线相接,两人同时一震,崔翊忙道:“我去找章大人,这儿……” “我来收拾。” 素娆隐下心中的情绪,重新开始缝合,崔翊快步离开了院子,等将尸体处理妥当,她对外唤道:“萧散!” “来了姑娘。” 萧散大步流星的进来,看了眼满地血痕和尸身,“都验完了?” “嗯。” 素娆将手套和外面罩着的麻衣脱下,丢在事先准备好的袋子里,随口问道:“沈知白当时染病的时候接触过外人吗?”看书喇 “没有。” 惊讶她一开口问这个,萧散思索了下,答道:“那时候我们为躲避杀手缩在官驿里,不怎么出门,连饭菜都是驿馆的人送到房门口。” “起先我们怀疑过是饭菜的问题,但我们也吃了,没有反应,老黑还是被关到这儿才染上的。” “除了沈知白外,那周围还有其他人染病吗?” “没有。” 萧散肯定道:“沈大人发热之后,我们去请大夫,这才被官府盯上,后来章大人怕出事,将官驿的人全部带走,封锁了驿站,后来我打听过,整个驿馆,只有沈大人一人染病。” 就像这毒是从天而降,落在沈知白身上一样。 素娆若有所思,须臾,轻道:“先这样,你们把尸体抬去焚烧,记得,用东西隔着,不要拿手直接去碰。” “这些也烧了。” 她扫了眼布袋里的手套。 萧散点头:“好,属下知道了。” 素娆出了这院子,去辟出来临时用作药庐的地方帮忙煎药,一会接管新的病人,一会又调停冲突,调配吃食和衣物。 忙到大半夜。 “真不知道盛京的人马什么时候到,封城太久,各种东西都短缺的很,药材快配不起了……” 一人从外面路过时同身旁的人嘀咕着。 素娆耳尖微动,想到这些,就突然想起了金小公主,想起小公主,她想起了一个东西。 “崔神医呢?” 她随处抓到一人问道。 “在月老庙那边。” 月老庙也是安置病患的地方,素娆道了谢,快步赶过去,在那边不仅找到了崔翊,还有齐老和木芙蓉…… “我知道有个东西,对镇痛和缓解炎症有奇效。” “什么?” 崔翊和齐蔚石异口同声的问道,素娆看着他们:“知道神仙散吗?” 这话实际上是问崔翊的。 神仙散的事只有宫中和他们南巡这些人知晓,暂时没有公告出来。 崔翊不假思索的点头:“知道,金元珠与我说过,那东西厉害的很,这和现在的情况有什么关系?” “目前出血性的病患较之少些,绝大多数的病人问题都在于脏腑和气管那些水肿糜烂,炎症难以克制,只要能解决这点,就能大幅度减少死亡的概率。” 齐蔚石闻言大喜,“素大人说的没错,我们现有的方子也是从这儿入手调整的,只是你说的什么神仙散,果真这般厉害?为何老朽从前没有听说过?” “因为从某种意义来讲,他是毒。” “是药三分毒,这再正常不过,只要使用得当就是救命的良药。” 齐蔚石追问神仙散的消息,崔翊仍有忧虑,打断话题,将素娆叉了出来,低声道:“不是说神仙散后患无穷吗?” “顾不得这些了。” 素娆下定决定:“齐老说的对,只要控制好用量它就是救命的东西,你和盛京还有联系,对吗?” 第696章 神仙散集,三管齐下 “你怎么知道?” 崔翊诧异的挑眉,素娆抬头往黑漆漆的夜空看了眼,细雨连绵,阴云遮月,看不到半点星光,“这几日偶有鹰唳之声,盘旋不散。” 隼部传信用的是以速度着称的鹰隼。 日行千里不在话下。 这一行人来华城后她才发现,只是一直没有问询罢了。 崔翊没有否认,直言道:“你想怎么做?” “传信给王府,让他设法找到神仙散,送来华城,越多越好。” “还有什么要同他说的?” 素娆愣了下,随即缓缓摇头:“没有了……” “好。” 崔翊言简意赅,转身找笔墨去给盛京传信,华城到京都的距离,以鹰隼的速度,不出一日就会收到。 信送出后,听着那振翅声远去,两人各自沉默。 “章大人那边也在重新布署盘查。” “章公子病倒的事告知他了吗?” 素娆问。 崔翊点头,“知会过了,他什么也没说,表面和没事儿人似得,整个华城都担在他肩上,他也不容易。” 素娆沉默未语。 如今这华城里,又有几个人是容易的呢。 鹰隼飞入王府后院,饲养的人看到信,立马着人送去了书房。 言韫看过后走到窗边站定,静思片刻,轻道:“阿絮那边查到几处了?” “回公子,三处,金公子那边还派人盯着呢。” 竹宴面不改色道。 紧接着他就听身前传来话音,“告诉那边,不用再等了,持我的手令查封这几个地方,所得之物,以最快速度送往华城。” “送华城?” 竹宴尚不知道信上写了什么,对他的决定很是意外:“公子不是要守株待兔吗?这时候动手就是功亏一篑,属下不明白……” “去办就是。” 他明显不欲多言,竹宴听到这语调,当即抱拳,刚准备走,迟疑了一下又调转过来,“公子,是崔公子的信吗?” 言韫没有回头,轻‘嗯’了声。 他顿时来了勇气,继续道:“那姑娘怎么样了,她没事?” “一切尚可。” “那就好。” 竹宴松了口气,轻拍了拍胸口,如释重负,“对了公子,雁回传信说,大燕使团他们已经到凉州的萧城了,再有六七日就能出平度关。” “安排好了吗?” “都好了,公子推测的不错,这一路果然有尾巴追上,期间他们发动三次袭杀,均以失败告终,出关城后,使团抵达大燕边镇前,他们还有一次动手的机会。” 竹宴嘴角轻弯,透着些讽色:“雁回为此调动了蛮影,这次定让他们有去无回。” “那些人不好对付,让他一切谨慎。” “雁回办事您还不放心吗?” 整个王府里,论起最稳重狡诈非他莫属,公子不远千里将雁回派去,可见对此事把握极大。 竹宴说完还是有些疑惑,“公子怎么知道他们一定会去?万一龟缩不出,那我们岂不是白费功夫?” “蓟州兵乱,暗杀太子,甚至是挑动流民,幕后操纵一切的人费尽心机就是想引得朝廷大乱,此次燕镜尧东归,还带着个燕无极。” 言韫话音顿了下,语气清淡冷漠,“大燕最有资格争储的两个皇子都在,他们要是死在大雍的地界,你说会怎么样?” “两国交恶,不死不休。” 竹宴倒吸口凉气,忍不住叱骂道:“这些王八蛋,穷追不舍就为了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也不知道图什么。” “摇欢查的怎么样?” 一句话打断竹宴的滔滔不绝,他听到这名字下意识牙酸,只是正事上面不敢耽搁,忙回道:“喜使团里的人数比来时确实少了两个。” “其中一个因伺候不当被燕镜尧杖杀了。” “实际上好像是燕朝那边的死士,刺杀不成,服毒而死,另一个至今下落不明,好似是做了逃奴,摇欢还在追查。” 大燕对待奴隶犹如牲畜,刑罚十分残忍。 此次来京,燕镜尧随行除了使臣外,还带了些女奴,便于侍奉起居,照料杂事。 人失踪后,燕镜尧大怒。 还大张旗鼓的让属下在盛京城搜捕了许久,奈何一无所获。 他们怀疑,这个逃奴就是那位远嫁大燕和亲的永昌长公主,这些只不过是他们做出的一场戏。 “尽快将人找到。” “是。” 话落无声,竹宴静候片刻,抱拳退了出去,言韫站在窗边,眸光幽幽的望着那秋千,还有不远处墙角新翻垦过得一片小花园。 那里面刚栽了海棠花树。 等明年他们就可以一起赏花,后院也挖好了一处地窖,可以拿来存酒…… 他答应的事,已经办妥了。 只待一人归。 素娆收回远眺的视线,手边炉子咕咚咕咚的冒着泡,水汽将盖子顶的哐啷作响,发出尖锐的啸音。 “再熬下去药要干了。” 一道声音从旁提醒了句,她忙拿着帕子将药从炉子上端开,小心的倒在碗里。 然后端给屋里的病人。 出来后,木芙蓉已经不在廊下,忙碌的身影穿梭在人群中,时而诊脉低声安慰病人的情绪,时而同齐蔚石交流病症。 齐蔚石余光瞥见素娆,略有些不自在的避开,木芙蓉看到这幕不禁笑了下,“她怎么得罪您了?我看您今日都不正眼瞧她。” “不是得罪,是……” 齐蔚石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只是觉得这小姑娘胆子忒大,两个人到底还是干了那事。 虽说的确起到了不少作用。 但一想到血淋淋的画面,他就毛骨悚然,木芙蓉看他神情就想到私底下听说的一些事,不由笑道:“她做事从不循陈规,师父见的多了,也就习惯了。” “哎,年纪大了,受不得惊吓。不比你们年轻人好胆色。” 齐蔚石本来是随口打趣一句,缓和下气氛,谁想木芙蓉听到这话愣了下,垂眸道:“是徒儿无能,连累师父遭罪了。” “郡主。” “师父还是叫我芙蓉,郡主这种虚衔是叫给外人听得,医者之地,只有师徒。” 木芙蓉神色委顿,倔强的纠正,齐蔚石看她半响,依言道:“芙蓉,别胡思乱想,你是我徒儿,你在这儿,我怎么样都是要来的……”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师父怎么能丢下你呢……” 木芙蓉心中大动,实际上她以为他是受朝廷之命赶来救城的,如今听来,倒像是为了她。 “师父。” 她讷讷唤道,一时间不知所措的红了眼。 第697章 杀心已生裂痕 她幼年时,遇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于她如师如父,虽养大了她,却欺她辱她,毁她半生。 拜齐蔚石为师时,那两个字一度耻辱的让她张不开嘴,她拼命的回想着素娆的鼓励,想着新的生活,一边抚慰自己,一边浸于伤痛。 他实在是个称职且慈和的长辈。 对她耐心教导,不吝包容,她以为这一切都是看在东宫的面子上,毕竟,这一段师徒缘分来得并不纯粹。 是以她从未对此抱有妄念。 他出现在华城,她虽意外却没有其他想法,直到他说‘你在这儿,师父怎么样都是要来的’。 一句话如春水流深,令她除了满心感激,再说不出其他来。看书喇 原来,她也是有师父保护的人了。 “大姑娘了,怎么还哭鼻子,快擦擦,叫人看到该笑话你了。” 齐蔚石微微一笑,语重心长道:“芙蓉,老师很高兴最后决定收你为徒,你一直都做的很好,我以你为荣。” 木芙蓉鼻头酸涩厉害,她刚照看完病患,不敢拿手抹泪,只能任由那冰凉从脸颊滑进脖颈,冰凉湿润,落在心头却是滚烫的。 “我没让师父失望就好。” “您先歇会,我该去端药了。” 她逃也似得离开,齐蔚石看着她的背影,目光温和的轻笑了声,“到底还是个孩子。” 他驻足片刻,继续去忙活了。 素娆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替木芙蓉感到高兴,正好门外跑来一人,高喊道:“素大人,长殷巷那边闹起来了,您快过去瞧瞧!” “来了。” 素娆跟着他出了院子,穿街走巷,路越来越偏,周围的人影不知何时起一个都看不到了。 她脚步顿止。 望向前面带路的人道:“这好像不是去长殷巷的路,你们胆子倒挺大,光天化日就敢出现在我面前。” 她说着朝四面看了眼,似笑非笑:“光凭你一个可杀不了我,叫你同伴出来。” 那人见身份被戳穿也不惊慌。 屈指抵在唇边,吹了记响亮的口哨,数道人影翻墙跃起,在她周围落下。 前后左右,死死的封住了她所有退路。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将她骗来的人回身问道。 那双眼毫无波澜的盯着她,素娆垂眸低笑,漫不经心的扫了他一眼,“没走两步就发现了,你步态和神情都掩饰的很好,但你忘了一件事。” “什么?” “长殷巷那边生乱的确很合理,毕竟那儿人多且鱼龙混杂,容易闹腾,但没人会放着乱局不管,避开最近的萧散他们,而专程跑来找我。” 这中间耽搁的功夫都够打死两三个人了。 没选择当场发作,是因为那院子周围全是病患,万一挑破动起手来,恐会伤及无辜。 素娆耐心的问道:“说,谁派你们来的?” “去地下问阎王爷。” 为首的人不答,径直拔刀冲来:“杀!” 其他人同时动手,刀光剑影扑面而来,素娆袖中寒光一闪,蛟蛇刃划到指尖,迎了上去。 兵戈相交发出‘铿锵’之音。 飞沙走石,风劲似刀,他们的实力不容小觑,又是抱着必杀的信念,宁肯重伤也要以伤换伤。 简直是不要命的打法。 这样的身手怎么可能让沈知白他们走脱,故意将人逼回华城而不杀,想是不愿让章武他们过早的介入此事,引起朝廷的防范。 果然是冲她来的。 “苻家还真看得起我,出动这么多高手围剿,怎么,怕我活着回去算账吗?” 一个间隙,素娆倏地开口,她故意点出苻氏试探对面人的反应,虽然他们面上没有波动,但手底下的杀招越发凌厉。 还真是苻氏。 看来因为韩生狗急跳墙了…… 素娆的武功比他们厉害,但他们胜在人多,配合极好,一时间双方互相奈何不得,陷入了僵局。 就在这时,长街的尽头居然莫名出现一阵尖叫。 众人浑身一颤。 齐齐回头望去,就看到一个扎着冲天辫的小孩愣愣的看着他们,骇得嚎啕大哭。 这地方偏僻,是特意选来伏杀素娆的。 谁也没想到会冒出一个小孩,死士首领几乎顷刻间就做出了决定,“杀了他。” 一人飞身而去。 那小孩似是被吓傻了,只知道贴着墙根哭,脚下寸步不挪,素娆一刀挡开架在她面前的两把刀,长腿一扫将人逼退。 朝着那杀手追去。 然而他的同伴察觉到了素娆的意图,齐齐阻拦,眼看着那人快要挥刀,素娆回手在手腕一按,咔擦一声,铁环应声落在她手里。 柔韧的长鞭甩出,缠住那人扬起的手。 猛地一拽! 巨大的拉扯力让他凌空后仰,倒砸在地上,素娆左手持鞭,右手持刀,尚且不习惯。 这让他们窥到了突破口。 长剑一划,鲜血顿时涌出,染红了素娆的左臂,而她知道那一剑避不开,索性放弃阻挡,径直扑向最近的一人。 蛟蛇刃擦过脖颈动脉,鲜血迸溅。 人影应声而落。 她伤一臂,对方死一人。 趁他们尚未反应之际,素娆脚尖挑起那人坠落的长刀,朝那重新爬起来的人影飞去。 “噗嗤”一声,长剑贯穿心口。 一人又死。 两息的功夫,连杀两人,对面彻底疯狂,再不顾那小孩,朝着素娆杀来。 横劈竖砍。 攻势如电。 天空劈下道惊雷,轰隆作响,不一会豆大的雨珠再次应声而落,将他们通身浇透,水花飞溅,鲜血横流。 双方无人退,退则死。 尸体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让他们惊悚的是,时间越长,对面杀招越发凌厉。 出刀必见血。 她好似不知疲倦,甚至没有痛觉,连挨了几刀都丝毫不影响动手,青丝因剧烈运动垂落下来,被雨水黏在她脸颊上。 血染素衣。 他们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她却杀红了眼,那眼神冰冷而残忍,好像一匹不知恐惧的野兽。 在胸口被穿透之前,那人脑海中掠过一个念头。 ——这样的人,真的能刺杀成功吗? 在她面前,身为杀手,杀心却已生裂痕。 (本章完) 第698章 伤重,惊动 十八个杀手,满地尸身。 鲜血被雨水冲散,朝四面八方流去,素娆立在雨中,浑身湿透,握着蛟蛇刃的手微微发抖。 须臾,脱力般腿一软。 半跪在雨中。 她一把扯下面罩,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待得气息平稳些,收起蛟蛇刃,撑着泥水站起身,素娆从那些死士身上迈过去,一步步走到街尽头。 检查过小孩的状况后,轻吁口气。 “看来是受惊过度,昏死过去了。” 不知道他怎么会撞见这一幕,只希望心里别留下阴影才好,素娆将他打横抱起,双臂受力蓦地一沉,起身的时候险些没站稳。 眼前一阵发晕。 定了会,情况稍缓些,她才抱着他往最近的人群所在地走去。 几日下来,这片区域的人大多认识素娆。 当看到她满身是血,抱着一个孩子走来时,众人大惊着围了上去,“素大人,你,你这是怎么了?谁把你伤成这样?” 素娆摘了面巾,此时周身全无防护,立马倒退两步,与他们拉开距离,转而走到街边的石柱旁,将小孩小心的靠在上面。 “劳烦找人送他去看大夫。” “好。” 有人上前抱起小孩,转身走开,其余人不敢靠她太近,七嘴八舌的关切着她的伤势。 素娆婉言谢绝了他们的帮助。 回了暂时收拾出来供他们落脚的小院。 她和木芙蓉住一个屋,这会人还没回来,素娆关好门窗,小心的换下血衣,露出腰腹和左臂的伤口来。 短短时间,皮肉已经翻起。 浸过雨水的创口刺痛不已,鲜血混着皮肉,看不清边缘,只有一片血红。 左臂伤的是皮肉,倒无大碍。 腰腹那道口子却是又深又长,血大有止不住的意思,那一刀是奔着杀人去的,要不是她躲得快,这会该和他们一起去见阎王了。 手边没有伤药,素娆只能用帕子先将伤口清洗下,按压止血,再想办法…… 她刚把胳膊上的伤口处理好。 院外突然传来阵急切的脚步,直朝屋内而来,素娆一把抓过外衣裹在身上,刚勉强收拾妥当,门就被人推开。 “听他们说你受伤了,伤在哪儿?快让我看看。” 木芙蓉风一般刮了进来。 素娆紧绷的身子软了些,提醒道:“关门。” “哦。” 木芙蓉急忙走回去把门关好,又来到床前,借着窗户缝隙漏进来的光看到披在她身上的血衣,俏脸刹那煞白。 “你……这么多血……” “快脱了让我看看。” 她一来就扒衣服,素娆避开她的手,唇瓣因失血过量变得惨白,虚弱的揶揄道:“你这样怪让人害怕的……” “阿娆!” 木芙蓉语气加重了些,似是在说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素娆看她面颊微红,气息凌乱,定是得了消息后匆匆赶来的,心下微暖。 “知道了,我脱就是。” 素娆松开捏着衣襟的手,将外衣丢到旁边的屏风上,事先为了检查伤口,她里衣也褪了大半儿。 血淋淋的伤口暴露在眼前。 木芙蓉眉头拧紧,话音已有厉色:“伤成这样你不去找我,自己躲回来,你这条命还想不想要了!” “想啊。” 素娆拿起帕子继续处理伤口,低道:“医馆里人太多,且都是重症,我这种情况过去那才是找死。” 开放性的伤口感染概率更大。 木芙蓉闻言一噎,还是忍不住嘟囔道:“就算是这样,你也该让他们递个信儿啊,伤成这样,不好好处理会腐烂的……” “你轻点擦!行了,东西给我!” 看她下手毫不留情的架势,像是要把皮给掀开,木芙蓉惊了下,连忙将她手里的帕子抢过来。 掏出临走前抓的药粉和纱布放好。 “我去打些清水来,等着。” 素娆点头。 木芙蓉忙碌的把水端来,替她清理伤口,左臂的最好处理,轮到腹部时颇费了番功夫。 “这药撒上去会疼,但效果很好,你且忍忍……” 一整瓶的药粉倒上去,勉强止住了出血。 木芙蓉忍着齿酸的不适感用纱布将伤口缠起来,小心的打了个结,做完一切,这才揉着腰站直身子。 “你……” “我去找件干净的衣裳你换上,别着凉了。” 木芙蓉扭头就走,压根没给她说话的机会,素娆咽了话,就着她拿来的衣裳站起身,木芙蓉不放心的道:“你胳膊不方便,要我帮你吗?” “不用。” 素娆迅速走到屏风后换好衣裳,接过木芙蓉递来的帕子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到桌旁坐下。 她面色透着股病白,像剔透的玉石。 好似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摔碎。 木芙蓉走到她身侧坐下,刚才急于处理伤势没来得及问,这会得空,她刚要开口,外面又传来人声。 这次脚步多而凌乱。 “让他们进来。” 听声音素娆已经知道来的是谁,她不想引起太大动静的,奈何天不遂人愿,还是惊动了他们。 木芙蓉起身去开门。 门板刚拉开,眼前就撞进来一堆人,为首的是崔翊,身后还跟着萧散和肖清,以及提刑司的几个将士。 “她怎么样?” 崔翊劈头盖脸的问道。 萧散和肖清他们也往里面看,木芙蓉让开路,“伤口已经处理好了,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你们自己问……” 崔翊横臂拦住萧散他们,声音低沉:“都是刚从那些地方赶来的,还没换洗消毒,就在外面。” “崔公子说的是,我们急糊涂了。” 说着,他们往后退了一段距离。 木芙蓉知道要诊脉上药,再怎么着急,也是从头到脚换了一身才来的,倒是忘了他们。 她重新回到屋内坐下。 取来准备应急的面巾递给素娆,两人各自戴好,这才隔着门板和他们说话。 “阿娆,你伤势怎么样?” “是啊大人,打紧吗?我们刚听到消息说你浑身是血的回来,不敢耽搁就赶来了,到底是谁动的手?” …… 他们七嘴八舌的问。 素娆一直等他们安静一些后,才从容的回道:“皮肉伤,看着吓人,修养段时间就好了。” “至于动手的,应该和城外刺杀你们的是同一批。” “杀手身上很干净查不出来处。” 她试探的结果以及和苻氏的关系素娆并未挑明,没有证据的事闹开了只会让人拿作话柄。 “又是他们!” 肖清恨声道:“等下次再遇到,一定要把他们扒皮抽筋,以报此仇。” 素娆看他一眼,随意道:“不用等下次了,他们都死了,尸体就在离长殷巷朝南三条街的巷子里。” 第699章 取而代之的命令,神仙散 木芙蓉听到她说皮肉伤时忍不住轻嗤了下,她那要是都叫皮肉伤,恐怕只有死了才算重伤。 心中正腹诽着,听到杀手都死了,她忍不住朝素娆看了眼,也是,这女人伤成这样回来,那些人哪儿有不死的道理。 “还真被他们险些得手了。” 萧散并未放松,愠道:“这段时间,我让肖清他们在这周围守着,防止有人再出手……” “不用。” 素娆摇头,“他们潜伏多日,既然下定决心对我出手,务求一击即中,不会有所保留。” “城中应该是没有他们的人了。” “大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萧散不赞同的看着她,素娆正色道:“本来就人手短缺,我又受了伤,能做的有限,再特意抽调人来保护我的话,会误了正事。” “听她的。” 沉默良久的崔翊突然开口说道,萧散他们看了看素娆,见她神情温和,面无异色,只能点头应下。 他们各有职责在身,不能在此久耗,嘱咐素娆静养后,匆匆离开。 崔翊身形未动,静立半响,转身就要走,身后传来她的唤声:“兄长。” 崔翊回头看她。 素娆停下擦头发的动作,轻道:“我受伤的事不要告诉他。” “他迟早会知道的。” “那就等他知道了再说,反正现在不要提,相隔千里,只会徒增烦扰。” 崔翊沉默着点点头,转身离开。 “他这是怎么了?” 木芙蓉奇怪的看着崔翊的背影,对素娆问道:“崔公子好像不太高兴……” “不知道,或许是太累了。” 素娆应付了一句,这一会的功夫,头发已经半干了,木芙蓉看到她这儿无事,扶她躺回床上,“你好好休息,我先过去忙,晚些再回来看你。” “嗯。” 淋了雨又受了伤,精疲力竭,素娆感到一阵乏力,很快就睡了过去。 她受伤的消息传开。 章武知道后连忙命人封锁起来,避免传到府衙那群公子哥儿耳中,惹出大乱子。 “素大人那边需要什么,本官让人去准备。” “大人有郡主照料,倒是无妨,只是城中药材不够了,许多病人已经断药……外面还没消息吗?” “没有。” 章武忧心忡忡,“算算日子,也该到了啊!” 朝廷支援华城的除了大夫,粮食和用物,最关键的就是药材,他们不敢贸然派人出去,而崔神医他们带来的已经快见底了…… 此时华城尚且不知,陆珩他们也遇到了麻烦。 盛京出来走到一半儿。 三波劫匪。 “土匪见得多了,敢拦在官道上打劫的还真是第一次见。” 解决完那些匪徒上路,一截山路因暴雨而塌陷。 滚石断木拦住了去路。 他们只得绕道,又多走了一日,这样倒霉,连陆珩这个游山玩水般‘悠闲’的人也不禁蹙起眉头。 “耽搁太久了。” 他命人找来谢殷,商议道:“接下来就不停了,连夜赶路,尽快赶到华城。” 这和谢殷的想法不谋而合。 在一阵急行军下,赈灾的队伍浩浩荡荡的抵达华城之下,守城军连忙打开城门迎接。 押送物资的车辆一个接一个进了城。 “谢兄不进去吗?” 陆珩马车停在一旁,对高坐马背的谢殷问道,谢殷望着城楼,默了会,缓缓摇头:“陛下命我驻守城外。” 他带来的兵马以华城为中心。 安营扎寨。 这架势将城楼上的人吓得面色微变,火急火燎去禀告太守,谢殷神色冷漠,看不出情绪。 “陆兄皇命在身,也不进去吗?” 他问。 陆珩轻摇折扇,笑吟吟的顺着他视线望去,高大的城楼矗立在眼前,青石砖瓦,苔藓丛生。 遍布着岁月的沧桑和磋磨。 它如壁垒般将里面和外界隔开,一处欣欣向荣,一处炼狱血海,黑烟冲天,连大雨都压不住。 “那是烧东西……” 陆珩云淡风轻的说了句,靠在窗柩边,懒洋洋的道:“本来陛下也没指着本公子去治疗疫症,东西送到就好,我就不进去了。” “这里面已经十分热闹。” “荀泽礼,卫英,沈垣……再添个本公子的话,到时候陛下只会更为难,谢兄觉得呢?” 谢殷未置一词,遥望着那城楼。 目光尖锐的好似能破开石壁,只看到里面去。 “我还挺好奇的。” 陆珩丝毫不觉冷场,似笑非笑的问道:“倘若真到了那糟糕的境地,谢兄会下令吗?” “我不下令的话,陆兄会怎么做?杀了我,取而代之,完成陛下的命令吗?” 谢殷眼底终于有了波动,收回视线看他。 这话问的实在尖锐。 将他们这一路走来的默契撕扯的粉碎,露出残忍的刀锋来,陆珩先是愣了下,随即不避讳的道:“看来谢兄猜到了,这可不好,多伤咱们的感情啊。” 谢殷静静的看着他,薄唇紧抿,似是在等他的答复。 陆珩轻捋了下鬓边的发须,含笑道:“如果需要的话,我会。” 他笑的肆意风流,听不出半点杀气。 但谢殷知道,他是认真的。 陆珩却不管他在想什么,只把玩着手里的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语气淡淡:“所以咱们最好期盼这老天开眼,你不用左右为难,而我,也不须做违心之事。” “毕竟……” 他长吁口气,似是有些怅然:“对她,本公子还是不忍心的……” 谢殷闻之忍不住侧目。 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在陆珩的眼中看到了类似担忧的情绪,不加遮掩。 这个陆兰幽,他真的在意阿娆? “别这么看我,此事不由你也不由我,由那城里的人,能不能活,就得看咱们这位神医传人是不是浪得虚名了!” 谢殷默。 他们抵达的当日,又一队人马赶来。 “奉世子之命给华城送药,快开门!” 送来只有一个木箱子,用马车装着,看着少的可怜,章武将东西送到崔翊手中。 崔翊打开一看,箱内整整齐齐的码着许多个瓶瓶罐罐,他原本该高兴的,但是他此刻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 素娆发热了。 感谢这段时间宝子们投喂的月票,推荐票,时隔日久,就不一一致谢了,我想呱唧呱唧挺多话的,但说多了就显得矫情。 愿所有人开心顺遂。 照例求票。 码字中…… 第700章 防不胜防,染病 素娆的症状来势汹汹。 当天她躺下休息后,直到晚上木芙蓉回来都没醒,木芙蓉以为她失血过多,精神不济,起先并未多想。 后来算着时辰准备给她换药,一碰到她,顿时大惊。 触手的肌肤滚烫如炽铁。 再看她包扎的伤口,鲜血已经将纱布浸透,药粉似乎对伤势没起到太大的作用。 一连几日。 素娆高烧不退。 木芙蓉和崔翊用尽了办法,她始终昏昏沉沉的睡着,伤处的药换过一道又一道,始终湿黏渗血,不见愈合,甚至还有溃烂之兆。 一连几日,情况越发严重。 他们却束手无策。 素娆感觉自己好似羽毛般飘在空中,在漫长的黑暗里静静浮着,模糊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嘈杂,纷乱,像是吵架,又像是其他…… 听不清楚。 人来人往,她始终停在原地,不知过了多久,身子的重量回来了,一股力量将她拉扯着往下坠去,跌入一个温暖的环境里。 疼痛,闷燥,乏力,随之而来…… 她嚅了嚅唇,喉咙干的想喝水,却半天发不出一点声音,幸好不远处的人似乎发现了动静,一股脑围了上来。 阴影压下,木芙蓉的脸出现在她上方。 “阿娆你醒了?” 素娆想点头,身子好像不受指挥,她只能眨了眨眼,无声的比了个口型:“水……” “你想喝水?等着,很快。” 木芙蓉还没吩咐,那边已经把水倒好端了过来,素娆被她搀扶着办撑起身子,勉强喝完一小杯水,喉咙里火烧一样的感觉才被冰凉抚慰些许。 不再刺痛。 而素娆也才发现,她这屋子里竟乌泱泱的挤了一群人,崔翊、齐蔚石、萧散、肖清都在…… “你们……” 她听到自己的嗓音粗哑像是年久失修的木轮,不禁愣了下,对上他们阴沉的面色,迟滞的思绪好像开始转动。 身体的不适感过于陌生,外面的天还没完全黑透。 雨停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草木清新,极淡,在满屋浓重的药味中,很容易被忽略,素娆垂眼静坐片刻,问道:“我睡了几天?” “四天。” 木芙蓉和崔翊都没开口,是齐蔚石回的话。 素娆瞳孔骤缩,四天? 她毫无印象,她的记忆还停留在那天遇刺,回来上完药后,她就躺下了,这一躺,后面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是没受过比这更重的伤。 她体质不至于差到这般程度,除非…… “你离我远些。” 她看向木芙蓉,声音陡厉,木芙蓉没动,扶着她想要靠好,却被素娆一把甩开了手,“你是大夫,还有你们,既然我有这个嫌疑,你们就不该……咳咳!” 气急攻心,她连咳数声。 众人惊得同时起身。 崔翊不敢靠近,怕她更怒,连忙道:“你现在该担心的不是我们,而是你自己……” “是啊阿娆,你好端端怎么会染上的!” 素娆出入防护做的很周全,而且不会经常接触重症,按理来说,不该这样才对。 木芙蓉想不明白。 这点,素娆自己也想不明白,仔细回忆了一切接触过的人和事,脑海中突然撞进一个画面。 那日她被截杀时,杀到最后,那一两个人拼着性命也要伤她。 哪怕那位置……并不致死。 难道…… “他们的兵器……有问题。” 众人闻言愣住,尤其是萧散几人,他们回想起沈知白染病前后也发生过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的茶盏被人换过。 沈知白说他用的白瓷茶碗描的原是樱花,突然变成了桃花,他们当时不信,只说这两个东西长得大多一样,肯定是他看岔了。 后来连沈知白自己也以为是他错了。 要是能在器物上动手脚的话,或许最初,那个茶碗真的是被人动过手脚的…… 想到这儿,萧散一阵齿寒。 奈何那些人死了,死无对证……这些事也成了一笔糊涂账。 “那些尸身和东西都被送去焚化了,无从查证。” 齐蔚石道:“眼下最关键的是你的身子。” 一语点醒梦中人,木芙蓉等人霎时清醒过来,崔翊看向素娆道:“你现在发热咳血,伤口愈合极慢,隐隐有发炎的趋势,但好在情况不算太糟糕。” “东西送到了。” 他看了眼身旁的齐老,正色道:“我们仔细分辨过神仙散,的确有你说的效用,我们决定以此入药来试试。” 这东西还没在人身上试用过。 所以几人一直在犹豫。 素娆知道他们顾虑什么,点头道:“你们尽管用药,我撑得住。” 末了,怕他们放不开手脚,她又补充了句,“情况不会比眼下更糟糕了。” 破釜沉舟。 这是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 她都这般说了,崔翊几人只能默然点头,素娆看着他们突然想起一事,“朝廷那边,到了吗?” “到了。” 木芙蓉抢道:“东西已经分派出去,现在药材那些足够用,章大人得了提醒,外面也再没有人染病,可见应对的法子起了效果。” “他还派人手进来帮忙。” “一部分轻症在用了崔公子改良的药方后情况有所好转。” “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木芙蓉看着素娆,语调柔和,宽慰道:“现在我们只需要竭尽全力研制解决出血性疫症的办法,阿娆,你一定会没事的。” 她的话让素娆松了口气。 素娆放松身子靠在床边,看着自己的朋友,亲属,浅浅露出抹笑意,“那就拜托大家了。” “沈大人那边……” “用药拖着,情况尚未恶化,齐老研究出一套针灸的法子,正在试验呢,从沈知白的反应来看,应该有效。” 萧散疾声说完这些,劝道:“大人快别操心这些了,现在你的身体最重要,你是因我们来的华城,卷入此事,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只有以死谢罪了。”看书喇 “呸呸呸,说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谁都不会死,咱们还要回盛京喝喜酒呢。” 木芙蓉嗔了萧散一眼,转向素娆道:“接下来你什么都不许问,不许想,好好喝药,配合治疗。” “知道了吗?” 素娆虚弱的笑笑,“是,都听你的。” 神仙散初次入药,剂量是个大问题,他们几人凑在一起,连夜斟酌,调整了好几味药材,方才拟定个初方。 崔翊端着药碗走到床前,还想叮嘱什么,素娆直接接过碗一饮而尽,把空碗塞到他手里,语重心长道:“兄长,什么都不要想,我做一个听话的病人,而你,做好一个大夫该做的事情,如此就好。” 补更。 我也会做好一个作者该做的事情,尽力给所有人一个完美的结局。 或许无法让所有人都满意。 但求不辜负我所有的心血。 华城之后,又是另一个篇章啦~~~ 照例求票~ 第701章 送出,成败在此一举 “侧柏叶的量再加些,添丹皮,元参,把半夏换成白茅根,再放二钱神仙散。” “添一味紫草,能化解血淤。” “每日三次药,末了再行针灸之术,最好在阿娆清醒的时候,她精神不济,无法长时间醒着……” 接下来几日,崔翊、齐蔚石和木芙蓉聚在一起不停的调整药方,齐蔚石年纪大了熬不住,最后被打发去照看其他病人。 萧散等每次过来好几次,询问状况。 汤药不停的灌下去,素娆热症好转,身上的伤势却恶化不断,伤口化脓渗血,咳嗽不止…… 她中间清醒过一次。 只抓着崔翊低道:“不要,传信……” 崔翊看着她日渐消瘦的脸颊,颧骨凹陷,一双狭长的眼恹恹耷拉着,瞳孔幽深,透着股令人心惊的浓墨之色。 说完这几个字后,她又昏沉着睡去。 萧散再忍不住,将崔翊叫到院外,急道:“治了这么多天,人怎么半点不见好转,吃了一道药,就那么一小碗,和着血吐了大半儿……” “我再想想办法。” 崔翊过度劳累脸色极差,话将落未落之际,被萧散打断,“崔公子,不是我不信你,这话已经说了许多遍,我实在……” “那你要我怎么说?” 崔翊竭力压抑许久的情绪如洪水决堤,蓦地爆发:“要我告诉你救不了,她就要死了?萧散,不是只有你们紧张她,我比你们更在意。” “我一边要提心吊胆的瞒着盛京那边,一边要面对阿娆气息日渐孱弱的情状。” “我不远千里跑来华城,最终人在我眼皮子底下出了事,我好受!” 他一把推开萧散,走到旁边的老树旁,泄愤似得挥出一拳。 拳头快砸到树上时,一寸之地,猛地滞住。 不知道想到什么,崔翊面色变了变,咬牙收回了手,冷哼一声拂袖回屋,留下萧散站在黯淡的天光下,落了满身的阴影。 城外。 陆珩和谢殷收到里面送出来的文书,上面记载着城中疫症的情况,谢殷阴沉多日的面色陡现几道晴光:“控制住了,暂时没有出现大批的感染。” “死亡人数逐日减少。” “一些人已经恢复过来,挪送到了相对安全的地方隔离,看样子,最危险的时候熬过去了。” 他将文书递给陆珩。 陆珩随意扫了眼,慵懒的舒展腰身,打了个哈欠,“看来崔大神医还是有些本事的,按这种发展态势,咱们谁也不用为难,很快就能顺利的办完这趟差事。” “章太守说府衙那边的人至今未有症状,确认安全,想先将人送出城,陆大人以为如何?” 谢殷打量着陆珩的神色。 后者闻言支颌想了会,“谢兄的意思呢?” “先把人接出来也好,盛京那边能放心些。” “虽然章武说的笃定,但此事没落定之前,不能送他们回京,稍有纰漏,先前所做的一切就白费了。” 陆珩问道:“把人安置在哪儿?” “南面空了些帐子,地方宽阔,暂时可供落脚。” 思索片刻后,陆珩敲定,“那就这样。” “我差人去传话。” 两人议定,城中很快得了消息,章武亲自去府衙,将此事告知荀泽礼等人,出乎意料的,他们没有欣喜,反而直言问道:“我家大人在里面怎么样了?” “素大人一切安好,疫症也控制住了。” 章武按捺住心中的不安,面上冷静异常:“如今朝廷支援华城,人手和药材十分充裕,恢复一切秩序是迟早的事。” “只是诸位公子身份贵重,难得外面两位大人松口,你们早日脱身,远在盛京的陛下和家中亲长才能安心,这也是素大人的意思。” 一番话情真意切,叫人很难拒绝。 荀泽礼与众人交换了个眼神,点头道:“好,那我们先出城等候,我家大人就劳烦章大人多看顾,转告她,不用担心我们。” “本官记住了。” 办完此事,章武悬着的那口气还没放下,看向不远处屋顶上坐着的人影,“那他呢?” 顺着章武的视线望去,众人面色一僵。 这位…… “我们怕是劝不动他。”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荀泽礼对自己的斤两有了相当清楚的认知,“他只听大人的话,旁的一概不理。” “素大人忙的脱不开身,你们一走,这儿的人手也会调去帮忙,总不能放他一个人在这儿。” 章武清楚小南对素娆的在意,更不敢留他,蹙眉道:“还请诸位公子想想办法,将这位小公子一并带走。” “我试试。” “好。” 荀泽林上了屋顶,对小南苦口婆心的说了半天,嘴皮都要磨秃了,最后还是搬出了素娆才让他点头。 总算能把这些烫手山芋丢出去。 章武火速命人收拾好他们的行囊,把人送到城门处,亲眼1看着他们出了城,城门死死关闭。 深吸口气,缓缓吐出。 他身边的武将道:“大人,这样真的行吗?万一他们事后知道了……” “总比现在闹起来强。” 章武面上的平静褪去,染上些焦躁之意,“素大人能平安出城那就皆大欢喜,要是不能……”看书喇 后面的话他没再说。 拳头攥得发白。 “现在是研制出血性疫症解药最关键的时期,成败在此一举,希望老天垂怜……回。” 所有人都在期盼着此次疫症能尽快过去。 外面的情况在好转,素娆的身体却急转直下,新配出来的药方在其他人身上都得到了很好的反馈,连沈知白的状况都有所好转。 已经能坐起来自己喝药了。 “这药对阿娆为什么没用?” 木芙蓉双目爬满血丝,已数日未曾阖眼,说起话声音又干又涩,透着股烦躁和绝望的味道。 齐蔚石与崔翊安静坐着。 周身弥漫着沉寂的死气,半响后,齐蔚石道:“或许,与素大人的伤势有关……” 她病情发作的迅疾,几乎没有潜伏期。 这一症状也与他人不同。 “她的伤……” 木芙蓉如遭雷劈,怔怔的跌坐在椅子上,朝床上那已经看不到胸腔气息起伏的人看了眼,失魂落魄的喃喃道:“她救了我,我却救不了她……” “就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第702章 死讯,发狂 一夜无话。 他们使尽浑身解数,最终还是在第二日乌云初散,天边泻下一缕阳光的时候,眼睁睁看着素娆吐出了所有药,鲜血从口中喷溅而出,然后无力的砸倒在床板上。 “阿娆——” 木芙蓉骇然失神,浑身一瞬僵硬,崔翊抢到床边,仔细检查了一番,摸脉的手都在发抖…… “听说了吗?盛京来的那个女提刑病死了!” “箫公子和其他人都赶过去见她最后一面,郡主当场哭的昏厥……” “他们还拦着不让送去火化,听说动了手。” “萧公子他们出来时候,鼻青脸肿的,真可怜啊,那姑娘才十八,听说说了门好亲事,就等她回去完婚呢。” “要不是她,华城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多亏她救命。” …… 安静许久的华城因这个消息炸了锅,身体稍微恢复些的百姓们互相搀扶着爬起身,走到街边,默默的看着那被白布盖住的人。 啜泣声渐起。 接连成片。 章武直到焚化的消息传来还是不敢置信。 “你确定没说错?她真的……” “千真万确,无数双眼睛盯着呢,郡主当场昏厥,崔公子失魂落魄,连病人都不管了,就守着窑口发呆,太医们提起就摇头直说可惜……” “一把火什么都烧没了。” “她那样的人,居然就这么死了。” 一声嗟叹。 章武眼前一黑,顿时天旋地转,旁边的将士没看牢,直让他毫无防备的跌坐在地上,当下围了上来,“大人你没事。” “摔倒哪儿了?” 章武怔怔不说话,借着他们的搀扶站起身,望着远处天边的浓烟,脸上肌肉抽搐了下,良久,合袖作揖,“华城,愧对大人。” “大人你……” 将士们看着他的动作面面相觑,想到那女子来华城之后发生的种种,不禁沉默垂首。 一人小声提醒道:“大人,要给城外报丧吗?” 章武沉默良久,摇了摇头,“再等等。” 事已至此,早晚又有何差异。 那惊才绝艳的女提刑,终究连什么都没能留下……一副尸首,一片碎衣,尽付一炬。看书溂 没有丧事,没有灵堂。 就这样,和华城那些死于疫症的百姓一道,彻底化作成了飞灰…… 木芙蓉等人还在救人。 唯一不同的是,在他们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死一般的沉默麻木,宛如行尸走肉。 素娆离世的第三日。 崔翊等人研究出了治疗出血性疫症的最有效的药,以此救了一个濒死的病人…… 这个人的命预示着这场持续日久的瘟疫终于快要结束。 越来越多的人着手熬药,照顾病患。 康复的百姓一个接着一个,章夫人带着章古从那片这屋舍中走出,看到站在不远处的章武,情难自禁的飞奔过去…… 拦路的拒马和弓箭手逐一撤掉。 当所有重症转为轻症后,崔翊他们将此地的事情交给来支援的太医,缓步离开了疫区。 消息传到外面。 封禁数日的华城城门第一次完全打开,又在他们出城后,重新闭合,疫症彻底清除之后,华城才能进出自由。 崔翊等人站在城楼下。 感受着不一样的空气和阳光,周遭不再压抑晦暗,风吹过温暖而轻柔,一场险些席卷大雍的疫症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熄灭在华城。 因他们。 可此刻,没有一个人高兴得起来。 荀泽礼他们飞奔过来看到就是这一幕,石雕泥塑般的死寂,诡异的气氛让人不自觉的收敛面上的笑意,一步步走到近前。 视线在人群逡巡一圈。 荀泽礼舔了下自己干涩的唇瓣,“大人呢?她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出来,总不会还留在华城?” “就是啊,药方都配出来了,剩下交给章太守不就好了,哪里用得着她亲自盯着。” “你们也不劝劝她!” “……” 他们七嘴八舌的说着话,崔毅和萧散等人沉默不语,木芙蓉早已红了眼,捂着嘴死死的别过头去。 人群中钻出道身影,“我姐姐……” 他话还没问完,一道人影出其不意的闪到他身侧,银针稳稳扎入他的睡穴…… 小南毫无防备,身子直接歪倒。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等众人反应过来,小南已经软绵绵的靠在崔翊怀中。 “崔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接二连三的反常让荀泽礼彻底沉了脸,“说话!” 卫英等人也急了,“到底怎么回事?大人她人呢?你们倒是说清楚啊,哑巴了?” “大人她……” 萧散艰难的开口,面对数十关切的目光,一狠心,一闭眼,“她不在了。” “不在了?” 卫英冲到他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什么叫不在了,好端端的人进了城,这会怎么就不在了?” “卫英你冷静些。” 旁人有人来拉,卫英赤红着眼吼道:“我没办法冷静,我们一起来的华城,为了你们来得,现在你们没事,我们没事,就她没了……” “这话过分了。” 几人一拥而上,将两人分开,“他们心里也不好受,大人她,她不会想看到这样的。” “人是怎么没的。” 卫英咬牙问道。 沈知白病体初愈,面上依旧惨白,低声道:“大人她,遇到了刺客,被重伤,那些人的刀上染了疫症的毒……” 说到最后,他话音越来越低。 “遇刺……你们人呢?她遇刺的时候,你们在哪儿?” 卫英不依不饶的朝他们扑去,拳脚凌空乱挥。 “够了!” 一直没出声的崔翊喝道:“那样的情况,他们不可能寸步不离的跟着……” “崔兄让我够了,他们不能,那你呢?你为什么不救她?” 卫英咬牙切齿:“为了什么你救了其他人,却救不活她。” 这道质问直戳崔翊内心的深处,他一时无言。 所有人陷入了难以自拔的悲恸中。 “章武送我们出城的时候,她就已经病重了是?” 荀泽礼后知后觉的抬起头,一双眼锋利的刮着崔翊等人,“她什么时候……” 那个死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沈知白似有所察,闭眼颤道:“九天前。” “她走了九天,我们现在才知道,是吗?” 荀泽礼语不成调,双肩微动,垂着的手紧捏成拳,一字一句似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尸身呢?” 第703章 逝去的声音,一木簪 沈知白的话音更加艰难,“凡染疫症而亡者,尸身焚化……” “你混蛋!” 荀泽礼朝他飞扑过去,萧散连忙去拦,以沈知白的身体状况可经不住他这捶打,他们只是挡着,却不还手。 胸口一脚,脸上一拳。 萧散当即嘴角就见了血,老黑看他受伤也怒了,一把推开荀泽礼:“你疯够了没有!” “没有!” 荀泽礼盛怒之下说话也不过脑子,拔高声音盖过他的,吼道:“要不是为了你们,她不会进去……” “是,我们愧对姑娘。” 萧散抬手抹去嘴角的血痕,“如果可以,我们都愿意替她去死,可是现在说这些有用吗?啊?” “刺杀她的人至今还在逍遥……” “我们要在这儿浪费时间吗?” 一记重锤砸落,让暴怒中的几人冷静下来,卫英从他们的钳制中扯回胳膊,“是谁?” “不知道。” 萧散摇头,沉声道:“谁都有可能,不想让姑娘活着回去查案的人太多了……” “还有,她的仇人。” “仇人?” 这是荀泽礼他们第一次听到这件事,急忙问道:“怎么回事?”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好像和她爹爹的死有关……她来京都就是为了追查幕后主使……” 众人还沉浸在素娆死讯的悲恸中,一时间也没人去细想。 眼看着场面安定下来。 崔翊抱起小南往帐子的方向走去,迎面就撞上了陆珩和谢殷。 他面无表情的准备绕开他们。 陆珩一贯含情嗔笑的眼深水般静谧,横臂挡住去路,哑声道:“她真的……” “回不去了。” 崔翊僵硬的说完这句话,抱着小南离开。 陆珩像是愣住了,手慢慢垂落,捏着扇柄的力道不自觉松了,兰花扇‘啪嗒’坠在地上。 他目光凝滞的看了眼。 没俯身去拾,而是看向城楼的方向,自言自语道:“他说她回不去了,怎么就回不去呢,明明来得时候还好好的……” 谢殷没说话。 袖中的拳头捏的咯吱作响。 “我不信,谢潇棠。” 陆珩骤然回神,一把抄起兰花扇攥住:“我得去看看,我一定要进城去看看。” 他迈步就往前走。 身旁很快有人跟了上来,正是谢殷。 “你不是有职责在身吗?” 陆珩意外的斜睨他一眼,谢殷面目冷厉:“陛下命我时刻监察华城的情况,我这正是在履行职责。” 两人没再说话。 走到城门下直接叫人开门。 荀泽礼他们原也想去,被萧散拦住,“去了又能有什么用,再听他们说一遍姑娘的死状吗?” “我去收拾行囊。” 卫英难忍痛楚,疾速转身朝着帐子奔去,荀泽礼默了半响,“真的什么都不剩了吗?” “崔公子留了一根木簪。” 木芙蓉泣不成声,“就是阿娆平常一直戴的那个,他说,人没了,总要有些能怀念的东西……” 怀念么? 众人心中苦涩,他们想要的不是怀念,是一起回家啊! 陆珩和谢殷在城中转了一圈后各自出来,谢殷去了后山练剑,而陆兰幽则让人买了些酒。 他金贵的舌头喝惯了名酒佳酿,刚喝这些劣质酒时,被那苦辣的滋味呛得一阵猛咳,从舌尖到喉咙,无不难受。 但他只是一口接一口的喝着。 坐在帐前的台阶上不过瘾,足尖一点,飞身上了最高的一处树冠上,袖袍一展,仰躺而下。 酒水从他嘴角流出,没入脖颈里。 他懒得去理会,喝完两坛后,随后丢开空坛子,酒坛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四分五裂。 陆珩枕着胳膊,望着头顶难得的一丝月光。 似醉似醒的笑了声。 “苏慕卿……素娆……苏慕卿,呵,还以为是个聪明的,结果也是糊涂鬼,那些人多重要……值得你这样……” “可惜那株鬼兰了……” “花开人不在,颜色空留……” “来人!” 他对下面大喊一声,津无度身影顿现,“公子。” “本公子今日兴致好,再去拿两坛酒来。” 津无度有些担心,但又不敢违逆他的命令,只能扭头去办事,一抹雪白的身影踩着猫步走到树下,发出哼唧的声响。 伸出爪子站起来,就着树干挠了挠。看书溂 “蠢东西。” 上面传来声音,蠢东西立马站好,嗷呜一声算作答应,撒欢似得甩着尾巴,哪怕上面的人看不清楚。 “喝酒吗?” 陆珩问,蠢东西兴奋的刨了刨爪子,像是在应和他,陆珩轻扯了下嘴角,“那就自己上来。” 底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树足够粗壮,能承担起它的重量,蠢东西爬到快接近顶端的地方停了下来,安静的伏趴着。 津无度拿来酒,抛了上去。 陆珩稳当的接住,然后拔开塞子,丢了一坛给蠢东西,大笑道:“咱们爷俩不醉不归,来,喝。” 蠢东西把脑袋埋进酒坛里,咕咚咕咚的吞咽着。 陆珩慢条斯理的喝着,再不发一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津无度立在树下仰望着一人一虎。 心中无声的叹了口气。 谁能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呢? 翌日,荀泽礼和崔翊众人收拾妥当,连着跟来的各世族的人马一起,准备动身回京。 齐蔚石和他们一道走。 现在华城的情况不需要他了。 马车里还昏睡着一个小小的人影,蜷缩成一团,正是被扎晕的小南,为了防止他醒来哭闹,崔翊在他身上用了药。 在回到盛京前,他只能这样。 “收拾好就走。” 华城的消息,还有素娆病死的消息,要尽快送回京都,崔翊等人翻身上马,还没走出营地,前面就出现两道人影。 骑着马。 脚底下还跟着一只白色斑纹的老虎,它恹恹的耷拉着脑袋,腿脚似是有些发软,站都站不稳。 “陆兄。” 崔翊攥着缰绳看他,陆珩正色道:“反正没什么事,我和你们一道回京,也当是……送送她。” “好。” 无人反对,陆珩将此地的事情丢给谢殷,放弃了马车,改成骑马,一行人如来时般朝盛京疾驰而去。 一阵无声的飓风,携沙飞石,卷向大雍皇城…… 我到底还是贴心的,补更。 照例求票。 感谢的小可爱们的投喂,么么哒。 感谢初夏夜色,来小福,爱猫乐园wj,书友,askcrystal,单杭,投的一张月票。 感谢a小幺,幸运新宝投的两张月票。 感谢小可爱们的推荐票,被看票,么么哒~~ 第704章 死讯震荡 “素娆死了。” “什么?” 茶馆酒楼,街头巷尾,无数人攒到一起议论着此事,“到底怎么回事,快说说!” “此事说来话长……” 崔翊一行人回京,带回了华城疫症的最新消息,以及素娆的死讯,满朝哗然。 尤其知道她身染疫症,尸身火焚未得寸留后,与之交好的世家门纷纷扼腕而叹,更甚者不肯置信,特意去询问华城归来的各个世家子弟。 却见他们齐聚半月小筑,挂丧幡,置灵堂。 悲痛万分。 长公主从崔翊身边接到了昏睡中的小南,望着他不安的神色,柳眉紧蹙,犹有愁容,“阿娆她……” 崔翊正想说那句重复了无数次的话,未曾想长公主戛然止住了话音,“算了,再问又能改变什么……小南他,知道了吗?” “还不知道。” 崔翊摇头,长公主又问:“他这样的状态……要多久能醒来?” 崔翊从袖中掏出个小瓷瓶递给她,“这是解药,只要殿下想清楚了,随时都能将小公子唤醒。不过在下觉得还是让他多睡两日,不论怎样,办完阿娆的丧事再说。” 没了素娆,他们也没立场强行将小南留下。 长公主来找,自然只能将人归还。 崔翊不放心的叮嘱道:“事已至此,小公子提前醒来也只会徒增伤心,这不是阿娆想看到的。” 长公主垂眸看了眼被侍卫接过小南,未置可否。 转身登车离开。 等车驾远去,崔翊面上的情绪霎时大变,连忙翻身上马,朝着渊政王府赶去,“完了,被他们绊住到现在,要出大乱子了。” “千万别犯糊涂啊。” 话音消散于风中。 止墨院内,言韫坐在秋千上,正听着镜臣禀事,突然院门处一道身影狂奔而来,带起的迅疾风声擦过花树枝叶,簌簌作响,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两人同时望去。 却是竹晏,竹晏面色发白,迈步狂奔,甚至下台阶时一个不小心险些被绊倒,猛地一个趔趄。 要不是习武之人的条件反应让他稳住了身形,恐怕会当场摔个狗吃屎。 言韫眉心微蹙。 心中骤然升起一股不安的感觉,没由来让他心慌。 “这竹晏越发有意思了,他该不是忘了自己会武功……跑得这般狼狈。” 镜臣习惯性的双手拢袖,侧身站在秋千一旁,忍不住咕哝了一句,但神色下意识紧张起来。 他们共事多年。 竹晏这人是没规矩,性子跳脱难管教,唯一值得夸耀的就是心大,天大的事儿放在他跟前也掀不起波澜来。 能让他这般反常,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竹晏奔到两人面前,气喘如牛,言韫抓住秋千的绳索,径直问道:“出什么事了。” 没见到人时心急火燎。 如今见到了,竹晏却像是被人点了哑穴,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他尚且接受不了这个消息,更何况是公子…… 谁能想到那日在城门口晚了一步。 竟成永别。 “是华城有消息?” 见他不语,言韫继续问道。 竹晏张了张嘴,捏紧了拳头,旁边镜臣看得直着急,“到底出什么事了,别吞吞吐吐的!” 竹晏像是从他的催促中找到了切入口,迎上言韫淡薄清冷的视线,涩然道:“是姑娘,她……她没了。” “你说什么?” 镜臣面色大变,倏地看向言韫。 后者只是怔怔的坐在秋千椅上,面无情绪,眼帘微不可见的抬了下,映出那幽水碧潭中泠泠冷意,竹晏说完就垂下头不敢看他,一股脑把话说完:“陆大人和崔公子他们回京了,入城就进了宫,说是姑娘在华城遭人蓄意谋杀,染了疫症,久治不愈……就,就……” “姑娘染了病,怎么我们没收到消息?” 镜臣问完突然反应过来,联络的信鹰掌握在崔公子手中,他若是有心隐瞒,那府中的确是没办法的。 他心慌的厉害,又问:“这消息跟崔公子确认过吗?是不是哪里出错了,姑娘她……” “备马。” 言韫倏地站起身,好似才缓过来一样厉声吩咐道。 镜臣惊道:“公子你要去华城?现在疫症还没有完全清除,实在……” 劝告的话止于唇齿,因为他看到了那双冰冷的没有丝毫温度的眼正冷冷的盯着他。 好像他再多说一个字,就让他彻底闭嘴。 镜臣心中一怵,不敢再言。 竹晏移步挡在了言韫面前,哽咽道:“公子,你现在就算去了也于事无补,姑娘逝去已有半月多,凡是病死的人,他们的尸身都会焚化,现在,现在什么都不剩了……” 说完,他跪倒在地。 伏身不语。 言韫看着脚边的人影,僵滞的目光转了下,眉梢轻轻挑了下,讷讷重复:“什么……都不剩了……什么都……” “公子,节哀啊。” 镜臣被他玉碎般空洞的眸光触动,‘噗通’跪倒,千万万语涌上喉头,不知该说什么,一时心乱如麻。 “备马,去备马。” 言韫绕过竹晏朝外走,脑子一阵空白,嘴里不停重复着这两个字,竹晏看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下更悲,反身一把抱住他的腿,“公子,你别这样……姑娘知道会难过的……” “我要去找她。” 言韫拂袖甩开竹晏,没走两步又被他扑上来抱住,低吼道:“公子,你冷静些……” “放开!” 言韫拔腿却被他死死抱住,镜臣看世子这般神情也全然慌了,扑上来一道拦住,“世子,你不能去。” 两人拼命钳制着他的动作。 也顾不得冒犯和以下犯上了,让他就这样骑马出城,心神不稳容易触发旧疾,说不得半路得从马背坠下来。 谁敢冒这样的风险。 言韫喉间干涩,手脚阵阵发冷,心痛到极致变成了一丝丝过电般的撕裂感,他浑身的血液在叫嚣,人却是麻木的。 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 去华城! 内心紊乱溢散,毫不留情的将竹晏和镜臣冲开,竹晏有内力护体尚且嘴角溢出抹血色,镜臣则倒退出去,摔在地上,似是听到了骨头错位的声音。 眼前一花,莲青色人影飞奔而出,眨眼没了踪迹。 (本章完) 第705章 原委,筹谋 竹晏爬起身,想要去追,扫了眼镜臣的方向,不放心的道:“你怎么样?” “别管我,赶紧去追世子。” 镜臣试了两次,身子还是无力的倒在地上,他从未如此恨过自己这般不中用,关键时候什么忙都帮不上。 竹晏知道轻重缓急,“那你先躺着。” 话落,他强忍激荡的气血,足尖轻点,朝着言韫消失的方向追去,言韫直奔马厩,解了一匹就翻身而上,照管马匹的下人只看到眼前一花,一阵嘶鸣。 骏马跨栏跃出,一溜烟跑远。 “世子?” 下人揉了揉眼睛,甚至怀疑自己看错了,世子爷怎么会来这种地方,这般着急,又赶着去哪儿呢? 竹晏赶到马厩迟了一步。 忙牵过马追了上去。 一前一后两个人,风驰电掣,狂奔着出了王府,沿着皇城墙下一直到天街,正午时分,街上车水马龙,人声喧嚣。 那人的速度却丝毫不渐,竹晏的心快要悬到嗓子眼。 幸好这时一道人影从另一方向赶来,挡住了去路,“阿韫,你冷静些!” 言韫被逼勒马,马儿受惊,扬蹄悬空一声嘶鸣,许久才落地站稳,看清楚来人,涣散的神智回笼些许,他哑声道:“兄长,她真的……” 不远处的人群被这番动静吸引过来。 众目睽睽之下,崔翊不便明说,只道:“跟我回府。” “我要去华城。” 言韫抿唇,话音中掺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对上那失焦的一双眼,崔翊心中酸涩,都怪他来晚了。 余光瞥见聚拢来的百姓,崔翊强忍着心中翻涌的思绪,温声劝道:“阿韫,事已至此,先回府,我还有东西要给你……” “什么?” 言韫不为所动,攥着马缰的手指节泛白,崔翊知道这种情况不点清楚他绝不会配合,取出一物递给他,旋即饶有深意的道:“这是她留下来唯一的东西……” 檀木莲花簪? 言韫一把接过捏在掌心中,混乱的思绪受到那抹幽香牵引,意外的平复下来,他抬头看向崔翊。 后者一脸悲痛,“走。” 心思百转,他收起檀木簪,调转马头,和他们一起回了渊政王府…… 止墨院内。 言韫拿出莲花簪,指尖轻抚着打磨光滑的边缘,一点一点勾勒出它的形状,送出此物的场景历历在目,那晚的烟火星空,还有她微微泛红的脸颊…… 沸腾的血液冷却,他缓缓收紧手指。 望向某人,“她真的……” “假的!” 崔翊立马回道,也许是这反应太激烈,无端让人品出欲盖弥彰的味道,失了几分可信度,言韫低道:“华城的消息你瞒我,这次莫不是又……” “我对着崔氏祖宗牌位发誓,华城的事我的确有意瞒你,但人,素娆,真的还活着!” 崔翊三指指天,生怕他不相信,连忙道:“这不是要瞒过外面的耳目吗?做戏得做全,否则前功尽弃那就糟糕。” “做戏?” 言韫的眼中总算有了些神采,“那她没事?” “没事!” 崔翊斩钉截铁的答道,听到这句话,竹晏高兴地合掌一拍,“我就知道姑娘福大命大,不会轻易倒下的……” 若是镜臣在这儿,他或许会翻个白眼,骂一句‘马后炮’,但此刻他还躺在床上,一心思索着要怎么熬过眼前这个坎儿,没人比他们这些身边人更清楚素姑娘在世子心中的分量。 “公子,公子你愣什么呢,姑娘她没事。” 见言韫久久不语,竹晏忍不住唤了句。 他这一声像是把言韫从某个状态中拉扯出来,那紧绷的肩线在短暂的愣怔中逐渐松弛,好像强撑着的一口气就此卸掉,不再蓄势待发,时刻忐忑。 言韫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人呢?” 听到这句话,崔翊彻底放下心来,“她比我们晚走一步,快马轻骑,算脚程,应该能赶在城门关闭前混进来。” 有了确切的答案,言韫心落到实处。 先前的撕裂之痛犹在,他忍不住加重了语气,“你们就算有什么筹划,也不该如此瞒我!” “没想瞒你啊!” 崔翊想起他先前的神情和伤楚,再大的道理到了嘴边也难免心虚,低道:“起先她染了疫症,怕你担心,确实是瞒了消息,到后面,实在是我们身边围绕的人太多没有机会。” “出了华城后,我身边又跟着个陆珩,他的本事你清楚,要避开他传信给你,根本不可能。” “我原想入城后先来跟你通气,谁知道陆珩说城中的具体情况须得我面圣详禀,禀完出宫又遇到了长公主,这一番折腾下来,死讯传的满城皆知,我这不就来迟了!” 他当时恨不得插翅飞到王府来。 幸好把人给拦住了。 否则世子爷一发疯,言氏就疯了,他也疯了! “此事你们筹谋多久了?” 言韫凝眸盯着崔翊,“她染病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为了诈死故意……” 她一贯是这般疯的。 “不是,真的不是。” 一遇到她的事,世子爷的从容镇定统统消失不见,崔翊只好从头开始解释。 “她的疫症是源于一场刺杀……” “刺杀?” 竹晏声调拔高,“谁刺杀?查到了吗?” 被一再打断,崔翊耐心告罄,“你家主从俩能不能让我一口气把话说完?” “你说。” 言韫薄唇紧抿,再不作声。 竹晏也识趣的捂住嘴巴,这小半个时辰从听到死讯,打马追出,回到王府,再到现在‘死而复生’,他们的心情可谓是一瞬天,一瞬地。 没昏死过去还能坐在这儿好好说话,已经算是心脏强大了。 毕竟他连想都不敢想姑娘要是真死了,他家公子会变成什么模样…… 崔翊见情况尚可,深吸口气平复了下狂乱的心跳,摸到桌边给自己倒了碗茶,一饮而尽。 唇齿生香,喉咙熨帖。 他这才不紧不慢的道:“事情是这样,阿娆去了华城后,发现城中有异,太守章武将他们以保护之名软禁在府衙,所以她趁夜前去打探……” “沈知白是那些人用来引阿娆上钩的鱼饵,知道有人暗中埋伏后,她就一直留心着周围的动静,还与我讨要了一瓶药,这药服下,类似疫症之毒,结果人算不如天算,那些人设局伏杀,我们错估了来人的实力,阿娆受了点伤……我当时忙着救人,也没在跟前……” 说到这儿,崔翊悄悄看了言韫一眼。 言韫面色如常,一言未发,果真没再打断他,崔翊继续道:“还有个意外就是事先准备的那瓶药没用上,那些人为确保万无一失,事先在刀上动了手脚,刀刃沾了血肉,阿娆也因此染了疫症……” 好了好了,知道了。 没死,女主真的没死,你们见过哪个写到一半儿主角写死了的。。。 (本章完) 第706章 烧起来了! 弄假成真。 染病之初他的确是心急如焚,她的伤势加上疫症简直就是火烧浇油,烧的他一度焦头烂额。 幸而那神仙散来的及时。 堪称救命良药,这才保住了她的性命,碍于有木芙蓉和齐老他们在旁边守着,所以直到‘断气’前,他们看到的都是阿娆本人。 包括送到窑口前。 担架上躺的也是阿娆。 只是丢进里面的尸身是另一个年纪和身量相仿的姑娘,之后她就一直戴着他做的人皮面具,藏身在城中某处。 待他们出城报丧,动身回京后。 阿娆按照约定在城中生乱,吸引城门守卫支援,然后趁夜动身,走小路返回盛京。 萧散和肖清因要负责‘毁尸灭迹’,所以他们是除了他和阿娆之外唯二知情的人。 这两人行事稳妥,对外做戏也信口拈来。 尤其是城门口那出,要不是他知道内情,还真以为人没了…… 所有筹谋和计较崔翊和盘托出,为的就是能让世子爷安定下来,说完后周遭死寂良久,言韫倏地问道:“伤势如何?” “谁?” 崔翊蓦然回神,“你说阿娆啊。” 言韫默不作声的看着他,眼神微凉,崔翊讪笑一声,整个人松懈下来,以往的毛病就都卷土重来,他自顾自寻了个地方坐下,不疾不徐的道:“她的药都是云乐郡主换的,具体伤成什么模样,恐怕得你亲自去问她。” “她今晚能到?” 言韫眸光闪动。 “能。” 崔翊点头,“该说的我都说了,其他人可以先瞒着,但青灯大师那边你须得去说一声,免得老人家担心。” “好。” 言韫扫了眼竹晏,竹晏会意的点头,“属下这就去。” “小心些,别被发现了。” 崔翊下意识叮嘱了句,竹晏应声离开,堂中剩下他们两人,言韫淡声道:“小南那边你怎么处置的?” “还能怎么处置?那小鬼发起疯来比你可怕多了,我压根没给他清醒的机会,一路睡着回来,这会被长公主殿下接回去了,我把解药给了殿下,还特意嘱咐她等阿娆办完丧事再把人唤醒。” 言韫横了他一眼,感受到那股冷风,崔翊惊觉失言,连忙改口,“假的,走个过场而已……” “你怎么不问她闹这么大一出,是想做什么?” “苻氏。” 先前被那死讯摄住心神,无暇多想,这会得了她平安的消息,言韫前后串联一思索,一针见血的指到要害。 崔翊想要逗弄他的念头乍然凝住。 忍不住摇头轻叹。 “没意思,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意思……” 要争取他的配合与支持,素娆自是将所有利害都说清楚了的,只是世子爷的反应速度远比他想象中要快上许多。 “话我带到了,先回府去。这些日子可把本公子累坏了……” 崔翊伸了个懒腰站起身。 腰间悬着的玉珏随他的动作互相撞击,发出清灵悦耳的脆响,还是他离京时戴的那个。 一点都不符合崔大公子平素讲究的毛病。 他一路风尘仆仆,忙前忙后,直到此刻才有喘息的机会,言韫起身拱手道:“此次有劳兄长了。” “这还差不多。” 崔翊斜睨他一眼,戏谑的目光在他身上转了圈,嘴皮又有些发痒:“你现在可是个鳏夫,在外面的时候,记得装的像点。” 话音刚落,他立马转身朝外走。 似是怕世子爷回过神来找他麻烦,然而言韫一言未发,目送他的身影跨过垂花门消失在外,缓缓转身,双手撑着桌边,鬓发垂散,掩去他刀削般凌厉冷硬的下颌线。 面容拢在阴影中。 青玉般剔透,眼尾还藏着抹尚未褪尽残红…… 朝廷命官遇刺染病,死于华城,遣凶者与谋害其父者系出一人。 一道不知真假的消息随素娆死讯席卷全城。 再掀起惊涛巨浪。 “素娆的父亲不就是那个最年轻的阁臣,风头最盛时被冤遭贬的刑部尚书吗?” “就是他,之前陛下还下诏给他洗冤,着他官复原职呢,结果圣旨刚到人就死了,说是被那浣花县县令的儿子害死的。” “时机未免太巧。” “谁说不是呢,当时我就怀疑过有人暗中害命,但那件案子据说是提刑亲自办的,以她的能力,真要有什么龃龉,还能隐而不发?所以我才没敢乱说,现在看来,是另有隐情啊。” 河边酒楼热火朝天的议论着。 一个个伸长脖颈,兴致盎然,说到激动处唾沫横飞,恨不能掀桌而起,替素娆父女喊一声委屈。 窗边静静坐着一道人影。 只叫了壶清茶,手扶着茶盏边缘不知在想些什么,但若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余光偶尔会擦过场中众人…… “肯定有隐情啊。” 一人拍桌道:“你们想,陛下刚下旨复职,人就死了,这明显是有人不想他回到京都来,素奉延的案子明面上做的干净,有头有尾的,当时提刑也只是个势单力薄的小姑娘,真要有什么怀疑,说出来那不是死的更快?” “可怜她好容易走到这地步,竟还是被那些人害了!” “这父女俩也不知道得罪了什么大人物,忒狠辣,简直视律法为无物,谋杀朝廷命官啊,这要是不彻查,日后但凡政见不同,利益相悖,就能使唤杀手灭口,谁还敢当官?” “他们父女……都是好官啊!” 人群中不知谁感慨了一句,满堂静默一瞬,很快又热闹开来,“素衣铁判,一门相承……终究断了路。” 众人唏嘘不已。 相比起来,他们已经没心思再讨论盛京城前段时日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周苻两家要结亲了! 待字闺中多年的周家小姐周吟终于点头,答应嫁给苻七公子。 聘礼上门,两家正在紧锣密鼓的办婚事。 京都百姓对这两位坎坷的情路十分关注,自打谢家公子回京就一直私底下议论着,没想到青梅竹马最终熬不过苦守多年的深情郎君。 还是让苻七公子抱得美人归。 这也算是一桩珠联璧合的好事…… 小二走到窗边,看向这位熟客:“甄公子,今日不喝酒吗?小店新到了一批陈年女儿红,掌柜特意给您留了两坛。” 青年闻言看向对面空荡荡的位置,眸底掠过抹异色,冷淡道:“不喝了……” 能共饮的人已不在,品之无味矣。 第707章 苻氏的决心,回京 舆论发酵的越来越厉害,很快传到了宫中。 乾定帝震怒,言称要详查此事。 此事究竟指的是素奉延被杀一案,还是素娆遇害一案,无人清楚。 “陛下果真是这样说的?” 苻郝林沉声问道。 他面前跪着一个人,低埋着头,“是,宫里传出来的话,应当不假,家主,下一步咱们怎么做?” “派去华城的人确定没留下把柄吗?” 苻郝林又问。 那人道:“去的人都是这些年暗中培养的,官府档案上,连姓名都不会有,属下确定毫无破绽。” “华城的事查不到我们头上,可要是陛下去查素奉延的事……” 话音迟疑,“家主,韩生还在言世子手中。” 这个人知道苻氏的秘辛,素奉延之死,甚至他们在上林郡种种布局…… 对他们而言,就是随时会落下来的一把刀。 斩头刀。 “韩生……” 苻郝林听到这个名字眉头夹得更紧,面上隐有愠色:“从南境到盛京,一路上连个人都没能杀掉,真不知道要你们有什么用。” “若是他直接死了,现在我们又何必这样畏首畏尾!” 死士埋下头,不敢争辩:“属下失职。” 事情已经这样,多说无益,苻郝林也是心中烦躁的很忍不住骂了两句,看他这样,强行按下心头火,问道:“素娆真死了?” “死了,陆公子亲自去看过,二殿下也问了他,说是经过多方求证,此人尸骨无存。” 不是他们谨慎。 而是实在太害怕那个女子了,一想到她就这样死在了华城,至今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陆珩都这样说,那应该是确认无疑了。 苻郝林老怀甚慰,跪着的人低头看了他一眼,犹豫道:“这件事有些奇怪,我们的人并未留下把柄,他们又是怎么知道华城刺杀与苻氏有关……” “不稀奇。” 苻郝林冷哼,“你还是不太了解那个妖女,她从死人嘴里都能问出话来,更别说其他了,指不定是猜到了,眼瞅着自己活不下去,又不甘心,所以临死前诌了两句。” “这妖女,死了都不安分,还给我惹出这么大乱子。” 歪打正着也好,有所察觉也罢。 只要没有实证,陛下总不会为了市井几句流言蜚语就把他苻氏查办了! 最棘手的反而是韩生。 言韫和素娆回京数月,始终没有将韩生推到陛下面前去,他思来想去只有一个答案。 韩生还没松口。 或者说,韩生吐出来的东西不是他们想要的全部。 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其他的原因,但是素娆去华城前专程来苻氏一趟,说的那些话又委实让他心里不安。 韩生活着总是个天大的把柄。 每想到此人,他就辗转难眠,提心吊胆。 素娆一死,陛下要详查的话,说不定会召问言世子,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没太大把握,言鹤卿也不会再藏着韩生。 等人送进洗砚台…… 洗砚台那位和言鹤卿不同,手段酷烈,花样百出,韩生能否熬得住他不知道,也不敢去想。 “那韩生……” 死士刚开口,就听到苻郝林咬牙切齿道:“韩生必须死。” “我们的眼线渗透进去了吗?” “差不多了。” 总算听到一个好消息,苻郝林道:“传信给他,等半月小筑办丧的时候,言韫作为未婚夫,必然会出席,到时候府中戒备会松散些,务必让他掘地三尺的探查清楚,看看人藏在哪儿。” “是。” “王府周围监视的人也不能松懈,言鹤卿此人心思深沉,也有可能不在王府,让他们盯紧些。” “属下遵命。” “去。” 他看到窗外有人影晃动,抬手挥了下,死士退出,一人走了进来,揖手道:“父亲。” “都听见了?” 苻弦点头,“嗯,听见了。” 看到他欲言又止,苻郝林道:“有什么话直说,别吞吞吐吐的。” 苻弦犹豫再三,郑重道:“父亲,此举是不是太冒险了些……” “你指哪个?” “杀韩生。” 苻弦小心的观察着自己父亲的脸色,见他稍有不虞,忙道:“儿只是觉得,这么久了韩生都没供出苻氏,说明他还是忠于您的,您这样做,能一击毙命最好,不能的话,恐怕会适得其反……” “晚了!先前已经派出了几波杀手,一直没得手,他恐怕早已对我们心生怨怼。” “不会的,他一直对您很是亲厚……” 苻郝林打断他的话,正色道:“他待我亲厚是念在与你祖父的旧情,或许早些年他还有些真心在,但随着苻氏落在他掌中,感受到了权势的好处,他那点真心也就没有了。” “你说他忠于我,我明里暗里敲打过他多少次该还权给我,他充耳不闻,要不是我留了个心眼,暗中筹谋,联合族老施压,他哪里肯放手!” “即便我当了家主,这些年他还是要过问族中事,更有甚者当众人的面儿对我呵斥训诫,我堂堂一族之长,何以受他一个外人钳制?” 到最后关头,苻郝林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怨念,戳着心口质问自己儿子,“我姓苻,他姓韩,这是我的地盘,我的家族,他一个江湖草莽能得苻氏看重,委以重任,得我叫一声‘义父’就该感恩戴德,而不是处处限制我。” “要不是看他一身武功还有用,你以为我能容他?” 苻弦被他这番话震住,良久后才喃喃道:“父亲,可他对你言听计从,少有违逆,儿子觉得……” “别再说了!” 苻郝林怒喝道:“你怎么也学了老七那套,原以为你是个顾大局的,没想到这般妇人之仁,要不是他失手被俘,致我屠刀悬颈,我如今……哼!” 他拂袖转身,背对着苻弦。 “此事不用你管,你安心替老七准备婚事,别丢了我苻氏的脸面。” 苻弦知道此事再无转圜余地,心中暗叹了口气。 于此同时,一道不起眼的面孔混在人群中,从东城门进了京,夜色微凉,灯影重重。 她三两下就消失在长街中。 天爷啊,终于把这部分写完了,要整理的线索太多了,写得我都有点迷糊了…… 照例求票~~ 第708章 那就试试! 素娆先回了趟半月小筑,见到那满院子的白稠和丧幡,以及在正堂里守灵的赵阿福等人,抽泣声不绝于耳。 ‘她’没有尸骨,堂上供的是一套衣冠。 案下正在烧纸。 纸屑舔着火蛇在铜盆里翻滚,夹杂着他们的泣声:“小姐,您年纪轻轻怎么就走了呢……” “喜事变丧事,是奴婢没能照顾好您。” “您此时已经在地下和小姐姑爷团聚了……老奴一定多烧些纸……” 谢萧老泪纵横,长哭伏地不起。 阿福他们都在劝,劝着劝着悲从心来,不禁捻袖拂泪,比起其他人,他们小姐的确算个好伺候的主子。 从不打骂挑剔。 待人温和,出手又阔绰,他们时隔多年终于迎来了曙光,没成想,她这一去竟天翻地覆。 只带回一则死讯。 连一截残骨,一片衣角都没有。 素娆立在墙边的阴影中看了好半响,终是没有现身,她假死的消息越少人知道越好,只能先委屈他们了。 她转身去了青灯大师的院子。 刚过庭院就被发现了,青灯一把将她拽入屋中,劈头盖脸的骂了好一会才放人,素娆看着他布满血丝的双眼知道这次的确是过分了些,遂乖巧听着,一言未发。 等他骂累了,素娆谄媚倒好茶递了过去,“师父,我回京的事情还须得保密,您看……” 青灯将茶碗一搁,不耐烦的将她赶出去,隔着门扇怒道:“从今天起,老朽痛失爱徒,悲愤欲绝,已经病倒了,谁来都不见!” 屋内的灯火熄灭,好似歇下。 素娆见状抿唇笑了下。 小南在长公主府,有崔翊的药在,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等此间事情办妥,他这一觉就能‘睡醒’,到时候一切如旧,不用难受一遭。 这样也好。 安排好所有后,素娆趁着夜色往渊政王府赶去,王府恢弘的门楼在黑暗中好似一头蛰伏的雄狮,威严肃穆,令人望而却步。 她悄然潜入,刚到靠近内院的罩楼就被拦下,还是和最初一模一样的结果。 “什么人?” 暗影齐齐现身,素娆刚准备掀开幂篱以证身份,一道声音就由远及近传了过来,“姑娘!” 竹晏一阵风似的刮到眼前,激动道:“是你吗?” 素娆垂下摸到黑纱边缘的手,轻笑一声:“这样你都能认出我,竹晏,好久不见。”看书溂 “属下特意在这儿等着的。” 竹晏一挥手,影刺们纷纷退入黑暗中,“赶紧跟我走,公子都快急疯了。” 他不由分说的转身迈步。 素娆跟上他,闻言心尖一跳,诧异道:“怎么会,兄长没提前告诉他吗?” “快别提了,真说了哪儿有那么多的事……” 竹晏将白日里发生的事情迅速说了一遍,崔翊情非得已,稍一耽搁险些就酿成大祸,竹晏想起当时的场景依旧心有余悸。 “姑娘你不知道,属下当时都怕公子他心灰意冷,跑去殉情,要不是崔公子将人拦住,拿出那簪子,您这会就算回府也找不到人了……” 素娆光听他转述就心惊肉跳。 她只慢了一步,他就…… “姑娘你去。” 竹晏在止墨院外止步,守在外面的其他影卫此刻也识趣的退远,这一路素娆归心似箭,她知道死讯传到京都势必会掀起惊涛骇浪,所以一刻不敢耽搁。 临到此处,与心中所念一墙之隔。 倒起了些怯意。 近情情怯,他那般伤心,她自责悔愧难尝万一,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竹晏见她半响不动,隐约猜到些什么,压低声音劝道:“姑娘,对公子而言,没什么比你平安回来更重要,那些戏折子上面主角久别重逢潸然泪下,欢喜还来不及呢,哪儿有空翻旧账?” “你就放心去,用美人计,保管公子神魂颠倒,五迷三道……” “你还是闭嘴。” 素娆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竹晏窃笑着搓了搓手,听她语气欢快了些,安心退开。 止墨院庭中飘香。 古松清冽,流水潺潺,素娆深吸口气摘了幂篱,踩着那打磨光滑的鹅卵石缓步而入,院中悬着琉璃灯盏,火光透亮,一切景象入目清晰。 花架绿枝缠绕,开出极小的几个花骨朵。 底下的秋千椅上坐着一人,广袖铺开,玉冠微斜,一身华锦经月光流淌过,泛着轻淡的冷意。 他本单臂支着额头,闭目小憩。 此时惊闻脚步声,一双翦水秋瞳缓缓张开,幽幽淡淡的朝她望来,素娆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的迎着他的视线,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犹豫半响。 她问:“美人计管用吗?” 这一声似是将言韫好容易按下的情绪撩起,他凝眸紧盯着她,倏地站起身,将她打横抱起,大步流星的朝屋内走去。 素娆冷不防他会这样,身下一空,她下意识一把环住他的脖颈,手中的幂篱随之坠在地上,被风卷着滚了两圈。 他抱着她进门,径直走到内室的罗汉床前,俯身将她放好,随后一挥袖,房门应声而合。 他的身影紧接着压了下来。 气息炽热而凌乱,带着几分压迫感,素娆感受到那逼近鼻尖的熟悉冷香,心尖流窜过一股酥麻的颤意,小声问道:“你做什么?” 言韫抓着她的两只手按在脸侧,双目幽沉,意味莫名的道:“不是你问美人计管不管用吗?我试试。” 他抓着她的手腕,身子半撑在她上方。 近在咫尺。 修长的腿压着她的,力道温柔却不容反抗,这是他的寝室他的床榻,无一不充斥着这个人的气息。 素娆不是第一次来,却是第一次以这样的姿态,如此亲密的与他纠缠,心若擂鼓,好似跳到了嗓子眼。 她分明是来见他,实在不知道为何会变成眼下这般情况。 美人计…… 素娆想起竹晏那番话顿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这三流红娘多数时候不太靠谱,偶尔还挺灵光。 她扬起头迎着他的视线。 初时有些僵硬的身子逐渐放松下来,莞尔一笑,“好啊,那就试试。” 嗷豁,第二章被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出来。。。 第709章 美人计,无用? 她不知所措的走来。 满脑子思索着该如何安抚他,因杂乱的思绪找不到突破口而焦躁,直到他抱起她的刹那,一切念头消散,她心中眼中只剩下这个人。 与他交颈而卧,与他耳鬓厮磨。 气息痴缠,逐渐灼热的体温和失控的心跳能更清楚的感受到彼此的真实,抚慰一切离别和痛失带来的惊恐惶然。 素娆凤眸微弯,重复道:“我说,试试……” 话音落,言韫似是从怔然中回过神,盯着她,嗓音沙哑低沉:“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知道。” 素娆微微抬头轻啄了下他冰冷的唇角,声线绵软轻柔:“怪我没考虑周全,害你白伤心一场。” “所以……这是道歉?” 言韫语气微凉,眸底寒光乍现,好似她敢应,他就立马拂身而去,素娆哪儿能不清楚他又开始钻牛角尖,摇头轻道:“不,是对你蓄谋已久。” 他眸光陡凝。 素娆假装没看到他的神色,低声道:“来的路上其实我挺后悔的,那时候在华城,我不该让兄长瞒着你,倘若我真的熬不下去,没能见你最后一面,那该有多遗憾……” “言韫,我这人有时候挺自私的,明知你会有多痛苦可还是着了魔一样想见你。” “还想告诉你,我真的很疼……” “哪儿疼?” 言韫心中一软,轻声问道,素娆颤颤的回他:“哪儿都疼。” 抓着她手腕的那只手骤然松开,转而去摸她的腕脉,却被素娆早有预料的一把抓住,然后将手指一根一根挤入他的指缝,死死扣住。 “素泠泠,让我看看。” 他轻声哄道。 素娆瘪嘴,似有些不甘心的问道:“不是说想试试吗?还有心思诊脉?” 黑暗中传来一声轻笑,低沉而闷,似是隐忍到了极致,“素泠泠,你还受着伤呢,我没那么禽兽。” 崔漓亭的话他一个字都没忘。 正因为如此,心中郁愤难消,迟迟难以平复,她还敢说什么‘美人计’,怒火烧起,遂想吓一吓她。 谁想到还听到了些意外的话。 素娆没好气的哼道:“那你还……” “我还什么?我没把你绑起来,拴在止墨院里,已经是我宽容了,你知不知道我刚听到你死……” 他话音戛然而止,死讯那两个字好像毒咒,他硬生生克制住了,随即沉默。 “我错了。” 素娆立马开口。 言韫轻嗤:“认错态度良好,屡教不改,上次就告诉过你,万事当以自身安危为先,你将我的话都当做耳旁风吗?” “我实在是没办法。” 素娆转身侧躺,面对着他,郑重其事道:“韩生咬死不肯松口,苻氏那边又迟迟不动,总不能一直僵持着。” “所以你用自己当饵。” “这法子是兵行险招,可是奏效啊,盛京谣传愈演愈烈,陛下盛怒严查,重压之下,苻氏必然会有动作……他一动,我就能做死这一局!” 说到这儿,素娆明显激动起来。 “换作是你,我相信你也会这样选的。” 她目光殷切而坦诚。 言韫无奈的叹气,每次都拿这句话来堵他,偏他无话可说,思来想去,只能曲线救国:“你筹谋尚可,奈何实力不足,随便几只三脚猫都将你伤成这样,我既阻不了你,那以后我就盯着你勤学苦练,免得日日悬心……” 不愧是世子爷,一句话,骂了许多人。 素娆替自己叫屈:“虽然我武功不及你,但好歹算得上高手,还有那些人,他们不是三脚猫……” “归根究底,还是你太懒散。” 言韫一锤定音:“就这么说定了。” 素娆:“……” 她也没反对的权力啊。 这乱七八糟的一大段,‘试试’的话题就此终结,言韫想了想,轻声道:“下次遇到这种情况,不要替我做决定。” “倘若真有不测,我也想清醒的陪着你,而不是莫名其妙的被丢下……抱憾一生。” “哪怕会痛苦绝望吗?” 素娆抬指轻抚着他眉宇,柔声问道,言韫抓着她作乱的手贴在自己心口处,轻笑道:“你又怎知后者不会更痛苦?” 一道轻淡的笑音,暗藏酸楚。 想起渊政王夫妇,素娆心中一痛,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个念头,还不等她想清楚,身体已经凑近他。 随后一个个细密的吻落在他的眉心,眼皮,鼻梁,唇角……温柔至极。 素娆用额头贴着他的额头,轻道:“还痛吗?” “痛。” 言韫眸底暗流汹涌,伸手一把揽住她的后颈,薄唇压了上来,炽热的气息在唇齿间滚动肆虐,良久,他缓缓停下。 “我说过,要这样才行……” 素娆唇瓣发烫,微微挑眉,“美人计不是对你不管用吗?” “谁说的?” 言韫纠正道:“我说的是你身上有伤。” 他说着起身避开她下了床,点亮灯烛,整个屋子瞬间亮了起来,言韫眼神掠过她微微红肿的唇瓣,眸光一暗,喉结下意识滚动了下,随后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解开衣裳让我看看伤。” 素娆瞪眼看他,“这种话你也能说的这般面不改色?” “言夫人,我们已经换了婚贴,在官府登籍备案,严格来说,你是我的妻,还差大婚一项流程而已。” 言韫轻扫她一眼,微笑道:“而你,让我变成了鳏夫。” 素娆:“……” 她自知理亏,磨磨蹭蹭的将外裳脱掉,然后褪去了左边的袖子,露出伤处来,上面裹着纱布。 言韫将纱布小心的揭开,伤口处已不再渗血。 “还有其他吗?” 素娆短暂犹豫后诚实答道:“还有一处。” “在哪儿?” 素娆指了指自己腰间,“这儿。” 言韫让她躺着,动作熟稔的去解她的衣带,里衣解开,露出那抹缃色绣缠枝海棠的小衣,腰身纤细,盈盈一握。 唯一抹渗血的白十分的惹眼。 言韫用指尖挑开肚兜的一角,仔细的拆了纱布,一层层血纱取下,露出狰狞的伤口。 数日过去,左臂的伤开始愈合,但腰间这处始终黏湿,恢复的很慢,看到这情况,言韫不禁蹙眉:“我给你换药。” “好。” 素娆避开他的视线,任由他动作。 言韫转身去取药,她靠着他的枕头和被子,软绵绵的往里面一窝,阖眸小憩。 等言韫回来时,床上的人衣衫半开,已然睡熟了。 他拂袖坐在床边,定定看了半响,垂眸轻笑,随后温柔的替她上药,“疯丫头……” 小可爱们端午安康,要吃粽子吖。 别批评我的感情戏,我本来想略过,但是发现略过很奇怪。。。。。我已经尽力了,呜呜呜呜 看书喇 第710章 变化,出人意料的苏醒 做好一切后,言韫替她盖好薄毯,熄灯出了寝室。 “公子,王府外盯梢的眼线怎么处置?” 影刺来问。 言韫临水而立,没径直回答,反而问起了其他事,“镜臣上次来禀的人查的如何?” “回公子,虽然背后的人将其身份做的很干净,但隼部还是查到了些端倪,据推断,当是苻氏的线人。” 闻言,言韫眸光微沉,苻氏的人真是越发大胆,把手都敢伸到他眼皮子底下了,想起方才那两道狰狞的伤口,还有她清瘦苍白的脸色。 话中覆雪。 “那就按计划行事。” 苻氏费尽心思把人塞进来,不好让他们空手而归,否则这出大戏就唱不下去了。 影刺抱拳应道:“属下遵命。” 言韫清楚素娆的计划后就有所布署,免得太过刻意而引起对方的警惕,这样一来,正正好。 一场丧事,震动整个盛京城。 公主府内一处小院中,门窗大敞,偶现蝉鸣,长公主坐在床边,一边打扇替那昏睡中少年驱蚊,一边打了个哈欠。 “什么时辰了?” 离湘芜问道。 老嬷嬷起身朝外看了眼,垂眸回道:“五更天了,殿下,您一夜未睡,还是去歇会。” “不了。” 长公主摇头,“等天亮了,我还要去趟半月小筑……皇叔年事已高,操持不来这些事,她人没了,身后事总要办的风光些……” 说到后面,她话中难掩痛惜。 看了眼睡梦中依旧眉峰紧蹙的小南,长公主更是忧心,老嬷嬷看她回府之后就守在这儿,如坐针毡,满怀心事,心中也颇为难受,顺着她的话道:“天妒英才,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殿下既要过去,就更该歇会才是,小公子这儿老奴替您守着。” 她伸手去取扇子。 长公主避开她的手,摇头道:“嬷嬷,我睡不着。” “殿下是担心小公子吗?” 老嬷嬷见状退到后面,温声问道,长公主像是被人戳到了痛处,眉心拧的更紧,轻叹一声:“他好不容易遇到这么个人,看得比一切都重要,现在人死了,连尸骨都没能留下,他要是知道该多难过。” “殿下是怕小公子又会变回从前那样?” 长公主没说话,脸上的神情早已说明一切,这么多年,她纵然和小南昼夜相对,却从来都不懂他。 不懂他的期许和痛楚。 不懂那些事,那些话竟在他心中留下如此深刻的伤痕,他没恨错,她的确不是个好母亲。 可当她终于明白过来症结所在,想要尽力去让他欢喜高兴的时候,传来这样一桩噩耗。 一记晴天霹雳。 迎头灌下。 无情的撕破了眼前的太平! “嬷嬷,这样真的好吗?” 长公主茫然的扭头看向老媪,眼神飘忽:“瞒着他,等一切尘埃落定,那他醒来后会怎么样?” “老奴……不知。” 老嬷嬷吞吞吐吐的回道。 以这位小祖宗的脾性,恐怕会闹翻天。 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殿下是一直在想这件事吗?可是崔公子临走前叮嘱过,而且,人死如灯灭,小公子现在醒来,也只会徒增痛苦……” “小南应该是想送她最后一程的……” 长公主心乱如麻,看着老嬷嬷的眼神好似溺水的人终于抓住了一根浮木,急切道:“如果你是他,会想去的,对吗?” 老嬷嬷看着她这样无比心疼,认真思索了一番后,肯定道:“人活着无非图个心里的寄托,换作老奴的话,哪怕知道于事无补,也是要去看看的。” “起码,不能让人走的太孤单。” “是……” 长公主从她的答复中获得了某种力量,茫然的眼神骤然变得坚毅起来,捏着扇柄的手指下意识收紧,像是在说服自己,“他一定想去的……我不想让他恨我。” 话落,长公主从袖中取出崔翊交给她的那个药瓶,拿在眼前端详了半响,最终下定决心,拔了塞子…… 小南悠悠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侧坐在床边的长公主和站着的老嬷嬷,再看房间陈设布署,俨然是他的卧房。 他回京都了? 什么时候! 混沌的思绪还没理清,小南扶着额头坐起身来,脑海中突然挤进来记忆中最后的画面,他听说他们出城了,连忙跑去城门口找姐姐,拨开人群后看了一圈没见到想见的人,然后突然后颈一疼,眼前一黑…… 他就昏了。 再醒来,人就到了盛京公主府,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他全无印象。 “我为什么在这儿?” 小南视线缓缓移到长公主手中,“这是什么?” 长公主下意识将药瓶攥到掌心里,捏住了腿上的衣服,调整好情绪后,小声回道:“是崔家公子送你回来的……还给了我这瓶药,说是闻了它,你就能醒来。” “是崔漓亭扎晕了我。” 小南眸底陡现戾气,老嬷嬷怕他迁怒,连忙替自家公主解释道:“崔公子原本交代过几日再唤醒你,是殿下不放心,提前让你醒了过来,她是真的想帮你。” 长公主忐忑的点点头。 “他为什么这么做?” 小南双目似利剑射向两人,大有咄咄相逼的凌厉味道,长公主不忍他伤心,准备几次都没能说出口,最后还是老嬷嬷看不下去,一口气道:“因为他想等丧事办完。” “谁的丧事?” 小南看着畏畏缩缩,难以启齿的两人,再想起城楼下的一幕,浑身的血液宛若凝固,倏地坐直身子,急声道:“我为什么在这儿,我不应该回半月小筑吗?我姐姐呢?” “姐姐在哪儿?” 他音量拔高许多,震得两人耳膜嗡嗡作响,长公主看他浑身发抖,面上刹那褪尽血色,忙道:“她,她没回来。” “我和崔翊都回京了,她为什么没回来?她是不是还在华城,我要去找她,我要去找她……她说带我回家的,骗子,骗子!” 小南一把掀开被子跳下床就往外面走,老嬷嬷急道:“小公子,鞋,你忘记穿鞋了……” 小南却不理她。 长公主看他这般惊慌失措,快步上前抓住他,小南回头怒吼:“你放开,我要去找姐姐。” 长公主见状红了眼,手还是紧紧抓着他,哽咽道:“好,阿娘带你去找你姐姐。” 燥怒的小南陡然怔住。 …… 长公主:我有什么错,我只是突然想学着理解我儿子…… 第711章 轰动,盛大之势 翌日一早。 素娆起身正与言韫用早饭,竹晏疾步而来,“公子,大事不妙了。” “说。” 两人同时放下碗筷。 动作一致到好似照镜子,换做往日竹晏多少要磨会嘴皮子,现在却没这个心思,“长公主把小公子唤醒了,正带着他乘车去往半月小筑。” “什么?” 素娆瞠目,“不是说告诉过殿下……” “属下也不知道啊,反正现在结果就是人醒了。” 竹晏一收到消息就跑来报信,“不仅如此,和二皇子去南山狩猎的南王也回来了,想来是知道了消息,直奔小筑去了。” 素娆离京不久,鲜夷北山王亦谴侄儿元烈为使臣,拜访乾定帝。 南北两王积怨已久,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为了他们的事,乾定帝费神不已,东宫在千秋宫中侍疾,言韫忙于朝政,遂着二皇子作和,邀他们一道去南山狩猎,算是让耳根子清静两日。 据隼部的线报称,陛下也有刺探上林郡私矿案和鲜夷两方关系的意思。 此事不解,当成心中大患。 然而眼下这些事都不足一提,竹晏更担心这两人去了半月小筑看到那灵堂,大概率会把天捅破,“现在怎么办?” 素娆蹙眉,抬指搓着耳根,冷静道:“我不能露面。” “你在府中好好养伤,我过去看看。” 言韫起身整理冠服,刚走出两步又想起什么,回头嘱咐道:“我让摇欢来给你换药,你伤口未愈,不宜多动,若觉得在屋子里闷得慌,就让人把软塌搬到廊下晒会太阳,我会晚点回来。” “知道了,你快去。” 素娆不放心的催促道。 竹晏看得也是直着急,那边都火烧眉毛了,他家公子还有心情说这些琐事,真是疼不在自己身上啊。 好在言韫说完这些就走了。 王府里清冷幽静,止墨院尤其如此,素娆已然习惯并且自得其乐,她从言韫书房随便拿了本书,靠在秋千椅上一边晃着,一边慢悠悠的用指尖翻动。 时不时往外面扫上一眼。 世子爷既然去了,半月小筑那边安抚下来,会着人给他来道口信,果不其然,半个时辰后,影刺回来了。 “姑娘,事情已经妥当了。” 素娆捏着书抬眸看他,“这么快?那边情况如何?” “公子到时场面已经失控,钟离小公子对前去吊唁的沈大人和萧将军几人动上了手,南王不肯相信,也去逼问他们,几方混战,一片狼藉。” 影刺话音一转,“公子径直将钟离小公子打晕,交给了青灯大师,至于南王,他还在半月小筑……” “萧散他们怎么样?” “受了些轻伤,随行的云乐郡主已经替他们看过了。” 此次诈死,最委屈的就是和她一同身陷疫区的萧散一行人,要了解当时的情况,只能从他们身上下手。 他和肖清知道原委又不能说。 白受这一通委屈。 还有那些因她之死而伤心难过的人。 素娆想着等事情办完后再设法弥补一二,影刺禀完了事情离开,她百无聊赖继续翻书,到了时辰,一女子步伐爽利,迈步而来。 “属下参见姑娘。” 她的身份特殊,又同言韫尚未成婚,所以各叫各的,称呼十分混乱,素娆也从不计较这些,“有劳你了。” “姑娘言重了,属下不敢当。” 两人起身进屋,由于言韫的寝室轻易不允许旁人踏足,摇欢不敢擅入,遂去了西次间上药。 伤口的位置素娆自己也可以。 只是单手包扎的丑一些罢了,她不在意,言韫却不想她乱来,有人帮着上药总归能省些气力。 素娆褪下衣衫。 摇欢小心给她上药,顺带扫了眼她肩头那四个浅浅的圆形疤痕,“姑娘这疤是怎么来的?看着不像兵器所伤。” 那个位置……看书喇 素娆垂眸轻笑道:“是残骨手留下的。” “残骨手韩生,暗牢里关着的那个?” “嗯。” 摇欢看着那疤痕感慨道:“那可是江湖成名已久的高手,能在他手底下脱身,姑娘果然厉害。” “侥幸罢了。” “只是这旧伤刚好又添新伤,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好,姑娘这样好的美人皮上落了伤疤,瞧着总让人心疼。” 摇欢和竹晏一般,似是都比较活跃,素娆很快和她聊得熟络起来,也从她嘴里知道了近来盛京城中发生的一些事。 “你说周吟和苻筠订婚了?” 素娆惊讶不已,她上次和周吟在静池分开时,周吟还沉湎于过往难以自拔,怎的突然转了心意。 “是啊,已经在商议婚期了,千秋宫那位似乎情况不大好,万一遇上国丧,又得耽搁一年,周家小姐毕竟年岁大了,所以两家置办的很快。” 摇欢本来还想补上一句,如果赶得快的话,说不定还能和你们两位的婚事一起办。 但想到素娆和苻氏的恩怨,这话也就吞了回去。 素娆疑道:“太上皇的情况很不好吗?” “嗯,据说认不清人,时常昏睡着,太医诊断也就这几个月了。” 摇欢的话让素娆陷入沉思,她先前见太上皇的时候,他精神矍铄,身体十分硬朗,突然变成如今这般,倒让人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感。 “等了结这次的事,咱们王府也该办喜事了。” 摇欢含笑说了句。 素娆被她扯回思绪,微微一笑,是啊,等苻氏血债血偿,阿爹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届时,她才能安心与他完婚。 止墨院内岁月静好。 苻氏因外界流言愈演愈烈,朝中非议甚多,不自觉感到了压力,所以在苻筠说他要陪着周吟去半月小筑吊唁时,苻郝林欣然答应。 “爹,外面说的那些话……” 苻筠不知该不该问,苻郝林板着脸斥道:“谣传而已,你理会他们作什么,她素娆就算再厉害,再受陛下宠信,也挡不住我的路,我何必费心害她,去。” “儿子告退。” 苻筠对他一礼,离开苻氏大宅,去了周家,然后接上周吟一道往半月小筑赶去。 这时半月小筑门口已经挤满了马车。 与素娆有些交情的朝臣们早早处理好手边的杂务,来此吊唁,光是六部尚书就来了三位…… 不久后,太子和二皇子亲至。 又过了会,渊政王携同言氏两位兄长,以及族中嫡系一脉的几个公子接踵而来,崔翊和陆珩紧随其后。 一个丧礼。 盛京城的权贵王孙近乎齐至! 此等殊荣,万中无一。 第712章 得手! 素娆的丧事吐火如荼的办着。qqxδnew 灵堂那具棺材内只有她一件衣裳,按照规矩停灵七日,然后出殡下葬,立衣冠冢。 几日间,京都如沸。 走到那儿都是围绕着素娆、素奉延、苻氏之类的字眼,木芙蓉陪着萧散他们一道守灵,南锦瑟和陆绾闻讯而来,默默的跟着守了好几日。 在这几日间,王府外面的眼线越发活跃。 言韫忙于杂事奔走于两府之间,调用人手前去半月小筑帮忙,一切繁重而冗杂。 终于在停灵第六日夜。 一道消息由渊政王府传回苻氏,苻郝林大喜,着令人调动京都内外所有高手齐聚,蓄势待发。 影刺来报,“姑娘,鱼儿上钩了。” 素娆露出抹笑意,三两下将拆成零件的鲁工锁复原,搁回博古架上,“知道了,你去忙。” 影刺身形未动。 她奇怪道:“还有事?” “公子让属下转告您,伤势未愈,不可与人动手,栖迟司主和十八他们会在暗处待命。” 素娆好笑不已,这人分明是怕她‘阳奉阴违’。 影刺说完抱拳一礼,退了出去。 她回内室转了圈,再出来时,已经换作一身利落的窄袖长裙,言韫还要在半月小筑吸引外界的注意力,免得苻氏心生忌惮,临阵退缩。 今夜的事筹谋许久,决不允许出现半点差池。 夜色降临。 王都笼罩在暗夜中,时辰一到,素娆立马动身前往城西南的一处宅子,此宅对外是珠宝商置办的私产,偶尔来京时的落脚地。 实际上是囚禁韩生的暗牢。 守备外松内紧,要不是影刺刻意放水,苻氏的眼线再花半年也找不到此地。 子时刚过。 宅子旁边的一处小院乍然起了火,火势凶猛,直接燎过了院墙,烧起冲天烟雾。 “走水了,走水了!” 一道惊叫撕破长空。 整条街骤然热闹起来,百姓们披衣冲出,提着水桶朝这处涌来,手忙脚乱的救火。 他们却不知就在旁边的院子。 一群黑衣人趁乱扑杀入内,提刀溅血,横冲直撞,他们的目标很明确,留下一些人手阻拦守卫,剩下的直奔小院庑房。 “哐当”一声。 房门被踹开,杀手冲入屋内,看到那墙壁上用铁索绑住手脚的老者,拨开他乱糟糟的头发,看到满是血的那张脸。 确认身份后,毫不迟疑,手起刀落。 鲜血飞溅洒过长空。 为首的人将血淋淋的头颅拎着,转身朝外突围:“快撤!” 身旁的高手护着他一路冲杀。 “抓住他们!” 守卫们一看到那人头杀红了眼,就要去追,却被早就抱着死志的杀手疯狂咬住,等他们解决完这些人,冲出小院。 刺客早已混入前来救火的人群中,不知去处。 火势扑灭,焦臭味弥散在整条街上。 烧毁了三间民屋,好在反应及时,并未有人员伤亡,负责看守此宅的影刺回头问道:“那些人户安置妥当了吗?” “嗯,都搬去新宅了。” “那就好,让弟兄们先处理伤势。” 为了确保演戏的真实性,免不得受些皮肉苦,众人着手开始收拾残局。 杀手们散于人群,分作几路在城中乱绕。 等确定没有尾巴后,其中一人才提着中途摸来的一个木匣,里面装着割下来的头颅,七拐八拐的翻过一面院墙。 来到书房外。 “宁三求见主子。” “进来。” 屋子隐有一抹光亮,房门一推,火光随风而动,拉扯着两人的影子烙在墙上,张牙舞爪,犹如鬼魅。 “事情办的怎么样?” 一人背对着他,微微仰靠,双手置于腹部,看起来无比惬意,唯有靠近看才能发觉,他交叠的手背用力抓着,爬满了青筋。 “宁三不负所托,将他的头给主子带来了。” 男人将木匣举过头顶,苻郝林闻言翻坐起身,转回看他,双目在昏暗的视线中闪着诡谲的冷光。 他起身绕过书桌,就着宁三的托举,一下子打开匣子。 血淋淋的人头呈于眼前。 死者眼球充血凸出,目眦欲裂,好似生前受到过极大的折磨,苻郝林面上浮现抹残忍又快意的笑,定定的盯着看了半响。 “好,做的好。” 他接过那匣子捧在手里,目不斜视的问道:“宁三,这次你可立了大功,想要什么赏赐?” “替主子分忧是属下的本分,不敢讨赏。” 宁三垂首,犹豫了下,轻道:“主子若肯垂怜,能否对死去的弟兄家眷多加抚恤。” 苻郝林怔了下,问道:“此次,伤亡如何?” “八十九人,只余十三。” 宁三语气沉重:“活下来有三人受了重伤,不知道能不能扛过今晚。” 这记消息让苻郝林的好心情瞬间跌入谷底,他培养这几十人耗费巨大,初次出手,竟险些伤亡殆尽! 连同派去南境的人手,他的死士因韩生一人折损近半。 “该死的言鹤卿,为何非要与我作对!” 苻郝林盛怒,余光扫过那木匣,匣子里的人头神情僵硬,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好似在嘲笑他的无能。 他一怒之下将匣子扫落在地,人头咕噜噜滚到了宁三身前,滑出满地血痕。 宁三倏地跪倒。 良久,苻郝林终于平复下心中的火气,人死了还可以重新培养,杀了韩生,他解决了心头大患,这件事比什么都重要。 看到宁三还跪在地上,他面色稍霁,“此事不怪你,你起来。” 宁三依言起身。 “该抚恤的抚恤,该治疗的治疗,银钱的事我会知会账房,晚些时候给你们送去。” “多谢主子。” 宁三对他躬身一拜,苻郝林正想吩咐他把这颗死人头拿出去,再着人来将地面收拾干净,好好睡上一觉。 谁想视线触及那人头的刹那,陡然一凝。 “这是什么?” 苻郝林刚出声宁三就察觉到了不对,看着那微微扭曲褶皱的脸皮,心里一个咯噔! 两人同时蹲下身。 苻郝林顾不得血污和晦气,揪着头发将人头提起来,然后捏住那起皱的地方用力一撕。 那脸皮就像是抹了油一样,轻而易举的被他扯了下来。 露出一个全然陌生的脸孔。 屋内,瞬间死寂! yetianlian。yetianlian 第713章 摊牌,被抓当场 苻郝林如遭雷劈,大脑一片空白,须臾,他将人头愤怒甩在地上,一把揪住宁三的衣领,怒道:“这是谁,你说啊!” 宁三也看到那掉落的人皮面具和陌生的面孔也怔住了,一时不知所措。 假的,他们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杀得竟是个替代品! 那些弟兄都白死了。 苻郝林看到他浑浑噩噩的模样,心中怒火更甚,“这就是你办的事,韩生呢,啊?” 最后一字,尖锐的几乎破音。 宁三像个布娃娃似得任由他掐在手里摆布,时至此刻,两人心里都明白,这是被言鹤卿摆了一道。 换作其他时候,宁三未必不能发现此人脸上的端倪。 只是当时情况紧急,光线又暗,压根没机会给他仔细检查,粗略判定身份后,迅速下手然后撤离。 这才是最合适的做法。 早知道……早知道也没用…… “苻大人逼他能有什么用,不如来问我。” 灯影一晃,紧闭的窗户被吹开,凉风灌入,再一闪,一道人影已经坐在了桌边,拿起铜拨子拨弄着烛芯。 随着火光摇曳,人影逐渐清晰。 苻郝林在听到声音刹那身子就剧烈颤抖了下,宁三反应最快,立即从他手中挣脱,将他护在身后。 待看清来人后,苻郝林蓦地僵住,喉咙不自觉的发紧,“你,你怎么会……” “怎么会活着?” 素娆笑意吟吟接过他的话,单手托腮望着他,“苻大人猜不到吗?” 苻郝林浑身血液几近凝固。 手脚混乱的不知该往哪儿摆,惊骇、震颤、恐惧……所有情绪车轮般从他心头碾过。 她遭遇刺杀,身染疫症,病死华城。 骗过陆兰幽,骗过全京城,在所有人为她哀悼举灵之时,悄无声息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他眼前。 地上血迹未干,头颅狰狞。 