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大明1625》 第1章 宁远城下见! 天启五年(1625年)十月,伴随着一道惊天动地的雷霆,在北京城里,乾清宫寝宫中,一个青年缓缓醒转过来。 看着自己面前这古色古香的画面,和这熟悉的大殿布置,虽然和后世自己参观时的不一样,但是却依旧让朱游晓魂牵梦绕。 朱游晓按着头,不禁自嘲的笑了笑。 “这是梦罢?我明明在战场上,怎么突然出现在这?” 朱游晓是二十一世纪的华国人,号称孤胆兵王,在海外创下了无数的战绩,个人搏击术出神入化,打过黑拳,上过擂台。 同样,对于热武器,也有着足够精深的造诣。 最强的战绩,是在毛熊国一挑二十七,利用地形和武器,将敌人斩尽杀绝之后,成功的走出了被步下了重重陷阱的森林。 那一日,森林中的白雪,被鲜血染红,附近野狼棕熊,吃了个爽。 近三十名国际上饱有盛誉的兵王、战士、雇佣兵。 走出森林的,只有朱游晓一人而已! 可纵使是强如朱游晓,也逃不过重重诡计下的围攻,在他这一次睁开眼之前,他,正在黑州大陆上,亡命奔逃。 而他的身后,是来自二十几个国家组成的联合雇佣兵团。 还没等朱游晓回神,一个尖细的声音,在宫殿外响起。 “陛下,天要亮了,是时候准备起身,上朝了。” 听到这个尖细的声音,朱游晓头突然一阵剧痛,无数的记忆碎片,涌入了他的脑海中,然而多次经历过生死的朱游晓,却凭借着自己钢铁般的毅力,忍着痛,将这些记忆,消化了个干净。 在彻底消化记忆之后,朱游晓明白了自己现在的身份,也明白了自己现在所在的时代,更明白了,自己不是在做梦,而是真的穿越了! 宫外在呼喊自己的人,是自己一手提拔的大太监,大宦官,民间号称‘九千九百岁’的魏忠贤!而自己,即是天启皇帝:朱由校! 既然来到了这个时代,而且前世的记忆,还那么清晰,自幼王侯的原主身板,也还勉强说得过去! 那么,驱逐鞑虏,卫我河山,义不容辞! 穿越前的朱游晓虽然是兵王,但是他同样,也是一个历史爱好者!他太明白,自己此时所面临的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局面了! 只要自己,杀穿这个时代,那么神州、那么华夏、就将依然屹立于世界之巅!不用等到几十年后的沉沦,不用等到几百年后的再次崛起。 更别提,自己还掌握了后世那么多的经验,平定内忧外患之后,就可以从容的,开发科技树种田了! 从今天开始,朱游晓,彻底将自己融入了朱由校的身份。 晚明皇帝没有的毅力,我有! 晚明皇帝没有的杀心,我有! 晚明皇帝挽回不了天倾,我来! “忠贤啊,进来!” 在脑子里过了几遍称呼之后,朱由校还是选择了原主对魏忠贤的称呼,呼唤道。 虽然对太监恶心,但是身为二十一世纪的穿越者,朱由校对太监,也没什么偏见。 毕竟那个年代,什么人都有,为了博人眼球,自宫的都有! 而魏忠贤到底有没有用?可不可用?历史原本的走向,很明显的告诉了朱由校,这人可用,但是不可深信深用! 可是此时的朱由校更明白,自己除了魏忠贤,没人可用!靠那些被原主杀了几轮剩下的水太凉?他们靠的住,自己的便宜弟弟也不用自挂歪脖子树了! 魏忠贤,就是朱由校,最锋利的刀子!至少现在如此! 看着走进来的这个面容阴鸷、面白无须的老太监,坐起身,整理着衣服的朱由校嘴角挑起:“忠贤,最近,边关可有什么大事?” 听到朱由校的话,老太监的脸上表情,如同冰雪消融般,堆满了微笑回道:“启禀陛下,边关还是那样,锦州、右屯、大小凌河全部沦陷,唯独袁崇焕的宁远,坚如磐石!” 摸着下巴,结合脑子中原主的记忆,朱由校瞬间,就明白了现在自己面临的局面,现在是明天启五年末,马上就要到天启六年了。 天启六年年初发生的一件大事,就是后金之主努尔哈赤,在兵临宁远城下时,被一炮轰残,不久后就病死了! 而这一战,如果袁崇焕能够知道努尔哈赤之死,趁着后金夺权未定,皇太极立足不稳的时候,从而趁胜追击的话,不说能一举剿灭后金,至少,也能收复大片失地! 双手一按龙床,朱由校站起身道:“忠贤,召集你手下的能工巧匠,冶炼能手,还有外来方士入宫。” “朕,有个想法!” 听到朱由校的话,魏忠贤微微低下的头颅上,出现了一丝笑容,这个皇帝,还是他所认识的那个皇帝,就爱弄这些手工活。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魏忠贤的权力欲望,才能够得到完全的满足,他也巴不得,自己的陛下,可以一辈子都这样沉溺于手工活中,这样,自己虽然不是皇帝,却胜似皇帝! “遵命,陛下。” 看着魏忠贤告退离开,朱由校上扬的嘴角却没有放下,二十一世纪人的他,怎么可能没有从魏忠贤的面部表情里,猜到魏忠贤的想法。 天启皇帝可是历史上有名的木匠皇帝!宫廷里的能工巧匠,可是一抓一大堆,魏忠贤当然也会以为,自己今天跟他说的,也是为了要忙活新的木匠手艺。 但是魏忠贤打死都不会知道,现在的天启皇帝,虽然看起来还是那个他所熟悉的大明之主,但是内里,却早已换了个灵魂! 朱由校的目的,是做一杆,属于自己的狙击步枪! 宁远大捷?死一个努尔哈赤算什么? 朕,要的是努尔哈赤、皇太极、多尔衮等野猪皮领袖,全部死在宁远城下! 朕,要的是一个群龙无首、分崩离析,可以方便自己操作的后金,而不是有着英明领袖,知道隐忍的后金! 想要做出一杆合适自己的狙击步枪,在这个时代,本不容易,可是偏偏,朱由校是大明之主!而且,因为他的木匠爱好,全天下的能工巧匠,此时都齐聚北京! 在这样的情况下,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人类所能发挥的潜力到底有多大?知道后世那个华国崛起之路历史的朱由校,他清清楚楚。 虽然想要批量生产流水线上的工业枪械,在这个时代很难。 但是有着自己提供的图纸,想要做出一杆高精度,高准度的狙击步枪,是完全可以实现的! 更别提,朱由校还知道,怎么配置黄火药! 现在这个世界上,火器主要用的还是原始的黑火药,虽然同样威力不凡,然而比起黄火药而言,可就是天差地别了! 原本历史上1863年才会诞生的炸药,朱由校打算,让这个,在1625年的华夏大地上,崭露头角! 在宫女们的服侍下,换好了龙袍的朱由校站在乾清宫门前,双眼,看向了北方。 明年正月,努尔哈赤、皇太极、多尔衮,咱们,宁远城下见! 第2章 何为阉党! 现在落在朱由校眼中的事情,可不仅仅只是迫在眉睫的宁远之战。 朱由校很清楚,自己所在的这个时代,可谓是风雨欲来! 国内暂时的农民起义,虽然被原主镇压了。 但是如果在这几年里,自己无法扭转大明的局势,那么李闯,高迎祥这些人,该起义的,还是会起义。 原本历史上的大明与其说是毁在鞑子手中,倒不如说是天灾人祸下,被鞑子捡了个漏。 但是大明,现在到底有几个可信之人?朱由校可不敢保证!想想自己的那些前辈们。 嘉靖皇帝沉迷炼丹,差点被宫女勒死。 身强体壮,手格虎豹,甚至亲征兵临前线,砍的蒙古小王子,不敢再提南下的正德皇帝,失足落水一病不起,很快一命呜呼。 自己的便宜老爹,泰昌皇帝登基的时候,也是完全没有生病的迹象,但是登基不到十天,就病入膏肓,服红丸暴毙。 而自己穿越的这个原主,原本历史上的死法,可以说是正德皇帝和自己便宜老爹泰昌皇帝的死法,糅合在了一起。 失足落水,患病,御医进献仙药,活活吃死! 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下,有着那么多的前例,朱由校又怎么可能会放心,自己寝宫里的这些人? 甚至是魏忠贤,朱由校都对他抱有怀疑。 随着一个小太监,跟朱由校说了一点什么,已经移驾太和门的朱由校看着门前的满朝文武,嘴角微微的挑了起来。 御门听政,就是这么个意思么? 不过啊,搅动风云的,是我辈! 高居首位高坐龙椅的朱由校摸着下巴,俯瞰着台下的文武百官们,依照自己脑海中原主的记忆,点了点头。 伴随着太监们的呼声,文武百官安安分分,规规矩矩的进行了惯例的一跪三叩大礼,等着朱由校的众爱卿平身。 然而,跪了快一刻,高坐龙椅的朱由校,却依旧没有说出,那句让文武百官们起身的辞。 反而此时的朱由校,却是满脸的玩味之色,看着台下跪着的遍地大臣,看着他们瑟瑟发抖的样子,不由的挑起了嘴角。 晾晾你们,杀杀你们的锐气,挺好! 毕竟自己便宜老爹到底怎么死的,可都还摸不清楚! 原主迷迷糊糊也就罢了,朱由校,可是满心怀疑,都是这帮大臣们干的! 看着天边的太阳正在升起,朱由校朗声道:“众爱卿平身!” 台下的大臣们,如果说对于朱由校没有怨言,那是不可能的。 毕竟大明一朝自土木堡战神送了一波之后,文官集团不仅仅踩在了武官的头上,甚至很长一段时间,连皇帝,都不被他们放在眼里。 但是如果说怨言有多深,那可就未必了!毕竟现在的天启皇帝不爱上朝,这一点是众所周知的。 能在魏忠贤和客氏的专政擅权下,把天启皇帝叫出来,好好的和咱们这些大臣们见个面。 这一点,在文官们心中,已经是极大的胜利了。 比起魏忠贤和客氏这两条皇帝养的恶犬。 文官们觉得,还是直面皇帝,来的更加轻松,至少皇帝要面子,好名声。 不会跟魏忠贤一样,说杀人,就杀人! 对付起来,要简单得多! 朱由校继承了原主的记忆之后,当然也明白。 这帮文官之所以会提出大朝会,无非就是想当着自己的面,故事重提,让自己重用那些所谓的东林君子们! 朱由校此时倒是很好奇,在原主的放纵下。 被魏忠贤杀了几轮的东林士子,现在在朝堂,还有没有敢于直接上来送死的! “臣,通政司右通政周壮勇,斗胆请奏!启禀陛下,还请放开言路,驱逐阉党!” 果然,不怕死的站出来了! 朱由校双眼微眯,看着台下这个在太监喊出了:“有事早奏,无事退朝。”之后,还敢挺身而出,直面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文官。 眼中带着一丝玩味。 “爱卿所说阉党,是何人啊?忠贤,你是本朝权力最大的宦官,你,可有成立党派?” 看着这一身的云雁朝服,朱由校不由心道:这可是正四品啊! 原主纵容魏忠贤噶韭菜那么久,甚至将触手渗透入了阁臣中。然而,正四品的高官中,却依旧有着东林党的党羽! 同时,朱由校还觉得,自己有点不寒而栗,光靠一个杀字,恐怕是无济于事的! 魏忠贤的屠刀,还不够锋利么?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朝中,依旧有着东林党余孽! 这是一份怎样的隐忍? 朱由校心中不由的敲起了警钟。 隐忍可以有,但是隐忍的臣子,又有几个皇帝愿意见到? 司徒王允隐忍,施连环计杀董卓! 这么大的例子摆在面前,朱由校可不会觉得,魏忠贤在这帮东林士子们眼中,能比董卓在司徒王允眼中强多少。 而且原本历史上,自己的继任者,便宜弟弟,歪脖子树天王朱由检,可是和东林党走的很近的。 朱由校从一开始,就不像原主一样那么信任魏忠贤,同样也有着原因。 那就是朱由检上位初期,对魏忠贤和客氏同样极好,但是朱由校可不信,这是朱由检听了原主弥留时期的话! 因为没过几个月,朱由检就火速砍了魏忠贤,提拔东林上位! 然后,众所周知的,他就被东林士子玩的底裤都没了,只能自挂歪脖子树。 更别提,上朝之前,还有一个小太监,跟朱由校说了点存疑的事情! 这帮文官,严格来说就是一帮子键盘侠,键政专家,吹牛逼是一把好手,但是实际能力严重不符! 偏偏,此时的大明,权利还很大一部分,都握在他们的手里! 如果大明不是被土木堡战神葬送了大好局面,此时,这帮文官,又哪来的底气跟天子较劲? 但是今日之事很明确的告诉了朱由校,光靠杀,不行,必须从根子上着手,才能解决掉这大明的文官之祸! 而东林党的根子,就是那东南的豪商大户,就是那些既得利益者! 此时的魏忠贤听到朱由校的话后,连连摇起了头道:“皇上!咱魏忠贤,听说过李党,刘党,东林党,可咱从未有听过阉党呀。” 一边说着,魏忠贤走到了朱由校的面前,直接跪在了地上,五体投地,嚎啕道:“咱知道,咱被皇上看重,自然会被满朝君子视作眼中钉,肉中刺。” “可是咱万万不敢结党营私呀!” “咱的一切都是皇上给的,如果说咱家建立了党派,那也不该叫阉党,而应该叫皇党呀!” 魏忠贤一番话可谓是滴水不漏,跟东林党作对,也已经有这么多年了。 他能从一个小太监做到如今的九千九百岁,可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 怎么说,才能够让天启皇帝高兴? 魏忠贤太清楚不过了! 听到魏忠贤的话,朱由校挑起了眉,心中已有计较,看了看魏忠贤。 “忠贤说的有道理,然而总不会空穴来风,所以朕命令你,彻查朝中诸多党派之事宜!” 说完这句话之后,朱由校满脸微笑,看着魏忠贤,眼神中,却出现了累累寒冰! 说出的话,似乎也要让整个太和门,温度下降几丝一般! “朕,要亲自查看卷宗,九千岁,你可不要让朕失望啊!” 朱由校突然一改之前的忠贤称呼,堂而皇之的在满朝文武面前,叫自己九千岁!甚至,语气大变! 这让魏忠贤顿时浑身一激灵,狠狠的将头压在了地面上,声嘶力竭的呼喊道:“臣,接旨!” 第3章 口含天宪言出法随 魏忠贤真不知道有阉党,还是假不知道有阉党。 这个魏忠贤自己清楚的很,自己不就是阉党最大的头头么? 同样的,朱由校的这番话,无疑是在提醒魏忠贤。 如今的朝堂上,还有东林党余孽,你魏忠贤,九千岁,给朕看着办! 办得好,阉党就不存在,办不好,你就是阉党! 魏忠贤哪能不知道,自己的主子天启皇帝,有多恶心东林党人,魏忠贤,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主子虽然看起来,是个昏君。 但是实际上,天启皇帝的心机城府,一点都不比昔日的万历以及嘉靖要差! 今上已经登基五年了,这五年里,天启皇帝的进步,魏忠贤可是一步一步都看在眼里的。 魏忠贤同样很清楚,在自己的主子,真的出现什么意外之前,自己可以贪婪,可以擅权。 但是绝对不能忘了,自己是天启皇帝的刀子! 后背传来的冷意,让魏忠贤眼中出现了一抹阴霾。 东林,又是东林! 东林到现在了,居然还贼心不死! 微微低着的头颅上,魏忠贤两眼如刀似剑一般,在满朝文武的身上一扫而过。 心中,却有了计较! 天启皇帝既然已经说了,要彻查,那就必须要彻查! 阉党既然天启皇帝觉得有,那就必须有!东林君子和阉党挂上关系,又与我魏忠贤有何关系!我魏忠贤,是忠于陛下的! 朝会仍在继续,可是有了朱由校刚才那一番偏袒魏忠贤的话之后。 这满朝文武,也就熄灭了奉劝朱由校,去开放言路,驱逐阉党的心思了。 此时的朱由校可不是他刚登基那会,需要文官来帮衬。 昔日朱由校登基时的楚、齐、浙等诸多文人党派,早已化作灰灰。 甚至于乘势崛起的东林君子,都在这几年里,被朱由校操纵的魏忠贤打压了下去,如今只能瑟瑟发抖。 台下文官集团中,那一些不和谐的声音,虽然没有明目张胆的说出来。 但是龙椅上的朱由校,却能从他们的眼神交换中,看出那么一点味道。 那就是,这帮人决定暂时不闹了,继续隐忍下去! 随着朝会散去,魏忠贤亦步亦趋的跟在返回乾清宫的朱由校身后,低声道:“陛下,您说,这阉党,到底是存在好呢,还是不存在好呢?” 走在前方的朱由校突然停下了脚步,冷眼似刀,在魏忠贤身上一扫而过道:“九千岁,你刚在朝会时,可是说了,你的党派,叫皇党。” “既然是皇党,那就把皇党的人,带来朕面前,让朕好好瞧瞧。” 说完这句话,朱由校看了一眼魏忠贤,轻笑了一声道:“不过今天的朝会,东林把阉党这两个字,光明正大的在朝会上说出来了,倒是一个好机会。” “九千岁,你说,这所谓的阉党,会是哪些人?” “你是聪明人,不用我去多说,你也知道我的意思,不是么?” 朱由校的话,让魏忠贤的后背,再次渗出了无数密密麻麻的冷汗。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如今的朱由校,居然会变的如此陌生! 这冰冷的语气,和平日里,可是完全不一样! 明明之前上朝时,甚至在寝宫时,自己的这位主子,对自己,可都是和声细语的! 更加别提,朱由校话语中的杀意了! 想到这里,魏忠贤心中突然咯噔了一下。 虽然自己现在权倾朝野,虽然自己现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但是,天子,这个自己伴随了一路的天子,他到底有没有什么后招,可不一定! 他的耳目,到底广阔到什么程度,也不一定! 莫非是自己在离开寝宫之后,有其他想要掀翻自己的人,去告诉了自己的这位主子,自己曾经和几位‘东林君子’,有过交集的事么? 伴随着身上如同雨水一般滑落的汗珠,魏忠贤啪嗒一声,就跪在了朱由校面前。 “启禀陛下!奴婢罪该万死!” 本身,朱由校也只不过是想要养一养自己的威势,敲打敲打魏忠贤,让魏忠贤,能够好好的当自己的刀子。 毕竟此时的魏忠贤,明面上,还是和东林党势不两立,甚至于在之后几年里,魏忠贤的屠刀,也一日都没有放下过。 这让朱由校很好奇,此时的魏忠贤,到底是满心权欲的大太监,还是找好了下家,准备给自己来一手背刺的老银币! 如果是前者,朱由校这段时间,依旧可以给魏忠贤充分的信任,辽东战事需要魏忠贤去大肆敛财,才能供给军费。 如果是后者,朱由校就要考虑考虑,是不是捧几个魏忠贤下边的人,弄死魏忠贤这头大肥猪,给自己的小金库,回一波血了! 加上之前有人过来告密,朱由校不由的,就诈了魏忠贤一手。 可是朱由校却未曾想到,魏忠贤居然被自己这一诈,居然主动就跪了! “哦?九千岁,你何罪之有?!” “说来,让朕听听!” 朱由校这种令魏忠贤背如芒刺的语气。 让老魏太监,止不住的胆战心惊。 他比起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虽然说现在是权倾朝野,一人之下的大太监。 但是这一切,都是源于天启皇帝的信任! 可天启皇帝此时的语气,让魏忠贤觉得,自己的陛下,好像已经不是那么信任自己了! 强烈的危机感涌现,魏忠贤以头抢地,连续哐哐的磕下几个响头后,低声抽泣道:“陛下!臣……不,奴婢前日,曾与几个东林士子……不,东林贼子!有过交集,他们为奴婢送来江南良田千亩,以及金银宝货无算!” “但是还请陛下明察!奴婢……奴婢并未与东林贼人,同流合污!” “奴婢,愿意将东林贼人送上的地契文书,金银宝货,尽数交于陛下。” “还望,陛下开恩,奴婢死则死矣!还望陛下,绕奴婢老妻一命!” “奴婢,拜谢!” 一番话说完,魏忠贤重重的把头磕在了地上,甚至伴随着一声响,朱由校都能看到,一道猩红的血迹,正在魏忠贤的头颅下,缓缓的蔓延开来。 居然提到了客氏?这是想着拿客氏来当挡箭牌么? 朱由校脸上笑意越发浓郁。 魏忠贤,现在看起来,还是忠于自己的。 虽然有点小心思,但是说到背叛,还不至于。 不过魏忠贤的这一番话,却让朱由校明白了,为什么原本历史上,天启皇帝之死时,魏忠贤无动于衷。 毕竟,这才天启五年,东林,就已经开始布局腐化魏忠贤了。 如果自己这一次没有诈他一诈,这两年里,魏忠贤的心态会变成什么样,可就真不一定! 摆了摆手,朱由校看着魏忠贤说道:“行了,起来,你再怎么说,也是朕能用的人之一。更别提,你还是朕乳母之夫!” “朕,又怎么会轻易杀你呢?” “然则,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魏伴伴,东林贼子所交给你的金银宝货,全部为朕,换算成银子。” “同时,你自掏一百万两白银,你觉得,这个活罪,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这是在剜肉啊! 魏魏委屈,但是魏魏不敢说! 先不提那些金银宝货,自己当时为什么那么嘴欠说了个无算,就说这一百万两白银,可都是要自掏腰包的啊! 但是,如果交钱,就能让自己的这位主子开心,不砍自己了,魏忠贤倒是觉得问题不大。 刚抬起头,打算谢朱由校不杀之恩的魏忠贤,却看到此时的朱由校,以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眼神,玩味的看着他。 朱由校嘴角挑起,低声念道:“至于那千余亩良田,魏伴伴可以看着办,但是还希望魏伴伴不要忘了,日月山河还在,大明江山还在,朕,亦还在!” 伴随着朱由校斩钉截铁的话语,一道凄厉的闪电,划破了乌云! “轰隆!” 魏忠贤嘴角抽搐,心中打起了鼓来。 自己的这位主子,莫非真口含天宪,能言出法随? 第4章 杀尔心腹,壮朕之威,何如 魏忠贤不敢多想,更不敢不想。 煌煌天威,不可阻挡,朱由校的话,已经在魏忠贤的眼中,甚至都可以引动雷霆了! 仔细一想,好像自个今天去寝宫,寻找天子的时候,同样,也是雷云满天! 自己的这位主子,转变,也是今天开始的! 莫非,自己的这位主子,已经彻底的醒悟了? 不过魏忠贤很明白,不管怎么样,自己的项上人头保住了,自己的这位主子越强势,自己就能过得越好! 更何况自己的这位主子,甚至说出了“日月山河还在,大明江山还在,朕也还在!”这样的话! 这句话在魏忠贤的耳朵中,无异于朱由校在告诉他,朕一日不死,这天下,终究是朕的! 魏忠贤依旧亦步亦趋的跟在朱由校的身后,甚至连额头上不断渗血的伤口,都不敢伸手去擦!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魏忠贤身为天启一朝权势最大的宦官,又如何不清楚,自己如果不经自己的这位主子同意,就伸手擦去了这血迹,没准自己的这位主子,又会发怒。 今天朱由校的转变,已经让魏忠贤觉得,自己的这位主子,已经开始对自己,有戒心了。 想着今日朝会上那发言的通政司右通政,魏忠贤藏于袖口中的拳头,捏的扭曲了起来。 通政司的老大袁可立,自己不能动,也动不了,但是动你一个主动冒出头的东林党贼子,还是没问题的! 但是朱由校的话,还在魏忠贤的脑子里回响,魏忠贤知道,天启皇帝让自己去彻查此案,并且要亲自过目卷宗,就是在授予自己一个可以光明正大把自己眼中的东林党人,砍死的机会! 朱由校昂首走在前头,但是却在这除了尾随的老太监之外,空无一人的大殿里,低声自言自语了起来。 “东林党人,这帮货色是什么样的,我很清楚,这帮人满口仁义道德,实际上满肚子都是男盗女娼,如果擅自动了他们的利益,这帮子虚伪文人,就会当即跳反。” “有奶便是娘,说的,就是这帮子文人。” “昔日的大宋,虽说与士大夫共天下,但是大宋的士大夫,亦同样没有背弃大宋,在大宋亡时,亦有文、陆、张三位大丈夫慷慨赴死。” “国朝养士百年,然则养出来的,都是一帮什么玩意?以前的江南士子诸多党派,到朕这一朝,被更加极端的东林代替。” “他们私底下的蚊蝇苟且,暂且不说。” “但是他们背后的豪商巨富,不仅霸占了东南无数田地,更是侵占了无数本该是大明百姓的人,为他们做奴做婢。” “这,是在侵蚀国本!” 魏忠贤听着前方天启皇帝这看似自言自语,实则是说给自己听的话,心中不住的打起了鼓,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的这位主子,身处深宫,喜好木匠活,手艺活,怎么就能懂的这么多朝堂之事? 甚至于,魏忠贤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朝堂斗争,似乎,都还没有天启皇帝看的透彻! 是啊!那些东林士子,如果不是背后有人,又怎么可能,能够拿出来这么多的田地金银,让自己为他们所用? 但是天启皇帝没有主动跟自己说话,主动询问自己,魏忠贤就很确定,自己最好,还是别搭话为好! 前边的这位少年天子,现在,让魏忠贤感觉到,自己似乎是面对着曾经的万历皇帝一般! 然而,万历皇帝,可是大明朝自土木堡以来,权势最重的皇帝,在位48年,怠政整整三十年,但是这怠政期间,大明不仅仅没乱,反而是在各方面,都有不小的变化。 朝堂上虽然各家党派打出了狗脑子,然而一无宦官之乱,二无权臣干政,甚至于,在战争上,也取得了不小的成就。 万历皇帝藏身幕后,遥控朝政,反倒让一切都井井有条。 更别说,老朱家藏身幕后操控朝政的,还有那位道君皇帝! 魏忠贤心里不断的盘算着。 他虽然是无赖出身,自阉入宫,但是得势后有了朱由校的放权。 掌权之后,他也没少博览群书。 其中唐太宗李世民的那一句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 魏忠贤颇为在意,所以魏忠贤在看书的时候,尤其喜欢看史书。 这样的情况下,魏忠贤心中怀疑了起来,自己的这位主子,没准就像当初的促织天子一样,又是一个有着怪癖,却能够顺天承运的英主! 小心思逐渐散去的魏忠贤,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面前的朱由校已经停下了脚步,甚至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看着自己,撞在了那一袭黄袍之上! “哎哟!” 被撞了一个踉跄的魏忠贤连滚带爬的跪在了地上,一颗头颅,再次磕了下去。 “行了,魏伴伴,起身。” “刚才的话,是朕说给你听的。” “朕想知道,魏伴伴,觉得朕所言的,到底有没有道理?” “起身,抬头,看着朕的眼睛,答话!” 魏忠贤颤抖着身子,抬头看着天启皇帝的双眼,颤声道:“陛下所言……陛下所言极是!大明朝养士百年,养的,皆为蚊蝇苟且之辈!他们连同为文人的张文忠公,都尚且不容。” “何况其余人等?!” 听着魏忠贤的话,朱由校挑起了嘴角,眼中闪过一丝玩味,淡然道:“魏伴伴既然知道,那就再好不过了。” “少跟文人来往,多杀一点蛀虫,你要的权势,朕给你,但是朕在一月后,要御驾亲征,你要保证到那时,满朝文武,没有任何一人,出来阻碍朕!” “你可明白?!” 一个月后?!御驾亲征?! 这八个字,如同天雷一般的砸进了魏忠贤的脑海中,如今大明朝海患平息,还在发生的大战,除了宁锦,还有哪? 而御驾亲征去宁锦前线?直面那凶残无比,号称满万不可敌的建奴?! 这,莫不是在嫌自己命长?! 顾不得多想,魏忠贤瞬间泪流满面,跪在了地上,高声呼道:“陛下!切不可如此意气用事!” “关宁前线战事吃紧,奴婢哪怕是砸锅卖铁,也会凑齐前线所需!” “若是陛下仍旧信不过那前线孙阁老、袁崇焕的话,奴婢举荐,让通政司袁大人,再赴前线,定可配合袁督师,一举平辽!” “陛下,万不可以身犯险啊!” 看着面前太监这幅模样,朱由校摇了摇头,低声道:“魏伴伴,朕很清楚前线危机,但是朕知道,此役,建奴大军压境,不日将克锦州大部。” “你之前让朕派出去的高第,如今想必已经接手了孙阁老的兵权,他会将所有的守军,撤回关中,徒留一个袁崇焕死守宁远城。” “朕,不能让大明的战士们心寒,朕,同样不能让大明的山河,再次被建奴铁蹄蹂躏!” “朕之所以答应,让你派出高第去取代孙承宗,是朕,为亲征做的准备。” “魏伴伴,不会怪朕,要杀了你的心腹,壮大军声威?” 第5章 以炸炉,欺东林! 端的是如同天雷滚滚一般,朱由校的这一番话,让魏忠贤的心如同沉入了万年冰窖一般,严寒无比。 高第,是魏忠贤麾下能用得上的武官,更是魏忠贤的心腹,因为袁崇焕最近一段时间,已经开始表现出了和魏忠贤相左的苗头,魏忠贤才派出高第去替换孙承宗。 从而制衡袁崇焕! 可是朱由校的这一番话,却是明摆着告诉魏忠贤,我知道高第是你的人,我也知道阉党是存在的,但是,我装不知道。 我甚至都知道,高第是什么习惯,是什么性格,所以任由胆小如鼠的他去收拢整个宁锦的守军入关,我再杀了他祭旗立威,从而大军出关,和建奴一决生死! 看着面前的朱由校,魏忠贤已经再也不敢直视这个自己,从小陪伴到大的皇帝了,这位主子的心计城府,可谓魏忠贤见到过的人里,最深的一个! 将一切,都操纵在手里,将天下,视作棋局! 也只有这样的英主,才敢放权给自己这么一个阉宦! 魏忠贤再次五体投地,高呼道:“陛下圣明!别说陛下要以高第人头立威,即便是陛下要取奴婢人头,奴婢,亦万死不辞!” “然则,陛下依旧不可亲身犯险!关外战事紧急,建奴凶残且极擅用间!若陛下御驾亲征,恐有死间行刺杀之事!” 朱由校熟读这一段历史,而原主的记忆中,也有着已经安排高第过去接替孙承宗的事情,正在犯愁自己如何掌握宁锦那些骄兵悍将,握住枪杆子的朱由校,顺势就想到了法子。 以魏忠贤制衡朝中文武,自己杀恶名远扬的阉党高第立威,带被高第强行撤入关中的明廷守军出征,救援被建奴大军压境的宁远城。 以宁远之战,作为自己练兵,夺取兵权,夺取枪杆子的第一战! 虽说宁远城距离山海关有着近一百里,但是只要自己出其不意,在努尔哈赤兵围宁远发起正面攻城之前,率军驰援宁远。 那么,大局已定! 魏忠贤这一副做派不像作伪,朱由校也看得出来,魏忠贤此时心里已经没什么小心思了,面带笑容,朱由校扶起了跪在地上的魏忠贤,摇了摇头道:“魏伴伴,大明,本就马上取天下,又怎可无马上天子呢?” “武宗自封镇国公,威武大将军,常驻宣府,更是御驾亲征,亲自克敌制胜,打败了据说有着蒙古中兴之主迹象的达延汗。” “更是在应州之战中,给予了达延汗重创,让达延汗同年暴毙,蒙古自此之后,虽然每年依照惯例,会来打秋风,但是抢一点东西就立刻跑路,再也不敢大举入寇了!” “这说明,大明天子,合该是马上天子!” “朕虽不像太祖成祖一般,起于微末,可平天下乱世,然则朕,亦不会逊色武宗分毫!” 魏忠贤看着朱由校,满脸的不敢置信,他跟了朱由校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发现,自己的这位主子,居然对明武宗正德皇帝,有这么高的评价! 朱由校扶起了魏忠贤,擦去了魏忠贤额头上的血迹,看了看他欲语还休的表情,笑道:“朕知魏伴伴想说武宗落水之事,朕同样知道,文官集团对于天子掌兵权,有多大的抗拒。” “手格虎豹的武宗,只是失足落水,就一命呜呼,这事怎么想,怎么存疑,然则文官势大,朕不得不扶持魏伴伴,来以阉党钳制文官。” “在魏伴伴的努力下,如今的文官集团势力远不如昔日武宗之时,甚至可以说得上一句,乃是整个大明朝自宣宗之后,文官权势最微之时!” “这给了朕机会,给了朕,彻底脱出桎梏,重振大明的机会。” “今日殿中再无旁人,朕,也不担忧隔墙有耳之事。” “朕敢于放言,朕此次出征,战必胜,攻必果!而且朕不会像武宗一样放下兵权,而是会牢牢握住兵权。” “朕同样敢于许诺魏伴伴,若魏伴伴不负朕,朕,当永不负魏伴伴!” 有着之前朱由校言伴雷霆的前例,有着朱由校这么多年放任自己擅权的过去,魏忠贤此时的心中,已经将对皇权的忌惮,彻底变成了对朱由校的敬畏。 今上博古通今,心计城府远超前人,甚至在登基之时,就已经开始了布局! 有着这样一位主子的许诺,魏忠贤觉得,自己也不用去寻思退路了,跟着这个慧眼如炬,双目之下妖魔鬼怪无处遁形,甚至于口含天宪的真龙天子,不比跟其他的人要强得多? “轰隆!” 又是一道天雷炸响,哪怕是整个乾清宫中,都能听到这一声惊雷。 魏忠贤满脸堆笑,郑重的后退几步,五体投地道:“陛下言重了,奴婢,合该为陛下,尽心竭力,百死而无悔!” 朱由校看了看魏忠贤,眼角挑了挑,他这么多的时间里,一直观察天色,根据天色推断,什么时候会有惊雷巨响,而造就的言伴雷霆,口含天宪的形象,算是彻底征服了老魏太监。 老魏太监,这算是彻底收心了,再不敢有任何反意。 毕竟糅合了原主,和朱游晓在21世纪的记忆,朱由校完全可以站在上帝视角,对已经发生的事情,评头论足。 更是可以,依靠21世纪的知识,来进行自己的布局,并且,配合上原主的记忆,将自己塑造出一个深谋远虑的明主。 以这样的形象,再加上这么多年对魏忠贤的看重和信任,朱由校完全不担心,老魏太监还能看出有诈。 至于为什么非要尽心竭力的彻底收服老魏太监,不仅仅是每当朱由校生出杀意的时候,原主的这幅躯体就会有抗拒之意。 更是因为,老魏太监留着,比杀了更强!老魏太监这么多年的屠刀下来,他活着,东林党,就不敢造次! 现在自己的问题,也就是怎么样能够让老魏太监相信,自己这一战,真的能打胜了。 扶起魏忠贤,朱由校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行了,魏伴伴,继续自称臣,这是朕对你的尊重,如若不是你私会东林,险些坏朕大计,朕今日,也不会动此雷霆之怒。” “朕安排你的,大索天下工匠入宫,你已经开始着手了么?他们,何时能到御前?” 魏忠贤颤颤巍巍的站起身,行礼道:“明日,他们之中佼佼者,即可入宫面圣!” 挑了挑眉,朱由校看向魏忠贤道:“既如此,明日,就将他们带入西苑,朕到时,在那边接见他们。” 明天?倒也不错!今天晚上,朱由校决定自己加个班,给自己需要的那些零件手绘出来,明儿,就交给那些工匠,让他们,给自己最擅长的武器,打造出来! 而西苑,作为道君皇帝嘉靖的闭关之所,丹炉场地一应俱全,在那边自己搞风搞雨,东林党人和文官集团,也只会觉得,自己这个木匠皇帝,是又在折腾新鲜玩意,而不会去多疑。 狗急跳墙,这可不是说着玩的,真让那帮子人狗急跳墙了,朱由校可不会忘了,原本历史上的天启皇帝,是怎么死的! 更何况,朱由校可是打算捏黄火药的,不炸几次,那能叫黄火药? 而炼丹炸炉,这才是正常表现不是? 笑了笑,朱由校拍了拍魏忠贤肩膀道:“魏伴伴切记,明日同时,运一百万两现白银到西苑,朕有大用。” 第6章 居然是个武侠位面 不论是什么时代,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这条法则,都是通用的。 朱由校想要打造的,可不仅仅只是一把高倍率,高精度的狙击步枪,更是他后世最常使用的那一套装备! 而这套装备,如果没有大匠去精益求精,在现在的这个时代,是无法打造出来的。 而一旦在百万现银的刺激下,朱由校完全可以想象,那时的工匠们会有多疯狂! 也别说手工无法做出高精密的零部件,哪怕是到了21世纪,都有很多高精密的零部件,是依赖手工完成的,不然后世很多所谓的纯手工产品,凭什么卖那么贵而且在占据了最高端的市场? 人的潜力,是无限的,更别提明朝的钢铁冶炼技术,已经达到了一个比较高的程度,朱由校要的不是量产,而是为自己量身定做! 之所以不量产自己记忆中的那些武器装备?原因有三。 其一是如今朝堂诡谲莫变,皇帝自己的性命,都不一定捏在自己手中。朱由校可不希望自己尽心竭力推出的武器,子弹第一个瞄准的,就是自己! 其二是,如今的大明,没法支撑高精度的武器量产,不是说工业水平达不到,而是,工匠们不会为着固定的工资,去费劲巴拉的折腾那些费力不讨好的东西。 其三则是,火药问题!没有良好的发射剂,自己记忆中的那些武器道具,压根没法发挥出本该有的表现。 如今之世,黑火药占据世界主流,一硫二硝三木炭,这句顺口溜,朱由校当然不会忘了。 西方世界的列强,如今使用的火器,虽然先进,但是也都是基于黑火药作为发射剂的层面上。 可是朱由校想要的,是高精度的现代化武器。 那些玩意可不是用黑火药来做发射剂的,使用黑火药? 烟大渣多子弹初速度低,而且还会堵塞枪管。 朱由校又怎么可能用那个? 朱由校自己掌握着制作魈甘油,掌握着制作黄火药的方式,自己也能凑合凑合用现在这个时代的技术,折腾一身单体防护服,来配置自己需要的混合发射剂。 但是这个技术,朱由校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在自己统一天下之前,让这个技术外流的! 因为炸药之王,只能是朱由校! 如果黄火药的制作技术,在朱由校的手中外流了,那么不出一年,关外的蒙古和女真就能知道,而蒙古和女真知道之后,全世界,也都会知道! 如今的世道,连大明都礼乐崩坏,更别提其他的地方! 建奴打服了朝鲜,朝鲜挨着日本。 日本已经和西方世界有了接触,蒙古身后就是沙俄! 一个可以改变整个世界战争方式的道具一旦诞生,那么整个世界,就会彻底的混乱起来! 所以朱由校知道,自己手工制作的产量,可以满足自己的日常所需,就足够了,没必要,将黄火药彻底的推广开来。 朱由校想要统一全球,但是朱由校可不想别人拿着从自己手里流出的炸药,来炸自己! 一夜的时间,很快过去,而精神抖擞的朱由校,在昨天晚上拒绝了张皇后的侍寝之后,拿着泥炭,生生的在无数张白纸上,画出了自己所要的零部件。 今日,就是去西苑的时间。 今日,就是去接见,在这个时代可以称得上是顶尖的匠人们的时候! 明朝的户籍制度限制了匠人的自由发展,更是限制了匠人们的开拓改革精神,这一点,朱由校很清楚,并且打算亲征回来之后,就会携大胜之威,立刻修改,并且在大明推行专利制度和发明奖赏制度。 但是同样的,这个弊端,在现在,却成了朱由校玩一手高端操作的助力!持续了几个世纪的匠籍制度下,工匠都是祖辈为工匠,世世代代都是工匠。 而华夏大地的工匠,自古以来都有藏一手的习惯,这么多年下来,这些工匠们,到底藏了多少手,这谁说的清楚? 而朱由校今天就是要拿钱,将工匠们藏的技术,藏的手段,全部砸出来!为他所用! 昨天的朝会上,将自己支持魏忠贤的姿态表现的一览无余的朱由校可不担心,那些文官们会对自己给工匠们发赏钱而来攻击自己。 刀子握在魏忠贤手上,现在魏忠贤还在彻查‘阉党’,那些文官集团士子集团自诩聪明人的家伙,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来触自己这个皇帝的霉头。 “魏伴伴,你今儿来找朕,莫非是彻查‘阉党’一案,你已经安排好了?” 在宫女的服侍下,整理好衣冠的朱由校看着面前铜镜上倒映的魏忠贤,也没有转过身,而是直接问道。 魏忠贤经历了昨天一整天的震惊之后,此时早已对朱由校彻底的心服口服了,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屏退宫女之后,魏忠贤低声道:“陛下,臣已经安排了臣的几个孩儿,去彻查此事。” “臣身为司礼监秉笔太监,当然应该陪在陛下左右,更何况,今日陛下所要接见的,是那些粗鄙不堪的工匠。” “万一那些工匠中,有什么逆贼,惊扰到了陛下,臣虽不才,但也有那么两三点拳脚功夫,能为陛下贴身保护。” 朱由校看了看魏忠贤,挑起了眉,低声道:“魏伴伴,今日去西苑,有不少图纸,你觉得,朕是让你的孩儿们负责保护图纸,还是让宫中近卫,保护图纸?” 听到朱由校的提问,魏忠贤丝毫不慌,头也不抬的说道:“还请陛下信任微臣,让微臣的那些孩儿们,贴身保护陛下所绘之图纸。” “近卫血统不纯,无法辨别是否和东林有染,然而臣在宫中的孩儿们,都是可信之人。” 朱由校对着铜镜,自己整了整领口,摆了摆手道:“都是可信之人?那可不一定,昨日对朕汇报你私会东林党的人,是你之义子,名唤陈德润。” “至于魏伴伴你会武艺?且,让朕试试!” 被朱由校突然抛出来的消息震惊了的魏忠贤还来不及反应,朱由校的拳头,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这一拳,接不下,非死即残! 魏忠贤身为练武之人的本能,疯狂的向他预警,魏忠贤下意识的,双手一抬一合,接住了朱由校的拳头。 然而这一拳上的巨力,让魏忠贤觉得,自己的双手,正在不住的颤抖!化力之后,尚且有如此威力! 居然可以让武力值在当今天下,都可以算得上数一数二的自己,如此难堪! 魏忠贤突然觉得,朱由校身上的迷雾,又多了一层。 打出一拳,看魏忠贤轻松接下,朱由校心中一惊,这个朝代看起来,自己的个人武力,算不上拔尖啊! 就连魏忠贤,都能轻松接住自己的突袭的一拳! 看来以后,自己还是需要苟着点才行,不然,遇上了那些顶级刺客,还真不一定能落得好去! 手枪,这玩意儿,迫在眉睫!不学无术的韦小宝都能靠着手枪阴死武林高手,自己这个21世纪的兵王,又怎么可能发挥不了枪械的全部威力? 一个误会,就此诞生,而朱由校的武力值,也落入了魏忠贤的眼中,自己的这位主子,一身武艺,绝不在自己之下啊! 难怪,敢于说要亲自上战场! 第7章 朕的98K 魏忠贤吃惊之余,更是想到了朱由校所说的那个泄密之人! 陈德润!自己的义子之一,甚至还被自己捧成了内侍太监!这家伙,还真有能耐,绕过自己这个义父,去跟皇帝告密! 想到这里,魏忠贤的心中不由怨怼了起来,他身为一个阉人,对自己信任的人,特别是自己的那些义子,都是掏心掏肺的好。 甚至于他们打着自己的名号,在外边作威作福,魏忠贤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陈德润,自己的好义子!给他捧成了内侍太监,还不满足,还想着掀翻自己这个干爹?! 居然,去跟陛下说自己私会东林?!这简直就是,罪该万死! 朱由校突然提起的这个陈德润,也不是什么小人物,更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人物,这个太监,在历史上,可是留下了一个有史以来最好色太监的名头! 在原本历史上的天启皇帝死后,这个陈德润,甚至想着效仿客氏和魏忠贤,让朱由校的皇后张嫣和他结为对食夫妻! 甚至于,这个太监为了在崇祯皇帝手下活命,为了给魏忠贤扣上屎盆子,直接说天启皇帝和张皇后,在天启三年时的那一子,是被魏忠贤勾结客氏毒死的! 朱由校本来不想难为这个太监,更不想告诉魏忠贤,泄露他秘密的人是谁,但是在昨天晚上,见到端着自己亲手做的点心,劝自己用膳的张皇后时,朱由校就想起了这个陈德润的方方面面。 既然如今魏忠贤已经彻底归心,那么这个敢于觊觎自己女人的太监,那就死掉好了。 死了,才不会让朱由校觉得恶心! 而魏忠贤会如何去炮制这个告密者?朱由校不用想也知道,定然是会让他受尽折磨之后,再处死! 甚至有可能,魏忠贤还会拿着陈德润来当成他跟他的义子们立威的工具。 想到这里,已经和魏忠贤启程前往西苑的朱由校对魏忠贤低声说道:“陈德润怎么处置,魏伴伴你决定就好,但是,动静小一点。” “动静大了,惊扰了林中鸟,那九千岁你会是什么后果,九千岁你应该很明白!” 什么叫伴君如伴虎?魏忠贤此时,就知道了!甚至,无比深刻的体会到了! 前一刻暖若春风的叫自己魏伴伴,下一秒冷若寒冰的叫自己九千岁! 下意识的,魏忠贤又跪了,以头抢地道:“奴婢知道如何做!还请陛下放心!” 知道老魏太监有着一身不俗武艺的朱由校,没好气的摆了摆手道:“起来,知道怎么处理就好。” 磕头又没啥用,你武功那么高,身体素质再差也差不到哪去。 磕磕头、出出血,难道还能真能给你魏忠贤,磕出脑震荡不成? 吓唬也吓唬了,说也说过了,朱由校也不担心,老魏太监,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反倒是身后那一帮捧着图纸的太监,和朱由校身边的侍卫们,都被魏忠贤这突然而来的响头吓了一跳。 朱由校在他们心中的威势,更加浓郁了几层。 毕竟在此之前,他们眼中宫中权势最大的,就是老魏太监,而皇帝,不过是一个孩子心性,喜欢木工活计的泥塑木偶罢了! 直到今日,他们才知道,他们眼中的魏忠贤,九千岁,傀儡的操控者,在面对天启皇帝的时候,有多么的卑微! 朱由校画的图纸很多,可他这一次带出来的这一份狙击步枪图纸,倒也不是什么难度太高的。 只是平平无奇,在后世某个游戏中,大放异彩,名字一度被传得人尽皆知的一把狙击步枪。 kar98k毛瑟步枪,也就是后世大名鼎鼎的98k! 并不是朱由校画不出其他的高新图纸,而是因为时间限制,短短的一个月里,他召集的这些工匠,不仅仅要为他手工打造狙击步枪的零件,同时,也还要为他打磨手枪的零件。 甚至于,还要为他打磨几个手雷的零部件! 其中,又以狙击步枪的零部件,最为重要,是无论如何都必须要打造出来的! 这关注到朱由校在宁远城头,狙杀努尔哈赤等人,在军中立威的大事!由不得丝毫马虎! 所以比起其他二十世纪末,甚至二十一世纪的狙击步枪,朱由校还是选择了这个在二十世纪早期,就普遍用于战争量产,而且经过了实战检验效果的98k,来作为自己在这个时代的第一把‘百步飞剑’! 虽然量产型的98k有效射程只有800米,但是抵不住朱由校这一波玩的是私人订制,还是高定! 所以身为兵王,有着许多后世对于射程这一块改进方式知识的朱由校,很果断的就把准备打造的这把98k有效射程改成了1500米版本。 更强的发射剂,更长的枪管,更精密的膛线! 在这样的前提下,朱由校甚至觉得,以自己的技术,可以考虑一下,杀敌于2000米之外试试了! 不过言归正传,朱由校很清楚,宁远城下,努尔哈赤是被红衣大炮的弹片炸伤,最终身死。 而以这个时代明军的战斗力而言,红衣大炮本身就是夏吉尔射,射不射的准看天意。 努尔哈赤身为建奴之主,不可能在大军最后,更不可能离宁远城隔着两公里! 自己只要等待到大军开始攻城了,就可以伺机狙杀努尔哈赤等建奴领袖! 先不说历史上的努尔哈赤死后,建奴就乱过一段时间,让朱由校的便宜弟弟朱由检活生生撑到了十几年后。 就说这一次,朱由校的目标,可不仅仅只有一个努尔哈赤! 今年的皇太极,33岁! 今年的多尔衮,虽然只有13岁,但是游牧民族,特别是建奴,这个时候早已经骑着马抄着刀子砍人了! 所以很大的可能,在宁远城下,朱由校有着将建奴开国以来最精明的三个领袖,一网打尽的机会! 朱由校,又怎么会错过?! 很快,西苑,到了! 而看着面前那无数老农一般枯瘦的人儿,朱由校不禁满眼含泪。 因为他看得出来,这些人儿,就像后世华国崛起之时,那些一心钻研技术的人一样,都是将自己的毕生,都奉献给了自己行业的人! 这些人,是支撑一个大国工业的基石,然而在此时的大明,这些人,只不过是被奴役压榨的贱户匠籍罢了! 这些人如果不能得到解放,不能得到应有的待遇,大明的工业,要怎么样,才能提高?! 看着一身黄袍,意气风发的天启皇帝,突然,在无数的匠人之后,一个一身皮肤黝黑的汉子,手中握着一把石刀,一个箭步冲向了现在还在被感动中的朱由校。 “狗皇帝!纳命来!” 第8章 何人所为 刺客!果然有刺客! 魏忠贤心中大为吃惊,他很清楚,工匠们中,信奉那些东林君子为救世主的人,大有人在! 但是魏忠贤万万没想到的,却是在自己精心挑选,自己豢养的这些匠户中,居然都有着被东林党说动了,对皇帝进行刺杀的刺客存在! 魏忠贤倒不担心刺客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成功完成刺杀,毕竟皇帝身边的侍卫也不是吃素的,更别提,还有自己在皇帝身边! 自己这一生,经历的刺杀无数,其中大多数就是来自于这些东林君子请的江湖人士。 只需几句救国救民,阉党误国之类的词,就能让那些武林人士甘之如饴,为他们抛头颅洒热血,甚至连利益,都用不着许诺! 到我表演的时候了!魏忠贤双腿一扎,整个人瞬间就出现在了朱由校面前,然而下一刹那,魏忠贤却感觉到,自己的身后,有一只大手,按在了自己肩头,将自己推向了一边。 石刀,眼看着就要捅到朱由校身上,刺客脸上,甚至都出现了错愕,他不知道,为什么朱由校这个狗皇帝,会推开自己身边的护卫,选择直面自己! 但是不论如何,机会摆在面前了,这个刺客不会放过! 手中的石刀,仿佛在这一刻化身成为了神兵利器一般,狠狠的扎向了朱由校。 自己这把刀,只要成功的杀了这个狗皇帝,那么也就未尝不能成为青史留名,如同鱼肠剑一般,成为名满天下的刺王之剑! 下一瞬,刺客的手腕,在他的瞠目结舌中,被朱由校死死握住。 朱由校很清楚,如果让魏忠贤动手,护主心切的他没准直接就将这个看似工匠,实为刺客的人,毙于掌下。 这样一来,幕后主使到底是谁,可就不好查了! 虽然朱由校很清楚,幕后人是东林士子的概率很大,然而,也同样不能排除其他的势力! 甚至,有可能是民间自发的! 朱由校不会不明白,如今天下的舆论,掌握在东林党,掌握在那些士子们眼中。 一句明朝末年,宦官干政,民不聊生,可是让整个大明朝除了朱元璋和朱棣之外的其他皇帝,在哪怕是数百年后的影视剧中,都是以一个反派的形象出现。 似乎,大明朝的皇帝,就一定是宠幸宦官的昏君。 似乎,大明朝,就是黑暗无道,民不聊生的!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朱由校不仅仅不能轻易让面前这个刺客身死,甚至于,朱由校打算好好对待这个刺客,让他享受一番来自几百年后的洗脑话术。 成为,自己的人! 策反敌人内部的人,起到的效果,往往比起直接杀杀杀要大的多! 至少,策反一个,就有可能策反更多! 刺客哪怕是手腕被握住,也没有放弃对朱由校的猛攻,反而是牙以咬,心一横,整个身子,朝着朱由校撞了过去。 “狗皇帝!虽然我失算了,不知道你有这么高的武艺,但是你也别以为我会束手就擒!” “杀!” 其余的工匠似乎都已经被吓傻了,呆呆的看着这个刺客的行动,却只是瑟瑟发抖如同挤在一团的鹌鹑一般。 然而,朱由校带着的禁军侍卫,可不是吃素的! 眼见天启皇帝亲手克敌,他们如果还不知道该如何行事,那么也不可能能在魏忠贤一手遮天的宫中,做到朱由校的侍卫这一层面。 “保护陛下!” “援!” “杀!” 虽然说朱由校和刺客相隔太近,让侍卫们不好动手,以免伤到朱由校。 但是给朱由校壮壮气势,围住战圈避免其他人暴乱的本事,这帮禁军侍卫们还是能做到的! 更别提,明显是朱由校占了上风,在这样的情况下,比起去给朱由校帮忙。 他们更需要,警惕工匠中可能潜伏的其他刺客! “陛下神威!” 伴随着魏忠贤的一声咆哮,短短片刻间,朱由校已经彻底的将面前刺客的四肢和下巴全部打脱臼了。 如同一滩烂泥一般,被朱由校丢在一旁的刺客,眼中除了对自己被朱由校轻松击败的不敢置信之外,还有着一股死意。 虽然朱由校知道,以后世的医学常识而言,咬舌自尽几乎是很难达成的,多少人舌头都切了,还不是活蹦乱跳。 可这个世界都出现了武功高手比如魏忠贤,那么谁知道,咬舌自尽在这个世界是不是可行的? 更别提,牙齿中藏毒的死士,可是被各种小说写烂了的桥段,朱由校又怎会不防? 所以打算留着这个刺客好好问问话,试试玩一出千金买马骨的朱由校,当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利用自己的技术,干净利落的给这人四肢拆脱臼之后,朱由校顺带着,就给他的下巴卸了。 可这样一来,这个刺客,不仅仅没法咬舌,甚至连咬他牙齿里压根不存在的毒囊,都做不到! 同样的,还有不能说话! 但是他眼中的熊熊怒火却是不能作假的! 朱由校看着已经被彻底震慑的工匠们,拍了拍魏忠贤的肩膀,示意魏忠贤不用那么紧张。 “谁能告诉朕,这位,是谁?姓甚名谁,哪里人士?” 朱由校短短时间里,就将刺客打败,并且如同猫戏老鼠一般,自身除了双手之外,其余部分没有被刺客触碰到一次的情况下。 就轻松卸了刺客四肢,这一手,在这些底层工匠们的眼中,甚至堪比妖术! 因为这一幕,在他们的眼中,就堪称是朱由校拆去了一个人的骨头,让他化作了一滩肉泥一般! 明朝虽然神怪小说横行,但是明朝的小说中,大部分情况下,人力,亦能对抗神怪,然而归根结底,人总是敬畏那些他们不知道的事物! 此时听到朱由校的询问,一帮工匠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是没有一个敢出声。 直到魏忠贤铁青着脸,从工匠中揪出了一个老者,顺手丢到朱由校面前之后,工匠们才彻底的停下了如同鹌鹑一般的颤抖,反而,就像是泥塑木雕一般,再也不动了。 魏忠贤淫威多重?可止小儿夜啼! 在这个时代的平民眼中,魏忠贤这三个字,就代表着天底下最大的魔头,如今魔头当面,他们也就不怕了,大不了一死而已。 毕竟,匠籍且又是被奴役的生活,和死了,又有什么两样? 看了看被丢到自己面前的老者,朱由校躬下了身,一个标准的亚洲蹲蹲在老者面前问道:“老丈,可否告诉朕,为什么你们要叫朕狗皇帝,又为什么,会想着刺杀朕?” “还有,这个刺客,朕能看得出来,他应当是一个石匠。” “他,又是何人?受何人指使,来刺杀朕?” 第9章 欺君 朱由校的话,掷地有声。 老匠也好,刺客也罢,却都被朱由校的话,吓的肝胆俱裂! 他们平日里接触的最多的,也就是魏忠贤下属的一些太监,因为朱由校喜欢木匠活的爱好,所以他们被豢养在北京城中。 太监们,喜怒无常。 而在文人们口中,纵容太监擅权,甚至沉迷奇淫巧技的天启皇帝,更是喜怒无常,是个难得的昏君! 多重妖魔化之下,老匠看着面前笑如春风一般看着自己的朱由校,心中,却是平添了几分胆寒。 这人,可是普天之下地位最为尊崇的人。 这人,可是天底下最大魔头的主子! 这人,会不会也是喜怒无常? 老匠自问自己这一生,已经活够了,见过的人,也足够多。 而那些谦谦君子,东林党人们,给予老匠的观感,可比起魏忠贤这样的太监,要好太多了! 毕竟东林党人们的嘴炮功夫,天下无敌! 可在那些谦谦君子们的耳濡目染下,老匠也自然,对于皇帝,对于魏忠贤,有了他的看法。 那就是,天下之所以这么乱,全因为摊上了这么一个昏君! 天启皇帝不学无术,好木匠活,倾心于奇淫巧技,这个事早就被东林党的谦谦君子们,传的满大明人尽皆知了。 本来小老头常木实,还对朱由校有着那么一点好奇。 直到朱由校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而且面无表情心狠手辣的施了妖法,将年轻力壮的石匠赵二狗子拆成了一滩烂泥之后,常木实就彻底不敢相信这个皇帝,会将草民贱民的性命放在眼里了。 本身地位就天差地别,这个皇帝,还是那些美名扬天下的君子们,公认的昏君! 这个情况下,常木实根本不相信,自己面前的这个皇帝,会真的对自己这么一个贱籍匠户,和颜悦色! 他只觉得,自己下一瞬,可能就要被面前这个笑如春风的年轻人,一剑刺死! 喜怒无常,可从来都不是太监的专利,皇帝,更是喜怒无常的代言人! 不然,为何会有句话,叫做伴君如伴虎? 眼一闭,心一横,老头把脖子一梗,高声说道:“启奏陛下!我什么都不知道!” 老头毕竟比年轻刺客多吃了几十年的饭,好死不如赖活着,这也本就是人之本能。 所以小老头并没有像刺客一样,一开始,就对朱由校喊打喊杀,更没有开口闭口狗皇帝。 毕竟小老头很清楚,自己如果也跟着那个年轻刺客赵二狗子一样,对皇帝不敬。 那么没准,不仅仅自己没命,甚至可能,连带着自己一家老小九族,还有在场其他的工匠们,可都一个都活不了! 自己身为宫中匠人首领,魏忠贤当然不可能不认识自己,毕竟魏忠贤的主子,也自诩是一个木匠。 朱由校看着小老头这幅模样,不由笑了起来。 小老头的做派,很明显的带有一点市井中人的小机灵和狡黠。 眼一闭,脖子一梗,这是想把事情彻底咬死,让这个事情,不会继续发展下去。 朱由校朝着小老头伸出双手的那一瞬间,那些早已在魏忠贤的威慑下,变得麻木的匠人们纷纷呼喊了起来。 “陛下!放过我们!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还请陛下开恩!” “陛下!放过常头儿!他是个好人!” “陛下!” 朱由校把赵二狗子拆成一滩烂泥的场面,匠人们,又有谁没有注意到呢? 当朱由校将他那双被这些匠人们视作会使妖法的双手,伸向常老头的时候,匠人们,下意识的就以为,朱由校是打算把常老头,变成第二个赵二狗子! 常老头作为他们的首领,素有威望,他们眼见着常老头要步赵二狗子后尘了,又如何能不为常老头去说情呢? 兔死狐悲,常老头死了,他们这些人,岂能落得好去? 可是就在朱由校双手托住常木实双手,将常老头扶起来的那一刹那,匠人们,都傻眼了! 这个昏君,暴君,放任魏忠贤祸害天下的人,居然会这么和颜悦色的扶起一个满身泥灰的老匠人? 不敢置信! 甚至于朱由校的这番举动,落在了匠人们眼中,就好像那暴风雨前的宁静一般! 至高无上皇帝陛下的怒火,也许片刻后,就将倾泻下来!将他们这些无财无势,只能勉强混个温饱的匠人们,全部杀死! 明明早已被魏忠贤的恶名,吓得连寒颤都不敢打了的匠人们,此时却纷纷低下了头,似乎不愿意看见,常老头血溅五步的画面。 赵二狗子虽然被卸了四肢和下巴,但是看到朱由校的这番举动,更是臀部肌肉发力,整个身子配合着脊柱的运动,如同蠕虫一般,朝着朱由校冲来。 虽然不能说话,但是赵二狗子口中,仍旧发出了宛若恶鬼一般的叫声。 “老人家,朕,向你们保证,不会追究今日之事。” “所以,你也不用担心,我会拿着你们泄愤。” “朕乃天子,天下百姓,皆朕之子民,你年纪这么大了,可真的会因为你的孩子因为无心之过开罪了你,你就会将你的愤怒,发泄在你的孩子身上么?” “至于这位刺客,朕从他的双手上,可以看出他是一个诚诚恳恳,在石匠行业上,摸爬滚打了很多年的人。” “摸惯了锤子凿子的双手,用来摸刀,总是会有那么一点异样。” “朕相信,你们是为人所蒙蔽,才会干出这种刺杀之事。” “朕可以说,今日之事,朕不会追究,然而若尔等不能将事情全盘告知朕,那么,数罪并论!” 朱由校看着老匠,双眼闪过寒光,冷声道:“杀无赦!诛九族!” 天子亲口承诺,不追究这件事! 听着朱由校的话,匠人们眼中,都闪出了希望之光,能活着,谁又愿意去死?更别提,这皇帝还威胁了,如果不能将今天的事情全盘托出,那么要死的可不仅仅是在场的这点人! 而是,诛九族! 老朱家的皇帝嗜杀,这一点,在这数百年间,早已广为人知,开国皇帝朱元璋可以亲手把陪着他一同打下偌大江山的左膀右臂,杀了个干干净净。 永乐大帝更是前无古人的开发了诛十族的玩法! 而如今这位少年天子,虽然上位还没几年,但是这几年里,这位少年天子可是放纵魏忠贤这条恶犬,将天下那些饱有美名的谦谦君子们,杀的胆寒,杀的瑟瑟发抖! 这样一个皇帝,会提不起刀?不敢杀人? 所以没有人会觉得,朱由校这是在骗他们,他们本就处于绝对的劣势下,朱由校若是下令,把他们全杀了。 自然那些手握刀枪剑戟的侍卫们,就会动手。 朱由校压根没有那个骗他们的必要!君无戏言! 一时间,无数灼热的眼神,盯在了朱由校的身上。 第10章 九千岁,查! “吾皇万岁!草民……不……贱民愿意说!还请吾皇开恩!饶过我等!” 没等常木实说话,一个操着沙哑嗓门的男人,从那些匠人们中,跪在地上迅速的,爬到了朱由校身边。 看着来人那黝黑的肤色,健硕的肌肉,以及他手臂上的老茧和伤疤,朱由校轻轻的挑了挑眉,分析了起来。 就如同朱由校看赵二狗子一般,须臾间,就能判断,赵二狗子是个石匠一样,穿越前曾经是华国兵王的朱由校,有着一套看人体肌肉群的分部,判断这个人从事行业的本事! 而在1625年的这个时代,特别是现在酷暑刚过的时间里,这些匠人们单薄的衣物,根本无法阻拦朱由校锐利的双眼! 从这人的身体肌肉组成判断,这人倒像是个铁匠! 他的手臂肌肉,腰部肌肉,以及大腿的肌肉,都极为结实! 一个铁匠,特别是一个技术过关的好铁匠,在他工作的时候,整个身体的肌肉群,都会运动。 腿、胯、腰、带动手臂的敲击,往往是力道最足的! 这人连滚带爬的到了自己面前,朱由校不由轻轻的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工匠们。 那些工匠们,依旧在瑟瑟发抖,甚至在这个人冲出来的那一刹那,还有好几个工匠眼中,出现了各色神色。 有人眼中出现了杀意,有人眼中出现了疑惑,更有人眼中出现了讶异! 但是朱由校很清楚,这个人既然敢为天下先,到自己的面前,这个人,就是有着极为强大的勇气的! 先不说,他这么贸贸然冲出来,朱由校会不会杀这个人。 就说朱由校明白的,自己一出手就干废了刺客的前提,自己身边有着魏忠贤以及一群侍卫的虎视眈眈下,这个人,不可能是刺客! 他抱着勇气到了自己面前,那么自己,就可以给他一个说话的机会! 至于什么冒犯天颜之类的,身为21世纪人的朱由校,从没那些情节,甚至于这些匠户动不动就跪的行为,也让朱由校有点不爽。 自从宋朝以后,跪拜,就已经成了礼数。 而这个礼数,更是被文人们写进了他们的骨子里,反正他们要跪的,也就是皇帝、上官、老师罢了,而且他们知道,什么时候该跪,什么时候,又可以免跪。 不像普通平民,什么都不知道,于是不管做什么,就选择跪! 朱由校现在还没有彻底将整个大明帝国的权利握紧,甚至如今的朱由校,除了一个天子之名外,手头能用的力量,不过堪堪一个魏忠贤罢了! 这老魏太监,还被文人墨客喷的就好像是茅坑里的大石头,又臭又硬! 底层百姓的心中,自己和魏忠贤到底是什么模样,朱由校不用想也能知道! 这个铁匠既然敢于顶着天启皇帝,加魏忠贤的双重恶名威慑,挺身而出,朱由校很愿意,听听他的说法。 更何况,这人如果真是一个铁匠,那可恰好,可以为朱由校去锻造枪管膛线了! “抬头平身,好好答话。” “告诉朕,你姓甚名谁,何方人士!” 伴随着朱由校这如同春风细雨般的语气,疑似铁匠的汉子低着头,站起了身来。 “草民……草民……草民名唤庄牛儿,京师人士,祖业铁匠……是匠籍!” 哦?果然猜对了! 朱由校在心里满意的给自己这一套总结的鉴人本事,打了个高分! 感谢大明朝,现在的这个时代,很多百姓饭都吃不饱,又怎么可能像是21世纪一般,还有专门的时间,去进行增肌运动,去健身呢?! 所以朱由校这招,以对人体肌肉构造的了解,来判定一个人的职业,前世没少出篓子,可是今生这两次运用,都得到了不错的回馈。 朱由校觉得,可以好好的加深下去。 点了点头,朱由校看着面前的庄牛儿,面带微笑的将常木实带到了庄牛儿身边。 “庄牛儿,朕问你,近日,是否有人,向你们这些匠人,提及过关于朝政之事?” “刺客何人,与尔等,是何关系?” 庄牛儿既然挺身而出,就早已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比起那些被君子们忽悠的同行事后的报复,庄牛儿还是更为担忧自己的妻儿家小。 皇帝说的清楚,如果今日之事,不全盘托出的话,那么死的,可就是九族! 自己一家身死无所谓,九族的话,庄牛儿就无法接受了! “启禀陛下,刺客名为赵二狗子,如陛下所言,他是一名石匠!平日里为人老实本分,本次奉诏入宫,也并未表现出什么异样。” “所以陛下,赵二狗子行刺一事,真的与我等工匠无关啊!” “至于陛下所问,近日是否有人,向我等工匠透露朝政之事,陛下,那可就太多了!” “最近这段时间,市井议论纷纷的,可都是朝事政事天下事!” “辽东的战事也好,还是上月魏公公下令禁毁东林书院也罢!” “整个京师,上到百官!下到乞儿!都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庄牛儿虽然是个铁匠,但是急智也还是有的。 朱由校这番和颜悦色之下,给了庄牛儿一个试图蒙混过关的机会。 庄牛儿毕竟年轻,不像常老头一样,见多了生死,见多了喜怒无常。 朱由校放下了架子,跟他好好的交流,反而让庄牛儿觉得,这所谓天子,也只是个普通人。 既然是个普通人,那么是不是可以在真话中掺和一些假话,既可以满足这个小皇帝的好奇心,也能让自己一家,可以避免被那些同行找茬侮辱呢? 然而下一秒,庄牛儿,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而且,是大错特错! 站在庄牛儿身边的常木实,脸色在庄牛儿这句话,刚说完的那一瞬间,变得瞬间惨白,再无一丝血色。 只见朱由校眼中的善意,在庄牛儿话说完的那一刹那,消失的无影无踪,轻轻的挥了挥手,朱由校道:“欺君,该当何罪?” 欺君!该当何罪?! 听到朱由校的这句话,庄牛儿脑中那一丝庆幸,那一丝小机灵,都被彻底打碎了! 即便庄牛儿只是普普通通一个铁匠,他也不会不知道,欺君之罪,可是要砍头的! “啪嗒!” 庄牛儿直接五体投地,跪在了地上,疯狂的磕起了头,大喊着:“陛下恕罪!” “草民!真的不知道啊!草民只是听着那些谦谦君子们,在坊间传着陛下还有魏公公的重重流言!” “草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我只是一个打铁的,又有老有小,那些谦谦君子想要举事,也不可能找到草民头上啊!” 朱由校眼中流露出一丝玩味,天子的权威,还是有用的,自己虽然和声悦色之下,让庄牛儿这种匠户,放下了心防。 可是随即而出的雷霆手段,就足以让庄牛儿说出事实! 谦谦君子?这不就是那些文人自诩的么? 举事?莫非这帮文人,已经有了反心? 尽管庄牛儿语焉不详,朱由校却也知道,那帮文人的马脚,不会露的这么明显。 不过朱由校要的,也只不过是一个清洗的理由罢了! 朱由校双眼一眯,对身后的魏忠贤低声道:“九千岁,查!” 第11章 赏赐,亦或者族诛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听着朱由校的这句话,魏忠贤下意识的退后两步,毕恭毕敬的五体投地,行礼道:“奴婢遵命!” 今日的朱由校,在自己的面前被刺杀,这已经触碰到了魏忠贤的底线。 加上魏忠贤在之前那一群工匠们胡思乱想哄乱之际,主动站出来呵斥群匠的时候,魏忠贤表现出来的威慑力,更是让魏忠贤清楚,皇帝心里,会怎么去想! 任何一个皇帝,都不会允许自己的臣子,威望比自己还要高!哪怕这个皇帝是天启,也是同样! 在昨日之前,魏忠贤尚且在朱由校面前毕恭毕敬,昨天发生了那么多事的情况下,魏忠贤,又岂敢僭越? 刚才的发声,在自己眼中口含天宪的天启皇帝没有生气,甚至接下来,就给了自己任务,魏忠贤很清楚。 天启皇帝这是打算将自己这把刀,继续用下去了! 做一把刀,这是魏忠贤早就有了的准备。 如何做好一把刀,这么几年下来,魏忠贤也很清楚。 听话,听话,还是特么的听话! 只要自己不作出违背自己这个主子的意思,那么用惯了自己这把快刀的天启皇帝,就不会动自己。 但是自己的日子,到底能不能和以前一样过的那么舒坦,可就真不一定了! 手掌大权已经五年的魏忠贤,早已深深的迷恋上了手中大权的滋味,所以他在此时表现的这一番举动。 就是在向朱由校示好,告诉朱由校,不管我老魏到底在民间,是什么样的地位,什么样的风评,在您这位天子的面前,我不过是您的门下牛马走罢了! 朱由校当然也明白魏忠贤这番示好是合意,但是知道归知道,朱由校该说的,还是得说, 挑了挑眉,朱由校挥了挥衣袖道:“九千岁,让你的子子孙孙们,把银子,抬上来!” 已经知道了自己会被刺杀是什么原因的朱由校,也懒得继续浪费时间下去了,虽然这帮工匠的形象,和朱由校心中那原本时代里可敬的人们高度重合,但是短暂的恍惚过后,朱由校很清楚,即便是再重合,这也是不一样的人。 原本时代里的匠人们,为了祖国富强,选择了精益求精。 而这个时代的匠人们,为的,却是能够活下去! 九千岁这个称呼,是原主钦封的魏忠贤名号,但是正常情况下,原主只会根据场合,来叫魏忠贤为魏伴伴、忠贤,以示恩宠! 但是此时在朱由校的口中,九千岁这三个字,就仿佛是在提醒魏忠贤,即便他万人之上,但是他的万人之上,也是万岁,赐予的! 九千岁,查! 这短短的四个字,让魏忠贤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杀意,东林党,文人!这些人,祸国殃民之徒,都该死! 但是其中有着真本事的,魏忠贤也知道,自己该留,还是得留。 不然,自己的这位主子,也不会说让自己去查,而是应该说“九千岁,杀!”了! 天启皇帝朱由校,想要励精图治,想要御驾亲征,这些东西,此时的魏忠贤都很明白,就是因为明白这些昨天朱由校表现出来的东西。 魏忠贤才会觉得,自己的这位主子深不可测! 绝非是自己之前以为的那般,那么容易糊弄,那么不懂事! 掌握大权这么多年,魏忠贤知道,朝堂上,如果都是阉党,对于掌握着权衡这一帝王之道的皇帝而言,是极为不利的。 自己的这位陛下,既然让自己查,那么自己不妨如他所愿,将那些尸位素餐的人,再杀一轮,将那些有本事又不拉帮结派的文人,留下来一部分! 这样,就算是达到了陛下的意思了? 魏忠贤抬起了头,眼中闪过的,却是一抹狂热之色。 君无戏言,魏忠贤不会忘了朱由校曾许诺他的,绝不相负! 再加上这么多年屈辱,从自阉入宫到现在,除了在自己得掌大权之后,那些慑于自己权势的人外。 魏忠贤,只在朱由校和他的对食妻子客氏身上,感觉到过尊重和平等。 魏忠贤,也愿意去相信,自己的这位陛下,不会违背自己的许诺! 毕竟他老魏太监,本就是天启皇帝一手放任出来的!自己的这位陛下手段如此高深,用不着骗自己! 魏忠贤挥了挥手,几队肩膀上挑着大箱子的力士,徐徐走进西苑。 明朝一两折合后世373克,一百万两白银,就是整整373吨!这个重量,如果不是魏忠贤的行动力和执行力。 加上魏忠贤在大明如今的恶名,是万万无法做到轻易就调遣一帮力士,将这些白银全部运到西苑的。 当箱子打开,将箱子中的白银倾倒出来之后,朱由校挑起了自己的嘴角,看着面前的工匠们,高声道:“朕,欲召集天下能工巧匠,为朕,为天下,改良冶炼锻造之技术!” “此处白银,整整一百万两!若有人觉得,自己研发、改良了新的冶炼锻造技术,而且可以运用到实际操作上!” “朕,重重有赏!” 钱财乱人心,白银晃人眼! 这一座银山之下,哪怕是如同蠕虫一般,在地面上蠕动的赵二狗子,都不由自主的呆住了。 甚至于,那些忍住心惊,抬头看向银山的匠人中,还有好几个,嘴角流出了口水! 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庄牛儿,在听到了朱由校的这一番话之后,一边磕着头,一边大喊了起来。 “陛下!草民有冶炼之法!可提高钢铁质量!愿意献予陛下!” 庄牛儿虽然见识短浅,但是有着急智的他,在心中,早已开始飞速的思考起了自己怎么样,能够绕过欺君之罪的罪名,让自己可以得以活命! 朱由校刚才问了该当何罪之后,就没有在搭理庄牛儿,这给了庄牛儿有了一丝喘息的时间。 随后的朱由校,放出银山,而且重赏寻找提高冶炼技巧之术,让庄牛儿有了心思,让庄牛儿想到了自己一家,历代先辈们留下来的锻造技术,冶炼秘诀! 听着庄牛儿的声音,朱由校不由挑了挑眉,挥了挥手,从一旁的一个小太监手中,拿过了一副零件的图纸,递给了庄牛儿。 “将此物,为朕打造出来,精度要高,如果尔之精度,能符合朕的基础要求,你免罪。” “如果精度还能够提高,朕,视情况,赏金,赐爵!” 赏金赐爵?这些东西庄牛儿想都不敢想。 但是朱由校说的只要达成基础精度,就可以免他的欺君之罪,这一点,就足够让庄牛儿为之兴奋了! 至少,自己能活下来了! 想了想,朱由校走到银山前,随手拿了一锭银锭,抛给了庄牛儿。 “这一锭,应当有八两,你可自用去购买你所想要的原材料。” 说完这句话,朱由校面向跪了满地的工匠们低声道:“尔等,可根据尔等自身匠籍,领取图纸。” “朕,做最后的检阅,择优而奖!还望尔等可以将毕生所学,运用到今日之事上!” “一应材料支出,可自行向监管太监汇报,由他们去为尔等采购。” “期限,二十天!二十天后,朕,是论功行赏,还是族诛尔等,朕,将选择权,交给尔等!” 第12章 锦衣卫! 连犯了欺君之罪的庄牛儿,尚且能得到朱由校的谅解和赏赐,这些并没有犯事的匠人们,又怎么可能还会跟之前一样,提心吊胆? 加上这堆积如山的银锭,给人带来的感官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如果不是刀枪剑戟齐全的侍卫,以及将手臂按在了自己佩刀上的力士们的虎视眈眈,这些匠人们,可能就要在对于钱财的欲望中,扑上那座银山,在银山中沉迷了! 朱由校能看出来,这些匠人们对于这一座银山的渴望。 毕竟哪怕是前世进入过国家级别金库的他,在面对这骤然出现的白银小山时,同样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 能做好一件事的人,就可以称得上能者。 二十天的时间里,这帮人中,能涌现出几个能者?朱由校很好奇,同样,也拭目以待。 时间,转瞬即逝。 朱由校来到这个时代的第一周,就在朱由校在宫内读书,看没有被魔改过的华夏书籍中度过。 朝堂上的东林党,朝野外的东林文人士子,在魏忠贤的屠刀下,瑟瑟发抖。 根据魏忠贤的汇报,朱由校都不敢相信,此时的大明帝都,居然有着这么多的存银! 要知道,这个时间段上,魏忠贤正是权势滔天之时,东林党人已经被打成了过街老鼠! 就这个情况下,他们居然不想着资产转移,而是将资产拉入地窖中? 那么再过十几年,自己便宜弟弟上位的时候,京师,又会有着多少白银?多少存银? 短短一周时间里,在朱由校的禁止下,魏忠贤并没有大开杀戒。 可这,就抄了整整六百万两白银!另外的金银宝货,折合成白银,二者相加,价值就超过了一千二百万两! 经历了魏忠贤的这一番汇报,朱由校突然觉得,自己便宜弟弟自挂东南枝之后,李自成在京师抄了七千万两白银,其他金银宝货无数的这个记载。 应该是真实的了! 想想原本历史上,自己的便宜弟弟,面对国库告竭,战事危机的情况下,向群臣借钱时,满朝文武大臣,却都是在哭穷! 几两,几十两!都不肯! 兴许他们在外的一顿饭,都远不止这一点开销! 可是让他们把钱借给崇祯,却如同,在他们的身上割肉一般! 那可是堂堂天子,都已经涕泪横流,向自己的臣子借钱,筹措军饷了!这满朝文武,居然对涕泪横流的天子,无动于衷! 该杀!更该死! 朱由校握紧了自己的拳头,看着跪在自己一侧,刚刚汇报完这次清洗成果的魏忠贤,低声道:“忠贤,仅仅这短短一周里,你就抄了价值一千二百万两白银的财宝。” “将这些财宝,全部充入朕之内库,你可有怨言?” 魏忠贤低着头道:“禀陛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这天下万物,本就是陛下的,予取予夺,自然,由陛下决定。” “奴婢,又怎会有任何怨言?” 听着魏忠贤的回话,朱由校笑了笑,站起身来道:“行了,魏伴伴,平身罢!此处又无外人,你我君臣,无需这般客套。” “朕只是在感慨,这天下之富,皆尽藏于豪门大户文人士子之家,你只不过是抄了七日,就能抄到这大明朝半年的税赋!” “若是普天之下,再无此等硕鼠,这天下,又会是何等模样?” 说完这句,朱由校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寒芒,看着刚刚起身的魏忠贤说道:“魏伴伴,人心如深渊,欲壑总难填,你的手下人,你的那些子子孙孙。” “去告诉他们,手脚,做的干净点。” “朕,虽是朱家天子,却也不像太祖,成祖一样,对贪官污吏有那么大的杀意。” “朕,允许让他们中饱私囊,朕,愿意让他们,在一次次抄家罚没中,牟取利益。” “朕,同样允许他们,打着你的招牌,在外作威作福,肆意凌辱那些没本事的文官士子。” “但是今日,你去告诉你的那些子子孙孙,以后要做,手脚要干净。” “历年查没贪污,自觉送七成到宫中来。” “但是招子放亮一点,有本事的文官士子,不能动,爪子,也别递向百姓。” 朱由校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魏忠贤的身边,拍了拍全身发抖的魏忠贤肩头,低声道:“魏伴伴,你可明白为何,朕不允许你的子子孙孙去凌辱百姓?” 为什么?还能为什么? 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魏忠贤是一个读史书的人,他哪能不知道这些事情?只不过是在此之前,并没有人和他提及过这一茬,所以魏忠贤的目光,一直盯在了自己的那些政敌身上。 而朱由校的这一番话,让魏忠贤不由得想到了如今自己和自己的主子,在民间的风评是什么样! 自己如果继续放任自己的那些义子义孙们,去肆意妄为。 没准,就又会挑起天下大乱了! 真到了那个时候,天下大乱的罪魁祸首,只可能是自己!至于皇帝,一纸罪己诏,就足够将自己挑出事外! 冷汗,不断的从魏忠贤的背上渗出。 魏忠贤的眼中,不断的闪烁起了各种难明的晦涩光彩。 “奴婢,知道应当怎么做!” “陛下,奴婢还有一事请允!” 朱由校看着魏忠贤,脸上虽然依旧和之前一样,挂着微笑,但是眼中的寒霜,却就此消退。 点了点头,朱由校低声道:“何事,说罢!给你额头上的汗水擦擦,身为武艺高超之辈,动不动就出这一身冷汗,成何体统?” 颤抖着手,擦去了额头上汗珠的魏忠贤后退几步,行了一个大礼道:“万望陛下请允,奴婢那些义子义孙之事,由奴婢彻查,将他们所中饱私囊,贪污纳贿的钱财七成,收入奴婢私库!” “陛下圣人之名,不容玷污!” “正如陛下所言,人心难测,欲壑难填,若是陛下亲自去索要他们的财富,他们自会对陛下心有怨怼。” “届时,若是他们变本加厉,对于陛下圣人之名有着极大损伤。” “不若成全奴婢这饕餮之名,贪得无厌魏忠贤,倒也不错!” “奴婢之私库,就是陛下之内库!明日,奴婢就会送上奴婢私库之账目,请陛下过目!” “如若陛下不信,亦可亲自查点!奴婢掌权五年,所收所受,皆在奴婢之库!” 这一番话下来,让朱由校对老魏太监,不由得高看了一眼。 老魏太监不明白,自己提点他,让他的义子义孙们上交家财是为什么么? 他明白!这是投名状! 如果老魏太监的义子义孙们,交了这个投名状,而且依照朱由校的要求做事,那么之前的罪孽,一笔勾销! 但是如若不交,那么等待他们的,只会是来自天子的屠刀! 魏忠贤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那些义子义孙们,到底贪了多少,到底拿了多少。 皇帝,又怎么会知道?! 所以如果让皇帝去做这个事情,恐怕自己的那些义子义孙们中的绝大部分,都会悄无声息的掉了脑袋! 而且还会污了朱由校本就不好听的皇帝之名! 所以魏忠贤觉得,不如自己来当这个恶人,反正朱由校的标准,也说出来了:欺辱百姓者,杀! 依据这条标准,自己去行事就好! 朱由校嘴角挑出一丝满意的笑容,看着面前五体投地的魏忠贤,不由低声道:“忠贤尽心竭力,为国之安稳,朕心甚慰。” “此事,就交给你办了。” 摸了摸下巴,朱由校扶起魏忠贤笑道:“忠贤呐,你下去之后,把许显纯和田尔耕,给朕叫来!” 锦衣卫?! 魏忠贤蒙了! 第13章 备用计划 魏忠贤脑中,迅速出现了锦衣卫这三个字!前脚自己的主子提点自己,手下人做的有点过分。 后脚,天启皇帝就提到了锦衣卫! 莫不是,自己除了那些义子中,有着想要掀翻自己的人,就连早早投效了自己的锦衣卫,其实也是在这位陛下的授意下,才选择的投效? 锦衣卫这把刀,魏忠贤一直觉得很顺手,杀起人来,比起东厂更凶更恶! 但是朱由校突然召集,在这过去的整整一周时间里,他都不闻不问的田尔耕和许显纯的时候,魏忠贤却突然感觉,自己脊背生寒。 细思极恐! 锦衣卫最早由太祖朱元璋初创,作为驾驭不法群臣的工具而设立,明初大案胡唯庸、蓝玉两起大案,就是锦衣卫一手查办,株连四万余人! 连晚年的朱元璋都觉得,自己的继任者朱允炆没法驾驭锦衣卫,从而废除。 可是当锦衣卫在燕王、成祖朱棣的手中,再度死灰复燃之后,锦衣卫的威名,冷血,就如同高悬在头颅上的宝剑一般,将乌云,再次洒在了满朝文武群臣的头顶。 初始职能只有守卫值宿、侦查与逮捕、典诏狱的锦衣卫,在正德、嘉靖时期,达到了巅峰,甚至一度锦衣卫的恶名,超越了宦官集团,超越了东厂! 但是锦衣卫和阉党的合作,互利互惠的局面,也就是在此时,悄然形成。 如今的锦衣卫虽然依附在东厂之下,刚上任的田尔耕,也是在初期就和自己卖好结交,得到魏忠贤的推荐才能得到锦衣卫指挥使大权。 然而,谁又能保证,这田尔耕到底是不是皇帝的人?锦衣卫历来的外号就是天子亲兵、天子爪牙、天子鹰犬! 向来,都是直接由皇帝直接管辖的! 魏忠贤自问,自己的这位陛下,现在已经让自己完全看不懂了,在天启皇帝的心机深沉表现下,魏忠贤已经不相信,自己这几年掌权的时间里,真的,就是将朝政,彻底的拿捏在手中了! 天启皇帝口含天宪,御使雷霆,那么谁知道天启皇帝到底能不能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同样的通过其他的渠道,监听天下呢? “义父!凭什么你是九千岁!而我们只能是你的子子孙孙!你是太监,我也是太监!你能和奉圣夫人结为对食夫妻,我为何不能?” “只要能够掀翻你!我们这些兄弟,谁又不能做的,比你更好?!” “你老了!你胆子小!你不敢进取!” “皇帝轮流做!明天到我家!凭什么,太监,就不能当皇帝?不能睡皇后?!” “今日义父你杀我陈德润一人,但是你又怎么会知道,不会有其他人,和我打着一样的算盘?!” 魏忠贤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周前,自己处死陈润德的时候,陈润德那面对死亡前的癫狂之色,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自己倾心培养,掏心掏肺对待的义子,内心都有着掀翻自己,甚至于掀翻天子的心思,那么其他人呢?自己其他的义子,又都会是什么想法? 皇帝轮流做,明天到我家,这句话,魏忠贤听到过,来自于西游记中的一段话。 他也知道,陈德润濒死前,为什么会那么歇斯底里说这句话的原因,因为陈德润,想在魏忠贤这个只差一步的人心中,埋下一颗种子,一颗造反的种子! 陈德润愤恨,怨怼,天启皇帝,怎么能把他告密的事情,告诉给魏忠贤?! 然而,如果是在天启皇帝,一周前的那一次早朝之前,魏忠贤如果听到自己的义子们,说出这样的话。 没准还会心动。 可是随着朱由校向魏忠贤摊牌之后,魏忠贤即使有着一身极高的武艺,而且随着手中不断的手起刀落,养出了一身通天威势,魏忠贤也不敢有着丝毫的反心。 现在天启皇帝还没开始怀疑自己呢!如果自己就起了反心,那么口含天宪、宛若神明的天启帝,会看不出来? 更别提朱由校这段时间以来的变化,让魏忠贤由衷的觉得,自己的这个陛下,虽然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可是论起心机,论起城府,都要远超自己太多! 面颊抽了抽,魏忠贤行礼躬身,轻轻后退着说道:“遵命,陛下,奴婢告退!” 朱由校看着魏忠贤的面部表情,甚至从他朝服的肌肉线条的扭曲,朱由校都能通过自己前世学过的心理学以及表情管理学,来推测魏忠贤心中的想法。 畏惧,敬畏,恐惧,无数的心思,都在魏忠贤的脸上写着。 看着退出自己书房的魏忠贤,朱由校手指敲了敲面前的书桌,陷入了思考。 提到田尔耕和许显纯,并不是朱由校的一时兴起,也不是朱由校刻意想着去敲打魏忠贤。 虽然朱由校有着敲打魏忠贤,让魏忠贤去脑补这样的心思,但是这并不是主要的目的。 老魏太监这人,已经差不多彻底收服了。 越是身居高位的人,就越容易多疑,越容易脑补。 自己以口含天宪,武艺高强,生而知之的形象,展露在了魏忠贤的面前之后,以魏忠贤本就多疑的性格,自然而然,就会开始脑补! 加上陈德润的命,足够让魏忠贤觉得自己普天之下,到处有着眼线了! 朱由校现在满朝文武谁都信不过,当然也不会让魏忠贤过得太好,心中有着危机感,才能露出更多的把柄。 虽然许诺了魏忠贤,君臣不相负,魏忠贤自身,也还有着足够的价值,可以很好地当一把刀。 朱由校在原主残余意识的抗拒下,也的确没法砍死老魏太监。 但是朱由校可是21世纪的人,他很清楚,条款,协议,从签订起,本就是用来撕毁的! 如果老魏太监真的收敛了,而且能够完完全全的配合上自己进行改革,主动为自己背黑锅就像今天一样,朱由校不介意给老魏一个安享晚年的机会。 可如果自己的手段频出,老魏太监却对自己出工不出力的敷衍了事,那么说不得,朱由校就要砍了老魏太监祭天一波,然后一纸罪己诏,将锅,全部扣给老魏。 从而得到从另一个方向,推动改革的机会了! 朱由校虽然是21世纪后的穿越者,但是他前世,更多的时候,是带着兄弟杀伐征战,虽然对于管理以及历史甚至是物理化学都有着一定的了解,可是能真的派上用场的,却也仅仅只有物理化学。 朱由校知道,晚明最大的问题,并不仅仅只有内部的文人士子捣乱和外部的大战不断。 紧接着而来的天灾,更是重中之重!所以不管什么事情,准备一个备用计划,才能更加有备无患! 第14章 尔等,可愿听命 杀魏祭天可不是代表着朱由校会向东林党,会向文人妥协。 魏忠贤现在的小金库里的存银,估计就有几千万两了,加上其他的金银财宝,魏忠贤现在所掌握的财富,更加会是一个天文数字。 原本的历史上,随着魏忠贤和他的党羽们的死,这些财富被文武,被官员们瓜分、薅夺。 自己的便宜弟弟崇祯,仅仅分了一点皮毛,就极为满足,不去彻查,导致一波肥国库的机会直接流失。 可是朱由校如果真的拿魏忠贤祭天,那么魏忠贤的这笔财富,他是决计不会让其他任何人染指的! 这笔财富,是朱由校用来强行逆天,强行改命,将大明彻底打造成一头战争怪兽的资本! 朱由校又怎可能,让这笔钱落入他人之手? 杀老魏,是下下之策。 在没有其他任何办法的时候,杀了在民间口碑极差的老魏,是朱由校在民间树立起自己形象,招揽有志之士有能之士的最后办法。 毕竟这大明与其说是亡于建奴,亡于厂卫,亡于农民军起义。 倒不如说是原本历史上,不论是天启还是崇祯,虽然都有着想要力挽狂澜,维护大明的心思,但是视野,却都被限制在了朝堂之上。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百姓,苍生,都已经在这么多年的官僚混乱中,被欺压的苦不堪言,如同火药桶一般,一点就爆了! 朱明王朝,本身就是农民起义军驱逐鞑虏之后建立的,朱明王朝的后人,却忘了这一点! 所以不仅是皇帝,就连分封到各地当猪养着的诸侯王,也都一个比一个更加凶厉,更加不把百姓当回事。 朱由校想要扭转这个局面,必须要捏住枪杆子,必须要在天下,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微信。 杀老魏,终究还是落入了下乘! 所以这段时间,在朱由校尝试拿住枪杆子,扭转乾坤的时间里,朱由校还需要老魏,继续为自己背锅! 更何况,如果老魏给力,那么备用计划,也只会是自己的备用计划,而不会真的实现。 “臣,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叩见陛下!陛下万岁!” “臣,锦衣卫指挥佥事许显纯!叩见陛下!陛下万岁!” 这两个连滚带爬走进书房的人,打断了朱由校的思绪,看着这进来的两人一人的斗牛服和一人的飞鱼服,朱由校摆了摆手道:“两位爱卿平身。” “今日朕唤尔等来,是想好好看看,朕的天子亲军中,地位最高的二人,现在到底是什么样,有几分成色!” 屏退了左右之后,自椅子上站起身的朱由校看着面前这两个低着头,一脸疑惑之色的人,嘴角挑起。 “大儿田尔耕,偌大名声,朕久居深宫,亦能听闻尔之大名,百姓可是在尔的手中,苦不堪言啊!” 一身御赐斗牛服的田尔耕在朱由校的手掌离开他的肩膀时,浑身一颤,跪在了地上,重重的磕起了头来! “陛下,臣是冤枉的啊!臣,从未欺压良善百姓!这一切,都是东林士子们胡编乱造!还望陛下圣明!” 听到这句话,朱由校反倒是对这个田尔耕高看了一眼,果然,在魏忠贤得势初期,就能够巴结上魏忠贤的田尔耕,并不是个只会杀人、只会谄媚的废物。 短短的一句话中,田尔耕将求饶,甩锅两个技能,同时使用了出来! 田尔耕到底是不是欺压百姓之辈? 这一点原主记忆中是没有的,毕竟比起现在的朱由校,原主就真的是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的死宅,对于这些事,几乎都不怎么在意。 而明史中的记载,先不提可不可信,就数兴大狱、广布侯卒,罗织成罪,酷法拷讯,入狱者率不能出这几句话,可没法确定田尔耕是有事没事欺负老百姓玩儿的酷烈之主。 而烹杀夏之令,弄死了杨涟为首的东林六君子,这些事情,也同样算不上市对百姓酷烈。 但是朱由校也知道,这个时代,上位者不把百姓当人看,也是常有之事,所以自己只要用这句话来威吓一下田尔耕,他做了亦或者没做,都会请罪! 这就是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阳谋,这也是堂堂正正的,下马威! 田尔耕率先投靠魏忠贤,将锦衣卫变成了东厂手中的刀子,这件事如果说不膈应朱由校,是不可能的。 但是偏偏田尔耕还真就跟魏忠贤一样,是现在罕有的朱由校能动用的人!朱由校需要田尔耕那杀出来的恶名,为自己镇压北京,镇压那些文官集团,东林士子! 所以在此时,适当敲打敲打,就已经足够了。 “起来候着罢,朕让九千岁叫你们两人来,不是为着这些事情,既然田尔耕你,说你不是欺压百姓之人,那朕,就当是好了。” “前尘一笔勾销,如若再犯,罪不可赦,田尔耕,你记住了么?” 不是在吓自己!是真的如果自己犯了,就会死! 田尔耕的内心,疯狂的在向他预警。 朱由校前世杀人无算,做了那么多危险任务的他,自然早就养成了自身的气势,也同样知道,自己该在什么场合,使用什么样的语气来对待。 融合了原主贵为天子的上位者气势,和自己前世杀伐养成的杀伐之气,在环境和语言的引导下,朱由校甚至可以牵动魏忠贤的心绪,将魏忠贤那头老狐狸都吓得瑟瑟发抖。 更别提田尔耕和许显纯这两哥们了! “臣!谢陛下开恩!” 田尔耕一声高呼,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磕的端是鲜血四溅! 看着身边这颤颤巍巍站起身,额头上还在不断溢出鲜血的田尔耕,许显纯想都没想,直接跪在地上,开始有模有样的磕起头来。 而且,因为官职比田尔耕要小的缘故,许显纯磕的,可是每一下,都下了力气的! 短短两个头,他的额头出血量,就堪比田尔耕了。 朱由校看着这一幕,好气又好笑。 笑的,是这两人,可都是被东林党畏之如虎的大凶人!在自己的面前,居然连话,都不敢说出来! 气的,是这两人,在自己面前,都能有这种表现,那么在魏忠贤面前,他们的表现,又会如何一个卑微法? 这两人可不像整整一周,大部分时间里都在朱由校身边的魏忠贤一样,对此时的朱由校有所了解。 在朱由校锋芒毕露之前,他们心中的朱由校,可还真不一定能比得上魏忠贤! 看了看还在磕头的许显纯,朱由校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一脚踹在了许显纯的身上,将他踹着在地上,连续打了好几个滚,直到撞上了门槛,才堪堪止住身形。 “田尔耕,许显纯,你们两人这番作为,是要告诉朕,朕的天子亲军统领,是软弱无能,只会谄媚,人人可欺的狗么?” “给朕,站好了!” 许显纯口吐鲜血,他万万没想到,从未展现过武力的朱由校,这一脚之下,居然有着这般巨力! 田尔耕更是没有想到,这位少年天子,居然这般生气! 可是朱由校的话,却让田尔耕迅速的明白了朱由校话中之意,连忙双膝跪地道:“启禀吾皇!锦衣卫,止为陛下走狗鹰犬!绝无他心!” 回到了龙椅上坐着的朱由校似笑非笑的看了看这两人,嘴角拉起了一个弧度道:“既然如此,那么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锦衣卫都指挥佥事许显纯听令。” “你们二人,暗中调查司礼监秉笔太监兼东厂提督魏忠贤,在录的义子义孙,彻查魏忠贤之家产。” “尔等,可愿听命?” 第15章 骆家父子 查谁?! 田尓耕和许显纯心中同时一惊! 二人在朱由校话音落地的那一刹那,两人的双眼圆瞪,看着高坐龙椅似笑非笑的朱由校,脸上出现了无尽的疑惑之色。 魏忠贤,九千岁! 他可以说是朱由校最为信任、最为宠信的人之一。 甚至连如今的锦衣卫,也是依附在魏忠贤管辖的东厂之下。 厂卫厂卫,可都是东厂在前,锦衣卫在后! 可是如今朱由校居然选择,让锦衣卫去暗中调查魏忠贤? 这难道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么? 然而,朱由校刚才短短的这一点时间里,展现出的帝王心术。 以及他暴露出的身手,却让田、许二人此时,连质疑的话都不敢说。 甚至,连去询问为何要调查魏忠贤都不敢。 “臣等遵命!” 看着这两人战战兢兢的样子,朱由校突然觉得索然无味,原主给魏忠贤的权利实在是太大了, 原主自己的帝王权威,也没有建立起来。 导致天下人,只知道九千岁,却不知道万岁! 这两人现在的样子,怎么看,怎么觉得,肯定事后会去将这事,告诉魏忠贤,询问九千岁,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做。 挥了挥手,朱由校冷声道:“朕知道,你们二人,离开了宫里,想必就会去魏忠贤府上,询问他,朕让你们去调查他,你们应当怎么做。” “你们尽管去!放心大胆的去!你们看看,九千岁,他会不会对朕,有什么意见!” “然而,你们要想明白,锦衣卫,到底是天子亲军,还是东厂手中的利刃!” “想清楚,想明白了,再好好的决定,到底要怎么做!” 朱由校很清楚,清流只会空谈,实际上的能力,甚至还不如寻常想要往上爬的胥吏。 然而这些胥吏,却没有机会,能和朱由校碰上面,潜伏在各个部门,其中的人才们,锦衣卫的记载,最为详细! 只不过是现在的锦衣卫,没有做他们本该的督查天下之事罢了! 所以此时的朱由校,在彻底的将魏忠贤收服之后,要做的第二件事,就是将锦衣卫,再度变成那个太祖,成祖时期,可以威震天下的特务机关组织! 而不像现在一样,只是东厂手里的屠刀,东厂手中,用于排除异己的工具! 归根结底,朱由校觉得原主之所以在历史上的民间口碑那么拉胯,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就是锦衣卫顶着天子亲军的名头,干的都是些破事!很自然而然的,就让原本为魏忠贤的阉党背了锅的原主。 再背一个大锅! 锦衣卫本该是天子的耳目,可是如今的朱由校却能从田、许二人的身上,看出来自己的这个耳目,已经出了问题! 摸着下巴,看着走出御书房的田、许二人,朱由校挑了挑眉。 这两人,屈服于魏忠贤实在是太久了。 本身或许有着能力,是当刀子的料。 但是没有自己的脑子,对于自己这个天子的敬畏,也暂时没有养成。 而且这两人毕竟是外臣,不像魏忠贤一样,可以将大部分时间,用在琢磨自己这个皇帝的心意上,从而自发脑补。 所以摸着下巴的朱由校大笔一挥,写下了一封制书。 看了看魏忠贤留下的使唤太监赵景渊一眼,朱由校将这份诏书给了他,淡然说道:“赵内监,你就替朕,去宣制” “着锦衣卫百户骆养性入宫面朕!” 骆养性这个锦衣卫百户,在后世的名声,其实并不咋样。 其中最大的问题,就是这人降了后金,而且官居太子太师,天津总督! 但是实际上,这人的能力,是有的! 虽然在自己便宜弟弟朱由检掌权的时候,骆养性的光芒并不咋样,而且行的也就是锦衣卫常规该干的活计,没什么表现。 而在李自成破北京之后,更是献银求活的大明北京官员之一,然而当他归降了后金,权利彻底被释放之后,干的事儿,可就厉害了。 对上,后金顺治朝,一朝里,骆养性就举荐了一个从一品,三个正二品,一个从二品! 那可是在后金一朝中的官员,都可以数得上黄金时代的时间段里。 骆养性举荐的人,居然大部分都得到了重用! 这就足可以让朱由校知道,骆养性在崇祯朝时监管天下的时间里,到底发掘了多少人才,这些人才,本该是在本朝就能发光发热的,可不少! 只不过是当时的大明,没法将这些人才物尽其用罢了! 对下,骆养性这人甚至能为天津奏免两千多万两的加赋。 说明这人,对百姓也还是有一丝感念之心的。 更别说骆养性的老爹是骆思恭,原主移宫案时的大功臣,虽然在魏忠贤权势滔天的情况下,位极人臣的骆思恭还是选择了辞职。 但是就连魏忠贤都只能够去容纳,去接受一个曾经和自己做过对的人住在京城,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都不能去动的事实! 这就足够证明骆思恭,有多得恩宠了! 而正好,田尔耕的锦衣卫都指挥使的官儿,是接的骆思恭的班! 骆思恭辞职的原因,也只不过是自称生病,需要调养! 这就给了朱由校一个,敲打田尔耕和许显纯这两把刀子的机会!田许二人,要么就老老实实的,听自己的意思做事,如同魏忠贤一般,彻底将自己的底细全部交托出来。 要么,朱由校不介意将锦衣卫,换个头头! 可别以为锦衣卫上下一心,都愿意和田尔耕一样,去当东厂的狗!锦衣卫中不乏赤胆忠心之辈,只是说,锦衣卫的天职,就和军人的天职一样,那就是听从命令! 前脚,朱由校刚让田尔耕、许显纯去调查魏忠贤,并且当着这两人的面,直接说了他们可以去找魏忠贤诉苦,可以去找魏忠贤问计! 接着,朱由校又让魏忠贤的人,去替自己传诏! 依旧是朱由校那堂堂正正的阳谋味道,他就是要让魏忠贤,让田尔耕、许显纯这三者离心! 魏忠贤一旦那权势滔天,天下第一人的面具被戳破,那么田尔耕等人,自然会起小心思。 此时的魏忠贤,早已对朱由校心悦诚服,不敢有丝毫异心,所以他也自然,不会抗拒朱由校用自己来加强朱由校的权威。 魏忠贤很清楚,自己的一切权势,都建立在天启皇帝身上,而自己的这位主子,可是身体力行的表现出了,自己的不同! 魏忠贤很想看看,自己的这位主子,能用什么样的雷霆手段,将这腐朽昏聩的大明,重新整治起来! 这些年里,魏忠贤看到了太多太多,甚至就包括着那关外的战争,魏忠贤也屡屡关注,可是朝堂之上的掣肘,实在太多太多,他只是一个阉人,还是个没怎么读过书的阉人。 想要报效皇帝,可却报效无门,不就只能一个杀字走到底,为了看到少年皇帝脸上的笑容,从而将那些碍着皇帝眼的清流文士,杀他一个血流成河么? 听着面前田尔耕和许显纯的诉苦,接过宫中小太监悄悄送来的密信,在自家御赐宅邸中安安心心读书的魏忠贤不由苦笑了起来。 自己的这位主子,倒是的的确确给了自己一个好大的难题。 这是对田尔耕许显纯的敲打,同时,又何尝不是,对自己的敲打呢? 第16章 你还是个男人么 “田指挥使,许佥事,陛下如何说,你们如何做就行了。” “何苦要来为难我呢?陛下在御书房说的明白,陛下的心中,明镜儿似的,哪些人依附于我,哪些人依附于权利,哪些人是有能力的,哪些人是无能却喜欢空谈的。” “陛下都清楚。” 此时的魏忠贤已经有五十七岁了,长年累月的宫中斗争,朝堂斗争下来,也早已养成了一副天塌不惊的性子。 市井无赖出身的他,初入宫时,只是一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太监,可是为了向上爬,爬到高位,他不辞劳苦,连年累月的自学,终于在他大权在握的时候,能够看懂大臣们的奏章,能够看明白,清流们的春秋笔法! 同时,在揣摩上意,在人心的斗争中,魏忠贤又击溃了魏朝、甚至击溃了顾命太监王安,最终,才达成了如今的这个成就。 因为本身就是天资横溢,又会努力之人,魏忠贤才能以一个自阉入宫的出身,做到如今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是同样的,有着这些经历的魏忠贤,他的多疑,也是被逐渐的养成了。 多疑,很多时候意味着脑补,而天启帝这一周以来的转变,让不断脑补,为天启帝追加设定的魏忠贤,早已经彻底清楚了自己应该如何去处事。 田尔耕和许显纯的到来,让魏忠贤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之前表现的太过分了,不然,为什么自己的陛下,还要对自己有着这么多的敲打! 看着面前的这两人,魏忠贤叹了口气,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你二人也是我的门生,我告诉你们一条路,这是我的忠告,你二人,可要记住了。” “陛下口含天宪,心如深渊,不可轻易揣摩,更不可轻易度测。” “陛下既然让你们二人,来调查我,那就尽管查,查出锦衣卫的威风来!” “昔日太祖,成祖之时锦衣卫是如何做的,是什么样的,你们尽管按照那个时候来!” “陛下密诏骆养性入宫,如果你们这件事做得不够好,动静做得不够大,陛下很可能起复骆思恭!” “到时,我是没事,但是你们可就难喽!” 魏忠贤这连续的两段话,让田尔耕二人不由得冷汗淋漓,别人不知道骆养性骆思恭父子是什么样的人,他们能不知道? 特别是田尔耕,他可是积荫到的锦衣卫左都督!当时可就在骆思恭的手底下,看着骆思恭站队清流死磕魏忠贤! 而魏忠贤甚至还没法子明面上拿骆思恭怎么样! 眼看着现在的魏忠贤的话中之意:“你们就安安心心的,从东厂的刀子,变回皇帝的刀子。”这意思都这么明显了,田尔耕和许显纯,一下就慌了! 他们可是奉旨暗中调查魏忠贤的!如今他们不仅仅通知了魏忠贤,还跟魏忠贤说了他们奉的密诏! 这样一来,会不会骆思恭和骆养性就再次起复了? 冷汗不断的渗出,魏忠贤皱了皱眉,看着面前这两个浓眉紧锁的男人低声道:“你们俩可都是有卵蛋的男人!让你们堂堂正正做个人,咋了?不愿意了?” “我都是陛下的狗!你们能当陛下的亲军,可是天大的荣耀!” “这一次查,我会通知下去!让我的那些子子孙孙们,都乖乖配合!你们查完之后如果觉得有什么人碰不得,直接告诉我!我帮你们去处理!” 听着这句话,田尔耕突然全身一颤,抬头满脸不敢置信的问道:“九千岁!那良卿吾兄呢?!” 良卿吾兄? 这四个字一出,魏忠贤突然心中一痛。 这人是自己的侄子,魏良卿!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自己得势之后,在家务农的魏良卿就被自己接来了北京,作为继承魏家香火的人! 然而一个务农之辈,突然被天大的权势砸到了头顶,又能变成什么模样? 几乎作奸犯科,几乎为非作歹的事情,魏良卿都做了一个遍! 摸了一摸自己的额头冷汗,魏忠贤眼中流露出一丝惧意,一把拉起田尔耕的衣襟,低声咆哮道:“田尔耕!你再说一下,陛下可是问你们,是否有过其辱百姓之事?!” 田尔耕被魏忠贤这突然爆发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声说道:“对!陛下是问了这个!而且,好像很重视那些泥腿子!” 得到了准确答复之后,魏忠贤脸色惨白,下意识的往后走了两步,瘫软在自己的椅子上,双目无神,喃喃道:“你们二人,来此知会我的事情,都在陛下算计之中。” “是了……是了……陛下既然已经觉得天下可能会乱,又如何不会想着,重拾民心?” 一番自言自语结束之后,魏忠贤满脸大汗,面颊肌肉不断的抽搐着看向田尔耕和许显纯道:“查!如果良卿也有问题!照查不误!” “陛下知道,田指挥使你和良卿关系极密,所以给了你们这个机会,借由你们,来警告我,作奸犯科,欺压百姓之人,不可留!” “此时若是我还去想着,庇护良卿,那么我们这么多年的努力,也就全部白费了!” “良卿已有子,我魏家香火有后,折损一个良卿,为陛下树立起他的威信,保全住我们大部分人的性命,划得来!” 听着魏忠贤的这些话,田尔耕眼中满满的疑惑,满满的难以想象,他是知道,魏良卿有多么受自己面前这个老太监,这个被称为九千岁的宦官宠爱的! 魏忠贤甚至视魏良卿为亲子! 但是天启帝的一番旁敲侧击,甚至让魏忠贤有了舍弃魏良卿的心思! 莫非,真的是君心难测?君心如渊? 天启帝,在九千岁的眼中,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存在? 这个念头,在田尔耕的心中升起,而许显纯此时,则是两股战战,连站都站不稳了。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锦衣卫都指挥佥事,区区一个正四品,何德何能,今天既被皇帝踹了一脚,还能听到这么多涉嫌机密的事情? 朝堂中所有人,都以为天启帝不过是魏忠贤操控下的傀儡!连带着许显纯和田尔耕也都是这般想的! 可是他们没有一人知道,天启帝在魏忠贤的眼中,居然有这这么可怕的地位!甚至于,都不需要明说,魏忠贤都愿意把自己视作亲子的魏良卿推出去为天启帝立威! 然而,场中几人还没来得及说话,魏忠贤身后的房门,缓缓打开,一个尖锐的女子声音传出道:“李进忠!你这是何意?!” “卿儿有后不假!可是虽然卿儿名义上是你的侄子,实际上,却是你我之子!” “你为了皇帝一句话,一句不一定的话,就这般断定皇帝是要借良卿人头敲打你。” “你还是个男人么?!” 第17章 你想知道我告诉你! 李进忠,魏忠贤入宫前的名字,这一点,也算是人尽皆知。 毕竟东林君子们,在推动这些阉党丑闻,宫中丑闻,降低抹黑天启皇帝和魏忠贤等人上边,可都是不遗余力的。 而这个敢于开腔呵斥魏忠贤的女人,在这全天下,也就是独一份了。 因为她是天启帝之乳母,魏忠贤的对食妻子,奉圣夫人客巴巴! 然而这时候,田尔耕和许显纯也知道,自己还留在场内,已经是不合时宜的了,当即,就选择跟魏忠贤告退。 可是下一瞬,客巴巴两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冷声道:“不许走!” 客巴巴的身份还是足够强大的,更是能够威慑住田许二人,随着客巴巴话音落地,田许二人止住了脚步,一时间,不知该走,还是该留。 魏忠贤喝了一口杯中茶水,苦笑一声道:“你们留下,也给我,当个证人,闹上御前,我也能有几句话说。” 走到了魏忠贤身后的客巴巴一巴掌打翻了魏忠贤手中的茶盏,双目似箭,看着面前的魏忠贤道:“怎么?还需要证人?” “皇帝都要杀你儿子了!你居然还乐意将你儿子送上去,让皇帝杀?!” “你李进忠,真不是个男人!” 弯身下腰,一片片拾取着地面上的瓷杯碎片的魏忠贤不怒反笑着点了点头道:“没错,我不是个男人,咱家啊!只是个太监!” 一边阴阳怪气的说着,一边,魏忠贤甚至还挑起了小指头,做了个兰花指! 魏忠贤心中对客巴巴的怨言可一点不轻,那一丝爱意,也早就随着这一周中,朱由校的狰狞展现出来而随风散去。 客巴巴可是朱由校的乳母!奶妈!看着朱由校长大的!见证了朱由校从小到大,甚至能够见证朱由校去受学被教育的人! 同时,也是自己的枕边人! 就这么一个枕边人,十几年了!甚至都不知道皇帝的真正面目,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点都看不出来?这女人,在宫中这么久没被打死,也真的是一种幸运了! 甚至于到现在,客巴巴的想法,魏忠贤也能看的很明白,这女人是想让自己造反! 也许说,在她眼中,皇帝还是她眼中那个傀儡,那个能够因为专注手中木匠活,将朝事全部交托给自己这对夫妻的那个天真小皇帝。 但哪怕这女人,稍微长点脑子,而不是都长奈子了,都能够看出一点端倪?她可是天启皇帝成长中,陪伴天启皇帝最长时间的人!没有之一! 可是客巴巴却一点都没看出来。 这一周的脑补,足以让朱由校在魏忠贤的心目中,彻底的神化!客巴巴还这么闹,那自然而然的,就等于将自己放在了魏忠贤,放在了魏忠贤心目中神一样的天启帝的对立面! 自己年老体衰了,还本就是个太监,对于男女之间那点事儿,也没太大兴趣了,客巴巴也同样人老色衰,虽然养护的好,却也不复初见时的姿容。 然而,客巴巴这么长的时间里,居然一点见识都没长,甚至还想着让老魏太监,跟她一起去玩命? 老魏太监现在可不乐意了! 即便是客巴巴在当初是极少看得起自己的人,同时,也是极少数能把自己当人看的人之一。 但是随着客巴巴大庭广众之下,怒斥的李进忠三个字,代表着自己过去,代表着自己曾经受到的那些屈辱的这三个字说出来之后。 魏忠贤心中,对于客巴巴的感情,彻底的随风散去。 我是个男人?曾经是,但是作为男人的李进忠早就死了,我只不过是一个名叫魏忠贤的太监罢了! 所以魏忠贤才捏起太监们的兰花指,才做出了太监们常用的举动,用于膈应客巴巴! 客巴巴看着魏忠贤的这番举动,急促的呼吸了起来,一张粉白的脸变得鲜红,怒意上涌的客巴巴恶狠狠的一个巴掌,朝着魏忠贤的脸上抽了过来。 “你魏忠贤不是自诩武功天下第一么?你魏忠贤天天都在皇帝身边,找个时间,杀了皇帝,你当皇帝,不行么?!” 客巴巴的话音落地那一瞬间,魏忠贤眼中闪过一丝阴鸷,还没等客巴巴的手臂挥到自己脸上,魏忠贤的手一抬,直接在客巴巴巴掌挥出的轨迹上,握住了她的手腕。 带着阴鸷之色的双眼,在田尔耕和许显纯的脸上扫过,魏忠贤冷声道:“二位大人,你们可都听到了?” “如实写!司礼监秉笔太监兼东厂提督魏忠贤之妻,奉圣夫人客氏谋反,被魏忠贤擒获!” 魏忠贤,就是在诱导客巴巴干出来这件事! 投名状,这事魏忠贤想到,最合适让自己安心的东西!这段时间以来不断的脑补,不断的神化朱由校,已经让多疑的魏忠贤坐立不安了。 他疯狂的想要找东西,让自己可以心安。 直到田尔耕和许显纯来到之后,魏忠贤才想到了投名状这个东西,可光是一个魏良卿作为投名状,很明显是不够的!还需要一个更加重量级的人,才能让天启皇帝,树立起绝对的威信。 才能让他,彻底恢复对自己的信任! 客巴巴,刚好冒头,一头撞上了魏忠贤的名单! 眼中满是不敢置信,客巴巴惊恐的挣脱着,她恃宠而骄早已习惯了,可是她从来都没有想到过,那个对自己千依百顺,那个看着自己眼中从来都满是宠溺的男人,此时眼中会是如此冰冷! 更别提魏忠贤方才,那酷似寒冰的话语了! 谋反是什么罪?客巴巴用脚丫子想,都能知道是杀头的大罪! 可是不管客巴巴怎么挣脱,魏忠贤那平日里温柔的手,却在此时如同钢浇铁铸的牢笼一般,死死的握住,怎样都无法挣脱! “忠贤!你这是何意?!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们都千日夫妻了!你这是何意!” 客巴巴的惊恐,让魏忠贤突然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来,被客巴巴肆意、践踏、凌辱,遭受到的那些痛苦。 似乎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 一开始的客巴巴,温柔似水,知书达理,可是掌权后的客巴巴,却如同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对外,魏忠贤威风八面,对内,魏忠贤却被客巴巴动辄打骂。 原本的恩情维系下,魏忠贤觉得客巴巴这只是恃宠而骄,自己一个太监,能娶到这样的老婆,已经是天大的荣幸了。 可是今天,彻底看明白了客巴巴的本性之后,魏忠贤决定,不忍了! 而不忍了,带给他的,只是无尽的爽快! 客巴巴挣扎着,另一只手慌乱中挥在了魏忠贤头顶的高冠之上,将高冠打落,露出了魏忠贤那满头灰色的头发! 灰发凌乱,使得魏忠贤如同疯魔一般。 魏忠贤死死的盯着客氏那惊恐的双眼,眼中露出一丝狰狞:“你想知道为什么?我就告诉你,为什么!” 第18章 这牌子,也摘了罢! “我魏忠贤入宫以来,如饥似渴的习武,读书,上位掌权后,遭受了无数次的刺杀磨炼。” “这才让我有了自诩武功天下第一的资格。” “江湖人士,我杀的多了!武林人士,文武大臣,我杀的也够多了!” “我才知道,我的武功,到底有多高!” “但是,陛下之武功!不下于我!这一点,你客巴巴,你奉圣夫人,作为陛下的身边人,却毫不知情!” “陛下口含天宪,言出法随,心机城府,远超先辈!我都只不过是陛下的一把刀子而已,你居然觉得,陛下只是我的傀儡?!” “客巴巴!我告诉你!陛下什么都知道!陛下什么都清楚!所以这七天以来,我才一直在思索,一直在写那些我归纳总结的东西!” “你作为九千岁府,唯一一个可以自由进出我书房的人,你可曾看过我写下的那些东西?!” “你没有!” “这么多年来,你的眼中,永远都是蝇营狗苟!永远都是面前的利益!” “一点长进都没有,在这当着锦衣卫的面,你都敢直接说出谋反之词!” “你是要置我于何地?!” 魏忠贤的咆哮,让客巴巴的脸色变得惨白了起来,她作为见证着朱由校长大的人,从来都没有注意到过朱由校这些方面的进展。 可伴随着魏忠贤的讲述,客巴巴才清醒过来,自己到底犯了怎样的大错,怎样的大罪! “忠贤!放过我!饶我一命!饶过我!我再也不敢了!” “田尔耕,许显纯都是你的人,只要你点头,他们肯定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放过我!放过我!” 客巴巴疯狂的挣扎着,向魏忠贤求着饶,然而魏忠贤的这一番话,早已让田尔耕和许显纯的心中,掀起了无尽的波涛。 连魏忠贤都畏之如虎的天启帝当主人,在他的跟前当天子亲军,和在一个随时可能失势的老太监跟前当狗。 这是个傻子,都能知道该如何选择! 更别提,魏忠贤口中的那个天启帝,到底有多么可怕,田许二人都能从魏忠贤的话语中体会到。 魏忠贤都主动说了,让他们投效天启帝!更是连老婆孩子都能拉出去只为了保全自己! 在这些条件下,能够为了权势依附魏忠贤的田许二人,又怎么可能不会分辨形势? 两人身形在这一刹那站的笔挺,手都按住了腰间的佩刀,田尔耕义正言辞道:“那啥,奉圣夫人,锦衣卫乃是天子亲军,天子鹰犬,又怎么会是魏公公的人?” 田尔耕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其实还是有点打鼓的,所以说完之后,田尔耕下意识的,就打量了一下魏忠贤。 可当田尔耕看到魏忠贤那灰白色凌乱头发之后的双眼中,那一抹赞许之色时,田尔耕的胸膛,挺得更直了几分。 “锦衣卫都指挥使田尔耕,缉拿叛贼!” 听着身边的田尔耕说的这句话,许显纯下意识应和道:“锦衣卫都指挥佥事许显纯,缉拿叛贼!” 魏忠贤松开了客巴巴的手臂,将客巴巴往前一推,推到了田尔耕和许显纯面前,随手将自己的乱发往后一挽,看着二人道:“二位大人,还请你们秉公执法。” “将客氏谋反之事,安排妥当。” “咱家这就入宫,向陛下请罪!” “至于陛下所托,二位大人尽管秉公执法,这大明朝,是陛下的大明朝!” 田许二人听到魏忠贤的这一番话之后,心中一喜。 都是官场老油条了,他们又为何不能从魏忠贤的话语中,听出魏忠贤利益交换的意思? 田许二人把客氏谋反一事中的魏忠贤摘出来,做成死案。 魏忠贤入宫,请罪的同时,也能和骆思恭父子碰个面,不让这对父子直接起复! 拍了拍许显纯的肩膀,田尔耕低声道:“显纯,你先把奉圣夫人,不,罪人客氏,压入锦衣卫诏狱。” “本官,还有事要和魏公公相商!” 虽然许显纯老大的不愿意,可不论是阉党内部,还是官职之上,田尔耕都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可不就只能乖乖听命了? 看着许显纯押着客氏走远,田尔耕讪笑着走到了魏忠贤跟前,跪地说道:“九千岁,你方才所说的,可是真的?” 魏忠贤扶起田尔耕,摇了摇头,却又点了点头道:“句句属实,句句发自肺腑。” “田大人日后可切莫再对咱家下跪了,咱家,当不起!” 来自朱由校的连环敲打,已经让魏忠贤草木皆兵了,这七天里,魏忠贤的不断反思中,当然也反省到了自己的那些僭越之举! 比如百官朝拜,比如将天子亲军引为己用。 所以现在的魏忠贤,已经和之前的心态,有了太大的转变,加上亲手将客氏送入诏狱,更是同时让魏忠贤的心灵和身体,都觉得脱离了桎梏。 该做的,都已经做了,接下来要看的,就是陛下的心意了! 魏忠贤看着皇宫的方向,一声长叹道:“田大人,还有何事?如果无事了的话,咱家,也要入宫面圣了。” “骆氏父子,应当也要入宫了!” 田尔耕讪笑道:“魏公公,为何你直接击毙客氏亦或者割去客氏舌头,让客氏无法说话?” “客氏可知道太多的秘密了!” 眼中杀意迸现,魏忠贤扫了一眼田尔耕道:“客巴巴,好歹也是陛下的乳母,我如果直接击毙客巴巴,定会遭到陛下不喜。” “至于秘密?客巴巴知道的那些事情,谁能保证,陛下又不知道呢?” “陛下是个重感情的人,用我们这些刀子,用的顺手,用出感情了,所以才将这些事,让我们来处理。” “只要我们处理干净了,那么陛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但是我们不处理干净?嘿!就像陛下可以随时扶立骆家父子取代你和许显纯一样。” “宫中太监那么多,陛下随时可以找到一条新的狗,替代我魏忠贤这条老狗!” “不是么?” 拍了拍田尔耕的肩膀,魏忠贤自嘲一笑道:“我也曾经被权势迷过双眼,我也曾经如同你们一样,觉得天子只是我手中的傀儡。” “可是陛下前几天与我交心之后,我才发觉,原来我才是棋子,陛下才是执棋人!” “这盘棋,叫天下!” “若我们这些棋子,不想早早退场,一如杨涟他们一样,那就乖乖的,听陛下的话,就好了!” 田尔耕恭恭敬敬行礼跪地道:“晚辈谢过九千岁提点!晚辈,谢过魏公指教!” 魏忠贤看着跪着的田尔耕,脸上突然出现了一个笑容,挥了挥衣袖,大步的走出了自己的九千岁府。 当踏出九千岁府大门的那一刹那,魏忠贤看着府邸上挂着的牌匾,长叹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这块牌子,也摘了罢!” 第19章 简在帝心! 夕阳西下,走到了乾清宫门前的魏忠贤看着身后那一抹斜阳,脸上出现了汗渍。 入宫之后,那些亲信的小太监们汇报的消息,让魏忠贤心中不住打鼓。 帝召骆氏父子入殿,相谈甚欢,一个时辰,骆氏父子还没出来。 帝传御膳入书房,与骆氏父子一同进膳。 这是何等隆重的待遇? 饶是魏忠贤作为天启皇帝的亲信,魏忠贤,也极少可以得到这样的待遇! 要知道,这可是在御书房与陛下一同用膳! 魏忠贤这么多年了,很少有见到过这种情况,他很明白,这是极为得宠的情况下,才会出现在天启帝身上的事情! 以往,这种事情伴随着的是魏忠贤或者客巴巴在天启帝搞出了新发明的时候,进入御书房的时候,才能有的机遇! 这种时候的天启帝,可以说得上是最好说话的时候! 魏忠贤低着头,如同一个和蔼且慈善的老人一般,低沉着双目,缓缓的走进乾清宫中。 “哈哈哈哈!骆都督!你这番话,得理!当饮一杯!” 听着这个熟悉的声音,魏忠贤袖口下的拳头,紧紧的攥了起来。 “奴婢魏忠贤,前来向陛下请罪!” 踏入御书房的那一瞬间,魏忠贤就跪在了地上,膝行着,朝着高坐龙椅的朱由校行了过去。 看到魏忠贤这副做派,坐在朱由校右侧的一对父子,同时眼角一抽。 魏忠贤何许人也?当朝权势最重的太监,御赐称号九千岁! 这样一个人,居然选择膝行,从入宫,一直膝行到朱由校面前!要知道! 小皇帝,何时起,有了如此之重的权威了? 骆思恭下意识的瞥了一眼朱由校,看这朱由校脸上那雷打不动的淡然颜色,骆思恭默默的将自己抬起的头,低了下去。 一开始被急召入宫时,骆思恭还有着几分傲气,要知道,骆思恭的辞官,很大一部分就是因为看不上天启皇帝放任魏忠贤,迫害清流的事情,可是方才在书房内的一番话。 让骆思恭,逐渐改变了对天启帝的看法,作为武人,特别是作为当初曾经参与过移宫案的骆思恭很明白,朱由校如果迫害清流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能够从清流文人手中,夺回本该属于皇帝的权力。 那么这一切,真的就是有可能的! 想要制衡清流,只能扶持宦官!宦官和清流文人,天生就是绝对的对头! 骆思恭无论如何都不会忘掉,哪怕是当初移宫案时那齐心协力一同扶持天启帝上位的人们,在天启帝登基之后,迅速分裂! 杨涟、左光斗为首的文人,王安、魏朝为首的宦官,自己为首的锦衣卫。 是如何,在移宫案之后,打得不可开交,斗的两败俱伤,让面前这个卑躬屈膝的老太监,成功夺权上位的! 然而,仔细一想,此事的骆思恭看到魏忠贤的这幅样子,他还怎么能不相信,朝堂中,朝堂上,那权势滔天,杀人无算的阉党,其实就是面前这个小皇帝一手扶持的? 骆思恭从万历40年到天启四年,都是实打实的锦衣卫指挥使,位高权重,后来的几次加封,更是让骆思恭位极人臣。 一个笨人,一个蠢人,是不可能在楚党、浙党、齐党、东林党、阉党混战的这个时间里,存活下来而且保持着自身荣华富贵的! 所以骆思恭很清楚,自己真的,是小觑这个少年天子了!收起自己的傲气,好好听听这位少年天子,会如何处置面前的魏忠贤,会如何,来说自己接下来的计划! 朱由校看着膝行进来的魏忠贤,挑了挑眉道:“九千岁,你来的可真早。” “锦衣卫那边的折子都上来一刻钟了,九千岁,你才来。” “这事儿,你说,朕应该怎么处理呢?” 朱由校这说出口的话,让骆养性不由心中一惊,自己老爹很多东西都没有关注到,但是在天启四年末、天启五年的这段时间里,魏忠贤到底有多凶多恶,骆养性比自己老爹更加清楚! 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骆养性极不自然的看了看地上趴着,浑身打着颤,头都不敢抬的魏忠贤。 虽然方才有锦衣卫的小旗送了一道折子进来,但是看到那份折子的天启帝,只是嘴角一挑,就将折子放在了一旁。 骆家父子也不知道,那折子上,具体写的是什么东西。 可是看着现在魏忠贤的这幅举动,骆家父子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个事情,肯定是关注到了魏忠贤的身家性命的大事! 不然,堂堂九千岁,又怎么可能,会做出如此低的姿态,甚至连天启帝那如同呵斥一条狗一般的话语,都不敢反驳呢? 在这些几朝老臣的心中,一直都有着一杆秤,用来度量,用来权衡这天下的一切事物! 所以骆思恭很清楚,在他们这些老臣们的眼中,魏忠贤是有着谋逆造反实力的!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魏忠贤,这样一个大宦官,居然在天启帝面前,瑟瑟发抖如同败犬? 一点骄傲,一点气盛,一点身居高位身为权势之巅的样子,都看不出来!?! 这天启帝,到底有何手段? 想着之前谈到战事,谈到辽东,谈到国内的匪患,自己的这位陛下,都可以有理有据的说出自己的思路,甚至于其中的极多方式,还真的是能用得上的! 天启帝的形象,在骆思恭这个小老头的心中,也逐渐变得高大且光芒万丈了起来。 魏忠贤颤抖着身体,将头重重的压在自己的手背上,咬牙切齿道:“陛下!客巴巴意图谋反,证据确凿,还望陛下,重罚!” “奴婢侄儿魏良卿,无才无德,在外依仗奴婢的名望,作威作福,豪取抢夺欺压百姓,请陛下,严查!” “奴婢自请,去司礼监秉笔太监职,去九千岁衔!” 