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路过人间》 第一章 血契 我叫李溪安,我死了,我穿越了,然后…… 我好像又要死了! 我现在慌得一批! 李溪安咽下口水,看着眼前这条长约二十厘米,拇指粗细,通体碧绿的毒蛇,心里很害怕。 本以为已经死了,不想睁开眼睛就看到这条蛇盘在他的胸口,冲他吞吐鲜红的蛇信,发出嘶吟之声。吓得他一声大叫就坐了起来。 毒蛇也受了惊吓,从他胸口滑落地面。不过它并没有攻击李溪安,而是盘成蛇阵,冲他嘶吟。 那双细目,透着委屈的眼神,让李溪安一时间也不知所措。 他手脚并用,靠在冰冷的墙上,警惕看着那条蛇。见蛇确实没有攻击的意思,这才算慢慢冷静下来。 我还是叫做李溪安? 李溪安深吸一口气,打量起四周。 这,好像是一间牢房! 光线很昏暗,弥漫着腐臭的气息。角落里有一条草席,很脏,很破烂。 牢门外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月光从牢窗照进来,仿佛蒙上了一层朦胧的白霜。 这,真的是牢房。 身上传来的痛感,让李溪安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 毒蛇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刷的松开蛇阵,向李溪安游来。 “stop!停下,别过来。” 李溪安最害怕蛇,看到那条蛇过来,吓得连声喊喝。 毒蛇,仿佛听懂了他的话,立刻停下来,再次盘起蛇阵。只是那双幽森的蛇眸中,却流露出一种极为人性化的委屈。 对,就是委屈。 李溪安蹙起眉头,好奇地看着那条蛇。 这时候,牢房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有灯光闪烁,紧跟着就听有人骂道:“大半夜的鬼叫什么?” 一个身穿灰色短袄的男人来到了牢房外,他提着灯笼,站在牢房外,隔着牢门骂道:“小杂种,叫什么叫?他娘的老子一手好牌都被你叫没了。老实一点,听到没有。” 李溪安看着那人,没有回答。 他现在还有点迷糊,弄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状况。 他只知道,自己身处牢狱之中,名叫李溪安,还有一条蛇正盘在不远处,对他虎视眈眈。 那牢卒见李溪安不说话,语气突然一变,轻声道:“李少爷,你说你这是何苦呢?只要你说出你爹躲在哪里,马爷肯定不会为难你。这是马爷和你爹之间的恩怨。如今你爹不知所踪,丢下你一个人在这里受罪,又何必呢?你是读书人,可别因为这丢了性命。” “你好好想想,想清楚。过两天马爷回来,要是还找不到你爹,你还得接着受罪。” 牢卒说完,摇了摇头,提着灯笼转身离去。 脚步声慢慢消失,牢房外又恢复了寂静…… 李溪安闭上眼睛,靠着墙一动不动。 那条蛇,无声游到了墙角暗处。 这时候李溪安反而不太害怕这条蛇了。因为他看得出来,这条蛇对他没有恶意。 我叫李溪安,生于同庆七年,现年十八。家父李彦,是东乡县的一名郎中。家母早年故去,只我父子二人相依为命。好在家父医术不错,所以家境也还算殷实。我自幼习文,十六岁时考中了童生,准备今年考秀才。不想家中突然生变,家父失踪,下落不明。 数日前,一群衙役闯入我家,说家父犯了事,把我抓进了大牢。 他们打我,辱骂我,问家父的下落。 我也不清楚家父如今身在何处,又如何回答? 不过我从他们的口中,也听出了端倪。不是衙门找家父,而是东乡县的马元龙马老爷在找家父。好在,马元龙如今不在东乡县,所以他们打了我一顿后,就把我丢在牢房里。我不知道家父会不会来救我,如果马元龙回来,家父还没有出现,估计我就凶多吉少。 好在,他们没有搜我的身,没有发现我身上的蛊种。 这枚蛊种,我从八岁开始贴身佩戴。 这,也是我唯一的保命手段! 李溪安蓦地睁开眼睛,扭头看向躲在角落里的毒蛇。 他强忍着疼痛,向毒蛇抬起了手。 那条蛇仿佛有所感应,唰的游向他,滑入他的手掌,然后顺着手臂,游到了他的肩头。 这就是蛊吗? 从原主身体中的记忆碎片得知,这条蛇竟然是一个蛊灵。原主八岁的时候,在一次偶然的机会里,从家中祖屋找到了一个匣子。匣子里有一本残书和一枚蛇卵。书名五仙术,上面记载了一种炼蛊术。从书里,原主得知那蛇卵是一枚蛊种。八岁的孩子,什么都不懂,就因为好奇心,于是就按照书上的炼蛊术,想要把蛊种孵化。 炼蛊术名为血契,就是以精血祭炼蛊种。 原主也算是有毅力,这一炼就是十年之久。也正因为以精血祭炼蛊种的原因,原主的身体一直很弱。也亏得他有个郎中老爸,否则早就死了。 被抓进大牢后,原主心知那马元龙心狠手辣,如果等他回来了,怕是性命难保。 于是他铤而走险,决意用血契强行催化蛊种……没想到,蛊种是孵化了,原主却因为精血亏空太甚死了。却便宜了鸩占鹊巢的李溪安,在蛊种孵化的瞬间,把血契完成。 “所以,你现在是我的本命蛊灵?” 李溪安用手掌拖着那条蛇,看着那双幽森的蛇眸,有些哭笑不得。 他从原主的记忆里得知,蛊术一种极为强大的术法,而且和他前世所知晓的蛊,有很大不同。这个世界的蛊,是一种极为特殊的生物。最初是以卵状生物存在,经人祭炼之后,就进化为蛊灵,也就是蛊的最初生命形态。由于五仙术是残本,所以原主对蛊的进化也不是特别清楚。只知道蛊灵之后,还可以进化为蛊妖。不过蛊妖之后的进化,原主也不是很清楚,自然也就没有留下信息。 “嘶嘶!” 那条蛇发出嘶吟。 能感觉的出来,它似乎很开心。 “可是你这么小只,能保护我周全?” 李溪安苦笑道:“我现在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和废人没有区别。” 绿蛇再次发出嘶吟之声,蛇尾不住的颤动,同时向李溪安表达出一种不满的情绪。 “那你说说看,你有什么本事?” 绿蛇的蛇首向后一扬,从蛇口中喷出一道淡淡的绿色雾气。 雾气不算很浓,李溪安却感到一阵莫名的眩晕,险些坐不住栽倒在地上。 他连忙秉住呼吸,待雾气散去之后,大口喘息起来。 “有点意思,不过单凭这点手段,怕是不够啊。” 绿蛇口中发出嘶吟声,流露出一种愤怒的情绪。它弹身而起,落在地上。原本翠绿的蛇身,突然消失不见。片刻后,它出现在牢门边上,再次弹身而起,翠绿的蛇尾抽在碗口粗的栏杆上。啪的一声响,那木制栏杆竟裂开来。 李溪安不由得倒吸一口气。 这力道可不小,如果换成人的话,说不定一尾巴能把骨头抽断。 能致人昏迷的雾气;能隐身;能抽打。 这小家伙感觉走的是刺客路线? 而且,这只是蛊灵的初始技能。根据五仙术记载,蛊灵伴随成长,还会生出新的技能。 蛊灵这时候游回李溪安身边。李溪安伸出手,蛊灵就跳到了他的掌心。细细的尾巴在他的手掌上轻轻拍打,那模样看上去非常得意。 快夸我,夸我! 李溪安能感受到它的情绪,于是轻声道:“你可真厉害!” 那蛇尾拍打掌心的速度加快,看得出来,它很高兴。 “你有这种手段,的确是厉害。可惜,我现在太弱了,你虽然厉害,但要保护我周全还是有点难。咱们现在是在大牢里,外面除了衙役,应该还有马元龙的手下。如果我不能在马元龙回来之前变的强大起来,咱们两个说不定都得死在这里……真是麻烦啊!” 李溪安说着,想要把手放下。 他身子骨本来就弱,被马元龙的人拷打一顿,然后又以精血凝聚血契,强行催生蛊灵。 如果不是李溪安穿越过来,他怕早就死了,甚至连蛊灵也有危险。五仙术上可是提过:血契凝聚,灵蛊生成。人在蛊在,人亡蛊亡。 这么举着蛊灵才一会儿,李溪安就感到莫名疲惫。 他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蛊灵突然弹身而起,唰的射向李溪安的眉心。 李溪安只觉眉心一疼,被蛊灵一口咬住。 他想要叫喊,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来。与此同时,一点细弱的暖意没入眉心,而后迅速扩散开来。 眼睛酸痛的厉害,眼泪直流。 同时身上的痛感也随之加强,好像要把他撕裂一样。 他发不出声音,在地上来回翻滚。 好在,蛊灵并没有咬太久,大约两三秒就松开口,弹到了一边。 李溪安翻滚两下之后,就停下来,躺在地上。 痛感消失,眼睛有些酸胀。而且持续的时间不长,那酸胀感也消失不见。 他慢慢睁开眼睛,感觉精神好了很多,身体也恢复了些许力气。之前他连坐着的力气都没有,必须要靠着墙。而现在,他不但能坐起来,还能四肢配合,爬到墙边。只这一点,就已是意外之喜了。不过,蛊灵显得有些萎靡,在墙角盘成蛇阵,一动也不动。 李溪安在蛊灵身边靠墙坐好,长出一口气。 就在刚才,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技能,一个在他看来,非常神奇的技能…… 第二章 绿仙 技能:幻瞳。 这是一种类似于幻术的技能,通过眼睛对视,干扰对手的精神,使之产生短暂的幻象。或者说,这是一种精神干扰的技能。 李溪安低头看向萎靡不振的蛊灵,喃喃自语道:“你可真是个好宝贝!” 蛊灵依旧萎靡,不过好像听懂了李溪安的夸赞,嘶吟两声作为回应,然后又摊在地上,一动不动。 原主的记忆里提过,蛊灵的后续成长是一个大问题。在孕化阶段,依靠宿主的精血就够了。可是在成为蛊灵之后,就需要以血契凝聚精血化为元炁供养蛊灵。否则的话,蛊灵成长所需要的精血,单靠宿主根本不够。 不过,凝聚元炁供养,对宿主的身体消耗也很惊人。 刚才蛊灵通过血契,消耗了自身的元炁帮助李溪安恢复,还为他提供了一个技能。 看它现在这样子,怕一时半会儿难以恢复。而接下来,它却是李溪安保命的底牌。如果不能在马元龙回来之前恢复,那他可就危险了。 至于幻瞳,需要消耗精神力。 李溪安不知道这精神力是如何修炼,因为原主的记忆里没有相关内容。 他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萎靡的蛊灵,迅速做出了选择。 精血消耗可以慢慢来,但蛊灵的恢复确是迫在眉睫。 想到这里,他伸手把蛊灵捧起,放在身前。月光透过牢窗,照在蛊灵的身上,闪动着一抹妖异的绿光。 默默回忆原主记忆里的血契凝气术,两只手在身前缓慢变化,结出一个又一个复杂的手印。 “你通体碧绿,宛如仙人,不如以后就叫你绿仙吧。” 蛊灵仿佛听懂了李溪安的话,轻轻点头。 “谢谢你刚才的帮忙,也谢谢你传我幻瞳之术。不过接下来,我还要靠你活命。” 蛇眸中,闪烁着幽森的光芒,蛊灵听懂了李溪安的意思,盘成蛇阵,昂头立起。 而这时候,李溪安也完成了血契凝气术的所有手印,他猛然张口,喷出一团带着火色的气雾。而绿仙也张开口,那小小的蛇口中出现了一股吸力,瞬间将那团火气鲸吞口中。碧绿的蛇身,闪过一抹幽光,绿仙也随着精神大振。 李溪安吐出这口元炁后,一阵天旋地转,身体里所有的力气都仿佛被抽空了一样,脸色变得惨白。 他扑通一声栽倒地上,一动也不动。 绿仙则游到他身边,在他的手腕上盘成一个手环模样。 也不知过了多久,阳光从牢窗照进牢房,照在李溪安的脸上。 那张苍白如纸的脸,在阳光的沐浴里,慢慢有了一丝血色。李溪安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牢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狱卒模样的男人出现在牢门外。他隔着牢门,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李溪安。 “李溪安,吃饭了!” 李溪安挣扎坐起,就见那牢头把一个碗送进牢房。 “想清楚没有,马老爷快回来了,你现在要说出你爹的下落,就能免了皮肉之苦,还能吃点好的。如果马老爷回来了,可就没这机会了。” 那碗里的粥,清澈如水。 李溪安咳嗽两声,道:“你们折磨我没用,我一个文弱书生,如果知道我爹的下落早就说了,何至于到现在这地步。” “那可就怪不得我了。” 狱卒说着,拎起粥桶准备走。 李溪安忙道:“慢着!” “还有什么事?” “我身子骨不好,又被你们打成这个样子,说不准不等马老爷回来就没了性命。我不知道马老爷找我爹到底想干什么,但如果我死了,你觉得我爹能低头吗?万一马老爷竹篮打水,你觉得他到时候会找谁来撒气?” 李溪安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狱卒的脸色变了,隔着牢门打量起李溪安。 “你这气色怎么这么差?” “你说呢?” 李溪安苦笑道:“我都说了,我身子骨本来就弱,又被你打了一顿,再加上这里阴寒潮湿,气色当然差了。” “你等着。” 那狱卒想了想,把粥桶放在地上,然后一路小跑似地离去。 李溪安靠在墙上,脸上却露出了一抹笑意。 他轻声道:“绿仙,看到没有,我这条命还是有点价值的。” 绿仙顺着李溪安的胳膊爬到了他的肩头,发出嘶嘶的声音。它的尾巴,轻柔滑过李溪安的脸颊,好像抚摸一样。 李溪安笑着没有再说话,只靠在墙上,闭目养神。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的光景,杂乱的脚步声传来。 狱卒带着一个郎中打扮的男子过来,打开牢门,然后朝那郎中使了个眼色。 郎中忙走进来,在李溪安身边蹲下。 绿仙,已藏了起来。 郎中查看了一下李溪安的气色,然后又为他号脉。 好一阵子,他起身走出牢房,对狱卒道:“气血亏空,根骨羸弱,确实很麻烦。” “那怎么办?” “这样,我回去开点补气血的药,你给他服下。如果能换一个好点的牢房最好,不行的话就加两床被褥给他。另外,让他吃好一点!别心疼钱,得让他活着,别耽误了马老爷的大事。你也知道,马老爷对自己人,从来都很大方。” 狱卒闻听,顿时心领神会。 “赵先生放心,我懂,我懂!” “那我先回去,有什么事,再来找我。” 狱卒锁上牢门,陪着郎中走了。 之前好像死人一样,一动不动的李溪安则慢慢睁开眼睛,看着牢门外空荡荡的长廊。 马元龙,原本是东乡县的一个商贩。 后来不知走了什么运道,和粤州那边搭上了关系,很快就发了家。至于经营什么?原主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他原本是贩卖蛇酒,后来不知从粤州进了什么货,又走通了府城的路,生意越做越大。他在府城也有关系,以至于东乡县的官员对他也很客气。不过老爹李彦好像知道些什么,曾私下骂他数典忘宗,死不足惜。 看样子,老爹有麻烦了! 他可是秀才出身,后来虽做了郎中,但在东乡也小有名望。 马元龙如此肆无忌惮的动作,说明根本就不在乎李彦那点身份和能量。 只是,李溪安想不明白,自家老爹本本分分,虽然喜欢喝个花酒,没事还会去调戏两句街头买豆腐脑的秦寡妇,但平时从不得罪人。马元龙突然大张旗鼓的对付李彦,而李彦又突然失踪,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呢? 至于说李彦弃子逃亡?李溪安是不信的。 根据原主的记忆,李彦对李溪安极为宠爱。 因为李溪安身体不好,也是费尽心思。只是李彦并不知道,李溪安之所以虚弱,是因为以精血孵化绿仙。以前,李彦也经常失踪两天,不过据他说,是为了找方子为李溪安治病。似这次突然没了消息,也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到底是什么情况? 接下来的日子,李溪安的日子好过了许多。 狱卒没有给他换牢房,但却添了两床被褥。平日里的伙食也好了不少,每顿饭虽然是以糙米为主,但却可以吃饱,而且还能见一些荤腥。除此之外,李溪安还能每天吃一副补药,也让他的身体,慢慢好转起来。 不过,他却不敢大意。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就会以血契凝气术,吐出一口元炁喂养绿仙。 以至于伙食虽然改善了,又有补药滋补,可他的气色却不见好,依旧是病怏怏的,整日里有气无力的模样。 狱卒和马家的人没有来打搅他,每天只看了两眼,就不再理睬。 只要李溪安不死,那一切都不成问题。至于他身体如何,对于狱卒和马家的人来说,其实并不是那么重要。 趁着这两日光景,李溪安除了休养恢复和喂养绿仙之位,也把原主的记忆吸收干净。 虽然并不是很完整,但也足以让李溪安明白,他如今所处的世界。 当下是大真朝,来自塞外的游牧文明,摧毁了大周朝,而今已传承九世。不过,大真朝更凶狠,九世以来,六次文字狱,其中有三次打着编写世宗大典的名义,把民间的典籍珍本掳掠一空。 所谓的世宗大典,也不是真的大典。 他们只留下对他们有利的典籍,其余则付之一炬,使得汉人数千年文明几乎被灭。 之后,世宗又推行灭佛灭道灭神等举措,使得原来的道观佛寺几乎被连根拔起。然后大真朝推行萨满教,以至于淫祀遍地。修行者和修道者几乎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一群打着萨满旗号的妖人,横行于人世之间。 世宗最终,也离奇死去。 大真朝九世以来,国力日渐衰弱。 而西方夷人则迅速崛起,和大真朝的冲突也日渐激烈。 最终在六十年,夷人和大真朝发生了一场大战,大真朝遭遇惨败,并从此一蹶不振。夷人则以铁船巨炮轰开了大真朝的国门,在大真朝的国土上横行霸道,肆意掳掠。面对夷人的步步紧逼,朝廷却一言不发,听之任之。 内有贪官污吏,饥荒瘟疫,天灾人祸;外有夷人威胁。 大真朝民不聊生,出门无所见,饿殍遍荒原……与此同时,淫祀化妖魔,百姓无所依。更有夷人不断派出传教士,在大真朝国土上建立起一座一座教堂,以传教的名义,编织无数谎言,洗脑百姓,骗取百姓香火。 乱,神州大地如今,已风雨飘摇,动荡不堪。 夜,已深。 外面下起了雨,使得牢房内更加潮湿。 李溪安吸取了原主最后一道记忆后,坐在被褥里,靠着墙,长出一口气。 这可真是一个最坏的年代! 我穿越至此,又该做些什么呢? 第三章 雨夜杀机 李溪安前世,华夏也有过一个类似的年代。 但是在那个世界里,有一颗红星照映东方,最终结束了百年黑暗。可是在这个世界,李溪安不敢确定,是否也有那么一颗红星的存在。最重要的是,这个世界比之他前世那个世界更混乱,更动荡,也更加复杂。 在这个世界,淫祀化为妖魔,却无神灵镇压。 文明遭遇无数次摧毁,几近消灭,比之他前世更为严重。 李溪安并不清楚,这个世界是否有反抗者。所以他一下子也弄不清楚,这个世界的九州,能否重新崛起? 前世,他就是个普通人。 一个普普通通的打工者,最后收到了996福报,卧病在床。 卧病在床时,他读过很多典籍。但并没有什么用处,只是在最后离开人世间的时候,产生了一种莫名的解脱感。 他愿意为这个世界的九州贡献力量! 可让他去领导?他没有那个能力。五百年一出的伟人,又岂是那么容易当的?要有大气运,大智慧才能扭转乾坤。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那是何等的气魄才能写出的诗句!反正,李溪安自觉做不到。 那么,等待? 身体羸弱,也不知道能活多久。 李溪安轻轻叹了口气,他现在第一个目标,是要活下去。 不仅要活下去,还要好好的活下去。此外,他还要让绿仙尽快强大起来,唯有如此,他才有面对这个世界的底气。 毕竟,这个世界,有妖魔存在…… 雨,越来越大。 牢窗外,漆黑一片。 李溪安站起来,双手抓住牢窗的栏杆,踮着脚尖向外看。 牢窗有点高,以至于李溪安虽身高在180以上,想要看到外面的世界,也有些吃力。 这几日饭菜管饱,还有补药供着。虽然每日要消耗精血凝聚元炁,但李溪安的身体实际上比前几日好很多。 至少,他可以站起来走动,虽然久了会很疲惫,却不至于像前几日那样,动弹不得。 绿仙盘在他的手臂上,有衣袖遮掩,外人看不出来异样。经过几日的喂养,绿仙比之刚孕化时,粗了一些,长了一些。身体的绿色也加深了一些,泛着一抹幽光。现在的绿仙如果抽在栏杆上,能直接把栏杆抽断。 扑通! 牢房外隐约一声异响。 紧跟着,脚步声传来,有灯光闪动。 李溪安忙转过身,向牢房外看去。 只见一个黑衣人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拿着一把火枪出现在牢门外。 “溪安!” 那人看到李溪安,惊喜喊道。 他把火枪插在腰里,取出钥匙打开牢门,闪身走入牢房。 李溪安向后退了一把,贴在墙上,双手背在身后,握紧了拳头。 “我啊,是爸爸!” 那人见李溪安警惕的模样,连忙道:“我来救你了!” 说着话,他拉下脸上的黑巾,露出一张清癯俊秀的面容。 他看上去,和李溪安很像,不同的是,有点老,还留着胡子,为他增添了几分书卷气,看上去温文如玉。 原主的记忆里,有这张脸! 就是那个失踪不见的老爹,李彦。 李溪安有些不知所措,虽然他吸收了原主的记忆,可是当他看见这张熟悉的脸时,依旧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 好在,李彦并没有发现他的尴尬。 见他没有回答,李彦只以为李溪安是惊喜傻了。 他了解自己的儿子,那是一个内向,不太爱说话,而且胆子也不算太大的家伙。从小到大,李彦把李溪安保护的很好。突然间遭遇这一场磨难,看样子还受了不少罪,所以有些异样的表现,也在情理之中。 李彦快步走到李溪安身边,上下打量。 “溪安,怎么样?” “还好!” “能走吗?” “能!” 李彦松了口气,伸手想要抓李溪安的胳膊。 哪知道,李溪安却向后一缩。 “溪安,我知道你怪爸爸,可你要相信,爸爸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我在回来的路上,听说了你的事情,才知道马元龙找我。我也是紧赶慢赶,没想到还是晚了。你放心,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了,我们现在立刻离开这里。” 李溪安向后缩,并不是心怀不满。 因为李彦要抓的手臂上,盘着绿仙呢。 哪怕李彦是生父,哪怕李溪安知道李彦没有恶意,他还是不想让李彦知道绿仙的存在。毕竟,那是他的底牌。 “爸,你怎么进来的?外面可是有守卫。” 李溪安说着,伸手握住了李彦的手,随着他往外走。 “你牛叔是自己人,他已经把外面的守卫解决了。” 牛叔? 李溪安想起来了,就是他刚穿越来那天晚上,出现在牢房外的狱卒。 当时他又是恐吓,又是劝说……没想到,他居然是自己人?不对,这个‘自己人’又是什么意思?有古怪! “拿着!” 李彦把插在腰里的枪,塞进李溪安手里。 李溪安看了一眼,是一把式样颇为古老的转轮手枪。 “会用吗?” “哦,看过书,知道怎么用。” “那就好。” “你把枪给我了,你怎么办?” “嘿嘿,我还有一把。” 说着话,李彦从斜挂在身上的包里,又取出一把式样相同的手枪。 “爸,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哪里弄来的枪?” “这个,咱们回头再说。” 大真朝以骑射夺取了天下。随着时代发展,虽然也有火器,但始终不是主流,而且在民间禁止。后来随着夷人打开大真朝的国门,火器的厉害逐渐被人们认可。同时,各种夷人火器,也随之流入大真朝。当然了,那些火器主要是为装备大真朝军队。在民间,火器依旧被禁止买卖,普通人没有门路,也没办法买到枪械。 李彦居然有两把枪! 这可不是一个县城郎中能够做到的事情。 李溪安满腹疑问,但没有追问。 他走出牢房,随着李彦往外走。 走了两步,他突然问道:“怎么其他牢房的犯人,一点动静都没有?” “晚饭时,你牛叔在饭里放了蒙汗药。不过也亏得你机灵,用身体不好吓住了马元龙的人,否则还真不好下手。” 李溪安的伙食,是单独准备。 他嘴角抽搐两下,心道:看样子如果不是我灵机一动,老爹现在怕是要扛着我走了。 心里想着,李溪安已随着李彦走进了看守房。看守房里,灯光明亮。五个狱卒倒在地上,看上去已经昏迷不醒。 牛叔,大名牛根,正焦急的往屋外掌握。 除此之外,还有看守房里还站着三个和李彦一样打扮的黑衣人。 “复周先生,情况如何?” 一个黑衣人看到李彦,忙迎上前问道。 复周先生? 李溪安心里一怔,扭头看了一眼李彦。 wtF,你是乱党?你还敢再明显一点不?复周!大真朝推翻的就是周朝。不过周朝已经灭亡了二百多年,你还复周?你这不就和在清末高喊反清复明一样嘛。 认同感呢? 代入感呢? 李溪安在胡思乱想,李彦已松了手,向黑衣人点点头:“找到了,犬子尚好。这一次,要多谢光明同志了。” 呃,你们能不能低调一点,同志都出来了,还不够明显吗? 李溪安这时候,隐隐有些猜测。 马元龙这次找李彦麻烦,恐怕就是因为他暴露了! 既然知道李彦是乱党,马元龙也好,东乡县衙门也罢,竟然没有防备?让老爹他们轻而易举就摸到了大牢? “李先生,差不多了,你们还是赶快离开吧。” 牛根站在门口,低声催促。 李彦连忙点头道:“老牛,这次多谢你了……对了,我们走了,你怎么办?到时候衙门和马元龙怕是要找你麻烦。” “我怕什么!”牛根笑道:“一会儿我把桌上的酒也喝了,不就和他们一样? 他指了指地上昏迷不醒的狱卒,低声道:“马元龙那边奈何我不得,只要县太爷不追究,我就不会有事。” “可……要不,你和我一起走?” “李先生,你有大本事,我可没有。在这边,我熟门熟路,有这么一个勾当。如果去了外面,离乡人贱,到时候帮不到你,反而成了累赘。放心吧李先生,我没事的……对了,你们离开后,想好了要去什么地方吗?” “嗯,我们……” 李彦正要说,李溪安突然扯了他一下。 他一愣,立刻醒悟道:“我们还没想好,看情况再说。” 牛根道:“那好吧,天色不早了,你们赶快走。我在后巷停了一辆车。外面下雨,少爷身子骨又不好,别被淋坏了。你们现在走,走东门,那边我已经打点过了。到时候会有人接应,你们直接出城,就安全了。” “老牛,多谢了!” 李彦露出感激之色,朝牛根深施一礼。 他还想说点什么,被黑衣人拦住。 “复周先生,天色不早了,咱们赶快走吧。” “好!” 李彦点点头,从牛根手里接过一件黑色雨披,直接披在了李溪安身上。 “溪安,咱们走。” 李溪安没有啰嗦,跟在李彦身后。 牛根打开看守房的大门,手里拿着一把雨伞,在前面带路。 李彦父子,还有三个黑衣人,则各自披上了雨披,跟在牛根身后,来到了大牢后门。 雨淅淅沥沥,屋外漆黑一片。 牛根打开了后门,朝李彦等人点了点头,“李先生,保重。” “老牛,你也保重,咱们后会有期。” 说完,李彦示意其他三人先行,他拉着李溪安跟在后面。 当李溪安出门的一刹那,他仿佛想起了什么,猛然回头。 “牛叔,后会有期。” “李少爷,一路走好。” 牛根没想到李溪安会在这时候回头说话,以至于有些慌乱,回应一句后,就匆忙把门关上。 第四章 搏命 雨,越下越大。 仿佛天河倾泻,把东乡县城笼罩在雨幕中。 几人在大牢外的后巷里换了衣服,穿着雨披斗笠。 车,是一辆汲水车。 世道虽混乱,虽民不聊生,却挡不住那些达官贵人,乡绅富豪的奢靡享受之心。 东乡县外有一眼泉,水质清澈甘甜。县城里的富豪们多饮用这种泉水,于是就孕育了一个职业,叫做汲水人。 每天天不亮去城外汲水,然后送到各家各处。 李溪安和李彦走在车后面,做出推车的姿态。 “爸,到底是怎么回事?马元龙怎么突然要对付你?” 李彦沉默片刻,压低声音道:“你知道马元龙在做什么吗?” “什么?” “福寿膏!” “啊?” “马元龙在贩卖福寿膏,同时还帮夷人抓猪仔,贩卖海外。生意很大,还涉及了省城的官员在里面。我这次去省城,就是为了接这份名单。没想到马元龙竟然收到了风声,以至于我还没来得及通知你,就出事了。” 所谓福寿膏,就是Yp。 大真朝国门被打开后,Yp如潮水般涌入九州。 其实很多官员都参与了贩卖Yp的活动,只不过大真朝明令严禁Yp,所以大家都是偷偷摸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没人告发,也没人去理睬。 而且,Yp如今改名做福寿膏,虽然大家都清楚那是什么,却没有人在意。 可如果有人把锅盖揭开了,那就有大麻烦了! “那你还回来?” 李彦微笑道:“我的崽还在这里,我怎能不回来?” 李溪安心里涌出一股暖流,虽然他嘴上叫‘爸’,可心里还是有点排斥。李彦的父爱是针对原主,他如今吸收了原主的记忆,自然也会暗自感动。 “你怎么找到牛根的?” “嗯?” “我是说,你是怎么让牛根答应帮你的?” “当初他娘生病,是我治好的。他那时候还没进衙门,一文不名,我就没收他的钱。所以,老牛一直很感激我,后来他进了衙门,也没断了联系。你出事后,我找他打听情况。他很仗义,二话不说主动提出帮我。” 我愚蠢的欧豆桑啊,这可是有大问题。 李溪安从来不会高看人性,因为他前世缠绵病榻时,看过太多类似的事情。 如果李彦犯得是小事,牛根帮他在情理之中。可现在,你触动的是南湘官场,触动的是东乡县第一富绅马元龙。牛根不过是个平民百姓,而且吃的是公家饭。这种可能掉脑袋的事情,怕是避之不及,又怎会主动跳进来。 要么,他牛根义薄云天。 要么,他别有用心。 如果牛根答应随李彦一起离开,李溪安或许会多几分信任;可是,他犯了这么大的事情,却不愿意离开东乡县?他牛根又不是拖家带口的人。他暗门子里的相好可能很多,确是个老光棍。他就这么把握,能躲过事后追查? 要知道,牛根这件事做的,并不是毫无破绽。 官府真要追查的话,很容易就查到他…… 更何况,他在离开大牢的时候,看到牛根在关门一刹那,流露出的诡异笑容。 正经人可不会有那种笑容! 可是,李溪安不知道该怎么提醒李彦。 看得出来,李彦有点天真。 拜托,你是乱党啊!怎么可以那么轻易相信别人? 夜幕,乌云滚滚,漆黑一片。 长街上没有一丝光亮,五个人在瓢泼大雨中,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 李溪安琢磨着该怎么提醒李彦,可是李彦的注意力,已经从他的身上转移到了前面拉车的光明同志三人身上。 “光明同志,这次真的要多谢你了!” “复周先生客气,能够帮到复周先生,是我们的光荣。” 看样子,老爹在乱党中,名望不低啊。 李溪安一边警惕观察四周,一边听着李彦几人的交谈。 他们好像都很放松,一点都不担心发生意外。这,可以叫做GmZ的浪漫情怀,但在李溪安看来,他们太没有警觉性了。 “绿仙!” 李溪安用意念呼唤。 手臂上传来一阵波动,紧跟着绿仙从他的手臂上,滑到了他的手腕处。 “一会儿如果发生状况,你要帮忙。” 绿仙在他的手腕处游走,似乎是在告诉他:放心吧,我知道了! 雨势,开始减弱。 漆黑的长街尽头,有火光闪动。 “到城门了,大家都小心一点。” 李彦虽然天真,也不是毫无警惕。 他轻声嘱咐一句,和那位光明同志换了个位置,走在了前面。 光明同志朝李溪安点了点头,把用黑布包裹着的条形物放在了水车上,然后一手推着车,一手取出一把枪。 嗯,还行,有点警惕性。 李溪安多少松了口气,李彦四人并非看上去那样毫无防备。 “什么人?” “野狐岭外的泉眼堵了,要到望月石那边汲水,所以要提前出城。” 李彦说着,取出一块木牌,递给门卒。 “这么大雨,还要汲水吗?” “老爷们就爱野狐岭的水,这不是讨口饭吃嘛。” 这时候,一个门伯模样的男子走过来,从门卒手里接过木牌看了一眼,然后又打量了李彦几人一下,点了点头。 “要去望月石那边汲水,那的确是要早点上路。” 说完,他挥了挥手,示意门卒开门。 几个门卒也不啰嗦,上前把城门打开,朝李彦几人挥手。 一切好像很正常,可是李溪安的心里,却生出了些许悸动。 有点不对劲,这城门开的太容易了吧。 或许东乡县的守备就是如此,但李溪安还是有点不放心。 他的手探进雨披,握住了藏在腰间的手枪。 “光明叔,好像不对劲,小心点。” 光明同志扭头看了李溪安一眼,咧开嘴朝他笑了笑。 借着城门口的光亮,李溪安这才看清楚光明同志的长相。 这是一张很普通的脸,黑黑的面汤,瘦削的脸颊,乍一看就是个普通的农民。 他点点头,一只手就握住了放在车上的条形物,然后用洪亮的声音道:“老李,慢着点。出城路黑,别闪了脚。” 李彦扭头,朝光明同志和李溪安看了看,点点头表示明白。 水车吱呀吱呀的驶出城门,就在李溪安等人刚走出城门的一刹那,那个门伯离开摆手,几个门卒好像着了火似地上前,奋力把城门闭拢。 哐当! 一声闷响。 紧跟着,城门外灯火通明,几十个大汉从城门外两边涌出,把李溪安等人团团围住。 东乡县城的城门外,原本还有一个瓮城。不过在十几年前,红巾会造反,曾攻破了东乡县,以至于瓮城塌了一半,只剩下半个。 李溪安扭头向城门看去,就见城门紧闭,城头上漆黑一片,不见人影。 中计了! 他立刻要掏枪,却被光明同志伸手拦住。 “沉住气,别慌。” 光明同志压低声音,用只有他二人能听见的音量道:“一会儿动手,你往车下钻,保护好自己。” 李溪安犹豫一下,点点头,表示明白。 “李郎中,你可真难请啊!要不是我家老爷先请了李少爷,怕是李郎中还不肯露脸呢。” 说话的是一个身材不高,大约有三十多岁模样的男人。 他头戴雨笠,披着一件雨披,空着两手。 在他身后,跟着四五个手持利刃的壮汉。 松油火把在大雨中忽明忽暗,城门两边二十多个大汉在火光照映下,面目狰狞。 “金刚拳言明!” 光明同志轻声呢喃,脚下向前滑动两步,同时用眼角的余光,向两边观察。 “言管家,马老爷呢?” “呵呵,马老爷如今还在省城,过两天就回来……李郎中,你可是惹得好大麻烦。我家老爷说了,请李郎中到家里做客,等他回来,还要好好感谢一番。” 李彦的眸光一凝,下意识退了一步。 不过,他旋即又挺起胸膛,大声道:“言管家,你可知道你家老爷做了什么事?” “哈哈哈,我就是个管家,管不得老爷做什么。如今这兵荒马乱,我只知道是我们老爷让我们吃得饱,穿得暖,活的自在。至于老爷做什么,与我何干?李郎中,你是个聪明人,一定能看明白你现在的处境。只要你不死在城里,县太爷就不会过问。也许你会问为什么,我就明说了吧,县太爷虽是你的同窗,也要吃饭啊。” 李彦的脸颊,微微抽搐。 “就是你们这些自私自利的家伙,九州如今才会沉沦如斯。 你只顾自己死活,可知道那福寿膏害死了多少人?可知道就因为你家老爷,有多少人被贩卖海外,家破人亡?” “哈哈哈,我都说了,与我何干?我又不认识他们。” 言明大笑两声,脸色突然一沉。 “李郎中,别废话了,老老实实跟我走,我保证不会为难你。别忘了,令郎身子骨不好,若不是我家老爷心善,他早就死在牢里了。跟我走,等老爷回来了,自会发落你们。要是你给脸不要脸,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李彦扭头,看了一眼车后的李溪安。 “溪安,是爹累了你。” 李溪安明白了李彦的打算。 他朝两边看了看,突然咧嘴笑道:“爸,照顾好你自己就成,别担心我!” “复周先生,后退!” 光明同志厉声喊喝,抬手举枪,朝一边开枪。 啪啪啪,枪声响起。 他身形猛然向前暴窜,另一只手一抖,水车上的水桶好像炸开了一样,木屑四射。 一杆铁枪出现在他手中,光明同志朝着言明扑去,手中铁枪舞动,手腕一翻,扑棱刺出,犹如一抹夺目闪电…… 第五章 绿仙发威 “溪安,小心点。” 李彦在光明同志动手的刹那,也转身拔枪,扣动扳机。 啪啪啪,枪声连绵。 弹巢里的五颗子弹瞬间倾泻而出,颇有美式居合风采。 只是李彦开枪时,却闭上了眼睛。左轮的后座力并不算大,但李彦本质上是个书生,根本顶不住枪的后座力。 子弹乱飞,只击毙了一个人。 好在,在李彦开枪的刹那,李溪安也开枪了。 他用双手握枪,身体顺着水车滑坐在地上,背靠车架,堪堪抵消了手枪的后座力。 而且,李溪安前世大学时参加过军训,所以对枪械也不算陌生。他没像李彦那样闭着眼睛乱打,而是一枪一停,五枪相连,在瞬息间击毙了两人,打伤了一人。这个成绩已经相当出色,以至于李彦露出震惊之色。 “溪安,好枪法。” “爸,没子弹了。” 李溪安说完,往车底下一滚。 李彦也跟着钻到了车下,从口袋里取出子弹,双手颤抖着想要装弹。 “给我。” 李溪安嫌弃李彦装弹的速度,一把从他手里抢过子弹,开始往弹巢里填装。他的装弹手法很生疏,但是比起李彦要强很多。毕竟前世打过枪,虽然不多,却有经验。而且看过那么多枪战片,特别是后来的疾速特攻,更是看了无数遍。 当然了,他也做不到基努里维斯那么帅气的装弹。 “可以啊,溪安!”李彦吃惊道:“不过你怎么这么熟悉?” “爸,让开。” 李溪安顾不上回答,推开李彦,趴在泥水里,瞄准车右边的壮汉,又是五发连射。 不过这一次,只射杀了一人。 另一侧,在李彦和李溪安钻到车底后,三个GmZ已经拔刀迎上了马家的家奴。 枪,毕竟是稀罕物。虽然夷人已经证明了枪械的厉害,可对于大真朝的老百姓而言,还是手里的家伙更适合。 三个GmZ,显然也有功夫在身。 马家的家奴虽然占据人数优势,可是在三个GmZ的搏命之下,一时间竟顾不上车下的李家父子。 只是这时候,水车右侧的马家家奴却冲了过来。 “绿仙,干掉他们。” 李溪安见状,把手放进污水中。 绿仙趁机滑入污水,而后就不见了踪影。 “爸,子弹。” “没了!” 李彦哭丧着脸喊道。 “没了?怎么这么少?” 李溪安一边把手里剩下的三颗子弹装进弹巢,一边问道。 “子弹很贵的,这还是我厚着脸皮找人要的。” 也是,以大真朝的工业水平,子弹的确不太容易买到。夷人虽然推销枪械,但是对子弹控制的很严。毕竟,子弹是消耗品,他们可以通过子弹的贩卖,再大赚一笔。以至于市面上,子弹有时候比枪械还难买到。 “爸,照顾好自己,有机会就走。” 李溪安说着,从车底下翻滚出去。一个家奴举刀已经到了跟前,李溪安毫不犹豫,举枪就扣动扳机。之前有点距离,他打的不准。可现在,敌人就在跟前,他要是再打不中,那可真就是废物了。 一声枪响,家奴扑通就扑倒在血泊里。 手里的钢刀,也随之飞出,插在了水车上。 李溪安在泥水中打了两个滚,又开了一枪,击毙一人。 不过这时候,剩余的四五个家奴已经到了跟前,李溪安甚至来不及举枪,就见一个家奴抡刀就朝他砍了过来。 连续开枪,让李溪安原本就羸弱的身体变得更加虚弱。 他已经来不及闪躲,下意识闭上眼睛。 耳边传来了一声惨叫,那家奴的脑袋好像被砸碎的西瓜一样,尸体倒在了泥水之中。 雨幕里,仿佛有一个精灵掠过。 不等剩下两个家奴做出反应,一抹水影刷的缠在其中一人脖子上,就听咔嚓一声响,那家奴的颈骨被瞬间勒断。 “有鬼啊!” 剩下那个家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惨叫一声,扭头就跑。 李彦这时候也从车下钻出来,见状一手从水车上拔出钢刀,冲上前一刀把家奴砍翻…… “铁枪赵先生!” 言明在光明同志冲过来的刹那,一眼认出了他的底细。 “姓赵的,这事和你无关,你何必掺和进来。” 言明一边喝道,一边扯下身上的雨披,身形飞退,同时把雨披在地上一搅。雨披瞬间变成了一根布棍,他反手抡起布棍,嗡的就砸向光明同志。 “拳棍双绝!” 铁枪和布棍缠在一起,一时间难分伯仲。 光明同志道:“人道言明拳棍双绝,拳是金刚拳,原来棍是麻衣棍,你是红巾会余孽。” 说着,他手中铁枪一颤,从布棍中抽出来,拖枪就走。 言明身后的四个人见状,立刻拔刀冲上前。 “小心,回马枪。” 不等言明话音落下,光明同志大吼一声,扭身一枪刺出,噗的就洞穿了冲在最前面的打手胸口。 “混蛋,你该死。” 那打手显然是言明的心腹,见惨死于光明同志的枪下,言明勃然大怒。手中布棍舞动,言明身随棍走,狠狠砸向光明同志。雨披掺着水,分量十足。而言明又是含怒一击,竟是的天空中的雨幕好像被劈开,向两边落去。 啪! 布棍抽在铁枪上,棍身一软,砸向光明同志的胸口。 “知道你这是麻衣棍,我又怎能不防你燎原六击。” 光明同志说着,猛然松手,扑向一旁的打手,一掌就披在那打手的胸口。 打手一声惨叫,身体凌空飞出,扑通摔在泥水里,已七窍流血而亡。 “有种别跑!” 言明连连怒吼,“堂堂赵先生,连枪都不要了,只会欺负小辈吗?” 光明同志一击得手后,却根本不理言明,扭身扑向水车的左侧。三个GmZ虽然有功夫在身,可马家的打手却站在人多的优势。一个GmZ倒在了血泊里,剩下两个GmZ,则有些手忙脚乱。光明同志冲过来,双手挥舞,犹如开山利斧一样,劈翻了两个家奴。 “拦住那两个小贼。” 他大喊一声,两个GmZ立刻转身,把言明手下的两个打手拦下。 “姓赵的,有种别跑。” 言明追在光明同志身后怒吼连连。 可是光明同志却不理他,身形闪动,在家奴中穿梭。 只见他双掌挥舞,接连劈翻三人。 而另一边,李彦干掉了最后一个家奴后,也一屁股坐在了泥水里,大口喘息。 家奴临死前的惨叫,让言明突然清醒过来。 他猛然停下身,不再理会光明同志,拖棍飞奔,眨眼间就冲到了李彦面前。 “李郎中,去死吧!” 他大吼一声,就要抡棍拍死李彦。 光明同志这时候距离李彦有点远,而另外两个GmZ,也来不及救援。 李彦看着如凶神恶煞已经冲到身前的言明,虽然很害怕,却没有躲闪。 足够了,能把崽救出来,已经足够了! 想到这里,他闭上了眼睛。 “言明!” 耳边,传来一声怒吼,一个人扑向言明。 李彦忙睁开眼,虽然没看清楚是谁,但那声音他却听的真切,是他的崽,李溪安! “溪安,不要!” 他睁大眼睛,嘶声喊道。 言明却狞笑着道:“别急,先杀了你的崽,再送你上路。” 说着,他旋身一转,抡布棍就要击杀李溪安。 可是当他转身的瞬间,却看到了一双碧绿的眼眸。 脑子里嗡的一声响,言明只觉一阵眩晕。 幻瞳! 李溪安施展出幻瞳后,举枪射击。 枪声响起,就见言明胸口喷溅出一团血花,脚下踉跄了一下,便站稳了身形。 “术士,你是术士!” 言明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也不知是因为被枪击中,亦或者是被吓住,总之脸色惨白。 李彦见状,忙捡起地上的钢刀,举刀就冲了上去。 “滚开!” 言明手中布棍横扫,把李彦抽飞出去。 那布棍,也随之脱手。 “小崽子,还真会藏!不过,区区子弹还打不死,老子要杀了你!” “李少爷闪开啊。” 光明同志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挥手劈飞了最后一个家奴,他转身想要救李溪安,可是却来不及了。 李溪安施展了幻瞳之后,脑袋也昏沉沉的。 他扑通跪在泥水中,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这家伙,居然打不死吗? 脑海里闪过最后一个念头,李溪安一头栽向泥水。 不过,他靠着最后一丝轻响,轻声唤道:“绿仙,救我。” 一道碧绿幽光蓦地在空中出现,无声没入言明胸口的伤处。 好疼! 言明一愣,低头向胸口看去,就见一抹碧绿蛇影闪过。紧跟着胸口一阵钻心的痛,疼的他大叫一声,便跪在了地上。 光明同志没有看到绿仙,见言明这幅模样,也愣住了。 不过接下来的一幕,却吓了光明同志一跳! 言明的身体瞬息间干瘪下来。 他睁大眼睛,张大嘴巴,似乎想要叫喊,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蛊师!” 言明心里喊道。 tNd,现如今怎么还会有蛊师存在! 他眼中流露惊恐之色,砰的一下倒在泥水中。 紧跟着,他的天灵盖炸开,一抹血影从他脑袋钻出,在雨水中一抖,刷的就落在了李溪安的身上,盘成了一个蛇阵。 而言明,则变成了一具抱着皮的骷髅。 “光明同志,怎么回事?” 两个GmZ在杀死了对手之后,遍体鳞伤的蹒跚走来。 看到言明的模样,他们也惊呆了。 光明同志看了看言明的尸体,又看了一眼盘在李溪安身上的绿仙。 “蛊师!” 他的声音发颤,结结巴巴道:“这小子,是蛊师!” 第六章 恐怖传说 雨,停了。 东乡县城头上,亮起灯火。 县令陈一鸣站在门楼上,看着城下一片狼藉,那张俊秀的面膛上,浮现出一抹古怪的笑容。 “曹雍。” “卑职在。” “天快亮了,城门也要开了,带人去清理一下。血呼刺啦的,看着怪膈应人,别下来了本官治下的子民。” “喳。” 曹雍是东乡县捕头,也是县令陈一鸣的心腹。 他会心一笑,忙带着人赶去城外。 “师爷,刚才本官好像听到了一个名字,叫什么来着?铁枪赵先生!” 师爷低声道:“铁枪赵大,江湖人称大先生,也有人唤他铁枪赵先生。同乐三年,他伙同一帮江湖悍匪在塘沽劫了四个乱党。之后就逃往南方,据说之前藏身于沪江租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湖湘,倒是有些奇怪。” 陈一鸣却笑了。 “如此说来,他是乱党?” “正是。” “李心湖怎么和他走到了一起?” 李心湖,是李彦的字。 师爷看了陈一鸣一眼,道:“这个,说不好。” 怎么会说不好?只是不能说罢了。因为师爷知道,现在是陈一鸣的表演时间。他是配角,不能抢了主角的风头。 果然,陈一鸣笑了。 “当年在书院读书的时候,李心湖就是那种心思跳跃之人。朝廷让读的书他不读,朝廷不让读的,他天天手不释卷,天生长着反骨。不过这家伙后来考了秀才,就转行做了郎中。还以为他变得聪明了,没想到还是愚不可及。他和赵大走在一起,那就是乱党喽?可惜,本官奈何不得马元龙,放走了乱党,真有负于朝廷啊。” 说着,他露出悲戚之色。 陈一鸣虽也是南湘人,却非南湘一系。 而马元龙在省城跟脚深厚,以至于陈一鸣一直奈何不得他。 这次马元龙让他抓捕李溪安,陈一鸣并不愿意。他当然知道这里面的龌龊,可问题是,他并不在其中。什么好处都没有,却抹了一身的屎?这种事情,对于精明的陈一鸣而言,肯定不高兴。但马元龙在南湘官场的跟脚,让他无法拒绝。在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后,他答应抓捕李溪安,引出李彦,却不愿意闹出来人命。 可没想到…… 陈一鸣敏锐觉察到机会,一个可以让他飞黄腾达的机会。 “师爷,你在这里看着,我要回去写封书信,告知老师这里的情况。” “老爷只管去,卑职会在这里看着。” 陈一鸣的老师,是新任湖湘总督。 只是因为湖湘官场复杂,本地派抱团,以至于那位总督大人就任以来,一直无法施展拳脚。 陈一鸣作为总督门生,与总督一荣共荣。眼前的事情,若操作的好,不但可以让他飞黄腾达,说不定还能顺利接手马元龙的生意。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作为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油子,陈一鸣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感谢心湖贤弟,感谢马元龙! 哈哈哈哈…… 野狐岭深处,一座破败的神庙里。 李彦幽幽醒转。 他想要起身,只觉胸口一阵剧痛,忍不住发出声音。 “复周先生,你醒了!” 光明同志忙来到李彦身边,把他搀扶起来。 “这是哪里?” “复周先生放心,咱们现在身处野狐岭,官兵一时半会儿也追不上来。你肋骨断了,不过已经接好。别乱动,否则会引起复发。” 李彦这才发现,他胸前裹着夹板。 “溪安呢?”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问道。 “李少爷没事,不过精气损耗过巨,在那边休息,还没醒来。” 李彦顺着光明同志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在神坛下的草垛上,李溪安正安静躺着,一动不动,好像睡着了似得。 他挣扎着起身,在光明同志的搀扶下走过去。 “嚯,蛇?” 他看到在李溪安的胸口,盘着一条三十厘米长短的绿色毒蛇。 觉察到李彦靠近,那条蛇刷的昂起头,吞吐蛇信,发出嘶嘶的声音。 “怎么有蛇?” 光明同志表情有些复杂,看了看李溪安和绿仙,又看了看李彦。在确定李彦不清楚状况后,他低声道:“复周先生别担心,那是令郎养的蛇。它现在正看护令郎,若无令郎命令,你我怕是都无法靠近,很危险。” “他养条蛇干嘛?光明,能不能把它赶走?” “嘶嘶嘶!” 绿仙好像听懂了李彦的话,身体猛然向上一窜,吓得李彦后退了两步。 我倒是想赶他走,可是我不敢啊!那可是蛊师,普通人谁敢碰这玩意?我绰号铁枪,可我这身子是肉做成的。 光明同志脑海中浮现出言明的惨状,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先生放心,有它在这里,令郎才最安全。” 说着,他搀着李彦走到火堆旁坐下,然后拿出干粮递给李彦道:“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你身上有伤,也要小心才好。” “这点小伤……嘶!”李彦抬起手,发出一声轻呼。 他接过干粮,强笑道:“我自己就是大夫,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 说着,他环视一圈。 “小辉呢?” 光明先生和两个Gmd,闻声低下了头。 李彦脸色一变,露出痛苦之色,“都怪我,都怪我!” “复周先生不要如此,我们这些江湖人,刀口讨生活,脑袋早就别在腰上。这次能协助先生救出令郎,小辉也算死得其所。先生莫难过,若可以的话,将来请先生为小辉写一篇生平,能让他名留青史,足矣。” 李彦,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儿,一名Gmd突然道:“光明同志,之前在城外你提到了蛊师,究竟是什么来历?” 说着,他看了一眼盘在李溪安胸口的绿仙。 李彦的脸色一变,扭头看向李溪安。 “蛊师啊,那可是一个很久远的传说了。” 光明同志捡起一根柴火,拨动篝火,轻声道:“蛊师,算是术士一脉。他们修的是奇门术法,算不得正统修士,所以也被修士称之为左道之士。其实,术士不过是没有修行的机缘,于是只能修行一些奇门术法。” “修士?” “是啊,修士,就是修行有道的奇人异士。修士有传承,而术士碰机缘。我当年学艺的时候,听祖师爷聊过一些关于前朝修士和术士的事情。说那些人,一个个有通天彻地,翻江倒海的本领……只可惜,鞑子占据了九州之后,那些修士和术士也随之销声匿迹。到如今,可能只有老一辈人相信,像你们这样的年纪,怕是听都没听过。” Gmd蹙眉道:“真有那么厉害?他们要真那么厉害,又怎会销声匿迹。” “你听说过世宗灭道吗?” “呃,听过一些传闻。” “那你一定没听说过,世宗灭道之前,还有一次五仙之乱。” “五仙之乱,那是什么!” 光明同志喝了口水,轻声道:“鞑子入九州,奉萨满为国教。当时江湖上有一个术士,名叫五仙人,是一名蛊师。相传他有五个蛊神,能统御万蛊。五仙人当时力主光复大周,于是就成立了五仙教,专和鞑子为敌,杀了不少鞑子的萨满。鞑子当时虽占领九州,可那五仙人法力雄厚,手底下还有一群奇门术士。鞑子后来想了个办法,请修士出马灭蛊。 修士有传承,有根基。 当时鞑子兵势强横,入主九州已成定局。再加上鞑子皇帝狡猾,骗那些修士说,谁能灭了五仙教,谁就可以成为国师。修士虽说不理红尘,但他身在红尘中,就需要信徒奉养,如此才能专心修行。所以,在鞑子皇帝的花言巧语之下,九州修士联手围攻五仙教。听祖师爷说,当时他们只是外围,根本参与不得那场战斗。只远远观望,就见漫天蛊虫,风雷交加。他们即便离得远,也能感受到那场战斗的可怕,可称得上天崩地裂。” 李彦突然抬头问道:“后来呢?” “后来?” 光明先生苦笑道:“术士修行艰难,虽然力量强大,奈何修士人数众多。 听说,五仙人当时力战而死,他那五个灵蛊,也随他一同寂灭。不过,修士那一战之后,也是死伤惨重……据说九观十二寺的高手几乎被五仙人杀绝,元气大伤。也正因为这样,修士对术士恨之入骨,只要发现术士踪迹,就会不死不休。那场战争,持续了整整十年。直到世宗登基,双方才算休战。不过,私底下仍旧是斗生斗死。” “那现在呢?还有修士和术士吗?” “有,却不多。” “为什么?” 光明先生叹了口气,道:“灭蛊之祸,让双方元气大伤,再加上朝廷推波助澜,术士就成了邪恶的代名词,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不过修士也没好到那里去。朝廷虽然表面上尊其为国师,但实际上还是信奉萨满。灭蛊之祸的时候,萨满一直在偷偷养精蓄锐。到世宗登基之后,更鼓动萨满,发动了灭道之战,让修士传承几乎灭亡。六次文字狱,更掏空了九观十二寺的底蕴……呵呵,你看现在除了萨满神祠之外,还有多少道观佛寺?不仅如此,那些道观佛寺的典籍被鞑子抢走,昔日横行天下的修士,也几乎是销声匿迹了。 也不知道当年参与灭蛊之祸的那些大修士们,若知道他们的传承消失,会是什么表情。” 一时间,两个Gmd都沉默了! 李彦偷偷看向李溪安和绿仙,就见绿仙匍匐在李溪安的胸口,从蛇口中喷出一道淡淡的青绿之气,没入李溪安的口鼻中。 第七章 不甘 李溪安如置身云中,轻飘飘的,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 但是那种存在感又极为强烈,暖暖的,柔柔的,很舒服。 他也不清楚昏迷了多久,当云朵散去,暖意消失之后,就睁开了眼睛。 入眼,是绿仙。 觉察到李溪安醒来,它快活不已,直接从李溪安的胸口弹起,在半空中扭动,就好像是在为李溪安献舞一样。 “溪安,你醒了。” 李溪安顺声看去,就见李彦那张满是关切的脸。 “爸。” 他轻呼一声,翻身坐起。 说来也怪,原本羸弱的身体,此刻充满了力量。 绿仙顺势滑入他衣内,重又缠在他的手臂上。李彦则顾不得许多,上前扶住李溪安,柔声道:“溪安,先躺下,再歇会儿。” “爸,我没事了。” 李溪安说着,举起手臂,显露了一下他并不发达的肱二头肌。 “我现在感觉好极了,咱们这是在哪里?其他人呢?” 他扫视一圈,发现光明同志和那几个Gmd都不在,于是疑惑问道。 “你是说光明同志吗?小辉昨天战死了,他和其他两个同志,去掩埋小辉的尸体,顺便想打听一下东乡的情况。” 说着,李彦走到篝火旁,把两块还带着余温的烤饼拿过来。 “爸,什么时辰了?” “已经过中午头了。” 竟然昏迷了这么久! 李溪安接过烤饼,狠狠咬了一口。 没啥口感,略有些咸,是日常百姓的口粮。 虽然经过烘烤,还是很硬,而且很干,咀嚼感很差。 李溪安吃了两口饼,又喝了一口李彦递给他的水,突然抬头问道:“爸,你加入Gmd了?” 李彦正帮他号脉,闻言手指一颤,看向李溪安。 “你,知道Gmd?” “爸,你不会真以为我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文弱书生吧。如今Gmd闹的那么厉害,我怎么可能没有听过?” 李彦表情有些复杂,沉吟半晌问道:“溪安,你怪我吗?” “啊?” “如果我没有加入Gmd,如今还是东乡县颇有名望的郎中,虽然说不上大富大贵,但也能衣食无忧。你会不会怪我。” 李溪安眼睛眯起来,看着李彦。 半晌,他突然笑道:“我听过一句话: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而今大真朝官场腐败,民不聊生;又有夷人居心叵测,亡我九州之心炽烈。我是九州子孙,虽手无缚鸡之力,但为九州也不惜这一身皮囊。” 李彦就那么看着他,许久,他哈哈大笑起来。 “是我的崽!” 李彦声音陡然转低,轻声道:“不过手无缚鸡之力,为父不信。” “嗯?” “你,是不是炼蛊了?” 李溪安犹豫一下,点了点头。 昨天绿仙已经露相了,瞒是瞒不住的。 更何况,他也不想隐瞒,因为他心里也有很多疑惑想要请教李彦。 “是在祖屋里找到的?” “爸,你知道?” 李彦笑了,轻声道:“自家的东西,我怎能不知?” 他在李溪安身边坐下,长叹一声后道:“那是你娘亲的外公留下来的东西。当初我在你娘亲的嫁妆里看到过。后来我问你娘亲,她也有些糊涂。我看过那篇五仙术,从科学的角度而言,一来不科学,二来太邪异。虽说我对五仙术里说的蛊灵也很感兴趣,可是……呵呵,我胆子小,没敢照着做,再后来也就把它忘却了。” 科学? 李溪安嘴角微微一撇。 “Science。” “什么意思?” “学问,知识,也就是你说的科学。” “你还会说夷语?” 李彦吃惊看着李溪安,突然用力拍打了两下脸颊。 “爸,你干什么?” “我这个当父亲的,真是不称职啊!” 李彦苦笑道:“想当初你身体羸弱,我一直以为你是先天体弱。现在想来,你八岁之前身体挺好的,八岁之后,突然间就变得越来越差。如今想来,你应该是八岁之后就用精血供养蛊灵,才导致你身体亏空羸弱吧。” 李溪安点点头,没有反驳。 “爸,还记得我八岁那年,有一次我在私塾里闯了祸,结果夫子找你告状吗?” “有点印象。” “那时候娘亲刚走,你情绪很差,整天喝酒。我害怕你打我,所以就想着在祖屋里躲两天……就是那次,我发现了五仙术和绿仙。” “绿仙?” 李彦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道:“就是那条蛇吗?它就是你的蛊灵?” “嗯!” 李彦呆愣半晌,突然捶胸顿足道:“那本该是我的,我的啊!如果不是我胆小,绿仙应该是我的蛊灵才对。” 李溪安目瞪口呆看着李彦,他万没有想到,老爹会说出如此不要脸的话语。 就连绿仙也惊动了,顺着李溪安衣袖滑落,探出一个头来,看着李彦:这老头不会是个疯子吧。 “爸,你是在成亲后发现的吗?” “五仙术?” “嗯。” “成亲后,大概不到一个月,我帮你娘亲整理嫁妆的时候发现的。” “那你就算有胆子用精血祭养也没用。” “什么意思?” “你不是看过五仙术吗?难道你忘了,上面可写着呢:祭炼供养蛊灵,需保持元阳之气,以精血炼化……也就是说,你必须是童男之身才行。你和娘亲成亲快一个月了,哪里还有童男之身?所以,你祭养了也没用。” “这样啊!” 李彦沉默片刻,突然展颜笑了。 “那就没什么了,反正你是我的崽,你的就是为父的。” 我从未见过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我的就是你的?你有本事唤一声绿仙,看它理你不理? 李溪安有些哭笑不得。 “那你的夷语……算了,我不问了。” 李彦又给李溪安号了一下脉,道:“你这身体,倒是好了很多,比你昨天在牢里还要好。看样子你这蛊灵,确有神异。天亮时我看它在对你吐气,估计与此有关。你既然已经炼化了蛊灵,想来身子也会越来越好。” 绿仙对我吐气? 李溪安疑惑看了一眼绿仙,这才发现,它身上的变化。 长了些,又粗了些,而且身体的绿色比之昨日,好像又深了一些。 “爸,你怎么知道绿仙是蛊灵?” “我哪里知道,是光明同志……哦,他叫赵光明,江湖人称铁枪赵大,也有人唤他赵大先生。你一会儿见他,叫他赵叔就好。” 大真朝,是一个武者和术士、妖魔、修士共存的世界。 李溪安犹豫一下,轻声道:“爸,以后你在有人的时候,还是不要叫他同志,唤他名号,或者直呼其名就好。” “为什么?” “爸啊,普通人谁会叫‘同志’?我知道你们志同道合,所以称之为同志。可这个称呼,实在是太明显了。你道我怎么知晓你是Gmd吗?就因为你昨日那一声‘同志’。你们是要做大事的,所以细节上更要谨慎。” “这……” 李彦有些犹豫。 看得出来,他是很喜欢‘同志’这个称呼。 “复周先生,令郎说的没错。”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 光明同志……不对,是赵光明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其实我早想提醒你此事,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我知你为‘同志’而欢喜,可你有没有发现,我一直都称呼你‘复周先生’。如今,鞑子气数为灭,我们还需行动谨慎。令郎说得好,我们要在细节上多小心。” “光明同……赵先生。” “哈哈,叫我赵大就行,我可不是什么先生。赵大先生也是大家给我面子,但我大字不识一个,实在是当不得先生二字。” “我,还是叫你老赵吧。” 赵大这个称呼,是在是太普通,李彦叫不出口。 赵光明也并不在意,他看了一眼李溪安,笑道:“令郎这气色,看上去不错。” “多谢赵叔拔刀相助,小侄才能得以脱身。” “诶,你这次能够平安脱身,靠的是你自己的本事。我最多帮了点小忙,算不得什么。再说了,我素来敬重复周先生。这次复周先生自愿铤而走险,掩护那份名单安全送往沪江。我不过动动手而已,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李溪安一愣,看向了李彦。 “爸,名单不在你身上?” 李彦点头道:“我既然已经暴露,又怎会带着名单?” “所以,你这用的是瞒天过海?” “哈哈哈,你看出来了?” 李彦露出得意之色,摇头晃脑起来。 “你,是因为我吗?” “你是我的崽,又是因为我遭了难,我怎可以置之不理。” 李彦一脸不在乎,笑道:“再说了,有老赵随行保护,我很有把握。” “于是就上了牛根的当,被人堵在城门口?” “这,这,这是个意外。” 李彦顿时满脸通红,说着百密一疏之类的话语,让李溪安忍不住笑出声来。 “马元龙回来了!” 赵光明突然道:“刚才我去东乡打听了一下消息,说来奇怪,东乡县衙那边没有任何动静,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马元龙在天亮以后到了县城,之后就出城去了他在城外的田庄。” 李彦沉声道:“老赵,你有想法?” “我听说,马元龙在省城收了五百多个猪仔,准备运往粤州。如今那些猪仔就在他的田庄,如果被他送到粤州,咱们可就没机会营救了。而且,小辉不能白死,所以我想趁今晚行动,去干那马元龙一下,救出猪仔。” 第八章 小刀钱立 “好!” 李彦一拍大腿,大声赞道。 只是他用力有点大,扯动胸口的伤处,喊了一半便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 老爹,可真不省心啊! 李溪安算是看明白了,老爹是个合格的医生,却不是一个合格的Gmd。他太冲动,甚至不会去考虑后果。说穿了,就是莽,根本没有计划。如果他真的站出去,估计会死得很惨,最后连骨头渣子都不会剩的那种。 “爸,你就别掺和了。” “凭什么?” “我怕到时候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李彦脸色难看道:“溪安,身为GmZ,当敢为天下先。你也说了,苟利国家生死以,我怎么可以胆怯后退?” “你有伤啊,爸!”李溪安很无奈,苦笑道:“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怎么行动?你啊,好好当医生不好吗?枪你打不准,刀你也拎不动。如今还有伤,真要过去救人,赵叔还得分心照顾你,那不是更加危险吗?” “可是……” 李彦还想争辩。 他也知道李溪安说的在理,只是被自己儿子这么说,他这个当爹的,有点丢脸。 还有就是,李溪安身体可是比他还差。以前,都是他照顾李溪安,可现在,他却成了拖累。这种反差感,也让李彦有点不舒服。儿子长大了,当然是好事。但是当他发现,儿子好像已经全面超过他,心里有点难受。 “复周先生,令郎说的没错。” 赵光明开口了,道:“这件事,交给我就好,你别再参与了。你现在身份已经暴露,趁东乡县官府还没有发海捕文书,赶快离开这里才是。只是,我就没办法再保护你了,你自己要保重。只要穿过野狐岭,就安全了。” “这怎么可以。” 李彦脸通红,显得很激动。 李溪安突然问道:“赵叔,你有多少人?” “这个,东乡这边偏僻,我们也没什么人。不过,我认识这边几个江湖朋友,估摸着能召集二十多个人行动。” “那马元龙那边呢?” 赵光明犹豫一下,道:“据我打探的消息,大约有五六十个人在看守猪仔。” “所以,也就是二十对六十,一比三?” “差不多。” “那他们有什么武器?”李溪安道:“有没有枪械?” “这个……” “嗯,那就是有了。” 其实想想也正常,马元龙走私Yp,贩卖猪仔,绝不可能全靠冷兵器吧。他能把人口贩卖到海外,那肯定有夷人的门路。能把生意做这么大,那他手里岂能没枪?就算赵光明找来的江湖好汉身手不弱,但面对枪械,估计也很危险。 “嗯!” 赵光明点点头,承认了李溪安的猜测。 “那赵叔能不能做到昨天像言明那样,中枪不死?” “你是说言明那种外门硬功?其实,如果能达到大武师的境界,基本上都可以做到。说穿了,那就是一种气血横练之法,凭一口内气凝聚气血,在短时间里可以封住伤口。不过这种功夫不能太久,否则一样死人。” 听赵光明这话,李溪安就知道,他能做到。 对这种所谓的气血横练有些好奇。不过李溪安明白,似这种功夫,一定是有传承的,他一个外人也不好多问。 “那赵叔找来的朋友,都能做到吗?” “呃……”赵光明吞吞吐吐,有点说不出话来。 “那就是不能。”李溪安道:“以血肉之躯对枪械,而且人数也处于劣势,冒然行动,怕是很难成功。” 赵光明急了,道:“贤侄,我也知道这样太匆忙。可是我得到消息,明天一早,这五百多猪仔就会被送走。如果我们不行动,怕就来不及了。” “我知道,我知道。” 李溪安沉吟片刻后,轻声道:“越是如此,就越要冷静。赵叔,正面硬刚,咱们没有胜算,只能白白送死。所以,我们要想个办法,看看能否神不知,鬼不觉的解决那些看守。还有,咱们还要地方马元龙的反应。” “神不知,鬼不觉?” 赵光明点点头,陷入沉思。 “你看我干嘛?” 李彦也在一旁想办法,却突然发现,李溪安正看着他。 “爸,我记得,你有一种五毒调和之法?” 李彦一愣,旋即笑道:“溪安,你怕是想差了,所谓五毒调和并非用毒。天下万物,相生相克,五毒调和之法,其实是医学里以毒攻毒的道理。”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那你懂得毒性?” “那倒是略通一二。” 李溪安立刻起身,从地上拿起一个容器,然后唤出绿仙。 当绿仙出现的一刹那,赵光明只觉激灵灵一个寒颤,一股冷气从尾椎骨直冲头顶,顿时感到遍体生寒。 “绿仙,能否麻烦你,贡献一点毒液?” 绿仙杀敌,靠的是蛊灵的技能。 但不要忘了,它是一条蛇,在进化为蛊灵之后,它的毒液更加凶猛。 绿仙迟疑了一下,从口中喷出一些毒液,落在容器之中。 “爸,你看看这种毒,能否变成无味无色,而且服下之后没有任何不适,让人安静死亡的毒药呢?” 李彦眉头一蹙,从李溪安手里接过容器。 他小心翼翼看着里面泛着绿意的液体,“我得试试,而且要达到你说的那种效果,还需要其他的药物配合。” “小正,水生,你们配合复周先生。” 赵光明这时候已经明白了李溪安的意思,那张黑黢黢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对了,刚才溪安说要小心马元龙的反应……我记得马元龙手下有几个人物,言明只是其中一个。” “哦?” 赵光明闻听,有些好奇。 “他有三个手下,言明算其中一个。有个姓杨的,马元龙叫他小杨。我见过两次,听口音好像是川省人,绰号快枪。他用的是一把长枪,据说百发百中,但不清楚他的身手;还有一个,我没见过,只听人说起过,叫什么钱立。” “小刀钱立?” “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 赵光明的脸色,有些难看了。 “赵叔,这个小刀钱立,很难对付吗?” 赵光明倒吸一口凉气,点了点头。 “我知道这人,是塘沽人,师承不祥。只知道他有十二把飞刀,极为精准。这倒没什么,关键是他有一手控刀术,可以隔空御刀。有人说他是术士,也有人说他是修士,反正挺神秘,也挺厉害,估计有点难对付。” “术士?和溪安一样的蛊师吗?” 赵光明摇头笑道:“蛊师是术士,术士可不一定都是蛊师啊。术士包括五花八门,很难说的清楚。一般而言,只要是精通奇门术法,就可以了算是术士。还有啊,以钱立的手段来看,不太像术士,更像是修士……可据我所知,修士大都傲的很。哪怕世宗灭道之后,修士衰弱,但也不至于给一个Yp贩子当保镖,丢脸。” 昨晚赵光明讲述术士的时候,李溪安因为昏迷不醒,所以没有听到。 他很好奇! 不过他也知道,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 “要不,让我试试?” “你?” “对啊,我也是九州人,也想出把力。” 蛊师对术士? 那倒是有的一拼。 最重要的是,不管钱立是术士还是修士,肯定都是不入流的那种。 朝廷一直追杀打压术士和修士,可是过去这么多年,早就不放在心上。如果有真本事,大把的达官贵人,富绅豪族愿意供奉他们。一般而言,只要他们不暴露行藏,朝廷也不管。毕竟,而今朝廷,可是萨满为尊。 钱立在江湖上有名号,却栖身在一个Yp贩子手下做保镖。 最大的可能,他就算有点奇门手段,估计也不太高明。否则的话,以他的名声,大可以找个豪门去做供奉。 供奉和保镖的待遇,可是天差地别啊。 而李溪安确是正经的蛊师,哪怕他是初窥门径,那也是正经的蛊师。 最重要的是,赵光明可是亲眼看到了绿仙的凶残。言明那么大一个人,少说一百五六十斤,那么一眨眼的功夫,就被绿仙干掉。钱立的名声的确不小,但赵光明至少没听说过他有多么厉害的手段。嗯,确有一拼。 “贤侄,能行吗?” 李溪安道:“试试看呗。真要不行,绿仙也能拖他一阵,只要赵叔你能尽快解决那个快枪,咱们就可以联手干掉他。对了,我还需要子弹……我枪法也不错,我爹可以给我证明。我用枪打死的人,可比他要多呢。” “闭嘴!” 李彦顿时恼羞成怒,“还要不要我帮你配毒。” 赵光明忍不住哈哈大笑。 李溪安枪法如何,他其实并不在意。 至于他说比李彦强……嘿嘿,复周先生医术高明,学问也不错,可要说到枪法,嘿嘿,嘿嘿。 “子弹我去想办法,复周先生尽快配出毒药。贤侄你趁现在没事,好好养精蓄锐,傍晚时我回来,咱们再去找马元龙。” 几人答应一声,赵光明就大步离去。 李彦刚才被李溪安羞辱了,所以不想理睬他,带着水生和小正两人,往庙外走。 走到门口,李彦突然又停下脚步。 他转身来到李溪安身边,压低声音道:“溪安,真要去冒险吗?你这身子骨刚好,但还比不上普通人。那可是江湖中人,你可要想清楚。” 第九章 今晚的风有些喧嚣 李溪安也不知道为什么。 当赵光明提到钱立很有可能是术士或者修士的时候,他心里顿时产生了一种悸动,一种他说不上原因的悸动。 他想要会会这个钱立,想要和他切磋一番。 至于会是什么结果? 说实话,李溪安并不担心。 他从来不是莽撞人,哪怕在前世也是如此。 赵光明能想到的事情,李溪安也想到了。不过和赵光明不同的是,他相信他能干掉钱立。 至于信心的来源,自然就是他身边的绿仙。虽然李溪安不清楚绿仙为什么会出现变化,但他可以肯定的是,这种变化应该是正面的。而且他的身体也健康了不少,即便比不上普通人的身体素质,有绿仙配合,他可以用枪来解决。我又不傻,去近身肉搏。虽然他的枪法比不上传说中的约翰威克,但也能应付一些麻烦。 当然了,这些话他不会告诉李彦,因为他害怕李彦会担心。 夜幕,悄然降临。 位于东乡县城南十五里处,有一个面积不大的田庄。 这个田庄,是马元龙名下的产业。 客厅里,灯火通明。 马元龙正端坐在一张圆桌旁,清点桌上的钱。 有大真朝通用的银票,也有阿美人发行的鹰元,和昂撒人的金磅。他手边有一个算盘,整理片刻,就会在拨打一番,而后把数字写在账本上。 一旁的红木太师椅上,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 他中等身材,体态瘦削,留着两撇小胡子,手里捧着一本看上去颇为古老的书。 两人各自忙碌着,谁也不去打搅谁。就在这时,从屋外走进一人,穿着大衣,顶着一顶圆帽,还戴着一副墨镜。下身黑色长裤,足蹬一双长靴。他扛着一杆长枪,带着一脸笑容,就走到了圆桌旁,顺手把枪放下。 “老爷,这么多钱,这次去省城收获不少啊。” 马元龙是个中等胖子,说他胖,比普通人要胖很多,但胖的又不是很出格。 他嘴里叼着根雪茄,听到来人说话,把手里的笔放下,然后又取下雪茄。 “越来越没有规矩,给我把枪拿开,别影响我算账。呵呵,这钱看着多,可真的多么?这次去省城,为了说服那些大老爷,花的钱可比这要多。也就是个辛苦钱,他娘的真正的大钱,都被阿美人赚走了,老子就是喝口汤。” 马元龙说着,啐了一口吐沫。 他原本就是个卖壮阳酒的小商贩,因为会几句夷语,在偶然机会下才有了如今的地位。 在东乡县,他能横行霸道。 可是出了东乡县,别说到粤州,就算是在省城里,他连个屁都不算。省城的老爷们让他进门,能听他说话,看的是他背后阿美人的面子。若非如此,他别说去做客了,怕是连那些大老爷们的府门,都无法靠近。 见得多了,眼界也就宽了。 这也是马元龙虽然敢在东乡县横行,却要给陈一鸣面子的原因。 因为他很清楚,陈一鸣是官! 哪怕他陈一鸣是个外来官,和省城那些大老爷尿不进一个壶里,却是实实在在,科举考来的进士,天生就高人一等。他有钱没错,可如果真要得罪了陈一鸣,省城里那些大老爷们绝不会站在他一边。他们,都是官! 辛辛苦苦这么多年,赚了这么点钱。 以前卖壮阳酒的时候,感觉这些钱不算少。 但是看过那些官员的手段,以及那些夷人的买卖之后,他才算明白,他赚的这点钱,不过是洒洒水罢了。 “这些钱,一会儿也装起来,明天一早和商队一起,送去粤州。” “都送出去吗?” “不然呢?生意,不好做啊!” 马元龙捶捶腿,苦笑道:“我这条财路,早晚会被人看上。我得把粤州那边的贵人伺候好,要不然以后被人抢了,连个帮忙说话的人都没有。小杨,你看我好像风光,人人都尊我一声马老爷,但到了省城和粤州,我他妈就是个讨饭的。” 小杨眼睛一瞪,道:“谁敢动马爷的生意,老子干了他。” “小杨,别那么大火气,老爷说的没错,生意场上可不单单是打打杀杀,更多还是人情世故。要是真到了马爷应付不了的时候,你那条枪能杀几个人?有些人,能杀人不见血。老爷现在这么谨慎,也是为日后考虑。” “还得是老钱你啊!” 马元龙拍着桌子哈哈大笑道:“等这批猪仔出手,咱们停一停。我和老吉说说,到时候带着你俩,跟船去阿美国转转。就去那个金山,老子就要看看,金山到底有没有金子。他妈的没金子,他凭啥敢叫做金山。” 小杨眉开眼笑道:“那可就拜托老爷了。” “对了老钱,我这次从省城买了点东西,你看有没有用处?” 马元龙起身,从八仙桌上的包里拿出一个黑色木匣子。 那木匣子,应该是有年月了,表面都包了浆。马元龙把木匣子递给钱立,然后指着他手里的书笑道:“你说你,打我认识你那年,你就捧着这本书看。这一晃,也看了两三年了吧,看出什么名堂了没有?” 钱立闻听苦笑道:“我看了两年半,还是什么都看不出来。你说从前那些个修士,写的都是什么玩意。这里面的字我都认识,tmd组合在一起,我就一句都不明白。之前靠着猜,我练了三个月,差点把我练死。” “呵呵,武行里不是有句明言:真传一句话。你光自己琢磨不行,你得找懂修行的人问才行。” “我去哪里找懂修行的人?”钱立一声苦笑:“真要是遇到修士,人家问我的来历,我要是答不上来,估计也是个死。老爷,你不懂这里面的险恶。虽然是九观十二寺现如今销声匿迹,但人家的规矩可还在呢。” “要我说,你天天琢磨这些有什么用处?过的跟苦修一样。你看我,一杆枪,就能横扫南湘。” 钱立眼皮一翻,冷声道:“那你信不信,我能在你开枪前干掉你。” “诶诶诶,你这话就没意思了……我就是为你不值嘛。” 马元龙见状,连忙劝道:“好了好了,都是自家人,别吵了。说起来,我现在是心疼老闫,他一直想出去见识见识,没想到……tmd,没想到这个李心湖还有这种手段,能请来铁枪赵大。老闫死的,可真是一个惨啊。” 钱立正准备打开匣子,听马元龙这么一说,立刻严肃起来。 “老爷,你要小心点。” “怎么了?” “老闫的死法可不对劲,我估计不是赵大,应该另有他人。Gmd里奇人异士也不少,否则朝廷早就灭了他们。当初红巾会强不强?老闫那可是得了红巾会的真传。结果呢……我可先说清楚,如果对方有左道奇人的话,我可不会管你。” 马元龙脸色一变,“老钱,你也不是对手?” “说不好,没亲眼见到,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手段。我这点本事,你应该清楚的,就算是赵大那样的大武师,我也不怕,十招之内我有信心干掉他。我害怕的是那个杀死老闫的人。那才是大麻烦,我没太大信心。” 马元龙和小杨,都沉下了脸。 他们都知道钱立的本事。 如果钱立都说没信心,那说明他是真的没信心。 “没事,我估摸着李心湖现在已经跑了……咱们先不管他,明天出发把猪仔送过去之后,咱们就去阿美国快活。等个半年三个月,咱们再回来找李心湖。我就不信,那奇人会一直跟着李心湖。找到他,一切就清楚了。” “嗯,暂避风头,也是上策。” 钱立说完,突然看向了小杨。 “老闫的家底,都被你拿走了吧。” 小杨的脸色,顿时变了。 不过他立刻露出笑脸,道:“都在我这里。老闫可真是个穷鬼,加起来也不过两三千两的积蓄……” “我不要钱,我要他那本金刚行愿品,钱你留下,书给我。” 小杨顿时眉开眼笑,“你说书啊,我现在就给你。” 他说着,从挎包里取出一本经书,递给了钱立。 就在这时,一个管家模样的人,风一样冲进了客厅,“老爷,不好了!” “什么事?” “刚营地有人过来求援,说是营地遇袭,兄弟们快抵不住了。” “营地?” 马元龙呼的起身,厉声道:“是什么人?有多少人?” “那人也没说清楚,只说是一个姓赵的,带了几十个人,手里都拿着家伙。” 马元龙气得一脚踹翻了椅子,“赵大欺人太甚。老子不去找他麻烦,你居然跑来找我的麻烦。管家,你立刻带五十个人,记得拿上家伙过去支援。听清楚了,绝不能坏了那些猪仔,否则的话,老子把你大卸八块。” 管家答应一声,就跑出了客厅。 “小杨,收拾一下,咱们也过去。” 说着话,他看向了钱立,“老钱,我不管这一次有没有奇人,你可不能撒手不管。生意要是坏了,阿美人不会放过咱们,朝廷也不会管咱们。到时候,你我兄弟可就要走投无路了。” 老钱沉默片刻,一咬牙,用力点头。 “老爷这些年待我不差,那我就舍命陪君子。” “你放心,只要过了这一关,日后吃香的喝辣的,有我马元龙,就忘不了你老钱,还有你,小杨。” 马元龙说完,往后屋走。 一边走一边道:“我回去也收拾一下,然后咱们就过去。” 钱立深吸一口气走到了客厅门外,他闭上眼,伸出手……半晌,他回头对正在把圆桌上的钱装箱的小杨道:“今天晚上的风,有些喧嚣啊! 第十章 月黑杀人夜 马元龙有三个老婆,七个孩子。 不过她们平时都住在城里,很少来田庄。这田庄是马元龙处理Yp和猪仔生意的场所,很隐秘,外人很难进入。 感觉到有些不妙的马元龙来到后屋,收拾了几件衣服,然后把存放在田庄里的钱和金条都装在了箱子里。他有点后悔了!原本以为李彦父子很容易拿捏,没想到是个硬骨头。如今还牵扯出了术士,他心里当然害怕。 早知道李彦这么难对付,而且和Gmd有关联,他死活不会用这种手段。 服软,破财消灾,总有解决之法。 可是他做了一个最坏的选择,以至于现在骑虎难下。 那些Gmd都是疯子! 马元龙也算走南闯北,听说过Gmd的事情。 还是先避避风头,至于家里的老婆孩子,以Gmd的行事风格,应该不会有事。只要他能保住和阿美人的关系,这点损失他担得起。 马元龙想到这里,目光落在屋中供桌上的一个诡异神像上。 这是上次和阿美人交易的是,那位吉老板送给他的礼物,说是能保佑他平安。 马元龙本是处于讨好阿美人的目的供奉在家里,而今要去阿美国避难,这神像说不定能保他渡过难关。虽说这阿美国的神看上去很丑,而且也不知道是什么名堂。可总好过去祭拜大真朝说的什么狼啊,狗啊,还有老鼠蟑螂之类的神灵。 想到这里,他立刻走到供桌前,把神像拿起来,用一块红色的丝绸包裹,放进箱子。 左右看了一眼,确定没有什么遗落,马元龙提起箱子要走。走到门口,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回到床前,从床头柜里取出一把手枪,还有几盒子弹。把子弹也放进箱子,他一手拿枪,一手拎箱,快步走出了后屋。 “老钱,怎么样了?” “随时可以出发。” 钱立把经书和马元龙给他的木匣子,都放进了一个挎包李。 他拍了怕腰间的飞刀带,笑道:“老爷放心,只要没有术士出手,其他人就不足挂齿,我一定能保你周全。” 看着钱立腰间那根三十里面的腰带,马元龙松了口气。 小刀钱立,十二把飞刀闯天下。跟马元龙的这些年,马元龙曾多次看到,钱立是怎么干掉敌人的。那十二把飞刀就是钱立的底气,也是马元龙的底气。只要钱立跟在身边,哪怕是再强大的敌人,他马元龙都不怕。 “小杨,好了没有。” 小杨身上挂着一条子弹带,拎起长枪扛在肩上。 “好了。” 就在这时候,从田庄大门方向,传来一阵喊杀声。 “马元龙,你数典忘宗,今天就是偿还的日子。” 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 马元龙一怔,“是谁?” 此刻,他田庄里不过十来个打手,力量很薄弱。 钱立则冷笑一声,“小杨,你过去看看,我带老爷先走。把这边解决了,就去营地和我们会和。我们会等你到天亮。” “好!” 小杨大步流星走出客厅,向大门方向跑去。 “老爷,咱们从后门走。” 马元龙点点头,跟着钱立顺着门廊走,准备从后门离开。 不过,就在经过庭院假山的刹那,从假山后传来嘻索的声音。 “谁!” 钱立停下脚步,手在腰间一抹,警惕看着假山。 马元龙则躲在他身后,取出手枪。 “小刀,钱立!” 一个声音,从拐角处传来。 钱立下意识扭头,就看见一双青色眼眸。 脑袋顿时一沉,不过他马上意识到不妙,抬手就要出刀。 可就在这时,一抹碧绿幽影突然在他面前出现,不等钱立出刀,那幽影已经腾空而起,如同一抹幽灵眨眼就到了他的咽喉处。钱立惨叫一声,手里的飞刀当啷落地。紧跟着,他的身体迅速干瘪,眨眼间变成了一具只剩下皮囊的骷髅。 说时迟,那时快。 马元龙甚至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钱立就已经死了。 “谁?” 他举枪冲着从拐角处走出来的人影。 只是那人的反应也很迅速,身体靠着墙,一手拿着一把左轮手枪,啪啪啪啪啪,五发子弹从枪口倾泻而出。 马元龙身上窜出一朵朵的血花,扑通就倒在了地上。 那人,则靠着墙,滑坐在地上。 “谁,你究竟是谁!” 马元龙身中五枪,却没有立刻死去。 他瞪大眼睛,看着那人,喃喃问道。 “我叫李溪安,我爸是李彦。” 口中,涌出一股股的黑血,马元龙露出恍然之色。 他瞪大眼睛,用尽所有的力气,破口大骂道:“李心湖,我操你大爷!” 你tmd有个术士儿子,你早说啊。老子要是早知道,肯定不会找你麻烦。结果你却装成一个善良小郎中…… 骂完之后,马元龙脑袋一歪,就没了气息。 李溪安则靠墙坐着,脑袋昏沉沉的。 他精神力太差了,使了一次幻瞳术,就顶不住了。 不行,一定要早点找到修炼精神力的法门,否则他空有技能,还是难以保命。 大门方向传来三声枪响,喊杀声和惨叫声渐渐消散。 绿仙落在了李溪安的肩头,发出嘶嘶的声音,好像在询问他有没有问题。 “我没事!” 李溪安感觉好了一些,挣扎着站起来。 “绿仙,你这手段,太凶残了!” 看着变成骷髅的钱立,李溪安忍不住吐槽道。 之前绿仙杀死言明的时候,他没有看到言明的惨状。后来李彦虽然提了两句,却没有亲眼看到这么震撼。 那么大一个人,眨眼间就…… 绿仙嘶嘶吟叫,仿佛是在撒娇。 李溪安弯腰捡起钱立掉落在地上的飞刀。 “狗屁御刀术,这tmd是操手里剑嘛。” 飞刀长约十厘米,宽约一指,呈柳叶形状。刀体银白,看不出是什么材料制成,上面还雕刻着奇怪的纹路。 刀柄处有个椭圆小孔,缠着一根如同透明的丝线。 而丝线的另一端,则系在一个圆环,套在钱立的手指上。 李溪安很失望,原以为这个钱立很难对付,所以他还设下了声东击西的计策。没想到,他就是一个凡人,一个普通的凡人。所谓御刀术,不过是钱立装神弄鬼的障眼法而已。早知如此,他根本没必要用幻瞳,绿仙就能干掉他。 不过,这飞刀看上去,似乎有点不凡啊! 强忍不适,李溪安走到钱立的尸体前,蹲下身子,从他腰间解下腰带。 然后又拿起钱立的挎包,往里面看了一眼。除了一摞银票和几根金条之外,还有几本经书和一个匣子。 把飞刀插在腰带上,卷成一团放进挎包,然后把挎包挎在身上。 李溪安拎着枪又走到马元龙身边,从地上捡起手枪。 这是一把形似勃朗宁的半自动手枪,手感不错,能装弹七发。李溪安对枪械也不太懂,他对枪械的了解,更多是源自于约翰威克。 这枪看着不错,可以给老爹防身。 想着,他就把枪放进挎包里。 刚想要再查看马元龙,一阵脚步声传来。 赵光明满身血污,身上挂着一条子弹带,一手拎着长枪,一手拖着铁枪,脸色苍白。 “赵叔,你受伤了?” “快枪杨虎,没想到真是他。”赵光明苦笑道:“一时轻敌,中了一枪,不过没大碍。” 快枪杨虎? 想起来了,就是老爹说的那个小杨。 “他死了?” “嗯!” 赵光明说着,看了一眼地上的马元龙,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那具骷髅。 “钱立,死了?” “是啊!”李溪安道:“还以为他是个术士,没想到只是个凡人。” 赵光明看着他一脸平静的表情,心里没由来一阵感慨。同时,他的心情也很复杂,有点说不太清楚的感觉。 钱立,那可是小刀钱立。 就算赵光明正面对上钱立,也不一定能打的赢。 可这么一个大武师级别的高手,在李溪安的眼中,竟如此不堪一击。 术士,真的那么厉害吗? “既然如此,那咱们赶快离开这里。” 赵光明的意志毕竟经历过考验,虽然有点失落,但很快就调整过来。 他没有再去看地上的尸体,对李溪安道。 “这里有两个箱子,咱们一人一个拿走,如何?” “这……” “里面估计都是钱!”李溪安道:“赵叔,Gm不能只靠一腔热血。这些民脂民膏留在这里,只能便宜那些大真朝的官吏。倒不如拿走,对Gm也有好处。大丈夫做事,不要太拘泥于小节。” 赵光明想了想,点了点头。 李溪安见状,立刻拿起马元龙手边的小箱子。 赵光明则把长枪递给他,拎起那个大箱子。 “贤侄,你和你爹真不一样。我有时候就在想,你到底是不是你爹的崽。” “那你回头问问他,我也好奇,他那么天真的一个人,怎么会有我这么聪明的儿子呢?” “哈哈哈,那我回头一定帮你问一问。” 赵光明大笑两声,扯动了腹部的伤口,倒吸一口凉气。 “赵叔,你没事吧。” 赵光明深吸一口气道:“还撑得住,我封住了伤口,暂时没有大碍……咱们先去接应你爹,否则夜长梦多。” 两人说着话,就来到的田庄后门。 “咦?” 李溪安发现,在田庄后门外,停着一辆简陋的汽车。 “马元龙居然还有这玩意?” 他打开车门,扫了一眼,就坐在驾驶座上。 “赵叔,上车?” 赵光明一愣,惊讶道:“这是洋车啊,你会开洋车?” “这玩意,看看就会了。” 这个时代的洋车,结构简单的很。 李溪安看了两眼就差不多弄明白了,于是发动汽车。 汽车轰鸣,他从车窗探头出来,冲赵光明招了招手道:“赵叔,快点上车,咱们赶时间!” 第十一章 夜奔野狐岭 “溪安,你什么时候学的车?” “爸,从书上学的啊!”李溪安一脸无奈道:“我之前身体弱,没事就在家看书。有一次我在夫子家里看到一本夷人写的关于机械方面的书,就借回家了。书里有介绍洋车的构造,我看了两遍就记下了,很简单。” 夫子,是东乡县私塾的夫子,号称书香门第,家中藏书万卷。 如今已经离开了东乡,李彦也不可能回去找夫子确认。所以,李溪安那夫子当挡箭牌,没有丝毫的顾虑。 李彦捶胸顿足,“早知道夫子家中有这许多好书,我一定登门拜访。” 呵呵,那你可有的拜访了。 这个世界的汽车,基本构造和李溪安前世的汽车没太大区别。所以对于李溪安这个老司机而言,根本不成问题。 不远处,硝烟弥漫,到处是枪火的余烬,和血肉模糊的尸体。 李彦以绿仙的毒液根本,配出了一种无色无味,同时具有延迟性的毒药。水生绰号花燕子,原本是沪江有名的飞贼。后来不知怎地加入了Gmd,就一直跟随在赵光明身边,也是赵光明的心腹。他轻功甚好,悄无声息把李彦配出的毒药撒入营地看守的饭里。所以,李彦等人几乎没有费吹灰之力,轻而易举控制了营地。 他们把营地里枪械搜集了一下,分发给前来助拳的江湖好汉手里。 然后,李彦又设计把马元龙田庄里的护卫引出来,江湖好汉们在半途埋伏。那些护卫,说穿了都是乌合之众。就算手里有枪械,遇到伏击之后,也迅速乱了阵脚。战斗持续了甚至不到十分钟,护卫们死伤过半,剩下的都缴械投降。二十三打五十,李彦等人大获全胜,己方除了战死三人之外,还有两个被流弹误伤。 赵光明和李溪安赶到营地时,战斗已经结束。 李彦等人正在让那些还蒙在鼓里的猪仔离开,场面有些混乱。 赵光明来了,李彦立刻跑出来和李溪安待在一起。 他和那些江湖人交流有些困难,之前甚至还产生了矛盾。赵光明这一回来,对于李彦来说,也算是一种解脱。 李彦坐在车上,点上了一支香烟。 “爸,你抽烟?” “是啊!” “我怎么不知道你会抽烟?” “我是你老子,难道什么事都要和你报告吗?” 李彦涨红了脸,而后苦笑一声道:“之前我就是在写东西的时候抽两支。不过这两年,和那些Gmd在一起,压力有点大,慢慢就成了习惯。不过还好,只是压力大,或者没有灵感的时候会抽两根,平时抽不抽都无所谓。” “写东西?你写什么东西?” 李溪安有些困惑,看着李彦好奇问道:“我怎么不知道你在写文章?” “哦,只是对一些时事的看法……我写什么,与你何干?” “你的笔名是复周?” 李彦脸一红,点了点头。 李溪安顿时笑了,他轻声道:“那我回头倒是要找找,好好拜读一下复周先生的大作。” “混账东西,敢调戏你老子,看打!” 李彦伸手,在李溪安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而后迅速收回手。 因为,绿仙从李溪安的衣领内钻出来,好奇的看着李彦。 估计就是因为老爹写的那些文章,所以才会和Gmd有了接触。 “爸,咱们接下来去哪里?” “嗯?” “赵叔肯定会沪江,我们也一起去吗?” 李彦摇摇头,轻声道:“沪江那边太复杂了,我怕混不下去。你看老赵那么本事,也只能躲在租界了。我们过去,只会给老赵增加麻烦。我之前有想过,等这边事情结束了,咱们父子就去粤州,你看怎么样?” “粤州?粤州你继续开医馆,能混下去?” “医馆就算了,那边的人很看重门第和传承,像我这种半路出家的,估计很难被当地行业所接纳。之所以去粤州,是因为那边方便。如果有危险,我们随时可以逃去香岛。我呢,打算继续写文章,虽然稿费不多,但足够咱们父子生活。另外,去了粤州咱们能多一点保障,你小姨和姨夫都在那边,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小姨,姨夫? 原主的记忆里,可是没有这个信息。 “我小姨?” “你娘亲的妹妹,后来嫁给你姨夫,就去了粤州。” “你怎么从没有提过我还有小姨和姨夫这件事?” “这个嘛……”李彦吞吞吐吐道:“你姨夫而今是粤州县的九品巡检,咱们过去了,官面上也能有个依靠。” 有问题! 李溪安看着李彦,心里暗自嘀咕。 “就是这次出事,家产都没了。咱们现在过去,怕是少不得要麻烦你小姨他们。” 李溪安愣了一下,从挎包里摸出一摞银票,递给了李彦。 “哪儿来的?” “杀马元龙的时候,从他们身上摸来的。” 李彦大眼一看,这一摞银票少说也有两三千两。他张了张嘴,看着李溪安,突然面容一肃,低声道:“溪安,我知你现在本事比我大,可我还是要提醒你两句。杀人掠货固然来钱快,可不要沉浸在其中啊。” 在李彦的印象里,李溪安是个身体羸弱,内向的孩子。 他很善良! 可现在,杀人对他而言好像家常便饭。即便马元龙该死,他怎能如此轻描淡写?性格开朗了一些,这是好事。但杀人这种事,让李彦有些担心。不过,他倒是没有怀疑。在他看来,李溪安如此,多半是被蛊灵影响。 赵光明可说过,修炼左道的术士,很容易走向极端。 李溪安心里,顿时一惊。 冷汗,刷的顺着额头流淌下来,眼中闪过一抹困惑之色。 前世他就是个普通人,普普通通打工人,朝九晚五的生活;而今,他说起杀人的事情,确能够面不改色心不跳。 昨天杀人的时候,他还能感到内心的悸动。 可是今天,当他杀死钱立和马元龙后,心情却极为淡漠…… 是你吗,绿仙? 李溪安不知道他是不是被绿仙影响,可他知道,如果继续下去,问题会越来越严重。 这时候,赵光明已经处理完了事情。 猪仔们陆陆续续离开营地,而那些江湖人,则带着枪械与赵光明告辞。 “复周先生,咱们也动身吧。” 赵光明带着小正和水生,走到汽车边上。 小正和水生的身上都受了伤,不过看他们的样子,却毫不在意,反而好奇的打量汽车。二人在沪江见过汽车,却没有坐过,所以眼中流露出向往之色。 “上车吧,争取天亮之前,进入野狐岭。” “好!” 小正和水生笑着,抢先坐进后排座,赵光明也跟着坐进来,朝李溪安点了点头。 李溪安发动汽车,在轰鸣声中离去。 “复周先生,我和小正水生先送你们过野狐岭,然后回沪江。” “好,我和溪安去粤州。” 赵光明没有询问李彦去粤州的原因,只点点头道:“也好,粤州还算安宁,而且物价也便宜。等你到了粤州,就在公民报上登一则寻人启事,告知你安全了,我也就放心了。” 公民报,是沪江的报纸。 李溪安通过后视镜看了赵光明一眼,心中暗自称赞。 这个赵光明,不愧是老江湖,做事可谓滴水不漏。虽说他们到时候他父子在粤州,也可以写信给沪江的报馆。 大家只要能保持联系,无需透露太多信息。 这样,不管是对赵光明,还是对李彦而言,都很安全。 汽车在进入野狐岭不久抛锚了。 “没油了!” 李溪安看了一下油表,苦笑道。 “那咱们下车步行,小正,后备箱里有枪和子弹,你拿好了。” 小正答应一声,下车从后备箱里拿起杨虎那杆长枪,然后把子弹缠在身上。 “温思特1879栓式步枪,好枪啊!” 小正明显是懂枪的,一口就叫出了步枪的名字。 他笑着对水生道:“我在沪江的时候,见昂撒岛人用过,只是从没在市面上见过,绝对是一把好枪。” 说着,他从腰里拔出一支左轮,递给了水生。 水生也不客气,直接别在腰里,然后拎起那个大箱子。 李彦则拎着小箱子,跟着水生和小正。 李溪安则和赵光明走在一起。 他身子骨有点弱,走山路会比较吃力。 而赵光明,伤口在营地已经处理过了,所以没有什么大碍。他和李溪安走在一起,算是对李溪安的关照。 五个人,前三后二,就这样在漆黑的夜色里,走进了莽莽野狐岭。 东乡县,后衙。 陈一鸣在睡梦中被吵醒,气呼呼披衣走出房间。 “什么事,这大半夜的扰我?” “老爷,大事不好了!” 捕头曹雍满头大汗道:“马元龙死了!” “什么?” “刚才接到消息,马元龙在城外田庄被杀。还有,他那个贩卖福寿膏和猪仔的营地也被袭击了,现在城外好多从营地里逃出来的猪仔,喊着要进城报官呢。” “马元龙的那个田庄里,可是有上百人啊,怎么就被攻破了?” “现在还不是太清楚,卑职是听到消息,就赶过来告知老爷。” 陈一鸣眸光一凝,舔了舔薄薄的嘴唇,心里在电光火石间,盘算着里面的利害关系。 片刻,他突然笑了。 “来人,给本县更衣。曹雍,你先去通知师爷,然后召集人手,准备随本县出城。” “喳!” “还有,派人给我看好马元龙在县城里的宅子,许进不许出,不要放过任何一个人。” 第十二章 野狐岭上话野狐 马家田庄,灯火通明。 已是三更天了,正是一天中最为黑暗的开始。 田庄里面其实都还好,只有两具尸骸。不过田庄大门外,是尸横遍地。 杨虎被铁枪穿透了胸口,跪在大门旁边,脑袋抵着石狮子,一动也不动。田庄门阶上,浓稠的鲜血汇聚成了一条小河。十几具尸体倒在大门内外,看上去极具震撼力。 陈一鸣没有理睬大门口的尸体,而是径自进入田庄。 当他看到那两具尸骸的时候,也大吃一惊,有点心惊肉跳。 马元龙的尸体还好说,主要是钱立的尸体。由于尸体已经变成了骷髅,所以也不太好辨认。好半天,才有人指出,那是马元龙的贴身保镖,钱立。 “怎么会变成这样子?” 陈一鸣虽然看过闫明的死状,心里已经有了防范。可是再见钱立,仍感到震撼。 曹雍轻声道:“看着样子,和闫明的死因一样,估计还是那个术士出手了。” 大真朝灭蛊,距今已有小二百年了。 术士和修士虽说还是禁忌话题,不过私下里大家也都没有太放在心上。 陈一鸣深吸一口气,稳定了一下情绪。 “还有没有其他线索?” “现在唯一确定的,是有铁枪赵大参与其中。还有,刚才营地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最初看守营地的人,是被人毒死的。后来马元龙派了援军,却被半路伏击。老爷,看这样子,分明是乱党行凶,咱们该怎么办?” 如果只是乱党,陈一鸣并不担心。 可现在,里面有术士的痕迹,让他难免感到害怕。 虽然术士早已不是大真朝建国之初的那个群体,但其诡异凶残的手段,还有那神秘的面纱,让他不得不小心。 “马元龙走私福寿膏,掳掠我九州子民,形同造反。” 他沉吟片刻,道:“传本县命令,查封马元龙名下所有财产,马元龙的家眷妻儿,一并收监看押,待朝廷发落。” 说完,陈一鸣突然压低声音,“不要提术士,就说是乱党和马元龙分赃不均所致。” 曹雍忙点头表示明白。 这样最好,最好别把术士掺和进来。 “那李家父子……” “暂时也不要提及李家父子,本县要仔细考虑。” “喳!” 陈一鸣一刻都不想待在这田庄,因为他总觉得,那术士还在田庄内。 转身往外走,可走了一半,他又停下脚步。 “之前协助李家父子的牛根,最好别让他乱说话。” “卑职明白。” 曹雍很理解陈一鸣的心情。 对于普通人而言,陈一鸣是高高在上的父母官,他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术士,太神秘了!不仅是陈一鸣不想招惹,他曹雍同样不想招惹。遇到赵大先生,可能还有逃生的机会。若对上的是术士,那会生不如死。 赵光明本就是朝廷的通缉犯,报上去也无所谓。 可李彦父子……陈一鸣实在不清楚,李彦父子和术士什么关系。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报上赵光明就足以交差。万一那术士和李彦父子有关,不禁是他曹雍睡不好,恐怕连陈一鸣在内,也会是提心吊胆。 官场上的事情嘛,糊弄一下就算了。 至于牛根,从来都不在陈一鸣的眼睛里。 天,快亮了。 李溪安等人也是疲惫不堪。 此时,他们已深入野狐岭内,算是暂时脱离了东乡县。 “老赵,前面休息一下吧。” 李彦实在是走不动了。 他看到,李溪安已经是满脸虚汗,脸色发情,情况比他还要糟糕。 想想也是,他们从省城赶回东乡县,连夜救出李溪安,在城外经历一场恶战,而后躲进深山里。说是休整,其实根本没怎么休息。赵光明带着人打听消息,李彦则照顾李溪安彻夜未眠。再加上调配毒药,耗费了不少心神。毒药配出来后,又赶到营地毒杀看守,还参与了一场伏击战。他们甚至来不及喘口气,又连夜进山,步行了几个小时。如此连轴转,莫说李溪安身体不好,李彦是文弱书生,就算是赵光明也感到疲惫。 “前面好像有座野庙,咱们过去看看?” “甚好。” 一行人打起精神,在天亮时分,来到了野庙外。 这野庙,早已破落。 门匾横在大门旁边,斑驳残破。 就着黎明的光亮,隐约可以辨认出那门匾上写着‘狐仙’两个古怪的字。 “狐仙庙?” 李彦露出一抹回忆之色,“竟然已经残破如斯?” 小正和水生走进庙里,李溪安则一屁股在台阶上坐下。 “爸,这狐仙庙很有名吗?” “有名,很有名!”李彦道:“十几年前,这里可是东乡县有名的道场,每日香火不绝,往来野狐岭的人,都会在这里祭拜,祈求平安。” “那怎么会变成这样子?” “哈,这就要从当年红巾会作乱说起。那红巾会攻打东乡县的时候,先砸了这座狐仙庙,然后才攻破了东乡县。据说,当时红巾会有高人指点,东乡昌盛,赖狐仙庇护。要破东乡,先灭狐仙……后来红巾会败亡,狐仙庙却没有人再提及。溪安,随我一起烧两炷香吧。你小的时候,我和你娘亲还带着你,来请狐仙赐福呢。” 嗯,原主的记忆里,没有相关信息。 李彦拉着李溪安,走进狐仙庙。 这庙宇已经塌了大半,好在神龛还在,只是神像早已不见踪影。 李彦想了想,从地上找了一个木牌。然后从随身的挎包里拿出笔墨。 这玩意是吃饭的家伙,他一向随身携带。磨好了墨,李彦提笔在擦拭干净的木牌上,写下‘东乡狐仙’四个字,然后恭恭敬敬摆在神龛上。 他们身上没有供香,只能一切从简,用香烟代替,点燃了摆放在供桌上。 小正和水生在清理出了一块空地,准备吃食。 李彦则为赵光明检查伤口,确定他伤口无碍后,两人在庙门外的台阶上坐下。 “这么多钱?” 赵光明打开了那个大箱子,大吃一惊。 里面装着银票,鹰元、金磅,还有一些其他叫不出名目的货币。除此之外,就是一根根小黄鱼,有五十根之多。 “一万三千鹰元,六千金磅,十五万两银票。” 赵光明清点了一下,看着李溪安道:“贤侄,再加上这些黄金,至少值三十万两。” 李溪安一愣,也走了过去。 他猜到箱子里有钱,可没想到有这么多钱。 李溪安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看了一眼李彦,想了想笑道:“恭喜赵叔。” “恭喜我?” “恭喜赵叔为Gm再添砖加瓦。有了这些钱,相信会给Gm再添助力,难道不值得恭喜吗?” “不是,我的意思是,这原本应该是你的啊。” “赵叔这话就错了,这是马元龙的不义之财,和我可没有关系。与我,不过是能过的舒服一些,但是于Gm,这些钱能发挥很大的作用。不过呢,我建议赵叔最好不要马上贡献出来。我不是让赵叔贪墨,而是希望能在Gm需要的时候,发挥出最大的力量。现在交出去,三十万两也许只能发挥十万两的作用。若关键时刻交出,三十万两说不定能顶上五十万两的用处。当然,小侄也只是提个建议,如何处置,还是赵叔来决定。” 千万不要用金钱考验人性。 这也是李溪安的真实想法,只是他不好明说罢了。 赵光明愣住了,扭头向李彦看去。 李彦笑道:“这么多钱,我都有点心动……老赵,你不用理睬溪安,按你自己的想法做。不过我觉得,溪安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嗯,我会好好考虑。” “还有这个……” 李溪安把那个小箱子放下,准备打开。 哪知道,赵光明却一把按住了他的手,道:“我此行以收获太多,这里面的东西我不看,就交给贤侄你来处理。” “这,不好吧。” 赵光明笑道:“没什么不好。如果没有复周先生配置的毒药,如果不是你干掉了钱立和马元龙,我也拿不到这三十万两。贤侄,听为叔的话。你们现在身无分文,此去粤州安顿,开销也不会小了。呵呵,粤州我去过,那里的物价,可比东乡县高出很多。我不管这里面是什么,反正交给你来处理,也算我的一个礼物。” “溪安,听你赵叔的,就这么说定了。” 赵光明态度坚决,李彦也没有反对。 李溪安也不再推辞,把箱子递给了李彦,“那就多谢赵叔了。” “这才对嘛,害得你们背井离乡,心里总是过不去。现在,我多少舒服了。” 赵光明说着,扭头看向李彦。 “复周先生,你刚才说东乡县有狐仙庇护,是真的吗?” “这个,我就说不准了。自我记事起,这狐仙庙就存在……听老人说,早年间还有人见过狐仙显灵呢。我跟你说,东乡县有一个传说,说是一百多年前,有个姓陈的书生得了狐仙青睐,甚至还为他生了一个孩子。” “啊,真有此事?”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是小时候听老人家说过。” 看着赵光明兴致勃勃打听的模样,李溪安忍不住笑了。 太阳升起来了,阳光普照大地。 他靠着野庙门框闭上眼,只觉清风拂面,格外轻柔。 绿仙,盘在手臂上一动不动,而李溪安则闭着眼,任由温暖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耳听这李彦讲述狐仙传说,嘴角微微翘起,竟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第十三章 狐仙馈赠 朦朦胧胧,恍恍惚惚,死一般的寂静。 绿仙突然有些躁动,在李溪安颈部环旋,也惊醒了李溪安。 “绿仙,怎么了?” 他睁开眼睛,入目漆黑。 呼的一下子坐起来,李溪安警惕向四周打量,发现他此刻好像身处于一片寂静漆黑的虚空之中。 若非绿仙,他甚至以为自己再一次穿越。 “谁,这是哪里?” 李溪安厉声喝问,从腰间拔出手枪。 “出来,我都看见你了!” 虚空中,仍是寂静,没有任何回应。 “绿仙,找到祂。” 李溪安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他可以确定,他现在正处于危险之中。 绿仙蛇首转动,突然弹身而起,如同一抹幽灵扎入虚空里。 一阵奇异的波动从四面八方出现,紧跟着眼前景象骤然变化。黑漆漆的世界,变得富丽堂皇,好像一座宫殿。 一个身穿白色裘衣的女人,站在李溪安的面前。 她出现的无声无息,李溪安没有任何觉察。当他发现那女人的时候,女人已距离他不过四五米远。 绿仙好像一支利箭般,扑向女人。 而女人却毫不慌张,抬手伸出纤纤玉指,朝绿仙轻轻一点。 刹那间,绿仙在半空中停住了,动弹不得。它吞吐蛇信,发出嘶吟,仿佛在警告那女人。女人则微微一笑,扭头朝李溪安看了一眼。李溪安已经举起手枪想要射击,但突然间不动了。四肢仿佛僵住了,动弹不得。 “小朋友,是你唤妾身来,何故要对妾身动手?” 那女人很美,美的不可方物。 李溪安前世也是阅遍抖音,看惯各种人造美女,却不得不说,和眼前的女子相比,那些女人根本算不得什么。 他吞了口唾沫,厉声道:“你放开绿仙。” 女人展颜而笑,指着绿仙道:“原来你叫绿仙啊,倒是个好名字。” 说着,她手指一动。 绿仙唰的就落在了李溪安的肩头。 “你手里,这是什么?” 女人说着话,虚空朝李溪安抓了一下。 他的手,再也控制不住手枪,飞入那女人的手里。 “妾身好像见过它。” 女人好奇的把弄手枪,枪口对准了李溪安,笑道:“是这么使用吗?” 纤细手指扣动扳机,啪的一声枪响,枪口喷出一道火焰,子弹飞射向了李溪安。 李溪安吓了一跳,却无法闪躲。 不过,那枚子弹速度很慢,好像电影里慢镜头一样,来到了他的面前。 “落!” 就在李溪安惊魂不定之际,女人轻启红唇,轻喝一声。 子弹,唰的掉落在地上。 李溪安不由得长出一口气,眼中流露出恐惧之色。 “那你现在,知道妾身是谁了吗?小朋友!” “东乡,狐仙?” 李溪安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脱口而出。 那女人,笑了! 她这一笑,如百花争艳,令人眼前一亮。 “东乡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宁不知倾人与倾城,佳人难再得。” 李溪安也不知为何,脑海中浮现出这样一句诗。 女人的笑容,更加好看。 “小朋友真会说话,作的一首好诗,妾身好喜欢。” 李溪安只觉身上的禁锢骤然消失,身体也随之恢复了自由。 肩头的绿仙,仍露出警惕之色,嘶吟不止。 “好了,不和你玩笑了。” 女人把手枪丢给了李溪安,看着他手忙脚乱接住之后,笑道:“这子弹伤得普通人,却伤不得妾身,威力比十几年前要小很多啊。” “你认得它?” “手枪嘛,十几年前就见过了。” 李溪安这时候也恢复了冷静,朝女人一拱手道:“见过狐仙。” “这一晃,有十年了,妾身还是第一次在人前显现。如果不是你的蛊灵,妾身也懒得睬你。