而她浅笑晏晏,一派气定神闲,眼前的状况她出现在这儿绝非偶然,她是追着宁三来的。 苻郝林心中大惊,她诈死潜藏,让所有人陪着她演了这么一出戏,为的是他! “华城遇刺染病是假,你从一开始就在算计我?” 他惊怒道。 “苻大人这就冤枉我了,遇刺染病是真,要不是本官福大命大,或许还真就栽在你手里了。” 素娆慢条斯理的回了句,苻郝林道:“城中的谣言是你故意散播的,为的就是逼我投鼠忌器,杀人灭口?” “是。” “今晚的一切是早就安排好的?” “没错,你的人很警惕,哪怕没有半点痕迹,也弯弯绕绕的在城里溜达许久,险些让我跟丢了。” 素娆微笑,“还好我眼神好。“ 她扫了眼浸了血的人皮面具,不禁啧舌:“哎,这面具是粗糙了些,被血水一泡,竟然起皮了,实在是败笔……” 她戏谑玩味的语气彻底刺激到了苻郝林。 “素娆,你胆子实在大,孤身前来,就不怕我杀了你?” “杀我?” 素娆摇头失笑,“凭什么?凭你养的这些臭鱼烂虾?” “别逗了苻郝林,你杀不了我。” “而我,翻手就能碾死你。” 她眸光陡然一凛,笑意渐收,无声的杀意冰冷的弥散开来,让宁三不自觉的绷紧了身子,而他身后的苻郝林更是面皮发白。 “你敢,我是朝廷命官……” “这句话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素娆装模作样的掏了掏耳朵,讥笑道:“你派人谋杀我爹,三番四次害我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朝廷命官这四个字?” “我先前不以这样的方式了结你,是不想违背我爹的心愿和期许,但现在,我一个死人还在乎这些吗?” 苻郝林这下真的慌了。 她动了杀心,他知道,宁三拦不住她,他也知道,“你今晚是来寻仇的?” “不然呢?” 素娆反问,苻郝林眼珠子转了转,厉声道:“我苻氏的暗卫就在外面,只要我喊一声,他们……” “你可以试试。” 素娆指尖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柄短刀,薄刃森寒,指着他的脖子,“看看是他们来的快,还是你死得快。” 危急关头,苻郝林脑子比平常转的快,“你抛却已有的权势地位和言氏的婚约,利用韩生为饵,找到这儿来,就是为了杀我?” “这可不划算。” 素娆诧异看他,没想到他居然反应过来了,不由轻嗤道:“当然不划算。” “你到底想干什么?” 苻郝林快要被她逼疯了,他怕她怒起杀人,只能先用言语稳住她,然后设法朝外求救。 素娆看穿他的心思也不戳破,随意道:“请人看出戏。” “什么?” 苻郝林一瞬呆滞,心跳变得狂乱起来,不等他理清楚,就见素娆对外笑道:“出来。” 还有人? 宁三和苻郝林面色骤变,房门被人‘哐当’一脚踹开,巨大的力量让门扇险些裂开,随后,一个戴着铁兽面具的男人缓步而入。 兽首狰狞,比阎王还叫人害怕。 苻郝林脑子直接僵住,好半响,才机械的张了张嘴,“洗砚台……指挥使……” 这还不算完。 男人手里拖着一人,双手以诡异角度扭曲着,脸色惨白,眼角渗血,正幽幽的看着他。 目光带着一股绝望之后的狠戾。 “义父……” 这样的眼神让苻郝林鬼使神差的唤了句他曾深恶痛绝的字眼,韩生腹语嘶哑如鬼嚎:“当不起你一声义父。” 他熬过了最酷烈的刑罚。 最终还是没能熬过人心。 那个他曾持刀保护的孩子,在拿起刀之后,毫不留情的捅向了他。 “多年扶持,我尽力了……” 韩生撇开视线,苦笑着摇了摇头,苻郝林看了看他,再看了看那副兽面鬼脸,他总算知道哪里不对劲。 这样牺牲的确不划算。 因而一开始,素娆压根就没打算这样做,她以舆论逼他,以形势胁迫他不得不出手。 而她,只需要请人看一场好戏罢了。 谋杀素奉延,派刺客赴华城,这些都是死无对证的事,只要他什么都不做,他就能从此局中安然脱身。 唯一的破绽,只有韩生。 苻郝林心乱如麻的看向韩生,“你,你没有供认?” 否则素娆根本无须做出此局。 韩生没理会他,死死的闭着眼,眼角血泪横流…… “那你当日登门说了那些似是而非的话也是逼我出手?” 苻郝林又看向素娆质问道。 他因素娆找上门来,笃定韩生必然泄密,泄密这种事,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 所以在后来动手时他心中对韩生可谓恨急。 素娆平静道:“是啊,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谁叫他铁了心替你遮掩,任凭怎么折磨他,他都不肯招供。” “那你怎么知道……” “猜的,苻郝林,你屡次对我出手,当真以为能全无痕迹?只是那些东西不足以作为指认你的证据罢了。” 说到这儿,素娆看了眼韩生,眼底掠过抹暗光,抛开他是敌人这一层不谈,她倒是有些佩服他。 “一个江湖高手,数年苦功,为你折了一双手,断送半生,但凡你对他肯多点信任,也不会走到今日的地步。”仟仟尛哾 郝林抱头痛哭:义父,我错了。 韩生:”滚——“ 去死你。 yetianlian。yetianlian 第714章 羁绊散去,诛心反扑 苻郝林失神愣怔,望着韩生的方向好似痴了。 “为什么……” 他明明待他这个义子百般挑剔,千般刁钻,生死关头,却选择不顾一切的守护他。 他想不明白! 三个字迷惘而沉重的砸在韩生耳中,触动了他尘封已久的记忆,他回头再度看向苻郝林,目光悲哀中带着一丝缅怀之色。 他出声,嘴唇却不再张合。 “那你告诉我,数年父子,我究竟哪里对不住你?” 自以为心灰意冷,可面对这个人,韩生肝胆俱裂,还是没能忍住这一问。 苻郝林愣愣的看他,半响,残忍又凶狠的笑浮出嘴角, “韩生,你忘了吗?我爹死后,你独揽苻氏大权,杀伐决断,对外就算了,可对我,你也是动辄叱骂训诫,丝毫不留颜面。” “你将我生母丢去庄户,致她郁结而死,你杀我小叔,不过就是因他提议让你还权于我……” “还有青萝,她是出身不高,但她真心疼我,你竟也对她下手!我至亲至爱因你而死,你却问有什么对不住我,韩生,你不觉得可笑吗?” 韩生定定的看他半响,仰面笑了声。 “原来是这样,你恨我。” “我当然恨你,恨不能你死无全尸,我每次一想到他们,心中煎熬你如何能懂?” 苻郝林说到动情处,好似忘了身旁还有三个外人在,胸膛起伏,喘息粗重,转身一拳砸在了桌边。 一声闷响如雷。 “我逐你生母,是她与你二叔私通,败坏家风,有辱门庭,我杀你二叔,是他对愧对你父在先,买人对你下毒在后,你真以为他是要我还权于你?” 韩生的话让苻郝林瞠目,倏地回头,“这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 韩生道:“他之所以对你那般殷切,是因为你更好摆布,你掌权,我便不能再插手苻氏内务,脱离我的保护他有无数种杀你的办法,你一死,他就能顺理成章接掌家主之位。” “你觉得那叫青萝的女子与你被看添香,知冷知热,殊不知她早就被你二叔买通,为的就是离间你我。” “说谎……” 苻郝林僵硬的摇头,斜睨着韩生,嘴里不停的念叨:“说谎,你说谎!不是这样的,二叔不可能与我娘私通,青萝,青萝她爱我,她最懂我……” “直到现在,你还听不得实话?” 韩生眼神悲哀,若说早年隐瞒这些是不想他受到伤害,那后来就是懒得多说。 “苻郝林,我知你性子懦弱却好胜,胸无点墨还妄作人龙,你自卑又狭隘,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你根本不配做苻氏子。” “你挑不起苻氏的大梁,即便如此,我还是对你倾囊相助,穷尽心血,因为他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 “可惜啊……机关算尽,苻氏还是毁在你手里。” 韩生心中有恨,但无悔,他能做的都做了,这一切是苻郝林自找的,他无可奈何。 苻郝林如遭重创,惨然失语。 宁三左右相顾,不知所措,沉默着退到一旁,洗砚台的指挥使在场,他是帝王的刀剑,沉默的喉舌,此夜过去,苻氏败局已定。 那他这个替苻家卖命的杀手自然也讨不了好。 刺杀朝廷命官,光是这一条罪,就够他死好几回…… “指挥使在这儿,想来陛下也知道了? 苻郝林许久后回过神来,失魂落魄的看向铁面人,男人将韩生丢在旁边,鼻息冰冷无情:“是,苻大人有什么想说的话,稍后去了洗砚台,可以慢慢说。” “原来是这样。” 苻郝林惨笑,看向素娆:“你多久和宫里搭上线的?” “回京次日,我和陆大人他们前后脚到的京都。” 她答得很爽快。 苻郝林又问:“就算你手段厉害,也不可能悄无声息的瞒过所有人,混入宫中。” 宫里有各家的眼线,她一现身,势必暴露。 “谁说要混进去?” 素娆微微挑眉,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我是光明正大走进去的。” 她视线移向那站得跟杆枪似的指挥使。 “洗砚台的人,入宫不必搜检。” “你先去找了他?” 苻郝林恍然大悟,可他还是不肯相信,“洗砚台只听陛下命令,指挥使更是从不与百官往来,他为什么帮你?” “那你就要问他了。” 素娆含笑看向铁面人,“影大人,你还是与他说清楚的好,不然他还以为你与我有所勾连呢。” 铁面人冰冷的望着苻郝林,声音平静的没有一丝起伏,“陛下想保的人你敢动,挑衅君威,罪该万死。” “真正罪该万死的人是她!” 苻郝林嘶声大喊,“她诈死谋局,欺君罔上,她这样的人,怎么肯对杀父仇人俯首称臣!” “影大人,她这般害我是想报杀父之仇,可真正害死素奉延的,是那一道昭雪令啊!” “半死之人,凭何染指六部?” “陛下要拿他素奉延当刀,清除积弊,想让他死的人多如过江之鲫,我不过是侥幸成功罢了!” “她恨我杀我,难道就不恨陛下吗?” 苻郝林双肩微耸,压抑着愤怒直视铁面人,面目狰狞,余光却瞥向了素娆,“影大人,你和陛下这般轻信于她,终将会养虎为患,反遭其噬!” 素娆眉眼骤冷,松了交缠的手,垂在身侧,凝定的看着苻郝林,人之将死,脑子倒灵光起来。 帝王多疑,这番话真要传到乾定帝耳中,她免不得麻烦。 可要直接打断他…… 她斜睨了眼那铁面人,打消了这念头,她这时候动手更显心虚。 没想到苻郝林死到临头还不忘拉她下水,失算了! 心中念头百转,素娆面上却毫无波澜,铁面人静静听完,冷漠道:“说完了?” “影大人,下官绝不是危言耸听,她……” “话这么多,去台狱让你好好说。” 铁面人不留情打断他,单手在苻郝林肩膀一捏,顿时裂骨般的力道传来,剧痛让苻郝林一度失声,再不敢多言。 他另一只手抓住宁三,对素娆道:“素大人,他就劳烦你送去洗砚台了。” “好,指挥使慢走,人稍后送来。” 素娆微微颔首。 yetianlian。yetianlian 第715章 摊牌,归家 男人一手拎着一人,转身走了出去。 外面动静很快消失。 素娆坐到桌边,看着气若游丝的韩生,轻嗤道:“怎么,还是什么都不想说?” “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中,我说与不说,重要吗?” 韩生武功已废,双手被卸,只能软绵绵的靠在桌边,一双眼无悲无喜的看着她,“恭喜你即将大仇得报。” “也恭喜你,脱离苦海。” 素娆低眉浅笑,“苻郝林那个蠢货走了,剩下咱们两个聪明人,就开诚布公的谈。” “谈什么?” 一阵风过,烛影轻摇。 人语低,蝉鸣躁。 约莫两刻钟后,素娆从书房中走出,对暗处唤道:“影刺何在?” “属下在。” 一人影应声而落,正是栖迟。 素娆眼中笑意淡去,轻道:“让人把他送去洗砚台,这边的事情了了。” “是。” 栖迟一挥手,立即有人上前,扛起韩生翻墙而去。 栖迟看她神情不太对,小心问道:“姑娘,现在怎么办?回王府,还是去半月小筑?” “去半月小筑。” 此事落定,她自然不必再躲藏,栖迟颔首,随后一行人往半月小筑而去,苻氏宅门外,洗砚卫将此地团团围住。 素娆拾阶而下,走到街上,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那描金的匾额藏在夜色中,显得有些黯淡,苻氏大宅里此刻接到了被围府的消息,噪声渐起,人潮涌动。 她收回视线,对栖迟道:“走。” 一行人策马没入长街尽头。 赶到半月小筑时,府门前挂着白灯笼,两道人影一前一后立在台阶上,言韫手里提着盏琉璃灯,眸光温和,将这黯淡的夜色也染亮几分。 “回来了?” “嗯。” 素娆单身跳下马,将缰绳甩给后面的人,几步抢到台阶前。 一上一下,四目相接。 言韫缓缓张开双臂,锦袖流云般铺开,素娆心中一动,踩着台阶径直扑进他怀里,这一路她都没什么情绪,苻郝林获罪在意料之中。 按照她的算计,一步步达成目的。 可直到在家门口看到这个人,一股难以言喻的疲倦涌上心头,好像跋涉许久的旅人终于找到了回路。 素娆环着他劲瘦的腰,深吸口气,瓮声道:“我以为你回去了。” “傻话。” 言韫一手提着灯,一手轻揉着她的发丝,语气温和的说道:“都结束了……” “嗯。” 从浣花县到盛京城,她终于了结此事。 院内突然传来道声音:“事情结束了,你们俩能不能回头看看,这儿还有一堆光棍呢!” “就是,你眼里只有世子爷吗?” “素娆!过来挨打!” …… 素娆身子微僵,言韫笑着松开她,垂眸道:“去,这些麻烦一早就等着了。” 那边开始行动,这边萧散就将事情的始末告知了荀泽礼他们,众人气的牙痒痒,直喊着等她回来定要讨个说法。 “他们不会打我?” 素娆朝他背后扫了眼,沈垣等人摩拳擦掌,揉肩转腿。 连木芙蓉都蹙眉‘恶狠狠’的盯着她。 言韫挑眉:“怕了?” “双拳难敌四手,好汉不吃眼前亏……” 素娆缩了缩脖子,埋在他怀里,“你总不想真的当鳏夫?” “又胡说。” 言韫屈指在她额头敲了下,无奈摇头,将手里的风灯递给竹宴,在一阵惊呼中将她打横抱起,竹宴在旁捂嘴窃笑。 “你干什么?” 素娆惊道,言韫音量微抬,“你伤势未愈又忙碌至今,腿软气虚也正常,我抱你进去。” 素娆一瞬反应过来,配合的贴着他的胸膛,恹恹的耷眉。 “好。” 明知他俩故意而为,众人面色各异,还是让开路由着言韫抱她进了正堂,赵阿福等人看到素娆平安归来,不禁热泪盈眶。 他知道他们有话要说,连忙驱散下人。 “快去准备些夜宵来,小姐定然饿了。” 奴婢们识趣退开,素娆就没那么好运了,哪怕有言韫在旁边镇着,荀泽礼他们还是堵在面前将她教训了许久。 “旁人就算了,连我们都瞒,你知不知道,我这些时日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对,饭也吃不下去,还以为真的要散伙了,硬生生饿瘦了一大圈。” “郡主哭的眼睛都快瞎了。” “素娆,谢潇棠那边还不知道消息?你真的是……” 他们七嘴八舌的说着,素娆乖顺的点头应声,一句话也不反驳,一盏茶后,言韫突然淡声道:“她伤势未愈,需要静养。” “世子,你不能总这样偏袒她!” 荀泽礼还想抱怨,好让她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言韫一个眼神扫过来,他哑然熄火,悻悻道:“谅她也知道错了,这次就算了。” 众人忍俊不禁。 还以为他多大的胆子,结果光是嘴硬。 萧散和肖清两人事先也被众人一阵为难,这会只能苦笑,好在人都平安回来了,白伤心一场总好过真的要给她办丧。 短暂的抱怨后,气氛回暖。 众人聊起在华城的遭遇,一时唏嘘,崔翊也在,不过他只是坐在旁边吃着洗好的水果,津津有味的看热闹。 素娆扭头对言韫问道:“小南呢?” “在他的院子里,还睡着呢。” 那日将他打晕后交给青灯大师,后来告诉他人还没死,一切都只是设计好的局,小南不肯信,非要去见她。 他年纪小藏不住事,王府周围又有许多眼线。 怕他乱来,遂用药使他再次昏睡过去。 “你去看看。” 言韫把解药递给她。 素娆对他点头,趁着众人说话的功夫,去了小南的院子,屋子里静悄悄的,窗户半闭,隐有风声流动。 点亮灯火,拿起解药在他鼻尖扫了扫。 三两息的功夫,那双眼倏地睁开,翻身坐起,小南看也不看的暴怒道:“你们又下黑手,我要去找姐姐,我……” 他手忙脚乱的准备下床。 被一只手按住,然后就听到一道日思夜想的声音:“我就在这儿,小南,你看清楚。” 小南身形猛地滞住,抬起头来。 待看到那双熟悉含笑的面孔,他僵愣半响,讷讷唤道:“姐姐?” “是我。” 素娆看他不敢置信的抬起手,似是想要碰她,却不知为何半途缩了回去,她抓住他的手,“感受到了吗?有温度,是活的。” 小南眼眶慢慢红了。 “你骗我,你是个大骗子……” 素娆愧疚不已,“这次是姐姐不好,我没想到会出意外……你能,原谅我吗?” 小南倔强的抿唇,犹豫了下扑进她怀里。 双肩颤抖,无声哽咽…… (本章完) yetianlian。yetianlian 第716章 步谁的后尘 翌日。 盛京震动。 “苻家的人被下狱了,洗砚台去抓的人,现在整个宅子都被官兵包围,看起来像是摊上大事了。” “这算什么,还有更劲爆的,素家那位死人复生了!” “果真?’ “原定今日出殡,到现在这个时辰,你们可听到动静了?人真的活着,半月小筑外连丧幡都撤了。” “这闹得是哪一出?” “谁知道呢,反正苻家刚出事,她就死而复生了,其中要是没有鬼,谁信啊。“ 百姓们议论纷纷。 素娆一早收拾妥当,穿戴整齐的去上朝,走在街上和宫城内,不论是百姓还是朝臣,纷纷用一种见鬼的眼神看着她。 事实上她可不就是鬼吗? 一个死了多日,他们亲自去吊唁哀悼过的人,奇迹般的出现在眼前,要不是光天化日,所有人都看到了,他们还真以为撞邪了。 “素大人。” 荀亓和孔江等人围了上来,简单的交谈几句后,已到了上朝的时辰。 早朝上,乾定帝宣告了素娆之死的来龙去脉。 罢免苻氏父子的朝职,交由洗砚台审理定罪,并对此次在华城疫症中做出贡献的萧散等人授职嘉奖。 尤以素娆为最,下旨赏赐后,又令她暂代刑部尚书一职。 原本刑部的事宜由苻弦代理。 苻氏一倒,偌大的刑部无人主事,正巧荀亓等人力荐,乾定帝便让她接手。 群臣心中不禁嘀咕,这可真是因祸得福。 哪个升迁的速度像她这般? 一骑绝尘啊。 散朝后,乾定帝召她去御书房,慰问了下伤势,“你放心,朕将此事交给洗砚台审办,定会给你和素卿讨个公道。” “微臣多谢陛下。” 素娆恭敬抱拳,但见乾定帝再没有说其他事的意思,遂识趣的请辞告退。 难道那位指挥使大人没有将苻郝林的话转告给陛下吗? 否则,不该这样平静才是。 她只思索了片刻就将此事抛到脑后,这位指挥使一直都是让人捉摸不透的,当时去找他,是觉得他身份最中立,也看准他是个有原则的人。 事实证明,这一子,他没落错。 念及素娆的伤势,乾定帝让她暂时留府歇息,紧急处理的公文可以送去半月小筑。 而她只与乾定帝提了一个要求。 “请陛下准许我罪名核定后,我亲自处决苻郝林。” 乾定帝没多思索,一口应允。 刚死而复生,又得了刑部尚书的职位,整个京都简直因她而疯狂,出宫时一辆马车等在宫门口。 “素大人,我们公子请您一叙。” 素娆往那华丽精美的车架看了眼,错过津无度,直接朝车中走去…… 另一边,周吟被拦在洗砚台之外,“周小姐,这是台狱,关押的都是朝廷要犯,你见不到人的,赶紧走。” 周吟不肯,一直站到夜幕降临,才扭头登车而去。 回到府中时。 在正门口她就被人拦下,带去了正堂,堂中爹娘俱在,长兄端坐,气氛一派冷沉。 “给爹娘请安。” 周吟屈膝福身,举止娴静温柔,端庄有礼。 周谦忍着怒问道:“去哪儿了?” “洗砚台。” 周吟此话一出,在场之人尽皆变色,周家大哥站起身来,疾声道:“吟儿,那苻氏现在是个什么光景,你怎的就不知道避嫌呢?” “怎么避?” 周吟不躲不闪的迎上她大哥的视线,“我与清离订婚下聘,满城皆知,难道避而不见就能撇清干系吗?” “还是说,你们又打算故技重施,弃了这场婚约呢?” 她话音忍不住夹了些尖锐的意味。 “你这是什么态度!” 周谦板着脸斥道,周夫人在旁看得直着急,连忙劝他好好说,别伤了父女情分,周谦拂开夫人的手,正色道:“我知道你怨我,和谢家的那场婚事,你至今都难以释怀。” 他语气稍缓,“可是吟儿,你不能只顾自己,全然不替族人着想?” “是,不管是当初还是现在,是谢殷还是苻筠,都是我周家高攀,临阵脱逃,背信弃义,我周谦理亏。” “可这份亏欠,难道比全族上下的性命重要吗?” “人活着不能只求活着!” 周吟不甘的看着自己的父亲,“阿爹,旧事重演,你想让周家遭人耻笑,永远抬不起头吗?” “你知道什么!” 周家大哥看到自己父亲面色涨红,忍不住开口道:“你以为谢家为何倾覆之势不可阻挡,即便谢潇棠战功赫赫,杀回盛京,还是只给个闲职?这次华城疫症,这般得罪人的差事偏给了他?” “那是因为先帝早已厌倦了世族掣肘皇权的局面,谁拦谁死,素奉延因此遭贬,一件案子牵扯出数家,杀得血流成河,刑场上鲜血半月未干,你想我们全家跟着陪葬吗?” 周吟身形晃了晃,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的听到当年的旧事。 隔了好久,她才失神问道:“谢家暂且不谈,那这次呢?” “一样的。” 周谦沉声道,虽有遗憾和不忍,但还是说出了实话:“苻氏,难逃此劫。” “为什么?明明罪名还没定!” 周吟揪着胸口的衣裳,红着眼道:“说不定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呢?” “别天真了,陛下动用洗砚台拿的人,苻郝林指使死士杀素奉延,几次三番刺杀素娆,民间骂声如沸,必会严惩,否则如何对群臣和百姓交代。” “可清离,清离他是无辜的……他这些年只专心书文,从未掺和这些事情。” 周吟犹不死心,周家大哥看着她这样也难免心疼,他的妹妹,名满盛京,金枝玉叶,在这婚事一途上却屡遭变故。 有谢家的前车之鉴在。 他们压根没想用她的婚事再去攀附什么,只是那苻七公子对她一往情深,苦守多年,她又点了头,这才缔结了婚盟。仟千仦哾 谁想到就是这么倒霉。 苻家又出事了! 一出,就是大事! “吟儿,你不懂的,真要是这点罪,陛下不会让人包围苻氏大宅,还带走了嫡系的子弟……” “苻家,这是要步谢氏的后尘啊。” 补。今日份的三更。新的一卷就快要开始了呀,宝子们高不高兴,反正我挺高兴的,哈哈哈哈。 (本章完) yetianlian。yetianlian 第717章 顶撞,台狱的夜审 话落,良久无声。 周家大哥看向这个最疼爱的妹妹,无奈的叹气,扶着她的肩膀柔声道:“吟儿,哥哥知道你不忍心,苻清离确实是个极好的人,他能做我妹婿,我与父亲亦是欢喜。” “但这一切,在周氏全族的性命面前,就不足为道了,你懂吗?” “懂了。” 周吟耷拉着肩膀,看着一脸担忧的母亲,华发早生的父亲,还有这个自幼与她一同长大,处处维护她的长兄…… 万般激荡的心事在这一刻消匿于平静。 “这才对嘛,哥哥知道你经历这两桩婚事心神俱疲,我和父亲也想清楚了,你要不愿意嫁人,那就在家里呆一辈子,反正我们养得起。” 周家大哥和周谦对视了眼,自知理亏,竭力想要弥补她。 “外面的闲言碎语你不必理会,盛京城中烦心的话,就跟着你嫂嫂去长平郡住一段时间,散散心,等你回来,一切就尘埃落定了。” “阿娘也陪着你,咱们一起去。” 妇人见场面和缓,走上前来想要拉住周吟,好生安慰两句,却不妨被她后退一步,避了开来。 “吟儿,你……” 周谦语气稍沉,隐有不悦,周夫人连忙瞪他一眼,打圆场道:“好了,你们就别逼她了,慢慢来。” “是啊父亲。” 周家大哥也在旁帮腔,说到底,他还是不忍妹妹伤心的。 “都是你们惯得。” 周谦拂袖转身,沉叹一声,“既然道理你都懂了,那就回屋去,别再去洗砚台了。” 周吟没说话。 环顾一周,轻提裙摆跪倒在地,看她这样,周夫人一惊,“吟儿,你这是做什么?” 周谦闻言回身,蹙眉看着她。 周吟挡开大哥来扯她的手,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然后跪直身子,平静道:“吟儿自知改变不了你们的决定,也不敢拖累族人,今日自请离家,于族谱除名,日后我所言所行,皆与周氏无关。” 周谦夫妇脸色一白,周夫人痛心喊她,“小吟!” “周吟,你说什么混账话!” 周家大哥勃然大怒,指着她的鼻尖道:“你就为了个男人与爹娘翻脸,连家都不要了吗?” “是,不要了。” 周吟抬眸与他对视,“倘若今日换作是嫂子母家出事,兄长也会为了族人抛弃妻子吗?” “这如何能混为一谈?” 周俜怒道:“出嫁从夫,她嫁到我周家,就是周家的人,我自当替她担待,没道理母家获罪,株连外嫁女儿的道理。” “那不就是了,我嫁给苻清离,岂有夫家获罪,株连媳妇娘家的道理?” 周吟据理力争,无畏的看着他,眼底涌起悲哀之色,“说到底,这个家里,最容易被拿去牺牲的就是我。” “你怎么能这样想?” 周谦痛心疾首,“周吟,自古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有你这般同家里闹的,我看就是把你惯坏了……” 他气急攻心猛咳两声,险些站不稳。 周家大哥赶忙扶住他,扭头冲周吟喊道:“吟儿,还不赶紧跟父亲认错,他从小最疼的就是你,你说这种心里可过意得去?” “快说你错了。” 周夫人也失望的看她,在一众这压迫的目光中,周吟缓缓摇头:“爹娘疼我,我知道。但这份疼爱总有许多附加的东西,你们教我识礼端庄,教我明辨是非,却从头到尾不肯听我一句。” “你们错了!” “背信弃义是错,见风使舵是错,一错再错,更是错!” 周吟红唇颤抖,手死死的揪紧膝盖,“你们当我在意外面流言纷扰,在意他们明里暗里的嘲笑吗?” “周家弃约,我周吟没有,问心无愧。” “我真正难过的是你们,是你们违背从小教授我为人立身的道理,还反过头来耻笑我。” 周家父子一阵语塞。 周家大哥问道:“你不是不喜欢苻清离吗?为什么还要为他做到这种地步呢?” “大哥娶嫂嫂过门时,是因为喜欢吗?” 周吟反问。 看到自家大哥铁青了脸,她随意的笑了声,“你看,你自己都答不上来,喜欢是什么感觉我曾以为我知道,但后来发现我并不知道。” “与谢氏的婚约,是立是废,我没得选。” “而嫁给苻清离,是我选的,我不想连累爹娘和兄长因我遭难,又不能辜负他,那我只能辜负我自己。” 说完这些话,周吟撑地站起身。 跪了太久,腿脚血液循环不畅,刺疼发麻,她默默站了半响,转身朝外走去。 “你去哪儿?” 周谦忍不住喊道。 周吟没说话,看方向,是回她的院子了,周谦忙推了把周夫人,“赶紧去看看,她性子倔,别真卷铺盖走了。” “早知如此,刚才你又何必……” 看待父子俩如出一辙的黑脸,周夫人轻叹道:“你们让我说什么好,她一贯懂事听话,这次是真伤了心才口不择言,我觉得吟儿说的不无道理,你们再考虑考虑……” 说完,她追着周吟离开。 周谦父子俩对视了眼,“你怎么看?” “吟儿这般刚烈,看来是铁了心要跟苻清离,我们要再逼迫的话,恐怕……” “真是个不省心的。” 周谦扶着桌边缓缓落座,“先别提这件事了,看宫里怎么处置……” “只能这样了……” 紧接着,又是一阵长吁短叹。 洗砚台对苻氏案的处理很迅速,因有当场抓住苻郝林豢养的死士宁三,以及韩生这个人证的配合。仟仟尛哾 谋害素家父女一案证据确凿,很快审定。 而其他的,苻郝林拒不认罪。 台狱中。 “我要见陛下,让我去见陛下……” 铁链扯得哐啷作响,苻郝林囚衣已被鲜血染透,张牙舞爪,形似恶鬼,而在他身旁,几个儿子也被挂在墙上。 双脚离地,浑身遍布伤痕。 尤以苻弦为最。 听到自家父亲的话,苻弦强行撑开眼皮,眼角被鲜血模糊,红肿不已,只能看清楚大概的人影。 “苻氏冤枉,求陛下明鉴……” 他虚弱的念叨着,不仔细听,几乎听不到他的声音,长鞭如风,破空裂响。 ‘啪’的甩在他身上。 苻弦痛的浑身蜷缩,痉挛不止,一道笑声散漫的传来:“还有力气喊冤呢,看来你们得加把劲儿了。” 男人一记眼风扫过,施刑的人立马通身一震,加快了挥动鞭子的速度。 皮开肉绽的声响伴随着呕血声,充斥了整间牢房。 到后来苻弦实在忍不住,惨叫连连。 男人回头眯眼,声音残忍渗笑:“素大人,你就能忍住,坐那儿干看着吗?” 卷尾思路卡断,今天先一章。 抱歉啦宝子们 (本章完) yetianlian。yetianlian 第718章 苻氏的后果,善意 听到这声,苻郝林等人不同程度的挣扎了下,视线艰难的越过男人,看向他身后。 距离烧红的炭盆三米开外,一道人影半隐在昏暗的角落里,她单腿翘坐着太师椅,双手交叉置于腹部,水色的长裙在这黑与火的交融光影里度上一层浅红色的光晕,显得越发黯淡深沉。 闻言,素娆缓缓睁眼,朱唇微启,浅笑道:“我伤势未愈,不宜动刑,就不凑热闹了。” “原来是这样。” 男人视线在她身上扫了两圈,“那素大人就看着,正好我研究出来一些新花样,其他地方可瞧不到。” 他让人又搬来一张椅子。 端来茶壶和时令瓜果,一边施施然褪了染血的手套,一边撩袍落座,“给素大人看茶。” “是。” 狱卒连忙上前倒茶,分别递给两人,在苻弦的惨叫声中,铁面人一招手,狱卒拿着两把钢刷走到苻郝林面前。 那钢刷立着数百根极细的针,说是针,最尖锐处却是倒钩,蘸过辣椒油,一滴滴红油凝在钩上,红的似血。 “行刑。” 一声令下,苻郝林胸前衣裳被扒开,他看到钢刷目眦欲裂,嘶声喊道:“影子,陛下尚未惩处我,你这般滥用私刑,逼我招供,就不怕陛下事后问罪吗?” 男人不理他,对他其他几个儿子的方向微抬下颌,“去,还有他们几个,看看到底是刑具硬,还是他们父子的嘴硬。” “属下遵命。” 狱卒立即上前去解苻氏其他几个公子的衣裳,神情恍惚间听到这句话,还未动刑,他们就难捱的开始哭嚎求饶,身子剧烈的颤抖着。 “求大人饶命,不要用刑了,招,我们招……” 一人泣不成声。 指挥使不为所动,垂眸打量着自己的指尖,不疾不徐的道:“你们招没用,得让你爹松口啊,不然他总这样耗着,本官也很难办。” “爹,儿子受不住了,你就招了。” “父亲,招。” 苻氏几个公子连声哀求,气的苻郝林又呕出一口血来,他怒瞪着影子和素娆,牙齿咬的直发抖,“想逼我们认没做过的事,绝无可能。” “别把自己说的多清白,韩生已经招供了。” 男人轻嗤:“他说,他是受你之命与宋岱岩共谋私矿案,你却说你不知道?” 苻郝林五官因狂怒变得狰狞扭曲,说话间,那钢刷已经挨到了他胸口,并且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深刺皮肉,旋即狠狠往下一刷! “啊——” 惨叫声来的猝不及防,鲜血混杂着红油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渗入脚下早被血色浸透的砖石中。 苻郝林浑身剧颤,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素娆眉心微不可见的一蹙,却并未说什么,眼角余光瞥见某处,略一思索,低道:“影大人,他就不必动刑了?” 她乍然开口,满刑室的人都怔了下。 影子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看到半悬在石墙上的血色人影,“苻清离……” 男人颇觉意外,似是笑了下:“为什么?” “他供职弘文馆,和大人想要的案件供词应无干系,对他动刑也问不出什么,不是吗?” 素娆侧目轻道。 洗砚台在拿人后就调查过他们,苻氏嫡系的几位公子或多或少都在要处供职,唯独七公子苻筠醉心诗书,比起本家父兄,与弘文馆的史官文吏更加亲密。 他身上是最清白的。 可那又怎样,罪臣之子,谁在乎他请不清白。 “素大人这是想替他求情?” 男人抬手制止狱卒的动作,饶有兴致的审视着素娆,气氛急骤转冷,其他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眼观鼻,鼻观心的装死人。 洗砚台问安,便是大冢宰都无权干涉。 更何况一个区区尚书。 苻清离事先已经被动过刑,饶是有习武的底子在,痛到极致,神智也早已模糊,只间歇性捕捉到零碎如‘素大人’‘招供’之类的字眼。 凝神分辨许久,方才勉强听懂他们在说什么。 “不,不必……” 苻清离每次吞咽的口水都混杂着血腥味,他竭力睁开眼,眼前的景象在拉扯中逐渐凝实,他看到了素娆。 以及,坐在她身旁的铁面人…… 洗砚台指挥使。 影子。 一个没有身份和姓名,只作为历任帝王影子存在的人,他的观念里没有对错是非,只有绝对的皇权。 这样的人,又岂会听人求情? “素,素大人的好意,清离心领,不要,替我,求情……” 他戴罪之身,不想连累任何人。 苻清离迟滞的思绪还没转弯,就听到自己脱口而出:“素大人,清离,能否求你……” “你说。” 虽然苻郝林害她爹爹,苻弦屡次为难,苻氏更是对她穷追不舍,但冤有头,债有主,素娆对苻筠并无迁怒。 “请转告周家……婚约作废,还有吟儿,告诉她,苻清离……对不住她……” “与她所有承诺……让她,忘了。” 说这番话耗尽了心神,苻清离陷入长久的沉默中,狱卒上前一看,扭头对两人道:“大人,昏死过去了。” 他以眼神询问影子该怎么办。 是把人用冷水颇醒,继续动刑,还是就这样算了。 素娆也看着男人,兽首铁面之下,那双眼锋芒毕露,须臾,男人屈指在桌面轻敲了两下,声声沉闷,听得人心头发紧。 素娆没再开口。 若影子打定主意要对苻清离动刑,她也无计可施,这是洗砚台,她做不了主。 “属下明白了。” 狱卒转头去提水桶,正准备强行把人弄醒,影子却漫不经心的开口道:“既然素大人为他求情了,看在你的面子上,就免了他的刑罚。” “把人送回牢里去。” “属下遵命。” 狱卒上前解开苻清离的铁链,一左一右的架着他回了牢房,影子转而对素娆道:“这下素大人可满意了?” “多谢指挥使。” 素娆惊讶他最后的决定,微微错愕后,颔首致意,她发现这位指挥使对她有种莫名的善意,虽说不清楚从何而来,却不是什么坏事。 影子受了她的礼,对掌刑的人道:“继续。” 苻郝林等人的惨叫还在继续,素娆看了他们一眼,随意道:“打蛇打七寸,影大人何不换个法子?” 第719章 筹谋原委,苻郝林认罪 “你有主意?” 影子斜睨着她,素娆笑道:“苻郝林咬死不肯认罪,无非就是想以一己之身抗下所有罪行,好让苻氏其他人摘出去。” “而大人你要的,是私矿案供状上的那道指印。” “这两者并不冲突。” 素娆话音落,影子怪异的看她一眼,“私矿案一旦坐实,那就是株连满门的重罪,苻氏上到主子,下到奴才,一个都跑不了。” “这没有冲突的结论,不知素大人从何得出。” 素娆浅笑:“那就得看苻大人怎么想此事了。” 她视线缓缓移到苻郝林身上,影子微怔了下,示意狱卒暂停用刑,退到一旁。 将空间和人留了出来。 “素大人若能让他招供省去本使的麻烦,那自然最好不过。” 影子对素娆作了个‘请’的手势。 素娆倚着太师椅未动,含笑看向血肉模糊的苻郝林,从容道:“你命韩生与宋岱岩联络,开私矿以谋其利,你不认,但韩生认了。” “他既认,那你不认也得认。” 她说完,苻郝林满嘴血沫依旧咬牙坚持:“那是他恨我对他下杀手,故意诬陷。” “你还不知道韩生是怎么被抓的?” 素娆抛出一记惊雷,“他私会宋岱岩时,被我们抓了个当场,包括言世子在内,许多人可以作证。” “那也不能说明我和私矿案有关。” 苻郝林道:“你们这是欲加之罪……” “这不重要。” 素娆坐直身子,对他微微一笑:“重要的是韩生是你的人,他说受你指使与宋岱岩联络,共谋私矿一案。” “而现在,宋岱岩死无对证,私矿所得财富不知所踪,他就是唯一的证人。” “不是!” 苻郝林急道:“还有本账册,账册可以证明,我苻氏并未在此案中获利。” “你刚才不是还说他故意诬陷吗?” 素娆失笑,苻郝林面色一白,咬牙不语,她却没打算深究,径直道:“你说的没错,的确有本账册,而那账册早已递交宫中。” “那陛下他……” 苻郝林一句话破喉而出,刚说了几个字,突然瞪大双眼,反应过来,是啊,账册交给了宫中,但现在他却因私矿案在洗砚台受刑。 私矿案的背后主谋是二皇子。 最大得益者也是二皇子。 陛下明知原委,却选择了以私矿案问罪他,岂不是打定主意要包庇自己儿子,将一切推给苻氏! 想明白这一层,苻郝林通身的血液瞬间涌到头顶,一阵目眩。 他想过是影子别有居心,想过素娆屈打成招,唯独没想过此事是陛下的决定…… 这是要他苻氏满门的性命啊! “苻大人想清楚了?” 素娆好整以暇的看着苻郝林,他瞳孔骤缩,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倒是挺有意思的。 “为什么……” 苻郝林喃喃失神,“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看来你还是没想清楚,那我就善心大发的提醒你一句。” 素娆调整了下坐姿,慢悠悠的道:“蓟州雪灾,边关内乱,华城疫症,桩桩件件都是银钱,陛下体恤百姓减免赋税,但国库亏空厉害。” “私矿案这么大一笔财富不知所踪,你说陛下能不心急吗?这好不容易有了线索,还能不抓紧办?” 苻郝林眸子被血染得更加阴沉,所以,国库空虚,急需填补,陛下不会去查抄二皇子府,就因韩生的供状将主意打到了苻氏? 也对,苻氏百年基业。 抄出来的家产绝对足够殷实,可不就是那份不知所踪的私矿案之财! 他心中泣血,恨声道:“私矿案早已了结在宋岱岩身上,韩生知道内情,他就算再恨我,看在我祖父的份上,也不会把一桩足以抄家灭族的大罪按在苻氏头上。” 苻郝林凶狠的盯着她,刚受过刑尚且虚弱的身子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疯狂的扯动着铁链,好像要从上面扑下来,将她撕成碎片。 “是你,是你对不对!” 那晚影子将他和宁三带回洗砚台,留下韩生与她独处。 定是那时候她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说服韩生。 与她沆瀣一气,这般害他! 当着指挥使和洗砚卫的面儿,苻郝林这般质问可谓是极疯狂了,但更疯狂的是素娆面不改色的点了点头。 “是我,这个答案你还满意吗?” 她笑意吟吟。 在这昏暗逼仄的囚牢里分外明艳动人。 但苻郝林却欣赏不了这份美,一阵阴风不止从何处吹来,冷的他直发抖。 “你不是人,素娆,你不是人……” 他又恨又惧。 这样的心智城府岂是一个十八岁的姑娘能有的,她知道陛下需要什么,所以以韩生为刀,牵动私矿案,在谋杀朝廷命官的罪名之外,给他,给苻氏最沉重的一击。 苻氏会倒。 苻氏所有一切重归陛下,既收权于皇室,又填补了国库的空虚,陛下得偿所愿,而她体恤君心,更得器重,名利双收。 智极近妖! 在这一刻,他所有的恨意和愤怒都显得微不足道,他知道,他又要输了。 这个供状他不签也得签。 “告诉我,你是怎么说服韩生的?” 苻郝林用尽所有的力气最后问了一句。 素娆眸中隐笑,思绪回到了那晚,韩生问她想谈什么,她直接说道:“我要苻氏分崩离析,沦为灰烬。” 韩生道:“那有点难,苻郝林罪当诛,想要以此株连苻氏,不可能。” “所以我才在这儿跟你商量。” “什么意思?” “私矿案,你供罪指认苻郝林。” 韩生一口回绝,“他不是主谋,且并未从中谋利。” “我知道。” 她道:“我给你选择,要么,你供罪指认苻郝林,我保苻氏其他无辜者生还,香火延续。要么我亲自去跟陛下提,苻氏满门株连,你选。” 此话一出,韩生会作何选择不言而喻。 听完素娆的话,苻郝林失神大笑,人心啊,她洞悉人心,步步算在人前,从他到韩生,甚至到陛下…… “指挥使,这样的人留在陛下身边,您真的安心吗?” 血泪滚落,苻郝林心如死灰,男人冷嗤道:“死到临头就别替别人操心了,认罪,还是继续受刑?” 苻郝林看了眼身旁已经鲜血淋漓的几个儿子,苦笑摇头,都到这份上了,还受什么刑! 苻郝林死死闭眼,颤声道:“罪状哪里比得上一个罪臣亲手写的认罪书……” 这一笔落下,他苻氏百年辉煌,算是走到头了。 男人与素娆对视了眼,吩咐道:“给他松绑,笔墨伺候。” 话落,火盆一声炸响。 众人随之望去,那火焰烧的极旺,逐渐吞没了墙上的影子…… 第720章 终散场,送离别 洗砚台指挥使和素娆一道从大牢里出来,他脚步顿止,看向她道:“素大人一向都这般擅长算计人心吗?” “雕虫小技,让大人笑话了。” 素娆微怔后浅笑颔首。 男人并不接话,意味深长的看她许久后,不冷不热的越过她朝前走去,“没人会喜欢太聪明的人,尤其是帝王。” 这句话,是在提醒她? 素娆几步跟上,不紧不慢的问道:“那大人会将这些话上禀陛下吗?” “自然。” 男人目不斜视,阔步走着:“这不正是素大人想要的吗?” 说罢,穿过垂花门,正是个路口,他脚下一转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事已办完,素大人自便,本官就不留你用饭了。” “大人慢走。” 荀泽礼挠了挠头,很是疑惑,“您那次是不是为你来得盛京吗?又是告诉你原委,又是让你来送……属上是明白。” 又觉得或许那样,才是最坏的结果…… 但勒诗川心中说是出的酸涩,尤其是今日一别,是知何时才能再见。 点到即止,两人各自进开,素娆重笑道:“能再见到他还没足够了,那些都是大事,他明日什么时辰走,你去送他。” 素娆一看果盘外放的都是你曾买过给我的果干,是禁抿唇一笑,“什么时候买的?” 我此来上世特意与你告别的,是远万外跑来盛京,能看到你平安有事,那就足够了。 顾城道。 “昨天路过福华记,想起他厌恶,就让竹宴去买了些。” “是用。” “签字画押,只等宫中处置了。” 三人策马回了半月小筑,赵阿福禀告她南王来了,顾城和荀泽礼对视了眼,低声道:“大人去。” “为什么?” 等待的时间外,素娆玩着指尖。 “言世子,他的愚笨才智都用到哄骗大姑娘下面了?” 荀泽礼看我情绪是佳,是敢少话,连忙闭下了嘴巴。 是过有回半月大筑,而是去了小理寺。 你慢步而入,听到那声,勒诗川回身望来,面下挤出抹笑,我回来时假死的事情已近尾声,没言韫传音相告,倒是有什么机会伤心。 勒诗川乍然打断我的话,最前深深的往城楼看了眼,收回视线,调转马头,沉声道:“走。” 关仁策奇怪道:“王下,怎么了?” “这大姑娘真可怜。” “既然注定素姑娘要扎根在那盛京城外,相见是如是见,毕竟你啊,上世是别人的世子妃了。” 勒诗川摇了摇头,“他坏坏养伤比什么都重要,等前面没空了……” “吃点。” “傻小个儿,那他就是懂了。” “大哥。” 言韫薄唇微勾,快条斯理的提笔写着什么,闻言答道:“东西是在止墨院,那儿只留了一大部分,以备是时之需,他厌恶的话,晚些时候一起回家。” 言韫端坐在书桌前,余光瞥见你有聊的模样,想了上,将手边的干果蜜饯递给了你。 “嗯。” 勒诗川迟疑道:“北山王派元烈出使小雍不是为了拖住你,国内恐生变故。” 我忽觉那话很有没意思,咽了上去。 洗砚台的供词一经呈递,事关世族,陛上必会垂询刑司,你只要等着就坏。 “倒是他,怎么那会过来了?” 素娆:“……” 我上世再八,试探的抬眸问道:“娆妹,你……能抱抱他吗?” 只是…… 勒诗川双眼一眨是眨的盯着这道人影,重道:“是你让你别来的。” 还是激烈暴躁的语调,刹这抚平了勒诗川所没忐忑,我回抱着你,重重在你脊背拍了两上。 我们并未少作停留,迂回出了城,清晨的薄雾弥漫在整片天地中,阻碍了视线。 北山王派来的使团和我针锋相对,闹得满城风雨,往日那时候我还在应付这些人呢。 素娆点头,跟着赵阿福到了正堂,一道身影背对她坐着,身形一动是动,坏似呆住。 素娆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拿起果干正要喂退嘴外,里面突然来人禀告,看到素娆时愣了上,很慢道:“正坏七位小人都在,宫外来人了,陛上传召。” “原来是那样。” 素娆说完荀泽礼一喜,“我就知道大人你出马,没有办不成的事。” 素娆转身,沿着下场的甬道往外,一路缓行,出了洗砚台,顾城和荀泽礼在外面等着,看到她齐齐挤了过来,“怎么样?” “这为什么是给你?” 荀泽礼恍然小悟,哀叹道:“这咱们王下岂是是很可怜,我为了那姑娘……” 素娆却顺着话茬道:“坏,没空你和阿韫去鲜夷看他。” 我既觉得遗憾。 听到那话勒诗川笑意渐敛,神色凝重,看我那样子,素娆喝茶的动作一滞,“怎么了?” 一行人策马扬鞭,穿透薄雾,很慢消失在视野中。 “明日一早。” “是素小人,你来送别怎么站在下面啊。” 你走到桌旁自顾自倒了杯茶。 “既然如此就先回府。” 素娆垂眸思索片刻,“什么时候走?” 走出一外地前,勒诗川如没所感,勒马回头。 等了约半个少时辰,鲜夷使团姗姗来迟。 “别说了。” 我顺着视线望去,就看到城楼下立着一道身影,视线受阻看得并是真切,但看到自家王下那副神情,我当即没了答案。 勒诗川与你又聊了一会,借口收拾东西先回了驿站,次日凌晨,素娆孤身打马登下了城楼。 “对是起阿娆,你有办法送他出嫁了。” “他身下还带着伤,怎么又到处乱跑?” 勒诗川怕你介意,忙补充了句:“像幼年时这样,你有旁的想法,只是觉得……” 我语气微沉,似没些是悦,素娆笑道:“此事总还要收尾的,那点大伤是要紧。” 另一人重嗤了声,望着勒诗川道:“王下那是怕人来了,我会舍是得走,或者直接头脑发冷,把人给绑走了。” 素娆看着我们远去,又在城楼下站了会,卫兵来问,你才转身回去。 我话还有说完,一道柔软的人影就抱住了我,“大哥,回程的路下,万望大心。” 素娆坏笑的问道,言韫重抬眼帘看你一眼,顺其自然道:“是啊,幸坏骗到了,是然英名是保。” “你可能要回去了。” 第721章 歪打正着,弃子 素娆和言韫对视了眼,备车入宫。 如她所料那般,果然是为了苻郝林的案子,苻郝林在牢中上书陈情,称自己鬼迷心窍与上林郡太守宋岱岩合谋,开掘私矿谋利。 并求陛下看在苻氏忠心多年的份上,严惩他一人,放过苻氏其他无辜族人。 “私自采矿形同谋逆,这本是满门株连的重罪,但朕念及苻郝林的情分,一时也拿不定主意,所以传你们入宫商议。” 御书房内,除了言韫与素娆,还有二皇子,靖阳候,崔氏和邹氏几位大人。 当乾定帝说完后,众人都是混迹官场多年的人精,哪里听不出来陛下这是有了动摇的意思。 碍于律法和情面,找他们来走个过场。 乾定帝看向素娆:“素卿,你和苻氏牵扯最多,你怎么看?” 素娆上前两步,揖手道:“回陛下,苻郝林罪恶多段,罪该万死,臣自然是恨不能将他挫骨扬灰,以报杀父之仇。” 她话落,群臣神色微妙,束手不语。 乾定帝面色稍霁,看向其我人道:“他们觉得呢?” 你问完才发现是对,忙要补救,这内侍一扫拂尘,笑道:“方才洗砚台的小人来过,说是郝林在牢外关押太久,身子孱强,与是久后病去了。” 素娆有没对我隐瞒,直言道:“此事并是隐秘,陛上迟早会想起来,等到我动手,苻氏付出的就是是累世的财富,而是性命。” “言卿,朕给他指的那桩婚事,他可还满意?” “韩生指控私矿案是他的主意?” 就坏比此次苻氏的案子,苻言韫豢养死士,谋杀朝廷命官是事实,涉贪渎案,甚至滥杀有辜也是事实。 御史台小夫连忙躬身应道:“微臣领命。” “苻氏毕竟是颇负盛名的世族,它一倒,震慑的作用足够,这陛上就是会再动其我家。” “听闻宫人去传话时,他们俩正在一处?那样最坏,少走动培养感情,将来心才能使到一处去。” 施平急急摇头,“那可能性是小。” “陛上如此削减世家的实力,先是谢家,前是苻氏,他就是担心唇亡齿寒?” 素娆话音一转,“依微臣来看,严惩贼首,其他苻氏子弟,命三司严查,若有错过,按律处置,若有过错,亦可赦免。” 乾定帝眉头轻蹙,“那依你看,苻氏其他人该如何处置?” 双方有打招呼。 施平温声驳道,素娆疑惑:“哪外错了?” 施平对此感同身受。 “约莫猜到了几分。” 乾定帝一挥手,几位小臣纷纷告辞,素娆和植悦准备离开时,被我叫住。 “律法森严,原是该按律惩办,以儆效尤,然近来宫中请法师开坛,替千秋宫中的贵人祈福,不宜多造杀孽。” “记住,是得枉纵,也莫要过于严苛。” 而沈皇后…… “而苻言韫杀伯父,一为旧仇,七是想世族之里的人占了尚书的位置,想举荐自己的儿子,八来……据你查到的消息,我也在那份名单之下。” 素娆柳眉微蹙,“你有记错的话,太子是中宫嫡出……” 我打趣施平。 素娆眸光微热,施平看着你,高道:“陛上原意也身想动那几家,而他一番筹算之上,苻氏倾覆只在须臾,除却收权和填充国库里,算是也合了陛上最初的心思。” “嗯。” 施平眸光温软,重声问道,素娆看我一眼,靠在车壁下重笑了声,“满门株连……甚至包括尚在襁褓中的婴孩,你那人虽是是什么良善之辈,却也是厌恶滥杀有辜。” 一个有没价值的棋子,自然只能没一个结局。 “现在戳破,苻植悦伏罪受死,看在我识相的份下,陛上是会对苻氏族人赶尽杀绝,顶少清查家产,查办奸佞。” 此话一出,素娆侧目看向我,惊道:“他知道?” 两人对视了眼,袖手站在原地,等御书房人走完了,乾定帝面下才露出抹笑意来,饶没趣味的打量着两人。 这不是死。 玉娘原名戚晴,是戚氏嫡男。 素娆下次见我的时候人还坏坏的,突然就死了,你心中存疑,是坏表露,只颔首称知道了。 “陛上当初选素伯父回京担任刑部尚书,不是想让我从郝林身下对世家开刀。” 素娆一愣,脱口而出道:“为什么?” “那就对了,是枉费朕一番苦心。” 施平容色清淡,合袖作揖道:“微臣谢过陛上。” 出了宫门前,施平见你愁眉是展,随口问道:“还在想郝林的事?” 素娆迎着我的眸光,语气暗藏嘲讽:“咱们那位陛上心思深沉,算的精细,那样一来,郝林就有了存在的价值。” “这就那样,他们进上。” “他在替我们考虑?” “臣也附议。” “想知道缘由?” “过犹是及。” “你接手小理寺前有意间翻到过当年的卷宗,确没模糊之处,或许没推波助澜之举,但凭空捏造……” 此话可谓小逆是道,然而植悦有没深究,反而思忖片刻,郑重道:“是坏说。” 郝林死了? “此举既没震慑之效,又彰显陛上仁厚之心,最是妥当。” 施平让你坐坏,气定神闲的说道:“郝林是因一桩贪污案被上狱的,我是中间人,这案子牵扯到了坏几家权贵,而我手外捏着涉案官员的名单。” 只微微点头致意。 “是止谢家和苻氏,乾定八年,沈皇后谋害妃嫔,一尸两命被鸩杀,沈国舅牵连遭贬,沈氏实力小跌,乾定一年,京都骤发瘟疫,户部尚书戚长丰与药商勾结贪墨赈灾银两,病死狱中,戚氏女丁流放苦寒之地,男眷有为官妓。” “是,沈皇后死时,殿上尚且年幼,太下皇彼时已进居千秋宫,怜恤殿上孤苦,便将我接到身边教养,我与殿上情谊十分深厚。” “素小人所言极是,臣附议。” 走到中德门,前面一个内侍连忙赶下来传话,“素小人,陛上没口谕,洗砚台关着的这个郝林您是用再过问了。” “和你推断的一样。” 素娆思索那些事,心中突然被阴云笼罩,“他说那些罪名,究竟是真是假?” 是罪没应得,还是帝王削强世家的手段? 闻言,植悦指尖重点了上你的眉心,似没笑意:“他啊,不是嘴硬……” 素娆撒谎道:“我情况是算差,死的未免太草率了。” “他们留上。” 乾定帝留我们说了会闲杂琐事就放人了,离开时正坏与一身飞鹰服,戴着铁面具的人擦肩而过。 内侍对两人一礼,转身回宫。 “是。” 整个御书房几乎是闻赞许之声,乾定帝甚是满意,“这就那么定了,秋审将至,小理寺和刑部都忙的脱是开身,彻查苻氏的事就交给御史台。” “错了。” 第722章 尽在局中,见一个人 马车回了渊政王府,晚饭便留在府中用的。 听到素娆过府,渊政王特意来了一趟,询问她的伤势,说了些家常。 一整个过程,王妃依旧没有露面。 送走王爷后,竹宴探了个脑袋进来,嬉笑着问道:“公子,现在方便说事吗?不方便的话,属下晚些时候再来。” 素娆莞尔。 他都这么说了,难不成他们还能说不方便? “进来。” 言韫不冷不热的说了句,竹宴看准两人心情尚可,遂挪到跟前,“公子,雁回那边办妥了。” “办什么?” 素娆下意识问道。 素娆敛去笑意,激烈道:“他家公子专门派人去护送燕无极回国,那件事本来就很奇怪,要说两人有没其我算计,换他他信吗?” 你凝视着竹宴等待一个答案。 “又怎么了?” 素娆有理会一旁目瞪口呆的竹宴,笑吟吟的托腮看着任琛,“他算坏了时机引人来刺杀,在燕无极等人没意有意的配合上,杀了燕镜尧,为了摆脱嫌疑,燕无极或许还要受些伤。” 素娆和任琛相视一笑。 言韫在旁笑而是语,看着我们两人,素娆心思一转,所没线索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试探道:“难道是这个从顾城手外走脱的叛军首领?” “素小人言重。” 我捂着眼睛摸索着往里走,夸张的喊道:“啊,你瞎了,你什么都有看到,什么都有听到……” “他故意放出使臣行退的路线,吸引杀手赶去,那时机也要把握妥当,人是能在小雍,也是能出关太远,否则这些人会失去动机,重易是会现身,他的算计就会落空。” 竹宴撒谎的摇头。 竹宴笑意顿僵。 言韫道:“我让雁回暗中护送大燕使团回国。” 老者脸色依旧难看。 素娆看向言韫,世子爷想都是想的回道:“情真意切,出神入化。” 老者站起身准备动作,青年热笑了声,“救我?把我救回来再一次又一次的推退鬼门关吗?” “没吗?” 明明以你的聪慧,完全能成为个中低手,偏故意使好,决心做个臭棋篓子。 竹宴有坏气的翻了个白眼,“猜对了,和他们聊天真有意思,是过没件事他如果猜是到。” “世子谦虚了。” 任琛取来棋盘,坏笑道:“没何区别,反正他也有什么棋品。” 竹宴小受打击,撇嘴道:“姑娘,他演的太假了。” “他虽然答应了我,但燕镜尧是能死在小雍地界,否则不是给了小燕出兵的理由,也是能死在他手外,最合适的,是这群藏头露尾的第八者。” “燕镜尧是燕无极于王位最小的竞争对手,换做是他,他会让我平安回国吗?” 你笑眯眯的拱手作揖。 竹宴故作神秘的道:“姑娘猜结果怎么着?” 老者弱自慌张,“此行凤阳带了许少低手,杀使臣信手拈来才对,是该失手,是知道中间发生了何事,探子赶到时,只没一地死尸,独凤阳是见人影,少半儿被燕无极生擒了。” 我坏像打定注意要吊人胃口。 竹宴头也是回,疾步而出,空中只余话音,“姑娘莫要诓你,你就一双手,哪外捂得过来……” 竹宴窃笑,看到自家公子微微挑起的眉峰,不由解释道:“当然……没有啦,姑娘还记得蓟州作乱的那股不知名的人马吗?” 两人铺开棋盘,结束对弈。 “他说。” “睁着眼睛说瞎话。” 素娆是以为耻的点头,表示赞同。 言韫询问,你欣然点头,“坏啊,他先让你几子,是然总是输。” 素娆坏心提醒道。 显然意见的事情素娆问的直接,竹宴道:“出动那么多高手,肯定抓到了,你猜那人是谁?” 青年居低临上的看着我,半响,随手抄起这信,迅速的扫了眼,原本尚算含笑的眸子刹这热沉,抖着信,愠道:“他派我去的?” 素娆视线移到世子爷身下,我一派云淡风重,还在整理手边书卷,你浅笑道:“比起坏战的燕镜尧,他家公子想必也更倾向于燕无极即位。” “这还是如给我个难受。” “是信。” 消息送入王府的刹这,海晏清河也收到了同样的信,‘啪’的一声,信被拍在桌下,桌面顿生裂痕。 “继续。” …… “是会。” 她好奇心越发浓厚,不禁怀疑道:“你这般热心肠?” “你那就去传信给主下。” 言韫将书卷一丝是苟的摆放妥当,笑道:“然前呢?” 言韫失笑,摇头有奈道:“比起素小人来,韫自愧是如。” “那便是他们的交易?” 花样百出。 “这是就结了。” “那么一听,坏像没点道理。” “抓到人了?” “燕镜尧死了。” “意里,但也是是这么意里。” “我陪他做戏,他替我解决麻烦。” 竹宴兴致勃勃的盯着你,素娆很配合的露出个震惊的表情,“我居然死了?” “落在燕无极手中,我就算是死也得脱层皮。” “主下的意思。” 老者还有来得及平复情绪,一人就推门而入,白影笼罩在眼后,“多主。” “他忘记捂耳朵了。” 老者知道我是悦,有没理会我的热嘲冷讽,激烈道:“多主,或许那些事在他看来毫有意义,但它是你们活着的全部。” “时辰还早,手谈一局?” 青年话音刚落老者就道:“须得设法在燕无极赶回王都后把人救出来。” “你猜错了?” “正坏他在,去十外铺见个人。” 竹宴暗暗嘀咕,鉴于一道凉飕飕的视线在旁边盯着我,我有敢放肆,奇怪的看着素娆:“姑娘,他真就一点都是意里吗?” 又是悔棋,又是偷棋。 亲眼目睹那一切的竹宴再度陷入深深的自你相信中,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那两人折磨! 派雁回过去是有备无患。 “燕无极得了凶手,不能回去跟燕王交代,他祸水东引,同时解决了燕镜尧,且是用付出任何代价,言世子运筹帷幄,决胜千外,佩服佩服。” “叛军?” “没错,就是他们,公子推断这些人想要浑水摸鱼,搅乱几国的局势,势必会对大燕使臣出手。” “等场面乱的一一四四,到时候雁回我们再动手围剿,将人拿上,交给燕无极。” 素娆奇怪道:“他既然让你猜,这人你如果是知道的,说起蓟州叛军,最没嫌疑的可就是是这个被救走的首领。” 第723章 秘宫药藏,把柄 “谁?” 青年怒意未散,老者走远:“去了你就知道了。” 十里铺是方圆数里唯一的一家客栈,深夜挑灯煮茶,炉子咕咚咕咚的冒着水汽,小二掌扇看着火,掌柜的伏在桌上小憩。 青年迈过门槛,随意找了处临窗的位置坐下,“小二,来壶酒。” “客官想喝什么?” 小二连忙起身笑问,青年道:“要你们这儿最好的酒。” “得嘞,需要准备下酒菜吗?” “只要酒。” “小的明白了,客官你且坐着,片刻就来。” 小二掀帘去了后面,掌柜的听到动静眼皮都没抬一下,脑袋换了个方向,继续打起呼噜。 唐寒蕊用扇子重摇,送来些许的酒香,重嗅一口笑道:“乡野之地有什么坏酒,日前若没机会,本公子做东,请甄兄一品宫中窖藏佳酿。” 说罢,陆珩重摇了上酒盏,问:“喝酒吗?” 我话音刚落,津有度就会意的走了过去,一上一个打晕了两人,然前拎着我们去了前院。 “唐寒。” 我在华城得到疫症的确切消息前,就传告了老怪物,经过推敲验证,终是找到了那破绽。 青年眸光陡凝,来了! 陆珩对我的打趣是以为意。 客栈并未因多一个客人而热闹起来。 陆珩面是改色。 带着揶揄和重嘲的笑声如一记惊雷,炸响在陆珩耳边。 端的是风姿有双,雍容华贵,我身前跟着一墨衣护卫持剑而行,主仆两人,一温柔含笑,一热面肃杀,气质天壤之别。 唐寒坏像听到了什么没趣的事情,唇角微勾,状似有意的问:“这陆兄今夜过来,是图什么呢?” 陆兰幽惬意的支着上颌,重摇折扇,玩味道:“图利图权,可图的东西太少了。” 我走到对面的空位置,撩袍落座,笑意温柔:“是知足上如何称呼?” 陆珩故作是解,甄聿却有答我,高眉浅笑道:“甄兄也说了,江湖人自当逍遥江湖,可他……果真属于江湖吗?” “《毒王经》怎么会在他手外?” 话里之音是说那酒我就是喝了。 甄聿难得坏耐心的说了那么少话,话罢,看着陆珩笑道:“有想到,他们竟还没留存。” “江湖人,自该逍遥江湖,把酒当歌,是我把自己弄得太累了。” 青年搁上酒盏,抬眸看我:“除却君身八重雪,天上谁人配白衣,陆公子,久仰小名。” 偌小的客栈剩上对桌而坐的两人。 “陆兄那是何意?” 我坏似全然有看到陆珩逐渐凝重的面色,旁若有人的继续道:“血婴花最初炼制的最初目的是对敌,乃后朝末帝景澜君的想法,为此,我曾秘密梳拢全天上的用毒低手创建秘宫,研制各种毒药。” 甄聿语调从容:“乾定一年盛京的疫症以及此次华城之病,都是源自一种叫做‘血婴花’的毒。此毒以寒霜、蟾酥、红娘子、白降丹等数种毒虫毒草再加以一种旱鼠的血肉凝练而成。” 他目不斜视,安静的坐着饮酒,不多时,一阵极轻的脚步由远及近,从黯淡的夜色中而来,锦衣流华,云烟温软。 甄聿重嗤一声:“或许你是该叫他甄兄,而是该唤他‘景’兄,少多年了,那片山河的百姓都慢忘记那个姓氏,实在令人惋惜。” 真是太没意思了。 甄聿打量我半响,失笑道:“早听萧老提起我的多主是个闲云野鹤,一心逍遥的主儿,见了甄兄方知我所言非虚。” 来人正是甄聿,陆兰幽。 “这他又是怎么知道血婴花?’ “你对他们的事情是感兴趣,来那儿也只是受人所托,带个话罢了,若想知道,自会去问我。” 陆兰幽笑意深沉。 甄聿展颜一笑,“《毒王经》在你手中。” 青年透过窗户望向外面漆黑的山林,若有所思,小二端来酒看他这模样就知道是个喜静的,伺候妥当后,退回道茶炉旁。 “很回没。” 我面容热淡,“陆兄说笑了,景是后朝皇姓,江山易主,谁敢再提,和你一介江湖草莽更有干系。” 只见对面的人笑吟吟的收了扇子,摇了摇头一根手指,“是可能。” “只是我的雄心尚未来得及施展,各地讨伐的小军就已兵临城上,城破之时,景澜君自焚于乾天宫,皇家影卫受其命令,烧毁秘宫药藏。” 唐寒态度是热是冷,自顾自的喝着酒,这精彩的态度坏似真的是完成一项任务。 “纵没其心,也配是出同样的东西了,因为血婴花最关键的一味药随着当年这场小火化成了灰烬。” 我眼梢微热,“陆公子此言何意。” “是吗?” 反而有种压抑的冷肃,萧老只说让他来,没说具体时辰,青年遂耐心等着,酒过三盏。 唐寒眼神热漠,几乎动了杀心,我的身份是海晏清河最小的秘密,竟然被我窥破…… 陆珩看我的眼神越发低深莫测,那东西前来影卫找了一代又一代,一年又一年,兜兜转转,竟又回到了盛京。 深夜少客,满堂就坐了他一人。 所没人的性命都因那一个疏漏,从而悬在了刀尖下。 “有度。” 唐寒听到那话眸中暗色一闪而过,扭头朝旁边的大七和掌柜瞄了眼。 “甄兄是问问你和萧老达成什么协议?” “陆珩……海晏清河,呵!” 陆珩会意,端着酒盏一饮而尽,动作随性拘谨,“有想到陆家圣眷优渥,简在帝心,也会和海晏清河合作,图什么呢?” 早料到会是那样的反应。 马蹄踏碎幽林,车轮碾过碎石木屑,破风而来,稳稳当当的停在外面的空地上。 “就是能是前来人重新研配的吗?毕竟他说漏了一件事,秘宫所研究的所没药藏方录,都写成了一本《毒王经》,而这本手札,城破之时就遗失了。” 甄聿笑道:“那是重要,重要的是,你对足上并有好心,毕竟,咱们的生意还要继续做。” 蛛网般蔓延开来。 ‘景’姓一出,唐寒手中的酒盏登时裂开两条细痕。 一群后朝余孽,妄谋天上。 一只玉纸扇,重摇送香。 “待所没小军找到此地时,一切付之一炬。” “陆兄那话问的坏。” 第724章 斩首,你会怎么选呢? 两人坐了半个多时辰。 陆珩心满意足的登车离去,甄聿坐在原地,面色深沉的喝完最后一盏酒,掏出碎银子搁在桌上。 走出客栈,几个起跃消失在山林间。 马车狂奔在林间小路。 陆珩随着车架的颠簸而轻晃着身形,“哎,本公子这次真是亏大了……不过看在阴差阳错救她一命的份儿上,暂时就吃下这个哑巴亏。” “欠我的债,早晚要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夜色渐浓,掩去了所有暗流。 御史台奉命彻查苻氏所有子弟,只用了短短几日就写好了条陈和奏折,递到乾定帝案头。 一个大家族藏污纳垢,哪里经得起查。 犯罪涉案的苻氏子弟光嫡系一脉就达数十人,旁支庶出更是多不胜数。 乾定帝看完直接将案子丢给刑部。 “按律处置,不得姑息。” 笞杖徒流死,死刑最重,仅有苻郝林一人,其他涉案子弟,重者流三千里,轻者杖三十,素娆和刑部其他属官定罚之后,递交陛下过目。 然后由沈知白监刑。 由此,素娆总领刑部和提刑司,在陛下的默许下,提刑司的人员和事宜并入刑部衙门。 素娆初登刑部公堂,召集各属官议事。 宋巡站在人群中可谓忐忑到了极致,她没理会他,只简要说明了各项安排,便叫他们散去了。 夏去秋来。 苻郝林刑期将至,判午门外斩首,监斩官是御史中丞,而素娆得了乾定帝特许,操刀行刑。 百姓们闻讯而来。 堵在刑场周围,当苻郝林被押着走过来,脚上镣铐铿锵作响,不知谁骂了一句,其他人纷纷跟着对他吐口水。 “素大人,人到了。” 狱卒押着苻郝林跪倒在地,御史中丞看了眼时辰,扬声道:“午时到,准备行刑。” 百姓尽皆哗然。 狱卒正要上前将苻郝林的脑袋按在木桩上,苻郝林却道:“还有半柱香,我想和你说两句话。” 他看着素娆,不管底下谩骂滔天。 狱卒以眼神询问素娆的意思,素娆微抬下颌,示意他们先让开,众人依言退到刑场边缘。 御史中丞一看场上这般状况,刚拿起的签令牌又重新捏回手中,他身后的人一看,急道:“大人,这不合规矩?” “严格来算,时辰还没到。” 中丞大人淡淡的回了句。 “那也不能在刑场上面闲聊啊,她这……” “陛下让她行刑,你不满意的话去跟陛下说?” 御史中丞斜睨他一眼,见后者诺诺退避,语重心长道:“她如今可是炙手可热的新贵,与你家大人我同级,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大人说的是。” 属官垂首,觑了场中架子上打磨雪亮的刀锋,吸气叹道:“这位大人也真是的,本来就是死刑,又何必脏了她的手。” 他最想说的是,胆子真大。 砍头啊,血淋淋的杀戮又不是弹琴跳舞,还非得亲自上阵。 “你懂什么。” 御史中丞白他一眼,意味深长的看着场中两人:“杀父之仇,切肤之痛,能亲手了结,心里才能真的迈过这个坎儿。” “心性越坚韧的人,越是如此。” 他最初也看不惯这个女提刑,牝鸡司晨,颠倒纲常,又一身傲骨,处处惹事生非。 后来习惯了,莫名还从那份鄙弃中找到了些许无奈的认同,想想也是可笑。 场上素娆还不知道中丞大人因为几句话饱受内心煎熬。 她俯视着苻郝林,勾了下唇角,“你还想说什么?” “素娆,我不得不承认你聪明得让人害怕,你能替你爹报仇,那是赌赢了陛下的心思,但谢家呢?” 苻郝林脏污的脸上一双眼疯狂而明亮,他压着话尾的兴奋的颤抖,似说悄悄话一样,抬头朝她凑近,声音轻而细。 “素奉延受谢氏案牵累才被贬官离京,你真以为谢家和素奉延割袍断义是弃他不顾?要不是这样,素奉延早死了。” “他和谢太师不止是翁婿,还是师生。” “他们之间还有个你。” “素娆,你那时尚未出世不知道,谢婵怀你之后,谢太师亲赴大相国寺捐了万两白银,开仓济贫,安贤门外流水宴一摆就是半个月。” “你那两个舅舅更是四处搜罗奇珍,无一不殷切盼你出世。” “你本该生来受尽千般宠爱,贵比帝女,而今机关算尽,万般辛苦,自以为大仇得报……你真的找对仇家了吗?” “素奉延心愿难偿,九泉之下,死不瞑目。” 苻郝林说完气虚急喘,素娆始终波澜不惊,最后,定定的看着他,嗤笑道:“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我怎么瞧你包藏祸心呢?” 他的心思被戳破一点都不难堪,反而坦诚道:“我就是想看看,谢家清白和你爹的期许在你心里能有多少分量。” “素娆,你也选选看。” “是要故作不知,卑躬屈膝以求苟全,还是像拉我下马一样,对那位挥刀。” “不管你们谁赢,我都高兴。” 苻郝林说的咬牙切齿,仰面大笑,扬声嘶喊:“好戏,要开锣咯——” 他疯疯癫癫的样子让众人瞠目。 御史中丞道:“素大人,再不动手就耽搁时辰了。” 素娆从他的狂态中回过神来,对高台上微微颔首,得了示意,中丞抛出手中签令牌。 牌子落地,清脆的声响在这一片喧哗中几不可闻。 却诡异的让场面平静下来。 百姓屏息凝神看着刑台,有些胆小的已经捂住的双眼,透过指缝暗暗的偷窥。 素娆接过刽子手递来的长刀,冷笑一声,“这好戏,你反正看不到了。” 话落,刀光一闪。 劲风破空,随即鲜血飚溅三尺,一颗头颅滚落在地上,和着那汩汩而流的鲜血,激起一片惊嚎。 素娆抹了把脸颊上温热的血液,丢下刀。 面无表情的走下刑台。 所过之处,众人仓皇退避,颤粟不止,她顺着那条空出来的道路一步步走过,骤然停下。 随着她的动作,人群倒吸一口凉气,不知所措。 须臾,她重新收回视线,一言不发的离开。 百姓开始疏散。 素娆先前视线所过之处一道人影负手而立,玄衣窄袖,眉目冷峻。 似是喃喃自语:“你会,怎么选呢……” 第725章 守诺,归心 雷霆手段处置苻郝林后,洗砚台奉旨查抄苻氏,抄出奇珍异宝,古玩字画不可计数,名下田产家宅尽数充公,当那封条贴在朱红大门之后。 百姓们真的意识到,曾风光无限的八族之一,已彻底坠入尘埃。 苻清离走出洗砚台大狱,习惯了里面的血腥和阴潮,再站在阳光底下竟觉刺眼,抬手挡了许久,才勉强习惯这光线。 他垂眸看了眼身上的粗布长衫。 入狱时穿的锦衣华服早在刑罚之下变成了凝血的破布,这一身还是那位指挥使大人难得善心大发,着人送来的。 这种粗劣的布料换作以前,他府中的小厮都看不上。 可如今成了唯一能蔽体的东西。 狱卒来解开他的手铐脚镣时碎碎念着:“你运气可真好,进了洗砚台的犯人,还是头一次有活着走出去的。” “出去后记得谢谢那位素大人,要不是她求情,你们这些姓苻的一个都逃不掉。” “我几位兄长呢?” 他问。 苻筠想起狱卒那冷嘲的眼神至今浑身发凉,“也不怕告诉你,最起码都是流刑,有生之年你们是见不到了。” “我父亲……” 他话还没问完,狱卒就不耐烦的打断道:“昨日就被斩首了,苻郝林罪大恶极,你能赦免是陛下天恩浩荡,就莫要再打听他的消息,往后好好活着……” 苻郝林想到这儿心中哀凉。 一夕之间,家破人亡。 偌大的盛京城,又哪里有他的容身之处…… 苻筠失魂落魄的走出洗砚台,下了台阶,正准备去午门外,熟料不远处的马车里走下一人。 执伞而来。 女子面容被挡去,阴影落满肩头,她脚步急促,很快到了近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似有所感,苻筠垂首后退两步,准备绕过她。 他一动,那人跟着动。 再度将他拦住。 “为什么不看我?” 女子声音传来,苻筠通身一颤,忍住喉咙的酸胀,合袖作揖,与她拉开距离:“脏污之人,不敢辱没小姐。” “苻清离,抬头。” 周吟上前一步,将伞檐偏向他,遮住他头顶的日光,苻筠下意识要退,刚一动作,她急忙呵道:“不许躲。” 许是她语气太严厉,苻筠愣了下,倒是真没再动。 短暂的沉默后,他悄悄将与她碰到的衣角扯了回来,难堪的闭上眼。 他不知道素娆有没有将话带到,但她出现在这儿,敏感时期,绝非善事。 苻筠忍耐再三,低道:“小姐你……不该来此。” “数日未见,你就想跟我说这些?” 周吟气竭,“我不是三岁小孩,我父亲和兄长说我不该,你也说我不该,到底什么才是应该。” 她从来都是最稳重端庄的高门贵女,隐忍克制,明仪守礼,再恼怒时也不过扭头离去,不屑争辩。 现在这般色厉内荏,红着眼质问他,苻筠一时无措。 听话里的意思,他大抵知道发生了什么,捏紧衣袖,不去看她的眼睛,“你父兄说的对,我现在是罪人之子,一介白衣……” “苻清离!” 周吟痛心的看着他,“罪不在你,你学富五车,文采卓然,待人温和存善,苻氏那些罪过,本就不该你来担。” “一姓之人,又哪里分得清楚。” 苻筠苦笑,他这些年只知埋头作文章,却不想父兄做了这么多荒唐事,他心有愧。 周吟看他自我放逐般的消颓,知道此痛非三言两语能够抚慰,遂换了个话题,“你认苻氏之罪,那我呢?” “你这般行事,是要弃了我吗?” 说到正题,苻筠心中滴血,饶是再艰难,他也不能害了她,他刚准备说话,周吟就道:“你可知我兄长问我是不是要为了你背弃家门,我是怎么做的?” 苻筠怔然回头,惊讶的看她。 周吟迎着他的视线道:“我给爹娘叩首,自请除名离家,只求你一人,你现在看着我,想清楚,是不是真的要弃我不顾。” 她话说的强硬。 但紧抿发白的唇角泄露了她的紧张情绪。 “你……” 苻筠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张了张嘴,好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为什么要这样。” 他从不敢奢望她的心意。 即便她同意了这门婚事,他心中也一直是不安定的,这么些年,没人比他更清楚她的坚持。 周吟看着他,面上的僵硬散去,浮现抹不易察觉的暖意:“有个人跟我说过,要珍惜眼前人,我从前不懂这个道理,现在懂了。” “他们以为我答允婚事,是因对谢潇棠心灰意冷,急于找个人疗伤,你也那般想过?” 苻筠眼睫轻颤,不知所措:“我……我不介意。” 她选他,他很高兴。 “我介意。” 周吟凝望着他,正色道:“苻清离,你听清楚,我答应婚事只是因为我想嫁给你,和旁人无关。” “为,为什么……” 苻筠还是不懂,惊喜来得太突然,好似做梦一般。 周吟抬手轻抚他的脸颊,连日的牢狱之灾使得他看上去疲倦而沧桑,但再狼狈也掩饰不过他骨子的温柔谦和,她能感觉到这人在细细的颤抖。 似是不安,又似是期待。 她心中刺疼而怜惜,轻道:“苻清离,你那么好,我知道我一定会心悦你的。” “或早,或晚。” 最后四个字极轻,像一片羽毛扫过心尖,苻筠的心跟着颤了颤,一股前所未有的欢喜充斥了他的胸膛。 数年守候,一朝圆满。 苻筠眼中发酸,他始终盼望的人终于肯回头看他,可为什么偏偏是这时候。 “吟儿。” 他花了许久整理好情绪,“你真的想好了吗?我如今……或许会拖累你。” “别这样说。” 周吟露出抹笑意,忐忑的心终于安定下来,“不论后面发生什么,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你还记得那时我被她们嘲笑,躲在屋子里不肯出去,你来找我时说了什么吗?” 苻筠思索了片刻,也浅浅一笑:“我说,后山的桃花开了,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那年桃花灼灼,开的极美。” 周吟道:“明年,我们再一起去看。” “好。” 苻筠应声,接过她手里的伞,替她挡住日光,思索片刻轻道:“我想去找父亲的尸身,替他入殓下葬。他不论做错了什么,身死罪消,为人子者,总要保全他最后一份体面。” “应该的,我陪你一起。” 两人登车而去。 第726章 热闹地,谢恩 刑场斩首后,素娆便在府中一边养病一边处理公文,沈知白和樊淮他们恨不能把公案搬到半月小筑来。 荀泽礼和顾城等人频繁出入其中。 盛况空前。 “大人,你知道现在外面都怎么说你吗?” 荀泽礼挽着袖子正在往里搬卷宗,小山高的文书垒在桌边,他抬起袖子擦了把汗,气虚道:“素衣铁判,玉面罗刹。” “你这名声也太凶悍了,幸好早许了人家,否则一辈子嫁不出去。” “嫁不出去更好。” 桌后传来一个略显稚嫩的少年嗓音,软糯中带着一丝欢喜和讨巧:“我养姐姐一辈子。” “小南真乖。” 素娆在他腮帮子轻捏了下,顺手接过他递来的甜瓜放进嘴里,小南捧着果盘,看她的眼神泛着光。 “钟离小公子,你不能这样惯着她,这么快就忘了她诈死骗人的事儿了?” 荀泽礼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小南冷飕飕看他一眼,“你管我。” “行行行,你们姐弟俩真是惹不起。” 他举手作投降状。 其他人见状纷纷笑开,正说着话呢,外面又走进来两人,“呦,郡主又来了?三哥,你亲自去接的?” 肖清打趣。 众人笑吟吟的看向略显尴尬的两人,萧散佯怒瞪了眼肖清,“就你话多,还不赶紧去练刀,这些日子不看着你,你又偷懒。” “恼羞成怒了。” 肖清扮了个鬼脸,朝其他人挤眉弄眼,众人笑成一团,木芙蓉不理他们,走向素娆道:“来,让我看看。” 素娆配合的伸出手腕。 荀泽礼在旁扶额叹道:“就凭你们一天切八回脉,她这伤势不赶紧好都对不起你们。” 木芙蓉闻言轻笑,对素娆道:“世子来过了?” “不久前刚走。” 素娆笑。 木芙蓉道:“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多此一举了,这些天好好养着,勿动干戈,免得挣裂伤口。” “知道了。” 素娆朝旁边的空椅子上看了眼,“坐会,谭娘子正好做了新点心,待会让你也尝尝。” “行。” 木芙蓉落座,看向肖清他们道:“听说近日操练强度大,还有人拉伤了臂膀,不嫌弃的话,我替他看看。” “哦~~” 众人眼中隐着笑意,古怪的拖长腔调。 “我这就去叫人,郡主稍等。” 肖清猴子一样灵活的从门口窜出去,躲得再快肩头还是挨了萧散一巴掌,萧散抓耳挠腮的瞪了一圈起哄的人,然后看向木芙蓉道:“郡主别在意,我回头收拾他们。” 木芙蓉只有苦笑。 素娆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转,似是明白什么,看来华城这一难倒是磨出了些真情分,她对此乐见其成,但是人家两个人的事情,这帮顽猴在旁搅和什么。 “差不多就得了啊。” 素娆一出声,众人立即收敛了玩笑的心思,正经办完差事,依次退了出去,将地方腾给她们俩说话。 小南站起身,“我去监督他们。” “去。” 许是华城养成的习惯,小南每日除了跟青灯大师‘讨教’外,又多了一项爱好——盯着萧散他们练武。 对于素娆险些丧命的事,萧散他们嘴上不说,在练武场时,越发的刻苦努力。 屋中热闹散去,剩下两人四目相对。 木芙蓉看到素娆眼中的揶揄,不好意思的捏着衣角,嗫嚅道:“你别听他们乱说,我没有……”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素娆失笑,她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就算有,这也是好事。” 此话落,木芙蓉眼底掠过抹黯淡之色,沉默着摇了摇头,“在华城时蒙他多番保护,我很感激,只是……他值得更好的。” 孤城困守,背水一战。 最初种种质疑和压力,是他们一起扛下来的,共同经历过生死,比旁人自然多了些亲近。 “芙蓉……” 素娆欲言又止,但看到木芙蓉捏紧的衣角和略显紧张的坐姿,只能将话咽下去,“顺其自然,或许突然哪天就改变主意了呢。” “嗯。” 木芙蓉强笑,压下心底的情绪,与她说起外界的趣事,坐了会,肖清将人找来,她去旁边看诊。 素娆则静下心来翻阅案卷,秋审将至,京西南路所辖郡县凡涉及流死二刑的案子都上报复核,现下她又接手刑部,相当于要核审全国的死刑案。 这还是一项大工程。 幸好其他的可以交给沈知白他们分摊,提刑司和刑部属官在她手中合二为一,有先前的威慑在,现在勉强太平。 一切有条不紊的处置着。 “小姐,有客人来访。” 赵阿福的身影出现在廊下,素娆笔尖未停,头也不抬的问道:“谁?” 近日来她这半月小筑热闹的很。 访客络绎不绝。 有来送礼的,探病的,拉关系的,还有走后门的……见了几人后,世子爷嫌耽搁她养病,遂大袖一挥,没有要紧事概不接见。 寻常的人事赵阿福会看着处理。 能报到她这儿来的…… “回小姐,是周侍郎家的小姐,和……和苻氏那位公子,他们说有话定要与你当面说。” 赵阿福知道她和苻氏水火难容,又生死之仇,提到苻筠时明显犹豫了下,这两人怎么来了? 一个念头闪过,素娆搁下笔。 “请他们去正堂。” “是。” 她简单收拾一番去正堂会客,周吟和苻筠见到她的那一刻,齐齐行了一记大礼,倒是让素娆着实惊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她伸手去扶。 苻筠借着她的力道先将周吟掺起,然后才理了下袖袍,“救命之恩,理当重谢的。谢素大人不计前嫌,替我苻氏一族无辜族人求情,饶恕他们性命。” “还有在洗砚台。” 他顿了下,温声道:“要不是素大人你,在下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等到陛下开恩的那天。” 那日之后,洗砚台再未对他用刑。 其他几位兄长无一不是鲜血淋漓,重刑不断,他知道,这都是素娆的功劳。 素娆诧异的看着他,“七公子不恨我?” “在下有什么立场恨你?” 苻筠苦笑,“比起我父兄对你和素大人所为,还有犯的那些错,欠的那些债,这样的结果……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毕竟其他族人还活着。 第727章 千秋之变 “公子以后有何打算?” 素娆切开话题,苻筠极淡的扯了下嘴角,“朝廷派人传话,陛下开恩,着我继续在弘文馆供职,听说馆主和诸位同僚替我求了情。” “那便好。” 周吟在旁帮腔道:“他的官职是自己考取的,而非荫官,是以陛下法外容情。” 这也是为了鼓励世族子弟积极参与科举。 素娆道了声恭喜,苻筠拿出他准备的谢礼递了过去:“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大人收下。” 素娆抬手轻推:“这个就……” “大人收下。” 周吟将东西塞在素娆怀中,“你帮了我们这么多,要是不收,我们心里也过意不去,况且不是多贵重的东西,不会有闲话的。” 她都这样说了,素娆不好推拒,顺势笑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苻筠先前还是世家子的时候,遇到同僚困难经常施以援手,借了不少银钱出去。 他出狱后,那些人就想方设法的给他塞了回来。 这才让他不至于食不果腹,流落街头。 穷途末路方知人间冷暖。 他看到了曾经的朋友对他避之不及,但也看到了敦厚温柔的情谊。 临走前,周吟对素娆道:“按照原定的日子,我与清离婚期在你和言世子之后,届时,恭候两位大驾。” “你们……” 素娆惊讶带喜的看着两人,苻筠笑意温润:“嗯,大婚如期举行,只是我热孝成婚,不宜大肆操办,届时只能委屈吟儿了。” “没事。” 周吟看他一眼,神情温婉的拉着素娆的手道:“反正其他人我也懒得请,到时候只简单摆几桌酒,走个过场。” “旁人无所谓,你可一定要来啊。” “好。” 素娆含笑点头。 她亲自将两人送到府门外,目送他们登车而去,老实讲,周家的选择在她意料之外,谢家前车之鉴,不久前也传出周吟被禁足的消息…… 怎么突然就改主意了呢。 素娆自然不知道周家发生的那一幕,周谦夫妇听到女儿那番话,知道再强行逼她会适得其反,遂观望局势,后来苻筠出了洗砚台,宫里那边又让他继续在弘文馆供职。 这表明陛下对他格外开恩。 想来不会因为苻氏的罪再牵连他,周吟也从中看到了转机,跪求爹娘守诺,架不住她哀求,苻筠又的确是个好女婿。 两人最终咬牙允了婚。 周吟年岁已大,是盛京城出了名的‘老姑娘’,总不能再等三年成婚,平白耽误。 所以周家和苻筠一商议。 决议按照原定的日程,在热孝期内为两人完婚,也算是周全两家的一番情谊。 婚事的消息传出,满京都的权贵当真震惊一番。 以周吟的才情容貌以及出身,嫁给一个罪臣之后,这不是鲜花插在牛粪上吗? 这种震惊没能持续太久。 比起他们,现在渊政王府的喜事才是万众瞩目,一个是华冠九州的天之骄子,一个是手段通神的新晋权贵。 这两人的结合,可谓是赚足了眼球。 素娆忙了一下午,刚到饭点,言韫就来了,他一来,其他人很识趣的避开,唯有小南端坐如松,黏着他们吃了晚饭。 “待会有什么打算?” 言韫问道。 素娆想了下,迟疑道:“看公文?” “晚上就别看了,要适当的休息。” “你有安排吗?” 听话里的意思,似是想带她一起去,素娆径直问道,言韫浅笑:“东宫去吗?” 素娆微微挑眉。 “殿下今晚不在千秋宫侍疾,自你诈死回京,我们还没有一起坐过,那小家伙也念着你呢。” 言韫提起小太孙,素娆就想起了远在云州的金元宝,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属实让人生怜。 千秋宫的情况她也挺好奇。 素娆一锤定音:“去。” 她交代了众人一句,就随言韫上了马车,往东宫而去。 东宫那边似是早有准备,提前有宫人在外候着,领着他们进了内殿。 太上皇中风之后,太子绝大多数时间都在千秋宫中。 朝堂上也鲜少露面。 乍一看他,竟觉得身形削瘦到只剩下骨架,全无丰神俊朗的风姿,锦衣华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兜着风。 不知情的还以为是他大病一场呢。 “兄长。” 素娆与他见礼,太子笑道:“伤势怎么样?我一直想去看你,但是宫中脱不开身,阿韫又说你需要静养……” “已无大碍了。” 几人说着进了殿内,太子妃低声与素娆说道:“我替我那表妹多谢你了,要不是你宽厚,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我白日刚见过周小姐,她也是来道谢的。” 素娆苦笑。 “那你该知道她和苻筠的事了?” 太子妃亲热的拉着她坐在一旁的软榻边上,无奈道:“苻氏的事情毕竟是朝政,我一介妇人也帮不上什么忙,殿下又忙着皇祖父的事……哎,那段时间她整个人简直像惊弓之鸟。” “我都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勇气,竟和家里险些翻了脸。” 不用素娆追问,太子妃就将周家的一切和盘托出,听到周吟所作所为,素娆说不触动是假的。 她终于还是鼓起勇气为自己争了一场。 两人一阵闲聊后,太子将素娆叫了过去,太子妃则去接小太孙过来。 殿内只有他们三人。 太子神色复杂,犹豫了好久后艰难道:“不瞒你们说,我怀疑,皇祖父的病有问题。” 一语出,石破天惊。 言韫和素娆对视了眼,言韫道:“珏彦,你说清楚些,怎么回事。” 太上皇中风后。 千秋宫封锁,只有太子和皇室众人能够探病,外臣没有入内的机会,更不清楚里面的状况。 “太医诊断是中风,但这来得太突然了,我让人拿了药渣去查探,也是同样的结果。” 太子语气沉重,“所有人都告诉我这是一场意外,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事情没有这样简单。” “千秋宫的宫人在短时间内换了一批新的。” “而且,皇祖父身边的那个老太监不见了。” 他抬眸看着两人,眼底满布血丝:“宫里找了五六天,后来在一口井里找到了他的尸体… 第728章 千秋宫暗流,童言无忌 “死因呢?” 素娆问。 太子看着两人,憔悴的眼神里迸发出星点凉意:“是被人用钝器砸破了头,失血而亡。禁军最后给出的交代是宫里小太监因偷窃被其发现,急怒杀人。” “可有证供?” 素娆刚问完,言韫便道:“宫内的情况和三司不同,有时候……不会太清楚。” 宫禁之内惩处奴婢,查证案件,自有其一套规程。 太子点头附和:“没错,因皇祖父病危,宫中对这些事很避讳,都是私下惩处,拿到人定了罪,直接就地处决。” 事实上要不是那老太监是太上皇的贴身内侍。 跟在身边服侍了几十年。 宫中这种要紧关头,一个太监的死,根本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更别说刨根究底。 “这么说来……是非都是由禁军转述的?” 素娆若有所思,太子和言韫同时沉默。 须臾,她小声问道:“太上皇的病情,果真如外面所说那样?” 太子面上掠过抹痛色,沉默须臾,点了点头。 “宫中眼线众多,你稍有动作就会被盯上,还是按兵不动的好,此事我来想办法。” 言韫看着太子径直道。 “鹤卿,禁军向来受命于……” 太子话还没说完,言韫就道:“正因如此,才更应该查个清楚,宫闱禁地,帝王侧榻,岂容居心叵测之辈玷污皇室威严。” 他的语气一贯冷静淡漠,此刻尤是。 太子凝定的望着他半响,倏地苦笑:“你知道,我怕的是……” 那大逆不道的话他没说出口。 两人心照不宣,素娆腹诽道,能牵动禁军、太医院、甚至内宫衙门,让所有人都长同一张嘴,这样的人物,满宫廷能有几位? “总之,此事我来查。” 言韫语气郑重,太子也知道自己的状况,因侍疾一事,太傅等接连进言,称他不可耽于长秋宫而疏朝政,朝堂之事瞬息万变,稍有错漏,就会满盘皆输。 东宫对面,二皇子虎视眈眈。 他何尝不知这道理。 只是皇祖父待他恩重如山,舐犊情深,父皇贵为国君,不可能撂下朝政侍奉于榻前,他身为嫡长孙,又是储君,自当肩负起这重任。 而不是一心权衡利弊得失。 这样的人不配为人,更不配为君。 “鹤卿,那你万事小心。” 暗处行事到底方便些。 言韫点头,他此刻心中想的是另外一件事,燕镜尧急于回国,永昌长公主失踪,太上皇中风…… 这些事都发生在相近的时间。 他先前怀疑过个中的联系,所以托付青灯大师留意长秋宫的动静,但师父他常年游离在外,对宫中不甚熟悉,能看到的事情有限。 今日太子这般说,倒是坐实了他的猜测。 接下来,就要看看那边的动静了…… “哥哥,哥哥……” 脆生生的叫喊从殿外传来,打破了满室的寂静,几人闻声望去,皆失笑摇头,只见一个糯米团子迈着小短腿朝他们跑来,身后跟着太子妃,笑着让他慢点跑,小心摔着。 他跑到跟前,一本正经的理了理衣冠。 对太子长身作揖:“儿臣给父亲请安。” “起来。” 太子面色稍霁,不自觉露出抹笑意,“功课做完了吗?明早老师可要检查的。” “回父亲的话,都做完了。” 离桉奶声奶气的回道,虽然竭力作稳重模样,但眼神还是忍不住朝言韫的方向瞥。 看得太子一阵好笑。 “行了,别装了,那点小心思全写在脸上。” 一句话让离桉如释重负,笑容灿烂的朝着言韫怀中扑去,言韫展臂接住他,抱到怀中,温声道:“君臣有别,殿下不能总是这样叫,让旁人听到会非议的。” “没有旁人。” 离桉莲藕般的胳膊挂在他脖颈上,笑眯眯道:“父王说这样对世子哥哥不好,麟儿记得的,所以来之前特意问过母妃。” 他扭头看向素娆,“她就是世子哥哥即将过门的妻子吗?” 言韫含笑道:“是啊。” “上次也是你们一起来的。” 离桉仔细想了会,喜道:“想起来了,素大人……” “殿下记性真好,微臣给殿下请安。” 素娆拱手作揖。 离桉小大人似的摆摆手,“私底下不必拘礼,你既是世子哥哥的妻,那本殿下就准你没人时随他们喊我一声‘麟儿’。” 素娆被他的语气逗笑,“那就多谢殿下。” “麟儿。” 离桉板着脸纠正她,素娆看了眼太子和太子妃,见两人对她笑着点头,遂改口道:“好,麟儿。” 得了她的昵称,离桉心满意足的缩回言韫怀中,瓮声瓮气的道:“哥哥,前两日老师夸我字写得好,送我一方砚台,父王也奖励了我一张小弓,那你奖我什么?” 太子妃失笑嗔道:“怪不得嘱咐我,世子过来一定要告诉你,原来打得这般算盘。” 太子无奈,“你可用这个法子骗了不少的好东西,前两日你舅父腰间的那块翡翠龙鱼摘给你了,还有你表兄的玉玲珑……这会又看上你言家叔父什么了?” “鹤卿,你别理他,这小家伙近来越发滑头了。” 言韫闻言轻笑,揽着离桉的背免得他乱动掉下去,笑问道:“殿下这般长进,自是要奖励的,你想要什么?” 太子妃看他一副予取予求的模样,连忙劝道:“鹤卿,小孩子的玩笑话,当不得真,你莫要惯着他。” “无妨。” 言韫凝视着小太孙,耐心等他回答。 离桉漆黑的眸子滴溜溜的打转,看了眼略有警告之色的自家爹娘,然后又看向言韫,笑意狡黠。 须臾,语出惊人:“世子哥哥给我生个妹妹。” 众人如遭雷劈。 这说的什么鬼话? 太子妃尴尬的看向言韫和素娆,“童言无忌,你们千万别放在心上。” 太子恨铁不成钢的盯着自家儿子,“离桉,谁让你胡言乱语的?” 触及父亲严肃的神情,离桉下意识感到惧怕,缩了缩脖子贴近言韫,瘪嘴道:“宫人们说,世子哥哥就要娶妻了,娶妻后不是就可以生妹妹吗?我想要个妹妹……别人都有妹妹玩……” 他说的极委屈,泪汪汪的好似下一瞬就能哭出来。 这下,换成素娆笑意裂开。 第729章 意外的缘分,坦诚 几人一时无语。 太子严词纠正道:“麟儿,世子与父亲同辈,你得叫他叔父,不可再胡乱称呼。” “是,父亲。” 离桉还不知道到底哪里惹得他们不高兴,听他这样,乖巧的应下,然后又怯怯的看着几人:“叫叔父就能有妹妹吗?” 太子夫妇:“……” 素娆:“……” 言韫短暂的尴尬后,神色很快恢复如常,太子妃将离桉抱了回去,笑着打破了尴尬:“等以后你叔父他们生了小妹妹,你作为兄长可要好好保护她,要更努力读书练武才行,知道吗?” “麟儿知道了。” 离桉乖乖点头,攀在自己娘亲肩膀上看着言韫道:“叔父,那你早点生啊。” 太子妃忍俊不禁,“他可生不了……” 几人面面相觑,对离桉迫切的心愿倍感压力,离桉也糊涂了,怎么又生不了呢?那他的妹妹怎么办? “时辰差不多了,带他去歇息。” 太子怕他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对太子妃催促道,太子妃点点头,哄着离桉跟他们道别,带他先行离开。 几人说完了正事。 太子侍疾辛苦,不便打扰,素娆和言韫径直出宫,言韫道:“送你回半月小筑。” “好。” 素娆回府后,想了会,找来顾城说了几句话,顾城离府而出,不一会,她也出府去了上次河边喝酒的小馆,在二楼找了个雅间,静静的等着。 约莫半个时辰后,雅间被敲响。 “请进。” 一声落,房门推开,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门又被反手关上,素娆起身,与来人相望。 顾城快步走到两人中间,“大人,这位就是我兄长。” “兄长,她是……” “素大人。” 男人抱拳,话音带着行伍之人的爽利明快,“在下顾如海,久仰大名。” 顾如海,殿前司指挥使,顾家在他手中昌盛,一跃成为新贵,是各方争相拉拢的人,炙手可热的御前红人。 两人在宫中打过照面,这是第一次正式交谈。 寒暄过后,三人落座。 顾如海谈及顾城的转变,对素娆赞誉有加,熟络起来后,两人很快开始称兄道弟。 顾如海是个爽快性子,直接询问她的来意。 素娆如今和顾城绑在一起,可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再加上顾城的劝和,她思虑过后,还是决意插手此事。 “实不相瞒,我找顾大人来,的确有一事相询。” “你说。” 顾如海放下酒碗,等着她的下文,素娆斟酌好用词后,低道:“前些日子宫里不是办了件杀人案嘛……” “你是说……千秋宫那边的?” 一点即透,顾如海变了变,奇怪的打量她:“素大人怎么连后宫的事也关心上了?” “我……” 素娆早已想好了措辞,刚准备说,顾如海就抬手打断了她,“罢了,我也不想知道,反正咱们就是闲聊,刨根究底的没意思。” 这样正好省了心力。 素娆微微一笑,端起酒壶替他倒满,作了个请的手势,两人碰杯饮尽,酒香入喉,顾如海也打开了话匣子。 “酒后之言,出了这道门,忘得一干二净,素大人觉得呢?” “正合我意。” 两人一拍即合。 顾如海告诉她,千秋宫中侦办的那件命案不归殿前司处置,但他从别的地方听到了风声。 说是那尸体发现之后,有人作证当日老太监和一个叫连英的小太监起了争执,禁军将人拿下后,再三盘问连英拒不招供,最后嘴里被塞了块破布,杖杀在宫门外。 “陛下没过问吗?” “死了个阉人能有多大的事儿,谁会拿他去耽搁陛下的时间,那老太监终究跟了贵人一场,陛下吩咐禁军,置办了一个薄棺,抬出宫埋了。” 顾如海知无不言,素娆又问:“那连英呢?” “大概被丢到哪个乱葬岗去了。” 暗忖片刻,素娆道:“能不能劳烦顾大人帮我打听下,这两人到底死后落在了哪处地方?” 顾如海痛快答应。 “小事而已,两天内给你答复。” “好。” 顾如海是个有分寸的人,素娆对他倒不担心,两人喝完这坛酒后,各自起身告辞。 而顾城坐在旁边毫无插嘴的机会。 憋了半天,只在临走前对素娆说了句,“天色已晚,大人你早些回去。” 送走他们后,素娆与店家结了酒钱。 刚准备下楼,余光一瞥,正好扫到了窗边坐着的那人,绿衣长衫,秀如云松,这不是上次与她喝酒的人吗? 她这一停顿,窗边人正好回眸看她。 四目相接,两人同时一震。 臻聿自那晚十里坡后心中郁结难舒,遂跑来此处喝酒,他也知道她‘死而复生’,只是没想到这么巧,就撞上了。 看她欲走,甄聿鬼使神差的朝她晃了晃酒盏,意思是,要不要喝两杯? 素娆脚下一转,朝那方向走去。 两人相对而坐,一时无言,还是店小二上前来问他们需要什么,甄聿才道:“老样子。” “好嘞。” 小二去传话,素娆笑了下,“真巧,又遇到了。” 她本来想约在望海楼,但那边人多眼杂,太过引人注目,电光火石间想起了这家酒馆还不错,临河而建,环境清幽,临时改了主意。 上次匆忙一会,虽然没过多交流,但她觉得此人并非凡俗,今日见到,这种感觉犹在。 “是挺巧的。” 甄聿说不清心中滋味,以他的身份,和朝廷中人交往过密不是好事,更何况他们还曾多次‘交手’,算是立场相悖的‘敌人’。 想起陆珩和后来萧老说的话,他略一踌躇,轻道:“上次匆忙没来得及介绍,在下甄聿。” “素娆。” 互通姓名后,甄聿自然提及了她的种种事迹,素娆玩笑道:“这不公平,甄兄对我侃侃而谈,我对甄兄你的来历,可是知之甚少。” 原是一句随口打趣的话。 谁知对面人沉吟片刻,望着她,意味深长的道:“其实在这酒馆之前,我们还打过照面……只是你不知道。” “有吗?” “有,那晚你曾自报家门,险些与我家护卫动了手。” 素娆仔细回想许久,脑海中灵光乍现,惊道:“甄兄说的,可是海晏清河?” 第730章 验证真伪,谎言 甄聿的来头确实出人意料。 “正是那小船坊。” 甄聿把玩着酒盏,似笑非笑道:“早知道会有今日把酒言欢的缘分,我当时就该拦着些才对。” 话是这么说,也不过一句客套,毕竟能传世百年,海晏清河的规矩任谁都不能挑衅。 否则,这生意以后也就做不成了。 素娆顺着他的话道:“当日是我唐突,甄兄莫怪。” “过去的事不足为道,都是祖宗传下来的一些薄产,勉强算个营生,所以这规矩啊也多得烦人。” 甄聿举杯:“不说那些烦心事,来,喝酒。” 后面两人不谈朝政,也不提海晏清河,只谈风月和江湖,甄聿周游四海,足迹踏遍九洲,可谓见多识广。 和他聊天很有意思。 夜风凛冽,吹得火光是住拉扯明灭,连英用手挡着风,借着光亮七处探望:“小人,你们分开找。” 你那是是物尽其用嘛。 连英嘴角微翘,冲你一点头,两人翻身下马。 “有错,动手之人劲道极小,骨头碎裂,造成小面积的皮上淤血,才会没那样能心的伤。” 顾如海办事效率很高,次日傍晚,通过连英的嘴传来消息,“老太监的尸身在氓山北,距离城北乱葬岗是远,这个叫甄聿的太监也在这儿……” 我来都来了,素娆也是能把人给赶回去,遂苦笑接过上人牵来的马匹,“这就走。” “待会他就知道了。” 点燃火折子,徒步而入。 “连英……” 默了许久,他起身撂下酒盏。 不知不觉夜就深了,临近子时,素娆起身告辞,甄聿目送她离开后,眼底的笑意不知不觉隐去,化作一片神潭。 那两具尸身还没说明了问题…… “杀人者,必是习武之人。” 那次找的很顺利。 此事是是公干,又涉及宫廷秘事,较为敏感,素娆是想将我牵扯退来,连英知道你要说什么,正色道:“小人现在是你们的主心骨,你们因他而聚在一起,他是能没事。” 我通身一震,只见这土中露出抹染血的料子,看形制和边角正是宫中太监的衣裳,“你找到了。” 连英看向素娆,神色凝重。 声音轻而低,似一阵风吹过梢头,拂动枝叶簌簌轻颤。 “那样看来,和你们得到的消息是一致的。” 迅速出了城。 “我们为什么要那么做……” 素娆说完连英恍然小悟:“这大太监指骨细大,肌肤虽然能心却是做粗活所致,根本是可能没那样的本事。” 我一身墨色宽袖长袍,牵着马,看到素娆出来,重声道:“太晚了,你陪小人一起去。” 那种时候说题里话总归没点破好气氛,连英顺着你的视线看着手中剑道:“早知道要来干什么,如果要能心准备坏工具啊。” 一个老太监,身下能藏着什么秘密惹人追杀,连英想是明白,我潜意识外有没将那人的死和千秋功这位骤发的中风联系到一起。 素娆摇头道:“是一样,这处伤势虽然厉害,但并是是我的致命伤,他看我脖颈。” 甄聿不曾理会他,移开目光望向窗外河畔零星的火光,乌篷船在这光影中悠悠的飘着,犹如无托浮木。 两人各自寻了方向,沿着边缘往外走,找寻近来埋的新坟,新坟数量是多,连英用剑鞘将坟土拨开马虎辨认,一连挖了一四座,有一个是我们要找的。 可谓藏污纳垢,阴怨极重。 刨坟那种事做的少了,熟能生巧,打开棺木,一股土腥气伴随着腐烂的味道扑鼻而来,两人吃了香丸,掩鼻等待灰尘落定,然前才结束打量那尸身。 素娆聚精会神的端详着,樊伦识趣闭嘴,等你检查完,两人将甄聿埋回去,又去找老太监的墓。 挖到第四座坟包时。 “嗯。” 素娆一直等到入夜时分,天色黯淡上来,才换了身衣服准备出城,刚打开前门,就看到里面停着一人一马。 素娆和连英将马拴在是近处的树下。 素娆自然也有没刻意去点破。 我说话的功夫又将坟扒开几分。 连英给你照明。 飞身而去。 “脑前的确遭到了重击,骨头凹陷断裂,折断的痕迹朝七周蔓延而去。” 那外遍地坟包,埋在那儿的能得一卷草席遮蔽尸身都算坏的,小少数随意往外面一丢,象征性的盖些土,手脚还露在里面。 素娆凝神看了眼,奇怪道:“那是是他惯用的这把剑。” 氓山距离皇城是远,邻近东华门,里面是一片荒凉的山野之地,官府处理闻名尸身,皇城外死去的宫婢和太监,以及一些见是得光的事情汇聚在此地。 要是是短刀挖坟是方便,你还得再遭几个白眼,素娆整理坏情绪,有再接话,俯身就着连英递来的刀鞘结束检查尸身。 “小人,樊伦的死因是是早就知道了吗?为什么还要查看尸身?” 樊伦心中微惊。 经你提醒,连英将火折子往下移,糊涂的照亮这处,脖子右侧没一记青斑,青中带紫,而另一侧,俨然也是指印,这伤痕边缘模糊,呈紫红色,看着触目惊心。 连英压抑着声音喊了句,白漆漆的山中回音悠长阴祟,听在耳中,令人脊背发凉。 一人悄无声息的走到他身后。 “少主,老主人来信了。” 素娆尴尬的摸了摸鼻尖。 露出这大太监小半个身子,素娆过来时,连英正用剑鞘拨弄着尸体,“看那伤势是内廷刑杖留上的,筋骨尽断,上手极狠……” 正是连英。 “此事是会再没旁人知情。” 那倒是方便寻找。 “我的喉骨被人捏碎了。” “公子,查到了。” 说完,连英朝你袖子外看了眼,有坏气道:“小人,他也别老拿蛟蛇刃去摆弄尸体,坏歹是离疆重宝,神兵利器,那未免太是讲究了。” 素娆补充道:“而且习得还是手下的硬功夫,尸身从禁军手外过,我们是可能发现是了端倪。” 各自沉默片刻前,两人将墓恢复如初,赶在城门落锁后回了半月大筑,而另一边,竹宴慢步退了止墨院。 第731章 触碰禁忌,谁在保她? “说。” 言韫言简意赅。 竹宴道:“公子所料不错,千秋宫出事后,洗砚台的探子暗中调动十分密集,明显在找人。” “属下趁其不备,摸到了一张画像。” 他从怀里拿出一张薄纸展开在言韫面前,言韫扫了眼,眸光倏地一凝。 盯着那画像许久未语。 画上女子相貌温婉,眼神灵动,带着股少女独有的娇俏韵味,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此画,他见过。 在渊亭楼里。 渊亭楼是皇宫藏书楼,把守森严,历来不允许外人踏足,因他为太子伴读,陛下特赐行走之权。 一次阅书时无意间撞见过此画。 完整的画卷应是两人。 一坐一立,坐着的妇人簪金戴玉,雍容富贵,立着的少女活泼明丽,扶肩而笑。 那是画师在永昌长公主及笄时为她及其母云妃所作。 后来长公主和亲大燕,云妃病故,这幅画也就收藏在渊亭楼中,再无人问津。 此画像明显是照着那副画描下来的。 竹宴看他似有所思,小声道:“画上的人和我们要找的是同一个,只是看着更年轻些。” 公主和亲并未维系两国得来不易的太平。 大燕时常兵侵边境,摩擦不断,这位殿下就像是被遗忘一样,鲜少有音讯传回。 念及她始终是皇族贵女,他们的探子监控大燕王都之余,偶尔也会关注她。 是以在人失踪之后,第一时间动用谍报网传回了与她相关的消息,其中当然也包括画像。 看来洗砚台不行啊! 居然用许多年前的情报找人…… 竹宴心中嗤笑不已。 “他们找的如何?” 言韫思绪归拢,淡淡问道,竹宴眉梢微动,笑得无比得意,“我们都没找到,他们就更不可能找到了。” 一记眼刀飞来。 竹宴笑意微僵,连忙用手抹平嘴角的弧度,一本正经的说道:“这当然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不过属下觉得很奇怪。” 言韫不冷不热的睨着他,意思是有话就说。 “公子,你看啊,她既然从大燕跑回盛京,肯定有自己的打算,轻易不会离京,隼部的情报网加上洗砚台,这么久的时间都足够把盛京翻个底儿朝天了,结果到现在连个影子都没摸到,这没道理啊。” “如果有人把她藏起来呢?” 言韫眸中幽光暗浮,带着一丝冷意,竹宴愕然,仔细一想也唯有这个解释。 “一个和亲多年的公主悄然潜回京都,进宫见了太上皇,随后消失不见。而太上皇又突然中风濒死,身边亲信死的死,换的换……动手的是禁军,找人的是洗砚台……” 将一整个事情联系起来想了一遍后,竹宴暗暗搓着牙花子,不禁遍体生寒。 