朱由校笑了笑,挥了挥手道:“行了,起来,客氏农家妇尔,大字不识斗字不认,能有什么见识。” “你的请求,朕允了。” “魏忠贤接旨。” “去尔司礼监秉笔太监职,去尔九千岁封号,然,魏忠贤以东厂提督职务,兼司礼监秉笔太监!” 一份澄黄的文书,被朱由校随手丢在了魏忠贤面前,却被反应过来的魏忠贤双手一伸,电光火石下,接住了。 “老奴接旨!” 站起身的朱由校走到了魏忠贤身边,扶起了魏忠贤道:“厂卫厂卫,如今厂卫的人,都到了,魏伴伴,你落座,我们好好商量商量,这厂卫,日后应该如何做。” “拟一个行动纲领!” 朱由校一番话后,魏忠贤和骆家父子的背后,都升起了冷汗!魏忠贤惊恐的,是明明如今的锦衣卫指挥使是田尔耕,可是朱由校居然说,现在厂卫的人,都到了? 这意思,是说骆家父子,重回权力巅峰了? 而骆家父子则是开始慌了起来。 党争!党争! 大明一朝以来,党争,就从未彻底平息过,他们当然知道,自己如果搅和进了党争,又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党争从来都是,赢家通吃! 田尔耕和许显纯,都是在骆家父子的眼皮子底下爬起来的,他们的凶酷,骆家父子可一点都不想去直面! 第20章 红丸案! 不论是骆家父子重回权力巅峰也好,还是说天启帝要重新将南镇抚司扶立起来,对抗田尓耕许显纯也罢,这都是对当今朝堂,一次地震式的冲击。 昔日的南镇抚司纠察卫内,虽然外界看来,还是专司诏狱的北镇抚司更加威风八面,可是锦衣卫中中,却都很清楚,南镇抚司的一句你的事犯了,足够让北镇抚司镇抚两股战战,彻夜难眠! 虽然南镇抚司伴随着成化年间,北镇抚司直接向宪宗皇帝负责之后,锦衣卫内部长官以及南镇抚司都无法处置之后,变得权威一落千丈。 可是那锦衣卫内部卷宗一条条,一例例,都写得明白,写的坦诚! 那就是,南镇抚司,司卫内法纪军纪! 在田许二人的掌控下,锦衣卫为虎作伥已经早就导致朝野内外怨声载道了!特别是打压,欺辱百姓的事,也没少发生。 然而朱由校就是要把这个姿态做出来!把这个姿态做足了!一定要扶持一股力量,遏制锦衣卫的歪风邪气! 毕竟说到底,田尓耕也好,许显纯也罢,名声都臭了! 特别是还不像魏忠贤一样,有的洗! 魏忠贤是个宦官,只要朱由校不断的为自己正名,那么魏忠贤的名声,也相对的会好起来。 只要朱由校荡平宇内,将海内外的妖魔鬼怪涤荡一空,成就自己圣天子之名的时候,魏忠贤那么多年的大肆杀戮党同伐异,都能被百姓们看作是自污! 田尓耕和许显纯则不一样,他们是直接纵容自己的属下为非作歹,在清剿那些被魏忠贤扣了帽子的清流士子时,可没少擅闯民宅。 他们的名声,早已注定。 毕竟魏忠贤非要挖,还能挖出一些闪光点来,特别是辽东战事如果少了魏忠贤的军需粮饷供应,那可就是直接完犊子了。 朱由校很清楚的记得,自己前世看过的一个段子。 那就是发满饷,哪够了工资的明兵,是敢于直面通古斯野猪皮的重步兵正面刚的! 在原本历史上,虽然辽东的战士们拿不到满饷,可是有着魏忠贤供应的军需物资和钱粮,他们也死死的掐住了建奴的脖子,跟建奴在关外,打的有来有回! 而崇祯朝,魏忠贤一死,崇祯骚操作一套接一套,活生生把边关将领都给弄的作壁上观待价而沽了! 这才导致的野猪皮入关! 虽然在野猪皮入关之前,偌大一个大明朝已经被李自成掀翻了,可要不是崇祯被‘水太凉’们,忽悠的一愣一愣的,大明也不至于崩的那么快。 小冰河期?谁又不是小冰河期呢? 通古斯野猪皮虽然后来一直逼逼赖赖,他们骑射天下无双,可是说白了在多尔衮彻底征服草原组建蒙古八旗,大肆玩满蒙一家之前。 建奴只不过是黑山白水出来的渔猎民族,人玩的就不是骑射,而且靠着多层复合甲的野猪皮以及没有退路的悍不畏死,打下的偌大疆土! 如果说历史上的明军依旧是军备完善,粮草给足的话,野猪皮也不一定,能够打到关外! 说白了,还是因为缺钱! 朱由校记得挺清楚,后世有营销号说自己的便宜弟弟朱由检是个‘奇葩’,明明内库里还有几百万两就是不愿意掏,非要跟大臣们借钱。 然而李自成破北京之后,查抄国库才查出来多少? 紫禁城可是被朱由检连梁柱上的金子都挖下来卖钱,周皇后穿的可都是打着补丁的衣服!在这样的情况下,朱由检如果真的是吝啬到国库中还有几百万两军费而不发,那可就真的是自寻死路了! 然而富庶的大明朝,资本主义萌芽的大明朝,那么多的钱都在哪? 朱由检不知道,然后身为穿越者的朱由校,却知道的清清楚楚! 在富商,在清流,在那些东南文人地主们手中! 所以此时,就算知道田尓耕和许显纯手底下不干净,朱由校也只能用他们,只能暂时压住对他们的愤怒,让他们,发挥他们最后的利用价值! 朱由校用人,不拘一格,唯才是举!田许二人的恶名可以震慑天下?那么他们二人,就继续震慑下去!将他二人树立起来当成一个拉仇恨的靶子,其实也并不是不行! “陛下,老臣不知,所谓的厂卫的人都在此处,拟个章程,拟个纲领,是为何意?” 骆思恭好歹是个长辈,在场三人,虽然都有这个疑惑,但是只有身为天启帝长辈的骆思恭,有足够的资格,向天启皇帝问个详细。 魏忠贤本身也有,可魏忠贤现在是老婆造反的罪人,魏老太监又怎么好意思说话? 更别提自从踏入朱由校的这个御书房之后,作为武者的魏忠贤,明确的可以感觉到朱由校身上的气势,更加浓郁了几分。 距离重生过来,已经过了一周,原主虽然爱干木匠活,给这幅身体,打熬的还不错。 然而对于前世是华国兵王,而且还是远在海外不停执行任务的孤胆兵王的朱由校而言,还是不够的! 跟老魏太监的那一番试探,让朱由校很清楚,自己的身体条件底子虽然可以,但是原主并没有按照最科学的方法,来将自身的潜力发掘出来。 所以在和赵二狗子那一番战斗之后,朱由校每天都在后宫里,做着康复训练。 虽然说自己让工匠们去打造武器了,可是自身的基本素质也不能放下。 狙击手被近身了怎么办?当然是抡起枪杆就是干喽! 更别提,这个世界,在魏忠贤展现了武艺之后,已经在朱由校的眼中,成了一个武侠世界,翻阅了那么多的卷宗,朱由校看到了无数起武林人士的所谓替天行道,所谓的刺杀,更能够确定几分这个世界,有着武功的存在! 所以随着朱由校的意识,和原主的身躯越发契合,他们二人的气势,也就逐渐的变得浓郁了起来,更是平添了几分肃杀! 朱由校面带笑意,看了看面前的骆思恭道:“骆都督,你方才辞官一年,莫非,就已经彻底磨灭了你的雄心壮志?” “骆家世受皇恩,这么多年来,都是锦衣卫出身,你难道忘了,锦衣卫的身份,到底是什么么?” “如今天下硕鼠累累,隐瞒家产,隐瞒奴婢,兼并土地,势要将大明拉入万劫不复之地!” “故而朕,放权给魏伴伴,让魏伴伴作为宦官,与那些硕鼠推出来的代言人清流士子们针锋相对!” “杀了一个血流遍地,杀了一个人头滚滚!” “然而就算是魏伴伴这么杀伐,清流士子仍旧不知收敛,前几日,甚至派人光明正大之下,刺杀朕!” “骆都督,你可是见过朕之父皇,如何从登基时的毫无病容,到登基后不到一天呕血而死的!” 朱由校的话说完的那一刹那,骆家父子也好,还是魏忠贤也罢,全身,都瞬间出现了豆大的汗珠! 红丸案!这个很多人想提,想查,却不敢提不敢查的案子,就这么,被天启帝赤裸裸的摆在了他们的面前! 第21章 恢复锦衣荣光,我辈义不容辞! 天启帝为何重提红丸案?这成了骆思恭父子和魏忠贤心中,一个巨大的疑惑! 魏忠贤想的,是自己这位主子,终于要把文官集团视天子如傀儡,想杀就杀这件事,彻底的落实了么? 所以魏忠贤不由正襟危坐,面上升起了一丝慎重,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无疑,天启帝要和文官集团,展开最终决战了! 而骆思恭父子想的,则是这位少年天子,该不会觉得自己现在手头有了一定的实力,打压的文人喘不过气来,就要放纵一下,正面挑战在大明朝根深蒂固,甚至深深将根基扎入了大明朝根基的文官集团? 诚然,魏忠贤的确可怕。 魏忠贤的刀子,也的确锋利。 然而这些都有个什么用? 文官集团现在,只不过是没有彻底看明白大局。 只不过是因为现在他们不清楚,到底是存续大明为好,还是投靠异族为妙! 最大化保障自己的利益,才是文官集团们首先想的事情! 大明朝此时虽然风雨飘摇,但是一切局势都还不明显的情况下,擅长明哲保身的文人集团,一直是在隐忍的事实。 骆思恭作为三朝老银币,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比起根深蒂固的文官集团,士大夫集团,真的有必要,将宝全部压在小皇帝身上?去进行一场豪赌? 骆思恭心中想着。 骆养性在骆思恭的熏陶下,自然,也看出了这事的问题之所在。 于是骆家父子脸上,同时不由自主的出现了一抹迟疑。 朱由校看着这三人脸上不同的表情,对这三人面对红丸案之时的反应,悄悄的记在了心中。 魏忠贤早已选择了彻底的投诚,心悦诚服的投诚,当然会站在天启帝属下的角度想事情。 更别说朱由校之前还跟魏忠贤提到过,正德皇帝等等例子! 魏忠贤更清楚,自己的这位主子心中,从来都是文官集团勾连后宫,为非作歹的!只是如果这时候将红丸案挑起来,无疑会触动东林党,那些清流士子那脆弱的心灵! 逼得他们铤而走险! 所以魏忠贤脸上,才会出现这一抹慎重。 而骆思恭父子他们脸上的迟疑,更是让朱由校明白了,为什么骆思恭非要死磕魏忠贤甚至磕到自己辞职。 要知道,东厂是皇帝走狗,太监是皇帝家奴,而锦衣卫,则是皇帝亲军,按道理来说,这二者,才是相辅相成的! 为啥就非要死磕呢? 还不是因为,骆思恭将自己放在了所谓的正义,所谓的清流一方?!而忘了自己的一切,到底是建立在什么之上! 难怪骆思恭的儿子骆养性,可以做到北京城破之后,先是投降李自成,献银乞活,更是能做到,在建奴破北京之后,再度恬不知耻的投靠建奴! 不说比不上愿意跟着崇祯帝一起自尽,和皇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老太监王承恩。 就连同为锦衣卫出身的都指挥王国兴、锦衣卫指挥同知李若珪、锦衣卫千户高文采等人,都比不上! 他们意气在身,壮烈殉国,而骆养性却是唯唯诺诺,献银乞活! 原来,骆思恭的为人处世,也早就带上了一丝水太凉们的习气。 喜欢权衡利弊! 在骆思恭的影响下,骆养性自然也养成了这喜欢权衡,喜欢琢磨进退的毛病。 而崇祯皇帝到底是个啥样的人? 周皇后死之前哭诉:我跟了你十八年,你没听过我一句话,导致有了今天的这事态!你现在让我死,我怎么敢不死?! 连最亲密的人所说的话,都一句不听,反而是被朝堂上的东林文人们忽悠的昏头转向。 就这样一个皇帝,又怎么可能会去对他眼中阉党走狗的骆养性言听计从?骆养性怕不是早就想好了自己的退路了! 这么一个崇祯皇帝,还真就没法驾驭住,骆养性这样的人。 刚愎自用,好谋无决,这就是堂堂‘圣君’朱由检! 更是被野猪皮们为了表示自己的法统继承合理,而推崇成了庄烈帝的那个朱由检! 武而不遂是为庄!秉德尊业为烈! 野猪皮们为了让自己捡漏,夺取汉家江山变得名正言顺,从而给崇祯皇帝的追赠! 可是野猪皮们也不想想,如果不是他们辽东跳的欢乐,将大明能打的军队全部吸引了过去,北京城能坚持不到援军到位? 摸了摸下巴,朱由校玩味的看着骆思恭和骆养性父子,突然声如惊雷一般的说到:“骆思恭!骆养性!尔等可还知道,锦衣卫乃是什么人么?!” 下意识的骆思恭就站立起来怒吼道:“天子门徒!天子亲军!” 这么多年来,骆思恭虽然自诩清流,自诩正义,可是同样的,他的锦衣卫概念,也是根深蒂固。 这也是为什么他就算被魏忠贤逼得愤而辞官,也没有选择去和清流士子们合作,和天启帝唱反调。 因为骆思恭时时刻刻记得,锦衣卫从开始到现在,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是个什么机关! 锦衣卫本就是天子设置,用于钳制朝臣,避免内阁权利过大压制皇权的主要机构,怎么能事事想着往文官集团靠呢? 骆养性的反应慢了一筹,但是终究,也还是站了起来。 朱由校眼中闪过一丝冷意,瞥了一眼身后的老太监道:“魏伴伴,断骆养性一指,给个教训。” “天下,乃是大明天下,江山,也是日月河山,骆养性作为锦衣卫百户,忘记了锦衣卫的职守。” “念其有用之躯,断其一指,小惩大诫!” “得令!” 朱由校话音落地的那一刹那,魏忠贤身如鬼魅一般,就出现在了骆养性的面前。 可骆养性又岂是泛泛之辈?祖传武艺骆养性可也是一日未曾放下!天启帝不容他辩驳,不容他质疑就直接要断他一指?这让受到腐儒熏陶日久的骆养性如何能够接受? 站起身的骆养性下意识的,左腿往后一伸,双腿扎桩,双臂抬起,就要对这朝着自己飘然而来的魏忠贤,发起反击。 然而下一秒,伴随着一声轻咳,一阵劲风吹过,扎着桩的骆养性突然双腿一软,跪倒在地,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养性,还不谢过陛下,不杀之恩?” 前一刻看着还如同风中残烛一般糟老头的骆思恭此时也不装了,挡在了魏忠贤面前,格挡下了魏忠贤伸出的手臂,双膝跪地,跪在了骆养性的身边。 骆思恭能从朱由校的话语中,听出朱由校的野心有多大。 同样,他也能从魏忠贤对朱由校的态度上,能看出魏忠贤这条老狗,对朱由校有多忠心! 连客巴巴这个奉圣夫人,连魏良卿这个侄儿,都可以直接放弃!骆思恭觉得,哪怕是天启皇帝说让魏忠贤自尽,魏忠贤也会二话不说就去做! 而这两点结合在一起,毫无疑问的让骆思恭想到了明初的那几位朱家帝王,他们的权谋手段,没准自己面前的这个少年天子,学了个十成十! 如果当今天子,是太祖,是成祖,哪怕是宣宗! 这满朝文武,满朝阉宦,又岂敢造次?!太祖成祖时的锦衣卫是什么样子? 督查百官!天下畏惧! 连宦官面子,都可以不用管! 如若这少年天子,真如他的祖宗们一样,那么就算是从了他的意,又如何? 恢复锦衣荣光,我辈义不容辞! 第22章 玉石俱焚他们也配 朱由校如果有着读心术的话,一定会好奇,这骆思恭小老头,居然骨子里是个中二少年! 不过好奇一下,也就罢了,毕竟男人至死是少年这句话,朱由校也不是没听过。 可是朱由校却被这小老头展现出来的身手,吓了一跳。 先不说骆养性下意识的就要反击老魏太监,就说这老魏太监的突袭,居然能被骆思恭这个小老头拦下来,就让朱由校觉得,这个世界的武力值,好像不低! 朱由校有过估算,那就是老魏太监壮年时的武力值,大概跟自己前世全盛时期差不多,所以在现在老魏太监老迈的情况下,武力值能比自己刚接手原主身躯不适应时,高上一分。 而现在,自己的武力值在自己适应了原主这副身躯,而且经过了针对性的恢复训练之后,应该是强于魏忠贤一线的! 但是强出一线,不代表真的过招时,自己就能迅速的拿下魏忠贤!高手过招,往往都是一个破绽直接毙命,相差一线相差一分,其实很多情况上,可以理解为同一档次。 由此,朱由校能够得出,自己、魏忠贤、还有这六十多岁的老头骆思恭,其实武力值这一块,都在同一档! 这如何不让朱由校为之惊讶?! 前世的朱由校可是能算得上是当世最强的几人之一,要知道,那可是现代社会! 各种科学训练方式层出不穷!而且那会搏击界的主流言论,也是古不如今! 所以即便是朱由校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在得知这个世界有武艺的情况后,立马就觉得,这个世界没准是个武侠世界! 低武?中武?还是堪称玄幻的高武? 摸不清这个情况的朱由校,当然要苟一点,他是兵王,可不代表他的头脑就不行,他的武力值高,并不代表他的谋略值低! 不然朱由校也不可能,能够在前世多番围追堵截之下,还能逃得生天,甚至多次布局反杀! 可即便是朱由校从一开始,就觉得自己的武力值在这个世界,算不上巅峰的情况下,他依旧觉得。 自己的这一份武力值,在这个时代怎么着,也不该算是烂大街的范畴啊?毕竟那个石匠赵二狗子,不就被自己轻松拿下了? 可这老魏太监还能理解,毕竟武侠小说里,大太监从来都是武力值天花板之一。 但骆思恭又怎么解释?一个锦衣卫老头,在武侠小说中,难道不该是随便一个江湖二流好手就能轻易摆平的么? 朱由校开始紧张了起来,虽然多次催促西苑,让他们尽快择出优品,可是现在的事态,让朱由校开始觉得,自己没安全感了! 短短一周里,朱由校连续见到两个武力跟自己在同一个档次的。 而且,这两人都还是年龄六十左右,在后世都能算的上一句老年人的阶段! 这由不得朱由校不去思考,这个世界的武力值,是不是会比较高? 自己只是让工匠们搞个98k,是不是有点不够使?自己的防身手枪之类的,是不是也得赶紧弄出来才行? 自己选好的立威夺军权的战场,可是要直面号称这个时代最强重步兵的通古斯野猪皮! 子弹必须要另外设计!万一通古斯野猪皮的野猪皮,比真野猪的泥浆皮还要厚可怎么办! 那样的话,常规子弹在远距离下,可是无法彻底射透的! 而防身武器,同样也必须加快进度,谁都不知道,通古斯野猪皮中,有没有横练功夫登峰造极的好手,能够趁机偷袭到自己身边来? 眼下之事,必须要尽快搞定,朱由校决定,今天连夜自己要去西苑那边,将防身的玩意儿,先折腾出来! 爆炸就是艺术,当量就是正义。 真理存在于射程之中! 自己如果不能尽快掌握大明的兵权,还拿什么实施推行军备改革?! 连自己的亲信部队都没有,给一群对自己不够忠心的士兵发新军备?就不怕他们振臂一呼么?! 心中已有计较的朱由校决定,快刀斩乱麻,结束这御书房的闹剧,然后带着魏忠贤,直扑西苑了! 摸了摸下巴,看着齐齐跪地的骆家父子,朱由校低声道:“骆都督,朕说的,你没听见么?” “断骆养性一指,小惩大诫!” 骆养性正打算反驳几句,可是骆思恭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一把抓住骆养性的手掌,握住骆养性左手小指,手臂发力,直接,将骆养性的小指,捏成了一团碎肉。 “啊啊啊啊啊啊啊!” 十指连心!骆养性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咆哮着,仰天痛呼着,呼声,甚至穿透了偌大的乾清宫,震得宫外宦官和侍卫们,纷纷警戒了起来,不知道御书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刀枪剑戟,脚步重重,听着那凌乱的脚步声,朱由校眼中闪过一抹寒意,低声道:“魏伴伴,你去交代众人,朕无事,宫中亦无事!” “另外,派人去通知皇后,朕今晚不回寝宫,让皇后早睡不必候朕!” “朕,今夜要在西苑!” 低眉顺目的魏忠贤点了点头,阴恻恻的应和了一声,退出了御书房。 而看着魏忠贤离开,跪在地上的骆思恭重重一磕头道:“陛下究竟意欲何为,还请,告知老臣!” 骆养性看着自己老爹,心知自己老爹绝非什么愚忠之辈,更非什么良善毫无心机之人的他,咬牙切齿,强忍着手上不断传来的痛楚和心中的怨怼,同时重重的,将头颅叩在了地上。 朱由校眼中闪过寒芒,嘴角一挑道:“骆都督,骆百户,朕打算恢复南镇抚司职权,另设锦衣卫指挥使一员,锦衣卫指挥同知一员,锦衣卫指挥佥事两员,” “如北镇抚司一般,直接对朕负责,为朕管辖。” “一应职权俸禄,皆恢复至永乐年间。” “其中,指挥使,由骆都督你亲自兼任。” “朕,授予你自选属官之权!” “骆都督,你可有信心,替朕,将锦衣卫风气,涤荡一清?让锦衣卫内的歪风邪气,自此消散?!” 朱由校的话语中透露的意思,让骆思恭全身一震,拜服在地高呼道:“臣!接旨谢恩!” 不接旨谢恩不行!骆思恭很清楚,连魏忠贤都不过是面前皇帝豢养的忠犬,那么田尔耕和许显纯他们的意见,又还有什么意义? 皇帝直接就可以不把他们的异议当一回事!强制推行! 更别提天启帝还亲口说出了,一应制度,恢复到永乐年间!这说明,天启帝的雄心壮志,至少是将大明皇权恢复到成祖永乐皇帝那般! 从朱由校展现的手段而言,还真就有可能能够实现! 只要不把清流文官逼的直接掀桌子玉石俱焚,那么一步一步的将大明朝扭转过来,还真是能达成的! 想到这一茬,骆思恭颤颤巍巍道:“那么陛下,重提红丸案,又是为何?” 朱由校食指敲了敲面前书桌的桌面,看着骆思恭说到:“骆都督,朕故事重提红丸案,只是想要告诉你,朕可信之人,只有锦衣卫和如今的宦官集团。” “红丸案事实如何,不得而知,这个案子加上武宗坠水一案,都是朕的底牌,朕不会现在就掀出来,逼迫某些人铤而走险!” “然而,如今朝中无人可信无人可用,朕,需要一个属于朕的耳目,而不像现在一样,就连厂卫中都有着无数人,与东南有着暗中勾结,蝇营狗苟!” “朕恢复你父子二人的权利,就是想让你父子二人,能够成为一把丈量天下人心的尺子,能够告诉朕,哪些人,是朕可用的!” “锦衣卫,乃是天子亲军,朕希望你们二人,不要忘了这一点。” “朕为何要处置骆百户?因为你,和清流士子,和东南,走得太近了!” 骆养性此时才知道,自己这一只手指断了的原因,居然是因为自己和那些文官清流,走的太近! 下意识的,骆养性整张脸,变得惨白无比! 难怪,自己老爹会主动将自己打跪下,更是主动捏碎了自己的手指! 因为不这么做,那么以老朱家皇帝的脾气,没准又是一轮族诛! 看了看骆家父子,朱由校一甩袍袖道:“你们退下罢!旨意今天晚上,就会到你们手中。” 第23章 第二十三张 绣春刀!飞鱼服!锦衣再入宫! 老朱家的皇帝有多么喜欢杀人?从朱元璋因为朱标之死后,为了给朱允炆铺路,直接干死他那帮一起打江山的兄弟们之后,老朱家的杀人行为,就一发不可收拾了起来。 成祖朱棣,照样也是一个动辄杀得人头滚滚血流遍地的皇帝,锦衣卫不受约束、罗织罪名最初,就是在朱棣的放任之下,才开始萌芽的。 嘉靖朝的时候,锦衣卫更是空前的鼎盛,不受朝野那些文武百官钳制的锦衣卫,抢夺审判权之类的都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了,而且,还贼喜欢滥用私刑。 锦衣卫诏狱,也就这么成为了比起天牢更加可怕的地方。 所以从御书房出来之后的骆家父子现在,脸上都出现了一种极为复杂的神色,看着越来越模糊的皇宫,骆养性长舒一口气,低声问道:“爹,你这么相信小皇帝?” 骆养性已经清楚了自己老爹为什么要弄残自己手指的原因,当然也不会再去追问,反倒是询问起了自己老爹,为什么这么相信天启帝。 自己老爹和文官集团交往甚密也就罢了,骆养性自己也很清楚,自己更能可以说是半身儒皮! 想事情也好,还是做事情也罢,总是会掂量一下轻重缓急,权衡一下,对自己有没有好处,对自己的名声,有没有损害。 听着骆养性的话,骆思恭打量了一眼身后的宫门,长叹道:“养性,你知道陛下所图是什么么?” “陛下有英主之资,具太祖、成祖之像!” “而且今上不同于昔日之武宗,对咱们锦衣卫多有提防,今上不仅仅看重阉宦,同样,也极为看重我辈武人!田尓耕许显纯可以说得上是一句恶贯满盈,罄竹难书!” “然而陛下需要他们的力量,来钳制文官清流。” “所以陛下选择扶持我们父子,重建南镇抚司权威!” “这是多大的恩宠?” 说到这里,骆思恭一挥袖袍,低声道:“养性,我和你一样,都和那些文官清流士子们打惯了交道,也没少受他们的好处。” “可是养性你别忘了,甭管咱爷俩,做多大的官,办多大的事,在那帮人眼中,咱们还是粗鄙不堪的武夫!” “然而若是陛下真能循序渐进,夺回君权,将大明,再度恢复的宛若昔日的成祖、太祖时期一样,那么我们这些武人,又岂会还受这般白眼?” “呵,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我呸!” 骆养性悻悻一笑道:“可陛下毕竟年幼,放任魏公在这天下肆虐日久,民间早已将陛下看做了昏庸之君,如若陛下匆匆夺权,清流们以在东南,在山东的影响力,再次掀起一次叛乱。” “岂不会是天下纷纷响应么?!” 自己孩子虽然也老大不小了,可是想的事情,还是太过简单!骆思恭拍了拍骆养性肩膀道:“陛下召咱们爷俩入御书房,谈了那么久,养性你就没听出来陛下的意思?” “陛下知道,我大明之军士,如果粮饷给足的话,是有着极强战斗力的,而辽东建奴之乱,不可不防,故而陛下让魏忠贤擅权,当明面上那个祸国殃民的人,而陛下默默承受昏君骂名!” “从而源源不断的,向辽东输送军资粮饷!” “这才有了,此时辽东的安定!袁可立也能顺利的班师从辽东回朝!” “建奴努尔哈赤在天启二年之后,在辽东,几乎被全面遏制,再无寸进,这个事情,养性你必须要看到。” “身居高位,眼睛不仅仅只能放在面前的蝇营狗苟,必须要看的长远些!” “这种,是大局观,养性,你清楚了么?” 骆养性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道:“那爹你的意思是,陛下真就是一直藏身于暗中,观察着这个世界,进行着自己的计划么?” “如果真是这样,陛下登基已经有五年了,那暗中埋下的暗子,都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了!” “难怪魏忠贤那权势滔天的大太监,面对陛下的时候,如此的唯唯诺诺!” 看着自己大儿子的这幅样子,骆思恭不由嗤笑了一声,摇了摇头道:“你真当陛下如同民间所传一般,只是一个喜欢奇淫巧技的木匠皇帝么?” “那些民间的人,可没见过陛下,他们所得知的陛下形象,无非也就是东林那帮人,放出去的消息。” “东林那帮人,会说陛下好?你信么?我是不信!” “魏忠贤那厮,武艺高强,不在为父壮年时之下,饶是在整个大明,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好手。” “但是他面对陛下时,那种惧意,是发自内心的!” “依为父观察,陛下气血旺盛,而且下盘稳定,很明显。也是有着武艺在身,而且现在缓过神来。” “为父觉得,陛下身边那散发的无形气场不仅仅只是陛下的天子气,同样,也有着我辈武人的杀伐气!” “陛下,绝非等闲之辈!若为父没有想太多的话,陛下武艺,也绝对在你之上!” “方才若是养性你在御书房,跟魏公大打出手,那么落在陛下眼中,我们骆家,又与叛国何异?” 骆养性倒吸一口冷气叹道:“如果陛下真有父亲你说的那般武艺,那般心智,那我方才的确是鲁莽了!” “父亲做得对!” 想到自己只是断了一根小指,骆养性心中不由升起一种劫后余生之感,如果真是魏忠贤动手,他直接废掉自己食指又有何难? 区区一根小指,无伤大雅,可是如果伤了食指大拇指之类的,那自己,可就得考虑换一只手握刀了! 更别提,如果真的坐实了自己父子造反,那么骆家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天启帝口口声声太祖成祖,玩上一手灭十族,也不是难以想象! 何况骆家本就是锦衣卫出身,世代荫庇之下,早已和锦衣卫糅杂在了一块,无法分离。 而锦衣卫,说好听了,是天子亲卫,说难听了,跟东厂番子一样,依旧是天子门下鹰犬! 当主人的,杀了自己不听话的狗,有什么问题么?朝堂上,会有人为骆家鸣冤么? 骆养性很清楚,绝对不会有!甚至还会有很多人,拍手叫好!说狗皇帝自折一臂! 果然,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自己老爹这么大的年龄,也不是白活的,看事情,就是比自己要通透! 突然,骆思恭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大手一拍,拍在了骆养性肩头,高声道:“养性!你今日回去,将锦衣卫乃是天子亲军这几个字,给为父,好好的写上一千遍!” “长点记性!” 宫墙外黑影一闪而过,骆养性眼角抽搐,瞳孔缩小,他看到了,那阴影中走出的几个阴恻恻身影! 绣春刀,飞鱼服! 那些人,同样也是锦衣卫!这个时间段入宫,天启帝,莫非还有别的后手不成?! 深深的吸了几口气,骆思恭一双大眼,在自己四周打量了一番之后,长吁道:“行了,应该是没尾巴了。” “养性,你记住,从今日开始,你就把陛下,当成锦衣卫卷宗中的成祖皇帝来看!” “成祖皇帝靖难之后,焚毁了不少太祖朝锦衣卫的卷宗,所以太祖朝锦衣卫的荣光,咱们只能想想。” “可是成祖时的锦衣卫,是何模样,养性你应该清清楚楚!” “那时候的锦衣卫,可有文人清流,敢于当面斥责?!” 第24章 魏去病! 不过倒是骆家父子想多了,这次入宫的锦衣卫,是许显纯和田尓耕的亲信,他们这次来,就是跟朱由校禀报关于客巴巴谋反一案的事情的。 毕竟说到底,客巴巴是天启帝乳母,在民间,甚至还有着天启帝和客巴巴的龌龊事情流传,想要动客巴巴,如果没有天启帝的明确指示,是没人乐意,没人敢,去下这个手的! 听完了来人的汇报之后,朱由校回到了自己的龙椅上坐着,看了看跪着的魏忠贤,嘴角微微一挑。 客巴巴,是奉圣夫人,魏忠贤的对食妻子,同时也是不少野史流言中,原主天启帝的情人。 可是继承了原主记忆的朱由校很清楚,原主和皇后张嫣其实挺恩爱,也没有恋母癖,所以客巴巴,仅仅只是因为会哄小孩,才让从小就没和母亲呆一块过的原主,对她有着那么深的依恋。 当客巴巴和魏忠贤结为对食夫妻之后,原主对于客巴巴的感情,也就变成了只是对儿时乳母的回忆。 客巴巴意图谋反,魏忠贤大义灭亲! 在这两件事同时出现的时候,朱由校很清楚,自己对客巴巴提起杀意的时候,原主的残留意识,并没有任何的反抗! 不像自己提起想要杀掉老魏太监时一样,有着明确的抗拒。 这意味着,在原主的心里,客巴巴甚至连个棋子都算不上。 看了看面前的老魏太监,此时已经打算去西苑那边制定新的图纸的朱由校摆了摆手道:“魏伴伴,客氏死,魏良卿贬为庶人,发配岭南,魏良卿之子,过继到魏伴伴名下,奉魏家香火,如何?” 老魏太监还是有用的,他之所以想要把魏良卿接来北京,朱由校也很明白。 无非就是继承香火,虽然2021年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不将继承香火当一回事了,可在这1625的大明朝,宗族香火的重要性,还是极为明显的。 所以倒不如,给那个为非作歹的魏良卿,发配去广东,让他尝尝大起大落落落落的心态落差,让他好好体验一下,什么叫做民风淳朴! 顺便还能在这发配的途中,让人大肆宣传魏良卿的身份,让天下百姓都知道,魏良卿是魏忠贤选定继承香火的人! 这个人欺压百姓,都要游街数千里,流放到岭南,这说明当今天子,并不是东林党人传的那般昏庸无道!是个昏君! 魏忠贤听着天启帝的话语,心中就猜到了天启帝的打算,虽然眼中闪过了一丝不忍,却依旧点了点头道:“奴婢听命。” 当然会不忍,这五年来,客氏加上魏良卿,让魏忠贤体会到了正常男人的娇妻在旁,爱子在侧。 一家三口,过的本也极为美满,五年来,感情,自然也都是有的。 可随着魏忠贤手中权力的急速膨胀,客巴巴和魏良卿,也变本加厉了起来。 魏忠贤很清楚,如果皇帝真要查,这两人死一万次都不算多!所以比起这两人将自己也拖入万劫不复之地,不如先行将他们抛弃! 比起魏家的存亡,死区区两个人,又算什么事?! 更别提此时魏良卿有后了,魏家香火有了存续,比起谋反的杀全家而言,现在的结果,其实已经是魏忠贤能想到,最好的结果了! 田尓耕和许显纯在九千岁府中,那迅速翻脸的表现,让魏忠贤很清楚,自己必须要牢牢的把握住手中的位置。 客巴巴,虽然是自己的枕边人,可是谋逆的词,就是她口中亲口说出的! 先不说田许二人,已经选择了投效天启帝,就算他们依旧是效忠自己,谁又敢保证他们两,不会拿着这个作为自己的把柄,从而要挟自己? 虽说客氏是天启帝的乳母,天启帝在决定她人生终结的时候,只不过是冷冰冰的说了三个字:“客氏死!”罢了! 天子这番表现,又哪有一丝念旧之情? 魏忠贤不由擦去了额头冷汗,自己不久之前,还用客巴巴,来试探过天启帝! 幸好当时的天启帝,没动杀机,不然当时的自己和客巴巴,也许早就死了! 更别说,区区一个魏良卿了! 虽然在一起呆了五年,但是比起魏家,这个魏忠贤在洗去了李进忠那个羞辱的李家头衔之后,建立起的新家族而言,魏良卿和客巴巴,也都不重要了。 朱由校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看着魏忠贤低声道:“魏伴伴,奉圣夫人,可是你的枕边人,就这么死了,你不为她说几句好话,求求情?没准朕念旧,就饶她不死呢?” 听着朱由校的话语,魏忠贤摇了摇头,义正言辞道:“不,陛下,谋逆之罪当诛九族!客氏虽是奴婢之妻,然则奴婢虽为阉人,亦知何谓家国天下,何谓大义灭亲!” “奴婢承蒙陛下器重,得有今日之权,若依旧不知进退,不知好歹,更不知忠义二字,奴婢,又有何颜面,再面对陛下!” 看了看四下,发现四下无人之后,魏忠贤稍稍松了一口气道:“陛下如今要收回锦衣卫之权,无非是因为在老奴的统辖下,锦衣卫的民间声名,已经比起前朝更坏了!” “陛下必须要将几个天下公认的忠臣,拿出来接管锦衣卫,才能让天子亲军的威风不至于一蹶不振。” “陛下想要重整乾坤的意志很明确,老奴很清楚。” “而如今,老奴还有用处,能为陛下遮风挡雨,陛下又需要立威,没有人,比起客氏和良卿,更为合适了。” “更别提,陛下还留了良卿一条活路,只要良卿能够走到岭南,想必陛下,也不会再多做为难。” “而有着老奴在宫中,良卿到了岭南之后,也不会过的太惨。” 朱由校听到魏忠贤的话之后,不禁哑然道:“可魏伴伴你可知道,朕让魏良卿发配岭南,可是抱着让魏家声名扫地,让欺压百姓无恶不作的魏良卿,去体验一下被欺压的感觉,同时为朕刷一刷民间声望的。” “即便这样,魏伴伴,你不恨朕?” “若朕没有记错的话,你待魏良卿可以说得上一句,视同亲子才对!” 魏忠贤将头颅死死的贴在地上,低声道:“老奴这身家性命,本就是陛下恩赐,老奴之所以能身处高位,本也赖陛下提拔。” “如若陛下立威之时,需要老奴人头,老奴亦绝无二话。” “只是希望陛下,能容老奴那孙子一条性命,能保老奴那孙子,可以富贵一生。” 自从魏良卿的老婆给魏良卿生了个大胖小子之后,魏忠贤的心中,就有了家族的存续这一道。 他知道,自己伤天害理的事情干的太多了,所以魏忠贤在朱由校发生转变之后,他的态度变化,才会这么快。 可如今,客氏要死了,魏良卿也要流放了,魏忠贤反而不觉得伤悲,因为他听到了自己的主子,说的那一句“将魏良卿之子,过到魏伴伴名下,存续魏家香火!”! 这句话,就足够让老魏太监选择认命了,魏家香火都能存续下去,那么自己哪怕死了,又有什么好怕的? 这一生从自阉入宫以来,魏忠贤受尽了耻辱,同时在大权在握之后,也享尽了荣华,还有什么舍不得的? 听着魏忠贤这番话,朱由校突然心中一动,看着魏忠贤道:“魏伴伴,你那孙儿,如今还未起名?” “朕希望,他能像昔日汉时骠骑大将军一般,为我大明征南讨北。” “赐名曰:去病。如何?” 魏去病?这三个字,虽然没有当初天子口含天宪,驭使雷霆时那般有着天地异象,却也如同惊雷一般,在魏忠贤的耳中回响。 拿我老魏家的孙儿,去对比昔日的霍嫖姚?!这是多大的恩宠! 老魏太监重重一磕头,额头鲜血迸裂,高呼道:“奴婢谢过陛下赐名!奴婢万死而不悔也!” 看了看老魏太监,朱由校没好气的挥了挥手道:“行了,别磕头了,带上人马,去西苑!” 第25章 武器出炉,朕心甚慰! 虽然已经入了夜,可是西苑,却依旧是灯火通明。 丁丁当当的打铁之声不断的响起,如同一支暴躁的乐章,在这夜间演奏。 有着朱由校百万两现银带来的冲击力,这帮子工匠们的动力,不可谓不足! 而这是朱由校,在这一周里,第一次亲自来西苑查验,而不是听着小太监和侍卫们的汇报。 看了看灯火通明的西苑,朱由校长吁一口气道:“魏伴伴,昔日嘉靖时,世宗皇帝炼丹之处是哪座大殿,你带朕过去。” “今夜,朕也少不了,要当一次炼丹方士了!” 魏忠贤赔笑道:“陛下岂可自污,陛下如若非要说的话,也当是道君皇帝!怎能说是炼丹方士呢?!” 听着魏忠贤的话,朱由校摇了摇头,笑而不语的挥了挥手。 看着魏忠贤的步子,朱由校嘴角一挑,虽然说自己不是真要炼丹,可是昔日嘉靖皇帝的那个丹炉,自己肯定是要用的! 虽说黑火药的配比组成,几乎可以说得上一句人尽皆知,可是黄火药却不一样! 如果不能到保密性高的地方,去自己研制,那么没准黄火药的制作工艺,就会流传出去。 朱由校并不希望在这个时代,除了自己之外,还有人能够制作黄火药,那么最好的去处,无疑就是尘封已久的嘉靖皇帝炼丹房! “魏伴伴,知会下去,让所有零件的负责人,带着他们觉得最好的零件,来朕这里见朕!” 来西苑除了朱由校打算提炼黄火药之外,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是朱由校觉得最近危机感越来越强烈了,必须要快点,将自己的武器组装出来才可以。 魏忠贤,骆思恭,一来就是两个高手。 这两还是都步入了老年的,天知道这个世界的江湖上,有没有什么喜欢玩替天行道的大侠,觉着自己扶持魏忠贤迫害忠良,从而跑来北京城刺杀自己? 朱由校可是从自己的枕边人张皇后那里听到了不少,关于魏忠贤被刺杀的事情! 真理和正义,永远都在射程之内这一点,朱由校还是很清楚的。 让魏忠贤去安排人,把自己需要的零件都取来的这段时间里,朱由校打算好好看看这嘉靖皇帝的炼丹房。 古色古香,如同那些老牌大院的中医馆子一样,一座座巧夺天工的木橱上,有着无数格抽屉。 而每个抽屉外,都标注了抽屉内的东西,是什么! 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朱由校随手打开了几个抽屉,看到抽屉中那整洁一新的材料,不由笑了起来。 魏忠贤那个老太监还是会来事的,知道自己可能要炼丹,就提前安排人,将这炼丹房中的那些炼丹材料,全部换成了新的。 材料齐全,那么朱由校当然也就不担心,自己没法提炼制作出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伴随着一阵阵急促的脚步,朱由校端端正正的,坐在了炼丹房后的书房中。 这个书房,曾经是嘉靖皇帝办公的地方,当朱由校坐下的那一刹那,朱由校甚至感觉到自己,能和那几十年前的朱家前辈,碰上面一般! “陛下!一干人等,皆已经召集齐了。” 听到魏忠贤那熟悉的声音,朱由校食指敲了敲面前的桌子,低声道:“天一组别的,把你们锻造打磨的零件,全部给朕拿过来!” 当初朱由校手绘了几百份零件图,分门别类,被朱由校分成了天一、天二、天三、天四和地一、第二两个部分。 天字组,负责的是制造,枪械的零部件,而地字组,则是负责制作弹药外壳和手雷外壳。 天一组负责的,正好就是朱由校打算给自己弄的防身武器,一把在这个时代,可以打造出来的手枪。 后世中,被称之为45手枪的柯尔特1911! 就跟98k一样,二战中的不少枪械,其实都是可以手工打磨自制的,而在大明朝,工期又比较赶的这个时代,朱由校只能优先选择,那些在二战中,得到过认可的装备来先行制作。 看着天一组的负责人,恭恭敬敬的将几盘零件,端到了自己面前,朱由校两手挥动,如同出现了幻影一般,电光火石间,就将一把1911组装完毕! 魏忠贤下意识倒退了一步,虽然不知道朱由校手中的这个,到底是什么玩意,可是看那造型,魏忠贤很清楚,那个摆明了就是火器! 只不过是和现今的火器,有着极大的区别罢了。 轻轻的扣动扳机,体验了一会后,朱由校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天字组把零件留下,去支取五万两白银,这是朕应允你们的。” “同时,天字组开始第二套图纸的制作!” “魏伴伴,你带人,去将那些已经制作出来的天一组零件,全部销毁熔炼掉,一个不留。” “你们留下零件,都退下!” 手枪需要的工艺,其实比起狙击步枪而言,更加精密,这把手中的1911除了掂量着感觉比起后世自己玩过的重一点之外,不论是哪个方面,朱由校都觉得,已经没问题了。 可以拿去实战了! 而装填发射剂,装填子弹这些事情,朱由校当然不会轻易假手于人,至少,在现在这个阶段,朱由校不会假手于人! 所以朱由校甚至连那些已经制作出来,但是没有被端到自己面前来的零部件,也要全部销毁掉! 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偷摸着,就把这些零件给拿去组装了,摸索来摸索去,不就能制作出来了么? 人民的智慧,从来都是无限的!同样,人类的贪欲,也都是无限的!如果有人看到了朱由校制作的这一批武器,然后根据流传出去的零件,制作了出来。 那朱由校搁哪哭去? 毕竟,能信的人就没几个,还不如藏着掖着,将一切,好好的暂时掩藏住,藏起来,避免掉那些可能出现的风险。 虽说黄火药制作而来的发射剂,比起黑火药更强,可是这不代表着黑火药就不能作为现代枪械的发射剂了! 魏忠贤看了看朱由校手中的短枪,低头躬身行礼道:“奴婢遵命!” 炼丹房里的人随着一阵脚步声,纷纷离开,而朱由校看着这堆积遍地的零件,顿时有点按捺不住内心的躁动起来! 虽然说朱游晓不是原主那个木匠皇帝,可是哪个当兵的,不喜欢枪械呢? 更别提,原主的残留意识支配下,朱由校看到零部件,就忍不住想要给它们组装起来! 第26章 射杀飞鸟! 没有人知道,昨夜灯火通明,而且不断有着轻微爆炸声响的炼丹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朱由校的三令五申之下,甚至就连魏忠贤都没有资格,走进昨晚的炼丹房中。 然而看着即便是彻夜未眠,脸上却依旧精神焕发的朱由校,在房外守候了一整夜的老魏太监,终究还是松了一口气。 虽然天启皇帝身上背着的长枪和腰间玉带上那不伦不类挂着的短枪,让魏忠贤很好奇是干什么用的,但是老魏太监毕竟是个人精,他知道,什么事情该问,什么事情不该问。 看着挂着眼袋,耷拉着脸,也同样一夜未眠的老魏太监,朱由校笑着拍了拍魏忠贤肩头道:“忠贤,多亏了你在外守候,整晚,没有人来打搅朕。” “我猜,你也很好奇我身上挂着的这些东西,是什么?” “朕,今天就让你开开眼!” 大手一挥,朱由校高呼道:“移驾!去西苑校场!” 西苑昔日在嘉靖帝的时期,有过一次扩充,除了充当皇帝们平日里的游园散心之外,西苑中,也有着一片独立的校场。 而朱由校昨天夜里,其实就悄悄的试验过了手中的几杆武器,很清楚,这些武器虽然手艺上还有着一点瑕疵,但是瑕不掩瑜,这几把武器,比起自己前世在军事博物馆里看到的二战初期的老家伙,从制作工艺上来说,要好的太多了! 1911手枪的最大有效射程,是50米,这五十米,朱由校觉得,已经完全可以让魏忠贤大吃一惊了。 更别提那把特制的98k,虽然朱由校还没有正式的使用过,但是朱由校却很清楚,如果真的跟制作的这把手枪一样,在零件制作等等的冶炼打磨工艺没有偷工减料的话。 这把98k绝对可以达到朱由校的预期!那就是能达到可怕的1500米有效射程!1500米的射程,这是什么概念? 虽然不像后世某些神剧一样,八百里开外一枪爆头,但是做到3里内,直接爆头,还是没有问题的。 明代一里折合后世的495米。 只不过是此时朱由校很清楚,现在这把98k最大的问题,是在于倍镜上了。 如果没有合适的倍镜,这把98k就是空有射程,却没法彻底发挥出全部威力的玩具。 虽然朱由校对自己的视力有着足够的信心,看个几百米范围内的人,可以清清楚楚。 但是战场之上岂有儿戏? 朱由校他既然打着,两军阵前狙杀主将的算盘,就不可能去玩一出豪赌,赌自己的视力没有问题,在超出了人类肉眼可以看清楚其他东西的距离这样的情况下,还可以轻松的判断出,努尔哈赤是谁,皇太极,又是哪位? 但是倍镜这玩意,其实没有太大的制作难度,此时的西方,都已经有了四十倍的双筒望远镜了。 可是归根结底,望远镜这玩意,也是军之重器,至少在这个冷兵器战争年代,望远镜就等于多了一双千里眼一般,可以实时观察很远地方的敌军动向。 而不用靠着肉眼去揣摩猜测。 虽然朱由校很清楚,如果将望远镜的工艺流传开来,将望远镜的制作手段,也给推广开来,对于整个大明的军事力量提升会相当大。 可以让那些将领们更好的调兵遣将。 然而朱由校更明白,现在的大明朝,自己手里的力量还不足以号令诸侯,号令天下将领,所以这望远镜的制作工艺,朱由校也将其视作为黄火药一般的机密,需要高度保密。 自己用用就够了,如果外流,鬼知道这份工艺会不会被那些猪油蒙了心的东林,传去辽东? 可是望远镜的重要性,毕竟还是不如黄火药的,所以朱由校打算,在自己掌握了兵权之后,就给自己亲信的将领们,每人发放一个望远镜。 不仅仅可以通过望远镜这个东西,来大大的提升他们的作战水平,同样也可以通过皇帝亲制这个名头,来收拢一波人心。 甚至于,还可以借着每个季度检查一次望远镜有没有被拆开过,来确定一个官员到底有没有其他的心思。 是一举多得之事! 至于将望远镜彻底普及下去,甚至于装到火炮上,用来提高火炮精度。 对于此,朱由校只能呵呵一笑,今儿给安上去了,万一哪天被鞑子抢了,可不就流露出去了么? 更别提大明兵户,当逃兵的也不少,建奴那边尤其擅长使用间谍作战,朱由校不得不防。 玩高科技碾压,才来的舒服,如果真让建奴将朱由校带到这个时代的技术,偷学了过去,那么谁能保证,朱由校心中的两年平辽,会不会变成另一个血肉磨盘? 于是朱由校,只让工匠们为他制作了,自己所需倍镜的镜架、镜框、镜筒等零部件,而没有让他们去折腾,最重要的镜片! 反正原主外号木匠皇帝,朱由校想要误导那些清流士子,那些水太凉的文臣们,当然也总得自己去做一点木匠该做的事! 原主的工具也足够齐全,只不过是自己需要去烧制一批透明玻璃,然后进行打磨罢了!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来到早已荒废的西苑校场后,朱由校看着身后的魏忠贤道:“魏伴伴,在场所有人的长相,籍贯,你一会都去收录一份,留存在司礼监。” “接下来的事情,不能有半分泄露出去,至少在朕亲征之前,不得泄露!” “泄露者,诛九族!” 听到朱由校的话,魏忠贤面色严肃了起来,挥了挥手,叫来几个小太监,将事情吩咐下去之后走到朱由校身后道:“陛下,吩咐下去了,今日在西苑校场之人,两月内,不得出西苑。” 两月内不得出西苑,朱由校很清楚,自己最晚,下个月也差不多要亲征了,再晚一点,可就赶不上袁崇焕炮轰努尔哈赤的事情了! 如果错过这一次宁远之战,那么朱由校很清楚,自己还想要再拿到兵权,绝对不会容易! 就像原本历史上的天启帝一样,也是因为看到了宁远大捷之后,匆匆然,就想将手伸到兵权上。 结果王恭厂一炸,自己再被落水一波,好端端有着中兴希望的大明朝,就这么被东林党打包送到了崇祯帝手中。 所以要想拿到兵权,自己首先,就要拖出北京城这个桎梏!因为谁都不知道,北京城里,到底有多少人,是向着东林党的! 两眼一眯,朱由校看着那被惊起的满天飞鸟,将背上的98k随手取下,快速瞄准了一下之后,扣动扳机。 “呯!” 一声本不该在这个时代出现的脆响声传来,魏忠贤抬头微眯的双眼中,瞳孔骤然收缩如同针芒一般。 因为,他看到了空中一只小鸟,几乎可以说是,应声而落! 虽然典籍记载很清楚,草原上的游牧民族有着射雕手,可是博览群书的魏忠贤很清楚,那些所谓的射雕手,射的只不过是那些喜欢在百丈高左右飞行的巨大草原雕! 而自己这位主子拿着这把奇形怪状的火枪,居然可以在瞬间,射杀百丈以上,比那草原金雕小得多的鸟雀?! 看来自己这位主子,搞出来了,了不得的东西啊! 第27章 猎虎! 射杀飞鸟!射杀的,还是在空中杂乱无章飞舞着的惊鸟! 一击毙命! 打的比草原上蒙古鞑子的射雕手专用硬弓还远,射速更是远超弓弩,而且,天启帝的准头,似乎也一点不差! 这一切,让看在眼中的魏忠贤,就成了自己这位主子可以制造神器的象征了! 不然明明昨儿晚上,自己亲眼所见皇帝拼好的这把奇形怪状的长枪,当时天启帝,可也是试探性的扣动了扳机之类的,却没出现任何的杀伤力和动静。 但是伴随着一整晚天启帝的折腾,今天这武器,居然可以射杀数百丈高的飞鸟了!这等武器,这等神威,称之为神器,亦不为过啊! “恭喜吾皇!贺喜吾皇!锻造出此等神器!定当能一振我大明军威!” 在魏忠贤眼中,朱由校搞出这些武器装备,就是为了让明军的战斗力,可以得到提升,要不然,为什么要展示出,这个武器的优秀一面呢? 这把长枪的威力,魏忠贤已经见到了,那么接下来,是不是就要试验那把短枪了? 朱由校看着双眼微眯,眼中不断闪过神光的魏忠贤哈哈笑道:“忠贤呐!你可不要以为,这就是这把枪的全部威力了!” “且随朕来!” 西苑作为皇家园林,假山之类的,当然是必不可少的,更何况大明的西苑,其实就是后世北京城里的中南海这一块。 带领着魏忠贤等人,走到了一座小山之上后,朱由校找了一个空旷的位置,居高临下的看着远方一处大石道:“忠贤,你且看好那块大石!” 随手从自己腰间的佩囊中,取出了一枚特制子弹的朱由校,稍稍瞄准了一下所指的方向,便将子弹装入了手中的98k里。 “砰!” 又是一声脆响,这一次,倒不像之前一样,枪声一响,就能立竿见影。 魏忠贤微眯的双眼,很快就让魏忠贤对这两地之间的距离,有了一个粗略的计算。 然而这越是计算,魏忠贤就觉得,越是胆战心惊。 难不成,这隔了近千步的距离,天启帝制作的这个武器,也能成功的命中? 骤然间,一道强烈的火光,在魏忠贤等人的眼帘中,绽放开来。 几个侍卫连连跪在了地上,行礼高呼着:“陛下神威!无坚不摧!” 魏忠贤也低下了他的头颅,毕恭毕敬道:“陛下,还请为此等神物取名。” 不同于其他侍卫们,魏忠贤可是注意到了,朱由校的这一枪,是换了一枚弹药,才打出来的这种效果。 所以魏忠贤这一问,也是问朱由校,打算给这个东西,取什么样的名字,这样司礼监那边,才好记载。 天启皇帝手中的长枪,本就是神器了,还能发射威力这么大的弹丸!这就更是神器! 魏忠贤可是知道,自己的这位陛下,可是想着要去前线,要去和老奴努尔哈赤碰碰面的! 眼见着朱由校造出了这么牛的武器,他自然是极为高兴,毕竟魏家的荣辱系于他魏忠贤一人,而他魏忠贤的荣辱,则是都和天启帝挂钩。 魏忠贤知道,天启帝越强,他魏忠贤的地位,也就越稳! 西苑久无人来,山中不仅仅出现了遍地的杂草,更是有着猛兽蛰伏,而朱由校闹出的这么大动静,自然而然的,也是惊起了林中飞鸟,同样也招来了林中恶兽。 云从龙,风从虎,忽然从身后那山林中传来的风声,以及那树林中隐隐绰绰露出的黄皮黑纹,映入了几个侍卫的眼中。 “警戒!有大虫!” “刀枪出鞘!掩护陛下!” 一匹被拴在树上的战马,成了虎口下的第一条亡魂! 看着突然从山林中扑出的吊睛白额大虎,朱由校不由两眼微眯,狠狠的打量了起来。 大虫也并不是什么完全没有智商的动物,看着面前好几个兵士,端着明晃晃的武器,对准了自己,下意识的,就发出了一声咆哮。 “嗷呜!” 看着这头凶猛的老虎,魏忠贤脸色一变,悄然走到朱由校身后说:“陛下!还请先走,大虫凶恶,非人力所能敌也!老奴留下,与众多御林侍卫一同猎虎,应当有十成胜算,断不会让这大虫逃掉。” “陛下乃万金之躯,切不可因为这山间猛兽受伤!” 听到魏忠贤的这番话语,朱由校不由皱起了眉,这个世界,按照自己这段时间的了解来看,应该是属于武侠位面,武侠世界。 而武侠世界里的老虎,往往不都是主角们的磨刀石么?那些一个两个的武侠小说主角,如果不能干死几头老虎,那都没脸说自己是主角来着! 可为什么,明明有着武艺在身的魏忠贤,跟自己所说的,却是面对这只老虎,他和御林侍卫们联手,也只是能有十成胜算?莫非,这个世界的武艺,没有自己想的那么高明? 看着那咆哮着的猛虎,朱由校看了看面前的魏忠贤道:“忠贤,朕,乃天子,乃万岁!昔日武宗,号称有手格虎豹之力,今日莫非,在众御林军的护卫下,朕不能亲自参与这猎虎?” “连区区一头大虫都怕,那朕又如何去平定,那和大虫生存在同一个地方,从黑山白手中走出来堪比大虫一般凶恶的建奴?” “尔等退下!朕,要亲自搏虎!” 中国历史上,动辄号称手格虎豹的君主猛将,可是一个比一个多,然而朱由校作为一个21世纪的穿越者,他当然明白,古人臆想中的搏虎,可能大部分时候,都只是围杀,而不是真的一对一手格成年猛虎! 不过古代猛将,带着自己的兵刃,杀杀华南虎,朱由校觉得问题还是不大的,毕竟成年的华南虎体重通常在二三百斤,体长两米多。 在这个区间里,人类在有着准备,而且有着武器经过了无数次杀伐的情况下,猎杀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然而面前这只大虫,朱由校很怀疑,这是当初正德皇帝,从白山黑水那边搞来的东北虎之后! 体重虽然不得而知,可是这头老虎的长度,很明显超过了两米五!一匹近700斤的战马,被这头老虎,一击毙命! 这一切,不仅仅只是朱由校看在眼里,而魏忠贤,同样也是看在眼里,可魏忠贤看到自己的这位陛下,将手,摸到了腰间的那把短枪之上时,魏忠贤突然打消了内心中,想要劝诫自己这位陛下的念头。 他也想看看,天启帝的这把短枪,又能有多大的威力!反正魏忠贤自恃武功,哪怕是天启帝没能一击制胜,魏忠贤觉得自己也可以将朱由校,从虎口中,救出来! 随手将手中的98k丢给了魏忠贤,朱由校双眼一眯,整个人,如同利箭一般的冲刺了出去。 手中1911绽放出一道耀眼的火花,一颗子弹,射入了这头大虫的左眼之中,甚至于,直接贯穿了大虫的左眼,将它的头盖骨,掀飞了出去! 一击毙命! 魏忠贤顿时,瞠目结舌。 这头大虫,可是他觉得自己带了人马,也不一定可以轻松拿下的!居然就被自己的这位陛下,轻轻松松摆平了?! 下意识的,魏忠贤跪在了地上,仰天高呼道:“陛下万胜!大明万胜!” 第28章 兽潮来了! 伴随着魏忠贤的高呼,所有的御林侍卫们,也同时伏地山呼了起来! 不同于魏忠贤,看到了朱由校的那番举动,心中知道朱由校这是借助了外力,才能做到这么迅速的斩杀巨虎。 这些御林侍卫们只不过是看到朱由校手中火花一闪,那头庞然大物的大虫,就应声倒地! 神迹!绝对是神迹! 侍卫们听多了所谓的手格虎豹,可是见到的大多数,只是那些赳赳武夫搏杀豹子和那些并不是特别巨大的普通老虎。 而像是今日这头巨虎一般大小的老虎被击杀,他们,可是从未见过! 更别提,这是朱由校亲手击杀,而且,是瞬杀! “陛下!此大虫,乃是只雌虎!” 听到这个胆大上前打量的御林侍卫所说的话,朱由校不由眉头一锁! 雌虎? 莫非,这园林里,还有雄虎不成? 虽然后世的人,喜欢说母老虎之类的,来形容女性的凶悍,但是实际上,除了护犊子时期的雌虎外,雄虎的杀伤力,才更加大! 而且这西苑园林虽然庞大,可是不少地方都是添加了围栏的!这百年里,山林中,到底有几头虎? “嗷呜!” 伴随着这头巨虎的轰然倒地,一声凄厉的虎吼声,再次从西苑这片山林中响起。 无数的飞鸟,扑腾着翅膀,飞上了天空。 甚至在这声凄厉的虎啸之后,这偌大的西苑山林中,响起了一层层,一声声延绵不绝的猛兽怒吼声! 豺狼虎豹的啸声,大象的呜鸣声,甚至,还有着一声巨大的狮吼! 虽然这些叫声各异,但是却也逐渐的,形成了一种独特的节奏! 朱由校双眉倒竖,最坏的情况,似乎就要出现了! 那就是兽潮! 果然,这西苑山林中,是有着雄虎,有着‘王’的存在的! 听着这一片混乱的西苑山林,朱由校不禁吐槽。 当初的朱厚照爱玩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可是朱由校哪能想到他这么爱玩? 东北虎塞这西苑园林里也就罢了,毕竟老虎号称山林之王,在这巨大的皇家园林中,也呆的下去。 可是咋滴?连特么狮子都有? 朱厚照后边继位的嘉靖皇帝朱厚熜也是心大,给朱厚照豢养虎豹猛兽的豹房拆了之后,将这些虎豹都驱赶进了身边的西苑园林中,居然就算了?! 要知道,朱厚熜可是有名的道君皇帝,最爱干的事情,可就是在西苑这边炼丹! 他就一点不担心,自己被豺狼虎豹半夜叼去吃了? 合着这朱家皇帝,是一个比一个会玩啊! 朱由校不由揉了揉脑袋。 哪怕百年前这些虎豹凶兽,在朱厚照的调教下,变的多么的亲人,多么的人畜无害,可是这百年来,这些野生动物的野性,也该都被山林生活,给养回来了! 更别提,这些野兽以前,很可能没有经过什么驯化的饲养,毕竟当初朱厚照豢养虎豹,要挑选的,是那些凶猛的,而不是那些要当成宠物养的! 看了看身后的魏忠贤,朱由校大喝道:“西苑山林野兽暴动!魏伴伴速去调锦衣卫过来!调神机营过来!” “朕与诸位将士,退入西苑,凭房屋楼寨暂时抵御兽潮!” 祖宗的锅,该背还是得背,更别提,这一波兽潮很大的可能,还是因为自己射杀的这头雌虎而导致的。 朱由校虽说在后世,自己也是个兵王的存在,也没少在野外的原始森林里待过,可是直面兽潮,这也还是第一次! 兽潮的可怕性,朱由校很清楚,无数的前辈教育过自己,面对兽潮时,如果退无可退,那么就必须要能够勇于面对兽潮。 群兽的暴动,必须要以血来消除,不论这血,到底是野兽的,还是人的! 大明神机营,火铳等装备配备齐全。 大明锦衣卫,和皇帝并肩作战的话,勇气是不缺的! 有魏忠贤的武力值支撑,想必魏忠贤的脚力,也不会差到哪去!所以朱由校第一时间就选择了,让魏忠贤去调兵!而自己,则是带领着这剩下的御林侍卫们,退入西苑的园林中! 魏忠贤也不含糊,他知道,自己此时调兵的速度,越快越好!甚至于,这还是自己在锦衣卫,在五军都督府里安插的那些人,能够刷到功劳的最好机会! 兽潮这东西可怕吗? 当然可怕! 可是面对成建制的大军时,兽潮,也只不过是区区一群野兽罢了! 而且魏忠贤也想知道一下,自己的这位陛下,在引发了兽潮之后,他会怎么样,去迷惑那些朝中的东林党人! 毕竟这波兽潮的动静可不小,到时候朝野间的攻击,绝对是少不了的。 甚至于在陵墓里的朱厚照、朱厚熜这俩兄弟,也会被拉出来一通骂! 好好的西苑,皇家园林,就是被这两兄弟,给活生生玩成动物园的! 如果没有人员死亡也就罢了,一旦出现人员死亡,没准就是朱由校,都必须要发罪己诏,不然那帮子文官,就会疯狂的罗织骂名,让朱由校这个当朝天子,颜面无存! 在民间的威信,再度降低! 魏忠贤心里清楚得很,自己的这位陛下,都想着靠拿魏良卿去游街,去流放用来刷民望了,这就说明,天启帝对于民间的声望,看的有多么重要。 这说明,当初老朱家造反时爆发出来的民间力量,对于朱由校而言,有多么深刻的记忆! 两手踹在袖子里,魏忠贤人如鬼魅一般,几个起落,就跳着离开了这片山崖。 看到这一幕,朱由校不仅倒吸一口冷气。 自己虽然正面搏击,跟老魏太监过过招,不成问题,甚至于,自己哪怕想要锤老魏太监,也不是什么多大的问题。 但是自己绝对没法像老魏太监这样,如此轻松的跳下几米,甚至于十几米的山崖。 如果说是跑酷卸力,朱由校觉得自己随便跳个五六米,没什么问题,可是老魏太监这一举一动,可没有任何卸力的表现啊! 这,就是武侠世界里的轻功? 但是惊叹归惊叹,朱由校眼中此时最主要的事情,还是如何抵御这兽潮。 西苑虽说是皇家园林,历年以来的园林修缮,也没有荒废过,可是说到底,自从嘉靖朝以后,西苑就逐渐不为朱家皇帝们所喜欢了。 万历皇帝昔日怠政的时候,也不是和嘉靖一样躲在西苑,这就是证明西苑不为万历所喜的铁证。 当然也有可能是万历皇帝他爷爷的事情,让万历皇帝心里有刺,也说不定。 “众将士,寻找孤木点火!” “即便是火烧西苑!也不能放兽潮入京!” 第29章 自今日始! 现在这个季节,朱由校很清楚,一旦真的放开了玩的话,在西苑山林里玩上一出大型露天烧烤,是一点问题没有的,西苑园区这边隔离带做的还挺好,山林的火势不会蔓延过来。 可是这绝对是下下之策!因为天知道,在现在这个时候,在1625年的大明朝,放火烧山,得多久才能够将那熊熊烈火给扑灭。 而焚山的后遗症,同样也不是此时的大明可以承受的,毕竟,朱由校很清楚,自己手里的皇权,可不稳当! 虽然朱由校喊出了即便是焚山,也不能让兽潮冲击到北京,但是他很清楚,这句话,只不过是鼓舞士气,告诉这些兵士们,西苑之后,就是我等家园! 借由这个,来鼓动将士们,和自己誓死一搏! 如果真的任由兽潮冲击,那么北京被兽潮突入,是不可避免的。而这样一来的话,损失,就会大了去了! 摸了摸自己腰囊,朱由校脸上露出了一抹思索之色,这昨夜里从丹房里鼓捣出来的东西,看来是保不住了! 昨天晚上的朱由校,可不仅仅只是折腾了一些子弹,他更是折腾了好几个便携的手雷! 而且这些手雷的制作工艺,虽然远不如后世成熟化之后的手雷工艺,但是对比起二战时期的那些土制手雷,可要强上太多了! 眼中寒芒一闪,朱由校看着那不断摇晃着的树林,大喝道:“众将士!撤!” 此时的群兽还没有从山林里集体涌出,没有那种扑面而来压迫感的情况下,朱由校很确定,自己带着的这帮御林侍卫,不会丢下自己这个皇帝掉头就跑。 伴随着朱由校的命令,这经历过严格训练,而且没有直面死亡的将士们,依旧保持住了身为天子亲卫的体面,虽然两股战战,但是却也没有乱了阵容。 可当众人即将走下山崖时,一头斑斓猛虎,从山林边上的峭壁,一跃而出,扑倒了一个御林侍卫的战马,并且,将它重重的压在了身下。 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而这头老虎,怎么看,都不像是之前那头东北虎的伴侣,朱由校瞳孔一缩,这西苑山林中,当初朱厚照那家伙,到底折腾了些什么东西?! “砰!” 眼疾手快的朱由校手起枪落,伴随着一声脆响,这头老虎,也被朱由校一枪爆了头。 可是时不与人!兽潮,已经迫在眉睫了! “众将士上马!朕来断后!” 朱由校大袖一挥,前世中,和自己的战友们一同面对丛林野兽时的豪迈之情,涌上了心头。 几枚手雷,已经被朱由校捏在了手中。 看着身后御林侍卫们纷纷勒住了马,一个个翻身下马,手执武器,排阵列在自己身侧后,朱由校不仅哑然。 自己早已不是前世华国的那个战士了,自己如今,是这大明朝的帝王,是这天下的天子!如果真让自己断后,这帮战士们先撤,那么等待他们的,必然就是一死! 御林侍卫统领景长鸣看着朱由校,恭敬的一拱手道:“陛下怎可亲自为我等断后?!” “有死而已!何足道哉!” “我等身为御林卫,就当以死报君王!” 如果说朱由校没有说出那句自己断后的词,景长鸣带着的这些御林卫士可能还不至于立马就做下决断。 可看着那一身龙袍,身居上位的天子,毅然决然的选择了自己断后,让御林侍卫这些本该被他视作草芥的人,先逃回西苑。 这一番举动,反而激起了御林侍卫们的血性,让他们心头跳动的热血,压过了心中的恐惧! “有死而已!何足惧哉?!” 听着这帮御林侍卫们的齐声高呼,朱由校嘴角一咧道:“行!既然如此,那么朕,当为各位前驱!” 朱由校对自己的身手有自信,对自己的武器,更加有自信,虽说现在自己的装备,大部分都是原本历史上一战、二战时期的老玩意,可是这些东西,在现在的这个世界上,却早已领先了几百年! 骑上了自己的战马,朱由校双目如炬,盯着前方的断崖小道,手中的几枚手雷,被他悄悄的,捏开了机扣。 “吼!” 一头大象,率先,从山麓中冲出,长鼻挥舞间,儿臂粗的小树,应声而断! 随着这头大象的奔走,整片大地晃动了起来,似乎就连这大地,都开始了颤抖! 朱由校瞳孔收缩,谁特么说亚洲象的大小,比起非洲象小了一截的?面前这头大象,甚至让朱由校想到了自己前世,在非洲大草原上,从偷猎者手里救下的那头巨象! 长度接近七米!看起来,有一层半楼那么高! “马的!前世救大象,今生杀大象,可也真是嘲讽!” 虽然朱由校觉得,这般的巨象,不像会是能被山林中的老虎所驱动的样子,可现在血淋淋的证据,就在面前。 这是一头,发狂的巨象! 幸好,朱由校作业制作的高爆手雷,足够让这头庞然大物,变成一滩碎肉了! 双手连挥,一枚枚黑乎乎的圆团,在月色下,被朱由校投掷向了那头巨象。 “轰!” “轰!” 冲天的火光伴随着巨响,在夜幕中撕裂了天空,而那头巨象那冲锋着的身姿,怦然倒地! “陛下神威!陛下万胜!” 在御林侍卫们如同仰望神明一般的眼神中,朱由校随手制止了他们的山呼,双眼微微眯起,盯着山麓中那层层叠叠的树木中,不断出现一闪而过的黑影。 手雷,轰杀巨象,已经算是起到了作用。 猎虎,只用短枪足矣! 在那庞然巨物倒下溅起的灰尘散去的那一刹那,朱由校怒吼道:“将士们!御敌!野彘!” 大象之后紧随而来的,便是白山黑水中那些老猎人口口相传的一猪二熊三老虎中的一猪! 宁惹老虎,不碰野猪的原因就是,野猪这玩意不聪明,仗着皮糙肉厚谁都敢碰!横的怕楞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动物界,特别是华国的动物界,野猪这玩意,就算是不要命的! 面对这玩意,朱由校不得不小心谨慎,猪突猛进的肉弹冲击,可不是好抵挡的! 朱由校前世曾见过,记仇的野猪刨根咬树,活生生把人才能合围的大树拱倒,将树上那叼走小猪的花豹残忍咬死分尸的场景。 所以此时,朱由校暗暗的,又一次将1911握在了手中。 御林侍卫,其中大部分由贵族子弟组成,而且这些贵族子弟,大部分都是武勋世家,将门之后! 自己如果能够收服这帮子人,自己对于京师的掌控能力,也同样可以得到极大的提升! 而对于武人而言,折服他们最好的方法是什么? 那自然是展现自己的武艺和勇气! 朱由校握着1911,两眼睁开,无尽的杀意,从他眼中四散而出,他知道,自己的子弹有限,碍于现在的这个时代背景,自己也没法去制造太多子弹。 所以想要杀猪,那么必须尽量,每一发子弹,都能够命中野猪的眼睛! 自己的特制子弹只剩了最后一发,那一发,是留给那头雄性东北虎的! 看着越来越近的野猪群,朱由校嘴角一扬,心中暗道:“来!收服天下武勋,自今日始!” 第30章 扬名! 寻常的子弹,对于像是雄性成年期东北虎那种动物,如果无法做到一击毙命的话,那么反而只会激起那些动物的凶性。 而公虎既然到现在都还没有露头,那么很可能,这头大虫,就像是其他的猫科捕猎者一样,在夜幕下,瞪着它的大眼,在黑暗的掩护下,伺机而动,寻找一个更加好的时机出现。 在这西苑后的山林中,朱由校可不觉得,光凭自己脑海里,原主对这个园林那少的可怜的记忆,可以比这些,自从被朱厚照花大价钱买来,进行过各种实验之后,世世代代生活在山林中的凶猛野兽,更加深入! 所以长久的待在这片山林里,对于此时的朱由校而言,可以说得上一句危机四伏! 必须要速战速决,将这些野猪统统干掉,才能够带领着这些御林侍卫们,撤回西苑园林中!才能有险可守! 而不像现在一样,只有区区一条小道可以上下山,而两面,都是密密麻麻的丛林。 走了半晌,也才刚好走到一片四周空旷之地罢了。 只能将一切,都暂时依托在自己的身手上了! 朱由校两腿一蹬,整个人,宛若猿猴一般,爬上了一颗巨树,在他攀爬巨树的同时,几枚他特制的小型手雷,也被他顺势,抛向了那几头野猪。 幸好这野猪的群体,并不是特别的庞大,只是几头成年的公猪,在绕过了那轰然倒地的巨象身躯后,余势不减的朝着朱由校等人冲了过来。 而在朱由校向着它们冲去的时候,它们的注意力,它们那闪烁着凶光的小眼睛,就全部注意在了朱由校的身上。 几枚黑乎乎的圆球,打着旋儿,砸在了野猪们的面前。 “轰!” 巨大的火花炸响的同时,几头被直接命中的野猪,在发出了绝望的哀嚎之后,轰然倒地,而那些被波及到的兽群,看着这一幕,更加的疯狂了起来。 夜幕,是野兽们的猎场,这暗夜,也同样的,成为了阻拦朱由校开枪点杀这些野兽的障碍! 不论是熊也好,猪也罢,朱由校很清楚,自己一旦开枪,最好就是命中它们的眼睛,这样才能通过眼睛,让子弹直接贯穿大脑做到一击毙命。 不然,只是徒增这些野兽的凶性罢了。 可在这暗夜的树丛里,朱由校还真就没那个把握,能够每枪必中,甚至于在不借助夜视仪的情况下,朱由校敢打包票,哪怕是后世那些专精此道的人,也没有谁能够保证,在这个条件下,做到弹无虚发。 这几头野猪的死亡,其实只是朱由校的小算计,朱由校想的是,依靠这爆炸产生的火光和巨响,让身在树上的他,可以判断这山林间的局势。 前世的鲜卑利亚森林之中,朱由校,同样是冷静的分辨着局势,然后一举击杀那些围攻他的雇佣兵,让那些雇佣兵们,化作了森林中野兽们的美食。 而今日,朱由校面对的,可不是那些智谋勇力都绝非泛泛之辈的雇佣兵,而是一群,疯狂的野兽! 遭遇战,也同样不是约架,更没有给朱由校任何可以拖延的机会。 浩浩荡荡的野兽群,奔驰着,嚎叫着,朱由校甚至能看到,被自己炸死的那头巨象的尸体,已经被群狼豺狈,吞噬了一大半! 鲜血的血腥味,在整片西苑山林中弥漫,朱由校深知,自己如果想要阻止兽潮,那么最好的方法,就是让这些野兽们,见到更多的鲜血! “砰!” 借着手雷炸开的火光,朱由校瞄准了一头体型硕大的野猪眼睛,一枪而过。 子弹就如朱由校所想,穿透了这头野猪的眼睛,贯穿了它的脑子,将它的脑子,搅成了一团浆糊。 然而这头野猪的身体,却依旧遵循着前一秒脑子发出的指令,往前踉踉跄跄冲了几米才轰然倒地。 这头野猪身上那散发出的肉香味,血腥味,以及火药残留的硝烟味混合在一起,又一次,激发了这山中野兽们的凶性。 一声声咆哮声响起,一头花豹,从朱由校身侧不远处的一棵树上一跃而下,扑到了那头野猪的身躯上,大快朵颐了起来。 可还没吃忌口,就被一头黑压压的熊罴一巴掌抽在了脑门上,打了个脑浆迸裂,又成为了其他野兽的食物。 血腥且又残忍的画面,才是这些动物们,最原始的一面。 朱由校也就是知道这一点,才选择,疯狂的猎杀这些体型庞大的野兽,用它们的尸体,来填充那被诱发后疯狂兽潮中,那些凶兽的欲壑! 只有这样,才能拖延时间,拖延到,让魏忠贤带着大军过来,将这些兽潮,彻底扼杀! 朱由校并不是朱厚照、朱厚熜这两兄弟,他的一贯做派,都是将任何不安分的因素,扼杀在摇篮之中,所以这西苑山林中的野兽,朱由校从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之后,就没打算给它们留下这一片乐土。 西苑,不论是园林区,还是这一片皇家山林,在朱由校的规划中,都会是他麾下科学院试验最新武器的地方。 这么一个地方,边上还放任一大堆野兽的存在,朱由校觉得自己可干不出这么心大的事情来。 要么,就将这些野兽全部击杀,一个不留。 要么,就另外组建一个部队,一如之前朱厚照组建豹房一样,用于驯化野兽,让这些凶兽,可以为己所用。 可是这两条,不论哪一条,都是必须要大军齐至才能够做到的! “兄弟们!戒备!” 朱由校的大发神威,当然会被这些御林侍卫们看在眼中,可是,和此时趴在了树上的朱由校不同,这些御林侍卫,都是在地面上,端着武器,严阵以待。 而他们,就在此时,成为了兽潮的目标。 那浩浩荡荡的兽群,当然不会因为有了这一地,朱由校打出来的的残尸填充口腹,就会止步于此。 虽然说,兽群中,很多都是食肉动物,它们大部分时候,也只是为了猎食,才会选择去生死搏命。 可如今,驱使它们的,可是这整片山林的王者! 一声凄厉的虎啸,从山林中传出,啸声在整个森林的上空回荡着。 而伴随着这一声虎啸,那些大快朵颐的野兽们,居然硬生生的止住了自己的血盆大口,反而是一个个的,抬起了头,用那在夜幕下撒发着油绿光芒的眼神,盯向了端着武器排列整齐的御林侍卫们。 “嗷呜!” “砰!” 一声狼嚎方方响起,一声枪声,就将这声狼嚎打断,树上的朱由校当然不会放任这些御林侍卫被盯上。 毕竟他清楚,自己需要这些人,为自己去在武勋阶层中扬名! 第31章 主君与我们同在! 作为穿越者,朱由校虽然知道,古代的华夏大陆上,皇权有多么至高无上的地位,但是朱由校却也没有想到,只是自己一番话之下,整个御林侍卫这一班人马,就愿意为他做饵! 这是男人间的配合,在朱由校翻身上树的那一刹那之后,景长鸣就做好了这个准备,朱由校这个皇帝,已经表现出过他超远距离狙杀,以及中距离大范围的杀伤力了,而他此时选择上树,那么必然是想要寻找一个更好的位置,可以便于他发挥。 那么自己这些人,这些本在被为了延续皇帝生命的情况下,可以如同那一地残尸一样,抛弃、以血肉之躯填饱阻难那些野兽的人。 又为什么不能,为了这个主动说出,由他断后的皇帝而结阵,去严阵以待的同时,吸引野兽们的注意力呢? 火把被燃起,身处树上的朱由校看着那火把下,一张张通红且坚毅的面庞,嘴角突然挑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武勋之后毕竟是武勋之后,比起寻常战士,他们接受的教育要好得多,在克服了这短暂的死亡前的恐惧后,他们现在,都有了觉悟,有了战斗下去的勇气。 而不像那些大明普通的兵户一样,一旦被击溃,就很少有人能保留着勇气,继续战斗! 而他们在树下,盘结出的那一个阵容,倒着实让朱由校为之惊叹,这些人居然能够迅速的,结出这么一个如同刺猬一般无死角防御的阵容,这说明,大明可没少教这些东西! 只是很少有人,能将这些用于实际上罢了。 被朱由校开枪打断的狼嚎,其实还只是前菜,随着虎啸声的越发急促,朱由校很清楚,大家伙,又要来了! 如果说那头公虎,那头虎王,才是这整片西苑后山林中当之无愧的王者的话,朱由校很清楚,那么之前曾经在这片森林里,回响过的狮吟所代表的狮子,自然而然的就是虎王最为忠心的左膀右臂。 不同于老虎,本就是群居的狮子,纪律性,配合性,都要远超喜欢单打独斗的老虎和豹子。 而现在大象野猪群狼,朱由校都已经见过了,森林里那头虎王所能驱使的,也就只剩下狮子了。 “嗷!” 一声咆哮响起,一头满头鬃毛的雄狮,迈着如同王者一般的步伐,缓缓的从山林中优雅的漫步而出。 朱由校能够借助火光,清楚的看到,那头狮子嘴角牙缝间,残留的碎肉以及血迹,这头狮子,之前,肯定是大快朵颐,饱餐一顿过的! 而这个状态下,虽然说这头狮子的战斗欲望,会降低一些,然而它的战斗力,却会比起饥肠辘辘的时候,更加强上几分! 毕竟狮子的个头摆在那,进行捕猎所需要花费的精力消耗,也同样巨大,一头吃饱了的雄狮,能够表现出的战斗力,比起饥肠辘辘之下几次攻击就没了后续,要可怕得多! 雄狮凝视着景长鸣等人,他们手中的火把和明晃晃的钢刀,让雄狮有了几分忌惮,而伴随着两方的对峙,无数密林中,闪烁着幽光的眼睛,都盯在了景长鸣一行人身上。 气氛,越发幽森,而景长鸣等人很清楚,若是这一波猛兽们,发起了攻击,那么自己等人,则是万事皆休了! 兽潮发展到这时候,其实早就已经算不上了兽潮,那更擅长冲击的野猪和大象,都已经被朱由校干掉了。 而野牛、羚羊、鹿之类的动物,很显然,没有跟着这一波肉食动物来一起狂欢。 然而就是这样,这气氛,才更加的萧杀,才更加的,凝重! 因为景长鸣很清楚,自己现在面对的,都是食人猛兽,自己和弟兄们,只要稍稍露怯,那么等待自己等人的就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被野兽吞噬! 景长鸣握着长刀的掌心中,不断的渗出汗水,他的视线,也逐渐和那头雄狮,对视在了一起。 甚至于景长鸣都能看到,那雄狮牙缝中,不断滴落的口涎,那伴随着血丝,伴随着肉糜的口涎! 野兽们,逐渐摇晃着身体,聚集了起来,而景长鸣很清楚,自己等人,现在已经算得上,是被包围了! 拼了?不拼? 树上的皇帝,到底在干什么?! 一个个思绪,在景长鸣的脑海中闪过,一道道念头,也在景长鸣脑中回荡,他有想,那个口口声声说为自己等人殿后的皇帝,早就依靠他高开高走的攀爬技术,从树林上方离开了。 他也有想,那皇帝,在树上,俯瞰着下方,他在等待,自己这一行人,被这些豺狼狮虎杀了,吞食掉散去之后,他再下来。 小皇帝之前射杀群狼首领的那一幕,虽然依旧在景长鸣的脑海中回荡,可是到了现在,到了这个时候,小皇帝,可曾开过下一枪?! 念头,思绪,不断的涌现着。 可是不论哪一个,景长鸣都不相信,那树上的皇帝,面对着如此多的凶猛野兽,还能不跑,还能继续在树上呆着,寻找战机! 眼角余光瞥到了山下那汇集的火把,宛若火龙一般,朝着山林中浩浩荡荡而来的大军,景长鸣握紧了手中钢刀,银牙崩碎大吼道:“来啊!兄弟们!杀!陛下已经安全!大军已至山下!” “今日,即是我等殉国之时!” “杀!” 比起苟住,最后被群兽击杀吞噬,景长鸣选择了更为刚烈的正面搏杀,宁死,也要击杀那么几头凶兽! 树上的朱由校同样也听到了景长鸣的怒吼,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双目中似乎有着一道火焰燃起一般,背靠大树,手中的98k稳稳的端起,瞄准了那凶光毕露,露出了巨大獠牙的雄狮脑袋。 抛弃战友这种事情,可从来都不是朱由校,能够干出来的!这也是前世为什么朱由校身为兵王,却号称孤胆的原因。 因为前世的朱由校太得人心,从而让他的那些兄弟袍泽,愿意为他舍身赴死,愿意主动站出来,为他殿后。 直到最后,朱由校最终,成为了孤身一人,他的战友,全部在他的面前,死在了战斗的途中。 自那时起,朱由校,就彻头彻尾的成为了一个独行侠,再也没有亲自带过新兵,因为朱由校,再也无法接受,自己的战友,一同并肩作战的人,因为自己,而死在自己面前! 地面上的景长鸣一行人,此时,就被朱由校当成了战友。 所以,朱由校岂会因为这点事儿,就离开? 雄狮的双眸盯着景长鸣等人,它听到了景长鸣的咆哮后,当即选择了,吼回去! 比嗓门,狮子可没怕过! 然而下一瞬,一道火花闪过了这片夜空。 “砰!” 一声脆响,雄狮,应声倒地! 看到这一幕的景长鸣双眼热泪盈眶,高举手中武器咆哮道:“陛下尚在!兄弟们!誓死保护陛下!” 心中的疑虑,如同潮水一般退去,此时的景长鸣,心中只剩下了感动! 因为他的主君,并没有抛弃他,而是和他同在! 第32章 虎王迷踪 不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心态的转变,都是极为迅速的。 就像明明景长鸣在看到朱由校上树的那一刹那,就让自己一行人,迅速的列阵作为引诱野兽的诱饵,可是在朱由校久久没有动静之后,景长鸣就会绝望的以为,朱由校已经抛弃他们而去了一样。 可是随着朱由校的开枪,随着朱由校的动作,景长鸣瞬间,就亢奋了起来,朱由校还在!天子还在!他们这些御林侍卫效忠的对象,他还在! 这样一来,不仅仅是景长鸣,哪怕就是景长鸣麾下那些做好了舍身赴死的御林侍卫们,也都亢奋了起来! 朱由校的暗器手法高超(枪法),每一次出手,都能稳定的带走那些大型猛兽的生命,而那些大型猛兽有朱由校,有天启皇帝对付,那么自己这些精锐战士,从小受到了严苛训练的战士,难道连几头寻常狗子大小的狼群,都没法支撑到援兵到来? 要知道,魏忠贤可是天子的近侍! 由魏忠贤去调请兵马,只要朱由校还没有脱离危险,那么魏忠贤他怎么可能不会马不停蹄的带着兵士们赶过来?! “兄弟们!凝神!攻!” 一声咆哮,景长鸣率先将手中长刀,狠狠的挥斩了下去,在这夜空下,带出了一道银白的匹练。 虽然御林军的战斗力,可能不算是大明朝顶尖的,但是御林军的仪态和军队的阵容整齐程度,却绝对是大明朝数一数二的存在。 在这生死关头,御林军那齐刷刷的刀光,倒也的的确确的震慑住了群狼!让群狼,不敢轻易发起进攻。 野兽中像熊瞎子,像野猪一样无脑的,还是少数,更多数的,比如狼和狐狸这些,都是出了名的狡猾。 而狡猾,同样也意味着惜命! 不论是之前的雄狮,还是巨象和野猪群,都是在电光火石间,就被解决了,这一点,落在了这些野兽们眼中,也成为了这些两腿直立猿危险的信号。 让它们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坐在树上的朱由校,可不打算继续等下去了,因为他知道,虽然到现在为止,虎王都还没有露面。 可是下边的战事,可以说一句一触即发! 就景长鸣等御林侍卫,在群狼环伺的情况下,只要稍微出现一点篓子,那么顷刻间,这些人就会被那些让血腥味冲昏了头脑的野兽撕碎! 所以即便朱由校知道,这一场围猎,自己和那头虎王,谁先出手,谁就会先露出破绽,朱由校还是决定,不忍了! 指缝中捏住的几枚手雷,被朱由校从树上投掷而下,伴随着轰隆之声,朱由校身影在树枝上辗转腾挪。 而与此同时,地面上的景长鸣等人,也终于和那些豹子野狼,在正面上,短兵相交了! “杀!” 朱由校看着景长鸣等人的应对方式,反倒吃惊了起来,这些看起来花里胡哨,朱由校本以为只不过是贵族子弟所以才有资格成为皇帝的近卫。 可是这景长鸣等人,明显没有经历过铁与血的杀伐的人,居然在面对狼群的时候,发挥的宛若冷血的杀戮机器一般! 每一次挥刀,都整齐划一,都能带起一蓬血雾,甚至,还能在那些被鲜血刺激的更加疯狂的野兽们面前,讨的好来! “嗷呜!” 一声如同炸雷一般的虎啸声,在朱由校的身后响起,朱由校迅速回转眼光,眼角余光看到了,在自己身下不远处的另一棵树上,一头斑斓猛虎,正用它那发达的上肢,疯狂的向上攀着! 但是这头老虎,体型甚至还不如之前那头雌虎!这头老虎,定然不是那头雌虎的配偶,这座山林的虎王! 这只是伪装!只是佯攻!正主,不在这里! 这头虎王,有点东西! 朱由校虽然在心中感慨着,这头虎王的聪明,但是朱由校手中的动作,却也一点都不慢,他很清楚,不论是身后那只斑斓猛虎,还是继续潜藏在夜幕中的虎王,在树上的时候,一旦被它们近身,都能对自己形成致命的威胁。 自己现在能够利用到的,也就只有自己身为人类,能够自由的在着山林中的百年巨木上自由辗转腾挪的敏捷优势,来拉开距离了! 但是光让这头老虎追,自己不去还手,倒也不是朱由校的性格。 在树上,老虎需要疯狂的攀爬,而朱由校也不介意,自己能否一枪直接毙命了! “砰砰砰!” 1911吐出了一道道的火舌,一发发子弹,贯穿了朱由校身后那头斑斓猛虎的毛皮,激起了一蓬蓬血花的同时,更是刺激的那头猛虎疯狂的咆哮。 而听着树上的猛虎惨叫,树下的景长鸣等人杀的更是疯狂了起来,毕竟,现在可是皇帝,在和那头猛虎短兵相交! 自己等人身为御林侍卫,身为皇帝身边的近卫!怎么可以坐视自己的主君,在那浴血奋战?! “弟兄们!斩!” “我们能够牵制越多的野兽,陛下那边,就越是轻松!” 景长鸣双眼迅速的打量了一番战场,他很清楚,现在的朱由校,还只是被几头猛虎追逐,最擅长在树上进行腾挪的豹子,可还没上树呢! 豹子作为狼群中潜伏的刺客,此时还在地面作战,可是等树林上的猛虎们扛不住了之后,谁能保证,这些猎豹不会上去助拳?! 毕竟在此时,天启帝在景长鸣等人的眼中,虽然说中远程攻击能力超强,可是没有表现出过自己近战能力的! 景长鸣不敢赌,不敢赌等猎豹们纷纷上树之后,自己的陛下,自己的主君,还是否能够抵御的住,这一波波的突袭! 皇帝出事,比起自己这些人出事,可要严重得多! 哪怕是天启帝只是受到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伤,魏忠贤,也会发疯的! 而一个疯狂的魏忠贤,他的屠刀,能有多锋利,这可是被无数的清流士子们,用鲜血好好的证明过的! 朱由校眼中闪过一丝冷芒,自己并不是没法速杀身后的这头猛虎,在连续的几个腾挪之后,自己和这头猛虎已经拉到了一个自己可以从容举起身后的98k的距离。 然而98k,是单发!每一次击发之后,都需要再次装填拉栓! 所以他除了疯狂用手中的1911刺激着这头猛虎的同时,也不住的在打量着四周,寻找着那头虎王的,蛛丝马迹! 第33章 重创! 终于,盯上了朱由校的斑斓猛虎,生命力也逐渐被朱由校消耗到了尾声,一声哀鸣之后,这头猛虎整个躯体,从树干上无力的摔了下去。 然而,即便是这头猛虎宣告了死亡,可是那头藏于暗中的虎王,却依旧没有露头。 朱由校能够从四周,感知到一股浓郁的杀意锁定着自己,自己的身体,自己身为武者的直觉,都在疯狂的向自己预警着,然而在这黑漆漆的树林中,朱由校却怎样都没有办法,找到这一切的来源! 远方的火龙,越来越近,景长鸣带着的御林侍卫,更是一个个气喘吁吁,但是在援兵抵达之前,是否真的能够将虎王揪出来,能否真的,能在群狼猛兽的围攻之下坚持住? 景长鸣很怀疑,自己可能撑不到那个时候! “吼!” 骤然间,从景长鸣等人的身后,传来了一声极为嘹亮的狮吼,朱由校听到这声狮吼的那一刹那,瞳孔缩的宛如针尖一般,朱由校下意识的,端起了手中的98k,朝着狮吼传出的位置,瞄准了过去。 一头雌狮出现在了朱由校的瞳中,而这头雌狮的前方,横七竖八的躺着好几句野狼的尸体!这头雌狮,借助了夜幕,也借助了野兽,成功的摸到了景长鸣他们的阵容边缘! 不同于雄狮那喜欢堂堂皇皇以正面的绝对力量克敌,在狮群中作为通常捕猎者的雌狮更像是其他的猫科动物一般,喜欢伏击。 而这一次伏击,在朱由校的目眦欲裂中,这头雌狮的血盆大口,朝着一个御林侍卫的头颅,咬了过去! 只要这一口咬了个结实,朱由校都可以想象到,那个小伙子脑浆迸裂颅骨破碎的画面! “砰!” 98k吐出了火舌,子弹打着旋儿,射向了这头雌狮的头颅,但是朱由校很清楚,自己这一枪,能产生多大的作用,还不得而知,甚至于很大一部分可能,只是能帮这位年轻的武勋之后,御林战士,报个仇罢了。 但是朱由校仍然冒着在98k装填的过程中,被虎王偷袭的风险开了这一枪,因为朱由校做不到,看到这样的画面什么都不去做! 景长鸣第一时间,就听到了这一声狮吼,可是他很清楚,主要的敌手,还是这群狼和狐豹,他相信自己的战士,他相信,自己的战士能够做出明确的判断。 毕竟大家都选择了留下,那么心中,就不可能还会害怕死亡! 至少,在朱由校这个主君,这个帝王还在的时候,大家,就不会在死亡面前倒退一步! 正如景长鸣所想的一般,这个直面雌狮突袭的御林战士在雌狮出现的那一刹那,转身,后退,试图用持着盾的左臂,去顶住来自于雌狮的猛攻! 然而人类的反应速度,比起野兽,还是要慢了那么几分,还没等这个战士的盾牌举好,雌狮的血盆大口,就直接咬在了这个战士的左臂之上。 “格拉拉!” 一声嚼碎骨头的声音,在这山林中响起,下一刹那,这个御林战士的痛呼声,响彻了整个山林。 “啊啊啊啊啊!” 一条手臂,被这头雌狮硬生生咬掉,而在这个御林战士痛嚎的那一刹,一个圆形的血孔,带着一蓬血花,在他的面前绽放开来。 98k那姗姗来迟的子弹,虽然成功的爆掉了这头雌狮的头,可是,这位年轻的战士,却就此成为了残疾! 没死就好,朱由校心中感叹了一声,可还没等他缓过神来,他身后的一棵参天巨树上,一道斑斓黄黑相交的身影,带着一股视死如归,势必要同归于尽的气势,朝他扑了过来! 虎王! 朱由校眼角余光瞬间,就打量到了这道身影,可是这头虎王,来的实在是太快了!朱由校来不及换弹,双腿一蹬,整个人,就朝着另一侧的一棵巨树上跳了过去! 这头虎王的智力,几乎不下于寻常人类!朱由校这一次开枪,让这头暗中盯住朱由校已久的虎王,找到了破绽! 虎王那巨大的身躯,狠狠的扑击在了朱由校方才所呆着的那个位置,但是下一瞬,这头虎王居然四肢同时发力,借助着一扑之力,反蹬一下,同样的,再次扑了出来,似乎要生生在这半空中,拦截住刚脱离虎口的朱由校! 看着这虎王离自己越来越近,朱由校甚至能够看清,这头虎王牙缝间的碎肉了! 但是心知自己在这空中无处借力的朱由校很清楚,这头老虎的体重和力量摆在这里,它的这一跃,速度只会比自己更快!即便是自己刚才那一跳在这头老虎之前,却也并没有早太多!这头老虎在自己落到另一棵树上之前,就能拦截住自己! 牙一咬,心一横,朱由校双手倒持98k,在半空中狠狠的一使劲,将98k厚重的枪托,砸在了这头猛虎的鼻子上。 “格拉!” 98k的枪杆在两股巨力的交织之下,瞬间扭曲,而借助着这一拍之力,朱由校整个人,摔在了另一棵巨树的树干之上。 而那头鼻子这个脆弱处受到了重创的虎王,则是哀嚎着,硕大的身躯撞在了这密林中的层层巨树树枝上,撞断了好几根,才堪堪止住下坠。 虽然虎王已经不在自己的视野范围内了。 可朱由校当然知道什么叫做乘胜追击,当然知道什么叫做痛打落水狗! 前世作为兵王养出来的坚毅,让朱由校可以忍住骨折的剧痛,勉力撑起身子来。 手中的98k已经整杆弯折了,明显,是已经没法用了,不过也算是完成了它作为武器的使命。 而1911,想要对这头虎王造成有效的致命伤害,就只能靠近,拉近距离! 咬着牙,忍着痛,朱由校眼中闪过了一抹火花,黑山白水间走出来的野猪皮,可是先天就面临着东北虎的威胁,可是东北虎,成为了他们的猎人。 自己身为这大明朝的皇帝,这大明的天子,又怎能输给一头区区大虫?! 四肢用力,朱由校将身上的龙袍那些碎布全部割去,捆在了自己的身上暂且固定住自己的骨头,整个人宛若一只猿猴一般四肢用力,迅速的在树丛间攀爬了起来。 哀嚎着的虎王声音,出现在了朱由校的耳朵中,朱由校知道,自己离这头老虎,越来越近了! 方才自己使出了全身力气,将精铁打造的98k枪杆都给活生生拍弯了的这种巨力,拍在了这头虎王鼻子上,朱由校就不相信,这头虎王,还能不受重创? 更别提,这头虎王的下坠过程中,可还磕磕绊绊撞折了不少成年人大腿粗细的树木! 重创的虎王,是会逃还是会潜伏下来,朱由校不知道,但是他很清楚,畜生不像人类,畜生,可不会压抑自己的感官,痛了,它们会不由自主的,发出痛鸣! 之前藏于暗中的虎王眼中,朱由校是猎物。 现在朱由校很清楚,这头虎王,成了自己的猎物! 第34章 寻找朱由校! “景千户!陛下呢?!陛下何在?!” 魏忠贤纵是武功高强,这一来一回,也让他气喘吁吁,毕竟年事已高的魏忠贤,此时也早已不再是他的巅峰期,可是在这短短的一个多时辰里,魏忠贤不仅从西苑跑到了紫禁城调兵,更是还点齐了大军,围了这西苑山林! 这由不得景长鸣不为之惊叹,魏公公武功,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 可是此时的魏忠贤,却是下令让大军,将整个西苑山林中现在,已经出现的豺狼虎豹斩杀之后,就满眼急切的看向了景长鸣一行人。 这一行人中,伤者累累! 这可都是经过了万千训练的精锐战士啊!就连这些战士,都受了这么重的伤,那么皇帝呢?! 皇帝,去哪了?! 魏忠贤当然急,面前这景长鸣一行人的死活,其实魏忠贤压根就不在乎,他只知道,自己的身家性命,自己的荣辱,全都牵系于天启帝一人身上!如果天启帝出了事,那么面前的这些人,哪怕死一万次,也没有任何作用! 景长鸣看着魏忠贤的脸色,摇了摇头道:“陛下猎虎,与虎王双双消失在密林之中。” “在陛下和虎王消失前,卑职曾听到了虎王的哀嚎!陛下,许是占了上风!” 听到景长鸣的话,魏忠贤脸色稍稍好看了一点了,挥了挥手,几个小太监出现在了魏忠贤的身后,魏忠贤双眼闪过一丝冷色道:“将羽林左卫千户景长鸣及其标下,全部扣押,伤者医治。” “另外选几个利索点的,为咱家大索山林!寻找血迹脚印!” “无论如何,也要找到陛下!” 魏忠贤哪敢大肆声张朱由校失踪的事情,他很清楚,虽然自己调到了这么多的兵马,可是这些兵马却不是都听从于他的! 他只不过是利用余威,将这些京卫士兵,召集过来护卫西苑护卫京师罢了! 甚至就连魏忠贤急召的锦衣卫,魏忠贤也很清楚,自己不能将皇帝失踪了的事情告诉他们! 此时的魏忠贤极为敏感,在经历了好几次义子义孙的背叛之后,魏忠贤甚至连身边的小太监,都不是那么信得过了! 但是碍于实在是没人能用,魏忠贤也只能抱希望于这些依附于他的小太监,能够乖乖听话这上边。 反正这些小太监对他而言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如果真的出现什么问题,魏忠贤自问,捏死他们,和捏死蚂蚁,也没什么两样。 看着小太监们的身影没入密林,魏忠贤脸上的神色变得高深了起来,运足内劲,高声道:“陛下有令!因兽潮所至,险酿大祸!故西苑山林自今日起,划归皇家猎场,凶猛之野兽,尽数斩尽杀绝!” 虽然说是假传命令,可是魏忠贤即便是矫诏,也没少干,而那在魏忠贤眼中,知天下事务的天启帝也没有因为自己矫诏而怪罪过自己,所以现下里魏忠贤假传皇令,倒也是一点都不慌。 伴随着魏忠贤的声音在整个西苑山林中响起,一把把锋利的屠刀,指向了一个时辰前,还气势汹汹的想要冲击西苑的这些野兽们! 魏忠贤掩着鼻子,眼中闪过了一抹抹的惊叹,那一路上残存的碎尸中,魏忠贤可以轻易分辨出来的,就有着好几种! 野猪,狮子,大象,甚至还有着狼和豹子以及熊罴! 这些本来在森林中,可以说得上是一方霸主的野兽,却都在这短短的一个时辰里,死在了冲击西苑的路上。 甚至于,还有很多尸块魏忠贤可以看出来,并不是被其他的动物吞食撕咬导致,而是直接炸裂! 魏忠贤很清楚,朱由校昨天到底折腾了些什么东西,既然折腾出了火枪,那么朱由校自然,折腾出了新式炸药,也并不为过。 然而这空气中弥漫的淡淡硝烟味,反而让魏忠贤,越发的迷惘了起来。 如果真的有一天,人人都像天启帝一样,手中持有杀伤力这么大的武器了,那么像是自己一样的武人,还有什么出路? 这一路走来,魏忠贤看的很清楚,那些本该坚固无比的野兽头颅上,可都是有着弹孔的! 虽然说,自己的主人天启帝手中的武器,是从这些野兽的眼中射入,可是随后,穿透了这些野兽颅骨留下的弹孔,却也让魏忠贤清楚,自己哪怕是全力一击,也未必能够造成这般的伤害! 武人,难道真的要迎来末日了? 魏忠贤不由得思索着,他身为现在大明朝武林中,江湖里公认的天下第一人,他自然很清楚,连自己,都未必能够挡得住这种武器的子弹。 更加别说其他的人! 只要小皇帝能够拥有一支完全听令于他,而且有着这种新式枪械的军队,那么这个天下,就没有任何的个人,任何的组织,能在皇帝的面前硬气起来! 魏忠贤自诩,自己也算是见多识广,也算是见过了这天下的奇珍! 曾以为那西洋进贡的佛郎机火铳,就已经算是短铳中当之无愧的王者了,可是自己主人手中的短枪,却告诉了魏忠贤,什么叫做人外有人! 魏忠贤已经在心中无数次的问过自己,莫非这天下真有生而知之者,可是面对自己的主人时,魏忠贤脑中却永远都只有同一个答案,那就是,有! 天启帝,就是! 这也是魏忠贤为什么,会愿意如此倾尽一切,也要帮朱由校把他的帝王权威树立起来的原因! 可是看着这一地的残值断臂,魏忠贤却越发的,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好奇起来,他很想知道,如果真的天下大定,那么自己的主人,将会如何处置,那些像自己一样的武人! 魏忠贤很清楚,侠以武乱禁,儒以文乱法,那些江湖草莽,那些武林人士,魏忠贤很清楚,在他们的心中,是没有天子,是没有皇帝的! 他们的格局,都不大,就像是之前的自己一样,拼尽全力,也只能够勉强看清楚自己眼界中的那些东西。 所以当天启帝心中的大时代来临之后,这些人,是很难在那个新的时代中,存活下来的! 心中虽然有着万千想法,可是魏忠贤脚下的动作,却一点没停。 虽然这一趟往返,魏忠贤累的够呛,可是魏忠贤确很清楚,自己,必须要找到天启帝!而以自己的武功,如果在这森林中遇到了危险,想走,还是很容易的! 所以此时的魏忠贤,正不断地深入着,这西苑的茫茫山林! “老祖宗!我这边查到了一道血迹!仔细一闻,应当是虎血!而且血迹绵延,那虎,伤而不死!” 听到了自己身边一个小太监汇报过来的消息之后,魏忠贤两眼放起了光来。 皇帝陛下,应该就是追寻这头老虎去了! 第35章 天下谁的第一又如何! 匆匆忙忙中,魏忠贤满心担忧的号召了几个亲密的小太监,就快步循着那出现的蛛丝马迹,追踪了过去。 魏忠贤很担心,随着一路上的血腥味越来越浓郁,魏忠贤心中的担忧,又更深了几分,因为这越走,地上那被直接咬死的动物尸体,就越多! 可是当一切拨云见雾之后,走出了密林,走到了一个山洞外的魏忠贤,却目瞪口呆的看着山洞中,坐在一头斑斓猛虎头颅上,闭目养神的朱由校。 看到这一幕,几个小太监顿时就兴奋了起来,皇爷没事!皇爷不仅仅没事,甚至还手刃了这头一看就绝不简单的虎王! 下意识的,几个小太监就想从密林中冲出去,好让自己能好好的在朱由校面前刷一刷脸,混一波好感。 可是魏忠贤却是面色一严,手臂一挥道:“噤声!你们去将大军调动过来,与咱家一同,拜见陛下!” 魏忠贤也是老炒作能手了,要不然也不会出现民间只知九千岁这个状况,所以明白朱由校想要做什么事业的魏忠贤,当然不会错过这一次可以让朱由校在京卫们面前立威扬名的机会! 眼前这一幕,由朱由校亲手杀了这头虎王,而且沿途上那么多的残尸,也都是朱由校所为,这一切,足够让朱由校在这帮被自己召集过来的京卫士兵们眼里,拔高到一个极为可怕的地步。 魏忠贤从来都不在乎自己头上的天下第一头衔,谁的天下第一又如何?天下第一,又不能让自己过上自己想要过的日子。 用自己的头衔,为皇帝加冕上这武林天下第一的称呼,魏忠贤觉得值! 至少,从这以后,那些想靠着挑战刺杀自己,来夺走天下第一称号的武林人士,就不会再出现了。 天子,没几个武林人士敢刺杀! 魏忠贤很清楚,武林人士们心中,虽然只有他们眼里的那个所谓江湖,明着看,似乎真的不在乎不忌惮皇权,可是那些武林人士比谁都清楚,大明的朱家皇帝可也是武林人士出身,他们,实在是太懂得如何对付武林人士了! 所以这江湖之上的那些武林人士,也就只敢背地里说说那些狂悖的话,当着官差,屁话都不敢说。 就比如说六扇门,虽然说六扇门是指刑部、督察院、大理寺这三法司衙门的合称,可自从万历年间,万历皇帝授意内阁让六扇门招募江湖好手之后,六扇门,就成为了武林中的香饽饽。 武林人士人人都讨厌六扇门,却也同样的,人人都想成为六扇门! 因为入了六扇门,对于那些武林人士而言,就算是面子里子,都有了! 而皇帝直接统辖下的锦衣卫,可更加是武林人士江湖人士梦寐以求的落处!甚至于魏忠贤很清楚,如果不用阉了自己,就能在东厂西厂掌握一定的权利,那么这江湖上会有无数的人,选择入了他们口中的腌臜地! 在这样的情况下,朱由校这个天子接替自己成为新任的武林天下第一人,非但没有任何的坏处,反而,那些武林中的大侠,还会因为朱由校这个皇帝也是武人,而产生对朝廷的亲善! 常伴魏忠贤的这几个小太监,自然是一个比一个机灵,听到了魏忠贤的声音之后,连连称是。 几个起落间,小太监们就离开了魏忠贤的身边,去寻觅起了那被魏忠贤调来,此时正在对西苑山林中的野兽,展开大肆屠杀的京卫战士以及锦衣卫们。 魏忠贤身影缓缓的退入了身后密林,却听到了一个如同炸雷一般的声音响起。 “魏伴伴!再后退一步,死!” 听到这突如其来,如同炸雷一般的声音后,魏忠贤全身一个哆嗦,往后迈出的腿突然停了下来,整个人,跪伏在了地上。 “惊扰陛下!奴婢罪该万死!” 看到这一幕,朱由校从虎王的头颅上站起身来,虽然骨头上传来的剧痛,让朱由校忍不住想要倒抽凉气,可是朱由校最终,却还是稳定住了自己的身形。 持着98k作为拐杖,朱由校走到了魏忠贤面前,拍了拍魏忠贤的肩膀道:“魏伴伴,并非是你惊扰到了朕。” “而是这个!” 朱由校抡了抡手中的98k,拨开了魏忠贤身后一步的草丛。 一把闪烁着寒光的匕首,倒插着,整个刀把,埋入了泥土之中。 看到这把匕首,魏忠贤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这把匕首藏着的地方,极为隐秘,斜插着覆盖了一层泥土,也让这把匕首,在这夜幕下,变得不起眼了起来。 如果不是皇帝的提醒,魏忠贤很清楚,以自己平日里告退时那面对皇帝倒退数十步的这个退场方式,肯定就会一脚踩上这把匕首! 朱由校小心翼翼的拿着98k,将这把匕首放平在了地面上,然后拿起了这把匕首,在手中晃了晃。 “猎虎之后,朕实在是太累了,想要休息休息,就在这周边分散布置了这头大虫的粪便以及几把淬毒的匕首。” “魏伴伴对朕的忠贞之心,朕心知肚明,魏伴伴必然会点齐人马,过来搜寻朕的下落。” “所以朕,稍作一点布置之后,就在洞中枕虎而眠,小憩了片刻。” “方才林中异动之时,朕便已有察觉,本以为是虎死余威不在,不足以震慑附近野兽,故而朕起身坐在虎首之上,方便随时应敌。” “却听到了魏伴伴的声音,故而出声提醒。” “因为朕知道,以魏伴伴你的习惯,定然会中了我的设计!” 魏忠贤此时才恍然大悟过来,低下了头颅说道:“奴婢谢过陛下,奴婢方才,为稳定军心,假传圣意,让将士们在西苑山林中,将那些食肉动物,全部根除。” “还望陛下治罪!” 朱由校看了看魏忠贤,撇了撇嘴道:“起来,谢什么罪,你和朕都很清楚,如今朝中大局如何,若是我们依旧不能齐心协力,天下皆反,文官乱法的局面,依旧会出现。” “何况,你所说的,的确是朕的心意,也就不算假传圣意了。” “不过如今既然魏伴伴你到了,且随朕来,朕带你看看,朕此行的收获!” 随着朱由校走进了虎穴之中,魏忠贤看到了自己的主子天启帝,从那虎穴深处,一手一只,提出来的两只小老虎!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古人,诚不欺我,魏伴伴,你说是吗?!” 第36章 养虎为患 这两头小老虎,是朱由校杀了虎王之后发现的,而看着这两只小老虎的样子,很明显,都是还没有断奶的小奶虎。 而这,同样也让朱由校起了养成的心,身为21世纪穿越者的朱由校很清楚,老虎狮子如果从小开始饲养的话,是可以养成宠物一样的。 这东北虎当成宠物,不比养别的要威武的多? 更别提,朱由校很清楚自己想要做什么,这两头老虎一旦养成,那么就能成为自己威慑这天下的利器! 龙虎龙虎!云从龙,风从虎! 华夏大地上无数的传说,将虎和龙,近乎划分到了一个档次之中!虽然随着时代的变迁,龙成为了皇帝的象征,可是同样的虎,也被冠到了那些将帅的头上! 如果不是真龙天子,又怎能降服猛虎?! 更别提,这可是虎王之后! 朱由校就是想用这两头老虎,来彻底的将自己头上的真龙天子头衔,给敲定下来!让这天下百姓都知道,自己是真龙! 虽然想要将这个乱世扭转的方法有着千千万万种,可是朱由校很清楚,自己缺少那些时间,自己没有太多的时间,浪费在国内的百姓们身上。 小冰河期的高潮,要来了! 彻底进入了小冰河期的大明,如果不能万众一心的话,依旧,会变得死伤无数!更别提,这小冰河期的那么多天灾,可都是那些文官清流,可以扣在朱由校头上的失德帽子! 朱由校可不想戴上这些帽子! 一个失德的皇帝,是无法将大明全部拧成一股绳子,平稳渡过这个无比寒冷的冬天的! 朱由校很清楚,根据原本世界中史书的记载,自元朝开始,华夏大地上的灾害,就开始变得比以往的时候要频繁的多,而在明朝,小冰河期高潮来临前的前奏,就是自嘉靖朝开始,万历朝明显起来,而万历晚期,灾害和温度,骤然的变得低了起来。 而原本世界上,小冰河期的高潮可以说得上一句和自己便宜弟弟,崇祯皇帝朱由检登基,同一个时间彻底降临华夏大地的。 也就是说,现在是1625年年末,按照原本历史上的记载,1627年的时候,小冰河期的严酷,就将彻底的降临! 在这一年里,朱由校很清楚,这么短的时间,是不足够让自己去广开民智的,即便是自己能够发动魏忠贤的力量,让魏忠贤去印书给那些平民百姓看,让他们识字,让他们拥有独立思考的意识。 可是如果整个大明朝没有涤荡一清的话,这些政策,又凭什么能够下发到大明朝的每一户窗台?! 所以在此时,朱由校很清楚,就像是自己当初,要可以借助雷霆之威,让魏忠贤在心中神话自己一样。 朱由校,也打算让百姓们,在心中将自己神话! 虽然说这两头小老虎的成年,需要到3年后,可是在寻常人,在百姓们眼中,谁又能想到,一个区区凡人,竟然可以豢养大虫这样的凶兽?甚至于,还不同于其他的那些人,需要将这些猛兽关在牢笼中,可以让它们,跟在身后! 朱由校可是很清楚,老虎这玩意和人类熟络之后,在饱腹的情况下,可不会轻易的攻击人类,毕竟再怎么说,也是猫科动物,大猫虽然可能会生人类的气,但是要说随便就杀掉饲养了它们那么久的饭票,那是不存在的。 更别提朱由校对于自己的武力值有信心,对付动物,就像自己制衡下人一般,是需要恩威并施的。 这些小老虎,从小开始,朱由校就会逐渐在它们的心目中,树立起自己的强大形象! 想到三年后,自己高坐龙椅之上,身边左右各是一头斑斓猛虎,这一副虎踞龙盘之像,就让朱由校觉得开心。 魏忠贤看到了朱由校脸上的笑意后,下意识的面色一正道:“陛下,虎乃凶兽,嗜好伤人,即便是幼虎,在长大后反噬主人的事件,也多有发生。” “所以民间有言,养不熟的大虫!” “以及养虎为患。” 民间猎人中,爱心人士所占据的比例,当然也不少,他们在猎虎之后,肯定会有机会,发现虎穴中的幼兽。 然而那些猎人,本就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有上顿没下顿的人,又如何能供养起像是老虎这样的大型食肉动物?所以才有了养虎为患这个成语。 因为他们饲养的,那从小养起来的老虎,在饥饿的支配下,杀死他们的女眷孩子,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是朱由校是什么人? 堂堂的大明天子! 他想要饲养几只老虎还是没问题的,毕竟天启皇帝不是崇祯皇帝,小日子没有那么惨。 有着魏忠贤作为自己敛财利器的朱由校,有着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能力,不像崇祯! 朱由校眼中满是笑意的看着面前的魏忠贤,轻轻的摇了摇头道:“不,魏伴伴,朕乃是应运而生的皇帝,乃是真龙天子!” “又怎么可能降服不了两头大虫?” “虽然有着很多的前车之鉴,可是想必魏伴伴也饲养过猫狗?” “动物,养久了自然会通人性,有感情,所以那些典籍中记载的食人猛虎,才会被他们曾经的主人捕杀,亦或者被他们曾经的主人所宣传出去。” “你也是直面过老虎的人。你应该知道,如果说老虎没有留手的话。” “寻常的山野猎人。” “他们凭什么能从老虎的爪下活下来?” 魏忠贤本来也不是什么易与之辈,听到了朱由校的这一番话之后,顿时思考了起来。 如果说朱由校,真的可以将这两头老虎彻底的驯服。 那么毫无疑问,朱由校在民间的声望就会猛的提高一截。 至少一点说朱由校,是昏君是木匠皇帝的传言会少一些! 一个木匠,一个昏君,他怎么可能能把两头老虎带在身边? 看着朱由校脸上的表情,魏忠贤重重的点了点头道:“奴婢知道了,如果说陛下要饲养老虎的话,那么山林中的其他野兽,是不是也需要留下幼崽?” “奴婢方才的命令,是将所有食肉型的野兽,全部赶尽杀绝。” “五营京卫太长、太长的时间里没有见过血了,就连抄个家都抄不利索。” “所以奴婢觉得趁着这个机会,可以让他们好好的见血磨炼一下自己。” 听着魏忠贤的话,朱由校摇了摇头道:“君子一言尚且驷马难追。” “更别说是你假传朕的旨意通知下去的。” “这世上哪有朝令夕改之道理?” “你说要杀,那就做干净一点,林中其余食草类野兽,就多抓一点过来饲育着罢!” 第37章 朕要训话! 这偌大的西苑山林,反正放着也是放着,虽然从今天开始,这西苑山林的防护会做的更加严密,可这一片中,总得养点什么。 何况朱由校很清楚,这两头老虎,终究还是需要放归山林的,毕竟只有山林中,这两头老虎才能发挥出它们百兽之王的真正本事,而不是被豢养的大猫。 朱由校希望的,只是这两头老虎亲近自己,在自己的监督下,收敛野性,而放归山林之后,这两头老虎,就可以解放它们的肉食者天性,成为山林中的王者! 但是朱由校同样也很清楚,自己既然是这么想的,那就不论何时何地,在这两头小老虎断奶前后,都要能够好好的,让这两头小老虎熟悉自己。 在彻底熟悉之后,这两头小老虎未成年之时,朱由校就打算将这西苑山林,变成它们的猎场! 一个猎场中,如果没有猎物,那算哪门子猎场? 所以那些食草动物,终究也是要放养一批的,而食草动物多了,自然而然的,附近山林中的豺狼虎豹,也都会被吸引进来。 在追猎虎王的时候,朱由校很清楚的看到了当初嘉靖和正德两个皇帝在这西苑山林中的布置,清楚了为什么百年过去后,这些曾经正德皇帝的爱宠后代,依旧在这西苑的山林中聚集,而没有去其他地方的原因! 两代皇帝的布置,足够让整片山林中,危机四伏,外边的野兽可以进来,但是里边的野兽,却没法逃离! 久而久之,这些记忆,就会留存在这些野兽们的心中,让它们不敢轻举妄动! 听着朱由校的话,魏忠贤点了点头道:“奴婢遵令!” 魏忠贤很清楚的知道,自己面对朱由校的命令时,只需要去遵从就好了,虽然自己的这个主子,在有一些事情上,会表现的想和自己讨论一般,可是在这几天的接触里,魏忠贤清楚的知道,主子所想的,并不是要和自己讨论。 而是主子已经做好了决定,只是想要有人分享他的想法而已!想要劝说,想要改变自己这位主子的想法,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魏忠贤知道,自己是不能开口的,一旦开口,天启帝厌烦自己了可怎么办? 若是之前,皇帝还没有制造出这些武器的时候,魏忠贤还觉得皇帝没准依旧需要自己的武力,自己的武力值,也合适为皇帝去做一些不干净的事情。 可是到了现在,天启皇帝的攻击范围甚至能到两三里地!在这样一个情况下,魏忠贤当然很清楚,自己的武力,已经不是那么必要的东西了,如果皇帝想的话,他在皇宫中,就能取了在家里的自己的性命! 也就是朱由校的武器诞生之后,魏忠贤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这位主子,非要去前线,上战场! 原来人家压根就没打算顶在第一线,和大头兵一样的去浴血厮杀,皇帝想的,是居高临下的,赐予建奴首领的死亡! 就像是那九天之上的神灵一般! 魏忠贤很清楚,建奴打仗,老奴和他最为优秀的儿子黄台吉,是肯定会冲到第一线的,虽然在攻城战中,他们不一定会率部先登,可是他们也会在城墙周边督战! 而只要他们登场露面,以建奴们喜欢炫耀的习惯,他们必然会选择,穿着与众不同的战甲盔甲出现。 这,就给了天启帝一个诛杀他们的机会。 建奴迷信,只要他们的统帅在阵前暴毙,那么他们自然就会以为是上天给予的惩罚,天命,依旧在明!只消小皇帝派人去跟他们接洽一番之后,他们自然就会退去,就会和以前一样,老老实实的当大明豢养在边境的狗! 魏忠贤从来都没想到过,朱由校想做的,不是让建奴回去当狗,而是想让他们,彻彻底底的被大明征服! 白山黑水?不好意思,前辈们不要,我大明要了! 这才是,朱由校想要做的! 21世纪回来的朱由校,最想要的,是一个大大的疆域,他想把大明打造成一个地上神国,就必须要这大大的疆域作为大明的领土。 更别提,在自己的前世中,朱由校依稀记得那些野猪皮粉们,在哑口无言之时,最喜欢用来还嘴的一句话就是,大青的疆域,远迈唐汉远迈明朝! 然而这些野猪皮粉们大概是忘了,他们憧憬的野猪皮们的所谓疆域,有多少是压根就不服他们中央,就如同前朝那么多朝代的藩属国一样的国家? 游牧民族,渔猎民族喜欢跑马圈地,他们的马匹跑到了什么地方,他们就会觉得这个地盘就是他们的。 而堂堂华夏大地上的历代政权,可都是没有这个习惯的,他们更喜欢收藩属国,彰显自己的大国地位,而不是像野猪皮一样,冒着即便是压根就没法彻底吃下的风险,什么东西,都往肚子里塞! 这也是为何诸夏子民们,能够喊出一寸山河一寸血,寸步不让!寸土不让!而野猪皮们,却能做到面不改色割割割的缘故。 打下来的,才是打下来的,才会让人心疼。 没打下来,只是名义上占据的地盘,割了又何妨? 如果说在晚青的时候,让建奴把他们的盛京,把他们的老家割了,君且再想,他们是否会愿意! 看了看面前的魏忠贤,想到自己这一趟的收获之后,朱由校眼角眉梢都带上了一抹笑意。 “魏伴伴,你既然调集了大军过来,那就且让大军,将这虎穴外,清理出一片空地。” “朕,要训话!” “朕,也想看看我大明的战士,护卫大明京畿的这些士兵,到底是个什么成色!” 大明的京卫,后世众说纷纭,有说精锐的,也有说就是一帮纨绔子弟,一点战斗力都没有的。 但是那些事情,都是建立在大明末期,李自成率领的大顺军攻破北京城花的时间极短的前提上。 而那些事情,则是发生在十九年之后!现在的大明朝京卫,到底是个什么德行,朱由校想要亲自去看看,想要,亲自检阅一番! 而现在,自己携带着猎虎之威,这林中无数骇人听闻的凶兽之死,也大部分都是自己所为,在这样的前提条件下,朱由校很清楚,自己有了一次,在京卫们面前立威露脸的机会! 可以告诉自己的京卫们,自己这个皇帝,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第38章 名正言顺! 树影摇曳,层层叠叠,树林中,弥漫着冲天的血腥味,而阵阵的马蹄声伴随着凌乱的脚步声,在这片树林中响起。 在见过魏忠贤后,朱由校早就已经没了睡意,此时的他,只想好好的带着自己的战绩,让这京卫们,为自己惊叹! 战绩何来?这沿途的豺狼虎豹罴!这沿途的大象狮子野猪! 不都是朱由校的战绩么? 携带着这样的战绩,朱由校很难想象,当那些京卫士兵们,看到自己这个皇帝时,会是什么样的一副面孔! 这是朱由校在向武人们示好。 这些山林中的野兽,就是朱由校向京卫们,展现自己肌肉的第一步,而第二步,就是需要抓一个典型,抓一个,在京卫中有着宿望的人,将他打掉,用来立威! 这个人选,朱由校早就定好了,那就是原本历史上在崇祯九年,总领京营的成国公朱纯臣! 朱纯臣,靖难功勋之后,他的祖先朱能,曾经在燕王朱棣的麾下,北击大漠,立下赫赫战功,一生南征北战,立下无数功勋,在死后被朱棣追封东平王,谥号武烈!在靖难之后的功臣排位中,朱能,位于功臣第二! 成国公一脉,世袭罔替,而传到朱纯臣这一代,已经整整十二代了! 然而这位靖难功勋之后,世袭罔替,整个家族被大明荣华富贵养了两百多年的成国公,在原本历史上,得到了朱由校的便宜弟弟崇祯那去统领京中诸军,辅佐太子朱慈烺的诏令后。 居然二话不说就投了李自成! 更是直接劝进! 最终落得个身死名灭的下场! 这么一个人,朱由校很清楚,他死不足惜,他们成国公一系,这二百年来受到的大明供养,也是时候,回报给大明皇室了! 而偏偏,这朱纯臣在京卫中,还真就有着颇高的声望,更是在大明帝国的武勋家族中有着不俗的地位! 太合适朱由校拿他作为典型,来玩一手杀鸡儆猴了! 御下之道,莫过于恩威并施,而朱由校对于景长鸣等功勋之后,御林侍卫的看重,对他们的恩遇,是在向大明的武勋贵族们示好,告诉他们,我这个皇帝,很看重你们这些武勋! 这,是恩! 而朱由校打算抹去成国公一脉,杀鸡儆猴,告诉那些武勋贵族们,想要继续在自己这个皇帝的手下,活的舒服一点,那就不能跟朱纯臣一样,首鼠两端! 以雷霆手段,抹去靖难功勋之后,这种威势,足以让那些自恃武勋,与国同休的武勋贵族们,好好的思量思量了! 这,就是朱由校的威! 看着外边的树木不断地轰然倒下,一道道的火把,也随之亮起,朱由校继续如同之前一般,坐在了那头早已死去多时的虎王宽厚的头颅之上。 而那两头被朱由校从虎穴深处抱出来的小老虎,此时都已经昏昏睡去。 随着最后一棵参天巨树的轰然倒塌,魏忠贤的声音从山洞外响起。 “奴婢魏忠贤,率京卫鹰扬卫千户所,锦衣卫千户所,前来见驾!” “臣等来迟!百死不足以谢罪!” 这就是朱由校和魏忠贤,串通好的一出戏,一出,演给京卫,演给那些他们身后的文人清流们看的,一出大戏。 朱由校很清楚,原主喜欢做木匠活,被那就文士清流私底下骂成了文盲,骂成了木匠皇帝。 朱由校当然也不介意,让自己的名头上,再多上几条臂力过人,手格虎豹之类的头衔,毕竟同样臂力过人,手格虎豹的正德皇帝,死的可也不明不白。 对待这样的一个皇帝,文人清流们门清,他们不会太过去提防朱由校,更不会因为太忌惮朱由校,而选择掀桌子大家都别玩。 毕竟自己手中掌握了强大的武力,在他们那些阴谋家的眼中,只不过依旧是个不入流的武夫。 而如果他们知道,自己这个皇帝是可以制造一些强力的武器,让普通百姓,也能拥有屠龙之力的武器时,事态的变化,也就出来了。 而且借由这一次西苑之围,朱由校估计,文官们对自己选择御驾亲征辽东,反而不会有太大的抗拒。 因为朱由校这一次在西苑园林中的表现,足够塑造出一个自恃勇力的莽夫形象,而一个莽夫,一个文盲,想要离京去亲征,这不是很顺理成章的事情么? 而皇帝离京,当然必须要选择一个靠得住,能够稳定后方的人坐镇京师监国! 天启皇帝朱由校,除了那个跟他关系最好的弟弟信王朱由检之外,还能有别的什么人可以选么? 文官们可不知道,朱由校是个穿越者!文官们更加不知道,朱由校,对他们的小心思,拿捏得死死的! 他们只知道,比起信任宦官的天启皇帝朱由校而言,跟东林党人们走的极为亲近的信王朱由检,更加容易被他们操弄于股掌之间。 虽然现在因为局势不明,他们不知道该如何下注,只能隐忍,只能蛰伏,可是能让魏忠贤去杀了表功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 能不让魏忠贤那条阉狗杀,谁又会愿意,将自己的大好头颅送上呢? 要知道,明末,晚明时期,东林党为首的文官清流,文人士子,大部分都是头皮痒,水太凉之辈! 比起在魏忠贤和朱由校这一对君臣的屠刀下瑟瑟发抖,他们倒是宁愿换一个主子! 朱由校在这个时候选择亲征,反倒会如了文官们的意! 不就是手格虎豹么?不就是自恃勇力惊人么?塞外风寒,稍微受点惊,受点风寒,回京之后,也差不多能一命呜呼了! 更别提,此时‘建奴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口号,早已被京中衮衮诸公们心知肚明,他们知道,大明的士卒,面对那如同虎狼一般的建奴,几乎是节节败退,根本没有正面抗击之力! 而小皇帝即便他武功再高又有什么用?面对火炮,面对漫天箭雨和满地的建奴蛮子,他就算全身是铁,又能打几颗钉? 获胜,可以为他安排一场风寒,失败,小皇帝回不了京,这个局面,可不就是文官大臣们,最乐意见到的局面么? 朱由校很清楚这一切,所以他选择,一会的训话中,自己需要狂妄一点,需要,将自己武夫的形象,树立起来,用于麻痹那些藏身于幕后的文人! 只有这样,自己才能名正言顺的率军出京! 第39章 神威! 巨大的虎尸,皎白月光下,那双手撑着下颌坐在虎首之上,穿着龙袍的男人,在这一刻,彻底的映入了鹰扬卫千余人和被魏忠贤急召的锦衣卫千余人眼中。 一杆看着古怪的长柄武器,插在皇帝的身边,而那柄武器的样子,一看,就是受到了巨力攻击,导致整个杆都弯曲了下来。 沿途上的滚滚血腥味,以及那么多巨兽的尸骸,更是告诉了这在场的二千余士兵,面前的皇帝,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杀神!绝对的杀神! 如果不是杀神临凡,那么多非一人之力可降服的巨兽,是怎么才会曝尸荒野的?而且,皇帝屁股下坐着的,可不是朝堂上的龙椅,而是这整片西苑山林中,最为令人畏惧的虎王尸体! 和其他京卫不同,长期驻扎在西苑周边的鹰扬卫很清楚,西苑山林中,有着猛兽出没,经常会在西苑外,猎杀那些误入园林的人。 只是因为西苑是皇家园林,他们不好去说罢了。 更别提,他们心中有数,这几代的皇帝,知道了这个事情,也不一定会去调集大军,清理山野。 而今日面前的这一幕,配上这林中那弥漫的血腥味,让所有被魏忠贤召集来的将士,都为之慑服了起来。 看了看身边的将士们脸上的表情,魏忠贤嘴角一挑,而后迅速回归原本那阴恻恻的表情,上前几步,走到了朱由校的面前,双膝跪地高呼道:“陛下神威!手刃虎王于虎穴之中!奴婢拜服!”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着魏忠贤的话,看着魏忠贤的动作,那些被魏忠贤召集过来的将士们,也纷纷有样学样的跪了下来,齐声山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由校看着这一幕,站起身来,俯瞰这跪伏一地的将士,朗声道:“众将士平身!” 就在朱由校这句话说完的那一刹那,明明是万里无云的天空上,突然出现了几朵乌云,遮盖住了天空中那皎洁的明月。 一道闪电,自云中炸响,电光火石般的,劈击在了朱由校前方的一棵巨树之上。 雷击巨木,那一蓬巨木,在众人眼中,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了一滩焦炭,魏忠贤眼中闪过一丝惧意,而后又被满满的喜意充斥。 果然,自己的这位陛下,是真龙天子,是天神下凡!口含天宪,言出法随! 一句话之下,可以号令天上雷霆,为陛下造势,为陛下,向这些军士们施威! 眼中不断的闪过异色,魏忠贤暗自里做下了决定,就由他魏忠贤,去在这些太监以及这些武夫们中,传扬天子的威势,传播天子的神性。将自己的这位天子,这位主人,塑造成这人间之神好了! 魏忠贤深深的清楚,有些事情,天启帝自己是不会去做某些事情的,这些事情,就只能是自己去做,才能够让自己的陛下,能够在民间,能够在那些将士们中,得到足够的威势。 天子需要士兵,需要那些兵户泥腿子的忠诚,需要他们的效力,所以天子可以施恩于他们,让他们,能够为天子,尽忠效死就可以了。 而自己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暗中,将天子的威望,加到一个更高的层次之上,让天子成为真正的人间之神。 魏忠贤在此之前,一直驽信一个事实,那就是天下间没有什么妖魔鬼怪,没有什么诸天神佛,不然以自己那在天下人眼中坏事做尽的形象,早就被天诛了。 怎么可能荣华富贵,活到现在?之所以在家礼佛吃斋,无非是给自己的心灵一个寄托,希望自己的来生,可以得到一个好的结果而已。 可是魏忠贤很清楚,自己如果真的有转世的机会,能够去转世,那么自己很大的可能性,也是转入畜生道。 毕竟,尽管那些大和尚们,对自己好话说尽,可是魏忠贤也很清楚,他们只是想要趋炎附势,想要从自己的手中,得到利益罢了。 魏忠贤曾经还在心中嘲讽过,这漫天神明如果知道,他们的人间代理人,人世行走者,都是一群腌臜之辈,一群追逐利益之徒,那些神佛,还有什么脸,来享受这人间香火? 可是当朱由校这么多次展现神威,展现他言伴雷霆的能力之后,魏忠贤越发觉得,没准那些神明是存在的,只是凡人太过渺小,所以他们,才没有将他们的目光,投到人间罢了,像是现在,满天神佛中的一人,将眼光投到了人间之后。 立马,这天下的大势,就开始出现了明朗! 天启皇帝沉迷木匠活,在此时的魏忠贤眼中,成了天启皇帝自小开始,就想要为天下农具进行改建。 魏忠贤虽说是底层赌徒出身,可是魏忠贤,也是务过农的!他很清楚,农具的改革,会对百姓的生活,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而天启皇帝在这段时间,展现了武力超群,展现了自己言出法随的一面之后,魏忠贤又认为,这是天启皇帝觉醒了,知道,现在的大明朝是从上层开始烂起来,而且底层,也没有好到哪去! 