你是谁家子弟?” “在下李溪安,没有师承。” “没有师承?那你如何炼化蛊灵?” “在下无意间得到绿仙,用十年时间用精血供养,才凝聚血契。” 狐仙露出恍然之色,上上下下打量李溪安几眼,晒然笑道:“妾身正奇怪,你这身体怎亏空如此厉害,原来是这样。也是,五仙陨落,传承早已消失。估计你也是修了残篇,才会用这种方法炼化蛊灵。妾身不得不说,你的胆子可真大。” 不是我胆子大,是原主的胆子大! 李溪安心中苦笑,却没有辩解。 他问道:“狐仙显圣,可有吩咐?” 狐仙眼中媚光流转,笑道:“妾身不过一缕残魂,哪敢吩咐五仙传人?只是十余年无人供奉香火,今日突然有人祭拜,不免有些好奇,所以才扫了一眼。不料想却看到了蛊灵,一开始还以为是五仙后人来找妾身麻烦。” 李溪安一愣,看了一眼肩头的绿仙。 绿仙则轻轻摇摆尾巴,蛇眸中依旧闪烁着警惕之色。 “你是,萨满仙?” “小朋友,妾身已经说了,妾身是一缕残魂罢了。” “那你……” “十余年前,红巾会作乱,砸了妾身的庙宇金身。妾身也是不查,遭了暗算,以至于躲在这神域之中苟延残喘。” 李溪安不知道狐仙的本领,但从她之前显露的手段来看,绝非等闲。 绿仙是连赵光明那种大武师都忌惮的存在,可是在她面前,却无还手之力。 “小家伙,别胡思乱想了!”狐仙笑道:“妾身若真有恶意,就算你有蛊灵守护,也逃不脱妾身的手掌心。不过,若在它鼎盛时,再配合五仙人的手段,十个妾身也不敢露面。嘻嘻,这一晃就是二百年,过的真快啊。” “您,见过五仙人?” “自然见过,不过那时五仙人凶焰滔天,妾身不过一介小仙,所以只能远远的瞻仰。后来妾身被朝廷封神,来到这野狐岭。那时五仙人已经陨落,否则以妾身这点手段,又怎敢在此地立足?原以为二百年能让妾身成就道果,所以一直尽心尽力。没想到,妾身在你们眼中,终究还是外来的野仙,算不得真神。” 听狐仙这么说,李溪安大约有些明白了。 她应该是世宗灭道之后封的萨满神,留驻这野狐岭上。 世宗是想要从信仰上改变九州人,让九州人变成他们的奴隶。 可惜,哪怕是道统消失,九州几千年的信仰却难改变。萨满神哪怕再用心,也占据不得九州人心中的正统地位。 我可以接受你的存在,甚至可以供奉香火。 但我心里,会始终坚持我的信念! 李溪安不知该如何安慰狐仙,只好以沉默应对。 “罢了罢了,和你说这些做什么?小朋友,我今日唤你前来,是另有事情告知。” “还请狐仙吩咐。” “你可知,十几年前妾身是如何陨落?” “这个,不是说红巾会吗?” “红巾会不过是表面,虽有几个术士,却算不得什么。” “那是怎么回事?” “若非异鬼入我神域偷袭,妾身怎么都不会输。” “异鬼?” 狐仙的身体,侧卧飘浮半空之中。 “不是九州的路数,也非我萨满的手段。妾身不知其名,不知其形,被人偷偷置于神域内,窃取了妾身法力,而后突然偷袭,妾身才落得现在模样。” “那狐仙唤在下来,是要在下报仇?” “你?” 狐仙顿时娇笑不止,笑得花枝乱颤。 “小朋友,如果你有五仙人完整的传承,倒是可以为妾身报仇。可现在,哪怕你有蛊灵相助,再练一百年也不是那异鬼对手。妾身唤你前来,不是让你为妾身报仇。而是希望你能够通知朝廷,有异鬼入我九州,乱我祭祀。” “我?通知朝廷?” 李溪安指着自己的鼻子,惊讶重复道。 “妾身知道,你们不满朝廷。可不管怎样,九州如今还在朝廷治下。对付异鬼,只有朝廷才能做到。否则的话,异鬼将祸乱九州祭祀,到时候定然会令民心混乱。而且,你不用担心被人知道,妾身有一秘术,你到时候按照秘术施展,把妾身说的重复一遍即可。” “不是,不是,我是说,异鬼究竟是什么?” 狐仙,也露出茫然之色。 “我至今仍不清楚异鬼来历,唯一可以确定,是来自于海外夷人。异鬼通过祭祀,能影响人的心智和思想,通过赐予让人们把祂视若神明,然后再加以影响,最后彻底改变人们的精神。” “克苏鲁?” 李溪安脱口而出。 “什么卤?” “不是卤,是克苏鲁,一个在夷人中流传的神话体系。” “妾身不懂。” “其实我也不太懂,只是听人说过这么一回事。” “那你可愿意帮妾身传信呢?” 狐仙在空中站起身,凝视李溪安道:“妾身虽为萨满野神,却不愿意九州子民被异鬼所害。若你不愿,妾身也不勉强,自会送你离开神域,就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若你愿意,我现在就可以传你秘术。” 李溪安沉吟片刻,点头表示愿意。 “狐仙,在下还有一个疑惑。” “你说。” “狐仙既然知道异鬼的存在,何不自己告知朝廷?” “妾身如果能施展秘术,又何苦让你传话?十几年前那一战,妾身已经陨落,如今只剩下一缕残魂维持神域。而且,妾身残魂也要撑不住了。就算今日妾身不现身见你,怕是再过一段时间,妾身也无法继续维持神域,魂飞魄散了。” 第十四章 异鬼 狐仙在说到自己将要魂飞魄散时,依旧是面带笑容。 她的语气很轻松,甚至还有一丝丝解脱的快乐。那双妩媚的双眸,闪烁一种异样的光,似乎在等待那一刻到来。 李溪安的心里一沉,但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 这是个好仙! 哪怕她是外来的野仙,甚至根本不被九州人认可,却不能否认,她是个好仙。 因为,她心里念着九州人! “在下,愿为狐仙效力。” 狐仙嘻嘻笑了起来,眼中慢慢泛起泪光。 不过她很快就恢复了正常,长出一口气之后,突然伸手,向李溪安眉心一点。 李溪安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只觉一点凉意没入眉心。刹那间,脑海中涌出大量的信息。狐仙说的秘术,叫做萨满念法,是一种萨满仙之间的联系方法。这套念法很奇妙,可以与所有的萨满仙联系,同时还能隐藏自身。就好像qq有隐身匿名的功能,只要你不想表露身份,谁也弄不清楚你的来历。同时这种念法只有萨满仙知晓,甚至连朝廷的那些萨满也无法运用。 除了这套萨满念法之外,狐仙还给了他一门名为太阴十二形的修炼方法。 “太阴十二形是当年明月观的练形之术,能壮大气血,强化根骨。妾身也是偶然中得到,还修炼了一段时日,确有奇效。可惜妾身得到这套练形术的时候,已经被朝廷封神。妾身又不可能自毁道基,所以就闲置一旁。你五仙蛊术残缺,凭精血炼化蛊灵已是极致。如果不能弥补亏空,身体会越来越差,有可能活不过三十。” 狐仙显得有些疲惫,身体也出现了一种诡异的波动。 “可惜,我没有炼神之法,不然也一并传你。至于你五仙蛊术,也可以继续修炼,不过要注意修炼心性。当年五仙人一代天骄,却因为缺乏真正的炼神之法,最后只能强行创造出五仙法。虽然威力惊人,但因为缺乏心性上的磨练,以至于到最后,越练越疯,无法控制自身。你如果有机会,还是要修炼一门正统炼神术。” 李溪安一揖到地,恭声道:“多谢狐仙教诲。” “好了,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也该解脱了。” 狐仙笑靥如花,道:“最后,我会将这神域化为精元入你体内,弥补你的根骨。你站着别动,不要反抗。” “狐仙……” 李溪安有点不太明白,忙开口唤道。 只是没等他说完,金碧辉煌的宫殿好像融化了一样,化作一团金色液体,把李溪安笼罩其中。 狐仙的身影,也在慢慢淡化。 “对了,小心东乡陈……他供有异鬼。” 在狐仙快要消失的刹那,她突然高声喊道。 李溪安没有听得太清楚,只隐隐约约听了个大概。 他还想唤住狐仙,狐仙已不见了踪迹。 那金色液体开始渗入他的体内,顺着他的血管流入奇经八脉,在他体内循环不息。 那暖暖的感觉,让李溪安仿佛回到了母亲的子宫内一样。身体慢慢缩成了一团,意识也随之慢慢的消失。 “狐仙!” 李溪安睁开眼,大声喊道。 绿仙冰凉滑腻的身体在他脖子上环旋。 这是哪里?怎么这么黑? 李溪安环视四周,发现他依旧在狐仙庙的台阶上。 夜空中,一轮明月高悬。 皎洁的月光洒满大地,恍若铺上了一层薄薄的银沙。 山风轻柔,有些凉意。 远处树木在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响声。 李彦和赵光明交叉躺在台阶下,赵光明在下面,而李彦则倒在他身上。 狐仙庙里,小正和水生也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篝火已经熄灭,袅袅青烟无声从灰烬中生气,在半空中散去。 李溪安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 筋骨咔吧一连串的轻响,他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充实感。 身体不在虚弱,精神也很旺盛。这,大概就是狐仙临走之前,说的弥补根骨。其实就是充实精血,把原主过去十年的亏空,一下子全都补了回来。李溪安扭头,看着神龛上那块笼罩在月光里,写着狐仙名字的木牌。 他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到神龛前,一揖到地。 “多谢狐仙护佑!” 他直起身子,看着那块木牌。 不知是为什么,恍惚间他好像看到木牌上浮现出狐仙那张绝美的脸。 心里面,莫名伤感。 李溪安轻声道:“狐仙,你随非生于九州,却护佑九州子民。你虽是塞外野仙,可在我看来,确是真正的仙灵。” 嘻嘻! 狐仙庙的上空,回荡着狐仙的笑声。 那木牌,仿佛化作点点星屑飘散,洒在神龛上。 咦? 李溪安眸光一闪,快步走到神龛前,拨开了神龛上的木屑灰烬,露出一枚雪白的牙齿。那,是一枚狐狸的牙齿。 萨满秘术,需要有野仙身体组织作为媒介。 而这枚牙齿,无疑就是狐仙留给他最后的礼物。 如果说狐仙有什么遗憾,恐怕就如她所言,她守护野狐岭二百年,却从未被九州人真正认可。 现在,李溪安弥补了她最后一个遗憾…… 那笑声,应该是她离去时的回应,笑声里满是快活! 李溪安如同一根木头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直到绿仙用尾巴轻轻抽打他的脸颊,他才算回过神来。 “爸!” 他快步走出狐仙庙,把李彦和赵光明唤醒。 两个人迷迷糊糊的正开眼,脸上都流露着茫然之色。 “天黑了?我怎么睡着了!” 赵光明蓦地反应过来,起身环视四周。 “贤侄,怎么回事?” 他身怀功夫,可以几天几夜不睡。 虽然之前也很疲惫,但也不至于神不知鬼不觉的睡着了啊。 “狐仙来了!” “啊?” 赵光明有些糊涂。 李彦也疑惑问道:“哪个狐仙?” “自然是这狐仙庙里的狐仙人。” 李彦激灵灵一个寒颤,脱口而出道:“狐仙人在何处?” “已经走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光明困惑不解,看着李溪安问道。 李溪安也笑了,“爸,你胆子可真大,敢在狐仙庙外说狐仙人的八卦。呵呵,狐仙人,给了你们一个教训。” “真有狐仙人?” “嗯!” 李彦顿时捶胸顿足道:“我怎么睡着了,错失了大好机缘。” “爸,你要是醒着,我估计狐仙人会老大耳光子抽你。” “这个……” 赵光明这时候也反应过来,用一种复杂的目光,打量着李溪安。 “你唤它狐仙人?” “是啊!” “那你可知道,它是塞外野仙!” “知道!”李溪安面带笑容,轻声道:“可是她从没有害过人,而且二百年来,护佑东乡风调雨顺,对吧。” 李彦点头道:“二百年太久,以前的事情我不知道。不过从我记事起,我记得东乡没有发生过什么灾害。老百姓也都喜欢来这里烧香。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信狐仙,但大家愿意来,说明这狐仙人不是一个恶仙。” 赵光明没有再争论,而是长长叹了口气。 他和李彦都没有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他能感觉得出来,李溪安的身体好了很多,不再像之前那么虚弱。 “小正和水生呢?” “在里面睡着呢,他俩可是受了你俩的连累。” 赵光明和李彦相视一眼,突然笑了。 “罢了罢了,也是我最贱。不过这也证明了一件事,举头三尺有神明,古人诚不欺我。以后啊,大家还是要注意点。” 赵光明去查看水生和小正,李彦则摇头感叹。 他见赵光明进了狐仙庙,拉着李溪安到旁边,先左右看了几眼,然后压低声音道:“溪安,那狐仙人,美吗?” 李溪安面无表情,直勾勾看着李彦。 李彦有些尴尬,嘿嘿一笑,在嘴巴上拍打两下,便转身往狐仙庙走去。 “美,美得不可方物。” 李彦脚下一个趔趄,小跑着溜进了庙里。 篝火,重又点燃。 红红的火光,驱散了狐仙庙的黑暗,并给人一种暖意。 小正和水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之前两人正烧水,突然就睡着了。 水已经烧干了,只能重新再烧。 而赵光明和李彦父子则坐在篝火旁,看着熊熊火焰燃烧。 “复周先生,你说将来咱们如果真的赶走了鞑子,会是什么景象?” 李彦沉默片刻,轻声道:“不用再自称奴才,不用再给人磕头,大家都是平等的,可以幸福快乐的生活。” “是吗?” 赵光明露出向往之色,“真希望那一天,早点到来啊。” 李溪安坐在旁边,一言不发。 赵光明和李彦的对话,他听得真切,确有不知该如何评价。 在他看来,而今的Gmd更多的是靠着一腔热血,以及对九州的忧虑聚集在一起。他们没有明确的方针,也没有既定的目标。虽然轰轰烈烈,可实际上却如同一盘散沙。这样子下去,想要成功,他们还需要走很长的路。 只是这些话,他没有办法明说。 他年纪小,虽然因为蛊师而被赵光明所尊重,但并不代表他可以在赵光明他们的事业上指指点点。 所以,李溪安只能安静的聆听。 听赵光明和李彦谈论着他们的组织,谈论着行动方案,谈论着所谓的光明未来。 一开始,他还有点兴趣。 可听着听着,就觉得有些乏味。 赵光明两人的交谈,更多是一种空泛的口号,没有任何实际的目标。 推翻大真朝,怎么推翻?凭什么推翻?推翻之后该如何运作,别忘了九州而今内忧外患。Gmd所要面临的不仅仅是朝廷,还有那些虎视眈眈,企图瓜分九州的夷人。而民众二百多年来被奴化,如何让他们从麻木中苏醒,是一个最大的问题。 李溪安走出狐仙庙,在门槛上坐下。 他抬起仰望满天繁星,眼中却流露出迷茫之色:那颗红星,何时能够升起呢? 第十五章 皇帝驾崩了 韶阳,坐落于野狐岭南麓脚下,由此可以直达粤州。 经过三天跋涉,李溪安等人终于走出野狐岭,走进韶阳城。 众人虽然都很疲惫,却没有在此进行休息调整。 赵光明三人准备从这里返回沪江,中途估摸着还要转车,有的折腾。而李彦父子则想要尽快抵达粤州。说实话,他们也累了! 不能尽快安定下来,终究是无法安心。 九州人对家的渴望,对安定的渴望,是那些夷人无法了解的。 “那咱们,就在这里分别吧。” 赵光明笑呵呵与李彦握手,“我期待着在沪江,能够拜读先生的新作。” 李彦也紧紧握着赵光明的手道:“老赵,从这里到沪江,路途遥远。而今外面不安宁,你路上要多加小心。” “你我,共勉。” 赵光明带着小正和水生前往站台候车。 他走到检票口的时候,突然又转身回来,走到了李溪安的面前。 “贤侄!” “赵叔,还有什么吩咐吗?” “哈哈哈,吩咐我可不敢当,只不过有一个小小的礼物想要送给你。” “礼物?” 赵光明从怀里取出一本书,递给李溪安。 “鹰爪劲。” 书,看上去有些破旧,估摸着上年头了。 赵光明笑道:“我的枪法和大摔碑手因为有师承,所以不敢传给你。不过这本鹰爪功,是我当初在沪江得来的,与师门无关。我觉得还行,若能练到家,不会比我的大摔碑手查。咱们此次一别,不知道下次见面会在何时。这本书就送给你,希望贤侄你不要嫌弃。我看你根骨已经恢复,修炼此功,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在野狐岭赶路的时候,李溪安曾几次询问赵光明的大摔碑手功夫。 九州人嘛,都有一个功夫梦。 不过在问了几次,不见赵光明回应之后,李溪安就知道,赵光明有为难之处,也就没有再继续纠缠下去。 原以为已经没戏了,不想在分别之际,赵光明送了他这么一个礼物。 “赵叔,这不合适。” “是不是看不起我!”赵光明脸一沉,道:“我知道贤侄你有异术在身。不过,而今还有朝廷,如果没有必要,你尽量不要在人前展露。这鹰爪功也称得上绝学,粤州武风很盛,你练成了,也算是有一技傍身。” 李彦不是很明白这江湖人的规矩。 他一向大大咧咧,见赵光明态度坚决,就笑道:“溪安,既然你赵叔送给你,你就收下吧。” “那,小侄恭敬不如从命,多谢赵叔。” 李溪安郑重其事,双手从赵光明手中接过秘籍。 赵光明的脸上,也浮现笑容,“就这样吧,先生,贤侄,咱们后会有期。” 说完,他转身和小正水生汇合,直奔站台而去。 小正和水生也朝李彦父子摆了摆手,跟随在赵光明的身后。 目送三人的背影消失,李彦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有些意兴阑珊的转身走进了候车室。 他们的车,要晚些才能到。 “爸,赵叔他们回沪江,不会有事吧。” 李溪安把鹰爪功密集放进挎包里,拎着箱子在李彦身边坐下。 “老赵?”李彦笑了,“他能有什么事!你别看他五大三粗的,其实心很细,在江湖里很吃得开。而且,他还拜了青帮的字头。要不然沪江县明知道他在租界,却不去找他麻烦?你不用担心他,还是想想咱们到了粤州之后,该怎么安顿下来。” “不是投靠小姨吗?” “投靠是投靠,但要看怎么投靠。”李彦正色道:“急头白脸的是投靠,四平八稳的也是投靠。如果咱们父子到了粤州就立刻登门,王苗苗不晓得要怎么嘲笑咱们呢。溪安,我跟你说,这辈子我向谁低头都行,就是不能给王苗苗低头。” 嘶!这里面有故事。 不过李溪安并没有立刻追问,而是点头表示赞同。 他也认可李彦的话,你狼狈登门,那叫投奔;如果气定神闲的登门,那叫拜访。 两种模式,会有两个结果。 这,关乎两家之后的相处方式。 “那咱们先找地方落脚,之前我给你的银票,有几千两吧,买个宅子应该不成问题。等咱们安顿好了,再去拜访小姨,你看如何?” “嗯,这样最好。” 李彦蛮夷点点头,突然话锋一转,低声道:“就是不知道,咱们的钱够不够。” “应该,可以吧。” “老赵之前可说过,粤州的消费比之东乡县要高出许多呢。” “那就买个小点的房子,穷有穷的过法,富有富得生活。再说了,几千两银子,我估摸着怎么都够咱们撑一段日子了。” “那,就这么说!” 李彦连连点头,一脸‘儿子长大了’的欣慰表情,看着李溪安。 “溪安,那你想过你的事情吗?” “我?” “是啊,你也十八了,又受我牵累,科举怕是没什么希望了。等咱们到了粤州,你打算怎么安排?是读书,还是找个营生?” “读书,就算了吧。我这些年看的都是杂书,私塾的功课早就丢了。” “我是说洋学堂。” “洋学堂?” “是啊,粤州有好多夷人开办的学堂,教授他们的知识。你懂夷语,去洋学堂不是正好?而且,他们查的也不严。” 李彦眼睛有点放光,道:“我不喜欢夷人,但不得不说,夷人那个科学,的确是有点意思。你就说那洋车吧,怎么就造出来的?以前我总觉得咱们九州泱泱大国,可现在才发现,比之夷人,我们的确是有很大差距。” 李溪安眉头一蹙,沉默了。 片刻后,他轻声道:“洋学堂,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难道你就不好奇吗?” “不好奇!” “那你为什么要学夷语?” “因为我学了夷语之后才发现,夷人那些历史和科技,有多假。” “什么意思?” 李溪安不清楚这个世界,和他前世的世界有多大的区别,但他相信,九州人的智慧,绝对不比夷人差。 所以,他准备效仿一下东坡先生。 “别的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这汽车,早有古人就提出了概念。” “啊?” “我记不清楚是那本书,不过书里提到了一件事,说早在几百年前,乃至千年前,咱们九州的老祖宗就曾留下了这样的记载:激铜轮自转之法,加以火蒸汽运,谓之汽车。我看过夷人的汽车,说穿了就是同一个道理。” 李溪安说的,是前世唐代着名天文学家僧一行的话。 那是一个在唐代就写出大衍历,集华夏浑天说概念大成者。 李彦愣住了,看着李溪安道:“溪安,你说的是真的吗?” 就在这时,身后响起了一个带着浓浓粤州口音的声音,“年轻人,真有此事吗?你可还记得,那是什么书吗?” 李溪安扭头看去,就见一个身着长身,相貌清癯,颌下留着浓须的老者。 他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目光炯炯。 “这个,我就记不太清楚了,也是闲来无事解闷看到的。” “若我九州先贤真有此说,那可就颠覆了这几十年来夷人自吹的夷人文明了。” 老者有些激动,话锋又一转,恨恨道:“可恨鞑子,六次文字狱令我九州文化典籍丧失殆尽,简直是罪大恶极。” 老先生,而今可还是鞑子当政。 你老人家这么明目张胆的辱骂,就不怕有人找你麻烦? 李溪安吃惊看着老者,不过他随即发现,周围之人即便听到,也都熟视无睹,好像早已经习以为常。 李彦心里嘀咕:怪不得人说粤州之地,言论开放自由。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如果在省城说,怕早已抓进大牢。 老者平复了一下心情,道:“年轻人莫怪,老朽只是一时气愤。自我介绍一下,老夫明五常,就在粤州大学教学。刚才听你说不愿意读书?为什么?你这年纪,正是读书的好时候,切不可因小失大,耽误了前途。” 粤州大学? 李溪安没听说过。 但估摸着,应该挺有名。 没等他回答,李彦却惊声道:“明五常,您是明五先生!” “你认识老朽?” “学生曾拜读过先生的着作,只恨不能当面请益。今日能够与先生相遇,实在是学生的荣幸。” 看着李彦那一副小迷弟的模样,李溪安不禁有些好笑。 明五常道:“你读过老朽什么书?” “先生的书,学生几乎都拜读过。” 李彦滔滔不绝,说出一溜书目。他很激动,还时不时把老人着作里的一些段落背诵出来,并提出了一些看法。 明五常显然有点受用,竟忘记了和李溪安,隔着椅背和李彦讨论起来。 李溪安当然不会在这时候打搅两人的谈话,做鹌鹑状,在旁边静静聆听。 他刚才就是想在李彦面前装一下,结果却引来了一个学术大佬。李溪安深信,如果他和明五常交谈下去,说不得就要露出马脚。 李彦和明五常越说越来劲,越说越有精神。 就在两人说的兴起时,车站口突然传来了一阵骚乱。 被打断了谈兴的明五常很不满,一脸不快的站起来,向车站口看去。 “怎么回事,这么乱?” 李彦正准备自告奋勇前去打听,突然见一个报童跑过来,手里举着报纸,大声喊道:“号外号外,皇帝驾崩了!” 一句话,令候车室内,顿时安静下来。 第十六章 初到贵地 大真朝延续九世,而今在位的同乐皇帝是第十位皇帝。 他在位二十载,始终处于内忧外患之中。大真朝第九任皇帝惨败诸夷之后,割地赔款,国力迅速衰落。朝堂上,同乐皇帝先是在太后的控制下当了十余年傀儡,而后在宗室的各种逼迫下,才算是勉强掌控朝堂。 可是,太后一直隐身于后宫中,各种干预朝政。 而朝堂上,群臣也分裂成数个派系,争斗不休,也让同乐皇帝心力交瘁。 在外,诸夷仍对九州垂涎三尺,虎视眈眈。 加之二十年里,各地接连出现造反。可以说,同乐皇帝这二十余载的执政,寸功为例,反而要每日委曲求全。 现在,这个窝囊皇帝,死了! 李溪安坐在椅子上,冷眼看着众生百态。 有喜悦,有悲伤,有抱头痛哭,也有欢呼雀跃。 一些人甚至大打出手,以至于这候车室里,充斥着各种方言,相互斥责,相互攻击…… 大真朝,气运犹存啊。 从众生百态可以看出,还是有很多人支持大真朝。 也难怪,二百年沧海桑田,大真朝除了在初期大兴文字狱,各种镇压之外,世宗之后基本上都维持温和态度。 再加上二百年推行萨满,不断洗脑奴化,总会有一些顺民存在。 “爸,该上车了!” 李溪安推了一下李彦。 李彦这才从同乐皇帝驾崩的消息中缓过来。 他看了一眼李溪安,又看着明五常道:“明五先生,火车来了。” 明五常则显得有些意兴阑珊,叹了口气道:“那咱们先上车吧!” 李彦很狗腿的过去帮明五常提起行李,而他之前拿着的箱子,则落在了李溪安手中。 他和明五常走在前面,窃窃私语,低声交谈。 而李溪安则默默的跟在两人的身后,好像一个小跟班。 三人,顺利登上了前往粤州的火车。 李彦和人换了车票,与明五常并肩而坐。 而李溪安则背靠背坐在两人身后。 明五常这个人,对大真朝有诸多不满。他痛恨文字狱,痛恨朝廷的软弱,痛恨官场腐败,但内心里却多少还是支持大真朝的正统。 “以目前的形式而言,朝廷不能出现太大的动荡。诸夷在外虎视眈眈,Gmd在内兴风作浪。如果朝廷真的出现动荡,那么对九州来说,势必会引发一场灾难。只是,太子年幼,老朽担心太后会再次出山,到时候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明五常,应该算是老派的学者,或者说更想是保皇党一流。 李彦似乎也不想和明五常进行争论,因为从某种程度上而言,明五常说的不无道理。朝代更迭,必然会引发动荡。如果在以前,那一切都还好说。可如今,多了一个诸夷的因素,也就使得这时局,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他不时和明五常交谈几句,但更多时候,则是在沉思。 李溪安默默聆听两人的谈话,内心里却有诸多的感慨:树欲静而风不止。明五常希望的是一种和平过渡,可惜终究是一种痴心妄想。等小皇帝登基,时局一定会变得更混乱。诸夷嘴上说的好听,但内心里可不会希望九州能够平稳。九州越乱,他们就越容易浑水摸鱼,越容易获得好处。他们需要的,是一个破败的九州。 也许是受到了同乐皇帝驾崩的影响,明五常的兴致不算太高。 而李彦见他有些疲惫,也就没有继续叨扰,而是回到李溪安身边坐下。 “爸,什么时候能到粤州?” “估计,明天傍晚吧。” “这么久?” “这已经算快了,只要不出意外,明天晚上,咱们就可以睡在床上了。” 李彦说着,也露出了疲惫之色。 “爸,那你先休息,等咱们到了粤州,还有很多事情要你做主呢。” “那我先眯一会儿,有什么事你叫我就好。” 李彦靠在李溪安的肩膀上,很快就发出均匀的鼾声。 他确实累坏了! 从救出李溪安到现在,整整五天时间,他们不是在战斗,就是在奔波赶路。如果不是狐仙弥补了李溪安的根骨,他早就顶不住了。李彦虽然身体不差,但终究是个书生。这一路折腾下来,对他而言,也是心力憔悴。 李溪安轻轻挪了一下身子,让李彦能睡的舒服一点。 他从挎包里,取出赵光明那本鹰爪功,慢慢翻阅起来。 这本秘籍,有点年月了,书页都有些发黄。里面图文并茂,除了有鹰爪功的招数,还有修炼鹰爪功所需要的秘药配方,以及前人修炼鹰爪功的心得与注解。这算是一本真传秘籍,如果流入江湖,一定会引发争抢。 赵光明果然是个好爽之人,就那么轻松的把秘籍送给李溪安。 李溪安心里,也是非常感动。 秘籍页数不多,一共十九页。 李溪安看的很慢,不知不觉,就过了一夜。 说来奇怪,自得到了狐仙馈赠后,他的精神就非常好。哪怕是一夜没有合眼,第二天仍旧显得是精神抖擞。 “还是年轻啊!” 明五常吃着火车上提供的饭菜,笑呵呵道:“老朽年轻时也是如此,一整夜不睡,第二天也不会感觉疲惫。现在,确是真的老了。颠簸了一夜,就全身酸痛。” “学生也是如此。对了,学生这里有一个方子,能起到补身效果。不瞒先生说,犬子小时候身体羸弱的紧,就是靠着着补元汤,才慢慢好转。待会儿学生写下来,先生回去后可以照方抓药,说不定能有一些效果。” “心湖还通医术?” “略知一二。” “那不知,在心湖看来,是咱们这九州医术好,还是夷人的医术高明呢?” “这要看怎么说。”说起医术,李彦就没了那么多的顾虑,“夷人医术,主要是借助外力,虽见效奇快,但多治标不治本;我九州医术,历经数千年积累沉淀,那是无数先人的智慧结晶。我们主张标本兼治,从根本找病因。一个好医生,需要长年累月的积累,才能有所建树。不似夷人医术,借助外力,学个几年就有效果。” “那心湖觉得,是咱们九州医术高明喽?” “那是自然!”李彦笑道:“身为九州人,难不成不相信老祖宗的传承,而去相信那些夷人?学生也见过一些夷人治病的手段,见效确实快,但借助药品居多,对元气伤害太大。相比较起来,当然还是咱们高明。” 李溪安突然插了一句,“说穿了,夷人的医学研究,最终目的是为了赚钱;而我们,则是为治病救人。九州医术如隐士,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而夷人更喜欢炒作和宣传,为的是能卖出更多的药品来赚钱。”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明五常和李彦顿时眼睛一亮,看向李溪安。 “好诗句啊!” 明五常则道:“贤侄,你这诗句,从何而来?” 李溪安暗自吞咽了一口唾沫,道:“不过是晚辈妙手偶得,令先生见笑了。” 他忘记了,这个世界,并非他原来的世界。 虽然轨迹相似,但有太多细节不同。这个世界,没有唐宋元明,自然也就不会有唐诗宋词元曲明小说。当然了这个世界也有流传千古的名篇,也有脍炙人口的诗词,但却没有李溪安前世所熟悉的那些文章…… 脑海中,闪过了一道灵光。 似乎,有搞头啊! 李溪安虽然不是计算机,也记不得前世所有的文章。 可一些耳熟能详的,还是可以抄写下来。 蛊师,不能展现出来,那么一个文抄公的身份,是不是能够给予蛊师更好的掩护呢? 李溪安有点心动了。 “心湖啊,令郎才学,非同一般。如果不去读书,那实在是太可惜了。不如这样,老朽愿做中人,推荐令郎来粤州大学学习。只要他好好学,将来一定能出人头地,为我九州扬名。” “这个……” “心湖可有为难?” “不瞒先生,确实有点难处。” 明五常很豪爽说道:“若你信得老朽,不妨说来,说不定老朽也能帮衬一二。” “这个嘛……”李彦露出为难之色。他沉吟片刻,低声道:“犬子没有真正进过学。” “哦?” “犬子八岁之前,在私塾启蒙。八岁之后,因身体原因,就没有再进过学。他今之所以能出口成章,赖他平日里喜欢读书。我们那边的夫子家中有万卷藏书,他没事就会去找夫子借阅。说来惭愧,学生也不知道他读过什么书,也不清楚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水平。若不是他今天表现,学生甚至不清楚,他还有这般才学。” “如此说来,他是自学成才?” “算是吧。” 明五常两眼放光,看的李溪安有点心虚。 “这其二呢……” “还有其二?” “不瞒先生,我父子如今,是在逃亡。” “啊?”明五常大吃一惊道:“是何缘故?” 李溪安也吓了一跳,以为李彦要自爆身份。 他刚要开口阻止,李彦已说道:“我父子本是南湘人氏,在府城得罪了权贵,以至于不得已,才逃离家乡。此次来粤州,也是想要投奔亲戚,求一安身之所。至于进学,学生担心若暴露了,到时候会牵累到先生。” 你个戏精! 看着李彦那满脸的愁苦之色,李溪安不禁在心里偷笑。 老爹,真的是成熟了!半真半假,会演戏了,也会说瞎话了…… 第十七章 粤州初印象 看得出来,明五常很喜欢李彦。 他毫不犹豫就相信了李彦的这番解释。一方面,是明五常对李彦的信任,另一方面,则是这种事在而今的大真朝,并不少见。官场黑的一批,因为受到迫害而背井离乡,四处流亡的人更多不胜数。李彦,并非个例。 明五常叹了口气,道:“这倒不麻烦。老朽在粤州,还算有些脸面,如果真有官府上门,老朽倒是能说上两句。只是如此一来,贤侄进学倒是有些麻烦了。粤州大学终究是正规学堂,少不了要考察学生的跟脚。” 他脸上,露出遗憾之色。 明五常在粤州很有影响力,在学界更是如此。 如果只是小事,他倒是能够解决。可这牵扯到官场。他能保李彦父子周全,但不能为李溪安破坏了学校的规矩。 可他,是真的喜欢李彦父子。 “不能进学就不进学,我还可以通过看书,继续学习。” 李溪安不想上学,见状连忙表态。 姿态是一定要摆出来的,人设也一定是要有的。他和李彦父子来粤州,小姨和姨夫那边是什么态度还无法确定。就算小姨那边愿意接纳,可但凭小姨一家,还有些不够。他父子需要更大的保护伞,掩护李彦的身份。 明五常满意的点头,对李溪安的表态非常赞赏。 “溪安有此心,吾心甚慰,吾心甚慰啊。”他改变了对李溪安的称呼,算是从最初的认可,变成现在视为晚辈。 “老朽虽不能助你进学,但溪安还可以来旁听。这点面子,大学还是会给的。” “如此,多谢先生。” “大丈夫不堕青云之志,溪安能有此心,心湖应当尽力成全。以后在粤州,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来找老朽。对了,心湖你也要努力,莫待溪安超过了你,你可就难堪了。” “哈哈哈,他现在,已经超过我了。” 李彦脸上闪过一抹骄傲之色,微笑看着李溪安。 正如李彦所预料的那样,火车一路顺畅,在傍晚抵达粤州车站。 “心湖,你第一次来这里,不如暂住我那边?” 明五常热情发出邀请。这一路上,他和李彦聊天很愉快。 李彦则婉拒道:“就不打搅先生了。先生一路奔波,想来家中也都在等着先生。学生先带溪安找个旅馆,先安顿下来。等过几日都安排好了,学生一定会登门拜访,到时候还请先生不要嫌学生麻烦才是。” “不麻烦,不麻烦,那老朽就在家中恭候。” 两人客气一番,明五常又叮咛李溪安几句,让他不要忘了读书,然后才告辞离去。 看着明五常的背影,李彦突然松了口气。 “爸,你这口才不错嘛。” “你在讽刺为父吗?” “不敢,不敢!” 父子二人相视,突然哈哈大笑。 “走吧,咱们先找个旅店落脚,然后好好吃一顿,睡一觉,明天就去找住处。” 李彦背着手走在前面,李溪安则拎着箱子,跟在他身后。 两人出了车站,叫了一辆黄包车。 “沙面,同顺旅店。” 李彦上车就报出了目的地。 在火车上,他从明五常那里打听了一些情况。 这同顺旅店是明五常所推荐。据说物美价廉,也是明五常平日里招待外地朋友的一座旅店。它地处沙面,属于租界。这里,很安全。如果真的有海捕文书过来,官府也无法轻易进入租界抓人。可以说,明五常想的很周到。 只是李彦父子都没有想到,因为某些原因,东乡县县令陈一鸣只对赵光明等人发了海捕文书,并没有针对李彦父子。 天色,已晚。 粤州却灯火通明,十分热闹。 特别是在进入沙面之后,夷人明显变多了。 穿着各式奇装异服的夷人混在在人群中,显得格外醒目。 这一路上,李彦一直沉默着,一言不发。 到了同顺旅店,李溪安打着明五常的旗号,甚至没有去登记身份。 “溪安,你都看到了?” 进了客房,李彦才开口道:“耻辱啊,简直是我九州奇耻大辱。这是我九州的土地,你看看那些夷人是何等的猖狂。” 前世,李溪安只能从书籍和影视剧中了解这个时代的景象。 虽然早有思想准备,可当他亲眼看到之后,仍旧感到震撼。不过,他毕竟穿越而来,虽然融合了原主的记忆,却不能真真切切理解这个时代的有志之士,在面对诸夷入侵的愤怒。不过现在,他觉得有些明白了。 如果,如果不能赶走诸夷,未来的九州将成为诸夷的乐土,九州将不复存在。 “爸,我明白你的愤怒,所以你更要振作。” “嗯?” “愤怒是赶不走诸夷,是无法振兴九州的。越是这样,你就越要冷静,要做一把火,去点亮我六万万百姓心中的光。” “怎么点亮?” “用你手里的笔,用你的文字,用你的思想,去批判,去怒吼,去喝骂,去引起所有人的共鸣。” 李彦眼中,流露出迷茫之色。 “我,能做到吗?” “当然可以,你可是复周啊!” 李彦还是有些茫然。 “灵台无计逃神矢,风雨如磐暗故园。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 “我以我血荐轩辕!” 李彦眼中的迷茫,在逐渐消散。 他突然抬起头,看着站在他面前的李溪安,轻声道:“溪安,你说的没错,我以我血荐轩辕!我李心湖别的本事没有,但鼓弄文字,骂骂人,吵个架倒是没有问题。既然世人皆麻木,那我就用我的笔,骂醒他们。” 李溪安心里一突,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是不是,我怎么用了鲁迅的诗呢? 这下坏了,我爹他…… 看着振奋起来,在屋中来回走动的李彦,李溪安有点不知所措。 老爹好像觉醒了什么不得了的属性! “溪安,你这首诗很好,不过为父厚颜,和你商量一下,能否把这首诗,借我一用?” “你要干嘛。” “复周死了,以后再也不会出现了。为父准备换一个名字,用新的身份,来骂醒世人。你这首诗很好,我很喜欢,所以我打算在新的文章中使用,不知你是否同意。” “新的身份?你打算叫什么名字?” 李彦没有回答,在屋中来回踱步。 他突然打开房门,从柜台那边要来了笔墨,在屋中坐下。 “爸?” “别烦我,你自去休息。” 老爹看样子是来了精神,李溪安也不敢打搅。 但愿…… 他整理了一下床铺,然后拿了些零钱出门,拜托旅店的伙计去买些食物,然后返回房间。 李彦正伏案奋笔疾书,手指上夹着一支冒着袅袅青烟的香烟。 他很投入,也很用心。 李溪安则半躺在床上,从挎包里取出一本书。 大洞观自在清净经? 看名字,是一本道家典籍。 李溪安愣了一下,旋即想起,这应该是钱立留下来的。 想起钱立,他就想起了那一套飞刀。于是从挎包里取出,拿起一把飞刀,在手里把玩了片刻,又拿起那本道经。 看这道经有些脏破,显然是被人经常翻看。 钱立看道经做什么? 想到这里,李溪安翻开了书籍。 书上,尽是道家常用的秘语。如果不熟读道家典籍的话,是很难明白,那些秘语中所隐藏的意思。好在李溪安前世卧病在床时,看过许多道家典藏。他所在的那个时代,信息极为发达。很多不为人知的道家秘语都被解释清楚。所以,这本道经虽然用词佶屈聱牙,万分生涩。但对于李溪安而言,阅读起来并不算困难。 这,好像是一部观想法,道家修炼神念的观想法。 李溪安顿时想起,狐仙曾对他说过,要想要施展技能,同时让蛊灵进一步进化,必须要以神念为基础。当时狐仙建议,让他设法找一部正宗的观想法。按照狐仙所说,五仙人当年,就是吃了没有正宗观想法的亏。 这可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李溪安之前还在想,要从什么地方弄来正宗法门。 没想到,这法门早就在他身上,可真是骑驴找账本…… 他翻了两页,就发现这部观想法很正宗,只是不清楚是什么流派。钱立一定经常翻阅,却不得其门而入。如果他按照这观想法修炼的话,以李溪安目前的精神力,根本不可能控制他。那两人之间,胜负还很难说。 不过他倒是理解钱立为什么没有修炼,怕就是被这道家秘语搞糊涂了。 人常说,真传一句话。 射雕英雄传里就有这么一个情节:全真道士马钰找到郭靖之后,梅超风突然来袭。在得知有全真道士的存在之后,她竟然向马钰请教起五心向上的意思。这对于马钰而言,不过是基础知识,但梅超风却搞不明白。 也正因为这样,黑风双煞虽然拿到了九阴真经,却把练歪了。 这,就是秘语的重要性。 君不见一本周易参同契,把无数人弄的头昏脑胀,各种解说层出不穷。 那里面处处是秘语,如果不了解不清楚,冒然按照书上的法门修炼,结果只有死路一条。 钱立虽空有一部正宗法门,却因为不知道那些秘语的含义,自然也就无法修炼……可这最后,却便宜了李溪安。 “溪安,来看看我写的这篇文章。” 就在李溪安暗自高兴的时候,李彦已写完了文章。 他放下笔,朝李溪安挥手道:“这是这些年来,我最满意的一篇文章。” 第十八章 我叫周树人 李彦的这篇文章,讲述的是主人公‘我’,是一个具有反抗和进步倾向的知识分子。他是不是GmZ很难判定,但他的身上,有着许多体现出Gm民主主义思想情绪的特点。‘我’关心九州前途和民族命运,痛恨大真朝廷腐朽无能的统治,对于被强行灌输的奴性文化以及萨满信仰极为厌恶。‘我’有一定弱点,对劳动人民缺乏深刻认识和正确的判断。然后,通过一个偶然发生的事情,震惊了‘我’,也让‘我’开始自我审视,自我省察,自我灵魂拷问,从中发现出‘我’自身的‘小’。 文章文字极其辛辣,带着浓浓的讽刺。 在文章的最后,李彦还写下了李溪安的那首诗,并加以声名说,是在偶然中从友人那里得到,并深以为震撼。 李溪安感到万分惊讶。 因为李彦这篇文章的行文,已经隐隐有前世某人的风格。 以至于他恍惚间,看到某个留着小胡子的男人,手上夹着一支香烟,正向他微笑。 至于那首诗,李溪安倒是不甚在意。他原以为李彦会署名使用,但还是忽视了这个时代文人的风骨。李彦说要使用,却假托‘友人’之名,而不是自己占有。哪怕李溪安对此并不放在心上,他也保持着他的底线。 “爸,你为什么不用你的名字?” “那岂不成了文贼,为父虽不才,却不屑为之。” 李彦正色道。而后他话锋一转,带着几分期待之色问道:“溪安,你觉得这篇文章如何?” “很好啊,很辛辣,也很有勇气。” 复周先生的文章是什么样子?李溪安没有读过,所以无法做出评判。但这篇文章,却让李溪安想起了那人《呐喊》中的一篇杂文。 “爸,这篇文章叫什么名字?” 李彦摇头道:“还没有想好。要不,你给我想个名字?” 李溪安想了想,道:“一件小事,就叫一件小事,你看如何?” “一件小事?”李彦沉吟片刻,展颜笑道:“好,那就叫一件小事。” 这时候,旅店的伙计送来了晚饭。 李彦把文章收好,空出桌子,和李溪安面对面坐下。 “明天你去牙人行转转,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如果你觉得合适,就直接定下来。” “你信得过我?” “你是我的崽,我为什么信不过?” “那你呢?” “我?”李彦想了想,道:“我明天去邮局,把这篇文章寄去沪江。” “为什么不在本地刊载?” “呵呵,这里的报纸和书馆我还不熟悉,这篇文章有些激进,万一被人抓住把柄,想要脱身都很困难。” “你可以找明五先生帮忙啊。” “这种小事,不必劳烦明五先生。他虽然忧心国事,有悲天悯人之情怀,可骨子里对大真朝廷还有些念想。如果因此与他产生争执,实在没有必要。而且,我并不希望太多人知道我是作者。粤州虽然开放,但就思想而言,沪江最为适合。那边的报纸我也熟悉,他们也会为我隐瞒身份,除了路上耽搁点时间,最为安全。” “那好吧,就照你说的办。” 李溪安沉默一小会儿,轻声道:“那笔名呢?” “我已经想好了,我以前的笔名叫复周。现在换一个新笔名,所以单取一个周字。我写这篇文章,目的是希望唤醒九州民众,重新振作,再造九州。所以,我决定新笔名就叫做周树人,嗯,就是这个名字,你看如何?” 噗! 李溪安正在喝水,听了李彦的话,一口水喷出来,溅了李彦一身。 “你干什么?” 李彦气得站起来,手忙脚乱擦拭身上的水渍。 “这名字不好吗?” “好,这名字好,好得不得了!” 李溪安只觉哭笑不得,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他只能连连点头,心里面却有一种莫名的期盼: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周树人先生,最终会走到哪一步呢? 好期待! 吃完了饭,父子两人在旅店里冲洗一下,就早早的睡了。 这一路的奔波,早已经疲惫不堪。 哪怕李溪安得到了狐仙馈赠,也一直紧绷着神经。现在,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终于可以放松精神了…… 这一觉,父子二人睡的都很好。 天亮之后,两人吃了早饭,便分别行动。 李溪安先去找了一个银庄,把手里的银票都换成了银元。 其实,大真朝有完善的银行体系,私营银庄遍布各地。从同乐皇帝的父亲开始,大真朝对货币进行了一次大的调整。之前大真朝是以银子和铜钱作为主要流通货币,而大调整之后,银子变成了二十克的银元,称之为银洋,也叫大洋。一个银元,可以兑换一百枚铜元。铜元又分为五十文和十文两种面值。五十文的铜元称之为大钱,十文的铜钱称之为小钱。如此一来,能进一步稳定货值,方便在民间流通。 除此之外,还有银票,是用来进行银庄间的流通。 银票又有五十元,一百元,五百元,一千元三种面值。其中,五百和一千的银票也叫做金票,很少在市面上流通,更对是作为银庄的汇兑使用。而十元、五十元和一百元三种银票,才是市面上流通的主力,可以用于商品买卖。 李溪安在银庄里兑换了一百个银元,然后打听了牙人行的位置,径自前往。 牙人行坐落在大角码头边上,也是这附近最大的一间牙人行。当李溪安来到牙人行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聚在这里。有的是想找工作,有的是打听消息,也有的是买卖物资。各式各样的人都有,乱糟糟,闹哄哄。 李溪安走进牙人行后,立刻有人迎了上来。 在和那牙人交谈几句之后,牙人立刻明白了李溪安的要求。 “这位先生的要求,小人已经清楚。小人手里,恰好有几个符合先生要求的房子,随时可以前去查看。” “那咱们走着吧。” 牙人在柜台上交涉了几句,然后拿了几把钥匙,带着李溪安前去看房子。 他们一边走,牙人一遍介绍几处房子的情况。一连看了四五处房子后,待李溪安来到最后一处房子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 “这是最后一处房子,如果先生不满意,那这附近怕是没有能符合先生要求的房子了。” 牙人满脸的汗水,看上去也有些疲惫。 他有些失望,感觉今天这一天,怕是要白费功夫了。 这是一座地处闹市的私家庭院,有完整的间隔,四面围墙围起一个庭院,瓦砖木石结构的房屋,有些破旧,看得出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但还算结实。庭院面积大约八十平方,房屋分上下两层,共有六个房间。 “二楼推开窗,就可以看见粤江。” 牙人带着李溪安登上二楼,推开了窗子。 “这里原本是一个商人的产业,不过两年前破产了,房子就空置下来。别看这里地处闹市,门一关,安静得很,谁也不会打搅。只不过价格有点高,要三百八十大洋。之前也有客人看中这里,就是觉得价格太高。” 三百八十大洋,可以在东乡县买一个三进的四合院了。 不过李溪安觉得很好,这个房子,有点和原主记忆中,东乡县的房子相似。 “一点都不能便宜吗?” 停了李溪安的话,牙人的眼睛顿时一亮。 原以为已经没了希望,没想到又出现了转机。 之前从李溪安的衣着和气质来看,这位少爷应该是有点钱。可现在看来,应该看走了眼。 “便宜嘛,估计有点困难,就是小人同意,估摸着店里也不会降太多。一二十的,估计也不入先生的眼睛不是。” “这处房子,我很喜欢。只是……” “先生的意思小人明白,不如这样,小人有一个主意,不知先生愿不愿意听小人啰嗦。” “说来听听。” “房子价格,确是没有多少下降的空间。不过呢,小人想,先生如果买下这房子,也需要添置各种家具。如果都添置齐全,少说也要百十个大洋。小人有一个门路,可以找到一些二手的家具。说是二手,其实和新的没什么区别,只是因为某些原因被抵押出来。如果先生愿意,三百八十的价格上,再加五十,小人帮先生把所有家具都添置齐整。还有,这房子也空置了两年,小人还可以找人休整一遍,顺便把房子打扫干净。” “要多少钱?” “这个钱,小人垫上,就不用先生费心了。” 李溪安想了想,点了点头。 “这样,我给你凑个整,五百大洋,我要上好的家具,如何?” “先生说的什么话,只要您给钱,小人一定帮您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 “那就这么说,什么时候交钱?” “这样,一会儿小人先回店里,把这房子给撤下来,算是先占住。明日一早,小人在店里恭候先生,到时候您把钱给我,小人帮您把一切手续处理妥当。估摸着,明天中午,您就可以拿到这座房子的房契了……下午时,咱们再去家具场,您看上什么家具,就告诉小人,小人想办法搞定,然后等房子修整好了,就可以搬进来。” “修整下来,需要多久?” 牙人在庭院里转了一圈,道:“这房子基础很好,不需要进行大修。三天,小人三天之内把房子修整好,再用一天时间,把家具搬进来。这几天,先生可以在粤州城里转一转,看看还需要什么添补。您看这样如何?” 这牙人,倒是个有心人。 李溪安笑道:“跟我走了一整天,还未请教贵姓大名。” “张黑仔,小人名叫张黑仔,这边的人都叫小人黑仔。” “黑仔,那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好说好说,也是先生关照,小人还得向您道喜,这马上就能乔迁新居了。” 张黑仔满脸笑容,看上去很兴奋。 李溪安又看了一眼这座庭院,满意点了点头,这才和张黑仔一同离开。再过个五六天,就可以有新家了! 想到这里,李溪安就满心欢喜。 第十九章 逼迫 同乐帝停灵的乾清宫里,灯火通明。 年仅十二岁的小皇帝披麻戴孝为同乐帝守灵,许是有些困倦,他跪在灵前,不住的打盹,小脑袋更是一点一点。 已年过八旬的太后,陪在小皇帝的身后。 她显得并不是很悲伤,只是那双空洞麻木的眼神,令她看上去好像失去了灵魂的傀儡。 同乐帝是太后亲生儿子,虽然因为权力和同乐帝产生了矛盾。但毕竟是母子,过去了这么多年,早已忘怀。没想到同乐帝突然驾崩,白发人送黑发人,让太后无法接受。可小皇帝年纪还小,她必须要再次走到前台。 太后心中,即悲伤,又有一种莫名的喜悦。 当年她还政同乐帝是迫不得已,哪怕已经过去了很多年,那种掌控苍生的快感,至今也无法忘怀。 不过,太后也非常清楚,她如今所要面临的局面,比之当年更加糟糕。各地造反此起彼伏,更有Gmd在暗中推波助澜。而诸夷对九州的垂涎和贪婪更比之当年尤甚。国力衰颓,朝堂上的权力争斗更是日益激烈。这也让太后这几日都未曾好好休息,每日所思所想,都是如何稳定朝堂纷争,平衡诸公权力,增加国库收入…… 而且,她必须要吸取当年同乐帝的教训。 她已是耄耋之年,再次掌控朝堂,她不想再像之前那样,狼狈地让出权力。 乾清宫外,大雨滂沱。 太后看了一眼正在犯困打盹的小皇帝,心中默默盘算着,明天如何在朝堂上应对。 咔嚓! 一道闪电出现,紧跟着雷声轰鸣。 小皇帝被这雷电惊醒,吓得哇哇大哭。 他哭喊着母后,在大殿内四处张望,想要找到母亲。 不过,当他看到面色阴沉的太后时,哭声戛然而止,露出畏惧之色。 太后还政,却依旧掌控后宫。哪怕是皇后,也无法从太后手中讨得便宜。小皇帝更是经常收到太后斥责,以至于在心里有些惧怕。 “皇上不要害怕,这是乾清宫,是紫禁城,就算是妖魔诡怪也不敢靠近。” 太后用低沉的声音安慰,却让小皇帝心里更感恐惧。 “皇祖母,母后怎么不在这里?” “她,回去歇息了。” 太后努力想要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慈爱一些,只是那双阴沉的眸子,却让小皇帝心里一颤。 “母后,歇息了?她说要陪我的啊。” “你父皇驾崩,你母后悲伤过度。再加上这几日来不眠不休,水米不进,所以有些撑不住了。就让她先回去歇息,皇祖母在这里陪伴陛下。陛下,你如今已经是大真朝的皇帝了,需要振作起来,切勿再露小儿女姿态。” “可是……” 闪电再次出现,雷电交加,把乾清宫照映的忽明忽暗。 就在这时,一个老太监匆匆走来。 他在太后耳边低声细语了几句,太后那张惨白,皱纹密布的脸上闪过一抹喜色。她看了看小皇帝,而后摆了摆手,示意那太监离去,才走到小皇帝的身边,把他搂在怀里,柔声道:“皇帝不怕,皇祖母会一直陪你。” 轰隆隆! 雷声轰鸣,银蛇乱舞。 太后眉头一蹙,起身走到乾清宫大门后,看着外面滂沱雨势。 “小德子。” “奴才在。” “这雷雨有点不太正常啊。” “太后说的是,已经有好些年没有这么大的雷雨了。” “派人去卧龙观请教一下国师,这天降雷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如此大雨,如果不停下的话,要出大事的。” “喳!” 大真朝世宗灭道之后,请来了大风水师在京师设下九龙捧圣的风水局,设立九大观,每观供奉一位大萨满,对外称之为国师。 太监答应一声,正要离去,却忽听得从远处传来一声巨响。 刹那间,整个紫禁城就好像要塌陷了一样,晃动不停。一道粗若滚筒似地银蛇自天边滑过,几乎照亮了半个紫禁城。 “皇祖母!” “来人,保护皇帝。” 小皇帝凄声呼喊,太后表情凝重,厉声喝道。 自幼太监和宫女跑到了小皇帝的身边,把他团团围住。而太后则迈步走出乾清宫,看着天边正在消散的银光。 “看得出,是哪里吗?” 太后毕竟阅历非凡,已经觉察到有些不正常。 这时,紫禁城已停止了颤动,乾清宫外更聚集了无数大内高手。 太后从乾清宫走出来后,所有人也都平静下来,他们拱卫着乾清宫,警惕向四处张望。 “启禀太后,好像是天寿山方向。” “立刻派人前去打探。” “喳!” 但愿没有出事。 太后有点心神不宁,返回乾清宫内。 “皇祖母,您可安好?” 小皇帝推开了周围的太监和宫女,小跑到了太后身边。 虽然他畏惧太后,可刚才的动静实在是太吓人了!皇祖母固然可怕,但小皇帝知道,她一定会保护自己。 小手拉着太后的手,果然有一种安全感。 皇太后则面露慈祥笑容,温和道:“皇帝别怕,有皇祖母在呢。” 雨,开始变小了。 小皇帝本就很困倦,再加上刚才受了惊吓,竟趴在太后的腿上睡着了。 “报!” 有太监一路小跑,飞奔进乾清宫。 他刚要开口,却被太后阻止。 太后示意宫女把小皇帝抱去一旁,而后起身走上前问道:“何事?” “太后,九门提督派人前来禀报,德胜门城墙在刚才裂了个约三尺的口子,有部分城墙坍塌。此外刚才雷电轰鸣还造成了十几处的破坏。九门提督正带人在城中检查,同时已派人前往天寿山查看情况,很快就会有消息。” 太后眉头紧锁,面色阴沉。 突降雷电,还塌了城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 她心思越发不安,不过却没有显露慌张,而是挥了挥手,示意那太监下去。 “太后!” 之前去卧龙观的太监,这时候也回来了。 他神色慌张,走进乾清宫内,轻声道:“卧龙国师说,回龙观遇袭,怕是回龙国师出事了。他让奴才转奏太后,他前去回龙观查看情况,待有了消息,会立刻回来禀报。另外,卧龙国师还说,请太后不必担心,京师九龙捧圣,他已通知了隐龙国师和飞龙国师警惕,其他几位国师也会暗中保护太后,绝不会再有差池。” 太后眼中闪过一抹冷色。 “回龙国师……传哀家旨意,立刻宣宗人府理亲王,内阁总理大臣胡国璋,军机处张宗泰到养心殿议事。” 天亮了,雨也停了。 京城并没有因为风雨停歇而平静下来。 昨夜的雷雨,还有天寿山方向出现的那道银蛇,以及京师极为明显的震感,都让老百姓惶恐不安。 好在,伴随着京营兵马入城,总算是稳住了局面。九门提督更抓捕了近百个昨夜趁火打劫的罪犯,让老百姓不再是那么紧张。 只是紫禁城养心殿内,气氛却犹如凝滞。 “回龙国师,昨夜陨落了。” 太后深吸一口气,努力掩饰心中的慌乱,对三个顾命大臣道。 “回龙国师陨落了?怎么回事?” 理亲王颤声道:“太后,回龙国师可是九大观中号称实力最强的一位,怎么就突然陨落了?” “卧龙国师说,回龙国师怕是遭异鬼暗算陨落,但具体的情况,他并未说明。” “异鬼?又是何方异鬼?九龙衔连,为何回龙国师遭了暗算,其他八位国师竟没有丝毫觉察?太后,会不会是有其他隐情?” “理亲王,九龙国师与我大真朝国运相连,休戚相关。这种时候,他们之间虽有矛盾,但绝不会相互暗算。关键是,异鬼自何方而来?又是用什么手段暗算了回龙国师?而且,回龙国师陨落,回龙仙暂时也难以恢复,需要等到下一位回龙国师出现,才能重新稳定京师稳定。据卧龙国师说,这几十年来,共有八十三位仙人失踪,而今回龙仙也出了状况……哀家现在担心的是,异鬼如此频繁动作,只怕诸夷会有新的行动。” 太后话音未落,内阁总理大臣胡国璋突然起身道:“启奏太后,老臣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何事?” “去年先帝在位时,有阿美国、昂撒国,高卢国以及罗刹国等十二国公使联名上书,请求先帝进一步开放海关,允许诸国教会在九州设立教堂等一系列请求。先帝当时严厉驳斥,没有同意诸国所请,会不会与此有关呢?” 太后蛾眉紧蹙道:“有这种事?哀家怎么没有听说过。” “当时先帝下旨,不得将此事宣扬,害怕激起民愤,而加剧与诸国摩擦。” “那之后呢?” “之后?诸国公使就没有再提及此事。” 竟然与诸夷有关! 太后此前,其实已经隐约猜到了一些端倪。 开放海关,那不就是等于让大真朝把海关交出去吗?海关税收,而今是大真朝财政最为重要的一个来源。诸夷此前就多次提及海关关税等事务,但都被同乐帝阻止了。他们去年突然又老话重提,怕是已经有了谋算。 而今同乐帝刚刚驾崩,回龙仙就出了事,估计诸夷的后手马上就会出现。 这,还真是步步紧逼啊! 该如何应对? 太后现在暂时放下回龙仙的事情,毕竟还有八大仙人在。仙家的事情自有仙家来解决,她现在需要想办法,来应对接下来的变故。 “报!” 就在几人都意识到情况不妙,思索对策的时候,养心殿外传来声音。 “什么事?没见哀家正在和诸公议事吗?” “启奏太后,内阁总理府传讯:十二国公使联名递交国书,恳请太后与陛下予以接见!” 众人闻听,顿时变了脸色。 第二十章 小姨 同乐帝的驾崩,在九州各地引发许多动荡。 然而在粤州,粤州人似乎没有任何反应。当各地不管是真心,亦或者虚情假意举办国葬的时候,粤州人依旧是该吃就吃,该喝就喝,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想当初,鞑子攻破粤州城,十日不封刀,杀了近八十万粤州百姓。” 李彦抿了一口酒,吃了一口鱼皮。 他冷笑道:“而今的粤州城,是在废墟上重建,而今的粤州人,很多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的后代。你觉得粤州人会感激鞑子?鞑子皇帝死了,粤州人会难过?我告诉你,鞑子皇帝死了,不晓得多少粤州人会高兴呢。别说二三百年,就算是再过二三百年,这笔账粤州人都会记在心里。更何况,鞑子皇帝在位这些年,做过什么好事吗?当初昂撒人要在粤州驻兵,是粤州人自发把他们打退,结果鞑子皇帝却临阵退缩,才有了如今的租界。粤州人心里面清楚的很,只不过现在是力量不足,他们也只能忍气吞声罢了。” 李溪安有些震惊。 “八十万人?” “文字记载是八十万,估计会更多。” 李溪安在前世,也知道很多关于大屠杀的事情。 只不过从李彦口中说出来,他仍旧是感到震撼。 杀了八十万人,那回事什么景象?估摸着那条粤江,都要被鲜血染红了…… 这也怪不得粤州人对同乐帝驾崩一事的漠然和冷淡。八十万条人命,那又该是怎样的仇恨啊! 话题有些沉重,李溪安见李彦情绪低落,于是转变了话题。 “对了,这两天又写了什么文章?” “呃,总觉得少了点感觉,虽然写了两篇,但并不是特别满意。” 自从买了房子之后,李溪安就一直忙碌新家的事情。他要去看家具,还要盯着房子修整的进度,同时又要照顾李彦。 李彦在写了那篇《一件小事》的杂文后,就好像疯魔了一样。 李溪安奔波几日,他就在旅店里呆了几天。每天醒来就是坐在桌前,要么抽烟沉思,要么就是奋笔疾书。他的文风,在经过这几日的蜕变后,开始稳固下来。文字辛辣,笔锋犀利,字里行间中已有鲁先生的三分模样。 李溪安甚至相信,如果李彦继续这样写下去,他迟早会成为这个世界的鲁先生。 “爸,慢慢来吧,很多事情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你以前的文风虽然辛辣,但并不算犀利。而今你辛辣和犀利虽然有了,可我觉得吧,却少了些观察,或者说灵魂。我觉得,你还是得出去多看看,多走走,多观察。” “灵魂?” “是啊,你不觉得,你的文章构架有点空吗?没有理论的支撑,你很多观点,其实并不准确。” “那该怎么办?” “多看书,多学习嘛。” “我这一把年纪了……” “爸,活到老,学到老。” 李彦愣了片刻,突然哈哈大笑。 “你是老子,还是我是老子。你这衰仔,居然教训起我了。不过你说的也没错,我也感觉到了,确是有些空洞。” “是吧!”李溪安笑道:“这就叫三人行必有我师。” 李彦用筷子隔着桌子敲了李溪安一下,然后喝了口酒,话锋一转道:“房子都弄好了?” “都好了,下午家具都搬进去了。” “花了几多钱?” “前前后后,差不多五百五十块大洋。” “这么多?” 李彦瞪大了眼睛,指着李溪安骂道:“你这个衰仔,五百五十块大洋,你老子我就算干上十年也赚不回来啊。” “哈哈哈,反正是马老爷赞助,没事。” “那也是五百五十块大洋啊。” “你明天搬进去就知道了,绝对物超所值。爸,我与你讲,你那个书房,正对着粤江,开了窗子可以看到江上的风景。我专门选了一张红木书桌,你在那里写作,一定能文思泉涌。” “有这么好?” “比我说的更好。” 房子买下来后,李彦一次都没去过。 他整天窝在房间里写作,甚至没有走出过旅店大门。 而今听李溪安这么说,脸上顿时浮现了一抹憧憬之色,嘿嘿笑了起来。 “溪安,这几日,辛苦你了。” “我也没办法啊,我爸要成为作家,我这个做儿子的,总要支持不是?再说了,也不算辛苦,还可以熟悉一下粤州城。” 李彦露出欣慰之色,他点点头道:“等咱们安顿下来,一切都会变好的。” “说的没错。”李溪安见李彦放下了筷子,开始收拾桌上的饭菜。他一边收拾,一边笑道:“那今天早点休息,明天咱们退了房,直接去新家。” “好!” 李彦一头倒在了床上。 李溪安收拾好桌子,也在床上躺下。 “真花了五百五十块大洋吗?” “真的。” “你怎么不再讲讲价?我跟你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你啊,还是抹不开面子。” “等你明天看了新家再说吧。” 李彦唠叨着‘五百五’,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李溪安则靠在被褥上,从枕头下取出那本观想法,再次翻看。 这本大洞观自在清净经越看越觉得深奥,而其中的观想秘术更极为复杂。李溪安牢记狐仙的警告,如果想要让绿仙成长更加圆满,一部顶级的观想法必不可少。可是,该如何修行呢?紧靠着一本道经,冒然修炼终究是有些冒险。狐仙说过:五仙人当年就是观想法不够圆满,以至于最终被五仙反噬,性情更是大变。 李溪安觉得,他需要把这本道经吃透,然后再进行修炼。 反正,绿仙还处于蛊灵的初级状态,他应该还有时间,来研究和琢磨。 又翻看了一遍,大洞观自在清净经的内容,已经完全印在脑子里。天已经晚了,李溪安把书放进挎包里,然后熄灭了灯,闭上了眼睛。 绿仙从他衣服里钻出来,匍匐在他胸口,一动不动。 一夜无事,第二天一早,李溪安就睁开了眼。 他洗漱了一下,然后出门买了早点回来。李彦这时候也醒了,正坐在床上发呆。看到李溪安,李彦打了个哈欠,挥了挥手。 “爸,赶快起床,吃完早饭,咱们就退房。” 在李溪安的催促下,李彦慢腾腾洗漱一番,总算是清醒了。 他吃了早饭,和李溪安一同下楼退房,然后在旅店外拦了一辆黄包车。 “走路不好吗?坐车太浪费了。” “有点远,我怕你走不动。” “你在说笑吗?”李彦勃然大怒道:“衰仔,我可是你老子,我会走不动?我告诉你,你走不动我都不会有事。” 李溪安哈哈大笑,没有反驳。 不过,他的眼神却说明了一切。 李溪安的身体的确不如李彦,但那已经成为历史。在得到狐仙的馈赠之后,李溪安的身体可说是一天强似一天。哪怕他现在每隔两天要以血契术凝聚精血给绿仙,但是狐仙的馈赠太强了,对他并没有产生太大影响。 等安顿下来后,绿仙传授的那套太阴十二形也要练起来。 到那时候,李溪安就可以凝聚元炁,促进绿仙的成长……对了,还有那套鹰爪功也要练起来才行。枪虽好,可李溪安骨子里的武侠情缘,让他无法割舍。更何况赵光明提醒过,粤州武风很盛,所以练好功夫也很重要。 李彦父子二人一路上争吵不停。不过大多数时候,是李彦说十句,李溪安回一声,也引得李彦越发生气。 二人一路吵吵闹闹,来到了那座宅院。 大门,开着。 张黑仔看到李溪安,忙迎上前来。 “李生来了,这位一定是令尊大李生吧。” “黑仔,怎么来这么早?” “说好了今天交割,怕耽误李生的事情,自然要早点来。” “爸,你先进去,黑仔帮忙介绍一下。” 李溪安要支付车钱,于是让李彦先进屋。 张黑仔非常醒目,上前拎了行李箱,把李彦请进了院子。 李溪安把车钱支付了,这才走进大门。昨夜下了一场小雨,院子里有些潮湿。不过地面很干净,看得出是张黑仔一早又清理了一遍。这是个很醒目的家伙,而且非常机灵。这几天李溪安跟着张黑仔走了不少地方,对张黑仔也多了几分了解。 张黑仔带着李彦走遍了所有房间。 李彦最后站在书房的窗前,眺望着粤江江面往来穿梭的船只,有些失神。 李溪安走了进来,站在李彦的身后。 “黑仔走了?” “嗯,他还要回去干活。” 原本一脸平静之色的李彦,突然拍着窗台哈哈大笑:“好房子,好房子啊!这可比咱们在东乡县的老宅强多了。” 说罢,他又幽幽一声叹息。 “溪安,你知道吗?当初你娘亲很想来粤州,可因为我的缘故,最终也没有成行。” 李溪安不禁沉默了。 他对李彦口中的这位‘娘亲’并不熟悉,甚至在原主的记忆里,也没有太多的痕迹。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却不甚清晰。 “母亲要是知道咱们来粤州落脚,一定会很开心。” “是啊,他一定会很开心。” 李彦说着,转过身来。 “房子有了,那咱们也该去见见你小姨了。” “这么急吗?” 李溪安愕然道:“要不,再缓两天?” “不等了!”李彦微微一笑道:“这么多年,也该去见见你小姨了。而且,我还有一笔账,要找那王苗苗清算。” 第二十一章 突变 王苗苗,王苗苗! 李溪安已经不止一次听到这个略有些古怪的名字。 一开始,他以为王苗苗是个女人。后来才知道,这是一个男人,而且据李彦描述,是一个相貌丑陋,五大三粗,没有礼貌的男人。 嗯,此人,正是李溪安的姨夫。 李溪安的小姨叫许燕君,是李溪安母亲的妹妹。 至于李彦和王苗苗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李彦不肯说,李溪安也不好追问。 不过李彦愿意去拜访小姨,说明他和王苗苗之间的恩怨应该不是很大。否则以李彦的脾气,绝对不会理睬。 在熟悉了新家之后,李彦父子出门找了一家小店,吃了两个粉肠。 李彦准备在新家周围转转,熟悉一下环境。看得出来,他对这个新家很满意。 而李溪安在过去几天已经熟悉了周围,所以对此兴趣不大。 “爸,你要是迷了路,可以去大角码头的牙人行找张黑仔,让他带你回来就是。” “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可能迷路。” 李彦不太高兴,认为李溪安小觑了他。 李溪安则笑嘻嘻道:“有备无患,万一呢?还有啊,身上带钱了吗?” “带了带了,到底你是老子还是我是老子?赶快回家去吧,我转转就回来。” 李彦一副‘我不想和你说话,并想冲你吐一口痰’的表情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就溜溜达达走了。李溪安见状,也没有再说什么。看李彦身影消失在街道的拐弯处之后,他才转身离去。 回到家里,李溪安关上院门就直奔自己的房间。 他住在一楼东厢,面积大约有六十个平方左右,很宽敞。 房间的摆设也很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两个高柜,还有一个用来摆放杂物的架子。 由于刚搬进来,所以高柜和架子空空荡荡,没有太多物品。不过等日后住的久了,东西多了,自然也就满了。 桌子上摆放着小行李箱,还有挎包。 李西安坐在桌前,从挎包里取出左轮手枪和那把形似勃朗宁,名为格洛特的半自动手枪,放在桌子上。然后又把大洞观自在清净经和鹰爪功秘籍取出,和手枪摆放在一起。最后,他取出了那根插满十二把飞刀的腰带,以及一本薄薄的册子,和一个匣子。 把挎包丢在了床上,李溪安目光扫过桌上的物品。 他想了想,把飞刀和大洞观自在清净经放在一起,然后又把手枪收进了抽屉。至于鹰爪功和册子以及匣子,他放在一边,伸手把手提箱拿了过来。这个手提箱也是从马元龙那边缴获来的,不过李溪安一直没有打开过。 一来是他们当时在逃亡,二来到了粤州之后,他就一直忙个不停,没有时间。 现在,安顿好了,也算是闲下来了,李溪安就想起了这个行李箱,对里面的物品,也非常好奇。 这行李箱是个柳编手提箱,也是时下非常流行的一个款式。箱子看上去不大,但是份量不轻。李溪安估摸着,至少有小二十斤。在得到狐仙馈赠之前,他想要拿这个箱子,会有些吃力。不过现在,已没什么影响。 手提箱上,挂着锁。 这也难不倒李溪安,他探手握住锁头,用力一扭,咔吧就把锁头扭断。 绿仙这时候从他衣袖里滑出来,在桌上盘成了一团。 “绿仙,你猜猜这里面有什么?” “嘶嘶嘶!” “嗯,要不咱们打个赌吧,我猜这里面,应该是钱。” “嘶嘶!” “什么?你觉得不是?那这样,我输了,我就喂你一滴精血,你输了,你就送我一个技能,如何?” 绿仙呼的直起了身子,轻轻摇摆。 “你同意了?那就这么说定了!” 你是真不要脸啊,欺负蛇不会说话…… 绿仙有些不满,只是李溪安却毫不在意。 自己的蛊灵,不坑它坑谁呢? 李溪安笑嘻嘻打开手提箱,目光一扫,已一目了然。 手提箱里除了衣物,就是钱和金条。其中,大黄鱼十根,小黄鱼三十多根。另外就是几叠鹰元,面值分为两种,五十的鹰元六叠,二十的鹰元有五叠。李溪安心里大概算了算,算上黄金,差不多也超过了十万鹰元。 鹰元可是硬通货。 在粤州这块相对开放的城市,甚至比大洋还要吃香。 李溪安的眼睛不禁亮了,把钱和金条都取出来,摆在桌上。 粤州居大不易,这里的物价在全国而言,怕是排名前三,仅次于京师和沪江两地。原本李家父子手里有几千大洋,并不是特别拮据。可如果发生了什么状况,那几千大洋怕也不够。而今有了这些钱,心里更加踏实。 李溪安和李彦不一样,李彦虽然说也爱钱,但书生意气比较重,所以对钱并不是非常看重。这一点,从他在东乡县的生活状态就能看出端倪。有钱就照着有钱的方式活,没钱就按照没钱的办法过。总之,开心最重要。 而李溪安却深知钱的重要性。 在粤州,没钱寸步难行。 如果不是钱立那几千大洋,他父子说不定已经跑去江南洲去了。 李溪安把金条包好,放进另一个抽屉,然后清点鹰元。这时候,绿仙却游过了他的手臂,向手提箱游去。 “绿仙,别闹。” 李溪安伸手把绿仙抓起,放在桌上。 绿仙平时很听话,但这一次不知为何,李溪安的手一松,它就立刻冲向了手提箱。 “绿仙,你这是怎么了?” 李溪安觉察到绿仙的怪异,再次伸手,把绿仙抓在手里。 没想到,一向温顺的绿仙竟然变得暴躁起来,冲着李溪安张开了蛇口,露出嘴里的六颗獠牙,还有那两排细密的牙齿。 它在李溪安手中一扭,张口就咬过来。 绿仙的毒性,李溪安当然清楚,吓得连忙松手。 没等绿仙的身体掉落在桌上,它在空中一扭,唰的就扑进了手提箱。 “咦?” 李溪安这才留意到,手提箱一侧,还放着一个雕像。 那雕像高约有三十厘米,体积并不是很大。加之有衣物遮掩,所以李溪安一开始并没有发现。 雕像形容诡异狰狞,看不出是何方神圣。通体发黑,泛着一抹诡异的幽光。绿仙的目标,正是这个雕像。只见它身体暴涨,变成了一条长约有四十多厘米,鸡蛋粗细的猛兽,上去一下子就缠在雕像上,一口咬在雕像头部。 绿仙,发出一声低沉嘶吟。 这是一种李溪安从没有听到过的声音。 原本黝黑的雕像上,竟然流转着一层诡异的红光。 一种诡异的声音从雕像的体内传出来,宛若魔鬼的呢喃吟唱。李溪安只觉头痛欲裂,双手捂头,两肘撑在桌上,撑住了他的身体。那呢喃吟唱,听不出是什么语言,似有还无,延绵不绝,若隐若现。李溪安再也撑不住了,身体顺着桌子滑落地面。那感觉,就好像是孙猴子听到了紧箍咒一样,头疼的,就好像要炸裂开来。 砰! 好像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呢喃声,随之消失。 一抹诡异的黑雾从雕像上升起,绿仙昂首张口,将那一抹黑雾吞入口中。 细长蛇眸里,流露出一种满足之色,身体松开了雕像,软绵绵摊在行李箱里。 李溪安这时候也缓过了劲,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绿仙,绿仙!” 头疼消失之后,他第一个反应就是绿仙的状况。 因为绿仙刚才的反应很不正常,自他和绿仙血契以来,绿仙一直很温顺。东乡县城外,绿仙为了他不顾一切的杀死了言明;马元龙的田庄里,绿仙和他配合默契,干掉了钱立。在狐仙神域中,绿仙更不顾一切要保护他。这一切都表明,绿仙和他早已成为一体。刚才它却突然咬他,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才造成这种结果。 雕像,静静摆放在手提箱里。 之前的狰狞和诡异,都好像消失了。 此刻的雕像,就是一块普普通通的木头…… “绿仙,你没事吧。” 李溪安把绿仙捧在手心里,看着它那一副有气无力,好像要睡着的模样,心里莫名焦虑。 绿仙此刻,又变成了小巧的模样。它懒洋洋抬起身子,慢吞吞盘成了蛇阵,而后冲着李溪安发出嘶嘶的声音。 它,看上去像是困了? 绿仙,点了点头。 它吞吐蛇信,挣扎着从李溪安手上滑到桌面,然后游到了木匣子旁边。 嘶嘶嘶! 李溪安困惑看着绿仙,有些不太确定道:“你让我打开它?” 他伸手把匣子拿起,摆弄着看了几下,找到锁扣,在上面轻轻一按。 咔吧一声轻响,匣子打开了。 黑色天鹅绒做的底衬,上面固定着一枚鸽子蛋大小的金色石头。 这石头,看着有点眼熟啊。 李溪安立刻从原主的记忆里找到了答案,当年原主第一次见到绿仙时,绿仙就是这个样子。唯一不同的,是绿仙当时是一颗青色石头,而不是眼前这般,呈现金色。 他从匣子里拿起那颗金色的椭圆形石头。 “这是,灵蛊卵?” 绿仙点点头,迟钝而又缓慢的在桌面上游走,顺着桌子游到了地面上,然后向摆放在角落处的花盆游了过去。 它动作很慢,游进了花盆中,旋即和那一簇凤尾竹融为一体。 李溪安紧跟着绿仙,看着它游进花盆后,身体盘成婴儿拳头大小的一团,旋即就没了动静。 它,这是怎么了? 不过李溪安并不担心绿仙有危险。 他和绿仙结成血契,早已成为一体。绿仙向他传递了一种困倦之意,好像是想要睡觉。这也就说明,它没有性命之忧。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二十二章 百蛊聚灵术 “绿仙,绿仙?” 李溪安几次尝试以血契术和绿仙沟通,但始终没有回应。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绿仙没事,它只是进入了沉睡。可究竟是什么原因令它沉睡?李溪安并不清楚。 狐仙曾说过,绿仙目前还处于蛊灵的初始状态。以李溪安对蛊术的了解,这种状态下,绿仙的进化会非常缓慢。 难道说…… 李溪安起身走到桌前,看着手提箱里的那个木雕。 他沉思片刻,伸手把木雕拿起。 哪知道,木雕入手之后,却化作木屑从他指缝间滑落,撒了一桌子。 这景象似曾相识啊。 李溪安想起了狐仙庙里,他接受了狐仙馈赠之后,那块写着狐仙二字的木牌,也如同这木雕一样化为粉屑。 这木雕,有古怪! 狐仙庙里的那块木牌,是在狐仙彻底陨落之后出现了变化。 难道说这木雕之中,原本隐藏着一个近似于狐仙一样的存在吗?而绿仙杀死了它,木雕于是变成了粉屑……这么一想,似乎就有点说的通了。或者说,这木雕里的东西被绿仙给吃了?所以绿仙才会变成现在的模样? 嗯,嗯! 李溪安觉得,很有可能。 他不清楚木雕里究竟是什么存在,但估计实力一般,不会太强。 想想狐仙,一缕残魂还能凝聚神域。绿仙在狐仙残魂面前,根本无还手之力。而这木雕里的东西,却被绿仙轻而易举干掉。如果一切猜测都不错的话,那是不是说明,绿仙对这木雕里的存在有敌意,甚至可能这木雕里的存在,对绿仙有好处?否则的话,绿仙为何突然对木雕发动攻击,而且之后,又变成了现在模样? 一个又一个可能,在李溪安脑海中闪过。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手里那枚金色的石头上。 这玩意儿会不会是另一枚灵蛊卵呢? 他的目光从手提箱上掠过,盯住了那本册子。 这本册子好像是和木匣子放在一起,只不过之前李溪安的注意力都放在鹰爪功和大洞观自在清净经的上面。 他思忖一下,把手里这枚可能是灵蛊卵的石头放在桌上,拿起了那本册子。 也是个有年月的古董,看上去似乎比大洞观自在清净经还要老一些,纸张甚至有些发脆。 李溪安小心翼翼翻开封页,眸光骤然一闪。 百蛊聚灵术? 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啊! 他闭上眼睛,在记忆深处搜索。 片刻后,他蓦地睁开了眼。 找到了! 这百蛊聚灵术,曾在五仙术里出现过。 按照五仙术记载,整本五仙术应该是分为百蛊聚灵术,五仙法,还有五仙观想法。其中,五仙观想法是祭炼神魂的法门,由五仙人独创。而百蛊聚灵术,则是整本五仙术的基础,记载了蛊的祭炼方法。先炼蛊,后聚灵,再孕化,最终化为蛊灵。 李溪安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 他把这百蛊聚灵术匆匆看了一遍后,不由得笑了。 原主,可真是个傻大胆,而且运气也是真好。 按照百蛊聚灵术上的说法,什么是蛊? 多取虫蛇之类,以器皿盛贮,置于YIN溺祸乱之所,任其自相啖食,唯有一物独在者,即谓之为蛊。 不过这时候的蛊,还只是最初级的蛊。之后才是百蛊聚灵术最为精华所在,百蛊吞噬,独存者以秘法聚化为灵蛊卵,之后再以精血祭炼,化为蛊灵。蛊灵孕化之后,除了要继续以精血或元炁孕养之外,还要以百蛊为食。 那什么事灵蛊呢? 按照百蛊聚灵术中描述:凡飞禽走兽,披鳞带甲者,皆可为灵蛊! 如果按照这个概念来看的话,灵蛊的种类多了去…… 原主的运气确实不错,得了一枚灵蛊卵,然后傻里傻气以精血供养。 也亏得是他命硬,如果换做普通人,估计等不到蛊灵孕化,可能已一命呜呼。 不过,这最终还是便宜了李溪安。 炼蛊,聚灵……这样一来,除了五仙观想法之外,五仙术算是完整了。 当然这介绍起来似乎很简单,但实际上暗藏了许多凶险。李溪安的目光,落在了那枚金色灵蛊卵上。他现在已经可以确认,这就是灵蛊卵。至于这灵蛊卵从何而来,为何又与百蛊聚灵术在一起?李溪安不得而知。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好像可以祭炼第二个蛊灵?五仙人能操纵五仙,那么他有两个蛊灵好像也很正常。 只是,祭炼第二个蛊灵,会不会有风险呢? 从绿仙的反应来看,应该不会。 若不然,它会用对付木雕里的存在那样,解决了这枚灵蛊卵才是。而事实上,这枚灵蛊卵,是绿仙推荐…… 有点心动啊! 李溪安看着灵蛊卵,有点犹豫。 好半天,他终于把目光从灵蛊卵上挪开,放在了大洞观自在清净经和鹰爪功上。 灵蛊卵要祭炼,不过要先练太阴十二形;大洞观自在清净经也要练,因为神魂也很重要;鹰爪功?不能放弃,这也算是保命之术。毕竟绿仙如今沉睡,而第二个蛊灵也不知要祭炼多久。只靠枪械,还是不太安全。 毕竟,这只是一个近似于前世的清末民初时代。 这里不仅仅有侵略者,更要妖魔诡怪的存在。总之一句话,想要在这个时代生存,那必须是全都要。至少,他要保证在绿仙苏醒之前,亦或者第二个蛊灵化灵之前,他和老爸李彦的安全。嗯,这可是非常重要。 想到这里,李溪安已经下定了决心。 他把桌上的木屑清理了一下,然后把手提箱里的衣物都取了出来。 咦? 衣物下面,还有两盒子弹,大约在一百枚左右,是格洛特手枪的专用子弹。除此之外,还有两张签证,写的是马元龙和钱立的名字。这个时代的签证很简单,除了姓名性别年龄之外,还有阿美国公使的签名和印章。 李溪安想了想,把签证收了起来。 从抽屉里取出那把格洛特手枪,和子弹放在一起。 手枪和子弹,他准备送给李彦防身。 天快黑了,李彦在张黑仔的陪同下,终于回来了。 “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看着两人并肩走进客厅,李溪安放下手里的百蛊聚灵术,好奇问道。 李彦的目光有些躲闪,“哦,我在路上恰好碰到了黑仔,所以就一起回来了。” “是吗?” 李溪安犹疑问道,旋即看向了张黑仔。 张黑仔嘿嘿嘿笑了,却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爸,你不会是迷路了吧。” 李溪安指着李彦,用一种夸张的语气道。 李彦顿时满面通红,大声道:“胡说八道,我怎么会迷路?我只是在路上遇到了黑仔,我都这么大人了!” “这么大人,就不会迷路?” “我说了,我没有迷路,我,我,我只是失去了方向。” 李彦声色俱厉,而后朝张黑仔点了点头,气呼呼就上了二楼。 “黑仔,我爸是在哪里偶遇的你?” “这个,这个……”张黑仔打了个哈哈,把手上的餐盒放在桌上,笑道:“李生担心小李生您还没有吃饭,所以特意打包了一些。这天色已经晚了,小人就先告辞了。” “那,多谢黑仔了。” 李溪安也看出来了,张黑仔是不好意思说明。 他笑着,把一枚大洋塞进张黑仔的手里。张黑仔当然不肯接受,连忙拒绝。可最终,还是挡不住李溪安的热情。 送走了张黑仔,李溪安关上了院门。 屋外,却突然下起了雨。 李彦从楼上下来,在太师椅上坐下。 他一脸严肃,道:“肚子饿了吧,先吃饭。” 李溪安笑着坐下,打开餐盒。 “有件事要和你商量一下。” “爸,您说。” “我刚才在外面逛街的时候,发现这里距离粤州大学不远。明五先生之前的提议,我觉得你真可以考虑一下。” “什么?” “去大学旁听,顺便也可以多认识一些朋友。而且,你已经十八了,应该考虑一下终身大事。为父也不是死板的人,就是觉得你去大学旁听,说不定能遇到可心的。我在那边转了一下,粤州大学有不少女学生呢。” 这穿越都躲不过去的催婚梗啊! 李溪安哭笑不得,摇头道:“爸,上学的事,还是算了!” “为什么,你不是喜欢读书吗?粤州大学里,可是有很多书啊。” “我觉得吧,读书可以,上学免谈。我一直是自己读书,也不喜欢学堂的那种氛围。倒是老爸,可以多和明五先生走动一下。还记得我昨天和您说的吗?您的学识终究是有些窄了!如果您想要继续写文章,增长见识,多读书很重要。明五先生不是说粤州大学的图书馆里藏书十万余册吗?您和他商量一下,他定会同意。” “这个嘛……” 李彦有些意动。 “那你呢?真不去读书?” “我,不着急,还是先看看再说,” “那好吧,你可以慢慢考虑,不过还是要早点拟定出计划。嗯,这已经十月了,等过了年,你要有个决定。” “另外,还有一件事要与你商量。” “您说。” “你我父子算是暂时安顿下来了,可这一日三餐,确是麻烦。以前在东乡县,我可以请街坊帮忙,但在粤州,怕不太容易。刚才回来的时候,我问过张黑仔,这边的厨娘倒也不贵,还可以帮忙打扫洗衣。咱们父子都不会做饭,也不好天天去外面吃,难免会被有心人注意。所以我想,让张黑仔帮咱们雇个厨娘,你看如何?” 李溪安闻听,有些心动。 不过,他有顾虑。 他父子身份有些敏感,而且他身上的秘密也不少。雇佣厨娘固然方便,但终归是不太安全。 “爸,先不急,咱们刚来这边,人生地不熟,还是看看再说。” “如此,那就再等等?” 李彦倒也没有反驳李溪安,而是思忖片刻后,点头答应。 “那我先上楼歇息了,你收拾一下也早点睡,明天咱们还要去拜访你小姨呢。” 说完,他起身上楼。 李溪安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大笑道:“爸,您说实话,今天是不是迷路了,才跑去找张黑仔帮忙?” “没有迷路,我没有迷路……再说了,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做迷路?我再说一遍,我只是没有方向感!” 李彦气急败坏的声音从楼上传来,又惹得李溪安一阵大笑。 第二十三章 小姨一家初印象 夜,深了。 粤州十月的雨来得快,走得也快。 乌云散去后,皎洁明月升起,繁星闪闪,为漆黑夜空增添了几分神秘。 李彦已经睡着了。 他的卧室和书房都在二楼,不过鼾声响亮。哪怕李溪安在一楼,也能隐隐约约听到。 估摸着是累了! 李溪安推开房门,走到庭院中央。 月光洒满庭院,在地面上铺上了一层轻薄的银沙。 李溪安抬头仰望星空,突然间心里一动,在月光中手舞足蹈起来。 太阴十二形,这个太阴会不会指的是月亮?太阴十二形口诀云:随太阴而动,气血自生。所谓十二形,是指动、静、起、落、站、立、转、折、轻、重、快、慢等十二种运动形态。 正是:动如涛、静如岳、起如猿、落如鹊、站如松、立如鹤、转如轮、折如弓、轻如叶、重如铁、快如风、慢如鹰。为方便说明,十二中形态各自对应一种动物,同时配有十二种呼吸法,能够强壮气血,锤炼筋骨。 这可是比鹰爪功的内壮法要强大许多。 狐仙说,这太阴十二形是正宗的修行法门,传承于九观十二寺中的明月观。 李溪安听说过九观十二寺的名号,属于修士宗门。不过而今,九观十二寺要么封山,要么没落,已经很久不见其门人出现。说到底,还是当初和五仙人的五仙教拼的太狠,元气大伤。之后又被朝廷镇压,特别是世宗灭道,针对的就是这些宗门。在经过无数次文字狱之后,九观十二寺几乎不复存在,活着的也是苟延残喘。 各有各的命数! 如果当年九观十二寺能够和五仙教联手,说不定能够抵御大真朝廷的压迫。 只可惜,修士和术士之间,存有太多的矛盾。按照赵光明的说法,这修士与术士之间的矛盾,就好像笑傲江湖里,华山派的剑气之争。再加上一些莫名的原因,使得双方矛盾不可调和,最终着了道,落了个两败俱伤。 若非如此,何至于萨满封神? 明月观? 要么已经不复存在,要么就是躲在某个犄角旮旯里苟延残喘。 狐仙手里的太阴十二形,估计就是当初推行文字狱时,从明月观得到的传承。 李溪安才懒得管明月观是否还存在,就算是存在,估摸着现在也是奄奄一息,否则早就跳出来找大真朝的麻烦。 龙、虎、猴、马、鼍、鸡、鹞、燕、蛇、台、鹰、熊。 十二种练法,早已在李溪安脑海中练习了无数遍,可以说是滚瓜烂熟。但是当他真正开始修炼的时候,却发现这十二种练法里,蛇、鹰两种练法最为熟练和顺畅。而其他十种,则相对而言生涩。一套十二形练下来,李溪安只觉气血旺盛。他仰天对月,吐出一口长气。那气息恍若一道气箭,只不过在空中瞬间消散。 气血,还是不够强壮。 身体很累,但是精神很旺盛。 李溪安在只穿了一条短裤,走到水井旁,打了一桶水,从头浇下,顿感通畅。 他擦干了身子,回到卧室换了一条短裤,然后穿上汗衫和长裤,拿了鹰爪功的秘籍,就爬上了床。 细思起来,之所以鹰蛇二形顺畅,估计和绿仙以及手里这本鹰爪功有关。鹰形,顾名思义。而鹰爪功也是由鹰的形态演化而成。这鹰爪功虽然还没有开始修炼,但是李溪安也翻看了多次。正所谓,一法通,百法通。 而蛇形就更不用说了,自绿仙孕化之后,就一直跟着李溪安,甚至是贴身跟随。 对于蛇的形态,李溪安当然也不会陌生。所以,他修炼的时候,脑海中就会浮现出绿仙的模样。 其他十形,还需要机缘。虽然李溪安也能打出来,但终究不如鹰形和蛇形神形兼备。不过,对于一个第一次修炼十二形的人来说,一下子练成了两形……不对,其实只有一形。比之蛇形,鹰形还缺了几分神韵。 俺对于李溪安而言,这已经足够了! 第二天,李溪安起了个大早。 此方世界,也有闻鸡起舞的典故。 当太阳初升的刹那,他在庭院中练起了鹰爪功。 这鹰爪功,也叫鹰拳。 那本鹰爪功的秘籍,已经被李溪安翻看了无数遍。特别是昨夜联系太阴十二形,竟不由自主的把鹰形和鹰拳融汇到了一处。鹰拳本身就是重意不重形的拳种,如今李溪安得了鹰形的奥妙,在配合鹰拳的口诀,打出来虽然和秘籍里的鹰拳不太一样,却另有玄机。这一套拳在李溪安手中,一招三变,气势逼人且变化莫测。 李彦也被吵醒了,走到窗口往庭院中看。 待李溪安一套拳打完,他不由得鼓掌叫好。 “溪安,好拳。” 李溪安站在庭院里,抬头向二楼窗口看去。 “爸,你也懂拳?” “看你说的,你个衰仔会打拳,你老子就不能会了吗?” 仔细想想,感觉不太可能。 李彦要是会打拳的话,也不至于在东乡县城外和他一起滚车底下。 “爸,下来盘两招吧?” 李彦脸上的笑容不见了,他沉默片刻,“我是说,我会说会看,但是不会打。” 说完,他头一缩,就消失在窗户里。 李溪安顿时哈哈大笑…… 也许是觉得丢了面子,李彦一早上都显得不太高兴。 吃罢了早饭,他换了一身洋服。 这洋服是他父子在旅店时定做的,李彦一套,李溪安一套。 在这个时代,穿洋服是一件很时髦的事情。只不过在李溪安前世那个时代,很多人已经不再对这种西装洋服感兴趣。就好像李溪安,除了一些特殊的场合之外,基本上就没再穿过。更多时候,他喜欢休闲一些的服装。 “爸,探亲而已,这么隆重吗?” 看着西装革履,皮鞋锃亮的李彦,李溪安有点哭笑不得。 李彦却正色道:“尊重,这叫尊重!你懂什么?我和你小姨有快二十年没见了,如今登门拜访,怎地也要郑重一些。如果穿的邋里邋遢,不仅仅是丢了你我父子的脸面,你娘亲在九泉之下,也会感到颜面无光的。” “至于吗?” “当然至于,赶快给我去换衣服。” 在李彦的催促下,李溪安无奈的换上西服洋装。 当他走出来的时候,李彦的眼睛顿时一亮:“嗯,不错,不错,有我几分当年的风采。” “爸,我怎么觉得,衣服有点小了?” 李溪安却感到很不自在,不停的扭动。 “小了?不会吧,不是刚做的吗?那个裁缝据说手艺很好,怎么会小了呢?” 李彦走上前,打量起来。 李溪安却感觉到不对劲儿了。 李彦和他的身高差不太多,甚至比他还要高一点。 可现在,当李彦和他站在一起的时候,他却发现,他好像变得和李彦一样高了,甚至,还略微的高了那么一丝丝。 “这粤州人太欺生,刚做的衣服就不合身,回头找他们算账。” 李彦嘟囔着,退后两步又打量了李溪安两眼。 他也觉察到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太清楚,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算了,先凑合一下,等回来再说。”说着,李彦拎着两盒点心和两瓶酒,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小是小了点,不过没有大碍,看上去还是很精神嘛。” 李彦话说到这个地步,李溪安也不好再推脱。 他快走两步,追上了李彦。 “归德门木牌坊十六号。” 李彦拦了一辆黄包车,说明地址。 “待会儿见到你小姨,要稳重些,不要失了礼数。” “爸,小姨一家在这边做得什么营生?” “呃,巡检。” “啊?” “前两年你小姨来信,说是王苗苗,就是你小姨夫当上了大浦角巡检。” “巡检?小姨夫是在公门勾当?” “什么勾当,就是个破巡检,还是个从九品的副职。” “那也是官呐。” 李溪安倒不是震惊别的,而是惊讶小姨夫的官身。最重要的是,他父子而今可背着通缉呢,这么大摇大摆的登门,是不是不太妥当? 李彦当然听出了他话语中的意思,却显得不太在意。 “王苗苗敢吃里扒外,我骂死他。” “爸,你这么厉害吗?” “我跟你讲,从小到大,王苗苗就没有骂赢过我。小时候,和我吵架,还被我骂哭过。如果不是你娘亲和你小姨维护,我一定骂的他狗血淋头。” 李溪安轻声道:“这么大的仇怨,要不咱们别去了。” “为什么不去?这么多年没见他,我可想念的紧呢。” “可是……” “放心吧,王苗苗虽然贪财好色,且愚蠢呆傻,可他那人挺讲义气的,你不用害怕。” 听您这话的意思,小时候您可是把人得罪的不轻啊。我倒是不担心别的,可如果他要揍您,我帮不帮忙呢? 李溪安虽然这么想,但也放下心来。 听得出,老爸和小姨夫的关系应该不差。 发小,嗯,就是发小。 只是不知道这么多年不见,小姨夫是否还能如从前一样呢? 父子二人在车上一边闲聊一边观看沿途风景,大约快一个小时左右,李溪安已经有点坐不住了,车终于停了下来。 车夫气喘吁吁,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粤州的十月,还挺热的。 那车夫光着两个膀子,身上的汗衫已经湿透。 他放下车把,指着前面一条街道:“两位先生,前面就是木牌坊,小人这车没办法过去。你们顺着街道往里走,左边单号,右边双号。您说的十六号,应该是在右边,估计不难找。” “辛苦了!” 李彦付了车费,李溪安则拎着礼物,按照黄包车夫手指的方向进了一条小巷。 “二十六,二十四,二十二……嗯,十六号,就是这里!” 李彦在一个庭院门口停下脚步,手指着紧闭的大门笑道:“就是这里了。” 这是一个非常典型的三合院格局。根据周围的环境可以看出,这里是粤州的闹市区。住在这边的人,应该挺有钱的。 “小姨一家,看上去过的不错嘛。” “那当然,王苗苗可是官呐,吃完上游吃下游,他管着粤江沿线的巡防,又怎可能过的不好?” “爸,你好像有点酸。” “胡说,我算什么,还不去敲门。” 李溪安笑着上前,叩响了门扉。 啪啪啪,三声门响,过了一会儿就听从庭院中传来温婉好听的女人的声音。 她说的是粤州话,而语速很快,李溪安只能隐约听懂,好像是说王苗不在家,有什么事去大浦角巡检司找他。 李彦的脸色微微一变,推开了李溪安。 他深吸一口气,用微微颤抖的声音道:“燕君,是我,姐夫!” 第二十四章 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哐当! 门后,传来一声响,好像是水盆掉落在了地上。 片刻寂静过后,一阵匆忙杂乱脚步声响起,紧跟着大门由内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看上去也就在三十岁左右,样貌俊丽秀美的女人。 “姐夫!” 女人一只脚在门内,一只脚在门外停下来,看着李彦,眼圈瞬间泛红。 “真的是你,姐夫!” “燕君,是我。” 李彦微笑回答,与那女人四目相视。 李溪安目瞪口呆,只觉头顶上一群乌鸦呱呱呱的飞过,同时在脑海中瞬间脑补出了二十集的肥皂狗血言情剧。 你俩不对劲,你俩指定不对劲。 李溪安此刻有一种想要转身离开的冲动…… 好在李彦和女人并没有对视太久。 女人深吸一口气,平息了内心的激动,一只脚旋即退回了门内。 而李彦则是微笑着,用常人几乎无法察觉的速度也退了一步,而后看着那女人道:“燕君,好久不见。” 我来到,你的城市 走过你来时的路 想象着,没有我的日子 你是怎样的孤独。 停停停! 李彦短短六个字,竟让李溪安的耳边,仿佛响起了陈奕迅的好久不见。 太狗血了,太刺激了!老爸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啊,有必要用如此温柔的声音,说出‘好久不见’这四个字吗? 女人的粉靥微红,轻声道:“是啊,好久不见!” 总觉得陈奕迅在耳边唱个不停。 “过的好吗?” “挺好的,姐夫你呢?” “还行!” 你们不要这个样子说话啊,加起来应该也有八十岁了吧,你们这么说话,就不觉得肉麻吗? 李溪安终于忍不住了,轻轻咳嗽了一声。 李彦深吸一口气,一把把他拉了过去,笑道:“燕君,猜猜他是谁?” 女人打量了李溪安两眼,惊喜道:“二妮,你是二妮!” 李溪安,顿时黑了脸。 我是男的,二妮又是什么梗? “哈哈,你猜的没错,就是二妮。” 不是,我什么时候叫二妮了? 李彦笑道:“燕君,你还是这么聪明。” 累了,毁灭吧! 女人脸一红,不过没有再理睬李彦,而是上前一步,一把拉住了二妮,不对,是李溪安。 她笑道:“姐夫,我说的办法没错吧,二妮都长这么大了,看着比你还高……像,真的像,好像姐姐!” 说着,她的眼圈又红了。 李彦愣了一下,疑惑打量了李溪安一眼。 “你看,我这脑子……姐夫,你们赶快进屋,进屋坐。你们什么时候来的粤州?怎么这么突然,也不发个电报?” 女人这时候,已经平静了,拉着李溪安的手,往里面走。 李彦则连忙跟上,在进了大门之后,他随手把门掩上。 与此同时,斜对门一户人家的大门开了一条缝,一男一女从门后探头出来。 “两个男人?” “嗯,看的清清楚楚,是两个男人。” “没想到她许燕君还挺风骚……当家的,你赶快去大浦角找王黑炭。嘿嘿嘿,看这样子,今天有好戏看喽。” 那男人闻听,一边捂嘴偷笑,一边点头。 他从门后走出来,顺着巷子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 而那女人则偷偷摸摸走出来,来到大门口,隔着门缝看了两眼,又侧耳听了一会儿,然后一路小跑的回去了。 许燕君,也就是李溪安的小姨打开门往外看了两眼,露出疑惑之色。 “你长高了?” “什么意思。” “我怎么记得,你昨天好像比我低啊。” “不是吧,不是吧,我怎么可能比你低呢?我一直这么高。” “可是你衣服变小了。” “是啊,但我确实比你高。” 李彦和李溪安坐在许燕君家的客厅里,嘀嘀咕咕。 许燕君的家,是一个三合院。 对着大门是正堂,一分为三,中间是客厅,两边是卧房。正屋两边各有一个耳房,和李溪安的新家格局相似。 不过,许燕君的家多了两座厢房。 东厢房,耳房在前,好像是一个厨房;西厢房,南耳房在前,感觉是一个厕所。 如果把正门再改成倒座房的话,基本上就是一个典型的四合院格局。 东西厢房各有两间,好像都有人住,估计是小姨和姨夫的孩子?反正这么一眼看上去,小姨家应该是过的不错。 “对了,二妮是怎么回事?” “这个嘛,当初你身体一直不见好,我给你小姨写信的时候,就提到了这件事。当时你小姨回信说了个办法,就是给你起个女娃的名字。我虽然不太相信,但你小姨也是好意,于是就同意了,给你起名叫做二妮。” 李彦说着,噗嗤笑出声来。 “没想到你小姨还记着,我都快忘了。” 你可做个人吧! 李溪安有些无奈的看了李彦一眼,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就像李彦说的,他们也是为了自己,不对,是为了原主好! “二妮都长这么大了,我上次见他时,他还在襁褓里。” 许燕君端着一个茶盘进屋,给李彦父子上了茶。 “这什么茶,味道这么怪?” “粤州特产的单枞,一开始我也觉得不好喝,不过这二十年下来,也慢慢习惯了!粤州这天气容易上火,喝单枞能清火败火,挺好的。” 说着,许燕君端起一杯茶,示意父子二人用茶。 “这个味道,有点像鸭屎香?” “欸,二妮识货啊!这是别人送给你姨夫的,确实叫鸭屎香。嘻嘻嘻,你说这粤州人也真是奇怪,好好的茶,叫什么鸭屎香。不过我听你姨夫说,这个茶不便宜。他藏得倒是严实,但休想躲过我的眼睛,还是被我发现了。” 许燕君快活说道,心情显得很好。 李溪安看了李彦一眼:老爸,放手吧,人家感情好着呢。 不过,李彦的目光并没有放在他身上。 茶过三巡,许燕君道:“姐夫,你还没说,你们怎么突然来粤州了?前几年我让阿喵给你写信,让你和二妮,不是,溪安来粤州住。这边虽然有点乱,但条件比东乡好太多,说不定能治好溪安……咦,溪安你气色不错嘛。” “小姨费心了,我已经好了。” “好了?”许燕君露出好奇之色道:“怎么治好的?你爸可是写信说过,你这身体一直不好。” 说着,她飞了李彦一眼,“是不是啊,大国手?” 李彦脸一红,道:“说来话长,说来话长,溪安的这个病,非药石之力可为,另有玄机,另有玄机。” 哪怕是亲戚,而且是非常好的亲戚,李彦也不愿意轻易透露出李溪安术士的身份。 似乎看出了李彦有难言之隐,许燕君也就没有再追问下去。 她拉着李溪安的手,脸上带着笑意,轻声道:“不管怎样,治好了就行。你不知道,自从你病了之后,姐夫有多着急。有一段时间是天天写信,还让阿喵,就是你姨夫帮你打听。唉,现在好了,我也算放心了。” “对了姐夫,你还没有说,你们怎么突然来粤州了?” “这个……” 李彦有点不知该如何回答。 “小姨,我们出事了。” “啊?” “我爸得罪了老家的马元龙,我和爸这次来粤州,是来避难的。” “马元龙是谁?” 许燕君露出茫然之色。 “就是老西城那个卖蛇酒的马癞痢。” “马癞痢?”许燕君想了想,露出恍然之色道:“我想起来了!他不就是个卖酒的吗?姐夫,你好歹也是个秀才出身,怕他作什么?” “燕君,今时不同往日,你太久没有回东乡了。” 李彦喝了一口茶,叹了口气道:“马癞痢后来在粤州不知道怎么就搭上了夷人,南湘所有的福寿膏几乎都是从他手中流出。而且,他在省城手眼通天,已经变成马大老爷了。” “你怎么就得罪了他?” “一言难尽。” 李彦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许燕君眉头轻蹙道:“阿喵如今当上了巡检,但是在南湘那边,怕是使不上力。” “我知道,所以我只能来粤州避难。” “那行,在粤州的话,阿喵还是有点人脉的。就算马癞痢找上门,咱们也不用怕他。对了姐夫,你和溪安现在住在哪里?” 李彦刚要开口,李溪安就抢先道:“小姨,我和爸已经买了房子,安顿好了。” “买房子?”许燕君蛾眉一蹙,看着李彦厉声道:“姐夫,你这是什么意思?来粤州,你买什么房子?在这边住下不就好了,相互还能关照。溪安,你们那房子在哪里?多少钱?回头让你姨夫去问问,看能不能退。” “在租界那边,离大角码头半小时路程。小姨,你就别操心了,我爸是通过明五先生的关系买的房子。” “明五先生?” “就是粤州大学的明五常,明五先生。” 许燕君的脸色阴沉下来,怒声骂道:“李心湖,你什么意思?” “诶,燕君你这是作什么?” “做什么?你看不起我是不是?”许燕君站起身来,指着李彦骂道:“你连房子都买好了,却找的别人帮忙?我和阿喵就不是你的亲人吗?还有,你到底来粤州多久了?为什么现在才来?李心湖,你到底有没有把我们当成亲戚。” 许燕君这一发火,李彦顿时好像鹌鹑一样,不敢做声。 自家这个小姨,厉害啊! 李溪安见状,不禁暗自感慨。 “小姨,你别生气,你当然是我们最亲的人。只是这件事,另有隐情……” “屁的隐情,他不就是好面子,不想在阿喵跟前低头吗?李心湖,阿喵怎么说都是和你一起长大,你说你们两个,天天比什么比?都多大人了,还和小时候一个样子。我不管,你给我把房子退了,然后给我搬过来。” 第二十五章 表姐和表弟 李彦坐立不安,看得出他有些乱了阵脚。 估计他也没有想到,许燕君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在他看来,先落脚再来拜访,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他又不是走投无路,身无分文。买好房子安顿下来,再过来探望许燕君一家,即全了轻易,也不会落了脸面。 可现在…… 李溪安低着头,没有理睬李彦求助的目光。 好茶,这鸭屎香果然好茶,哪怕在前世也算得上是极品。 “燕君,你听我狡辩,不是,听我解释。” 李彦见李溪安迟迟没有反应,只好硬着头皮道:“这个事情你不能怪我。” 李溪安立刻抬起头,有一种不祥预感。 没等他开口,就听李彦道:“事情是这样的,我本来是想直接登门,可是溪安年少,好颜面。我也是无奈,加之手头也还算宽裕,所以就一时糊涂,听了溪安的劝说。燕君,按我的本意,一周之前我就该来见你了。可,孩子要强,我这个当爹的,总不好让他失望不是?如今房子都修整好了,要退的话,确实是可惜。” 我就知道! 李溪安看着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李彦。 老爸,你是懂甩锅的。 “溪安,是这样吗?” 许燕君有些怀疑,扭头看向李溪安。 “是这样,就是这样。” “你闭嘴,让溪安说话。” 李彦忙向李溪安使眼色,那意思是说:你就先认下吧。 李溪安看着李彦笑了。 不好,这个衰仔想要出卖我! 人道是知子莫如父,李彦看到李溪安那笑容,就意识到不妙。 果然,李溪安正色道:“小姨,我爸冤枉我!” “溪安!” “闭嘴!” 许燕君面带笑容,温和道:“溪安,你和小姨说实话,是谁要买房的?” “是我爸!”李溪安带着安慰的笑容看了看李彦,而后脸色一变道:“在火车上,我爸说到了粤州先不急着找小姨。他说匆忙登门那叫做投奔,投靠,如果落脚了,安顿下来再登门,就叫拜访。还说,这很重要。” “溪安,你怎么可以信口雌黄……” “姐夫你再说话,可别怪我不讲理了。溪安,你接着说。” 是你先的! 李溪安在李彦怒视之下,回了一个眼神。 本来你要是主动一点,我还可以帮你求情。既然你先甩锅给我,那就休怪我这个当儿子的,心狠手辣了…… “一开始我是不同意的,主要是不懂我爸的意思。不过我爸说,投靠和拜访不一样,所以我就没有拒绝。房子已经买好了,也修整好了。昨天我们才搬进去,今天一早我爸就让我起来,和他一起来探望小姨你。” 李溪安道:“退房怕是不行,买房子加上家具还有修整,差不多花了五百大洋。牙人说那房子不好出手,如果现在卖的话,怕是要赔不少呢。” “李心湖!” 许燕君气得满脸通红,指着李彦道:“这小二十年不见,你还学会撒谎了。” 李彦恶狠狠瞪了李溪安一眼,开口想要解释。 就在这时,忽听大门哐当一下子被人推开,紧跟着就听有人厉声骂道:“我倒要看看,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我家闹事。” 一个身形高挑壮硕的男子,从大门外冲进来。 他大步流星闯入客厅,大声道:“燕君,你没事吧。” 许燕君一愣,看着那男人哭笑不得道:“王苗苗,老娘能有什么事?你快看,是谁来了。” 男人顺着许燕君手指的方向看去,也是先愣了一下,旋即黑了脸。 “李心湖,你来我家干什么?” “王苗苗,好久不见。” “我顶你嗰肺,老子叫王苗,不是王苗苗。” “好的,王苗苗。” “李心湖!” 就听仓啷一声响,男人拔出了腰间佩刀。 李彦却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翘着二郎腿,喝了一口茶道:“王苗苗,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阿喵,你再胡闹,老娘可要发火了……还有你,李心湖,你明知道他不喜欢你叫他王苗苗,还刺激他干什么?” 男人,即王苗收起了佩刀。 李彦也站起来,露出一脸虚伪的歉意。 “燕君,你看他那样子,是道歉的样子吗?” “好了阿喵,你也知道姐夫是什么德行,别和他一般见识。” 许燕君头疼的看着两个男人,苦笑道:“姐夫,你今天来,就是想要和阿喵吵架吗?” 李溪安看着两个好像斗鸡一样,隔着一张八仙桌怒视的男人,有点不知该如何形容。 “姨夫,饮茶。” 许燕君去厨房做饭,暂时没工夫理睬两人。 李溪安倒了一杯茶,递到了王苗面前。 王苗脸上的怒气,顿时散去。他露出笑容,道:“安仔港得好白话啊。” “只懂得少少。” “哈,已经很不错了,比某个自认读书人的酸秀才,野郎中强得多。一晃眼,安仔已经这么大了,时间过的真快啊。对了安仔,如今在读乜书啊。你表弟小你两岁,在朗多吉中学读书。还有你表姐,如今是在粤州大学上学。你表妹呢,也要读中学了。我已经派人去通知他们回来,你们年轻人,一定会有很多话题。” “呦呦呦,上大学很了不起吗?读中学很厉害吗?还朗多吉……我家溪安可是会说夷人话。” “是吗?” 