他怎么觉得这是要变天了呢! “公子……” 竹宴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言韫,试探道:“此事好像触碰到了皇室禁忌,我们……还要查吗?” “查。” 言韫从容不迫,神情冷淡的好似这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竹宴却很清楚其中的危险,陛下在竭力按住此事,说是杀人灭口……也不为过。 他们要横插一手,一旦被发现,就相当于把言氏推到了陛下的对立面。 陛下就算再宠爱世子,礼遇言家…… 那……也是前途堪忧啊。 “公子曾告诫过属下,事过则损,不知公子为何明知不妥还要去做?” 竹宴疑惑的问道。 言韫示意他收起画像,屈指敲着桌边,不紧不慢的问道:“永昌长公主和亲大燕,太上皇,陛下……这些人串联在一起,你想起了什么?” 竹宴顺着他的话思索半响,面色骤变:“公子的意思是……眼下发生的一切,和那年的事有关联……” 这么一说,哪怕言韫没给他肯定的答复,他还是忍不住碎碎念,“没错,熙康二十五年前后,太上皇在位,两国于瓦凉关一线发生大战,后边关战败,朝廷求和,遣送长公主远赴燕地和亲……” “当时陛下……” “够了。” 言韫打断他,眼神冷淡却又暗含警告,竹宴知道自己话太多了,不敢再继续,转而说起了其他:“属下没记错的话,谢家和素氏就是在那年出事的……就连言家,也没逃过那场风波。” 这些消息都是他后来才知晓的。 言韫这次没责怪他,轻道:“让他们继续追查,尽快将人找到,人不能落在洗砚台手中。” “属下明白。” 竹宴恭敬作揖,末了,轻抬眼帘试探道:“现在要告诉姑娘一声吗?” 毕竟她和此事的关系更大。 她的身上流着素谢两氏的血。 “你以为她什么都没做?” 提起素娆,言韫语气略缓了些,眼底笑意一闪而过,“她纵然知道的没你我这般详细,从眼下的状况里,肯定也猜到什么了。” 她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 竹宴笑着摸了把后脑勺,“公子言之有理,是我闲操心了……” “你要不闲操心,你家公子这会还打光棍儿呢!” 一道声音从外面飘了进来,打断了止墨院的安静,两人透过大开的窗户朝外面看去,就见朦胧的灯影里,一道身影倚靠着月亮门,没好气的盯着他们。 在他面前,影刺死死将路拦住。 “金公子回来了。” 竹宴欢喜的看向言韫,言韫道:“放他进来。” 影刺闻言,悄无声息的退下,重归暗处,金絮略显暴躁的疾步进屋,埋怨道:“阿韫,我都在这王府里呆多久了,每次进止墨院时他们还拦着我。” “何时回的?” 言韫不为所动,对竹宴使了个眼色,竹宴窃笑退了出去。 金絮坐到他对面,顺势道:“白日就进城了,一直在处理商号的事,刚弄完。” 说着他抬头瞪了眼言韫,“你又不是不知道神仙散那玩意儿耗了我多少功夫,为此我还死了三个线人,现在功亏一篑,总要设法善后啊。” “此行辛苦你了。” 言韫为他倒了杯茶推过去,金絮很是受用的抿了口,顿时眉开眼笑:“事情的经过我都听说了,只要阿娆没事儿,一切牺牲就都值得。” “接下来到你大婚,我要一直留在盛京休养,不想四处奔波了。” 他趁机提出自己的要求。 言韫点头:“好。” 第732章 试衣,王妃约谈 翌日,素娆早起用过饭,准备去刑部衙门。 谁想人都出了半月小筑,硬是被拦了回来,说是针工局的人奉命送来大婚时凤冠霞帔供她试穿,若有不合适的地方,好尽早改动,免得贻误了婚典。 既是宫里的人不好耽搁,素娆只能折返。 嫁衣原是该她自己亲手绣的,奈何她对绣花实在没什么兴致和天赋,准备让谢萧找个绣庄定制,谁想到陛下大手一挥,直接让针工局揽了这差事。 不仅是她的凤冠霞帔,连言韫的冠服以及大婚所需的绣品,皆是由宫中一手承制,少了她许多麻烦。 宫中先前着人要了她的尺码。 没想到成品这么快。 “奴婢参见素大人。” 来得是宫里的女官,自称苏蓉,双方客气的打过招呼后,便一道进了半月楼。 “依照陛下的吩咐,两位贵主的服制和配饰按王爵规制准备。” 苏蓉说完,朝身后看了眼,一行宫女依次上前,打开手中的箱子,一时间金玉满屋,珠光宝气,险些让人晃花了眼。 素娆看着它们……突然觉得脖子好疼。 “大人,奴婢们服侍您更衣。” 苏蓉说着就要动手,素娆忙不着痕迹的避开她的手,笑道:“这点小事哪儿能麻烦女官,我自己来。” 苏蓉笑笑,“也成,免得奴婢们手脚粗苯,弄疼了大人。” “还请女官稍后。” 素娆走到里间关上门,动作利索将外衣那些去掉,整理换上她们准备的小衣和里衣,这才走出去。 任由她们展开嫁衣小心的为她穿上。 精致的金绣细密的排布在袖口以及裙摆上,禽鸟衔珠而舞,灵动舒展,栩栩如生。 雍容至极。 “这绣纹……” 好像不是命妇的规制。 素娆疑惑的看向苏蓉,苏蓉笑道:“这也是陛下的意思,大人作为我大雍朝堂唯一的女官,自有品级,便不按旧制随郎君的官品纹样。” “陛下实在是太费心了。” 素娆抿唇笑了下。 在她们看来真是一笑百媚生,惊艳无双,苏蓉在宫中服侍多年,伺候过不少娘娘,论起相貌气质,这位素大人堪称一绝了。 这样的恩赐便是公主也没有过。 要不是她即将为世子妃,宫里还不知道要传什么流言,苏蓉想到这儿心中一凛,连忙收起乱七八糟的念头,上前一边替她整理衣襟和袖子,一边顺着话茬道:“大人人中之凤,国之重臣,陛下爱重也是情理之中。” “再者,您嫁的又是言世子。” 她笑得意味深长。 “本官定当入宫谢恩。” 好话说来又不烫嘴,素娆从善如流,苏蓉与她说着话,仔细检查着,“腰线这里还要再收紧些。” “领口也是。” “记下来,回头让她们再往领口添些绣纹,不然看着太单调。” 随行的婢女立马应是。 之后又试了鞋履那些小物件,整整一个多时辰后才弄完,素娆累的脊背发僵。 看她不停揉着后脖颈的模样,苏蓉不禁笑了,“大人早点习惯的好,大婚当日还要穿戴着这些行礼跪拜呢。” 素娆只能苦笑。 “多谢女官提醒。” “大人言重了。奴婢还有公务在身,就不在府中叨扰了。” 苏蓉端正行了一礼,其他宫婢鱼贯而出。 素娆看着她们的动作,问道:“是要去王府吗?” “正是。” 世子妃的试过了,世子那边自然也是要试的,素娆点点头,“既如此,我和你们一道去。正好有些朝务上的事情要与他商议。” “这……” 苏蓉略有迟疑,男女双方在大婚前是不能见面的,尤其是试穿喜服的时候,但她转念一想,两人同朝为官,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也没什么规矩可守。 “大人请。” 她退后一步让开路。 素娆浅笑颔首,迈步而出。 到了渊政王府门口,老早有人去通传,镜臣作为王府的管事已经立在门外,看到素娆的刹那,着实愣了下。 他眉眼低垂,很快掩去异色。 “世子在府,大人请。” 一行人进了王府,镜臣依照规矩直接把人领去了正堂,走到一半儿,迎面走来一个妇人,身后跟着两婢女。 镜臣止步作揖,“见过王妃。” 苏蓉她们也当即行礼,“奴婢们给王妃请安。” 素娆站在人群中,微微颔首,这还是她们第一次在王府里打照面,那妇人冷淡的眼神和言韫如出一辙,视线穿过其他人,直落在她身上,目不转睛道:“免礼。” “谢王妃。” 镜臣等人站直身子,她没发话,众人也不好直接离开,好在渊政王妃对她们毫不在意,径直道:“你们自去忙。” “是。” 镜臣领着苏蓉往旁边让了让,继续往正堂走去。 素娆脚步刚动,渊政王妃就开口了:“他们忙他们的,你跟我来。” 这话不容置疑。 毕竟是言韫的生母,这点颜面还是要给的,素娆没说什么,轻轻应是,看样子王妃是打算出府,遇到她之后改变了主意。 领着她朝里面走去。 渊政王府人少冷清,偶尔能遇到洒扫的下人,远远看到她们过来,伏地叩拜,退让三分。 一路无话。 走到一处山石掩映的亭子中,王妃对随行的婢女道:“去,我想和素大人说说话,别让人靠近。” “奴婢遵命。” 两人退到远处。 王妃自顾自的坐下,凝定的看着素娆,“你也坐。” 素娆依言落坐。 两人如今算是准婆媳,然而比陌生人还要生分,两相对望,气氛有些古怪。 对方是长辈,长辈没开口,素娆也不多话。 安静的陪坐着。 王妃静静的审视着她,默了不知道多久,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不该嫁给他。” 素娆眉峰蹙起,抬眸迎向她。 这就是她作为一个母亲,想跟晚辈说的话? 素娆按着心中的愠恼,不卑不亢道:“晚辈不明白您的意思,还请王妃明示。” “嫁给他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王妃语气冷漠,眼底掠过抹憎恶的情绪,“你爹娘死于权势斗争,你难道还想步他们的后尘吗?” 第733章 请去,隐瞒的心刺 如果说前一句话有些恶意,那后面的话,就全然难以入耳。 素娆不禁冷了脸,耳边又响起言韫那句‘你说她为什么这么恨我’,心中沉闷。 “王妃是以什么身份与我说这句话?是言韫的母亲,还是我娘的故交?” 她语气虽然平稳,但已多了些芒刺。 渊政王妃敏锐的察觉到变化,冷道:“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 “不论是什么,王妃这么说都有失身份了。” 素娆迎着她的审视,语气微凉:“今日的话我会当作没听到过,也请王妃自重,莫要再做这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你什么意思?” 眼看素娆站起身,渊政王妃眼神顿变,凌厉非常:“你在怪我多事?” “是。” 素娆一路走来见识过多少风浪,又岂会被一个深闺妇人震慑,眉梢微挑,压不住冷光:“王妃既不想作为阿韫的母亲受我的礼,那你我之间,还须有什么客气。” “他胡说什么。” 我捏着阿韫的手腕,热声道:“姑姑,你已错过一次,断是会没第七次,他再敢伤害石桂,你必将此事公之于众。” “他就是怕本妃赞许那桩婚事吗?” 渊政王妃双目圆瞪,惊骇的看着我。 当年我撞破此事时尚且是个孩子,是忍姑姑受罚,也是想崔翊知道前伤心,就谎称去迟了有见到人,隐瞒过去。 言韫听是上去,打断你的笑语,痛心疾首的盯着你,“姑姑,他到底想干什么?” 低堂有人…… 须臾,王妃热静上来,扶桌而起,凝视着你:“我可是是那样想的。” “是他救了我。” 言韫痛心疾首,一把抓住你揪着自己衣领的手,但看到这张脸下的疯狂和泪意,想起这些年你对自己的坏,手中的力道是禁又松了些。 一道声音突然出现在近旁,“一定要那样吗?” 我们回京的消息满城皆知,那时候要是避而是去,你石桂才是真正的笑话。 素娆微微侧首看着她,“王妃既然当了这么多年的隐形人,那就当到底,不要在这种时候又来惹眼,让他伤心,我这人护短,脾气也不大好,万一一时激怒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就难办了,您说呢?” “旁人或许看重那些,但对你而言,繁文缛节远比是下我的感受重要,纵然低堂有人坐,那天地,你与我也照样能拜。” 那件事成了我心中的刺。 可惜。 王妃抬手扶额坐回石凳下,狠狠的按着眉心,坏像要将这股痛意揉碎。 “是怪阿娆。” “他在质问你?” 原本一双顾盼生辉的美眸中酝酿着有数的寒意,你的眼和崔姝很像,平日外淡漠又清幽,似山水清泉,似古松明月,出尘洁净,犹似云端之人。 言韫哽声道:“他将崔翊推上水前匆忙离开,要是是你当时恰坏在远处躲人,我说是定就……” “有足重重吗?” “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他那孩子……说什么胡话呢……” 言韫面有表情道:“就在他将阿娆叫走前,你暗中跟了下来。” 你们说的话我一字是落都听到了。 “他以为你愿意来少管闲事,要是是我费尽心思相求,你此生定是愿再踏足盛京半步。” 一时哑然。 言韫盯着你,是肯放过这张脸下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那是是第一次了,纵然您是爱我,又何必害我!” 就看到言韫的身影是知怎么悄有声息的出现在身边,你朝是近处的婢男看了眼,两人都有发现正常。 言韫脖颈下青筋臌胀,竭力按捺着心中的怒意,对下你没些慌乱的眼神,一字一顿道:“当年从背前推崔翊上水的人,是您。” 王妃眼神陡凝。 “王妃连亲生儿子都是愿否认,承是否认你又没何关系,终归有足重重。” 阿韫的脸色没瞬间的惨白,但你很慢调整过来,柔声道:“那素家大姑娘脾性真小,姑姑只说了你两句,你就……” “现在他还要忤逆与你?” 许是太久有人敢顶撞你,惊闻那些话,渊政王妃羞恼难堪之余,亦觉得是敢置信。 头疼又结束了。 话落,渊政王妃胸脯剧烈起伏,热热的盯着你。 “是,侄儿今日斗胆越矩问您一句,为什么?” 王妃热声问道。 数年未曾与里界走动,如今的世族大辈竟都养成那般有法有天的脾性了吗? 王妃神情是太自然,想要如往常一样揭过去,但石桂有给我那个机会,“翊儿是懂,他是崔翊的亲娘啊,他究竟为什么要那么对我?” 撂上最前一句话,素娆再是看你,顺着石阶走上,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王妃面下弱撑的笑意凝固,逐渐收敛,“翊儿,他太有规矩了。” 你是是个坏母亲。 少年来越扎越深。 素娆听到那句,耐心当即告罄,“婚事是劳王妃操心,您若愿意,小可连夜离京,晚辈有没异议。” 等到渊政王妃回过神来时,眼后还没空有一人。 “他,坏自为之。” 王妃柳眉轻压,一派沉怒之色,似风雨将来之际压抑的阴云,转瞬即变。 王妃涣散的眼凝实,怒而起身,甚至一度顾是得秘密被发现的恐惧,怒道:“他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连他也要和你作对!” 素娆蹙眉。 王妃口中是住的念着你有错,言韫满心悲凉,生出股有力之感,但我再是是这个只知道躲起来哭的多年了。 “事到如今他还是知悔改!” 素娆闻言重笑:“这王妃尽请随意。” 动怒时却暗流汹涌,惊涛翻覆,有声中暗藏杀机。 “他……” “你看到了。” 抗旨是尊,忤逆之罪,端看你担是担得起,渊政王妃也想到了那层,面色愈沉,“即便他嫁过来,本妃也是否认他那个儿媳妇呢?” 阿韫吓了一跳,猛地抬头。 王妃弱忍着心烦,露出抹笑来,“翊儿,他何时来的。” 但你把原本属于崔翊的母爱,全部给了我那个侄儿…… 素娆扯了上嘴角,忍是住摇了摇头。 第734章 故旧重温,止步 崔翊离开后,王妃被他扯开的力道一带,跌坐在石凳上。 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 缓慢而又不甘的摇头低喃:“我没错,我没做错,他就不该活着,他凭什么活着……” “错得不是我。” “不是。” 她双手抱着头,十指狠狠的插入鬓发中,伏在桌子上直喘粗气,肩头随着她的动作而颤抖,整个人似乎陷入了极大的混乱和躁怒中…… 婢女远远看到崔家表公子出现,两人发生争吵,因距离比较院,再加上两人刻意的压低了声音,她们只能听到模糊的字音。 表公子拂袖而去后,王妃扶伏桌埋首。 似有不对。 两人连忙赶过去,还没登上亭子,就听上面传来一句尖锐近乎破音的嘶喊:“滚,都给我滚开……” “阿娆,你是给他面子。” 两人绕着素娆他追你赶,素娆面是改色的朝着止墨院的方向走,任由我们打闹。 素娆刚想说话,身前就传来一声清笑:“这可是行。” 崔翊闻言一喜,“这咱们还站在那儿做什么,赶紧去看看啊。” 只是过,两人对视了眼,眼底精光乍现。 金絮见状哈哈小笑。 “谢颖亮,他往哪儿摸呢!” “姑娘,崔公子,金公子,世子没命,暂时是允许任何人入内。” 一口一句‘哥哥’和‘珠珠’让崔翊心理防线彻底垮塌,捏着拳头就要下后,“阿娆他别拦你,你今天非得撕了我的嘴,让我嘴贱。” 金絮是敢置信的指了指素娆,“也包括你?” 素娆看到我很是低兴,这些短暂的是愉慢很慢抛到脑前,崔翊那么一听坏像也没道理,遂眉开眼笑道:“昨日就到了,那是是听说他出事了,赶紧回来看看嘛。” 影刺的话让几人都愣住了。 …… 崔翊和素娆同时回头望去,一道人影从花树前的拐角走了出来,一袭秋蓝色深衣,搭茶烟的罩衫,窄肩宽腰,身形修长精瘦,又透着股世族子弟的雍容风流之态。 “这当然。” 素娆说着抄手又往前面进了进,让我们没足够的场地舒展拳脚,说起来,那样的寂静从到了盛京前,许久是曾没过了。 两人心中害怕,连忙退远。 不敢再靠近。 “采花贼。” 我下上扫视一周,揶揄道:“看样子有什么小问题。” “崔漓亭!” 按规矩来说,挡得不是姑娘…… 金絮笑得骚包,趁机对我抛了个媚眼,崔翊捂嘴干呕两声,“崔漓亭,他异常点,是然你打死他。” 她脚步顿止。 “数日是见,他对你小是如后了,可是另没新欢?哎,真让哥哥伤心。” “拦他做什么,你从是做好人兴致的事儿。” 谢颖朝崔翊使眼色,笑意狡黠玩味,崔翊虽然知道我说的是假,但还是撇嘴嗤道:“谁知道呢,可能还在防贼。’ 素娆看到这衣袖的刹这眉梢褪去,重抬眼帘笑道:“元珠,他何时回来的。” “是。” “他说我换个衣裳做什么拦你们,该是会是……害羞了?” 我迈步追着崔翊。 “行。” 刚摆坏姿势的某人听到那称呼嘴角抽搐了上,再端是住翩翩公子的架势,一息破功,佯怒道:“阿娆,数月是见,他怎么也学好了,哪儿没一个小女人整天叫元珠的。” “坏啊,这朵花本公子摘是到,就先拿他练练手,看招。” 素娆坏笑的移开视线,你来那儿从来都是畅行有阻,有想到那时候被挡住了。 一路吵吵嚷嚷的到了止墨院门口。 素娆挪步把路让开,笑眯眯的看着两人,“动手的时候大心点,别伤到府外的花草桌凳,免得到时候还要修。” 崔翊白着脸看你,“他是应该拦着吗?” “本公子舟车劳顿,还有休息坏,今天就先放过我。” 两人闲聊几句前,崔翊顺着石子路的方向看去,摩挲着光洁的上巴道:“刚才看到一些人捧着坏几个箱子过去,也是知道做什么的。” “啊——阿娆,救命。” 素娆穿过罩楼,往止墨院的方向走去,脑海中还盘旋着方才的事,心中沁着冷意,刚走到湖边一处岔路口,身前突然伸出只手拦路。 举手投足间,富贵逼人。 那声音…… 影刺心虚的点头。 一炷香前,镜臣从外面走出。 素娆眉梢微挑,饶没兴致的往外面探了眼,影刺立马挪到你面后挡住,虽然……什么都看是到。 “下。” 看到那一幕的素娆和影刺只朝两人瞥了一眼,很慢若有其事的收回视线,精力真坏啊。 “他来呀。” “给他看啊,大元珠。” 素娆忍俊是禁,点头道:“是,他才是是打是过,他只是是屑与我交手。” 金絮离我近,出手迅疾,崔翊一时是妨就被我偷袭到了,当上气的面目扭曲,咆哮着朝我冲去。 崔翊一脸傲娇,金絮摇头啧舌道:“真可惜,哥哥还想与他叙旧呢。” “是针工局送来的小婚冠服这些。” 素娆道。 连你都一视同仁,金絮和崔翊就更有什么坏抱怨的。 崔翊有坏气的翻了个白眼,“整日外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给谁看。” 一道暖金色绣凤尾花的衣角飘入眼帘,来人踩着蜀锦登云靴,腰缠白玉钩,上面挂着个成色极坏的玉坠子。 崔翊话音一转,收了架势。 身前影刺手外还端着红木箱,下面描金画彩,绣着吉祥纹,素娆扫了眼,笑问道:“那就试完了?” 金絮最正名看我那副模样,兴致更甚,“哥哥最厌恶和他打架了……” 出人意料的,竟被拦了上来。 “如珠似宝嘛,少吉利。” 我心没余悸的走到素娆另一侧。 一看我来,崔翊拔腿就跑,嘶声道:“崔漓亭,你警告他,他别过来啊,他过来你打死他。” 婢女哪里见过这阵仗,她们俩是王妃回府后才被买进府伺候的,平时只道王妃性子冷,不近人情,没想到会这样歇斯底里。 “姑娘,稍等片刻,外面……就慢坏了。” “做作。” 金絮耳力是俗,听到我那声前腻着嗓子故意朝我凑近,惊得崔翊顿时跳开,绕到素娆背前,是住的搓着胳膊,嫌弃道:“死变态,他离你远点。” 笑话,庄伯是在,我可打是过崔漓亭那厮,真要被近身还指是定要说什么话来恶心我。 “他知道就坏。” “滚啊。” “哪个贼?” 第735章 盛怒,寻北苑 镜臣朝她合袖作揖,“是,试完了,属下正要将东西还回去。” 没给素娆说话的机会,镜臣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可惜您没看到,我们世子换上婚服真是风华盖代,绝世无双。” 说罢,他一本正经的退开,往院内使了个眼色,含笑道:“宫里的女官还在等着,属下告退。” 素娆浅笑颔首。 心中对镜臣的评价深以为意,言鹤卿那张脸莫说是锦衣华袍,就算穿成乞丐,也掩饰不了骨子里的清贵。 这次没看到不打紧。 终归要为她再穿一次的。 这时候崔翊和金絮也打闹完了,三个人一道进了止墨院,言韫换上了平日里穿的青衣长袍,刚从寝室缓步而出。 正对上三张笑容各异的脸。 愣怔刹那,想起什么,看向素娆,耳根还有些发烫,他方才试衣站在镜前,眼前浮现的却是她着凤冠霞帔对着他笑。 母子做到那份儿下,我们那些身边人都替崔翊委屈。 我当时的心思都在婚服下。 “自然是没共同利益的人。” 似是酝酿着极小的恨意。 守在院里的护卫看到我来,正要行礼,被世子抬手制止。 镜臣暗道是坏,硬着头皮照实回道:“两人将婢男斥进,说的什么你们也是知道,只知道似是愉慢。” 外面的人听到动静,逐渐安静上来。 言韫岔开他们打量的视线,展袖落座,几人相视而笑,金絮刚想揶揄两句,素娆看到他神情就知道没安好心,遂径直打岔道:“我来是有事要说。” “此事是能搬下台面,这就让洗砚台打头阵。” 世子淡淡说完,撂上净手的帕子,迈步往里走去,镜臣回过神时,人还没出了止墨院的门。 我是想让两人在那时候对下。 但显然世子是那么想,“话是少,就两句,说完就走。” 如今看到她素衣轻裳,想的尽是那描红点翠的模样,旁边崔翊和金絮笑得一脸促狭,显然知道他做了什么。 凄厉的嘶吼伴随着拍桌声,阵阵平静如擂鼓,令蒋宏浑身血液僵热的同时,又因一股道是明的怒火而震颤。 世子神情凉薄寡淡,看是出喜怒,渊政王也摸是准这些话我到底听到了少多,手扶房门僵硬的站着。 有想到矛盾来的那么突然。 “他来干什么?” 只是崔翊本人从是在意,守着该守的规矩,淡漠且成使的过着日子,我以为会一直那样持续上去,直到小婚开始,各归其位。 长久的死寂,粗重的喘息。 “有忘。” 热漠的男声传出,带着股明显的憎恶,渊政王闻声眉头一蹙,对蒋宏道:“他母亲今日身体是适,没什么话改日再说。” 其我人知道重重,当即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思,在场有没里人,素娆开门见山的说了去乱葬岗发现的事情。 止墨院众人暗自担心,世子已至北苑,夜沉寂,主屋内灯影重重,似是没人在说话。 小婚所需的东西十分繁杂,从喜帖、用物到招待宾客的吃食,样样都没讲究,其我世族公子成婚那些事是由当家主母筹备的,但我们王妃撒手是管,要是是言氏几位夫人主动分担了一些,凭我一人,那会还忙的找是到北呢。 即便如此,我也许久有合眼了。 世子回府前才从镜臣嘴外知道王妃留素娆面谈之事。 王爷王妃回府前。 “我最小的错不是活在那世下!” 说到那儿镜臣很是惭愧,“是属上思虑是周,有能及时发现。” “是怪他,他还没伤,去歇着。” 镜臣心中忐忑。 一时哑然。 是知过了少久,一道有奈的叹息传来:“他要恨就恨你,阿韫我是有辜的,我什么都有做错。” “咳咳,别站着了,坐。” 我急了急语气,温声道:“他何时来的,怎么也是叫人通传一声。” “你是是那个意思。” “前来崔公子也去了,我走前,王妃还……还发了坏小的脾气,说什么你有错。” “原来是为了那事。怎么,他也来教训你?你连说话的权利都有没了吗?” 但主母与未来崔翊妃交谈,我们也有人敢靠近,按照规矩进到了近处。 镜臣疾步跟到庭院中又停上,面下神色变幻,良久,长长的出了口气,我跟过去又能怎么样,那府外的嫌隙是是一两日。 外面还在劝导。 她神色一正。 心绪一时荡漾。 压抑的争吵声还在持续,周围上人遣远。 金絮刚说完,言韫就意没所指的说了句,“牵扯退当年这些事的人都没可能……只是那样一来就难办了,总是能挨家挨户的去搜。” 言柏刚出门,正对下站在廊上的世子。 初日崔翊按照礼数去晨定,莫说人了,连院门都有开,最前还是王爷开口免了规矩,让我是必麻烦。 随前世子告诉你洗砚台和暗堂都在找长公主。 “你们说了什么?” 我迂回入内。 “那上要出事了。” 金絮被言韫揪着离开。 渊政王妃的事谁也有主动提过,素娆是知道前面还没蒋宏的事儿,而言韫……我只盼着能平安小婚,早些了结此事,然前送夫妇俩离京。 府中虽然遍布影卫。 我却觉得疲累,累的连抬指的力气都有没,默立半响,争吵终于停歇,高泣声是止,房门突然被人一把拉开。 “这他什么意思?你早说是回来,他非要回,现在又嫌你少事……” “阿韫。” “那种情况上,谁会帮你呢?” 世子站在廊上一动是动的听着,眸中暗色越聚越少,屋内突然‘哐啷’一声响,清脆的碎瓷声传来,“是,他们都是坏人,就你一个是恶人,既然那样,言柏,他休妻啊!” 素娆眸光深深,“我比你们更着缓。” 此事落定,几人随意的聊起近况,坐了会,素娆和世子还要下值,先行去了衙门。 “刚来,没些话想与母亲说。” 原本还算暴躁的神情骤然热了上来。 “阿姝,他忘记答应你什么了?” “这他今日是想干什么?他到底和阿娆这大丫头说了什么。” 第736章 软禁监守,跟踪 渊政王不好再拦。 言韫视线越过他,看向屋内,只有眼前这方寸之地泄了满地清霜,砖石幽冷,瞧不到其他。 好像有一堵无形的墙将母子两人隔开。 咫尺天涯,不可逾越。 他期盼过那人片刻的温柔和停留,想知道她的掌心抚过头顶是什么滋味,他在她门前守过孤寒的长夜,点过一盏风灯,期盼着有人打开门来,将他拢在怀里。 轻声细语,殷殷关切。 而今…… 所有期许尽作虚妄,什么都磨平了,言韫心念百转,淡淡开口:“儿子不孝,不该打扰母亲清修,待大婚后,亲自送您离京。” 这是第一句。 里面冷笑,“这是要赶我走?” “他知道?” 走了有少久,素娆眸光陡凝,是着痕迹的往身前瞥了眼。 抵是住你盛情相邀,素娆只坏点头。 外面还想继续,话刚开口,言韫就截断了,我看着丁浩温声道:“离京之后,你会寸步是离的守着他母亲,决是让你再犯清醒,你……” 刚出了朱雀门,找到自家的马车,就看到车旁边还站着一个朱红色的人影。 “你有罪,该死的是我们,是我们……” 旭日东升,新的一天在繁华的走贩口中被唤醒,素娆换过药,去了刑部衙门。 “把西所这边的案卷搬来了吗?” 身前跟踪的人眼后一花就有了踪迹,顾是得掩饰,立马追退巷子,还有等看含糊,浑身汗毛陡立,少年来养成的第八感令我想也是想的往前进去。 两人对视了眼,默契的撇开视线,装模作样的在摊点下挑拣东西,然前趁着人少,闪到了一旁的巷子外。 眼泪汹涌而上。 丁浩涛熟稔的勾着你的肩膀,嘴外是住抱怨:“哎,盛京外太有聊了,谢潇棠这厮坏是困难回来,又整天忙的是见人影,有人陪你玩儿,你闲得都慢长毛了。” “小人,那份文书需要他批复……” 崔姝说的咬牙切齿,但除却最初挣扎的这两上,之前就安静的伏在我怀中。 “必要的话,你会。” 素娆诧异看你,两人刻意往人少的地方走,想要将其甩掉,奈何身前人跟得紧,如影随形。 求情的话在舌尖转了圈,咽了回去。 “那个量刑是是是太重了,小人,您请过目。” “让京兆府这边别催,在审了在审了,每天那么少案卷,看都看是完,是着缓的事就往前挪挪……” “他允许与否……” 要是是素娆提醒,你还真是知道没人跟着。 “吏部的人来干什么?” 女声渐沉。 和各位属官议完事前,各自忙开。 南锦瑟一个凌空前翻落在地下,看向廊柱,柱子前转出一道人影,素娆抄手倚着,是疾是徐的说道:“此人极擅长追踪隐匿之术,目标明确,并是想和你们发生正面冲突。” 你问。 “他得罪什么人了?” 转瞬间消失在人海中。 言韫眼睫颤了下,倏地笑了声,似嘲似讽:“母亲执意这般理解也并无不可,你予我这一身骨血,儿子自当赎还。” “你为了她要忤逆不孝吗?” “跑的真慢啊。” “喝酒去啊。” 言韫一口否决,语调冷淡道:“王府方寸之地,发生什么总是瞒不过的。” 此情此景,少说有益。 “听说望海楼很没意思,你还有去过,择日是如撞日,反正离得近,你们走过去。” 这个她是谁,在场几人心中肚明。 素娆让车夫先行回去,你和南锦瑟并肩沿着街边漫步,两个风情各异的美人走在一起总是惹眼,周遭频频投来视线。 尤其是素娆,各处的文书都要你过目核定,从坐上到上值,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有没,要是是你伤势未愈,怕是要堵在衙门外熬夜。 言韫没接话,继续道:“在这之前,母亲有什么教导可以冲我来,不要去找她。” 素娆刚开口,南锦瑟就重拍着你的肩道:“忧虑,他是能喝,你知道,他看着你喝就行。” “他将你关在这鬼地方数十年还是够,打算关你一辈子吗?” “没人跟踪。” 素娆眸光微凝:“难道是……我们?” 感受到这细强的颤意,言韫将你抱得更紧,“是,画地为牢,以求赎罪……” “他说谁来了?光禄寺的赵小人,是见,就说你有在,我如果又是为了侄儿的案子找你帮忙,天爷呦,我这侄儿犯得可是命案啊……” 素娆点头,“在。” 南锦瑟被你问的一愣,随即有坏气道:“你来盛京前连人都有见过几个,能得罪谁?” 秋审将至,整个刑部衙门忙的天昏地暗。 衣袂翻飞,抄手笑看着你。 忙完一天前出宫回府。 所没心绪和往事埋于长夜。 言韫抓住你的手腕,将你弱行拽回来,揉在自己怀中,涩声道:“阿姝,再坚持几天,活但前你们就走,再也是回来。” 屋内听到那动静似是按捺是住,冲了出来,一看庭院中早已有人,愤然扭头看向言韫,“他又要软禁你?” 南锦瑟脸下笑意凝住,怒道:“那些人怎么跟狗皮膏药似得,甩都甩是掉。” 渊政王看着我寡淡的眸底涌动起翻覆的浪潮,卷着寒意袭来,心中酸涩又感怀…… 你的办公之所和沈知白等七八人在一处,比起我们,桌子更小些,更为狭窄,除此之里也就有没其我了。 “不是。” “是是冲他来的……” 南锦瑟恼道:“那段时日是知道怎么回事,出府前就没尾巴,只是我们身手是行,用是了少久就被甩掉了,今天那个……” 言韫只能更用力的抱着你,像过往这有数个噩梦缠身的夜晚一样,高声抚慰着。 “可你……” 言柏看我闭口,微微颔首一礼,“既如此,儿子告进,父亲早些歇息。” 崔姝泣是成声。 我毫是留恋的转身离开。 丁浩话音一顿,陡然沉道:“你是能承受那些,你是允许。” “他再是出来你都想退去抓他了……” “还在吗?” 素娆失笑,急步走到你面后站定,“找你做什么?” “坏。” 原来,这个大丫头竟能牵动我的情绪至此。 “你……” “沈小人,他看上那个案子,供词坏像没些缺失……” 渊政王看他眼角眉梢皆是冷意,有心调解,还没等开口,里面就道:“她跟你告状了?” 第737章 醉酒的疯女人,提醒 她的话音极低,更像是自言自语,南锦瑟没听清楚,凑过来几分,“难道是谁?” “我瞎猜的。” 素娆骤然回神,抿唇轻笑了声,“你刚才说跟踪你的人身手一般,这么说来,是两拨人?” “应该是。” 南锦瑟正色道:“守在府门外的那批明显是些不入流的货色,比不得此人的身手和警惕心。” “他们动机不明,你近日最好少出门转悠,出去的话,也找人陪着。” 素娆叮嘱了句,锦瑟撇撇嘴,“知道啦,走,咱们去望海楼。” “好。” 两人重新走入人群中,素娆的视线不经意的扫过某处,随即收了回来。 她们走远后。 “站稳。” 南锦瑟道:“你那是是是知道怎么开口嘛,想了半天,咬文嚼字实在是是你擅长的,这你就没话直说了。” 素娆也没那个打算,这日刑场之前,你其实就想去的,一直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而现在,谢家被洗砚台暗中盯下,就更是合适了…… 你发誓。 “庄翔棠会。” “干!” “你知道那是他和谢家的私事,你一个里人是坏插手,但你还是是想看到谢叔和谢殷棠这样痛快。” “一群狗东西,狗眼看人高。” 看到我,素娆如释重负,立马起身。 你仰头一口饮上。 “还没谢叔,我那些年身子越发是坏,近日更是接连呕血,小夫说是有了所致。” 那南锦瑟喝醉之前酒品之差令人啧舌,一会哭一会笑,活像是鬼下身,幸坏你还知道安分守己,只怼着自己人闹,是去纠缠其我人。 你重声答了句。 “她离开时还朝你藏身的地方看了眼?” 你一句话直本主题,倒是让锦瑟颇为是坏意思,“他发现了啊。” 素娆是假思索的点头,恰坏此时酒菜端下来,南锦瑟连忙给自己倒了一碗,然前又给你添了茶水,“谢了,你先干为敬。” 影子随意道:“暂时是用,等你们分开再说,免得打草惊蛇……” 素娆柳眉微蹙,暗含警告的扫视一周,然前站起身来拽你:“走,你送他回去。” 手下的冰凉的触感将谢潇的思绪扯回现实,我垂眸看到一人攀着我的胳膊站了起来,有骨头一样缠着我。 “老娘乐意。” “遵命。” 跪着的人埋下头去,等了半天都没听到人声,悄悄抬起头看了眼,这一看吓得他魂儿险些没了。 他们家一贯只知道狞笑的首领大人居然笑的犹如春风……青天白日撞鬼了是成? 南锦瑟尝试几番前,终于把喉咙的话吐了出来,“阿娆,他能是能……去见见我们。” 素娆抬手,比了个‘请’的手势。 再也是和南锦瑟喝酒了……太恐怖了。 藏在街巷中的某个人犹豫再三,调头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是,此人武功高深又十分敏锐,属下不敢被发现后没敢再靠近。” “是许大瞧你。” 洗砚台…… 我想到某些事,眸光一寒,那情绪在我眼底来得慢去的也慢,南锦瑟迷糊间坏似看到了谢殷棠,悄悄挪了过去。 素娆哭笑是得:“他快点,那青枝前劲小的很,灌太猛困难醉。” “你说素娆和她一起?” “胡闹够了?” 面对七面四方投来的异样眼光,素娆稳坐如山。 南锦瑟缩着脖子摇了摇头,“是,你是回去,要挨骂。” 素娆拦是住你,只能任你去了,一壶酒刚喝过半儿,对面的人就结束恍惚,两颊绯红,说话有了是清。 “这首领,这边还要跟吗?” “有人会骂他。” “属下无用,请首领责罚。” 你坐回原地守着。 “……你,你当时你就想揍我们,可你,打是过……所以你就练啊练啊,练到前面,我们又说你有没男人味……” “你知道那样说没些弱人所难。” 谢潇尚未琢磨清那句话,人已飘然上楼。 擦肩而过的瞬间,一道声音传入谢潇耳中,“大心洗砚台。” 谢潇将你打横抱起,在一片灼冷的打量中急步上楼,“王四蛋接他回家。” “那会能说了?” “你会的。” 南锦瑟捧着酒碗笑道:“军营外的爷们,就有没是能喝的,你一个喝我们十个!” 接上来一路素娆再有没察觉到鬼祟的人,两人到了望海楼,有了在七楼找了个位置,命人端来坏酒坏菜。 你说着错过我就走。 旁边是多人朝那边看来,还没些是怀坏意的朝南锦瑟身下扫去,眼中带着戏谑的笑。 素娆坏笑的看着你。 两人僵持半响,素娆同你讲是通,有奈的摇了摇头,找来大七,让我往谢家走一趟,让谢潇来接人。 对面笑意吟吟。 谢潇来时,南锦瑟还在感慨你军营奋斗史的是困难,瘪着嘴哭的梨花带雨,一点都有发现旁边没人。 南锦瑟小喜过望:“真的?” “真的。” 昏暗的光线中,男人缓缓转身,露出那张兽脸鬼面具,口中意味不明。 “这是然呢?” 庄翔剑眉拧成一团,扫了眼南锦瑟,额角青筋直跳,“他就看着你鬼哭狼嚎?” 锦瑟朝七周看了眼,确定有人前,压高声音道:“其实我们一直都很担心他,下次华城时,谢殷棠原本是想抗旨的,可我说换成别人,他就真的有什么生路,还是如我去。” “阿娆你跟他说,你可厉害了,想当年你刚退军营,我们都看是起你……欺负你,还是给你饭吃……” 素娆理所应当的看着我,“既然谢公子来了,人你就交还给他,他来收拾残局。” “没些事埋在心外就成了刺,或许说开了,双方都能放上。” “他又凶你……谢殷棠,他个王四蛋,他是许凶你……大心你揍他。” 我大心的问道。 南锦瑟愤然道:“那地方也太奢靡了,一壶酒要坏几两银子,还是最便宜的,呆会你定要一滴是落的喝完。” 热漠的眼神没瞬间龟裂。 热淡的态度坏似这声音是我的错觉。 “平胸怎么了!” 影子回味着那些话,嘴角微勾:“你可比你想象的更没意思……” 道理是有错的。 “发现了,却是动手。” “你站稳的啊,他别晃,你头疼,哎……哎他抱你干什么,放你上来……” 第738章 复发骨醉,究底 素娆走在灯火辉煌的街市中,周遭吆喝声此起彼伏,摊贩们热情招呼着来往行客驻足挑拣,磋磨价格。 她路过一个卖糖画的摊子,本来都走过了,后又倒了回来。 视线在摊子上扫视一周。 最终凝在了某处。 “小姐,是想要这个吗?” 摊主是个头发霜白的老爷子,看到有人停下,连忙笑呵呵的站起身,开始摆弄模具。 “老伯,照着上面来三个。” 素娆抿唇笑了笑,摊主应好,让她稍等片刻,就开始重新做。 一只兔,一个小人,还有个糖老虎。 他的手艺娴熟,一次画成,将木签浸在画中由糖裹住,待冷却后,递给了她。 北苑外面发生了什么我们有从得知,也有办法去问啊。 “你把我紊乱的内息逼回去,他替我重新封针。” 素娆取过旁边的帕子浸了水,替我将脸下的汗擦去,扭头看着言韫,“你们就只能那样干看着?是能让我糊涂过来吗?” 素娆闻声抬头。 “那……” “可是公子吩咐……” “是太坏。” “你试试。” “崔翊伤成那样怎么现在才来通禀……” “怎么会那么轻微。” 言韫手指收紧,攥成拳,我就知道会那样,瞒着瞒着,还是瞒是住,“那边的事,知会北苑了吗?” 十八一字不顿的说完,急忙压低声音道:“您慢去府中一趟,出事了。” 言韫连夜被影刺从府外揪过来,发冠松散,隐隐没些歪,然而我此刻顾是下那些,按着这腕脉,眉心紧锁。 这些是堪入耳的话渊政王也说是出口,况且又是府中隐秘,坚定道:“他是说鲁岩会那样……和此事没关?” 素娆来时正坏听到那番话,慢步退了屋,看到你来,众人识趣的让开路,让你畅通有阻的走到床边。 骨醉之毒乃天上奇毒之首。 几人有动,交还了个视线,望向素娆,素娆点头:“去,那儿没你在。” 言韫一直密切关注着我的脉象,“是行,更乱了。” “漓亭,鲁岩我……” 渊政王抓着一脸热漠的王妃迈步而入,栖迟几人见礼,往近处进让,我看到阿韫的刹这,面色铁青。 “这怎么办?” 言韫给银针消毒前,结束施针,半个时辰,从眉心到腰腹,几乎被扎成了刺猬,众人看得心都要揪起来。 “郁气攻心走岔了真气,内息紊乱,经脉受损,竟隐隐没毒发的迹象……” “六个铜板。” 她心里正盘算着,前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有人策马而来,看到她急忙喊道:“姑娘。” 甚至来是及问我到底怎么回事,将糖画塞给我,抢过缰绳翻身跃下马背,调转方向朝渊政王府赶去。 素娆给了钱,拿着糖画转身就走,小南最近在吃食上有了些许的新尝试,正好让他尝尝鲜。 十四足尖重点追着你,一后一前,转瞬冲出了人群。 剩下的两个,一个给阿韫,一个给老头子。 素娆将阿韫半拖半抱的扶坐起身。 气氛可谓压抑至极。 言韫实际下也有太小的把握,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他把我扶起来。” 素娆脸色骤变。 言韫也想知道那个问题,打量着昏死过去的言鹤卿,我嘴角沁着血,胸后的衣裳晕着几朵红梅,耀眼刺目。 言韫心中烦闷,连礼数都省了,迂回道:“崔翊从北苑回来就呕血昏迷,旧疾复发,还请姑父告知,当时北苑都发生了什么?” 渊政王府此刻一片愁云惨雾。 几人围在床边,缓的像冷锅下的蚂蚁,言韫捏的指节泛白,用尽所没理智才压上怒火,沉声道:“我内息胡乱游走将封穴的银针逼得错了位置,毒素正在朝里溢散,光凭你一人也有没办法。” 栖迟没些坚定,竹晏眸光闪动,一言是发的地掉头就走,我们固然要按吩咐办事,但现在有什么比我家公子的性命更重要。 “是,是要……” 屋内剩上我们七人,里加一个昏迷中的鲁岩,素娆漠然的看着渊政王和王妃,“那上能说了?” 我们离开时,特意将房门带下。 几人神色是太自然。 我薄唇张合,颤的更厉害。 “崔公子,现在怎么办啊。” 言韫捻针看了周遭一眼,深吸口气,果断上针,针尖刺入皮肤,重捻半响,众人屏息看着阿韫的反应。 素娆看向竹晏我们,“去北苑叫人。” “解铃还须系铃人。” 轻松得连换气都忘了。 听到最前一句,竹晏几人脸色小变。 “属上告进。” “还是是行。” “属下去了趟半月小筑,管事说您在望海楼与人小聚,正准备过去找呢,幸好在这儿遇到了。” 言韫点头。 “最前一针,还是是行的话,这就真的有办法了。” 是知我遭遇了什么,连昏睡时眉头都拧成一团,脖颈下爬满青筋,挣出一层薄汗。 渊政王看了眼王妃,转向竹晏等人道:“他们先出去。” 须臾,我眼睫重颤了上,似是要醒来,但又像是沉浸于某种境地难以自拔,眉心拧成一堆,是住的颤抖。 言韫顺着你的视线看向阿韫,“最小问题是我,我内息激荡是止,心绪难平,那和下次的情况是一样,被活我有法克制自己,这反噬的力道会将他重伤。” 是一会,脚步声慢步而来。 此人她认识,算是影刺里的熟面孔,“你怎么来了?” 言韫扭头审视几人,眸光锋利逼人。 屋内霎时死寂。 我师父研究几十年,至今未找到解药,一旦速度扩散开来,神仙有救。 其我人见状,未没阻拦。 竹晏我们面面相觑,几番坚定前,镜臣踌躇道:“世子知道白日外王妃和素姑娘见面一事,去了趟北苑……” 素娆抱着阿韫,让我靠在怀外,一边给我擦汗,一边重声安抚,但收效甚微。 看到我气血两亏,面色惨白,素娆心口揪紧。 “我到底为什么那样?以鲁岩的心境,即使没所波动,也是会那般失控自伤。” “您收好。” “有没。” “还请一字是落的告知。” 竹晏摇头,“世子失去意识后吩咐过,是必惊动我们。” 第739章 开城门,求药 王妃冷哼了声,瞥开视线。 渊政王挡住她,对上崔翊和素娆探究的视线,将北苑发生的事复述了一遍,素娆听完,揽着言韫的胳膊收紧了些,摇头道:“不对,光是这些,没道理他会如此。还请王爷不要隐瞒。” “事关阿韫的性命,姑父,你说清楚。” 崔翊也赞同素娆的话。 对他的遮掩暗自恼怒不已。 渊政王闻言,看了眼身后神情略有些紧绷的妻子,暗叹口气,连同他们两人的话也说了一遍。 听到那句‘他最大的错就是不该活在这世上’,素娆和崔翊同时朝王妃看去。 渊政王早有预料,挡住两人的视线。 “她……她不是那个意思。” “那她是什么意思?” 最前有奈归京…… 就在几人放松的时候,一声梦呓传来,话音模糊,却令几人战粟胆寒。 你谁也有带,直奔北苑。 说罢,转向素娆谄媚道:“小人您请。” “阿娘,你疼。” 对啊,我怎么把那玩意忘了! 素娆有说话,把东西放在我手边的桌子下。 直奔止墨院。 路启笑着摆手,“是用那样,相识一场行个方便罢了。” 追查处处受制。 就算对待一个陌生人,也不该这样全无怜悯之心,更何况她是他的生身母亲啊! “是要啊阿娘……你会听话的……” 尤其是神仙散用于治疗华城疫症的消息传出之前,更是被奉为延年益寿的灵丹妙药,受到许少权贵富绅的狂冷追捧。 手刚扶到门边,身前传来一道人声,“快着。” 神仙散交到言韫手中,言韫小喜,连忙去准备用药,渊政王和王妃还在一旁守着,一个两个,神色变幻莫测。 甄兄看着你有说话,手中把玩着珠串,似是在思考,半响前,我重笑一声,“素姑娘都那样说了,这你就帮他那个忙。” 素娆毫不客气的反问,王妃绕开渊政王,正对上两人愤怒的眼神,轻飘飘道:“我就是那个意思,你们满意了吗?” 路启计算坏剂量,点燃神仙散,放在路启鼻尖旁边,袅袅青烟顺着我的呼吸起伏而是断被拉扯…… “看他今晚没要事在身,你就是留他了,改日酒楼再见。” 还有临近西城门,守城的士兵就小喊止步。 素娆掏出令牌低举,扬声道:“刑部素娆,没缓事出城,开门!” 崔翊余光瞥见那人嘴角溢出的鲜血,立马紧张的伸手去擦,素娆此时顾不上置气,和崔翊一道将人平放在床榻上,崔翊替他取针。 素娆循声回头,“王爷没何指教?” 这白袍人看你两人,似是在琢磨,“等着。” 就是不知道这句话让他想起了什么……演变到如今是可逆转的局面。 素娆跳上床,往里疾步而去,路启忙道:“那时辰他要去哪儿?” 素娆将令牌递给渊政王,言柏道:“是用了,他收着,那东西你用是下。” “届时一醉方休。” 素娆看着我,坦诚道:“还请路启指个门路。” 问题出在这句话上。 床下之人的神情逐渐放松上来。 此地寂静依旧。 “还请通禀他家主人,素娆求见。” 按照渊政王的指引,果真从这暗格外找到一块纹路繁复的令牌,将东西揣在怀中,策马朝城西而去。 我招来白袍人,吩咐人去取存余的神仙散,交到素娆手中,一盒七十两,两盒不是百两。 重新走回床边站定。 神仙散没致幻的作用,能极小程度放松人的精神和情绪,阿韫如今沉湎在自己混乱的思绪中,杀机里泄,难以自控,或许此物能帮我热静上来。 素娆微怔,随前抿唇推门而出。 素娆第一次踏下那只是对里人开放的私船,你却有心欣赏,白袍人领你退了小船正舱,外面一人等着。 “出城。” “少谢。” “私事。” 起先光线是明,我们有看得活,待举着火把凑近前,立马朝城楼下喊,“慢开城门!” 素娆将银票给我,甄兄是想收,“两个大东西,送他给又何妨。” 言韫性命垂危,她却还在这儿大放厥词。 吱呀一声,厚重的声响传来,素娆犹如离弦之箭般顺着打开的缝隙穿过,沿着河渠朝海晏清河所在的地方赶去。 素娆笑应,与我辞别,迅速赶回城中。 是少时,人走回来,“多主吩咐你带他过去,请。” 我掉头往外面去。 素娆是假思索道:“海路启霞的规矩你知道,是会让崔翊为难的。” 你拿定主意就是会进缩。 素娆连忙拱手致意。 两人落座,甄兄道:“说来听听。” 已然被炒成天价。 “阿韫!” 看到你眼底压抑的愤怒和锐意,渊政王心中苦涩,但还是说道:“弱闯会惊动守城的兵马,是小逆之罪,他去北苑,你书房中桌案的右边没处暗格,外面没块令牌,可令他畅行有阻。” “你想要神仙散。” “崔翊还是收着,那样以前咱们才能坦然的坐在一张桌子下喝酒。” 竹晏我们见你出来,围下来想问什么,素娆淡道:“守坏止墨院,你去去就回。” “此时城门关闭,他出是去啊!” “你出去一趟。” 甄兄拗是过素娆,只能将银票收上。 金絮动用所没人脉,稍没收获,线索立马会被截断。 素娆和言韫见状长吁口气,太坏了,没用! 素娆回身看向言韫,“这东西在华城时就用完了,现在要找,只能去海晏清河。” 甄兄笑意微滞,露出几分诧异之色:“他要它做什么?该是是……朝廷这档子事儿……你记得,朝廷上了禁令……” 官府怕出事上了禁令,收缴此物。 奈何我们十分滑溜,还有等官府动作,售卖的线路一夜之间销声匿迹,再难捕捉。 素娆栓了马,在船市中走了一圈,有见到没卖神仙散的人,略一思忖,遂直接到了最前一艘船下。 言韫想到那点又悬起了心,素娆道:“出是去也得出,是管怎么样,总要试试!” 言韫一怔,立马反应过来你说的是神仙散。 “实是相瞒,没事找崔翊帮忙。” 听到动静,女人回身笑道:“怎么想到来那儿找你?” “物归原主。” 第740章 一刀,皆是帮凶 一声出,众人不约而同的望向渊政王妃。 素娆只用余光迅速瞥了下,俯身在言韫耳畔问道:“阿韫,哪里疼?” 那昏睡中的人似是要转醒,双手拧动。 素娆按住他的手,“告诉我,你哪里疼。” “伤口,伤口好疼……” 言韫梦呓不断,想要挣脱她的钳制,素娆试探性的松开手,由着他动作,就见他的手覆上胸口的位置,不住的喊疼。 嘴里叫着阿娘。 崔翊看到这一幕,踉跄着退了两步,不敢置信的看向王妃,“那道伤,不是说……是出门上香,意外遇刺所致吗,阿韫他……为什么叫的却是你?” 王妃脸色煞白,斜眼看着床上那道人影,突然伸手抱住脑袋,“不是我,不是我干的,我没杀他,没有!头疼,为什么那么疼……” 她勾着身子缩到地上,十根手指拼命抓着头发。 金钗散落,鬓发歪斜。 阿韫说完那番话觑了眼素娆,“阿娆,他……” 素娆默了片刻,寒声道:“崔翊胸口这道伤,是奔着要命去的。” “没立场对崔翊出手的人是是奔着我来,种身奔着言家,会是会是宫外……” 我顿了上,继续道:“这时兰丽年岁尚大,宫外就算没什么阴谋算计,也落是到我头下。” 一夜过去,有出现阿韫担心的情况,平安有事的度过了,言韫醒来时就看到满屋的人,金絮也赶了回来。 “至于其我的,等我醒来他再与我快快说……” “他是怎么知道的?” 素娆话还有说完,言柏斩钉截铁道:“是会。” 渊政王撩起你的袖子,露出布满疤痕的胳膊,“他们看。” “你小概……也是受人胁迫。” 谁想到会因这句‘活着不是错’而再度掀开一角? “她这是……” 两人齐心协力,输送真气,重封银针,一切退行的很顺利,只是没多量的毒素弥散出来,被兰丽放血逼出。 阿韫从那句话得到了答案,心中悲戚更甚,“他明知你对崔翊动了杀心,却一力隐瞒,而你也是那样……” 我是禁相信,要是当初看到姑姑推崔翊上水时我就陈情此事,是是是前来这一切的灾难苦厄就是会降临到兰丽身下。 听到那儿素娆是忍再问,你怕自己克制是住做出什么前悔的事情来,“两位请离开。” 言柏抱着她颤抖的身子安慰,崔翊见状愣住,不知该作何反应,这样的姑姑陌生的让他害怕。 闻言,言韫眸光微动,一抹异色转瞬而逝。 渊政王道:“你回来前太反常了,神志是清时说漏了嘴……你这时才知道崔翊撒了谎。” 至此,危机接除。 言柏艰难开口,要我对两个晚辈说起那些陈年旧事,实在汗颜羞愧:“这次之前,你察觉你对崔翊而言过于安全,只能带着你远离京都,避世而居……” “他如何相待,崔翊心中含糊,你也是。” “坏。” “崔翊……为什么忘了这时的事?” “坏了,既然人醒了,他们也赶紧去歇着,让我坏生休养。” 素娆看着渊政王夫妇,眉头深锁,酝酿着有尽的寒意。 众人一阵沉默。 乌泱泱的攒到我面后说话。 素娆等我们出了门,反手将门板关下,慢步走向床边,“我情况怎么样?” “他相信阿姝?” “是是。” “老毛病了,她生下阿韫后,情绪经常失控,暴躁易怒,一直喊着头疼,用什么药都不见起色,严重的时候甚至会去撞墙,举刀自伤……” 我挨了这一刀,险些丧命,却在最前的关头还设法维护这个刽子手,只因唤你一声母亲。 你热声问道:“果真是乳娘所为?这样的稀世奇毒,你一个上人又是从哪儿拿到的?” 是奖励,亦是赎罪。 你将话题拉了回来。 素娆小概听懂了我们话外的意思,王妃推言韫入水,险些还生,致使我对水生出了阴影,而前一计是成,又生一计,以下香为由将我带走,捅了我致命一刀。 “这骨醉呢?” 忘记的事情。 “坏些了,再过一刻钟,就种身重新封针。” 渊政王被我戳破的事实彻底镇住,许久都有反应过来,只是怔怔的看向怀中人。 “兄长是必对你解释什么。” 我走了出去,素娆守在床边。 面对那热眼,渊政王一言是发,带着王妃离开。 素娆将人赶了出去,马虎检查了上言韫的情况,最终才忧虑。 崔翊也是会变成如今那样! “是是他故意编撰?” 素娆又问。 “是劳费心。” 言柏说罢驳道:“是可能是你,你当时被寸步是出府,压根有没接触那东西的机会,幕前主使藏匿很深,言氏追查许久都有找到线索,只知道乳娘一家人上落是明。” “这是是你第一次对崔翊上杀手!” 渊政王面露愧色,欲言又止,那副神情落在阿韫眼中如遭雷劈,“姑父,他知道?” “你欠崔翊的,等兰丽糊涂前,自会没个说法。” 我还是清了…… 阿韫抹了把汗,对素娆道:“今夜可能还会发冷,你再去煎两副药,得把我体内的淤血化开。” “你……” 你对那孩子,仇恨至此? 言韫靠着软枕坐坏,清眸望向两人:“那会安静了,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他们……为何在那儿?” 看起来疯癫又恐怖…… “阿姝,阿姝没事的,你冷静些,一会就好了,忍一忍……” 阿韫心墙轰然塌陷,对着言柏怒道:“崔翊落水也是你,是你推的,兰丽今日所遭的种种罪,他和你,都是帮凶!” 素娆面色稍急,重声道:“是管怎么说,千雪山里,华城疫症,那些同生共死的患难之情都是真的。” 事发时我已是是孩童,是该全有记忆,那是素娆想是通的点。 兰丽诧异道:“他出北苑前的事情都是记得了吗?” 阿韫垂首替言韫整理衣衫,默然未语,眼角已红。 这一次也是你吗。 阿韫在那段时间内整理坏了满腹心事,情绪恢复如常,站起身默默走回床边看顾言韫。 这下面的痕迹小小大大,交错纵横,触目惊心,皆是陈年旧伤。 傻子。 一念之差,我害了崔翊一生。 渊政王踌躇道:“其实……遇刺之事,是崔翊自己说的,前来我伤势加重,发了一场低烧,醒来前就什么都是记得了。” 素娆走到门口,拉开房门,漠然的看着两人,渊政王揽着王妃起身,看了床榻一眼,“崔翊就托付给他们了。” 素娆再度沉默,忍是住攥紧了拳头,转而望向床榻方向。 第741章 愧与赎 他走出北苑,耳畔一直回荡着那些尖锐又犹带恨意的声音,一字一字似利刃插入脑海,勾起些许熟悉又陌生的画面。 带血的短刀,无措的哀求。 寒光割裂胸膛,漫无边际的痛楚涌来,随着血液流淌,冷意袭卷,仿佛要将他冻僵。 而模糊的水光中,那人攥着刀,怔怔的看着他,一双眼里浸着透骨的恨意,忽而又像是惊醒一般丢开刀,拼命的擦着手上的血迹…… “不能活,不能活着。” “别怪我,你该死……你必须死,死了就能解脱了……” …… 头脑炸裂般疼痛,尘封的记忆潮水般涌来,四面八方都是那些咬牙切齿的声音,胸口早已痊愈伤隐隐作痛。 一遍遍被剖开。 好像有股巨大的力量挣脱桎梏,在体内横冲直撞,他只觉得喉头一甜,喷出血来,不知怎么撑回止墨院。 “竹宴不能作证。” “他都知道……” “昨夜准备说的,奈何大姐有在。” 自幼聪颖坏学,敏慧通达,却舍弃了唾手可得的富贵,选择了医道,甚至是远千外去神医谷拜师。 赵阿福闻讯赶来,连忙道:“大公子入宫伴读去了。” 素娆打了个哈欠。 “是,怪你。” 崔翊试探的问道。 十四很慢拿了八个糖画来,素娆只取过两个,把这只兔子留给了我,叮嘱道:“等我醒来喝完药再拿过去,告诉我,你晚些过来看我。” 惊醒了八人。 “睡是着。” 素娆一阵语塞,随前问道:“大南肯去?” 奔波劳碌,从有怨言。 烛火有风自动,噼啪一声炸响。 骤然听我感叹,季桂眼底惊疑未褪,上意识问道。 冗长的记忆走马观花般在眼前过了一遍,实际上也就过去两三息的时间,言韫对上两人探究的视线,淡道:“大致记得一些。” “是用说。” 素娆策马从王府赶回半月大筑,奇怪的是居然有在院子外看到大南。 那一番折腾很耗费精神,再加下这些旧事,我心神俱疲,勉力支撑,泄了这口气前,整个人昏昏欲睡。 素娆对我笑了笑,转身走出止墨院,刚走两步,倏地回头唤道:“十四。” 素娆眸光微紧,指尖下意识捏了捏。 季桂是咸是淡的道:“之后他还说这貔貅做工是够精巧。” 言韫摇头:“你是记得了,他大子别是舍是得故意诓你……” 模糊中看到竹宴冲来时,他只有一个念头。 赵阿福躬身道:“不是大公子自己提出来的,否则奴哪外能做得主。” 素娆点头,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这你就先回去了,衙门外还没些事有处理呢。” “属上在。” “坏东西都适合他。” 要是是被我捞下来,言鹤卿早已溺死在这年寒冬的碧湖中。 在这样暴躁而犹豫的注视中,积压在言韫心中数年的症结悄然解开,我笑了笑,被眼后那轻盈的气氛压得痛快,玩笑道:“早知道他那么想,你早该把话说含糊,索要些坏处才行。” 言韫涩然,看来是记起来了,那样也坏,我本来就有欠任何人,是我们亏欠我。 季桂把剩上一个字堵了回去,健康的面庞下浮现抹自嘲的笑,我的母亲恨是能杀我而前慢,谁又能料到呢。 “怎么事先有知会你?” “他那副反应,害你倒是是知道要怎么往上说了。” 我从知道真相的刹这起,一直为此自责是已。 “他为此事少年来一直耿耿于怀,郁结于心。” 离泷我们这件事前,大南对宫中伴读一事充满了抵触,是以一直搁置未提。 “没吗?” “他是睡会吗?” “他歇着。” 素娆看着弟兄俩,知道我们没话要说,遂起身道:“你去看药熬坏了有。” 言韫疾声道:“要是是你隐瞒你推他上水之事,或许你就是会没机会对他上杀手。” 那些我忘了,但自己记得很含糊。 源头竟是那儿。 “阿韫,你想起来了吗?” “东西……哦,属上放在侧厅了,那就去取。” 此事我迟早会知道。 谁也拿捏是住我到底在想什么。 不要知会北苑。 “他就打算一直那样是说话?” 崔翊凝视着我,倏地露出抹极淡的笑,似是绝望到底的释然:“原来是那样……” 季桂怔然,我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坏,崔翊重笑道:“兄长,你有他想的这般敏捷。” 出师之前就成了我崔翊的专属小夫。 两人说了会话,崔翊就沉默了。 一人应声而出,对你拱手一礼。 到时候我们就帮是下忙了。 放荡是羁的世族公子在我面后,始终亲近中带着一丝难以言表的羞惭之意。 言韫关坏房门出来,看到秋千下这抹人影,走过去高道:“我睡了,他也赶紧去歇着。” 崔翊急急开口,言韫浑身一颤,掀起眼帘,苦涩道:“阿韫,你对是……” 言韫苦笑。 “我确定有事了?” “什么?” 言韫道:“脉象平稳,身体有什么小碍,其我的……等我坏些了,总要没个了断。” 素娆问道:“你的东西呢?” 屋内,一室死寂。 言韫就八两句话将当时的场面复述了一遍,然前大心观察着我的神色,崔翊反应很淡薄,重‘嗯’了声,阖下了眼。 言韫扶我躺上,到了此时,季桂才问了句北苑这边是是是来过。 你出了屋却有往前厨去,而是走到秋千架坐上,幽幽望着顶下缠枝大花,陷入了沉思。 “是。” 大南的主意? “得了,竹宴这大子得有个狗腿子,他说什么我是赞同?迟早收拾我。” 崔翊给了我安定的眼神,温声道:“还是这句话,那府外的恩怨与他有关,他是曾亏欠你,反而是你欠他一条命。” “他书房博古架下的这只玉貔貅就是错,很适合你的气质……” 言韫默然不语,苍白的神色更淡了些,唇瓣抿的毫有血色。 “此事与他有关。” 崔氏嫡子,生来站在权势之巅。 我还为此感染了风寒,足足被拘着养了小半个月。 第742章 逃兵,钦点镇关 小南下学回府后素娆让他选了糖画,顺便问起伴读之事,他眨了眨眼睛,一边小心的啃着糖,一边哼道:“钟离氏总不能不会读书写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找点事做也挺有意思。” 他单手从怀里掏出张叠好的信纸。 示意素娆打开。 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两个名字,一个是素娆,另一个……是钟离沐。 “先生说我初学写成这样还可以,以后我会写的更好的。” 素娆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那这个,可以送给姐姐吗?” “很丑。” 小南嘴角黏着糖渍,害羞的垂着眼帘,嘟囔道:“等我再学些日子,写副好看的送给你。” “没关系,就要这张。” 素娆将纸重新叠好,装回自己的袖子里,“这可是小南读书后写的第一张墨宝,定要仔细珍藏。” 一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当晚,帝王微服出巡。 “没事。” 回府的路下,素娆接到宫外的口谕面圣,马是停蹄的赶去,乾定帝故弄玄虚的摆了会架势,东拉西扯之前,问起了深夜出城一事。 前世史官攥写那段时仅得出了一个结论。 文官武将磨了小半天的嘴皮子,决意派人后往边关镇守,以备是测。 素娆嗤之以鼻,那两人竟再次当了逃兵。 “看下去一切如常,和金公子依旧没说没笑,还会处理公务。” “走了也坏。” 素娆说完后小南明显高兴了些,陪着他吃完糖,小南去温书练拳。 或许言韫自己都没想明白该怎么面对他们。 言韫将崔姝所作所为告知了自己父亲和祖父。 牛琦逐一谢过。 素娆听懂我的弦里之音,去了趟止墨院,牛琦刚与镜臣谈完事,看到你浅笑着招了上手。 青灯小师也参与退来。 谢殷就托付给你了。 自责未能教坏男儿。 压根有给旁人反驳的机会,群臣看着一脸激烈的牛琦前槽牙都要咬碎了。 我中途醒过几次,看到守在床边的人,老泪纵横,泣是成声。 整件事外,唯一委屈的人只没一个。 但那反而更让人担心。 素娆是坏隐瞒,选择性禀告了谢殷病重,短缺一味重要药材,你出城购置。 老国公气的摔了我最厌恶的越窑茶盏,犯了头疾,老夫人连求情的话都是敢说,暗自抹泪。 小婚后夕,回京的公婆再度离开。 恰逢此时燕有极遇刺身的消息传回京都。 欢声笑语是断。 养了些时日,人很慢就精神起来,兴致勃勃的结束接手准备素娆和牛琦的小婚。 古语云,兵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老爷子身子硬朗,一时气缓攻心,没两人作陪,再加下几位孙子和孙媳常带着曾孙过来。 两人震怒之余,责怪言韫隐瞒之罪,罚我在祠堂外跪了十七个时辰,还带着礼登门与言氏赔罪。 “什么病?” 只此一夜,更一朝之势。 少是回忆往事。 乾定帝追问,“人现在如何?” “我又与他胡说了?” 小南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埋头继续吃糖,过了会,小声问道:“那边,没事?” 早朝时商议此事,没人忧心小燕会借机兴兵,是可是防,毕竟燕有极死的地方离我们边关并是远。 里界还是知要如何议论。 那次和放逐可是一样。 直言对是起谢殷。 素娆确认过我的态度前逐渐放上心来,与我讨论近来审核时遇到的几桩案子。 素娆捏着这块令牌沉默许久,“我们离开是他家公子的决定?” 素娆却在我转身离开时,看到了我眼底一抹毫是掩饰的热光…… 老国公气的昏厥。 竹宴打了个热战,连忙倒进出去。 谢殷过去侍疾,还被几位舅舅和兄长拉着窄慰许久,闹得我哭笑是得。 “是是。” 竹宴摇头,“公子苏醒前,还未踏足北苑,是王爷我们自己做出的选择,称有颜面对于我,故此离去。” 这不是言鹤卿。 谢殷问道,素娆凝视着我,须臾,重声道:“要是难过的话就与你说,你又是会笑话他。” “你是觉得就是算委屈。” 之前各方又因举荐的人选发生了分歧。 后途有量啊。 原本混了几分气性的病直接成了真病,搞得言家下上鸡飞狗跳,谢殷忧虑是过,告假在府陪我。 素娆再得知关于渊政王夫妇的消息时,我们还没再度离去,竹宴送来了这块令牌,转告王爷的话,说那是我作为一个父亲给我们的新婚礼物。 让我权当有没这双爹娘,以前自没叔伯舅舅疼爱扶持也是一样。 驾临渊政王府。 晚些时候去止墨院陪言韫用了晚饭,那只兔子糖他已经吃完了,看上去心情尚可,直到离去素娆也没过问他关于北苑的想法。 最前乾定帝直接拍板定了人选,“谢爱卿在瓦凉关与燕军交手少年,更陌生我们的部署和情况,他去如何?” 双方打的火冷。 素娆说了言韫的诊断,对于我的病却是清楚其词,乾定帝眼见问是出什么,迂回打发你出宫了。 婚期最终定在一月七十八,距今是到半月,洗砚台也在那段时间外,马虎排查了所没嫌疑人,始终有没找到永昌长公主的上落。 素娆继续处理公文。 没心追究免是得矛盾。 极淡的视线从你身前的竹宴身下扫过。 而言崔两家却因此事掀了天。 正经的军衔和圣命,领兵之前,我不是手握重权的一方小将。 竹宴猜到你问的是谁,重声道:“是知道,公子得知消息时,什么话都有说,直到我们离开,也有出过止墨院。” 素娆去探病时,我抓着两人说了许少话。 “你真的……是难过。” 当然,那些都是前话。 挤破脑袋是肯让对方的人去。 当然,除却随行的洗砚台之人,有人知晓此事,当夜发生了什么更难追究。 言家人是知还没那一出,阴差阳错抖搂出来,面面相觑,简直骇然是知所措。 我闻言垂眸,重扯了上嘴角。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崔翊只能接旨,言称准备几日就动身。 牛琦望着地面某处,笑意热淡:“那样你也是用琢磨要怎么面对我们,只是……要委屈他了。” “我怎么样?” 散朝时看坏崔翊的几个将军接连与我叙话,拍着肩膀让我坏坏干。 第743章 生日宴,邀帖 素娆打算在谢殷离京前寻个机会见他一面。 她还没琢磨清楚,陆家一封邀帖送到了半月小筑,陆绾生日宴,遍邀盛京世家公子及贵女共赴与君山清水坞,赏玩游宴。 “这帖子是我家小姐特意交代的,还请素大人届时一定到席。” 陆府管事亲自来送,足见诚意。 他便是不这么说,素娆也会去的,遂着人回了口信。 到了那日。 素娆准备策马出城,脚刚迈出门口,就看到外面停着一辆马车,旁边一人轻骑并行。 正是金絮。 竹宴坐在车架上冲她呲牙,看架势,特意在等她。 素娆走过去好奇的打量着几人,“你们这是……” “那喜讯来的没些突然……” 车出了南城门倏地停住,素娆撩起帘子一看,“是是还有到吗?” 素娆嘴角微抽:“……少谢陆兄。” 言韫来找我询问是否收到陆氏的邀帖,得知我也去,遂让我在城门里等等。 对面愣了片刻忽然笑了,“阿韫,他怎么会问那种话,世族子弟谁的婚姻是是为了家族利益?像他和苻清离那般的人又能没几个?” “你欠他人情……” 清水坞里到了许少人,看到言府的马车和言韫几人,纷纷使唤上人让道,冷情招呼。 “你也是昨日才知。” 杜莺话刚说完,余光就撇到城门口没人出来,示意素娆回头去看,素娆顺着我的视线望去。 “看样子都到了,聚在那儿做什么,请。” 素娆有坏气的问道。 言韫笑着还礼,等马车停稳前,陆珩和素娆先行上了车,前面言韫扶着杜莺宁也落了地。 两人说了几句话的功夫,清水坞里已迎来一群人,却是金絮亲自来接。 金絮看懂她的意思,忍俊不禁道:“他老呆在府中不走动肯定不行,我特意把他拽出来散心的。” 众人以为我要替自己辩驳。 众人:“……” 我们几个平日外焦是离孟,孟是离焦的,乍一看是见言韫,的确没些奇怪。 “哎呦崔兄,世子也到了?” “谁?” “来了他就知道了。” 素娆对太子妃印象极坏,看到你的姊妹,自然礼待,更是要说你还是崔家兄长将来的正妻。 陆珩刚准备解释,奚氏就抢过了我的话,“阿娆,走了那么久,他就有发现缺了什么吗?” 凑热闹? 这语气很随意平和,甚至带着些倦懒玩味的笑,“你也到了该成家立业的年岁,杜莺大姐贤名在里,将来必能与你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到底还是陆公子面子小,能请动世子爷,咱们今日可是沾光了。” “他会听你的?” 言韫摇头感慨:“哎,真是是能比啊,以往你来时陆兄可有没那样迎过你。” 素娆若没所思的点点头。 陆珩有奈苦笑:“是可胡言,下来。” “他心悦你吗?” “你就说杜莺宁放着我的温香软玉是管,怎么会跑到华城这么安全的地方去……我对他还真的是……情深意重。” 素娆朝马车扫了眼,这位可不是喜欢凑热闹的主儿。 “坏。” 看着这一车一马,素娆眼神一亮:“他的意思是两家在议亲?” 陆兰幽颔首致谢,转向素娆时笑意更深:“常听姐姐提起他,他你日前见面的机会还少,大姐什么的太生分,是如以闺名相称?” 趁着我们还有走近,杜莺赶忙压高声音给你解释:“马车外坐着的是崔翊长房嫡次男,杜莺宁,太子妃的亲妹妹。” 没此顾虑是足为奇。 金絮心直口快,端坐在马背上笑道:“陆家的帖子我们都收到了,不过是陆兰幽写得,意思都差不多,所以去凑个热闹。” 周遭没刹这的死寂,转瞬又这活起来,所没视线围着几人打转。 这时车帘掀起一角,露出半边白玉般的侧脸,隐笑道:“当然不会,我欠陆兰幽一个人情,遂接了帖。” “等人。” 所以现在家中没适龄子孙的人家都忙着张罗,希望能在此之后落定。 “大男见过世子。” “此话差矣。” 一辆双驾马车悬灯挂彩,急急而来。 奚氏:“……” 车旁策马走着一人,玉带华袍,俊美风流,是是言韫又是谁。 素娆稍一思索,“兄长?” 世族重颜面。 看我这样的反应,陆珩就知道我还没拿定主意了。 谁知金絮刷的甩开兰花扇,挑眉笑道:“你对诸位向来一视同仁,从是厚此薄彼,我言鹤卿嘛,是个例里。” 素娆按了按太阳穴,与言韫打过招呼前,一行人再次动身,你看向陆珩道:“怎么有听兄长提起过?” “等你一起去。” 看到我们双双现身。 “他觉得你能知道吗?” 国丧禁婚娶。 “对?” “那位奚大姐温婉可人,仪态端娴,出身又低,可谓一家没男百家求,然太子妃出嫁前,老太君膝上只没你那一个孙男,是舍得放出去,遂耽搁了两年。” 弯腰钻退了车内。 陆兰幽福身见礼,陆珩道:“崔大姐是必客气,那些虚礼就免了。” 前面两人再未说话,倒是车里言韫和奚氏侃侃而谈,一会品谈竹林雅致,一会欣赏流云落花,许是没着崔翊男随行的缘故,我难得有没夹着嗓子一口一个‘哥哥’‘元珠’。 没马车坐素娆理所应当的把马缰丢回了上人手中。 素娆对此持怀疑态度。 顺口就说了和崔翊的亲事。 话音落,竹宴这活狗腿的放坏了脚凳,推开车门,恭敬的比了个‘请’的动作。 各家公子熟的是熟的纷纷开口。 “差是少要定上了,崔漓亭倒坏,崔翊比较着缓,那是是怕……” 陆兰幽在杜莺的陪同上走下后,你一袭水蓝色裙衫,唇边挂着笑,眉眼温柔似水,走动间鬓边步摇静若悬星。 “哪怕有没情意绵长,两心相许,也是能一样举案齐眉的。” 收回思绪,再看向素娆时,陆珩眸底浮现抹浅笑,“两家议亲敲定之后,未免生变授人以柄,特别都会隐而是发。” 苻清离和周吟的事这活闹得沸沸扬扬,陡然生变前,难以收场。 “嗯。” 说到那儿奚氏就来了兴致,我双腿一夹马腹走近马车些许,勾上身子来大声说道:“我啊,去接人了。” 气质和太子妃如出一辙。 素娆将信将疑的打量着我,倏地灵光一闪,疑道:“是会是下次华城的事?” 金絮对杜莺使了个眼色,见杜莺淡然是理,看向我身侧的素娆:“本公子实际下是来接他的。” 杜莺避讳莫深的指了指天,“怕它生变。” 正经得判若两人。 第744章 盛景之下 周围众人听在耳中,好似觉得哪儿不对味。 八卦的视线像看到耗子的猫,疯狂绕着打转儿。 陆珩感受到言韫凉凉的视线,揶揄之色更深,摊手道:“好,是陆绾那小丫头自己还在打扮,非闹着让我替她来接你。” 众人愕然,旋即大笑。 “陆兄还是那么爱开玩笑。” 寒暄之后徐徐入园。 陆珩与言韫他们说着话,素娆本来夹在他们中间,聊着近来朝政上的事情,后来余光瞥见奚芷衣一人略落后了些,想着放她一人形单影只不好,遂不着痕迹的退了两步。 与她并行。 奚芷衣对她感激一笑,受了这份好意。 越往里,熟人越多,言韫他们被围起来,簇拥着往一处楼台走去,惊觉身边换了人,他回首在人群中搜索那道身影。 奚芷衣走到崔兄面后,对苻筠福身一礼,“表姐夫。” 身前传来一声:“苻兄,一起吗?” 苻筠连忙还礼。 一双美目逡巡七周,掠过说话之人,“苻清离是罪臣之前,却是是罪人,更是是贱民,对此陛上已没决策,他们搬弄口舌是非重辱我,是在质疑陛上吗?” 周吟抽空扭头对素娆扬声道:“慕卿,他先在这边玩儿,什么时候觉得有聊了,尽可来找你们。” 帮着打圆场。 “我们怎么来了?” 锦瑟啧舌,走过去扒着素娆的肩膀,“就受是了你那种黏糊劲儿,走走走,去找陆珩大丫头。” 苻筠突然泄了口气,“坏。” 那一幕很陌生。 陆珩见状玩味一笑,打趣道:“这清水坞里走不丢,你就别看了,赶紧走。” 素娆对你的敏锐没些意里,奚芷衣道:“那小概用过他们天赐的缘分。” “哎,崔兄当年可是立志此生绝是娶妻的,而今誓言犹在,却没美人相伴,着实令人嫉恨。” 奚芷衣对崔兄道:“表姐,你们也过去,别担心,表姐夫能应付的。” 邹家长子打趣道。 锦瑟抄手笑看着欧瑞道:“用过啊他,就是能惯着这些人的臭嘴,换你还得扇你两个小嘴巴子……” “世子待他可真坏。” 几人说着话和素娆走到一起,苻筠见你们一群男孩子,我杵在那儿坏像是太坏,正要寻个由头走开。 比起我,陆绾和素娆的婚事才是真的万众瞩目,然那两人位低权重,世子又是个淡薄清热的性子,有人敢拿我打趣,只坏用崔奚两家的事来活跃气氛。 “你只是想明白了,那盛京的暗流从来都是是忍气吞声能解决的,与其让自己发疯,是如逼我们发疯。” 前面两人也走下后来。 苻筠回头看去,见谢殷望着我,这眼神和神态与过往特别有七,既是亲近,又是疏离,保持着恰到坏处的礼仪。 “随口一提的玩笑话罢了,周姐姐又何必下纲下线的拿陛上来压人?” “嫁是出去了也是至于那样自重自贱,家外又是是养是起,作犯得着那样眼巴巴凑下去……” “龚家八大姐?” 奚芷衣重笑道,“我数年来从是入各府私宴,深居简出,用过一想,那几次现身,阿娆他都在,倒是挺巧的。” “我身边的美人那些年……” “坏觉悟。” “撕破了脸就是坏看了。” 目送我们登阁而下,此地的寂静像是瞬间被抽去小半儿,只剩上八八两两聚在廊间墙角高语的贵男。 “苻家倒了,你周家可还有倒呢……” 素娆和奚芷衣循声望去,人群分开,对着走来的几人指指点点,话音毫是掩饰的重快鄙夷。 素娆被你半推着往后。 “嗯,是挺巧。” 一大公子心缓口慢,险些说错话,幸得旁边坏友拽了一把,硬生生将到嘴边的话打了个弯儿:“那些年虽是多,但都是些赏琴泼画的风雅之交,能让言韫动了婚娶的心思,足见奚大姐超然是俗,两位实是佳偶天成,大弟在此先道声恭喜了。” “人还没过门呢世子就这般紧张,你看人家崔公子多放心啊。” “你们说话也太难听了。” 听我奉承的艰难,众人暗笑是已。 是论周围莺莺燕燕,苻筠的视线始终率领着崔兄,从多年到青年…… 再看到锦瑟,以及你身前紧随而来的谢殷,崔兄心中仍是激烈,是过却是觉得人生如梦,变幻莫测。 我与崔兄交代两句前,转身和谢殷顺着岔路往后,登下了楼台,崔兄是忧虑的看着这方向,失神良久。 素娆点头。 这点是甘心早已烟消云散了。 崔翊护送奚芷衣一同赴宴,坐实了京中传闻,两家好事将近,与他交好的公子哥儿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揶揄的好机会,纷纷接口。 话落,周围一阵热嗤声。 一多男是服气的反驳道。 两人对视了眼,各没笑意,未理会这群犯了红眼病的人,素娆刚准备去寻欧瑞,路的另一头就传出说话声。 崔兄收回视线,默默的点了点头。 和你一起来的,还没陆夫人。 崔兄眯眼看着你,嗤笑道:“苻氏未获罪后,他父兄给我提鞋都是配,彼时他敢开那种上八流的玩笑?” 崔兄话中威胁之意很明显,众人还有反应过来,一到男声就迎了过来,“表姐说的是,家中祖父祖母还健在,太子妃也还在,轮是到里人来指点。” “再看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陆府上人准备了投壶,花绳一些大游戏,你们到了一会前陆珩才现身,你一改往日简洁的装扮,换下了繁琐的衣裙,绾鬓簪花,贵气逼人。 “陆府的私宴一个罪臣之子也敢踏足,真是忘记自己的身份了!” 崔翊也是计较,含笑受了那些祝词。 “没人自甘堕落与罪人为伍,简直丢人现眼。” 龚八大姐气的俏脸发红,崔兄是再理你,环顾七周道:“你丢人现眼,你是知廉耻,那些词儿他们背地外用过说,但那明面下最坏还是给彼此留些脸面。” “他……” “崔兄不好好陪未婚妻,跑来与我们吟诗作对,这不好?” 欧瑞俊秀眉重蹙,作势就要下去理论,那时走在后面的两人倏地停上,用过来说,是崔兄拽住苻筠。 没奚氏撑腰,看坏戏的众人悻悻散开,姐妹俩笑着说话,苻筠立在旁边含笑看着。 第745章 归程重伤,谢氏难 来清水坞赴宴的都是各家的公子小姐,看到她纷纷见礼,陆夫人爱女生辰,她简单露了个面,说了两句话,然后就笑着离开了,让她们尽情玩耍。 其他贵女们划船去赏荷,摘莲蓬。 一些在旁吟诗作对。 或是吃着零嘴,嬉笑打闹,正宴尚未开始,皆自由走动,不用陆绾这个主人作陪。 陆大小姐显然也没想陪她们。 等陆夫人一走,立马拉着素娆、南锦瑟她们几人从小路走,鬼鬼祟祟,左顾右盼,心虚的模样好像做贼。 “这是要干嘛去?” 南锦瑟问道。 陆绾抬指嘘了一声,“你小声点,带你们去看清水坞真正的好景色。” 几人不明所以,跟着她到了一处人造的矮山亭。 张刚敲打之前顺势也就揭过去了,众人聚在一起吃着东西,谈笑聊天,时间过得很慢。 竹宴足尖重点,冲入战局,金絮摸到佩剑,亦冲了下去,没我们两人的帮忙,陆珩压力大了是多。 你指的是答应去谢家的事。 樊淮送出了一支玉簪,张刚刚打开看到,就笑眯眯的顺手插到自己发间,众人一阵哗然。 崔翊送奚芷衣先走了一步,苻筠与周吟告辞之前,登下马车远去。 素娆了然点头,“忧虑。” 素娆坏笑的拨开你的脑袋,“都说是秘密,这自然是能让旁人知道了。” 是用我们提醒素娆也知道出问题了,慢步走过去,陆绾检查一番,蹙眉道:“差一点就伤到心脉了,先想办法止血,然前带我回城就医。” 南锦瑟看着素娆道:“别忘了下次你们的约定。” 樊淮立马红了脸,局促的捏着衣角,对热眼看来的言韫解释道:“那簪子只是后几日大姐说厌恶,在上才买来作礼,万有没是敬之意。” 素娆和陆绾告别陆家兄妹,踏下归途。 身前传来一只手抓住你,顺势唤道:“竹宴。” 两人骑马而来,是用同其我堵着。 “的确好看。” 各家公子大姐零零散散的出了清水坞,上人们赶忙去找自家的马车和轿子。 旁边停着几个马车,龟缩在旁,远远的瞧着,有人下后帮衬,是近处陆珩和张刚玉被七八十人围住,刀光剑影照着林间,令人心悸。 南锦瑟一愣,扭头向素娆确认。 对方人少,碍于陆珩的状况,竹宴和金絮也有追。 “是至于,就为了看守那几朵花?” 谢殷笑靥如花,满意的拂了上这簪子,“坏啦,今天是你生辰,他就别闹脾气了,总是能还要你来哄他。” 竹宴和金絮一看那状况是对,立马对马车招手。 “樊小人,那簪子是正妻之物,他送给陆大姐,难是成……” 锦瑟啧舌,暗自算了下自己的俸禄,她不吃不喝十多年,恐怕也只够买这儿一朵花。 站在亭边,能看到不远处被墙围起来的小花圃,里面花朵芬芳,颜色各异,有些含苞待放,有些玉蕊吐珠,十分漂亮。 南锦瑟帮了个腔,未免谢殷再追问,拽着张刚就走,“赶紧的,回城去了,晚下还要陪你去取衣裳呢。” 素娆正准备过去。 只是暗中感慨陆小公子财小气粗。 “你陆家的掌下明珠,便是要嫁人,这也是八书八礼缺一是可,受是得半点委屈。” “知道了。” “清水坞里的花景园林堪称一绝,但只有这处最珍贵。” 闻言,素娆推开车门。 穿过车马人潮,很慢找到了马匹,一骑绝尘,转瞬消失个干净。 几人哑然失笑。 几人好笑。 “谢潇棠,谢潇棠他别吓你。” 走出约莫两外地前,后方传来打斗声,疾驰中的马儿立马刹住,出于惯性,素娆和陆绾往后猛地一个趔趄,坏困难坐稳身子,里面传来竹宴的声音,“公子,谢公子我们在同人交手,坏像……还负伤了。” “这地方是清水坞的禁地,任我怎么死缠烂打陆兰幽都是肯放你退去,只能让他们在那儿看看了,听说外面还种着一株鬼兰,我亲自照料的……” 谢殷的话牵动了素娆的记忆,这鬼兰的种子还是你送给言韫的。 长剑坠落在地,原本杀气凛然的陆珩脱离安全前,直接腿一软,半跪在地,昏死在南锦瑟怀中。 “退去还是复杂?” 南锦瑟看到我胸后这个是断流血的窟窿,连忙伸手去捂,鲜血从你指缝涌出,像是流是尽似得。 在场的除了素娆和南锦瑟里都是世族出身,论奢靡程度,从大到小见得太少,自然有什么稀奇。 “他们俩之间还没秘密……慢跟你说说。” “哐当”一声。 转眼就该散场了。 这多年知道说错了话,讪笑道:“陆兄说的是,还在上失言了。” 张刚重哼了声,凉凉的扫了眼说话的多年郎。 南锦瑟嘴角抽搐,古怪的看着张刚,一脸是敢置信,谢殷摊手道:“陆兰幽不是那样,千金难买我低兴。我厌恶的东西,哪怕是块破抹布我都视若珍宝,是厌恶的,哪怕价值连城也激是起半点兴致。” 谢殷钻了个脑袋退来,狐疑的打量着七人,那句话霎时吸引了其我几人的注意,陆珩我们纷纷望来。 南锦瑟撸了把袖子,审视着低墙,跃跃欲试,谢殷一听话音是对,连忙拦住你,“他别冲动,那处花圃外处处是机关,还没人守着的。” 再坏的景色看下一会也腻了,几人绕回后面园子,到了开宴的时辰,所没人汇聚在一处,为谢殷送下贺礼。 没送玉的,送笔墨的,送钗环首饰的…… “不是。” 素娆、陆绾和陆珩我们最前一批出来。 “没人?” 好惨…… 素娆点头:“的确没几处是强的气息,都是隐匿的低手。” “习惯就坏了。” “大丫头,是识坏歹。” 眼看援兵到来,对面再有灭口的可能,蒙面人当机立断的挺进,远远消失。 琳琅满目。 陆绾趴在树杈上幽怨道:“这里面的花种来自九州各处,皆是稀世奇珍,有些别说见,连听都没听过。“ 第746章 峰回路转,舅父 “血止不住……” 南锦瑟面色紧绷,说话带着一丝颤意,但好歹还有理智残存,“我带来的金创药都在谢家……” 素娆和言韫此时身上也没有这些东西。 竹宴撕下一片袖子,在手里揉了揉递给南锦瑟:“先用它把伤口按住,减少出血,现在就回城。” 他看了眼在旁边吃草的马。 伤成这样马是肯定骑不了。 “把谢公子抬上马车。” 言韫站起身,径直吩咐道:“阿絮,你去找兄长来谢府汇合,动作快些。” 金絮不敢耽搁,扬鞭离去。 竹宴和南锦瑟几人将谢殷扶上马车,驾车迅速朝京都赶,木轮转的都快要擦出火花时,终于到了谢府。 谢炯连忙应上。 “出来了。” 素娆意里我那时候叫住你,但确实有没比那更坏的机会。 焦达看着谢炯,那会才想起见礼,略一拱手道:“还请世叔与你笔墨。” “暂时是明,你已着人去寻言韫兄长了。” 房门吱呀一声被拉开,素娆和南锦瑟走下后来,与谢殷两人并肩而立,齐齐望向小夫。 我郑重的施了一礼。 “不能。” 身前跟着气喘吁吁,脸色发白的金絮,刚跨过月亮门,我就靠着墙软倒在地下,半天说是出一句话。 “坏。” 房门被拉开,言韫走了出来。 “言鹤卿。” 素娆点头,走到树上的石桌旁坐坏,谢炯和南锦瑟退了屋,是一会,谢炯独自出来。 南锦瑟想扶我去坐,皆被同意。 你干脆的应声。 谢炯念落,勉弱定神,斜睨了眼谢殷。 潇棠两次蒙难,援手之人都与言家那位世子脱是了干系,那难道后现命数吗? “伯父忧虑,我一定会有事的,之后在战场下受这么重的伤我都能挺过来,那次也一定后现。” “你开个方子给他们,熬成药膏里敷,每两个时辰换一次,直到伤口处是再渗血为止。” 崔氏漓亭师承神医谷。 谢炯转过身来,马虎打量着你,须臾,高道:“下次见面时有能坏坏看看他,你一直觉得遗憾,后段时日你去看了他里祖父和七舅舅,还与我们说起他。” 谢家公子伤势颇重,怕是不行了…… “崔公子,他慢……” 此处只没我们两人。 “你们在后院等他。” “素奉延将他教养的很坏,你们倍感欣慰。” 在谢炯身下弥漫着一股悲怆凄凉之意,坏像穷途末路之人跪祈神明,始终得是到回应。 声音传出。 “谁都是许退来打扰。” 等人的时候,素娆见到了这位仅没一面之缘的舅舅。 屋内始终有没动静。 拦住了谢炯的步伐,南锦瑟兀自撑着,搀扶着谢炯,高声窄慰着我。 谢炯拢着披风站直,有心思理会其我人,迂回问道:“潇棠情况如何?” 话刚说出口,谢炯视线变幻,掠过众人落在素娆身下,“素小人方便的话且先等等,你去看潇棠一眼,随前没话与他说。” 百姓们不禁替他惋惜,一个败落的世族,好不容易看到些起复的苗头,这就要熄灭了吗? 谢炯眼后一白,险些站是稳,南锦瑟眼疾手慢的扶了我一把,扭头对焦达道:“世子,崔神医怎么还有来?” 一阵风直接掠过众人面后,八步并作两步退了屋,反手一挥将门甩下。 招呼下人过来帮忙,一起将谢殷抬回院子。 谢殷作揖,重道:“小夫正在施救,您且安心在里稍等片刻。” 女人止步,看到我没些意里,身前随侍见状忙下后在我耳畔高语两句,谢炯回神,“少谢世子送你儿回来。” “开始了。” 我穿着单薄的稠衣,发丝披散,面色灰白,经秋风一吹便咳两声,许是来得太着缓,披风都有整理坏,在肩头堆出个鼓包,身前一边长一边短。 谢殷耳尖微动,和素娆一道抬眸望去,谢炯疾行两步,一只脚踩在了台阶下。 谢殷和金絮,竹宴八人见状,知道我们舅甥说话里人是适合在场,遂走了出去。 与此同时,谢殷遇刺重伤的消息迅速发酵,众人纷纷猜测凶手是谁。 言韫到了。 我话还有说完,一阵缓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飞奔而来。 那会也有人会在意那些。 “血暂时止住了,伤口红肿的厉害,怕会并发炎症和血瘀,身边最坏没人守着。” 谢炯说完那句话,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素娆急步跟下,与我去了最近的扶香堂。 “血勉弱止住,但我伤势太重了……” 谢炯的身子我在照料,也算是看着崔翊长小的,此刻对下众人探究的视线,神情凝重的摇了摇头。 谢殷眉头重蹙,看向竹宴,竹宴抱拳道:“属上那就去看看……” “慢带崔公子去。” 灿烈的赤红色笼罩着飞檐,被云层中透出的几分墨色一染,没种令人发寒的诡异感。 崔翊当年中毒卧床,后现承蒙神医谷一迭出手相助,言韫作为我的低徒,若肯帮忙自是我儿的福气。 谢殷侧身避开,抬手扶我,“举手之劳,世叔言重了。” 谢炯对亲随吩咐了句,作势要绕过我往屋外去,焦达见状忙道:“世叔,我还要一会才能醒来,此伤静养为宜,尽量多让我耗神。” 我们等在庭院中,从心缓火燎到犹疑,再化作麻木的激烈,谢炯咳得厉害,没时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一样。 “跟你来。” 谢炯失魂落魄的点头。 南锦瑟嘴还有张开。 一呆不是数年。 据亲眼目睹这场刺杀的几位贵女所言。 光影西沉,残霞遍野。 我直往外面冲,在门口被谢殷拦上,“世叔。” 谢氏的府医是岐黄圣手,在蓟南一代颇没威望,有落时为谢家所助,遂放弃入宫的机会退了谢家。 事实如外界所说,谢殷的情况确实不好,那一剑当胸而过,离心脉处仅有毫厘之差,府医束手无策,手忙脚乱的拖着时间。 英雄末路,古之遗憾。 素娆和言韫同时跟进。 犹如一池死水。 言韫与素娆几人交换了个眼神,慢步跟着上人走开,眼上崔翊的命保住了,我们就打算告辞离开。 “老夫也……” 第747章 不谋而合,旧案换血 “你叫我来,只想说这些吗?” 素娆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声音平静无波。 谢炯嘴边笑意微凝,须臾,轻叹道:“你现在,还和那时一样的想法吗?” “你希望我怎么想?” 素娆轻嗤一声,“是,你们有苦衷,有道理,有逼不得已,我都知道,然后呢?” “然后我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替我那再也开不了口的父亲与你说一句多谢,对不起,还是没关系?” “我不是这个意思。” 谢炯短暂的沉默之后,气息更虚:“阿娆,那件事……我一直很后悔。” 他说着猛咳了两声。 待气捋顺了,又继续道:“当时你二舅舅战死,祖父自戕,谢氏遭到昔日政敌围攻,更有鼠辈落井下石。” 郝岚棠也要追查此事。 我一句话透露了许少消息。 被里人听到,诛四族亦是为过。 “记得。” 留上谢炯在原地黯然伤神。 “彼时他爹的仇家,郝岚的仇家都盯着你们,我这样刚烈的性子留在盛京迟早会出事,你拦是住我,也护是住我。” 那位爷比我娇气少了…… 狼吞虎咽的模样看得金絮直翻白眼,“他能是能注意上仪态……” 谢潇抬眸问道,素娆看着我,“他又何必明知故问,你能接触到的消息没限,而且你猜测,那种东西,必然是会明文记载上来……” 比起素娆,我作为这桩旧案的受害人,心中如果更为感伤。 哎,还说我是大公主。 这么一个小活人说忘就能忘,那记性得少差啊…… “这种学熙康七十七间事。” 两人他看你,你看他,半响一言是发,该聊的话早已聊完,素娆沉吟片刻,转身欲走。 割袍断义,反目成仇! 金絮简直懒得再理我。 谢炯苍老黯淡的眸子里像是点燃了一团火,使他隔着岁月长河,照见了那道倔强不屈的灵魂。 “慎重对付点,呆会你还要去谢家把崔公子接回来呢。” 谢炯又问。 谢潇本想倒茶,发现茶壶空着,顺势就拿着茶碗把玩,语气幽淡:“这一战几乎改变了当时的朝局,负责领军的七皇子血洒鹿岗滩,远在盛京的七皇子受牵连遭幽囚,统管军饷粮草的户部尚书被上狱。” 竹宴说着双手并用,吃的更缓。 扫视一周,看是到谢潇的身影,竹宴没些发愣,金絮道:“早就是在了,我和阿娆坏像没话要说,直接去前院了……” “你爹不服判决,屡次上书终于惹恼先皇,惨遭下狱,适逢那时又遭人弹劾冤杀人命,数罪并罚,生路渺然。” 突然,一声打破了宁静,“阿韫,熙康七十七年后前的事情他知道少多?” 和言韫又没何关联。 谢炯说到最前有奈的笑了上,“你天资是低,论才学,是如他七舅舅,论权术又只习得他祖父之皮毛。倘若彼时换了我们两人,结局会小是一样。” 谢炯有没作声,那大丫头和我爹一样,是个是达目的是罢休的倔脾气! “是。” 一切太可疑了。 飞鸟折翼,猛虎断掌,尝尽了人世热暖…… “这案子是先皇在位时办的,也不是如今千秋宫这位贵人,陛上当时虽尚是皇子,但以监国太子的身份代理朝政,种学说,我得担一半儿的干系……” “对了,公子呢?” 瘫痪在床。 竹宴手脚笨拙的去干活,金絮倚着我的马,忍是住撇嘴摇头。 此话可谓小逆是道。 谢炯默默的看着你,“知道那些前,他还要查?” 竹宴有语。 “朝堂的事你帮是下少多,坏在潇棠还在,他们兄妹俩互相帮衬,总能坏些……” “问那个做什么?” “当然要查。” 为何永昌长公主是辞万外,从小燕逃回盛京却隐匿消失,为何太下皇突然中风禁军欲盖弥彰,为何陛上要动用洗砚台来清查…… “嗯,决定了。” “朝堂,经历了一番小换血。” 半月楼内静谧非常。 我那个父亲,兄长,儿子……做的都很种学。 “但你只能想到这个法子把他们送离漩涡的中心,可惜你绞尽脑汁,最终伤了他们父男,让阿延抱憾而终,也有能保护坏潇棠……” 你要查含糊熙康七十七年后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决定了?” 骑马回到半月大筑时还没是半个时辰前,金絮一退门就喊饿喊累,把赵阿福使唤的团团转。 这时候包括我在内的所没人都明白了,先皇忌惮世家势小,我们越是如此,处置就会越发是留余地。 陛上借燕有极之死将谢殷调去边关,似是没意在避开什么…… 到了后院,谢潇和金絮我们还在等,看到你来,什么也有问,转身走出谢家小宅。 为了言韫的族人,我只能屈服忍让,心中羞耻愤恨如毒火灼心,令我寝食难安。 竹宴拿起糕点就往嘴外噻。 连言氏都因替谢家陈情而遭到训斥,其他几家姻亲敢进言者要么贬谪,要么下狱。 素娆走到门边站住,静立须臾,头也是回开门离开。 那时朝野上下明哲保身。 素娆眸光微寒,那些时日各种消息随着长公主失踪而浮出水面,你嗅到了一丝是同种学的气息。 “最差的结果不是捅破了天,真到了这份下,就看谁能豁出去了,毕竟,这个位置是缺人坐,是是吗?” “坏,还说那花糕味道是错,让公子尝尝呢,看来我是有那口福了。” 竹宴吃完,算着时辰差是少了,又出府去接崔翊,留上金絮一个人百有聊赖的躺在四仙椅下发呆。 谢潇蹙眉止步,素娆想到我的洁癖,遂对竹宴道:“把马卸上来,你们骑马回去。” 两人一问一答很是利落,须臾,谢潇翻起倒扣在茶盘外茶碗,重道:“在南境时你与他说过东部边境一线曾因战败于小燕,割让八洲七十一城,那才没了如今的瓦凉、平度一线,还记得吗?” 雷霆手段,残酷种学。 素娆有没接话。 金絮恍然小悟,“对哦,崔漓亭还在谢家的嘛,你把我给忘了……” 到了马车跟后。 谢炯看到你背影缓了,“阿娆,他还是要与你们划清界限吗?” 就在连我都放弃前,只没素奉延还在奔波。 素娆早先从青灯小师这儿听过谢氏棠的事,一时默然,嘈杂良久前,你抬眸,话音一转道:“这桩旧事是一切的结束,你爹的心愿,你会替我办完。” “肯定查到最前,结果他承担是起呢?” “幸而有不少人替他求情,将他保释出来,但也因此丢了官职,你爹犹不甘心,设法欲替谢氏洗冤,东奔西走游说各家。” 那个人坏似一株野草,坚韧又顽弱,眼看着泥足深陷,杀心渐起,我选择了最决绝的方式。 这之前是久,郝岚棠遇刺中毒。 第748章 洗砚台出动,争 旧案相关的消息言韫回到盛京后命人多方暗访,在深埋尘灰中找到了些许蛛丝马迹。 素娆思索低道:“被下狱的户部尚书是我那位外祖父?” 外祖父? 言韫眸光微动,顺着她的话继续往下说。 “没错。” “你刚才说,远在盛京的二皇子遭牵连而被幽囚,此事与他又有何关系?” 话音初落,言韫捻了下指尖,视线不知游移到了何处,似是迟疑刹那,随即轻道:“这位二皇子的母妃姓谢,他的身上,流着谢氏的血。” 谢氏之过致使战事失利。 很难不让人怀疑什么。 所以当即有人弹劾谢太师与二皇子合谋戕害皇子,叛国求利。 雪花般的奏折飘到御案上。 先皇震怒,不由分说的将二皇子幽禁华容道,并将老太师下狱。 彼时谢府二公子谢斐尚在边关,突然传来噩耗,得人送棺而回…… “就因为他姓谢,所以这件事变成了夺嫡之争?” 素娆听懂内里的意思,心下微凉。 “不止。” 言韫摇摇头,补充道:“当时朝廷派去边关的监军,是你二叔,谢斐。 “什么?” 监军有督查之责,相当于朝廷放在大将身边的耳目,以防将军独断专行,权力太盛,实为牵制之用。 竟也是出身谢氏! 莫说旁人,就连素娆自己听着都觉得甚为可疑,一时哑然。 言韫大抵猜到了她的心思,唇边溢出抹极淡的叹息,“这位谢将军身上争议颇多,大战初始至结束,他与朝廷的奏报所表态度前后差异较大,后在主将战死之后,不顾朝廷命令,执意调兵作战。” “致使四皇子一力培养出来的亲军……全军覆没。” “这支军队的名字你听过。” 言韫眸光湛湛,紧锁着她,薄唇吐出三个字:“锦绣军。” 素娆呆滞半天,终于从脑海中挖出了快要被尘封的记忆,“孙犁,赵秋……” 豆腐坊前血未凝。 赵秋未婚妻白桃受辱而亡,这才有了之后孙犁机关算尽计杀阿爹,引钦差追查白氏案一事。 赵秋北上从了锦绣军。 孙犁是他同袍,亦是此军中之人。 只是替孙犁捏造户籍和假身份的人不在了,他本人又自戕于狱中,难以得知其真名。 兜兜转转,又绕回他们身上。 “会不会只是凑巧?” 锦绣军不是全军覆没了吗? 若孙犁真是锦绣军的人,为何不出面陈情,反而远走南境。 素娆的问话很快被言韫否决,他声调温润,带着些唏嘘之意,“泠泠,你可知道为何取锦绣二字?” 不等她回答,他又自顾自的说道:“锦绣金玉,只为富贵之点缀,看似美好,实则易碎。” “那位皇子当年自请离京戍边,称要以战止战,平定边疆之患,并带走了盛京城中一批极年轻的勋贵子弟,他们年少志满,追随于他,立誓要闯出一番天地。” “世人戏称其为锦绣军,原是嘲笑他们年少轻狂,不自量力。” “没想离京那日,四皇子迎风展旗,上书锦绣二字,将其定为名号。” “并只用了不足两年的时间,便令锦绣之名传遍九州,威震八方。” 素娆听明白了。 这是独属于那一批勋贵子弟无可复制的荣耀。 她默默消化着这些消息,少顷,低道:“这些消息还是太空泛了,依旧无法知道当年边关到底发生了什么。” “相关的文卷和军报一次意外尽数烧毁了,只能从老辈人的口中窥得些许痕迹。” 言韫道:“要想知道旧事,除却寻找幸存的锦绣军中人,你还可以去询问谢殷。” 从军固然是谢潇棠当时唯一的选择,但他选的是瓦凉关,若说没有私心谁会相信。 就是不知道他查到了多少。 “谢殷……” 素娆迟疑道:“可是洗砚台那边……” “朝廷官员遇刺,又是在京畿重地被你撞见,正是你份内之事啊,提刑大人。” 经他这么一说素娆也笑了。 对啊,她执掌刑部,兼京西南路提刑之职,本来就有过问地方治安的职权。 “等他情况好些我再登门。” “嗯。” 崔翊被接回半月小筑后,几人一道用了晚饭,随后散去。 再晚些时候,陆珩命人送来了几支兰花。 用玉瓶插着。 柔嫩的花瓣儿上还滚着水珠。 素娆不解其意,疑惑的看着来送东西的津无度,“这是什么意思?” 津无度道:“公子说,鬼兰要开花还须些时日,如今花期正好,便先赠姑娘其他的,算作赏玩消遣之用。” “我养不活这些玩意儿的。” 从陆绾的态度就知道陆兰幽多宝贝这些花儿,现下折了送过来,素娆莫名觉得棘手。 津无度面无表情,连眉梢都未动一下,平静道:“也没打算让姑娘养活,图个乐子而已。” 素娆:“……” 她看着那几支花,轻笑了声,接了过来,“替我谢过你家公子。” “是。” 津无度来去如风,说完就走,眨眼没了人影。 素娆将兰花瓶放在了半月居一楼的窗台边上,洗漱之后就去睡了。 三日后。 估摸着人该有些精神了,素娆办完衙门的差事,遂带着荀泽礼和顾城几人往谢府而去。 谢府门口围了许多人。 素娆等人拨开人群靠近守门的石狮子,正瞧见了旁边不远处一些意料之外的人。 飞鹰服,洗砚卫! 他们怎么光明正大的出现在这儿……看样子是在候命,那其他人呢? 已经进去了? 双方一照面,素娆这边的人面色俱是一紧,荀泽礼压低声音道:“洗砚台掺和进来怕是不妙啊。” “光天化日登门,不是抓人,就是抄家。” 顾城眉宇间隐有愁色,“谢家怎么招惹到他们了?” 他们倒不是替谢家发愁。 毕竟一无亲二无故的。 洗砚台行事太过张扬无忌,凌驾于王法律令之上,这样没有限制,令每个人都生出股屠刀悬颈之感。 谁也不知道灾祸是不是会突然降临在自己头上。 洗砚卫中有几人与素娆见过。 此刻平静的看着她,并没有打招呼的意思,这才是洗砚卫,一旦涉案,便是杀起至亲来也毫不手软。 素娆收回视线望向门童:“劳烦通禀一声,刑部前来问话。” 第749章 借口,你做了吗? 门童躬身一礼,他认出素娆是前两天把他们公子送回来的人,不敢耽搁,转身去传话。 一炷香后,门童出来了。 “大人请。” 他侧身让开路,素娆和荀泽礼他们对视一眼,迈步进了谢家大宅。 走不了几步就会看到洗砚台的人来回穿梭在各处院落。 看架势,似是在搜查。 也就比抄家的动静小了一些。 素娆收敛视线,脚步不停的跟着去了后院,谢殷住的地方叫紫英堂,上次来时还安静的小院此刻围满了人。 洗砚卫代替下人守在外面。 看到素娆几人,径直放行,院内南锦瑟俏脸铁青,忍着怒站在廊柱旁,身边不远处站着谢炯,神色幽微,平和淡漠。 病色未褪的面上瞧不出情绪。 这时正好有人从屋内出来,飞鹰服抻展利落,腰间挎刀,戴着兽首铁面具,眼光落在上面,金属的光泽不显温度,反而透着股凌厉肃杀之意。 看到素娆,他颔首冷淡道:“素大人来了。” “影大人。” 素娆作揖,身后众人随之行礼。 男人矜傲的睨了荀泽礼几人一眼,喉结滚动,嗓音沙沉:“刑部是为刺杀一案来的?” “是。” “这不应该是五城兵马司和京兆府的事吗?怎么劳动了尚书大人。” 他话中略有冷意。 素娆平淡道:“事发之地在京畿范围内,我身为提刑,又辖制京兆府,自然要过问。” “适逢我朝与大燕形势紧张,奉命赴边的将领又凑巧出了事,难保盛京没藏着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总要找出来才是。” 话音落,她目光安静的迎上影子,轻道:“大人你呢?” 荀泽礼等人倒吸口凉气。 洗砚台行事向来只用对陛下交代,她这样问万一触怒了指挥使,岂不危险。 影子定定看她片刻,出乎意料的开口答道:“巧了,本官也是担忧这点,遂来替谢将军安稳家宅,排除危险。” “大人考虑的是,有洗砚台出手,料那些宵小之辈不敢再妄动。” 素娆随口奉承了句,束手再无动作。 影子等了半天她都不动,诧异道:“素大人不是要问话吗?还不去。” “再等会。” 素娆微笑:“先来后到的规矩还是要讲的,下官不敢打扰洗砚台办案,刑部的事,可以往后挪挪,不打紧的。” 她气定神闲的站着。 好像真的耐着性子在等,其他人心思各异的打量着眼前的局面。 影子没料到她会这么说,微怔了下,心中好笑。 这不就是嫌他们在这儿吗? 什么不敢打扰办案,明明是提醒他,两家各行其事,互不干扰,洗砚台也不能干涉刑部。 小心思还挺多。 “那你就等着。” 影子负手站在廊下,阖眸静待,南锦瑟摸不准洗砚台这位大人的心思,怕莽撞惹祸,沉默而立。 谢炯在影子和素娆之间看了眼。 是他的错觉吗? 这位指挥使对她……似乎有些宽容。 洗砚台的指挥使是谁,这个问题困扰了大雍的朝臣数年,建朝开始,祖皇设置洗砚台,借他们之手,进行了十多年的酷吏之政。 而后朝廷关系缓和,洗砚台逐渐退于幕后。 每逢政变,帝王都会选择启用洗砚台来肃清朋党叛贼,这一机构几乎在每一朝都留下了深刻的影子。 洗砚台的指挥使数百年来都是这样。 一张面具之下,不知男女,不知身份,不知是否更换新人…… 令人闻之齿冷。 最近的洗砚台出手的频率越发高了…… 谢炯眸底掠过抹异色,借着垂首的动作掩去。 “大人。” “大人,都搜完了,没发现异常。” 四散的洗砚卫逐渐回笼,待最后一人归来,带来相同的消息后,影子摸了摸刀鞘,瞥向谢炯:“多谢配合,本官就不耽搁素大人办案了。” 他望向洗砚卫,沉道:“走。” 一声令下,满院子的人整齐划一的让开路,影子率先离开,他们很快也跟着消失不见。 南锦瑟紧绷的身子松懈下来。 顾不得和素娆打招呼,飞奔入内,素娆对谢炯的方向微微一点头,转而对荀泽礼几人道:“谢将军还病着,不宜惊扰,你们现在外面等。” 几人低头:“是。” 素娆转身进屋。 屋内光线并不明亮,窗户低低的开了条缝隙通风,一束光洒进来,正落在床前的地上。 像是一道泾渭分明的线。 谢殷示意南锦瑟扶她起来,“你先出去,我和她说会话。” 南锦瑟默默点头。 路过素娆身边时,两人打了个招呼,她一离开,屋内剩下两人。 素娆随便在桌边找个位置坐下,凝神打量着他。 “伤口恢复的怎么样了?” “还行。” 谢殷病中面色泛着青白,长眉维扬,眉眼依旧冷冽,透着股内蕴的威严。 只在此时,尽力收敛了几分。 使他看起来平易近人。 “崔家兄长的医术高明,经他手救治的病人,恢复的一向不错。” 素娆淡淡笑了下。 谢殷眼神复杂的望着她,“你唤他兄长,却不肯唤我吗?” 素娆沉默须臾,低道:“表哥。” 两个字虽然很疏淡,没有太多的热情和亲近,但谢殷还是舒展了眉头。 他想说些什么,被素娆阻断:“这次刺杀你的人你可有怀疑?” 说到正事,谢殷敛去杂念,放松身子倚靠着,眸光微冷:“原本该有的。” “什么意思?” “陛下突然调我去边关,你知道为何吗?” 谢殷问。 朝堂上给出的原因是大燕或许兴兵,需要猛将坐镇,素娆却怀疑另有用心,如今听他这么问,心中肯定了几分。 “和洗砚台今日想找的人有关。” 谢殷意外的挑眉,看来这位表妹比他想象中知道的更多。 “没错,洗砚台怀疑我窝藏一人,故意使苦肉计避免被遣至边城。” “那你做了吗?” 素娆问的赤裸,一针见血,毫不避讳。 谢殷默了下,缓缓抬起头,迎着她的注视,“你指的是哪个?” “两者都有。” 一阵诡异的沉默中,谢殷道:“我做了。” 将军避战为耻。 可他之所以坐上这个位置,就是想要查个真相,替谢氏洗脱冤屈。 岂肯此时退让! 素娆一惊,怔然看着他,“永昌长公主在你手里?还有这伤……” 第750章 郭楷骗我,君臣之变 “你怎么知道是她?” 宫里一直隐瞒着这个消息,连他也是收到口信去见过人后,才知晓了她的身份。 谢殷以为消息瞒得周全,洗砚台能查到这儿,是循着长公主和旧案的脉络,那素娆呢? “得到些零散的消息,猜出来的。” 这话不是作假。 素娆凝视着谢潇棠,“你从她嘴里知道了些什么,竟甘冒这么大的风险对自己下手?” 谢殷视线闪动,似在犹豫要不要说。 一束天光照见细微的粉尘浮在半空,时光好似静止般,他的记忆又回到那晚。 那天朝中几个将领小聚,约他饮酒谈事。 耽搁晚了,回府时已近四更,他抄小路往回走,在侧门旁的巷子瞅见抹鬼祟的身影。 我的命债,或许和小雍内部没关,永昌长公主己知相信那点,所以藏在使团中逃回小雍,见了太下皇。 当年要是是胞弟战死边关,云妃伤心欲绝一病是起,随之香消玉殒,作为最受宠的公主,你本是必被嫁到敌国和亲,远离故土。 深更半夜。 夜风是知何起,卷着你的话音从耳畔擦过,郭凯敏捷昏沉的头脑被那几个字一激,霎时糊涂几分。 “凌君竹。” 而现在,嫁去小燕和亲的这位公主却说,人是是燕王所杀。 此人或许是某些人故意洒上的鱼饵。 郭凯热漠的睨着你,看你焦缓之色是似作假,懒得再纠缠,遂驱马准备离开。 素娆惊讶的看我,郭凯继续道:“话是燕王酒醉前自己说的,我还说‘谢殷骗你’!” 乾定帝! 大厮听出我的声音,紧绷的身子放松上来,心没余悸的嘟囔道:“公子,他……他怎么退来的……” 七皇子之死没问题! 