所以天启皇帝此时,选择了改进军器,改进火器,将那些远超这个时代的火器制造出来,让整个大明朝,都能够迅速的稳定下来! 魏忠贤依稀记得,自己曾经在皇帝身边,听到过诸如小冰河期之类的话语,虽然当时的魏忠贤不知道这小冰河期到底是什么,但是按照皇帝的意思,大概就是这些年来,华夏大地的那一切天灾,都是源自于这个小冰河期。 而这个小冰河期,才是大明目前,最大的敌人! 天灾如果没有得到足够有效的治理,那么转变成人祸,也就顺理成章!天启帝希望延续这大明朝,当然,不会想要见到昔日元末时,神州大地上遍地烽烟的画面再度出现。 自己,只需要为天子,将他的权威,彻底的树立起来,就好了! 心中敲定了主意的魏忠贤看着天启皇帝,微微躬身道:“陛下,还请检阅诸军!” 朱由校笑了笑,看着面前的大军,嘴角挑起,眼中划过一道精芒。 “众将士,尔等当知,大明,以武立国,马上夺天下,今日朕眼中的大明铁骑,让朕很好奇,尔等的先辈,是如何伴随朕之先辈,南征北讨,一统天下的!” “尔等,连军容,都不整齐!” 第40章 整军 军容都不整齐!这句话落在鹰扬卫众人,落在这警衣卫千户的人的耳中,无异于一道晴空霹雳。 要知道,他们可是京中宿卫,都是皇家的仪表,军队的仪仗,可就是他们,在这个小皇帝的眼中,都算得上是一句军容不整! 若是连他们,都是军容不整的话,那么其他的部队,大明天下其他的那么多军队,那又算是什么?! 魏忠贤也心中惊骇了起来,他万万没想到,朱由校居然会在此时,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很清楚京卫的战斗力其实也就那样,但是这个时代的军队,可以说得上是一句比烂的时代,谁比谁更烂就完了! 建奴真的很强么?建奴算不上强!面对曾经的大明开国时那一批的大明铁骑,现在的建奴就和昔日的瓦剌一样,根本不够看的! 可是就是这样从黑山白水中走出来的建奴,居然硬生生在这个时代,打了一个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名号出来,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其他的军队,比起建奴更弱! 电光火石间,魏忠贤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在万历朝,遭受士子清流弹劾,郁郁而终的人! 那个人,可以说得上一句是嘉靖万历两朝的大明战神! 那个人,是戚继光!而他传下来的两本书,《纪效新书》和《练兵实纪》魏忠贤很清楚,在此时的大明朝,属于一个禁忌!被文人士子们视之为虎狼的禁忌!他们不想再看到一个戚继光的出现,所以私底下,封锁了这两部兵书外传的渠道! 被他们,束之于高阁! 想到了戚继光,魏忠贤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因为皇帝现在所想要做的,可不就和当初的戚继光,一摸一样么?! 说鹰扬卫和锦衣卫这两个大明朝的脸面部队军容不整,这难道不是小皇帝想要练兵的征兆? 小皇帝沉浸嘉靖皇帝炼丹之所,折腾出来的那些火器,可不就是想要改进火器,提高大明部队的战斗力? 小皇帝之前沉迷木匠活,难道没有可能是小皇帝想要加强城防? 如果朱由校知道魏忠贤此时心中想到的这些东西,他必然会哈哈大笑,因为魏忠贤说的这些,其实都是魏忠贤自己的脑补,可偏偏,大部分还真就脑补到了位置上! 这的确是朱由校想要做的! 包括就是朱由校在自己脑海中原主的记忆里,都有发现,原主没少研究连弩和箭塔等城防装备,只不过在原主的记忆中,每当原主研究这些东西的时候,都会被那些文官所打断! 而且,都是明明不那么重要的事情,却偏偏会被那些文官们搞的就像是十万火急,建奴大军兵临城下了一般,必须要皇帝亲自出面。 这也同样的从侧面表现出了,大明朝晚期的这些文官群体,到底有多么畏惧朝中再出现一个像戚继光一样的武人!再给这大明朝的武人,增加几分实力! 魏忠贤微微颔首,他知道,此时虽然大军中,出现了一丝动容,可是毕竟天子挟带着斩杀虎王之威以及他的身份,足够支撑着,让天子,将话说完,将他的意思,表现出来。 朱由校当然觉得这些大明战士的军容不够看了,毕竟是封建朝代的军队,而且还是一个封建王朝晚期的军队,这军容如果还能整齐,那才奇怪,毕竟朱由校的前世,见多了天安门前的大阅兵,也见多了,自己在军队中的时候,那整齐划一的同袍们。 看着面前的二千余人似乎产生了一点哄乱,朱由校眼中闪过一道精芒,嘴角微微挑起,看向了他们道:“诸位,都是京中宿卫,若是有一日,贼寇大军兵临京师城下,那么朕,也只能倚重你们。” “可是众将士,尔等扪心自问,尔等,现在还有昔日你们的祖辈,为大明抛头颅洒热血,浴血奋战的荣誉了么?” “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值得我们去尊敬的!可是尔等如今之军容,连这山林中的野兽,也相去不远!尔等,可甘心么?” “如今我大明朝风雨飘摇,国内,四处有着小规模的起义军作乱,北边的蒙古,东北的建奴,皆对我大明虎视眈眈,尔等,可有想过,若有一日,边关告破,贼寇入寇京师之时?” “以你们如今的军容战力,尔等,又如何去面对那号称满万不可敌的建奴?!” 朱由校的话语中,充斥着凌厉的血腥味,每一句,每一段,都在提醒着这二千余士卒,大明如今的处境,究竟为何! 大明,风雨飘摇,不仅仅要面对着天灾人祸,更要面对着东北方那饿急了眼的建奴,朱由校太清楚了,现在这个机会,是少有的朱由校能够在京卫们面前,直接说话的机会。 不用通过其他手续,也不用通过其他的流程,就可以直接将自己对于整个京卫的期许,告诉这些京卫们,这样,也能让自己的意志,不被外力所扭曲。 景长鸣被搀扶着走了出来,两股战战,跪在了朱由校面前。 “陛下,臣无能,不仅仅没有起到护卫陛下的作用,更是,让陛下,为我等断后!” 这番话,是景长鸣在魏忠贤的授意下,才敢于说出来的,如果没有得到魏忠贤,没有得到朱由校的许可,景长鸣很清楚,这番话只要自己说出来,那么少不了就是一个杀头的罪名,扣在自己的头上。 可是当景长鸣这番话出来之后的那一刹那,京卫和锦衣卫的反应,成为了截然相反的对比! 鹰扬卫们,眼中充斥着不敢置信,皇帝,居然会为了他们这些大头兵,而选择亲自断后!想是古之项羽,也不过如此罢了! 而锦衣卫们的眼中,则是无比的愤怒,要知道,锦衣卫可是天子亲军!可是天子的近卫!更是天子的门下鹰犬走狗! 他们的主人,被京卫的人守护着,却陷入了险境! 这帮子京卫,莫非都是吃干饭的不成? 在锦衣卫眼中,面对虎王的时候,哪怕是锦衣卫全员战死,也不会让皇帝去亲自搏杀,去为自己断后! 这是耻辱! 眼看着锦衣卫和鹰扬卫中,那弥漫起的火药味越发浓郁,朱由校朗声道:“行了!众将士不必争论,朕,自有计较!” 这话刚落,又是一道闪电划过夜空,一声惊雷,凭空炸响! “轰!” 第41章 布大明武德于天下! 何谓天命?这就是天命!如果说当初天启帝第一次出现在大军面前的时候,那同样的滚滚天雷,并不能代表什么的话。 这一次朱由校的怒斥伴随的天雷,直接让这个青年皇帝,在锦衣卫和鹰扬卫的人们心目中,开始神化了起来! 魏忠贤眼中燃起了熊熊火焰,他开始狂热了起来,这就是,他所乐意见到的,他所相信的! 皇帝是神!是天神临凡!那么,他魏忠贤之前所做的一切恶事,其实都是神明的旨意和神明的暗示! 谁会去质疑天神,去质疑那满天神佛的绝对权威?! 没有人!包括那些泥腿子,他们都不会去质疑一位人间之神的意思! 这样一来,老魏太监顿时觉得,自己整个人,升华了! “陛下恕罪!我等,罪该万死!” 伴随着这滚滚天雷,鹰扬卫和锦衣卫众人,似乎感觉到了面前皇帝的怒意,停下了相互间的暗中较劲,而是在各自统帅的带领下,齐齐跪地山呼。 朱由校眼中闪过一丝凌冽,看着这群人说道:“朕意复昔日之军功爵制,尔等,可愿立功,可愿,封官得爵,光宗耀祖?!” 朱由校这句话说完的那一刹那,魏忠贤的眼中,闪过了无尽的狂热。 军功爵制!这可是军功爵制! 魏忠贤掌权五年,他很清楚如今大明的旧贵族们,掌握了多大的权力,掌握了多大的权势,而他们的主体,就是大明养了数百年的文人清流阶层,和攀附在他们身上的堕落武勋! 想要钳制,想要推翻旧贵族们的统治,就必须要捧出一个新兴的贵族团体。 而皇帝既然是打算自军中开始,一步一步的恢复自己作为皇帝,作为天子的权威,那么必然,就是捧出全新的军功贵族,来取代现有的旧贵族阶层! 在现在的这个局势下,还有什么,比军功爵制,更加适合作为捧出新的军功贵族的东西么? 没有!只有军功爵制,才能打破现有的阶层观念下,那当兵只为吃饷的陈旧观念。 大明军队的战斗力,是和他们能拿到手的军饷钱粮挂钩的,这一点,魏忠贤很清楚,在万历晚期,边关不就是给不出充足的军饷,从而导致建奴崛起么? 万历三大征可摆在那里,钱粮供足的大明士兵,依旧可以打出原本属于大明的风采! 只不过是从万历后期开始,文官乱政之后,各方的粮饷供应不足,从而导致的大明战斗力锐减罢了,毕竟吃不饱穿不暖,谁还为皇帝卖命,谁还为皇帝去效死? 然而只要朱由校,只要天启帝,真的能够推行军功爵制,那么这些原本只是拿一天粮当一天兵的大明士兵,则就有了出路,有了能让自己脱离贱籍,脱离兵户的机会! 封官得爵!荣华富贵!光宗耀祖! 有着这个想法,这个念头的,可不仅仅只有那些边关的大头兵,京卫们,也同样! 大明自土木堡之变后,文官对武勋的压制,就足可见一斑! 即便是明朝中期的战神戚继光,也在给当朝首辅张居正的信中,自称门下走狗!因为戚继光很清楚,如果自己不这么做,自己将受到的白眼,收到的阻挠,会大得多! 就像和戚继光同为当时战神的俞大猷一样,俞大猷虽然在文官们的评价中,得到了操行远超戚继光的美誉,可是同样的,俞大逎因为不结交文官,即便是有着无数的战功,却也屡遭弹劾。 免官,被别人冒领功绩,对于俞大猷而言,更是常见的事,俞大猷甚至都已经习惯了这些。 所以在大明,如果想要绕开文官,绕开清流集团,去提高武勋的地位,去提高将士们的地位,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 既得利益者,从来都不会愿意将手中的利益,分润给他人,更何况此时大明那腐朽的旧贵族,大多数都是自诩高人一等的读书人。 他们信奉的,就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提高泥腿子的地位?比起杀他爹娘更让他们难受! 此时朱由校的话语,落在了这近二千余人的耳中,这就是金口玉言!皇帝的话语,可是不能轻易收回的! 在这么一个机会下,朱由校能够直接对这二千余军士说出这样的话,许下这样的承诺! 那么即便是文官集团,在他们不想掀桌子之前,都得老老实实的吃了这个哑巴亏! 而很明显,军功爵制,在此时还不够让文官集团们为之动容,因为魏忠贤知道,随之而来的,就是天启帝的御驾亲征! 树立起自己武夫形象的天启帝,根本不会去担心受到文官集团的掣肘,朱由校很清楚,魏忠贤也很清楚,文官集团现在看着天启皇帝,已经很不顺眼了,只是碍于他们的规则,他们才没有去掀桌子。 毕竟天启皇帝放任魏忠贤,让宦官干政,大肆掠夺本该属于他们的利益,并且大肆杀戮他们东林君子们,这一点,本身就是在挑战东林党为首的文人士子,东南财阀们的底线! 可如果是天启帝自己将机会送上来,选择如同一个莽夫一般的去御驾亲征,那么这,就足够文官们,在他们所熟悉的规则中,好好的运作一番了! 天启帝突如其来提出的军功爵制,在这二千余将士中,引起了极大的轰动,虽然说军功爵制在汉朝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变更之后,变得不那么值钱了,可是这些普通大头兵,哪能知道这些? 军功爵制,他们能够知道的,无非也就是那些文官们宣传的暴秦之政罢了!详细的?这些东西我们这些大头兵谁知道? 而这,就足够让朱由校的话语,提起他们内心的火热了! 要知道,如果不是因为在自己的本家地位不高,是庶出也非嫡子,谁又会去选择作为普通的京卫呢? 京卫虽然待遇比起边关,比起地方卫所的要好,可归根结底,还是普普通通的大头兵!为人们所鄙夷的大头兵泥腿子。 如果能够搏一个前程,那么又有何不可?如果能够拼命,封官得爵,甚至能取得足够压过本家的荣耀,那么,可不就是扫清了一切耻辱么? 特别是这其中,无数靖难功勋的后代,突然在朱由校的话语中,想到了他们的先辈在靖难之后得到的荣耀,一个个,突然而然的,狂热了起来,眼中,充斥起了对于战争的向往! 朱由校看到了这二千将士们眼中的狂热之后,嘴角微微挑起,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这是天性,如果有机会的话,没有人愿意久居于他人之下。 “众将士,尔等可愿与朕,一同斩将夺旗,让大明的武德,再次充斥于这天下?!” 第42章 回宫!且听这虎啸龙吟! 于天之下,遍布武力!让武勋的荣光,再度绽放!这不仅仅是朱由校的想法,更是这普天之下,所有泥腿子们的想法。 毕竟,如果皇帝,如果帝王家不重视武夫,不重视军队,那么军队中的士卒,说到底大部分时候,也只是单纯的泥腿子!一辈子,都上不得台的泥腿子! 大明现在内忧外患,如果没有足够的武力支撑,朱由校的改革,是铁定无法进行的,而朱由校很清楚,自己能够绕开那些文武百官,给作为大明武勋阶层参加人数最多的京卫,灌输自己武夫精神,灌输给他们,自己作为天子,有多么重视军队的这一个印象。 虽然说自己离开京师,去边关之后依旧可以向那些军队中的士卒灌输这些,可是普通的边关泥腿子,现在比起是大明的将士,更不如说是他们主官的家奴! 也就是天启朝比崇祯朝多了个敛财小能手魏忠贤,才能够让天启皇帝能在边关将士们的面前露露脸,刷一刷声望,让那些底层士卒也能沐浴皇恩,吃上皇饷。 原本历史上等到了崇祯朝的时候,那些边关的将士,可以说干脆就是压根不搭理崇祯这个小皇帝,只听从他们主官调遣了! 这也是为什么原本历史上,朱由检多次号召边关勤王,却落得个吊死煤山下场的主要原因,那就是大明的军队,对于他这个皇帝,基本不当回事! 用得着的时候,看起来毕恭毕敬,当皇帝对他们没有意义的时候,谁还鸟那个皇帝? 看着这彻底被自己点燃的大军,朱由校嘴角挑起,朗声道:“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这句话,是圣人说的,是先贤说的。” “然而,如今,就已经到了不得已的时候了!” 天下的大变,就在眼前,西方世界已经率先开始了工业革命,开始了大航海时代,大明如果还不能抓住这个机会,那么大明即便平定了辽东,平定了内乱,但是在瓜分世界资源的脚步上,却也依旧会落后其他国家一步。 最简单,同样最为快捷有效的方法,那自然就是后世新中国开国太祖的话,枪杆子里出政权! 朱由校很清楚自己要做的事情,将枪杆子捏在手中,这样的话,大明,才能按照自己的意志去发展,才能够,将华夏屹立于世界之巅的荣耀恢复! 铁与火,血与肉,才是这种混乱且黑暗的年代中,最基本的法则。 强权,才能够支配一切! “今日之诸国大势,乃是大争之势,大明内有反叛,外有贼寇,如若军士不强,不足平天下!” “故朕决意,先启军中那昔日之军功爵制!战士们,军士们,尔等想要权利,想要荣华,想要荣耀,想要钱财么?!” “杀敌!世界之大,有着无数的土地,无数的钱财,任由尔等瓜分,任由尔等索取!” “征战!朕,要让天下,都在朕的铁骑下,瑟瑟发抖!” 伴随着朱由校的话语,天空中滚滚的惊雷咆哮着,却又没有雨滴落下。 但是每一道闪电下,映照着的鹰扬卫以及锦衣卫将士们的脸庞,却也同样的,伴随着天启帝的发言,而变得越发扭曲,越发狰狞了起来,朱由校能看出,他们眼中那充斥着的欲望。 对于权势,对于光宗耀祖,对于荣华富贵,对于荫庇后人的欲望! 拍了拍魏忠贤肩膀,朱由校笑了笑道:“魏伴伴,回宫之后,你亲自带人,去把朱纯臣抓了。” 朱由校这轻描淡写的话,让魏忠贤陡然一惊,朱由校所说的朱纯臣,那可是靖难功臣之后啊!在大明朝,享有与国同休优待的人!就这样一个人,自己的主子,居然轻描淡写的,就让自己亲自带人去抓了?! 由不得魏忠贤不吃惊,朱纯臣毕竟身份地位摆在那里,而且是靖难功臣之后,世袭罔替的成国公一脉,在大明朝,故旧门生遍布天下,关系亲密的人,也是到处都有,这样一个人,哪怕是在之前,魏忠贤想去动,都要好好的合计合计。 可朱由校这位小皇帝,居然轻描淡写的,就让自己去抓了?! 如果说只是让自己派人去抓了,魏忠贤还会觉得朱由校这是打算旁敲侧击,告诉那些旧贵族旧武勋家族的人,不能再听调不听宣了。 关上一段时间,没准也就放了。 然而天启帝让自己亲自带人去抓朱纯臣,这很明显,是不打算给朱纯臣一点活路!谁都知道,魏忠贤作为现在天下间权力最大的宦官,可是祸国殃民的破门之徒啊! 这么一个灾星上门,还能落得什么好去? 瞥了一眼魏忠贤,朱由校说道:“怎么?魏伴伴,莫非你没听明白朕的意思么?” “朕,要朱纯臣的成国公一脉,成为过去,这,是朕将京卫,捏在手中,所必须要经历的事情,杀鸡,方能儆猴,朕如果不杀一个有地位的人,朕亲征之时,魏伴伴你在京中,可不一定能斗得过那些君子!” “以及和他们沆瀣一气的,武勋贵族!” 一道巨大的闪电劈过,魏忠贤的脸色,在这被闪电撕裂的夜幕下,映照的惨白无比,而旋即,魏忠贤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狂喜,出现了一抹狂热,一抹,对朱由校想要建立的新时代的狂热! “淅沥沥!” 倾盆大雨突然落下,朱由校在雨中狂呼道:“众将士!洗净污秽!将过去遗忘!自今日起,与朕携手,将大明荣光,洒遍天下!” “全军,回师!” 伴随着朱由校的咆哮声,这疾风骤雨,戛然而止,一具具庞大的兽尸,被鹰扬卫将士们抬起,一匹赤红色的怒马,被景长鸣牵着,走到了朱由校的面前。 朱由校翻身上马,手中接过一侧锦衣卫千户手中递来的绣春刀,扬刀一挥,怒马人立而起。 “诸君!成为朕之大明,最无坚不摧的利刃!” 朱由校的咆哮声,在这皎洁的月光下响起,而伴随着朱由校的怒吼,那两只被朱由校挂在战马身侧的小奶虎,也齐齐的发出了咆哮声。 朱由校挽起了自己头上被方才雨水打湿的头发,看着两头咆哮着的小奶虎,笑了起来。 而骑上了另一匹马,在朱由校身侧后方的魏忠贤,眼中出现了一抹憧憬。 如果小皇帝的觉醒,能早几年,那么自己,又何必遭受,这么多的骂名? 不过,现在也不迟,自己一身武艺精湛,再活个几十年,没问题!就像朱由校所说的,自己总能看到,自己被洗清污秽的一天。 且听这虎啸龙吟,虽然虎是幼虎,可那龙,已经成年了啊! 未来可期! 第43章 幕后黑手,暗中设套 听说了么?陛下亲自带人将正德皇帝遗留下来的那些祸害,都杀干净了!现在的西苑山林附近,咱们去捕猎,再也不用担心被突然冒出来的大虫和别的猛兽,叼走了!” “你听说的是个屁!我听说的,是东林君子们,因为感念我们百姓生存不易,所以上书去调遣大军,一举将西苑山林里的猛兽夷平的!” “就是就是,那个文盲皇帝,放任宦官掌权的,自己只知道干木匠活的天子,怎么可能会为了顾及我们这些百姓的死活,去为民除害?肯定是东林君子们的所作所为!” 自从朱由校自西苑山林中,率军回京,已经过了两天,今天的朱由校,在魏忠贤的陪同下,选择了大明朝皇帝们最爱干的事请之一,微服私访,穿着平民的衣服,到民间,听听自己的风评,听听,自己的政策到底有没有下达到地方。 然而,在听到了这民间风传的消息之后,魏忠贤的面颊,就开始抽搐了起来,那帮东林,那帮东林怎么敢,将天子的功绩,揽到他们的身上?明明是天子亲自上山猎虎,明明,是天子大展神威,将西苑园林中的那些暴烈凶兽们,诛杀干净。 可为何现在民间,为天子说话的,就成了被排斥的人,而那些愚民,居然一个个的,对于真正祸国殃民的东林士子,那么的崇敬? 魏忠贤突然明白了过来,为何天子要展现出自己的神威,为何天子,想要成为人间之神。 因为不这样,这些愚民,是无法在天子的大旗下,万众一心的! 但是魏忠贤老谋深算可以忍,但是被朱由校提拔过后的景长鸣,可无法接受这般的羞辱,主辱臣死! 下意识的,景长鸣就想要拔出自己腰间的佩刀,一刀,斩了那个在他身边,和同伴们说着东林君子们好的百姓。 朱由校轻轻伸手一拦,嘴角挑起,眼中带着一抹玩味走向前说道:“这位兄台,为何你觉得今上,是一个目不识丁的天子,更加不会体恤百姓疾苦呢?” 虽然听到这些人的话那会儿,朱由校也很想拔刀砍了面前这些人,但是朱由校知道,这些人的看法,某种意义上,同样也代表着这天下大部分百姓,甚至大部分官员阶层的看法。 毕竟现在天下的舆论引导,都掌握在东林的手中,魏忠贤即便是权倾朝野,可是作为一个太监,魏忠贤先天上,就不被百姓们信任、喜欢,比起先天就有着好感优势的读书人,魏忠贤即便再怎么有权利,也只是一个被百姓们骂做阉狗的宦官罢了。 东林君子,读书人,文人和他们身后站着的地主阶级,是正义的,是能够为百姓着想的,那么自然,和东林君子们站在对立面的魏忠贤,太监群体们,自然就是天下人口诛笔伐邪恶的一方! 更别说在魏忠贤身后,作为魏忠贤最大靠山的天启皇帝,在此时的百姓们的眼中,那可不就是一个被权宦操弄于股掌之间的傀儡皇帝么? 言行都受魏忠贤影响操控,在东林君子们嘴中,只知道在后宫鼓捣木匠活的天启皇帝,能为了百姓们着想?能是那种能够亲自点兵去清除他的老祖宗正德皇帝朱由校留下来的那些山间野兽? 可别说笑话了! 那个听到朱由校这一番问话的男人,扭过头看向朱由校,两眼在朱由校的身上一番打量过后,眼中闪过了一丝谄媚,脸上堆砌起笑容说道:“这位公子,当今天子,民间谁人不知他自幼长于妇人之手,只是因为移宫案才成功登基,在那之前,当今天子可是一点东西,都没有学到。” “可不就是目不识丁么?” “何况,先帝登基仅一天就身患重病,随后离奇去世,当今天子,甚至连太子都没有受封,只是以皇太孙继位,所以皇室的教育,当今天子,又能接受多少。” “更别提当今天子登基以后,任由狗阉党魏忠贤擅权,在朝堂上呼风唤雨,动辄打杀君子,让天下为之落泪!这样一个天子,又怎会为了天下区区贱民,去清剿山中野兽?” 虽然这人的声音极小,可是朱由校魏忠贤景长鸣等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而听着这人的话,魏忠贤和景长鸣的眼中,都出现了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要知道,他们所在的地方,可是大明帝都的北京!在天子脚下,居然有庶民敢于直接讨论皇家秘事?这些事情,民间的百姓,是从何而知? 街道上的巡查京卫呢?那些策马过街如入无人之境的锦衣卫呢?那些号称擅长捕风捉影,天下事务都在稽查之中的密探呢? 他们都到哪去了?为什么,他们居然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将这些事情,告诉中枢?告知自己? 魏忠贤的面颊肌肉,更是猛烈地跳动着,他虽然长居宫中,但是魏忠贤自问,自己民间的义子义孙,也绝不是少数!更别提自己最为亲信的五虎,也经常能够在民间出没,不可能也没理由,他们会没听到任何相关的东西。 可是魏忠贤没想到,在民间,居然事态会变得这么恶劣,天子居然在天子脚下,都会遭到诋毁,遭到抨击!那么其他的地方,大明其他的各州各县,天子的名声,又会坏到什么样子?! 下意识的,魏忠贤就想直接跪在朱由校面前,向朱由校谢罪。 可就在魏忠贤身子要动的那一刹那,朱由校眼中那一抹凌厉的眼神,制止了魏忠贤的动作,看着自己主子眼中的凌冽,魏忠贤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双手,重新放在了自己的身侧。 看了看魏忠贤,朱由校眼中挂上了一抹玩味,转向了这个答话的人,笑道:“这位兄台,你就这般信任那些东林君子们的话么?” “何况,这是天子脚下,你这般讨论天子,难道就不怕被锦衣缇骑听到,给抓去锦衣卫大牢么?” 那人两眼流转,哈哈大笑道:“这位公子,你可想岔了,我等都是奉公守法的百姓,私底下的言论,又有何妨。” “何况,在下所言,皆是事实,难道阐述事实,也是一种罪过了么?” 朱由校看着这人,心中已然有了计较,这人既然这么有底气,想必,背后也会有着人,来给他撑腰,而他后边的人,有着最大可能性的,就是那些东林君子。 不然,他也不可能知道这么多的宫中事! 虽然说并非所有的东林君子、文官清流,都是无可救药的水太凉、头皮痒,可是朱由校很清楚,现在文人清流的顶层,是被水太凉、头皮痒所占据的! 自己,要么不做,要么,就要揪出来幕后黑手!面前这个人,看起来,就是一个极好的突破口! 第44章 拿下! 至于怎么揪出来那些幕后黑手,朱由校当然已有计较,反正目标很明确,就是朝中那些大臣们的家奴亦或者庶出在那些大臣们的授意下,在民间搅风搅雨,已经知道结果了,那么过程,也就只是走个过场罢了。 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朱由校眼带笑意的看着这个大放厥词的汉子,笑道:“这位兄台,观你之见识阅历,想必定非凡人,在下朱福,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朱由校的便宜祖宗朱厚照,每次微服出巡,都喜欢化名朱寿,而这也给了朱由校一个化名的思路,福禄寿中,寿居最后,而他,当然就选择了排在最前的福字!这样一来,即便是朱福之名不胫而走,那些文官清流们,也不会联想到朱由校身上。 毕竟谁家后代,敢给自己的名字,取的比老祖宗还大? 更别说朱由校这个皇帝到底有没有真才实学,那些文官们才是最清楚的,他们当然不会觉得,朱由校敢化名朱福,去民间微服! 因为,朱由校可是出自皇族!出自皇家!重视礼数的程度,也就比孔家那几家,要差一点点罢了! 虽然老朱家也出过正德皇帝这样的奇葩,可是归根正德皇帝面对他的老师时,也不会做出什么太过逾矩的举动! 所以至少在文官们眼中,天启帝还是比较正常的,虽然放了魏忠贤这条恶犬出来为非作歹,但是同样的,至少天启帝和文武百官们见面的时候,表现得还是温文尔雅,比较随和没架子的一个正常人。 然而朱这个国姓一出,那个大放厥词的汉子脸色却是陡然一变,额头上划过一滴冷汗,虽然说他敢于在私底下诽谤皇帝,可是这不代表,他真的面临朱家人的时候,还能够站得住脚,还能够若无其事的,继续说着他那些攻击当今天子的话。 不过这汉子明显,也不是什么寻常人,短短的一惊之后,就瞬间回过了神来,看着朱由校说道:“这位公子高抬我了,小人只是这京中一贩夫罢了,公子叫小人王二就好!” 王二的内心戏码,可一点都不少,他微微低着的头上,那不断闪烁着的双眼,毫无疑问的,将他的内心活动全部呈现在了朱由校的面前。 又怎能没有内心活动呢? 朱由校这一身锦袍玉带,虽然没有任何能够证明他身份的东西,但是一看就知道,必定不可能是什么寻常百姓普通人,甚至于在王二眼中,朱由校这一身看起来,比起不少王公大臣们家的公子穿的,还要好! 这可是天子脚下!如今魏忠贤当政,大肆索要金银财宝的时候,能够穿成这样大摇大摆上街的,也只有可能是那些魏忠贤都不敢惹的人了,而一个连魏忠贤的走狗鹰犬都不敢惹的人,自然而然的,就让王二觉得,这是自己的运气来了。 自己,遇上了贵人! 虽然说朱由校之前反驳过自己的一些话,可是常看话本听书的王二哪能不知道,那些大人物们,就喜欢这个调调! 这不,现在面前的这位贵公子面上带着的,可是微笑!他是在笑的!说明,他也和自己一样,相信着,那些有东林君子们,所说出来的话语。 然而让王二没想到的却是下一秒发生的事情。 在他面前那微笑着的贵公子,面上依旧带着满满的笑意,但是抬起了手,往后招了招,并且,冷冰冰的说道:“来人,拿下,送锦衣卫大狱,直到这位王二,供出他所知的消息来源为止。” 就在朱由校话音落地那一刹那,数个穿着常服的汉子,从两侧蜂拥而上,将王二一行人,全部死死的按在了地上,甚至于在王二他们开口说话挣扎之前,就将一块块的破布,塞进了他们的嘴里,让他们无法答话。 看着这一幕,朱由校眼中带着笑意瞥了一眼身后的魏忠贤,低声道:“魏伴伴,看来警衣卫,在田许二位的调教下,效率还是不错的。” 朱由校话音落地的那一瞬间,地上趴着的王二一行人眼中,露出了一抹不敢置信,他们此时才知道,朱由校的身份。 面前的贵公子,居然就是他们之前肆意诋毁,肆意污蔑攻击的当今天子!那个在他们眼中,没准可以成为他们新的靠山的贵公子,居然就是当今天下被风传的木匠皇帝! 但是,让他们更为惊恐的,却是朱由校话语中的锦衣卫大狱! 锦衣卫在民间的名声,可以说一点都不比魏忠贤为首的阉党要好,甚至于,比魏忠贤为首的阉党,还要更差! 因为魏忠贤虽然提督东厂,可是那些破家灭门的事儿,大部分都是魏忠贤指示锦衣卫去做的!天子鹰犬?锦衣卫在民间,早就被传成了东厂番子手底下的鹰犬了! 而锦衣卫大狱,更是被传成了地狱一样的东西,人间阴司,莫过于此! 那些大官大爵,进了锦衣卫大狱都没几个能囫囵出来的,更别提区区百姓的自己一行人了! 想到这里,王二两股战战,一股浓郁的骚臭味,从他的身下传出,而王二所在的那一块地面上,则是瞬间,湿润了起来。 但是压着王二的那几个锦衣卫,却如同见惯了一般,丝毫没做避讳,而是精准的执行起了朱由校的吩咐,因为他们很清楚,他们的顶头上司田尓耕和许显纯虽然此时没有露面,可是他们二人,都在不远处看着呢! 天启帝出巡,即便是微服出访,对于魏忠贤等人而言,也是极大的事情,魏忠贤肯定会通知锦衣卫,而田尓耕和许显纯这两个投机分子,肯定会暗中安插锦衣卫,同样微服出行跟在天启帝的身侧,作为护卫。 而田许二人很清楚,他们的脸,早已成为了北京城中百姓们的梦魇,所以他们,没法光明正大的,跟在天启帝的身侧,作为护卫,但是这也不能阻止他们暗中尾随,等待着表忠心的机会! 拍了拍手,朱由校低声道:“行了,魏伴伴,你那边东厂的人,还没搜查完毕朱纯臣的罪状么?距离朕离京之日,可越来越近了。” 听到朱由校的话,魏忠贤下意识想跪下,可是旋即一想,止住了身形,低声道:“陛下,成国公有丹书铁券,世代与国同休,一些小的罪状,不足以治死罪!奴婢,还需要一定时间。” 朱由校双眼中流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斜视魏忠贤,低声道:“魏伴伴,你可是东厂提督,塞塞黄袍,塞塞兵甲之类的事情,务须朕来提醒?” “今日下午,朕,就要办了朱纯臣,魏伴伴,你不会让朕失望?” 魏忠贤低眉顺目,后退一步,恭恭敬敬道:“奴婢知道怎么做了!” 第45章 就由你,去亲自撬开他的嘴吧! 魏忠贤哪还敢让朱由校失望?理解错了一次圣意也就罢了,魏忠贤哪还敢理解错第二次? 他很清楚,这是朱由校给他这个老人的机会,因为正常来说,伴君如伴虎,三天之前,朱由校就告诉了他,让他亲自去带人,把朱纯臣抓来,可是,他却拖了这么久! 虽然魏忠贤是在查能够奠定胜机,让朱纯臣可以死无葬地的证据,但是魏忠贤却忘了,这是天子亲口所说的,要他亲自带人去抓的人! 天子想要针对的人,自己居然还想着,去找什么狗屁证据?!用不着!自己当初,只需要将朱纯臣这个该死的家伙全家抓了,押送到陛下面前,让他们被陛下处置,就足够了! 越想,魏忠贤脊背上的汗珠,渗出的就越厉害,伴君如伴虎,魏忠贤不知道伴虎是什么感觉,但是现在的朱由校,每过一天,在魏忠贤心中的地位,就更高一层。 就更加的,可怕一些! 这三天里,虽然朱由校没有再去过西苑,可是魏忠贤很清楚,作为朱由校新的属下,景长鸣这段时间,可没少往返于西苑和乾清宫! 魏忠贤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朱由校那鼓鼓囊囊的腰侧,他很清楚,自己的这位陛下,现在哪怕是手中没有那把可怕的长枪,也同样有着能够一击制胜的武器,那两把短枪的威力,魏忠贤可也是见识过的! 更别提,朱由校本身,也有着不俗的武力值,至少魏忠贤很确定,自己这个曾经的天下第一,面对自己的主子,也只能勉强撑住一段时间不败而已。 自从猎虎之后,自己的这位主子身上的威严,身上的气场,就一天强似一天!而同样的,魏忠贤那作为武者的嗅觉,也能让魏忠贤察觉到,自己的主子,也一天比一天危险了起来。 “朕先回宫了,魏伴伴,朕,在宫中等着你的好消息。” 看着一身常服的天启帝身影远去,魏忠贤垂下的头颅,终于抬了起来,嘴角一挑,魏忠贤拍了拍景长鸣的肩膀说道:“景千户,陛下入宫不能没有护卫,你快点跟上陛下。” “至于陛下所说,我们这些做奴婢,做下臣的,嘴巴必须要严,我想你很清楚。” “今日之后,景千户额外加个锦衣卫千户之职,常伴陛下左右,为陛下卫!” 虽然魏忠贤此时已经被朱由校剥夺了掌管锦衣卫的大权,可是田许二人跟魏忠贤的关系,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断掉,大明如今荫庇得到锦衣卫千户职务,百户职务的人,也不在少数,魏忠贤想要安插一个进去,自然也不难。 更何况,景长鸣是天子的人! 田许二人,又怎么可能不乖乖听话,不给自己这一个面子?! 看着景长鸣也离开了,魏忠贤的嘴角高高的挑了起来,就在这京师大街上,发出了肆意而阴鸷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伴随魏忠贤的笑声,两道身影,从魏忠贤不远处的一个酒楼上,飘然而下,落在了魏忠贤的身后。 “九千岁,是何事,让你这般愤怒?” 落在魏忠贤身后的,自然就是曾经跪伏在魏忠贤脚下,心甘情愿舔着魏忠贤靴子的田尓耕和许显纯二人,魏忠贤,早就知道这两人一直跟在自己和天启帝的身后,但是天启帝不主动呼唤他们二人现身,魏忠贤当然也不回去越俎代庖。 而现在,天启帝已经离开了,景长鸣也已经离开了,自己的身边,除了几个自己贴身的小太监之外,再无他人,魏忠贤当然要将田尓耕和许显纯这两人叫出来。 魏忠贤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双目流转,轻轻的在田许二人的身上刮过,阴恻恻的说道:“还请二位,点集锦衣卫诸军,配合东厂的行动。” “陛下亲命,咱家不敢不从,成国公朱纯臣,在京中势力庞大,根深蒂固,还请锦衣卫,能够钳制住朱纯臣的亲朋故旧,方便咱家做事。” “朱纯臣那叛逆,罪该万死!” 短短一句话里,魏忠贤对于朱纯臣的称呼,就来了一个三连变,这让深知魏忠贤性格的田尓耕和许显纯,心脏不由得狂跳了起来。 朱纯臣,到底做了什么!与国同休的大贵族,靖难功臣之后的朱纯臣,居然在魏忠贤口中,成为了叛逆?!而且还是罪该万死的叛逆! 但是即便是此时锦衣卫再度由天启帝直接负责,而且更有着骆家父子分权,但是田许二人在面对魏忠贤的时候,依旧还是有着先天上的畏惧的。 毕竟魏忠贤,曾经在他们之上作威作福的时间,太长了,而且田许二人也很清楚,在小皇帝的眼中,自己二人,还真就没魏忠贤重要! 所以听到了魏忠贤的话语之后,他们两,也不敢深究,更不敢去深问,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将这些话问出来之后,能不能真的得到想要的结果,又会不会恶了魏忠贤。 这段时间以来,魏忠贤可是很少再和锦衣卫有着联系了!甚至在几天前,天启帝上山猎虎的时候,魏忠贤也是直接去找的骆家父子,而不是他们二人! 自然而然的,也让田许二人的心中,对于魏忠贤有了一丝惊惶,他们很清楚自己的作用,作为刀子而存在的人,如果起不到作用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可是今日魏忠贤让他们做事之后,他们反而,更加的惊慌了起来,因为他们很清楚,魏忠贤如果真要去拿成国公,要去拿朱纯臣,自己如果真的帮了魏忠贤这个忙,那么自己等人,可就真的彻底为小皇帝交了投名状了! 如果小皇帝夺权失败,自己等人,可就绝对是被清算的第一批! 看着田许二人久久不曾回话,魏忠贤再次阴鸷的笑了起来,不过不同于之前那么狂放那么大声,此时的魏忠贤笑声,却仿佛是夜枭一般的刺耳难听,而且,极为低沉。 “哈~哈~哈~哈~” “田尓耕,许显纯,你们二人觉得,你们还有撇清的机会嘛?厂卫,可是一体的!如果你们不愿意去做的话,你们信不信,咱家只要去找骆思恭父子,他们一定,能完成的妥妥当当?” “今日若不是你们机灵,派了人跟在了陛下身后,你们以为,咱家会用得上你们?” “做,还是不做?!” 言语中的威胁之意,让田许二人的身后,瞬间被汗水浸透。 “做!我们做!” 许显纯声嘶力竭的大喊着,而听到了许显纯的话之后,魏忠贤面上露出了一抹微笑,看着田尓耕道:“今日,陛下还让锦衣卫抓了一个人,叫做王二,田指挥使,就由你,去亲自,敲开他的嘴!” 第46章 许显纯跳反! 田尓耕很清楚,因为自己答话答的稍微慢了一点点,自己就被魏忠贤,撇出了最终的政治权利核心,从今天起,以后魏忠贤只会更看重许显纯,而不再会和之前一样,那么看重自己了! 想到这里,田尓耕恨不得给自己好好的抽上两个大嘴巴子,明明按道理来说,自己这个大儿田尓耕,才是魏忠贤九千岁的绝对心腹才对啊!怎么着就画风突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自己甚至,都被魏忠贤亲手从他的核心圈子里,排挤出来了? 魏忠贤,就那么怕皇帝?魏忠贤,就那么信皇帝?魏忠贤,就那么愿意,为皇帝奉献一切? 田尓耕开始了怀疑人生,但是魏忠贤又怎么会将时间浪费在这个上面? 脸上露出了一个阴恻恻的笑容,魏忠贤两眼如同利刃一样,在田尓耕的脸上一剜而过。 “田指挥使,你可记住了,王二,是陛下亲自下令抓的人,一定要把他肚子里的东西都掏出来,而且切记,不能弄死了,弄死了,咱家唯你是问!” “而且,一会儿有个叫景长鸣的羽林卫千户会到你们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去一趟,那是陛下的人,咱家让他去锦衣卫衙门,领个千户当当,你给他办一下!” 听着魏忠贤的话,田尓耕连连点头道:“是!我知道了!九千岁,您现在,是要去东厂调人了么?” 虽然心里的问题还有着不少,但是田尓耕自然不会现在就将问题都问出来,虽然随着天启帝当街抓人,自己和许显纯两人露面之后,这附近的商贩走夫,都已经溜得差不多了,可是那四周酒肆,店铺中的门窗,可都没锁的多严实,甚至隐隐约约间,田尓耕都能看到那门窗后,一双双的眼睛! 田尓耕知道,自己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至少不能任由事态,朝着自己没法把控的方向去发展,现在自己已经落后了许显纯一步,不能继续落后了,至少现在魏忠贤这位当朝最大的权宦,还愿意将手里的活计分到自己这里,如果今日的事情,办的妥当,那么没准,自己还能够弯道超车,抢救一波! 揉了揉自己的下巴,田尓耕看着身形仿佛鬼魅一般,迅速在大街上消失的魏忠贤,自言自语道:“莫非陛下,真的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能力?居然能让魏公公对他,这么忠心?” “我就不信,东林那帮人,还有信王的人,没找过九千岁!” 站在田尓耕身边的许显纯听到田尓耕的话语之后,脸色骤然变白,猛的拍了田尓耕一把道:“田兄!慎言!” 说完这句话之后,许显纯的一双细目左右横扫,发现没有可疑人物之后,低声在田尓耕耳边说道:“田兄,今日之事,我听小的们说了,是陛下在微服私访过程中,听到民间多有流传宫中秘事,并且对于陛下,有着多方诋毁。” “陛下故而雷霆大怒,当街拿人!这些事儿,老弟我可是全然不知,莫非是田兄你和东林那帮人,有了蝇营狗苟,所以将这些消息,都压下去了么?” “难怪,宫中对此事毫不知情,难怪,锦衣卫作为天子亲军,也对这些事情毫不知情,原来,是田兄你压下去了?” “田兄!这是取死之道,你为何会如此执迷不悟?” 田尓耕听着许显纯的一番话,脸上出现了一抹不以为意,摆摆手道:“这不算什么事!你以为为兄不去压着这些事情,宫中就能知道?东厂那边可是魏公公的地盘,同样也能够稽查天下事务,他们,不是也没有上报么?” “取死之道?莫非是许老弟你也觉得,当今陛下真有过人之能,生而知之,所以你也对魏公公的决定,死心塌地?” “小皇帝登基这几年来,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如果不是因为当初的移宫案,小皇帝能不能坐上这张龙椅都不一定!可是随后,他就把移宫案功臣的骆思恭薅下去了,要不是老哥我见机快,投效了魏公公,你觉得这锦衣卫大权,能落到你我兄弟手中?” “如今朝堂间风起云涌,信王手段频出,东林党和东南方也各有动作,在这个档口上,小皇帝即便是想着要逆转风云,将大明再次中兴起来,又能有什么法子?” 说完这句话,田尓耕眼中出现一抹杀机,在四周一遍打量之后揽住了许显纯肩膀,低声道:“许老弟,老哥我听说,小皇帝这几日就要亲征辽东,你仔细想想,这是不是小皇帝亲自将这个机会,送到东林党那帮人的手里?” “你确定,小皇帝,还能全须全尾的回来么?” 许显纯两眼一眯,轻轻的将田尓耕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扒拉了下去,身子如同游蛇一般后撤一步,摇了摇头。 “不,食君之禄,分君之忧,田兄,你做的这些,恕老弟我,不能苟同。念在这么多年的交情上,田兄方才所言的这些,在下左耳进右耳出,权且当做未曾听到。” “但是今日,在下需要去履行魏公公的任务了,就不陪指挥使闲聊了,卑职告退。” 看着许显纯如同逃之夭夭一般离开的背影,田尓耕心中一惊,要知道,当初小皇帝召集自己二人到宫中的时候,许显纯这个家伙,对小皇帝的意见,可是比自己大多了! 怎么着现在,许显纯也成了小皇帝的忠臣? 逃之夭夭的许显纯往后一扭头,没有看到田尓耕追上来之后,放缓了脚步,田尓耕作为锦衣卫指挥使久了,心中那一份畏惧,对于宫中的那一份危机感,也薄了,所以田尓耕敢于去挑衅皇权,甚至于敢背着皇帝,去偷偷收受东林贿赂。 可是自己和他不一样啊! 自己连锦衣卫一把手都没混到,又怎么可能对突然变了个人一样的小皇帝,没有任何的了解? 锦衣卫,好歹是天子亲军,锦衣卫衙门,好歹也是直接对天子负责,如果想要打听关于天子的事情,那么没有那个衙门比锦衣卫还要方便了! 所以打听了这段时间天启帝都干了些什么的许显纯很明白,天启帝,真的不是自己和田尓耕之前所想的,一个傀儡,一个软弱无力的小皇帝! 天启帝,甚至在武力勇武这一块,堪称一代明主! 急促的喘了几口气,许显纯翻身上马,朝着北镇抚司衙门,扬长而去。 第47章 慌了!他急了他急了! 这处酒楼,是锦衣卫衙门在民间的暗桩,同时也是许显纯自己的产业之一,在这里,许显纯才能够及时的换上自己的马,比起靠着腿,靠着自身轻功赶回北镇抚司衙门的田尓耕更快,就足够了! 虽然说许显纯说了句看在多年的交情上,不会去告发田尓耕,但是不论是许显纯还是田尓耕都很清楚,他们两个之间即便有着所谓的交情,但是那些交情,更多的是建立在利益交换的层面上,而不是说他们两个真的有什么很深的感情。 而这,也无疑说明了,田尓耕不可能给自己的全部信任放在许显纯身上。 许显纯很清楚,如果自己不能先走一步,很可能就会被田尓耕留下! 自己本身武功就不如田尓耕,如果在大庭广众之下,自己没能够及时作出机变,那么必然就会被田尓耕留下! 许显纯自酌,小皇帝现在表现出来的能力,已经算得上是远超自己等人的想象了,而且,还有着魏忠贤的忠心耿耿,即便是天启帝亲征辽东了,魏忠贤却也依旧不会动,依旧坐镇京师。 有着魏忠贤坐镇的北京城,只要天启帝的消息一日没有抵达京师,那么京师,一日就不会乱。 即便是什么东林,什么信王有着一大堆的手段,可是说到底都是放屁,他们如果真的敢明目张胆的来,现在的小皇帝,就敢当场给他们全部干掉! 小皇帝可是能够直接调动骆家父子,将他们官复原职用来钳制北镇抚司的狠人!而且,小皇帝展现出的武艺,也足够让许显纯对他改变看法。 更别提魏忠贤对小皇帝态度的改变,许显纯也是看的清清楚楚,何况天启帝更是亲自带着十几个人,就给西苑山林里的那些食人野兽给杀了个遍! 这等狠人,要说面对他的时候,许显纯心里不犯怵是不可能的,可这也同样代表着,一个全新的站队机会!许显纯可不会忘掉之前在御书房中,天启帝问自己和许显纯二人有没有欺压过百姓这事儿时的样子。 当时自己和田尓耕的表现,许显纯记得很清楚,许显纯猜得到,之所以小皇帝现在不弄死自己和田尓耕,很大一定因素,是建立在他还需要自己去帮他处理一些脏事! 等脏事干差不多了,就是时候要卸磨杀驴了! 昔日的田尓耕在移宫案之后,果断的投靠大权在握的魏忠贤,成为魏忠贤的义子之首,顺利的取代了移宫案功臣骆思恭,成为了当朝正三品,却能够让一众一二品大臣胆战心惊的锦衣卫指挥使。 这一份果敢,也一直被田尓耕拿来吹嘘,言传身教。 可是随着手中的权力越来越大,许显纯也能看出来,田尓耕变的胆小怕事,变的贪图享受,甚至,还变的懦弱了起来! 天启帝的觉醒,毫无疑问代表着朝堂上权力的一次洗牌即将到来,而在这个时候,田尓耕居然还首鼠两端,居然还跟那些皇帝眼中钉肉中刺的东林君子们混在一块。 甚至于还敢在这个风口浪尖的时候,跟那些人沆瀣一气,继续压制民间对于天子,对于朝堂的怨气。 天启帝给了机会,但是田尓耕不再是从前的田尓耕,变质了之后的田尓耕现在,已经不足以承担起锦衣卫的大事了! 就不如,将他丢出去,让他,顶替掉那些曾经锦衣卫犯下的一切过错好了! 毕竟当时,天启帝也是给过机会的!许显纯扪心自问,欺负小老百姓可肯定是欺负过的,但是自己又不是一把手!自己,也是别人手中的刀!哪有什么选择的权力? 当今天子既然连魏忠贤都能如此重用,轻拿轻放,那么自己只要表现的好,表现得足够忠诚,那么自己也没什么必要去担心,自己的下场! 心里做好了决断的许显纯知道,自己现在既然已经打了田尓耕一个措手不及,当着他的面逃掉了,那么田尓耕这个时候,就不至于急着翻脸过来找自己麻烦。 毕竟向义父魏忠贤表忠心的时候,也到了,极为了解田尓耕的许显纯很明白,田尓耕此时想的,极大的可能性就是继续抱住九千岁义父的大腿。 恶了天启帝的后果,田尓耕不知道,但是恶了魏忠贤的后果,田尓耕肯定清清楚楚!田尓耕不会有那么多时间,来调集兵马,围堵带着锦衣卫人马包围朱纯臣那些亲近人宅邸的自己的! 几年前,田尓耕将赌注下在了魏忠贤身上,满盘皆赢,今日,我许显纯,就要将所有的赌注,下在天启帝的身上!搏一个出身!搏一条活路! 看着越来越近的北镇抚司衙门,许显纯暗自,握紧了自己的拳头,当今皇帝居然连靖难功臣之后的成国公都不打算放过,杀心如此之重的天启帝,到底能开拓出一条什么样的道路,许显纯也很想了解。 他和田尓耕最大的不同就是,许显纯是武进士出身,可以说得上一句武人,而田尓耕即便是有着武艺在身,却从没把自己当武夫看过,毕竟,田尓耕是靠着祖荫积官上的位成为了锦衣卫左都督。 而他许显纯,区区一个驸马都尉之孙,如果不是敢打敢拼,而且自幼和田尓耕相交甚密,怎么可能能够夺得如今的锦衣卫指挥佥事一职?怎么能像现在一样,位高权重! 武人的地位,很明显的在之后,会被天启帝擢高,而会高到一个什么样的地步?许显纯很好奇!更别说许显纯自幼是听着父辈口述笔传,昔日大明武风盛行的时候,有多么强盛的! 捏了捏自己的指节,看着面前的锦衣卫衙门,许显纯怒吼道:“点人!随我办事!” 而被许显纯丢在了北京城大街上的田尓耕,此时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不清楚,他不明白,为什么许显纯抛弃自己离开的时候,会是那么果断,明明自己二人的关系,甚至都能好的穿同一条裤子! 侍妾的互换,更是常有的事! 这么一层关系下,许显纯居然还能够这么果断的将自己一个人丢在京师大街?甚至看向自己的眼神中,都有着一丝难以言明的怜悯? 难不成那小皇帝,还真就能翻了这天不成?! 第48章 日月山河还在 但是那个叫做王二的人,该怎么审,该怎么查,才能把他肚子里的东西弄出来,田尔耕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思路,虽然说锦衣卫大牢里,那些擅长刑讯逼供的人,数不胜数。 可是这可是义父亲自交给自己的任务,而且,还很明显,是自己义父召能不能继续接纳自己的一个大任,田尔耕自然不可能将这个任务寄托给其他人,当然会想着自己去亲力亲为,将这个事情做好。 “景长鸣?锦衣卫千户?” 摸了摸下巴,站在街头的田尔耕低头沉思了起来,许显纯溜了就溜了,问题也不大,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田尔耕也不觉得许显纯真能背叛自己,毕竟从小到大,许显纯都是自己的铁杆死忠,都是自己的小弟。 可是田尔耕却不知道,在他最不愿意去花心思的地方,书籍史料中,可是清楚的记载着:东汉末年曹操曾经一度是袁绍的小老弟,而且也是袁绍的簇拥,可是最终,这俩人之间发生的河北之战,一局奠定了曹操的北方第一诸侯地位。 但凡是田尔耕翻看了任何的史籍,他都不会去认为他和许显纯之间的交情,真的能算得上是性命之交,真的值得许显纯付出自己的生命去托付,将一切交付给他! “不就是一个千户么?锦衣卫千户现在都多少了,再多一个,也无所谓,不过景氏,在北京城里,好像没有这么一家?” 自言自语着的田尔耕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此时的许显纯已经开始在锦衣卫衙门中,拉拢起人,组建起属于他的势力,而不像以前一样,全心全意的协助田尔耕! 要知道,在之前,田许二人的关系,可以说得上一句如同一体,就连许显纯向锦衣卫发出的任何命令,可都是借田尔耕之名发布的。 但是此时,许显纯彰显出了他之前从未显露过的一面,将他的狰狞,将他的爪牙,将他的心机,全部展露了出来,许显纯直接带领着自己的一帮心腹,彻底的将田尔耕这个锦衣卫指挥使,架空了! 看了看身后留下的都是老弱病残的北镇抚司衙门,许显纯嘴角挑起,他很好奇,在这样的情况下,田尔耕,还靠着什么,撬开那东林暗桩王二的嘴! 这些年来,田尔耕可是从来没有接触过刑讯逼供这一方面的事,虽然说是锦衣卫指挥使,可是田尔耕连锦衣卫大牢,去的次数都不多!就这么一个田尔耕,凭什么? 一切的事情,都是在各种未知中诞生的,作为这一切始作俑者的朱由校可不知道,自己这一次微服出访,搞出了多少的腥风血雨。 但是朱由校很确定,现在宫中的情况,比起以前历代大明皇帝的时期,更为危险。 皇帝的视听都被全部遮蔽了,天子脚下都有人敢于腹诽天子,公然讨论宫中秘事,这样的情况下,自己还不做点什么的话,真就没法子在亲征之前,给自己留下一个稳定的大后方了。 “信王么……?” 朱由校两眼微微眯起,自己的这个便宜弟弟,自从自己重生之后,好像还一次没有见到过,反而是不断的听到自己的身边人们,跟自己说这个便宜弟弟有多么的仁孝,有多么的好学和聪慧。 同时,在魏忠贤等人的口中,朱由校也很确定,自己的这个便宜弟弟,对于自己的皇位,也是有着想法有着念头的。 并不像是为了抬高自己的正统地位的野猪皮们编的明史一样,是被逼无奈才继任登基成为皇帝。 而站在信王朱由检身后的,赫然就是信王自幼亲近的以东林君子为首的文官集团,以及东南方的那些地主阶层们!他们,才是大明朝如今的主流所在,他们手中,甚至掌握了天下大部分的土地,大部分的财富。 土地兼并,在大明朝的末期,可以说是严重的无可复加! “想个法子,把自己的便宜弟弟,先叫到北京来,跟他当面聊聊,反正我要亲征的话,他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朱由校很清楚,在如今的朝局之下,自己亲征之后坐镇京师的人选,只有朱由检一人。 朱由检坐镇,朱由检监国,方才能够让那些东林,那些文人士子按捺不住,主动递出他们藏在暗中的爪子。 大明朝养了这些文人二百年,养出来的势力,可以说是无比庞大的,朱由校很清楚自己现在的这个时间段,并不像很多自己的前辈穿越到自己便宜弟弟的身上,穿越到朱由检身上,很多事情,反倒简单了! 毕竟天启朝的大明朝烂归烂,可终究没有烂到根子上,还有很多地方可以抢救,还有很多文人武将,对着大明朝抱有希望。 而崇祯朝,却是彻彻底底的烂到了底子里,整个朝野,甚至整个天下,都是一团乱麻,也就只有这样的大明朝,才能够用一个杀字,彻底打穿! 天启朝不一样,天启朝的民间对大明还没有失望透顶,天启朝的百姓,也还不像是崇祯那会一样被各大人屠杀了一圈,在冷兵器时代,人口,是极为重要的战略资源,朱由校当然会想方法,尽量的把人口保存下来。 毕竟比起现在的军队,朱由校更加相信那些自己招募起来,训练出来的军队。 大明顽疾,根深蒂固,数百年遗留下的淤积,在朱由校穿越的这个时代偏生还没发快刀斩乱麻!只能去选择一条条,一例例的梳理,这才是让朱由校只能做出一定权衡的主要原因。 并非是不想动那些文官,杀人对于兵王出身的朱由校而言,是最为简单的事情,但是为了稳定,为了更大的计划,朱由校只能暂且,让那些幕后黑手,能够再嘚瑟一段时间。 但是朱纯臣这只鸡,他朱由校是杀定了!玉帝来了也保不住! 只有杀了朱纯臣,朱由校才能够彻底的震慑住朝野上下,才能够彻底的震慑住那些幕后黑手,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让他们知道,朱家天子,手中的刀,依旧锋利! 看着面前的紫禁城,朱由校突然一阵恍惚,依稀想到了后世自己见到的一个笑话。 日月山河还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第49章 体面人魏老太监 锦衣卫大牢中,已经被吊起来的王二身上,遍体鳞伤,身上囚服,早已被一道道的血痕染得通红。 忽明忽暗的灯火,更是凭空为这锦衣卫大牢中的气氛,平添了几分诡异。 “啪!” 田尔耕面容狰狞,手中拿着一把有着倒刺的皮鞭,临空一甩,抽出一道巨响。 “说不说!” 伴随着田尔耕的怒吼,王二的下身一阵抽搐,那早已失禁的囚裤,再一次被染湿。 “大……大人……小的,小的知道的都……都已经说了啊!” 王二声嘶力竭的嘶吼着,然而他此时的说话声音,再也不像之前在京城街道上时,那么的有底气。 甚至即便是声嘶力竭的嘶吼,也能让田尔耕听出一抹虚弱感。 然而这王二说出来的东西,却让田尔耕很清楚的知道,无法交差,人都进了锦衣卫大佬了,如果还是只能挖出这么点东西,这么点所有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东西。 自己的义父魏忠贤肯定会怀疑自己的能力!而自己如今,本就是希望着自己的义父能够继续给予自己信任,能够继续相信自己,把自己,当他的大儿子看! “大……大人……你就是打死小人,小人也不知道,该……供出谁了啊!” 王二不愧是商贾出身,在田尔耕这短短的一刹那失神中,他就迅速的把握住了自己活命的机会,看着面带思索之色的田尔耕,王二奋力的挣扎着,双眼中出现了希冀的神色,高呼道:“大人!您说!您希望小人咬谁!小人就咬谁!” 听到这句话,田尔耕突然恍然大悟了,对啊!魏忠贤可从未说过,他必须要咬死谁,他必须要挖出谁!天启帝虽然亲自下令逮捕王二,可是同样的,天启帝也没有说过,他的目标究竟是谁! 一双狭长的眼睛中,闪烁起了一抹异色,田尔耕嘴角挑起,看着那满脸疯狂之色的王二道:“不知,你可知道成国公朱纯臣?” “将一切罪责,将你所知道一切的原因,全部推到成国公朱纯臣的头上,你,敢吗?” 王二猛然一愕,成国公朱纯臣,他当然知道! 可这人,不是与国同休的靖难功臣之后么?不是有着丹书铁券免死金牌的人么? 为什么,作为天子最忠诚的狗的锦衣卫,会让自己去指认朱纯臣?莫非当街看到的那个少年天子,想要对朱纯臣这个靖难功臣之后下手? 敢于在天子脚下散步宫中谣言的王二自然不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贩夫走卒,他的背后也是有人的,可是在自己全家小命都被自己主子捏着的情况下,王二,又哪敢真的将背后的人吐出来? 然而王二的错愕,却让田尔耕敏锐的发觉了,看这个小贩的表现,这个小贩很明显,是知道朱纯臣为何人的!虽然说这么长的时间里,田尔耕很少亲自驾临锦衣卫大狱,可这不代表在抱魏忠贤大腿之前,田尔耕的锦衣卫左都督是白当的! 基本的敏锐性,田尔耕还是保有的,没有看透许显纯的用意,更大的原因在于田尔耕太过于相信他们之间的交情。 而此时面对和自己没有任何交情,甚至于关系到自己的下半辈子还能不能过的这么舒服的王二,田尔耕那狰狞一面,也彻底的展露了出来。 “滋!” 随手拿起一旁通红的烙铁,狠狠的按在了王二胸口,田尔耕眼中凶色毕露,咬牙切齿道:“若你身后无人,你怎会知道与国同休,你怎会知道,丹书铁券!” “老实交代!你身后的人,究竟是谁!” 刑房中,烤肉的焦糊味弥漫其中,突然遭受田尔耕烙铁攻击的王二发出一声惨叫,歪过头昏死了过去。 看着王二的样子,田尔耕那深藏心中的暴虐再也藏不住了,手中烙铁乱挥,将整个刑房砸了个七零八落,发出了一声极为不爽的怒吼之后,田尔耕颓然的坐在了自己的椅子上。 他很清楚,他自己心乱了,王二很明显是一个没什么武艺在身的人,自己来之前,王二就已经被锦衣卫好好伺候过一顿了,自己来了之后为了泄愤,又抽了几鞭子,王二能扛得住,已经可以说一句王二意志坚定了。 可随着烙铁的印下,即便王二是个铁打的汉子,又怎么可能能够再承受住? 明明这人,都愿意当自己的恶犬,为自己驱使了!自己只要稍微能够压抑住心中的戾气,这王二,不就能先给自己写一份咬向朱纯臣的罪状书了么?! 为什么没有许显纯在身边,自己就好像连脑子都没了一样!完全压抑不住心中的戾气? 捏着手中的鞭子,田尔耕狠狠一使劲,鞭子的握把断作两节,掉在了地上。 愤愤的看了一眼脑袋低垂着的王二,田尔耕推开锦衣卫刑房大门,看着几个下属低声道:“用最好的药,吊住里边那人的命,不能死,他死了,你们,都死!” 田尔耕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后没多久。缓缓醒来之后神志不清的王二,呢喃了起来。 “霍……霍大人……小的……小的……什么都没说!” 锦衣卫中的勾心斗角,在不声不响中,就已经悄然拉开了帷幕,之所以王二身上会有着那么多的伤痕,其实是许显纯做的小手脚,只需要轻轻一个吩咐,许显纯就很清楚王二会受到什么样的炮制。 和田尔耕不同,许显纯本身就是一个擅长酷刑的人,自然而然的,许显纯和锦衣卫刑房的那些人,走的也极近。 既然已经打算拿田尔耕当自己的晋身之资,许显纯这条毒蛇当然不会给田尔耕什么机会,在街上,许显纯就很清楚,田尔耕表态晚了直接导致他已经被魏忠贤所不喜。 而如果义父交托给他的任务,他还办砸了! 许显纯可以想象到田尔耕会变成什么样一副惨状! 而就在同时,魏忠贤已经点集齐了东厂兵马,将整个成国公府,团团围住,似乎就连一只苍蝇,都不打算放过! “叛逆朱纯臣!尔意图谋反,证据确凿,还不开门,非要咱家攻进去不成?!” “咱家给你机会,咱们,都是体面人,讲究一个体面!” “开门!” 骑在马上的魏忠贤眼中闪烁着凶光,看着那偌大的成国公府大门,朗声咆哮着。 伴随着魏忠贤的咆哮,整个成国公府外的东厂番子,也同时举刀狂呼。 攻?引起的哄乱,可就大发了! 旁人不知道,魏忠贤却很清楚,朱纯臣的家臣家奴可不少,甚至于如果走漏了消息,朱纯臣能够直接点齐京卫,来玩一场清君侧! 但是现在已经将整个成国公府团团围住了,魏忠贤多少心里,也稍微有了一点安全感。 至少,东厂的人,在抄家灭门的时候,战斗力还是足够高的! 第50章 勾连蒙古!意图谋反!证据确凿! “抄我的家?灭我的门?魏忠贤!人前管你叫一句九千岁,你就真把自己当成九千岁了?” 被团团围住的成国公府中,一道清朗且威严十足的声音,朗朗传出,二伴随着这道声音,成国公府大门,缓缓打开,一个身着紫袍,不怒自威的中年男人一脸坚毅的走在一众人前方,出现在了魏忠贤眼帘。 成国公,朱纯臣! 端的是相貌堂堂,端的是威武雄壮!虽然见过很多次朱纯臣,但是今日再度见到,魏忠贤依旧被朱纯臣这一副样子所叹服。 就以朱纯臣这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这一副正气堂堂的模样,如果是初次见到,想当然的就会觉得,这人是个大好人。 看了看出门的朱纯臣,魏忠贤嘴角一咧,挥了挥手道:“拿下!” 伴随魏忠贤的话音落地,魏忠贤左右两道身影如同鬼魅一般的冲了出去,冲向了那一身正气的朱纯臣。 “砰!” 下一刹那,这两道身影口吐鲜血,以比他们冲进去更快的速度,倒飞了出来。 两个身着黑色劲装的男人,出现在了朱纯臣的左右两侧,弓步稳扎,缓缓收拳。 这一幕落在魏忠贤眼中,让魏忠贤的一双瞳孔不由自主的收缩了起来,朱纯臣这厮,什么时候手底下招揽了这般的好手?东厂那率先冲出去的二人,虽然说在高手如云的东厂里,远算不上头部选手。 但也绝非善茬!寻常的锦衣卫百户,都未必能在他们的手中讨得好去!在京师中,按理来说所有的高手好手,都在锦衣卫都在东厂的监视之下,朱纯臣身边,何时招揽到了如此好手? 不能给朱纯臣时间,让他去有时间从容布置!魏忠贤双眼一眯,整个人如同鬼魅一般自马上越下,一个箭步,整个人闪到了朱纯臣的身侧。 一抹淡淡的腥膻气味,在魏忠贤的鼻孔下一晃即逝,看着面前那面带错愕的二人。魏忠贤双手电光火石一般的伸出,抓住了他们的头颅。 “武艺不错,仅此而已。” 魏忠贤嘴唇扇动,声音很轻,却如同千年寒冰一般的凛冽。 “噗!” “噗!” 伴随着两个圆滚滚的人头被魏忠贤直接拧断抛上天空,两道如同血柱一般喷涌的鲜血浇灌在了朱纯臣和魏忠贤身上时,朱纯臣才反应过来,这魏忠贤,可是江湖中风传的天下第一! 可是魏忠贤位高权重,他为何,会亲自动手?!魏忠贤真是天下第一的话,他怎么能这么不顾及自己的身份,说动手就动手?不给人任何反应的机会?! 朱纯臣没有料到身为当今天下九千岁的魏忠贤会亲自出手,这就注定了朱纯臣现在的结局,那就是被浑身浴血的魏忠贤扼住咽喉。 魏忠贤双目如电,眼中的杀意丝毫不加掩饰,怒斥道:“上前者死!小的们!搜!朱纯臣意图谋反证据确凿,家中定然有谋逆证据!” 听着魏忠贤这句话,朱纯臣脸上出现了一抹惶恐,低声惊呼道:“九千岁,你动真格的?我虽然不是皇家血脉,可我好歹也姓朱,我怎么可能造大明朝的反?!” “我们相识这么多年,我朱纯臣可曾阻碍过九千岁你的擅权?我可曾有哪一年,哪一点做的,不让九千岁你满意!” “谋逆这个罪,是不是太大了一点?这一顶帽子压下来,我成国公一脉,可就真的没了!” 在此时,朱纯臣还觉得魏忠贤只是看他不顺眼,随便就找个理由,想敲打敲打自己,顺便勒索一波,毕竟朱纯臣也很清楚,自己最近这段时间,的确走的跟蒙古人有点近了,同样的,也时常和东林有所接触。 而这两方,的确都是魏忠贤这个九千岁所不喜的,自己只需要好好地赔礼道歉,想必老魏太监拿到了钱,有了面子,也不至于真的要撕破脸皮! 更何况魏忠贤刚才也说了,大家都是体面人,他愿意给自己一个体面,那么久无疑证明,魏忠贤不是真的想要给自己抄家灭族。 听着朱纯臣的话,魏忠贤那还能不明白这个人的意思到底是什么,朱纯臣在这个时候还想着破财免灾,还想着自己只是想找他的茬! 不过下意识的,魏忠贤反应了过来,为什么天启帝非要杀了朱纯臣,为啥要拿朱纯臣这个自靖难之后,就世受皇恩的成国公一脉开刀! 什么与国同休,什么世受皇恩!朱纯臣的成国公一脉,打了多少年酱油了?权威荣华一样不少,可是大明这些皇帝,每一个皇帝被权臣架空的时候,成国公一脉又有几个出力的? 又有几个帮忙的? 甚至于刚才那一抹属于草原上的腥膻味,也和这几天魏忠贤所做的准备工作中,所看到的朱纯臣和草原上的人来往密切相吻合。 不是在草原上呆的时间太长了,那牛羊的腥膻味道都渗到骨子里了,又怎可能身上还带着一抹腥膻味? 如果是寻常人,可能还闻不出来那已经极淡的气味,可是好死不死的,朱纯臣的那两个侍卫撞在了魏忠贤这个前天下第一身上! 眼中杀机一闪而过,魏忠贤看着被自己掐住脖子的朱纯臣摇了摇头道:“成国公,你可别忘了昔日土木堡之事!居然和蒙古人有着这么密切的来往,这,可是坐实了你的罪证啊!” 大明朝直到崇祯朝之前,眼中的最大异族,最大敌手也是草原上的蒙古,不论是瓦剌,还是鞑靼,都是蒙古的分支,至于辽东的建奴女真,很多此时的明朝官员还认为只不过是自家养的狗太饿了,想着要表现自己,好让主人家施舍几块肉。 所以魏忠贤很顺理成章的,就将朱纯臣身边的蒙古侍卫理解成了天子是察觉到了朱纯臣的这番举动,所以正好在天子想要立威的时候,就能够将有身份有地位的朱纯臣拿出来杀鸡儆猴。 觉得自己已经猜对了天启帝心思的魏忠贤嘴角扬起,看着面前还想要挣扎的朱纯臣说道:“成国公,你不用多想了,成国公一脉,自你以后,就没了。” “抓你的命令,是陛下亲口所说的,勾连蒙古,意图谋反,证据确凿!” 勾连蒙古,意图谋反,证据确凿?听着这几个字,朱纯臣的脑袋瓜都是嗡嗡作响的!不就是招了几个蒙古侍卫?不就是和草原上的人做了几笔生意?怎么就突然成自己想要谋反了?! 天子亲口下令?朱纯臣双眼通红,怒吼道:“魏忠贤!别以为我不知道天子只不过是你的手中傀儡!你既然说是天子下的令!我要见天子!我要见陛下!” 看了看使劲了全身力气也无法挣脱自己手臂的朱纯臣,魏忠贤脸上出现了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点了点头道:“会见到的,不过,你需要先去东厂走一遭。” 第51章 糜烂辽东 去东厂走一遭?朱纯臣彻底慌了,东厂,锦衣卫大牢,天牢,这三个地方,在整个大明朝,都算是大臣们闻之色变的场所,更别提自己还是被魏忠贤这个东厂提督亲自捉拿的! 囫囵进了东厂,还能全须全尾的出来?不可能! 朱纯臣现在心里的危机意识瞬间拔到最高,疯狂的在心里盘算了起来,需要怎么做,才能让自己免去这一次灾劫。 然而不论如何去想,朱纯臣都有点迷惘,成国公府现在被包的这么严实,自己根本没有机会派人去给自己的故旧报信,让他们来解围! 但是魏忠贤所说的话语中,一个漏洞被朱纯臣抓住了,勉力伸出双手,握住魏忠贤扼住自己脖颈的手臂,朱纯臣一字一顿道:“魏公公,想抓我,可以,你既然说是天子诏,让你抓我,那么让我看到圣旨,我定当束手就擒!” 听着朱纯臣的话,魏忠贤嘴角挑起,眼中闪过一丝精芒道:“圣旨啊?圣旨,我有!” 伸手在自己的怀中摸了摸,魏忠贤掏出了一份澄黄的圣旨,看着面前的朱纯臣,将圣旨展开道:“成国公,你看看,这一份如何?” 看到这一份圣旨的那一刹那,朱纯臣的眼珠子瞪得溜圆,因为他看到了魏忠贤的怀里,还放着好几份明晃晃的圣旨!那澄黄的圣旨,无疑是在告诉朱纯臣,魏忠贤此来,是做好了万全准备的! “莫非真是小皇帝要抓我?!” 朱纯臣心中念头一闪而过,随即又被他断然否定,小皇帝如果要抓他,也不可能是东厂亲自上门!东厂除了魏忠贤能调动之外,其他人能够指示?要知道,东厂那几个管事的太监,可都是魏忠贤的义子义孙! 小皇帝重整了南镇抚司的事情,朱纯臣还是知道的,既然小皇帝都重整了南镇抚司,就说明小皇帝真不一定和北镇抚司一条心!骆家父子向来就和许显纯、田尔耕不对路,而田许二人,偏偏还都是魏忠贤的义子! 这就说明小皇帝没准对老魏太监,也有了提防之心,当初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朱纯臣还高兴了一波来着,还在想着小皇帝长大了,在那些东林君子的孜孜不倦努力下,居然敢扶持自己的势力用于钳制东厂、钳制锦衣卫了! 遏制魏忠贤了! 然而,今日魏忠贤前来抓人,说奉的是天启帝的圣旨,小皇帝总不可能说把自己的心腹要事,交给和他已经开始疏离了的魏忠贤办?更别提,魏忠贤开口闭口谋逆大罪!这个罪状,他朱纯臣背不起啊! 一切合理和不合理的事情交织起来,在朱纯臣的脑海中汇聚成了两个字。 矫诏!必然是魏忠贤眼看着小皇帝开始疏离他,开始遏制他,开始想要从他的手中将权利夺走了之后,魏忠贤开始急了! 魏忠贤迫切的需要拿一个人立威,而这个人,在此时的朱纯臣脑海中,赫然就是他自己! “是了!我家乃是武勋世家出身,既然现在小皇帝已经和魏忠贤貌合心离了,那么在京卫中素有威望的我,自然就成了魏忠贤的眼中钉肉中刺!” “魏忠贤也担心我振臂一呼,从而导致五军兵马和京卫掀起清君侧的大旗,从而铲除他这个奸佞!所以他才选择了先下手为强!” 似乎将一切都在自己的脑子里整理清楚了,朱纯臣的脸上,也逐渐出现了一抹狰狞,看着魏忠贤,朱纯臣低声道:“魏公公,你也别整这些虚的了!说,要怎么样,你才肯放过我?你不就是想要兵权吗?” “推荐一个人给我,我将成国公府在军中的余留全部交给他!这样一来,我对魏公公你,是不是就没有威胁了。” 魏忠贤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朱纯臣,摇了摇头道:“不必,咱家说了,咱家奉的是圣谕,成国公朱纯臣勾结蒙古,意图谋反证据确凿!一干人等,全部拿下!” “但有违抗者,一律格杀勿论!” 随手一捏,朱纯臣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伴随着魏忠贤的大手一挥,他身后乌泱泱的东厂番子蜂拥而入,顿时,偌大的成国公府中,一阵鸡飞狗跳。 看着身后的大部分人马涌入了成国公府,魏忠贤的心突然咯噔了一下,几道黑影,趁着东厂的人马动作起来的那一刹那间的空虚,瞬间,逃离了成国公府。 刷的一下,魏忠贤一张老脸变得惨白,朱纯臣的府邸中,既然有着蒙古的好手,那么自然不会只有仅仅两个,这北京城里的王公贵族最为信奉的,就是人多势众,那些公子哥们出个街,都动辄要带着几十个下人,方便他们彰显他们的家底。 好告诉其他人,那些平民百姓,他们,有多么不好惹! 而这样的情况下,作为北京城中顶级豪门大家的成国公,家中怎么可能只有区区两个异族护卫? 大明朝现在可不像开国那会了,那会的北京城,那会的大明朝,可别说蒙古人了,连高丽人都没几个! 而现在这个阶段的大明朝,连异族将领都有!而北京城中,更是不乏昆仑奴和赤发碧眼的罗刹鬼以及白皮绿眼黄毛的佛郎机人! 在这个情况下,自己和几个未曾谋面的蒙古人擦肩而过,还怎么去捉拿他们?还怎么去完成皇帝交给自己的任务? 想到这里,魏忠贤双眼中迅速的蔓延起了血丝,嘶吼道:“追!不管这几个人逃到谁家府邸,全部给咱家拿下!收容这几人者!按谋逆罪论处!” 魏忠贤慌了,本来是很简单的任务,现在这么一来,这几个逃掉的人,很可能就能串联起朱纯臣的势力,在京中引起一番动荡! 这可就不是魏忠贤所乐意见到的情况了,天启帝出征在即,根据天启帝所给出的讯息,魏忠贤很清楚,辽东建奴的大军即将抵达宁远,而自己的主子想的就是在宁远城一举射杀那几个奴酋,从而达成自己的目标。 而且,如果天启帝不能亲自抵达宁远城,不能射杀那几个奴酋的话,谁能保证辽东建奴的发展能不能得到遏制? 魏忠贤和朝中文臣们不同,他很清楚辽东的女真之乱有多么严重,整个辽东的战局,又有多么糜烂! 第52章 谁还不是个戏精呢 袁可立治理辽东卓有成效,接着东林就给他们的人安排了过去,结果导致辽东局势更加靡颓。 而且失去了袁可立压制的毛文龙,现在可是谁的话都不愿意听,即便是袁崇焕,都对毛文龙有着极大的意见,只是碍于地位,不好发作罢了。 所以不论付出什么代价,魏忠贤也知道,自己必须要为自己的陛下,献上一份满意的答卷!自己的陛下是一个做了决定就绝不会回头的性格,他既然已经将出征的准备都已经做好了,那么就不可能还有回转的机会。 魏忠贤并不想当一个无能的人,更不想被自己的主子打上一个无能的标签,所以他不可以,在自己的主子把一切都安排好了的情况下,自己这边掉链子! 朱纯臣虽然本身不是个什么很重要很有能力的人物,但是朱纯臣的人脉,成国公一脉数百年积攒的关系,却由不得人不去重视。 更别提这还是在朱纯臣这种数百年靖难功勋大本营的北京城! 摸了摸怀中那几份橙黄的圣旨,魏忠贤的面色逐渐变得严肃且坚毅了起来,这几份圣旨,在朱纯臣的眼中,也许是矫诏,可是魏忠贤却很清楚,这几份圣旨,都是陛下一字一句亲笔写下来的! 为的就是此时的名正言顺,而且,这几份圣旨中,不仅仅只有朱纯臣勾连蒙古,甚至还有着勾连佛朗机,勾连辽东女真,勾连倭寇等等罪状! 这些圣旨,天启帝是在当初从西苑山林回宫之后,就写给了魏忠贤的,而直到今日,魏忠贤还没有开始他的动作,这才是导致天启帝今日催促魏忠贤动手的原因。 魏忠贤在闻到了那一抹属于草原的腥膻味之后,就叹服起了自己主子的远见,天启帝这一次是直接给朱纯臣按死了。 不管朱纯臣身边有什么样的人,只要是异族,就能够直接给扣上一顶大帽子,而且朱纯臣的家中,不论能够搜出来和那个异族相关的东西,也同样,可以直接将朱纯臣这个成国公之后,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得翻身! 皇权所许,皇权所向,朱纯臣这种依靠着皇权而生存的勋贵在皇权想要倾覆的时候,就如同无根浮萍一样,一触即破! 更别提此时,天启帝可是连弄死朱纯臣的理由,都给自己找好了!自己怎么能,不将这个事情做得妥妥当当?! 魏忠贤眼中流露出了一抹冷酷的杀意,随手一挥,一个知道魏忠贤心意的小太监提着一桶水就跑到了朱纯臣面前,将一桶水当头浇下。 伴随着桶中那没有完全化开的冰块,冰冷刺骨的水瞬间就让昏厥过去的朱纯臣全身一战,打了个哆嗦支支吾吾的醒转过来。 睁开眼,看了看面前那脸色铁青的朱纯臣,魏忠贤面颊肌肉抽搐着,低声说道:“朱纯臣,你到底豢养了多少异族好手?他们在京中,又有何去处?” “你真要把整个京师,搅得一团乱麻么?!” 看着魏忠贤这铁青的脸色,朱纯臣心中隐隐约约猜到了一点什么,自己府邸里,的确有着很多身手不凡的异族人,蒙古人,女真人,还是西南的土人,都有! 而这些人,想必在之前的哄乱中,有人逃了出去! 不然魏忠贤也不至于刚为了不让自己继续说话直接掐晕自己,然后就一桶冰水让自己来一波透心凉了! 什么是机会,这就是机会!虽然朱纯臣很清楚那些人不一定会为自己去效死,去找那些和自己有旧的达官贵人们联系,让他们营救自己。 可是这些事情,魏忠贤不知道啊! “以魏忠贤作为一个太监,一个喜欢收义子义孙,干什么都喜欢讲究心安理得的人的想法来说,他肯定觉得,那些人都是我的死士!” “只要他们活着,他们在外边,魏忠贤顾忌我在军中的声望,就必然不敢轻易对自己大刑加身!” 朱纯臣在心中思索着,迅速的做下了决定。 作为能够在大明末年,还能够混的这么好的勋贵,朱纯臣当然不可能是个一无是处的蠢人,他那优秀且极具误导性的外貌和喜怒不形于色的性格,就足够迷惑大部分对他没有了解的人了。 更别提,朱纯臣可是世袭罔替的成国公!他之所以能在文人集团和阉宦集团中左右逢源,和他本身的身份,也不无关系! 自幼接受的就是这个国度最好的教育之下,朱纯臣还是有一点本事的! 斜起了眼,朱纯臣看着魏忠贤冷冷一笑道:“魏公公,你都要拿我去东厂大牢了,你觉得,我还会告诉你我的后手我的安排吗?” “魏公公,你把我朱纯臣想的太简单了!” “你既然口口声声说,是奉陛下旨意,那么如果我一日见不到陛下,我就一日不会松口,你尽管拿我,尽管将我和我的家眷全部抓去你的东厂,但是你且看着!你且看好,这天下,绝不可能由你魏忠贤一手遮天!” “而且魏公公,你且放心,只要我没出事,我的暗手就不会发动,但是哪怕我进了你东厂,有一点伤害,我总能找到机会,发动我的暗手,跟你九千岁拼一个你死我活的!” “如果超过三天,我没有见到陛下,他们,也会发动!届时天下兵马勤王入宫清君侧!我就不信你九千岁,还能翻的了天!” “我就不信你九千岁,带着你的东厂番子,能顶得住这天下兵马!” 非要见天启帝?魏忠贤下意识的摸了摸下巴,这个朱纯臣该不会到了现在,圣旨都看了却还搞不清楚状况?现在还觉着,是我老魏非要弄你?非要给你抓牢里去?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朱纯臣给了三天的时间,可以让自己的人,好好的搜一搜北京城,全力行动起来的锦衣卫和东厂,在整个北京城别的不说,一句无孔不入还是担得起的! 三天时间去捕风捉影,挖地三尺,怎么着也能把那几个人都挖出来!至于朱纯臣的小心思,朱纯臣想见陛下,这些事儿,就让陛下告诉朱纯臣,什么叫做绝望! 朱纯臣现在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自己是矫诏,天启帝不知情的情况上,那么由天启帝来宣布他的叛逆之罪,想必能够让朱纯臣体会到,什么叫做神威如狱! 点了点头,魏忠贤看着朱纯臣道:“行,那就如你所言。小的们,押上成国公家眷奴婢,咱们回东厂!” 谁还不是个戏精呢? 看着面露得色的朱纯臣,魏忠贤嘴角一挑。 第53章 老祖宗,你找我 既然朱纯臣自己脑补了那么多,魏忠贤当然乐的让他去脑补,反正归根结底魏忠贤很清楚自己为谁做事,自己做的事情,又有怎样的意义。 更别提朱纯臣这反复提及的兵权,清君侧等等,让魏忠贤清楚了自己主人为什么非杀朱纯臣不可的原因!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当今天子是一个对兵权那么看重的人,怎么可能容忍在自己身侧,有着一个随时可以登高一呼,号召京中兵马玩清君侧的人? 也许朱纯臣他本人没有这个念头,没有这个想法,可是他手中的权利,他在京卫中的声望,就足以让当今天子判他死罪了! 如果说朱纯臣是个白起那样的战神,没准以今上的驭臣之能,容人之度,还会将他留下。 让朱纯臣为大明开疆拓土,可偏偏魏忠贤清楚得很,朱纯臣有小机灵,有城府计谋,但是归根结底,样样都会样样都不精!说得难听点,就是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罢了! 这样一个草包,如果说没有京卫中那么高的威望倒也罢了,可偏偏,他还有着极大的威望,天底下簇拥门生故旧无数! 所以朱纯臣能为陛下做的事情,也就是被拉出来杀鸡儆猴,用作震慑群臣了! 虽然说此时的京卫远不及曾经太祖朝的四十余万,成祖朝的二十余万,只是普普通通的十万上下,扣掉吃空饷的,也许仅仅只有六七万人马。 可这六七万人马,别的不说,内部作乱起来,也足够让东厂好好喝上一壶了! 与其留着朱纯臣这个随时可能出问题的人,倒不如将他的利用价值榨干,补充内帑的同时,还能够为皇帝在军中立下一波威! 魏忠贤知道朱由校的计划,当然清楚朱由校打算在辽东战事缓和之后,在京中练一支强军,现在杀了朱纯臣祭旗,正好方便到时候天启帝插手京卫事务! 还有什么地方的良家子,能比天子脚下首善之地的京城中更多?现在的他们看不上当兵的,看不上那些俸禄,看不上兵户的贱籍,但是等天启帝的军功爵制真的推行起来的时候,一切,可就不一样了! 虽然说无数的史料都在掩盖,都在抹黑,可是魏忠贤最不缺的就是去琢磨的时间,在魏忠贤的琢磨下,大秦的军功爵制套用到现在的大明,反而会更加凶残几分。 大明朝的将士讲究的可不就是一个粮饷到位,一切干废么?虽然说此时的大明朝不像是明初太祖成祖两朝时那么过分,可是好歹边军也好川军也罢,都是有着见过血经验的强军! 只要朱由校能够在官职爵禄还有粮饷上满足他们,他们能够爆发出的战斗力,无疑是极为可怕的! 揉着自己的下巴,坐在马上的魏忠贤又开始琢磨了起来,大明朝现在虽然各个卫所的兵力都不咋样,战斗力也极低,可是归根到底,还是他们没有一个好老大的原因,想想那昔日的戚继光,俞大猷。 甚至就连一个文人出身的袁可立,都能够练出来精锐之师!所以大明朝,缺的只不过是名将名帅罢了! 想到这里,魏忠贤又想到了自己主子在御书房写的一句话,一句岳飞所说的话:“文官不爱钱,武官不惜死,不患天下不太平!” 昔日的岳飞面对的,可不就是如今辽东为患的那些女真人的先辈么?自己主子既然连岳飞的这句话都写了出来,很明显,那些辽东作乱的女真人,就是自己主子的眼中钉肉中刺! 掐了掐自己的指节,魏忠贤两眼微眯,扫视了一番左右之后低声道:“小圆子,你上前来!” 魏忠贤身后,坐在马上的一个小太监听到魏忠贤的话,两腿一驾,策马赶到了魏忠贤身后。 “老祖宗,您找我?” 听到这句话,魏忠贤点了点头道:“小圆子,虽然现在女真叛乱未平,但是京师中,和女真人有着来往的商人大臣,亦是不少。” “你是东厂数得上号机灵的,咱家,给你派一个活计,好好干,干好了,你以后就到咱家的身边做事了。” “怎么样,这个活计,你接不接?也不是多难,只是给咱家好好盯紧了,那些京师里的番邦异族,咱家要连他们每天吃的什么,几时吃的,都要明明白白!” 到魏忠贤身边做事?这对于这些普通的东厂番子而言,堪称一句一步登天!只要不触怒魏忠贤,那么魏忠贤这样的上司,就可以说得上是完美的上司!前途无量,上升明显,而且,魏忠贤平日里的赏赐恩典,也决计不会少! 甚至于如果能被魏忠贤看重,成为他的义子义孙,那就更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想想魏忠贤的其他义子义孙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小圆子不禁就开始兴奋了起来,太监之间的上升渠道,其实除了讨好皇帝之外,也就只剩下了巴结上官,抱好大腿这一条了。 小圆子很清楚,皇爷自己一时半会是见不到的,见到了,皇爷也不可能和自己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太监说话,那么他想要往上爬,也就只剩下了抱上官大腿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这天底下的太监里,难道还有比魏忠贤这个堂堂九千岁,更粗的大腿么? 没有! 而今天,魏忠贤更是亲自点了他小圆子的名!亲自点将,说明他已经入了魏忠贤的眼,更是得到了魏忠贤的信任!觉得他能把事情办妥! 更别提魏忠贤说的这个任务,小圆子自认为对于自己而言,一点难度都没有! “回老祖宗,小的别的都不会,但是和那些番邦异族打交道,小的自称第二,东厂就没人敢称第一!” “不论是倭话,女真话,蒙古话还是佛郎机话、高丽话,小的无一不精!” “只要有其他同僚配合,别说他们每日吃的什么,就连他们每日有没有行房,行房几次,行房的人是谁,小的也能给老祖宗挖出来……” 说着说着,小圆子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嘴,连忙从马上爬下来,跪倒在魏忠贤的前方不住的磕起了头。 说着说着,就嘴瓢了!当着自己那些同僚,谈谈女人,小圆子知道没问题,虽然说大家都是太监,可是太监也是人,食色性也,讨论讨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当着魏忠贤这个当朝最大的太监的面谈行房,这不是找死么?天知道魏忠贤,会不会治他的罪? 但小圆子万万没想到的,是魏忠贤不怒反喜,一双细目睁大,看着小圆子说道:“你说的,是真的?!” 第54章 挨骂,倒也正常 魏忠贤知道,自从自己的主子爷天神下凡彻底归位之后,就很少有去摆弄那些木匠活儿,反而是开始习惯在御书房里描绘图纸,写写字练练笔力了。 而就像是岳飞的话一样,魏忠贤更是多次看到了自己的主子写过,“不论什么时代,最重要的是人才!”这句话! 人才?什么叫做人才?这小圆子,很明显就是一个自己需要的人才!精通倭语、朝鲜语、佛朗机语、蒙古语!掌握了四门外语的人才,怎么能让他去做一个普普通通的监察人员? 眉头一挑,魏忠贤看着小圆子这番动作,就猜到了小圆子的心思,无非就是觉得,当着自己的面谈男女行房,觉得犯了自己的忌讳,若是在之前,魏忠贤没准还会发发火,可是自从被天启帝敲打了无数次之后,魏忠贤觉得,自己的脾气已经好了无数倍。 对于继任者,对于年轻人的忍耐度,也提高了很多。 所以此时的魏忠贤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是面带和蔼的笑容看向了小圆子,微笑道:“不必,小圆子,你的才能不能被埋没,既然你有这般的才能,那么你就换一个活计,不必去监视他们了!” 听着魏忠贤的话,小圆子两腿一软,两眼一黑,他何曾见过魏忠贤这面带笑意的样子?他见过的他的上官,这般笑起来的时候,都会有人要遭殃! 而此时,魏忠贤居然对他笑了!难道,自己也要步那些同僚的下场了么? “可恶啊!我怎么就管不住我这张嘴呢!” 小圆子在心中无声的哀嚎着,可是他的手头工作,却一点都没有慢下来,面上露出一抹难堪,恶狠狠的将头颅砸在了地上,鲜血迸裂! 看到这一幕的魏忠贤哪能不懂这小太监的心思?做太监久了,自然也对太监的心理,有了一个十足的把控。 魏忠贤呵呵一笑道:“小圆子,不要多心,咱家不会杀你灭口,咱家也不是生气,咱家啊,只不过是觉得你是个人才,东厂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你既然会多国语言,那么想必,你在语言一道上,有着你独特的天赋,既然是这样的话,以后你就直接跟在咱家身边当个档头好了。” “如果办事得体妥当,升官发财都不是什么难事!” 升官发财,小圆子此时哪敢想这些!魏忠贤所说的不杀他,就已经让他感恩戴德了! “小的……谢过老祖宗不杀之恩!” 旋即突然反应过来的小圆子双目突然瞪圆,惊恐的看了看魏忠贤,伸出了手指点了点自己说道:“老祖宗,您……您是说,从今天起,小的就可以侍奉在老祖宗身侧了?” 看着小圆子的表现,魏忠贤呵呵一笑道:“对,没错,今日起,包括咱家入宫的时候,你也跟在咱家身侧,陛下对那些番邦语言也极为感兴趣,你到时候,可以和陛下好好交流探讨一下这些番邦语言!” 番邦语言?陛下也极为感兴趣?听到这些,小圆子顿时觉得自己得人生似乎是被天启帝肯定了! 要知道,在东厂的这些日子里,小圆子虽然为人机灵懂事,但是他文不成武不就,唯独只有这语言方面,有着一个自小以来的兴趣天赋,而且还一学就会,一会就能通! 自幼在广东长大的小圆子,能接触到的番邦人士实在是太多了,自然而然下,小圆子对于这些番邦语言的掌握,也越发精深了起来。 而随着年岁渐长,小圆子也跟着父母来到了这天子脚下的京师,却因为家道中落而不得不卖身入东厂。 如今的小圆子,已经二十二岁了,在后世大部分人还只是大学刚毕业的年龄,小圆子,已经当了近七年宦官了!这七年里,也可以说是魏忠贤上位的七年! 小圆子早就把魏忠贤这个普通小太监做起,做到了司礼监秉笔太监,东厂厂督的前辈,视作了自己的偶像,视作了自己的榜样。 可是小圆子很清楚,自己只是一个广东过来,什么都不懂的小太监,唯一的特长,也不过就只是对于语言有一定的天赋罢了。 语言天赋,恰恰还是东厂最为看不上的天赋之一! 要知道,东厂势力庞大,势力范围最远甚至北到朝鲜!虽然随着女真崛起,辽东的东厂势力受到了严重的打击,可是那也同样证明,在东厂内部,掌握着其他语言的人,不在少数! 这自然也就成为了京师中掌握了四国外语,却依旧难以出头的小圆子那最深处自卑的来源,然而今天,魏忠贤这个天底下太监们的榜样,居然亲口说,自己的语言天赋,是一种才能! 自己,是一个人才!更别提,还有机会面见陛下! 跟陛下交流那些番邦语言,这个小圆子就不想了,可是能见到陛下,这也是一种莫大的荣耀啊! 顿时,小圆子就顾不上自己的眼泪了,连声说道:“小的,愿意为老祖宗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魏忠贤连连摆手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倒是不需要,你小子,好好的发挥你的长处就好了。” 才能!又一次听见魏忠贤说出这两个字的小圆子,两眼中的雾气再一次弥漫了起来,那么多的时间里,整整七年的时间里,还从未有人,承认过他袁园的才能! 握住了自己的拳头,小圆子看着魏忠贤重重点头道:“老祖宗,你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绝无二话!” 魏忠贤两眼微眯,手指敲了敲自己的手臂,笑道:“咱家说了,你以后就跟在咱家身边就好,至于活计,你要是实在觉得想要做点什么的话,不如你就给咱家挑几个人,让他们,把咱家刚吩咐你的事儿办好,就行了!” 小圆子连连点头道:“小的明白了,小的知道该怎么做!老祖宗你就放心!” 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看了看身后被押着的朱纯臣一行人,魏忠贤长叹一口气,自言自语道:“陛下,您可给奴婢,出了好大一个难题啊!” 耳畔,是无数百姓低声的叱喝还有辱骂,魏忠贤很清楚,以东林为首的文人士子,在百姓中的根基,实在是太稳了。 连带着,东厂和锦衣卫的名声,则是和东林文人们截然相反的臭不可闻!朱纯臣当然是个大熟脸,都是这北京城里的人,又有几个没见过朱纯臣那张忠臣脸的? 眼见着东厂番子,扣押着老熟人成国公,还顺带捎上了成国公的家眷,那么自然而然,在围观百姓的眼中,就成了东厂番子迫害忠良的象征。 挨骂,倒也正常! 第55章 成国公,你知道白起么 然而挨骂归挨骂,事儿终究还是得干的,毕竟天启帝亲口发布的任务,自己这也算是稳妥的办好了,虽然漏了几个漏网之鱼,可是终究朱纯臣一家,是拿下来了! 魏忠贤从未后悔过自己一身武功,虽然这会让他将那些百姓们的窃窃私语听的清清楚楚,但是如果没有这一身武功,不论是刘侨还是王安,都能让他死无葬地。 人活着,才有未来,活到最后的,才是最大的赢家,所以他魏忠贤,才是现在的司礼监秉笔太监,才是现在的九千岁! 而不是宫中无数宫廷斗争遗留下来尸骸中的一员! 这就足够了! 而且,新的时代的曙光,魏忠贤也看到了,不像是其他人一样,觉得这个大明朝已经垂垂老矣,魏忠贤在天启帝的身上,看到了一抹可能性! 他一个太监,还是个赌徒出身的太监,拼尽全力,也只能将大明朝稳定成现在这样,而天启帝不同,天启帝可是真龙天子,天神下凡。 能耐,比他一个区区老太监可强多了,没准,大明朝真能像太祖成祖朝代那么强盛也未曾可知! 更别提,如今的陛下重视武人,重视武力,甚至连那军功爵制都提出来了,很明显,是一个穷兵黩武之人! 现在的大明朝群官的眼界,也远比昔日要强,所以这天下间的地盘,也远超过去,海外的佛朗机之类的也就不说了,但是同样在陆地上的莫卧儿等帝国,可都有着足够聊过的土地,能够支撑住大明朝的扩张。 大明朝如果真的进行军功爵制的改革,那么战争机器全开的大明朝可不会像昔日的暴秦一样,因为天下无敌,又不想往沙漠山川草原上扩张从而导致战争机器戛然停摆,那横扫天下的大秦铁骑,短短数十年里,就消散无踪。 可时代变了,世界上所有人的眼界,也同样都宽了,大明朝的战争机器,能扩张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战争机器,一旦开起来之后,又怎会轻易停摆! 只是这个朱纯臣,天启帝到底打算怎么对待,魏忠贤突然好奇了起来,杀?光靠着杀,可是不足以压住民间和朝野间的那股歪风邪气的! 罪证,也同样需要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摆出来,方能堵住天下悠悠众生之口,而不是让天下一致认为天启帝是暴君。 虽然现在在东林党为首的文人清流们孜孜不倦下,天启帝已经差不多是个昏君了,可是昏君终究,也比暴君强! 想想历史上那些被冠以暴君之名的帝王,魏忠贤就忍不住后怕,夏桀,商纣,始皇,隋炀,这些可都是史书上赫赫有名的暴君,无道君王! 而他们的名声呢?可都是被铭刻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即便是始皇帝毁誉参半,可是往往在文人的口中,也只是一个穷兵黩武的暴君。 天启帝不论再怎样,也不能被骂成那样!毕竟文人们,最擅长的就是把黑的说成白的,把白的,说成黑的! 如果天启帝成了也就罢了,可万一天启帝如同诸葛武侯,如同万历帝和张居正的改革一样,都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呢?如果改革,失败了呢?那么文人们的口诛笔伐,足够了! 无故残杀功臣,这个就是暴君之像啊! 青史可是由他们书写的,他们更是能够让百年后的天启帝和自己,都成为历史耻辱柱上的一员。 “老祖宗,咱们是直接把成国公带去东厂,还是如何做?” 听着身后一个小太监的话,魏忠贤摸了摸下颌道:“你们将朱纯臣的家眷,带去东厂大牢中,咱家,带着朱纯臣去进宫面圣,成国公,嘿,他不是想着见陛下么,咱家,就带他去见。” “小圆子,咱家给你这个机会,你拿着咱家的令牌入宫去见陛下,告诉陛下,咱家即将押着成国公去面圣。” “在咱家到御书房之前,就是你跟陛下相处的时间,怎么样,你敢不敢去面圣?” 魏忠贤的前一句吩咐,让刚刚得到了魏忠贤认可的小圆子突然生出了一点失望,可是伴随着魏忠贤的下一句话,小圆子连连点头道:“老祖宗,您这是看得起小的!小的又怎么会不敢去呢!” 看了看小圆子,魏忠贤挥了挥手,从自己的腰带上取下一块令牌,随手抛给小圆子道:“既然如此,那小圆子你就去!” 等小圆子的身影,离开了魏忠贤的视线之后,魏忠贤笑了笑,从马上跳下来,走到了身后被几个东厂番子按着的朱纯臣身边,看着此时的朱纯臣,长叹了一声。 “成国公,你不是想见陛下么,跟着咱家入宫,咱家,带你去见陛下。” 听着耳边魏忠贤那阴恻恻的声音,朱纯臣的脸色青红不定了起来。 “莫非,还真是陛下要我的命?” 脑海中电光火石的闪过了一个念头,朱纯臣支支吾吾道:“对,魏公公,你要带我去见陛下?” 听着朱纯臣的话,魏忠贤笑着点头道:“没错,成国公你不是想见陛下,想去陛下面前,求证么?” “咱家,带你去见陛下。” 得到了魏忠贤的准确答复,朱纯臣老脸瞬间变得惨白,朱纯臣也很清楚,自己的荣华富贵来源于什么,朱纯臣更清楚,如果真的是天启帝要干掉自己,要抹去成国公一脉。 那么,成国公一脉彻底完蛋,也不是什么不可想象的事情! 看着身前带着自己二人独处,朝着宫中走去的魏忠贤,朱纯臣心中怀着万般思绪,面带难堪,疑惑的低声说道:“魏公公,如果真是陛下下令,那么,为什么?” “我老朱不是不能死,但是我想死的明白!” 这个疑惑,一直堵在了朱纯臣的胸口,直到即将要踏进紫禁城的那一刻,朱纯臣再也忍不住了,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听到朱纯臣的问题,魏忠贤叹了一口气,魏忠贤很清楚,朱纯臣是活不了的,但凡朱纯臣有一分的活路,皇帝今天也不会亲自催促自己,让自己拿人,更是将栽赃等事情挑到了明面上。 然而朱纯臣毕竟是数朝老臣,毕竟,是大明的靖难功臣之后,更是大明朝世袭罔替的成国公,而且的确在这么长的时间里,朱纯臣也的确没有对自己造成过一点点的影响。 所以,魏忠贤淡淡的说出了自己的揣测。 “成国公,你知道白起么?” 第56章 意图谋反,证据确凿! 白起?武安君白起?暴秦的那位战神?战国时的那一位杀神? 听到魏忠贤的话,朱纯臣的脑海彻底乱成了一团乱麻,自己和白起有什么关系?昔日秦昭襄王之所以非要杀白起,难道不是因为白起有造反的威望,也有造反的能力么? 自己,有个屁的造反的能力啊?威望?皇帝往那一站,京卫敢造反么? 可为什么,魏忠贤会说出白起?为什么,要问自己知不知道白起?自己虽然文不成武不就,可是说到底,自己也是个武勋啊!怎么可能会对历史上那些知名的武勋,没有了解? 魏忠贤看着朱纯臣脸上的疑惑不减反增,摇了摇头道:“成国公,我跟你说的这些,是我自己的揣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需要等你见到陛下之后才行。” “到时候,你心中的疑惑,想必陛下肯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不过事到如今,成国公,我还是想跟你说一声,我们之间,没有什么私人恩怨,而且的确,在我掌权的这些时间里,成国公府,也的确没有像是那些东林一样,对我碍手碍脚。” “但是,咱家奉命行事,圣命难违,不是么?” “你也知道,日月山河还在,这天下,也还没乱,天下,还是朱家的天下,咱们这些人,只不过是天子的奴婢罢了。”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君恩如海,君威如狱的事情,我想成国公,你世受皇恩,不可能不知道,不是么?” “见了陛下,想想怎么样,能够让成国公一脉留个后。续个香火,留个念想也好,对么?” 成国公一脉如果真的彻底断绝,不论老少,那么朱由校这个天子的名声,会坏成什么样,魏忠贤可以猜到。 毕竟在文人们的口中,哪怕是打破日月换了新天的明太祖朱元璋,也因为后期的大案大肆杀戮开国功臣的事,成了一个暴君。 只是碍于那人是天子,是大明朝的开国太祖,他们才不敢明目张胆的将这些事情说出来,而只敢去暗中腹诽,暗中影射。 但是那些人他们甚至敢于编排大明帝国的开国皇帝,还有什么是不敢编排的?魏忠贤可是很清楚,自己主子喜欢的明武宗朱厚照,被那些文人清流们,黑成了什么样! 当然,宫中的皇帝起居录和文人们写的史,是截然相反的这一点,魏忠贤也很清楚,至于为什么那些文人们,会在正德皇帝死后,将正德皇帝的战绩抹去,很可能是因为,他们觉得,正德皇帝是个昏君,是个无道之人,不能把他正义,有能力的一面,告诉给后人。 不然,和皇帝作对,直接顶撞皇帝的文官集团,可不就成反派,成负面人物了么?为了保持文官团体的绝对伟光正,那么就必须要把皇帝的丰功伟绩全部遮盖掉,那些发生了,无法轻易抹除的东西,那么就修修改改,春秋笔法写上一波,遮盖掉就行。 所以数十万人的大战,皇帝都亲手抄刀子砍人了,也仅仅砍死了寥寥几个罢了。 后人眼中,这些事情的冲突性,可就不在文官集团们的考虑之内了!反正没有人比他们更懂什么叫做春秋笔法! 朱纯臣看了一看面前的魏忠贤,苦笑道:“魏公公,你说,如果陛下真的把我看做白起,那我还有机会么?” “朱家天子,杀起人来可是绝不会心慈手软的,这一点,你清楚,我也很清楚,不是么?” 魏忠贤似笑非笑的低下了头,说道:“成国公,你可别忘了,你也姓朱,这一点,未尝不能保存你成国公一脉一丝香火。” 听着魏忠贤的这句话,朱纯臣整个人失魂落魄了起来。 事到如今,朱纯臣觉得,没准要杀自己的,真的就是当今天子,天启帝朱由校,而成国公一脉,现在看来,似乎真的难以保存下去了。 但是魏忠贤那一句你也姓朱,却似乎点燃了朱纯臣心目中的希望,朱纯臣目露挣扎,看向魏忠贤低声道:“既然魏公公你知道,我也姓朱,那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听宫中那个朱的话!?” “你掌管内宫,我在京卫中威严颇重,你我联手,足以将那小皇帝彻底架空!为何你不愿与我联手?!” “共享这大明繁华,又有何难?!我知道,魏公公你是担心那东林,担心那些文人,可是你不说我不说,他们谁又知道你我暗中联手了?” 这句话话音刚落,魏忠贤脸色勃然一变,怒斥道:“好哇!朱纯臣!咱家念在你是靖难功臣之后,想着教你一个法子,能让你自救一下,没想到你居然是如此狼心狗肺之徒,居然妄图唆使咱家和你一同谋逆!” 如果说朱纯臣在数日之前,还没有朱由校和魏忠贤一番君臣交心之时,和朱纯臣说这样的事情,没准在客氏的唆使下,魏忠贤还真可能陪着朱纯臣玩这一出,架空天启帝。 可是现在的天启帝到底是什么样一个人,魏忠贤觉得,哪怕是全天下的人加一块,也没有自己了解的那么深。 君恩和神恩,君威和神威,君权和神权,压在一起,早就让魏忠贤喘不上气了,魏忠贤心目中,朱由校的地位,早就无限拔高到了一个普通人难以想象的高度上。 甚至于此时的天启帝,在魏忠贤的心目中,早已彻底的神化了!魏忠贤在明知道没有满天神佛的前提下,尚且烧香拜佛,如今在魏忠贤面前表现得声伴雷霆的朱由校,可不就是人间之神么? 与其去求神拜佛,让自己下辈子可以投个好胎,可以在死后有个好结局,倒不如在人间之神的身侧,自己为自己,搏一个前程! 听到魏忠贤这么义正言辞的话,朱纯臣两眼瞪得溜圆,如果不是顾忌这是紫禁城外,没准朱纯臣就要直接咆哮起来了。 “魏公公!你可别忘了!狡兔死走狗烹!我朱纯臣可是如今大明朝一等一的武勋!东林文人被你杀的瑟瑟发抖不敢露头,如今朝野之上,你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大丈夫岂可郁郁久居于人下?!” “我们有这个机会,为什么不尝试一下?!为什么,不拼一拼?” 魏忠贤阴恻恻一笑,捻了个兰花指,低声道:“不好意思了,成国公,咱家不是什么大丈夫,咱家只是个不男不女的太监而已!” 话音刚落,眼中精芒一闪,魏忠贤一把敲晕朱纯臣,双眼一挑看着宫门,高声道:“还请南镇抚司的各位当个见证,朱纯臣谋逆,甚至教唆咱家,证据确凿!被咱家断然拒绝!咱家这就带朱纯臣去面圣!” 第57章 魏公公,是不是这样! 魏忠贤话音落地的那一刹那,在紫禁城的宫墙外,几道黑影一闪而没,看着这一幕,魏忠贤方才放下心来,看了看身后的朱纯臣,冷漠的摇了摇头。 “成国公,咱家,差点被你害死!” 在魏忠贤这番话的二连击下,朱纯臣一张老脸变得惨白,整个人耷拉了起来,锦衣卫,无孔不入的锦衣卫,居然在紫禁城外也有暗桩! 而且魏忠贤这个东厂厂公,居然还要跟锦衣卫报备! 厂卫厂卫!锦衣卫在魏忠贤当权这几年里,可不就是魏忠贤最为忠诚的狗么?魏忠贤在知道了自己的打算之后,居然第一时间,就选择了通知暗中的锦衣卫!这是为何?! 莫非这天,真的变了?这当今天子小皇帝,还真就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一面? 但是不论如何,朱纯臣知道,自己这事儿如果发了,如果真的魏忠贤和锦衣卫,将他刚才所说的那些事情,全部告知了皇帝,那么不用说什么勾连异族了,直接拉出去治罪都可以! 朱纯臣突然恍然大悟了,自己面对生死的时候,下意识的就将魏忠贤视作了救命稻草,而忘了,就是自己视作救命稻草的人,他的一切,都是依靠天启帝给的,自己不论如何去许诺,如何去承认,都不能当魏忠贤新的主子。 华夏大地上出过女皇,出过异族皇帝,可是从未有过什么太监皇帝,因为太监之身不可能有子嗣,即便是创立了皇朝,也不过是一世而亡,所以倒不如安安逸逸的享受自己的权宦地位。 而魏忠贤的身份地位,在此时,是登峰造极的,甚至于在天下人眼中,那宫中的皇帝,不过就是魏忠贤操弄于手中的玩偶罢了。 这,难道不是明摆着的架空了皇帝么? 天下都这么认为了,自己为什么觉得,魏忠贤还需要和自己联手,才能架空皇帝,就因为自己姓朱? 此时的朱纯臣本身身上就没有什么束缚,他举起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看着前方的魏忠贤,突然咬紧了牙关。 “魏公公,留步!你所说的天子欲图中兴大明,是真的还是假的?” “大明局势如此糜烂,哪怕是太祖成祖复生,也未必能扭转乾坤,我等武勋眼见着被文人压制,再无什么出头之机,故而只能和文人妥协,从而继续享受我们最后的荣华富贵。” “静候大明这棵大树的轰然倒塌。” “不破不立,世界上哪有什么不灭的王朝,大明已经享了二百五十七年的国祚,眼看着,大明应该还能存续一段时间,我们的福,还能享受下去,所以我们才选择了得过且过的混日子。” “这也是为什么,我没有阻碍你的所作所为的原因,因为你并没有侵害到我的利益。” 听着朱纯臣这番话,魏忠贤反倒是对朱纯臣高看了一眼,原本以为这朱纯臣只是一个膏粱子弟,啥都不懂,只是仗着祖辈的荫庇,才能够坐到现在的位置。 可是朱纯臣这番话说完之后,魏忠贤才察觉到,这些出自于高门大户的人,特别是这些能够当上家主的人。 果然一个个都不得了,不论是心计还是城府亦或者脑子,他们都是有的。 只不过之前,朱纯臣,甚至是那些其他的看似无作为的武勋,都只是在揣着明白当糊涂罢了。 魏忠贤脑海中,又闪现出了朱纯臣在书房中写过的一句话。 “且看他起高楼,且看他宴宾客,且看他楼塌了!” 这些武勋,可不就是在积攒力量,等着大明楼塌么?毕竟他们的先辈,一个个的可是伴随着太祖,成祖,在尸山血海中走过来的!他们的先辈,亲眼见证过元末,亲眼见证过靖难,他们又怎么可能不会让自己的家族,做好迎接改朝换代的准备呢? 一时间,停下了脚步的魏忠贤错愕了起来。 快步走到魏忠贤面前,看了看魏忠贤的神色,朱纯臣苦笑一声,摊开了两手道:“魏公公,你不会真的觉得,我们这些武勋之后,一个个的都被当成猪养着了?” “我啊,反正就要死了,魏公公不妨让我死个明白,既然关于陛下的事情,你不愿意多说,那么不妨告诉我一声,作为东厂厂公的你,为什么会选择跟锦衣卫报备,而且那些锦衣卫,居然都不向你这个厂公问候?” 魏忠贤看着朱纯臣的双眼,嘴唇缓缓扇动道:“他们是南镇抚司的人,隶属于陛下直接管辖,而且,是骆家父子的人。” “骆家父子培养的死士,在陛下这段时间的调教下,变得对陛下死心塌地,愿意为陛下赴死,而且不知道陛下是如何训练的,他们任意一人,都有着正面和咱家过招的能力,虽然咱家不至于输,但是咱家短时间内,也绝对拿不下!” “更别提,他们一个个都配备了陛下研发的新式武器,在那种武器的攻势下,咱家,可不愿意干出什么让陛下失望的事情。” 说完这句话,魏忠贤看了看朱纯臣道:“如果成国公你,在陛下之前去西苑之时,见过陛下,知道了陛下的抱负,那么成国公你,也许也会成为我们之中的一员。” “你是聪明人,想的会比较多,咱家只是一个太监,咱家当然,一切以陛下的主意为首要。所以咱家如今,依旧侍奉在陛下身侧,而成国公你,却成为了阶下囚。” 朱纯臣不禁哑然了起来,魏忠贤的话里话外,都为他描绘了一个极为伟岸,而且胸有无数城府,能够算得上是经天纬地之才的皇帝形象。 可是这个形象,和朱纯臣记忆中,那个傻笑着看着自己做出来的木匠活计的小皇帝,截然不同! 那个自幼就没有得到什么良好教育的小皇帝,难道还真就是天纵之才,莫非天下人都看错了,小皇帝才是全盘的黑手,而大家以为的魏忠贤,只不过是在小皇帝授意下,被小皇帝操控的棋子罢了! 越往深处想,朱纯臣的心就变得越发冷了起来,朱家皇帝,好像自嘉靖开始,就喜欢藏在幕后遥控朝政! 这么一想,朱纯臣越发觉得,朱由校这个小皇帝的一举一动,都是有着深远意味了起来。魏忠贤虽然一直都在打压迫害东林文人,擅权,大肆敛财,可是魏忠贤对于边关,对于镇压内部的农民起义给的助力,给他们供给的粮饷,可都是不遗余力的! 而这,可不就是朱纯臣他们这些武勋,之所以能还享受如今大明这份虚假繁荣的原因么? 要不然,鞑子早就打进来了! 靖康之事重演,也不是不可能! 身为武勋的朱纯臣,对于那些有奶便是娘的兵户,了解的可比作为太监的魏忠贤深多了! 保家爱国者有之,但是更多的,是谁给钱谁给粮,谁给饱饭吃,他们就愿意跟着谁走的兵户! 朱纯臣看着魏忠贤,低声道:“魏公公,莫非,陛下,才是一切的操纵者?” 说完这句话,朱纯臣向前几步,拉住了魏忠贤的衣领,咆哮道:“魏公公!是不是这样?!” 第58章 行刺 魏忠贤摇了摇头,看着面前无比暴怒的朱纯臣道:“成国公,大家都是体面人,放下我。” “你说陛下才是一切的操纵者,这个谁知道呢?昔日的咱家,也曾经和你们一样,觉得咱家才是一切的掌控者,咱家曾经在你们的恭维下,觉得咱家其实架空了陛下,咱家做的一切,都是咱家想要做的!” “可是直到陛下和咱家交心之后,咱家才发现,咱家所作所为的一切,其实都是在陛下的默许和暗示下,才能够达成的。” “但是如果说是陛下操纵咱家,倒也不至于,如若不是辽东战事紧急,陛下担心元末乱象再次发生,陛下也许还会继续潜藏下去。” “许是我们这些臣子奴婢做的不够好,只能让陛下,亲自出来收拾这些残局了,陛下才会选择,以雷霆手段来收拾一切。” “嘛,咱家的话,有点多了,成国公,陛下等的太久了,咱们加快一点步子。” 拍了拍自己的衣领,魏忠贤脸上再度浮现出了他那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看着面前的朱纯臣说道:“陛下,会解答成国公你的问题的,在这最后的最后,我相信陛下不会吝啬于解答你的问题的。” 朱纯臣惨然一笑:“最后的最后?魏公公,你就这般确定,我九死无生了么?” 是不是九死无生,其实朱纯臣是能猜到的,只是他不愿意去相信这个事实而已。 将天启帝放在了幕后黑手的角度上之后,朱纯臣突然理解了为什么自己必须要死。 可即便是能想到,能猜到,但是如果能活着,谁又愿意去死呢? “魏公公,陛下是不是最近打算大力整顿军务,打算练兵,甚至想要大举用兵?” “是了,陛下应该是要用兵,甚至很可能和武宗一样,想要亲征,如果是要亲征的话,那么我的存在,就成为了一种阻碍,我有军中威望,而唯一能代替陛下监国的信王,则是背靠东林。” “如果我和信王联手,那么陛下即便是大军亲征得胜回来,那也只能落得个被架空的下场。” “如今的大明朝,可没法重演昔日英宗代宗夺权的事了!所以老朱我,只能死,我一死,陛下才能将兵权全部交给他信任的人,对不对,魏公公?” 听着朱纯臣的分析,魏忠贤的眉头锁了起来,他突然觉得,似乎自己的主子要杀朱纯臣立威的主要原因,还真就跟朱纯臣说的一样,是因为要留下一个自己足以坐镇住的京师,而不是跟自己所想的一样,把朱纯臣视作了白起。 不过如果按照这么说的话,那么自己的陛下,想的做的,可比起自己所想的,要深远的多! 特别是朱纯臣居然直接说出了信王,也说出了信王背靠的东林, 揉了揉自己的额头,魏忠贤长叹一声说道:“也许是,但是成国公,咱们真的耽搁的时间太长了,陛下会生气了,你也就别为难咱家了,咱家的人,可是在一个时辰前,就到御书房了。” 一个时辰,整整的一个时辰,魏忠贤不知道现在小圆子和天启帝谈的,到底怎么样了,魏忠贤更不知道,天启帝在等待了这么长的时间之后,现在是否已经开始了动怒。 天子之怒,血流漂橹,伴君如伴虎这一点,魏忠贤这段时间的理解,可太过深刻了,在被朱由校反复敲打之后,魏忠贤在这么多年里建立起来的对于朱由校的印象,早已经彻底的崩毁了。 现在新的印象还没有彻底建立起来之前,魏忠贤再也不敢轻易的去揣测天启帝的心思了,毕竟他之前的揣测,天子要杀朱纯臣是把朱纯臣视作白起这一点,很显然,还不如朱纯臣分析的那个原因更为靠谱! 而这,也让此时此刻的魏忠贤,开始急切了起来,万一皇帝真的生气了,那么自己该不会又要被敲打了? 要知道,就是这几天的敲打,魏忠贤都觉得自己已经快被天启帝敲打的出心理阴影了!而且这心理阴影,还在随着时间不断的增长。 自己先叫人去点醒了皇帝,告诉皇帝自己押着人就要进宫面圣了,结果路上一耽搁,就是整整一个时辰! 更别提这段时间以来,魏忠贤经历的背叛,那可叫一个多啊!义子义孙的背叛,还有自己对食妻子客氏的意图谋反,一件件一桩桩,都给魏忠贤造成了极大的打击和危机感。 小圆子持着自己的令牌入宫,一路上定然是畅通无阻,而早就见到了皇帝的小圆子,还会不会真的如同之前一样,对自己感恩戴德,愿意为自己赴汤蹈火,可都不一定! 自己那些义子义孙,在自己的面前,可是极尽阿谀谄媚,可是当他们看到机会的那个时候,还不是说卖了自己,就卖了自己? 更别提这个小圆子了!本身就只不过是火线提拔,看他机灵,才给他的这个机会,而看到了小圆子在语言方面的天赋之后,魏忠贤才选择让他去跟那个时不时蹦几句佛郎机语的陛下交流探讨,可是这一耽搁一个时辰,小圆子见到陛下起码也半个时辰了! 魏忠贤能不急么?他当然急!谁知道那个小圆子会不会见到了陛下,和陛下志同道合之下,当场就改换门庭,投了陛下呢? 魏忠贤深知,自己最引以为傲的武力,在此时的皇帝面前,几乎不够看,毕竟皇帝所组织的由骆家父子提供兵源的护龙卫,已经足够代替自己,成为皇帝的护卫了,而且他们手里,那由皇帝亲自组装的短枪,当初在西苑山林中给魏忠贤带来的刺激,也同样巨大! 只要跟陛下动武,就会死!这一条,已经深深的刻入了魏忠贤的脑海中,可是当魏忠贤带着朱纯臣急匆匆的走进乾清宫,走入御书房的时候,魏忠贤和朱纯臣的面前,只出现了一个依靠在窗台前,身着龙袍,背对着他们的青年背影。 而小圆子,早已不知下落。 “咚,咚,咚!” 在一片寂静中,魏忠贤的耳边响起的,是朱纯臣那逐渐加快的心跳声,在魏忠贤的眼角余光里,魏忠贤看到的,只是朱纯臣将手,缓缓放进衣兜里的画面。 “行刺?!” 电光火石间,魏忠贤心中闪过一丝念头,向前一步,挡在了朱纯臣面前。 第59章 危机感,升起来了! 下面的人,都是怎么搞的?!朱纯臣都没搜身么?难道朱纯臣还带了武器?朱纯臣这家伙,端的是不当人子!在外边的时候,不是还一口一个我老朱么?怎么见到了陛下之后,就动了行刺之心?! 魏忠贤的心中疯狂的腹诽着,但是他很清楚,以朱由校的武艺,根本用不着他自己去挡刀,去提醒,自己只需要将自己的姿态做出来就好了。 眼见着魏忠贤走到了自己面前,挡住了自己看皇帝的视线,朱纯臣的面颊抽搐了几下,将怀中掏出的一块令牌露在了魏忠贤的面前,稍稍的晃了晃。 朱纯臣当然清楚魏忠贤担心的是什么,无非就是担心自己拼死一搏,在见到陛下的时候,直接刺杀或者挟持皇帝,可是他朱纯臣,可是人间清醒啊!他太明白这个世道了,而且魏忠贤在成国公府外,展现出的那一身鬼魅一般的身法,也让朱纯臣死了这个求生的法子,而选择直接拿出自己最后的保命底牌。 靖难之役后,成祖朱棣亲自御赐给自己先祖朱能的,免死金牌! 虽说太祖发放了免死金牌的蓝玉、李善长等大明开国功臣,最后都被明太祖朱元璋干掉了,可靖难之役的那些功臣之后们,大部分还是与国同休到了现在的! 没准天启帝看在他祖宗发的免死金牌的面子,加上自己全部愿意配合天启帝的动作,从而能够让天启帝饶过自己也未尝可知。 但是现在的朱纯臣很明白,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想明白了,怎么样,才能让自己过了天启皇帝这一关,能过关,自己才能有以后,如果过不了,那么自己也就差不多该跟这个世界说再见了。 想到这,朱纯臣双眼一眯,眼中闪过了一道精芒,看着前方的魏忠贤,脑海中突然闪过了魏忠贤说的一句话,那就是给成国公一脉留个香火! 如果真的无法保全自身,那么为祖宗基业,为一家之延续去努力争取,就成为了朱纯臣的第一要务。 毕竟家国天下的概念,在华夏大地上根深蒂固,朱纯臣也很清楚,哪有什么千年的王朝,从来有的都是千年的世家罢了。 摸了摸手上的免死金牌,朱纯臣下意识,就打算上前一步告罪,先声夺人,明朝的皇帝们,历历代代都吃这一套,如果坦然承认自己的罪状,没准皇帝能够龙心大悦,也不一定! 可是就当朱纯臣打算往前走的那一刹那,魏忠贤屁股一撅,挡在了朱纯臣的面前,轻轻的摇了摇头,然后恭恭敬敬的五体投地,跪在了那道倚窗赏月的背影之后。 看着这一幕,朱纯臣心中大惊,魏忠贤何许人也?嚣张跋扈,识天下英雄为无物,执掌朝纲,顺我者生逆我者亡的存在,居然从踏入这御书房之后,就收起了自己的一切气焰,宛如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奴一般。 这也是为何朱纯臣和魏忠贤踏入御书房后,朱纯臣也没敢吱声的原因,因为魏忠贤都不敢说话,更别说他这个区区‘罪臣’了! 然而魏忠贤这一挡,这一跪,让朱纯臣的内心开始了风起云涌,这小皇帝到底对魏忠贤做了什么,才能让魏忠贤在他的面前,如此老实? 可摸着免死金牌带来的安全感转瞬即逝,被魏忠贤打断之后,朱纯臣也没了出声的念头,轻轻叹了口气,一摆袍袖,恭恭敬敬的,跪在了朱由校的身后。 过了一刻,在朱纯臣觉得双膝无力,两腿发软开始发软的时候,端着酒杯的朱由校方才缓缓转身过来。 “成国公,朕想见你一面,已经很久了。” “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今日一见方才知道,成国公真真的当得起,大明门脸这样的一个称号,也难怪,异族番邦争先恐后的,想要巴结成国公,甚至,连人,都送到了成国公你的府上!” 话音刚落,在御书房的屏风后,一个全身黑色劲装,面带银质鬼怪面具的男人走了出来,顺带着,就将手里几颗圆滚滚的东西,丢在了朱纯臣和魏忠贤的面前。 魏忠贤双眼微眯,鼻翼抽动,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了他的鼻子里。 人头!谁的人头?!看着地上那破开的黑布中,滚出的几颗人头,魏忠贤严重出现了一抹疑惑,可是当他看到那几个头颅的脖颈部位的刺青之后,下意识的就要惊呼了起来。 然而,朱纯臣的反应,更加剧烈,本身就是心中有着极度对死亡的恐惧,再乍一看这几颗圆滚滚的头颅上,那死不瞑目的熟悉面孔,朱纯臣直接尖叫了一声,后退了好几步出去。 这几颗人头,这几颗人头! 都是从他府上,逃出去的那几个人的人头啊! “啊啊啊啊啊!” 看到这一幕,魏忠贤恍然大悟过来,知道了这几颗头颅,到底是何来路! 但是想明白了归想明白了,天启帝明明是让自己去处理这些事物,可自己搞砸了,还让自己的主子动手去收拾。 这已经是魏忠贤作为天子家奴的失职了! “陛下!奴婢有罪!奴婢罪该万死!” 御书房的寂静,已经被朱由校的主动开腔打断,而朱纯臣的尖叫,更是彻底的撕破了乾清宫中的宁静,魏忠贤以头抢地的认错,让朱由校的脸庞上,出现了一抹怪异的笑容。 “魏伴伴,起来罢。” “本身也没指望,你真能包围住成国公府,让成国公府,连只苍蝇都飞不出来。” 朱由校的话,同时让魏忠贤和朱纯臣的心,如坠冰窟。 “陛下恕罪!陛下!奴婢这次回去之后,就好好整顿东厂,让那些无能之辈,全从东厂滚出去!” 东厂中的关系户,酒囊饭袋,可是一点都不少,之前使唤锦衣卫太顺手了,导致魏忠贤手中的东厂番子们,战斗力极弱,而且军纪极为败坏。 这一点,魏忠贤心知肚明。 本以为今天魏忠贤这个厂公亲自出马,亲自督阵,不会出什么问题。 可是没成想,还是让成国公府里的人,逃了几个出来。 而这几个人为何会死?魏忠贤隐隐约约猜到了,必然就是自己主子暗地里训练的那支护龙卫干的好事!他们,如同鬼魅一般,潜藏在自己的身畔! 自己的主人,果然已经开始,不信任自己了么? 不然为何,自己竟然能不知道主子到底咋训练的护龙卫,又是咋,才能让这些护龙卫变得如此擅长隐匿? 危机感,陡然而生! 第60章 人间清醒朱纯臣 朱纯臣的心里,却又是另外一个念头,这几个人的人头,很明显,都是清洗过的,甚至连头发,都已经干的差不多了,所以散发的血腥味,才那么的淡,甚至连自己作为一个武人,都没有第一时间嗅到。 而魏忠贤的表现,也很清楚的证明了,魏忠贤也毫不知情! 这代表着,面前的这个皇帝,真的有着不为人知的一面,真的,是藏于一切幕后的操纵者! 魏忠贤也好,还是东林文人也罢,甚至就连信王,就连这天下百姓,都是他的掌中物! 他的身边,有着连坐拥东厂的魏忠贤,都不敢小觑的武力组织。 他说让骆家父子去重整南镇抚司,身为锦衣卫指挥使的田尓耕屁话都不敢说,就直接让和他有仇怨的骆家父子再度起复。 而且,之前听闻的坊间流言,也再度回响在了朱纯臣的脑海中,那就是魏忠贤大义灭亲,亲自将他的对食妻子客氏,以及他视若己出的侄儿魏良卿,送进了锦衣卫大牢! 能让魏忠贤这个大太监,亲自将陪伴自己那么久的妻儿全部送入大牢,这说明,魏忠贤对于自己面前的这位少年天子的畏惧,是深刻在骨子里的! 畏惧! 这才是重点!朱纯臣很清楚,魏忠贤掌权这么多年,经历的刺杀无数,他何曾表现出过畏惧,甚至于,在万历朝末期强势崛起,一举成为了文坛领袖的东林党官员,更是在魏忠贤的屠刀下瑟瑟发抖。 就连暗地里支持东林党人的东南财阀地主阶级,都不敢明着在京师给魏忠贤下绊子! 这样一个人,一个凶焰滔天的人,居然能如此畏惧天启帝?!这小皇帝,到底做了什么?!才能让魏忠贤怕成这样?! “成国公,抬起头来,你都敢直接唆使朕的东厂厂公和你一同架空朕了,你都敢直接问,为什么朕的东厂厂公这么听朕的话了,还表现成这样,多少有那么一点不合适。” “不过你分析的没错,朕的确是想要拿你作为杀鸡儆猴的那只鸡,要杀你,以震慑京中的一切牛鬼蛇神。” “让他们,在朕亲征的过程中,不会扰乱京师,不会让朕的后方,出现问题。” 听着朱由校的话,魏忠贤和朱纯臣的脸上,迅速的涌出了豆大的汗珠,这些话,方才虽然说是入了紫禁城之后说的,可是二人,都是压低了声音对的话,为何这在宫中御书房的天启帝,能够知道的清清楚楚?! 看着两人的表情,朱由校不禁感慨,还好自己在后世的物理这一块学的挺好,进可绘图让那些匠人们,锻造冶炼出自己需要的零件,退可制作小型发电机,将最早的电力监听装置,折腾了出来。 虽然说,需要花费的人力物力挺大的,可是21世纪重生到现在的朱由校,很轻松的就靠着画大饼把宫中的不少太监,策反到了自己这边,为自己做事。 他们面对魏忠贤的大饼,都能一个个的为了魏忠贤奋不顾身。 何况是当今天子,连魏忠贤面对他,都战战兢兢的朱由校亲自画下的大饼呢? 他们何从抵御?于是很轻松的,朱由校就掌握了绝大部分宫中的宦官,可以让他们,为自己做事,通过自己的装置,来监听宫中。 虽然说这只能够暂时让朱由校监听整个紫禁城,可是这同样也已经足够了! 