王苗没有理睬李彦,笑道:“岳仔的昂萨语也港的好好,安仔学的什么语言?” “昂撒,高卢,还有拉丁语,都能港的少少。” “那可是真厉害了。” “会讲几种夷语就厉害了?不才官话也说的很好,比某个连家乡话都快忘记的人,要强多了。” “李心湖,你介系要吵架吗?” “哈,吵架就吵架,不才吵架,从小就没输过。” “你,你,你……你个破该仔。” “说好了,要吵架咱们就用南湘话吵,官话也可以啊,你说的鸟语,老子听不懂。” 王苗气得脸通红,握紧了拳头。 李溪安算是看出来了,自家老爹这嘴炮如果十级的话,姨夫王苗估计不到三级。 怪不得他路上一副吃定了王苗的样子,原来如此。估计也就是亲戚,如果不是的话,他早就被王苗打死了。 姨夫给李溪安的感觉不错,也没有许多官僚气。 看得出,他对李彦父子的到来,其实很开心。如果李彦没长那张嘴的话,估计姨夫一定会更加高兴。 太欺负老实人! “爸,你干什么呢?我和姨夫聊天,你插什么话。” “呦,安仔,我才是你爸。” “李心湖,这叫人心所向。” “会说四字成语了,长进不小嘛。李溪安,你要记住,你是我的崽。” 眼见李彦又要开启喷子属性,李溪安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刚才不该绑着姨夫的,老爸这是典型的吃醋了!可是老爸,你要弄清楚,咱们是客人,有必要这么咄咄逼人吗? 好在这个时候,许燕君回来了。 “你们在聊什么呢?” “哈哈哈,没什么,只是和心湖聊安仔。燕君,你不知道吧,安仔会说好几种夷语呢。” “是吗?” 许燕君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道:“你前些日子不是还在抱怨,那些夷人公函都是夷文。虽说岳仔帮你处理,但他那半瓶子水……正好让安仔也看看,说不定比岳仔翻译的好呢。姐夫,借安仔用一下,你不会有意见吧。” 李彦忙笑道:“能帮上忙,我能有什么意见。” 小姨当面,你倒是大方的很呢! “安仔,可以吗?” “我,试试看?” “那跟我来。” 王苗拉着李溪安就去了西厢房,客厅里只剩下李彦和许燕君。 “姐夫,多大岁数了,你还这么戏弄阿喵,好意思吗?” “我哪有戏弄他。” “你以为我没有听见吗?” 李彦尴尬的笑了,“这不是,这不是看见阿喵,嘴发痒,没有忍住嘛。” “你们两个啊……” 许燕君也是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这时候,院门再次被人推开。 一个身穿校服的少女走了进来。 在她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三人说说笑笑,一进门就喊道:“呀妈,我哋嘅返嚟啦。” 那声音,清脆悦耳,辅以粤州特有的发音方式,格外动人。 许燕君一听那声音,顿时露出笑脸。 “是婷婷她们回来了。” 说着,她转身朝客厅外道:“婷婷,岳仔,茵茵,快看是谁来了。” “系边个啊!” 走在前面的少女走进了客厅。 她看到李彦,先愣了一下,旋即露出一抹困惑之色。 跟在她身后的少男少女,则一脸茫然。 “馁系姨丈?” 年龄稍大的少女,盯着李彦看了片刻,突然欢笑道:“馁系姨丈,我哋婷婷啊。” 说着,她就跑上前,抱住了李彦。 李彦则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用疑惑的口吻道:“你是婷婷?” “系啊,系啊,姨丈馁几时嚟咗。” “啊?” 简单一些的粤州话,李彦连蒙带猜能勉强听懂。 可如果让他去正常交流,那几乎和听夷语差不太多。 少女见状,顿时反应过来,笑道:“姨丈,我是说,你几时来的。” “哦,我刚来,刚来。” “姐夫,唔可以港大话。” “啊?” “呀妈是说,姨丈你不可以说假话。” 少女笑嘻嘻拉着李彦的胳膊道:“姨丈,有好多年没见啦,你还是那么英俊。” 这句话是用南湘话说的,李彦听懂了,顿时笑逐颜开。 “婷婷,这么多年没见,已经是大姑娘了,也越来越漂亮了。” 第二十六章 抉择 西屋厢房里,王苗刚把几份夷文合约拿出来,就听到了屋外的欢声笑语。 “是婷婷她们回来了!” 王苗笑着对李溪安说:“走,我带你去认识一下。” “那这些文件……” “文件也不急于一时,就让他伍士章等几天再说。” “伍士章是谁?” “哦,朝廷设立在粤州的牙行商人。” 李溪安看得出,王苗似乎不太想谈论这个伍士章,也就没再追问下去。 “要是姨丈方便的话,我可以拿回去翻译,然后再给姨丈送来。” “也可以,就是这公函有点多,你如果有兴趣,可以全部拿走,翻译好了再给我,不着急。对了,一份公函,五个大洋……你不用推辞,朝廷给的。别人赚是赚,你赚也是赚。与其别人赚走,还不如便宜自己人。” 王苗一边说,一边拉着李溪安走出西屋。 王婷婷,现年二十三岁,粤州大学三年级学生,是王苗的长女。 她的模样随许燕君多一些,谈吐之间带着几分爽朗,是个很外向的女子。看到李溪安后,王婷婷很热情。她见过李溪安。在李溪安刚出生的那年,她随父母回过东乡县。只是她记得李溪安,李溪安却没有一点印象。 王新岳十六岁,是王苗独子。 他很傲,不过不是那种傲慢,而是一种发自骨子里的骄傲。 王新岳从小在粤州这个风气相对开放的城市长大,家境也不差。加之就读于朗多吉这所所谓的高等私立学校,周围接触的都是粤州有头脸人家的子弟。他精通夷语,在学校深得老师赞赏,故而有一种莫名的傲气。 在他看来,表哥李溪安不过是一个从东乡县来的乡下人。 虽然他不承认自己看不起李溪安,但是言谈举止中,莫不流露出一丝丝傲气。特别是在他听说王苗打算让李溪安帮忙翻译文件的时候,顿时阴沉了脸。那本该是他的工作,哪怕没有报酬,确是他向父母证明自己的手段。 如今,居然被一个‘乡巴佬’抢走了,他心里很不痛快。 如果不是王婷婷暗中拦着,王新岳说不定当场就发作。他看李溪安的目光不太友好,让李溪安感到有些莫名。 至于王茵茵,才十二岁,是王苗的幼女。 她话不多,一直躲在王婷婷的身后,偷偷摸摸打量李彦父子。 “开饭,开饭!” 不知不觉,已是正午。 “阿喵,下午还当不当班了?” “已经请过假了,下午不用当值。” “那好,一会儿陪姐夫喝两杯。安仔,喝酒吗?” “小姨,我不喝酒。” 李溪安摇头表示拒绝。 许燕君没有强迫,在庭院里摆好了桌子,让众人落座。 正午的阳光非常好,却不炽烈。 风很轻柔,吹在身上也很舒服。 李彦和王苗坐在了一起,李溪安则和王婷婷他们坐在另一边。 许燕君端上了饭菜,由于比较匆忙,只有六个菜。许燕君一边道歉,一边坐下,给李彦和王苗马上了酒。 粤州人的口味,和南湘有很大不同。 哪怕许燕君和王苗都是南湘人,可是在粤州这么久,口味早已转换。 李溪安倒是无所谓,李彦则有些不太适应。不过,客随主便,能够和王苗许燕君重逢,李彦已是格外的高兴。 他没有和王苗再继续斗嘴,而是聊起了往事。 许燕君会不时插上两句,也让饭桌上的气氛一直很好。 “表哥精通夷语?不知是哪种夷语?” 憋了半晌的王新岳,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问道。 王婷婷几人也好奇看过来,而王茵茵则视若罔闻,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碗里的烧鹅腿上。 “谈不上精通,只是略知一二。种类嘛,高卢语、罗刹语、拉丁语和昂萨语都会说一些。不过阿美系的昂萨语更熟练,昂撒的口语则有些弱。主要是昂撒的口音,有点不太好掌握,拿腔拿调的,说不来那个劳什子贵族音。” 李溪安很谦逊回答,而后问道:“表弟呢,精通哪种夷语?” 王婷婷眼睛一亮,立刻用高卢语问候。 李溪安则毫不示弱,用高卢语和王婷婷交流起来。 “阿岳,你怎么不说话了?” 许燕君捅了捅王新岳,好奇问道。 王新岳黑了脸,感到很尴尬。被他装到了,阿姐的高卢语是跟着高卢教堂的传教士学的,绝对算得上精通。李溪安能和阿姐有来有往,说明他的高卢语不差。这家伙刚才说略知一二,简直是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家姐港的是高卢语,大佬唔识港。” 吃得一嘴油的王茵茵,突然抬头道:“大佬只会讲一种夷语,就是昂萨语。” “原来如此,怪不得你从不和你家姐讲夷语。” “和她讲,鸡同鸭讲乜?” 王新岳有些气急败坏,狠狠瞪了王茵茵一眼。 只不过,王茵茵揭了他老底之后,就不再理他,而是把目标落在了另一支烧鹅腿上。 “茵茵,慢点吃。” 王苗溺爱的看着王茵茵,把那只烧鹅腿夹给了王茵茵。 “王新岳,你找死吗?” 王婷婷怒视王新岳道:“你自己不愿意学,现在又怪别人。” “学那么多有什么用处?学会昂萨语就好了……粤州城里的昂撒人和阿美人最多,比你那高卢语强的多。会那么多夷语又怎么样?学的多,不如学得精。俗话说得好,贪多嚼不烂,我现在已经能用昂萨语朗诵诗呢。” 王新岳说着,昂着头大声用昂萨语背了一首诗。 李溪安没有听过,于是低声向王婷婷打听。 王婷婷说了一个昂撒人的名字,但是对王新岳并不服气。 她刚要反驳,就听王新岳对着李溪安道:“你呢?会的夷语多,能用夷语背诗吗?” 李溪安没想到,王新岳把矛头指向了自己,眉头微微一蹙。 “阿岳,你干什么?” 王苗也看出了不对,厉声道:“给阿安道歉。” 王新岳梗着脖子,看得出并不服气。但他也不敢和王苗对着干,于是咬咬牙,黑着脸道:“表哥,对不起。” “没事没事,只是一点分歧罢了。”李溪安忙站起来,笑道:“姨丈莫怪阿岳。” 他想了想,道:“语言不过是一种交流的工具罢了,用夷语背诗,其实和咱们老祖宗用九州语作诗没什么不同。阿岳能背诵夷语诗,说明他的昂萨语确实不错。但还是有一句劝,莫要本末倒置,忘记了它沟通的本质。嗯,阿岳刚才背的诗很好,不如我也背一首,权做为阿岳和,如何?” “好啊好啊!” 王婷婷抚掌笑道。 王新岳依旧黑着脸,一脸不屑。 “这首诗的名字,叫做the choice。” “什么斯?”李彦低声问道。 “姨丈,抉择,抉择的意思。” 王茵茵嘴里嚼着烧鹅腿,满嘴流油,有些口齿不清道。 “理智, 使他必须做出抉择; 穰穰满家,或锦心绣腹? 若选择后者,注定要告别。 天国般的楼宇屋舍, 暗自怨愤煎熬。 当故事完结, 是否会有新的篇章? 不论吉凶祸福, 辛劳留下他的足迹。 谜题难解,囊中羞涩; 白日里虚空,黑夜中懊丧。” 李溪安拿捏着一种播音腔调,用昂萨语背诵着。 王婷婷困惑的看着他,露出疑惑之色;而王新岳则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张大了嘴巴。 “家姐,这是什么诗?” “抉择,茵茵刚才不是说过了吗?” “不是,我是问这是谁写的诗?还有,他那个腔调,听上去好怪异啊,但是又很舒服,感觉有点贵族的腔调。你不是学文学的吗?有没有听过这首诗啊。” 王婷婷摇摇头,低声道:“没听过。” 许燕君则一脸茫然,“姐夫,安仔在说什么?” “不知道。” “茵茵,你能听得懂吗?” 王茵茵立刻伸出胖乎乎的小手,“五十文。” “王茵茵!” 许燕君一声低喝,“你讨打吗?” 王茵茵小手向后缩了一下,但还是坚定道:“呀妈,打也是五十文。” “你,你,你……” 李彦忙拦住了要暴走的许燕君,笑嘻嘻拿了一枚五十文的铜元,放在王茵茵的手里。 “阿喵,这是你闺女。” 王苗,则满面通红。 “我不知道,我就知道the choice是抉择的意思。” “王茵茵……” 好在这时候,李溪安背完了诗,王婷婷立刻热烈鼓掌。 虽然听不明白,但还是觉得有点厉害。王苗连忙跟着鼓掌,李彦和许燕君也反应过来,忙跟着拍起了巴掌。 不过,许燕君的目光中带着杀气,凝视王茵茵。 而王茵茵却不慌不忙,小心翼翼把铜元放进可口袋之中。 “这是谁的诗?”王新岳问道。 李溪安不做犹豫,笑道:“叶芝。” 王新岳看向了王婷婷,而王婷婷则茫然朝他摇了摇头。 “叶芝?”王新岳疑惑道:“昂撒诗人吗?” “算是吧。” 李溪安不确定,这个世界是否有叶芝其人,所以故作高深答道。 “好诗,好诗!” 王苗拍着巴掌大笑道:“没想到安仔的夷语,有这样的造诣,随家姐,和家姐一样聪明,不像某人不懂装懂。” 他说着,撇了李彦一眼。 可迎接他的,却是许燕君愤怒的目光。 老娘刚才也鼓掌了,老娘也听不懂,你王阿喵是在讽刺我吗? 心里,顿时一咯噔,王苗立刻闭上嘴巴,端起酒盅。 误伤,纯属误伤,都怪李心湖! “燕君,阿喵这是在说你吗?” 李彦当然不会放弃这种落井下石的好机会。 只是他话音才落下,就听许燕君和王苗同时怒吼道:“李心湖,闭嘴。” 李溪安安静坐下,端起茶杯朝王婷婷一举,“饮茶。” 他看着被许燕君和王苗同时攻击的李彦,哑然失笑。这吵吵闹闹的氛围真好,就好像在自己的家里一样…… 第二十七章 切磋 李彦,醉了! 王苗,也醉了! 甚至许燕君后来也喝了几杯,熏熏然有些醉意。 李溪安和王新岳的那一番争执,在三人看来不算什么。事实上,王苗王新岳父子也会经常发生争执。这很正常,一个在大时代下出生的少年,所见所学所思,和从小在东乡长大,而后背井离乡来粤州闯荡的王苗必然不同。吵就吵吧,都是一家人,吵吵有时候更好。他父子有时候的冲突,可要比李、王的争执更激烈。 夜幕,降临。 王苗和李彦倒在了一张床上,呼呼大睡。 许燕君带着王茵茵,睡在了王茵茵西厢房的卧室里。 王婷婷下午就回了学校,临走之前,还让李溪安把那首《抉择》抄写了一遍,准备回学校后找老师请教。 因为这首诗,有一种很特别的气质,与她以往读到的诗有很大不同。 而李溪安,则与王新岳睡在东厢房的卧室里。 “安哥,你说九州未来,会是什么样子?” 饭桌上的小冲突,并没有让李溪安和王新岳对立。 相反,王新岳好像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也难怪,在王新岳看来,李溪安和他年纪相仿。最重要的是,李溪安似乎精通诸夷学术。他的眼界,可不像是一个从东乡县走出来的乡巴佬,让王新岳感到很钦佩。 “九州未来?阿岳,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我不知道!” 月光从窗子里照进屋中,王新岳躺在床上,轻声道:“老豆在衙门里勾当,所以我看过很多肮脏和黑暗的事情。而我在学校里所学,更让我感到绝望。诸夷之强,绝非我九州如今可比。你知道吗?我曾偷偷出海,亲眼看到诸夷钢铁巨舰游弋海上,炮口就对准粤州……可你也看到了,粤州而今,确是一派歌舞升平。” 他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究竟哪个真,哪个假。明明我们被迫害,被欺辱,为什么朝廷却没有丝毫动作?学堂里那些老师,不断告诉我们诸夷有多么强大,我们应该学习他们,应该按照他们的规则做事。还说反抗没有意义,九州之衰颓,是因为我们的文明落后。只有德先生和赛先生,才能真正帮助我们。” 德先生,赛先生…… 果然还是那一套啊! 李溪安的前世,就被如此欺骗过。 如果没有那颗红星的升起,神州怕早已沉沦。 “那你觉得呢?” “我?”王新岳道:“我不知道……我觉得他们说的有道理,可我又觉得,有些不对。诸夷学说,就真的对吗?我不清楚。但我知道一件事,他们在粤州建了好多教堂,家姐带我去过几次,给我的感觉,很不好。” “怎么不好?” “说不来,就是感觉不好。” 王新岳叹了口气,“前些时候,我和家姐参加了一个集会。那些人痛斥朝廷腐败无能,说九州之未来,在于推翻朝廷。我就在想,推翻朝廷,就能够让九州崛起吗?难道只有学习诸夷,才是九州的唯一出路吗?” 李溪安立刻反应过来,王新岳参加的机会,应该是Gmd组织。 “阿岳,你信我吗?” “啊?” “如果你信我,就记住,你今天说的这些话,以后不管对谁都不要说。” “为什么?” “你才十六岁,你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还太少。你知道这个世界有多么大吗?你知道阿美国的建立,是在屠杀了所有原住民的基础上吗?你知道,诸夷所谓的文明,其实都是建立在撒谎、偷窃和掠夺的基础上吗?你不知道。你所知道的,都是一些人想要让你知道的而已。所以你现在的任务,应该是多看书,多了解这个世界。你只有知道了咱们的历史,再去参照诸夷的历史,才能知道他们所谓的文明,是否适合于我们。” “看书,学习?” “还有思考。” 李溪安看着屋顶,轻声道:“这世界很复杂,所谓正义和邪恶,也并非绝对。你说你看到了朝廷的无能腐败和黑暗,那诸夷就真的如圣人一般无暇吗?阿岳,你知道书籍的意义在哪里吗?学习只是一个方面,书籍的另一个意义,是在于让你看到许多你无法看到的事情,没有去过的地方,增长你的见识,让你能更好的思考。” 王新岳,沉默了。 “阿岳,我也讨厌朝廷,我也痛恨那些贪官污吏,但我更清楚,我现在很弱小,无法改变任何事情。咱们现在身处的,是一个数百年未有之的大风暴前夜。而你我要做的是,在大风暴到来之前,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 “思考,变强?”王新岳沉默很久,轻声道:“安哥,我有一点点明白了。” “诸夷之学,该学还是要学,毕竟他们现在的确强大。但诸夷之学,也不能一成不变的照搬,因为我们的文明,我们的思想和他们并不相同。学,但不要尽信,更要学会思考,判断。” “嗯!” “早点睡吧,你明天还要去学校呢。” “安哥,你也早点睡,晚安。” 李溪安不知道他这一番话,王新岳能听进去多少。 但他心里面,很高兴。 因为他能感受的到,新一代的人在成长。他们不再是单纯的想要推翻朝廷,他们开始思考,九州未来的方向。 资本论,是不是该出现了? 时代的进步,往往只是理论就能够引导。 不晓得这个世界,是否也有马先生和恩先生这样的存在呢? 王新岳很快就睡着了,而李溪安则辗转反侧,过了很久才入睡。 就这样,一夜无事。 天还没亮,屋外传来一阵响动,惊醒了睡的并不算很踏实的李溪安。 他扭头看了看,王新岳还在熟睡。 于是轻手轻脚的下床,走出了卧室。 庭院里,一个魁梧壮硕的男子,手持一把长约150公分的双手大刀舞动。晨光里,就见刀光闪闪,一股杀气扑面而来。 李溪安认出那男子,正是王苗。 姨丈这刀法,看上去很漂亮啊! 他前世不懂功夫,但今生得了太阴十二形之后,一法通百法通,眼界自然提升许多。王苗这刀法极为凌厉,显然是深得三昧真意。李溪安见过赵光明用枪,但是和王苗这口大刀一比,好像要差了不止一筹。王苗的刀法,明显是另一种境界。赵光明用枪还是枪,但王苗的这口刀,上下翻飞,隐约间蕴含了一种别样韵味。 那赵光明,可是大武师! 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铁枪赵先生,竟然还不如王苗? 铮! 一声诡异刀啸回响,紧跟着一抹刀气袭来。 李溪安几乎不做考虑,本能撑脚腾空而起,躲过了刀气之后,猱身而进,双手更化作鹰爪形状,就要进行反击。 不对,姨夫没有恶意。 李溪安招出一半,蓦地收回。 就见王苗露出狡诈笑容,手中大刀一甩,无声没入地面。 “鹰爪功?不错,不错!” 他笑着说道:“安仔你这鹰爪,已经有那么几分真意了。昨天我就觉得,你小子身上应该是有点功夫,跟谁学的?” 李溪安变了脸色,道:“自己瞎练的,哪有什么真意。” “自己瞎练的?”王苗道:“那我倒要看看,你这瞎练的鹰爪,到底厉不厉害。” 说着,也不见他怎么动,只一抬脚,就到了李溪安跟前,一拳轰出。 “好拳!” 李溪安眸光一闪,并未后退,只是身体向后一座,双手如鹰爪一样拍出。 王苗嘿了一声,立刻变招。 两人都没有太大的动作,只在方寸间交手,速度越来越快。 李溪安的鹰爪和王苗的拳,始终没有真正碰触。但在那电光火石间的变化,却更见凶险。 天边,露出了鱼肚白的光亮。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许燕君的声音响起,让王苗和李溪安同时后退。 “安仔,好鹰爪。” “姨丈,你这是什么拳?” “苗拳。” 许燕君这时候走了过来,一脸怒气道:“阿喵,你发什么神经?” “呵呵,没什么,只是见猎心喜,没想到安仔的功夫,居然这么好。” 许燕君眉头一蹙,看了王苗两眼,又用困惑的目光看着李溪安。 王苗的功夫,身为妻子的许燕君当然清楚,那可三十年如一日的修炼而成。别看王苗现在只是一个从九品的副巡检,在江湖上也没有什么名气。但如果真动起手来,估摸着没有多少人能打得过王苗。若不然,以粤江之乱,王苗又怎可能稳坐大头角巡检营副巡检十余年?多少县令向从他手中拿走粤江的控制权,到最后没有一个人能得逞。除了王苗八面玲珑的本事之外,更重要的,还是他那一身近乎无敌的好功夫。 而李溪安…… “功夫好,你就可以动手了?万一伤到了安仔,我看你怎么办。” 许燕君还是决定,不去寻根问底。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冒然去打听,不是一个好习惯。 王苗哭丧着脸道:“夫人,我留着手呢,不会伤到安仔。” “留手就可以吗?你是姨夫,是安仔的长辈!真的是,气死我了。” “夫人,我错了!” “溪安,看你这一头汗,你这姨夫,实在是不懂事。快去洗洗吧,我这就去做早饭……阿喵,你给我过来。” 看着一脸苦涩的王苗,灰溜溜跟着许燕君去了正屋,李溪安忍不住笑了。 越来越有趣了,不是吗? 第二十八章 起风了 “姐夫,为何这么急着回去?多住两天呗。反正你这边又什么事情。” 早饭过后,王婷婷就先走了。 她平时都在学校住宿,昨天是因为李彦父子来了,才住在家里。用许燕君的话说,孩子长大了,在家就待不住了,总想着往外飞。加上她在学校里学的什么皿煮自由思想,就天天喊着要独立。其实,吃的用的还是家里的,所谓的独立有时候,其实就是一句口号。 但这种口号,特别吸引王婷婷。 许燕君也拿她没办法,所以把早饭打了个包,就让王婷婷走了。 在她之后,王新岳带着王茵茵也去上学了。他们现在都在朗多吉中学就读,上下学都在一起,也能相互照顾。 不过,李溪安能看得出来,王茵茵其实并不想去学校。 李彦喝完了艇仔粥,露出满足之色。 他笑道:“谁说我没事情?前天搬了家,昨天就登门来看你们。今天嘛,我得去粤州大学一趟,去拜访一位朋友。” “哈哈哈,就你?还粤州大学,还拜访朋友?你粤州大学里有什么朋友。” 王苗是绝对不放弃任何一个可以挖苦李彦的机会,冷笑一声,把面前的肠粉一口吞进。 “诶,你还别说,我真就有一个粤州大学的朋友,还是教授呢。” “你,教授?”王苗显然不相信,冷笑道:“李心湖,少吹牛了。你一个土包子,还认识教授?” “阿喵,怎么说话的?”许燕君不高兴了,阴着脸道:“姐夫是读书人,认识几个读书人也很正常啊。再说你,乡下人又怎么了,当初你我不都是从东乡过来的吗?哦,现在当官了,就看不起乡下人了?阿喵我可告诉你,千万别忘了,咱们是什么样的出身。” “我不是这个意思。” 王苗有些慌乱了,轻声道:“我只是想提醒李心湖,让他别被人骗了。你也知道,而今粤州不太平,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他住在租界那边,骗子很多。我这边又帮不到他什么,所以就想提醒他一下。娘子,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帮着李心湖,不公平啊。” 他语气中,带着些许委屈之意。 李溪安看得出来,王苗没有恶意。 他就是想和李彦抬杠,只是这一次…… “我这叫帮理不帮亲。”许燕君才不会理王苗作怪,不过话锋一转,对李彦道:“不过姐夫,阿喵说的也没错,租界那边是挺乱的。要不让阿喵先帮你打听打听,你说的那个明五先生是什么来路?” “明五先生?” 王苗放下了筷子,道:“大李,你说的那个人,是明五先生,明五常?” 许燕君好奇道:“阿喵,你知道这个人?” 王苗沉吟片刻后,轻声道:“大李,其实你结交什么人,我不想管。只是这个明五先生,有点敏感,我劝你最好不要和他走太近。” “敏感?什么意思?” “这个人呢,怎么说呢?学问和品德那是一等一,挑不出错来。只是,他这个人很复杂,有点古怪。” 李彦也放下了筷子,道:“何出此言?” “明五常这个人,经常在报纸上抨击朝廷,同时和乱党走的很近。可是你说他是乱党吧,他还真算不上,有时候还会在报纸上为朝廷辩解。但正是如此,他才危险。你应该清楚,而今这个时局,在中间左右摇摆的人,一般都不会有好下场。到时候,别牵累了你。” 李彦眸光闪烁,点了点头。 “放心,我只是佩服他的学识,和乱党无关。” 李溪安心里偷笑。 想必老爸说出乱党二字的时候,也很难受吧。不过,他也吸取了之前李溪安被牵连的教训,变得低调内敛了很多。粤州城里肯定有Gmd,这毫无疑问。但李彦来到粤州之后,却谁也没有联络。这样最好!现在的Gmd还不成气候,暴露的话,就会惹来很多麻烦。 许燕君道:“那样最好,还是踏踏实实过日子,少掺和那些事情。” “我吃好了!”王苗喝完粥,把碗放下,“你心里有数,那我就放心了。至于昨天你说的南湘的事情,不用担心。南湘,还管不到这里。我一会儿顺路去一趟衙门,给你和安仔换个身份,只管踏踏实实住下。还有,你把房子的地址写一下,我顺便帮你办了房契。” 李溪安虽然已经在牙人行里把房子款项交割了,但房契还没有拿到。 那需要经衙门的手,而衙门的事情,懂的都懂。没钱没人,会办得很慢。弄不好,一两个月都拿不到房契。 “阿喵,那就拜托你了。” “什么拜托不拜托的,一家人何必客气。娘子,那我先走了!” 王苗收拾了一下,离开了家。 李彦见他走了,则拉着许燕君进了厢房。 老爸,你要干什么? 李溪安吓了一跳。姨丈这个人虽然大大咧咧,可人真的不错。最重要的是,他的身手很厉害,如果不用蛊术,李溪安也没把握赢了王苗。 “爸!” “你坐下,我和你小姨说点事。” 说着,房门砰的关上了。 虽然知道李彦和小姨之间没什么,可你们这样子,太…… 大约过了二十多分钟,李彦和许燕君出来了。 李彦手里,多了一个红色的柳编提箱。 “安仔,你……”许燕君看李彦的目光,有点复杂。 她拉着李溪安的手,轻声道:“小姨没想到,你居然走上了那条路。当初曾祖父临终前,曾说过这条路不完整,害处太大,严令你外曾祖父他们修炼。可没想到,你居然练成了!不过这条路不好走,你可要多小心。这里面是你外曾祖父他们留下的修炼笔记,小姨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处,希望可以帮到你。另外,你外曾祖父还留了一个蛊囊,但具体怎么用,你外曾祖父他们也不太清楚。” “啊?” “反正都在这里了,你拿去吧。平时多注意身体,如果事不可为,千万别逞强。” 许燕君说着,眼圈就红了。 李彦和李溪安忙劝说许久,才算是让许燕君情绪稳定下来。 “小姨,那我和老豆先走了。等有时间了,我就来看你。” “乖,一定要小心啊。” 许燕君又叮嘱了好一阵子,才放过了李溪安。 她把父子二人送出家门,一直目送李彦他们消失在巷口,才心事重重的回到屋中。 “爸,你怎么把这件事说了?” 李彦父子出了巷口,并没有急着找黄包车,而是沿着大街步行。 听到李溪安埋怨,李彦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以为我想吗?这不是没办法嘛!老赵离开的时候,偷偷告诉我说,你那条路不好走,会很危险。最重要的是,你没有完整的传承……我怕你会和其他那些人一样,无路可走的时候,就会想邪门歪道。老赵说,你们这条路,容易走偏激。这条路是从你娘那边传下来的,所以我来粤州之前,就想着你小姨这里,会不会有什么办法帮你。” 说着,他叹了口气,“不过看样子,你小姨这边能帮你的不多。” 李溪安很想告诉李彦,他已经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但话到嘴边,他还是咽了回去。 不管是大洞观自在清净经,还是那套太阴十二形,都没办法说清楚来历。 没事的时候是没事,可万一有人找上门来,那可就是大麻烦。估计,就算姨夫王苗出面,都解决不了。 “对了,你小姨还说了一件事。” “什么事?” “她说,如果你有自保之力的话,我是说真正的自保之力。你什么时候觉得自己行了,可以去江南洲那边走走。那边很乱,也很复杂。你姨丈对你小姨说过,江南洲那边有一些奇门术士,经常会进行一些集会。什么时候你觉得自己行了,可以去那边转转。” 江南洲? 宁要江北一张床,不要江南一栋房的江南洲吗? 李溪安听张黑仔提过江南洲,如今李彦这么一说,他不禁有些心动。 如果他是十八岁的话,说不定会急不可耐的跑去寻找机会。可现在,他这具十八岁的身体里,却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灵魂。虽然偶尔也会热血沸腾,但大多数时候,还是非常谨慎。赵光明说过,术士之间的斗法,从来都是你死我活。他现在这点水平,如果遇到真正的术士,估计死路一条。所以小姨的提醒非常重要。在术法大成,或者绿仙醒来之前,他李溪安是绝对不会,也不敢去江南洲的。 “爸,我记住了。” “记住就好,千万别冲动。” 李彦和李溪安就这么边走边说,不知不觉已经走了很远。 “咦,前面怎么这么多人?” 正前方的路口,挤满了人,听上去非常吵闹。 李彦本打算过了路口找车呢,见这种情况,不禁有些困惑。 他拦住了一个路人,客气问道:“敢问,前面发生什么事了?” “别往前走了,走不过去。”路人苦笑道:“那边在Yx呢。” “Yx?”李彦奇怪道:“这好端端,为什么Yx?” “你没看今天的报纸吧。” “呃,还没有来得及看。” “东洋鬼子还有那些白夷,十二国公使联名要求朝廷进一步开放海关,允许各国在九州自由修建教堂传教,同意各国在租界驻军,允许他们的舰艇可以在内河航行。很多无理的要求,简直是欺人太甚。这不,学生们听说之后,就组织起来Yx,要去租界抗议呢。” 第二十九章 怒火街头 李彦脸色铁青,握紧了拳头。 他咬牙切齿道:“诸夷,欺我九州太甚。” “何止啊,报纸上写的很详细,我记性不好,只记得这几条。反正啊,这才白鬼子是来者不善,我估摸着朝廷到最后,也只能低头。” 路人说着,往身后人群看了一眼。 “两位,听我一句劝,赶快走吧。” “怎么?” “刚才我过来的时候,看到人越来越多。学生们情绪很激动,弄不好会发生冲突。趁现在还没乱起来,还是赶快绕道吧。” 李彦强笑着点点头,“兄台,多谢了。” 那路人匆匆离去,而聚集在前方路口的人,也越来越多。 李彦向四周看了看,突然对李溪安道:“你在这里不要走动,我去对面买几份报纸,很快回来。” 说完,他也不等李溪安答应,就横穿马路,往街对面走去。 呦,是这个味儿! 看着老父亲的背影穿过马路,李溪安忍不住笑了。 Yx队伍从路口的桥上下来,拐了个弯儿向租界行进。 就在这时,一群地痞流氓打扮的人突然出现在路口,二话不说就冲进人群。 他们手持棍棒,见人就打。 原本还秩序井然的Yx队伍,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的有些不知所措。一群懵懂的学生,面对着劈头盖脸而来的棍棒,顿时慌乱起来。 “打人了!” 有人高声叫喊。 只是,叫喊声并不能挡住那些棍棒,紧跟着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原本在路口观望的人们,也乱成了一团。 那些地痞流氓可不管你是学生还是路人,反正是见人就打。 鲜血飞溅,哭喊声不停。 李溪安眉头一蹙,向后退了一步,让过狼狈逃窜的路人,向马路对面看去。 李彦,被人群裹挟着向后退走。他也看到了李溪安,立刻挥舞手中的报纸,大声呼喊起来。 李溪安本打算过马路和老父亲汇合,就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你们干什么?为什么要在这里捣乱?” 听到喊叫声,李溪安顺声看去,顿时一愣。 就见一个身着校服的女学生,正奋力推开一个流氓地痞,把倒在地上的男同学拉起来。可是没等她站稳,身后也不知是什么人推了她一把,一下子就扑倒在地上。而她刚才拉起的那个男同学,却好像没有看到一样,扭头撒腿就跑。几个地痞流氓,正气势汹汹朝那女学生扑来。 表姐? 场面虽然混乱,可李溪安还是一眼认出了那个女学生,正是王苗和许燕君的长女,王婷婷。 她不是去学校了吗?怎么又跑来Yx了? 对了,她是粤州大学的学生。这个时期的Yx,大都是以学生为主体,她出现在这里,倒也不奇怪。 李溪安也顾不得许多,箭步往前冲,撞开了拦在他身前的行人。 “家姐,这边。” 他大声呼喊,转眼间就到了王婷婷跟前。 顾不得搀扶王婷婷,李溪安抬脚把冲到跟前的地痞踹翻,然后抡起手中的柳编箱,狠狠拍在另一个流氓的脸上,把那流氓直接拍翻在地。 “扑街仔,找死啊。” 其他几个流氓见状,立刻向李溪安冲过来。 李溪安随手把提箱丢给了王婷婷,“家姐,拿好箱子。” 他垫步上前,双手翻飞,如同利爪一般。几个地痞流氓瞬间要么被他扭断了关节,要么被他抓的皮开肉绽,惨叫连连。他们手中的棍棒,在李溪安的面前没有半点威胁。相反,只要是靠近李溪安,就会被李溪安打得遍体鳞伤。只一眨眼功夫,几个地痞就倒在地上。 “同学,多谢你了!” 一个矮壮青年保护着几个学生冲过来。 他虽然一身学生装,但显然和其他学生不一样,身手敏捷。 “婷婷,你没事吧。” “我没事,安仔你怎么在这里?” “别啰嗦了,先离开这里再说,刚才我好像听到有人吹警笛。” “那快走!” 矮壮青年立刻做出决定,带着人就往路边走。 “咱们人多,太醒目,分开走。我和家姐一起,我老豆还在那边等我们。你们也别聚在一起,三个一组,这样比较安全。” 远处,出现了捕快的身影。 矮壮青年向王婷婷看去,就见王婷婷点头。 “听安仔的!”王婷婷道:“小曼阿珍阳仔,你们三个一起;阿耀,你带阿香走。大家都小心点,路上别再惹事。先回家,晚上咱们在学校的小礼堂集合。还有阿耀,如果见到魏志新,给我狠狠揍他一顿……好了,大家分开走,一路小心,咱们晚上再见。” 阿耀,是那个矮壮青年。 他答应一声,拉着一个女学生就走。 另一个男生则带着两个女生,钻进了旁边的一条巷子里。 李溪安从王婷婷手里拿过手提箱,一摆头,“家姐,这边。” 他带着王婷婷冲开人群,和李彦汇合一处。 李彦也没有啰嗦,带着他们两个就往回走。在过了一座石桥后,三人拐进了一条安静的巷子。 这里,已经远离了路口。 李彦气喘吁吁,扶着墙大口喘气。 王婷婷也长出一口气,靠在墙上。 “姨丈,你和安仔怎么在这里?” “我们回家啊!” 李彦这会儿摆着手,表示说不出话来。 李溪安苦笑道:“这粤州,还真是热闹啊。家姐,你怎么在这里啊,刚才多危险呐。” “学校活动!”王婷婷这时候也平静下来,不再像之前那么慌乱。她吞了口气,道:“今天我回到学校,就听说十二国联名逼迫朝廷签订不平等条约。我们学生会当然不能坐视不理,就组织学生去租界抗议。没想到……那些烂仔怎么会在这里?他们要做乜?” “做乜?食嘢唔做嘢,做嘢打烂嘢!给你们捣乱,让你们做不得事啊。” 李溪安说着,走到了李彦身边,轻轻拍打他后背道:“老豆,行不行啊,这才跑了一点路就这样子,太虚了吧。” “你给我闭嘴!”李彦骂道:“太突然了,一点准备都没有。二妮,你别得意,之前你身体那样我都没嫌弃,你现在倒嫌弃我了?” “我错了,我错了!” 李溪安破防了,连连道歉。 “安仔,你白话讲的不错啊,连食嘢唔做嘢,做嘢打烂嘢都知道?” “天晓得这家伙怎么会说白话,以前都没发现。” 李彦这时候也缓过劲来,直起身子道:“婷婷,现在外面正乱,你一个人走太危险。先跟我们走吧,顺便还可以去我家认认门。” “不告诉姨丈吗?” “不要告诉我老豆。” 不等李彦开口,王婷婷抢先道:“要是让我老豆知道我参加这些活动,一定会禁我足的。” 李彦没有拒绝,李溪安则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咱们走吧!” 李彦深吸一口气,迈步往前走。 三人沿着巷陌行进,很快就来到另一条马路上。 “安仔,怎么走?” “我也不清楚啊。” “连路都认不得,要你何用?” 王婷婷咯咯笑道:“姨丈,你们住在哪里?告诉我地址,我带路好了。” 这是个本地通,比李彦父子强的多。 李彦也没有坚持,把地址报出来后,王婷婷在前面带路,父子二人跟在后面。 之前的Yx骚乱,很明显影响到了很多地方。不少路口都有捕快,看到可疑人员就会上前盘问。 王婷婷虽然是一身学生装,可跟着李彦父子,看上去好像一家人出门一样。捕快们倒也没有阻拦,任由三人通过。就这样,三人一路走下来,路上虽然多次遇到捕快,但都有惊无险的过去了。终于,在辗转了一个多小时之后,李彦父子和王婷婷,终于到家了。 “姨丈,这就是你家吗?不错哦。” 王婷婷一进门,就忍不住赞叹道:“你家这个院子,比我家还大呢。” “安仔选的房子,虽然有点贵,但也还行。” “姨丈,这里的房子可不是有点贵哦,姨丈看来很有钱嘛。” “哈哈哈,也还好吧。你家那房子不也挺好,屋子也多,估计要比我这里贵多了。” “哪有,老豆十年前买的房子,房价没有现在贵。当时老豆还找人借了不少钱呢,幸亏呀妈会过日子,精打细算还了三年才还完呢。” 三人进了客厅,李彦才松了口气。 他脸色一沉,轻声道:“婷婷,知不知道你今天的行为,多么危险?” “当然知道啊!”王婷婷喝了口水,道:“可这是吾辈青年在所不辞的事情。诸夷咄咄逼人,朝廷软弱无能。我们如果不奋起反抗,朝廷可能根本不会在意吧。我们只是希望我们的声音能够被世界知晓,让更多人和我们一起,反对各国的行为,为朝廷换来喘息之机。” 更多人? 李溪安晒然摇头。 家姐虽然是大学生,可真的是天真啊。 哪有那么多志同道合之人?想靠着那些夷人来反对夷人,不过是痴心妄想。 “安仔,你摇头做什么?我说的不对吗?” 李溪安不愿意和王婷婷讨论这个问题。其实早在这个时代,诸夷已经开始对九州人洗脑。君不见那些大学的教授老师,大都是西学派。在他们眼里,九州所有的文化都是落后的,腐朽的。只有西人的规章制度,才是世界上最先进的制度,最先进的文明。学子们在学校里接受的,也大都是这种思想。他们的初心是好,但全盘否认了自己的文明之后,结果必然是被诸夷全面的掌控。 更何况,王婷婷他们对诸夷的了解,也不过只鳞片爪罢了。 “家姐,你和老豆先聊,我去外面买点吃的。” 说着,他把手提箱放进卧室,就拿了食盒,匆匆离开…… 第三十章 炼蛊笔记 李溪安对王婷婷没有意见,甚至很喜欢这个性格开朗大方的表姐。 但他很清楚,王婷婷和王新岳不同。七岁的年龄差,注定了两个人的思想会是天差地别。李溪安愿意对王新岳说那些话,是因为王新岳虽然是以西学为主,但心中还存有疑惑。他的年龄放在那里,思想还未成型,改造起来也相对简单。但王婷婷不一样,二十三岁的她,思想其实已经成型。加之她在大学的环境里,远比王新岳所在的朗多吉中学影响更大。想要劝说王婷婷,这里面难度很大。 这个时代的大学生,有满腔热血,想要报效九州。 他们不怕死,也没有任何杂念,一心一意想要让九州崛起。 他们相信诸夷所说的一切,因为诸夷的枪炮,让他们知道了九州和诸夷的差距。于是,他们认为诸夷的一切都是对的,不管科学也罢,道德也罢,制度也罢。在这种情况下,李溪安很难让王婷婷这一代人改变思想。因为他们对于诸夷的一切,都觉得是美好和先进的。 重振九州,依靠诸夷? 李溪安前世的历史,已经证明不可行。 可是,这些话他没有办法明说,就算是说了,王婷婷也不会相信。 只有让她真正认识到那些夷人的险恶用心,让她看清楚那些夷人虚伪面具下的丑恶嘴脸,也许王婷婷他们才能改变观念。 且走着看吧…… 在多宝街一家饭馆门口,李溪安意外遇到了张黑仔。 “李生,逛街啊。” “家里来了客人,买点饭菜。黑仔,今天唔上工吗?” 张黑仔苦笑一声道:“今天文溪桥出了大事,店里冷冷清清,根本没有客人。” 文溪桥,就是发生骚乱的地方。 李溪安眸光一闪,道:“文溪桥啊,我晌午还经过那里,正好赶上骚乱。当时那情况,可吓死人了,也不知道那些烂仔从哪里来的,下手可真狠啊。” “李生无碍吧。” “我跑的快,没什么事。” “幸亏你跑的快,我听说那些学生可倒了霉了。” “怎么说?” “三个死了,六十多个重伤,还被衙门抓走了几十个人。” “死人了?” 李溪安大吃一惊。他当时忙着保护王婷婷,并没有留心其他人。在他想来,那些烂仔是为了搅乱Yx,没想到竟然死了人!这事情可就闹大了。 “那些烂仔,不要命了吗?” “有人保,就没事喽。” “谁?” 张黑仔向左右看了看,上前压低声音道:“外面传说是衙门找的人,可我觉得应该不是。衙门对学生Yx虽然反感,但没必要下这么狠的手。刚才我路过白鹅潭的时候,看到伍家的人和汉龙堂的头目在一起。听说,今天捣乱Yx的那些烂仔,都是汉龙堂的人。” “汉龙堂?” “嗯,就是汉龙堂,他们的堂主我见过,所以我一眼就认出来了。不过汉龙堂平时主要是在沙田那一代活动,不晓得怎么跑去了城里。李生,这件事出我口,入你耳,可千万别传出去。汉龙堂那些烂仔凶狠的紧,万一被他们知道了,你我都会有大麻烦的。” “放心吧,我知道。” “粤州现在,乱的很呢。东海十六沙如今都在城里插旗,天天斗个不停。李生你不是本地人,没事不要去沙田那边,会出人命的。” 张黑仔说完,就告辞离去。 李溪安在店门口等饭菜,却思忖着张黑仔的那些话。 不是衙门做的,是伍家人做的吗?伍家……是姨丈说的粤州十三行里的那个伍家吗?他们好端端的,为什么要针对学生Yx呢? 李溪安心里,隐隐有了答案。 饭菜做好,李溪安提着食盒回到住处。 一只烧鹅,一份叉烧,再加上两个青菜和三碗饭,就是他们的午餐了。 “安仔,你好像不赞同我们的行为,为什么?” 餐桌上,王婷婷还是发出了质问,“难道我们只能忍气吞声,任由朝廷低头,任由各国欺压吗?我们只是想发出自己的声音,让更多人支持我们,有什么不对吗?” 李溪安看了李彦一眼,却见李彦夹了一根菜心,正有滋有味的咀嚼。 “我没说不对啊!” “可我能感觉到,你并不赞成。” “我,我没有不赞成啊。” “你讲大话。” 王婷婷咄咄逼人,凝视李溪安。 李溪安很无奈的放下碗筷,道:“家姐,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说一点我自己的看法。我只是觉得,你们去租界Yx没有任何意义。” “为什么?” “租界是昂撒人和阿美人建立的,而这次逼迫朝廷的国家里,也有昂撒人和阿美人。对于他们而言,瓜分九州是他们的利益所在,你觉得租界里那些夷人会同情咱们吗?家姐,你把他们想的太美好了!说简单一点,他们是利益既得者,你认为他们会帮我们?你要知道,帮助我们就是破坏他们的利益。对于那些人来说,谁敢破坏他们的利益,他们就会让谁家破人亡,死无葬身之地。” “可这样,还是皿煮吗?” “当然是,我们国破家亡,可是我们得到了皿煮。” “啊?” “皿煮,不过是他们的话术而已。到底什么是皿煮,是由他们定义。符合他们利益的,就是皿煮,否则就是他们的敌人,就这么简单。” 王婷婷沉默了,她有些想不明白。 “家姐,我刚才买饭的时候,听人说今天捣乱的那些烂仔,是伍家找来的人。” “伍家?” “我不太清楚啊,我只是听说,有人看到伍家的人,和汉龙堂的堂主在一起。而今天捣乱的烂仔,都是汉龙堂的人。你回去好好想想,为什么汉龙堂的人要来捣乱?为什么伍家的人,会和汉龙堂的人混在一起?你用力想,仔细想,也许你就能找到一个答案。” 王婷婷有些茫然,听不太明白。 李溪安也没有再说什么,否则可能会暴露了张黑仔。 “家姐,要实在想不明白,回去问问姨丈,伍家人是干什么的。” “好!” 王婷婷点点头,不再追问下去。 这顿饭,李溪安吃的有点难受。 王婷婷吃完午饭,就提出了告辞。 她还要回学校商议事情。对此,李溪安不好阻拦,李彦也只是反复叮咛,让她小心。 “溪安,一会儿你去找一下黑仔,让他送封信给你姨丈。” “爸,你要干什么?” 李彦把报纸仍在桌上,轻声道:“我也不知道,但感觉,好像要出事。” 午饭后,李彦把写好的信交给李溪安,让他找张黑仔送给王苗。 牙人行今天很冷清,当李溪安找到张黑仔后,张黑仔也爽快的答应下来。 回到家,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李彦在楼上的书房里写东西,李溪安也就没有打搅他,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先看了看绿仙,它还在沉睡,没有丝毫苏醒的迹象。 透过精神联系,绿仙一切正常。也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情况?还有,那个诡异的雕像里面,究竟蕴藏着什么秘密,让绿仙昏睡至今? 李溪安挠挠头,回到书桌前坐下。 他打开那个手提箱,里面放着十几本装订成册的笔记。随手拿起一本翻了一下,李溪安发现,所有的笔记都是单独用纸张书写,而后再装订起来。所有笔记都已经发黄,彰显着岁月的痕迹。笔记正上方,是一个色泽漆黑,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口袋。 这个口袋,扎着口。 李溪安在手里把玩良久,也没有找到解开的办法。 不是封着的,也不是用绳子系着,好像是自然封闭起来。 他皱着眉,沉吟片刻后,起身走到衣橱前,打开柜门,把那套飞刀取出,和口袋摆在一起。 这两样东西,似乎有异曲同工之妙。飞刀不似凡品,而这个名为蛊囊的口袋,也另有玄妙其中?李溪安盯着飞刀和口袋,看得眼睛都有些疼了,也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无奈一声长叹,他把目光转移到那本笔记上。犹豫片刻之后,他伸出手,翻开了陈旧的笔记。 天聪十二年,九月十二 恩师终于清醒,但感觉状态很差。 不过,他好像早有准备。五仙陨落,几位师兄叛逃,让恩师很伤心。他对我说,虽然师兄他们偷走了金钱仙、八爪仙、天龙以及喜仙灵蛊,但并不重要。恩师说,五仙之中唯有长生仙最为重要,只要长生仙在,那么重聚五仙就可以事半功倍。听他的意思,是想要把长生仙留给我。 天聪十二年,九月十五 师父说,过两天会传授我完整的五仙术。 可是我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在我买药的时候仙逝了。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师父啊,你只给我留下了血契术和长生仙的灵卵,我该怎么才能复活它呢? 天聪十三年,正月初六 我今天尝试以血契术唤醒长生仙,但却失败了。 天聪十四年,二月初二 一年了,整整一年,我始终没有找到唤醒长生仙的办法。 我有点失落,或许是我的资质不好?而且,我隐约感觉到,之前五仙大战时受的伤并未根治,而且开始隐隐有加重的趋势。该死的斩灵刀!火神宫的秘术果然厉害。如果我继续修炼血契术,可能会令伤势加重。我需要改变思路,或许换个人尝试更好。该让谁来唤醒长生仙呢? 我觉得,安宁最合适。 永安六年,十一月十三 我又失败了! 三十年,我辜负了父亲的期待。 不过,我不死心。一定是我的方法不对,所以才导致失败。好在,今天收到了一个好消息。火神宫被鞑子皇帝摧毁了!据说火神宫的十二斩灵刀也不见了踪影。九观十二寺,当年你们听从鞑子皇帝的命令灭我五仙教,而今也尝到了灭门的滋味,真是天道好轮回。 我决定,把长生仙交给文耀,相信以文耀的智慧,一定可以找到唤醒长生仙的答案。 第三十一章 修炼 笔记很多,讲述的是一个家族的故事。 在一百多年里,四代人持续不断想要炼化‘长生仙’的故事。故事的主角,是许家人。李溪安没想到,许家的祖先竟然是五仙教弟子,而且是五仙人的嫡传弟子。根据笔记里的描述,五仙人一共收了四个弟子,许家的祖先年纪最小,是关门弟子。不过他运气不好,投到五仙人门下后不久,五仙教和九观十二寺之间就爆发了战斗。五仙人虽然打得九观十二寺元气大伤,但他自己也身受重伤。 五仙人手中的五仙,在战斗中陨落,或者说是涅盘,化为灵蛊卵。 其他三个弟子,见五仙教没落,不想再继续跟随五仙人,于是偷走了四枚灵蛊卵,还有大半册的五仙书。五仙人受此打击,一命呜呼。临死前,他把手中的‘长生仙’灵蛊卵传给了许家祖先,同时还留下了一本残缺的血契术。于是,问题接踵而来。许家祖先跟随五仙人的时间很短,还没有来得及得到真传,只学了一些基本的蛊术。甚至,他连百蛊聚灵术都没有来得及学,五仙人就驾鹤西归了。 许家祖先当然不甘心,于是凭借着他那三脚猫的蛊术,试图炼化灵蛊卵。 第一代祖先,第二代祖先,第三代祖先…… 一直到第四代,灵蛊卵始终没有炼化。连带着,四代人由于使用了各种奇门术法,结果寿命大损,除了第一代祖先之外,几乎没有人活过五十岁。到了第四代,也就是李溪安娘亲的太爷爷一辈,终于醒悟,不再继续炼化。在他看来,所谓的灵蛊卵根本不可能成功。 至此,笔记结束。 李溪安是跳着看的,却看得如醉如痴。 这些笔记,记载了各种失败的经验,但同时也记载了无数种神奇的异术,可谓是五花八门。 有的异术写的很详细,有的则只留下了名字和一些特点。 别小看这些笔记,如果流传到江湖之中,李溪安觉得会引起轩然大波。 “溪安,溪安!” 李彦的声音,把李溪安从笔记中那些光怪陆离的奇诡异术中唤醒。 他连忙把笔记合上,起身走出房间,就见李彦顺着楼梯下来。 “溪安,你在干什么?我唤了你好多次,你都没有答应。” “哦,我在看小姨给我的那些笔记。” “有用吗?” “只是粗略的看了一下,挺有意思。” “你要觉得有用就行……对了,晚饭怎么吃?你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买来。” 李溪安连忙阻止,道:“爸,还是我去吧。你万一又迷路,我还得出去找你。这会儿牙人行已经关门了,黑仔也不在,你可找不到人带路。” “不过是迷路一次,却天天挂在嘴上,真是不孝子。” 李彦伸了个懒腰,走到客厅门外。 “这房子很好,却有些冷清了。溪安,要不回头买条狗吧,一来可以看家,二来还能增添一些生气,你看如何?” 李溪安走到李彦身边,看着空荡荡庭院。 “确是有些冷清。不如这样,我们在两边建个花坛,养些花草,然后再买条好狗?” “嗯,这样也不错。” “那就这么说,我先去买饭,明天找张黑仔。他毕竟是地头蛇,虽然只是个牙人,可在这粤州城的门道,估计不会比姨丈来得少。” “就这么说,那我先上去写文章。” 晚饭食了一餐肠粉和粥,李彦就回到书房。 他的状态好像不错。也许是受了报纸上消息的刺激,使得他文思泉涌。李溪安看了两篇,果然是点评这次十二国公使递交国书的事情。 李彦的文字极其犀利,即便是李溪安,也能够感受到那种难言的彻骨痛意。 他没有打搅李彦,而是悄然无声的退出书房,轻轻合上了房门。 回到卧室,他继续翻看那些笔记。 不过这一次,他看的很认真。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绿仙应该就是笔记里提到的‘长生仙’。至于为什么叫长生仙,笔记里没有留下信息。不过,许家老祖,也就是那位五仙人的关门弟子提到了一件事,只要能够和长生仙结成血契,体内就有长生仙独有的长生炁。凭借长生炁,可炼化其他四种灵蛊。 长生炁? 李溪安轻轻抚摸眉心。 那里,有一道淡淡的,肉眼几乎难以觉察的细长红痕。 那是绿仙在东乡县大牢里传授李溪安幻瞳时,留下的痕迹。 一开始李溪安也没有觉察到,直到前几日在旅馆时,他才偶然间发现了这道红痕。 这道红痕代表什么意义?李溪安不是很清楚。 不过,我和绿仙结成了血契,那我的身体中,会不会就有‘长生炁’呢? 他想了想,打开抽屉,从里面取出那枚金色的灵卵。李溪安现在已经可以确定,这就是一枚灵蛊卵,否则那百蛊聚灵术就无法解释。 也许是某个人,就是五仙人那三个弟子中的一个,得到了灵蛊卵和百蛊聚灵术。 之后在逃亡过程中……许家老祖的笔记里提到过,他那三个师兄,都曾在五仙大战中露过面。而许家老祖则比较幸运,由于他修为浅薄,五仙人并没有让他出战。五仙人战败,那三个露过面的弟子一定会被九观十二寺的修士追杀。也许,这个弟子就是在追杀的过程中丧命,而灵蛊卵和百蛊聚灵术也因此流落民间。只是不知道这些怎么会出现在钱立的挎包里,可惜钱立死了,也无从追查。 把那枚金色灵卵捧在手心,李溪安有些犹豫。 片刻之后,他下了决心。 在床上坐好,而后双手如穿花蝴蝶般结印,施展出血契术,凝练体内精血元炁。 呼! 他张口喷出一团带着淡青色的炁雾。 那炁雾凝儿不散,包裹住李溪安掌心里的那枚灵卵。 李溪安脸色,略有些苍白,静静看着手心的那团炁雾。隔着炁雾,他也能看到灵卵的变化。有一层温润的金芒流转,同时可以清楚感受到,那灵卵在掌心蠕动。一张一合,幅度非常小。炁雾缓缓渗入灵卵,大约持续了十分钟左右,金芒消失,蠕动停止,灵卵又恢复了平静。 但是,李溪安却能感受到,原先死气沉沉的灵卵,竟出现了一缕若隐若现的生机。 有用,真的有用! 李溪安惊喜异常,连忙又施展血契术,呼出一口炁雾。 可是,灵卵这一次,却没有反应。 李溪安的脸色,又苍白了一分。他困惑看着灵卵,那缕生机仍在,只是灵卵却没有接收李溪安的元炁。 看样子,这枚灵卵的饭量,应该不是很大。 如果是绿仙,别说两口元炁,就算是十口元炁也能吞下。如果把元炁视作粮食的话,这枚灵卵估摸着也就是一口的饭量,再多就吃不下去了。 也好,如果损失太多元炁的话,李溪安也承受不起。 他小心翼翼捧着灵卵,走到那簇凤尾竹花盆跟前,放在绿仙的身旁。 咦,这才两天功夫,感觉凤尾竹好像要茂盛许多啊。这个长势,可有点出乎意料。李溪安观察了一会儿,目光旋即落在沉睡的绿仙身上。 长生仙,这就是你的本命技能吗? 屋外,明月当空。 李溪安在月光下练了一套太阴十二形,只觉气血暴涨。 之前那两口元炁,伴随着这一套太阴十二形练完,好像全都恢复了,而且还略有增长。 到底是宗门真传秘法,感谢狐仙。如果不是狐仙传授,估计他现在只能按照赵光明给他的那套鹰爪劲练功,那效果差了十万八千里呢。 楼上,李彦书房里的灯光仍旧亮着。 李溪安看了两眼,并没有上去劝说。 李彦的性子看上去很软,但其实很执拗。有些事情,别人劝是劝不住的,需要李彦自己消化。相信老爸很快就能恢复正常的吧。 李溪安回到卧室,关上了门。 他从衣橱里取出一个蒲团,放在了凤尾竹的旁边。 月光,皎洁。 从明亮的窗户照进屋内,照在了那凤尾竹上。 绿仙的长生炁,应该是有益处的,否则凤尾竹的长势不可能这么强大。 凤尾竹能薅绿仙的长生炁,我这个和绿仙结成血契的主人,就薅不得长生炁吗? 想想之前他知道长生炁的存在,以至于浪费了那么多天,李溪安这心里就不免有些痛楚。 他在蒲团上坐下,闭上了眼睛。 先是在脑海中过了几遍大洞观自在清净经的内容,却没有急于修炼。直到心情平复,他才按照大洞观自在清净经上所书所写,慢慢修炼起来。这大洞观自在清净经的关键,在于自在和清净。要想修炼,就必须先定神。李溪安的气血缓缓平复,思想也伴随着他越发悠长的呼吸,开始清空。无思无虑无想……李溪安恍若一尊亘古以来就存在的雕像,静静端坐在凤尾竹旁边,一动不动。 绿仙的身体在花盆里轻轻蠕动两下,一抹肉眼几乎看不到的青芒从它的身体内散发出来,慢慢扩散,先是将灵卵覆盖,而后又把凤尾竹笼罩,最后把李溪安也纳入青芒之中。月光,照在绿仙身上,青芒和月光交相呼应,散发出一种奇异的气息,弥漫在房间里。 第三十二章 波澜(求收藏追读) 客厅里的座钟,传来五响。 李溪安蓦地睁开眼睛,眼眸中闪过一抹青气。 他呼的长出一口气,从蒲团上长身而起。月光已经移开,屋里漆黑一片。 可是李溪安却能看的清清楚楚。 所谓虚室生白,大概就是这个意思。而昨天,李溪安还没有这种能力。扭头向花盆里看去,绿仙依旧在沉睡,而那枚灵卵则流转着一抹微弱的金芒。李溪安歪着头,把灵卵取出。他感受到了一种奇妙的波动,灵卵好像在向他撒娇,好像在对他说,他的肚子饿了。 沉吟片刻,李溪安把灵卵放在花盆里,而后结印施展血契术,连呼三口元炁。 那泛着青色的元炁,把绿仙和灵卵一并笼罩。 他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到桌旁,看着桌上的镜子。镜子里的李溪安,脸色有点苍白,不过并不严重。李溪安自己也能觉察到,他虽然呼出三口元炁,可是消耗并不是很大。 打开房门,走出客厅。 二楼书房的窗户黑着,不见光亮。 看样子,老爸已经睡了。 他走到庭院中间,打了一趟鹰爪拳。 由于太阴十二形的加持,加之狐仙的馈赠,让李溪安的身体和根骨变得超乎寻常的强悍。鹰爪拳的入门功夫,他甚至不需要去练,就能够轻而易举的施展。他现在的所练得,是鹰爪拳的套路。通过这些套路,来达到身体的契合感,可以慢慢把鹰爪拳恋进骨头里。 当旭日东升时,他已经完成了今天的功课。 洗了个澡,李溪安去买早餐。 远处的粤江江面上,一艘艘航船穿梭不停,展现出勃勃生机。 伴随着一声声鸣笛响,粤州这座古老的城市,也从沉睡中慢慢苏醒。 街上很热闹,许多商贩已经开门营业。李溪安准备去常去的店里,可是才走到巷口,就看见张黑仔站在一辆餐车后,正在忙碌。 “黑仔,你怎么在这里?” “是李生啊,我在卖早餐。” 餐车上摆放着一摞摞竹笼,热气腾腾。旁边则是一个炉子,炉子上放着一个擦得干干净净,亮的可以照见人影的粥桶。 张黑仔笑道:“我平时都在江边卖粥。不过今天江边被封锁了,所以我就换了地方。李生,要不要来一份,我做的粥水点心很靓的。” “是吗?那我可要试一试喽。” 李溪安也懒得走太远,就在餐车旁边的餐桌旁坐下。 张黑仔盛了一碗粥,又拿来了糯米鸡和黄米包,放在李溪安面前。 “对了,给我留一份,我带回家。” “明白。” 张黑仔答应一声,又忙碌起来。 他生意看上去不错,餐车前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李溪安喝了一口粥水,米香浓郁。又吃了一口糯米鸡,香甜滑嫩。 还别说,张黑仔这手艺真不错。至少在李溪安看来,他做的这些早茶,可比前世在一些馆子强百倍……嗯,是不是啊,点都德! 李溪安吃的很慢,差不多张黑仔卖完了早茶,他才吃完。 “黑仔,怎么这么拼啊,你不是在牙人行做牙人吗?” 张黑仔爽朗笑道:“李生,咱们这小人物的日子不就是这样?家里开销大,牙人的收入虽好,但是不太稳定。什么赚钱就做什么,您可别看我这小摊子,一个早上至少能赚两个大洋。为了做这个早餐,我还专门去学了。等码头那边情况好转了,我还要回去。” “这里生意不好吗?” “还行,不过比之码头那边要差一些。我一直想,等赚够了钱,一定要在那边开个粥点。到时候多做几种点心,生意肯定会很好。” “黑仔,那我祝你早日达成梦想。” “哈哈哈,借李生吉言。” 张黑仔非常努力。在李溪安记忆里,他是牙人,是信使,是百晓生,如今又多了一个厨子的职业。 “对了,有件事要麻烦你。” “李生您吩咐。” “我那个院子有点空,之前忘了装饰一下。我想在两边栽种些花草植物,不晓得你能不能帮忙?” 张黑仔立刻道:“这个啊,我就会做。李生需要什么花草,告诉我就行,最多两天,我就能办得妥帖。” “你还会摆弄花草?” “学过,学过一点。” “那行,这个事就拜托你。另外,请你再帮我找条好犬。家父说,有点冷情,想增加点生气……一事不烦二主,不晓得你可否帮忙?” “好犬啊。”张黑仔想了想道:“要看李生你有什么要求。” “能看家,不吵闹,好养活,不会随意攻击。” “品种呢?” “嗯?” “我的意思是,要洋狗还是本地犬。” 李溪安想了想道:“本地的吧,外来狗我怕养不熟。” 张黑仔闻听,哈哈大笑。 “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一定让李生满意。” 他看看天色,起身道:“我这边该收了,大李生的早餐我准备好了,您拿好。” 张黑仔拎了一个食盒放在桌上,转身就忙碌起来。 李溪安看着他忙碌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运气还真是不错。来到粤州,就认识了这么一个百晓生,的确是方便了很多。如果没有张黑仔的话,估计现在连房子都没有找好。虽然说花了一些钱,可现在看来,能花点钱得到这么一个百晓生的友谊,也是件划算的生意。 回到家,李溪安把早餐放在桌上。 李彦昨晚不晓得几点睡的,这会儿还没见醒。 李溪安不想打搅,一是心疼老爹,另外就是在原主的记忆里,李彦起床气不小。 他回到屋里,在书桌前坐下,把昨天从小姨家里拿来的那些公文摆在桌上,开始进行翻译。好歹也是个收入!虽然家里现在不缺钱,但也不能坐吃山空。人啊,最怕就是闲着。闲着闲着,人就废了。而且,李溪安还可以通过这些文件,进一步了解这个世界。 这些文件,对于李溪安而言并不难。 他很快就翻译了两份,正准备继续翻译,就听到外面传来动静。 “溪安,我一会儿要去粤州大学拜访明五先生,你要不要一起?” 虽然王苗警告过李彦,让他不要和明五常走的太近。但是,李彦还是要走一遭。他有自己的打算。他父子初来乍到粤州城,虽说有王苗和许燕君一家帮衬,但还是需要自己打开社交圈。王苗可以在官面上给予李彦帮助,可是在其他方面,他能帮的就非常少。 明五常可以帮李彦打开粤州文化人的圈子。 这一点非常重要。 对于李彦而言,也想结识更多文化人,并通过交流,了解更多事情。Gmd,他决定暂时不去联系。有赵光明这条线,对于李彦而言已经足够。在经过了李溪安这件事之后,他也反省过,之前确实是有点莽撞了。Gmd内,成员三教九流非常复杂。这次他情报泄露,南湘省城的那边绝对有问题。李溪安对他说过:事以密成,语以泄败。以后再做事,必须要谨慎小心。况且,他和粤州的Gmd素无交集。 李溪安想了想,道:“我就不去了,还要帮姨丈翻译文件。那午饭我就自己解决,下午我还想在周围转转。” “也好!” 李彦吃了早饭,换了一身衣服,准备出门。 “对了,还有件事情,你也要考虑一下。” “什么事?” “你今后什么打算?” “啊?” “你走了那条路,我不管,也管不了。为父也相信,你可以处理好。但那毕竟不是正业,你总不能靠着那条路去吃饭。你才十八岁,是继续上学?还是做点别的事情?你要想清楚,为父虽然不能帮你太多,不过也能出点力。再不济,还可以找你小姨和姨丈。” 李溪安挠了挠头道:“我知道了,我会认真考虑的。” “那好,我出门了。” 李彦说完,就径自离开。 李溪安收拾了桌子,然后回到屋里。 他本想继续翻译,可是心思却有点乱了。 李彦说的没错,他需要有个谋划。没错,家里现在有钱,可那钱是从马元龙手里抢来的。他应该做些什么呢?亦或者说,他可以为此方世界的九州,做些什么呢? 李溪安有些心浮气躁,干脆放下笔,来到庭院里。 上学? 还是算了! 一来他对上学兴趣不大,二来他更想抓紧时间修炼,让自己尽快强大起来。 这个世界,水很深。 在遇到狐仙之前,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还很浅薄。可是在遇到狐仙之后,他才发现,这个世界很复杂。他想要和同类接触,但是又不敢。最重要的,修士也好,术士也罢,如今都隐藏在芸芸众生里。这可不是修仙小说,出门走两步,你就能遇到修仙的同行。 他们,隐藏的很好。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们会更加危险。 至少,李溪安在没有把握直面那些同行之前,并不想有什么接触。 这可不是苟,而是谨慎。 越是这样,李溪安就越需要一个身份来做掩饰。整天宅在家里肯定不行,但是不上学,又能做些什么呢?他对九州,对大真朝,乃至对大真朝之前的大周朝,还有这个世界都不甚了解。或许,他可以从这方面入手,看看能否在这个如同死水一样的世界,掀起一点波澜? 想到这里,李溪安在客厅的门槛上坐下。 他在手指间翻弄一枚铜币,眼中闪烁着光,思忖着…… 第三十三章 不可名状神像(求收藏追读推荐) Une vie rosée,高卢语,玫瑰色人生。 这是一家坐落于粤州法租界的一家法餐厅。 隔着窗户,可以看到宽阔江面上的帆影往来。闲暇时,坐在窗前,沐浴在阳光里,把头脑放空,也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此刻,法餐厅里很安静。留声机里传来高卢香颂,格外悦耳。 伍士章有些拘谨的坐在沙发上,看着对面的夷人。 他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轻声道:“唐积逊先生,按照您的指示,我已经让人在粤州城内几所大学里传出消息。相信用不了多久,那些学生就会知道,他们的Yx是被官府破坏。” “伍生,对于你的能力,我从不怀疑。” 夷人唐积逊说着一口流利的白话,面带和煦笑容。 “大学里的事情,和我已经没有关系,我不过是帮别人一个小忙而已。” “那您找我来……” “我想知道,为什么这一次的猪仔,少了几乎一半?” 唐积逊虽然依旧笑容满面,但那语气里,却显露出一丝丝的严厉。 伍士章的脊梁不由得弯下来,轻声道:“这件事,我也正想要和您通报。这次货物有缺,主要是南湘那边出了状况。之前一直由马元龙负责,可是现在他却失去了联系。我已经派人前往南湘打听消息,相信用不了多久,也就是这两天就会有回信。不仅如此,由于马元龙的失联,之前交由他出售的福寿膏的货款,至今也未能收到。” “密斯特马失联了?” 唐积逊的眉头皱起来,道:“我记得他,而且之前合作的一直很愉快,那是一个很聪明的家伙。” “不过,我不关心他的事情,我只关心我应该收到的货物少了一半,还有之前交给他的那些福寿膏货款,可是一大笔钱,我不希望听到不好的消息。” “唐积逊先生请放心,钱一文都不会少,货物同样不会少。我已经让人从其他地方调集,相信这两天就可以了抵达。货物一到,我会立刻派人送上船,绝不会耽误您的事情。至于钱,您也不用担心。货物是从我手里流出去的,缺多少我都会如数填补。最迟三天,不管南湘那边是否有回信,我都会把货款汇到您的账户上。您应该很了解,我们伍家的信誉。” 唐积逊脸上的阴云顿时消散。 他哈哈大笑,隔着桌子拍了拍伍士章的手。 “我相信,我一直都相信,我们的友谊,坚不可摧。” 一股子刺鼻的体味,糅合着怪异的香水气息,冲进了伍士章的鼻子。 夷人的身上大都有体味,所以他们喜欢使用香水来进行掩盖。只是那股子味道,更加刺鼻。原来隔着桌子还好,唐积逊这一靠近,气味就格外强烈,让伍士章有点不太舒服。 不过,和夷人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他还能忍得住。 “如果马元龙那边出事的话,该怎么办?” “伍生你的意思呢?” “我希望重新挑选一个代理商。不过这一次,我希望这个代理商由我选择。一旦不合适,我有罢免的权力。” “这个……”唐积逊想了想,笑道:“这个一直都是你的权力,我亲爱的伍。” 可你之前,却越过了我,和马元龙勾搭! 伍士章心里冷笑,他才不会相信唐积逊的话,就如同唐积逊也不会相信他一样。都是生意,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生意罢了。可惜,朝廷现在太无能,若非如此,他伍士章又怎可能在这GNYd唐积逊面前做孙子。 “对了,我这次来还有一个礼物要送给你。” 唐积逊说着,敲了敲桌子。 一个服务员走上前,唐积逊在他耳边低语了两句,那服务生立刻点头,转身离去。 “哦?是什么礼物?” 伍士章故意露出好奇的表情。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唐积逊说着,从桌上的雪茄盒里取出一支雪茄,然后用长火柴在雪茄上进行了短暂的加热,这才把雪茄点燃。 “我喜欢乌普曼,这也是我为什么会选择这里见面的原因。” “哈哈,那回头我送几盒给您。” “那可不容易,好的乌普曼一出来就被买走了,即便是我,也很难买到。” “我相信,只要有钱,没有什么是买不到的。” 伍士章微微一笑,也拿起一支雪茄点上。 这时候,服务生拎着一个皮箱走过来,轻轻放在桌上。 唐积逊叼着雪茄,把皮箱打开,里面还有一个用白银制成的箱子。 “这可是我费了很大力气才从朋友手里买,不,应该是请来的宝物。”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雪茄放在旁边,用双手取出箱子,推到了伍士章的面前。 “这个……”伍士章眼睛一亮,颇有些兴奋的看着唐积逊,喉咙有些发干,颤声道:“是不是……” 唐积逊把手指放在唇边,示意他不要再说。 “我知道,伍生你一直希望得到他。而我们,也一直在观察伍生。你是个好人,也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你的信誉,以及你和我们的友谊,我都看在眼里。所以这次我回国后,就一直为这件事奔波。收下祂,你将正式成为我们的朋友。以后即便是你去了阿美国,只要凭借里面的信物,就可以得到祂的保佑,以及祂的信徒们的友谊和帮助。” 伍士章激动了! 早在很久之前,他就听到过一些信息。 甚至,马元龙在此之前,就得到过一个。为此马元龙还在他面前炫耀过,让伍士章非常不高兴。后来伍士章曾询问过唐积逊,但唐积逊却没有回应,也让伍士章感到非常不满。 现在,他觉得圆满了。 “请问祂怎么称呼?” “喔喔喔,我亲爱的朋友,请不要询问他的名字,那是对他最大的不敬。你只需要信他,供奉他,并封祂为主,你就会聆听到祂的声音,得到祂的教诲,并可以实现你所有的愿望。” 伍士章的手,放在冰凉的箱子上。 他的手,在颤抖。 “那我可以吗?” “当然。” 伍士章深吸一口气,按下锁扣。 就听咔吧一声响,锁开了。他轻轻打开盖子,就看到里面摆放着一个人面牛身,牛身上还长着一双狮鹫翅膀的怪异雕像。在雕像的旁边,摆放着一条十字架项链,以及一枚银色的戒指。 啪嗒,伍士章合上了箱子。 “感谢我主,我已经感受到了祂的召唤。” “哈哈哈,那足以说明,你是我们的好朋友。” 唐积逊哈哈大笑,然后站起身道:“好了,我的朋友,请你把祂请回家中好好供奉。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感受到祂的力量。” 伍士章在胸前画了个十字,也站起身来。 “那我就不打搅唐积逊先生了,告辞。” “还有,请尽快将货物和货款准备好,过几天我就要前往沪江。” “放心吧,不会耽误了您的行程。” 伍士章捧着箱子,走出法餐厅,登上了一辆轿车。 他轻轻抚摸着箱子,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抹笑容,轻声道:“开车,我们回家。” 沙面,李宅。 李溪安站在门廊上,看着焕然一新的庭院,露出满意的笑容。 “李生,还有哪里需要修整吗?” 张黑仔走到门廊下,微微弓着腰,笑呵呵问道。 此刻的庭院,又是一番模样。 一边栽种了一排葱郁的竹子,在微风中摇摆,沙沙作响。而另一边,则是一个花坛,里面栽种着五颜六色的花朵,分外娇艳。 在两排花坛之间,地面被夯实,并铺上了一层青石板。 “挺好的,我很满意。” “李生满意就好。” 张黑仔也松了口气,同时心生喜悦。 又是一笔收入。他从李溪安这里,已经完成了将近六百个大洋的生意,而他至少赚了五十个大洋。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甚至抵得上小半年的收入。 “李生,那还有没有别的事情?没有的话,我就先带人走了。” 说着话,他取出一纸单据,递给李溪安。 李溪安扫了一眼,回屋在单据上签下名字,然后盖上了印章,也预示着这笔生意的结束。 “黑仔,这粤州城里,有没有什么好去处?” “李生说的好去处,是哪方面的好去处?” “好去处,还有区别吗?” “哈哈哈,那是自然。”张黑仔笑道:“有看风景的好去处,有拜神请愿的好去处,也有风流才子的好去处,这里面的区别可是大了。” 打住打住,你似乎想要开车! 李溪安笑道:“普通的,普通的好去处就可以了。” “那可就多了!” 张黑仔想了想,道:“你想吃鸡粥,那就去吃公合记,您想饮茶听戏,可以去陶陶居。长提大马路的大三元,您可以请客吃饭观景。六国饭店里的太爷鸡很正宗,您可以去尝尝鲜,而且经常会有靓女出没,说不定能来一场艳遇。至于其他的嘛,西河街的小吃很不错,旁边还有书院街,都是老字号的书店。大角码头可以坐船,半天时间游遍粤江。对了,还有五仙观,那也是个好去处。据说建造于本朝之初,香火非常兴盛。只是这几十年来,有点衰落了。还有,您要是爱看西洋景,两广总督府旁边有个教堂,看上去很壮观。” 这张黑仔确实是个地头蛇,说起来更头头是道。 李溪安甚至有些记不太清楚,只好微笑着点头,表示感谢。 “李生,那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情您只管吩咐,我如果不在码头,那估计就是在街上。如果有急事的话,可以惠爱路那边的凉茶大王留信,就说找张黑仔有事,他们会告诉我。” “好!” 李溪安笑着送张黑仔出门,然后返回屋中。 在卧室里换了身衣服,他背上挎包,便离开了住处。 正是午后,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飘起了雨滴。好在,李溪安已经了解了粤州的天气,轻车熟路的撑开伞,漫步在蒙蒙细雨之中。 第三十四章 宋先生(求收藏追读和推荐) 雨,变得大了。 坐落于迪隆里的杨了性药馆,抓药的伙计把三包药递给李溪安。 “先生,一共十二块大洋。” 李溪安微笑着把钱递给伙计,从他手里接过药包。 这家药馆是张黑仔介绍,据说是粤州城里字号最老的药馆,可以追溯到前朝。如果真如张黑仔所言,那么这家药馆的历史,最少也有三百年。历经改朝换代,还熬过了大屠杀的艰难岁月,能够屹立至今,自有其生存之道。这家药馆的药最真,种类也最多。就算是市面上根本买不到的大药,只要有钱,都可以在这里买到,而且药性十足,可谓货真价实。 李溪安准备养蛊。 按照炼蛊笔记的记载,他需要先行准备蛊药。 这种蛊药的配方,在笔记里有详尽记载。为保险起见,李溪安不敢把所有的药物放在一家药馆购买,因为这样有暴露他蛊师身份的风险。普通的药材,他可以在普通的药馆里买到,了不起多走几家就是。但蛊药里有三份主药,一般药店里是见不到的,只有这杨了性药馆里才有。也正是这个原因,他才不得不花费一个多小时的路程,来到迪隆里的药馆。 把药放进挎包,李溪安走出药房。 此时,天已经黑了,他撑起伞沿着湿泞的小路走出迪隆里。 街道上,行人不多。 不过两边的店铺,确是灯火通明。 李彦今天要参加一个文人聚会,晚上不会回家吃饭。 所以,李溪安也不急着回家,而是沿着大街漫步,在一家小馆子前停下脚步。 这是一家专做鸡粥的店铺,看店面怕是有些年头了。可能是下雨的关系,里面的客人不是很多,所以略显冷清。 李溪安也懒得再去挑选,径自进了店铺,点了一碗鸡粥,还有两个招牌菜,找了个靠角落的位子坐下。当他走进店铺的时候,已经开始用餐的一桌客人朝他看了一眼。李溪安没有理睬,自顾自坐下之后,从桌子上拿起一份报纸。 这报纸可能是之前客人留下,看日期还是今天的报纸。 李溪安把报纸打开,扫了两眼。 报纸的头条,还是关于十二国公使与朝廷谈判的新闻。 十二国公使态度很强硬,提出十一条请求,要求朝廷全部接受,并称之为十一条公约。 这十一条公约,每一条都在碰触朝廷的红线。开放金融业,开放海关,开放教育业,开放资源等等。 而朝廷方面,自然不可能轻易低头。双方已经就此进行了好几轮的谈判,不过一直都没有结果。 李溪安深吸一口气,把报纸放下。 报纸上说,朝廷的态度很坚决,但字里行间却显得十分软弱。按照这个形式下去,估计用不了多久,朝廷就会服软。而朝廷一旦服软,只怕形式会越发艰难。 这些日子,李彦通过明五常,逐渐融入了粤州的文化圈子。 他对李溪安说过,其实朝廷已经出现了服软的声音,只是碍于各地的民意,所以才一直没有低头。 不过,朝廷坚持不了多久。 一个八旬老太婆,一个当不了家的小皇帝,再加上朝堂上那些各有算计的朝臣,能撑到现在已经是不容易的事情了。 “他们就不怕百姓因此而反抗?” “哈,他们怕的是夷人,可不怕百姓。据我观察,朝廷现在之所以撑着,是想要激起民间对夷人的愤怒,到时候百姓们抵制夷人,他们才有和夷人谈判的资本。” “万一那些夷人想借此机会动武呢?” “动武?” “是啊,夷人不傻,怎可能不清楚朝廷不会答应这些条件。他们敢提出来,说明已经做好了动武的准备。一旦产生冲突,他们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动武。一旦朝廷失败,他们就可以提出更过分的要求,然后再高举轻放,说不定朝廷就会同意这十一条。” “按你这么说,那他们之前为何还要栽赃嫁祸?” 李溪安知道,李彦说的是前几日破坏Yx的事情。 “也许,那些夷人需要激起民愤,迫使朝廷动武?” “不会吧,难道他们就不怕被波及吗?” “波及?”李溪安冷笑道:“那些大老爷们的膝盖是软的,如果真的发生bL,他们一定会出兵保护。反正我觉得,夷人一定在谋划着什么,反正没安好心。” 那次谈话过后,李彦思考了很长时间,并且写了几篇文章,试图揭发夷人的阴谋。 但是,那些文章寄出去之后,却如石沉大海。 九州人是善良的,也是天真的,总是用自己的道德却揣测夷人的思想。 结果,可想而知! 李溪安前世,曾有一位外交家说过:我们总是把你们想的太好了! 哪怕换了个世界,估计也是一样。 鸡粥好了,端到了李溪安的面前。 就在李溪安准备开动的时候,从外面进来了几个人。 他们身着长袍,径自来到先前吃饭的那一桌人跟前。 为首一人也不客气,直接拉过来一把椅子,然后撩袍坐下。 “客官……” 店铺老板见状不妙,忙走上前。 “滚开,这里没你的事。” 一个长袍人一把将店老板推开,厉声喝道。 他说的一口流利官话,让人一下子就能听出来,他并非本地人。 “宋先生,可让我们好找。” 两个食客想要起身,却被一个穿着藏青色长袍的中年人按住。 “先生,我想你是认错人了,我不姓宋。” 他一口道地的粤州话,显得非常冷静,“在下姓王,三横一竖的王,是韶阳人,来这边走访亲友。” “王先生!”长袍人哈哈大笑,伸出手,从身后随从手里接过了一个包裹,丢在桌子上。 “那可真是巧了,昨天晚上我杀了一个乱党,正好也姓王,也是韶阳人,不知道王先生认不认识?” 那包裹并没有封口,落在桌上就立刻散开,露出里面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安和馆馆主,外号铁手王大仁。” 没等中年人开口,旁边两个人就忍不住喊道:“王大哥,你杀了王大哥?” “呵呵,不止王大仁,安和馆上上下下六十三口,都被我杀了,包括他的老婆和孩子。” 中年人脸色阴沉,放下手中的筷子,冷冷看着对面的长袍人。 “祸不及妻儿,何至于此?” “朝廷有命,凡与乱党勾结,诛杀九族。” “你应该清楚,他不是Gmd。你这样滥杀,就不怕报应?” “报应?”长袍人笑道:“怕报应的应该是你,宋先生。” “如果不是你在他家中避难,就不会被牵连。你可以一走了之,但他有家有口,逃不掉的。你们这些乱党,满口大义,可事到临头时,却一个个只会逃跑,丝毫不理会你们那些朋友的死活。宋先生,王大仁是因你而死。” 饭店老板已经吓得躲进了厨房。 而李溪安则坐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他已经看明白了,这是朝廷在追杀Gmd啊! 以前只能在影视里看到的场面,如今却活生生发生在眼前。 这大真朝的鹰犬,当真心狠手辣。 宋先生的两个同伴怒火中烧,但宋先生还保持着冷静。 “所以,你是来抓我吗?” “能抓就抓,不能抓,死人也可以。”长袍人说着,缓缓站起身来,冷声道:“卧龙观一等侍卫,飞天蜈蚣冷秋。先帝遗命,尔等乱党十恶不赦,若有反抗,可格杀勿论。” “宋先生,你今天走不掉的。” “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随着宋先生一句话,桌子陡然翻起,满桌饭菜砸向冷秋等人。 冷秋笑道:“你们这些冥顽不灵的家伙,我就知道你不会束手就擒。” 他抬手,一掌拍在桌面上。那沉甸甸,厚重的桌面顿时四分五裂。 冷秋的手,好像铁铸一样,碎开了桌子后,他的手掌,拇指紧扣掌心,四指并拢,扑向宋先生。 “宋生,快走。” 宋先生的一个手下横身挡在宋先生的身前,而另一个手下,则拽起两把椅子,拦腰横扫,挡住了冷秋的手下。 砰! 冷秋的手掌,破开了对手的防御,如同铁枪一样,贯入对方的胸口。 手掌,胳膊上尽是鲜血。 他冷笑着,抽手猱身撞在那尸体上,把尸体直接撞飞出去,狠狠摔在地上。 也就是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宋先生已经撞碎了窗户,逃去屋外。 冷秋寒声道:“这里的人,一个不留。” 说完,他纵身也跳出窗户,朝着宋先生追去。 宋先生的手下,是个高手。可他对面的四个侍卫,同样不简单。哪怕他拼死搏杀,终究是人单势孤,只眨眼间就倒在血泊之中。 四个侍卫解决了宋先生的手下之后,目光就落在了角落里,静悄悄吃饭的李溪安身上。 李溪安抬起头,轻声道:“你们要杀我吗?” 四个侍卫明显觉察到一丝不妥,但冷秋既然下了命令,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执行。 他们相视一眼,就准备上前。 也就在这时,李溪安眼中青芒一闪,四个侍卫瞬间僵住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而李溪安手里,出现了一把手枪。他抬手扣动扳机,四声枪响过后,四个侍卫的额头出现了一个血洞,扑通就栽倒在地上。 李溪安则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他放下一枚大钱,纵身从窗口跃出,朝着宋先生逃离的方向追去。 第三十五章 粤州野仙(求收藏追读和推荐) 雨,越来越大,似天河倾泻。 梯云路上不见人影,两边的店铺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关上了门。 李溪安撑着伞,同时迅速更换子弹,填满了弹巢。 说实话,他一开始并不想插手。冷秋出现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不妙,可想走已经来不及了。 如果不是冷秋的命令,李溪安绝不会出手。经过这些时日的修炼,他的神念,也就是精神力,还有身体都强大许多,可是面对冷秋这样的人物,他还是不太愿意冒险。不是他对Gmd有意见,而是确实没有把握。如果绿仙在他身边的话,李溪安绝不会犹豫。但绿仙如今沉睡,而新的蛊灵还没有炼化出来,他应对的手段自然也就少了很多。说穿了,就是心里没底。 不过精神力的增长,令他幻瞳的技能提升不少。 在东乡县的时候,他使用一次幻瞳就好像虚脱了一样。 而现在,他的精神力能让他施展三次幻瞳。 在击杀了冷秋四个随从之后,李溪安多多少少有了点信心。 他不清楚冷秋有多厉害,但他已经知道,他的幻瞳有多强大。 这,恐怕也是当初赵光明知道李溪安是术士之后,大惊失色的原因。 一个习武,一个炼术,天生就不在一个层面。 李溪安顺着长街奔行,而后突然拐进了一条小路。 小巷很窄,两边尽是高墙。 他走了大约十几步,就听见前面传来了声响,于是忙放慢脚步。 “宋逸仙,交出那笔黄金还有沪江乱党名册,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冷秋的声音传来,带着阴冷之气。 宋先生道:“冷秋,如今鞑子朝廷腐败,民不聊生。外有诸夷入侵,对我九州虎视眈眈。你也是九州人,为何不和我们一起联手推翻朝廷,一起抗击夷人?你为鞑子卖命,岂不是助纣为虐吗?” “冷某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大真朝立国二百余载,早与我九州休戚相关。你也说了,诸夷虎视眈眈,为何还要给朝廷添乱?” “没有我们,朝廷就能对抗诸夷?” “朝廷能否抗击夷人,我不知道。可我知道,在你们背后,也有夷人推波助澜。朝廷虽衰弱,但始终是朝廷。你们呢?拿着诸夷给你们的资助,祸乱九州,才是真正的助纣为虐。” “胡说,我们的资金来的清清白白,与诸夷何干?” “是否清白,你自己心里明白。” 冷秋似乎变得不耐烦了,厉声道:“宋逸仙,我最后再问你一次,黄金和名册,你交不交。” “今日便是宋某牺牲,还会有更多的GmZ站起来,推翻这腐败的朝廷。你想要黄金和名册?痴心妄想。黄金我早已让人送走,而名册也已经被我销毁,宋某如今但求一死。” “死?怎么可能这么便宜你。还是那句话,交出黄金和名册,我给你一个痛快,否则把你丢进卧龙观,自有真人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休想!” 远远地,李溪安看到宋先生倒在泥泞中,手里紧握一把匕首,就准备自尽。 “定!” 冷秋大喝一声,从口中喷出一道黄芒。 宋先生的身体顿时僵住,匕首当啷一声落地。 “野妖!” 他身体不能动,但是嘴巴却能说话,只是声音有些颤抖。 “冷某十岁入卧龙观,得卧龙真人指点,乃朝廷亲封的一品侍卫,何来野妖之说?倒是你们这些乱党,听说不少人在私下里供奉异鬼,才是真正的妖人。” 他说着,迈步向宋先生走去。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喂!” 冷秋激灵灵一个寒颤,旋身后转,同时连退两步,来到了宋先生的跟前。 与此同时,从他袖中滑出一口长约四十厘米左右的弯刀,横在身前。 眼前出现了一双青色眼眸,青芒流转。 冷秋只觉脑袋好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样,顿时一沉。 只是,他旋即就清醒过来,心中不由得大骇,忙抬脚想要后退。 只是没等他脚离地,就听到几声枪响,紧跟着身体好像被铁槌击中一样,身体腾空而起,砰的就摔在了地上。 该死,是术士! 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念头之后,冷秋口中发出了一连串古怪音节,旋即声息皆无。 李溪安蒙着脸,撑着伞,慢慢走了过来。 他紧握着枪,飞快填充子弹。在确定冷秋真的死了之后,他才来到了宋先生的身边。 李溪安的心在怦怦跳,精神也格外疲惫。 幸亏今天的大雨,掩盖了他的气息和脚步声,否则他真不敢保证。特别是在冷秋显露出妖术之后,他更加紧张,以至于在施展幻瞳的瞬间,他几乎耗尽了所有的精神力。事实也证明,他的小心没有错。耗尽了所有精神力施展出来的幻瞳术,竟然只干扰冷秋的精神一息时间。如果他按照刚才对付那四个随从的程度,估计根本无法干扰到冷秋的精神。 不行,以后要更加谨慎才行。 李溪安在宋先生身边蹲下,一边查看他伤势,一边问道:“宋先生,还能撑得住吗?” “你是谁?” 冷秋一死,他的术也随之消失。 宋先生的身体也恢复了知觉,看着只露出一双眼睛的李溪安,紧张问道。 “我?你就当我是一个同情者吧。” “同情?” “对,同情。” 李溪安说着,就像把宋先生搀扶起来。 突然,耳边似响起一个洪钟大吕般的声音,紧跟着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力量,弥漫在粤州城上空。 那是一种意识,一种极为奇特的意识。 与此同时,冷秋的体外被一抹黄色的光芒笼罩。 子弹,从他伤口中慢慢挤出出来,他的身体也随之在微微颤动。 “快走,是粤州野仙!” 宋先生脸色一变,挣扎着就站起来。 李溪安也不敢怠慢,探手一把将他扛在肩上,沿着小巷飞奔。 就在冲出小巷的一刹那,李溪安感受到了一道意识向他扫来。前方是滚滚粤江,李溪安也不迟疑,抱着宋先生纵身跃入江水,那道意识旋即从他上空掠过。 小巷里,冷秋睁开了眼睛。 他缓缓起身,飞奔到江边。 滂沱大雨之中,粤江水奔流不息,早已不见李溪安和宋先生的踪影。 “该死的术士!” 功亏一篑的冷秋站在江边,忍不住仰天一声怒吼:“你躲不掉的,哪怕把粤州掘地三尺,我也会找到你!” 怒吼声,在粤江江面上回荡。 雨,停了。 位于粤江下游的一处浅滩上,李溪安仰面朝天躺在地上。 宋先生就躺在不远处,看上去非常虚弱。 把脸上的黑巾往上拉了一下,李溪安挣扎着爬起来,在宋先生身边一屁股坐下。 “还好吗?” “不太好!” 宋先生的声音很低。 “不太好就是还撑得住。” “是啊,勉强撑得住。”宋先生挣扎坐起来,看着李溪安道:“还未请教好汉大名?” “你这人,恩将仇报啊。” “啊?” “我蒙着脸,就是不想暴露身份,你怎么还问我名字?” “这个……” 宋先生愣了一下,显然被李溪安这种不按套路的回答问住了。 正常情况下,不应该是你救了我,我请教你姓名,然后你回答我,我再忽悠,不是,我再说服你,把你拉进Gmd吗?你现在这么一说,我还怎么继续? “粤州野仙,什么来历?” “你是术士,竟然不知道粤州野仙的来历?” “有问题?” “呃,没问题。”宋先生有点不太习惯李溪安的对话方式,于是也懒得再探口风,道:“粤州野仙的来历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它早在鞑子立国之初就来到粤州。你要是想了解,可以去五仙观看看,那是鞑子建立的寺观,估计和粤州野仙有关。不过,我劝你还是要谨慎一点,那野仙很厉害。相传当年五仙观建立时,粤州风云色变,应该很厉害。” 五仙观? 张黑仔好像提到过,说是粤州一景。 李溪安原本还想找机会去转转,可是现在听宋先生一说,他就暂时没了心思。 刚才那道意识,很强横! 感觉着,至少也是野狐岭狐仙的水准,甚至比狐仙还要厉害。 如此一来,就算是绿仙苏醒,估计也不是对手。当初在狐仙神域里,绿仙在狐仙面前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哪怕它如今进化了,怕也斗不过这粤州野仙……嗯,谨慎,还是谨慎一点为妙。 “能走吗?” “能。” 李溪安站起来,而后伸手把宋先生拉起。 “既然如此,那就请您多保重。对了,这是哪里?” “顺江往下就是沙田,逆江而行不远,是大头角码头。同志,你现在回去估计很难,不如和我一起走,先找个藏身之所,等风头过去了再说?” “免了,我可不是你的同志。” 这宋先生浓眉大眼,却想害我。 李溪安暂时不想和宋先生有牵连,忙摆手拒绝道:“看样子你有地方落脚,那咱们就在这里分开吧。江湖路远,如果有缘咱们再见……对了,这把枪给你,还有十几发子弹,你留着防身吧。” 他把左轮枪递给宋先生,然后又从挎包里取出一把子弹,塞给了宋先生。 “该死,我的药!” 李溪安刚买的药,经过江水浸泡之后,已经废了。 这可是十几个大洋啊! 他心痛不已,一句话都不想再说。于是,朝宋先生摆了摆手,便扬长而去。 看着他的背影,宋先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过他看得出来,李溪安不是太想和他接触。既然如此,人各有志。李溪安好歹是他的救命恩人,他还能强迫李溪安不成? 再说了,那可是术士。 “同,兄弟,宋某期待与你江湖再聚!” 第三十六章 羊仙(求追读收藏推荐) 乌云已经散去,皎月当空。 李溪安举目眺望,夜色里粤州城恍若一头沉睡的猛兽。 远处,传来夷人军舰的汽笛声,给这雨后的夜色,增添了几分压抑气息。 江面上偶尔有帆影掠过,却寂静无声。 李溪安知道,那是走偏门的船只。白天的粤江是一条遵纪守法的航道,而到了夜晚,粤江就变成了一条充满罪恶的通路。 福寿膏、军火、粮食、矿产以及被贩卖的人口,会通过这条通路涌入或离开粤州。 根据王苗给他的那些需要翻译的文件,李溪安也了解了一些内幕。 这个时候想进入粤州城,估计不太可能。且不说城门已经关闭,就算没有关闭,今晚发生的事情,也足以让粤州上下进入戒严状态。虽然还不清楚冷秋的真实身份,但那个侍卫的名头,已经足以说明他的来处。 必须想一个办法才行,否则他的行踪会成为破绽。 还有,他这么晚没有回去,老爸估计也会非常着急。 李溪安逆江而上,走了五六公里路后,就看见远处隐隐约约有一座兵营。 宋先生说,逆江而上就是大头角码头? 姨夫的巡检营,好像就坐落于大头角码头那边。 李溪安眼珠子一转,已经想到了办法。 他朝着兵营方向行进,大约又走了两三里路,兵营已经可以清晰入眼。 此时,已是子夜时分。 大头角码头停靠着几艘小火轮,兵营不时有巡丁出入。 李溪安刚靠近码头,就见从旁边的树林里,窜出了几个巡丁,拦住了李溪安的路。 “什么人?为什么这个时候鬼鬼祟祟靠近码头?” 李溪安毫不犹豫,使用了高卢礼,双手高举过头道:“别开枪,我来找人。” 为首的巡丁举起火把,照了照李溪安,然后示意身后巡丁把枪口放低。 “这大半夜的,找谁?” “我找我姨夫,王苗。” “你找你姨夫来这里……你说你姨夫是王巡检?” “嗯,我不清楚他是否在里面。昨天我去沙田办事,结果因为大雨耽搁了时间,以至于没有办法回去,只好来这里找他帮忙。” 几个巡丁相视一眼,为首那巡丁摆了摆手,就见两个巡丁立刻飞奔回兵营。 “你可别和我说大话,王巡检这几日都在码头值守,如果你说的是大话,那你可就惨了。” 李溪安苦笑道:“这种事说什么大话,待会儿见了我姨夫,不就真相大白了吗?我不是坏人,就是没办法了才过来找他。” “把手放下来吧,在这里等着。” 巡丁相信了李溪安的话,示意他不必再举着手。 李溪安做出如释重负的模样,尝出了一口气。 没一会儿的功夫,码头上有了动静。 一群人举着火把飞快走来,为首的人正是王苗。 “安仔,真是你?” 王苗在火把的照耀下,认出了李溪安。 “姨夫。” 王苗快步上前,冲巡丁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你怎么会在这里?出了什么事?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李溪安此刻的模样,的确是非常狼狈。 他从粤州城里顺江而下,全身上下早已经湿透。加上这一路走过来,满身的泥泞,活脱脱一副乞丐的模样。 “姨夫,我今天倒霉透了。我要配两副药,其中有几味药材不是在城里买不到,就是太贵。我听人说,沙田这边有便宜的药材,所以前去购买。哪知道这突然下雨,药被打湿了不说,这会儿也进不了城。我半路想起姨夫的兵营在附近,所以想过来碰碰运气。还好还好,姨夫你居然在这里。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老爸那边,估计急坏了。” 说着,李溪安还把挎包拿出来,展示了一下里面湿透了的药材。 “你爸真是个糊涂蛋,这人生地不熟的,就让你一个人去沙田买药?”王苗眉头一蹙,看着李溪安道:“你这扑街仔也是胆大,沙田那地方你也敢一个人去?那边乱的很,堂口众多,到处都是烂仔,连衙门的人都要小心翼翼。你运气还不错,在沙田没出事,又碰到我这几天在码头值守。否则的话,这大半夜荒郊野外的,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才是真的麻烦。” 说完,他伸手就拉住了李溪安。 “走走走,先和我回去,泡个热水澡,换身衣服,别着凉了。” 有王苗的存在,巡丁们自然也不会怀疑李溪安。 而且,在他们的口中,巡检的外甥就变成了一个运气贼好的傻大胆,居然半夜一个人行走于沙田。 王苗则带着李溪安来到码头。 码头上,有一座巡检衙门。说是衙门,其实就是一座带院的两层小楼。 “这几天总督府有一批物资要进城,所以我只好在留在这边值守。为了这件事,你姨妈很不高兴……你来了正好,我估计再值守两天才能回去。你有空了,去看看你姨妈,顺便帮我说几句好话。” 王苗带着李溪安走进衙门,让人准备热水。 大堂上里的桌子上,杯盘狼藉,还散发着一股酒气。 “姨夫,你这当班还挺自在。” 王苗哈哈大笑,直接倒了一碗酒给李溪安。 “先去去寒。”他说着,就在桌前坐下,笑道:“巡检巡检,只要不出事就万事大吉。在这条江上,你姨夫还是有些面子的。再说了,总督府的物资自有人押运,我只管粤江风平浪静就好。这差事,刚上手的时候挺麻烦,不过这十几年下来,大家自然而然就变得守规矩了。如今就算想有点麻烦都难,混日子罢了。对了,你去沙田是卖什么药材?” 李溪安报了两味药材的名字,把身上的湿衣脱了,只穿着短裤和汗衫。 “你老豆买这两味药做什么?” “不是他买,是我要用。” 在王苗的印象里,李彦是郎中,李溪安买药肯定是他要用。 “我知道,我知道……不过这两味可都是大药,你老豆好端端,怎么虚了?” “姨夫,真不是我老豆要用,是我配药用的。” “你,配药?” 王苗愣了一下,旋即好像想起了什么,轻声道:“安仔,你最近,年前最好不要配药。” “啊?” 李溪安一愣,正想询问,就见有巡丁进来,告知水已经烧好了。 “你先去洗澡,待会儿陪我一起喝两杯,咱爷俩慢慢说。” “好!” 李溪安也没有反驳,径自随巡丁离开。 他洗了个热水澡,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神清气爽的回到大厅里。 王苗换了一桌酒菜,还让人把大厅打扫了一下。 偌大的巡检衙门大堂里,只剩下王苗和李溪安两人。 “你姨妈已经告诉我了!” “什么?” “不得不说,你小子的运气是真好。你姨妈祖上四代人都没有做到的事情,居然被你做到了。” 李溪安听明白了,王苗说的是他成为蛊师这件事。 “姨夫,你也知道这个事情?” “废话,我当然知道……想当初,我还想试一试呢,结果被你外公一顿暴揍。不过,你外公说是没念想了,可我知道,不仅是他,还有你曾外祖,以及你太爷爷心里面一直念叨这件事。只是迫于祖训,他们才不敢尝试,还专门把灵蛊卵和笔记分开。你如今能炼化灵蛊,你外公若是知道,九泉下也会瞑目。不过,你这胆子真大,什么都不懂就血祭十年。” 李溪安轻声道:“姨夫,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当然清楚,我这一身功夫,还是从你外公那里学来的。这里面挺多事情,估摸着也就你那书生老子不清楚。当年你外公家里虽然禁止炼蛊,却把炼蛊的基础功法,演化成一套五仙拳,后来又融合了苗拳,才改了名字。我呢,自幼父母双亡,被你外公抚养成人,还拜在了你外公名下学拳。后来你老子出现,和你娘成了亲,我才和你姨妈离开东乡县来到粤州。” “苗拳,就是五仙拳?” “不,五仙拳是苗拳,但苗拳不是五仙拳,我们只是挂了苗拳的名头而已。” 李溪安听懂了。 五仙拳,听上去就知道和五仙教有关。 为了避免朝廷觉察,也是为了自身的安全,于是才融合了苗拳,用了苗拳的名号。 “姨夫,那你刚才说让我不要配药,又是什么缘故?” “你的那个药,是蛊药吧。” “嗯!” “我就知道。” 王苗轻声道:“如果是以前,我肯定不会阻拦你。但是现在,你最好别乱来。” 他示意李溪安吃菜,自己则抿了一口酒。 “刚才我觉察到,粤州的野仙苏醒了。” “粤州的野仙?” “嗯,昨天晚上,我清楚感受到有一股意识笼罩了粤州,估计就是传说中鞑子在粤州封神的野仙。” 李溪安立刻想起,昨夜那一道强横的意识。 “姨夫,你知道粤州的野仙是什么吗?” 王苗笑了,轻声道:“说到这个,我还真知道一些。” “姨夫,那你快说说?” 王苗美滋滋抿了口酒,笑道:“你知道,粤州别名叫什么吗?” “粤州的别名?”李溪安犹豫一下,试探道:“羊城?” “对,也叫五羊城,所以粤州的野仙,也叫羊仙。” 说到这里,王苗突然噗嗤笑出声来,道:“不过呢,这里面还有一个误会。” “误会?” “粤州五羊城的名称,有两千年之久,鞑子在占领粤州之后,听说粤州叫做五羊城,于是就以为粤州的‘五羊’就是羊,于是把一头羊仙册封成神。”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因为粤州的‘五羊’,并不是羊,而是犬。” 第三十七章 谋划(求追读收藏推荐) “犬?” “是啊,就是犬。” 王苗笑道:“上古时,犬也叫做羊,又名土之怪。而且根据《日书·盗者》的记载,上古十二生肖里有戌老羊的说法,还解释说戌老羊,即犬尔。” 李溪安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不禁来了兴趣。 粤州,和他前世所知的羊城相似,也不知道前世的羊城是否也有这样的说法呢? “鞑子没什么见识,把戌老羊当作了羊,所以就有了粤州羊仙,还为此建立了五仙观,就是供奉羊仙的所在。” “五仙观?” “怎么,你去过吗?” “没有,只是听人说过。” “哈哈哈,说实话,我刚来粤州的时候,听到五仙观也和你一样的想法,以为和五仙教有关。为此我还专门去了一趟,才知道是弄错了。粤州的五仙观是为了供奉羊仙的道场,又因为粤州别名五羊城,所以就唤作五仙观对应。呵呵,当时我真以为那五仙观里有我们的传承呢。不过也幸亏我去了一趟,才晓得羊仙的存在。好多如今的粤州人,都不太清楚。” 李溪安沉默片刻,轻声道:“姨夫,你刚才说的《日书》,哪里有卖?” 他发现,自己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他需要了解更多,知晓更多。不仅仅是为了修行,更是为了安全。 “我哪里知道。”王苗夹起一块白切鸡,蘸了酱汁,放进口中。 他含糊不清道:“我也是听衙门里那些酸秀才们说的,之前我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么一本书。不过,我听那些酸秀才说,这种书一般都不会在市面上流通,而是存放在衙门的仓房里。据说,当年朝廷从民间搜集了很多书,各种类型的都有。在送往朝廷之前,当地衙门都会抄录一份作为留存。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反正根据朝廷的律法,那些抄本会严加看管,不允许流入民间。” “那要怎样才能看到呢?” “到衙门里勾当,谋个差事。我记得当时那酸秀才是什么来着,哦,攒典!好像就可以进出仓房。不过那家伙几年前跟着前任粤州主簿走了,现在这个主簿刚上任,还没来得及任命攒典。” 粤州主簿,正九品的官职,比王苗要高一级别。 李溪安心里一动,轻声道:“姨夫,攒典是干什么的?” “攒典啊,就是协助主簿的从员……安仔,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 李溪安有些意动。 他需要了解知晓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但如果从正常渠道,收获不会很大。 倒是这攒典,竟然能可以进出仓房。那岂不是说,他可以通过这个职务,了解一些事情? “姨夫,你也知道,我不想上学了。但整天在家里,无所事事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我喜欢读书,所以我想找个差事,一边读书,一边增长阅历,还可以赚钱补贴家用,一举三得。” “那你可以去粤州大学的图书馆啊,你老豆不是认识明五常吗?老家伙虽说不太靠谱,但安排个管理员还是可以的。” 图书馆管理员? 那是我能承受的职位吗? 李溪安立刻摇头道:“图书馆的管理员还是算了。我估摸着,大学的图书馆里没有我想看的,我更希望看一些有关我们九州的典籍。姨夫,你有没有门路安排我去衙门做事?” 他现在,就瞄准了攒典这个职位。 王苗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不由得蹙起眉头。 “你想找事情做,我能理解,可是这攒典……” 他想了想,轻声道:“新任的粤州主簿叫施欣德,不是粤州本地人。他的职务虽然比我高半级,但要说权力,却比不得我。我要是找他开口,要个攒典估计不难。不过你确定真要去衙门里做攒典吗?这可是个磨人的差事。施欣德负责的主要是户籍、缉捕和文书办理。之前我说帮你父子要身份,就是想找他办理。不过,他那些事务可繁琐的很,攒典就是帮他处理琐事。权力嘛,倒有一些,但……非常琐碎。你读过书,字写的也不错,还精通夷语。如果我去找施欣德的话,想来他不会拒绝。只是,你真的想好了吗?” 王苗是觉得攒典这个职务不好。 但李溪安觉得,他要了解更多九州历史,攒典是个很好的途径。 再者说了,他有个官身的话,对老爹而言也就多了个保障。公门里面好修行,虽说有王苗这个关系,李彦只要不乱来就不会有事。但如果再加上他的话,岂不是又多了一层保险。 “姨夫,我想好了,这个攒典就挺好。不过,好拿到吗?” “很容易,施欣德在粤州没有根基,我要愿意和他拉近关系,他会非常高兴。” “要不要疏通一下?” 王苗一愣,旋即笑了。 他指着李溪安道:“安仔,你和你那老豆果然不一样,是懂人情世故的。不过呢,疏通就不必了!你姨丈我在粤州当了十年巡检,如果连这点事都办不好,那真就是颜面无光了。” “那,就拜托姨夫?” “一家人,说什么客气话。这个事我接了,但你最好还是和你老豆商量一下。对了,还要和你姨妈说一声,否则她要是怪罪下来,我可担当不起。” 一句话,姨丈的家庭地位彰显无疑。 李溪安也忍不住笑了。 “对了,姨丈刚才说,羊仙苏醒是怎么回事?” “这个啊,也是听酸秀才说的。他说据书上记载,当年夷人入侵粤州时,羊仙曾出现过,还击杀了好几个异鬼。之后羊仙就没了回应,五仙观也因此香火衰弱。我估摸着,它当年应该是受了伤,所以才没了回应。这几年粤州城里的淫祀增加了不少,而且那些夷人也修建了不少教堂,使得羊仙信众减少很多。不知道昨天是怎么回事,它就苏醒了。” “那为什么不能炼蛊?” “羊仙苏醒,一定是有事情发生。我推测,接下来衙门一定会加强对粤州的搜查。万一被衙门发现你养蛊,说不定会引来麻烦。” “那就这么一直等着吗?” “先等着吧,不过我估计也不会太久。明天我让人去城里查探一下消息,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不必担心,回家和你老豆商量好了,只管等我消息,最多十天我给你办成。” “那,多谢姨夫。” 李溪安陪着王苗又吃喝了一阵,在王苗的催促下,回屋休息。 今天怕是修炼不成了,李溪安索性倒头就睡。 这一觉,直睡到天光大亮。 李溪安在巡检衙门里吃了早饭,然后才告辞离开。 临走时,王苗递给他一块腰牌。 “听说今天粤州城进出都要盘查,这是巡检司的腰牌,你拿着可以免去一些麻烦。” 李溪安也不客气,从王苗手中接过腰牌,就动身回城。 正如王苗所言,粤州的盘查很严格。 李溪安凭着巡检司的腰牌,根本无人过问,轻而易举就进了城。 进城之后,他径自回家。 才一进家门,就看到李彦大马金刀坐在客厅正中。 “溪安,你去哪儿了?怎么一夜没回来,联系招呼都不打?还有,你这身衣服是怎么回事?” 李溪安见状,也不啰嗦,拉着李彦直奔二楼书房。 “老豆,你听说过宋逸仙吗?” “谁?” “宋逸仙。” 李彦呼的一下子站起来,走到窗口向外看了两眼,然后关上了窗户。 “你从哪里听到的这个名字?” “我昨天,见到他了!” “什么?” 李彦惊呼一声,然后强作镇静压低声音道:“你见到逸仙先生了?” “嗯。” “到底怎么回事?” “我昨天去买药的时候,遇到他被追杀……” 李溪安把昨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述了一遍,最后道:“我带着他逃出粤州后,他说要去沙田。我给了他一把枪,然后就去了姨丈那边住了一晚。” “你确定他没事吗?” “皮肉伤肯定是难免的,但不会有性命之忧。” “那就好,那就好!” 李彦长出一口气,看着李彦,半晌后突然道:“溪安,谢谢你。” “老豆,这个人来头很大吗?” “他,是我们的领袖。”李彦深吸一口气,轻声道:“宋先生是粤州人,一直致力于推翻鞑子。这些年来,他组织过无数次起义,虽然没有成功,却点燃了九州的星星之火。鞑子们对他恨之入骨,悬赏两百万大洋追杀他。只要宋先生在,Gm的火焰就不会熄灭。我相信,终究有那么一天,宋先生一定可以带领我们,推翻鞑子的统治,把夷人赶出九州。” 唔,这个人听上去,有点似曾相识。 李溪安前世只崇拜教员,对于另外一个人,虽然尊敬,但说实话达不到崇拜的地步。 两个世界,竟有如此相同之处吗? 亦或者,那颗红星,已经出现了? 李溪安的心里,好像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 “对了,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 “什么事?” “我决定让姨夫为我在衙门里谋一个差事。” “行啊。” “老豆,你听清楚,我是说,姨夫会帮我在衙门里谋一个差事。” “我说行啊……慢着,你刚才说,你要去衙门里做事?你要为鞑子做事?” 李彦正沉浸在宋先生的消息里。等他反应过来后,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不是为鞑子做事,而是谋一个差事。” “那还不是为鞑子做事吗?” “老豆啊,就你这样还谈什么Gm?谋一个差事,和为鞑子做事是两码事。我想进衙门查看一些资料,同时也可以为你增加一层掩护。老豆啊,你还是老老实实写文章吧,Gm的事情你别掺和了,一点谋略都没有。” 李溪安仰天长叹,说的李彦满脸通红。 第三十八章 十二斩灵刀 李彦父子的谈话,最终以不欢而散告终。 在李彦看来,李溪安进衙门谋差事,是背叛Gm,背叛九州人,为鞑子卖命的行为。 宋逸仙虽然并没有提出驱逐鞑虏的口号,但在潜移默化之中,已经把这个思想传递出去。李彦是他的忠实拥趸,所以对鞑子,对大真朝廷极为反感,甚至是毫无理由的反感抵制。 不能说李彦或者宋先生的想法是错误的。 事实上,大真一朝二百多年,并没有给九州带来什么美好的记忆。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教员,不是每个人都有那样包容一切的气量,更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李溪安如果是个莽撞青年的话,说不定会和李彦争执个脸红脖子粗。可在他这具十八岁的身体里,却是一个中年人的灵魂。他很清楚,想要劝说一个中年人改变主意,是何等困难。 好在,父子二人的矛盾并没有持续太久。 中午由李溪安掌勺,做了一顿简单的午饭。 李彦虽然还是不满李溪安的选择,但是在态度上,已经出现了缓和迹象。 而李溪安也没有再解释什么,一切还是让时间来证明吧。 吃了午饭,李彦就出门了。 他最近活动很多。通过明五常这层关系,他在粤州的文化界已经小有名气。而且,他的几篇文章也陆续出现在报刊上,‘周树人’这个名字,开始变得响亮起来。李彦听从了李溪安的警告,没有去大肆宣传这个笔名。不过在几次聚会上,他听到了一些支持‘周树人’观点的言论,也因此结交了一些朋友。所以,虽然来粤州的时间不长,他也算站住了根脚。 而李溪安,也没有过多询问。 午后,又下起了小雨。 李溪安查看了绿仙的情况,确定绿仙一切正常之后,就拿着本书,坐在客厅里翻看。 昨天的经历,非常刺激,也让他感到有些后怕。 冷秋的那一手定身咒,好像为李溪安揭开了一角神秘的面纱,让他隐约能看到一些普通人所不能碰触的世界。 以前,他听赵光明说过术士、修士、还有萨满;他见过狐仙;可是却没有真真正正的见过术士。之前他以为钱立是术士,结果发现,那只是个假术士。闭上眼睛,脑海中不断回闪昨日冷秋施展定身咒的那一幕。没有任何的前奏,没有任何的迹象,更不要说他前世在影视剧里看到的那种招式。术士的施法,几乎都是在瞬息间完成,而且生死也是在瞬间决定。 如果,如果他昨天不是偷袭,正面和冷秋交手,能够取胜吗? 绿仙如果在身边的话,那应该没有问题;可如果没有绿仙和蛊灵的加持,面对面他必死无疑。 枪械虽然厉害,可毕竟是有缺陷的。 这个时期的枪械,威力肯定不能与他前世所见到的那些枪械相比。 所以,他必须要再增加一些底牌。 想到这里,李溪安突然起身,把书仍在八仙桌上,就跑进了卧室里。 从抽屉里面取出那十二把飞刀,然后又把炼蛊笔记拿出来,迅速翻看,很快找到了一篇笔记。 火神宫,十二斩灵刀? 目光在那十二把飞刀上扫了几眼,李溪安旋即拿着笔记走出了卧室,在客厅门口扯了一把椅子坐下。 笔记里对火神宫并没有太多的描述,只说他是九观十二寺之一,也是当年围攻五仙教的主力。火神宫有一套法宝,名为十二斩灵刀,也叫作火灵刀,聚为长刀,散为十二飞刀,威力巨大。不过由于火神宫在围攻五仙教时受到重创,世宗灭道的第一个对象就是火神宫。一开始火神宫是不肯屈服的,结果被世宗集结二十八萨满,一夜将火神宫灭门。 火神宫的典籍和传承也在一夜之间散尽,或被朝廷夺走,或随着门人流入江湖之中。 十二斩灵刀就是其中之一。 有没有一种可能,钱立那十二把飞刀,就是火神宫的斩灵刀? 李溪安合上了笔记,从腰带上取出一把飞刀。 这飞刀,他看过很多次,每一次都能感受到刀身里所蕴含的不同凡响的力量。 钱立只是得到了飞刀,并未得到火神宫的道法,所以只能当作普通的飞刀来使用。但他应该是觉察到了这套飞刀的不凡,所以才想要修道,所以才想方设法寻找宗门的观想法。 把飞刀平放在掌心,李溪安的目光在刀身上那奇异的纹路游离。 他隐隐约约能感觉到,这刀身上的纹路,应该就是催动飞刀的关键。 可这些纹路怎么使用呢? 把飞刀竖起来,用手指轻轻抚摸刀身上的纹路。刀身平滑,没有任何凹凸感。可那纹路却真实存在,如果用肉眼观察,甚至能感受到刀身纹路的起伏。 那种触感和视觉的差异,让人非常难受。 李溪安怔怔看着飞刀,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 如果我不用肉眼观察,而是以神念来感受,会是什么样子? 大洞观自在清净经已经修炼了一些日子。李溪安能够入定,能够凝练神念,但是如何观想,却毫无头绪。 飞刀上的纹路,给了他一个思路。 他站起身,想要回卧室尝试。 就在这时,大门被人叩响。 “边个?” “李生,是我,张黑仔。” 李溪安愣了一下,忙把飞刀收回腰带,然后把笔记和飞刀折在一起,放在八仙桌上。 他小跑着穿过庭院,打开院门。 “黑仔,你怎么来了?” 张黑仔穿着一件雨披,手里拎着一个竹篮,脚下的草鞋有些泥泞,看样子是经历了一些奔波。 他咧嘴笑道:“李生,你之前不是让我帮你找看家护院的狗吗?” “是啊,有消息了?” “嘿嘿,你看!” 张黑仔说着,把篮子上的布巾掀开一个角,露出两只蜷缩在竹篮里的狗崽子。 “这是……” “嘿嘿,我找了好久,才算找到这两只犬。一个是我们粤州本地独有的熊犬,还有一只是桂省的尾灰犬,据说祖上是一只赶山犬王。我感觉您会喜欢,所以就都带过来了。” “快进来,进来说。” 李溪安眼睛一亮,忙把张黑仔让进院子里。 两人在门廊上坐下,张黑仔小心翼翼把两只犬都拿出来,放在了地上。 也许是因为到了陌生的环境,两只犬看上去有些害怕,蜷缩成了一团。 “这只是熊犬,我们这边也有叫它大头犬,是正宗的五红金钱尾。” 张黑仔把一只黑犬拿在手里,看上去有些兴奋。也许是害怕声音大了会惊吓到幼犬,所以他压低了声音道:“李生,您看,这嘴巴、鼻子、脑袋,还有这背上的红毛,还有尾巴上的红毛,在我们这边,这就叫做‘五红’。老人们说,熊犬生五红,财源滚滚来。这种五红金钱尾不但是纯种的熊犬,还能招财进宝。嘿嘿,我一看到它,就觉得您会喜欢。” 粤州人很讲究吉利,五红金钱尾所以也叫作招财犬。 “它不仅招财,还很凶猛,忠诚。对生人不太友好,但是对主人,绝对忠心耿耿。” 张黑仔热情说道:“听老人说,以前粤州好多人家都养这种熊犬。不过呢,您是读书人,应该知道当年粤州那场灾难。在那之后,纯种的熊犬就变得少了。再加上这些年夷人的犬种进来,好多有钱人都觉得夷人的狗好,所以养熊犬的人就更少了。我就是觉得可惜,咱九州土生土长的熊犬,跟着老祖宗定居岭南,怎么就比那些舶来品的夷人狗差呢?” 李溪安顿时笑了,看着张黑仔道:“黑仔,没想到你还有这种想法。” “唉,平时不过是讨生活罢了,夷人给的多,难免说两句好话。可说心里话,我是看不太上那些东西。” 说着,张黑仔把熊犬放下,抱起了一只尾灰犬。 “这也是好犬,虽说是桂犬,但绝不比熊犬来的差。” “怎么说?” 张黑仔笑道:“我小时候听老人说过这种犬,性情凶猛,容易训练,记忆力好,而且非常忠诚。它善于在丛林奔跑,速度极快,野性十足。老人说,这种尾灰犬训练好了,那就是顶级的赶山犬。三五只赶山犬,能咬死虎豹熊罴,非常厉害。您看,这脑袋,这尾巴……老人说:头似葫芦耳似叉,尾似金枪腰一掐。是不是?是不是?很正的笔尾灰。” 李溪安伸手从张黑仔手里接过这只笔尾灰,捧在手心里。 这幼犬明显有些害怕,但却毫不犹豫的冲着李溪安发出低沉吼声,露出牙齿。 “还挺凶啊。” “那是当然,它祖上可是犬王。” 张黑仔一只手抚摸着熊犬,眼睛看着李溪安手里的笔尾灰,露出羡慕之色。 “这是我从粤州狗王手里拿来的。现在人都喜欢洋犬,狗王那边的生意变得很差。如果不是这样,这两只犬还真不好要来。” “多少钱?” “熊犬三个大洋,笔尾灰五个大洋,一共八个大洋。” “我要了!” 李溪安前世养过狗,对狗多少有些了解。 这两只幼犬,不是他熟悉的拉布拉多或者金毛,但他能感觉得出来,这是两只好犬。 别看它们小,可是体内的气血十足。 “哈哈,我就知道您会喜欢。这样,我再送您一个狗屋,和那些洋人学的,就在门外面,我一会儿给您放在门口。” “行啊,那就多谢了!” 张黑仔又说了一些养狗的窍门,然后出去从外面搬进来了一个狗屋。 “李生,那我先告辞?有什么事情,您再找我。” 李溪安抱着两只幼犬,突然想起了什么,对张黑仔道:“黑仔,麻烦你跑一趟我姨妈家里,就说我昨日在姨丈那边过夜,明天会去看她。” 张黑仔之前给王苗家里送过信,所以也不推脱,点头答应下来。 “对了,还有件事。” “什么事?”李溪安疑惑问道。 “李生,这几日出门要小心些,刚才我来的路上,看到好多官兵在巡城。还有衙门里的人,在梯云路那边挨家搜查,抓了不少人。” 李溪安心里一动,道:“出了什么事吗?” “嗯,好像说是死人了。” “死人?” 张黑仔走过来,压低声音道:“我听说,昨晚衙门里的人抓乱党,结果被乱党伏击,死了不少人。现在外面有点乱,说是在抓捕什么术士……我的天,我都不晓得这粤州城里居然还有术士。李生,你可要小心。我听人说,那些术士一个个都邪门的很,而且心狠手辣。我估计,衙门那边也有高手,否则又怎么敢这么大张旗鼓的抓捕术士?那不是找死吗?” 第三十九章 跛佬 重生近月,李溪安对此方世界的了解虽然并不完整,但也算有了一些认识。 这世界有妖魔,有精怪,有术士……但总体而言,这还是一个以凡人为主的世界。宗门也好,术士也罢,更多是人们口耳相传的故事,真正见过,或者修炼的并不是特别多。 和前世一些文学作品里的修仙世界不同,这个世界的修士和术士,非常稀有。 他们或许力量强横,但有时候也需要遵循世俗律法。 术士满地走,修士高于一切的情况,并没有在这个世界出现。 若不然,大真世宗也不可能把九观十二寺的传承一下子打得近乎灭绝。 张黑仔是个普通人,也没有什么机缘遇到术士啊,修士这样的人物。再加上朝廷二百多年的pUA,术士在人们的心里,是邪恶的,强大的,性情古怪且不可琢磨的。所以提及术士,大部分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赶快逃跑。 “黑仔,知道衙门那边,派出了什么高手吗?” “那我怎可能知道。” 张黑仔笑了两声,又压低声音道:“不过我估摸着,应该和咱们粤州的护法仙有关。” 护法仙,也就是所谓的守护仙,个人有个人的叫法。 “护法仙?” “是啊,应该是和五仙观那边有关。我听人说,五仙观里有朝廷敕封的护法仙。以前还挺灵验的,不过这几十年来,几乎没什么回应了。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太了解,主要是不敢问。这次搜捕术士,五仙观那边肯定会出人,但具体什么情况,我就不清楚了。” “原来如此!” 李溪安做出恍然之色,连连点头。 他和张黑仔又聊了几句,然后送张黑仔离开。 把院门关上,李溪安回到客厅,在椅子上坐下。 短时间里,他是不能再去梯云路那边买药了。倒不是药店的原因,而是他昨晚在饭店里露了脸。 那饭店的掌柜如果死了还好说,如果没死的话,万一认出他来,可就麻烦的紧。 再加上姨夫昨日的提醒,李溪安决定稳一稳。等风头过去之后,他再去梯云路打探情况。 这样一来,怕是暂时无法炼蛊了。那就先放一放,可以先研究一下飞刀,同时也期盼着绿仙能够尽早苏醒。 脚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抓挠。 李溪安低头看去,就见两只小奶狗不知什么时候跑进了客厅,正扒着他的裤脚,盯着他看。 发现李溪安注意到他们,小奶狗立刻叫了起来。 李溪安刚开始没明白,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两个小家伙,怕不是饿了! 他忙站起身,把两只小奶狗放在桌上,然后去隔壁伙房里翻腾了一遍,从橱柜里找到了一袋奶粉。用温水把奶粉冲好,他端着两个奶盆回到客厅,放在小奶狗的面前。两只小奶狗立刻上前,狼吞虎咽。 真的是饿了啊! 李溪安觉得,小奶狗吃饭的样子,很解压。 他趴在桌子上,就静静看着。 突然间,脑海中闪过一段话来。 百蛊聚灵术有提到过:凡披鳞带甲,飞禽走兽皆可成灵蛊。 狗,肯定也是飞禽走兽的一种,莫非也能炼化成为灵蛊? 想到这里,李溪安有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想法。 他的元炁可以炼化灵蛊卵,那么对飞禽走兽是否也有用处呢? 两只小奶狗吃饱了,就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李溪安想了想,把两只小奶狗抱起来,走进了卧室。 他在凤尾竹花盆旁边做了一个简陋的狗窝,然后把小奶狗放在里面。 吃饱了的小奶狗躺在狗窝里,很快开始犯困,慢慢睡着了。 李溪安迅速凝聚了一口元炁,呼的从口中喷出,将小奶狗笼罩其中。 两只小奶狗睁开眼睛,盯着李溪安看了一会儿之后,慢慢闭上了眼睛。它们在缓慢的呼吸,那口元炁也伴随着它们的呼吸,慢慢进入它们的体内,慢慢稀薄,直到最终完全消失。 小奶狗发出了一声舒服的低吟,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它们对李溪安的元炁,没有任何抵触,而且还能够吸收? 李溪安心里一喜,隐隐感觉到,他好像碰触到了五仙法的真正用途。 两只小狗睡的很安稳,李溪安于是回到客厅,拿起笔记和飞刀,继续研究起来。 不知不觉,一下午就过去了。 傍晚时,李彦从外面回来,一进家门就骂个不停。 “老豆,你这又遇到什么事了?” “那些个鞑子,欺软怕硬。” “怎么说?” “我从粤州大学回来,路上看到不少官兵在盘查。你说盘查就盘查吧,遇到国人,他们一个个张牙舞爪;可是看到夷人,就当作没看见,毕恭毕敬。这还是咱们九州土地吗?想当年大周朝时那些是万国来朝,而今这些蛮夷是作威作福。归根到底,就是鞑子不中用。好好的九州,变成现在这幅模样。群魔乱舞,真的是群魔乱舞啊!” 李彦越说越生气,啪啪拍着桌子。 李溪安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劝说,于是起身去厨房,端了两碗米粥来,放在桌上。 在他的前世,哪怕是到了以后,国家强大了,还是有那么一批人跪着,怎么都站不起来。 而在这个时代,就更不用说了! 夷人强大,已经成了固定的思维方式。巨舰大炮之下,昔日自信自强的九州人,早已变得麻木不仁。 “老豆,我觉得你的文章,还是太肤浅了。” “嗯?” “你应该更犀利一些,并且寻求国人麻木的根源。” “嗯,这倒也是一个思路。” 李彦闻听,若有所思。 他匆匆吃完了粥,就上楼去了。 李溪安也没有去打搅他,把桌上的碗筷收拾了一下,就回到卧室。 他关上房门,在书桌前坐下,把飞刀和笔记放在面前,入神的看着,一动也不动。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李溪安突然起身,捧着飞刀来到凤尾竹花盘旁边坐下。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了房间,照在凤尾竹上,照在两只小奶狗上,也照在李溪安的身上。 李溪安把飞刀贴在眉心,闭上双眼。 依照着大洞观自在清净经的方法,他缓缓把精神集中在飞刀之上。 虚空之中,一把飞刀慢慢浮现。 李溪安却恍若味觉,凝聚精神力,在刀体上滑下了一道诡异的纹路。 他不知道的是,当那一道纹路出现的刹那,手中的飞刀,泛起了一蓬乳白色的朦朦光亮。 两只小奶狗也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四只小眼睛盯着李溪安放置在眉心处的那口飞刀,一动不动。 夜色,渐浓。 坐落于粤州城小北门外的永胜外庄,寂静无声。 这是粤州一处义庄所在,平时就人迹稀少。 入夜之后,周围十几里几乎不见人影。 不过今天晚上,永胜外庄却显得有些不寻常。 几十个手持步枪的官兵,悄悄靠近过来,把永胜外庄围住。 为首是一个把总,手里也握紧了枪。 “人在里面吗?” “把总放心,兄弟们一直派人盯着,跑不了他。” “顶你嗰肺,没想到这跛佬居然是个术士。以前都未发现,现在想想,就有些后怕。” 把总深吸一口气,一摆手示意手下士兵做好准备。 “跛佬只要一出现,就开枪,千万不要犹豫。” “喳。” 几十个官兵端着枪,对准义庄那有些破败的门。 把总大声道:“跛佬,出来吧,我知道你在里面。这里几十支枪对着你,你跑不掉的。” 义庄里,鸦雀无声。 “你装死有乜用啊,朝廷的大老爷们已经知道了你。你出来,随我们走一趟,把事情说清楚就没事了。” “跛佬,我再说一次,出来!” “跛佬,你再不知好歹,我可要下令开枪了!” 把总说着,举起了手。 见义庄里依旧没有动静,他一咬牙,厉声道:“开枪!” 几十支枪同时开火,刹那间枪声打破了寂静,子弹呼啸,把残破的大门打得碎屑飞溅。 “停火,停火!” 把总大声呼喊,枪声停止。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硝烟味道。 “阿七,是不是弄错了,人已经跑了?” “没有啊,傍晚时我见他拎着酒回来,再也没有出去。” 阿七话音未落,就听砰砰砰,从窗户和大门里,窜出几道人影。 “开枪!” 把总吓了一跳,立刻大声呼喊。 只是,刚才那一轮射击打空了子弹,士兵们正在填装。 那几道人影呼啸而来,就冲进了人群之中。 月光下,把总看的清楚,那些竟然是脸色煞白,长着一层薄薄的白毛的僵尸。 子弹打空的枪械,连烧火棍都不如。更不要说那些已经被吓得丢了胆魄的士兵。 僵尸冲进人群之后,连抓带咬,惨叫声接连响起。有胆子大的士兵抡起手中的枪砸向对方,可是步枪断裂,那僵尸非但没有事,反而极其了它们的凶性。 把总连滚带爬想要逃走,但没走两步,就撞上了一个人。 “窦把总,你不是让熊某出来吗?怎么熊某现在出来了,你却要走了?” 把总抬头看去,就见一个瘦骨仙站在他面前。 “跛佬,你要干什么?” “老子在这里好好的,你却跑来找死,你说我要干什么?” 那瘦骨仙说着,一脚就踹在把总的胸口,恶狠狠骂道:“幸亏老子有准备,否则今天就栽在你手里了。说,谁让你来的?” 第四十章 五仙阵 “定!” 跛佬身后,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 熊达激灵灵一个寒颤,却身形一晃,一蓬乌光散去,身体立刻恢复正常。 那只好的脚在地上一顿,身体呼的腾起,在半空中转身,落在了把总的身后。 “九指熊达?” 那清冷的声音里,带着一分诧异,还有九分失望。 “冷大人!” “退下吧,带着你的人离开这里。” 冷秋背着手,静静看着跛佬。 “想走?那也要看我同不同意。” 跛佬被对方的态度激怒了,嘬口一声历啸。 几个僵尸立刻发出鬼哭狼嚎的声音,回应跛佬。 那声音化作音浪,冲向那些官兵。 “呱噪!” 冷秋眸光一闪,口中低喝一声:“分!” 五道身影从他身体里出现,先是有些缥缈虚幻,而后迅速凝实。 “干掉它们。” “正当如此!” 五个分身刷的一闪,就出现在了官兵的前方,把那几具僵尸困在当中。 “木!” “火!” “金!” “水!” “土!” “五行合一,大五行咒!” 分身齐声喊喝,化作五道光芒汇聚一起,而后从天而降。 轰! 一声犹如天崩地裂般的巨响,僵尸在五色光芒中,瞬间化作了灰烬。 把总和他的手下,被眼前这景象吓得魂飞魄散,一个个连滚带爬的四散奔逃。 “这是?” “大五行咒,羊仙根据那些宗门的典籍,自创而成的法术。” 冷秋说着,抬起手来。 五个分身化作五道光,没入冷秋的五指之中。 他五指张开,牢牢锁住了跛佬的气机,“九指熊达,红巾余孽!当初你从平江逃走,朝廷懒得理你,放你一条生路。你不好好苟延残喘,却学了这不入流的炼尸术,真是胆大包天啊。” 五道流光在冷秋手指流转,吓得跛佬一动也不动。 “你是……” “卧龙观一品侍卫冷秋,当年断了你手指的花庆生是我师弟。” “你……”跛佬的脸色剧变,半晌后苦笑一声道:“冷侍卫,我当年从平江逃走之后,偶然机遇学了这炼尸术。十几年来,我没有再和当年的同伙联系,也没有做出什么危害朝廷的事情。我这些年老老实实躲在粤州,你又何苦赶尽杀绝?” “邪道术士,死不足惜。”冷秋说罢,漠然笑道:“至于你说赶尽杀绝,却高看了自己。” “回答我,可知道这粤州城内,还有那些术士?” 话说到这个份上,跛佬是聪明人,自然也听明白了。 看样子,他是被殃及池鱼了!不晓得是何方神圣招惹了这个卧龙观的萨满侍卫,才令他暴露了踪迹。 “我说了,可饶我一命?” 冷秋露出厌恶之色,道:“羊仙有命,凡左道术士,见一个杀一个,你又有什么资格活命?不过,你如果交代清楚,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若不然,定让你在羊仙神域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哈,左右都是死,老子又岂会向你们这些鞑子低头?” 跛佬面色狰狞,脸上突然生出黑色毛发,两颗獠牙自嘴巴里长出。 那双通红的眼睛,闪烁骇人杀机。 “就算你有羊仙护佑,老子也要撕下你一块肉来。” 他一声尖啸,扑向冷秋。 那只跛足瞬间痊愈,身体更快如闪电。 “冥顽不化,该死。” 冷秋五指伸直,掌心向外一按。 五道流光在他掌心汇聚一处,化作五色流光朝着跛佬一刷。 跛佬发出一声惨叫,在流光中消失无踪。 “咦?” 冷秋眉头一蹙,向前走了几步。 他仰面朝天,抽动了两下鼻子,脸色微微一变。 “黑僵替身法?” 脸上闪过一道青气,冷秋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他一边走,双手掐出一个手诀,“熊达化灵逃逸,请羊仙出手将之拿下。” 轰隆隆,晴朗的夜空中,响起了一声雷鸣…… “哪儿来的狗?” 天亮以后,李彦从楼上下来,就看见两只幼犬在客厅挠门。 李彦吓了一跳,忙走过去。 这时候,李溪安从卧室里出来,看到幼犬的动作,他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快走两步打开了客厅大门。 两只幼犬连滚带爬的从客厅里跑出去,窜到了那一排毛竹之中。 “溪安,你这是怎么了?” 李彦这才看清楚李溪安的模样,顿时吓了一跳。 李溪安的脸色,惨白如纸,比之当初他在东乡县的时候还要差几分。 眼圈发黑,两眼无神。 那模样,活脱脱一副ZY过度的样子。 不过李彦知道,李溪安昨天晚上还好好的,怎么一晚上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练功练的,没事!”李溪安趴在八仙桌上,有气无力道:“老豆不用担心,我休息一下就好。” “你,你这是练得什么功?” “飞刀功!” 李溪安说着,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昨晚,他以大洞观自在清净经凝聚神念,试图操控飞刀。 事实证明,他的想法是对的。但事实也证明,他的神念简直弱爆了。 只复刻了一道纹路,就抽空了他的神念。以至于他一整晚都昏昏沉沉,险些昏迷过去。 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 经过一晚上的实验,他发现他已经可以让飞刀凌空。当然,只是凌空而已。想要真正操控飞刀,怕是需要水磨功夫。 但这足以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 “你自己把握住就好,可别操之过急。” 李彦以为李溪安昨夜是在炼蛊,所以也没有太担心。 他了解李溪安,非常谨慎。再说了,炼蛊的事情他也不懂,只有相信李溪安了。 “对了,那两条狗是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两只小奶狗就跑回来了,围着李溪安叫唤不停。 “这是,饿了吧!” 李彦连忙走过去,想要把幼犬抱起来。 可是那两只小奶狗对他并不热情,反而呲着牙直叫。 “别叫了,我去给你们弄吃的。” 李溪安吼了一声,小奶狗立刻平静了。 “很乖哦!” 李彦见状,忍不住蹲下来,想要伸手抚摸。 可是,他又怕小奶狗不高兴,于是伸着手摸也不是,不摸也不是,有些尴尬。 “这是咱家的一家之主,以后吃香的喝辣的,要看他的脸色,还不赶快过去巴结?” 两只小奶狗好像听懂了李溪安的话,立刻连滚带跑的来到李彦身边,围着他打转,小尾巴更摇的好像风车一样。 咦,它们好像真的懂? 李溪安也愣住了,看着两只小奶狗,半晌说不出话来。 “还不快去弄吃的,没看它们都饿了?一点眼色都没有。” 李彦的怒吼声,惊醒了李溪安。 看着把两只小奶狗抱在怀里,一脸慈祥笑容的李彦,李溪安只觉得自己在这个家的地位-1-1-1…… 我这个样子,还让我给他们准备吃的? 李溪安阴沉着脸,去伙房冲了两盆奶,放在小奶狗的面前。 “对了,你上午去找张黑仔打听打听,怎么弄狗粮。” “狗粮?”李溪安一脸不可思议道:“让它们跟着咱们吃不就得了?还专门准备狗粮?” “不行吗?” “不是不行,我上午有事。” “你能有什么事情?” “我昨天约好了,今天要去看姨妈的啊。” 李彦眉头一蹙,指着李溪安道:“你看看你现在,一副ZY过度的模样,去你姨妈那边丢人吗?” “我答应姨夫的,而且已经说好了。” “说好了也不行,你不嫌丢人,我还觉得丢人呢。”李彦在椅子上坐下,沉声道:“你今天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什么时候像个人了,什么时候再出门。你姨妈那边,我替你去了。” “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我去不可以吗?” 李彦说到这里,突然指着两只正在狼吞虎咽的小奶狗道:“你还没有说,它们是怎么回事?” “昨天,黑仔送来的。” 李溪安把昨天下午张黑仔过来的事情说了一遍,李彦陷入了沉思。 “如此的话,你今天就别出门了。狗粮的事情,我回头找黑仔打听一下就好。” “可是……” “可是什么?没听黑仔说,现在粤州城满城都在找你。” 这个理由,嗯,很强大! 李溪安有心争辩,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那好吧!” “就这么决定了,你在家好好休息。” “老豆,昨天我和你说的那件事……” “你已经长大了,本事也比我强,我也懒得管你。我是不会同意的,但你有你的想法,我也劝不得你。溪安,我就一句话:别忘了你是九州人!你只要记住这一点,其他的随你吧。” 看样子,李彦昨晚也是经过了一番思想争斗。 他还是不喜欢李溪安去衙门里谋差事。但是,他相信自己的儿子! 李溪安忍不住笑了,在八仙桌的另一边坐下。 哪有隔夜的仇啊! 他其实也想过了,如果李彦态度坚决,那他就听李彦的。 典籍还可以找别的路子看,老豆只有一个。为了点小事情,和李彦翻脸,实在是不值得。 当然,李彦同意了,最好。 李彦洗漱了一番,换上一身新衣服,在和暖的阳光里,走出了家门。 李溪安则关上院门,回到卧室。 两只小奶狗吃饱喝足以后,很乖巧的回到狗窝里呼呼大睡,而李溪安则在一旁坐下,闭上双眼,运转大洞观自在清净经,慢慢恢复神念。 庭院里,静悄悄的。 风吹动毛竹沙沙作响。 不知不觉中,已是正午…… 第四十一章 吞灵(签约啦,开森!) 粤州今天的天气,很古怪。 李彦和许燕君坐在庭院里,看着阴云密布的天空。 不像是下雨的前奏,因为感觉不到以往雨前弥漫在空气中的水汽。 但就是阴着,而且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在阴云中舞动的银蛇,伴随着若隐若现的雷鸣。 “今天,有点古怪啊。” 许燕君捧着茶盅,抿了一口鸭屎香,回应道:“的确有点怪异,我在粤州这么多年,都没有遇到这种情况。” “那我一会儿早点走,别半路上再下雨了。” “感觉,不会下雨。不过你说的也没错,小心点没有错。” 许燕君说完,看着李彦,露出一抹笑意道:“姐夫,你今天过来,不会就是为了告诉我老王的事情吧。” “这个……” “姐夫,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呗,吞吞吐吐的算什么。” “最近婷婷有没有回来?” “婷婷?”许燕君愣了一下,摇头道:“她说学校最近事情多,所以没怎么回来过。” 旋即话锋一转,轻声道:“姐夫,婷婷出事了?” “也不是出事!” 李彦想了想,道:“你也知道,我认识明五常的事情喽。” “你上次提过。” “所以我最近经常去粤州大学,认识了几个学校里的先生。凤德宇,你听说过吗?” “凤德宇?”许燕君想了想道:“我好像听说过,是婷婷的老师,对不对?” “嗯,就是他。” 李彦道:“昨日我们一起饮茶的时候,凤德宇说起学校里的学生,如今不好好读书,总想着要出去闹事。他还提到了婷婷,说婷婷是领头人。所以,我就想问问,你知道婷婷最近在做什么吗?” 许燕君的脸色变了,变得有些难看。 “她在做什么?” “前些日子,学生Yx被打断的事情,你应该知道。” “这个我知道,还是靠你和阿安才救了她。” “这丫头准备再次发动Yx活动,而且这次的目标是针对租界。” 李彦喝了一口茶,道:“我倒不是反对她Yx,但我认为,这个时候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她这个年纪,应该在学校里用心读书,参加社会活动没有错,但不要被受到他人的挑唆。” “挑唆?” “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你最好把她叫回来问一问。” 许燕君点点头道:“姐夫,谢谢。” 说着,她举起茶盅。 李彦也举起茶盅,一口饮尽。 “燕君,你问的时候,最好委婉些,别太责怪她。婷婷的心意是好的,但是太年轻,有时候容易被人蛊惑。溪安和我说过,他们这个年纪是最容易热血上头的年纪,但太热血了,有时候反而会好事变坏事。” 许燕君忍不住笑起来,轻轻点头。 “姐夫,我是真羡慕你。阿安的年纪虽然比婷婷还小,但做事沉稳,思想也成熟。不似婷婷他们,整日让我们操心。” 羡慕? 等你家有个蛊师的时候,看你还羡慕不羡慕。 一想到李溪安要去衙门里做事,李彦这心里,就有些不太舒服。 轰隆隆,轰隆隆。 雷鸣声从云层伸出传来,银蛇舞动。 李溪安双目微合,端坐在屋中,一动不动。 那雷鸣声,引得两只幼犬有些躁动。 它们爬出了狗窝,来到凤尾竹花盆旁边坐下,身体微微颤动。 就在这时,一股阴冷之气从窗外渗入房间,紧跟着有虚影晃动,在屋中出现。 “好强的气血!” 那虚影进入房间后,就看到了李溪安,顿时大喜。 这等上好的鼎炉,着实不多见。 只要把他夺舍,那头老公羊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休想找到他。 虚影也不再多做考虑,发出一声犹如鬼哭狼嚎般的锐啸,就扑向李溪安的身体。 眼见他即将进入李溪安的身体,一抹绿影从葱郁的凤尾竹中窜出,落在了李溪安的头顶上。 它的体型瞬间暴涨,同时张开血盆大口,从口中发出一股澎湃的吸力。 “什么怪物?” 那虚影被吓了一跳,立刻想要闪躲。 可是,它的反应还是慢了一步。绿影一口咬在了它的肩膀上,那虚影发出凄厉的惨叫声,旋即一阵剧烈波动,硬生生将身体撕成两半,扭头就想要从窗户逃走。 只是它万没有想到,两只小奶狗却从花盆两侧窜出,腾空而起,咬住那虚影的两个膀子,同时晃动脑袋。 虚影惨叫一声,被生生撕成了两半。 小奶狗并没有就此罢休,而是凶狠的撕咬着,把那两片虚影吞入腹中。 同时,绿影也把剩下的虚影吞了进去,一双蛇眸散发着阴冷之色,盯着两只小奶狗。 小奶狗吓得瑟瑟发抖,不过却大着胆子,冲着绿影旺旺叫了两声。 “你们在叫什么?” 李溪安睁开眼,立刻觉察到头顶上的异常。 他心里一动,伸出手来。 那绿影唰的窜起,落在他的掌心,蛇信吞吐,发出嘶嘶的声响。 “绿仙?” 李溪安惊喜喊道。 绿影开心的扭动着,好像在向他招呼。 绿仙,醒了! 看到绿仙,李溪安这心里顿时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如果再碰到那个什么侍卫的话,他有十足的信心,可以和对方斗上一回。 “这屋里怎么这么冷?你们这是怎么了?” 李溪安把绿仙放在肩膀上,觉察到屋中的异样。 两只小奶狗围着他汪汪直叫,李溪安好奇蹲下身子,轻轻抚摸。 “你们是说,刚才有人进来了?” “汪汪汪。” “你们两个把他吞了?” 李溪安有种奇怪的感觉,那就是他好像能听懂小奶狗的叫声。 “嘶嘶!” 绿仙用蛇头,贴了贴李溪安的脸颊。 “你先动的手?” 绿仙立刻用蛇头再次贴了贴李溪安,表示他没有说错。 什么意思?绿仙和两只小奶狗分食了一个人? 可这屋里没有任何血迹,况且小奶狗这么小,怎么就分食了一个人呢? 李溪安心里有些疑惑,但是并没有再去询问。他也知道,他只能理解一些简单意思,再深奥的就无法理解了。 他把绿仙从肩膀上拿下来,放在手心。 绿仙的身体,色泽更深了,幽绿幽绿,而且泛着一种宝石般的光泽。 它的体型看上去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在蛇颈处,多了一片鳞甲,一片几乎透明的鳞甲。那双蛇眸里,幽光闪闪,隐隐泛着一抹火色。 李溪安轻声道:“绿仙,你是不是睡醒了?” 绿仙蛇头轻点李溪安的掌心,而后身体微微弓起,唰的窜出,张开蛇口咬在了李溪安的眉心。 李溪安猝不及防下,只觉脑袋砰的一下,好像被铁锤击中一样,一头就栽倒在了地上。 两只小奶狗立刻疯狂咆哮,绿仙却毫不在意,盘在了李溪安的胸口处,发出嘶嘶的声响,似乎是在警告。 小奶狗停止了吠叫,警惕看着绿仙。半晌,它们相视一眼,然后一犬一边,钻进了李溪安的怀里,蜷成一团,呼呼大睡起来。 绿仙则不屑的看了它们一眼,蛇眸旋即微微闭拢,一动不动。 房间里,又恢复了沉寂。 粤州,协力大桥。 这是沙面通往华界的必经之路。 冷秋手持一个怀表模样的罗盘,顺着协力大桥进入沙面。 突然,罗盘上的指针疯狂转动起来。 冷秋眉头一蹙,停下脚步。 这罗盘,是羊仙注入法力的法器,他可以通过罗盘,找到熊达的灵魄。 原本非常顺利,羊仙已经发现了熊达的灵魄,并通过罗盘为冷秋指引。刚才,罗盘显示熊达的灵魄已经逃进了沙面。冷秋并不着急,因为他知道,熊达的灵魄坚持不了多久。 没想到,他刚一进入沙面,熊达的灵魄就失踪了。 是失踪了?还是…… 冷秋心知,这粤州城里肯定不止熊达一个术士。 特别是在沙面,因夷人的保护,朝廷无法在这里进行搜查。 这家伙是魂飞魄散了,还是被其他的术士收走了? 如果是后者的话,怕是有些麻烦。 冷秋可以在粤州城内,除了沙面之外的任何一个地方动手。唯独沙面,这里是租界,是夷人的地盘。 他倒也不怕夷人,而是担心动手的后果。 毕竟,现在朝廷正在和夷人谈判。他动手容易,可万一让夷人找到借口,朝廷一定会陷入两难境地。 冷秋讨厌夷人,却不得不为朝廷考虑。毕竟卧龙观是拱卫京师的九大观之一,而他身为卧龙观一品侍卫,除了要护卫卧龙观的声誉,更要维护大真朝的安危。 这也冷秋,陷入两难之中。 可是已经到了这一步,他也不愿意放弃。 熊达的死活,冷秋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能不能用熊达的灵魄,引出其他的术士出现。 说不定,那个偷袭他的术士就藏身在沙面之中? “大人,怎么不走了?” 一个随从见冷秋站在桥边一动不动,于是上前询问。 “这里是租界!” “卑职明白。” 那随从是总督府的人,也是粤州的地头蛇。 他能被派出来跟随冷秋,说明他很聪明,所以才会委以重任。 “大人,在租界的确不好随意行事,但还可以走别的路子。” “说说看?” “夷人嘛,奔波万里只为求财。官府不好出面的事情,可以让夷人出面。卑职正好认识一个租界的传教士,很有地位。如果大人想要继续追查,可以找那个传教士出面,就顺理成章。” “传教士?” “那家伙叫积逊·布鲁克,是个老油子,三十年前来粤州,自己掏钱建了一座小教堂,就在前面不远处,路德圣母堂。” 随从说着,用手指着前方,轻声道:“往前走,拐弯二百来步,就可以看到。” 冷秋心里有些厌恶,却深吸一口气,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去见见这个积逊!” 第四十二章 为九州之崛起读书 夜了,李彦披着星光回到家中。 原本打算早点离开,没想到和许燕君聊起孩子的事情之后,谈兴大发。 特别是午后天气也出现变化,原本阴云密布,转眼间阴云散尽,阳光明媚。 再后来,王新岳兄妹到家,许燕君又留下李彦在家里吃饭。一直到晚饭吃完了,李彦才想起,家里还有一头猪要喂养。 心怀愧疚的李彦进屋后,发现李溪安卧室的房门紧闭着,里面黑漆漆的,没有一点光亮。 可能还在睡觉? 李彦想了想,把在路上买的白切鸡放进伙房的蒸笼里,然后轻手轻脚上楼,走进书房。 他打开灯,在书桌前坐下。 而今的书房,书架上摆了不少书。 有医术,那是他的老本行;有夷语书,主要是用来学习。李彦在粤州的这些日子,已经意识到夷语的重要。粤州历史上就是一座通商城市,而今夷人打破了门户,也让粤州的商业更加发达。 很多粤州人都会说几句夷语,主要是方便生意。 而在沙面地区,会夷语的人就更多了,也是为了在这里更好的生活。 在目睹了这一切之后,李彦下定决心学习夷语。虽说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了,可是只要愿意学,终究是能学会的,了不起就是水平差,口音重而已。 虽然学习的时间不算长,但李彦已经算是入门了,能说几句简单的夷语。 除此之外,书房里更多的是一些古籍和夷人的译作。用李溪安的话讲:你要打败夷人,就必须要了解夷人,同时不要忘记了自己祖宗的学问。 李彦,深以为然。 他从抽屉里取出一摞信纸,然后研磨提起毛笔。 夷人的水笔的确是方便,可对于用了一辈子毛笔的李彦而言,还是更喜欢毛笔一些。 脑海中,闪现下午和许燕君的谈话。 他们说起了各自的孩子,许燕君更抱怨现在孩子的浮躁。书读了很多,却不精,想法很多,却不通。一个个说起话来,指点江山,可真要他们做起事来,却又连个方向都不清楚。 “我也知道,孩子们的心是好的,可是那半瓶子水,真能担当起未来吗?” 许燕君说起这些,忧心忡忡。 这给了李彦一些灵感,也让他有了一些感触。 类似的话,李溪安也说过。 当然,李溪安说的是Gmd。 他说Gmd凭着一腔热血,喊着驱除鞑虏的口号,却没有真正考虑过,做什么?为什么做?该怎么做? 当时李溪安提起了他前世学习的‘两学一做’精神,让李彦大受启发。 再结合今天和许燕君的这一番谈话,李彦灵感爆发。他觉得,他必须要写一些东西,不为了别的,只为去劝说那些学子们可以认真学习。 李彦闭上眼睛,陷入沉思。 良久,他想起李溪安曾说过的一句话,于是提笔写下:为九州崛起而读书。 基调定下之后,李彦再也按耐不住内心的悸动。 他点上了一支香烟,在灯光下奋笔疾书…… 李溪安睁开眼睛,天已大亮。 他呼的坐起来,惊得绿仙和两只小奶狗都窜起。 两只小奶狗从他怀里跑出去,躲在花盆后面。而绿仙,则嘶嘶叫着,发泄它心中的不满。 李溪安甩了甩头,清醒过来。 脑海中出现了两个全新的技能,荆棘术,火眼。 其中,荆棘术是一种法术,而火眼则和幻瞳相似,是一种瞳术,而且和幻瞳相辅相成。 除此之外,李溪安还发现,他的精神力暴涨。 原因还不太清楚,但那种精神力暴涨后的充实感,让他毫不怀疑。 李溪安从地上爬起来,打开了房门。 他走出卧室,下意识朝楼上看了一眼。 嘶! 李溪安倒吸一口凉气,因为他发现精神力暴涨之后,他的六识更加敏锐,范围更大。 站在楼下,他可以清楚觉察到,李彦正在书房沉睡。 于是顺着楼梯走到二楼,他来到书房门口,轻轻推开门,就看到李彦趴在桌上睡的正熟,而桌上的烟灰缸里,青烟袅袅。 怎么抽了这么多烟? 李溪安眉头微微一蹙,低声抱怨了一句,转身走进李彦的卧室,拿了一条毯子出来。 他走进书房,把毯子轻轻披在李彦的身上,而后推开窗户,散去屋中那股子浓浓的烟味。 写了什么得意文章,居然抽这么多烟? 李溪安用残余的茶水浇灭了烟灰缸里还在燃烧的烟蒂,然后把烟蒂倒进垃圾桶里,顺手从桌上拿起写满了字迹的信纸。 为九州之崛起而读书? 这不是他说过的话吗? 老豆又在剽窃他的警句。 李溪安忍不住笑了,往下看去。 不得不说,李彦的文笔的确过人。他从一个小故事开始,引出了他的主题,劝说青年人应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读书上,时刻准备着,为九州效力。 文章通俗易懂,又不泛警示之意。 这是一篇好文章! 李溪安把文章轻轻放回原处,看着熟睡的老爹,不禁笑了。 他又把毯子盖好,关上了台灯,这才轻手轻脚离开。 老豆越来越厉害了,从之前犀利的时事点评,到现在发人深省的文章,无疑是一个巨大的飞跃。 李溪安觉得,他正在见证一个文豪的崛起! 虽然老爹还需要时间的沉淀,但他相信,那一天一定不会太远。 两只小奶狗蹲坐在楼梯下,看着李溪安拼命的甩动尾巴。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该给你们准备早饭了!” 养狗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但伺候这两个大爷,又是一件很苦恼的事情。 好在它们还小,一个小小的庭院,足够它们撒欢。但随着它们长大,怕是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来伺候。幸亏,这两个小家伙很有灵性,不会随地大小便。否则李溪安一定会疯掉。 “绿仙,还是你好!” 李溪安忍不住扭过头,对挂在他肩膀上的绿仙说道。 绿仙听懂了他的话,欢喜不已,在他肩膀上扭动不停。 李溪安打开客厅大门,两只奶狗立刻冲出去,跑进花坛之中。 而绿仙则腾空而起,唰的一下子飞进了竹林里,旋即消失不见。 李溪安倒不担心,因为他的神念可以清楚的看到,绿仙正在那竹林里快活的游走。 整天在屋内,估计也憋坏了。之前这庭院里光秃秃的,绿仙怕也懒得出来。现在有了竹林和花草,无疑让绿仙十分高兴。绿仙是如果是长生仙的话,按照炼蛊笔记的记载,长生仙属五行之中的东方木,对于花草树木有天生的亲切感。嗯,感觉着,空间还是小了。记得庭院后面和两边还有空地,是不是也可以栽种一些花草树木,让绿仙去玩耍呢? 嗯,这个倒是可以操作一下。 李溪安在伙房里冲好了牛奶,在门廊上放好。 两只奶狗连滚带跑的冲来,大口的吞咽。 “说起来,还没有给你们起名的。” 李溪安看着两只奶狗,自言自语道。 “你,黑中带红,就叫玄色吧。” 他点了点熊犬的大脑袋,熊犬抬起头,呜咽了两声,又低头继续吞咽。 “那我就当你同意喽。” 李溪安笑了笑,又点了点那只白色的笔尾灰,“你通体雪白,聪明似妖,就叫雪妖可好?” “汪汪!” 笔尾灰抬头叫了两声,似乎同意了。 看着两只奶狗,李溪安突然有了戏耍之心。 待两只奶狗吃完饭,他突然叫道:“玄色,雪妖?” 两只奶狗抬起头,疑惑的看着他。 李溪安心念一转,眼中闪过一抹火红色。 刹那间,两只奶狗好像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呜咽着连连后退,缩成了一团。 在它们身下,还留下了两滩水渍。 “解!” 李溪安连忙收起火瞳,两只奶狗才算慢慢恢复了正常。 它们先是一阵困惑,而后反应过来,冲着李溪安汪汪汪的狂吠。 而李溪安,则做出一副无辜模样,疑惑看着它们。 绿仙跑了过来,跳到了雪妖的头顶,发出嘶嘶的声音,好像是在安慰它们。 它抬起头看着李溪安,蛇眸中露出讥讽之色:虽然我们都不是人,但你可是真的苟啊! 李溪安忍不住哈哈大笑…… 李彦估摸着要睡上一阵子,李溪安闲来无事,决定去找张黑仔。 昨天李彦说找张黑仔要狗粮配方,估摸着张黑仔那边已经有了结果。 左右无事,出门走走看。昨日在家中闷了一天,今天正好出门转转,顺便打听一下粤州的情况。 不晓得衙门那边,有什么收获? 李溪安让两只奶狗留在家里,他则带着绿仙,拿起一把雨伞走出家门。 绿仙钻进衣袖,盘在李西安的胳膊上。 从外面看,看不出一点端倪。 溜溜达达来到牙人行,没想到张黑仔居然不在。 李溪安想了想,觉得狗粮的事情也不用着急这一时半会。张黑仔这个人办事,很让人放心。只要老爹和他说过,他一定会放在心上。 而且,如此明媚的好天气,正好可以转一转。 要不去白鹅潭走走?来粤州这么久,还是住在沙面,他还没有去过白鹅潭呢。 想到这里,李溪安就有了注意。 找人问清楚了路,他就一路溜达着,往白鹅潭走去。 半路上,他看到了一座极具哥特式建筑风格的教堂,于是忍不住停下脚步,仔细观望。 可就在这时,那教堂的门开了。 一个皮肤白皙,碧目高鼻梁,长着一头红发,传教士打扮的男子从教堂里走出来。 在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九州人。而为首那人,李溪安看清楚模样之后,不由得心里一颤,连忙转过身去。 他,怎么还活着? 第四十三章 直觉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个人叫做冷秋,就是那个什么侍卫。 李溪安清楚记得,当时他使用美式居合,清光了弹巢。那么近的距离,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活命。可这家伙,竟然又活生生出现在他的面前。 隐约记得,羊仙苏醒的刹那,冷秋的身体上好像有一丝光亮,当时还动了两下。不过李溪安并没有想太多,正忙着保护宋先生逃离。难道说,这个家伙还懂的死而复生的法术吗? 十八岁的身体会慌乱,但四十岁的灵魂,却制止了这种慌乱。 李溪安并没有仓皇离开,转过身后,他故作轻松的向四周张望,一副观赏景色的模样。 甚至,他重又扭过身,再次打量了那教堂几眼,这才悠哉的离开,就好像是一个无意间走过的路人。 “冷先生,我已经和租界这边说好了,只要你发现了目标,可以随时行动。毕竟,那些大人物也不想租界里有那么危险的存在。但是,你行动的时候,我必须要参与其中,这是底线。” 传教士说着一口流利的白话,面带和善笑容。 冷秋的目光收回,点头道:“可以,到时候我会提前通知积逊先生。” “很好,那么期待我们愉快的合作。” 传教士和冷秋又寒暄了两句,告辞返回教堂。 冷秋则快步走到路边,朝着李溪安离去的方向看去。 “看到刚才那个人了吗?” “哪个人?” “就是刚才在马路对面,拿着一把黑伞的年轻人。” “哦,我看到了。” “查一查,看他是什么来历。” “喳!” 随从立刻沿着李溪安离去的方向追过去,而冷秋则站在路边,露出思索的表情。 他看到了李溪安。 虽然不认识,却有一种很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最重要的是,李溪安的气质,明显不同于常人。他不像那些普通的老百姓,在路过教堂,见到洋人时会有一种莫名的敬畏和恐惧;也不会像那些大人物,会产生莫名的不屑之意。 李溪安的目光很平静,对传教士也是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 不卑不亢,眼中甚至还有一种自信。 那是这个时代的九州人少有的态度,更让他显得与众不同。 冷秋觉得有趣,所以才会派人跟踪下去。 他从怀中取出一块如同怀表一样的罗盘,看了一眼上面纹丝不动的指针,眉头微微一蹙,沿着马路向前走去。 冷秋走的很慢,一边走,一边想着刚才和积逊·布鲁克的谈话。积逊的意思很清楚,租界方面对于术士其实也很忌惮,如果大真朝廷愿意出面捕杀,他们还是非常愿意配合。 但,为什么要一起行动? 那座露德圣母会,有一种非常古怪的气韵。 积逊·布鲁克说那是神性,但冷秋并不认同。 神性是什么样子,他大概知晓。卧龙观里的卧龙仙就有神性,但是和露德圣母会里的气韵完全不同。 那是一种,一种会在潜移默化之中,让人痴迷的气韵。你说祂邪恶?倒也未必;但你说祂是神性,冷秋绝对不会同意。 是异鬼吗? 冷秋杀过异鬼,不是这个样子。 而那些被异鬼影响的信徒,会格外癫狂,甚至会非常恐怖。 积逊·布鲁克的气息很平和,像个体面人。除了贪财,冷秋找不出任何异鬼信徒的痕迹。可越是如此,冷秋就越警醒。他不相信什么传教士,就如同他不会相信那些什么异鬼一样。 在他看来,异鬼也好,夷人也罢,都是邪恶的产物。 只不过他是朝廷的人,要维护朝廷的体面,所以才不得已和积逊·布鲁克委曲求全。 嗯,等找到了那个术士以后,要好好留意一下这个露德圣母会才是…… “大人,跟丢了!” 随从气喘吁吁跑过来,在冷秋耳边低声道。 冷秋微微一笑,并没有责怪随从。 “没关系,只要他还在租界,早晚还可以遇到。” 他对李溪安并未产生杀意,只是存粹的好奇。 随从跟丢了? 那说明,他的直觉没有错误。 要知道他的随从可是总督府的好手,如果李溪安是一个普通人的话,根本不可能跟丢。既然跟丢了,那就说明李溪安不是普通人。 不过,李溪安不像是术士,因为他身上并没有那种术士特有的极端气息。因为术士的修行,缺少正宗的法门,几乎都是自行摸索而成。所以在修行的时候,难免会出现极端的情况。不像修士,气血旺盛,气机平和。嗯,这么一说起来,如果那个人不是普通人的话,会不会是修士呢?这二百年来,修士几乎绝迹。他们混迹民间,倒也不是不可能。 “对了,这边消息最灵通的地方是哪里?” “消息灵通的场所,无非酒肆茶馆。不过这边的话,要说最灵通的地方,那应该就是牙人行。” “最大的牙人行在何处?” “这边最大的牙人行,那就要说是大角码头的牙人行了。” “那,咱们过去看看。” “喳!” “阿旺,咱们现在是微服查访,朝廷的那一套礼数不必遵循,当以普通百姓的方式交流。” “这个……” “这是命令。” “奴才明白。” 随从答应一声,紧走几步,靠近了冷秋。 “对了阿旺,你是旗人吗?” “回大人话,奴才是外八旗的人。” 冷秋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阿旺那一句‘奴才’。 放在未来,奴才是一个侮辱人的称呼。但是在大真朝,很多人想做奴才,都没有资格。 “外八旗?” “是的,奴才祖上是寨桑贝勒的人,后来被赐苏麻喇姓。” “所以你全名叫做苏麻喇阿旺?” “正是。” “你来粤州多久了?” “奴才的父亲,随前任总督来到粤州,之后就留在这边,到今年足足三十年。” “那你对粤州很熟悉喽。” “不瞒大人,别的方面奴才不敢夸口,可要说对粤州的熟悉,整个总督府就没人能比得过奴才。” 冷秋满意点头,轻声道:“那你可知道乱党大都会藏匿何处?” “乱党?”阿旺有些犹豫。 “你不用担心,这件事和总督府无关。” 和总督府无关,那就是说就算出了事情,也不会牵累到总督府,更不会牵扯到苏麻喇阿旺的身上。 得了冷秋的保证,阿旺松了口气。 他想了想,轻声道:“粤州乱党,已存在多年,甚至可以追溯到二百多年前,圣朝建立之初。不过这些年来的乱党,与以往不同。对外,他们和夷人有密切联系,对内,他们有多种身份,可以轻而易举藏匿于民间。要说最多的去处,那就有两个。” “哪两个?” “乱党因为与夷人有关联,所以不少人会藏匿学堂院校之中。这部分人,大都是有学识,有见识的人,家境殷实。他们之所以成为乱党,更多是因为不满朝廷,或仰慕夷人的文化、体制。这些人虽为乱党,不过说实话,不足为虑,硬骨头很少;还有一部分,则会藏于民间,与帮会有牵连。而这些人,才是乱党的中坚力量,狂热,冲动,甚至不怕死。” “帮会?” “粤州帮会,大都集中在沙田地区。大人如若追踪乱党,沙田倒是一个不错的方向。” 冷秋笑了,轻声道:“阿旺,回头我和总督府那边说一声,你过来帮我,如何?” “愿为大人效命。” 阿旺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这也让冷秋更加满意! 李溪安离开露德圣母会之后,就加快了脚步。 他觉察到有人跟踪,所以不敢携带,直接穿过协力大桥,进入了华界。 不过,他并没有在华界停留,而是绕了一圈之后,从另外一座大桥返回沙面,悄然回到了家中。 “你这是怎么了?” 已经睡醒,披着一件外衣,坐在客厅里吃白切鸡的李彦,疑惑看着气喘吁吁回来的李溪安。 “你这模样,好像见了鬼似地。” “老豆,我可能真的见鬼了!” “子不语……” “打住打住,遍地野仙你别和我说什么子不语怪力乱神。老豆,还记得我前天和你说过的事情吗?” “什么事情?” “我救下宋先生的时候,杀了一个朝廷的侍卫。” “怎么了?” “今天,我在露德圣母会那边,见到了那个侍卫。” 手里的鸡肉啪嗒掉在地上,两只小奶狗立刻冲过来,疯狂撕咬。 “你不会是看错了吧。” “老豆,我可是蛊师,怎么可能看错?” “那或者,是你那天晚上没有杀死对方?” “六枪!” 李溪安伸出手道:“一、二、三、四、五、六!六颗子弹,就在咱俩现在的距离,我一股脑打在他的胸口上,你说死不死?” “那必须死。” “可是,他没死。” 李彦一头雾水道:“阿安,你到底想说什么?” “老豆,你还不明白吗?那个侍卫不是普通人,应该是朝廷的萨满侍卫。” “所以呢?” 李彦虽说是土生土长的九州土着,但毕竟是个普通人,依旧听不太明白李溪安的意思。 “萨满侍卫啊,就是说,他们的身上有萨满之力加持。而粤州城里,还有一头羊仙可以作为他的后盾……以前咱们的对手再厉害,始终都是普通人。可现在,朝廷派出了萨满侍卫。” “你的意思是,宋先生有危险!” 李彦终于明白了李溪安的意思,旋即变了脸色。 第四十四章 示警(求追读收藏月票推荐) 李彦慌了! 他二话不说,光着脚就要往外走。 李溪安一把将他抱住。 “爸,你干什么?” “我要通知粤州的同志,通知宋先生。” “你怎么通知?” “我知道粤州同志的联系方式。” “那你就敢保证,粤州你那些‘同志’是真的同志吗?” “你什么意思?” 李彦的眼睛都红了,怒视李溪安。 “你忘了,当初在南湘,你的身份是怎么暴露的吗?” “我……” “还有,已经过了这么久,为什么那份名单迟迟没有消息?按道理说,那份名单在你暴露的同时,应该已经送往沪江。可这都多长时间饿了,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你想过吗?” 李彦嘴巴张了张,慢慢冷静下来。 他想过,但是他并不愿意相信! 见他冷静了,李溪安慢慢松开了手,搀扶着他坐在太师椅上。 “爸,宋先生的理想是好的,但却只是理想。你们的Gmd到现在,始终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你总觉得,你们的同志和你一样,有着崇高的理想。可你有没有想过,在你的同志里,可能不仅仅只有GmZ,还有很多投机者?他们对你们的理想并无归属感,他们只是希望借此机会,为自己牟利。我不敢说所有的GmZ都是如此,但我可以肯定,这种人一定不少。” “你……” “你相信你的同志,但你觉得,所有人都是‘同志’吗?” “我……” “我知道你担心宋先生的安全,但这个时候,你不能急。” 李彦沉默了,闭上了眼睛。 李溪安走到客厅门口,示意绿仙在外面放风,又把两只小奶狗赶了出去,关上客厅大门。 “阿安,谢谢你!” 李彦突然开口道:“我常说,每逢大事,需有静气。我刚才,确实有些急了。” “那你现在呢?” “我已经平静了,但是你刚才像训孙子一样的态度,我很不高兴。” 李溪安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而李彦看着他,片刻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了,现在说说,咱们该怎么办?” “我认为,你不能暴露。” “什么意思?” “你应该扎根在粤州,冷静的观察,作为一个局外人,冷静的观察。所以,你绝不能和本地的通知联系,因为多一个人知道你的存在,你的危险就多一分。爸,我们现在不是在东乡,不是孤家寡人。小姨一家就在这里,你一旦暴露了,甚至可能会牵连到小姨一家。你应该通过明五先生,继续深耕文化圈。然后以一个学者的身份,来为Gm做出贡献。” “那宋先生怎么办?” “爸,你忘了赵光明吗?” “他?他在沪江啊,能有什么用处?” 李溪安轻声道:“爸,有时候你必须要相信科技。” “这和科技有什么关系?” “电报!” “啊?” “你和赵光明有联络的密语,对吗?我是说,只有你和赵光明知道的密语。” “当然!” “发电报,通过报纸把情况告知赵光明,然后让赵光明从沪江通知粤州方面,提醒宋先生。” 李彦眉头一蹙,轻声道:“这的确是一个好办法,但问题是,来得及吗?” “那个萨满侍卫应该是刚到粤州,加上之前我偷袭他,所以他的目标应该是我。虽然我不清楚能拖延多久,但应该足以让你示警宋先生。你立刻去电报局发电报,记得是加急电报。还有,出门的时候化一下妆,不要被人认出来,要离租界远一点。以现在的科技,相信最迟傍晚赵光明就能收到消息。如果他反应迅速的话,明天一早就能传递到宋先生那边。” “这个,能行吗?” “爸,必须行,因为你没有选择。” 李彦思忖片刻,起身就往外走。 “你干什么?” “我去发电报啊。” “你倒是换身衣服,穿上鞋啊。” 李彦这才醒悟,他现在穿着居家的便装。 一拍额头,他转身上楼。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他突然又停下来,指着李溪安道:“小崽子,等我回来再和你算账。” 算什么账? 李溪安一头雾水! 李彦穿上外套,走下楼。 看起来,他这几年在南湘Gmd那边还是学了一些东西。 原本乌黑的头发,呈现出灰白之色,让他看上去苍老了很多。 脸上多了姨夫黑框眼镜,嘴巴上还贴了两撇胡子。哪怕是李溪安,乍一看也认不出来。 “老豆,可以啊。” “真是啰嗦。” 李彦哼了一声,略显傲娇的迈步出门,穿上皮鞋。 “对了,你今天最好不要再出门了。” “我知道,我今天打死不出门。” “桌上是我昨天给你带回来的白切鸡,你赶快吃了。还有,练功要注意身体,别弄的一副烟鬼的样子,看着就让人讨厌。” “我知道了,知道了!” 李溪安把李彦送出去,就关上了大门。 长出一口气,他的精神放松许多。 刚才急着赶回来,又来了一阵头脑风暴。 这会儿放松下来后,他不禁有些疲惫。 今天这遛弯,实在不划算。 没有找到张黑仔,也没能填饱肚子,还差一点暴露。 这粤州,不好混啊! 还是赶快练功,实力强大了,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多的顾虑。 想到这里,他回到客厅。 “玄色,雪妖!” 李溪安看到两只小奶狗不知什么时候跳上了桌子,把桌上的白切鸡拖到了地上,正在撕咬着。 听到李溪安的叫声,小奶狗立刻拖着两块肌肉往外跑。 李溪安快步走到桌子旁,看着盘中孤零零的那块鸡屁股,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最讨厌鸡屁股,可是没有别的选择。 李溪安无奈的把鸡屁股吃完,就返回卧室。 他先是扒开凤尾竹,查看了一眼悄无动静的灵蛊卵。 绿仙都苏醒了,这玩意儿还是死气沉沉。天晓得还要等多久,它才能炼化呢? 对了,绿仙好像对它有刺激作用。 要不然…… 李溪安想到这里,绿仙召回屋内。 “绿仙,你这小弟有点拉胯啊,到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 绿仙颇有人性化的看了李溪安一眼,用蛇尾轻轻拍打了两下灵蛊卵,而后喷出一口长生炁,旋即就离开卧室。 这家伙,确实进化了! 以前,一口长生炁绝对能让它消耗不少,可现在,它好像没什么感觉。 那个雕像里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竟然能让绿仙迅速成长!李溪安觉得,他必须要弄清楚这其中的奥妙。毕竟,这关系到绿仙,还有眼前这枚灵蛊卵未来的成长,他不得不用点心思。 在床上盘膝坐下,李溪安取出飞刀。 上次祭炼,几乎耗尽了他的神念。 不过带来的好处就是,他的神念增长许多。 其中有绿仙的馈赠,但也有自身的成长。他不似那些宗门弟子,有宗门支持。他现在的修炼,基本上就是在走术士的路子,完全靠自己摸索,实验。好在,他有大洞观自在清净经,是正经的宗门道法,还有狐仙的馈赠,太阴十二形也是明月观的传承。有这两种正宗的传承做根基,让李溪安的修炼可以方便很多。甚至,比之当年五仙人还要更加稳妥。 神念,慢慢复刻飞刀上的纹路。 两只小奶狗,悄悄溜进来,蹲坐在他面前,然后匍匐在地。 屋外,绿仙挂在屋檐上,也在默默观察着李溪安的状况。 安静,死一般的寂静。 时间在无声无息中悄然流逝,李溪安蓦地睁开眼,感到脑袋有些昏沉,甚至是刺痛。 到极限了! 如果再继续下去,很可能会伤到神魂。 不过,在收获了绿仙的馈赠后,李溪安感觉好很多。 上次他炼化飞刀,只不过炼化了一条纹路。而这一次,他一下就复刻了十二条纹路。 飞刀上,一共五十四条纹路。 李溪安想起前世看到的一些仙侠小说,里面提到法宝会有禁制。如果这飞刀是法宝的话,五十四道纹路,可以看作是五十四道禁制。每复刻一条纹路,就等于解开了一条禁制。 他现在复刻了十三道纹路,也就是解开了十三道禁制。 还有四十一道禁制,如果每天都是这个进度的话,最多四天,他就可以掌控这把飞刀。 此外还有十一把飞刀需要炼化。 按照五天一把,那么全部炼化,差不多就是两个月左右。 两个月之后,就是年关了! 那时候哪怕冷秋有羊仙加持,李溪安也有把握全身而退。 还有,他必须要尽快凝聚观想图。 只是这玩意儿,是真没有头绪。 观想可不是说你想到什么就能观想什么,里面蕴含着很深奥的玄妙。 如果不能领悟其中玄机,强行观想也就是想个der…… 不行了,不行了,头晕,肚子饿! 李溪安不敢在费心神,于是收起飞刀,从床上下来。 “你们在干什么?” 两只小奶狗起身,用懵懂的目光看着李溪安,然后汪汪叫了两声。 “肚子饿了?我可告诉你们,你俩今天吃的比我还多。” 小奶狗好像清醒过来,相视一眼,扭头就往外跑。 看着两只奶狗的背影,李溪安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是我看错了,还是出现幻觉了? 怎么感觉着这两个家伙的体型,至少大了一圈? 还有啊,它俩还这么小,怎么就吃那么多鸡肉。它俩的牙齿,能咬得动骨头吗? 李溪安忙站起身,快步走出了房间。 他要好好看看,两个小东西再搞什么花样…… 第四十五章 宋先生的求助(求追读收藏推荐月票) 不是错觉! 当李溪安把雪妖抱起来的瞬间,就知道他没有看错。 雪妖明显重了一些,大概有小两斤左右。玄色也差不多,重了至少一斤多。 这才几天啊,就成这样子了? 李溪安把玄色捧在手里,看着它眯起了眼睛。 “说,你这两天吃了什么?” “汪!” “以后口粮减半。” “汪汪汪!” 玄色是不会说话,否则绝对会破口大骂。 嗯,估计和之前那口长生炁有关?难道说,真的如百蛊聚灵术所言,凡飞禽走兽,披鳞带甲者皆可化灵为蛊? 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也不必执着于五仙人的五仙。也许,他可以演化出六仙、七仙,乃至于更多。这是一个不错的思路,但还需要验证。他需要更多关于道法、术法的知识,否则这将会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李溪安可不希望,自家的狗狗变成稀奇古怪的模样。 简单吃了一顿午饭,李溪安没有继续修炼。 精神力耗尽,需要缓一缓。 谦受益,满招损。如果修炼的太勤了,反而不是一件好事。 毕竟,万物皆有极限,有一个度。过了这个度,可能越修炼越容易出事。 李溪安虽然外表十八岁,却有一个成熟的灵魂,所以不可能似正常十八岁少年那样,急火火的不知轻重。 上楼在李彦的书房里拿了一本医书,搬了把椅子,坐在门廊上。 阳光很温暖,照在身上很舒服。 他翻了两页书,便仰头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Gm是要搞一搞的,修炼也是不能停的。但偷得浮生半日闲,也是必不可少的……好像缺了点什么。嗯,躺椅!回头找黑仔问问,看能不能找来一把上好的躺椅来。这种天气,晒着太阳,坐在躺椅上看看书,小咪个把小时,绝对是人生一大享受。对了,还有茶!可惜了,没有音乐。不过可以去市面上找一下,说不定能找一台留声机。黑胶片,留声机,有那么一点小布尔乔亚的意思了。 李溪安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 笃笃笃! 敲门声惊醒了李溪安。 李溪安睁开眼,有点不太高兴。 他懒洋洋站起来,一边走一边问道:“边个!” “李生,系我,张黑仔。” 李溪安打开大门,就见张黑仔拎着两个篮子进来。 “黑仔,这是做乜啊。” “大李生昨天不是说,想弄些狗粮吗?我找粤州狗王弄了个方子,还买了些材料过来。” “这,你有心了。” 有好处的事情,张黑仔绝对积极。 他把篮子放进伙房,又出门拿了一口锅。 “李生,我专门请教了狗王,要不我先给你做一锅,示范一下?” “不会太麻烦吧。” “不麻烦,不麻烦。” 张黑仔手脚麻利的进了伙房,点上炉灶。 他把那口锅冲洗了一下,笑道:“这是我从狗王手里买来的旧锅,不值钱,胜在不用开锅,可以直接使用。” 说着,他把锅放在火上,开始忙碌起来。 一边忙,一边说着重点。 李溪安靠在门框上,看了蹲在伙房门口的两只小奶狗。 “看什么看,水烧开了就把你们炖了。” “汪汪汪!” 两只小奶狗疯狂朝李溪安吠叫,也引得张黑仔嘿嘿直笑。 “这两个小东西,快成精了。” “这说明,它们是真的聪明。” 张黑仔笑呵呵说道:“对了,今天牙人行来了两个古怪的人。” “哦?” “其中一个,听口音是从京城来的,另一个倒是一嘴道地的本地口音,可给我的感觉就是有点怪异。” 京城来的? 李溪安立刻打起精神。 “他们做乜啊?” “好像是在找什么人。虽然他们没这么说,但我能感受出来。” “找人?” “嗯!”张黑仔轻声道:“我估摸着,还是那件事。没想到衙门这次这么用心,连租界都不放过。” “衙门的人,能在租界里行事?” “哈,给钱就行。”张黑仔笑道:“李生,你不会真以为那些个夷人油盐不进吧。包括那些传教士在内,这些夷人就没有不爱钱的。只要给足钱,不危害他们的利益,就没问题。” “黑仔,你倒是看的透彻。” “什么透彻不透彻,也是见多了。粤州啊,如今是富有了。只是大家都一门心思赚钱,这良心就变了。以前街坊邻居有事,大家都会相互帮衬。可现在,各扫门前雪,谁关心别人的死活?钱到位,就百无禁忌。” 张黑仔叹了口气,旋即自嘲道:“说这个干什么,其实我也一样。” “也不用这么悲观,赚钱是好事,想过好日子也正常。只是啊,大家都没了敬畏。” “这话说的没错,以前常说举头三尺有神明,可现在呢?外来的和尚好念经。” 张黑仔说着话,手上却没有半点影响。 他熬了一锅浓稠的肉粥,然后笑着道:“就是这样子,李生看明白了吗?这一锅粥,大约能放两天,再久就不行了。等到了夏天,保存期更短,差不多一天就不行了。” 说着话,他递给李溪安一张纸。 “配料,做法,上面都有,很简单。” 李溪安接过来,扫了一眼。 “黑仔,辛苦了。” “都是为了挣口饭吃,有什么辛不辛苦。” “多少钱?” “配料加方子,一共三个大洋好了。其实配料不值钱,值钱的是这个方子。粤州狗王当初就是靠着这个方子,把他的狗养的几好,才有了狗王的名号。他现在是打算收手了,所以能卖就卖,只要给钱就行。” 李溪安听张黑仔说过粤州狗王的事情,倒是能够理解。 大家都喜欢洋狗,本地狗渐渐不受欢迎。 粤州狗王呢,有点ZZZY,不喜欢洋狗,生意也就越来越差。 这样下去,怕是本地狗的生存空间会越来越小。 李溪安递给张黑仔三个大洋,把他送出大门。 “黑仔,帮我个忙。” “李生请讲。” “如果再发现那个京城的人在租界出现,告诉我一声。” 张黑仔一愣,疑惑看了李溪安一眼。 他想了想,旋即笑道:“这是小事,如果我看到了,一定会告诉李生。” “辛苦了!” 说着,李溪安又塞给张黑仔两块大洋。 如果不是张黑仔,李溪安绝对不会多这一事。 来粤州这么久,张黑仔可以说是他认识的第一个本地人。 嗯,明五常不算,那是他老爹的关系,和他无关。 李溪安其实不太喜欢明五常他们这种文化人,大概也是受到前世‘专家’的影响。 他自认对张黑仔还算了解,知道张黑仔这个人爱钱,但心存底线。而且为人很义气,不是那种出卖别人的人。这种情况下,李溪安有种想法,想慢慢让张黑仔成为他的耳目。 这次,其实是一次试探。 反正也没什么大碍,只是通风报信而已,就算冷秋找上门来,也奈何不得他。 傍晚,李彦回来了。 他买了两份晚餐,径自丢在八仙桌上,然后靠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老豆,电报发出去了?” “嗯,老赵那边已经收到了。” 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李溪安能猜出来,李彦一定是让赵光明见电即回。 “路上没事吧。” “还好,一切正常。” “那你怎么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我当然担忧了!宋先生一日不脱离险境,我就一日不得安宁。溪安,你不懂!” 李溪安当然不懂。 他不懂宋先生在李彦这些人心中的地位。 作为一个穿越者,他生活在一个逐渐强盛的华夏,但他毕竟没有经历过那段岁月,只能从一些披着民国剧的偶像剧,看出一些端倪。他敬佩那些抛头颅洒热血的先行者,他读过《革命军》,背诵过《与妻书》。可是,他毕竟不是生活在那个时代的人。对于先烈们的思想,也只能说是了解冰山一角。就如同他此刻,看着李彦,却不明白他为何把宋先生视为生命。 “吃过饭了吗?” “没呢。” “一起?” “没胃口,你自己吃吧。” 李彦沉默片刻,起身往楼上走。 “阿安,晚上你自己修炼吧,注意身体,不用管我。” 李溪安能够感觉到,老爹此刻心中的焦虑。 但是,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帮忙。 “爸!” “嗯?” “宋先生不会有事的。” 李彦在楼梯上,朝李溪安强作了一个笑脸,轻声道:“我知道。” 他上了楼,再也没有动静。 李溪安则一个人吃了晚饭,就回到卧室。 他先是在屋中运转大洞观自在清净经的心法,让精神力逐渐恢复。 待到夜半时分,他则走出房间,在月下练习太阴十二形,然后返回屋中,继续祭炼飞刀。 就这样,平静的日子眨眼飞逝。 一晃三天过去,张黑仔那边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冷秋没有动静,李溪安更不愿意多事。 他每天待在家里,要么练功,要么读书,要么祭炼飞刀,倒也还算充实。 唯一出乎他意料的,是他在第三天,就炼化了第一把飞刀。五十四条纹路复刻完成之后,那口飞刀立刻生出变化。 心念一动,刀出如同闪电。 李溪安在家里试了几次,忍不住感慨道:“我总算是明白,小李飞刀是怎么回事了!” 这飞刀,根本不容闪躲。 不过,他还是觉得少了点什么。 具体是什么?李溪安一时间也找不到答案。 总之一句话就是,差了点意思! “阿安,阿安!” 就在李溪安沉浸在炼化飞刀的喜悦中时,李彦急匆匆从外面进来。 他拿着一张报纸,啪的就放在李溪安的面前,“阿安,宋先生出事了!” 第四十六章 密语 寻人:子光明,于三日前走失,着青衣,携白包。若有见到者请告知,父病危,盼归。备薄酒三杯,赤金三条酬谢。 “这什么意思?” 李溪安看着报纸上的寻人启事,疑惑不解。 他看过不少谍战片,知道这是一封密信。可如果从字面上看,根本看不出什么,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寻人启事。 李彦倒也耐心,轻声道:“子光明,指的是老赵。三日前,是老赵示警的日子。着青衣,携白包,是召集粤州的同志。父病危,意思是宋先生目前很危险,需要马上送离粤州。” “你怎么看出来的?” “这是我们内部的联络方式,以后我再慢慢告诉你。” 李溪安搔搔头,忍不住道:“既然赵叔三天前示警,为什么不马上离开?” “哪里有那么容易,肯定是遇到了什么状况,才耽搁了。” “这些人啊!” 李溪安苦笑摇头道:“办什么事都是磨磨唧唧,犹犹豫豫。” “老豆,你打算怎么做?” “我想要帮宋先生。” “怎么帮?” “我也不知道。” 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有心做事,却毫无章法。 李溪安轻声道:“他们是否有说明,在何处集结?” “不清楚。” 李彦毕竟不是本地的Gmd,虽然知晓密语和联络方式,但更为具体的事情,也无从知晓。 “我只知道,之前宋先生去了沙田。但沙田那么大,帮会那么多,我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啊。” “是啊!” 李彦苦恼不已,挠挠头,轻声道:“要不,我试着和他们联络一下?” “你现在联络,他们就能告诉你吗?” “这……” 李溪安说的在理,李彦无从反驳。 他是外来人,就算和本地Gmd联系上,人家也未必会相信你。 毕竟,正是危急关头,谁知道你是什么来路?亦或者,可能是朝堂的探子? “那我联络老赵?” “怕是来不及了,而且这种事,赵叔那边也未必清楚。毕竟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就算老赵示警,本地势力也不会让他参与其中。” “为什么?” “爸,这是名声,这是资历,这是功劳。放在古代,这叫救驾之功,怎么可能让外人参与?我和你说过,你们Gmd的根子浅薄,固然有很多忠义人士,但也不泛投机者。他们是不会轻易把宋先生交出去,估计这也是拖了三天的原因。” “那怎么办?” “现如今,咱们只能静观其变。” 李溪安说着,在太师椅上坐下,从地上抱起雪妖,狂撸狗头。 李彦也沉默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去争辩。 也许李溪安说的没错,他们的根基太浅薄,有太多的私心杂念,注定了会把一件简单的事情,变得格外复杂。 “说起来,我倒是小看了那个冷秋。” “冷秋是谁?” “就是那个萨满侍卫。” 李溪安把雪妖放在地上,让它和玄色出去玩耍。 “我以为冷秋会执着于寻找我的下落,没想到他是虚晃一枪,使了个瞒天过海。 表面上这几日他四处抓捕术士,但重点估计还是在宋先生身上。我就说,就算我开枪打了他,也不至于如此大动干戈嘛。原来,是在用障眼法。他最终的目的,还是宋先生。” “所以说,你还是年轻啊。” 李彦闭上眼睛,沉吟不语。 李溪安则紧蹙眉头,思考对策。 他看不上宋先生,但必须承认,这位宋先生,而今代表着九州的希望。 红星未升起,青天白日红。 如果没有宋先生的话,可能未来的九州会更加混乱,更加动荡。 所以,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宋先生离开。 可是怎么和宋先生联络呢? 那天他和宋先生分开,并没有留下联络的方式,只知道宋先生藏身在沙田。 他现在既然知道自己有危险,一定会想尽办法寻找出路。也许,他还在等自己的出现? “爸,你有认识的报纸吗?” “嗯?” “我是说,你有没有熟悉的人在报社工作?” “邵鸿光,粤州商报的总编,我们一起吃过酒。” “你立刻找他,刊登一则寻物启事。就说六天前在三河湾丢失了一把……你们手枪的秘语是什么?” “手枪?什么枪,左轮,还是你给我的那把?” “不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左轮叫轮椅,你给我的那把枪……” “轮椅,就是轮椅!”李溪安立刻打断了李彦的话,说道:“就说六天前丢了一把轮椅,如果有能提供者在老地方见,有重谢。” “就这么简单?” “嗯,大概就是这个意思,总之用你们才懂的黑话表达,相信宋先生看到了一定明白。” “那我想想……这样,我现在就去找老邵,他们是晚报来的,估计还在印刷,顺利的话,今天晚上就能见报。” “那就这么办,我也去做准备。” “阿安,你想干什么?” “我去见宋先生,看能不能帮得上忙。老豆,这件事你不要参与,我来想办法。你的任务,是继续观察,继续写文章……对了,你那天写的为九州崛起而读书的文章很棒,发表了没有?” “下周一,公民报上发表。” “那你留的名字和地址是……” “我是通过老赵递过去的,稿费会通过老赵那边过来,很安全。” “那是最好!” 李溪安点点头,转身往卧室里走去。 “阿安!” “嗯?” “要小心,安全第一,千万不要逞强。” “我知道。” 李溪安回到卧室,李彦也匆匆离开。 走进卧室后,李溪安从书桌抽屉里取出一把左轮手枪。 这是他最后一把枪了! 从东乡县过来,他一共有三把枪。 一把给了李彦防身,一把前几天送给了宋先生。 现在,为了宋先生他要动用第三把枪,还真的是缘分啊! 说心里话,李溪安并不愿趟这个浑水。可他有个热血的老爹,他如果不出手,老爹肯定就会乱来。 李溪安继承了原主的记忆,同样也继承了原主对李彦的热爱。他现在就是李溪安,那就必须要承担起李溪安的责任。 可惜了这把好枪,这次露面之后,这把枪也不能留着了。 把抽屉里的左轮子弹一股脑拿出来,放进了新买的挎包里。 李溪安又取出那把祭炼过的飞刀,贴身藏好。 “绿仙,走啦。” 随着李溪安一声招呼,挂在屋檐下的绿仙唰的飞出,落在李溪安的肩膀上。 它很兴奋,嘶吟两声之后,顺着衣领滑入以内,而后盘在了李溪安的手臂之上。 李溪安安抚了两只小奶狗,就推门离开…… 夜色,正浓。 已过了九点,宋先生在屋中来回踱步。 “老皮,外面情况如何?” 老皮,是一个精瘦却很结实的中年人。 他本名皮之远,是沙田和胜图的龙头,也是宋先生的忠实拥趸。 沙田这个地方,帮派多如牛毛。以东海十六沙为首,下面的帮会至少有一两百个。东海十六沙是海盗出身,主要经营走私贩运的买卖,手下全都是亡命之徒,有枪有炮,在沙田势力最大。不过呢,东海十六沙不会插手本地的事务,他们宛如高踞王座的王者,超脱物外。其他的帮会对东海十六沙基本上敬而远之,同时还会从他们手里得到一些好处。 除去东海十六沙,沙田又有十二堂。 和胜图,就是十二堂之一。 皮之远道:“情况不太好,宝龙堂、汉龙堂都在给鞑子帮忙。还有其他几个帮派,也在蠢蠢欲动。听说明天朝廷就会派兵马进驻沙田,估摸着您在沙田的消息已经走漏了。” “同志们现在什么看法?” “还在争吵!”皮之远道:“大家的意见不太一致,所以还没有拿出结果。不过同志们都很关心您,希望您可以尽快离开。但去哪里,怎么去,还没有定论。” “老皮,你怎么看?” “我是认为,先生应该立刻离开。” “去哪里?” “香岛,去香岛,那边的同志一直在期盼您过去。” “我估计啊,香岛去不了。” “怎么说?” “粤州离香岛最近,鞑子肯定会有所防备,不会轻易让我离开的。” “那您的意思是……” “我去沪江!” “沪江,太远了吧。” “正因为远,所以鞑子才会松懈。我先去沪江,然后去倭岛,再从倭岛去金山。海外的同志募集了一笔资金,我需要过去提取,然后再转道吕宋,购买一些武器回来。老皮,我已经看出来了,赤手空拳是赶不走鞑子的。我们需要更先进的武器,才能实现我们的目标。只要推翻了鞑子,我们就可以重整河山,实现我们的理想。嗯,这也是唯一的办法。” “可是,鞑子这次派出了萨满侍卫,不好对付啊。” “我知道,所以我才要召集同志,共商对策。” 宋先生坐下来,从桌上拿起了一张报纸。 “老皮,你再去联系一下章先生,看他那边有什么计划没有。” 皮之远站起来道:“行,我立刻去联系章先生。对了,黄文同志派人转告,需不需要他那边配合?” 黄文? 宋先生露出复杂之色。 黄文是他最好的战友,也是他最信任的同志。 但他和黄文之间的分歧很大,上次在香岛,两人几乎决裂。 黄文的身边,有几个奇人异士。如果他出手,说不定能够拦住冷秋。 可是,宋先生又不太愿意。因为一旦黄文出手,就代表着他欠了黄文的人情,以后会非常被动。 “先不要急于回复,看看章先生那边的态度。” “是!” 皮之远答应一声,就匆匆离开。 宋先生则叹了口气,不身处其中,不知其风险。 到了他这个位置,就不得不小心翼翼。不但要防备敌人,更要防备身边的人…… “寻物启事?” 宋先生突然愣住了,旋即一阵狂喜。 这不,援兵来了! 第四十七章 身份 粤州,下起了雨。 雨是从傍晚开始,淅淅沥沥不见停。 宋先生和皮之远登上了一艘小船,沿江行驶。 皮之远发现,宋先生今天的情绪很稳定。与昨晚略显焦虑的情绪相比,他今天看上去很放松,不像昨天那样紧张。 “先生今天看上去很高兴啊。” “是吗?” 皮之远笑道:“反正和昨天晚上比,您放松了很多。” “事到临头,总要面对。不管怎样,今天必须要有一个决断。” “那先生打算怎么做?” “昨天不是说了,我决定走沪江。” 宋先生说到这里,突然放低声音道:“老皮,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别出声。” “有情况?” “看看吧,现在还说不准。” 宋先生有些高深莫测,让皮之远有点想不明白。 不过,他原本就不是一个善于动脑子的人,所以也就没有再多问。 小船在蒙蒙细雨中行进,远处不时传来汽笛的鸣响。 在沉默片刻后,宋先生突然道:“老皮,我走之后,你也想办法离开吧。” “啊?” “鞑子派了萨满侍卫过来,想必不仅仅是为了追杀我,说不定还有别的想法。这次你掩护我离开,说不定会暴露。继续留在这边意义不大,倒不如换个地方,说不定能有发展。” “先生让我去哪里?” 宋先生想了想,轻声道:“香岛,你觉得如何?” “香岛那边,我不熟啊。” “可你和东海十六沙熟悉。”宋先生道:“我需要你在香岛站稳,并且钉在那里。你也知道,我们很弱小,需要很多资源。香岛是一个好地方,可以通过那边,输送源源不断的物资。我想你和东海十六沙合作,以香岛为中转站,打造一条通路出来。你放心,到了香岛那边会有人帮衬你,而且资金方面也不用担心。你呢,只需要带人过去,就够了。” 皮之远也知道,粤州这边的生存空间不大。 小小沙田,几百个帮会,确实有些拥挤。 如果香岛那边能够发展的话,倒也是一个不错的出路。 “我听先生的安排。” “就这么说!”宋先生拍了拍皮之远的肩膀,道:“这件事过去后,你低调一点,我会让人和你联系,安排你们前往香岛。” “我明白了。” 皮之远知道,宋先生这是在保护他。 这次宋先生暴露,也暴露了隐藏在沙田的帮会。 朝廷一定会进行追查,到时候和胜图很可能也会被牵扯其中。与其让鞑子打上门,倒不如先行离开这里。虽然说故土难离,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许多,先活命再说吧。 江边,传来呼哨声,三长两短。 宋先生突然对船夫道:“前面靠岸。” “先生,前面可没有码头啊。” “靠近江边就好。” 船夫答应一声,驾驶小船向江边靠近。 “先生,出了什么事?” “接一个人。” 话音未落,船夫发出一声惊呼。 皮之远忙向外看去,就见一个人踏水而来,眨眼间就上了小船。 来人,身高在180公分以上,一双大长腿更衬托出身形挺拔而修长。 他撑着一把伞,背着一个挎包,脸上还带着一个狐狸面具。 那面具非常普通,一看就知道是路边货。 不过,它足以遮掩住来人的脸,只露出嘴巴,和一双妖异的眼睛。 “唐先生。” 见到来人,宋先生立刻起身。 来人嘴角微微一翘,收起伞走进船舱。 皮之远发现,这位唐先生的鞋是干的。要知道,他刚才还踏水而来,竟然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老皮,这位是唐先生,蜀中唐门弟子。” 唐门? 皮之远也是老江湖了,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号,不由得一愣。 “唐门,唐三。” 来人拱手施礼,便坐在宋先生身边。 “唐先生今天是专门来保护我的。” “啊?”皮之远这时候脑子有点乱,显然是懵了。 他从未听说过唐门,也不知道唐三是何方神圣。这都不重要,只要宋先生相信他就行。关键是宋先生那句‘他是来专门保护我的’,让皮之远立刻清醒,脱口而出道:“先生是说,今天会有危险?” “我不知道,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宋先生笑了笑,示意船夫继续行进。 “在下和胜图,皮之远。” “嗯。” 唐三点点头,没有说话。 “老皮,你别想太多,我是相信你的。之所以请唐先生来,也是为了预防万一。同时,接下来的撤离行动,唐先生也会参与。到时候冷秋会由唐先生来解决,你不用担心。” 皮之远毕竟是亲信,所以要做一些解释。 “那就烦劳唐先生……冷秋?他不是死了吗?” 皮之远突然醒悟过来,惊讶看着宋先生道。 “那天他身中数枪,的确是死了。但他现在,又活过来了!” “那唐先生……” 皮之远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他露出恭敬的表情,再次拱手行礼道:“多谢唐先生。” 皮之远是聪明人,已经知道了眼前这位唐先生的身份。 冷秋,大真朝萨满侍卫,属于超凡阶层。他能死而复生,足以说明他的恐怖之处。而这位唐先生能解决冷秋,其身份不言而喻。 术士! 这位唐先生,是一名术士。 江湖谚语:宁闯阎王十重殿,不惹术士人一个。 特别是那些左道术士,大都性情偏激,喜怒无常,心胸狭窄,睚眦必报。 他们不会当面报仇,而是隐藏在暗处,用各种非凡的手段把人杀死。其过程之残忍,让很多人心惊肉跳。 皮之远的一个朋友就曾得罪了一个术士,后来被折磨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终三亲六故死的一干二净,他自己也疯了,跳江而死。 宋先生居然有这样的朋友,那可就安全了。 皮之远又惊又喜,惊得是唐三是个术士,喜的是有这样的助力,宋先生一定可以转危为安。 唐先生没言语,只是朝皮之远点点头,就闭上了眼睛。 宋先生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看着江面,沉默不语。 唐先生,就是李溪安。 他昨天晚上见到了宋先生,提出保护他离开的要求。 宋先生当然不会拒绝,有这么一个高手在,他的安全也就有了保障。 “我会送你离开粤州,但其他的事情,我不会插手。” “那就足够了,先生能仗义出手,宋某感激不尽。” 仗义个屁,我是害怕我老豆给我闹事。 “对了,上次匆忙,未请教先生尊姓大名。” 李溪安脑海中闪过一个名字,脱口而出道:“唐三,唐门唐三。” 这是他前世知道的一个网络作家,据说后来混的特别好。 唐三这个名字,也很有特点。来到此方世界,索性来个马甲试试?李溪安倒不是什么苟道中人,也不想做什么幕后黑手。但有一个身份掩护,对于李溪安而言,会更加安全。 “到了!” 就在李溪安沉思时,小船已经抵达目的地。 宋先生起身,走出了船舱。 李溪安和皮之远则跟在他身后,来到甲板上。 前面是一艘看上去很豪华的画舫,应该是用军船改造而来。 船体很大,装饰豪华。 在蒙蒙细雨中,这艘船很醒目,船头上还插着一支旗,上面写着‘粤商’两个字。 “这是粤州商行的船,是用夷人损坏的火轮改造而成,专门用来招待人的。只要给钱,粤州商行就会出租,所以非常安全。” 画舫上垂下梯子,宋先生顺着梯子登船。 李溪安和皮之远也紧随其后,来到了船上。 “逸仙,你总算出现了,可让我们担心死了。” 几个商人打扮的中年人迎上前来,和宋先生握手。 “同志们都已经到了,就等你了。” “让大家担心了,是我的罪过。”宋先生露出和煦笑容,和那几个人打招呼。 “左起第一个,叫做汤寒,专做陶瓷生意,通过宋先生,在倭岛那边贩卖;他旁边的胖子叫马星汉,是个布商;马星汉旁边,叫朱泰平,转走吕宋那边的橡胶生意;最边上那个叫伍元庆,伍家的人。” 皮之远在李溪安耳边低声介绍,李溪安轻轻点头。 “宋先生,这位是……” 伍元庆看着李溪安,好奇问道。 没办法,李溪安的打扮太过于特殊。特别是他脸上的面具,更让他多了几分神秘。 “我的一个朋友,唐三唐先生。” 宋先生微笑介绍,但又什么都没有介绍。 四人都是人精,就明白李溪安的身份特殊,宋先生不愿意说明。 “那,咱们进去说话。” “请!” 在几人的引领下,宋先生和李溪安三人走进了船舱。 船舱内,灯火通明。 十几个人站起来,齐声向宋先生问好。 那种场面,哪怕是自认见过世面的李溪安,也不禁有些动容。 “大家好,大家好,因为宋某的事情,让诸位费心了。” 宋先生和众人打招呼,然后纷纷落座。 李溪安和皮之远则在后排坐下。 神念扫过画舫,没有什么危险。 想想也正常,这种场合下,没人会乱来,否则传出去的话,一定会被人报复。 宋先生和众人寒暄完毕,开始讨论撤离计划。 “我不同意宋先生去沪江,路途太远,有太多不可控的因素。万一出什么事情,我们根本无法关照。” “老陈,我不需要关照。目前来说,走香岛更加危险。鞑子不是傻子,他们就不知道粤州到香岛更容易吗?走沪江虽然路途远,但是却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众人一致赞同宋先生尽快离开。 但是在何时离开,如何离开,怎么离开,产生了分歧。 李溪安看着乱哄哄的场面,不由得眉头紧蹙。 这样的讨论,意义何在? 说实话,他看不太明白。 不过,他看明白了一件事,在座众人各怀心思,都希望让宋先生听从自己的安排。亦或者说,他们希望通过这件事,能够控制宋先生,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李溪安有些反感,这些人真的是为了九州才坐在这里的吗? 他扭头看了一眼皮之远,见皮之远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身走出了船舱。 江面,开始气雾,朦朦胧胧。 李溪安有些烦躁,于是取出一支香烟。 没等他点上,旁边啪的一声伸过来一个打火机。 李溪安抬头看了一眼,是伍元庆。 于是探头过去,把香烟点上。 “怎么出来了?” “呵呵,没什么意思,出来透透气。” “没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 “一群蠢货,宋先生是个有主意的人,又怎可能被他们控制?不过是想讨要好处罢了,到最后,还是宋先生来决定,我听从安排就好。” 伍元庆说着,也点了一支香烟。 他看着江面上的雾气,吐出一口青烟,而后长长一声叹息。 第四十八章 前奏 伍元庆这个人,感觉很怪异。 他热情的迎接宋先生,但是在讨论时,又置身事外。 李溪安觉得,这个人是有想法的。 可是,他好像穿着厚重的铠甲,让人无法窥伺他的心思。 初次相见,李溪安也不好太过热情,于是站在甲板上,默默抽烟。 他前世抽烟,穿越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其实已经把烟戒了。不过偶尔还会抽一口,不是烟瘾,纯粹是烦躁造成的结果。 差不多一个多小时候,船舱里的讨论终于结束。 宋先生拍板决定,走香岛。 原因有很多,最重要的是走香岛路径熟悉,有操作空间。 同时,香岛方面也有人接应,他可以直接从香岛启程,离开九州。 只是在和众人分别的时候,伍元庆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之色,悄然下了画舫。 “老皮,你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小船上,宋先生开口说道。 皮之远长出一口气,道:“先生不是已经和章先生说好,去沪江吗?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你有没有发现,老马他们几个今天有点古怪?” “古怪?” 皮之远想了想,摇了摇头。 宋先生叹了口气道:“我已经再三表达,不去香岛。可是老马他们很坚持,认为香岛是最理想的路径。可问题是,他们怎么就这么确定,能通过鞑子的封锁?我敢说,现在往香岛的所有路径都已经被鞑子封锁。这让我有点怀疑,他们是不是有别的心思。还有,其他几个人虽然表面上支持我去沪江,却从头到尾一直旁敲侧击,想要弄清楚我的撤离计划。” 他从兜里取出香烟,递给李溪安一支,被李溪安拒绝。 宋先生点上烟,轻声道:“这很奇怪。” “你是说……” 皮之远反应过来,露出了惊骇之色。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只希望,我的猜测是错的。” “那他们可以趁着今天的机会,抓捕您啊。”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什么意思?” 李溪安实在受不了他们这种谈话方式,于是开口道:“今天的聚会,应该是宋先生的一次试探吧。那些人恐怕也不清楚宋先生会在今天见他们,也不知道宋先生在哪里见他们。” “这艘船,是我通过关系,请昂撒租界工部局的人出面租借。而租借人也不知道是我要使用。就算最后追查到他,鞑子也不敢询问。” 通过关系,通过什么关系? 宋先生没有说,但是李溪安的脑袋里,却浮现出了一张面孔。 是你吗? 皮之远忍不住道:“不会吧,他们可都是您的追随者啊。” “追随?只追随信仰,还是追逐财富?” 李溪安忍不住插了一句话,“宋先生,你如果想把希望寄托于这些商人,甚至学者身上,估计无法实现你的理想。” “他们掌握财富,他们掌握学识,都是社会的精英,为什么不值得寄托?” “因为,他们从不知道民众是怎样的生活。他们觉得他们很重要,其实一点都不重要。宋先生,我还是那句话,你把你的理想寄托在一群投机者的身上,注定是在沙滩上建立城堡。” 宋先生,沉默了。 “说句实在话,我相信皮老大,都胜过相信那些人。” “那我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那需要你自己去寻找。” 李溪安没有回答宋先生的问题,实际上他能看得出来,宋先生早有这样的念头。 之前出事以后,他没有找那些人庇护,反而藏身在沙田的帮会之中。 这如果是巧合的话,那才是笑话。 他对于宋先生这一批人,没有给予太多希望。 想想前世,那个寄生在商人学者之中的dp,最终又是什么结局? 他们到最后,会被资本所绑架! “是啊,需要我自己寻找。” 宋先生点点头,突然笑道:“我相信我可以找到。如果我真的找到时,我希望唐先生能够帮我走到最后。” “好啊!”李溪安笑着点了点头。 他或许能够找到,但他一定走不到最后。 “后天,我们会乘船离开粤州,而后改走陆路到江阳车站。” 小船在江边停靠,宋先生轻声道:“有同志为我安排了一列高卢人的火车,只要登上火车,就可以安全离开。” “我会直接前往江阳车站,恭送先生上车。” “那,就拜托唐先生。” 李溪安腾身而起,绿仙无声入水,体型瞬间暴涨,驮着李溪安向江岸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宋先生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他示意船夫离开,而后看了一眼皮之远,轻声道:“老皮,一会儿上岸之后,我会自己离开,你不用再关照我了。” “先生,不需要我送你吗?” “不用了,老章那边会为我安排妥当。他安排了一个高手,会送我前往车站。唐先生会在车站接应,保护我顺利上车。你在这边,也要小心。你今天露了面,那些人早晚会找到你,所以要尽快着手撤离,前往香岛安顿。” “我明白了。” 小船继续行驶,在一处破旧的码头停靠。 宋先生直接下了船,打着雨伞消失在夜色之中。 而皮之远则在船上目送他离去,冲着宋先生的背影挥了挥手,这才让船夫继续开船。 他有种预感,这次和宋先生分别,再见怕是要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李溪安回到粤州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凭借着上次王苗给他的腰牌,没有收到刁难,顺利入城。 回到家,就见李彦正在客厅里等候。 看他那憔悴的样子,就知道他一夜没睡。 “爸,我回来了。” 看到李溪安,李彦才松了口气。 他指了指桌上热气腾腾的粥水和点心,笑着说道:“饿了吧,先吃饭再说。” “你呢?” “一起吃。” 李溪安也不客气,坐下来端起碗就是一大口。 这皮蛋粥非常香糯,显然是熬出了火候。不冷不热,正好入口。 “这是张黑仔的手艺。” “哈哈,还是你这嘴巴刁,一口就喝出来了。” 李彦说着,拿起了一个奶黄包。 “很顺利。” “嗯。” “明天我会前往江阳车站,送他上车。最迟后天,我会回来。” “会不会有危险?” “我不知道!” 李溪安也拿起了一个奶黄包,一口塞进了嘴里。 他含糊道:“宋先生昨晚使了个瞒天过海,不知道是否能成功。如果成功的话,会很顺利;但如果失败,可能会有些麻烦。” “瞒天过海?” “嗯,瞒天过海。” 李溪安把皮蛋粥喝干净,抹了把嘴道:“老豆,看样子我是对的,你们的成员很复杂。” “你的意思是……” “就是那个意思。” 李溪安说着,站起身来。 “所以,你要更加小心,千万不要暴露。你要记得,你还有个崽,才十八岁,还没有讨老婆,你也没有抱孙子。遇事要冷静,千万不要冲动,否则的话,你一定会非常后悔。” “后悔什么?” “看不到儿媳妇,见不到亲孙子。” “你给我滚。” 李彦笑骂一声,拿起桌上的奶黄包砸向李溪安。 李溪安也笑着接住,狠狠咬了一口。 “我今天要练功,没什么事情的话,不要找我。” “滚吧,你这个不孝子。” 李溪安笑着走进卧室,两只小奶狗立刻跟着他冲了进去。 看房门关闭,李彦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丝忧虑之色。 他用力深呼吸,而后收拾碗筷。 回到书房里,他坐在桌前,思考着李溪安的那些话。 许久,李彦提起笔来。 在行进时,也时时有人退伍。有人落荒,有人颓唐,有人叛变。 然而,只要无碍于行进,则越到后来,这队伍也就越成为纯粹、精锐的队伍了…… 第四十九章 刀客(试退,求支持啊!) 夜幕降临,码头上灯火通明。 宋先生身着长袍,头戴一顶礼帽,登上了一艘货船。 “老章,什么时候开船?” 他站在甲板上,询问身边的男子。 男子名叫章志强,是粤州有名的货运商人,同时也是宋先生的好友兼同志。 他递了一支香烟给宋先生,却被宋先生拒绝。 章志强倒也不在意,自顾自点上之后,轻声道:“再等一个人,等人到了就可以开船。” “谁?” “一个同志。” 宋先生眉头一蹙,轻声道:“不是说好了,我一个人走吗?” “是你一个人离开,但我不放心,所以给你安排了一个保镖。” “保镖?” “嗯,他会护送你在江阳上车,然后就会离开。放心吧,一个非常可靠的同志,身手也非常好。老宋,他的身份隐秘,除了我之外,粤州城知道他存在的人,就只有廖先生了。” 廖先生,也是一个Gmd,同样也是宋先生的战友。 宋先生疑惑道:“这么隐秘吗?” “嗯,所以你也别打听了,他要是想告诉你,自然会告诉你。” “好吧,那我知道了!” 就在这时,有船工过来,在章先生耳边低语两句。 “他来了。” 章志强对宋先生道了一句,便转身随船工离开。 宋先生好奇的跟在他的身后,走到船舷处,就看到码头上站着一个人。 夜幕下,那人脸上带着一个虎头面具,看上去非常古怪。 章志强下船后,径自走到那人身前,和那人说了几句话,就侧身让开了通路。 虎头人和章志强点了点头,径自登船。 “你好!” 宋先生和他打了个招呼。 虎头人并未回应,而是对船工道:“可以开船了!” 说完,他就走到甲板上,盘膝坐下,把一口裹在刀囊里的长刀横在膝前。 这个人,好没有礼貌。 宋先生心里有点不高兴,但并未表露出来,而是和码头上的章志强挥了挥手。 章志强拱手还礼,然后后退两步。 船工们旋即发出一声声嘹亮喊喝,货船缓缓驶出码头。 章志强的身影,在夜色中渐渐隐去。 宋先生如释重负一样长出一口气,转身也来到甲板上。 “同志,辛苦你了。” 虎头人上船后,就一直在闭目养神。 听到宋先生的话,他睁开眼,朝宋先生点了点头,并没有回应。 是个哑巴吗? 宋先生旋即否定。 因为他看到虎头人在码头上,和章志强说过话。 “咱们天亮时,会在江阳城外的汇通码头下船,然后改走陆路,从江门大桥入城,最后抵达车站。” “老章和我说过计划。” “哦,那就好,那就好。” “宋生不用理我,早点休息。” 好尴尬的对话! 宋先生也算是能说会道,凭借他个人魅力,几乎无往而不利。 可是今天,他算是碰到了一个油盐不进的主儿,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这个,怎么称呼啊。” “虎!” 虎头人指了指面具,轻声道:“宋生可以叫我老虎,也可以叫我阿虎,怎么都成。” 这位明显是不想暴露身份,名字一听就是假的。 宋先生也颇感无奈,又无法指责。 章志强说过,对方的身份隐秘。如果他再问下去的话,明显就是不礼貌。 不过想想倒也正常,一般有本事的人,脾气都怪异。比如那位唐先生,也是古里古怪。估摸着唐先生的‘唐’也是假的,什么蜀中唐门,更是无稽之谈,听都没有听说过。 但愿这位阿虎,能和唐先生一样有本事吧。 对了,也不知那位唐先生,是不是已经出发了呢? 阿嚏! 李溪安站在粤州车站的站台上,猛然间一个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向后退了一步。 明明可以明天早上动身,偏要现在出发。 就算晚班车比较慢,明天早上就能抵达车站,到时候又要在那边苦等。 宋先生的那列火车是下午两点进站,在江阳车站停留四十分钟。也就是说,我至少要在江阳车站等上八个小时,简直太熬人了。 习惯了前世的高铁迅捷,李溪安是真不想乘坐这个时代的火车。 可老爹催的紧,他不得不提前出发。 有的时候,老爹是真不知道心疼人,坐夜车,而且是这个时代的夜车,会坐死人的啊! 之前来粤州的时候,他做过一次。 好在当时老爹在旁边照应,加上明五常在旁边,还能打发无聊。 可饶是如此,李溪安也是累得够呛。 当时他就发誓,如果不是必要,他再也不会坐火车了。 没想到这连一个月的时间都没有,他就要再次乘坐那慢吞吞的交通工具。 “有什么好书吗?” 李溪安走到站台旁边的书摊前问道。 “那要看您想看什么类型的书。” 书摊的老版是个老夫子模样的老人,有气无力说道。 “可以打发时间的书。” “打发时间……哦,这里有一本破案的小说,是一个昂撒人写的,不过是昂撒文。” “你这里还有昂撒文的书?拿来我看看。” 李溪安忍不住打趣,从老夫子手里接过一本看上去略显破旧的书。 “这是之前有人在车上找到的,应该是夷人丢弃。反正也不贵,老朽就买了下来。先生如果懂昂撒文,可以拿去解闷。写的挺有意思……” “老先生懂夷语?” “以前给夷人做过通译,略知一二。” 李溪安顿时来了兴趣,笑道:“通译,那可是好营生,为什么不做了?” “嘿嘿,嘿嘿!” 老夫子笑而不语。 这可是个有故事的老家伙啊! “这老东西厉害的紧,给夷人做通译,结果把人家的老婆睡了。” 旁边一个卖糕点和糖水的贩子,忍不住揭了老夫子的底。 老夫子面红耳赤道:“两情相悦,情不自禁,这等风花雪月的好事,怎么到了你嘴里就变得如此龌龊下流?” “我龌龊下流?可我没让人打断了腿。” “就算是打断了腿,也挡不住我对玛丽安娜的爱。等着吧,我赚够了钱,一定会去昂撒找她。她在等我,而且会一直等我。” 这老不要脸的,怎么就能把这么扬国威的事情,说的如此理直气壮?真是让人羡慕啊! 李溪安忍不住哈哈大笑,低头看了一眼手中旧书的封面。 “罗伯特探长?” “先生果然是懂夷语的。” “多少钱?” “一个大洋。” 旁边的糖水贩忍不住道:“老家伙,你两个小钱收来的旧书,敢卖一个大洋?” 老夫子又‘嘿嘿,嘿嘿’了两声,却不搭理那糖水贩,只看着李溪安。 