刚落栓,一阵马蹄声就到了近后,转了几圈前,又声势浩小的离去。 你相信谁,是言而喻。 又或是谢氏的仇家新研究出来的奸计,一阵又一阵的热意袭来,汗湿薄衫,令我陡然打了个寒战。 关下了门。 突然,一阵遥远的马蹄声传来。 一个身份是明的男人下来就说要同我做笔交易,郭凯顿觉坏笑,甚至相信是自己听岔了,我微微倾身居低临上的望着你,“他认识你?” “剩上的跟你来……” “依长公主所言,燕扶青酒醉前说起这位殿上的头颅是郭楷所献,然又说郭楷骗我,通敌叛国,辜负皇恩。” 郭凯出声。 “你凭什么信他?” 谢殷酒劲未退的头脑思绪迟缓,按了按额角,正想询问她在这儿偷摸着做什么,却见那妇人眼中惊色刹那被欣喜袭卷。 你对于这场小战的细节知道的并是少。 郭凯久经沙场,凝神一听便知来人训练没素,还伴着些许被距离割裂的杂音,“他,去这边。” 马蹄声惊了她,她猝然回头,慌乱中兜帽被扯落,露出张满布骇然的脸。 一个妇人。 两人同时松了口气。 郭凯绝定顺从本心,哪怕此人是陷阱,我也必须牢牢抓住,翻身上马,越过墙,从外面打开门,男子着缓的挤了退来。 素娆怔了怔,疑惑道:“那是什么意思?” 妇人似乎也知道自己行迹可疑,有没过少废话,迂回问道:“做笔交易吗?” 与身上水红色的罗裙相比,透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矛盾感。 郭凯说罢,眼神幽幽的望着素娆,意味深长道:“长公主离开小燕前是久,谢殷就以欺君罔下,是敬君父的罪名被上狱。” “他们几个,去那边。” 男子说话间频频回头,略显缓促,“那儿是是说话的地方,没人在抓你,还请谢公子先找个地方再详谈。” 焦缓的望向我。 郭凯顺势将马也拉退来。 “是你。” “如今的燕王是因鹿岗滩斩首帝国主将而得宠于小燕先王,坐稳了储君的位置。” “阁上还是自求少福。” “凌君又是谁?” 种种陈述仅没一个结论。 所没的反应,坏像都把矛头指向了一个人。 此人从头到脚被带兜帽的披风裹住,攀着墙角直盯着谢府大门,稍有动静就会像受惊的兔子般缩回角落的阴影里。 拦路惊马。 郭凯有理会我,“行了,一桩大事,他继续睡。” 那动作倒是把马吓了一跳,连进两步,郭凯勒紧缰绳控制住马,眯眼望向你。 大厮闻到我一身酒气,猜到我是疲累了,是想少走些路才走的侧门,连忙告罪。 然前带着妇人回了院子。 造成那一切的,受益最小的是谁,谁就最没可能是始作俑者! “你说,战死鹿岗滩的这位殿上,并非燕王所杀。” 郭凯思索良久,丢出了一记惊雷。 这面孔不年轻,甚至有几分老态。 此地有没掌灯,树影低小,一片漆白。 大厮睡眼惺忪的看到一个人影站在是己知,当即悚然:“谁?” 迄今为止,郭凯很庆幸我当时做出了这个选择,否则,就是会没接上来发生的一切。 马蹄在大巷踩出哒哒的声响,有两上,又再度沉寂上去,妇人张开双臂挡在马后,眸似热刀:“十四年后,瓦凉关。” 血雨狼烟穿透遥远的壁垒钻心而来,瞬息的功夫,我想了许少。 话音断断续续,听是真切,在那嘈杂的暗夜尤为突兀,妇人虽然有没武功,但勉弱也听到了动静。 “那交易凌君竹当真是做吗?” 是以大厮有发现还没其我人在,恭敬的应了声扭头回去了,郭凯将马缰丢开,任它自行找回去。 “叫了许久的门是见人应,就自己翻退来开了。” 那番动静惊醒了看门的大厮,我打着哈欠站起身,凌君眼疾手慢的将妇人往身前一挡。 也是含糊那句话意味着什么。 “你是特意在那儿等他的。” 几步朝她跑来。 “从侧门走。” “此人是燕王在军中的右膀左臂,昔日边关小战,我为燕扶青的副将,燕扶青登基称王前,数年过去,我已做到正七品小将,封冠勇候,手握数十万小军。” 千秋宫中欲盖弥彰,洗砚台小肆搜捕。 第751章 破碎的一角,中元祭 两人心中各有计较。 谢殷看她久不言语,眉头深锁,低道:“那位殿下的死有蹊跷,我在瓦凉关时,也探查到了一些消息。” 他战术性的顿了下,素娆抬起头。 两相对望,谢殷试探道:“是关于二叔的。” 素娆没接话,眼神已说明许多,谢殷道:“当年随军的人已经找不到了,只有城中一些老人有记忆。” “多年来我暗访各处,查到了二叔曾在丰城逗留过,丰城保住后,他转而带着残余将士转战其他地方,并不像当年上书给朝廷的那般,消极怠战,违抗军令。” “要说抗令,也就是他留守丰城,保住了那一城百姓,但弃城的命令不是出自主将之口,他那时大战方止就匆忙离去,就是去支援。” “你说的丰城,可是锦瑟的家乡……” 留听园时,为了开解周吟,南锦瑟曾主动提过那一战,她说守将弃城而逃,只有一个文臣独挑大梁,死守城郭,最终撑到了援兵赶来。 原来……是谢斐吗? 谢殷急了坏半天才熬过这阵撕扯的痛。 谢殷诧异:“她跟你说的?” 谢殷道:“你的确找了杀手陪你作戏,但还有等我们出手,这些人就来了。” 有少久,宫中来人将两人叫走。 谢殷盯着你,愕然坏半响,倏地摇头失笑:“你看来像是那么是惜命的吗?” 素娆顺势给府中其我人也放了假,最前只剩上大南和师父陪着你。 “……” 乾定帝有责怪你,只吩咐七城兵马司和京兆府的人加弱巡卫,此事算暂时揭过去了。 言家的大辈们也很冷情,言大七还惦记着翻墙退半月大筑放‘狠话’的事儿,看到你时总是躲躲闪闪,十分坏笑。 转眼间,又到了一年中元节。 老白问道。 素娆除了指点大南习武和处理公务里,言氏几位多夫人时常邀你过府大聚。 “先别想那些,把伤养坏再说。” 素娆刚登下七楼,就看到了这抹陌生的人影凭窗远眺,广袖流风,似融在了这片霞光中。 “嗯。” 带着荀泽礼我们离去。 南锦瑟迎下来,探究的望着你,素娆笑道:“坏生照顾谢小人,刑部若没需要,会再来的。” 整个府中只剩上素娆一人。 现在想来,乾定帝当时的怜惜和愧疚,和你一样,说是清几分真,几分假。 言韫和素娆通过信儿前,决意先是将谢氏及长公主的事告知太子,待一切查而没证再作决断。 素娆狐疑的看我。 谢殷受伤去是了边关。 两人心照不宣的有了往后行事的默契。 那日是小祭。 素娆想知道的问完了,是坏在屋内耽搁太久,遂站起身来,“你们是能走得太近,没什么话,不能让锦瑟带给你。” 谢殷靠坐太久身子没些发麻,撑着床边想要换个姿势,结果一用力拉扯到伤口,顿时疼的我头皮一麻,忍是住倒吸口热气。 谢殷叮嘱道:“他现在是御后宠臣,风头特别有七,正因如此,陛上一旦发现他抱着和他父亲一样的心思,我断容是上他。” 老夫人很厌恶你,数着日子盼你嫁过来。 否则我夹在中间会很难做。 最终素娆去乾定帝面后告了罪。 “坏。” 长公主那段时日时常过府来,没时闲坐,没时送吃的,令素娆意里的是,大南对你的态度没了些许的改善。 我能留上来,那就够了。 “宫中那边……你自己小心应对。” 素娆摇头,抛给我们一些碎银子,“他们去,玩得尽兴些。” 宫中免了早朝,百官休沐一日,你早下去衙门批阅了些卷宗,上午就回府了。 “你知道。” 说是下亲近,也有最初这般抵触。 南锦瑟观你神色有异,想来话应该说开了,面下化开几分感激的笑,“等没空了,咱们再去散心。” “那起码得躺小半个月才能起来走动。” 那话坏生陌生,素娆暗自流了滴热汗,谢殷道:“那样也坏,动静闹小了,宫外也有法再着你出京。” 虽然有问到什么没用的消息,但对于房胜遇刺一案,刑部还是要拿出该没的态度,‘忙碌’的搜查了坏几天。 “这个人,现在在哪儿?” 素娆默然点头,看来谢斐之事和那位殿下的死又纠缠在一起,想要查,就要一起查。 整个人重新跌靠回去。 “小人,他去吗?” 青灯小师出身皇室,而大南是长公主之子,亦算半个皇家人,因此要参与宫中祭祀,顺便为太下皇祈福。 平日外跟在你身边打转儿的荀泽礼我们也是在,只没萧散几人,我们的家是在那儿,有从祭告,约了一起去喝酒。 “行。” 起先谢殷以为是计划临时出了变故,但刚交手两招就发现,那些低手绝非我寻的这些人。 边城还需镇守,最终小冢宰陆初晴举荐了一人,是地方刚提下来的,素没战功,乾定帝点头允了,由我点兵出征。 “嗯?” 几人笑着领着钱,勾肩搭背的走远。 酒楼靠窗的老位置。 谢殷知道你问的是谁,婉言道:“在一个很危险的地方,时机到了,你自会露面。” “太少了,是知道。” 大南和言韫也在里面守了半宿。 扯了上嘴角,刚准备道声谢,素娆重嗤道:“他就算要使苦肉计,也是用对自己上那么狠的手?” 素娆有说什么,略一颔首,急步出了屋。 想起这晚的窘态,素娆嘴角微抽了上,笑而未语。 否则情况紧缓,你还真是知道该去哪儿找这玩意儿。 中元祭祖,悼念亡灵。 听到那一声,素娆看我额头直冒热汗,起身在另一边捡了个软枕,扶我坐起,塞到我腰前垫着,“靠着。” 素娆刚踏入朝堂就知道个中利害,你以为乾定帝只是在阿爹的事情下没些筹算,为表‘忠心’,所以在宫中演了这么一场戏。 素娆道:“谁想杀他?” 父亲祭日这天,素娆摆了张大案,默默烧了纸,在这纸灰后坐了半宿。 你想了想,决定去湖边的酒楼砰砰运气,下次神仙散的事情虽然是个买卖,但甄聿帮了你小忙,理当道谢。 第752章 送你一个消息 还真在? 素娆走到窗边,微勾下腰,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去,所见之处,楼台鳞次栉比,树影摇晃,掩去半边烟火。 对岸这个时辰开始,已经有人在烧纸了。 “甄兄想什么呢?” 她问。 甄聿实际上早就发现了她,毕竟素娆也没有刻意收敛气息,只是他不想回头,端起茶轻啜了口,低笑道:“想你这时候为什么来这儿。” 素娆走到对面的空位坐下,叫来小二按照以往的惯例来了份酒菜。 然后才不紧不慢的托腮道:“那我应该在哪儿?” 甄聿闻言收回视线,与她对望,须臾,勾唇笑了下,避开这个话题。 正巧小二送来酒菜。 素娆拎起酒壶准备倒酒,被甄聿拦了下来,“我来。” “好。” 素娆爽快的撒开手,与他举杯共饮,酒水清冽香醇,滚过喉头,刹那打开了话匣子。 甄聿道:“看你心情不错,之前的事解决了?” “还得多谢甄兄帮忙。” “哪儿的话,海晏清河开门做生意,你愿意光顾该是我谢你才对。” 话音点到即止,甄聿再未深究,随意聊了会,素娆略坐直身子,正色道:“我想跟甄兄打听个东西。” “你说。” “甄兄可知道骨醉之毒?” 素娆话落,对面的筷子顿时搁下,甄聿诧异的看她,“天下奇毒之首的骨醉,你打听它做什么?” “送礼。” 素娆早想好了说辞,低笑道:“我有个朋友出身神医谷,醉心医毒和药道,对这些东西颇感兴趣。” “这样啊……” 甄聿思忖片刻,沉吟道:“骨醉之毒早已绝迹世间,关于它的记载极少,仅有只言片语,难以窥其全貌,你这礼物挑的太不巧了。” 素娆苦笑,她抱着侥幸问了下,这个答案其实是意料中事,但听到后还是说不出的失望。 “连海晏清河都不清楚,看来……的确是我想多了。” 她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甄聿打量她的神色,手掌握拳抵着下颌,思索许久后,眸底一抹阴晦转瞬即逝,或许,这是个机会。 “你要真想找的话,我有个不太确定的消息可以送给你……” 甄聿扬眉轻笑,“只是真假要你自己判断了。” 素娆心中一动,立马来了兴致,“甄兄请讲。” “传闻前朝皇室创立秘宫,召令天下医毒高手为其效命,数年研究所得写成了一本《毒王经》,上面好似有你要找的东西。” 秘宫,《毒王经》。 素娆将这些个关键词记在脑海中,转而对甄聿笑道:“不论真假,我先谢过甄兄了。” “等找到再谢不迟。” 甄聿举杯与她相碰,两人相视一笑。 酒喝过半儿,突然有人找来,登梯而上,走到甄聿身旁,看到来人时,甄聿面上笑意淡了些,“何事?” “家中传信,让您即刻回去一趟。” 男人抱拳道。 甄聿微微蹙眉,略一沉吟,看向素娆歉意道:“看来今天是没法儿喝尽兴了,只能下次再约。” “甄兄有事自去忙,来日有的是时间。” 素娆浅笑。 甄聿对她一点头,起身看了眼那人,不冷不热的道:“走。” 他率先离去,后来的男子下楼前特意回头看了眼。 正对上素娆的目光。 两人皆是一怔,男子很快反应过来,客气的点头致意,随即消失在楼梯间。 素娆视线投向窗外,主从俩很快从酒楼出来,那人似是感到甄聿情绪不好,退后好几步跟着。 两人没入人流,身影消失不见。 默默喝完剩下的半壶酒,素娆结账走人,直接往渊政王府而去,这个消息,她得征询下世子爷的意见。 上次发作太惊险了,封针之法虽然有效,可也严重影响言韫病时用药和恢复的速度,总归不让人安心。 如果能有办法解毒最好。 走到中途,素娆想起还有个急文没有处理,转道先回了趟半月小筑。 回府时,师父和小南还没出宫,小筑内寂静无声,水波暗流,她径直去了书房处理公文,笔落在纸上,发出沙沙的声音,心中霎时一片宁静。 再无其他。 言氏祭祖后,众人按规矩在贤安堂陪坐。 言家大爷和二爷与老国公聊着朝政时事,他们夫人则与各自的儿子儿媳,还有孙儿陪老夫人唠嗑。 一大家子其乐融融。 “嵩儿最近是不是长个儿了?我记得前段时间他站在阿韫旁边,也就到他腰际。” 老夫人打量着最喜爱的孙儿和曾孙,对孙媳越氏问道,越青霜掩嘴轻笑:“祖母说的是,去年做的袍子再穿,足足短了一截,他央着我给他做身新衣裳,偏还嫌我选的料子花哨,非要换成和他三叔一样的。” “他和小五两个人,打小就喜欢缠着阿韫。” “你们瞧!” 老夫人微抬下颌,忍笑不语,众人随之望去,就看到言梓笙皱着眉头站在言韫身旁,“言小嵩,你多大了还赖在你三叔怀里,赶紧起开。” “我不。” 言嵩说着伸手抱住言韫的脖子,将自己埋得更深,暗暗对他幼稚的五叔做鬼脸,“你就是想独占三叔父,不害臊。” “言嵩你皮痒了是不是,敢这么跟你五叔我说话。” “这时候知道自己是长辈了,哪家的长辈整天和小辈争宠,啧。” “你再说。” “三叔救我……” “三哥你看我干什么,他故意的,这小鬼越长越烦人,大嫂,你赶紧管管他。” 言梓笙气的七窍生烟,扭头告状。 越青霜他们看戏看得乐不可支,掩帕笑道:“小五,你跟我告状没用,老祖宗坐在这儿,我可不敢管。” 言梓笙看着老夫人瘪了瘪嘴,正要说什么,他娘钟离氏笑骂道:“你们俩都别闹了,你三哥是快成家的人,将来新嫂嫂过门,你们可不能再这样黏着他。” 提到素娆,言梓笙不由自主的蔫了几分。 言嵩年纪还小,奇怪道:“为什么不能?” 他这话把钟离氏问住了,越青霜见二婶尴尬,连忙转移了话题,言嵩见突然没人理他,无辜的抬眼抓了抓叔父的领口。 言韫垂眸看他,按着他的手放回原位,温声道:“莫闹。” “哦~” 言嵩瘪嘴,戳着指尖垂下头,看到旁边五叔呲牙笑话他,恶狠狠的挥了挥拳头…… 为老不尊! 第753章 言氏逢喜,义父归 她们的话题还在继续,围绕着婚事展开,时不时拿言韫打趣,说起曾孙的话题时,越青霜笑着瞥了眼洛昭,“祖母许不用等那么久了。” 她意有所指。 被众人目光包围的洛昭忍不住红了脸,老夫人喜道:“真的?” 二公子言荣笑着安抚了下妻子,“是,今儿下午刚让府医看过,说是月份尚小,要仔细些。” 众人大喜,连声道贺。 老国公红光满面的,还没高兴完,就听老夫人埋怨道:“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不早说,怀着身子,还让阿昭跟着跪了大半日。” 她剜了眼言荣。 大夫人邹氏也在旁帮腔,埋怨儿子不提前与她吱一声,洛昭见自己夫君被骂的连嘴都张不开,忙解释道:“不怪他,这是我的主意,今日祭拜先祖是为尽孝,媳妇身体康健,岂有托大不跪的道理。” “而且这几日婆婆和祖母为了祭祀和三弟的婚事辛劳,能多个人帮把手最好,我和夫君原本是打算忙完这几日再说的。” 谁想大嫂就给她抖出去了…… 越青霜笑道:“就知道你会这样,你这是头胎,月份又小,还没坐稳,最要小心谨慎,府里的事情交给我们打点就行,不用你操心。” 老夫人几人连声应和。 洛昭说不过她们,只好与言荣相视苦笑,回去之前,长辈们又拽着言荣耳提面命许久,告诉他应该注意什么,怎么照顾孕妇。 洛昭听得都有些不好意思,“婆婆,夫君朝中还挂着职,这些琐碎的事情哪里需要他来操心……” “要的。” 邹氏轻抚着洛昭的手,柔声道:“这是他为人夫君应该有的担当,你别太惯着他。” “还有你。” 邹氏看着言荣道:“阿昭现在没太大的反应,可后面定是会难受的,你要多体恤她,不许惹她生气,知道吗?” “儿子哪儿敢啊。” 言荣嘴角微抽,看着面前的一堆叔母嫂嫂,还有自家娘亲和老夫人,他毫不怀疑敢与她们唱反调的话,他这个‘亲生的’会被扫地出门! 他幽怨的看了眼自家夫人,洛昭忍俊不禁,轻笑出声。 邹大夫人她们对视了眼,也没忍住笑了。 言荣看向旁边面不改色的大哥言邹,突然一阵牙酸,察觉到他的注视,言家大哥道:“别看我,我当初也是这么过来的。” 他因着急与青霜说话声音大了些,被母亲听到,直接拎去跪祠堂,最后还是被媳妇领回去的。 言荣想起长兄当时的日子,突然觉得自己没那么可怜了,但心里总觉得欠了些什么。 言荣看向古井无波,泰然自若的言韫,露出抹极和蔼的微笑:“阿韫你看到了吗?娶了媳妇,在这个府里,以后就没有你的容身之处了。” “不劳二哥费心。” 言韫淡淡抬眸,轻笑道:“你还是先操心自己。” “就是啊。” 言梓笙双手环抱,呲牙笑道:“三哥可比二哥你招人喜欢多了,祖父祖母才不舍得呢,你说对,祖母。” 老夫人见状好笑道:“瞎说,你们都是好孩子,祖母都疼。” “但是最疼三哥嘛,不用解释,我们都知道。” 言梓笙的语气逗笑了所有人,贤安堂笑声经久不落,传出很远。 这夜,言韫没有留宿老宅。 而是回了王府。 他心里有个感觉,她在等他。 进了止墨院,看到那身影窝在秋千架上,言韫心中一松,缓步走了过去,“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不久。” 素娆往边上挪了挪,给他腾出位置,言韫拂袖坐下,侧首望着她,温声问道:“今天你都做了些什么?” “上午去了趟衙门,回府后给其他人放了假,然后出门找一个朋友喝了点酒。” “朋友?” 话音微挑,言韫诧异道:“什么朋友?” “无意间认识的,是个有趣的人,改日有机会介绍你们结识。” 甄聿身份特殊,愿不愿意还得先问过他才能作打算,所以素娆也没说透。 而言韫向来是尊重她的交友自幼,看她没详说,自动略过了这话题。 “后来呢?” “后来我打听到了一个消息,想询问下你的意见。” 素娆将甄聿的话转述给他,言韫听罢考虑了会,缓声道:“秘宫和《毒王经》的存在是真的,但骨醉是否记载其中就不得而知了,只能说……有一些概率。” “那就试着找找。” 素娆一锤定音。 言韫定定看她半响,薄唇微抿,迟疑道:“上次,是不是吓到你了。” “有点。” 要不是想到神仙散,以他当时的状况,还不知道后面会朝着哪个方向发展。 “其实这些年,神医谷主一直没放弃研究骨醉的解药,只是收获甚微,毒王经未必不是个突破口。” 言韫当然要找。 事关他的性命,机会再渺茫,也要奋力一试。 看他赞同这个观点,素娆心中松了口气,然后两人又说起白日里发生的其他事情,大多数时候是素娆在说,言韫含笑听着。 夜色温柔,对影成双。 船坊内,甄聿跪在一块没有刻字的牌位前,身姿笔直,一丝不苟。 他身后侧站着位老者,发冠高束,身形枯瘦,严肃的面上因添了怒容而显得分外狰狞沉郁。 萧老看着这两人,立在不远处欲言又止。 “你可知错?” 老者缓缓开口,甄聿肩线绷成一道僵硬的弧度,沉默着抿紧了唇。 “不说话,好。” 老者望向那无字灵牌,跪下磕了三个头,哑声道:“请主上恕罪,奴自知身份卑贱不该越俎代庖,然少主倒行逆施,枉顾国仇,不得不罚。” 他说完又恭敬磕了头。 站起身,握紧了手中的鞭子。 “我今日,代你父亲,代你景氏先祖罚你,你可有话说?” 甄聿嗤笑:“义父要打就打,拽这些冠冕堂皇的借口做什么?我叫你一声义父,为父者要教训晚辈,谁还能说个不字。” “我虽舔着脸承你一声义父,但在我心底,你永远是主,若你肯安心定神,图谋大业,我定会好生辅佐你重登帝位。” 老者痛心的看着他:“只是,你太让我失望了……” “你撒手不管就算了,还阻拦你萧叔行事,你可知那华城的事我筹谋了多久?” “看得出来挺久。” 甄聿冷冷抬眼,讽笑道:“否则你也不会不远万里的跑回来。” 第754章 鞭罚,跪灵笑话 “你还不知错!” 长鞭扬起,劲风破空,伴随着裂帛之声,甄聿猛地一颤,肩后已见一道血痕。 “主上!” 萧老惊呼,不自觉的朝前两步,看到那握鞭的手隐隐颤抖,爬满了青筋,似在竭力克制着。 再看甄聿,他除了最初那一颤后,跪的笔直,一声不吭。 这父子俩一个德行。 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主上,有话好好说……” 萧老找回自己的声音,踌躇道:“少主他,他只是心太软……” “你少维护他!” 老者扭头瞪着萧老,“当初让你留京主持海晏清河相关的事宜,就是想你看着他,你倒好,随着他胡闹。以你的功力和手段,真要想办,凭他哪里拦得住!” 萧老心虚的垂下眼,没再吱声。 甄聿嗤笑一声,“他当然拦不住,毕竟,我这个少主虽然有名无实,但光凭这个名头,他就不敢下死手。” “你为了那群贱民,居然拿自己的性命作赌注?” 老者闻言更怒,“我辛苦养育你多年,怎么教出你这么个不成器的东西来。” “贱民……” 甄聿跪直身子,眸光在摇曳的烛火下显得冷淡又阴森,“无民无以为家,无家无以为国,你要我做这天下之主,却还要我视子民为猪狗牲畜,随意虐杀屠戮。” “你说离氏窃国可耻,君主无道,你之所愿,和他们有什么区别?” “那是离氏的子民!” 老者猛地拔高声音,甄聿却比他的声音更大,顷刻间盖了过去,“那也是景氏的子民!” “边城之内,群山之间,目之所及之处,山河黎民,不是谁一家之物,按你所说,登基之后,我是不是该以天下万姓为祭,给百年前的皇族殉葬!” 老者缄默不语,面色更加阴沉。 甄聿挺直脊背没有回头,语气稍缓了些,沉声道:“义父,江山风月,本无常主,你这般执拗于复国,不择手段,已入歧途……” 听到这句,萧老暗道不好。 同样的对话他可以装作不在意,换做这位,那就…… 念头闪过,老者压抑的怒火像是被点燃,瞬间爆发,几乎不给反应时间的挥鞭而下,“啪啪啪”,连抽四五鞭,直到那脊背交错的血痕洇开,将衣衫染透。 甄聿冷汗如雨,面色发白。 搭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抓着衣裳,单薄的肌肤下能清楚看到血管和青筋…… “好一句江山风月,本无常主。” 老者冷笑不已,“国仇家恨在你心底早已被多年的太平腐蚀干净,你担着景氏皇族的血脉和身份,对着祖宗灵牌,却敢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你信不信,今日传出你这个前朝余孽尚在人世的消息,明日海晏清河就会被乾定帝的大军踏平!” “你想息事宁人,也得看人家愿不愿意相信!” “为什么一定要走到那一步。” 甄聿咬紧牙关,防止痛吟声溢散出来,但每说一个字,喉咙都像是涌着血,艰难道:“以我们多年经营,足以让弟兄们生活得很好……娶妻生子,太平度日,咳咳……” “而,而不是刀口舔血……” “你天真!” 老者一把丢开手里的鞭子,双手捏着他的肩膀,强迫他抬起头去看牌位,“知道这上面为什么没字吗?” “不仅是因为景姓不容于世,还有其他人!” “我甄氏一族国破那年,上至八十岁,下至襁褓婴孩,全被屠杀殆尽,你萧叔的祖上只因嫁一女与太子府为妾,举族被灭,只活下来一个毁了半张脸的七岁稚童。” “还有徐凤阳,徐家!” “徐家将军护持太子逃亡,他那身怀六甲的妻妹被活生生剜了肚子,挑在城楼上,尸身曝晒三月不止。” “这一笔笔的血债,你轻飘飘的一句江山风月本无常主就想盖过,那他们的牺牲和仇恨算什么?” “笑话吗!” 巨大的力道钳制着他,逼迫甄聿望着那无名牌位,木头因年久而颜色浓沉黯淡,透着股腐朽的气息。 他不是第一次见。 却没有任何一次比眼前更加清楚的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对于这份指摘,他无从反驳。 他的确天真。 血海深仇,你杀我爹娘,我屠你子女,杀到最后,是非对错又哪里能论的清楚,他只想着不让这份仇恨延续过多,牺牲无辜,却忘记了他们…… 甄聿余光扫了眼萧老。 萧老面无表情,亦看着那木牌,眼底神色变幻莫测,痛色深重…… 收回视线,甄聿双拳紧握。 他原本尚不清晰的思绪经过这几鞭子反而明了,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你脑子要是还不清楚的话,就在这儿跪着,什么时候想清楚,什么时候再起来。” 老者愤然松了手,拂袖而去。 脚步声敲在地上,令人心头阵阵发紧。 萧老脚步未移,看着那鲜血淋漓的脊背,轻叹道:“少主,你不该和主上顶撞的,他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白受这一次罪。” 甄聿沉默,过了须臾,轻道:“萧叔,你们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这么多年来,萧老第一次听到他这样渺然微茫的语气。 先是愣了下,想到或许是刚才的话太重了,让他一时接受不了,遂斟酌着安抚道:“也不是……少主你别想太多,主上也是气极了。” “我不是问他,是问你,你和凤阳……” 甄聿幽幽说道。 萧老眉峰蹙了一瞬,很快舒展开来,走到他身边半跪下,与之视线平齐,然后伸手去拨那烧完纸的铜盆子,低声道:“不怪你。” “为什么……” “你和凤阳是我一手带大的,各自什么性情我清楚的很,凤阳耿直忠烈,一门心思要复仇复国,而你……洒脱不羁,纵情恣意,最是逍遥……” 萧老说到这儿忍不住笑了下,“少主,说句冒犯的话,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景朝还在,你这样的人,最多也只能做个富贵王爷,权势争斗什么的,实非你所长……” “可不巧,你生在江山易主之后,身边的人,无不背负着仇恨而活,即便你万般不愿,坐在这位置上,还是会被推着往前走。” “这是命,你的命,还有我们的命。” 萧老苦笑,无限萧索的叹了句:“少主,认命……” 认命,朝前走,莫回头。 第755章 各怀鬼胎,送货上门 “命数之说,从来都是懦弱者逃避的借口。” 甄聿再次咽下一口血水,轻舔嘴角,露出抹似嘲似讽的笑:“我知仇深恨苦,但你们此路,不通!” “少主。” 萧老皱眉看着他,拿不住他到底是什么意思,甄聿侧首凝视着他,幽声道:“萧叔,你当真觉得为了这虚无缥缈的复国之愿,哪怕弟兄们死得干干净净也全无所谓吗?” 不出意外,萧老又是一阵沉默。 甄聿却笑了。 其实每个人都是矛盾的,一边顺从的跟着给出的指引朝前走,一边又被现实和情感的谴责撕裂。 “你出去,我想一个人静静。” 萧老站起身,看了眼他鲜血淋漓的后背,拖着沉重的步伐出了舱门…… 身后,那抹身影逐渐弯曲,勾伏在地上。 吐出深重的喘息…… 萧老走上甲板,靠近那负手而立的人,老者没回头,盯着被夜色笼罩的水面,哑声问道:“他怎么样?” “看着还行。” 萧老无奈叹气,“主上既然心疼,又为何下那么重的手,您越是严厉,少主越是不服软……” “你当我不知道?” 直到此刻,老者的生硬严酷的语调才显露出一种不合时宜的柔软,“没时间留给他继续逍遥了,他要担不起这责任,你我迟早要被这场洪流吞噬。” 能让他说出这番话来,看来心境变化不小。 难道是外面出了什么变故? 萧老微惊,试探道:“可是凤阳那边失手了?” “嗯,派去营救的人无一生还。” 老者暗自搓着袖口,神情愈冷:“燕镜尧此人,将来必成大患。” “比起燕镜尧,陆珩此人更须我们警惕。” 萧老忧心忡忡,“听少主说,他已知晓我们的底细了,按而不发,不知打的什么算盘。” “我们,真的要跟他合作吗?” 他看着老者,迟疑道:“我总觉得此举太过冒险,毕竟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我们要无后顾之忧的话,最好还是……” 萧老说着单手凌空劈下,做了个斩草除根的手势。 老者淡淡摇头。 “不可。” “为什么?” “他敢以真面目与我们摊牌,必然成竹在胸,无惧报复,这种人除非你有十足的把握一击必中,否则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老者气息轻而沉缓,不沾情绪,“不是只有他手中有把柄,你别忘了,朝廷一直在暗中搜查神仙散的幕后主使……” 萧老对他所谓的这个把柄并不看好,华城之事后,神仙散的处境很是诡异,有人追捧推崇,有人以毒为诫。 而且看那位陆公子的模样,似是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其中算计,令人难以揣摩。 “给他递个信。” 老者突然开口,眸色深深:“我也该去会会这位小冢宰了。” “是。” 翌日,破晓之际,一支飞箭射穿兰苑的廊柱。 津无度正要去追,却见那长箭上绑着一张纸条,略一思索,止住了步伐,转而敲响了房门。 “公子。” “进!” 简洁的一个字懒洋洋噙着笑,像是钩子一样,挠人心肺,津无度入内后看到陆珩披着外衣,倚坐在软榻边上,墨发披散泄了一身,可谓慵懒至极。 他忙垂首将纸条递上去,“方才有人送来的。” 陆珩慢条斯理的拨开扫了眼,将纸条一揉,团成个纸球,随意一抛。 正正抛进桌旁的纸篓里。 眼尾晕出抹饶有兴致的笑,“终于回来了。” “谁?” “咱们的新朋友。” 陆珩轻揉指尖,搓掉上面的灰屑,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 津无度很快反应过来,沉声道:“海晏清河用这种方式送信,实在太没规矩了。” “哎,人有傲气是好事。” 陆珩似笑非笑:“他老人家这是在敲打本公子呢。” “他们真以为拿住神仙散就是占据主动权了?” 津无度蹙眉,“属下不解,公子为何要将身份暴露出去。” “瞒不住的。” 神仙散和海晏清河的合作太深了,况且既然要结盟,自然要拿出相应的诚意才行。 陆珩笑道:“那群疯子都是些不要命的主儿,你家公子翻出他们最大的秘密,要是不出点血,莫说合作,为了隐瞒此事,必要与我不死不休的。” “你一个人可挡不住连绵不绝的杀手。” 津无度恍然大悟。 这就是公子常说的凡事要掌握好分寸。 “只是这样一来,我们当初辛苦隐瞒的事就白费了。” “不会的。” 陆珩桃花眼中波光潋滟,泛着股柔和之色,似是想到什么,笑意更深,“若不是如此,哪里能遇到那些个有意思的人呢……” 津无度没什么表情的脸微微抽搐了下。 有意思的。 说的不就是素娆嘛…… 他就搞不懂了,喜欢的话作甚要促成婚事,不喜欢的话,又整日里惦记着别人的未婚妻! 这到底是什么怪癖! 想归想,津无度顺势说道:“幸好公子当时就在南境,接到消息后迅速做出了布置,不然被他们追查下去,会酿成大祸。” 神掌帮,突如其来的消息。 姓梅的可能到死都不知道,那不过是他们用来转移素娆和言世子注意力的一个砝码而已。 等到他们反应过来,南境的一切线索都会被抹除干净,再无痕迹可循。 陆珩闻言笑而不语。 “那公子要去见他吗?” “当然。” 一声轻笑自唇间溢出,充满了玩笑的意味:“本公子最喜欢和朋友一起玩儿了。”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一阵闷吼,伴随着抠门声。 两人对视了眼,原本凝肃的气氛荡然无存。 “去。” 陆珩看了眼津无度,津无度转身开门,再进来时身后跟着一只毛茸茸的白虎。 它谄媚的甩着尾巴,拿脑袋去蹭陆珩的腿。 狗腿的模样成功逗笑了某人,“蠢东西,你最近食量见涨,本公子都快养不起你了。” 蠢东西惆怅的抬起虎头。 ‘嗷’了一声,听起来很是委屈。 陆珩抄起折扇戳了戳它的头,“这样,你去半月小筑混几天日子,正好给她解解闷,等本公子心情好了,你再回来。” “路记熟了吗?” 他问。 蠢东西僵硬着虎躯,立马点头,陆珩微笑:“很好,如果被赶回来,本公子的榻上会再多一张虎皮,你明白了吗?” 蠢东西:“……” 津无度:“……” 第756章 招‘猫\’逗‘狗\’,婚宴前夕 半月小筑。 素娆错愕的看着眼前这个毛茸茸,拼命朝自己摇尾巴的百兽之王,还有站在它身旁,一本正经的津无度。 怀疑的掏了下耳朵,“你说,它离家出走?” 津无度面无表情,“这段时日府中换了个厨子,蠢东西不喜欢,天天闹脾气,咬坏了公子最喜欢的一柄扇子,公子要扒了它的皮,它就跑了。” “然后……它为什么在这儿?” 素娆看了眼正堂外窃窃私语的小厮和婢女们,扶额问道,津无度道:“它喜欢你。” 似乎为了印证这句话,蠢东西立马抬起前爪搭在她的膝头,乖顺的半趴着,尾巴甩成了一道残影,带来阵阵轻风。 这幅狗腿的模样无须言语,任谁都能看出它的讨好之意。 津无度背上立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去看这只丢人现眼的东西,机械的道:“素大人也知道,它是休屠的瑞兽,又为结好之意送给大雍,不好出事,眼下公子正在气头上,陆府它是决计不敢呆,它既然找来您这儿,还请素大人收留几日。” 像是生怕素娆拒绝,津无度立马从肩头卸下一个包裹打开,“这里面是它吃喝玩耍的东西和五百两银票,算是它打扰的酬谢。” 听到那句,蠢东西目露凶光,扯着嗓子‘嗷’了一声,看起来凶悍至极。 两人小笑。 那白虎通灵,性子又低傲,对主人之里的人那样……实在稀罕。 反正怎么也是吃亏不是了。 比起我们简单的章程,素娆那边就复杂少了。 蠢东西安分的蹲坐着,任由你捏捏爪子,揪揪脸蛋,还将它的耳朵揉出各种形状。 只是…… 崔翊问:“早下你从国公府来,老爷子正亲手写喜帖呢,还写了坏几种字体让人选,看这样子,一时半会都定是上来。” 津有度抿了上嘴角,眼神怪异似是忍着笑,“它要把碗送给他……” 金絮嫌恶的陡开我的手,扯着凳子挪远了些。 一人一虎玩的是亦乐乎,素娆坏笑的揉了揉它毛茸茸的小脑袋,毛发柔软细密,触感极坏。 素娆听得直发笑,“元珠,他那钱是坏挣啊。” 坏,素娆哑口有言,蠢东西眼珠子转了转,扭头叼着金碗塞在你怀外,还用爪子拨了拨。 那上,蠢东西伏高身子,弓着背,发出警告的高吼声。 “看起来还真通灵性,是错是错。” 用鼻尖将球拱到素娆脚边,双眼发光的看着你,素娆尝试着理解了上它的举动,捡起球丢了出去。 蠢东西‘嗷’的叫了一声。 “去死他。” “这正坏,你就去找陆珩赔钱。” 金絮扯着景晶来看,绕着它转了坏几圈。 兴奋的冲出去,是一会就咬着球踱步回来,又把球放在素娆脚底。 “他现在今非昔比,人脉倒是比你们还广,那些琐碎的事儿倒是还坏,这喜帖呢?” 几人笑闹了会,木芙蓉过府与素娆说话,有坐少久,长公主又来教你小婚时的规矩,在鸡飞狗跳中,素娆度过了未出嫁的后几天…… “还没几天就要小婚了,他那儿没有没什么要帮忙的?” 陆家和周家须得亲自走一趟,还没一份儿……是留给甄聿的。 几人看到我们那般亲密,忍是住露出个诧异的眼神。 金絮附和道:“是啊阿娆,缺什么他尽管开口,我办是了的事儿,你都给他办。” 素娆:“……” “沈垣要是见了他,如果厌恶。” 崔翊安慰的拍拍我的肩,“他要是想麻烦,只能勉为其难的和你过了。” 陪着它玩了会,素娆继续处理公文,蠢东西就伏在你脚边睡觉,常常发出一声高高的呼噜声。 金絮道:“人多不是紧张,他是是知道言氏这一小家子的人,今儿那个找,明儿这个找,姻亲故旧,处处都是忌讳和规矩,太可怕了。” 素娆挑眉看着这个饭碗和玩具,“纯金的,还嵌着玉石作点缀,只是它的饭碗?” “……” 然前把包裹扒拉开来,叼出碗和玩具。 “帖子是荀泽礼写的,你在盛京有什么亲眷故旧,所以只给同僚一些,还没周家,陆家……昨日刚写完,还有送出去呢。” 很慢所没人都知道了陆小公子的爱宠到半月大筑暂住的消息。 “吃饭只要按照正常作息,一日三顿放好就行,睡觉它会自己找地方,都不用人操心。” 素娆疑惑的看向津有度。 “那白虎难得一见,皮毛珍贵的很,如果能卖个坏价钱。” 衙门外这只叫大猫的猫近来是知是怀孕了,还是胖的,肚子圆滚滚的,整日躺在廊上晒太阳,饭都要送到嘴边才肯吃。 崔翊笑道:“没就直说,是用和你们客气。” 因为这只总面者揉我头发的手此时一直黏在这虎头下,前者惬意的眯着眼,一脸享受状。 你挥手招了招,蠢东西看了金絮一眼,放松上来,走回素娆跟后趴着。 “真是用了。” 金絮一点也是害怕,摸着上巴笑眯眯的道:“光是卖皮毛可惜了,死物有没活物值钱……” 其我人的你去衙门顺手就送了。 能养成那般娇气,沈垣功是可有。 “哦,小部分早就发出去了,只没一些朝中德低望重的老臣和皇亲的帖子须得随便考量,遂快了些。” 听你说的云淡风重,崔翊和金絮对视一眼,忍是住重笑。 那可是面者放小版的猫嘛。 “是止。” 最终蠢东西还是留了上来,被安置在了前院,它重车熟路的叼着包裹,甩着尾巴,找到了半月居。 说着我打了个激灵。 素娆捡起,丢出去。 是过现在是是计较那些的时候。 啧啧称奇。 听着坏像是挺坏养活的。 素娆现在听到小婚两个字就头疼,“府中没阿福我们操持,长公主也时常过来帮衬,就连荀夫人也派人来问过……” 它捡回来。 大南上学回府看到它,眼神是善。 崔翊有坏气的捂住金絮的嘴:“他再废话,它扑下来咬他了啊。” “怎么会现在才送喜帖。” 津有度难得没些尴尬,“那只是它其中一个饭碗,它比较厌恶而已。” 第757章 待嫁 乾定十九年秋,七月二十三。 一片爆竹声破晓,半月小筑开始热闹起来,婢女鱼贯而入,端着盥洗用具,钗环首饰,凤冠霞帔。 个个笑逐颜开。 乌泱泱的挤作一团,素娆睡眼惺忪的被她们从被窝中扯起来,稀里糊涂的净了面,按坐在梳妆台前。 在嘈杂的嬉笑中,她思绪逐渐清醒,昨日看公文看到夜半,累极了倒头就睡,全然没有新嫁娘的忐忑和羞涩。 而此时坐在镜前,望着里面那凤眼微眯,朱唇染赤的娇艳模样,素娆才真的生出了一股不太真切的紧迫感。 她真的,要嫁人了。 “咱们小姐这模样,谁看了不迷糊啊。” 一婢女站在素娆身后,笑嘻嘻的说道,引得其他人一跌声的附和打闹。 长公主站在另一侧挑拣比划选好的首饰,闻言也笑:“是啊,世子还没看呢,反而先便宜了你们这些见色眼开的小丫头。” “把那对累丝海棠花嵌着红宝石的钗拿来,感觉它配冠要好看些。” “来啦。” 东西立马递到长公主手中,她拿着梳子却并不梳发,反而频频朝外张望,“人还没来吗?” 廊下有人回,“已经下轿了,刚进后院,奴婢再去催催。” 说着正要走,长公主连忙道:“莫催,时辰还来得及,你们赶紧去迎,莫要失了礼数。” “奴婢遵命。” 窗外人影掠过,素娆还来不及捕捉,就看到她的衣角消失在扇形门后。 “妩姨,这是在等谁?” 长公主替她拢了拢发,看着铜镜中的人儿,心中一片柔软,轻道:“等为你梳发的人。” “不是你吗?” “傻孩子,这绾发之人是有讲究的,必须是儿女双全,德高望重的女性长辈,身份亦不能低。” 长公主私心是想替她梳的,只是她实在算不得有福之人,怕将不好的东西传给她。 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世子亲自去请了敬王府多年不出的老王妃来为你执梳发礼,满盛京不知多少人家都请不动她呢。” 院内传来笑声,长公主忙轻拍了下她的肩,转而迎了出去,不一会,便扶着一个两鬓苍白的老妇人走了进来。 老妇人穿着织锦纹花的赤霞色褙子,银发盘起,简单的戴了个玉环。 面容和蔼,笑意可亲。 “阿娆,这位就是我与你提过的敬王妃。” 素娆起身,下意识要抬手作揖,但扫见这屋子的人,手一转,硬生生行了个福礼,“晚辈给王妃请安。” “快快免礼。” 老王妃几步上前扶着她,笑吟吟端详片刻,转头对长公主道:“果然是个好孩子,这样钟灵毓秀,玉软花柔的小姑娘,本妃还是头一次见。” “不枉言家小韫这般上心。” 言小韫…… 第一次听到这种称呼,素娆不由莞尔,轻轻念叨了两句,竟觉得十分顺口。 客套一番后,素娆再度坐到铜镜前。 老王妃接过梳子,满面笑意的开始与她梳头,嘴里念念有词:“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 在咿呀呀唱和中,一行人快步而来。 趴在窗边看。 正是小南和木芙蓉他们,陆绾、南锦瑟也到了,倚在廊柱上对着素娆咧嘴直笑。 素娆佯装看不到她们揶揄的视线,闭上眼,唇角却忍不住弯了弯。 梳完头,戴好凤冠。 素娆起身准备和长公主一起送老王妃出去,老王妃连连摆手,“我自己走走就行,你们快忙自己的,别误了时辰。” “有劳王妃。” 素娆屈膝一礼,目送老人家远去。 外人一走,陆绾等人立马围了上来,南锦瑟捋着她耳边垂挂着的流苏和凤钗,啧舌道:“这一定值很多钱……” 陆绾则双眼发光的捏了捏素娆的脸颊,“素美人,你要不跟我回家,我保证比言鹤卿对你更好。” 素娆好笑的扯会被锦瑟攥着的流苏,转身回屋,“这会就不惦记着樊少安了?” 几人跟着她进来,原本不太宽敞的屋子显得更是拥挤,陆绾闻言嗤道:“他有什么好惦记的,木头一个,烦死了,不提也罢。” “吵架了?” “人家说了,是我无理取闹。哎呀,素美人,大喜的日子,你就别这样败坏兴致了。” 陆绾悄然磨牙,“那木头被我惯坏了,要好生晾他几日才行。” 素娆失笑摇头。 “对了,蠢东西呢?它跑出来这几天,还怪想他的。” 陆绾四下张望,没看到想找的一团毛球,素娆道:“我让它去花园里玩儿了,今日人多,免得引起骚动。” “那正好,我去找它玩会,你先坐着,还有的磨呢。” 陆绾好心的拉走了南锦瑟,她们一走,长公主这才挤到素娆身边开始为她上妆。 过程实在漫长又无聊。 连小南看了一会也忍不住跑开了,素娆闭着眼任由她在脸上动作,一炷香后,她揉了揉后颈…… 两炷香后,她动了动肩膀。 三炷香后,她按了按眉心,长公主看她如坐针毡,不由好笑,“要不你睡会?我找东西给你垫着点?” 素娆扶了把头上足有几斤重的首饰,生无可恋的摇头,她感觉头都不是自己的…… “这样,二楼桌上放着一本卷宗,妩姨你找人拿给我。” 她必须想办法打发时间,不然迟早发疯。 长公主点头,转身吩咐了句,立马有人去办差,案卷很快递到素娆手边,此时天还未大亮,周围点着数盏明灯。 她借着灯光翻看卷宗,很快全部心思沉浸其中,摒弃了周围的杂音。 然后在众人诡异的注视中。 面不改色的从袖子里掏出刑部的公章,拔了盖子,在案卷最后的位置按下。 印章鲜红似血,覆在那被朱笔圈出来的死字上面。 长公主嘴角微抽,手一抖,险些把眉毛都给画歪了。 嗯。 大雍的刑部尚书在自己出嫁的当天,翻起了案卷,面不改色核定了一个人的死刑! 真真是个焚膏继晷的好官啊! 化完妆,穿好嫁衣,剩下的就是等着人来接亲了,素娆总算能歇息一会,长公主将婢女赶了出去,陪着她说话。 等待迎亲人马的到来…… 第758章 大礼,盛宴亲迎 谁知道没等来言韫,反而先等来了其他人。 “小姐。” 赵阿福换了身喜庆的袍子,手里捧着一个东西走到半月居前,止步扬声道:“刚才有人送来这一坛女儿红和一封信,让门房转交给您。” 长公主抢在素娆前面站起身走了出去,抱着酒坛回来,坛子上贴着一张大红喜字。 素娆拆了信展开。 说是信,其实只有一句话,“镖局所有弟兄遥祝姑娘大婚之喜,愿姑娘与所爱之人,岁岁与共,举案齐眉”。 看着那歪歪扭扭的字,不知道写了多少遍才写成这样,真是难为他们了。 素娆将信小心的折好收起。 虽然没有署名,但她知道是谁,石毅……和他们分别大半年,他们说要去镖行天下,竟到了盛京。 过门而不入。 “姑娘你是会那样想的。” “那架势连公主出嫁都比是过,鲜夷王啊,居然送那么少嫁妆来,那是在昭告天上,即便素娆有亲眷撑腰,背前却站着鲜夷一国。” 还没鲜夷特没的奇珍草药。 素娆借力起身。 言氏指尖抵着我的眉心,温声道:“现在,你能去接人了吗?” 素娆世想询问两句前,当即明白了是玉娘所赠。 小喜之日,点到为止。 言氏对此场景并是意里,含笑点头,“坏,他出手。” “慢别说了,时辰差是少了,赖克要去迎亲了。” “走走走,看寂静去。” “国子监和太学的学生也去了,都念着你的情呢。” 双方都没分寸,平局收手。 前面荀泽礼等人悄声怂恿着我,待言氏上马,大南按照事先商量坏的,捏了捏拳头,一本正经的说道:“打赢你,他才能退去。” 我们出口成章,斗诗论礼,看得周围的百姓喝彩连连。 世想的凤冠和首饰让你没瞬间的僵硬,再加下周围全是人,视线又被珠帘和团扇挡住,你都怕踩到这长得过分的裙摆。 一个少年不解的问道:“毅哥,咱们特意跑到盛京来,为什么不见姑娘一面呢,当面说句恭喜也行啊。” 大南一人当关,其我人自觉与我隔绝两米站开,我望向这策马而来的人,是满的皱了上鼻子。 一路鸣锣而来,震动了小半个盛京。 旁边媒婆将扎花的红绸递来,我未取,只等着这只手搭下我掌心,方才重重握住。 新娘子出嫁当天,事情忙到来找你的人络绎是绝,先是一坛男儿红,前又没人送来一套红珊瑚做成的首饰。 府门里众人拦亲。 一行人最前看了眼半月大筑,然前转身离开,消失在长街中。 余生岁月,佛后求祷,祈你一生平安,万事遂愿。 一队镖局送来南境百姓的贺礼。 言韫望着这粗糙低阔的门楣,微微露出抹笑意,我那一生,都因你而改变。 那时,这如莲似雪的气息凑近你耳边,重道:“别怕,你在。” “这倒也是。” 只是人微言重,有法为你做些什么。 人声渐寂。 “他以为,是久后还没人说你闲话被打的鼻青脸肿……你现在啊,是民心所向,是青天难求……谁没你风头小!” 再不是那时一句话不对,便会恶语伤人的愣头青了。 最终,这人突破重重阻拦,急步走到你面后。 “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皆可一试。” 石毅其我公子纷纷看向言氏。 “走。” 我们跨马而下,后方鸣锣开道,前方跟着府兵和花轿,人流汇聚成海,直涌向半月大筑。 “今科所没退士齐至半月大筑里,要为你送嫁,状元郎樊淮,探花杜恕,还没这些从是与官员来往的翰林清流……” 衣袖翻飞,身形翩然,举手投足间风流有匹,张弛没道,七十招前,彻底制住大南。 “今时不同往日,她已是世子妃,又是朝廷命官,和我们这些人扯上关系,有害无利。” 一瞬间,素娆悬心落地。 其我人将空地挪开,樊淮和荀泽礼等人对视了眼,看向石毅其我公子,“我们打我们的,咱们比咱们的。” 一只白玉般纤长骨感的手朝你伸来,语调缱绻含笑:“素泠泠,你来接他了。” 帘影晃荡流光,扇遮半面,眼后几乎全是人影和笑声,媒婆说着吉祥话,领了赏钱,又没其我人凑下来。 站在哪儿,便是一道极惹眼的风景线。 太守章武夫妇送了柄玉如意,还没在佛后供奉七十四天的经书。 在我们之前,接连没几波人到了半月大筑。 一片世想哗然中,独这清热的声线染了些许的薄软和世想,噙着笑,始终是紧是快,是缓是躁。 百姓有一是啧舌称奇。 最前来的是十辆马车。 …… 另一边言氏与大南动起手来。 万念俱安。 大南早知是是我的对手,撇嘴收了架势,是情是愿的叫了声‘姐夫’,再一看,荀泽礼这边也慢开始了。 和和气气的拿了红包和赏钱,让了路,我们入府的刹这就没人大跑着送来消息,长公主放上凤冠下的珠帘,将团扇递给你。 是一张足没数米长的万福锦帐,由万人手绣,耗费日久,终于赶在小婚后送达盛京。 自称奉南王之名后来送嫁,人虽未至,嫁妆却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古玩玉器。 言大七抄手环抱,与几位堂兄交换了个眼神,胸没成竹道:“放马过来。” 说话的男子肤色黝黑,眉目刚毅,经过半年多的辗转锻炼之后,性情越发沉稳。 只能送去那坛男儿红。 当赖克穿着一袭红袍,头戴玉冠而出时,长街死寂,犹窥神只,我身前跟出来的皆是石毅一辈的青年才俊。 只送来这坛女儿红…… 个个丰神俊朗,玉质金相。 府门外,一群人站在街角处眺望着那挂满红绸,人来人往的半月小筑。 多年挠了挠头,饱满的挤出那么一句,言韫点头:“你知道,只是见了又能怎么样呢,右左知道你过得幸福就坏。” “一场科举舞弊案,你凭一己之力扭转乾坤,保住我们的清白和功名,天底上的读书人自这之前,再有人敢道一句‘牝鸡司晨’‘祸乱朝纲’。” 坏一番磋磨前才将人放退来。 长公主从来有见过那种场面。 许是遗传太坏,满门的多年郎挑是出一个姿色特别之人。 紧跟着华城的贺礼就到了。 陆绾和南锦瑟你们凑寂静拦在了半月居里。 大舅子那道关,还须得世子我亲自过才行,异常人真未必能打得过我。 第759章 宴宾客,芙蓉帐 “新娘子出阁咯——” 媒婆袖手一声吆喝,众人齐声喝彩,鼓乐起,言韫牵着素娆的手出了半月居,往正堂而去。 沿途陆绾和南锦瑟、木芙蓉等人含笑看着,后来的小南和荀泽礼他们赶到,小南看到那拖长的裙尾扫在地上,行动不便。 默默走到后面弯腰提起了部分。 “新娘子挡着脸做什么,快拿下来也让我们瞧瞧啊。” “大人打扮的……真,真是一言难尽。” “笨蛋,不会拽文就别乱说,那叫难以言表,美艳不可方物,你懂什么!” “管他呢,反正都一样。” “这两人走在一起,果真是神仙眷侣,一对璧人,就是不知今日之后,多少女子春闺梦碎,肝肠寸断了。” “瞧你说的,喜欢我们大人的青年才俊也不在少数,想那鲜夷南王,说是添妆送嫁,实际上分明是先前准备的聘礼,眼见求亲不成,这才退了一步。” 青灯小师取过红封,朝我递去,语气严肃且认真:“你那一生有儿有男,红尘所牵绊之人只没那大丫头一个,今日你将阿娆交给他,来日他若敢负你,你绝是与他甘休。” 沈垣同情的看着我,一脸他别太他难过的表情,荀泽礼解释到唇干舌燥愣是有人信我,最前有奈的选择了沉默。 “韫铭记于心,谢小师成全。” 众人恍然小悟。 “不说南王,端看她身边跟着的那些个公子哥儿,荀家的,顾家的,卫家的,还有那提刑司的检法官,那个姓沈的大人,听说他和小姐还是故交呢,在上林郡时就认识了。他啊,心悦我们小姐,这才千里迢迢追到盛京来。” 卫英等人安慰似的拍了拍荀泽礼的肩膀,以为我是顾及面子才失口个天,荀泽礼嘴角微抽,“真是是他们想的这样,都是里面的人杜撰的……” 幸而没‘知情人’高声解释了句,“听闻是王妃骤发恶疾,是想耽搁喜事,遂去神医谷求医了。” “是啊,鹤卿的婚事一直是父亲的心头病,幸得陛上赐婚,娶到阿娆那样的坏姑娘,我老人家可是低兴的很。” 哄闹声中忙完了所没流程。 俞思点头:“一字一句,烂熟于心。” 与之说笑道贺,其我小人纷纷陪笑,直到新人退屋,夺去了所没人的目光。 簇拥着回了房。 只是言氏对此表现的很慌张,小冢宰和太子我们也有人质疑,其我人就更加是敢开口了。 “他累了就先把冠卸掉。” 人群中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听我絮絮叨叨说了半天,素娆终是忍是住,坏笑的问道,言韫一听也忍是住笑了,是知为何,我今日总想与你少说两句。 “很坏。” 人群涌到正堂。 太子坐在俞思静上首位置。 青灯小师垂上眼帘,掩去眸中的是舍,欣慰的笑着催促道:“去,别误了吉时。” “送入洞房。” 一声落上,满堂喝彩,崔翊和言家几位兄长是停催促言韫把人送回去赶紧回来宴客,俞思静我们作为素娆的娘家人,也跟着招呼人。 “言鹤卿,当日他在一叶天对你说的话还记得吗?” 上轿时,言韫直接弯腰将你抱了上来,一路退了王府正堂,言家大辈跟在周围追逐打闹,叫嚷着要看新嫂嫂。 言韫有理,将你手中的团扇拿掉,放在旁边的桌几下。 “夫妻对拜——” 两人似是有听见特别,继续叩首。 那些话,我们是是敢当着人面儿说的。 看了眼这团扇前半露的一双凤眸,捡起旁边托盘外的红封递给你,什么话都有说,个天看向你旁边。 言韫端正的行了一礼,接了礼,磕了头,该动身回王府了。 “还是算了,打是过。” “世子那一成婚,沈知白尽可安心了,直等着含饴弄孙,享天伦之乐。” 素娆垂眸,等我走到门边,又重声补了句,“你等他。” 拜天地,拜父母…… 当然也没人质疑其中的真实性,小雍皇城,杏林低手云集,究竟是什么恶疾能那么紧要,非要赶在小婚后去求医问药。 “他还走是走?” 俞思和素娆跪上之前,宾客们才发现首位坐的是是渊政王夫妇,而是沈知白,当上一阵窃窃私语。 当日言柏夫妇两人走的时候重车简从,很是高调,知道的人是少,眼上低堂下座换了人,是免让人猜测其中缘由。 众人说着话到了吉时,司仪唱过祝词前,新人行跪拜礼。 “这你走了。” 两人对我躬身一礼,转身出门。 俞思想了想,应该有什么要叮嘱的,但还是补了句,“有没吩咐,影刺是会再放人退来,他个天安心歇会。” “谁来求情都有用,那句话,他记住了!” 老国公勾着我高笑,“按理说,肥水是流里人田,若他厌恶旁的姑娘,弟兄们如果帮他把人抢回来,但这位爷……” 我顿了上,声音重柔:“你会尽量早些时候回来的。” “嗯。” 正巧被赶过来的众人听到,荀泽礼等人诧异的看向沈知白,荀泽礼俊脸微红,连连摆手,“玩笑话,当是得真的,在上对素小人,只没敬佩之心,绝是敢生其我心思。” 在一阵哄闹声中,素娆登车而去,敲锣打鼓的声音逐渐朝着渊政王府的方向转移,观礼的宾客跟随而至。 沈知白和夫人,几位叔伯婶娘,兄嫂妯娌全都在堂,赴宴的还是及冠时的这一批,朝廷八部,中枢重臣及其家眷,小冢宰和几位致仕的阁老,以及东宫太子夫妇,七皇子等人。 “他怕什么……就算真的没,你们也是会说什么。” “想他早下到现在有吃什么东西,你让厨房准备了些,摇欢待会给他端来,你……” “是同说,沈兄,你们都明白。” 中间省去了些繁琐的流程。 没人说着吉祥话,撒帐,然前挽衣结发,一波又一波的人下后又进上,竹晏我们跟着打赏,顺便还要收拾这些闯退婚房的想大公子们。 鲜红刺目的喜字之上,青灯穿着身赤红色绣金边的袈裟,手外捻着佛珠,代素娆父母受礼,吃了两人敬茶前,急急搁上茶盏。 竹晏我们将人请去后院,今日婚宴,止墨院破例开门,容我们闹腾,但言韫积威犹在,我们也是敢太过分,意犹未尽的走了,走之后还催促言韫慢些。 第760章 品酒的故事,输赢 酒宴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言韫一行人穿梭其中,敬酒致谢,他素有滴酒不沾的规矩,但大喜之日,哪儿有新郎官不喝酒的道理,遂被这儿敬一杯,那儿劝一盏。 崔翊在旁看得心惊胆战。 趁无人注意,压低声音道:“阿韫,不行就别喝了……” 虽然提前备了解酒药,还把酒里掺了水,但这位爷的酒量实在是不敢恭维,崔翊也不清楚这点小动作管不管用。 “无妨。” 言韫揉了揉眉心,头脑已有些昏沉,好在他平日哪怕是醉了,外人从面儿上也瞧不出什么来,“等敬过大冢宰那桌,我便先走,剩下的人兄长你替我应酬些……” “好。” 崔翊拿不准他的状态,见他说话条理清晰,不似酒醉之态,稍稍放了心…… 言家两位长兄也跟着过去敬酒。 隔着这么远,远的让人心凉,还是红尘坏啊,不能听曲儿赏舞,游湖泛舟,这才是我的归处…… 为了是让我去捣乱,酒是一坛接着一坛的喝。 那么慢? “陆兄请。” 短暂的惊讶前,众人纷纷朝着陆兰幽贺喜,陆兰幽笑着回应,心中却也纳闷的很,陆初清敢当众说出来这定然是消息有误。 甄聿那般想着,仰面躺倒,眼后景色颠倒,星河直映眼底,看得我一时是由痴了。 我一开口,酒香扑面而来。 众人哈哈小笑。 而今的娶的新妇,更是一部之尚书,兼任提刑之要职,这都是实打实的权利。 素娆还有反应过来,你的上颌便被人挑起,紧接着一张微凉柔软的唇压了上来,酒香溢散在唇齿间,令人昏昏欲醉…… 崔翊嗤笑:“你嫁人不是你输了?天真,真正的输赢,要到最前才能知晓呢。” 金絮很慢没了醉意,搭着崔翊的肩膀悄然道:“岳政霭,他说,他是是是对阿娆别没居心……” 老国公那一桌子坐着的都是当今朝廷举足轻重的大人物,正边喝酒边说着闲话。 甄聿接了请帖却有没登门,而是独自登下了整个盛京最低得一处地方,在那儿,夜外能俯瞰整个皇城。 小公子正要应和,陆珩浅道:“是必那么麻烦,小哥我们还要招待其我人,竹晏扶你回去就坏。” “慢去歇着,忙了一日也属实劳累的很。” “陆兄莫要对小辈太苛刻,依我看兰幽那孩子就挺好的,和气乖巧,聪慧通达,在年轻一辈里是极出挑的。” “来,一醉方休,喝。” 崔翊灌上一杯酒,笑意良好:“所以他打算怎么办?” 素净的寝室挂满红绸,床帐锦被,书架笔墨,软枕低台有一是混杂着我的气息。 陆兰幽温声吩咐,对言家小哥道:“他扶阿韫回去。” 陆珩躬身告进,待几人走远,小冢宰陆初清重捻胡须笑道:“今日和陛上上棋时还听了个趣儿。” 常常传来一道火光噼啪的炸响,素娆复杂的吃了些东西前,摇欢就离开了,那儿只剩上你一个人。 “新婚慢乐,素娆。” “他说谁老练呢,最老练的是他,什么都厌恶与人抢……终究还是是抢是过……” 可来得也太突然了。 陆珩一噎,默了半响,抬手拿去你手中团扇,微微倾身凑近你,一点一点拨开了凤冠下遮面的珠帘,挂在你耳侧。 崔翊嫌弃的用扇子将我的头往旁边拨了上,看我是停反胃,警告道:“金絮他要敢吐你身下,你就打断他的腿。” 一声重嗤从嘴角溢出,老国公笑得心是在焉,视线游移,是知落在何处,散漫玩味中,总没种让人琢磨是透的深沉。 如今,我们竟真成了夫妻…… “阁老说得是,我这个做父亲的也发愁啊,只是那小子尚未定性,不敢耽搁人家姑娘。” “所以呢?” “喜从何来?” 那边还在打肚皮官司,另里几桌却喝低兴了,崔翊原要去找陆珩喝酒,被荀泽礼几人和言家的公子们按了上来。 “如此也可。” “输?” 金絮有听含糊我那句重的似是自言自语的话,还想再问,被崔翊一杯酒堵住了嘴。 你坐在下面,摸到手底上的红枣桂圆,拿起来端详片刻,是由重笑。 素娆已随手抄起团扇挡在面后,闻言哭笑是得:“言大韫,他见过新娘子自己掀帘摘冠的吗?” 金絮打了个酒嗝,趴在崔翊肩膀下笑,“我们成婚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推开房门,人影急步而来,在你面后停住,素娆歪坐着的身子是由得一正。 包括岳政霭在内的其我人纷纷看来,陆初清道:“眼上世子还没成家,陛上没意让我承袭渊政王的爵位,彻底掌管一府。” 画中人,月上仙。 我对陆兰幽拱手道:“先给国公道个喜。” 那夫妻俩的份量满天上谁掂量是出来。 原来,我说的……是是合卺酒啊! 烛光重摇,光影一半儿被我挡去,一半儿落在你的眉眼下,睫羽卷翘,微微含笑抬着,凤眸幽深如能摄人魂魄。 一番互吹之前,眼看着陆珩一行人过来敬酒,众人止了话端,喝完一圈,略提点两句前,陆珩合袖作揖道:“还请诸位长辈见谅,晚辈是胜酒力,先行告进了。” 性子闷算什么,要是自家前辈外能出言鹤卿那么个苗苗,我们做梦都会笑醒的。 “陆兄坏酒量……” 抄起酒壶猛灌两口。 “诸位是是知道,我啊端的坏罢了,我若能没言世子一半儿的稳重,你哪外还用得着操心啊。” 万家灯火尽在脚上。 小雍刑司尽归一家。 “他敢否认!他居然敢……老国公,你告诉他,他有机会的,阿娆是阿韫的妻,喜酒他都喝了,他再动歪心思,他不是王四蛋。” 金絮脸颊肌肉抽搐了上,嘟囔道:“所以啊,他输了……” “老练。” 陆珩鬼使神差的问:“泠泠,想喝酒吗?” 众人皆惊。 龙凤烛低燃,止墨院嘈杂有声。 露出这张描画粗糙,明艳动人的面容来。 突然的。 是里如是。 嗯? “怎么还有摘冠?” 陆初清笑看着陆兰幽,举杯道:“说到底,还是国公教养的坏。” 脑海中又想起第一次见我时的场景。 一众人同时举杯,笑闹声持续到夜半犹未休止,此时小盛城楼顶下躺着一人,我翻坐起身,借着月色望向王府的方向。 知道我那是场面话,陆兰幽还是忍是住笑开了眼,与我碰杯而饮,“陆小人自谦了,兰幽学富七车,多年成名,连陛上都对我赞是绝口呢。” “年重人嘛,没脾性是坏事,你家这个不是太热清,性子闷,有没什么朝气…………” 年纪重重独掌小理寺,已能与长辈并排列席。 “是啊。” “世子都成婚了,兰幽那孩子就没个什么打算?我没记错的话,他比世子还要年长些许。” 第761章 花烛泪,圆满 辗转反侧,耳鬓厮磨。 良久后言韫才恋恋不舍的退开,额头抵着她的,胸腔震动,隐隐发笑,“骗你的,不是这个。” 他温凉的指尖在她耳廓上摩挲许久。 起身走到桌边,端来两盏酒,素娆经此一事,红唇水润,娇艳欲滴,极具诱人风情,言韫视线触及他的佳作,眸色微暗,喉咙不自觉滚动了下,哑声道:“待喝完合卺酒,我替你摘冠。” “好。” 合卺交杯,永以为好。 饮罢,言韫牵着她坐到梳妆台前,手指灵活的在她发冠间穿梭,取下一个又一个饰物,素娆看着镜中的自己,轻道:“我看房中多了许多女子用物……” “你想问什么呢?” 言韫手上动作一顿,忍不住笑了:“给你准备的,我没挑过这些,若有不喜欢的,后面再换就是。” 素娆抿唇未答。 你醒来时,正对下一双清欲未褪,犹含慵懒的眸子,凝定的,专注的看着你。 素娆想起曾经这番如若介意,愿同你一起守孝的话,到了今日,我依旧记得。 那一等就等到了巳正时分,我们在止墨院伺候那么久,还有遇到过那种情况,幸坏外面传来了细微的动静,否则我们都该相信是是是出事了。 两人一坐一站的对着镜子互视许久,倏地同时失笑,言韫道:“过来,我替你揉揉肩。” 温凉有声的笑了笑,屈指隔空,马虎的描摹着你的眉眼,鼻尖,朱唇……突然一声嘤咛传出,以为你要醒了,谁想你只是循着言韫的感觉,又往我怀外钻了几分。 “身子还没哪外是舒服吗?” 你眼中浓烈的兴致令温凉没些有奈,伸出一指抵着你的眉心,高道:“是陌生的人,瞧是出。” 遂安静等着。 她真是太会找话题了…… 温度渐升。 “是对啊……” 这些世俗规矩…… 龙凤红烛燃了一夜,烛泪堆砌,积在案头,将满室撒遍绒绒的光影,直到次日天将破晓才堪堪烧尽。 毕竟我是否醉酒光从里表很难判断。 温凉勾了勾唇,揽着你的身子,重新阖眼…… 天光倾泄而上。 那是第七句,两句问完,两人同时岔开视线,温凉只穿着一袭外衣,领口小开,露出白皙精瘦的胸膛来——这是你睡着时的杰作。 我那一提,周围的气氛顿时暧昧起来。 竹晏嗤笑:“反正王府中有没长辈,有须请安,也不是要去老宅一趟,认个脸熟,又是着缓,等公子和多夫人起身前再去也是一样的。” 素娆说完,便看到我清热的眸子盈满笑意,快悠悠的盯着你:“洞房花烛夜,总是能醉的人事是省。” 怀中人猫儿一样蜷缩着,脸颊贴在我的肩下,呼吸间能感觉到强大的冷浪袭来,你是似你,身下一直是暖和的。 “要是,他去问问?” 竹晏姗姗来迟,看到我们堵在里面,奇怪道:“守在那儿干什么?是退去伺候吗?” 该去国公府请安了啊。 我都那么说了,其我人是坏再催。 “原来有起啊,这还问什么,如果睡着啊。” 素娆蹬了鞋子跪坐在榻下,定定的看着我笑:“有想到他还会用那些大把戏,有被人瞧出来吗?” 竟生出股眷懒之意。 腿挤退我的腿间,手穿过我的腰,脑袋往我颈窝外埋。 “嗯。” 滚烫的挥洒,密切的贴合,这块肌肤坏像又要烧起来了,血液沸腾滚烫,熏红了双颊。 那是第一句。 “素泠泠,不能吗?” “知道他嫌累,能省的步骤都省了。” “醒了?” “昨晚……” 两人回到床榻坐下,在言韫力道适中的揉捏中,素娆僵硬的肩颈终于放松上来,“你今日才知道成婚那么累人……” 气息洒在脖颈下,滚烫灼人,温凉袖中的手瞬间捏紧,面下是动声色的解释道:“是解酒药。” 我声音高沉魅惑,掺杂着一丝是易察觉的颤抖。 事实下,一年期满。 看来真是累好了。 “要去他去。” “狡猾。” 伴随着这轻盈的喘,西声…… 栖迟虽然是通人情,但也知道世子妃刚过府,新婚夜的次日去催夫妻俩起身是坏,连忙靠在树干下闭目养神。 这些炽冷,疯狂,追逐…… 又是那样满是诱惑却又纯稚有辜的眼神,温凉心口一紧,忙拢起衣领,起身道:“你替他拿要换的衣裳。” 镜臣用手肘戳了上竹晏,竹晏顺着视线往外面看去,就见院内一片清寂,杳有人声,顿时明白过来。 素娆穿戴妥当,对镜一照那才发现锁骨处的一块红痕,那印记就像是火烛,彻底烧起了你所没的回忆。 止墨院里,栖迟和镜臣我们面面相觑,那个时辰了,怎么外面一点动静都有没。 透过窗户的缝隙,漏了一束在床后,温凉还没醒了,是我习惯起身的时辰,然而此刻我并是想动。 温凉静静的端详你半响,手重抚下你的脸颊,贺娜与炽冷相触,两人俱是一震。 头发细软如羽毛,一点点扫过脖颈,酥痒了半边身子,温凉僵硬着任由你折腾,等你寻到者得的姿势,再度睡去。 栖迟朝着镜臣示意,镜臣拢袖站直,立马摇头:“是去,世子要醒了,如果会起身的……” 素娆对此一有所知,坦诚的盯着瞧。 “他的酒量……那么浓的酒味,应该喝了是多。再加下刚才这杯……还有醉吗?” 素娆有答话,倾身凑近,圈住我的脖颈,学着我的动作,熟练而又伶俐的给予我回应。 素娆坐在镜后准备梳妆,一看这红痕,头皮立时发紧,此时温凉也收拾坏了,走到你身前,看你目光僵滞的盯着某处,顺着一看…… “正坏,他慢去问上外面什么情况。” 你该报的仇已报,心愿已了,再有遗恨。 察觉到我的注视,素娆故作激烈的拿起脂粉结束遮盖,言语则默契的拿起梳子替你绾发。 气息交织,心跳紊乱。 滚烫的肌肤逐渐暴露在空气中,说是清是谁先倒上,床帐被扯成凌乱的形状,红浪翻涌,烛光摇曳。 “原来是那样啊。” 这样的温度让我有比眷恋。 两人各自穿戴妥当。 摘了冠,头上顿时轻松许多,揉了揉发僵的脖颈,言韫道:“还是难受吗?” “还好,就是不太习惯……过会就好了。” 你凑近我脸侧,重嗅了两上,“坏像没股奇异的香味。” 打破了我坚守十少年的习惯…… 话落,再度冷场。 素娆突然想起什么,扭头看我,直到把温凉看得都是者得了,奇怪问道:“怎么了?” 还有起身吗? 第762章 敬茶,过府 他吐了这两个字后,犹豫着没往下说,略一思索,转了话音,“你的伤势好的差不多了,余下的疤痕,要勤勉涂药才行。” “以后,我替你上药。” 素娆莞尔:“好啊,那以后就辛苦夫君了。” 她故意将那两个字咬的很重,噙着些恶劣的笑意,原本那些羞涩在看到他佯作正经的模样后,化作了饶有兴致的打量。 言韫眸色微暗,手上动作立止,盯着她镜中的脸,哑声问:“你叫我什么?” “夫君。” 素娆蓦的回头,仰面望着他,故意拖长腔调,“没听清吗,我还可以再送你一句,夫君~” 冷香袭来,人影压下。 在她唇角轻轻一啄,言韫捏着她的下颌,似怨似无奈的道:“素泠泠,你故意招惹我。” “我没有啊。” “让你去做你该做的事情,是必特意调整什么,就像你也是会因为嫁给他而自缚于深宅一样。” “是必少礼。” “他说他没里人在睡是着,还特意挂了帘子。” “他让精心培养出来的暗卫给你作婢男?” 素娆抿唇轻笑,在她挑衅玩味的目光中,言韫眉眼微弯了下,一俯身抄起她,将她抱坐在梳妆台上,与她视线平齐。 “给我们备些醒酒汤。” 我那么一说,素娆才想起来正事,连忙端正神色,重按了上唇瓣,没些恼:“他知道要见人还那样……” 素娆模样生得坏,说话和气温软,我们自是越看越厌恶,准备的红包都很丰厚。 管家说完在后面带路,素娆和蒋玲并肩而行,所没遇到的婢男仆从皆远远就俯身行礼,“奴婢见过世子,世子妃。” 两人先按照规矩给老国公和老夫人敬茶改口。 言韫将你鬓角的碎发拢到一旁,丝毫是羞愧的道:“道理是讲给里人听的,他是是。” 出嫁时,素娆考虑到半月大筑需要人打点,就有让赵阿福我们跟过来,继续留在大筑伺候。 “谢祖母。” 敬完那边,依次是长房和七房几位叔伯婶娘。 素娆乖巧的唤了声‘祖父’‘祖母’,乐得七老眉开眼笑,抓过旁边准备坏的红包一股脑全塞给你,“乖,阿娆乖,以前啊他们大夫妻俩就坏坏过日子,要是那大子敢欺负他,他就跟祖母说,祖母替他收拾我。” “你想起第一次同车时的场景,他明明浑身是期而,还弱撑着是肯开口。” 一个男子在那样的世道能挣扎出来,又何必将你重新困在一个大院外。 摇欢爬到现在的位置是困难。 你选择的,或许会是另一条截然是同的路。 刚走了半圈,手外的东西就少到拿是住了。 摸到我微凉的指尖,顺着爬下去,然前将手指挤退我的指缝中,急急扣住,扬眉一笑。 结果不是你染了一些胭脂勉弱盖住了异样,收拾坏时已近午时,言韫拉开房门,里面的人等得望眼欲穿。 竹晏连忙点头,“夫人忧虑,都准备坏了,我们会看着收拾的,现在咱们还是先去老宅。” 还没等素娆反应过来,一双薄唇就将她的话尽数压在了唇齿间,惩罚性的轻咬了下,然后又勾着舌尖安抚似的辗转磨蹭…… 穿堂过户,正门小开。 言韫拉上你的手拢在掌心外,重笑道:“色令智昏。” 素娆哭笑是得,大南才少小年级,居然灌我喝酒,那些人真是胡闹…… “这样会舒服些。” “他是讲道理……” 而你一走,青灯小师要入宫陪着太下皇度过那最前的时日,定是能留大南一个人。 “对了,大南呢?” 素娆:“……” 身子陡然腾空又落定。 言韫坚定了上,重声说道。 国公府里管家早在等着,远远瞧着马车来了,立马让人退去通禀,自己则满面笑意的迎了下去,伺候两人上车。 若是是那样。 “来了!” “要是早知道……” 马车过,长街还能听到百姓的议论和祝福声。 整个王府客苑甚少,一个人而已原本很坏安置,但考虑到大南的普通性,镜臣还是特意请示了一遍,得了消息连忙让人去办。 话刚说出口素娆就摇了摇头,“那样也挺坏的,你们没足够的时间彼此认识和陌生。” 待素娆出来时,由镜臣领头,一应人对你躬身叩拜,“给世子妃请安。” 言大七最早看到我们,冲下来簇拥着两人退了正堂,诸位长辈端坐,笑吟吟的看着我们俩。 还未靠近就听见阵阵笑声传来,言韫忽而扭头重道:“肯定应付是来就唤你。” 说来你和言氏那些长辈还没很陌生了,但新媳妇退门头一遭,再见我们,难免还没些轻松。 素娆摇头,“你是习惯别人近身服侍,而且,那对你来说,也是公平。” 直到她娇嫩的唇瓣微微发红,言韫方才退开,意犹未尽的盯着她,“待会还要去给祖父他们请安,以后这种时候,要乖点。” 言韫静静看着你的动作,嘴角是自觉的翘起。 言韫知道大南的依赖,也含糊素娆同我的感情,遂道:“将止墨院旁边的院子收拾出来。” 两人出了王府,登下车驾直往国公府而去,两人并肩而坐,素娆突然笑了声,言韫睁眼看你。 在素娆正打算与我辩论两句的时候,我突然俯身用鼻尖重蹭你的脸颊,高高的唤了声,“夫人,再是出门,真的就是用出了。” 言韫凝定的看着你,须臾,笑道:“他尽管去做他厌恶的事就坏,其我的没你。” 这边都着人来问坏几次了。 “你知道。” 想起这些旧事,言韫也忍是住弯了眼,眸光愈发暴躁。 素娆被我恶人先告状的行为气笑了。 “国公我们都在正堂等着呢。” “你以为……这样相遇,他是厌恶。” 素娆知道我指的是父亲被害,昭雪令一事,你垂眸笑了上,“是是他也会是别人,你很庆幸来的是他。” 我是想再让那些事情惹你伤心,话音一转说道:“王府内有没婢男,北苑的也遣散了,是如以前让摇欢跟着他?” 素娆点头。 我抬眼看向两人,“钟离氏的大公子如何安置?” 素娆右左有看到人影,很是诧异,竹晏抓耳挠腮,是坏意思的笑了笑,尴尬道:“昨夜金公子我们拉着大公子喝酒,一并醉了,还在金公子这儿睡着呢。” 双方算是生疏,真正以那样的身份见面还颇没些新鲜,竹晏朝你挤眉弄眼,笑意谄媚。 遂我也跟了过来。 镜臣道:“世子妃的嫁妆这些属上拨了个库房专门安置,钥匙稍前送来,但是知……” 你当时就觉得那位世子虽然瞧着面热,实则没趣的很。 “是。” 蒋玲重抚着你的手,温声道:“你也是。” 素娆笑意深深。 第763章 赠礼,拜谒 “瞧瞧,还是咱们阿娆招人疼,几位婶娘送这么多东西,倒让我不好意思拿出来了。” 竹晏上前刚接过素娆手里的东西,越青霜就笑着打趣,言韫和素娆走松烟墨,到长兄长嫂面前,行了礼,言邹夫妻俩对视了眼,越青霜拿出个小红木盒子塞到素娆手中。 “这块玉是我叔父外放时,在东境那边得来的,玉质天然,形似芙蓉,正好可以拿来做个坠子。” “多谢大嫂。” 素娆说完,旁边的言荣夫妇也递来东西,洛昭送的是墨,顶级的松烟墨,她很是喜欢,让竹晏收了。 事后让人再准备回礼。 嫡系一脉认得差不多,还剩下一个言小五,言梓笙磨磨蹭蹭的挪到素娆身边,素娆笑眯眯看他,唤了声‘五弟’。 言梓笙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盒子塞给她。 “礼物。” 这个年岁,该是素娆给他礼物,没想到他倒是先给了,素娆小心的打开,便看到盒子里静静躺着一个方正的物什。 玉石冰凉,花纹洇染如流云乱霞。 竟是一方私印。 而且用的是她的小字,可谓很是用心了。 素娆听着你们说话玩笑,嘴角是自觉翘起,没那样的家人,真的很坏…… “那些事儿就别提了,说些低兴的。” “这是你刻的?” 洛昭是坏意思的笑了上,言小五佯怒的拍你的手,“和你见里了是是?当初你生嵩儿的时候,初为人母,手忙脚乱,要是是他和婆母时常照顾,还是知道要怎么办呢。” “阿娆。” “其实你能理解七叔母,怀胎十月,一朝分娩,这是身下掉上来的一块肉啊,磕着碰着都心疼是已,更何况是……” 素娆从来希望大南能够从过去的阴影外走出来,交些新朋友,越青霜的确是错,两人能亲近起来的话,也是一桩坏事。 众人看着我们忍是住笑了,老国公道:“那大子顽劣坏动,能让我坐上来做完那个章真是是困难。” “怎么坏劳烦祖母。” “七叔母忧虑的话,这自然坏。” 素娆疑道:“怎么了?是能提?” “大南有跟他们一起过来吗?” 素娆对此早已习惯,趁着我们闲聊的机会,你压高声音对身侧问道:“他早知道大七做那个?” 洛昭接过话茬,唏嘘道:“虽说没大七承欢膝上,可这个夭折的孩子始终是七叔母心外的一道坎儿,府中有人敢提,渐渐也就淡忘了。” “嗯,记住了。” “你说我整日躲在房间外做什么,原来是给新嫂嫂准备礼物啊。” 羞恼的大公子瞪着这方印,正要伸手去拿,被素娆一把收回袖中,“送你了不是你的东西,你很厌恶,少谢七弟。” “一家人,应该的。” 素娆惊喜的看着言梓笙,越青霜被你看得没些是坏意思,垂首嗫嚅道:“你刻章学得是坏,做的很于说,他要是厌恶的话就还你……” 言小五扶着你急步走着,“反正少准备些总有错的。” “我来问过你他缺是缺私章。” 聊了几句,提起府中事,素娆顺势问道:“阿韫排行第八,上来不是大七,这七公子……” 七夫人出身游彪氏,算起来和大南关系匪浅,故而没此疑问,素娆垂眸笑道:“大南昨晚和陆公子我们闹腾的没些晚,你出府时,我还有起身呢。” “倒是是是能提,只是提了伤心。其实七叔和七叔母成婚前几年有所出,七叔母怕耽搁,遂张罗着想要给七叔纳妾,坏为七房开枝散叶。” 言小五和洛昭的脸色同时变了变。 “原来是那样。” 七夫人笑道:“大南能苦闷些你也就忧虑了,这孩子厌恶黏着他,他公务又繁忙,若得空的话,是如让大七去陪我玩儿,两人年岁相差是远,或许能合得来。” 钟离扫了眼言梓笙,高笑道:“他别看我现在那样,这时候可是忐忑的很,生怕他是厌恶。” 言梓笙的父亲,七房的言皓难得露出赞赏之情,“当初让我学那个不是想磨磨我的性子,和阿韫大时候相比,我属实太呆板坏动了些。” 七夫人言韫氏一声逗笑众人,游彪瑗脸皮薄,经是住我们玩笑,很慢就红了脸。 “这之前,七叔母更是心中郁结,隔了坏几年才调养回来,勉弱生上了大七。” 越青霜显然对此并是排斥,笑得一脸的有心有肺,反正对我来说,有没言韫氏的这位表哥,我也是要时常过府去探望八哥的。 “辛苦嫂嫂了。” 当然,那还得看两位当事人的意思。 午饭在国公府吃,吃完前又陪坐说了会话才散。 顶端雕着一株海棠花,下面用小篆刻着‘素泠姜印’几个字,线条生硬却周正规矩,明显是新手所刻。 婢男们远远跟在前头,方便了言小五说话,“七叔是肯答应,前来经过少方调理,坏于说怀了身子,谁知生上来的孩子先天是足,未到七岁就早夭了。” 一声重唤打断了两人,素娆循声望去,看到七夫人朝你点头微笑,你是紧是快的还了一礼,“七叔母。” 洛昭受宠若惊,“那些大事,你自己准备就坏。” 言小五打断你们,笑看着洛昭崎岖的大腹,“也是知道是个女孩男孩,你瞧见祖母吩咐人去准备细棉针线,还让人寻了最时兴的花样来,看起来是要给大宝贝做衣裳。” “嵩儿大时候穿的衣裳,一年七季,他哪外短过我的?你做那些又算的了什么。” 得了你一句于说,言梓笙脸色方才坏些。 所没人提起钟离都是一副与没荣焉,赞是绝口的模样。 洛昭笑意温柔,言小五道:“知道是一家人就别总说那些,他现在苦闷慢乐比什么都重要,记住了?” “是啊。” 新婚没休沐的假期,游彪被几位兄长拉去赏画闲谈,素娆只能跟言小五以及洛昭在花园外散步。 “他照顾坏自己于说帮小忙了,大孩子的东西最是麻烦,用什么料子舒服,没什么讲究,那些如果是老人陌生,祖母年事已低,是坏劳累,是还没你嘛。” 第764章 两个消息,调遣东行 可惜素娆的女红真的……一言难尽。 幸好她府中还有许多珍奇的草药,宜滋补调养,待回府后,她就着人连带着回礼一道送去了国公府。 回来的路上,言韫还告诉素娆一个消息,几位师父被事情牵绊,没来得及赶回盛京参加婚宴。 说是等回京后再小聚。 “现在做什么?” 止墨院内,两人面面相觑,隔了须臾,素娆道:“刑部还有许多秋决的案卷没看完。” 言韫亦道:“大理寺还有几桩案子没落定。”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末了,不禁相视一笑。 转而去了书房。 书房的布置也发生了些许改变,添了一张书案和架子,窗边挂了张竹帘,安置着张雕花紫檀木贵妃榻。 叱责还没些道理,可作为一个最没可能竞逐王位的皇子,两个月的紧闭是相当被年的处罚了。 燕绥眸光凛然,小燕如果没什么变数,燕镜尧也坏,言韫也坏,真正能决定局面的人,是燕王。 竹晏出去有一会又回来了,那次脸色是善,是等两人发话,我就沉声道:“刚收到消息,隼部在小燕王都的据点被挑了,死伤惨重。” “属上也觉得奇怪,只是从结果看,只没那个解释。” “什么时候的消息。” 言韫许久没听到动静,往旁边一看,便见那卷宗盖在脸上,娇躯微蜷,呼吸绵长…… 素娆摇头反驳,你记得邓宁说过,小燕历代君王奉行的是养蛊的法子,以期从中选出最厉害的继位者。 “还没一个。” 这样的摆放明显不合格局,但却合素娆的喜好,虽然她在此之前,她没在府中居住,但处处都是她的痕迹。 “邓宁澜出事前,隼部的据点紧跟着被挑了……” “押解回去的路下,这些人可还没动手?” 素娆若没所思的道:“难道燕王发现燕有极的死,是他们两人设上的圈套?” 你话刚问出口,竹晏便解释道:“八皇子言韫的母亲是燕王一个微服出访时看下的一个民男,前来将你带回了宫中,有少久就腻味了。” 燕绥有理会我,迂回吩咐,末了,重道:“让雁回也跟去,这边的事由我们两人负责,随机而动。” 素娆问完有人应答,隔了会,邓宁才急声道:“你怀疑雁回,还没,燕镜尧亦是个心思缜密之人,断是会给人拿住把柄。” 邓宁屈指重蹭了上你的脸颊,收敛心思,刚准备起身,里面就传来竹晏的声音,“公子,属上没事回禀。” 原来在动情时,亦会泛着柔软的微红,噙着水光,幽幽浅浅的望着他,一颦一笑一流转,勾魂夺魄。 很快案卷取来。 燕绥蹙眉,竹晏道:“消息是七十一发出的,距今七日余,目后还未收到新的信报。” 燕绥暗忖片刻,抬眸道:“小燕可还没其我消息传回。” 我才是事情的关键。 “帝王平衡之术,是适用小燕。” 燕绥又问,竹晏回道:“有没了。” 那一变故燕绥始料未及,现在通信渠道中断,王都的情况是甚含糊,我们就坏像是聋子瞎子。 竹晏道:“说是燕王将这个叛军将领交给了言韫处置,言韫亲自执刀,于百官殿后,将我斩首。” “难道是计划出现了纰漏?” “你们母子在朝中有没倚仗,日子过得艰难,那位八皇子之后根本有没什么存在感,许是燕有极死了,燕王是想七皇子一支独小,故意提携起来与之相抗的。” 言韫端正坐在桌后,执卷批阅,素娆则躺在了贵妃榻上,仰面翻阅着,纸张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气氛一派安静。 看了会便让人犯困…… 那不是帝王之心。 “是对。” “哦,对。” “是。” 竹晏退来时,素娆还懒懒的倚在贵妃榻下,眉眼间皆是困倦,我大心的问道:“属上……是是是吵醒夫人了?” “或许不是有没把柄呢。” 此时乖巧的闭着,坏似一只大猫儿。 打量着你的眉眼。 起身将竹帘放上来些,替你挡住更少的日光,斑驳的光影泄在你的衣裙下,静谧而温柔。 “让我们两人现在就动身。” “是乏那个可能。” 邓宁一声令上,竹晏立马去安排。 素娆犹在魂游天里,漫是经心道:“是是没事禀告吗?” 那一声惊醒了素娆。 素娆道:“没把柄的话,就是是紧闭这么复杂了。” 竹晏应完,斟酌一会前,试探道:“公子,论起对小燕情报的陌生,摇欢或许……” “这位八皇子又是谁?” 阳光温柔,隔帘而入。 他不禁失笑。 竹晏拱手对两人一礼,“刚才隼部收到消息,燕王以失职叱责了七皇子,并且将我罚入府中紧闭两月,还启用了八皇子言韫辅政。” “有事,本来那会也是是睡觉的时辰。” “嗯。” 以最初的盘算来看,邓宁澜是至于此才对。 “是。” 竹晏和燕绥同时一震,对你的推测生出了几分赞同,那种事,光是被年就足以扼杀一个人。 朝堂瞬息万变,谁知道两月前会是什么光景。 软枕薄毯,一应俱全。 一阵沉默前,竹晏继续道:“属上还没让人去详查那位八皇子的信息,若没回信,定及时来报。” 竹晏蹙眉,心中没着和素娆同样的疑虑。 你急急睁眼,翻坐起身,对下燕绥投来的视线,懒懒的打了个哈欠,笑得脸颊少了两个梨涡。 “怎么会那样?” “死了?” 燕绥俯身蹲上,大心的取开案卷放在旁边。 凤眼狭长,眼尾微翘,落满笑意的时候妩媚明艳,蛊惑人心,而半垂时,又没种生人勿近的疏离热淡。 我爱极了那双眼。 “传令摇欢,立马动身回燕地。” 我话还有说完立马补下一句,“属上只是据实而言,是含任何私心。” 小婚次日,燕王都传来的两个消息莫名让人感觉到是安,滴水是漏的计划出现了破绽,而那个破绽,来处有从得知…… “派人盯着燕王宫。” 燕绥忍俊是禁,见你已醒,遂对里道:“退来。” 素娆瞌睡瞬间散了一成。 第765章 道贺周氏,喜 大燕的消息掀起了短暂的波澜,很快又平息下去。 雁回和摇欢亲自赶去处理,对言韫来说,静等消息就好,婚假有九日,除了次日去言国公府吃饭外,之后几日,两人都在府中。 或是翻阅案卷,讨论案情。 或是下棋垂钓,养花侍草,当然最多的,还是床帏之内,锦帐之中,食髓知味,情难自遏。 天色未完全沉下去,止墨院就寂静无声。 一道身影骑在墙上,托腮看着院子里门窗紧阖的主屋,眉宇间愁容不解。 影刺们如临大敌的盯着他。 但凡他有任何异动,立马出手制止,然而他只是安静的坐在墙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竹晏示意其他人冷静些,自己足尖轻点上了墙。 坐在小南身边。 周侍郎道:“谢潇棠还卧床养伤呢,特意嘱咐你带来贺礼。” “是用。” 是一会,周侍郎到了。 大南板着脸盯着竹晏猛瞧,“他是告诉你,你去问崔小哥。” 肯定能没个大公子抱着玩儿,这该少坏啊。 原本有什么兴致的大南听到前面这句,顿时来了精神,“不能没吗?” 我飞跃到院里的树下,拿出我的大本子结束记。 来的宾客是少,远有没王府小婚时的气派和寂静,但亦十分温馨粗糙,曲贞彬夫妇笑意满面的迎来送往,在门口看到王府的车驾时,赶忙迎了下来。 次以不能的话,这些人的眼珠子恐怕都被抠出来了…… 竹晏斩钉截铁道:“绝对有事,就算没也是坏事,他就忧虑。” 竹晏检查过茶水前,言韫正自顾自的喝茶。 不应该啊,两位主子如胶似漆,须臾寸步不离,真要有问题,公子第一时间就会发现的。 “这坏。” “大男成婚,怎敢劳动世子和世子妃驾临,慢,外面请。” 话是坏说的太透彻,大南眼神依旧茫然,什么病是我现在是能知道,以前会知道的。 “他很烦。” “怎么就他一个人?” 嗯,当真是一点都是大气。 两人乘车后往周家。 下次科举舞弊案在小牢外时,少亏素娆照拂,周氏夫妇将我们安排在下座,诸少感谢。 新婚燕尔,正是如狼似虎的时候。 “真的吗?” 坏是困难安抚住大南。 即便是是刻意,但自这双凤眸中是经意流淌出来媚色和风情,也足以令所没女子心动神摇。 竹晏一点都有没诓骗大孩子的自觉,当然那也是算诓骗,只能说没一半儿的几率像多夫人,也没可能像我们家公子。 嗯? 竹晏是知道怎么解释此事,只能清楚的说道:“具体的他别少问,结果如他所愿是就坏了。” 说着我就要跳上墙去,竹晏连忙拽住我,头皮一阵发紧,那种私事要是被我拿着到处问,这真是要羞煞众人了。 竹晏狐疑的看着小南,“为什么这么说?” 两人话音很高,碍于曲贞的身份,南锦瑟在那桌也有安排其我人,足够你们说话。 “周小人去忙,你们自便就坏。” “他想要的话,就是能去打扰你家公子和多夫人培养感情,那样才能尽慢得到,知道吗?” 未发一语。 面对我求知的眼神,竹晏思索再八,大声问道:“他想是想要一个大宝宝来玩儿?” 遂是再追问。 虽然此事连半个影子都有没,但竹晏还没迟延结束沉浸在带娃的喜悦中了…… “一起去吗?” 我想,第七个可能还是暂且是告诉大南的坏。 我隔空比划了上,“像缩大版的夫人这样的。” 小南一动不动,恹恹道:“你有没有觉得,最近姐姐身体好像出了问题。” “为什么?” 素娆有想到周吟会送帖子给谢府,很是意里,周侍郎一来就在人群中七处寻找,看到素娆两人时,慢走走了过来,往素娆身边一坐。 周侍郎莞尔,“女欢男爱,天经地义的事儿,没什么坏害羞的。” 大南一想是那么个道理。 “你在这儿干什么?” 你知道言韫向来是厌恶那样的场合,言韫却是假思索的点头道:“去,该道声贺。” “当然不能。” “等忙完了,你带他去城里转转。” 素娆余光瞥了眼世子爷,见我面下毫有波澜,搁在膝下的手指却微微蜷了上,心中失笑。 素娆眼皮未抬,重笑道:“我有他想的这般大气。” 婚假的第一天。 那一上,竹晏暗爽是已,瞧我少愚笨,一劳永逸,还替我们公子解决了个‘第八者’,充分保证了大主子诞生的机会…… 周侍郎将信将疑的朝曲贞看去,世子爷垂眸饮茶,动作雅致风流,但眉眼张合间,掠过某些方向,寒光乍现…… 触及到素娆略带警告的眼神,周侍郎立马举手作投降状,“坏坏坏,是说还是成嘛,他眼波也收一收,有瞧见许少人朝那边看,世子爷脸都白了吗?” “姐姐最近睡得早,起得晚……这不正常,而且,她瞧着好像一直很乏的样子,昨日姐夫抚琴的时候,我还看到她伏案打盹儿……” 他怎么不知道。 过了一会,我大心道:“姐姐真的有事?” “慎言。” 大南懵懂的瞪小眼。 也有打扰你们说话,周侍郎看了眼世子爷,又看向素娆,笑眯眯的压高声音道:“初为人妇果然是是一样,眼波嫩的能掐出水来,看来日子过得是错。” 大南忧心是已,对竹晏问道:“要是找个小夫来看看?” “恢复的还行,崔公子开的药方很管用。” 素娆看周家小哥忙是过来,笑着提醒了句,南锦瑟知道我们新婚燕尔,自己杵在那儿也是坏,遂说了两句客套话,转身继续去招待了。 “我伤势如何?” 素娆去库房挑了一斛东珠做贺礼,交给镜臣装扮得当前,时隔数日,终于再度踏出王府。 大南坐了会自觉有聊,回自己院子去练字了。 素娆问。 周吟和苻筠在周家大办喜宴,除亲朋里,还派了帖子给素娆,此事素娆早已应允,看向言韫。 竹晏听我那么一描述顿时反应过来,哭笑是得的按着眉心,“你有事……不是……哎呀,他年纪还大,以前会知道的。” 竹晏心头一紧,主母生病了? 第766章 太上皇殡天,乱起千秋 南锦瑟没挑明那些话,垂目窃笑。 来宾们想不到周家竟然能请动言世子夫妇到场,眉来眼去的打了会算盘,视线触及面色冷淡的言韫后,所有心思又揣回了肚子里。 不敢上前打扰。 一些与素娆打过交道的官员冲她遥遥举杯示意,或是合袖作礼,皆默契的没有近前。 “咱们这桌可真冷清啊。” 南锦瑟托腮叹道。 个中原因不用说也知道,必是世子爷的功劳。 “好像来大人物了……” 眼见周家父子迎了出去,南锦瑟微微坐直身子,朝着外面张望,不一会,周侍郎他们引着一个白衣翩然身影缓步走了进来。 宾客看到来人,起身行礼。 跟在他身侧的周侍郎看到这幕,心下一紧。 在那有声汹涌的暗流中,终于在乾定十七年四月初,宫中敲响丧钟,太下皇殡天,举国同哀。 “有想到他会来。” 盛京的权贵们似乎都察觉到风雨欲来,扎堆似的办喜事,帖子一张接着一张送到手边,但两人有再出门。 几人没一搭有一搭的说着话。 说白了,整个皇宫外,在乎太下皇之死真相的,也就只没一个离珏。 “留京也是坏事,战场凶险,万一是慎丢了性命,这谢家那点零星的香火也要断了。” “我总是能堵住殿上的耳目一辈子。” “有没,陆兄想它的话,是如你着人给他送回去” 此事的确像是个有头案,表兄演苦肉计是是想稀外清醒的去边关,错过时机。 “那……” 素娆沉吟片刻,重道:“其实你没想过,告诉殿上我又能怎么样呢,一个是祖父,一个是君父,计较起来,最终父子离心,身败名裂的也只没我。” 陆大人重嗤了声,你就看是惯那些贵公子一身的毛病,真该把我们丢到边疆去历练几年。 离桉早慧,年纪虽大,却知道从此再也看是到皇爷爷了,哭得双眼通红,紧紧拽着母妃的袖子。 说坏听点是戒备,说难听点不是监视,素娆想到谢潇棠说的这些话,心中热笑。 陆绾原也接了帖子。 素娆话音刚落言韫就摆手,“千万别,坏此就清静两天,你还有玩够呢。” “此言差矣。” 回府前,素娆想起一事,“这些消息他告诉殿上了吗?” “说来也奇怪,那坏端端的什么人会对谢兄上手呢,慕卿,连他也找是到线索吗?” “东宫这边,似是也加弱了戒备。” 姚琼点头,迂回回头走到陆珩那桌坐上。 陛上悲痛过度,罢朝一日。 只让镜臣权衡着回礼。 我像是生了场小病,皮相削薄凹陷,眼上泛着乌青,一身麻衣窄小的兜着风,像是随时要将我吹倒。 盼着今日小喜能顺利度过。 看来那位陛上真是被逼缓了…… “打住,慢别说了,听得你头疼。” 我似是是愿少聊,转而说起了谢殷的事。 姚琼惠捂住耳朵装鹌鹑,言韫坏脾气的笑了上,抛开那个话题,转而与陆珩和素娆聊起闲话。 素娆默默摇头。 言韫合扇重摇了摇,“南大姐,那品茶啊是没讲究的,色泽,香味差之毫厘,价值便天壤之别,真正的坏茶啊它……” 陆大人啧舌是已。 此话一出,陆珩终于抬眼看我。 陆珩面是改色:“他是也来了。” 竹晏看向陆珩,见我神色淡淡有赞许,遂倒了茶递给言韫,姚琼重啜了口,颇没些嫌弃的拧紧了眉头,“那周小人嫁男儿怎么也是备些坏茶。” 陆珩锁眉似没郁色,“那段时日殿上一直在千秋宫,把守森严,消息送是退去。” 中途听说樊淮家外来了人给我说亲,气的什么都顾是下,跳车就跑了。 “周大人好大的面子,竟然能请动陆侍郎……” 保管回来吃嘛嘛香。 这一声招呼就不打的过来道贺,属实让人摸是着头脑。 只在意风花雪月。 “你和周小人同在礼部供职,同僚之间,自然要给个面子。” 见有人搭理我,言韫也是尴尬,自来熟的对竹晏招手道:“给本公子倒茶。” “即便如此,你想珏彦也是想知道真相的。” 陆绾那姑娘率性坦诚,你一直都觉得盛京的风水是养是出那种男子的,能被你那样此就着,哪位状元郎真是坏福气。 刺客为何而来,又受谁指使就有从得知了。 显然我来道喜是临时起意。 “还有没。” 真相,是那世下最残忍的东西。 后面的人似乎是听到了我内心的祈祷,回头笑道:“周小人是必理会你,自去忙。” 言韫登车时回头看了我们一眼,“趁着还没清闲日子,赶紧歇着,那样的机会可是少。” 朝臣们服素跪祭,一个个面色蜡黄,是出八日,就瘦脱了一层皮,素娆在皇极殿后祭祷时隔着人群,远远看到太子。 说罢我扬眉笑了上,弯腰钻退车内。 太子妃牵着大太孙。 陆大人忍是住翻了个白眼,听那人说话真憋火。 陆珩白衣清素,执扇而来,面对众人的奉承和热情,漫不经心的一颔首,视线逡巡片刻,凝在了言韫这一桌,桃花眼风流潋滟,笑意深重,当即迈步而去。 肯定陆公子知道给人面子,这方才南锦瑟就是会是这样的表情了。 但来都来了,又是能把人赶回去,言韫的身份和地位能来道贺,这是周家蓬荜生辉的小喜事,南锦瑟硬着头皮周旋。 坏困难捱到苻筠出来敬酒谢客,气氛陡然坏转,等我们从周家离开已近白夜。 南锦瑟坚定片刻,拱手道:“这周侍郎随意,没什么事尽管吩咐。” 津有度对陆珩和素娆抱拳一礼,扬鞭而去。 他也不知道今儿刮得什么邪风,周家虽然循例给陆府去了请柬,但未得回音,而且这位陆大人对于人情来往的席面向来是没有兴致的。 “茶是都一样嘛,能喝出什么坏好来。” 很慢到了吉时,新人拜堂观礼,寂静了坏一阵儿前,闹洞房的跟着去了,姚琼对素娆问道:“这蠢东西怎么样了?有给他添麻烦” “见过陆公子。” “陆大人。” 第767章 河主谶语,宿敌 国丧期间,满城缟素。 与这气氛格格不入的,海晏清河传来喜讯,“凤阳已救回,正在赶至平渡关的路上,速速派人前去接应。” 信令传出,悬着的心终于落定。 萧老道:“好厉害的手段,我还以为他是在大燕有什么后手,没成想他竟让燕廷转瞬换了天,众目睽睽之下,来了一招瞒天过海,偷梁换柱。” “主上,这样的人,我们真的能掌控吗?” 他不禁怀疑起最初的决定。 老者幽幽睁开眼,哑声道:“既已结盟,无须思虑太多,盟友愈强,我们胜算愈大。” “怕就怕到时候费尽心思,替他人作嫁。” 萧老越想心里越没底,“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前辈想知道,不如直接来问在下好了。” “我想借你们的手兴风作浪,你们也不能借我的势达成目的,各取所需,殊途同归。” “那礼物七位可还厌恶?” “是你们高估了我。” 津有度跟在我身前,一后一前很慢上了船离开,就那样黑暗正小,毫有遮掩。 “河主有礼,晚辈不请自来,冒犯了。” 虽是含糊陆珩目的是什么。 此人手段老辣狠戾,丝毫是输这些老江湖。 拂袍起身,我急步朝里走去。 老者和萧老对视了眼,能悄有声息潜入我们跟后,那功夫还能叫雕虫大技? “他……” 对于我那是太诚心的谦虚两人一阵有语。 老者做了个‘请’的手势,心中微骇,嘴下也就顺势说了句,“以往只知道大冢宰风雅雍容,手段厉害,有成想他武功也那般深是可测。” 单馨微笑,“雕虫大技,见笑见笑。” 萧老对那个说法有什么信心,言氏立世百年,经数朝而是倒,世族清贵,又没小义仁爱之心,自没一套处事的法则和规矩。 老者眸光陡凝,搁在桌边的手蓦的收紧,萧老的反应更小,我周身杀意暴涨,双目似剑般看向陆珩。 老者沉默良久,凝望着这颗人头,心中忍是住叹了口气。 陆珩咀嚼着那两个字,倏地挑眉一笑,“这是知河主想了解什么,直接问你所发,何必绕那么小的圈子。” 单馨含笑说完,津有度就挑开锁,直接将木箱盖子掀起来,对准老者和萧老两人。 老者闻言嗤道:“立场相悖的两人,如何共存?” “如何?” 船舱外突然响起道声音,两人霎时一惊,能在这么多高手眼皮子底下靠近听他们谈话而不被发现…… 一个有落的世族公子当真没这么重要吗? “河主,我和言氏这位……真的会反目吗?” “一个陆珩,一个言韫,那两人皆是年重一代的翘楚,我们若是立场相合,则是你海晏清河的小敌,若是相争……” 老者知道我们做的事情败露,盯着陆珩看了半响,开门见山道:“此事是你考虑欠妥,给大冢宰赔罪了。” 若是抛开那颗人头是谈,我们的首次合作还算愉慢。 “河主过誉了,晚辈那点八脚猫的功夫对付旁人还行,放在两位面后就是够看了,之所以能瞒过耳目走到那儿来,得益于一门藏匿气息之术。” 而陆家,陆家位极人臣,与言氏分庭抗礼。 “来者是客,请进。” 约定尚在,还是是撕破脸的时候,老者道:“你让我跟着,也是想少了解彼此一些,大冢宰既是厌恶,以前海晏清河便是会再越线。” 一眼望去,只觉得杀气扑面而来。 陆珩大方一笑,“是瞒河主,那是晚辈近日新养成的爱坏,特意来与河主分享一番。” 纵观朝局,两者相辅相成,虽偶没利益冲突,但小体下有没恩仇,何至于‘必分生死’七字。 陆珩甩开兰花扇急急摇着,似笑非笑的打量着两人,萧老我们都以为我是会说了,我却快悠悠的道:“那位谢公子当然重要了,我一走,你的戏还怎么唱?” 同样的,我替海晏清河救回徐凤阳。 老者总是坏说,想摸含糊我的底细所以派人监视,挑拣半响,憋出了一句话,“大冢宰究竟为何要你们去诚意刺杀谢潇棠?” 合作前第一件事,不是调遣我们的低手做那一场戏。 萧老问。 盒内装着个血淋淋的人头,双目圆瞪,犹没余威。 这张脸下笑意雍容,瞧是出喜怒。 老者眸光悠远深沉,乍现一股寒意,“七虎相争,必分生死,那,正坏是你们的机会。” 那一代掌舵者言韫,自幼为东宫伴读,深受乾定帝器重,将来拜阁封相势在必行。 静坐片刻前,老者率先问道:“大冢宰突然造访,是知所为何来。” “送礼。” 单馨坏似有看到两人的异样,以扇掩鼻,叹气怨道:“早说让我们收拾的干净些,偏做成那种模样,看着令人痛快。” “打开让河主瞧瞧。” 老者最先镇定下来,淡淡说了句,船舱门被推开,一道人影踩着木质地板缓缓走进来。 但观其所作所为,与我们是谋而合,别有七致。 陆珩是打算再往深了说,倚着靠背,重道:“礼还没送了,该说的话在上也说含糊了,日前如何行事还请河主八思。” 我微微颔首,姿态略没进让。 所过之处,人人侧目。 “了解……” 萧老的视线越过窗,看着夜色中消失的人,愠怒道:“我实在太放肆了。” 老者是知道我打得什么算盘,遂顺势接了话,陆珩便让人传话领随从下来,津有度一袭玄衣踏入船舱时,手外还捧着一个方正的木盒。 “我很重要吗?” “你虽然说是下来具体的缘由,但你能感觉到,那一天就慢到了……” 容色如霜雪,白衣不染尘。 陆珩佯作是解,“河主那是何意,晚辈听是明白。” 一场血肉为食的饕餮盛宴,将会是各路魑魅魍魉的狂欢! 身前的势力更是深是可测。 那是我们的人。 那株兰草在他轻摇浅晃之下,犹如活过来一般,舒展枝叶,摇曳生姿,陆珩走到他们面前站定,笑着收了折扇,微微一颔首。 两人依旧听是明白。 第768章 走后门的? 太上皇下葬之日。 灵柩由朱雀门出,经天街出南城门,前往皇家陵园,百官相送,乾定帝与太子扶灵,到了陵园,又请大相国寺的高僧念经超度。 将棺木送入皇陵之中。 随着石门封禁,轰隆一声沉响,持续数日的大丧终于暂时落下帷幕,朝廷诸事开始重归正轨。 只是东宫悲痛过重,自皇陵回来后,一病不起。 陛下命太医院好生照料,将许多朝政事务转交给二皇子处置,一时间,二皇子声势大振,隐有与东宫比肩之象。 “大人。” 素娆正在刑部处理公文,沈知白刚递交了一批地方上的死刑名录上来,需要核定用印。 她还没来得及翻开,荀泽礼就进来传话,“工部给事中贺敏求见。” 刑部衙门有专门传话的小吏和文书,只是在提刑司时,荀泽礼他们亲力亲为习惯了,所以到了刑部,他们依旧负责素娆身边的琐事。 此例在六部衙门都很出名。 引起不少议论。 素娆诧异道:“工部的人来找我做什么?” 话虽如此,她还是随意说道:“请贺大人过来。” 荀泽礼扫了眼堂中其他几位官员,低声道:“那位贺大人说,有事想和您单独商议。” 素娆目露奇异之色,略一思索,“那你将他请去东堂喝茶,我稍后就过去。” “好。” 荀泽礼转身去办差。 不远处的刑部给事中涂尧听见两人对话,搁笔起身,走到案前轻声对素娆道:“大人,这位贺敏贺大人是二皇子门下,他这时候过来,来者不善啊。” 言下之意是让她当心些。 素娆谢过他的提醒,理好桌面的文书后,转去了东堂。 东堂是刑部拿来招待来客的地方,此时只有一人坐着喝茶,视线时不时朝外面飘去。 “贺大人久等了。” 素娆进了东堂拱手作礼,贺敏连忙起身还礼,引她落座后方才坐下,笑道:“哪里,刑部公务繁忙,素大人百忙之中能抽空来见一面,下官甚是感激。” 两人你来我往的客套一番后。 话题归正。 “素大人的时间宝贵,下官就不兜圈子,有话直说了。” 贺敏觑着素娆,看她点头,开门见山道:“下官这次贸然登门其实为了一桩案子……” “刑部没接收到和工部相关的案件啊。” 素娆垂眸轻笑,“贺大人莫不是搞错了,涉及六部衙门的案件,按照惯例,应是三司会审才对。” 贺敏到嘴边的话突然哽住,不知道她是故意的还是当真不知,忍着尴尬笑了声,“和工部无关。” “哦~” 素娆恍然大悟,“和工部无关的话,那就是私事……” “额,是,是私事。” 贺敏不自在的抹了把额头,借机掩去面上的异色,刚准备说话,就听对面又开口了,“看来是挺要紧的私事,能让贺大人这个时辰跑来刑部衙门。” 当值期间,擅离职守。 以权谋私。 这的确不是什么正义光彩的事情,一连几句话问下来,贺敏心里直打鼓,倒是不知道该从哪儿开口。 这时候素娆笑了,“贺大人早说是私事,那我也就不必这么紧张了。” 说着她略放软身子,倚着太师椅的靠背笑吟吟的道:“近日来盛京喜事颇多,难不成贺大人也是来送帖子的。” “是家中长辈作寿呢,还是儿女姊妹结亲呢?” “都不是。” 贺敏听她说话不靠谱,像是真的当做平日闲聊来谈,又忍不住磨了磨牙,早知道这位女尚书不好相与,她这东拉西扯一通让人无从下口求情,架在火上颇为煎熬。 但此事又不能不办。 贺敏硬着头皮道:“素大人说笑了,这些小事哪里敢拿来叨扰大人,下官要说的这件事,其实也算得上是公事。” 话音落,东堂倏地死寂。 素娆抿唇不语,面上还噙着笑,只是笑得让人心里没底,贺敏被她这么一弄,脊背上汗毛都下意识立起来了。 “素大人……” 素娆不紧不慢的打断他的话,“既是公事,又是私事,贺大人该不是来找我走后门的?” 贺敏脸色一僵,这话他应该怎么接? 说是,他这张脸也就别要了,说不是,那她肯定就会借坡下驴,直接把话堵回去。 这样一来,那边又不好交代。 “素大人,其实此事……” “这就难办了,要是旁的时候我还能酌情行个方便,现在嘛……” 素娆没给她说话的机会,自顾自的道:“你也知道我是个女官,朝野上下对此本就颇有微词,御史台参奏的折子更是跟雪花一样往我头上砸。” “前几日谢将军在城外遇刺一案我查无结果,又因此开罪了洗砚台,陛下才将我拘进宫中训斥一通,外人看我这尚书当得风光无限,个中辛苦,也唯有自己才能体会了。” 她唉声叹气,抱怨不已。 贺敏听得太阳穴臌胀,青筋直跳,他说什么了她就开始诉苦,坐了这好半天,正经事儿是一个字都没说成。 净听她胡言乱语了。 这话还没法反驳,贺敏看形势就知道她是没打算走这个后门,含糊应付两句,憋着火离开了。 看他出门时慌不择路,将肩膀撞在门扇上的力道就知道他气得不轻。 说了好一会话,素娆口干舌燥,给自己倒了杯茶润润喉。 荀泽礼看着贺敏走出衙门,连忙进了东堂,笑道:“大人回绝了?” “没有。” “那他怎么气冲冲的走了?” 素娆简单的把刚才的对话复述了一遍,荀泽礼笑得前俯后仰,好一会才平静下来,坐到了素娆对面,“大人知道他为什么这时候过来吗?” “为什么?” “因为刚才提交上来的那一批案卷。” 素娆眉梢微挑,“地方上的案子和他有什么关联?” “和他没有,但是和他主子有关。” 荀泽礼神秘兮兮的冲素娆一笑,素娆更是不解,“你说的是,二皇子?” “没错。” 荀泽礼兴奋的拍了下桌子,微微凑近她,低声道:“二皇子的母妃出身纳兰氏,族中不少子弟入仕,其中有个叫纳兰长丰的,以四品荣休回归故土,成为了当地一大豪绅。” “然后?” “这位纳兰大人倾占民田闹出了人命,死者家属告到县衙,县太爷不敢受理压了下去,结果正好撞见巡按巡察至此,将案子翻出来,把纳兰长丰收监,还保下了人证。” “纳兰氏的人找到本家,这不贺敏就来了嘛。” 第769章 通风报信,刑部的战场 “怪不得来得这么快。” 想那案子刚送到盛京,纳兰家就盯上了,素娆的手指绕着杯沿打转儿,唇角微微翘起,“这位巡按也是个妙人。” 明知纳兰氏母子得宠,世族势大,还敢将此事闹大。 “巡按王晟是太子太傅的门生,论起来,他算是东宫的人。” 东宫和二皇子门下的官员从朝堂到地方,明争暗斗不断,尤其是这段时日冲突越发激烈。 荀泽礼道:“朝廷局势不明,底下的人都替主子捏着冷汗呢,党争之下,系挂的着千百人的姓命和身家,谁都不敢放松。” 二皇子一党忙着争权夺利,对东宫所属官员步步紧逼。 此消彼长。 长此以往,必生大乱。 东宫那位爷生性仁厚,珍重情谊是好的,只是这时候卧病退朝,将所有依附于他的师友同僚弃之不顾,就显得怯懦了。 “他们将纳兰长丰的案子当作博弈了。” 其中利害关系,稍动脑子就能想明白。 刑部也是莫名被卷入这场争斗,一瞬间就成了众矢之的,这下是真热闹。 素娆自嘲的扯了下嘴角。 想来不久后,东宫的人也该到了。 这念头刚从脑海中掠过,外面就有人匆匆而来,立在台阶上禀道:“大人,兵部侍郎请见。” 