朱由校可不希望,在自己住着的这一亩三分地,有人暗中密谋想要弄死自己,自己都还不知道! 而且监听宫中的好处,在现在也体现的淋漓尽致,至少在此时,魏忠贤和朱纯臣,都被朱由校的这番话震撼到了! 朱由校高深莫测如同鬼神一样的形象,瞬间,就在魏忠贤和朱纯臣二人的心目中,塑造了起来。 魏忠贤倒是还好,毕竟他心中早就将朱由校视作了人间之神,全知全能,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这种刺激对于朱纯臣而言,可就太大了!一个身处御书房,就可以知道宫门处发生事情的皇帝。 谁又能够保证,他无法知道,自己家中自己和那些宾客们,说过什么内容呢? 虽然朱纯臣口头上跟魏忠贤说过无数次,自己绝无反意,不敢谋反。 可是家中酒宴后,在大家的花花轿子人抬人后,自己有没有说过出格的,逾越的话,朱纯臣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没说过! 酒后吹牛什么的,这能叫做事儿? 很明显,这不能! 而现在皇帝表现出的这一份能力,让朱纯臣觉得脊背生寒,全身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 天威难测?这就是所谓的天威? 面前的小皇帝看起来是那么的熟悉,可是偏生,又让朱纯臣觉得,万分的陌生,虽然这么多年来,朱纯臣的确很少和皇帝会面碰头,可是这小皇帝,却也没有经常藏身于幕后啊! 怎么着,这小皇帝不声不响间就能够操控了整个国家?不声不响间,就瞒过了全天下! 要知道,即便是嘉靖皇帝和万历皇帝两个老狐狸,虽然都有过藏身幕后遥控朝政的‘优良传统’,可是他们,都是在掌握了一定朝堂之间威望之后,才藏身幕后的。 天启帝在朝野之中,有个屁的威望?! 木匠皇帝,文盲皇帝,各种各样的称谓,都被东林为首的文人扣在了小天子的头上,甚至于因为小皇帝放任魏忠贤干政,导致不论是朝野还是民间,都一致认为小皇帝只是魏忠贤这个太监的掌中傀儡! 如果不是这样,作为皇帝之弟的信王,作为和朱由校一同长大,关系很亲密的信王朱由检,又怎么会投靠东林,意图靠着东林,靠着那些谦谦君子,来抗衡自己的皇兄? 朱家皇帝,都很偏执,甚至于朱家皇室的人,都算得上一句偏执,信王朱由检觉得自己的皇兄走上了一条歪路,就必须要说服他的皇兄,如果说服不了,那就拉他的皇兄下马,自己成为皇帝,来改变这个世界。 虽说这可能不是信王的本意,但是这的确是现在信王在紧锣密鼓准备做的事情! 天下的文官武将,又有谁,没有得到信王的拉拢?甚至连田尓耕、许显纯、魏忠贤这样,依靠着天启帝上位的人,都被东林多次送礼,贿赂。 更别提其他了! 但是,天启帝想要亲征?这还是给朱纯臣吓了个不轻! 第61章 纯臣不纯朱纯臣。 “陛下……想要亲征?” 朱纯臣颤抖着声,说出了这句话。 亲征,亲征哪?现在整个大明朝,最紧急的战事就是辽东的战事,而辽东的战局,早已是京师中武勋子弟们眼中的血肉磨盘了。 皇帝如果带人亲征辽东,那不就是给了信王,给了东林一个机会么? 想到这里,朱纯臣不禁想到了自己之前在宫室外,对魏忠贤所说的,大明朝现在已经支撑不了一次代宗和英宗争权的事情了这句话。 辽东,一时半刻是平不了的,血肉磨盘只会不断的消磨大明的血肉,让大明的江山,变得更加摇摇欲坠。大明的血肉,都在辽东不断的战事中,被消耗。 不论是财力,还是兵力,都正在源源不断的磨损,而大明的国力,也就随着辽东不断的动乱,一直在损耗,到现在,已经算得上是一句日薄西天了。 然而,如果天启帝真的亲征,而且还成功的击溃了辽东女真之乱,那么,天启帝能刷到的军中声望,可就大了! 但是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这句话可不是什么虚话,这是女真自从万历末年起兵到现在,一刀一枪杀出来的! 朱纯臣作为京中地位最高的武勋之一,他很清楚,在萨尔浒之战之后,本身暴打倭寇,打了万历三大征的那支明军,已经彻底没了底气,没了跟脚,被打的完全找不着北了! 面对女真的时候,一身本事十成里边发挥不了五成!守城都未必能守得住,更别提出城野战了! 再加上军饷的供应不足,导致辽东糜烂的局势,在万历朝到天启朝的短短几年中,就演化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程度。 直到天启帝任用魏忠贤,并且安排了袁可立,孙承宗等人去辽东,方才勉强遏制住了辽东的局面。 虽然说现在的辽东,在几大名将的治理下,还能够勉强抵御女真,可是能抵御多久,真是一个未知数! 皇帝想要亲征,现在唯一能去的方向,只有辽东!可是皇帝带着什么样的人马去辽东,才能战而胜之?! 朱纯臣的双眼微微眯了起来,脑子在这一瞬间,迅速的转动了起来,思考着,朱由校靠着什么,能够击败如今大军压境的女真人! 如果说,朱由校真的是一切的幕后黑手,幕后操控者,那么朱由校还真有可能能够中兴大明。 大明如果能够中兴,朱纯臣不介意让自己的小命,成为成国公一脉能够再度荣华富贵延续几百年的工具。 可是小皇帝居然要亲征辽东?凭什么亲征?拿什么亲征?! 大明朝,能够守住边关不让女真入境,就已经极为艰难了! 听着朱纯臣的话,魏忠贤阴恻恻一笑道:“成国公,这件事情,就不劳您多想了,陛下早已有了准备……” 没等魏忠贤将话说完,朱由校挥了挥手,眼中带着一丝饶有兴趣的看向了朱纯臣说道:“没错,朕打算亲征辽东,成国公,有何高见?” 朱纯臣面色一白,脸上露出了一抹苦涩,双目盯着朱由校的面孔,低声道:“陛下,臣,劝你不要去。” “辽东此时乃我大明的血肉磨盘,不断的吞噬消耗着大明的国力,一片糜烂之下,陛下即便是亲至,也不一定能够稳定环节辽东的局势,更别提,陛下自幼长于深宫,兵法研习不精,此去辽东。” “臣,恐靖康之事重演!” 看了看朱纯臣,朱由校挑起了眉头来,这货此时的表现,比起十几年后辜负了自己便宜弟弟那个朱纯臣,简直可以说判若两人。 历史上,大明王朝倾覆的时候,朱纯臣不仅仅闭门不出,对崇祯帝的求助充耳不闻,更是投降了攻破北京城的李自成,甚至在最后,还选择了和陈演等东林官员一同劝进李自成。 而现在面前的这个中年人,虽然说根据魏忠贤送来的资料,以及自己暗中训练的护龙卫调查,朱由校知道,他做的腌臜事也不少,同样,也和东林混在一起,八面玲珑。 可是至少今天在宫中,他和魏忠贤的对话,以及他现在的表现,都让朱由校觉得,这个成国公,是藏拙藏得太过了,本事,还是有的。 至少他的判断,没有出什么问题,同时,朱纯臣甚至还能对辽东战局有一个清楚的认知。 虽然说这一份认知,不知道朱纯臣是通过什么渠道得到的消息,可是至少朱纯臣,还是能够开眼看世界,而不是跟其他人一样,将世界的变化视作无物,藏在自己的舒适领域中不愿出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朱由校突然觉得,朱纯臣他之所以纯臣不纯,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儒教的洗礼,根深蒂固。 在朱纯臣的心中,也许保存成国公一脉,比起保存大明王朝,更加重要,所以面对崇祯皇帝不遗余力的信任,朱纯臣果断的选择了背叛。 毕竟当时的局势和现在不一样,当时的后金,可是在宁远之战中死了老奴,导致整整数年不得寸进,而后又被关宁铁骑死死的挡在了关外,在当时的人看来,后金的威胁,哪有李自成的大顺大? 于是朱纯臣就投靠了李自成,随后,被李自成杀了祭旗。 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朱由校看着朱纯臣说道:“成国公,你是聪明人,朕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反正今日,你也没法走出紫禁城。” “朕,欲率军亲征辽东,驰援宁远城。” “对此,你如何看?” “朕可以告诉你,此次女真倾巢而出,兵力不会低于六万,应当会号称十三四万大军,直扑宁远城。” “根据朕的情报,贼酋努尔哈赤,会亲自前来。” “大战,即将打响。” “成国公,若你是朕,你会如何处理这一仗?” “虽然你不能走出去,但是如果你的答复能让朕满意,朕允你,保留成国公一脉的香火!” 朱纯臣看着脸上挂着笑意的朱由校,心却如同坠入了冰窖一般,朱由校说的太明白了,那就是今天,他朱纯臣,是无法走出紫禁城的。 而保留香火,这个目前的第一任务,则是重重的扣在了朱纯臣的肩头,他知道,这是朱由校,这是天启帝的考验,自己如果能够通过考验,天启帝才会觉得,成国公一脉,依旧有着家学底蕴在,能够为大明尽忠! 这样,朱由校才会愿意保留成国公一脉,最后的香火! 努尔哈赤亲自率领六万以上的女真前来攻城,朱纯臣的脑子飞速运转,在脑海中,迅速的分析起了战局来。 突然间,电光火石之下,朱纯臣似乎想到了什么! 第62章 火炮!脑补了个长篇! 火炮!朱纯臣想到了能让宁远城转危为安的致命大杀器,那就是大明极为重视的火炮!女真人多是组合重甲步兵,攻城拔寨,无坚不摧。 而在萨尔浒之战后,平了叶赫氏的女真在草原上拿到了一块地盘之后,也逐渐开始发展起了自己的骑兵。 但是女真的绝对主力,在这个时候,依旧还是以多重甲为主的重步兵。 大明调侃女真人是野猪皮,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出自这一层面上,毕竟身穿几层盔甲,皮厚的跟野猪一样,一刀下去不一定能砍透,再加上女真人自白山黑水中出来,本就养成了一副悍不畏死的性子,在正面对抗中,当然能够施加给他们的敌人极大的心理压力。 从而战而胜之! 可是面对以擅长火炮而闻名,而且属下有着不少弗朗机人的袁崇焕,宁远这座城,能够让女真的野猪皮重步兵狠狠的磕掉门牙! 但是据朱纯臣所知,辽东战局,现在风云突变,而且根据自己的下人汇报,努尔哈赤是因为得知了孙承宗被天启帝撸下来,易帅换将的前提下,才选择点兵准备军资突袭的,魏忠贤更是连他的心腹高第都派了出去,用于执掌辽东指挥权。 而高第这个人,朱纯臣熟的很,胆小如鼠的酒囊饭袋罢了!这个人去了前线,第一反应肯定是尽数放弃关外,固守雄关!而不会跟着袁崇焕等人一同,去继续把守关宁锦防线。 连自己的人,都能打听到女真盛京的消息,更别提比自己还要喜欢用间谍的努尔哈赤了! 努尔哈赤不可能不知道,高第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此时的关宁锦防线,可以说是防御最弱的时间,如果大军出击,甚至一举破了山海关,那么女真大军饮马黄河都有可能! 朱纯臣的脑子飞速的运转着,一条条关键的消息,被朱纯臣总结了出来。 孙承宗被替换,十月的事情,加了光禄大夫,可是如今孙承宗还没有回朝! 孙承宗的老搭档袁可立,此时正在朝中担任兵部右侍郎,如果有事,随时可以出征,袁可立组建的登莱防线,可是让女真人苦不堪言。 而高第继任,是十月的事情,高第现在应该刚刚接过孙承宗手中的兵权。 努尔哈赤得知消息,最快也需要七日,准备军需,至少需要一月!一月后,隆冬腊月,又正值新年,大雪覆盖下,属实是突袭的最佳机会。 偏生,天子此时选择亲征!此时亲征,以北京城的军需物资,几日间就能组出一支能够供给数万大军沿途消耗的补给出来,更别说魏忠贤的主子亲征,魏忠贤能不放在心上? 届时只怕是和昔日成祖出征鞑靼瓦剌一般,大军未动,锦衣卫和东厂番子,就已经将沿途的一切,都打点好了! 北京城到宁远城,八百余里,数万大军日夜奔袭,短则半个月,长则二十天,就能抵达前线! 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个让朱纯臣难以想象的念头。 莫非,这一切,都是皇帝的计划? 按照自己将这已知的一切,全部整合串联之后,朱纯臣彻底的被震撼了! 小皇帝这几天亲征,带上袁可立,在十二月前,就能抵达山海关,同时斩高第壮君威,和孙承宗上演一出君臣相和,同时袁可立依旧巡抚登莱防线,他的老下属毛文龙,多少也会给袁可立几分面子,不再那么嚣张跋扈听调不听宣。 努尔哈赤虽然擅长用间,可是面对效率全开的东厂和锦衣卫双重伺候下,也还是不够看的!再加上小皇帝身边这些藏于暗中,一看就不简单的护龙卫,足以让努尔哈赤成为一个瞎子,甚至于如果小皇帝还有懂女真语的亲信的话,还可以假借努尔哈赤的间谍名义,给女真传递假消息! 女真,正月才能筹集完物资,大军行进。 而小皇帝,则能提前他们一个月的时间,组建属于他自己的防线! 皇帝亲征,本身就是一件壮士气的事情,更别提还带上了孙承宗和袁可立这两老头!辽东诸军,不可能乱! 在一个月的时间差里,天启帝足以训练出一支强军,同时甚至能够抽调整个关宁锦的火炮,在宁远城外,轰轰烈烈的炸上一轮! 成了瞎子,也就罢了,努尔哈赤可能会收兵不发,等待来年。 可是,努尔哈赤甚至可能会被假消息诱导的晕头转向!在这样的情况下,努尔哈赤以及他麾下的重步兵,凭什么,能和有备而来的天启帝作战? 莫非,这一切都是皇帝的布置?!魏忠贤,就这么心甘情愿的将高第丢出去当一个立威的工具人? 要知道,高第可是魏忠贤手下的人里,唯一一个有着统领大军经验的人! 朱纯臣微微抬头,看到了面前那脸上带着盎然微笑的天启帝之后,心中陡然一惊,还真有可能! 魏忠贤为了小皇帝,连客氏和他视作己出的侄子都能丢弃,更别提只是一个区区部下了!如果能为天启帝立威,朱纯臣觉得,此时的魏忠贤连自己那条老命,都可以舍得不要! 可是这般缜密的心思,真能是天启帝这么一个长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的少年天子能够想到的? 电光火石间,朱纯臣脑子中飘过一个人名:孙承宗! 主掌辽东兵马大权的辽东督师孙承宗,可是曾经小天子的老师啊! 而且,之前弹劾孙承宗,导致孙承宗被罢免的人,可是魏忠贤的阉党中人!天知道,这是不是朱由校的一盘棋?让天下人,都看不懂的一盘大棋?迷惑了所有人的前提下,才能够保证,关外的女真,不能得到消息。 这样,关外的女真才会主力尽出,力图一搏! 毕竟这样的机会,可是千载难逢!谁能想到铁桶一般遏制了女真好几年的关宁锦防线,下一次出现漏洞,需要等到什么时候?! 然而这样一来,一切,可就落入了小皇帝的设计中! 看着面前那带着似笑非笑表情,似乎将自己内心都看透了一般,而且满脸写着“对对对,你猜对了!”的小皇帝。 朱纯臣冷汗淋漓,五体投地道:“陛下,君心似海,臣,不敢揣摩,臣只愿以臣有用之身,为陛下尽一份心,尽一份力!” 看了看这似乎彻底放弃了治疗的朱纯臣,朱由校突然点了点头道:“看来朕的用意,你猜到了,那么,成国公,你做好死的准备了么?” 杀不杀朱纯臣,其实都在朱由校的一念之间,这朱纯臣这么懂事,朱由校反而一时间,不是那么想杀他了。 毕竟这人,太会脑补了,而且,还是朝着正确的方向脑补,朱由校估计,就自己刚才那一番威吓,朱纯臣都脑补了一整部40集电视连续剧的内容! 第63章 杀不杀他好 “陛下,臣罪该万死,勾连异族番邦,贩卖大明情报物资,同时利用老臣身为靖难功臣之后的身份,作威作福,鱼肉乡里,大肆敛财。” “还请陛下治罪!” 听着朱纯臣这一番话,朱由校不禁砸砸了嘴,要不说,朱纯臣是个聪明人呢,从他在原本时空果断明哲保身,弃了没出路的崇祯帝,投了李自成就能看出来,朱纯臣这厮,看着忠厚老实靠得住,实际上肚子里一肚子坏水,一肚子投机。 但是这样的人,是人才啊! 手底下的聪明人越多,朱由校就知道自己要动脑子的地方,就越少。 看了看朱纯臣,朱由校摇了摇手道:“成国公,暂且说说,你分析的怎么样。” “看你思索考量了那么久,想必,已经将你所认为的事情,都全部整理好了,对么?” 朱纯臣抬起头,看着朱由校,低声道:“陛下,老臣……罪臣知道,罪臣罪该万死,万不敢揣测陛下心意,君心似海,岂是我这种区区凡人可以轻易揣摩的?” “罪臣,不知道,罪臣,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不知道?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朱由校听着朱纯臣的话,嘴角一挑,冷声道:“既然如此,那么魏伴伴,成国公一脉,族诛!你现在去办!” 朱纯臣的表现,很明显就是他猜到了一些事情,但是朱纯臣猜到的事情,没准关系太大了,甚至有可能,能够改变时局,所以朱纯臣不敢开口,因为他担心万一皇帝不是那么想的,却觉得他所想的有搞头,去玩那么一波! 可是朱纯臣更没想到的,是朱由校在听到他的回复之后,断然就向魏忠贤发起了命令,族诛!将整个成国公一脉,彻底铲除! 这话一出,朱纯臣整个人就跪在了地上,疯狂的磕起了头来。 恰在魏忠贤领命准备转身的那一刹那,一个魏忠贤极为眼熟的小太监,抱着一沓文书卷宗,走了进来。 “陛下,您让奴婢整理的贼酋手书,以及来往信件,奴婢,都整理好了!” 小太监恭恭敬敬的跪在了朱由校面前,将文书双手托起,随着朱由校面带笑意的示意起身后,小太监站起了身来,一回头,就看到了正领了任务准备去抄刀子砍人的老魏太监。 “呀?老祖宗您来了?” 小圆子的话,打破了御书房中的诡异气氛,朱纯臣那极具节奏的磕头突然停了下来,魏忠贤也极为诡异的,将头扭了过来,看向了小圆子。 听着小圆子这句话,朱由校看向魏忠贤,眉头一挑,调笑道:“魏伴伴,还让人管你叫老祖宗呢?祖宗说的都是死人,你活的好好的,怎么着,就想死了?” 说完这句话,也没等魏忠贤的反应,朱由校随手接过小圆子手中的文书,丢在了御书房书案上,双目如炬看向小圆子道:“小圆子,你说,这些女真文字,你能否临摹?能写几成相似?” 小圆子一拍胸脯,整个人站的笔挺说道:“陛下!您这是看不起奴婢!就这贼酋老奴的一手字,奴婢不说多了,仿写个九成,不成问题!” 仿写!贼酋!努尔哈赤文书! 听到这些字,朱纯臣的两眼迅速的被血丝占据,如同疯魔一般,朱纯臣膝行爬到了朱由校面前,高声道:“陛下!罪臣说!罪臣,什么都说!” 如果说一开始,朱纯臣只觉得自己揣摩的那些东西,猜测的那些东西,也许是小皇帝的计划,也有可能不是小皇帝的计划,而是自己猜错了。 可当朱纯臣听到小圆子这一番话之后,朱纯臣确定了,这一切就是天启帝在幕后操盘,遥控一切! 为的就是迷惑女真,来一手引君入瓮! 好让天启帝亲自领军打一场瓮中捉鳖! 朱由校饶有兴趣的点了点头,看向朱纯臣说道:“既然如此,那成国公,不妨说说?” “魏伴伴,回来罢,一同听听成国公,有何高见!” 魏忠贤冷着脸,转回了身子,恶狠狠的扫视了一眼小圆子,面向天启帝,恭恭敬敬的行礼道:“陛下,奴婢从未让下边的人儿们,叫过奴婢老祖宗,还望陛下明察!” 等朱纯臣将他的一番分析,都头头是道有条不紊的说出来之后,朱由校看向朱纯臣的眼神,都变得好奇了起来,这朱纯臣藏的一手好拙,把自己一个人间清醒,活生生藏成了一个傻缺,甚至还被钉刻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 朱纯臣的猜测,其实和朱由校的思路想法,已经可以说得上一句八九不离十了,虽然说朱由校的这一番布置,是穿越之后,匆匆根据当时的局势,原主的记忆,以及史书上的记载而做下的。 但是朱纯臣居然听着沿途上的一些关键词,就能够分析出来这么多,而且几乎精准的和自己所做的布置吻合,这无疑说明,朱纯臣是个大大的聪明人! 只不过,他的脑筋,全用在了朝堂上的八面玲珑和左右逢源,以及如何保存成国公一脉上了,而没用在如何精忠报国上。 这样一个聪明人,一个能够脑补,甚至将自己的计划补充完善的人,就这么杀了,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朱由校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看着朱纯臣说道:“成国公,朕万万没想到,你居然可以将朕的大计,猜的这么完善,不过你倒是猜错了,朕这一番谋划,皆是出自朕一人之手,而非孙阁老之臂助。” 听到朱由校的确定之后,魏忠贤倒吸一口冷气,心中惊骇万分,自己虽然是野路子出生,可是好说歹说,也是陪在朱由校身边很长时间的老人,怎么着对于帝王心术,对于帝王想要如何去做这一方面的了解,甚至还不如朱纯臣? 莫非,从小经历的耳濡目染,比起自己在宫中这么久的经历,更加有用? 同样的,小圆子也被朱纯臣说出的朱由校计划吓得两股战战。 他是家道中落,从广州来的京师投奔亲戚,沿途上的山匪路霸,见得也不少。 那些山匪路霸,就足够可怕了,更别说,在民间,在宫中,被传得宛若地狱恶鬼一般穷凶极恶的女真人! 小圆子这时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天启帝,要将仿写努尔哈赤笔迹的任务,交给自己。 “陛下万胜!大明万胜!奴婢祝陛下,马到功成!” 第64章 朕允了! 此时的朱纯臣表现出了比魏忠贤和小圆子更为谄媚的一面,双膝跪地直接呼喊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魏忠贤眼角一抽:这老货!居然这么机灵!你们武勋的骨气呢?! 但是魏忠贤却也不慢,同样跪地高呼了起来。 朱纯臣哪能还不表现出他机灵的一面?如果再不表现出来,么准就没机会表现了!更别说,小皇帝通过他的一连串操作加暗示,让朱纯臣确定了小皇帝就是那个手黑心狠的幕后操控者。 现在发生的一切,现在发生的所有,都是小皇帝一手操控的! 自己的小命可以不保,但是成国公一脉,还是需要保存的!不然朱纯臣觉得,他要无颜面见自己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了! 怎么保住成国公一脉?通过天启帝刚才的表现,朱纯臣就能猜到,天启帝看重了自己的才能,觉得如果说成国公的下一代,如果也有和自己一样,有着才能的话,是可以保留的! 死自己一人,就可以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朱纯臣直接把他当初面对万历帝时候的那一份机灵劲儿,全部发挥了出来。 朱由校看着朱纯臣那早已灰头土脸的模样,颔首一笑道:“成国公,你觉得,朕这一招引君入瓮加上瓮中捉鳖的组合,能不能让贼酋授首?” 听到了天启帝的话,朱纯臣额头上的冷汗,又一次滑落了下来。 作为大明朝武勋阶层里最顶级的一批,朱纯臣哪能不知道如今的大明朝各大卫所的军队,都烂成了什么样子,吃空饷的就不说了,其中精锐,大部分都成了他们上官的家奴! 甚至就连京师中的各卫,哪怕是三大营,其实战斗力都极为堪忧。 只不过是三大营一直在京中驻守,极少有拉出去作战的机会,故而能够保存住这大明朝军队最后的颜面。 可真的如果天启帝带着三大营,带着京中战士去驰援辽东,那可不就是作死?甚至还是作大死! 当初的土木堡之变前,明英宗朱祁镇可不也是雄心勃勃,带着三大营,带着当时天下最能打的明军扑去前线,结果被有了准备的瓦剌直接大败,二十余万将士死伤过半,明军中战斗力最强的三大营直接全军覆没。 一战而断大明武勋之脊梁!自那以后,大明的武勋就在文官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 那一战中,直接葬送的国公可不仅仅只有英国公张辅,更是有着他朱纯臣的老祖宗朱勇! 而且,他的老祖宗朱勇在那一战前,还领了大将军一职!在土木之变兵败鹞儿岭之后,战死沙场的朱勇直接被于谦为首的文人集团扣下了损兵折将,有罪于国的帽子,让明代宗朱祁钰夺了爵位。 若非是英宗复辟之后,恢复了成国公一脉的爵位,更是追封朱勇为平阴王,也许成国公一脉,在那会,就泯然众人了。 虽然说朱纯臣从心眼里,觉得于谦是个大大的忠臣,大大的良将,更是一个大大的能人,不然于谦也没法指挥当时人心惶惶的北京城军队,打赢京师保卫战。 可是这也不妨碍朱纯臣厌恶于谦,因为于谦当初的落井下石,和此时的天启帝想要弄死自己,有什么区别? 当初于谦定朱勇的罪,还不是因为朱勇在军中的威望也好,还是自身的官职也罢,都能够起到一个极大的杀鸡儆猴作用,连朱勇都定罪夺爵,更何况其他人? “也许,成国公一脉,还真就有着生来就用在杀鸡儆猴上的天赋!” 朱纯臣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随机,他又哑然一笑。 “比起先祖,我这个后人,除了生了几个娃儿,能够延续成国公一脉香火之外,可真的能说得上百无一用啊!” 朱勇的军中威望和朝中身份,可不像是朱纯臣一样,靠着祖辈荫庇才得来,而是正儿八经一刀一枪从战场上杀出来的。 二百年前,朱勇随着成祖朱棣北征蒙古,大胜。 宣德元年,朱勇伴随明宣宗朱瞻基平定汉王朱高煦之乱时,更是提出了关键性建议,定了朱瞻基的心!让汉王之乱平定的极快,没有对大明的根基,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 而当英宗朱祁镇登基之后的正统九年,朱勇更是亲率大军出喜峰口,二度大败蒙古,战功赫赫! 这样一个人,在死后,被于谦利用他的声望去打压朝中的乌烟瘴气,起一个杀鸡儆猴的作用也没问题。 而自己,只是一个靠着祖辈荫庇,满脑子蝇营狗苟的腌臜之徒罢了,何德何能能够像自己的先祖一样,也起到一个杀鸡儆猴,镇压朝内不良之气的作用? 朱由校双眼微眯,看着朱纯臣脸上阴晴不定的神色,逼问道:“成国公,回答朕的问题!” 虽然朱由校能够理解朱纯臣的脑补,但是朱纯臣这一思考,就是半晌,这整个御书房也就随着朱纯臣这一卡壳,而整个停摆,气氛多少也有那么一点怪异。 朱纯臣面颊抽搐,听着朱由校的逼问,下意识倒退一步,咬了咬牙说道:“陛下,不若与罪臣沙盘推演一场,若陛下能胜,还请陛下杀了罪臣之后,悬罪臣之首于东门,罪臣想看着,陛下大胜归来,这样,罪臣即便下了九泉,也能够含笑跟祖宗说。” “罪臣,不辱成国公一脉!” “还请陛下,能够三思而后行,昔日的土木之变,在此时的大明,再不可重演,女真也非瓦剌,他们比瓦剌更加野蛮,更加凶残。” 听着朱纯臣的话,朱由校不禁皱起了眉头,虽然华夏大陆上的沙盘推演很早以前就出现了,可是这朱纯臣居然想跟自己玩这么一出,他莫非觉得,如果自己在冷兵器的沙盘推演上,就会输给他不成? 可是越听,朱由校突然觉得,越发的不对味了起来,朱纯臣这是打算以血证忠?还提到了土木堡之变! 土木堡之变!再度想到这一次事变之后,朱由校的双眼微眯了起来,因为他也想到了,死后被夺爵的骁将朱勇!此成国公,虽然非彼成国公,可是好歹是一脉的。 而且,都是用毁掉一切他的荣誉的方式,来杀鸡儆猴。 瞬息间,朱由校就猜到了为什么朱纯臣会说这些话,为什么朱纯臣脸上会出现释然。 想到这里,朱由校的食指重重的在书案上一磕,看着朱纯臣道:“行,朕,允了!” 第65章 人菜瘾大土木堡战神 声如惊雷,响彻整个御书房中,朱纯臣听到小皇帝这一番确定,讶异道:“陛下,如何比斗?” 听着朱纯臣的话,朱由校嘴角一挑,双眼盯着朱纯臣的眼眸说道:“成国公,不知以当初鹞儿岭之战复盘,成国公你愿执何方?” 鹞儿岭! 这三个字一出,朱纯臣满脸惨白,这就是成国公一脉永远的噩梦来源,朱纯臣的老祖宗朱勇,在鹞儿岭一战中,惨败于也先,战死沙场。 而随后随着英宗被俘,带着瓦剌大军叩关,在于谦等文官团体的带领下,当时的成国公朱勇直接被钉上了历史的耻辱柱。 无能,自大,有罪于国,等等罪名加在朱勇身上。 夺爵,贬黜,等等待遇,加在了成国公一脉身上。 若非是英宗复辟,为朱勇平冤翻案,那么成国公一脉,现在铁定是泯然众人了。 “天启帝在这个时候提到鹞儿岭,莫不是天启帝想到了昔日的成国公一脉蒙冤上?” 朱纯臣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连忙盯着天启皇帝说道:“陛下,罪臣执先祖朱能一方,昔日战局为吴克忠、吴克勤兄弟率他们标下一万余人先战被困,罪臣先祖与先永顺伯薛绶率本部四万余人支援。” “监军刘僧不知兵,且不知地势,贸然而动突入隘口。” “此时英宗信任王振,罪臣先祖担心监军出事,带人前去解救。” “哪知刘僧部早已全军覆没,罪臣先祖及永顺伯突然遇伏,突围不得,双双战死沙场。” “全军覆没!” “不知陛下,打算自何时间段,开始这一役的沙盘复盘?” 朱由校看了一眼朱纯臣,挑了挑眉。 这朱纯臣小主意打的还是不错的,选择双方的时候,居然主动将兵力更多,而且在历史上大获全胜的瓦剌也先一方,交给自己。 这是想着,能够在复盘的时候,如果输了,那也是输在了兵力以及历史本身上,而如果胜了,朱纯臣更是能在自己这个皇帝面前,狠狠的露一把脸,至少,将他的用兵之能,展现了出来。 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选了这一战,根据如今大明的记载来看,这一场二百年前的战役,其中明军为4万余人,而瓦剌的也先,却是有备而来,三万铁骑,十余万步军。 看了看朱纯臣的表情,朱由校嘴角一挑道:“既然如此,那么成国公,我们就从吴家兄弟被困的这个时间点切入!” 朱由校看向魏忠贤道:“魏伴伴,宫中有兵略沙盘,你差几个人,去搬到御书房来。” 说完这句话,朱由校点了点书案道:“成国公,届时沙盘起,你亲自布置战局,如何?” 其实说到底,朱由校也很好奇,在朱纯臣等鹞儿岭一战惨败的武勋后人们家中,到底是怎么记载鹞儿岭之战的。 毕竟众所周知,在后世公认的二十四史中,明史是最不可靠的,明武宗的战功,在通古斯野猪皮和他们手下的文人们眼中,是可以不计的,而明英宗的战损,是无论如何都需要夸大的。 《明史?本纪第十?英宗前纪》:“辛酉,次土木,被围。壬戌,师溃,死者数十万。” 大溃败都能死几十万人,这难道是大明朝的兵士,都被养成猪了么? 虽然说在此之前,大同等地的明军都是屡战屡败,可那都是在兵力不足的前提下,明英宗亲自带领着过去的,可是包括三大营在内的明军绝对精锐。 也先为什么能够不费一兵一卒在鹞儿岭,直接将四万曾经二度击败过瓦剌人的朱勇部精锐骑兵杀了个干净? 而且能够在土木堡一战中,一口气将大明,将明初那支有着无数南征北战经验的铁军屠杀殆尽的也先,居然在北京城下,被一支仓促组织起来的杂鱼部队打了个丢盔弃甲,七零八落。 这其中,到底是怎么一个事实,虽然说朱纯臣家里的记载也不一定是真的,但是在朱由校想来,多少也比自己前世看到过的那本明史要靠谱。 毕竟通古斯野猪皮么,干出来什么样的事儿,都不足为奇,这也是为何后世明朝的历史,一般都需要引用一大堆其余的记载,来反复验证,才能够正式的发表出来的原因。 听着朱由校的话,朱纯臣哑然道:“陛下,您如此相信罪臣,相信一个武勋之后么?当时的史官,应当已经给此役定性了才对。” 一切以史书为准,这一点,朱纯臣还是很清楚的,毕竟说到底,大明的文官集团对于自己的名声这一点,还是很看重的,他们当然会为了保持文官集团面对武勋集团的绝对优势,从而疯狂的抹黑诋毁。 哪怕是英宗复辟之后,这一点,都没有被扭转过来,因为明英宗在瓦剌的那些时间里,学会了妥协,更是清楚了,如果没有文官团体的支持,他是没法成功复辟的。 毕竟于少保的擅权,同样也挡了不少文人的路。 但是自那之后,大明就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明明在代宗时期,大明都有了一丝中兴之样,可等英宗复辟,杀了于少保之后,一切,又回到了那个江河日下的模样。 所以即便是朱勇被朱祁镇追封了平阴王,恢复了成国公一脉的荣光,可是在大明的史书中,对于昔日鹞儿岭一战的具体,也都是没有详细记载,甚至在几份记载中,都出现了极为巨大的差异。 而朱由校这一番话,无疑让朱纯臣觉得,天启帝是真的对于武勋集团看重,而不像昔日的明武宗一样,因为个人能力太强加上有个开了挂的王阳明,几乎没怎么正眼看过那些被他横压了整整一代的武勋贵族。 这一场沙盘推演,如果真的能够推进下去,而且如果能够被皇帝身侧的宦者记录进起居录里,那么很明显,就会为昔日的鹞儿岭一战洗白。 摘掉自己先祖,成国公朱勇头上无能的帽子。 想到这,朱纯臣顿时两眼热泪盈眶了起来,看着面前的皇帝,朱纯臣退后一步,跪在地上高呼道:“罪臣,谢过陛下隆恩!” 看了看朱纯臣这老脸上遍布泪痕的样子,朱由校那还能不知道朱纯臣的心思,朱由校叹声道:“希望成国公,能不负先祖之勇!” 身为武人,朱由校理所应当的对武人,有着天然的亲切感,虽然朱纯臣现在表现得只是一个聪明人,没有表现出他武勋,武人的那一面。 可是对于昔日的骁将朱勇,朱由校还是不介意在自己有能力为他翻案,摘掉头上骂名的能力下,让他能够名留青史而不是遗臭万年的。 至少,被自己那个人菜瘾大的便宜祖宗土木堡战神所牵连的骂名,朱由校还是乐意为他摘掉的。 第66章 鹞儿岭复盘 朱由校很清楚,京卫虽然说此时的实际管理者,是第七代英国公张维贤,但是却也同样不能小觑了成国公在京卫里的地位,而成国公一脉如今的家主朱纯臣,在自己的面前,展现出了属于一个高级武勋贵族的能力。 而那自己自从穿越而来,还没见过的英国公张维贤,又能有什么样的本事,什么样的能耐? 要知道,张维贤可是和明末三大案都有着牵扯的人,在这样的情况下,张维贤依旧能够稳坐中军都督府,执掌京营,拿捏京卫,让魏忠贤提都不愿意去提的人,又岂会比朱纯臣还要简单? 虽然说在移宫案中,张维贤是亲自抬着天启帝从乾清宫到文华殿继位,可是在朱由校穿越过来的这段时间里,朱由校还真没见过这个现下里的大明第一武勋,英国公张维贤! 如果说成国公一脉,是一直被拿着当杀鸡儆猴典型的悲剧一脉,那么英国宫一脉,则是一直被高高捧起来的一脉。 土木堡之变时,当时的英国公张辅,以七十五岁高龄战死沙场,然后被明代宗朱祁钰追封了定兴郡王,于谦为首的文官团体,甚至都没有挑出来搞风搞雨。 虽然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妥协和权衡,已经踩了一个朱勇,当然不能再踩一个张辅,免得给整个武勋阶层彻底得罪了,引起大乱。 可这也同样说明了,英国公一脉在武勋阶层中的地位,究竟有多高。 毕竟大明开国第一功臣的徐达,虽然是武勋,可是因为后代的站队问题,导致了徐家的地位,在武勋阶层中低了几分,即便是徐家有着一门双国公的荣耀,可是归根结底,哪有手中好好的捏着实权的英国公,成国公他们的权力大? 成国公见到了,而且朱由校也的确想要效仿先辈,将他拿出来当杀鸡儆猴的那只鸡,可是等成国公朱纯臣的本事展露出来之后,朱由校却又生了几分恻隐之心。 毕竟说到底,现在的大明朝,缺人才,特别是缺在军中有着故旧,有着极大威望的人才,而朱纯臣,恰好能够满足这一点。 如果朱纯臣在沙盘推演上,真的可以展示出他的能耐,朱由校没准就真的舍不得杀了他了。 但是朱由校的杀鸡儆猴,却还是要用,朱纯臣一家几十口,全部押在东厂大牢,是杀是放,其实都在朱由校一念之间。 成国公一脉的兴荣衰亡,更是依靠着朱明皇室! 所以朱由校也不担心朱纯臣会真的有什么抵触,魏忠贤之前和朱纯臣说的一句话,其实挺对朱由校的胃口,只不过那句话在朱由校穿越过来的时间里,被后宫剧,玩坏了罢了。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朱纯臣是个聪明人,朱由校很清楚,他不会去选择走上一条不归之路,聪明人的求生欲,往往都是极强的。 等魏忠贤带着几十个小太监,将一副沙盘搬过来之后,朱由校看着朱纯臣,挑眉说道:“成国公,请!一应山川地势,兵力布置,按照你家的记载来。” 听着天启帝的话,朱纯臣满脸通红,只觉得浑身干劲十足,开始指挥起小太监们,布置整个沙盘的局面了起来。 而看着朱纯臣的布置,朱由校的眉头,逐渐拧在了一起。 通古斯野猪皮果然人面兽心不是个东西! 朱纯臣布置的朱勇部,四万骑兵,而也先部,则是有着整整十五万人!而在后世朱由校看的记载中,也先部可是只有区区两万铁骑。 虽然说当时的朱由校就觉得,两万铁骑的蒙古,想要包了骁将朱勇四万精锐铁骑的饺子,是不现实的,可是看到朱纯臣的布置之后,朱由校才知道,这其中的水分,到底有多大。 果然,和后世无数人推算,验证之后的结论差不多! 跟自己认为的数字,也差不多!以十五万精锐之师,吞掉了吴家兄弟一万余人,监军刘僧一万余人,依靠地利,再包了朱勇四万铁骑的饺子,这样,才勉强能够说得通,说得过去! 然而伴随着朱纯臣的布置铺开,对比起脑海中前世的无数记载,朱由校才能明白过来。 这被一笔带过的鹞儿岭之战,在土木堡之变整场事件中,起到了什么样的作用! 大明总计二十余万人随着英宗出征,指挥失误的情况下,寻找瓦剌主力的吴家兄弟贸然入了早有准备的瓦剌人设下的套中,监军刘僧不知兵不懂地势,前去解围被困,在这样的情况下,朱勇不得不动,导致大明最精锐的骑兵全军覆没。 而大明最为精锐的铁骑,一战尽没,连个泡泡都没冒出来,也先宣称的人数,决计不会是真实的人数,这也就导致了在文人们的记载中,成了鹞儿岭一战瓦剌不费一兵一卒就摆平了大明最精锐的部队。 明朝治世能臣李贤的《天顺日录》中,记载的更是:“寇复围,四面击之,竟无一人与斗,俱解甲去衣以待死,或奔营中,积叠如山。幸而胡人贪得利,不专于杀,二十余万人中伤居半,死者三之一。” 意思就是说,土木堡战事最焦灼的时候,大明的士卒,已经彻底的丧失了打下去的心思,甚至脱掉衣服盔甲,准备好了等死。 如果不是蒙古人为了这些财产盔甲兵器,不是专心去杀人,没准这二十多万人,都能被杀光! 如果说鹞儿岭之战中,不是发生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明初的那一支强军,又岂会做这幅模样? 可这一切,在朱纯臣的布置下科普下,那昔日鹞儿岭的一幕幕,似乎就在朱由校的眼前,揭开了一般! 大明输在,临敌自溃上! 如果不是也先在鹞儿岭大获全胜,更是斩了朱勇,挑他的头颅大旗招摇,让整个明军人心惶惶,导致土木堡中的英宗大军无法做出合理布置,而且先后围了两次,打了一个心理落差,那么土木堡,输的不会那么难看! 甚至此时的朱由校都开始腹诽:一切都是文官集团的阴谋了起来。 毕竟就是从那时起,明朝开国的强军,武勋大臣丧失殆尽,而整个武勋贵族,出现了一个明显的断层,文官集团开始接掌了大权,站上了大明的权利中央,彻底将武勋集团,踩了下去! 第67章 朕满意,即平冤。 虽然其中的弯弯绕绕,在此时已经早已被时间长河所淹没,而当时最大的受益人于少保,也已经死于权力斗争之中,更是一身荣辱早已盖棺定论了。 即便是在现在,朱由校也不愿意将最深的恶意,加在有着忠君爱国治世之臣,更是亲手挽天倾,伴随着明代宗差点将大明掰回来的于少保身上。 兴许当初的于少保,可能在文官集团的怂恿下,的确做过错事,可是最终幡然醒悟的于少保不仅仅守住了北京城,更是在英宗被奉为太上皇,代宗掌权的那几年里,将经历过土木堡惨败的大明,治理的有了那么一丝盼头。 说一千道一万,如果不是土木堡战神玩的那一出复辟,大明到底会走上什么样的局势,还不一定。 可是这一切,都已经发生了,朱由校很清楚,过去发生的事情,只能借鉴,但是没有任何必要去追究去怀念,因为不论如今的人做了什么,只要没弄出来时光机器,那么就改变不了过去。 而时光机器? 这玩意哪怕是到了2021年的21世纪,都还是个科幻产物,虽然说自己穿越了,而且不论是小说还是传闻中,都有着一抓一大把的穿越者,可是归根结底,这些穿越者们的穿越又不是玩时光机器穿越的。 自己能够在没有工业机床,没有大量的专业设备的情况下,靠着绘图制作实心弹,靠着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让那些匠户能够费尽心力能够去徒手给自己锻造符合自己要求的零部件。 但是往精细了去,终究还是无法实施。 工业革命,是一个卡在朱由校喉咙里的刺,虽然朱由校凭借脑子里的知识记忆,加上如今皇宫中那全天下最为精锐的能工巧匠,足以在大明1625的土地上,掀起一场工业革命。 但是朱由校同样清楚,自己不能贸贸然将整个大明,将整个天下都拖到工业革命后的社会进程中去,先不说“皇帝轮流作,明年到我家。”这句话的作者就是五十几年前的吴承恩。 就说华夏大地上那动辄杀官造反的反抗精神,可是存在了几千年根深蒂固了!如果说自己这个皇帝,已经得到了天下认可的话也就罢了。 偏生朱由校很清楚,如今的舆论掌握在以东林为首的文官集团手中,虽然东林集团中不乏有孙承宗这样的大明栋梁,也不缺黄道周等抗清死节的民族脊梁。 但是一个连“水太凉”都能担任党魁的东林党,他们怎么可能能够安稳的看着朱由校去搞工业革命,挖他们在东南的老底子? 朱由校可不敢赌,东林党人最缺的不是忠臣,而是能力! 他们的眼光,从来就不够长远。 也许他们会看着朱由校将工业革命进行下去,也许他们会看着朱由校将新式武器遍布全军。 但是更大的可能性,是在朱由校前脚刚开始弄工业革命,后脚,朱由校就被狙杀在自家后院里! 在冷兵器时代,哪怕是手弩,都是百姓家中不能藏有的违禁品,因为即便是小孩,在近距离的情况下,都能够手执劲弩,射杀一个武艺盖世的边疆大将! 更别提比起手弩更加危险的枪械! 朱由校万不可能在一切平定之前,就将新式的军械,新式的武器,公布出去,更不可能在这一切平定之前,就将工业革命掀起来! “陛下!罪臣已经布置完毕了,一应布置,按照昔年罪臣先祖身边侥幸存活,逃回来的斥候留下的记载布置。” “还请陛下查阅,补充。” 朱纯臣的话,打断了朱由校的思绪,随着朱纯臣的声音,朱由校看向了那偌大的沙盘。 沙盘上,山川地势,水流关隘,一点点,一滴滴,全部被朱纯臣布置的极为完善,甚至于朱由校能够从这一份地图中,看出朱纯臣所说,那昔日战场上侥幸免死的朱勇部斥候,对这一场战役记住的是如何的刻骨铭心。 层层包围下,数千人,身着明军盔甲,举着吴家兄弟的旗帜,而这一圈包围之外,是举着刘字大旗的士兵,而在刘字大旗两侧的山包上,早已有着数万铁骑,枕戈待旦。 而成国公朱能的大军,则正好在鹞儿岭的山道之外,眼看着,就要冲入鹞儿岭! 朱纯臣搓了搓手,看着面前的朱由校憨笑道:“陛下,罪臣不知陛下所得知的记载究竟为何等模样,罪臣自作主张,想让陛下能够看到,昔日鹞儿岭之战中,罪臣先辈,是如何一步一步入套的。” “据那斥候所说,最先诱敌的吴家兄弟部,早已被杀光扒光,而数千穿着吴家兄弟部衣甲的瓦剌人,则是在他们有意放任之下,从背后捅了刘僧部一刀,迅速斩杀了刘僧部的大军,随机依样画葫芦,诱导罪臣先辈入局。” “而后才有的罪臣先辈猝不及防下,被彻底围剿歼灭,全军覆没的事情。” “根据那斥候所说,若非瓦剌人假借刘僧军令,连续催促,当时罪臣的先辈,亦不可能亲入险境,斥候部,已经快要查清也先部底细了!” “故而罪臣乘此机会,向陛下言明,望陛下,为罪臣先辈平冤雪耻。” 看着朱由校脸上的神色,朱纯臣一阵哑然,天启帝的脸色,没有丝毫的变化,似乎自己所说的一切,他都当成了耳旁风一般。 咬了咬牙,朱纯臣重重顿首道:“还请陛下恕罪!” “虽然此时沙盘布置,罪臣先辈尚未入局,但依罪臣布置,片刻间,罪臣与陛下,就能推演到战事正酣的围剿之时,还请陛下看罪臣,如何破局,突围!” 一直听着朱纯臣话,却没有开口的朱由校看了一眼朱纯臣,嘴角挑起,低声道:“成国公,若你真能破局突围,朕愿意亲写旨意,为故平阴王平冤,并将昔日鹞儿岭之事,依你这布置,公然天下!” 听到朱由校的话,朱纯臣顿时感激涕零,五体投地重重的给朱由校磕了一个响头,高呼道:“陛下圣明,罪臣,百死而无悔也!” 当了这么久的皇帝,朱由校当然能够分辨的清楚,什么时候的话是奉承,什么时候的话是真心,听着朱纯臣这番话,朱由校的双目微眯,看向了那偌大的沙盘。 若当时的一切,都是像朱纯臣所说的一般,那么鹞儿岭之战所有的不科学、不合理,也就变得科学合理了起来。 在这样的布置下,如果没有上帝视角,又有几人能够从容破局? 十余万人,藏身在不到十公里的山包山崖中,伏击数万人,而且还是有备而来,这一场,朱勇输的可就不冤了! 第68章 个人勇武可否 起头,看了看跪伏在地上,那五体投地的朱纯臣神色,嘴角一挑道:“成国公,你且听明白了,朕说的,是若你能够破局,朕方才允了为尔之先祖平冤。” “若是尔无法破局,不仅仅朕不会为平阴王洗白,甚至成国公一脉,将会由此时断绝。” “成国公,你可要想明白了!” 听着朱由校的话,朱纯臣面色一阵青红不定,低垂着的头左右一瞥,看到的,映入眼帘的,却是魏忠贤和小圆子那如出一辙的似笑非笑表情。 朱纯臣的心中,顿时又七上八下了起来,从这些人的表情上,朱纯臣是真的猜不到天启帝到底是在想些什么,毕竟说到底,此时的朱纯臣哪敢抬头正视天启帝呢? 而光看着魏忠贤和小圆子等一干太监的神色,朱纯臣能感觉到的,却是一种难以言明的诡谲,整个御书房的气氛,伴随着天启帝那平淡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再度陷入了阴云之中。 毕竟这不是什么小事,更不是什么儿戏,而是关系到成国公一脉,大大小小几百上千口人的性命! 皇帝看在大明朝这么多年盘根错节之下,跟成国公一脉有着牵扯,有着关系的人太多了,所以只是说族诛,而不是说夷九族。 可即便是族诛,对于将家族延续看的比自己老命还要重要的朱纯臣而言,也同样是无法接受的,咬了咬牙,朱纯臣眼中闪过了一抹疯狂,低声道:“陛下,战场中的个人勇武,可否在此场推演中用上?” 这是二百年来,成国公一脉和几个身死鹞儿岭的武勋后人讨论出来的,唯一能够破解鹞儿岭战局的方式,因为,在他们的多方对比下,他们发现了一个让他们惊骇的地方,那就是当时的也先中军,是无比空虚的! 虽然有着几万步兵作为掩护,可是以当时朱勇薛绶的绝对精锐骑兵,要想撕破,要想凿穿,都是有可能的! 要知道朱勇本身就是以勇力而闻名,一本正经的时候,虬须戟张,军营中看他的人,都不敢直视他! 而朱勇当初的副将,则是永顺伯薛绶,史书上的记载可是与成国公朱勇等御敌,弦断矢尽,尤持空弓击敌。 最终落得个被蒙古人肢解,然而等最后,大家都知道了永顺伯薛绶是蒙古人之后,这个勇武无敌的人,直接折服了蒙古大军,蒙古人更是惊叹:“这是我们的同族啊!难怪这么勇武!” 听着朱纯臣的话,朱由校下意识的皱了皱眉,按理来说,个人的勇武在冷兵器时代其实起到的作用远不如《三国演义》中说的那么重要,阵前单挑更是少之又少,可奈何这个时代在朱由校的心目中,是个武侠位面! 朱勇,薛绶的勇武是在后世的记载中都得到了肯定的。 那么在这个时代,莫非个人的勇武,还真能改变历史大局不成?! 看了看依旧跪伏在地上的朱纯臣,天启皇帝点了点头道:“可!” 当朱由校话音落地那一刹那,朱纯臣的眼中,出现了一抹狂喜,今天的战局分析,复盘,推演,本身就藏着无数朱纯臣自己的小心思,加上这一战,是无数武勋们心目中的痛楚,早就已经被推演,复盘了无数次了。 最佳的破局方式,朱纯臣也已料定!此战,决定了朱纯臣,决定了成国公一脉的生死存亡,而朱纯臣暗暗的,在心里给自己打起了气,小皇帝即便是学究天人,生而知之,可他也就不过二十岁,哪怕是从娘胎里开始学,也不可能能够破解这数百年无数武勋世家前仆后继下,所推演出的最优解法! 可就在此时,朱由校的两眼划过了整个沙盘,突然,朱由校两眼一亮,心中隐隐约约的猜到了一个思路! 按照朱纯臣的布置,沙盘上的朱勇部,实力保存完好,还没有进入鹞儿岭埋伏圈。 而也先部的精锐骑兵,精锐步兵,早已分散埋伏于鹞儿岭山林之中,中军大帐空虚!经历过明初明成祖那么多次北征蒙古,加上明宣宗的几波北征,蒙古人也还是学聪明了,蒙古大汗以及蒙古主将的大帐,不会扎在前方。 反而是在重兵把守之下。 可是按照朱纯臣的布局,也先部的周边士卒,可不是什么精锐! 而是普通的后勤兵以及新兵蛋子! 也先为了张扬气势,大肆征兵,倾当时整个蒙古之力,凑出来的十五万大军中,不可能尽数为精锐! 这也就成了朱勇,薛绶率领的那四五万人,唯一破局的方式,避免陷入缠斗,陷入死斗的泥潭,而是直接冲击蒙古大帐,将己方的被打的措手不及,变成打的对方措手不及! 这是站在上帝视角,才能够准确分析判断出来的东西,想必鹞儿岭一战的耻辱,在朱纯臣等武勋之后的心目中,也同样是刻骨铭心,所以他们,估计也没少复盘! 没法走到前线去打仗也就罢了,总不能连在家里推演沙盘,复盘战局都不能?而这些,加上朱由校提出的以鹞儿岭之战为根基,来进行推演,恰好就让朱纯臣这老货,布置了这么一盘棋! 毕竟,个人勇武如果有用的话,那么站在上帝视角的朱纯臣完全可以说,朱勇、薛绶发现陷入重围之后,选择了破釜沉舟,靠着身先士卒,不计伤亡,直冲也先大帐进行斩首! 一旦此计功成,被攻破了大营的蒙古人,也该溃败了! 这鹞儿岭之围,可不就直接破局了么? 挑了挑眉,看了一眼朱纯臣,朱由校突然嘴角一挑道:“成国公,朕大概猜到你的想法了,你是想说,以平阴王和永顺伯之勇武,入鹞儿岭之后,不管不顾率领精锐不计伤亡直扑也先大帐,是也不是?!” 虽然看不到朱由校的表情,但是朱由校这斩钉截铁的语气,一语道破自己的小心思之后,朱纯臣的老脸顿时变得惨白了起来,小皇帝莫非,真是生而知之? 只是单单一看这沙盘,居然能够准确无误的分析出来这么多! 别人不知道也就算了,可是朱纯臣很清楚,当初在宣府大同巡抚了十几年的于少保,练出来的大军,其实大部分都是新兵蛋子,他们拉上战场,是没太大意义战力的,所以他们临敌才会溃败的那么快,甚至在之前,面对也先大军南下的时候,屡战屡败。 但是咱朱纯臣的老祖宗本部的兵马,可不是闹着玩的! 鹞儿岭之战前五年,朱勇可是带着本部兵马,二出喜峰口,两度大败蒙古人!在这样的情况下,朱勇带的人马,面对蒙古人的时候,反而更容易激发血性,更敢去刚正面! 如果不是因为这一点,朱纯臣哪敢确定自己老祖宗当时如果不顾一切,还真能冲出去不是? 瞎掰,是没用的。 朱纯臣很清楚这个。 第69章 老朱我要当大明纯臣! 如果不能言而有理,话中有力,说话有那个底气,朱纯臣凭什么可以欺骗到一眼就能看穿他心中计划的天启帝? 然而,天启帝的话,同样也引起了魏忠贤的注意力。 虽然说魏忠贤只是个太监,即便是掌权之后多读了点书,在兵法韬略上,依旧是远不如朱纯臣这种正经的武勋世家的,更别提掌握了数百年后更多知识的朱由校。 土木堡之败,关系到的那一场明英宗亲征,可是在魏忠贤的前辈,同样身为掌权宦官的王振一力怂恿下,才促成出现的! 而且王振和魏忠贤同样是自阉入宫!同样,极为得宠!甚至让魏忠贤不寒而栗的,是自己得到的天启帝恩宠,甚至比昔日的王振,更隆几分! 英宗只是称王振为先生,而老魏太监的九千岁,可是天子亲赐! 朝中王振党羽称呼王振为翁父,而魏忠贤很清楚,他的党羽,可都是管他叫老祖宗的! 越想,老魏太监那本就极强的危机意识,运作的就越快了起来,天启帝能够扶持一个魏忠贤,焉知天启帝不能扶持第二个魏忠贤? 先不说宫中的小太监们想要取代自己的有多少,就拿当初锦衣卫那档子事来说,自己两个干儿子得到了皇帝授权许可之后,撇关系撇的,不也挺快么? “陛下!奴婢,绝非王振!” 御书房中,老魏太监“夸嗒”一下,就又跪下了,以头抢地高呼了起来。 看到魏忠贤这幅样子,朱由校不得不感慨,魏忠贤这家伙的求生欲,是真的强,自己还什么都没表现出来呢,老魏太监就已经开始自我反省了。 不过朱由校还是很明白,历史上的老魏太监这个人,虽然说是遗臭万年,而且号称开启了华夏大地历朝历代都没有出现过的黑暗宦官统治序幕。 可是实际上,这个人如果真要定个功过是非,还真就得站在两个角度看。 从皇帝的角度看,经济上,屋漏偏时逢夜雨的大明朝,处在一个极为尴尬的时间段上,国内大规模的推行火器,偏偏遇上了一个内忧外患天灾不绝的时间段,这个时候,谁能帮天子撑过这段时间,自然就是忠臣,魏忠贤别的不说,搞钱还是有一手。 熟练掌握几百种方法从文官大商们手中搞钱的魏忠贤,天启帝用着当然顺手。 甚至天启帝用着魏忠贤,都能满足辽东毛文龙的狮子大开口。 而等崇祯弄死了魏忠贤,查清了阉党之后,还不是照样的内帑空虚,哭哭啼啼找百官借钱? 重点是,还借不到! 而军事上,袁崇焕再怎么跳,再怎么吹牛逼,只要袁崇焕在辽东能够按住防住女真,魏忠贤顶多打压他不至于要他小命。可是原本历史上的崇祯帝信任的那帮伪君子,可不就是刀刀致命,奔着要袁崇焕老命去么? 虽然说袁崇焕弄死了毛文龙,可这也是基于之前那么多时间里的互看不对眼,加上崇祯上位供不起钱,毛文龙这厮还动不动养寇自重的前提下才发生的。 好歹人袁崇焕也是因为皇帝瞎指挥,导致老家被偷,还能够千里迢迢率军回来解围的人啊,偏生就在朱由检的疑心病和朝中唆使下,落了个凌迟处死的下场。 至于袁崇焕到底卖没卖国,冤不冤枉,明史为了体现野猪皮的伟光正,袁崇焕是没卖国,是冤枉的。 但是实际上到底如何,朱由校还没见过这个原本历史上炮轰努尔哈赤的人,不好妄下定论。 可袁崇焕爱吹牛逼这一块,朱由校的的确确,很不喜欢。 至于民生方面,老魏太监好歹基层出来的,迫害是有的,但是往死里迫害应当是没有的,不然满天下都在骂魏忠贤,魏忠贤早杀了一茬又一茬了。 而后来的谦谦君子们,可是连皇帝的感受都不会去考虑,一个个只会争名夺利,哪又会去管百姓死活呢? 不然李鸿基为啥早不反晚不反,崇祯二年反了? 浩浩荡荡气吞万里如虎的明末农民大起义,完全爆发开来,可都是在崇祯弄死了魏忠贤,文官集团上任之后出现的! 至于,从东林党的角度看,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不论是哪个方面,魏忠贤这人一日不除,我们东林君子们夜不能寐!区区一个太监,一个阉人,一个地痞出身,一个市井赌徒,一个不男不女的玩意,凭什么站在我们这些谦谦君子的上边,对我们指手画脚? 偏生,朱由校是个穿越者,偏生,在这个时候,朱由校很清楚,自己不能和原本历史上自己的便宜弟弟一样,一味的觉得,弄死一个魏忠贤就能天下太平。 至少一点,魏忠贤活着,那些文人们,就会多多少少收敛一点,魏忠贤再祸国殃民,那也是皇帝的狗,皇帝想杀,也就杀了。 而文人集团,既分散,战斗力又强,还掌握了舆论,就跟九头蛇一样,砍了一个头能长两个,朱由校自然更加希望,这一切的局面,都掌握在自己能够掌握住的情况下,而不是砍了魏忠贤和东林妥协,然后放任东林去引爆全国。 所以,朱由校看了看魏忠贤,嘴角轻轻挑起,扶着魏忠贤肩膀将他扶起来说道:“魏伴伴,不必如此慌张,君臣不相负之事犹在耳,切莫再如此做小儿女姿态。” 朱纯臣听着朱由校这番话,两眼顿时放起了光来,天启帝连和魏忠贤这个祸国殃民的老太监,都能许下君臣不相负,只要自己能够表现出自己的价值,没准天启帝一开心,不杀自己了呢? 虽然说沙盘推演这一点上,朱纯臣清楚,自己的计划被天启帝看破之后,自己赢面锐减。 可是朱纯臣更清楚,既然小皇帝想要对辽东用兵,那么自己暗地里组成的行商线路,那数十年累积的人脉,暗桩,可不就是小皇帝最为需要的么? 为了活命,朱纯臣现在也是一点私都不藏了,魏忠贤这个活生生的例子摆在那,自己还有什么好怕的? 天启帝的英明睿智,此时也展现出来了。 与其被天启帝砍了全家的脑袋,朱纯臣宁愿将自己的名字,变成事实,朱纯臣要当一个大明的堂堂正正之臣! “陛下!沙盘推演之事,罪臣认输!然则陛下要对辽东动兵,罪臣暗中,在辽东布置了不少暗桩,甚至深入建奴所谓的盛京!” “罪臣,愿意全盘交出!” 第70章 见,无妨! 听着朱纯臣的话,朱由校眼中闪过一道精芒。 什么叫聪明人,这就叫聪明人,朱纯臣现在的求生欲可一点都不比魏忠贤要差。 他作为大明的国公,想要布置暗桩暗探,能有什么方式?也就只有他成国公一脉搭着其他的武勋权贵们,一起组建的行商队伍罢了! 数十年的行商,从草原到辽东,从京师到西南,这条商旅组成的情报链,对于朱纯臣这种被大明皇室养在京师的武勋贵族而言,可以说是他们牟利的唯一方式。 但是此时的朱纯臣,居然二话不说就说要将这条情报链双手奉上? 甚至,连要求都没有提! 可朱由校是什么人?听到朱纯臣的话后,朱由校就明白了朱纯臣的想法和心思,看似没有要求,实际上的要求,才是最多的。 就比如说后世的游戏一样,的,其实才是最贵的。 而朱纯臣所求的,无非就是留下成国公一脉香火,不让成国公一脉死绝!如果能够留下他一条小命,那么自然就最好不过了! 斜着眼,朱由校看了看在地上跪着的朱纯臣,摇了摇头道:“成国公,此次朕亲征,你就跟在朕的身边。” “着黑衣黑甲,佩护龙卫之面罩,对外宣称你仍在大牢,待朕凯旋归来之时,再行定夺。” “战时,如果你能取得战功,根据战功多少,朕论功行赏。” “从免死,到恢复你的名誉,到恢复成国公一脉掌实权。” “一切,由你的双手去拼搏,如何?” 听着朱由校的话,朱纯臣的脸上不禁出现了一抹狂喜! 自己的小命,能保住了!成国公一脉,没准还能够再次如同昔日的老祖宗一样,掌握实权,能够亲自带兵! 虽然说,要伴随这位天子去北征辽东,可是总比立马就被天启帝族诛要强,好死不如赖活着,何况这还不一定是赖活着。 “谢陛下隆恩!罪臣,定当赴汤蹈火,为大明,奉献自己的生命!” 朱纯臣重重的磕着头,“咚咚”作响,朱由校听着朱纯臣磕头的声音,哑然一笑,挥了挥手道:“魏伴伴,这几日,成国公就和你呆在一块,对外不能放松,厂卫仍然要做出大索京师中,成国公余孽的样子。” “这样,才能搅动的那些谦谦君子们人心惶惶,让他们急着出手,同意朕的亲征,他们自然乐意眼见着,朕这个皇帝,重蹈英宗的覆辙。” 魏忠贤听着朱由校的话,不禁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说道:“陛下,此次亲征,您准备带上哪些人?” “成国公住在奴婢那里,都是小事,但是陛下,距离您定下的出征之日,已经不远了,大军军需物资,仍旧需要调度,万不可如同昔日英宗出征时那般仓促了!” 魏忠贤话音落地,朱纯臣也连忙说道:“是的,罪臣虽然知道,此时没有罪臣说话的份,但是罪臣依旧要冒死劝诫,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虽然魏公公坐镇京师,负责粮草军需调动。” “可是可战之兵,陛下务必要择优而用,如今的京营,可远不及昔日英宗亲征之时,那精锐尽在的京营。” “昔日英宗一声令下,京营精锐尽出,数日间,就组成了一支二十余万的大军,而如今局势,大明可用之兵,敢战之兵多在九边,而京营虽说依旧有着数万大军,但是可战,能战的兵马不多。” “罪臣推荐一员战将,还望陛下将她急召入京,随军出征!” 看了看朱纯臣,朱由校双眼微眯道:“成国公但说无妨,七天内能抵达京师,朕,愿意等他!” 明末的那些名将,其实可以说得上一句层出不穷,可是在明史中,除了九边的战将之外,大多数战绩都是语焉不详。 而穿越到了这个时代,见到了无数和史书记载中,那生硬的人物截然相反的真人之后,朱由校早已清楚,生命叫做尽信书不如无书了。 毕竟有明一朝的记载,史书,都需要多方对照验证,方可推敲出靠谱的真相,不然就说也先两万骑兵直接一口气莽了有着五万骑兵,还绰号步兵之王的大明,整整五十万大军,这样的记载谁又能信? 而明末时的这些战将,朱由校很好奇,到底朱纯臣会推荐谁。 朱纯臣恭恭敬敬低头道:“陛下,还请急召石柱宣抚使、二品诰命夫人秦良玉亲率白杆兵入京!” 这话一出,魏忠贤脸色,陡然一变,他可忘不掉,在天启元年,自己还没有掌握朝中大权时,见过的那位对自己,对宦官不假颜色的女将。 区区三千人,就敢自四川一路杀到山海关,抗击建奴,而且颇有斩获,最终在京中见了当今天子,得封二品诰命夫人,她的儿子马祥麟也被封了个指挥使。 在回乡征兵的途中,秦良玉甚至还顺带着平定了四川的奢崇明之乱! 然而这个女将军打是能打,而且她的儿子也很能打,但是这人,对太监对宦官有意见啊! 魏忠贤想着当时那满脸杀意看向自己的秦良玉,就忍不住脊背生寒,他老魏太监虽说那个时候,也有着不俗的武艺,可是归根结底,面对那战场上刚下来,杀气腾腾的大将,他那点武艺,又能给他什么安全感? 好在,秦良玉没在京师待多久,就回去了,不然魏忠贤估计,自己的心理阴影面积,还能再大个几分。 可此时朱纯臣居然提出,让天子下令急召秦良玉入京,伴随天子亲征,这就不得不让魏忠贤想到了当初的事情。 想到了归想到了,慌,也就只是慌那么一下,旋即做了这么久九千岁的魏忠贤反应了过来,清了清嗓子,看了看天启帝那转到自己身上的视线。 魏忠贤恭恭敬敬道:“陛下,成国公言之有理,秦将军,的确是一员良将!” “且其子马祥麟,勇力绝伦,允文允武,一身武艺堪称乱军之中无双无对。” “奴婢常闻,四川军中,常有人称呼马祥麟为‘赵子龙’,‘小马超’!” “陛下,不是常看《三国志通俗演义》吗?想必也对这当今天下活着的‘赵子龙’,有所兴趣才对。” “奴婢觉得,可以急召入宫!” 当今赵云啊?听到这几个字,朱由校摸起了自己的下巴,这人,原主大概没见着,记忆中有他妈的出现,却没有他的出现。 但是不论是秦良玉,还是马祥麟,朱由校都很了解他们在后世的功过评论里的地位。 见,无妨! 能够收服,就更好了!毕竟土司这个东西,可不是什么简简单单就能搞定的!朱由校已经打定了目标,平定辽东之后,就要安稳国内,想要安稳国内,就不能忽视西南的土司! 第71章 独目马祥麟 四川,石砫宣抚使府中,一个一身锦袍玉带的女人,手握一张黄橙橙的圣旨,细细研读。 一个遮住一只眼睛,浑身风尘仆仆的年轻男子走进府中,看着那高坐主座,手捧圣旨的女人,恭恭敬敬单膝跪地抱拳道:“母亲,听说京师,又有调令来了?” 头发花白的女人斜眼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独目将军,将手中圣旨递过去,低声道:“没错,今上欲图御驾亲征,前去辽东破女真之乱。” “我已经接受了,麟儿,你速去点兵,我们火速前往辽东,与今上大军会和!” 这女人,就是石砫宣抚使秦良玉,而她面前的独目将军,就是她和她丈夫马千乘的独子,在军中有着小马超,赵子龙绰号的马祥麟。 听着自己母亲的话,马祥麟剑眉微微皱起,低声道:“母亲,您不是最看不上那些太监了么?父亲就是被阉宦害死的,今上那么放任魏忠贤那条阉狗干政擅权,今日又要御驾亲征。” “嘿,不是儿子说的难听,就京师里那所谓的什么三大营,什么京师兵,儿子带着我们家的三千白杆兵捅他七进七出,一点问题都没有!” “就这么个战斗力,还想出关去和建奴打?” “儿子如今每每入睡,总能梦到昔日浑河血战,那一战建奴虽然是以多打少的惨胜,可我军精锐几乎尽丧,戚家军最后的底子,更是丢了个精光!” “这样的小皇帝,居然在此时想要御驾亲征,莫不是想重蹈英宗土木堡之变的覆辙?” “母亲可别忘了,当今天子,可是个一天到晚只会在后宫做木匠活计的木匠天子!” “他能打什么仗?” 马祥麟的眼睛,就是丢在了浑河血战那一役中,而也就是这一战,成就了马祥麟军中赵子龙,小马超的美誉,可是同样的,在这一战里,马祥麟清楚的知道了建奴到底能不能打,有多能打! 虽然是数万大军攻杀万余人,还只得了个惨胜,而且,号称女真中最为精锐的黄旗军,都在白杆兵和最后的戚家军面前惨败饮恨,可终归那一战,让马祥麟明白了当今天下,特别是朝中的那些文官以文驭武的局面下,他们这些武人,地位到底有多么低! 去陪着小皇帝亲征,能夺得荣誉,夺得胜利的话,马祥麟自问,自己是没问题的,可是如果是要陪着小皇帝去送死,去当第二个明英宗,马祥麟觉得,自己还不如继续在石砫呆着,当这里的土皇帝他不香么? 更别提,如今朝堂中的大权,都是被一个太监捏的死死的。 马祥麟很清楚,自己的父亲,就是遭到了太监迫害,最终病死狱中,虽说那还是万历年间的事,没如今那个被传得祸国殃民的魏忠贤什么事,可是比起文官,马祥麟还是更加讨厌魏忠贤那个阉党。 整个大明由盛转衰的转折点,就是大太监王振唆使怂恿下,明英宗匆匆御驾亲征最终的土木堡之变。 而如今这天子圣旨一到,马祥麟下意识的就觉得,这是另一场翻版的土木堡之变前奏,毕竟如今朝中大权独揽的,是魏忠贤,是一个,和王振一样的太监! 天知道小皇帝是不是被魏忠贤怂恿,天知道,这一战到底是不是去千里迢迢送人头! 从石砫到北京城,有着三千余里,哪怕是白杆兵都是精锐中的精锐,能够支持连夜赶路奔袭,可人总是要休息的,能在一个月里,抵达京师就谢天谢地了。 如今眼见着就要进入隆冬,行军速度,还会更慢。 而且此时的大明,真的有在寒冬腊月里,和本就白山黑水中走出来的建奴刚正面的本事么?这一点,马祥麟极为怀疑。 将心中的疑惑,告知自己眼中那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而且极擅带兵用兵的母亲之后,马祥麟却看到自己的母亲站起身来,走到了院中,面北而拜。 “麟儿,今上不以老身下贱,赐老身二品诰命,赐老身功名爵禄。今日今上有命,老身焉能不遵?” “此其一也。” “当今朝中,人人皆言阉宦作乱擅权,朝中乌烟瘴气,然则陛下旨意中已特意为你我母子说明,一切,皆是陛下在暗中操控,文人压制武人久矣,陛下居于京中尚不安心,如若不推出一个能够接纳陛下所有恶意恶名的人,替他监管朝中,陛下恐大明乱矣!” “今朝天赐良机,陛下一应准备就绪,借查抄成国公府抄没的数千万两作为军资,魏公公居于京师中为我军输送粮草军需,今上欲在辽东,一战平辽!” “此其二也!” “今上尚武,曾亲身在西苑园林中斩杀巨虎,巨象,证物皆被使者交给了老身,而且,今上圣旨中也说到了,今上之前沉迷木匠手艺,是为了研制不为文人所能接受的战争利器,如今,利器已成,只待饮血。” “老身身为武人,当然要亲自见识见识,今上所言之新式军备!” “此其三也!” 说完这三条原因,秦良玉缓缓的转过身来,看着自己一脸错愕的儿子,摇了摇头道:“麟儿,虽然为母知道,你口中总是说,伤疤是男人的荣誉,你盲了一目,却也依旧能够百战百胜,不是评书小说中的盲夏侯。” “可你终究,是忘不掉昔日浑河血战时,你那丧生的袍泽,那被鲜血染红的大河,以及那一阵阵的鼓声,厮杀声。” “你终究,也无法接受你的袍泽,再度和四年前一样,在你的身边,损失殆尽。” “然而陛下的旨意,你好好看看,好好读读,你就知道,陛下对于此役,已有了万全的安排,甚至于白杆兵,陛下也说了,只需带五百人,作为陛下近卫,轻身前行,到了京师之后,魏公公将为我等提供兵器甲胄。” “五百人,伴随陛下左右,你我母子,负责和孙阁老一同,指挥大军,陛下绝不参与军中指挥。” “这样的事,很明显,是陛下的恩赐,为你铺平一条道路,一条通天大道!这是天赐的机会,莫非,麟儿你愿意在为娘死后,继承这小小的石砫宣抚使不成?!” 听到自己母亲的话,马祥麟沉默了,见识过外边的天地广阔之后,石砫宣抚使,对他而言,其实真不算是什么大官,而且,如果一切真的如自己母亲所说的一样,那么没准这一战,还真能打! 即便是输了,马祥麟自诩以自己带上五百白杆兵,护着小皇帝从建奴大军中杀出来,也没多大问题! “母亲,容我好好看看!” 第72章 孩儿遵令! 安坐下来的马祥麟此时双手端着接自自己母亲的圣旨,仔细的翻看了起来,然而越看,马祥麟的面色,就越发严肃。 草原,辽东遍地的暗桩行商,还有那遍布天下的锦衣卫探子,东厂番子。全力运作起来的情况下,形成的可怕情报链,让马祥麟都不由为之惊骇,远在盛京的敌国机密,东厂番子和商贾暗桩都能够对照之后,给出准确的消息。 那么西川呢?四川,可是大明朝自开国以来,就极为关注的地方,天知道那京中的小皇帝,对于四川的局势,了解多少! 难怪自己老妈看到圣旨之后,当机立断的就决定,要带着自己,带着白杆兵前去辽东!因为如果不去,等皇帝回朝之后,去秋后算账么? 圣旨中写的东西,蕴含的信息量,可太大了,甚至连马祥麟都猜不到,天启帝是怎么样,才能将这样一份蕴含了无数信息的圣旨,通过正常渠道发到四川来。 特使马不停蹄,沿途换马不换人加急送过来的圣旨,如果不经过阁臣,这份圣旨,是不可能能够发过来的! 但是圣旨中,明明提到了,让自己一行也是一人双马,沿途换马不停息连夜赶赴京师,可为什么自己母亲,却说要赶去辽东呢? 虽然马祥麟一直都知道,自己母亲从来都是有想法,有见解的人,可是自己母亲这一波的操作,马祥麟还是没看明白,毕竟,如果一切都按照圣旨中所提到的一般,整场战役会无比轻松,那么早到一天,就能早捡不少的战功啊! 自己母亲为何说,要去辽东,而不是京师,而且在给自己看这一份圣旨之前,并未提及怎么过去辽东? 这样一来,反而让马祥麟错以为,皇帝是让白杆兵可以保持自己战斗力的情况下,只是连夜赶路,奔赴京师。 看着自己母亲,将这些疑问问出之后,马祥麟却看到自己的母亲秦良玉叹了口气,佝偻起了身子,坐在了主座上。 “麟儿,你觉得,如果一切都如同陛下所说,咱们的白杆兵,去亦或者是不去辽东,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么?” 区别?从圣旨中的信息量来看,马祥麟觉得,这一战,大明的胜率,实在是太高了,因为就连盛京中努尔哈赤何时何地干了什么,大致上,京师中那登基才几年的少年天子都能够了如指掌。 以假消息误导努尔哈赤倾巢而出,在山海关,亦或者宁远城,调集军中所有的火器,在名帅孙承宗,名帅袁可立的督战指挥下,倾巢而出的努尔哈赤,建奴大军,又能有什么本事,可以翻得天去? 既然是这样,那么皇帝急召我们入京,是为什么?是图什么?图我们白杆兵的战斗力? 可区区五百白杆兵,也不足以展现出白杆兵的全部锋芒啊! 皇帝,到底意欲何为? 看着自己儿子似乎被自己问住了的样子,秦良玉摇了摇头道:“麟儿,陛下此去,并不是想要真的让我们去为国尽忠效死,使者曾经说过,陛下言,若是我们七天之内能够抵达京师,陛下在京中,为我们大摆接风宴,为我们接风洗尘。” “可我们都是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需要这所谓的接风洗尘么?七天,从石砫到京师,三千余里,我们日夜兼程每天需要近五百里,即便是沿途我们一路换马,等我们抵达了京师之后,你觉得,我等还能有什么精气神,能够面对陛下?” “陛下即将提高我等武人的地位,可是若我等抵达御前,一点精气神都没有了,我们还如何面对陛下,如何去作战?如何,在陛下面前为陛下增添威势?” “大明顽疾久矣,朝中大臣百官,是不会乐意见得我等武人站起来,抬起头来的。” “甚至当初的戚家军,和你一同浴血奋战,最后慷慨赴死的那些最后的戚家军种子,老身怀疑,都是因为当时掌权的文官集团,刻意压下了军报,不让近在咫尺的战兵驰援,故而全军突围无望的情况下,慷慨赴死。” “麟儿,你可别忘了,戚家军,自万历开始,就是朝中百官的眼中钉肉中刺了,蓟州兵变的惨剧,你应当有所耳闻才对,就是那一战和浑河血战,彻底葬送了戚家铁军,自那以后,每每九边动兵,各军想的都是保存实力。” “如今陛下振作起来,通过魏忠贤打压了文人的气焰,而后趁着此时建奴倾巢而出,陛下一战克之!从而掌握住兵权,彻底将朝中局势,恢复到英宗之前。” “我们的白杆兵,只是陛下要聚拢在身边的力量罢了,所以我军即便是要去辽东,也要在能够充分保证白杆兵实力的前提下去动,这样,不论前线到底是我军大胜,还是我军溃败僵持,白杆兵的突入,都可以起到一个能够收获战功的效果。” “莫非,麟儿你真以为,为娘只带你和五百白杆兵过去么?” 说到这里,秦良玉脸上露出了一个狞笑,一字一句说道:“不,麟儿,为娘这一次除了要带上你,更是要带上咱们训练有素的五千白杆兵!” “陛下不是说了么?一应军资粮饷,入京之后,魏公公会为我等进行补给,那么为娘,就要玩一场大的!” 说着说着,秦良玉从自己袖口,取出了一块有着点点墨痕的白绢,递到了马祥麟的手上,拍了拍马祥麟的手臂,秦良玉低声宛若雌虎一般说道:“这是朝中魏公公写给为娘的密信,麟儿你看完之后,就处理掉。” “咱们娘俩,要玩就玩一次大的,陛下既然想推行军功爵制,咱们这一次,要为我川军袍泽,杀他几个侯爷出来!” 看着手中绢布上的话语,马祥麟额头冷汗滑落,允文允武的他,当然很清楚军功爵制这头猛兽一旦释放出来之后,会有多么可怕的后果。 而本就善战的白杆兵,在军功爵制的诱惑下,又能爆发出多么可怕的战斗力! 更别提,魏忠贤的绢布上写的,可是让白杆兵全军出动,一应军需,他魏老太监能够供应的上!争取在这一次大会战中,一战平辽! 很明显,提到了军功爵制,提到了不会拖后腿的魏忠贤,这是想要和秦良玉拉关系,套近乎! “母亲!孩儿知道了!需要孩儿怎么做,母亲尽管吩咐!” 秦良玉看了看自己儿子的神色,满意的点了点头,一挥手道:“将已经练成的五千白杆袍泽全数点齐,抛弃一应重物,沿途魏公公为我们打点补给,大军二十日内,赶赴京师,三十日内,前往山海关!” “孩儿遵令!” 第73章 找到了个李鸿基! 距离旨意的发出,已经过了七天了,还没有讯号自四川传来,朱由校很清楚,远在四川的秦良玉,大概是猜到自己的用意了,而今日,就是魏忠贤和朝臣多番斡旋之后,让满朝阁臣,和自己这个天气商议具体出征章程的日子! 就像朱由校所想的一样,朝中那些被朱由校放任魏忠贤迫害的百官,早就巴不得自己这个皇帝,能做一点正事了,一听自己说要御驾亲征,那帮子朝臣居然一个个的跟打了鸡血一样的激动。 虽然英国公张维贤以京营兵力不足,精锐战力不够作为推辞,想要劝诫朱由校打消御驾亲征的念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里,张维贤的口风,也开始了变化。 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朱由校看着西南方,轻笑了一下。 毕竟这是古代,并非是他穿越而来的现代社会,虽然说这个时代的人身体健康程度可能比起后世那个人均亚健康的时代要强,可是身体素质,营养层面,终究还是跟不上比不上的。 在后世,有一项号称世界最长的马拉松赛跑,超越自我3100英里挑战赛,参赛者只有52天的时间,来跑完这4988多公里的路程,意味着,他们每天至少需要跑96公里,而其中的佼佼者,更是四十来天,就能够跑完。 而他们中,创造纪录的意大利选手,更是在14天里,就跑完了整整1609公里的路程。 朱由校一直认为这是一个武侠位面,所以在他想来,如果这个世界的武功层面比较高,那么白杆兵和号称战场赵子龙的马祥麟,他们骑着马,人马交替赶路,一周时间从四川赶到京师,是没有问题的。 可是终究,整整七天过去,沿途一日一报的东厂暗探和锦衣卫探子,都没有提供给到京中,秦良玉等人的消息,这让朱由校确定了,这个位面的武力层面,绝对没有自己想的那么高。 不过这样也好,朱由校很清楚魏忠贤有给秦良玉写的那份私信,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内容,但是在自己即将彻底发动大明朝这个战争机器的前夕,作为自己死忠簇拥的魏忠贤,应当写的,也只是让秦良玉别去顾忌,沿途补给军需,老魏太监一力承担之类的。 在有了魏忠贤的许诺后,秦良玉没准真会考虑玩一次大的,将白杆兵全部带出来。 朱由校觉得,自己很大可能,能够在辽东,和白杆兵会和。 这七天里,朱由校不仅仅只是日常训练他的护龙卫,同时,他也在了解关于浑河血战这些事情的具体条例,因为朱由校的前生,其实是很喜欢戚继光的,也同样,为最后戚家军的慷慨悲歌而感到心疼。 当朱由校穿越到这个时代之后,朱由校更加想不明白,万历皇帝晚年到底搞了些什么鬼东西,为什么玩一出蓟州兵变,将戚家军圈起来杀。 尽诱杀之! 而经历了蓟州兵变、经历了朝廷一次背叛的戚家军最后苗子,再一次的选择了相信朝廷,奔赴浑河,结果又一次被自己所信任的朝廷卖了! 一个敢于带着一群鱼腩部队去慷慨赴死的袁应泰,在面对浑河血战中,陷入重围,只需要他伸出援手就能解救出来的戚家军种子,还有四川兵,土司兵的时候,选择了袖手旁观! 如果不是有什么目的,袁应泰手底下的几万人,又怎么可能能够对近在咫尺的袍泽陷入屠杀,而视若无睹。 最终导致陈策、童仲癸与副将戚金等人抱定了杀身成仁的心思,决死回马杀向了数倍于己的建奴铁骑,最终大小将校一百二十余人,连带着他们麾下绝大多数精锐,全部壮烈殉国。 袁应泰,可是东林党人。 素有清名,素有文名! 虽然那是天启元年发生的事情,那会的朱由校连权柄都没有握牢,这浑河之败,和自己关系真的不大! 可是朱由校很清楚,如今的朝廷,在那些能打敢打的武人眼中,已经没有什么信任度了,如果想要让这些武人们拾起对朝廷的信任度,那么就必须要立起一个标杆,让他们可以看得到希望。 浑河血战,同样是努尔哈赤连战连捷之下,大明换帅的空档期发生的事情,而现在,朱由校再一次将这样的局面,送到了努尔哈赤面前。 十三副甲就敢起兵,而且起的浩浩荡荡的努尔哈赤当然是个投机主义者,而且,还是那种极为能够抓住机会的人。 鱼饵已经丢了出去,朱由校不担心努尔哈赤这条大鱼不去上钩。 看了看亦步亦趋朝着自己走来的魏忠贤,刚打完一套拳的朱由校呵呵一笑道:“魏伴伴,来的如此之急,是有什么军报送来了么?” 比起努尔哈赤和白杆兵这些,其实眼下里最让朱由校吃惊的,是东厂、锦衣卫、武勋商号暗桩组合出来的情报网! 在战争机器开启的前夕,魏忠贤通过厂卫里的暗语,通知了整个辽东的厂卫,进行大规模的特务活动,打探消息,刺探情报,同时在化名成春的朱纯臣帮助下,联系上了各大大明武勋私自豢养的通辽商号,进行情报刺探。 从而进行多方对比验证,最终提交上来的情报真实度,简直让朱由校为之愕然。 努尔哈赤今天点了谁的兵,翻了谁的牌子这些私密的事情,都能被打探出来,更加别说努尔哈赤召见他的文武大臣之类的事情了。 这么一支情报链,在原本的历史上,居然活生生就被埋在了历史的垃圾堆里,原本大明朝的那些掌权者,都是吃什么长大的,脑子里都是些什么? 东厂自组建起,就远在朝鲜都有着暗探分部,更加别说辽东。 经历了这么多年下来,早已成为了当地根深蒂固的大家,在这个八大晋商还没有崛起的年代,敢于通辽做生意的,无非也就是武勋世家,他们无心中布置下的,同样也就是一根根的情报暗桩。 这些东西,原本历史上的大明掌权者,是都瞎了看不到么? 魏忠贤恭恭敬敬的行礼,颔首道:“陛下,是陕西那边有消息来了,锦衣卫,找到了那个叫做李鸿基的人,正在带领他回京路上,而且,依照陛下吩咐,要将李鸿基,训练成为锦衣卫的一员。” 不是西南的消息,也不是东北的消息,反而是陕西! 听着魏忠贤的话,朱由校眉头不禁一挑,果然,特务也好,情报也罢,大明才是祖宗,李自成这个时候还是在给地主放羊,都能被锦衣卫给挖出来! 不过,给李自成握在了自己的手中,让这个原本历史上的大明帝国送葬者,变成天子鹰犬,伴随天子一同出征辽东,在朱由校想来,倒也不错。 本身李自成在原本历史上,就是在一片石战役输给了吴三桂加上建奴的联军之后,才一蹶不振让建奴捡了个漏。 朱由校挺想看到,在自己的手下,李自成又能和吴三桂,擦出怎么样的火花来! 第74章 任重而道远,你听明白了么 虽然说找到了李自成这个意外之喜,可是归根结底,现在才19岁的李自成,还没有经历过原本时空那么多历练的情况下,还真不一定能成为原本历史上的那个大明王朝送葬者。 所以找到李自成的消息,也就仅仅让朱由校稍稍的兴奋了一下,旋即,朱由校的注意力,就从找到了李自成的这一点上边,转到了另一个方向。 辽东!辽东的努尔哈赤! 虽然多方讯报,归纳总结之后,朱由校能够得到目前努尔哈赤的大致动向,然而大致动向,却不能代表着努尔哈赤真的会全盘不变,就像是昔日的萨尔浒之战一样,面临大明几路大军的分兵而来,努尔哈赤无视了女真其他将领的分兵意见,选择了任他几路来,我只一路去的基调,最终覆灭大明和朝鲜的二十余万精锐大军。 如果不是这一战,将那些经历过万历三大征的百战精兵送了个精光,紧随其后的天启和崇祯二朝,在历史上也不会过得那么憋屈,哪怕是魏忠贤全力供给的辽东,也只能勉强做到固守。 虽然说万历三大征,都获得了最终的胜利,可是归根结底,都极大的损伤了大明的财力和兵力。 也就是在这样的前提下,此时的朱由校才不得不好好的整军。 不然好歹,大明的皇帝手里还是掌握着军权的,不会像是现在这样被动。 虽然御驾亲征这事儿,已经快成了整个大明朝不论文武,整个朝堂的梦魇了,可是朱由校这个不被文武百官待见的皇帝,一开口说自己想要亲征,这百官顿时商量都不商量了,直接就选择谈好详细,然后天启帝爱去哪去哪这种局面都能出现。 这已经,是一个极为不正常的事态了,很明显的,就是天启帝这个皇帝,在文武百官们的眼中,已经算得上一句神憎鬼恶了。 然而实际上,朱由校又到底做了什么?原主只不过是放任魏忠贤干政,可是魏忠贤干政归干政,杀人归杀人,可是那些投靠了魏忠贤的文官大臣,也不全都是祸国殃民之辈。 有能力的贤良之臣,也不是没有。 毕竟不爽东林的官员,可远远不止是只有一个阉党,同样身为文人清流的齐楚浙党可都是被东林打压的极惨。 而后,他们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纷纷选择了投靠阉党,这也就奠定了,阉党中,同样有着在为政上,造诣颇深的人物。 东林党虽然说执政方面,确实没啥本事,可是论起官场斗争,各种各样的明争暗斗,他们可都是其中翘楚,齐楚浙党这些曾经在大明官场上大放异彩各自攻惮的文人党派,都被东林打了个落花流水,不得不屈服于他们本身在文人傲骨的前提中看不太上的阉党之下。 在他们作为幕僚的情况下,老魏太监虽然说人事干的不多,可是多少也干了点。 总比起那些大部分代表着大地主利益阶层,只会一门心思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的东林,于国利处,还是更多一些。 而就因为朱由校这个皇帝站在了东林党的对面,而朝堂之上的阉党官员们得到了魏忠贤的许诺之后,做出了赞同朱由校去御驾亲征的答复之后,那些东林官员,居然有一个是一个的全部选择了赞同,就像是,巴不得天启帝火速去辽东送人头了一般。 商议具体御驾亲征事宜? 朱由校很清楚,这只是一场表面功夫,朝中的阻力,其实伴随着魏忠贤放话、没有受到太多反抗意见开始,就已经消弭的差不多了。 甚至于老魏太监还悄咪咪的跟自己说过,有人在天启帝决意御驾亲征之后,在暗中问过老魏太监,是不是被信王说动了,打算改变日月,换个新天。 虽然那人当场就被老魏太监摘了吃饭的家伙事,可是这事情,却依旧成为了老魏太监的一道心中梗,即便是朱由校表现出了自己没有什么心理芥蒂,而且老魏太监也清楚,朝中的东林是杀不尽的。 可朝中居然到现在,还有人想要颠覆天启帝的政权。 无疑是一个让老魏太监觉得自己失职的方面,按理来说,屠刀都挥的这么勤快了,这些东林党,就一个一个的完全不怕死的么,还敢来接触自己? 魏忠贤不知道,作为代表着财阀利益的东林党,其中那些愿意为自己身后的地主阶层游走四方游说,而不去顾及一个皇朝贸然换了一个新帝会引起多大的国家动荡,会对一个国家造成多大的损伤的人,他们,已经算不上是正常人了。 而是资本家的白手套!而白手套这种东西,是用不完的! 大明被誉为华夏最有机会踏入资本主义社会的朝代,不是没有原因的,官商勾结,大地主大财阀各自捧出了自己的代言人,在朝堂上,为自己夺取利益,在朝堂下,成为他们加速土地兼并的帮手,助力。 一同欺上瞒下,争取一个个的成为,那所谓的千年世家! 看了看天色,朱由校挑动了一下嘴角,转头看向魏忠贤说道:”魏伴伴,看来,秦将军是无法如约赴京了,朕今日见过英国公和信王之后,大军即将开拔,京师中,有你坐镇,朕放心。“ “辽东之战,不会太久,隆冬将至,朕只能速战速决,一战暂且平定辽东建奴的大规模入寇,打断他们的脊梁,而后徐徐图之。” “如今建奴大势已成,想要朝夕之间,灭建奴是不可能的事情,更别提,在隆冬腊月里,用大明如今好不容易凑出来的战兵,去和本就白山黑水中走出来的他们换命。” “所以魏伴伴,你需要的事情,就是在朕出征的时候,顶住来自东林和信王的攻击,同时,为朕将补给,好好的运作保持下去,这样一来,朕就没有后顾之忧,可以放心大胆的,在辽东练兵。” “刀口剑尖出政权,魏伴伴你要记住这句话,你现在手中有着东厂,有着锦衣卫这两个暴力机关,你才能够如此的高枕无忧,而朕,着眼于全国,厂卫虽强,可是出了京师之外,他们还是否是合格的天子家奴,谁都不能保证。” “朕,必须要掌控军队,才能够扭转大明的现状。” “武勋集团,武勋贵族,也是朕必须要扶持起来的,只有将他们扶持起来了,才能够光明正大的,让朝堂上文武宦三党分制,不会出现一党独霸朝权的情况。” “朕,方才能够安心入眠。” “魏伴伴,任重而道远,你,听明白了么?” 第75章 好好见一见! 听明白了么?魏忠贤当然听明白了,哪怕是头猪,在这么多年的后宫斗争中,也早已成长成为了战斗猪,更何况魏忠贤还是个极为机灵聪明的人。 如果老魏太监不聪明,不机灵,没有勇气和毅力,他也不可能能够做到自阉入宫,权倾朝野。 要知道,老魏太监当初面对的对手,可是和东林联过手,被东林党人信任的老太监王安,以及引荐魏忠贤入宫的义兄,客氏的前任对食丈夫,魏朝! 王安,和东林党联过手,成功的从李选侍和当时想要把持朝政把持住小天子的魏忠贤手中,将天启帝从乾清宫转移保护到文华殿登基,并且很好的在移宫案的那个时间段,保护好了朱由校,而且和东林,和朝堂中其他的文武百官,关系都极好,从上到下,都夸赞王安是个能人,更是得到了当时东林党一致尊重的人,在魏忠贤上位之后没多久,就被魏老太监弄死了。 而魏朝,书上记载这人是魏忠贤的入宫引荐人,同时和魏忠贤以及客氏经常一起嬉戏,荒银无度,还是魏忠贤的把兄弟。 可当魏忠贤得到了客氏的青睐之后,魏朝,就被魏忠贤发配去凤阳守皇陵了。 能够做到这些事情,并且将千疮百孔的大明朝,勉强稳定下来的魏忠贤,又怎么可能是个愚笨之人? 所以当天启帝的话说出来之后,魏忠贤顿时就清楚了天启帝的想法,虽然说现在的朝中是一片乱麻,党争不断,可是随着天启帝拿稳了刀把子,朝堂中的局势,就不会再和现在一样这么混乱无度,而东林也好,还是自己的阉党也罢,都没法再一家独大,把持住整个朝政。 理所当然的,身为帝王的天启帝,就要选择整个朝堂的制衡方式,以及平衡之道。 天启帝所想的,看来是三足鼎立。 武勋,阉党,文官集团,这三者成为三角,互相平衡,互相稳定! 其中新兴的武勋贵族,还有阉党的背后,站着的其实都是皇帝,所以朝中的局面,如果再想是之前一样,东林或者文官集团,可以直接压制皇权,是不可能了! “奴婢听明白了,陛下,还有什么吩咐吗?” 魏忠贤的头颅低了下去,此时的魏老太监,早已不像是从前移宫案那会一样,还想着架空面前的小皇帝了。 掌权之后,吃斋念佛,甚至给自己在僧侣阶层中,念出了一个偌大名号的魏忠贤,此时早已全心全意的皈依了天启帝,成为了天启帝最为忠实的信徒。 即便是午夜梦回,魏忠贤也不敢去想象,在自己面前的天启帝,会不是人间之神这样的事情。 毕竟这些天来,关于天启帝的一桩桩,一幕幕,老魏太监,都看在眼里。 但是魏老太监,却怎么样都没有发现,皇帝是什么时候练出来的护龙卫!更别提护龙卫的战斗力有多么可怕! 个护龙卫,居然在短时间里,可以和自己持平,甚至隐约能够压过自己一头! 虽然时间一长,他们就不是自己的对手,可是正常来说,等闲一队的锦衣卫,可是近不了他魏忠贤身的! 这些护龙卫,可不就是曾经的骆家父子他们的门生故旧么? 在骆家父子起复后,他们才被召集入的南镇抚司! 短短的几天里,他们就如同脱胎换骨,如同被小皇帝换了一个人一般,令行禁止,熟练的掌握着各种潜伏,刺探的方式,同时,还有着极为不俗的战斗力! 这意味着,皇帝有着能够在短时间里,就将一支武林好手等级的锦衣卫,变成武林高手层次的方法! 再加上小皇帝通过西苑那帮工匠做出来的新式武器,虽然大部分的零部件,都被老魏太监带去销毁了,可是那些组装出来的成品,虽然数量极少,而且都是小皇帝自己装备,然而每一次小皇帝的实验,魏忠贤,都在小皇帝的身边。 他比所有人都要清楚,小皇帝掌握的那些武器到底有多么的可怕! 而且还是明明可以量产,但是小皇帝偏要藏私,只让自己一个人拥有! 这说明,小皇帝也很清楚,这些武器一旦外流,会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人,是安全的! 如果不是天人,怎么可能能够干出这么多惊世骇俗的事情? 一个小太监的匆匆脚步声,打断了魏忠贤的思绪。 看着小太监朝着自己快步走来,魏忠贤朝着天启帝恭恭敬敬告了一个罪,转头俯身贴耳到小太监身侧,听起了小太监的话来。 听完了小太监的汇报,魏忠贤让小太监离开之后,快步走到了朱由校面前,低声道:“陛下,信王进宫了!在何处接见信王,还请陛下吩咐。” 朱由校听到了信王二字的时候,眉头一挑,原主的记忆中,和自己一同被西李养大的便宜弟弟,和自己的关系,是极为要好的。 同样,这个自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便宜弟弟,一直以来,都是以自己这个哥哥,作为人生道标。 将自己视作目标的弟弟,突然变了心态,到底是什么改变了自己的弟弟,让一个和自己极为亲密的弟弟,现在竟然想要除自己而后快,甚至于拉拢了自己的一个又一个臣子,想让他们背叛,想让他们站在自己的对立面上? 莫名其妙的,朱由校的心中闪过了一抹悲哀,他知道,这是原主的记忆残余在作祟,但是同样的,已经彻底将两个灵魂融合为一的朱由校,也很好奇,自己这个便宜弟弟,对于这一次入京监国,到底是持一种什么样的意见。 揉了揉自己的下巴,朱由校看着魏忠贤说道:“差人将信王引去文华殿,朕,昔日在文华殿登基,今日,朕就在文华殿会见英国公和信王!” 文华殿,对于天启帝和英国公张维贤以及即将见面的信王朱由校,其实都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 朱由校昔日,就是在文华殿,走上的大明权利巅峰。 而张维贤,就是昔日亲自将朱由校抬上龙椅的人。 现在的朱由检,暗中不知伸出了多少的触手,而张维贤,必然不可能被朱由检的触手漏过。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朱由检之心,满朝文武皆知。 朱由校就是想要让朱由检和张维贤,一同在自己获得认可,走上大明朝权力巅峰的文华殿上,和自己,好好的见一见! 第76章 臣弟惶恐。 文华殿,朱由校昔日的登基之所在,同样,也是在天启一朝中,少有的天启皇帝正经做事,和大臣商议见面的场所。 伴随着朱由校坐在了文华殿上,一切准备就绪之后。 魏忠贤眯着双眼,挥舞了一下手臂,几个小太监纷纷开始了传喝起来。 “陛下宣信王上殿!” “陛下宣英国公上殿!” 一声声的呼喊,从文华殿一路往外,而殿中的众人,都是各怀心思,脸上各带颜色。 此时此刻的文华殿中,除了魏老太监之外,还站着小圆子等好几个小宦官,这些人,都是魏忠贤精挑细选出来准备伴随朱由校出征辽东的。 同样,在暗中,成国公朱纯臣,身着黑甲,面上带着护龙卫专属的银色面具,俨然一副护龙卫一般,带着好几个人,观察着文华殿上。 朱纯臣到文华殿,是朱由校授意的,虽然自从朱纯臣下定了决心,当朱由校的狗以来,朱纯臣一直穿的都是护龙卫同款的衣服和面具,可是朱由校在出征回来之前,当然不可能将朱纯臣真的视作心腹。 这人,心思转变的快,而且,可用可不用。 并不是像魏忠贤一样,可以对自己的事业,起到一个比较重要的作用。 虽然说朱纯臣表现出来的能力,的确对的上他作为大明头几号武勋的身份,可是归根结底,信任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建立起来的。 所以此时的朱纯臣,虽然顶着护龙卫千户的名头,却没有实权,更时时刻刻处在其他护龙卫以及魏忠贤的监视之下。 朱纯臣想要能够掌握实权,能够真的可以在朝堂中,拥有自己的话语权,而且还能够真的带领成国公一脉,再次光明正大的顶着荣誉,在阳光下行走,全看这一次天启帝的御驾亲征中,朱纯臣能够发挥出来几分,能够为大明,打出几分战功! “信王殿下到!英国公到!” 两道身影,在众目睽睽之下,相继走入了文华殿里。 一个高挑挺拔,长相和朱由校有着六七分相似的少年,一袭王袍,锦衣玉带,走到了朱由校的面前,恭恭敬敬的跪地,行了一整套大礼,静静的等候着朱由校唤他起身。 看着这道身影,朱由校的手指头轻轻的敲着龙椅的扶手,眉头挑起。 面前少年,今年不过区区的十四岁,虽说古人都比较早熟,但是这个在后世,还在父母膝下承欢,动不动就抑郁黑化的年纪里,这个十四岁的少年,心里的阴暗面,可是一点都不少。 甚至因为觉得朱由校这个哥哥的皇帝当得不称职,就打算勾连下边的文官,来架空,来换个新天。 虽然说,这其中没少有那些东林们的唆使怂恿,但是很明显的,朱由检觉得,自己比自己的哥哥,要更好,能够更好的稳住大明,带领大明蒸蒸日上。 毕竟还是年轻! 这十四岁的少年,那瘦削的肩膀,真的能扛得住,这大明的担子么? 不能!因为他的世界观,他的三观,在他成为信王的这几年里,早就被那些东林君子们,给带歪了! 原本的历史上,崇祯帝17岁登基,在位十七年,六下罪己诏,朝内东林乱政,朝外农民起义,关外女真虎视眈眈,而且整个大明,都风雨飘摇。 在这样的局面上,崇祯帝花样百出,的的确确,将整个大明朝延续了整整十七年。 面前的这个少年,也许早就在那十七年的高压里,变得精神敏感且脆弱了起来,那么巨大的压力,也难怪,这小皇帝在最后喊出了:“诸臣误朕也,国君死社稷,二百七十七年之天下,一旦弃之,皆为奸臣所误,以至于此!” 虽然说崇祯一朝的满朝文武,的确大部分都没啥能力,是喜欢夸夸其谈的东林文人,可是将所有的罪过,都推到群臣身上,崇祯帝终究还是没有看到自己的短处。 崇祯帝如果换到三国那会,活脱脱就是一个翻版的袁本初!好谋无决,薄情寡义的程度,甚至犹有过之! “由检,今日殿中,也无外人,你我兄弟,不必行此大礼。” 看着朱由检,朱由校沉默了片刻,朗声说道。 即便是两个灵魂早已合二为一,原主的意识早已消散,可是原主那深刻在灵魂中的东西,却也同样影响着朱由校。 所以在现在,即便是知道朱由检暗地里干了不少想要篡权,想要架空自己的事情,朱由校却还是没法铁石心肠,直接将朱由校拿下定罪。 没准,这个弟弟,还能抢救一番。 在看到朱由检的那一刹那,朱由校又隐隐约约的在脑海中,看到了一些片段。 都是朱由检和朱由校,孩提时的画面。 “由检,若是哥哥以后当皇帝当得不好,当得不称职,是个昏君,是个暴君,那么你,打算怎么办?” “皇兄!那臣弟就陪你一起!风风雨雨,也陪你一起!” “由检,你说错了!若是到时,哥哥真的当不好这个皇帝,没法子帮咱们大明朝,匡扶江山社稷,那么你这个弟弟,就应该帮哥哥,帮哥哥稳定江山稳定社稷!” “皇兄,你言重了!臣弟,臣弟惶恐!” “由检,答应哥哥,大明,是我们的家,你我兄弟,就需要将这个家,维持好!” “皇兄……臣弟……臣弟定当竭尽所能,为皇兄帮忙!” 儿时的画面闪过,虽然朱由校很清楚,那时的话语,不过是孩童呓语,当不得真。 自己虽然是自己便宜老爹,明光宗朱常洛的长子,可是自己和那个便宜爹爹之间的关系,甚至还不如自己和那位皇爷爷的关系亲密。 自己的母妃,不过是一个地位低下的选侍罢了,而且也不甚得宠。 所以当时的自己,除了一个皇长子,皇长孙的名头之外,什么都不剩。 毕竟谁都想不到,龙精虎猛的明光宗朱常洛,在位仅仅三十天,就暴毙而亡。 但是随着这一段记忆的想起,朱由校隐隐约约明白了,为什么自己的便宜弟弟,会在暗中干下这么多的事。 孩童时代的话语,没准朱由检一直深深的记着,毕竟自己登基以后,除了封了朱由检的信王之外,好像的确少了和自己这个便宜弟弟的走动,从而导致,自己的便宜弟弟,没准一边被东林教育,一边,自己一直在回想回忆那些过去。 最终,才变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臣弟,惶恐!礼数不可废,皇兄!” 第77章 你要帮哥,不要坑哥。 礼数不可废?听到这几个字,朱由校顿时心中无名火起。 如果那些文人清流,真的敢不废礼数,那么他这个皇帝当的能这么战战兢兢? 而且,此时的信王入京,和当初的兴王继位,又是一个何其相似的模样? 兴王继位,登基大宝,开创了嘉靖中兴,在杨廷和等能人的帮助下,前期开创了一副天下翕然称治的大好局面。 可是那是建立在明武宗朱厚照,对北边发起了有力的打击,稳定住了朝纲的基础上,嘉靖皇帝朱厚熜才有能力,在那些能人大牛们的帮助下,开创出嘉靖中兴,更是平倭寇,开创了大明朝资本主义的萌芽。 而现在? 先不说那内忧外患,即将被点燃的农民起义。 就说那些站在朱由检,站在自己便宜弟弟身后的那些东林文人,他们能和杨廷和、能和张璁、夏言这些大佬贤臣比么? 他们不能! 东林党人,大多治国没什么本事,就好内斗这一口!就喜欢热衷于党争,热衷于争权夺利! 虽然东林党中不乏孙承宗这样对内能够安政,对外能够督师一方的人才,可是更多的,是钱益谦这种连风尘女子都比不上的“水太凉!” 朱由校觉得,没准在自己的这个便宜弟弟眼中,自己,就是昔日那不自量力活活把自个给玩死的武宗皇帝,而他,则是临危受命的兴王朱厚熜! 既然能有嘉靖中兴,那么也不是不能再来一个崇祯中兴! 这还真就是历史上记载中,那个崇祯皇帝朱由检能够做出来的事儿!崇祯皇帝,还真就是这么一个天真的性子! 所以崇祯帝,才会被那些文人,才会被崇祯朝的满朝文武糊弄的找不着北,最终只能自挂歪脖子树。 双眼一眯,朱由校眼中闪过了一抹寒意,双眼如同锋锐的弯刀一般,盯准了朱由检的双眸。 可是让朱由校没有想到的,却是朱由检挺胸抬头,丝毫不落入下风的坦荡眼神。 似乎,朱由校眼中的寒意,还有杀意,对这个年仅十四岁的少年,没有造成一丝丝压迫,一点点影响! 朱由校猜得到,自己这个便宜弟弟的心中所想,无非就是说,自己的这个便宜弟弟觉得他做的一切,都是坦荡的,都是正义的,胸中自然有着一股子浩然正气在,所以无惧其他的一切。 这也只有像是自己便宜弟弟这样,带着一片赤子之心,没有任何脏东西的心灵,才能够干出来的事儿。 偏偏,朱由检还是个十四岁的年龄,容易先入为主,容易认死理,不好掰正。 看了朱由检片刻,朱由校还是按不住原主那灵魂中不断传出来的抗拒。 摆了摆手,朱由校说道:“魏伴伴,英国公,你们暂且下去,朕,要和信王,谈点家务事!” 魏忠贤恭恭敬敬行礼称是,可当魏忠贤走过英国公张维贤的那一瞬间,老魏太监袖袍一挥,眼中闪过一道冷色,轻哼一声道:“英国公,走罢!” 伴随魏忠贤这一声话音落地,整个文华殿无数阴暗的角落中,一道又一道身着黑色的人影,无声无息的走出。 张维贤看着当头一人,眼角突然抽搐了起来,这人虽然面上带着面具,可是身形,体态,却无一不像那和自己一同在京师中,历尽风雨而不倒的成国公! 可明明坊间传言,成国公已死,满门入狱,抄家罚没了才对! 怎么着,成国公就出现在了天启皇帝的身边,还穿着这一身莫名其妙的衣服,带着一个莫名其妙的面具? 阴云,在张维贤的胸中升起,然而那当头一人,却看都没看张维贤一眼,只是大步的跟在了魏忠贤的身后,走出了文华殿。 看着方才还人头攒动的文华殿中,突然冷清了下来。 朱由检的小脸上,出现了一抹错愕。 他从他的老师口中知道,自己的这个哥哥,在这几年里,已经彻底的变坏了,而且还荒银无度,居然连大了他很多岁的客氏,都不愿意放过,虽然假意将客氏许给了魏忠贤,但是实际上,经常玩多人运动!魏朝当初还在宫里的时候,他们玩的,更加开! 而同样的,已经是天启皇帝的朱由校,早已不再是从前那个善良,一心想让大明朝变得更好,中兴起来,可以驱逐鞑虏的少年,而是一个凶狠残暴,动辄抄家灭门,对谦谦公子的东林党们,动辄赶尽杀绝的凶狠暴君! 朱由检自然而然的,想起了自己和自己大哥孩提时代的对话,在自己的那些老师传授下,朱由检觉得,自己必须要帮助自己的大哥,将已经走歪了的他,彻底的打醒。 可是当朱由校摒弃左右,和朱由检独处的这一刹那。 朱由检突然觉得,他的心里,也开始没有了底气起来。 毕竟他面前这个看着熟悉的大哥。 实际上在这些年里,早已被自己的老师们妖魔化成了一个罪大恶极的恶人! 而自己一个文采还不错,但是武艺一点不通的人,独自面对这个有着暴君之称的大哥时,朱由检还是心慌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位大哥,会不会对自己,痛下杀手! 皇室之中,天子血脉,是没有亲情的!这一点,是朱由检从无数的史书中,总结出的血淋淋经验。 唐宗宋祖,可没有一个,是对自己的亲人留过手的! 甚至于就是本朝,昔日建文帝,可没见削藩的时候,对他的叔叔伯伯们留过手,昔日成祖也是靠着靖难之役,对自己的侄儿赶尽杀绝,方才坐稳了这个天下。 更别提宣宗时期的汉王之乱,武宗时期的宁王之乱等等了! 看着逐渐逼近自己,眼中凶芒越发闪烁的大哥,朱由检下意识的,倒退了几步,一脚没踩实,整个人就朝着后方,摔了下去。 眼见这一幕,朱由校心头一软,原主记忆作祟之下,一个箭步踏出,下一瞬,出现在了朱由检的面前,猿臂轻舒,扶住了朱由检。 “由检,你是哥的弟弟,你要帮哥,不是给哥拖后腿啊!” 第78章 皇弟,你说完了吧 听着朱由校这真真切切的一段话,感受到朱由校这个皇帝,这位自己的哥哥有力的臂膀如同儿时一样,搀扶住要摔倒的自己。 朱由检的内心,突然松动了起来。 区区几年的生疏,不仅仅拉开了朱由校和朱由检兄弟间的距离,同样,也让每天在先生们的高压教育下的朱由检,在每次午夜梦回的时候,总是会想到那和自己皇兄在李选侍的照料下,那欢乐的日子。 虽然说,那段日子不长,可是毫无疑问,却是朱由检内心中最为快乐的日子。 而朱由校那温暖,强健,有力的手臂,就宛若昔日孩提时,无数次接住要摔倒的自己一样。 没变!一切,都没有变化! 自己的哥哥,在面对自己的时候,还是那个关心自己,爱护自己的哥哥,而不像是那些先生们所说的一样,变成了一个冷酷无情的暴君。 在他人面前如何,其实朱由校并不关注,可是在自己的面前,之前高坐龙床的天启帝那眼中的疏远和陌生,以及那么冷酷的眼神,着实是给朱由检吓了一跳! 可当朱由检扶住自己,说出那一句:“由检,你是我弟,你要给哥帮忙,而不是给哥拖后腿。”的时候。 朱由检的双眼,顿时就热了起来,一种酸胀感闪过,两行热泪,划过了朱由检的面颊。 “哥……哥哥!” 朱由校的嘴角挑起一抹温和的笑意,揉了揉朱由检的头发,低声道:“怎么,由检,不叫皇兄,不叫陛下,叫哥哥了?” 毕竟,朱由检此时只不过是一个被压抑了天性太久的十四岁少年,听到孩提时自己兄长的温和言语,哪还能压抑的住自己的情绪。 顿时两眼一红,扑在朱由校的身前嚎啕大哭了起来。 看着朱由检的模样,朱由校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果然,原主的记忆,对自己的影响还是存在的,揉了揉朱由检的脑袋,朱由校说道:“由检,你可知,为何哥哥这次叫你入京,替哥哥监国?” 伸出手,擦去了自己眼鼻的泪痕,朱由检讷讷道:“听……听几位先生说,皇兄要御驾亲征,远征辽东,故而需要臣弟监国。” 经过了短暂的失声之后,整理好了情绪的朱由检,又恢复了之前那一幅知书达理,礼仪谦卑的样子,温言细语之下,让朱由校禁不住不寒而栗,东林对这个少年的洗脑,竟然有这么的严重。 甚至于,在明明心防大破的情况下,朱由检居然又能迅速的恢复到这幅天塌不惊的样子。 看了看朱由检,朱由校站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冷声道:“既然皇弟你知道朕召你入京是何事,且告知朕,你打算如何监国,如何执政?” 论演戏,二世为人的朱由校,比起这区区十四岁,只是被东林士子残害洗脑的朱由检,可要强得多。 眼中的杀意,话语中的凛冽,无不比朱由校那装模作样的强硬语气要自然的多。 果然,看到朱由校拂袖,转身走向龙椅的那一刹那,刚鼓起勇气,故作强硬起来的朱由检,又一下心慌了。 四下无人,只见朱由检一把扯住了朱由校的衣袖,讷讷道:“大哥,臣弟知错了。” “不要再留下我一个人!” 不要再留下我一个人!听着朱由检那哽咽的话语,朱由校脚步一停,面带笑意转头说道:“怎么了?皇弟,这就沉不住气了?你的先生们,没有教过你,身为帝王,要喜怒不形于色么?” 朱由校的话,如同利刃一般,扎进了朱由检的心头,朱由检神色一怔,脸色顿时变白了起来。 的确在这一次来京师之前,朱由检的老师、幕僚们跟朱由检有提到过,天子这次亲征辽东,面对如狼似虎的辽东女真,十有八九会大败。 往好了想,天启帝能够狼狈的逃回北京,往坏了想,战死沙场的天启帝还能称得上一句壮烈,可万一又是一出土木堡,那么大明危矣! 所以不论如何,信王爷,都得做好一个继任,火线登基的准备,而作为一个帝王,帝王气度,帝王风范,现在养成是来不及了,但是最基础的喜怒不形于色,信王还是得必须学会的。 可是这些事情,也就是暗中说说提提罢了,谁敢真在天启帝尚且安健,人在京师的时候提起? 自己的皇兄,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得知这些消息的? 难道,真的就是一眼就能看出来自己的伪装么? 朱由检心乱如麻,可是他脸上的表情,又如何能瞒住两世为人,精通心理学,微表情观察的朱由校? “由检,哥哥知道,这些年,哥哥和你生疏了,的确也往来的少,可是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大明朝的规矩上的。” “哥哥,也需要稳定朝政,稳定朝纲,所以也就没那么多时间,和由检你去走动往来。” “哥哥坐上了天子位,眼中,天下即是哥哥的家,这也是皇爷爷教授给我们俩的,不可因小废大,这些事情你可别忘了。” “家、国、天下,这只是对于那些世家门阀而言,而对于哥哥,对于我们皇室而言,国家,才是最为重要的。” “没有国,哪来的家?” “所以由检,你不要怪哥哥。” 然而伴随着朱由校的话语,朱由检的脸色越来越发扭曲了起来,等朱由校话音落地的那一刹那,朱由检厉声说道:“皇兄!你一口一个天下,一口一个国家!可是如今天下,早已怨声载道了!皇兄,你可知道?!” “你放任阉宦擅权,霍乱朝纲,让天下忠臣义士为之胆寒,皇兄,这些,你可又知道?!” “这普天之下,暗流涌动,有多少人,在天下间称呼皇兄你为暴君,昏君,皇兄,你可又知道?!” “皇兄,孩提时的话,你都忘了!你既然都忘了,那么臣弟,就要让你,将这些事情,都想起来!” “自小皇兄你就比我聪明,懂事,从小以来,都是你照顾,帮扶我,今日,臣弟,也想要帮你,也想要帮你完成你的志向,匡扶我大明朝廷,让大明日月山河永存!” “而不是在你的放任下,江河日下,土崩瓦解!” 朱由检的歇斯底里,和面对他歇斯底里,慢条斯理整理着袍袖的朱由检,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 “皇帝,你说够了?” 第79章 心乱如麻 皇弟,皇弟? 说够了吗? 听着朱由校的话,情绪本就上来的朱由检,彻底的爆发了。 盯住朱由校的背影,朱由检怒吼道:“皇兄!臣弟没有说够!你可知这天下,到底对咱们大明,是怎样一幅看法么?” “皇兄!看看这天下!黎民百姓,早就对魏阉的乱政,苦不堪言了!” “皇兄,看看这天下!天灾不断,一年一比一年冷,地龙翻身也远比前朝频繁,这是上天的警示啊!” “若是皇兄你的良知尚在,就不要再想着穷兵黩武,去远征辽东,行那劳民伤财的战事!” “不就是辽东么?!让了又何妨!只要我大明能够整顿好朝内,何愁无法光复辽东?!” “眼下我大明朝,最大的困扰,难道不是奸佞当道,灾祸横生么?!” “天灾人祸,还不能警醒皇兄你的话,臣弟,愿意以血来唤醒皇兄你的良知!” “皇兄你不是问臣弟准备如何监国,在皇兄你御驾亲征的时间里,如何执政么?” “杀!” “阉党误国,杀!” “锦衣骄奢,杀!” “武将不能守边关,杀!” “文人不能死社稷,杀!” “不破不立,此时的大明风雨飘摇,江河日下,唯有杀字,可以解开大明的困局!” “只有杀,将朝中阉党以及那些腐朽文武全部杀掉,清除掉,国朝才能换上新血,国朝,才能有新的思想!” 听着朱由检的嘶吼,朱由校似笑非笑的扭过头去,看着因为这一连串的杀字喊出,面带狰狞,两眼通红,面颊上青筋条条炸起的少年,不由轻哼了一声道:“杀?杀光了现在的人,皇弟,你准备让何人,接手他们留下的乱摊子?” “你说武将不能守边关,你就杀?来,你告诉我,杀了毛文龙,杀了袁崇焕,杀了孙阁老,将边关将帅全部换一遍,靠着谁去把守?” “你说文臣不能死社稷,你也杀?来,你回答我,是身后站着大地主的文官士子们,在共赴国难的时候,会和我们大明一同赴死的多,还是那身为天子家奴的宦官,会和我们一同赴死?” “杀?你以为什么事情,都是一个杀字能够解决的么?如果真的杀之有效,朕放任魏忠贤杀了这么几年,你看这天下间的东林党,可有减少?” “甚至这天下文人,纷纷以加入东林党为荣!” “光靠杀,是没用的!” 听着自己老哥的话,朱由检的脸上,出现了一抹迟疑,但是这么些年来,朱由检在他的那些老师们的耳濡目染之下,将乱世用重典,快刀斩乱麻,不破不立,破而后立等等的念头,都深深的立在了自己的心中。 在朱由检看来,自己的那些老师们,被世人称之为谦谦君子,天下闻名,一个个的文采斐然,定然不会欺瞒自己。 所以他们说的,应当是对的,是有理的。 可是为什么,在自己的哥哥口中,似乎自己所想的,太过于简单粗暴了,光靠着一个杀,难道真的不能让朝政为之一清? 但是同样机灵的朱由检,敏锐的察觉到了自己的哥哥话语中,那关于放任魏忠贤残杀东林党人的事情,自己的哥哥,居然是认可,而且知情的! 甚至某种意义上说,就是在自己大哥的授意下,魏忠贤和他的东厂,才会这么肆无忌惮的杀害东林士子。 难道自己的这位大哥,对于东林的敌意,有这么大么? 可是文坛党争佼佼者的东林党,可是踩着齐楚浙党上的位,成为的大明文坛政坛党派之首!就连自己大哥的老师孙阁老,也是东林党人! 自己的大哥,为何这么看不上东林,甚至放任授意魏忠贤,对那些东林党人进行残酷无道的杀害? 朱由检刚想说什么,却看到自己的大哥抬起了手,打断了自己的发言。 回到了龙椅上,朱由校眼带睥睨之色,在朱由检的脸上扫过。 锋利的眼神,如同利刃一般刮过朱由检的身体,朱由校双手一挥,一副偌大的地图,被朱由校从龙椅上抛向了朱由检,随着地图展开,朱由校喃喃道:“自秦王扫六合以来,汉唐宋三代汉人王朝,自宋以后,神州陆沉,天下落入蒙古鞑子手中。” “幸得太祖揭竿而起,北伐灭元,成祖追亡逐北,五次北伐,打下了大明这偌大的疆土。” “虽然随着时代变迁,大明的土地,日益缩小,可是这终究是我汉人天下!” “我朝国势之尊,超迈前古,其驭北虏西番南岛西洋诸夷,无汉之和亲,无唐之结盟,无宋之纳岁薄币,亦无兄弟敌国之礼!” “成祖的话,掷地有声!这,才是我大明的骨气!” 说完这些,朱由校站起身,眼露精芒,看着殿下站着满脸愕然之色的朱由检,低声道:“由检,你实在是让为兄失望,竟然能够说出让了辽东?辽东,乃是我大明先辈抛头颅洒热血打下来的地方,都是我大明的土地!” “成祖之所以将帝都定在京师,定在这北京城,就是想要说天子守国门!” “武宗之前,对大明威胁最大的是草原上的蒙古,蒙古入寇,必叩关大同、宣府,宣大一破,七日内,蒙古大军就能如同电光火石一般,杀到北京城下!” “如今虽然说蒙古已经不足为虑,可是辽东的女真,却同样的成为了国朝大敌。” “辽东一破,北京城如同不设任何防线一般,随时会面临建奴的兵临城下,你让了辽东,下一步,是不是就要迁都南京?让整个大明北方,落入建奴铁蹄之下?!” “任由我大明子民百姓,被建奴铁蹄蹂躏?!” “朕,假意换帅,诱使努尔哈赤大军倾巢而出,就是要履行我大明,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之祖训!” “更别说,朕此战,已有万全之准备,一战,至少数年内,辽东将无战事。” “由检,你还觉得,朕,是穷兵黩武么?” 朱由检被朱由校一番话,直接怼的开始了怀疑人生。 “原来老祖宗的话里,有这么多的意思?可是英宗皇帝不是很果断的就投降了么?” “师傅们跟我说,这是权衡利弊之后,英宗做出来最正确的决定,而后的还朝,复辟,都代表着英宗皇帝的大智慧。” “而且师傅们跟我说的,也是要从大局着想,攘外必先安内,如今大明内部就动乱不堪,不如暂时不计较那一城一地之得失,重振域内,再图其他。” “难道我,真的错了?” 一时间,朱由检的脑子里,思绪乱成了一团。 第80章 土地兼并 但是前边也说了,朱由检这位日后的崇祯帝,在煤山歪脖子树上自挂了的天王也是一个心思灵敏的主,俩眼咕噜一转,朱由检精准的找到了朱由校话语中的‘漏洞’。 那就是自己的大哥,虽然将这一次的亲征辽东,说成了是解救大明危难于水火之中,履行天子守国门的祖训,可是自己的大哥,却没有说这战争,是不是劳民伤财,是不是穷兵黩武! 大明朝的根基就这样,眼下的大明朝,国力亏损也极为严重,朱由检下意识的就以为,久在宫中的朱由校,不知道民生疾苦,更不知道如今的大明朝,吃空饷的兵户到底何其多! 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 这句谚语,朱由检可是一路上听过来的! 缺兵缺粮,还缺饷! 这样的情况下,自己的大哥想要御驾亲征,而且还口口声声说,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这一战必胜? 什么都没有,拿什么取胜?! 护卫自己入京的那些人马,可不是大明朝的军队,而是自己那些老师们的家奴! 为什么?因为自己去兵营里看的,可都是些歪瓜裂枣! 而京营的兵到底怎么样,朱由检虽然还没有亲眼见过,可是一路上跟英国公张维贤的互通消息,也让朱由检知道了一个严峻的事实,那就是大明朝登记在册的十万京营战士,现在正儿八经能够找到人的,只有区区三四万! 这三四万人里,还有绝大多数都是老弱病残,在兵户上混吃等死的! 就这么个情况,自己老哥居然有意的隐瞒了,莫非真把自己,当成无知稚子了么?! 朱由检藏在袖口下的手,悄悄的捏成了拳头,颤抖着,手背上,根根血管都变得无比的明显。 甚至于,在一开始朱由检对朱由校发起的厉声质问和咆哮的时候,朱由检,都还没有此时的这般愤怒。 朱由检打心眼里觉得,自己被自己的大哥,嘲讽了,看低了,看不起了! 虽然说长兄如父,虽然说自小以来,保护自己的都不是自己的父皇朱常洛,而是面前这个熟悉的陌生人,可是这种刻意的欺瞒,让朱由检觉得,自己似乎,彻底的被自己的大哥给小瞧了! 然而没等朱由检出声,看着朱由检肩头肌肉动作的朱由校,却眼露精芒,低声道:“由检,朕知道,你也许沿途上,见多了民生疾苦,见多了尸殍遍野,野狗食人。” “但是这一切,都是朕想要改变的!” “土地兼并,这是大明朝目前内忧外患中,最严重的问题,国朝延绵至今二百余年,老旧的贵族集团,已经腐朽,这一点,朕和你,我们哥俩,是一样的看法。” “毕竟你也是博览群书的人。不可能不知道每个皇朝的毁灭,或多或少的都和土地兼并有一定的关系。” “但是这一切的事情,不是说变就能变的。大明朝顽疾已久,咱们哥俩又没有足够的权柄。” “虽然皇兄贵为天子,但仍旧惶惶而不可终日。” “无他,实在是父皇走的蹊跷,再鉴于武宗皇帝。” “哥哥实在是没有办法将自己的信任给予朝臣。” “想要改变这一切,就必须要拥有力量。” “力量从何而来?从军队里来,所以朕,才需要御驾亲征,扬我军威!” 明朝的土地兼并到底有多么厉害,区区一个举人,就能免掉土地税赋! 而几千年的愚民政策下来,那些目光短浅的农民就只会将自己的土地挂靠在那些举人的名下,从而达到他们逃税的目的。 然而这些举人老爷又岂是易与之辈? 那些目光短浅的农民,又拿什么和这些举人们,以及他们身后的地主阶级斗? 最终土地丢了,自己也失去了自由身。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承担整个大明朝土地税赋的,也就只剩下了那一些拥有极少土地的自耕农。 他们哪能够承担这么大的税赋压力? 也就只能有样学样的,将自己的土地挂靠在那些可以免去土地税赋的人名下。 好让自己有口饭吃。 这样的恶性循环在大明朝持续了两百多年。 到了天启皇帝这一朝,土匪流民遍地都是,而老魏太监为了支援辽东的战事,将他从大明朝内部搜刮出的极大部分财富,都源源不断地输送了过去。 这样放才能够保持住北京城的安稳。 原本历史上崇祯上位之后,可不就是因为多次加税,逼得农民忍无可忍,纷纷揭竿起义。 最终导致了大明朝的覆灭么? 真理? 真理在大炮的覆盖范围之内! 真理在火炮的射程之内! 枪杆子里出政权! 朱由校如今想做的,正是自己身为天子,掌握了政坛上的绝对优势之后,在顺势拿下军权,将军权和政权合二为一。 左手笔杆子,右手枪把子。 方才能还这大明朝一个朗朗乾坤。 方才能让天下黎民百姓,可以吃得上饭,穿得上衣。 从朱由检的话里,朱由校可以听得出来,自己的这个弟弟确实是一个改革狂人,如果是皇权稳固,需要一个改革派的时候,自己的这个弟弟的确可以大展拳脚。 但是如今的大明朝。 可接受不起朱由检的改革。 满脑子是“杀”字的朱由检,如果贸然继位,只会给大明朝最后的一击。 好在原本历史上的崇祯帝,还有好几年学习的时间。 好在朱由校重生了。 大明朝这架马车早已经脱离了原本的轨道,踏上了一个和原本毫不相关的世界。 但是朱由检,他的天真。 却让朱由校有点忍不住想要笑出来。 “这么天真的一个人,真的能够担当起坚国的重任吗?” 朱由校扪心自问。 但是没有办法,除了朱由检之外,现在的大明朝没有其他可以监国的人选了。 其他的皇子不是太小,就是太远,或者身后压根就没有势力。 根本就没有那个资本来维持住朝堂的运转。 所以即便知道朱由检的身后,站着的是东林党,是东南沿海地区的大地主阶层。 朱由校也只能让他来监国。 听着自己大哥的话,朱由检沉默了,土地兼并这几个字,深深的扎入了他的内心。 的确! 大明朝的土地,人口,被隐藏的,实在是太多了! 所谓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在此时的大明朝算个屁呀! 然而,这一切,和自己大哥隐瞒自己的,又有什么关系?难道打了这一仗,自己的大哥,就能收回那些被隐藏的土地不成? 朱由检摸起了下巴。 第81章 歪打正着 朱由检虽然年轻,可是他身边那些负责教育他当一个好王爷的人,却的的确确都是一个个博览群书,学识渊博的文坛巨匠 他们教给朱由检的东西,虽然那些很多都是腐儒之见,可是终究,还是有着属于他的道理的。 只是看问题,看事情的角度各有不同罢了。 而朱由检看事情的角度,现在还没有彻底定下来,虽然说是被那些老师先生们,教育的有点嫉恶如仇,可是并不代表着朱由检这个小家伙,朱由校没法给他调教过来,扭转他的心态! 古人比起后世那些娇惯坏了的孩子,可要早熟的多,如果是在百姓家,以朱由检的这个年龄,都有可能是孩子他爹了! 再加上是帝王之家,从小耳濡目染,见多了纷争阴谋。 这一切,让朱由检的心智成熟程度,远超后世那些大部分要在温室中待到二十二岁的孩子。 不然朱由检也没法迅速的,就从彻底被朱由校击破心防的情绪崩溃中,找回自己最为习惯的假面具戴在脸上,伪装起来。 “皇兄,你可知道,大明的天子与士大夫共天下,更甚于昔日的宋朝?” “国朝养士二百年,养的又怎么可能都是一群没有用的废物?” “赵宋虽然养士,可是强干弱枝文压制武太甚,故而北有靖康,南有崖山,可是文人士子,还有名士们的傲骨,风采,都在两宋晚年展现的淋漓尽致。” “更别提我大明朝的士子,从一开始,就是斗上来的?” “他们,又岂会没有能力?!” 听着朱由检的话,朱由校皱了皱眉,自己这个便宜弟弟,还是跟着那些腐儒太久了,还觉得,大明朝的大部分文人,都能有赵宋时的范仲淹、文天祥那样的公心呢。 大明朝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重文轻武的体制这一点,就和昔日的赵宋截然不同。 如果不是土木堡战神送了那一波大的,大明朝当权的还得是武勋而不是文人集团,毕竟朱元璋当时杀的太狠了,而紧接着的朱棣和朱高炽、朱瞻基这爷孙三,对文人集团,也没给过什么太多的好颜色。 毕竟朱棣的皇位,就是从重用文臣的建文帝朱允炆手里抢来的,还干下了诛十族的千古绝事,让朱棣在文人们眼中,就是一个大大的暴君,不敢给朱棣添乱,那只是屈服于朱棣淫威之下罢了。 而朱高炽虽然是个仁慈的胖子,可是奈何朱高炽在位时间短,没多久,就被自小被朱棣调教成了朱棣形状的明宣宗朱瞻基继了位。 朱瞻基在史书上的名声,可不咋样,促织天子,蛐蛐皇帝,从这些名号,就能看出,朱瞻基和文人集团,也不是太对路,虽然当时的内阁名臣有着三杨这样文人士子中拔尖的存在,可是这也掩盖不了朱瞻基的名声。 甚至就连土木堡战神当初,也是对文人集团没什么太大的好感,毕竟虽然朱祁镇九岁登基,可是前期的朝政,都是被三杨和太皇太后张氏掌握,直到三杨和太皇太后张氏 相继去世之后,朱祁镇才碰到了这大明朝最巅峰的权利。 以及,一个巅峰期的大明朝。 接着大明朝就被明英(堡)宗玩炸了,自那时起,盛极而衰,一路江河日下,以至于此。 可前文也提过,正是在明堡宗的一通骚操作下,文人集团算是彻底的在大明朝的朝堂之上,站稳了脚跟,更是在文武之争中,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 也就是从那时起,大明的所谓“明学”也悄无声息的兴盛了起来,继承了宋朝“宋学”的明学,当然会堂而皇之的,将所谓的与士大夫共天下说的冠冕堂皇,仿佛是大明朝祖训一般。 武宗皇帝时期好不容易出了个“圣人”王阳明,一套心学打的当时最为流行的理学溃不成军,顺带着制霸了嘉靖、隆庆、万历几朝。 