说实话,有点贵了! 可就冲着老夫子这么不要脸,怎么也要给这个面子。 “一个大洋是吧。” 李溪安丢了一个银元在书摊上,然后又买了些点心和糖水。 “老先生,我祝您能早日前往昂撒,和你的玛丽安娜再续前缘。” “托您吉言,托您吉言。” 老夫子脸上笑出了一朵菊花。 怎么看都看不出,他还是个偷香窃玉的高手啊。 这时候,火车也进站了,李溪安拿着书,拎着点心和糖水,径自离去。 目送他登上火车,老夫子和旁边的糖水贩子相视一眼,不约而同露出了狡诈的笑容。 他在书摊底下翻了几翻,又翻出一本夷文书籍,摆在了书摊上。 灯光下,那封面上写着一行夷文,翻译过来就是《玛丽安娜夫人的情诗》。 他分出两枚小钱,递给了糖水贩子。 那糖水贩子嘿嘿直笑,打趣道:“老陈,又赚了一笔。” “嘿嘿,讨口饭吃嘛。” “我说,你真的打算去昂撒?” “我这样子,去了又能如何?” 老夫子拍了拍残废的腿,便闭上了眼睛。 丽莎,不知道你还记得你的肖恩吗? 火车汽笛鸣响,轰隆隆驶出粤州车站。 车上的人不算太多,所以略显空旷。 李溪安找了个安静的位子坐下,吃了几口点心,喝了两口糖水。 火车的轰鸣声,令人沉沉欲睡。 李溪安闲来无事,翻开了那本小说。 很无聊的一本侦探小说,书里的主人公罗伯特探长在李溪安看来,根本不懂什么叫做侦探,什么叫做推理。 他破案的逻辑,就是强行进行逻辑。凡是不符合逻辑的地方,就会出来一个莫名其妙的证人或者证物……破案的手法很低级,故事情节也很老套,最吸引的人部分,是罗伯特探长的艳遇。 李溪安觉得,所谓的罗伯特探长,就是乞丐版的詹姆斯邦德。 无聊的小说,不过艳遇方面的描写确实精彩。 里面露骨的场面,放在后世绝对可以在圣费尔南多谷拍成电影,嗯,就是那种电影。 这个世界的侦探小说,很低端啊! 李溪安的前世,在这个时期正是侦探小说兴起的时期,出现了很多优秀的侦探小说家。 南丁格尔,克婆,还有爱伦坡…… 慢着,如果这个世界的侦探小说都是罗伯特探长这样的水平,那是不是能够有一些操作的空间呢? 李溪安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念头。 前世华人的形象,最早就是从那个劳什子满大人开始被破坏。在西方诸多的文学作品中,华人的形象不断被污名化,逐渐形成了刻板印象。 此方世界,应该也是如此。 如果…… 李溪安看着桌上的小说,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第五十章 云动(求追读求收藏) 在李溪安前世的世界里,侦探小说差不多就是出现在这个时期。 伴随着政教分离,警察体制的建立,侦探小说才算是有了社会基础。之后埃德加·爱伦·坡成为侦探小说的鼻祖,塑造了侦探小说史上第一个业余侦探的形象。之后又有南丁格尔和阿加莎·克里斯蒂完善,先后创作出了大侦探波洛和大侦探福尔摩斯,正式确立了侦探小说在通俗小说中的地位。之后不断发展,渐渐形成了通俗小说中一个非常重要的流派。 这个世界,没有埃德加,没有波洛,更没有福尔摩斯。 但,这个世界有李溪安! 文化输出,不是说你把小说在国外出版就算输出。 你必须要让人接受,必须要让人产生认同,才算是真正的输出。 无语先生,连科先生,还有圆圆同志,用丑化抹黑造谣的方式创作出的中华形象,在西方受到推崇,还得到了某大奖,到底是文化输出?还是文化抹黑呢?这个问题见仁见智吧,不做探讨。 此方世界的这个时期,还没有文化输出的概念。 李溪安算不上一个优秀的GmZ,但在他内心里,也一样希望九州更好。 那么,做一个文抄公,似乎也不是不可以的事情。 不过怎么抄,确是一个问题。 你把福尔摩斯变成九州人,那些夷人一定不会认同,更不可能产生什么效果。 但是…… 李溪安从挎包里取出笔记本和钢笔,在上面飞快的书写起来。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有一些好的想法,还是要赶快记下来,不能指望着好记性一直都在线。 魔改,必须魔改! 李溪安这时候灵感爆棚,在笔记本上写下了福尔摩斯的名字。 既然福尔摩斯不能改,那么可以改另外一个人,那就是华生医生。 李小龙之所以被西方人接受,是因为他的截拳道。但不可否认,他在《青蜂侠》里的表现,也是他被西方人认可的一个原因。 青蜂侠里可以有李小龙,那么华生医生为什么不能是一个精通中医的九州人呢? 李溪安觉得,这样的一个人设,应该能够立住。 关键是要把华生出现在昂撒的原因说通,那么整个故事也就能够成立。 嗯,一个精通中医的九州人,被当作猪仔离开故土,遭遇海难,流落天竺,然后失忆……嗯,在偶然间救了一个昂撒贵族少女,一发不可收拾的恋爱。后来遭遇少女家族阻止,少女把他送入军队,希望他能飞黄腾达后,就可以门当户对。然后,遭遇恶战,华生医生受伤。而少女随父亲离开天竺,华生医生于是义无反顾的前往昂撒,引出了福尔摩斯。 一个极其狗血的故事,不过在这个时代,应该不多见。 反正小说的主人公是福尔摩斯,华生医生更多是作为叙述者,记录者和助手出现。 爱情不重要,但玛丽·莫斯坦可以是那位贵族少女,并且有情人终成眷属…… 火车的轰鸣声,没有干扰到李溪安,相反让他的思路越发清晰。 创造这样一个人物的目的,其实就是为了改变夷人对九州人的刻板印象。 至于那些夷人是否会接受? 应该会的吧! 毕竟主人公还是福尔摩斯,而华生的中医和功夫,以及痴情,也能够契合夷人的心理。 不知不觉,李溪安就写了四五页的人设,这才心满意足的停下笔。 又重新看了一遍,他忍不住笑了! 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但终归是要尝试一下。 拿起罗伯特探长,找到了这本书的出版商,并且记录下来。 这时候,车窗外已经露出了鱼肚白的光亮。 不知何时,外面下起了小雨。 李溪安并没有因为一夜没有合眼而感到疲惫,反而觉得非常兴奋。 他拉起车窗,贪婪呼吸着清晨夹带着水气的清新空气,有一种穿越以来,从未有过的畅快。 前方,江阳县城,在朦朦雨雾中,若隐若现…… 李彦打着伞,沿着前往粤州大学空旷的街道上行走。 不知是什么原因,他有些心神不宁。 昨天晚上,李溪安离开粤州,前往江阳。 算算时间的话,他现在应该已经抵达江阳车站了吧。 是在为他担心吗? 担心,是肯定担心的,毕竟是自己的崽。 但李彦相信,李溪安一定可以平安无事的返回。 从东乡县开始,他见证了李溪安的改变。从一个体弱多病的少年,成长为如今能够和他进行辩论,能够提出自己建议,能够自主独立的少年。 萨满侍卫? 或许吧,那的确是一个危险。 可阿安也不是普通人啊!他是术士,是蛊师,更有绿仙陪伴。 而萨满侍卫在离开了粤州之后,羊仙加持之力就会减弱。这样算起来的话,阿安应该不会有危险。就看宋先生的瞒天过海能否成功!如果成功了,那就平安无事。明天这个时候,阿安就会回来。 但,为什么还是不时心悸? 本来李彦今天是不打算出门的。 可是明五常派人告知,他今天会有一堂课,希望李彦能够旁听。 明五常是真的喜欢李彦,之前不断把他介绍给粤州的文化名人,令李彦在文化圈站稳了脚跟。这是情分!如今明五常专门邀请,李彦自然不会,也不能拒绝。而且,他也想听听,明五常能说出什么样的见解。 只是这心悸,又是怎么回事? 就在李彦快要抵达粤州大学的时候,前方突然一阵骚乱。 人潮涌动,紧跟着一群人高举着标语,从粤州大学的校门内走出。 拒绝不平等条约! 民主万岁! 反对十二国欺压九州! 鲜红的标语,在清晨的雨雾中格外醒目。 李彦心里咯噔一下,忙上前几步,想要查看清楚。 就在这时,从人群中出来一声呐喊:“拒绝不平等条约!” 伴随着这一声呐喊,队伍中立刻发出回应。一声声呐喊,一句句口号,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李彦睁大眼睛,看着迎面而来的学生,只觉一股凉气从脊椎骨直冲头顶,汗毛都随之乍立起来。 这些孩子,要Yx? 最近几天里,不断传来噩耗。 十二国公使在谈判中步步紧逼,向朝廷施压。 据说,朝廷已经快要坚守不住底线,有意和十二国公使达成条约。 李彦这几日是忙着担心宋先生的安危,对此事并没有投入太多的精力。不仅是他,他圈子里的那些文化名人,也一个个保持沉默,对十一条不予置评,更多是谈论一些风花雪月。 没想到,那些名流们沉默了,学生们却站了出来。 而且这次活动,李彦没有提前收到任何风声。显然,学生们也是担心学校会阻挠,所以一直保密。 现在,他们开始了! Yx的队伍,很快就来到了李彦的身边。 鬼使神差一样,李彦并没有躲避,而是顺势加入了Yx的队伍。 他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年轻,从未有过的热血。 旁边一个女学生递给李彦一个标语,他甚至没有任何犹豫,接过来拿在手里。 “谢谢!” 女学生微笑着表达了谢意。 “这是六万万九州人,都应该去做的。” 李彦很清楚女学生在谢什么。 这些孩子,用许多大人都没有勇气站了出来。 他们其实也在害怕,但是在大义面前,他们没有选择退缩。 李彦知道,这个时候他们最需要的是支持,最需要的是更多人和他们一起站出来。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林从蓉,蓉城的蓉。” 女孩儿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我们要去沙面,去租界,去向那些夷人质问。他们口口声声说着文明,却为什么要做强盗的事情?” 李彦闻听,心里一震。 “去租界?那会很危险的。” “大叔,别怕,夷人是讲道理的。只要我们把道理说清楚,他们一定会认同。再者说了,总要有人站出来,不是吗?” 第五十一章 血色(一) 货船,在一个破旧的码头停靠。 宋先生和虎先生下船,与船工道别。 此时的虎先生,换了一身装束。他换上了脚夫的装束,那口大刀藏在一根扁担下方,挑着两个竹筐。 面具已经摘取下来,不过久走江湖的宋先生还是一眼看出,那不是他的真容。应该是易容术吧!只是他之前为什么要戴面具?宋先生灵机一动,扭头向货船上看了一眼。 易容术是小术,但并非人人精通。虎先生恐怕并不精于此道,所以才会用面具遮掩。而现在……那只能说明,在这艘货船上,有精于此道的高手,为虎先生进行了一番改头换面。 还真是谨慎啊! 宋先生换了一身长衫,看上去好像一个教书先生的模样。 他和虎先生并肩行进,两人并未有太多的交流。 虎先生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也让宋先生的口才无处施展。 往往宋先生十句话,虎先生会以‘嗯’、‘没错’之类的语言回应。 那感觉,就好像京城或者塘沽撂地的相声捧哏,只是虎先生的捧哏往往会戳在宋先生的肺管子上,把他噎得说不下去。 “再往前就是江阳大桥,过了桥,就能看到江阳县城了。” 虎先生说着,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 “有点不对劲。” 宋先生愣了一下,顺着虎先生的目光看去。 江阳大桥一侧,人头簇拥。 过往的行人排着长队,挨个往桥上走。 桥两边,有官兵设卡,对每一个往江阳县城方向的行人都会进行搜查和盘问。 宋先生心里一紧,下意识把手伸进了口袋里,那里有一把手枪。 “怎么不对劲?” “平时这里是没有哨卡的。” 虎先生深吸一口气,和宋先生一起走进了队列之中。 宋先生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眼中流露出一抹哀色。 此次撤离的路线,是由他亲自设计,知道的人非常少。除了章志强之外,就只有Gmd粤州领导人孔俊侠清楚。 孔俊侠是粤州名人,同时也是一个富商。他在很早之前就开始跟随宋先生,可以说是宋先生非常忠实的战友之一。只是在几年前,孔俊侠开始和宋先生有了分歧,经常会在一些问题上争吵。而每一次分歧和争吵,站在宋先生一边的人会多一些,也让孔俊侠几次提案失败,更因此对宋先生有些不满。但是,宋先生对孔俊侠始终信任,把他当作可靠的朋友。 宋先生这次秘密来粤州,却接二连三遭遇险情。 一些支持他的同志,更受到连累,要么死,要么逃亡。 一开始,宋先生还没有觉察到异常。可随着这种事情接连不断的发生,让他醒悟到,有人在出卖他的情报。 这也是他在梯云路被冷秋追杀后,没有联络其他人,而是直接进入沙田,藏身于帮会之中的原因。他在观察,在查找,在筛选……之前和李溪安去画舫开会,其实也是一场考验。 之后,与会的大多数人被宋先生抛弃。 如果眼前的官兵设卡是针对他的话,那么奸细也就一目了然。 章志强不太可能。 一来章志强虽然也是Gmd,但是和宋先生没有冲突。章志强负责的主要是南洋方面的事务,同时为Gmd筹备武器,提供物资。换句话说,章志强是宋先生的盟友,没有任何利益纠葛。 二来这次撤离路线,是宋先生在章志强家中设计。 如果章志强真的对他不利,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如果章志强没有问题,那就是孔俊侠那边出了状况。 这也是宋先生最不愿意面对的结果。可如果是孔俊侠,那么一切就可以解释的清楚。 他此前入粤的消息,最早是给了孔俊侠。而入粤的行程以及他的藏身点,孔俊侠最为清楚。 如果宋先生出事,孔俊侠就会成为粤州地区最高的领导者。不仅如此,他在Gmd内的威望很高,甚至能成为第二个宋先生。 前方,出现了骚乱。 一个商人被官兵拿下,拼命的挣扎。 他的伙伴见状也开始闹事,令场面有些混乱。 就在这时,桥对面出现了一队官兵,大约有二三百人的模样。 他们冲过来,立刻镇压了骚乱。 两个带头闹事的人,更被官兵当场砍了脑袋,血腥味弥漫,使得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 虎先生看了宋先生一眼,从宋先生的眼中,得到了答案。 这么多官兵,绝对不是普通的盘查。他们是有目的的,而最可能的答案,就是为了抓捕宋先生。 “先生,怎么办?” 宋先生迟疑一下,轻声道:“如果我继续留在粤州,会更加危险。” “那继续往前走?” “怎么走?” “待会儿我会制造混乱,宋先生您趁机随其他人过桥,然后直奔江阳,不必管我。” “那你怎么办?” “不用担心我,我自有把握脱身。” 虎先生笑了笑,轻声道:“只是这样一来,我就无法送先生前往车站了。” “你真有把握?” “当然!” 宋先生有些犹豫,但他目前好像也没有其他选择。 “阿虎。” “嗯?” “如果你能脱身,回到粤州后转告阿强,就说孔俊侠背叛了Gm,让他尽快离开粤州,在吕宋等我和他汇合。” “好!” “另外让他转告黄文,粤州方面进入静默,等我的消息。” “好!” “还有,要尽快帮皮之远离开粤州,前往香岛。” “皮之远现在应该已经到了香岛,他的手下也会在年底之前,全部撤走。” 宋先生愣了一下,旋即笑了。 “老皮的动作,是快的。” “宋先生,接下来你自己保重。” 虎先生说完,脚下突然加快,和宋先生拉开了距离。 他看也没看宋先生,径自往前走。 宋先生看着他的背影,眼圈顿时一红。 虎先生说他能够脱身,宋先生也表示相信。 可宋先生更清楚,对面并不是只有一二十个人,而是二三百手里拿着家伙的官兵。 谁敢说一定能脱身? 那,终究是有危险的。 但是,宋先生也无法阻止虎先生行为。 “站住,站住,顶你嗰肺啊,让你站住,给我排好队。” 虎先生大步流星往前走,顿时让刚恢复秩序的队伍又乱了起来。 叫骂声此起彼伏,也引来哨卡官兵的主意。 一个小军官模样的人手握刀柄,指着虎先生大声呵斥。 却见虎先生那张略显僵硬呆板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他骤然加速,把扁担丢开。 包裹在大刀上的布,唰的一声散开。 一抹晶亮刀光在空中划过,就听一声惨叫,鲜血喷溅。 那官兵甚至来不及拔刀,脑袋已经飞了出去。而在他身后的那些官兵被眼前一幕惊呆了,竟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虎先生趁此机会,已经闯入哨卡。 那口足有160公分长的大刀翻飞,刀光闪烁,血肉横飞。 只瞬息间,江阳大桥的桥头,被染成一片血色。 “拦住他,他是乱党,死活不论。” 镇守在桥头的官兵把总,大声呼喊。 官兵总算是反应过来,也随之向虎先生冲过来。 场面乱作一团,那些排队的行人四散奔走。宋先生被裹挟在人群之中穿过了大桥,只听到身后喊杀声四起。 他不敢回头观看,只能强压着内心中的激荡,跟着人群逃窜。 “回去,都给我回去!” 江阳大桥另一头的哨卡官兵只有十几个,见众人冲过来,忙挥舞刀枪大声喊叫。 人流一滞,似乎被吓住了。 宋先生不敢怠慢,从口袋里掏出手枪,在人群中啪啪啪连续扣动扳机。 两个站在最前面的官兵被子弹击中,顿时倒在了血泊了。而剩下的几个官兵见状,则吓得扭头就跑。 人群更加混乱,枪声让他们之前对官兵的敬畏一下子消散,呐喊着就冲过了哨卡。 宋先生趁乱把清空了弹巢的手枪丢在地上,跟随者人群往前跑。 冲过哨卡,他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大桥的另一边,喊杀声此起彼伏,鲜血已经染红了桥面…… 江阳车站里,李溪安在候车大厅买了两个煮鸡蛋和一碗皮蛋粥,躲在角落里边吃边偷偷观察。 大厅里的人不算太多,可一目了然。 所以李溪安很快就发现了异常,这车站里的工作人员,好像有点多啊! 江阳车站是一个小站,主要是方便过往粤州的火车,在这里进行进出粤州的准备。 上次经过这个车站的时候,上下车的人并不多。 但今天…… 工作人员多,商贩也多。 还有一些等车的乘客,也都表现怪异。 他们好像并不关心火车什么时候进站,而是把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在候车大厅的进口处。 嘶! 这是走漏消息了? 李溪安眉头微微一蹙,感到有些麻烦。 他三两口把皮蛋粥喝完,然后起身随着一个工作人员走进了厕所。 那工作人员看到了他,不过并没有在意。 就在他方便的时候,李溪安突然上前,一把将他制住。 这家伙力气不小,不像个车站的工作人员。 不过,他并不在意,眼中青芒一闪,那人立刻停止了挣扎,整个人好像呆滞了。 “你是什么人?” “我是江阳县捕快,吕明义。” “为什么会在这里?” “昨晚捕头把我们召集起来,说是有乱党会在今天上车,让我们在这里等候,抓捕。” “你们有多少人?” “衙门的壮班都在这里,有二三十人。” “只有这些人吗?” “好像还有几个从粤州来的人,我们捕头在站台上陪着他。” “来的是什么人?” “不清楚。不过看我们捕头谄媚的样子,估计来头不小。对了,为首那个人,好像叫什么阿旺。” 阿旺? 那是什么牛马! 冷秋没有来吗? 李溪安问清楚的状况,又看了一眼这捕快的身材,立刻有了主意。 他没有杀死吕明义,毕竟这只是个讨生活的,身不由己罢了,杀了没有任何意义。 “好了,你现在很困,准备睡觉,把外衣脱了。” 那吕明义好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按照李溪安的吩咐,把外衣脱下来,走到了墙角。 “我好困,我要睡了。” 他嘴巴里嘀咕着,缩成一团,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而李溪安则飞快的换上吕明义的衣服。有点紧,但如果不注意看的话,应该看不出什么破绽来。 看看时间,差不多快十二点了。 李溪安带上工作帽,迈步走出厕所。 “绿仙,像不像那么回事?” 他手里拎着一个夹子,穿过候车大厅。 绿仙从他衣领子里探出头来,轻轻点了点他的脸颊,而后又缩了回去。 第五十二章 血色(二) “打倒帝国主义!” “坚决反对不平等条约!” Yx的队伍沿着大街行进,不时有路人加入其中,令队伍越来越壮大。 李彦感到有些不正常,因为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Yx的口号出现了变化。 最开始,大家的口号还相对平和,只是想要提出诉求。可伴随着人越来越多,口号的内容也发生了改变。从最初的平和,变得越来越激进,甚至还在行进过程中,出现了小规模骚乱。 “小林,有点不正常。” 他一把拉住身边的林从蓉,沉声道:“再这样下去,可能会失控。” 林从蓉显然也发现了这种状况,有些不知所措。 她们今天的Yx,是为了向租界夷人和平表达诉求。 可现在…… “大叔,该怎么办啊。” 林从蓉毕竟年纪小,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李彦看着那些伴随口号改变,情绪越来越激动的学生们,脸色非常难看。 “除非,立刻停止Yx。” “停止?”林从蓉看了看周围激动的学生,大声道:“这种情况下,怎么停止?” 是啊,根本停不下来。 在那些口号的刺激下,不仅仅是学生,还有后来加入Yx的人们,看上去都处于一种爆发的边缘。 这已经不是能不能停止的问题了,而是该如何阻止恶化。 不正常,这很不正常! 李彦拉着林从蓉,向四周查看。 Yx队伍中,出现了一些怪模怪样的人。 “小林,今天的集会,是由谁发动的?” “就是我们的同学啊!”林从蓉道:“不过一开始,是学生会那边先通报了消息,说是朝廷准备和十二国签订不平等条约。我们觉得这样子不行,所以才想出了Yx的方式向夷人提出诉求。” “是谁提出Yx的?” “是,是……” 林从蓉有点回答不上来了。 是啊,是谁提出Yx的呢? 其实最开始,他们的想法是写联名信,向夷人提出抗议来着。 后来不知道是谁说,写信没有用,夷人感受不到压力。最好的办法是Yx,大家聚集在一起,去租界提出抗议。 还有是谁说的,夷人是文明的,他们会很高兴接受这种方式。 于是乎,从最初的写联名信,不知怎么的就变成了今天的Yx抗议。 队伍,突然停了下来。 但口号声仍旧此起彼伏。 林从蓉回过神,忙向前面看去,原来已经抵达中央大桥桥头。 过了中央大桥就是昂撒租界的中央大街,按照原先的计划,Yx队伍会通过中央大街,然后进入高炉租界,再从协力大桥离开。 只是现在中央大桥的桥头,却出现了哨卡。 荷枪实弹的昂撒士兵站在桥头,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走在最前面的学生。 “不对啊,学生会说他们已经和租界这边谈好了,允许我们通过啊。” 林从蓉见状,忙向前走去。 李彦也拦不住她,只好跟在她的身后。 “小林,小心点。” “大叔放心吧,我们只是Yx,不会闹事的。” 林从蓉说着,回头笑道。 “大叔,你别再往前了。” “没事,我只是过去看一看。” 中央大桥的桥头,一个军官模样的夷人,挥舞着手中的枪械,大声叫喊。 “停下来,停下来,这里是租界,在没有经过允许之前,不允许通过。” “sir,我们已经报备过的。” “我不知道,我没有收到任何关于这方面的消息。现在,立刻退后,退后,不然我们就开枪了。” 队伍最前端的学生,大声用昂萨语和军官交流。 “小林,什么意思?” 李彦看到林从蓉脸色难看,连忙问道。 同时,他也下定决心,一定要学会昂萨语,否则太被动了。 “他说,他们没有收到我们Yx的消息,不许我们进入租界。” “你刚才不是说,已经报备过了吗?” “对啊,所以我也很疑惑啊。” 林从蓉轻声道:“学生会明明说了,他们已经和租界达成了协议。” 学生会! 李彦心里一动,又是这个学生会。 是学生会把不平等条约的消息传了出来,但问题是,根据各种报纸的报道,大真朝廷目前只是在谈判中处于下风,但并没有说一定会签订不平等条约;又是学生会说,他们报备了Yx计划。 李彦知道学生会的存在,更知道这是一个效仿夷人,由学生们组织起来的自治组织。 理论上来说,学生会是进步的,独立的,更倾向于学生的一个群体。 可万一…… “小林,别往前走了,有点不对劲。” “能有什么不对劲,大叔你别担心。” 林从蓉说着,就想要挤到队伍的最前列。 就在这个时候,队伍里突然有人高喊:“这些洋鬼子在撒谎,租界是我们的土地,我们在我们的土地上行走,凭什么要他们同意?” “打倒帝国主义!” “赶走这些洋人!” 刹那间,原本开始安静下来的队伍,又一次沸腾了。 人潮汹涌,呐喊声此起彼伏。 昂撒军官的脸色变了,他连忙后退,退到了队伍里。 “最后一次警告,这里是租界,没有工部局的允许,你们不能进入。” “立刻离开,立刻离开,否则后果自负。” 他的声音很大,但是却被汹涌的人潮所淹没。 “冲啊,赶走洋人,收回租界。” “打死他们!” 不好! 李彦感到身后的人潮开始失控。 他伸手想要拉住林从蓉,但林从蓉已经被人群裹挟,向前冲去。 “Fire,shoot at will!(开枪,自由射击)” 刹那间,枪声响起。 一颗颗子弹从枪口飞出,射向队伍最前端的学生们。 毫无准备的学生,或者说,那些不相信夷人会向他们开枪的学生们,倒在了血泊之中。 鲜血,流淌了一地。 人群开始变得混乱起来。 “小林,赶快趴下。” 李彦嘶声喊叫,弯着腰,踉跄着冲过去想要把林从蓉拉回来。 林从蓉正搀扶着一个受伤的同学往回走,她一边走一边大声喊叫道:“大家快走,快走,我们上当了!” 一声枪响,林从蓉的身体一震,胸口瞬间被染红。 “小林!” 李彦冲过去,一把抱住了林从蓉,然后对那个受伤的学生喊道:“搂着我,走!” 学生搂着他的脖子,李彦拖着他往路边走。 昂撒人的枪声仍在不停响起,一个又一个的学生,倒在了血泊之中,染红了中央大桥的桥头。 “大叔,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林从蓉的脸色苍白,看着李彦轻声道:“我们,我们只是想表达我们的诉求,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的手,紧紧抓着李彦的衣襟,眼中流露出迷茫之色道:“我们在这里生活的好好的,哪怕贫穷,哪怕愚昧,但这里始终是我们的土地。我们在我们的土地上表达诉求,为什么会是这个结果?他们说,他们说夷人是讲道理的,夷人的文明很先进,他们是来救赎我们的。可是,可是……大叔,我们是不是太善良了?我们总是用我们的善良来评估别人的道德?大叔,我们是不是错了啊!”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那只紧抓着李彦衣襟的小手,慢慢变得无力。 “小林,小林!” 李彦拖拽着受伤的学生躲进了一条小巷,把林从蓉放下来。 那个明媚的少女,那个喜欢笑的少女,已经没有了气息,那双明媚的大眼睛里依旧流露着迷茫。 “林同学!” 受伤的学生,失声痛哭。 这也许会是他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一个经历。 如果林从蓉不是为了救他,可能就不会中枪,就不会死去。 而李彦则呆滞了! 眼前这个少女,和他相识不过一两个小时而已。 一朵应该盛开的花蕊,就这么凋谢了。 而林从蓉临死前的那番话,更让他无比震动。 事实上,李溪安曾经和他说过同样的话语:“我们太善良了,以为别人和我们一样善良。我们总是用我们的道德,来评价他们的人性底线。可如果他们是一群豺狼的话,道德有用处吗?” 当时李彦颇不以为然,觉得李溪安的话,有点绝对了。 可是,可是现在…… 李彦瘫坐在地上,抱着林从蓉的尸体,内心里的坚守好像在这一刻,破裂了! 宋先生狼狈的走进了江阳车站。 他整理了一下衣衫,强忍着疲惫,四下张望。 没有看到唐先生。 但他相信,唐先生一定是藏在某个地方,说不定已经看到他了。 不知道虎先生那边如何?是不是已经脱身了呢? 宋先生深吸一口气,迈步往闸口方向走去。 已经是下午一点半了,那列从粤州方向驶来的火车,即将抵达。 “江阳人,江修竹?” 闸口的工作人员看了一眼宋先生的车票和身份证明,然后又上下打量了几眼。 “去南湘做乜啊。” “哦,星市那边有一个聚会,往昔同窗邀请我前去参加,这是邀请函。” 宋先生说着,又拿出了一份邀请函,递给那工作人员。 是南湘省城星市白鹭书院的邀请函。 虽说九州是在大真朝的统治下,但民间的反抗是此起彼伏。 Gmd在大真朝眼里是乱党,可是在有识之士眼里,却是九州的希望。 邀请函是真的,身份证明也是真的。以宋先生的能量,想要弄到这种东西,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好了,二号站台候车,估计还要一个小时才能到站。” “明白,明白,多谢了。” 工作人员摆了摆手,开闸放行。 宋先生这才如释重负般的松了口气,拎着手提箱迈步走进了站台。 第五十三章 脱身 站台上人很多,乱哄哄的。 宋先生心里其实是有些慌乱的,但毕竟经历过太多风雨,所以从表面上很冷静。 一列火车在汽笛声中缓缓进站了,在站台停靠下来。 从机车的车头喷出一股浓浓的雾气,也给这小小的站台增添了几分生趣。 “别停下,往前走,去二号站台。” 耳边突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让原本有些慌张的宋先生,一下子平静了。 “别四处张望,先去二号站台,等我的信号。” 一个工作人员出现在宋先生的身边。 “借个火。” 他取出一支香烟,笑着对宋先生道。 眼前的人看上去很陌生,但听那声音,宋先生立刻认出,这个人就是唐三。 他从口袋里摸出火柴,擦燃之后,递到李溪安的面前。 “消息走漏了,这里有很多捕快,还有从粤州来的鹰犬,为首的人叫阿旺,来历不明。” 李溪安点燃了香烟,笑着冲宋先生点点头。 “到二号站台去,一旦我发出信号,你就立刻穿越铁轨登车。时间很少,你必须要把握好。至于其他人,我会帮你拦下来。宋先生,一路保重,一路顺风。” 李溪安说完,和宋先生擦肩而过。 宋先生没有回头,而是径自朝对面的二号站台走去。 火车停靠站台之后,就见一群高鼻深目的夷人从车上下来,在站台上或抽烟,或聊天,或四处走动。 一个列车员跳到了站台上,点燃了一支香烟。 这时候,两个工作人员走过来,为首的那人向列车员借火。 “大人,没有发现宋逸仙的行踪。” “那家伙奸猾似鬼,如果这么容易被发现,我也不至于如此大费周章。其他方面,有没有消息?” “江阳大桥那边遭遇了袭击,是一个武人。” “哦?” “江阳巡防营死伤惨重,折了差不多一百多人。” “那个武人呢?” “中了两枪,跳江而逃。” “没有抓到吗?” “没有!” “简直废物。”列车员骂了一声,把香烟丢在地上,用力碾灭。 “我早就说过,巡防营的那些废物不顶用。查郎阿非说粤州今天有情况,无法抽调新军过来。如果是新军的话,估计那家伙不会那么容易逃走。那他们是否发现了宋逸仙的行踪。” 查郎阿,粤桂总督的名字。 工作人员露出尴尬之色,轻声道:“主子想来也有难言之隐,还请大人见谅。” “算了,他已经帮了我很多。”列车员长出一口气,压低声音道:“让大家伙都警醒一点。江阳大桥那边既然出了状况,说明消息没有错误。宋逸仙一定会出现,我就守在这里。” “喳!” “阿旺,必要的时候,宁错勿放,生死不论。” 工作人员点头,和同伴转身离去。 列车员站在车门口,伸了一个懒腰,然后走到糖水摊子前停下来,买了些糖水和点心。 这时候,一个工作人员和他错身而过。 他果然来了! 李溪安把帽檐压低,低着头往闸口方向走去。 冷秋,这家伙果然出现了。 就知道他在这里,只是没想到,他竟然是以这种方式出现。 列车员? 这下,可有些难办了。 眼前这趟车,应该就是宋先生约好的车。 据说这辆车上都是夷人,而且还有几个大人物在上面。 只要宋先生登上火车,自有夷人会保护他。可是冷秋扮成了列车员,宋先生想要上车,会十分困难。 李溪安在闸口站了片刻,旋即来到了二号站台,也就是对面的站台。 “冷秋来了!” 宋先生看到他过来,立刻意识到出了状况,低头迎上前来。 “啊?” “他现在是列车员,你想要上车的话,怕是不太容易。” “那怎么办?” 李溪安在一个摊子上买了一盒火柴,点燃了一支香烟。 他四处打量,一边看一边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只能随机应变了。我看看能不能把冷秋引开,其他的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我知道了。” 宋先生说完,从摊子上买了一张报纸,转身离去。 看了看站台上的座钟,已经过去二十分钟了。 火车正在进行最后的检查,估计很快就会开车。 冷秋守在那里,的确有些难办。 李溪安用力嘬了一口香烟,目光突然落在站台上一个身着洋装的男子身上。 他个头和胖瘦很接近宋先生,如果只从背影来看的话,说不定就会被认作宋先生。 或许…… 李溪安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把烟头扔在了地上。 他快步走到那男子身旁,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干什么?” “检查一下你的车票。” “刚才不是检查过了吗?” “顶你嗰肺,上峰安排,重新检查。” 李溪安的视线和对方的目光接触,眼眸中青芒一闪,那人立刻呈现出一种迷茫状态。 “你的提箱里有违禁品,你发现有人要追杀你,你决定立刻从这里逃离。你发现有人想要阻拦你,于是你毫不犹豫的冲出闸口。你被人抓住之后,会激烈的反抗。如果有人问你,你是谁,你会立刻清醒。从现在开始,三十秒后会生效,一,二,三……” 李溪安一边数数,一边转身离开。 从宋先生身边走过的时候,他向宋先生点了点头。 “十七,十八,十九……” 宋先生也觉察到了状况,目光旋即落在了对面的火车上。 从站台上跳下去,穿越铁轨,抵达对面站台。 大概,需要二十秒左右。 他必须要抓住机会,否则再想脱身会很麻烦。 这时候,李溪安已经走上了廊桥。 “二十八,二十九,三十!” 洋装乘客眼中的迷茫散去,直起了腰。 他抱着手提箱,向四周张望,突然步履匆忙的向廊桥走去。 几乎是一路小跑,当他从李溪安身边经过的时候,还和李溪安的身体发生了一次碰撞。 李溪安的脚下一个踉跄,扑通就摔倒在地。 那人看了一眼李溪安,却没有理睬,就跑出了廊桥。 他快步向闸口走去,这时候李溪安从地上站起来,紧跑两步之后,冲着那人的背影大声喊道:“站住!” 声音立刻惊动了站台上的众人。 阿旺忙看过去,就见那人在李溪安叫喊之后,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加快了速度,冲向闸口。 “拦住他!” 阿旺立刻喊道,健步冲了过去。 站台上的人都动了起来,一窝蜂冲向闸口。 那人的速度很快,站在闸口的工作人员甚至没能反应过来,就被他一下子撞开。 “抓住他!” 刹那间,整个候车大厅乱成了一锅粥。 站台上的夷人,纷纷看过来。 冷秋也觉察到了异状,忙快走几步,想要过去查看。 可是他走了两步,又突然停下,转身朝廊桥方向看去。 这时候,李溪安已经走下廊桥,送站台的一侧跳下,沿着铁轨一路小跑。 冷秋,笑了! 这是声东击西吗? 他立刻向李溪安追去,纵身跃下站台。 也就是在李溪安从站台跳下去的一刹那,对面二号站台上的宋先生已经从站台下来。 一列火车,在汽笛声中轰隆而来。 宋先生不敢有丝毫犹豫,用尽全身的力气,飞快穿过了铁轨,来到一号站台下,双手搭在站台边缘,纵身跳了上去。 此刻,列车门口没什么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已经被候车室的骚动吸引过去。 宋先生想都没想,跳上火车,闪身走进了车厢。 车厢里,一个棕发夷人迎上前。 “宋,你终于来了,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带我换装,列车开动之前,不要叫我出来。” “d’accord!(好的)”夷人是个高卢人,立刻点头答应道:“pas de problème(没问题)” “merci!(谢谢)” 宋先生一边走,一边脱下身上的衣服,随同那高卢人走进了一个卧铺车厢。 关上车厢门,宋先生一屁股坐下,长出了一口气。 李溪安的步频不快,但步幅很大。 他看上去不紧不慢,实际上速度奇快。 而他身后的冷秋,却是步频飞快,不断逼近李溪安。 “站住!” 冷秋大声喊道。 话音未落,一点寒星无声在眼前出现。 那道寒光带着无尽冷意,令人顿时有一种难以闪避的感受。 冷秋心里一紧,身形猛然硬生生止住,凭空向后飞退。 寒光一闪,便消失不见。 李溪安的手中出现了一把飞刀,同时低声喝道:“绿仙,动手!” 刹那间,在冷秋和李溪安两人之间出现了一片茂密的荆棘。荆棘生长极为迅速,眨眼间就有一人多高,形成了一个天然的路障。 冷秋飘落地面,双手掐诀,身后骤然出现一条巨蛇虚影。 那巨蛇通体发红,如同有岩浆在身上流转,同时脑袋上还生了一个犄角。 它出现之后,冲着荆棘张开巨口,喷出一股如同洪流一样汹涌的火焰,瞬间把荆棘吞噬。 熊熊大火,浓浓烈焰,引得站台上的夷人,又是一阵惊呼。 冷秋的脸色十分难看,迈步走向已经化为一片灰烬的荆棘林,牙关紧咬。 而这时候,李溪安已经不见了踪影。 冷秋转过身,快步来到站台上。 在一片惊叹声中,他冲进了候车大厅。 那个洋装男人鼻青脸肿的被按在地上,不停的挣扎。 冷秋走上前,一把将他拎起来,厉声喝问道:“你是谁?宋逸仙在哪里?刚才那个术士,是什么人?” 站台上,火车汽笛鸣响。 那人仿佛一下子清醒过来,看着冷秋,张了张嘴,好半天才说道:“我叫唐嘉泽,是粤州八大行的通译,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我?” 冷秋,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他猛然把那人丢在地上,转身冲出闸口。 车头喷出浓浓的蒸汽,大半个站台被笼罩在气雾之中。 火车已经启动,缓缓向前行驶。 冷秋忙紧走几步,想要追上火车,可是当他追到站台边缘时,却无奈的停下脚步。 追上去又有什么用处? 那车上都是夷人,他根本奈何不得对方。 且不说宋逸仙是否在车上,就算他在车上,有那些夷人庇护,想要把他抓住,非常困难。 冷秋倒不是害怕夷人,事实上,他比谁都想杀死那些夷人。可是,他杀了夷人事小,若因此而令朝廷遭受损失,那才是大问题。 “该死,该死!” 冷秋气得一拳打在旁边的木头柱子上,那碗口粗的木头柱子,被他一拳打成了两段。 “大人,现在该怎么办?” 阿旺气喘吁吁跑了过来。 “那家伙说,他刚才在对面的站台上,不知道怎么就失去了控制。他说当时他脑子里好像有一个声音,让他冲闸口,让他跑,还说有人要杀他……他的身份核准过了,确实是八大行的通译。” “术士!” 冷秋咬牙切齿道:“那家伙一定还藏在粤州,我一定要把他找出来!” 第五十四章 枯槁(求追读收藏推荐和月票) 李溪安返回粤州,已经是第二天上午。 他从江阳车站顺利脱身后,并没有急于回家,而是留在江阳城里观察了一阵子。 在确定宋先生安全上车离开了,这才动身返程。 期间,他偷偷观察了一下冷秋的情况。看得出来,冷秋是真的生气了……亦或者说,有点恼羞成怒。想想似乎也不奇怪,一个志得意满的萨满侍卫千里迢迢来到粤州,原想着能顺利抓捕宋先生,却屡次遭遇破坏。说实话,这次江阳的行动其实有很大的疏漏。李溪安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明知道宋先生的行踪,却不派出重兵围捕,只来了那么几个人呢? 后来他听说,江阳大桥那边的情况,才算是有了些明了。 但是,为什么要派巡防营? 大真朝的巡防营早就糜烂到了骨子里,根本没有多少战斗力。 驻扎在粤州城外的新军为什么不出动呢? 如果是新军出动,那个斩杀了一百多人的武人,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脱身吧。 总之,就是有点谜之操作的感觉! 粤州城内的气氛,十分凝重。 回到粤州后,李溪安就听说了中央大桥惨案。 死了三十一个学生,伤了一百多人。 昂撒人露出了狰狞的獠牙,对九州人痛下杀手,也暴露出他们凶残的本性。 李溪安在街上买了一份报纸,回到家里。 一进门,两只小奶狗就连滚带爬的出现在他面前,汪汪叫个不停。 铲屎的你去了哪里? 李溪安忙蹲下身,抚摸狗头,让它们安静下来。 “老豆,我回来了。” 屋里,并没有回应。 难道不在家? 李溪安疑惑走进客厅,却被一股刺鼻的酒味,冲的眉头一蹙。 八仙桌上,杯盘狼藉。 “老豆!” 李溪安大吃一惊,大声叫喊,顺势上了二楼。 李彦趴在二楼楼梯口的地板上,正呼呼大睡。 “这是怎么了?” 李溪安上前把李彦抱起来,往卧室走去。 这时候,李彦醒了。 他睁开朦胧醉眼,口齿不太清楚道:“阿安,你回来了。” “老豆,怎么喝成这个样子?” “阿安,你知道吗,死了好多人……我就亲眼看着她死在我的怀里。她年纪那么小,和你差不多大。花一样的年纪,怎么就死了呢?她想不明白,可是我到现在,还是不明白。” “阿安,我们Gm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阿安,我很害怕!我不怕死,可是我真的看不懂,更看不清楚啊。” 李彦看到李溪安,好像看到了亲人的孩子一样,抓住李溪安的衣服,放声大哭起来。 哭的李溪安一头雾水,只能把他抱回卧室,放在床上。 “阿安,小林不该死的啊。她那么有活力,那么单纯善良,怎么就会死了呢?” 小林是谁? 这不过一天半的时间,老爹发生了什么状况? “老豆,忍住,忍住,你千万别吐啊。” 李溪安从屋角拿了一个脸盆过来,李彦哇的一声就呕吐起来。 那股子酸臭味,让李溪安直皱眉头。 可自己的老子只能自己伺候,还能怎么办呢? 李溪安强忍不适,轻轻拍打李彦的后背。 过了好一阵子,李彦吐的眼泪鼻涕横流,终于结束了呕吐,翻身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这可真是,这可真是…… 本来,李溪安满怀完成任务的喜悦之情回来,却遇到这么一摊子事,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他把脸盆放在门外,把地上的残渍擦干净,又推开了窗户。 把李彦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然后用毛巾给他擦干净脸,盖上了被褥。 倒了一杯热水放在床头,李溪安这才出门,端着脸盆走到洗漱间里清洗。 把一切处理得当,他才算清闲下来。 回到卧室,看着熟睡的老爹,他久久不语。 老爹肯定遇到了什么事情,很可能和昨天的中央大桥惨案有关。 不过,听他的意思,好像这场惨案里另有玄机?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 看李彦这样子,估计一时半会是醒不过来。 李溪安下楼换了一身衣服,留下绿仙和两只小奶狗看见,然后锁上了院门,往大角码头走去。 大角码头,是沙面最重要的码头。 整个租界三分之一的物资,是通过水上运输抵达。 “黑仔,黑仔!” 他远远看见,蹲坐在牙人行门口的张黑仔,立刻挥手示意。 张黑仔看到李溪安,忙一路小跑的迎上来,轻声道:“李生,你怎么来这里?” 说着,他还向周围看了两眼。 码头的气氛很凝重,有两队高卢士兵荷枪实弹的在码头上巡逻。 与往常相比,今天大角码头的人很少,以至于这牙人行也显得非常冷清。 “我昨天出门不在家,今天回来就看到我家老爹吃多了酒,所以找你来打听一下风声。” “李生,这里说话不方便,咱们换个地方。” “好!” 张黑仔回去,和几个牙人打了个招呼,然后带着李溪安上了长堤。 两人沿着长堤,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场所。 张黑仔停下脚步,递给李溪安一支香烟。 李溪安摇摇头,没有接过来。 张黑仔也不在意,把香烟点上,狠狠嘬了一口。 “黑仔,我记得你不抽烟啊。” “这不是心里难受嘛。” “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今天回来就听说中央大桥发生了枪击案,死伤不少人。不是说Yx吗?也不至于开枪啊。” 这个年月,Yx是一个很常见的活动。 粤州又是一个相对开放的城市,所以Yx活动十分频繁。 张黑仔叹了口气,轻声道:“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是学生组织Yx,想要向那些夷人提出诉求。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双方事前并没有任何沟通。当学生们抵达中央大桥的时候,租界驻军阻止他们进入租界,然后双方就起了冲突,夷人就开了枪。李生你是不知道,当时那枪声密集的,好像打仗一样。学生们根本没提防,以至于死伤惨重。” 嗯,和报纸上说的差不多。 只是,报纸上没有提及双方沟通的事情。 “为什么没有沟通?按道理说,组织方不是应该提前和租界报备吗?” “问题就出在这里!”张黑仔又嘬了一口烟,压低声音道:“据我的消息,粤州大学的学生会只是和衙门报备了,并没有和租界这边联系。而且,租界还得到消息,说是Yx队伍里有暴徒,意图对租界袭击,所以他们才开的枪。但我觉得,应该没有这么简单。学生会又不是第一次组织这样的活动,怎么可能出现这种疏漏?而且,租界这边的消息又是怎么来的?夷人也没有说清楚。反正现在的情况是,一笔糊涂账。总督府在问责粤州县衙,粤州县衙在调查学生会,学生会负责Yx的会长,在昨天失踪了,一直都没找到人。” 那不是有点不正常,是很不正常。 “现在粤州的气氛有点紧张,虽然还没有人站出来说话,但我觉得各行各业都在酝酿活动。弄不好,会出大事……李生,这两天你要小心一点,千万不要乱走。” “那些学生情况如何?” “不太清楚,大学校里的事情,我一个牙人怎么可能清楚。但我估摸着,那些学生仔估计被吓得不轻。死了那么多人,中央大桥的桥面都染红了,还是租界派人连夜进行清洗。” “黑仔,多谢了!” 李溪安和张黑仔又聊了几句,知道从他这里也打听不到更多的消息。 按照张黑仔的说法,现在粤州城里乱成了一锅粥,真假消息混杂在一起,很难进行分辨。 这是有人在背后进行操弄。 但是目的,却不甚清楚。 这么大的事件,一定会引发巨大舆情。 弄不好,不仅仅是粤州,整个九州都会因此而产生动荡。 但目的呢? 这样操弄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李溪安一时间也想不清楚。 “那我先回去了,家里还有个醉鬼要伺候呢。” “李生,恕我说句不该说的话,您也别责怪大李生。我听说,大李生昨天好像也参加了活动。” “啊?” “据说,他被带去了衙门问话,不过应该没什么事情。换做是我,遇到这种事情也会难受。那么多人死在眼前,而且还是在咱自己的土地上……这些夷人,仆街啊!太凶残了。” “我爹也参加了活动?” “是啊,有人看见他满身是血的回来。” 李溪安好像有点明白了,李彦之前那些醉话是什么意思。 “那好吧,我先回去照看着,有什么新消息,记得来家通知我。” “李生放心,一有风吹草动,我会第一个通知您。” 李溪安和张黑仔告辞,然后在回家的时候,顺路买了两碗牛肉粥。 他回到家里,把牛肉粥放进蒸笼里温着,然后又上楼看了看李彦,见他还在熟睡,也就没有叫醒他。 这一趟江阳之行,李溪安也确实感到累了。 他把院门关好,就回到卧室。 躺在床上,李溪安脑海中还在不断回响张黑仔的那些话。 的确,这次的事件,很不正常。 李溪安想着,不知不觉间,倦意上涌,便进入了梦乡。 也不知睡了多久,心里突然生出一丝悸动,他一下子睁开了眼。 李彦不知什么时候坐在床头,蓬头垢面,形容枯槁的坐在那里,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看着他。 李溪安吓得激灵一个寒颤,差点就一拳打出去。 “爸,你干什么,吓死我了!” 李彦则直勾勾看着他,半晌后轻声道:“阿安,我要退d!” 第五十五章 那个人的模样(继续求支持,求帮助!!!) 退d? 李溪安一下子清醒了。 “为什么?” “这个d,没有希望。” “什么意思?” 李彦坐在床头,点上了一支香烟。 你还别说,老爹现在抽烟的样子,是越来越有某个人的韵味了。 他闭上眼睛,低声道:“你说的没错,这个d的成员太复杂。真正的GmZ很少,更多的是一群投机者。十个人恨不得有二百个心眼子,怎么可能成就未来?” “老豆,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嗯,不过是猜测,没有证据。” “说来听听啊。” “都说了是猜测,怎么可以乱说?” 看着李彦那一副憔悴的模样,李溪安一阵心疼。 他下床,伸手把李彦的香烟拿走,然后在屋里找了个盛具碾灭。 “你干什么?” “少抽点,容易肺癌。” “什么癌?” “夷人的说法,反正对身体不好。” 李溪安懒得解释,给李彦倒了一杯温水。 “现在好点没有?” “什么好点没有?” “哈,不是你抱着我又是哭又是唱,涕泪横流的时候了?” “我什么时候又哭又唱了?” “呵呵!” 李彦的脸,有些发烫。 他记得不是太清楚了,但依稀有那么点印象,他好像的确是抱着李溪安哭了。 完蛋,完蛋,一点形象都没有了! “你退d,我没意见。” “你难道不劝我吗?” “为什么劝你?”李溪安笑着说道:“这其实是好事。说实在话,你那性子,如果继续留在d内,早晚会被吃干抹净,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李彦有些不满了,梗着脖子道:“我有那么差吗?” “不是你差,而是你的心,不够脏。” “什么意思?” “玩政治的心都脏,而且还有政治家和政客之分。政治家,心脏却能力强,可以高瞻远瞩,成就大事;而政客呢,心脏不说,下限还低。这种人,大都是投机者,脸厚心黑,且斤斤计较。可悲的是,你们那个d,这种人居多。” 李彦没有反驳。 如果是在以前的话,他一定会据理力争。 可是今天,他好像释然了。 “知道政治的夷语怎么说吗?” “怎么说?” “昂撒语,政治叫做plitics,高卢语叫plitique,其本意是权术,勾心斗角的意思。也不知道是谁翻译过来变成政治,听上去很高大上,可实际上就是臭水沟里的水,臭不可闻。” “所以呢?” “所以,你的那些个同志,精通于权术,擅长勾心斗角,你可以吗?” “我……” “那,你心里很清楚。所以说你要退d,绝对是一件好事。” 李溪安说着,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喝了一口。 “不过……” “不过什么?” “我不建议你退d。” “啊?” “老豆,你在d内,用的是什么名字?” “复周啊,李复周。” 李溪安笑道:“我的意思很简单,李彦可以退d,李复周不能退。” “我不就是李复周?” “谁知道?” “老赵知道,还有南湘的几个领导人知道。” “那他们会出来为你证明吗?” “现在这种情况,他们怎么可能站出来?嗯,老赵倒是可以站出来。” “如果我是李复周,赵叔会拆穿吗?” “你什么意思?” 李溪安坐下来,轻声道:“老豆,我的意思是,从现在开始,你是周树人,我是李复周。” “啊?” 李彦糊涂了,有些不明所以。 李溪安道:“老豆,你根本不懂权术。如果不是你那几篇文章,说不定根本不会和Gmd有关联。” “你看过我的文章了?” “哈哈哈,粤州这边的信息,还是很发达的。只要有心,总能找到一些李复周同志的文章,我有幸拜读了一下。” 李彦的脸通红,恼羞成怒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老豆你脱离Gmd,从今以后冷眼旁观。” “冷眼旁观?” “运交华盖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头。破帽遮颜过闹市,漏船载酒泛中流。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心孺子牛。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 “你的意思是……” 李彦眼睛一亮,有点明白李溪安的意思了。 “老豆,以后除了赵叔,不要再和任何人有联系。从今天开始,你就做一个旁观者,批判者,用你的笔,用你的文章鞭挞批判这个社会。你可以去骂鞑子,也可以去骂Gmd,包括那些夷人。只要你看不顺眼,你就去骂,就去批判,不用管什么同志,也不必在意什么Zd。老豆,我希望你能成为黑暗中的一道光,成为驱散寒冷的火炬,你一定能做到。“ 李彦沉默了,靠在床帮上,顺手摸出一支香烟点燃。 “你的意思,我懂了!而且,我也很想成为你说的那样,一道光,一支火炬。” 他吐出一口青烟,坐直了身子道:“可是,你为什么要成为李复周呢?” “因为我要写一些东西,需要李复周这个名字。” 李彦看着李溪安,半晌后突然笑了。 “既然你有想法,那我一定会支持!好吧,从今天起,你就是李复周,我是周树人。” 说着,他朝李溪安伸出了手。 李溪安也笑了,伸出手,紧紧握住了李彦的手。 “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我要你在Gmd内的所有资源。” “我明天就给你。” 父子二人相视,突然哈哈大笑。 在这一刻,李彦不再把李溪安视作少年,而是能够与他并肩作战的战友。 “老豆,小林是谁?” “啊?”李彦一愣,旋即反应过来,眼中闪过一抹哀色。 他闭上眼,沉默了许久,然后把他昨天的遭遇,和李溪安讲述了一遍。 “我无法相信,更无法接受,那样一个女子,从容的辗转于所谓的文明人所发明的枪弹的攒射中的是时候,这是怎样的一个惊心动魄的伟大呵!那些自诩为文明人,自诩为绅士,自诩为高贵的人的屠戮妇孺的伟绩和武功,不行全被这几缕血痕抹杀了。可是那些凶手,在杀人之后却昂着头,不知道个个脸上有着血污,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卑劣和残忍。” 李彦说出这番话语的时候,咬牙切齿。 而李溪安却皱起了眉头。 这个,这个,这个语调,真的是很熟悉啊! 老爹,你不会是被附体了吧。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篇前世极为着名的文章。 “老豆,写出来吧。” “嗯?” “把你的感受写出来,这将是你对这个世界的檄文。” 李彦呼的一下子站起身,在屋中来回踱步。 他的情绪,有些激动,下意识又点了一支香烟。 “对,我应该写下来,我应该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名字。” 说着,李彦转身就往外走。 “老豆,你干什么?” “不要打搅我,我要记住此刻这种愤怒,我要把她写出来。” 他好像疯癫了似地,冲上楼去。 李溪安看着他的背影,一时间也不知所措。 东山,粤州新区。 这里原本地价十分便宜。 但后来被海外的侨民侨商看中,于是纷纷在此购买土地,建造起一座座融合了南洋和九州风格的别墅洋楼。 孔俊侠,就住在这交错的别墅群中。 地下室里,光线昏暗。 孔俊侠跪在一座神像前,正默默祈祷。 “我万能的主啊,请赐予您忠实信徒更多的智慧,更强大的力量吧。 我将遵循我主的意志,为您奉献更多的祭品……” 昏幽的灯光,照在孔俊侠的脸上。 他的皮肤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蠕动,面孔也随之扭曲,长出了一根根如同须发般的触手,在空中飘舞。 神像,闪动乌光。 孔俊侠的异样也渐渐消失。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妖异的笑容,慢慢站起身来。 “宋逸仙,我才是Gmd的真正领袖!等着吧,我一定会超过你的。” 第五十六章 小姨一家来做客 中央大桥惨案,震惊九州。 各地报纸头条纷纷刊载消息,引发了举国震动。 朝廷原本处于下风,却借着惨案的发生,一下子改变了态度。 参与谈判的官员,态度开始变得强硬起来,也让十二国公使感到十分难堪。 这是民意,即便是大真朝朝廷,也不敢轻易违背。各地的罢工罢市游行此起彼伏,甚至开始出现了对夷人的攻击。这种情况之下,原本一直软弱的皇太后,也随之挺直了腰杆。 而惨案的爆发地,粤州,更是举城愤怒。 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原本万众一心的反抗活动,出现了一丝丝的杂音。 一些学者、教授开始在报纸上露面,只不过他们并非是为惨案中丧生的学生发声,而是一个个一副‘理中客’的嘴脸,指责学生们的游行是错误的,学生就应该在学校好好学习,而不应过多参与社会活动。而夷人之所以开枪,也是被逼无奈。如果学生们不去游行的话,就不会被杀害。更有甚者,认为夷人一直在租界安分守己,学生扰乱了他们的生活,应该道歉。 “我代表六万万国人,向生活在租界里的外国友人们说一声‘对不起’。” 粤州大学教授凤德宇,更在报纸上堂而皇之的道歉。 “外国友人能够来到九州,是为了传递文明。他们有着崇高的文明基因,是世界的未来。而我们的学生,却在组织文明的进入,我认为学生学习的目的,是为了赚钱,过更好的生活。如果有条件的话,可以前往西方,多交一些异性朋友,通过杂交提升国人的基因。这样可以让我们九州人的基因得到提升,在未来的日子里,能够和西方人一样拥抱自由。” 徽省某女子师范学校的教授,更在报纸上发表了文章,对参与游行的学生进行指责。 这种言论,令李彦和李溪安父子极为愤怒。 李彦连夜写下了《纪念林从蓉君》一文,并在文中对陈姓学者破口大骂。 “三十多个青年的血,洋溢在我的周围,使我艰于呼吸视听,那里还能有什么言语?长歌当哭,是必须在痛定之后的。而此后几个所谓学者文人的阴险的论调,尤使我觉得悲哀。我已经出离愤怒了。我将深为这非人间的浓黑的悲凉,以我的最大哀痛显示于非人间,使它们快意于我的痛苦,就将这作为后死者的菲薄的祭品,奉献于逝者的灵前…… 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在李彦的文章中,出现了令李溪安感到无比熟悉的文字。 他一度怀疑,老爹是不是被那位先生附体了! 但他后来确认,李彦还是李彦,并非那位先生。 有的时候,勿论时空,总会出现一些非常神奇的巧合。可能在李彦写下这篇文章的时候,他和那位先生产生了某种非常奇妙的共情,以至于连文字,都变得是一模一样。 李彦的这篇文章,刊载在《粤州新报》上,立刻引起了轰动。 他在文章里,多次用‘始终微笑’四个字来描述林从蓉。 “她却常常微笑着,态度很温和。”这半行简洁的文字,这一缕流畅的表述。 即便李溪安没有见过活着时候的林从蓉,可是在林从蓉的葬礼上,当他看到林从蓉的尸体时,却仿佛看到在那和煦明媚的阳光里,在那柳枝摇曳的温暖中,年轻的林从蓉穿过阳光,披着花香,向他缓缓走来。 《记念刘和珍君》一文,是李溪安少年时背诵的一篇课文。 那时候的他,并没有产生太多的感动,甚至觉得很烦,很不喜欢。 可是当他重生于这个时代,当他亲眼看到了刘和珍这样的人物时,竟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灵魂震撼。 当他参加完了葬礼,就好像经历了一场灵魂的洗礼,让他明白了很多前世他不曾明白的道理。 他不似李彦那样文思泉涌,甚至也没有李彦的那种才气。但他有着一个无与伦比的金手指,那就是他前世世界的财富。 林从蓉葬礼过后,李彦开始在报纸上和那些文人学者们打起了嘴仗。 而周树人这个名字,也随着骂仗,开始被世人知晓。 凤德宇是粤州非常出名的一位学者,而且还是王婷婷的老师,和李彦也认识。原本李彦对这个人还有一些好感,但是在看过了他的一些论点之后,就直接把他从社交圈里拉黑。 李彦就是周树人,渐渐在圈内传开。 当然了,被更多人知晓的,还是周树人这个名字! 林从蓉的葬礼,已经过去了一周。 粤州城里的紧张气氛,并没有因此而缓解。 租界始终没有任何回复,甚至连一句最简单的道歉都没有,让粤州人格外愤怒。 每天都有罢工、罢市和游行。 而粤州县衙,粤桂总督府从最开始的严阵以待,到后来也渐渐不再理睬。租界工部局没有回应,租界里的夷人也不敢再像以前那样,在街面上自由的行走。 在这种气氛之下,李溪安也写下了一篇文章,经赵光明之手,以李复周之名,在沪江公民报上刊载。 文章的标题就是:少年中国说。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潜龙腾渊,鳞爪飞扬。乳虎啸谷,百兽震惶。鹰隼试翼,风尘翕张。奇花初胎,矞矞皇皇。干将发硎,有作其芒。天戴其苍,地履其黄。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前途似海,来日方长。美哉我少年中国,与天不老!壮哉我中国少年,与国无疆……” 李彦拿着报纸,大声朗读。 朗读一句,就会喝一口酒。 “酣畅,酣畅淋漓!” 李彦的眼睛有些红润,略显几分醉意。 “阿安,我从未想过,你竟然有如此文采。” 不是我的文采,是梁公的文采。 李溪安有些羞耻,脸上露出一丝丝微笑来掩盖。 他也没有想到,少年中国说会产生如此影响。 之所以用李复周之名,是因为李彦此前的文风其实偏古,最为适合。 只是李溪安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李复周’是挂了名的Gmd。他这篇文章,虽然不为很多Gmd所喜,但依旧会推广。Gmd虽然被称之为乱党,甚至无法站在明处。但必须承认的一件事就是,他们的确拥有极为强大的资源。特别是在文化界,他们的话语权极为强大。哪怕只是简单的推广,也会产生非常巨大的效果。甚至,比之《纪念林从蓉君》更为强大。 “爸,你不生气?” “生气?为什么生气?” “这篇文章,可是压制了你的声势。” “哈,这有什么?我们走的路数不一样,那些狗屎文人更喜欢你这种调调,很正常的事情。不过阿安,你可别得意。如果你以后文章里出错的话,老豆我也不会笔下留情的。” 李溪安闻听,哈哈大笑。 “老豆,咱们拭目以待。” 说着,他举起酒杯,和李彦的酒杯碰了一下。 李彦一饮而尽道:“臭小子,别以为读了几本书就能超过我,你还差得远呢。” 他说完,也笑了。 这是自中央大桥惨案之后,李彦笑得最多的一天。 “什么差得远?” 就在父子二人饮酒的时候,院门被推开。 王苗率先走进来,看到桌上的酒菜,忍不住笑骂道:“你们倒是过的好自在。” 许燕君带着王婷婷、王新岳和王茵茵也走进了院子。 “狗狗!” 王茵茵看到在院子里奔跑的两只小狗,立刻忍不住大声叫喊起来。 小狗,依旧是小奶狗。 可是从外形来看,已经变成了小狗,而且胖乎乎的,十分可爱。 “是老王吧,你怎么来了?” “说王不说吧,文明你我他。” 王苗黑着脸道:“李秀才,你现在好歹也是名人了,就不能注意点吗?” 李彦却不太在意,直接饶过王苗,张开双臂道:“燕君,好久不见了!” “你给我滚开。” 王苗一把推开了李彦,惹得许燕君咯咯直笑。 而王婷婷,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李彦,兴奋道:“姨夫,好久不见。” “表哥!”王新岳沉稳礼貌,向李溪安招呼。 “表哥表哥,狗狗好肥,能不能吃?” 两只在王茵茵怀里的小奶狗,嗷的一声从她怀里挣脱,呲溜一下子就钻进了卧室。 李溪安脸一黑,用拳头抵在王茵茵的头上道:“小妞,再吃就成小胖子了。” 王茵茵气得哇哇大叫,挥舞两只小短胳膊。只是李溪安按着她的脑袋,她只能无能狂怒。 “燕君,你们这一家怎么今天有空,来我这里做客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李彦笑着把王苗许燕君一家引进了客厅里坐下。 王茵茵跑进卧室里找小狗去了,李溪安则收拾了桌上的狼藉,然后准备出门。 “安仔,你做什么?” “我去老程记订一桌午饭。” “不用了,都是自己人,在家里做就是。” “小姨,这边就我父子两个,平时根本不在家里做饭的。” 王苗站起来,摆手道:“订饭就订饭,我陪阿安一起,燕君你们在这边说话。” “不用了!”李彦笑着让王苗坐下,说道:“让他自己去,又不是小孩子。老程记的饭菜不错,他在那边也熟,咱们在家聊天。” “还是我陪表哥去吧。” 王新岳起身笑道:“正好,我还想在这边转转。” “安仔,照顾好阿岳。” 李彦拍案决定,李溪安笑着答应了一声,带着王新岳走出了院门。 第五十七章 你是叶芝! 李溪安和王新岳出门了,王婷婷则带着王茵茵,抱着两只小奶狗在庭院里玩耍。 “说吧,到底什么事?” 李彦取出一套茶具,还拿了一罐单枞过来。 他本想显摆一下自己的茶艺,却被许燕君赶到了旁边。 “这么好的茶,你可别糟蹋了。” 许燕君一脸嫌弃,“你看,茶是好茶,水就差了些。姐夫,以后泡这种茶,最好还是用白云山的水。也不贵,一个大洋可以买十二桶水,回头我找汲水商帮你订水。你要是喝茶不多,就三天一桶,如果喝得多,那就一天一桶。” 她熟练的烧水,洗茶,如行云流水。 李彦笑道:“我哪里知道好坏,人家送的。” “谁这么大方,送你这么好的鸭屎香?” “明五常。” “你还和他有联系?” 王苗眉头一蹙,轻声道:“我听人说,朝廷好像要征辟他。” “啊?”李彦愣了一下,摇摇头道:“那我还真不清楚,他没说过。我们大都是聊一些学术上的问题,他这几年醉心夷人史的研究,认为里面水分很大。怎么,朝廷征召他干什么?” “我听说,是想要让他去驻阿美国公使。” “他?” “你也说了,他懂夷人史嘛,估计朝廷就是看中这一点。” 李彦想了想,摇头道:“明五先生属于学者型的人物,我可不认为他能胜任。” “胜不胜任,朝廷说了算,谁让他这几年发表那么多文章呢?” 王苗说着,盯着李彦。 “你看我做乜呀。” “你那篇文章,我看了!” “哪篇?” “纪念林从蓉君。” 李彦沉默了,从许燕君手里接过茶盅,慢慢品尝。 “我是没想到,你这个酸秀才还有如此犀利的一面。” “不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特别是你骂凤德宇那些人的文章,我看的是畅快淋漓。” 李彦闻听,露出了笑容。 许燕君也说道:“阿喵最近常在我面前夸你,说姐夫你的文章,比那些老学究强多了。” “我可没说。” 王苗黑着脸反驳道。 李彦顿时来了精神,笑嘻嘻道:“所以呢?你今天是来看偶像吗?” “你拉倒吧。” 王苗指着李彦,对一旁偷笑的许燕君道:“你看这幅嘴脸,有没有一点文人的样子?” “你们两个啊……你们的事情,我不搀和。” 李彦得意洋洋,王苗则是脸色发黑。 对此,许燕君已经见怪不怪,只在旁边偷笑。 “好了,咱们说正事。” “我一直很正式,你总给我打岔。” “你……” “姐夫啊,你能不能让一下阿喵,明知道他嘴笨,你还气他。” “哈哈,看在燕君的面子上,说吧。” 王苗深吸一口气,道:“我今天来,就是想问问你和安仔,之前安仔说的那件事,还做吗?” “什么事?” “去衙门里当攒典啊。” 李彦脸上的笑容,慢慢收起。 他沉思片刻,轻声道:“就我而言,我是不同意的。不过孩子大了,有他自己的想法,我也不好管的太多。这件事,还是随他的意思,如果他想做的话,那就让他去。不过,这衙门里的水可深,我担心他吃亏啊。” “有我在,不用担心。” “呦呦呦,你一个巡检,还是从九品的副职,说甚大话。” “姐夫!” 许燕君一旁嗔怪道。 李彦笑道:“好了,我不说了,主要是习惯了,看到阿喵不刺他两下,心里不舒服。” “也是我脾气好,否则早就打死你了。” “阿喵!” 许燕君是真心觉得累了。 两个大男人,从小就是这样,见面就斗,好像两只斗鸡似地。 一个是嘴皮子利索,一个是拳头够硬。 小时候,要么是李彦把王苗说哭,要么就是王苗把李彦打哭。 哪怕后来两人成了连襟,这毛病也没有改过来了。以前阿姐活着的时候,也是经常和她抱怨。 “施欣德那边,我已经说好了。本来早几天就想过来和你说,可是出了那件事,我那巡检营也被总督府征调,天天在江上巡逻。这不,昨天才让回来,这一早就过来和你商量。” 李彦轻声道:“施欣德就是那个新任主簿吧。” “是他。” “你们这关系,别阿安过去了,还要受委屈。” 王苗笑道:“施欣德那边不用担心,他如今还得靠着我,才能保证他家的商船通畅。” “官呐,就是你们这些当官的啊!” “你给我闭嘴,和你说正经事,你给我扯这些干什么?” 王苗眼睛一瞪,就要发火。 好在许燕君在旁边咳嗽了一声,让他把火压了下来。 “攒典这差事,也还好,就是琐事比较多。不过你放心,县衙那边三班六房都有交情在,安仔过去了也不会吃亏。” 李彦搔搔头,叹了口气。 他是真不希望李溪安当公人,但他也知道,李溪安的目的是什么。 而且,李溪安说的也没错,他在衙门里,的确是能给李彦一些关照。 毕竟李彦如今是隔三差五的在报纸上骂仗,天晓得什么时候,就会得罪了人? 自古文人杀人不用刀,一群老银币,不得不防。 “这事等他回来,你和他说吧。如果他真要去的话,以后就拜托你多关照。” “废话,安仔也是我侄儿,我当然护着他。” “你最好护着,否则我就在报纸上天天骂你,” “你敢骂我,我就抓你。” “你敢抓我,我就骂你!” 许燕君一拍额头,也是无语。 前面还说的好好的,怎么一眨眼,就又吵上了呢? “表哥,你就是叶芝,对吗?” “啊?” 李溪安愣住了,停下脚步,扭头看着王新岳。 “哼,那天你在我家里朗诵的choise,我问过我老师了。” “choise?” 李溪安这才想起来,那天他在小姨家里背诵的昂撒语诗。 “昂撒可没有叫叶芝的诗人,倒是有选择这首诗,但内容完全不一样。” “所以呢?” “所以,你就是叶芝!” 骚念,你伸指头这个样子,很柯学啊。 回头再给你配一副眼睛,你就是活生生的死神高中生了。 “这个,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王新岳道:“我老师希望,能够发表你的作品。” “所以呢?” “所以,我需要你的授权。” 李溪安很惊讶,王新岳这个老师,倒是很守规矩。 他对夷人,很抵触,但更多是因为前世那些国家的行为。 但他也必须承认,夷人也有好人!或者说,是守规矩的人。 “好啊,那我给你授权。” 这个世界,没有叶芝。 既然没有,那拿来用用好像也没有什么。难不成,让前世那些优秀的文学作品都湮没了不成?作为两个世界的文化传递者,李溪安觉得,他有必要进行一下文化的交流和传播。 “那,你还有别的作品吗?” “有,的吧。” 两人走进老程记店铺,李溪安点了饭菜,然后把地址留下。 他也算老客人了,所以也不用留下什么订金。 “我回去写好,再交给你。” “好!” 李溪安带着王新岳,没有走来时的路,而是上了河堤。 “你老师打算在哪里发表?” “当然是昂撒岛喽。” “他在昂撒有出版的门路?” “拜托,我老师在昂撒也算是有点名气,而且还是一个作家呢。” “他写了什么?” “好像,好像叫什么《罗伯特探长》?我记不太清楚了,据说在昂撒那边卖的不错。不过国内没见过。” “什么书?” “罗伯特探长。” 巧了不是,巧了不是! 李溪安突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对王新岳的那位老师,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你老师叫什么名字?” “唐恩,唐恩·贝西莫。对了,他还做过足球教练,据说是什么职业队的足球教练。不过后来因为成绩不好,加之他性格……有点暴躁,得罪了不少人,所以才会来这边教书。” “你老师做的,还挺杂的。” 足球教练,刘备作者,昂撒文老师。 这领域跨越的……李溪安也是感到非常敬佩! 不过,这个唐恩没有做文抄公,倒是让李溪安有些惊讶。 毕竟他是昂撒人,真要把那首抉择拿走,去昂撒岛上发表,李溪安也没有什么办法。 他拿到了诗,反而让王新岳找他要授权,从这一点而言,人品似乎不差。那么,福尔摩斯探案集是否可以通过他寻找出版社呢?毕竟,李溪安对这个世界的昂撒岛可并不了解。 还是再等等,毕竟书都还没有写呢! 福尔摩斯作为李溪安前世世界的一个大Ip,李溪安不得不加以小心。 更何况,这本小说还涉及到九州人形象的宣传,他必须更加谨慎才行。也许会有人说,没有了福尔摩斯,还可以有其他的作品。但是在李溪安看来,福尔摩斯无疑是目前最为适合的,没有第二个选择。 “表哥,有时间的话,我介绍唐恩给你认识,好不好?” 王新岳轻声问道。 这应该是唐恩的请求,只不过王新岳知道李溪安对夷人的态度,所以也只能试探一下。 李溪安笑道:“可以,我对你这位唐恩老师,也是好奇的很呢。” “那太好了!”王新岳暗地里挥动了一下拳头,道:“那我和他约好时间之后,再通知你。” “行啊!” 李溪安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轻声道:“走吧,咱们回去吧,估计饭菜也该送到了。” 第五十八章 王苗受伤了(求追读,求推荐,求收藏!) 老程记的饭菜,早早送达。 八个菜,四凉四热,除了卤水之外,还有王茵茵最爱吃的烧鹅。 玄色和雪妖,也终于从王茵茵的手中逃脱,在客厅门口的食盆里大快朵颐。 “阿安,明天一早,让你姨夫陪你去县衙吧。” 在征求了李溪安的意见之后,李彦终于决定不再反对。 “你有自己的想法,爹也不再阻止。不过去了那边之后,要好好做事,莫要让你姨丈失了脸面。” “我知道。” 李溪安端起一杯酒,对王苗说:“姨夫,麻烦您了。” 王苗笑着点点头,也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 “咳咳咳!” 他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 “阿喵,这才刚开始,就不行了吗?” 李彦在一旁幸灾乐祸。 李溪安却眉头一蹙,道:“姨夫,你受伤了?” “咳咳咳!”王苗咳嗽了一阵,总算是止住了。 他的脸色微微泛着一丝病态的潮红,笑道:“前几日在巡江时遇到几个毛贼,不小心受了点伤,不碍事。” 李彦一开始也很紧张,听了王苗的话之后,他才松了口气。 不过,他还是习惯性的笑道:“两个毛贼就伤了你,阿喵你也太软了。” 王苗立刻反击道:“我软不软,你来试试看?” 他说的很轻松,但李溪安却有些疑惑。 王苗的气机不太稳,显然不是什么轻伤。 以王苗的身手,在粤州这一亩三分地,能伤到他的人可不多啊。 “爸,你不是郎中吗?帮姨夫看看嘛。” “是啊,阿喵把手放上来,让本神医给你诊断一下。” “都说了没事!” 王苗一摆手,没有答应。 而一旁的许燕君也没有劝说,只轻声道:“姐夫,没事的,阿喵只是受了点轻伤。他这差事,难免和人争斗,已经上过药了。” “真没事?” “真没事!” 李彦这才罢休,给王苗夹了个烧鹅腿。 “姨丈,我敬你。”今天略显安静的王婷婷,突然举起了酒杯。 李彦一愣,道:“这酒,有什么说法吗?” “谢谢你,为阿蓉写的文章。” “你,认识林从蓉?” “她是我的同学,我认识她的。”王婷婷的眼中,闪过了一抹哀色,轻声道:“要不是阿妈提前把我抓回家里的话,我也会参加游行,说不定……” 李彦沉默了。 半晌后,他举起酒杯,轻声道:“敬林从蓉。” “敬阿蓉!” 他二人把杯中酒洒在了地上。 许燕君忙起身开口道:“好了好了,都过去了,咱们呢,还是要向前看。” “嗯!” 李彦突然问道:“对了,婷婷你们现在复课了没有?” “还没有。学校里现在挺乱的,大家暂时无法平静下来,所以一直没有复课。” “那学生会的事情,调查清楚了吗?” 王婷婷道:“负责这件事的,是学生会的副会长,名叫江才英,是大四的学长。不过,中央大桥惨案发生之后,他就失踪了。学校已经派人在衙门里报案,但目前还没有消息。” “失踪?” 李彦抬头看向了王苗。 王苗则笑了笑,没有出声。 “阿安,等你到了衙门,可以关注一下这件事。” “我知道了。” 江才英这件事,透着蹊跷。 身为学生会的副会长,而且是大四的学生,对于流程应该非常清楚。 说是疏漏,就是一个玩笑。 而他现在失踪了,更进一步说明,这件事不简单。 “好了好了,别再说这些事情了。” 许燕君见大家情绪不对,忙开口岔开了话题。 她看了王苗一眼,王苗立刻举起酒杯笑道:“为了阿安的差事,我们干杯!” “干杯!” 众人一起举起了酒杯,齐声说道。 王苗一家,到傍晚时分离开。 临走时,王苗和李溪安约好了时间。 关上了院门,李溪安回到客厅里,就见李彦坐在太师椅上沉思。 “爸,想什么呢?” “这个江才英绝对有问题,不过这时候失踪……” “呵呵,不是逃走了,就是已经死了。” “此话怎讲?” 李溪安换了一泡茶,给李彦倒了一杯。 “很简单嘛,他一个学生,别说是什么学生会副会长,就算是会长,如果没有人在后面指使,他敢搞这种事情?现在事情闹这么大,他作为知情者,又怎么可能还活着呢?” “所以,他被人杀了。对不对?” “灭口嘛,百分之八十。” 李溪安喝了一口茶,轻声道:“爸,你想追查?” “我总觉得,应该给那些死去的孩子一个交代。” “好吧,我知道了!”李溪安放下茶盅,轻声道:“等去了衙门,我会暗中留意的。” “能干出这种事的人,一定不简单。” “那是肯定的。” “你要小心。” 李溪安笑了。 他轻声道:“爸,放心吧,别忘了,我可是蛊师。” “嗯,我知道你有本事,但也不要大意。” 父子二人聊了一会儿,李彦感到有些疲惫,于是先回房休息去了。 这一阵子,他经历了太多事情。 先是中央大桥惨案,而后又是连续不断的骂战,精神早已疲惫不堪。 今天,算是有了一个了结,他总算是放松了一些。 李溪安也知道他的神经崩的很紧,所以前几日偷偷对李彦输出了两次长生炁。 若不然的话,李彦早就撑不住了! 在庭院里检查了一遍之后,李溪安返回卧室。 他关上了房门,在书桌前坐下,然后取出了纸笔来。 他答应了王新岳,要写几首新诗。 首选的,依旧是叶芝的作品。 倒不是说李溪安有多么喜欢叶芝,实在是因为前世那一首《当你老了》在春晚出现之后,他专门了解了一下叶芝的作品,所以记忆深刻。 除了叶芝之外,还有雪莱,还有纪伯伦,泰戈尔,蒙田,包括但丁这些人的作品,他都阅读过。 要说最喜欢,还是但丁的《神曲》。 不过神曲实在是太长了,他要想默写下来,着实要费些功夫。 还是先把叶芝的作品拿出来吧,估摸着糊弄那位唐恩先生,已经足够了。 抄写了两首诗后,李溪安把诗文放进了抽屉里。 他铺开信纸,闭上眼睛,沉思了许久之后,在信纸上写下了一行昂撒文:A Study In Scarlet。 直译为猩红的研究,但更多人把它翻译做《血字的研究》。 这是福尔摩斯的第一个案子,也是华生第一次记录福尔摩斯的案子。 全文分为上下两个部分,一共十四个章节。 李溪安用昂撒文书写,刚开始的时候,有一些吃力。 毕竟华生的故事,是他重新编辑的,需要花费一些笔墨才行。 写完第一个章节之后,李溪安就累得不想再写了。别人穿越要么金手指,要么就是系统。如今我穿越了,什么都没有,还要写英文小说,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心里面牢骚着,他检查了一遍文章,就放下了笔。 先这样吧,明天一早还有事情。 李溪安把文稿收入抽屉,就坐在了床上。 绿仙,又钻进了凤尾竹。 这几日那枚灵蛊卵的生命波动很频繁,绿仙也多了几分小心。 而雪妖和玄色,则熟练的匍匐在床下,看着李溪安取出三把飞刀。 是的,他现在已经能同时操纵三把斩灵刀了! 只是在李溪安看来,他的斩灵刀似乎还是少了些什么。 之前在江阳车站的时候,他就觉察到了这一点。那一次,他是向杀了冷秋的,可是刀出之后他就知道,他杀不了冷秋。 这几天来,李溪安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究竟少了什么? 脑袋里好像有那么一点灵光,却怎么也捕捉不到。 唯一的收获是,他的精神力提升了不少,已经祭炼了三把飞刀。 斩灵刀呈三角形,悬浮在李溪安的面前。 他没有急于继续祭炼飞刀,而是先熟悉加强这三把飞刀的掌控。 修真小说里,有孕养一说。 但这玩意儿该怎么孕养? 收入体内?怎么收入体内! 如果能收入体内的话,李溪安第一选择绝非这斩灵刀,而是绿仙。 他慢慢释放精神力,把三把飞刀包裹在其中,感受着斩灵刀中各种奇妙的变化。 是的,变化! 斩灵刀被祭炼之后,仿佛有了生命,一直在变化着。 他要弄清楚这其中的奥妙,只要弄明白了,相信对斩灵刀的控制力会提升一大截。 到那时候,说不定他就可以知道,他缺少的究竟是什么。 伴随着李溪安的精神力不断浸入斩灵刀,三把飞刀也在不停的颤抖,并且围绕着李溪安的身体缓慢舞动。 一道道寒光在屋中掠过,乍现即逝。 一开始,飞刀的活动痕迹还能用肉眼看清楚,可是到了后来,就见一道道寒光此起彼伏。 两只小奶狗好奇的看着在空中飞舞的飞刀,却没有发出声息。 大约持续了一个多小时,飞刀停止了舞动,再次悬浮在李溪安的身前。 他慢慢睁开了眼睛,那双泛着青气的眸子里,有一种莫名的沧桑感。 把飞刀收起,叠落在掌心。 李溪安猛然呼的从口中喷出一道炁雾,然后五气朝元,继续修炼…… 第五十九章 人道公门好修行 清晨,李溪安从定中唤醒。 “绿仙,有什么事吗?” 绿仙嘶嘶吟叫,领着李溪安来到凤尾竹花盆前。 “怎么了?” 李溪安蹲下身,就见绿仙衔着那枚灵蛊卵,送到了他的面前。 伸出手来,让绿仙把灵蛊卵置于掌心。 李溪安疑惑看了一眼绿仙,然后把目光落在了灵蛊卵上,神念展开来,立刻发现了异常。 这枚灵蛊卵内,一个完整而成熟的生命体已经形成。 李溪安眸光一闪,好像有点明白了绿仙的意思。 “你是说,它要出生了吗?” 绿仙点点头,然后缩回了凤尾竹中。 李溪安则托着灵蛊卵,来到书桌前坐下。 他左看看,右瞧瞧,而后凝聚一口长生炁,继续孕养这枚灵蛊卵。 绿仙的意思非常清楚,让他把灵蛊卵带在身边。 从今天开始,他要像之前炼化绿仙那样,开始祭炼这枚灵蛊卵。 打开抽屉,李溪安找出了那个蛊囊。 这玩意是炼蛊专用,佩戴在身上也不抢眼,倒是一个极好的工具。 这蛊囊是许燕君送给他的,炼蛊笔记之中也有相关的祭炼之法。只是在此之前,李溪安一直忙于炼化飞刀,所以蛊囊就被放在抽屉里,没有使用过。 按照炼蛊笔记的说法,蛊囊妙用无穷,是五仙人当年的随身法宝。 但究竟有什么妙用? 笔记里并没有详细描述,估计是许燕君的仙人并没有祭炼蛊囊,所以只有一个简单的说明。 看样子,接下来要开始祭炼这个蛊囊了。 想想,事情还真多。 炼蛊,炼刀,炼蛊囊,还有太阴十二形,大洞观自在清净经。 除此之外,还有百蛊聚灵术。 时间好像有点不够了! 李溪安从衣橱里取出炼蛊笔记,找到那本记载蛊囊的笔记,然后放进挎包里。 把灵蛊卵置于蛊囊之中,然后把蛊囊贴身放好。 一切准备妥当,李溪安这才打开了房门。 “阿安,一会儿去你小姨家吗?” “嗯!” 李彦起的挺早,已经做好了做饭。 一碗粥,两个煎蛋,还有一盘小馒头,配了一碟炼乳。 “这么丰盛吗?” 李溪安洗漱完毕,坐下来拿起一个小馒头,蘸了炼乳放进嘴里。 “以后啊,还是要尽量自己做饭,否则太奢侈了。” “谁做?” “这个……” 父子二人你看我,我看你,沉默了。 关于做饭这个事情,两人说过很多次了,但都没有达成统一意见。 根据李溪安原主的记忆,当年在东乡县的时候,家里雇了一个厨娘,每天打扫做饭。 不过,东乡县的房子比较大,房间也多,自然不成问题。后来李家出事,李溪安被抓进大牢,厨娘也逃走了。 来到粤州之后,李溪安也想过雇佣厨娘的事。 但他身上的秘密太多,房屋虽然充足,但多一个人就会很不方便,于是也就不了了之。 李彦是纯不会做,典型的古代读书人,讲究君子远庖厨。而李溪安呢,倒是会做,可实在是懒得做。 如今,李彦再一次提起了这个问题,李溪安决定以沉默应对。 “这样吧,以后我做。” “你有时间吗?” “这个……” “你天天要么去图书馆,要么就是找人喝酒,除了写作之外,基本不在家。” “所以,这和做饭有关系吗?” “喏,我马上要去衙门当差,估摸着平日也少在家中。爸,做饭这件事,水太深,你把握不住。” 李溪安能够想象出来,李彦做饭的后果。 好不好吃的不重要,他害怕到最后连房子都保不住。 “那也不能整日在外面吃,不像个家。” “或者,你找个伴?” “滚!” 父子的交流,就此结束。 李溪安换了一身衣服,跨上挎包,走出家门。 他没有带绿仙,而是把它留在家里。 今天是去见工,又不是去打架斗法,把绿仙戴在身上,反而不太好。 李彦则气鼓鼓的上了楼,在书房里找了一本《文明的起源》,然后坐在摇椅上,耳听窗外的汽笛声,翻开了书页。 李溪安先到了王苗家,然后被许燕君拉着又吃了一顿早饭。 把昨日写好的两首诗交给王新岳,他和王苗出门前往县衙。 “姨夫,你的伤……” 路上,李溪安轻声问道。 “没事!” 王苗不动声色,回答的轻描淡写。 不过李溪安却不这么认为,他不觉得王苗是和水贼争斗受的伤。 李彦他们可能感觉不出,但李溪安却能感觉到,王苗身上的杀气极为浓郁。 那不是杀几个小贼才有的煞气,怕是杀了几十个,甚至上百人才能凝聚的气机。 而且,王苗的那口长刀上,也有浓重的血腥气。之前李溪安和王苗接触,也见过他那口长刀,绝对没有如此浓郁的气息。 姨夫怕是经历了一场极为惨烈的搏杀。 他和什么人搏杀?又为什么搏杀? 李溪安心下虽然好奇,但并没有多问。 “姨夫,我有一门养神术,可以消磨煞气,不晓得对你是否有用?” “哦?什么养神术?” “叫做清心咒。” 这个法术,是大洞观自在清净经上的一门法术,主要是用来凝神入定。 不过呢,它还有消煞养气的用途。 “清心咒吗?”王苗心里一动,知道自己身上的煞气,瞒不过李溪安。 “那你回头教我。” “好!” “你难道不问我原因吗?” 李溪安笑道:“嘿嘿,姨夫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的。” “你这臭小子!” 王苗点指李溪安,笑骂了一句。 两人说说笑笑,就来到了粤州县衙。 很明显,王苗对这里很熟。看到他,县衙门口的衙役热情招呼,把他让了进去。 “施主簿在不在?” “啊,在的,刚来不久。” “主簿廨?” “是的,他一直没有离开。” “行了,我正好有事找他。老姚,这是我侄子,以后也会在衙门里做事,你要帮忙关照一些。” “原来是贤侄,怪不得器宇轩昂,一看就不一般。” “走了,回头吃酒。” 王苗说完,领着李溪安往里走。 “那是个老油条,场面上应付一下就好,不必深交。” “那你还和他说那么多?” “他侄子皂班捕头,总要给几分薄面。” 王苗笑着道:“安仔,你别看这县衙里大都是不入流的角色,可三班六房都不好应付。你听说过一句俗语没有: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就这些人,打点不到了,也会非常麻烦。” “不过,你不用担心,你是我的人,谁敢找你麻烦,老子打断他的腿。” “王巡检,你这一大早的火气这么大,又要打断谁的腿啊。” 王苗话音未落,就听有人笑道。 就见一个身穿长袍的中年人,带着温和笑容,朝王苗招了招手。 “估摸着你该到了,刚沏的上好银针,正等你来呢。” “哈哈,施公,你这话我爱听。” 中年人,就是粤州县主簿施欣德。 他哈哈大笑,拉着王苗就进了房间。 “这就是贤侄吧。” “是啊,以后要在你手下讨生活,你可得多关照。” “什么关照不关照,自家人不说那外气的话。” 施欣德请王苗落座,喝了两口茶,笑呵呵问道:“我听老王说,贤侄颇有才气。不过呢,这公门里面,才气不重要,重要的是守规矩。所有的一切,都有规定俗成,贤侄要想在这边做事,就得要耐得住性子才行。” “小侄明白,还请大人多多教诲!” 王苗在旁边坐着,李溪安立刻打蛇顺杆爬。 “哈哈哈,教诲说不上,以后遇到什么不懂的,只管来找我就是。” 施欣德拷问了几句,李溪安的回答倒是得体。 他想了想,沉声道:“老王说,贤侄还会夷语?” “倒是能说几国的话。” “能说哪些?” “昂撒语,高卢语,拉丁语还有倭语。” 施欣德眼睛一亮,“能书写文章吗?” “我这侄儿,还会用夷语写诗呢。” “好好好!” 施欣德又问:“可会交谈?” “倒也不难。” 施欣德看上去十分高兴,对王苗道:“老王,不瞒你说,我来这边之前,并不知道粤州夷化的如此厉害。之前县令和我去租界见那些夷人,找的是八大行的通译,根本交流不通。贤侄有这等本事,正好帮我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嘿嘿,我这侄儿,文武双全。”王苗乐得咧开了嘴,笑道:“能写,能说,能翻译夷文,而且精通拳脚,一手鹰爪功,很是厉害。” 听着王苗的夸奖,李溪安不禁有些脸红。 倒是施欣德更加欢喜,“老王啊,原说让你欠我个人情,现在看来,倒是我欠了你的人情。” “哈哈哈,好说,好说!” 王苗一副得意的模样。 不过在李溪安看来,却是三分真实,七分演绎。 人道这公门之中好修行,姨丈私下里是一个非常精明的人,而现在,更多是演绎着一个大老粗的角色。 老戏骨! “那这件事就这么说,我待会儿带贤侄去四处走走,认识认识人。” 施欣德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起身从书架上拿了一个匣子过来。 “本想着和贤侄初次相见,总要有些心意。没想到贤侄还是个文武双全,我这礼物就有些突兀了。” “什么礼物?” 王苗大大咧咧,打开了匣子。 “枪?” “这几日粤州不太平,想着送贤侄一把手枪防身。” “好枪啊!” 王苗从匣子里取出枪,是一把黑色的半自动手枪。 “艾伯特1900,这好像是阿美国刚上市的吧。” “好眼力!” 施欣德捻须微笑,对于王苗的反应,非常满意。 “我早年间一个学生,如今在阿美国金山做生意,年初回国时送我的。你也知道,我平时就不喜欢这种打打杀杀的东西,所以一直放在家中。今日见到贤侄,就当是宝剑赠英雄了。” “阿安,快来谢过施大人。” “小侄多谢大人。” “哈哈哈,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王苗把枪放回盒子,盖上了盖,递给李溪安。 李溪安接过来,心里暗自有些好笑。 送给了宋先生一支枪,结果这就又得到了一支枪,而且还是一把好枪。 这样一来,李溪安身上就有两把枪了。之前那把左轮,都已经准备丢弃了。没想到在江阳车站没有用上,所以就留在了身边。现在,又有了一把手枪,绝对是一个意外之喜了。 男人嘛,对枪械终究是有些痴迷的。 施欣德见李溪安把强收好,笑着点头道:“老王,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带贤侄去办理一下手续,明天就可以正式过来了。” “好,我这里等你,中午望江楼,正好也为阿安庆贺。” 施欣德哈哈大笑道:“没错,该庆贺,该好好的庆贺才是。” 第六十章 攒典 望江楼,又名金楼。 粤州颇有名气的一家酒楼。 酒菜不错,更兼能够听曲儿,所以颇受欢迎。 这里的曲儿,不是勾栏瓦舍的曲儿,而是指的粤剧。 望江楼有戏班常驻,来这里表演的不泛粤剧名角儿,故而身受本地人喜爱。 这一顿午饭,直吃到下午两三点。 施欣德熏熏然,心满意足的返回县衙。 他离开时,再次叮嘱李溪安,明日记得去衙门听差。 送走了施欣德之后,李溪安和王苗再次返回,并安排人撤去狼藉杯盘,换上了茶水。 楼下舞台上,伶人咿咿呀呀的唱将起来。 王苗喝了一口热茶,呼出一口酒气,靠在栏杆上,目光逐渐清醒。 “姨夫,这衙门里的事情,还需您来指教。” 李溪安递给王苗一支香烟,帮他点上了火。 王苗道:“该说的,刚才酒桌上都说了!你这攒典,说穿了就是帮施欣德处理琐事,平日里也不会受那风吹日晒之苦。除了事情琐碎一些之外,不用担什么责任,也还算是轻松。” 李溪安道:“那三班六房那边,可有需要注意的吗?” 王苗笑了,点指他两下,轻声道:“吏、户、礼、兵、刑、工六房,说穿了都在施欣德的手里。只要施欣德不为难你,他们也不会和你较真。六房书办,大都是些老油条。你不用怕他们,不过也别招惹他们。那些都是胥吏,一个个奸猾的紧。真要是惹到了,他们或许奈何不得你,但却可以恶心你。比如在公务上略施手脚,你一个新人怕也不容易看穿。” “嗯,我不会招惹他们的。” 李溪安当然清楚那六房书吏都是什么样的存在。 前世的影视剧里,可没少唠叨。 “至于三班嘛……皂班的曹钊,那是县老爷的人,负责行刑和仪仗,清闲的很;快班的捕头叫马明仲,手底下有二十几个捕快,还养着一群帮闲,不好招惹,可以结交但不必太刻意了。还记得衙门口的那个崔老生吗?马明仲就是崔老生的表侄。他是洪拳馆的弟子,身手嘛,也还行,练得是虎鹤双形,擅用四门刀,功力可算得上是大武师的水准。不过他真正厉害的,还是他背后的洪拳馆。他师承烂头蔡,是粤州一等一的好手,有小宗师的水准。烂头蔡手下门徒众多,往往是得罪了一个,就会惹来一群,所以非常麻烦。” 李溪安记在了心里,轻声道:“也就是可以结交,不要深交的意思喽。” “那家伙三教九流门儿清,结交了没有坏处。可如果深交的话,就不晓得会有什么麻烦。” “我懂了!” “壮班的那边的头陈阿甫,不过你不用担心他,那是我老兄弟了。他手下有百十号人,不过比较杂,平时负责的就是城内巡逻,看管牢房还有护卫县衙。他那边我已经招呼过了,回头自会与你关照。至于其他的嘛,你要小心徐枚,那家伙是张南的师爷,很阴险,手段也很毒辣。但你不用害怕,那家伙我自有办法应对。至于县老爷嘛,敬着他就是了。” 县老爷,就是张南。 “还有其他要注意的吗?” “暂时没有了……你只要按时点卯,跟好施欣德就行。那家伙除了有些贪财,人还算可以。反正在县衙里,他会照看你,你听他的就成。” “好!” 李溪安喝了口茶,把王苗刚才说过的话,又在心里过了一遍。 随后,他把清心咒抄写了一遍,交给王苗。 把其中的窍门对王苗说清楚,确认王苗已经掌握之后,才算是放下心来。 天已经不早了,王苗带着李溪安离开望江楼,然后在路口分开。 李溪安回到家中,已是傍晚。 饭菜已经准备好了,不过李溪安一眼就认出,是从馆子里叫来的外卖。 “不是说要自己做吗?” “有的吃,还堵不住你的嘴吗?” 李彦没好气的嘀咕了一句,然后问起了衙门里的事情。 听李溪安讲述一遍后,李彦轻轻点了点头。 “你姨丈还是用了心的。” “那是自然。” “既然你选了这条路,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为父对你的期望就是,不要失了本心。” “老豆你放心吧,我心里有笔账。” “你有数就好,毕竟你已经长大了,而且本事也比我大。有些事情,你看的比我更清楚,我就不和你啰嗦了。不过,还是要小心一些。那衙门里面,个顶个的,都是好修行啊。” 和李彦聊了一阵子,天色已晚。 李彦上楼去了,而李溪安则练了一趟太阴十二形后,返回房间。 他没有练大洞观自在清净经,而是躺在了床上。 想想,也是有趣。 前世他蹉跎了半辈子,少年时桀骜不驯,青年时出国留学,壮年时返回国内,一直到四十岁后遭逢一场波折。 要说出身,他条件不错。 出国回来之后,家里曾想给他安排在机关里,可是他死活不愿意。 等他想明白的时候,年纪也大了,再没有机会进入机关。没想到,重活一世之后,他居然实现了前世公务员的梦想,实在有趣。 攒典,说穿了就是主簿的行政助理,说是秘书也不为过。 从今天和施欣德的接触来看,是个聪明人。 不过,李溪安也没想过闹幺蛾子,只是想借着这个身份,弄清楚一些事情罢了。 有王苗这层关系,施欣德估计也不会为难他。倒不是说施欣德和王苗的交情有多深,而是如王苗所言,他掌握着施欣德的财路。有时候,有利益纠葛,比之交情友谊,更能长久。 他躺在床上,不知不觉中就睡着了。 第二天天不亮,李溪安就睁开眼睛。 他洗漱一番之后,去买了早餐放在客厅,然后就穿戴整齐的走出家门。 李彦在二楼推开窗子,看着李溪安的背影消失,笑着摇了摇头。 “臭小子,还挺上心!” 他踢踏着拖鞋从楼上下来,先是在庭院里跑了几圈,然后逗了一会儿小奶狗,才洗漱一番后,坐在客厅里吃饭。 翻开今天的报纸,李彦看了两眼,不由得眉头蹙起。 他又拿起另外一份报纸,一目十行的看了一遍,脸色有些凝重。 中央大桥惨案的后遗症出现了,粤州城内,出现了多起袭击夷人的事件。 出现这种情况,也代表着局面开始失控。 李彦想了想,上楼换了身衣服,就匆匆离开…… “崔伯早啊!” “早,是阿安啊,来这么早吗?” “今天是第一天来,当然要早一些喽。” “那倒也是,给大人们留个好印象。” 李溪安和县衙门口的崔老生寒暄着,还递了一支香烟。 这时候,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走了过来。 “阿钊啊,这是主簿老爷新招的攒典,也是王巡检的侄儿。” 崔老生连忙招呼了一声,还把李溪安介绍了一番。 “老王的侄儿?” 那人一愣,看了一眼李溪安。 “阿安,这是我侄子,也是咱粤州的捕头……” “李溪安见过曹捕头。” “你知道我?” “姨丈曾在我面前提及过大人,言大人虎鹤双形乃粤州一绝,四门刀更威力无穷,让我向大人多多学习。” 曹钊先是愣了一下,旋即露出了笑脸。 “王巡检客气了,谁不知道,他才是咱粤州衙门的第一高手。哈哈,都是自家人,以后有什么事情的话,只管找我。” “到时候少不得要麻烦大人。” 李溪安一口一个大人,叫的曹钊是心花怒放。 更重要的,是他从李溪安口中,听到了王苗对他的夸奖。 王苗可是粤州的老资格,十年巡检,掌握着粤江商路,几任县令都动摇不得他的位子,可见王苗的手段。王苗当巡检的时候,曹钊不过是个捕快。十年过去了,曹钊如今成了捕头,王苗依旧是巡检。可曹钊却清楚,王苗这巡检是实打实靠自己的本领,做不得虚假。有了李溪安这条路子,说不定可以和王苗走的更近。他手里的航路,可是诱人的很呢。 曹钊对李溪安极为热情,把崔老生丢在了旁边。 这时候,陆陆续续有三班六房的衙役书办前来,看到这一幕,都有些好奇。 特别是六房书办,昨天施欣德带着李溪安和他们见过一面。 原以为李溪安是走了施欣德的路子,可是看到他和曹钊如此亲近,书办们也不禁有些嘀咕。 “老鸟曹,怎么不进去点卯,在这里和人聊天?” 一个瘦高男子来到衙门口,笑着和曹钊招呼。 曹钊的脸色一沉,“陈阿甫,你说话给我注意点,没看见我在和别人说话吗?” 那瘦高男子哈哈一笑,来到近前。 “你就是安仔吧。” “您是?” “我叫陈阿甫,阿喵哥和我说过你,以后有什么事情,只管找我,我平时都在班房值守。” “啊,原来是阿甫叔。” “哈哈,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 曹钊哼了一声,瞪了陈阿甫一眼,然后和李溪安打了个招呼,就进了县衙。 陈阿甫则笑嘻嘻一把搂住了李溪安。 “你这个头,比阿喵哥还要高啊。” “是吗?差不多吧,我倒是没觉得。” “肯定比阿喵哥要高,我搂他脖子可没有你这么吃力。” 陈阿甫说着话,就拉着李溪安一同进了县衙。 第六十一章 大学生被杀之谜 点卯时,李溪安见到了张南。 一个腐儒气很重的人,感官很一般。 作为新任主簿攒典,张南还是招呼了两句,就打着哈欠走了。 “县令这是怎么了?” 在返回主簿廨的路上,李溪安忍不住问道。 张南的精神状态看上去不太正常,有点怪异。 施欣德冷笑一声,向左右看了两眼,轻声道:“大人要回去做神仙了!” “做神仙?” 李溪安先是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意思。 “县老爷他……” “嘘!” 施欣德摇摇头,道:“不要说,也不要问,反正就是那么回事。” “可是朝廷不是说,严禁官员吸食吗?” “朝廷是有这么一道法令,可朝廷的法令多了去,你看又有多少人遵守?这粤州,山高皇帝远,朝廷也管不过来。他只要把他的主子伺候好,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明白了吗?” “明白了!” 施欣德点了点头,带着李溪安回到主簿廨。 他把李溪安领到了一间公房,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里就是你的公房,六房公务处理后,会汇总到你这边。如果能处理的,你就处理;不能处理的,再分轻重缓急给我。” “喏。” “你先在这里熟悉一下,有什么事情就问我。我如果不在的话……就放在我桌上吧。” 说完,施欣德说完,就溜溜达达的走了。 李溪安则站在公房里,看着屋内的陈设。 一张书案,十几个书架,上面摆放着一摞摞的卷宗。 门后的墙上是一排钉子,挂着一串串钥匙。 他来到书案后坐下,从桌上拿起一份卷宗打开来,随便翻看了几页。 这时候,公房的门被推开了。 从外面走进来两个书办,笑眯眯招呼道:“李大人,忙什么呢?” 攒典不是官,而是吏。 不过作为主簿的行政助理,普通人见了李溪安,还是要尊一声‘大人’的。 这个称呼,着实让李溪安有些不太习惯。 他认得两人,是工房书办尤和泰与礼房书办齐文斌。 大真朝县级六房,每房不过一两人,不能超过两人。粤州县这边的户房、吏房和兵房,设有两个书办;而礼房、工房和刑房只有一个书办。 总体而言,他们都属于主簿麾下。 不过户房、兵房、和吏房的权力相对较大,而其他三房,工房还好一些,礼房和刑房的权力则小一些。 尤和泰和齐文斌一起出现,李溪安倒是不奇怪。 他忙站起身来,拱手道:“两位哥哥莫要说笑了,我这刚过来,正一头雾水呢。” “哈哈,都是些琐事,慢慢就好了。” 李溪安给两人让了座,递上香烟。 “我这边连热水都没有,想给两位老哥泡杯茶都不行。” “这种事,找帮身就成了。老弟你是刚来,所以不清楚门道。在这衙门里,有什么端茶倒水跑腿的事情,和那些帮身白役交代一声,他们会为你办理妥当。” 说着,齐文斌就站起身,出了公房唤来了一个帮身,叮嘱两句之后,就返回屋内。 “两位老哥不说,我哪里懂得这些,多谢了!” “老弟,以后都是在一个屋檐下当差,相互关照是应该的。”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尤和泰与齐文斌过来,是为了探探口风。 毕竟,李溪安是攒典,他们以后少不得要和李溪安打交道。 先弄清楚李溪安的脾气和喜好,顺便再探探李溪安的背景,都是为了以后打算。 李溪安虽然没有做过公务员,可影视剧着实看了不少。他装傻充愣,在无意中透漏了和王苗的关系。 这对于尤和泰这些老油条而言,已经足够了! 王苗别看只是个从九品的巡检,但是在粤州,绝对算得上黑白通吃的一号人物。 特别是他掌控粤江航道,粤州城大大小小二十几个码头,都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可算得上是位卑权重的代表。 两人相视一眼,都露出了惊喜之色。 抽了两支烟,二人就告辞离去。 李溪安在公房里,还听到尤和泰在屋外的喝骂声。 “顶你嗰肺啊,你个死扑街,让你倒个水,到现在都没有办好,要你有什么用?给我听清楚了,李攒典那是咱们自己人,谁要是敢怠慢了,回头扒了你们的皮。” 几分真,几分假? 李溪安说不好。 但他知道,尤和泰绝对是故意的。 他不由得笑了笑,开始整理桌上的卷宗。 “阿安!” 施欣德走了进来,手里拿了一份卷宗,递给李溪安。 “把这个交给曹钊,就说让他查一查,给个交代。” “这是……” “还不是粤州大学学生会的那个江才英,失踪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曹钊他们干什么吃的。粤州大学那边问了好几次,再拖下去不好办了。告诉曹钊,尽快结案,别在拖拖拉拉。” “卑职这就去办。” 对于李溪安这么快进入身份,施欣德还是很满意的。 他笑着点点头,便转身离去。 而李溪安则拿着卷宗,快步来到班房外。 “曹捕头在吗?” “谁啊!” “我,李溪安。” 曹钊走出班房,一脸笑容。 “李攒典啊,有事吗?” “主簿老爷让我送份卷宗给您,说不要再拖了,尽早结案。” 曹钊接过来,翻开看了两眼。 “江才英啊!” 他搔搔头,示意李溪安跟着他进屋。 “主簿大人那边,到底怎么说的?” “主簿老爷说,粤州大学一直在催,拖下去不好交代。” 曹钊若有所思道:“这么说,我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曹头,曹头!” 就在这时,屋外跑进来了一个捕快,气喘吁吁道:“江门那边发现了一具尸体,据说像是江才英。” “谁?” “就是那个大学生,江才英。” 曹钊闻听,呼的就站起来,露出惊讶之色道:“确定吗?” “是巡检营的人在巡江是发现的,具体情况尚不清楚。” “走!” 曹钊不敢怠慢,起身从墙上拿起枪袋,斜挎在了身上。 他走到门口,突然又停下脚步。 “贤侄,可有兴趣走一趟?” “我?” 李溪安当然想去,不过却露出疑惑之色。 “是啊,也算是涨涨见识。” 其实,攒典的职权里,本就有侦缉之责。 不过呢,这种事大都是由快班负责,攒典主要还是处理文书。 李溪安大概知道曹钊的意思,因为涉及到巡检营,他想要拉着李溪安过去,说不定能帮上忙。 “如果不麻烦的话,我倒是有点兴趣。” “那就一起吧。” “曹捕头,我得先去和主簿大人说一声。” “那你快去,我在县衙外等你。” 曹钊倒是通情达理,李溪安也不客气,急忙跑回了主簿廨。 他把情况和施欣德说了一下,施欣德笑了。 “这个曹钊,倒是有些小聪明。” “那大人,我去还是不去?” “去,为什么不去!” 施欣德道:“去看看情况也好,不过少说多看,确认那到底是不是江才英。” “卑职明白。” “去吧!” 李溪安躬身告退,在县衙外和曹钊汇合,就直奔江门而去。 “这么远的路,就这么走着去吗?” 曹钊苦笑道:“不然怎么办,谁让咱们是劳苦的命,不似你姨夫,坐着船沿江走,方便的很。” 县衙的差役和巡检营的确是不同命,这一点李溪安深有体会。 不行,回头得想个法子,不然总是靠着两条腿奔波,实在是辛苦。 但骑马肯定不成,先不说他会不会,就算是他会骑马,估摸着也不在粤州城里行走。 亦或者,弄个自行车? 这倒是个办法! 粤州的街道上,已经出现了自行车,不过有些简陋。 据说这玩意是从夷人那里传过来的,价格不便宜,但的确是代步的好工具。 李溪安心理琢磨着,跟着曹钊的身后。 突然,他眼睛一亮。 从远处驶来了一辆式样古怪。 “曹捕头,粤州居然有摩托车?” 曹钊顺着李溪安的目光看去,道:“你是说这两轮铁皮车吗?我见夷人骑过,好像八大行那边有路子,不过听说这家伙要吃什么油,很费钱。” 他说着,看向李溪安,笑道:“怎么,想弄一辆吗?” “有点想法。” “哈哈哈,还是你们年轻人,我是不敢碰这玩意。之前我坐过一次,难受的很。” 也是,这个时期的摩托车,估计也就是那样。