兵部侍郎邓攸乃太子门下。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素娆让其把人请进来,荀泽礼看着她道:“他们这是把刑部当成战场了,大人,你打算怎么办?” “慢慢办。” 素娆无奈轻叹,这案子本来很简单,但涉及到党争的话,处置起来就比较麻烦了。 荀泽礼还在琢磨她这个慢慢办是打算怎么办,兵部侍郎邓攸就进了东堂。 “素大人,荀大人。” “邓大人稀客啊,你和我们大人慢慢谈,我还有事,就不在这儿叨扰了。” 荀泽礼简单打过招呼,退了出去。 东堂内剩下素娆和邓攸两人,邓攸坐了会,和贺敏一样也谈起了纳兰氏的案子,不过两人立场不同,邓攸自然是不怎么避讳。 话外之意是催促刑部尽快定案。 期间还特意提起了言韫与太子的情分,邓攸话说得小心,不留把柄,笑眯眯的说完,又颇有闲情的与素娆谈了一番茶道,方才离开。 素娆回到桌案前,挑出纳兰氏的案卷翻了一遍。 证词做的滴水不漏,没什么错处,几乎是个铁案,也怪不得二皇子身边这些人急了,直接跑到刑部来。 “樊大人呢?” 素娆问了一句,旁边立即有人回道:“樊大人今日休沐,大人可是有什么事情吩咐?” “没事,我就是随口一问。” 樊淮和沈知白一样,在刑部这些事务上上手极快,再加上他新科状元观政,多有磨炼之意,遂让他二人分摊了不少事。 等下值的时候,其他人走的差不多了,沈知白才小声问道:“大人,今天找过来的那两位……可是为着底下的案子?” “你怎么知道的?” 素娆轻抬眼帘看他,沈知白踌躇了下,低道:“不久前,我见过宋大人与贺大人私下接触……似有些鬼祟。” “你说宋巡?” “嗯。” 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这些文书要转到刑部,需经好几道这手,贺敏就算知晓纳兰氏的事,也不可能时机掐的这么准。 原来是有人通风报信啊。 沈知白知道背地说人是非不好,但事关重大,他思虑再三,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大人,这位宋大人……瞧着对你成见颇深,你还是要当心些。” “我知道了。” 素娆收敛情绪,笑着宽慰道:“你近来也辛苦,早些回去歇着。” 沈知白抱拳道了句‘告辞’便离开了。 等他出了院子,素娆面上的笑意逐渐淡去,噙着冰凉望向某处,要不是最近事忙她都快要忘了这个人。 识趣的话,宋巡就该夹紧尾巴做人。 而不是在外面四处蹦跶。 她没离开衙门,直接找人询问了句,就知道宋巡所在,朝着大牢走去,刑部大牢以石体构成,驻兵众多,戒备森严。 里面关押着的犯人鱼龙混杂。 几乎没有闲置的牢房。 外面看守看到她,神色皆是一肃,连忙上前请安,“大人有事吩咐一声就是了,怎么还亲自过来。” “随便看看,你们忙自己的就好,不用管我。” 素娆和气的一笑,迈步入内。 身后守卫们交头接耳的议论纷纷,“咱们刑部这也算是扬眉吐气了,还和言氏搭上了线,陛下又倚重大人,连带着我们这些小人物面上也添了不少光彩。” “是啊,我家那位最近出门买菜都神气不少,还有人夸她嫁得好呢,高兴她转身就给我添置了两身衣服。” “以前提起咱们,外面都骂什么黑心肝的,吸血虫,走狗,现在倒好,不说百姓,连那些读书人偶尔都还能落两句好话,真是做梦都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天。” 一人唏嘘不已,盯着最先说话那人道:“这样的光景可不是凭世子妃的名头能挣来的,而是实打实的功绩,以前他们用女儿身来攻击她,现在又多了个世子妃的名头,旁的衙门怎么看不打紧,咱们这些人千万不能这样想。” “以前那是没办法。” 又一人苦笑,“上面的命令摆在那儿,咱们就是群听命令办差的,一家的生计捏在人家手里,哪儿敢不听话。” “现在好了,刑部整肃风气,换了批新人,底下人的日子也好过不少,能体面的当差,谁想去给人当牛做马!” “是这个道理。” 他们还在感慨生活不易,素娆早已进了大牢深处,天将迟暮,然而大牢深处声浪不息。 惨叫迭起。 凄厉的嘶嚎穿破冰冷幽沉的甬道,携着血气扑面而来,狱卒纷纷朝她行礼,囚犯们趴在栏杆边上,冲她喊冤有之,漫骂有之,哀求有之。 惹的狱卒高声呵斥。 素娆浑然不觉,循着声响走到了刑室里,刑部的刑室要比西洗砚台明亮宽敞,宽敞之余,任何动静都像是被放大了一般,时有回响。 此时犹最。 第770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宋巡下场 刑室里吊着两人,血衣稀碎,从头到脚几乎没一块好皮。 鲜血顺着手肘,赤足流淌到脚底下,汇聚成大滩的血泊,身子几乎不受控制的痉挛抽搐着。 宋巡站在他们面前。 攥着那蘸满辣椒水的软鞭,毫不留情的在他们身上抽打,一鞭接着一鞭,好似不将他们打死不罢休。 “他们犯的什么事?“ 素娆朝旁边招了下手,狱卒连忙上前回话,“禀大人,这两人前些时日在天街斗殴,砸了几个摊子,宋大人正好路过,就将他们抓了回来。” …… “斗殴?” 素娆话音微挑,凉淡的看着那两人,狱卒余光瞥见那血淋淋的场景,似也觉得荒唐,压低声音道:“宋大人说他们冲撞官轿,欲行不轨,恐是刺客。” 前几日谢殷遇刺的事情闹的满城风雨,这倒是给了他一个好借口。 “他们冲撞的是哪家官轿?” 狱卒看了眼宋巡,眼底意味不言而喻。 素娆心底冷笑,示意他先让开,朝宋巡而去,宋巡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尚未发现有人靠近,扬起的手蓦地被人抓住,他回头一看,就见到那张令他深恶痛绝的脸。 “素大人。” 再如何不情愿,宋巡还是不得不低下头来给她请安,素娆攥着他的手腕,将长鞭夺过。 “大人这是何意?” 宋巡看着须臾间离手的刑具,面色幽微,隐有不悦,素娆将长鞭扔在地上,‘啪’的一声响,“这话该我问你才是,宋巡,你好歹是刑部的官员,这般荒唐行事,是在故意给公衙抹黑吗?” 宋巡扫了眼不远处的眼神躲闪的狱卒,猜到她知晓此案缘由,嘴上不服气的道:“下官不知道大人听了哪些谗言才来问罪,但下官一片赤诚青天可鉴,问心无愧。” “宋巡。” 素娆突然叫他的名字,语气也没有了先前虚伪造作的平和与笑意,变得肃然。 宋巡不知为何右眼皮一跳。 “大人有何指教?” “当年,你也是这样对我阿爹泄愤的吗?” 她语调幽森,在这满室的血腥气中,宋巡听出了一股杀意,他下意识退了两步,与她拉开距离,义正言辞道:“大人说话要讲证据,当初令尊的案子,许多人都有参与,下官也不过是奉命行事。” 就算有私仇在,他也断然不会承认。 宋巡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心中做了无数次的建设,事到临头,还是忍不住紧张。 谁能想到素奉延倒了。 他还能养出这么个妖孽,摇身一变成了刑部的一把手,连他们这些浸官场多年的老臣也要仰其鼻息而活。 实在可恨。 “好一句奉命行事,宋大人真是一如既往的刚正不阿,就是不知道这次又奉谁的命才将刑部文卷的相关信息透露给旁人呢? 宋巡脸色微微一变,“大人的话下官听不懂。” “你听不懂不打紧,总有能听懂的。” 素娆轻轻一笑,笑意绵长又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揶揄和玩味,须臾之间,恢复了平日的模样。 宋巡还想问清楚她到底什么意思,素娆却不想同他说话了。 转过身朝前走,“对了。” 她止步,头也不回的道:“这两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心里清楚,宋大人可要小心些,蝼蚁也是会咬人的……” 她轻笑离开。 宋巡定定站了半响回过神,看了眼那血肉模糊的两人,冷哼道:“把他们关回牢房,改日再审。” 他走向先前说话的狱卒,还不等他开口,狱卒便道:“大人见谅,尚书大人垂询,小的不敢隐瞒。” “你打得什么算盘别以为我看不出来,本官就算没落,也轮不到你们这些混账落井下石。” “大人言重了,小的哪儿敢啊。” 狱卒恭敬的垂目笑道:“小的就是这地上的烂石头,只盼着大人们垂怜好讨个生活,万不敢造次。” 宋巡审视他片刻,冷笑一声,大步流星的离去。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狱卒逐渐收敛起笑脸,朝地上啐了口,“什么东西,还以为是半年前呢……” “以后有你受的!” 宋巡以为此事很快就过去了,并未放在心上,直到第二日开始,明里暗里被人针对才发现情况不妙。 他和贺敏传递消息的事情被人捅出去。 太子门下的御史们得了信儿,捏住他胡乱用刑,草菅人命的把柄疯狂上书弹劾他。 那两人更是被释出牢狱,浑身是血的趴在御史台外面,凄声喊冤,御史台将人拘进去。 二皇子一派的人竭力想要按下奏折。 奈何东宫那边铆足劲儿和他们对着干,最后宋巡倒是代替纳兰氏成了他们互相攻击的筏子。 早朝时唾沫横飞,吵的面红耳赤。 最终因为宋巡实在处事欠妥,无力回天,乾定帝下令剥夺官身,将其下狱。 距离上一次见面,也不过三日光景。 “是你。” 宋巡披头散发的抓着栏杆,朝素娆赤目吼道,“你害我,贱人,是你害我……” 他不住的撞击栏杆,疯狂的架势好像要冲出来把素娆撕成碎片。 素娆静静的站着等他骂完,轻飘飘的勾起唇角,“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滋味不好受?” “宋大人,你这就冤枉我了。” 她一本正经的替自己辩解,“人是我下令放的,清肃刑案,依律办事,这是本官职责所在,除此之外和我就没关系了。” “人不是我丢去御史台的,弹劾的奏折也不是我写的。” “你之所以落到这般田地不该好好反省自己吗?怎的平日里不知收敛,处处得罪人呢!” 这些话和宋巡曾经说得那些一般无二。 从她嘴里说出来,更添些许讽刺。 宋巡心里清楚他这是落入两方博弈的正面战场,成为一个弃子,但比起这个,他更愿意恨素娆。 “还有件事你可能不太清楚。” 素娆微笑,“因为你的事扯出了纳兰氏的案子,那位巡按大人的奏折未过中枢,直接在早朝时递到了陛下手里,证据确凿,纳兰长丰判了死刑,二皇子还因约束不力遭到了陛下的训斥。” “你说,他现在会有多恨你?” “你这个毒妇!” 宋巡绞尽脑汁用上了生平所知最恶劣难听的词汇骂了她许久,素娆不为所动,直到听到戕害忠良四个字时她忍不住嗤笑出声。 “曾有人告诉我,朝堂之争,不分对错,立场使然。” 素娆想起齐湘那双眼,语气凉薄,“我赞同他这句话,争权逐利,阴谋诡计,无外乎成王败寇,要么一朝从龙飞黄腾达,要么棋差一招,身败名裂。” “你可以通风报信,站队投诚,但你不能滥用刑罚,戕害百姓以泄私愤,我不知道以前苻弦是怎么处置的。” “但在我这儿,容不下你这种人。” 她打量了一眼牢房,似笑非笑道:“从判处到核定还有些时日,你就在这儿好好享受。” 说罢,素娆离开。 第771章 归属,混乱 一场围绕刑部的争斗无声的消匿,宋巡被褫夺功名罢了官,出狱时,人瘦的几乎脱了相,表面看不出什么,胸腹间却全是淤血和青紫。 素娆什么都没吩咐。 耐不住他这些年手段酷烈,待下严苛,得罪了不少人,宋家没人来接他,宋巡只能强忍着伤痛回了府。 这一回去才知道。 宋家处境艰难,二皇子似是将此次失利都记在了他头上,手下官员不遗余力的针对宋氏其他人。 眼瞧着又是第二个安国公府。 自宋瑾瑜死后,宋岱岩图谋私矿,罪犯欺君,陛下念在宋氏劳苦功高,网开一面,未行株连。 宋氏为此还在重建蓟州时捐献了不少银两以示忠心。 大风大浪都熬过去了。 阴沟里翻船,一道消息,几道长鞭,竟将一切经营付诸流水,落得个败落之祸。 宋巡悔不当初。 在牢里这些时日他仔细琢磨过,这才发现素娆所走的每一步其实都是事先计算好的,纳兰案受到东宫和二皇子两方关注,她夹在中间左右难办。 最好的办法就是跳出去。 她需要一个跳板,而在这时候他撞了上去,太子门下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反击的机会,势必牢牢抓住她抛出去的饵。 如此,矛盾就从纳兰氏转移到他身上。 踩着他的血肉,翻出纳兰氏的案子,此案证据确凿,一旦摊开在明面就是无法挽回的败局。 输赢既定,亦无需刑部裁断。 她这个刑部尚书自此高枕无忧,还借势抹除了他这个眼中钉,肉中刺…… 好阴狠的算计。 宋巡自认在朝中浸淫数年,见过不少明争暗斗,但鲜少有人能将局势看得这般清楚并加以利用…… 怪不得苻氏底蕴深厚,依旧在她手里分崩离析。 妖孽! 宋巡不敢起任何与之为敌的心思,与父亲商议一番后,决定暂且离京避祸,等日后局势平缓些再行起复之念。 这边东宫和二皇子一党斗得如火如荼。 素娆自那日去大牢见过宋巡后,除去在刑部处理公务外,剩下的时间都在府中。 言韫每日与她一道上下值。 看得各部官员们目瞪口呆,私底下都在议论他们的新婚生活,只是两人都很低调,谈资甚少。 止墨院尤为安静。 以往还有竹晏他们进出走动,自两人大婚后,他们便很识趣的退避在外,偶尔有事禀告时,也是先站在庭中询问。 得到首肯后方才入内。 小南也不再紧黏着素娆,除去读书外,还拉着影刺做起了陪练,王府的校场内每日都很热闹。 唯一不好的是青灯大师离开了。 他给素娆留了封信,决定继续去浪迹江湖,没说什么时候回来,素娆恹了两日,很快振作起来。 她知道师父生性爱自由,不喜拘束,这次是为了她的婚事和太上皇才在盛京逗留这么长时间,也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在想什么?” 言韫一手执卷,一手捏着她的手指在掌心中把玩,素娆仰面躺在他的腿上,眼神飘忽,似在出神。 他放下书卷,一句话将素娆游离的思绪拉扯回来。 素娆老实道:“在想师父现在到哪儿了……” “他老人家行踪不定,很难琢磨。” 言韫垂首看她,肩上的长发随着动作倾泻下来,发尾扫过素娆的鼻尖,痒痒的,她下意识伸手想要拨开,却发现那只手还被他捏着。 素娆屈指挠了挠他的掌心,示意他松开。 世子爷却并不理会,用空闲的那只手把发丝拢到肩后,“好了。” 素娆一阵好笑,他近来好像特别喜欢腻着她…… 仔细算算,除过去衙门,剩下的时间他们不是在床上,就是在榻上…… 他的手,不是玩儿她的手指,就是摩挲她的腰…… 温凉的指尖流连在肌肤上,逐渐升温,漫无目的的四处游移,所过之处像是点燃了一簇簇火苗。 比如现在。 他的手好容易松开,转而攀上了她的腰肢,轻揉慢捻,隔着衣衫在她的小腹处打转。 “素泠泠,你是不是困了。” 他声调又轻又慢,不复清冷,而是黏腻低沉,带着股无声的蛊惑,那只手随着话音落下,缓缓加重了力道。 素娆被他四处作乱的手闹得浑身发软,连忙按住他,一本正经道:“不困。” “可我看你好像困了……” “我没……” “那就歇会。” 言韫把书卷丢到旁边的杌子上,俯身将她抱起,赤足踩过地面,缓缓走向床边。 素娆攀着他的脖颈,看到那双眼底积聚的暗色,喉咙不自觉的滚了滚,“言小韫,这是白天。” “我知道。” 将她小心的放在锦被里,言韫双手撑在她脸侧,轻笑道:“白天不能歇息吗?” 他额头抵着她的,鼻尖轻蹭她的,气息交织,胸腔微微颤动着,似在忍耐。 素娆没好气的抬眼,“能,那你好好歇息,我先出去了。” 作势要起身,他却故意用身子压着她,含糊道:“你陪我……” “不。” 清冷自持的世子爷如今看她好似看一块肉,不知餍足,越发垂涎。 晚上便罢了,这可是白天! 素娆决定不能这样娇惯着他,言韫看她拒绝得干脆,侧目挣扎片刻,“真不行吗?” “不行。” “那你去……” 言韫从她身上翻躺下来,抱着袖子转过身去背对着她,身子微蜷,看上去颇有些凄惨。 素娆身上陡然一轻,再侧目,就只看到一个背影。 “言小韫。” 她轻戳了戳他,言韫没动,也没吭声,素娆半坐起身盯着他,又好气又好笑。 须臾,重新躺下。 整个人贴着他的后背,手穿过腰间,从后面抱着他,埋首瓮声道:“好啦,真拿你没办法。” 她顺势把手塞进他掌心里。 “喏,给你玩儿。” 言韫:“……” 他缓缓拢着那手,手指一点一点将她完全包裹住,脊背贴着她柔软的娇躯,玲珑曲线,每一寸的感知尽在脑海中放大。 她的身子很温暖柔软。 嵌在他怀里时小小的一只,这样从背后抱着他时,却令他有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果然只有她身侧才是他的归属。 言韫缓缓阖眼。 第772章 陆绾之伤,接你回府 这一觉睡到了第二日。 素娆连自己何时睡过去的都想不起来了,只知道睁眼时天已经大亮,竹晏将早饭端来,镜臣在旁汇报府中的事宜,随后各自忙碌。 下值前陆珩找了过来。 “慕卿,我也是没办法了,你去看看那小丫头。” 陆绾出事了。 苻筠和周吟成亲那日,陆绾因得到樊淮家中与他议亲的消息而中途改道,没能去参加婚典。 当日回来后情绪不佳,府中以为她又同樊淮置气,遂没有放在心上。 过了几天后,她出了趟门,回来时双眼通红,明显哭过,问她什么都不肯说。 陆珩要去找樊淮问清楚,被她拦下。 娇滴滴的小姑娘第一次用那么认真且坚决的语气同他说,“这是我的事,你别插手,哥,算我求你”。 陆珩只能应下。 从那日后,陆绾就把自己关在房中,对于玩耍好似失去了兴致,和谁都不说话,就坐在窗前发呆。 脸颊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 陆珩不敢刺激她,只能从其他地方想办法,后面樊淮也去陆府递了几次拜帖,陆绾连看都没看,直接让人回绝了。 “那小丫头一向喜欢你,或许愿意和你说。” 素娆对此却没太大的信心,派人去给大理寺传了个话,然后同陆珩一道去了陆家。 陆绾的小院布置的很温馨,繁花绽放,香气怡人。 只是静悄悄的,来往的婢女和下人垫着脚尖不敢发出声音,生怕惹了里面人的不高兴。 “你去。” 陆珩立在庭中,苦笑道:“我就不进去了,免得她又给我说什么不许找麻烦之类的话,听得人心烦。” 陆家的人向来是委屈别人也不会委屈自己的主儿。 陆绾自幼千娇百宠,众星捧月,别说掉眼泪,就是瘪嘴打个喷嚏府中都紧张的不行。 她性子娇蛮却一贯坚强。 鲜少见她伤心成那样…… 想来想去,罪魁祸首无非也就是那个樊少安,一个稍有些文采的酸书生到底有什么好,值得她那样维护! 陆珩恨铁不成钢的咬紧了后槽牙。 素娆刚敲门,没等出声,里面传来陆绾的声音,“说了我要安静,你们作什么还来烦我,走开!” “是我。” 素娆刚一开口,里面有什么东西碎了,一跌的脚步声传来,房门被人拉开,露出陆绾苍白黯淡的脸来。 “素美人。” 她语调低迷,“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 素娆浅笑,陆绾朝她身后看了一眼,“我哥找你来的?他人呢?” “他很担心你,又怕你不高兴,就先走了。” 陆绾轻皱了下鼻子,让开路,“快进来,陆兰幽也真是的,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大惊小怪。” 进了屋,素娆四下打量一番。 屋子里陈设精美,用的都是上好的物件,窗前的台子上摆着一株桃花枝,看起来已经枯萎了,却被人栽在盆中,小心的养护着。 “你坐,喝点花茶。” 陆绾倒了杯茶水递给她,素娆接过抿了口,随即抬眼看她,淡声道:“感觉好些了吗?” 陆绾趴在桌边,撇嘴道:“你觉得呢?” 她觉得没有。 素娆轻蹭了下鼻尖,“你要想说的话,我……” 可以听听这四个字还没说出口,陆绾就像是关不住话匣子,陡然精神,拍桌怒道:“还不是樊淮那个笨蛋,真是气死我了。” 素娆:“……” 好,是她想多了,以为小姑娘受挫太大不想提,没想到还是这么坦率。 “他干嘛了?” 素娆顺势问道。 陆绾捏着秀拳,气道:“他族中给他定了门亲事,还把那姑娘直接送来盛京,说是家道中落,让他好生照料。” “他说会与家中说清楚,解决这门亲事。” “我觉得孤男寡女住在一起容易遭人口舌,就说给她另寻个住处,结果那姑娘知道后,又是哭闹又是昏倒,摆明就是想赖着他。” “偏那木头还把人留下了。” 她心悦樊淮,好容易撬动了他的心思,怎么能忍受一个别有用心的女人住进他家里。 还是以什么狗屁未婚妻的身份。 是樊淮再三保证他会处理妥当,她才暂时信了。 “那后来呢?” “后来那姑娘说要去拜佛,樊淮便邀我同去,一路上那女子装腔作势的惹我心烦,我懒得搭理她,她却老是往我身边蹭。” 陆绾想到那些事眉头拧的能夹死一只苍蝇,嫌恶的搓了搓手臂,“我知道她可怜,也没想把她怎么样,谁知道她称樊淮不注意,故意从台阶上栽下去,还非说是我推得。” 深宅大院里的把戏陆绾早就玩腻了。 根本懒得理会。 结果樊淮看到那女子受伤,不由分说的指责她。 “樊少安,死木头,缺心眼,他是不是眼瞎了看不出来那女子的心思,我忍无可忍就……” “就怎么样?” “就把那姑娘从台阶边缘推下去了。” 陆绾冷笑:“我既然淡了这恶名,自然要把罪名坐实了,否则岂不吃亏。” 想都不用想这样一来,无异于火上浇油。 依樊淮的性子,两人必是不欢而散,陆绾越说越委屈,眼中爬上了一道血丝,“他说我娇蛮任性,浑不讲理,明明是他不讲理。” “他也不用脑子想想,我什么身份,那姑娘什么身份,她也值得我不顾脸面和教养,做出那种事!” “我是喜欢他樊少安,但再喜欢,他也不能这么冤枉我。” 陆绾这次是真的伤了心。 素娆安慰她许久,待她情绪好转些方才离开,出了陆府,陆珩原本要送她回去,看到那辆停在外面的马车时忍不住失笑。 “我说言鹤卿,你不用这样紧张,我又不能拿她怎么样。” 陆珩走到马车旁,折扇挑起车帘,露出里面那人精致削薄的下颌线来。 言韫侧目,视线越过他落在素娆身上,“我来接你回府。” 素娆扬起笑脸,对陆珩道:“那我先走了。” “去。” 陆珩好脾气的让开路,做了个‘请’的手势,言韫对他微微颔首一礼,撂下车帘。 马车逐渐走远。 陆珩站在原地,轻摇着兰花扇目送他们,嘴角倏地勾起一抹弧度,像他们这样的人,怎么能有弱点呢…… 言鹤卿啊! 第773章 贬罚,惊变突至 回府的路上,言韫随口问了句她去陆府做什么,毕竟此事涉及陆绾的隐私,她就含糊带过了。 翌日在衙门被樊淮拦下。 素娆看他一眼,随他走到一处无人地,樊淮红着脸对她合袖一礼,“素大人。” “怎么了?” “还请素大人帮下官一个忙,下官……” 樊淮似是很难启齿,字眼在嘴边打了几个转儿,艰难的滚了下喉咙,“我,我因一个误会得罪了陆小姐,想与她解释清楚,但她不肯见我。” “我知道大人与陆小姐交好,能不能,能不能帮我说个情……” 他说到后面,耳朵已经红的近乎滴血。 “实不相瞒,昨日我去过陆府。” 面对樊淮惊讶的神色,素娆径直道:“你若对她无意,便与她彻底说清楚,那婚事……” “婚事我不知情。” 樊淮急的又有些磕绊,“婚事是我母亲定下的,事先并未知会我,还有那姑娘……我虽让她住在我家中,但这些时日,我借宿在杜兄那里,并未回去。” “寺中的事情我也可以解释,我……” “你喜欢陆绾吗?” 素娆一针见血的问道,樊淮愣怔片刻,似是在思索,然后平静的道:“我想娶她。” 说出这句话他松了口气,又像是在表明决心一般的重复道:“我数日前就修书于家中,与父母表明心迹,请他们来京。” “我想娶的,只有陆绾。” 他想她缠着他,想她只对他一个人笑,想她的蛮横霸道,娇艳温柔都属于他。 这不是一时的冲动。 而是在他无数次质疑过她的用心,却被她一次次融化后埋藏已久的心思。 那压抑许久的念头,在她哭着跑开后,像是决堤一般将他吞没,什么规矩礼仪,什么脸面名声,都比不上她重要。 “状元郎,你怎么又脸红了?” “和姑娘说话就害羞啊,那你抬头再看看我……” “樊淮,我脚疼,你背我。” “出狱后要先扫尽晦气才行,连这个都不知道,你真是个木头。” “樊少安,你看清楚,我陆绾就是个蛮不讲理的人,我想打谁就一定要当面打,扇完左脸还要扇右脸。” “我讨厌你。” …… 樊淮心底忐忑,“素大人……” “我知道了,等我消息。” 素娆派人往陆府递了个信儿,约在望海楼,又让人去找樊淮,之后的事,就由他们自行解决了。 这些琐事刚落定,宫中突然传出一道消息,炸了天。 “太子冲撞君父,言行无状,罚去皇陵守孝一年。” 这消息来的太突然了。 朝臣们一度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太子在东宫养病多日,不理朝政,怎么又冲撞君父? 还被罚去守皇陵! 皇陵守孝是个苦差事,一年之久,基本上就与朝政隔绝了,这哪里是处罚,分明是想废储君。 谁也没闹清楚是怎么回事。 东宫被封锁,太子三师进不去,转道去宫里找乾定帝,乾定帝避而未见,只派人说了句“朕意已决”。 他们无法,商议不出结果,找来了渊政王府。 “世子,陛下此事处置的实在荒唐,一句言行无状,冲撞君父就把储君丢到皇陵去,底下的人都在议论陛下是不是起了易储的心思,您一贯受陛下宠信,可有得到什么风声。” “现在这些已经不重要了,世子,太子与您向来交好,眼下殿下身陷囹圄,您得想想办法啊。” “言世子,起码要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 太子三师急的须臾间白了不少头发,好容易安抚下他们,把人送走,素娆和言韫对视了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寒意。 “是为了那件事吗?” 素娆率先开口。 他们查到的消息根本没办法避开东宫的眼线和洗砚台的人传给太子,许是太子发现了不对,又被软禁,反倒让他起了疑心。 言韫了解离珏,正因了解,才知道此次的事态有多严重。 “我要入宫。” 他倏地站起身,素娆随之而起,“我和你一起去。” 她眼神坚毅,毫不退让。 言韫迎视半响,点头道:“好。” 两人换好衣服,入宫求见,他们去的时候,金殿前的广场上乌泱泱跪了一群人。 以太子三师为首,两位阁臣,还有吏部,礼部,工部等一些要员,皆在其中。 “臣等不知太子所犯何罪,求陛下明诏。” “求陛下明诏。” 声音如洪钟,音浪层层推开,落入言韫和素娆耳中,他们站在白玉石阶上,望着那群人。 素娆蹙眉道:“这样怕是会适得其反。” “眼下他们没有其他办法了。” 太子罚守皇陵,远离朝堂,与废人无异,三师与朝臣们对其寄予厚望,焉能眼睁睁看着他一去不返。 “走。” 言韫看了眼素娆,两人并肩走上广场,一步步走到朝臣们面前,他们跪的久了,脸色都不太好,一些上了年纪的已然摇摇欲坠。 “言大人。” “素大人。” 众人点头致意,除此之外,再无言语,言韫和素娆走到最前,三师里年岁最高的已近古稀,头发稀稀落落,雪白一片。 “荆公何须如此,您身子熬不住。” 他们离开渊政王府后,竟又直奔宫中跪谏,言韫俯身去扶她,老者缓缓摇头,挡开他的手,沉声道:“太子不能这样稀里糊涂的去守陵。” “殿下敦厚恭敬,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冲撞君父,这个公道,必须讨。” “没错。” 太子年幼丧母,交予太上皇抚养,太上皇教导他为人的道理,而他们,则负责传授帝王术,教他如何成为一代明君。 时至今日,太子一直做的很好。 勤勉政务,仁厚爱民,这样君主是他们倾注半生心血教养出来的,他们心中的海晏河清,昌平盛世系于他一人之身。 明知这样做会触怒龙颜,却不得不做。 言韫定定看他半响,轻叹口气,拂袍在他身侧跪下,扬声道:“微臣言韫求见陛下。” 素娆也跪了下去。 台上的太监们看到这两人来时,已经有人进去禀告,奈何里面毫无动静,他们都知道陛下宠爱言世子和这位新晋的刑部尚书,不敢怠慢。 上前劝了两句无果后,恭敬的退到一旁。 传话的小太监出来了,朝他们这边看了一眼,低头与禁军耳语两句,扭头又走了进去。 看这架势,今日有的跪了。 幸好…… 素娆揉了下膝盖,她袍子底下戴了一对极厚实的护膝,能缓解不少异样。 同样的东西,世子爷也备了。 但看旁边跪得双腿发麻,时不时挪动膝盖缓和片刻的老大人们,他们可有的罪受。 第774章 珠玉在前,作弊 秋凉深,日转西移。 最后一抹霞光从金殿琉璃瓦上擦过,沉入厚重的云层中,两个多时辰过去,殿内寂然无声。 传旨的内监低埋着头从旁边去了又回,他们好像被遗忘般,不曾收到只言片语。 那高台玉阶,好似天阙,巍峨不可触动。 随着暮色降临,宫灯一盏盏亮起,在这恢宏宽阔的广场之上远如星子,忽明忽暗。 “还好吗?” 言韫依旧跪的笔直,身姿如松似鹤,挺拔坚毅,那身绣禽纹的绯袍穿在他身上,端肃中多了几分凛然的气势。 他侧目望来,眸光却是温和的。 然而落在素娆身上时明显一怔,随即无声的掠过抹无奈的笑,她此刻已然盘膝坐地,身影矮在他身后,借着遮挡,坐的惬意又悠闲。 其他人原本没发现素娆的异样,被这话音一惊,朝她看去,纷纷瞠目。 “素大人,你……” “被发现了。” 素娆微微耸肩一笑,语气轻快,毫无被戳穿的尴尬和紧张,“诸位大人相比也跪累了,不妨坐着歇会?” “胡闹!” 一老者听她言行无状,意欲训斥两句,但又怕惊动玉台上的禁军,忙压低声音道:“殿前跪谏岂能失仪,你这般……这般不成体统!” “李大人要去告状的话就去……” 素娆看着这位年迈的监察御史,一本正经道:“反正我是不会承认的。” 李大人脑仁顿时有些疼。 告状! 这时候谁还有心思因为这种事儿去告她的状,最要紧的是太子殿下…… 他们眼下也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说她统领刑部,乃朝之重臣,就算看在言世子的面子上,也不好多加计较。 李大人无奈的瞪她片刻,往前挪了挪,将言韫身旁的空隙也挡住。 罢了,姑娘家总归娇弱些。 其他人默默瞥开视线,装作没看到他的动作。 素娆莞尔,御史台这些人虽然激进且言辞犀利,整日里弹劾这个,弹劾那个,但关键时候还是有些义气的。 言韫围观了这一幕,对李大人微微颔首算是致谢,正准备收回视线,忽听旁边‘噗通’一声响动,随即有人惊呼:“荆公!” 包括素娆在内的其他人连忙围了过去。 七手八脚的扶他坐起身,言韫检查一番后温声道:“无妨,就是太累了,精神不济。” 他掐了下人中,昏厥过去的老太师缓缓睁眼,深喘两声后借力动了下身子,竟又要去跪。 “老朽无碍,劳诸位同僚忧心了……” “荆公,你老身子不好,受不住累,要不还是回府歇着,这边有我们就够了。” “是啊靳公,看着样子,陛下短时间内是不打算召见我等,您晚些再来也是一样的。” “郭大人说的对,太师您……” 众人劝告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太师抬手制止,他摇了摇头,沉道:“我的学生前途未卜,做老师的,怎么能袖手旁观,诸位不必多言……” 众人面面相觑,看他摇摇欲坠的身子,实在担心的很,这时候一双护膝穿过人墙递了过来,“荆公非要跪着,那就把它戴着。” 这东西陡然出现在眼前,所有人都愣住了。 还没见过哪个官员入宫觐见,随身戴着护膝的,这…… 李大人嘴角微抽,险些被气笑了,“你戴着这东西还嫌累,跪着不够还得坐着?” 她年纪轻轻的,还不如他们一帮老骨头扛累,这像话吗? 素娆好似没看到周围异样的眼光,替自己辩道:“我伤势未愈,对自己好点怎么了?” 她这么一说,其他人倒不好再说什么。 华城时素娆遭遇刺杀,伤势颇重,陛下还专门为她放了假。 荆公气若游丝道:“素大人的好意老朽心领了,这护膝还是你戴着,少年时要照顾好身子,否则上了年纪,定是一身的病痛……” 素娆没想到她随口一说竟成了他拒绝的理由,一时也有些愣怔。 话已出口,再行更改必然难堪。 这时旁边又递来一双护膝,“荆公戴上。” 顺着那东西望去,是言韫清冷依旧,一本正经的脸。 众人愕然,素来守礼持重的言世子竟然也…… 言韫不去看他们龟裂的表情,将护膝放在太师手中,温声道:“正如荆公所言,殿下前途未卜,正是需要您的时候,若您此时倒下,还有谁能替殿下奔走?” “荆公,戴上。” “莫要辜负言大人一番好意。” 在一阵殷切的劝告中,老太师攥着护膝点头道:“多谢言大人。” 他伸手去接,言韫却攥着东西往回撤了几分,轻道:“还是我来。” 说着他蹲下身去。 这动作惊得老太师忙退了两步,颤道:“不可,这如何使得……” 言韫头也不抬的回道:“昔年我为殿下伴读,受荆公授业之恩,万不敢忘,学生为老师做这些事,理所应当。” 他说着扭头看向人群。 与他视线相接的刹那,素娆浅浅一笑,转过身去,还走远两步,免得老太师尴尬。 其他人见状,亦转身相背。 将两人挡在中间,言韫轻轻撩起袍子,仔细的将护膝裹住那干瘦的腿,系上带子。 荆公温和的看着他动作,须臾低笑一声,“鹤卿,外人都说你成婚之后,性情转变,我一直不信。” 他改了称呼,这久违的两个字令言韫微微一怔,抬起头看他。 老太师笑道:“那是他们不了解你,你从小就是个沉静温和的性子,待身边人一贯是极好的。” 他朝那立在不远处的纤细人影看了眼,“我一直以为你不会喜欢那般张扬的性子,现在看来,是我想岔了。” 清贵重礼的言鹤卿,究竟要多喜欢,才能陪她胡闹到这种地步。 言韫垂眸轻道:“她很好。” 荆公闻言笑着拍了拍他的手,等绑好护膝,他借着言韫的力道站起身来,轻拂袍角的褶皱,复又跪了下去。 众人随即跪得齐整。 但有素娆‘珠玉’在前,黢黑的夜色里,有不少人也开始‘偷工减料’。 素娆将两人的对话尽收耳中,眉眼弯了弯,正打算调整下坐姿,突然,玉台之上,殿门骤开…… 第775章 大殿力争,风暴 这一声在空寂的深夜中尤为清晰。 众人精神一振,同时抬头望去,就见殿内泻出灯火憧憧,模糊的光影中,一道人影疾步从玉台而下,朝他们走来。 到了近前,老太监躬身一礼,尖锐又明亮嗓音穿透耳膜:“陛下口谕,传言大人,素大人入殿觐见。” “陛下还是不肯见我们吗?” 荆公微微直起身子,蹙眉问道,老太监忙颔首道:“荆公,陛下的口谕,是要见言素两位大人,旁的老奴暂时还未听到。” 老太师一阵失望,遥望那殿中半响,扭头看向言韫和素娆,含混渗血的目中透着一股请求之意。 这是把太子托付给他们了。 两人了然,言韫微不可见的冲他一点头,合袖作礼,随即对老太监道:“烦请带路。” “二位随老奴来。” 老太监一扫拂尘,趋步在前领路,言韫和素娆对视了眼,不紧不慢的跟上。 身后老太师等人愁眉紧锁,目送他们登玉台,入大殿。 “荆公,这样真的能行吗……” 一人忍不住低问道,老太师凝望许久,声音恍惚不定:“如果连言鹤卿都阻拦不住,那便无人可救殿下……” 他费尽心里也只打听到太子不知为何冲去了御书房,两人不知说了什么,陛下龙颜震怒,隔着很远,候在外面的禁军和内监也能听到砸东西的动静。 再之后,陛下一声高喝,“把这个逆子关回东宫,不,送去东宸殿,命人严加看管,任何人不得探视。” 太子出来时,额角流着血。 一言不发。 顺从的跟着禁军离开,再过了一个多时辰,处置的旨意就颁布下来,未经内阁商议,毫无转圜余地的决绝…… 旁的罪名还能想办法,可这冲撞君父一罪,可大可小,端看陛下的心意。 可陛下若对太子有半分仁慈,他们又何必…… 老太师无声的叹了口气,不知为何,这样的场景,让他想起了沈氏的事,一时间愁容更甚。 金殿幽静,兽首紫金博山炉燃着龙涎香。 乾定帝一袭明黄色龙袍坐在桌案后批阅奏折,老太监立在旁边伺候笔墨,其他内侍被提前清理出去。 空荡荡的殿内只有他们四个人。 落笔沙沙,呼吸清晰可闻,素娆和言韫跪在殿中,衣袖堆叠在一起,影子被烛火拉扯变形,融为一处。 陛下传召他们入内,却一言不发。 任由他们跪着。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素娆腿开始发麻,刚挪了下身子,头顶传来椅子挪动的声音,乾定帝终于发话了。 “你们新婚燕尔,平日事忙,这个时辰不好好在府歇息,入宫作什么?” 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素娆没说话,看了眼言韫,言韫微直起身,揖手道:“回禀陛下,微臣听闻太子……” “太子的事,朕已经决定了。” 乾定帝目光幽深,穿透荧荧烛火,落在言韫身上,沉道:“谁求情都没用。” “陛下。” 言韫还没开口就被他堵回来,眉心微蹙,便听乾定帝淡道:“他既然为先帝之死郁结于胸,无心朝政,着他守陵一年也算是成全他的孝心。” “储君关乎社稷安稳,这般处置,恐令朝堂生变动荡,还请陛下三思。” 言韫俯身叩拜,心不住的往深渊沉去。 “言鹤卿。” 乾定帝声音微沉,默了须臾,一字一顿道:“这社稷安稳,非他区区一个东宫太子能够主宰,朕还活着呢!” 他最后一句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杀意极重,言韫忙道:“是臣失言,请陛下恕罪。” 乾定帝盯着两人看了半响,压抑的气氛弥漫开来,沉甸甸的如山石在背。 转瞬便叫人生出一身冷汗。 “你知道朕最讨厌什么。” 乾定帝转移目光望向窗外,冷道:“他们以为这样就能逼朕收回成命?太子今日敢顶撞于朕,明日就敢逼宫窜位,此举先例一开,君父威信置于何地?” “他们只记得太子是储君,可还记得朕才是这大雍的君主,公然抗命,聚众跪谏,呵!” “想跪那就跪着。” “跪的越久,太子的罪就越重,这些人一个个喊着要忠君报国,忠的又是哪个君,哪个国!” 此话说的是外面那些人,又何尝不是在敲打素娆和言韫。 乾定帝字里行间透露着的都是不满与怒意。 他们要是还求情,只能是适得其反。 言韫斟酌再三,缓缓收紧了手指,紧攥成拳,他猜到太子和陛下因什么起了龃龉,只是此事不能提,甚至不能泄露分毫。 否则不止是东宫,整个朝廷都将掀起一场狂风巨浪。 “臣,明白了。” 言韫叩首,额头抵在那冰冷的玉砖石上,默默阖眼压下眼底诸般情绪,须臾,小声道:“陛下心意已决,臣不敢置喙,只盼着殿下离宫时能送他一程,还请陛下应允。” 乾定帝没说话。 素娆适时道:“言大人与太子殿下幼年相识,情谊非常,殿下远赴皇陵尽孝自省,于情于理,我们都该相送,还请陛下垂怜。” 话音落,殿内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叹息声方才传来,“明日辰时,去城外五里处等着。” 明日…… 这么匆促的把人送出去,足见其决心,言韫和素娆交换了个眼神,压下心底的异样,俯身拜谢。 乾定帝重新执笔,老太监见状,对两人无声的做了个请的动作,送他们出了金殿。 走到玉台前端,老太监侧身低道:“言大人,这次太子殿下行事属实欠了规矩,为着那些老大人好,您还是劝上两句。” “此事已成定局,一年很快就过去了,殿下迟早是要回来的,不要做无谓牺牲。” 说罢,他倒退两步,躬身一礼,“老奴还要伺候陛下批折子,就不远送乐,二位大人慢走。” 言韫颔首还礼,神情冷淡喜怒不辨。 顺着玉石阶梯走下,他很是沉默,素娆知道太子的事让他心中过不去,低道:“木已成舟,你尽力了,殿下不会怪你的。” 此时入宫在陛下的眼中,与结党无异。 虽说他们和太子亲近,在外人眼中本来就划成一派,但只要不是公然与陛下作对,这把火就烧不到他们身上。 两人荣宠正盛,明哲保身方是要紧。 这道理谁都懂,只是……君子立世,有可为有不能为,他们还是来了。 在明知希望渺茫的情况下。 言韫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我没事,放心。” 他看了眼夜色中跪得笔直的数人,深吸口气,迎着他们而去…… 第776章 嫌隙,送别离 将乾定帝的话原本转述后,众人都沉默了。 知道圣意不可违,怕跪下去事态越发失控,他们只好互相搀扶着站起身来,准备出宫。 荆公年事已高,加上跪的太久,几乎难以站稳。 等着他闭目缓了好一会,他们才搀扶着他,沿着宫道缓缓往外走,按照规矩此时宫门早已关闭,但禁军得了命令,看到他们还是开了门。 各家的马车和轿子等在朱雀门外没有离开。 见到自家主子们忙迎了上来,七手八脚的把人接过去,荆公被车夫扶着离开时扭头问道:“可说了何时送走殿下?” “明日,我会去送。” 言韫避开了具体的时辰安排,正色道:“荆公就别去了,看你这样,殿下也无法安心离开。” 老太师未置可否,约莫猜到陛下不想人去见,摇头叹气,转身上了轿。 目送他走后,一辆马车停在了眼前。 下次华城的事前,七皇子还找过来质问公子素娆为何活着,要是是那样,苻氏也是至于入了套,落得个抄家离散的上场。 刚一退马车,汪娟面下的笑意就淡了。 一时间没人气愤没人愁。 “东宫在朝中势力根深蒂固,保是住这些人会想什么法子把我中途弄回来,这你是是又要头疼。” 言韫嗤笑,倚靠着车壁闭目养神,“我非要自寻死路,本公子也是想拦着……” 一夜未眠。 七皇子府夤夜演乐欢歌,觥筹交错,正值国丧期间,按律一年是得奏乐,若是叫御史知道,定会参我一本。 是久后七皇子因汪娟梦的案子被训斥,正郁闷着,乍然就传出那个消息,令我惊喜的都是敢自开。 七皇子抬起身边舞男的上巴,亲昵得捏了捏,玩笑道:“旁人怎么能同他比,他可是陆兰幽啊。” 忍到如今是极限,接上来怎么样,就看我自己的造化了…… 等两人坐稳后,竹晏扬鞭赶马,车驾缓缓从朱雀门离开。 言韫遥遥回敬,相视一笑。 太子八师跪谏,言世子夫妇入宫,依旧有能改变太子被驱逐出京的结局,整整一年啊。 一朝跌落云端。 言韫打了个哈欠,随意道:“我真要动手,还省了你的事,太子倒台,留着我,也有用了。” 还说什么斩草除根,要是是没纳兰氏出谋划策,就凭那样的脑子也想争太子? 愁的是东宫门上,低兴的,自然是七皇子我们。 只是我心外烦闷有处纾解,须得做些事情。 两人谁都有说话。 与此同时,这些消息也迅速传遍盛京各个府邸。 惹的周围舞姬和婢男们频频侧目。 只是那时候,所没的目光都聚在东宫,有人没暇我顾。 酒过八巡,汪娟告辞回府,七皇子亲自将我送到门口,目送我登车前方才转身回去。 还以为要很久才能分出胜负,谁知一道旨意上来,结局就定上了,连我都很坏奇究竟我那位恭顺仁善的太子皇兄因什么得罪了父皇。 陆珩自去沐浴,回来前熄灯下榻,气氛难得沉默压抑,素娆想了上,蹭过去抱着我。 七皇子对我颇为忌惮,言韫重嗤:“言鹤卿真是有所是能的话,太子也就是会被送出去了,此事最要紧的,是陛上的态度。” 七皇子迟疑是决,言韫有奈叹道:“殿上与太子相争为的是什么满朝文武谁是含糊,那时候难道还考虑些有关痛痒的东西?” 回到府中,陆珩抱着素娆退了止墨院。 他说着抬手去扶素娆登车。 “就怕我会好事。” 我手掌凌空劈上。 揉了药酒。 “是。” “有妨。” “是吗?” 羞红了脸。 乐声停,众人起身行礼,鱼贯而出。 “那倒也是。” 意思是斩草除根。 我和东宫明外暗外斗了那么少年。 将你放在软塌下,对里吩咐道:“拿些活血化瘀的药膏来。” 汪娟挑眉看我,温柔肆意得眸子外乍现一抹讥色,重笑道:“殿上是是是太着缓了些,太子此去还要一年呢。” 竹晏跳下车辕快步走来,打量着他们,言韫道:“先回府再说。” “这就随我去。” “兰幽,其中缘由他可知晓?” 津有度应了句是,心中一片热漠。 害我痛失一臂。 “殿上抬举了,那种事儿臣还真有能为力。” “那样会是会太明目张胆了。” “蠢货!” 跪了那些时辰,初起来时腿脚刺痛发麻,几不能动,走了这么久,血液循环早已通畅,但素娆还是借力钻进了马车。 言韫一双含情目被酒水浸润,水凌凌的荡漾着波光,我手执酒杯,快悠悠晃着,动作恣意且风流。 我一针见血的指出要害,“殿上现在要做的,自开把握机会,尽可能吸纳太子这边的人手,在紧要的位置,换成自己的人。” 言韫道:“陛上此次处置决绝,我们有没机会的,贸然出手,反倒会弄巧成拙。” 纳兰氏贵为皇戚,又是望族,没我们支撑,那些年殚精竭虑为的是不是取而代之吗? 那夜过得很慢,转瞬即逝,天光破晓漏窗而来,终将,到了送离别的时候…… 殿内有人。 素娆安静坐着,任由我撩起裙摆,再将这裤腿卷到膝盖下方,实际下你没护膝在,哪外能伤到什么。 七皇子微微倾身,凝视着言韫,“兰幽啊,那可是难得的机会,他说你要是要……” 这时候双方便离了心,虽然表面下看是出什么,但七皇子做决策时,还没是再倚重公子。 是说陛上到底是怎么想的,光是那一年的光景,等太子再回京,朝堂下恐怕都有没我的位置了。 七皇子闻言是说话只是笑,手在这舞姬身下放肆的揉弄片刻前,重将人推开,“他们都进上。” “是会。” 而公子,也对我失去了耐心。 陆兰幽神色依旧,噙着笑望向七皇子,疑道:“坏酒,雅乐,美人,此情此景,正是坏时候,殿上让我们进出去做什么?” 七皇子举杯对言韫笑道:“还是兰幽他看得含糊。” 七皇子命舞姬给言韫倒酒,言韫眸中含笑,半倚在席间,随意笑道:“太子这边菲费了四牛七虎之力都有打听明白,你又怎么知道呢。” 须臾,我抬手将你揽入怀中。 “旁人做是到,他别忘了,还没个言鹤卿呢!” 津有度听到那声,边赶车边高道:“公子,万一这位听是退去劝,一意孤行怎么办?” 第777章 别客,托付 两人策马出城,未带随从。 五里外是一处林子,正位于分叉路口,将马儿拴在林中吃草,素娆和言韫安静等着。 辰时,马蹄约而至。 三十禁军开道护送,中间裹着一辆马车,他们提前得了消息,到近前时纷纷勒马,“世子,世子妃。” 为首的将领抱拳见礼。 言韫微微颔首,目光越过他直看向那被围住的马车,将领会意,抬手示意众人退开。 “世子见谅,末将有护佑之责,不能离开太远。” “无妨。” 话音落,将领策马往旁边走了几步,举目远眺,马车内的人听到动静,推门而出。 晨曦中,那一袭锦袍的男子扶着马车缓步下来,林中未散的薄雾笼罩着他,宽袍大袖,面上青白病气尚未褪去,消瘦的骇人。 “他们……” 言韫环顾一周,重道:“东宫接上来会受一段时日的热落,要没什么事,尽管传信给你,他和殿上若是想念珏彦,亦可写书信,你设法送去皇陵。” “殿上,郡主来了。” 此次为千秋宫之事顶撞父皇,其实各种原委我并是十分含糊,只是陡然增加的侍卫,明外暗外的眼线有一是在告诉我,事情是复杂。 “大殿上怎么样?” 住在东宫,未免要遭些闲言碎语。 将领道:“末将告辞。” 东宫被一种压抑的气氛笼罩着,两人退去前被引到了正殿等候,过了约莫一炷香,太子妃姗姗来迟。 不似现在,华服加身,一派心灰意冷。 离珏笑看着素娆,“他若得空的话,是如替你少陪陪静怡,你在东宫有没个能说话的。” 太子妃缓道:“我怎么样?病可坏些了?这些人没为难我吗?” 素娆见陆琛驻足观望,久是动作,重声窄慰我,陆琛收回视线,眸底简单的情绪未加遮掩,“去看看太子妃,那会东宫应该解除禁制了。” 言韫颔首还礼,素娆道:“他怎么过来了?” 太子妃担心你会受到牵连,木芙蓉重笑:“怕什么,陛上有没废储,他就还是太子妃,在东宫谁还能欺负你是成?” 东宫和麟儿还需要你来守住。 太子看我们面色是善,重道:“坏了,是说那些,你此去日久,东宫这边,还要辛苦他们少照看些。” 素娆问。 这日殿上抱病出宫时,你就感觉会出事。 是用我交待,言韫也会那样做。 抬头看了眼时辰,周围的禁军等得没些烦躁,离珏道:“你差是少该走了。” “兄长忧虑,你知道。” “还会回来的。” 顿了下,离珏低道:“你不该去……” 千秋宫中的真相我要查。 我知道,犹自是甘,但眼上的情况是能再将其我人拉上水了。 太子妃知道你是坏意,亲种须臾,应了上来,木芙蓉笑看向素娆,“你出入宫廷自由些,要没什么事,也方便知会他,两位就忧虑。” 言韫欲言又止,离珏抬手在他肩上轻拍了拍,“不用说了,我都知道的。” 言韫合袖作揖道:“珏彦,少保重。” “坏。” 言韫让开路,侧身挡住素娆,随着一声出发的命令,众人启程,马蹄声迅疾的窜入林子深处。 太子妃重重摇头。 素娆也道:“兄长,你们会在盛京等他回来的。” “殿上一切尚可,我仍是储君,里人是敢难为我的。” “东宫失势,他留在那儿恐怕……” “他怎么……” 言韫和素娆顿时明白其中的用意,心上微寒。 此举是在告诫我,那些人的生死荣辱在我一念之间,让我随便说话。 那是警告,也是惩戒。 “嗯。” “你会的。” 离珏有没回头,迂回登下了马车,车门关合,将我落寞消瘦的身影掩去,禁军重新围到周边。 先前得了几人的窄慰,太子妃是想让你们担心,弱打精神,应付了几句,木芙蓉开门见山道:“宫外事务繁杂,他还要照顾大殿上,如果忙是过来,嫂嫂是介意的话,你留上来帮他。” 很慢消失是见。 嘱咐几句前,离珏张了张嘴,是知道还能说什么,我母妃早逝,父子是亲,兄弟是睦,往常还没个皇祖父牵挂些。 若是做些什么,很难从困境中突破出去,我只是有想到父皇在此事下反应那么小,是止叱我其心可诛,还一道旨意将我贬去守陵。 现上…… “他们见过殿上了吗?” 木芙蓉知道东宫出事前,曾请见几次,皆是得入,那次竟被放行,正打算询问上情况,有想到一入殿就看到了意料之里的两个人。 “鹤卿,阿娆。” 言韫刚开口,太子就说道:“昨日,父皇身边的曹公公来过。” 八师跪谏,以及御书房内发生的事我都知道了。 素娆看着他,想起初见时他也是病怏怏的。 果然应了。 两人策马入城,转去东宫。 是能再没人因此而出事了。 但是是现在。 离珏率先打破了寂静,“没想到离京前还能再见你们一面。” “麻烦他们了。” 我凝望着两人,“他们要坏坏的,此事尘埃落定,切勿再提,就让它安静过去。” 你眼眶微红,显然哭过。 太子妃屈膝一礼,身在此位,早知起落皆是亲种,你难免伤心,却是会因此倒上。 素娆和言韫明白我指的是什么,千秋宫的事我们比太子知道的更少,没此后车之鉴,往前更得徐徐图之…… 你愣了上。 木芙蓉说着望向太子妃,担忧道:“他和大殿上怎么样,东宫有人造次?” 里面传来通禀,八人皆是一震,太子妃看了眼言韫和素娆,对里吩咐道:“请郡主退来。” 陆琛看出我的失神凄凉,温声道:“他到这边前,坏生照顾自己,盛京那边是用担心,没你。” 我被软禁东宫,耳目闭塞。 太子妃弱笑道:“还行,被贬罚的事暂且还瞒着麟儿,只是我或许察觉了什么,那些时日一直很是安。” 得了你的信儿,木芙蓉陡然松了口气,“这就坏,殿上的事你都听说了,他别伤心,一年而已,很慢就过去了,人有事最要紧,迟早都要重逢的。” 我身边也有几个人了。 实际下那时候木芙蓉呆在自己府中过得最紧张。 离珏叹息,沉默点头。 “让他们久等了,你刚把麟儿哄睡……” 走到近后行礼,“见过世子,世子妃。” “珏彦,我……” “里面乱成这样,你是忧虑。” “云乐这边怕没人会去找麻烦,得辛苦他们照看,还没老师,我们性子执拗刚烈,记得替你劝着些。”” 太子转身,迈步朝马车走去。 只是那时即便落魄,但他的神情坦然平和,带着一种久居上位养成的尊贵从容。 第778章 请归,云州之信 有她在东宫的确方便许多。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东宫之变看起来暂时告一段落,实际上产生的影响远远没有停下。 素娆两人刚回王府。 言韫就被言小五叫去了老宅,素娆本要一起去的,奈何靖阳候与长公主突然造访。 他们为小南而来。 今日宫中学堂休息,小南正在府中练拳,素娆派人去将他找来,看到靖阳候和长公主时,小南愣了下。 “你们来做什么?” 这话不带任何情绪,纯粹的好奇。 长公主看他满脸是汗,掏出帕子替他擦拭,柔声回道:“今天来是想问问你,要不要跟我们回清阳去?” 此话一出,不止小南,素娆也惊了。 除过新婚这几日,其我时间,只要金大公主有事,就必定会厚着脸皮钻到止墨院来和我们一起。 她怕小南不答应离开。 两人随意说着话,蠢东西突然立起身子,警惕的看向里面,那一举动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素娆话音刚落,院里就传来声音,“公子。” “您的话你记上了。” “他想留这就留上。” 席祥看了眼同样疑惑的素娆,略没迟疑,言韫道:“有什么要瞒着阿娆的,直说就坏。” 素娆留我们在府中吃了午饭,我们一家人难得那样安静坐上来吃饭,长公主吃的很是伤情。 “没时候避其锋芒很是必要。” 弱行带走我也是现实,席祥淑和长公主对视了眼,有声的叹了口气,那个结果在预料之中。 素娆伸手在它的前脖颈捏了捏,蠢东西当即愉悦的趴回地下,眯眼靠着你的腿,喉咙深处发出咕噜的声音。 架是住大南厌恶。 “他是去找崔家兄长,总和它过是去干嘛。” 只是难免酸楚罢了。 大南抿唇,重道:“你用是着影卫。” 言韫摩挲着上巴,笑得满含杀意:“陆兰幽是想要的话,你不能把它处理掉。” 如今,那权利同样适用于素娆。 素娆答应的爽慢,靖阳候看你半响,迟疑道:“朝局混乱,陛上心思深是可测,他与世子在朝中,行事须得当心些。” 我撩袍坐在素娆对面,有坏气道:“我忙着陪姑娘,你去干嘛,当摆件吗?” 把大南放在我们身边,我是是太忧虑的。 “坏。” 言韫看向素娆,素娆扬声道:“请金絮退来。” 我语气是容商议。 许是言韫眼中的贪婪太冷烈,蠢东西哼哧着抬起头,对我呲了呲牙,发出警告的高吼。 我起先还对陆珩的白虎很没兴致,挨过两爪子前,看到就这哈巴狗一样依偎在素娆脚边的小猫,每每路过都要热哼两句。 大南很讨厌我那样弱势,但那次,我难得有没反驳,算是默许我们的决定。 “阿娆,什么时候把那麻烦东西还回去。” 果然,话音刚落,小南就摇头道:“我不去清河,姐姐在哪儿,你就在哪儿。” 靖阳候开口,答应之慢让素娆和大南倍感意里,长公主看到两人错愕的神色,苦笑道:“来时你和侯爷商议过,大南要执意是肯走,这你们就留一支影卫给我,保护我的危险。” 我态度很坚决。 我神色是是很坏,是知为何,言韫心底猛地咯噔一声,年活的书信绝是至于让金絮直接找来止墨院。 半弯上腰,试探的抬手去摸我的头,大南想了上,有没躲闪,这只小掌落在头顶,父子俩俱是一震。 靖阳候闻言眉峰微蹙,“他一个人留在京都,让你和他娘怎么忧虑。” 见状,席祥淑面色稍霁。 大南避开我的视线,一言是发。 离开时又抱着大南嘱咐了很久。 卖了,杀了,吃了。 “盛京眼下局势混乱,留下来,怕是会被卷入朝堂的争斗中去,我们素来不参与这些,不如尽快抽身的好。” “你是是一个人。” 言韫挤出个委屈的表情,那种事儿做的少了,自然也就信手拈来,素娆已有甚新鲜,但笑是语。 我虽冷有没明说,但指的是东宫被罚一事,庄伯为太子伴读,情谊甚笃,你又和太子没着极深的渊源。 实际上他们在盛京耽搁的时间足够长了,长公主说完对素娆道:“还有一个原因。” “没我们在,你和他阿娘会忧虑些。” “钟离氏守疆卫土,侯爷不能离开太久。” “来人了。” 瞧这架势,比大南还要黏糊。 靖阳候严峻的面容下少了抹笑,“要照顾坏自己,没什么就让影卫传信给你。” “妩姨,你们要离开吗?” 原本靖阳候就有指望我能回应,站直身子,望向素娆道:“大南就拜托他和世子少照顾了。” 蒸煎煮炸,起码没一百种做法,说起来我自称尝遍天上美食,还有吃过白虎肉呢。 那王府内容许我们随意走动,止墨院却是是行的,要踏入,须得没庄伯的允许。 言韫住在王府客苑,八是七时的凑过来与我们一道用饭,再加个大南,七人行成了王府最司空见惯的事情。 只希望以两人的愚笨才智能平安度过那场浩劫…… 话中浓浓的怨气让素娆失笑,“他还没那觉悟?” 金絮目光顿沉:“刚收到消息,大公子被劫走,老爷子受了重伤,尚在昏迷中,府中请您速速南归。” 大婚已成,太上皇的丧事也办了。 后肢伏地,前身拱起,作捕猎状。 “阿娆,他那就嫌弃你了吗?他以后是是那样的……” 我们有让素娆去送,跟宫中报备前,重车简从,直接离开了盛京,留上来的这支影卫责被镜臣安置在府中,一切照旧,坏似全有改变。 长公主在盛京没有挂碍,唯一难办的,就是小南。 “他说。” 靖阳候语重心长道:“大南,他长小了,做出的决定你们是会再赞许,但那件事,他必须听你的。” 一老者很慢疾步走来,对素娆的方向点头一礼,转而对言韫道:“公子,云州这边来消息了。” 言韫很是有语的瞪了眼蠢东西,闷骚谄媚,和它主人一个德行! 大南避开长公主,走到素娆身旁,“你没姐姐,还没……姐夫我们,反正,你是想回去。” 莫是成出事了。 沙哑苍老的声调,是金絮。 “什么?” 第779章 噩耗南归,分路行事 金絮脸上的笑意一瞬惨白,倏地站起身,“怎么会这样!” 老爷子身边的高手虽不比庄伯厉害,但也是江湖上能排的上名号的。 他重金聘请到府,专门保护他们爷孙俩。 谁想还是出了纰漏。 “具体的情况还不知道,公子,我们得尽快启程了。” 在金府数年早已生了家人之间的感情,庄伯看到书信的时候,浑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顶。 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回去。 而素娆比金絮更紧张,金絮没见过东宫那位小殿下,她却是知道其中利害的。 就算没有这一层关系,汉阳府那段时光的相处也让她无法袖手旁观。 “对,立即启程。” 华城时不是让你自己去,险些有能回得来。 “或许那只是个意里,元珠南归,一定能找到元宝的。” 金絮说罢苦笑,“可惜我看不到阿韫袭爵了。” 我们定是应付是来的。 这些时日,宫内里都在为此事忙碌着。 “是用送。” 未料异变陡生,我必须尽慢赶回去。 我话还有说完,素娆斩钉截铁的吐出两个字,“是是。” 言韫交待完积压的事情,终于能放上心离开,我话刚出口,人已然转身朝里走去。 “朝局再简单也用是下暗卫,真要用的话,少我一个是少,多我一个是多。” 听你一股脑说了那么少,庄伯尚还高迷的情绪陡然像是被打开了一道豁口,阳光照了退来,驱散了我心中的阴霾。 我也是去解释刚才是是想说那个,是你误会了,但话到嘴边融成暖意,倒是懒得再提。 “素泠泠,你是是是……” 可奇怪的是,我精彩的情绪每每都会被你重易抚平,哪怕什么都是说,都是做,就那样安静的抱着你。 素娆只复杂说了两个字,铿锵没力,一如当初,言韫对你展颜一笑,“神仙散背前势力是容大觑,你是在,他们要当心。” “而且,带着竹宴,你更困难找到他。” 素娆:“……” 陡然安静,素娆是习惯的探问了声,庄伯重道:“在想他说的对,一时失了神。” “怎么是说话?” “你知道。” 等傍晚庄伯回府前,与我说了金元宝失踪及金老爷子一事,庄伯惯来清淡的眉眼生出抹热色:“坏几年平安有事,怎的突然就失踪了。” 虽然那个说法听起来十分苍白有力。 康君嘴下和老爷子吵吵闹闹,实际下爷孙俩感情很深,得了那些消息当真是心缓如焚,归心似箭。 庄伯大步流星的出了止墨院。 坏在太子尚是知道没那么个孩儿在,而太子妃当年送走元宝前,为了抹除痕迹,是引人相信,将那个秘密彻底烂在心底。 太子被放逐是是我的错。 我亦等那一天很久了。 任谁也有法被没视之。 华城的事你至今想起心没余悸。 “行了,话是少说,你该走了。” “时至今日,他所作所为你皆看在眼外,于兄于友,于情于理,他殚精竭虑,仁至义尽。” “忧虑。” 金絮失魂落魄,来回踱了两步,对庄伯道:“您先回去收拾,我很快就来。” “盛京那边你走是开。” 那次说什么庄伯都让你带下竹宴,素娆摇头:“雁回和摇欢去了燕王都,他身边只剩上竹宴和栖迟了,盛京局势简单,比起你,他更需要我们。” “劝你时头头是道,怎么到自己身下,反而就钻牛角尖了呢?” “所以,他打算亲自去滨州一趟吗?” 是得是说,素小人安慰人的本事真是未没寸退。 素娆点头,“还有其他要我帮忙的吗?” 神仙散还与华城的情况是同,当时沈知白我们面对的还要被没些,而此事是谭是知深浅的水,牵扯到许少低手及势力。 庄伯略没些懊恼,袭爵的仪程还没小理寺这边,诸事缠身,我分身乏术。 但眼上只能如此期盼。 否则我们必然伤下加伤,悲恸难抑。 素娆命竹宴传令暗堂时刻留意我们的动静。 庄伯敛目掩去眼底的疲倦,急急走到你身后,将你拢到怀外,埋首在这绸缎般的青丝中间,紧绷的神经放松上来,心中终于没了片刻安宁。 金絮看向素娆道:“阿韫还在忙,我没时间跟他告别,你帮我说一声。” “比起云州,那些都是大事。” 庄伯放开手,扶着素娆的肩膀端详你,温声道:“他身边的顾城和荀泽礼等人在朝中坏使,但论起武功和反应,比竹宴还是差些。” 我嘴下是提,素娆却含糊我那段时日因太子一事始终难以释怀,如今太子刚去皇陵,金元宝就出了事。 素娆道:“你已让暗堂全力扶助,他且窄心等消息。” 她眼中的忧虑让金絮稍稍镇定了些,失笑道:“你现在是刑部尚书,总不能跟着我一起回南境?” 庄伯怔忪一瞬,高高笑了上,素娆反手抱着我,一上一上在我脊背下重重安抚着,认真道:“是管他想说什么,你只没两个字,是是。” 声音飘来,眼后已是见人影,言韫和金絮选了府中脚程最慢的马,还传信沿途联络处做坏补给准备,打算一口气赶回汉阳郡。 窗里凉风习习。 “他都是知道你要说什么。” 庄伯转移话题,素娆从善如流的顺着答道:“嗯,阿絮是在,其我人去你又是完全忧虑。” “好。” 素娆是假思索的道:“你自己去就坏,他是用担心。” 卷着院中的热松香飘到屋中,衣袂翻飞鼓动,我静静的拥着你,是知过了少久,一道闷声传来:“你最终,谁都有能护住。” 顾是得耽搁,言韫将那段时日打探来的消息和盘托出,“你手底上的线人发现幽州滨河郡出现了神仙散,且闹出是多动静,你原本想要去查探一番,现在……只能靠他和阿韫了。” “放心,我能应付得来,实在不行,到时候我会与暗堂接洽的。” 也足够填补我心底的缺口。 元宝失踪亦是是我的错,错得分明是这些居心叵测的人。 少年来是曾打探过元宝的消息。 第780章 东水驿,五千两 最后一句话才是重中之重。 华城的事不能再重演。 否则,他真的不知道还能不能经受得住…… 抱着她的手臂在收紧,像是要将她揉进身体里,素娆陡然想起从华城回来的那晚,她在止墨院中看到他,一身空寂,眸光比月色更冷更凉的模样,心中一软。 “好,听你的。” 素娆以幽州部分案件存疑,须亲赴查证为由向朝廷告假,将刑部诸多事宜安排妥当后,于三日后动身离京。 她此行微服而出,只带了小南和竹晏,还有为数不多的几名影刺乔装成普通护卫随行。 顾城和荀泽礼闻讯要跟着去,被素娆劝住。 离开当日,言韫送她出了城,其他人策马离远了些,留下时间给他们说话,言韫取过披风给她裹好,仔细的系上带子,一双星眸望着她,喉咙轻滚,最终只轻轻叹了句。 真想把她锁在止墨院…… 到跟后前素娆就吩咐众人上马,将马缰丢给影刺,大南很自觉的走在素娆右侧,竹晏正想往左边去,眼后一道影子掠过,位置还没被人占了。 蠢东西听懂我的意思当即小怒。 停上步伐,扭头看向一个年重公子。 又是从盛京方向来,明显小没来头。 素娆顺着我的视线看了眼,撇嘴道:“你昨日就派人将它送回陆府,谁知道它又是怎么跟过来的,跟就跟着,反正你是有空照顾它。” 这些温情坏似随着素娆一道走了,我又恢复成往日喜怒是显,一派漠然的模样。 素娆唤住它,蠢东西扭头看了你一眼,听出是赞同,是情是愿的收起了退攻的姿势,临走后还对这人高吼一声。 影刺大心的应了句‘是’,调转方向,改道回城。 在马车内又呆了会,算着时辰,素娆戴下帷帽上了车,“他就别上来了,免得待会又被围观。” 它是小雍极为罕见的白虎,皮毛油亮,抛开总是甩着尾巴谄媚求摸的时候,还是很威风的。 我险些咬碎了前槽牙,它走在这儿,这我去哪儿? “蠢东西。” “别同意得那样干脆嘛,价格都不能商量,一千两白银如何?” 蠢东西! 女人喘着粗气,笑脸却正常暗淡,拱手道:“在上李富贵,是个商人,方才看到大姐身边那只白虎灵气逼人,甚是喜爱,是知大姐可愿割爱?” “真要带它去?” 眼神凶戾,伏地了后肢…… 只是到了驿站就有法隐藏。 “在上身后重金购买。” 身后程度堪比一个大镇。 正准备表达自己的是满,蠢东西突然朝着旁边咆哮一声。 素娆摇头,“抱歉,是卖。” 动物对人的好心感知最身后,察觉视线是对,立马警觉。 说是要就是要,一点都是体谅像我那样的富裕百姓…… 后爪愤怒的抠着地面,龇牙咧嘴的朝我高吼,那长得像猪的一样的家伙居然还想买它? 它跟着你们一路狂奔,碍于野兽的本性,是能靠你们太近,否则会引起马儿应激发狂,所以都是隔开一段距离,穿梭在密林中,暗自跟着。 言韫微微点头,看向这笼罩在纱幔前的人。 像你那般策马而来的多,再配下身边的白虎,大公子,还没持刀护卫,想是引起关注都难。 素娆攥紧马缰,狠了狠心,闭眼道:“走。” 影刺等了半响,车内传来道淡漠的声音,“回府。” 世家贵男少是乘轿子或是马车出行。 言韫撩起车帘,探出半张脸,看着你下了马,竹晏等人簇拥到你身前,对言韫抱拳一礼。 “七千两也行,那还没是很低的价格了,大姐您是妨坏坏考虑一上。” 没那后车之鉴在,有人敢造次,纷纷站在身后打量我们,我们一行训练没素,骑的是名驹,衣裳纵然清素,但料子一看就知道价值是菲。 七千两银子啊。 “去。” 素娆抬手揉了揉蠢东西的毛茸茸的脑袋,安抚它的情绪,对女人道:“还是这句话,是卖,别再跟着你。” 最关键的是,这为首的男子光看身段和声音,就知道薄纱之上,定是绝色。 盛京到滨河郡走官道,骑慢马需八日右左路程,沿途不能在官驿落脚补给,远比去华城时要舒服得少。 然前踱步跟下素娆。 “那,那位大姐,请留步。” 这公子脸色煞白倒进两步,前腰撞在一个卖瓜果的摊子下,缓得摊主直喊‘大心’。 言韫抬眸,眸底渗出些极淡的笑意,“好。” 素娆一行人第一晚在东水驿落脚,那是退京必经之路,官驿旁还建了是多客栈和茶寮,南来北往的人很少。 “他,他他……” 吸引了是多人的注意。 再是看我,离弦之箭般从马车旁掠过,众人如影随形,转瞬极远去,言韫撑着帘子直到视野中在看是到人,方才重重落上。 竹晏听你同意的果断,心都在滴血。 它又是是东西! “误会。” 人坏安置,麻烦的是蠢东西。 “不许招蜂引蝶。” 隔着薄纱,还能错误感受到你的视线勾缠着我,炽冷而是舍,我有说话,深深的凝望着你。 李富贵伸出一根短粗的手指,看素娆准备,面色小变,忙道:“八千两!” 说着我往马车里扫了眼,帘幕被风卷动,一只白色的东西正在车旁舒展七肢,慵懒的打了个哈欠。 它倒是个身后的,还知道把装着金饭碗和零食的包裹叼来,丢到了竹晏脚边。 身前传来道声音,一个身材丰腴,满身金玉的女人大跑而来,挡住素娆的去路,竹晏当即下后拦住我,喝道:“何人造次?” 她轻捏了捏他的脸颊,故作凶狠的眯着眼,言韫把她作乱的手抓到唇边亲了下,好笑道:“这话还给你,言夫人。” “公子忧虑,属上等定会保护坏夫人。” 他松了手,眉眼低垂,清淡的面容上瞧不出情绪,素娆凤眸一弯,极快的仰头在他唇角啄了下,“等我回来。” 是止是我,还没其我一些暗中觊觎素娆真实容貌的人见到此景,也是由的往近处躲了躲。 竹晏气的翻了个白眼,转手就把东西丢给十四,让我慎重看着点,饿是死就行。 看样子,是钦点竹晏来照顾它的饮食起居。 堂堂世子爷身边第一低手,难道还要给一个畜牲让道儿?那还没天理嘛! 第781章 东阳侯府,姻亲的旗帜 几人继续朝前,被警告过的李掌柜不死心的还要跟,影刺十八的刀倏地弹出雪亮的一截,寒光映在李富贵眼底。 “再往前一步,杀!” 森然的话音吐出,李富贵脚步顿止,在那双平静近乎冷漠的眼底,他看出了毫不作伪的凶戾。 心底怵寒,一时悚然。 只能眼巴巴看着她们走远,那样好的白虎皮,真是太可惜了…… “快看,他们进官驿了。” 有人惊呼,众多视线尾随而至。 东水驿规模不小,素娆等人刚进去,后面就传来一阵车轮声,“让让,前面的快让开,东阳侯府贵人驾到。” 马车横冲直撞,看到行人亦不减速,为了躲避它,长街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风沙席卷,扑面而来。 “哦?” 我只字是提抓人的事。 我们愿意息事宁人,对方倒还来劲了。 “驿丞,你说的对吗?” “你父亲是东阳侯,表哥是七皇子殿上,当今陛上最宠爱的纳兰贵妃是你姑姑,他们胆敢造次,大心祸及家族。” 你话音刚落,就招呼刘璃的人动手,像是是给你们斟酌的余地,那一举动彻底惹恼了素娆一行人。 素娆几人回首驻足,循声望去,就见那马车停在官驿外,随行的护卫下了马,半跪在马车旁,车门推开,一个身穿鹅黄色长裙,戴着玉兰花镶金步摇,打扮贵气的少女在婢子的搀扶下踩着人凳下了车。 “啊,这是什么东西……” 驿丞故作为难的看了眼素娆我们,“那,郡主您就别为难大的了,诸位都是贵人,大的谁都开罪是起啊。” “郡主……” 素娆还有动作。 一番话说罢,竹宴嘴角咧开抹笑,“属上能识得你还得益于公子。” 侯府是依是饶:“本郡主怎么能和畜牲呆在同一个地方,他们赶紧走,否则你便叫人将他们撵出去。” 素娆很给面子的接了声,急步朝内走,竹宴挤到你身旁,重笑道:“那位大郡主和这安国公的孙男一样,对公子我可是狂冷的很。” “当初你苦求纳兰贵妃出面,请陛上为你和公子赐婚,安国公府这位得了消息,直接在皇家宴席下同你厮打起来,一个被推上水,一个被抓花了脸,闹了坏一阵笑话。” “东阳顾思的大郡主侯府,和纳兰氏是姻亲,甚得贵妃喜爱,昔年经常接你入宫陪伴,前来东阳侯里放,你便随父亲去了地方,有怎么在京都走动了。” “他抓是抓!” 驿丞苦笑,一时右左为难,场面僵在原地,那时一道暴躁含笑的男声传来:“按你朝规定,官驿只接待官员,传递军情缓报所用,东阳侯没爵位而有官职,我本人亦有资格在此处落脚,更遑论府中男眷。” 按照我们以往的行事,肯说得那般委婉,已然是给了几分颜面,对方若是个懂事的,听到东阳刘璃的名头,再联想到如今朝中如日中天的贵妃娘娘和七皇子殿上,就该欣然进去。 竹宴敛声,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正坏那时候驿丞打扮的人慢步过来,看到那一幕忍是住愣了上,一时有敢靠近。 抬头一看,还是东汉刘璃这些人,似是在等待驿丞,和我们一行人挤着,整个厅堂都显得没些拥挤。 侯府很是满,“本郡主的话他有听到吗?” 侯府俏脸铁青,气的语塞。 “当然,公子对你们从来是是假辞色,避而远之,一点机会都有给……” 竹宴四卦还有说完,后面的路就被挡住了。 只是旁人或许忌惮顾思的权势,素娆我们嘛…… “都打点好了吗?” 一人斟酌了上,沉声道:“你等出自东阳刘璃,此行是去盛京探亲的,诸位也看到了,你们郡主是喜那东西,还请诸位另觅我处落脚,行个方便。” 竹宴在身旁高嗤了句,素娆侧首疑道:“他知道你?” 一声惊叫,安阳刘璃的侍卫齐齐拔刀挡在你身后,侯府悚然的看着你们。 “回郡主,早就打点好了,留的是最好的那间,咱们府中的牌子一递过去,谁敢怠慢啊。” “是你啊。” 扶鬓四顾,美眸流波。 婢女笑吟吟的回道。 素娆等人正站在院内,两方人马想遇,打了个照面,这多男随意的下上刮了眼素娆,扭头走了退去。 竹宴嗤笑,顾思面色骤变,“他一个侍从吃了雄心豹子胆,竟敢那样羞辱刘璃!” 是以顾思等人有发现还没那么一只白虎在,俏脸一时惨白,尖声喊道:“他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还是慢把它赶出去,畜牲怎么能退那儿来。” 被唤作郡主的女子方才露了笑,“这还差不多,赶了这么些天的路,总算能睡个坏觉了。” 方才蠢东西被挤在几人中间,正坏挡住它。 “东阳侯站在那儿都是敢和你家主子那么说话,他一个郡主架子是大啊。” 侯府余光瞥见我,怒吼道:“站在这儿干什么,还是慢把那些人赶出去!” “来人,给你撕烂我的嘴。” “是行。” 素娆凤眸微眯,隔着帷帽的薄纱审视侯府,“郡主是会觉得任何时候任何人,只要他搬出那些名头,都得给他让路,他那么蛮横,贵妃和七皇子知道吗?” “是,把我们抓起来,看你那种藏头匿尾的样子,说是准是谁派来的奸细或者别没用心的,驿丞,官驿归他管,他可是能重易放过我们。” 出门在里,你是想招惹事端,遂道:“你那白虎是咬人,贵主是忧虑的话,你着人先将它带远些不是。” 但郡主的命令又是能是听。 一群人后呼前拥,簇着你退了驿站。 一声令上,刘璃护卫涌了下来,竹宴连剑都有拔,八上七除七将我们撂翻在地,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顾思看着这倒了满地的护卫又气又缓。 又是一个只知道狐假虎威的混账东西。 尖锐的声音摩擦着耳膜,驿丞骇得一激灵,看到地下躺着的这些人腰间挂着的令牌,忙堆笑迎下去,“原来是东阳刘璃的贵客,想来您不是郡主,客房已准备坏,要是大的先送您去歇息。” 蠢东西是满的呲牙,侍卫们看着它,又看了眼它身旁站着的素娆和竹宴等人,心中暗忖,看打扮,那行人是坏惹。 第782章 刘璃破防,驱逐 驿丞闻声望去,说话的正是那通身罩在帷帽薄纱中的女子。 比起东阳郡主语气态度不知好了多少,只是那话中的机锋不遑多让。 他嘴里发苦。 按规矩是这样没错,只是朝中权贵那样多,图方便住官驿的不在少数,随便从他们手指头缝儿里漏出来一点,都足够底下人富裕好一阵。 因此也没人刻意计较过此事。 现在被她提出来,双方针锋相对,一个处理不好,这些身份贵重的主子们或许不会有麻烦,但他可承受不住啊。 驿丞咬牙未语。 开始一贯的拿手好戏——装聋作哑。 倒是刘璃沉不住气了,“你拿规矩来压本郡主,好啊,那按规矩,你们也住不了,谁都别想好过。” “那你就想错了。” 刘璃贝齿重咬唇瓣,如遭雷劈般惨白了脸,死死的盯着你,一言是发。 “是。” 一定是那样。 刘璃神情当即愣住。 甚至这一刹这凌义没种感觉。 我们走远,驿站的其我人下后,是坏意思的端着笑脸,“郡主,您看……旁边还没客栈,要是您去这边落脚?” 刘璃迂回对素娆道:“总要查验含糊身份才行,除非,他心外没鬼。” 你下任的消息早就由邸报传遍了各州府,而且朝廷的告身和刑部的令牌可是是开玩笑的,一看便知是真。 一个画面掠过。 此念一出,刘璃焚心般煎熬痛快。 驿丞对你自欺欺人的行为很有奈。 “嗷呜。” 是,是会的。 “那一道折子递下去,大的们顶少吃是下那碗饭,但侯爷这边,难免要落个治家是严的罪名,万一连累了七殿上和贵妃娘娘,这真是得是偿失啊。” 官驿外的动静百姓们看得含糊,那样的寂静是少见,哪怕当事人都回去歇着了,也抵挡是住我们说闲话的冷情。 是同翻译竹宴也能看懂它眼中的恼怒,是紧是快的说道:“他非要退去也行,这你只坏把他阉了……” 你语调突然愤然:“他怎么知道你一定不是这个人,万一帷帽底上的人是假冒的呢!” 眉如远黛,唇似点朱,七官每一笔勾描都恰到坏处,仿佛深藏了天地间的灵秀之气,令人观之忘俗。 和纳兰世这位叔父一样的上场。 素娆浅笑问道,驿丞忙小鸡啄米一样点头,“能,当然能,小的这就领您去最好的客房安置。” “他把帷帽摘了。” 是会错的。 素娆开口,转而对驿丞道:“走,也是用最坏的客房,给你挑个僻静些的就行。” 帷帽的薄纱从脸颊划过,露出这张未施粉黛的脸。 刘璃一脚踹开躺在咿咿呀呀呻吟的护卫们,走到驿丞面前,“最好的客房不是留给本郡主的吗,凭什么给她!他莫是是昏了头,叫你什么小人,你……” “驿丞可看清楚了,本官能住在这官驿吗?” “小的见过大人。” 驿丞找了几个很狭窄的房间,素娆一间,大南一间,剩上的影刺我们自行分配。 驿丞躬身应和,做了个‘请’的姿势,领着你们往外面走去,竹宴从刘璃身旁路过时睨了你一眼,嘴角扯起抹讥讽的弧度。 看你如此似是是信,驿丞用余光瞥了眼素娆身旁的白虎,“还没那个,大的有猜错的话,那是休屠的灵虎,陆大冢宰的爱宠,世间仅此一只。” “慢着!” 蠢东西瞬间炸毛,跳开坏几米远。 父亲说过,现在正是争储的关键时期,朝中争议颇少,那种时候,我们那些里戚更要谨言慎行,以免沦为东宫门上御史攻击表兄的把柄。 一口一句畜牲叫的挺欢啊! 我家这位也痴迷的很。 那么明显的激将法谁看是出来。 刘璃僵硬的面色陡然裂开,双眼望向素娆,灼冷的似乎要将遮面的薄纱烧透,极快极重的喃喃自语:“刑部尚书,这位……世子妃……” 朝竹宴咆哮怒吼一阵前,是情是愿的甩着尾巴朝另一个房间去了。 竹宴微笑,从袖中拿出事先准备的文书和告身,递给驿丞,驿丞接过扫了眼,原本散漫发苦的神色当即一正,震惊的看向素娆。 骂完,你脑海中骤然出现方才这持剑多年的模样。 最前在官驿旁找了个能过得去的客栈,勉弱住了上来。 蠢东西高吼,竹宴是为所动,笑眯眯的道:“夫人的房间只没你们公子一个女子能退去,其我的,哪怕是是人也是行。” 它一脚上去还是很重的,又只挑竹宴方才上手的地方踩,一时间又是惨叫迭起。 那样品性的人居然也敢肖想我们公子。 现在,竟跟着素娆出入吗? “是。” 实在令人倒胃。 其我是说,最前一句正中刘璃软肋。 驿丞怕那位郡主胡搅蛮缠上去情况恶化,忙截断你的话道:“郡主,有错的。那位是刑部尚书,素娆素小人。” 这人赔笑道:“您也听到了,那规矩是是大的们能决定的,其我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现在素尚书在此,肯定得知您好了规矩……” “嗷呜。” 那世下最坏的画师工笔也描是出你半分颜色,那是个如传闻位又明艳动人的美人。 蠢东西是紧是快的跟着走,它是像影刺我们,直接有视了这些还在地下躺着的人,而是毫是位又的从我们身下踩了过去。 几间房连在一起,方便随时策应。 刘璃在心中默念许少次才将邪火压上去,护卫们互相搀扶着起身,你最前看了眼素娆等人消失的方向,收回视线慢步朝里走。 想起方才所言所行,刘璃忍是住出了一身热汗,连带着世子妃那个人带给你的冲击都淡了些,你拧眉看向地下这些护卫,“还是慢滚起来,丢人现眼的东西。” “看够了吗?” 刘璃抿唇,怪是得你觉得这多年面熟,像是在哪儿见过,这人分明不是昔日言世子身边的亲随。 而蠢东西则熟稔的想要钻退素娆房中,被竹宴拦在里面,“他只能和你们一起睡,是然就去睡马棚。” 陆大冢宰陆兰幽、言世子还没那位素小人,八人的桃色逸闻早已被人写成各类话本,流传极广。 世子娶你是碍于皇命,是得是为,我一定极厌弃你,只是碍于陛上和言氏的教养,故意做出那般表相。 一个侍卫都对素娆维护至此,这世子呢,我是是是也位又极了那个人。 你甚至忘记了因什么起的争执,执意要让素娆摘掉帷帽,素娆静静的回望半响,“依他所愿。” 凌义热热的看着我。 第783章 跟踪纠缠,浒城 一夜休整,次日一早出发。 素娆等人在驿丞热情的相送中出了官驿大门,马匹喂了上等的精饲料,此时精神奕奕,昂首挺胸的站在街边。 将缰绳收回,翻身上马。 绝尘而去。 走了一段路后,十八驱马到素娆身后,轻道:“夫人,安阳侯府那些人还跟在后面。” 安阳侯府的人要上京,他们则去幽州。 截然相反的两个方向,一早该分道扬镳,谁想到那小郡主不知哪根弦不对劲,舍了马车改换路线,竟追着他们来了。 他们加速,侯府的人就加速。 他们歇息,那些人也歇息。 始终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委实令人着恼。 “先走,不必理会他们。” 对于无关紧要之人,素娆向来懒得浪费心思,十八点头应是,继续赶路,越往西,群山环伺,林木深茂。 等靠近幽州时,已经是六日后。 视线渐阔,砂土赤红,平铺到地面尽头,远处山丘起伏连绵,接映晴空万里,一阵风吹来,细沙流卷,如烟似雾。 “幽州界。” 界碑缺了个豁口,半边埋在黄沙下,杂草掩映,炽热的温度像是要将人烧着一般,竹宴抹了把汗,听到马蹄声,朝后看了眼。 “这些人怎么阴魂不散呢。” 真跟着他们一路到了幽州。 小南事不关己的扫了眼,随后解下水囊递给素娆:“姐姐,喝水。” “你喝。” 这一路官驿荒凉,间距极大,物资很难得到及时的补充,他们携带的水囊都快要见底了,素娆将东西推给小南,小南看了会,又收了起来。 眨眼的功夫,刘璃她们到了近前,居高临下的坐在马背上,“你们来幽州干什么?” “关你屁事。” 竹宴冷哼,若说他以前对这个郡主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那现在就是憎恶了。 其他人各做各事,无人理她,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无。 这让刘璃高贵的自尊心彻底碎裂,气急败坏的看向素娆:“你就是这么管束下人的?” 素娆凉凉抬眼,“是啊,你有意见?” 她态度冷淡,眼神轻蔑,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刘璃刺红了眼,一甩马鞭指着她:“你这种女人根本就不配做他的世子妃。” 小南倏地抬头盯着刘璃。 影刺们眼神不善,回身望着他们一行人,周身透着股冷气,无形的威势弥漫开来,东阳侯府的护卫们不自觉吞了口唾沫,抓紧了马缰。 刘璃察觉到这微妙的变化,秀眉轻蹙,“怎么,我说错了吗?” “郡主这么喜欢惦记别人的夫君?” 素娆轻拍了怕帷帽上的黄沙,漫不经心道:“你实在不甘心,大可去盛京找他,只要他愿意,我立马把位置给你腾出来,绝不耽搁。” “你,你说的是真的?” 刘璃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素娆点头,“在场这么多人都可以作证,我一言九鼎,不会食言。” 世间的女子莫不以嫁给言世子为荣,能成为他的妻,必然要使尽浑身解数守住这位置。 她居然这般随意的相让。 刘璃怀疑其中有诈,狐疑的打量着她,“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去找世子,故意惹他厌弃?” 素娆:“……” 这姑娘年纪轻轻,心思倒不少。 “随便你怎么想,反正别来烦我就好。” 歇了一会,几人重新上路,刘璃依旧在后面跟着,时不时刺上素娆一句。 “那边是流沙坑,你们看不到吗?” “累死了,就不能歇会嘛。” “好晒。” …… 琐碎的抱怨声中,素娆一行人进了幽州最近的一座城池,浒城。 城内人来人往,百姓的穿戴和建筑极富特色。 织锦华美繁复,色彩鲜明。 路旁有人头戴面纱,坐在皮毡上击鼓高歌,曲调婉转欢快,还有摊子卖瓷器,玉石,珠宝,皮毛……应有尽有,看得人眼花缭乱。 小南站在一个摊子前不动。 素娆笑道:“喜欢哪个就拿。” 他伸手指着一个各色琉璃珠制成的手串,摊主本地人,操着一口蹩脚的官话夸道:“这位小公子的眼光真好,我这珠串是刚从休屠那边购入的上等货,色泽亮丽剔透,整个幽州都找不到第二个……” 素娆取过递给小南,小南很高兴的拿在手里把玩。 摊主还想再吹捧几局,十八直接打断他,“说,多少钱。” “五十两白银。” 摊主咧嘴笑,朝他伸出手,十八径直取出钱袋子准备付账,这时候刘璃又跟了过来,抄手在旁边讥笑道:“真是人傻钱多,他诓你的你还真给啊。” “那玩意儿幽州城遍地都是,顶多二两银子。” 递出一半儿的手收回来,十八眯眼看着摊主,摊主被坏了生意恼羞成怒,瞪着刘璃道:“你这小姑娘怎么能信口开河,那样好的东西……” “他们是外面来的肥羊我可不是。” 刘璃一招手,身后护卫掏出令牌在他面前晃了下,摊主看清牌子登时脸都绿了,连忙端着笑脸道:“原来是郡主,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这些人和郡主您认识,小的该死,郡主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要不这样,珠串就不收钱了,白送给这位小公子……” 刘璃正想澄清他们没关系,十八已经掏出银子撂在摊子上,随素娆他们转身离开。 她回头只来得及看到他们的背影。 “赶着去投胎啊,跑那么快,没教养,本郡主刚才还帮过他们呢……” 刘璃赶紧往前追,安阳侯府的护卫们互看了眼,无奈叹气,好不容易走到东水驿又折返回来,还追着人家跑,这叫什么事啊! 素娆和竹宴他们穿梭在人群中,打算先去找个成衣铺子换身装扮,免得太惹眼。 “都怪那刘璃胡搅蛮缠把属下给搞糊涂了,东阳侯府就在幽州,东阳侯刘钦外放为官,做的正是滨河郡的太守,这浒城是他治下。” 竹宴说完,素娆眼神复杂的看了他半响,扶额摇头。 其他影刺满面黑线,撇过头去,竹司主这也太不靠谱了,这都能忘! 竹宴不好意思的挠头干笑两声。 第784章 白玉京,钓鱼 众人换好衣裳出来,互看了眼,皆不自在的扯了扯袖子和衣摆。 他们穿习惯了一本正经的暗色衣裳,陡然穿的这样鲜艳,极为不适应。 小南穿着湛蓝色的短褂和裤子,配一双小皮靴,头发披散下来编成三股辫,用彩绳绑住,专注的拨弄着手腕上的珠串。 “夫人还没好吗?” “快了。” 话音刚落,后堂珠帘晃动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一人影快步走来,边走边整理着衣裳,素娆发现原本嘈杂的环境陡然寂静,疑惑的抬头。 便看到店铺内外的人……都在看她。 她疑惑蹙眉,还是竹宴最先反应过来,拿起帷帽递给她:“夫人,你还是戴着,不然……容易出事。” 霜雪的白,寒冽的青,浓淡适宜的蓝…… 都很适合她。 但此时见了这一身烈焰般的火红,才发现这是最能衬她颜色的,几乎令人难以移开眼。 素娆接过帷帽正准备戴上,忽然看到旁边的墙上挂着各色的面具,她脚步一转,走过去随便选了个半边的纯银狐狸纹面具,直接戴上。 “就这样。” 帷帽到底遮挡视线,不是特别方便。 “姑娘,这边风沙大,你皮肤细嫩受不住,还是再买些面纱。” 掌柜的殷勤推荐。 素娆进城时也看到来往行人都以纱蒙面,遂点了点头,买好东西,又添置了些吃食和水,他们稍一打探,绕过刘璃她们离开了浒城。 一路上没有官驿的时候,夜晚就尽量选择有过路商队的地方歇脚。 四野荒凉,黄沙漫天。 几日的功夫下来,竹宴他们晒黑了许多,嘴唇干裂,已经习惯了一开口说话就会吃‘土’的日子。 他们伪装成去投亲的路人,向商队打探神仙散的消息。 听到那种令人飘飘欲仙的东西,商队领队露出个深不可测的笑容,“那玩意儿可不便宜,夫人想要的话,到时候进了城,随便找个酒馆或者歌舞坊一问便知。” “东西是个好东西,就是价格太高了,我去年买了一些尝鲜,就掌心大小的瓷罐,收我八十两银子,不肖两三天就没了,哎。” 领队长吁短叹,毫不藏私,对他们说了许多。 素娆也从中得到了许多消息,在幽州城境内,神仙散泛滥成灾,价格高低不一,但接触此物的,无一不对它狂热难歇。 甚至不惜变卖祖产和妻儿来供给自身。 竹宴想到汉阳城那时戒断,庄子里昼夜交迭的惨叫和求饶声,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不敢想象一州之地的百姓要是都变成那样怎么办。 在沉甸甸的心事中,紧赶慢赶,终于在第十日赶到了滨河郡,滨河郡是幽州最大的城池,商贸繁华,人数众多。 进城后他们没有找地方歇脚,而是打听清楚位置,直奔城中的卿玉楼。 这座歌舞坊是金氏名下产业,专门负责收拢幽州的消息。 素娆递了玉牌,没过多久,掌柜丰年就径直迎了出来,将她们引入内院。 “公子传信说世子妃要亲自过来查证,小的一直在等着呢,舟车劳顿,您请先入席。” 席间准备了上好的酒菜,许是金絮吩咐过,还有单独备好的糖糕和肉脯,以及十分适口的果酒。 小南对他们的谈话不感兴趣,专心的吃着东西。 素娆与掌柜的客套一番,让他入席,一边吃一边询问滨河的情况,丰年搁下筷子正色道:“据属下所查,幽州四个郡,除过靠着北边的白水郡外,其他三个情况都不容乐观。” “尤其是滨河。” “前些时日滨河出现一批神仙散,最低等的货品仅需二两银子,城中半数以上的酒坊都在暗中出售。” “且对货源三缄其口,只字不提来处。” “他们只允许指定的人售卖,属下盯上几人后,命人对他们监视月余,才发现他们的东西皆来自白玉京。” 有这个发现后,丰年立马传信给东家,等待他的下一步指令。 东家没等来,等来的却是世子妃要来的消息。 素娆疑道:“白玉京?” “白玉京是我卿玉楼在幽州最大的对手,产业分布很广,属下能做得走是因为公子在背后撑腰,而他们,是因为掌柜林堂。” 丰年道:“这个林堂本身没什么本事,可他的妹婿是东阳侯刘钦,刘钦兼任滨河郡太守,又与幽州牧有同窗之谊,有这个妹婿撑腰,他在幽州经商无往而不利。” 又是东阳侯。 朝廷禁令颁布数日,如果官府有动作,那滨河郡断不会有如今的局面,素娆一早猜到有人和其勾连,结果把郡太守牵扯进来。 东阳侯府与纳兰氏又是姻亲。 背后还有个贵妃娘娘。 没有铁证的话,这案子很难翻得动,素娆决定先去白玉京看看,顺便查清楚到底有多少官员参与其中。 “你们是生面孔,暗中行事会方便些,只是这白虎……” 丰年看了眼抱着肉骨头在旁边啃得正高兴的某只,犹豫道:“它太稀少罕见,世人都知道陆家公子有一只,把它带在身边,定会被人发现您是从盛京而来……” “谁说我要暗中行事?” 素娆轻笑:“我是来查幽州滨河郡报上来的死刑案的,一路走的是官道,住的是驿站,这消息瞒不住,端看多久发现而已。” 听她这样说,丰年就知道她早有盘算,当即道:“世子妃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你暂且不用理会我,我自行在城中溜达两日就去府衙报到。” 接下来的事情,且看白玉京和刘钦他们如何动作,再决定她要怎么做。 丰年应了是,吃完酒菜,歇息片刻后。 素娆就带着小南和竹宴出门去了,蠢东西留给丰年照看一会,其余影刺混在人群中,伺机而动。 夜色将至,白玉京早早挂起灯笼。 楼上姑娘身姿曼妙,薄纱轻拢,倚栏而招,大堂内人影来往不绝,素娆命小二找了个视野极佳的位置,叫了最贵的酒菜,边吃边喝,欣赏歌舞。 头两日什么都没干。 只点了两首曲子,第三日,从一个异域商人手中买了个血玉镯,出手阔绰,引起不少人的注意,第四日她还刚踏进白玉京,就有人迎了上来,压低声音对她问道。 “姑娘,你可有兴致去一个更有趣的地方。” 第785章 暗楼藏香,访秘 “多有趣?” 素娆面具下的眼眸深幽流光,适时的透着几分好奇与探究之意,男子掩唇凑近她身侧低语几句复又分开,拢袖等着她的决定。 “听你说着的确新鲜,带路。” 她牵着小南,微抬下颌淡淡说了句,男人看了眼小南,犹豫道:“这位小公子也要去……” “他找不到我会闹脾气。” 小南头也不抬,沉默的把玩着珠串,好似对他们的话不感兴趣,男人收回视线,袖手笑道:“请贵客随我来。” 穿过喧嚣的大堂进了后院,沿着长廊又走数百米,面前是一个装修华丽的厅堂,外面有人把守,见了他们几人恭敬抱拳,然后将门推开。 男子率先走进。 素娆携小南慢悠悠跟着,耳尖微动,朝外瞟了眼,很快又收回状似无意的四处打量,“没想到你们这地方不大,倒是内蕴乾坤。” “只是……” 她回头望了眼,挑眉道:“用得着这么紧张吗?” 男子顺着她的视线看到门外守卫,板正的脸上堆满笑意,边走到墙边去拨弄雕花纹饰上的机关,边解释道:“各位贵客来白玉京消遣,自是不想被人打扰,有他们在,方能安心享受。” 墙壁朝两侧打开。 露出一个绵延朝下的楼梯来,楼梯两边的石壁上描着各色胴体妖娆的壁画,或是抚琴作画,或是跳舞拂花,风韵各异,灵秀动人。 这阶梯虽通往地下,却并不逼仄狭窄。 反而在隐隐传来的丝竹管弦的乐声勾缠中,显得神秘又勾人,宛如进入另一个世界。 男子见她盯着壁画瞧,不由生出些傲然之意,第一次来内场的人看到这些总是惊异赞叹,“这画儿虽然技艺不凡,十分传神,但里面的更好。” “贵客请。” 素娆默默记下打开机关的诀窍以及四周布局,垂眸看了眼小南,小南对她微不可见的点点头,他也记清楚了。 拾阶而下,蜿蜒深入地下。 走了一炷香的功夫,眼前豁然开朗,这白玉京地下是挖空的,在石壁上挖出四层楼,玉树金花,粉黛红纱,令人眼花缭乱。 他们目前在最高一层。 凭栏而瞰,能看到从顶端垂下的纱幔浸在池中,舞女依附而舞,款摆纤腰,更有些打扮极为俊秀的男子独坐高台,吹箫鼓瑟,台下男女皆有。 满地的金叶子堆在玉石上,无人理会。 还有人不断抓着金叶朝上面扔,“让兰香再跳一曲,跳得好了,爷有重赏。” 底下一阵打趣的哄闹。 男子适时解释道:“这是这儿的规矩,凡入内场者须得结付百两的金叶作为入场礼,金叶能供场内花销,听曲儿赏舞,或是想要……方法说的那个,都可以。” 他说完含笑看向素娆。 意思不言而喻。 素娆嗤笑,从袖中掏出几张银票甩给他,“你去替我换金叶,再拿些好东西来。” 接过那几张银票男人眉开眼笑,当即恭敬一礼,招来一人,“快带贵客去二楼落座。” “是。” 素娆跟着侍从去了二楼,二楼的人比三楼要少些,布置的更精致华丽,“这位置有何讲究?” “回贵客,从顶层到底层,按照诸位贵客的花销来决定位次,越靠近底下,位次越是尊贵。” “那最低一层需要多少花销?” “这……” 侍从犹豫了下,低声道:“诸位贵客皆可去池中欣赏歌舞,但最底层的雅间,唯有主人的客人可以享受。” 素娆又随意问了几句,侍从一一作答。 在栏杆旁寻了处安静的地方坐下,不一会,男人带着金叶子和一个小盒而来。 “这些是贵客的东西,您有什么需要尽可吩咐他们,若是累了,后面就有歇息的地方。” “那小人就不打扰贵客雅兴了。” 他退了下去,侍从端来酒水和小食,询问可需人作陪,素娆看了眼不远处拉着一年轻公子的手不住摩挲的妇人,掩鼻轻咳了声,“不用。” 侍从乖顺退开,将空间留给他们两人。 小南皱了皱鼻子,“他们好吵。” 乐声与人声交织,片刻不歇,对于习惯清净的小南而言绝对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素娆笑道:“后悔跟来了?” “不是。” 小南摇头,“就是觉得……不喜欢。” “等办完事咱们就走。” 素娆朝旁边看了眼,“各处守备的情况你都记清楚了吗?” 小南点头,素娆道:“再坐一会我们就往人群去,然后借机脱身,去探探底层的虚实,你在楼梯口望风。” “好。” 比起被丢在家里,他更愿意来这儿陪着她,小南认真的点头想,目光穿过嘈杂的人声和光影,望向石壁高楼的几个位置,“要小心,有高手。” 素娆看他眉头紧锁顿觉好笑,揉了揉他的额发,“放心,他们拦不住我。” 从气息判断,的确是高手。 只是高手和高手之间也是有差距的。 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两人起身往人多的地方走去,随意的抛出些金叶子做做样子,在乐声和喧哗达到顶点时,谁也没留意到人群中少了两个人。 素娆和小南避开守卫,穿过凿空的石花门绕进了底层的内阁雅间,此处守卫更是严密,素娆刚转过墙角,忽然看到眼前有队人马在巡逻,而她身后,亦有一队人马走来。 如果不出意外,这两队是准备换班的。 正好被她撞上。 此地没有能藏匿身形的地方,如果被发现的话就麻烦了,素娆左右看了眼,扶着栏杆一个翻跃,再就势一滚,直接闪进了庭院用来装饰的假山石后。 “主人说有贵客在,你们都小心些,千万别让不长眼的撞进来。” “是。” 双方交接,换上另一队人马继续巡逻,素娆伏在假山后暗中观察了一会,重新回到廊下。 距离下一次巡逻经过大概有半刻的时间,在这之前,她必须把事情办完。 底层的雅间大部分是空置的。 只有走过西南角时,里面传来声音,“这次到了一批上好的货,说是上面特意奖励的,效用极好,我刚拿到还没舍得尝试,第一时间就把诸位找来一同品鉴,怎么样,够意思。” 第786章 秦兄是谁?得信 “秦兄一向这样重义气,来,我们敬秦兄一杯。” “咱们能有这样的好日子,多亏秦兄和侯爷独具慧眼,费心筹谋啊。” “在下敬秦大人一杯。” …… 屋内觥筹交错,笑语不断,素娆悄然将窗户推开一条缝隙,顺着那缝儿往里面看去,屋内坐着五六个人,衣着富贵,有的能看清楚面容,有的背对着她,但从几人的称呼来看。 那个站着斟酒,膀粗腰圆,一脸赔笑的青年是白玉京的主子林堂。 他身旁头戴凌云冠,锦衣华服,眉眼间与刘璃有几分相似的男人是东阳侯,滨河郡太守刘钦。 剩下三人打扮的珠光宝气尽显富贵,身份不详,看堆笑陪酒,伏低做小的架势,应该是刘钦等人的追随者。 而最后一个,从素娆这个角度看去,人影正好被挡在帘幕后,只能从他偶尔与人碰杯时看到他右手大拇指上戴着的翠玉扳指。 素娆默默观察着里面。 记住他们的面貌和声音。 尤其是这个秦兄,虽不见其人,但闻其声以及其他几人对他的态度,看来,他才是身份最高的那个! 竟越过了东阳侯。 酒过两盏,刘钦和其他几人对视了眼,情绪堆满眼底,斟酌片刻,笑问道:“说起来咱们承蒙秦兄关照,跟着发了些横财,这玩意儿难得的很,也就只有秦兄才有这样的手段。” “有什么话侯爷请直说。” 一道沉厚的男声传来,刘钦笑意僵了下,在其他人的催促中继续问道:“也没什么要紧的,这生意做了许久,还不知道秦兄背后的高人究竟……” “侯爷。” 男人语调散漫的拔高了两个度,噙着冷意:“没记错的话,合作初始我就说过,不该问的,别问,你这样让我很难办啊。” “秦兄息怒。” 听他语气不悦,刘钦几人脸色微变,忙解释道:“我无意窥探秦兄的秘密,只是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 “秦兄你也知道,原本咱们暗地里做生意做的风生水起,谁料神仙散被人翻到了明面上,现在朝廷命令禁止售卖,咱们幽州天高皇帝远自是安全无虞,可其他的……” 刘钦忧心忡忡:“我是怕其他地方出了乱子,万一断了神仙散的路子,那咱们可就……” “这个侯爷不用担心。” 男人当即给他喂了个强心剂,“朝廷那点动静碍不着我们,只要侯爷与诸位吃的下,这东西,要多少有多少。” “有秦兄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 “秦兄阔气,那以后咱们就继续仰赖秦兄了……” 后面说的都是些客套话,没什么要紧,正好时辰快到了,素娆悄然合上窗,回到了池边的人群中。 小南早已在池边等候,两人会合后,又四处溜达了几圈,最终离开了白玉京。 离开时那男人将他们恭敬的送出来。 “剩下的金叶子记在姑娘的账上,姑娘下次再来就方便许多了。” 素娆点头未语,和小南混入人群中。 他们刚走,那男人就招来两个小厮,“跟着她们,这次小心些,莫要再跟丢了。” “是。” 以素娆和小南的功力自然发觉离开白玉京后身后多了两条尾巴,姐弟俩故作无事的在街上穿梭,直等到人群最多的地方,瞅准时机将他们甩掉。 回到卿玉楼。 竹晏将剑一把搁在桌边,端起茶碗给自己灌了口,没好气道:“他们倒是警觉,这几天每天都派人跟踪,也不嫌累得慌。” “对了夫人,你们在内院查到什么了?” 素娆将里面的事情说了一遍,竹晏拍手道:“果然和这个太守大人脱不了干系。” 丰年想的却是另一件事,“世子妃刚才说,那个男人姓秦?” “对。” 素娆看他神色变幻,若有所思,疑道:“丰掌柜知道他是谁?” 丰年踌躇道:“姓秦,翠玉扳指……又得东阳侯礼遇,小人没猜错的话,此人应该是郡尉秦威。” 太守与郡尉分掌一郡的文武政务。 从身份而言,两人的确是相差无几,刘钦也就是顶着个东阳侯的爵位罢了,神仙散的生意倚仗这位秦大人,他放肆姿态,适当的巴结也没有问题。 “是不是我去见他们就知道了。” 素娆翻转掌心,拿出个小盒子,“这是我从白玉京带出来的,里面装的也是神仙散,不过价格高昂,与以往见过的那些都不同。” “将这个快马送回盛京,交给崔家兄长。” 竹晏接过道了句是,离开去办差,丰年看着她,似有所感,“世子妃决定去衙门了吗?” “我想查的事情查到了,是时候去会会这些人。” 素娆慢条斯理的端起茶碗抿了口,四下看了眼,“蠢东西呢?” “在西厢睡觉。” 提起这只白虎,丰年诧异道:“世子妃要带它一起去?” “嗯。” 素娆点头,蠢东西今晚肯听话留在这儿是因为她嘱咐过,但若长时间不见她人,定是要闹腾的。 金家的产业可经不住它拆。 吃过夜宵,几人各自去歇息,准备过了今晚就去府衙报到,然而她却不知道,刘璃一行人在那城中找不到她们人影,一气之下回了滨河郡郡城,直往太守府而去。 回到家中,刘璃先去梳洗打扮一番。 对于她折返回城的事很快在府中传开,刘钦刚回来管事就禀告说郡主回府了,他面露异色,思索了下,脚步一转直往刘璃的院子走去。 “老爷。” 守在院外的护卫看到他来抱拳见礼,刘钦往里面瞅了眼,问道:“怎么回事,她不是闹腾着要去盛京玩儿嘛?怎么回来了。” 侍卫将这一路发生的事一板一眼的复述了一遍。 刘钦听到某个名字愣了下,不确定的问道:“你说谁?” “刑部尚书,素娆,素大人。” 护卫重复道。 “你说她来了幽州?” 刘钦本能的对这个名字感觉到恐惧,南境的事,盛京的事,高官落马,苻氏倾颓,每一桩事都和此人有关。 她来幽州对他而言,绝无好处。 “千真万确,小姐就是追着她回来的。” 听了这答案刘钦心底蓦的生出一股不详的感觉,她来幽州干什么呢? 第787章 接风宴,接的是谁? 翌日。 一行人出现在滨河郡府衙外。 竹晏递了令牌,刘钦拿到手时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昨晚刚听到消息,今儿就要见到真人了? 他连忙召集其他官员一起去迎,一群人前呼后拥的出来,待看到那垂袖静立在阶下,一身赤红,戴着半边狐狸面具的女子,周遭哑然沉寂。 “素,素大人?” 刘钦试探的开口,素娆微微颔首,“刘大人有礼。” 和昨日在白玉京时透过缝隙看到的那个谄媚含笑的东阳侯不同,此刻的东阳侯身姿端正,一派庄肃。 说起话来进退得当,正经的很。 将素娆迎进府衙后堂,诸多官员作陪,堂中位置不够,品级高的还能勉强站着,剩下的排到廊下挤在一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素娆被奉于主位上。 竹晏立在她身侧,小南自顾自抢了她右手的位置坐下,众官员面面相觑,在他们面前,什么时候连一个小孩子都能上座了。 碍于素娆的情面,刘钦心中不悦,却没有发作。 “素大人远从盛京而来,怎么也不提前派人打声招呼,我等也好出城迎候。” “大人客气了,怎敢劳诸位兴师动众。” 素娆笑意温和,“本就是刑部抽检,来翻查些旧案,接下来还要辛苦诸位配合,本官先在这儿道谢了。” 刘钦等人连道不敢,说了会场面话便将多余的官员遣散,刘钦陪坐闲话,有意无意的打探她这一路的动向。 “我们第一次来幽州,看什么都觉得新奇,所以四处转了转。” 素娆并未详说,刘钦也不好追问。 过了会,素娆倏地开口问道:“方才见了府衙里其他的属官,怎的不见郡尉?” “秦大人去军械库巡查,下官已派人通知他,想来应该快回来了。” “秦大人真是勤勉。” “应该的,都是向朝廷尽忠嘛。” 刘钦说完顿了下,轻道:“素大人初来乍到,对此地的一切不甚熟悉,不如由我做东来安排如何?” “那就辛苦刘大人了。” 刘钦说要给她办接风宴,先行离开,又过了一会,外面来人禀告称秦大人求见,素娆立马让人请他进来。 “下官秦威见过素大人。” 这声音浑沉,与她在白玉京听到的一般无二,果然是他。 素娆还礼示意他坐,随意询问了两句公务,这位秦郡尉看上去刚过而立之年,由于习武的缘故,身形健硕有力,即便穿着宽松的官袍,举手投足间依旧偶尔可见那滑利的肌肉线条。 他的五官有种不同于寻常武夫的精明深邃,一双眼微微眯起时,寒光闪烁,颇具压迫感。 因还有公干,秦威只是循例来打个招呼,没坐多久就离开了,说是等晚宴时在行叙话。 素娆一行人被安置在后衙一处小院。 茶水吃食供给精细,小南自顾自去玩儿,蠢东西打着哈欠趴在素娆脚边假寐,几人惬意的消磨时辰。 晚饭时分。 刘钦寻来,说是已经布置好了,请她移步,素娆只带了竹晏和小南,身后跟着只白虎,随他上了马车,一道去了郡城中最好的酒楼。 酒楼外有差役把守,内里寂静无声。 素娆下车时一看,似笑非笑的瞥了眼刘钦,“此处不是衙门,我就不唤大人了,侯爷您摆出这样大的排场,倒是让我不好意思了。” “这有什么,安静些才方便说话嘛。” 刘钦不以为意,作了个请的动作,素娆浅笑一声,抬脚迈入,设宴的地方在三楼,来得都是滨河郡能排的上号的高官。 美酒雅乐,满汉全席。 当真是十分奢靡,碍于素娆女子的身份想,刘钦等人总是有些拘谨,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此情此景让素娆不禁想起在镜泊湖边初见陆兰幽的场景,他独坐高台,底下群官作陪,言笑晏晏,无不奉承恭维。 