可是伴随着王阳明一死,心学后继乏力,那些守旧且激进的文人党派,高举着程朱理学,正统儒家大道的旗号,顿时就在原本他们也曾求学过的心学上,踩下了一万只脚。 到了高攀龙,顾宪成的时代,他们更是直接抨击心学是末流学问,称其空疏浅薄,流于禅学,是一种不正之风。 所以到了现在朱由校的这个时代,天启皇帝的时代之后,整个大明朝的儒学,已经成为了一个极具攻击性,却又没有丝毫攻击性的学派。 东林学派! 对内,他们是神兵利器,内斗天下无敌。 齐楚浙党? 滚! 心学?旁支末流,歪风邪气! 滚! 大明朝,只有我们东林,只有程朱理学,才能够救大明于危难水火之中! 对外,他们是饴糖,是蜜水,虽然喝多了,总有那么几个变质的能造成真实伤害,可更多的,是造成不了有效伤害,反而会让别人很爽的东西。 这水太凉,我不跳! 在这样的环境下,一个自幼就接收着东林教育的人,看待事物,还能保持一份平静,就已经是极为少见的事情了。 摸着自己的下巴,朱由校双眼流露出一丝怜意,打量着朱由检这个在被原主封了信王,遣去封地之后,一直被东林调教的小家伙。 这孩子,能够到现在还能够保持住赤子之心,还能够保持着自己的那一份天真。 只能说他作为一个王爷。 还是一个皇帝春秋鼎盛时期的王爷。 实在是沧海中的一粟,引不起大鱼注意,没人会选择去投资一个没有什么太大希望的王爷,从而也没有什么人,去注意到自己的这个皇帝,所以他才没有彻底被教歪而已。 如果真按原本历史上的走向来,天启六年王恭厂大爆炸之后,天启帝病倒,东林就有了充足的时间去换人教育朱由检,最终将这个面前天真却善良,有着一颗赤子之心的少年推上风口浪尖,逼成一个亲手斩杀后妃女儿的变态。 虽然这一年来,朱由检暗中和东林党人的走动,有点频繁,可是就从今天的事情来看,朱由校几乎可以确定,朱由检此时,还没有彻底被东林党给带偏,自己要给他掰正,还来得及! 歪打正着! 朱由校突然感慨了起来,自己将朱由检提前几年召集进宫,让他监国,还真就歪打正着成功了,既可以打了东林一个措手不及,又能够让还没有被彻底带歪的朱由检,落入世人的眼中。 从而,起到一种另类的保护作用。 自己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安插人手,到朱由检的身边了! 第82章 皇兄,你说的可是真的 但是不论朱由校现在做了怎样的计划,怎样的打算,一切都得要看看,朱由检到底还有没有必要去抢救一下。 朱由校当然想着抢救这个大明朝,先不说历史上的大明朝,是封建时代的最后一个汉人王朝,就说大明朝“不和亲,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祖训,和末代皇帝朱由检表现出的骨气以及血气。 就让朱由校对这个朝代,充满了好感。 朱由检,第一番检测,在朱由校这里,算是暂且通过了。 这孩子,还有得救,还没有彻底歪! 自己即将要出去御驾亲征了。 京师中,必然会是朱由检来监国。 然而如今天下,有能力,也有足够的忠诚,能够保持前线征战的军需运输源源不绝的,也就只有老魏太监一人而已了。 可朱由检早已将他对魏忠贤的恶意、反感挂在了脸上,即便是今日里,朱由检当着自己这个大哥,自己这个天子的面,答应了自己不会去妨碍魏忠贤,然而哪怕是明面上,不会去阻碍魏忠贤,可是只要暗地里使点绊子,就足够造成极大的影响了。 蝴蝶效应,可不是闹着玩的。 危急关头上,哪怕是魏忠贤的粮饷晚到一天,都有可能导致朱由校前线的战机就有可能稍纵即逝。 兵情,可不是闹着玩的。 朱由校作为皇帝去御驾亲征,如果都能碰上延误军粮延误军机的事情,那朱由校,还怎么以皇帝之尊,在这军中立威? 大家只会觉得,他身为皇帝,却连基础的军需供给,都没法满足大军所需。 要知道,大明朝现在的那些当兵的情况就是,谁给粮饷,他们就为谁而战,毛文龙也好,袁可立也罢,都是在能够保持住足够的军资前提下,才能够在辽东军中,有着那么高威望的。 朱由校身为皇帝之尊,却无法保持军饷,那些当兵的不哗变不营啸,都很对的起朱由校带去的袁可立和孙承宗这两个大明朝辽东的定海神针了! 毕竟,拿下皇帝,朝着北京城索要兵马粮饷,也不是辽东那些兵们干不出来的事情,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朱由校非要带上年事已高的孙、袁二人再上战场的主要原因。 所以,如何为老魏太监留下一个良好的环境,是朱由校此次离京最为重要的事情。 看着面前的朱由检,朱由校点头道:“没错,东林党等文人清流,在党争这一块,天下的确无人能出其右,齐楚浙党也好,心学党派也罢,都被东林扫进了垃圾堆里。” “要说他们没能力,是不可能的。” “朕的老师孙承宗孙阁老,也同样是东林出身,所以朕不否认,东林的确也是代有人才出。” “可是由检,你要知道,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儿都会有,东林作为天下第一大党,又怎么可能没有几个拔尖的?” “王阳明,文可治国安天下,武可上马定乾坤,开创的心学,更是让大明朝的江山经历了正德,嘉靖,隆庆,万历这数朝折腾,还能够尚存元气。” “这样一个人,他开创的流派,仅仅数十年,就开始变质,开始跟不上时代了,你觉得,东林党人鼓吹的程朱理学,又能符合对应上我们大明现在的情况?” “高攀龙也好,顾宪成也罢,他们作为东林魁首,张口闭口就是王阳明之心学,乃是歪门邪道,乃是旁支末流。” “他们所信奉的程朱理学,才是富国强民,能让天下安康之法。” “来!由检,你告诉朕,告诉哥哥,程朱理学兴起的大宋,最后变成了什么样子?!” “来!由检,你再告诉朕,程朱理学,到底是被什么人,定义成为官学,国学的!” 听着朱由校的质问,朱由检突然哑口无言了起来。 程朱理学兴起的两宋,结局都不怎么样,北宋灭亡靖康耻,王公贵女帝姬全部成为了任由金人玩弄的玩物,连帝后,都公然受辱。 而南宋,更是因为知道蒙古人的习性不会比金人好多少,而选择崖山死战,战死无数,皇帝亦殉国而死。 紧接着,程朱理学,就被元朝定为了官学,同时开始在神州大地上,大行其道了起来。 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程朱理学宣传的“君臣大义”这一观念,能够取代在此之前华夏大地上的“华夷之辩”这一普世价值观,更能够利于来自草原的蒙古人统治神州大地么? 灭人欲,存天理! 朱由检眼中露出了惊骇之色,身体颤抖着,看向了朱由校,低声道:“皇兄,你的意思是?” 看着朱由检这个表情,朱由校松了一口气,他就担心自己的这个弟弟已经钻进了东林党的死胡同里不肯出来,如果不肯出来的话,那么他还真就不好忽悠! 然而朱由检现在的这个反应,让朱由校知道,自己的这个弟弟,稍作调教,就能高举反东林的大旗,成为自己打倒东林党的拳头! 面露悲色,朱由校点了点头道:“没错,由检,皇兄认为,东林学派再度高举程朱理学思想,将这个思想强加在此时的大明朝之上,除了妄图以他们的道统,压过我们的皇权之外,同样也有可能,是元蒙遗老,亡我大明之心不死!” “朕知道,朕清楚,大部分的东林党人,只是理学的信徒,也有着自己的能力和才能,但是这一个党派的人里,如果有那么几个,是蒙元遗老,那么朕,就不敢将朝权,交给他们!” “自朕登基以来,魏忠贤虽然做了不少错事,也杀了不少人,但是至少,如今辽东的战局,远比皇爷爷的万历晚期要好得多。” “由检,你可别忘了,万历晚期,朝中就是齐楚浙党和东林党,你方唱罢我登场打的不可开交的时期,也就是那个时候,辽东的努尔哈赤一口气连下我大明无数城池!” “朕虽然放任魏忠贤创立阉党,打击东林,可是至少,朕的辽东,守住了!” “朕派遣的袁可立,他的人马,甚至敢于和女真人出城野战!” “所以由检,你觉得,阉党,真就彻底是坏的?东林,真就是彻底清白的?” 说到这里,朱由校看着脸色愈发难堪的朱由检,摸了摸自己手指上的指环说道:“根据辽东探报,建奴和蒙古,来往也极为密切。蒙古更是为建奴输送了无数战马,帮助建奴创建骑兵。” 虽然说朱由校也不确定,这个时代的事情到底和自己说的能不能对应上,程朱理学的再次兴起,是不是有着元蒙遗老作祟。 但是这不妨碍朱由校将这盆脏水,泼到东林党人们的头上。 朱由检年岁尚小,正是一个嫉恶如仇的年龄,而大明朝立国这么久,一直都在努力渲染的凶残异族,可不就是短暂统治过神州大地的蒙古人么? 只要能把东林党和蒙古人挂上关系,嫉恶如仇的朱由检,怎么样,都不可能倒向东林,去成为东林党手中,那制衡自己的棋子! 朱由检如同信仰崩坍一般,双眼满是不敢置信,倒退了几步,坐在地上绝望道:“皇兄,你说的,可是真的?!” 第83章 五年平辽! 不敢相信,朱由检当然不敢相信,东林党人,可是他最为依仗的左膀右臂,朱由检在自己封地的这几年,可是将自己的所有信任,都交给了东林党人。 更是因为东林党人,多次和自己的皇兄、当今的天子产生矛盾。 可今天,在听到朱由校的话之后,朱由检顿时只觉得,天塌了!自己的信仰,也崩塌了! 正如自己哥哥所说的,东林党人,对于其他的一切学派,都抱有极大的恶意和敌意,排挤,攻击其他的流派,学派起来,的确是一把好手。 至于真的治理一方的本事,朱由检在此时,才隐隐约约反应过来,自己的封地,向来都是报喜不报忧,自己所见所闻的,也不过就是信王府这周边罢了! 然而信王府也就那么点大,信王府周边,更是能说一句谈笑皆鸿儒,往来无白丁,反反复复的,都是豪商大贾,自己,又哪能看得到东林党人执政的效果到底如何! 可若是这东林党,真是蒙元的遗老,想要腐蚀,想要击垮大明朝从而扶立起来的,那么自己这么多年来,所学的,所听的,都是些什么?! 朱由检颤抖着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抽泣哽咽了起来。 看着从瞠目结舌、支支吾吾,转变成捂嘴抽泣的朱由检,朱由校摇了摇头,自己这一波操作,好像给朱由检这小子,彻底打蒙了,找不着东南西北了都! 伸出手,按住了朱由检的肩头,朱由校低声道:“由检,你也不用一棒子把所有的东林党全部打死,孙阁老他们这些人,也同样是东林学派,但是他们,也一样的忠君爱国,而且有着很强的能力,可以庇护一方。” “咱们需要做的,就是睁大自己的眼睛,去挑,去选,将东林党里的精英,对我们大明忠心的精英挑出来,而那些满肚子坏水花花肠子的,就是我们必须要严厉打击的对象。” 但是听着朱由校的安慰,朱由检突然面色一变,看着朱由校,低声问道:“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皇兄,你为何要处死熊廷弼,熊经略?!” “难道只因为他和东林六君子走得近,而且在军中有着足够的威望,合适皇兄你杀了立威?” 朱由校双目一眯,精芒乍现道:“熊廷弼,此战朕凯旋之后,就会为他平冤,杀他,是为了朕的大计,如果不杀熊廷弼,朕的辽东大棋,就无法盘活,而且熊廷弼虽然有能力,但是也同样愚蠢。” “远不如孙阁老那么懂事,而且能够提拔新人出来。” 熊廷弼虽然在后世的史书上,留下的记载都是极好的,但是朱由校确很清楚,如果真的就像是史书上写的那样,那么自己说熊廷弼一句愚蠢,真不为过! 当了那么久的官,熊廷弼真就是没看清楚当时的局势,贸贸然给自己送到前边去,为东林党,为那些他所信任,所走得近的人,当了那个挡箭牌! 在熊廷弼二赴辽东的时候,正值袁应泰因为他的仁慈,导致整个辽东战局满盘皆崩,却又冷血无比的坐视最后的戚家军流尽最后一滴血的时候。 袁应泰,是东林党人,是个能人,也是个贤臣。 可是他的迂腐,他的仁慈,最后却成为了他的掘墓人,而且袁应泰作为一个文人出身,居然贸贸然就想要带着人,去收复失地,荡平后金! 最终辽东大败,浑河血战葬送了无数愿意为国抛头颅洒热血的战士。 而在这个节骨眼上,熊廷弼居然在原主的几句话之下,就选择了二赴辽东,并且还带上了另一个东林党人,王化贞! 结果好了,前脚熊廷弼刚到辽东,后脚王化贞就通过当时的首辅,同样是东林党人的叶向高,将调去辽东的援军划到了王化贞麾下。 直接导致熊廷弼成了一个光杆司令,名义上是辽东最高军事统帅,实际上,除了自己带过去的人马之外,想要调动几个小兵都挺难! 他所信任的王化贞,就成了手中握着实权,握着兵马的统帅。 王化贞也是东林党人,还是东林党的重臣,他当然清楚自己来是干啥的! 揽功的同时,破坏掉天启帝插手兵权的计划! 如果不能揽功,那么至少也要破坏掉天启帝的计划,让他没法顺利的把手伸进辽东战局里来! 熊廷弼,应运而生,他就是东林党人,用来破坏朱由校这位当今天子插手兵权的最好棋子! 有过坐镇辽东,还卓有成效的熊廷弼。 回了京师之后,和天启帝一番对答,说的天启帝龙颜大悦的熊廷弼。 千不该万不该,就是和东林党人走的太近,成为了东林党人,利用的工具! 在熊廷弼二赴辽东上任之时。 对抗辽东,胜了,王化贞的功劳,败了,熊廷弼的过错。 这么一个局面下,王化贞直接推翻了熊廷弼和天启帝策问中定下的守定而后战,选择了和袁应泰一样的玩法,高呼着六万大军平定辽阳,带着他的“平辽军”就去送了一波人头。 急着给皇帝表现出东林党人能够带兵,能够打仗的王化贞被建奴揍的头破血流,想要为袁应泰翻案的事情失败了,王化贞眼见没机会了,干脆就投了一波魏忠贤。 这才让魏忠贤有了实质性的证据,一举翻盘,压的东林党人在朝堂上,翻不过身来。 可是辽东的广宁惨败,终究需要一个背锅侠。 王化贞给了那么多的证据,老魏太监自然也就不好真的当场弄死他,再加上东林党因为王化贞的背叛,人人自危,保熊和斥熊两派也不吵了,一致把刀子对准了熊廷弼。 借着这个由头,魏忠贤砍了熊廷弼的头,然后在天启帝的授意下,传首九边。 但是这事通过东林党传到了民间之后,就又成了老魏太监迫害忠良的一个罪证。 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告诉了朱由检之后,朱由校看着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的朱由检,低声道:“所以说,由检,你现在还觉得,哥哥当时杀了熊廷弼,有什么问题么?” “如果不杀熊廷弼,孙阁老如何补天?!” 说完这句话,朱由校饶有兴趣的看着朱由检,挑了挑眉道:“不过由检,现在孙阁老的好传人袁崇焕,也是一个东林党人,他的口号不同于昔日的王化贞,他的口号更大,你猜猜,是什么?” “五年平辽!” 第84章 皇兄,臣弟不明白 “皇弟,你说,五年平辽,区区一介书生,就敢夸下如此海口,大言不惭,皇弟,你说若是换成是你,你会怎么去做?” 看着面前目光炯炯的天启帝,朱由检下意识的低头沉思了起来,如果换做是自己,自己究竟会如何处理。 五年平辽!如果说这件事是袁崇焕在东林党人的带领引荐下,跟朱由检说的,朱由检觉得,自己十有八九会相信,毕竟先不说袁崇焕到底是不是东林党人,但是自诩文人清流,还是被东林党里的侯恂破格提拔的。 可可以说袁崇焕多少也和东林党人走的极近。 一个和东林党人走的极近的人,向自己提出建议,五年平辽! 这让朱由检如何不信? 朱由检在今天之前,甚至可以说在半个时辰前,还是打心眼里觉得,东林党就是一群爱国为国的好人,觉得他们一个个文可定乾坤,武可安天下。 可是在如今,听到了自己哥哥的一番“肺腑”之言后,朱由检多疑的性子上来了,他对东林党人的亲近,也迅速的变得疏离了起来。 皇室子弟,又有几个不凉薄的? 其中朱由检,就最以凉薄而出名。 朱由校在朱由检面前之所以要提到袁崇焕,就是因为这人,在原本的历史上,是朱由检一手捧上神坛,又一手拉下来。 最终落了个凌迟处死,百姓分啖其肉的凄惨结局。 而袁崇焕的直接死因,就是在于他替朱由检背了锅,被生性多疑,喜欢猜忌,还对人待物极为凉薄的朱由检推了出去,以谢天下。 以安天下之民心。 朱由检当然不知道原本历史上,自己和袁崇焕之间会发生一些什么样的君臣恩怨,可是他却知道,自己不能继续沉默下去了,自己老哥身为天子,自然不会等待太久。 低着头,朱由检讷讷道:“回禀皇兄,臣弟,若是今日之前,应当会满足袁崇焕的一应要求,让他去试试。” “然而今日得知皇兄肺腑之言,猜得皇兄心中大计,得知东林是何等奸诡狡诈之辈之后,臣弟,万万不会轻易允诺于他,定会安排几位知根知底的人,仔细分析他的对策之后,方才进行答复。” 听着朱由检的回答,朱由校伸出手,按住了朱由检的肩头道:“由检,你能这么想,就对了!” “不能偏听偏信,也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办事。” “如今哥哥我要御驾亲征,京师中,就希望你能够不给哥添乱,此次远征辽东,由检你是博览群书之人,又是自小机灵,你说说,哥哥最为担心的,和这一次远征最为重要的,是什么?” 朱由检被朱由校按住双臂那一瞬间,他袖口里握着的拳头,就松了下来,一字一句道:“皇兄,兴师远征,最为要紧的是粮草军饷。” “皇兄最为担心的,若臣弟所想无错的话,应当是臣弟监国时,京中出现问题,导致军需供应出现拖延,前线大军断绝兵粮,引起哗变。” “所以皇兄想要交给臣弟的要事,就是让臣弟在京中,可以协助魏公公,协助英国公,将兵粮,供应到前线上去。” “皇兄,臣弟所说,对吗?!” 就如朱由校所说,就像史书记载的一样,朱由检是一个机灵的很,极为聪慧的人。 如果不是摊上这么个时代,摊上这么一帮朝臣,摊上这么一个性格,朱由检没准能成为一代圣贤皇帝。 朱由检只是一听朱由校的一番分析,迅速的,就猜到了朱由校的用意,并且猜出了,朱由校离京之后,京中和自己打配合的人,到底是谁。 魏忠贤! 也就只有这个权倾天下,而且恶名满天下的人,才能够以一己之力,调动天下之资源,从而供应上前线数万,数十万大军的所需。 同时,魏忠贤一个人也没办法办到这么大的事情,虽然说魏忠贤的九千九百岁名头,天下人尽皆知,可是当兵的,看不惯阉党看不惯太监,也是常有的事。 所以朱由检猜测,在这个成国公朱纯臣已死的时候,能够配合魏忠贤,稳定住京中局势,并且还能在军中,在天下的军队里,都有一定知名度的人,也就只有英国公张维贤了。 政坛上,有着魏忠贤把控,兵权上,有着张维贤大军捏紧。 自己这个监国王爷,说好听点,是监国王爷,说难听点,只不过是一个傀儡! 如果朱由检还和之前一样,信任东林党,还是背靠着东林集团,那么没准还能够趁着皇帝离京的时候,去暗中下点小绊子,给魏忠贤上点眼药,让魏忠贤的小日子过的不那么安稳。 甚至可以联络张维贤这位英国公,让他掌管京营,直接趁着皇帝外出,魏忠贤的阉党最大的靠山不在的时间点里,趁着魏忠贤全部心思挂在供给辽东的时候,在京师中玩一出清君侧!将阉党连根拔起,彻底铲除,还这大明朝一个“朗朗乾坤”! 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如今,听到了自己老哥的一番话,对比起自己所看到的那些书籍记载的东西之后,本就多疑的朱由检扪心自问,自己已经没法子彻底相信东林党了! 甚至于朱由检都猜到了,如果自己真的和东林党合作,那么也没有人能够保证,自己真的如同东林党所想,铲除了阉党之后,自己也好,还是自己的皇兄也罢,需要面对的,就是一个彻底被东林党盘踞的朝堂。 未必不会被架空,成为一个傀儡! 越想,朱由检就越发觉得不寒而栗了起来。 下意识的,朱由检就想到了陪伴自己长大,但是一直不怎么受自己待见的太监王承恩。 “也罢,待孤王回信王府之后,就对王伴伴好一些。” “仔细想想,王伴伴比起那些先生们,的确更加在意孤王一些啊!” “难怪,即便是魏忠贤当初在移宫案之前,还想着和母妃一同夺权,架空皇兄,可是待皇兄掌权之后,魏忠贤,却依旧能够身居高位。” “太监,是依附他人而存在的东西啊,太监的背叛,比起其他人而言,要更难一些。” 朱由检心中闪过了无数念头,看着面前的朱由校,诚诚恳恳说道:“皇兄,臣弟不明白。” 第85章 人间神朝! 看着满脸疑惑的朱由检,天启帝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由检,莫非你觉得,朕让你监国,也只是想让你当一个泥塑木偶,听着朝堂上魏伴伴的话不成?” “不,朕想的,可不是一个泥塑木偶的皇弟,一个泥塑木偶监国,朕就不会特意将皇弟你叫来了。” “朕说了,咱们哥两,要放眼天下,这个天下,远远比大部分人所知道的要大得多!我知道,你应当也和赤发鬼,佛朗机的鬼佬们有过接触,你应当知道,在他们的眼中,这个世界,是一个大球。” “中原虽大,可是咱们华夏大地诸夏子民,对于土地的热爱和渴望,是无止境的!” “如果当初的秦国,有了一份如今的世界地图,那么没准咱们华夏的疆域,还会大上无数倍,强秦的土崩瓦解,也不会来的那么快。” “只要有着扩张的余地,来自华夏子民对于土地的欲望支配下,强秦的军功爵制,就能够继续推行下去,有地可封,有爵可赏,大秦的铁蹄,就能踏破全世界,占领一切路上的,海上的土地!” “朕,有心力,去继承这大秦未曾完成的伟业,有心力,去完成这诸夏子民凌驾于世界之上的愿望。” “皇弟,由检,你可能够明白,这等伟业一旦完成之后,大明的疆域,将会有多大?” “朕欲大事成后,行分封!” 朱由检被朱由校的野望彻底的震撼到了。 “军功爵制……” “征服天下……” “扩张土地……” “强秦?暴秦?” “分封?” “这不是……在走华夏历史的老路么?” 朱由检心里闪着无数的思绪,刚刚整理好的思绪,再一次被朱由校搅成了一团乱麻,朱由校的野望,实在是太大了,要知道,此时的大明,可远不是开国时,太祖成祖麾下那天下无敌的铁骑,现在的大明,国力衰弱,兵力短缺,这么个情况下,自己的大哥,为什么会这么有雄心壮志,居然觉得自己可以鲸吞整个天下!? 他怎么敢的?! 朱由检虽然年轻,但是有一说一,没有彻底被东林党放在眼中,记在心上的朱由检,在信王府的时候,还是见到过不少来自西洋的小玩意的。 佛朗机的火器,的确有着可取之处,就比如说那燧发枪,就远比大明朝现在常见的火绳枪要好使的多。 但是佛朗机强的,可不仅仅只是火器! 朱由检他这个信王,虽然说之前没有被东林重点照顾,不像南方那几个王爷一样,跟东林背后的大地主阶级那么亲近,但是好歹他朱由检,也是个亲东林派,更是当今天子最宠爱的弟弟! 所以朱由检也能从那些沿海地方,经常和西洋,和南洋接触的人们口中知道。 西方,西洋也不是什么能够轻易小觑的,无数个国家之间战火缤纷,人脑子打成狗脑子。 虽然他们的兵力,可能不及大明朝能够动辄上百万大军,可是大明如果想要远征西洋,要跨过的距离,也不是什么随随便便就能跨过的!万里,十万里的远征,可不是说着玩的!以大明此时的国力,去进行那样的事情,朱由检不由觉得,自己的皇兄,莫不是疯了?! 越想,朱由检觉得,自己越应该劝阻自己大哥,没准自己大哥还沉溺在昔日大明王朝巅峰时期的幻梦中,不愿自拔呢! 虽然说实施军功爵制,可以极大的提升士兵的战斗力,提高军队的士气,让军队愿意为之死战。 若是换在大明开国那会,太祖成祖那般的人杰威望号令下,玩上一出,没准还真的就能推平一切,撵着草原上的异族去追亡逐北,驱虎吞狼。 大明朝,坐收渔翁之利。 可是现在的大明,连个女真叛乱都搞不定,还提什么争霸世界? 大明朝二百年来,弊病沉疴数不胜数,大明的国力军力,早已不是从前了! 看着朱由校那年轻却坚毅的面庞,朱由检低声道:“皇兄,大哥,你想的,是不是太多了,以此时大明的国力和军力,先不说远征万里之外的西方诸国,就说辽东的女真叛乱,也不一定能够轻易平定。” “这还是大哥你告诉我的,袁崇焕口口声声只要给够兵马粮饷,他一个人就能守住辽东,只要给他足够的权限让他放手施为,他五年就能平定辽东。” “可现在,大哥,弟弟问你,你的野望,你的野心,你的夸下海口,又与那袁崇焕有什么区别?!” “更遑论大哥你居然准备功成之后,行分封之制,大哥你就不担心昔日周天子时,那诸侯争霸的局面再次出现么?” “大哥你就忍心,这天下四分五裂么?” 朱由检的质问,让朱由校笑了起来,自己的这个弟弟,终究还是被自己的节奏带动了,他开始想更为长远的事情了。 的确,现在的大明朝局势和国力,的确不足以支撑朱由校远征,但是只要朱由校能够在辽东取胜,奠定胜基,而后掌握军权,掌握住了枪杆子之后,朱由校就能够在这偌大的大明朝,开始属于他的改革! 大明朝内,土地兼并严重,无数地主阶级,贵族阶级,隐瞒了无数的土地人口,那么朱由校就能拿海外的飞地,让大明朝的大地主们将他们吞并隐藏的土地人口吐出来! 吐了,那就起了表率作用,海外的封地加倍! 不吐?大明朝的刀子,不是吃干饭的!二百年不下士大夫的刀斧,朱由校不介意用来将这些只知道趴在大明朝这个庞然大物上吸血的吸血鬼们,斩尽杀绝! 一手斧钺,一手蜜糖,商人们在被鲜血冲击过几次之后,以他们作为商人的天性,自然就会去对比利益,一旦他们发现,他们的利益可以超过在国内的利益,那么他们就会如同蝗虫一般,涌去大明本土之外! 而支持着东林党人们的地主阶层都被撵去了国外之后,东林党,也就成了无根浮萍,如果他们不愿意改变,那么注定,就会被朱由校那改革的车轮,直接碾碎! 改变了的东林,才是好东林! 朱由校其实根子上并不排斥东林党,毕竟东林党鼓吹的那一套程朱理学,对于帝王的统治而言,是极为好用的,拿去海外用,简直不要太好! 大明国内,打开民智,大明之外,愚民统治。 以世界之力,供养大明,铸造一个人间神朝,这才是朱由校的最终目的。 然而这一切,都是需要朱由校在辽东,正面大获全胜,一步步将自己的棋落下,才能够达成的愿景。 看着朱由检的脸,朱由校摇了摇头,笑道:“由检,你以为此时,光就大明动乱,内忧外患不断么?” 第86章 辽东战事起,万里海波平 朱由检还真就以为,此时的天下只有大明朝陷入了不断的内忧外患中! 毕竟虽然说这个时代,大明朝和外界的接触变得多了起来,皇族这种特权中的特权,贵族中的贵族阶层,能够得知消息的渠道更多。 所以朱由检更是清清楚楚的知道,在华夏大地上流传了数千年的天圆地方,已经不靠谱了。 大海的彼岸,也和南洋一样,有着无数的国度。 然而朱由检不知道的是,此时的西方,也不安定。最强大的几个国家,不是落入一个衰弱期,就是开始了内部的纷争。 这个时间段,是最合适大明朝外扩的时间段。 毕竟,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朱由校可不打算等自己百年之后,让自己那还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成色的后代子孙面对全盛期的欧米鬼畜。 能在自己这一朝搞定的事情,没必要拖到后代。 归根结底,这也是大明朝目前内部的权力体系,让朱由校有了这个念头,毕竟在皇权至上,统治高度集中在皇帝手中的大明朝,如果想要发起工业革命,比起英国,可要简单得多! 更别提朱由校的脑子里,可是有着无数的图纸,足够朱由校发动基建大国的能力,全力运作起来。 基建狂魔,可不是仅仅只有后世! 华夏大地上的子民们,从来都是有着基建爱好的! 小冰河期带来的粮食短缺,朱由校可不觉得是什么太大的问题,毕竟在大明的上林苑中,朱由校可是发现了土豆! 而发现了土豆之后的朱由校,更是大索宫中,发现了红薯、玉米等东西的种子。 原本的历史上,这些东西直到大清国的时候,才开始普遍种植,可是朱由校何许人也,他很清楚,靠着这些高产且耐寒的作物,大明就有了挨过小冰河期最严峻这几年的希望! 人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而有力气干活了,大明的子民们,才有能力去做其他的事情! 看着面前的朱由检,朱由校笑了笑,低声道:“由检,你要知道,这内忧外患,可不仅仅只有我们大明朝。” “小冰河期,是全世界范围内的天灾,极寒带来的,可不只是大明朝一国的天象气候变化,更是全世界,都在动荡。” “我大明地大物博,然而天地有缺,大明朝也有着所短缺的东西,朕在上林苑发现了玉麦种子,朕更愿意称之为玉米,这作物可以作为主食食用,高产量,容易推广到全国。” “同样,也发现了番薯以及土豆的种子。” “朕即将要去御驾亲征了,朕离京之后,也不知道此战会打多久,朕希望,由检你能在配合好魏伴伴,配合好英国公以及满朝文武大臣稳定朝野内外的情况下,将这些作物,推广出去。” “朕已经急召了一批农家入京,但是朕估计是见不到了,你到时候见到了,要将他们视作你的长辈,从他们手中,学习知识,同时让他们,择优取种,选出最合适大明朝的作物。” “这些作物,才是朕心中,大明朝此时的瑰宝,百姓只要有一口吃的,就不会那么容易暴动,只要府库有存粮,大明才有面对灾害的底气。” “由检,你还记得朕方才所说的么?” “你是我的弟弟,你要给哥帮忙,不要给哥添乱!” “哥的这个忙,由检,你愿意帮么?” 看着朱由校诚恳的眼神,朱由检眼中不由涌出了滚滚热泪,毕竟,在朱由检的这个年岁里,还是很容易被感动的。 更别提,还是皇家子弟之间的亲情所感动。 而这一路上,朱由检也的确看到了无数的饿殍遍野,他很清楚,饥饿,才是导致大乱的主因之一!农民起义,往往都是最早从饥民开始爆发的。既然自己的皇兄那么确定宫中的那些作物可以填饱天下饥民的肚子,朱由检当然也不介意,去推广于天下。 毕竟这天下,是朱家天下! 虽然不是很清楚自己的皇兄,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也不是很清楚小冰河时期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朱由检很清楚,自己皇兄自幼以来,就比自己要强。 那么自己的皇兄既然保持住了本心,而且也没有像是自己的先生们所说的那么昏聩的话,支持自己的皇兄,本就是自己的分内之事! “皇兄,臣弟愿意,万死不辞,百死不悔也!” 朱由校看了看朱由检,笑了起来,自己的这个皇弟,虽然不一定能够靠谱,但是多少,也算是被自己说服了。 而加上自己留下的后手,哪怕是朱由检这头出了什么幺蛾子,大局,也不会乱。 朱由校清楚,西方国度,和大明的接触,远比朱由检所知道的要密切的多。 而且这些国度对大明,可也算得上是一句恶意满满,从一百年前开始,大明时不时的,就能和西方国家打上几场。 1521年,大明的广东海道副使驱逐了葡萄牙人。 1522年,大明再次和葡萄牙人在西草湾掐了一架。 1548年,又是明葡双屿之战,次年,在走马溪,明军再次重创葡萄牙人。 经过这几仗,葡萄牙人,暂且就算是老实安分了,对大明的政策,也变成了外交为主。 紧接着,葡萄牙人建立的霸权倒塌,西班牙人吞并葡萄牙,进入全盛时代,而自这时候开始,西班牙人建立的霸权,仗着海上的西班牙无敌舰队,在大洋上耀武扬威的同时,却也牢记了葡萄牙的教训,极少招惹大明。 而同时,西班牙人的狂妄,导致了无敌舰队全灭于英国皇家舰队之手,最终,西班牙的霸主地位丧失,日不落帝国的篇章冉冉升起。 然而日不落帝国很快就陷入了内乱,各种革命和民乱的爆发,导致这个时间段的大英帝国无力外扩,而西班牙人的小老弟荷兰,就乘着这个机会,崛起了! 17世纪初,接替了西班牙人霸权的荷兰人,成为了海上马车夫,开始积极的向东方出击,探出爪子。 结果在东方,暴揍了一次郑志龙之后,郑志龙乖乖的归顺了朝廷,获得朝廷援手之后,反揍一波荷兰人,打的荷兰人在东亚对郑氏家族低了头。 从此,郑氏家族确立了东亚海贼王的地位,而西方国家,再也不敢轻易向大明递出爪子。 然而靠着经济实力,以及海上实力的提升,荷兰人设立了东印度公司,全盘超越了崛起途中的日不落帝国和老大哥西班牙。 可就算是这样,在东亚的地盘上,荷兰人还是要向背靠官方的海盗低头。 既然强横如海上马车夫的荷兰,都会向郑志龙低头。 那么朱由校的算盘,就已经打到大海之上了! 平辽之后,开海! 辽东战事起,万里海波平! 第87章 白银!白银! 朱由校之所以要将下一个目标,定在大海之上,不是没有原因的。 比起靠着贸易,来为大明朝换取更多的银子,渡过即将来临的经济危机,朱由校更加希望,靠着自己的军队,为自己掠夺来天下的财富。 在这个野蛮的时代,刀枪才是道理,如果刀枪不是道理,仁义道德有用,那么印度哀嚎的亡魂奴隶,又算得上是什么? “他们做得,我做不得?” 一个念头,在朱由校的内心中,疯狂的蔓延发芽了起来,辽东,朱由校不打算一口气直接推平了! 反倒不如来一手驱虎吞狼,自己从中取利! 辽东紧紧靠着的,可就是朝鲜!而朝鲜之侧,就是倭国! 这两国家,偏偏还都是老祖宗朱元璋定下的不征之国,如果没有正当的理由,朱由校虽然能够吃下这两个国家,去野蛮征服,却也会背上一个忤逆祖训的骂名。 其实骂不骂名的,朱由校倒是不在意那么多,如果没有别的方法,那么即便是背负上骂名,朱由校也会去做。 然而偏偏,还真就有方法! 只要自己能够在辽东遏制住女真,给他们打怕了,他们为了熬过这个小冰河期,自然会疯狂的选择其他的地方寻求生路。 比起草原上的蒙古人而言,就在他们后方,掌握了大量土地的朝鲜,可不就是一个软柿子么? 孱弱的朝鲜,又如何抵御建奴的屠刀? 等朝鲜被建奴打下了之后,朱由校就可以顺理成章的享受到箪食壶浆喜迎王师的待遇,大军继续撵着建奴,将建奴撵去海上,撵去和距离朝鲜只有一海之隔的倭国作战! 而同样的招数,朱由校也不是不能玩第二次! 大明朝范围内,人间神朝。 其他的地方,一旦被攻占,也未尝不能当做大明的殖民地! 更别提,此时的倭国,还有着一块令朱由校极为心动的肥肉!朱由校馋那块肥肉,可是已经很久很久了。 看了看身侧的朱由检,朱由校眉头一挑,问道:“由检,哥哥问你一个问题。” “你知道,大明如今这么多的白银,都是从何而来么?” “银子这玩意,在华夏,自古以来都是一个稀罕物,为何到了我大明一朝,白银,就动辄千万两,动辄亿两呢?” 听着自己大哥的问题,朱由检稍作沉默后回答道:“启禀皇兄,臣弟认为,乃是大明商业发达,同时与国外佛郎机等国进行大宗贸易有关。” “海外的白银,大量的涌入了大明,从而使得白银成为了大明朝的主流货币。” 在大规模使用白银之前,华夏大地上的朝代,主流货币其实就是铜币和黄金,这么多年的疯狂开采,加上佛教的兴起,导致到了大明这会,大明朝廷想要铸币,已经发现没有足够的银子了。 而朱由校的便宜祖宗朱元璋就玩了一出,印了一波纸币。 然而因为质量差,只发不收等等原因,导致大明宝钞泛滥成灾,购买力急速下降,人民纷纷弃用,最终以失败告终。 而没铜矿铸币,又没有新的货币的前提下,大明甚至开始了一波以物易物。 最终界于货币和商品之间,且货币职能并不完善的白银,取代了铜币,成为了大明朝的主流货币。 虽然大明朝廷上认可的货币,只有铜币和宝钞,但是耐不住,所有的人都开始用银子了! 在这个时代,疯狂涌入境内的白银,成为了大明的主流货币的情况下。 大明本身的银矿产量是极少的。 所以在大部分流入大明的白银,被民间做成了各式各样工艺品,以及被华夏自古以来就喜欢藏宝贝的商人达官们收藏起来之后。 大明朝廷,居然收不到有模有样的银子! 然而在朝廷收不到银子的另一边,则是民间和达官商贾们之间,白银总量的疯狂膨胀。 白银作为货币,尽管在初期,极大的促进了大明的经济繁荣和商业的活跃,然而随着白银越来越多,造成的白银疯狂贬值,引起了一场席卷大明朝的金融危机。 当人们都已经习惯了使用白银之后,通过贸易,让大量白银涌入大明朝的西方商贾发现,明朝的白银已经和他们在原产地自产自销的比例差不多了,没法换到自己想要的高额财富变现了,那就没什么必要,干这种费力的事情了! 这帮子西方商人选择了离场出逃,可代价就是大明内部,因为银子供应方的出逃,经济陷入了崩溃的状态。 要知道,大明朝的收税基准,始终是粮食!但是,却必须按照折算成为白银来缴纳,偏偏这个白银,还是折算而不是规定数额! 经过各种艰难,以及中间流程被贪官污吏们上下其手,以各种名义层层盘扣之后,朝廷收上来的那点银子,归根结底还是要用出去的。 特别是明末这个时代,九边军镇的军饷,就是一个不小的数字。 可千辛万苦收的这点银子,转手,又落入了商人们的手中,明朝哪怕是到了崇祯上台之后,每年的税收平均一下也有将近两千万两的银子,然而崇祯被活活穷死。 李自成大索北京城,一口气搜出了七千万两,这些钱,可都是藏在崇祯眼中的忠臣贤良们的家里啊! 更别提老魏太监的义子崔呈秀掌权收税时,一口气给天启皇帝收了二百五十万两白银,而崇祯皇帝上台之后,将收税的权利下放给东林党之后,盐税就一年比一年低了。 大明朝的富商阶层和官僚阶层互相勾结形成的这个团体,可以称得上一句藏银小能手。 但由于白银不是官方发行的货币,而是民间自发使用的货币,使得政府对其毫无调控能力。并且其价值波动受海外影响巨大。 随着气候变化,战乱来临,寻思着保值的藏银小能手,权贵阶层们,开始纷纷将银子藏了起来。 在朱由校穿越回来的这个时代,幸好有个敛财小能手魏老太监,不然国库里,还真不一定能有几两银子,能够供得上朱由校出征,能够供得上辽东那帮军队作战。 朱由校盯上的肥肉,就是倭国的石见银山! 离大明本土近,又方便开采,且储银量巨大!一旦大明拿下了石见银山,那么大明的经济危机爆发的,就不会这么快! 听着朱由检的这番回答,朱由校倒是高兴了起来。 在原主的影响下,朱由校本就当朱由检是自己的亲弟弟,眼见着这朱由检,被自己掰正了,而且之前在东林的教育下,他也没有彻底被蒙住眼睛,朱由校当然高兴。 可是下一刹,朱由校的双眼一眯,带着一抹杀意说道:“原来由检你也知道,大明的白银,大明的经济命脉,是来自于海上啊!” “那么你愿意,将大明的经济命脉,交到东南沿海的商人们手中么?” 第88章 臣弟遵命。 朱由校的话音方落,朱由检就脸色惨白的倒退了几步。 大明朝的命脉,被把握在了一群商人手中? 这句话,从何说起? 虽然说自从宋朝以来,商贾之道就已经逐渐开始走上了台面,可是归根结底,士农工商的本位思想,在大明朝还是极为主流的。 谁也不会去相信,商人,可以手握这么大一个皇朝的命脉。 可是偏生,朱由检今天被朱由校灌输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本就已经对他的世界观,产生了极大的冲击。 在这样的情况下,朱由校不论说什么,朱由检下意识的,都会去仔细琢磨,套上他今天刚汲取到的知识,去进行分析推敲。 这一推敲,就出问题了,朱由检直接将朱由校所说的商人阶层,带入到了东林党背后的金主们头上! 东林党之所以能够在朝堂,在地方上呼风唤雨,除了他们本身的党争本事之外,永远也绕不开他们背后的人。 由东南沿海的豪商巨贾,还有东南的大地主阶层组成的后援团,才是东林党在晚明朝野上下能够屹立不倒的主要原因! 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要粮,也有粮! 源源不断的供应链,加上官商勾结,在地方上呼风唤雨,指黑为白,动辄这个清官,那个圣贤。 通过利益,通过能够为百姓填饱肚子提供生计的诱惑,来让百姓们为东林党人造势,摇唇鼓舌唱赞歌。 朝廷虽然科举取士,但是一个人的名声足够大的时候,自然就会落入高层们的视线之中,这个人如果考了个不错的成绩,那么印象分,就会得到相对的提升! 朱由检怕了。 由不得他不怕。 因为在此时的朱由检眼中,朱由校的话,无疑就是直接报了东林党人的身份证! 虽然朱由校没有直接指名道姓,大明的经济命脉掌控在东林党人手中,但是实际上,朱由校就是这个意思! 看到朱由检的举动,天启帝笑了笑,按住了朱由检的肩头,制止了他继续后退的脚步,朗声道:“由检,有些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即可,不用说出来,引起朝廷内外恐慌。” “自万历朝开始,大明朝野党争不断,最终东林脱颖而出,将齐楚浙党全部打成了邪党。然而东林固然庞大,根深蒂固,可是在此时魏伴伴的屠刀下,东林党人蛰伏了起来,因为他们知道,他们冒头,就会被针对。” “比起冒着被砍的风险,他们更愿意通过利诱来腐蚀朝野,让朝野之中,遍布他们的声音。” “这也是为什么即便是现在东林党人渐渐淡出我们的视野,可是朝堂之中,百姓之间,依旧有着无数人在攻惮魏伴伴为首的阉党的主因。” “因为他们有着足够的能量,让民众为他们摇唇鼓舌。” “这样一来,全天下人,就都会念着他们的好,毕竟没见过,三人即可成虎,更何况三千人,三万人都在传唱他们的事迹?” “这其中的影响力,想必由检你不用我说,也能够明白。” “所以朝野中,朕依旧容忍,任命了不少的东林士子为官,更是拜东林党中有着极为不俗地位的孙阁老为帅,督军辽东。” “这一切,都是哥哥身为这当今天子的制衡之道。” “天下皆言东林党人是名士,是贤良,朕用一批,杀一批,做一个态度。” “让天下人都知道,现在的天子顶多算是个昏君,但是也不是无道昏君,这样,哥的棋才能继续下下去。” “以后由检你为政一方的时候,也要谨记这一点,朝堂之中,一定要保持住平衡。” “即便是权利都牢牢的握在你一个人手中,你也要记住,朝堂中,必须要保持住文武的平衡。” “文以儒乱法,侠以武犯禁。说的可不仅仅只有江湖,朝堂,也同样如此!” “你想想历朝历代,文武之间的平衡一旦失调,后果都是什么样?” “汉以强亡,即便是到了东汉末年,三国纷争的时代,也同样可以按着周边异族的死穴打!” “可当三国归晋统一之后,因为皇帝无能,异族纷纷入寇,将神州拉入了陆沉的境地。” “赵宋重文轻武,即便是韩世忠,岳飞这样的名将,见到一些品秩比他们低的文官,也要低头行礼,最终落得个国破家亡,帝王以身殉国的下场。” “然而,赵宋最终还是有骨气的,十余万人同赴海,君臣把手全死节。” “可是我大明的文人,到底是什么样子,难道由检你还不明白么?” “想想辽东的袁应泰!要不是他妇人之仁,使得辽东丧了十余万精锐,大明如今,又岂会如此岌岌可危?!” 朱由校所说的一字一句,都深深的刺进了朱由检的心中,年少的朱由检,还从未想过,自己曾经憧憬信任过的东林党人们,居然能够干出来一战丧尽边关精锐的事情来。 毕竟,从很早以前起,朱由检眼中的东林们,就是无所不能的。 而自己皇兄今日所说的这些,也都彻底让朱由检认清了自己的皇兄,从未懈怠的这个事实。 自己皇兄今日之所以跟自己说这么多,无非就是看在自己是他曾经最疼爱的弟弟这一点上,这却又偏偏戳中了朱由检他最渴望的一点上。 生母早死,自幼朱由检就被托付给了李选侍抚养,而李选侍本就连朱由校这个皇长孙都不太待见,更别提朱由检了。 于是朱由检幼年的全部亲情,几乎都来自于和他一起长大的朱由校,以及他们的皇爷爷万历帝。 本来在自己那些先生们的教导下,以为自己的皇兄变了,忘了初心,暗中下定决心要打醒自己皇兄的朱由检,却又惊讶的发现,自己的皇兄没变,只是变得更加成熟了! 在这多重喜怒之下,朱由检觉得,自己还是乖乖的学就好了,自己的大哥,向来就比自己有主见,听他的,准没错! 看着朱由校的脸,朱由检点头说道:“皇兄,臣弟,定将皇兄所言,谨记于心。” 谨记于心? 这可不够! 听到朱由检的回答,朱由校拍了拍朱由检的肩膀,朗声道:“由检,皇兄这一去,京师就交给你了,好好的给朕,给哥哥,看好咱们的家!” “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魏伴伴,你也可以问东林,但是不能偏听偏信,要有自己的思维能力。” “哥哥交代给你的事,你记住了,哥哥,等着咱的弟弟,长大啊!” 朱由检热泪盈眶,双臂一摆,五体投地道:“臣弟,遵令!” 第89章 何须什么赔礼道歉 张维贤一脸懵逼的看着朱由检心事重重,却又满怀喜意的从文华殿中走了出来,一把拦住了朱由检,丝毫不避讳边上杵着的魏忠贤,低声问道:“信王殿下,陛下怎么吩咐的?” 然而朱由检却没有搭理张维贤的阻拦,而是快步走到了魏忠贤面前,双手作揖,毕恭毕敬的说道:“魏公公,小王为之前的失礼之处,向你道歉,还请魏公公不要放在心上。” “皇兄出征之时,还希望魏公公能够帮扶小王,为皇兄,看好家,守好皇兄的军需供应线。” 看着朱由检出来之后的这个举动,老魏太监不由倒退两步,同样躬身行礼道:“信王殿下言重了,为陛下做事,本就是老奴的本分。” “更何况,奴婢本就是陛下的家奴,信王殿下乃是陛下兄弟,亦同样不必向老奴道歉。” “陛下亲征,正是京中需要勠力同心,一致对外的时候,信王殿下作为监国王爷,肩负重任,还望信王殿下到时做决定的时候,能够多加琢磨再下决定。” “天子,监国王爷,都有一言而天下变的能力,故而皇爷每次下令之前,都会多加斟酌,方才做出决定。” “就像如今,皇爷要亲征辽东,满朝文武只以为皇爷是抱着一腔热血,行莽夫之事。” “然而老奴却知道,陛下为了此战,布局应当是从天启二年任命袁可立巡抚登莱,颇有成效之时,就已经开始了。” 天启元年,辽沈、广宁相继失守,全辽沦陷在建奴铁蹄之下,百官噤口不提以图自保。 在这样的情况下,袁可立回京,立马就为朱由校分析敌情,条陈方略,原主发现袁可立说的言之有理,而且不像某个他的本家一样假大空,当即就一一允许,而后开始主动为袁可立的上位铺起了路来。 等辽东稍稍安稳一点,原主火速提拔袁可立巡抚登莱。 而袁可立也的确没有让原主失望,在后世很多写明代的小说中多有提起,多有惋惜的东江,就是袁可立开创的。 天启二年,袁可立前往辽东,天启四年,袁可立回朝。 短短三年间,袁可立所在的登莱,成为了在建奴兵锋最盛之时,唯一一一个敢向建奴拔刀的大明军镇,甚至还屡有斩获,收复了辽南! 在这之前,自起兵攻明以来,战无不胜,更是打了萨尔浒之战,攻陷席卷了全辽的努尔哈赤和他的军队,早已成为了大明人人闻之色变的梦魇,大明满朝文武,都将关门,视作了死地。 可是就是袁可立,区区一介文人,居然活生生给辽南这块肉,从建奴的口中,夺了下来! 加上袁可立是一个中立党,既不属于阉党,也不属于东林,更不属于齐楚浙党,所以即便是袁可立两面不讨好,在朝野之中屡屡遭到阉党和东林的集体攻击。 可是在民间,袁可立的名声,却完全不受朝野上的影响,诡异的极为良好,被树立成了一个有能力的清官典型。 朱由检即便是极少关注朝堂,却也听说过袁可立的事迹,听着魏忠贤这一番话,朱由检不由讶异,自己的哥哥,心思居然能够这般绵长,居然从数年之前,就开始为今日之事布局。 “不是,魏公公,信王殿下,你俩在说些什么?为啥我老张完全听不懂?” 张维贤终究是个武人,而且还是一直以五大三粗没有心机的形象示人的,所以按捺不住的张维贤,立马就强装了一幅蒙圈的样子,挤进了朱由检和魏忠贤的话圈之中。 看了一眼张维贤,朱由检低声说道:“英国公,陛下让小王出来之后唤你进去,小王道歉心急,一时忘了这茬。” “还请英国公快些入殿,小王在此等候,皇兄出征之后,京师的安稳,系于英国公之身,朝野安稳,系于小王和魏公公之身,皇兄但有吩咐,我等三人需勠力同心,不可轻举妄动。” 听着朱由检的话,本就懵逼的张维贤更加懵逼了,怎么着这个小伙子进了一趟文华殿,出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之前一路上同行过来之时,三句话离不开拉拢,五句话离不开皇帝昏聩的信王殿下,怎么着现在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一个皇帝的簇拥了一般? 摇了摇头,张维贤在心里苦笑了一声,甭管咋样,现在自己算是在场几人中,唯一一个不明情况的,该跟自己当初亲自背到文华殿的陛下,见上一面了。 这么多年来,因为当初移宫案的事儿,张维贤担心天启帝看到自己就会想到这个尴尬的事情,加上天启帝放任魏忠贤擅权,乱政,动不动就杀人。 所以张维贤极少在天启帝面前露脸,但是今天,张维贤清楚,自己不露脸已经不行了! 不久之前,自己分明看到了,那在外传言已经被处死的成国公朱纯臣,穿上了皇帝护卫的衣服,戴上了皇帝护卫的面具,隐去了自己的本身面貌和荣耀,本本分分的当着皇帝的侍卫。 要知道,朱纯臣那老梆子,可是大明京圈公认的八面玲珑老油条。 不论是东林,还是阉党、武勋,亦或者之前的帝党和齐楚浙党,朱纯臣都和他们维持着不错的关系,跟哪方面都能说得上话来。 而且,京师武勋谁不知道,成国公朱纯臣,最擅长投机之事! 连朱纯臣都心悦诚服的屈服于天启帝,那么没准,自己当初背出来的真的是个能够中兴大明的英主,而不是导致自己挨了这么多年骂的祸害! 看了看老神在在的魏忠贤和一脸心事的朱由检,张维贤叹了一口气点头道:“那老张我这就去面圣,还望魏公公也同信王殿下一样,在此等我一会,之后老张理当向二位赔礼道歉。” 听着张维贤的话,魏忠贤笑着摆了摆手道:“英国公客气了,陛下既然密召我等三人,那么定然是对我等有安排,咱家与信王殿下在此等候英国公出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何须什么赔礼道歉。” 张维贤重重一点头,走向了文华殿的大门。 第90章 保障 在张维贤的眼中,那金碧辉煌的大门,那曾经自己扶立新帝的宫殿,此时就宛如是一头食人猛兽张开的血淋淋大嘴。 走入这座宫殿,自己这个英国公,还能否囫囵着出来? 张维贤很担心这一点。 要说大明朝到了现在这个时期,这满朝文武,特别是顶层的这些人,有几个没有其他的小心思的,也不存在。 可是身为大明英国公,本该为了皇帝万死不辞的自己,却辜负了皇帝的一片心意,将本就糜烂了几十年的京营,变得更烂了。 当今天子想要亲征,可自己掌管的京营,居然连两万精锐都凑不出来!要知道,这可是大明朝不论缺了哪的军资粮饷都不会缺的京营! 本该是天下行伍翘楚的京营,落在自己手里这么多年,变成了一团糟,到处都是吃空饷的,连军备,都不够完善! 自己这位陛下如果换成当初的武宗皇帝,当场砍了自己的脑袋,都不为过! 可是天启帝非但没有砍自己的脑袋,甚至就连权势滔天的魏忠贤,也当自己不存在一样,没有找过自己的茬。 在这种天启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前提下,张维贤也就彻底放飞自我了,反正自己作为世袭罔替的英国公,只要自己不做的太出格,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可是直到这一次,天启皇帝说要御驾亲征的时候,张维贤才彻底的慌了神,天启帝御驾亲征,从京师出发,不可能不带人马。 这人马从哪来? 可不就只有京营了么?!然而现在的京营,给他张维贤十个胆子,张维贤也不敢让天启帝带着这么一帮人去送菜啊! 只能精挑细选了一批人,给他们安排完了后事,指望着他们不怕死去拼命,为皇帝刷一点战功了。 可是每当想着,自己现在要去跟天启帝面对面的接触,张维贤就忍不住两股战战。 朱纯臣的成国公一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现在虽然还不为人知,但是这偌大的京师里,自前几天后,就没了成国公府的这件事,还是人尽皆知的! 魏忠贤当街拿人,拿人之后正大光明的率领番子押解回宫,这一切,可也是大家都看在眼中的! 连他养的一个太监,尚且敢当街直接打伤抓走与国同休的成国公,那么这个皇帝,到底凶狠酷烈成了什么样? 这一道印记,深深的刺入了大明朝现在的武勋阶层们心里。 在这样的前提下,张维贤哪能对朱由校这个自己一手扶立起来的皇帝,没有一丝惧意呢? 虽说有着曾经的情谊在,可是归根结底,那可是如今高高在上的天子,不是曾经那孤苦无依,只能依靠自己的那个少年了! 颤抖着双臂,张维贤推开了面前的殿门,踏入了殿中。 而看着张维贤走进了文华殿后,魏忠贤长舒了一口气,看向朱由检低声道:“信王殿下,陛下,还有什么其他的吩咐么?” 朱由检沉默了片刻,回应道:“皇兄有言,京师朝中之事,但有小王不懂的,都可以询问魏公公和东林党文人。” “两相对照,最终再做下决定。” “魏公公,不知你可否告诉小王,皇兄所说的朝中东林文人,是何人。” “满朝东林,又有哪几个,不是满腹蝇营狗苟的?” 听到朱由检的话,魏忠贤颔首道:“启禀信王殿下,具体何人可用,老奴也不知晓,说来可笑,朝堂之中,被老奴杀得,那些有才干的东林全部埋下了头,藏了起来。” “余者皆唯唯诺诺之徒,虽然老奴知道,他们中有很多,都是装作无能,但是老奴也没能耐,去撬开他们的脑子看看,他们脑子里装的,到底是君臣大义,还是个人义气。” “老奴不知道陛下有没有跟信王殿下说东林党人的普遍个性,但是既然殿下问计老奴,老奴当无所不言。” “老奴自万历朝入宫,眼见着齐楚浙党和东林之间的党争,眼见着东林彻底将齐楚浙党逐出朝堂,老奴对东林党人的看法,应当算是朝野内外,看的相对比较透彻的。” “在老奴看来,比起国家大义,君臣大义而言,东林党人更为注重自身利益。” “为了自身的官位、品秩、以及他们的党内地位,他们可以将大义抛之脑后。” “对于不同党派的人,他们会不遗余力的打击,甚至动用各种谣言、以及暗中的小手段去将他们之外的党派打成邪党,让天下人唾弃。” “老奴只是收容了齐楚浙党的残余作为幕僚,就被东林称之为阉党,可见一斑。” “甚至于说,只要和他们政见不同,而且身居高位,他们就会疯狂的攻击,甚至于还喜欢拉拢老奴的人,去为他们办事。” 听着魏忠贤这一口气说的话,朱由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左右扫视了一眼,凑到魏忠贤身边低声道:“魏公公,不知东林那边,是否有拉拢过你,说要换个新天?” 魏忠贤倒吸一口冷气,扫视了周边几眼,没有看到那熟悉的黑袍之后才低声道:“有过,莫非此事不是信王殿下的意思?” 老魏太监这话一出口,朱由检就一脸苦笑的说道:“小王身边的高层东林党人多起来,也就是这一年的事,时常有人,在教学小王的时候,为小王普及如今民生艰难,天子昏聩的事情。” “小王一时兴起,说了一句如果当今天子不仁,昏庸不足用,小王定要打醒天子。” “接着,东林党人就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在小王身边冒出来了。” “对于他们暗中到底做了些什么事,小王真的,一概不知,还望魏公公,能在皇兄面前,替小王解释一二。” 朱由检对东林党人的异心到底知不知情,魏忠贤很清楚此时的这个,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今天从文华殿中走出的朱由检,已经再无之前那份视自己如同仇寇一般的眼神,而是一种,如同朱由校一般的信任。 虽然魏忠贤可以确定,朱由检对自己的信任,不可能像朱由校给的那么足。 但是只要建立起了信任的基础,老魏太监就觉得自己有能力,让朱由检彻底的相信自己。 看来,这一趟天子的御驾亲征之路中的粮草运输问题,已经基本稳了! 只要朱由检作为监国王爷不捣乱,魏忠贤觉得,自己就能让京师不会乱! 更能保持住大军的粮草供应不出问题! 接下来就要看,天子是杀了英国公张维贤,还是英国公张维贤如同朱纯臣一样的,愿意投向天子了! 第91章 英国公,可愿陪朕钓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踏进文华殿的张维贤,如同推金山倒玉柱一般的跪下,膝行山呼着万岁,朝着高坐龙椅的朱由校,缓缓的挪动着身子。 看到这一幕的朱由校,心里却满是凄凉。 什么样的人,带什么样的兵。 张维贤虽然在当初,是亲自将自己从乾清宫中,接到文华殿登基的大臣,更是满朝武勋之首,可是居然选择了,姿态最低的膝行,来向自己表忠诚。 为什么英武豪迈,大明的武勋之首,会如此卑微? 朱由校能够猜到,肯定是因为朱纯臣的事情,给张维贤的刺激,实在是太大了。 同样世袭罔替,同样与国同休的国公爷,说抓,就抓了。 一抓之后,还直接音讯全无。 根本就没人知道朱纯臣的死活! 偌大一个成国公府,就这么消失在了大众视线中,这让同样身为武勋,而且还的确德不配位,干了不少荒唐事的张维贤怎么敢不恭敬,不卑微? 朱由校想要铲除英国公府,可不会比铲除成国公府要难! 先不说张维贤明白自己不像朱纯臣一样左右逢源,有那么多的人脉关系可以利用。 可即便是那有着一大堆关系的朱纯臣,在他真的出事的时候,他的那些关系,派上用场了么? 魏忠贤亲自带着东厂番子堵门,作为此时明面上,那天下第一高手的魏忠贤更是直接出手,擒拿武艺不俗的成国公朱纯臣! 稍稍换位一想,张维贤的毕恭毕敬,就可以理解的过去了。 虽然张维贤曾经对朱由校有恩 可是老朱家的皇帝,特别是太祖、成祖这样有着雄心壮志的皇帝,又有几个,没对自己的恩人下过狠手? 张维贤可不敢将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寄托在这一点区区的恩情上。 不如将姿态放低。 毕竟老朱家的皇帝,从来都是喜欢那种听话的臣子的。 看了看张维贤,朱由校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道:“英国公,起来说话。” “朕想,你也看到了护龙卫中的成国公了?对于成国公,成为了朕的护卫这件事,英国公,你有何感想?” 张维贤只觉得自己脊背生寒! 为何天子敢毫不顾忌的,就将此等机密说了出来,说给了自己听! 而是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够看出来,天子这一次御驾亲征,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要发动不可! 武勋阶层,就成为了一只能被杀鸡儆猴的鸡! 的确,魏忠贤当街抓了成国公全家,威风无两,更是震慑了满北京城的武勋。 连英国公一脉,都为之惊骇。 更别提其他的武勋之后了。 武勋们缩起了头,再也不敢惹是生非。 东林的文人清流把握住了这个机会,立马开始四处走动了起来。 张维贤作为英国公,当然,也和他们有过接触。 可听着朱由校这番话,张维贤反倒是松了一口气,朱纯臣活着,就代表现在,他们世袭罔替的国公爷,还有一点用处。 如果朱纯臣真的就像是传言中的一样,直接被天启帝处死了,那这个事情,才算是大条了! 将头颅压得更低,张维贤唯唯诺诺道: “罪臣不敢……” 看着张维贤的这个表现,朱由校眉头一挑,说道:“英国公何罪之有?是京营糜烂不堪至斯?还是有其他不轨之事?” 朱由校这话一出,张维贤不仅仅只是脊背生寒了,更是在心中,打起了鼓来。 天启帝的第一句,京营。 张维贤可是正儿八经掌管京营的人,他心知肚明,京营糜烂的程度。 精锐? 现在的京营,只是一个笑话! 更让张维贤惊恐的,是天启帝的第二句! 不轨之事?! 能有什么不轨?莫非,那些文人秀才们的想法,天子已经知道了?! 下意识的,张维贤就想到。 天启皇帝既然能够在背后操控魏忠贤,和东林党人对抗。 而且一席话,就能让明显偏向东林文人的信王朱由检回心转意,站在了天启皇帝这一边。 那么就说明,天启皇帝,绝对有着自己的城府,绝非什么易于之辈。 更不会像是东林文人在暗中鼓吹的一样,是个昏聩无能,只会干木匠活的木匠天子。 天启帝,还真的有可能,洞察到文人集团的计划! 英国公一脉,可以说是大明朝在靖难之役后,武勋之首。 自然的,作为英国公一脉如今的掌权者。 张维贤就不可能是个蠢人。 如果是个蠢人,张维贤当初是怎么做到,同时牵扯进三大案中,还能自保的? 更别说,张维贤可是亲自扶立朱由校的人! 加上张维贤作为武勋之首的地位,却注定了张维贤能够有很多获取信息的渠道。 根据这些情报,张维贤就能猜到不少的事情。 所以自从天子御驾亲征的消息传出以后。 即便是朝野内外原本就密布的阴云,彻底掩盖了一切。 这看似平静的大明帝都中,一场轰轰烈烈的大动作,正在暗自酝酿之中。 张维贤,也能猜到这暗中藏着的到底是什么事情。 改天换日! 文人们忍耐天启帝已经够久了,文人们更是不想继续忍受魏忠贤那锋利的吐到了。 他们想要如同正德皇帝那时候一样,唱上一出大戏! “朕,让你起来,英国公,你没听清楚么?” 朱由校的话,打断了张维贤的思绪,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张维贤的双眼,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少年天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天启帝,果然什么都知道了! 从天启帝脸上那洞察一切,似笑非笑的表情中,张维贤就能猜到这个。 文人集团那么粗糙的手段,瞒不住天启帝,却也很正常! 如果能瞒住,那么魏忠贤,又怎么可能能够坚定不移的站在天启皇帝身边,甚至连客氏和自己的侄儿魏良卿都舍了? 如果能瞒住,那么为什么能够在其中获得最大利益的信王朱由检,会向一个老太监道歉? “罪臣,见过陛下!” 恭恭敬敬的行礼背后,张维贤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精芒,天启帝留着成国公,而且还告诉了自己,成国公在他的身边当差,那么,其中到底有何含义? 看了看张维贤,朱由校摆了摆手道:“英国公,多年未见,今日一见,发现英国公一如昔日替朕抬轿,送朕上这文华殿登基时一般威武雄壮,朕心甚慰。” “也别一口一个罪臣了,朕,在钓鱼,鱼饵下了,只等鱼儿上钩。” “英国公,你可愿陪朕钓鱼?” 第92章 忤逆朕者,死! 听着朱由校的话,张维贤只觉得遍体生寒,满心惊骇。 朱由校虽然说得简单,但是张维贤却觉得,这是不是钓鱼,这是朱由校的一手绝计! 钓鱼?我的陛下诶! 你这哪是钓鱼,你这是钓人啊! 而且昔日姜太公钓鱼,好歹也讲究一个愿者上钩。 可我的陛下,你这是把鱼骗上钩,然后方便杀啊! 如果真的这一切,都是天启帝的计算之中,那么天启帝的城府和心计,可就真的超出自己的想象范围了! “英国公?回答朕!朕,还能用你么?!还能,信你么?!” “你和朕的君臣关系,还能如同当初你亲自背负我上轿,亲自抬着朕、保护朕到文华殿继位之时,一样吗?!” 朱由校突然提高音量的声音,让发着呆的张维贤猛的打了一个机灵。 刚站起来的张维贤连忙跪倒在了朱由校面前。 恶狠狠的磕下了几个头,高呼道:“陛下所言,故所愿尔!” 听着张维贤的话,朱由校挑了挑眉。 张维贤和朱纯臣,虽然同为国公,但是张维贤却比起朱纯臣在大明朝野中的地位,高得多! 英国公一系,给朱由校心目里,留下的印象也要好得多! 朱纯臣选了投降李自成,而同为国公的英国公一系的末代英国公张世泽,却选择了死战殉国,成为了被李自成杀害的大明最高级别世袭贵族。 至少这英国公一脉的铮铮铁骨,还是让朱由校看到了。 所以朱由校,也不愿意对这个头发花白的健壮老人,说什么太过刺激的话。 毕竟英国公一脉,别的没有,但是忠诚这一点,还是够够的! 至于能力这一点,朱由校也不相信,能够在晚明这种复杂局势中,啥都掺和到了,却能够雷打不动保持住自己大明武勋之首的张维贤,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本事? 但是看着面前的张维贤,朱由校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张维贤终究还是老了。 成国公一脉传到朱纯臣,已经十二代了。 而英国公一脉传到张维贤的头上,不过区区第七代。 张维贤自然比朱纯臣要老得多。 原本历史上,五年后,张维贤去世,张之极接任第八代英国公。 这代表着,面前的这个老人,可能也就这几年好活了。 比起自己没见过几次的张之极,朱由校觉得,还不如跟这个对大明朝效忠了大半辈子的老英国公好好的交涉交涉,让他的余生,能够为大明朝继续发光发热。 至于新任的英国公,如果说张之极能够继续和自己配合好,那么也不是不能继续让张之极袭爵。 可如果张之极不能和自己同心同德,那么朱由校觉得,张维贤的孙儿张世泽,也不是不可以! 主要还是因为张维贤年迈,而张之极已经中年,三观已经差不多定好了,不像朱由检,年纪轻轻好调教。 所以如果张之极不能和自己打配合,那么就让英国公,换成一个和自己更为契合的人去上。 “英国公,你不问问,朕钓的是什么鱼?又打算怎么钓鱼?” 听着朱由校的话,张维贤沉默了片刻,低声道:“罪臣,知道陛下的用意。” “但是罪臣不知道,陛下到底想要做什么,究竟又意欲何为。” “虽然东林联络了无数乱臣贼子,以图谋逆,可皇上,明明能够一举把东林彻底铲除。” “为何,又要下这么大的一盘棋,去徐徐图之呢?” “老臣,不明白!” “即便是陛下将那些在暗中摇唇鼓舌,结党营私的东林、文人士子,全部拿下!哪怕是剥皮填草,老臣也不觉得陛下会是一个暴君。” “可陛下将心机花在这样的地方,恕老臣直言,老臣胆寒!” 张维贤的话落在朱由校的耳中,让朱由校原本挑起的眉毛,松了下来。 这张老头,老英国公,还是看得明白事情的。 只是这些人的思想观念,已经在华夏大地上这么多年下来的教育中,已经变得固化了。 非黑即白! 这才是这些人们眼中的主流。 宁可杀错,不可放过,这一批在古代封建思想下长大的人,几乎都抱着这种畸形的世界观。 所以东林党对于齐楚浙党的攻击,其实也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在他们这些人的眼中,一个党派中,只要有一个乱臣贼子,那么整个党派,就都是乱臣贼子!只要你们和我的看法不一样,那么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但是理解归理解,朱由校还是抵制这种行为的。 毕竟,东林党里,可不仅仅只有水太凉和牛皮大王。 要知道,在晚明的这个时间段里,特别是万历晚期东林抬头,彻底把持朝政之后的这些时间里,他们大肆排除异己,对齐楚浙党穷追猛打。 直接铸就了晚明第一大党东林的诞生。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走科举出来的士子,或多或少,就都会和东林有一定的牵扯。 而晚明的这段时间里,虽然说东林的水太凉挺多,但是有能力的实干家,却也是层出不穷。 一棒子全部打死,那大明朝得损失掉多少的人才? 但是老臣终究还是要安抚的,更别提这张维贤,还掌握着自己出征之后,京师中最为重要的力量之一的京营。 即便是京营已经彻底糜烂的不成样子了,但是镇压一下京师,还是没问题的。 看了看张维贤,朱由校长叹一声道:“英国公,东林好除,可是一旦将东林全部铲除,谁知道,会不会又冒出来一个西林党?文人之间,本就喜欢拉帮结派,比起新兴的党派,倒不如留着一个知根知底的东林在咱们的眼皮底下。” “更何况,如果朕铲除了东林党,先不说会不会激起东南民变,就说这几年的朝中空缺,也是一个极为麻烦的事情。” “如今,朕要御驾亲征。正好趁机,将东林党中,那些有着异心的人,钓出来。” “铁证如山的情况下,朕杀了他们,非但不会引起天下哗然,反倒还会引得天下侧目。” “甚至,敢于谋逆的东林一旦出现,那么铁板一块的东林党,决计会出现分裂。” “东林不仅仅都是乱臣贼子,像是孙阁老这样的一国柱石,也还是不少的。” “所以朕,选择亲自钓鱼,让东林,分裂!” “为朕所用者,生!” “忤逆朕者,死!” 第93章 变法,变法! 朱由校的杀气腾腾,让张维贤彻底的沉默了下来。 看着身前,那两眼中闪烁着难以言说的神奇色彩的天启帝,张维贤心中感慨万分。 天子终归是天子,体内流着的,终究是朱元璋、朱棣的血脉! 相比起昔日的正德皇帝,眼前的小天子多了几份隐忍。 也许是当今天子自幼的生长环境,让天子知道,如何才能够迷惑住敌人。 就像当初,自己从乾清宫,将这个小天子截出来的时候一样。 在那之前,谁能想到,这个小皇帝登基,接过了一地烂摊子的情况下,能够在短短的三年里,就迅速的恢复朝野内外的安定,恢复大明境内的暂时的安稳? 在心中细细一想,张维贤只觉得,这三年来,天启帝干的的确是好大的事! 没准天启帝的钓鱼,从昔日登基之时,就已经开始了! 天启元年年初,杭州大火,延烧六千一百余家。 三月十三日,素有仁义之名,大名鼎鼎的东林党人袁应泰一战丧尽大明边关强军,甚至连那些前去支援辽东的大军,也丧了个七七八八。 九月,黄河决口。 十月,奢崇明造反。 天启二年正月,辽东经略巡抚不和,广宁大败,熊廷弼入狱,王化贞叛出东林,给了天启帝扶立起来的魏忠贤证据。 自那之后,坐拥齐楚浙的残党为幕僚,手握王化贞提供的东林众人贪腐证据的魏忠贤,有了大杀四方的底气! 大明朝的局势,顿时开始好转了起来。 奢崇明叛乱被平定,辽东努尔哈赤经历了浑河血战的惨胜之后暂无余力继续猛攻。 在各地形势大好的情况下,山东闻香教悍然起义。 旋即,雷声大雨点小的被剿灭。 到了天启皇帝彻底坐稳皇位,魏忠贤也割了几茬人头的天启三年,整个大明朝如果不看地方,只看整体的话,甚至算的上是大明朝自万历来的一段值得夸耀的时间了。 东北,天启帝启用的袁可立收复辽南,痛击努尔哈赤。 西南,朱燮元彻底平定奢崇明叛乱的余孽,何士晋击退安南。 京师朝议裁冗员,天启帝也允了。 直到现在的天启五年,努尔哈赤卷土重来,攻克旅顺,济南蝗灾,陕西六月飞雪,东林见状,纷纷出来摇唇鼓舌,攻击阉党妖孽,抨击辽东战事。 结果气的魏忠贤抄着刀子给最顶层那一茬砍了个七零八落。 如今,熊廷弼死了,传首九边,东林少了战斗力最强的‘东林六君子’,王化贞的利用价值眼见着,也就不多了。 天启帝临阵易帅,想要再玩一次边关文武不和的戏码,诱惑关外的努尔哈赤提兵来犯。 想要同时自己亲征,留出一个空荡的后方,将东林党里边那些还想着继续战斗,继续为了自己和金主们的利益换个新天的人一网打尽的计划。 猛然跃出,跃在了张维贤的脑海中。 脊背上的汗珠,刷的就流了出来。 张维贤瞳孔猛然一缩,如同针尖一般。 这么大的动作,如果都让天启帝达成了目标的话,那么天启帝随即而来的动作,只会更大! 大明朝现在的局势,是什么样的动作才能救回来的? 地方糜烂,朝臣贪腐,边关告急。 百姓甚至人相食! 变法! 张居正和万历帝没有达成的变法! 只有靠着变法,才能破而后立,给大明一个新的机会! 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天启皇帝,张维贤颤声道:“吾皇,莫非,此次吾皇要将东林党中的反动派,全部诱骗出来?!从此以绝后患?!” “接下来,吾皇是不是要推行变法?!” 其实现在还活跃在朝堂上的老臣们中,已经没有知道张维贤,曾经也是张居正簇拥的人活着了。 所以天启帝自然也不知道,张维贤这个老头儿,曾经也是激进的变法党。 张维贤的一腔热血,都随着张居正变法的失败而熄灭。 毕竟当初张居正一死,万历帝不仅仅只是夺了张居正的一切生前荣誉,更是在张居正死后短短三年,就开始懈怠,导致张居正变法,彻底宣告失败。 同时,那曾经张居正活着时候,压的喘不过气来的文人集团以及地主集团,纷纷冒头,反弹的比起之前,更甚几分。 原本的张维贤,之所以扶立朱由校,就是想着新皇年少,定然有着赤子之心和一腔热血。 可是天启帝上位之后,纵情声色,宠信魏客,放任他们在朝中结党营私,大肆排除异己的时候,张维贤的心,就冷了。 对大明朝也就不抱希望了,本着当一天和尚敲一天钟的心思。 张维贤也就安安心心的做着自己头上的事,再也不去多想多问。 可是天启帝这次的急召,加上信王朱由检以及魏忠贤等人的表现,让张维贤的脑子,再一次运转了起来。 全速运转下,张维贤的脑海中,一张巨大的网,已经被天启帝编织完成。 天启帝现在急召,现在亲征,就是代表着,这张网已经步入了收网的阶段! 天启帝既然想着要收网,既然有着这样的雄心壮志,那么就说明,天启帝之前的一切昏聩,都是装的! 天启帝,想要抢救大明朝! 张维贤很清楚,大明朝,只能靠着变法,靠着君臣一心的强力推动,才能够中兴! 变法这两个字,在张维贤的心目中的地位,重逾万斤! 更代表着,张维贤曾经的信仰。 所以此时的张维贤,眼中再一次燃起了,一种名为希望的火焰。 朱由校看着张维贤那一双颤抖的老眼,点了点头道:“没错,英国公,朕,准备推行改革,推行一场革命。” “变法,相比起革命,要温和太多了,朕不要温和,朕,没那么多时间,大明朝,也没那么多时间。” “朕,要革掉那些固定思路,老旧,不图进取,满心想着个人各家利益的固有阶层的命!” “大明的顽疾,必须要下猛药才能够根治。” “怎么?莫非英国公,也想要阻止朕的变法?!” 第94章 随朕来! 莫非,英国公也要阻碍朕变法? 听到这句话,张维贤两眼一阵朦胧,依稀间,仿佛想到了自己的少年时,初遇张文忠时的模样。 那时,自己尚且年少,却在张居正的一番演说下,热血沸腾,恨不得为张居正的伟大事业,去添砖加瓦,燃尽自己。 可是很快,张居正身死,大明朝万历中兴戛然而止。 让当初的张维贤,如同一桶冰水当头浇下一般。 随着张居正的身败名裂,张维贤苦于自己没有足够的权利,能够说动万历皇帝,这才努力的在英国公一脉中,表现自己,表现出自己的能力。 终于,等张维贤坐上了英国公的位置时,早已是万历二十六年了。 自己也从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变成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 雄心壮志,也同样伴随着年岁的增长,逐渐被磨去。 可是此时天启帝的疑问,让张维贤如同心中的信仰受到了侮辱一般。 老头儿脸一冷,恭敬行礼,以头抢地道:“陛下,若真要行革命,行变法之事。” “老臣,愿为先锋!” “虽万死,而无悔也!” 虽然说当初的张维贤尚不知道为什么万历皇帝那么急着推翻张居正,推翻已经卓有成效的变法。 可是随着年岁渐长,张维贤也明白了什么叫做功高盖主,更知道,张居正变法的主要失败原因,是失败在了万历帝这个支持者的身上。 如果不是作为张居正变法支持者的万历帝选择了妥协,选择了背弃张居正变法。 那么张居正的变法,又怎么可能失败的那么快? 哪怕万历帝咬死了将变法进行下去,并且不断地推陈出新,改变政策。 以万历帝的待机的四十八年时间,大明朝会变成一幅怎么样的光景,尚未可知! 但是在张维贤看来,再差,也不会比现在的大明朝,更差了。 内忧外患不绝,天灾人祸不断,百姓苦不堪言,四处怨声载道! 听着张维贤的话,朱由校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这咋还有一个一听到变法,就眼珠子发红的家伙存在? 大明上一次轰轰烈烈的变法,还得是五十多年前的张居正变法了。 这张维贤,莫非当初还是张居正变法的排头兵?! 想到这里,朱由校打量了两眼张维贤,心里一盘算。 嘿,还真是。 张维贤现在看起来七十来岁,虽然古人看起来,都比现代人要更显老态,那么就往前掰扯十年,张维贤如今六十多岁! 五十三年前张居正上任大明首辅时开启的张居正变法,那个时候的张维贤,也就是十几岁的年龄,还真就是最容易被传染的年纪,被新的思想所感染,然后成为新思想的承载者,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英国公这么支持变法?就不担心朕的变法,会导致大明,朝着一个不可预测的方向去了么?” “要知道,如果大明朝按部就班,甚至朕这个天子,如那些暗中苟且的蛀虫们所愿,战死沙场,他们换个新天,也许朝中如今权贵的好日子,还能过上几十年也未曾可知。” “变法也好,革命也罢,都是天大的事情,不是什么闹着玩的。” “即便以张居正之智,神宗皇帝之能,尚且无法将他们的革命果实保存下来,难道英国公觉得,朕的革命,就必然能够成功?!” 朱由校眼带玩味之色,扫过了张维贤老迈的身体,虽然口头上朱由校一直在说自己的变法可能会失败,但是实际上,偌大的大明朝,知道朱由校计划的几人里,朱由校是唯一一个,认为自己百分之一百能够成功的。 就连魏忠贤,都觉得朱由校应当徐徐图之,而不是直接一波莽过去。 更别提其他的人。 朱纯臣的脑子里,想的更是尽人事听天命,而不是什么,这一战必然可以光复成国公一脉荣光。 张维贤看着朱由校的两眼,颤声说道:“大明朝,自正德以来,江河日下的速度,越来越快。” “不论是国内,还是边关海寇,都越发猖獗。” “红毛夷更是霸占了我大明的台湾,迟迟不肯归还。” “这一切,在万历朝时,神宗陛下在位初期,和张文忠公一同,开创了那万历中兴之时,都出现了一丝变好的苗头。” “随着张文忠公一死,变法宣告失败。” “大明,再一次恢复到了要死不活的样子。” “虽然万历三大征,都取得了胜利,然而这一切,都是以透支大明之国力作为代价达成的。” “萨尔浒之战后,辽东局势彻底恶化,成为了大明朝的一块国力磨盘,大明无数的财力物力,都拿出去填了辽东的口子,却迟迟没有全部填好。” “所以老臣认为,大明顽疾沉疴已深,如果还不能以大毅力,大手段去强力推行变法,改革,那么大明朝,迟早要完!” “老臣世受皇恩,至今已有二百余年,老臣当然不希望大明朝出事。” “既然陛下愿意拯救大明朝,老臣,自当为陛下,贡献出老臣的全部!” “陛下,请容老臣冒犯的说一句,如若大明要亡,英国公一脉,皆会与大明同去!” 果然,张维贤和朱纯臣的思路,并不一致,朱纯臣眼中的成国公一脉的宗族利益,大于国家利益,所以在原本的历史上,有着一定能力的朱纯臣,在大明亡国前夕投了李自成。 而张维贤的眼中,大明朝的存续意义,大于他们英国公一脉的存续意义,所以原本的历史上,最后的英国公张世泽,与李自成军死战而亡。 看了看张维贤,朱由校乐呵呵的扶着张维贤的双臂,将他搀扶了起来,眼中同样的饱含热泪,低声道:“英国公,果然不愧为大明第一武勋之家。” “句句肺腑,何谈冒犯!” “朕和英国公所思所想,其实大致无差,大明顽疾沉疴,已经到了不得不下猛药,以图破而后立了。” “比起被内忧外患导致大明改朝换代,朕宁愿是朕,造了咱大明朝的反!亲手将那些旧的阶层打破!” “既然英国公愿为变法之先锋,英国公,随朕来!” 第95章 天启铳! 听着朱由校的话,张维贤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他很清楚,天启帝,这是打算让自己好好的看一看天启帝作为大明朝皇帝,作为一个意图去变法,去革新的帝王,所拥有的底气了。 跟着朱由校走到了文华殿的后方,走入了一条暗道中。 张维贤脸上划过一丝冷汗。 文华殿,在明朝,乃是太子东宫,但是朱由校可没有享受过太子的待遇。 那么这文华殿,朱由校又是从什么地方,知道这里有一条密道的? 而这条秘道,又到底通向何方? 随着眼前的豁然开朗,张维贤一阵哑然。 这是一个漆黑的地宫,而这个地宫,张维贤很明显的可以看出,应当是大明历代太子所修筑之存冰地窖改建而成。 而地宫中,时不时传来的悠悠寒气,更是应证了张维贤心中所想。 随手点燃了火石,点亮了地宫中的几个火把之后,朱由校看着张维贤的脸,低笑道:“英国公,你且随朕来。” “这地窖,被朕令护龙卫的人改建过来也就不到七天,算是朕在宫中的一个隐秘据点。” “今日,英国公大概是第一个,见到朕这个据点的人。” 一边说着,朱由校一边推来了一个巨大的冰雕沙盘,指着沙盘道:“英国公且看,此沙盘,为朕命令去过辽东的兵士监督,多方对比下,所制作的辽东沙盘。” “严冬将至,处于这个时期的天下,不论是我们,还是辽东的女真,其实都不好过。” “相比起大明富庶之地的战兵,在女真人的心目中,很显然是他们自白山黑水的苦寒中,走出的人民更加耐寒。” “所以朕给他们这个机会,让他们觉得,能够一举鲸吞蚕食掉大明的整个辽东。” “毕竟辽南被袁可立收复,已经算是在席卷辽东,号称天下无敌的努尔哈赤脸上,狠狠的抽了一鞭子。” “更是让他未尽全功。” “此时,朕给他一个雪耻的机会,一个彻底吞下全辽的机会,英国公,你猜,会出现什么情况?” “而且,因为知道努尔哈赤爱读《三国志通俗演义》,爱用间谍,朕还特意安排了一个废物高第过去辽东,顶替孙阁老。” “英国公,你觉得,朕这一次的鱼饵,下的够足么?” “这鱼儿,会不会上钩?!” 张维贤摸着自己的下巴,低声说道:“奴酋定当点大军,出奇兵,顶着严冬进犯。” “在他们看来,大明本就孱弱,更惶提明与建奴连年征战,大明败多胜少,更是平添了他们的气焰。” “而昔日辽东易帅以及后来的辽东经抚不和,导致全辽一度沦陷的局面,更是让建奴尝到了甜头。” “这么大一块肥肉,他们定然不会轻易舍弃。” “哪怕无法吞并全辽,在这寒冬腊月中,他们能够消耗掉大明的兵力,掠夺大明的资源补充他们自身,对于他们而言,也同样是稳赚不赔的。” “只是陛下,你为何觉得,此战必胜?” “要知道,那可是号称满万不可敌的女真,而且,还是在寒冬腊月,他们的主场中,和他们作战。” 为何觉得此战必胜,这一点,现在的朱纯臣和魏忠贤,都不会问原因了。 因为他们都见过了朱由校的那杆大枪,见识过了,朱由校组建的护龙卫及其强悍的斩首能力。 在有着这种极强的狙杀能力的前提下。 每一战将领都会出现在阵前督战的建奴,无异于将脖子伸到了大明的刀斧之下一般。 即便建奴是一头来自东北的恶龙,可是一头龙,失去了首级,那么也只有死路一条。 可是张维贤不知道啊,张维贤对于大明军队的战斗力,还停留在萨尔浒之战后,全军战力大减的这个时期。 更别提,张维贤比谁都清楚,自己手底下的京营战斗力都拉胯成什么样了。 再加上寒冬的天气,大明对建奴最强的武器火器,也受到了严寒和潮湿的影响,战力大损。 如果贸贸然出击的话,大明,绝对不会是建奴的对手。 皇帝,到底何来的信心和信念,觉得自己可以一战克敌? 张维贤很明白,天启帝的所谓革命,所谓变法,都是建立在大明能够在天启帝的统领下,能够在边关打一场漂亮仗,击溃建奴的情况下才能够实现的。 毕竟如果连打都打不过,那么一切,都没有什么提的必要了。 看着张维贤脸上的疑惑,朱由校乐呵呵的从一旁,拿出了一杆新的特制天启铳(98k)塞到了张维贤手中。 手中突然多了一杆奇形怪状的火器,张维贤顿时一脸懵逼。 “英国公,你且看此物。” “此物最终的定名为天启铳,军中好手一番训练过之后,大概能够有效的射程为三百步,朕,可用此物击中六百步外之敌。” “此铳机发弹丸,火药,皆为朕特制,保存得当的情况下,耐寒耐潮。” “此物,朕准备了十杆。” “为了能够一举干掉建奴的几大贼酋,朕甚至放着宁远一个军民加一块两万余人的孤城作为诱饵,诱使建奴围城。” “一旦首脑被杀,作为游牧民族的建奴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我想英国公,你应当很清楚才对。” 听着朱由校的一番介绍,张维贤的两眼瞪得溜圆,满脸的不敢置信,惊骇万分道:“陛下所言当真?!” 由不得张维贤不去惊骇,虽然说大明现在常用火器之一的鸟铳,射程也不过区区六十步,有效射程更是只有二十步左右。 就这,都能让大明军队面对草原上的游牧民族时,在正面战场上能够占据上风。 而朱由校所说的这杆奇形怪状的铳。 射程居然可以达到惊人的三百步开外!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那些游牧民族,还有什么好蹦跶的? 天启帝下发一万支天启铳,就足够平推辽东了! 看着张维贤的眼神,朱由校猜到了这老梆子脑子里的想法,摇了摇头道:“当然,朕乃天子,金口玉言。” “更何况,英国公可莫要以为,这天启铳是这么容易量产的。” “朕集全大明之工匠,以重金悬赏之下,方得这区区十杆。” “而且此物,需以新式火药击发,方可发挥威力,这新式火药,全大明,也就朕一人知道如何提炼。” “可偏偏,这火药提炼方式极难,无法普及开来。” “故而朕也想去量产此物,让大明军力强盛,可是实在是碍于材料,不能量产啊。” 张维贤看着手中的天启铳,长叹一口气说道:“哎!此物,当称神器,神器又岂可多得。” “大明万幸,能得此宝!有此宝在,陛下辽东之战,定能尽全功!” 听到张维贤的话,朱由校挑了挑眉说道:“英国公,听说你有个孙子,叫张世泽,允文允武,朕想让他和朕一起去领略一下辽东风光,英国公允否?!” 第96章 加锦衣卫千户,随朕出征辽东 张世泽? 听到天启帝的这番话,张维贤不由一愣,自己的这个孙儿,虽然自幼聪明好学,而且的确允文允武,喜欢耍刀弄剑。 可是张世泽,在此时不过区区十六岁的年龄。 以弱冠之年,陪同天子去见识辽东的大战?去见识辽东的血肉磨盘? 这未免,也太过了一点。 在歌舞承平的大明帝都北京城久了,自己的那个孙儿,又怎么能够受得了关外苦寒以及那战场的血腥杀伐? 可是看着天启帝,张维贤脑海中,顿时闪过了无数的画面。 当初,自己将天启帝从乾清宫背出来的时候,天启帝也不过区区十六岁的年华。 而天启帝从登基,掌权,到布网,准备钓鱼,也才仅仅五年而已。 天启帝之所以让自己的孙子跟着一同上战场,这是看得起自己的孙子。 同时,也未尝不是给自己这个糟老头子一个警告。 告诉自己,在京师,要配合好魏忠贤和信王,不要捣乱。 自古以来,帝王权术莫过于此。 看着朱由校那和煦的面庞,张维贤咬了咬牙,点头道:“陛下,老臣的孙子,娇惯坏了,还望陛下到了战场之后,好好操练!往死里练就好!” “那小子也许别的地方不行,但是肯定不会当逃兵。” 然而张维贤的这句话说出口的那一刹那,朱由校恍然大悟了过来。 原本历史上,张世泽是崇祯十六年袭爵,崇祯十七年战死的。 现在这个时间段上,张世泽即便是出生了,没准也还只是个少年。 毕竟现在才1625年,离原本历史上张世泽袭爵的1643年,还有着整整十八年。 如果张世泽此时还是一个半大小子,那带他去前线,可不就是闹着玩呢么? 朱由校倒是没往什么人质,质子的方向去想,毕竟历史上的张世泽,证明了他对大明朝的忠臣。 之所以要带上张世泽去前线,去辽东。 其实很大一定程度上,是朱由校想要看看张世泽的能力。 到底是个能领军打仗的将才帅才,还是个只有一夫之勇的莽夫。 这关注到朱由校日后,对于张世泽的任命。 如果不是朱纯臣的那一番表现,朱由校还没重用大明朝这帮原本历史上没有什么表现机会的靖难武勋之后。 毕竟,原本历史上记载中的这帮人,几乎就没什么表现出他们能力的机会。 张世泽战死,成了李自成军攻破北京城时杀死的最高爵位者。 朱纯臣投降,成了大明的投降国公。 这种记录,让朱由校怎么去相信他们? 可伴随着朱由校对于朱纯臣那个老梆子的了解逐渐加深,朱由校也清楚了一个事情。 老朱家血脉中的凉薄天性,是与生俱来的。 虽然说靖难武勋大多活的不错,有滋有味。 可是伴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作为武勋的荣光,已经逐渐的消失了。 而少了皇帝恩宠,少了天子重用的武勋们,更是随着大明朝文官集团的崛起,而开始在大明朝堂中,失去话语权。 几百年下来,到了如今的大明朝,还一心跟着朱家皇室,以大明利益为重,如同英国公一脉一样的,已经没几家了。 更多的,是像朱纯臣一样,虽然有着不俗的才华,但是大部分心力和算计,都用在自家利益上的人。 知道了这个情况之后,朱由校也不知道怎么吐槽自己的那个便宜弟弟了。 难怪,崇祯登基之后,明明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了。 可是朱由检就是收不到钱,存不足军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明的将士,成为了社会矛盾的牺牲品。 只能看着大明的国土,在他的励精图治下,逐渐被反贼和建奴侵蚀。 虽然说,朱由校的心中,对于原本历史上的崇祯,其实没太大好感。 好谋无决,喜欢甩锅,而且天性凉薄,对一切都极为无情。 可是唯独一点,的确无法否认。 那就是崇祯皇帝的勤勤恳恳、以及他励精图治、宵衣旰食、事必亲躬想着挽救大明朝的这一点。 是无法否认的。 毕竟现在在朱由校面前的朱由检,这么好端端一个小伙子,二十多岁就已经满头白发了。 加上高压力带来的精神分裂,让崇祯一个人,有了机智果断的一面,也同时有了凶暴残忍严苛的一面,导致本来就对大明朝的利益漠不关心的武勋集团,选择了闭口不言。 最终才导致崇祯一朝,自袁崇焕死后,居然没有一个能打,而且死忠大明的将领出现。 两相对照之后,朱由校很果断的选择了暂时让朱纯臣这个自保派的武勋,跟在自己身边。 让那些以自身利益为第一主旨的勋贵知道,跟着皇帝走,大口吃肉,大口喝汤不是梦。 同时,在张维贤这种对大明死忠,而且身居高位的武勋出现之后,朱由校打算大力扶持他们,告诉整个大明的武勋阶层。 光跟着皇帝走,分到的其实不够多。 必须死心塌地当皇帝的狗,才能够分到更多的东西! 敲了敲食指,朱由校看着张维贤说道:“英国公,不知张世泽,如今年方几何?” 张维贤听着朱由校的问题,两眼一直。 “合着这皇帝,连我那孙儿多大年纪都不知道,就要带着他出征?” “罢了罢了,质子就质子,帝王心术,自古以来都是这样。” “老夫孙儿那么多,世泽虽然最为出类拔萃,但是也并非英国宫一脉的唯一继承人。” “陛下既然想要,那就许了陛下!” 胸中的腹诽一闪而过,张维贤毕恭毕敬的抱着拳躬身道:“陛下,世泽今年十六岁了。” “理当,上战场磨砺一番!” 张维贤话音落地,朱由校摸着自己手中天启铳的手,骤然停了下来。 十六岁的少年,在朱由校的前世,那个钢铁森林的现代社会中,才是刚刚踏入高中的年纪。 在这封建社会,居然就已经舞刀弄棍,而且家长愿意送他上战场,去磨砺自己了! 而且,就连身为英国公的张维贤,都觉得年少如此可以上战场历练。 那么在民间呢?岂不是十几岁就已经见识过无数风雨的人了。 难怪一直以来,都有话说古人早熟。 这样的社会环境下,不早熟,又怎么可能? 不得不说,这是时代的残忍。 但是旋即,朱由校想到了原主,原主十六岁登基,在朝廷中久历风雨,确也没有完全成为谁的傀儡。 这原主,也是早熟的可怕! 张世泽的成色究竟如何,且等辽东,自己好好看看! 英国公一脉是否能够托以重任,也就看辽东之战,张世泽的表现了! 看了一眼张维贤,朱由校低声道:“出去之后,朕加英国公之孙张世泽为锦衣卫千户,随朕出征辽东!” 第97章 朕,给他们做! 锦衣卫千户这个东西的含金量,在大明早期,还是很重的。 可是到了如今的天启朝,这二百年来靠着荫庇,变成锦衣卫千户的人,就数不枚举了。 但是这毕竟是天子亲口敕封,张维贤还是毕恭毕敬的行礼说道:“老臣替世泽,谢过陛下美意。” 有一说一,张维贤发现,现在的小皇帝虽然心机深沉,智计百出。 但是对自己这种,他已然接纳了的人。 比起阴晴不定的万历帝,要好得多。 至少面对天启帝,张维贤不用担心,天启帝下一瞬就会将刀子架在自己的脖颈上。 而且,天启帝敢于变法,敢于提着刀子去革大明那二百年传承下来的旧贵族体系的命,就已经超过他的爷爷一截了。 至少当年的万历皇帝,还需要张居正给出了完善的条陈,才敢于支持变法。 天启帝根本不需要,他自己,就是变法的发起人! 这也让张维贤清楚,天启帝的变法,绝非说说而已。 天启帝身为天子,而且是一个敢于亲上前线,定制出完善计划,制作出专门的战场武器的天子。 他不可能,会如同万历皇帝一样,轻易的放弃自己的坚持,去选择妥协,去选择权衡。 朱由校看了看张维贤那强自撑起笑容的脸庞。 颔首道:“英国公,朕出征之日渐近,今日你回府之后,就连夜安排张千户入宫,接受朕的训练。” 狙击步枪的使用方式,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够学会的。 朱由校很清楚的知道这个事实。 但是如今的时间,的确是太紧急了。 自己也不可能真的,让张世泽这个,原本历史上为大明朝死战殉国的好儿郎,拎着刀子冲去第一线和建奴舍命搏杀。 大明朝此时面对鞑子有一个先天上的劣势。 那就是辽东苦寒的天气,不是久在边关的人,几乎不可能适应得了。 而穿着笨重的棉衣,就已经极为影响战士们的发挥了。 大明能够在平日里,对建奴大军形成有效的遏制,可以说多亏了火器的帮助加上酷暑之时,建奴会卸下他们那厚重的野猪皮,穿轻甲作战。 然而在酷寒的冬季,穿上了野猪皮的重装鞑子步兵,防御能力,可就比大明的棉甲战士,要强得多了。 而且此时大明所普及的火器,面对野猪皮重装步兵,也极难造成直接伤亡。 更多的,甚至是靠着铅弹的毒性,持续输出毒死敌军。 自己如果不能在这段时间里,好好的操练一下张世泽,那几乎就可以为张世泽的这一次辽东之旅,在现在画上句号。 朱由校通过北京城里的裁缝,缝制了不少轻便保暖的服装,可是因为时间问题,无法量产。 所以目前,也就仅仅只是装备了护龙卫的那几百人。 张世泽必须在自己出征前的这几天里,学会如何穿着那些服装,去作战。 同时,还得学会,怎么玩儿狙击步枪! 张维贤恭恭敬敬的跟在了朱由校的身后,朝着暗室外走去。 即将踏出甬道的那一刹那,张维贤低声问道:“陛下,那老臣留在京中,应当如何做?” 听着张维贤的提问,朱由校回头,面带玩味之色道:“英国公,你之前如何做的,之后,就如何做。”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做你自己。” “京营的弊病,不是你一人说改就能够改过来的。” “你在这段时间里,只需要好好的查一下京营中,哪些人是可用之人。” “哪些人,是那些只知贪腐的无能之辈。” “朕凯旋归来之时,方是京营整顿之日,在此之前,一切勿要随意轻举妄动。” “虽然说英国公你执掌京营,可你又怎能保证,那文武百官,朝中众人的手,没有伸入京营之中?” “你可别忘了,京营,可还有着兵部的人盯着。” “兵部那帮人,打仗不咋样,打嘴炮,还是很行的。” “等朕回来之后,朝中,也要好好的梳理整顿一番才行。” “魏伴伴虽然忠诚,可是毕竟是地痞流氓赌徒出身,对于用人这一块,还是不太行。” “还是得朕,亲自把关才行!” 听着朱由校的一番话,张维贤不由心中一惊,天启帝这拉偏架拉的,可真够厉害的。 为了洗去在自己心中的魏忠贤负面形象,居然一句话,就把魏忠贤掌权这些年干的那些为非作歹的事情,全部一笔带过了。 什么叫做用人这一块,还是不太行? 户部、工部各有五个尚书、兵部也有四个尚书! 这导致整个朝堂乱成了一团,只能听他魏忠贤的! 这是简简单单一句用人这一块不太行,就能够带过去的? 朱由校看了看张维贤的脸色,挑了挑眉,心中猜到了为什么张维贤听到自己这句话之后,会变得阴晴不定。 自己的明君形象,还是得表现出来的。 原主之所以这么支持老魏太监,导致大明朝的朝堂乱成一锅粥的具体原因到底是啥,朱由校也不知道。 但是他所能做的,也就是将原主曾经所做的这些东西,能串联上,能圆回来。 圆出一个心机深沉,智深似海的形象。 老魏太监很明显是吃这一套的,在朱由校装神弄鬼玩了两波之后,老魏太监明显已经收敛的多了。 而他的什么五虎五彪十犬之类的,在这段时间里,也纷纷收敛起了自己的气焰,开始了夹着尾巴做人。 整个大明朝堂,自前段时间的雷雨天后,仿佛盖上了一层浓浓的阴云一般。 但是张维贤,这可是自己穿越以来,第一次见面的人。 今天跟他聊,也还是第一次。 当然不能给他心目中,自己的伟岸形象抹上黑点。 “英国公,你所思虑的,莫非是觉得朕护短,想要将魏伴伴所做的那些为非作歹,肆意妄为,甚至可以说得上一句祸国殃民的事,全部一笔带过么?” “朝堂之上,户部、工部五个尚书、兵部也有四个尚书这样的事情,朕当然是知道的。” “朕想做的,只是将这坛子水,给搅浑。” “东林不是爱做官,爱做高官么?” “朕,给他们做!” “同一个官职的人多了,政见不同的情况下,朕才能做到,政由己出!” 第98章 见识一番 听到朱由校这一番话,张维贤的脑袋瓜,顿时就是嗡的一声。 如同被重物砸了头一样,一阵阵的头昏眼花感,不断的涌来。 虽然说天启帝说的的确有道理,放任一个蛮不讲理、还啥都不懂的魏忠贤去瞎搞。 搞的六部不得安生,搞得六部的官僚机制体系混乱。 是可以让一切政令都通过魏忠贤一个人的嘴,去发布出来。 可是魏忠贤的祸国殃民,可不仅仅只是乱命!更是瞎胡搞! 粗暴的缝合、拼凑大明朝的体系,虽然勉力维系住了大明朝此时的安稳。 然而张维贤很清楚,这样做的后果是,等魏忠贤留下的这些隐患全部爆发出来的时候,大明朝,将再也无人可以稳住局势! 但是既然天启帝在现在就已经发现这些问题了,而且明知道有着这些问题的情况下,还选择要保魏忠贤。 那么也就是说,天启帝觉得,他可以压的下魏忠贤的乱政带来的后果。 摇了摇头,晃去了自己脑海中那些本不该有的念头。 张维贤双目如炬,看着前方的朱由校点头道:“陛下,老臣知道了。” 天启帝都心中有数,那么自己也没必要去想那么多。 天塌下来了,有着雄心壮志的天启帝,才是最着急的,才是第一个顶上去的。 自己只是一个区区国公,又有什么好想的。 若真的事不可为,如果一切都真的爆发了,自己也好,英国公一脉也罢,无非就是有死而已。 殉国死节,是英国公府每一个人,都愿意去做的事情。 更何况,天启帝拿出的那个天启铳,如果在战场上运用得当,的确可以造成极大的作用。 狙杀一军主将,造成敌方指挥混乱,士气大失,足够改变一场战争的胜负走向。 然而张维贤即便是一个激进的改革党,可是张维贤的年龄毕竟摆在那里,朱由校随便拿出来一把火器,就说能够有效射程三百步,朱由校更是自称那玩意,在自己手中,可以打出六百步的惊人距离! 到了如今这个时代,这么多年下来,神神鬼鬼的这些东西,其实在大明朝的这些知识阶层们的眼中,也已经属于信则有不信则无的玄幻范畴了。 难不成那个所谓的天启铳,还真是神器? 皇帝,还真是天子,使用神器能有加成? 关于这些东西,只是张维贤都藏在了胸中,不好当面说出来罢了。 “陛下,不知,这天启铳,可否赐予老臣一支,让老臣,也能够日夜恩沐皇恩?” 走出了甬道,看了看大殿上恭恭敬敬站着的魏忠贤,张维贤向走在自己前方的朱由校,低声问道。 然而在张维贤话音落地的那一刹那,张维贤的老眼中,就看到了魏忠贤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惊讶之色。 “莫非,这天启铳,魏忠贤也见过?” “而且,此物的威力,还真就如同陛下所说的一般?” “魏忠贤可是现在那帮绿林江湖人士口中的天下第一高手。” “如果这天启铳,不足以对他造成威胁的话,他定然不可能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张维贤的心中思绪一闪而过,然而下一瞬。 一道黑色的影子,出现在了张维贤的眼前。 虽然年迈,可是张维贤作为大明第一武勋的身手,却是丝毫不减当年。 毕竟初代英国公张辅,七十五岁的高龄,却同样能够随军出征,最后上阵杀敌的时候阵亡。 所以英国公一脉从那时候开始,就保持住了活到老练到老的传统。 虽不追求什么能够成为天下第一,但是英国公一脉一个两个的,武力值倒也不低。 随手接住了这抛过来的东西,张维贤两眼一亮。 天启帝抛过来的不是天启铳还能是什么? 而在这光亮堂堂的大殿中,张维贤终于能够看清楚,手中这杆被他夸成了神器的火器的真实模样。 随手掂量了一下分量,看了看枪托,张维贤眉头一挑。 这火器,居然莫名的沉! 明明看上去细细一支,却有十几斤的重量! 而且经过张维贤一番摩挲,他惊骇的发现,这整支天启铳,居然没有丝毫偷工减料的痕迹,整支铳虽然看得出来,是由无数个部件组成的。 可是这些部件的贴合,却都是严丝合缝,如果天启帝愿意喷上一层漆,甚至都看不出来这是由零件构成的。 “陛下,此物莫非,是可拆卸的?!” 眼带惊异,张维贤看着天启帝问道。 看着一脸懵圈的张维贤,朱由校笑了笑,点头道:“没错,可以拆卸,拆成零件之后,携带起来更为方便,而且万一天启铳某个零件出了问题,也能够及时的替换新的零件。” “不用像咱们现在的那些火器一般,一旦某个环节出现了问题,整支都失去效用。” “而且朕也能猜到英国公胸中疑惑,这样,今日英国公暂且回府,让张千户入宫,明日,英国公自来西苑,朕,带你去山林之中狩猎,试铳!” 朱由校当然明白,张维贤好歹是个武官,是个武勋,作为一个武勋,面对新式兵器,第一时间当然是想着去确定具体威力,而不会是听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现在的大明朝,火器已经开始普及。 特别是辽东边关,更是有着数千杆三眼铳作为制式武器。 毕竟三眼铳不仅仅只能够作为火器,更是能够加上长杆,剑刃,铁锤,作为马战长武器使用。 对于辽东的战事而言,是极为便捷的利器。 然而朱由校知道,三眼铳对于辽东穿着野猪皮重甲的建奴而言,有效射程,也就区区二十来步三十步。 只有在这个距离,才能破甲。 可自己开场就来了一句天启铳可以打六百步,并且可以六百步狙杀建奴高层! 这句话落在张维贤耳中,可不就是说,天启铳能够做到六百步破甲么? 张维贤一生谨慎,当然不会自己这个皇帝说什么,就信什么。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朱由校也不介意,让自己的便宜弟弟朱由检和张维贤见识见识这天启铳。 毕竟,自己出征的那段时间里,朱由检和张维贤与魏忠贤的配合,对身在前线的自己而言,至关重要。 第99章 天启帝好男色,爷爷不知道 “爷爷!你说什么?那昏君要孙儿今夜连夜去宫中,接受他的训练?!” “孙儿不去!” “爷爷你可能不知道!民间早有风闻,那昏君喜好男色!” “孙儿入宫,无异于羊入虎口!” 文华殿天启帝召见信王和张维贤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时辰。 张维贤,也早就回到了他的英国公府中。 然而,自从出宫以来,张维贤,就总在思考文华殿中,天启帝所说的那些事情。 最近以来,朝中风雨欲来的迹象,越发明显。 而张维贤作为万历年间袭爵如同巍巍青山一样,长青不倒的英国公,自然是多方拉拢的对象。 所以民间的无数传闻,张维贤自然也没少听过。 毕竟那些事情,都是当今天子不似人君的罪证! 而且,此时的天子长子和次子,都已经夭折,天子无后,就要贸然出征。 其实对于国朝而言,也是一种极大的挑战。 万一天子要是真的和当初的明堡宗一样,一去不回了,那么大明朝的江山,就危险了。 虽然天子及时的召了信王入宫。 可是张维贤很明白,就连当今天子都没有接受过什么系统的帝王教育,能有如今的城府和心机以及算计,就已经算得上是朱家列祖列宗显灵了。 总不可能指望同样没有接受过系统教育的信王朱由检,能够整理好朱由校放任魏忠贤而遗留下的烂摊子。 虽说之前天启帝俩兄弟在文华殿中独处的大部分时候,说话的声音都不大,更不可能传出。 可是朱由检那数次的歇斯底里,以及那无数饱含杀意的杀字,却让武艺高超的魏忠贤和张维贤听了个真真切切。 就因为这,魏忠贤还直接遣散了所有在文华殿外守护的黑袍护龙卫,让他们守住文华殿各方,不让其他人进入。 免得天子一家兄弟阋于墙这种事情,落入其他人之耳。 可同样的,面对这种情况,张维贤自问,即便是自己这么多年来的隐忍功夫,也无法像是魏忠贤一般,能够做到完完全全的喜怒不形于色。 更是能够全盘接纳信王的斥责,以及信王的道歉。 可以做到完完全全的宠辱不惊。 之前张维贤明明看到了,在殿内的朱由检说出了杀魏忠贤的话时,魏忠贤脸上出现的不自然神色。 然而当朱由检从殿内出来之后,魏忠贤却将那一切的不适不自然,全部抛之了脑后,如同一个和煦的老奴一般,对待朱由检。 天启帝有这般手段,可以让奸诈狡猾如魏忠贤都服服帖帖到这个程度。 那么民间的所谓舆论风闻,又有几条是能信的?! 张维贤可不会忘了,在文华殿中,朱由校曾经多番说过看不上东林文人那好高骛远,好大喜功,爱吹牛的脾性。 既然天启帝和文人集团不对路,那按照文人集团不同不相为谋’的态度,天启帝如果没有天子的这个身份,估计也早就被东林党人打成了阉党,在民间大肆口诛笔伐,大肆攻击了。 哪还会像现在一样,这般的温和,不敢明目张胆,只敢在背地里带节奏。 因为文人比起其他人而言,更讲规矩,他们更不愿意见到天启帝公然掀桌子,跟他们摊牌。 不过自己孙儿这番话,倒是提醒了一下张维贤,如今天子长子次子早夭,明明有着多位嫔妃,却再无出。 难道那些爱造谣的东林党所猜测的,还真就歪打正着? 可仔细一想,张维贤不禁自嘲一笑。 坊间传闻客氏虽然名义上,是天启帝的乳母,实际上却是天启帝的情人。 也就恰好是因为天启帝喜欢熟妇,所以天启帝哪怕有着艳绝当世的美人张皇后,也还是一无所出。 因为天启帝不喜欢美人,偏好熟妇! 而自从天启帝登基之后,之所以将客氏许配给魏忠贤,就是为了欲盖弥彰。 可自从前阵子魏忠贤亲口举报客氏谋逆,大义灭亲之后。 客氏和魏忠贤侄儿魏良卿踉跄入狱,客氏择日问斩,魏良卿发配岭南的消息一出,毫无疑问,击破了天启帝和客氏有一腿的传闻。 可紧接着,又有两则流言,在京师中蔓延开来。 一则,就是自己孙儿方才所说的,天启帝好男色。 另一则,则是魏忠贤之所以要大义灭亲,是因为客氏偷偷毒害天子骨肉之事被魏忠贤发现,魏忠贤要急着撇清楚关系,所以才大义灭亲。 在去文华殿前,张维贤就有听过这两则传闻,在当时,张维贤还觉得,凡事不可能空穴来风。 可当真的见过了天启帝之后,张维贤才感觉到,这一切还真就有可能是东林党那些人造的谣,方便他们的改天换日大计。 大明朝皇权更迭,如何去站队,是一门学问。 大明的武勋阶层,站错队的次数太多。 也就导致了大明的武勋地位,一降再降。 英宗朝,武勋集团支持了英宗北伐,结果直接导致了整个靖难武勋体系变得青黄不接。 景泰帝时,武勋集团选择了中立,结果英宗毅然选择了跟文官集团妥协,武勋集团地位再次下降。 正德皇帝之后,文官集团扶持了嘉靖皇帝登基,果然,嘉靖皇帝就给予了相应的待遇,文官地位再次提升。 而到了万历帝的这一朝,早期万历帝和张居正君臣相和,一时间整个大明,都有了焕发生机的样子。 可是伴随着张居正功高震主,而且病死之后。 万历帝对于新政的坚持,就告一段落了。 经历了去张居正化之后,满朝文武都是齐楚浙党,东林党,开始抬头。 虽然万历三大征都取得了胜利,可是萨尔浒那一波,满盘皆输。 武勋阶层,彻底的一蹶不振。 但是这一次,作为大明朝武勋之首的张维贤决定,他想要代表大明的武勋,去站台天启帝,成为天启帝的后盾。 尝试一下,能否恢复昔日成祖、太祖时武勋的荣耀。 大明,本就以武立国! 成祖更是用武力,从文治天下的建文帝朱允炆手中,夺得了这个天下! 可怎么着,这二百年来,反而却是文人压在武人头上作威作福了起来? 双眼一眯,张维贤看着自己的孙子摇头道:“世泽,坊间传闻不可信,咱们这位天子,是当世不世出的人杰。” “你不是一直想去辽东么?天子,这就是要带你去辽东!” 第100章 商周才多大大明,又有多大! 辽东?!对于年少热血的张世泽而言,毫无疑问是他所梦寐以求的。 毕竟现在的大明,西南渐平,也就辽东的战事和沿海时不时的蛮夷犯禁比较合适大明的少壮派去刷声望了。 然而沿海的战事,需要碰运气才能碰得到。 而辽东,虽然被誉为大明的血肉磨盘,可是同样的,辽东的连年大战,养出来的名将也同样是数不胜数。 张世泽当然对辽东的那块能够建立功勋的地方,神往已久。 至于时不时血肉磨盘? 一个区区十几岁的少年,哪会去想那么多! 他的眼中,都是功劳,都是建立起不朽功勋,而不是其他的! 毕竟从未上过战场的少儿郎,即便是从无数久经沙场的百战老兵口中,听说过战场的酷烈。 他又怎会去轻易放在心上? 听着自己爷爷的这句话,张世泽顿时不闹了,反而是双眼中,透露着一股狐疑之色,低声问道:“爷爷,你说的是真的?那昏……不,陛下,真的是要带着孙儿去辽东?” “不过坊间传闻,天子就像是昔日英宗皇帝一样,好大喜功,没那个能力,却要干那个事,很可能回不来了。” “爷爷,你觉得在你看来,真的会是这样么?!” 比起从其他人口中听到的这些传闻,张世泽更愿意相信今天去面见过天子的爷爷,这关于当今天子的看法。 毕竟,坊间那些传闻,几乎就被自己爷爷那一句坊间传闻不可信,天子乃是不世出的雄主,彻底击破。 身处大明的权贵圈子最顶层,张世泽也不是什么傻子,他当然很清楚,就连昔日的明武宗,在文人们的手中。 和在其他地方的记载中,都几乎可以说是截然相反的。 大明朝的文官和皇帝不对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所以大部分时候,市井流传的风言风语,张世泽也只不过是当个笑话听听。 只不过天启帝放任魏忠贤干的那些事,的确让血气方刚的张世泽有点不爽,所以民间对天启帝的攻击,张世泽才觉得是七分真三分假。 毕竟天下不爽魏忠贤,不爽阉宦当政的,可不只有文人集团。 同样的,不论是百姓,还是武勋贵族,都对魏忠贤为首的阉党,极为不满。 看了看自己的爷爷,张世泽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 “世泽,当今天子究竟是怎样的人,你此去辽东,有着数月的时间,可以好好见识。” “但是你要知道,爷爷不会害你,此去宫中,你留在陛下身边作为侍卫,好好学,好好看,没准下了战场之后,你就会有自己的功勋,自己的爵位。” “张家虽然在此时,是明面上的大明武勋世家之首,可是一门在世两国公的徐家在的一天,张家的所谓第一武勋,就只是一个笑话。” “世泽,爷爷跟你交个底。” “陛下跟我说,此去辽东,陛下打算以辽东为试点,推行军功爵制,杀敌即可立功,斩首即可立功。” “陛下亲自督阵,论功行赏不会短缺任何。” “京师以及沿途,锦衣卫和东厂负责保证沿途粮草军需供应路线的安危。” “这一战,可不是当初的英宗北征,上下不齐心。” “这一战,陛下可能是打算,毕其功于一役,彻底结束辽东的战事!” 听着自己爷爷的话,张世泽倒吸一口冷气,惊呼道:“不是?!爷爷,陛下居然连军功爵制都要翻出来?!” “如果真的能够以辽东作为试点,那么一场辽东之战打完,大明,又要多出几位国公,几位侯爷?!” 军功爵制,就是爵位的生产机器,这一点,张维贤也清楚的很。 可是也就只有军功爵制,方才能够让张家,真正的成为大明名正言顺的第一武勋。 若是说朱由校当初在宫中的许诺有假,这一点张维贤却也不信。 他能从朱由校这个变革派天子的身上,以及文华殿暗室的一番对话中,看出来朱由校打算扶持一批新的武勋。 这也是为什么张维贤将大明武勋最后的荣光,赌在了朱由校身上的主要原因。 英国公一脉,本就是当时靖难之役中,才在大明朝崭露头角的。 为何又不能在辽东之战中,焕发新生?! 看了一眼自己的孙儿,张维贤重重点头道:“没错,陛下,打算以辽东,推行军功爵制。” “若是功高者,甚至可以异姓封王!” “老朱家的异姓王爵,我想也没几个人敢在自己的生前去接纳。” “但是国公。” “呵。” “辽东打完,还有南边,还有北边,还有东边!” “以后的大明朝,国公怕是要不值钱了!” 一边说着,张维贤一边突然想到了他在文华殿暗室中,见到的那幅地图。 像是辽东一样,被做了标记的地方,张维贤看的清楚。 东北方向的朝鲜,日本。 南方的大岛,西方高山后的王国,可都被自己的那位天子,做上了同样的标记。 在大明和世界的接触越发变多之后,张维贤这样的大明武勋顶层,也知道了世界到底有多大。 同样的,他也清楚,华夏子民自古以来,就有着极强的扩张意识。 西方的大漠,高山。 北方的大漠,草原。 东方的飓风,大海。 南方的大海。 这些困住华夏大地上人们扩张的东西。 在大明朝,已经无法对大明,形成有效的桎梏了。 早在二百年前,郑和的宝船船队,就征服过海洋。 而如今,只要大明的国力可以恢复到昔日的巅峰时期,有着军功爵制的大明,将无可阻挡! 数不清的土地,可以供给皇帝敕封。 数不尽的财富,可以让天子奖赏。 伴随着土地扩张,国公不值钱,是肯定的。 张维贤很清楚,自己这一次,是把宝压在了天子,能够打赢辽东这一仗上边。 所以别说是一个张世泽,就算是天子让他一把老骨头上战场。 老张也会二话不说挽起袖子就是干! 听着自己爷爷的话,张世泽不禁一愕,低声道:“爷爷,大明,哪有那么多的土地啊?!” 张维贤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张世泽,斥喝道:“痴儿!昔日商周才多少土地?如今的大明,又有多少土地?!自己想想!” 第101章 调养身子 商周的土地,国土范围才多大? 如果不是张维贤突然问到,自幼也算是博览群书的张世泽也不会去想到,自己那些曾经所看过的地图。 在泱泱华夏这么多年的历史中,中原王朝虽然屡屡更迭,但是国土面积,终究是一日大过一日。 一朝更胜一朝。 虽然大明的地盘,的确没有超过前朝。 可那也只是说,大明还没来得及全盘接受蒙古帝国的地盘而已。 大元的分崩离析来的太快,其中不乏有蒙古帝国大肆分封,而且管理不善、各自攻击的原因,但是那偌大的地盘,却是做不得假的。 更是落入了全天下所有人的眼中。 原来,世界可以这么大! 所以在此时的大明中,大部分的有识之士,都明白世界之大,都清楚,这天下还有多少的土地! 虎目一睁,张世泽惊声道:“不是,爷爷,莫非当今天子,要重演西征?!” “北元的教训尚历历在目,地盘太大导致无法形成一个统一的政权。” “加上那么大的地盘,宗藩和主家的内讧不断。” “金帐汗国、察合台汗国、窝阔台汗国、伊利汗国,这四大汗国各自为政。” “结果在太祖灭元之时,也没见有什么元朝的宗藩救援他们的宗主。” “当今天子,又如何去制衡、治理,这偌大的疆域?!” 看着自己的孙儿,张维贤摇了摇头,低声道:“这个你问爷爷,爷爷也不知道,但是君心难测,谁知道,当今天子,又能想出什么样的法子,来统治这么大的疆域呢?” “这也是为什么爷爷要让你,去跟着当今,一起去辽东,好好看看,好好学学的原因。” “而且,天子加封你为锦衣卫千户,这可不是荫庇得爵,是天子对你的重视。” “今夜你去宫中,不一定能够见到天子,但是世泽你要记住,不论如何,我们张家,都是依附于大明朝,于大明朝同荣辱,共生死的国公。” “辽东战场上,若事有危机,即便你舍了自己的命,也要护得陛下周全!” “听明白了么?” 舍了自己的性命,也要去护得陛下周全么? 怀揣着这句话,张世泽恭恭敬敬的朝着张维贤行礼说道:“孙儿知道了,那么爷爷,孙儿这就退下,去收拾东西入宫。” 张维贤没好气的看了一眼张世泽,皱眉道:“去,打消掉你心里的小心思,陛下可不是什么软柿子。” “陛下身边如今多了一类侍卫,身着黑袍,带金银面具,他们一个个的,在爷爷我看来,都是武林中难得的好手。” “陛下既然可以放任那些人在他的身侧,那么自然,陛下本身的武艺,也不会低!” “不过,也就是上了战场之后,刀枪不长眼。” “你舍命相救,不一定会死,但是肯定能够让陛下对你高看一眼。” “如若爷爷这一次下注下对了,那么世泽,你可能就会成为大明朝新时代的第一位国公。” “明白了么?” 听着自己爷爷的教诲,张世泽面色一暗。 果然是人老成精。 虽然张世泽自诩自己从小允文允武,当得上一句文武双全,可是比起四书五经等等典故,还是有配合插图的兵书更加适合自己。 而比起学问。 张世泽更像是一个武人,他更喜欢舞刀弄棍。 而且,张世泽自诩,自己好歹也是京师小霸王,各大武勋世家的青少年们中,就没一个能和自己过招的。 他们一个两个沉迷酒色,可是张世泽却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在打熬身体。 这也是张维贤敢于让张世泽去战场的原因之一。 如果单单是送死,那么张维贤哪会跟张世泽去说这么多? 还不是因为老张在张世泽身上寄托了太多的精神。 有着一身好武艺的张世泽,虽然此时对天启帝有了一些改观,但是这么多年来,魏忠贤的为非作歹下,多少让张世泽,还是对天启帝有着不小的抵触。 所以张世泽打算,在入宫接受天启帝训练的时候,可以利用自己这一身的武艺,让天启帝吃上几个小暗亏! 可张世泽万万没想到,自己爷爷居然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想法,而且还警告了自己! 更是点出了,天启帝身边的侍卫,都算得上是武林好手。 而且天启帝自己,也有着一身不俗武艺! 这样一来,张世泽顿时就想起了在京师中走马斗狗的公子哥儿们口口相传的评书故事。 魏忠贤,可是当今天下第一! 如果就连自己动小手脚,魏忠贤都看不出来的话。 魏忠贤还是个什么天下第一?! 而魏忠贤看出自己动小手脚,想要让天启帝吃亏。 那么作为天启帝第一号忠犬的魏忠贤,又会怎么样对待自己一家? 成国公一家,可是当街就被魏忠贤带着东厂番子给抓了! 门客但凡有抵抗的,直接就被杀了! 虽说当时成国公府邸外围观的人也不少,也有人说,成国公府逃出来了好几个人。 可是这么多天过去了,也没见到这些人找上英国公府。 要知道,京师中谁不知道成国公府和英国公府,虽然政见不合,但是却往来极多,有着极为亲密的关系? 更别提现任英国公张维贤,还是曾经亲自扶着天启帝登基的功臣。 再怎么样,在天启帝面前,也是有着几分情面在的。 如果想要找人救援自己入了狱的主子,还有哪一家,能比英国公这边,更合适?! 张世泽怀疑,这些人,十有八九也都死了! 如果自己真的公然得罪天子,那么英国宫一脉,是否也会和成国公一脉一般,夺爵抄家?! 张世泽不由不寒而栗了起来。 双手抱拳,躬身而下。 张世泽看着张维贤颤声道:“爷爷,孙儿知道了,孙儿,定不会有什么小动作,小心思!” 看着自己孙子走远。 张维贤从自己房中的兵器架上,提起了一杆长枪,干净利落的抖了几个枪花。 “不服老不行,我活着,还能够庇护张家一时,可是张家的下一代,无一人可用!” “世泽有才能,但是太小了。” “老头子我,也想看看陛下的变法成功啊。” “明日见识过了陛下所说的六百步神器后,老头子我就好好的,调养一下身子。” 第102章 这孩子看来还是跑的少! “臣……小的……小可……见过陛下!” 张世泽想过一万种,和天启帝见面的方式。 但是唯独现在这一种,张世泽从来没有想到过。 身为英国公府的长孙,自幼以来,就是养尊处优的人上人。 可是自从昨夜进宫,报出自己大名之后,自己就被一个太监轻松拿下,送入了乾清宫的别室之中。 一番检查,一番折腾之后,张世泽觉得,这没准是进宫的规矩,咬咬牙也就认了。 可是接下来,张世泽又在好几个黑袍人的安排下,睡了一整晚的硬板床! 折腾了那么长的时间,张世泽本以为自己能够好好的睡一觉,能够好好的休息一下以最好的精神状态,去见天启帝的时候。 刚过丑时,就有人来叫自己起床训练。 眼见着叫不醒自己,一盆冷水,就劈头盖脸的泼了上来。 伴随着刺骨的寒意,张世泽终于睁开了双眼。 刚想发作的他,睁开双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昔日举行大典时,他曾经远远看到过的天启皇帝朱由校! 张世泽自知,自己现在肯定是一副落汤鸡的样子。 这幅样子,落在了天启帝的眼中,那么自己在这位天子眼中的第一印象,会差成什么样子?! 然而,张世泽却看到,他面前的天子只是面无表情的扫了他一眼,便转身说道:“一柱香的时间收拾好,校场集合。” 留下了一脸错愕的张世泽,朱由校转身就走到了宫中的一处小校场之上。 魏忠贤一直很好奇朱由校从什么时候开始练的这一支护龙卫。 然而这是朱由校自己为自个安全,特意从骆氏父子那边抽调来的良家子训练的私密部队,当然不可能让其他人知道,是怎么训练的。 张世泽既然加入了护龙卫,那么张世泽这一辈子,都会打上护龙卫的烙印。 即便是以后出去当了英国公,可是在他明面上的英国公身份之下,永远有着一层护龙卫的底子。 就像是此时的朱纯臣一样。 在朱纯臣加入护龙卫,接受了三天的洗脑宣传以及训练之后。 朱纯臣甚至主动跟朱由校申请。 日后的成国公,必须是护龙卫里走出来的战士! 毕竟这么多天了,朱纯臣很清楚,天启帝对护龙卫,看的到底有多重。 而且朱由校那一手朱纯臣闻所未闻的训练方式,在朱纯臣看来,也惊为天人。 毕竟,朱纯臣是知兵之人,参加了这么多天训练,朱纯臣当然清楚,这种强度让自己都有点接受不了的训练,对于自己的提升,到底有多大! 昔日,在成国公府外,自己连魏忠贤一合之敌都做不到。 可是在天启帝这里接受了不到七天的训练,朱纯臣觉得,自己甚至短时间内,能和魏忠贤掰掰腕子! 张世泽虽然年少,但是更好调教,这初来乍到的张世泽,进来之后,就先是被护龙卫战士好好的招呼了一顿。 而后,在晨训的时候,又享受到了一盆刺骨的冰水。 一身锐气,算是被打消了大半。 朱由校给张世泽留出了一柱香的时间,其实已经算是适应时代的修改了。 要知道,前世的朱由校在部队里的时候,一柱香的时间,可是连带着叠被洗漱着装在内全部需要完成的。 华夏古代有着一炷香和一柱香的区别,一柱香,是后世的五分钟,而一炷香,则是一个时辰,也就是两小时。 五分钟的时间,在朱由校看来,已经足够张世泽折腾好身上的东西了。 毕竟习武之人,身手敏捷,也是应该的。 朱纯臣当初都三分多点就完成了,张世泽没道理会比不过朱纯臣这个四十来岁的人! …… 看着小校场上,那整齐有序的一列列黑袍人影,张世泽瞠目结舌。 要知道,这可是寅时!丑时刚过的寅时,居然这么多人,就已经起床开始训练了! 而且,站在这些站的笔挺的黑袍人对面的,赫然就是一身便服的天启帝! 果然,自己刚才看到的,不是幻觉! 而是天启帝真的,在凌晨时分,就亲自出来带队进行训练了! 自己之前,真的是小看天启帝了! 在张世泽看来,天启帝身为皇帝,坐拥天下,同时还坐拥天下美人!怎么可能起的这么早? 可是当那些黑袍人影都开始整齐的跑起步来之后,张世泽看着一身便服的天启帝朝着他走了过来。 “张千户,可不要以为,你是一个千户,朕就会对你区别对待。” “既入护龙卫,过往的一切,都将成为过去。” “你在朕的身边,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护龙卫的一员。” “现在,你,加入进去,跟大家,一起跑起来!” “今天,是小校场二十圈。