刚才过去的摩托,还是自行车的车架,其技术之落后,可想而知。 不过好像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早期的摩托车由于由于技术的限制,甚至只能在实验室里使用。一直到诸如充气橡胶轮胎、滚珠轴承、离合器和变速器、前悬挂避震系统、弹簧车座的出现,才使得摩托车开始有了实用价值。 从刚才的那辆摩托判断,这些个技术都还没有出现。 至于真正使摩托车成熟的后悬挂避震系统、机械式点火系统、鼓式机械制动装置、链条传动等技术,可能连理论都没有。 而这些技术,李溪安恰恰知晓。 他前世就喜欢摩托车,为此还专门研究过。 如果能够把这些技术拿出来,不晓得能不能给九州带来一些帮助? 不行,太早了! 以九州目前的实力,这些技术出现,根本用不上。 所以…… 必须要想别的办法才行。 李溪安的思路开始发散,不知不觉中,目的地已经抵达。 第六十二章 非人谋杀(求追读收藏和推荐!) 尸体已经有些腐败了! 粤州的深秋,气温其实挺高的,即便是浸泡在江水里,一样会出现腐败的迹象。 李溪安随着曹钊来到现场,就看见了那具尸体。 发现尸体的,是巡检营的一个把总。 他认识李溪安,也知道李溪安和王苗的关系,所以在李溪安上前交涉了几句之后,就把现场交给了曹钊。 把总名叫金星火,在移交了现场之后,并没有急于离开,而是站在一旁看热闹。 李溪安递了一支香烟过去,金星火也不客气,笑嘻嘻接过来,还给李溪安送上了火。 “金把总,怎么发现的尸体啊。” “嗨,说起来晦气。今天是例常巡江,结果在路过江滩时,就发现了尸体。” “是抛尸,还是从别的地方过来的?” “看样子不像抛尸,应该是从上游冲过来的吧。” 李溪安站在江堤上,向上游看去。 “能不能给点提示?” “不好说,从这里往上走……有可能是东山?我是说不太准,反正这种事情也常见。如果不是他那一身学生装,我甚至可能不会理睬。这几天,粤州大学那边闹的实在是太凶了。” 和金星火聊了几句,就听到曹钊喊他。 李溪安也不敢怠慢,忙快步跑过去。 “曹头,什么事?” 这一路走来,和曹钊也算是熟了,不在大人来大人去的称呼,而是像其他捕快那样,直接唤他曹头。 曹钊对这称呼也很满意。 从职位上来说,李溪安和他算是平级,甚至略高一些。 唤他一声‘曹头’,也算是对他的尊重。 “阿安,你来看看这具尸体。” “尸体嘛,有什么好看。” 李溪安笑嘻嘻走了过去,在尸体上扫了一眼,立刻变了脸色。 尸体呈一种极为怪异的扭曲形状,看上去好像没有骨头一样。 李溪安蹲下来,查看了一番之后起身。 “阿安,不错!” “怎么说?” “这应该不是你第一次看见尸体吧。” “嗯,是啊。” “我那些手下,第一次看见尸体的时候,要么是吐的稀里哗啦,要么是吓得站都站不稳。像你这样镇定自若的,没见过几具尸体,是表现不来的。” 坏了,有些疏忽了! 李溪安心里咯噔一下。 好在这年月里,死人是很常见的事情。 更何况李溪安有王苗这层皮护着,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情。 “谋杀?” 曹钊点头道:“显而易见,而且还是个高手。” 他取出一支香烟点上,狠狠嘬了一口之后,在尸体旁边蹲下。 “脊骨直接被打断,胸口凹陷,全身的骨头几乎被抓碎了,头顶遭受了重击。” 他吐出一口青烟,摇了摇头道:“这是多大的仇怨啊!” 李溪安也在他身边蹲下来,轻声问道:“身份确认了吗?” “基本上确认了。” 曹钊递给李溪安一本湿漉漉的学生证,道:“字迹已经看不清了,不过照片还能看,就是江才英。” 李溪安接过来,看了两眼,还给了曹钊。 “凶手,应该是正面攻击。” “怎么说?” “你看,死者的脸,虽然已经浮肿,但依稀可见恐惧之色。想必是他没有想到……不对,应该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才会有这样的表情吧。” “那又如何?” “正面攻击!” 李溪安站起来,想要找个人过来,却看到金星火站在旁边。 “金把总,配合一下呗。” 金星火一愣,旋即笑道:“行啊,怎么配合。” “你站着别动。” 李溪安说着,作势一拳打在金星火的胸口。 “你看,凶手应该是在正面攻击,死者因为恐惧而忘记了躲闪。凶手这一拳的力道,直接透胸打断了脊柱,所以他胸口才会有塌陷的痕迹,而后背却没有被击打的痕迹。这种力量……” 曹钊眸光一闪,脑海中立刻出现了画面。 李溪安接着道:“凶手一击得手之后,如果是在正常情况下,不会在出手。可是他没有,反而抓住了死者的肩膀。” 他的手搭在金星火的两肩,“活生生抓碎了死者的肩胛骨,然后双拳下滑,打在死者的两肋,造成了死者的肋骨全部折断,最后抬手一击,砸在死者的头骨上,造成头骨的碎裂。” 李溪安一边说,一边掩饰。 “分金槌,托掌,定金桥,双膀手,韦陀杵……铁线拳?” 曹钊不愧是功夫好手,在李溪安模拟之后,招式就脱口而出。 “铁线拳,能有这种效果吗?”金星火忍不住道:“我认识几个练铁线拳的,就算是大武师,也达不到这种效果啊。” “力大无穷,这种力道,我从未见过。” 李溪安道:“所以,天生神力加铁线拳?” “天生神力我不是没见过,粤州最好的铁线拳拳师应该是孙文栋吧,绰号鬼铁手,小宗师的修为,也打不出这样的结果来。” 金星火忍不住道:“会不会是过江龙?” 曹钊摇头道:“就算是过江龙,你见过一拳能把头骨打成这样的吗?” 金星火有些尴尬,笑着退后两步。 “这,已经是非人力可为。” 非人力可为? 李溪安再次蹲下身子,查看死者的伤势。 这时候,一辆轿车驶来。 从车上下来了几个人,为首的是一个戴着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的中年男子。 在他身边,还跟着几个学生。 “在哪里,人在哪里?” “老师,您慢点。” 中年男子走了过来,被捕快拦住。 “这是我们教授,孔俊侠孔教授,江才英是他的爱徒,一听说发现了江学长的下落,教授连课都顾不得上就过来了。” “孔教授啊,失敬失敬!” 曹钊忙上前招呼。 孔俊侠却理都不理,直接问道:“我的学生呢,我的学生在哪里?” 曹钊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这孔教授挺嚣张嘛。” “嘘!”金星火轻声道:“小声点我的侄少爷,这个孔俊侠在粤州是个名人,家境不错,父母原本是粤州名绅。他少而聪慧,有神童之称,后来还去了高卢国留学。如今,他不仅是粤州大学的教授,还是总督府的座上客。听说总督有时候还要向他请教学问……听说,我是听说啊,他和乱党走的很近。反正,这种人最好不要招惹,否则有大麻烦。” 李溪安倒吸一口凉气,连连点头。 “没错,是才英,就是才英……才英啊,你不过是一时疏忽,怎么就想不开自杀了呢?” 曹钊轻声道:“孔教授,江才英不是自杀,而是谋杀?” “谋杀?凶手找到了吗?” “暂时还没有,不过初步猜测,应该是江湖人士。” “江湖人士,江湖人士……这可是一条性命啊,你一个江湖人士就糊弄过去了吗?曹捕头,如果抓不到凶手的话,我会向你们县令,还有总督府抗议。” “孔教授放心,我们一定会抓到凶手。” 孔俊侠这才转过身,看着尸体默默流泪。 几个学生,眼圈都红了,搀扶着孔俊侠,轻声安慰。 “我需要知道过程,有什么发现,一定要告诉我。” “是是是,我们一定会通知教授。” 曹钊耷拉着脑袋,陪着笑。 李溪安站的远远地,没打算凑过去。 “这孔教授,还真是不客气啊。” “呵呵,我要有他爹妈留下的财产,还留过洋,能在总督府做客,我也不客气。” 金星火说着,递给了李溪安一支香烟。 李溪安接过来,但是没有立刻点上。 他远远看着孔俊侠,总觉得有一种很奇怪的熟悉感。 但他可以确定,这是他第一次听到,也是第一次见到孔俊侠。 “孔教授的脚步很稳,练过武吗?” “那倒是没听说过。” 金星火点上香烟,道:“不过粤州尚武,好多富家子都拜过师父。学的怎么样说不清楚,但个个都是有师门的。” “学过铁线拳?” “这我哪里知道……侄少爷,你不会是怀疑他吧。” “不可以吗?” “哈哈,倒不是说不可以,只是谁都知道,孔俊侠年少时身体不好,就算练过,又能练出什么名堂来?” 我小时候身体也不好,可我现在是术士! 李溪安心里嘀咕,嘴巴上却哈哈笑道:“就这么一说,就这么一说。” “那行吧,侄少爷,我还得巡江,就先走了。” “金把总,今天多谢了。” “谢什么,你是王头的侄子,也是咱巡检营的自己人。以后有什么事,只管找我。” “改天喝酒。” “好!” 金星火上了船,小火轮突突突的开走了。 那边,孔俊侠在学生的搀扶下,也上了轿车。 曹钊黑着脸走过来,叹了口气道:“麻烦啊!” “那个教授?” “叼他Lm,他算个什么?不就是出过洋,会说几句夷语嘛。” “那你担心什么?” “这个事情,怎么上报啊。” 曹钊摸出一支香烟,李溪安给他点上。 他嘬了一口,然后吐出一口青烟。 “你也看到那死者的模样了,真的不像是人造成的,更像是某种野兽。” “先用江湖高手应付一下吧……对了,可以写上,是铁线拳高手。” 曹钊一愣,“有用?” “说不好,可以试试看嘛。” “那行,我就写上,是擅长铁线拳的江湖高手,接近大宗师水平。” 李溪安笑了笑,目光却朝着孔俊侠离去的方向看去。 他说不上来原因,只是本能的感觉着孔俊侠有点不对劲。 他身上的那股子熟悉感,又是从何而来?还有,他对死者的感情很真切,可李溪安就是觉得,他的悲伤有点过了,所以让他觉得很假! 第六十三章 又见伍元庆(求追读求收藏求月票) 第一天上班,就遇到了命案。 李溪安也不知道该说他运气好呢,还是倒霉! 不过,这攒典的确是个很琐碎的工作。 好在主簿廨里,除了施欣德和李溪安之外,还有八个书吏。 其中两个是有编制,六个是白役帮身。事情虽然不少,但李溪安可以丢给手下去做,而不必事事操心。 从这一点而言,他的工作其实又是轻松的。 加之他是个关系户,施欣德也不会往死里用他,以至于从现场返回,向施欣德汇报之后,他就算是清闲下来。 把自己的公房,也就是办公室整理了一下,顺便又去仓房看了几眼。 “粤州县历年的府志以及查封和留存的书籍文章,都存放在这两个仓房里。” 看守仓房的衙役为李溪安指点了一下,就退到旁边。 李溪安并没有急于进去查看,反正以后这都是自己地盘,随时可以查看。如果太着急了,反而会被人注意,行事也就变得不方便了。 傍晚,李溪安准备下班。 尤和泰几个书办却把他拦下了。 “阿安第一天来,我哋总要请一杯酒水。阿安,你可不要推辞。” 李溪安其实对这种应酬并不喜欢,但尤和泰齐文斌等人专门过来邀请,让他无法推辞。 不管是王苗还是施欣德都提醒过他,要和同僚打好关系。 所以,哪怕万般不情愿,他还是露出笑脸,点头答应。 “今晚文斌请客,咱们去逛陈塘,窜灯笼底。” “什么是逛陈塘?” 李溪安一脸茫然。 尤和泰哈哈大笑,想要搂李溪安的脖子,却发现李溪安比他高了一个头,根本搂不住。 “阿安,看样子还是个雏啊。” 李溪安一听这话,立刻懂了。 开玩笑,前世也是见过市面的啊! “为什么要叫逛陈塘?” 在路上,李溪安忍不住问道。 “哈,所谓逛陈塘,就是黄沙和六二三路那边的花街。” “粤州还有这种地方?” “当然有,那边的花街,到了晚上热闹的很,上乘寨就有七十多家。” 尤和泰一旁插嘴道:“老齐今天可是费心思了,以前喊我们去,都是中乘寨,请上乘寨还是第一次。不过要说呢,粤州最好玩的去处也不是花街,还是药师庵,据说里面的尼姑,一个个可是润的很呢。” “药师庵?” “是啊,以前只是个尼姑庵。不过几年前从姑苏来了个新住持之后,药师庵也就不再是尼姑庵了。” 齐文斌嘿嘿笑道:“阿安,不是我孤寒,实在是那边太贵了。等有了钱,我一定请你去药师庵坐坐,可是有趣的紧呢。” 哈! 李溪安心里打了个哈哈,虽然有些好奇,但并不感兴趣。 前世什么没有玩过? 尼姑庵虽然比较特殊,但还引不起他的兴趣。 人过四十,喝茶盘串……他虽是十八岁的身体,但还不至于泰迪一样的日天日地。 不过嘛,这个花街听上去还算有趣,不知道比之……算了,那边已经关了。 华灯初上,黄沙路已是热闹非凡。 这恐怕也是粤州最热闹的地方之一,除了沿街林立的花楼之外,还有烟馆、旅店、赌档。 上乘寨,指的是高级花楼,在花街极为醒目。 “你可别小看了这些上乘寨,看上去不大,可内有乾坤。” “怎么说?” “这沿街七十多家上乘寨,一共一千多个姑娘,而且可以相互流动。你要是觉得这家寨子的姑娘不好,他们会从其他寨子调过来新人,反正一直到你满意为止,绝对是服务一流。” “那中乘寨呢?” “中乘寨是在巷子里的小花楼,姑娘的成色一般,但胜在便宜,只是没有那么多选择。你如果喜欢下城寨和炮寨,那就更便宜,而且不计其数。只是不太好看,而且也不干净。” 尤和泰一旁补充道:“主要是不干净,她们什么活都接。” 三人说着,就来到一座花楼前。 那花楼外面挂着灯笼,齐文斌拉着李溪安笑道:“走了,咱们窜灯笼底。” 尤和泰齐文斌两个人,拉着李溪安从灯笼下走过。 “喏,这就叫做窜灯笼底。” 其实,就是逛JIYUAN的意思。 齐文斌显然是第一次来这种上乘寨,所以没有要到包房。 三人只好坐在大厅里,点上就走之后,就见有老鸨带着十几个姑娘过来。 这,就是传说中的青楼吗? 感觉很普通嘛,姑娘们说是漂亮,也就那样罢了。 齐文斌和尤和泰倒是很兴奋,一人叫了一个姑娘,在身边坐下。 李溪安原本兴趣不大,可入乡随俗,他也不好拒绝齐文斌两人的好意,于是随便找了个姑娘坐在一旁。 好无聊,好无趣! 想摇骰子,想吹牛,想玩金陵十三钗…… 在李溪安看来,这上乘寨里唯一能让他感兴趣的,就是桌上的酒菜。 才是上好的粤菜,就是上好的大浦娘酒。据说这酒是世宗时期,把江南黄酒进行改良,酿造成适合粤州人的口感。 属于小曲糯米酒,口感半甜,爽口沁心,同时又保留了花雕女儿红的后劲。 李溪安在身边姑娘的伺候下,喝着酒,吃着菜,听尤和泰两人吹逼,倒也别有些滋味。 就在这时,一个人从楼上包房里下来,从李溪安桌前走过。 “我出去一下。” “阿安,有事吗?” “哈,身上的烟没有了,出去买一盒。” “先生,我们这里有烟的,各种牌子都有。” “哦,我要的牌子比较小众,没事,你们坐,我去去就来。” 李溪安说着就起身往外走,留下几个人不知所以然。 他走出花楼,就看见伍元庆在门口和人说话。 李溪安犹豫一下,从伍元庆身边走过,拦住了路边的一个香烟贩子。 他一边挑选,一边侧耳偷听。 “真的是他?”说话的是伍元庆。 另一个人道:“没错,有人看到江才英进了他的别墅。” “那也不能说明什么吧。” “话是这么说,可之后江才英就失踪了,然后死了。” “好吧,这件事先这样,我会让人继续调查。” “那我们还要跟踪吗?” “暂时不要有任何行动,宋先生让我们不要轻举妄动,一定是有他的想法。” “好!” 李溪安挑选了一盒克雷斯牌香烟,又要了一盒火柴,转身准备返回花楼。 哪知道,就在他准备进入花楼大门的时候,伍元庆突然从一旁出现,拦住了他的去路。 “先生,有事吗?” 李溪安愣了一下,旋即做出疑惑的表情问道。 伍元庆看着他,“你认识我?” “呃,您哪位?” “为什么跟着我,还偷听我谈话?” “莫名其妙,我出来买烟。” 伍元庆冷哼一声,伸出手来。 “干什么?” “给我支烟。” 李溪安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把香烟撕开,递了一支过去。 伍元庆取出一个煤油打火机,点燃了香烟。 “我认识你!” “啊?” “我有种感觉,我应该见过你,但是我又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 “神经病啊!” “也许吧,我家里人也这么说我,但我还是觉得,我见过你。”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要去和我的朋友吃饭了。” “也许,当时你并不是这张脸?” 李溪安心里就是一咯噔,不过脸上还是露出愤怒之色,一把将伍元庆推开。 “神经病,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说完,他就径自走进了花楼。 尤和泰看到他回来,忙问道:“怎么这么久?” “哦,刚才在门口,遇到了一个神经病。” “没事吧。” “我在这里,能有什么事情。” 旁边的姑娘看到他放在桌上的香烟,则咯咯笑道:“先生,这种烟我们这里有的。” “是吗?”李溪安故作懊恼的表情道:“我还以为这种烟不多见。” “嘻嘻,我们这里什么烟都有,还有夷人喜欢的雪茄。” “这么厉害,都有什么牌子?给我看看。” 一旁齐文斌有些胆颤,轻声道:“阿安,雪茄可不便宜。” “没事,今天我请客。我老豆最喜欢雪茄。” 这时候,有服务生拿了一个箱子过来,在桌上打开,露出里面各式各样的雪茄。 李溪安扫了一眼,立刻选中了几个牌子。 “一样两盒,还有这个小雪茄,给我拿三盒来。” 他说着话,抬头向二楼看去。 就见伍元庆站在栏杆后面,见李溪安看到他,他微微一笑,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阿安,这些要不少钱啊。” “没事的!” 李溪安笑着付了钱,让人把雪茄装好。 再抬起头,伍元庆已经不见了。 “你认识伍少爷?”尤和泰也留意到了伍元庆,还看到伍元庆朝李溪安举起酒杯。 “你认识他?”李溪安道。 “伍家的败家子嘛,谁不知道。” “败家子?” 齐文斌喝了一口身边姑娘送到嘴边的酒水,神情看上去轻松许多。 说是,今天请李溪安他是另有目的,花费不小。 原本李溪安要雪茄的时候,他已经开始感到肝颤了,没想到李溪安说他请客,齐文斌顿时放松下来。 “八大行伍家的小少爷,伍士章老爷的侄子。以前很聪明的一个人,后来去汉斯国了十年,回来之后人就变得怪里怪气,花钱也是大手大脚,什么事情都不做,整日游手好闲。” 李溪安眸光一闪,突然笑了! 挺有意思的一个人,看样子以后少不了要和他打交道。 “小娘子,会玩金陵十三钗吗?” “什么钗?” “金陵十三钗,很有意思的游戏,我教你啊!” 李溪安笑着,伸手招来服务生,要了一副扑克牌放在桌上。 第六十四章 江南洲 人生四大铁,尤和泰齐文斌算是和李溪安扯上了一样。 当然了,李溪安当晚没有留宿,而是把二人安排好之后,就回家了。 之后几天,在尤和泰二人的介绍下,李溪安又陆续请了其他几房书办两次。 ‘李少爷’的名号,也就在县衙里打响了! 曹钊和陈阿甫,以及皂班班头周正业,李溪安没有邀请,不过也都备了礼物奉上。 不是说他看不上曹钊等人,实在是辈分不一样。 三班算是武人,而六房以读书人为主。曹钊等人算是和王苗一个辈分,李溪安拉着他们去逛陈塘,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而六房的读书任,则是县衙里和李溪安接触最多的群体。 他们和王苗没甚交情,所以也就没什么心理负担。 反正,几顿花酒下来后,李溪安在县衙里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爸,有心事吗?” 这天,李溪安傍晚到家,就见李彦坐在客厅里发呆。 这两天一直是这样,李溪安一开始还不在意,但时间长了,也不免有些担心。 他把顺路带回来的晚饭放在桌上,在八仙桌另一边坐下。 李彦清醒过来,把手里的烟头掐灭,轻声道:“也没什么,就是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 “你最近看新闻了没有?” “看了啊。” 李彦站起来,在客厅里徘徊。 良久,他说道:“最近报纸上的风向有点不对头,各地都出现了针对夷人的浪潮。我倒不是说不能针对,而是在目前这个情况下,发生这样的事情,很可能会激怒那些夷人。” 李溪安看了一眼桌上的报纸,顺手拿了起来。 “朝廷的态度,很有意思啊。” “是啊,感觉是在默许,甚至推波助澜。” “爸,你有没有发现,所有的一切,都是在中央大桥惨案发生过后出现的。” “你是说……” “这后面,水很深。” “怎么说?” “你知道江才英吧。” 李彦点头道:“那个粤州大学学生会的副会长?” “我看了曹钊他们送来的报告,江才英在学生会干了两年,也经手了不少社会活动。学生会给他的评价是:心思细腻,能查漏补缺。这么一个人,居然会忘了去租界报备?” 李溪安笑着把桌上的饭菜打开,示意李彦过来吃晚饭。 李彦坐下来,吃了两口道:“你的意思是,江才英是故意的?为什么!” “不知道啊!”李溪安靠在太师椅上,长出一口气道:“也许是在配合什么人?” “鞑子?” 李彦抬起头,盯着李溪安。 “怎么,不可能?” “我……” 李溪安道:“根据调查报告显示,江才英是个进步份子,所以你本能的不想承认这个答案,对不对?” 李彦苦涩道:“你说的没错,而且我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去配合。” “如今鞑子和夷人的谈判很艰难。他们想要扭转被动局面,需要有足够多的底牌,那么民意无疑是一个最好的工具。” “什么意思?” 李溪安轻声道:“民意是什么?民意是一面旗子?用到,就把它高高举起,用不到,就把它卷起来。皿煮又是什么?是木偶?你挑着它,牵着它,叫它动它才动,叫它说话它才说话。鞑子现在,估计是想要挑起民意这面大旗,来逼迫夷人退让。只是这个民意挑起来容易,但是一旦失控,怕是连鞑子也会头疼。现在的情况就是,鞑子正在失去控制。” 他把报纸放在桌上,叹了口气。 报纸上的新闻,他已经看过了。 给他的感觉就是,有点像前世的义和拳。 伴随着民意沸腾,各种牛鬼蛇神都纷纷出现,粉墨登场。 问题是,大真朝很弱。 近三百年奴性统治,让九州人失去了血性。 六十多年前的那场战争,打断了九州人的脊梁。 这种情况下,夷人怕是不会退让,甚至有可能出现如同李溪安前世那样的惨剧。 “那我们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 李溪安的确是不清楚,该如何阻止这种局面。 这,已经不是他一个小小的攒典,或者蛊师能够应对的场面。 “爸,你认识孔俊侠吗?” “见过,但是不熟。” “这个人,你觉得怎样?” 李彦眉头微微一蹙,想了想道:“嗯,有野心,也有威望,能力不差,见识也非常好。但是这个人吧,给我的感觉说不上来,有点邪性。嗯,就是邪性!所以,我也没有和他深交。” 邪性? 李溪安沉默了。 “他这么有能力,有见识,为什么要推波助澜呢?” 他拿起报纸,上面有一篇孔俊侠撰写的文章,说是鼓励百姓站出来反抗夷人的暴行。 “爸,你都能看出不正常来,他居然看不清楚吗?” 李彦接过报纸,笑骂道:“怎么,看不起我吗?什么叫我都能看出来……” 他说着,低头看报纸。 孔俊侠这篇文章,他之前也看过,但并没有留意。 如今在李溪安的提示下,他再看这篇文章,发现了那字里行间不同寻常的味道。 “朝廷需要民情沸腾,于是查郎阿站出来策划,江才英作为替死鬼执行,孔俊侠进行煽动……虽然我不知道这里面具体是什么情况,但这条逻辑链应该就是这样。” “那,我去试探一下?” 李溪安闻听,立刻摇头阻止。 “爸,你现在不是gmd,你是一个社会批判者,不要在掺和进来。” “那我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 李溪安不禁苦笑起来。 这种无力的感觉,让他非常难受。 “爸,写出来吧,把你的猜想,你的担忧写出来,但不要牵扯到总督府和孔俊侠这些人。你只需要写出后果,给舆情降降温。除此之外,我们别无选择,毕竟这是鞑子的朝廷。” 李彦瘫坐在太师椅上,也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我尽量,看能否做点什么吧。” 第二天是休沐日,李溪安依旧起了个大早。 他吃了早饭,到码头找到了张黑仔。 “黑仔,可以动身了吧。” 张黑仔背着一个褡裢,笑呵呵道:“随时可以出发。” 李溪安在前几天找到张黑仔,向他询问粤州城内有没有采药人。 他要开始准备炼蛊,但是蛊药里有几味药材比较麻烦。当然了,他可以在一些老字号的药房里买到他需要的药材,但一来价钱虚高,二来嘛,容易暴露身份。所以思来想去,还是找到了张黑仔帮忙。粤州有很多采药人,手里都藏有不少大药。不过一般来说,他们不会轻易卖出去,而是藏在手里,一方面可以待价而沽,另一方面也可以备不时之需。 但这种采药人,一般人接触不到。 似张黑仔这种常年混迹市井之中的百晓生,才能清楚里面的弯弯绕。 “那个人住在江南洲,咱们先去坐船。” 江南洲? 李溪安听说过这个地方。 宁睡江北一张床,不买江南一栋房。 许燕君说过,那边是鱼龙混杂,非常混乱。 李溪安早就想过去看看了,但一直没有机会。现在有张黑仔带路,正好遂了他的心愿。 两人上了船,往江南洲驶去。 李溪安突然问道:“黑仔,我让你帮忙找的大瓮,找到了吗?” “已经找好了,按照你的要求,肚大口小,三百斤容量,非常结实。” “多少钱一口瓮。” “三个大洋!”张黑仔道:“比市面上的肯定要贵,但是质量确实好,上等的黑泥烧制而成,音色通透,用石头砸都砸不破。我找的是粤州烧瓮最好的师傅,所以价钱就贵了一些。” “贵一些没问题,关键是要质量好,什么时候可以送到。” “李生要是急的话,从江南洲回来,我就给你送过去,一共十二口瓮,对不对?” “再加三口,一共十五口。” “好!” 张黑仔办事,的确是让人觉得省心。 如果是让李溪安自己去办,天晓得能不能满意。 花点钱不算什么,关键是省心。 反正,他手里还有十几万大洋放着,也不心疼这点小钱。 江南洲是粤州的一处岛屿,位于粤江前后航道之间。 这里棚屋参差杂乱,遍地的积水、粪便,空气中还散发着一种腐臭气息。 这里的人,一个个面黄肌瘦,看上去有气无力。 张黑仔轻声道:“这边的烟馆很多,好多人都吸食福寿膏,治安也非常差,时常有命案发生。别看这里也是粤州治下,但实际上,衙门对这边根本不怎么管理,基本上是放弃了。” “那谁在管理?” “管理?没什么人管理。这里每一条街道,都是有主的,自有其生存之道。一会儿不管看见什么,都别过问,否则会惹来麻烦。” 李溪安点点头,跟着张黑仔进入了一个棚区。 “不过乱归乱,也不是没有优点。” 张黑仔轻笑道:“城里买不到的东西,这里能买到,城里不让做的事情,这里习以为常。” 正说着,前方穿来一阵骚乱。 一伙烂仔模样的青年,正堵在一个店铺的大门口,叫骂不停。 “嚯,还有人敢来招惹蛇佬?” “什么蛇佬?” “就是这家蛇羹铺的老板,大家都叫他蛇佬,做蛇羹一流。” “为什么不能招惹?” “呵呵,蛇佬呀,能做蛇羹,更会玩蛇。据说,不管多么剧毒的蛇到了他手里,都老老实实的。他这边一天只卖一百碗蛇羹,生意好得不得了。以前听说有不少人想找他麻烦,但结果……” 张黑仔嘿嘿一笑,没有再说下去。 第六十五章 三见伍元庆 哐当! 为首的烂仔,踹翻了门口的铁桶。 一个瘦高男子缓缓从屋中走出,他肤色有点黑,应该是常年风吹日晒造成。长发束成了马尾,胡子拉碴的,看上去有些苍老。 他才一出来,就见一旁匆匆跑来一个壮硕的男子。 他上前一脚把那烂仔踹翻在地,然后朝瘦高男子点头哈腰。 那瘦高男子也没有说话,只看了烂仔一眼,而后嘿嘿笑了一声,露出一口发黑的牙齿。 他点了点那烂仔,转身走了。 烂仔爬起来,走到那壮硕男子跟前。 没等他开口说话,壮硕男人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屌你老母閪,让你收规费,没他妈让你砸摊子。死仆街,想要找死就走远一点,不要连累到我。” 烂仔半张脸被打得肿起老高,吭哧说道:“老顶,这条街就他没交规费,我只是想吓唬他一下。” “吓唬他就能踢东西了?吓唬他就可以骂人了吗?老子早就说过,我们是保护乡亲的,不是来祸害乡亲的。你个仆街,连蛇叔是谁都不知道,就敢来闹事?滚,我可不想给你收尸。” 张黑仔轻声道:“蛇佬的手段很凶残的,之前有人找他麻烦,结果第二天就死了,床上至少有几百条毒蛇,把他咬的面目全非。” “那确实很恐怖。” 李溪安点点头,对张黑仔的话表示赞同。 大佬,你能不能再敷衍一点? 你这个样子,哪有半点恐怖? 李溪安倒是没太在意,这是个操蛇佬? 他不怕蛇,因为他家里有绿仙,那绝对是蛇的祖宗! “走吧,过了这条街,就到了。” 张黑仔看了一会儿热闹,就领着李溪安走了。 在李溪安走之后,蛇佬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他看着李溪安和张黑仔离去的背影,眉头微蹙。 一条红鳞怪蛇从他的衣领内钻了出来,嘶嘶的吞吐蛇信。 “那两个人里,有一个人身上的气味让你害怕?” “嘶嘶嘶!” “怪不得你刚才没出来,原来是碰到了对头。” “嘶嘶!” “有点意思!既然是你的对头,就不要再跟着了。只要他还在粤州,早晚有机会帮你干掉他。” “嘶嘶嘶!” 红鳞怪蛇,又没入他的衣领之中。 “药王爷,药王爷在不在。” 张黑仔站在一个简陋的院子外,高声喊道。 他扭头对李溪安道:“药王爷是粤州城里,最厉害的药佬,什么药都能找到。不过他不张扬,知道他的人不多。但是在他们那个圈子里,可是鼎鼎大名。别人炮制不好的药,他能炮制;别人买不到的药,他能买到。这粤州方圆几百里,什么地方有什么药,他最清楚。就连粤州城里字号最老的杨了性,有时候都要找药王爷帮忙,是个非常厉害的人。” 李溪安目光在院子里扫了一眼,心里暗自称奇。 怪不得许燕君警告他说,江南洲这边非善良之地。 凭借强大的神识,他发现眼前这个看上去很不起眼的小院子里,竟然藏着各种毒物。 但不是蛊,只是毒物。 也不知道这些毒物是自己跑过来,还是那位药王爷养的呢? 一个操蛇佬,又来了一个药王爷。 小小的江南洲里,还真的是卧虎藏龙啊。 “黑仔,我不是和你说过,不要大呼小叫吗?” 柴门打开,从屋里走出一个女人。 是的,女人! 她看上去大约在四十上下,风韵犹存。 长着一双杏眼,透着一股子灵气。 “你还带人来了啊。” “是啊,来找你帮忙。” “那进来吧。” 女人招了招手,就转身回屋了。 “她就是药王爷?”李溪安问道。 “是啊!” “她是女人?” “对啊。” 张黑仔说着话,就推开简陋的院门,带着李溪安往里走。 两人走进了屋里,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药香。 靠门处的三个灶台,摆放着铁锅,灶膛里点着火,锅里面放着各种草药。 药王爷正在翻炒那些药材,见张黑仔进来,就把手里的木铲递了过去。 “又要我炒制啊。” “给你娘炒制的草药,你要是不愿意,可以不做。” “我做,我做!” 张黑仔忙接过木铲,开始在铁锅里挨个翻炒。 “轻一点,小心坏了药性。” 药王爷退到旁边,低声道:“黑仔,你娘的身体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不过比之年初,要好很多了。药王爷,真要谢谢你,帮我炒制了那服药。” 药王爷的眉头,却蹙了蹙。 她扭头看向李溪安,眸光闪烁。 “拿来吧。” “什么?” “你要的药材单子。” “啊,您怎么知道的?” “黑仔没事情的话,是不会来找我的。一般来找我,无非是帮人配药材。” 李溪安忍不住笑了起来,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单子。 “你要买的药,怎么这么怪异?” “怪异?” “是啊,你要的这些药材,单一而言都是大药。可如果配在一起,那就是绝猛的毒药,你用来做什么?” “这个……” 李溪安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不对,这些药的药性配在一起是毒药,但是药性有很复杂……后生仔,你应该还有别的辅药,对吗?” 李溪安犹豫一下,点了点头。 药王爷沉默了! 片刻之后,她又展颜笑道:“算了,不问了!既然你是黑仔介绍来的,相信也不是坏人。我相信你这药不是为了做坏事。你想怎么配?是按照这单子上抓药呢,还是让老身为你炮制新药?别的不说,老身炮制的药,效果绝对不比你这单子上的药差,而且能便宜许多。如果按照方子抓药,得十八个大洋,如果是我炮制的药,差不多十个大洋就够了。” “会不会有影响?” “不会有任何影响,和你这方子上的药,一模一样。” 李溪安有些好奇,想了想道:“这样吧,我要两套。一个是按照方子上的药,一个是您炮制的药,可以吗?” “那可要不少钱呢。” “没事,我主要是也很好奇。” 药王爷看着他,笑了。 “看样子,是个不缺钱的阔佬啊。” 她说完,就转身进了里屋。 “李生,干嘛要买两套?” “我主要是好奇,她炮制的药果真那么神奇吗?” “你知道为什么我叫她药王爷吗?” “为什么?” “她的心善,真的善,而且对药性的了解,远超过那些名医。好多身患重病,需要大药来治疗的人,因为穷买不起大药,她就会用各种草药搭配,炮制出不弱于大药的药物出来,而且非常便宜。” 李溪安奇道:“她有这本事,为何会在这里?” “被赶过来的!” 张黑仔压低声音道:“你想想,她这本事,等于当了那些药行的财路。以至于那些人联起手来给她造谣,活生生把她从城里给逼过来的。” 李溪安立刻就明白了! 这位药王爷,深谙药性调和的手段。 她能把昂贵的药方,用最便宜的草药配置出来,自然也就影响了别人的生意。 这就好比某种特效药市面上要卖几千上万快,而同样疗效的药,由于配方不同,非常便宜,让老百姓都能吃得起。如此一来,那特效药的生产厂家,自然会想办法驱赶便宜的特效药。造谣、抹黑,一套操作下来,让你无法在市场上立足。 药王爷就相当于是便宜的特效药,当了昂贵的特效药的销路。 “这么说来,药王爷倒是个好人啊。” “好人又能怎样,这年月,好人往往不得好报。” 张黑仔说着,拎着木铲继续翻炒草药。 看得出来,他心里还是有一些怨气的…… 药王爷配好了药,交给了李溪安。 “药王爷,以后我能不能继续找你买药呢?” “你还要这种药吗?” “是的。” 药王爷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了李溪安一眼,旋即笑道:“你要是不怕麻烦,就过来吧。” 她又包了几包草药,然后写了一个方子,一起交给张黑仔。 “黑仔,这是你呀妈的药,我做了一些改良,你回去之后,按照方子操作就行。” “药王爷,多谢您了。” 张黑仔连连道谢,这才和李溪安离开了草房。 “黑仔,你呀妈是什么病啊。” “不知道,郎中也看不出来。之前是一直咳血,这两年吃药王爷给的药,慢慢好了一些,但总是反复。唉,能想的办法,我都想了,能用的药,我都用了……说实话,如果没有药王爷,就我呀妈吃的那些药,我都承受不起。现在就这么撑着,药王爷也在不断研究,希望有一天能够找出病因吧。我呀妈的身体要是好了的话,我就可以去做我想做的事情了。” “你,想做什么?” “嘿嘿,不告诉你。” 两人说着,就来到了路口。 “李攒典?” 李溪安没想到,居然会在江南洲遇到伍元庆。 这也是他们在花楼相遇之后,第二次见面。 伍元庆一口就叫出了李溪安的身份,让李溪安心里一动。 其实,伍元庆能叫出他的身份,他并不吃惊。 以伍元庆的身份,想要知道李溪安的来历,实在是太简单了。 “伍少爷,您怎么在这里?” “哈哈,我来找个人,您呢?” “我来办点事,正要回去。” “这样啊,那我就不耽搁李攒典里。” “伍少爷自便。” 两人都是一脸和煦的笑容,寒暄两句之后,就告辞分开。 李溪安走了两步,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就见伍元庆站在药王爷的院子门口,也朝他看过来。 两人目光相交,都不约而同的微微一笑,旋即又各自扭过头去…… 第六十六章 疑问(求追读收藏推荐月票) 从江南洲回到城区,已是下午。 李溪安请张黑仔吃饭,张黑仔选了一家竹升面的面馆。 “他家的云吞一流,而且实惠。” 张黑仔憨厚回答,点了两大碗云吞面,还要了两个卤猪手。 云吞面,的确实惠。 云吞个大,面也量足。 李溪安的饭量不算小,一碗云吞面下去,也觉得有六七分饱了。 而张黑仔的吃相就文雅许多,他先倒了一汤匙的红醋,然后夹一筷子面,蘸着红醋一口下去,然后慢慢品味。 “好吃吗?” 张黑仔笑道:“因人而异,我呀妈就喜欢这样吃,我也就跟着学会了。李生,你可以试试。” “算了,下回吧。” 李溪安夹了个猪手,啃了起来。 “待会儿把大瓮放在后墙外面,不用放在院里。” “为什么?” “别问那么多,我自有用处。等回头还要请你帮忙,到时候我再通知你。” “都行啊,看李生你方便。” 张黑仔没有在追问,而是继续品尝云吞面。 当晚,张黑仔找人把大瓮送到了李溪安的家中。 十五口大瓮,用了五辆大车,十几个人才算是把大瓮放好。 李彦站在大瓮前,有点迷糊。 这大瓮一个就有一二百斤,差不多到他脖子的高度。 “阿安,你弄这么大的瓮干什么?” 张黑仔这时候已经带人走了。 临走之前,李溪安还把他拉到旁边,叮嘱了一番。 他要张黑仔找人在庭院后面的江滩的斜坡上,挖十五个深两米,可以容纳一口大瓮的深坑。 至于做什么用,李溪安没有说明,张黑仔也没有询问。 这处江滩很冷清,平时也没什么人过来,距离庭院大约二百米左右的距离,是一个非常冷清的地段。 在江滩与庭院之间,还有一片小树林。 张黑仔心里面是有些疑问的,但他很聪明的没有问出来。 在他心里,李溪安无疑是有本事的人。能够在短短一两个月的时间里置办了家业,在粤州站稳脚,还能在衙门里谋到差事。有钱,又有官身护体。而大李生也声名鹊起,隐隐有名士之风。这样的家庭,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不是他一个平头百姓能够去揣测的。交好李溪安,未来如果能在衙门里谋个帮身白役,对张黑仔而言,已经是光宗耀祖的事情了。 所以,他才不会过问李溪安的事。 听到李彦询问,李溪安低声道:“炼蛊!” 李彦沉默了一阵子,然后用手拍打了两下大瓮的瓮身。 那冰凉的手感,让李彦心里有些发寒。 “阿安,不会有事吧。” “放心吧老豆,我做事,你放心。” 风险肯定会有那么一点风险,但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怎么都不能停下来。 朝堂上的事情,李溪安掺和不了,也没那个能力掺和。 可他重生在此方世界,路过这个人间,怎么都要留下一些痕迹才行。 但是,他首先要有自保的能力。 保护好自己,保护好老豆,保护好小姨一家。在这个基础上,再去谋划未来,还是大有可为。 “你的事情我不懂,相信你能自己处理好。”李彦沉默片刻之后,突然话锋一转道:“阿安,你说我这个年纪,还能练武吗?” “练武?” 李溪安正在检查大瓮,听李彦这句话,他停下来,疑惑看着他。 “老豆,这好端端的,怎么想起练武了?” “也没什么,只是前日在街头,看到一伙打着红灯教名义的烂仔欺负人,所以就有了一点想法。” “你不是有枪吗?” “那玩意是可以在闹市拿出来的吗?而且,才几颗子弹。” 李溪安想起来老爹的枪法,忍不住笑了。 三十米距离,六颗子弹能全部脱靶的水准,好像的确没什么资格谈论枪法。 “老豆,你有空了多去姨夫那边练练枪,都好过你练武。”他从瓮口跳下来,拍了拍手道:“至于官府那边,你不用害怕。有我在,没人会找你麻烦。” 这本应该是一句让人感动的话语,可如果算上李溪安那一脸笑意,李彦怎么都觉得不对味。 “你别东拉西扯,给个痛快话。” “说实话,老爹你这年纪,筋骨已经定型了,想要强身健体还行,但如果说练成姨夫那样的高手,怕是很难。” “我又不想变成阿喵那种粗鲁的人,能防身就好。” 李溪安想了想,道:“鹰爪功里有一套擒拿术,专门针对关节下手。老豆你以前是郎中,应该在这方面有些根基。如果配合这擒拿术的话,说不定能练出点名堂。至少,三五个烂仔奈何不得你。” “那你教我啊。” “好!” 父子二人沿着后墙外的小径,溜溜达达的返回家中。 “其实吧,我还是有些资质的,当年你外公还夸过我。” “还有这回事?” “可不是!”李彦颇有些骄傲道:“如果不是我当年太死板,不愿意跟你外公学,否则哪有阿喵什么事情。” “你可就吹吧,老豆。” 李彦怒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可是听小姨说过,你当年就学了两天。外公说你是朽木不可雕。” “造谣,完全是造谣,是你外公不肯用心教我。” 两人一路吵吵闹闹,回到家里之后,李彦上楼看书去了。 李溪安则检查了一下院门,确认院门已经锁好,这才返回卧室。 两只小奶狗长了了许多,虽然看上去仍旧有些憨态,缺少了几分小时候的可爱。 特别是玄色,脊背上那一条红色有些发亮,当她发怒的时候,已经有了一些熊犬的气势。 至于雪妖,则安静不少。它的体型比玄色还要大一圈,却很少叫嚷。可李溪安知道,这家伙有向lyb发展的趋势。那口锋利的牙齿,能一口下去,咬断儿臂粗细的木棍。 李溪安觉得,等它们真正长大了以后,一定是不可多得的猛犬。 两条狗跟着李溪安进了卧室,匍匐在凤尾竹花盆边上。 李溪安则在书桌前坐下,翻看炼蛊笔记。 看了一会儿,他突然把笔记放在桌上,双手抱头后仰,靠在椅背上。 “绿仙,我今天在江南洲遇到了一些事。” 绿仙原本盘绕在台灯上,听到李溪安的话,立刻滑落桌面,盘成了蛇阵。 “那个蛇佬嘛,不必在意,应该是学过些操蛇之术。药王爷就有趣许多,她看上去年纪不小,但不知道为什么,给我的感觉,应该不大。她那双眼睛里的灵动,不是她表面年纪应该有的。而且,她好像觉察到了我的身份,但并没有说破。小姨说,江南洲那边鱼龙混杂,还有术士出没。绿仙,你说这个药王爷,会不会是术士?如果是,那就有意思了。” 绿仙发出嘶嘶的声响,似乎是在赞同李溪安的观点。 李溪安叹了口气,从抽屉里取出雪茄盒,拿了一支小雪茄出来。 这是他之前在花楼买的,另外四盒雪茄,两盒给了老爹,两盒送给了王苗。 他点上小雪茄,轻声道:“有时候,我觉得做术士,真的好孤独。没有人指引,没有人交流,所有的一切都是靠自己摸索。我不知道以前的术士是不是这个样子,但现在,真的好难。” 成为蛊师,是一件好事。 但是一切都靠自己摸索,却格外苦闷。 好在他有这本炼蛊笔记做基础,否则的话,很容易就走错了方向。 今天在江南洲遇到药王爷和蛇佬,李溪安说不来是什么感觉。 亲切感? 可能吧,一种同类的亲切感。 他不知道自己的直觉是否有错,但是那种孤独感,却实实在在。 以前他也曾有过这种感觉,比如冷秋……可是,他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感觉强烈。 人,始终是一个群体性的生物。 在生活中,他有老爹,有小姨一家,还有新认识的那些同僚,让他很充实;但是在修行上,一直是一个人行进。没有同伴,没有师长。刚开始的时候还好,可随着修行加深,难免就会产生一种强烈的孤独感。 李溪安自觉运气不错,野狐岭的那一场机缘,让他免去了很多麻烦。 但是…… 这世上似狐仙的存在不多,似野狐岭那位不知道姓名的狐仙,可能更少吧。 他抽了一口雪茄,让香烟在口腔中萦绕,感受着那层次分明的韵味。 对了,伍元庆今天是去找药王爷吧。 李溪安突然想起了这个人,眉头微微一蹙。 他坐直了身体,把雪茄放在一旁。 伍元庆这个人,算上今天一共见了三次。 第一次是画舫,第二次是花楼,第三次是江南洲。 每一次相遇,给李溪安的感觉都有些不太一样。在画舫的时候,他是一个沉默的人;在花楼前,他像个秘密工作者;在江南洲,又像一个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的平民百姓。 这个人的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迷雾,让李溪安看不太真切。 他找药王爷干什么? 配药? 以伍元庆的身家,如果想买什么药的话,漫说整个粤州,就算是全国都可以轻松买到。 他这样一个身家不菲,且有留学经历的人,为什么会去江南洲那么一个混乱之地?又为什么找药王爷这个神秘之人? 当一连串的疑问浮现之后,李溪安对伍元庆的兴趣更浓了。 同样的,他对药王爷更加好奇。 两个身份完全不对等的人,又会有什么纠葛呢? 第六十七章 唐恩·贝西莫(求追读收藏推荐票月票) 后半夜,下起了雨。 雨势不大,却淅淅沥沥,惹人愁思。 李彦因为抽烟的缘故,没有关窗子。 夜风夹带着一丝丝秋雨的味道潜入屋中,更平添了几分思绪。 李彦站在窗前,越过后院的那片小树林,眺望雨夜之中的粤江。 江水流淌,江面上往来穿梭帆影,给这寂静的夜,又增加了些许意境。 突然,一阵急促的警笛声传来。 李彦一愣,忙转身走出书房,跑到楼下。 李溪安也从卧室里出来,两只小狗跟在他的身后。 “阿安,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 李溪安说着,意境打开了房门。 他从门口拿起伞,登上了鞋子快步来到大门口,把院门打开。 就见一个巡捕穿着雨披,从远处一路小跑的过来。他一边跑,一边用力的吹哨子。 “所有人听着,今晚租界警戒,所有人不要出门,以免引来误会。” “杜巡捕,出了什么事?” 李彦也走到门口,喊住了那个巡捕。 巡捕姓杜,名叫杜有钱,也是这条街上的老巡捕了。 李家搬来这里之后,杜有钱曾上门询问过。 后来时不时会在街上遇到,一来二去的,也就算认识了。 杜有钱知道李溪安在衙门里做事,也知道李彦是个文人,如今在粤州小有名气。 所以听到李彦询问,他就停下脚步。 “该死的红灯教,刚才在石牌坊那边烧了一座教堂。” “啊?” 李彦吓了一跳,忙问道:“有没有伤亡?” “据说教堂的神父受了点轻伤,倒是没有性命之虞。不过,闹的太凶了,所以租界这边也有些紧张,下令今晚戒严。” “怎么会这样?” “还不是之前的事情给闹的!”杜有钱压低声音道:“租界一直不表态,衙门那边也不管,民怨很大啊……再加上最近牛鬼蛇神太多,有点乱了。看着吧,这只是开始,怕后面会更乱。李生,以后没事晚上尽量别出去。我听说,外面有一帮子烂仔,专门袭击从租界里出来的人。” “租界不管吗?” “管?谁管,靠那群红头阿三吗?” “租界不是有军队吗?” “之前的事情还没有平息下来,工部局也不敢再动用军队。那帮子阿三,平时看上去挺凶,这不一出事一个个都躲起来,到现在都没见露头。” 杜有钱说着,拿起随身携带的水壶喝了一口水。 “得嘞,我还得继续通知,李生你们记得要关好门。” “多谢了。” 李溪安从口袋里摸出一包香烟,塞给了杜有钱。 “那就多谢李大人了。” 杜有钱眉开眼笑,和李彦父子道了声谢,把哨子放进口中,继续一路小跑下去。 刺耳的哨声,再次响起。 “回屋吧。” 李溪安关上了大门,打着伞和李彦返回了客厅。 “阿安,这红灯教究竟怎么回事?” “不太清楚,好像是这段日子突然出现的一个组织。” “你们衙门就不管吗?” “民不举,官不究……之前倒是抓了几个打着红灯教旗号的烂仔,但没什么用处。” 李溪安苦笑道:“再说了,这也不是我能管得了的事情。县老爷天天在后院做神仙,他不下令,下面就没办法追查。” “那施欣德为什么不过问?” “他?” 李溪安哈哈一笑,然后招呼两只小狗进屋,关上了客厅房门。 李彦很无奈,也知道这种事和李溪安说不着。 他气呼呼上楼去了,只留下李溪安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之后,才转身回了卧室。 第二天,李溪安出门。 街上的气氛明显有些压抑,路上的行人也都步履匆匆。 从协力大桥通过的时候,李溪安发现桥头出现了几个红头阿三。 他们拦住过往行人,趾高气扬的进行盘查。 “站住!” 一个阿三用生硬的白话,拦住了李溪安。 李溪安看了他一眼,向后退了两步。 “你干什么?” “离我远点,我对咖喱过敏。” 李溪安开口就是流利的高卢语,硬生生把阿三搞不会了。 “你在说什么?” 他伸出手,要想抓住李溪安的胳膊。 “洗过手了没有?别碰我。” 李溪安依旧是用高卢语喝骂。 那阿三黑着脸,有点不知所措。 还是一个高卢军官走过来,笑着说道:“朋友,别为难他了,他只不过是昂撒人的一只狗,听不懂高贵的高卢语。” 李溪安则一脸嫌弃的看了阿三一眼,对军官道:“我记得这里属于高卢租界,他们这样子肆意妄为,到时候影响的是高卢人的形象。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能容忍这样的存在。” 高卢军官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 他转过身,对正在搜查盘问的红头阿三们破口大骂道:“该死的,都给我放尊重一些,这里不是野蛮的昂撒租界。我允许你们过来协助,不是让你们在这里耍威风的,都给我老实一点。” 军官用的是昂撒语,红头阿三们顿时老实了。 军官扭头对李溪安道:“朋友,谢谢你的提醒,我差点疏忽了。” “中尉先生,请记住你的身份。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高贵的高卢国。” “是的,非常感谢。” 李溪安把户籍纸递给了军官,然后狠狠瞪了红头阿三一眼。 那阿三看李溪安的目光,竟有些躲闪了。 军官把户籍纸递给了李溪安,笑道:“好了,您可以过去了。我想说的是,您的高卢语说的真好。” “当然,因为我一直认为,高卢语是一种非常温柔和浪漫的语言。” “您的想法非常正确。” 李溪安微笑着,和军官道别。 身后,传来军官咒骂阿三的声音,让他忍不住偷偷的笑了。 进入华界之后,李溪安发现街面上冷清了不少。 许多店铺没有开门营业,街道上的行人也变得稀少许多。 “安仔!” 李溪安被人拦住。 是汤文,县衙壮班的一个小头目。 “阿文,怎么这么早就巡街啊。” “早什么早啊,一整晚都没有合眼。” “怎么回事?” “昨天夜里,石牌坊的教堂被烧了,我们被阿头抓来巡街,折腾了一个晚上。” “阿甫叔呢?” “他也没合眼,负责衙门那边的巡视。” 李溪安闻听,从挎包里摸了一包香烟出来,塞进汤文的口袋里。 “辛苦了!” 汤文没有拒绝,而是苦笑道:“辛不辛苦的倒无所谓,我现在只希望红灯教那些个家伙不要再闹腾了。” “确定是红灯教的人?” “确定了!”汤文说着,压低声音道:“应该是红灯教的大师兄带的头。” “挑!” 李溪安骂道:“这下子,我今天估计也清静不得。” “是啊,大家都清静不得。一大早我就看曹头带着人出城了,估摸着是去找红灯教的人。” “曹头还有这门路?” “哈,你可太小看曹头了,能够坐稳他那个位置,没点本事和手段是不行的。我估计,这里面也有他师父的手笔。烂头蔡在粤州算是门徒众多,所以一定会撑曹头的。” “有靠山,真好!” “可不是说。” 李溪安心里一声哀叹。 原本还打算今天去仓房里翻几本书看,现在看来,怕是整个县衙都不得清闲。 “那我先去衙门了,今天恐怕不好混啊。” “是啊,难过。” 汤文和李溪安说笑着,准备告辞。 就在这时,前面的路口出现了骚乱。 “又什么事!” 汤文忙把烟头丢在地上,叫上手下就赶了过去。 路口,一个身高在180公分左右,一身洋装的黑发夷人,被几个烂仔围在了中间。 烂仔拉着那夷人的袖子,大声的争吵着。 而那夷人则一口白话,手舞足蹈的争辩着什么。 “干什么,都干什么呢。” 汤文带着人走过去,驱散了围观的百姓。 李溪安看了一眼,也懒得过问。 而今粤州城里,夷人不受待见。 至于那几个烂仔,估摸着也是想趁火打劫吧。 “我真的不认识他们!”夷人高声喊道:“我是朗多吉中学的老师,我叫唐恩·贝西莫,我要去学校上课,被他们拦住,非说我撞伤了人,让我赔钱。主啊,我根本不认识他们啊。” 唐恩·贝西莫? 李溪安原本准备离开,听到这个名字,又停下了脚步。 王新岳那个老师叫什么来着? 对了,唐恩,好像就是叫唐恩·贝西莫。 李溪安走了过去,就看到那个夷人脸胀的通红,看上去非常愤怒。 “怎么回事?” “喏,宝龙堂的人,说这个夷人把他们的人撞伤了,让他赔钱。” 汤文阴沉着脸,看着双方,感到很棘手。 一方是宝龙堂的烂仔,一方是夷人。 如果是在以前,这帮子宝龙堂的烂仔怕是不敢招惹夷人。 可现在…… 汤文看得出来,那几个烂仔是想要讹诈。但问题是,如今风向不明,再加上之前中央大桥惨案的影响,汤文也不敢为这个夷人说话。 毕竟,而今粤州城里反夷的声浪很高。 为了个夷人,万一激起民愤来,他汤文吃罪不起。 但让他帮那几个烂仔说话,他又不太愿意。 “带回衙门吧。” “啊?” “在这里你不好处理,带回衙门再说。” 汤文眼睛一亮,立刻明白了李溪安的意思。 他立刻上前,厉声道:“都别吵了,堵在马路上成何体统?都给我回衙门,是非曲直自有公断。” 第六十八章 格温多琳 有些事情,在街面上不好做,怕影响不好。 但是到了衙门里,你是圆是扁,可就做不得主了。 几个烂仔显然明白这个道理,想要拒绝。可是汤文可不会听他们的,一声令下,身后的壮班就围了上去。 “我跟你们走,我倒要看看,你们大真朝,还有没有道理可讲。” 李溪安停下脚步,用昂撒语道:“你们昂撒人还讲道理?真要讲道理的话,就不会那么肆意妄为的开枪了。” 唐恩的脸色顿时一暗,没有再开口。 “行啊阿安,夷语说的真溜。” “嘿嘿,过奖!” “那什么,你刚才说的什么意思?” 李溪安则脸一黑,没好气道:“我在问候他。” “是吗?那你也教教我,问候怎么说?” “妈惹法克。” “啊?” “以后见到夷人态度不好,你就问候他妈惹法克。” “妈惹法克,妈惹法克。” 汤文在嘴里唠叨着,生怕给忘了。 而唐恩显然听懂了,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妈惹法克。” 唐恩的脸,更黑了! 来到县衙,陈阿甫拦住了众人。 “怎么回事,还带个夷人过来?” 汤文连忙走上前,在陈阿甫耳边低声说了两句。 陈阿甫的脸色顿时一变,看那几个烂仔的眼神,有点不对了。 “阿安,多亏了你在,谢了。” “阿甫叔,都是自己人,谢什么谢。” 李溪安说着话,上前在陈阿甫耳边道:“阿甫叔,你打算怎么处理?” “还能怎么处理!”陈阿甫的脸色很不好看,上前一巴掌拍在一个烂仔的头上,“屌你老母閪,知不知道昨晚刚出了乱子,你今天就给我找麻烦?” “差爷,话不能这么说,这个鬼子撞伤了我兄弟,让他赔点钱,不过分吧。” “嘿嘿,过不过分,待会儿我会让你老顶说。” 陈阿甫咬牙切齿,一挥手,示意手下把那几个烂仔带走。 “这洋鬼子怎么办?” 他苦恼看着李溪安问道。 “交给我吧,你那边处理完了,我这边放人。” “也好!”陈阿甫点点头道:“今天老曹不在,要不然这事情还是让他处理更简单。” “你,跟我来。” 李溪安指了指唐恩,迈步走进的县衙。 唐恩虽然不清楚是什么情况,但还是老实跟在李溪安的身后。 “这位长官,你为什么要骗你朋友呢?” “啊?” “刚才你在路上教你朋友那句话,可不是好话。” “我知道。” “知道了,你为什么还要那么说?” 李溪安停下脚步,“那你说,你们做的那些事,该不该骂?” “该骂,可是你的那个朋友,会挨揍的。” “呵呵,那就是想要暴力抗法喽?”李溪安冷笑道:“你要明白,这种情况下,你们如果再闹出事端来,可不会像以前那么容易解决了。” 唐恩的脸色一变,轻声道:“你想挑动事态扩大?” “哈,没有兴趣!” 李溪安道:“至于我朋友那边,我会告诉他的,用不着你来操心。” 两人说着,就走进了李溪安的公房。 “坐吧。” 李溪安示意唐恩坐下,就走了出去。 刚才他和汤文,是有几分玩笑的意思。 不过唐恩这一提醒,让他立刻反应过来。 他找到了汤文,向他道歉,然后把那句话的意思说明白。 哪知道汤文并不生气,反而笑道:“没事,至少学了一句骂人的话。以后再有洋鬼子找麻烦,老子就骂他。” “你可别惹事。” “我能惹什么事情?现在这粤州城里,还轮不到我去惹是生非。” 李溪安这才松了口气,重又返回公房。 “姓名。” “唐恩,唐恩·贝西莫。” “年龄?” “36岁。” “职业?” “教师,朗多吉中学的昂撒语教师。” “不对吧。” “怎么不对?” 李溪安放下笔,戏谑看着唐恩道:“我怎么记得,你好像是个作家?” “啊?” “同时还做过主教练。” 唐恩瞪大了眼睛,看着李溪安,长大了嘴巴。 “不过,你那本罗伯特探长写的真烂,我没有看到任何关于侦探的智慧,只看到了一匹种马在撒欢。” “你……” 李溪安再也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大作家,还猜不出来我是谁吗?” “shit,shit!”唐恩指着李溪安,大声喊道:“我的主啊,我就知道,我早就该猜出来你是谁了。该死的,你是叶芝,你就是纽西尔口中的叶芝,对不对?” “纽西尔是谁?” “王啊,就是我的学生,王新岳,他的夷文名字叫纽西尔。” 新=new,岳=hill。 所以,新岳=newhill? 真是有够烂的名字! 李溪安示意唐恩坐下来,道:“我可不是要帮你,而是你这次确实属于受害者。” “那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李溪安摇摇头,道:“怕是不可以。” “为什么?你不是说,我是无辜的吗?” “我认为你是无辜的,但必须要有证据。那几个人如果不改口供,你估计也走不了。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要相信我们的能力。等那几个家伙改了口,你才能光明正大的离开。” 唐恩闻听,一阵脏话。 “你给我闭嘴,我听得懂。” “为什么要这么麻烦呢?” “和你们学的。”李溪安冷笑一声道:“你们不是号称文明,法治吗?” “这个,这个……” “好了,安心在这里等着吧。” 李溪安把那张口供丢在了旁边,开始处理公务。 唐恩则坐在那里,隔了一会儿,他突然道:“叶芝先生……” “我姓李。” “好吧,李先生,我有个问题。” “问吧。” “你看过我的书吗?” 李溪安抬起头,看着唐恩道:“非常不幸,我看过。比如阁楼谋杀案,比如三辆马车……说实话,你的推理逻辑非常混乱,让我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乐趣。倒是罗伯特探长每次在结案之后的那段情感描写,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哦,我个人认为,罗伯特探长和苏茜女公爵的几段床戏很到位。能够看得出来,作者一定是非常精于此道,很精彩。” 唐恩勃然大怒,“叶芝,不,李先生,你可以侮辱我,但是不能侮辱我的主人公。” “我有侮辱吗?” 李溪安笑道:“那几段描写真的非常好,我阅读的时候,甚至能在脑海中产生画面感。” “该死的,那是调剂,调剂动不动。紧张的破案推理之后,需要一次放松。” “是的,我感受到了。” 李溪安放下手中的笔,“但是我没有感受到推理的紧张。” “那你说,该怎么推理?” “唐恩,听说过演绎法吗?” “什么法?” “该死,你连演绎法都不知道,写什么推理小说?” 唐恩脸红脖子粗,怒道:“写推理小说,和演绎法有什么关系?” “所谓演绎法,也叫演绎推理,就是从一般性的前提出发,通过推导即“演绎”,得出具体陈述或个别结论的过程。” “没听说过。” “当然,这是我自己总结出来的,你没听说过很正常,我可以原谅你。” “该死的,你用一个自己总结出来的什么法来和我争辩,为什么可以说的如此理直气壮?” “因为我知道,通过演绎法写出来的推理小说,一定非常精彩。” “该死的,你连推理小说都没有写过,凭什么说你的演绎法会成功?” “因为我正准备写一部精彩的推理小说,相信销量一定能超过你那本狗屁不通的罗伯特探长。” “不可能,罗伯特探长是最好的推理小说,它已经买了一万两千册。” “嗯,等我的小说写出来之后,罗伯特探长就不再是最好的推理小说了。” “哈哈哈,你这是在吹牛,我的朋友。” “是不是吹牛,我们可以拭目以待。” 唐恩气得直喘粗气,怒视李溪安。 “不过话说回来,你好端端,不待在老家,跑粤州干什么?” “我……” 唐恩的脸,唰的一下子红了。 见他不说话,李溪安也没有追问,而是低头处理公文。 这时候,屋外传来了脚步声,汤文走了进来。 “怎么样了?” “已经承认了,他们是想要讹诈。” 李溪安点点头,看着唐恩道:“好了,你现在清白了,可以走了。” “这就结束了?” “不然呢,还要请你吃海陆大餐吗?” 李溪安站起身,对汤文道:“这边我来解决,你们那边处理好就行了,不必担心节外生枝。” 汤文看了唐恩一眼,笑道:“那就这么说,阿安,今天要谢谢你了。” “客气。” 目送汤文离去,李溪安走到了唐恩的身前。 “走吧,我送你出去。” “我不用你送,你这个吹牛大王。” “好吧,我是吹牛大王,你是sq小说大王,咱俩半斤八两。” 唐恩指着李溪安,半晌后,突然噗嗤笑了。 “李,你真的不一样。” “这就不一样了?等你将来看到00后,那才是真的不一样!” “什么后?” “让你读书你不读书,天天写小黄文,搞得我还要不停向你解释。” “小黄文是什么?” “小黄文,小黄文就是小黄文,你哪儿来这么多问题。” 李溪安拽着唐恩往外走,一直把他拖出了县衙大门。 “哥哥!” 一股香风迎面扑来,紧跟着一个高鼻深目,棕发碧眼的少女拦住了两人。 “格温,你怎么来了?” “你今天没有去学校,爱德华先生让人到家里询问,我才知道你被抓了,所以赶过来看你。你,没事了?” “外玩笑,我能有什么事。” 唐恩说着,就挺直了腰杆,做出一副文雅的样子道:“格温,这是我刚认识的朋友,之前我有向你提过他,叶芝先生;李,这是我的妹妹,格温多琳·贝西莫,贝西莫家族最杰出的修女,未来将会成为克莱尔修道院最伟大的女修道长。” 第六十九章 红莲寺秘闻 格温,多好的名字! 可惜不姓史黛西,而我也不是彼得。 李溪安微笑着朝少女点了点,心里痒痒的。 这妞儿,真的长在了我的审美点上! 前世李溪安有过两个异国女友,一个法国,一个俄罗斯。 长的就不说了,身材高挑,火辣。 可惜到最后,还是因为各种原因没能继续下去。 “唐恩!” 少女蹙眉,对唐恩道:“?peroquédices(你瞎说啥?)” 她蹙眉的样子,很美,有点像我当年的法国女友。 不过她并没有说昂撒语,而是一口xg小弹舌的拉丁语。 这个世界的拉丁语,差不多就是李溪安前世的西班牙语。 李溪安眼睛顿时亮了,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了一抹有趣的笑容。 “我没有瞎说,你就是修女啊。” “我是说,这个人看上去怪怪的,笑起来不像好人,你和他说那么多做什么?” “不不不,格温,他是个很不错的人,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 “是吗?”格温看了李溪安一眼,继续用拉丁语道:“你看你看你看,他又笑了,好猥琐的样子。哥,你就不能认识一点正常人吗?就好像你的学生纽西尔,他看上去就很正常。” “咳咳咳!” 李溪安听不下去了。 他看着格温,笑道:“perdoname,puedoharunpoctin(抱歉,我会说一点拉丁语)。” 格温先是一愣,旋即脸腾的一下子红了。 她刚才还在说李溪安的坏话,原以为九州会说拉丁语的人很少,所以才会使用拉丁语和唐恩交谈。 可没想到,人正主会说拉丁语。 那岂不是说,我刚才说他的那些话,他都听懂了? 李溪安觉得,格温的头顶快要冒出蒸汽来了。 “该死,你可真是个神奇的家伙,你怎么会说拉丁语?” “我为什么不能?” “这个,这个……”唐恩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非常抱歉!” 格温终于冷静下来,上前向李溪安行礼。 这一次,她用的是昂撒语。 李溪安笑道:“没关系,其实用拉丁语交流挺好。”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说,我刚才的话,实在是太失礼了。” “即便笑容再猥琐,也是为您的美丽而来。格温小姐,你很漂亮。” 李溪安把格温说不会了,结结巴巴道:“谢谢。” 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猛然转身,一把拉住唐恩的胳膊,然后用美妙的小弹舌音道:“你总是到处惹祸,今天还进了警局,你是不是要害得我们无处可去才罢休?给我回家。” 说完,她微微一礼,对李溪安道:“抱歉,今天唐恩的事情麻烦您了,我要和他回去说点事情,以后再向您道谢。” 也不管李溪安是否回应,格温拉着唐恩就走。 “你等等,你不要那么大的力气,我还有事情和李说。” 唐恩看上去挺健壮的,可是在格温的手里,却十分狼狈。 他拦不住格温,只好对李溪安喊道:“李,我回头找你,咱们到时候好好聊一下你的那本小说。” 李溪安站在原地,朝他挥了挥手。 转过身,他正要回公房,就见县衙门口躲着一群人。 “你们干什么?” “阿安,刚才你和那个洋妞说了什么,我看她脸都红了。” 陈阿甫则点头道:“阿安,不错。” “是啊,连洋妞都敢调戏。” “那妞长的确实好看,没想到夷人里面也有这样的极品。” “这种品质,满园春至少要二十个大洋吧。” “满园春满园春,屌你老母閪,你们这些混蛋就知道满园春的妞儿,不干活了吗?都给我去巡街。” 陈阿甫破口大骂,引来一片哀嚎。 李溪安笑了笑,和陈阿甫聊了几句之后,就回到公房。 突然间有些索然无味! 李溪安翻看了两个公文,突然站起身来,从墙上拿了钥匙,快步走出公房。 “李少爷,怎么今天又来查看仓房吗?” 看上仓房的是壮班的人,名叫顾兴平,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人家了。 他笑着迎上来,向李溪安施了一个礼,而后笑问道。 “没事,我就是随便看看,老顾你不用管我。” 李溪安说着,塞了一包香烟给顾兴平。 顾兴平眉开眼笑的答应了一声,也就没有再询问。 李溪安则来到了存放县志典籍的库房,打开库房大门,用手挥了挥,扭头喊道:“老顾,这库房有多久没打扫过了?” “有日子了吧,年初的时候清理过一次。” “挑,这快一年了。” “差不多!”顾兴平站在公房的门口,点了一支烟道:“老爷们根本不管这边,平时有好东西也不会送来。都是些陈年旧物,没什么用处,所以也就没有打扫。” 咳咳咳! 李溪安被漫天的灰尘呛得咳嗽起来。 他后退几步,让里面的空气得以流通。 “老顾,还是打扫一下吧,再怎么说也是咱粤州的历史,咱们总得传下去不是。” 顾兴平想了想,狠狠嘬了两口烟,把烟蒂仍在地上碾灭。 “李少爷,你还别说,是这个道理。这样吧,我以后每半年整理一下,你看可以不?里面的东西太多,我一个人确实有点吃力。” “行啊!”李溪安笑道:“那就辛苦你了。回头你要整理的话,和我说一声。如果我没什么事情,就过来帮你。” “那可是要辛苦你了。” 两人说笑一阵,李溪安见仓房内的灰尘都落下了,这才走了进去。 上百个书架,摆放着一摞摞的书籍。还有一个个的木箱,更不知道里面存放了多少书册。 这俨然是一个巨大的宝库,李溪安非常高兴。 他在一排排书架之间穿行着,仿佛感受到了岁月残留的记忆。 随手拿起一本书,拭去了上面的灰尘。 《粤州舆图》,看时间,是大真朝初立时所着。 他轻轻翻开书页,一目十行的扫了一眼,而后又小心翼翼,放回书架。 这里,不仅仅有粤州的历史,更有整个岭南,乃至于九州的历史文献。 只是现在愿意看书的人,越来越少了,大家都忙着赚钱,忙着生活,以至于它们只能静静的尘封于此。 哐当! 李溪安不小心,撞翻了一个书箱,散落了一地的书籍。 顾兴平听到响动跑进来,见李溪安没事,就笑道:“李少爷,不用管了,回头我收拾一下就好。” 李溪安却蹲下来,从地上捡起一本书。 “这是前朝的书吗?” “我看看,我看看!” 顾兴平走上前,看了一下那破烂书箱上的编号。 “这个好像是洪庆爷时期抄没的东西吧。” 洪庆,是大真朝的第六个皇帝,好像是世宗的孙子? 这货在世的时候,干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文字狱! 顾兴平道:“这应该从红莲寺抄没的物品吧,嗯,没错,就是红莲寺的物品。” “红莲寺?” “以前粤州城里的一个很有名的佛寺,香火很旺。 哦,就在石牌楼那边,昨天石牌楼被烧得的那座修道院,就是在红莲寺的遗址上建立起来的。” “是吗?”李溪安又捡起一本书来。“为什么被抄?” “你说红莲寺?” “是啊。” 顾兴平想了想,道:“具体的情况,我不是很了解,我出生的时候,红莲寺已经没有了,只剩下残垣断壁。不过我听我阿公提起过,好像是说当时红莲寺和一个什么反贼勾结……五什么来着?” “五仙教?” “哦,五仙教,好像是这个名字。” 李溪安眼睛一亮,却故作平静的问道:“然后呢?” “我想想啊,嗯,是红莲寺和五仙教的余孽勾结,还刺杀了当时的粤州将军叫苏,苏……我想不起来那个人的名字了。事情闹的挺大,据说他们还试图联手杀害羊仙,结果被羊仙反杀。李少爷,你等等啊。” 顾兴平说着,转身离去。 片刻后,他从一个书架上拿了一本书过来,递给了李溪安。 “羊仙传?” “嗯,这是当时五仙观的庙祝写的,写的挺神奇的。不过这本书后来被禁了,大部分被焚毁,就留了这么一本在库房里,说是当时的老库房不忍烧毁,也不敢带回家,所以就存放在这边。” “那我可要看看了。” 李溪安从顾兴平手里,结果那本残破的书。 “后来事情闹大了,官府就抄了红莲寺,里面的僧人几乎都死了,只剩下几个小沙弥,因为年纪小不懂事,所以被流放去了宁古塔。” “宁古塔?” “是啊,说是朝廷的龙兴之地。” 李溪安点点头,时不时捡起一本书来。 “这些书,有记录吗?” “哪有什么记录,就是登记了一个书箱编号。” 顾兴平说着,有指了几个书箱,“喏,都在这里。当年从红莲寺抄没的好东西,早就没了,只剩下这些。里面都是些佛经啊,道典啊,还有乱七八糟的书。不瞒你说,我偷偷看过两次,看不懂,哈哈哈!” 李溪安的眸光闪动,看着那几个书箱,陷入沉思。 “李少爷,爱书?” “哦,是有这种癖好。不过主要还是我老豆!” 李溪安笑道:“你也知道,我老豆是干什么的,平时就是写点东西,点评一下时事,除此之外,就喜欢看一些佛经道典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也拿他没办法,只能尽量帮他搜集。” “李少爷,真是孝顺啊。” 顾兴平眼珠子滴溜溜打转,压低声音道:“其实,李少爷如果愿意破费一些的话,这几箱书倒也不是不能出去。” 第七十章 五形真意图 高卢租界-esmeraldarestaurant。 绿宝石餐厅,亦或者叫做翡翠女餐厅,在高卢租界名气很响亮。正午时分,餐厅已经坐满了客人。 “唐恩,你又不是不知道粤州现在是什么情况?九州人对我们很敌视,你怎么还要离开租界?万一发生了意外怎么办?你是不是想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孤苦伶仃的活着?” 格温那双如同翡冷翠一样动人的眸子,凝视面前狼吞虎咽的唐恩·贝西莫。 唐恩正在咀嚼一块牛肉,含糊不清说道:“格温,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珍宝,我怎么可能把你丢下不管?” “你勾搭苏茜伯爵夫人的时候,可没想着我。” “那是个意外,意外……该死,我没想到她的丈夫会在那个时候回来。” 格温出离愤怒了,“所以,你一点错都没有,是不是?” 她非常生气,周身散发出一股热气。 坐在她邻桌的客人大声道:“该死的,都这个季节了怎么还这么热?” 唐恩反应过来了,忙压低声音道:“格温,冷静,冷静!” “我现在非常冷静。” 格温也意识到了什么,热意骤然消散。 她深吸一口气,用力切下一块牛排,放进xg的小嘴里,慢慢咀嚼起来。 唐恩的脸色,有点发白。 他看了一眼周围,轻声道:“格温,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可我觉得,你就是那个意思。”格温咬牙切齿道:“就是因为你乱来,马库斯伯爵才会发出悬赏杀你,害得我不得不跟着你来到这里。” “是,是我不小心连累了你,但你要相信,我和苏茜是真心相爱的。” “你给我闭嘴,我不想听你说你那些该死的风流史。” “好吧,我闭嘴。” 唐恩低下头,继续切牛排。 “你最近一段时间,不要再去学校了。” “那怎么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舍不得那位黑莉老师吗?” “你怎么知道?” 格温忍不住抚额长叹,轻声道:“你知道黑莉老师怎么说你吗?” “她说我什么?” “她说,你就像一头发了情的公牛缠着她,让她恶心。” “公牛?那是不是说明,我很强壮?” 茶杯在格温手里碎裂,散落在了桌上。 “ok,ok,我闭嘴。” “哥哥,咱们已经跑路到了九州,我求你能不能收敛一点?九州的人文风俗,和咱们那边完全不同。我听说,你这种人如果放在过去,绝对是要被浸猪笼的。” “什么叫浸猪笼?” “就是把你关在笼子里,丢进水里淹死。” 唐恩咧开嘴,笑了。 “亲爱的格温,你应该知道,我是淹不死的。” “你……” “好了格温,我知道我在什么地方,我也知道,我在做什么。” 唐恩招手,让服务生又送了一个杯子过来,然后给格温倒了一杯红茶。 “我来九州,是因为我感受到了圣剑的召唤。它就在粤州,说不定我们的仇人,也在这里。只要我们找到圣剑,就能找到我们的仇人。到时候,我们不但可以为父母报仇,还能追回玛丽皇冠。想想看,等我们带着皇冠返回温莎,不但能为我们的父母洗刷冤屈,还可以重振我们的家族。到时候,王室会给我们很多很多钱,更会把我们的爵位归还。” 他说着,在牛排上狠狠切了一刀。 “到那时候,马库斯算什么?他会乖乖来舔我的靴子。” “可是我们来粤州一年了,却没有任何线索。” “耐心,我亲爱的格温。只要圣剑在这里,我们一定能够找到。” “好吧,我再相信你一次。” 格温叹了口气,抿了一口红茶。 “对了,你怎么认识的那个人?” “哪个人?” “就是,就是刚才那个九州人。” “你是说,李?”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反正就是那个眼睛乱看,很无礼的家伙。” “那个人,可不简单。” 唐恩放下刀叉,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格温蛾眉微蹙道:“是吗?我没觉得,我只觉得他很无礼。” “哈哈哈,我倒不觉得。欣赏美丽的事物,是人的天性。格温,你必须要承认,你很漂亮。他看你,也很正常。我相信,那是一种欣赏的目光,只是你对九州人有些偏见罢了。” “我可没有偏见。” 格温想了想,轻声道:“不过,那个人和我们之前见到过的那些九州人,的确不同。” “嗯,他很自信,而且也很渊博。你知道吗?他竟然把我的作品评价的一无是处,还说我写的是小黄文。” 格温噗嗤笑了,道:“这一点,我非常赞同。” “该死的,侦探小说不都是这样,案情不够,黄文来凑吗?他还口出狂言,说一定会写出一部比罗伯特探长更出色的侦探小说,而且还说他的演绎推理,才是侦探小说的核心。笑死,他一个九州人,懂的锤子侦探小说。”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一点期待了。” 格温话锋一转,“可我不明白,他有什么不简单呢?” 唐恩想了想,道:“气质,我亲爱的格温,气质……他身上有一种很奇特的气质,很吸引我。” “唐恩,你不会是喜欢他吧。” “shit,你想到哪里去了?”唐恩顿时怒了,道:“难道你没有发现,他有一种和我们同类的气质吗?” “你是说……” “嗯!” 格温摇摇头道:“说实话,我没有发现。” “别让偏见遮住了你的眼睛。其实一开始我也没有发现,只是后来在我和他争辩的时候,才无意中觉察到的。他有掩饰,如果不是我的直觉敏锐,说不定也发现不了。” “那你想……” “不,我什么都没想。我只是觉得,说不定未来的某一天,他能成为我们的底牌。” 格温抿了一口茶水,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入夜,华灯初上。 李溪安叫了一辆大板车,拉着五个破旧的书箱,回到位于租界的家中。 在通过协力大桥的时,巡逻的红头阿三认出了李溪安。 不过,早上被李溪安收拾了一顿之后,他们显然知道这是一个不好招惹的人,所以灰溜溜的离开了。 回到家中,李溪安让车夫把箱子搬进了一楼的西厢房里,然后支付了费用。 李彦不在家,不晓得又跑去什么沙龙聚会了。 这已经是一种常态,文化人就喜欢搞这种圈子。 李彦其实并不喜欢这种聚会,但身在其中,他有时候也无法拒绝。 西厢房里很空荡,只摆放着一张巨大的长方形桌子,还有一面墙的架子。 李家在粤州,除了小姨一家没有什么亲戚。 朋友倒是有一些,但大都不会留宿。 即便留宿,楼上还有两间空房,足以安置。 李溪安唤上绿仙,任由它盘在他的肩膀上面。 他先是喂两只小狗吃了饭,然后陪着它们在庭院里嬉戏了一阵子,这才返回西厢房内。 打开灯,他把箱子打开。 这五个书箱,足足花费了他三十个大洋。 顾兴平说,这些东西根本没有人在意,摆放在库房里小一百年了,根本没人问过。如果不是李溪安今天撞翻了书箱,顾兴平怕是都记不得还有这么一堆破烂。 “值钱的,根本不会进来这里。进来这里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销毁。李少爷如果想要,我就把这些破烂的记录抹了。不过担些风险罢了,只要花费些小钱,就不足为虑。” 三十个大洋! 请尤和泰他们一顿花酒,都不止这个数。 李溪安当然不会心疼,顺带着还把那本《羊仙传》一块带出了库房。 正如顾兴平所言,这书箱里没什么值钱的。 绝大部分是佛经,还有三四本道典。 也不知道,这和尚庙里,为什么会有道典的存在? 李溪安先把道典拿出来,放在长案上。而后,他又开始整理那些佛经。 都是一些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佛经,其中还夹杂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书册。 李溪安先是分门别类的整理出来,弄的一身灰尘。 “阿安,你这是在干什么,弄的乱七八糟。” 李彦带着一身酒气回来了,看到西厢房里的景象,不由得眉头紧蹙。 “什么乱七八糟!”李溪安笑道:“这都是书,是知识,是力量……老豆,亏你还是读书人呢。” 李彦闻听,哑然失笑。 “好好好,是我说错了。不过,你要把这里打扫干净。” “知道了!” “那我先上去休息了,今天喝了点酒。” “早点休息。” 李彦点点头,没有再理睬李溪安,径自上楼去了。 李溪安则站起来,拎起书箱准备扔出去。 “咦?” 他又放下书箱,仔细打量了一阵子。 突然,他两手用力,咔嚓一下子把书箱扯开,只留下了底板。 转身去伙房里拿了一块抹布,李溪安开始擦拭底板上的灰尘。 一开始,因为书箱里装着书,他没有发现。 可刚才他拎起书箱的时候,却发现书箱的份量有点古怪。 这底板,好像不是樟木制成,而是一块石板固定在木板上。如果从外部看的话,根本看不出什么来。只有把里面的书都取出来,才能够感觉出这木箱的异常。 石板上的积灰,被抹去,慢慢露出了真容。 “五形真意图?” 李溪安轻轻念出声来,眼睛越发的明亮…… 第七十一章 李东阳 八个书箱,六块石板。 当李溪安把擦拭干净的并排放在桌上之后,有一种莫名的成就感。 这书箱,不知是从何而来。反正肯定不是红莲寺所有,否则也不可能被他得到。最靠谱的猜测,是某个人或者某个势力遭逢劫难,于是把石板制成书箱的底板,以掩人耳目。 至于怎么就落到红莲寺的手里,不得而知。 唯一能确定的是,红莲寺并不知道这书箱里的秘密。 之后朝廷攻破红莲寺,把红莲寺的财产尽数抄没。 而书箱的秘密,因里面那些书籍的掩护,也没有人觉察,直接就丢进了库房。 从洪庆帝到现在,不到一百年。 书箱的秘密就这样被封存在粤州县衙的库房之中,一直到李溪安无意中发现,才算是重见天日。 五形真意图? 有点意思! 李溪安已经顾不得满地的佛经道典,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石板之上。 灯光的光线不是特别好,李溪安干脆跑回卧室,把台灯取过来,放在桌上。 这是一套完整的功法,其价值完全不是什么大洞观自在清净经,亦或者太阴十二形可以相提并论。 六块石板,一块刻有总纲,另外五块,各有口诀,以及功法图。 这是一套针对修士的完整传承,但其来历,已无从考究。 李溪安也只能从总纲之中的字里行间中,看出一丝丝的线索。 首先,这套功法和大真朝没有任何关系;如果往上追溯,也不像是大周朝的修士传承。 因为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大周的修士传承和大真朝的修士传承属于一脉相传。 李溪安手里的那本大洞观自在清净经,就是属于大周的修士传承体系。还有狐仙传给他的太阴十二形,是明月观的功法,也属于大周朝的修士传承。但是和眼前这套五形真意图相比,明显不属于一类。 其次,石板上的文字,与目前所通用的文字不太一样。 而大真朝的文字,基本上是从大周朝的文字传承下来。 换句话说,这六块石板很可能是源自大周朝之前,但具体是哪个时期,李溪安也不清楚。 他甚至不知道,大周朝之前,是什么朝代。 “老豆,老豆!” 李溪安突然走出西厢房,冲着楼上喊道。 过了一会儿,楼上的灯亮了。 李彦穿着一件绣着狸花猫的睡衣,迷迷糊糊出现在楼梯口。 “大半夜的,你这是发哪门子的疯?” “来来来,求助!” “咦?”李彦一听这话,清醒了一点。 他站在楼梯口,双手插兜,有些得意道:“我那个无所不能的崽,居然向我求助了?” 李溪安的脸顿时黑下来,“老豆,你什么意思?” “慢着慢着,让我享受一下这种感觉,毕竟这几个月来,我那个崽可是一直在教训我。” “老豆!” “好了好了,享受完了,我马上来。” 李彦见李溪安脸色难看,也不想太过分,忙踢踏踢踏的从楼梯口下来。 “你这是干什么?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原本干干净净的西厢房,现在是一团糟。 书箱变成了一块块的碎木,地上七零八落的散落着一本本书。 “你别管这个,快帮我看看,这是什么时期的文字?” “什么东西啊,神神叨叨的。” 李彦被李溪安拉到了桌前。 他原本是一脸的不高兴,但是当他看到石板上的文字时,却陡然一愣,旋即就扑了上去。 “李东阳,上京人氏,少而聪慧,求道于青莲真人,后自创五形真意,九州众修束手。纵横八十载,遂知长生不过黄粱一梦。录五形真意图传于后人,伴红颜遨游海外,不复归。” 李彦一字一顿,把开篇的那一行文字念了出来。 李溪安基本上听明白了,大概就是一个牛逼的货色,自创了一套修行秘法,然后打遍天下无敌手之后,发现长生不可求,于是带着小情儿去别的地方浪了! 嗯,就是这个意思。 这李东阳,听上去有点独孤求败的意思啊。 在九州找不到对手,所以就跑去海外,继续找人打架? “老豆,你听说过李东阳吗?” “没!” 李彦蹙眉,摸着下巴道:“一点印象都没有。” 也是,李东阳不是普通人,是修士。 他的交际圈,应该是以修士为主,没有留下名字也很正常。 “所以,你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人喽?” “那倒未必!” 李彦指着石板上的两个字道:“上京,应该就是现在的大兴。” “那不就是京城嘛。” “所以说你都读的什么书?京城是有个大兴,但那是种西瓜的地儿。这上面的大兴,说的是上京,在关中。把大兴称之为上京,历史上一共有三个时期,分别时凉、汉和武三个朝代。其中,凉、汉相连,以隶书和大小篆为主,之后才有了楷书和行书。这石板上的文字,是行书,所以不可能是凉、汉两朝。所以我推测,这应该是武朝时代的人物吧。” “武朝?那是什么时期?” “崽啊,以后你还是多读点正经的书吧,否则出去了会被人笑话。” 李彦明里是在教训,暗里却有些得意。 这几个月来,他可是被李溪安打击的不轻呢。 “武朝,延续四百六十年国祚,其灭亡时,距离现在约八百余年。” 李彦说着,突然拍了拍额头,轻声道:“青莲,青莲……武朝的确是有个着名的诗人号青莲,后来当了道士,就销声匿迹了。我读过他的诗,极具仙气……按道理说,李东阳既然是向他求道,那应该是武神宗时期吧。” “那青莲,不会是叫李白吧。” “你这是什么话,是不是所有的牛逼人物,都要姓李?” 我总觉得你这话,有内涵。 “他姓刘,叫刘黑。” 咳咳咳! 李溪安一阵剧烈的咳嗽,看着李彦,一脸不可思议。 “老豆,你说真的?” “废话,这又不是什么秘密,你回头看看书,就能知道。” 李白,刘黑…… 李溪安忍不住,大笑起来。 “神经病!” 李彦瞪了李溪安一眼,弯下腰,继续看石板。 不过石板后面的文字,他基本上就有点看不明白了。 “这是修行功法吗?” “应该就是李东阳说的五形真意。” “很厉害?” “还没有仔细看,不过这是一套完整的功法。” “比你现在练的还完整?” “那是肯定的。” 李溪安指着写着总纲的石板道:“喏,这是总纲,其他是具体的修炼口诀,还有图录。” “那是不是比你现在练的功法更好?” “还没仔细看,说不太准。不过以李东阳那牛逼轰轰的口气,这套功法应该不差,至少不会比我之前练的差。” 李彦,倒吸一口凉气。 他眼睛放光,盯着石板,那样子好想恨不得把石板看到眼睛里去。 “老豆,你干什么?” “我是在想,这位东阳真人姓李,而你我父子也姓李,你说我们这两个李,会不会有关系?” 李溪安正喝着水,听了李彦这话,一口水就喷了出来。 “老豆,你这是在找祖宗呢。” “不是啊,你不觉得,这是天意吗?” “你没看人家说了,带着老婆去了海外,不复归!老豆,是不复归!” “那他也可能在走之前,留下血脉啊。” 李溪安一拍额头,道:“老豆,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这玩意可以当作我们老李家的传承。我老李家祖上也是修士,看那个王阿喵以后还敢不敢拿你外公来炫耀。” “你……” 这男人该死的胜负欲啊! 李溪安大体上明白了李彦的意思,说穿了就是想压王苗一头。 “我不管,反正你要记住,这位东阳真人,就是我们的先祖,这五形真意图,就是他留给我们的传承。你要尽快弄明白,然后好好修炼。不仅你要练,你的孩子也要练,你孩子的孩子,也要练。” 这一杆子,怎么就扯到了孩子上面? “好了,我也有些困了,先回去睡觉。” 李彦说着,打了个哈欠,然后看着李溪安道:“这几块石板……” “老豆放心吧,我会保管好的。” “怎么保管?” “老豆,咱们这家里,平时也没什么人来,而且有绿仙守着。过些时候,玄色和雪妖长大了,也会过来守护。有它们在,你觉得谁能偷走?” “那倒是!” 李彦点了点头,往外走去。 “要不,回头找黑仔,挖个地下室?” “老豆啊,这里是沙面,虽说地势还算高,但如果雨势太大,一样会淹的。” 李彦想了想,道:“说的也是啊。” 他有点患得患失了,背着手上了楼。 李溪安看他消失在楼梯口,紧跟着二楼的灯也熄了,这才返回西厢房。 他关上了门,把石板拿起来,比划了一下。 其实可以把西厢房弄成一个练功房? 到时候把这六块石板挂在墙上?会不会有点太嚣张了! 他旋即笑了笑,决定把这个问题暂时放在一边。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有绿仙守在家里,一般人还真别想在这里闹事。 天,亮了。 黎明时,粤州下起了雨。 嗯,好像粤州下雨,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李溪安把石板放进了卧室的衣柜里,还叮嘱了绿仙一番。 那些佛经道典还没有整理完,先摞在桌子上,等有空了再来整理。 至于那些破碎的木板,则被仍在大门外。 到时候会有垃圾佬过来收走,倒也不算不得麻烦。 “老豆,我去衙门当差了。” “路上小心点,最近外面有些乱。” 李彦顶着一头鸡窝似地头发,从二楼窗口露头。 李溪安笑了笑,朝他挥了挥手,然后又拍了拍两只小狗,告诉它们他要去上班了,这才撑着伞离开。 “汪汪!” 走出大门,门后传来了小狗的道别声。 这日子,倒也越来越滋味了。 依旧是从协力大桥进入华界,不过今天没有再看到那些红头阿三。 倒是昨天遇到的那个中尉还在,见到李溪安,还热情的挥手打起了招呼。 李溪安当然不会视而不见,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他和李彦都住在这边,说不定什么时候,还要对方帮忙呢。 “阿方斯中尉,早上好。” “早上好,李!” 中尉名叫阿方斯·昂,是高卢安第斯人。 别问我安第斯是什么地方……嗯,我瞎编的。 “这该死的天气,又下雨了。” “粤州不就是这样,晴一阵,阴一阵?呵呵,你应该来这边有些日子了,还不习惯吗?” “我,其实是受骗了。” “怎么说?” “我老家在北方,那里一到这个季节,不是下雨就是下雪,阴冷的要死。我来九州的时候,长官问我想去什么地方,我就说,我想去一个温暖的地方,没有那么冷,不会下雪。然后,我就来了这里。” “哈哈哈,那岂不是遂了你的心愿?粤州的冬天,还是很温暖的,而且不会下雪。” “可是,可是我讨厌雨。” 和这帮死老外打交道,总是会从天气开始扯淡。 李溪安哈哈大笑,顺手从挎包里拿了一根雪茄,递给了阿方斯。 “玻尔?这可是好货。” “喜欢的话,回头送你一盒。” “我的天,你可真是个有钱人。” “嗯,而且是个爱交朋友的有钱人。” “李,我喜欢你,你tm的和其他的九州人不一样。” “其实很多九州人和我一样,只是为了生计,他们无法做到而已。” 阿方斯颇以为然的点头,“其实,高卢也差不多。” 废话,高卢要真如你们吹牛逼那样的美好,你们至于跑来九州烧杀抢掠吗? 李溪安和阿方斯寒暄了两句之后,就挥手告别。 看着李溪安的背影,阿方斯突然对桥头的士兵道:“这是个好人!” “我们明白,长官!” 在去县衙的路上,李溪安买了一碗皮蛋瘦肉粥和一份肠粉,溜溜达达走进了主簿廨。 “阿安,昨天的事情,处理的不错。” 施欣德出人意料的出现在李溪安面前,一脸欣慰的笑容。 “啊?” “昨天宝龙堂和夷人冲突的事情,我听说了。那个夷人没有追究,是一件好事,你处理的很妥帖。” “那是大人教导的好。” “你这小子!” 施欣德很满意,点了点李溪安。 “对了,待会儿你带姚德胜出趟勤。” 姚德胜,是刑房的书办。 李溪安一愣,疑惑道:“去哪里?” “去拜访一下孔俊侠孔教授。” 施欣德说完,眼中闪过一抹阴冷之色。 第七十二章 你好,孔教授 拜访孔俊侠? 李溪安疑惑看着施欣德,有点摸不清楚他的意图。 “江才英死之前,最后一次是出现在了孔俊侠的家中。安仔,去问问孔教授,江才英找他做什么?说了些什么?什么时候离开?你告诉他,县太爷想要认真的调查一下江才英在粤州大学的情况,让他找粤州大学方面说一声,配合我们的行动。” “是!” 李溪安犹豫片刻,又问道:“这个事情,不应该是曹头出面吗?” “老曹对付烂仔,对付粗人还行,对付孔俊侠,估计讨不得好。” 施欣德笑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老曹误会,他现在忙的昏天黑地,根本顾不过来。” “怎么?” “教堂的事情啊,夷人的压力,可比大学那边要大。” 李溪安多聪明一人啊,立刻明白了施欣德的意思。 估计是县衙这边对江才英案有点应付,激怒了粤州大学校方,于是对县衙施压。 而县衙这边呢,李溪安能看得出来,是真不想查。估计是想让这件事慢慢淡化后,随便找个由头结案。可是粤州大学不同意,毕竟牵扯到那么多条性命,他们绝不可能忍气吞声。 于是,矛盾就来了。 可是找孔俊侠又是几个意思? 李溪安很好奇,不过他也懂得分寸。 施欣德显然是不想解释,那他也就不再询问。 “那卑职就先告退了。” “去吧!” 李溪安行了个礼,转身往屋外走。 哪知道才走到了门口,施欣德突然又唤住了他。 “安仔!” “大人,还有吩咐?” “机灵点!” “是!” 施欣德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让李溪安有点困惑。 不过,当他见到了姚德胜之后,心里的困惑,也就随之消散。 与其说是姚德胜,倒不如说是跟在姚德胜身后的随从。 那人虽然是化了妆,换上了衙役的衣服,可是李溪安依旧能一眼认出来,那人赫然是冷秋。 他怎么在这里? 李溪安认出冷秋的一刹那,心里也是一咯噔,下意识以为,自己暴露了。 可转念又一想,不太可能! 他从来没有以真面目和冷秋打过照面,怎么可能暴露呢? 如果不是自己暴露了,那冷秋出现在这里……一刹那间,李溪安念头千转,隐隐约约有了一个答案。 孔俊侠? 莫非,冷秋的目标,是孔俊侠? 而冷秋呢,在看见李溪安的一刹那,也是一怔。 李溪安大概是忘记了,可他却没有忘记。 圣路德圣母院外的惊鸿一瞥,冷秋的印象非常深刻。 他眸光一闪,但旋即就低下了头。 原来,他在这里! 姚德胜是个四十多岁,面容瘦削的男子。 也许是久历刑名的缘故,使得他的五官看上去有些生硬,阴冷和刻板。 “李攒典!” 姚德胜拱手一礼。 品级上,大家都是胥吏,不过李溪安因为是主簿廨的二把手,所以地位在姚德胜之上。 哪怕姚德胜的年纪和李彦相差不多,也要恭敬的唤一声李溪安‘攒典’。 李溪安连忙还礼道:“姚爷,您这可是折煞我了。” 说着,他抬头看看天色,道:“姚爷,咱们先走着?” “但凭攒典吩咐。” “姚爷,过分了啊。” “啊?” “您年纪大,我年纪小,在这衙门里,您资历老,我资历浅。好多事情我到现在都还没弄明白,又怎担得吩咐二字?主簿大人说是让我去,实际上是想让我跟着姚爷您多学习。” 姚德胜那张生硬的脸,柔和了一些。 也难怪,他一个在衙门里混了多年的老刑名,论资历比尤和泰他们都老。 让他听从一个比他儿子都小的小年轻差遣,嘴巴上不说什么,这心里面肯定是不舒服。 可他也知道,李溪安的人脉有多强。不是说他背景深,而是人脉太广了。王苗是做了十年的巡检,几任县老爷都没能撼动;施欣德虽然资历浅,可出身不差,也有背景。陈阿甫那是粤州的地头蛇,曹钊的师父烂头蔡,据说和王苗有过切磋,关系比不得陈阿甫那么深,但也不差。而李溪安呢?据说夷文很好,还懂拳脚,加之他那可以沟通黑白两道的长辈。 姚德胜自认也是地头蛇,却压不住李溪安这头过江龙。 而今,李溪安如此客气,让他心里很舒服。 “攒典……” “姚爷,叫我阿安,安仔或者溪安都行,咱们一个大院里讨生活,您见外了。” “那,阿安?” “得嘞姚爷,我也不是客套,今天这个事儿,我到现在还没弄清楚状况。待会儿到了地儿,还得您出面。我年纪小,怕是撑不起门面,到时候反而丢了衙门的脸面。” “那,我就不客气了。” 姚德胜见李溪安不似作伪,于是点头应下。 “咱们,出发吧?” “出发。” 姚德胜那一句,看似是问李溪安,实际上是在征询身后冷秋的意见。 冷秋不着痕迹的点点头,却没有逃过李溪安的眼睛。 所以,这一趟真正的主事者,是冷秋! 李溪安和姚德胜出了衙门,却看到衙门口拴着三匹马。 “阿安,会骑马吗?” “啊?”李溪安愣了一下,旋即道:“知道怎么骑,但是没骑过。” “哈哈哈,那今天正好练练。” 嚯,这待遇不低啊。 平时大家伙出门,都是腿儿着。 没想到今天,居然还有马骑。 李溪安很清楚,这应该是冷秋的缘故。 所以他也没有客套,解下缰绳,就像上马。 “慢着!” 冷秋突然开口道:“李攒典,上马之前,最好是和它亲热一下,彼此熟悉一下再上马。” “怎么熟悉?” 冷秋看了姚德胜一眼,姚德胜立刻反应过来。 “阿安,跟着我做。” 他解下马缰绳,然后拍了拍马脖子,抚摸了两下之后,牵着马沿着街道行走。 “咱么走出这条街再上马,虽然是临时抱佛脚,但至少可以给马一个缓冲的时间,让它熟悉你。这不是什么烈马,早已驯服。不过呢,熟悉一下之后,后面就会方便很多。” 李溪安照猫画虎,在和马贴面的瞬间,呼出一口长生炁来。 那匹马顿时变得安分许多,看李溪安的目光,也温柔许多,甚至有些亲切。 老子连蛊灵都能搞定,还搞不定你吗? 李溪安一边轻轻拍打马的脖颈,一边笑着对冷秋道:“兄弟,谢谢你刚才的提醒。” 冷秋则困惑看着李溪安身边那匹马,因为他可以清楚感受到,那匹马的情绪波动。 那是一种喜悦的情绪! “攒典客气了,这匹马看上去,和您很亲啊。” “是吗?”李溪安笑道:“可能我天生喜欢动物的缘故吧,我家里还养了两只狗呢。” 唔,这倒也不是不可能! 有的人天生有亲近动物的体质,冷秋也见到过。 他有一个师妹,就是这种情况。 不过…… “还未请教,您贵姓啊,看着眼生。” “啊,小人是个白役,平时在刑房行走。” “姚爷,您这个白役,倒是个机灵的。” “是吗?” 姚德胜的语气,有点生硬。 “要不这样,我那边也缺人,能不能把他让给我啊。” 李溪安这一句话,让姚德胜和冷秋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衙门里的帮身白役转房,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只要不是特别亲近的,一般来说吃顿酒也就解决了。毕竟,衙门不缺白役,换一个就是。 只是…… 好在三人这时候已经来到街口,姚德胜和冷秋相视一眼,翻身上马。 李溪安见状,也不好再调戏,于是跟着也上了马。 “姚爷,孔俊侠住哪里?” “他住在东山区,今天应该是在家里。” “那咱们直接去他家吗?” “是!” 李溪安和姚德胜骑马当先,冷秋则跟在后面。 “姚爷,这孔俊侠到底什么情况?他和江才英之死有关吗?为什么要找他?” “这个……” 姚德胜在马上微微侧身,偷偷看了冷秋一眼,见冷秋朝他点了点头。 “江才英这个案子,其实不复杂,复杂的是他牵连的案子。” “中央大桥惨案?” “嗯!” “粤州大学那帮书呆子整天在报纸上骂天骂地,揪着江才英的案子不松口,让总督府也非常不高兴。眼下粤州有些动荡,上面的意思是尽量把事态平息下来。再说了,就算是查案子,也得有个轻重缓急不是?教堂焚烧案,洋人也在施压,让交出凶手;红灯教那边也销声匿迹,曹头现在是焦头烂额。那些个书呆子这时候跳出来,不是再给衙门添乱嘛。” “那找孔俊侠有用吗?” “也许吧,那家伙最近在报纸上,也挺活跃。” 李溪安看过孔俊侠在报纸上发表过的文章。 说实话,就是一碗老坛酸菜面,又酸又臭。 偏偏他是以一个明灯的姿态出现,在报纸上指点文字,慷慨激昂。 文章的内容,很空洞。 就是画饼,画饼,再画饼,而且技术真比不上宋先生。 找他…… 李溪安心里突然一紧,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在脑海中闪现。 “姚爷!” “咱们什么都不知道,就是去问问,看他能不能解决吧。” 姚德胜根本不给李溪安说出来的机会,便抢先说道。 而后,他话锋一转,道:“阿安,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我?” “是啊,衙门六房,你请了其他五房的人,偏偏没有请过我们刑房。老兄弟们对此可是有点不高兴,说你李攒典看不起刑房呢。” “哪有哪有,这不是刑房最近一直公务多,怕耽误了正事,所以才没有前去打搅。姚爷,改天我做东,咱们一起啊。” “那感情好,而今这粤州城里,谁不知道你李攒典是花楼小浪子,游戏王。我也想去见识见识你那血战到底和金陵十三钗的游戏。听说,这些游戏现如今在花楼里可是大热啊。” 谁tm的给我起的外号? 老子那次不是清清白白去,清清白白走,甚至连个小手都没摸过,怎么就小浪子了? 这,这,这分明是毁我清白,坏我贞洁啊! “什么金陵十三钗?” 冷秋在后面,突然问了一句。 姚德胜这才想起来,身后还跟着一位。 他有些尴尬,笑道:“就是酒桌上的一些小游戏,阿安发明出来的。” 冷秋歪着头,看向了李溪安。 这tm是在马背上,这要是在地上,我能抠出一套别墅,你信不信? 齐文斌,一定是齐文斌,你个死扑街,大嘴巴! 李溪安强笑道:“一帮粗人,酒桌上来个顶针续麻,都玩不了一轮。想来个飞花令吧,结果是全军覆没。没办法,得找个既能玩的久,还能下的酒的游戏,这不就胡乱琢磨出来了一个。” “哦!” 冷秋看样子是很少涉足风花雪月之地,所以听的也是一知半解。 三人就这样一边赶路,一边聊天,倒也不无聊。 来到东山区后,姚德胜按照地址轻车熟路就找到了孔俊侠居住的别墅。 “我们是粤州县衙门的人,奉县老爷之命,前来问孔教授几个问题。” 姚德胜显然是个老手,对门房厉声道:“让开,耽误了公务,有你好看。” 门房显然是怕了,连忙开门。 姚德胜推门就往里走,那门房道:“差爷,差爷,请留步,孔教授马上就来。” 李溪安和冷秋跟在姚德胜的身后,走进了别墅庭院。 这是一个极具欧式风情的别墅,庭院很大,约八百平左右,绿化相当不错。 几个学生模样的男子,正在庭院里的遮阳伞下喝咖啡聊天,听到这边的动静,连忙走了过来。 “你们干什么,这里是私人宅院,你们怎么敢擅自进来。” “衙门公干,无关人员立刻让开。” “原来是衙门里的废物,你们不去抓夷人,跑来这里干什么?是不敢得罪洋大人,所以找我们这些普通人的麻烦吗?” 应该是孔俊侠的学生! 李溪安没有在意,姚德胜如果连这种场面都应付不了,那他就愧对了老刑名这三个字。 他目光扫视整个庭院,而后落在了那幢小洋楼上。 很不错的别墅,和东山区大部分风格趋向中西融合风格的别墅相比,这个别墅的风格更西化。 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李溪安总觉得这幢别墅有点怪异。 他没有学过建筑,只是前世看过一些建筑类的科普节目。是哥特风?还是巴洛克风亦或者洛可可风?他看不出来,只是感觉有点怪异。可具体怎么怪异,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看出什么了?” “啊?” 李溪安扭头,见冷秋来到他身旁站定。 “说不上来,就是,就是感觉不太协调……房子后面是什么?” “是个小码头,据说那位孔教授,喜欢一个人开船到江上钓鱼。” “从这里往下好像就是江门码头?” “嗯,大概三十里左右吧。” “那倒是不算远。” 李溪安嘟囔了一句,突然反问道:“你呢,看出什么了没有?” “死气,怨念。” 李溪安一愣,刚要开口询问。 这时候,冷秋却突然迈步,直奔姚德胜走去。 与此同时,从小洋楼里走出了一个男子。 他穿着西裤衬衣,外面套着一件马甲,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走了过来。 “什么事情啊,这么吵闹?建修,你们让开。” 几个情绪激动的学生,立刻停止了和姚德胜的争执,退到了一旁。 孔俊侠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来到姚德胜面前,他用一种极为高傲的目光看了姚德胜一眼,道:“我就是孔俊侠,你们是谁?有什么事情吗?” 那种居高临下姿态,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不过姚德胜久历宦门,虽说是个小人物,可见过的牛逼人物多了去。 再牛逼的人,进了刑房都一样! 他目光森然道:“在下是粤州县衙刑名,今日前来,是奉了我家县老爷之命,请教孔教授几个问题。” “什么问题?” “据我们调查,江才英死前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孔教授的家里。县老爷问孔教授:江才英为何会出现在你家里,他和你说了些什么,是什么时候离开?而今各方人士都在关注江才英的案子,县衙一定会尽一切努力,调查真相。” 孔俊侠原本儒雅的表情,变得有些阴沉了。 李溪安心里,突然有一种不安的悸动。 他下意识悄悄后退了一步,眸中青芒一闪即逝。 孔俊侠有问题! 他表面上看去很平静,但是李溪安通过瞳术,却看到他的皮肤下有一丝黑气渗出。 皮肤下的血管在蠕动,要撕开他的皮肤钻出来一样。 不过,那种异动,很快就消失了。 李溪安收起瞳术,表面上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可是心里,却有一丝丝骇然。 那黑气,似曾相识。 怪不得上次见到孔俊侠的时候,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马元龙的那个雕像! 没错,那黑气和那个雕像的气息极为相近。 他看向冷秋,就见他站在姚德胜身后,低着头。 李溪安顿时明白了,恐怕这才是冷秋今天出现在这里的真正目的! “江才英是我的学生,在他出事前,的确来找过我,并向我坦承了他的过失,希望能够得到原谅。我当时非常愤怒,狠狠的责骂了他一顿,然后把他赶走了……可我没想到的是,他竟然会……请转告县老爷,这件事我一定会全力配合。” 孔俊侠恢复了儒雅的姿态,沉声回答道。 第七十三章 我们见过(求收藏追读) 拜访,姑且算是拜访吧,没有持续很长时间。 姚德胜在收到了孔俊侠的回答之后,很快就提出了告辞。 一行人甚至没能进入小洋楼,当然孔俊侠也没有邀请他们进小洋楼。双方只是在草坪上客客气气的过了两招,然后就结束了。 从头到尾,李溪安没有说一句话,冷秋也没有任何异常的表现,俨然如姚德胜的小跟班一样。 离开别墅后,三人上马。 “这就结束了?” “结束了。” 姚德胜深吸一口气,而后如释重负般的笑了。 “真邪门,刚才面对孔教授的时候,有一刹那,我这心里直发颤。” “是啊是啊。” 冷秋也是感同身受一样的点头表示赞同。 李溪安看着他那如戏精一样的表演,并没有质疑什么。 “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回衙门,交任务。” 李溪安道:“还以为多麻烦呢,就这?” “咱们是小角色,也就是这样了。真正的交锋,估计是在背后,咱们看不见的地方。” “嗯,说的也是。” “阿安啊,回去之后别乱说话,当什么都没发生吧。” “这个我懂。” 严肃的话题就这样结束了,三人策马行进,在江门码头吃了午饭后,这才返回县衙。 回到主簿廨,李溪安就接到了施欣德的召见。 他详细询问了一遍和孔俊侠交流的过程,然后就松了口气。 “安仔,看出什么了没有?” “嗬嗬嗬,还真看出来了一点东西。” “怎么说?” “那位孔教授,不一般。” “还有呢?” “我和姚德胜今天过去,怕都是为了给那位冷先生做掩护?” 施欣德眸光一闪,露出欣慰笑容。 “那你可有怠慢了他?” “没有。” “曲意迎逢了?” “哈哈哈,他谁啊,我迎奉他?” 李溪安适当露出了一点傲气,笑道:“也就是大人那句‘小心’提醒了卑职,所以稍加留意而已。但说迎奉,也没必要。有大人的关照,卑职在这衙门里可是逍遥的紧呢。” “哈哈哈,你这个小子,会说话。” 施欣德显然很开心,很满意李溪安的回答。 “不过呢,他可不是小人物,你要真得了他的青睐,说不得日后成就不可限量。” “他,谁啊。” “以后你自然能知道。”施欣德说着,点上了一支香烟,沉声道:“如果是以前,我肯定会帮你推荐。但是现在,我不建议你去趟他的浑水。他和咱们,不是一个圈子的人,认识就好,没必要走的太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惹火上身。咱这粤州人杰地灵,物华天宝从来不缺,老老实实守着咱们的塘子,有你姨夫,有我在,咱们的好日子才刚开始呢。” 听得出来,施欣德和王苗如今走的很近。 他那言语之间,已经是把李溪安当成了自己的晚辈。 李溪安也是知道好歹的人,明白施欣德的意思。 正因为他知道冷秋的来历,所以就更理解施欣德的好意。 如果这大真朝是在盛世,和冷秋走近绝对是好事。萨满侍卫,是九大观培养出来的皇室心腹,有天子近卫之名。他们精通萨满术,只为皇家办事效劳。李溪安听尤和泰说过,三品以下官员,萨满侍卫可直接抓捕;四品以下官员,可以先斩后奏,权力惊人。可现在,大真朝在衰弱,还能支撑多久?谁也说不清楚。这种情况下,走的太近就会有麻烦。 “大人,他要查什么?” “这件事说起来,还要怪你。” “我?” 施欣德从桌子上拿起一份公文,递给了李溪安。 李溪安接过来扫了一眼,是江才英的案件汇总。 ‘尸检过程中,粤州县攒典李溪安提出异议,认为死者乃非人所伤……’ 在这段文字下面,有一道红线。 施欣德道:“这案子,本来是没人愿意真去调查,毕竟凶手不明,且极其凶残。没想到那个冷先生看到后,居然产生了浓厚兴趣。再之后,他就提出想要去调查一下孔俊侠,要我们配合。” “我这张嘴!” 李溪安轻轻拍了一下嘴巴,苦笑摇头。 “知道了?” “祸从口出,我当时如果不多那一嘴,估计也就没这些事情了。” 他抬起头,把公文放在施欣德的桌上,然后给他续上茶水,苦笑道:“曹头这算什么意思,我当时就是那么胡乱一说,他居然把我也写进来。” “老曹也未必是恶意,估摸着是想借此机会和你姨夫那边拉近点关系罢了,你也别怪他。不过这件事呢,也算给了你一个教训,以后出勤,多看少说,最好是变成一个哑巴。” “卑职受教了。” 和施欣德又扯了两句,李溪安告辞离开。 他回到公房后,喝了两杯茶,觉得有些烦躁,于是又起身出门。 “老顾,我又来了。” 顾兴平正拿着一本《玉蒲团》,摇头晃脑的看着。 听到李溪安的声音,他连忙起身,快步迎了出来。 “李少,昨天不是刚来,怎么今天又来了?” “怎么,不欢迎?” “哈哈哈,哪敢,哪敢啊!” 顾兴平把李溪安让进屋里,轻声道:“昨天一下子清了那么多东西,今天可不好再动了,否则会惊动其他人。” 李溪安笑了笑,给自己倒了一盅茶。 “观音?” “行家啊,李少。” “嗯,秋后的,对不对?” “没错,去年秋后的观音,我一个朋友从闽州寄来的,李少喜欢的话,回头给你拿点来。” “哈哈哈,那我就不客气了。” 李溪安喝了两杯茶,这才道:“我今天不买书,是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 “我想找些武朝的禁书,特别是有关青莲居士的。” “青莲居士刘黑?”顾兴平愣了一下,“他的书算不上禁书吧,满大街都有他的诗集。” “诗集我自己买,不过我现在对他那个时期的事情特别感兴趣,正史,野史,民间传说,什么类型都可以,你有没有门路?” “那个时期!” 顾兴平倒吸一口凉气。 他懂李溪安的意思,也清楚李溪安的要求。 闭上眼思忖了片刻后,他起身在书架上找到一本册子,翻了两页之后,往屋外走去。 “李少,你在这里等一下。” “好!” 李溪安也不客气,摸出一盒香烟,抽出一支后点上,注意力就放在了茶水上。 一支烟抽完,顾兴平回来了。 他手里捧了个书匣,放在桌上。 “一下子也找不到许多,好在有些印象,就先找到了几本。这是几年前从一个勾结红巾会的本地名流家中抄没的书册,都是孤本。我当时进行了登记造册,所以还有点印象。” “这粤州,恁多反贼吗?” 顾兴平一愣,旋即哈哈大笑。 “反贼多好,我们也能跟着喝点汤不是。” 他把书匣推给李溪安,“你可以拿回去看,但看完了要还回来。册上的玩意,还不到销毁期呢,否则送你都行。” “谢了!” 李溪安也不客气,抱起书匣就走。 “李少,你的烟。” “不,是你的烟。” 顾兴平愣了片刻,旋即噗嗤笑了起来。 他把烟揣进兜里,然后抿了口茶水,又坐在躺椅上,拿着那本***,一摇一晃的看了起来。 “《青莲秘史》?留着!” “谪仙人传?留着!” “绿野仙踪?留着!” “……” 一共就八本书,李溪安粗略翻了一下,留下了三本。 之所以找书,是想要弄清楚李东阳的事情。 得了人家的五形真意,总要知道这位东阳真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头不是? 整个下午,李溪安都没有处理公务。 用施欣德的话说:衙门的事情,不可太积极,也不要太咸鱼。上面不催,就慢慢处理,上面催了,就加快进度。太积极了,只会让自己越来越辛苦,要学会在琐碎中寻找消遣。 我上午出勤了,下午摸个鱼也很正常。 更不要说,李溪安可没有为大真朝尽忠职守的想法。 “阿安,晚上凤欢楼,老杨请客。” 快下班的时候,齐文斌跑了过来。 “又是凤欢楼,你们天天逛陈塘,不累吗?” “嘿嘿,这不是老杨纳了个小妾,大家为他庆祝嘛。” “算了算了,我今天有事,不去了。”李溪安说着,站起来从书架后面拿了一瓶洋酒,“正宗高地威士忌,我姨夫送来的,本打算留着自己享受。算了,当是我给老杨的贺礼。” “你真不来?你不来,大家很无聊啊。” “我滚你的,你个齐大嘴,谁给我起了个花楼小浪子的绰号?” 齐文斌愣了一下,旋即尴尬笑了两声,一把抢过了酒往外走。 “你本来就是!”他一边走一边大声喊道:“以前大家就是喝个花酒,结果你搞出那么多名堂来,把我们都教坏了!” “齐大嘴……” 没等李溪安话音落下,齐文斌已经一溜烟的跑了。 李溪安看着他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他回到桌前,整理了一下桌面,然后把那本绿野仙踪放进挎包里,关上了公房大门。 施欣德的房间,大门紧闭。 这位比他更懂摸鱼,早就溜号了。 一会儿顺道吃个云吞面,权当做是晚饭了。 李溪安心里想着,就走出了县衙大门。 不过,当他一只脚迈出大门的刹那,整个人却僵住了,甚至有心把那只脚收回来。 因为他看见了冷秋。 此时的冷秋,已经换了一身打扮,不再是那副随从模样。 他穿着一件长袍,外面套着一件半袖马褂,头上戴着一定草编礼帽,鼻梁上架着一个墨镜。 靠在一辆自行车上,冷秋一只脚踩着车辆,看到李溪安的时候,顿时笑了,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 李溪安有种不祥的预感,甚至想要扭头就跑。 可是已经露面了,现在跑实在是有点刻意。 “李少,又见面了!” 就在李溪安这一迟疑的瞬间,冷秋已经走了过来。 他脸上带着古怪的笑意,轻声道:“陈塘花蝴蝶,嘿嘿,我下午才知道陈塘是哪里。” 李溪安的脸一黑,“不是花楼小浪子吗?” “哈哈哈,你现在的外号,可不止这两个呢。” “谁给我起的?” “一个是叫齐文斌,另一个叫杨河青……哦,陈塘花蝴蝶这个外号,就是杨河青叫开的。” “nmd杨大眼,我弄死你!” 李溪安气得破口大骂,转身就往县衙里走。 冷秋也没有阻拦,只笑嘻嘻的看着他,然后在县衙门口的台阶上坐下来。 他下午回到总督府之后,就立刻让阿旺调查了李溪安的情况。 李溪安父子的情况并不难打探,以总督府的能量,李溪安在粤州的情况很快就被调查的一清二楚。 至于他们来粤州之前的情况,冷秋没兴趣了解。按照阿旺调查的资料,他们应该是在南湘得罪了人,逃难过来。本来,阿旺还想继续调查,准备派人前往南湘。但冷秋却阻止了。 对冷秋而言,李溪安父子之前干了什么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们来到粤州之后,非常老实。 李彦是混迹在那帮文化人的圈子里,据说和明五常走的很近。 而李溪安呢,则跑来了衙门当差,更是干净的不得了…… 以前?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们现在很安分守己。 片刻,李溪安垂头丧气的出来。 杨河青是工房的书办,这会儿估计已经在凤欢楼左拥右抱了。 他看着冷秋,一字一顿道:“我,不,是,花,蝴,蝶!” 这名声要是坐死了,那他日后可就没脸了。 挑,这个杨河青还真他妈的是个lyb啊,从没有得罪过他,还请他喝过酒,居然在背地里坏了他的名声。 “帮我个忙吧。” “什么忙?” “就说那个杨河青,家里三妻四妾,外面桃花盛开,人号工房铁算盘,陈塘花蝴蝶……我欠你一个人情,如何?” “这个,简单!” 冷秋笑着站起来,而后伸了个懒腰。 “所以,我们见过,对不对?” 李溪安无精打采道:“对啊,今天上午才见过嘛?”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冷秋的双眸,不知不觉中眯成了一条线,轻声道:“我见过你!” “啊?” “之前在圣路德圣母院的门口,你在马路对面,当时手里还拿着一把伞。” 李溪安心里顿时一咯噔,警惕看着冷秋,“你什么意思。” “我是九大观弟子,萨满侍卫……今天你见到我的瞬间,我觉察到了你的情绪波动。之后,你一共六次暗中打量我,其中一次是在孔俊侠的家里,当孔俊侠诡变的那一瞬间,你想要动手。” 嘶! 李溪安激灵灵一个寒颤,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别紧张,其实我懂!” “你懂什么?” “我知道,你们对朝廷不满。” 李溪安的汗毛都乍立起来,就准备施展荆棘术。 “当年朝廷利用了你们,之后又对你们赶尽杀绝,你们对朝廷不满,也在情理之中。可你要明白,任何一个朝代更迭,都免不了这种事情。当年周取代蒙朝时,不一样对蒙朝修士各种打压吗?蒙朝代梁,梁代武朝,都免不了这种针对修士的行动。你们九观十二寺得周朝支持而强盛,我们入主九州,也免不了对你们产生猜忌,才有了当时的灭道之举。” 大宝贝,你在说什么呢? 李溪安一开始,是非常的紧张。 可是随着冷秋的话,他竟然慢慢的平静下来。 他,把我当做了九观十二寺的弟子? “李兄弟,我和你说这么多,不是想和你争辩对错。我今天来,其实是想告诉你,而今国家危难,我们应该齐心协力才是。” “不是,我有点糊涂!” 李溪安挠挠头,轻声道:“你就说吧,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冷秋点了一支香烟,沉默良久之后,道:“李兄弟,我找你,是想请你助我杀诡!” 第七十四章 赌 粤江,江畔。 夜风习习,醉了江湾。 李溪安带着冷秋来到江堤上的一家面摊,点了两碗云吞面。 老板熟练的把云吞丢进汤锅,然后把一盘碱水面放进漏勺里煮着。 “这个摊子,是我一个朋友带我来的,也是我个人觉得,粤江最好吃的云吞面。” 李溪安把碗筷烫了一下,放在冷秋的面前。 “李兄弟,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师承何派?” “明月观!” 李溪安给自己烫着碗碟,头也不抬的回答道。 明月观? 这倒是有些出乎冷秋的意料。 “明月观?那不是一百年前就……” “我不太清楚,我师父也没有说过。说起来,我还算不上正式的明月观弟子,因为我师父故去之前,只传了我一套太阴十二形,还有一门清心咒。他收我的时候,已是垂死之身,教了我一年就故去了。我老豆一直以为我是习武之人,还给我找来了一门鹰爪功。冷大人,其实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厉害,你拉我一起杀诡,我倒无所谓,怕是耽误了你的正事。” 冷秋盯着李溪安,沉默不语。 “面来了!” 面摊老板这时候端着两碗云吞面过来,放在两人面前。 “老板,再来一碗猪油拌面,加点蟹籽。” “好嘞!” 李溪安把面碗拉到面前,用筷子挑拌了两下,笑道:“冷大人,趁热吃。” 说完,他自顾自的狼吞虎咽。 冷秋犹豫了一下,也拿起了筷子。 两人唏哩呼噜的把面吃完,冷秋道:“那个猪油拌面好吃吗?” “另一种滋味。” “那给我也来一碗。” “老板,加一碗猪油拌面。” “好!” 冷秋倒了一杯热茶,沉声道:“那你太阴十二形,到了几重天?” “五重天。” “怪不得,你的气血如此炽烈如火。” “这个,是另外的机缘。” 李溪安也倒了一杯茶,笑呵呵说道:“其实,我小时候可是体弱多病呢,身体好起来,也不过是这半年的事情而已。” “是吗?” 冷秋有些好奇了。 不过,机缘这种事,人家不说,你也不好多问。 “李兄弟,你想要你明月观的传承吗?” 李溪安看着冷秋,目光灼灼:“你有?” “太阴十二形,一法一神通。明月观当年能位列九观十二寺,可不是浪得虚名。只是后来,朝廷想要招纳时反应太过激烈。洪庆爷也是个性格强硬的人,所以才变成了现在的模样。不过,洪庆爷驾崩前,也曾后悔过此事,说如果不是当年逼迫太甚,也不至于如此大派断了传承。李兄弟,你帮我杀诡,我帮你要回明月观十二神通作为交换,你看可好?” 什么太阴十二形,一法一神通? 李溪安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一时间也有些困惑。 不过,他从冷秋的话语中却听出了其他的意思。 那就是明月观,亡于洪庆帝。 怪不得当年狐仙说,不必担心明月观的人追究。 原来,明月观是真的没了! 他心里顿时一松,也暗自为自己刚才的那番谎话而点赞。 他身上还有其他秘术,蛊师传承,火神宫的斩灵刀,以及大洞观自在清净经。 可相比之下,明月观无疑是他最好的掩饰。 “那什么,你说的杀诡,到底什么鬼?” “异诡!” “你是说……” “嗯,就是那些从诸夷传入的异诡。” “你知道在哪里?” “诸夷异诡很多,而且隐藏很深。不过,我已经找到了一只。” “孔俊侠?” 冷秋笑了,轻轻点头,眼中流露出赞赏之色。 “那家伙已经开始出现诡变,如果不尽快铲除,只怕会越来越麻烦。” “你怎么找到他的?” 冷秋笑道:“那还要从你们粤州县衙送上的公文说起。我看了那份公文,之后让人暗中调查,最终落在了孔俊侠的身上。这个人,不但是异诡信徒,而且是一个乱党的头目。只不过他名声响亮,且家境不弱,所以很多人都不清楚。李兄弟,我给你透露一个消息吧。孔俊侠就是江才英背后的指使者,他和夷人勾结,想要把中央大桥惨案落在朝廷头上。” “啊?” “没想到吧。” 这时候,猪油拌面做好了,端到了他们面前。 “当真?” “嗯!” 冷秋沉声道:“其实,乱党与诸夷勾连颇多,甚至很多乱党头子,背后都有诸夷的支持。孔俊侠的背后,是阿美国人……说实话,一开始我没想追查此事。案发当天,我在江阳追捕另一个乱党头子。等我回来之后,就听说了那件惨案,我也很愤怒。我此次南下的目的,是追杀乱党。可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就想干掉孔俊侠,为那些孩子们报仇。” “那你为什么找我?粤州,不是有羊仙吗?” “你也知道羊仙?” “拜托,都说了我是明月观的弟子,虽说对你们这个圈子了解不多,但多少总要有些了解啊。” “那倒也是,吃面。” 冷秋笑了,低头和那碗猪油拌面战斗起来。 李溪安也没再啰嗦,唏哩呼噜的就把这碗面干掉了。 “李兄弟,你是南湘人?” 李溪安正要擦嘴,听到后点头道:“是。” “南湘哪里人?” 李溪安没有回答,而是警惕看着冷秋。 他点上一支烟,沉声道:“探我的底?” “以后我们可能会经常合作,我总要知道我的合作伙伴,是什么人吧。” “经常合作?” “嗯,我已接到了旨意,接下来会留驻五仙观,供奉羊仙。” 供奉羊仙? 怕是打算留在这边,长期追杀gmd吧。 李溪安面无表情的抽了一口烟,心里面却已盘算起来。 据王苗打听到的消息,他父子并未落案。 东乡县那边只发出了对赵光明的抓捕,同时抄没了马元龙的家。 按照东乡县的说法就是,马元龙勾结了gmd,对内走私福寿膏,对外贩卖猪仔,被东乡县发现,予以抓捕。马元龙在抓捕过程中被杀,而赵光明则畏罪潜逃,目前行踪不明…… 从头到尾,没有提及李彦父子的名字,就好像他父子根本不存在一样。 “东乡!” 李溪安决定,冒一次险。 “东乡县吗?” “嗯!” “那为什么来粤州了?” “得罪了人,不得不来这边避难。” “得罪了什么人?” “我老豆得罪了我们那边一个叫马元龙的人,我和我爸没办法,只好逃来这边喽。” “你可是修士弟子啊!” “修士弟子又如何?敢和你们官府作对吗?我师门何等强大的存在,不还是说没有就没有了。修士不是神,更何况我只会一个火瞳术,能有什么用处?” “哈哈哈,你这话倒也没错。李兄弟,你很不错,不像一些修了几手旁门左道,就目空一切的笨蛋。你懂敬畏,对一个修士而言,懂得敬畏比什么术法都强。” “那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动手?” “杀诡啊,你不是找我帮你杀诡的吗?” “别急,既然已经确认了,那就好办了。我这边要做一些准备,等准备好了,我会提前通知你。” 说着话,冷秋从怀中取出一枚金色贝叶,放在李溪安的面前。 “这是什么?” “敛息术!” “啊?” “你不是好奇我怎么发现你的吗?你那太阴十二形已凝聚了狼烟气血,气机强盛无比。我有羊仙加持,那天在教堂外,我隔着一条马路就觉察到了。这敛息术能掩盖你的气机,下次就算我在家请羊仙加持,也未必能看出端倪。这粤州城里古怪很多,能隐藏一下最好还是隐藏,对你更安全。这,算是我提前支付的定金。等铲除了异诡,我再与你其他好处。” 还是朝廷好啊! 这还没干活,好处就有了。 不像那个宋先生,帮了他两次,结果倒贴了两把枪。 “这么信我?” “嘿嘿,你是个要脸的人。” 回到家,已经快十点了。 李溪安一进家门,就见两只小狗连滚带爬的就到了他跟前。 不等李溪安抱起它们,绿仙唰的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二楼窗户打开,李彦身穿睡衣探出头来。 “阿安,怎么回来这么晚?” 李溪安关上了院门,带着小狗往里走。 一边走一边道:“老豆,我有事找你。” “那你上来吧。” 李溪安顾不得和小狗玩耍,直奔二楼。 “老豆,我们可能要暴露了!” “什么?” 李溪安拉着李彦进了书房,抓起桌上的茶杯,咕嘟咕嘟就是一顿。 他深吸一口气,轻声道:“我今晚冒了一次险,如果成功了,一切都好说;可如果失败了,你要做好和我一起逃离粤州的准备。” “啊?” “不仅是你,姨夫他们也一样。” 李彦咽了口唾沫,道:“阿安,你别吓我。” “是这样!” 李溪安再次深吸一口气,把他今天遇到冷秋的事情说了一遍。 他没有说杀诡,也没有说孔俊侠,只说了冷秋找他帮忙,然后盘底的事情。 “姨夫之前说过,东乡县那边没有我们的案子,只有赵叔的名字出现在了海捕文书上。我当时就在想,如果我继续编瞎话,那就需要无数个瞎话来掩盖,总有一天会暴露的。可如果我们赌一下,赌东乡县那边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没有把我们暴露出来,那我们的身份也就可以一次性完全洗白,而且以后只要冷秋在,我们就不会再有任何的麻烦。”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你要离开粤州半个月。不止是你,还有小姨姨丈,表姐和表弟表妹,都要一起离开粤州。” 第七十五章 紧迫 夜,已深。 到了晚上十点的时候,突然下起了雨。 粤州的天气,就是这么多变,天黑的时候还繁星点点,如今已黑云压城。 李彦没睡,在楼上写东西。 他倒是不怎么担心,即便李溪安已经说明了事态的严重性,他依旧显得很镇定,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 不过,他已经答应了李溪安,明天回去劝说小姨一家。 李溪安回到卧室,没有亮灯,而是静静坐在书桌前,沉思不语。 如果按照他之前的计划,有条不紊的修炼,慢慢的成长。 可冷秋的出现,让他意识到这世上很多事情,是不会依照着他的想法来进行,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意外发生。 就因为他在江门码头多说了一句,引来了冷秋的关注。又因为冷秋的关注,暴露了李溪安。 冷秋既然出现在他面前,说不定现在已经派人前往东乡。 他今天的盘底,其实就是一个形式,更重要的是来做个试探。 还是冲动了啊! 可是不冲动又能如何? 这世上的事情,只要朝廷有心,就没有什么能够隐瞒。 如果李溪安今天没有交底,那么冷秋绝对会在第一时间产生怀疑,甚至有可能动用官府的力量来找他麻烦。 所以,李溪安只能赌! 他没有其他的选择,只能赌王苗打探的消息正确,赌东乡县那边没有暴露他和李彦的身份。不管东乡县那边是什么原因,只要他和李彦的身份没有暴露,那么一切就还有转机。 点上一支烟,李溪安靠在椅背上,苦涩一笑。 似乎感受到了他心情不好,绿仙盘在他的肩膀上,用冰凉的蛇头摩挲他的面颊。 “没事,老子能重生穿越,定有大气运在身,绝对可以遇难成祥。” “嘶嘶嘶!” “是吧,你也这么认为的。” 李溪安想到这里,突然站起身来。 “不过这样子的话,我们很多计划就要提前了!” 他自言自语,走到了衣柜前,六块石板取出,而后挂在了墙上。 屋里没有亮光,但对于早就可以虚室生白的李溪安而言,并没有大碍。 他站在石板前,默默记下上面的字句,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诵读,目光同时紧盯着那五幅图,眼睛眨都不眨一下,似乎是想要把那图形牢牢印刻在脑海里,每一笔,每一个变化…… 如果出事,他不见得能带走这六块石板,很可能会提前销毁。 越是如此,就越要早早把这五形真意牢记在心里。 李溪安就这么背着手站立,良久之后闭上眼睛,把五形真意的每一个文字,每一幅图,在脑海中流淌。 第二天,李溪安照常点卯。 衙门里一切照常,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施欣德上午露了一面,下午就不见了人影,不晓得又去了哪里。 只不过,在快要下班的时候,总督府来了一队人,闯入县衙之后直奔工房廨,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工房书办杨河青绳捆索绑带走。 “杨河青不过一介书办,却家中纳了四房小妾,且整日流连陈塘,夜宿花楼。经总督府查证,杨河青贪污受贿严重,就地捉拿法办。工房掌事,自有主簿施欣德大人决定任免。” 那杨河青被打得双颊肿胀,好似猪头一样。 牙齿几乎被全部敲掉,然后塞了一块烂布头,被拖出了县衙。 “什么情况,什么情况?” 六房书吏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这昨天晚上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变成这样子了?” “是啊,老杨手脚是有点不干净,但做事还是很勤勉的,怎么说抓就抓,还是总督府来人捉拿?” “老姚,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姚德胜微微一笑,走到门口向外张望了一下。 “昨天吃酒的时候,我就觉得有点不对。” “怎么?” “说起来,人家李攒典对大家伙不错吧,所有人都受过他的请。可是昨天酒桌上,我就听老杨嘴里不干不净。怎么,看人家年纪小得了用,心里面不舒服?还在花楼里叽叽歪歪。” 尤和泰愣了一下,道:“老姚,你的意思是……” “你知道人家什么背景吗?就敢在人背后胡说八道。” “不就是王苗嘛。” “哈,不就是王苗嘛……你说的倒是很轻松,你知道王巡检执掌巡检营十年都没人能撼动,只是靠着武力?人家的人脉,你根本不清楚有多厉害。再说了,就算没有王苗,你能确定李小弟没有其他的背景?他妈的一个个不知死活,知道我为什么喝了一半就走了吗?就是不想跟着一起倒霉。看着吧,老杨这次算是完了,估摸着工房很快会来新人。” 尤和泰等人心里顿时一咯噔,都有点慌了。 “老姚,再说说,再说说。” “扑你老母,还有什么好说的?该下班了,我得回家去。” 姚德胜冷笑一声,转身离去。 尤和泰既然则面面相觑,一时间沉默无语。 “下工了,回家。” 齐文斌突然伸了一个懒腰,往外走去。 “是啊,是啊,回家吃饭。” 一群书吏相视一眼,一个个离开了房间。 尤和泰回到屋里,坐在堂上,越想越不对劲。 其实,杨河青的那点心思,并不是他一个人有,大多数人都一样。 大家做了一辈子刀笔吏,才算是有了点实权。而李溪安小小年纪,就能和他们齐平,而且在权力上比他们还要大一些。 老油条们的心里都不舒服,可又无可奈何。 李溪安出手阔绰,更让他们眼红,所以私下聚会的时候,难免就会嘀咕几句。 这种事,只要有了开头,后面不满的情绪就会越来越强烈。 杨河青不爽,他尤和泰同样不爽。 但今天这个事情…… 听老姚的意思,应该是和李溪安有关。 挑,这小子有钱还人脉,还有背景不成吗? 如果李溪安的背景只是王苗和施欣德,尤和泰等人虽然会怕,但未必会有多怕。 大家都不是一个体系,王苗折腾不到他们;至于施欣德,一个衙门里做事,他总得考虑手下人的想法。就算施欣德知道有这么回事,估计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太上心。 不行,我得去看看! 尤和泰眼珠子一转,拿了一瓶酒,直奔主簿廨。 “老齐,你不是回家了吗?” 齐文斌也拎着一瓶酒,从主簿廨往外走。 两人面对面,都有些尴尬。 “这个,我突然想起了一点事,打算找李兄弟聊聊,你这是……” “哦,我也一样。” 尤和泰虽有些尴尬,但毕竟是老江湖,那点尴尬很快就消失了。 “李小弟在吗?” “不在!” 两人相视不语,好半天又不约而同的一声苦笑。 “你看这事情闹的,当初咱俩还是第一个亲近李小弟,结果却弄成了这样子。”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齐文斌苦笑道:“准备破财吧!虽然不知道李小弟身后是谁,但不管是谁,咱们都是蝼蚁。人家和咱们亲近,咱们却在背后……明天再说吧,但愿他不会记仇。” 但愿吧! 两个老油条愁眉苦脸的,并肩离去。 李溪安也知道了杨河青的事情,但并没有放在心上。 这种人,早收拾了早了! 当面笑嘻嘻,背后捅一刀,那些好酒好菜,算是喂了狗。 不过,冷秋这办事可真够麻利的。 昨天和他说了,今天就办得妥妥当当。 可越是如此,李溪安这心里,就越是焦虑。 他知道会有人找他,但他并不打算见面。 有的时候,你不发威别人就把你当作病猫。 没等到下班时间,李溪安就离开了县衙,直奔家中。 李彦不在家,他喂了两只小狗,然后就钻进了西厢房里,开始制作蛊药。 “阿安,忙什么呢?” 李溪安忙的昏天黑地,但还是被李彦从屋里揪了出来。 “我?这不忙着制药,准备炼蛊嘛。” 李溪安看看座钟,竟然已经快十点了。 “老豆,你才回来?” “是啊,我刚从你小姨家回来。” 李彦说着,一挑衣襟,在太师椅上坐下。 他点了一支烟,沉声道:“我本来想劝你小姨来着,没想到你姨丈回来,说是准备去香岛,后天一早就出发。我想了想,就借口说去那边参加一个学者聚会,打算一起过去。” “姨丈去香岛做什么?” “好像说是帮忙押运一批货物。” 巡检营的本职,是稽查走私,打击水匪,保证航路通畅。不过在这个基础上,他们也会借由官府之名,帮人运送一些货物。 他们有船,有枪,可以最大程度上保证货物安全。 这也是巡检营的一大财源。 当然能雇佣巡检营的,都不会是普通人。 联想到王苗在巡检位子上一坐就是十年,谁都无法动摇,就说明王苗的背后,也有人在支持,而且来头不小。 “小姨他们也去吗?” “是啊,她和婷婷,还有茵茵都去,说要在那边买点东西。” “新岳不去吗?” “新岳他们学校组织活动,也要去香岛。他们到时候会在香岛那边汇合。” 李彦说到这里,眼中闪过一抹忧虑之色。 “阿安,你真要留下吗?不会有危险吧。” 李溪安这心里,却安宁许多。 他笑道:“能有什么危险?有绿仙在我身边,就算真有危险,我也可以脱身。你们走了,我也就安心了……最多十五天,一定会有结果。” “那你打算怎么通知我?” “香岛也有新民主报。如果一切正常,我会每天在报纸上刊载一条寻人启事;如果没有刊载,那就说明出事了!不过你们不要着急,我会设法脱身,然后去香岛和你们汇合。” 第七十六章 炼蛊 李彦随着王苗一家走了。 在一个细雨迷蒙的清晨,他们登上了一艘小火轮,轰隆隆的离开粤江。 李溪安没有送他们,因为他还要去衙门里点卯。 不过在李彦动身的前一夜,他反反复复叮嘱李彦,让他务必要看报纸,不要轻易返回。 李彦嘴上说啰嗦,可心里面还是很担心。他同样反复叮咛李溪安,一旦觉察不妙,千万不要犹豫,立刻离开粤江。至于房产什么的,不重要,只要人能平安,一切都可以再来。 这也是重生以来,李溪安第一次和李彦长时间分别。 以后这样的情况说不定会更多,李溪安和李彦其实都有准备,可是当他们真的要面对时,才真正明白了彼此间的牵挂。 外面的雨,越来越大。 李溪安坐在公房里,点上了一支香烟。 老爹应该已经出发了! 不晓得这一次危机,是否能平安渡过。 他吐出一个烟圈,看着烟圈在空中慢慢散去,消逝…… 心情有些复杂,甚至还带着一丝丝的焦虑。 冷秋主动登门招揽,是一个机遇,同时也是一次考验。 只是,能渡过吗? 笃笃笃! 就在李溪安思维发散的时候,敲门上把他从沉思中唤醒。 抬头看去,就见曹钊站在公房门口。 “曹头,你怎么来了?” “快快快,给我发一份公文。” “什么公文?” “传召伍士章,潘家荣,谷元春三个人问话的公文。” “啊?” “别问了,回头再和你说。” “施主簿那边……” “他请假了,今天没有来。” 这种传召公文,一般而言李溪安就能签发。 只是曹钊说的三个人名,让他有点为难。 伍士章、潘家荣和谷元春,都是粤州八大行的行首级人物。 传召他们的话,需要通过施欣德的同意。 可施欣德现在不在…… “曹头,你别急,你也知道这三个人敏感。我不是推脱,而是不敢也不能轻易签发。” “我知道!” “这样,我立刻派人去施主簿家里请示,你先坐下来休息一下,喝口水。” 曹钊也冷静了一些,于是找了个椅子坐下。 李溪安到门口,唤来白役,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之后,那白役立刻冒着雨就跑了出去。 “施主簿住的不远,最多半小时。”李溪安笑呵呵说着,给曹钊倒了一杯茶水,放在他的面前。 “谢了,阿安。” 李溪安从抽屉里取出了三份公函,填上了名字之后,就放在面前。 “曹头,什么情况,居然要传召他们?” “出大事了!” “什么事?” “东沙那边发现了一艘八大行的商船,船上的人都死了,足足有三十多个。” “什么?” 李溪安吓了一跳,忙问道:“什么船?” 曹钊犹豫一下,压低声音道:“猪笼。” 李溪安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船上有五百多个猪仔,都昏迷不醒,应该是被人下了迷药。” “八大行,还做这种生意?” “哈,你还是年轻啊,八大行什么生意不敢做?你不会真以为,他们只做正行吧。” 李溪安递了一支香烟过去,然后给曹钊点上。 “可是,怎么死了这么多?” “都是护卫!” 曹钊吐出一口青烟,轻声道:“而且是八大行的护卫,一个没留,全都被人割了脖子。你不知道,那现场有多惨烈,我也算是见过不少世面,结果还是被吓了一跳。五百多个猪仔啊,那帮人真他妈的敢!这事情要是敢传出去的话,八大行估摸着得被人砸了。现在的情况是,猪仔都活着,昏迷不醒;护卫全死了,一个没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县太爷那边怎么说?” “县太爷让我勘查现场,务必尽早破案。” 曹钊喝了口水,苦笑道:“我他妈的也知道要尽早破案,可怎么破?还不让传出去,这么大的事情,怎么瞒?还有,那五百多个猪仔怎么处理?” 贩卖猪仔,还牵扯到了八大行,死了三十多个人…… 而且,这里面肯定少不了夷人的手笔。 别说是曹钊了,就算是张县令估摸着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商船,怎么被发现的?” “昨晚被渔船发现,只不过当时有大雾,所以没人敢靠上去。今天一大早,有渔民登船,然后就报了官。” 这时候,白役回来了。 “主簿老爷说,攒典可以先签发,他随后就会过来。” “好!” 李溪安也不拖延,直接在公函上盖了章,转手递给曹钊。 “老弟,谢了!” 曹钊也不客气,拿了公函就起身往外走。 “对了曹头,红灯教那边……” “回头和你说,也是一锅粥。” 曹钊是真的心急,撂了一句话,就匆匆离开。 发生这么大的案子,估摸着整个县衙都不会安生了。 李溪安连忙派人通知刑房的姚德胜,然后又为施欣德打扫了办公室。 很快的,施欣德行色匆匆赶来。 他甚至顾不得和李溪安说话,在主簿廨露了个面之后,直奔县衙后宅。 这种事情,他必须要和县令进行商议。 不多时,整个县衙都忙碌起来…… 回到家,已是晚八点钟。 李溪安打开院门,和玄色、雪妖戏耍了一会儿之后,就坐在太师椅上。 今天,可真的是忙坏了。 这么大的案子,六房书吏一个不少,全都忙的热火朝天。 五百多个猪仔被安置妥当,商船被拖回码头。一具具尸体被送到了县衙,交由仵作检验。 也幸亏李溪安提前通知了姚德胜,他做了一些准备。 否则的话,就那三十多具尸体,足以让姚德胜忙昏了头。 李溪安走的时候,刑房还在忙碌。 把两只小狗抱起来,放在八仙桌上。 李溪安揉了揉太阳穴,然后轻轻抚摸两只小狗。 这粤州,还真是不安生啊。 前有中央大桥惨案,后有教堂焚烧案。 现在,又发生了商船杀人事件,如果再加上冷秋所说的异诡,可真是够乱的。 他蓦地晒然一笑,起身走进了西厢房。 打开灯,他走到工作台前,开始整理桌上的药材。 那八箱书都已经规整完,放在书架上陈列。 至于内容,李溪安还没有来得及看。 这两天忙着制作蛊药,哪有看书的时间? 蛊药制作已经完成,接下来就要准备使用。 李溪安看看时间,已是十点了。 他把蛊药装进一个盒子里,然后放入挎包,走出西厢房。 雨,已经停了。 眼看着已是十二月,天气也变冷了。 当然,粤州的降温和北方的降温,性质并不相同。 粤州说冷,是相对而言。虽然雨后会增加几分寒意,但总体而言,气温还算舒适。 李溪安把大门从里面锁好,然后带着绿仙,直接从后院翻墙出去。 那十五口大瓮,已经被张黑仔带人埋在了江滩上。 他穿过树林,来到江滩。 就见江面上雾气弥漫,更增添了几分神秘。 今晚的江上,不见帆影。 也正常,八大行商船杀人事件发生,惊动了总督府。 整条粤江都被封锁,所有船只都暂停航行。 不过,这种封锁持续不了多久,粤江是粤州的生命线,封的太久,很可能造成骚乱。 估摸着最多明天,一定会解除封锁。 差不多是子时了! 李溪安看了看天色,从挎包里取出盒子,拿出一枚药丸。 他用打火机点燃了药捻子,丢进大瓮里,然后盖上了盖子。 如此重复,十五个婴儿拳头大小的药丸点燃后,放置在大瓮之中。 片刻,就见有一股白烟,从瓮口的缝隙里窜出来,旋即在空中散去。 李溪安不敢停留,腾身而起,跳到了树上。 白烟渐渐消失,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非常奇特的香气。 大约过了三十分钟,香气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确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沙沙的诡异声响。 “绿仙,来了!” 李溪安轻轻抚摸绿仙的脑袋,看着地面上的变化。 就见江滩上出现了一片黑色的波动,如同江水起伏,向那十五口大瓮涌来。 皎洁的月光,洒在江滩上。 李溪安可以清楚看到,那黑色的波浪,赫然是各种各样的虫蛇所组成。它们冲到了埋瓮之处,顺着早就留好的缺口,涌入了大瓮之中。 虫蛇声浪此起彼伏,从最开始的沙沙声,到后来变得杂乱无比。 那景象,哪怕是早有心理准备的李溪安也不由得感到汗毛乍立,一股冷气直冲头顶。 蛊师,还真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 别的不说,就这虫潮蛇浪的景象,普通人怎么能遭得住? 倒是绿仙有些兴奋,在李溪安的肩膀上发出嘶吟声。 那些虫蛇在进入大瓮之后,就会开始进行厮杀。 这个过程会反复九次,一直到最为凶残的蛊虫诞生。之后,成形的蛊虫会被收入蛊囊,再次进行炼化……在这个过程中,蛊虫会不断的淘汰,进化。所谓百蛊聚灵,可不是只是百蛊,而是千蛊、万蛊甚至更多的蛊,在不断的进化过程中,才有机会成为灵蛊。这个过程很漫长,一只灵蛊可能要消耗掉上百万虫蛇的性命。而蛊师,就是不断促使它们进化。 好在,李溪安并不需要灵蛊。 他有绿仙,而且另一只蛊灵即将诞生。 他之所以要炼蛊,其实都是为了绿仙,还有那只即将诞生的蛊灵而准备。 第七十七章 似曾相识 天亮了! 一轮红日升起,驱散了笼罩在粤州上空的雾气。 李溪安眼圈发黑,疲倦走进了县衙大门。 “阿安,你这是做什么去了?” 崔老生笑呵呵打招呼道。 李溪安则摆了摆手,道:“我老豆出门了,家里就我一个。两只狗叫了一晚上,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哈哈哈,养狗就是这样嘛。” 崔老生大笑着,递给李溪安一袋槟榔。 “提提神,今天怕有的辛苦。” “怎么?” “听阿钊说,昨晚汉龙堂老顶一家十七口……” 崔老生伸出拇指在脖子上划了一下,“都死了!他一大早就带着快班的人出城查看。” 曹钊和崔老生是亲戚,消息比普通人灵通许多。 李溪安吓了一跳,轻声道:“不是吧,又来?” 商船上死了三十多个,现在又来了一个灭门? “快进去吧,施主簿今天是第一个来。” “好!” 李溪安道了声谢,一路小跑就来到了主簿廨。 才一进主簿廨大门,迎面就见施欣德步履匆匆往外走。 “阿安,你来的正好,叫上姚德胜,然后带着人上船。” “上什么船?” “就是那艘死人船。” “不是已经拉回码头了吗?” 施欣德苦笑道:“别问那么多,今天事情不少。你先带人上船,再进行一次全面检查,然后去江门码头那边的巡检营,询问那些猪仔的口供。” “好!” 施欣德吩咐完,就急匆匆的走了。 看他那样子,估计是有紧要的事情。 李溪安也不敢怠慢,进了公房之后,从抽屉里取出手枪,放进挎包里。 他直奔工房,喊了一声姚德胜,然后就跑去了壮班房。 “陈叔,江湖救急,借我二十个人。” “干什么?” “老板让我上船检查,然后去江门码头的巡检营问口供。挑,这刚一来就忙不停,也不知道是撞了哪门子邪。” “还能有哪门子?不就是八大行的邪嘛。” “什么意思?” “别问那么多,记得不要多管闲事。” 看样子,陈阿甫是了解一些内幕的。 不过他不说,李溪安也懒得问。 陈阿甫给了二十个人,李溪安带着人出了县衙大门,和姚德胜汇合一处。 “船停靠在哪里?” “还能那里,东角码头。” “靠,这么远?” “是啊,然后还要去江门码头问口供,一个东边,一个西南。” 姚德胜显然也是憋了一肚子的气。 想想,倒也正常。 发生这么大的案子,他刑房的任务不轻。 昨晚仵作验尸,姚德胜恐怕是没有回家,一直守在衙门。 这一点从他那黑眼圈和萎靡的精神,就能看出一些端倪来。 “吃个槟榔提提神。” “我用不着,这个可比那玩意管用。” 姚德胜拍了拍系在腰间的酒葫芦,然后轻声道:“这样吧阿安,咱们兵分两路。我去江门码头,你去东角码头,完事了大家在王老生凉茶汇合。要不然,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也是,东角码头和江门码头实在是太远了。 “你带十个人,我带十个人,咱们就这么来。” 李溪安果断做出了决定,把手下分了分,带着十个人直奔东角码头。 这东角码头,是粤州唯一一个能够停靠大船的码头。 当李溪安一行人抵达码头时,就看见码头上守卫森严。 “金把总?” 李溪安认出,守在码头上的人,竟然是巡检营的人,而且带头的正是和他打过交道的金把头。 “李少,你怎么来了?” 金把头也是一脸疑惑,快步迎上前来。 “衙门里没人了,我就被派过来了。” “老曹呢?” “唉,说是汉龙堂老顶一家十七口被杀,他一早就带人过去了。” 金把头闻听,忍不住啐了一口。 “晦气!”他看了一下跟在李溪安后面的人,压低声音道:“王头倒是好运气,就半天,算是避开了这么多麻烦。” “是啊,我也羡慕的要死,早知道跟他一起走了。” “命啊!” 金把头哈哈笑了两声,然后挥手示意放行。 “我就不上去了,晦气的紧。” 他说着,从身上摸了一枚铜钱,递给李溪安。 “这是什么?” “五仙观的平安钱,羊仙护体,百无禁忌。上面刚死了那么多人,戴着辟邪。” 李溪安笑了,从挎包里摸了一包烟出来,塞到金把头手里,顺势拿走了铜钱。 “回头喝酒。” “好!” 两人挥手道别,李溪安带着人就进了码头。 这艘八大行的商船,体积可不小,怪不得要停在东角码头。 粤州码头不少,可是能容纳一千吨吃水的船,也只有这么一个码头了。 “大家上去后,都小心点,尽量不要碰触里面的东西。” “李少爷放心吧,我们都懂。” 李溪安挥了挥手,顺着舷梯上了船。 甲板上,屯放着几十个箱子,看上去非常凌乱。 “猪笼在哪里?” 所谓猪笼,就是关押猪仔的船舱。 船上的守卫用手一指,轻声道:“底仓,不过里面脏的很,我劝你不要下去。” “护卫和船员呢?” “在这边……” 守卫带着李溪安,来到一个船舱。 “所有的人,都是在这边。” “驾驶室没人吗?” “奇怪就在这里,所有人都在休息室,包括船长和大副。”那守卫说着,突然一个激灵,轻声道:“就这么一艘没人驾驶的船,居然可以飘到蜈蚣岛那边。蜈蚣岛的周围可是有不少暗礁,那么大的雾,居然一点事都没有。” “确定船上没有其他人?” “船员名单上的人都死了,还能有什么人?” “那些猪仔呢?” “睡的好像死猪一样,一直到昨天上午才陆续清醒。” 李溪安站在休息室的门口,看着里面杂乱的陈设,以及地面上的标识。 半晌后,他突然转身道:“去猪笼。” 守卫显然是不太情愿,可是却不敢拒绝。 他嘟嘟囔囔在前面领路,李溪安则默默跟在他的身后。 这艘船算起来,一共是三层。 船甲板上是堆放货物,中间一层主要是船员使用。 还有底仓,也是堆放货物的地方,不过对于这艘船而言,就是关押猪仔的猪笼。 那守卫拉起甲板,一股恶臭迎面扑来。 李溪安后退两步,等那股恶臭散去,才走上前去。 探头往底仓里看进去,就见里面漆黑一片。 “怎么下去?” “喏,那边有个吊笼,可以通过吊笼下去。” “我下去看看。” 守卫露出了为难之色,轻声道:“小老爷,这里面可脏的很。” “没事,帮我把灯打开。” 守卫见李溪安态度坚决,也不好在阻拦,于是推上了闸刀,找到摇杆,一阵摇动。 底仓的顶部有一盏瓦斯灯,慢慢亮了起来。 李溪安则顺着梯子进入底仓,那股子弥漫在空气中的味道,让他差点就呕吐出来。 底仓里什么都没有,人被赶进来之后,除非上面的人放他们离开,否则根本无法出去。 李溪安抬头往上面看。 他看了一阵子,就顺着梯子上去,让人把甲板合上。 而后,他再一次来到休息室,在杂乱的空间中不停走动。 “休息室里,没有灯吗?” “有啊!” 守卫说着,就点亮了瓦斯灯。 “那为什么还要点蜡烛?” “蜡烛?” 守卫愣了一下,来到李溪安的身边。 在窗台上,的确有蜡烛的痕迹。 “这个就不太清楚了,会不会是某个船员的习惯?” 李溪安想了想,伸手在窗台上的痕迹上摸了两下,然后下意识把手指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小老爷,有问题吗?” 李溪安愣了一下,旋即笑着摆了摆手。 “没什么问题,我就是……想起了一点别的事!呵呵,没事了,我们出去吧。” 他也不多说,转身径自走出了休息室。 那守卫看着他的背影,片刻后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装神弄鬼,瞎折腾什么?” 第七十八章 前奏 粤州,西湾。 空旷的密室正中央,是一座两米高的祭坛。 在祭坛中间,竖立着一个黑色的雕像。 祭坛四角,亮着四个长明灯。 光很暗,照映在雕像之上,忽明忽灭,更显诡异的气氛。 伍士章匍匐在祭坛下,口中不时发出古怪的音节:哈-拉-咪-吽-哒-拉-库!哈拉咪吽哒拉库,哈拉咪吽哒拉库! 伴随着这种古怪的音节,长明灯的火焰,扑簌簌窜高,光明大盛。 从雕像里飞出一缕缕黑烟,不是很浓郁,却如同有生命一样,围绕着雕像盘旋。 伍士章的身体,在不断颤抖着,宛如一条蛇似地,在地面扭动。覆盖在他身上的黑色长袍,伴随着他的身体暴涨,发出撕拉的声响,变成了一条条破布,散落在地面。 地面,开始泛红,如血一般。 伍士章口中的吟唱声越来越响亮,在密室上空回荡。 整个祭坛,都仿佛笼罩在血色之中。 黑烟在盘旋许久,飞向了伍士章,没入他的身体。 伍士章剧烈颤抖着,那声音如同嘶哑了一样,却始终没有停止。 哈拉咪吽哒拉库,哈拉咪吽哒拉库! 他的身体,呼的从地上立起,双臂张开,眼睛泛着血色的光,整个人如同癫狂般的嘶吼。 大地,在颤抖。 祭坛,在颤抖。 那雕像,也在颤抖! “啊!” 从伍士章的口中,传出了一个几乎不似人声的声音。 长明灯的火焰呼的缩了回去,颤抖随即消失,地面的红光也渐渐消散。,慢慢趋于平静。 伍士章的身体,也恢复了正常。 他chiluo着身体,站在原地,慢慢放下了双手。 那双手的外表,看上去如同婴儿肌肤一样白嫩,肉色的指甲却泛着一种金属似地光泽。 此时的伍士章看上去,比两个月前有了明显的变化。 他的气色好很多,整个人看上去也很精神。原本有些灰白的头发,如今已经变成了全黑,而身体,更强壮的如同二十岁的青年。 长出一口气,伍士章转身往密室外走去。 密室大门内的台阶上,倒着两具少女的尸体,鲜血流淌一地。 而伍士章却恍若未见,迈步走上台阶。 他看了两眼,突然哼的发出一声冷哼,眼中红芒一闪,一股黑红的火焰从口中喷吐而出,落在那尸体上,瞬间化为灰烬。 推开门,伍士章走出密室。 他伸出手,就见站在门口的官家递了一件袍子过来,他接过来一抖,披在赤裸的身上。 “老爷!” “回头各送十块大洋到她们家里,就说是跟着小少爷去了南洋,算作安家费。” “是。” 伍士章头也不回的顺着甬道,拾阶而上。 从甬道走出来,是一间书房。 他径自来到书桌旁坐下,喝了一口凉茶。 管家也走了出来,一扭甬道门口的花瓶,哐当一声那暗门就合住了。 一面书架从天而降,把暗门遮挡起来。 “老九,事情处理的如何了?” “汉龙堂的韩龙一家,都解决了,没有留下任何破绽。” “那就好。” “不过……” “不过什么?” “这一船的猪仔被官府发现了,有点麻烦。唐积逊先生下午打电话说,他不管是什么原因,三千个猪仔必须凑齐。他还说,老爷您已经耽误了交货期,看在老朋友的面子上,他可以再等一周,但是数量绝不能减少。他还说,如果老爷不能在一周内把货凑齐,他就会去找潘家。不过到那个时候,他和老爷的交易会终止,并且还要向老爷索取损失。” “那就去凑啊。” “老爷,哪有那么容易。马元龙那边出事之后,我们在南湘的渠道就断了。这次凑的五百多个猪仔,也是通过汉龙堂那边。现在韩龙死了,汉龙堂的线也断了,怕是比较麻烦。” “那我管不着,我要你想办法,七天内再弄来五百个猪仔。” “这个……” “有困难?” 管家听着伍士章那毫无情感的声音,心里顿时一颤。 他连忙道:“七天凑五百个猪仔,就只能在本地动手。” “找江老二,让他想办法。” “是。” 伍士章示意管家添水,慢慢起身。 “弄清楚,是谁干的?” “到目前还没有线索。” “能知晓这件事,同时还能神不知鬼不觉的上船……别说什么鬼神,如果没有内应的话,根本不可能做到这样无声无息。老九,咱们家里出奸细了,给我查,一定要查出来。” “那这次抓猪……” “让江老二出面,包括交货,都交给他去做。家里,就不要掺和了,你知我知足矣。” “老爷放心,我会做好这件事情。” 管家给伍士章续上水,轻声道:“万一真的是家里人,怎么处理?” “谁敢挡我的财路,我就杀他全家;谁敢阻我长生,就算是我亲老子也休想活命。” 伍士章一字一顿,那阴沉的声音里,透出了一股子浓浓的血腥气。 细雨,靡靡。 粤江江滩上,薄雾弥漫。 李溪安穿着雨披,检查那十五个大瓮,确认一切正常后,才缓缓起身。 大瓮里,隐约有窸窣的声音传出。 虽然看不见里面的情况,但是李溪安却清楚,在这十五口大瓮里,成千上万的虫蛇正在进行一场血腥而残忍的进化。 这只是开始。 伴随着一轮又一轮的炼蛊,最终会是什么结果,李溪安也不清楚。 不过,没关系,绿仙最终会出手! 如果没有绿仙的话,李溪安会投入大量的精力。 但是…… 他只需要制作蛊药,刺激虫蛇进化。 至于这个进化的过程,绿仙会全程掌控,无需他耗费太多的精力。 再一次确认无碍后,李溪安交代绿仙两句之后,就离开江滩。 他穿过树林,翻过后院的院墙,回到家中。 两只小狗又长大了不少,特别是玄色,个头明显大过了雪妖。 不过在两只小狗的日常打闹中,雪妖更占优势。毕竟是赶山犬的犬王后代,玄色虽然血脉纯正,但是相比赶山犬那骨子里的凶狠,还是略显不足。 烧水,洗了个澡,换上一身干爽的衣物,李溪安回到卧室。 他先是查看了一下灵蛊卵的情况,见一切正常之后,也就没再理睬。 在书桌前坐下,他点上一支香烟。 那艘商船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商船上的人。 李溪安现在可以确定,商船上一定还有其他人的存在。 那些船员,以及船长和大副之外,一定还有其他人上了船,却没有留下任何记录。 商船的船长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船长,大副及其他船员,也是如此。按道理说,他们不应该犯这样的错误。这就说明,上船的人一定和他们熟识,甚至有可能地位不低。否则船长又怎可能没有任何防备? 这是伍家的船,是八大行的船。 难不成,是八大行内讧? 李溪安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画面。 船,驶出公海,一个船长和船员都熟悉,甚至很尊敬的人……或许,不止一个人。 他邀请船长和船员在休息室内喝酒,同时在窗台上点燃了一支蜡烛。 伴随着大家兴起,从蜡烛里散发一种异香,嗯,就是李溪安在窗台上发现的蜡油。从蜡油的残迹中,他闻到了一种非常奇特的香味,很淡,有点像药香?但是药味并不是很浓郁。 船长和船员们都昏迷了! 那个人又往底仓投放了迷药,迷翻了那些猪仔。 然后,他们在浓雾中把商船开回了蜈蚣岛。在那么大的雾气里,那么大的商船可以躲过暗礁靠近蜈蚣岛,说明那个人,或者说是那些人对蜈蚣岛的海况非常熟悉。 他们很清楚船长他们在做什么,同时也是为了隐瞒身份,把船长和船员全部杀死。 而他们的目的,是为了救那些猪仔? 他们应该很清楚那些猪仔的命运,所以才想要阻止? 那这些人,可都是好人啊! 李溪安突然笑了。 他也没想到,自己会得出这样的结果。 熟悉船长,懂得驾驶,了解海况,同情猪仔,还擅长制作迷药? 李溪安实在想不出,这会是一群什么人。 不过,不管这些人是善还是恶,与他并没有太大关系。 在他看来,这些人帮助了那些猪仔,改变了他们的命运,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至于那些被杀的人……一群人贩子而已,李溪安很难对他们产生什么好感。再说了,一群人贩子的死活,与他又有什么干系?他不过是个小小的攒典罢了。按时点卯,按时拿钱,没事的时候去仓房捡个漏,就已经很满足了。他自己还有一堆麻烦要面对。冷秋那边一直没动静,他还要每天发寻人启事,还要炼蛊,还要练功,还要写小说,还要…… 哈,报告就随便糊弄一下,他还有好多事情要做。 想到这里,李溪安反而轻松了不少。 他关了台灯,而后盘坐床上,凝视着墙上的石板,一遍又一遍的诵读。 书读百遍,其意自明。 练功也是一样。 五形真意的口诀以及练法,都已经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但他仍旧是不厌其烦的一遍遍诵读。 每一次诵读,他都会有新的理解。 等到他能够全面掌握了,也就是他开始修炼的时候。 这个过程,枯燥而又乏味。 但是对李溪安而言,却又是一种不同寻常的修炼。 正如李溪安的猜测,县衙对于商船杀人事件并不是特别上心。 伴随着李溪安和姚德胜以及曹钊的报告交上去,施欣德又变回了之前消极怠工的模样。 忙碌三天,已经可以交代了。 不是不想查,实在是线索太少,无从查起。 而八大行那边,也没有催促。 在这一点上,八大行表现出比粤州大学更加配合的姿态,一副听从官府定论的模样。 “真是汉龙堂做的?” 在刑房的公房内,尤和泰吐了瓜子皮,笑呵呵问道。 杨河青造成的风波已经过去了,李溪安一如平日,没有任何追究的表示,也让其他一众书办放了心。 特别是尤和泰齐文斌几个之前和李溪安玩得不错的,如今又恢复了往日的打闹。不过,大家明显比以前更懂得分寸,玩笑可以,却绝不会逾矩。 李溪安喝着茶,坐在姚德胜的椅子上,听一帮老油子闲扯淡。 马其权,礼房书办抓了一把瓜子,冷笑道:“扯淡,汉龙堂的韩龙要有这门路,还能被人灭门?典型的替罪羊,反正全家老小都没了,汉龙堂也被宝龙堂和宝盛堂给吞了,说啥是啥呗。” “就你聪明。” 齐文斌把瓜子皮砸向了马其权。 马其权躲了一下,问道:“老姚,有没有内幕,说来听听。” “有啊,你家几口人?” “啊?” “还内幕,不怕死是不是?没看衙门上下,连曹头和陈头都不再讨论这件事,你还想听内幕?你家几口人啊,别前脚听了,后脚就被人灭了门。” 马其权脸一白,忙连连摆手道:“别说了,别说了,我不问了。” “有些事啊,不该打听别瞎打听。麻子,你这一点还比不上阿安呢。” “死老姚,别扯上我。” 李溪安抓了把瓜子就砸向姚德胜,笑骂道。 “阿安,有人找。” 崔老生突然出现在了公房门外。 “崔叔,来喝茶啊,谁找我。” “不认识,不过看打扮,像总督府的人。” 总督府? 公房内众人的目光,齐刷刷集中在了李溪安身上。 李溪安心里也是一愣,旋即笑呵呵起身道:“总督府的人?我又不认识什么总督府的人,走去看看。” 他说着,从椅背上抓起挎包,挎在了身上。 “老姚,谢谢你今天的茶,等过些日子我请大家喝酒。” “赶快去吧,别让人等急了。” “知道了,知道了。” 李溪安溜溜达达往外走,只留下身后一屋子人交头接耳,嘀嘀咕咕。 “李公子,我家大人有请。” 县衙外,一个总督府装束的男子,见到李溪安后拱手一礼。 李溪安忙回礼道:“你家大人,谁啊?” “冷大人!” 李溪安这心里一咯噔,暗道一声:来了! 李彦一行人已经离开了四天,这四天来,李溪安一直在等冷秋出现。 因为他知道,冷秋出现也代表着他的调查结束,是死是活都会有一个结论。 现在,冷秋派人来了。 看样子调查的结果应该对他有利,否则冷秋也不会只是派个人过来邀请。 以冷秋对gmd的态度,如果李彦gmd身份暴露的话,他绝对会带着人,直接打上门来…… 第七十九章 狐仙的证明 “我们这是去哪里?” 李溪安坐在轿车的后排,疑惑问道。 司机是一个黑瘦男子,而且沉默寡语。 从见到李溪安开始到现在,他只说了两句话。 “冷大人有请。” “上车!” 李溪安一开始还不在意,但是当他发现汽车驶出市区之后,不免疑惑了。 “到了你就知道了。” 黑瘦司机回应了一句,就不再开口。 李溪安这心里,开始犯嘀咕了。 不过,他也知道再问是问不出什么来的,索性闭上眼睛假寐。 冷秋这时候找他,未必有恶意,否则大可不必用这样的手段请他。 要行动了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说明他的身份已经得到了证实。 只是,为什么要如此神秘呢? 李溪安的脑海中,思绪起伏,不过到最后还是冷静下来,决定静观其变。 汽车驶出市区之后,沿着蜿蜒的道路,一路颠簸停在了一座道观外。 “到了!” “啊?” “下车!” 司机没有回头,只冷冷吩咐道。 李溪安疑惑走下汽车,抬头看眼前这座道观,心里顿时就是一咯噔。 道观牌匾上,写着‘五仙’二字。 这里是五仙观? 他心里一沉,但旋即就放下心。 李溪安有种直觉,此行不会有任何危险。 “进去吧,大人在里面。” 司机也下了车,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拎出一个手提袋,走到李溪安的身边。 “好!” 李溪安点点头,跟着司机迈步上了台阶。 两人走进五仙观内,李溪安就发现这里的不同寻常之处。 这里的空气里,蕴含着一种非常奇妙的韵味,令人感到莫名舒适,同时精神也变得好了很多。 李溪安这几日炼蛊,再加上钻研五形真意,精神其实挺疲惫的。可是来到这里之后,好像一下子变得充实起来,原来的疲惫一扫而空。 五仙观分为三进,占地面积大约三十亩。 这里的香火气息并不是很浓郁,让人感到一种清寄。 前院是大雄宝殿,里面供奉的就是羊仙。 司机带着李溪安直接穿过侧门,来到了一间偏殿。 这偏殿外,聚集了三十多人,冷秋正在和为首的人说话。 他看到李溪安,只是点了点头,继续和那人说着什么。片刻后,那人点点头,带着人直接从后门离开。 “花泽,你跟阿旺他们过去,听候阿旺的指挥就好。” “喳!” 司机答应一声,拎着手提袋就走了。 冷秋这才向李溪安招了招手,径自转身进入偏殿。 “马元龙,是你杀的?” “嗯!” “你认识赵光明?” “谁?” “铁枪赵大先生,赵光明。” “不认识啊。” “那你是怎么从监狱里跑出来的?” 李溪安抬起头,看着冷秋,眼中突然泛起一抹红光。 他试图用火瞳术侵入冷秋的大脑,只是当精神力触及冷秋的刹那,一种奇异的力量从冷秋身上传来,不但挡住了李溪安的精神力,反而顺着他的精神力扑过来,想要闯进他的大脑。 李溪安心里一惊,作势就要反击。 哪知道,就在那精神力要闯进他大脑的瞬间,突然消失。 李溪安连退数步,骇然看着冷秋。 却见冷秋身后,浮现出一头羊形虚影。 “你见过白芷?” 虚影开口,声音沉肃而庄重,令人无法抗拒。 “白芷是谁?” “你身上有她的气息。” 冷秋被眼前这变故吓了一跳,疑惑看着李溪安。 李溪安也有些糊涂,不过他脑海中灵光一闪,从脖子上取下了一枚吊坠。 狐仙的牙齿! “您说的可是野狐岭的狐仙吗?” 虚影沉默了,李溪安手中的吊坠被一种奇异的力量夺走,虚空飘向了虚影。 “她,不在了?” “呃……” “好了,不用说了,告诉我,你怎么得到的?” “这是我逃离东乡县后,途经野狐岭受狐仙召唤,赠予我的礼物。冷大人,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我身体不是很好,后来得了一场机缘,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吗?” 冷秋点点头,扭头道:“他确实说过。” “就是狐仙,在临终前凝聚神域之力,为我弥补了根骨。” “她,怎么走的?” “她是被异诡偷袭,残魂隐藏在狐仙庙中。” “异诡?” 虚影沉默片刻,那枚吊坠随后飞回李溪安的手中,而后消散无踪。 冷秋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好了,咱们出去说话。” 这是过关了? 李溪安暗自松了口气,把吊坠重又戴在脖子上,转身准备离开。 “冷秋!” “羊仙。” 虚空中,出现了一枚羊角,飞向冷秋。 冷秋恭敬的用双手接住。 “白芷四百年道行却被异诡所伤,说明诡物强横。你持我雷角,可在关键时使用。” “多谢羊仙。” “小子。” 李溪安愣了一下,旋即意识到这是羊仙在对他说话,于是连忙学着冷秋,躬身行礼。 虚空中,出现了一枚好像鼻环似的物品,来到李溪安的面前。 “此名金光环,遇到危险时会自动激发,护你周全,算是你为我带来白芷消息的酬谢吧。” “多谢羊仙。” 李溪安忙双手接住鼻环,放进怀中口袋。 冷秋和他走出偏殿,把羊角收起,用一种羡慕的目光看了李溪安一眼。 “你倒是好运气。” “什么意思?” 冷秋沿着偏殿的台阶往下走,一边走一边道:“其实你来之前,我对你还有些怀疑。东乡县通告说,马元龙是死于同党赵光明之手。但我知道赵光明,那是个乱党。马元龙手下有小刀钱立和快枪小杨,虽然只是普通江湖人,却非赵光明可以对付。那时候我就猜测,赵光明一定有帮手。我甚至怀疑,你也是乱党,和赵光明联手杀死了马元龙他们。” 李溪安顿时一惊。 “不过后来我了解到,你从小身体不好,甚至没有离开过东乡县,根本不可能和赵光明认识。所以,我猜测是你杀了马元龙,赵光明不过是恰逢其会罢了。” “我?乱党?” 李溪安故作震惊,指着自己鼻子道。 “哈哈哈,你当然不是乱党……我之前这么想过,只是后来又否决了。” “那你今天喊我来的目的是?” “走吧,咱们路上说。” 冷秋的脸上多了些笑容,领着李溪安走出五仙观,上了轿车。 “你倒是好运气,居然得了狐仙的馈赠。如果不是狐仙,今日羊仙一定会侵入你的大脑,弄清楚你的状况。不过,既然狐仙为你作证,详细你绝非坏人,羊仙还把它祭炼百年的金光环送你,也说明你是可以信赖的。” 冷秋说着,发动了汽车。 “孔俊侠准备离开粤州。” “啊?” “我不清楚他是觉察到了什么,亦或者是另有缘由,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跑了。他既然栖身异诡,那就该死。所以我们决定今晚动手,把他和他背后的异诡一同消灭。” “怎么消灭?” “他今晚会在家中举办晚宴,明天中午乘船离开。” “我们在路上动手?” “不,今晚在他家里。” “怎么动手?” “他的住所,已经被严密监视,我和你今晚会混入他家中。我来负责解决孔俊侠,你要想办法找到异诡所在。” “然后呢?” 冷秋笑了笑,从怀里取出一枚赤色铜环。 铜环,大约直径十厘米,泛着一种诡异的红光。 “这是锁灵环,如果发现异诡所在,就用它套在异诡身上。” “然后呢?” “然后,呵呵,然后异诡就会被封印,而孔俊侠失去了异诡的加持,就不足为据。” “为什么不直接杀死异诡?” “我们要弄清楚异诡的真身到底是什么?过去二十年里,越来越多的异诡在九州出现,我们杀死了很多,却无法彻底将其消灭。所以我们要弄明白异诡究竟是什么,才能够有的放矢。” 所以,异诡究竟是什么? 李溪安有点糊涂了。 他接过锁灵环,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轻声道:“那咱们怎么进去?” “这个,你待会儿就知道了。” 冷秋开着车,返回市区。 他先是带着李溪安来到一家洋装店里,为李溪安值班了一身洋装。 “我记得,你夷文很好,对吧。” “嗯。” 冷秋微微一笑,递给李溪安一份请柬。 “到时候,你就用留洋归国学生的身份进去。” 李溪安接过请柬,就见上面写着他的名字。 “我从哪里回来的?” “随便,你自己编吧。” 冷秋说完,打开了车门。 “等我一下,我还没有上车呢。” “从现在开始,咱们不认识,各自行动吧。” “可是……” 李溪安还想再说什么,冷秋已经开着车,一溜烟的走了。 他拎着洋装袋,站在洋装店门口,看着远去的轿车,忍不住破口大骂道:“丢你老母,你倒是带我找地方换衣服啊。” 夜幕,降临。 粤州城里,华灯初上。 位于东山别墅区的孔府,灯火通明。 一辆辆轿车驶来,在别墅门口停下。 一个个西装革履的客人,手持请柬进入孔府大门。 李溪安换上一身洋装,开着一辆在市区里租来的轿车,停在孔府大门外。 他下了车,整理一下身上的衣服,从怀中取出请柬,迈步往别墅走去。 就在他来到别墅大门口的时候,忽听身后有人喊道:“李,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八十章 唐恩的身份 “唐恩?” 李溪安诧异看着面前西装革履的男子,有些惊讶。 “真是你啊,刚才我看背影有点像,可没想到真是你。” “为什么不能是我?” “你不是……” 唐恩突然止住了,看着李溪安,突然上前一步拥抱了他一下,用爽朗的语气大声道:“能够在九州和你再见面,实在是太令人高兴了。李,你什么时候来的粤州?也不告诉我一下。” 李溪安有点发懵,但很快的,他就反应过来。 “是啊,我也很惊讶,你居然来粤州了。” 别墅大门前,孔俊侠正在迎接客人。 听到动静,他朝这边看了一眼,旋即轻声道:“那个夷人是谁?” “唐恩·贝西莫,朗多吉中学的老师,据说是昂撒的贵族子弟。” “贵族?” 孔俊侠眼睛一亮,记下了唐恩的名字。 这时候,唐恩和李溪安并肩走来,两人递上了请柬,自有孔家的仆人带他们进入别墅。 孔俊侠家的别墅草坪,张灯结彩。 草坪上摆放着一排排的餐桌,上面堆放着各种食物和点心。 不少夷人站在草坪上抽烟,喝酒,聊着天。 这个季节的粤州,不是特别冷。 凉风习习,特别舒适。 唐恩沿途和几个认识的夷人打招呼,然后拿了两杯酒,递给李溪安一杯。 “抽烟?” “可以。” 李溪安取出一个香烟,递给唐恩,然后帮他点上。 “你是什么人?” 李溪安抿了一口酒,轻声问道。 “其实,我也想知道,你来做什么。” “我?参加晚宴。” “呵呵,你不过是粤州县衙的一个小吏,可没有资格参加这种宴会。别说你有请柬,孔俊侠作为粤州名流,根本不会和你打交道。所以我可以肯定,你的请柬一定是假的,对吗?” 两人面带微笑,用高卢语低声交谈。 远远看去,他们就像是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一样。 孔俊侠早已不记得当日陪同姚德胜前来的那个小吏。 他只是觉得李溪安有些眼生,但看到他和唐恩那么熟悉,也就打消了心中疑虑。 李溪安吐出一口青烟,笑道:“你呢?为什么要帮我?” “嘿嘿,你的侦探小说我还没有看到,我想要看看你所谓的演绎推理到底是什么样子,是不是有你说的那么神奇。” 唐恩说着,目光游离,扫过了草坪上的众人。 李溪安不禁笑了。 唐恩的话,他只相信十分之一。 “相信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他说着,也向周围扫了一眼。 “你是为孔教授而来吗?” “什么?” “或者说,这里有吸引你的东西。” 唐恩看着李溪安,把烟头丢在草坪上碾灭。 “咱们各取所需?” “嗯,这是个好主意。” 两人相视而笑,旋即分开。 唐恩和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聊了起来,而李溪安则向别墅走去。 别墅里,有不少人,其中不泛粤州本地名流。 不过李溪安一个人也不认识,更没有想法去和那些人结识,只是默默扫了一眼,然后拿了一块蛋糕,站在角落里默默观察。 这别墅里,有一种让他很不舒服的感觉。 他说不清楚那种感觉,但是却能敏锐的觉察到这种情绪。 目光扫过客厅,然后神念展开,小心翼翼的延伸出去。 冷秋说过,诡是一种非常怪异的存在。它像是一种精神体,无法琢磨,更难以追踪。祂对人的影响,有点像萨满的出马仙,可是又不一样。因为出马仙不会对人造成侵染,可是诡却能做到这一点。祂通过对人的精神洗脑完成改造,所以想要抓住祂,就必须要找到祂的载体。那载体可能是人,也可能是某种事物。总之,对诡动手,务必要谨慎小心。 人,或者事物? 李溪安想到了那个被绿仙吞噬的雕像。 也就是说,祂可能藏在某个雕像里面? 所以,李溪安不敢太过张扬的使用神念,必须要谨慎小心。 他不能惊动祂,因为惊动了祂,也代表着惊动了孔俊侠。 雕像? 李溪安的目光,扫过这客厅里所有可能成为祂的载体的存在,却没有任何收获。 也正常,孔俊侠是不会把那种存在,明目张胆的放在明处。 他放下盘子,换了一个位置。 把神念化作一个个细碎的存在,附着在这客厅里走动的服务员的身上。 李溪安不好太过明显的活动,但是他可以通过那些服务员,来查找祂的存在。 这时候,唐恩走了进来。 他在客厅里有不少熟人,所以一进来就和那些人打招呼。 寒暄了一圈之后,唐恩也看到了李溪安。 他笑了笑,朝李溪安挥了挥手。 丢! 他这一挥手,立刻让李溪安成为了目标。 李溪安原本想作为一个透明人,在暗处观察。但唐恩的举动,却让他的想法落空了。 “你是,唐恩的朋友?” 一个带着浓郁昂撒口音的男子,笑着问道。 “是啊,我是他的粉丝。” “粉丝?” “对啊,他写的那本《罗伯特探长》,非常精彩,不是吗?” “哦,那的确是一本不错的侦探小说。” 那人说着,伸出手道:“罗文·怀特黑德。” “我叫李。” 两人就这么站在角落里聊了起来。 罗文是阿美国人,和唐恩一样,在粤州做老师。 不过,唐恩是中学老师,而罗文则是大学老师,负责教授化学。 看得出来,这是个很健谈的人。 也就是这么一眨眼的功夫,等李溪安应付完了罗文之后,却发现唐恩不见了踪影。 出去了吗? 李溪安下意识向客厅外看去。 就在这时,就见孔俊侠出现在客厅门外,大声道:“各位来参加我晚宴的朋友,请听我说。” 客厅里的人,一窝蜂向门口涌去。 李溪安走在最后面,他迟疑了一下,见没有人留意他,于是闪身跃上了二楼。 二楼没什么人,李溪安沿着走廊悄无声息的走过去。 楼下,孔俊侠正在慷慨激昂的发表着什么言论,不是引来一阵阵的掌声。 李溪安正准备展开神念进行探知,却突然见一个黑影在走廊的尽头一闪,而后消失不见。 他眉头一蹙,立刻猫腰潜行,来到走廊尽头。 这里有一个楼梯,可以直接通往三楼。 李溪安想了想,顺着楼梯往上走。 楼梯很黑,三楼也没有亮灯。 在李溪安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一抹寒光向他袭来。 李溪安抬手,身体同时向后一退。 铛! 一声轻响,一把匕首砍在了李溪安的掌心。不过,李溪安的掌心竖着一把飞刀,他只觉手掌一震,左手旋即探出,扣在那人的手腕上。 “李?” “唐恩!” “你来做什么?” “我在找东西,你呢?” “我也在找东西。” 黑暗中,李溪安认出了对方,而对方也认出了李溪安。 两人沉默了片刻,李溪安松开了手,而唐恩也收回了匕首。 “好刀法。” “好擒拿。” 两人对视着,不约而同的笑了。 “你要找什么?” “一个王冠。” “王冠?” “玛丽皇冠,是血腥玛丽女王留下的宝物。” “没听说过,不过你们昂撒女王的王冠,怎么会在粤州?” “家祖曾经是昂撒的男爵,女王离世之后,他奉命护送王冠,但是在途中遭遇背叛,不但丢失了王冠,连通祖传的宝剑也没了。家祖被罢免了爵位,还欠了一大笔钱,郁郁而终。我作为贝西莫家祖的继承人,追随我父亲的脚步,一直在寻找线索。直到后来我查到了王冠曾在天竺出现,我立刻前往天竺,没想到天竺发生暴动,线索也就随之中断。” “所以,你来到了粤州?” “据说王冠当时被东天竺公司的董事得到,他在天竺暴乱的时候,乘船来到了粤州,然后就失踪了!我从天竺追过来,查到最后的线索就是,他和孔俊侠有过接触。” “你怀疑孔俊侠得到了王冠?” “我希望是他,那样会简单很多。” 黑暗中,唐恩那双泛着碧绿光芒的眼睛,灼灼闪亮。 “你呢?” “我不知道,我只是在寻找……异诡。” “异诡?” “是的,你来自大西洲,想必听说过异诡这个名字吧。” 唐恩沉默了一下,“我大概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不过,我恐怕帮不了什么忙。” 他虽然尽力保持平静,可是李溪安却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丝的恐惧和退缩之意。 他是懂诡的! 也正常,那玩意本就是夷人带来的,唐恩作为夷人,知道些什么也正常。 “所以,你准备怎么做?” “这个……呵呵,你要找的是ta,估计王冠也不会在这里。我走了,你就当作没有见过我,如何?” “恐怕不行。” 唐恩瞪着李溪安,突然压低声音破口大骂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遇到你一定没有好事……tmd你知道你要面对的是什么吗?我可以告诉你,就凭咱们两个,必死无疑。” “谁说只有我们两个?” “你有帮手?” “废话,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吗?” 唐恩愣了一下,脱口而出道:“是你们九州的异人吗?” 李溪安刚想要回答,忽听楼下一阵掌声响起。 两人相视一眼,沿着楼梯上了三楼,隐身在黑暗之中向楼下看去。 孔俊侠的演讲结束了,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了客厅。 不过,他并没有在客厅过多停留,而是陪着几个金发碧眼的夷人往二楼走去。 他们要上楼谈话吗? 是二楼,亦或者三楼? 李溪安看了唐恩一眼,就见唐恩朝他招了招手,转身往三楼走廊的尽头走,而后推开了一扇门。 “快点过来。” 他招呼了一声,便没入房间。 李溪安也不敢耽搁,轻手轻脚的走过去,进入房间。 旋即,唐恩关上了房门…… 第八十一章 诡奴 三楼的灯亮了。 孔俊侠带着几个夷人走上楼,然后进入一间房间。 “去送些点心和酒水过来。” 他对跟随的仆人吩咐了一句,然后就关闭了房门。 而在不远处的清洁间里,李溪安和唐恩则面面相觑,保持着沉默。 “怎么办?”唐恩做出了手势问道。 李溪安也用手势回应道:“等。” “你的人什么时候会动手?” 唐恩比划了一阵,发现李溪安看不太明白意思,索性压低声音问道。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比划了一个寂寞。 李溪安搔搔头,轻声道:“我也不清楚,但现在人这么多,估计不会动手。” “所以,我们就只能这么被动等待?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李溪安两手一摊,表示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也知道现在的情况有点被动,或者说是很被动。 倒不是说他怕被发现,而是因为到现在为止,他一直被束缚住了手脚。如果合作者不是冷秋的话,李溪安有一百种办法脱困。可偏偏是和冷秋合作,就注定了很多手段无法使用。 首先,绿线不能出现。 以五仙教和大真朝之间的仇恨,而冷秋又是大真朝培养出来的心腹。 一旦李溪安蛊师的身份暴露出来,冷秋是会和他合作杀诡,还是杀诡之后再干掉他? 不好说! 其次,斩灵刀不能使用,因为在江阳车站使用过。 只要李溪安使出斩灵刀来,gmd的身份就会马上暴露。 以冷秋对gmd的仇恨,会不会放弃异诡,先杀了他呢? 其三,荆棘术不能使用。 但荆棘术,其实是李溪安目前最厉害的杀招。原因嘛,和第二条一样,他在江阳车站使用过。 李溪安甚至有些后悔,当初不应该救宋先生,以至于让他现在如此难受。 这三种手段都不能施展,那就剩下羊仙送给他的金光环和冷秋给他的锁灵环两种。但这两种手段毕竟不是李溪安自身所有,哪怕可以作为底牌使用,他这心里面还是不太放心。 “唐恩,你知道怎么杀诡吗?” “圣器,还有破魔武器。” “那是什么?” “就是,就是专门用来对付异诡的武器,不过如今能在市面上流通的不多。” “所以你们大西洲以前有专门杀诡的职业?” 唐恩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表示正确。 “那现在呢?” “财富和权力,可以湮灭一切真理。” “我不明白。” “这件事情,还是以后再说吧,不是一句话能说清楚的。” “那现在怎么办?你不会连一张底牌都没有吧。” 唐恩沉默许久,从怀中取出一把左轮手枪,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子弹,一枚一枚的填装。 “这是什么?” “破魔子弹,巫师特制,除魔师专用。” “巫师?除魔师?” “说起来很复杂,以后再说,会用吗?” 他扬了扬手中的左轮枪,看着李溪安低声问道。 李溪安点点头,伸手从唐恩手里接过枪,打开弹巢,取出一枚子弹。 清洁间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但对于李溪安而言,这黑暗算不得什么。这是一枚泛着白光的银色子弹,子弹上还有一道道奇妙的纹路。不是镂刻上去的,也不是镶嵌上去的,与子弹浑然一体,好像天生就在上面。 唐恩又取出一把左轮,开始填装子弹。 “最好不要出什么事情,否则就有的麻烦了。” “神神叨叨,你到底是谁?” 唐恩刚要开口,李溪安摆手打断了他。 “好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以后再说。” 就在这时,屋外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紧跟着是一声惨叫响起,李溪安和唐恩心里一震,忙把房门打开一条缝,向外看去。 与此同时,李溪安敏锐觉察到,他之前散出的神念少了一个。 楼下,传来一阵惊慌失措的叫喊声。 李溪安透过门缝,看到孔俊侠出现在走廊上,整个人好像被一团黑雾笼罩。 他发出一种野兽般的嘶吼,身体在不断胀大,身上的衣服也变成了一道道布条,几乎chi身luo体。 一楼的客厅里,一个服务生打扮的青年七窍流血的躺在地上。 所有人抬头往上看,在看清楚了孔俊侠的模样之后,吓得惊叫连连,一窝蜂似地往外跑。 “怎么回事?” 唐恩轻声问道。 “我们暴露了,激怒了祂。” 李溪安话音未落,双手化作触须一样,紧握着栏杆的孔俊侠猛然扭头,朝他们藏身之处看了过来。 “该死!” 李溪安和唐恩暗道不妙,几乎是同时向后退。 孔俊侠这时候,却发出了一声怒吼,身体包裹在黑烟里,呼啸着就扑了过来。 紧跟着,房门砰的四分五裂,一根触手从黑烟里窜出,射向李溪安。 李溪安忙侧身闪躲,触手几乎是擦着他的胸口掠过。不过,那触手虽然扑空,却在中途一扭,刷的横扫而来。 “小心!” “废话。” 李溪安身形一矮,同时抬起手,扣动了扳机。 这段时间,他的枪法提升不小。 一颗破魔子弹从枪口喷出,化作一道白光射出,没入滚滚黑烟之中。 “你们,找死!” 孔俊侠的声音有些古怪,忽男忽女,变幻莫测。 数十根触手从黑烟中射出,李溪安一个闪失,被其中一根抽中,身体一下子飞起来,狠狠撞在了墙上。 那墙壁,顿时出现了一个宛若蜘蛛网似地的裂痕。 唐恩见势不妙,也不敢继续躲藏了,站起身来,冲着门口的那团黑烟连续开枪。 一道道白光没入黑烟,孔俊侠的惨叫声不断从黑烟中传来。 黑烟翻滚,连连后退,直接从栏杆上翻了过去,向楼下掉落。 “nice!” 唐恩兴奋的大叫一声,立刻甩开弹巢,清空弹壳,准备重新填装子弹。 只是没等他把破魔子弹掏出来,十数根触手突然出现在了栏杆上,紧跟着包裹着孔俊侠的那团黑烟翻过栏杆,重又出现在走廊上。 “shit!” 唐恩吓了一跳,连忙后退。 与此同时,李溪安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捡起手枪,冲着那团黑烟开枪。 “不是破魔子弹吗?怎么没用?” “他只是祂的寄生体,找不到祂,就无法消灭他。” “那快去找啊。” 李溪安吼叫着,从怀中取出金光环,然后扑向了孔俊侠。 “该死的大真鹰犬!” 孔俊侠那忽男忽女的咆哮声从黑雾中传来,数十根触须舞动,如同一根根长鞭似地抽打向李溪安。 只是当那些触手快要打在李溪安身上的刹那,一蓬金光骤然出现,笼罩在了李溪安的身上。 金光环,生效了! 只是金光虽然阻挡了触手,但触手上传来的巨力,还是让李溪安有些无法招架。 每一根触手打在金光上,就好像有一把重锤落下。李溪安的口鼻中,鲜血狂涌,瞬间染红了他的胸襟。他睁大了眼睛,发出一声怒吼,承受着触手的巨力,硬生生扑了过去,旋即被黑雾吞噬。 他,好像抓到了孔俊侠的身体。 但又好像不是人类的身体,触感滑腻,还沾满了粘液。 黑雾后退,让开了房门。 唐恩也顾不得许多,风一样的冲了出去。 只是他还没跑出去几步,身后一股狂风涌来,紧跟着李溪安的身体砸在他的后背,把唐恩一下子砸翻在地。 李溪安骨碌碌滚动了好几圈才停下,手中的金光环上,也出现了一道道的裂痕。 “冷秋,丢你老m!” 他口鼻中鲜血直涌,破口大骂。 “赤龙舞!” 李溪安的骂声还没有消散,从客厅外传来一声沉喝。 紧跟着,客厅的大门和墙壁被撞开,烟尘翻滚,一股红色烟雾冲入别墅,化作点点星光,呼的一下子出现在了李溪安的面前,而后那星光华为一面巨大的盾牌,挡住了孔俊侠的攻击。 “不是说好,让你等我的信号吗?” 盾牌消失,冷秋出现在走廊上。 他拦住了孔俊侠,头也不回的喊道:“找到祂了吗?” “还没有!” “那还不去找。” “丢,你成不成啊。” “废话忒多了你!” 孔俊侠好像癫狂了,触手飞舞,黑雾翻滚。 走廊上的墙壁,栏杆被打的四分五裂,扑向了冷秋。 “赤龙降世,龙息斩。” 伴随着冷秋一声大吼,在他身后出现了一条巨蛇虚影。 冷秋的手上也多出了一口弯刀,就见巨蛇吐息,那口弯刀立刻化作百余弦月刀光,在半空中飞舞不停。 触手触及刀光,立刻化作一股股黑烟,消散在空中。与此同时,巨蛇虚影冲了过去,把那团黑雾拦住。 “快去!” 李溪安见状,暗自心惊。 之前他在江阳车站的时候,见过冷秋这条巨蛇。 不过当时因为他急于逃离,所以并没有和冷秋真正的交手。 现在看来…… 如果绿仙在的话,说不定还有一战之力。 “走啊,赶快找到祂,否则这家伙是杀不死的。” 唐恩拽着李溪安,跑向刚才孔俊侠进入的房间。 孔俊侠急了,他觉察到了危险,吼叫连连,想要冲过来阻拦李溪安两人,但却被冷秋死死拖住。 黑雾升空,一条直径近三十厘米的触手出现,狠狠抽打在走廊地板上。 李溪安和唐恩已经到了房间门口,正要进去的一瞬间,就听到轰隆一声巨响,脚下随之一空,身体就狠狠摔在了二楼的走廊上。 巨大的石块散落四周,几乎把他和唐恩的身体都埋没其中。 他抬头看去,只见冷秋踩在那条巨蛇的头顶,漫天的刀光化作一道巨型弦月,呼啸着劈进了黑雾中。那条粗大的触手从黑雾中脱落,化作一股股黑烟…… “李,小心啊!” 唐恩的喊声,惊醒了李溪安。 他忙扭头看过去,就见从楼下窜出四道黑影,眨眼间就出现在二楼的走廊之上。 第八十二章 王冠 “什么鬼玩意!” 当李溪安看清楚四道黑影的模样时,吓了一跳。 其中一个,看着有点眼熟,好像是之前在别墅里见到过的孔俊侠那些学生中的一个。 只不过他现在的模样,却和之前大不一样。 两米多的身高,上肢短小,下肢粗壮,看上去蜥蜴一样。 一条粗长的尾巴摇动着,虽然还能看出是人脸,可是却长着黑色的鳞片。 “诡奴,这是孔俊侠的诡奴。” 唐恩掀掉身上的石板,爬起来冲着诡奴就开枪。 啪啪啪,枪声不绝。 一道道白光打在了怪物的身上之后,那怪物发出刺耳尖叫,连连后退。它们用短小的上肢和粗大的尾巴挡住了要害,但是在被子弹打中之后,还是产生了不小的伤害。其中一个怪物被打中了脑袋,当场就倒在地上。 从尸体上,冒出了一股黑烟,旋即消散。 但黑烟散去之后,却是一具chiluo的尸体,额头中枪,鲜血汩汩流淌。 这些家伙的防御力不是很强啊! 比之孔俊侠,它们的血可是一点都不厚。 李溪安手掌一翻,飞刀变成了匕首,猱身就扑了过去。 “唐恩,你去解决祂!” 身形快如闪电,苦练多时的太阴十二形在这时候显露出了威力。 李溪安好像一条无骨之蛇,刷的从一个怪物身边滑过,手中斩灵刀探出,一道白光掠过,就撕开了怪物的喉咙。 对付不了孔俊侠,还对付不了你们这些怪物吗?斩灵刀本就是修士法器,对于怪物有着先天的克制。虽然李溪安不敢催发,但是在他真力的催动之下,还是展现出无与伦比的威力。 剩下两头怪物有些害怕了,嘶吼着转身想跑。 “给我干掉他。” 被冷秋缠住的孔俊侠,发出忽男忽女的咆哮声,两股黑烟呼啸而来,没入了怪物的身体之中。 两头怪物,顿时止住脚步。 体型再次暴涨,接近三米的高度。 与此同时,冷秋操控巨蛇虚影狠狠砸在孔俊侠的身上,把孔俊侠砸落地面。 只是孔俊侠好像毫发未伤似地,黑雾翻滚,再次凌空而起,十数根触手缠绕在黑雾之外,体型也随之暴涨数倍。 别墅,已经塌了一半。 屋外的草坪上,数十个壮汉手持步枪,在花泽和另一个男子的带领下,冲着空中的黑雾开枪。 一颗颗子弹组成了密集的弹雨,打在触手上。 那触手化作一道道黑气,不断消失,但眨眼又生长出来。 “李溪安,赶快去找异诡,异诡不灭,这家伙就是不死之身。” 冷秋操纵巨蛇,拼命拦住孔俊侠。 而李溪安这时候也干掉了那两个怪物,转身往回跑,一边跑一边吼道:“我在干活,你给我闭嘴!” 说话间,他纵身一跃,双手就打在了三楼房间的地板,而后手臂用力,身体腾空而起,就跳进了房间之中。 “你跳的真高。” 这时候,唐恩也爬了进来。 他用目光扫视屋内,眉头紧蹙。 这是一个小客厅,面积不大,也就是二十多平方的样子。 桌椅翻倒,还有四具尸体。 其中一具尸体就躺在一个酒柜下面,看打扮,是服务生。 李溪安的目光,却落在了镶嵌在酒柜上方墙壁上的一尊雕像上面。 是祂吗? 根据李溪安的对异诡的了解,应该是。 那雕像的头顶,还摆放着一个王冠,看上去更像是一个装饰品。 他手腕一翻,斩灵刀出现在手里,迈步向酒柜走去。 “慢着!” 唐恩突然喝止了他,快走两步来到雕像前,踮脚尖伸手取下了雕像上的王冠。 他刚把王冠取下,李溪安已经到了他身旁,斩灵刀狠狠劈在那雕像之上。 刀身流转一抹火光,雕像呼的一下子燃烧起来。 这下子,应该解决了! 他念头刚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悸动由心而生。 李溪安下意识滑步躲闪,就听啪的一声枪响,一枚子弹从他身边略过,打在墙壁上。 “唐恩,你疯了!” 他扭头看去,就见唐恩一手捧着王冠,一手举着手枪,正朝他狞笑。 此刻的唐恩看上去很诡异,好像在抗拒着什么。 他咬着牙,慢慢移动枪口,用沙哑的声音道:“李,不是我,我,我好像被控制了!” 被控制了? 李溪安愣了一下,目光旋即落在唐恩手里的王冠上。 不好,是王冠! 那雕像不是祂,王冠才是…… “把王冠扔掉啊!” “啪!” 他话音未落,又是一声枪响。 幸亏唐恩的提醒,李溪安有了提防,闪身躲过子弹。 “我,我做不到,祂在诱惑我!” “该死!” 唐恩话音未落,李溪安猱身就扑了过去。 只是没等他靠近,唐恩的枪口就对准了他…… “给你!” 他吃力的把手枪扔向李溪安,但旋即在他的手中却出现了一把长约三尺的冰刀。 “巫师,没想到居然还有巫师!” 从唐恩的口中,传来了忽男忽女的声音,令李溪安的脸色一变。 唐恩,被控制了! 不过你是巫师的话,你早点说啊…… …… “唐恩,你tmd害死我了!” 李溪安气得破口大骂。 说实话,他不清楚巫师到底是什么,但是他前世玩过《巫师》这款游戏,所以也有些了解。 只是不知道唐恩这个巫师,和游戏里的巫师是不是一码事,如果是的话,那才真就是有大麻烦了。 他没有接枪,而是催动真力,两口斩灵刀瞬间化作两口燃烧的火焰刀,铛的一下子架住了冰刀。水火相逢,发出滋滋的声音,一团团水汽蒸腾,弥漫在屋中。 这家伙怎么这么大的力气? 李溪安虽然挡住了唐恩的攻击,可是却被那刀上传来的巨力推动,噔噔噔退了十几步,一下子撞在了墙上。 “唐恩,清醒一点。” 可是唐恩此刻,已经被祂完全控制。 他的双眼发红,面部皮肤的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似地,要破体而出。 他一手托着王冠,压在冰刀上,面目狰狞可怖。 李溪安拼命抵住冰刀,目光却落在那王冠的上面。 那是一个黄金打造而成的王冠,上面镶嵌着一枚绿色的宝石。 此刻,那宝石闪烁着幽光,而且越来越亮。 是祂! 李溪安眼睛一亮。 他突然运转气血,冲着唐恩喷出一口长生炁。 只是这口长生炁喷出之后,他两手一软,斩灵刀上的火焰随之消失,冰刀瞬间没入他的肩膀。 剧烈的疼痛,让李溪安大叫一声,一脚就踹在了唐恩的肚子上。 唐恩跟着一声惨叫,身体腾空而起,砰的摔在了地上,王冠也脱手飞出,骨碌碌滚到了李溪安的脚下。 “李,祂在里面。” “我知道!” 李溪安的手里拿着锁灵环,抬手就要扣在王冠上。 可就在这时,一抹金光从他的衣领里飞出,落在了王冠的宝石上。 是灵蛊卵! 由于灵蛊卵即将被炼化出来,所以李溪安一直把它贴身存放在怀里。 羊仙没有发现灵蛊卵的存在,是因为有狐仙的牙齿保护。它一直都很老实,却在这个时候跑出来,让李溪安也是一愣。 屋外,传来凄厉的嘶吼声,好像是孔俊侠的声音。 李溪安的没有理睬,而是凝视着那枚灵蛊卵。就见灵蛊卵上的金光越来越强烈,变得十分夺目,让李溪安甚至睁不开眼睛,忙不迭抬起手,想要遮挡。也就是在李溪安抬手的刹那,从金光中传来了一个爆裂的声响。紧跟着那团金光化作一个拳头大小的三足蛤蟆,一口把宝石咬下来,在嘴巴里嘎巴嘎巴咀嚼着,而后纵身一跃,窜到了李溪安的肩头。 它匍匐着,嘴里还发出咀嚼的声音。 而李溪安则产生了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这只蛤蟆似乎,似乎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 它不是蛤蟆,而是唤作火中仙,又叫火灵,是蟾蜍的一支。 没错,就是刘海钓金蟾的蟾蜍,据说能给人带来财运的蟾蜍。 这种奇妙的感觉,和李溪安刚重生,见到绿仙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所以,我叫你旺财可以吗?” “呱!” 火蟾发出一声蛙鸣,纵身跳到了李溪安的手掌上。 它身上的金光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火红色,那金光则隐藏在火色之中,宛如火中金莲。 背上长着一圈圈疙瘩,乍一看就像铜钱一样,名副其实的火中金。 旺财对李溪安这个起名废没有计较,而是冲他叫了一声,就钻进了李溪安的口袋里。 “李,它,它,它……” “嘘!” 李溪安把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 唐恩则连连点头,用手在嘴边做了一个拉链的动作。 “这是你要找的王冠?” “当然不是。” 李溪安拿起黄金王冠,丢给了唐恩,目光旋即落在了那燃烧的雕像上。 此时,雕像已经变成了焦炭,从墙壁上脱落。 而屋外的战斗,也进入了尾声。 失去祂的加持之后,孔俊侠身上的黑雾变得越来越稀薄。 触须,消失了! 他的身体也恢复了正常,被子弹打得千疮百孔,倒在血泊之中。 冷秋则收回了巨蛇,瘫坐在地上。 他靠着一根柱子,抬头冲着三楼的房间喊道:“阿安,你还好吗?” 李溪安出现在了门口,也一屁股坐下来,两只脚耷拉在空中轻轻晃动。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支香烟点上,然后把整盒烟扔到了楼下,落在冷秋的身边。 “这算是结束了?” 冷秋满脸血污,点上了一支烟,而后用力嘬了一口,吐出一团青烟,在空中慢慢散开。 他抬着头,看着同样是遍体鳞伤,满身血污的李溪安,突然间呵呵笑了起来。 “结束了,吧?” 第八十三章 绿仙见旺财 “异诡在哪里?” “喏,被烧成炭了!” “这就是祂?” “应该是吧,反正我把它烧成了碳之后,孔俊侠也完了。” “为什么不用锁灵环?” “大佬,我得有机会用啊……我怎么知道祂这么不经打,还以为会有一番血斗呢。如果不是祂中间控制了唐恩,说不定我一开始就能把祂解决掉。” 冷秋看着那块已经变成焦炭的雕像,有些疑惑。 “你那个朋友呢?” “战斗结束就溜了,还顺走了一个黄金打造的王冠。” “王冠?” “不信你可以问他嘛。” 说实话,冷秋对王冠并不感兴趣。 他感兴趣的是异诡,可惜没能锁灵成功,要不然抓住一个活的异诡,对他们而言,用处更大。 “大佬,我能不能先走?” “这么急着走,干什么?” “我这一身伤啊,要回去休息。” “呃,那你先走吧,记住保密。” “明白明白,那我就先撤了。” 李溪安很清楚,冷秋其实并不是完全相信他的话。否则,他也不会用羊仙那根羊角戳了他好几次。估摸着那根羊角,对异诡有感应?估计是这样,否则这家伙也不至于偷偷摸摸。 “对了,你的车呢?” “什么车?” “你那辆轿车啊,借我开一下。” “你会开车?” “略懂,略懂。” “在街口9号别墅门口停着,你要是能开走,就送给你。” 李溪安摆了摆手,一瘸一拐的走了。 草坪上横七竖八有十几具尸体,加上死在别墅里的,估摸着要超过二十个人。 这其中,还有不少夷人。 结束了吗? 不可能结束的! 后续肯定还有很多事情,毕竟死了这么多夷人,而且还有那么多人看到孔俊侠的变化,不可能就这么结束。 别墅外已经被总督府调集了新军包围,当李溪安走出来的时候,还被拦下。幸亏花泽出面,他总算是顺利找到了那辆轿车。 钻进了车里,李溪安打开车窗。 旺财从车窗外跳了进来,落在了方向盘上。 战斗结束之后,李溪安就放唐恩走了。倒也不是他卸磨杀驴,而是唐恩不愿意和官府打交道。他是夷人,而且还疑似巫师。虽然不清楚是什么原因,但李溪安能感觉到,他不太愿意让人知道他巫师的身份。 唐恩离开之后,李溪安就把旺财放了出去。 毕竟,冷秋的存在,让他不敢暴露旺财。 “走了,咱们回家!” 李溪安点了点旺财的脑袋,又朝车窗外看了一眼,然后发动了轿车。 …… 不止是别墅那边被封锁了。 整个东山区,都处于戒严的状态。 李溪安透过车窗,可以看到行走在街上的新军士兵。 今晚的行动,仅仅是因为异诡的缘故吗?不知道为什么,李溪安觉得有点不对头。 这么大的场面,恐怕不仅仅是因为异诡吧。 亦或者,是冷秋被利用了? 这念头一起,就挥之不散。 李溪安在路边停下车,想要抽支烟,这才想起来,他的烟被冷秋拿走了。于是打开储物箱,找到了一盒香烟。他正准备把香烟拿走,眼睛却突然一亮,看到在储物箱里面有一叠厚厚的鹰元。 伸手把鹰元拿出来,差不多有一万块,全都是五十元的面值。 李溪安突然笑了,顺手把钱塞进口袋里。 冷秋把车送给了他,那车里的东西,就都是他的。 看了一眼匍匐在表盘上的旺财,李溪安叼上一支烟,用火柴点燃,而后伸手拍了拍旺财的后背。 “还真是旺财,凭白得了一辆车不说,还有意外收获,不亏,不亏啊!” 他叼着烟,再次发动汽车,一溜烟的走了。 管他冷秋是不是被利用,管他孔俊侠到底有什么古怪,和我没有一点关系。过了今天,我还是粤州县衙的小攒典。练功、看书、增强实力才是重点,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管! 对,不管! 回到租界的家里,已经是十一点了。 李溪安在门口停好车,然后就走上门阶。 他打开锁,推门进入。 听到门口的动静,玄色和雪妖从院子的阴影里跑出来,直奔李溪安。 突然,一声蛙鸣响起。 “呱!” 旺财出现在李溪安的面前,张口喷出了一团烈焰。 “旺财,自己人,呸,自家的狗!” 李溪安连忙拦住,火焰在空中散去。 只是,那流转在庭院里的炽热气息,让两只小狗瑟瑟发抖。 李溪安连忙蹲下身子,把两只小狗抱在了怀里。 “旺财,你忘记它们了吗?之前,雪妖和玄色可一直陪着你呢。” 旺财从地上跃起,跳到了李溪安的肩膀上,再次发出了一声蛙鸣,好像是和两只小狗打招呼。 李溪安转身把院门关上,抱着两只小狗往屋里走。 一道绿影拦住了去路,绿仙不知道是从哪里窜出来,冲着旺财发出了嘶吟声。 而两只小狗则跃出李溪安的怀抱,跑到了绿仙身后,冲着旺财汪汪汪的狂叫不停。 旺财见状,也不客气,从李溪安肩膀上跳下来,落在地面的刹那,一口蓝焰喷出,扑向绿仙和两只小狗。 没等李溪安反应过来,一团黑色荆棘从地面钻出,挡住了那一团蓝焰。 与此同时,一旁的竹林摇曳,粗大的根茎从地面钻出来,把旺财缠绕其中。蓝焰的温度不低,李溪安可以感受得到。但是在碰触那团黑色荆棘之后,却无法将荆棘燃烧…… “住手,都给我住手,自家人,是自家人。“ 可是一向听话的绿仙,还有之前一直表现温顺的旺财,却没有罢手。 旺财的身体,化作一团烈焰,把竹子的根茎焚烧殆尽,同时口中喷吐蓝焰,一副要和绿仙战斗到底的架势。绿仙自然不会认怂,一团团黑色荆棘从地下钻出来,把原本铺好的地砖炸开,向旺财席卷过去。 眼见自家庭院就要变成战场,李溪安也不能袖手旁观了。 他施展血契术,两手向外一分,“定!” 绿仙和旺财立刻停止了攻击,在原地一动不动。 只是,已经晚了。 好好的庭院,变成了一片狼藉。 两只惹事的小狗已经跑回屋檐下,缩在阴影里不敢出来。 李溪安上前,在旺财和绿仙的脑袋上各自弹了个脑瓜崩,而后解除了血契术。 一手抓起绿仙,放在了肩膀上,一手抓起了旺财,放在了另一边的肩膀上。 “看看你俩干的好事,明天又得花一大笔钱修缮。” 绿仙和旺财倒是没有反抗,而是老老实实的趴在他的肩膀上,一动不动听着他的斥责。 李溪安在台阶上坐下,把绿仙和旺财放在了腿上。 “绿仙,你忘记它了?还有旺财,你之前没有孵化之前,绿仙一直在照顾你,还对你用过长生炁……不对,按道理说你俩前生,应该也认识吧。” 说前生,应该没错。 根据炼蛊笔记记载,绿仙应该就是五仙人手里的长生仙,而旺财,是金钱仙? 金蟾招财,旺财又是金蟾的一种。 只不过,绿仙和旺财算是涅盘重生吧。前世的记忆,估计早已不复存在了…… “呱,呱!” 旺财发出两声蛙鸣,然后又冲着绿仙叫了一声。 绿仙则迟疑了一下后,顺着李溪安的腿游了过去,盘在了旺财的背上。 “这算是和好了?” 李溪安笑了。 他又伸手把两只小狗叫过来,“旺财,这是你的狗弟弟,你这个蟾老二要爱护它们,保护它们,听到了没有?” 旺财噌的跳到了雪妖头顶,而绿仙也窜到了玄色的头上。 两只小狗吓得匍匐在地上,好半天才恢复了正常。 它们彼此吠叫,而旺财和绿仙各自盘踞在一只小狗的头上,发出蛙鸣和嘶吟声。 寂静的小院,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 李溪安坐在台阶上,点上了一支香烟,看着它们,忍不住露出了一抹好看的笑容…… 第八十四章 招财 唐恩一身血污,推开房门后,一头就栽倒在地上。 格温多琳在卧室里看书,听到屋外的动静,忙跑出来查看。 “唐恩,你干什么去了?” 看到唐恩那狼狈凄惨的模样,格温大吃一惊,忙放下手枪,快步走上前搀扶。 “你不是去找玛丽王冠了吗?” 唐恩半躺在沙发上,包里取出一个黄金王冠,丢在旁边。 “我遇到祂了!” “祂?” “嗯!” 格温的脸色,顿时变了。 “这里是九州,不是说有三千萨满守护,祂是怎么来的?” “那是以前!”唐恩缓过来一些后,挣扎着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酒柜旁倒了一杯威士忌,一口干掉。醇厚的威士忌,驱散了他身上的疲乏和惶恐,他又到了一杯,靠着酒柜道:“而今的九州,早已千疮百孔,祂能进来,倒也不足为奇。毕竟从大周朝开始,大西洲人就在尝试用另外一种方式把祂送来九州。如今看起来,他们的尝试,应该是成功了。” “这王冠又是从何而来?” 格温拿起沙发上的王冠,把玩了两下,道:“这可不是玛丽王冠。” “格温,看样子我们的方向出现了错误。蒙奇爵士当年在天竺得到的王冠,并不是玛丽王冠。这是我在孔俊侠家里找到的,原本是祂的寄生物。那就是说,玛丽王冠不在九州?” “祂的寄生物?” 格温的手心,窜出一团白色火焰。 王冠在火焰中瞬间变形,出现了融化的迹象。 “很普通的黄金王冠啊。” “祂,被吃了。” “什么?” “我亲眼看见,祂被一只蛤蟆给吃了。” “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唐恩端着酒杯走过来,在沙发上坐下,“九州,曾经是被诸神敬畏之地,曾经存在着无数奇人异士。还记得之前在县衙门口见过的那个九州人吗?那只蛤蟆应该就是他养的。我亲眼看见那只蛤蟆破壳而出,在一团金光之中把祂活活的吞噬,然后匍匐在李的面前。如果不是李的那只蛤蟆,我估计今天就要被祂祭献,成为祂的玩物。” 格温,沉默了。 “既然玛丽王冠不在九州,我们要离开吗?” “倒不用着急,我们要先设法弄清楚,当初我们得到的线索是否正确。蒙奇爵士失踪了,孔俊侠是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可如果蒙奇爵士没有死的话,那他一定有别的线索……对了,李在衙门里做事,我们可以请他帮忙。他再怎么说都是地头蛇,想要打听消息,可比我们方便很多。我会去找积逊·布鲁克再确认一下,然后我们再做决定是否离开。” “那个死要钱的尤泰人,我们可没有那么多钱来填饱他贪婪的胃口。” 唐恩看着格温手里的黄金王冠,轻声道:“格温,你手里的王冠,至少值八千金镑。” 格温愣了一下,低下了头。 掌心再次出现了白色火焰,那个已经变形的王冠在火焰中翻滚,慢慢变成了一块金条。 “够吗?” 唐恩笑道:“填饱那个尤泰人的胃口,足够了!” “……” 李溪安一觉醒来,天光大亮。 他的身体酸疼,精神也很萎靡。 从床上下来的时候,每一个动作都变得非常辛苦。 两只小狗从床尾跳下来,在他面前摇晃着尾巴,呆萌看着他。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它们没叫,却已清楚表达了心意。 我饿了! 养狗,有的时候和养孩子一样。 李溪安伸了一个懒腰,仍感觉身体酸痛。 他走出卧室,打开房门,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原本被修整的好好的庭院,如今是一片狼藉。墙边的竹林,至少死了一半。 他这才想起来,昨晚绿仙和旺财曾斗了一场。只是他当时太累了,累得根本没精神整理。 绿仙,应该守在林中。 可是旺财呢?我那么大一只蛤蟆旺财去哪儿了? “呱!” 从屋顶,传来了一声蛙鸣。 李溪安忙跳下台阶,抬头往屋顶看去,就见旺财匍匐在屋顶上。 阳光,照射在它那泛着金光的火色,显得格外醒目。 “旺财,你跑屋顶上做什么?还不下来?” 火光一闪,旺财出现在李溪安的肩膀上,呱呱叫个不停。 “你在上面修炼?” 李溪安诧异看了旺财一眼。 它和绿仙,还真的不太一样。 绿仙喜阴,好在月下活动;而旺财看样子喜阳,这大白天的趴在屋顶修炼。 “你修炼归修炼,可别弄出什么动静来。咱们现在属于那种见不得光的,万一被发现了,会有大麻烦,明白吗?” “呱--” 旺财发出一声长鸣,好像是再说,我懂了! “去吧。” 李溪安把它放在掌心,就见一抹流光闪过,旺财又跑到了屋顶上,一动不动的趴着。 有这么一个宝贝在家里,倒是可以放心不少。 之前绿仙去了树林,李溪安总是有些担心。毕竟,他这里可是藏着不少秘密,万一暴露了,就会惹来事端。 有旺财看家…… 嗯? 李溪安眼角闪过一道金光,他立刻转身看去。 金光是从庭院的狼藉中泛出,他忙快步走上前,把碎石和泥土扒开,从废墟中拎出一个黑色的瓦罐。 瓦罐的罐口破裂,露出藏在里面的黄金。 这是哪里来的? 李溪安拎着罐子走到屋檐下,把里面的黄金倒出来。 清一色的马蹄金,一共十块,一块差不多重约一斤…… 看瓦罐的成色,在地下埋了不少日子,之前张黑仔找人修整庭院都没有发现。 估计是昨天晚上,绿仙催发黑荆棘术的时候,把它从地下深处给翻腾出来。嗯,这个解释倒是合情合理。 李溪安再次从台阶上下来,向趴在屋顶的旺财看去。 “旺财啊旺财,你可真是能给我招财啊!” 金蟾本就是招财神物,旺财虽是火蟾,却也是金蟾的一个分支,想必有着和金蟾同样的效果。 李溪安忍不住哈哈大笑,他蹲下身子,摸着两只小狗的脑袋,“有你财哥在,以后不用怕没有吃的了。” 旺财在屋顶上‘呱’的叫了一声,似乎是在回应李溪安。 …… 洗漱完毕,李溪安走出家门。 他发动轿车,直奔大角码头而去。 租界夷人多,有钱人也不少,所以轿车并不是什么稀罕物。 但是有一辆轿车,还是能提高身份。 至少李溪安到达大角码头的牙人行时,一路畅通无阻。 “黑仔没来?” 他本想找张黑仔帮忙修整庭院,没想到一向早到的张黑仔,居然没有上工。 “是啊,昨天就没过来,不晓得在忙些什么。” 李溪安搔搔头,回到车上。 张黑仔是个百事通,什么事情赚钱他就忙什么。 估计是有了什么赚钱的营生,否则也不会不来上工。 只是这样一来,的确是麻烦了。 家里的庭院必须要修整,否则老爹他们回来,看着现在的庭院,肯定会大发雷霆。 对了,可以找冯正,新任的工房书办。 他肯定认识这方面的人,之前和李溪安处的不错,如今刚被提拔上来,算是施欣德的手下。 明天休沐,今天找他帮忙,明天正好可以在家开工。 李溪安立刻发动轿车,一溜烟的驶离码头。 张黑仔的确好用,但不能没了张黑仔,什么事情都不做。再说了,总找张黑仔帮忙,虽说每次都给了钱,可终究是欠下了人情。钱债好还,人情债可不好还,是时候开拓一些关系了。 昨晚东山区的变故,并没有对市区造成太多影响。 李溪安一路畅通,抵达县衙,没有遇到什么麻烦事。 他在县衙旁边停了车,推开车门下来。 “阿安,哪里弄的洋玩意?” 崔老生正在大门口清扫,正好看见李溪安从车上下来。 “昨天帮朋友办了点事,所以借我玩几天。” “了不得,了不得啊!”崔老生摇着头,对李溪安笑道:“阿安,你这可算是发达了。” 朋友? 崔老生昨天可是看到总督府的人来找李溪安,当时开的就是这辆车。 这说明,李溪安在总督府那边的关系,可扎实的很呢。 李溪安笑呵呵与崔老生寒暄几句,就进了县衙。 一如平时,他先去了自己的公房拿钥匙,然后又把施欣德的公房门打开,清扫一番之后,泡上了一杯热茶。 施欣德踩着点,施施然走了进来。 “阿安,不是吩咐过,这些小事,让白役们做就是了。” “大人说笑了,这些事本来就是我的本份,让其他人做,我怕他们做不好。” “你啊!” 施欣德这心里面,感觉很是舒服。 他在办公桌后坐下,喝了一口茶问道:“昨天,你去总督府帮忙了?” “大人,您知道了?” “那么大的动静,怎么可能不知晓。” 施欣德说着话,扔了一支香烟给李溪安,然后自己点上一支。 “后面怎么打算?” “打算?” “你现在有了总督府的门路,难道不打算过去吗?去了总督府,可是比你耗在这衙门里强。” “算了吧,我还不想死。” “哦?” “太危险了。我几斤几两,我心里清楚。这种事,掺和一次就好,掺和多了,什么时候丢了性命都不知道。在县衙多好,安安稳稳,没什么危险,也清闲,出门了还有面子。” 施欣德哈哈大笑,指着李溪安说:“你这小子,要不是我知道你年纪,还以为你和我一样呢。不过这样也好,那边风光是风光,确实不算安稳。你不打算过去是对的,不过那边的关系,还是要保持。” “大人,有动静?” 施欣德抽了一口烟,轻声道:“我听说,查郎阿要被调回京师。” “为什么?” “高升了呗。”施欣德抿了一口茶,笑道:“上面的事情,咱们底下的看不清爽。不过查郎阿一走,新任总督什么来头还不清楚。你现在要真去了总督府,那才是尴尬他妈敲门,尴尬到家了。” “多谢大人指点。” 