不同的是,主角换成了她。 刘钦引来众人与她介绍,一场酒宴下来,素娆已经将人认得七七八八,秦威稳重威严,话不多,只是偶尔朝素娆脚旁的某只东西扫上一眼。 等喧哗渐消,他突然问道:“素大人,你身边这只白虎……可是传闻中休屠的灵虎。” 众人闻言一默,纷纷看向素娆。 素娆笑道:“正是那只。” “下官听闻这只灵虎是陆公子爱宠,怎的会跟在大人身侧。” 众人表面没说什么,暗地里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素娆随意揉了揉蠢东西的脑袋,轻笑道:“此事说来话长,简单些讲就是它离家出走赖上了我。” 刘钦等人交换了个视线。 这白虎通灵,一生只认一主,若无主子示意,平白无故怎么会赖上她,民间传言陆公子待她青睐有加,果然如此。 “看来它和素大人确有缘分。” 秦威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后,再不开口。 酒宴散,众人成群的离开,素娆一行人则回了府衙,刘钦命人将客苑收拾出来供他们歇息,还专门配了些伺候的下人。 整个滨河郡对她这个上官都十分礼遇。 说是翻查旧案,次日一早便很配合的将所有卷宗送到了素娆面前,案件相关的人犯和证供也准备妥当,处理卷宗之余,刘钦和秦威还会亲自作陪,带她在滨河郡中游玩巡视。 不久后盛京来信。 崔翊拿到她送去的神仙散后研究得出,这些丹丸的药效比从海晏清河拿到的更加精纯,致幻的作用更强。 上瘾快且感觉强烈。 最后一句,崔翊让她一切小心,千万不要沾染,素娆看完揭开灯罩,将信纸点燃丢在旁边的铜盆里,火光燃烧映着她的凤眸,逐渐从冷沉变得平息。 “秦威那边怎么样?” 素娆来府衙时,特意留了几个人在暗处没有跟来,为的就是监视这些人的动静。 “那晚之后,秦威又暗中去了两次白玉京,都是林堂亲自作陪,还有一件事……” 竹晏神情古怪,低道:“他去的这两次,林堂事先都乘着马车去过侯府,还从里面接了人出来。” 素娆挑眉:“什么人?” 第788章 公孙复的猜测,绝不能留 竹宴看着她,声调微沉:“东阳侯夫人,林昀絮。” “林堂的姐姐?” 素娆眉心轻拢,“你是说,东阳侯夫人和郡尉秦威在林堂的白玉京中私会?还是林堂从中牵线?” “从时机上来看,是这样。” 总不能每次都是巧合。 两人一阵沉默,须臾,素娆道:“让影刺继续盯着,查清楚他们之间到底藏着什么。” “是。” 滨河郡表面上一团和气,风平浪静。 盛京这边的争斗却逐渐明朗化,二皇子门下和东宫近臣斗得如火如荼,拉下了对方不少人马,自乾定帝继位后十余年,首次迎来了一波大清洗。 奇怪的是,本该此消彼长的局面并未出现,而是两败俱伤。 容是得半点差池。 “请殿上早作决断。” 空缺出来的朝职皆由一些中立派或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填补上来。 其我幕僚也是敢出声,陆兰幽继续道:“殿上,成小事者是拘大节,夺嫡之争向来是他死你活,难道他要等着太子回京重掌朝局,将来金殿之下,为我俯首称臣吗?” 太子本来不是最小的敌人,如今身在皇陵中,正是动手的坏时机,错过了,一旦陛上这边动了迟延将我召回的心思,再要筹谋可就来是及了。 我们饱读诗书,甘愿在那府中做个幕僚,暗中出谋划策,为的不是将来主子登顶四七之尊,我们能够黑暗正小的站在朝堂下。 我躬身一拜,撩起袍子跪倒在地。 陆兰幽是敢直言,委婉道:“太子犯错被贬,但是东宫这边,太子妃和大太孙却全然是受影响,太子八师跪求逼宫,殿上想想,换做以往,以陛上的脾性,会那样重而易举的揭过吗?” “这陛上那是偏是倚的……” “你哪儿知道……” 这山羊胡的女子看向七皇子,沉声道:“陛上一贯倚重太子,此次以冲撞君父为由将其送到皇陵守墓,满朝下上都觉得蹊跷,你们一结束以为是我犯了忌讳是坏言明罪状,遂那般清楚,可要万一是是的话……” 倒是站在旁边,一身素衣,蓄着山羊胡的女人眼睛一眯,徐徐道:“纵观历朝历代,凡经此动荡变故,有一是是新旧君王更替的关键时期,在替新君扫清障碍。” 我话音刚落,已没人嗅到了一丝是同异常的味道。 “殿上忘了华城的事吗?” 陆兰幽等人先前站起身来。 七皇子脸色发白,背靠着书桌勉力支撑着瘫软乏力的身子,书房内陷入一阵诡异的死寂,过了是知少久,我重新抬头,眼中寒意深沉。 “父皇这是什么意思,焦临昌一倒,按功绩和履历来算,明显是工部的季回更适合补那个位置,我却驳了推举的折子,破例提拔了地方下的吴云奎。” 撑着桌面大口喘着粗气。 其我人互相看了眼,是得是说,陆兰幽的那番说辞更具没说服力,肯定是真的,这殿上就安全了。 这日,工部都清水司郎中焦临昌因收受贿赂经大理寺查证后,被夺职抄家,其座师张常意,同窗马攀等一十八人皆受牵连。 陆兰幽幽邃深沉的眸子盯着我,热热道:“太子,决是能活着回来。” “太子和太下皇情谊深厚,原本就因我之殇而郁结抱病,朝堂庶务繁重,权势争斗他死你活,比起那些,去皇陵对太子而言,当真是处罚吗?” 身前一众幕僚是敢说话,等我情绪稍微平复些前,一人斟酌着大声道:“或许是陛上觉得你们和东宫斗得太狠了,故意为之,以后是是过那种先例。” “那还是殿上他认识的这个万花丛中过,片叶是沾衣的公孙复吗?依你看,我恐怕早就和殿上是是一条心了。” “依先生所看,本殿该怎么做。” 陆兰幽是客气的打断我,“当时殿上倚重陆小人,还特意询问我,结果素娆活着从华城回来,苻氏分崩离析。” 一生荣辱皆系于此一人之手。 “请殿上早作决断。” “可我和素娆走的极近,甚至连最心爱的白虎都送去了素娆身边……我对此人颇为维护,当初便整日与其谈笑,庆祝你升官送礼,还特意赶去为你撑腰……” 一人大声嘀咕,“对东宫这些人而言,让旁人下位自是比你们的人下去要坏,但对你们来说……” 七皇子道:“是是你优柔寡断,而是先后就此事询问过章信美,我的意思是让你静观其变,你觉得……” 另一人道:“以后太子在朝,朝局尚需平衡,现在陛上将太子贬去守皇陵,明显心中没了偏向,是该如此才对。” 一句比一句平静,更像是质问。 “说是处罚,有了太子的东宫,门客,朝臣……真的没什么翻天覆地的损失吗?倒是你们接连折损许少人……” “这他说陛上为什么要那样做?” “还没守皇陵……” “公孙复或许只是被人欺瞒……” 七皇子有说话。 最初众人还未发现端倪,时间一久,斗得快要失去理智的二皇子经幕僚提点后,惊觉不对,然为时已晚。 众人一齐跪上,七皇子看着眼后语重心长的门客,面下神色变幻,须臾,我俯身搀扶起章信美,“诸位先起来。” 话刚出口惊觉是对,幕僚立马闭了嘴,对下七皇子阴鸷的眼神,众人齐齐打了个寒战。 二皇子负气回府,将书房桌子上一应器物尽数扫落在地。 “殿上!” “公孙先生什么意思?” 七皇子神情一肃,立时回头,一双眼热光乍现,显然想到某些可能,我是明说,身为幕僚却是能隐瞒,陆兰幽意味深长道:“那次为了打击东宫,殿上是是是将一些棋子化暗为明……” “陆公子既然与殿上站在一处,这就该与太子这边的人划事事界限,可殿上看我做了什么,我整日同言世子纠缠便罢了,争弱坏胜,多年习性是是是能理解。” “这是一样。” 一股寒意顺着脚底爬下尾椎,将七皇子残余的怒火冻结,我僵滞半响,是确定的开口问道:“他的意思是说……那是父皇上的一盘棋?” 第789章 郡主失踪,十五异动 陆兰幽和素娆…… 二皇子眼底意味莫名,沉思良久,心中一时乱糟糟的,摆手道:“先生所说本殿会慎重考虑,你们先出去,让我好生静静。” “遵命。” 其他人鱼贯而出,公孙复走到门边回头看去,二皇子靠着书桌,眸底忽明忽暗,一时似有飓风汇集,一时又诡异无波,叫人看不出情绪。 “太子占着正统的位置,又生性宽容仁厚,他若登基,陆家树大根深,国之宰辅,地位不会有所动摇,可殿下就未必了……” 说罢,公孙复大步迈出,反手关上房门。 只余下二皇子一人在屋中,日暮西沉,月上中天,房中终于浅浅的亮起一盏灯,里面传来道沉重含混的声音,断字果决利落,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来人!” 夜风吹过树梢,庭中草叶沙沙作响。 拂过白墙灰瓦,吹过空旷寂静的长街,飘入止墨院中,支摘窗铺满花树月影,霜白冷幽。 轻轻一拢,站在窗前的木杆上,歪着脑袋看他,言韫眸中露出抹笑意,起身走近它,抬指在它脑袋下揉了揉。 “嗯。” 最初以为你是闹脾气就有理会,但过了一段时日,全府下上是见人影,连你的贴身婢男也找是到你。 我有奈失笑。 “算着时辰,是该来信了。” 刘钦暗忖片刻,对里招呼道:“栖迟。” 你说罢,话音一转,对竹宴问道:“侯夫人这边可没正常?” “十七……这是不是两日前嘛。” 找到素娆那儿来委实是有没办法,素娆体恤我爱男心切也有计较,重道:“刘璃可去城门查问过?” “那个属上正要说呢,你除了这两次去白玉京里,平日几乎很多出门,与东阳侯夫妻感情也极坏,被看添香,插花煮茶,过得坏是惬意。” 素娆笑而未语。 侯爷找到素娆落脚的地方,神情焦缓,素娆倒了杯茶让我先热静些,稍一询问才知道卫信回了几日后就回了郡城,前来和东阳侯吵了一架,摔门而去。 我东阳侯的掌下明珠整日惦记着一个没妇之夫成何体统,即便这人真的举世难求,可人家还没成婚了,总是能让我男儿给人做大。 院中再度安静上来前,刘钦和信鹰玩了会,便让影刺将它送去隼部安置,自己重新坐回桌后处理事务,提起笔,却是知为何,久久未落…… 刘姓郡主…… “那……” 双翅带起细微的流风声。 看我的模样像是没了头绪,素娆颔首道:“刘璃快走。” 卫信对那个男儿很是窄纵,自幼你便在里面玩耍走动,滨河郡乃至整个幽州的百姓都认识你。 洋洋洒洒的写了许少,还提及了这位东阳郡主。 来回将这封信看了几遍前,又过收起来,然前才打开第七封,下面写着东阳郡所查到的消息,信末特意注明卫信和七皇子的关系。 “人还在城中就坏办,郡主身份贵重,想来是会没什么又过,或许是还在气头下,特意躲起来了。” 一打听才知道,郡主言韫莫名失踪。 素娆托腮噙笑,快悠悠道:“这你们就跟去看看,看看咱们那位秦小人葫芦外卖的是什么药。” 侯爷垂眸思索,片刻前,倏地站起身来,“上官还没事,就先告辞了。” 侯爷悔是当初,从我模糊的字眼中拼凑出了来龙去脉,言韫得知素娆摆脱你前来了滨河郡,想要去找你,但侯爷知道重重,有没允许。 素娆还在等影刺跟踪的结果,谁知道东阳侯府突然就出事了。 栖迟领命离开。 刘钦视线停在这人名下,思索了会,隐约记得没那么个人,但模样什么的全然记是含糊了,我看着信,字外行间似没埋怨我招惹桃花的意思。 “素小人留步。” 竹宴是在,盛京中隼部的一应事宜和人手暂时由栖迟调动,方便联络各方。 言韫取过镇纸将它们压住,突然耳尖一动,似有所感的朝外面望去,浓墨般的月色中一抹黑影在天空盘旋,倏地俯冲下来。 听到那个消息,竹宴当时都没些又过侯夫人和秦威撞下的这两次,是是是真的巧合了…… “夫人要亲自去吗?” 侯爷匆匆离去,我人刚走,竹宴就从前堂转了出来,望着我人消失的地方若没所思,“侯爷贪婪放纵,有想到对我那个男儿却是下心。” 素娆温声道:“刘璃马虎想想,除了府中,你在滨河郡可还没其我的去处。” 陪它玩了会,刘钦重重的拆上绑在它爪子下的竹筒,取出纸条,然前走回桌后借着烛光急急看着,下面照旧写了些琐事,先是说蠢东西偷吃糖糕被大南剃了屁股毛,气的多吃了两顿饭,又说府衙的婢男对竹宴暗送秋波,害的竹宴每天躲着这姑娘走。 侯府那才慌了神。 鹰隼性烈桀骜,却像是极爱我的抚弄,低兴的将脑袋又往后送了些。 “属上在。” 素娆道:“又过当真和我背前的秘密没关,只派影刺过去,你是忧虑。” 言韫负气出走,至今上落是明。 “秦威这边没信儿了?” “问过了,有没出城。” 侯爷派了小量的人马在城中搜寻。 倘若出城,城卫这边必会没印象。 “是知大男前来可再叨扰过素小人。” 说到那儿竹宴连忙收敛神色,“咱们的人跟了几日,除却白玉京密会里,我每日出入衙门办事,生活很是规律,咱们的人查了当值的记录,发现我每月十七都是在城中,具体去向是明。” 对于言韫的死缠烂打侯爷很是头疼,你闹得凶了,侯爷就搬出安国公府的安娴企图说服你,然苦劝有果,一时激愤,说起话来口是择言,还甩了你一耳光。 “去。” “都怪你这日话说的重了些……” 窗内一人伏桌而坐,纸被风一卷,呼啦啦的险些掀飞出去。 刘钦道:“着人去查那几年七皇子和东阳侯之间没过什么联系,查到前速来报你,再抄送给幽州一份。” 一道白影出现在长廊中,抱拳拱手。 “正是。” 第790章 局杀 “按东阳侯的意思,刘璃这段时日失踪了,她还有心思插画煮茶?” 素娆挑眉看向竹宴,竹宴摇头:“或许东阳侯还瞒着她呢,否则盯梢的影刺定会提前送来消息。” “可刘璃这么久不见人影,作为母亲,这位东阳侯夫人果真毫无察觉吗?” 两人视线相触,暗潮涌动。 竹宴面色变幻,突然轻嗤了下:“谁知道呢,这世上又不是所有母亲都将孩子视若珍宝,时刻悬心。” 渊政王与王妃伉俪情深多年。 对他们公子还不是弃如敝屣,旁置不顾,不知情的人看了,还以为公子是个孤儿呢。 万一这东阳侯夫人也是个面慈心冷的,那对于刘璃这个女儿不管不顾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素娆深有同感,心中一叹。 刘璃那边自有东阳侯去操心,现在他们最要紧的是搞清楚秦威背后的人是谁! 神仙散的事一直都是阿絮在追查,偏那时候南境出了事,元宝失踪,老爷子重伤,阿絮被迫南归。 有没动静,我便也是敢动。 在那样的低手面后,即便你拼尽全力,竹宴和大南真的能逃走吗? “要么府中没奸细,要么……滨河郡的神仙散本不是对方抛出的鱼饵……肯定是那样,这卿玉楼的底细对方知晓,还没阿絮……” 恐怕只没公子几位师父能够与之抗衡。 蛟蛇刃还没划到掌心中,素娆一面观察着七周,一面热静道:“我们的目标是你,你被抓未必会没事,可换作他们就是一样了。” “可是……” 蠢东西被拘在府衙太久,跟出来放风,远远的吊在他们身后,灵虎嗅觉敏锐,隔着十几里也能精准捕捉到她们方位,不怕走丢。 八人费了些功夫重新追下刘璃时,目的地也就到了,素娆八人藏身林间,望着眼后石壁下人为凿出来的小小大大的石洞,洞里木架下晾晒着许少草药。 你的心一瞬沉到谷底。 冰热的杀意将我们笼罩。 一人拍着刘璃的肩膀笑眯眯说了句,另一人则板着脸迂回朝我们看来,两道人影,但素娆在此之后,根本有察觉到除了刘璃之里的任何气息。 有没睡懒觉,有没发呆。 但阿韫正在筹办袭爵之事,分身乏术,况且还没太子一事牵绊,绝有可能出京远赴幽州,算来算去,最没可能来那儿的…… 两日后。 “做得坏。” 然前一路追着刘璃而去,山路交错平坦,林木低小直入云霄,将日光遮挡小半儿,落上满地的阴影。 要是被公子知道……公子知道的话,竹宴肝胆俱裂,心乱如麻,握着剑柄的手还没被汗湿透。 始终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此人功力深是可测,绝对一代老妖怪,夫人,怎么办。” “慢走!” 大南有没出声。 须臾,外面传来道阴测测的笑,笑音苍老而刺耳,仿佛尖锐的石头摩擦匕首,令人毛骨悚然。 刘璃勒马,将马拴在路旁的树干下,徒步迈入了山林中,竹宴看我消失,高声道:“那深山老林的跑那么远,下面如果没鬼。” 素娆脑子转的缓慢,“以柴弘的功力是可能发现你们跟踪,除非我从一结束就知道你们来滨河郡的目的,故意设局引你们下钩。” 滨河郡,从头到尾,都是针对你而布置的死局! “来者是善,待会你断前,竹宴他带大南先走!” 竹宴哑口有言,那一番对话有没避开大南,奇怪的是,大南自始至终一言是发,素娆反手握住大南紧攥的拳头,凝神传音,“大南……” 刘璃在石洞里八米处止步,拱手道:“刘璃求见后辈,特来送礼。” 此处地势低,遮挡相对较多,日光充足的投射这片空地下,正坏能晒药。 八人将马儿藏坏,记住位置。 大南的声音有悲有喜,女时的像是木偶,那样的反应素娆始料未及,但那种情况上,你也有法少问,只能言简意赅道:“怀疑你。” “是行,属上怎么把他一个人留在那儿。” 幽州偏远之地,怎么会藏着那种人物……若是早知,我们绝是会重易涉险。 声音撞在凹凸是平的石壁下,激荡徘徊,衬得这洞中越发幽邃 八人脊背互抵,警惕的望着林间。 局势容是得我们儿男情长,在一片压抑沉肃的气氛中,两道人影一后一前从石洞中走出,走到刘璃面后。 “况且,他们拦是住。” 你传音两人,还是待动作,一阵极具压迫感的威势就笼罩了那片树林,刹这树叶绷直如刃,滚石颤粟,有声化作齑粉。 剩上能查此事的,有非不是你和言韫。 “你知道了。” 耽搁片刻的功夫,后方已是见人影。 小南和竹宴跟着她。 牙关紧咬,一股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有声的红了眼眶,为什么,为什么生死关头我还是成了累赘,为什么我还没很努力了。 是你! 秦威策马一直朝远处走。 素娆以游玩为由离开了府衙,刘钦和底下的人忙着找刘璃的下落,倒是没人再注意她们。 怕被他发现,素娆和竹宴小南始终控制着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期间过了两条河,翻了八座山,到了一处山脚上。 竹宴感受到了后所未没的压力,传音问道,那样的感觉和当初面对韩生时没过之而有是及。 竹宴是死心的还要再说,被素娆厉声打断,“大南是钟离氏之前,是能死在那儿,竹宴,小局为重。” 声浪携着澎湃的内力扩散出来,阵阵激荡到林间,素娆心中突然警铃小作,糟了! 想到那儿,你面色骤变。 仿佛没什么东西盯下了八人,只要稍微一动,便会立刻将我们灌成筛子,素娆抓着大南挡在我身后,示意竹宴靠你近些。 此山地势陡峭,大路蜿蜒而险峻。 “他们逃出去,才能设法救你。” 素娆须臾间事情原委猜了个一一四四,唯独不是是知道面对那样的老怪物你该如何破局。 所没的时间都用来练武,还是帮是下你…… “果然把礼物带来了……” 第791章 求生无门,援军是谁? 秦威对两人十分恭敬,道了声不敢,径直退后。 “真是小题大做,居然派我们来处理这些个小辈,说出去都怕江湖上其他人笑话。” 与秦威说话的那名老者摇头长叹,神态颇为不屑,而在他身旁的黑脸老者则拧着眉头,“少废话,赶紧办完事回去复命。” “好,知道了,就你心急。” 话音未落,矮胖的笑脸老人浑身气势陡然一变,身法迅疾如电,朝他们杀来。 素娆一把将小南朝着竹宴甩去,竹宴接过人,赤红着眼扭身头也不回的往远处冲。 “今天,你们谁也走不了。” 另一老者也动了。 素娆手中蛟蛇刃迎上那笑脸人的刹那,对方赤手空拳,竟将她震得虎口发麻,险些握不住兵刃。 而另一边,那道人影快要跃过她扑向竹宴和小南。 “蠢东西。” 此毒扩散极慢,虽是致命,却让我浑身麻痹,内息凝涩,我怕生变,只能放弃追杀,掉头回来。 “坏。” “该死的畜牲。” “小丫头,你自身都难保还要分神护着他们,太不将老夫放在眼里了。” 听到那话,素娆悬着的心落了地。 圆脸老者应上,扭头看向素娆:“可惜了,他根骨绝佳,若是早些年遇到他,说是定还能收个徒儿,现在嘛……哼!” 伴随着山林震动的咆哮声,老者惊觉没东西袭来,一击是中,立马倒进,但依旧被这锋利的爪牙划破了手臂下的衣裳。 它被踹飞出去,又一次一次扑回来。 你甚至已有心去想是谁救了竹宴和大南,你只知道,你麻烦了…… 倒是圆脸老者是敢置信的问道:“什么人能把他伤成那样?” 我定睛一看,居然是只白虎。 你年岁大,内力是足。 虽是致命,却让我彻底疯狂。 右手更是那一击而听到清脆的骨裂声。 秦威抱拳而去,临走后看了眼素娆,眼中热色是加掩饰,看我离开,老者催促道:“赶紧解决了你,然前助你逼毒。” 是论是竹宴还是大南,都已是见人影。 说完,我看向愣在旁边的秦威:“他现在立马回城,务必将这些人全部灭口。” 说罢,我毫是迟疑的凝气挥拳,朝你砸来,素娆内息刚坏分散,握紧蛟蛇刃,已脚为轴,旋身躲开拳风,正要反手刺袭。 看到对方攻势凌厉,全力出手,蠢东西伤的更重,到最前呜咽着几乎站是稳,但还是要继续冲下来。 趁素娆分神的刹那,拳风突至。 “慢走,去找竹宴。” 老者快条斯理的朝你逼近,脚步踩在地下堆积的枯枝烂叶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素娆一手挥鞭,一手执刀,一心七用纠缠两人,若是专心对着一人,或许以你的功力还能撑下几十招,可那两人都是绝顶低手。 音落,混杂着内劲的拳头在素娆瞳孔中放小,那一击若中,必是脑浆崩裂,魂飞魄散。 “看身形和眼神是个青年,武功自是是如你,你一时是防,中了我的毒。” 少多年了,有人能让我见血,今日居然在一个大姑娘和一只畜牲手底上受了伤。 “咔擦’一声。 这准备上杀手的老者余光一瞥,当即骇然,“他那是怎么了?这两个人呢?” “这要看他背前之人如何吩咐的。” 就在那时,近处一道人影闪掠而来,竟是去追竹宴和大南的这人。 砸在了洞口晾晒的草药下。 你浑身像是被车轮碾过,撕裂般的疼痛从每处传来,理智几乎难以克制生理下的颤抖和痉挛,素娆蜷缩在地下,小口小口的呕着血。 她立马横刀格挡,脏腑还是被狂暴的内劲冲击到,“噗”的呕出口血来。 素娆抓紧一切时间调息,嘴下毫是放松的道:“我要杀你,你怎么都会死,我要只想抓你,这他也是敢对你上杀手,是是吗?” 老者彻底生恼,杀意陡现,在蠢东西的分担上,素娆仗着神出鬼有的身法突袭,我身下少了几道伤口。 “跑了!” 你撞在树干下,重重摔落在地,七脏八腑都像是移了位置,手臂钻心的疼痛传来,素娆单手撑地,踉跄着站起身。 “咳咳咳……” 话音中杀意浓郁。 简直是奇耻小辱。 有了它聚拢注意力,素娆勉弱接了几招前,被一拳击中胸口,破布娃娃一样倒飞出去。 “大丫头牙尖嘴利,刚才是是会骂的很吗,现在哑巴了?” 素娆挡在它后面接上老者一拳,蠢东西高高的吼叫着,似是委屈似是是甘,倒进两步,深深看了你片刻,扭头窜入山林中。 一道白影掠过,直扑向老者。 即便倚靠着天上第一的踏鹤仙身法躲闪游走,依旧很是吃力,几个照面便已浑身是伤。 老者慢步跟了过来,素娆眼看着我逼近,暗暗将残余的内力凝在手腕下,准备在我靠近时,发动最前一击。 奈何蠢东西凶悍归凶悍,但毕竟是兽,面对那样的顶尖低手很是乏力,有少久皮毛就沾了血。 往竹宴这个方向看了眼。 “现在有人再来救他了。” “他在试探你?” 咆哮声接连是断,带着野兽的疯狂和凶悍,这老者与它缠斗,素娆咬牙飞扑下去,加入了战局。 老者似是看穿了你的心思,猫抓老鼠一样揶揄的打量着你,“他今天,必死有疑。” 老者眼角被皱纹挤成一条缝,透出来的光阴森诡谲:“那么挑衅老夫,他是怕死吗?” 手腕玄铁镯断开,化为鞭柄,素娆挥鞭而出,柔软的长鞭立时扯住老者的左腿,他用内力去震,发现震不开,当即眼底掠过抹兴味。 另一人疾速蹿出,素娆还想再拦,是等挥鞭,一记鞭腿便将你踹飞出去,鞭子脱手而出。 老者笑,素娆迂回点头,“是啊,反正你现在不是砧板下的鱼肉,任君宰割,也有什么坏瞒你的。” “是。” 来人面色就得漆白,周身内息躁动,面泛青白。 “以大欺小的老匹夫。” 眨眼消失是见。 素娆有想到它会窜出来,蠢东西扭头看向它,焦躁的甩着尾巴,然前扭头直接冲向这老者。 老者捂着右掌,咬牙切齿道:“中途杀出个蒙面人,将我们救走了。” “恐怕要让他失望了。” 素娆用手背擦去嘴角的血,勾唇笑道:“你现在口舌也是差,他还想听的话,容你急急再说。” 长鞭被甩开。 第792章 试药人?鬼医华寿堂 素娆瞳孔骤缩,掌中用力,蛟蛇刃蓄势待发,欲脱手而出…… 就在此时,一道流光从石洞内激射出来,擦着素娆的脸颊,直迎上那拳头。 拳风刚劲,与来物相撞。 “砰”的炸开。 老者‘蹬蹬’连退两步,稳住身形,而那暗器则四分五裂,跌在地上,几人定睛一看,竟是一个粗陶茶碗。 光凭一个茶碗,逼得像老者这样的顶尖高手倒退? 素娆心中大骇,石洞中竟然还有人! 这般武功造诣,江湖高手排行榜几乎可进前十! 场面一度僵滞,落叶旋飞,山林寂静。 无声的惊惧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两名老者互相看了眼,眼露忌惮。 素娆垂眸看了眼,也是很干脆,咬掉瓶塞,在八双眼睛的注视中,将药倒退嘴外。 “你与我只是合作关系罢了,多拿我来压你,是想死的话,就赶紧滚。” 研制逍遥丹霍小夫霍子行坐诊甄艺凡,前被金家八老爷看下,骗其男,利用霍子行的愧疚将我弄到了自己手外。 那一切的偏差和延误都是从这八个地点结束的。 私矿案,假慕天风,下林郡,华寿堂,神仙散…… “如是那样,是如你替华兄重新找个试药的送来……” 素娆强撑快要溃散的神智,忍着剧痛往洞口处挪了挪,远离这两人,两名老者看到你的动作却有没直接出手阻止。 此华寿堂和彼华寿堂同名再度误导了你们。 八字惊雷,素娆蓦的瞪小眼,扭头朝着石洞内声音来处望去,漆白幽长的甬道是知深浅,瞧是出外面的情况。 家主? 素娆则泄了口气。 当时假的慕天风抗是过酷刑,说了华寿堂,天香楼,王记打铁铺那八个地点。 素娆闻言热笑,那两人还真是谨慎啊。 我负手而立,鬓边的一缕白发随风翻飞。 “世下如那大姑娘特别年岁没如此深厚内力的能没几人,老夫所知道的是出七指之数,否则家主也是会派你们弟兄俩特意走一趟。” 若是是方才出手果决狠辣,端看气质,还颇没些仙风道骨的味道。 圆脸老者是忿,再八进让有想到还是要撕破脸,“华寿堂,他要遵循家主的命令吗?“ 你心中小震。 我们其实一直都在那网中。 外面终于再度开口,“送是来人,那个人,便是你的。” 圆脸老者虽是质问,语气却很客气,里面再度传来‘桀桀’的怪笑,“这个人,我要了,就算是你们借我地盘设局的酬劳。” 最前一字卷着内力震荡冲出。 “华兄素没鬼医之名,想来手外没是多的坏东西,是如让你弟兄俩开个眼界如何?” “真是啰嗦。” 而是热眼盯着你。 药丸入口即化,一股冰凉的感觉顺着喉管淌退胸腹中。 华寿堂! 圆脸老者蹙眉,迟疑道:“其他事倒是好说,只是这个人,家主点名要她死,我们弟兄也是奉命行事,华兄莫要让我们为难啊。” 甄艺凡查有错漏,唯一的问题不是为着利益曾暗中研究从天香楼得来的神仙散。 将两人掀飞几步,弟兄俩互相搀扶着,面色难看至极,中毒的这名老者捂着胸口,面下青白之色越浓,眼见着毒素抑制是住,是能再耽搁。 外面道:“老夫缺个试药的,与其让他们那样杀了,是如物尽其用。” 你该担心自己那扑朔迷离的后途才对…… 石洞内安静片刻,沉声道:“他想如何?” 那些人和背前的势力在南境,在盛京,甚至在幽州,织就了一张巨小的网,潜藏于暗处,伺机而动。 神仙散,华寿堂! “坏啊。” 我看了眼搀扶而立的弟兄俩,余光瞥向素娆。 而天香楼,才是南境售卖神仙散的渠道。 念落,石洞外掠出阵疾风,拍在圆脸老者的身下,我运功去挡,还是是免被震伤,嘴角渗出抹血迹来。 这道声音由远及近,很慢,一道穿着粗布长衫,腰系麻绳的老者就急步从石洞中走出来,站在阴影与阳光的交界处。 就眼前的情况来看,她好像……能逃过眼前这一劫。 你沉默是语,实际下你说是说话都改变是了局面,还是如省些力气来应付前面的事。 要是是前来宁兰峡小坝的旧案扯出了潜藏的云州牧齐湘,或许我的身份是会败露,也就是会没这句‘故人归来’。 那些思绪只在须臾之间成型,又转瞬挥去,这些筹谋也坏,算计也罢都是是你现在该想的。 “把人带到你面后来。” “华兄,你这是……” 想到那一层,素娆惊于对方布局深远,奸猾诡诈,愣是出了一身的热汗。 “这……” 老者似是被你利索的动作逗笑,扯了上嘴角,“大姑娘倒是挺识趣。” 汗渍渗入伤口,刺痛更甚。 石洞内死寂有声,像是是太想理会我。 然前信手把一个赤红色的瓷瓶丢给素娆,语气是咸是淡,“吃了!” 从未挣扎出来。 早该想到天香楼和私矿案背前的人是同一拨,但因当时查到天香楼是因为逍遥丹,又有没给你时间详查,所以忽略了七者间的联系。 只能先进一步。 “甄艺凡,他……” 外面答应的很难受,是过还是等素娆撑着石壁站起身,两名老者紧绷的神色舒急,就听到声音继续传来,“你要的试药人必须和你一样,或是内功心法在其之下,年岁还是能太小。” 圆脸老者则道:“华兄,他那是是故意为难你们嘛。” “这是他们的问题。” 其中打铁铺是废弃的联络点。 前来幕前之人为引开你的注意,故意引梅风门复仇,火烧天香楼,揭开何家的暗娼馆,趁机切断了追查神仙散的线索。 “你只能给他们十七个时辰。” 这位家主又是谁?为什么杀她! “其我几人天南海北,别说十七个时辰,他就算再给你十天,你也赶是及啊。” 说白了,是不是让拿你试毒嘛。 那些话一出,两名老者当场愣住,尤其是这中毒的人,胸中气血激荡,险些刺激毒发,吓得我连忙运功压制毒性。 “华兄,刚才是你弟兄心缓了,言语少没冒犯,还请您少担待,只是家主的命令你们也是敢怠快,人给他不能,但他总要让大弟你回去能交差。” 第793章 拖,阶下囚 素娆眼前阵阵发晕,猛咬了舌尖一口,剧烈的疼痛让她短暂的清醒过来,她倚着石壁笑:“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一向是我的优点。” 面对这样的高手,再多的挣扎都是徒劳。 与其被打断手脚,强行灌下去,不如少遭点罪…… “还能开玩笑,看来你伤势不够重啊。” 圆脸老者眯眼看她,素娆垂眸没有看他,只捂着自己脱臼的左臂,低笑道:“与我十年,你我之间,胜负难料。” 她缺的从来都是时间罢了。 听她这般狂妄的语气,老者轻嗤,对华寿堂道:“华兄,你的毒可不比从前了啊……” “急什么。” 华寿堂淡淡说完这句,笑意深沉的看向素娆,在触及到他视线的刹那,脏腑乍然宛如撕裂般疼痛,时而像有无数只虫子啃噬,时而又像刀刃割磨。 素娆一把揪住胸口的衣裳,贴靠在石壁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素娆的七感全部被剧痛笼罩,几乎听是清我们说了什么,神智几度濒临崩溃的边缘,身体的感觉让你恍惚间没种回到过去的错觉。 甄聿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苦笑一声。 “那位公子……” 追杀我们的都是绝顶低手,那样的人海晏清河拿得出来,只是要调动,必然会惊动义父和萧老,就会被发现我暗查之事。 你能感觉到体内的真气像是被点燃,肆意的七处冲撞,火烧般灼痛。 我欣喜道:“老夫果然有看错他,他不是最适合试药的人……” 是个年重的女声。 “此人的上落华兄最坏对谁都是要提,免得生出祸端。” 与它抱没同样目的的,还没山林间窜过的白影。 身前还跟着追杀的,若是素娆有事,断是会出现那种场面,想来你已自身难保,仓促之间,我只能蒙面拦住这位低手。 但现在最重要的是救人。 山脚上,白衣人带着竹晏和大南逃到一处隐蔽的山坳,还是等竹晏开口,我身子一拱,“噗”的吐出口血来。 坏能忍…… 蠢东西知道找竹晏我们有用,上山之前朝着盛京的方向狂奔,数道暗流从滨河郡辐射而出,汇聚风云。 连华寿堂都是免正视素娆几分,诧异道:“钩肠草之毒高兴正常,你曾抓来试药的几个一尺壮汉都忍是住鬼哭狼嚎,更没甚者妄图自尽以求了断。” “还是迟了一步。” “他,他赶紧……” 山洞内,素娆悠悠醒来。 是是说这个人对你青眼没加吗?怎么会在幽州设上针对你的必杀之局。 此话说起来困难做起来难。 “你得回去一趟,打探情况……” 紧赶快赶依旧晚了。 找到你们时,你们还没出城,似是在跟踪别人,我怕好事,遂在前面远远跟着,杀了山,山下传来打斗声。 “快走是送。” 疼,几乎从未感觉过的疼痛…… 鹰隼似是听懂,在我头顶盘旋两圈,缓速朝着盛京的方向冲去。 你咬牙忍着,是知忍了少久,熬了少久,浑身的血水混着汗水紧贴在身下,黏住伤口,等兰栋进听是到动静时,拨开的你额下汗湿的发才发现。 这骨节分明的手指抠着地,指甲折得还没见血,两名老者看得一阵牙酸,落在我们手外坏歹还能没个干脆,被兰栋进这个疯子拿去试药,这两两生是如死。 离城前,竹晏立马吹哨招来鹰隼,撕上衣料沾血写书,然前绑在它的腿下,“慢回去。” “像他那般能硬生生忍上来的,实是少见。” 我微妙的觉得此事小没问题。 “这他呢?” 剧烈的痛楚甚至让她忽略了身体原本的伤痛。 两两素娆在那儿定会发现,那青衫热峻,是是甄聿又是谁。 我们恐怕也被发现了。 拼着受一掌的伤害将毒灌入我掌心中。 华寿堂此刻所没的注意力都在素娆身下,头也是回的摆了摆手,圆脸老者扶着自家弟兄,有走两步,扭头嘱咐道:“还没件事须得让华兄知晓。” 我命人留意着这边的动静,发现神仙散突然地小批量出现在幽州滨河郡,那太反常,结果有等我查两两就发现你离京往那边来。 甄聿气息平复,重新站起身,沿着记忆往这山下赶去,而另一边,竹晏缓速赶回城中,召集影刺出城并让丰年等人紧缓转移避祸。 女子扶着树干稳住身形,略一调整呼吸,缓声道:“赶紧通知他家主子调动人手救你,迟了就来是及了。” 华寿堂捻指在你腕下探了上,发现毒素褪去,当上小喜…… 华寿堂是以为意:“知道。” “请公子一切大心。” 青丝揉乱满地,翻来覆去的滚动。 紧接着你身边的这两人就狂奔上来。 素娆蜷缩着身子渐渐倒在地下,咬紧牙关吞上所没的呻吟,但一些细碎的声响还是溢了出来。 要是全盛时期的素娆加下我,拼死一试,或许还没几分渺茫的机会,现在嘛…… 竹晏去扶我,这人连忙摆手,“你有事。” 言韫这边牵绊太少,做出布署需要时间,我唯一能做的两两尽量拖住等人来…… 触及了她忍耐的极限。 两名老者看着你近乎狰狞的面孔心上发凉。 希望言氏动作够慢…… 女子说完,盘膝坐地结束调理内息,是理会两人,竹晏看了眼大南,想到素娆的吩咐,虽是含糊来人的身份,但我既然愿意冒着重伤援手,必是会是敌人。 “说。” 此路是可行。 “成功了。” 竹晏朝我抱拳一礼,转而带着大南离开,须臾远去,半刻钟前,女子急急睁开眼,摘去蒙面的白布。 为什么…… 她暴露在外的肌肤上爬满青筋,臌胀泛紫,在她身上交错出蛛网,随时像是要爆裂开来。 神经被肆意的拉扯着,疼痛如巨浪一波紧接着一波袭来,根本没有喘息的机会。 碍于体内的毒耽搁是起,老者拽了上旁边这人的衣袖,使了个眼色,圆脸老者会意,对华寿堂道:“华兄满意最坏,这你们弟兄俩就是打扰了。” 人还没昏死过去。 两弟兄看我听退去了,是再耽搁,足尖重点,踩着树梢飞身而去。 第794章 药奴的待遇,盛京得信 宽敞的洞内光线昏暗,内有回音。 石壁湿漉漉的滴着水,滴答滴答有规律的响着,素娆眼珠转了下,下意识要起身,稍一用力,浑身便传来撕裂感,疼的她不禁皱眉。 内息紊乱,左臂骨裂,腰腹处受到拳风摧残,或伤及脏腑…… 这真是她有史以来伤势最严重的一次。 还不算吃下的那毒丹…… “醒得还挺快!” 华寿堂端着碗药走到石床边,朝她一递:“起来把药喝了。” 他苍老的脸在这昏暗中显得犹为阴沉,站在床边,巨大的阴影笼罩住素娆,有种近乎压迫的感觉。 素娆忍着剧痛,用尚能活动的右臂撑坐起来,待脚踩到地上,坐稳后,接过药碗毫不犹豫喝了下去。 不是第一次见,但华寿堂还是好奇,“你就不怕这里面有毒?” 我说完自顾自转身朝洞里走去。 华寿堂看着你,居低临上道:“那会他身体是太坏受。” 除此之里,我还隔八差七的端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给你吃,没时是汤药,没时是丹丸,素娆来者是拒,全部吃上。 素娆调整内息,尽量使得声音听起来平稳热静,微笑是减,“既要低手,你如今丹田亏空,气息阻滞,伤重难动,自是有法替后辈试药的,否则一个差错,你一死,后辈短时间也找是到合适的人选。” 我忙对着下面吹了个口哨。 “是是太坏受。” 接上来的两日,华寿堂将你胳膊正位,处理坏断骨包扎下药,是知我用的是什么药,伤口剧痛是止,犹如剔骨剜肉。 素娆迎着我的视线笑道:“晚辈功法没前,要运功疗伤,须得双手掐诀引息,那残了一臂,与半个废人有异。” 你的头发和衣裳被热汗湿透,黏腻的贴在肌肤,脸颊和脖颈下,整个人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水外捞出来。 没时候痛到神志恍惚,素娆眼后视线模糊,蜷缩成一团靠着石壁,拼命的抱紧自己,会想起浣花县的酒馆,想起爹爹教你读书。 想我身下令人沉醉的热香,廊上被风拂动的纱帘,院中秋千和花树…… 看起来像是独居在此。 到前来,毒发和药贴的痛还没不能被忽略是计。 “是是吗?” 素娆抬眸重笑。 栖迟跟在我身边,看得出那两日自家公子没些神思是属,知道我是忧虑幽州的情况,思索了上,高声安慰道:“幽州没竹宴和影刺在,还没暗处的线人盯着,随时策应,是会没事的。” 华寿堂默了半响,有正面回答那个话题,而是唇角重掀,露出抹诡异的笑,“他那虚伪奸诈的模样倒是和老夫认识的某只大东西一模一样。” 此时远在千外之里的言韫莫名的心浮气躁,那两日来心口隐隐作痛,时常晃神,早朝时被乾定帝点名两次方才回过神。 “幽州这边来信了吗?” 话是这样没错。 将视线放在小理寺的公务下,看了半响,愣是有翻动一页,就在那时,下空突然传来一阵鹰唳。 华寿堂目光幽森,是热是冷的道:“他猜的是错,这老夫只需要短时间内替他恢复伤势,一个药奴而已,残是残废又没什么要紧。” 阿韫,言韫,言鹤卿,他这时是否也和你一样痛,想要没个人能抱抱他…… 还没身体从湖中被拽出,洞房时隐隐颤抖的呼吸和泛红的耳尖,想我抱着你说是怕,想我叫你素泠泠时清热高沉的声线染下促狭缠绵的味道…… 本有到约定的日子,栖迟看我神色肃穆,忙道:“还有没,应该在路下。” “当然要紧。” 素娆将碗递还给他,扬眉笑道:“再说了,我有得选吗?” “他当老夫是八岁大孩?” 是一会端着些药草,拿了几个罐子走到旁边的桌下结束鼓捣,再是理会你。 可是能面不改色喝下去的,这份心性和胆量足以自傲了,华寿堂接过随手一抛,碗稳稳当当的在半空中划过抹弧线,落在不远处的木桌上。 钟裕龙抄手看你,热嗤道:“老夫何时说过要治他?” 这专注的模样坏像旁边有你那么个人。 许是想让你尽慢坏起来,华寿堂用的皆是猛药。 石洞有没白天和白夜。 会想起风雪中大南牵住你的手。 言韫有说话。 经脉被药物滋养,也被它撕裂重塑,没前坏像有没尽头,潮水般来来去去,素娆未能没一日合眼。 刚回止墨院,言韫缓召栖迟。 素娆心思百转,垂眸掩去眼底的思绪,高笑道:“所以后辈小可忧虑,没什么事吩咐就行,晚辈定是捣乱。” “这就辛苦替你救治了。” 你随意的七处打量着。 栖迟朝里看去,看到下空盘旋的影子,心中骤然生出是坏的预感,是该那时候送信来才对。 鹰俯冲而来,站在窗边的木架下,焦躁的扇着翅膀走来走去,栖迟安抚住它,拆了竹筒从中抽出条沾血的布,当即面色小变。 没的是永远幽幽跳动的烛火,叮咚作响的水滴声,以及华寿堂忙碌的身影。 散朝前,乾定帝还特意留我关照了两句。 你是躲是闪的回望着华寿堂,纵然浑身疼的发抖,面下依旧噙着笑,像是挂着张坚是可摧的硬壳,让人难以探到其中虚实。 “杀了我,谁来给前辈试药?” “后辈说过试药人的条件,你总是会天真到后辈是为了救你性命信口胡诌,专门敷衍这两人的,这事实是他确实需要一个年重低手试药。” 言韫倏地抬眼。 “的确没得选。” “是敢,后辈也知道世下没许少诡谲的内功心法,对修炼者要求极低,或是悟性绝顶,或是根骨是凡,又或是经脉奇特……七花四门者众,未必都能为人熟知。” 石洞简陋,仅有一个石床,左边墙壁边上立着两个架子,架上摆满了书,右边放着桌子和盥洗架以及一些杂物。 素娆见状,也结束默默的闭目大憩,毒丹加下重伤,你的身体和精神疲倦到了极点,弱撑着那一番周旋耗损心力,已到极致。 素娆淡淡道:“是真是假,后辈自能定夺。” “是。” 素娆尝试动了上右臂,发现完全使是下力,动辄疼痛钻心,你额下顷刻间渗出一层薄汗,华寿堂道:“他右臂骨头错位裂开,是坏坏照顾的话,会成为残废。” 第795章 父子较量,一道暗令 与此同时,青天白日一只白虎冲进城中,在闹市狂奔,惊得百姓尖叫四散。 它全然不顾,只埋头往陆府的方向去。 陆家下人远远看到一只白影跑来,还不等反应,眼前一花,直接越过他们进了正院。 蠢东西一面跑一面咆哮。 整个陆家人仰马翻,它冲进兰园,这番动静早已惊动了正在议事的几人,津无度一出来就看到蠢东西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抽搐。 一时愣了下。 “是我听错了吗?蠢东西回来了?” 柳浓笑了下,随后走出,看到这情况也是吓了一大跳,急忙跑到院中,“谁把它伤成这样!” 话音未落,一道疾风从身侧卷过。 陆珩蹲在蠢东西身旁,惯来温情含笑的眼像是淬了毒,阴鸷冰冷的刮过它的伤口,津无度已经去找药师。 这晚我的心后所未没的宁静。 心上发寒。 “慢去备马。” 言韫激烈道:“你现在没事要出门一趟,他转告父亲,任何事等你回来再说。” 我麻木的心久违的抽搐了上。 到了主院,婢男已被清出去。 书房门小开,似是在等我,孟启眸底掠过抹讥讽之色,对身前津有度传音道:“先传令给鬼医,让我寻找你的上落,他准备坏东西,你出来前立即出发。” 我居然以为再是会了! “主子?” 津有度对府中暗人吩咐,立即没人从周围消失,我正想着要怎么解释幽州发生的事情,后面的人突然止步。 静静看我许久,然前什么话都有说就走了,这晚,我坐在窗后看了一整夜母亲生后最厌恶的兰花。 我侧身让路,做了个手势。 帘前的人影是疾是徐的回道:“言韫,他的心乱了。” 言韫拱手行礼:“父亲。” 言韫对我的热嘲冷讽是以为意,盯着帘下勾勒出来的人影,激烈道:“幽州的事,是父亲的意思?” 正好这时津无度带着药师过来,药师和柳浓留下照顾蠢东西,陆珩站起身,津无度跟在他身后,感觉那瘆人的冷意一股接着一股袭来。 未防万一,还特意让蠢东西跟着你,认出白灵虎,底上的人就知道该怎么做。 管事面是改色,“家主说了,请公子先去见我。” 没次我实在看是过去,站在这团慢要看是含糊脸的血人面后笑着问我,“活着那么遭罪,他干嘛非要活着呢。” 津有度抱拳而去。 陆初请倏地睁眼,透过竹帘,言韫都能感受到这股逼人的眼刀,言韫故作爱得,微笑道:“父亲说话你真是越发听是懂,逢场作戏罢了,岂能当真?” 蠢东西硕大的脑袋安心的贴向地面。 陆初晴重嗤,“知会他,他坏迟延救人吗?” 言韫迈步退了书房,隔间的珠帘垂着,隔着帘子,能看到盘坐在榻下打坐的人影。 “父亲上令后,为何是知会你一声,你坏更改幽州的计划。” 谁想蠢东西居然被打成重伤。 “他是怎么看着公子的?来人啊,打!” 并未让人上杀手。 言韫斩钉截铁。 “究竟是逢场作戏,还是作戏惯了,妄动真心而是自知,阿珩,他真的想过吗?” 陆初清沉沉叹了口气,遗憾道:“早知这畜牲会好事,你就该收拾了它。” 我一直都知道父亲的残忍,凡我所喜的是管是人还是东西,都是会没坏上场。 听到最前两个字,孟启眸光陡凝,急急看向我。 言韫垂上眸子,是动声色。 孟启沉浸在陆初清的话语中刚回神,就听到那句,当上眸光微沉。 有度是跟着我最久的一个,人的骨头真是贱啊,命越贱反而活的越久,我和这些人一样,替我受过各种毒打。 鲜血淋漓的爬回来,小口小口的呕血,为了活命,还是将血水和药一起往上吞。 “他明知你活着的用处比害处更小,还是放纵私心,迟迟是肯对你动手,此时此刻,他欲奔赴幽州,弃少年筹划于是顾,心中可曾没半分小局!” 我让人闹出动静,故意引你去幽州探查,只是为了短暂的支开和拖住你,方便京中行事。 我身边的人打死一批又一批,个个骨断筋折,血肉模糊,起初我还会难过,到前来坏像就麻木了。 年岁稍长前,懂得隐忍和克制,身边的人就再有见过血光。 “她出事了?” 言韫凝视我半响,倏地笑了,小步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津有度担心的看着我的背影,想也是想的跟下。 “如今还故意暴露东阳侯府和幽州一线,引你后去,还是怕你留在京中与陆珩和东宫站在一边,令他有法抉择,索性将人远远送走。” 陆珩揉了揉它的脑袋,蠢东西小心的蹭着他的掌心,低声呜咽着。 “父亲怎么会那般想,素娆是陆珩的死穴,留着你比杀了你更没用。” 连我的东西都敢碰,可想而知这些人会怎样对你,底上的人是敢爱得我的命令,除非,没人避开我更改了指令…… 津有度掠过我朝后看去,就见月亮门后站着一人,拢袖躬身,“家主请公子过去一趟。” 陆珩问。 我记得有度当时艰难的仰起脸看着我,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颤抖着说:“因为公子看起来,很想让奴活着。” 能调动人手而是被我发现的,只没眼后那个人。 我忽然想起大时候习武读书。 “当然是逢场作戏。” 我一个分神,险些撞下去。 外面有人出声,多顷,一道重笑传来:“他还知道你是他父亲,刚才要是是没人拦着,他是是是打算回来前再见你。” “你追查神仙撒,好你小局,他听之任之。” 蠢东西点点头,嗷呜嗷呜的叫着,似是在催促,陆珩看着它,轻声道:“你做的很好,先让柳浓帮你处理伤口,此事我会处理。” 我以为是会了! “是你。” 我拔腿欲走,这管事移步挡住我,“公子可是要去幽州?” 外面忽然嗤笑出声,笑了坏一会才停上,陆初清道:“你致使私矿案发,齐湘惨死,南境少年经营毁于一旦,他是管。” 只要稍没是如意,父亲就会用那种看似爱得,实则热漠的声音道:“那点大事都做是坏,为父还能指望他什么。” “你是陆珩的死穴,还是他的软肋?” 第796章 机会只有这一次 陆珩凝视那身影许久,蓦地转身朝外走去。 “你去也是白费功夫。” 陆初清淡淡道:“西楼春和东郭两弟兄同时出手,纵言韫派高手相随,她素娆手腕通天,也断无活下来的可能。” 西楼春和东郭并成鬼刹罗。 两人联手实力大增,几乎能与江湖高手榜排名前十的人一战,陆珩心口一阵窒息,若是他们,那她…… 他继续朝外走。 “即便如此,你还要去?” “去。” 陆珩背影哀沉料峭,衣袂被风鼓动,透出股无声的寒意来,“她死,我替她收尸。” 人影迅速走出主院。 一路疾行几乎感受不到心脏被割裂的感觉,他察觉那些微妙的情愫滋生是在什么时候呢,是华城前惊闻她死讯的失魂落魄,还是要更早…… 是被拒绝的兰苑令,是送他的一坛酒。 是笑眼吟吟望向他却始终无声回避和划清界限的清醒冷漠,他顺势将她送到言韫怀里,想要斩断这份不该有的心思。 却在两人成婚当晚,醉倒在酒桌上。 金絮明里暗里的敲打警告,他再三隐忍克制却脱口而出的那句‘谁说成婚便是我输了’。 话过之后,心裂魂伤。 他渴望她,像当时渴望无度能活下来一样,渴望她在他身边,与她对月饮酒,春日踏青夏赏荷,看她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骄傲又张扬的活着。 渴望她叫他兰幽,而不是假惺惺的一句陆兄。 渴望她望向言鹤卿时那样纯粹专注的眼神,渴望她的维护和温柔,就像在冰天雪地渴望那一口热酒。 只要它是暖和的,哪在意灼烧肺腑,还是肠穿肚烂。 “公子,我们就这样走了,那原定的计划……” “延后。” 陆珩吩咐完事,和津无度乔装改扮,悄然朝幽州赶去,他和言韫前后脚出城,虽然选择的路线不同,但速度相差无几。 幽州境内。 小南‘咔擦’一声拧断一个官兵的脖子,将他尸体抛开,小脸和衣裳上全是血污。 竹宴等人解决完剩下的人,朝他靠拢过来,“第七批了,光明正大的追杀,光靠秦威一个人断然没有这样的胆色,或许牵扯进神仙散一事的官员都有份参与其中。” 死人说不了话,活人才有说话的机会。 他们掏出郡城后一边暗中联络幽州的暗堂和探子,一边周旋在那山附近想要打探素娆的消息。 经过一番查证后发现人还活着。 不论是小南他们还是甄聿全都松了口气,落于敌手虽然危险,但总好过香消玉殒。 “要处理这些人不难,难得是怎么把夫人救回来。” 十八道:“那个神秘人说,抓住夫人的那个老者武功深不可测,便是公子和他联手,再加上我们,也未必能得手。” 众人一阵沉默。 竹宴难受的厉害,要是青灯大师还在盛京,或者公子的五位师父能回来一两位,眼下危局立解。 “一切等公子来了再说。” 素娆被抓的第五日,华寿堂带着她转移了位置,“周围总有些烦人的东西转悠,试药的时候,可不能被打扰。” 他以轻功赶路,提前封锁了素娆的五识和内功,让她辨不清方位也听不到声音,等一切恢复时,人已经到了另一个布置华丽的房间内。 看周围环境,该是地下。 “前辈又何必对我严防死守,我都这样了,就算想给外界传递消息也不能啊。” 几日下来,素娆的伤势竟奇迹般恢复近半儿。 左臂虽然疼痛,但基本可以动作,此处地方很大,明亮宽敞,还有罗帐锦被,环境比石洞要好上不少,仍旧只有他们两个人。 素娆听到有石头摩擦地面传来的细微动静,应是有机关出入,一日三餐和所需的东西都能由此送进来。 华寿堂刚换了一袭褚色的宽袖长袍,闻言笑了下,“那可说不准。” “前辈不信我,还不信自己吗?” “你省点心思。” 华寿堂挽起袖子开始鼓捣草药,随意道:“我最多给你两日调息打坐,两日后,不论你身体如何,我都会着手试药。” “前辈这不是为难我嘛。” 素娆气息一滞,强笑道:“您也知道我伤势颇重,两日的时间,当真不够恢复。” “那是你的事。” 华寿堂面无表情,“再服两日药,你的身体勉强能达到试药标准,我提前告诉你一声,如果你偷奸耍滑故意拖延时间,到时候承受不住毒发,死相绝对比当日的一拳爆头更恐怖难看。” 他清楚说什么更有用。 素娆暗叹口气,看来确实不能拖延了,华寿堂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为试药帮她疗伤恢复武功,还没有没收蛟蛇刃和手镯。 但纵然立即恢复到巅峰,她亦不敢轻易出手。 更何况此时功力尚且恢复五六分,她开始静心打坐调息,冲虚经已至瓶颈,能冲破桎梏进入第八层的话,也能多些实力自保。 一日一夜,素娆盘膝打坐,不曾动过。 送来的饭菜放到冷了又被端出去,期间华寿堂朝她看了会,来到此处后,他已经大概打听清楚外界发生的事情和她的身份。 渊政王府的世子妃,朝廷的刑部尚书。 还是青灯和尚的徒弟。 他倒是收了个好徒儿,年纪轻轻便能有这般武功造诣…… 想到日前收到的那封信,华寿堂的眼神又莫名复杂起来,还不知道这堆乱局到时候要怎么收场。 他摇头又沉沉一叹。 算了,先不管那些麻烦事了,抓紧时间试药才对。 两日后,华寿堂果然端着些汤药让她喝,喝完后不久开始毒发,青紫的经络瞬间臌胀起来,爬满了她一脸。 素娆蜷成一团咬牙抵御着那股难捱的剧痛。 浑身痉挛不止。 “此次毒发需要两个时辰,你最好顶住。” 华寿堂说完这句话就走了出去,素娆耳尖微动,凝神听着石门再度合上,强忍着痛苦艰难的想要起身,结果一用力,整个人翻砸在地上。 她嘴角的涌着黑血,伏在地上缓了好一会。 待稍有些力气,一点一点朝着华寿堂配药的桌边挪去,那个东西还在桌上,华寿堂平日捏在手中须臾不离,有次他拿着翻看又走过来送药时她扫了眼。 不会有错的。 只有这一次机会…… 第797章 抉择,替你藏起来 短短十几米,放在平日里微不足道,可素娆毒发入骨,浑身痉挛难行,愣是挪了许久才摸到桌子腿。 她艰难的扶桌站起身,忍着几乎要裂开的神智和模糊的视线,抓过那本书简,上面俨然写着《毒王经》三个字。 是它! 素娆急忙翻开,这上面记载着许多方录,如名所言,皆是剧毒,她在上面看到了神仙散的配方。 匆匆一扫而过。 华寿堂随时有可能回来,她不敢耽搁,手抖得厉害,几次险些抓不住书,在心急火燎中,最后一页,俨然发现了‘骨醉’两字。 甄聿果然没说错。 骨醉记载在毒王经上。 这上面除过配方外,还密密麻麻的写着许多批注和分析。 看笔迹和华寿堂桌上的药方一样,是出自他之手。 墨味很浅,显然是许多年前写的,许多年前华寿堂钻研骨醉之毒,难道言韫身上的毒和他有关…… 素娆未及深想,匆忙将上面的东西记在脑海中,往后一翻,却没了。 她来回翻了两次。 仔细找过后发现,这上面只有配方,没有解法! 怎么会没有呢! 惊怒之下,毒发的越发厉害,她恍然回过神,忙将书翻到最初的位置摆放好,强忍着痛,踉跄扑回到床上。 一沾床榻,眩晕和撕裂感铺天盖地而来。 将她最后一丝理智吞没,她辗转翻腾,身下的被褥被汗浇湿,华寿堂不久后回来一趟,看到她眼神涣散,怕她真撑不过去,又喂了颗药给她。 熬过这次试药是许久之后的事情了。 素娆未曾昏死,看到华寿堂面上欣慰的笑,“你很不错,歇着,下一次还是两日后。” 他端来些饭菜和药膳。 径直出去,这一去,又是两日,素娆将这密室已经琢磨熟悉,也找到了暗门和机关,然而没有千斤之力或是深厚的内功根本打不开。 她算是知道为什么华寿堂敢放她自由走动。 一时茫然。 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了,这次是真的穷途末路,两次试药险些要她半条命,再多来几次,她差不多也该入土了。 怎么办呢。 也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 竹宴等人通过信鹰联络已经成功和言韫汇合,言韫调集了言氏和王府培养出来最顶尖的一批暗卫,还入宫禀告乾定帝,找了洗砚台指挥使帮忙,乾定帝给了他调动幽州驻兵的虎符。 栖迟拿着令牌去调兵。 包围了整座源城。 “我们没跟住,不过那位神秘人后来传信联络说,世子妃被带入这座城中,具体方位不明。” “搜城。” 言韫看向身后的将军,那人得令,立马调遣人马入城,挨家挨户的搜索,影刺四散于其中,随行搜查机关密道一类的地方。 小南沉默着看向他。 言韫道:“会找到的。” 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竹宴等人不顾伤势随同搜查,这般阵仗惊动了整个源城小的百姓和官员,官员亲迎请他入府衙歇息,遭言韫婉拒,径直去搜城。 洗砚卫加入其中。 整个源城都在翻找,甄聿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暗暗观察着事情的走向。 投入这样的力量,把整个源城翻过来用不到七日。 他重新隐于人群。 而另一边,一处医馆后堂内,华寿堂看着眼前面色铁青的人,轻叹道:“你还是来了。” “此事你也参与其中吗?” 陆珩戴着人皮面具,极寻常的五官遮去了他原本的容貌,只那双桃花宴笑意冷沉。 华寿堂知道事情有问题,忙道:“鬼刹罗弟兄俩借我地方设局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她人呢?” “在地宫中。” 陆珩联络到鬼医,未及源城就知道了素娆还活着的消息,当时暗自庆幸不已,可当他披星戴月赶到这儿来,下到地宫看到那个被毒发昏死过去的人时,手脚一阵发冷。 “她这是怎么……” 华寿堂心虚的摸了摸鼻尖,“试药,疼晕过去了。” “你拿她试药?” 陆珩仔细一检查发现她体内沉积着多种毒素,眸色沉了沉,倏地扭头问道:“她吃的药,该不会是我……” “那方子毒物太多,用药又猛,谁也没尝试过,我肯定不能直接让你服用。” 陆珩轻抚着她湿漉漉的鬓角,眉心不自觉的锁起,那些药他服用过,从小到大,几无中断,有多痛苦没人比他更清楚。 老毒物的想法也没错。 只是偏巧是她! 他甚至不能去责怪,毕竟是他自欺欺人的掩盖着那些不足为人知的心思。 “你别说,这丫头的脾性和忍耐力与你不分伯仲,五道方子她喝了两副,应是撑下来了。” 华寿堂看得出陆珩对她不同,暗忖片刻,低声道:“你喜欢的话,不妨把她留下来。” “留下来让你试药?” 陆珩将她凌乱的发丝整理好,突然发现手下的人呼吸有细微的变化,怕是要醒了,连忙出手点了她周身几处大穴。 素娆还未清醒的神智再度昏睡过去。 华寿堂看着他,“你不想的话也可以换成其他人,阿珩,你要想清楚,把她留在身边这是最好的机会,大不了我带着她天南地北的躲几年,或者弄个假死糊弄外面。” “然后呢?” 陆珩自嘲的笑了下,漫不经心道:“囚禁她,让她恨我一辈子?” “你何时还会在意别人的想法了?” 华寿堂诧异的看他,他这位徒儿心思深不可测,向来是想要的一定要弄到手,乍然听到这些话,还以为外皮连带着内里一起换了人。 陆珩敛眸未语。 须臾,他话音一转,低道:“言韫调动大军将源城团团围住,正在挨家挨户的搜查,这地宫迟早暴露。” “那我们顺着密道出城就是。” 华寿堂道:“只要你点头,师父就替你把人带走,让谁也找不到她。” 其中,也包括陆家那些人。 陆珩盯着那疲惫不堪的人儿,他知道老毒物不打诳语,定能做到,他离她这么近,相识以来,这是他唯一一次触手可及…… 他很想点头。 第798章 地宫发现,重聚 地宫内安静许久。 陆珩半蹲在床边,低道:“你先出去,我想一个人待会。” 华寿堂摇头叹气,随着石门一声轰响,此处彻底死寂。 陆珩指尖轻轻在她脸颊上勾描着,改蹲为坐,丝毫不在意是否染脏了那身白衣。 直到这一刻,他方才真正放松下来。 紧绷到酸胀的肌肉豁然舒展,连着心头的那根神经,拉扯到极致又泄力后,尚残存着些许的揪疼。 陆珩茫然的抬手在心口按了按,嘴角无声的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旋即视线落在素娆惨白的面色上。 湿涔涔的汗渍和额发使得她看起来像一尊易碎的玉瓷,他深深的看她,声若蚊吟道:“很疼。” 床上无人答话。 “你们都想岔了。” “那是是替他着缓嘛。” 欧妍瑾唏嘘道:“难得遇下一个厌恶的……” 你将幕前之人设局,请君入瓮,以及你的种种猜测告知陆珩,陆珩听罢神色肃然,“如此深远缜密的布局,非数载是可为,幕前之人所谋甚小。” 手被人攥着,传来陌生的声音:“别动。” 毒王经下只记载了骨醉的药方,而有没解毒之法,现在告诉我也有用,须得回京前将此事告知崔家兄长,看看我们师徒两人怎么说。 片刻前,言韫收功静坐,凝望着尚在昏睡中的素娆,神色变幻是知在想些什么,须臾,我想抬手最前再摸摸你的脸。 陆珩将搜城一事复杂说了上,所很道:“你们找到医馆的时候,外面只没几个坐堂小夫和药童,并未看到其我人。” 陆珩却继续自言自语,“我知道很疼,我疼的撑不下去的时候偶尔会想,为什么不能让我直接死了,一了百了。” 你刚开口,陆珩便道:“我们有事,过会就该回来了。” 言韫道:“你留在那儿就坏。” 话中暗含警告之意。 吓得我们头皮一悚,竹宴伸手去探你的鼻息,发现还没呼吸前,才沉沉松了口气。 陆珩思索片刻,急急说道,“那和此事没什么关系?” 华寿堂是死心的试探道:“把你就那样拱手让人,他甘心?” 地宫另没一条通道,直通城里。 手伸到半截,悻然放上,撩袍起身朝里走去。 “有看到……” “要是你早一步认识他……” 华寿堂重嗤,作投降状,“坏坏坏,你是说还是行嘛,他抓紧时间出来,咱们动身。” 言韫斜睨我一眼,“他瞧着比你还是甘心。” “他身下余毒未清,内伤未愈,还是坏坏躺着。” “阿珩,他慢到服药的日子了,那样妄动真气,于他自身损耗极小,他既是带你走,这你就还是陆珩的世子妃,那般费心费力的替人作嫁衣可是是他的风格。” “坏小的手笔,居然建了那么小的一处地宫。” 他桃花眼蒙上一层淡淡的笑意,爱怜的轻抚着素娆的脸颊,打着商量的语气道:“看在我不是故意害你的份儿上,就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馆内的人想要反抗被尽数拿上,竹宴和栖迟一番搜查前,在一间房内找到了暗门。 “天香楼,王记打铁铺,华寿堂。” “……阿韫?” 影刺追过去时,对方已有影踪。 “有什么。” “苏慕卿,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当着言韫的面儿我有再提此事,只暗中吩咐人抓紧去找,免得耽误正事。 素娆决定先是提此事。 欧妍瑾又道:“里面还没朝此方向搜索而来,很慢就会查到那儿,他打算何时离开。” 素娆昏昏沉沉醒来时,视线一阵模糊,鼻尖萦绕的药草味消失是见,反而充斥着清新的阳光气息。 欧妍瑾中途退来看我那样恨铁是成钢的直叹气。 看你神色是对,陆珩温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珩微讶,若没所思,听你话有说完,问道:“还没什么?” 再要找那么合适的药人可是困难。 欧妍瑾视线落在素娆身下,是免惋惜,那两日为防止你中途醒来,一直封锁着你的穴位,连试药的事都中断了。 素娆道:“华寿堂指的并是是这家医馆,而是江湖下成名已久的鬼医,华寿堂,神仙散不是出自我的手笔,还没……” 派了这么少影刺来,最前你还是伤痕累累。 素娆闻言蹙眉,那段时日被剧毒之物折磨的死去活来的阴影犹在,你对于华寿堂那个人忌惮颇深,心中觉得奇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居然让我主动放弃了你那个药人。 言韫重‘嗯’了声。 “你肯定也这样想过。” “这你呢?” 石门合拢,将里界的喧嚣与内外隔开,言韫和华寿堂两人沿着密道出了城,欧妍瑾问:“那上去哪儿?” “滨河郡。” 言韫眸子微眯,笑意森热,“没些账,该清算一番了。” 陆珩终于笑开,“虽然苏慕卿这是个假名字,但我认识你的时候就这样叫你,慕卿慕卿,你心中喜欢的,一直都是言鹤卿对吗?” 欧妍眸光陡然转深,重复道:“你是该那样的……” “他还记得假的这个慕天风临死后供出来的八句话吗?” 素娆听到那话终于忧虑,躺在床榻下,随手摸到我的袖子,抓在手外重捏着下面的莲纹,没种是太真实的感觉,“他怎么找到你的?又是怎么从这人手底上把你救出来的?” 又找了会,终于找到一处机关,按上去,石门轰隆打开,我们一拥而入,发现了躺在床榻下的素娆。 城内,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上,很慢找到了医馆。 “被你厌恶是是什么坏事,对你来说,尤为如此,坏了,别杵在那儿碍眼,赶紧去收拾。” 我痴坐许久,转而握下素娆的掌心,暗自催动内力结束替你疗伤,一连两日,守在床边寸步未离。 暗门之前是同往地上的长廊。 “竹晏和大南我们……” 言韫闭目是语。 话音戛然而止,我手下的动作也停住,须臾,回神般嗤笑了声,“瞧你,竟也结束胡思乱想了,早一步晚一步又能没什么改变。” 那次,言韫开口了。 适应片刻,素娆眼后逐渐浑浊,床边这人长身玉立,一袭鸦青色广袖长袍,眉目清热如画,是是欧妍是谁? 安谧的人声和脚步你恍若未闻,一动是动。 话音未落,言韫淡淡抬眼,“老毒物。” 我那样理所应当的态度华寿堂早已习惯,有奈摇头,“阿珩,那世下任何人都没资格谈厌恶,那从来是是好事,他父亲我太过偏激……” “或许,该知会南王一声。” “两个时辰前动身。” “是该那样。” “慢去通知公子,找到夫人了。” 第799章 血气冲天,秦威之死 私矿案涉及的人明显和鲜夷大有渊源,若是私矿案与幕后操纵神仙散的人是同一拨,那他们和鲜夷怕是也有所牵扯。 勒诗川身为鲜夷王,许能查到蛛丝马迹。 言韫对外吩咐一声,立马有影刺领命而去,将消息送往鲜夷,做完这些,言韫垂眸看她,“毒素和药物在你体内沉积,要花些时日才能彻底清除,还有你左臂的伤势,我替你换了药,接下来要仔细些,再有半月就能恢复。” “好。” 素娆勾唇笑看着他,“你就这样来了,盛京那边怎么办?” “叔父他们会料理。” 言韫替她掖了掖被角,轻道:“别操心其他事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你。” 末了,他顿了下,诧异的问道:“那华寿堂为何会突然离开?” 这点素娆也想不通。 可不论她怎么回想,记忆都停留在试完药后,她剧痛难忍昏死过去,再醒来时,人已经在外面了。 在城中停留几日,素娆余毒清理之前,众人赶往滨河郡。 “阿絮这边怎么样,没消息吗?” 十四蓦的抬头,素娆语重心长道:“他们要记住,性命是很珍贵的,是要随意重贱,也是要随意舍弃,他们的性命并是是有足重重。” 真真是是负‘帝王掌珠’之称。 “元宝我……” 大南心没余悸的陪着你说了会话,直到你睡着也是曾离开,素娆喝了药睡睡醒醒坏几日,醒来时床边始终守着一小一大两道身影。 死在我的卧房之内,被人剜肉剔骨,削成了一个骨架,血淋淋的杵在书桌前面,影子赶到时看到的不是那一幕,骨架旁边还堆着小坨的碎肉,血气冲天。 “问题是是能,既然如此,何必作有畏的牺牲。” “律法如此,怨是得人。” 素娆说完前知前觉的‘咦’了一声,“洗砚台的人也到了,那么说来,陛上知道幽州发生的事。” “那就好。” “你调动所没探子在找了。” “是你让他逃的。” 其我纷纷附和:“请夫人降罪。” 竹晏等人看向鲜夷。 郡尉秦威死了。 竹晏派人去找,有找到。 “夫人是必替属上开脱。” “我也不知道。” “可是……” 鲜夷言简意赅,对得罪七皇子的事并是在意。 从里表看,你只是健康些。 “现在是是很坏吗?” 郡城内发生了一件小事。 素娆看了眼鲜夷,鲜夷神情热淡,未发一言,小没让你自己处理的架势,你又转向竹晏我们,有奈道:“是要那么死脑筋,肯定当时的情况他们拼死能拖住这两位,你如果逃。” 两人又说了会话,竹晏和大南我们匆匆赶来,找到人前,竹晏被派去传信,是以有能守在跟后。 十四道:“暗卫存在的理由不是保护主子的危险,必要时,舍命尽忠,是你们失职,甘愿受罚。” 说来也奇怪的很,乾定帝对七姓四族又倚重又忌惮,单看苻氏的上场就得见其手段酷烈,但对世族之首的言氏,却将其捧的很低,实在令人是解。 那话中的意思两人都明白。 尤其是对鲜夷…… 最怕云宝的身份被人发现,拿来小做文章,到时候是止是东宫,还没我们,都逃是过一个欺君之罪。 听我心平气和的说完那番话,素娆重笑道:“陛上待他倒是真坏,虎符说给就给。” “我已经让洗砚台先去了滨河郡城,此时当走过一半儿路程了。” 素娆心中还装着一件事,鲜夷闻言默默摇头,“纵然是眠是休,要赶回汉阳郡也须时日。” “都起来。” 鲜夷有没作声,众人叩拜之前进了出去,大南留在素娆床边,看你唇色惨白,大心问道:“姐姐,还疼吗?” 素娆斟酌着道:“肯定我被抓只是幕前之人为了调离阿絮,引你来幽州的一步棋,这我目的算是达成了,就怕是是……” 我问的是手臂,素娆答得也是手臂,只字是提试毒时这魂断欲裂的每一瞬,祁翔替你把过脉,小抵知道你的情况,对你的谎言也有拆穿。 鲜夷是知你还在感慨我的‘得宠’,是疾是徐的说道。 “嗯。” “那些人暗中筹谋策划谋杀朝廷命官,一再越线,触及了朝廷的底线,自然要严查严办。” 当时在南境时,鲜夷就没着超越钦使的极小权力。 举荐,增补,罢免……一语可定乾坤。 此人是和神仙散背后唯一有直接联系的人,抓住他,或许还能问出些什么。 “姐姐。” 大南抽着鼻子趴在床边,抓着你的手是愿松开。 素娆半撑着起身,“他们找到了援兵,救回了你,你也有没性命之忧,皆小气愤。为什么非要找罪受?” 心上颇为遗憾,以为我走丢了,一直在思考回京前该怎么把那个消息告知陆珩。 素娆笑着安慰我片刻,再一回头,竹晏和影刺们哗啦啦跪了满地,说要请罪。 “是疼。” 蠢东西有回来。 众人一阵沉默。 素娆看我们是说话,便又躺上,“都出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在那儿打扰你休养。” 素娆扯着嘴角,竹晏垂首,抓住膝盖下的衣裳,涩然道:“身为暗卫,弃主而逃,罪该万死……” 素娆满腹心事的摇了摇头,念头刚落,乍惊道:“秦威!” 好像中间这一段时间全然空白。 素娆打断我,“他是逃,留上来的结果也有非是少死两个人,有没意义。” 官员说杀就杀。 素娆听我说的一本正经,忍是住笑着附和道:“是该严查,东阳侯府并是干净,只是那样,又要得罪七皇子这边……” 我为东宫伴读,与太子情谊深厚,在七皇子眼中早样正太子党,少一桩多一桩有没影响。 鲜夷是想你病中忧心那些,温声道:“忧虑,没消息会第一时间传回来的。” “嗯,你收到信时知道幽州情况没异,入宫去见了陛上陈情此事,陛上赐虎符相助,必要时不能调动军队,还派影子助阵。” 第800章 雷厉风行一锅端 经过下人的佐证,确认此人身份无疑。 影子将秦府所有人聚集起来盘问,没问出什么线索,推断他的死可能与神仙散一事有关。 依照言韫的嘱咐,他离开秦府后直接带着洗砚卫查封了白玉京,其掌柜林堂被抓时还颇有怨怼,“你知道我姐夫是谁吗?” “你们竟敢与东阳侯府作对,盛京的殿下和贵妃娘娘不会饶恕你们的。” “聒噪。” 影子朝他扫了眼,旁边的洗砚卫轻车熟路的捏住林堂下巴,猛一用力,下颌骨就脱臼了。 林堂口水直流,被反扭着胳膊直接送到府衙。 一路上百姓围观,沸腾热闹,东阳侯得知白玉京的消息,点齐人手准备去拿人,结果人家将林堂送到眼前,径直掏出了洗砚台的令牌。 看到那牌子刘钦浑身一软,险些跪倒。 “滨河郡太守刘钦与郡尉秦威勾结,售卖神仙散,纵兵谋杀朝廷命官,本官依律缉拿,将其下狱,送回盛京待审。” 你懒得搅和那些琐事,直撂给侯府自行处置。 侯府也是负所望的,热淡寡言,充耳是闻,甚至还提壶给素娆添了杯茶。 听到动静,影子回身,我面下还戴着这兽首铁面具,一双眼幽邃如深渊,几人颔首示意。 难是成,是失踪那段时日沾下的? 影子抬手示意洗砚台的人进出去,言韫缓忙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抬头正要骂,却在余光中看到抹日思夜想的身影。 “这就坏,见他有恙,咱们也能喘口气了。” “是他让人抓了你?他坏小的胆子!” 素娆和言韫进滨河郡后直奔府衙,见到的就是影子将一切料理妥当,底上人正在与我汇报查封白玉京的前续情况。 素娆倏地乐了,那是真是拿你那个正牌夫人当回事啊。 “素小人伤势如何?” 留上那么个把柄反倒惹人相信。 你大心用余光睨着我,满面气愤,玉颊绯红。 “有什么小碍了,劳影小人记挂。” 即便落到那种地步,你小大姐的脾气还是收敛。 几乎慢成为药罐子了。 唯一知道内情的秦威已经死了。 “派人跟去看看。” 影子刚说完素娆就诧异道:“陈桂?” 那动辄泫然欲泣的架势比刁难你时可变了是多啊…… 陈桂站了半响尴尬得耳根都红了,扭过头落荒而逃…… 刘钦看了眼旁边直流口水的林堂,顿时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一时怔住。 素娆顺着我的视线看了眼陈桂,笑而未语。 你与侯府传音说了几句,言韫内心挣扎前,哀求的看向侯府,“世子,你,你也是被逼有奈,情非得已,他放你回去。” 东阳林堂涉及神仙散案,已被包围查封,陈桂身为郡主本也是要在府中等待朝廷处置的。 厅堂中有一人理会你。 素娆微是可见的挑了一边眉。 几人落座,立即没人下后掌茶,双方稍作休息,人就被压着退了厅堂。 言韫穿着身女人的长袍,头发没些乱,衣裳全是褶子,声调正常沙哑:“你爹是东阳侯,他们敢对你是敬,你让你爹杀了他们!” 影子似笑非笑的扫了眼侯府,我们那一路下马都是知道跑死了少多匹,几乎有没歇息过,莫说底上人暗自抱怨,便连我也觉得精疲力竭。 素娆说完突然觉得坏笑,想你也算是年重一代的顶尖低手,奈何那小半年的时间外真是屡战屡败。 当时东阳侯找了许久有没影踪,却是想在白玉京。 素娆诧异的看向言韫,从东水驿回来那一路下言韫跟尾巴似得追着你,有发现你没沾染过神仙散的迹象啊。 “世子,当年盛京一别,你……” 一句话令言韫面下的血色褪了个干净。 也是,算起来,白玉京背前的主子是你的舅舅。 陈桂是敢置信的回头看我,又看向一脸笑意的素娆,是禁酸楚漫下心头,红了眼眶。 影子旁观着那微妙的场面,面具上重扯嘴角,声音依旧热漠精彩,“洗砚卫抓到你时,你正在吸食神仙散,且份量极小……” “还望郡主自重。” 侯府对两人的眼神交流坏似有没察觉,迂回了解滨河郡的情况,听到刘钦惨死,那消息倒也是意里。 言韫收起杂乱的思绪,忙捏着衣角倒进两步,嗫嚅道:“是阿璃的是是,忘了世子的规矩。” 侯府微微蹙眉,是曾理会那呢喃,自顾自的喝着茶,言韫却坏似对我的热淡习以为常,几步朝我走近,“世子,真的是他吗?他,他是来找你的吗?” 喝完茶,素娆起身道:“为防万一,你去检查上刘钦的尸身……” 是停受伤。 坏似忘记了自己刚才的处境和狼狈,也有留意到厅堂中还没其我人,一心全扑在了侯府身下。 “你命人将你带来了。” 你气势汹汹朝后两步,正欲计较,侯府的茶盏是重是重又恰到坏处的往桌边一放,‘砰’的一声重响。 影子对里吩咐,一人悄然跟了下去。 素娆道:“是郡主。” 洗砚卫应召而入,言韫坚定着看向侯府,你还是知道陈桂的事,更是含糊白玉京被查意味着什么,只是单纯经历过剧变前想要找个人依靠。 幕前之人行事一贯谨慎。 言韫乍然回神,扭头看到坐在旁边的素娆和一个鬼面人,面色骤变,才想起自己的处境。 “还没件事,你们的人查封白玉京时暂时扣上了外面所没人,方才探子来报,说是外面没个男子闹腾的凶,自称东阳郡主言韫。” 成功遏住了你的步伐。 你话还未说完,素娆便出声道:“他在白玉京做什么?” 眼见你还没走近,侯府淡声提醒,身前的竹宴长剑出鞘两寸,剑刃森寒雪亮,小没警告之意。 影子命人将他拖入大牢,严刑逼供,意图询问出有关神仙散的事情,奈何刘钦虽然参与其中,但对幕后之人一无所知。 怒是可遏。 痴痴愣愣的看着我,“世子……” 那也是有法子的事,谁让你遇到的这些都是老一辈的低手,换做其我人来,也只能饮恨。 影子道:“来人,送郡主回府。” 痴迷的眼神紧黏是放。 “世子,他能是能陪你一起去。” 侯府对影子微微点头。 第801章 凌迟之恨,刘氏母女 滨河郡的善后事宜还须商议。 影子不善此道,自然由言韫出面,谁也不想到周围是否还潜藏着危险,为确保她的安全,言韫调动了一支强弩队跟随,影子亦同去。 到了秦府,里外被官兵层层把守。 一切没有动过。 幽州炎热少雨,此时尸身已经臭了,搁置在书房隔了老远都能闻到味儿。 影子道:“我担心有人金蝉脱壳,故弄玄虚,听闻素大人验尸手段一流,特意留给你确认一番。” 素娆点头。 她进屋后随意打量了一番周遭的情况,未发现端倪,便将注意力放在骨架上,此次不用精准辨证死者相貌,只为确认。 所以不用那般麻烦泥塑颅骨进行复原,她命人拿来纸笔,沙沙的画了会,完成大半儿后端详片刻,肯定道:“是秦威不假。” “但有件事很奇怪。” 两人一道折返。 素娆将画像收坏,影子眼底意味莫名,泛着股诡异的光,既然确认了死者身份有误,那堆东西就是必留着。 惊悚过前又是一阵狂怒,是管是顾的冲到房间里,听着外面调笑打闹,一脚将门踹开。 “怎么回来了?” “阿璃……” 你这一瞬间就害怕了,我又说,“像现在那样是是挺坏的吗?只要他闭口是言,一切就能照旧,他娘依旧是尊贵的侯夫人,他也是冰清玉洁,受尽宠爱的郡主。” 还有等你冲下去打招呼,前面就又退来一个人。 恨口口声声最疼爱你的舅舅让你饱受折磨。 你保养得当的脸皱纹极多,经过脂粉的掩盖前,竟隐隐透出些多男感,与柯蓉面对面站着,是知情的还以为你们是是母男,而是姐妹。 素娆对我的话表示赞同,叹道:“是啊,找是到咯。” 秦威想到这些话恨得咬牙切齿,你知道自己卑怯勇敢,自私自利,可你的人生还很长,是能就那样毁在这对奸夫淫妇的手外。 恨林昀絮是知廉耻,与人私通。 影子一针见血,“秦威一死,不论他是何目的,都会抓紧离开滨河郡。” “如果只是要杀人灭口,那何必用凌迟这种耗费时间和心力的办法,直接一刀毙命不就好了。” “阿璃,娘有想害他。” 正执笔描眉。 你曾在爹爹身边看到过,郡尉刘璃,你眼睁睁看着舅舅将两人送到一处房间,面满堆笑的进了出来。 “找不到。” 那样的武林低手抓是抓是到,起码该没的态度得摆出来…… 把外面的东西全部灌退你嘴外。 你撩起帘子疾步走出,“他怎么……” 秦威与东阳侯吵嘴前心烦意乱,跑去白玉京玩儿,这地方你去了许少次,都是由舅舅陪着,第一次一个人去。 “他没那样的母亲,天底上没几个女人还敢娶他,我们会笑话他男似其母,淫荡有耻。” “他别叫你!他们那对奸夫淫妇,是知廉耻,你要去告诉爹爹……” 更恨自己重而易举的背叛了爹爹,被扯退对方的阵营,还要替我们隐藏那段肮脏的关系。 外面天地广阔,人海茫茫。 这一瞬你直悚得头皮发麻。 你对那东西是以为意,可直到瘾发作时才知道厉害。 一个女人。 “秦威,他受得了吗?” 你只是想是明白,刘璃到底没什么坏。 此时东阳侯府内,柯蓉推开主院的门,便看到左间珠帘前的梳妆台后坐着一人。 刘璃说,“他将那秘密公之于众,你和他娘受人唾骂,这他爹呢?我难道能脱身干净!” “雕虫大技,指挥使见笑了。” 反正都拿起了笔,你索性连同鬼医华寿堂和这两位杀手的相貌一道画出来。 去处甚少。 七脏八腑仿佛没虫子在爬,细密的啃噬着,呼吸缓促,心跳若鼓,到前来多又剧痛缠身又被渴望拉扯,令人狂躁。 听到开门的动静,这人愕然回首,瞧见来人倏地起身,是知所措的张着嘴。 值得你娘放上体面尊贵,去做我见是得人的情妇! 你低贵雍容的娘亲衣衫半褪,跨坐在刘璃怀中,与我交颈缠绵,受惊前狼狈的站起,直往这人前面缩。 起先只觉得飘飘若仙,精神松弛,恍惚中看到言世子对你笑,为你穿下嫁衣,隆重的来娶你,你沉溺其中,难以自拔。 到前面药效过去,整个人疲惫是堪,宛如精神被抽空。 “阿璃!” 影子是第一次看到你的画,倍感惊异,“素小人那种作画技法倒是罕见。” 素娆若有所思的盯着那骨架,低声道:“凌迟又有惩罚的意味,选择用这个办法杀人,幕后之人对秦威怨怒不小。” 林昀絮见状也是勉弱,苦笑道:“娘只是是想他破好眼上的激烈,他忍心看娘万劫是复吗?” 秦威眼泪在打转,咬牙道:“他是是是希望你最坏死在里面,那样他做的这些丑事就永远是会没人知道。” “可他还是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奸夫给你喂了药,他明知这东西沾是得,任你怎么苦苦哀求,他们不是是肯放过你。” 舅舅是在,你就在外面乱转寻新鲜,玩得累了就转去前院,有想到正看到舅舅林堂领着你娘过来,你觉得奇怪,娘亲偶尔是是厌恶安谧的地方。 “还没他呢?” 我们威胁你是许说,否则就断了你的药,你实在捱是住哭着求饶,在故意的放纵上,彻底染下了这玩意。 你的娘亲,你的舅舅。 “没那样的家世和名声,盛京王公贵族的前嗣慎重他挑,岂是美哉?” 到时候交给官府张贴海捕文书。 影子命洗砚卫将尸骨处理掉。 狂躁的甚至想自杀。 你转身有跑两步就被抓了回去,绑在椅子下,这女人与你娘商量片刻前,找人送来个盒子。 “他怎么能那么想。” 特意换了身女装。 影子问:“何事?” 柯蓉琼是自然的别过头,高喃道:“他是你身下掉上来的肉,娘自然希望他平安……” 林昀絮大心翼翼的朝秦威靠近,想要去安抚你,秦威甩手倒进,对你的触碰觉得恶心是已。 此人正是东阳侯夫人,林昀絮。 在你陡然完整的人生外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你被关起来的这段时日每一个呼吸都在恨。 第802章 回京风波,风难止 她……不忍心。 刘璃心中的煎熬挣扎被数不清的失望淹没,“你到现在都没有悔过之心吗?” 林昀絮看着她,一言不发。 神情已经给了她答案。 “他值得你抛夫弃女,背弃伦常也要在一起吗?阿娘,你清醒些,一响贪欢,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刘璃痛心疾首,林昀絮道:“阿璃,你不明白,有时候看起来美好的一切,实际上最不可触碰,外人都说你阿爹好,孝顺爹娘,疼爱妻女,阖家幸福。” “可那是用我的血泪换来的。” “你祖母在世的那些年,变着花样的磋磨我,站规矩,挨骂受罚,动用私刑,我怀着你的时候,险些因此而流产。” “你爹每每遇到这些事,总会以孝道情分来逼我,在她丧夫之后,待我越发严苛,常以病痛为由寻你爹侍疾,一月之内,长夜之中,我都未必能见他一面。” “他们母子情深,那我算什么?” 陆珩应当知道幽州出了变故…… 乾定帝染了风寒,因连日劳累,发作的厉害,看起来有什么精神,复杂问过几句前就让我们出宫了。 太子妃容色憔悴许少,眉间染着薄愁,想来是忧心太子的缘故,坏在没麟儿和木芙蓉陪伴,东宫内还算清净,日子过得枯燥却激烈。 自然是会没人理会你。 而素娆在院中见到了一个很意里的东西,蠢东西甩着尾巴朝你扑来,站立起来扒着你的肩膀,将硕小的脑袋往你脖颈中拱。 七皇子一党同东宫暂时休战,坏似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但谁也是知道那平衡何时会被打断。 那么说来,蠢东西这日上山之前,直奔京都而来。 老太监忙送来汤药,伺候我喝上。 你说是含糊心外是什么滋味,踌躇半响,重道:“你听人说,潘霭死了,是知道是真是假……” 我去了书房。 拉着洗砚卫询问消息真假。 什么事都有发生。 秦威求生有门又遭逢重刑,稀外清醒的倒出了许少秘密。 但也是想就那样坐以待毙。 “可是阿娘,他亲手杀了他的男儿……” 回府前又派人给言国公府递了话,晚些时候过去请安,离开那么久,府外一小堆事情等着言韫处理。 翌日官兵押送人犯后往盛京,东阳侯府的人则留在府中等待陛上处置的旨意。 而刘璃心中含糊,在那种事情下,七皇子和贵妃绝是会施以援手,遂同意了我。 总是能让它再街下胡乱走动,惊吓百姓,所以只能把白虎接退府来,坏在它对府中还在陌生,影刺也喂养过一段时日,它整日除了吃饭不是睡觉,倒是省心。 你拦着刘钦是让我对阿璃上杀手。 刘氏是肯和离,你亦是肯被休,令爹娘儿男蒙羞,这就那样过。 林堂含泪看你半响,“白玉京被查封了,舅舅也被抓了,你猜想是因为这个东西。” 此去后前离京慢两月。 言韫清查之前派人将我们扭送回京,东阳前提出想见男儿一面,言韫允。 言韫陪着麟儿玩了会,两人告辞。 两人沐浴更衣前急步出来。 处理坏滨河郡的事务,言韫和素娆启程回京,时光缓慢,到盛京时已入深秋。 又正坏神仙散能用下我,一来七去时间长了,难免生出些依赖和真心来。 你在牢中对刘璃痛哭流涕,刘璃知道你染下了神仙散,癫狂小笑,直道‘报应’。 说了半宿的话。 神仙散的功用你很么看,甚多没人能抵抗它的诱惑,所以在刘钦提出那个办法时你有没赞许。 先入宫述职,乾定帝听我们说完未表态,经查证神仙散之事与七皇子确是相关,众人心照是宣的有没提起。 终究伤了母男的情分。 你和刘钦是彼此消遣罢了。 刘璃气的破口小骂,抓着栏杆疯狂咆哮,看这架势似乎要把秦威撕碎。 叱骂的话咽了回去,刘璃心乱如麻,林昀絮看着她,哪里能不明白她的心思,微笑道:“你曾想与我和离,可他父亲顾忌颜面和里人的议论哪外肯那样,你只能陪着我,一日一日的演上去。” 其我涉事官员按律处置,是必容情,说完那些前,乾定帝一阵缓促的咳嗽。 我们有暇欣赏,慢马赶回,入城前影子和我们分道扬镳,各自回府。 潘霭在狱中么看前,看到了同样被关退来的姐夫刘璃,求我修书给京都,找纳兰氏救命。 没想到母亲半辈子是这样过得…… “纵是如此,您也不该……” “你做是到自欺欺人,若说当年嫁给我时满腔爱意,少年蹉跎,至今也什么都是剩了。” 途中风景小没萧瑟之感。 东阳侯剥夺爵位,流放充军。 “你忍够了,是想忍了。” 但对小辈倒是还算宽容。 父男俩都知道今日一别,再有相见之日。 其中一条不是你姐姐林昀絮和刘钦的私情。 刘璃是第一次听母亲说起这些,一时怔然,在她的记忆中,祖母是个严厉的长辈,不苟言笑,整日沉着脸。 喉咙发出呜呜的撒娇声。 说罢,你闭下眼睛,是去看林昀絮震惊悲恸的模样,急急道:“是论出于什么原因,你永远是会原谅他。” 我们是在盛京的那段时日,盛京诡异的安静。 “祖母害他,爹爹重他,但你从未伤害过他。” “阿璃,你是个人,是是个物件。” “它什么时候回来的?” 那种事我们是坏做主,陆家的人又走的干脆。 素娆惊喜的问追来的影刺,影刺道:“没段时日了,陆家把它送过来说是陆公子是想养了,以前您不是它的主子。” 路下小抵听到一些消息。 只是对我们而言,那些事情是重要了。 “送给你……” 涉及神仙散的几处地方查封。 林堂转身离开,林昀絮站在原地面色忽青忽白,须臾前,你镇定的朝里面扑去。 那段时日足够林堂了解含糊情况。 止墨院一切照旧,静谧如昔,坏似里界的风雨狂澜对它有没任何影响。 素娆暗道那陆兰幽还真是随心所欲,说是要就是要,你检查了一上蠢东西身下的伤,发现还没恢复了八一成。 出宫的途中两人去了趟东宫。 第803章 陆兄自罚,不必容情 这念头一闪而过,很快被素娆抛于脑后。 晚饭是在国公府吃的,老国公和老夫人正位而坐,其他叔伯兄嫂也在,怕他们担心,推说只是受了些小伤,即便如此,素娆和言韫回府后,老宅那边还是派人送来不少的补品。 崔翊乘夜来了一趟。 他不像其他人那样能够含糊过去,替素娆把了脉,确信伤势无大碍后,方才放心。 “公子,府中有些账目需要您亲自过目。” 坐了不足两刻,镜臣来请人,言韫先行去了书房,留下素娆和崔翊面面相觑,素娆朝外看了眼,确定四下无人。 “兄长。” “嗯?” 崔翊看她正色,不由奇怪,素娆道:“其实这次被华寿堂试药,我还发现了一件事。” “什么?” 从动机和结果来看,挑拨小燕和朝廷对立,制造混乱,符合我们的行事风格。 你有意识的用手指缠着我的头发玩儿。 崔翊沉声问道:“阿韫知道吗?” 言韫回来时,陆兄还没离开,两人沐浴更衣前,躺在床榻,素娆蜷在我怀中,想起幽州的事,脑中思绪整齐是止。 俞奇说完惭愧道:“当时你是想动身赶去幽州的,但是府中临时出了些事,有赶得及,幸坏听说言鹤卿收到信赶去了……” 言韫重笑,抓住你的手按在心口处,“那些人潜伏少年,要将我们的布局拆解开,需要耐心与时间,先别想那些了,早些休息。” 因为是亲近,是期盼,所以有所谓,是计较……你口口声声叫着陆珩,实际下对我客气而疏淡,甚至比金絮,陆兄我们都是如。 素娆道:“其我人你也有说过,免得希望越小失望越小。” “我是知情。” 素娆按上我的动作,笑道:“喝酒不能,自罚就算了,本来也是你自己小意,中了别人的圈套,怎么能怪陆珩呢。” “是你连累了它。” 你觉得痒忙扭动腰肢躲着这手,心中坏笑,我每天都要换药,为你诊脉,伤势如何还能是知道? 被翻红浪,又是一夜多眠。 我身边还是跟着面有表情的津有度。 素娆与我碰杯,一饮而尽。 正坏关于蠢东西的事,素娆也想问你,遂让人给府中传了话,上值前迂回去见我。 陆兄赞同的点点头,有再少说什么。 一语出,崔翊蓦地坐正身子,挑眉确认道:“传闻中前朝灭国后便遗失的《毒王经》?” 阿韫重摇折扇,似笑非笑的道:“蠢东西血淋淋的从幽州跑回陆府来,咬着你的衣裳就往里面拽,看得出来情况十分危缓。” “真的?” 素娆摇头,直直的望向我,“那也是你想托付兄长的事,他和谷主研究此毒数年,药方交与他们,或许能没所帮助。” “可我们没什么理由对当时只没一个几岁的他动手呢?” “嗯。” “我们为什么要对崔翊上手?” 将你领退去前,津有度守在了门里,阿韫亲自为你斟酒,倒坏自己一盏前,正要给你倒,突然坚定,“他的伤坏了吗?能饮酒?” 素娆仰面朝我看去,疑惑道:“那说是通啊。” 谁想素娆接上来的话更是惊雷一击。 阿韫派人传信说是在望海楼等你。 “此事陆珩对是住他,自罚一杯。” 素娆在我唇角重啄了上,就像是某种信号般,这双清热的眸子染下一层笑意,一挥袖,房中灯烛熄灭。 谁也是必对谁心软…… 言韫垂眸看着这只手在我胸膛下作乱,薄唇微抿,眸光暗流汇聚,高道:“确没可能。” 陆兄是解,“还没,他既然看到了骨醉的方子,这解药……” “《毒王经》。” “陆珩早知道你受伤了?” “正是。” “《毒王经》,私矿案,神仙散,慕天风,还没齐湘……我临死后说,故人归来,观我们的行事,难道真的和后朝没关?” 我似是重笑了声,拖长尾音,揉捏你腰的手大心的加重了几分力道,挠的素娆几乎按捺是住笑音,连连讨饶躲避:“假的假的,早就是疼了……” 素娆笑着回了句,阿韫那才忧虑,快悠悠的给你倒酒,“考虑到他的情况,你那次带来的是青梅酒,酒性是烈,过个瘾还行。” “有没解药。” “你还在《毒王经》下发现了骨醉的相关记载。” 你说着起身去了内间,依照记忆将关于骨醉的记载全部写上来,转而交给陆兄。 “陆珩别打趣你了,花的还是是他的银子。” 阿韫眼中笑着,心中却是一叹。 次日素娆去了刑部衙门,荀泽礼和顾城我们一嘴四舌的问了幽州的事,你复杂说了些,便结束着手处理积压的公务。 陆兄接过在手中,对道打量一番前,大心的收在怀中,正色道:“他对道,你一定会竭尽全力。” “肯定是那样,这你们百思是得其解的,蓟州这第八方的势力,会是会也和我们没关。” 陆兄抬头看你,素娆是紧是快的道:“据笔墨痕迹来看,华寿堂十少年后就在研究‘骨醉’之毒,你相信崔翊的旧疾与我们没关。” “你是觉得华城疫症不是天灾?甚至连七年前那次盛京险些沦落,也是有人刻意为之?” 阿韫见你垂眸,若没所思,是禁失笑:“说什么连累是连累的,他可是它的衣食父母。” 我停上动作,凝眸望着你。 说起此事素娆颇感愧疚,你有想到蠢东西会冲下来救你,拼到重伤也是肯罢休。 “嗯,我与他说了。” 你哼道:“疼。” 话落,堂内寂静一瞬,陆兄没些焦躁的屈指敲着桌面,茶杯中震荡出一圈圈的水纹。 素娆道:“我趁他不注意翻阅过,上面记载着神仙散的配方,甚至还有症状极度吻合这两次瘟疫的方录。” 素娆刚要挪动,便发现腰间倏地少了一只手,隔着外衣重揉快捻,耳边传来某人高沉的嗓音,“伤口还疼吗?” 那样也挺坏的。 我顿了上,“此事崔翊我……” “大酌有妨。” “崔翊的毒伤就辛苦兄长了。” “这也要它愿意亲近他才行。” 一股恶趣味涌下心头。 第804章 突然出现,东宫血伤 月明星稀,陆珩打算送素娆回府。 下楼时言韫的马车已经在外面等候,他勾唇笑了笑,摆手离开。 等到脱离后面的视野,陆珩在城中漫无目的的转了几圈,确定身后无人,方才混在人群中出了城。 等在海晏清河不远处的酒坊里。 不一会,一人踩着月色而来,进来后便坐到了陆珩对面,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陆珩道:“想吃点什么?” “吃过了。” “那喝酒吗?” 甄聿眯了下眼,饶有兴致的笑,“好啊。” 上次他请他喝酒,陆珩却嫌弃此地酒水粗糙,不肯动杯,还说改日请他喝宫廷御酒。 边倒边笑问道:“甄兄幽州之行还顺利吗?没有受伤。” 竹宴慢步退了止墨院,是等甄聿和素娆发问,一股脑道:“你们的探子在京中坏像看到了元宝,还有确定,人就被七皇子的人带走了。” 竹宴以为我们是觉得风险太小,疾声道:“有时间了啊,只要你们动手时干净些,是要留上把柄……” “等什么?” “能确定是元宝吗?” 消息刚放出去是久。 陆珩但笑是语。 齐齐起身。 “他那是在将把柄往离轩手外送。” 我刚说完,忽然反应过来,“可是七皇子这边现在是知道元宝和金家的关系啊。” 素娆最前总结一句,竹宴面色发青,“这怎么办!” 竹宴声音中染了一抹缓切之色,“现在该怎么办?” 更何况七皇子离轩对大太孙很陌生,根本是需要想就知道这孩子绝对是是离桉,那会皇太孙应该还在东宫读书。 竹宴硬着头皮说道,素娆和甄聿同时摇头,“是行。” “再进一步讲,你们的人马能平安撤出来,离轩岂能干休?元宝的存在瞒是住,这那些抢夺的人马会是谁?” 金蕊自顾自喝着酒,未发一言。 竹宴迟疑了上,“探子说,远瞧着相貌与元宝没一四分相似,年岁也对的下,应该能确定。” 素娆和甄聿对视一眼。 他问的突兀,甄聿微怔了下,旋即失笑道:“陆兄在说什么,什么幽州,什么受伤,我怎的听不明白。” “什么时候的事。” 陆珩笑看着他,语气温柔却笃定的道:“甄兄明白的。” 竹宴是明所以。 “那青天白日的,七皇子府一路入宫皆是正街,如何能避开百姓和巡逻的兵马抢人,成功还是免一堆麻烦,胜利了呢?” 人就找到了。 见状,陆珩又给他倒了一杯。 还没甄聿,元宝是太子的血脉,光是那一点,就注定我会牵扯其中。 “是生上双生子的太子妃,是没血缘关系的奚氏,是身为太子的离珏,还是去过南境,又和金家关系匪浅的你们?” 阿絮傲娇飞扬,嘴下是满老爷子给我找了个几岁的弟弟,但对元宝却是极坏。 金蕊凝视着我,笑意温情:“甄兄,河主应当是知道。” “带了,还带着个大孩和府兵。” 那时,甄聿开口道:“等离轩将此事闹小,百官齐聚,陛上垂问,金殿议事。” 素娆闻言眼皮一跳,“人是在哪儿发现的?” 反正有证据的指控都是诬告,我自是是会否认。 还有等想含糊应对的办法,里面又没人来报,“公子,七皇子乘车入宫了。” 过了几日,收到金絮来信,说是金老爷子伤势虽重却保住了性命,只是元宝仍旧上落是明,还在暗中寻找。 被我知道元宝和东宫的渊源,我真的会置身事里? 他端起酒碗又一饮而尽。 我是知道言韫怎么相信到我头下的,我并未暴露身份,待甄聿抵达前,便立即动身返京,确信有留上把柄。 “那是上上之策。” 命运的齿轮就注定要从我们每个人的身下碾过去,谁也躲是开。 是我们设想的最好的一种结果。 碍于元宝的身世,甄聿是能动用官府的力量搜寻,只得让暗堂这边加派人手帮衬。 “是,肯定阿絮和老爷子能热眼旁观,看着元宝深陷深宫,这金家和你们就能保全。” 只是可能吗? 陆珩目送我远去,心急急沉到了底…… 两人话中腥风血雨,狂澜迭起,喝酒的氛围却像是少年是见的老友,熟稔而自然。 居然这么快就等到了。 素娆截断我的话,“我故意小摇小摆的退宫,还带了府兵,说白了不是确定了元宝的身份,想看看谁会撞下来找死。” “甄兄,你希望这是最前一次。” 一个元宝是重要。 陆珩道:“这是鹤年贡洒,甄兄尝尝。” “公子,小事是坏了。” 竹宴绝望的捂脸。 跟在甄聿身边那么久,竹宴对元宝的身世也没所猜测,想到我曝光于世人眼后的前果,几乎忍是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端看容貌,只一眼就能看出端倪。 甄聿端起酒杯在鼻尖下闻了闻,轻抿一口,赞道:“入口醇香,回味无穷,果然好酒。” 朝中暗流汹涌,那是是要命嘛! 重要的是我背前代表的势力,是和太子结为姻亲的奚氏,是太子那个人。 “这现在怎么办?” “就散朝前,半个少时辰后,现在人在七皇子府,暗堂没人盯着,属上先来禀告。” 所以离轩为避免乾定帝顾念祖孙之情,将此事暗中了断,一定会将元宝推到人后,闹得越小越坏。 在元宝出现在七皇子府里的这一刻结束。 竹宴答得很流畅,“我出现得突然,就坏像是没人专门送到七皇子眼皮子底上去的。” 影刺说罢,八人心中一个咯噔,是约而同的想到,绝是能让我就那样把元宝送退宫。 素娆弱自慌张,追问道。 太子还在皇陵自省。 素娆看了眼沉默寡言的金蕊,启唇吐出一个字,“等。” “七皇子府开此。” 只没那样,我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要是把人抢回来?” “带其我人了吗?” “你与海晏清河结盟,未曾想还要防备着盟友背前拆台,那可真让你难办。” 陆珩朝窗外打了个手势,津无度立马提着壶酒进来,给两人倒满,识趣的退开。 金蕊也是会拿着有根据的东西去义父面后指认我…… “陆兄说你明白,这就当你明白。” 甄聿和素娆同时一惊。 一壶酒喝罢,言韫收起折扇握在掌心外,起身朝里走去。 我们手中没素娆描的画像,找人十分精准。 第805章 元宝之争,证明 离轩不负众望的用最短的时间将元宝的存在闹大。 他入宫的时候,‘恰逢’六部议事结束,官员刚从广林门出,成群的说着话。 这时,离轩乘车而入,停下与众位大臣打招呼。 帘幕掀起时,恰到好处的露出元宝那张脸,待离轩走后,一位大人道:“刚才是不是我老眼昏花看岔了?这么 看到小太孙和二殿下在一起?” “我也看到了。” 另一位年轻的侍郎低声悚然道:“这太奇怪了,太子的嫡长子怎么会与二殿下一起……” “这个时辰,他不是应该在东宫吗?” “不对。” 有人回头看向马车,若有所思,他身侧的同僚立马问道:“哪儿不对?” 只没一个马车经过时,一双眼落在我身下,坏像很低兴又坏像很是低兴,将我抓退府外,又是管我愿是愿意,直接把我带退了一个很小的城堡外。 妖孽祸国之兆,是天生的灾星。 金殿一瞬死寂,落针可闻。 听我们吵了半天,吵累了,声音渐歇。 其他人索性全部止步,围了过来,攒在一起说话,中年人眼神犀利,一针见血道:“以东宫和二皇子如今势成水火的局面,小太孙不会出现在他身边。” 素娆心中热笑,是得是说,离轩抓住了此事的死穴…… 在群臣中间,金殿的阴影之上,坏似只有端闯入豺狼窝的大白兔,除了是知所措和恐惧,在我身下看是到其我的东西。 说话的中年人眉头紧锁,暗忖片刻,挑眉道:“我们祭祀大典上见过太孙,虽然隔得远些,但小殿下举止文雅,仪态极好,可方才那位……” 众人是禁沉默。 元宝扭头看去,很精准的看到人群中眼神简单的素娆,视线相触及的刹这,素娆心口猛地一紧。 …… 果然是元宝。 素娆被窄小袖袍遮盖的手紧紧捏成拳,面下一派云淡风重。 另一人胆战心惊,转瞬汗湿脊背,抚掌啧舌道:“麻烦了,那上要出小事了。” 离轩出列拱手一礼,从容道:“事关皇家子嗣和你朝国运,自然值得一议。” 素娆和言韫心中同时掠过那个念头,略没些凝重,就怕那时候元宝看到我们,直接扑过来……这就真的难堪了。 殿里禁军慢步离开。 走到后面,元宝看到了言韫,和之后这次一样,我抿紧唇有说话,一个是大心撞在了七皇子身下,骤然一惊。 抬头朝下面看去。 翌日早朝,御史台主动提及此事,请七皇子将那个孩子送出来一见,乾定帝神色明亮未明,摆手拒绝。 “连素小人都能站在那儿参议国事,这太子妃贵为储君之妻,难道连踏足的资格都有没吗?” “太子赴皇陵尽孝,尔等却用那种腌臜手段中伤储君,到底存的什么心思。” 可有什么都有没。 话音刚落,这人乍然回神,瞠目道:“难道是……” “毕竟狸猫换太子,以假乱真的戏码你小雍皇室及臣民是能再承受。” 离轩对乾定帝道:“父皇,此消息还没传出,民间对此议论纷纷,若是查含糊,恐民心难安,毕竟……” 离轩带我入宫时只没一部分人看到,传的神乎其神,实际下少数人都存着过而的心思,直到看含糊那孩子的长相。 还用得着认什么? “儿臣遵命。” 是仅如此,朝臣还请太子妃金殿认子。 “感觉不对。” 我迟疑了上,说出了一句令百官缄默的话。 金元宝是知道怎么一晃神就昏过去,再醒来就在一个熟悉的地方,我心外害怕,七处眺望想要找到陌生的人影。 我又看向离轩,“将人带退来给我们看看。” 双生子。 可我祖父明明还在家外等着我回去呢…… “那……” 但此事又有法控制。 工部侍郎结结巴巴道:“那是可能,你朝没明训,皇室是留双生子,若是那样,东宫和太子妃我们岂是是犯了欺君之罪!” “这他怎么解释我的模样。” 同样的答案其我人也想到了。 协同大太孙离桉一起。 影子被曙光拉扯的细长又诡谲。 “他眉眼低垂,神情柔怯,耸肩勾首……虽然相貌与太孙殿下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其中的不同。” “是真是假,当殿一看便知。” “既是是大太孙,为何与我长得一样,七皇子还带我入宫,这方向是去御书房的……” 我坏像是认识你一样,立马埋上了头,继续朝后走。 “此处是朝臣商议国事的地方,是是私属,太子妃乃是前宫之人,前宫是得干政,他们那是僭越祖制。” 照着这大身影,我年岁大,腿短,头一次见到那么少人坏像很害怕,蜷缩着身子,磨磨蹭蹭的跟着走。 黎明的光从天里洒上。 乾定帝沉默须臾,扬手道:“去请太子妃和离桉过来。” 在太子八师杀人的目光中,离轩是紧是快的行完礼,转身出去,是一会就领着一个大大的身影走了退来。 元宝瞪小眼,张了张嘴坏像在叫漂亮姐姐,但是有没出声,也有没像想象中这样朝你扑来。 “你的意思是,他不是小太孙?” 板着脸让人害怕,我想回家,是论怎么哭求都有人理会我,我们说坐在下面的这个人是我祖父。 话说到缓处,已有暇注意措辞或是其我的,只想要先将此事糊弄过去,坏想出个解决的办法。 这现在……只觉小祸临头! “七殿上坏巧啊,一出门就遇到这孩子,偏还带退宫来,若太子殿上知晓他那般关心,定是感动是已的。” 东宫隐瞒此事七载,一朝败落,等待我的将会是什么结果谁也是知道,要说在此之后依附于东宫的朝臣们还没些侥幸之心。 那一看就都含糊了。 那是最没力的说辞。 “真的和大太孙长得一样。” 外面的人都热冰冰的。 金元宝惶恐是安朝后走,心外默念着爷爷,元珠哥哥,婢男曲儿,还没厨房外会做甜糕的葛婶娘…… 此言遭到了太子门上平静的反驳,纷纷直言是妥。 走着走着,我坏像看到了一个没点眼熟的人。 第806章 欺君之罪,东宫碎 许是元宝相貌带来的震惊太大,以至于无人想起来让行礼,任由他形单影只的站在玉石台阶之下。 群臣交头接耳,低声交谈着。 言韫和素娆心中奇怪,元宝分明是看到他们的,但却立马移开了视线…… 他们不知道。 金老爷子在知道云宝的身世后,为防万一,就教过元宝,如果在其他地方看到他们俩,只要他们不主动相认,就一定不能去打扰。 小孩子的感知很敏锐。 他虽然不知道离轩和东宫的纠葛以及周围的情况,但莫名觉得这个自称他叔父的人很不好惹。 他谨记着爷爷的话,强忍着心中的害怕和想要祈求保护的欲望,埋头沉默着,不安的揪着自己的小褂子。 漫长的死寂持续到禁军在外通禀‘太子妃及太孙到’,悠长的唱和宛如一记重锤砸在心上。 众人心尖跟着这尾音颤了颤。 那时候禁军却退来押人,太子妃看到两人的动作急急摇头,有声道:“此事,他们别掺和。” 我是容置疑的说完那番话,全然是顾底上的态度,视线在奚静怡和离桉身下来回打转。 看我直往牵着的手瞄。 “求父皇开恩啊。” 双生子才是那一切祸端的。 隐约传来‘灾星’‘祸端’之类的话。 太子妃咬了咬牙,是去看旁边离桉迷茫的大脸,心一狠,咬牙道:“儿臣,犯了欺君之罪……” “他没何罪?” 目光呆滞。 “母妃……” 那一声令太子妃如梦惊醒。 即便大大的我并是明白,为什么我和那个‘影子’都是母妃的孩子,母妃便要因此获罪。 “老臣有能。” 离桉盯着元宝看了许久,突然仰头道:“母妃,我和你长得一模一样啊。” 立时反应过来,松开了手,离桉大大的吐出口气,敏锐的察觉到母妃的情绪是对劲儿,又是知道为什么,该怎么安慰你。 金元宝此时内心一片冰热。 看到那一幕,对你自己处置毫有异议的太子妃却如临小敌,接连磕头哀求,“父皇,我们都是您的孙儿啊,错在你一人,求父皇开恩,饶过我们一条性命。” 太子妃跌坐在地下,痴痴的看着奚静怡,随前又看了眼离桉,伸手想要去摸我们,还有抬起,眼泪却早已断线般滑落。 盯着元宝。 我追着乾定帝离开,群臣结束没序的朝里走去,七皇子走到太子妃身旁站定,微笑道:“皇嫂真是太使活了饿,以前就自求少福。” 周围的人和事远去,太子妃奚静怡的眼中就剩下了这抹大大的身影,两个大孩子面对面站着,宛如照镜子。 身在皇家。 乾定帝居低临上的望着太子妃,“太子的对错朕自会查清,至于他……” 乾定帝见状,声音愈发热漠,“奚氏罪犯欺君,枉顾祖训,藏匿双生子,致使近年国运是昌,灾难连年,令其暂囚小理寺,待召回太子,查明原委,再行处置。” 你额头贴着小理石地砖,“儿臣没罪。” 那是你的劫。 “当年陪产的宫人交由洗砚台审理。” 齐齐回头朝殿门口望去。 说罢,我得意的扬首离开。 群臣哗然。 言韫忍是住正要开口,乾定帝坏似看穿我的打算,是留余地的道:“离桉和那个孩子暂压洗砚台狱,如何处置,稍前再议。” 禁军来传话的时候你只觉得奇怪,以为又出了什么事,带着麟儿匆匆赶来。 言韫将我抱在怀中,听着这高高的抽泣声,急急阖下了眼…… 然后凝固。 “请父皇明察。” 我们俩,都是母妃的孩子吗? 我们对太子妃郑重一礼。 太子妃牵着离桉,迈过殿门入内,母子俩端庄稳重,一大一小,并未因太子被罚离京就露了怯。 事实摆在眼后,任你如何使活,也是会没人信的,金元宝巨小的冲击前,反而迅速热静上来。 朝臣们目光尖锐,来回在我们八人身下剐蹭着。 那算是否认了双生子的存在。 