你初来乍到,暂且跑十圈即可。” 宫中的这一个校场,也就后世足球场大小,根据朱由校的估算,一圈大概是四百来米。 二十圈,也就是八公里,后世的部队中,十公里跑,也算是特种部队的常驻项目之一。 在古代,而且还是这帮子良家子们还没有彻底习惯训练节奏之前,朱由校并没有让他们去跑实打实的十公里,而是先一步一步来。 因为加入护龙卫的人,几乎都是有着不俗的武功底子的。 所以新人加入之后,正常跑步,都是十圈,四公里的训练量。 几乎将整个后世特种部队的训练方式全盘搬来之后,按照这个时代的人身体素质,而量身修改的方案,在朱由校看来,还是颇有神效的。 至于为什么随便拉几个护龙卫,都能给魏忠贤造成一种短时间内,能和他过招的错觉,是因为朱由校不但针对性的将后世那些科学修改后的功法,关节技,以及自己的拿手好戏八极拳糅合成了一套功法。 教给了护龙卫的战士们。 虽然说,朱由校掌握的八极拳,只是拳法。 在后世的那个时间段,也没什么机会给朱由校去练习配套的枪法,可是再怎么说,也比骆氏父子他们调遣来的那些良家子们,现在所洗练的最原始的八极拳的威力来的要大。 再根据他们带来的图谱,朱由校觉着,自己反推出最原始的枪法,也不是什么难事。 八极拳重形势,一旦打起来之后,虎虎生威,再加上江湖好手们的底子,以硬搏硬。 碍于他们是皇帝的侍卫,所以不敢全力施为的魏忠贤,自然就没法迅速的拿下他们。 再加上他们一个两个的,时不时来一波关节技,弱点攻击,魏忠贤,当然会更加难受。 张世泽看了看天启帝,一声不吭的,迈腿冲进了队列之中,跑了起来。 看着张世泽的跑法,朱由校不由嘴角一挑。 “这孩子,看来还是跑的少。” 第103章 纯臣。 果然,正如所有第一次长跑的人一样,张世泽跑了没几圈,就开始了气喘吁吁。 看着他这幅样子,一个赤着上身的面具壮汉摇了摇头,放缓了步子,到了张世泽身边。 “世泽,调整好你的呼吸,长跑讲的是耐力,你一鼓作气,的确一开始可以跑的很快,很稳。” “但是体力一旦跟不上你的消耗,你就会迅速掉队……” 还没等壮汉的话说完,站在场外的朱由校一声怒斥就传了过来。 “龙甲!说什么呢!擅自扰乱队形,加罚五圈!” 听到朱由校的怒斥,中年壮汉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可是下一瞬,龙甲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哼哧哼哧……” 抬起头的张世泽满脸愕然,方才出言提醒他的那个声音,为何那般的熟悉? 那声音,明明就是,坊间传闻已经身死的成国公朱纯臣的声音! 一股疑惑,从张世泽的心中涌起。 朱纯臣和自己的爷爷是熟识故旧,若是他真的活着,而且还在天子身边,没理由,自己的爷爷会不告诉自己。 可如果那人不是成国公朱纯臣,他为何,会出言提醒自己? 毕竟护龙卫的人,对自己这个突然出现的千户所抱有的,可不是什么好感,而是敌意! 然而有疑惑也没用,龙甲早就迈开腿跑远了。 张世泽只能如同龙甲所说的一样,调整了自己的呼吸,自己的节奏,咬着牙,坚持着跑了下去。 张世泽很清楚,自己想要刨根问底,首先就要保证自己不会被这护龙卫筛出去。 入宫之时,张世泽看得清楚,看得明白,自己被暴打之前,所看到的协议文书上,分明写着了,护龙卫有进无出! 这在张世泽的眼里,不异于不能通过护龙卫考核者,死! 张世泽当然不想死,他还年轻,而且还是英国公府的长孙! 日后!理当有着远大的前程! 又岂可因为无法通过考核,而身死名裂? 张世泽知道,如果自己真因为这个死了,没准对自己寄以厚望的爷爷,会无比的失望! 甚至,还可能将自己,开除族谱,移出宗庙! 看着那咬牙坚持的张世泽,朱由校淡然的招了招手,说道:“龙甲,你随朕来,其余人,照常训练!” 伴随齐刷刷的一阵“诺”声,朱由校转身走入了不远处的暖室内。 张世泽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即便是主官不在,却也依旧可以井然有序进行训练的护龙卫。 以及,那个穿好上衣,跟着朱由校走入了暖室“疑似”成国公的龙甲。 “喂!新来的,别偷懒!继续训练!” 一声怒斥,打断了张世泽的思绪,为了避免挨打,张世泽再次加入了训练队伍,开始了紧锣密鼓的训练。 虽然张世泽不知道,这些奇形怪状的动作到底有什么用,但是总之,这些随便就能摆平他的人,都在做。 他也就做了。 暖室中,朱由校看着面前的龙甲,食指点了点桌子,嘴角挑起,似笑非笑的说道:“成国公,是不是不忍心看着你的世侄了 “特意,自己背上处罚也要v不过不能听去告诉他诀窍?” “可别忘了,一入护龙,往事成空。” “这,可是你跟朕提的!” 朱纯臣瞳孔一阵收缩,骤然缩的如同针尖一般,双膝跪地高呼道:“陛下,龙甲知罪!万望陛下 ,重罚!” “世泽乃是可用之人,也是可塑之才。” “然则世泽毕竟年幼,养尊处优惯了,骤然间,接受这么高强度的训练,龙甲担心出事。” “操之过急,揠苗助长,终究会损根基。” 听着朱纯臣这一番话,朱由校嘴角一扬道:“成国公,既然你说张世泽是个可用之人,可塑之才,那么你倒是跟朕说说,如何可用,如何可塑?” “昨日,张世泽连夜入宫,于宫门外朝着宫内方向撒尿,明显,是对朕连夜召他入宫不满。” “故而朕让迎他入宫的太监,小惩大诫。” “谁知道,张世泽非但不觉自己有错,甚至在入了护龙卫宫中囤所之后,还挑衅你的同袍。” “又被教训了一顿之后,他才开始收敛起自己的脾气,开始老老实实做人。” “成国公,你说他是个可用可塑之人,来,你告诉朕,朕要怎么用?” “宫人给他的评分,不过是区区的上乙而已!” “综合素质,谨慎程度?,甚至都不如骆都督为朕寻来的良家子!” “若朕大明之武勋后裔,都是这幅样子,那么朕为何不亲自扶持一批全新的,听话的武勋贵族出来?” “靖难功臣之后?你们帮的,是成祖皇帝!帮的,不是朕!” 有一说一,张世泽的表现,的确让朱由校大失所望。 先不说有骆氏父子精挑细选的良家子珠玉在前,就说是宫中那些跟着魏忠贤久了的年轻太监,都远比张世泽机灵! 这才是朱由校最为费解的。 明明不论是家世还是教育,甚至于传承。 张世泽都远超宫中那些人才对,可为什么就活活给了朱由校一种图片与实物不符的感觉? 那么一个好端端的武勋子弟。 怎么着就一点警惕性没有,一点对皇权的尊敬也没有呢? 朱纯臣被天启帝问的一阵愕然,朱由校的这些无名火,其实在朱纯臣做为一个武勋的角度来看,是很没有道理的。 大明京师承平已久,虽然边关地方上的战事连绵不断,但是至少大明帝都,却是一片歌舞升平之色。 所以即便是张世泽作为大明帝国靖难武勋之后的领头羊,所以他真的接触到的社会面,也和真正的从底层一步一步爬上来的人要差。 这一份阅历,就是张世泽所欠缺的。 人情世故,张世泽压根就不知道。 所以在朱纯臣看来,这个火,其实朱由校根本没必要发。 只要等张世泽懂事了,明白了这些必须学会的东西。 那么张世泽作为英国公的继承人,定然能够绽放出,让天启帝为之惊叹的才华。 可是天启帝都已经生气了,朱纯臣也不好再去说什么忤逆天启帝的话。 将脖子一梗,头一磕,朱纯臣高呼道:“陛下!龙甲知罪!且让龙甲带着张世泽,龙甲,定不会让陛下失望!” 第104章 朕教他天启铳 虽然说朱由校从一开始,就是打算让朱纯臣负责带着张世泽学习护龙卫的规矩。 但是朱纯臣自己说出来,更称了朱由校的心。 因为这样一来,朱由校一罚,罚的可就是两个武勋,两位“国公”。 这样一来,更容易在大明朝如今的武勋贵族,以及日后新生的“武勋贵族”之间,建立起朱由校作为马上天子的地位。 当初朱元璋之所以要大肆屠杀开国功臣,甚至不惜自己背上千古暴君的骂名,还不是因为皇太子朱标死了,皇长孙朱允炆压不住那些陪着他打天下的开国功臣? 而最终,朱元璋大肆屠杀开国功臣的后遗症,也让朱允炆尝到了后果。 朱棣发动了绝地反攻,直接下克上,以少胜多干爆了朱允炆! 主要原因,说白了还是无人可用和妇人之仁! 朱允炆将他的全部希望,放在了他的表兄李景隆的身上。 结果李景隆绝对优势的情况下,一败再败,一口气葬送了近六十万朱元璋留给朱允炆的六十万精锐大军。 完事朱允炆还妇人之仁,不杀李景隆甚至委以重任,于是朱棣大军杀到南京的时候,李景隆二话不说就跳了反。 让朱棣不费一兵一卒就进了南京,杀得朱允炆做最后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朱由校很清楚,自己的军功爵制一旦推行,那么理所应当的,就会催生出一批新的武勋贵族。 新的大明秩序,既需要有着完整传承的旧武勋阶层作为基石,让朱由校可以有一批从一开始就能用的上的军官阶层作为指挥。 同样的,也需要一批野路子草根阶层出来的新武勋,来将死水一潭的大明武勋体系搅活。 有竞争,大明的武勋阶层,才能够活跃起来,而不会是死气沉沉再无法有寸进。 朱由校也不想着自己的大明朝,可以千秋万世。 但是能够让华夏大地的后人们,过的好一些,这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朱由校当然是愿意的。 原本历史上的华夏大地上,尚武之风是从大怂朝开始逐渐减弱的,到了明朝末年的时候,文官集团彻底压倒了武人集团。 再加上通古斯野猪皮的野蛮接盘和打压,华夏子民的尚武风气,也彻底消弭。 等待着百年后的再度觉醒。 摸了摸自己下颌刚长出来的胡须,朱由校点头道:“行,张世泽朕就交给你了,但是成国公,如果张世泽没有教好,亦或者没有尽到武勋之后应有的责任。” “朕的责罚,也会相应的更重一些。” “成国公,你可愿接受?” 朱纯臣听着朱由校的话,重重点头道:“如若张世泽丢了陛下,丢了护龙卫的脸。” “龙甲,提头来见!” 听着朱纯臣的话,朱由校满意的点了点头,双目一眯道:“提头来见倒不至于,你成国公,也不是上古大神刑天,做不到无头可活。” “好好干,希望辽东一战结束后,成国公一脉,能够一雪昔日鹞儿岭之耻,能够一洗谋逆之罪。” 谋逆之罪,朱纯臣很明白,这是来自于天启帝的敲打,毕竟这一条罪名,是魏忠贤加在他头上的。 如果不是因为他当初见机得快,向天启帝展现出来了他的能力。 也许这个罪名,就铁证如山一般的,扣在了成国公一脉的头上。 从此以后千秋万世的青史上。 成国公一脉就会从英宗时的成国公无能一直无能到他朱纯臣这一代的成国公谋逆! 留下万世骂名! “臣,朱纯臣,谢过陛下大恩!” “赴汤蹈火,臣愿意为大明,为陛下,万死!” 听着朱纯臣的话,朱由校满意的笑了笑。 虽然说对这个家伙的第一印象不怎么好,但是有一说一,朱纯臣这货,是个人精。 用起来,也极为舒服。 重点是这家伙,居然很早以前就开始布局辽东,布局草原了。 而且从一开始,虽然说明面上是布置的商道商贾。 但是实际上,却源源不断的为朱纯臣,送来了草原和辽东的情报,一遇战时,更是能够直接化身斥候间谍。 行捕风捉影之道。 刺探情报,打探消息,甚至必要之时,还能行刺! 这说明朱纯臣这个老家伙,是个人才,用人有术! 而且深谙训人之道!留着给自己训练斥候,训练人,也不错。 加上魏忠贤一通死挖,发现朱纯臣这家伙,还真就是单纯训练家丁。 以图自保,并没有什么打算真的去谋逆造反。 朱由校更舍不得杀朱纯臣这个家伙了。 留作幕僚,他不香么? 就像是现在这样,以恢复他成国公一脉荣耀为诱饵,让他为大明朝,为自己去殚精竭虑。 更别提,朱纯臣活着,朱由校就等于有了一条完整的辽东和草原方向的情报网。 要知道,自从万历帝时,萨尔浒惨败后,大明就几乎失去了明面上锦衣卫和东厂在辽东和草原的力量。 虽然说也不至于全失,可多少也算是元气大伤。 朱由检可是打算着给朱纯臣的这些情报网,重新训练延伸的,怎么可能轻易的弄死朱纯臣这个情报网头子? 朱纯臣一旦弄死了,这些情报网,可就不一定还能再用得上了,何况燕赵之地自古多慷慨激昂之士。 万一来几个假情报,自己岂不是死无葬地? 辽东关系到朱由校的东渡计划,草原更是关注到朱由校的西征和北伐! 都是重中之重! 能够全盘吃下朱纯臣的情报网,将朱纯臣转化为一个忠于自己的情报头子,这一点对朱由校而言,怎么也比一个死成国公要强。 杀鸡儆猴的作用,其实早就起到了。 朱纯臣一家被抓了之后造成的恐慌,在整个京师的武勋阶层可是引起了轩然大波。 如果不是朱纯臣被抓,被抄家,北京城里那么多爷,怎么可能收敛了这么多? 别的不说,一句人人自危,还是说的上的。 “行了,成国公,表忠心的话,你说过太多了,朕也听腻了。” “说一千,不如做十件。” “张世泽,朕交给你,不过明日起,张世泽的天启铳,朕亲自教!” 第105章 什么叫先下手为强! 天启铳的教学,朱由校当然不会让朱纯臣去教。 毕竟说到底,虽然说护龙卫里龙字头的十个,都被朱由校教授了天启铳的使用方法,可是归根结底,他们也就只能说一句刚好会用,压根算不上是精通天启铳的使用方式。 虽然朱由校跟张维贤吹牛逼,说是天启铳随便来个人,训练之后就能打中三百步的范围内敌人。 可是实际上,朱由校很清楚,98k的有效射程,是800米。 而即便是后世,经过训练的狙击手,能用98k这玩意,说800米内指哪打哪的,也并不是绝大多数。 而朱纯臣他们这样的古人,虽然有着本身的功夫底子,身板不错。 可是说到底,他们训练的时间,太过于短了。 再加上造枪工艺这一块的问题,即便是朱由校再怎么去重金悬赏,然而时代的局限性,还是摆在了这里。 即便是在后世,手工最多也就是媲美机械,无法超越机械。 只要朱由校一日不发动工业革命,造出来机床,那么就大明朝现有的工业水平而言,能够做出提供二十世纪初的装备,给一支绝对精锐的小队,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人力物力,但凡是朱由校不是皇帝,现在的时代也不是大明朝,就无法做到! 朱由校其实挺羡慕自己的一些穿越者前辈,毕竟人家啥都不用,甚至都不用跟自己一样苦逼的画图纸,只需要一点,自己的那些穿越者前辈们,就能在秦汉搞出来高精度的现代化武器。 因为哪怕就是朱由校是大明朝的皇帝,在这个大时代的局限下,也只能一步一步来没法去一步登天。 毕竟说到底,朱由校也没有什么系统爸爸。 靠着大明朝如今的产值,即使是朱由校改进了冶炼技术,冶炼手段,也只能勉强维持住现状。 缺银子,缺铁,缺熟练的工匠! 北京城里,虽然因为天启帝的个人爱好,搜罗了天下的精工强匠,可是这帮人,也没几个带上了自己的学徒来京师啊! 这也就代表着,当他们确定,自己为皇帝做事,既有钱赚,也不用担心生命威胁的时候。 他们也就彻底适应了宫内的环境。 没下手怎么办?太监!宫中那么多的太监,就成为了工匠们的下手,偏偏,这帮子工匠们还都是粗人,压根不会照顾那些细皮嫩肉的小太监们,反而是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更加压迫的厉害了起来。 然而小太监们还拿这帮子工匠们没辙! 因为宫中此时最大的太监,九千岁魏忠贤下了死命令,只要这帮工匠,在卖力干活,那么就不能开罪他们! 魏忠贤深知这些工匠们的意义在哪,他们制作出来的东西在哪。 小的们受点气怎么了?他老魏太监,还不是天天受气?! 可小太监们不知道,魏忠贤也没法挑明这些工匠们,在做什么,于是乎,小太监们纷纷跟魏忠贤打小报告。 极为护短的魏忠贤也没辙,只能时常跟朱由校抱怨,那帮子养在西苑的工匠,一个两个都快成爷了。 对小太监们动辄打骂,逼着他们干活也就得了。 还张口要钱闭口要钱,赶出来的东西,还很多没啥用,只能回炉。 如果不是老魏太监的几个义子义孙盯得紧,老魏太监都要怀疑,是不是这帮子工匠里边,也出现了中饱私囊吃拿卡要的人了! 可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西苑赶工,也拼了老命为朱由校赶出来了正儿八经能用的一批武器装备。 在这批装备的支持下。 朱由校就有了组织起一支精锐狙击队伍的底气,虽然说现在离辽东之战彻底爆发,时间已经不足以朱由校去实弹训练一批成熟可靠的狙击手出来,可是要知道,朱由校曾经是打算自己一个人去狙杀建奴那些高级将领的! 有了成编制的狙击队伍,朱由校,就可以对建奴除了皇太极,多尔衮,努尔哈赤之外的其他高级将领,进行刺杀。 对于女真这样的渔猎民族,朱由校很清楚,只要杀了他们中,那些有脑子有威望,而且有足够能力的人,那么他们,就会乱成一团,等待下一位雄主的诞生。 就像是以前那乱成一团的草原,辽东一样,只能让中原王朝从中取利。 可是当朱由校收回思绪,低头看向朱纯臣的时候,却发现朱纯臣也是满脸陷入了思索的样子。 看到这副样子,朱由校捏了捏自己的指节,看着面前的朱纯臣,低声道:“成国公,你觉得,朕亲自教张世泽天启铳,如何?” 朱由校的突然出声,打破了暖室内的寂静,朱纯臣浑身一颤,抬头看向天启帝说道:“陛下愿意亲自教授,自然是再好不过,想要发挥天启铳之威,天下无人能出陛下其右。” 天启帝亲自教天启铳的,其实整个护龙卫里,也就那么寥寥几人。 至少朱纯臣,是没有这个待遇的。 毕竟朱纯臣加入护龙卫的时间短。 可是朱纯臣也是听说过的,天启帝亲自手把手教的那些人,都是深得天启帝看重,以他们为臂膀,让他们跟随天启帝一同,去狙杀高级将领的! 不仅仅弹药全部由天启帝供应,更是能有着更多,在天启帝面前露脸,表现的机会! 立起功来,也更快! 然而自己等人,虽然知道天启铳的用法,而且知道如何使用,可每人配给的弹药有限。 而且,也不会领到狙杀高级将领的任务。 顶天了也就只是狙杀那些低级军官罢了。 即便能立功,又能有多大的功劳?! 作为天启帝的近身侍卫,朱纯臣可是很清楚,朱由校激励护龙卫中的天眼队时,可是许出了狙杀老奴者,赐国公的奖励! 老奴,也就是努尔哈赤。 只要在战场上,狙杀了努尔哈赤,那么就可以直接得封国公,世袭罔替,与国同休! 这样的待遇,也是朱纯臣为了天启帝肝脑涂地的主要原因。 对天启帝的信心,朱纯臣算是全大明朝中,最高的几人之一。 所以朱纯臣比谁都要清楚,朱由校对于开疆裂土的欲望,到底有多么强烈! 在这样的欲望支配下,护龙卫中,到底能出多少位国公。 谁知道呢? 可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朱纯臣当然知道,什么叫做先下手为强! 所以朱纯臣直接跟天启帝说了,以后成国公一脉如果能够保存,那么每一代的成国公,还有世子,都要到护龙卫里走一遭! 不仅仅只有张维贤那小老头想着张家一门两国公,他朱纯臣,也想! 第106章 馋! “风向风向!麟丁,报告风向!” “风向没问题!” “风向没问题!” “准备准备!瞄准!” “放!” 一番对话,突然在前来西苑见驾的张维贤耳中响起。 “砰!” 一声脆响过后,张维贤一双老眼瞪得溜圆,满脸不敢置信的看着二百步外的一个酒坛,应声而炸。 随着这一幕的骤然出现,张维贤站直了身子,四处打量了起来。 张维贤很好奇,明明方才说话的声音,是在自己身后不远处传来的。 怎着自己前方二百步开外的一个酒坛,会突然就炸了? 莫非天启帝没有说谎,大明朝此时,真的研制出了,可以攻击三百步的火器? 如果真的是有这样的火器,张维贤甚至有点想要直接砸了自己家里的那杆祖传长枪,死皮赖脸的,也要向天启帝去学会这种火器的使用方法。 因为拿着长枪,即便是长杆武器,张维贤也知道,以自己这个老胳膊老腿的,即便自己武艺高强,可是真上了战场,也不够野猪皮骑兵一轮冲锋的。 可是一旦学会了这种超远距离就可以杀敌的火器,那么自己的年龄导致的体力不够这一关的问题,就直接被解决了。 年近七十,依旧能斩将夺旗。 古之廉颇,黄汉升,也不过如此! “麟癸见过爷……不,英国公!” “陛下久候多时,还请英国公,随麟癸来!” 一个面带银色面具的少年,站在了张维贤的面前,双手一迎,低声对张维贤说道。 看着面前这个站的笔挺,但满身困意倦意,连那一身黑袍和脸上的银色面具都无法完全掩盖住的少年。 虽然说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自己的孙儿张世泽。 可是这气质,这听话的模样,都和原本皮猴似的张世泽,完全不一样! 张维贤的脑海中,升起了一丝疑惑。 短短一夜,自己的孙儿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什么事情,才能让自己的孙儿,突然产生如此大的变化? 而且,这麟癸,又是什么鬼?! 可还没等张维贤拉着自己的孙儿一问究竟,张世泽就耷拉着脸低声说道:“英国公,万不可让陛下久等,且随我来!” 短短的一句话,直接堵死了张维贤问话的机会。 张世泽也不想这么老实,这么乖巧。 可奈何昨天发生的一切,外带今天上午发生的一切,都让张世泽如坠梦中一般难以想象。 大明朝,居然有一支几乎瞒住了天下人的隐秘部队护龙卫。 而且这支部队,居然熟练的掌握着包括隐藏行踪,刺探情报,以及各种搏杀之术! 更可怕的,是护龙卫们的武艺,真的就像是自己的爷爷所说的一样,一个两个的,都是顶级的好手! 自己从小习练张家家传武艺,十余年如一日一般,一天也没敢去偷懒,可是落在了这些护龙卫们的手中,却只能被三两合直接拿下。 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在这样的可怕程度下,护龙卫,居然还有着超越了张世泽作为英国公世孙想象的可怕火器! 虽然说在凌晨时分,张世泽没有见识到被誉为手雷的投掷火器大发神威,可是听着同样是护龙卫中袍泽的人们,他们口口相传的手雷威力时,张世泽就不由相信了起来。 因为在短短的几个时辰里,张世泽发现了,护龙卫从上到下,就没一个爱说谎吹牛的! 所有人,都追求实事求是! 更别提,在代号龙甲的原成国公朱纯臣的带领下,张世泽还亲眼见到了可以随意击破百步外三层甲,即便三百步外,也同样能够贯穿铁甲的天启铳! 自从见到了天启铳之后,张世泽就隐隐约约的感觉到,战争的模式,恐怕就要彻底的改变了。 虽然华夏大地上的战争里,自古以来就有着如同项羽、关羽,如同秦琼,如同本朝的中山王徐达、开平王常遇春一般,擅长战场中余万人之中取敌首级的猛人。 但是为了形成有效的指挥,通常一军将领,都会在大军之中比较显眼的位置。 更别提,大将站在那,本就可以平添几分大军的士气! 而在天启铳出现之后,张世泽就清楚的知道。 日后如果大明朝和他国作战。 只要是哪国军队,敢于面对天启铳的大明军队时,将领出现在显眼的位置。 那么这支军队,就会落入士气大跌的局面! 天启铳,就是为了阵前狙杀敌军大将而出现的! 华夏自古有云,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如果能够保证精准度,谁会去选择射马呢? 还不是因为不论是弓弩,远距离的射击精度不够高。 不如去射击目标更大的战马,从而造成敌军大将死亡的假象,来扰乱敌军的缘故么? 可是天启铳的精度,完美的弥补了弓弩的缺点。 朱纯臣有言,他在护龙卫中,铳法是倒数行列,可是他却能以一杆天启铳,一百五十步内,指哪打哪! 而护龙卫中的射击精英,甚至能做到三百步外,一铳制敌! 至于天启帝,那杆量身定制的蟠龙天启铳,再配合上西洋传来的千里镜,天启帝甚至能做到六百步内,指哪打哪! 得知了这一情况的张世泽哪还敢有什么小心思。 见识了天启铳的威力,张世泽只想好好的,学好这玩意该怎么用! 上阵杀敌,固然是男人的浪漫。 可是杀人于千里之外,更是男人的浪漫! 自打从朱纯臣那里得知了关于天启帝的那些事情之后(多半是朱纯臣脑补),张世泽原本心中对朱由校的不爽不忿,现在都变成了对朱由校的赞叹和尊重。 天启帝的隐忍,天启帝的老谋深算,一样样的,都成为了张世泽觉得自己该学习的。 以朱纯臣脑补出的天启帝形象作为楷模的张世泽,哪还敢对天启帝的安排,有什么不满意? 更别提,朱纯臣还告诉了张世泽,天启帝打算亲自教授他天启铳的用法! 于是,今天心安理得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的接受了麟癸这个代号之后,张世泽,就主动请缨,来迎接自己的爷爷面圣了。 一刷脸,就是刷两个人! 血赚不是? 见着护龙卫里的其他袍泽试铳,张世泽早就馋的两眼发光了! 第107章 三百步外,一枪爆头! “启禀陛下,英国公,已带到。” 看着整个小校场上唯一一个没有着黑服,戴面具的身影,张世泽恭恭敬敬的行礼说道。 天启帝身为皇帝,身为护龙卫的标杆,在整个宫中,是唯一一个不需要穿着护龙卫制服,就可以出现在护龙卫的聚集场所的人。 而其他人,如果没有天启帝的命令,随便带人进入护龙卫卫所的话,一概是杀无赦! 魏忠贤都在宫中的宦官群体中,三令五申,任何人不得靠近宫中被他画出来的地点,就是因为在护龙卫组建起来的那几天里,宫内经常失踪小太监。 后来魏忠贤在得知了护龙卫存在之后,天启帝才告诉他,这些小太监,都被护龙卫诛杀了。 别说什么不知者不罪,在朱由校从训练护龙卫的第一天开始,护龙卫所占用的几个地方,就成为了军事禁区,更是贴上了告示。 在这样的情况下,依旧闯入了禁地的那些人,如果不是心怀鬼胎,那么就是如同惦记张皇后的陈德润一般,目光短浅,自视过高! 仗着身后站着的老魏太监,就敢于在宫中为非作歹胡作非为! 这样的人,对朱由校而言,杀了,也就杀了。 看着面前白发苍苍的张维贤,朱由校微微一笑道:“英国公,来,朕带你好好看看,朕的护龙卫!” “护龙卫,集结!” 随着朱由校一声咆哮,在龙甲朱纯臣的带领下,齐刷刷的二百余人迈着步子,迅速的在朱由校面前列好了队。 虽然所有的护龙卫,都身披黑袍,脸戴面具。 可是落在张维贤的眼中,这站的笔挺的二百余人,却宛若一个整体一般。 威风凛凛! 而且,不知为何,张维贤的眼中,隐隐约约的,从这帮人的身姿上,看到了昔日大明朝那支战无不胜的开国雄师的影子。 毕竟看久了如今大明朝的京营那帮子老弱病残,现在只要稍微精锐一点的战士,在张维贤的眼中,都算是雄师了。 更别提在朱由校调教下的护龙卫。 看到这一支部队的时候,张维贤就开始畅想了起来。 如果全大明朝的军队,都像是这二百人一般,那么大明朝的军队哪怕不用作战,只是站在那里,就足够对敌人,造成足够的威慑了。 更何况这支队伍的单兵实力,张维贤在昨天,就已经见识过了。 每一个,都是武林好手,等闲个寻常战士在没有足够的配合下,是无法击败他们的。 然而,在朱由校的调教下,这帮护龙卫,居然也熟稔战阵之法。 成阵,即可组成一支拥有极强战斗力,足够抗衡数倍于己的寻常精兵的小队。 精锐!是一支绝对的精锐! 对于别的不好说,对于护龙卫的这一点,张维贤还是很确定的。 “护龙卫天干龙甲,见过陛下!龙队应到十人,实到十人!全部到齐!” “护龙卫地支子龙,见过陛下,子队应到十二人,实到十二人,全部到齐!” 听着面前人的声音,朱由校的嘴角微微挑起。 护龙卫分为天干地支共计二十二支小队。 而这二十二支小队,就是朱由校此时最引以为傲的力量。 全部都是有底子的武林好手。 在这样的基础上,再加上骆氏父子的精挑细选,确定跟脚干净。 从而接受朱由校的忠君教育、洗脑。 最终通过层层筛选后,获得了朱由校倾力教授的这些人。 在朱由校看来,此时的他们绝对不会比后世那些精锐雇佣兵,特种兵要差! 而有着这么高的素质,那么自然的,他们的一应供给,几乎都可以算得上是大明朝,甚至于如今天下,最为精锐的! 皮甲,胸甲,头盔,还有朱由校弄出来的新式火器,一应俱全。 “战士们好!” 朱由校抬起了自己的手,向着列队整齐的护龙卫们,挥了挥手。 随着朱由校的手臂放下,一道整齐划一,似要撕破苍穹的齐呼,从护龙卫们的口中炸响:“我等见过陛下!愿为陛下利刃,愿为陛下坚盾!愿为陛下的一切指令,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听到这一阵怒吼,张维贤不由倒退了两步。 因为他没有从这齐呼中,听出任何一丝的不忿! 起早贪黑的训练,居然没有让这些人,对天启帝有着一丝的怨言! 而他的京营中,即便是七日一练,那些兵户们,都会怨声载道。 “英国公,你观朕之护龙卫,如何?!” 朱由校满意的看着张维贤的表情和举动,笑了笑,低头问道。 听着天启帝的询问,张维贤恭恭敬敬的一抱拳,说道:“陛下,此乃龙虎之师!” “臣尝闻,女真满万不可敌,然而臣见过陛下所练之兵之后,臣更愿意相信,强汉时期,一汉当五胡的事迹,将会在大明朝重现!” “女真满万不可敌?在臣看来,陛下护龙卫,只需两千,就足够击溃一万女真!” 朱由校摆了摆手,笑道:“英国公小觑朕了,也小觑了朕的护龙卫!” “英国公且随朕来!” “龙甲!率天干甲队的神射手,跟朕去靶场!” 被朱由校圈为宫中禁地的地方,其实还是挺大。 依托于朱棣建起来的紫禁城,整个皇宫中,无数空荡的宫室,在此时,都成为了朱由校训练护龙卫的地方。 而护龙卫们平日里练枪的地方,就是一间荒废已久的大殿外。 这一块,早就被朱由校派遣魏忠贤,打造成了一块相似于后世靶场的地方。 事急从权,虽然朱由校也想将这一切,都转移到有着便宜祖宗们打造的游猎养生圣地西苑那边去。 可是奈何,朱由校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大兴土木,更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亲自监工。 只能在宫中,暂且将就一下。 “英国公且看,此处离前方草人靶,约莫三百步!” “草人靶身着女真的复合甲,头部,则是陶盔。” “龙丁,你是你们龙队的神射手,来,为英国公,展示一下朕的护龙卫中,神射手之威!” 看着身边的张维贤,已经注意到了远处的靶子,朱由校招了招手,朝着一个紧跟在朱纯臣身后的护龙卫卫士下达了指令。 朱由校话音刚落,龙丁一个箭步向前,大步的走到了朱由校的前方,抬手举枪。 一声清脆的“啪”声响起。 在张维贤的目瞪口呆中,三百步外的草人头上陶盔,应声炸裂! 三百步外,一枪爆头! “陛下万岁,大明万年!” 第108章 什么叫做江湖险恶 从看到天启铳发射,成功打爆那个稻草人的陶盔的时候开始,张维贤就清楚了,在战争中,个人勇武很多时候可以扭转战局的时代,彻底的过去了。 三百步,两军交战之时,两军乱战之时,哪有那三百余步的距离,可以让一军主将亦或者一员猛将,去规避来自天启铳的伤害。 这三百步,足够让一军的前锋,彻底失去来自中军的指挥! 再想和从前一样,以一员猛将为首,带上少数精锐,就去冲锋数倍于己的敌军,甚至斩将夺旗的日子,在天启铳的射程内,彻底的成了空! 诚然,武艺高超之辈,在很多时候,都会有着所谓的心血来潮,可以通过身边气流的改变,去预测来自远方的攻击。 张维贤自问,自己年轻的时候,面对箭阵,也能拨开十之八九。 然而在见识到了天启铳的弹丸发射速度之后,张维贤彻底打消了用自己手中的长枪,去拨开天启铳弹丸的念头。 从身边的脆响声响起,不到一息的时间里,陶盔炸开,响声传回。 而寻常的弓箭,想要射到一百步的距离,都需要一息的时间! 这种射速,让张维贤清楚,凭着心血来潮,去预判,从而躲开天启铳的子弹,有可能。 但是想要去拨开,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一支天启铳,就足够让一员猛将提心吊胆了,那么十支呢?百支呢?! 哪怕是古之项王,面对上百支天启铳的围射,也只能呜呼哀哉,饮恨当场! 然而很快,张维贤就发现了盲点。 “陛下,敢问天启铳,面对高速移动的敌人时,可还能保证住精准度?” “而且,两军交战之时,是否需要另外分兵,去保护天启铳的射手,避免被敌军骑兵冲掉?” 听着张维贤的问题,朱由校不仅挑起了嘴。 这大明朝的武勋,果然还没有彻底的烂到骨子里。 虽然北京城承平已久,很多年没有发生过战事,而且靖难武勋这帮子人,也的确很长时间,没有受到过什么重用了。 但是像是朱纯臣,张维贤他们,却都心怀整个大明朝的局势。 即便是碍于整个大时代的局限性,他们的眼光不够开阔,但是不论从朱纯臣布局草原和辽东的商道,还是从张维贤一眼就判断出新式武器的弊端上边。 朱由校都能看出来,他们的基础功课,是一点都没有荒废。 只要给他们足够的信心,合适的兵马,他们一个个的,还真就能翻身上马去打仗! 而不像大清国的那帮八旗勋贵一般,占了中原王朝之后就迅速腐败腐化,沉迷享乐,短短几十年,就彻底沦为了一帮无甚战斗力的废人。 而且还鼠目寸光,看不到世界之开阔,世界之进步,活生生将华夏大地,禁锢在了原地数百年无寸进。 偏偏大清国的什么缺德老人,还沾沾自喜。 大清国的什么老妖婆,还抽调军资用于自己生日。 比起大清国而言,直到最后,还在维持着双线作战的明朝,还是要好得多,至少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这一点的初心,明朝,是做到了。 而原本历史上,打着为明朝复仇的旗号,堂而皇之的占据华夏江山的大清国,可是从立国开始,就下定了决心,如果关内没法呆了,就跑回关外去的! 也就是在这样的先提条件下,老妖婆才敢喊出宁与友邦不与家奴这样的话来。 看了看张维贤的脸,朱由校笑道:“英国公一语中的,的确,天启铳因为装填问题,所以在大部分的情况下,只能追求一击毙命。” “毕竟,面对高速移动,冲锋时的大将,三百步的距离,也就短短几息就足够越过了。” “如果没有击中,那么代价,往往将会是生命。” “所以使天启铳的神射手,朕,将不会让他们出现在主战场之上,只会让他们在战场外游曳,寻找合适的射击位置。” “甚至于,爬树,隐匿身形等等技能,也是天启铳手们,所需要精通的技能。” “不过英国公担心的,天启铳面对高速移动时的敌人时,能否保证精准度。” “这一点,朕只能说,朕麾下的护龙卫天启铳手们,几乎能中十之八九!” 说完这句话,朱由校扫了一眼身边的龙丁,朗声道:“龙丁,若是敌军大将朝着你冲锋而来,你会如何应敌?” 听着朱由校的询问,龙丁单膝跪地,抱着手中的天启铳行礼道:“如果是武艺高强的敌方大将,卑下会优先击毙来犯之敌的战马。” “的确,武艺高强的大将,能够预判到危险,然而,即便是再通灵的战马,终究也只是一匹马,兽类的行进路线远比人类的要好预测。” “击毙战马,一者可以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二者,也能趁着敌人慌乱,隐蔽自己的身形,转移位置,寻找下一次射击机会。” “如果只是普通的骑兵,哼,卑下,会一铳打爆他的狗头!” 虽然说护龙卫的大部分人,是骆家父子俩从江湖草莽中,挑选而来的。 没几个人见过真正的战阵,但是他们,却有着属于他们的骄傲,那就是江湖中人,大多个人武力,会超过普通士兵。 战场是尸山血海,江湖,何尝又不是尸山血海? 所以护龙卫中,这些来自于江湖中的好手们,普遍都是见惯了生死的人。 在他们眼中,如果是军队行伍之间的混战,他们也许没有太多的经验。 可面对着单人匹马就朝着自己冲来的对手,他们有着无数的方法,可以将他们击落马下。 对龙丁而言,曾经混迹江湖的他,袖箭、手弩、抛掷的暗器,都能够为他击落骑在马上的对手。 如今有了天启铳这样的神兵利器,虽然说装填起来比较麻烦,但是杀伤力和射程,也远超他曾经擅长的那些武器。 如果有人骑着马朝他冲过来,他只需要预判位置,确定是射人,还是射马,就可以了。 至于如果这射人和射马,都无法奏效,敌人还是冲到了他的面前。 龙丁这么多年的江湖,也不是白混的。 他会用自己的手中剑,腰间刀,怀中石灰,好好的教来人,什么叫做江湖险恶! 如果一切方法,都无法取掉来人的性命,那么不过有死而已罢了。 身前事身后事,都由天子亲自为他安排,他又如何,能够做到不去为天子效死?! 第109章 初升的朝阳 听着龙丁这杀气腾腾且睥睨天下的话,张维贤不由一愕,他都忘了,自己到底是有多久,没有从大明的将士们身上,看到这种自信蓬勃的气质了。 自从萨尔浒惨败之后,本就文盛武衰的大明,上到将领,下到士卒,都对辽东的女真,畏之如虎了起来。 贪饷,吃空额,占役,欺上瞒下,更是成了京畿周边卫所,习以为常的情况。 在这样的情况下,大明内部卫所糜烂,辽东战事紧急,而且还在源源不断的磨耗着大明的血肉。 导致的,是整个大明朝,就没多少敢于去亮剑于敌的军队! 也许西南那边的土司兵,他们还有着勇气。 但是这偌大的帝国,又岂是一帮子土司兵,可以震慑的住的? “陛下应当遣人去西南调秦良玉入京了,此时,秦将军,又到了哪?” “如果真要在辽东,一战而收军心,相比西南那边的土司兵,也是必不可免的。” “毕竟那些西南蛮子,虽然说不太服中原,不太服天子的管制。” “但是不得不说,他们的战斗力,的确是极强的。” “陛下想要往外扩张,就少不了用那些土司。” “希望陛下,能在京中,等待秦将军赶到,这样一来,陛下的北上之路,也多少能够安全几分。” 张维贤在心中自言自语着,念头一闪而过。 这偌大的北京城中,京营数万,却凑不出一支能够让天子率领亲征的军队。 弄的堂堂的英国公,在天子的面前,抬不起头来。 甚至于,自己这个执掌京营的英国公,被彻底架空,丢了实权。 想要整顿京营都还需要天子亲自动手! 想到这里,张维贤不由暗恨起了兵部那帮子人,如果不是他们拍着胸脯保证,会把京营整顿的井井有条,他张维贤,又怎么会乐的去做那个顺水人情? 只是可惜,当初拍胸口跟自己打包票的孙居相,已经在去年被老魏太监,撵去老家了,如今自己想要追责,也找不到人! 看着面带笑意的天启帝,看着单膝跪地杀气腾腾的龙丁,张维贤咬了咬牙,跪在了朱由校的面前,高声道:“陛下,老臣罪该万死,居然被人迷惑,让出了京营实权,导致如今陛下亲征,竟无精兵可用。” “还请陛下赐罪!” “另,老臣想说,还请陛下,彻查兵部!” 张维贤话音刚落,朱由校不由就挑起了眉头,眼中闪过了一抹惊讶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张老头。 这老头儿,今儿是吃错药了? 昨天在文华殿中,自己那一番话,就是告诉张老头,自己对于他以前的失职,全部既往不咎,只希望他以后,可以诚诚恳恳为大明干事就好。 毕竟张老头儿代表的英国公一脉,在大明朝的地位,还是不一般的。 而且不论是现在张维贤的表现也好,还是原本历史上张世泽的死战殉国也罢,其实也都证明了张家的忠诚。 更别说,朱由校之前的想法,就是打压成国公这不听话的一脉,拉拢英国公这原本历史上证明了忠诚的一脉。 通过一拉一踩,让大明朝的旧武勋体系,乖乖听话。 而现在,打压成国公一脉,从而杀鸡儆猴的作用,已经逐渐的显现了出来。 朱由校顺势,也就开始拉拢起了英国公一脉。 本来想着施恩,不去追究张维贤过往的失职以及他的贪赃枉法。 可怎么着,这张老头儿,偏偏希望自己去治罪? 不过张维贤话都说出来了,而且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的,朱由校也清楚,不去处罚,也不合适。 挥了挥手,朱由校看向魏忠贤说道:“魏伴伴,记下来,因英国公治京营失职,薅夺英国公国公爵位,降为新城侯。” “希望英国公,哦不,新城侯一家,能为大明朝勠力效死,恢复国公功勋!” 朱由校的处罚来的,让张维贤有些错愕。 听着自己好端端的从英国公,变成了新城侯,张维贤就忍不住想抽自己嘴巴子。但是一细想,张维贤顿时又开心了起来。 新城侯,这是自己的先祖,第一代英国公张辅曾经的爵位,也就是在这个爵位之后,自己的先祖才成为了国公! 根据自己一夜未睡的揣摩,张维贤觉得,自己面前的天启帝这个主儿,是一个极擅布局,而且喜欢布一盘大局的人。 当然不会无的放矢。 他之所以只是夺爵,将自己一脉贬成自己祖宗曾经的爵位新城侯。 那么想必就是等辽东之战结束后,另外论功行赏! 英国公一脉,先行达成一公一侯的成就,有了可能! 暂时的当一会侯爷又如何?难道这北京城里,还真会有人觉得,自大明开国以来就屡立功勋的张家,从国公变成了侯爷,就变成软柿子了? 相反,武勋们,会兔死狐悲,更加战战兢兢。 而那些有了异心的家伙,会更加努力的来拉拢被‘贬黜夺爵’的张家! 想到这里,张维贤老眼中闪过一丝惊骇,稍稍挑起了眼角看了一眼天启帝,心中惊呼道:“天子,好深的算计!” “老夫只是临时起意,天子也只是随意一子,居然有着这么多的用意,可怕!可怕至极!” 张维贤隐隐约约的感觉,面前的少年天子的身后,仿佛出现了大明朝的列祖列宗的虚影一般,而其中,最让张维贤看的清楚的,是万历帝那张不怒自威的脸庞。 看着这张自己陪伴了数十年的老脸,张维贤脸色一白,恭恭敬敬的将头颅贴在了地面上,高呼道:“罪臣,谢陛下天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到了张维贤的高呼,心眼子那么多的魏忠贤,又岂肯在向天启帝表忠心这一个方面上落于人后,连忙也跪地高呼了起来。 然而老魏太监这一跪,引发的连锁反应,却是巨大的。 毕竟老魏太监跪了,老魏太监带来的亲信太监也得跪。 太监们都跪了,护龙卫作为天子亲自训练出来的卫队,又岂能不跪? 这一片靶场虽然不大,但是也有着数百人在内,数百人的齐声山呼,足以让整个紫禁城,响起山呼之声! “万岁!万岁!万万岁!” 伴随着初升的朝阳,无数的人们,都寻声,望向了那大明帝都的宫殿方向。 而在朱由校没有察觉到的后宫之中,一个貌美女子,抚摸着自己隆起的肚子,痴痴的看着那万岁声响起的地方,自言自语道:“陛下,当然是英明果决之君。” “臣妾,只求能为陛下,祈福就好。” 第110章 陛下,兵部那边 连轴转的朱由校一直觉得,自己似乎是忘了点什么,可是却一直没有时间去细想那些被自己暂时忘却的东西。 毕竟十月初才穿越过来的朱由校,面对的可是魏忠贤为非作歹乱政擅权数年之后的这个烂摊子。 即便是有着超过了这个时代几百年的知识,朱由校也必须要去将这些东西,和现在的这个时代相互对应,才能够将原主和魏忠贤搭档搞出来的一堆破事圆上。 根本没有时间去细想那些详细的事情。 所以朱由校只记得,原主儿子中,最为出名,在野史风闻中,被客氏和魏忠贤合谋毒死在张皇后腹中的长子朱慈燃。 而忘掉了,即将在这个月月底,呱呱坠地的皇三子朱慈炅! 说到底,朱由校穿越来天启朝。 这来的是时候,却也不是时候。 说来的是时候。 是因为现在的皇权和文官集团,已经几乎是撕破脸的对立了,朱由校没必要还去为了维护文官集团和皇权之间的关系,去权衡利弊。 只要拿捏住军权,朱由校就可以自己造了自己的反,彻底将旧有的阶层,秩序,全部打乱。 从而让大明朝破而后立,换发新生。 说来的不是时候。 则是因为,此时既不像天启初年那会,只要天启帝愿意权衡。 那么那帮还没被养刁胃口,还没有绝大部分都变质的东林党人。 就不会像是现在一样满脑子追求他们自己的利益,官爵,顺带着给他们看不顺眼的天启帝拖拖后腿。 现在虽然说东林党中,还有着一批有着文人脊梁。 没有彻底投向地主财阀阶级的人,可是更多的,却已经成为了保护伞和地主商人阶级沆瀣一气的蟊虫了。 初期的东林党,虽然说讲究复古,但是同样的,也都极为激进,所以不少有着能力的人,都或多或少和东林沾点边。 朱由校如果是穿越到天启登基之初,这帮人,还能用用。 而不像是现在这样,几乎无人可用。 不过朱由校反倒更喜欢现在这种事态,这种难度,对于前世是华夏孤胆兵王的他而言,更有挑战性。 更别提,朱由校深知,明朝的弊端,是从朱元璋的时代,就埋下的。 如果不是一场大的浩荡,席卷神州,打破制度。 那么自己很难将大明从泥沼中拖出来,送上高速发展的另一条道路。 放开手脚,方能换个新天。 某种意义上,朱由校想做的,其实和那帮子有异心的人差不多,都是想改变整个大明,只不过,朱由校的目标,是让大明变得更好,更完善,换成一个全新的大明朝。 而那些人的想法,则是让大明继续一如现在一般,黑暗,腐朽,可以让他们继续安安稳稳的趴在上边吸血,哪怕不是大明,对他们而言,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行了,新式武器,新城侯你也见过了,朕的护龙卫战力如何,你也心里有数。” “也不必去担心朕的安危。” “但是既然新城侯你依旧执掌京营,那么也还是要干点事的。” “朕给你一个任务,将京营如今还在军中,年龄在二十到二十五之间的青年战士名录,给朕总结一份过来。” “明日,交到朕的手上,新城侯,你可能做到?” 摆了摆手,按下了人潮纷涌齐呼的万岁之声,朱由校眼带笑意,看向了自己面前的张维贤。 虽然说如今的京营,的确没法抽调出来成建制,可以立马拉去辽东战场跟自己打仗的。 但是在京营之中,还是有不少朱由校有印象的明末抗清将领的。 虽然在如今这个年头,他们还一个个的没有崭露头角,可是说到底,与其让他们,可能会在被自己改变的世界中,沦为路人。 朱由校觉得,不如现在,自己就把他们带在身边。 原本的历史上,经历战争的洗礼,他们一个个都能成为独当一面的大将,没理由在自己的身边,他们还会被练废! “咚!” 一个重重的响头声,出现在了朱由校的耳朵中。 看着重重将自己脑袋敲在地上的张维贤,朱由校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这古人别的都还行,就是这一手磕头,从老魏太监,到朱纯臣,再到现在的张维贤,怎么着自己见到的这些大明的大官,一个两个的,都这么喜欢磕头? 还非要磕得头破血流。 虽然朱由校清楚,他们一个两个武艺在身,都是铁头娃,可是这么个磕头法儿,朱由校看着,都觉得自己脑门疼! 可千万别是这大明官场流行谁磕头响,谁就地位高。 不过不管是不是这样,这种风气,朱由校也不打算留着。 毕竟现如今魏老太监都不咋磕响头了,张老头儿,也需要告诫一番才行。 然而看着张老头儿,明显是有话要说。 朱由校嘴角噙着笑意,打量起了将脑袋瓜死死按在地面的张维贤,打算听听,这老头儿,到底打算说点啥。 自己发布的任务,也不是什么特别难的任务,难不成京营已经被架空成这样了?身为执掌京营的英国公,张维贤连要个名单都要不到? 不应该啊,原本的历史上,京营一路转手,都没出现什么问题,后来更是按照三大营的体制,加以训练。 到了崇祯朝,更是改名成了号称天下强兵第一的勇卫营。 没理由现任这么多年的京营之主张维贤,会拿京营没办法才对! 张维贤抬起头,看了看天启帝,一字一顿道:“不必明日,一个时辰后,老臣便可带着名单前来宫中。” 听到张维贤的话,朱由校饶有兴趣的点了点头道:“行,那朕就在西暖阁,等候新城侯你过来。” “另外,新城侯日后能不磕头就别磕头了,朕,更注重实事,而不是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磕头什么的,都是虚的,咱们不兴这一套。” “行了,起来!把朕说的,好好听进去,听心里去!” 朱由校话音落地的那一瞬间,张维贤苦笑着站起身来,告退离开。 魏忠贤看了看张维贤离开的背影,双手极为隐蔽的揉了揉自己的双膝。 “果然,岁月不饶人,这稍稍松懈一点,骨头,突然磕在地上,就有那么点疼。” 心中念头一闪而过。 魏忠贤走到了朱由校的身边,在朱由校耳边说道:“陛下,兵部那边?” 第111章 老年人俱乐部 听着魏忠贤的问题,朱由校呵呵一笑。 兵部,当然得管,不管怎么行? 原本的历史上,是因为王恭厂大爆炸,导致原主震怒,从而彻查兵部,一波大换血之后,兵部才开始的改制。 京营,也才开始吸纳新血,按照三大营的方式训练。 这才有了勇卫营的前身,才能让原本历史上的崇祯皇帝朱由检能够捡到一支能够拉出去打仗,而且打胜仗的军队。 既然如今执掌京营的张维贤让自己彻查,那么朱由校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正巧,自己虽然要出征了,可是京师不能就这么平静下去。 虽然自己早已给朱由检这个监国王爷安排了任务,同时魏忠贤也要盯着朝野以及为辽东供应粮饷,抽不出手来。 可是兵部那帮人,严格点来说,可以干涉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而且如今的兵部在魏忠贤一番操作之下,四五个尚书,一大堆的侍郎,无比的混乱,也正好合适拿着给自己重新鼓捣出来,由骆思恭骆养性父子执掌的锦衣卫南镇抚司衙门立威! 扫了一眼身边的魏忠贤,朱由校道:“魏伴伴,你去传令,让骆家父子,在朕亲征这段日子里,好好的给朕,查一查兵部。” 虽然朱由校很清楚,魏忠贤捧去兵部分权的那几个人,肯定屁股都不干净,毕竟就连高第那玩意,都挂了个兵部尚书的头衔。 但是朱由校更清楚,老魏太监,能够听懂自己的意思。 他会主动,将那些人降下去,给他们丢去其他的地方。 高第,是个投名状,高第都成了自己这个天子祭旗的人,那么京中这些魏忠贤安插在兵部的人,又怎么会不去人人自危? 魏忠贤及时的将他们撸下去,丢去皇帝的视线之外,非但不会让他们反感,抵触,反而会让他们对魏忠贤这及时的保护,而感恩戴德! 这些人,可都是朱由校还打算用的! 虽然说这些谄媚,喜欢钻营,而且喜欢迎奉的人,人品其实都不咋样。 但是朱由校拿这些人,可不是完全没有用。 毕竟天生我材必有用,哪有什么百分之百的废人,更别提这些人,可都是能够实打实的走进大明官场顶层的! 又怎么可能完全是无才无能之辈? 人品差点无所谓,但是能力足够强,就可以用了。 喜欢钻营,喜欢谄媚,没事,天底下多了去的事情,需要用到他们。 就比如说,等自己回京之后,京中的局势官场,肯定会迎来一波大洗牌。 哪来那么多可以直接上任的候补官员来替代那些被自己清洗掉的人? 反倒不如留着那些魏忠贤保下来的人,让他们老带新,榨干他们的最后价值。 想当年汉末时的曹操曹老板,可不就是不拘一格降人才么,有才无德,曹老板,照样给安排的妥妥当当! 朱由校在原本的世界,可是曾经执行过一个任务,伪装成一个大企业的老总,并且将集团管理的井井有条的人。 他可不觉得,自己在驭人之术上,会逊色曹老板多少。 废物利用,总比利用那些有异心,有反心的人要强。 彻查兵部其实还有另一个好处,那就是将兵部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员全部薅下去,给辽东之战立了功的人们,腾点位置出来。 像是孙承宗,这老头儿年纪也不小了,人生中的起起落落,也经历过太多了。 这次辽东打完之后,朱由校打算将本该属于孙承宗的兵部尚书位置,交给这个为大明朝兢兢业业打了这么多年仗的老人。 这种需要京中官职的人,等辽东平定之后,可不要太多。 看了看魏忠贤,朱由校突然又想到了两个名字,低声道:“另外,魏伴伴,你给朕安排人,去应天府,将南京兵部尚书王永光,给朕在朕出征之前,叫来京城。” “还有,那个胆小鬼张鹤鸣,你派人去告诉他,朕不计较他信任王化贞坑了熊廷弼的事情了,让他麻溜的给朕滚回京师来,朕另有他用!” 王永光和张鹤鸣,这两个人,也是朱由校在想到兵部会出现大规模空缺之后,突然想到的人名。 这两人,在原本的历史上,都曾经当过兵部尚书。 王永光是大明朝廷此时少有的能看到大局,认可孙承宗组织防御线,有效遏制辽东战局,不让辽东战局进一步扩大的人。 而且这货,查案,还是一个小能手! 万历年的时候,担任吏部主事的王永光,在一起株连二百多官员降职的案子里查到了不少的蛛丝马迹,为其中不少蒙冤者洗清了罪名。 虽然朱由校这次不打算直接让王永光当兵部尚书,可是完全可以兵部挂个职务,去锦衣卫南镇抚司那边嘛! 朱由校觉得,锦衣卫南镇抚司那边,终究还是需要一个能查案能办案的文人过去,免得南镇抚司成了骆家父子的一言堂。 同时,也免得骆家父子玩一手欺上瞒下。 倒不是不信任骆家父子,朱由校既然一手捧起来了这俩,当然也是信任他们的,但是大明朝的风气摆在这,骆思恭又是个念及乡情,甚至搞出了湖南会馆,照应乡里的人。 朱由校也必须要留下一点制衡的手段才行。 至于张鹤鸣,这个朱由校在原主残留意识干涉下脱口而出的胆小鬼,其实也不是真的纯胆小鬼。 这货最后可是以八十四岁高龄,带着自己的弟弟一块招募兵勇,对抗李自成而身死的。 不过这货的肩膀,确实不够宽,扛不起大事,用在兵部,给孙承宗打打辅助,也没啥问题。 “奴婢遵旨,不过陛下,如今张鹤鸣已经七十四岁了,古语有云,人到七十古来稀,真要让他快马加鞭的赶回京师的话。” “张鹤鸣的老家,可是在颍州,奴婢担心,他在半路上就没了。” 魏忠贤的突然开腔,让朱由校摸起了自己的下巴,仔细的想了一下自己刚点名这几人的年纪。 如果真给这几个弄来京师的话,自己规划中的兵部,好像就成老年人俱乐部了。 孙承宗今年62岁,王永光今年65岁,张鹤鸣最大,今年74岁! 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朱由校看着一脸错愕的魏忠贤,踹了一脚老魏太监的屁股,骂道:“行了,你个老货!朕没有想到这一节,朕刚说到名字的这俩人,你就给朕调来京师,给他们安安稳稳的,送到京师就行了!” “待朕凯旋,再做任命!” 第112章 又找到一个! 虽然说几个老货因为年龄的问题,不能现在就全部拉到自己的面前,可是朱由校也清楚,这都是原主那个闷葫芦做的孽。 这几个,都是给原主撵走的。 根据朱由校对原主的记忆继承来看,朱由校可以清楚的知道,原主本身也有着一大堆的心思,想要下一盘大棋。 一盘足够扭转乾坤的大棋。 只可惜明明原主胸怀如此大志的一个家伙,却壮志未酬。 他自己的能力有限,更是缺乏有效的制衡手段,稳定住全盘的局势,最终导致满盘皆输。 布下的暗子,也就一个都没用上,随着原主的身死魂消,全部成全了自己的便宜弟弟。 然而如今,成为了天启帝的朱由校可不是原主那个软弱且缺乏手段的家伙。 一波装神棍的恩威并施,让魏忠贤这个老太监直接死心塌地,愿意为他肝脑涂地。 一波感情牌,打的还没有彻底被东林党拉过去的信王朱由检,成为了自己的簇拥。 更是一手秀肌肉,打的执掌京营,坐拥五军都督府的张维贤狂咽口水,恨不得自己提枪上战场。 朱由校手中如今的牌,已经逐渐的凑齐了。 只要辽东之战结束,那就是一副可以决定全盘走向的牌,凑齐了。 看着魏忠贤也告退,去安排事务了,朱由校扫了一眼身后的护龙卫诸人,低声说道:“看什么看?都给朕滚去训练,包括你!麟癸,别以为你带着新城侯来了,就能够免了训练。” “平日训练多流汗,日后战场少流血,这个道理你们明白么?!” 这句至理名言,在如今的冷兵器时代战争比起在后世的现代战争更加合适。 在现代战争中,更为重要的是先进的武器军备,出现的意外状况更多。 而冷兵器战争中,真的就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可以直接徒掉数倍于己的敌军军队,而自身不减员的。 听到朱由校的怒喝,所有在场的护龙卫,下意识的一个个立正站好,双目直视朱由校,高呼道:“诺!” 护龙卫们去训练了,但是一个快步走到朱由校身边的小太监汇报的消息,却让朱由校不由高兴了起来。 朱由校惦记已久的一个人,被找到了! 之前找到的李自成,朱由校看了一次也就丢到一边了,虽然说当时接见的时候,朱由校还是好好的勉励了一番这个原本历史上攻灭大明的闯王。 天启帝,在那时,就成了李自成的伯乐,为了不让看中自己的伯乐失望,李自成成了锦衣卫南镇抚司,训练最为卖命的人。 现在的李自成,少了原本历史上那么多的经历,更是少了带他走向人生赢家的高迎翔,所以在如今的朱由校看来,也就一个有些天赋的年轻人。 可是在李自成眼里,就不一样了。 毕竟这货,现在也就十九岁,雨打风吹都没经历过,只是当过和尚,学了几年武功,又给地主放了几年羊。 当朱由校派去找他的人找到的时候,他是欣喜若狂的,毕竟可以入京师这个大明最繁华的帝都,同时,也还能入了锦衣卫,这个威风八面的衙门。 在这个封建时代,又怎么能不让底层贱民的李自成欣喜若狂呢? 大明朝的百姓虽然还没经历过满清彻底的愚民统治洗脑,但是君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君这样的思想,在华夏古代还是极为流行的。 所以此时的李自成,在被朱由校一番劝诫勉励之后,彻头彻尾的化身成为了朱由校的小迷弟。 即便是朱由校自那之后,再也没去见过他,可是对于从小在地里长大的李自成而言,能够得见龙颜,本就是他的大幸。 要知道,他出生的穷乡僻壤,能有个七八品官儿过去,就算是大官了。 可如今的李自成,却成为了一个锦衣卫小旗官,多多少少,也算是个从七品!再回米脂县,他面对曾经的父母官县令爷,那也能说得上一句丝毫不怂! 这如何不让李自成对自穷乡僻壤的米脂县里,将他发掘出来,并且亲自接见的皇帝感恩戴德。 撇开李自成不谈,朱由校找了这么久的另一个人,在今天,总算找到了!而且这货,居然还就在京师!就在这北京城里! 这个让朱由校一通好找的人,就是原本历史上,组建起一支天雄军,为大明续命多次的将领,卢象升! 这货按照原本历史上的说法,此时应该是在大名府当府官,可是当朱由校的人跑去大名府搜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 当时得知这个消息的朱由校还不由的乐了起来,原来顶岗这东西,在华夏古代就开始流行了。 可是卢象升到底跑哪去了,却也成了朱由校心中的一个疑惑。 可是万万没想到,大军即将开拔的日子里,这卢象升,居然被找到了!而且还是在这大明帝都之中! 朱由校看着跟自己汇报的小太监,挑眉问道:“怎么?这卢象升,是怎么被找到的?” “大名府人去楼空,他以为找了个同名同姓的人,给他顶岗,他就能够逃得了?” “知法犯法,朕倒是想要看看,这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有一说一,卢象升是天启二年的进士,一开场就当了户部主事,政绩斐然,火速提拔成了员外郎,而后又外放大名府当府官,按理来说,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升迁之路。 可是这卢象升居然到了大名府没多久,就撂担子跑路了。 甚至害怕上边怪罪,找的还是个同名同姓的人。 意图靠着这个,蒙混过关。 而偏生,那大名府一帮子人。 居然还真让他顶岗跑路成功了!这不由让朱由校对大名府的官场,也起了杀心。 只不过碍于自己即将出征,不好临时调动,所以才按了下来,等之后算总账。 可是既然找到了卢象升,为啥这小太监,没有带他来见自己? 自己可是连当初的李自成一个农民,都让锦衣卫直接带过来了,这卢象升可是有着官身的,怎么着,就带都不带过来了? 小太监眼带犹豫的看了一眼朱由校,低声道:“陛下,卢象升前日已经被锦衣卫们发现过一次了,但是那人太过警觉,而且一身武艺极高。” “当时就被他逃了。” “这次在一家酒楼中,锦衣卫的暗探找到了他,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让他再逃了,所以锦衣卫那边还在安排布置,准备围捕。” “奴婢知道陛下爱才心切,故而先行一步,告诉陛下此事。” 第113章 被打脸的骆养性。 小太监这一番话,让朱由校眉头一皱。 既然已经找到了,即便是跑了,那又怎么样?至少能让自己这个天子知道,这人到底在哪! 可是这锦衣卫,居然不汇报上来? 虽然朱由校知道,可能锦衣卫南镇抚司的那帮人,是看着当初自己见到李自成之后都挺开心,觉得自己见到卢象升之后,只会更开心。 所以想带着一个全须全尾的卢象升到自己面前来,刷一波好感。 可是这才什么时候?南镇抚司才重新组建起来几天?骆家父子就敢欺上瞒下了? 看了看小太监,朱由校低声道:“锦衣卫之前为何不报?” 小太监支支吾吾,两眼左盯右看扫了几眼之后跪地说道:“前天带队的,是锦衣卫南镇抚司指挥佥事骆养性,不仅仅找卢象升的行动失败,骆佥事更是被卢象升打伤。” “为了寻回面子,这次骆佥事,决定再次亲自带人围捕卢象升卢大人。” 听着小太监的汇报,朱由校也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小太监会这么战战兢兢,同时也明白了,为什么南镇抚司那边,会瞒住消息不报。 毕竟护龙卫这边的宫中卫所,在宫中,算是禁区。 只有得到朱由校特许的一些老魏太监的心腹小太监,才有权利随意进出,就像是那个小圆子一样。 而这些小太监,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护龙卫大部分的人,都是骆家父子送进宫的。 当着受过骆家父子恩惠的护龙卫,去说骆养性丢脸的事情,小太监担心自己哪天被这帮天子宠信的亲卫弄死在宫中,也是情有可原。 骆养性也是一个火气旺盛锋芒毕露的年轻人,不然当初在宫中,面对魏老太监的时候,骆养性也不会差点动了手。 这种被当众打伤的事情,对于骆养性而言,无疑是极大的削了他的面子,作为年轻人,当然想要找回场子。 更何况,如今的南镇抚司衙门才刚重建,正是要大展拳脚的时候,他作为南镇抚司的二号人物,被一个区区进士一通暴打。 这个场子如果不能找回来,那么南镇抚司,还怎么立威,还怎么在北京城里混?! 看了看战战兢兢的小太监,朱由校朗声道:“护龙卫凤队,来三个机灵的,随朕出宫,会会这个打伤了朕亲自任命的锦衣卫指挥佥事,不想着逃离京师,反而还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京师酒楼中的卢象升!” 小太监一阵迟疑,低声问道:“陛下,那奴婢需要去知会一下魏公公么?” “那卢象升都能对骆佥事大打出手,万一他有什么心思,对陛下出手了,可如何是好?” 随着小太监的话音刚落,小太监突然打了一个寒颤,似乎身边空气的温度,在这一刹那里又低了好几度一般。 艰难的扭过头,小太监看到刚才集结完毕的凤队三个人,都怒目圆瞪,恶狠狠的盯着他。 虽然护龙卫的人,一个两个都带着面具,可是小太监,却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这帮人身上透露出的杀意! “莫非,刘公公以为我等,护不得陛下周全?!” 朱由校在军中,是按照自己后世在兵营里和自己带的那些同袍们一样的处事方式对待。 所以在护龙卫中,朱由校不仅仅是以天子的形象出现,更多的时候,护龙卫诸人觉得,朱由校这位天子,表现的更像一个好大哥一般。 眼见着这个小太监,居然质疑自己等人没法保护住朱由校的安全,凤队这被点出来的几人,顿时就急眼了。 对,他们承认,魏忠贤确实厉害,当初他们还在混江湖的时候,就听说过魏忠贤作为天下第一的赫赫威名。 而且进京,入宫之后,他们也经常和魏忠贤有过较量切磋。 感受到过魏忠贤的武艺到底有多高。 可是总不能说,随便一个大明朝的官员,就能吊着他们这帮前江湖好手打? 更别提,他们可是经历了朱由校的一系列训练,战斗力在短时间内,提升了好几个档次的! 如果这样,都无法护得天启帝周全,凤队几个人,也不是不能做到直接舍了命去,保护朱由校。 听着凤队几个人的怒斥质问,小太监差点没当场尿出来,他的话,哪是那个意思啊! 只不过就是因为,大部分时候,朱由校出宫都是会带上魏忠贤,所以他才习惯性的一问罢了,怎么着,这护龙卫的人,就急眼了呢?! 看了看凤队那几个人,朱由校摇了摇头道:“行了,凤三,你也别折腾小六子了,他说的不是那个意思。” “只是因为朕以往出行,都会叫上魏伴伴罢了。” “而且,什么叫做需要你们来护得朕的周全?莫非,你们觉得,你们是能打得过朕不成?!” 朱由校一言既出,护龙卫们,刷刷跪了一地,齐声山呼了起来。 “我等不敢!” 听着这一声护龙卫的齐呼,小刘子眼中不禁出现了一抹惊骇,护龙卫的这帮人战斗力到底如何,他作为经常往来护龙卫卫所的人,心知肚明。 护龙卫一干人等的武功,在整个大明朝,都算的上是一流,在加上在宫中经历秘法训练之后,自己的顶头上司老祖宗魏忠贤,都时常抱怨,有点拿不下护龙卫的多人小阵了。 可是就是这样一帮人,面对天启帝的质问时,居然直接齐声承认,不如天启帝! 而且,作为先天上就擅长阿谀奉承的太监,小刘子居然没有听出他们话语中一点的阿谀之意,反而,是一种彻彻底底的臣服! 这让小刘子,从心里开始重新判断起了面前的少年天子。 这天子,居然还是一位高手?!连护龙卫的这一帮人,居然都对他心悦诚服?面对他的质疑的时候,居然连否认,都不敢? 下一瞬,小刘子突然觉得,自己脊背上的汗毛,根根倒竖了起来。 “天启帝会武功,而且还极高!这一点,应该是天启帝一直在隐瞒的秘密,能够知道的人,也许也就只有九千岁他们那个级别的!” “天启帝居然在我这个无关痛痒的小太监面前,说出来了?!” “那接下来,我是不是要死在这里?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 大颗大颗的冷汗,随着刘太监低垂的头颅,一滴一滴的掉落在了地上。 朱由校看着小太监面前的地面,嘴角一挑道:“小六子,你回去告诉魏伴伴,让他好好忙他的事情,朕,出宫一趟!” 第114章 凤队的过去和出宫拿人。 “奴婢!奴婢还请陛下毒哑奴婢喉咙,砍掉奴婢双手!只请陛下,饶了奴婢……诶?陛下?谢过陛下大恩!谢过陛下天恩!”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大明万年!陛下万年!” 心里那根弦,本就被朱由校和护龙卫给拉绷的紧紧的,再加上自己的脑补,刘太监本来就没以为,自己还能活着过。 下意识的,在朱由校话说完的那一瞬间,刘太监,就开始求饶了起来,直到他等了一瞬,发现护龙卫没有如狼似虎一般,将他拿下,抓去弄死。 刘太监才反应过来,天启帝刚才说的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 看着刘太监仓皇离开的样子,和地上的水迹,朱由校转头看向凤队站在自己面前那几人,疑问道:“朕,有这么可怕么?” 天启帝当然不可怕,可怕的,是场中那来自于凤队,给刘太监留下的那种几乎凝固成为实质的杀意。 再加上刘太监自己脑补的天启帝会武功,是一个惊天大秘密,自己吓自己的情况下,才给刘太监吓成了那样。 凤三等人连连摇头道:“陛下一点都不吓人,陛下和蔼可亲,待人极好。” “是我等三人,从前混迹江湖的时候,都是杀人无算的游侠,四处行侠仗义,从而练的一身杀意,刘公公,只是受不了我们凤队那么多人的杀意,从而胆战心惊,所以才被吓成那样。” “凤队昔日都是江湖中的人屠,承蒙陛下大恩,我等从未残杀过良善之人却无辜获罪,沦落江湖的人,有了未过尽忠,洗刷冤屈的机会。” “我等,即便知道陛下武艺天下第一,但是也会誓死保卫陛下,昔日辛弃疾曾经说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这也是我等的抱负所在,所以陛下,如非万不得已,还请陛下不要亲自动手。” “我等一息尚存,陛下却要亲自上阵杀敌,这是对我等,最大的侮辱!” “有死而已,何足道哉!我等本就早该死了,只是陛下仁慈,愿意给我等一条生路,赊给我们日后的时间。” “身死,不过是将向陛下借的命,还给陛下罢了。” “所以无论如何,陛下安危,是我等最为重视的事情,为了陛下的大业,为了陛下的壮志,为了天下人,能见到陛下说的新世界。” “卑下冒犯,还请陛下,在辽东之战后,再莫以身犯险!” 凤三虽然是凤队排位第三的人,可是他们整支凤队,却是同一个地方出来的同乡,也是同一批,被骆家父子送到的京师。 凤队老大凤一,武艺高强,魏忠贤曾评价过凤一有他七成武功。 凤队老二凤二,擅长刺杀,疗伤,疗毒,是凤队的药师,同样也是凤队敌人的毒师。 凤队老三,也就是凤三,擅长的只有一点,那就是凤三的头脑。 凤队曾经纵横江南数年,屡屡击破追兵,并且无数次成功的劫杀那些为富不仁为祸乡里的地主老财,劫富济贫,在民间呼声极高。 靠的就是凤三的头脑。 至于凤队其他人等,也都各有各的本事,一个两个的,一同组成了凤队这支十二人的队伍。 朱由校对待整个护龙卫,就像是朱由校对待他原本世界里那些战友们一样。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锦衣缇骑踏遍了大江南北,将整个护龙卫中的那些不白不平之事之冤平冤昭雪,为护龙卫的战士们,处理好了身前身后事。 并且,给了他们官身,他们若有家属在世,每月,也能得到一份俸禄。 在这样的情况下,护龙卫的人,对朱由校,都是死心塌地的。 更别提凤队这些曾经的‘江洋大盗’! 听着凤三的一连串话,朱由校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颌下刚冒头的短须,看了一眼凤三,摆了摆手说道:“行了,朕知道了,但是你们也不用总把死字,挂在嘴上,你不是说,天下人想要见到朕口中的新世界么。” “尔等,也是天下人,也是朕的子民。” “所以好好活着,陪朕,一同见到那个全新的世界!” “行了,去换便服,跟朕出宫。” 回到了西暖阁之后,看着身后为自己更衣的皇后张嫣,朱由校不禁叹了口气。 原本的世界里,朱由校将一生都交给了军队,行伍,从来没有接触过男女之情,这也就导致,面对痴心于原主的张嫣的时候,朱由校极为尴尬。 面对这位艳绝天下的皇后,要说朱由校不心动,是不可能的。 可是朱由校很清楚,张嫣爱的,是原主,而不是自己。 “陛下,便服,换好了。” 听着耳边伊人的声音,朱由校沉默了片刻,低声道:“好,皇后暂且歇息一下,朕,先出宫了。” 朱由校即便是给护龙卫那么多的战士,做过无数的心理功课,可是朱由校始终无法说服自己,去心安理得的接受,张嫣那对原主的爱意。 可看着眼前那离开的天启帝,张皇后却泪眼潸然了起来。 攥着自己的袖口,张皇后低声自言自语道:“妾知道,你不是他,可是为什么,你连让妾,多看看你一眼,都不允许?” 那么多年来的相依为命,那么多年的夫妻,通过各种小细节,张皇后其实早就看出了朱由校和原主并不是同一个人。 只是,张皇后不愿意去拆穿。 因为张皇后却知道,如果真的有什么东西,可以在自己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将自己的枕边人掉包了,那也就只有诸天神佛了。 更别说现在的天启帝,掌揽朝权,收服魏忠贤,朱纯臣,张维贤等大臣;练就护龙卫,日夜赶制新型军备,制作详细地图这些事情;都让张嫣觉得,现在的天启帝,也是想着让大明,变得更好。 而这,也同样是原本她熟悉的那个少年天子的梦想。 只是原本的天启帝,缺乏手段,太过软弱,所以才会被群臣所欺。 如今张皇后的沉默,就是因为,张皇后想看着,现在的天启帝,会怎样做,会怎样去,实现天启帝的梦想。 将大明朝,彻底中兴! 穿着一身常服,现在已经走出了宫门的朱由校当然不知道张皇后在想些什么,但是朱由校很清楚,如果卢象升面对自己的时候,说不出个二四六来,自己没准,会让卢象升滚去当个大头兵。 撂担子找人顶岗,自己跑路去游山玩水,这放在哪,都说不过去! 第115章 客官请上座。 “几位客官,你们要上点啥?” 在一个小六子的同僚带领下,朱由校一行人,来到了一间酒楼之中。 一个小二打扮的人,上来就是一句朱由校在后世的电视剧中,常听到的熟悉小二台词。 听着小二的话,朱由校身后那急于表现自己的小太监赵振连忙说道:“瞎了你的狗眼了!咱们家爷,像是在一楼吃饭的人嘛?” “给咱们家爷,将你们这最好的雅间,腾出来!” 赵振一开腔,一股子欺软怕硬的狗腿子气势,就涌现了出来。 朱由校面露不虞之色,自己是微服出行,又不是来欺男霸女的恶少。 按着赵振这么个弄法,朱由校也就别暴露身份了,一旦暴露身份,本就在民间民声不咋样的朱由校,民声会变得更差。 扫视了一眼小二,朱由校呵呵一笑,伸出手按住了赵振的肩膀,将他往后一拉,看着小二说道:“小二,随便给我们这几个人,折腾一个靠窗的座位就行。” “不用什么雅间了,就在二楼即可。” “酒肉按你们酒楼拿手的菜上,不用担心没银子。” 在朱由校说完这句话的那一瞬间,站在朱由校身后,一个面皮白净,一看就是个书生的青年男人就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一锭银子。 “小二哥,这里是十两银子,好吃的好喝的都给爷几个上上来,多了算爷几个赏你的,少了,爷几个吃完之后给你补上,之前这腌臜货的话,你也不用放在心上,这家伙,就这么个性子!” 朱由校看着这个和自己配合的极好的男人,笑了笑道:“对,就按照凤三的来即可。” 凤三和赵振不一样,自幼就在民间长大的凤三,当然知道如何去和这酒楼店小二打交道。 甚至,还能够轻易的,就将之前赵振对这个店小二的得罪之处弥补过来。 看着面前这喜笑颜开,连连点头的店小二,凤三松了一口气。 本就是底层百姓的凤三可不敢把全部的信任,交给一个素未谋面的店小二,毕竟到时候,端菜的可就是这人。 去赌他不会小肚鸡肠? 去赌他会大度,不把这事放在心上,全心全意的为自己这几个客人做事? 凤三可不敢赌! 在这偌大的北京城里的一个酒楼,能够做到迎客小二的人,哪会是什么吃素的。 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了,对于这些人的心思,凤三自诩,自己还是能够把握的住的。 如果不把这个小二的小情绪给他弥补过去。 天知道,他到时候上菜的时候,会不会给酒菜里加一点料? 虽然这点得罪,这小二早就经历过无数次了,不至于直接下毒。 可吐吐口水,丢丢鼻屎,这种小伎俩,可就太多,太容易了! 更别提这种小伎俩,还不容易发现!凤三曾经,也见识过太多次这样的事情了。 偏偏天子是临时起意的微服出行,现在正值饭点,进了酒楼,也不可能不吃饭。 如果真的因为赵振这个死太监,导致天子吃了加了料的酒菜,那对于凤三他们、对于身为天子的朱由校而言,就可以说得上是一种极大的羞辱了。 主辱臣死! 不过还好,凤三知道,这种事情,应该如何去处理,应该怎么样做,才能够让这个店小二不瞎闹,不搞事情。 朱由校饶有兴趣的看了一眼凤三和店小二,挥了挥手道:“行了,小二,带我们去入座。” “总在这酒楼门口杵着,也不是个事。” 小六子所说,卢象升今日,在这酒楼一人一个雅间独坐了起码半个时辰没有离开,很明显,就是在等什么人,亦或者,在等着锦衣卫的人再去找他的茬。 朱由校也确实想看看,这卢象升,到底玩些什么招数,得罪了京中如今风头正盛的锦衣卫南镇抚司,不想着逃,反而还大摇大摆的继续在京师中抛头露面。 所以这一次出宫,朱由校除了带上了凤三,凤五,凤九几人之外,也就只带上了一个引路的小太监赵振。 其他人等,知道天子微服出宫的,也就一个魏忠贤,一个张皇后罢了。 魏忠贤那边此时自然不会把天子微服出行的事情,告诉其他人,毕竟魏忠贤那个人精,又岂会不知道,天启帝连他都不带上,就是因为不想惊动京中那些人的眼线。 而张皇后,那就更不会泄露天启帝的消息了,自从十月初朱由校穿越过来之后,朱由校就没怎么见过张皇后出那座属于她自己的宫殿。 所以锦衣卫那边,依旧还在按照骆养性的布置,有条不紊的安排布置着,准备围捕卢先生。 骆养性,根本就不知道朱由校此时,就在卢象升所在的酒楼中,吃着大餐喝着美酒,准备看一场大戏。 “皇爷,那人就是卢象升,卢大人。” 朱由校一行人落座不久,赵振四下打量了一番之后,双眼很快就锁定了距离朱由校不远处雅间中的一个高瘦男子。 听着赵振的话,朱由校寻声看去,一个面庞坚毅的高瘦男子面孔,落入了朱由校的眼中,而更让朱由校称奇的,是这男人的双手,一双手臂,格外粗壮。 史书中记载,卢象升天生异象,手臂骨头奇大,力大无穷,说的,莫非就是这样? 可这卢象升,看着就是一副草莽江湖汉的形象,如若不说出去,谁有能想到,这卢象升,居然还是一位进士爷呢? 如同感觉到了有人用视线打探自己一般,端坐雅间的卢象升,下意识的就捏紧了自己手掌中的茶盏。 卢象升能够考到进士,在原本的历史上,甚至能拉起一支天雄军,自然不会是蠢人。 前几天突然一帮便衣的锦衣卫,冲进酒楼就要拿他,他自然不是什么愿意束手就擒的人,所以趁着他们没有说明自己身份的间隙,大打出手,趁乱就从酒楼里逃了出去。 其中,还打伤了一个残缺一指的人。 在之后,得知了被自己打伤的那个九指之人,就是如今的锦衣卫南镇抚司指挥佥事骆养性之后,卢象升坐不住了,连忙召集了自己在京师中的小伙伴们,给自己出谋划策。 最终,卢象升跟自己的小伙伴们越好,今日,就在这家酒楼,大家一同商议一下,怎么样,才能解救自己那条小命。 可如今一个时辰过去了,卢象升的小伙伴们还没一个人到场,卢象升,已经觉得,自己的小伙伴中出了叛徒。 在这样的情况下,感知到有人在注意自己,卢象升顿时,将自己的警惕性,提到了最高。 本着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的念头,卢象升循着自己感知到的视线看去,遥遥举杯,朗声道:“何方朋友在关注在下,不妨出来,痛饮一番?!” 第116章 这大戏,还没完! “这厮,好警惕!好警觉!莫非,发现我们了不成?” 听着卢象升的质问,凤三双眼微眯,心中思绪一闪而过,看了一眼朱由校,凤三就打算站起身来,去跟那发现了自己的卢象升较量一番。 可朱由校却把手一挥,拦住了凤三的身形,食指点了点自己的桌子,低声说道:“莫要急躁,莫要打草惊蛇,卢象升看的方向,不是咱们这里,而是其他的地方。” “而且凤三,莫非你上楼之时,没有注意到一楼很多食客,都手掌有练武之人才有的那种茧子么?” “你需要好好记住,习武之人和务农之人,手掌都会有茧,但是二者分布位置,各不相同。” “依朕所看,应当是丢了场子的骆养性,准备发动,准备回来找场子了。” “一楼那些伪装成食客的,想必,就是骆养性手下的锦衣卫假扮的。” 凤三眼中露出了一抹迟疑,他自幼在市井间摸爬滚打长大的,但是他却没有注意到,一楼的那些食客,有很多人手掌有茧。 和自己的几个兄弟交换了一下眼神,凤三方才坐了下来,同时心中,对天启帝的敬畏,又重了几分。 凤三清楚,自己更多的,还是体现在脑子好使这一点上,面对观察细节这些地方,自己的确算不上护龙卫中拔尖的。 但是自己的几个兄弟,却都是侦查的一把好手。 跟他们交换了眼神,确定了天启帝所说无误之后,凤三顿时只觉得,天启帝当真是无所不能。 武功,天下第一。 智谋,护龙卫中军旗推演,天子从未输过。 布局,天子以天下为棋盘! 甚至还能够熟练的掌握为人处世,熟练的掌握了无数侦查,隐匿的技能。 更是能够独立开发出新式的武器军备,而且还一一派上了用场! 果然,就在凤三重新坐好没多久,等了半晌都没有等到回应的卢象升虎目一瞪,站起身走到他的雅间外,高声说道:“何方朋友,还不露面的话,我可就走了!” “暗中窥视,算不得英雄,也算不得好汉!” 卢象升话音刚落,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就从酒楼的门口响起。 “卢大人,上次让你逃了,这次,你还想逃?” “锦衣卫办事!闲杂人等,退下!” 居高临下,可以看清楚一楼局势的朱由校端起了自己的茶盏,走到了扶手边,看着楼下的一片哄乱。 那些伪装成食客的锦衣卫将上身的衣服一脱,露出了里边的飞鱼服。 那些真真的食客,如同丧家之犬一般,纷纷从锦衣卫让出来的位置中,逃窜而出。 一楼的掌柜,小二,更是第一时间就缩进了柜台之下,动作无比娴熟。 看着这一幕,朱由校不由嘴角一抽。 这锦衣卫,哪怕是刚重组没多久的南镇抚司,对于这一套业务,看起来也熟练得很啊! 只是真要在这酒楼中大打出手的话,那么赔偿这些善后,骆养性作为南镇抚司的指挥佥事,他又打算怎么着来? 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朱由校饶有兴趣的看着楼下的大戏开锣。 “我道是谁,原来是骆养性骆百户!怎着,大张旗鼓带着锦衣卫,是要拿我?” 眼见着逃无可逃,卢象升反倒是不慌了,大摇大摆的从自己的雅间中,走了出去,顺手,还拎上了雅间中的一壶酒。 骆养性如今人多势众,而且还是有备而来,也是不怕卢象升。 虽然上次短短交手几合,自己就被打伤,可是骆养性却觉得,这只是自己轻敌加上卢象升偷袭,所以才造成的,并不是自己打不过卢象升。 看着大摇大摆走到自己面前的卢象升,骆养性嘴角一挑道:“怎么了?不装了?卢大人好大的官威啊,面对锦衣卫的时候,居然悍然出手,打伤锦衣卫逃逸。” “前几日的事,可不能这么算了。” “你今日,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说,是跟大家伙一块体面的回锦衣卫,还是在这里做过一场,然后你再被我们拿下,带回锦衣卫去?” “不过我可是有言在先,京中想见你的,是一位大人物,如果真要打起来,为了保持住你的全须全尾,锦衣卫的兄弟们,可不会留什么手!” 卢象升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举起手中酒壶,一口畅饮,怒喝道:“所以说,不论如何都要做过一场,不是么?” “只有战到最后的卢象升,没有举手投降的卢象升!” 话音刚落,卢象升手中的酒壶如同一颗炮弹一般,直接被卢象升甩向了骆养性。 “啧,真是卢大人你的风格呢!” 早已有了准备的骆养性当然提防着卢象升,在看到卢象升提了一壶酒出来的时候,骆养性就猜到了这个酒壶的用法,更何况为了能够全须全尾的拿下卢象升,将他带到天启帝面前去博天启帝一笑,骆养性这两天,可以说是翻看着卢象升的卷宗睡的! 对于卢象升有记录再案的出手记录,如今的骆养性,已经了如指掌! 微微一侧头,骆养性就躲过了卢象升的飞壶。 “呯!” 酒壶砸在了酒楼的梁柱上,摔得粉碎,无数的碎片,如同利刃一般,扎入了木质的梁柱之中。 “嗖!” 躲过了这一壶的骆养性却没有一丝迟疑,箭步上前,一拳,打出了呜呜的风声,带着风声,砸向了卢象升的侧腰。 脸,当然是不能打的,骆养性对自己的拳头有分寸,打到脸了,这卢象升就没法在这几天里带去见天启帝了。 然而卢象升也不是什么泥塑木偶,眼见着出其不意的飞壶,被骆养性轻松躲过,卢象升两腿一扎,两臂一上一下,一臂格住了骆养性的拳头,另一臂,则是如同一根铁棍一般,狠狠的砸向了骆养性。 “大人!小心!” 电光火石之间,两人拳来腿往数十合,打了个平分秋色。 骆养性有言在先,这回找场子,他要先自己单挑,如果单挑不过,再大家伙一起上,拿下卢象升。 所以此时跟着他过来的锦衣卫们,倒也的确没有上前助拳。 但是多少,他们还是会出声提醒一下骆养性。 听着这些锦衣卫的提醒,卢象升更是惊惧,本来上一次几合就打伤打败了面前的骆养性,让他对骆养性有了几分轻视,可如今真的一交手。 卢象升才知道,这人,虽然不一定打得过自己,但是自己也绝对不可能短时间内拿下他! 只能出奇招! 卢象升一咬牙,面色一狠,将自己的中门全部放开,乘着骆养性一拳打来的空档,卢象升双臂自上而下,狠狠的挥了下去。 这一击,只要中了,卢象升确定,骆养性起码要断好几根骨头! 骆养性全身汗毛倒竖,瞳孔瞬间缩的针尖大小。 危机感,浓烈的危机感! 但是骆养性知道,自己不能退,自己一退,虽然可以保全自己不受伤,但是身后就是锦衣卫的其他兄弟,少了自己的钳制,他们可不一定能够拿下发了狂的卢象升! 电光火石间,骆养性也发了狠,化拳为槌,大拇指从食指中指夹缝中弹出,狠狠的钻向了卢象升的侧肋。 “你不让我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抱着这个心思,骆养性的拳头,狠狠的砸在了卢象升的肋下。 而卢象升的双臂,也如同两根铁棍一般,砸在了骆养性的后背。 “噗!” “噗!” 一击之下,两人身影分开,各吐一口鲜血。 卢象升眼中带着一丝难以言明的神色,打量了一番倒地不起的骆养性,一字一句说道:“骆大人一身武功,在卢某眼中,算是世所罕见,然而,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堂堂的锦衣卫,居然屈服于阉人之下!” “卢某不齿!” “余下的锦衣卫们,不妨也放开一条路,卢某不想多做无谓的杀戮,之后你们是通缉在下也好,还是怎样也罢,请恕卢某,不愿意为阉宦做事。” 被几个锦衣卫扶起来的骆养性听到卢象升这一番话之后,突然狂笑了起来,颤抖着将手指向了卢象升。 “哈哈哈哈!谁跟你说,我们南镇抚司,是跟着阉党的?” “南镇抚司衙门,可不是北镇抚司衙门!” 还没等卢象升说话,酒楼的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鼓掌之声。 “啪!” “啪!” “啪!” “真是精彩,真是绝伦!” “本都督倒是想看看,南镇抚司,和我们北镇抚司,有什么区别!” “哦?我想到了,我们北镇抚司,没有被人打得吐血的指挥佥事!” 伴随着这道声音,酒楼的大门展开,一个身着狮子补官服的男人,迈腿踏入了酒楼中。 看着来人,朱由校拦下了身后本打算下去告诉骆养性天子在这的凤三,嘴角挑起。 “这大戏,看来还没完!” 你方唱罢我登场,南镇抚司的骆养性和卢象升拼了个两败俱伤,而就在这时,锦衣卫都督田尓耕,赶了过来。 田尓耕可是北镇抚司的左都督!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这田尓耕,就是那渔翁! 第117章 就由朕来结束。 田尓耕的突然出现,着实是打了在场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明明那偌大的北镇抚司,自从前几日起,就明显的分成了许派和田派。 许派掌握住的,都是北镇抚司的精锐力量。 换而言之,田尓耕虽然此时还是大明朝的锦衣卫都督,但是却是个被架空了的! 看着田尓耕只身前来这酒楼,就可以窥视到田尓耕到底被架空到了什么程度。 听着田尓耕的挖苦,狂笑着的骆养性抹去嘴角血迹,双眼恶狠狠的看着田尓耕的方向说道:“对,北镇抚司没有被打吐血的指挥佥事,北镇抚司只有无数亡魂厉鬼,外带一个内部分裂罢了!” “田都督,你可曾想过,有一日那许显纯,你的好兄弟,会背叛你?” “像是我们南镇抚司,就不会出现这种事情!” 田尓耕不屑的扫了一眼被几个人勉强搀扶着坐起来的骆养性,嘴角一挑:“呵,南镇抚司才建立了多久?” “别跟本都督提许显纯那人,北镇抚司如今虽然两派分立,可是只要我带着卢象升见了陛下,陛下就能知道,锦衣卫中,谁才是最能办事的!” “许显纯只是比本都督早一步,投向了陛下罢了。” “可本都督再怎么样,也是锦衣卫都督!再怎么样,也是大明功勋之后!” “只要本都督能够立下功劳,陛下怎么会不重用我?” “届时,北镇抚司,依旧是本都督说了算!” 听着两人对话,卢象升顿时只觉得自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啥时候开始,自己变得这么抢手了?甚至还能引起天启帝的注意,能够让锦衣卫都督,重新得权? 可是很明显,现在的这个局面,不合适卢象升开口。 挠了挠自己的大脑袋,卢象升坐到了一边,开始调息了起来。 “这二人,都说是陛下想要见我,莫非,当真是天子寻我?” “我本就是听说天子欲要亲征辽东,所以才投入京师,想要从军,如果有机会能再见天子,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抱着这样的念头,卢象升放弃了再跟田尓耕干一架的想法。 毕竟刚跟骆养性大战了一场,自己的身体到底什么样,卢象升很清楚。 如果真的能够支持自己再大战一场,卢象升又怎么可能只让锦衣卫的人让开位置,他不出手夺路而逃呢? 多少也是在京师中待过的,卢象升又岂会不知,京师里的这些锦衣缇骑,可不一定就能那么听上官的话! 万一他们为了功劳,舍了骆养性也要围攻拿下自己,卢象升可不能保证,自己能够逃出去。 田尓耕更是凶名赫赫,虽然说之前的锦衣卫拿人中,出手较多的是许显纯那条豺狼,可是卢象升又怎么可能会觉得,田尓耕的一身本事,会比许显纯差呢? 与其拼一波,再打一场,卢象升选择放弃。 更别提,卢象升本就是想要面见天子,只是因为他那个找人顶岗,自己撂担子跑路的招数,太过丢人了。 卢象升可还没想好,自己改怎么面对那对自己多少有提拔知遇之恩的天启帝。 然而卢象升不想跟田尓耕打,田尓耕却不想放过卢象升。 捏了捏自己的拳头,田尓耕将一块腰牌,丢给到了骆养性脚下,低声说道:“南镇抚司的,听好了。” “锦衣卫都督田尓耕令,尔等在旁为本都督掠阵,看本都督如何拿下这打伤骆佥事的人!” 一言落地,下一瞬,田尓耕的腿,就如同一条鞭子一样,抽向了卢象升。 盘腿坐在地上的卢象升哪能想到,锦衣卫内部还能分出来这么多山头这么多派系,更没想到,为了争功以及压过骆养性的南镇抚司一头。 田尓耕这个锦衣卫都督,居然悍然出手! 然而田尓耕都已经出手了,卢象升也不得不躲。 盘坐着的卢象升迅速下腰,接着,在酒楼地面上毫无形象的打了几个滚,拉开了和田尓耕的距离。 可还没等卢象升喘过气来,田尓耕的脚,就如同桩子一样,连环不断的戳向了卢象升。 这酒楼木质的地面上,硬生生,被田尓耕用他的脚戳出了无数个大洞! 眼看着田尓耕那就像是暴风骤雨一般的腿法,骆养性的眼瞳一阵收缩。 他有想过田尓耕的武功会比自己高,可是看着田尓耕这一波的爆发,这武功,可不仅仅只比自己高一点点了! 甚至于,在骆养性的眼中,自己的父亲壮年之时,顶多也就和此时的田尓耕差不多! 难怪天气四年,魏忠贤想捧田尓耕上位,自己早已被架空的父亲二话不说,就告老了! 然而,新的疑惑,又出现在了骆养性的心头。 田尓耕都这般强了,那么当初在宫中,自己和父亲一起面对的魏忠贤,那个天下第一,又有多强? 脑海中一闪而过魏忠贤那张阴鸷的脸,骆养性倒抽一口冷气,只觉得自己被砸的位置,又剧痛了起来。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看着被田尓耕逼得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只能疯狂逃窜的卢象升,骆养性突然想到了自己父亲所说的一句话。 “天启帝深不可测,武功不在魏忠贤之下!” 想到这里,骆养性遥遥的看了一眼紫禁城的方向,叹息了一声。 而此时的卢象升,只能用一句险象环生来形容! 卢象升刚从一张桌子下穿过,下一秒,那张桌子,就被田尓耕一腿抽碎。 卢象升顺手提了两张椅子丢过去,想要阻拦一下田尓耕,然而下一瞬,这两张椅子就直接被田尓耕踢飞。 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田尓耕,卢象升只觉得自己脊背生寒。 这田尓耕每招每式,都是杀招,都是直来直往的招数。 若是卢象升在没有负伤之时,没准还能硬拼几合。 可在和之前的骆养性以伤换伤之后,卢象升,早就没了那个硬扛的能耐。 吸了一口气,卢象升看着逼近的田尓耕咆哮道:“田都督!卢某有平辽之策,要献与陛下!你这把卢某往死里打,是不希望卢某,将平辽之策,说与陛下听么?” 田尓耕嘴角一挑,双目如同鹰隼一般,盯着卢象升。 “那是陛下的事,放心,卢大人,田某,不会杀了你,只会在你身上,留下一点皮肉伤!” 看了看一楼的乱状,朱由校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将手中茶盏塞给了凤三。 顺手,朱由校又从凤九的身上,接过了一杆天启铳。 “这场戏,也看腻歪了。” “就由朕,来给他们拉下终场的丧钟。” 端着铳,朱由校略微一瞄。 “砰!” 伴随着一声脆响。 方才还咄咄逼人的田尓耕,额头上炸出一抹血花。 整个人一阵踉跄,无力的摔倒在地。 “田……田大人?” 第118章 这家伙力气太大了! “谁!是什么人!” “田大人!” 伴随着田尓耕躯体的倒地的,是整个酒楼的哄乱,那酒楼掌柜和小二们,一个个的,就如同死了爹妈一般,哭丧着脸。 大明一品锦衣卫都督田尓耕死在了这里。 这酒楼,还如何开的下去? 卢象升也没想到,将自己逼入这般绝境,让自己毫无还手之力一般的田尓耕,居然会如此轻易的就死在了这里。 如同街边乞儿一般,死的一点也不壮烈,一点,也不伟大。 然而,骆养性在看到了田尓耕那张死不瞑目的脸庞时,却面露喜色。 只见骆养性面色一狠,身子一个使劲,全身肌肉坟起,将那几根在卢象升留手下只是错位,并未断裂,更未刺入自己内腑的骨头,强行挤正。 “哇!” 又是一口鲜血吐出,骆养性知道,自己这一辈子,也许在武道一途上,将没什么进境了。 但是骆养性更知道,此时,就是自己在天启帝面前刷好感的,最好时机! 通过卢象升的这个事情,骆养性清楚,自己作为锦衣卫的高层,以后不可能还和现在一样,好勇斗狠,干啥,都亲自上。 毕竟就连卢象升都能把自己打成重伤,那偌大的天下中,强人辈出,自己又岂能小觑天下英雄? 更别提,如今正是南镇抚司草创的时候。 北镇抚司,锦衣卫都督田尓耕被杀了! 更是留出来了一个极好的位置! 骆养性清楚,天启帝看不上田尓耕,自然也看不上那个多次背弃上司的许显纯,当然不可能提拔许显纯去接任锦衣卫都督一职! 上位的,只有可能是自己亲爹! 那么,南镇抚司的指挥使,除了自己,天下还有何人可以担任? 而骆养性站出来的主要原因,是因为他从那死不瞑目的田尓耕额头上的伤口,看出来了,他的死因! 骆养性当初带着锦衣卫去西苑山林中,寻找接应天启帝的时候,在无数野兽的头上,发现了同样的伤口! 这,是天启铳造成的伤害。 而天启铳,在京师中,只有天子和他的护龙卫手中有,更是只有他们,才能够做到,在田尓耕的高速运动中,一击打爆田尓耕的头! 护龙卫和天启帝,从来都是形影不离。 那么是谁杀的田尓耕,这个答案,在骆养性的胸中,呼之欲出! 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骆养性恭恭敬敬的走到了一楼的正中央。 五体投地,高呼道:“臣,锦衣卫南镇抚司指挥佥事骆养性,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二楼坐下喝茶的朱由校挥了挥手道:“凤三,听说你和骆养性是熟识,你去交代他一下,该如何做。” “凤九,你们两人,带上卢象升,咱们,回宫。” “这一场大戏,有意思,确也没什么意思。” 看着起身准备走的天启帝,凤三点了点头说道:“卑职遵命!” 可看着大家伙都有了安排,唯独漏了自己的这个局面,赵振慌了。 天启帝随手毙杀了田尓耕不是什么大事,毕竟锦衣卫,天子家奴,天子鹰犬。 天子打杀了,就打杀了。 不论几品。 可是自己作为一个太监,亲眼目睹了这一幕,还没个安排。 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这个太监,自己这个天子鹰犬,天子家奴,也应该人头落地? 朱由校走到了酒楼二楼的后窗,打开窗户,回头看了看,发现了那两股战战的赵振。 两眼在赵振身上扫过,朱由校朗声道:“赵振,你就去告诉魏伴伴,朕杀了田尓耕。” 听着天启帝给了自己安排,赵振这才松了一口气,可是同样的,他也体会到了,为什么小刘子不来干这差事。 实在是伴君如伴虎,压力太大了啊! 难怪小刘子被吓的尿了裤子。 看了看天启帝,赵振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说道:“奴婢遵命。” 天启帝离了场,而一楼在骆养性高呼了一声参见陛下之后,顿时就跪了一地。 那扑在田尓耕尸身上的锦衣卫也好,还是骆养性身后的南镇抚司锦衣卫们也罢,亦或者一脸蒙圈死里逃生的卢象升,都端端正正的跪在了地上,山呼万岁。 然而,他们谁都不知道,正主此时,早已靠着一身从魏老太监那里偷学的轻功,离开了这家酒楼。 “行了,大郎,起来,主上已经走了。” 听着耳畔熟悉的声音,骆养性面色一喜,站起身来看着那走到了自己身边的故交,说道:“林……” 还没等骆养性说完这个名字,凤三就捂住了他的嘴巴,说道:“过往已死,如今我只是凤三。” 一旁还跪在地上的卢象升,却稍稍抬起了头,打量起了这个自称凤三的人。 一身便服打扮,但是却站的笔挺,自有一股如青松绿柏一般的气度。 “这样的人,难道也屈从在了魏忠贤那阉人之下?” 脑海中的念头刚刚升起,下一瞬,卢象升就把这个念头,彻底的掐灭了。 大儿田尓耕,大儿田尓耕! 这可不是说着玩的! 魏忠贤麾下义子义孙无数,荼毒天下,人尽皆知! 而其中,魏忠贤的大儿子,也是最受魏忠贤宠爱的,就是这田尓耕! 所以田尓耕才能取代了曾经对天子有恩的骆思恭,成为了锦衣卫的掌控者! 可是田尓耕,却被这凤三的主人,如同踩死地上一只蚂蚁一般,踩死在了这京师之中! 骆养性作为锦衣卫指挥佥事,在看到了那一幕之后,立马就选择了跪地山呼。 这说明,这凤三的主子,就是皇帝! 坊间不是传闻,天启帝放权给魏忠贤,让魏忠贤祸乱天下,更是听从了魏忠贤的奸计,选择以如今孱弱之大明,去亲征辽东的女真么? 如果天启帝真的就只是一个傀儡,天启帝如何敢击杀魏忠贤最为宠信的义子的? 更别提,这可是宫外! 何时被架空的傀儡,还有了独自微服离宫的本事? 想到了这里,卢象升突然一愕,想到了自己考中进士那年,在金銮殿亲自接见自己的皇帝。 想到了,当初天启帝拉着自己的手,对自己说的话。 “卢爱卿,你要谨记,大明不可无军,你在京师中磨砺一段日子,朕,就打算外放你,让你去体会一下民间疾苦,知道为何,朕要这么说。” 可还没等卢象升从自己的思考中反应过来,他就感觉到自己的双臂,被两条有力的臂膀,锁了起来。 “等会!你们是!谁?!” 还没等自己话说完,卢象升只觉得脖颈一痛,眼前一黑,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 “这家伙力气太大。” “不如打晕算了。” 第119章 再作分说。 “所以说,陛下之前是一直在楼上,看着我们楼下么?” 听完了凤三的讲述,骆养性揉着自己的头,一脸沮丧的看着凤三问道。 凤三点了点头,摊开了双手说道:“没错,陛下对你的表现,极为不满意,所以说大郎,你还是好好想想,如何去陛下面前请罪。” “权势如何?官位如何?即便是跋扈如田尓耕,陛下也是说杀就杀了,没有一丝迟疑。” “陛下射杀田尓耕用的铳,是用的凤九身上随身携带的。” “陛下在射杀田尓耕之前所说的,也不过就是一句,为这场闹剧收场罢了。” 听着凤三的话,骆养性迟疑了。 “闹剧……吗?” “原来我们如此以命厮杀,在陛下的眼中,竟然只是一场闹剧。” “是了。” “是了。” “当今天子,何等人物。” “我又怎么会因为丢了一点颜面,想着要去找回场子,所以欺瞒陛下呢?” 心里的想法,在此时泛滥汹涌,骆养性看着面前的凤三,低声问道:“凤三,那么如今田尓耕已死,你是陛下身边的人,可否告诉我,陛下属意于谁,打算让谁,来替代田尓耕的位置。” “锦衣卫,偌大的衙门,更是负责监管天下。” “不可一日无首啊!” 凤三白了一眼骆养性,笑了笑没多说,反而是从自己怀中掏出了一锭金子,放在了店家的面前。 “店家,这里是一锭金子,约莫有个十两,补你今日之损失,是足够了的。” “而你为我们那一桌上的那些酒菜,陛下吃了,说味道很好,允许你打出名号,说陛下吃了都说好。” “你觉得,如何?” 听着凤三的话,掌柜的两眼顿时瞪得溜圆,以头抢地大声呼喊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草民赵三,谢过陛下大恩!自此以后,草民定当在家中立陛下长生牌位,日日供奉,香火不绝!” 能在京师中左右迎奉,而且还能混的不差的店掌柜,当然清楚凤三话中的意思到底是什么。 先别说那十两金子弥补他店铺的损伤,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就只说是天子吃了都说好这一句话,如果拿出去打广告,这北京城中,还有其他哪家酒楼,可以和自家明月楼相提并论? 而且天子微服私访自家酒楼,其中能够拿出去说的地方,可就太多了! 更别提,有了天子为自己背书,自家酒楼以后也不会在被京城中的那些大官们随意刁难,随意吃拿卡要了。 想到这里,站起身的店掌柜拿着凤三刚塞给自己的那锭金子,就转手放在了凤三的手中,低声窃笑着说道:“这位官爷,有了天子的允许,本店的生意,自然会源源不绝,这锭金子,就当是草民孝敬几位官爷的,几位官爷拿着去吃香的喝辣的,都算是草民请的,如何?” 凤三没好气的拍了拍这店掌柜的肩膀,低声道:“小老儿,你可别把咱们兄弟,当成了那些吃拿卡要的豺狼之辈,这锭金子,说了是给你的补偿,就是给你的。” “哪来什么再孝敬给我们几个的道理?” “不过你既然这么懂事,那么我也不妨告诉你,虽然天子对你这一次的那几个菜,都极为满意,可是如果等下一次天子再来的时候,那几道菜色一旦口味变差,那么你这家店的招牌,也就要摘了。” “你明白了么?” “而且以后你这店里,小二招点懂事的,别招那种会往客人饭食酒菜中加料的了。” “因为自今日起,你家酒楼,是你的,但是同样,也是皇家的。” “承担天子之诺,你首先,得要担得起!” “皇家之名,也不容败坏。” “听懂了么?” 听着凤三的话,店家腰杆挺的笔直,大声说道:“草民知道了!还请官爷放心!” “这店里的锦衣卫大人,一会都可以到草民小店里留下名字,草民白送几位大人一顿,让各位大人,可以知道这味道究竟如何。” “日后几位大人来草民这里,都可享受折扣,而且,同样也可以监督小店之卫生,味道!” 这小老儿的话一出口,凤三又翻了一个白眼。 果然是个人精,会来事,这一波虽然人情送出去了,可是同样的,也等于是将自己,和这一次陪同骆养性来他家酒楼的那几个锦衣卫,绑在了一条船上。 这几个锦衣卫,承了他的情,那么就变相的成为了这家店的保护伞! 看着那几个锦衣卫投向自己的眼神,凤三耸了耸肩膀说道:“行,那我就替那几位兄弟应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凤三随手就搀扶起了再也撑不下去的骆养性,叹息了一声道:“大郎,所以说你这又是何苦呢?莫非你真的以为,你主动出来,点破了陛下的身份,点明白了陛下在场,陛下就会觉得,你是可用之人么?” “如若不是因为你身受重伤,而且你父亲颇得陛下信任,此时的你,也只会是和田尓耕一般的一具残尸罢了。” 骆养性眼露不敢置信的神色,看着凤三低声问道:“陛下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我爹的面子上,也不会杀了我。” 凤三耸了耸肩膀说道:“天知道呢,大郎,你也不要以为老大人的面子,在陛下面前能有多值钱,你先想想,你的手指是怎么没的。” “陛下之所以那么恨东林党,毫无疑问,是因为东林士子私心大过公心,而你可别忘了,老大人组建的湖南会馆,以及为湖广道的士子们遮阴避暑的事情,陛下也不一定喜欢。” “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么多,也是因为,当初的老大人,对我等兄弟有着救命之恩。” “可是我明白,陛下之所以让我们来断后,其中定然有着一层思量。” “那就是陛下要告诫我们这些曾经受到过老大人恩情的护龙卫,要彻底的斩断过去,彻底将自身,投入到为大明赴汤蹈火的伟业上。” 骆养性眼中闪过了一丝惊愕,凤三他们十二个兄弟,当初都是他亲自送入宫的。 可这才几天,他们就一个两个的,彻底被天启帝折服了? 要知道,凤三等人,曾经是仗剑行侠的任侠!他们,最讲究的,就是恩义二字! 可如今,这凤三居然转过头来,暗示自己。 之前的救命之恩,他们,只能还到这样了? “凤三,我……” 没等骆养性的话说出口,凤三挥了挥手,挡住了骆养性继续的话。 “大郎,先安排几个人,把田尓耕的尸首,带回锦衣卫衙门。” “等陛下的安排。” “另外差人,将田尓耕的府邸围住,切莫让人走脱。” “其他的,稍后我们到老大人面前,再作分说!” 第120章 天启帝的千层套路 锦衣卫南镇抚司衙门里,骆思恭正手执文件,仔细的查看着。 虽然说自洪武年间开始,在朱元璋的大力推进下,明朝官员的退休年龄,从以前的七十岁,变成了六十岁。 可是自从明成祖朱棣靖难之后,就没多少大明的皇帝,将这个退休年龄当回事了。 就像是《大诰》还有《皇明祖训》一般,只有在用得着的时候,才会拿出来说事。 平日里用不着的时候,就几乎没有人会当一回事。 这也就让如今年龄六十出头的骆思恭,还得瞪着一双老花眼,将文件贴的极近,才能够看的清。 从今天早上到衙门没有见到自己儿子骆养性开始,骆思恭就隐隐约约的心中有了一点不对劲的想法。 自己的儿子和天启帝亲自下令去寻找的卢象升,有了矛盾。 这一点,骆思恭清清楚楚。 同样的,也就是有了这样的矛盾,骆思恭才觉得,自己的儿子,还是一个年轻人。 然而,不知为何,骆思恭就是心神不宁,总觉得,会出什么事。 “大人!陛下于明月楼中,亲自击毙锦衣卫都督田尓耕。” “骆佥事重伤,现在正在赶回来的途中!” 突然闯进自己房中的锦衣卫,是骆思恭的子侄辈,也是骆思恭的老友之子。 然而听着这人的话,骆思恭只觉得,手中的文件,重逾千斤! 放下手中文件,骆思恭站起身来,看着面前这个给自己报信的人,连声问道:“小袁,你说……陛下亲自击毙田尓耕,而且,大郎也身受重伤?” “你说明白,大郎到底是谁打伤的!陛下,为什么又要亲自击毙田尓耕!” “陛下,是怎么击毙田尓耕的?!” “你们,看到陛下了?!” 听着骆思恭一连串的问题,小袁气喘吁吁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低声说道:“大人,骆佥事是在明月楼,和卢象升的交锋之中受伤的。” “而田尓耕,是抱着坐收渔翁之利的念头,在骆佥事和卢象升两败俱伤之后,准备抢人。” “而后,被陛下自酒楼上,一铳击杀!” “血溅五步!” 看着面前的人,骆思恭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瘫坐在了自己的椅子之上。 只要自己的儿子,不是被天启帝打成重伤的就好! 然而下一瞬,骆思恭老眼,突然眯了起来。 眼神中闪过一抹杀意,看着小袁,一字一句问道:“小袁,你说,陛下亲自击毙了谁?” “田尓耕?!” 小袁看着杀意毕露的骆思恭,低声说道:“是,锦衣卫都督,田尓耕。” “不论是我们南镇抚司衙门,还是他们北镇抚司衙门,名义上除了陛下之外的一把手,田尓耕,被陛下,直接击杀。” “不留丝毫情面,就如同一只野狗一般,无声无息的死在了大庭广众之下!” 听着小袁说出的这些事情,坐在椅子上的骆思恭眼中的杀意收敛了起来,而一抹思索的神色,出现在了骆思恭的脸上。 “陛下既然杀了田尓耕,那么必然,是在放出一个讯号,想要警告京师中的某一些人。” “可是田尓耕既然死了,那么大明锦衣卫,又会由谁来统领?我的年纪摆在这,处理南镇抚司的事情,就足够让我心力交瘁了。” “那么锦衣卫,作为陛下的左膀右臂,陛下,会交给谁呢?” 心中怀着思索,骆思恭不由自主的拿起了自己面前的毛笔,在纸上,写下了一个又一个名字。 这偌大的锦衣卫衙门,终究是不可能没有人去当都督,当指挥使的。 朱由校这个天子,也明显不会像他的便宜祖宗朱厚照一样,给自己化名,然后自封锦衣卫都督。 那是朱厚照能干出来的事,不是朱由校。 从当今天子二话不说,当街杀了田尓耕这一点,骆思恭就能看出如今天子的性格。 杀伐果断,而且,随心所欲。 甚至于不像是昔日的朱厚照一般,会去思考权衡利弊。 当今天子想的,可比朱厚照简单多了。 今上的最大爱好,掀桌子! 因为东林党在当今天子登基之时立了功,出现了尾大不掉的征兆,当今天子二话不说就扶持了不学无术、地痞流氓出身的魏忠贤上位,和东林党打对台。 因为魏忠贤实在是太瞎搞了,玩不过那帮子东林文人,所以当今天子二话不说,自己站了出来开始拉偏架。 当初朝会上的‘阉党’之争,就是天启帝亲自下场的铁证! 听同僚说了那一次朝会的骆思恭,只想笑! 什么叫阉党? 朝中的东林党人,被天子玩的团团转而不自知!那叫皇党,才对! 从一开始东林那帮子人,就选错了目标,也就难怪,他们成为了天启帝渔网中的鱼而不自知。 摸了摸下巴,将刚自己亲手写满了名字的那张纸随手丢到一边,骆思恭皱起了眉头看着小袁。 “小袁,最近你经常和大郎一起在外行走,可曾听说,陛下有什么人事调动的安排?” 顿了顿,骆思恭补充道:“陛下可否从外地召集人入京?” 小袁哭丧着脸摇了摇头道:“大人,此等机密,我又如何得知,但是卑下的确听说,陛下和魏公公还有英国公,有过数次商谈。” 英国公! 听着英国公这三个字,骆思恭重重的拍了拍拳头。 如果英国公张维贤坚定不移的站在了天子那边,那的确,是一个极好的人选! 有威望,有资历,而且家世干净,背景清楚! 更别提张维贤手执京营,本就有着防卫保护京师的职责! 加之天启帝杀鸡儆猴,已经利用成国公一脉的事情,去敲打了一下那些不太听话的勋贵。 现在,也是时候去拉拢一下,那些听话的人了! 最主要的还有一点,张维贤以五军都督府都督身份,兼锦衣卫都督,那么整个京师中,不会有人有意见、有其他想法。 因为英国公三个字,担得起! 双目微缩,骆思恭看着面前的小袁说道:“小袁,你准备一下,随我去拜会英国公!” 第121章 不争也不行了。 然而让老骆始料未及的,是他还没出门,就迎面碰上了一瘸一拐,脸色惨白如纸的骆养性,还有骆养性身后那紧跟着的老熟人,凤三! 看了看凤三,骆思恭低声问道:“凤三,陛下究竟是什么意思?” 凤三拍了拍骆养性的肩膀,笑道:“陛下没什么意思,只是田尔耕当众对陛下不敬,陛下才临时起意一击击毙田尔耕。” “至于锦衣卫下一任的都督人选,陛下很可能,在出征之前不会做好决定。” “而在此之前,如果老大人对锦衣卫都督人选,有什么想法或者人选的话,你可以跟陛下提。” “陛下对自己人,宽容程度还是极高的,对于自己人提供的人选,陛下也会慎重考虑。” “不过如果老大人真的有心思去运作的话,还请尽早。” “下官估计,七天内,陛下就要准备出征了。” 七天内!准备出征! 这条消息,对骆思恭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 虽然骆思恭也有预料,天子亲征之日不会太久,可是他也没有想到,会这么的急! 一把拉过凤三的手,骆思恭急切的问道:“凤三,消息确切么?陛下七日内,就要出征?” “兵马呢?粮饷呢?还有最为紧要的过冬之物,陛下又可否带好了?” “辽东苦寒之地,不比京城。京师之中将士们,可没法去接受辽东之冷!” 骆思恭虽然被天启帝所信任,可是毕竟年纪摆在这里,精力不够的情况下,朱由校也没打算让骆思恭这老倌儿去接受那么多。 所以骆思恭压根就不知道天启帝就打算轻身上阵,只带京师中那些有着战力的精锐和自己的护龙卫前去辽东。 更别提,天启帝很清楚。 骆思恭这老倌突然看到了大明出现了一个英武君王,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天启帝去做他眼里的“送死之事”。 定然会拼了老命去劝阻! 若是旁人倒也罢了,可这人却是锦衣卫骆思恭! 有着移宫案的情分,加上骆思恭又是朱由校让人去找回来,星夜上任,一直勤勤恳恳为锦衣卫南镇抚司的复兴殚精竭虑。 朱由校也实在是不愿意,去打散这老倌的满腔热血,让他以为自己当初在宫中护送出来的皇帝,是个昏君。 凤三也很清楚言多必失的道理,所以既然骆思恭不清楚天启帝对于辽东之事,对于亲征一事的安排,凤三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 笑着摇了摇头,凤三说道:“老大人,陛下早有安排,老大人只需做好分内之事即可。” 听到凤三的这番话,骆思恭知道,自己即便是再问,也问不出来什么东西了,心中一叹,转头看向了面如白纸一般的骆养性,双眉倒竖。 “大郎,你是怎么回事?带着人马去拿人,反而身受重伤?!” “还差点,被田尓耕坐收渔翁之利?!” 骆养性看着自己老爹,不由苦笑了起来,他当然知道,自己老爹对于自己带人去抓卢象升,一为报私仇,二为拿人邀功的这件事,是心知肚明的。 就算是骆养性自己,在出行之前,也没曾想到过自己会受这样的重伤。 特别是这还是在卢象升在最后收了力气,没有下死手的情况。 本以为自己调查了卢象升的一切卷宗记录,对于如何应对卢象升的事情,自己心知肚明。 可是骆养性却万万没想到,卢象升居然会一反之前的谨慎作风,选择了以命换命以伤换伤! 这才导致自己的反应慢了一拍,被卢象升先行得手。 “爹……噗!” 也许是一路上走回来的时候,骆养性和凤三交流的太多了,憋了这么久的骆养性刚叫出来一声爹,就被涌上喉咙的一口鲜血打断了。 看着这一幕,骆思恭面色一紧,发挥出了完全不符合他这个年龄的敏捷,扶住了骆养性。 随着骆思恭双手在骆养性身上骨骼一通揉摸,骆思恭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了起来。 之前在府衙中收敛起来的杀意,再一次出现在了骆思恭的双眸之中。 打量了一眼凤三,骆思恭一字一句说道:“凤三,那卢象升何在?” 凤三撇了撇嘴,低声道:“难道之前袁百户没有跟老大人说么,卢象升是陛下点名要见的人,所以被我的几个兄弟,带去宫中了。” “不过老大人,你也别想着去寻仇,虽然说大郎这一次伤了根基,又因为强行动用肌肉,将骨骼正位,日后在武道上极难再有寸进。” “可人卢象升也是留了手的,如果卢象升真的在最后没有收力的话,大郎可就不是个根基受损可以了事的。” “轻者骨折,重者肋骨折断刺入内腑!” 听着凤三的话,骆思恭深呼吸了起来,双眼逐渐变得平静,但是凤三却依旧能够看出骆思恭眼中的怒意。 “爹,我没事,那卢蛮子虽然给我来了这么一下,强行打脱位了我几根骨头,可是他也不好受,肋下挨了我一击重拳。” “而且通过今日之事,我也领悟到了一个道理。” “孩儿身为锦衣卫指挥佥事,没有必要事必躬亲,不论干什么事情,都要自己出现在最前线。” “卢象升只不过是一个闲散武人,都能有如此高的武艺,可以和我生死相搏不落下风,那么锦衣卫通缉令上的那些人穷凶极恶的人,武艺又有多高。”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经过今日之事,我虽然根基受损,可是以后我也不会再轻易自己去拿人。” “指挥调度,方才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骆养性这番话一出,骆思恭眼中的怒意,终于彻底的消散开来。 自己的这个儿子,啥都好,就是这一点事必躬亲,总是让自己提心吊胆。 可是今日他受伤之后,却突然成熟了!居然知道自己作为锦衣卫指挥佥事,就应该去在幕后指挥调度,而不是像一个普通锦衣卫一样,冲锋陷阵,在第一线跟人生死搏杀。 轻轻的捋了一下胡子,骆思恭看着骆养性说道:“行,既然如此,那你就回去找你瞿伯伯,给你好好治一治!” 送走了骆养性之后,骆思恭眼中流露出一抹精芒,看着凤三说道:“凤三,带我去见陛下,这锦衣卫都督,老夫,当仁不让!” 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儿子铺路,不争也不行了! 第122章 大网 自己的孩子变得懂事,变得成熟,这是骆思恭乐意见到的,本身想着自己年纪这么大了,就不去争更累的锦衣卫都督一职了。 可是如今的情况,自己的儿子,变得开始适应官场起来。 那么骆思恭为了让自己的孩子,能在天启朝混的更好,过得更舒坦,甚至更进一步,立功得爵。 骆思恭选择,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从天启帝手中,要来锦衣卫都督一职。 毕竟骆家也不是只有骆养性一个儿子,骆养性之所以被他们这些人叫做大郎,还不是因为骆养性还有着两个弟弟? 骆养心,骆养志! 骆家三兄弟,如今还只有一个骆养性在官场,另外两,虽然都有着一身不俗的本事,可是归根结底,他们现在,都是白身! 自己这个当爹的更进一步,那么自然就能荫庇住更多的人。 就像是湖南会馆一样,湖南会馆发展最好的年月,就是在骆思恭成为锦衣卫都督的那段日子。 重新夺回原本属于自己的锦衣卫都督一职,骆思恭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应该的。 毕竟之前,是骆思恭不想要。 现在,是他想要去主动争取了。 听着骆思恭的话,小袁眼角一跳,低声说道:“老大人,不是说要去见英国公吗?怎么现在又要去先见陛下了?” 骆思恭还没来得及开口,站在一旁的凤三就轻咳了一声说道:“现在哪有什么英国公,现在只有新城侯。” “英国公执掌京营不力,放任京营糜烂至今,陛下下令降爵一等,勒令整改。” “旨意现在大概在魏公公那边,还没来得及发出来罢了。” 凤三这话一出,骆思恭大惊失色了起来,双眼圆瞪,看着凤三,惊呼道:“什么?陛下抄了成国公的家,现在还降了英国公的爵?” “陛下到底想干什么?!” 如果说天启帝只是想杀鸡儆猴,那么在成国公满门锒铛入狱之后,这个作用,其实就起到了。 完全没必要再去降了英国公一脉的爵位,将堂堂国公,活生生的降成侯爵! 更别提京营糜烂又不是从张维贤手中开始的,那可是大明户籍制荼毒了这么多年之后,残留下的顽疾! 就因为这事,就降了英国公的爵位,难道当今天子真的不担心恶了其他的武勋么? 虽说如今大明武勋势力的确不如文官集团,可是武勋贵族,终究是大明的权利组成基础之一。 天子一口气就把在北京城里地位最高的两家国公打的一死一伤。 天启帝究竟意欲何为? 而且,天子可是要亲征的啊!既降了张维贤的爵,却又不去革了张维贤的职,天子就不担心在他出征的时候,后院起火么? 执掌京营的张维贤,完全可以做到,在京师里振臂一呼,拥立新帝! 毕竟魏忠贤势力庞大归势力庞大,可是天启帝出征了,这也就意味着魏忠贤最大的靠山没了。 骆思恭可不觉得魏忠贤会真的跟想要拥立新帝的张维贤撕破脸。 魏忠贤是个人精,昔日移宫案之时的事情,骆思恭还记得历历在目。 当初的魏忠贤,虽然是巴结着王安,魏朝等人上的位,接近的朱由校,可是在光宗暴毙的时候,魏忠贤可是站在李选侍一方,意图垂帘听政,把持原本皇权的人! 只是因为当初的天子和还没有彻底飘起来的东林党人关系尚在蜜月期,而且张维贤和自己,都忠于大明,忠于老朱家,这才成功的促成了移宫大案,才成功的,让当今天子坐上了皇位。 然而在天启帝坐稳了皇位之后,魏忠贤立马就投靠了回来,大表忠心,成功的获取了天启帝的信任,甚至一举成为了天下一人之下的九千岁! 这样的魏忠贤,让骆思恭如何去彻底相信他? 更何况,即便是魏忠贤忠于天启帝,要跟拥立新帝的张维贤死磕,可魏忠贤他凭什么死磕? 靠着东厂番子?还是靠着锦衣卫? 东厂和锦衣卫,虽然都有着自己的队伍,可是番子加上锦衣卫的人,都没有京营的人多! 加上京营中的利益纠缠太大,太广,魏忠贤如果真要对抗京营。 那么锦衣卫也好,东厂番子也罢,又能有几个人,会坚定不移的跟魏忠贤站在一起? 冷汗,刷的一下,就从骆思恭的背上冒了出来。 骆思恭脸色难堪的看向凤三,低声问道:“陛下为何如此不智?这么一来,陛下就算是一口气将东林党人和靖难武勋全部得罪死了!” 凤三双眉一皱,满脸严肃的看着骆思恭道:“老大人,还请注意言辞,陛下何等英果,又怎会不智?” “陛下本来没打算降英国公的爵位,是英国公再三请罪之下,陛下无奈降爵,虽然明面上,英国公的爵位降了。” “可是实际上,英国公一脉,却有了一门二国公的根基,陛下亲自训练英国公之孙张世泽为护龙卫。” “入了麟字号,成了陛下亲自带的狙击兵。” “只要张世泽在辽东战场上立功,以英国公一脉的百年积累,升爵不是难事。” “与其说是陛下降了英国公的爵,倒不如说是英国公为了日后的谋划,去选择以退为进!” 听着凤三这一通分析,骆思恭顿时哑口无言了起来,如果这真的是张维贤自己要求的。 那么骆思恭觉着,自己的分析,就得换一下了。 本身骆思恭认为,天启帝和张维贤不和,所以在天启帝亲征的时候,很容易后院起火,被武勋和东林联合起来直接拉下龙椅。 可是如果这是张维贤自己要求的,那么代表的,是张维贤对天启帝的彻底信任以及彻底投靠! 张维贤的选择,很大一定程度上也能代表着整个大明朝武勋集团的意志,因为张维贤的辈分,实在是太高了。 第七代英国公!这一个身份,足够让张维贤在此时京师中的武勋贵族里,坐拥最高的资历! 武勋集团的彻底投靠,毫无疑问,是给天启帝打了一针强心剂。 有整个武勋集团为天启帝坐镇京师,那么即便是魏忠贤和东林党在京师里打起来,也翻不了天。 在这样的情况下,骆思恭神色一缓,隐隐约约的,骆思恭突然觉得,又有一张巨大的网,悄然张开了。 第123章 重建北京城的设想。 天启帝亲征。 英国公降爵。 成国公抄家,坊间传言已死。 和东林走的极近的信王监国。 将这一连串的碎片关联起来之后,骆思恭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挥了挥手,示意小袁去一边之后,将头凑到了凤三耳朵边上。 “凤三,你告诉老夫,信王殿下,是不是也是陛下的人?” 听着耳边极低的声音,凤三不禁哑然。 没好气的白了一眼骆思恭之后,凤三低声道:“信王殿下,可是陛下的兄弟。” 听到这句话,骆思恭整个人身子一晃,身形踉跄的往后退了好几步,凤三的话说的,虽然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但是结合上骆思恭的问题,凤三的回答落在骆思恭的耳朵里,却成了另一个意思。 那就是,信王朱由检是天启帝的兄弟,自然就是天启帝的人,自然,跟天启帝是一条心的! 