李溪安忙躬身行礼。 “得了,你忙你的去吧。对了,昨天的事情,不要多嘴。不管谁过来问,问就是不知道,你就是帮忙巡街而已。” “明白!” 李溪安退出房间,回到了自己的公房。 他处理了两份公文,就直奔工房,找到了新任工房书办冯正。 冯正对于李溪安的请求,自然毫不推脱。 他从抽屉里拿了一份空白公文,盖上章,递给了李溪安。 “李兄弟,你把这个交给彭阿三,把你的要求告诉他,他会帮你办得妥妥当当。” “这个钱……” “兄弟,咱们管的就是这个,谈什么钱呢?你把事情交给彭阿三,那是关照他。” 李溪安立刻明白了:走公! 这肯定会变成一笔糊涂账,到时候会从粤州的工程款里走掉。 心里,不是太喜欢,但他却不会拒绝。 要不说那么多人考公呢,一旦进入,机会实在是太多了! “改天吃酒。” “你先把家里的事情忙好,这几天怕是有的忙。” “那我先走了!” 李溪安回到主簿廨,直接让人把彭阿三找来。 他是县衙的帮身白役,平时在六房走动。听了李溪安的要求,他笑着连连点头,表示明白。 李溪安也没再多说什么,再公房里待了半天,然后又跑去仓房转了转,没有什么新发现,于是就找了个借口,提前翘班了。 在回家的路上,他买了几份报纸,然后又去报社转了一圈,径自回家。 报纸上没有提及东山区昨晚的事情,但提到了孔俊侠。 按照上面的说法,孔俊侠是谋杀江才英的凶手。在被官府抓捕时,他进行反抗,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租界方面没有发表态度,只是由总督府做出了表态,会继续调查,一定要把隐藏在孔俊侠背后的Gmd挖出来…… 看样子,这口锅最终要落在Gmd的头上。 李溪安看罢了报纸,就丢在桌上。 媒体的话,就不用相信。他昨天可是亲自参与了行动,有个屁的Gmd的事情?不过,老爹好像说过,这个孔俊侠本身的确是Gmd,报纸上把罪名放在Gmd身上,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总之,就是一笔烂账。 李溪安对这里面的内幕一点兴趣都没有。 昨天经历了一场恶斗,让他更深刻的明白了实力的重要性。 单纯依靠绿仙,嗯,如今还多了旺财,并非正道。绿仙和旺财可能很强,问题是使用它们有太多限制。只要冷秋在场,李溪安就会束手束脚。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差了…… 五形真意! 李溪安的目光,落在了墙上的石板上。 第八十五章 张黑仔失踪(五千字,求个收藏和追读可以吗) 彭阿三的效率很高。 由于是休沐日,他一大早就带着工人过来修整庭院。 “这个活不算大,最多两天就可以全部搞定。小老爷若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就好。” 李溪安对于这种来自公家的隐形福利自然不会拒绝。他让彭阿三把庭院里的竹子全部更换成更好的竹子,又增加了一些摆设和装饰。这笔开支会进入粤州县某个工程里,全部由衙门来支付。 彭阿三的工人,都是精挑细选的熟练工。 只一天光景,庭院的修整几乎全部完成,第二天再来一些小修小补,基本上就能够结束。 李溪安自然很高兴,站在台阶上,看着重又修整一新的庭院,竟有些暗自得意。 和工人们约好了第二天上工的时间,李溪安就回到卧室,开始了福尔摩斯的小说创作。 腹稿早已打好,他只需要按部就班的把内容写出来就是。说实话,福尔摩斯的最初版本,文字很普通。之所以能一出来就引起轰动,在于其人设的独特性以及故事的新奇,让人欲罢不能。 他坐在卧室里,很快就写完了前三章。 又修改了一下之后,才起身走出卧室,准备晚饭。 就在这时,院门被敲响了。 “李生在吗?” 是一个陌生的声音。 李溪安放下炊具,疑惑走出伙房,然后沿着工人们铺设的临时路径走到大门处,打开了院门。 “李生,您好。” 站在门口的,是一个中年男子,还搀扶着一个年迈的阿婆。 阿婆看到李溪安,立刻噗通就跪在,了地上。 这举动,着实吓了李溪安一跳,连忙上前搀扶。 “你们这是干什么?” “李生,我是张黑仔的邻居,这是黑仔的呀妈。” “啊?” 李溪安愣了一下,把阿婆搀扶起来。 “阿婆,有什么事情,咱们进来说话。” 他侧身让路,那中年人上前把阿婆背起来,迈步走进了庭院。 “我这边正在修整,有点乱,你小心一些。” “好的,好的。” 邻居连声答应,背着阿婆走进了客厅。 李溪安则关上院门,紧跟着他们进入客厅,给两人让座。 “我这里有点乱,喝点什么?” “李生,不用客气,不用客气。” 李溪安倒了两杯热水放在两人手边,道:“我昨天还去码头找黑仔来着,想让他帮忙重新修整一下庭院。结果那边说黑仔已经两天没过去了,我赶不及,所以就找了别人过来。对了,黑仔在忙什么?” 阿婆哭了,她挣扎着起身,跪在地上道:“李生,求你帮帮忙,救救黑仔吧。” “阿婆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有什么话慢慢说。” 李溪安手忙脚乱把阿婆再次搀扶起来,可是阿婆一直在哭,说不出话来。 “李生,是这样的……大约三天前,就是三天前,黑仔突然就不见了。” “不见了?什么意思?” “就是失踪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邻居搀扶阿婆坐下来,缓了缓情绪,娓娓道来。 他叫谢英九,是张黑仔的邻居,从小看着张黑仔长大。 两家关系不错,由于张黑仔的老娘身体不好,张黑仔平时就忙着赚钱给老娘治病。他不在家的时候,都是谢英九帮忙照顾他的老娘。 三天前,张黑仔说接了一个活,一早就出门去了。 结果他这一走,一整天都不见回来。 当时阿婆就急了,因为张黑仔很孝顺,从不在外面过夜,于是就去找谢英九帮忙。 不过当时谢英九没有放在心上,想来活儿很大,在外面耽搁一夜也正常,就把阿婆劝回家中。可是,第二天,第三天,张黑仔都没有出现,谢英九这才着急了。他走遍粤州,在张黑仔经常出没的地方询问,结果没有人见过张黑仔。谢英九这才知道出事了,于是今天一早,就陪着阿婆四处打听,寻求帮助。但一直到天黑,还是没有找到任何的线索。 阿婆说,张黑仔认识一个贵人,就是李溪安。 谢英九于是又四处打听,在得知李溪安的住所后,就背着阿婆前来求助。 “黑仔从小就懂事,从没有过这种情况出现。我和婶子一商量,就知道黑仔肯定是出事了。” 李溪安坐在旁边,静静聆听。 听罢了谢英九的叙述之后,他蹙眉沉思不语。 片刻后,他问道:“黑仔在外面,有没有什么仇家?” “没有,没有!”阿婆忙开口道:“黑仔说要和气生财,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所以从不在外面惹是生非。” “生意上的冲突?” “那不能。”谢英九道:“黑仔做生意很注意的,没听说他和谁有冲突。” “都怪我,都怪我这个死老婆子。如果不是我,黑仔也不至于过的那么辛苦,一天到晚的忙着挣钱。是我拖累了黑仔,是我拖累了黑仔啊!” 谢英九在一旁,不停劝说阿婆。 李溪安则点上了一支烟,陷入沉思。 “你们确定,都找过来了吗?” “确定,他平时会出没的地方,我都找过来了。” “那三天前,他到底接了什么活?” “我问了好多人,都不太清楚状况。只说是四天前快下班的时候,有个人找到了黑仔。两个人交谈了一阵子后,那人就走了。后来我又找别人打听,说那个人的确是在码头上找零工。说是去沙田那边,一天三个大洋。如今沙田特别乱,所以大家都不愿意去。最后那个人找到了黑仔……可是我问了一圈,没人知道那个人的来历,更不清楚是什么活计。” “去沙田那边打听过吗?” 谢英九苦笑道:“不敢去啊!” “为什么?” “沙田那么大,而且听说最近帮派斗得特别凶,经常死人。阿婆身体不好,我实在是不敢带她去那种地方。最主要的是,我去了沙田,也不知道该找谁打听啊。” “这倒也是。” 伴随着汉龙堂覆灭,和胜图撤离,沙田出现了大片的无主之地。 这些无主之地,对于那些帮派而言就好像肥肉一样,立刻蜂拥而至。今天我打你,明天你打他,后天两家联合打一家,争斗不止。再加上还有藏身在沙田的红灯教,整个沙田乱成了一团麻。可以说,好人不愿意过去,坏人也不敢前往。至于官府,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市区的事情还有一大堆,哪有那么多的精力,再去管那些帮派和亡命之徒呢? 普通人知道这些,李溪安作为衙门里的吏员,自然也非常清楚。 这,的确是个麻烦啊! “那人,长什么样?” “瘦瘦高高,皮肤发黑,像是在海上讨生活的。” 阿婆突然插了一句道:“王财良见过他。” “对,牙人行的王财良见过那人。” “王财良是吧,他住哪里?” “他好像就住在高卢租界。” “知道他的地址吗?” “知道!” 李溪安沉吟片刻,站起身来。 “你们稍等。” 他说完,就进了卧室。 “阿九,你说李生能帮忙找到黑仔吗?” “可以吧,至少他的态度,比之前咱们去找的那些人强百倍。黑仔以前不也说过嘛,说李生是个好人。阿婆,你别担心了。只要李生愿意帮忙,一定可以找到黑仔。黑仔人那么好,不会有事的。” “但愿吧,但愿吧!” 阿婆嘀嘀咕咕,但脸上还是多了几分生气。 过了一会儿,李溪安从卧室出来。 他换了一身衣服,道:“九哥,你搀着阿婆,咱们去找王财良。” “现在?” “事不宜迟。” 张黑仔是个好后生,帮了李溪安不少忙。 虽说李溪安每次都给了钱,但必须承认,刚来粤州的时候,如果没有张黑仔帮忙,他父子也不会那么快安稳下来。 而且,李溪安也挺看重张黑仔的。 “李生,这是高卢租界,你虽然是官府的人,怕是压不住王财良啊。” “高卢租界,那就找高卢人出面。你别管了,跟我走就是。” 李溪安当然清楚这租界的规矩。 别看他在县衙做事,但这身份在华界有用,进了租界几乎没有什么用处。 从谢英九的谈话之中,李溪安也听出来,那个王财良怕是不好对付。但是没关系,官府的身份压不住他,自有其他人可以压住他。 李溪安带着阿婆和谢英九出来,让他们坐进轿车里。 看得出来,二人有些惶恐,对这洋玩意,颇有些畏惧。 不过另一方面,这辆轿车也让他们安心不少。能在粤州开洋车的人,那一定不简单。黑仔以前总说李生厉害,可是谢英九并不是很相信。现在看到轿车,他反而把心放了下来。 “李生,咱们这是去哪里?” 谢英九和阿婆坐在后座,有些不安的问道。 “找帮手。” 李溪安笑了笑,从仪表盘上拿了香烟,递给谢英九。 “阿婆,别担心,只要黑仔还在粤州,一定可以找到。” “谢谢你,谢谢你啊李生。” 阿婆在车后座上,一个劲的道谢。 “这是,夷人的军营?” 当轿车在一处军营前停下来时,谢英九吓坏了。 李溪安则笑着安慰了他一句,径自打开车门下车。 他走到卫兵跟前,用娴熟的高卢语道:“麻烦,请帮忙叫一下阿方斯中尉。” 说着,他熟练的塞了一张五镑的钞票。 卫兵犹豫了一下,点头答应,转身走进了军营。 不一会儿的功夫,阿方斯跟着卫兵走出来,看到倚在车头的李溪安,先愣了一下,而后笑着打招呼道:“我亲爱的朋友,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吗?我刚才还在想,是谁来找我呢。” “阿方斯,最近好吗?” “还不是老样子。” “也是,最近粤州一直下雨,确实让人烦躁。” 阿方斯说过,他讨厌粤州的雨。 李溪安这一句话,立刻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阿方斯哈哈大笑道:“是啊,一直下雨……我感觉自己快要长出白毛了。” 说完,他话锋一转道:“对了,还没有请教你的名字。” “李溪安,你可以叫我李,我在华界的衙门里做事,今天过来是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帮忙?”阿方斯一愣,笑道:“你们华界的事情,可以通过官府直接和租界商议,我恐怕帮不上什么忙啊。” “阿方斯,我的朋友,我只是想用一下你的身份,只是借用一下。” 说着,李溪安从口袋里取出一卷金磅,大约在二百左右,全都是小面额,塞进阿方斯的口袋里。 二十元面额的金磅。 阿方斯可以从那一卷钞票的厚度,猜测出数目。 他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不会有麻烦吧。” “吓唬人而已,不会有任何麻烦。” “那,好吧!” 走一趟,赚二百磅,这笔生意是可以做的。 如果李溪安给的是金圆券,阿方斯或许看不上眼。可金磅的话,比高卢国的金路易还值钱。二百磅,差不多就是他两个月的军饷,阿方斯这心里面在一瞬间,就做出了决断。 “上车?” “李,你竟然是有车一族,我好像吃亏了。” “亏不了你。” 李溪安笑着,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阿方斯钻进车里,还友好的朝着阿婆和谢英九打了个招呼。 只不过谢英九和阿婆两人,紧张的话都说不出来。 “储物盒里有一盒多米尼加的公牛,前些日子我刚弄来的,看你喜不喜欢。” “嚯,这可是好东西。” 阿方斯眼睛一亮,打开储物盒,就看到摆放在里面的雪茄。 这大概是冷秋之前丢在里面的东西,李溪安倒是不介意借花献佛。 他发动轿车,然后扭头道:“九哥,王财良住在哪里?” “协力路十二号。” “我好像知道,你帮忙看着点路。” 李溪安脚踩油门,轿车缓缓上路。 他和阿方斯聊起了高卢,立刻引来阿方斯的兴趣。 而谢英九和阿婆相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丝丝的希望。 租界本就不是很大,他们很快就来到谢英九所说的协力路十二号。这是一幢骑楼,外表看去还可以,但走进去的话,就能发现这其实和筒子楼差不太多,杂乱无章,住着很多人家。 阿方斯一出现,立刻引起了这边住户的紧张。 毕竟,在很多老百姓眼里,夷人可是很少会出现在这骑楼。 “王财良住在哪里?” 李溪安拉住一个住户问道。 “赖皮良吗?二楼,正对着楼梯那家。” “他在家吗?” “天黑前见他回来了,没见他出门。” 李溪安道了声谢,扭头对阿方斯笑道:“走吧,看样子今天没有白跑一趟。” “该死,你带我来这里,到底什么事情啊。” “都说了,借你的身份,吓个人。” 他们沿着楼梯上了二楼,在正对楼梯的一户人家门前停下来。 侧耳听了一下,里面有吵闹声。 李溪安看了谢英九一眼,就见谢英九点了点头,轻声道:“刚才说话的男人,就是王财良。” “你们退后。” 李溪安说完,走上前敲击房门。 笃笃笃! 敲门声落下,屋内突然安静了一阵子。 紧跟着有一个女人开口道:“边个?” “王财良在家吗?我是谢英九,之前在牙人行我们见过。” 门,呼的一下子开了。 一个个头矮小,身材精壮的男人冲了出来,破口大骂道:“我都说了我不知道,你还找过来……” 当他看清楚站在他面前的李溪安,以及李溪安身边,一身戎装的阿方斯时,叫骂声戛然而止。 “他就是你要吓的人吗?” 李溪安扭头,看了看谢英九,而谢英九则点了点头。 “就是他。” 阿方斯顿时挺起胸膛,“我是高卢租界的阿方斯中尉,这是我的朋友,他有事情问你,你要老实回答,听明白了吗?” “你说高卢语,他听不懂。” 李溪安笑着拍了拍阿方斯的肩膀,然后对王财良道:“我是阿方斯中尉的朋友,关于张黑仔的事情,我有些问题要问你。你可以选择在这里回答我,也可以选择去军营里回答,明白了没有?” 王财良的腰,弯了下来。 “长官,长官,我愿意在这里配合。” 李溪安探头往屋里看了一眼,里面有一个女人和两个孩子。 “让她们都出去,我们单独说话。放心,你只要老老实实的回答我的问题,就不会有任何麻烦。” 有阿方斯在旁边,王财良好像一条断了骨头的老狗。 他连忙示意女人和孩子出去,然后弓着身子,把李溪安等人让进了房间。 这房间不大,三十多平方,显得非常狭小杂乱。 李溪安让谢英九和阿婆坐下,然后递给阿方斯一支雪茄,顺手又塞了五十磅到他口袋里。 原本有些不耐烦的阿方斯,立刻平静下来,把雪茄点上。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来找你,对吗?” 王财良倒了几杯水过来,小心翼翼放在阿方斯的面前。 阿方斯眉头一蹙,嘴里嘀咕道:“该死,连杯咖啡都没有吗?” “好了阿方斯,我的朋友,你觉得他们能习惯咖啡吗?我他妈的都不太习惯。一会儿我们去翡冷翠,我请你喝最好的咖啡。” “你说的!” “好了,现在闭嘴,我们越早把事情办完,就可以越早享受咖啡。” 李溪安说完,扭头看向了王财良。 “我想知道,你知道的一切。别说谎,在租界我可以把你送进军营,在华界我能把你关进刑房大牢。你把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不要有任何隐瞒。相应的,你也会得到丰厚的报酬。” 说着话,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二十元的金券,放在了王财良的面前。 第八十六章 素描像(第二更,求追读收藏。) 老祖宗有句话说的好:有钱能使鬼推磨! 这不,阿方斯这个大鬼笑哈哈,王财良这个小鬼也睁大了眼睛。 于是,他的腰更弯了。 “黑仔人很好,从来不和人起争执。我们的关系说实话一般,但对他还是很敬佩的……那天,是下午三点?好像不到四点的样子,有个人过来找零工,说是一天三个大洋,不过要去沙田。问他是什么活计,他也不说,所以我们都留了个心眼。毕竟,沙田那边现在可是乱的很,三个大洋不少,可也犯不着去冒险。所以他问了一圈,也没有人愿意过去…… 后来黑仔回来了,听说三个大洋,就跑过去和那个人商量。 具体说了什么,我们都不太清楚,但看得出来,黑仔当时挺高兴的。我还提醒他了一句,但他说没事,都是本地人,好歹是有名声的,不会有问题。他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再劝他。” “慢着,黑仔说过是什么名声吗?” “那倒是没说,他当时就和我们说了两句,然后急匆匆走了。” “那你还记得,那个人的样子吗?” “瘦瘦高高,个头大概和黑仔差不多……” 阿方斯在一旁无聊的很,忍不住捅了李溪安一下,“你们在说什么?” “在找人,他在描述那个人的样子。” “你为什么不画出来。” “这个,老天爷没有给我这个才能。” “我帮你,二十镑。” “你还会画画?” “该死的,如果我不是因为家里穷的话,我应该是一名画家,而不是什么军人。” “成交!” 李溪安立刻打断了王财良,问道:“你这里有纸笔吗?” “啊?我家里没人识字。不过楼下有一家杂货铺,里面有卖纸笔。” 李溪安立刻扭头,看向了谢英九。 谢英九懂了,忙站起身来道:“李生,我这就去买。” “给你钱。” 李溪安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大洋,丢给了谢英九,“别啰嗦,快点。” 谢英九也没有推辞,拿着钱匆匆离去。过了一会儿,他拿着纸笔回来,递给了李溪安。 “可以吗?” “凑合着用吧。” 阿方斯显然对纸笔不太满意,但也没挑剔,而是接过纸,垫在一块硬板子上,然后取出小刀把铅笔削了一下,摆好了架势。 素描! 李溪安虽然不会画,但是看阿方斯那架势,倒是有几分画家的味道。 “王财良,你重新描述那个人的长相,说慢一点。” 王财良连连点头,眯着眼睛,开始慢慢描述。 李溪安在旁边翻译,阿方斯则在纸上沙沙挥笔。 谢英九和阿婆这个时候,都沉默了,用期盼的目光看着阿方斯和李溪安。 伴随着王财良的描述,阿方斯笔下的人物,也渐渐露出了轮廓。 “大概就是这样,再多我就想不起来了。” 李溪安冲他招了招手,“过来看看,是不是这个人?” 王财良弯着腰,小心翼翼走到阿方斯的身边,向他手中的画像看去。 “眼睛有点小,再大一点,左边的眉毛比右边的眉毛短一些……还有,脸有点胖了,再瘦一点。” 李溪安把他的话翻译给了阿方斯,阿方斯则根据王财良的描述,重又进行修改。 就这样,修修改改,足足持续了一个小时。 王财良指着画像道:“就是这个人,差不多,就是他。” 李溪安等人,不约而同长出了一口气,露出了笑脸。 “好了,今天多谢你的配合,如果以后有什么线索,你可以告诉九哥,让他转告我。” “是,是,小的明白。” 李溪安把画像用纸板夹好,起身告辞。 那二十元的金券,就放在桌上,没有再理睬。 死人沿着漆黑狭窄的楼梯下来,上了轿车。 “阿婆,我先送你们回去,明天我会在衙门里打听,有消息的话,我会找人告诉九哥。” “李生,谢谢你了!” 阿婆好像也轻松了不少,坐在后座上,连连道谢。 就这样,李溪安把他们先送回住处,然后又陪着阿方斯在翡冷翠喝了一杯咖啡,聊了一阵子,才把他送回军营。 “李,如果需要帮忙的话,可以找我。” “哈哈哈,我可没有那么多钱。” 阿方斯笑道:“不用钱,我只是,只是觉得很有意思。特别是刚才画画的时候,我好像又找到了当年学画时的快乐。李,这边的日子很无聊,我也想要给自己找那么一点乐子。” 这家伙有时候很贪婪,但有时候,又很有趣。 李溪安发动轿车,隔着车窗笑道:“你要是不怕麻烦的话,我会烦死你的。” “来来来,我等着。” “早点休息,回头找你喝咖啡,不加糖的那种。” “哈哈哈哈,那我等着。” 阿方斯挥手,转身进了军营。 李溪安则开着车,回到住所。 明天看样子要有的忙了,以前忙是公事,他不太在意;这次是私事,让他来了兴趣。 只是…… 推开院门,看着还没有完工的庭院。 李溪安就感受到了,一个人在家的麻烦。 如果老爹能早点回来就好了! 他关上门,回到了房间里,把昨天剩下的狗粮拿出来喂了一下小狗,就关上了房门。 …… 第二天,李溪安起了个大早。 他没有等工人来,而是开车直奔张黑仔的住处。 “九哥,今天有件事要麻烦你。我那边庭院还没有完工,需要有人盯着。以前我都是交给黑仔,可现在我要去找线索,所以想要麻烦你帮忙看一下。黑仔以前帮忙看着,是一天五块大洋,你也一样,可以吗?” 谢英九一开始有些为难,不过听李溪安说给钱,立刻答应了。 李溪安也能理解,他要养活一大家子。 之前他帮阿婆的忙,是邻居街坊的情义。现在要耽误人家一整天的时间,总要给些报酬才是。 他没有惊动阿婆,和谢英九说好之后,就开着车把他带回了家。 从他对张黑仔一家的态度,能够看出这个人的人品。 李溪安以前相信张黑仔,也因为张黑仔,愿意相信谢英九。 “李生,家里的事情您放心,我一定会会照看好。” 工人抵达之后,李溪安就交给了谢英九,然后开车直奔县衙。 一如往日,先把施欣德的房间打扫干净后,李溪安就直奔刑房,找到了姚德胜。 “你一个朋友失踪了?” 姚德胜露出诧异表情,翻出一堆卷宗来,摆在桌上。 “真是怪了,最近一段日子,已经有十几起失踪案了。” “这么多吗?” “是啊,我估计更多。这三四天的功夫,就有十几起失踪案,好多人可能还没有觉察到,所以没有报案。” 李溪安拿起卷宗,翻了两页。 “我记得以前可是没有这么多失踪案啊。” “就是说啊,我也正迷糊着呢。” “曹头那边没有调查?” “他哪有那个时间。”姚德胜给李溪安倒了一杯茶,然后递了一支香烟过来,“东山区的案子,红灯教的案子,还有乱七八糟的案子。老曹手底下就那么多人,全都丢出去了,甚至还找老陈借了二十个人过去,还是忙不过来。都是大案子,上面催的紧。这种失踪案,他也没功夫过问。你看,全都积压在我这里……丢,最近这粤州,真的是乱成一锅粥了。” 姚德胜唠唠叨叨,一脸的不痛快。 李溪安看着那些卷宗,也是有些头疼。 因为这些事务,最终还是会落在他的手里,烦死了! “老姚,帮我找个人吧。” “什么人?” 李溪安把阿方斯的素描画像放在桌上,指着上面的画像道:“帮我打听一下,看看有没有人认识他。” “这是谁啊!” 姚德胜拿起画像,道:“这画的不错啊,挺逼真。” 说着话,他突然眉头一蹙,“这个人,看着有点眼熟啊。” “你认识?” 姚德胜皱着眉道:“就是眼熟,想不起来。” “姚爷,这有点像宝龙堂的麻高五。” 一个正在打扫房间的白役,从姚德胜身边走过,无意中看到画像,脱口而出道。 “麻高五?” 姚德胜疑惑看着那白役。 “就是宝龙堂的麻子,匪号麻五,是个老四九,一直在沙田那边混,好像是豪哥的人。” “花仔豪?” “嗯。” 姚德胜破口骂道:“花仔豪老子都不甩,怎么会知道这个老四九?” 说完,他看着李溪安道:“喏,阿安,清楚了吧。宝龙堂花仔豪的手下,你要找这个人的话,估计得去一趟沙田。” “姚爷,最近麻子一直在城区混,我听说他好像住在南街那边。” “他在城里?” “有人看到过他。” 姚德胜看了李溪安一眼,旋即对白役道:“给我打听清楚,他的具体住址,然后马上告诉我。记住,不许走漏一点风声,否则老子把你阉了送去当公公。” “喳!” 白役连忙答应,转身就走。 李溪安叫住了白役,塞给他一张十元的金券。 “阿安,这是干什么?” “皇帝不差饿兵,这又不是衙门里的事情,是我的私事。” 说着,他搂住了白役的肩膀,低声道:“不要打草惊蛇,不要打草惊蛇,弄清楚他的落脚点就好。” “小老爷,您就放心吧。” 白役兴奋的连连点头,小跑着走了。 第八十七章 再见药王爷(求收藏追读) 施欣德不在房间,据说早上露了个面之后就走了。 李溪安能看得出来,施欣德的心思早已经不在官场。他的心思,应该是在家族和商场之上。据说他和王苗合作之后,已经走了二十几船的货物,生意可谓兴隆。之所以还在衙门,其实就是借官场的力量为家族服务。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施欣德都不会参与。也正是因为这样,他在县衙的地位颇为特殊,哪怕是县老爷对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回到公房,翻看了那几份失踪的卷宗。 一开始还没有什么发现,可渐渐的,李溪安就蹙起了眉头。 他站起来,从一堆案牍里翻出一份卷宗,打开来看了两眼,又拿起那几份失踪的卷宗,陷入沉思。 失踪案,几乎都是在商船杀人案件之后发生。 而商船的案子,其实重点并不在于死了多少人,而是在于那些猪仔。 是什么人在贩卖猪仔? 粤州县衙对此避讳莫深,没有进行深究。 他们只是草草的把案子结掉,然后按照口供,把猪仔送回原籍。 目前这个案子已经转交给了粤州府,并且由粤州府负责把猪仔送走,粤州县不再负责此案。 那些猪仔现在什么情况? 李溪安并不是很清楚。 但他知道,似这种曝光了的案子,即便是粤州府也不好暗箱操作。更不要说粤州十几家报纸都盯着那些猪仔,一旦出现状况,哪怕是粤州府也承受不起。 所以…… 李溪安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 那些猪仔是要买给夷人的,如今被发现,也就是说出现了缺口。 以李溪安对夷人的那所谓‘遵守契约’的‘高贵’品性了解,他们才不会管什么原因,一定会要求人贩子把这个缺口填补。 如果,如果时间来不及的话,那么人贩子会怎么做呢? 之前的猪仔,大都来自于外省。现在他们已经来不及再从外省收购,就只能从本省下手! 李溪安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站起身来。 所以,张黑仔是不是…… 如果是的话,那就麻烦了! 李溪安在房间里徘徊,许久之后,目光落在了那份商船案件的卷宗上。 他思忖片刻,突然把卷宗连通那几份失踪案的卷宗收好,装进了一个口袋里,转身往外走。 “小老爷要出门吗?” “我有点急事,估计今天不一定回来。有人来找的话,明天再说。” “喳!” 李溪安锁上了门,匆匆离开了县衙。 他没有回家,而是直奔江南洲渡口。 把轿车停在码头上,李溪安登上了一艘前往江南洲的渡船。 他站在船甲板上,看着奔流不息的江水,思绪飘飞。 失踪案和杀人案如果能够联系起来的话,那他必须要去拜访一个人才行。 渡船在江南洲渡口靠岸,李溪安健步如飞,从船上跳下来。 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药王爷的住所。 低矮的茅棚,一如上次那样,安静坐落于混乱肮脏的街道深处。 李溪安站在篱笆墙外,看着那紧闭的房门,大声道:“药婆在吗?” 药王爷是大家对她的尊称,上次张黑仔带李溪安过来的时候,曾说过私下里大家都尊她一声药婆。 柴门吱呀一声打开,药婆从里面出来。 还是那一身洗的发白的衣服,药婆看上去,精神不差。 看到李溪安,她微微一怔。 “是你?” “药婆,好久不见。” “呵呵,也没有多久嘛,有事吗?” “嗯!” “那进来说话。” 其实,李溪安大可以直接进去。 但上次跟着张黑仔来的时候,张黑仔也是先在外面呼唤,得到了准许之后才进去。 可能是一种礼貌和尊重,但也可能还有别的缘由。 反正,李溪安不会冒险,还是讲点礼貌比较好。 他走进了药婆那间茅棚,就见里面的陈设并没有变化。 药婆正在煮药,茅棚里弥漫着一股药香。 不知为什么,李溪安本能的屏住了呼吸,改用了胎息术,整个人好像停止了呼吸一样。 这胎息术,是冷秋给他的敛息术中的一种。 药婆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从火上的罐子里倒了一杯药水,放在李溪安的面前。 “马上要变天了,喝点驱寒汤,对身体有好处,不容易生病。” 李溪安知道,药婆已经觉察到他使用了胎息术。 他尴尬笑了笑,喝了一口,然后把手里的卷宗袋放在桌上。 “这是什么?” “您看了就明白了。” “装神弄鬼。” 药婆笑骂了一句,打开袋子,从里面取出的卷宗打开。 她看了两眼,面不改色的抬头看着李溪安道:“后生仔,我不明白。” 李溪安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黑仔失踪了。” “嗯?” “就是在猪仔案曝光之后……算上今天,他已经失踪了五天,我很担心他被当成猪仔送走了。” “你想……” “我想救他。” “那为什么要来找我这个老婆子?” 李溪安看着她,突然露出古怪的笑容。 “药婆,您可不老。” 药婆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凝视着李溪安。 “所以呢?你堂堂蛊师,却藏身于大真衙门里,又是什么原因?” “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上次拿的药方,是蛊药里的大药,用来做药引的。我鼓捣了一辈子药,对其用途很了解。一般而言,普通人用其中一两味倒有可能,可是全部使用,只可能是为了制作蛊药。” 李溪安笑了,他暗自点头。 还是太嫩了,原以为把药分开来就可以俨然耳目,可是在行家眼里,还是暴露的明明白白。 “我在衙门里做事,不过是为了这身皮,找个护身符而已,没有别的意思。但黑仔是我来粤州后,认识的第一个人,我也很认可他,不想他出事。昨晚他呀妈找到了我,我就不能袖手旁观。我知道药婆你有门路,说不定知道点什么,所以才厚颜登门求教。” “你怎么知道我有门路?” “我记得,上次过来的时候,您的桌子上有一盒装好的蜡烛。我不清楚那蜡烛里有什么,但是猪仔案爆发后,我曾登船检查,在船员的休息室里闻到了相同的味道。” “那你还不赶快上报?这可是大功一件。” “大功不大功的,和我无关,我就是个衙门里跑腿的小吏而已。我呀,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没有什么野心。如果不是黑仔出事,说实话我也未必会插手。可既然插手了,我还是希望能够得到你的帮助。” 药婆坐在火炉边上,用勺子不停搅拌药汁。 她没有说话,只是盯着炉火。 李溪安从口袋里拿出香烟,轻声道:“可以吗?” “抽烟对身体不好。” “哦,我就是拿来解闷的。” “你是蛊师,百毒不侵,不过还是少抽一点。” 药婆说着,站起来走进内屋。 过了一会儿,她从里面出来,拿着两条香烟,丢给了李溪安。 “有个笨蛋,想戒烟,可是又戒不掉,就找我想办法。我给他弄了这个药烟,对身体不会产生害处。” 李溪安接住了香烟,犹豫了一下道:“好东西,可要是抽完了怎么办?” “过来找我就是。不过这烟可不便宜,五十个大洋一条。” 李溪安笑道:“钱不是问题,那我要二十条。” “这么多?” “给我老豆准备。我其实抽烟不多,可他却抽的厉害。” “倒是个孝子……二十条,可是要一千大洋。” 李溪安二话不说,从口袋里取出一卷金镑,“这是二百镑,粤州通用。” 药婆笑道:“还是你们会捞钱啊!” 她也不客气,直接把钱收走,然后道:“给我两天时间,后天这个时候你过来吧。” “那,多谢药婆。” 李溪安把烟和卷宗收进挎包,站起身来。 “那我先告辞。” “不送。” 李溪安已经达到了目的,迈步往外走。 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药婆突然又开口道:“后生,你叫什么名字?” “鄙姓李,双字溪安。” “安仔,你已经有本命蛊了吧。” “嗯。” 本命蛊肯定是有了,而且不止一个。 “每月十五,有一个术士聚会,可以互通有无。” “哦?” “都是可靠的人,你要是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 “在哪里?” “到时候我会通知你。”药婆说着,朝李溪安丢过来一个物品。 李溪安伸手接住,是一个碧玉扳指。 扳指外方内圆,上面有一个大写的玖字。 “那我等您的通知。” 李溪安说着,朝药婆微微欠身一礼,药婆则朝他点了点头。 …… 离开药王爷的住所,李溪安突然握紧拳头,挥舞了一下。 别看他在药婆面前表现的很平静,可是心里面,却早已乐开了花。 他知道,他找到组织了! 从重生到现在,他的修行都是独自一人在黑暗中摸索。 没有人指点,没有人解惑,更没有人交流。这种孤独的感觉,其实是非常痛苦的。后来他结识了冷秋,并见过羊仙,但李溪安心里很清楚,冷秋也好,羊仙也罢,都不是他的同路人。 药王爷是术士。 虽然不清楚她究竟是哪方面的术士,但的确是一名术士。 而她的身边,还有其他的术士,这就意味着李溪安不再是一个人。 想必也是张黑仔的缘故,让药王爷认可了他。如果不是张黑仔出事,李溪安绝对不会想起跑来见药婆。如果没有这一趟的话,他可能还要继续一个人,在黑暗中独自前行,探索。 有伙伴的感觉,可真是不错。 李溪安很兴奋,往码头走去。 走到街口的时候,从一旁小街里窜出一个人,和他撞在一起。 “走路不长眼睛吗?” 李溪安忙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啊……” 这人,他认识。 是小街卖蛇羹的蛇佬。 上次路过时,张黑仔曾提醒过李溪安,不要招惹此人。 蛇佬瞪着一双细长蛇眸,骂道:“以后走路看着点,小心丢了命。” “是是是,我以后注意。” 李溪安不想节外生枝,连连道歉。 蛇佬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骂骂咧咧的走了。 只是当他拐过了街角,就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他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唇,嘿嘿的笑了起来…… …… 李溪安登上渡船,返回城区码头。 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钟了,他看了看天色,决定翘班回家。 衙门里也没什么事,麻高五那边,也不会那么快就有消息。 他现在有两条路,一个是药婆那边提供的线索,一个是麻高五。 不管是那一边,都可以找到张黑仔。 想到这里,他决定先回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谢英九,让他转告张黑仔的老娘。 老人家提心吊胆已经好几天了,是时候让她放下心来,否则别张黑仔回来了,她又病了。 “什么,有消息了?” 谢英九得知张黑仔有消息了,十分惊喜。 “目前还不确定,但已经找到了线索,相信很快就能让黑仔回家了。” “太好了,太好了!” 谢英九兴奋不已道:“李生,那我先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婶子。您是不知道,她这几天可担心坏了。” “去吧去吧,让老人家高兴一下。” 谢英九兴冲冲走了,李溪安则站在庭院里,四处打量。 庭院已经修整完毕,看上去比之前好很多。别的不说,就说那一排竹子,比之先前的竹子更加繁茂粗大。也正常,官府出面购买的东西,肯定要比张黑仔买的好。最关键的是,不用花钱。 墙角多了一座假山,花坛上架了一个葡萄架,旁边还增加了一个石桌,和几个石凳。 李溪安在石桌旁坐下来,长出一口气。 他嘬口吹了一声口哨,屋顶上红光一闪,旺财就落在他的肩膀上。 一道碧影,好像凭空出现,落在李溪安另一边的肩膀上。 两只小狗在庭院里嬉闹,一会儿钻进竹林,一会儿就跑到花坛里,显得格外活泼。 凉风习习,李溪安坐在葡萄架下,倍感惬意。 突然,绿仙和旺财叫了起来。 “出什么事了?” 李溪安疑惑问道,伸手示意它们在石桌上说话。 绿仙发出嘶嘶的声音,紧跟着旺财呱的一声蛙鸣。 李溪安就觉得体内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蠕动,而后干哕一声,吐出十几条一厘米长短的细小黑蛇。 黑蛇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黑气,让人感觉十分难受。 李溪安一眼认出,这黑蛇唤作阴蛇,是阴蛇蛊的蛊种。 我被人下蛊了? 李溪安顿时大怒! 身为蛊师,居然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下了蛊? 旺财愤怒不已,呱的一声,一团火焰在它口中出现。 “慢着!” 李溪安连忙制止,他思忖片刻,对绿仙道:“能查出是什么人下的蛊吗?” 绿仙口中吐出一股碧绿烟气,卷起石桌上的蛊种。 “旺财,查查我身体里还有没有。” 旺财呱呱叫了两声,好像是在告诉李溪安,已经没有了。 也是,两大蛊灵坐镇,哪怕是阴蛇蛊的本体在这里,也不敢反抗。 我昨天还没事,今天却被人下了蛊…… 今天我先去了衙门,但应该不是衙门里的人。之后我又去了药婆那边,倒是有可能。不过以药婆的态度,她对我下手做什么?应该不是药婆!不是药婆的话,那又会是什么人?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一个黑瘦的身影。 那家伙叫蛇佬,莫非是他? 可是我和他素未谋面,更没有一丝半点的恩怨,他为何要对我下手? 李溪安思忖着,绿仙突然落在他的头上。 脑海中,出现了一个人,正是蛇佬! “是他吗?” 绿仙嘶嘶叫了两声。 李溪安眉头紧蹙,站起身来。 虽然不清楚蛇佬为何要对他下手,但既然对他下手了,他李溪安就不会吃这个闷亏。 “绿仙,干掉他吧。” 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他既然出手,那就等着被反击吧。 绿仙张开蛇口,呼的一下子把那些蛊种吞了进去。随后身体盘起,泛起一抹幽绿光芒。 “结束了?” 绿仙嘶吟两声,随即没入竹林。 这就是蛊? 李溪安虽然是蛊师,但是对于蛊的了解,大都是从炼蛊笔记和百蛊聚灵术看到的。他突然明白,为什么当初赵光明听说他是蛊师的时候,会是那种恐惧的反应。这玩意,杀人于无形,根本防备不了啊。 蛇佬的阴蛇蛊,估计只是普通的蛊。 李溪安是蛊师,都可以被他无声无息下蛊。 那么绿仙呢?旺财呢? 它们可是比阴蛇蛊更加高级的蛊灵,它们如果下蛊的话…… 怪不得大真朝对蛊师严防死守,这玩意太吓人,绝对是暗杀界的No.1。 李溪安觉得,他对绿仙和旺财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 …… 江南洲,药王爷住所。 药婆伸了个懒腰,走出茅棚。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 她正准备出门买点吃食,忽听远处传来一阵呼喊声。 推开篱笆门,她迈步走出院子,好奇向呼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却看到一群人惊慌失措的奔走着。 “出了什么事?” “蛇,蛇,好多的蛇啊!” “什么蛇?” “是蛇佬,他被蛇吃了。” 药婆心里一惊,忙快步走了过去。 蛇佬的店里,此刻空无一人,只见遍地毒蛇。 药婆眉头一蹙,抬手虚空拍了一下,就见一蓬粉末飞出,落在毒蛇的身上,刹那间化作一团团的火光。 她迈步往里面走,就见一条婴儿小腿粗细,长两米的黑蛇缠在一具尸体上,那尸体的一半已经进入了蛇口,只留下半截身体在外面…… 第八十八章 妹控(求收藏追读) 许是觉察到了危险,黑蛇停止进餐。 它脑袋一甩,半截身子飞了出去,然后张口发出一声嘶吼,露出满嘴细碎且锋利的牙齿。 药婆眸光一凝,身形随即飘飞,后退数步。 这哪里是什么蛇啊,分明是变异的蛇妖……没等她站稳,黑蛇呼的朝她喷出一团黑雾。 药婆冷哼一声,双手虚空拍击,一股浓郁药香弥漫在房间里,那团黑雾里发出一阵阵凄厉嘶吟,紧跟着化作点点火焰,从空中飘落地面。 黑蛇似有灵性一般,见状扭头就像逃走。只是当它转身一刹那,巨大的身体突然一阵剧烈的颤抖。一道道黑气从它体内散发出来,带着一股子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在空中飘散。 药婆眸光一闪,再次后退。 她站在蛇羹铺的门外,双手不断虚空拍击。 一蓬蓬粉末出现,落在了蛇羹铺的门内,那股子腐臭气息旋即被浓郁的药香掩盖。 黑蛇在屋内翻滚,每一次翻滚,就会有一道道黑气从它体内窜出。它的身形伴随着黑气不断冒出,越来越小,越来越短,越来越细,直到最后变成了一条如同筷子般细长的模样。 “蛊师!” 药婆口中,吐出两个字来。 蛇佬是蛊师的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 不过药婆偏偏是知情者之一。 她和蛇佬交过几次手,占居了上风。 只是她的术法并非杀戈之道,可以压制蛇佬,要杀他却要费些手脚。 再加上大家同是术士,药婆也不想太过分。所以几次交手后,蛇佬不敢再来招惹她,药婆也懒得和他计较。 这大真朝治下,术士的生存本就不易。 能有个同道,有时候也是一种缘分。当然了,药婆对蛇佬也挺忌讳,所以她那庭院里药香浓郁,说是在炮制药材,其实也是为了防范蛇佬偷袭。因为蛊师的攻击手段,太过诡异。 可这样一个蛊师,竟遭遇了本命蛊的反噬,而且看样子本命蛊也难逃一死。 这种隔空取命的手段,更像是出自蛊师的手笔。 蛇佬的本事,药婆很清楚。 这家伙狡诈异常,也十分谨慎。 就这样被人干掉了?那说明,杀死蛇佬的蛊师,一定十分强大。 没想到这粤州城里还有这样的存在,以后不得不防。 黑蛇消失了,化作黑气消散于空中。 “药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有人对蛇佬下毒,大家最近三天最好不要靠近这里,以免被波及。” “不会连累到我们吧。” “不会,我已经封住了门户。” “我早就说过,这蛇怪不是好人。看吧,仇家上门了,可真是凄惨啊。” 有人开始小声嘀咕起来,引起许多人的共鸣。 药婆看了那人一眼,摇摇头转身往回走,“不知道的事情不要乱说,蛇佬虽然死了,可是他有没有同伴却不好说。祸从口出,有时候你无心的一句话,可能会惹来杀身之祸。” 她声音不大,却清楚传入那些人的耳中。 几个嚼舌头的人闻听,顿时脸色大变,扭头就跑了。 会是谁呢? 药婆心里,犯起了嘀咕。 …… 李溪安趴在书桌上,怔怔看着绿仙和旺财。 “道理何在?” 他轻声嘀咕道:“之前你的物理攻击方式还可以解释,但你刚才就闪了两下,就解决了?绿仙,你是怎么还击的?总要有个理论不是。这,太不科学了。” 他已经嘀咕了一整晚,绿仙和旺财都犯困了。 这个就很玄幻! 李溪安从衣柜里翻出那一本本笔记,在灯下查阅。 他发现,他对蛊的了解,其实非常浅薄…… 这一夜无事,第二天凌晨,粤州又下起了雨。 不过这场雨明显要冰寒许多,气温较之昨日也下降不少。 李溪安不得不加了一件外套出门,倒也不是因为冷,实在是不想太特殊了。 如他所预料的那样,衙门里的人都加了衣服。 李溪安刚在公房里坐下,就见白役拎着一个火炉进来。 “这是要干什么?” “天冷了,各房的老爷都说冷,让加个炉子。可以取暖,还能烧水。” 既然是民意,李溪安自然不会拒绝。 他拿了一本闲书,在火炉边坐下。 炉火不旺,对于粤州的天气而言,恰到好处。 上面做着水,不一会儿的功夫,水蒸气开始往外冒,为屋内又增添了一份暖意。 李溪安泡了一壶单枞,悠哉看着书。 屋外,传来了脚步声。 就见一个白役在门口,探头探脑。 “是元奎啊,进来说话。” 李溪安认得那人,是姚德胜的手下,名叫吴元奎,就是昨日认出麻高五的那个白役。 “小老爷,忙着呢。” 吴元奎还是有些紧张的。 别看李溪安年纪小,可是论职位,不逊色于姚德胜那些人。 更重要的是,他深得施欣德的信任,衙门里还有一个世叔,壮班班头陈阿甫关照。而衙门外面,还有王苗这么一个亲戚。可以说,在粤州市井里,只要李溪安想,就能横着走。 “坐!” 李溪安指着一把椅子,对吴元奎笑道。 在公门里久了,特别是李溪安这种小有权利和身份的职务,难免会沾染一些官气,让人感到莫名威严。 吴元奎忙拉了椅子过来,半个屁股坐在上面,谄笑道:“谢小老爷。” “喝杯茶,去去寒。” 李溪安给他倒了一杯茶,笑道:“这天气,看样子要冷了。” “是啊,差不多是冷的时候了。” “抽烟?” 李溪安从一旁的小凳子上拿起香烟,递给吴元奎。 这是普通的香烟,可不是药婆给他的那两条。 药婆的烟,的确好,抽到嘴里非但不会有烟臭味,还会让口腔充斥着一种淡淡香气。 最重要的是,那香烟对身体确实有好处。 吴元奎接过一支香烟,用火钳子从炉子里夹了一块火炭,点燃。 “小老爷,有消息了。” “麻高五?” “嗯!” “还挺快的嘛。” 吴元奎笑道:“小老爷莫要打趣小人,小人吃的是这口饭,自然有些门路。麻高五不过一个烂仔,只要他在这城区,想要找他并不困难。他昨日在南街出现过,小人得知消息后,就立刻过去打听。他在南街的小马站有个暗门子的相好,每次进城都会住在那里。据说这烂仔以前都是靠他那相好养活,不过最近一段日子,变得有些阔绰,给他那相好买了首饰。” “他现在还在小马站?” “这两天都在,但什么时候会离开,就不确定了。” “做得好,帮我继续盯着。还是那句话,别露了相,也不要让他觉察。” “小老爷放心,小人知道怎么做。” 李溪安笑着把香烟都塞进了吴元奎的口袋里,顺手还放了一张十元的金券。 吴元奎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更加灿烂。 送走吴元奎,李溪安坐在屋里,把玩着紫砂壶。 这是施欣德送他的礼物,没事的时候会拿在手里把玩。 知道了麻高五的下落,下一步该怎么办? 理论上讲,应该把麻高五抓起来,然后进行询问。 可是李溪安知道,张黑仔的失踪很可能和猪仔有关,就感觉有些棘手。 猪仔案的后面,有八大行。虽然明面上八大行洗刷了嫌疑,但实际上明眼人都知道,那就是八大行所为。 如果八大行只是普通的商人,李溪安也不会在意。可是,八大行有官商背景,同时和夷人往来密切。他们表面上是商人,可私下里不见得比官府的权力小。他们有钱,有枪,有关系……一旦被他们觉察到,以李溪安的小身板,还真未必能扛得住。当然,这要抛开李溪安蛊师的身份。但如果李溪安暴露了蛊师的身份,那么就会引来冷秋等人的追杀。 抓麻高五容易,但要看怎么抓。 抓捕麻高五的同时,还不能暴露自己,这就有些麻烦了。 李溪安在找张黑仔的事情,又不少人知道。姚德胜,谢英九,王财良,吴元奎,还有阿方斯…… 这么一看的话,如果李溪安动手,十有八九会被追查到。 毕竟这种事,很难隐瞒。 要找一个不被人怀疑的人动手,同时也要隐藏自己,不会暴露。 冷秋? 算了吧! 找他的话,麻烦更多。 可如果不找冷秋…… 李溪安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人名。 或许找他,会比较合适? 其实,李溪安也可以不去抓麻高五,等药婆的消息。 但药婆那边并不确定,而且要到明天才能有回复。张黑仔身陷囹圄,早一天救出来,就多一分安全。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抓麻高五是一条路子,所以李溪安不太想放弃这条线索。 想到这里,李溪安已有了决断。 他把紫砂壶放好,起身往外走。 施欣德今天居然没有出去,于是李溪安就过去打了个招呼。 “大人。” “阿安,有事吗?” “我今天有点私事,想出去一趟。” “什么事啊。” 施欣德顺口问了一句。 “还不是我那表弟的事情,他随姨丈去了香岛,假期马上要到了,我得去帮他续个假。” “这样子啊,那你去吧。” 施欣德表示理解,随即又问道:“你姨丈已经走了这么久,什么时候能回来?” “他要在香岛陪小姨他们几天,算算日子,这周末就差不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我正好找他有点事。” 还不是帮你走货,说的神神秘秘。 “大人,那我先告退。” “去吧,上学的事重要,那洋鬼子学堂的规矩可是不小。” 李溪安再次道谢,离开了县衙。 他开车直奔朗多吉中学,把车停在校门口。 快中午了,学生们也该下课了。 李溪安靠在车上,点了一支香烟。 铛铛铛,学校里传来了下课的钟声。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见穿着校服的学生,三三两两出来。 “唐恩。” 李溪安一眼就认出了混在人群中的唐恩·贝西莫,于是掐灭了香烟,挥手叫喊起来。 正和一个相貌姣好,大波浪的长发女人说话的唐恩听到有人喊他名字,于是顺着声音看过来,脸色顿时一变。 他和那个洋女人说了几句,就走上前来。 “李,你来这里干什么?” “你个写小黄书的都能在这里为人师表,我为什么不能来这里。” “你放屁!” 唐恩心虚的朝周围看了一眼,“你的车?” “是啊。” “上车。” 他说着,就钻进了副驾驶。 李溪安笑着朝那个洋女人,应该是朗多吉中学的女教师挥了挥手,随后坐进了车里。 “说吧,到底什么事?” “帮我个忙,绑架个人。” 唐恩坐在车里,点上了香烟。 听李溪安这么一句话,呛得他连连咳嗽。 “李,你哪儿来的脸,在这么神圣的地方,用如此轻松的态度,说出这种虎狼之词?” “咦,连虎狼之词都会用了?” “那是,我最近一直在钻研……F克,我用你夸我吗?” “一千鹰元怎么样?” “该死的,我是有信仰的,不像你……” “一千五。” “呃……”唐恩的态度软化了,他伸手揉着后颈,半晌后苦笑道:“你tmd真不像九州人,为什么不含蓄一点?” “你可真虚伪,上次在孔俊侠家里拿走王冠的时候,也不见你含蓄。” “这是两回事。” 唐恩抽了一口烟,沉默许久后,轻声道:“什么人?” “一个烂仔。” “烂仔?” “就是上次在街上讹诈你的那种人。” 唐恩深吸一口气,露出了笑容。 “这种人的话,我倒是愿意帮忙……你听着,我可不是为了那一千五鹰元,纯粹是因为咱们的友谊。” “你可拉倒吧……” “李,这样吧,我帮你,你也帮我,怎么样?” “帮你什么?” “帮我找一个人。” “谁?” “前东天竺公司董事,蒙奇爵士。” “蒙奇?” “蒙奇·霍雷肖。” 李溪安蹙眉道:“就是你上次说的那个带着王冠来九州的人吗?你还找他干什么。” 唐恩道:“理论上来讲,孔俊侠是最后一个见到蒙奇爵士的人,但他手里的王冠,不一定是蒙奇爵士得到的王冠。蒙奇爵士在后来失踪了,我不清楚他是死了,还是因为其他原因,藏起来了。总之,我要找到他亲自确认。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嗯,你们九州人是这么说的吧。李,你在华界的衙门里做事,说不定能帮我找到蒙奇爵士的线索。” 找人啊,麻烦! 李溪安搔搔头,沉吟片刻后道:“我可以想办法,但我不能保证。” “你愿意帮忙,就足够了。” “那是不是可以不用支付一千五了?” “那不行,你让我帮忙绑架,是犯罪行为,是生意!我请你帮忙找人,是朋友间的友谊。” 李溪安从未见过能把厚颜无耻说的如此清新脱俗的人,忍不住伸出食指和中指,做出胜利的手势,然后手掌一翻,把这个手势推给了唐恩。 “你不能这样,该死的,你一个九州人,为什么知道这种手势?这是不礼貌的!” “丢,你向朋友伸手要钱,也不礼貌。” “我说了,那是生意。” 两人争吵了几句,李溪安发动了轿车。 “我们去哪儿。” “带你去探路。” “该死的,我下午还有课。” “一千五百鹰元。” 唐恩好像被撒了气的皮球,摊在副驾驶座位上。 “你们这些该死的有钱人,就会用钱欺负我们这些穷人。” “唐恩。” “嗯?” “你刚才说,我们是朋友?” “是。” “你妹妹,就是格温,今年多大了?” “二十一……”唐恩突然醒悟过来,伸出颤抖的手,指着李溪安破口大骂道:“李,你这个该死的混蛋,我警告你,不许打格温的主意。” “女大三,抱金砖。” “什么意思?” 李溪安笑道:“九州的俗语,就是女人比男人大三岁,是男人的福气。” “你今年多大?” “不才,十八,格温姐姐正好打我三岁。” 唐恩的手上,出现了一把冰刀,“我警告你啊,不要乱来。” “我在开车。” 李溪安撇了他一眼,话锋一转道:“格温姐姐也是巫师吗?” “不要和我说话,你这个混蛋!” 该死的妹控,至不至于啊。 李溪安眼珠子一转,轻声道:“好吧,那咱们不说格温姐姐,你上次用的破魔子弹,是自己制作的吗?” 唐恩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道:“是。” “你都会制作什么类型的破魔子弹?” “很多,比如专门对付灵体的圣光子弹,还有元素化子弹。” “给我一些吧。” “给你?” “你也知道,现在九州有点乱,天晓得会出现什么妖魔鬼怪。我想弄些破魔子弹防身,这不算过分吧。” “你有破魔枪吗?” “什么破魔枪。” “破魔子弹是经过巫师提炼制作而成,普通的枪械根本无法承受破魔子弹的力量。” 李溪安道:“你会做破魔枪?” “废话,我当然会。” 李溪安闻听,立刻从怀里取出一把手枪,递给了唐恩。 “艾伯特1900?好枪啊!” “帮忙改造一下呗,顺便再做点破魔子弹。” “李,你可真是个吸血鬼,你知不知道,制作破魔枪和子弹,是很辛苦的事情。” “我出钱。” 李溪安一句话,唐恩立刻闭上了嘴巴。 “该死的有钱人,该死的有钱人……李,你是不是有财路?带我一下吧。” 贪婪的昂撒人! 老子当然有财路,因为老子家里有一只招财火蟾呢。 李溪安看了唐恩一眼,心里冷笑不停…… 第八十九章 麻高五(三十万字了,求追读收藏)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位于高卢租界的翡冷翠西餐厅里,李溪安和阿方斯等人正推杯换盏。 他请了阿方斯吃饭,感谢之前他提供的帮助。 阿方斯还带了几个朋友,大部分都是高卢租界驻军的军官,还有几个租界工部局的外籍职员。 李溪安自然不会拒绝这种增加人脉的机会。 他们一边吃饭,一边聊天。 大家用的都是高卢语,所以也没有什么交流的问题。而李溪安则时不时说一些前世在网上看到的高卢笑话,引得众人大笑,气氛也格外和谐,这些高卢人更接受了李溪安的存在。 大约八点半,餐厅门口出现了唐恩的身影。 他好像是在找人,朝李溪安轻轻颔首,便转身离去。 他的出现,没有引来任何人的关注,除了李溪安。 九点,晚餐结束。 李溪安装作不胜酒力的模样,和阿方斯等人提出告辞。 他径自回家,然后锁上了院门,安抚了小狗几下,朝屋檐上的旺财点点头,便绕过房子,从后院翻墙而出,直奔树林。 河滩上,冷冷清清,不见人影。 当李溪安走进树林的时候,唐恩从阴影中转出,一脸不高兴。 “你倒是快活,有酒有肉,我却要在这里吃冷风。” 李溪安哈哈大笑,递给唐恩一瓶高卢木桐葡萄酒,笑道:“冷风就酒,越喝越有。” “好吧,人在树下,怎么处理你自己决定,钱呢?” 李溪安二话不说,把一卷五十面额的鹰元递给了唐恩。 “不再加点吗?我可是违背了良心啊。” “唐恩,你的良心……” 根据前世的经验,李溪安很清楚,和这些夷人打交道的时候,还是尽量不要讲什么感情,谈钱就好。 他摇摇头,道:“说好了一千五,就是一千五,你可别提价。” “李,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下次再说。” 唐恩低声咒骂了一句,悻悻然道:“那我先走了,你处理干净些,别连累到我。” “放心吧。” 李溪安和他拥抱了一下,朝树林走去。 唐恩则取出那一卷鹰元,放在嘴边亲了一下,拎着酒瓶,嘿嘿笑着就走了。 树林深处,一道碧影掠过。 李溪安循着绿仙的指引,来到一棵树下,就见地上躺着一个人。 月光,穿越树林枝叶的缝隙,洒在他的脸上。 李溪安取出画像,看了两眼,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那画像噗的一声点燃了,李溪安慢慢蹲下身子,朝绿仙点点头,一枚指甲盖大小的蛊虫就落在了那人身上,旋即不见。 咳咳咳! 一阵剧烈咳嗽,把那人唤醒。 他睁开眼,就觉察到不妙,于是翻身坐起,却发现身体根本不受控制。 “救-” 他张口想要呼喊,只是救字刚出口,便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麻子,别挣扎了。” “谁?” 他发现,他又能说话了。 心中一喜,他刚要开口继续说,可旋即就发现,他又发不出声音了。 莫名的恐惧,油然而生。 “现在知道该怎么做了?” 李溪安笑看着麻高五,轻声道:“我问,你答,若是撒谎,你会很难受。” 麻高五这才看清楚眼前的男人,连连点头。 “听说你最近手里很宽裕?” 麻高五连忙点头,他张了张嘴,试着说道:“爷,我明白。” 又能出声了! 可是麻高五却不敢叫喊,只是压低声音道:“江湖救急,您说个数,小的想办法。” “我可不要钱。” “那您这是……” “我是问你,你这些钱怎么来的?” “我……” 麻高五心里一颤,闭上了嘴巴。 可旋即,胸口传来了钻心的痛,痛的他想要喊叫,却偏偏发不出声,在地上翻滚不停。 这种疼痛,足足持续了十秒。 李溪安打了个响指,站起身走到麻高五的身边,一脚踩在他的脖子上。 “麻子,看起来我刚才的话,你没听明白,现在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小的明白了。” 麻高五的脸,白的渗人,没有丝毫血色。 额头布满了汗珠子,他看着李溪安,感到无比恐惧。 “其实,你做了什么,我很清楚。不过你做这种生儿子没py的事情,真的是不应该。现在我再问你,那些人在哪里?” “梅子庄,宝龙堂的梅子庄。” 麻高五不敢再装傻,脱口而出道。 “梅子庄在哪里?” “沙田下河,那是我们老顶的庄子。” “人都在吗?” “这个……” 他就是这么犹豫了一下,李溪安打了个响指,他的左手拇指砰的爆开,血肉飞溅。 那剧烈的疼痛,让麻高五长大了嘴巴,却偏偏发不出声音。眼珠子瞪得溜圆,好像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一样。 “我说,我说!” 他又能发声了,忙不迭的嘶吼。 不过,这嘶吼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疼痛。 他又不敢大声嘶吼,只能压着声音,眼泪都流淌出来。 “梅子庄里现在只剩下十几个人,都是被淘汰掉的,其他人已经送走了。” “送去了哪里?” “爷,我不知道,这个我是真不知道。我就是个老四九,平时帮大佬跑腿而已。我只知道,当时我们大佬要我们把人带去梅子庄,之后的事情,我是真不清楚,天地良心啊。” “你大佬是花仔豪?” “是,就是他。” “他现在哪里?” “爷,我不知道。” 蓬! 又一根手指爆开。 麻高五睁大了眼睛,喉头不停鼓动。 “不知道?” “爷,我真不知道。不过三天前,花仔豪跟着老顶走了,临走的时候给了我一笔钱,其他的我确实不清楚。” 李溪安眉头微微一蹙,突然伸手,一把扣在了麻高五的头顶。 “看着我!” 麻高五下意识看着他的眼睛,紧跟着脑子一沉,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搜魂术! 旺财赋予李溪安的术法之一。 李溪安的双眸泛起一抹血红色,精神瞬间侵入了麻高五的大脑。 片刻之后,他松开了手,麻高五的身体好像失去了骨头一样,扑倒在地上。 “绿仙,把他处理干净,不要留任何痕迹。” 他转身往树林外走去,身后传来绿仙的嘶吟声,紧跟着就是一阵悉悉梭梭的声响,数以万计的虫蛇向林中涌来,瞬间就掩盖了麻高五的身体。 …… 回到家里,李溪安从屋中拿了一瓶白酒,坐在台阶上,仰头就是一大口。 第一次使用搜魂术,他有点不太适应。 特别是从麻高五记忆里收到的信息,更让他感觉难受。 这家伙,偏了六十多个人去梅子庄。 当然还有其他人,也在从事麻高五的行动。 这些人在城外抓捕落单的贫民,从城里骗来平民,然后就关在梅子庄里。 根据麻高五的记忆,梅子庄里关押了六七百人。可刚才麻高五说,梅子庄现在只有十几个人,也就是说其他人都已经被转移走了。 转去了哪里? 麻高五是确实不清楚。 但这也就说明,张黑仔很可能已经被送上了猪仔船。 已经三天了啊! 张黑仔的处境,怕是真的危险了。 李溪安现在担心的是,猪仔船已经起航。 如果是那样的话,李溪安也就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张黑仔被送去阿美国。 不过,花仔豪和宝龙堂的老顶都还没有回来,那就说明还有希望。可猪仔船在哪里?还是一个迷。 李溪安的心情很不好,把一瓶白酒干掉后,就一头倒在床上睡了。 这一觉,睡到天光大亮。 他醒来之后,又抖擞精神。 黑仔的事情还有希望,下午去江南洲,看药婆那里有没有消息。 李溪安又振作起来,洗漱完毕后出门。 不过他今天叫上了旺财,因为江南洲那边有术士,上次被人神不知鬼不觉下了蛊,若非旺财和绿仙发现的早,他真可能就着了道。 这一次,他要谨慎一点。 一如往常,李溪安先在衙门点卯。 吴元奎偷偷摸摸过来,脸上流露出焦虑之色。 “小老爷,麻高五失踪了。” “呃?” 李溪安当然清楚麻高五的下落,估计已经成了他家后院那片树林里的虫蛇肚子里的食物。 但他还是要做出惊讶的模样。 施展出毕生演技,李溪安蹙眉道:“失踪了?” “是啊,那家伙昨天晚上突然就不见了,一整夜都没有回来。” “会不会是去了沙田?” “倒是有可能。不过根据他习惯,他要是走了,肯定会告诉他相好。但是,他相好并不清楚。” “这就麻烦了……” “小老爷,您也别急。”吴元奎被李溪安的演技打动了,忙说道:“也可能是那家伙跑到了别的相好那里,我再想办法,只要他还在城区,一定可以把他刮出来。不过,如果他真回沙田的话,那小的怕就没有办法了。官府不下乡,除非曹头他们出面,否则想要在沙田找人,没那么容易。” “这个,你先在城里刮人,我回头找曹头说说。” “那好,我这就去安排。” “元奎!” “小老爷还有吩咐?” 李溪安露出笑脸,扔了一包香烟给他。 “为了我的私事,辛苦你了。” “小老爷这就客气了,这都是小的本份。” 吴元奎心里面一暖,朝着李溪安作了个揖,这才退了出去。 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明明他已经把人弄死了,还要麻烦吴元奎奔波。 可是,做戏就要做全套,这对李溪安而言是好事,对吴元奎来说,也是好事…… 在衙门里晃了半天,吃了午饭之后,李溪安就离开了。 他直奔江南洲,下了渡船后,来到药王爷的住处。 “药婆,在家吗?” “在,进来吧。” 药婆没有出来,只是在茅棚里回应了一声。 李溪安推开篱笆门,走进茅棚。 就见药婆正在炮制药材,桌子上还摆放着一个袋子,里面装的都是香烟。 “你还真是急性子啊!” 药婆抬头笑道,可话说一半,她突然闭上了嘴巴,用一种诡异的目光看着李溪安。 “药婆,干嘛这么看我?” “蛇佬死了。” “蛇佬?” 李溪安先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蛇佬就是那个对他下蛊的人。 “蛇羹铺的蛇佬?” “嗯。” “怎么死的?”李溪安再次施展演技,道:“我听黑仔说过,那家伙很邪门。” “当然邪门,那是个蛊师。” “蛊师?” “对,和你一样,是蛊师。” 药婆看着李溪安说道,而后突然一笑,道:“他是被他的本命蛊反噬,死的很惨。不过,他的本命蛊也死了。想必是他对同行下了手,结果遭受了同行的反击……你们这些蛊师啊,下手太黑,也太绝了,一点活路都不给。” 她,在怀疑我! 李溪安心里一震,不过脸上却表现的很茫然。 “我可没对人下过蛊,我成为蛊师,也是机缘巧合罢了。” “我又没说你。” 药婆说完,又低着头炮制药材。 “药烟做好了,你一会儿走的时候带走。” “药婆,有消息吗?” “外海有一条商船,叫做霍索恩号,是一艘阿美国的商船。” “黑仔他们上船了吗?” “不清楚,我这边的消息只有这些。如果你要救人,最好尽快,后天一早商船就要起航。一旦到了海上,再想动手就难了。” 废话,我也知道! “药婆,怎么找到那艘船呢?” “今天晚上,有一艘渔船从下沙河入海口出海,估计要一个月后才能回来。你考虑清楚,上了船的话,他们是不会送你回来的。要回来的话,得一个月……如果你要上船,今晚子时去下沙河码头,看到船头用红布绑着海龙王雕像的渔船后,你就上船。他们会问你:上船干什么?你回答:家中老母生病,需要三尺三寸三分三的红色海泥鳅做药引。” “三尺三寸三分三的红色海泥鳅!” “对,之后你就可以跟船走。不过要想回来,自己想办法。” “我懂了。” “不送。” 李溪安已经得到了答案,也不再啰嗦。 他起身走到桌前,把那一袋子香烟拿走。 “药婆,那我先走了。” 药婆低着头,全神贯注的炮制药材,好像没有听见。 李溪安也没再说什么,径自走出茅棚。 待他离去,药婆抬起头,起身走到了茅棚的门口,看着李溪安的背影,陷入沉思。 好奇怪,这小子今天身上的灵压,怎么如此强大? 第九十章 hey,Twain(书肥可杀,求追读收藏推荐) 粤州,朗多吉中学校门口。 正是放学的时候,学生们三三两两走出校门。 唐恩和黑莉老师并肩而行,一路说说笑笑,看上去很开心。 赚了一千五百鹰元,大大缓解了唐恩的经济危机,和黑莉老师相处的时候,底气足了,声音大了,腰杆硬了,感情也开始浓烈了。 他有一种预感,今晚晚饭之后,他的机会有了! 嘀嘀! 两声汽车鸣笛声,打断了唐恩对黑格的哲学思想滔滔不绝的阐述。 他下意识往校门外看了一眼,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唐恩,这里,这里!” 李溪安站在车头,热情的挥着手。 “唐恩,你朋友在叫你。”温柔的黑莉老师提醒道。 “不不不,我不认识那个神经病。黑莉,我突然有点不舒服,我先走了。” 这家伙出现,一定不会有好事。 第一次,是被烂仔讹诈;第二次,是遇到了异诡;第三次更离谱,竟然让他绑架人。 他是老师,堂堂正正的大西洲文学史老师,竟然在这家伙的胁迫之下,干了绑架人的勾当…… heytwain,don'tmakeitbad(嘿,唐恩!别沮丧) takeasadsongandmakeitbetter(找一首哀伤的歌把它唱得更快乐) remembertoletherintoyourheart(记得将它唱入你的心田) thenyoucanstarttomakeitbetter(世界就能开始好转) heytwain,don'tbeafraid(嘿,唐恩,别害怕) youweremadetogooutandgether(你天生就要勇于克服恐惧) theminuteyouletherunderyourskin(当你将它身埋于心底那一刻) thenyou‘llbegintomakeitbetter(世界就开始好转) andanytimeyoufeelthepain(当你感受痛苦的滋味) …… 唐恩转身想走,没想到身后却传来了略带沙哑,字正腔圆的悠扬歌声。 第一个念头,这是给我写的歌? 第二个念头,该死,这歌词唱的什么玩意。 我哪里沮丧了,我哪里害怕了? 你如果不出现的话,我不知道会有多开心,多勇敢。 “唐恩,这是你朋友为你写的歌吗?真好听……我都不知道,你最近有这么多的苦恼。” 是黑莉老师在说话。 不过,你可怜我的时候,能不能用眼睛看着我,而不是那个该死的九州人? 此时,李溪安站在校门口,张着双臂,深情演唱。 这是他前世最喜欢的一首歌,歌名《hey,jude!》,是地球着名乐队披头士成员,保罗·麦克尼特作词作曲。这首歌是因为当时披头士的主唱约翰列侬投入小野洋子的怀抱之后,约翰列侬的儿子朱利安大受打击。保罗在探望了朱利安和他的母亲之后,创作了这首着名的歌曲。歌词很温暖,也是保罗的代表作之一,在地球的传唱度也是非常不错。 李溪安见唐恩躲着他,也是出于搞怪的想法,唱出了《hey,twain》这首歌。 唐恩对黑莉老师强作笑颜,寒暄了两句之后,冲到了李溪安的跟前。 “该死的九州人,你要干什么?” “嘿嘿,你刚才看到我,好像受惊的小鹿,我也是灵感来了,身不由己就唱了这首歌。” “你tmd真是个天才。” “谢谢!” 就在这时候,黑莉老师走了过来。 “hey,你好。” 李溪安忙收起嬉皮笑脸,微笑道:“你好,美丽的女士。” 黑莉老师的脸,刷的一下子红了。 唐恩站在一旁看着,只觉脑袋上正噌噌噌的冒绿光。 “这首歌,真好听,叫什么名字?” “hey,twain!” “喔,是你写给唐恩的歌吗?” “是啊,唐恩最近情绪不太好,特别是一个人的时候,总会感到恐惧。我不是医生,也不知道该怎么帮他,所以就创作了这首歌,希望能让他感觉舒服一些。” 你要不要脸,你要不要脸! 唐恩心中咆哮着,可脸上还要做出感激的微笑。 “黑莉老师,我们还有点事情,就先告辞了。” “好吧!”黑莉老师露出一丝失望,旋即笑着对李溪安道:“您的昂萨语可真棒,这首歌完成了吗?” “已经完成了。” “希望有机会能够听到完整的歌曲。” “一定会的。” 唐恩觉得,黑莉老师的眼睛里,已经闪烁着小星星。 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否则这家伙…… “李,咱们上车说吧。” “好的。” 李溪安温文尔雅,对黑莉老师道:“您叫黑莉?” “黑莉·哈伯德,很高兴认识你。” “我叫李溪安,希望下次有机会能为您演唱完整的歌曲。” “我非常期待。” 李溪安很绅士的向黑莉道别,转身上了车。 唐恩有点不知所措,道:“黑莉……” “好了,我知道你们有事。快去吧,别让你朋友等久了。” 唐恩想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钻进了汽车,隔着车窗强作笑颜,朝黑莉老师挥了挥手。 李溪安也挥了挥手,而后发动汽车。 “混蛋,你这个混蛋,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你破坏了我原本美好的一天。” 一卷金镑,放在了驾驶台上。 唐恩立刻闭上了嘴,扫了一眼之后,暗自估量有多少钱。 原谅我黑莉,人穷志短啊! “说吧,要我绑架谁?” 李溪安撇了他一眼,道:“我看上去是那种十恶不赦的人吗?我找你,就是为了让你绑架人吗?” “你就是十恶不赦,勾引我的黑莉,还用金钱诱惑我。” “你的黑莉?” 李溪安笑了,“可我觉得,她好像对你并不感兴趣啊。对了,你们刚才在谈什么?” “黑格哲学,你不懂。” “哲学,你真的是……你tmd哪怕和她聊你的《罗伯特探长》,都好过什么黑格哲学。” “哲学,是一门很深奥的学问。” “闭嘴吧,没有女人会喜欢听一个男人在她面前滔滔不绝的谈论哲学,那tmd就不是泡妞的路数。” “那我该说什么?” 唐恩一脸不服气,露出倔强的表情。 李溪安开着车,哈哈大笑。 “我突然想起一句很有哲理的话。” “什么话?” “能写出出色小黄文的男人,十有八九都是处男。” “你……” “你和她聊聊时尚,聊聊明星八卦,或者唱首歌,都好过你那该死的黑格哲学。” 唐恩眉头一蹙,凝视着李溪安。 “李,你好像很懂啊。” “不是很懂,但我知道,除了少数人之外,没有人喜欢听哲学。” 汽车,在一家西餐厅门口停下。 “来这里干什么?” “请你吃饭。” 唐恩的眼睛眯缝起来,一脸严肃的看着李溪安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走吧,边吃边聊。” 李溪安拿起那一卷金镑,放进了口袋。 他推开车门,一马当先往餐厅里走。 还是那家翡冷翠,李溪安昨天刚来过,所以餐厅的服务生对他这个出手阔绰的九州人,印象很深刻。 唐恩犹豫一下,从车上下来,跟着李溪安走了进去。 这时候餐厅的人还不多,很安静。 留声机播放着悠扬的香颂,在餐厅里萦绕。 两人在角落坐下,李溪安点了餐,还要了一瓶红酒。 “唐恩,我真的是想请你帮忙。” “李,我有点害怕。” 唐恩喝了一口红酒,道:“你tmd又是请我翡冷翠,又是金镑,态度还这么谄媚……你不会是想找我帮你杀人吧。” “你可闭嘴吧,我就不能有点正事?” “那你先说说看。” “我今晚要出门一趟。” “所以呢?” “但我又不想让人知道,我出门了。” 唐恩眯缝着眼睛,心里暗自松了口气,轻声道:“你想让我帮你打掩护?” “是的。” 李溪安从桌上拿了一块面包,掰开来放在鼻子前闻了闻,笑道:“这面包不错,真香。” “你真不想纯种的九州人。” 感觉你在骂我,但我不和你计较。 李溪安笑道:“我希望你待会儿开车,然后明天去一趟衙门,找我们主簿帮我请个假,就说我今天喝多了。” “就这样?” “我会想办法在明天晚上,最迟会在大后天一早回来。到时候我会直接去你家,你要帮我做个证明,就说我明天和后天这两天都在你家里。” 唐恩蹙起眉头,静静看着李溪安。 而李溪安则显得很轻松,抿了一口红酒。 “就这些?” “就这些!” 说完,李溪安把那一卷金镑放在唐恩面前。 “五百金镑,这是你的酬劳。” 唐恩深吸一口气,小手一伸,桌上的钱就不见了踪影。 “李,我不管你究竟要做什么,但我希望,不要再有下次。” “当然,当然!” 李溪安微笑着点点头,一脸轻松。 他抬手,看了一下时间,已经是五点了。 “咱们走吧。” “饭还没吃呢。” “打包,顺便在送你两瓶红酒。” “这,好吧。” 两人起身离开了餐厅,这一次是唐恩开车。 “你知道我家?” “嘿嘿,我知道。” “那你自己保重。” 车在半路上停下,李溪安见周围没人,就下了车,匆匆离去。 “整天神神叨叨,也不知道在搞什么。” 唐恩发动轿车,嘴里嘀咕着,从口袋里摸出了那一卷金镑,嘿嘿的笑了起来。 …… 李溪安走小路回到家,立刻招来了绿仙。 “绿仙,旺财,咱们今晚要干个大活。” 他示意两个蛊灵进入蛊囊,而后把蛊囊系在腰间。 蹲下身子,安抚了一下两只小狗。 “我知道你们向帮我,可你们太小了,还帮不上忙。乖乖在家里帮我看好家,我很快就会回来。” 两只小狗,委屈的叫了两声。 天,已经黑了。 李溪安从后院翻墙而出,在夜色的掩护下,直奔下沙河码头。 那下沙河码头在粤州城外,李溪安并没有按照常规那样从城门出去,而是在夜色中,翻城墙出城,而后一路飞奔。 他找唐恩,也是为了防备万一。 如果,如果他今天能找到霍索恩号,并且顺利救出张黑仔的话,那一定会引起八大行的追查。李溪安不怕什么八大行,但他却担心,八大行背后的人。到时候,可能九大观的人都要出面协助。那样一来,他很可能会暴露。让唐恩出面掩护,是最好的办法。至少夷人那边不会怀疑一个中学教师,而朝廷这边,更不会因此追查到李溪安的身上。 虽然薅唐恩的羊毛有点狠,可必须承认的是,唐恩是他目前可以想到的,最好的掩护。 几片乌云,从天边飘来,遮住了月亮。 天空飘起了点点雨丝。 李溪安并没有受到影响,而是不断提速。 他已经开始着手转修五形真意,同时太阴十二形也没有放弃。 身体越来越强健,特别是速度这一块,他奔跑起来,甚至不会逊色于一匹快马。 子夜到来时,他终于抵达下沙河码头。 这里停泊了很多准备出海的渔船,李溪安想了想,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猴脸面具,戴在了脸上。 按照药婆所说,他找到了那艘渔船。 船头用红布绑着一个海龙王的雕像,还是很容易找的。 “干什么的,你是什么人,这大晚上戴个面具装神弄鬼。” 当李溪安走到船边,两个渔民打扮的青年,拦住了他。 不过,李溪安可以确定,这两个人绝不是什么渔民。他们身上的煞气很重,手上应该是沾过血,是亡命之徒。 “我是药婆介绍来的,想要搭个便船。” “在这里等着。” 渔民走到船边,嘬口吹响口哨。 “船长,药婆介绍的人来了。” 一个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了船舷边,探头往下看。 李溪安也抬起头,当他看清楚船长的样貌时,顿时一愣。 而那船长,也是如此。 “唐先生?” 李溪安甚至已经忘记了,他还有个蜀中唐门弟子,‘唐三’的身份。 宋先生离开之后,他就努力把这件事忘记。可没想到今天竟然会碰到了熟人……伍元庆。 “伍先生。” 伍元庆笑了,一摆手,对下面的渔民道:“让唐先生上船。” 两个渔民立刻做出邀请的手势,从船舷上垂下了舷梯。 熟人,那就没必要装了! 李溪安腾身而起,脚踩舷梯稍一用力,便跃上了渔船甲板。 “唐先生,好久不见。” 李溪安带着半截猴脸面具,露出了嘴和下巴。 “没想到竟然会是伍生,确实好久不见。” “还以为唐先生随宋先生走了,没想到您居然留在了粤州……对了,您上船来要做什么?” “家母生病,需要一条三尺三寸三分三的红色海泥鳅。” 伍元庆伸出手,“那真是巧了,我们这艘船,最擅长抓海泥鳅。” “你怎么认出我来的?” “哈哈哈,我这个人有一个有点,就是眼睛毒,记性好。虽然唐生你今天戴的这副面具和上次不一样,但有些特点,我还是记住了。说起来您可能会笑话,之前我还在粤州城里碰到了一个人,很像你。” “是吗?” “是啊!” 伍元庆笑着,引领李溪安走进了驾驶室。 “伍生你怎么会变成了船长?” “这艘巨星号,是我老子留给我的。我这个人啊,自由惯了,不喜欢天天待在城里算计。家里的生意也不需要我操心,所以我没事的时候就会上船,带着兄弟们出海……唐生没有出过海吧。我和你讲,你一定会爱上那种感觉。那种自由,辽阔,那种探索神秘,那种和大海搏击的感觉,实在是太迷人了。如果不是我呀妈在,我更愿意永远飘在海上。” 李溪安看着伍元庆,感觉此时的伍元庆,和他之前认识的伍元庆,完全是两个人。 他身上的盔甲似乎卸去了,更多的是一种向往自由的豪迈。 慢着! 李溪安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之前八大行猪仔船的案子…… 伍元庆身为伍家子弟,上船应该不难。 他是一个船长,手下还有一帮海员。 还有,猪仔船案案发之前,李溪安在江南洲药婆家的门口,遇到过伍元庆。 而猪仔船上的蜡痕…… 李溪安看伍元庆的目光再次发生了变化。 也许,这位伍家少爷并不是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 第九十一章 极限营救(一)书肥求宰,拜托拜托! 每一个人,从出生到死亡,会有好几副面孔。 有时候怕是连自己,都不会知道哪一副面孔才是真的。 就像伍元庆,李溪安无法判断眼前这个流露豪迈之气的人,是真还是假。 这也让他暗地里,对伍元庆有了一丝丝的提防。 巨星号是一艘长超过四十米,载重超过三百吨的大型渔船。 渔船采用三桅杆风帆设计的动力装置,不过在入海之前,还是要依靠人力摇橹行进。就整个下沙河码头的渔船而言,巨星号绝对是首屈一指的存在,勿论是体积还是载重量。 “这不是渔船吧。” 李溪安在伍元庆的陪同下,巡视了这艘船。 伍元庆笑道:“这原本是红毛鬼的三桅战舰。由于大西洲普遍都更换成了铁甲战舰,所以这种盖伦型帆船基本上就被淘汰了。家父在婆罗洲的一座旧船厂里发现了巨星号,整体保存完好,于是就花费重金买下。之后他又让人在吕宋的红毛船厂里进行了维修和改造,就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说起巨星号,伍元庆就眉飞色舞。 他带着李溪安一边参观,一边介绍。 “这艘船一共四层甲板,吃水也非常给力。我接手这艘船后,本来想再进一步改造,变成蒸汽动力船,可惜没有成功。但即便如此,巨星号绝对是整个粤州府最大的渔船,抗风浪的能力很强,七级海浪都无法将之摧毁。另外……嘿嘿,给你看个好东西。” 他带着李溪安下了甲板,示意人进行操作。 船舱两边,立刻露出了两排炮口。 有船员从角落里,推过来了四门火炮,架在炮口处。 “150磅火炮,虽然老旧了一些,但是还能激发。” 伍元庆得意洋洋,好像在炫耀似地。 李溪安则在心里感叹:还真是个挥金如土的富二代啊! 这是普通人的玩意吗? 估计整个粤州,也只有他这么玩。 如果他不是伍家子弟,这么玩的话,早就破产了吧。 同时在李溪安心里,也越发肯定,之前的猪仔船案绝对是眼前这个看上去意气风发的伍元庆所为。 在逛完了整艘船后,两人再次上了甲板。 此时,海船已经驶出入海口,伍元庆下令升起一面风帆。 在黎明的海风助力下,巨星号的速度开始提升。船上的渔民……或者说船员更为合适,则有条不紊的忙碌着,丝毫不见混乱。 “伍生,你这艘船有多少船员?” “算上你我,一共四十六人。”伍元庆扭头笑道,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他带着李溪安走进驾驶室,为李溪安介绍。 “这是茅斯年,海陆人,我的大副;这是李永春,我的二副,也是海陆人。” 在介绍完毕之后,他和李溪安走到了甲板上。 海的尽头,一轮红日正在缓缓升起,把海面照映的金鳞闪动。 “其实吧,我更想驾驶铁甲船。” “哦?” “巨星号虽然好,终究是落伍了。如今的海上,是铁甲船的世界。我之前曾试图向红毛购买,但是被拒绝了。他们说,铁甲船是由国家掌控,他们不能把船卖给私人……后来我想了想,也觉得不合适。如果我真的买了铁甲船,怎么操作?说实话,老茅他们操作这种木船得心应手,可如果操作铁甲船,就力有不逮。更重要的是,朝廷也不会允许。” 是啊,你一个普通人,居然想买铁甲船? 大真朝的颜面何存? “其实,这艘船挺好。”李溪安安慰道。 “好是好,但终究是抵不过铁甲船啊。” “你为什么总想着要对抗铁甲船?” 伍元庆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他伸手,指着面前这边波光遴选的海面,大声道:“唐生,这是我们的海,是九州人世世代代赖以为生的海。可现在,却成了那些夷人耀武扬威的舞台。你知道吗?那些夷人是何等的霸道,他们在海上肆无忌惮,撞翻渔船,劫掠货船,甚至掳掠人口。可是我们这该死的朝廷,却连个屁都不敢放。马尾港口明明停泊着铁甲船,却连维护自家百姓都做不到。” 伍元庆递给李溪安一支香烟,然后给自己也点了一支。 这是药婆的药烟! 李溪安没有拒绝,狠狠抽了一口。 “去年,我在外海亲眼看到一艘昂撒的铁甲船,把一艘抓龙子船撞翻。那艘船并没有招惹他们,在那里安静捕鱼。可是昂撒的铁甲船冲上来就把船撞翻了。这也就算了,你知道他们接下来是怎么做的吗?他们让士兵拿着枪,站在船上向海里射击。tmd,那海里可不是鱼,全都是渔民啊!我当时想要过去阻止,可没等靠近,人家的火炮直接开火警告。 一开始我还以为他们是没有打准,后来才知道,因为当时这艘船上,挂着阿美国的国旗,人家才没有把我击沉。” 伍元庆的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 他用力嘬了一口香烟,仿佛自言自语道:“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我相信了宋先生的话,鞑虏不亡,九州沉沦。” 李溪安沉默了,站在伍元庆身边,看着波澜起伏的海面,一时间竟哽咽无语。 “知道我为什么给这艘船起名巨星号吗?” “这个,我还真不清楚。” 伍元庆突然快走几步,跳到了船头上。 他指着海面,大声道:“前朝在这片海上,曾出现了一个了不起的海盗,名叫陈巨星。他驾驶着从红毛鬼手里抢过来的帆船,纵横南洋。那些红毛鬼听到他的名字,就会吓得浑身发抖。我的愿望其实很简单,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像陈巨星那样,成为这片大海最厉害的海盗。唐生,你看着吧,终有一日我会成为海盗王,让那些夷人再也不敢猖狂。” 淦,这是要成为海盗王的男人吗? 李溪安看着伍元庆,突然笑了起来。 “伍生,想要成为海盗王,你这个样子可不行。你,缺了一顶草帽。” “啊?” 伍元庆愣了一下,旋即冲着驾驶室喊道:“老茅,有草帽吗?” 茅斯年从驾驶室露头,冲着伍元庆吼道:“大佬,你嚟咗线啊(你神经病啊)!” 伍元庆并没有生气,反而大声吼道:“是啊,我嚟咗线,你还跟着我,你们全都是黐孖筋!” “是啊是啊,大家都是黐孖筋(神经病)!” 那些忙碌的船员,冲着伍元庆大声笑道。 李溪安也忍不住笑了,轻轻摇头。 说实话,伍元庆现在这个样子,和他在陆地上的样子真不一样。 可能是被压抑的狠了,所以上了船,出了海,就神神叨叨。 不过李溪安觉得,他还是更喜欢伍元庆现在这神神经经的样子,至少看上去很真诚。 他走到船头,向远方的海面眺望。 “伍生,总有一天,我们会成为这片大海的主人。” “会吗?” “一定会的。” 伍元庆跳下来,和李溪安并肩而立。 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只静静看着一轮红日,从海平线跃出…… “你绑个海龙王干什么?” “祈求平安。” “你不是留过洋,还相信这个?” “哈,你以为那些夷人不相信吗?他们可是比咱们更迷信,什么都敢信,乱七八糟的。” 伍元庆拍着海龙王的雕像,道:“这本来就是咱九州人的图腾,以前大周的时候,我们的舰队高悬海龙旗,纵横四海。如今……这个海龙王是我在吕宋请来的,前朝物品,不知道怎么就流落到了吕宋。你还别不相信,自从我请了这尊海龙王之后,就一直顺风顺水。我老母都笑话我说,我是天生的打渔仔。反正带着它,我这心里也能安稳不少。” “你去过大西洲,对那边了解吗?” “还好吧,倒是知道一些事情。” “有时间的话,和我说说?” “行啊,反正这大海上,有时候也无聊的很。” 就在这时,二副李永春喊道:“船长,起风了!” 伍元庆闻听,立刻跑了过去,跳到了一个吊斗上,挥舞着手臂大声道:“升帆,升帆!” 三面洁白的风帆缓缓升起。 伍元庆站在桅杆上的了望台里,取出了一个望远镜,大声发出指令。 伴随着指令传达,下面的船员不断调整风帆角度,巨星号的航速也随之提升起来,在大海上劈波斩浪,划出一道璀璨的水线。 …… 就这样,他们在大海上航行了一整天。 傍晚时分,了望台上是水手突然大声喊道:“船长,我看到了!” “看到什么?” “船,夷人的船。” 伍元庆和李溪安正在甲板上吃火锅,一顿风声的海鲜火锅。 听到那水手的喊叫声,两人立刻蹿起来,跳上吊斗。 伍元庆挥舞手臂道:“上去,上去。” 他们很快来到了望台上,伍元庆从水手手里接过望远镜,向远处眺望。 “屌你老母閪!” 他突然破口大骂。 “怎么了?” “你自己看!” 李溪安接过望远镜,顺着伍元庆手指的方向看去。 落日余晖里,海面上停泊着十几艘铁甲船。 其中有几艘一看就是军舰,在它们的周围,则是几艘商船。 只不过这夷人的商船,体型巨大,而且是铁甲船。 “转舵,转舵,不要靠过去。” 伍元庆大声呼喊,茅斯年等人则指挥人,调转船头,向另一边驶去。 “这怎么救?别咱们还没上船,就被他们轰了。” 伍元庆咬牙切齿道:“而且都是铁甲船,那几艘军舰少说也有五千吨吃水,咱们这船就算靠过去,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条。” “先下去,咱们商议一下。” 李溪安安慰了伍元庆两句,从吊斗上下了了望台。 他们走进驾驶室,把水手都赶了出去,只留下茅斯年和李永春两人。 “船长,不好办啊!” 茅斯年道:“那些商船有军舰保护,咱们根本无法靠近。” 李永春也说道:“没想到夷人的商船那么大,刚才小九和我说,那些商船的吃水至少都在五千吨以上。就算是没有军舰,咱们也不好上去……我敢肯定,商船上绝对有火器。” “那是肯定的,从阿美国到这里,隔着那么大一片海。他们肯定会有武装保护,不然怎么对付海盗?” 伍元庆不说话,只不停的抽烟。 李溪安也沉默了,这可是一个大问题。 他没想到这个时代的夷人商船,竟然有如此规模。 且不说那些护卫的军舰,只那些商船的体积,巨星号和它们相比的话,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怪不得它们没有停靠码头,那么大的船只,以粤州那些港口的能力,估计也吃不下。 “怎么这些商船都聚在了一处?” “估计……” “闭嘴。” 李永春还没有说完,茅斯年就怒喝打断。 “没关系,唐生是自己人,有些事情也不用隐瞒。” 伍元庆把烟头扔在地上,看着李溪安道:“唐生,你其实已经猜到了吧。” “嗯!” 聪明人面前,掩饰没有任何意义。 李溪安点了点头,点上了一支香烟。 “之前的猪仔船案,是我们做的!” 伍元庆没有解释他这么做的原因,而是阴沉着脸说道:“估计是那些夷人害怕了,所以都跑到了外海,还聚在一起。这样一来,我们想要动手就难了。如果只是一艘船,我们还可以想办法摸上去。但这么多船,动手就是死。除非,我们等霍索恩号落单……但那也不容易。霍索恩是蒸汽动力船,航速比巨星号快,我们想要追上去,可没有那么容易。” “要不,咱们撤吧。” 李永春轻声说道。 茅斯年则看着伍元庆,沉声道:“船长,你给个话吧。如果你坚持要动手,咱们豁出去也不是没有机会。” 伍元庆倒吸一口凉气,又取出了一支香烟点上。 半晌,他抬头看着李溪安道:“唐生,你怎么说?” 李溪安则闭着眼睛,两根大拇指不停转动。 他通过神念,和绿仙旺财进行沟通交流。 片刻后,他睁开眼睛道:“如果是霍索恩一艘船的话,我倒是可以想办法解决。” “是吗?” 茅斯年和李永春露出怀疑之色。 而伍元庆则蹙眉沉思,片刻后道:“唐生说可以解决,那就一定是有办法解决。只是这样一来,咱们就只能等待了。” “等待?” “根据我的情报,霍索恩号明日一早就会离开,返回阿美国。那些军舰,肯定不会跟随,现在关键就在于,究竟是霍索恩号一艘船,还是有其他的商船和他一起。” “另外还有一个问题。” 茅斯年沉默片刻,轻声道:“霍索恩号上,到底有多少猪仔?” “这个……” “咱们巨星号,接个六七百人勉强还行,可要是多了的话,咱们可装不;其二,六七百人怎么处理?粤州?可那样一来的话,咱们绝对会暴露。毕竟这不像上一次,我们把船丢在近海,会有人发现。这里是远海,咱们怎么处理那些猪仔?” 茅斯年这一番话出口,惹得众人都有些沉默了! 李溪安也没有发表意见,因为茅斯年的话,确实有道理。 “这样吧,咱们先等着,看明天是什么情况。” 伍元庆偷偷看了李溪安一眼,一咬牙道:“如果明天霍索恩号起航,咱们就暂时跟着,伺机而动。唐生,你也别怪我,如果到时候发现事不可为的话,我会立刻下令终止行动。” “给我一支烟。” 李溪安从伍元庆手里接过一直药烟,点上了火。 他沉默不语,看上去好像是在思索,其实则一直与绿仙和旺财交流。 许久,他抬起头道:“就按照伍生所言,咱们伺机而动。至于那些猪仔,我或许有其他办法解决。” 第九十二章 极限营救(二) 茅斯年和李永春,用一种看神经病一样的目光,看着李溪安。 也是,换做任何人,听到李溪安的话,都会认为他在吹牛。 伍元庆则很平静,没有表露出太多惊讶。说实话,他并不清楚李溪安的身份,但在那次见过宋先生之后,先后传来了虎先生血战江门大桥,以及陌生人巧用计,助宋先生金蝉脱壳两个故事。 虎先生,伍元庆没听说过。 不过以他那称号,可以判断出和唐先生是两个人。 如果虎先生不是唐先生,那么出现在江阳车站的的人很可能就是唐先生。 伍元庆专门调查过,据说当日江阳车站有九大观的人出现。老百姓可能不清楚九大观是什么来头,可伍元庆身在八大行的伍家,倒也听过一些传说。唐先生和九大观的人有过一次短暂的交锋。可以想象,能够和九大观的人交手,那会是什么人呢? 所以,当李溪安说出那番话的时候,伍元庆也只是在心里微微一动,没有太多的反应。 “既然唐生有把握,那咱们试试看?” “试一试吧,不然心里不安。” “那就试一试。” 伍元庆拍板做出决定。 茅斯年和李永春都是伍元庆的心腹,一直是以伍元庆马首是瞻。 既然伍元庆决定了,他们也就不说什么。 至于心里是怎么想的? 李溪安并不在意。 “吃火锅去。” “走,吃火锅。” 两人往驾驶室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伍元庆停下脚步。 “老茅,不要太靠近,派人盯着那边的动静就好。” 茅斯年点点头,和李永春使了个眼色,李永春自去安排。 而李溪安两个人,又回到了甲板上,继续吃火锅。 …… 夜幕,降临。 海面上起了波浪,风也变得大了。 湿润且带着几分寒意的海风,让人有些吃受不起。 李溪安倒还好,伍元庆就有点受不了了,于是披上了一件大衣。 “唐生,孔俊侠的事情,听说了吗?” 酒过三巡,伍元庆微醺。 听到他的提问,李溪安笑了。 早就知道,他会问这个问题,只是没想到马上半夜了,他才问出来。 “知道。” “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吗?” 伍元庆露出苦涩笑容,道:“宋先生离去之后,整个粤州的gmd都进入了静默状态。一开始我还帮忙在打探孔俊侠的事情,可是后来我发现,竟然找不到可以联络的人。所有人好像一夜之间都消失了似得,只剩下孔俊侠在那里上蹿下跳。再后来,孔俊侠也沉寂了……我以为是要有什么行动,结果突然间,就爆出了孔俊侠杀死江才英的新闻,让我也不知所措。” “没有人和你联络?” 李溪安有些惊讶,忍不住反问道。 “没有!”伍元庆苦笑道:“我曾尝试去联络皮之远,没想到皮之远和他的手下,都失踪了。那天晚上在画舫里出现的人,死的死,消失的消失……我都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 李溪安心里一动。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 当日画舫的会议,他也参加了。 不过由于他并不想和那些人有太多联系,所以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那天参加会议的人都有谁? 他已经记不太清楚,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伍元庆。 死的死,消失的消失…… 哈,有那个味道了! “其实,我心里也清楚,为什么会这样。” 伍元庆喝了一口酒,突然释怀笑了。 “为什么?” “我是伍家的人。” 伍元庆自嘲说道:“也许在宋先生他们眼里,我是个可以利用,但不值得信任的人。毕竟,我是伍家的人,而伍家的背景,注定了他不会真的相信我。其实,一开始我就想到了,我和其他人不一样。宋先生他们这样做,也算不上错,只是我这心里面,终究不太舒服。我是真的认可他的理念,但可惜,他们不认可我……唐生,你呢?他们认可你吗?” 李溪安愣了一下,认真想了一想。 “我管他们认不认可,我只是觉得对就去做,觉得不对,就不理睬。说到底,大家不是一路人。虽然目前我们的目标一致,但终有一天,我们会分道扬镳,甚至有可能刀兵相见。” “你不认可宋先生?” 伍元庆露出诧异的表情。 “无所谓认不认可,只是觉得,他们成不了大事。” “为什么?” “呵呵,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就是这么觉得罢了。” 李溪安顺势倒在甲板上,双手抱着头,仰望璀璨星河。 “其实,这样也挺好,至少自由自在。我遵循我的观点,大家能合作就合作,不能合作就一拍两散。伍生,其实你也可以这样,遵循自己的本心就是,干嘛给自己那么多枷锁?” 伍元庆也躺下来,身体贴在甲板上,做出了一个‘大’字形。 半晌,他突然笑了。 “也对啊,我自由自在,做我的海盗王。如果真的加入他们,怕也是被他们看不起。” “对嘛,大家都是为了九州,目标一致就好,至于理念……你敢保证,他们的理念都一致吗?如果真的是铁板一块,就不会有孔俊侠那样的人出现。” “孔俊侠到底什么情况?” 伍元庆翻身坐起,露出八卦的表情。 “他?” 李溪安想了想,笑道:“大概是想做老顶吧。” “老顶?” 伍元庆忍不住哈哈大笑,“唐生,好好的gmd,怎么到了你嘴里,就变得和hsh一样了?” 李溪安没有回答,脑海中却回忆起前世某d的德行。 常某人手里的某d,还有后来的某dao,还真是和hsh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前有魔都杜先生,后有湾岛黑金帝国。 哪怕是重生了,他仍觉得那部《黑金》里的周朝先很diao,特别是那句:我话说完,谁赞成,谁反对。几乎成了一个人尽皆知的梗。 “你怎么就知道,他们不是呢?” 回答李溪安这句自言自语的,是伍元庆的鼾声。 李溪安扭头看了他一眼,从甲板上爬起来,拎着一瓶威士忌走到桅杆下,示意船员把他送上了望台。 “你们船长睡着了,给他盖个被子吧。” 他对水手轻声道:“别吵醒他,让他好好睡一觉。估摸着他这些日子,心里不舒服,也睡不踏实。能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也能有个好精神。” 那水手点点头,“谢谢唐生。” 李溪安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把吊斗升上去。 和了望台上的观察员换了班,他一个人坐在了望台上,迎着海风,喝了一口酒。 风很大,吹动他的衣服猎猎作响。 李溪安举起望远镜,向夷人军舰方向看去。 海面上,不时有灯光晃动。 看样子那些夷人,也非常警惕。 李溪安点上一支香烟,解下蛊囊,放出了绿仙和旺财。 他让绿仙和旺财藏在衣内,而后又喝了一大口酒,静静查看着海面,如同一尊雕像。 …… 时间,在流逝。 海上的风浪,开始变大。 李溪安突然睁开眼睛,拿起望远镜观察。 夜幕中,一艘铁甲船缓缓从船队中驶出,慢慢离开。 “都醒醒,都醒醒。” 李溪安在了望台上叫喊道:“有船离开了!” 驾驶室里的茅斯年和李永春都冲了出来,走到甲板上,用望远镜了望。 伍元庆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他挠挠头,坐起来道:“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闹腾。” “船长,有船离开船队了。” “是吗?” 伍元庆顿时清醒了,把身上的褥子掀开,爬起来走到吊斗处,示意水手把他拉上去。 他上了了望台后,从李溪安手里接过望远镜。 “有一艘船从船队里脱离,但不清楚是不是霍索恩号。” 伍元庆举着望远镜查看,道:“根据我的情报,霍索恩号是在黎明起航,应该不是。” “那万一他们改变主意呢?” 伍元庆一愣,扭头看向李溪安。 “是,你的情报是他们是天亮后起航。但是夷人的心思很复杂,万一他们觉得现在起航更好怎么办?” “可万一不是,怎么办?” 这是一个选择题! 李溪安把手放进了口袋里。 旺财正在口袋里睡眠,他的手指,轻轻抚过旺财的后背。 “赌一把?” “怎么赌!” “赢了,咱们吃鸡,输了,就空手而回。” 伍元庆撇了撇嘴,笑道:“我无所谓,能救就救,救不了也没什么。” “听天由命?” “那就赌一回。” 李溪安想了想,取出一枚大洋。 “人头听我的,字听你的。” “adeal!” “ok!” 李溪安把大洋抛向空中,在大洋落下来的时候,啪的收在掌心。 他看了看伍元庆,拿开了手掌。 “人头!” “听你的。” 伍元庆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李溪安闭上眼,沉吟片刻后,做出了决定。 “跟上去。” 伍元庆立刻向下面挥手,做出了指令。 “起锚!” “升小帆。” 巨星号在夜色中,缓缓起航。 “你打算怎么做?” “什么怎么做?” “如果是霍索恩号,你准备怎么处置?” “看情况。” 伍元庆没有再啰嗦,在了望台上做出了指令。 而李溪安则拿着望远镜监视那艘船,同时暗自揣测它的速度。 船队,越来越远。 海上的风,也越来越大。 巨星号在大海中劈波斩浪,颠簸不止。 不过船上的船员,倒是很镇静,丝毫没有为这海浪而感到惊慌失措。 “你这些船员不错。” “那当然,我老豆给我培养的。” 伍元庆笑道:“我这艘船,别看是木船,可是论抗风浪的能力,未必比同级别的铁甲船差,甚至更好。以前我们出海,曾遇到过更大的风浪,一样闯了过去。我一直在想,怎么给它增加动力。船员倒是没问题,关键是维护还保养,那必须要有专业人员。可你也知道,这种专业人员,要么被朝廷把持,要么跟着大公司,也看不上我这艘小破船。” “总会有办法的。” “嗯,看情况吧,如果遇到合适的动力,怎么也要弄到手。” 李溪安道:“那我先下去,你自己可以吧。” “开玩笑,我又不是菜鸟船长。” 伍元庆看上去,比昨日开朗很多。 也许李溪安昨天那一番话,真的解开了他的心结。 李溪安从了望台上下来,走到船头甲板上,看着波涛汹涌的海面。 海平面上,出现了一道霞光,天快要亮了! “该死,他们加速了!” 伍元庆大声喊道:“前桅升帆。” 伴随着伍元庆的指令,水手们立刻忙碌起来。 一面洁白的风帆,缓缓升起。 巨星号的速度,随之提升。 李溪安半眯着眼睛,突然用神念唤道:“绿仙,入海,跟着那艘船。” 一抹绿影从李溪安怀中飞出,跃入大海之中,转眼就消失不见。 谁也没有觉察到绿仙,水手们仍在根据伍元庆的指令,不断调整风帆的角度。 而茅斯年则进入了驾驶室,李永春在甲板上奔跑,指挥水手行动。 李溪安举起望远镜,观察着那艘海船。 随着旭日东升,那艘船也开始加速。 巨星号的第二面风帆升起,紧紧咬住了货船。 “看清楚了没有,是不是霍索恩?” “还不清楚,距离有点远。” 伍元庆在了望台上吼叫着,同时命令水手更换旗帜。 代表大真朝的九龙旗落下,取而代之的是阿美国的国旗。 海浪,扑面而来,拍打在巨星号上,溅起了漫天的水雾。 那海水在靠近李溪安的时候,被一蓬无形的墙拦住,顺着他的身体滑过。 李溪安也唤醒了旺财,让它匍匐在肩膀上。 “丢,这家伙到底有多强的动力,怎么还能提速?” 伍元庆在了望台上,怒声咆哮。 此时,三面风帆全部升起,连船尾桅杆的两面三角帆也用上了。 伍元庆从了望台上下来,走到李溪安身边,大声喊道:“唐生,这艘船不对劲,他的动力绝对超过了普通的铁甲船。” “那就对了。” “怎么说?” “别忘了,它可是跨洋而来,普通的铁甲船还真未必会使用这样强大的动力。” “可问题是,我们的速度已经到了极限。” “不能再提升了吗?” “提升不了多少……按照现在的航速,大概两个小时之后,它就会彻底把我们甩掉。” 伍元庆心有不甘,可是眼睛里,却流露着羡慕的眼神。 毫无疑问,铁甲船的动力吸引了他。 “继续跟着。” “好!” 伍元庆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但他相信,在这个时候李溪安还能如此平静,说明他手里一定还有后招。 他转身跑去了驾驶室,亲自把舵。 茅斯年也跑到了甲板上,和李永春配合着,指挥水手调整风帆角度。 巨星号的速度,确实已经到了极限。 但是铁甲船的速度更快,距离也越来越远。 不过,它始终在李溪安的掌控中,因为通过神念,绿仙传来了信息,它已经贴在了铁甲船上。 “唐生,不行了!” 伍元庆把舵盘交还给了茅斯年,走到了李溪安的身边。 “对方的动力太强了,我们已经跟不上了。” 通过望远镜,李溪安知道那艘船已经脱离了视线。 “可以判断出来吗?” “嗯,应该就是霍索恩。从船型还有吃水来看,是霍索恩号,但是我的情报没有显示,它的动力这么强劲。” “是霍索恩就行。” “什么意思?” 李溪安大步走到了船头,纵身跃上船舷。 “唐生,你干什么?” 伍元庆大吃一惊,连忙高声喊道。 “伍生,你继续全力航行,我在前面等你!” 李溪安说完,纵身便跃下了巨星号。 伍元庆还有船上的船员都大吃一惊,忙快步走到船头往下看。 只见李溪安踩在海面上,冲他挥了挥手,而后身形唰的一下子就窜了出去。 汹涌的海浪,并未是他的速度减慢,他站在海面之上,海风吹拂他衣袂飞扬,在波光遴选中,宛如仙人…… 茅斯年站在伍元庆的身边,咽了口唾沫。 “船长,你朋友?” 伍元庆脑海中一片空白,下意识道:“也许,可能,大概是吧。” “真是你朋友?” “真是我朋友。” “丢,你竟然有这种神仙朋友?” 伍元庆这时候也缓过来,扭头破口大骂道:“我有神仙朋友不可以吗?” 茅斯年则连连点头,突然看着李永春,哈哈大笑:“阿春,你完了!” 李永春懵懂双眼,道:“和我有什么关系?” “从前天晚上到现在,你对神仙的那个鸟态度……” “滚,去死吧!” 李永春反应过来,双手抱着头哀嚎起来。 “我哪知道,他是个神仙?船长,待会儿你朋友回来,你要帮我啊!” 伍元庆却嘿嘿笑了。 他指着李溪安消失的方向,然后又指了指自己:“那是我朋友!” …… 蟾蜍,是一种淡水生物。 嗯,应该是吧,我不是特别确定。 但已经进化成为蛊灵的旺财,进入大海之后,却如鱼得水一般。 它潜在海面下,托着李溪安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划出一道绝美的水线。 李溪安站在它的背上,海风迎面扑来,在他耳畔呼呼作响。 他运转五形真意,睁大双眼。 那艘铁甲船,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他已经可以清楚看到,船身上醒目的hawthorne的字样。 霍索恩,果然是霍索恩号。 李溪安也不再犹豫,神念展开,向绿仙发出了指令:绿仙,黑荆棘囚笼术! 第九十三章 黑荆棘囚笼术和黄粱转生 第九十四章 格温,听我狡辩 第九十五章 火之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