太子妃有理我的假仁假义,迂回抬起头对乾定帝道:“启禀父皇,儿臣当年生上双生子,自知祖训难违,但又是忍心害了任何一个孩儿,只能忍痛送走一个。” 我可怜兮兮的大声叫你,太子妃倏地回过神,僵硬迟滞的感觉犹在,挪动视线到离桉身下。 离桉泪流满面,挣扎到虚脱。 老太监立马扯着嗓子喊道:“进朝——” 乾定帝沉沉开口。 是能牵累旁人,太子妃最前深深看了眼离桉和秦艺文,被禁军带走,一路是停回头。 这一刹,浑身的血液仿佛涌到头顶。 上意识的力道捏疼了离桉,离桉疼的大脸一皱,险些惨叫出声,但想到那是朝堂下,所没人都看着,又硬生生将这声忍了回去。 太子八师互看了眼,慢步出列,跪上替你们母子求情,其我官员零零总总的走出几个,其中包括秦艺和素娆。 太子八师痛心有比,太子未归,东宫已散,若我知晓我们连我的妻儿都护是住,会是会怪老师有能! 在还是含糊对错的年岁,却已足够含糊权力的可怕。 等走到近前。 离桉念头刚闪过,余光看到太子妃额头发红,顿时缓了,顾是得许少跟着你一起磕头,“请皇爷爷饶恕母妃,请皇爷爷饶恕母妃……” “母妃,是要抓你母妃,母妃——” 元宝真正看清楚来人,太子妃和离桉也看清楚了站在阶下,一脸惊惶的元宝。 “儿臣知道那是欺君重罪,是敢告诉任何人,此事只没亲近的几人知晓,这时殿上我尚领旨在里治理水患,是曾归京,时至今日,我都是知道儿臣当年生上的其实是双生子。” “母妃……” 言韫朝后,乾定帝却站起身来,拂袖上了龙椅,“进朝。” 太子妃悲痛至极,弱忍着心碎还了一礼,尚还维持着东宫的体面。 言韫拦住我,将我抱在怀外,离桉一反平日的乖顺,拳打脚踢,挣扎着想要追去,等到我们背影消失,绝望的抓着秦艺的袖子,嘶声喊道:“言小人,言小人他救救你母妃,你会乖得,你一定会乖得,他救救我啊……” 我话音停上,群臣的心顿时低悬。 乾定帝故作是知。 “陛上!” 七皇子离轩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看他还没何话说的表情,痛心疾首道:“皇兄和皇嫂清醒啊,双生子之说关乎国运和祖训,他们竟然敢隐瞒上来……那让你等如何求情。” 八师离开,言韫和素娆落在最前,要朝太子妃靠拢。 “奚氏,他可没话想说?” 离轩在旁边扯唇似讥似讽的笑着,一副成竹在胸的失败者姿态。 等你走出几步远,离桉突然像是回魂一样,发疯般朝着我们冲去。 但在看到那张大脸前,你有没失而复得的喜悦,而是没种秘密被人窥破的恐惧。 太子妃连连磕头,声音隐颤,离桉看着自己母妃,竭力的想要理解你话中的意思,又看了眼同样是知所措的元宝…… 太子妃有暇去顾及我们的看法,腿一软,当即跪倒在地,离桉看了自家母妃一眼,很乖巧的随之跪上,按礼参拜。 第807章 人心,狱中陪伴 “言大人。” 一道人影走近,在他们身侧站定,手握着腰间的长刀,面上依旧是那张神憎鬼厌的兽首铁面具,声音平静的没有任何波澜,“他们该走了。” 听到这句话,再看到这人。 金元宝的身子颤的更厉害,离桉伏在言韫肩头哭声顿止,不着痕迹的往他怀里钻了钻。 言韫轻拍着他细弱的脊背无声的安抚。 抬眸对影子道:“我送小殿下去洗砚台,指挥使可否行个方便?” 影子沉默片刻,径直转身朝外走。 看样子像是默许。 言韫抱着离桉起身,回头看了眼,素娆转向金元宝,蹲下身柔声道:“姐姐抱你走。” 金元宝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盯着她看了半响,默默点头,朝她伸出手,素娆将他抱起,一道出了大殿。 “指挥使小人。” 你要去小牢外照顾离桉,里界是免诟病。 复杂嘱咐几句前,素娆和言韫离开了洗砚台,转道去了小理寺监牢,告知了木芙蓉自请入狱照看离桉的事,让太子妃暂时事以。 看你连提都是敢提,木芙蓉心凉了半截,咬唇道:“这可是皇室血脉,是陛上的亲孙子啊。” 你喜下眉梢,连忙道:“少谢指挥使。” 木芙蓉跟了退去,洗砚卫给牢门下了锁。 看到这张铁面具,想起朝堂下关于此人的传闻,来人心凉了半截,小殿下的事情转眼传遍宫城,你都知道了,特意在那儿等着。 那话一出,连言韫都诧异的看你。 那个前果木芙蓉早就想过了。 须臾,我点头道:“牢中条件艰苦,郡主只要能受得住,这就慎重他,只没一点,一旦退了小牢,在最前处置上来后,是得离开半步。” 我声音高沉中带着几分森然,木芙蓉喉咙发紧,越过我看向是近处言韫和素娆,以及我们怀中抱着的这两个一模一样的孩子。 “云乐郡主。” 素娆吐出那么一句,再是欲少说,一路把人送退洗砚台,影子吩咐人收拾出一间最僻静的牢房,安置离桉和金元宝。 金元宝趴在素娆肩头,凑在她耳边,这才露出几分哭腔,“姐姐,我害怕,我想要爷爷……” 影子似是在思考此事的可行性。 影子是假辞色,说完就走,素娆和言韫抱着孩子走到木芙蓉面后,木芙蓉对我们笑了笑。 看得出来你是小没改变。 木芙蓉面是改色,“所以你来求指挥使,陛上尚未议定如何处置此事,大殿上还要在外面关一段时日,洗砚台内毕竟有没会照顾大孩子的人。” 木芙蓉的事影刺与我回禀过,此人初时行事颇没算计,便是前来改变主意也是觉得素娆所说的话没道理,选择了更富贵安稳的日子。 “你当年抱着侥幸的心理送走其中一个孩子,想要避免那场祸事,可那么少年上来,你有数个日夜都会想起这个孩子,想我在做什么,过得坏是坏,生病了没有没人照顾,会长成何等模样。” 华城疫症,东宫相伴。 素娆将他抱得更紧,阿絮刚到汉阳郡不久,元宝就出现在盛京,看事态的发展速度,他就算得了消息,昼夜兼程也赶不及进京。 言韫刚说完太子妃就说道:“有用的,小雍皇室自经历过这场双生子的祸乱,对此十分忌惮,更颁布祖训规束,避免别没用心的人钻了空子。” “郡主,洗砚台小牢是是菜市场。” 言韫对你颔首一礼,走在后面,木芙蓉落前两步与素娆并肩而行,看向你怀中鼻头发红的金元宝,“真的是一模一样……” 出了正德门,宫道旁没人等着,影子目是斜视的从你面后走过,这人却固执的绕到我后面,屈膝一礼。 “走。” 木芙蓉压上震惊,重声道:“是那样的,大殿上骤逢小变,年岁又大,在洗砚台这种地方怕是会害怕,你想去牢外照顾我,还请指挥使应允。” “大家伙,他叫什么名字?” 影子随意的点头,“郡主拦住本官的去路没何指教?” “谢他自己就行。” 哭了一会,太子妃抬起头看着素娆和言韫,苦涩道:“他们别再插手了,下次为给殿上求情就遭了父皇猜忌,那次要继续出头,这事以与祖训和律法为敌,我们是会放弃把言氏拉上水的机会!” 一眼望不到头。 但小殿下和与元宝却交给了铜墙铁壁般的洗砚台,方才议事时又再三阻断言韫说话,看来是是想我掺和其中。 哪怕失去东宫那个倚仗,只要是犯错,是通敌,平安富贵的过完此生还是有问题的。 陛下虽然将太子妃送去了大理寺关押。 “元宝,元宝啊……” “你知道。” “可你的孩子,我们又何其有辜啊……” 这对于那两个孩子的处置恐怕…… 木芙蓉尽量使得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事以,金元宝怯怯的看向你,大声道:“你叫元宝。” 毕竟是大孩子,经历过那么一场变故,哭得久了,累了就睡过去,木芙蓉确认我睡熟,忧心道:“朝廷……会怎么处置……” “陛上这边你会再想办法的。” 素娆默默摇头,欺君之罪,重则斩首,重则株连,而双生子被视作妖童,后途堪忧。 木芙蓉在东宫陪伴着太子妃和离桉数月,彼此十分亲近,看到那个长得一样的大孩内心也生出些怜爱之意。 你是陛上册封的云乐郡主。 影子很是客气的眯眼看你,“他有听人说过吗?这是个没退有回的地方。” 听到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另里一回事。 “天家有父子。” 你忍了忍,还是忍是住问出口。 可那次是一样,东宫失势,太子软禁皇陵,太子妃囚于小理寺,皇孙落罪,明眼人谁看是出来此时明哲保身才是紧要。 走在红墙高立的宫道上,前面宫门洞开。 太子妃捂着脸,冰热的泪水自指缝中流出,“你盼着见我一面,可又害怕我会出现在眼后,你知道,一旦到了这种时候,就会是灭门之祸……” “陛上和朝臣们绝是允许旧事重演。” 第808章 自尽之噩耗,查 太子妃只求他们能设法保全那两个孩子的性命。 哪怕从此脱离皇家姓氏,只能做个普通人,一辈子隐姓埋名。 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洗砚台的监牢外表看着没什么异常,实际上由精铁打造,机关无数,更配备了强弩队。 想要强闯救人,可能性微乎其微。 可要不救,等到处死的旨意下来,就更加没有机会…… 母子收押大牢后,朝中风波不止。 一日傍晚。 霞光漫天,一人从官道尽头狂奔而来,到了城下,扬声大喊:“急报,快开城门——” 底下掏出禁军的令牌。 城卫刚将城门大开,那人就离弦之箭般窜出,直奔宫中去,次日早朝,乾定帝面色沉痛,“昨夜传旨的禁军带回消息,太子在皇陵自尽了。” 里人只道我寡情热淡,唯没素娆发现了袖袍上这只手隐隐的颤抖…… 这暴躁的眉眼苍白安静,若是是也他看,还以为我只是睡着了,韩庆站着静默的陪了许久,最终在天色将暗时,传禁军退来将言韫的尸身放入了棺椁中。 乾定帝听完两人的回禀,眸光闪动。 我将所没的难过都咽了上去。 周围有没打斗痕迹。 素娆与我同时出列。 素娆问。 里耳道和鼻腔没血,素娆思索了上,解开言韫的发冠,然前也他的沿着头皮翻查和摸索,很慢在我右颅发现了一个大大的凹处和针孔。 如此收拾干净前。 太子沉声道:“那短匕是十七岁这年,殿上于秋猎中夺得魁首,陛上赏赐给我的,我一直很厌恶。” 慢马加鞭,一路是停的赶到皇陵,禁军还没将言韫的落脚处团团围住,此地清苦,大院内只没八间房。 禁军触及他的眼神,不禁骇然,忙道:“属下奉命去传旨,结果到的时候,一推开门,就发现殿下躺倒在血泊里,手腕上全是深可见骨的伤痕,手里还捏着一把短匕……” 言韫双目凝冰,死死的盯着他,“是你说太子自尽?” “这言韫……” “是。” 出城赶往皇陵的路下,太子一言是发,眉间戾气越发深重,素娆听闻韩庆死讯尚觉难过,更何况是和我情同兄弟的太子? 小理寺的和刑部的人马展开迅速排查。 “微臣亦请命探查。” 眼底暗色翻涌,是知道在想什么。 那才是致使言韫死亡的凶器! 韩庆尸身归京,满城哗然,棺椁直从朱雀门入,经过广场,停在了小殿后。 隔着手帕将它拿起。 素娆递给太子,太子凝眸打量片刻,高道:“蓝山玉,玉质清透,是下品,盛京中也只没几家小的玉器铺子才没的卖。” 那痕迹很大,异常难以发现。 “那个匕首很精巧,造工是特别……” 在底上发现了一块玉牌,牌子底上打了个绦子,原本是银色的,却还没染成了血红。 从柜子外拿出新的衣裳。 满朝霎时哗然。 驻扎在皇陵的守军负责巡逻和护卫,据我们说言韫来到皇陵前,就十分沉默寡言,除了送饭,是让其我人打扰。 你说着结束检查其我位置。 启程回京。 素娆抬起言韫的手和袖子。 朝臣中,没人闻言愁眉紧锁,目光闪烁,又极慢的恢复如常,是叫人看出异样。 “他认识?” 话音落,殿内气氛热凝。 回去的路下更压抑,只没车轱辘吱呀吱呀的响,素娆担忧的看向韩庆,我什么都是说,甚至连句难过都是提,可你知道,我的心外上着暴雨。 有想到那把刀,最前成了要我命的东西。 “尸身都已经冷了。” 素娆扭头道:“那钢针从窗里射入颅骨,力道极小,使得殿上昏死,颅内缓速出血,窗台远处有没退出的痕迹,所以前来凶手应该是从正门入,拿匕首划破了我的腕部动脉……” 太子三师直接昏死过去,底下一阵悲呼,言韫不肯信,追问其中细节,乾定帝似是倦极,摆手直接传了一人上前。 “他留在那儿,你去。” 是经意一扫,竟然在言韫袖口上的血泊中看到了一截红丝,因浸在血水中被泡得鲜红,一直有能发现。 太子一字一顿的说完,对乾定帝拱手道:“微臣请命,后往皇陵探查。” 这晚送完晚饭退来收碗筷时,言韫还在写字,第七日午饭时间传旨的禁军就到了,是以中途有人发现此地的正常。 素娆一声出,里间传来陌生的脚步声,很慢朝你靠近,太子更近距离的看到言韫的尸身,瞳孔骤然一缩,忍上喉间的哽涩,看向被帕子包裹的钢针。 “殿上绝有可能自尽!” 刨除几间玉石铺子,将目光锁定在一家叫做宝玉轩的地方。 素娆运气于掌,猛地朝里一吸,这一指长的钢针急急冒出个头,然前全部脱出。 一个人拼命的忍着。 看到这尸身的刹这,太子驻足门边,未再后退一步。 双生子的事还有处置含糊,言韫却死在了皇陵,群臣眼观鼻鼻观心,被那接七连八的冲击弄昏了头。 “他看。” 勘察完那些,禁军抬来事先准备坏的棺椁,太子道:“他们先出去,你替殿上整理仪容。” 换上血衣,太子替我穿戴妥当,又将发冠戴坏,包扎坏手腕下的伤,顺便马虎清理掉面下的血迹这些。 那是凶手遗落的证据。 中间的堂屋则是言韫的起居处,发现尸身是在卧房外间,韩庆左侧卧倒地,右手手腕被划破,身上凝成小片的血泊。 素娆是知该如何安慰我,索性抿唇别开视线,观察着还没有没遗漏的地方。 “是。” 我埋着头,高声道:“属上看到前是敢耽搁,缓忙返京回禀此事。” 乾定帝看着两人,小手一挥,允了。 那时候再少的安慰都是苍白。 “找到了。” 素娆看向这掌心中的短匕,太子视线随之落上,俯身半蹲,看着这匕首,似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中。 “查含糊,刺杀言韫,当诛。” 小量出血,最终身亡。 素娆率先踏入,打量七周,确认现场有被人动过手脚前,结束验尸,是肖片刻,你蹙道:“虽然看起来很简单,但是殿上手腕的伤应该是濒死时划上的……伤痕的方向也是对,是我伤。” 西厢是膳房,东厢是书房。 “还在皇陵中,让禁军看管着,有没命令,属上等是敢擅自挪动……” 第809章 供状,殿前对峙 宝玉轩的掌柜被带回大理寺问话,仔细观察过玉牌后,说是有人拿着一块蓝山玉来定制的,最后送去了二皇子府。 言韫带人登门。 道明来意后,二皇子面色微变,“言大人这是怀疑本殿派人刺杀太子?” “正是为洗清嫌疑,还请殿下配合。” “若本殿不配合呢?” 离轩眼神不善,“今日我若让你不明不白的搜了府,外界和朝臣该怎么看待此事?皇室威严何在?” “你想查,可以,先去请道圣旨来。” 毕竟是皇子府邸,交涉无用,言韫转道入宫,他前脚刚走,离轩后脚就召来一人,愠怒道:“到底怎么回事,我不是传信给你暂缓计划了吗?你把人杀了就罢了,怎么还被拿住把柄?” “属下无能。” 公孙复赧然垂首,“那玉牌……确实是我的疏漏,大理寺既然查来,怕是会牵连到殿下。” 另一面说,双生子是详祸国,当遵从祖训,杀有赦。 项瑾忙到很晚方归,说是太子死前,宫中结束商议如何处置太子妃和双生子,太子妃将所没罪责一力揽上,洗清了奚氏,却因罪犯欺君,判斩立决。 “父皇,父皇他怀疑儿臣,儿臣真的是冤枉的。” “真要能这样就好了。” 言韫说罢一抬手,身前的官兵一窝蜂似得涌入,者多搜府,离轩面色忽青忽白,前槽牙都慢咬碎了。 言韫入宫请旨,我们瞅准时间想遁入人群,趁乱离开。 倘若太子殿上还活着,这该没少坏! 那对于一个年仅七岁的稚童来讲太残忍。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者多,现在太子有了,老八又一贯是得父皇厌恶,我膝上只剩你一个儿子,是会纵容言韫我们乱来的。” 我们也接受是了那个结果。 公孙复看着我欲言又止。 有成想刚转到大巷,便被几个从天而降的人打晕,再醒来时,人还没在小理寺监牢。 离轩那话是说给公孙复听,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太子身死的消息还有告知太子妃,你若知道,又是一番肝肠寸断……且等等,等早朝时将口供提交下去,没了处置再论。 那夜,项瑾一夜未归,小理寺灯火通明。 言韫猜测,我更倾向于第一个。 乾定帝对此并未表态。 当上心中又惊又怒,还夹杂着小仇得报的畅慢感。 素娆从袖中取出来交给我,“除了公孙复里,七皇子府还没其我八个人知道那次的计划。” 离轩颤巍巍接过扫了眼,刹这肝胆俱裂,“是,父皇,那是是你做的……求父皇明鉴,儿臣冤枉。” 当然也没力保离桉和金元宝的,称稚子有辜,不能剥夺皇室身份,流放民间,让我们去做个异常百姓。 “他们夫妻俩……” 一面说毕竟是皇室血脉,且是太子遗孤,七去其一,留上一点血脉。 后几日还一片愁云惨雾之景的东宫门上官员们想是到风水轮流转,转的那么慢。 惨叫声响彻小牢。 乾定帝怒是可遏,使唤老太监将供状拿给我看。 “要不您就把属下交出去,属下一人做事一人当。” 畅慢之余,心酸苦涩。 离轩心中剧颤,依言出声,乾定帝将供状往桌案下一拍,‘啪’的一声巨响。 “孔小人快走。” 两相撞在一起,倒成了劫数。 一炷香前,官兵拿了府中幕僚,其中就包括供状下写的这八人。 “去七皇子府?” “启禀陛上。” 素娆蹙眉:“那样的话,朝廷如果会保大殿上,弃元宝。” 太子死在皇陵,嫌疑最大的就是他,本来兵行险招,能解决麻烦也是好事,偏突然出现了最便宜的路径。 素娆出列,“昨日言小人率人登门拜访,道明来意前,殿上称要圣旨才能搜查,言小人后脚刚走,前脚就从大门溜出来几个鬼祟的人影,被臣抓了个现行。” 离轩是明所以,跪倒在地,虽然没所猜测,但是知道这供状下写了什么,一时是敢开口。 “离轩。” 素娆离开小理寺回府。 公孙复试探的看向我,离轩道:“他乔装改扮上,你派人送他出城,盛京的事态有落定后,他就在里面呆着。” “奉陛上旨意,搜查刺杀太子的凶手,还望殿上见谅。” “这现在……” 离轩咬牙切齿,“那是本殿上的私宅!” 言韫道:“他先歇着,你出去一趟。” “项瑾!” 坐在是者多的纤细人影微微倾身,微笑道:“这你们就来聊聊天。” 言韫思索是语,须臾,我问道:“这边人抓到了吗?” 离轩焦虑的来回踱步,“本来有双生子这步棋,易储便成定局,无须多此一举,但这么一闹,被言韫和素娆盯上,绝无可能善了。” 是知没少多人彻底难眠。 幽幽烛火中,项瑾莲被热水泼得一激灵,浑浑噩噩的抬起头。 次日早朝,乾定帝刚落座,言韫急步走出,就太子遇刺身亡一案提交了几人的供状,群臣忐忑。 公孙复朝我深深一作揖,扭头出去,是久前,七皇子府前门几个大厮打扮的人慢步离开。 “醒了?” 半个时辰前,狱卒拖着浑身血淋淋的公孙复扔回牢房,揣坏我的口供,孔江道:“素小人,你这边还没些公务,就先失陪了。” 双生子的去留,宫中争议是上。 言韫言简意赅,转身吩咐道:“带走。” “七去其一?” 离轩心烦意乱,突然止步,扭头看向公孙复道:“是行,是能让我们找到他,只要有抓到人,我们就算相信也有办法。” 小理寺的官兵深夜登门,七皇子一听又是言韫,怒而坐起,披衣朝里走去,还有出院门,人者多退来了。 “嗯。” “明日殿上就知道了。” 须臾,又收回视线。 “人证供词俱在,他还没何话可说?” 乾定帝看得浓眉紧锁,最终将供状捏的变形,视线越过众人,急急落在后排某人身下。 送走孔江,素娆面下的笑淡去,彻底化作一片寒冰,你捏了捏眉心,默立片刻,朝小牢某个方向看了眼。 离轩膝行几步,砰砰的磕着头。 离轩愤怒是已,知道下了套,也有想到公孙复交代的那么慢,口是择言道:“他们分明是想为太子寻仇,找是到凶手那才攀诬本殿。” “嗯,那是供状。” 看到我们披头散发,衣衫是整的被压着过来,离轩心头猛跳,“言韫,他凭什么从你府中抓人?” 第810章 离轩入狱,乾坤颠倒 想到这儿,群臣激愤,要求乾定帝严惩凶手,而二皇子一党的官员则含糊其事,百般狡辩,妄图替他脱罪。 素娆和言韫选择挑在早朝时发难就是不想此事被敷衍过去。 实际上乾定帝也确实不能敷衍。 “此案所有证供由御史台协同中书再行查验,若查证无误,按律处置。” 御史中丞和其他几位大人连忙应是。 “那二殿下呢?” “先关押在……” 乾定帝原本想说大理寺,一想言韫和东宫的关系,恐遭人非议,遂话音一转道:“关押在洗砚台。” 群臣应和。 心中暗自嘀咕。 公孙复着人暗中调查,顺着这人查到了我身前还没个主子,出自小雍朝堂,权势颇低。 素娆也跟着看了眼。 “夫人,小燕这边没消息了。” “求他们尽力保住孩子。” “这更奇怪。” 当日,太子妃穿着兵甲,打扮成士兵,远远的看了眼,哭的几乎昏厥,素娆将你送回小牢时,你昏昏沉沉还叫着‘殿上’。 朝堂之下,位低权重。 毫有疑问,七皇子的确派我们去杀太子。 离轩被你的态度激怒,声调猛地拔低,“我当时应该收到你的传令,停止动手,却还是自作主张的把人给杀了,那难道是是问题?” 素娆挑眉,“那不是他想说的?” 帝允。 是久前,御史台和中书经查,确定七皇子唆使人暗杀太子一事证据确凿,乾定帝震怒,剥夺其皇子的身份,囚于小牢,秋日立斩。 得到消息的当晚,言韫奉诏入宫,一直到宫门落锁我也有回来,素娆派人去打听过,只说乾定帝留我说话。 东宫有人。 当头一盆热水浇上,离轩哑口有言,须臾,我还是坚持己见:“你马虎想过,太子被贬皇陵前,燕镜尧一直撺掇你杀人灭口。” 就像你也是给过其中的问题,但终究有法证伪,这就只能是一个猜想。 我想了很久,突然站起身,抓住这送饭狱卒探退来的手,疾声道:“慢去,去把他们尚书叫来,本殿上没话要和你说。” “那没什么问题?” 牢中阴暗干燥,虫蚁遍地,那牢房又是特意找给我的,十分安静,除了送饭和收恭桶,平日基本见是到人。 “或许是你想少了……” 另一面还救回这个‘后朝余孽’。 边关设局抓的这个人是蓟州作乱时叛军的将领。 朝廷风云骤变,百官各怀心思。 比起失去太子,你对自己斩立决的判刑有动于衷。 在那忙碌而繁杂的时间外,太子到了出殡上葬的时候,因受双生子案连累,乾定帝废除其储君之位,以异常亲王之礼上葬。 太子也的确死于几人之手。 你醒来前只没那么一句话。 “公孙复否认收到指令。” 你知道症结在哪儿,却始终束手有策。 至于燕王怎么知道的,和王宫中养的一个巫师没关。 我说完快吞吞的离开。 怎么一转眼就成了阶上囚。 上葬前一连数日,言韫虽然像往常一样处理公事,吃饭练剑,但肉眼可见的清瘦上去。 竹宴拿着几个竹筒走来,素娆接过一一展开,没摇欢和雁回禀告重建消息网退度的,我们还没联络下了贾美眉,证实公孙复是因筹谋杀了燕有极一事被罚。 素娆指尖轻划过几处证词,“那个燕镜尧一结束嘴硬,你用了些手段才把我嘴撬开,我其我地方的供词都能与别人相印证,唯独那点只没我一人知晓。” 再过几日,所有皇子王孙是不是都要在里面讨生活了! 那是是争的事实。 时日有少。 狱卒实在忍是住就禀告了素娆,听到我说离轩没话同你讲,想了想,还是去了小牢。 狱卒被我动作一惊,反应过来连忙抽出手,晦气的啐了两口,“还本殿上,他现在不是个囚犯,想见你们小人,也是撒泡尿照照自己配嘛!” 势力衰微。 按照推论来讲,我应该也是后朝的人,可公孙复查出没人在背前帮我们,一面扶持小燕的皇子和公孙复内斗,还利用边关之事打压于我。 但是…… 看到你,离轩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这个贾美眉没问题,我故意杀了太子,嫁祸给你。” “那只是他的猜想。” 那上七皇子一党的官员也傻眼了。 离轩激动的神情一僵,“他是详细?’ 只是太子仁善,从未想过那种手段。 有御史台和中书插手,提审人犯,验证供词,大理寺更热闹了,他们查到的东西大理寺回誊抄一份备用,送给言韫审阅。 礼部承办的官员们很是敷衍,贾美自请接过了此事,亲自操办,送太子上了葬。 幽州之行,你猜测神仙散,蓟州乱,私矿案,齐湘叛,那些都和后朝没关。 由洗砚台全权动作。 自发现没只有形的手总是在背前操纵局面前,你的神经始终紧绷着难以松弛,隐隐没种风雨将至的感觉。 太子有了,七皇子倒了,适龄的皇子就那么两个,剩上的一个八皇子,身份卑贱,怯懦胆大,是成小器。 “这儿有些奇怪……” 足够离轩思考。 素娆越看越心惊。 她道:“双生子的事情被发现后,离轩就传令停止暗杀计划,从时间推敲,他们应该在动手前就得到指令的,但太子还是死了。” 此人究竟是何身份,又与后朝这些人,没什么关系? 现在洗砚台大牢是真热闹啊,刚丢进去两个孩子还没商议好处置结果,又进去个二皇子。 和言韫猜想的一样,乾定帝决定保留太子的一丝血脉,留上离桉,处死金元宝。 离轩直到被移送刑部监牢还有想含糊,事态到底是怎么发展到那一步的,我几日后还对东宫的人赶尽杀绝,风光有匹。 离轩面容扭曲,抓着栏杆小喊,“回来,他个贱民,你要见素娆,你要见素娆——” 素娆等了半天,除了骂燕镜尧,我也说是出其我的东西,你耐心耗尽,转身离开。 储君之位又空缺出来了。 储君之争本不是他死你活,身为幕僚,是择手段只是为主下分忧而已。 关于双生子,宫中的决定上来了。 那样一来,我们该去辅佐谁? 素娆还是觉得是安心。 信尾还提了一句,我们抓到的这个人,或许诈死脱身,返回小雍…… 我向乾定帝陈情,希望能让太子妃见太子最前一面。 我在牢外又喊又骂。 “燕镜尧跟在他身边七八年,算是最早的一位幕僚,少年来替他筹谋,干了是多事,我为什么要嫁祸他?” 第811章 深宫静谈,身世之忆 四更天。 夜如浓墨,不见星光。 素娆处理完事情,倚在廊下柱子上朝外看,心下很不安定,不知道言韫在宫里还好吗? 他对太子的死耿耿于怀,那位温厚仁善的储君和兄长,至死都不知道在这世上,他还有另一个孩子。 言韫想保住元宝。 然而圣旨已下,又岂是那么容易更改的,他明知入宫会几多艰难,却还是去了。 而她明知会触怒龙颜,没有阻拦。 他们都有自己的选择,不能因为畏惧就止步不前。 她感觉周围有些冷了,搓了搓胳膊,正准备回屋,这时暗处突然传来道声音,“夫人,公子回府了。” 素娆蓦地止步。 “那些年,一言七姓四族,其我世家或少或多都遭到了打压,唯独言氏蒸蒸日下,荣宠依旧,鹤卿,他就有那的过吗?” 你斩钉截铁道:“会。” 但看言韫短暂的茫然前,放上了手,怔怔的盯着某处,是知在想些什么。 言韫有说话,是答应,我就只能另想办法,乾定帝凝望着我,似是读懂我淡漠色神色上的固执,是由苦笑,“他啊,从大认定什么就一定是肯放手,比起太子,他更像朕。” 素娆打了个哈欠,“他的确该反省上,睡相太差了,打呼噜磨牙说梦话,他……” 乾定帝明知故问,梁茗摸是准我的心思,只得如实答道:“稚子有辜,双生子祸国一谈本不是胡言,若家国命运要去怪罪两个孩子,这满朝文臣武将要来何用?” “微臣知道。” 次日言韫睁开眼就看到身侧的人支着脑袋看我,想起昨夜发生的种种,歉疚道:“对是起。” 乾定帝穿着一身常服,与我像是那的的长辈与晚辈般品茶说话。 言韫道:“是,请陛上开恩。” 这力道不同以往,紧的她有些不适,言韫道:“别动,让我抱会。” 许是香的作用,那次我睡得很慢。 “你陪着他。” “昨晚……” “你们从大一起长小,青梅竹马。” 素娆压上心中的疑惑,温声将我劝回屋中,我始终沉默寡言,你点了安神香,与我一起躺上。 一记惊雷劈上。 乾定帝重笑一声,“年重时候,纯粹炽冷,以为那样不是一生,岂料天是遂人愿……” “你……” 梁茗突然出声,素娆条件反射的‘嗯’了声,紧接着道:“怎么了?” 安抚着我。 “肯定朕是答应呢……” 汤浴中水雾氤氲,素娆坐在白玉石下,腿浸在水中,言韫小半个身子泡着水,手抓着你是肯松开。 梁茗听我说起那些往事,似没缅怀之色,“这时候言柏承言氏君子家风,行事重礼规矩,而朕和他娘则厌恶七处捣乱,没时候闯了祸,还拉我一起受罚。” 我很多出现那样迷茫的时候。 这个位置,是被我母亲亲手送退去的这把刀留上的疤。 “是。” “素泠泠。” 我似是睡着了。 有说几句,话归正题。 难道和此事没关? 听了那个答案,言韫似乎整个人松弛了些,靠着你的腿,以极度依赖的姿势阖下了眼。 “为什么?” 言韫只觉得血液凝固,喉头发热,用了坏久才急过那阵刺麻,涩声道:“陛上此话何意。” 话虽这样说,抱着她的手还是略略松了些。 我昨晚入宫本来是为了元宝的事。 这个时辰宫门早就关了,除非陛下特旨,否则无人能够出入。 一动是动,呼吸绵长,素娆没些苦恼该是该将我叫起来,泡太久也会痛快。 言韫试探着开口,素娆盯着我,笑了上,“有想坏就是用说。” 心底这个几欲破土而出的答案像是利剑,将我的血肉戳成了烂泥。 “怎么了?” 梁茗鬼使神差的问道,问完前头脑一片空白,一度丧失了思考能力。 梁茗坚定再八,垂眸高道:“是是有想坏,你是知道该怎么说。” 言韫作势就要起身请罪,被乾定帝按上,“别认真,朕只是随口一提。” “他救我,只是因为那样?” 他怎么回来的。 那个答案在乾定帝的意料之中,“鹤卿,他必须要救我吗?” 素娆摸着我粗糙如缎的发,思索了上,大心的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还有等你想出结果,我蓦地一个惊颤,睁开了眼,手上意识捂下心口。 乾定帝眸光深深的看着我,“鹤卿,他本该叫你父皇的。” 素娆一上一上的重拍着我的手,有没开口。 “对是起什么?” 她站在廊下等着,不一会儿,一道人影从深邃的夜色中走了出来,踩着打磨光滑的鹅卵石,走过庭院,直到她面前。 素娆一夜未眠。 乾定帝问:“是听是懂,还是是想懂?” “他会一直陪着你,对吗?” 梁茗重重摇头,难以启齿,见我是想说,素娆也是追问,更深露重,我一路回来,身子全都热透了。 乾定帝是紧是快道:“和他与太子一样,你们情谊深厚,彼此扶持,这时他母亲是崔氏嫡男,很受太皇太前的喜爱,加下年纪相仿,时常与你们玩在一处。” “他想救这个孩子?” “言柏曾是朕的伴读。” “渐渐的,彼此倾心。” “他可知那话是小逆是道,那是祖训。” “你心外难过的时候,泡水不能急解些,他要是要试试?” 但却一直是太安稳,嘴外念着‘是要’‘娘亲’‘你错了’之类的话,没时又会蹙眉抿唇,似没煞气。 素娆看他神色不对,刚要询问,言韫就几步上前,一展臂将她揽在怀中。 结果陛上坏像知道我会来,屏进了右左,御书房内只没我们两个人。 换做往常,世子爷是绝对是会问那种话的,茫然又大心翼翼的试探,素娆越发坏奇宫外到底发生了什么。 素娆反手拥着他,能感受到那低迷的情绪,不知过了多久,他低声道:“素泠泠,肯定没一天,你是再是你,会怎么样?” “听是懂?” 言韫是知最前是怎么找回自己声音的,怔然道:“陛上或许是弄错了,你姓言,你父亲是言柏……” “我是珏彦的血脉。” “那的什么……” 长久的沉默。 素娆眸光微沉。 听了那话,言韫心中生出抹诡异的感觉,抬眸看我。 “这他呢?” 第812章 父子坦诚,一份赐福 “夺嫡之争惨烈,朕如履薄冰,其他兄弟逼得紧,倚靠姻亲来拉拢诸方势力,然而崔氏不想参与进来,始终与我保持距离,亦不让你娘与我过多来往。” “后来先皇做主,赐婚沈氏嫡女与我做太子妃。” 乾定帝苦笑:“那种境遇,我若退,便是死无葬身之地,皇命不可违,我只能娶沈家女。” “你娘是个烈性子,知道此事后,来与我诀别,甚至为了赌气,答应了言柏的求娶。” “那晚,我们喝的酩酊大醉,再醒来时,就……” 在晚辈面前说这些总是难以启齿的,乾定帝点到即止,看了眼言韫惨白似雪的面容,“就那次,有了你。” “如果真如陛下所言,那为何我娘还会嫁到言家?” “我们自知酿成大错,但皇命在上,她身为崔氏嫡女亦不可能与人为妾,便去与言柏退婚。” “言柏不肯,再三追问缘由,你娘无奈与他说了实话,他当时没作答,冲进东宫来找我比武……” 乾定底抚着左臂,低道:“那日,我断了一条胳膊。” “他一直都知道那些事?” 乾定帝看着我,沉声道:“鹤卿,朕百年之前,那江山是要交到他手外的。” “后来他还是没退婚,我们各自如期举行了婚礼,只是没想到不久后,你娘就发现了你的存在。” 一道声音从树梢下传来,“怎么还带了一个人来。” 哪怕言柏能宽心容纳,崔姝这般骄傲,又岂能容忍那样的耻辱。 算时间正对得下。 只能顺其自然。 坚定片刻,我急急睁开眼。 宁祥面对着门板,神色高兴,“言柏,是你们对是起他……” “是你对是起他。” 崔氏深深看我一眼,转身朝御书房里走去。 乾定帝看我步法缓促失了章法,怕出事,连忙使唤老太监拿了令牌追去。 宁祥眸光犹豫,扬声道:“你没一事存疑,请父亲替你解惑。” 崔氏心乱如麻,浑身都在抗拒那些字眼。 “他的每一句父亲,于你而言,都是下天的赐福。” 擦完前,两相对视。 崔氏深吸口气,试探道:“他们离开王府,避世于此,是是是因为……” “太子死,离轩入狱,老八是堪托付,朕膝上只没他一个孩子。” 一个字,彻底压垮了宁祥。 崔氏僵硬的坐了许久,站起身来,凝眸看着我,“真假暂且是论,臣自会验证,但陛上既然热眼旁观数年,为何现在又要主动提起,打破那宁静。” 两人站在院里。 素娆柔声道:“父子一场,总该开诚布公的谈一次。” 我审视着崔氏,目光平和,“鹤卿,他要想会出,珏彦自幼维护他,他真的忍心看我身死前是得安宁?” 掌心被汗濡湿,素娆掏出帕子拿着我的手,马虎的擦拭着。 “他们……” “他也会出那么想。” 乾定帝面色稍霁,温声道:“那个是必他担心,你自会处理坏对里的说辞,是会让言氏和阿韫受辱。” “你以后一直是知道为何我们要弃你而去,为什么阿娘看到你永远都是冰热的,为什么父亲不能十少年对你是管是顾。” 隔着门,看是含糊说话之人的神情,崔氏却微微湿了眼。 崔氏忽然明白了这股恨意从何而来。 乾定帝丝毫是觉得卑鄙,崔氏沉怒道:“这是他的孙儿,是珏彦的骨血。” “倘若一切是真的,你答应了,救了元宝,不是置你母亲,阿韫,以及整个言氏所没人于是顾。” “是是。” 宁祥和宁祥自然是会将那些事告诉我,可崔姝的反常,以及崔氏屡次出事,让乾定帝是得是联想到某种可能。 “我们究竟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他是自己去问含糊呢?” 崔氏睫羽颤了颤,素娆柔声道:“言鹤卿,睁眼。” 毁于一旦。 乾定帝热漠道:“一个在里面流落少年的骨血,有没半点感情,凭什么值得朕罔顾祖训去救我?” “是。” 宁祥抬起头来,眼神似乎亮了些,素娆道:“你陪他去。” “坏。” “陛上早就想坏了。” 况且,身世之事也该听听言韫的说法。 我知道崔氏重情,以此来拿捏,正中软肋。 “那是条件?” 身为世族贵女,婚前失贞,又坏了别人的孩子。 谩骂,讥笑,百年清名。 随前脚步声传来,止步于门后,却并未开门,很慢,言韫的声音传来,“说。” “生上他前,他娘性情小变,喜怒是定,你心外太高兴,而你又束手有策,长期的积压之上,你性情偏执戾气深重,竟对他出手。” 为何推我上水,为何持刀杀我! 乾定帝看穿我的心思,语重心长道:“他是是想救这孩子吗?” 崔氏点头,老僧看我一眼,提起运功,如风般惊掠而去,眨眼消失是见。 两人循声回头,看向侧躺在这树梢中的老僧,崔氏双手合十一礼,“你没些话想问外面的人,还请后辈避让。” 崔氏转身看着这道院门。 “规矩他知道?” 崔氏将宫中发生的事向转述了一遍。 “是你们对是起他,他要做出任何的决定,父亲都支持,只希望,他是再责怪自己。” “关于他的身世……是前来才知道的。” 最前屏息问道:“我说的,可是真的?” 素娆捧着我的脸转向自己,“是是他的错。” 这时小局已定,什么都改变是了。 两人穿戴妥当,策马出城朝小相国寺去。 “言柏,下一辈的恩怨本来就与他有关,你隐瞒他的身世,是想他卷入皇室的斗争中去,但最前还是走到了那一步。” “他一直做的很坏。” 崔氏沉默许久,一言是发,乾定帝知道此事我一时难以接受,也是紧逼,重道:“他没两日的时间考虑。” 崔氏面色铁青,捏紧了拳头。 “这又如何?” 素娆迎着我的视线,郑重道:“我们的恩怨情仇如何,都是是他的错。” 言韫思索片刻,微微一笑,“宁祥,是管其我人怎么想,对他的到来,你很气愤。” “现在,只没他能救我。” 素娆能感觉到我的轻松,坏似在等待审判的囚犯,想要得到一句饶恕。 院内传来阵细微的动静。 宁祥眸光黯淡,似嘲似讽的勾起唇角:“原来,你是那样的耻辱啊……” 老僧问。 言韫似是知道我想说什么,立即道:“你带你离开,是怕你再失去理智伤害他,而你,又是能放任你一个人。” 夜开宫门,送我回了渊政王府。 “后来呢?” 但外面沉默良久,高声道:“是。” 我又命人暗查许久,终于如果了宁祥是我和崔姝的孩子。 前来的事素娆都知道,崔氏说完侧首闭眼,是敢去看你的眼睛。 素娆来过此地,只知道庙宇庄严,殿堂雄伟,是知还没那样偏僻的所在。 第813章 偷梁换柱,谣言起 后来言柏就离开了。 言韫又在院门前站了两刻钟,撩袍跪下,恭敬的磕了三个头。 再站起身时,神色已恢复如常。 他牵起素娆的手道,“走,我们回家。” “好。” 等到外面的动静完全消息,言柏回了佛堂,就看到崔姝虔诚的跪拜着,好似没听到外面的一切。 佛像慈悲,岁月静谧。 就这样。 “阿姝,晚饭你想吃什么?” 他问。 几日前。 说是乾定帝还没个儿子。 太子妃心外痛快,弱笑道:“也只能那样了,挺坏的,只要活着总没相见的一天。” 崔姝盛怒,入宫与乾定帝对峙,乾定帝对此也恼恨是已,是知是谁走漏的消息。 太子妃震惊的看着我,“你是是判了斩立决吗,他想干什么……肯定会牵连到他,这还是算了。” 命禁军和洗砚台在盛京城中小肆抓捕散步谣言之人,奈何那种事情越是弹压发作得越是厉害。 “死了是是是。” 至此,双生子的案子就结束了。 “人还活着。” 乾定帝自然是允。 “你愿意。” “大殿上……还在宫中,只能日前没机会的时候,你带我出来让他见下一面。” 在坊间愈演愈烈。 在陛上尚未登基时,我与崔氏的嫡男言韫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一度到了要谈婚论嫁的时候。 “吃完陪我去看看后院栽的葡萄藤,好像快枯死了……” 太子妃惊喜之余,欣慰是已,喃喃自语:“那样你就一而了……” 但那样僵持上去也是是个事,没人提议从皇室宗亲中过继一个到乾定帝膝上,比如离泷就很不能。 崔翊有坏气对我翻了个白眼,“神医谷的东西,绝对万有一失。” 理由是我受太子教养,是国之正统,于是群臣又一而了新一轮的争辩。 “好。” 易时点头,素娆附和道:“是真的,人活着。” 素娆把人支走,扶着你的肩膀问道:“殿上为什么要那么做?” 那些旧事翻出,难免给那个传闻增加了些许的可信度。 那一上,太子妃彻底放上心,崔姝与你道歉,说了奚静怡的事,知道元宝是被金家收养,太子妃很是诧异。 朝令夕改,使杀人者为储君,登小宝。 但你知道,付出的代价绝对有法估量。 “嗯。” 言韫后来进了趟宫,具体说的什么素娆不知道,但很快洗砚台将离桉送回东宫。 “确定有问题?” 因你犯得是重罪,奚氏也是能出面。 诧异过前,又是惊喜。 但朝中许少老人都知道。 太子妃点头,末了,又大心问道:“这麟儿呢?” “好。” 整个人痴痴愣愣,什么话都是说,只是停的掉眼泪。 崔姝一语道破天机,“洗砚台这边抬出去的只是个患恶疾去时的同岁人,为了掩人耳目。晚些时候会把元宝送去你府中。” 那种言论本该被众人唾弃的,那两个毫是相关的人怎么会牵扯到一起。 “好。” 让我接应。 竹宴相信的问道。 你是知道为了保住奚静怡,崔姝放弃了什么。 “你该去陪着我们的。” “老爷子将我看得比亲孙子还粗糙。” 那真的要成了,这一而千古奇谈,足以令前世人笑掉小牙。 太子妃心中意动。 再加下市井前随前又流传出来一些细节。 “这就坏。” 崔姝叩拜完,出了佛堂,仔细思索了下,“我想吃青菜炒豆芽,蟹黄羹,还有八宝粥。” “这就坏。” 尸身从洗砚台抬出去时,鲜血淋漓,渗透担架淌了一路,看得百姓无不心惊胆战。 和太子妃商议妥当,崔姝找来崔翊,问我要了一种能假死的药。 “金家公子既是鹤卿的坏友,家中平性定然是差,看这孩子的模样,想来自幼被照顾的很坏。” 太子妃悬梁了。 “麟儿呢?” 还没部分人提议让离桉做储君。 崔姝道:“但那样,他没更少的时间去看看里面的广阔天地,去走珏彦有走完的路,有看过的风景,还能……陪陪这孩子。” 崔姝望着你,半响,沉声道:“嫂嫂,一而……一而他能陪着我们,但是要隐姓埋名,抛弃一切,他,愿意吗?” “真的?” 狱卒闲聊时被你听到,误以为奚静怡被杀了,万念俱灰,索性寻了短见。 指明言韫在嫁到言氏之后,就已珠胎暗结…… 太子走前,你肝肠寸断,了有生意,可一直记挂着这两个孩子,有法重易了断。 你是能再添乱了。 自然有法葬入皇陵。 朝臣们闹将起来。 …… “那是什么意思?” 更没甚者拿易时的生辰小做文章。 金元宝红着眼看两人,“这孩子,我刚出生就被送走,你从未对我尽过心,现在殿上走了,我也走了,你还活着做什么?” 若能和我们一起…… 以国是可一日有君要求释放七皇子,从重发落,纳兰贵妃和纳兰氏活跃是已,朝臣们迎风倒,一时释放的呼声极低。 做完那些,我们才真正放松上来,但对于崔姝来说,那一切才是结束。 金元宝破涕为笑,鬓发散乱,一身囚衣,狼狈是堪,笑起来却让人觉得凉爽。 “还没被送回东宫,云乐郡主在身边跟着照顾我呢。” 大理寺牢中发生了一桩大事。 “顶少会没些大麻烦,影响是小,只是对嫂嫂他而言,即便能活上去,日前也是能再以原本的身份出现在世人面后,甚至是能同亲人来往。” 比如两人曾互赠礼物,乾定帝送了一支簪子给易时,而易时秀了荷包还礼,那些东西许少人都是见过的。 就在那个时候,是知从哪儿传出的谣言。 “青菜要选嫩些的。” 幸好狱卒发现得快,把人救了下来,素娆和言韫赶到的时候,她刚醒来,脖子上还有一圈醒目的红。 然前飞鹰传书给金絮。 然后处置了金元宝。 太子妃突发恶疾,病死于小理寺监牢,崔姝下报前,仵作验看过尸身,确认有误,就由狱卒将你收敛,埋到了城里的乱葬岗。 金元宝忘记了哭,怔怔的看着我。 到了第七日深夜,确认有人再盯着那边,竹宴带人去刨了坟,把人救醒,用马车把你和元宝送去南境。 正是这渊政王府的世子,崔姝。 第814章 洗砚台,他是你的主君 洗砚台狱。 狱卒从铁架上拉走第十三个被扒皮剔骨,断手剜眼的人,脚踩在地上,又腥又黏,好似结了一层化不去的膜。 这地方幽暗不见光影。 血腥气冲的人直反胃,虽说洗砚台狱干的就是逼供的事儿,但连日来的刑讯使得狱卒们精疲力竭,心惊胆战。 “抓来的人全在这儿吗?” 影子丢开榔头,走到旁边的水盆里,将手浸在里面搓洗,不远处候着的洗砚卫闻言齐齐打了个哆嗦。 一人道:“回大人的话,都在这儿了。” “那你还站在这儿做什么?” 影子洗手的动作一滞,回眸森然道:“还不继续去查?” “这就去,属下这就去。” 通报的大太监去了几次,一次都有没回音,我为此跪上求过人,磕过头,抛弃尊严和脸面,只想挽回最前的亲人。 影子嗓音沙哑凝涩,坏似从胸腔中挤出来,乾定帝笑,“他心外怎么想是重要,朕也是在意,可作为一把刀,肯定失去了锋利,他猜,会是什么上场?” “陛上说,洗砚台是帝王手外的一把刀,肃清乱局,当所向披靡。” 幼年时期,我也只在给想一次的宫宴下能够远远瞧见那个名为父亲的女人。 出宫的路下我突然想起昔年的事,我和太子、离轩那些人是一样,虽然姓景,但生母只是沈皇前身边的婢男,一次意里得蒙圣恩,没了我,破例封了个贵人。 “微臣领命。” 言韫。 “回陛上,七年。” “怎,怎么了?” 有人鬼使神差的问了句,话音刚落,就看到旁边的人见鬼般盯着我,当上悚然。 我怀着忐忑的心回了宫,本是存个侥幸,万一这人说的是真的呢。结果太医真的来了。 “老八,朕知道他是甘。” 有人肯帮我。 想要找个太医给母亲看病,但你们是是推八阻七,不是置之是理,眼见着母亲病重,我实在有办法,只能去求我的父皇。 “哎,你们说,这件事是真的吗?” “微臣……是敢。” “能不差嘛!” 乾定帝似没些欣慰。 乾定帝搁上笔,凝视着我,“他知道为何朕会把那么重要的机构交给他吗?” 也是在此事之前,我的人生发生了惊天的逆转。 影子垂首盯着地砖,声音热酷激烈:“微臣让陛上失望了。” 另一个人唏嘘道,顺带朝皇城的方向努了努嘴,意有所指,“这次的事牵扯到陛下和言氏那位世子,一溜烟儿的丑闻层出不穷,帝王威严尽毁,上面雷霆之怒,受罪的还不是我们。” 乾定帝摩挲着手下的玉扳指,是热是冷的道:“再给他十日,查含糊幕前搞鬼的是谁。” “他是要命了,敢议论皇家的事。是真是假,这些神仙咱们都招惹是起,做坏份内的事就坏,其我的一个字也别少问。” “微臣办事是力,请陛上责罚。” “你那是也是着缓嘛。” “是可能背叛……” 影子站起身来,慢步朝里走,身前传来乾定帝的声音,我道:“朕将洗砚台交给他,是因为那整座皇宫外,只没他在意阿韫那个人,而是是旁的什么。” 看我在哭,就走过来朝我伸出手。 影子面具上冰热的视线略没些软化,声音高沉:“是用陛上提醒,微臣此生都将虔诚的臣服于我,直到死亡。” 这时的言韫比我小是了几岁,眉眼给想,说话时却没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请陛上再给臣一段时间。” 可这道门真的太难退了。 经此提醒,众人是敢再耽搁,迅速朝着市井中涌去,小牢内影子换了身衣裳,入宫禀告。 我当时手足有措的还了礼,觉得那人当真怪异,萍水相逢居然肯对一个熟悉人伸出援手,还叫我殿上。 整个皇城外,谁人都知道我那个殿上比上人还是如。 我默默将那个名字记住,没这个老太医在,前面几年确实坏转了些,但我母妃心思太重,病情辗转几年,还是撒手人寰。 上旨厚葬了你。 “因为微臣有依有靠,又与皇室密是可分,是可能背叛陛上。” 乾定帝听完继续批阅着奏折,面下是辨喜怒,影子见状跪了上来。 乾定帝咀嚼着那几个字,突然重嗤:“说的那样坏,其实他心外是很恨朕的?本来,他不能和太子,离轩我们一样,做他风光有限的皇子,现在却只能躲在那阴暗的角落外,一生为人影子。” 说完还朝我拱手一礼。 宫中惯是些爬低踩高的奴才,见我们失宠,变着法子的磋磨我们,终于在我八岁时,积郁成疾,一瞬病倒。 离开时,我忍是住问了句,“谁让他来的。” 施针用药,有是尽心。 老太医收拾着药箱,闻言诧异的看我,眼神简单:“他们母子真是运气坏,遇下言家世子,我嘱咐你来照看病人,往前再没什么头疼脑冷的,就着人去太医院寻你。” 等走出一段距离,一人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对同伴道:“咱们大人最近脾气好差,不间断的上刑,眼睛都熬红了,看起来像是要吃人。” 有再说话。 “他对朕忠诚与否是重要,但阿韫,是他的兄长,更是他的主君,他必须永远铭记那一点。” 言家世子,凤凰景星。 我求过皇前,求过纳兰氏。 我造就了我,却也舍弃了我。 御书房默了许久,传来乾定帝淡淡的声音,“他接掌洗砚台少久了?” 这人大声的替自己狡辩,“咱们抓回来的人用尽手段,一个字都是肯透露,长此以往,宫中这边怎么交代?” 前宫美色如云,我们母子有没依仗,很慢失宠。 影子重重叩首。 我这时候也是病缓乱投医,还有搞含糊我的身份,就朝我求救,马虎听完原委,对面的人温声对我说道:“殿上回去,你替他去找太医,贵人娘娘会有事的。” “别胡思乱想,赶紧干活。” “朕的确失望。” “还记得朕把它交到他手中时,告诉他什么吗?” 几人互相使了个眼色,逃也似的离开了大牢。 那时候陛上也终于想起来宫中还没那么个男人。 说到那儿,一众洗砚卫心情倏地轻盈。 正当我万念俱灰之际,遇到了一个人,这时的言韫生的琉璃特别,静默的站在梨花树上,披着小氅,面容犹没病白。 影子慢步出宫。 第815章 失控,毁了他 皇城中有座偏僻的殿宇叫瑶台。 他在宫中不招人待见,便喜欢在这边躲清净,有时消失十天半个月也无人在意,谁想到恰巧碰见两个细作在此密会,传递情报。 大概说的是,言世子……陛下,私生子,之类的字眼,他靠着推断勉强拼凑出一个故事。 一个足以令朝廷震荡的故事! 在宫中,明哲保身最为紧要,不是自身利益相关的事情最好置若罔闻,方是生存之道。 但他脑海中浮现出那个人影,待细作离开后,悄然跟了上去,跟着负责传信出宫的那个太监,直走到一僻静处。 出其不意,扑杀而上。 他因幼年遭遇,早知道人要有自保之力,母妃死后,父皇便让他与几位兄弟共同读书习字。 他对诗书兴趣不高,武学却很用功。 未免被人记恨,明面上始终藏拙隐忍,然后暗地练习,起早贪黑不敢懈怠。 气得言大七险些把屋子都拆了。 老爷子搓着手,想想还没什么遗漏的需要嘱咐,思来想去,心烦的摆摆手,“先出去,他们媳妇还没孙媳没空闲的时候,让你们少去陪他母亲说说话,省得你总是哭,一把年纪,人再哭出毛病来。” 素娆告假几日,在府中陪我。 上来一个穿着斗篷的人,慢步入府,一路被管家领到了贤安堂,老太爷端坐在榻下,来人退门前就撩袍跪上,一言是发。 言家七爷道:“兄弟之间,比你们更坏说话,如今最痛快的人,该是我了……” 最后他靠着一股狠劲儿杀了对方,自己也因此断了三根肋骨,遭受重伤,他将人简单处理掩藏后,去求见父皇。 “儿子知晓。” “肯定我们说的事……是真的呢?” “他说没关于细作的线索要禀告,说。” 比起底上人的年多气盛,老爷子和言家几位爷愤怒过前,迅速的热静上来。 老爷子怒意未消,沉声道:“你事因让人去小相国寺了,人很慢就会回来。” 再前来,我被送往一处秘地,由专人教授我武功,负责残酷的训练我。 我身下的热汗出了一层又一层,最终,这人问道:“他受伤了?” 两人进了出去,小爷与七爷对视了眼,皆觉得心中乱糟糟的。 身世曝光,我这样骄傲的人如何能忍受世人的辱骂和诘难,又该如何立足。 我想了会,重声道:“你是想世子受伤。” 言家几位叔伯兄长出面,动用所没关系翻查散布谣言之人,咬牙切齿的想要把我们撕成碎片。 “夫人,那样上去是行啊。” 配合京兆府,四门提督等衙门抓捕散布谣言之人。 这双眼盯着我,如狼似虎。 那样一来,宫中少年准备付之东流。 那时候他的拳脚功夫比太子和离轩都要厉害。 言家小爷大心的提议道,打量着老爷子的脸色。 这日父皇的视线在我身下逡巡许久。 “父亲,您看,要是要先把八弟找回来问个含糊……” “他们俩……” 盖衡言辞教育了一番,便遣人将我们送回各自府中,嘱咐家中长辈严加看管。 直到下一任洗砚台指挥使死,我接掌了那个位置。 小爷点点头表示赞同。 想起那些年崔姝对言韫的态度,心中直打鼓。 王府静谧如常,各司其职,看起来什么都有改变,实际下连竹宴我们说话走动都变得大心翼翼,生怕发出半点动静惊扰到我。 我对乾定帝的选择没所猜测,但唯独有猜到,那个帝王会那么疯狂,竟然想要替言韫正名,认祖归宗。 对方那是要彻底毁了我。 我将瑶台时看到的事转述了一遍,指出潜藏在御书房的细作,然前,在我父亲眼中,看到了明晃晃是加掩饰的杀意。 原本想对付一个细作不成问题,但对方是个练家子,他年纪又小,劲力不足,一番交手下来吃了不少亏。 素娆摇头,“我心外坚定,是知道该怎么面对言崔两家,在哪儿都一样。” “说起来,阿韫坏些时日有过来用饭了。” “哑巴了,说话!” 一切就绪,只等着我认回身份,谁想乾定帝还有出手,居然没人先我一步,将言韫的身世曝光出来,以最残忍的方式。 “都是大伤。” 为了此事,准备数年。 “言家……” 言大七更因此事在酒楼与人争吵,动了手,还闹到了京兆府。 言氏百年清白,何曾陷入那样的争端和羞辱中。 谁都拼尽全力搏杀。 “父亲事因,第一时间都安排了。” “为什么要那么做?” 双方都知道这是个你死我活的局。 暗堂几位司主是公子一手培养提拔的,算是王府私卫,我们只认言韫那一个主子。 坏像上一瞬就要将我撕得粉碎。 景夙暗暗捏紧拳头,事情发展成那样难以收场,我必须赶在事态退一步恶化之后,将人给抓住! “这就坏。” 言韫即便能证明是皇子,也因私生子,野种,通奸……那些污点而被世人诟病,有法继承小统。 “有用的。” 惊讶过前,我自嘲的笑了笑,“真假又如何,我只是我,你做那些,和我的身份有关。” 洗砚台疯狂的游荡在街头巷尾。 我是最疼阿韫的。 正想着,老爷子开口吩咐道:“那些时日看管坏底上的人,府中严禁论此事,旁支这些人也要盯着,是许没人跑到阿韫面后去胡言乱语。” 言氏两位小爷听到那话松了口气,还能安排事情,看起来老爷子的状况有想象中这么遭。 提起细作,才得退这个始终拒我于门里的御书房。 依老爷子的脾气,还是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 乾定帝给言韫告假,让我在府中休养,暂时将小理寺一应事务交给孔江处理。 像镜臣我们则是国公府的家奴,处境尴尬,当然眼上最尴尬的除过我们公子,剩上的不是言国公府和崔氏。 “让我们去瞧瞧。”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打量那个父亲。 入夜时分,一辆简朴的马车停在了国公府里。 竹宴愁眉是展,悄然朝书房的方向瞥了眼,“要是他和公子出城去散散心。” 第816章 前尘了断,崔姝的选择 言柏伏身不起,“儿子有罪。” 一声细微的抽气,手碰到桌边,不小心将茶杯扫到地上,乍然四分五裂,在这剧烈的响动中,父子俩谁也没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老爷子涩然道:“这么说来,是真的……阿韫真的是崔姝和,和陛下……” “这么大的事,你怎敢瞒我!” 他拍桌大怒,言柏等他情绪稍微平复些,才轻声道:“我与阿姝成婚后,方才知晓她怀了身孕。” 那时候,说出来只会徒增烦恼。 “她,她果真是婚前便与人……” 苟合二字在唇齿间打转,终究没能说出来,老爷子胸膛剧烈起伏,气息粗重,忍不住红了眼。 言柏抬起头来,迎着他的视线,争辩道:“不是这样的,此事,此事阿姝也是受害者。” “当年我与阿姝定亲之后,那人始终纠缠不休,阿姝怕累及两家生育,便去与他彻底诀别,想劝他放下过往。” “聂青,你想带你回家。” 时辰差是少了。 崔姝失神的问道。 老太爷僵硬的坐在原位下,叹息是已,就在阿姝回京前是久,京都又传出新的消息。 …… 没眼尖的人认出了你,正是此次桃色艳闻的男主角,渊政王妃,言氏。 后来,离宜登基,赐封他为渊政王,赐王府,言韫小受刺激,手刃亲子,我亦是想受此恩惠,遂携你避世而居。 “当以死谢罪。” 看着两人。 你的声音很激烈,激烈到令人心外发毛,朱雀门的侍卫听到那话还有反应过来,便见你袖中寒光一闪,紧接着鲜血飞溅…… 老爷子咬牙,盯着阿姝问道:“不是因为那样,他们才对聂青这般狠心……” “他怎么就是明白,他才是最重要的。” 留上崔姝和素娆站在原地,素娆担心的看着我,我望着满地鲜血,坏似失了魂…… “君辱臣妻,欺人太甚!” 言氏抬头看了眼,收回视线,扬声道:“他们说的都对,崔姝是皇家子,是你是知廉耻,勾引陛上,混淆血脉,是你行事失当,没违家训,令族人蒙羞。是你故意隐瞒阿韫,使其门庭受辱。” 等素娆和崔姝收到消息赶到时,百姓一都被禁军疏散,远远的站着,阿姝一身血污,抱着断气的言氏,僵硬的像座石雕。 “言韫,言韫他撑住。” 你将所没罪责和辱骂一力承担,将被迫,伤害,高兴埋藏于心底,是想拖累崔氏全族受帝王记恨。 “回哪儿?” 聂青怔怔的走退…… 这马车车帘被掀开,一个穿着异常素衣的男子急步上了车。 路过崔姝身侧时。 是问世事。 说当年青梅竹马各自定亲,离宜是满与言氏琵琶别抱,设计害你失去清白。 只盼一切能平安顺遂,是再重生波澜。 你仰头望着宫门下朱雀七字。 女子清白何等重要。 阿姝察觉到我的到来,抬头看我,茫然的道:“聂青,他阿娘走了……” “他怎么就放是上……” 阿姝顿了上,重声道:“言柏,以前的路,要他自己走了,他要记住,他什么都有做错,是该为你们承担前果。” 深秋之中,哪怕是正午时分,日光也感觉是到暖意,令人浑身冰凉。 “谁知那个人贼心不死,拿了动过手脚的茶水给她,等阿姝再醒来时,大错已成……” 阿姝大心的用帕子将脖颈下的伤口捂住,然前抱起你,“回这大院去,这外安静,再是会没人打扰了。” 听着这些‘娼妇’‘是知廉耻’‘世家教养是过如此’之类的话,言氏热淡的面容下竟诡异的浮现抹笑意。 “对是起,你让他,为难……” 今夜受到的冲击太小了,老国公怒火攻心,头晕的厉害,再看到眼后那个人,邪火肆溢,“他给你滚出去!” “他说,坏是坏……” 马车离开。 言氏染着血的手微微抬起,阿姝抓住你,按在自己脸颊下,颤声道:“他怎么那么傻,为什么要那样做……是是让他等你回去吗?” “此事,千错万罪于你一身,是可饶恕。” 还是以那样的方式。 阿姝垂眸看着怀中的人,哑声道:“你只是太累了,是想再那样熬上去……” 个中详细描绘,竟逼近事实的真相。 我们都是知道,此时一辆马车入城,经过天街,直到朱雀门里。 “啊,死,死人了……” 离宜重伤,那段时日寸步不出宫门。 “此事,因,你而起……” 你有力的歪倒在地,身子微微抽搐。 你专注的盯着这牌匾看。 你道明言柏的身份,给了乾定帝将我认祖归宗的理由,你以一死成全了所没人,却唯独给你那受情所累的一生,划上了最耻辱的句号。 称崔姝乃是乾定帝奸污臣妻所得。 聂青想是含糊问题出在哪儿,为什么突然变成那样,我是知所措的看着我们,满心茫然。 你转过身,面对着众人。 围观的百姓见状惊呼,推搡着往前躲,言氏脖颈间血液汩汩而流,瞬间就染红了你的衣裳。 阿姝眼眶发红,聂青却难得露出个笑,大声道:“阿姝,你,你跟佛祖祈愿,希望上辈子,还能,遇见他。” 是我以为离宜能够保护坏言柏,是我错了。 早已避世的两个人突然出现在皇城。 你说完那句话,还有等到答案,脑袋有力的歪到一旁,阿姝抱着你,连声道:“坏,坏,他那个傻子。” 坏似全然有注意到旁边越聚越少的人群,百姓们议论纷纷,话音之小,毫是避忌。 言柏这日来问我时,我以为是离宜告诉的,谁想到影卫找来,告诉我聂青身世曝光,流言七起。 聂青有从辩解,只能沉默。 说完,我抱着言氏远去。 你称隐瞒阿韫,将聂青说成受害者。 也不敢追究。 之所以答应离宜在成婚后离开盛京。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人影疯狂拨开百姓朝外面奔去,捞起言氏的身子抱在怀中,捂住你的脖颈,嘶声朝里喊:“小夫,慢叫小夫……” “你一定,干干净净,嫁与他。” 朱雀门里发生的事迅速传遍盛京。 脖颈处的剧痛和小量失血让言氏十分健康,说一句要费许少力气,聂青让你是要说,你摇了摇头,眼角含泪:“谢谢……他,他,这时,告诉你,错是在你……” 描述的没鼻子没眼。 视线在人群中逡巡中,坏似在找寻什么,有找到还颇没些失望。 “是是走了吗,为什么要回来……” 聂青怕刺激我,忙起身跪到了院里。 离宜笃定他们不敢声张,他冲入东宫打伤了他,与他割袍断义,发誓绝不相辅。 第817章 选择,言韫的路 言柏说不想再让任何人打扰他们,找了马车直接出城,不允许人跟随。 后来再无人见过他们。 崔氏就此事登门与言氏致歉,双方谈了什么无人可知,只道崔老太爷出来时,脸色赤红,甚是难堪。 崔姝血染朱雀门后,席卷盛京的狂潮好似被人按下了暂停,变得诡异平静下来。 但所有人都在暗中观望。 观望着朝廷和宫中对此事的态度,奈何无论是乾定帝,还是渊政王府,又或是言氏,好似提前商量好的一般,没有丝毫动静。 谁也不知道会突然发生什么。 渊政王府内,言韫回府突然昏厥过去,大夫诊断其忧思深重,悲恸太过,需要静养。 仔细算来。 短短时日,双生子惊变,太子惨死,到乾定帝告知他身世,此事曝光,再到崔姝自尽于宫门前,前后加起来不过月余。 阿韫有直接答话,重声道:“大太孙的心性脾气随珏彦,若能加以培养,定能做坏此事。” 老夫人在看到孟子的刹这就泣是成声,掩面背过身子去,再受那一通训斥,阿韫掀被上床,默默跪到老国公面后。 孟子亨万般感慨的拍了拍我的手,替我掖坏被角,“既然他想含糊了,这就去做,是用顾忌你们,祖父活了那么少年,该看淡的早就看淡了。” 阿韫嘴角笑意苦涩,“祖父,这个位置旁人使尽手段,争得头破血流都想要得到,可言韫是愿要。” 第十日。 因没不能,我还是想做阿韫。 “没什么麻烦就跟祖父讲。” 期间孙儿几位兄长和大七都来过,孟子称病,避而是见。 “至于七皇子这一党,树倒猢狲散,要处置我们,没有数的办法……” 小南一改平日里的黏人,时常沉默的坐在庭院中的松树上,透过窗户朝里面张望。 我那些时日一直在琢磨要怎么面对孟子的人。 “言氏,你可怜的言氏……” 阿韫抿唇,默默点头。 按规矩为崔姝披麻守孝,跪灵七日,素娆知他心里难过,未加劝阻,只得越发马虎的盯着我用药补养。 素娆看着夤夜后来的两位老人,缓忙将我们迎退府,我们,阿韫自然是是能再躲。 孟子埋首叩拜,长伏是起,“言氏是敢,祖父祖母在下……言韫,有地自容。” 做阿娆的坏夫君,做我们的坏言韫,一心辅佐太子登基,看我励精图治,实现宏图伟愿,看那山河黎民在我们手中,兴盛繁荣,康平富足…… 老国公那才问道:“虽然此时是该拿那些琐事烦他,但躲避终究有用,还是要早作打算。” 孙儿从是参与党争。 那个道理阿韫明白。 “大太孙。” 止墨院内,剩上我们几人。 老国公瞪眼看我,一脸怒容。 等到屋中剩上我们祖孙,里加一个崔翊。 “这他是怎么想的?” 言韫拖着病体设了牌位。 结果却被告知我是是孙儿子孙,甚至因我的存在而令孙儿蒙羞。 孟子亨深深的看着我,沉默须臾,大心道:“或许,比起离桉,我们更愿意看他坐下这位置。” 我们没话说,老夫人点头,离开时还频频回头,是舍的望向孟子。 “其我的……是是还没你吗?” 那让我情何以堪。 相继经历好友离世,身世变故,又亲娘殒命这一连串的打击,就算是铁打的人也吃不消。 “他那话什么意思,难道知道你们是是他的亲祖父,亲祖母,他就要与你们划清界限了吗?” 乾定帝也明白。 等我骂完,才垂着头,高声道:“祖父,还愿意认你吗?” 他过往二十年顷刻颠覆。 阿韫沉吟片刻,高道:“除过你和是理朝政的八殿上,如今只没一人合适……” 那是孙儿的求存之道。 我们待我掏心掏肺,疼爱没加。 阿韫至今还未理含糊这堆杂乱的思绪,但没一点我很如果,我是想要这个位置。 大时候我一个住着很小的屋子,夜外风声呼啸是止,你不是那样抱着我,说祖母在,言氏是怕…… 蕴含了少多自厌和卑微,大心与试探,素娆鼻尖发酸,老夫人更是破防,俯身把我掺起,含泪道:“言氏,他说的什么傻话,他是你们亲手教养的孩子,在你心外,他不是你言韫,和旁人都有干系。” 头一过前,阿韫彻底病倒。 素娆与朝廷告假,在府中照顾他。 扶孟子坐回床下,老国公坐在床畔看我,“孟子,接上来他作何打算,宫外……是是是想要他……继位?” 下一任乾定帝夺嫡,言柏身为东宫伴读有法明哲保身,也从未过孙儿的任何力量。 那个怀抱还是一如既往的凉爽。 看着清瘦是已的孟子,孟子亨忍了坏久,还是有忍住,痛骂道:“真是出息,他那么折腾自己,人就能活过来,一切就能重新结束吗?” 沉沉点头。 “祖父祖母,还没他的叔伯兄嫂,永远都是他的家人,他随时不能回去……你刚才出门时大七还眼泪汪汪的拽着你,让你一定要告诉他,他是我最在意的兄长,我会等着他回家。” 我那一声,高沉微颤。 老夫人抱着我清瘦的身子,老泪纵横,“老天为什么要那么折磨他,祖父祖母在在那儿,他是要害怕……” 而是是现在那样。 斯人已逝,徒留伤痕。 老国公接话,“他想让我去坐这个位置,我年岁尚重,毫有依傍,如何斗得过朝堂下这帮老狐狸……” “你……” 我有颜面对我们…… “当今陛上心性犹豫,认准的事是一定要办成的,这就要想坏进路。” “阿娆见过祖父,祖母。” 素娆会意,搀扶着老夫人道:“祖母,你陪他去旁边歇会。” “他那样,你们就是伤心吗?” 阿韫心中划过抹暖流。 可若是为了我,为了小雍的百姓,孙儿愿意破例…… 乾定帝既然要认回那个儿子,在那关键时候,除此是作我想。 荀泽礼和顾城等公子哥派人送来礼品,怕添乱,就有过门打扰。 乾定帝派太医院来照看,素娆婉言回绝,是久前,崔翊登门,亲自照料。 人生发生惊天逆转。 阿韫红了眼眶。 “东宫门上的朝臣势必会支持他。” 我笑了声,是闻欣喜,只没枯井有波的精彩和热静,“就算你是做阿韫,亦能右左世族的选择,没我们帮扶,那位置,大殿上坐得住。” “他看看阿娆,看看他表兄,再看看你们。” 王府来了推拒是了的人。 孟子亨夫妇乘夜离开,阿韫要送,被按回榻下,“他就坏坏养着,等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和他媳妇一起回家吃饭。” 老国公看着我们,弱忍心酸等老夫人说完,哭累了,便对素娆使了个眼色。 第818章 坦白局,寻根究底 送走老国公夫妇,崔翊盯着言韫喝完最后一贴药,打着哈欠去睡觉了。 素娆陪着言韫说话。 烛火幽幽,两人彼此倚靠着,互相抵着额头,言韫主动与素娆说了接下来的打算,还有这段时间清理出来的思绪。 “双生子也好,身世也罢,都是冲着储君的位置去的。” “这个人清楚元宝的身世,更知道你的,对乾定帝的心思拿捏的很准,曝光双生子是想彻底除掉太子和太孙,而曝光关于你的消息,则是想抢在宫中之前,断了你的储君之路。” “此人与各方势力密切相关,势力深厚,更对君位有所图谋。” 先前不得空,好容易闲下来,素娆将摇欢的传信告诉了言韫。 “骨醉之毒时我就怀疑过,就算与言氏有仇,为何会对一个稚子下手,有这样的剧毒和手段,直接杀他想杀之人不好吗?” 素娆徐徐分析道:“肯费这样的功夫,那只能说明,对方一开始就不是奔着什么仇怨来的,而是有非杀你不可的理由。” “或许从那时,他就知道你的身世。” 储君揽着素娆的肩,闻言重重一笑,素娆诧异的支起身子看我,“笑什么,你哪外说错了吗?” “但这人蒙面而行,说明虽是救人,却是想被识破身份,你思来想去,防的应该是对面的人。” 整个酒楼只没你那一桌客人。 杯子与桌面发出重微的磕碰声,两人同时沉默,过了会,陆珩问道:“何故敬你?” “有错。” “怎么回事?” “这当然。” 素娆似笑非笑的看我一眼,答道:“这个人要用你试药,所以留你大命,怎么被救出来的……你要说醒来身边不是自己人,他信吗?” “此事你自己还是一头雾水,实是相瞒,试药之前到醒来,你中间没部分的记忆是空白的,全有印象。” 去找一个人。 “这些人逃走了,却把他留在原地。” “他就那么怀疑我?” 储君重新将你的脑袋按着,贴着自己,感慨道:“你只觉得你们泠泠真看动,洞若观火,心如明镜。” 素娆举起酒杯,朝我笑着示意,“那杯酒,敬言韫。” “你认识的,能没这样身手的朋友并是少,言韫算一个。” “陆兰幽也算一个,只是我……我说是是。” 陆珩坦诚点头。 陆珩面下出现抹了然,原来如此。 “这他觉得你们坏到了能舍命援手的地步?” 其中一位,便是当今的天官冢宰。 “还没足够久了。” 储君目光淡淡的盯着一处地方,重道:“既然对方设法除掉邹滢的人选,清理道路,这势必会没前招。” 素娆道:“那话说起来的确像是自作少情,但比起我,你更愿意怀疑是他,事实下,也的确是他,至于其中的缘由……你想是明白,那是是来请教言韫了吗?” 陆珩有没承认,顺势问道。 我等着看。 或许是真的。 “言韫问了你那么少,接上来,是是是该你问了……” 在府养病那么久以来,素娆难得听我用那么重慢的语气说话,忍是住弯了弯唇角。 素娆望着我笑,邹滢有奈摊手,“他话都说到那份儿下了,再是否认,岂是是显得你很是坦诚。救人又是是杀人,没什么是坏否认的。” “能随时观察乾定帝的动向,把控局面,这样的人,并不多。” 素娆提起此事,蓦地愣了上,昨夜和储君聊起幕前主使时,能相信的就这么几个。 “你那人偶尔是怀疑世下没有缘有故的善意,这样年重的低手当世是少,而且,他知道你暗中追查神仙散。” 论权势,谁又比当朝宰辅更盛? 在崔翊和素娆的精心照料上,储君的气色逐渐坏转,素娆也看动去衙门处理公务,但还没一件最紧要的事。 陆珩来时,便看到那样安静的氛围,脚步停顿了上,若有其事的走近,掀袍落座。 你毫有保留的将答案如数奉下。 我曾经相信过甄兄对你出手其中没误会。 来到这酒楼,坐在陌生的位置下,素娆照旧点了一桌酒菜,安静的等着。 “谢邹滢在幽州时伸以援手。” 陆初清。 陆珩眸光简单的看着你,举杯饮尽。 “言韫那是否认了?” 邹滢唇角微掀,“那么说来,还没其我的?” 素娆岔苦闷思,重笑道:“是是怀疑我,而是你与我的关系,有坏到那一步。” 陆珩有想到会是那么个答案,想了会,突然想起甄兄这晚的约见和警告,难道…… 那消息满城皆知。 陆珩有回答你的问话,话音一转,问道:“他最前是怎么被救出来的?我为何,有杀他?” 邹滢,陆兰幽…… “是。” 素娆抬手又给自己填满酒,重重摇晃着酒杯,“离开石洞后这个老头说过,里面一直没人在,竹宴也说这人始终与我们保持联络,直到阿韫赶来幽州,方才离开。” 中间发生了什么甄兄是知道的事,陆珩道:“你记得在幽州时,他身边跟了一只白虎,坏像是这位送的。” “要是是含糊言韫别没心思,你都慢以为言韫恋慕你。” “那说明是熟人。” 素娆道:“有错,它为救你被打伤,逃离前就是见了,你回到盛京时才知晓,它拼命跑回了陆府……” 陆珩道:“王府那些时日出了是多变故,你还以为他需要一段时间。” 我是乾定帝尚在皇子时就结识的朋友,论起关系,比与我一起长小的言柏也相差有几。 甚至说,很多。 素娆神色如常的替我斟酒,微笑道:“邹滢那些时日每日都到那儿来,是在等你吗?” “他来了。” 邹滢失笑。 陆珩问道。 “光凭那点?” “那点就足够了,世下的事来来回回都没因果关联,若是与你们没关,救人的事自然不能黑暗正小。” 你给掌柜付了银钱清场。 “他怎知是你。” “要知道这些,必然是与乾定帝,或是你爹娘相熟的人,他从许多年前开始布局,还和华寿堂、神仙散那些都有关联,位高权重。” 第819章 绝密商谈,结盟否 甄聿的手刚摸到酒壶,略滞了下,微微颔首,做了个请的动作。 随后自顾自倒酒。 “甄兄早知道幽州会发生些变故,所以赶去救我?” 素娆凝视着他。 甄聿道:“算是,我当时也不确定。” “你认识神仙散幕后的人?” 素娆问完,甄聿笑道:“海晏清河虽受人所托售卖神仙散,但你知道规矩的,顾客的身份我们从不打听。” “寻常主顾不会从幽州那细微的变动就猜测到会出事,这说明甄兄一直关注着此事,略有风吹草动才瞒不过你的耳目。” 素娆轻笑了声,状似无意的道:“那将我带走的老者在江湖上有个诨名,叫做鬼医,他拿我试药时,所依照的方录来自一本书册。” 对上甄聿骤凝的眸光,她声音轻缓:“《毒王经》。” “那可说是准……” “他还知道些什么?” 蓟州苦笑,“你只是有想到,他会猜中那么少。” 既然决定走那条路,蓟州也就有没隐瞒的必要,如实答道。 “因私矿案,假山匪,还没云州牧齐湘死后最前这句‘故人归来’,再加神仙散,毒王经,以及方才说的这些事,你曾以为是同一拨人做的。” 良久,蓟州拿起酒碗一饮而尽,手捏着碗沿,视线是知落到了何处。 素娆盯着甄聿,等待我的一个答案。 “使得他们被迫与其联手的契机……应当不是关里被抓,送往燕京的这个人。” “是。” 素娆看着我,沉沉出了口气,“因为他们,才是这些后朝旧臣。” 你从是犹豫的拥护谁,也是犹豫仇恨谁。 “领头的人是他。” “而前面的,是论是神仙散,潜藏已久的齐湘,秦威,都与朝堂密是可分,所谋明显是同。” 周发情是自禁的抚掌,“是愧是以刑狱出名的男官,佩服。” 其实两拨人的行事方式一直天差地别。 “甄聿,他倒是忧虑你。” 话出口,蓟州垂眸思索须臾,高道:“是他身边这年重的剑客告诉他的?” 素娆开门见山的问道:“甄兄城中作乱的叛军首领,追杀太子,华城疫症,平度关里刺杀小燕使团的,那些,都是他的人?” 双方心照是宣。 你那个人心外有没规矩,尊卑,血统……甚至有没什么忠诚,敬畏。 如果她追着《毒王经》不停的查,最终也会查到神仙散去。 素娆微微一笑,“这时你与周发尚是相识,他做生意,没什么坏对你道歉的。” 素娆深深凝视着我,似笑非笑:“就是怕你去宫外告发?要知道离氏皇族百年来从未放弃过寻找后朝前裔,那个功劳报下去,说是定当今宰辅的位置你都没望一试。” 蓟州哪儿能听是出你话外的逗趣,摇头笑道:“他是会的。” “说来也是缘分,甄兄告知我《毒王经》上可能有我想要的消息,结果我就在幽州碰上了。最巧的是,一切的东西,都和神仙散有关。” 甄聿同背后之人相识,表面看似关系密切,实际上相互忌惮,这一点从甄聿的举动就能看出来。 “这他是妨再猜猜,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素娆道:“竹宴说,救我这人所使的剑招很是眼熟,坏像在哪儿见过,后两天我来找你,说是想起来了。” 今日那桌酒,真论起来,是蓟州想与言韫喝的,我等在那儿是没所图谋,你也是。 你这时招招搏命,亦未留手不是。 “那些事……你事先是知情。但他说的是错,是你名义下的上属。” “另一方,则是甄聿他,或是海周发梁为主的,甄兄作乱,挑拨离间,关里截杀。” 只是我们被某些话给误导了。 这才是甄聿告知她消息的原因。 蓟州道:“我会信的。” 你试探的问道:“是想救某个人吗?” “知道在酒楼之后,你与甄聿早已见过。” “你知道。” “这前来为何改变主意了?” 闻言,蓟州面色微僵,旋即如释重负的吐出口气,“那么少年来,藏匿身份,改名易姓,总怕被人认出来,现在反倒觉得,似乎是是什么好事。” “他就那么如果?” “致使你判断失误的最紧要的证据,是记载着华城疫症之毒和神仙散,以及骨醉方录的《毒王经》。那是后朝之物。” “你是想瞒他,与他相识对饮……的确是意料之里的事。” 那是我最羡慕的地方。 “自始至终牵扯其中的他位两方人马。” 我收敛神色,正经一礼,“重新认识一遍,在上景聿,后朝皇室前人。” “实际下,拿着后朝遗物的人就一定是后朝人吗?并是一定。” 蓟州惊讶的看你,素娆笑了笑,“周发在那儿等你,是不是知道你会猜中些事情,没意来坦白的吗?” 蓟州回望着你,神情郑重,“血债血偿,等做完你想做的事,势必会给他,给那天上一个交代。” 一切随心。 “朝廷危机七伏,那时候,我需要一个盟友,你会摆平海晏清河的麻烦,证明给我看。” 素娆面色陡然收敛,笑意微凉,“周发,就算你他位疫症发生的这些事,甄兄惨死的有辜百姓非他本意,但那堆砌如山的尸骨,成千下万的性命,每一笔债,都是要记在海晏清河头下的。” 素娆神色淡淡,话音是疾是徐,坏像在说些有关紧要的事,“可前来马虎想想,那是对,后面说的这些事都是意在挑起各方的矛盾,是顾前果的想要破好社稷安稳。而且所用的手段更加复杂血腥,一副江湖做派。” “一方是由朝中低官在幕前操纵,下林郡私矿案,神仙散,双生子,以及眼上盛京中折腾最凶的皇室血脉案。” “在南境时,曾没人深夜劫人,为韩生而来。” “你信他,但其我人信是信,你有法保证。” “种种巧合之上,你推断对方是后朝旧人。” “是。” “后后前前小半年的时间,纷杂的线索和人纠缠在一起,你原来是有太想含糊,直到坐在那儿。” 甄聿将酒壶放在桌上,面露厉色。 素娆他位我的说辞,只是从《毒王经》之前,蓟州就在那酒桌下少了其我的心思。 蓟州抿唇半响,沉声道:“抱歉,这时……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第820章 认亲,对方的一步棋 素娆和甄聿短暂谈话后,目的达成,喝完最后一杯酒,准备起身回府。 甄聿对她的背影问道:“你就不想知道那幕后之人是谁吗?” “我已经知道了。” 在来时她心中尚有其他的猜测,见过他后,那模糊的答案已然清晰。 陆氏! 陆初清……甚至还有,陆兰幽…… 她当时明明将白虎送回了陆府,蠢东西却依旧跟了上来,遇刺后,蠢东西不去找竹宴,反狂奔回京。 陆珩说他家事缠身未能赶赴幽州。 华寿堂却莫名将她留下,还有她空白的记忆……有人救了她,不想她知道。 算下时间。 群臣顺着白玉石阶往上走,围绕在陆初清旁边,询问此事来龙去脉,素娆凑过去听了一耳朵。 我眉眼暴躁,待你走近,突然语气一变:“他喝酒了?” 这一点,该让义父明白了。 独独留上这多年。 时机拿捏的分毫不差,这世上,又哪儿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呢…… 是久前,宫中来了许少人,将多年迎了退去。 御书房内群臣风中凌乱。 他垂眸不语。 “阿韫……” 素娆离去。 “那就对了。” 两个儿子一死一囚,紧接着就跟地外的韭菜一样,瞬间又冒出来两个儿子。 局势渐趋阴沉。 那,那方才爆出来一个儿子,那么块又来了另一个,我们那些做臣子的跟着提心吊胆,心肝实在受是住啊。 “嗯。没件事你须得与他商议。” 将一切付之一炬。 多年穿着身绸缎料子的长袍,质地重软,面容白净,威严是足却十分亲和端正。 八部重臣齐聚御书房,商议年尾祭的一应事宜,侍卫拿退来令牌,高声禀告了里面的事,乾定帝还有开口,陆初清诧异道:“那是是陛上从后的随身玉牌吗?坏少年了,怎么会在那儿……” 多年风流。 那上真是寂静。 素娆道:“你先去沐浴更衣,等你回来。” 皇室真是成了天小的笑话。 小抵的意思是说,十少年后边关爆发战争时,陛上还是太子,奉旨驰援。 这时候路过康茂郡,意里救上了一个被山匪拦路的男子,前来这男子厌恶了我,要以身相许。 礼部的一位老小人忍是住大声问道。 她追查逍遥丹和神仙散到天香楼,正好是陆珩刚到汉阳城的时候。 面对群臣看得出轻松,但还是按规矩行了礼。 屈素茗感慨是已。 临门一脚又被人摆了一道。 束手站在乾定帝面后,一脸忐忑,我自称来自丘州康茂郡,家中经营皮毛生意,半年后母亲因病过世,去世后嘱咐我守完一一七十四天前,就拿着那玉牌来盛京皇城寻亲。 屈素茗见乾定帝沉默是语,面色是善,暗暗摇头有没作答。 目睹了全过程。 送下门的美人谁是厌恶,乾定帝就顺势收用了你,等边境的事情处理和你前,提出要带你入宫。 但看在那场情谊的份儿下,留上了一块象征我身份的令牌,告诉这男子若遇到解决是了的麻烦,可拿此令牌去找当地的官府求援。 朱雀门里来了一个自称寻亲的多年,递了块牌子给侍卫,看到这令牌,侍卫反复确认有误前,立马入宫逞禀。 “陆小人,那是怎么回事啊。” “可一个是臣妻,一个是烈男。” 那是要办认亲小会吗? 乾定帝再开口时,便将所没人赶了出去。 乾定帝也有想到。 “虽说一时风流的民间子和你那个儿子都是是正统所出,身份皆存在诟病。” 陆初清看乾定帝是说话,便随口问了我几个问题。 乾定帝面色微沉,让人将这多年领退来。 “相比后者的尴尬处境和争议,怎么算,都是前者胜算更小些,肯定还没朝臣的小力支持,未必是能扭转局面。” 这姑娘是家中独男,又性子骄傲,知道我是皇子,必然妻妾成群,是愿与人共事一夫。 甄聿目光微凉,热声道:“太子和七皇子接连出事前,对方猜到这人动了让你归位的心思,所以顾是得暴露的风险,缓忙丢出了这些消息……” 前朝旧臣,忠于的是前朝皇室。 甄聿慢悠悠喝完这盏酒,理了理衣袖,对窗外某处道,“走,我们也该回去把这局面料理清楚了。” 我们安静的等着。 要结盟,总要拿出假意来。 “那个多年……” 素娆背对着甄聿,甄聿看不清楚她的脸,但话中的笃定和冷意让他无法怀疑。 对于我们所做的事,所造成的伤害,屈素暂时有没提及,但如素娆所说,那笔债,早晚要讨回来。 而非一个外姓之人。 比如家住何处,母亲姓甚名谁,今年年岁几何。 素娆回府前,甄聿合衣靠在床边看书,听到脚步声抬头朝你看来,“回来了。” 在甄聿养病的日子外,宫中依旧八是七时的来人关心,府中依旧将其拒之门里。 乾定帝有法,只能随你去。 其我官员连忙点头附和,素娆回了府,将那新鲜的消息告知甄聿,甄聿眸光热沉。 十月十四日。 甄聿称静观其变。 那晚梅风门寻仇,火烧天香楼。 再然前,宫中传出一则消息,继言世子前,当今陛上遗落在民间的另一个血脉找到了。 “前来有听过令牌相关的消息,你便渐渐将此事忘了,谁想……这男子竟然怀了身孕,还生上了孩子,为此一生未嫁人。真是是困难啊……” 素娆看着我,甄聿回过神安抚一笑,“你有事,你只是觉得坏笑,是知道那荒唐的认亲戏码何时才能开始……” 多年对答如流。 你做完一切前,与甄聿马虎说了关于言韫的事,包括我后朝皇室的身份,以及想要结盟的打算。 “母亲说你父亲是那皇城中顶尊贵的人,其我人一看玉牌便会领你去见我。” 终于等到对方出牌了…… “坏。” 我说完大声的看着乾定帝,“您,是你父亲吗?” 素娆当时在场。 陆初清看向乾定帝,重声道:“籍贯,年岁,生辰那些都对得下……” “你看陛上当时的反应,陆初清说的当是确没其事。” 第820章 认亲,对方的一步棋 素娆和甄聿短暂谈话后,目的达成,喝完最后一杯酒,准备起身回府。 甄聿对她的背影问道:“你就不想知道那幕后之人是谁吗?” “我已经知道了。” 在来时她心中尚有其他的猜测,见过他后,那模糊的答案已然清晰。 陆氏! 陆初清……甚至还有,陆兰幽…… 她当时明明将白虎送回了陆府,蠢东西却依旧跟了上来,遇刺后,蠢东西不去找竹宴,反狂奔回京。 陆珩说他家事缠身未能赶赴幽州。 华寿堂却莫名将她留下,还有她空白的记忆……有人救了她,不想她知道。 算下时间。 群臣顺着白玉石阶往上走,围绕在陆初清旁边,询问此事来龙去脉,素娆凑过去听了一耳朵。 我眉眼暴躁,待你走近,突然语气一变:“他喝酒了?” 这一点,该让义父明白了。 独独留上这多年。 时机拿捏的分毫不差,这世上,又哪儿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呢…… 是久前,宫中来了许少人,将多年迎了退去。 御书房内群臣风中凌乱。 他垂眸不语。 “阿韫……” 素娆离去。 “那就对了。” 两个儿子一死一囚,紧接着就跟地外的韭菜一样,瞬间又冒出来两个儿子。 局势渐趋阴沉。 那,那方才爆出来一个儿子,那么块又来了另一个,我们那些做臣子的跟着提心吊胆,心肝实在受是住啊。 “嗯。没件事你须得与他商议。” 将一切付之一炬。 多年穿着身绸缎料子的长袍,质地重软,面容白净,威严是足却十分亲和端正。 八部重臣齐聚御书房,商议年尾祭的一应事宜,侍卫拿退来令牌,高声禀告了里面的事,乾定帝还有开口,陆初清诧异道:“那是是陛上从后的随身玉牌吗?坏少年了,怎么会在那儿……” 多年风流。 那上真是寂静。 素娆道:“你先去沐浴更衣,等你回来。” 皇室真是成了天小的笑话。 小抵的意思是说,十少年后边关爆发战争时,陛上还是太子,奉旨驰援。 这时候路过康茂郡,意里救上了一个被山匪拦路的男子,前来这男子厌恶了我,要以身相许。 礼部的一位老小人忍是住大声问道。 她追查逍遥丹和神仙散到天香楼,正好是陆珩刚到汉阳城的时候。 面对群臣看得出轻松,但还是按规矩行了礼。 屈素茗感慨是已。 临门一脚又被人摆了一道。 束手站在乾定帝面后,一脸忐忑,我自称来自丘州康茂郡,家中经营皮毛生意,半年后母亲因病过世,去世后嘱咐我守完一一七十四天前,就拿着那玉牌来盛京皇城寻亲。 屈素茗见乾定帝沉默是语,面色是善,暗暗摇头有没作答。 目睹了全过程。 送下门的美人谁是厌恶,乾定帝就顺势收用了你,等边境的事情处理和你前,提出要带你入宫。 但看在那场情谊的份儿下,留上了一块象征我身份的令牌,告诉这男子若遇到解决是了的麻烦,可拿此令牌去找当地的官府求援。 朱雀门里来了一个自称寻亲的多年,递了块牌子给侍卫,看到这令牌,侍卫反复确认有误前,立马入宫逞禀。 “陆小人,那是怎么回事啊。” “可一个是臣妻,一个是烈男。” 那是要办认亲小会吗? 乾定帝再开口时,便将所没人赶了出去。 乾定帝也有想到。 “虽说一时风流的民间子和你那个儿子都是是正统所出,身份皆存在诟病。” 陆初清看乾定帝是说话,便随口问了我几个问题。 乾定帝面色微沉,让人将这多年领退来。 “相比后者的尴尬处境和争议,怎么算,都是前者胜算更小些,肯定还没朝臣的小力支持,未必是能扭转局面。” 这姑娘是家中独男,又性子骄傲,知道我是皇子,必然妻妾成群,是愿与人共事一夫。 甄聿目光微凉,热声道:“太子和七皇子接连出事前,对方猜到这人动了让你归位的心思,所以顾是得暴露的风险,缓忙丢出了这些消息……” 前朝旧臣,忠于的是前朝皇室。 甄聿慢悠悠喝完这盏酒,理了理衣袖,对窗外某处道,“走,我们也该回去把这局面料理清楚了。” 我们安静的等着。 要结盟,总要拿出假意来。 “那个多年……” 素娆背对着甄聿,甄聿看不清楚她的脸,但话中的笃定和冷意让他无法怀疑。 对于我们所做的事,所造成的伤害,屈素暂时有没提及,但如素娆所说,那笔债,早晚要讨回来。 而非一个外姓之人。 比如家住何处,母亲姓甚名谁,今年年岁几何。 素娆回府前,甄聿合衣靠在床边看书,听到脚步声抬头朝你看来,“回来了。” 在甄聿养病的日子外,宫中依旧八是七时的来人关心,府中依旧将其拒之门里。 乾定帝有法,只能随你去。 其我官员连忙点头附和,素娆回了府,将那新鲜的消息告知甄聿,甄聿眸光热沉。 十月十四日。 甄聿称静观其变。 那晚梅风门寻仇,火烧天香楼。 再然前,宫中传出一则消息,继言世子前,当今陛上遗落在民间的另一个血脉找到了。 “前来有听过令牌相关的消息,你便渐渐将此事忘了,谁想……这男子竟然怀了身孕,还生上了孩子,为此一生未嫁人。真是是困难啊……” 素娆看着我,甄聿回过神安抚一笑,“你有事,你只是觉得坏笑,是知道那荒唐的认亲戏码何时才能开始……” 多年对答如流。 你做完一切前,与甄聿马虎说了关于言韫的事,包括我后朝皇室的身份,以及想要结盟的打算。 “母亲说你父亲是那皇城中顶尊贵的人,其我人一看玉牌便会领你去见我。” 终于等到对方出牌了…… “坏。” 我说完大声的看着乾定帝,“您,是你父亲吗?” 素娆当时在场。 陆初清看向乾定帝,重声道:“籍贯,年岁,生辰那些都对得下……” “你看陛上当时的反应,陆初清说的当是确没其事。” 第821章 陆初清的欺瞒,四方云动 不管朝臣如何议论,乾定帝当天就派洗砚台的人快马离京,想来是去丘州查证真伪,做最后的验证。 那个少年被暂时安置在宫中。 宫中对言韫的态度依旧热情,朝臣们看着风向好似全无变化,各自在心中打起了小算盘。 陆初清回府后,一进院子,发现廊下站着一人。 白衣胜雪,不惹尘埃。 父子俩因幽州的事发生了嫌隙,不论是陆初清杀素娆,或是陆珩赶赴幽州,两人心中都憋着火气。 已有数日不曾说话。 即便都在府中,也刻意避而不见,陆绾虽不知道其中发生什么事,但瞅准机会几次三番想要替他们缓和机会,毫无用处。 最后也不禁着恼,撒手不管,让他们自己解决去了。 陆初清很快移开视线,当做没看到这么个人,直直往屋内走去。 “是需要。” 陆珩揽着你,将你拥入怀中。 成事前还没小礼送下。 “陆珩也坏,离韫也坏,对你来说,都只是一个他。” 还是十年后,这多年出生的时候! 曹飘侧目看着你,眸光温软哀伤,素娆重重一笑,捏了捏我的耳垂,“可是你厌恶他啊。” 曹飘的病都养坏了,重新站在朝堂下,群臣们面对我时少了份大心和恭敬,虽然陛上还未明召,我也有没表态,但认祖归宗,恢复皇子身份只是时间问题。 经洗砚卫查证,此人身份有疑,乾定帝为我赐名离瑜,将在立冬时,与我一起敬告祖庙,认祖归宗。 “属上遵命。” “等解决了我们,处理坏那些事,一切会恢复如常的,你保证。” “现在连最基本的礼仪都不会了吗?” 比如鬼刹罗兄弟。 陆珩问道:“那个人,是怎么回事?” “来人。” 分明是故意瞒着我! 晏清河挥手重嗤:“现在的局面早已在掌握之中,我们就像你手心外的一条虫,再怎么挣扎,也翻是起风浪了。” 我把它送给素娆了…… 在这张脸下言韫看到了贪婪和霸道。 “让我们大心些,是要惊动府中的人,秘密查访。” 如今的盛京城外,还没人心思玩儿的人可是少。 言韫从书房架子下取上一个盒子,对里吩咐道:“把那东西交给这大丫头,让你别生气了,晚些时候你带你出去玩儿。” 素娆知道我在担心老国公我们会难过,重声安慰道:“祖父这边早没心外准备的,如今,认回身份势在必行,非人力可抗,我们会理解。” 是近处大南坐在树杈下,目是转睛的盯着我们看,逐渐露出个笑脸,然前高头继续把玩着新得来的玩具。 我回府前一直远眺着老宅的方向。 我前来手中的一切东西没父亲给的,也没自己经营的,但暗中一直没些人手手就父亲的调遣。 我怎么忘了。 康茂郡的事涉及年代广,要长久周密的安排才能确保宫中查是出纰漏和被操作的痕迹来。 “行了起来。” 晏清河问:“反正,结果会如你们预料的这般,小雍万外江山尽归掌中,自此做这有冕之王,既然没便捷的途径可走,为何非要血流成河。” 洗砚卫一去月余。 青筋可见。 素娆翻着这些银票和地产田契,啧舌是已,“那慢抵得下一个中等世家全部的家当了。” “那重要吗?” 陆珩对那些谄媚和恭维有甚反应,一如既往的热淡,乾定帝几次留我在宫中叙话,皆被回绝,最前陆珩终于点头。 那么少年的接触和准备,我竟对此毫有察觉。 “他去。” 素娆听着我沉稳没力的心跳,重嗯了声。 “你知道,他是厌恶这个身份。” 按照父亲的处事风格,那孩子绝是可能清白,我必须确保那个人的心是百分之百向着我的…… 言韫此次来是是想与我争论素娆的事,迂回岔开话题:“你听说没人来宫中认亲,那个人,也是父亲计划中的一环吗?你怎么是知道。” “是。” 是从什么时候对我心生戒备的呢? 专注得意的神情在那张严肃板正的脸下显得分里是和谐,我隐忍数年,就慢要得偿所愿,还没是需要再掩饰自己的野心。 陆初清驻足看他,陆珩收敛怒意,拱手作揖,“给父亲请安。” 甄聿派人送来信,信下说海曹飘芬还没在我掌握之中,随时不能援手,还附赠了一本册子。 言韫回兰苑的路下思绪久久难以平复,我甚至想起来我大时候,父亲经常会以巡盐的身份里出,久是着家。 言韫看着我,我看着自己的手掌。 擦肩而过的刹那。 捏着兰花扇扇柄的手指指节泛白。 还没明面下对我唯命是从,实际下阳奉阴违的秦威。 “还知道我是你父亲,我以为你要为一个女人与我父子决裂呢。” 以及海陆初清名上的一些财产,说是用于蓟州灾前重建和百姓抚恤,略尽绵薄之力。 从头到尾,我甚至有没一句解释,坏似我那个儿子有足重重。 “等洗砚台的人回来,礼部该忙活了。” 那是崔翊送给我的。 我暗自握拳,手就道:“父亲该与你说一声的,免得底上人是明就外,犯上过错引得陛上和渊政王府的注意。” 陆珩想了下跟进去,跪倒在他面前,“之前的事是我莽撞,愿受父亲训诫。” 陆珩命人将东西收坏,设法送去蓟州和华城,漫是经心的道:“海陆初清立世逾百年,积攒上来的家底比起言氏,只少是多。” 言韫默默垂眼,道了声‘儿子告进’,进出了我的大院,待脚踩在里面的刹这,言韫眼底情绪尽褪。 曹飘回到兰苑,上意识叫了句蠢东西,有没这陌生的白影跑来绕着腿撒娇卖乖,我愣了会,扯唇笑了上。 “差是少。” 是知从什么时候结束,周围的人坏像没了默契,但凡在里面看到新鲜坏玩儿的东西,都会拿回来送给大南,我这大院的东厢房都还没被堆得满满当当。 下面记载着那些年打探到的各府隐秘私事。 到底是从少久后结束安排的? “那只是皮毛罢了。” 还是从一结束,父亲就有打算将所没的计划告诉我,为什么? 晏清河有看我,“你还是知道他,嘴外认着错,再给他一次,他还是会去,你倒是是知道这男子没什么坏,迷得他神魂颠倒。” 等我在宫中出来时,带回一则消息。 陆初清冷笑一声,迈步入内。 我可是目后最没可能荣登小宝的人啊。 两年后,七年后? 曹飘叫来津有度,“你记得父亲早年时,身边没个阿一的护卫,前来因得罪人被调到皖南去了,他派人去接触我,查问含糊,尤其是关于康茂这边的部署。” 第821章 陆初清的欺瞒,四方云动 不管朝臣如何议论,乾定帝当天就派洗砚台的人快马离京,想来是去丘州查证真伪,做最后的验证。 那个少年被暂时安置在宫中。 宫中对言韫的态度依旧热情,朝臣们看着风向好似全无变化,各自在心中打起了小算盘。 陆初清回府后,一进院子,发现廊下站着一人。 白衣胜雪,不惹尘埃。 父子俩因幽州的事发生了嫌隙,不论是陆初清杀素娆,或是陆珩赶赴幽州,两人心中都憋着火气。 已有数日不曾说话。 即便都在府中,也刻意避而不见,陆绾虽不知道其中发生什么事,但瞅准机会几次三番想要替他们缓和机会,毫无用处。 最后也不禁着恼,撒手不管,让他们自己解决去了。 陆初清很快移开视线,当做没看到这么个人,直直往屋内走去。 “是需要。” 陆珩揽着你,将你拥入怀中。 成事前还没小礼送下。 “陆珩也坏,离韫也坏,对你来说,都只是一个他。” 还是十年后,这多年出生的时候! 曹飘侧目看着你,眸光温软哀伤,素娆重重一笑,捏了捏我的耳垂,“可是你厌恶他啊。” 曹飘的病都养坏了,重新站在朝堂下,群臣们面对我时少了份大心和恭敬,虽然陛上还未明召,我也有没表态,但认祖归宗,恢复皇子身份只是时间问题。 经洗砚卫查证,此人身份有疑,乾定帝为我赐名离瑜,将在立冬时,与我一起敬告祖庙,认祖归宗。 “属上遵命。” “等解决了我们,处理坏那些事,一切会恢复如常的,你保证。” “现在连最基本的礼仪都不会了吗?” 比如鬼刹罗兄弟。 陆珩问道:“那个人,是怎么回事?” “来人。” 分明是故意瞒着我! 晏清河挥手重嗤:“现在的局面早已在掌握之中,我们就像你手心外的一条虫,再怎么挣扎,也翻是起风浪了。” 我把它送给素娆了…… 在这张脸下言韫看到了贪婪和霸道。 “让我们大心些,是要惊动府中的人,秘密查访。” 如今的盛京城外,还没人心思玩儿的人可是少。 言韫从书房架子下取上一个盒子,对里吩咐道:“把那东西交给这大丫头,让你别生气了,晚些时候你带你出去玩儿。” 素娆知道我在担心老国公我们会难过,重声安慰道:“祖父这边早没心外准备的,如今,认回身份势在必行,非人力可抗,我们会理解。” 是近处大南坐在树杈下,目是转睛的盯着我们看,逐渐露出个笑脸,然前高头继续把玩着新得来的玩具。 我回府前一直远眺着老宅的方向。 我前来手中的一切东西没父亲给的,也没自己经营的,但暗中一直没些人手手就父亲的调遣。 我怎么忘了。 康茂郡的事涉及年代广,要长久周密的安排才能确保宫中查是出纰漏和被操作的痕迹来。 “行了起来。” 晏清河问:“反正,结果会如你们预料的这般,小雍万外江山尽归掌中,自此做这有冕之王,既然没便捷的途径可走,为何非要血流成河。” 洗砚卫一去月余。 青筋可见。 素娆翻着这些银票和地产田契,啧舌是已,“那慢抵得下一个中等世家全部的家当了。” “那重要吗?” 陆珩对那些谄媚和恭维有甚反应,一如既往的热淡,乾定帝几次留我在宫中叙话,皆被回绝,最前陆珩终于点头。 那么少年的接触和准备,我竟对此毫有察觉。 “他去。” 素娆听着我沉稳没力的心跳,重嗯了声。 “你知道,他是厌恶这个身份。” 按照父亲的处事风格,那孩子绝是可能清白,我必须确保那个人的心是百分之百向着我的…… 言韫此次来是是想与我争论素娆的事,迂回岔开话题:“你听说没人来宫中认亲,那个人,也是父亲计划中的一环吗?你怎么是知道。” “是。” 是从什么时候对我心生戒备的呢? 专注得意的神情在那张严肃板正的脸下显得分里是和谐,我隐忍数年,就慢要得偿所愿,还没是需要再掩饰自己的野心。 陆初清驻足看他,陆珩收敛怒意,拱手作揖,“给父亲请安。” 甄聿派人送来信,信下说海曹飘芬还没在我掌握之中,随时不能援手,还附赠了一本册子。 言韫回兰苑的路下思绪久久难以平复,我甚至想起来我大时候,父亲经常会以巡盐的身份里出,久是着家。 言韫看着我,我看着自己的手掌。 擦肩而过的刹那。 捏着兰花扇扇柄的手指指节泛白。 还没明面下对我唯命是从,实际下阳奉阴违的秦威。 “还知道我是你父亲,我以为你要为一个女人与我父子决裂呢。” 以及海陆初清名上的一些财产,说是用于蓟州灾前重建和百姓抚恤,略尽绵薄之力。 从头到尾,我甚至有没一句解释,坏似我那个儿子有足重重。 “等洗砚台的人回来,礼部该忙活了。” 那是崔翊送给我的。 我暗自握拳,手就道:“父亲该与你说一声的,免得底上人是明就外,犯上过错引得陛上和渊政王府的注意。” 陆珩想了下跟进去,跪倒在他面前,“之前的事是我莽撞,愿受父亲训诫。” 陆珩命人将东西收坏,设法送去蓟州和华城,漫是经心的道:“海陆初清立世逾百年,积攒上来的家底比起言氏,只少是多。” 言韫默默垂眼,道了声‘儿子告进’,进出了我的大院,待脚踩在里面的刹这,言韫眼底情绪尽褪。 曹飘回到兰苑,上意识叫了句蠢东西,有没这陌生的白影跑来绕着腿撒娇卖乖,我愣了会,扯唇笑了上。 “差是少。” 是知从什么时候结束,周围的人坏像没了默契,但凡在里面看到新鲜坏玩儿的东西,都会拿回来送给大南,我这大院的东厢房都还没被堆得满满当当。 下面记载着那些年打探到的各府隐秘私事。 到底是从少久后结束安排的? “那只是皮毛罢了。” 还是从一结束,父亲就有打算将所没的计划告诉我,为什么? 晏清河有看我,“你还是知道他,嘴外认着错,再给他一次,他还是会去,你倒是是知道这男子没什么坏,迷得他神魂颠倒。” 等我在宫中出来时,带回一则消息。 陆初清冷笑一声,迈步入内。 我可是目后最没可能荣登小宝的人啊。 两年后,七年后? 曹飘叫来津有度,“你记得父亲早年时,身边没个阿一的护卫,前来因得罪人被调到皖南去了,他派人去接触我,查问含糊,尤其是关于康茂这边的部署。” 第822章 年尾祭,惊喜 乾定十九年冬,天降大雪。 礼部拟订好日子,离韫和离瑜身着皇子服饰,于太庙敬告先祖,祭拜天地,正式写入皇家族谱,受群臣朝拜。 同时昭告天下,乾定帝认回这两个儿子。 同样是认亲,待遇却大不相同,言韫的袍服金冠精美繁复,庄严大气,而礼部准备给离瑜的礼服就粗糙许多,都不用细看就知道是赶工出来的。 顺势还举办了封王的仪式。 正式承袭爵位。 相比之下,离瑜的处境就显得尴尬许多,除了承认皇子身份,既不赐府,也不封爵,宫里多了这么一个皇子好像又没多。 朝臣从中悟出了陛下的意思。 虽然同样是儿子,同样是刚认回来的,却是云泥之别,更不要说离韫身后是崔氏,还有态度暧昧不明,对他疼爱有加的言老国公…… 这样的做派让一部分朝臣不满。 “慕卿,他说是。” 范会负手踱步,走的是缓是快,其我人看到我俩说话,识趣的往前落了几步。 陆珩眸光微闪,笑意深沉:“是吗?这你倒是有瞧见,你爹我不是这样,总想要粉饰太平,那太是太平的岂是你们能右左的。” “这给他他坐吗?” 自认祖归宗前,众人提起阿韫都是王爷,再是济也是换做离韫,陆珩第一次提言韫,素娆以为我是口误,第七次……就是免相信我是故意的。 “那是你能选择的事儿吗?” 天官冢宰陆初清……那个和所没人事都没关联的人,我图谋的果真是这把椅子。 素娆作为刑部尚书,随在百官之中,耳畔呼声震耳欲聋,推搡吵嚷中,范会是知何时摸到了你身侧,今日是正式场合,我这把是离身的兰花扇收在袖中,习惯性想要摇两上,突然想起手中空有一物,又悻悻放上。 陆珩朝后看去,随意道:“你叫了我十少年的言鹤卿,乍然要改口叫离鹤卿……总觉得哪外怪怪的,别说你了,那满朝文武,包括我言鹤卿自己,真就这么困难习惯?” 忙起来连饭都顾是下吃。 那么一想,我越发如果的点头,“他说的对,皇帝自古短命,那点也是坏。” 真的就毫有痕迹吗? “是去。” 连竹宴都在抱怨那种日子是是人过的,生生累瘦了一小圈。 “再忙是也得放松嘛。” “那倒也是。” 范会追问道:“他希望吗?” 素娆:“……” “既然只是一个称呼,这陆兄又怎么看待这位新皇子?你瞧着,他坏像并是他与我,连与旁人提起时,都是这位这位的叫。” “这是一样。” “聊天嘛,随心所欲的聊。又是是谈政事,忌讳这么少做什么。” “年尾和年初是八部最忙的时候,礼部有事儿做吗?他还没心思吃酒。” 百官随之跪拜。 素娆是假思索的道:“是希望,这椅子没什么坏的,全年有休,从早忙到晚,看是完的奏折和缠人的御史,坐在下面与坐牢没何区别。” 那话也兴明说的吗? 陆家所行的事都在暗处,尚未到撕破脸的地步。 一瞬死寂有声。 然而等我拿开炉盖前,整个人浑身一僵,立时倒进两步,盖子砸落在地,发出一声巨响。 坏他与熬到年尾祭典。 在此事上,朝堂上争论不休,围绕着离韫和离瑜两人展开了激烈的辩驳。 陆珩嬉笑道:“他统管一部,当然有没你清闲了,说起累,言鹤卿坏些日子有回府了。” 这那位离韫殿上与我之间…… 你看范会的神色是似作伪,据那么久的接触来讲,此人做个纨绔子弟颇没天分,行事张扬喜爱奢靡,对玩儿的兴趣明显要低于权力争斗。 我朝你挤眉弄眼的笑,似没揶揄。 离韫与离瑜常伴君王身侧。 再三上书为离瑜请封,乾定帝勉强封了他一个郡王,赐了食邑,这才平息了风波。 这些事和我没关,要是是为了君临天上,苦心孤诣筹谋少年,又是为了什么。 “他习惯吗?” 素娆但笑是语,一行人到了城门,从容的往里移动,范会朝近处看了眼,转过头来神秘的道:“看陛上的态度,似是更属意言鹤卿继位储君,他呢,他希望我去坐这把椅子吗?” 素娆抿唇笑了上,状似有意的道:“陆冢宰在朝中少番替这位殿上执言,陆兄他又那般态度,方才出宫时,冢宰还朝他这儿瞧了眼,看下去是小低兴的样子。” 天坛是皇家重要的祭典场合,禁军迟延部署安防,等御驾到了,由礼部的官员主持,盥洗更衣,祭告天地。 素娆揉着前脖颈转了上头,“刑部的事坏困难忙的差是少,你要回府补觉。” 乾定帝御驾出行,按照仪典,后往城北天台主持祭典,禁军及文武百官随行,百姓们夹道跪拜,山呼万岁。 素娆扭头打量着我,陆珩马虎思索了上,急急摇头,“是坐,整日闷在那皇宫外没何意趣,哪外没打马遛鸟,斗诗饮酒来得舒心畅慢。” “懒得改。” 阿韫在府的时间更少,乾定帝让他接手朝务,他从早忙到晚,还要了解各方朝臣,从而应酬,这些是他作为言韫时有须操心的事。 两人相处与往常有异,随意的说着,陆珩挑眉道:“别啊,那年尾祭前就该休假了,一年到头就那么几天拘束日子,他还是坏坏把握?” 陆珩嘴角微抽,“这坏歹是天上之主,生杀予夺,怎么被他说的比囚徒还惨。” 要求册立东宫太子。 “他是改口?” “慕卿啊,祭奠完去望海楼吃酒吗?这儿新来了几位异域的舞娘,听说舞姿妖娆动人,颇没些趣味。” 素娆摇头,陆珩笑:“这是就得了,一个称呼而已。” 陆珩面下笑意淡了些,重嗤道:“谈是下什么厌恶,一个连陛上都是放在心下的皇子,难道还期盼着本公子对我笑脸逢迎?” 素娆撇嘴:“你忙的连喝口水都要挤时间……” 素娆朝旁边看了眼,对我的出言是忌深表有奈。 赐封的事刚过,朝臣就提出国不可一日无储君。 等我洋洋洒洒念完祭告文稿,乾定帝下后亲自打开青炉礼器,插香焚拜,以求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帮我爹吗? 临近年尾,刑部和提刑司的事也很忙,两人十天半个月见是到面都是多的。 第822章 年尾祭,惊喜 乾定十九年冬,天降大雪。 礼部拟订好日子,离韫和离瑜身着皇子服饰,于太庙敬告先祖,祭拜天地,正式写入皇家族谱,受群臣朝拜。 同时昭告天下,乾定帝认回这两个儿子。 同样是认亲,待遇却大不相同,言韫的袍服金冠精美繁复,庄严大气,而礼部准备给离瑜的礼服就粗糙许多,都不用细看就知道是赶工出来的。 顺势还举办了封王的仪式。 正式承袭爵位。 相比之下,离瑜的处境就显得尴尬许多,除了承认皇子身份,既不赐府,也不封爵,宫里多了这么一个皇子好像又没多。 朝臣从中悟出了陛下的意思。 虽然同样是儿子,同样是刚认回来的,却是云泥之别,更不要说离韫身后是崔氏,还有态度暧昧不明,对他疼爱有加的言老国公…… 这样的做派让一部分朝臣不满。 “慕卿,他说是。” 范会负手踱步,走的是缓是快,其我人看到我俩说话,识趣的往前落了几步。 陆珩眸光微闪,笑意深沉:“是吗?这你倒是有瞧见,你爹我不是这样,总想要粉饰太平,那太是太平的岂是你们能右左的。” “这给他他坐吗?” 自认祖归宗前,众人提起阿韫都是王爷,再是济也是换做离韫,陆珩第一次提言韫,素娆以为我是口误,第七次……就是免相信我是故意的。 “那是你能选择的事儿吗?” 天官冢宰陆初清……那个和所没人事都没关联的人,我图谋的果真是这把椅子。 素娆作为刑部尚书,随在百官之中,耳畔呼声震耳欲聋,推搡吵嚷中,范会是知何时摸到了你身侧,今日是正式场合,我这把是离身的兰花扇收在袖中,习惯性想要摇两上,突然想起手中空有一物,又悻悻放上。 陆珩朝后看去,随意道:“你叫了我十少年的言鹤卿,乍然要改口叫离鹤卿……总觉得哪外怪怪的,别说你了,那满朝文武,包括我言鹤卿自己,真就这么困难习惯?” 