可是在之前,不论是民间风闻也好,还是骆思恭自己的调查也罢,都能够得知一个消息。 那就是信王,是亲东林一派,对当今天子打压东林党的事情极为看不过眼,在信地也经常会传出信王邀请东林士子诗会的事情。 在所有人的面前,信王朱由检,都表现的像是一个东林! 可骆思恭万万想不到的,是他今日得到的消息,信王其实是天启帝的人! 这样一来的话,那些东林,不仅仅是被少年天子玩弄于鼓掌之间。 甚至他们都不知道,少年信王,其实也是一个藏身幕后的人。 也许,信王殿下看着他们上蹿下跳合纵连横,不仅没有什么触动,反而心中,还有一些想笑! 大明的这一双兄弟,都是城府颇深,心机似海之辈! 这两兄弟,居然能够硬生生的在整个大明朝无数老奸巨猾的官吏眼皮子底下,将整个官场上的人,全部耍了一通! 有这样的俩兄弟,何愁大明不会中兴?! 要知道,今年天启帝朱由校才不过二十岁,信王朱由检更是只有十四岁! 这两人加一块,也不过区区三十四岁,却能将整个大明官场搅动起来。 顿时让骆思恭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白活了! 甚至还不如两个小儿辈! 骆思恭当然不会知道,朱由检其实之前一直是一个摇摆人,甚至某种意义上,还是个莽夫杀星。 但是自从天启帝给朱由检好好的科普了一波之后,朱由检这个本就中二,还没有彻底被东林带跑偏的少年,就彻底被朱由校改变了。 要知道,在大明皇室,特别是晚明皇室,听着祖辈的丰功伟绩,甚至像是朱由校朱由检兄弟,都亲眼见到过万历帝这个传奇皇帝。 虽然有着萨尔浒之败的耻辱在,可是终归也曾经有过万历三大征这种保护了邻国,巩固了大明的先导地位,而且维护了大明朝尊严的辉煌在。 所以但凡有一点脑子的皇子,就会恨国贫弱,想要振兴大明。 至少,萨尔浒那一战导致的辽东崩盘,是无论如何,也要扳回一城的。 这也是原本历史上,不论是朱由校还是朱由检,都想着平辽的主要原因。 毕竟平辽,等于是一雪前耻! 凤三看着骆思恭的表情,连忙一把扶住了骆思恭,免得这震惊的老倌摔到。 虽然骆思恭有着武艺在身,可是华夏人自古以来就有尊老爱幼的传统,看着一个老人在震惊面前摔倒,也不是凤三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扶住了骆思恭之后,凤三满脸的无奈。 “老大人,可要千万小心,保重身体。” “陛下,可还需要老大人为陛下把好锦衣卫的关才行。” “更别提,护龙卫的选拔,还需要老大人你呢!” 勉力撑起自己的身子,骆思恭低声说道:“陛下设计居然这么长远,老夫甚安。” “但是凤三,你还是得带上我去宫中,先见陛下。” “你也说了,陛下还需要我为陛下把好锦衣卫的关,眼见陛下就要亲征了,所以老夫,越早见到陛下,越好。” 凤三挑了挑眉,看着骆思恭的面色,摇了摇头道:“老大人,还是明日入宫,今日陛下既然已经出了宫,那么陛下现在可不一定回了宫中。” “毕竟陛下,一直说想要效仿先辈微服出巡一次,之前一直没有机会,可是现在,陛下有机会了。” “陛下当然会好好看看,这北京城,这天子脚下,这所谓的首善之地!” 听着凤三的话,骆思恭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的话,老夫一会就上街,凭借老夫的脚力,一天走遍京师,也要将陛下找到。” 凤三打量了一下骆思恭,没去劝阻,因为凤三很清楚,骆思恭是个犟脾气,他今天已经收敛了自己的脾气好几次了,这一次,如果自己再去劝,那就是自己的不是了。 没准自己就要面对骆思恭的新一轮夺命连环逼问。 毕竟老年人,爱多想事情。 而此时的天启帝,的确就如同凤三所说的,在这北京城里溜达。 前世的朱由校对北京城,有着一种华夏人特有的憧憬,但是因为职业的问题,朱由校即便是有去过几次北京城,但是却也没有好好的溜达过。 更别说如今大明朝的顺天府,大明朝的京师! 之前在小太监的带领下,朱由校很清楚,小太监下意识的,会带着自己走那些比较干净的道路,而不是真实的北京市井道路。 要知道,朱由校在后世看书的时候,曾经看到过明朝时的北京城记载,那副模样,让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朱由校都不忍去脑补。 果然,在离开明月楼没多久,走入了小巷之后,朱由校不由的掩住了自己的口鼻。 宫里卫生是有保障的,所以极为干净。 明月楼那边,因为平日里都是达官贵人公子哥儿出没,自然街道上的卫生,也相当可以。 可等朱由校踏入了基层百姓们生活的市井之后,面前一幕幕触目惊心的东西,才让朱由校知道,原来后世自己看到的那些记载,是真的! 看着面前的这一幕,朱由校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这天子脚下都是这样了,那么大明其他的地方呢?又会是什么样子? 虽然说后世,高度现代化的时代里,也有着阿三国这种找厕所麻烦的国度,更是有着满街弥漫尿味的法兰西浪漫之都巴黎。 可是朱由校很清楚,卫生不搞好代表着什么。 瘟疫,痢疾,各种疾病! “打完辽东之后,就趁着冬春交接之际,给北京城里,好好整顿一下,然后再扩散到全国。 毕竟说到底,等我回归之后,抄了一波家之后,也有钱重建北京城了。” 朱由校如是想。 第124章 不能否认历史 就像是后世一样,无数繁华的大城市,同样也有着其中的阴暗面,贫民窟。 在这个年代的大明帝都,也同样是这样。 虽然说离着紫禁城近的那一圈内城的环境卫生,以及紫禁城城里那一块,都还很不错。 可是等到了外城之后,一切都急转而下,就像是朱由校曾经看过的那篇记载一般,而在这样的环境中,能够养出来的百姓,又会是怎么一副模样? 饥肠辘辘,骨瘦如柴的。 朱由校见过了好几个。 而那种满脸病容,垂垂等死的,朱由校也同样见到了好几个。 在这样的情况下,朱由校不仅仅只是起了念头,要给京师彻底重建。 更是确定了,大明朝整体的环境卫生工作,等有时间了。必须要做起来才行。 明清两朝里,北京没少被淹,被大雨淋的闹内涝。 可是紫禁城却依旧如同飘然世外一般,丝毫不受这些的影响。 其中首当其冲的原因,就是紫禁城是皇城,历朝历代的皇帝,都有召集能工巧匠为皇城进行维护,修筑起即便是在二十一世纪,都还能凑合用的下水道工程。 既然大明朝在这个时代,就已经有了这种技术,那么毫无疑问的,这个技术,也同样适用于大明朝的其他地方! 至少在各府各县的城里,朱由校觉得,是很有必要去做好下水道工程的。 毕竟小冰河期是无论如何都要扛过去的,朱由校身为天子,自然明白,官府不可能永远为百姓发放赈灾物资,这玩意朱由校批起来容易,可是其中要经过的手续,实在是太多了。 经过了一连串的手续,周折以及损耗之后,从北京城发出的一只肥嘟嘟大绵羊,到了百姓手里的,估计也就剩几块骨头了。 这发了跟没发,又有什么区别? 更别说此时各地粮仓里,可不一定能真的有几粒好的粮食,如果真的完全放开了去赈灾,朱由校估计明末的民变,没准就要提前了。 赈灾的口子,要么不开,要么就必须要给足,而且必须是要每年都不能有太大的差异。 不然百姓中只要有那么一个两个揭竿而起的,一场浩浩荡荡的大起义,就足以形成。 那么倒不如在现在,趁着自己北征归来,挟凯旋之威强行压制住百姓们的贪念,给他们养出以工代赈的习惯来! 大明想要改革,就必须要经历一轮又一轮的建设,只要给百姓灌输养成了去给官府工作,官府发银子,官府发衣服的常识习惯,那么没准天启六年的大明百姓,是官府强行要求去以工代赈的。 但是天启七年,天启八年,百姓就会人人奋勇主动前去为官府的建设做工。 可是突然出现的几道阴影,打断了朱由校的思路。 在这外城的小巷里,逐渐深入的朱由校,似乎成为了某些人眼中的肉票! “唷,小哥,一个人来这城里,是来找亲戚的?” “告诉哥哥,你那亲戚叫什么名字,哥哥没准认识,也不一定!” “不过代价嘛,带你去找你亲戚,你身上的闲散银子,都给了哥哥怎么样?” 一个一看打扮,就不像是什么好人的大汉,拦住了朱由校的去路。 同样,也还有着几个闲散帮手,都是一眼就能看出那种游手好闲气质的人,将朱由校团团围了起来。 看着这几个人,朱由校嘴角一挑,装作一副弱鸡的样子,弱生生的道:“你们怎么知道我是来京城找我大爷的,你们……想要干什么?” 听着朱由校带着颤音的话语,那条为首大汉呵呵冷笑道:“我们想干嘛?当然是找老弟你拿点钱花花啊!” 这已经算是明目张胆的勒索了! 朱由校挑了挑眉,虽然说后世自己看到的那一篇记载大明帝都景象的古书作者眼中,只有他的家乡才是人能住的地方,可是同样的不论是哪个朝代,天子脚下所谓的首善之地,往往也齐聚着无数的青皮地痞。 自己似乎,就撞上了这么一帮人。 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朱由校看着面前的人,摊开了手:“可是我的钱财,都是交由书僮带着的,如今我和我的书僮走散了,京师偌大,寻人不易,不知几位,能否带我先去找到我的书僮呢?” 说实在的,朱由校并不打算自己跟这帮青皮动手,毕竟自己动手打了他们,这件事情一旦被东林党人得知,估计少不得几十篇抨击自己的文章就能被他们炮制出来,广发天下。 虽然说这些事情,对于朱由校的真正意义上的影响不大,毕竟东林都很快就要被彻底打成乱党了。 可是谁也耐不住后世,还会有人拿着这些东西作为谈资,用这些东西,来否认自己的功绩啊。 就像是李世民明明将偌大一个大唐治理的井井有条,为李治,武则天,甚至是李隆基的开元之治都打下了基础,可就有人非要拿着李世民得位不正,来推翻李世民的功绩。 诚然,隋朝开皇年间,人口有着八百七十万户,而到了李世民登基,贞观年间,却不满三百万户,直到天宝年间,人口就有了九百六十一万户,反超了隋朝。 而且,这个前提还要加上一个大隋当初可是大索天下,精准到了每一户人家的! 可就算是这样,也照样有人用野史边角料来否认正史,非要说正史都是因为李世民得位不正,所以让史官篡改的。 李二的确有说法改过史书,可是李二也没见给李建成李元吉的功绩全部划去啊。 朱由校可不乐意如今活着的时候被东林党恶心,等自己死后百年了,还要被后人拿这些东西来否认。 否认历史,就等于忘掉过去,忘掉自己的根基。 “哦?那可由不得你!既然你身上没有银钱,哥哥我看你这衣服袍子,做工也都极为精细,想必拿去长康坊,能抵不少银两,不如脱了,给哥哥拿去给你带路?” 听着面前这人的话,朱由校挑起的嘴角骤然放下。 在这小冰河期十月末的北京城里,冬天早已发挥出了它的威力,严寒之下,面前的这些青皮,还想着连自己的衣服都要抢走,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谋财了。 更可以说的上一句,是害命! 地痞老大看着朱由校没有反应,大嘴一咧,伸手就要抓向朱由校的袍口,然而下一瞬,一声炸雷一般的咆哮,就在这条巷弄中响起。 “牛马!你这厮,居然还没滚出京师?!” 第125章 大明第一刽子手! 一条大汉自朱由校的后方跑出,一拳一个,在电光火石间,就将这几个青皮地痞打倒在地。 大汉看着面前的朱由校,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说道:“这位书生,你没受伤?” “这几人,是京师里的几个青皮地痞,经常做敲诈勒索之事,我教训过他们好几次了,让他们好好找个营生或者滚出京城。” “看完了我的袍泽家属之后,我本就在满大街找他们几个,打算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转变。” “没想到,他们不仅仅没有一点改变,反而还变本加厉了起来!” “让小哥你,见笑了!” “在下曹文诏,辽东孙阁老麾下一游击,这次回京省亲,没想到遇到了这等腌臜事!” “听小哥你说,你是和你的书僮走散了,不妨告诉我你们在哪个位置走散的,我陪你去找!” “看你文文弱弱的,在这京师外围,的确也不算什么安全,在很多地痞眼中,你这样的白脸小生就是香饽饽!” 听着这个话痨大汉铺天盖地的一番话,朱由校却偏生只记住了三个字。 那就是这条大汉的名字,曹文诏! 结合上曹文诏所说的职务,以及在跟谁做事,朱由校顿时就明白了这人到底是谁! 真正意义上的明末第一猛男! 有记载的单人独骑冲万人敌阵的猛男! 虽然说后世不少可怜农民起义军的人,将曹文诏骂的惨不忍睹,可是站在大明王朝的角度来看,曹文诏就是一员勇将,一员忠臣! 至少曹文诏之死,是死在了大明的命令之下。 更别提在此时的大明朝,朱由校有的选么?朱由校也想选岳飞那种完人作为自己的统帅啊。 可是在如今的大明朝,到哪去找个岳飞去? 有个勇冠三军,敢打敢拼且能打能拼的曹文诏在,就很不错了! 更别提现在曹文诏这么早就落入了自己的视线里,那刚在辽东草创不久的关宁铁骑,还能有祖大寿和吴三桂父子什么事? 原本历史上,这一家子人就一直拥兵自重,不肯为崇祯卖力,朱由校岂能再容他们像原本历史上一样,去掌管大明门户的精锐铁骑? “你是,曹文诏?那个传闻中每战必奋勇当先的猛人么?” 打量了一眼曹文诏,朱由校低声问道。 大明太大了,遇上同名同姓的概率挺大,虽然说面前这条大汉的履历,足以说明他是原本历史上的那位猛男,可是朱由校还是打算确定一下。 因为这条大汉说的很清楚,来京师省亲! 历史上的那个曹文诏,可是山西大同人!他哪来的什么亲戚在京师之中? 曹文诏呵呵一笑道:“如果是有其他的什么人,也叫做曹文诏的话,我不知道。” “但是如果说逢战必喜,奋勇当先冲在最前边的曹文诏,那就只有我了!” “在山西打反贼,在辽东打建奴,不管在哪,我都是冲在最前方,不论是孙阁老,还是袁大人,都经常劝诫我,让我不要冲那么前。” “可是没法子啊,我不冲,死的就是我的兄弟,我的袍泽!” “我作为军中武艺最高之人,就该将我的勇武,化作大明的利刃,砍向大明的敌人!” 听着曹文诏这番话,朱由校不禁起了疑惑,这曹文诏,难道是大明朝的死忠粉? 这番言辞,实在是太过中二了。 “曹将军,我是来京师探亲的,你说你来京师省亲,不知,你的亲人,可寻到了。” 虽然已经确定了面前的人就是那个大明第一刽子手,可是朱由校却很好奇,这曹文诏在京中,能有什么样的亲人。 曹文诏看了看朱由校,也没管被他打趴下的那几个地痞,拉着朱由校的手大步的朝巷子外走去。 一边走一边说道:“说是亲人,其实也没什么血脉关系,只是战场上的袍泽兄弟,他们战死疆场了,他们的亲人,就相当于是我的亲人。” “如今辽东眼看着战事暂时起不来,朝廷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让高第去替换孙阁老让阁老回朝,天子到底是受了何等的蒙蔽,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袁大人孙阁老眼见我在边关无聊无事可做,怕我生事,就给我派了这么个差事,让我回京看看,顺带给那些袍泽的遗孀送点钱财粮食过来。” “害,所以说,还是袁大人孙阁老懂我,不然若是我看到高第那个家伙,我定然要打他个满面花开!” 朱由校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手从曹文诏的手中拔出,但是看向曹文诏的眼神,却变的温和了不少。 之前虽然朱由校很欣赏曹文诏,但是曹文诏毕竟原本历史上的骂名也不少,朱由校到底要如何去用曹文诏,还不能确定。 可听着曹文诏的这两番话之后,朱由校顿时觉得,这条汉子,是个好汉! 就像自己前世,在现代社会的战场上一样,为了让自己带着的兄弟袍泽不至于送命,干脆自己将敌人斩尽杀绝。 将那些战死的袍泽家属遗孀,视作自己的亲人。 这曹文诏,和曾经的朱游晓,是同样的人。 可以信任! 这四个字,出现在了朱由校的心头。 看了看这条糙汉子,朱由校轻声说道:“不知道边关,对天子,是怎样的看法呢?” 曹文诏挑了挑眉头,转头看向朱由校笑骂道:“书生,你问的这句话,若是别人听到了,你可是要杀头的!” “也就是我老曹,混不吝惯了,天下也就那寥寥几人能够管得住我。” “既然你问了,那老曹就告诉你,在边关,我们这帮军人,对天子,对朝廷的看法!” “边关对天子,自然是感激的,可是这感激之中,却有着怨恨。” “怨恨是因为天子能用人,却偏偏耳根子软,喜欢换将易帅,导致辽东战局不断的糜烂,明明建奴没有传的那么可怕,可是在天子不断的优柔寡断中,建奴逐步蚕食,如今已经将大明的精锐,磨的差不多了。” “感激,则是因为当今天子即便是背负了骂名,也让我们辽东那帮子兵,能够吃的上饭,能做训练!” “至于这朝廷?呵,朝廷中,孰清孰白,谁能知道。” “东林文人清名满天下,可是他们不会打仗啊!为什么就非要拉着大明的大好男儿,去陪着他们送死呢?!” 说到这里,曹文诏已经是虎目含泪了,恰逢正好走出了巷子。 如同推金山倒玉柱一般,曹文诏跪在了朱由校的面前,恳求道:“书生,我看你这一身装扮,不是什么凡人,想必你在京师中的亲人,也是身居高位之人。” “老曹我请你帮我一个忙,从此以后,老曹的命,卖予书生你了!” “这个忙就是,让你的亲戚向天子进言,不要让高第去替换孙阁老!” “孙阁老若是走了,换上高第那个缩头乌龟,辽东必失!” 第126章 反王 曹文诏突然一愣,本以为面前这个少年,只是有着在京中的高官亲戚,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向这个少年进言。 毕竟谁都知道,当今天子宠信阉宦,沉迷于在后宫做木匠活计和男色之中,不是什么人都能够和天子说得上话的。 可曹文诏万万没想到,自己只是这么提了一句,虽然说自己说了,愿意将自己的命卖给这位少年。 这位少年,居然主动说让自己跟着他走? 莫非,这少年的亲戚,真能在天子面前说上话? 不对,应该说,难道这少年的亲戚,真的能够见到天子? 朱由校挑了挑眉,看了一眼跪在地上,满脸不敢置信的曹文诏说道:“怎么了,曹将军,如此犹豫,可不是军人之道。” “该果断的时候,就该果断。” “就如你所言,我只不过是一个区区文弱书生,又能杀了你,或者卖了你不成?” 听着朱由校的话,曹文诏两眼中闪过了一丝希冀,站起身来连声说道:“不知小哥……不对,不知小大人姓甚名谁,亲人又是何人,难道,真的能够和天子说得上话么?” 曹文诏此时心中,早已被疑惑填的满满当当。 他久在边关,如今入京师,也不过是匆匆而来。 所以曹文诏当然不知道,如今京师的局势和他想象中的早已完全不一样了。 朱由校低头说道:“在下朱福,其余的,不便多言。” 话音一落,曹文诏满眼不敢置信的看向朱由校,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后重重的一拍拳道:“我怎么这么笨,我就该猜到的!” “身着这等服饰,能在京师之中自由行走,不惧锦衣卫和东厂番子,又岂能是寻常人士,而且小哥你的腰间玉佩,是龙纹!必然是皇家所赐,小哥你定然,是一位皇亲!” 眼见着曹文诏似乎相信了自己,朱由校面带微笑的说道:“既然曹将军已经猜到了,不如,就跟着我来。” 朱由校知道一处护龙卫在京师内城的据点所在,而此时,朱由校很清楚,自己想要彻底收服曹文诏,就必须要跟曹文诏摊牌,告诉曹文诏自己的身份,告诉曹文诏自己的抱负。 而在这小巷之中,自己跟曹文诏摊牌的话,更多的可能性,是被曹文诏看做一个神经病。 不如将他带到护龙卫的那处据点去,等自己换装完毕之后,将气氛氛围调到一个合适的范围之后,再摊牌。 起到的效果,会更好! 而且正好,此时距离张维贤所说的要提交京营名单的时间,也差不多要到了。 曹文诏不会认识自己这个天启帝,但是总不可能不认识张维贤这个大明武勋之首。 看了看身后跟着自己,一张本来充满着威严之气的脸庞强行撑出了一副谄媚姿态的曹文诏,朱由校轻轻一笑说道:“行了,曹将军,且随我来。” 听着朱由校的话,曹文诏此时终于反应了过来,一把拉住朱由校的手臂,低声问道:“不对!小哥,莫非你不是和你的书童走散了?你是特意去韦巷的?” 曹文诏毕竟军人出身,该有的警觉心,还是一点不少的,在短暂的欣喜激动之后,曹文诏瞬间反应了过来,朱由校之前,可是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和自己的书童走散了,不小心才去的那条贫民之巷。 朱由校瞥了一眼曹文诏,低声道:“曹将军,莫要急躁,到了地方之后,你自然知道我为什么会在韦巷。” 也是从曹文诏的嘴中,朱由校才知道,那条位于京师外侧,充斥着乞儿,青皮的街道,原来是叫做韦巷。 而如今的大明,到底有多少条像是韦巷一样脏乱差的巷子,又到底有多少,连韦巷都不如的巷子,这一点,谁都说不清楚,谁也说不明白。 突然,朱由校心中升起了一丝感悟。 “我重生在这个时代,就是老天爷,想让我改变这一切。” “神州陆沉,我都已经到了这个年代了,还怎么可能发生?” 看了看阴沉的天空,朱由校捏了捏自己的手指,一股从未有过的强烈干劲,充斥了朱由校的身心。 “好了,曹将军,跟我来。” 说完这句话,朱由校就大步的走了起来。 看着朱由校,曹文诏突然一愕,他没想到,刚才看起来还那么文弱的朱由校,如今看起来,却是如此的英武。 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出现在朱由校的身上,曹文诏非但不觉得有什么割裂感,反而更觉得朱由校深不可测了起来。 能够将如此不同的两种气质融汇在一体,这才是那种高门大户,应有的样子。 符合了曹文诏眼中,那本该属于贵族应有的气质。 摸了摸自己下巴的胡子,曹文诏大步的赶上了朱由校的脚步,连声问道:“小哥,不知道,我们此时何处去?” 朱由校听着曹文诏的话,似笑非笑的回头说道:“不便多说,曹将军你跟我来便是。” 很快,一栋民居出现在了朱由校和曹文诏的面前。 朱由校九轻一重的在木门上叩了几下,下一瞬,巨大的木门,打开,几个面白无须的人看着面前的朱由校,连忙跪地高呼道:“见过主上!” 听着这些人尖细的声音,曹文诏猛然一愣,这些人,不是太监,还能是声明? 什么人,才能当太监的主上?! 除了王爷,还能有什么? 加上天启帝神神秘秘的将他带来这一处民居,更是让曹文诏不淡定了起来。 面前这个少年,难道是某个有了二心的王爷? 越想,曹文诏越觉得这种可能性极大!龙纹玉佩,一看就极为名贵的材质制作的衣服,这只能说明,面前这人,是贵族! 而且看现在的这个样子,面前这个少年,是大贵族的概率不低! 下意识的,曹文诏就想往外逃。 一心忠于大明朝,从山西杀到辽东的曹文诏,又怎可能让自己成为了自己最为不耻的反贼? 可是朱由校的眼角余光,却在这一刹那发现了曹文诏的举动。 轻轻一咳,朱由校低声说道:“曹将军,不要急着走,且在厅中稍坐,我去换一下衣服,就来见你。” 第127章 陛下,出来了! 曹文诏会想要跑,这一点朱由校早有预料,毕竟这护龙卫的临时据点,也不可能说让宫中操练的护龙卫每时每刻都驻扎在这里。 可既然这里已经划分成为了护龙卫的据点,那么这民居,却也不能空着。 平日里,都是一帮子魏忠贤手下的小太监,负责打理护龙卫在宫外的情报探听。 如今的大明朝,在皇帝手中,严格来说,有着三大官方的情报机构。 东厂、锦衣卫、护龙卫! 其中护龙卫主要针对的不是别人,恰好就是东厂和锦衣卫。 只是如今的护龙卫人手不够,朱由校才没有让护龙卫完全铺开,展开属于他们的工作罢了。 外放的护龙卫是什么名头,朱由校都想好了。 在原本朱由校的世界中,有着一部极为出名的电视剧,名叫《天下第一》,其中的护龙山庄,就是朱由校组建护龙卫的灵感来源。 而护龙山庄往外放的人马叫什么? 密探! 护龙卫外放的那些人马,名头也自然就是密探。 看着曹文诏悻悻的坐在了一边,朱由校呵呵一笑,摊开手震了震自己身上的衣服,对一个小太监说道:“小栗子,去新城侯府,将新城侯请过来。” 被朱由校叫做小栗子的宦官摸了摸自己的脑门,低声说道:“陛下,新城侯……是何人……” 听着小太监的话,朱由校不禁一乐,的确,如今张维贤从英国公变成了新城侯的事儿,还没有彻底的昭告天下。 对此事有着了解的,也就那么寥寥几人罢了,小太监小栗子,当然不知道此事。 朱由校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低声说道:“就是英国公,去英国公府上,让英国公带着京营卷宗,来这里就好。” 小栗子看了看朱由校,又看了看曹文诏,连声告退。 可即便是朱由校特意的压低了声音,号称大明军中武艺最高的曹文诏,又怎可能听不到? 更别提,曹文诏自从坐在了厅中之后,就竖起了耳朵,将他的警觉心,拉到了最高。 只等着一有机会,自己就夺路而逃。 所以听着朱由校和小太监之间的对话,不由心里发起了毛来。 张维贤是何许人也,军人出身的曹文诏自然清楚,虽然曹文诏心中打心眼里看不上张维贤这种祖传的武勋贵族,但是这不代表曹文诏不知道张维贤在大明军中的地位究竟如何。 可好端端一个与国同休,世袭罔替的英国公,如今却成了一个新城侯!从国公到侯爷,这天下也就只有天子,能够这么轻易的做到这件事情。 然而,这件事情毫无疑问的能够让祖祖辈辈都是英国公的张维贤,对天子怀恨在心! 加之朱由校还提到了京营名录! 这让曹文诏的心脏,猛然跳动了起来。 看着面前那背对着自己的少年,曹文诏下意识的就打算抄着腰间的刀子,去结果了面前的这个有可能是一代反王的少年。 毕竟说到底,这少年是自己从韦巷中带出来的,如果这人真的要造反,自己再怎么说,也逃不过一个反贼的骂名! 然而没等曹文诏动手,下一瞬,他就发现自己被好几道充满着杀意的眼神锁定了。 两眼打量了一番四周,曹文诏只得悻悻的放弃了脑子里大胆的想法。 不论武功多高,在这么近的距离里,被五六把手弩近距离瞄准,都得慌! 诚然,如果是一对一的话,曹文诏有把握可以瞬息之间就拿下一个手执劲弩的甲士。 然而,这哪又是什么一对一? 很快,朱由校的身影,就离开了曹文诏的视线,走入了一旁的侧室之中。 曹文诏心中的鼓,打的越发厉害了起来,因为他只是一个粗人,根本不知道,面对这样的局面时,应该怎么样去处理。 想到这里,曹文诏的手心,不由得就开始冒出了汗来。 看着身侧站着的几个小太监,看着他们脸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和他们袖口中隐隐约约露出来的袖箭手弩,曹文诏只觉得坐立难安。 短短一刹那之间,曹文诏做下了决定。 “如果有机会回到辽东,老曹我一定要向吕蒙那个卑鄙无耻的家伙学习,孙阁老多次劝学于我,果然不是为了让我变成书呆子。” 此时的大明,《三国志通俗演义》已经流行了起来,而曹文诏,自然是看过这本书的。 而三国演义中,曹文诏最喜欢的角色,毫无疑问就是赤胆忠心而且武艺高超的武圣人关羽。 吕布勇虽勇矣,但是人品太差,背信弃义。 然而孙阁老却总用吕蒙的事迹,来鼓励曹文诏去多读书。 这反倒激起了曹文诏的逆反心理,曹文诏觉得,自己只要有着吕布的武力,又能有着关羽的赤胆忠心,那么就不会有任何的问题可以难住自己。 事到如今,曹文诏终于明白,自己错了,即便自己武功高,而且对于大明朝足够忠心,可是面对此时的局面,曹文诏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办。 当今天子,的确放任魏忠贤在祸国殃民,可是也用不着换个新天?更别提,面前这个少年看起来也就十八九岁二十岁上下,这和当今天子,也差不多是同龄! 难道这个少年造反成功了,就真能让大明变得更好不成? 时间,就在曹文诏的揣测不安中,悄无声息的过去了。 那几个一直在盯着曹文诏的小太监,却时不时的打量着天子所去的那间侧室方向。 那间房里,放着的是什么东西,他们这些小太监清楚得很。 那里边,放着的是一整套的天子常服,善翼冠服! 天子既然走进了那间房间,那么也就说明,天子,打算在他们所处的这个据点中,暴露自己的身份,留下自己的足迹。 能被魏忠贤派来作为护龙卫的接应太监,这间民居中的小太监们,当然也不会是什么笨人,他们,可都是魏忠贤的心腹! 一个个的,都机灵的很! 天子便服而来,他们便口称主上,这就是小太监们见机行事,猜到了天启帝不想暴露身份的心思。 天子不暴露自己的身份,那么就证明,这护龙卫据点中的几个小太监,没有什么能够在天子面前刷好感度的机会。 更刷不上什么眼熟。 而天启帝走入了那间放着天子常服的房间之后,小太监们都激动了起来,要知道,天启帝身边平时跟着的太监,可都是魏忠贤! 很多时候,天启帝的话,还有天启帝的意思,都是让身边的太监宦官去传达。 而这,就是小太监们的机会了! 天启帝唯一认识的小栗子,此时已经被天启帝派去了英国公府,下一个能被天启帝所用的小太监,即便不会被天启帝带去宫中,也必然会被魏忠贤重用! 众人瞩目之下,侧室之中,一抹明黄色,出现在了众人眼中。 陛下,出来了! 小太监们的心中,涌出了这几个字。 进去的,是贵族朱福,走出来的,是天子,朱由校! 第128章 朕要亲征辽东,你怎么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那一抹明黄色出现的刹那间,小太监们齐刷刷五体投地,恭恭敬敬的山呼了起来。 而那满怀纠结的曹文诏,却一时没反应过来,站起身,朝着那侧室的方向脱口而出高呼道:“书生,你不要命了?!这个颜色,不是你能穿的!即便你是王爷,你是皇亲,也不可逾矩!” 可等这句话说出来的那一瞬间,曹文诏才突然反应过来,身边的那些小太监……居然高呼的,是吾皇万岁?! 下意识的,曹文诏目瞪口呆的看向了彻底走出侧室的朱由校,指了指自己,指了指朱由校支支吾吾道:“……你……我……?” 没等曹文诏将话说完,跪在曹文诏身边的两个小太监齐齐出手,砸在了曹文诏的膝盖窝上,同时怒喝道:“见了陛下还不跪,何等失礼?!” 然而让这俩小太监完全没有想到的,却是正常来说,一个人突然间膝盖窝受到猛击,就会情不自禁使不上劲,从而跪下的这个局面,完全没有在曹文诏的身上出现。 曹文诏即便是膝盖窝受到了猛攻,却也只是身子一摇,没有跪下。 随着这一下,曹文诏也终于反应了过来。 朱家天子爱微服出行这件事情,早就已经在民间传遍了,自己这从京师巷弄中遇到的,就是当今天子,也不是不可能。 虽然东林那帮子人总说天启帝只喜欢宅在宫中做木匠活,可是别忘了,曹文诏可是边军,更是跟着孙承宗,见多了东林做派的人。 所以曹文诏比起那些市井传闻,他更愿意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东西,而在曹文诏的眼睛中,他此时看到的,就是少年天子微服私访,没有选择繁华的京师坊市,而是去了贫民聚集的韦巷! 这足以让曹文诏对天子,产生一点改观。 “卑下辽东游击曹文诏,见过陛下!之前不知是圣驾当面,多有得罪,卑下,罪该万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虽然曹文诏见过最大的官,也就只是极为看得上他的孙承宗,不知道应该怎样去向天子行礼,可是有样学样的学着这些小太监们山呼万岁,曹文诏还是做得到的。 更别提,让旁人去给天子进言,哪有自己亲自和天子提到辽东的事情来得方便? 眼中那名为希望的火焰燃烧了起来,曹文诏双目如炬,也不顾及那些规矩,而是昂然抬首,看着朱由校的两眼。 朱由校此时已经穿上了属于天子的明黄色的团龙窄袖圆领袍,戴上了属于天子的善翼冠,双目之中,透露着一种睥睨天下的帝皇之色。 看到曹文诏的眼神,朱由校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双目直视曹文诏,高声说道:“曹将军,你的诉求,朕知道了。” “朕问你,朕,可信你否?!” 曹文诏浑身一颤,他在脑子里想过无数个和天子会面,因为一身功勋,被天子亲自接见的画面。 可如今,真的见到了不怒自威,虽然年少却满身威严,有着睥睨天下霸气的天启帝,曹文诏却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去做了。 一个时辰前,在韦巷救下的少年,居然是当今天子! 曹文诏不由觉得,自己的人生,算是圆满了!这,也能算得上是一句救驾了! 听着天子的话,曹文诏狠狠的将头嗑在了地面之上,高呼道:“生命与信念,卑下,都早已交给了陛下,交给了大明。” “陛下,当然可以信任卑下!” 朱由校嘴角一挑,转眼看向曹文诏,再问道:“那么曹将军,朕问你,如今让你赶回辽东,劝说孙阁老停在原处,等朕与他会和,你有这能力否?!” 孙承宗是个驴脾气,这一点从原主的记忆中,朱由校深深的明白。 虽然说如今京师里的这帮人,都觉得是自己和孙承宗一起算计好了,可是实际上,朱由校哪能不明白,孙承宗压根就没和自己有什么交流。 原主既然已经下令让孙承宗回返,那么孙承宗那头犟驴,绝壁就会在和高第做了交接之后,立马返程。 朱由校既然要亲征辽东,那怎么可能让孙承宗离开? 要知道,孙承宗在此时的辽东,可谓是众望所归的第一人!威望也好,声望也罢,孙承宗这三个字,就足以压服辽东的骄兵悍将! 自己亲征,而且带的人马,严重紧缺,自然不可能少了辽东的骄兵悍将。 为了能够让毛文龙听话,朱由校甚至带上了袁可立! 朱由校的目的,是一战平辽。 既然要一战平辽,那又怎么可能没有足够的兵力? 听着朱由校的话,曹文诏瞠目结舌。 天子亲征? 天子亲征! 这四个字,如同一道雷霆一样,狠狠的劈在了曹文诏的脑门之上。 天子既然要亲征,那为何要让高第那个无能之辈,去替代在辽东威望无可替代的孙阁老? 手心的汗,越发粘稠,曹文诏只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一些自己平日里根本想不到的事情。 但是下意识的,曹文诏依旧高声说道:“卑下誓死,让孙阁老驻留原地!等候陛下和孙阁老会和!” “如果孙阁老非要回乡,卑下绑,都会把孙阁老绑住!” 听着曹文诏的话,朱由校点了点头,看向那几个小太监低声道:“小枣子你们都出去,朕,和曹将军有些话要说!” “顺便给朕看好门,若是英国公来了,尔等就让他进来,若是其他人,包括魏伴伴,尔等都要给朕拦下!” “明白了么?” 朱由校记忆力这一块,还是没问题的,所以朱由校记得住这个据点里,所有小太监的代号。 小栗子和小枣子,则是这些小太监们的头领。 小枣子一听,朱由校这位天子,居然能够记得自己的名字,顿时喜不自胜,尖声道:“奴婢遵命!” “即便是老祖宗亲至,奴婢,也会为陛下拦住!” 说完这句话,小枣子才突然想到,魏忠贤早就在太监们中三令五申,不让别人继续管他叫老祖宗了。 而且这一切的原因,好像还是出在面前的天子身上。 想到这里,小枣子轻轻的瞥了一眼天启帝的方向,发现天启帝没有表现出什么不爽,不由松了一口气。 看着厅中除了自己和曹文诏之外,再无旁人。 朱由校走到了跪伏在地上的曹文诏身边,扶着曹文诏的肩膀将他扶了起来。 “曹将军,朕要亲征辽东,你,怎么看?” 第129章 打不过,还不是打不过 怎么看?曹文诏哪知道自己该怎么看? 以如今辽东的局面,孙阁老能够稳定住个四六开,就极为勉强了。 在这寒冬腊月里,天启帝悍然亲征,毫无疑问,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 试问谁不知道,女真本就习惯了冰天雪地的苦寒天气,加上他们的重甲步兵身披多重盔甲,根本不惧严寒。 这也是为什么女真经常在寒冬腊月里出征,而大明只能固守的主要原因。 可天启帝一旦要悍然出征的话,那么,自然不可能是打一场防御战。 天子亲征,被堵在城里暴打,这一点再怎么样都说不过去。 想到这里,曹文诏整理了一下脑子里的语言,看向朱由校恭恭敬敬说道:“启禀陛下,卑下以为,陛下万万不可此时亲征,此时正值严冬,建奴适应的了这个天气,占据了天时。” “我军据城而守,算是占据了地利。” “兵法中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天时最为重要,地利次之,人和再次之。” “如若陛下亲征,那么我军将放弃唯一仅剩的地利,去和坐拥天时的建奴作战。” “恕卑下直言,建奴战力之强,卑下生平罕见,也就前些年的浑河血战之时,卑下亲自见到了那能追着建奴打的大明将士。” “可是那支军队,因为袁应泰的无能,已经全军覆没了。” “此时的辽东,即便有着孙阁老在,也只是勉力练出了一支新军,防御作战没什么问题,但是一旦和建奴正面作战,卑下觉得,会被一战而下!” 听着曹文诏的话,朱由校反倒笑了起来,他不担心曹文诏这些人,将建奴的战力夸大。 就担心之前一直提及袁崇焕的曹文诏,会跟袁崇焕一样,将自己吹的天上有地下无,说的就像是建奴都是酒囊饭袋一般。 建奴的战斗力到底如何,这一点朱由校不知道。 但是朱由校知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横的怕楞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如今的局势下,建奴就是那个光脚的,建奴就是那个不要命的! 因为归根结底,如今小冰期带来的气候变化越发严重,东北虽然富庶,可作为渔猎民族的女真压根就不会种地不会开发! 这也就直接导致了建奴要么往西去雪原去草原和蒙古人抢吃的,要么就只能南下叩关,找大明的麻烦。 而此时的女真,还真就是两样都在同时操作。 可如今的蒙古虽然分裂,可是虎死威犹在,有着骑兵优势的蒙古,在此时还没有彻底弱下来。 暂时不是建奴能够碰的,更别提蒙古自己都要南下打草谷,女真去抢他们,也不该是现在这个时间段。 所以努尔哈赤才有了想法,趁着大明易帅,让整个关宁锦防线出现了漏洞的时候,南下找一找大明的麻烦。 大明的兵员,制度腐朽几百年下来导致的战斗力锐减也不是说着玩的,真让如今孙承宗辛辛苦苦练的这一支军队,去跟建奴正面硬钢,朱由校也舍不得。 可是曹文诏话里话外的意思,偏偏都给了朱由校一种。 “陛下!不能去亲征!” 这样的意思。 但曹文诏压根就不知道,此时的建奴,已经枕戈待旦,准备趁着雪夜,将辽东的雪地染成一片鲜红了! 这一战,不得不打! 看了看曹文诏的眼睛,朱由校长叹一口气说道:“曹将军,你莫非以为,朕是要闹着玩?” “护龙卫,锦衣卫,东厂,三方来报,辽东有异动,老奴调集大军,图谋着什么。” “依朕的看法,建奴此时,就是准备在大雪正盛的时候,奇袭我大明!夺几座城,他们建奴在今年的冬天里,又能活下来不少人。” 曹文诏听着朱由校的话,不由面露惊讶,高第去替换孙承宗的消息传到了辽东之后,他就被孙承宗还有袁崇焕撵了回来。 怕他那个牛脾气留在军中,会跟上官打起来。 所以曹文诏已经断绝这些情报很长一段时间了。 “陛下,那您的意思是……不打不行?” 朱由校看向曹文诏挑了挑眉道:“既然曹将军你说到了浑河血战,那么你应当记得,昔日建奴是趁着什么样的时间,一举席卷辽东,连下我大明四十余城堡的?” 听到这句话,曹文诏虎目一瞪,脱口而出道:“陛下!卑下当然知道,就是昔日袁应泰换下熊经略的时候!” !!! 下一瞬,曹文诏想到了如今辽东正在发生的事情,一双浓眉,就拧在了一块。 曹文诏毕竟不是关羽,毕竟不是那种能够独当一面的大将,面对朱由校这么明显的线索提示,曹文诏想到了一截,却没有完全想明白。 看着曹文诏的这个样子,朱由校不禁心中一叹,曹文诏那么忠心,本以为是个关羽,是个张飞,可是没想到,却只是一个许褚。 但是许褚也总比啥都没有要强,自己又不是好人妻的曹老板,自己的这个许褚,就好好的当自己手中,最为锋利的剑刃好了。 “朕深知建奴擅长用间,对大明各方官员,将领,也有所了解。” “既然冬天,老奴一定会有大动作。” “那么朕,就给他们一个天赐良机!” “利用无能无胆的鼠辈高第,去替换辽东铁壁孙阁老!换取老奴倾巢而出!” “朕再亲自率领精兵,跟老奴,一决生死!” “此时,曹将军,你觉得朕,该不该亲征?” 朱由校在心中暗叹,假话说了一百遍,自己听着,也是真话了,原主留下的这个坑,总算是埋平了。 高第替换孙承宗这个在军人眼中极为不智的招数,现在在朱由校的心中,已经成了自己定下的计划。 曹文诏看了看朱由校,一双大眼眨巴了一下,低声问道:“难道一切,都在陛下的计划当中?” “可若是老奴亲率大军扑向辽东,而且是倾巢而出,大明即便是据城而守,都不一定能够保得住平安啊。” “新兵蛋子,面对建奴的兵就两腿打颤,更别说去和他们交战了。” “何况,如今大明,又哪来的精兵……京师之中,三大营荒废多年,京营的操练也不够……最精锐的,难道不就是九边的守军么?” “严冬之下,火器不甚好使,所以野战之中,大明必然是劣势。” “陛下,还请三思!” 虽然说曹文诏是个许褚,但是基础的判断能力还是有的,大明在野战方面,和女真的差距本来就大,面对严冬的情况下,这差距更是被扩大了无数。 在这样的情况下,虽然说天启帝一腔孤勇想要亲自领军去和建奴决一死战,的确能够鼓舞士气。 可是同样的,打不过,还不是打不过? 第130章 轰他娘的 朱由校一看曹文诏脸上,那欲语还休的表情,就能够知道曹文诏的想法和心思。 有一说一,还是大明顽疾沉疴,实在是太久了,甚至可以说得上一句大明除开九边之外的其他卫所,现在大部分都已经糜烂不堪,基本没啥太大战斗力了。 曹文诏久居行伍,见到的实在是太多了,自然也对自己这个天子,想要带人去亲征辽东那号称满万不可敌的女真这件事,抱有怀疑的态度。 食指轻轻的敲了敲自己的椅子扶手,朱由校抬起了头,眼中闪过了一抹精芒,看向曹文诏说道:“曹将军,谁说天子亲征,就非要出城主动迎敌的?” “如今建奴势大,大明势微,朕又岂会带着大明的大好男儿,去打开城门和坐拥天时的建奴硬碰硬。” “所以曹将军,不知你快马加鞭,可否在十一月中旬之前,赶到宁远城,让袁崇焕封城许进不许出,严查暗探,同时让袁崇焕去将辽东大部分的火器,火炮,全部调集到宁远?” 一听到朱由校说到火炮,又提到了擅长打炮、运用炮兵的袁崇焕,曹文诏的战场经验瞬间就奏效了。 宁远是一座坚城,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孙承宗和袁崇焕,可能打仗这事儿上边,表现得挺一般,然而他们修筑防御工事的能力,确实是天底下说得上号的。 关宁锦的防御线,在彻底被送出去之前,一直都是建奴心中最大的刺。 如鲠在喉! 这一点,曹文诏知道的很清楚,所以在听到朱由校的这一番话之后,曹文诏一摸自己的胡子,喜笑颜开道:“陛下,您的意思是,不仅仅要让孙阁老待到您御驾亲征,而且还要让袁兵备调集火炮,准备打一波防守反击?” “轰他娘的一波?” 朱由校看了看曹文诏,点了点头道:“没错,而且京师中,如今也有了新式的火器,足以精准的在万军之中刺杀敌军主将,所以这一战,朕准备亲自当鱼饵,诱骗建奴倾巢而出,围攻宁远城!” 建奴的行军习惯,曹文诏久在边关又如何不知,虽然说努尔哈赤等真正的首领,不会出现在冲锋的第一线上,可是同样的,他们也决计不会离的太远。 因为军纪这个东西,不仅仅只是大明军纪涣散,建奴的军纪,其实也差不多。 甚至比起明人而言,建奴更像是茹毛饮血的野兽一般。 狼王不想着第一个去狩猎,做主攻也就算了,又怎么可能一场战斗中,狼王都不带出手的呢? “不知……陛下可否让我见识一下,这新式的火器……” 曹文诏听到朱由校说有新式火器的时候,耳朵就竖了起来。 大部分的大明战士,之所以能在夏天秋天,和女真打的难舍难分的主要原因之一,就是明军大规模的火器使用。 毕竟像是曹文诏这样,单人独骑敢于在敌军之中冲上几个来回的猛人,还是不多的。 可即便是敢单人冲阵,曹文诏也不觉得自己能正面挨上火炮的弹丸还能活下来。 既然天启帝说,已经有了新式的火器,而且还能万军之中精准的刺杀敌军主将,那么曹文诏自然想着,能不能先了解一下这新式的火器,避免日后,莫名其妙的挨了黑枪。 有一分提防,总比完全不知情要好。 看着曹文诏脸上好奇的表情,朱由校挑了挑眉道:“一会新城侯到了,朕看看京营卷宗之后,带你去西苑,曹将军可在西苑见识见识朕所说的新式火器,同样,也可以在西苑武库取一把自己的趁手兵器,算是朕赐你的,以作防身杀敌之用!” “今日,朕得曹将军,如昔日曹孟德得典许也。” “曹将军,可愿为朕之典许?” 听天启帝说要赐自己兵器,曹文诏连连摇头道:“陛下,我不需要兵器,京中所谓宝刀名剑我也见过不少,真的不如我昔日在故乡找铁匠打造的百炼刀。” “更别提我这次回京之后,在京营中,看到的是无数京营袍泽们,手中的武器,甚至都是几十年前的老旧腐朽之物。” “虽然我知道,陛下赐我的武器,应当是陛下的珍藏,也是陛下对老曹我看重和喜爱的方式,我自然会以命相报。” “可是,陛下赐我一把武器,我也只是拿去府上供起来,倒不如趁此机会,老曹斗胆,请求陛下大验天下兵备,看看有多少,是不合格不合标不能用的!” “而后重整军备,让大明战士,有甲可着,有刀可舞!” “军人,是要为国征战的,是国家最锋利的獠牙和利爪,可如果连军人的武器,甲胄,都不堪一击的话,这獠牙和利爪,也就是个笑话了。” 虽然说一时没想明白这典许到底是什么人,可是曹文诏很清楚,曹孟德是何许人也。 乱世之枭雄!曹操! 那么这典许,也就是曹操手下的大将没跑了! 没看到曹操将典韦说成吾之恶来么?! 所以听到朱由校将自己比作典许的时候,曹文诏心中,也是乐开了花。 然而朱由校听着曹文诏的这番话,脸上的表情,却变得玩味了起来。 曹文诏这一番话,透露着一股子文绉绉的气儿。 可不是什么无脑猛男能够说出来的话! 虽然说朱由校能够听得出来,曹文诏的确是想着大明,想要让大明变得更好,可是朱由校却也忍不住调侃了一句道:“曹将军,这一番话,可不像是你能够说出来的。” “来,告诉朕,是不是孙阁老和袁吹牛,私底下一直在抱怨军中兵备不足,被你听到了?” 朱由校这虽然是调侃,可是却说出来了事实! 孙承宗和袁崇焕,的确私底下多次抱怨过,大明的军备力量不够,导致将士们的棉服和武器品质参差不齐。 而曹文诏也只是看着天启帝没什么架子,趁着这个龙颜大悦的时候,就下意识的结合了自己的一番看法加上在边关和孙承宗他们学的话,就说了出来。 可是听到朱由校的话,曹文诏心中,却不由自主的咯噔了一声。 他似乎忘了,面前的这位天子,可是极为善变的! 第131章 天启1625 关于当今天子的事情,传闻,曹文诏一路自辽东而来,可以说是耳朵都听出了茧子来。 除了天启帝那为人称道的癖好和爱好之外,最被人说的多的,就是天启帝的善变这一块了! 动辄朝令夕改,甚至连自己许了几个官出去都不知道! 导致整个朝堂动辄五六七八个尚书同堂! 这一点,曹文诏更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因为他的顶头上司,孙阁老身上的兵部尚书,也还没下。 紧接着去顶替孙承宗的高第,头上也挂了个兵部尚书! 而且,京师中,现在也同样还有着兵部尚书! 这么混乱的关系,天启帝都不去管理,再加上天启帝此时让曹文诏觉得极为不善的眼神,曹文诏一梗脖子,高声道:“陛下,没有其他人,都是卑下一人之言!” 要杀要剐,都是我老曹一个人背! 万万不可拖累了孙阁老和袁兵备! 辽东可少文诏,不可少孙袁! 短短片刻间,曹文诏的脑子里,就闪过了无数的绝命词。 朱由校看着曹文诏这个表现,不禁摇了摇头,低声道:“曹将军,你想哪去了?朕也知道,如今大明的兵甲不全这件事情,乃至于此次朕要亲征,连神机营都没法凑出来!” “然而如今辽东紧急,朕的计划已经开始运作了,建奴那边,也已经开始了动作。” “军情似火,不可拖延。” “所以只有等辽东之战回来之后,朕,才有时间来好好的重整大明江山。” “毕竟大明如今顶用的刀枪剑戟盔甲火器,大半都在辽东了!” 听着天启帝的这番话,曹文诏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算是放了下去。 将军就该百战死,死在自己的一句话之下,算什么事? 而且听天启帝的分析,曹文诏反而觉得,天启帝是个懂兵,知兵之人!无论哪方面,天启帝都能分析的头头是道,让他这个百战将军,都不觉得有什么差错。 虽然说天启帝可能低估了建奴的战斗力,可是坚城宁远做盾,天子亲自坐镇,军民一心,将士们发挥出远超平常的战斗力,也是有可能的。 更何况,这一战的主力武器,还得是守城利器的火炮! 最差的结果,也就是宁远之战打成了固守待援。 可天子被围,哪能天下不出兵去解围的? 建奴再能打,曹文诏也没觉得建奴能够一打一百啊! 没错,曹文诏作为一个猛男,通常在辽东的时候,都是他一个人追着几十个建奴跑,所以在他的眼里,建奴没什么好怕的。 而且,作为一个莽夫,曹文诏也不知道如今北京城里的暗流涌动。 在他看来,天启帝是天下之主,是天子,是皇帝。 那么天启帝一旦真的被困在了宁远城,天下自然发兵去救援! 毕竟说到底,如今的天启帝虽然放任魏忠贤干了不少的事情,可终究还没到那个天下背弃的地步。 至少辽东军,还是比较吃天启帝这块牌子的。 在心里算了算时间,曹文诏看着天启帝说道:“既然如此,还请陛下给卑下密诏,不然袁兵备那边,卑下不好调动。” “袁兵备……除了平日里爱吹牛之外,其实也是个驴性子,不好劝,而且还只听孙阁老一个人的!” “卑下快马加鞭不停歇,定能在十一月中旬之前,将这两件事情做好!不让陛下失望!” “卑下,晚上连夜出发!” 看了看曹文诏,朱由校从自己的腰上解下了一把短枪,递了过去。 “此物,乃天启1625,是一把新式火器,种类,朕定名为左轮铳。” “有六发弹丸,一会到西苑之后,朕再给你配上三十发,教授你如何使用。” “如今世间,仅此一把!” “朕希望,曹将军,能将这天启1625,好好的用在它应该用的地方!” 曹文诏颤抖着手,接过了天启帝递来的左轮铳,瓮声瓮气道:“可是陛下……臣平日作战,都是冲在最前,不擅箭法,如何能使的这火铳?” 这沉重的火铳代表着的恩宠,曹文诏完全可以想象的到。 可是曹文诏也不是没见过火器,曹文诏也同样用过火器,可是用曹文诏的话来说,那就是火器这东西,他玩不来! 比起端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的火器,曹文诏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大刀和长枪! 至少,自己的那些武器,更加安全。 然而这是天启帝的自用之物,而且还是世间仅此一把的武器,天启帝更是亲自交到了他的手上。 曹文诏也同样明白,这份礼物,这把火铳,他接也接,不接,也得接! 这代表的,是天子的恩赐,是皇室的馈赠!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辽东游击,他没有资格去拒绝! 朱由校看了看曹文诏,摊开了双手道:“朕知道,曹将军你是一员猛将,可是曹将军,你要知道,在三国演义中,马超用铜锤,典韦用短戟,许褚用飞石!” “他们,可都是猛将!” “他们,也同样使用暗器!” “更别提黄汉升和赵子龙,都有一手好箭法!” “这中远距离的杀敌武器,曹将军,你觉得重不重要?” “左轮铳不同于弓箭,需要那么长时间的训练。” “朕想,以曹将军之能,短时间内,就能使的有模有样。” 听着朱由校的这一番话,曹文诏不由思索了起来。 的确,就像是天启帝所说的一样,曹文诏爱看的三国中,那些有名有姓的武将,大部分都有着一手可以在中远程杀人的绝技。 而自己蒙天启帝看重,连短时间能使得有模有样都说出来了,自己也没法折了天启帝的面子。 于是曹文诏恭恭敬敬的双手捧着这把被天启帝命名为天启1625的左轮铳,磕头谢恩。 朱由校可不仅仅只是折腾了以98k为原型的天启铳,西苑那边,现在早就被朱由校改成了一个兵器研究所和冶炼之处。 随着时间的流逝,朱由校的不少图纸,也被那些大明的顶级匠人们,复刻出了能用的零件。 所以,以柯尔特1851为原型的左轮铳,也应运而生。 朱由校原本就打算留着这一把,给自己好好收藏防身。 但是见到了曹文诏,爱才心切的他,直接就送了出去。 因为虽然说这左轮铳,如今世界上只有这一把,但是能用的零件,随时都能够让朱由校,去组装。 “陛下,新城侯到!” 伴随着一声尖细的呼声,朱由校嘴角一挑,张维贤终于来了! 第132章 陛下,请! 听到张维贤到了,曹文诏也不急了,如今和天启帝碰了个会面,而且还接受了天启帝独一无二的赏赐,曹文诏觉得,自己多少也算是见过世面了。 不虚,不怂! 即便这是大明如今的武勋贵族第一人,是大明所有武人的顶头上司最终梦想。 曹文诏觉得面对他,自己也不会腿软。 可是真当一身常服,推开了大门的那个老头儿出现的瞬间,曹文诏忍不住就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高呼道:“卑下辽东孙阁老麾下游击曹文诏,见过英国公!” 虽然心里觉得自己不会虚,可是曹文诏的身体,却极为诚实,毕竟武人的巅峰,就是英国公。 虽然说张维贤的英国公,是世袭罔替来的,可是这也不妨碍大明所有的武人,对于国公的艳羡。 谁又不想当国公世袭罔替,与国同休呢? 张维贤一听这熟悉的英国公三个字,顿时就两腿一软。 自己都成新城侯了,咋还有人管自己叫英国公呢? 私底下叫叫也就得了,咋,当着天子的面也这么叫,嫌我老张活的长,巴不得我老张早点死? 下意识的,张维贤就看向了跪在地上的曹文诏,看到了曹文诏手里拿着的天启1625。 哦,没事了,天子近臣,还是自己没见过的,想必是从外边叫回来的,那管自己叫英国公。 用个不知者不罪,就能圆过去。 想到这里,张维贤面嗪微笑,伸出双手扶起了曹文诏,笑道:“曹将军莫要瞎说,这里只有新城侯,哪来的什么英国公。” 朱由校看着这两人的动作,眼神,朱由校心中忍不住想笑。 这两人表现得,多少有那么点谨小慎微了,虽然说自己这个天子在这里,可是这两人的这个表现,多少有那么点搞笑。 一个用最硬的肢体动作,做了最怂的事。 一个不停的打量着天子,两股战战,却还要强做镇定,去搀扶另外一个人起身。 “行了,新城侯,曹游击,你们俩起身,这里也就你我他三人,战战兢兢,给谁看?!” “朕,想看的不是战战兢兢的大明男儿,朕,想看的是威武自信的大明虎狼!” 看不下去的朱由校开了腔,也给这两人解了围。 张维贤长吁一口气,从自己背着的背囊中,取出了一卷卷宗,恭恭敬敬的递到了朱由校手中。 “陛下,老臣幸不辱命,京营年轻一代的名册,尽在此处了!” 朱由校呵呵一笑,看了看张维贤道:“新城侯辛苦了。” 顺手,朱由校就打开了这份名录。 之所以要找张维贤要这一份名录,实在是因为如今的大明朝军中,可以说一句青黄不接。 虽然通过朱纯臣那货,朱由校知道了大明那一大堆的靖难功臣之后里边能用的人也有不少。 可现在这个阶段,哪有什么时间让朱由校去一个一个的筛选。 反倒不如找一下京营名录,将原本历史上那些在晚明,在明末留下了不朽功勋的京营出身武将,给挖出来。 更别提本身朱由校就打算组建新兴的武勋贵族来抗衡老旧的武勋体系,这帮人,自然是需要用的! 不翻不知道,一翻吓一跳。 当先让朱由校发现的两个熟悉名字,就是黄得功和孙应元,而后,又有好几个朱由校有着印象,但是印象没有这两人深刻的名字,出现在了朱由校的眼中。 挥了挥手,朱由校看着张维贤道:“张爱卿!去京营,给我把这几个人叫过来!” “朕要见他们!” 张维贤一听又有了新任务,连声说道:“臣遵旨!” 可是两只耳朵竖起来的曹文诏也好奇了起来,让天启帝这般欣喜的人,定然也不会是什么普通人,没准,也是跟自己一样的武将! 所以才会被天启帝这么急着召见! 当即,曹文诏也双眼放光的看着朱由校道:“陛下!卑下请缨,和新城侯一同去京营视察!顺便将这几人调来!” “如若他们不愿意,卑下就把他们揍服了带来!” 一听曹文诏这话,场中的朱由校和张维贤,都变了神色。 朱由校是能够猜到曹文诏心思的,这货,除了是个莽夫之外,更是一个武痴,所以曹文诏当时在韦巷的时候,才二话不说大打出手,将那帮青皮全部放倒。 而后更是一直在抱怨,军中没人是他的对手! 眼见到自己这个皇帝,在看到了几个人的名字之后,就高兴了起来,曹文诏自然会下意识的以为,那几个人,都是能打的猛人! 想和他们去切磋一番。 而张维贤的心态,就更为别扭了。 虽然说如今京营问题一大堆,还有一大堆吃空饷的,可是也不是随便哪个来自边关的人,就能够打包票把京营的精锐,揍趴下的? 至于怀疑天启帝的用人识人,这一点张维贤倒是不敢。 毕竟说到底,自从见识了天启铳和护龙卫的真实实力之后,张维贤就差没跟魏忠贤一样,给自己的这位陛下当神仙供起来了。 既然天启帝说了这几个人能用,那么张维贤直接就默认,这几个人肯定有非凡之处。 朱由校乐呵呵的看着两人,嘴角一挑道:“如果你们两人都去了,朕一个人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 “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朕也随你们一同去京营,顺带着审查一番。” “说实话,朕,好像还没正儿八经的检阅过京营呢!” 一听这话,曹文诏两眼放光高呼道:“这!再好不过了!” 可是张维贤的整张脸却垮了下去。 京营啊! 现在的京营到底是个什么鬼样子,张维贤比谁都明白,所以张维贤才主动请罪,让天启帝降了自己的爵,治了自己的罪。 可是天启帝没见到京营的样子时,就已经将自己一个国公降到了侯爵。 真见到了京营那副样子,自己这个侯爷,没准还得再降降! 可是天启帝都说了想去京营,张维贤哪敢阻拦。 只能有气无力的应道:“臣来带路!陛下,请!” 第133章 臣,遵旨! 张维贤的有气无力并不是没有道理。 何况张维贤也清楚,天启帝是知道京营有很大问题的。 不然天启帝之前也不会和自己说那么多,甚至打算等亲征回来,挟大胜之威,重整京营。 可实际上京营的问题,何止天启帝现在知道的那些? 满编制的京营,按理来说能够容纳六七十万大军,但是实际上从土木堡那一波之后,京营就几乎没满编过! 而且自从土木堡之后的北京防卫战结束后,京营最后的荣光,也就随之告一段落。 紧接着的,是长达一百多年中,京营士卒们因为他们兵户的特殊性,以及廉价性,被抽调的到处都是。 做工匠活,挖地宫修陵墓,疏通河道,将好好的战争部队,活生生干成了工程兵也就得了。 还因为文官,武官,宦官,三方分权,导致整个京营的制度,极为混乱。 连操场都没人修,连最基本的粮饷都供应不上! 直接导致每年京营都有一大把的逃兵! 到了现在这个时间点上,京营七十二卫,张维贤估摸着自己上一次在天启皇帝登基之后检阅的人数,十二万,现在顶天了还能有个七八万! 完事更可怕的来了。 这七八万人里,能够挑出去打仗的青壮,顶多七八千! 别的,都是老弱病残! 张维贤已经可以想象到,等天启帝检阅了京营之后,自己的惨样了。 谁让自己,是执掌京营的人呢? 然而等张维贤带着天启帝和曹文诏到了京营驻扎的地方之后,张维贤却发现,朱由校的脸色,并没有变得多难看。 反而,甚至有些欣喜的感觉! 朱由校为什么欣喜? 当然是因为,这足以容纳大明鼎盛之时六七十万人训练的偌大京营营盘场地,现在几乎已经成了一片空地! 虽然还能看到不少穿着大明士兵服装的人来来往往,可是这些人一个个的面黄肌瘦,而且看上去年纪也都挺大了。 这些人,如果用不上的话,完全可以裁撤掉! 更何况这些人,朱由校觉得,没准他们还能够真就直接转化一下,让他们做他们已经习惯了的事情,捯饬生意,补贴京营! 要知道,朱由校是军人出身,他太明白现在的京营,对自己的好处到底有多大了! 空旷的场地,足够朱由校征发训练新军,已经做生意倒卖军资习惯了的那些旧京营将士,除了已经彻底堕落为地痞流氓的那些必须裁撤掉之外,其余的,都可以做生意来为新的京营赚钱输血。 他们可也是组建了自己的商业圈的! 加上原本历史上的崇祯二年,己巳之变,皇太极率领十余万精锐绕过已经出现缺口的关宁锦防线,直扑北京城下。 这一场导致袁崇焕丢了脑袋的战役中,现在这京营里的几万老弱病残,可是牢牢的把守住了整个北京城好几天!等到了袁崇焕率领的大军驰援! 这说明,虽然说这帮人不太中用,却也远比原本历史上,崇祯十七年那些出城即溃逃的逃兵要强的多! 里边的可用之人,也远比崇祯在东林那帮人的操控下,瞎搞了整整十几年的那个京营,要多得多! 张维贤看着朱由校的表情,松了一口气,可是曹文诏却翻了个白眼跪在了朱由校面前高声说道:“启禀陛下,京营如今是这幅模样,故而卑下之前恳请陛下,能够重整京营。” “自洪武以来,京营一直是大明军队中,最为彪悍凶猛的军队,在永乐年间,京师三大营更是打的草原异族瑟瑟发抖,不敢有丝毫不敬。” “可如今京营管理混乱,操练不足,兵甲不齐,连军马粮草都供应不上!” “这般的京营,还如何保卫京师,还如何,能够配得上他们当初京师三大营的赫赫威名?!” “陛下,京营,不整顿,不行了!” 朱由校看了看曹文诏,笑道:“朕知道,所以京师三大营的称号,自今日起,取消。” “新城侯,你且记下,朕走之后,你再另行召集京营集合。” “另外在朕亲征期间,新城侯要谨记,在京营中,有着一门手艺的手艺人,会经商的商人,写一份名单,那些彻底沦落为地痞青皮,恶霸保镖之辈,则另写一份名单,朕归来之日,这些人,杀了祭旗,也告诉其他人,朕,是敢杀人的!” 听着朱由校这用平淡语气所说出来的话,张维贤却只觉得脊背生寒。 天启帝说的轻巧,可是这几万的京营人马中,至少有三分之一,成了天启帝口中的地痞青皮,恶霸保镖!在京师外为祸一方! 而且这些人,还或多或少的都跟京中的贵人,有一定的联系! 天启帝一句杀了,那就是几万颗人头,滚滚落地! 祭旗? 什么样的旗,才能够资格,用这么多的人头去祭?! 但是天启帝的性子,张维贤觉得自己如今,也算是摸得差不多了。 天启帝说杀,那么,十有八九就会杀了。 君不见东林那么多号称清流的文人,被天启帝授意的魏忠贤,杀了个人头滚滚? 天启初年占据了整个朝堂的东林,如今人人自危,不敢公开声明自己是东林的这个影响,就可见一斑! 除非他们,能够表现出能让天启帝侧目的能力。 就像是这个曹文诏一般,即便是曹文诏丝毫没有礼数,而且还动不动就打断上官说话,可天启帝就是喜欢,甚至,还将自己的配枪,送给了他! 就像是孙承宗一样,虽然说是东林出身,可是能带兵,能打仗,能够修筑防御线,天启帝死活就在魏忠贤的手中,将孙承宗保了下来,到现在,都还是巡视辽东的督师! 可是张维贤清楚啊,如果真有那个能耐,能被挖走的,早就被挖走了,怎么可能跑去当地痞,当青皮? 去横行乡里,欺善怕恶? 然而天启帝已经吩咐了下来,自己还想当这大明朝的官,还做着一门双国公的梦,自己就必须要去听话! 所以张维贤只能苦着脸,双手抱拳道:“臣,遵旨!” 第134章 是也不是 踏入了京营之后,朱由校就没再说让张维贤带路了,毕竟这空空荡荡的京营中,朱由校也不觉得,自己会迷路。 看着走在前方的朱由校,虽然张维贤同意了朱由校的要求,可张维贤的内心中,却还是不住的觉得自己胆寒。 这少年天子,自己亲手扶立的少年天子,果然不愧是老朱家的血脉。 杀人?对于老朱家的血脉而言,又能算什么? 老朱家最为英明的两个皇帝,谁不是杀的人头滚滚?成祖朱棣,更是开创了灭十族的先河。 可是张维贤怕啊!即便是朱由校表现了自己英明果决,而且颇有城府心计的一面,张维贤也怕朱由校,是个好高骛远之辈。 虽然张维贤信任朱由校,信任朱由校,是个愿意改革的皇帝,愿意重整河山的皇帝。 然而,更为让张维贤担忧的,却恰好也是这一点。 国朝养士二百多年,到如今,文人士子集团,已经成为了一个庞然大物,旁枝错节,深深的扎入了大明这个帝国的血肉之中。 天启帝要将旧的规则打破,要建立新的规则,就无可避免的会和这二百余年养起来的文人士子集团以及他们身后的财阀地主集团,站在对立面上。 张维贤清楚,朱由校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先定辽东,挟大胜之威,来改革涤清国朝。 然而,虽然自己没亲自上过战场,可张维贤好歹也是大明武勋第一人,他对于战场,最基础的了解,还是有的。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 万一,辽东真的出现了一点什么情况,万一,天启帝真的输了。 那么顷刻间,大明朝的崩溃,就将来临! 越靠近天启帝出征之时,张维贤内心就越发无法平静。 毕竟此时的大明朝,是真的输不起了,本就江山风雨飘摇之时,百姓怨声载道之际,天启帝再上演一出土木堡。 天下,将无人再信朱明皇室! “噗噗!” 突然间响起的跪地声音,打断了张维贤的思路,两个年轻小伙,此时正规规矩矩,恭恭敬敬的跪在朱由校的面前。 “标下京营士卒黄得功(孙应元)!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标下,见过英国公!” 听着这两人的齐呼,张维贤不由面颊再次抽了起来。 做了这么久的英国公,突然成了新城侯,即便是自己吩咐了下去,可是其他人,却也还是容易脱口而出,称呼自己为英国公。 然而朱由校,却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看着跪地的两个小年轻,嘴角挑起。 这两人,一个是后来的江北四镇之一,战功赫赫,威风八面,另一个,则是这人最为信任的副手,也同样在原本历史上的抗清和剿匪战事中,展现出了自己的能力。 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朱由校看向了那个自称黄得功的小将,笑道:“行了,你二人,起身!” “知道朕找你们,是有什么事么?” 黄得功二人站起身来,相视一眼,纷纷摇头,连声道:“标下不知!” 他们二人本身都已经打点好了行装,打算趁着京营天天有逃兵的这个时期,一起前去辽东投军,成为真真正正的军人,也不枉费了自己一身武艺和满腔热血。 即便是被打死,也总好过天天在京营中,受那些腌臜气! 织草鞋,卖斗笠,甚至还将京营中的武器偷出去倒卖换银钱。 这是军人该做的事? 在这两小年轻的眼中,军人,就是应该保家卫国,扞卫国家尊严的存在! 所以在现在这个时间段中,他们二人一同选择的,就是那辽东! 只有辽东,方才是好汉该去的战场! 可是突然而来的调令,却让二人摸不着头脑了起来。 和他们八竿子打不着的天子,突然要召见他们,甚至于还是在天子到了京营之后,他两才得到的消息! 所以他两,也是一点准备都没有去做,匆匆的对了一下词,就赶了过来。 朱由校看着二人背上背着的包囊,嘴角一挑,轻声道:“你二人,莫不是想当逃兵?” 京营里每天都有人溜走这件事,朱由校是清楚的,五军都督府那边的人马每天抓的人,除了逃兵之外,也有一些无依无靠的人,用于填充京营,方便他们占役。 可是朱由校却没想到,原本在历史上留下了赫赫威名,为大明江山抛头颅洒热血的黄得功和孙应元,居然也都打点好了行装,准备从京营中开溜! 听着天子的话,黄得功一张脸瞬间涨的通红,双目瞪着天启帝说道:“陛下!你看看这京营!这是军人该呆的地方么?” “每日操练之人不过二三百!坐吃空饷,群官忙着争权夺利,丝毫不顾京营整备!” “我和应元兄,是待不下去了!” “不如准备行李,前去辽东投军,哪怕是死在辽东战场之上,也胜过在这京营看着他们蝇营狗苟!” “若有一日权在手!杀尽京营无用狗!” 孙应元看着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却也连声点头应和道:“俺也一样!” 听着这两人的话,朱由校那变得严厉的眼神,温和了下来。 甚至听着黄得功的那句打油诗,朱由校更是恍惚觉得自己好像穿越回了现代。 因为现代,类似那种模式的打油诗,实在可以说得上一句层出不穷。 这两人,原来是想弃了京营职务兵户,去辽东投军。 想到这一点,朱由校的面色也温和了下来,在他的记忆中,黄得功虽然说是京营名将,实际上,他却是在辽东履立军功,被提拔起来的。 本身朱由校还在想,是不是这个世界的问题,所以黄得功还没成为黄闯子,就已经在京营里而不是在辽东了。 可是现在一看,朱由校方才恍然大悟,这货,原本就是京营里的人,跑去辽东立了功,然后再回京营,方才名正言顺。 “你二人,是想去辽东投军,杀鞑子,杀建奴?” 摸着下巴的朱由校轻声说道。 听着朱由校的话,站在朱由校身后的曹文诏也大步向前,走到了黄得功二人面前,跪在了他们的身边,面向天启帝道:“启禀陛下!这种事情,卑下在辽东,见多了!” “总有京营,或者其他卫所的有志兄弟袍泽,前来辽东投军!” 朱由校打量了一下曹文诏,知道这是曹文诏起了同理心,于是摆了摆手道:“行了,怎么又跪了一个,朕说了,你们起来。” “至于黄得功,孙应元,你们二人,是想去辽东?” “朕最后问你们一次,是也不是?” 第135章 你又有什么看法 黄得功和孙应元二人互视对方一眼,齐齐看向天启帝郑重说道:“是!我们,要去辽东!” 听着这二人的回话,朱由校哈哈大笑了起来,伸出手,扶起这跪地的几人。 朱由校笑道:“既然如此,你们也不用整理行囊了,朕不日就要点兵亲征辽东,一举平辽,你二人,且就随朕一同去!” “正好,在这些天里,你们两人,也能把你们的本事,给朕好好看看!” 朱由校的话,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劈在了黄得功和孙应元二人的头上,他们二人作为京营士卒,就在这天子脚下,受到的听到的关于天启帝的负面消息,自然是最多的。 甚至于他们都多次亲眼目睹,锦衣缇骑破门抄家,老幼不留! 这也是为何这两人,虽然知道天启帝是皇帝,却也敢于愤愤然直接当着天启帝顶牛的原因。 因为在他们看来,这背着一身骂名的天启帝找自己二人,肯定不会是有什么好事,没准就是要杀个人玩,也不一定。 毕竟说到底,天启帝放任魏忠贤揽权,捞钱,的确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去了辽东,成为了军饷。 可天子脚下的京营,却没有分到半点好处! 所以黄得功他们自然不知道天启帝一点好,反而只觉得那些说书人,那些走街串巷的文人清流们所说无误,当今天子,庸碌无能! 然而在如今真的见到了的时候,黄孙二人方才发现,面前的天子,似乎并不像是民间传闻里的那般庸碌残暴,而是有那么几分英武果决的样子! 跟在天启帝身边的,也不是传闻中的太监宦官之辈,反而却是英国公张维贤,和另外一个赳赳武夫! 而且,天启帝居然也不因为他们二人的僭越之言,而勃然大怒定他们的罪。 甚至,在黄得功和孙应元二人眼中,天启帝是个知情达理的人,绝非平日里听说的那般蛮狠那般残暴! 就拿逃兵来说,即便是孙黄二人是去辽东投军,但是严格点来说,这也算是逃兵! 然而在孙黄二人眼中,天启帝在得知自己二人是要去投军之后,明显态度就变化了,加上天启帝身边的赳赳武夫说情之后,更是向自己二人发出了邀请,让自己作为天子亲军,一同亲征! 这对于自视为泥腿子的孙应元与黄得功而言,简直就是天大的恩典! 然而黄得功毕竟脑子比较好使,瞬息间就从狂喜中挣脱了出来,瞪着一双大眼,满眼错愕的看着天启帝朱由校,支支吾吾说道:“陛……陛……下,您方才说……您不日就要亲征辽东?” “为何偌大的京营,竟然没有一点风声?!” “此事不可!万万不可啊陛下!若要亲征辽东!还需徐徐图之!” 当场朱由校就有点蒙圈了,说好的古人好骗呢?说好的古人不聪明呢?怎么着到了他朱由校身上,但凡是个他接触过的有名有姓人物,都聪明机智的一批? 先不说魏忠贤、朱纯臣、张维贤、骆思恭这几个人精,哪怕是那几个小字辈的太监,还有自己现在见到的黄得功,都机灵的很! 黄得功之所以劝诫自己,毫无疑问,是因为黄得功做过功课,知道此时的明帝国和建奴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看了看黄得功,朱由校嘴角轻轻挑起,一字一句道:“哦?你有何高见,不妨说来听听?” 如果说是老谋深算的老银币,黄得功自然不会听不出朱由校的话外之意,可是偏生稚嫩,还是个嫩头青的黄得功一听朱由校的问话,表现欲顿时就起来了。 他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京营士卒,平时里哪有这种机会,能够给他表现? 能够让他可以一展胸中谋略? 当场黄得功就站起来了,看着面前的天启帝,昂首挺胸,慷慨激昂的说道:“陛下,标下之所以说万万不可,原因有三。” “其一,辽东寒苦,建奴自白山黑水中杀出来,就是为了谋求一条生路,他们的战心,远远超过大明。大明富庶,天下皆知,建奴更是垂涎已久,然而自从萨尔浒之战后,大明强壮的假象被戳破,无数的弊端,暴露了出来。” “可战之军,更是随着浑河血战等几次大战,丧失殆尽。” “虽然孙阁老熊经略等人尽心竭力,打造了如同铁桶一般的防线,然而终究防御,也只是延缓了辽东的局势,并没有彻底的解决。” “故而此时,大明缺兵少将,又如何去直面本就求生不畏死的建奴?” “标下尝闻,建奴已在关外立国,既然已经立国了,那么他们自然也需要整顿自身,不可能还和之前一样,动辄置之死地而后生,和大明拼全力。” “所以标下认为,这其一,陛下大可征发天下精壮,于京中操练,训成强军,再与建奴决一死战。” “其二,则是如今大明民心不稳,即便是天子脚下,对于大明怀有二心之人,也是层出不穷,贪官污吏,数不胜数。” “陛下,攘外必先安内啊!先将大明理顺了,就像是我们编织草鞋一样,只有顺着纹理去编织,才能得心应手,这双鞋,才不会一穿就散!” “其三,则是如今大明缺少军饷,缺乏军备,就拿京营而言,京营中,大部分的兵器经久失修,早已腐朽的不成样子,而少数好用,能用的兵器,则早已被倒卖出去,标下使了全力,也只能保存一长杆,一短兵,一三眼铳!” “兵器不利,甲胄不坚,大明将士,难道凭血肉之躯,去和那些如狼似虎的建奴,拼么?”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军队,也是如此,没有趁手的兵器,军队,又怎么能去打仗呢?而军队作为大明的兵器,如果这把兵器腐朽不堪,那么大明,又如何用这把兵器,去征战辽东呢?” “不如徐徐图之,一步一步的,将大明整理好!” 听着黄得功这一番话,特别是其中还引经据典的那几处,朱由校笑着摸了摸自己的下颔。 虽说黄得功的看法,有一点稚嫩,可是一代名将的雏形,他却已经具备了。 毕竟就在京营之中,编织草鞋的黄得功,居然能够将如今辽东的局势,分析的井井有条!这就说明,黄得功,只是缺少一个舞台! 看了看黄得功,朱由校说道:“善!虽然黄得功你的看法,有很多被你的视野局限住了,但是你,是个可塑之才!” 说完这句话,朱由校转头看向那眼中闪着跃跃欲试的孙应元,挑眉道:“那孙应元,你又有什么看法?” 第136章 这不是想杀人玩吗 眼见着自己的好朋友黄得功,都这般的受到天启帝器重,更是得到了天启帝称善的赞誉之后,孙应元当然也按捺不住自己的内心。 然而,平日里沉默寡言惯了的孙应元,在面对天启帝的提问之后,却一时哑然,不知道从何说起。 看着孙应元站起身支支吾吾的样子,已经得到了天启帝称赞的黄得功连忙说道:“启禀陛下,老孙他一直觉得,大明在辽东的防御线,应该组建的更加坚固才行!” 有了黄得功的解围,看着天启帝眼中的期待神色,孙应元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说道:“启禀陛下,俺是个粗人,不知道怎么去说这些话,俺,也就说说俺的心里话。” “老黄说错了一点,俺其实并不希望大明继续加固辽东的防御线,而是希望,将辽东沿线的防御坞堡,彻底连通起来,做成一张带刺的大网!” “建奴不是屡屡南下么?就让辽东那么多的堡垒,组成一张足以将建奴大军限制到寸步难行的大网!” “建奴本就人口有限,加之他们不事农桑,大明,耗得起!他们,耗不起!” “用人口,堆出来一支铁血雄师!” “只要将孙阁老的坚壁清野坚持下去,同时俺们利用坞堡的防御去练兵,建奴,不攻则自破也!” “乘着建奴大乱,届时大明已经在辽东关宁锦防线练就的百战精兵再一股脑的杀出,定然能将建奴,全部赶回白山黑水!” 听着孙应元的话,朱由校有点弄明白了他的想法,虽然说孙应元说的比较粗糙,但是在朱由校看来,孙应元就是打算在如今的辽东铁壁防御的局面上,将辽东的铁壁防线,变成刺猬! 孙承宗和袁崇焕在辽东别的没弄,但是他们的防线到了哪里,他们的城池,坞堡就修到了哪里。 宁远城,就是其中之一。 而这也就组成了大明坚壁清野防御建奴的主要手段,毕竟建奴来自白山黑水的苦寒之地,虽然说悍不畏死,而且多层套穿的复合甲,也为建奴提供了不少的防御能力。 可是面对坚固的城堡时,建奴想要轻松拿下,却有些为难。 毕竟重甲虽然提高了士兵的防御力,却同时也成为了极大的负累,穿着重甲去攀爬坞堡,是很危险的事情。 孙应元的意思,就是每个坞堡加派人马驻守,能打就打,实在打不过就互为依靠,援助退兵,强行将这些人马中那些活下来的,变成一支见惯了生死的雄师。 原本历史上,天启帝在宁远之战结束后,就差不多是这么玩的,加派人马去辽东,意图徐徐图之,结果就被弄死了。 但是朱由校却很明显的,不打算用这个法子。 加派人马去辽东?开什么玩笑!即便是原本历史上的宁远之战,只要当时袁崇焕胆子大一点,人马多一点,敢于出城追击,那辽东之乱就直接平定了! 以皮革裹尸,号哭奔去! 以红布包裹,众贼抬去! 无数原本历史上的资料记载中,所归纳出来的事实就是,占据优势兵力的建奴,在努尔哈赤重伤的时间段上,已经彻底的失去了战斗力。 甚至逼得努尔哈赤不得不行险,玩一手空城计! 要知道,在女真眼里,三国演义可不是什么小说,而是实实在在的兵法! 而努尔哈赤,更是熟读三国。 可努尔哈赤布出的空城计,不论是什么原因,袁崇焕都放弃了追击,基本可以看成袁崇焕中计了! 同样的,多尔衮和皇太极,在很多次战役中,也施展了有着三国演义影子的战法,却偏偏能够杀的大明丢盔弃甲。 而同样用了三国演义中战法的高迎祥,却因为出子午谷,而被久在陕北的孙传庭击杀。 这个很明显就说明了一个事实,在大明朝的将领们眼中,没准以为女真都是蛮子,怎么会读大明的小说? 可是偏生他们都忘了,老奴努尔哈赤,曾经是李成梁的侍卫!而且一跟,就跟了很多年! 而这李成梁何许人也?自嘉靖到万历,两朝的辽东柱石! 虽然这货养寇自重,奢侈无度,可是如果这货活着,给努尔哈赤十个胆子,亦或者再给努尔哈赤一百副盔甲,努尔哈赤也不敢公然反明! 因为努尔哈赤知道,即便是他统合了整个建州,他说的话,也没有李成梁的有用! 别说七大恨了,没准连个屁,都没有! 这就是李成梁在辽东的威望! 而跟着李成梁那么多年,而且顺利在李成梁手下成长的努尔哈赤,虽然因为异族的身份,读不了什么正经的兵法,但是小说这类的玩意,努尔哈赤还是有资格接触的。 这一接触,好家伙,整个女真的指挥,都朝着三国演义靠近了。 也别以为三国演义真的就是一本纯粹的扯淡小说,里边编纂的战法案例根本没有实际作用,只是文人幻想出来的东西。 罗贯中,罗灌水,罗造神,可是实实在在当过张士诚幕僚的! 所以其中很多战法,用在毫无防备的人身上,自然是一击即破! 朱由校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差不多明白了这些原本的人杰们的大概资质,也清楚了他们的想法在时代的局限性下,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自己哪怕是告诉他们,打女真就要按着三国演义上边的去打,也没啥用,毕竟战场局势瞬息万变,谁也不清楚这三国演义上的战法,会被一帮天马行空的蛮子玩出来什么样的变种。 打量了一眼摸着头,等待着自己回应的孙应元,朱由校的眼神换到了曹文诏的身上,低下头看着跪地的曹文诏说道:“曹将军,朕赐你的天启1625呢?拿出来。” 曹文诏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腰部,将别在腰间的天启1625拿了出来,双手捧着,恭恭敬敬的对天启帝说道:“陛下,在这!” 接过了曹文诏手中的天启1625,朱由校嘴角一挑,看着这三人笑道:“这是大明最新式的火器,不知道你们三位,谁敢为朕做靶?让朕试之?!” “取一斗笠,举着在三十步外,即可!” 朱由校这话一出,曹文诏三人面色瞬间变得惨白。 让他们做火器的靶子,让天启帝去射?而且距离还是三十步! 这不是想杀人玩吗?! 第137章 尔等看好了! 这个时代的火器,攻击的有效距离,也极为有限。 所以在大部分时候,大明的火器装填的,都是比较散的铁丸铅丸,这也是为什么在这个时代被火器打伤,即便是得到了治疗,却最后还是只能一命呜呼的原因。 铅中毒可不是闹着玩的! 虽然在后世现代医学的治疗下,铅中毒的问题并不算太大,可是在如今的1625,铅中毒之后,几乎只能靠着天意来确定存活。 曹文诏、黄得功、孙应元,此时都目瞪口呆,噤声无言。 毕竟,他们都听多了天启帝的负面消息,虽然今天见到了天启帝之后,对天启帝有了一定的改观,却也还没有彻底的扭转过来。 朱家皇帝,冷血无情。 当今天子,残忍暴戾! 这个印象,伴随着朱由校的话,再一次涌现了出来。 看着笑眯眯的天启帝,孙应元不由握了握自己的拳头,想要站出身来。 孙应元知道,自己不太会说话,武艺也不如自己的好友黄得功,所以比起让自己的好友,亦或者那位挺身而出为他们说话的壮士去试枪,孙应元觉得,还是无足轻重的自己去试,比较合适。 更何况黄得功可是得到了天启帝的称赞,而自己的话说完之后,天启帝却提出了试枪,这很明显,是自己惹的事! 是自己,让天启帝不爽了! 抱着一人做事一人当的心态,孙应元捏紧了拳头,打算挺身而出,可是下一瞬,站在朱由校身后,那满脸苦色的英国公张维贤,却站了出来。 “启禀陛下,还是让老臣,来拿着斗笠,为陛下试铳!” 这是罕有的能在天启帝面前,表现出自己英勇无畏,而且对大明忠心耿耿的机会,张老头儿怎么会错过? 在护龙卫中见识过天启长铳那令人发指的精准度之后,张维贤就对天启帝口中的新式火器,有了极大的兴趣。 至于担心自己被天启帝铳杀,这一点张维贤完全没有考虑过。 天启帝,可是护龙卫的总教头! 所有的护龙卫,别的不说,这火器之法,可都是天启帝训练出来的! 普普通通的护龙卫探子都能做到百发百中,没理由天启帝的枪法会差到哪去! 而这天启1625,虽说是短铳。 可张维贤很清楚,常规的护龙卫都能装备的天启铳,都是高穿透性的单点弹丸。 总不可能天启帝特意取名为天启1625,有着独特意义的短铳,就变成了散发弹丸! 加上张维贤仔细打量过,那天启1625的弹丸,和天启铳的弹丸长得相差不大,无非是大小的问题,所以张维贤确定,这天启1625,不会是散装的弹丸,不会出现大面积杀伤! 隔了三十步,而且还是伸手举着斗笠,让天启帝来试枪。 如果在这些前提下,自己还是死了,被天启帝射杀了,那么张维贤觉着,这是天启帝想让自己死,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 何况如今张世泽已经入了护龙卫,更是在原成国公朱纯臣的亲自调教下,逐渐得到了天启帝的信任,甚至都能够来和自己有接触了! 很明显,是老张家要重得圣眷的征兆。 所以老张头,愿意赌一次! 朱由校看到张维贤主动请缨,嘴角一扬道:“新城侯莫非不怕朕失手?” 张维贤呵呵一笑道:“不怕!” 这一对君臣间的对话,却无声无息间,震撼了曹文诏三人,因为他们怎么样都没想到,居然是张维贤这个当朝武勋第一人,主动请缨,愿意去为天启帝试枪! 下一瞬,本就打算挺身而出的孙应元两眼一红,站出身来梗着脖子说道:“陛下,还是让俺来!张老大人年岁已高,没准拿不稳斗笠!” 曹文诏听着孙应元的话,一把推开孙应元,挺胸站在天启帝面前高声道:“陛下,让老曹来!老曹身为辽东军中武艺第一,自信即便是陛下走火,老曹也能躲过陛下的弹丸!” “何况,这天启1625,乃是陛下赐予老曹的!老曹作为这把左轮铳的新主人,也应该好好体验一下,这把左轮铳的威力!” 被曹文诏一把推开的孙应元还没有反应过来,黄得功却见猎心喜的看着曹文诏高呼道:“原来你就是号称辽东武艺第一的曹莽子?!” “来!跟我切磋一番如何!” 说完这句话,黄得功突然反应过来似乎漏了点什么,连忙补救道:“切磋之后,胜者,才有资格为陛下试铳!” 孙应元也反应了过来,连忙从地上爬起,如同怒虎一般,低声咆哮道:“二位兄长,张老大人,此事皆因俺而起,俺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陛下想要试,那就让俺来!” “生死有命!” 听着这三人的一团乱斗,朱由校轻笑了一声,原来这三人,是想岔了。 觉得自己要试枪,是因为孙应元的回答,没让自己满意,所以自己想要杀人。 张老头没准看出来了,自己只是想要立威,所以二话不说就站了出来。 可张老头这一挺身而出,曹文诏那几个血气方刚还不明真相的小伙子,不就等于是被一个糟老头刺激了么? 无形中的一波激将法,让曹文诏几人,争相赴死! 更是连该怎么说话都不会了! 看了看争论不休的三人,还有一脸懵逼的张维贤,朱由校长叹一声,低喝道:“尔等够了!” “尔等皆大明精兵良将,有什么好吵的?” “孙应元,你莫非以为朕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么?没正面回答你,你就觉得是朕在生气,所以要杀人泄愤?” “尔等,看好了!” 朱由校话音落地的那一瞬间,他抬起了握着天启1625的手,朝着五十米外的一尊石狮子直接扣动了扳机。 “砰!” 左轮铳扣动的清脆响声,加上那陡然炸开的石狮头颅,都在电光火石间,落入了在场几人的眼里。 “尔等,看明白了么?” 轻轻吹了吹枪口,朱由校眼中出现了一抹冷意,低声说道。 看着天启帝这一枪的风华,曹文诏三人陷入了沉默,而张维贤更是直接开始了思考,打算好好捋一捋,天启帝为啥要试枪。 场中,突然陷入了一抹诡异的寂静里。 “哎哟喂!谁干的好事!这么大一只狮子,怎么头没了?!” 很快,一个尖细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校场的寂静。 第138章 刘中官 朱由校循着这个声音看了过去,却看到了一个穿着常服,却面白无须的男人满脸惊恐的看着那被自己一枪爆头的石狮。 结合上这人出来的方向,还有他的声音,朱由校很自然的,就猜到了这人的身份。 京营里驻扎的小太监! 可这个小太监,居然也背着一个包裹,看着就像是要逃出京营似的,这一点,朱由校就不能忍了。 此时的大明王朝,虽然说远比不上从前强盛,可是在天启一朝,特别是魏忠贤掌权之后,几乎太监的整体社会地位就被抬高了。 而这个小太监,能被外放到京营来,说明这个小太监在北京城的宦官集团里,也不是毫无跟脚。 可即便是这样一个小太监,居然都换上了常服,想要开溜? 难道朕的大明朝,民心已经如此不堪了么? 连太监,都不想干了? 朱由校冷哼一声,双目似电,看着那个小太监怒喝道:“你是何人?” 听到朱由校的怒喝,那个小太监从地上爬了起来,快步冲到朱由校面前,高呼道:“我……” 话还没出口,小太监眯着双眼,看清楚了朱由校身上穿着的衣服之后,啪嗒一下,就跪下来,五体投地道:“奴婢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奴婢冲撞了陛下,罪该万死!” 朱由校眼中闪过一丝精芒,这小太监,难道是个近视? 可还没等朱由校说话,孙应元和黄得功看到这小太监样貌之后,立马就跪了下来。 黄得功看着天启帝说道:“启禀陛下……刘中官素有眼疾,距离太远,看不清楚事物,而且他背着包裹,身着常服,也并非是想要逃离京营……他与标下和孙兄约好了,一同前去辽东投军!” 刘中官? 听着黄得功的这句话,朱由校双眼微眯,一字一句道:“太监也要投军,亦要报国?” “那就不再是什么太监了!刘中官,起身!朕赦你无罪。” “自今日起,虽然身体上的残疾,已经无法挽救了,可是你,以后可以慷慨激昂的告诉别人,你是条汉子,朕,称你为好汉!” “来,告诉朕你的本名!朕的亲征随从上,写你一个!” 虽然不知道这个刘中官到底是谁,可是朱由校却也喜欢这小太监的爱国之心。 这货明明有着近视,看不清楚事物。 可是这样一个小太监,却毅然决然的放弃了京师中的养尊处优,选择和黄得功他们一起去辽东投军。 听着朱由校的话,小太监刘中官顿时两眼就冒出了泪水,重重的把头磕在地上,呼喊道:“奴婢,谢过陛下,奴婢本名刘元斌!” 一个太监,能够得到天启帝的认可,能够让天启帝说他是条汉子,那么这个太监的精神世界,也就差不多圆满了。 而朱由校听到刘元斌这个名字之后,脑海中顿时闪过了一些记载。 合着这货,也不是什么小人物! 原本的历史上,这个太监,曾经和另一个太监卢九德一同担任过勇卫营的监军!而且也曾经有自己亲自带着人马,和起义军混战取胜过。 多少也算是个人才! 不过关于这货的黑料也挺多,比如他纵兵淫掠,欺上瞒下的事情。 可是现在跪在朱由校面前的,可不是原本历史上那个一路跟着勇卫营为大明救火久了的中官监军,而是一个实打实的热血愣头青! 这也就说明,只要朱由校愿意去教育这个小太监,他的黑料,没准也就消失了! 挑了挑眉,朱由校看着曹文诏和刘元斌等人,低声道:“行了,尔等都起身,朕不是丧心病狂之辈,不可能会对忠肝义胆满心大明的壮士痛下杀手。” “刘中官,朕问你,你是想保存宦官的身份,还是想让朕,赐你一个锦衣卫的身份?” 刘元斌瞪圆了眼睛,看着天启帝,满眼的不敢置信。 他当然知道朱由校说的这两者,有什么区别。 保存宦官的身份,也就是自己依旧是一个名义上和实际上都是太监的人,好处是能够走上太监的升级路线,而且有天启帝的背书,魏忠贤自然会大力提拔。 而且能够用上基本宦官集团里的所有人脉。 坏处,则是自己的名声,依旧是个太监,天启帝之前亲口说出的他是个汉子,也只能让别人明面上不会去诟病他,暗地里,没准还会编排他多少的事情。 而选择一个锦衣卫的出身,好处则是体现在整个人的身份以及社会地位上。 虽然依旧是天子鹰犬,可是锦衣卫百户刘元斌,和一个司礼监小太监刘元斌,在身份上,就不一样了! 只要刘元斌不往外说,谁能知道,这个锦衣缇骑,是个没卵蛋的阉人? 加上天启帝所说出的他是个汉子,只要他能够在边关,建立一点功勋,那么得胜回朝之时,就能够享尽赞誉! 至于坏处,则是近乎没有! 有着天启帝背书,宦官集团的人脉资源,刘元斌也基本用得上! 想着这二者的区别,刘元斌捏紧了自己的衣角。 如果不是没有活路,谁又愿意一辈子当个阉人,给人为奴为婢。 阉人,不做到魏忠贤那种程度,是没有尊严可言的,包括就是宫中那些仅次于魏忠贤的大太监们,在旁人眼中,也只是个宦官,不论是明面上,还是暗地里。 而魏忠贤,虽然编排他的人不少,但是至少明面上,除了帝后之外,几乎所有人,都要恭恭敬敬的管魏忠贤叫一句九千岁! 刘元斌心中纠结万分,而刘元斌身边的黄得功,却再一次展现了他性如烈火的那一面。 只见黄得功一拍刘元斌的肩膀,高声道:“刘中官!还不谢过陛下大恩!一个锦衣卫的身份,我以后就能管你正大光明的叫刘兄了!” “这难道,不是你最想要的嘛?!” 黄得功说完这句话,把头转向了天启帝说道:“陛下,刘中官虽然有眼疾,身子骨也弱不禁风,可是一颗赤胆忠心,是天日可鉴的。” “而且如果将标下和孙兄比作将校,那么刘中官,则更是一员军师!” “熟读兵法,甚至多次在京营中,为我们那些袍泽,讲解兵法!” “如若不是宦官,刘兄,管辖一地的本事都有!” 朱由校听着黄得功的话,饶有兴趣的看着刘元斌,想听听他最终的选择。 是抛弃宦官阉人的身份,选择锦衣玉带的锦衣卫。 还是保留阉人的身份,任由他人侮辱贬低? 刘元斌缓过神来,捏了捏自己的手指,郑重的对天启帝行礼道:“奴婢,谢过陛下厚恩,奴婢愿保存宦官身份,为天子,为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第139章 杀敌于千里之外 刘元斌的话,虽然在朱由校看来,并没有太过出乎他的意料。 可是在刘元斌身边的黄得功和孙应元,却都是齐刷刷的瞪圆了眼睛,满脸的不敢置信。 刘元斌身为京营中官,虽然说平日里的油水利润,都不薄。 即便是有着这眼疾,可刘元斌的小日子,却也过得有滋有味。 然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刘元斌却不愿意自甘平凡,让自己一直就在京营里边沉沦堕落下去,反而更是利用他身为太监,可以自由阅读书籍的身份,在京营的兵库中自由阅读典籍。 并且跟京营中那些还有着热血,有着为国效命的将士们,经常讨论兵法。 虽然到了如今,刘元斌的眼疾更加严重了,可是同样的,刘元斌区区一个阉人,也博得了京营中绝大部分将士们的信任和爱戴。 “刘中官!这不是你的夙愿么?若非阉人,当提三尺剑,立不世之功!” “如今陛下已经给了你机会,你为什么还要选择,继续保存阉宦之身?” 孙应元连连低呼,而黄得功更是双目圆瞪,剑眉倒竖,怒喝道:“对啊!刘中官!你的毕生夙愿距离达成,就在面前了,你为什么不选择一个正大光明的锦衣卫出身?” 听着二位好友的话,刘元斌的眼中流出一抹难言的神色,摇了摇头道:“我知二位的好意,更知陛下的厚爱。” “可是我刘元斌,既然已经是阉人了,即便是陛下赐予了我一个锦衣卫出身,可也不能改变我刘元斌作为阉人的事实,我也同样的无法去娶妻,生子。” “所以不如,我继续保存着我作为阉人的身份,既可以让我这残缺之身,可以作为宦官,在宫内走动,也可以如同普通军士们一样的,和大家一起出征,一起为大明,征战沙场。” 朱由校听着这三人的话,非但不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皇帝,没有一点存在感,被这三人所忽视,反而为这三人之间那真挚的交情而感到惊叹。 要知道,两个能在京营混到现在,甚至还打算拍屁股去辽东捞军功的兵油子,都能够主动站出来为刘元斌这个被世人所不齿,所贬低的太监说话。 这就足够证明,刘元斌在黄得功和孙应元二人眼中是个什么样的人。 黄得功是什么人?听到曹文诏身份之后第一个想到的,是和他干一架! 这样的一个武疯子,都主动说,他们是猛将,而刘元斌是谋臣! 在三国演义流行的晚明,猛将一提,必说关张,而提到谋臣,说的都是什么人?诸葛亮,法正,庞统,贾诩,程昱他们这帮子!黄得功都把刘元斌说的这么高了,就是为了让朱由校不会因为刘元斌的宦官身份而去轻视他。 至于忽视?朱由校可不觉得,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刘元斌等人,会是忽视。 这几人都机灵,察言观色必不可少。 就在这三人还在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天启帝,同时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陷入了沉思的张维贤突然一声大吼道:“陛下!老臣懂了!” “老臣明白陛下的意思了!” “老臣敢问陛下,这天启1625,可否量产,可否装备,至少普遍装配供给给将校?” 张维贤的话一出口,黄得功三人顿时都停下了争论,纷纷看向了天启帝。 唯独是觉得自己这获得的赏赐是天下独一无二的曹文诏,在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两眼睁开,露出了一抹不敢置信。 人总有炫耀欲,炫耀自己新得的宝物。 宝物越珍贵,别人越惊讶,就越能够满足人的炫耀欲和虚荣心。 曹文诏当然也不能免俗。 天启帝御赐天下独一无二的天启1625左轮铳,这个意义所带来的价值,已经远超过了这把武器本身作为武器的价值。即便是曹文诏见识到了天启1625的威力之后,曹文诏也是这么觉得的。 可是听到张维贤的话之后,就如同平地惊雷一般,曹文诏懵圈了。 如果说天启1625真量产了,而且能够做到将校人手一把,那自己还炫耀个屁呢? 不过很快,想明白了张维贤话中之意的黄得功却猛然一挑眉道:“陛下,难道如今大明,像是这天启1625一样的新式火器,还有其他的类别么?” “天启1625固然威力巨大,但是在标下看来,作为一把短铳,在战阵之上,一旦被敌军近身,则如同废铁,不可能作为一军将校的主战兵器,顶多辅助之用。” “而火器,大明本就有之,三眼铳,佛郎机铳,等等举不胜举。” “虽然标下还没有亲自试用过这天启1625,却也能料想到,这天启1625在陛下手中,能够命中三十步外的石狮头颅,那么必然也能命中三十步外的敌军头颅。” “自古以来短铳射程短,长铳射程长,陛下,标下想问,大明是否,有新式的长火铳?!” 听着黄得功的话,孙应元连连点头道:“俺也一样!黄兄说的,就是标下想问的!” “如果有新式的长铳,可以组织起来一支队伍,那么在俺看来,足以胜过练兵十年!” 比起冷兵器而言,火铳的训练时长,嗑药短得多。 虽然说练出一个神枪手很难,可是想要让一个从没上过战场,拿过武器的青壮学会如何开枪,却很简单! 比起日以继夜的训练,年才能训练出的强军。 短短一个月训练,学会了如何开枪,如何装填的火枪兵,在同兵力下在战场之上能够发挥的作用,反而更大! 大明自从永乐皇帝大肆使用火器开始,对于火器的钻研,就没有放下来过。 火铳、鸟枪、双管枪、连子铳、虎蹲炮、旋风炮、大将军炮、千子雷炮! 到现在,结合了西式工艺研发的佛郎机炮! 大明的火器,一直都在发展。 虽然说在旁人眼中,火器之道依旧是奇淫巧技,可是在京营接受了正儿八经京营训练的黄得功眼中,火器,才是战场的将来! 如今的大明朝固然是冷兵器为主,火器为辅,可是天启帝突然掏出的这把天启1625,却让黄得功看到了一丝未来。 一丝他早就在心中猜想过,却一直没有去相信的未来。 火器,取代冷兵器的地位,成为战场上的主流! 之前虽然说战场之上的将军们都知道火器好用,可是文人当权,天子不谙兵事,所以导致火器一直是处于一个尴尬的位置。 可是当今天子,是个懂行的人啊! 想到了这里,黄得功双目中出现了一抹敬意,看向天子,一字一句道:“陛下,标下还有最后一问,新式火器,是用于实战,还是用于玩乐私藏?” 听着黄得功最后的这句话,朱由校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轻声道:“自然是用于实战,甚至到了未来,朕,想要研发出,能够杀敌于千里之外的利器!” 第140章 欢迎来到朕的西苑! 泱泱大明,赳赳武夫。 谁人可信过那所谓杀人于千里之外的事情? 虽然自古以来皆有方士妖道,妄称可以撒豆成兵,可以让士卒将士刀枪不入。 可是上一个所谓撒豆成兵,动辄召唤天兵天将为国御敌的,现在的骂名都还洗不清。 而那些所谓可以让士卒将士有如神助,刀枪不入的? 黄巾,白莲,都是邪教而已,在太平盛世之时,又怎敢冒出头来? 然而听着面前天启帝那轻飘飘的话语,曹文诏四人的脸上却出现了一抹凝重。 即便是他们的内心疯狂否认,可是他们却隐隐约约的,有点相信自己的这位陛下起来。 在今日之前,他们眼中的天启帝,还是那个来自于民间风闻中的形象。 可是到了今日,他们真的见到了天启帝之后,方才知道,这位陛下,是一个说话掷地有声的堂堂男儿! 更是一条,不拘小节,愿意称一宦官为好汉的汉子! 张维贤眯着双眼,点了点头道:“陛下,老臣相信!” “所以,还需要老臣去试靶么?” 张维贤这老梆子突然开口的话,破坏了场中凝重的气氛,更是为这京营的校场中,增添了几分生气。 朱由校呵呵笑道:“还试什么?新城侯,曹、孙、刘、黄四将,尔等随朕,去西苑!” “朕,让你们看看,什么才是朕练出来的兵!” “这京营既然已经糜烂如此,那就等朕得胜回朝之后,再做定夺!” 这一趟来京营,朱由校已经见到了自己想要见到的人,也就不想继续在京营中呆着了,毕竟说到底,再看下去,朱由校怀疑自己会忍不住,在现在这个时间段,就直接给京营洗牌。 小不忍,则乱大谋。 如今朱由校清楚,自己的势力还不够强大,毕竟他面对的敌人,不仅仅只是东林党,更是整个趴在大明王朝身上吸了两百多年血的旧贵族集团。 自己如果变法,那么势必就会和他们,彻底走上对立面上。 杨广,商纣,谁又能确保他们,是因为自己的昏聩无能而被义军讨伐呢? 可别忘了,商纣王当初的罪名中,有一大半都是商朝的先祖们编给了夏桀的! 而杨广,更是逼着士族去打高句丽,三征高句丽不仅仅打的大隋风雨飘摇,更是打的大隋士族忍无可忍。 加上还有一大批变法失败的王侯将相作为先例,朱由校当然清楚,自己必须得苟住才行,笑到最后,才算是赢。 毕竟现在的情况是朱由校一旦真的和旧贵族掀桌子宣战,那么很可能就会沦入一个王令不出皇宫的地步。 此时的大明朝,朱由校对任何人,都不是完全的信任。 两百多年,联姻,联谊,交情,荫庇,大明旧贵族的这张大网,早已将朱明缠的满满当当。 虽然说此时这张大网,看似松懈,看似留给了朱明皇室一丝缓和之际。 可是一旦天启帝真的掀桌子,这张大网就会瞬间收紧,将朱明皇室勒死! 在没有足够的实力撕破这张大网之前,朱由校只能想法子,将朱明变得强壮,枪杆子里出政权啊! 如果手里没有握住枪杆子,朱由校可以说是整夜整夜的,都睡不安稳。 谁让他和他的那些前辈们不一样,没有外挂金手指呢。 更别提他现在所处的这个时间段,还是整个大明朝二百余年历史中,最诡谲云涌的一个时间段。 文官集团看似内斗,打的不可开交,东林、野党、齐楚浙党残余组成的阉党,各自为政,各自攻弹。 可是如果他们之间,真的闹得完全无法和解,那么怎么解释崇祯帝上台之后,大明朝堂上多党分立其乐融融瓜分大明权利的画面。 武将集团更不用说。 西南的各地土司可不都像是秦良玉一般,对大明赤胆忠心。心怀异心的上一个,死了还没多久! 东南沿海更是勾连海盗,倭奴,西寇,俨然将自己,当成了披着皇皮的海大王! 而北部挨着北京城,稍稍好点,可东北方的女真,却被养寇自重的李成梁养成了一个庞然巨兽,现在东北又多了一个养寇自重的家伙,名叫毛文龙! 虽然说不论是史书记载,还是野史传闻,毛文龙对于大明都是赤胆忠心的。 可是在毛文龙一死之后,毛文龙的旧部就二话不说带着人马投了建奴这一点,却是无论如何都洗不掉的。 耿仲明,孔有德,尚可喜,这三人一人擅长步军攻城,一人擅长火器大炮,另一人,虽然没有特别出挑的地方,可是作为一员大将该有的素质,都有! 这三哥们二话不说投清,可不仅仅只有他们几个人,更是带上了自己手下的大部分兵马。 孔有德这货甚至还给建奴带去了火器大炮!让建奴的战斗力飙升。 最后这三货,受尽了满清礼遇,封了三大顺王! 所以天知道毛文龙纵横皮岛的这些时间里,他的东江镇对大明朝,还有几分忠诚可言。 这也是为什么朱由校去辽东,非要带上袁可立的原因,因为只有袁可立,才足够压住毛文龙,不让毛文龙的小尾巴翘到天上去! 在这样的局势下,朱由校只能一步一步来,逐渐的扩充自己手里的棋子,让自己有更多的棋子,更多的牌去打。 一行人跟着天启帝朝着西苑走着,沿途上,曹文诏压低了声音,和黄得功几人一番交流之后,也算是建起了几分交情,更是许诺了他们,到了辽东之后,曹文诏请他们喝酒吃肉! 在这样的气氛下,西苑,很快就到了。 自京营到西苑,虽然路程不长,可是这沿途上,朱由校却没有让任何人带路,直直的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张维贤几次欲问,却又闭上了嘴。 天子,天子,生而知之! 毕竟天知道天子怎么就跑去韦巷,捡了个辽东第一战将回来? 看着眼前园林后那冲天而起的滚滚黑烟,朱由校眼露精芒,看着曹文诏几人说道:“欢迎来到朕的西苑!” 第141章 诸君,可愿随朕往辽东 如同一条黑龙一般腾空而起张牙舞爪的黑色雾气,源源不断运送到西苑中的煤炭木材。 若是还有朱由校的同行穿越者在这里,没准会惊呼一声破坏环境。 可是这一幕,落入了曹文诏几人眼中之后,却是另一幅样子,曹文诏还好,入京没几天,可是黄得功几人,却是一直都在京营操练,日日夜夜,都能看到整个京师中的气象。 看着远方的那些黑雾,黄得功心中一惊。 这黑雾,也就是十月才开始腾空而起,到如今,短短二十来天的时间里,天启帝就已经做下了御驾亲征的决定。 难道,是因为这西苑中的黑雾所象征的东西,给了天启帝信心? “启禀陛下,这呛人的黑雾,是何东西?” 黄得功按捺不住内心的疑问,低声询问道。 张维贤看着这浓烟,心思却飘到了过去的万历年间。 那会的京师外,也有着如同这样的情况,黑雾滔天日夜不休的情况。 各地卫所,大肆研制火器,所带来的兵仗局的景象,就是这样! 莫非,这皇家园林的西苑,如今竟然成为了天启帝,用于制造兵器的地方? 可为何满朝文武,居然没有一人察觉到天启帝这么大的动作? 张维贤心中惊骇莫名,但是却终究没有开口问出他心里的话来。 因为张维贤知道,自己的身份摆在这,不可能像是黄得功一样,想到啥就说啥,自己作为大明勋贵之首,必须要有自己的定力。 朱由校背对着西苑大观,正面看着面前的几人,嘴角挑出一个好看的弧度道:“这里,是朕的西苑,同样,也是属于朕的工厂!” 文武百官都知道朱由校爱做木匠活,所以朱由校干脆就大张旗鼓的在西苑山林那件事之后,将宫里的那些木材物件全部搬来了西苑。 再有之前偌大京师中的大匠全部被天启帝调到了西苑的事情作为掩护,西苑的改建,变得轰轰烈烈了起来。 何况本身西苑之前是嘉靖帝的炼丹所在,更是正德帝的豹房所在,那些巴不得朱由校步上嘉靖帝正德帝后尘的文人们,自然就没有多过注意。 加上西苑戒严,而且防守严密,没有走漏出去里边的消息,整个大明朝的文武们,居然都被瞒住了! 对外宣称的这黑烟,是因为焚烧天启帝的失败之作! 就这个幌子,居然也没有让朝中的清流士子起疑,反而是继续跟老魏太监较劲。 毕竟在他们眼中,天启帝从来都不是威胁,天启帝,只是一个被魏忠贤操控的傀儡罢了。 可是他们却忘了,被他们编排成文盲的朱由校,曾经言之有理的反驳了袁崇焕的平辽策,驳的袁崇焕没法还手,没法还击,只得悻悻然退下! 张维贤轻捻胡须,双目一亮,说道:“陛下,这工厂,莫非就是制造局,兵仗局的另一称呼?” “工匠聚集之厂,倒也的确不枉此名!” 虽然说曹文诏几人听不懂天启帝所说的工厂是什么意思,可是张维贤这一解释,他们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曹文诏不必多言,辽东的火器普及率在这个时间段的大明军队中,可以算是首屈一指的。 而黄得功,孙应元,刘元斌更是京营出身,京师三大营中神机营,可就是以擅长火器而闻名天下,他们自然也知道,兵仗局和这滚滚黑烟,能挂上什么样的关系。 这西苑,就是一处,制造火器的地方! 只是不知道这西苑,到底此时,已经产了多少的火器! 曹文诏已经顾不得自己的天启1625还是不是独一无二了,虽然说如果自己的左轮铳,不是世界上唯一的一把,自己没法拿去炫耀。 可是如果整个大明,前线的将士们都能做到人手一把左轮铳,那么面对建奴的时候,能够发挥的战力,就更大了! 天启1625,能够同时装六枚子弹,换弹虽然慢,可是也远比如今的鸟铳,三眼铳来的便捷。 更别提鸟铳三眼铳正常来说,打一发就要丢了或者调转枪头作为近战武器使用,因为战场上根本没那么多时间来等鸟铳三眼铳的枪筒彻底冷却。 明军面对如狼似虎的女真,特别还是数次大败明军的女真军时,战心本来就不如建奴稳固,所以很多情况下,就是一轮定胜负,要么明军一轮齐射,吓得女真不敢追击,要么女真突破,明军溃逃。 这也是为什么明军人数明明远超建奴,可是防线却逐渐缩小,到了现在大部分的情况下,都只能据城坚守的主要原因。 这些事情,曹文诏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所以曹文诏更清楚,天启1625这样的左轮铳,一旦普发之后,到底能够在辽东形成多大的战斗力。 三十余步,这是左轮铳的有效射程,至少天启帝在三十余步的距离,一击将那石狮的头颅直接打爆。 而如今辽东军中最常用的火器三眼铳,有效的射程,在曹文诏眼里,甚至不到二十步! 加上左轮铳的弹丸,明显有着极强的穿透性,而且击中目标之后会产生爆炸。 这一点,更加不是三眼铳所能够比拟的! 更强的火力,更强的射速,决定了只要左轮铳上了战场,就能直接取代三眼铳的地位! 反正如今的辽东……除了那寥寥几支常用火器的精锐之外,其他的人即便是配上了火器,也就是随便开开火罢了。 心里的思绪涌起,曹文诏看着天启帝,昂首问道:“陛下,敢问这西苑工厂,如今产了多少新式火器?” 听着曹文诏的话,朱由校微微颔首,眼中带上了一丝满意之色道:“曹将军问的这句话,算是问到了点子上。” “你也不用担心你手里的天启1625,会沦为量产,燧石固然好找,可是想要制作一把合适的左轮铳,工艺却极为困难。” “所以西苑工厂中,长铳更多!” “而今日,朕带你们来西苑,就是想让你们看看,朕,为什么在如今的情况下,有底气去辽东,和那奴酋,决一死战!” “新式火器,固然因为产能有限,所以数量不足装备全军,可是却依旧能够装备出一支精锐!” “而且在酷寒之下,新式火器的弹药保存,也远比如今的火药更加容易,不会像是如今的火器一般,到了寒冬直接废掉大半。” “所以朕说了,此行,一举平辽!绝非虚言,尔等,明白否?!” “诸君,可愿与朕,去那辽东一会奴酋?” 第142章 不征之国 诸君,可愿随朕去那辽东一会奴酋?! 天启帝的话,让曹文诏几人心头一震,天启帝这话说的,可谓是斩钉截铁毫不犹豫,似乎就是他朱由校往辽东一杵,辽东的建奴就会溃不成军,老奴努尔哈赤,也会自送首级一般。 可偏生,曹文诏几人,却都信了! 在背后那宛若巨龙的滚滚黑烟衬托下,朱由校宛若背后有着神龙作伴的神灵一般,意气风发。 张维贤颤抖着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低声问道:“陛下,老臣,可否也上辽东,与陛下一同见证那辽东雪国的波澜壮阔?” 朱由校没好气的白了张维贤一眼,这老家伙,又来败气氛了。 曹文诏几人去辽东,是因为他们本身就属于辽东,原本的历史上,他们哪一个不是在辽东立过军功,才被崇祯看上的? 可张维贤,先不说他这年龄摆在这,就是说张维贤这三个字代表的意义,就足够让张维贤如同钉子一样,扎在京师,哪都不能去了! 如今京师之中,朱由校即将亲征,魏忠贤虽然看起来权势滔天。 可是有原本历史上阉党一倒,除了那些一门心思跟着魏忠贤走的和那些十恶不赦的人之外,其他的阉党门徒摇身一变回归齐楚浙党,也照样能在崇祯帝的朝堂上风生水起,以及魏忠贤多次被他的下属背刺着两件事。 让朱由校并不放心只放一个魏忠贤在京师坐镇,毕竟老魏太监出身实在是太低了,后天的勤勉也没法将老魏太监的缺点全部弥补过来。 所以老魏太监才需要那么多的幕僚,为他出谋划策。 伴随着天启出征,老魏太监的幕僚忠诚度,将会直线下降。 毕竟他们谁都不知道,天启帝能不能回来! 良禽择木而栖这件事,没有人比大明朝的文人更懂了。 天启出征,京师空虚,明面上亲近东林党的信王朱由检监国,如果文武再来一波串联,魏忠贤在这滔滔大浪中,可掀不起一点拨浪。 为了要阻止文物彻底串联,将京师的局势稳定住,朱由校就必须给京师中,留下一个自己信得过而且在武人中,有着极大威望的人才行。 朱纯臣一家都被缉拿,朱纯臣化名进入了护龙卫中,而且很可能在辽东之战后,会扮演就像是朱由校曾经看过的电视剧中,那个没有跳反时朱无视的角色。 京师中有足够威望坐镇,让京师里的武勋不敢轻举妄动的人,也就只剩下了张维贤一个。 特别是张维贤是个改革派,革命派,先天立场上就和文人阶层代表的利益集团站在对立面上。 所以只要张维贤在京师中,是不可能让武勋和文人们串联到一起的。 看了看张维贤的老脸,朱由校低声道:“新城侯,你的孙儿在朕身边,就是替代你去为你张家征战沙场,你就好好的待在京师,替朕,稳定后方。” “朕的新式火器你也见过了天启铳和左轮铳,护龙卫的战力,你也见过了,辽东虽然危险,但是危机不过朝堂。” “朝堂之上万一出事,朕即使是在辽东大胜,难道朕还能亲自点上我大明子弟兵,来自己造自己的反不成?!” “魏忠贤,阉人而已!朕在京中,他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九千岁,朕不在京中,你觉得还有多少人,会把他当回事?” “他的能力不够单人为朕守好家!” “而信王,虽然是朕的弟弟,但是年龄摆在那,正是年少轻狂时,谁知道会不会有人怂恿他,让他不经意间,做出祸事来?” “虽然如今由检暂时没有表现出他少年人自大狂妄的那一面,可是朕,也是从那个年龄过来的,手中掌握过权力,品尝过权力的滋味,如果没有人往正确的方向去引导,真不知道会发生何事。” “所以朕当时,才跟信王说,不论什么事情,只要他做不了决定,就多问问你和魏忠贤的看法。” “在这样的前提下,能够劝住信王,不让信王任性妄为的人,必须是你,还有魏忠贤二人合力,方才有可能做到!” “新城侯,你懂了么?” 张维贤听着朱由校的一番话,悻悻一笑,双眼却不自主的带着一丝艳羡,看向了曹文诏几人。 天启帝说的,其实张维贤都大致知道,但是张维贤可是见证过万历帝辉煌,也见证过万历帝晚年,萨尔浒之战后大明士气一蹶不振,整个明军,丧失了军心的老人。 张维贤当然也想,亲自去报了萨尔浒的国仇,成为大明平辽的一份子。 这样,他即便是死,也不会没有颜面去九泉之下见万历帝了。 可是很明显,天启帝不会放他去辽东,张维贤也很清楚,自己不可能能够随军在这一次出征去辽东。 点了点头,张维贤看着天启帝说道:“陛下,老臣僭越了。” 朱由校看出了张维贤眼中的那一抹失落,挑了挑眉,低声说道:“新城侯,朕知道,你是想要一雪萨尔浒之耻,想要亲自经历大明中兴的第一战。” “朕此次前往辽东,时间紧急,不可能直接一口气将建奴全部斩尽杀绝,最多只能让辽东安定下来的同时,消灭建奴的有生力量。” “朕许诺你,朕凯旋归来之后,夷灭建奴之国,毁其宗庙的这一场灭国之战,朕只做大致的方针,让你带兵去完成,如何?” “朕听说,朝鲜那边有人私下里资助建奴,到时候朕的新城侯帮朕看看,如果朝鲜真干了这件事,那么,就顺带连朝鲜,也灭了。” 听着天启帝的话,曹文诏大步跑了过来,看着天启帝道:“陛下!确有此事!李氏朝鲜,的确和后金建奴,多有商贸往来!” 好家伙,曹文诏的话一出来,朱由校瞬间觉得,自己又破案了。 感情朝鲜虽然名义上永远忠于大明,喊着当大明的狗实在是太好了的口号,实际上他们的管理阶层里,和大明此时也差不多,出现了很多的蛀虫。 也就是这帮蛀虫的帮助下,建奴才没有一开局就先刚了在自己身侧,而且战斗力低到令人发指的大明藩属国朝鲜,而选择了和大明死磕! 这也就难怪,原本历史上皇太极掌权,将因为努尔哈赤之死变得有点貌合神离的后金整合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打朝鲜给自己回血! 没准皇太极觉得,是朝鲜给了假情报,也不一定! 张维贤看着天启帝那似笑非笑的脸庞,额头上不由划过了一滴冷汗,低声道:“陛下,朝鲜乃是太祖钦定的不征之国啊……” 第143章 朕,全都要 听到这不征之国几个字,朱由校眼中划过一丝玩味,他当然知道这所谓的不征之国是什么东西。 朝鲜,日本,大小琉球,安南,占城等等,一共十五个国家,被朱元璋写在了皇明祖训里,列为了不征之国。 然而实际上,哪有什么真正的不征之国? 先不说远的,在朱由校自己的那条时间线上,这些所谓的不征之国对华夏露出的獠牙,露出的狰狞。 就说现在,就说大明朝。 这些不征之国中的日本,可是多次暴露过的! 再加上曹文诏的这番话,更是给了朱由校对朝鲜直接动兵的理由。 可别真以为皇明祖训这玩意能够钳制住一个手里捏着兵权,同时威亚天下的朱家皇帝。 朱元璋定下的规矩,他的儿子不仅仅破了,一破还破了俩! 先是来了一手靖难之役,成功的送朱允炆一个失踪的下场,接着没多久,永乐五年,朱棣就亲自派张辅点兵,去灭了不征之国里的安南国,将安南国重新化为了大明的交趾布政司。 只是因为明宣宗朱瞻基感觉安南没啥好东西,又是崇山峻岭弥补,兵连祸结不服教化,加上天高皇帝远,北元也没有彻底消停下来。 所以干脆就嫌弃的将交趾布政司废掉,重新让他们继续当他们自己的安南国罢了。 灭安南之战的主帅,可是张维贤的老祖宗张辅! 朱由校不信张维贤这老梆子会不知道这件事。 所以张维贤重新提起不征之国的这件事,肯定是有什么他的算盘。 且待朕试他一试! 想到这里,朱由校眼中出现了一抹玩味之色,摸着下巴低声道:“不征之国啊,既然是不征之国,那就不征罢了……” 朱由校话音刚落,曹文诏和张维贤却几乎是同时开腔道:“陛下不可!” “陛下,要打!” 看着这一老一少两个人,朱由校呵呵笑道:“新城侯,不是你说的不征之国么?为什么说不可?” “曹将军,你且等新城侯把话说完,你再说话。” 张维贤听着天启帝的话,顿时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天启帝诈了,天启帝虽然年少,却也知道这些所谓的不征之国,代表着什么。 擦去了额头上的冷汗,张维贤低声道:“启禀陛下,不征之国归不征之国,可老臣先祖曾经亲自点兵,灭安南国!老臣重提这不征之国,是想说,当初的宣宗,错了!” “安南的确看起来不适合作为大明的疆土,崇山峻岭密布,山野中野兽毒虫丛生,加上数之不尽的瘴气,毒雾,和那些不服教化,生性凶悍的蛮子。” “谁都不觉得这么一片土地,占了有什么用。” “可是老臣在家中翻阅先祖的手记时,老臣发现,安南接壤云南,云南乃是大明无数数之不清的药材来源之地,那么安南,也会有着合适药材的土壤!” “这是其一,安南有药材!” “其二则是安南之南,有占城国,和安南同为大明的不征之国,然则却为安南所欺,丧尽了大部分国土。” “而占城国有稻,早在宋朝时,就传入了华夏大地,虽说在江淮,湖广多有种植,可是始终没有达到书籍中记载的占城稻一年四熟,五熟的地步。” “就连一年三熟,都得风调雨顺!” “如今天下天灾不断,陛下定辽东之后,正好可以以恢复交趾布政司以及为占城国复国之名,挥兵伐安南!” “名正言顺,堂堂正正!” “至于那朝鲜李朝,还有那日本倭寇,老臣觉得,倒是可以缓缓!” “倭寇离大明隔着海洋,加上神鬼妖风为助,不可轻易动兵,而朝鲜自古以来都以大明子国自居,兢兢业业,岂可因为一些官员通敌,而灭其国?” 听着张维贤的话,朱由校不由耸了耸肩膀,的确,日本那边,虽然说在明朝之前,大部分时间上对中原王朝还是挺恭敬的,可是也不是没对中原产生过觊觎之心。 隋灭唐初,龙朔三年,在遣隋使那里得到消息,中原战乱的时候,日本天智天皇一拍脑门,就派出了人马登陆朝鲜,打算乘着高句丽和百济攻新罗的机会,火中取栗,打上一场占一片地,方便将爪子伸进中原。 结果四万余人,以绝对的人数优势,被刘仁轨打了个大败,往后几百年,都不敢再往中原递爪子。 元朝的时候,忽必烈两次攻打日本,结果都因为大风导致无疾而终,日本自命不凡,觉得自己是被神灵庇佑的国家,于是心中被浇灭的小火苗,再次重燃了起来。 到了明朝,在明朝前期,海防看的比较严的时候,日本不敢冒小心思,可是到了嘉靖时期,进入了战国时代的日本,产生了大量的破落武士,他们在海盗以及宗主的支持下,沿海侵扰大明,直到嘉靖后期,戚继光,俞大猷等人,才平定下倭乱。 可是倭乱也暴露了大明战力一日不如一日的问题,于是日本战国时代刚刚结束,终结了日本战国的猴子丰成秀吉,立马就派人告诉朝鲜,我要借你们的路,去进攻中原。 朝鲜当然不乐意了,于是发生了顽强的抵抗。 然而朝鲜就被猴子秀吉带着一帮和他一起终结了日本战国的日本名将揍了个屁滚尿流。只能赶紧求大明爸爸支援。 于是万历帝派着李如松和麻贵,按着日本给揍了两遍,差不多就给日本揍服了。 小心思再次熄灭了几百年。 然而在史书上,在记载上,甚至在那些老人们的身上,见过了西化的日本,是如何在神州大地上肆虐的朱由校,又怎么可能留下祸端? 要知道,现在的日本,可还是所谓的德川幕府时期,没有经历过明治维新的日本,还是奉信剑与刀,武士道的国度,加上德川幕府的统治黑暗,国力对比之前,可没什么太大的增加,正是贫弱之时! 所以该打,还是得打,什么万世天皇?到时候给扣个大秦叛贼徐福血脉,直接就能给踩到脚底下! 朱由校看了看张维贤,冷哼一声道:“新城侯,朝鲜产参,安南产米,日本产银。” “朕,全都要!” 第144章 你们发达了吖! 朱由校的话音刚落,张维贤几人顿时惊骇万分。 特别是作为在辽东当大头兵的曹文诏和当今武勋第一人的张维贤。 他们想到过天启帝会找借口向朝鲜,向日本开战,可是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天启帝居然将利益,说的这般直白。 为什么要打日本,要打朝鲜,要打安南? 因为他们有大明需要的东西! 辽东产参,产皮草,那么朝鲜又怎么可能不产这些? 安南的稻米,如果天启帝征发民夫,打通安南到大明的商路,可以源源不断的运送到大明来,不仅仅可以制衡市面上的米价,更是能够为皇家,找到一个新的财源。 张维贤完全可以想到,天启帝安排人从安南运稻米到大明贩卖,肯定会有被天启帝触动了利益的文官跳出来,说天启帝与民争利。 然后天启帝操控的魏忠贤就会狞笑着站出来,拧掉这些不跟着天启帝意志,不听从天启帝命令的文官以及他们身后利益集体的脑袋! 一手大棒,一手甜枣,这是所有上位者都擅长的伎俩,张维贤就不信天启帝会不懂。 加上天启帝一句话,就要杀的京营血流滚滚,这么重的杀心,更是让张维贤为京师中那些谋取私利将自己养的肥肥胖胖的官僚们捏了一把冷汗。 当今天子,作风不像皇帝,更像土匪。