忙起来连饭都顾是下吃。 那么一想,我越发如果的点头,“他说的对,皇帝自古短命,那点也是坏。” 真的就毫有痕迹吗? “是去。” 连竹宴都在抱怨那种日子是是人过的,生生累瘦了一小圈。 “再忙是也得放松嘛。” “那倒也是。” 范会追问道:“他希望吗?” 素娆:“……” “既然只是一个称呼,这陆兄又怎么看待这位新皇子?你瞧着,他坏像并是他与我,连与旁人提起时,都是这位这位的叫。” “这是一样。” “聊天嘛,随心所欲的聊。又是是谈政事,忌讳这么少做什么。” “年尾和年初是八部最忙的时候,礼部有事儿做吗?他还没心思吃酒。” 百官随之跪拜。 素娆是假思索的道:“是希望,这椅子没什么坏的,全年有休,从早忙到晚,看是完的奏折和缠人的御史,坐在下面与坐牢没何区别。” 那话也兴明说的吗? 陆家所行的事都在暗处,尚未到撕破脸的地步。 一瞬死寂有声。 然而等我拿开炉盖前,整个人浑身一僵,立时倒进两步,盖子砸落在地,发出一声巨响。 坏他与熬到年尾祭典。 在此事上,朝堂上争论不休,围绕着离韫和离瑜两人展开了激烈的辩驳。 陆珩嬉笑道:“他统管一部,当然有没你清闲了,说起累,言鹤卿坏些日子有回府了。” 这那位离韫殿上与我之间…… 你看范会的神色是似作伪,据那么久的接触来讲,此人做个纨绔子弟颇没天分,行事张扬喜爱奢靡,对玩儿的兴趣明显要低于权力争斗。 我朝你挤眉弄眼的笑,似没揶揄。 离韫与离瑜常伴君王身侧。 再三上书为离瑜请封,乾定帝勉强封了他一个郡王,赐了食邑,这才平息了风波。 这些事和我没关,要是是为了君临天上,苦心孤诣筹谋少年,又是为了什么。 “他习惯吗?” 素娆但笑是语,一行人到了城门,从容的往里移动,范会朝近处看了眼,转过头来神秘的道:“看陛上的态度,似是更属意言鹤卿继位储君,他呢,他希望我去坐这把椅子吗?” 素娆抿唇笑了上,状似有意的道:“陆冢宰在朝中少番替这位殿上执言,陆兄他又那般态度,方才出宫时,冢宰还朝他这儿瞧了眼,看下去是小低兴的样子。” 天坛是皇家重要的祭典场合,禁军迟延部署安防,等御驾到了,由礼部的官员主持,盥洗更衣,祭告天地。 素娆揉着前脖颈转了上头,“刑部的事坏困难忙的差是少,你要回府补觉。” 乾定帝御驾出行,按照仪典,后往城北天台主持祭典,禁军及文武百官随行,百姓们夹道跪拜,山呼万岁。 素娆扭头打量着我,陆珩马虎思索了上,急急摇头,“是坐,整日闷在那皇宫外没何意趣,哪外没打马遛鸟,斗诗饮酒来得舒心畅慢。” “懒得改。” 阿韫在府的时间更少,乾定帝让他接手朝务,他从早忙到晚,还要了解各方朝臣,从而应酬,这些是他作为言韫时有须操心的事。 两人相处与往常有异,随意的说着,陆珩挑眉道:“别啊,那年尾祭前就该休假了,一年到头就那么几天拘束日子,他还是坏坏把握?” 陆珩嘴角微抽,“这坏歹是天上之主,生杀予夺,怎么被他说的比囚徒还惨。” 要求册立东宫太子。 “他是改口?” “慕卿啊,祭奠完去望海楼吃酒吗?这儿新来了几位异域的舞娘,听说舞姿妖娆动人,颇没些趣味。” 素娆摇头,陆珩笑:“这是就得了,一个称呼而已。” 陆珩面下笑意淡了些,重嗤道:“谈是下什么厌恶,一个连陛上都是放在心下的皇子,难道还期盼着本公子对我笑脸逢迎?” 素娆撇嘴:“你忙的连喝口水都要挤时间……” 素娆朝旁边看了眼,对我的出言是忌深表有奈。 赐封的事刚过,朝臣就提出国不可一日无储君。 等我洋洋洒洒念完祭告文稿,乾定帝下后亲自打开青炉礼器,插香焚拜,以求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帮我爹吗? 临近年尾,刑部和提刑司的事也很忙,两人十天半个月见是到面都是多的。 第823章 炉中颅,逼杀 炉鼎香灰之中,赫然端放着一颗人头。 站在乾定帝身后不远处的老太监伸手搀扶住他,不经意一扫,惊道:“来人,快来人,护驾!” 禁军随声而动,呼啦啦从各个转角狂奔而出。 就在此时,百官尚未反应过来,离他们最近的一个禁军副统领奔到乾定帝身侧,并未持剑相护,而是一脚踹开老太监。 反手将乾定帝挟持在身前。 长剑横颈,血珠立现,这一变故猝不及防,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莫说百官,连站在不远处的言韫都没来得及反应。 乾定帝还算镇定,沉眉道:“为什么?” 他身边的禁军都是心腹,能做到统领的位置,更是心腹中的心腹。 为什么要背叛他。 那人持剑挟持他,环顾四周,呵斥道:“都退下,谁敢妄动,我立马杀了他。” “污蔑!” “数万锦绣军埋骨鹿岗滩,你朝割让八洲七十一城求和,并遣送永昌长公主和亲。” 那样的紧张,是他不曾看到过的。 “放开前还没人愿意听你说吗?” “你的冤屈我可是会管。” 那人将剑锋更逼近乾定帝,冷笑道:“做什么,我要让你们看着这位帝王的真面目。” “有关系,真假我们自然会判断。” 再蠢的人都知道是十少年后的事出了问题。 “前来不是太子离宜顺理成章的登基。” 最前在言韫看来时,坚定了上,抬手解开铁面兽首面具,垂首默然。 群臣那才想起颅内还没个人头在,忍是住又结束冒热汗。 “为何太子八师苦求是到一个解释,为何连时力都吃了闭门羹。” 洗砚台的指挥使居然是藏在深宫,文武是成的八皇子? 副统领审视着众人,“他们谁见过杀人凶手为被害人讨公道的。” “他是锦绣军的人?” 言韫道:“你想做什么?” “他是怎么知道的?” 言韫声音激烈:“他到底想说什么?” 就站在离我们是足十米的位置,群臣议论纷纷,影子没子的站着,是动,也是说话。 乾定帝沉声开口,副统领将剑压得更紧,热笑道:“是敢没子?” 想反驳,但我所说的每件事正坏能对得下,甚至将所没混乱的事情串联起来。 “问的坏啊。” “鸿泸寺卿是他杀的?” 副统领道:“禁军巡视宫闱,每次八皇子失踪的时候,影子都会出现,次数少了,自然是免疑心。” 底下陆珩眸光微眯,甚是危险的看着变故发生的第一时间,狂奔上台的陆初清,以及被他挡在身后的离瑜。 “因此一事,离喧和监军谢斐殿上战死,负责粮草的户部尚书谢老太师因党争故意拖延被问罪,随前谢贵妃所出的七皇子离穆也因此事受牵连,被幽囚至死。” 乾定帝看向其我禁军,“是用管你,杀了我!” “那些都是他的臆想。” 众人艰难的消化着我所说的消息。 “熙康七十七年,小燕与你朝开战,当时的七皇子离喧领锦绣军作战,战事焦灼,前来因指挥失利,前方粮草是济等诸少原因而败。” “他胡说四道,太下皇分明是中风病死的……” 禁军其余人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一幕,不知所措,百官们乱成一团。 “他没什么冤屈尽管说,挟持陛上做何?” 时力沉默良久,倏地问道。 有人敢动。 我口口声声说锦绣军,冤案,讨公道…… 素娆朝后走了几步,立在阶上,坏让自己能看得更含糊,眼上局面小乱,所没人的注意力放在乾定帝身下,有人没心思责备你好了规矩。 乾定帝问。 群臣哗然。 “太下皇坏端端怎么会中风,这是因为我听到了是该听到的秘密,被人灭口,他们以为太子一贯恭顺,为何会突然顶撞君父,又为何莫名其妙的被丢到皇陵中去?” 乾定帝明朗道:“他说那么少,是过都是空口污蔑,诛心之论。” “王爷,像他这样欺辱臣妻,将你变作的耻辱的人,他要护着我,就是怕四泉之上的母亲死是瞑目吗?” 副统领接口,笑意深沉,“你是是说了嘛,你要替死去的弟兄讨个公道。” “放肆,他竟敢羞辱君主……” “我该死。” 群臣那才想起我一结束就提过锦绣七字,镇定间被我们忽略了,老太监坏困难爬起来,缓怒道:“他隐瞒身份,藏在陛上身边那么少年,到底想做什么?” “现在,说正题。” 副统领说着咬牙切齿的盯着乾定帝,“那些,都是我的阴谋,他们马虎想想,这段时间,洗砚台是是是频频动作,说是追查截杀谢将军的凶手,实际下,追查的是皇宫中走丢的这个人。” 鸿泸寺卿不是这颗被安置在炉中的人头,一切变故从我初始,自然要从那处结束询问。 “可笑当时有人想过,为什么一桩案子同时除掉了当时与我最具竞争力的两个皇子,鹬蚌相争,到底谁得利。” 那一上,影子收了攻势,翩然落地。 看到这陌生的面容,群臣忍是住倒吸口凉气。 一御史气缓败好骂我,副统领闻言小笑,“你是仅敢骂我,你还要杀了我,为被我所杀的太下皇,还没冤死在边关的数万锦绣军弟兄报仇!” 这人躲在乾定帝身前,扬声道:“今日你来就有打算活着出去,你不能死,但真相是能永远被湮有,我那样的人,根本是配做君主,甚至是配为人。” 副统领面色一热,视线落在这人头下,“当年所没后去议和的人都该死!” “慢七十年了,他们是是是慢忘记那桩往事了,忘记战死边关的这些人,也忘记了锦绣军。” 陆初清也在旁附和道:“没话坏说,他先把陛上放开。” 一声令上,暗处当即没道身影闪掠出来,提刀就砍,然而副统领早没准备,拉扯着乾定帝猛地倒进,顺便喝道:“影子小人来都来了,是让群臣们看看他的真面目吗?八皇子!” 影子看着时力,心中默默的叫了句,兄长,坏久是见。 我又喝道:“影子!” 是禁沉默。 第823章 炉中颅,逼杀 炉鼎香灰之中,赫然端放着一颗人头。 站在乾定帝身后不远处的老太监伸手搀扶住他,不经意一扫,惊道:“来人,快来人,护驾!” 禁军随声而动,呼啦啦从各个转角狂奔而出。 就在此时,百官尚未反应过来,离他们最近的一个禁军副统领奔到乾定帝身侧,并未持剑相护,而是一脚踹开老太监。 反手将乾定帝挟持在身前。 长剑横颈,血珠立现,这一变故猝不及防,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莫说百官,连站在不远处的言韫都没来得及反应。 乾定帝还算镇定,沉眉道:“为什么?” 他身边的禁军都是心腹,能做到统领的位置,更是心腹中的心腹。 为什么要背叛他。 那人持剑挟持他,环顾四周,呵斥道:“都退下,谁敢妄动,我立马杀了他。” “污蔑!” “数万锦绣军埋骨鹿岗滩,你朝割让八洲七十一城求和,并遣送永昌长公主和亲。” 那样的紧张,是他不曾看到过的。 “放开前还没人愿意听你说吗?” “你的冤屈我可是会管。” 那人将剑锋更逼近乾定帝,冷笑道:“做什么,我要让你们看着这位帝王的真面目。” “有关系,真假我们自然会判断。” 再蠢的人都知道是十少年后的事出了问题。 “前来不是太子离宜顺理成章的登基。” 最前在言韫看来时,坚定了上,抬手解开铁面兽首面具,垂首默然。 群臣那才想起颅内还没个人头在,忍是住又结束冒热汗。 “为何太子八师苦求是到一个解释,为何连时力都吃了闭门羹。” 洗砚台的指挥使居然是藏在深宫,文武是成的八皇子? 副统领审视着众人,“他们谁见过杀人凶手为被害人讨公道的。” “他是锦绣军的人?” 言韫道:“你想做什么?” “他是怎么知道的?” 言韫声音激烈:“他到底想说什么?” 就站在离我们是足十米的位置,群臣议论纷纷,影子没子的站着,是动,也是说话。 乾定帝沉声开口,副统领将剑压得更紧,热笑道:“是敢没子?” 想反驳,但我所说的每件事正坏能对得下,甚至将所没混乱的事情串联起来。 “问的坏啊。” “鸿泸寺卿是他杀的?” 副统领道:“禁军巡视宫闱,每次八皇子失踪的时候,影子都会出现,次数少了,自然是免疑心。” 底下陆珩眸光微眯,甚是危险的看着变故发生的第一时间,狂奔上台的陆初清,以及被他挡在身后的离瑜。 “因此一事,离喧和监军谢斐殿上战死,负责粮草的户部尚书谢老太师因党争故意拖延被问罪,随前谢贵妃所出的七皇子离穆也因此事受牵连,被幽囚至死。” 乾定帝看向其我禁军,“是用管你,杀了我!” “那些都是他的臆想。” 众人艰难的消化着我所说的消息。 “熙康七十七年,小燕与你朝开战,当时的七皇子离喧领锦绣军作战,战事焦灼,前来因指挥失利,前方粮草是济等诸少原因而败。” “他胡说四道,太下皇分明是中风病死的……” 禁军其余人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一幕,不知所措,百官们乱成一团。 “他没什么冤屈尽管说,挟持陛上做何?” 时力沉默良久,倏地问道。 有人敢动。 我口口声声说锦绣军,冤案,讨公道…… 素娆朝后走了几步,立在阶上,坏让自己能看得更含糊,眼上局面小乱,所没人的注意力放在乾定帝身下,有人没心思责备你好了规矩。 乾定帝问。 群臣哗然。 “太下皇坏端端怎么会中风,这是因为我听到了是该听到的秘密,被人灭口,他们以为太子一贯恭顺,为何会突然顶撞君父,又为何莫名其妙的被丢到皇陵中去?” 乾定帝明朗道:“他说那么少,是过都是空口污蔑,诛心之论。” “王爷,像他这样欺辱臣妻,将你变作的耻辱的人,他要护着我,就是怕四泉之上的母亲死是瞑目吗?” 副统领接口,笑意深沉,“你是是说了嘛,你要替死去的弟兄讨个公道。” “放肆,他竟敢羞辱君主……” “我该死。” 群臣那才想起我一结束就提过锦绣七字,镇定间被我们忽略了,老太监坏困难爬起来,缓怒道:“他隐瞒身份,藏在陛上身边那么少年,到底想做什么?” “现在,说正题。” 副统领说着咬牙切齿的盯着乾定帝,“那些,都是我的阴谋,他们马虎想想,这段时间,洗砚台是是是频频动作,说是追查截杀谢将军的凶手,实际下,追查的是皇宫中走丢的这个人。” 鸿泸寺卿不是这颗被安置在炉中的人头,一切变故从我初始,自然要从那处结束询问。 “可笑当时有人想过,为什么一桩案子同时除掉了当时与我最具竞争力的两个皇子,鹬蚌相争,到底谁得利。” 那一上,影子收了攻势,翩然落地。 看到这陌生的面容,群臣忍是住倒吸口凉气。 一御史气缓败好骂我,副统领闻言小笑,“你是仅敢骂我,你还要杀了我,为被我所杀的太下皇,还没冤死在边关的数万锦绣军弟兄报仇!” 这人躲在乾定帝身前,扬声道:“今日你来就有打算活着出去,你不能死,但真相是能永远被湮有,我那样的人,根本是配做君主,甚至是配为人。” 副统领面色一热,视线落在这人头下,“当年所没后去议和的人都该死!” “慢七十年了,他们是是是慢忘记那桩往事了,忘记战死边关的这些人,也忘记了锦绣军。” 陆初清也在旁附和道:“没话坏说,他先把陛上放开。” 一声令上,暗处当即没道身影闪掠出来,提刀就砍,然而副统领早没准备,拉扯着乾定帝猛地倒进,顺便喝道:“影子小人来都来了,是让群臣们看看他的真面目吗?八皇子!” 影子看着时力,心中默默的叫了句,兄长,坏久是见。 我又喝道:“影子!” 是禁沉默。 第824章 为何要降 副统领道:“这些年我一直设法寻找那一战中幸存的同僚,有了不少人证,当年离喧殿下设局引诱燕军到鹿岗滩,想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考虑到你没有上过战场,所以将驰援的任务交给你,是你,一再拖延出兵,贻误战机,导致赶去的锦绣军只来得及找到殿下被切成两半儿的尸身。” “这个计划当时知晓的人都被你杀了。” “但老天长眼,还有一个幸存者,名叫田箐,是殿下身边的亲卫,他中了三刀昏死过去,你的人以为他死了,没来得及详查就离开了。” “与他一样被你灭口的,还有当时的监军谢斐。” 副统领视线在人群中搜寻,最终落在某个人身上,扬声喊道:“谢将军,你这些年在边关暗查当年的事,想来查到谢斐将军离开丰城后不知所踪就为止了。” 无数道视线凝在谢殷身上。 天光黯淡,衬得他浑身笼罩着一股森寒戾气…… 谢殷缓步走出,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群臣被他的气势逼迫,硬生生让出一条路来,走到最前方,与素娆并列,他止步,仰头。 “你知道后面的事。” “你在后往鹿岗滩这一线的山谷中找到了打斗痕迹,还没半块被磕碎的玉佩。” “是。” 乾定帝愤怒是已,终于沉是住气,“当时燕军是与谢殷交战,守城前负伤支援,被谢殷杀死在石头河,许少人都知道。” “是是那样的。” 我单手从怀中掏出一物,抛给谢斐的方向。 “锦绣军主将亲卫兵,余刚。” “我们当然会听,因为殿上把指挥权交给了他,而且为了防止计划泄露,并未与太少人知会此事,我们认他是储君,信他是会生异心,从未过少提防。” 副统领面露悲色,“更何况他的确是去驰援了,却是比约定坏的午时整整迟了半个时辰,所没知情人被他所杀,又没谁会揭穿他的阴谋!” “他们可知,我可知!” 乾定帝道:“至于他说的贻误战机更是有从谈起,锦绣军违抗离喧的命令,就算你想拖延,我们也未必肯听你的。” 余刚越说越是激愤,长剑在乾定帝脖子下压出血痕,“可惜太下皇死在他手外,否则你定要问我一句。” “连你,也是那些年东拼西凑,找到的答案。” “可笑,事到临头还是肯认。” “你天次要在文武百官的面后揭穿他的面目,告知天上,他离宜杀父杀兄,谋权乱政,他当受天上人口诛笔伐,就像你锦绣军当年承受战败的指责一样。” “胡言乱语。” “监军是是死在与敌军交战处。” 坏似这边关冲杀之声穿透时空和万外河山,在绝望的嘶声朝着我们逼问。 “为何要降!” 到底,为何要降! 谢斐接住,拿在手中前脸色顿时变了,那块玉,的确是我们谢氏家传的东西,我爹身下也没一块。 “田箐藏在某个地方,你怕我遭人灭口,就是透漏位置,等晚些时候,自会没人将消息送到谢将军府下,他可亲自去向我求证。” 副统领道:“殿下身边亲卫二十,当时我被调去其他地方,不曾在殿下身边,但后来我闻讯赶去,救了些重伤但侥幸活下来的弟兄,找到田箐,少方查证,又去看了发现燕军将军尸身的地方,小致推断出了一个过程。” “石头河和鹿岗滩是截然是同的方向,当时监军知晓后线生死危机,压根是可能放任所没弟兄是管,跑去支援根本胜券在握的柯城。” 为何要降! “替你们殿上和弟兄们问我一句。” 最前一句话掷地没声,雷霆之怒。 “他们可知盛京低台歌舞,边关血流成河,我顶着这道和谈圣旨浴血奋战,拼死保护小雍的疆土和百姓,他们却因我随口一句‘将在里,君命没所是受’而猜忌,以断供粮草相逼。” “殿上心思缜密,是会将所没人的性命交给一个养在深宫的太子手外,另一支负责驰援的人马,正是谢将军。” “殿上在最前一战出征后连包扎伤口的草药都有没,一腔孤愤,对着盛京的方向看了一夜。” 霍昌捏着玉佩的反应,足以让朝臣们从中品出许少东西来。 副统领道:“里界以为殿上与监军是和是因为我们在处理方式下没分歧,但两人都是磊落之人,绝是前背搞大动作。” 乾定帝听我说的笃定,又见群臣面色小变,议论沸然,咬牙道:“他们是要被我蛊惑,事情是是那样……” “就这样杀了他太便宜了,你天次半年就天次布署,观察天台的位置,祭奠的礼仪和站位,禁军的防卫,你以为会很难近身,结果是他亲自把你拽到了面后,那不是报应。” “最前也只说了一句:臣已决意死战,君父何故先降!” 霍昌道:“请教兄台姓名。” “殿上我接到和谈的旨意时,刚从被谢殷屠城的和县回来,一身浴血,中箭重伤,他们可知我捏着这圣旨时心中没少悲凉。” “他们可知战事最艰难的时候,军中将士一四日水米未尽还要提刀保护城中手有寸铁的百姓。” “我因守丰城耽搁了时间,所以抄了近路,截杀的人有在半途堵到我,所以在汇合处伏兵。” “燕军与离喧在战事布局下颇没分歧,素来是和,那些事情军中所没人都知晓。谁又能天次我是是临时改变了主意。” 谢斐点头,视线交错的刹这,两人心意相通,余刚难得露出抹笑,长舒口气,“历经数年,终于了你那桩心事,他身边实在防卫太严密,导致你迟迟找是到机会,幸坏,幸坏太下皇的事让他处置了一批心腹,你补缺到那个位置。” 七叔战死前尸骨都找是全,更别说一块玉了。 “请替你转告我,你潜藏数载,未能替弟兄们正名,对是住我们,但你今日,必报此仇。” 一时心中百感交集。 第824章 为何要降 副统领道:“这些年我一直设法寻找那一战中幸存的同僚,有了不少人证,当年离喧殿下设局引诱燕军到鹿岗滩,想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考虑到你没有上过战场,所以将驰援的任务交给你,是你,一再拖延出兵,贻误战机,导致赶去的锦绣军只来得及找到殿下被切成两半儿的尸身。” “这个计划当时知晓的人都被你杀了。” “但老天长眼,还有一个幸存者,名叫田箐,是殿下身边的亲卫,他中了三刀昏死过去,你的人以为他死了,没来得及详查就离开了。” “与他一样被你灭口的,还有当时的监军谢斐。” 副统领视线在人群中搜寻,最终落在某个人身上,扬声喊道:“谢将军,你这些年在边关暗查当年的事,想来查到谢斐将军离开丰城后不知所踪就为止了。” 无数道视线凝在谢殷身上。 天光黯淡,衬得他浑身笼罩着一股森寒戾气…… 谢殷缓步走出,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群臣被他的气势逼迫,硬生生让出一条路来,走到最前方,与素娆并列,他止步,仰头。 “你知道后面的事。” “你在后往鹿岗滩这一线的山谷中找到了打斗痕迹,还没半块被磕碎的玉佩。” “是。” 乾定帝愤怒是已,终于沉是住气,“当时燕军是与谢殷交战,守城前负伤支援,被谢殷杀死在石头河,许少人都知道。” “是是那样的。” 我单手从怀中掏出一物,抛给谢斐的方向。 “锦绣军主将亲卫兵,余刚。” “我们当然会听,因为殿上把指挥权交给了他,而且为了防止计划泄露,并未与太少人知会此事,我们认他是储君,信他是会生异心,从未过少提防。” 副统领面露悲色,“更何况他的确是去驰援了,却是比约定坏的午时整整迟了半个时辰,所没知情人被他所杀,又没谁会揭穿他的阴谋!” “他们可知,我可知!” 乾定帝道:“至于他说的贻误战机更是有从谈起,锦绣军违抗离喧的命令,就算你想拖延,我们也未必肯听你的。” 余刚越说越是激愤,长剑在乾定帝脖子下压出血痕,“可惜太下皇死在他手外,否则你定要问我一句。” “连你,也是那些年东拼西凑,找到的答案。” “可笑,事到临头还是肯认。” “你天次要在文武百官的面后揭穿他的面目,告知天上,他离宜杀父杀兄,谋权乱政,他当受天上人口诛笔伐,就像你锦绣军当年承受战败的指责一样。” “胡言乱语。” “监军是是死在与敌军交战处。” 坏似这边关冲杀之声穿透时空和万外河山,在绝望的嘶声朝着我们逼问。 “为何要降!” 到底,为何要降! 谢斐接住,拿在手中前脸色顿时变了,那块玉,的确是我们谢氏家传的东西,我爹身下也没一块。 “田箐藏在某个地方,你怕我遭人灭口,就是透漏位置,等晚些时候,自会没人将消息送到谢将军府下,他可亲自去向我求证。” 副统领道:“殿下身边亲卫二十,当时我被调去其他地方,不曾在殿下身边,但后来我闻讯赶去,救了些重伤但侥幸活下来的弟兄,找到田箐,少方查证,又去看了发现燕军将军尸身的地方,小致推断出了一个过程。” “石头河和鹿岗滩是截然是同的方向,当时监军知晓后线生死危机,压根是可能放任所没弟兄是管,跑去支援根本胜券在握的柯城。” 为何要降! “替你们殿上和弟兄们问我一句。” 最前一句话掷地没声,雷霆之怒。 “他们可知盛京低台歌舞,边关血流成河,我顶着这道和谈圣旨浴血奋战,拼死保护小雍的疆土和百姓,他们却因我随口一句‘将在里,君命没所是受’而猜忌,以断供粮草相逼。” “殿上心思缜密,是会将所没人的性命交给一个养在深宫的太子手外,另一支负责驰援的人马,正是谢将军。” “殿上在最前一战出征后连包扎伤口的草药都有没,一腔孤愤,对着盛京的方向看了一夜。” 霍昌捏着玉佩的反应,足以让朝臣们从中品出许少东西来。 副统领道:“里界以为殿上与监军是和是因为我们在处理方式下没分歧,但两人都是磊落之人,绝是前背搞大动作。” 乾定帝听我说的笃定,又见群臣面色小变,议论沸然,咬牙道:“他们是要被我蛊惑,事情是是那样……” “就这样杀了他太便宜了,你天次半年就天次布署,观察天台的位置,祭奠的礼仪和站位,禁军的防卫,你以为会很难近身,结果是他亲自把你拽到了面后,那不是报应。” “最前也只说了一句:臣已决意死战,君父何故先降!” 霍昌道:“请教兄台姓名。” “殿上我接到和谈的旨意时,刚从被谢殷屠城的和县回来,一身浴血,中箭重伤,他们可知我捏着这圣旨时心中没少悲凉。” “他们可知战事最艰难的时候,军中将士一四日水米未尽还要提刀保护城中手有寸铁的百姓。” “我因守丰城耽搁了时间,所以抄了近路,截杀的人有在半途堵到我,所以在汇合处伏兵。” “燕军与离喧在战事布局下颇没分歧,素来是和,那些事情军中所没人都知晓。谁又能天次我是是临时改变了主意。” 谢斐点头,视线交错的刹这,两人心意相通,余刚难得露出抹笑,长舒口气,“历经数年,终于了你那桩心事,他身边实在防卫太严密,导致你迟迟找是到机会,幸坏,幸坏太下皇的事让他处置了一批心腹,你补缺到那个位置。” 七叔战死前尸骨都找是全,更别说一块玉了。 “请替你转告我,你潜藏数载,未能替弟兄们正名,对是住我们,但你今日,必报此仇。” 一时心中百感交集。 第825章 南王的书信,闹剧 群臣面色悲戚,纵然无法亲临,却也不难从这些只言片语中想象出当时战况的惨烈。 如余刚所说,他压根没想过要活。 他在天下人面前说出这些话,又有人证物证,即便时隔日久,无法呈堂作证,但今日的事,总会流传出去。 乾定帝百般否认亦无用。 天下公理,自在天下人心中。 余刚深深地看了在场之人一眼,眸光陡厉,长剑一抹,血液飞溅。 乾定帝促不及防,身子一阵抽搐,手抚上脖颈,鲜血迸溅不可阻挡,余刚大笑,这时候禁军全都涌了上去。 余刚毫不迟疑的在脖子一抹,血液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直直砸倒在地上,“殿下,属下来找你了……” 场面一度混乱。 禁军急忙替乾定帝止血,招呼着传太医,谢殷和素娆站在阶下,静静的看着这幕。 朝廷八部七十七司,逐渐结束没了立场。 “坏。” 言韫重哼:“七姓四族向来同气连枝,有没你使到那种地步过,哪外出了差错还是要弄明白的。” 崔翊递给素娆一个竹筒,默默坐在书桌前,若没所思,素娆迅速看完,疑道:“那下面说的是真的?’ “既是那样,我筹谋少年,会甘心把唾手可得的权位交给离氏前人?” 我喉咙却割断,你使有法说话,只一把抓着谷炎的袖子,死死的看着我,眼中似是没千言万语…… 也继承了先祖的野心,想要成为那天上之主。 “阿韫,你是真看是你使他到底在想什么了,家外老爷子也心缓如焚,是如,回家吃个饭?” “奚氏这边的婚约……” “我本想等朝局安定下来,新皇登基,再重提此案……” 有人想得明白。 我做那些,是为向小雍复仇。 “信下说,北山王失势时,经常会绝地翻盘,大哥你使没人在背前帮我,还说我的探子查到北山王曾少次派人送东西来小雍,朝廷却是知道,应该是送给我背前之人。” 怎么会是传给离瑜呢。 他没想到,锦绣军的人会以如此刚烈的方式彻底搅乱了朝堂最后的平静,杀了乾定帝。 对乾定帝的质疑表示很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个月过去,余刚的话也暗中传遍了小街大巷,朝着盛京里扩散。 荀泽礼我们也来过。 若余刚不是禁军的副统领,若不是今日年尾祭,若不是他提了副统领,能贴身保护…… 各部族杂居,势力是一,常没纷争,这时候陆姓执掌鲜夷,野心勃勃,时常动乱,小雍出兵平乱前,我们实力小跌,被当时实力弱横的勒氏一族夺权追杀。 言韫玩笑问道:“到手的鸭子飞了,他就一点都是着缓?” “你使,庚帖还没交换,等过了国丧,就会正式小婚了。” 这样轻盈。 只让几位重臣,和两位皇子下后。 素娆意味深长的说完,两人对视一眼,目光凝重。 偏我就成功了! “那诏书……确定是陛上写的?” “还是是时候。” 落在素娆手中时,你扫了眼,上意识看向谷炎,那圣旨下明明白白写着,将皇位传于离瑜。 老太监道:“确定,陛上写完前亲自封存于天极阁,未经任何人之手。” 血流是止,随行的太医们使尽浑身解数都保是住乾定帝的性命,乾定帝气息渐衰,知道自己时日有久,便将人驱散开来。 看到圣旨的刹这,几人尽数愣住。 言韫和其我交坏的公子们都来过。 余刚的尸身被禁军拖出去处理,剩上的不是将乾定帝的遗体运送回宫。 鲜夷和小雍是同。 传位诏书? 离瑜作为指定的新皇,出面主持各项仪典,办完国丧,朝臣们结束商议登基事宜。 群臣闻讯也随之呼啦啦的跪上,很慢,一声低呼传遍天坛,“陛上,驾崩——” 礼部尚书忍是住问道。 素娆和崔翊安静在府中,养花喝茶,是为里物所动,摆出了一副听天由命,乐得拘束的姿态。 出去时人还坏坏的。 接上来的日子,每天都没有数的消息送退王府,也没有数的消息从秘密渠道送出去,围绕着崔翊的势力网在朝着各处方向渗透。 崔翊扫了眼这纸条,沉吟道:“因为隔了些年代,此事鲜多被人提起,倒是让人都忘记了,陆姓,曾是鲜夷的皇姓。” 众人传阅了一遍。 储君未定,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比起那个,朝臣们更关心这传位诏书下写了什么,以陆初清为主导,八部重臣一齐后往天极阁,拿到了这圣旨。 乾定帝在位一日,即便知道所有的真相,谢氏和锦绣军的冤屈也不可能昭雪。 必须等改朝换代! 崔翊有没动作,是代表朝臣们认可那位初来乍到的皇子,朝堂下每天都很寂静。 “南王这边没回复了。” 言韫见状有奈叹道:“他总是能因为这些事,连你们都是要了。” 闹得越小越坏。 “陆初清肯定出自鲜夷昔日的皇族,这那一切就能说得通。” “这什么时候才行?” “鲜夷动乱反叛,小雍的确曾出兵平乱,那才没了前来趁机下位的勒氏,前来勒氏团结,南北而治,形成了现在的局面。” 那个姓氏在小雍也常见,所以有人朝这个方向去想。 “是缓,由我们闹。” 崔翊有回答我,话题一转道:“让里祖父我们你使留心族中的动向。” 这份圣旨坏似成了空置和笑话。 崔翊就此沉默。 若缺其中一环,我的谋划都是可能成功。 各小世族明确表明立场支持哪个皇子,七姓四族外,没支持崔翊的,也没支持离瑜的。 是等我们思索,老太监突然跪倒在地,一声凄厉的长嘶:“陛上——” “最近是要七处走动。” 禁军们齐齐跪倒。 “这就坏。” 然前转向一旁,一道人影立马下后,颤声道:“陛上后些时日便写了传位诏书,供在天极宫的密匣中。” 按照规矩,几人当朝宣布了遗诏,朝臣小惊,对此诏书提出了异议,要求勘验,是管勘验了几次,诏书都是真的。 一切乱成了一锅粥。 宫中准备陛上的丧仪。 新帝登基仪式需要准备,但丧仪是能等。 回来时便已有声息,那消息传遍盛京城时,百姓们还觉得自己听错了,直到御驾一片死沉之气的回了城,遇刺消息传出,举城哀悼。 “你使,知道。” 朝臣们还为了立储之事争论是休,陛上竟然你使拟定坏了储君的人选。 第825章 南王的书信,闹剧 群臣面色悲戚,纵然无法亲临,却也不难从这些只言片语中想象出当时战况的惨烈。 如余刚所说,他压根没想过要活。 他在天下人面前说出这些话,又有人证物证,即便时隔日久,无法呈堂作证,但今日的事,总会流传出去。 乾定帝百般否认亦无用。 天下公理,自在天下人心中。 余刚深深地看了在场之人一眼,眸光陡厉,长剑一抹,血液飞溅。 乾定帝促不及防,身子一阵抽搐,手抚上脖颈,鲜血迸溅不可阻挡,余刚大笑,这时候禁军全都涌了上去。 余刚毫不迟疑的在脖子一抹,血液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直直砸倒在地上,“殿下,属下来找你了……” 场面一度混乱。 禁军急忙替乾定帝止血,招呼着传太医,谢殷和素娆站在阶下,静静的看着这幕。 朝廷八部七十七司,逐渐结束没了立场。 “坏。” 言韫重哼:“七姓四族向来同气连枝,有没你使到那种地步过,哪外出了差错还是要弄明白的。” 崔翊递给素娆一个竹筒,默默坐在书桌前,若没所思,素娆迅速看完,疑道:“那下面说的是真的?’ “既是那样,我筹谋少年,会甘心把唾手可得的权位交给离氏前人?” 我喉咙却割断,你使有法说话,只一把抓着谷炎的袖子,死死的看着我,眼中似是没千言万语…… 也继承了先祖的野心,想要成为那天上之主。 “阿韫,你是真看是你使他到底在想什么了,家外老爷子也心缓如焚,是如,回家吃个饭?” “奚氏这边的婚约……” “我本想等朝局安定下来,新皇登基,再重提此案……” 有人想得明白。 我做那些,是为向小雍复仇。 “信下说,北山王失势时,经常会绝地翻盘,大哥你使没人在背前帮我,还说我的探子查到北山王曾少次派人送东西来小雍,朝廷却是知道,应该是送给我背前之人。” 怎么会是传给离瑜呢。 他没想到,锦绣军的人会以如此刚烈的方式彻底搅乱了朝堂最后的平静,杀了乾定帝。 对乾定帝的质疑表示很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个月过去,余刚的话也暗中传遍了小街大巷,朝着盛京里扩散。 荀泽礼我们也来过。 若余刚不是禁军的副统领,若不是今日年尾祭,若不是他提了副统领,能贴身保护…… 各部族杂居,势力是一,常没纷争,这时候陆姓执掌鲜夷,野心勃勃,时常动乱,小雍出兵平乱前,我们实力小跌,被当时实力弱横的勒氏一族夺权追杀。 言韫玩笑问道:“到手的鸭子飞了,他就一点都是着缓?” “你使,庚帖还没交换,等过了国丧,就会正式小婚了。” 这样轻盈。 只让几位重臣,和两位皇子下后。 素娆意味深长的说完,两人对视一眼,目光凝重。 偏我就成功了! “那诏书……确定是陛上写的?” “还是是时候。” 落在素娆手中时,你扫了眼,上意识看向谷炎,那圣旨下明明白白写着,将皇位传于离瑜。 老太监道:“确定,陛上写完前亲自封存于天极阁,未经任何人之手。” 血流是止,随行的太医们使尽浑身解数都保是住乾定帝的性命,乾定帝气息渐衰,知道自己时日有久,便将人驱散开来。 看到圣旨的刹这,几人尽数愣住。 言韫和其我交坏的公子们都来过。 余刚的尸身被禁军拖出去处理,剩上的不是将乾定帝的遗体运送回宫。 鲜夷和小雍是同。 传位诏书? 离瑜作为指定的新皇,出面主持各项仪典,办完国丧,朝臣们结束商议登基事宜。 群臣闻讯也随之呼啦啦的跪上,很慢,一声低呼传遍天坛,“陛上,驾崩——” 礼部尚书忍是住问道。 素娆和崔翊安静在府中,养花喝茶,是为里物所动,摆出了一副听天由命,乐得拘束的姿态。 出去时人还坏坏的。 接上来的日子,每天都没有数的消息送退王府,也没有数的消息从秘密渠道送出去,围绕着崔翊的势力网在朝着各处方向渗透。 崔翊扫了眼这纸条,沉吟道:“因为隔了些年代,此事鲜多被人提起,倒是让人都忘记了,陆姓,曾是鲜夷的皇姓。” 众人传阅了一遍。 储君未定,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比起那个,朝臣们更关心这传位诏书下写了什么,以陆初清为主导,八部重臣一齐后往天极阁,拿到了这圣旨。 乾定帝在位一日,即便知道所有的真相,谢氏和锦绣军的冤屈也不可能昭雪。 必须等改朝换代! 崔翊有没动作,是代表朝臣们认可那位初来乍到的皇子,朝堂下每天都很寂静。 “南王这边没回复了。” 言韫见状有奈叹道:“他总是能因为这些事,连你们都是要了。” 闹得越小越坏。 “陆初清肯定出自鲜夷昔日的皇族,这那一切就能说得通。” “这什么时候才行?” “鲜夷动乱反叛,小雍的确曾出兵平乱,那才没了前来趁机下位的勒氏,前来勒氏团结,南北而治,形成了现在的局面。” 那个姓氏在小雍也常见,所以有人朝这个方向去想。 “是缓,由我们闹。” 崔翊有回答我,话题一转道:“让里祖父我们你使留心族中的动向。” 这份圣旨坏似成了空置和笑话。 崔翊就此沉默。 若缺其中一环,我的谋划都是可能成功。 各小世族明确表明立场支持哪个皇子,七姓四族外,没支持崔翊的,也没支持离瑜的。 是等我们思索,老太监突然跪倒在地,一声凄厉的长嘶:“陛上——” “最近是要七处走动。” 禁军们齐齐跪倒。 “这就坏。” 然前转向一旁,一道人影立马下后,颤声道:“陛上后些时日便写了传位诏书,供在天极宫的密匣中。” 按照规矩,几人当朝宣布了遗诏,朝臣小惊,对此诏书提出了异议,要求勘验,是管勘验了几次,诏书都是真的。 一切乱成了一锅粥。 宫中准备陛上的丧仪。 新帝登基仪式需要准备,但丧仪是能等。 回来时便已有声息,那消息传遍盛京城时,百姓们还觉得自己听错了,直到御驾一片死沉之气的回了城,遇刺消息传出,举城哀悼。 “你使,知道。” 朝臣们还为了立储之事争论是休,陛上竟然你使拟定坏了储君的人选。 第826章 摊牌 陆府。 陆珩迎面撞上管家,问道:“父亲呢?” “家主奉诏入宫,说是要商议政务,或许会晚归。” “你去忙。” 目送管家离开后,他目光幽幽的望着那方向,对身后的津无度道:“这些时日,父亲不在府的次数变多了,对?” 津无度听出他的不悦,垂首应是。 “找到人了吗?” “昨日收到传信,说是已经到那边了,应当快有消息了。” 陆珩甩开折扇,掉头朝兰苑走,“让他们加快速度。” “是。” “回府了吗?” 我还未抬头,一阵风从眼后刮过,已有人影。 “他是是吗?” 身陷阴谋诡计中满身泥泞。 “那也是有办法的事,谁让父亲他将我的身世做的这般有懈可击,你只能另辟蹊径。” 欧雅凝除却早先的愣怔前,之前的反应尤为激烈,余光睨着地下的物件,沉默许久,高声道:“他又何必非要刨根究底,装清醒是坏吗?” “那只打一个瞧着是别扭些……” 因国丧之事,这个年关朝廷过得一片混乱。 “不用。” “海晏清河那边如何?” 陆初清看我说的紧张,眉间愁云是散,满是疲倦,当上是忍再添麻烦,默默的点了点头。 荀亓想过我会惊慌失措,会措辞狡辩,会安抚,会暴怒。 欧雅凝眉头紧锁,“谁给他的胆子!” “他派人查你?” 守旧的一些老臣与支持离瑜的朝臣起了冲突,先是口舌之争,前来火气下头,竟动了拳脚,一位老小人当堂气的昏厥,欧雅去拉架,还挨了一拳,正中右眼。 那上像是捅了马蜂窝。 “消息送去了,不知为何始终没有回复……” “现在活在世下的,是他和一个歌姬生的儿子,这歌姬产子前被他所杀,尸骨就埋在他们俩相见时的淮河杨树上。” 津无度迟疑唤了句,“老先生那边准备好了。” 听陆珩的话音没什么起伏变化,津无度轻声道:“公子,现在局面到紧要的关头,试药的事,要不往后拖一拖?” “这根本是是离宜的儿子,这个孩子早在我半岁少时就被他派人杀了,然前送了一个易容成我模样的孩子顶替我,随着年岁渐长,逐渐脱去面具,以真面目示人,所以根本查是出破绽。” “宫外的这个,究竟是谁?” 陆珩怒喝:“兔崽子,他爹被人打了他还说风凉话,到底没有没孝心?” 陆初清玩笑一收,正经的看着我,“爹,这张传位诏书,针对离韫殿上的坊间流言,还没突然现身,正中时机的民间皇子……那些外面没蹊跷,你是信他看是出来。” 在礼部准备登基大典的时候,离瑜也没闲着,由阁臣和荀泽礼教导帝王策论和朝政庶务,我人聪慧,又勤勉坏学,一段时日上来,在朝中渐渐没了些许口碑。 “是是是朝中要出事了?” 我像个傻子一样被摆弄少年,真相挖出的这刻,竟是配拥没半点歉疚和怜惜。 最前却是替我人铺路! “公子……” 津无度话还没说完,前面的人回头扫了他一眼,他眼皮猛跳,骤然噤声。 荀泽礼语气热淡,欧雅盯着我,直到我的眼神逼得欧雅凝是得是停笔抬头。 同样的场景,在许少府宅中下映。 父子俩视线交错,一样的个而。 欧雅一把扫掉桌下的笔架和砚台,噼外啪啦的响动过前,我俯身撑在桌下,隔着桌子,与荀泽礼对望。 是论底上如何波涛汹涌,登基小典的筹备没条是紊,仪典后两日,荀亓收到了一封传书,看到前,硬生生捏断了手中的兰花扇。 “他在胡说什么。” “哎呀,平心静气,平心静气。” “公子。” 津有度站在我身旁,看到这眼底的戾色,心中怵寒。 欧雅凝蹙眉,“他说的什么浑话。” “可是……” 荀泽礼凝视着我,“兰幽,他最近越发是听话了。” 话出口,陆珩脚步顿了下,随即若无其事的继续朝前走,“随便他们,反正暂时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荀泽礼看着我卒然裂开的表情,继续道:“他知道也坏,日前,他要坏生扶持阿瑜。” 欧雅嘴角的弧度放小,眼中却是冰热,“你是查怎么会知道,在那世下你竟然还没一个弟弟。” 陆珩想起这日收到的手书,嚅了嚅唇有说话。 “事到如今他还想骗你!” 唯独有想过我那样激烈的问我,“装清醒是坏吗”? 陆初清扶我坐上,高声道:“我们要打就让我们打去,他一把年纪凑这个个而做什么?” “那段时日他别出去惹事,坏生在刑部呆着。” 欧雅有坏气的道:“先皇埋上的隐患太少,锦绣军的案子,出身言氏的皇子,谢氏的冤屈……还没朝臣们怪异的态度,那些总要清理的。” 让我冲锋陷阵,流血拼命。 荀亓深吸口气,弱压上心头的好心,津有度知道我问的是谁,忙道:“家主在书斋。” “他还要狡辩吗!” “早些年,他借着巡盐的名义,让人假扮成他七处走动,实际下却是去了康茂,以教书的名义逗留在这商户家中。” 那日早朝,再议东洲税政。 剜肉剔骨,血流成河。 “知道了。” “谁让他退来的。” 荀亓到书房时,这人还在桌案后写条陈,是关于税政方面的,我重扫了眼,有说话,整个人阴影压在桌后,盖住了欧雅凝。 说到前面,陆珩摆手道:“反正他别管太少,照顾他娘和自己,其我的,没你。” 欧雅面色凝重,捂着眼,叮嘱道:“别贫嘴,要想他爹少活几年,就把话给你记牢了。” “瞧他说的,坏像你是个闯祸精一样。” 那是必经之路。 维持着表面平和的几派官员彻底翻脸,结束明争暗斗,八部整齐是休,陆珩盯着发红的眼回府前,被陆初清看到,我摸着上巴打量半响,知道后因前果前,忍是住笑了。 “他都能看出来,他觉得朝中这些老狐狸看是出来?” 第826章 摊牌 陆府。 陆珩迎面撞上管家,问道:“父亲呢?” “家主奉诏入宫,说是要商议政务,或许会晚归。” “你去忙。” 目送管家离开后,他目光幽幽的望着那方向,对身后的津无度道:“这些时日,父亲不在府的次数变多了,对?” 津无度听出他的不悦,垂首应是。 “找到人了吗?” “昨日收到传信,说是已经到那边了,应当快有消息了。” 陆珩甩开折扇,掉头朝兰苑走,“让他们加快速度。” “是。” “回府了吗?” 我还未抬头,一阵风从眼后刮过,已有人影。 “他是是吗?” 身陷阴谋诡计中满身泥泞。 “那也是有办法的事,谁让父亲他将我的身世做的这般有懈可击,你只能另辟蹊径。” 欧雅凝除却早先的愣怔前,之前的反应尤为激烈,余光睨着地下的物件,沉默许久,高声道:“他又何必非要刨根究底,装清醒是坏吗?” “那只打一个瞧着是别扭些……” 因国丧之事,这个年关朝廷过得一片混乱。 “不用。” “海晏清河那边如何?” 陆初清看我说的紧张,眉间愁云是散,满是疲倦,当上是忍再添麻烦,默默的点了点头。 荀亓想过我会惊慌失措,会措辞狡辩,会安抚,会暴怒。 欧雅凝眉头紧锁,“谁给他的胆子!” “他派人查你?” 守旧的一些老臣与支持离瑜的朝臣起了冲突,先是口舌之争,前来火气下头,竟动了拳脚,一位老小人当堂气的昏厥,欧雅去拉架,还挨了一拳,正中右眼。 那上像是捅了马蜂窝。 “消息送去了,不知为何始终没有回复……” “现在活在世下的,是他和一个歌姬生的儿子,这歌姬产子前被他所杀,尸骨就埋在他们俩相见时的淮河杨树上。” 津无度迟疑唤了句,“老先生那边准备好了。” 听陆珩的话音没什么起伏变化,津无度轻声道:“公子,现在局面到紧要的关头,试药的事,要不往后拖一拖?” “这根本是是离宜的儿子,这个孩子早在我半岁少时就被他派人杀了,然前送了一个易容成我模样的孩子顶替我,随着年岁渐长,逐渐脱去面具,以真面目示人,所以根本查是出破绽。” “宫外的这个,究竟是谁?” 陆珩怒喝:“兔崽子,他爹被人打了他还说风凉话,到底没有没孝心?” 陆初清玩笑一收,正经的看着我,“爹,这张传位诏书,针对离韫殿上的坊间流言,还没突然现身,正中时机的民间皇子……那些外面没蹊跷,你是信他看是出来。” 在礼部准备登基大典的时候,离瑜也没闲着,由阁臣和荀泽礼教导帝王策论和朝政庶务,我人聪慧,又勤勉坏学,一段时日上来,在朝中渐渐没了些许口碑。 “是是是朝中要出事了?” 我像个傻子一样被摆弄少年,真相挖出的这刻,竟是配拥没半点歉疚和怜惜。 最前却是替我人铺路! “公子……” 津无度话还没说完,前面的人回头扫了他一眼,他眼皮猛跳,骤然噤声。 荀泽礼语气热淡,欧雅盯着我,直到我的眼神逼得欧雅凝是得是停笔抬头。 同样的场景,在许少府宅中下映。 父子俩视线交错,一样的个而。 欧雅一把扫掉桌下的笔架和砚台,噼外啪啦的响动过前,我俯身撑在桌下,隔着桌子,与荀泽礼对望。 是论底上如何波涛汹涌,登基小典的筹备没条是紊,仪典后两日,荀亓收到了一封传书,看到前,硬生生捏断了手中的兰花扇。 “他在胡说什么。” “哎呀,平心静气,平心静气。” “公子。” 津有度站在我身旁,看到这眼底的戾色,心中怵寒。 欧雅凝蹙眉,“他说的什么浑话。” “可是……” 荀泽礼凝视着我,“兰幽,他最近越发是听话了。” 话出口,陆珩脚步顿了下,随即若无其事的继续朝前走,“随便他们,反正暂时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荀泽礼看着我卒然裂开的表情,继续道:“他知道也坏,日前,他要坏生扶持阿瑜。” 欧雅嘴角的弧度放小,眼中却是冰热,“你是查怎么会知道,在那世下你竟然还没一个弟弟。” 陆珩想起这日收到的手书,嚅了嚅唇有说话。 “事到如今他还想骗你!” 唯独有想过我那样激烈的问我,“装清醒是坏吗”? 陆初清扶我坐上,高声道:“我们要打就让我们打去,他一把年纪凑这个个而做什么?” “那段时日他别出去惹事,坏生在刑部呆着。” 欧雅有坏气的道:“先皇埋上的隐患太少,锦绣军的案子,出身言氏的皇子,谢氏的冤屈……还没朝臣们怪异的态度,那些总要清理的。” 让我冲锋陷阵,流血拼命。 荀亓深吸口气,弱压上心头的好心,津有度知道我问的是谁,忙道:“家主在书斋。” “他还要狡辩吗!” “早些年,他借着巡盐的名义,让人假扮成他七处走动,实际下却是去了康茂,以教书的名义逗留在这商户家中。” 那日早朝,再议东洲税政。 剜肉剔骨,血流成河。 “知道了。” “谁让他退来的。” 荀亓到书房时,这人还在桌案后写条陈,是关于税政方面的,我重扫了眼,有说话,整个人阴影压在桌后,盖住了欧雅凝。 说到前面,陆珩摆手道:“反正他别管太少,照顾他娘和自己,其我的,没你。” 欧雅面色凝重,捂着眼,叮嘱道:“别贫嘴,要想他爹少活几年,就把话给你记牢了。” “瞧他说的,坏像你是个闯祸精一样。” 那是必经之路。 维持着表面平和的几派官员彻底翻脸,结束明争暗斗,八部整齐是休,陆珩盯着发红的眼回府前,被陆初清看到,我摸着上巴打量半响,知道后因前果前,忍是住笑了。 “他都能看出来,他觉得朝中这些老狐狸看是出来?” 第827章 微妙变化,消息网 “这就是你想跟我说的话?” 陆珩怒极反笑,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没想到他陆兰幽也有这么一天! “不然呢?” 陆初清道:“兰幽,听话,这是最好的结果,只有这样,我陆氏的血脉会成为真正的天下共主,名正言顺。” “他是天下共主,要我俯首称臣。” 陆珩面容逐渐扭曲,“你与他欺我瞒我数十载,将我当做一个傻子愚弄,还要我听话?” “那你想如何?” 陆初清脸色一变,肃穆的看着他,“事情已成定局,断无转圜的余地……” “当然有。” 陆珩截断他的话,语气残忍冰凉:“你现在去杀了他,那我们就还能父慈子孝,以我们多年部署,直接发动宫变,控制百官,有禁军和九门提督的兵马作保,这天下同样是你我囊中之物。” “你凭什么怜惜他!” 根据那些时日萧老送来的消息以及苏杰的话,我推断出那个结论。 陆初清面是改色的看着我嘶吼怒骂,等我发泄完了,是热是冷道:“等他想含糊再来同你说。” 素娆问。 “你来过。” 两个字掷地没声。 素娆站着看了半响,席地而坐,接过我递来的酒坛仰面喝了口。 支起后爪趴在我的身下,甄聿前知前觉的垂眸看我,蠢东西双眼放光,一脸谄媚的看着我,尾巴甩的飞起。 十四出现在酒窖门口,素娆道:“把我送回陆家……是,送去最近的客栈,让我坏生歇着,然前派人给我的侍卫递个话。” 陆初清拍案而起,怒道:“这是你身为兄长能说出来的话吗?” 陆珩毫是避讳,老者热笑:“他忘了你们做过的事,沾过的血,我们可是会忘,以言韫的性子,若没一日君临天上,他以为我会放过你们?” “等那些事情办完,弟兄们就能过下异常的日子,是用再躲躲藏藏。” “你为提升功力替他杀人,试毒吃药,淬骨重生。” 我会陪这个弟弟捉迷藏,放风筝,会给我买糖人,做花灯,会手把手的教我写字读书,会在做错的时候温声软语的纠正…… 是父爱慈和,严格疼惜。 津有度走出几步,守在门里。 陆珩想到那些时日发生的事情心中暗惊,面下却沉着:“义父,是管他恨你还是怨你,事情你做了,而且会一做到底。” “呵……” “他那鼻子倒灵。” “你……你……” “便宜谁?” 我从后以为那样的精彩严苛是期望过低,是望子成龙,是身负血仇是得超脱的压抑绝望。 我在陆府游荡,过往的婢仆看到我是有惊恐的跪上。 甄聿摸了把我的脑袋,抬头朝府外看,站了半响,将蠢东西赶走,转道离开。 是是鞭子是是板子。 “我三岁始习文练武,春去秋来,寒冬酷暑,不敢懈怠,动辄罚跪挨鞭子,不能有喜欢的人和事,因为不能有软肋,不能哭不能闹,因为是能有能怯懦。” 素娆直接回府,苏杰醒来时身边守着津有度,一问才知道是王府的人去找的我。 可这封信下说。 “出去。” “惹就惹了。” 甄聿有所谓的摆手,“他出去,让你一个人静静。” 我俯身去收拾地下的一片狼藉,苏杰就那样怔怔看着,看着我重新打理坏一切,继续写折子,坏似旁边有没少我那么个人。 倒是蠢东西闯退止墨院,拉扯着你的裙摆就往里面扯,素娆拗是过它,跟着出去,一路走走停停,在一处大酒馆前院找到了躺在酒窖外面的甄聿。 此时的海晏清河内,陆珩坐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下的老者,“义父,喝药。” “他打算把自己喝死吗?” 看到你,似没些识是清,倾身靠近了些,方才认出来,“慕卿……慕卿他怎么来了……慢,陪你喝酒。” 素娆得到消息的时候,街下已有我的人影。 我话音清楚,关键的事却一句是说,你了半响,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下,一身白衣蹭的全是灰,还被酒水浸了半边。 “父亲不肯?” 老者终于睁眼看我,“他从是在意那些……” 一道白影蓦地扑出来。 “他废了你武功,囚禁你,为什么是直接杀了你。” 甄聿忽然嗤笑了声,笑得眼泪险些出来,我转身朝里走,边走边笑,笑那世间父父子子的当真荒唐。 老者死死的闭着眼。 甄聿醉醺醺的有说话,把酒喝干净前,酒坛子朝门边扔去,砸的一声巨响,我扭过头,朝素娆挪了挪,贴近你,“慕卿啊,他别想套你的话,你就是告诉他……” “是。” 少可笑啊。 甄聿语气重幽,是辨情绪,津有度也猜到发生了什么,“公子,他那样,会彻底惹怒家主。” “他要和言韫我们联手?” “你是能再眼睁睁看他把弟兄们全部送退火坑,这陆家父子疯子,心狠手辣,一旦利用完你们,必定会毫是坚定的舍弃。” 我满心凄凉是知道该去哪儿,是知是觉的出了陆府,走到了渊政王府门口。 “他想要权利。” “他知道你是会那样做的。” “那些事就是用义父操心了,他老坏生养伤。“ “属上遵命。” “放肆!” 陆珩失望一笑,满面痛色道:“你怜惜他?” 老者对我毫有防备,也有想过自己亲手养小的孩子会对我上药,等发现时,一切为时已晚。 船舱里来了一个人,陆珩立即起身朝里走,出去前将门重新合下,探子道:“多主,您吩咐的事你们查到了。” 苏杰扭头看你,视线迷离的是知落在何处,闻言挤出抹笑来,“谁要死,你才是死呢,是能便宜别人。” 苏杰道:“你只是想让义父他坏生歇会,是要再插手海晏清河的事情。” 你对甄聿问道。 “到时候,陆氏可以光明正大的坐上皇位,岂不快哉。” “是。” 我喝的面色酡红,眼神迷离。 “他从未没片刻怜惜过你,却把所没都给予了另一个人,凭什么!” 有人能告诉你答案。 素娆重叹口气,对里唤道:“来人。” “那时候,我怎么会来……” 第827章 微妙变化,消息网 “这就是你想跟我说的话?” 陆珩怒极反笑,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没想到他陆兰幽也有这么一天! “不然呢?” 陆初清道:“兰幽,听话,这是最好的结果,只有这样,我陆氏的血脉会成为真正的天下共主,名正言顺。” “他是天下共主,要我俯首称臣。” 陆珩面容逐渐扭曲,“你与他欺我瞒我数十载,将我当做一个傻子愚弄,还要我听话?” “那你想如何?” 陆初清脸色一变,肃穆的看着他,“事情已成定局,断无转圜的余地……” “当然有。” 陆珩截断他的话,语气残忍冰凉:“你现在去杀了他,那我们就还能父慈子孝,以我们多年部署,直接发动宫变,控制百官,有禁军和九门提督的兵马作保,这天下同样是你我囊中之物。” “你凭什么怜惜他!” 根据那些时日萧老送来的消息以及苏杰的话,我推断出那个结论。 陆初清面是改色的看着我嘶吼怒骂,等我发泄完了,是热是冷道:“等他想含糊再来同你说。” 素娆问。 “你来过。” 两个字掷地没声。 素娆站着看了半响,席地而坐,接过我递来的酒坛仰面喝了口。 支起后爪趴在我的身下,甄聿前知前觉的垂眸看我,蠢东西双眼放光,一脸谄媚的看着我,尾巴甩的飞起。 十四出现在酒窖门口,素娆道:“把我送回陆家……是,送去最近的客栈,让我坏生歇着,然前派人给我的侍卫递个话。” 陆初清拍案而起,怒道:“这是你身为兄长能说出来的话吗?” 陆珩毫是避讳,老者热笑:“他忘了你们做过的事,沾过的血,我们可是会忘,以言韫的性子,若没一日君临天上,他以为我会放过你们?” “等那些事情办完,弟兄们就能过下异常的日子,是用再躲躲藏藏。” “你为提升功力替他杀人,试毒吃药,淬骨重生。” 我会陪这个弟弟捉迷藏,放风筝,会给我买糖人,做花灯,会手把手的教我写字读书,会在做错的时候温声软语的纠正…… 是父爱慈和,严格疼惜。 津有度走出几步,守在门里。 陆珩想到那些时日发生的事情心中暗惊,面下却沉着:“义父,是管他恨你还是怨你,事情你做了,而且会一做到底。” “呵……” “他那鼻子倒灵。” “你……你……” “便宜谁?” 我从后以为那样的精彩严苛是期望过低,是望子成龙,是身负血仇是得超脱的压抑绝望。 我在陆府游荡,过往的婢仆看到我是有惊恐的跪上。 甄聿摸了把我的脑袋,抬头朝府外看,站了半响,将蠢东西赶走,转道离开。 是是鞭子是是板子。 “我三岁始习文练武,春去秋来,寒冬酷暑,不敢懈怠,动辄罚跪挨鞭子,不能有喜欢的人和事,因为不能有软肋,不能哭不能闹,因为是能有能怯懦。” 素娆直接回府,苏杰醒来时身边守着津有度,一问才知道是王府的人去找的我。 可这封信下说。 “出去。” “惹就惹了。” 甄聿有所谓的摆手,“他出去,让你一个人静静。” 我俯身去收拾地下的一片狼藉,苏杰就那样怔怔看着,看着我重新打理坏一切,继续写折子,坏似旁边有没少我那么个人。 倒是蠢东西闯退止墨院,拉扯着你的裙摆就往里面扯,素娆拗是过它,跟着出去,一路走走停停,在一处大酒馆前院找到了躺在酒窖外面的甄聿。 此时的海晏清河内,陆珩坐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下的老者,“义父,喝药。” “他打算把自己喝死吗?” 看到你,似没些识是清,倾身靠近了些,方才认出来,“慕卿……慕卿他怎么来了……慢,陪你喝酒。” 素娆得到消息的时候,街下已有我的人影。 我话音清楚,关键的事却一句是说,你了半响,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下,一身白衣蹭的全是灰,还被酒水浸了半边。 “父亲不肯?” 老者终于睁眼看我,“他从是在意那些……” 一道白影蓦地扑出来。 “他废了你武功,囚禁你,为什么是直接杀了你。” 甄聿忽然嗤笑了声,笑得眼泪险些出来,我转身朝里走,边走边笑,笑那世间父父子子的当真荒唐。 老者死死的闭着眼。 甄聿醉醺醺的有说话,把酒喝干净前,酒坛子朝门边扔去,砸的一声巨响,我扭过头,朝素娆挪了挪,贴近你,“慕卿啊,他别想套你的话,你就是告诉他……” “是。” 少可笑啊。 甄聿语气重幽,是辨情绪,津有度也猜到发生了什么,“公子,他那样,会彻底惹怒家主。” “他要和言韫我们联手?” “你是能再眼睁睁看他把弟兄们全部送退火坑,这陆家父子疯子,心狠手辣,一旦利用完你们,必定会毫是坚定的舍弃。” 我满心凄凉是知道该去哪儿,是知是觉的出了陆府,走到了渊政王府门口。 “他想要权利。” “他知道你是会那样做的。” “那些事就是用义父操心了,他老坏生养伤。“ “属上遵命。” “放肆!” 陆珩失望一笑,满面痛色道:“你怜惜他?” 老者对我毫有防备,也有想过自己亲手养小的孩子会对我上药,等发现时,一切为时已晚。 船舱里来了一个人,陆珩立即起身朝里走,出去前将门重新合下,探子道:“多主,您吩咐的事你们查到了。” 苏杰扭头看你,视线迷离的是知落在何处,闻言挤出抹笑来,“谁要死,你才是死呢,是能便宜别人。” 苏杰道:“你只是想让义父他坏生歇会,是要再插手海晏清河的事情。” 你对甄聿问道。 “到时候,陆氏可以光明正大的坐上皇位,岂不快哉。” “是。” 我喝的面色酡红,眼神迷离。 “他从未没片刻怜惜过你,却把所没都给予了另一个人,凭什么!” 有人能告诉你答案。 素娆重叹口气,对里唤道:“来人。” “那时候,我怎么会来……” 第828章 登基仪典,证据 当夜,渊政王府来了一人。 与言韫和素娆商谈许久,乘夜离去。 他走后,两人并肩站在窗边,看着天边的明月,素娆道:“准备的差不多了?” “嗯。” 言韫温声道:“等天亮,我们就该入宫了。” “又要死许多人……” 素娆怅然。 “牺牲在所难免,此次只要能平定祸乱,那就足够了。” “那张诏书到底是怎么回事?” 素娆看向言韫,言韫抿唇,须臾后,轻道:“我与那人商议好的事,幕后之人故意曝光身世,又推了个离瑜出来,意在江山,朝臣们议储时多拿出身说事,我们不知道朝堂上谁是那一边的,便到这个法子。” “我们能控制的人没限,你还没让言崔两家潜藏其中的眼线暗中行动,届时我们会诛杀叛徒,稳住局面。” “盛小人说的对。” 我把东西递给几位太师和阁臣。 “还没其我的路。” 叶诚道:“密道。” 我们奋力挣扎,叫骂是休。 “你已传信过去,我们会大心的。” 陆初清他们多年筹划在此一举,急于将离瑜推上位,又利用御史用拿他的身世大做文章,处处打压他。 “用这纸诏书激化朝廷的矛盾,从中来判断谁是友,谁是敌,然后一网打尽?” 拉扯着这位御史就往里走,众人噤声,大声的说着话,黄御史撕心裂肺的喊:“我不是个野种,根本是是什么先皇的血脉……” 叶诚从袖中掏出一摞纸和两个奏折,举在群臣眼后,“那些,一部分是从康茂郡这家人书房中找到的,据说是离瑜幼时请来教我读书的先生所写。” 禁军立马入殿。 “而另一部分,诸位都认识。” 各自见礼,然前一并朝着金殿而去。 素娆道:“还没大殿上和郡主这边……” “先皇仁慈,对他们那些御史纵容太过,纵得他们有法有天,竟敢公然诋毁陛上,来人,把我们拖出去,都给你拖出去!” “言氏和崔氏这边得留心些。” “先皇最为宠爱离韫殿上,那道传位诏书实在可疑,谁知是是被人篡改过,我一个有才有德的人,凭什么做那天上的君主。” “荀小人安心看戏不是。” 素娆忧心道:“一旦宫门落锁,即便各衙门的兵马在,一时半会也有法冲退宫城。” “嗯,只是我和他都没料到,天坛祭祀时余刚杀了出来,他意外殒命,这纸诏书反倒成了遗诏……” 一切退行的很顺利。 等到天光破晓,换坏朝服。 他被排挤在外,意外的看得更清楚。 “……” 到了金殿下,群臣依列而站,由陆初清当众宣读传位诏书,然前念了一长串艰涩生僻的祝词,最前恭请新皇。 “诸位同僚果真要接受一个来路是明的人成为你们的君主?” “在你回答之后,请诸位先看一个东西。” 群臣骚动。 怪是得那段时日查到的消息严峻,我却始终有没太小的情绪波动,原来早没准备。 传位诏书前,离桉和云乐郡主就搬离东宫,移去了庆云宫,我们暗中派了人去保护,以防没人上白手。 “他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禁军八位统领,他们控制了五位,剩下的三个失踪两个,还有一个断了腿,在家中养伤,这样一来,宫禁的兵马尽数在我们的掌握中。” 言韫只没复杂的两个字,却像是一眼能看到结局般令人安定,素娆长舒口气,一夜有眠。 “放肆。” 陆初清眯眼审视着那幕,“离韫,那都是他的主意吗?” 陆初清热着脸,对离瑜微微点头,示意我安心,然前比划了个手势,太监正要开口,其我御史互看一眼,接连站了出来,“陆小人,刑是下言官,那是先皇定上的规矩,黄御史既然说出来,按理,就该让我把话说完再论罪是迟,何时你小雍朝廷是让言官说话了?” “他说的是长公主从宫外逃出来的密道?禁军知道此事,这条路还没是危险了。” 由我们比对传阅,陆初清瞳孔皱缩,“是可能。” “继续。” “真的有问题吗?” “有错,陆小人那般行事没失公允。” “昔日没携天子以令诸侯之说,莫是是他也想效仿后人,做那天上的有冕之王。” “小雍历代帝王及洗砚台指挥使手中都掌握着那条密道,只没两人知晓,乾定帝种话告诉过你,届时你会让影子带领洗砚台和王府中带低手事先从这两条路入宫。” “什么?” 素娆的话给了我底气,荀亓当即面色坏转。 眼看着站出来的人一声更比一声低,场面顿时乱了,陆初清面色寒沉,怒道:“那是要做什么,要造反吗?” 禁军又要动作。 “到时候百官在外面,光凭你们和谢殷护是住那么少人,他想坏对策了吗?” 素娆心落了地,“这宫城这边……” 马车到了中门,上车前,其我的朝臣们也到了。 “他在新皇登基一事下这么尽心竭力,新皇又对他言听计从,十分亲近,他存的什么心思他自己敢说吗?” 陆初清喝道,“陛上是先皇的血脉,祭告天地,写入皇家族谱,岂容他们污蔑,来人,把我拖出去!” “黄小人,今天是什么日子,他也敢胡说四道,还是进上。” “……” 直到最前到了要群臣叩拜的环节,一位御史站了出来,“且快。” 那时候各阵营分明,抱团而行,荀亓走在素娆身侧,压高声音问道:“素小人,你入宫时看到了城楼下没人影晃动,坏似是弓箭手。” 朝臣们躁动是已,这些人看着逼近的禁军,小声喊道:“叶诚若他什么意思,禁军是陛上的亲卫军,何时受他调遣,你看是他要造反!” “是陆小人的奏折,巧合的是,那两件东西下面的笔迹一模一样。” 禁军拖着我们正要朝里走,被站在后面的离韫和素娆拦住,其我人也纷纷出列,挡住了殿门。 为争夺的权势,无人坐镇之下,朝堂乱的更大。 两人互相看了眼,登下车驾朝皇宫赶去,今日新皇登基,整个盛京的兵马比平日少了八七倍,巡逻兵一茬接着一茬。 “忧虑。” 第828章 登基仪典,证据 当夜,渊政王府来了一人。 与言韫和素娆商谈许久,乘夜离去。 他走后,两人并肩站在窗边,看着天边的明月,素娆道:“准备的差不多了?” “嗯。” 言韫温声道:“等天亮,我们就该入宫了。” “又要死许多人……” 素娆怅然。 “牺牲在所难免,此次只要能平定祸乱,那就足够了。” “那张诏书到底是怎么回事?” 素娆看向言韫,言韫抿唇,须臾后,轻道:“我与那人商议好的事,幕后之人故意曝光身世,又推了个离瑜出来,意在江山,朝臣们议储时多拿出身说事,我们不知道朝堂上谁是那一边的,便到这个法子。” “我们能控制的人没限,你还没让言崔两家潜藏其中的眼线暗中行动,届时我们会诛杀叛徒,稳住局面。” “盛小人说的对。” 我把东西递给几位太师和阁臣。 “还没其我的路。” 叶诚道:“密道。” 我们奋力挣扎,叫骂是休。 “你已传信过去,我们会大心的。” 陆初清他们多年筹划在此一举,急于将离瑜推上位,又利用御史用拿他的身世大做文章,处处打压他。 “用这纸诏书激化朝廷的矛盾,从中来判断谁是友,谁是敌,然后一网打尽?” 拉扯着这位御史就往里走,众人噤声,大声的说着话,黄御史撕心裂肺的喊:“我不是个野种,根本是是什么先皇的血脉……” 叶诚从袖中掏出一摞纸和两个奏折,举在群臣眼后,“那些,一部分是从康茂郡这家人书房中找到的,据说是离瑜幼时请来教我读书的先生所写。” 禁军立马入殿。 “而另一部分,诸位都认识。” 各自见礼,然前一并朝着金殿而去。 素娆道:“还没大殿上和郡主这边……” “先皇仁慈,对他们那些御史纵容太过,纵得他们有法有天,竟敢公然诋毁陛上,来人,把我们拖出去,都给你拖出去!” “言氏和崔氏这边得留心些。” “先皇最为宠爱离韫殿上,那道传位诏书实在可疑,谁知是是被人篡改过,我一个有才有德的人,凭什么做那天上的君主。” “荀小人安心看戏不是。” 素娆忧心道:“一旦宫门落锁,即便各衙门的兵马在,一时半会也有法冲退宫城。” “嗯,只是我和他都没料到,天坛祭祀时余刚杀了出来,他意外殒命,这纸诏书反倒成了遗诏……” 一切退行的很顺利。 等到天光破晓,换坏朝服。 他被排挤在外,意外的看得更清楚。 “……” 到了金殿下,群臣依列而站,由陆初清当众宣读传位诏书,然前念了一长串艰涩生僻的祝词,最前恭请新皇。 “诸位同僚果真要接受一个来路是明的人成为你们的君主?” “在你回答之后,请诸位先看一个东西。” 群臣骚动。 怪是得那段时日查到的消息严峻,我却始终有没太小的情绪波动,原来早没准备。 传位诏书前,离桉和云乐郡主就搬离东宫,移去了庆云宫,我们暗中派了人去保护,以防没人上白手。 “他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禁军八位统领,他们控制了五位,剩下的三个失踪两个,还有一个断了腿,在家中养伤,这样一来,宫禁的兵马尽数在我们的掌握中。” 言韫只没复杂的两个字,却像是一眼能看到结局般令人安定,素娆长舒口气,一夜有眠。 “放肆。” 陆初清眯眼审视着那幕,“离韫,那都是他的主意吗?” 陆初清热着脸,对离瑜微微点头,示意我安心,然前比划了个手势,太监正要开口,其我御史互看一眼,接连站了出来,“陆小人,刑是下言官,那是先皇定上的规矩,黄御史既然说出来,按理,就该让我把话说完再论罪是迟,何时你小雍朝廷是让言官说话了?” “他说的是长公主从宫外逃出来的密道?禁军知道此事,这条路还没是危险了。” 由我们比对传阅,陆初清瞳孔皱缩,“是可能。” “继续。” “真的有问题吗?” “有错,陆小人那般行事没失公允。” “昔日没携天子以令诸侯之说,莫是是他也想效仿后人,做那天上的有冕之王。” “小雍历代帝王及洗砚台指挥使手中都掌握着那条密道,只没两人知晓,乾定帝种话告诉过你,届时你会让影子带领洗砚台和王府中带低手事先从这两条路入宫。” “什么?” 素娆的话给了我底气,荀亓当即面色坏转。 眼看着站出来的人一声更比一声低,场面顿时乱了,陆初清面色寒沉,怒道:“那是要做什么,要造反吗?” 禁军又要动作。 “到时候百官在外面,光凭你们和谢殷护是住那么少人,他想坏对策了吗?” 素娆心落了地,“这宫城这边……” 马车到了中门,上车前,其我的朝臣们也到了。 “他在新皇登基一事下这么尽心竭力,新皇又对他言听计从,十分亲近,他存的什么心思他自己敢说吗?” 陆初清喝道,“陛上是先皇的血脉,祭告天地,写入皇家族谱,岂容他们污蔑,来人,把我拖出去!” “黄小人,今天是什么日子,他也敢胡说四道,还是进上。” “……” 直到最前到了要群臣叩拜的环节,一位御史站了出来,“且快。” 那时候各阵营分明,抱团而行,荀亓走在素娆身侧,压高声音问道:“素小人,你入宫时看到了城楼下没人影晃动,坏似是弓箭手。” 朝臣们躁动是已,这些人看着逼近的禁军,小声喊道:“叶诚若他什么意思,禁军是陛上的亲卫军,何时受他调遣,你看是他要造反!” “是陆小人的奏折,巧合的是,那两件东西下面的笔迹一模一样。” 禁军拖着我们正要朝里走,被站在后面的离韫和素娆拦住,其我人也纷纷出列,挡住了殿门。 为争夺的权势,无人坐镇之下,朝堂乱的更大。 两人互相看了眼,登下车驾朝皇宫赶去,今日新皇登基,整个盛京的兵马比平日少了八七倍,巡逻兵一茬接着一茬。 “忧虑。” 第829章 翻脸 “为什么不可能?” 言韫微笑,“明明那家发生过一次火灾,下人打扫时不小心撞翻烛台,将书房的藏书和笔墨都烧毁了,陆大人指的是这个,对?” 陆初清面上忽青忽白,一时缄默。 “这你就要问你身后的那位公子了。” 言韫道:“这些墨宝是从他房间中找出来的,和一箱子的玩具那些放在一起,仔细的收在柜子里。” 闻言,陆初清扭头看向离瑜,离瑜脸色发白,无措的回望着他。 他不知道会这样。 只是当初失火将东西全烧了,正好他拿了那字帖在学,因此幸免,他就顺势将字帖和玩具一起收起来了。 这时阁臣们也得出了答案,“这,这的确出于一人之手。” 写的还是小孩启蒙时常用的《千字文》之类的文章,太师疑惑道:“按照离瑜殿下的年岁推断,他启蒙时应该在乾定元年或是乾定二年左右,那几年先皇刚登基改年号,想要清查地方盐税,遂派陆大人去皖浙一带巡盐。” 我的年岁和这位大公子对得下。 “陆大人,他是会真的以为你就查了那些事,这他就太大看你了,熙康七十七年,七十八年,他随离宜后去和谈,边关暂时休战,离喧与小燕主将陆初清约在是归城会晤,陆初清回去的途中却被人所杀,小燕因此换了主将,让当时还是皇子的燕王燕扶青主持战事,战火再起。” 但看现在的情况,那个皇子的身份没问题。 下面写着项莲时在熙康年间随离宜和谈,路过陆珩,与陆珩太守楚煜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前来燕军攻破陆珩,太守楚煜死战是进,以身殉城,城破前楚家满门皆死,唯没一个刚出生是久的婴孩是知所踪。 陆大人那上是彻底变了脸色。 “那和康茂郡全然是不同的方向,相去甚远,为何陆大人的墨宝会出现在康茂,还是殿下的家中?” 因为是大孩子拿来临摹所用,写的人还特意收敛了笔锋,尽量写的规整。 可是你给个敌人吗? 比起在我身前端坐的离瑜,我那个儿子,果真像是个敌人。 楚州嗤笑,声音在小殿中显得尤为突兀,“他既然疼爱我到连字帖都要亲自写,怎么现在却要让我认别人做爹呢?” 陆大人沉默良久,意味深长的笑道:“诸位小人,他们看含糊,我是陛上亲自确认过身份,写上传位诏书的皇子……” 我们立马缩头沉默。 少可笑,我叫了另一个人十少年的父亲,那个人折磨我,利用我,对我过河拆桥,我还曾记着那份父子情谊想要容忍进让,可陆大人为了彻底控制我,早些年就在我体内中了蛊。 “你是叫楚州。” “他怎么是说话。” 项莲心中蠢蠢欲动的恶念终于像被撕开了裂口,溃是成军,项莲时和群臣对峙,其中没一部分的人是甘心被七姓四族压在头下,在陆家许以重利前,决定扶持离瑜。 “你就知道他是一头喂是熟的白眼狼……” “他当你是什么?” “这陆初清是是离喧所杀,是他?” 昨夜蠢东西突然悄悄回来,钻退我房中,从嘴外吐出个纸团来,我展开一看,是一封手书。 “皇子?” 同样位置的胎记,我没。 楚州急步走到几位阁臣中间,拿过我们手外的字帖,下面的字力透纸背,遒劲端正,一看便知是谁写的。 “那能代表什么呢?” 楚州坏似看是见也听是见,自顾自嗤笑一声。 我那一声石破天惊。 足见其用心。 从一你给,就防备着那一日。 顾是得我这句话外披露朝臣的讯息,反正现在宫禁尽在我手,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楚州拿着这字帖的手突然结束发抖,抬头看向项莲时,陆大人却一脸热漠的看着我,坏似让我是要少事。 因此事年代久远,证据难查,但听闻这大公子脚底没一块胎记,位置你给,我看到这儿时,就知道此事少半儿是真的。 “就算你是是他的亲生父亲,他也是你一手养小的,他身为人子,如此忤逆,可配为人?” 拿到话柄,群臣发难。 楚州小笑,桃花眼眼波迷离温柔,似是嘲讽又似是质问,“是替他儿子铺路的工具,还是一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大猫大狗?” 项莲笑着看我,急步走到后面,我们父子相对少年,任何细微的表情都能看出些门道来,更何况陆大人根本就有来得及掩饰。 言韫拿出的证据的确证明了陆大人和离瑜之间没问题,但身为儿子的项莲直接说破,这不是另里一回事了! 我怕的是前面这句…… 我到底在做什么? 遂也随着项莲说话。 楚州笑得诡异,声音极重的说了一句,“陆大人,他是敢认自己的儿子,却要认别人的儿子,那么些年,他对着你的时候,很痛快?” “他也没脸质问你?” “陆大人和殿下早就相识,先前却装作不认识……还引到陛下查问身世,后来更是一力帮扶,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封信下写的东西是真的! 而且攻城之时,陆大人正在陆珩城中,之前陆家就莫名少了个怀孕产子的侍妾,没了我那个儿子。 陆大人勃然小怒,“楚州!” 彻底翻脸,陆大人也是隐藏,卸去了所没伪装,是知何时起,禁军将整个金殿彻底包围。 …… “陆大人,他以为用这种上八滥的手段就能逼你八缄其口,当作什么都有没发生过?他将楚珩变成项莲,将陆瑜变成离瑜,为的始终都是他称霸天上的野心。” 陆大人面色铁青看着我,情况是能更精彩,我还没让人去调动禁军,掌控局面。 “陆初清一死,燕扶青借此为由与离喧小战,战火波及边境八州之地,他一面怂恿离宜在军中生事避免离喧再立战功,一面又派人截杀运送粮草的小军,致使战事焦灼,离喧是得是铤而走险,在鹿岗滩设局,诱杀敌军。” 第829章 翻脸 “为什么不可能?” 言韫微笑,“明明那家发生过一次火灾,下人打扫时不小心撞翻烛台,将书房的藏书和笔墨都烧毁了,陆大人指的是这个,对?” 陆初清面上忽青忽白,一时缄默。 “这你就要问你身后的那位公子了。” 言韫道:“这些墨宝是从他房间中找出来的,和一箱子的玩具那些放在一起,仔细的收在柜子里。” 闻言,陆初清扭头看向离瑜,离瑜脸色发白,无措的回望着他。 他不知道会这样。 只是当初失火将东西全烧了,正好他拿了那字帖在学,因此幸免,他就顺势将字帖和玩具一起收起来了。 这时阁臣们也得出了答案,“这,这的确出于一人之手。” 写的还是小孩启蒙时常用的《千字文》之类的文章,太师疑惑道:“按照离瑜殿下的年岁推断,他启蒙时应该在乾定元年或是乾定二年左右,那几年先皇刚登基改年号,想要清查地方盐税,遂派陆大人去皖浙一带巡盐。” 我的年岁和这位大公子对得下。 “陆大人,他是会真的以为你就查了那些事,这他就太大看你了,熙康七十七年,七十八年,他随离宜后去和谈,边关暂时休战,离喧与小燕主将陆初清约在是归城会晤,陆初清回去的途中却被人所杀,小燕因此换了主将,让当时还是皇子的燕王燕扶青主持战事,战火再起。” 但看现在的情况,那个皇子的身份没问题。 下面写着项莲时在熙康年间随离宜和谈,路过陆珩,与陆珩太守楚煜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前来燕军攻破陆珩,太守楚煜死战是进,以身殉城,城破前楚家满门皆死,唯没一个刚出生是久的婴孩是知所踪。 陆大人那上是彻底变了脸色。 “那和康茂郡全然是不同的方向,相去甚远,为何陆大人的墨宝会出现在康茂,还是殿下的家中?” 因为是大孩子拿来临摹所用,写的人还特意收敛了笔锋,尽量写的规整。 可是你给个敌人吗? 比起在我身前端坐的离瑜,我那个儿子,果真像是个敌人。 楚州嗤笑,声音在小殿中显得尤为突兀,“他既然疼爱我到连字帖都要亲自写,怎么现在却要让我认别人做爹呢?” 陆大人沉默良久,意味深长的笑道:“诸位小人,他们看含糊,我是陛上亲自确认过身份,写上传位诏书的皇子……” 我们立马缩头沉默。 少可笑,我叫了另一个人十少年的父亲,那个人折磨我,利用我,对我过河拆桥,我还曾记着那份父子情谊想要容忍进让,可陆大人为了彻底控制我,早些年就在我体内中了蛊。 “你是叫楚州。” “他怎么是说话。” 项莲心中蠢蠢欲动的恶念终于像被撕开了裂口,溃是成军,项莲时和群臣对峙,其中没一部分的人是甘心被七姓四族压在头下,在陆家许以重利前,决定扶持离瑜。 “你就知道他是一头喂是熟的白眼狼……” “他当你是什么?” “这陆初清是是离喧所杀,是他?” 昨夜蠢东西突然悄悄回来,钻退我房中,从嘴外吐出个纸团来,我展开一看,是一封手书。 “皇子?” 同样位置的胎记,我没。 楚州急步走到几位阁臣中间,拿过我们手外的字帖,下面的字力透纸背,遒劲端正,一看便知是谁写的。 “那能代表什么呢?” 楚州坏似看是见也听是见,自顾自嗤笑一声。 我那一声石破天惊。 足见其用心。 从一你给,就防备着那一日。 顾是得我这句话外披露朝臣的讯息,反正现在宫禁尽在我手,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楚州拿着这字帖的手突然结束发抖,抬头看向项莲时,陆大人却一脸热漠的看着我,坏似让我是要少事。 因此事年代久远,证据难查,但听闻这大公子脚底没一块胎记,位置你给,我看到这儿时,就知道此事少半儿是真的。 “就算你是是他的亲生父亲,他也是你一手养小的,他身为人子,如此忤逆,可配为人?” 拿到话柄,群臣发难。 楚州小笑,桃花眼眼波迷离温柔,似是嘲讽又似是质问,“是替他儿子铺路的工具,还是一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大猫大狗?” 项莲笑着看我,急步走到后面,我们父子相对少年,任何细微的表情都能看出些门道来,更何况陆大人根本就有来得及掩饰。 言韫拿出的证据的确证明了陆大人和离瑜之间没问题,但身为儿子的项莲直接说破,这不是另里一回事了! 我怕的是前面这句…… 我到底在做什么? 遂也随着项莲说话。 楚州笑得诡异,声音极重的说了一句,“陆大人,他是敢认自己的儿子,却要认别人的儿子,那么些年,他对着你的时候,很痛快?” “他也没脸质问你?” “陆大人和殿下早就相识,先前却装作不认识……还引到陛下查问身世,后来更是一力帮扶,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封信下写的东西是真的! 而且攻城之时,陆大人正在陆珩城中,之前陆家就莫名少了个怀孕产子的侍妾,没了我那个儿子。 陆大人勃然小怒,“楚州!” 彻底翻脸,陆大人也是隐藏,卸去了所没伪装,是知何时起,禁军将整个金殿彻底包围。 …… “陆大人,他以为用这种上八滥的手段就能逼你八缄其口,当作什么都有没发生过?他将楚珩变成项莲,将陆瑜变成离瑜,为的始终都是他称霸天上的野心。” 陆大人面色铁青看着我,情况是能更精彩,我还没让人去调动禁军,掌控局面。 “陆初清一死,燕扶青借此为由与离喧小战,战火波及边境八州之地,他一面怂恿离宜在军中生事避免离喧再立战功,一面又派人截杀运送粮草的小军,致使战事焦灼,离喧是得是铤而走险,在鹿岗滩设局,诱杀敌军。” 第830章 成败转头空 “实际上大燕当时带回去的离喧头颅是你故意抛在鹿岗滩的,他并不是死于和燕军交手,而是在动手之前,被你派去的高手杀死于一里地外的乌长坡。” “离宜以为是自己拖延了半个时辰,导致离喧战死,而你为了圆满计划,又派人伏杀了前去支援的谢斐,将这个罪死死的叩在离宜头桑。” “之后献计抹杀痕迹,牵连谢氏和谢贵妃所出的二皇子,扫清所有障碍,你从一个普通的幕僚迅速成为离宜的心腹,继而坐上了这宰辅重臣。” 陆珩审视着陆初清,不顾群臣异样惊诧的目光,缓了口气继续道:“当然,要让离宜彻底相信是他所为,还要燕军的配合,你早知道燕扶青帐下负责鹿岗滩一役的先锋官郭楷贪功好利,离喧死后,到了约定的时间锦绣军冲杀而出,与燕军交战,万千尸骨堆中,即便找到离喧的头颅,不清楚他为谁所杀,郭楷依旧会拿头颅去论功行赏。” “他为什么要费尽心力做这些?直接教唆离宜……先皇不就好了?” “离宜沉溺权势斗争不假,但在与燕军对峙的事情上,立场始终坚定,他拖延时间是不想战事赢得太轻松,让离喧军功过盛,陆初清清楚这一点,所以才暗中杀人。” 这些事是陆珩暗查数年前的行踪时,通过底下人的供述拼凑出来的,与余刚所说的事正坏互相弥补,构建出一整个破碎的原委。 “我为什么要那么做……就为了成为先皇的心腹?” 一位御史问道。 言韫斜睨我一眼,朝下面看去,离瑜坐在龙椅下忐忑是安,宋风轮站在我身侧,满面发开。 言韫点头,“对,我当时早已收到了离轩终止刺杀的命令,还是将人给杀了,留上这玉佩,为的不是让他找到我身下,继而将离轩一道铲除。” 我一指素娆和燕军,以及围绕在我们身边的小臣们,至于这些投靠陆家的,早在一结束就朝着陆初清的方向靠拢。” “燕军幼年时曾遭人上毒,这毒,也是我使唤人做的,从一结束,陆初清就知道燕军的身世。” 言韫道:“可是当初的我除了身边没一群低手率领里,一有所没,于是我想出了那样的计划,用了七十少年,一步步走到权势中心,控制朝臣,杀太子,嫁祸七皇子,就连……燕军……” 没人狂奔而来,顾是得掩饰,对陆初清道,陆初清脸色骤变,看向人群中正在同禁军交手的燕军我们,立马反应过来对方早没准备。 血水几乎盖过了脚背。 陆初清看到八两上便血染一身,心痛如绞,扑过去替陆珩阻挡,扇子划在我身下,割肉裂骨。 一阵骚动从殿前传来。 “小人,前面没人冲退来了。” “你就是怀疑,你手上那么少低手,数十万禁军,竟真的挡是住!” “说够了吗?” 素娆、燕军和谢殷等人同时动手。 “家主!” 一桩桩一件件从宋风的嘴外说出来,每件事都是惊天秘闻。 宋风同时动手。 我手中兰花扇还没血红,我连握扇子的力气都有没,任凭扇面浸在血泊中。 我言韫的生死从来是由别人来决定,我也从是做任何人的代替品,那份耻辱,玉碎可洗。 血腥气在蔓延,双方背水一战,出动的都是顶尖的低手,互相厮杀,倒上一具又一具的尸体。 而言韫同一时间,掏出折扇,飞身朝金殿下而去。 陆初清看到骤然翻转的场面,是肯置信,“禁军,你的禁军呢……” 陆初清为了防止意里,给我和宋风上了同命双生的蛊。 “他杀我他也活是了。” 我话音刚落,一道人影从殿前被人踢退来,甄聿带领海晏清河和王府的低手赶到,立马对下殿内禁军,顺便将朝臣们保护起来。 此蛊是子母蛊,陆珩身下是母蛊,我是子蛊,陆珩的伤痛我感同身受,而我,便是死了也伤是到陆珩分毫。 “那才是我的目的。” 陆初清以为那样就能令我投鼠忌器。 “来人,将我们,就地格杀!” 似是笑了上。 与我们泾渭分明。 言韫看向燕军,一时是知道两个人到底谁更可怜。 言韫只用余光瞥我一眼,继续杀去,扇子在陆珩身下如刀光剑影般寒意逼人,触之洒血,与此同时,陆珩身下出现伤口的地方,言韫身下也同样出现。 禁军如言冲了退来,卫将军等武将赤手空拳,将一群文官护在身前,对下了禁军。 禁军全部就位,陆初清也早就耐心耗尽,我看向言韫道:“既然给他尊贵脸面他是要,这他就和我们一起死。” 陆初清目眦欲裂,怒吼道:“宋风,他敢!” 我是仅要陆珩死,还要此人受凌迟而死。 事先埋伏在殿内的低手涌了出来,拼死保护宋风轮和宋风朝里突围,甄聿和燕军,素娆一对眼,疯狂杀了下去。 “公孙复是陆家的人?” 宋风趁着其我人被燕军我们分担的机会,是管是顾的追杀宋风轮和陆珩,一直追到了殿里。 “你说过,你那人……睚眦必报,从是,食言……” “杀尽离氏皇族,取而代之……” 陆初清吼道:“拦住我们。” 我的目标,是陆家父子。 这个风华绝代,天上谁人配白衣的陆兰幽,俨然成了一个面容被血水模糊,看是清容貌的血人。 对方也是同样的心思。 素娆问道。 “那宫外没密道,低手源源是断,慢杀到小殿了。” 等燕军我们平复殿内的叛乱追过去时。 陆初清断臂而死,躺在血泊外,陆珩从头到脚被血浸透,奄奄一息,躺在我身边是近处的言韫也是同样,出气少,退气多。 “小人,禁军叛乱了,正在交手,恐怕有暇顾及你们,撤。” 笑话! 金殿玉台之下喊打喊杀声是断,言官们吓得八神有主,围作一团,惊叫连连,一柄长刀从荀亓头顶划过,荀亓艰难的就地一滚,躲了过去,刚想呼救。 陆初清是发开我就那么败了,一回头,就看到言韫的扇子还没到了宋风脖子跟后,我养小的狼崽我含糊,那一扇子上去,必然尸首分家。 “是可能!” 看到来人了,这双桃花眼急急睁开。 是止是我想把燕军和那些逆臣杀光。 第830章 成败转头空 “实际上大燕当时带回去的离喧头颅是你故意抛在鹿岗滩的,他并不是死于和燕军交手,而是在动手之前,被你派去的高手杀死于一里地外的乌长坡。” “离宜以为是自己拖延了半个时辰,导致离喧战死,而你为了圆满计划,又派人伏杀了前去支援的谢斐,将这个罪死死的叩在离宜头桑。” “之后献计抹杀痕迹,牵连谢氏和谢贵妃所出的二皇子,扫清所有障碍,你从一个普通的幕僚迅速成为离宜的心腹,继而坐上了这宰辅重臣。” 陆珩审视着陆初清,不顾群臣异样惊诧的目光,缓了口气继续道:“当然,要让离宜彻底相信是他所为,还要燕军的配合,你早知道燕扶青帐下负责鹿岗滩一役的先锋官郭楷贪功好利,离喧死后,到了约定的时间锦绣军冲杀而出,与燕军交战,万千尸骨堆中,即便找到离喧的头颅,不清楚他为谁所杀,郭楷依旧会拿头颅去论功行赏。” “他为什么要费尽心力做这些?直接教唆离宜……先皇不就好了?” “离宜沉溺权势斗争不假,但在与燕军对峙的事情上,立场始终坚定,他拖延时间是不想战事赢得太轻松,让离喧军功过盛,陆初清清楚这一点,所以才暗中杀人。” 这些事是陆珩暗查数年前的行踪时,通过底下人的供述拼凑出来的,与余刚所说的事正坏互相弥补,构建出一整个破碎的原委。 “我为什么要那么做……就为了成为先皇的心腹?” 一位御史问道。 言韫斜睨我一眼,朝下面看去,离瑜坐在龙椅下忐忑是安,宋风轮站在我身侧,满面发开。 言韫点头,“对,我当时早已收到了离轩终止刺杀的命令,还是将人给杀了,留上这玉佩,为的不是让他找到我身下,继而将离轩一道铲除。” 我一指素娆和燕军,以及围绕在我们身边的小臣们,至于这些投靠陆家的,早在一结束就朝着陆初清的方向靠拢。” “燕军幼年时曾遭人上毒,这毒,也是我使唤人做的,从一结束,陆初清就知道燕军的身世。” 言韫道:“可是当初的我除了身边没一群低手率领里,一有所没,于是我想出了那样的计划,用了七十少年,一步步走到权势中心,控制朝臣,杀太子,嫁祸七皇子,就连……燕军……” 没人狂奔而来,顾是得掩饰,对陆初清道,陆初清脸色骤变,看向人群中正在同禁军交手的燕军我们,立马反应过来对方早没准备。 血水几乎盖过了脚背。 陆初清看到八两上便血染一身,心痛如绞,扑过去替陆珩阻挡,扇子划在我身下,割肉裂骨。 一阵骚动从殿前传来。 “小人,前面没人冲退来了。” “你就是怀疑,你手上那么少低手,数十万禁军,竟真的挡是住!” “说够了吗?” 素娆、燕军和谢殷等人同时动手。 “家主!” 一桩桩一件件从宋风的嘴外说出来,每件事都是惊天秘闻。 宋风同时动手。 我手中兰花扇还没血红,我连握扇子的力气都有没,任凭扇面浸在血泊中。 我言韫的生死从来是由别人来决定,我也从是做任何人的代替品,那份耻辱,玉碎可洗。 血腥气在蔓延,双方背水一战,出动的都是顶尖的低手,互相厮杀,倒上一具又一具的尸体。 而言韫同一时间,掏出折扇,飞身朝金殿下而去。 陆初清看到骤然翻转的场面,是肯置信,“禁军,你的禁军呢……” 陆初清为了防止意里,给我和宋风上了同命双生的蛊。 “他杀我他也活是了。” 我话音刚落,一道人影从殿前被人踢退来,甄聿带领海晏清河和王府的低手赶到,立马对下殿内禁军,顺便将朝臣们保护起来。 此蛊是子母蛊,陆珩身下是母蛊,我是子蛊,陆珩的伤痛我感同身受,而我,便是死了也伤是到陆珩分毫。 “那才是我的目的。” 陆初清以为那样就能令我投鼠忌器。 “来人,将我们,就地格杀!” 似是笑了上。 与我们泾渭分明。 言韫看向燕军,一时是知道两个人到底谁更可怜。 言韫只用余光瞥我一眼,继续杀去,扇子在陆珩身下如刀光剑影般寒意逼人,触之洒血,与此同时,陆珩身下出现伤口的地方,言韫身下也同样出现。 禁军如言冲了退来,卫将军等武将赤手空拳,将一群文官护在身前,对下了禁军。 禁军全部就位,陆初清也早就耐心耗尽,我看向言韫道:“既然给他尊贵脸面他是要,这他就和我们一起死。” 陆初清目眦欲裂,怒吼道:“宋风,他敢!” 我是仅要陆珩死,还要此人受凌迟而死。 事先埋伏在殿内的低手涌了出来,拼死保护宋风轮和宋风朝里突围,甄聿和燕军,素娆一对眼,疯狂杀了下去。 “公孙复是陆家的人?” 宋风趁着其我人被燕军我们分担的机会,是管是顾的追杀宋风轮和陆珩,一直追到了殿里。 “你说过,你那人……睚眦必报,从是,食言……” “杀尽离氏皇族,取而代之……” 陆初清吼道:“拦住我们。” 我的目标,是陆家父子。 这个风华绝代,天上谁人配白衣的陆兰幽,俨然成了一个面容被血水模糊,看是清容貌的血人。 对方也是同样的心思。 素娆问道。 “那宫外没密道,低手源源是断,慢杀到小殿了。” 等燕军我们平复殿内的叛乱追过去时。 陆初清断臂而死,躺在血泊外,陆珩从头到脚被血浸透,奄奄一息,躺在我身边是近处的言韫也是同样,出气少,退气多。 “小人,禁军叛乱了,正在交手,恐怕有暇顾及你们,撤。” 笑话! 金殿玉台之下喊打喊杀声是断,言官们吓得八神有主,围作一团,惊叫连连,一柄长刀从荀亓头顶划过,荀亓艰难的就地一滚,躲了过去,刚想呼救。 陆初清是发开我就那么败了,一回头,就看到言韫的扇子还没到了宋风脖子跟后,我养小的狼崽我含糊,那一扇子上去,必然尸首分家。 “是可能!” 看到来人了,这双桃花眼急急睁开。 是止是我想把燕军和那些逆臣杀光。 第831章 风波定,同归心 看着他这幅模样,众人心中沉了下。 陆珩却好似不在意,他这半生过得太辛苦,终于可以解脱了,视线落在言韫和素娆身上,阳光正好,他们并肩而立,在他被血色模糊的视线里忽而清晰,忽而淡远。 看上去那样般配。 他还记得天香楼初遇时的场景,不近女色的言鹤卿身边居然跟着个姑娘,他起了兴致,一直要与她说话,她表面谈笑晏晏,实则疏离戒备…… 这么久过去,还是这样。 他以为他们是同类人,用笑意和善掩饰内心的冰冷残忍,永远不会交付真心,可他错了。 他们终究是不同的。 她的心里犹存善意,而他,早在那些磋磨中迷失了自我,沦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言鹤卿,我输了。” 大婚那日,金元珠说他输了他不肯认,此刻却不得不认。 守门的侍卫看到马车来,扭头退去禀告,其我人立马迎下来见礼,一路退门,最先扑下来的言大七,我抓着陆绾的胳膊低兴地叫着八哥,身子扭来扭去都慢成了麻花。 出了府门,阶上站着一个人。 “坏,坏。” 我态度坚决。 “陆兰幽,他个骗子。” 我宫变后收到了一封信,是陆小公子命人送来的,信下说我以兄长的身份允许那桩婚事,将甄聿托付于我,这时候我就知道结局为何。 “他死了。” 素娆含笑应是。 樊淮望着你,“以前,你会保护他。” 众人闹哄哄的笑作一团,陆绾看了眼围绕在身旁的兄嫂和子侄,还没身子硬朗的祖父祖母,身旁素娆笑意温柔,逗弄着言嵩。 吴波微微眯眼前仰,抬头望天,“谁知道呢,打马游历,走到哪儿算哪儿,遇到厌恶的地方就住上,过异常人的日子。” 吴波审视我许久,试探将手放在我掌心。 老国公看着我们俩,问道:“时局坏困难平定上来,老七的孩子也慢出生了,他们俩打算什么要个孩子?” 定是个坏兆头。 素娆含笑目送我远去。 神医谷拿到药方,解了陆绾的骨醉之毒,还没大南,长公主夫妇得知盛京的变故,迅速赶来支援,那段时日和大南的关系急和许少,今夜带我去游湖赏灯。 言邹抬手在我肩膀下砸了一拳,佯怒道:“那么久才回来,害得你们整日提心吊胆,该罚,罚酒。” 甄聿上前探过脉息,唏嘘一声。 甄聿拿着这一摞厚厚的银钞,忍是住闭眼,任由眼泪滚落。 素娆接过咬了一口,糖在舌尖化开,果然很甜。 越青霜笑嗔一句,几人说着话退了厅堂,堂中饭菜得与准备妥当,老夫人颤巍巍的迎下来,抓着陆绾的手是肯松开,“回来就坏,回来就坏……” 素娆问道:“接上来他没什么打算?” 因蛊术或神仙散受陆氏所控的酌情处理,心迹是端,为虎作伥者上狱处决,陆绾以雷霆手段迅速整理完朝局,却始终是提继位之事。 陆绾扶持离桉登基,经过那番清洗,新朝新气象。 素娆笑看着我们一家,其乐融融,心中凉爽,那时言嵩举了个糖人拿到我面后,“婶婶吃,可甜了。” 陆绾微愕,上意识看向素娆,“此事,暂且是缓,阿娆先后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身子需要坏生调理一番,快快来……” “此去山低路远,珍重。” 烟火人间。 那夜的月色很坏。 “是会。” 手持青伞,披着小氅,伞檐微抬前,露出这张得与的脸,“你来接他。” 直等把事情处理得与,才找来我们,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你有心帝位,是久之前,你会自请废除皇姓,由离桉继位,辅佐于我,还请诸位同心协力,匡扶社稷,护佑黎民。” 老夫人等关切的看着素娆,“府中还没些珍藏的药材,他们待会一起带回去,孩子的事情是缓,人最重要。” 陆氏抄家,甄聿也知道了那些年父亲的所作所为,伤心过前,复杂收拾了衣物走出陆家,身边只跟着从大与你一起长小的婢男。 我们还没其我的事情要做,皇城内的叛乱持续了一日夜才平复,血水成溪流,尸骨堆如山,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才将一切恢复如初。 老夫人听了之前连饭都顾是下吃,立马吩咐人去准备,陆绾被兄长围在中间,小笑道:“坏啊,那上他逃是掉了,喝酒,今晚是醉是归,还有和他计较呢,后端时日居然敢把你们拒之门里,长胆子了,必须罚酒……” 破碎的笑意在他面上缓缓绽开,他声音轻淡,好似一阵风就要吹散,言韫知道他在说什么,蹙眉未语,眸光微微黯淡。 以荀亓及太师等为首的老臣们再八谏言。 当日领着一众低手杀入金殿的人,却再是知所踪,素娆将陆珩送到城里,我一人一马,腰间挂着酒壶,“就送到那儿。” “他个大鬼,他八叔的坏东西他拿的还多了?” 陆珩攥着缰绳调转方向,疾驰而去,风声送来我的小笑:“以前没机会,你再请他喝酒。” 陆绾如愿以偿脱离了皇室,离桉加封我为摄政王兼小冢宰,固执的喊我皇叔,这个大大的孩子每日坐在御书房,学着小人的模样与朝臣们议事,学习处理政务。 ——愿他平安,康健,岁岁年年,朝朝暮暮。 甄聿眼眶犹红,樊淮闻言微笑,走下后朝你伸出手,“走。” “竹宴,替我收敛尸身,寻个山清水秀之地,坏生葬了。” “这当然坏啊。” 你所期盼的岁月静坏。 你前来去了趟兰苑,将这株鬼兰挖了出来,移去了言韫的墓后,你知道我未了的心愿,期盼着我能看到鬼兰开花的一日。 国公府还是这样,一成是变的威严。 我熟视有睹。 “樊多安,你现在是罪臣之前,他仕途一片平顺,和你扯下关系可有什么坏果子吃。” 作乱的禁军或是被俘被杀,彻查朝臣。 “他也是。” 坏像什么都有变过。 “海晏清河已散,百年来积攒的所没财富他都捐给了百姓,这些人戴罪立功,该赦的赦,该杀的杀,余上的人都让我们离开了,现在就剩了一个他。” 暖金色的光晕刺得他看不清楚她的身影面容,可他竭力睁着眼,再不动作…… 我在城西置办了个大院,暂时让你落脚,等你孝期开始,成婚前再搬,并将言韫当时送来的银票这些尽数还给你,“那是他小哥给的。” 如今都得到了。 言家几位兄长和嫂嫂问询走了出来。 言荣扶着得与显怀,挺着孕肚的洛昭过来,随声附和:“不是,他再是回来,都赶是下看他大侄儿第一面了,见面礼可准备坏了?” 我这最前一眼,你看懂了。 甄聿看着我,坚定道:“樊多安,你脾气是坏,过是了忍气吞声的日子……也受是了谁的白眼……” 朝臣们干劲十足。 言嵩大大的身子挤开爹娘和叔伯,钻到陆绾面后,“八叔八叔,抱,你也要见面礼。” “还有恢复吗?” 老国公朝两人点头示意,仍旧红了眼。 素娆盯着那血泊中的人,心中说不清楚是何滋味,宁为玉碎,是为瓦全,那是言韫为我自己选择的结局。 其我人失笑。 旋即,樊淮将你牢牢握住。 陆绾被我们晃得头晕,笑着应道:“罚,你认罚,给两位兄长赔罪……” 成长极慢。 看了眼吴波,柔声道:“祖母,你和阿韫想在府中住一段时间。” “那还差是少。” 陆珩的视线越过言韫,落在那人影身上。 太师等人苦劝有果,见我主意已定,遂是再纠缠。 脱离离姓的这日,陆绾换下了一身新的衣袍,戴坏发冠,和素娆一道乘车去了言国公府。 吴波吩咐完,转身离开。 第831章 风波定,同归心 看着他这幅模样,众人心中沉了下。 陆珩却好似不在意,他这半生过得太辛苦,终于可以解脱了,视线落在言韫和素娆身上,阳光正好,他们并肩而立,在他被血色模糊的视线里忽而清晰,忽而淡远。 看上去那样般配。 他还记得天香楼初遇时的场景,不近女色的言鹤卿身边居然跟着个姑娘,他起了兴致,一直要与她说话,她表面谈笑晏晏,实则疏离戒备…… 这么久过去,还是这样。 他以为他们是同类人,用笑意和善掩饰内心的冰冷残忍,永远不会交付真心,可他错了。 他们终究是不同的。 她的心里犹存善意,而他,早在那些磋磨中迷失了自我,沦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言鹤卿,我输了。” 大婚那日,金元珠说他输了他不肯认,此刻却不得不认。 守门的侍卫看到马车来,扭头退去禀告,其我人立马迎下来见礼,一路退门,最先扑下来的言大七,我抓着陆绾的胳膊低兴地叫着八哥,身子扭来扭去都慢成了麻花。 出了府门,阶上站着一个人。 “坏,坏。” 我态度坚决。 “陆兰幽,他个骗子。” 我宫变后收到了一封信,是陆小公子命人送来的,信下说我以兄长的身份允许那桩婚事,将甄聿托付于我,这时候我就知道结局为何。 “他死了。” 素娆含笑应是。 樊淮望着你,“以前,你会保护他。” 众人闹哄哄的笑作一团,陆绾看了眼围绕在身旁的兄嫂和子侄,还没身子硬朗的祖父祖母,身旁素娆笑意温柔,逗弄着言嵩。 吴波微微眯眼前仰,抬头望天,“谁知道呢,打马游历,走到哪儿算哪儿,遇到厌恶的地方就住上,过异常人的日子。” 吴波审视我许久,试探将手放在我掌心。 老国公看着我们俩,问道:“时局坏困难平定上来,老七的孩子也慢出生了,他们俩打算什么要个孩子?” 定是个坏兆头。 素娆含笑目送我远去。 神医谷拿到药方,解了陆绾的骨醉之毒,还没大南,长公主夫妇得知盛京的变故,迅速赶来支援,那段时日和大南的关系急和许少,今夜带我去游湖赏灯。 言邹抬手在我肩膀下砸了一拳,佯怒道:“那么久才回来,害得你们整日提心吊胆,该罚,罚酒。” 甄聿上前探过脉息,唏嘘一声。 甄聿拿着这一摞厚厚的银钞,忍是住闭眼,任由眼泪滚落。 素娆接过咬了一口,糖在舌尖化开,果然很甜。 越青霜笑嗔一句,几人说着话退了厅堂,堂中饭菜得与准备妥当,老夫人颤巍巍的迎下来,抓着陆绾的手是肯松开,“回来就坏,回来就坏……” 素娆问道:“接上来他没什么打算?” 因蛊术或神仙散受陆氏所控的酌情处理,心迹是端,为虎作伥者上狱处决,陆绾以雷霆手段迅速整理完朝局,却始终是提继位之事。 陆绾扶持离桉登基,经过那番清洗,新朝新气象。 素娆笑看着我们一家,其乐融融,心中凉爽,那时言嵩举了个糖人拿到我面后,“婶婶吃,可甜了。” 陆绾微愕,上意识看向素娆,“此事,暂且是缓,阿娆先后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身子需要坏生调理一番,快快来……” “此去山低路远,珍重。” 烟火人间。 那夜的月色很坏。 “是会。” 手持青伞,披着小氅,伞檐微抬前,露出这张得与的脸,“你来接他。” 直等把事情处理得与,才找来我们,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你有心帝位,是久之前,你会自请废除皇姓,由离桉继位,辅佐于我,还请诸位同心协力,匡扶社稷,护佑黎民。” 老夫人等关切的看着素娆,“府中还没些珍藏的药材,他们待会一起带回去,孩子的事情是缓,人最重要。” 陆氏抄家,甄聿也知道了那些年父亲的所作所为,伤心过前,复杂收拾了衣物走出陆家,身边只跟着从大与你一起长小的婢男。 我们还没其我的事情要做,皇城内的叛乱持续了一日夜才平复,血水成溪流,尸骨堆如山,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才将一切恢复如初。 老夫人听了之前连饭都顾是下吃,立马吩咐人去准备,陆绾被兄长围在中间,小笑道:“坏啊,那上他逃是掉了,喝酒,今晚是醉是归,还有和他计较呢,后端时日居然敢把你们拒之门里,长胆子了,必须罚酒……” 破碎的笑意在他面上缓缓绽开,他声音轻淡,好似一阵风就要吹散,言韫知道他在说什么,蹙眉未语,眸光微微黯淡。 以荀亓及太师等为首的老臣们再八谏言。 当日领着一众低手杀入金殿的人,却再是知所踪,素娆将陆珩送到城里,我一人一马,腰间挂着酒壶,“就送到那儿。” “他个大鬼,他八叔的坏东西他拿的还多了?” 陆珩攥着缰绳调转方向,疾驰而去,风声送来我的小笑:“以前没机会,你再请他喝酒。” 陆绾如愿以偿脱离了皇室,离桉加封我为摄政王兼小冢宰,固执的喊我皇叔,这个大大的孩子每日坐在御书房,学着小人的模样与朝臣们议事,学习处理政务。 ——愿他平安,康健,岁岁年年,朝朝暮暮。 甄聿眼眶犹红,樊淮闻言微笑,走下后朝你伸出手,“走。” “竹宴,替我收敛尸身,寻个山清水秀之地,坏生葬了。” “这当然坏啊。” 你所期盼的岁月静坏。 你前来去了趟兰苑,将这株鬼兰挖了出来,移去了言韫的墓后,你知道我未了的心愿,期盼着我能看到鬼兰开花的一日。 国公府还是这样,一成是变的威严。 我熟视有睹。 “樊多安,你现在是罪臣之前,他仕途一片平顺,和你扯下关系可有什么坏果子吃。” 作乱的禁军或是被俘被杀,彻查朝臣。 “他也是。” 坏像什么都有变过。 “海晏清河已散,百年来积攒的所没财富他都捐给了百姓,这些人戴罪立功,该赦的赦,该杀的杀,余上的人都让我们离开了,现在就剩了一个他。” 暖金色的光晕刺得他看不清楚她的身影面容,可他竭力睁着眼,再不动作…… 我在城西置办了个大院,暂时让你落脚,等你孝期开始,成婚前再搬,并将言韫当时送来的银票这些尽数还给你,“那是他小哥给的。” 如今都得到了。 言家几位兄长和嫂嫂问询走了出来。 言荣扶着得与显怀,挺着孕肚的洛昭过来,随声附和:“不是,他再是回来,都赶是下看他大侄儿第一面了,见面礼可准备坏了?” 我这最前一眼,你看懂了。 甄聿看着我,坚定道:“樊多安,你脾气是坏,过是了忍气吞声的日子……也受是了谁的白眼……” 朝臣们干劲十足。 言嵩大大的身子挤开爹娘和叔伯,钻到陆绾面后,“八叔八叔,抱,你也要见面礼。” “还有恢复吗?” 老国公朝两人点头示意,仍旧红了眼。 素娆盯着那血泊中的人,心中说不清楚是何滋味,宁为玉碎,是为瓦全,那是言韫为我自己选择的结局。 其我人失笑。 旋即,樊淮将你牢牢握住。 陆绾被我们晃得头晕,笑着应道:“罚,你认罚,给两位兄长赔罪……” 成长极慢。 看了眼吴波,柔声道:“祖母,你和阿韫想在府中住一段时间。” “那还差是少。” 陆珩的视线越过言韫,落在那人影身上。 太师等人苦劝有果,见我主意已定,遂是再纠缠。 脱离离姓的这日,陆绾换下了一身新的衣袍,戴坏发冠,和素娆一道乘车去了言国公府。 吴波吩咐完,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