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只要顺着他的意思走,即便是魏忠贤独掌朝政为非作歹这么多年,天启帝也没有将他撇下来。 只要不顺着他的意思走,即便是有着与国同休丹书铁券的朱纯臣满门,也是说抓就抓,毫不犹豫。 客氏和天启帝的关系近?天启帝都没说什么,魏忠贤直接大义灭亲,亲自将客氏和他视若亲子的魏良卿拿下,扭送锦衣卫大牢。 客氏已经是择日问斩了,而魏良卿,则是发配岭南! 而骆思恭父子和天启帝的关系,说不上太近?即便有着当初移宫案时的一面之缘,朱由校也不至于就将一个暗地里经营湖南会馆,为他来自湖广的后辈提供便利的退休锦衣卫放在心上。 然而为了钳制如今已经尾大不掉,隐隐约约成为了天启朝中一方势力的锦衣卫,天启帝二话不说,就把骆家父子提了上来。 更是亲手击毙了田尓耕,为骆家父子的上位,创造了条件。 所以张维贤因为这些事情,才老老实实的选择了全副身家赌在天启帝身上,现在一条道走到黑。 可是当天启帝真的将他的野心彻底说出来之后,张维贤非但不觉得天启帝狂妄无知,张维贤只觉得,天启帝是一个要干大事的上位者! 只是,日本那弹丸小地,据说就是几个岛屿组成的国家,居然有天启帝都记得住的白银? 而且,天启帝更是将日本白银,朝鲜人参,占城稻米,相提并论? 想到这里,张维贤清了清嗓子,看了看身后哑口无言的曹文诏等人,心中自得了一下。 “任陛下如何亲信尔等,尔等终究只是大头兵,哪里懂得国家大事?” “还不是得老夫,来询问陛下的意思?” 朱由校看了看清嗓子的张维贤,挑了挑眉头,笑道:“新城侯有话要说?” 听到天启帝叫自己,张维贤连连点头道:“启禀陛下,老臣有一事不解,大明地大物博,为何还要惦记朝鲜的参和日本的银。” “完全可以通过寻常的日常贸易,来解决这些需求,何必妄动刀兵,违背祖训呢?” 张维贤很明白天启帝想干嘛,但是张维贤不觉得区区利益,就能让天启帝不顾面子,不顾祖训,去灭大明的友邦近邻。 利益,只不过是用来堵住天下文人集团嘴巴的东西罢了。 张维贤还想知道更深处,天启帝到底是怎么想的,毕竟不义之兵,为人诟病。 会为天启帝,沾上骂名。 朱由校眼带调侃的看了看张维贤,对着愣着的曹文诏几人招了招手说道:“既然新城侯问了,那么你们几个也过来。” “此次辽东之战后,你们但凡立功,也少不得封侯拜将,为国开疆。” “听听,也无妨。” 封侯拜将!武人奋斗一辈子,不就是追求这些么?可当天启帝的这番话说出来的那一瞬间,曹文诏几人,只觉得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从心头涌起。 曹文诏挠了挠头道:“陛下,封候拜将这种事,对我们而言,还是太遥远了,大明名将无数,像是辽东的孙阁老,袁兵备,皮岛的毛平辽,都是能征善战的名将。” “和他们比起来,我们这些人,还是太年轻了,只能靠着一点血勇之气,去搏命挣功罢了。” 黄得功也应和道:“是极,我们在京营都屡屡遭到上级盘剥,更何况边关的大头兵。” “出头,实在是太难了!” 听着这两人的话,朱由校摸了摸下巴,大明的军队是个什么情况,朱由校也了解。 可是原本历史上,这些人一个个的如同雨后春笋一般的冒出头来。 这让朱由校以为,在边关,在这些有大战的地方,军士想要出头,应该不难。 现在想来,原本历史上,他们一个个的出头,只是因为已经彻底的天下大乱了,所以盘剥他们功勋的上级,也都不敢继续了而已。 看了看满脸苦涩的曹文诏,朱由校拍了拍他的肩头说道:“此役,朕亲自督军,没有任何人,敢吞没士卒功绩。” “朕说尔等能封侯拜将,尔等就有机会,辽东,是个试点,朕,要在天下,推行属于朕的军功爵制!” “自辽东始!” “朕,不会让有功之人埋没!” 朱由校重提军功爵制,张维贤早有预料,毕竟他早就知道天启帝打算搞这个。 而且有一说一,军功爵制这个东西,对于大头兵而言,是一个大杀器! 土地,官职,爵位,这些东西,军功爵制都能满足! 只是说这曹文诏几个大头兵,真能听懂军功爵制的意思不成? 想到这里,张维贤不由用眼角余光,打量了一下曹文诏几人。 可未曾想,那个名叫刘元斌的太监,却两眼一亮,惊呼道:“黄得功!你们发达了吖!” 第145章 岂能不高兴 朱由校满意一笑,虽然说曹文诏这帮子大头兵,他们没读过什么书,更不了解历史上的法规制度,可是刘元斌作为一个中官太监,他却可以说一句博览群书。 毕竟小太监想往上爬,光靠着吹嘘拍马是没用的,必须要有一定的本事,才能上去。 不然宫内的勾心斗角,宦官之间的争斗,可不是无能之辈能够掺和得起,而且可以笑到最后的。 想想魏忠贤,这老梆子斗倒的那一帮,哪一个不是饱学之士? “刘元斌,尔好好告诉曹将军几人,什么叫做军功爵制。朕等你们都清楚了,朕再继续。” 看着刘元斌拉着一脸懵逼的黄得功几人将军功爵制的详情说清楚之后,朱由校点了点头,低声道:“现在你们都清楚何谓军功爵制了么?” 曹文诏黄得功孙应元几人连连点头称是,曹文诏更是一拍大腿,痛呼道:“如若辽东早派得力官员,推行这军功爵制,辽东怎么可能乱到现在!” 军功爵制虽然有着不少的弊端,比如容易产生尾大不掉的利益集团和大字不识一个的高级统帅,可是在乱世,军功爵制只要坚持执行下去,那么普通的士卒,将会悍不畏死,奋勇向前。 而百姓中的游侠,庶出子,也会选择踊跃投身军中,搏一个前程似锦! 怎么会和现在一样,人人嫌弃兵户,开口闭口丘八? 黄得功也连连点头,应和道:“没错,如果大明的有功之士必赏,而且不会人人唾弃,谁又敢拿京营的精兵去当做工匠奴仆使唤?” “更别提盘剥京营军需物资,导致京营除了直接归陛下统御的几卫之外,其他卫所只得放弃操练,选择副业谋生!” 听着曹文诏和黄得功的话,朱由校点了点头,指着黄得功说道:“在京营普通士卒之中,黄得功,你可知道还有哪些人,和你们一样,有着满腔热血,拳拳报国之心,愿意和你们去辽东搏一个前程的?” 曹文诏有了安排,派他去做联络孙承宗的人,而黄得功几人的利用价值,朱由校也打算充分利用上。 原本历史上京营重整一番之后,就变成了骁勇善战的勇卫营,现在的京营再烂,也不至于像是张维贤所说的,凑个几千人都凑不出来? 黄得功他们作为京营老兵,理当有他们熟悉的人才对。 毕竟共同志向,军队里才是最容易出现的。 黄得功连连点头道:“陛下,有的,标下和孙兄,刘兄只是沧海一粟罢了,京营万余青壮,绝大部分,都是想要扞卫大明,重整京营声威的!” 万余青壮?听着黄得功的话,朱由校不由哑然失笑,这万余青壮,朱由校相信,绝对是有的。 为什么这些人不在京营之中操练? 还不是因为,他们被差调去各行各业卖苦力去了? 毕竟京师里,对于那些达官贵人们而言,最廉价的劳动力可不就是这些养在京营中,年富力强的京营士卒么? 兵户,限制了他们去谋生的其他道路,京营,成了将他们圈养在京师,哪都不能去的囚笼。 朱由校点了点头,从腰间摘下一块令牌,抛给了黄得功说道:“黄得功,你和孙应元一会在见识过西苑之后,就持这块玉牌去找魏忠贤,让他给你们安排几个有头有脸的大太监,和你们一起去将京师中,分散各地的京营青壮,挑一千人,带来京营训练。” “抗命者,扣人不放者,杀!” “不管他的地位如何,身份如何,皆以叛国论处!” 不想和文官集团全面开战归全面开战,可是就调动区区一千人,那些达官贵人还不至于为了这个,驳了天启帝的面子。 没准他们还会敲锣打鼓,开开心心的送天启帝调走的这些人兵甲,让他们陪天启帝去辽东送死。 毕竟现在文人集团中,绝大部分人,都是希望天启帝一去不回的。 这也是为什么天启帝非要同时留下张维贤和魏忠贤的原因。 张维贤手里有刀,魏忠贤手里有权。 他们两个,足够镇压京师中的牛鬼蛇神几个月了。 只要辽东战事解决的够快,京师中的那些人,就只能捏着鼻子喜迎天启帝凯旋。 届时,天启帝就有了底气,能够在维持大明的稳定前提下,清洗朝堂,清洗地方! 张维贤听到朱由校的话之后,讷讷道:“陛下,为何要以叛国为名,对他们斩尽杀绝呢?” 张维贤人老成精,自然知道天启帝只要一千人,是不会触及到京师中那些人底线的。 只是天启帝动辄杀伐,动辄定制造反叛国的大罪,想要杀得京师人头滚滚,这一点,倒是让张维贤有点一时无法接受。 毕竟京营里的劳动力,全京城的达官贵人都在用,他老张家,用的也不少,谁知道到时会不会有那么一个两个不长眼的小辈,和天启帝作对,结果就背上了一个叛国罪,满门抄斩呢? 朱由校冷哼一声道:“所以这途中的时间,就是朕留给新城侯你去通风报信的,你还不明白么?” “所谓人老成精,新城侯,你还得历练历练!” “至于为什么以叛国罪定罪?来,你告诉朕,京营,是国家军队,还是私人家奴?” “朕的军队,没有朕的旨意,去帮他们的忙,凭什么?” “是不是你新城侯,也想拿着可怜兮兮的兵户薪奉,去干一大堆和你无关的工作?” “嗯?告诉朕!” 说到最后,张维贤都能感觉到,朱由校的怒气,有点压抑不住了! 而且张维贤也从朱由校的话语中,听出来了朱由校一定要在亲征之前,血洗一番京师,震慑宵小的决心。 张维贤只得连连点头认罪,闭口不言。 而朱由校身后的黄得功几人,却伴随着朱由校的话,一个个热泪盈眶。 毕竟他们都是京营的人,自然都知道京营的苦。 如今天启帝亲自为了他们这帮没权没势,任人欺压的大头兵做主,他们又岂会不感动? 第146章 子时集合! 偌大的大明朝,曹文诏作为一个在边关小有功勋的战将,都没见过真的几个爱兵如子的长官。 要不是孙承宗和袁崇焕到了辽东,曹文诏估摸着自己甚至连个游击的职位,都混不到,更别提其他的朋友同袍了。 可天启帝这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却让曹文诏心生感动。 虽然说他曹文诏不是京营中人,没有京营里的士卒那种遇官低几等,动不动就被拉去卖苦力的体验,可是曹文诏从军多年,每每冲杀在第一线上,可是到如今也只是一个小小的游击。 明朝的游击,可不是游击将军,而只是一个寻常的营将,手里最多只能带两千人,这还是战时接管才能够带领的极限。 正常的时候,曹文诏手下能有五百人的满编,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至于黄得功和孙应元二人,身为京营的兵卒,他们今日终于感觉到了一丝来自天子,来自京营顶头上级的关怀。 什么叫做国家的军队,没有朕的旨意,用之算叛国? 这分明就是把京营,视作了自己的子弟兵啊! 黄得功重重的把头磕在了地上。 “咚!” 听着这一声响,朱由校不由嘴角抽了抽,合着这大明朝,上至国公,下至走卒,都爱玩一发响头这种事是? “标下,替标下的袍泽们,谢过陛下厚恩!” 京营中的士卒,兵源来处都是兵户家的良家子,几乎都不会面向社会层面去募兵,这也就导致京营一年比一年差的主要原因。 毕竟自打土木堡战神那一波以来,大明的武官阶层就明白了一个事情,卫所制下的屯田兵,也许在衣食无忧的情况下,战力颇足。 可是一旦他们生活没有了着落,他们的战斗力就会出现断崖式的暴跌。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大明朝的地方卫所糜烂,福建沿海一线甚至出现过几千卫所兵被几十个倭寇追着满世界跑的主要原因。 他们与其说是兵,反倒不如说就是一帮吃不饱穿不暖的庄稼汉! 深受华夏文化影响的日本,彻底终结了日本战国时代的德川家康说过一句极为狠毒的话:让百姓们不至于饿死,却也过的不那么自在,就是最好的统治,是治国的秘诀。 而这句话,在华夏大地上,同样是一条宛若潜规则一般,整整用了数千年的一句话! 糊弄百姓,封绝民智,禁锢民智,阻断百姓思考日子的教育方式。 这一套,自两汉开始,就沿袭到了现在。 可别说什么穷苦百姓考中科举,最终出人头地。 那种只是个例罢了,毕竟天下的知识,近乎于被文人集团所垄断了! 可是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历朝历代,又真的有哪个朝代,将士兵真就当庄稼汉糊弄? 秦有军功爵制,老秦人以入伍为荣。 汉沿袭秦制,封狼居胥人人向往。 只是从东汉末年开始,因为天下大乱,饿殍遍地,不得不让上马为兵,下马为农的耕战制度成为了主流。 南北朝到唐时,府兵制大行其道,可是即便是府兵制,也逃不了平日士卒为农,战时召集为兵的魔咒。 两宋虽然说因为宋太祖是将领出身的缘故,军制设置的相对合理,虽然文贵武贱,依旧有着平时耕地,战时召集的乡兵,可是终归有了专门用于打仗,只做训练的禁军。 到了元朝之时,成也部落军制,败也部落军制。 然而到了朱元璋创立的大明之时,朱元璋为了地方稳定性,大笔一挥搞了一手卫所制度,军丁世代相继,给养仰赖屯田。 说简单点,就是一家祖宗当兵,那就代代只能当兵,吃的用的,全靠他们屯田提供! 可是随着明宣宗一波操作,大明的土地兼并变得激烈起来之后,屯田数量就开始锐减,吃不饱穿不暖的大明卫所,还怎么保持战斗力? 特别是随着土木堡战神怒送人头之后,文官集团彻底上位,压制武勋集团。 直接就将大明卫所里的那些士卒,当成了普通百姓还要不如的泥腿子去糊弄! 谁让户籍制度这个在强势君王手中,可以大杀四方的杀器,成为了他们用以谋私的权柄呢? 而黄得功和孙应元是被当庄稼汉糊弄过,只是因为他们年轻,不会那些砌墙之类的活儿,只好在京营中编织草鞋养活自身。 可即便是编织草鞋,偶尔还能用刘玄德昔日的事迹,来鼓励一下。 但是终究,窝在京师之中,京营之内,黄得功二人见多了甘于沉沦下去的同袍,他们也怕有一天,自己的斗志,自己的热血,会被磨灭。 与其被轻慢,被侮辱,被腐朽,不如壮烈的沙场一搏! 这也是促使了他们毅然决然的抛弃京营身份,选择逃去辽东投军的重要原因。 朱由校这一次的开腔,不亚于从今天起,京营中的人,就真的落入了天启帝的眼中,有了天启帝,亲自为他们站台! 得天子信重! 虽然说这一次,天启帝只是让黄得功去招募一千人调集回京营,可是黄得功明白,这是事急从权!以天启帝的刚烈性情,如果真的要将京营被权贵们调跑的士卒全部召集回营,那么京师没准就要乱套! 现在的大明可不是昔日的大明,皇权虽然依旧至高无上,可是不论是五城兵马司,还是厂卫,能够抽调起来的人马,都不一定能够做到彻底镇压全北京城权贵们勾结起来之后的私兵! 京师的稳定,是一切事情的重中之重! “行了,黄得功,你起来,如今你寸功未立,朕也不好给你加封什么官职,即便给你上个锦衣卫出身,我想你大概也不会愿意。” “不若,或凭智谋,为朕参谋幕僚,助朕定计得功,或凭勇武,一刀一枪,在战场上搏杀而来,如何?” 看着把额头磕出了血的黄得功,朱由校搀扶住他的双臂,将他扶了起来。 黄得功站起身,一个踉跄,显然是营养不良导致的贫血症状,朱由校瞳孔一缩,这黄得功居然都会出现贫血症状,那其他的大明将士,是不是或多或少,都会有一点身体因为缺乏营养而导致的小毛病? 比如贫血,比如夜盲?!毕竟这帮人吃不饱穿不暖,还怎么去考虑什么营养搭配? “黄得功,你召集的人马,今夜子时,宫门外集合!” 第147章 臣有话说。 听着朱由校安排下了黄得功和孙应元的事情之后,张维贤开口说道:“陛下,如果平辽之后,大明要向朝鲜,日本,还有安南等地开战,大明需要一个什么样的理由,才能够不让其他藩属国寒心?” “大明堂堂正正之国,出兵,也需要有着堂堂正正的理由,方才能够不被外番看轻。” 张维贤话音刚落,朱由校嘴角一咧道:“老张,朕的新城侯哎!西方的那些蛮夷,在攻打大明的藩属国之时,可曾有递交过国书战书?” “食古不化不可取!” “对待朋友,大明有美酒,对待敌人,大明有刀枪!” “谁是朋友?顺应大明者,是朋友!” “谁是敌人?敢对大明亮剑者,即是敌人!” “平辽之后,朕不会匆匆出兵,经营辽东,整顿大明内部,才是当务之急。” “至于理由,新城侯,既然你要理由,那么朕,就给你一个出兵的理由。” “恢复汉家江山,吾辈义不容辞!祖辈辛辛苦苦拿下的地盘,凭什么就要丢掉?哪怕是不毛之地,朕,亦要收回!” “平辽东出兵朝鲜之时,可高举恢复汉四郡的旗号。” “平安南时,可以高举恢复交州亦或者交趾布政司的旗号。” “平日本时,可高举为先秦讨逆贼徐福的旗号。” “这等理由,可否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张维贤听着朱由校的回答,双眼微眯,一双狭长的眼睛中,透露出了一股杀意,轻轻一捋自己颔下长须,斩钉截铁道:“够了!” “加上陛下欲要执行的军功爵制,以及征服这几地之后的利益,足够同时堵住世家和军方的嘴。” “百姓?给他们一口饭吃,他们就不会在乎大明到底打下了哪些地方!” “最多是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不过陛下,如果真要大肆推行军功爵制,让大明成为一个为战而生的国度,那么人人争相从军,田地怎么办?” “加上这连年天灾,大明,又该如何赈灾?” 朱由校嘴角一挑道:“新城侯居然会考虑到田地和百姓民生,实在出乎朕的意料,肉食者鄙这句话用在新城侯身上,不合适。” “赈灾的问题,以及百姓争相从军,导致田地无人耕种,这两个问题,朕已经有了对策。” “面对天灾,特别是陕北大旱这样的事情,朕决定以工代赈,征发陕北民夫,修驰道,修堡垒,朕为他们提供工钱和粮食!” “虽然如今占城没有打下来,可是湖广之地的粮食,也足够充沛,以工作让陕北的百姓消磨精力,给他们饭吃,让他们修筑一条能够连通各地的驰道,以备军用或者民用。” “至于随着军功爵制,是否会导致百姓人人争相投军,这个事情,还不一定。” “即便是百姓人人争相投军,也不一定会导致土地荒芜,无人耕种。” “更何况一旦在全国推行军功爵制,那么军士士卒,自然会定时考核,不合格者,除军籍,发回原籍。” “想参军,可不是说想参军就能参军的!” “朕意彻底废除下马为农,上马为兵的旧制度,将士,就应该将全部的精力,用在训练,用在进攻,用在为大明保家卫国,拓土开疆之上!” “摸惯了刀枪剑戟的手,又怎么能够再去习惯握锄头?” “搞的兵不兵,农不农,像什么样子?” 朱由校这话一出,满座皆惊!曹文诏黄得功几个窃窃私语的大头兵就不说了,毕竟朱由校的这些话,已经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围。 在他们眼中,兵户上马为兵,下马为农的规则,已经数千年没有变过了,虽然他们都没怎么去干过农活,却也都不觉得这个规则,有什么需要变更的。 特别是辽东如今的局势下,很多坞堡之中,兵甚至比百姓还多,如果这些当兵的不去从事生产,那么一个两个的,都得饿死。 可是听着天启帝的意思,以后就兵是兵,农是农了?那么当兵的到哪吃饭去? 归根结底,在晚明的这个时间段上,参军已经不是为了赚取俸禄了,毕竟就那么一点俸禄,根本不够人吃的。 如果不是活不下去,饿得不行,除了没得选的兵户之外,又有几个人愿意去参军,去当兵? 这也是为什么戚继光他们一手募兵制,大把砸钱砸粮之下,打造出骁勇善战军队的主要原因。 张维贤惊则恰好是惊骇在这一点上边。 作为新城侯,信息获取的渠道,自然比曹文诏这帮大头兵要多的多,张维贤更清楚,为什么皮岛毛文龙自从袁可立走了之后就越发骄恣,为什么从前的李成梁,敢于在辽东养寇自重。 就是因为他们掌握住了手下人的饭袋子!不听他们的话,就得饿肚子! 所以这就给了他们去和皇帝争功拿粮饷,狮子大开口的底气。 不然只要他们出工不出力,大明的边关,就要出问题! 而天启帝这一改革,则是要直接将大明寻常卫所中,那些因为兵户,卫所制度下的兵卒,全部变成天启帝手下的私兵。 甚至说的长远些,只要天启帝真的能够做到喂饱天下的兵士,那么全天下的士卒,就都是天启帝的私兵! 恰好,天启帝作为天子,还真就有这个资格,坐拥天下之兵! 想到这里,张维贤微眯的双眼,撇向了东北方,似乎要在这北京城里,眺望辽东大雪覆盖下的大明土地。 天启帝说的没错,辽东也好,还是朝鲜也罢,其实只要汉人王朝想去打,想去拿下,那么就有着名正言顺的理由。 光复汉四郡?不,那太远了,大明可是继承的北元法统!直接说恢复征东行省的疆域,加上皮草和药材能够带来的源源不断利润,就足够让天下人哑口无言。 想到这里,张维贤朝着天启帝一拱手道:“陛下,老臣对平辽之后的灭朝鲜之事,有些看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朱由校斜视张维贤,点头道:“说!” 第148章 甚合朕意。 朱由校轻挑眉头,双眼在张维贤这个老梆子身上扫视一番后点头说道:“既然新城侯有想法,那不妨说说。” 清了清嗓子,张维贤双目死死的盯着天启帝说道:“陛下,可否不直接对建奴发起总攻,扫灭建奴?” 说出这句话的张维贤很清楚,这句话背后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后金的崛起,甚至于辽东之乱,真要实打实的说起来,说白了就是地方造反反抗中央。 为什么大明一直不承认后金,反而是贼奴,酋奴,建奴之类的贱称蔑称去称呼女真人? 就是因为说到底,女真整个种族自从明初投了大明之后,就已经算是臣服,而大明同样也在辽东设置了建州三卫供给女真人生存。 自家养的狗突然想咬主人,搁谁谁都受不了。 这也是为什么大明源源不断的将将士送去辽东,势要将女真之乱平定下去的原因。 张维贤深知,自己所说的不要将女真彻底赶尽杀绝,如果没有一个能够让天启帝满意的解释,那么等待自己的,就是来自天启帝的雷霆之怒! 所以张维贤缓都没缓,就直接开口说道:“平辽之后,老臣将率部将建奴继续往外驱逐,继续往北,只会更加苦寒,大败之下的建奴,定然会选择一个更为薄弱,也更为安逸的突破口。” “老臣觉得,这个突破口,只会是朝鲜!” “朝鲜本就有人通敌卖国,将情报物资卖给建奴,这也恰好能给了自立为后金的建奴一个借口,能够让建奴直接杀入朝鲜。” “而建奴暴虐,朝鲜国民定当不堪其辱,人心思明。” “届时老臣再率大军,将建奴从朝鲜驱逐去海上!建奴深谙大明文化,奴酋努尔哈赤更是对华夏文化颇有造诣,定然知道汉帝时的寇可往我亦可往这句话。” “日本既然能从海上登录朝鲜,那么建奴,就能从海上登陆日本!” “而日本国虽然狼子野心,却也深受华夏文化影响,对大明向往之人,也绝非少数。” “大明只需把握好进攻的节奏,就能以最小的代价,名正言顺的收了朝鲜和日本!” “陛下以为如何?!” 听完了张维贤这老梆子的话语之后,朱由校对张维贤的认知,又深了几分。 本以为这家伙食古不化,什么事情都讲究一个师出有名,所以自己才告诉这家伙,以收复汉家故土为理由,以为秦复仇为理由。 可是没想到,张维贤居然和自己的真实想法,不谋而合了起来!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就是玩一手驱虎吞狼,给大败的建奴一点希望,让他们去劫掠,占领朝鲜,占领日本。 然后大明紧随其后,去解救在建奴铁蹄之下受尽蹂躏的朝鲜,日本人民。 箪食壶浆,喜迎王师! 这种待遇,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够拥有的。 朱由校只要有过这样的待遇,那么在整个华夏文化的辐射圈内,甭管之前口碑有多差,那么瞬间,就会成为圣王一级的人! 至于为什么朱由校不担心建奴在辽东大败之后,逃去朝鲜,逃去日本,会和朝鲜日本合流,遏制大明? 因为建奴,最爱的就是反复无常! 建州三卫为什么设立?还不是因为女真走投无路之下,不愿意依附朝鲜,所以投了大明? 于是大明给了他们一大片可以定居的土壤,更是设置了建州三卫作为女真人的卫所。 虽然有人说明朝这一波操作,是为了分化女真人,是因为从一开始,明朝就怕了女真。 可说实在的,投明的女真人,本就不是铁板一块,用得着分化么? 先不说野人女真,海西女真和建州女真之间的征战,就单单说建州女真这一块,本就不是铁板一块,相互攻伐也是常有的事! 而大明对于归附了自己的女真,也不可谓不好。 至少建州三卫的第二任领导李满住,可是给自己的闺女嫁给了朱棣,当了明成祖朱棣的岳父! 只是因为出于私欲的情况下,李满住表现出了他反复无常的面孔。 一面向大明朝贡,一面却又纵兵掳掠辽东朝鲜二地。 抓百姓做奴婢。 亦或者干脆直接倒卖朝鲜和大明的人口。 惹的朝鲜疯狂打小报告。 这才引来了一波来自大明朝的降维打击。 那一战不论是叫做成化犁庭也好,丁亥之役也罢。 虽然说成化皇帝两拨暴揍建奴的事情,有无数的蜻吹跳出来反驳,跳出来质疑。 更是说那一战最大的战果,斩杀董山,纯粹是把董山骗过来杀,算不得战果。 但是有一点是无论如何没法否认的。 董山被诱杀不假,可是统治了建奴近半个世纪的李满住和他的儿子,可都是被斩杀的! 建州三卫的实质最高统治者,建州左卫董山被诱杀,建州卫都指挥佥事李满住及其子被斩杀,建州右卫首领纳郎哈入了锦衣卫大牢,也是被斩杀。 这可是抹不去的。 如果不是攻破了建州卫,怎么可能建州三卫的最高管理人全部被杀了?要知道,建州三卫可是以氏族,以血脉为首要统治权的。 作为建州卫的统治者,当然就是他们部落,他们氏族的最高管理人。 死了个董山,能说是诱杀,可是三卫高层全死了,总不能是等级地位严峻划分的建奴玩了一手小鬼子爱玩的下克上? 虽然说之后建奴连年报复性的寇边,可是问题是大规模的反攻可就已经彻底没影子了。 这些寇边,在蜻吹们的口中,就是是建奴没有伤筋动骨? 合着朱元璋朱棣他们干完了北元之后,时不时发生的小规模蒙古人南下,这也是北元没有输呗? 更别提努尔哈赤起兵时候被努尔哈赤拿出来招摇的大旗之一,他外祖父王杲的死。 王杲为什么死?还不是自己作的? 身为建州右卫指挥使,却偷袭抚顺,杀了守备彭文沭。 其后屡屡归顺,屡屡反叛,挨打就认怂,大军走了立马跳反的同时,还在疯狂的教唆女真人反叛。 更是在朝贡中欺上瞒下,以次充好。 最终气的沉迷炼丹的嘉靖皇帝亲自下令,狠人李成梁展露了他的獠牙,直接将王杲抓到了北京城里,凌迟处死。 如果不是因为王杲的反复无常,不是因为王杲的前例摆在那。 大明也不会丧失对女真的信任,努尔哈赤的祖父觉昌安也不至于被李成梁纵兵砍死。 然而,即便是李成梁砍死了努尔哈赤那么多的家人,努尔哈赤当初还不是不敢跳反?非得等李成梁挂了之后,才敢站出来。 点了点头,朱由校收回了自己发散开的思维,双目如炬看向张维贤,点头说道:“新城侯老谋深算,甚合朕意,朕,允了!” “在朕出征之时,新城侯在京师中需要做的事情,更多了一份。” “朝鲜、日本的使节,新城侯多给他们一些宣传我大明风华大明文化大明仁慈的书籍,以备后用!” 第149章 绝户计! 朱由校话音刚落,张维贤顿时就和打了鸡血一样,抬头挺胸高声应道:“诺!” 随着这一声诺说完之后,张维贤满心的激动再也掩盖不了了。 这一份功绩,可是俺老张自己争取来的!和旁人,没有任何关系! 灭国的功绩有多大?再为老张家挣个国公,不成问题! 看着喜笑颜开的张维贤,黄得功也按捺不住了,英国公主动请缨,定计灭国,自己既然是亲自听到了,当然也要掺和进去。 乘着现在这个机会,天启帝面前众生平等的时间点,当然需要开口,让英国公记住自己。 毕竟说到底,离了西苑之后,张维贤和此时的黄得功,可以说是云泥之别。 一个是高高在上世袭罔替的英国公,不对,新城侯,大明勋贵之首。 一个只不过是初出茅庐,被天启帝看重的区区大头兵。 虽然说此时的天启帝龙颜大悦之下,可以让黄得功曹文诏他们几个大头兵跟随左右,更是不因为他们僭越发言而动怒,默认了他们可以畅所欲言。 错过了这个天赐良机,黄得功可不觉得自己还能有什么别的机会,能够和日后要掌管大军,灭朝鲜,灭r国的新城侯张维贤说得上话。 脸上挂着笑意,黄得功主动向前一步,朝着天启帝一拱手道:“启禀陛下,标下也有一言,不知该不该讲!” 在听到了张维贤极其契合自己心意的一番计划后,朱由校当然也不会不让黄得功说话。 黄得功是个小兵,这点没错。 可是黄得功区区一个小兵,就能够分析天下局势,就能够分析出来辽东战局正常情况下的大致走向。 如果给黄得功更多的信息,更多的渠道,这个原本历史上后世的江北四镇之首又能绽放出什么样的光彩? 朱由校当然愿意给黄得功一个机会。 点了点头,看着黄得功略带兴奋的脸庞,朱由校说道:“但说无妨,今日对辽东兵事,尽管畅所欲言。” 得到了朱由校的同意,黄得功长吸了一口气,高声道:“陛下,朝鲜,r国,乃撮尔小国也,辽东建奴凶狠暴戾,又不事农耕,一旦张老大人的计划成功,建奴被驱逐入了朝鲜,那么朝鲜百姓必定会落得水深火热的下场。” “标下听说,建奴等级制度森严,有主子和奴才的区别,主子,就像是大明的各位达官贵人一般,有着极高的身份地位,而奴才,则是对应主子的家奴,家仆。” “而其他被掳掠过去的百姓,甚至连奴才都不能做。” “只能做最低等的奴隶。” “建奴在辽东被击破,被驱逐出建州之后,自然会元气大伤,急需人口恢复元气。” “如今乃是十月月末,大军出征,平辽之时合该是明年正月方有结果。” “建奴溃逃,定然会去朝鲜掳掠人口,修生养息。” “因为往北,只会更加酷寒,加上新城侯方才说的,建奴南下入朝鲜,他们有足够的理由和借口出兵!” “而在这时,大明可以在建奴入侵朝鲜之后的七到八个月左右,挥师追击建奴!” “标下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是在刘中官的解说下,却也知道昔日汉时,卫青卫大将军和霍去病霍骠骑攻伐匈奴的事情。” “他们每每进攻匈奴,都能形成精确打击,有效的在匈奴最为薄弱的时候进行最为有力的杀伤,就是因为他们每次出兵,都会在春夏之际。” “昔日的匈奴入冬之后,因为草原苦寒,所以只能南下劫掠,抢上了粮食,自然就会回家繁衍生息繁衍子孙。” “而春夏之际,正是匈奴女人怀孕,匈奴男人疲惫,战斗力大损,而且各个部落有生力量聚集的时候。” “在此时出兵,则能够取得最大的战果。” “大明如今的情况,虽然不能全盘照搬昔日卫霍的事迹,但是也可以学习效仿一二。” “朝鲜虽小,但是好歹也是一个国家,被大明击溃的建奴不可能说灭了朝鲜,就能电光火石之下灭了朝鲜。” “在各地有着抵抗的情况下,朝鲜撑三四个月应当不成问题。” “而留三四个月,给朝鲜人种下仇恨建奴的种子,让朝鲜人选择联络我大明。” “给建奴几个月安宁日子,让他们喜滋滋的去繁衍子孙,让女人受孕。” “而后,在他们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大军自海上出击,驱逐建奴去海外,收复我汉家四郡!” “昔日壬辰倭乱之时,r国可以从海上登陆,短短十九天就攻克朝鲜国都。” “大明同样,也可以!” “深山老林中的建奴,虽然说是渔猎民族,可是他们断然无法预料到大明会选择从海上来!” “攻其不备!打他一个突袭!” “这样一来,不仅仅可以有力的打击建奴的有生力量,更是能够截留建奴中的女人以及女人肚子里的孩子。” “这些孩子,可以为大明所用,训成死士,这些女人,也同样可以分配给大明的有功将士作为妾室奴婢!” 朱由校越听,越觉得这黄得功是个了不得的家伙,这一手计策,不仅补充上了张维贤没有提到的用兵时间。 更是在张维贤的计划上,进一步的完善了下来。 将张维贤的驱虎吞狼以及渔翁得利两个计谋,补充上了一笔,形成了一个绝户计的闭环! 对于像是建奴,像是蒙古人一样的异族而言,女人,是最为重要的资源之一。 因为他们的人口,直接就和女人多寡挂钩! 匈奴歌中说,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 就是因为霍去病总爱在春天进攻匈奴,而夺取焉支山的这一战,就是在元狩二年春打的,不仅仅在匈奴人的孕期和新婚期奇兵出击,更是一举转战千里,俘浑邪王太子和相国、都尉,获休屠王,祭天金人! 而黄得功出的计划,则更绝了几分。 黄得功直接打算让大明给建奴一个假象,大明不会轻易去讨伐霸占了朝鲜的建奴,从而让建奴凌辱朝鲜百姓,让他们疯狂的为了恢复人口而去繁衍。 等到七八个月之后,建奴放松警惕的情况下,神兵海上来,打建奴一个措手不及,只能丢下怀着孕的女人和族群中的老弱病残去逃窜! 减少建奴中女人的数量,从而直接对建奴进行人口层面上的直接削弱! 朱由校啧啧了两声,看着黄得功说道:“就凭黄得功你的这个计划,朕许你一个总兵。” “新城侯,你记住了,日后灭朝鲜之时,黄得功作为你的副手。” 本身在黄得功站出来说自己有话要说的时候,张维贤还是不以为意的。 毕竟在他看来,黄得功一个大头兵,能懂什么? 可是到了现在,黄得功的话说完之后,张维贤只能感慨,也许有些人,天生就是为战场而生的! 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京营大头兵,却能够将自己的计划,补充到一个如此完善的地步! 后生可畏! 而听见了天启帝的话之后,张维贤老脸堆笑,看着黄得功说道:“那么,黄总兵,日后光复汉四郡之时,还望你和老夫勠力同心了!” 第150章 切磋一下打一架 光复汉家四郡,这是一个多么伟光正的理由。 说出来这句话之后,张维贤突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高尚了起来。 是啊,为什么要说是去灭掉朝鲜国?为什么说是要为了利益? 我们大明,明明就是为了让旧汉家四郡子孙的后代,可以重归祖国的怀抱啊! 那一片,明明在汉朝的时候,是汉家四郡啊! 越这么想,张维贤就觉得自己心里越发平静起来,之前心理上的道德包袱,似乎就在张维贤彻底将朝鲜视作了汉四郡之后,被张维贤抛下了! 乐浪郡、玄菟郡、真番郡、临屯郡! 前汉的四郡之土,合该回归大明的怀抱了! 摸了摸下巴,张维贤脸上突然出现了笑意,内心思路想法的变化,让张维贤突然知道了那些文人清流们的快乐! 一种名叫虚伪的快乐! 朱由校看着露出了痴汉笑的张维贤,摇了摇头说道:“孙应元,曹文诏,刘元斌,尔等对平辽战后,大明应该如何行军,有何看法?” 孙应元苦着脸,他本来就没有黄得功那么机灵,加上又有口吃的老毛病,所以即便是有一肚子话,现在也没有一个突破口,将他心中如麻一般的思绪宣导出来。 曹文诏则是听到天启帝的话之后,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憨笑道:“启禀陛下,老曹我自家人知自家事!我是个粗人是个武夫,不懂那些弯弯绕绕。” “所以将令让我如何做,我就会如何做。” “哪怕是陛下你现在给我下令,让我出现在努尔哈赤的营帐里,老曹我也会想尽办法,混进去!” 听着曹文诏的话,朱由校不由耸了耸肩,轻笑道:“曹将军,你可是朕的典韦,朕的许褚,朕又岂会给你下这种不可理喻的命令?” “你还记得朕给你的安排么?记得的话,一会在西苑挑完家伙之后,就选一匹快马,去执行任务。” 朱由校话音一落,黄得功两眼就闪起了光芒。 在京营中,这么多年下来,黄得功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而现在,这个机会,已经来临了! 在张维贤定下来平辽之后的灭朝鲜方针之后,黄得功出言补充,直接将张维贤的计策补充成为了一个绝户计。 更是为自己以后,争取到了一个总兵的职务! 总兵虽然没有定下品级,没有品秩,可是实权却极大! 曹文诏作为一个游击,平日里只能统帅五百兵,而一地的总兵,则是镇守地方的最高军事长官,平日里麾下兵员将士,就可过万! 虽然说这个总兵,在现在还没有实封,可是黄得功很清楚,张维贤的年龄摆在这,平辽之后,张维贤作为最高统帅,不可能亲临第一线。 而自己这个总兵,当然就是到时候一线指挥作战的第一人选! 军功,爵位,都在向自己招手! 可是,那是以后,不是现在! 黄得功很明白,自己之前顶多就是纸上谈兵,全靠臆测来补充的张维贤计策。 如果真的直接将卫霍对匈奴的作战政策套用到现在的女真身上,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必须要亲自上辽东去考察一番之后,才能够确定到时候正儿八经的作战方针! 昔日在刘元斌那里,黄得功曾经听说过,如今的辽东兵备袁崇焕,曾经单枪匹马去辽东巡视过地形,然后回到京师中,和面前的天启帝有过一番对答。 其中对答的大致内容,刘元斌也是道听途说的,所以说的语焉不详。 不过袁崇焕夸下海口,只要给予充足的粮草军饷,自己一个人就能镇守辽东的事情,却是传了出来。 然而就是这样的袁崇焕,居然能被天启帝说的哑口无言,失魂落魄。 回辽东之后,就开始一改之前好大喜功,动辄豪言壮语的性子,开始务实了起来。 这说明,面前的天启帝,并不喜欢那种喜欢吹牛的人,而是喜欢那种脚踏实地,行之有效的人! 在听到天启帝安排了曹文诏任务之后,黄得功也大步向前说道:“启禀陛下,标下还有一事请陛下恩准!” 朱由校瞥了一眼黄得功,眼中出现了一抹玩味。 黄得功年轻,喜欢表现自己的能力,这一点朱由校非但不介意,反而还挺高兴。 毕竟一潭死水有什么意思?人总要有自己的想法,有独立思考的能力,才能称之为人。 所以黄得功的绝户计一出,朱由校就龙颜大悦,给他虚封了一个总兵。 可是黄得功事事都要冒头,这就让朱由校觉得,没有经历过原本历史上的辽东征战,黄得功的性子还没有磨平,有点跳脱,有点好大喜功了。 不过自己之前已经说了,可以畅所欲言,朱由校当然也不会不让黄得功说话。 “黄得功,你有什么话,直说就好。” “至于朕准不准,得看你说的,是什么事!” 听着天启帝的回复,黄得功脸色一白,他突然想到了,自己面对的,可是当今陛下!之前抢在新城侯张维贤之后说话,严格来说,已经算是僭越了! 现在又一次抢在他人之前说话,这无疑会让务实的天启帝觉得,自己是个爱表现,爱争功的性子! 天启帝没有勃然大怒,就已经是天启帝仁慈了! 想到这里,黄得功只觉得自己脊背生寒,如果换了一个皇帝,没准自己此时,就已经人头落地!哪还有什么说话的机会? “启禀陛下,标下既然要随陛下一同征战辽东,彻底平辽,将辽东化作大明疆土,那么就必须要对辽东地形,以及民风习俗有所了解。” “标下不才,虽然没有什么别的本事,但是对于自己一身武艺,以及一身出自市井之中,摸爬滚打到现在的交际手段,还是有几分自傲的。” “标下请缨,先行一步,前去辽东打探风土人情,为日后的大军征东,做好准备!” 打探山脉地势,打探风土人情! 这是黄得功所想到,能够让自己名正言顺提前去辽东的最好理由。 在他看来,天启帝御驾亲征,自然会是大张旗鼓,千军万马簇拥前往辽东,那么行军速度自然不会太快。 自己先一步对辽东有所了解,那么就能够在大战开打的时候,给予天启帝足够合适的建议! 能够为自己,挣上更多的功劳! 朱由校打量了一下黄得功,挑了挑眉说道:“既然如此,曹将军,一会你挑到兵器之后,就和黄得功切磋一下。” “如果黄得功武艺的确超群,那么你的任务多加一项,好好教教黄得功,如何在辽东生存下去!” 听到天启帝的话,曹文诏和黄得功,同时两眼一亮。 “诺!” “标下奉诏!” 第151章 打预防针 打架啊!奉旨打架啊!这一点,大明的武夫可就最喜欢了! 曹文诏本就是个武痴,更是喜欢一人冲阵的大猛男,可是在辽东没有战士事的时候,曹文诏只觉得自己闲的蛋疼。 毕竟一天到晚待在辽东兵营里,孙阁老管的怪严的,严禁私斗也就算了,还不让曹文诏带着自己的小弟溜出去找建奴,找山林野兽的麻烦,导致曹文诏压根没法发泄自己充足的精力。 这次回北京之后,曹文诏在韦巷一番出手,虽然是轻描淡写的搞定了那几个地痞青皮,可是同样的,也给曹文诏自己内心的武虫给勾了出来。 在见到这个黄得功之后,曹文诏的好斗之魂更是熊熊燃烧。 无他,因为这个黄得功在知道自己身份之后,第一反应就是想和自己切磋一二! 这一点,落在曹文诏眼中,要么,是那黄得功觉得自己的武艺高强,可以和自己这个辽东第一将斗阵,要么,就是那黄得功觉得,自己这个辽东第一将是浪得虚名! 曹文诏早就想好好和这个能说会道的黄得功,交流交流了! 而黄得功,自幼苦练,练就了一身好武艺不假。 可是在京营中,成天编小鞋,编的两手不仅仅虎口有握持武器的茧子,甚至就连十根手指之上,都遍布满了老茧的黄得功武艺再高,又能有什么用?! 平日里在京营中教育刺头,哪能让黄得功去尽情发挥自己的武艺? 黄得功等待多年的机会,就在天启帝这一次的驾临京营,一股脑的全送了上来。 在天启帝面前,陈述自己的思路,自己对兵事的看法,成功的让天启帝知道了自己是个可用之人,更是一个知兵之人。 为自己博得了一个总兵的虚封。 而和曹文诏切磋一下,不仅仅可以让自己在天启帝面前展现出自己的勇武,更是能够让曹文诏这个在辽东久经战阵的游击将军,可以不至于对京营出来的人,有太多的轻视。 毕竟自己可是要点起一千京营士卒,前去辽东的! 虽然说因为自己方才的一番话,让天启帝安排自己跟曹文诏先去辽东,让自己学习辽东的风土人情。 从而点起京营同袍的任务,交到了孙应元和刘元斌的身上。 可是这不代表着,自己不能将这同样是京营出身的士兵们,凝聚在自己的身边。 如果说一开始对曹文诏的挑战,是因为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的意气之争的话,那么现在在天启帝的授意之下,这意气之争,就变成了黄得功代表京营,向辽东悍将亮剑的事情了! 必须要争!哪怕是打不过,也要输得光芒万丈!这样,才能让京营中的袍泽们,对自己死心塌地。 这样,才能够在辽东的战局中,组建起围绕自己的一派! 朱由校看着黄得功的表情,就猜到了黄得功的打算是什么,挥了挥手,朱由校低声道:“行了,看你二人这摩拳擦掌的样子,想必已经心痒难耐了?” “且随朕来!朕先带你们去西苑武库,你二人取了趁手兵器,切磋一番的同时,也等朕将护龙卫调过来,让你们见识见识朕的新式火器。” 火器不火器的,其实在此时眼中充斥着战意的曹文诏和黄得功二人心里,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但是孙应元和刘元斌,却都是睁大了眼睛。 孙应元是亲眼所见天启帝开枪,打爆了狮子头的人。 更是听天启帝说了,那柄短铳只是玩物,真正的战场火器,还没有给他们展示! 而刘元斌,不但近距离摸过那颗被打爆的狮子头,知道天启帝那一枪之威,同时,刘元斌作为太监的身份,也让他有了阅读武经等书籍的资格。 刘元斌很清楚,大明现有的火器,是无法做到那么大的杀伤力的! 而火器和刀枪剑戟不一样,火器扣动就能发射,自己作为一个太监,特别是一个在行伍中的太监,准备一把威力巨大的火器防身不比自己袖口中的袖箭强得多? 所以即便是刘元斌不曾见过天启帝的新式火器,但是心中对天启帝所说的火器,极为热切。 加上护龙卫这个名字,此时是第一次出现在刘元斌和孙应元的耳朵中,他们同样也好奇,这个卫所,到底是干什么的,又能有怎样的战力。 天启帝的冰山一角,终于向他们,展现了出来。 张维贤却是面色一愣,天启帝要调来护龙卫,绝非什么只是展示一下新式火器这么简单。 护龙卫的一切,都是藏于暗中。 知晓护龙卫存在的,除了护龙卫本身之外,其余的也不过就是几个彻底投向了天启帝的重臣和他们的亲信。 而如今,天启帝要大张旗鼓的将护龙卫带来西苑,这无疑是要将护龙卫,暴露在满朝文武的眼线之中。 天启帝这么干,难道是觉得,锦衣卫和东厂不够让京师中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加个护龙卫,就像是昔日的东西二厂加上锦衣卫那时候一样,对全京师进行高压威胁? 还是觉得,反正大军要出动了,护龙卫也要带着前往辽东。 所以不如在此时暴露出来,让京师中那些有着异心的人去惶惶不安,觉得天启帝还有后手? 张维贤作为一个老人,他的心思,在这一刻充分的发挥了起来,止不住的揣测起了朱由校的想法。 然而,朱由校之所以要将护龙卫调到西苑来,除开张维贤所想的,要让京师中的二心之辈揣测天启帝还有后手之外,更重要的是让曹文诏去告诉那些经历朱由校操练之后,变得心高气傲的护龙卫。 辽东的战场,到底有多恐怖! 毕竟护龙卫里的人,说好听点,大部分都是武林好手,剩下的小部分,也都是有着武艺功底的良家子。 可是说难听了,武林好手放眼的江湖,在真正的战场面前,就是个锤子。 他们见过血不假,然而几个人的血,几十人的血就顶天了! 此时的大明再乱,也不至于像是后世的武侠小说中一般,动辄一个帮派就能拉起数万人大战。 而那些良家子,尽管有着武艺底子,可是他们平日里可没干过打仗这回事! 更别提即便是秦舞阳那般杀人无数的杀手,在面对秦始皇的气势和咸阳宫的威严时,也会吓得瑟瑟发抖。 朱由校虽然能教他们不少生存的本事,可是如何去面对正经的沙场征伐,朱由校终究还是没法教。 所以在护龙卫即将要去面对真正的战场时,曹文诏这个亲自经历了辽东无数次战役的男人,就可以给他们好好的上一课。 毕竟护龙卫都是朱由校精心训练的,哪怕是死了一个,朱由校也得心疼半天! 第152章 陛下,老曹遵旨! 想到这一茬,朱由校猛然间眼神变得凌厉了起来,看着身前的曹文诏和黄得功冒着火花越走越远的身影,嘴角一挑。 整个人如同一杆大枪一般,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刹那间,双拳从黄得功和曹文诏的背后轰出。 战场之上,夜袭也好,还是奇袭也罢,甚至在冷兵器时代的战阵之中,也未必不会有来自身后友军的误伤。 朱由校暴起出手,就是想要试试看,曹文诏和黄得功二人的警惕心究竟如何。 前世的朱由校,可以说一点风吹草动,就立马能够暴起反击。 而这一点,也在今生,被朱由校完完全全的保存了下来,所以朱由校在西苑山林中,面对那么多原始猛兽的袭击,还能够杀出一条血路来。 跟魏忠贤等人交过几次手之后,朱由校也差不多摸到了一个线,这个时代武人的防备心,虽然说不像是后世很多小说一样,可以动辄预料到几天,几十天后的危机。 却也能够在危机来临的那一刹那,有所感应。 曹文诏是敢一骑冲万的猛人,黄得功更是在原本历史上被称为明末的天下无双之将,有着黄闯子外号的男人。 这两人的武艺究竟如何,警惕心,防备心到底多强,以及他们的反应速度到底有多快,朱由校很想试一试! 特别是在西苑之中,特别是在他们身后,就是自己这个皇帝,以及新城侯张维贤和他们的两个袍泽的情况下,他们正常来说的警惕心应该是已经放到了最低。 那么此时朱由校使出了五成功力的两拳,他们能否躲过,躲过之后会如何应对,对他们而言,就是最好的测试方式! “嗡!” 重拳破风之声响起的那一刹那,曹文诏的双耳一闭,整个人如同一头凶兽一般瞬间弓下身子,眼中闪过了一丝嗜血和狂暴的神色,朝着攻击袭来的方向就是一脚扫出。 黄得功反应稍慢,但是也在朱由校拳头即将落在他身上的那一刹那,侧过身子,用自己的双臂死死的架在了一起,组成了一道防御。 “砰!” 黄得功瞬间,就被朱由校打的倒退了好几步,即便是双臂作为防御,可是仓促之下的应对,却终究没有将朱由校的力道十成十的全部卸掉。 而曹文诏虽然说一腿扫出,却在看清楚出拳之人是朱由校的那一刹,强行将自己的脚停了下来。 想要强行止住全力以赴的一发扫堂腿的最好方式是什么?那就是放弃自己的重心,让自己跌在地上打几个滚。 虽然说狼狈是狼狈了点,但是至少这样,不会让曹文诏伤到朱由校这个天启皇帝。 看着两人的应激反应,朱由校还是挺满意的。 曹文诏不愧是战场上历练过的兵,不愧是晚明第一猛将,这一手反应不仅仅彻底的躲开了自己五成力道的一拳,更是及时做出了反击的动作。 甚至于,朱由校还看到了曹文诏放在腰侧的那一只手,已经扣住了天启1625,似乎下一瞬,就会将天启1625当成暗器,投掷出来! 朱由校对曹文诏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很好!很有精神! 如果原本历史上,不是起义军玩了一波车轮战,如果原本历史上曹文诏你有着足够的兵马,曹文诏就不会落得个被围杀的下场。 至于黄得功,他的表现在朱由校看来,只能说一句勉强尚可。 反应比曹文诏这种久经沙场的人慢,这一点朱由校不觉得奇怪。 但是黄得功选择的却是以双手的手臂为盾,来防御身后这突如其来的重拳,更是没有任何后续的动作,似乎就像是送上来硬挨了这一拳一样。 朱由校能够从黄得功眼中的错愕,还有他身体的肌肉反应看出来。 这逼是真的没有做任何的后手。 短短的一次试探下,朱由校就清楚了一个事情。 黄得功虽然有武艺,而且看起来还挺不错,至少挨了自己那五成力道的一拳,只是倒退了几步,而且双手手臂骨头也没有骨折。 然而黄得功这一身武艺,却还没有彻底的融会贯通臻至圆满。 也许在原本历史上,经历了几十年的风吹雨打,战场厮杀之后,黄得功的武艺高超,堪称天下无双。 可是在现在,黄得功却还只是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即便是机灵懂事,却也还只是个苗子,并没有彻底成长起来。 轰出一拳的朱由校缓缓收回了自己的拳头,长吁了一口气,看着面前神色错愕的两人,朱由校低声道:“行了,起来,朕只是临时想试试你们二人的反应。” 说完这句话之后,朱由校眼神扫过了黄得功,停留在曹文诏的身上,挑了挑眉:“曹将军,战场厮杀,战场保命之法,还请你之后,好好教授一下朕的护龙卫。” “他们虽然比黄得功强点,但是在朕的调教下,他们一个个心高气傲眼高手低,如果是这样一个状态,朕带他们上辽东的话,不知会有多少伤亡。” 被朱由校点名批了一句的黄得功面露不忿,毕竟在他看来,刚才天启帝的突然出手,可是不讲武德的偷袭! 可是当黄得功看到了身边灰头土脸的曹文诏那一瞬间,黄得功突然想到了刘元斌跟自己说过的一句话。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哪有什么武德的说法?偷袭也好,奇袭也罢,甚至是下毒,只要是能够获得战争的胜利,那就都是手段! 想到了这句话,联想到了方才曹文诏的动作之后,黄得功木然了。 自己,果然还是太年轻了。 曹文诏不仅仅在电光火石间,就避开了天启帝的重拳,更是对天启帝发起了反攻,甚至还能在看到是天启帝的时候,让自己平衡失调,摔倒在地,从而止住那踢出的一脚。 这,就是差距! 如果真的上了战场,面对身后的偷袭,自己双臂挡得了一个又如何?敌人可不会像天启帝一样,打完一拳就收手! 想到这里,黄得功咬了咬牙,重重的跪在了天启帝的面前,看着天启帝说道:“陛下,标下年少轻狂,不知天下之大。” “总兵之职,标下,不配!还望陛下收回!” 狠下心,将自己刚得到的总兵虚职卸下,对于迫切想要证明自己的黄得功而言,无异于在他身上剜肉。 可是有一说一,黄得功真不认为此时的自己,能够承担得起一个总兵职务。 伴随黄得功话音落地,朱由校两眼闪过了一抹怒意,冷哼一声道:“朕给你的官职,是你说不当就不当的?” “朕既然给了你总兵的官职,你觉得你配不上?那就努力让你自己配得上!” “曹将军,这小子,就交给你了,给朕,往死里练!练到他能够承担总兵责任!” 灰头土脸的曹文诏听到这话,两眼一亮,瓮声瓮气的说道:“陛下,老曹遵旨!” 第153章 呵,东林 “不过陛下,那一会的切磋,还要进行么?” 点头应和了朱由校的曹文诏,摸着大脑门悻悻的问道。 虽然刚才天启帝的一波测试,他和黄得功的高下已经决断了出来,黄得功虽然也及时的反应过来了,可是明显,他随后的反应,没有得到天启帝的认可,所以天启帝才会让自己好好操练黄得功。 可是本身天启帝也是说,让他们切磋切磋一决高下之后,再确定黄得功去不去辽东的事。 天启帝现在既然已经测试完了,而且让自己带黄得功去辽东好好学。 那么问题来了,到底打,还是不打? 黄得功目露坚毅之色,一双虎目盯着曹文诏,一字一句说道:“曹将军,还请和我好好切磋一下。” “不用留手。” “我想知道,自己和战场上的杀伐之将比起来,差距究竟有多大!” 听到黄得功的话,朱由校淡漠的点了点头,转向曹文诏说道:“切磋依旧,曹将军,全力以赴。” “虽然方才黄得功在朕的出手之下,没有做好完全的防备,可是他既然有底气挑战于你,那么必然他对他自己的武艺有着足够的信心。” “你们是正面交锋,黄得功有了防备,恐怕,就没那么容易被你拿下了。” “不过说到底,都是大明军人,即便是切磋,也不至于到真刀真枪。” “一会你们按照你们熟悉的武器,说个长短重量,朕安排人去给你们挑两根合适的长棍来。” “你们二人可以放心,朕的西苑武库中,有着昔日朕于西苑搏虎之时,魏公公带着锦衣卫大索西苑山林砍伐的无数木材,这些木材中,不乏韧性坚固性极强的。” “不必担心因为你二人的力量,直接折断。” 听着朱由校的一番话,黄得功和曹文诏二人互视一眼,眼中再次闪过了一种名叫战意的火花。 而朱由校则是摆了摆手,看着刘元斌,微笑道:“刘元斌,不知道你可愿替朕走一趟,去替朕给魏忠贤传一句话?” 眼见黄得功有了差事,孙应元接下了黄得功之前的差事,京营中被朱由校带到西苑来的三人中,也就剩下了自己没有差事的刘元斌听到天启帝的话之后连忙立正站好,昂首挺胸道:“奴婢,当然是愿意的!” 虽然站起来的姿势很有精神,但是说出来的话,多少透露着一种怂怂的味道。 毕竟说到底,刘元斌自家人知自家事,魏忠贤何许人也?当今天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太监,万千太监做梦都想巴结魏忠贤,投靠魏忠贤。 然而刘元斌,他可是跟着曹化淳的啊! 也就是因为曹化淳对魏忠贤的威胁没那么大,所以才不像王安魏朝他们一样,被魏忠贤迫害致死,只是被发配去了南京待罪。 而刘元斌他们这些曾经跟着曹化淳的人,哪能落得什么好果子吃? 如果不是刘元斌自己机灵,主动请缨将自己调来了鸟不拉屎的京营,更是每年将自己的俸禄抽出大半孝敬上官,那么天知道此时的刘元斌,正在为哪位贵人铲屎端尿呢! 更有甚者,刘元斌眼疾越来越重,如果不是因为调到了京营,现在许是死了也不一定! 所以刘元斌去上门找魏忠贤,如果没有遇到自己曾经的熟人倒也就罢了,毕竟奉天子诏去见魏忠贤,等闲的小太监,也不敢挡路,还会迅速通传。 可万一遇上了自己曾经的熟人,那么刘元斌很清楚,自己真就不一定能够见到魏忠贤这个当朝九千岁了! 刁难不会少,甚至给自己扣个屎盆子,说自己假传圣旨直接打杀了都有可能! 毕竟说到底,即便刘元斌得到了天启帝亲口称赞的好汉称呼,却也只是一个京营中官,品秩低也就罢了,还没什么权利! 更是曾经的曹化淳一党!在此时的太监圈子里,属于不入流! 一没靠山,二没权势,只是一个软弱可欺的小太监罢了。 刘元斌一直待在京营,自然也不知道这短短十几天里,京师中,朝堂上的风起云涌。 天启帝一日不对东林下手,那么东林自然就会选择继续稳定住之前的情况,好让天启帝这个皇帝乖乖御驾亲征,去辽东送死。 这也就导致了刘元斌压根就不知道天子到底有没有什么做主的能力! 坊间也好,朝堂也罢,传的可都是天启帝是魏忠贤于客氏的掌中傀儡! 市井小民都能信口拈来:“魏忠贤把持朝野,客氏把持后宫,天启皇帝把持的,只是自己手里的木头!” 所以刘元斌不假思索的接受了天启帝去魏忠贤那里传话的差事,几乎都相当于把自己的脑袋挂在了自己的腰带上一般! 看着刘元斌直接点头了的这个表现,朱由校摸了摸自己平时挂腰牌的地方,然而却摸了个空。 毕竟这件帝王常服,可是一直寄存在宫外的护龙卫卫所的,自然不会挂着朱由校行走宫中时的那么多腰牌。 想明白这一茬之后,朱由校双目一瞥,扫到了张维贤的老脸上,朝着张维贤挑了挑下巴道:“新城侯,你身上可有什么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拿一个出来交给刘元斌,让他证明身份,证明是为朕传达口诏。” “免得忠肝义胆的好汉,还没进魏府大门,就被魏忠贤的子子孙孙砍死了。” 说完这句话,朱由校拍了拍刘元斌的肩膀,满意的说道:“刘元斌,朕知道,你是曹化淳的人。” “曹化淳之前常年照顾朕和信王,这一份交情,朕,自然会记住。” “所以魏忠贤也只是把曹化淳丢去了南京,而没有杀他。” “朕也知道,曹化淳其实还挺有能耐的,至少在处理政务方面,比起魏忠贤这个泥腿子出来只会谄媚的人,要强得多。” “不过归根结底,大明之乱,始于文人外行干涉内行,始于土木堡一战!” “土木堡至今,已有一百七十六年,这一百七十六年里,大明满朝,皆是蝇营狗苟,皆是算计!” “乌烟瘴气,臭不可闻!” “所以不论是大明朝廷也好,文坛也罢,朕腾出手来之后,总要梳理。” “所以在梳理完之前,朕将曹化淳放在南京,不是要杀他,而是一种保护。” “你明白了么?” 说到这里,朱由校撇了一眼满脸激动到通红的刘元斌,低声道:“你若是有时间,可以给曹化淳写一封信,告知他朕的意思。” “而后,让他和东林的人,断了联系!” “呵,东林,才不过短短几年?东林就已然烂到底子里了!” 第154章 很好,很有精神 听着朱由校的话,刘元斌的身子,就没停下过颤抖,不仅仅朱由校对自己恩主曹化淳的看法让刘元斌为之感激。 而着朱由校对东林的恶劣看法,让刘元斌为之胆颤。 刘元斌是曹化淳的人,曹化淳亲近东林,这一点刘元斌是清楚的,毕竟说到底,曹化淳的恩主王安,也是亲近东林党的。 这一点在移宫案的时候,就体现的淋漓尽致。 移宫案,就是东林,宦官,锦衣卫,武勋,四方结合的情况下才能够达成的。 虽然达成之后的最大战果被骑墙派的魏忠贤夺走,可是一开场的时候,东林可是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满朝都是东林派系或者亲近东林的人。 稍微不为东林所喜的,就能被东林弹劾到罢官,免职。 这是天子和东林党人们的蜜月期,而刘元斌,也就是在这个时期,逐渐被曹化淳提拔起来的。 所以刘元斌可谓是亲眼见过了东林党的得势,也同样见证了东林党被魏忠贤打压的跟老鼠过街一样的现在! 自然的,刘元斌也很清楚,作为曾经的亲东林一系,自己直接去魏忠贤的大本营魏府是多大的一种挑战。 天启帝居然顾忌到了这一层,这无疑让这么多年来几乎从未受到过器重的刘元斌,从心眼里产生了士为知己者死的念头。 莫要说是什么去魏府,刘元斌只觉得哪怕是天启帝让自己去闯龙潭虎穴,自己也二话不说就去了! “陛下!请问,陛下想让奴婢为魏公公,带一句什么样的话?” 接过了张维贤递来的腰牌,刘元斌恭恭敬敬的看着面前器宇轩昂的朱由校,恭声问道。 朱由校眼中精芒一闪,笑道:“也不是什么多重要的事情,你跟魏忠贤说,让他来西苑校场即可。” 听着朱由校轻描淡写的话,刘元斌的一颗小心脏猛烈的跳动了起来。 看来,坊间的传言,都是假的! 什么叫做天子是魏忠贤的傀儡?明明魏忠贤这个权势滔天的九千岁,才是天启帝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下人啊! 今天魏忠贤没有跟在天启帝的身边,和天启帝一同微服出巡。 这就说明魏忠贤肯定是有公务在身!如果天启帝只是魏忠贤的傀儡,天启帝又怎么敢用这种语气,让自己一个曾经和魏忠贤派系有仇的小太监去传话? 想到这里,刘元斌恭恭敬敬的跪倒在朱由校面前,高声道:“奴婢尊令!” 朱由校要把魏忠贤叫来西苑,并不是无聊的决定。 而是因为,魏忠贤乃是天下武林公认的第一人,而曹文诏,则是如今辽东的第一武将。 朱由校想让他们两人,在西苑,趁着人多的时候交流沟通一下,让魏忠贤参考曹文诏所说的建奴武艺,来给护龙卫制定一点反制的手段。 虽然说这件事朱由校也能搞定,可是朱由校是皇帝,哪有那么多时间来设定这些东西。 他是一个制定计划者,而不是执行计划者,如果能够交给手下人去做的东西,朱由校都要自己去上,那么朱由校养那么多属下干什么? 更何况有句话叫做可以,但没必要! 魏忠贤凶名赫赫,威风八面。 加上对东林党的迫害,残杀。 让天下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如今的大明是被一个名叫魏忠贤的太监把持的! 东林的谦谦君子誓死抵抗,但是死伤惨重! 所以魏忠贤在他人的眼中,可以说是一座难以逾越的险峻高山。 毕竟知名度摆在那。 而既然此时朱由校已经将黄得功几人视作了自己日后的班底,为了给他们增添几分信心,自然就需要当着他们的面,将魏忠贤这座他们眼中的高山,踏在脚下。 正如朱由校预料的一样,在朱由校风轻云淡的说出让魏忠贤来西苑,就如同交代属下一般之后,黄得功也好,曹文诏也罢,眼都直了! 老魏太监这一出,玩的可比传闻中那些历史上的太监,要差太多了! 坊间评书,传闻中的权阉,上到赵高,十常侍,下到本朝的王振,刘瑾等,可都是权势遮天,能够影响皇帝决断,甚至能够将皇帝作为傀儡操控的狠人。 可怎么到了老魏太监身上,天子居然还能如同指挥仆人一样,对魏忠贤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民间传闻,不可信! 黄得功和孙应元互换了个眼神,交流了片刻之后立马确定,当今天子,绝对不像是那些传闻之中的那般无道。 甚至到了现在为止,朱由校表现出来的东西,都符合了天子该有的素质。 兵法,局势,人心! 以及武艺! 自家人知自家事,黄得功很清楚,天启帝方才那偷袭的一拳,是绝对没有尽全力的,只有没尽全力的拳头,才能够那么的收放自如。 虽然刚才看起来,自己是被天启帝击退了好几步。 可是那实际上,是自己做出的自然反应:卸力,拉开距离,伺机反击。 然而黄得功明白,天启帝的那一拳即便是收住了力,自己的双臂,却也依旧有着剧痛! 这说明一个东西,如果天启帝想,他可以打死自己! 原本黄得功以为,曹文诏就已经是大明朝廷里除了魏忠贤之外,最能打的人了。 而魏忠贤垂垂老矣,只要能够超越曹文诏,自己的一身武艺,当得上大明朝堂第一人。 自然能够得到天启帝的器重。 可是黄得功万万没想到的,是天启帝自身,居然也有着一身如此惊世骇俗的武艺! 下意识的,黄得功就越发收敛了起来。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自己不能骄傲,更不能自大。 自己只是一个大头兵,哪有什么资格去小觑了天下群雄! 武艺,闭门造车是没用的! 还是需要厮杀,还是需要战斗,才能够有提升! 朱由校打量了一眼黄得功,看着黄得功脸上呆滞的样子,眉头一皱。 这小子,该不会被刺激到,直接刺激傻了? 自己难道这一记猛药下的太猛了?直接就给这孩子的世界观颠覆了? 想到这里,朱由校拍了拍黄得功的肩膀,一字一句道:“黄得功,你有名将之资,但是你要知道,从古至今,名将,都是久经磨砺才能出来的。” “即便是卫霍,也不是天生就知道该如何打仗。” “你之前的身份限制了你,所以你的格局和你的眼界,并没有超出你作为一个普通士兵的身份太多。” “今日以后,你跟着曹将军好好学,辽东之战后,西苑武库的兵法书卷,你可以随意借阅。” “朕希望,你能成为大明的卫霍!” “怎么样?有信心么?” 一连串打击之下,黄得功确实有了点怀疑人生。 可是说到底,黄得功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听到朱由校这一番鸡汤灌下来之后,哪还能不打了鸡血一样? 只见黄得功昂首挺胸,高呼一声道:“标下,定然不负陛下信任!” 朱由校挑了挑眉,心中松了口气。 很好,很有精神,明末第一良将没被自己玩坏。 第155章 擒贼先擒王 魏忠贤府邸门外,刘元斌看着那曾经悬挂着九千岁府的院子大门,心中不由自主的打起了鼓来。 天启皇帝带着黄得功他们,去了西苑武库,等护龙卫到齐之后,一并讨论兵法和武器技击之法。 而自己,则接了天启皇帝的差事,来这个和自己恩主有隙的魏府,替天子为这天下的第二号人物魏忠贤传话。 额头上的冷汗,不由自主的渗了出来。 即便是带着天子的口诏,可是刘元斌依然慌得不行。 真的走到魏府门外的时候,刘元斌只觉得自己在西苑中做下的那些心理准备,全部都成了扯淡的东西。 根本一点作用都没有起到! 几个从魏忠贤府中走出来的人,落入了刘元斌的眼帘中,虽然他们一个个都是下人打扮,可是刘元斌却还是一眼认出了当先的那人。 苏瑾! 京师的官僚圈子里,自几年前就一直流传一句话。 宁惹田大儿,莫招苏管事! 田大儿自然就是已经被朱由校弄死了的田尔耕,而苏管事,就是此时带着一班仆人,从魏忠贤府邸中走出来的苏瑾! 以田尔耕的嚣张跋扈,加上魏忠贤首位义子和锦衣卫都督的身份,在官僚圈子中,威慑力都不如这区区的魏府管事。 苏瑾的可怕程度,可见一斑。 同样的,区区的曹化淳小跟班刘元斌,在往日里和这苏瑾的地位,可以说是一个天一个地! 下意识的,刘元斌就打算躲开这很明显是从魏府出门去办事的苏瑾,等苏瑾走了之后,再进去魏府。 然而刘元斌虽然下意识躲开了苏瑾的路线,苏瑾却一眼就发现了穿着京营宦官服装的刘元斌。 糟了!被苏瑾发现了! 刘元斌心头念头一闪,那头的苏瑾和他的几个下人,就笑呵呵的走到了刘元斌面前。 “吆!这不是刘元斌刘中官么?” “怎么了?不在你的京营里待着,来九千岁这边找不自在?” 苏瑾和刘元斌早有旧怨。 他们曾经在宫中的时候,可以说是同一间屋舍里出来的人。 昔日在魏忠贤还巴结王安魏朝的那个时代,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甚至还可以说得上一句好。 可是自从魏忠贤和王安对立夺权开始,苏瑾就开始针对起了原本王安派系下边的小太监。 和苏瑾有过很长时间共同起居的刘元斌,知道自然就成了苏瑾针对的主要目标。 曹化淳一退,失去了保护伞的刘元斌差点就被苏瑾直接弄死。 要不是刘元斌见机得快,趁着魏忠贤派系嫌弃京营没油水而且远离紫禁城,主动申请调去京营,没准刘元斌此时的坟头草,都已经好几米高了。 同样,也就是因为曾经相交莫逆,刘元斌才能在有眼疾的情况下,一眼认出苏瑾来! 如今仇人相见,自然分外眼红。 苏瑾虽然脸上挂着的是和煦如春风的微笑,可是苏瑾的双眸中,闪耀的却是一种叫做残忍的光芒。 “刘元斌啊,刘元斌,你说你乖乖呆在京营,爷也懒得找你麻烦。” “爷方才被九千岁骂了一通,心里正不开心的时候,你送上门来。” “这不是上天把你送来,给爷解气的么?” 说完这句话,苏瑾狭长的双眼眯起,挥了挥手道:“打!打死了事!” “区区一个京营太监,死了没人会去为他抱不平!” “虽然九千岁这段时间,让咱们在人前收敛一点。” “可是这里,哪来的人?不是只有一只羊嘛?” 伴随苏瑾话音落地,苏瑾身后那几个穿着魏府下人服装的人,纷纷狞笑着捏起了拳头,朝刘元斌围了过来。 看着这些人围的越来越近,刘元斌从自己怀中掏出了张维贤的令牌,高呼道:“张老大人令牌在此,我找魏公公有要事……” 刘元斌一声高呼还没说完,苏瑾一把就抢过了刘元斌手上的令牌。 两眼在这令牌上轻轻扫过,苏瑾嗤笑道:“英国公的令牌?难道刘中官你还以为张维贤那老头儿,还是国公爷么?” “爷告诉你!张维贤,是新城侯!这国公令牌啊,不好使了!” 说完这句话,苏瑾轻轻一抛,将手中令牌抛给了身后一个下人,高声道:“将这块牌子收下,到时候让老祖宗参那新城侯一本。” “新城侯逾越了!” “明明只是一个侯爷,却还在充着国公爷的排场!” “正好老祖宗不是说,要咱们好好看看,朝堂上有没有哪个人,合适做万岁爷御驾亲征前用来立威。” “爷看啊,这新城侯就不错!” 苏瑾的狂妄,苏瑾的目中无人,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而苏瑾的靠山,正是魏忠贤! 听着苏瑾一番话,刘元斌脸色不由青红交加,就因为自己和他的旧怨,甚至导致了好心给予自己令牌的新城侯,成了苏瑾去让魏忠贤弹劾的靶子! 越想越气,刘元斌捏紧了拳头,如果说自己忍下来,就能见到魏忠贤的话。 那么忍了也无所谓,可是偏偏苏瑾是为了打死自己泄愤! 狗急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 刘元斌虽然比起黄得功一应武夫而言,个人武力值稍微低了一点。 可是比起养尊处优的苏瑾等人,却要强得多! 毕竟,刘元斌可是京营中官,更是和黄得功,孙应元等人坐而论道之辈! 刘元斌当然不可能真的手无缚鸡之力! 只是因为对比的黄得功等人,武力值太高,再加上刘元斌的眼疾,这才让刘元斌没有表现出来他狠厉的一面。 苏瑾身后那些虎背熊腰的下人,在走近了刘元斌身边之后,刘元斌能够看清他们的模样了。 这哪是什么虎背熊腰?这明明是天冷穿的袄子多! “苏瑾,我本不想和你争。” “可是你实在是欺人太甚!” “苏瑾!看打!” 在京营中和那些地痞流氓混久了,刘元斌也知道,在打群架的时候,怎么样的处置方式,会让那些小弟觉得投鼠忌器。 擒贼先擒王! 拿住了苏瑾,其它人怎敢轻举妄动? 加上身后站着皇帝,有人兜底。 刘元斌的含恨出手,变得更加迅猛了几分。 此时此刻,他的眼里只有一个目标。 那就是,带头的苏瑾! 第156章 咱家,要听真话 苏瑾哪能想到,平日里怂怂的刘元斌居然会突然暴起,更是对自己这个不论是身份还是地位,都远超他的人下手! 然而躲闪,已经来不及了。 咬了咬牙,苏瑾怒吼一声,箭步一冲,整个人迎着刘元斌就撞了过去。 虽然说苏瑾是魏府管事,是个文职。 平日里,干的最多的也是带着一帮魏府的下人,欺善怕恶,鱼肉乡里。 然而,在苏瑾看来,魏府中武艺高强之辈层出不穷,自己作为魏府管事,更是曾经除了魏忠贤,客巴巴以及魏良卿之外的第四号人物。 根本没有必要去吃苦学武! 所以虽然看起来身上没有什么痴肥之状,但是苏瑾的身上,也压根没有什么成型的肌肉线条! 面对刘元斌全力以赴的扑击,即便是苏瑾做出了应对的反应,可是下一瞬,苏瑾就牢牢的被刘元斌按在了身下。 不得动弹! “刘元斌!你是作死不成?居然敢打我?!你知不知道爷爷到底是谁?!” “你居然敢打我?居然敢反抗?” 苏瑾挣扎着,丑态毕露,而他带着的下人,却在他被刘元斌死死压住的时候,投鼠忌器不敢上前! 万一磕着碰着了,苏瑾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人物。 秋后算账,更是玩的炉火纯青! 魏府中,不知有多少下人奴仆,被苏瑾罗织编排罪名,活活打死! “你们都愣着干什么?给我打!给我打啊!他只是一个区区的京营太监!你们还怕有人为他报仇不成?” 苏瑾叫的撕心裂肺,刘元斌却只觉得浑身舒坦,虽然刘元斌清楚,自己这一波爽归爽了,麻烦,却大了! 自己揍得固然痛快,可是苏瑾再怎么样,也是魏忠贤的管事,和自己的身份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若天启帝在魏忠贤心中的地位低一点,并不是那么的至高无上。 那么自己这条小命,也就差不多可以说丢了。 咬着牙,刘元斌原本儒雅的面容变得狰狞了起来,眼中更是充满了血丝。 “苏瑾,你一口一个爷,怎么着?你是又长了卵蛋不成?” “没错,我刘元斌是个太监,你苏瑾又何尝不是?!” “你以为你一口一个爷,旁人就能高看你一眼了?面子,是自己挣的!不是用嘴喊出来的!” 苏瑾和刘元斌二人,早已没了情分可言,更是没了一点的收手。 “吵吵吵吵!吵什么呢?!” 两人扭打间,魏府的大门,被从内推开。 身着常服的魏忠贤满脸不愉,从魏府中大步走了出来,看着那几个手执棍棒,却不知该如何动作的魏府下人,怒斥道:“你们几个,怎么这么不会做事?” “让你们买点笔墨过来,怎么这么难?” “苏瑾呢?” 听到魏忠贤的咆哮,苏瑾赤红的双眼中闪过了一丝喜色,也顾不上痛喊,只是连连呼喊道:“老祖宗,奴婢在这!这贼厮和奴婢有旧怨,所以今日奴婢一出来,就被这贼厮欺压了!” 魏忠贤的怒吼咆哮,本就如同一盆冷水一般泼到了刘元斌的头上。 作为一个太监,刘元斌很清楚,太监这个群体,都是极为护短的。 所以,在苏瑾恶人先告状的那一句话说出来之后,刘元斌就知道,自己根本没必要去解释了。 因为即便是解释了,护短的魏忠贤也不一定会听进去! 果然,正如刘元斌所料,在苏瑾话音说完之后,魏忠贤脸色一变,身形宛若鬼魅一般,瞬息间就出现在了刘元斌二人身侧。 同时,在刘元斌压根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魏忠贤的手掌就化作爪样,捏住了刘元斌的肩膀。 “撒手!” 听着魏忠贤的低喝,刘元斌面色一紧,只觉得自己浑身力气都使不上来了一般。 手脚一软,刘元斌再也没了钳制住苏瑾的力道,只能让那鼻青脸肿满身狼狈的苏瑾仓皇逃开。 “魏公公,我刘元斌死则死矣,但是话,我还是要说。” “陛下的差事,奴婢不敢不说!” “陛下此时于西苑校场,恭候魏公公大驾!” 将自己心中的话一口气说完之后,刘元斌就闭上了自己的双眼,伸长了脖子,做出来了一副引颈就戮的姿态。 然而,在刘元斌话音说完之后,魏忠贤整个人就愣住了。 那仓皇跑开,躲到了魏忠贤身后的苏瑾更是瞠目结舌,厉喝道:“刘元斌,你是个什么腌臜东西?能够替陛下传话?” 一边厉喝着,苏瑾也顾不得身上剧痛,跑到了方才接过他递去令牌的那个魏府仆人身边,一把抢过了那人手中的令牌。 双手高举令牌,苏瑾双膝跪地,跪在了魏忠贤面前,高呼道:“老祖宗!这是奴婢从刘元斌那贼厮身上拿来的!” “这明明是新城侯的令牌,怎可能和陛下有什么关系?” 苏瑾很清楚,如果刘元斌只是代表张维贤来魏府,那么他拦了也就拦了。 先不说如今张维贤已经从国公爷变成了侯爷,就算是张维贤还是英国公的时候,苏瑾也不怕张维贤。 因为他苏瑾有魏忠贤这个大靠山! 可如果刘元斌是替天启帝给魏忠贤传话的,那么他苏瑾的小命,可就保不住了! 毕竟作为魏府管事,苏瑾太清楚客巴巴和魏良卿二人的下场了! 面对天启帝的时候,别说是他苏瑾一个管事!即便是枕边人客氏,假子魏良卿,魏忠贤依旧可以大义灭亲! 亲自将他们,送去牢里! 脑筋飞快的转动着,苏瑾双眼中闪过了一抹阴鸷,低声说道:“老祖宗!这刘元斌不过是一个京营的区区中官!” “虽然人在京师,实际上就和被发配到了边关一样的人物!” “他怎么会有机会,替陛下传话?” 可是让苏瑾万万没有想到的,却是在他将京营两个字说完之后,魏忠贤脸上那欣喜若狂的神色! 魏忠贤看着刘元斌,低声道:“刘公公,还请复述天子所言!” “咱家,要听真话!” 看着魏忠贤脸上出现了一抹迟疑之色, 第157章 两面 “魏公公!” “刘元斌是曹化淳的人!他来这边,不管是受了谁的命令,也不可能是什么好事!” “陛下何等人物!怎么可能前去京营,和他一个被打发到京营当杂役的人有联系?” “更别提刘元斌这贼厮,上来就对奴婢拳打脚踢,魏公公,你要为奴婢做主啊!” 苏瑾声嘶力竭的呼喊着,然而面上已经出现了迟疑的魏忠贤却是双目死死的盯着刘元斌,低声说道:“刘公公,如果真的是陛下让你来叫我去西苑校场,那么陛下绝对不会说什么恭候我的大驾。” “说,陛下,到底是如何交代你的?” 听着魏忠贤的话,刘元斌隐隐约约觉得有一种受到了威胁的感觉从自己心头升起。 魏忠贤何许人也,他是长随陛下左右的大太监,当今天下朝野内外除了天启帝之外的第二人! 自己说天启帝在西苑校场恭候魏忠贤的大驾,正常来说,按照平日里魏忠贤的表现来看,是没有问题的。 可是魏忠贤,却敏锐的察觉了自己将天启帝的原话修改了! 刘元斌不由心中一惊,但是看着魏忠贤的表情,刘元斌一双眯起的狭长细目中,闪过了一丝精芒。 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刘元斌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昂首挺胸声道:“天子口诏:让魏忠贤来西苑校场!” 说完这句话之后,刘元斌久在宫中的习性暴露了出来,微微的弓起身子,低下头说道:“魏公公,这是陛下的原话,奴婢,话已经带到了。” “现在,奴婢要回去回禀陛下了!” 然而那披散着头发的魏忠贤,在听到了刘元斌的话之后,脸上瞬息间就出现了一抹狂喜之色。 要知道,魏府中什么东西没有?他魏忠贤至于让自己的管事离开魏府,去市井购买笔墨? 还不是因为整个京师,到处都是魏忠贤他的暗探,他的眼线! 在田尓耕死后没多久,魏忠贤就得到了田尓耕的死讯。 更是清楚的知道,田尓耕死在了天启帝的手里! 天启帝亲手杀了自己的义子,连知会一声都没有! 这让在家里吃斋礼佛,甚至将家中佛像都换成了天启帝雕像的魏忠贤怎么能够受得了? 当舔狗,就要舔的彻底。 魏忠贤现在已经将自己此生来世的身家性命都交到了天启帝的手上,别说天启帝只是杀了本来就露出了狼子野心的田尓耕,就算天启帝打算把他老魏太监再阉一次。 老魏也觉得没问题,可以接受! 可是让老魏万万不能接受的,是自己被天启帝排挤出了天启帝的圈子! 那样的话,只会显得自己之前所作所为,都很可笑! 如若不是刘元斌拼死之时,说出了帮天启帝带话。 如果不是苏瑾高呼了刘元斌带的是新城侯的令牌。 护短的老魏太监没准一巴掌就把刘元斌拍死了。 可即便是刘元斌开了口,老魏太监也觉得不对劲。 毕竟天启帝亲手杀了田尓耕,天启帝不可能不知道,田尓耕是自己的亲信,是最早投靠自己的义子。 可是天启帝还是杀了,这说明,田尓耕绝对是恶了天启帝,惹了天启帝不舒服。 同样的,也有可能是因为田尓耕好端端的锦衣卫都督,居然能被他的手下许显纯彻底架空,让天启帝觉得田尓耕能力不足。 可是不论如何,田尓耕死了,死在朱由校手中。 老魏慌了,老魏担心成为弃子,所以在魏府中,才大发无名之火,将自己府邸里的佣人差遣出来,让他们打听消息的同时。 还可以借着他们,做出一个姿态,让监察全京师的锦衣卫看到,魏家苦啊!都要上街买东西了! 从而传到天启帝的耳中。 这样一来,魏忠贤就能试探出来,自己对于天启帝到底还有没有用,从而确定自己以后,到底应该怎么做。 可是自己的人刚走出魏府,天启帝就已经差人过来找自己了! 这由不得魏忠贤不去高兴! 要知道,老魏太监可是差不多将自己所有小金库的位置,全部告诉天启帝了。 只要天启帝觉得老魏太监没了价值,那么老魏太监能不能苟活下去,都不一定! 以老魏太监看谁都是老银币的眼神来看,如果真的天启帝觉得他没用了,那么他很大的可能性,是活不下去! 于是乎,老魏太监长舒了一口气,看着刘元斌,拍了拍刘元斌的肩膀说道:“刘公公还请稍微等等咱家,今儿的事儿,咱家,一定给你一个好交代!” “至于找陛下复命,咱家很快就给刘公公你交代之后,咱两一块过去!” “嗨!说实话,咱家也好,还是刘公公也罢,咱们啊,都是为陛下做事的!” 说完这一连串的话之后,背过身去的魏忠贤脸上表情,瞬间变得冷酷无比。 一双眼中闪过了一抹阴鸷,朝着那一群魏府下人中带头的一人,魏忠贤挥了挥手,低声道:“魏权,来,告诉咱家,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魏权听着魏忠贤的话,快步上前,在魏忠贤耳边将事情原委说了出来,越听,老魏太监的脸色就越发难看。 毕竟如果不是因为这动静闹得实在是太大了,自己还真不一定会出来。 刘元斌如果真的被苏瑾打死了。 那么毫无疑问,自己就不会得知天启帝找自己的事情,从而进一步,拉开和天启帝的关系。 天启帝勃然大怒之下,自己这个依附于天启帝的太监,又能落得什么好去? 想到这一茬,魏忠贤不由倒抽一口冷气,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眼中带着一抹恶毒,看着苏瑾,厉喝道:“苏瑾啊苏瑾!你可知道,你差点害死咱家!” “魏权!咱家知道,苏瑾平日里带着你们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 “今日里,就把苏瑾带去他曾经伤害过的那些百姓家中,让那些百姓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另外你们为每一家,赔偿二十两银子,作为善后费用!” “听明白了吗?!” 魏权等人连连称是,苏瑾却吓得两腿一软。 大明的百姓发起狠来有多可怕?苏瑾只要一想到这个,就恨不得自己先行自我了断了自己! “老祖宗……” 还没等苏瑾话说出口,魏忠贤一把捏住了苏瑾的下巴,随手就将他的下巴卸了下来。 旋即拍了拍自己的手,自言自语道:“瞅瞅咱家,差点被气昏了头!万一苏瑾畏罪,咬舌自尽了可就不太好了!” 短短须臾间,刘元斌只觉得,自己仿佛看了一场变脸大戏一般。 同时,刘元斌也确定了,朝堂之中,身处高位的这些人之前的勾心斗角。 根本不是自己这三拳两脚的猫脚功夫,能够掺和的! “刘公公,你看,这个交代,怎么样?” “咱们现在就去西苑校场,切不可让陛下久候!” 处理完苏瑾的事情之后,魏忠贤双手挽了挽自己的头发,面带和煦微笑,看着刘元斌说道。 刘元斌看着魏忠贤脸上的微笑,只觉得脊背生寒。 连连点头道:“行,魏公公,咱家为您带路!” 第158章 所有手段,尽管使来! “辽东孙阁老麾下游击,曹文诏!” “京营黄得功!” “来战!” 刘元斌带着魏忠贤,一路边走边聊,来到了西苑校场之中。 二人方才踏入校场,就听到了曹文诏和黄得功二人开始切磋交手的呼声。 “哟?魏公公,您来了?” 魏忠贤正眯着眼打量天启帝的方向,一个身着黑袍,面带面具,胸口徽章上刻着一个甲字,盘着一条龙的男人,恰好走过了他的身边。 转过头看了看来人,魏忠贤嘴角一扯道:“得,龙甲,连你都来了,陛下这次,是动真格的?” 龙甲朱纯臣呵呵一笑,耸了耸肩膀道:“必然是真格的,咱们这位陛下,对于辽东有多看重,魏公公你不会不知道。” “虽然新城侯那老头儿,现在已经有了在陛下回师之后,接替陛下坐镇辽东,指挥对建奴作战的权柄。” “可是这一战,乃是陛下亲自领军的第一战,同样也是我们护龙卫的第一次作战。” “陛下定然会做好完全的准备。” “这不,辽东来了个号称辽东第一猛将的曹文诏,陛下就让我们这些在宫中训练的护龙卫,全部过来学习经验了!” “说实话,护龙卫什么成分,魏公公你也明白,小规模的战斗,护龙卫纯熟的很,可那顶多了也就是街头斗殴。” “陛下,可是对护龙卫寄予厚望,视护龙卫为天子麾下能够拉出去打仗的亲军。” “战阵之事,我们可以不懂,可以慢慢学,但是如今既然有机会,有亲历战阵的人来告诉我们真正的战争有多么可怕,那么我们护龙卫,最好还是学着点。” “毕竟现在的护龙卫卫士,严格来说,在陛下眼中,可都是未来的将官。” 听着朱纯臣的话,魏忠贤摸着下巴,一双眼睛咕噜噜的转着,心中不停的开始了揣测。 想了一会,魏忠贤看向朱纯臣说道:“龙甲,你可知道陛下今日亲手击毙了田尓耕?” 朱纯臣呵呵一笑,点头道:“我不仅仅知道田尓耕为什么死,我还知道魏公公问我这个事,是想要知道什么。” 魏忠贤之所以试探朱纯臣,很明显,就是想通过朱纯臣来判定,天启帝到底对他是不是已经心生间隙,已经开始想要将他老魏太监撇开了。 朱纯臣同样是官场里摸爬滚打几十年,混了个外号叫八面玲珑的人,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魏忠贤的心思? 摇了摇头,朱纯臣低声道:“魏公公,天子心思,岂是我们能够揣摩的,你只需要知道,是田尓耕冒犯了天颜,加上田尓耕之前干的事情,实在是没法掩盖下去,所以陛下才动的手。” 说完这一句话,朱纯臣左右打量了一下周围,凑到了披头散发的魏忠贤耳边说道:“魏公公,你也许不知道,田尓耕可以说是多方下注,不仅仅在你这里,在东林也好,还是在其他的几位王爷那里,田尓耕,可都是动了心思的!” 魏忠贤脸色陡然一变,朝着朱纯臣拱了拱手,低声道:“谢过成国公提醒,咱家知道该如何做了!” 通过朱纯臣的话,魏忠贤确定了一个事,那就是自己的大儿田尓耕,还真就是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明明知道天启帝组建了护龙卫,重整了京师中的南镇抚司,还要去跟多方人打交道。 这些东西,可能早就被骆家父子搜集罪状,折子都已经递给天启帝不知道多久了!也难怪许显纯轻轻松松的,就能彻底架空田尓耕! 多方下注? 他田尓耕也得看看自己的身份! 作为锦衣卫,是天子鹰犬,天子亲军,天子走狗! 主人面对不听话,甚至起了二心的狗,会怎么做? 打死了事! 想到这一茬,魏忠贤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眼中闪过了一道精芒。 天启帝既然早就知道了田尓耕私底下干的那些事,却还是留着田尓耕到现在才杀,十有八九就是看在自己的份上,想着给田尓耕留一个机会。 只是田尓耕不争气,冒犯天颜,所以才被天启帝诛杀。 可是这都是田尓耕造的孽,关我魏忠贤什么事? 我魏忠贤,可是天启帝的天字第一号忠犬! 想到了这里,魏忠贤就不慌了,看了看朱纯臣,清了清嗓子,将手一挥道:“龙甲大人,您先请!” 朱纯臣和自己一样,都是将身家性命全部交托到了天启帝身上的,加上比起自己这个晚上得乖乖回自家府邸的人而言,长留宫中的朱纯臣,很明显现在跟天启帝说话的机会要更多。 所以魏忠贤面对如今作为龙甲的朱纯臣之时,甚至比起曾经面对成国公朱纯臣,更为有礼。 朱纯臣看着魏忠贤,翻了个白眼拱了拱手道:“那在下就先过去了,魏公公,希望到时补给这一块,千万不要出问题!” 魏忠贤挽了挽自己头上凌乱的头发,连连笑道:“当然,当然!” 看着朱纯臣带着自己的人离开,魏忠贤嘴角抽了抽,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的凌乱常服,看了看垂到自己眼前的灰白头发,猛然呵呵一笑,快步走到了天启帝的面前。 “陛下!奴婢来了!” 静静站在一边的刘元斌嘴角一通抽搐,这还是方才不久,在魏府外威风八面,动辄决定一人生死的九千岁? 这明明,是一条担心自己被抛弃,见到了主人的老狗啊! 想到这里,刘元斌不由悄悄的打量了一下天启帝。 看着天启帝英武的面庞,刘元斌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个念头:没准大明朝,真的能在当今陛下的手中,焕然一新也说不定呢! 朱由校双目看着场上打的有来有回的曹文诏二人,对着魏忠贤挥了挥袖子,不耐烦地说道:“魏伴伴,你且起身,站到朕的身后去!” “一会有事问你。” 场中的曹文诏和黄得功二人的厮杀,已经到了一个白热化的阶段。 就如同朱由校所想的一样,黄得功做好了准备之后,表现出来的战力虽然不如曹文诏,但是却也能够和曹文诏打个有来有回。 如果说曹文诏的武力值是100,黄得功起码也有个95! 所以虽然说二人已经打了快一盏茶的时间,但是他们二人却依旧保持着一个平手的状态。 摸了摸自己手指上的戒指,朱由校大喝道:“曹将军,黄得功,你们二人无需留手!市井手段,战阵手段,尽管使出来!” 第159章 此二人,都是高手! 天启帝的大喝,让场中交战的黄得功二人眼中各自绽放起了精芒。 要知道,他们二人一人是久经沙场的战场宿将,一人是身处京营,却养成了一身好武艺,游走在京师夜幕中惩恶扬善的杀星。 两人在天启帝面前交战的时候,自然是不可能将那些黑暗的东西使出来的。 可是随着天启帝的这一声大喝,他们二人,就宛如抛开了桎梏一般,彻底解放了出来。 “曹将军,且小心了!在下这一招,唤做掏祠堂!” 黄得功一面说着,一面,将手中的长棍抖开,朝着曹文诏的胯下刺去。 眼见着自己祠堂即将受到攻击,曹文诏倒也不畏惧,怒喝道:“这等小伎俩,市井之中游走斗殴也许有效,战阵之上,谁又有时间去顾忌这些?” “一寸长一寸强!这乃是战场交锋之道!” “黄得功,看打!” 曹文诏完全没有顾忌黄得功对准自己二弟的猛攻,仗着自己身材高大,选择的武器也是一根近二米的长杆,直接就劈头盖脸一棍朝着黄得功打去。 一寸长一寸强? 心中回味着曹文诏的这句话,黄得功不由喊道:“黄某受教了!但是曹将军,你可要小心了!市井之中,可不仅仅只有这掏祠堂!” 只见黄得功重心压在自己的右腿之上,整个人如同陀螺一般,迅速的一转。 虽说收招放弃了掏曹文诏的祠堂,却也成功的躲开了曹文诏势大力沉的一棒。 与此同时,更是左腿在地面上一扫,激起了无数尘土。 躲在尘土之后,黄得功手上的动作却依旧没停。 两点之间,直线最短! 黄得功整个人依靠着一条右腿支撑,居然硬生生的在平地上,使出了一记回马枪! 曹文诏作为辽东第一猛将,当然不是靠着吹嘘上来的。 实打实的在辽东,在山西征战多年的曹文诏,在看到黄得功动作的那一刹那,同时将手中的长棍以直刺的方式,捅刺了出去。 “砰!” 一长一短两根木棍在空中直击,除了发出了一声爆响之外。 这两根木棍,也逐渐承受不住曹黄二人的巨力,层层炸开。 两人眼中的木棍虽然层层炸开,可是黄得功和曹文诏二人,却都不打算退让,反而是双腿使劲,大步向前。 两人,越靠越近! “黄得功,你小子,长兵器不错嘛!” 曹文诏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调笑道。 听着面前的曹文诏口中的话,黄得功面色一冷。 作为和曹文诏直接交战的人,黄得功当然能够看得出来,曹文诏是在放水,并没有全力以赴。 因为回马枪,打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 一旦别人早有防备,那么回马枪这个杀招,也就基本等于失效了。 可是曹文诏明明是猜到了回马枪,却没有选择破解掉,反而是和自己硬碰硬。 这一点,黄得功能够猜到,曹文诏是在让自己,更是能让自己在天启帝的面前,将自己的勇武,表现得更多! 看着曹文诏眼中的光芒,黄得功低喝一声:“曹将军,长兵已经切磋过了,黄某甘拜下风,接下来,是短刀!” “黄某擅长双刀!曹将军,请!” 曹文诏打量了一眼黄得功,心中有了计较。 这小子,看明白了自己的用心,这一点,非常不错! “曹某虽然不擅短兵,但也不是不会用,同样以双刀,对黄将军你的双刀!” 一声黄将军,等同于曹文诏认可了黄得功的实力。 同时黄得功也明白,真格的要来了! 曹文诏虽然自称不擅长短兵,可是在刚才的一番交锋之下,黄得功就能够看出来自己和曹文诏这样的战场宿将之间,武力值的差距到底在哪。 速度,反应,力量。 自己每一项,都弱于曹文诏! 加上曹文诏那比自己高上一个头的身板。 毫无疑问,即便是曹文诏不擅长短兵,可是只要曹文诏将自己拖入对拼力量和速度的泥沼中。 自己,必然败北! 眼中闪过一抹光亮,黄得功想好了如何对付曹文诏了! 结果一旁西苑中小太监递上的双棍,黄得功一个箭步向前,手中双棍同时挥出,一左一右,直取曹文诏头颅两侧。 曹文诏嘴角一咧,高喝道:“正合我意!” 双棍在曹文诏手中,如同有了灵魂一般,曹文诏双臂肌肉一颤,双棍竖起,死死的挡住了黄得功的当头一击。 可就在曹文诏下意识的抖动双臂,想要顺着黄得功的双棍,往下一搅,卸力同时反击的那一刹那。 曹文诏却发现,自己这一绞,落空了! 原来黄得功的双棍,虽然夹杂了黄得功的力量,可是黄得功却知道,以曹文诏的反应速度,必然会下意识的做出身体反应。 格挡,反击! 那么就让他的反击落空! 一沾就走! 黄得功双棍触碰到曹文诏双棍的那一瞬间,早有准备的黄得功,就抢在之前收力,将合击的双棍抽回,眨眼间,就变招而出,直刺曹文诏中门大开的胸口。 这一波,不仅仅曹文诏没有想到。 就连在一旁观战的朱由校都没有料到,黄得功这个反应速度明显比不上曹文诏的人,居然能够做出如此迅猛的攻击。 一沾就走,迅速变招! 朱由校眼睛一亮,兴奋了起来。 黄得功只要不是天生的反应慢,脑筋转不过来就行,只要黄得功能够反应的过来,那么就说明黄得功还是有进步的可能性的! 而战场,就是最好的磨炼场所! 可看着这两根棍棒即将要捅到自己胸口,曹文诏却不慌不忙。 虽说刚才的反击已经落空,可是曹文诏又怎么会是那种一次失手就放弃抵抗的人? 双手虽然往外一搅落了空,可是曹文诏非但没有卸力,反而双手手腕转动。 两根短棍,在曹文诏的手中,宛如画出了两个圆一般,从下往上,拨开了黄得功的直刺。 这下,中门大开的,反而成了黄得功! 看着场上这一幕幕,魏忠贤轻轻的咳了几声。 朱由校瞥了一眼头发凌乱的魏忠贤,低声调侃道:“魏伴伴有话直说,不用咳嗽来提醒朕。” “另外,你这头发衣服,给朕弄整齐了!” “别一天天瞎想有的没的,朕杀田尓耕,和你没关系。” “你弄成这样,是想让朕知道,你魏忠贤是忠于朕的?” 听着天启帝的调侃,魏忠贤心中大石落地,连忙整理好了自己的头发衣衫,看着校场上还在交手的二人,低声道:“陛下,此二人,都是高手啊!稍稍调教,便能成为一方大将!” 第160章 朕无敌,尔等随意! 听着魏忠贤这么郑重其事的话语,朱由校不禁莞尔。 这老货,肯定是从朱纯臣他们那里得知了一些消息,所以才看了一会,就立马说这两人有成为名将的可能性。 拍了拍魏忠贤的肩膀,朱由校道:“魏伴伴,朕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够发掘名将了?” 魏忠贤全身一个机灵,瞬间就明白了自己的话定然是让天启帝不高兴了。 身为上位者,魏忠贤很明白天启帝的内心感受,毕竟说到底,谁都不乐意自己的心思,能够被手下人揣摩透彻。 自己这句话,必须要圆回来才行! 不然,自己会被天启帝怀疑的! 点头哈腰,魏忠贤满脸谄媚道:“陛下,奴婢虽然没有发掘名将的能耐,可是陛下你有啊!” “这二人武艺高超,而且陛下如此重视,定然都是要作为日后的大将培养的!” “所以奴婢才那么说。” “何况陛下您想想,奴婢虽然不懂兵法,更是任用过高第那样的无能之辈,可是不论是孙阁老还是袁可立他们去辽东的时候,奴婢也没有阻拦过啊!” 魏忠贤这一番话,既说明了自己的确有用人不当的地方,但是同时,也挑出了他老魏太监在大是大非面前,在那些有能力的人面前,是不会成为阻碍的事情。 朱由校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打量着校场上已经从短兵,换到了赤手空拳摔跤的曹文诏和黄得功,对魏忠贤说道:“魏伴伴,你说这二人,如果按照武林的比试法,能够在你手中过多少招。” 魏忠贤眯起了双眼,仔细看着那战的难舍难分的黄得功和曹文诏,摇了摇头道:“陛下,若是交手,那傻大个,奴婢也许要多废点手脚才能拿下,约百合。” “可是那个白脸小将,奴婢三十合内,就能拿下。” “但这两人,以奴婢之见,都是练的战场杀伐之术,比起各自的技巧,这战场杀伐之术更加看重的是整体战阵的杀戮士气,以及战阵配合。” “傻大个的武艺,很显然就是大开大合的猛将,适合单骑冲锋,无需配合,只要给他一身精良的盔甲,他就能自己在敌军之中,冲杀几个来回。” “力量,速度,他都有极大的优势,而且看似大开大合,但是实际上在他的反应速度加持之下,即便是有破绽,那也会稍纵即逝。” “所以奴婢觉得,想要拿下他更为困难,” “至于那个白脸小将,他的战法,则更偏向于军中战阵的领头之法,讲究的是带领麾下战士,一往无前的冲杀之术。” “所以更加看重配合。” “就他一人的话,奴婢虽然年迈,但是三十合内,必然能够拿下他!” 听着魏忠贤的话,朱由校摸起了下巴,毕竟说到底,朱由校来这个世界的时间,还是太短了,对于自身武力值在这个有着武功,有着侠客的位面中,定位极为模糊。 能够对比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朱由校作为皇帝的身份,出手试探曹文诏和黄得功二人,已经是破格了,更别说亲自下场和他们二人切磋。 所以只能通过魏忠贤这个战力计算单位,来判定一下曹文诏和黄得功的武力值,从而确定自身。 可是没想到,在朱由校看来,堪比当世典韦,武力值高达99的曹文诏,在魏忠贤眼中,也只是一个收拾起来需要费点手脚功夫的人! 这么看来,魏忠贤的武力值,岂不是也是超规格水准了? 想到这里,朱由校眯起双眼,看向身后毕恭毕敬的魏忠贤道:“魏伴伴,若是这武林,这江湖中,有一个实力的排行。” “不知魏公公你的武功,可在当世第几?” 魏忠贤听到朱由校的话,愕然了起来。 他可是武林中那帮人嘴里的天下第一高手!难道天启帝就真的一点消息都没听过? 不说骆家父子,就是天启帝亲自训练的护龙卫,也该告诉了天启帝,老魏我在民间,在江湖的凶名才对! 毕竟护龙卫里边绝大部分,都是曾经的草莽江湖汉啊! 亏得自己还想着,让天启帝当天下第一呢! 可是旋即,老魏太监的心思开始了转动。 在宫中那么多年下来老魏太监的谨慎和苟,已经深深的刻进了骨子里。 下意识的,老魏太监就开始脑补了起来。 陛下定然知道那所谓的江湖排名,问我,只是试探! 想到这,看了看天启帝那似笑非笑的脸庞,老魏太监面色一正,恭恭敬敬拱手道:“陛下,奴婢如果按那些江湖人的排行,奴婢应当是第二。” 朱由校瞥了瞥老魏太监的脸,疑惑道:“那第一应该是谁?” 听着朱由校的话,魏忠贤心中一定。 “果然!陛下就是在敲打我,让我知道什么叫做上下尊卑!” 念头一晃而过,魏忠贤恭敬道:“这天下第一,自然是陛下您了!” “奴婢手上功夫,可不是陛下您的对手!” 魏忠贤的话刚刚说完,朱由校的两眼就眯了起来。 自己依靠年轻力壮的身体,加上前世那么多现代化的训练方式,才堪堪将自己的身手恢复到前世的水平。 加上前世那数十年如一日的战斗经验,也就只能勉强欺负一下魏忠贤这个已经在走下坡路的老年人。 本来以为自己的武力值,在这个世界里应该算不上顶尖。 为了保障自己的安全,同时提升大明的军力,以便大明可以 所以才挖空心思折腾了那么多近乎原世界一战早期的图纸出来,交给了西苑的工匠,更是花了重金悬赏,让他们去将自己画出来的零件锻造打磨出来。 可是今儿朱由校才知道,合着自己,就已经是如今大明朝的天下第一,跻身绝顶行列了? 那还担心什么灭国之后的刺杀桥段? 想明白了这一茬之后,朱由校顿时觉得自己的念头通达了起来。 配合现有的装备,朱由校完全可以亲临辽东城之后,亲自领军,冲杀敌阵! 毕竟原本时空的曹文诏,可就是这么干的,披甲单人冲击敌阵,不管是辽东的建奴铁骑重步兵,还是起义军,在曹文诏一生中,几乎都没有正面阻挡过曹文诏的冲锋。 直到曹文诏兵少将乏,被车轮战团团围困之后,才终于终结了曹文诏的明末神话。 而现在通过魏忠贤的情报,朱由校已经明白了一个事情。 那就是此时的大明,此时的天下,罕有人可以阻拦住自己! 个人武力值,已经触碰到了这个世界的天花板! 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朱由校一声暴喝道:“曹文诏,黄得功,来,你们二人合力,与朕一战!” “护龙卫龙甲听令,待朕战败曹文诏以及黄得功后,尔等五人一组,上来与朕交手!” 伴随着朱由校的暴喝,出现的,是孙应元等一群人的瞠目结舌。 “朕无敌,尔等随意!” 朱由校心中的念头,一闪而过,整个人,腾跃而起。 第161章 拳出如龙曹文诏! 之前的朱由校,因为重生在了一个有着武功,有着江湖的世界中。 于是下意识就将自己代入了自己曾经看过的那些武侠小说中。 毕竟在那些武侠小说中,天子、帝王,在面对江湖的时候,更多的是属于弱势的一方。 所以朱由校才藏着掖着自己的身手,尽量不暴露出来。 即便是好武成痴,可是朱由校却尽量压抑着了自己的武者之心,选择将自身武艺修为藏于暗中,作为一种杀手锏来使用。 可是现在朱由校猛然发觉,自己不是武侠小说中那些被武林人士玩弄于鼓掌间的天子,而是正儿八经魏忠贤这个老太监承认的天下第一人! 老魏太监虽说喜欢捧自己,可是没必要去在天启帝问他的武功这一方面上,吹出自己是天下第二的这等牛皮! 毕竟老魏太监也不可能会觉得,自己的陛下是个莽夫,会仗着自己一身武艺,去和那些民间江湖汉对战。 更不可能以天子之身,带领大军去冲锋陷阵。 然而老魏太监终究是想错了,朱家天子本就马上拿天下。 从朱元璋到朱棣。 从朱瞻基到朱厚照。 每一个有着武艺在身的朱家天子,哪一个没有过冲锋陷阵的经历? 看着朱由校一跃而起,冲向了战团之上,朱纯臣也急了。 身为护龙卫如今真正意义上的统领,朱纯臣当然知道朱由校有着一身不俗的武学造诣。 朱纯臣更知道,整个护龙卫中,就没有几个人能在朱由校的手底下撑过二十招的。 可这不代表都是朱由校在混战之中取得的成绩啊! 护龙卫更多的时候,是朱由校以天子之身,在给他们这些护龙卫讲解招数,并没有实打实的喂招切磋。 可现在天启帝居然高喊着要打五个! 而且还是要恶战两个厮杀汉之后,让护龙卫的精锐对他进行车轮战! 朱纯臣根本无法理解,此时解脱了自己心头桎梏的朱由校,到底在想些什么! 然而天启帝的话既然已经说出来了,朱纯臣知道,自己这个护龙卫龙甲,是没有资格去阻止的。 只得挥了挥手,叹息道:“龙乙,召集兄弟们,五人一组,在黄得功和曹文诏败阵之后,立马顶上去!” “陛下既然想要厮杀,那就一定要让陛下厮杀尽兴!” 朱纯臣身后几个同样身着护龙卫制服的人拱手退去,而朱纯臣的双眼,却死死的盯在了朱由校的身上。 黄得功也好,还是曹文诏也罢,他们二人切磋了这么久,到底有几分本事,朱纯臣还是能够看出来的。 二人都不在他朱纯臣之下!甚至如果是舍出命来搏命一战,他朱纯臣绝对不会是那二人的对手! 所以天启帝这纵身一跃,确实是提起了朱纯臣的好奇心,毕竟说到底,朱纯臣也是一个武人。 所以日夜间都在宫中朱由校划分的地方训练的朱纯臣,当然也想知道自己效忠的天启帝武功到底多高。 孙应元颤抖着手,一边指着场中业已入场的天启帝,一边抓住了站在他身边的刘元斌。 “刘中官……陛下这是不是……玩心忒重了点?” 刘元斌眯着眼,卖力的打量着场中,却依旧只能看到几个模糊的身影,感受到自己手臂上传来的痛感,听着耳边孙应元的话。 摇了摇头,刘元斌低声道:“咱家和陛下的接触,甚至还不如孙兄你们二位。” “所以这是不是陛下的玩心,咱家也不知道。” “可是咱家只能告诉你一个事,那就是当今天子,才是真正的执棋人。” “魏公公,只是陛下的傀儡罢了!” 刘元斌刻意将自己的声音压到了一个极低的程度,只让自己身边的孙应元能听见。 可是听到了刘元斌的话,孙应元却倒抽了一口冷气。 虽然之前的天启帝,已经让他开始了改观,觉得天启帝绝对没有民间说的那么差。 可是对于魏忠贤这个当今天下一手遮天把持朝政的大太监。 孙应元也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只是一个傀儡,一个被天启帝推到前台,和别人争斗的棋子。 场中的曹文诏和黄得功二人,在朱由校入场之后,同时收住了自己的手,分立在了战场两侧。 “陛下,您认真的?” “要同时战我们二人?” 曹文诏自恃和朱由校认识的时间,比起黄得功要长,加上天启帝对他表现出来的容忍度,也相比黄得功他们要强,所以曹文诏主动的将疑惑问了出来。 听着曹文诏的话,朱由校瞥了一眼曹文诏,点了点头。 “没错,你们二人合力,于朕切磋。” “不用留手,所有手段,尽管使来。” “朕,想要亲自确定一下你们的斤两!”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是朱由校何尝又不是想要确定一下自己的斤两。 即便是有着魏忠贤的话当做参考,可是朱由校当然清楚,参考意见,很多时候仅供参考。 把参考意见当真了的人,不是傻就是蠢。 黄得功面露难堪,比起久在边关,不通礼数的曹文诏,黄得功常年都在京营之中,知道天子到底代表着什么。 所以即便是知道天启帝有着武艺在身,真让黄得功全力以赴去和天启帝作战,黄得功也不敢! 朱由校看着站住不知所措的两人。 双眼一眯,身体一压,整个人如同绷紧了的弓弦一般,咆哮道:“既然入了战场,你我就是生死之敌!” “朕说尔等倾尽全力,尔等,就放手施为!” “不然,朕治你们欺君之罪!” 伴随着朱由校的话,黄得功只觉得一股难以言说的杀气,从朱由校那英挺的身姿上朝着自己压了过来。 而曹文诏此时,早已按捺不住了战心。 作为一个武痴,作为一个在边关生死厮杀惯了的人,曹文诏眼中虽然天启帝作为天子,是天底下最为尊贵的人。 也是自己效忠的明朝之主。 可是天启帝不久前的那一次偷袭,已经让曹文诏见猎心喜了。 毕竟在他看来,韦巷中那看起来单薄稚嫩的少年人,居然在身体中隐藏了这般强大的力量。 偷袭他的时候,甚至拳风即将临体的时候,他才堪堪反应过来! 这说明,天启帝乃是一个绝世高手! 身为辽东第一猛将,曹文诏最爱的事情除了打仗之外,就是和各种猛将切磋。 他的辽东第一猛将称呼,也是活生生打出来的! “陛下!得罪了!” 一声咆哮,曹文诏箭步向前,拳出如龙,带出了阵阵风声,锤向了天启帝。 第162章 震撼老魏一整年 眼见曹文诏朝着自己冲了过来,朱由校也没时间去管还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黄得功。 既然曹文诏以拳攻来,那么朱由校当然就以拳回敬! 双腿一扎,朱由校的八极大桩就落地生根。 曹文诏拳出如龙不假,可是朱由校,才是正儿八经的真龙天子! “轰!” 双拳相交,曹文诏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难堪之色,硬生生被朱由校腰马合一发出的一拳直接击退。 可同样的,朱由校也觉得,自己轰出的那一拳虽然击退了曹文诏,可是自己的弊端,也暴露了出来。 那就是这副身体虽然说在原主的养尊处优下,身板不错,力量速度也都还可以。 然而骨骼没有经过药浴打熬,注定了在硬碰硬的时候,根本无法和那些千锤百炼的战场杀伐之将抗衡。 自己这一拳下来,曹文诏只是倒退几步,可是自己的右拳,却隐隐约约的感受到了剧痛,朱由校明白,自己的右拳如果再这么硬碰硬一击,必然出现骨裂! 另一边的曹文诏脸上却是满脸难堪,心中波浪滔天。 曹文诏身为辽东第一猛将,本身就对自己的武力,有着极大的信心。 眼见天启帝这以拳对拳硬碰硬,曹文诏本身还想着,如果不是因为收不回力气了,还应该收力才对。 不然打伤了天启帝,可就不好了。 然而双拳相交之后,曹文诏的心中却充满了问号。 久在宫中的天启帝,居然有着这么一身惊世骇俗的武艺!一拳,活生生将自己逼退! 比力气,自己居然输了? 卸力,站稳,曹文诏立刻发起了反击。 脚后跟重重的在地上一跺,曹文诏再次朝着天启帝冲了过去。 黄得功看到这一幕,额头上的冷汗,已经渗了出来。 原本还以为天启帝只是托大,可是没想到,天启帝居然活活逼退了曹文诏! 和曹文诏厮杀切磋了那么久,黄得功自诩对曹文诏的武力值了解极深。 认真打起来,自己真不是曹文诏的对手! 可就是那样如同猛兽,如同熊虎一般的曹文诏,居然初一照面就落入了下风! “陛下非一人可胜!曹将军,黄某来助你!” 不由自主的,黄得功就怒吼了出来,双腿一动一静间,整个人的身形,就跟上了箭步而出的曹文诏。 朱由校听着黄得功的怒吼,嘴角一挑,眼中闪过了一抹笑意。 “非一人可胜?把我当吕布了?” 看着朝自己冲来的二人,朱由校不慌不忙。 虽然说自己的骨骼没法让自己和他们玩硬碰硬,可是自己也不仅仅只会硬碰硬! 双腿连动,朱由校优先架开曹文诏的直拳,同时提起右腿,夹住了黄得功的勾拳。 “来得好!” 曹文诏和黄得功二人一击没有奏效,还没来得及换招的时候,就被朱由校在他们二人耳边发出了一声怒吼。 与此同时,架住了曹文诏直拳的朱由校双臂一环,夹着黄得功手臂的右腿往下一拧,同时左腿使劲。 整个人就如同一头熊罴一般,直接顶了出去。 正中曹文诏中门大开的胸口! “啊啊啊啊啊!” 黄得功惨叫着,强行使劲,将自己的手臂抬起,抵抗着朱由校那一拧之力,因为黄得功很清楚,一旦朱由校这一击拧实了,不仅仅自己的手臂会断,同样的,曹文诏也危险了! 因为黄得功的阻碍,朱由校那如同熊罴一般的冲撞并没有完全撞实在曹文诏身上。 只是堪堪将曹文诏击退。 而黄得功的使劲,也让朱由校没法将自己的力道完全用出。 曹文诏虎视眈眈,朱由校自然不可能继续和黄得功角力,虽然老话说胳膊拧不过大腿,可是朱由校也清楚,以自身原主留下的这一副骨骼,估计真要废了黄得功的话,自己的大腿骨,也不会完好无缺。 而想要取得最大的战果,那毫无疑问就是趁着现在自己力气还没有用尽,黄得功还在咬牙死撑的时候,松开腿。 在黄得功没有收力的时候踹出去! 心中念头刚起,朱由校的身体,也同样的执行了他内心的想法。 曹文诏看着朱由校的动作,双目圆瞪高呼道:“黄将军小心!陛下要踢你胸口!” 朱由校的猛然收腿,让黄得功在惯性的作用下一个踉跄扑了出去。 听到了曹文诏的示警,黄得功面色一冷,咬了咬牙怒喝道:“曹兄!” 一声怒喝后,黄得功双腿一压,整个人一个铁板桥下腰,下了下去,双手抱住了朱由校踹来的一脚。 听到了黄得功怒吼的曹文诏眼中一亮,虽然说自己习惯了大开大合的猛虎式作战,可是并不代表自己不会配合! 跟黄得功交战了这么久,曹文诏也大致了解了黄得功的作风。 在听到黄得功怒吼的刹那间,曹文诏就知道,黄得功定然是想给自己打辅助,让自己和他配合上! 果不其然,看到黄得功双臂抱住了朱由校踹出去的腿之后,曹文诏猛然上前,手肘如刀似锤,直击朱由校的膝盖。 这一击要是落实了,朱由校的这条右腿,可就算是废了! 朱由校岂会由得他两心意? 试探一下,试试自己的身手,朱由校当然犯不着给自己一条腿折进去! 眼中精芒一闪,朱由校借着黄得功抱住自己小腿的力道,左腿使劲,整个人凌空而起,借助黄得功的气力和自己左腿发劲。 力达于腰! 朱由校腾空翻身,不仅仅将下腰抱住自己腿,想要牵制自己的黄得功带翻在地,同时一条左腿也如鞭似斧一般,朝着冲来的曹文诏抽了过去。 场中这电光火石间的一波三折,让整个西苑校场变得鸦雀无声了起来。 一股诡异的寂静,弥漫在了整个西苑校场中。 天启帝以一敌二,占尽上风! 魏忠贤虽然有所预料,这二人不会是天启帝的对手。 可是魏忠贤万万没想到,自己眼中需要费力才能拿下的曹文诏,居然在朱由校的压制下,完全只能说是勉力支撑! “陛下难道之前对我出手的时候,还留了分寸?” 魏忠贤心中震惊不止,要知道,天启帝在组建护龙卫之前,经常和他切磋,所以魏忠贤自诩自己算是对天启帝的武学造诣最为了解的人。 可魏忠贤怎么都没有想到,现在冲入战场的天启帝,居然展现了跟平日里切磋时完全不同的一面。 一举一动,皆是杀伐之色! 拳出如龙,腿若战斧! 这等招数,我老魏为何从未见过?! 用一句后世的话来说,那就是简直就是震撼老魏一整年! 第163章 生而知之 老魏太监当然不知道天启帝到底有多少招数没有在和他的切磋中使出。 因为说到底,朱由校身为穿越者,身为在原时空可以以一敌百,在密林中将敌人全部击杀的人。 战斗,就像是一种本能一般,刻入了朱由校的dna里。 所以在西苑山林之中,朱由校才能杀入虎巢,夺得虎子。 虽然手中的火器,帮了朱由校不小的忙。 可更为重要的,是朱由校对于时机的把握,对于战况的分析。 每一次出手,朱由校都不会去想着做无用功。 而后世虽然说随着火器的兴起,武学之道逐渐变成了花拳绣腿,作为表演的用途更多。 甚至于华夏大地上数千年总结下来的武道,被无数人视如敝履,视作糟粕。 宁愿去捧着其他国家那些东西,将那些所谓的搏杀之术吹捧上天,也不愿意对国内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表示认可。 就像是某些人总觉得,外国有斗兽场,外国古代人和狮子老虎豹子豺狼搏斗。 没问题! 而只要把这外国人换成了华夏古人,那么就是假的,是不可能的! 他们甚至能够罗列一千种方式,来说明这不可能,这是骗子。 通过这个,来否认史料,否认记载。 可朱由校却明白,比起所谓的沙俄战斗民族,华夏大地上生存的华夏人,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战斗民族。 从上古到近代,华夏的战斗,就没有一刻停息过。 包括就是神话时代! 所以朱由校前世,不仅仅在部队中苦练部队里总结的搏击术,格斗技巧。 同样的,朱由校在离开部队之后,也是遍访华夏大地的名山大川。 虽然骗子武师遇到了不少,可同样的,有着真本事的人,朱由校也没少见到。 最终,在穿越之后,对比这个还未经历建奴践踏修改的年代存有的记载,朱由校的武学修为比起前世,更加精深。 所以即便是现在朱由校的身手,只是堪堪追上了前世。 但是朱由校的招数,同样的远比前世的时候要多得多! 那边战圈之上拳脚相交的声音不绝于耳,这边孙应元刘元斌朱纯臣等人,却都看的是大汗淋漓,惊骇万分。 摸了摸自己的光洁下巴,魏忠贤双眼瞥过朱纯臣的脸庞道:“龙甲大人,是时候安排护龙卫战士,去接替曹黄二位将军了。” “他们即将落败。” 一刻钟的时间,朱由校在黄得功和曹文诏的合力下,不仅仅没有败下阵来,甚至还占尽上风! 魏忠贤也算是发现了,天启帝今天,似乎就是想要畅畅快快打上一场。 更深一层的考量,估计就是在可以彻底打服曹文诏和黄得功的情况下,同时打服护龙卫的士兵。 最容易收服武人的方式,就是在有人格魅力的情况下,还能够远超他人的武力。 朱由校,天启帝,他现在表现出来的这一份武力,至少在魏忠贤眼中,可以说得上一句横压一世了! 纯粹的武人,没有人是天启帝的对手! 西苑校场上的战斗,从下午延绵到了半夜。 在以一身神鬼莫测的身法加持下,鏖战了数个时辰的朱由校放倒了最后一组护龙卫,整个人躺在了校场正中,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哈!痛快!” 围坐在校场周边的败将们,甚至是站在一边的魏忠贤等人们眼中,天启帝简直就是个怪物! 高强度,高烈度,连续鏖战了数个时辰。 从拳脚,到兵器,到摔角,到刺杀。 天启帝无一不通! 甚至以自己一个人,硬生生的将曹文诏、黄得功二将,朱纯臣为首的护龙卫,甚至骆思恭带来的二十来个锦衣卫全部放倒! 这份战力,这份耐久,以及这一份战场嗅觉。 直接征服了在场的所有人! 曹文诏摇着自己的大脑袋走到了朱由校面前,瓮声瓮气道:“陛下,俺服了,您才是天下第一!” “特别是陛下你方才带着锦衣卫的兄弟们,去西苑林中的那一番作战,更是让俺老曹目瞪口呆!” “哪怕是辽东那些白山黑水里走出来的蛮子建奴,在山林中,也不会是陛下你的对手!” “只是俺不明白,为何陛下您在山林中的作战方式,竟然隐隐约约有着建奴们的影子。” “难道陛下,也见过建奴,和建奴打过交道?” 听着曹文诏的话,朱由校沉思了片刻,曹文诏所说的的确不假。 在山林雪地中的徒手作战方式,朱由校在原本的世界,的确和一些后世被同化的东三省猎人学过。 这是属于那些老猎人祖祖辈辈的传承,所以和世局白山黑水的建奴有几分相似也是应该的。 可曹文诏的问题,却也同样需要解答。 因为何止是曹文诏,就包括魏忠贤等人,此时都是目光炯炯的看着朱由校。 这一份好奇之心,朱由校又岂会不去满足他们? 朱由校当然不可能说自己乃是数百年后穿越回来的。 然而如何回复曹文诏,朱由校早已有了腹稿。 书里明明白白的写着几个字:生而知之! 朱由校的计划,也一直都是造神,将自己神话,让自己成为大明朝的信仰,无论是百姓还是百官,让他们信仰自己! 轻轻一笑,朱由校坐了起来,高声道:“莫要说什么是建奴的渔猎技巧。” “朕懂的,可不仅仅只是这一手山林作战技巧。” “同样的,骑射之术,朕也会。” “若是朕展现了骑射,是否尔等也会觉得,朕和蒙古人打过交道?” “劝学中曾经说过: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可是同样的,朕也要告诉各位,告诉诸君。” “书中,亦有百战法!” “《纪效新书》这样的兵书,可都是本朝名将所着,都是颇有实际效果的。” “朕平日里在宫中,无聊之时就会遍阅群书,每有心得,就会自己去构思,印证。” “于是才有今日之功。” “尔等,日后也要多看书!” 朱由校一番话,让张维贤魏忠贤他们这些人老成精的家伙,一个个的都哆嗦了起来。 书? 他们看的也不少,可是他们却没有学的跟天启帝一样,什么都会,什么都通啊。 生而知之者,这就是生而知之者啊! 除了生而知之的人,谁还有这个能耐,将书里的东西搬出来就用?而且还能够用好,用在实际上? 第164章 我等功名马上取 朱由校看着场上诸人的各自神色,嘴角挑起。 他明白,自己想要达到的目的,算是达成了,眼下围在西苑校场中的这几百人,算是自己日后心腹的几百人,心中那个天启帝是生而知之的神人种子,已经开始发芽了。 一把拿过自己身侧插着的一把长枪,朱由校站起身来,昂首说道:“朕纵观史书三千章,每逢乱世必有英雄将。” “如今虽未天下大乱,可是大明依旧风雨交加,多面临敌。” “诸君,可愿随朕,杀出一个英雄名?扞卫我大明河山,扞卫我汉家尊严?!” “杀他一个天翻地覆,造一个万世不休功名?!” 听着朱由校的慷慨激昂,就连魏忠贤这条只想着日后能够安安稳稳活下去的老狗,都忍不住内心的激动了。 诚然,的确就如同天启帝所说,此时的大明虽然还没有迎接彻底到来的乱世,勉强的秩序也能够维持住。 可是天下大乱的雏形,已经出现了。 辽东建奴虎视眈眈,北方宿敌瓦剌蒙古磨刀不止,西南诸部暗潮不休,来自大洋上的西夷,也眼馋着大明王朝的沃土财富。 大明王朝内部,也是一样的风起云涌,东林党只是其一,更多的,是大明数百年养出来的利益集团以及泱泱华夏传承了数千年,早已变质的各大世家。 虽然大乱未起,可依旧天下危矣! 然而天启帝以权谋手段,强势的打压了魏忠贤以及阉党的嚣张气焰,直接让魏忠贤明白了天启帝才是天下之主,天启帝给予的,天启帝也能收回去。 更是亲自训练了护龙卫,营造了新式火器,以图辽东。 同时京师中,拉拢一帮人,打压一帮人,布下瞒天过海之计,让有异心的人不敢擅动。 毕竟,如今被天启帝彻底搅浑的大明朝京师中,谁能分得清楚身边人是敌是友? 谁又能够同时在锦衣卫两司的监察下,轻举妄动? 看着天启帝,魏忠贤长叹一声,快步走到了天启帝面前,恭恭敬敬说道:“陛下,若非京中辎重粮草离不开奴婢,奴婢亦想随陛下,见识那辽东凛冽!” 而伴随着魏忠贤的动作,在场的护龙卫、锦衣卫、甚至是那些西苑中的常驻太监,都齐声高呼了起来。 “愿随陛下亲征,杀出一个朗朗乾坤!” “杀!” “杀!” “杀!” 虽然只有区区数百人,可是却喊出了数万人齐声山呼的震撼。 看到了这一幕声嘶力竭,朱由校满意的点了点头,自己亲征的班底,算是彻底收服了。 拍了拍魏忠贤的肩膀,朱由校低声道:“魏伴伴,你是朕的管家,朕的心腹,现在,吩咐下去,让人做饭菜来西苑校场,朕,与将士们共饮宴!” 魏忠贤一拜到底,朗声道:“奴婢遵旨。” 看魏忠贤离开,朱由校扬枪长呼道:“今日朕与众将士一战,见到了众将士的血性,勇武。” “朕令魏公公吩咐下去,于西苑校场之上,大宴众将士!” “今日之后,各司其职,与朕亲征!” 说完这句话,朱由校双眼眯起,朝着骆思恭挥了挥手。 “骆都督,今日锦衣卫来的那些人,你给朕扣下,不到朕回师,决不允许他们与外界接触。” “朕的亲征大计,绝不容失,你明白么?” 听着耳畔天启帝的低语,骆思恭点了点头,低声道:“老臣明白,但是陛下,若是他们中有人想要随陛下一起出征辽东,那该如何处置?” 朱由校嘴角一挑,双目中闪过一道精芒。 “那他们就不是锦衣卫,而是朕的护龙卫了!” 今天在西苑校场中,朱由校暴露出来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其中不仅仅只有朱由校的武力这一块,更多的是朱由校的图谋。 在京师中寻找天启帝的骆思恭,在知道了天启帝人在西苑之后,带来的锦衣卫,几乎都是骆思恭的亲信不假。 但是财帛动人心,骆思恭同样也没法保证自己的这些人,嘴巴能严到什么都不往外说。 各个利益集团对大明的渗透,可以说是各个角落都渗透到了。 骆思恭虽然在湖广颇有威名,可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一点,骆思恭同样明白。 故而骆思恭在听到了天启帝的封口令之时,二话不说就直接答应了下来。 可是天启帝给骆思恭的回答,却让骆思恭怦然心动。 护龙卫! 那可是如今朱由校的几大重臣眼里天启帝最为重视的部门。 早知道这样,骆思恭估计都不会给自己那个倒霉儿子养伤的机会,也要给骆养性直接带过来。 虽然说骆思恭知道,天启帝对他父子有所倚仗,可是骆思恭同样知道,他们父子二人,距离天启帝彻底信重还远得很! 其中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他们父子当初怂的太快了,而且在天启帝重新提拔他们二人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彻底投效。 所以如今朱纯臣都上位了,成了天启帝倚重的左右手,他们骆家父子还得四处托关系,才能知道天启帝现在在西苑。 而且要不是因为今日看门的小太监认识骆思恭,愿意为骆思恭这个锦衣卫都督通知天启帝,那么没准骆思恭都只能被拦在西苑之外,入不得西苑,更入不得校场! 可是那二十来个骆思恭带来的小伙子,何德何能? 天启帝居然说只要他们愿意在这一战跟随天启帝去辽东,那就不再是锦衣卫,而是天子身边的亲信护龙卫! 这意义可就变得不一样了! 虽然说锦衣卫也是天子亲军,可是说到底,锦衣卫在大明这些年里,更多的时候都是东厂在使唤,厂卫厂卫,并做爪牙! 所以亲疏远近来算,在天启帝面前的关注度,锦衣卫是绝对不如护龙卫的。 想到这里,骆思恭捏了捏自己的指节。 “少不得我湖南,也要出来二十几个战功爵了!” 天启帝打算行军功爵制,这一点骆思恭心知肚明。 所以发个狠,利用自己在湖南人里边的威望,骆思恭打算让这一次来的二十几个亲信锦衣卫,全部跟着天启帝去辽东,去征战。 我等功名,马上取! 反正他们刚才,不也凑热闹山呼了来着? 骆思恭将自己的眼神,瞟去了跟着自己来西苑的那些人身上,越看,越发满意了起来。 第165章 民族意识 看着身后偌大的北京城,朱由校长吁了一口气。 自己拟定的亲征日子已经到了,虽然说此次出征,带的只是区区的护龙卫一百余人,以及锦衣卫两司凑出来的两千人,外带京营在孙应元刘元斌他们二人东拼西凑下出来的一千人。 总计才三千余人离开了京师,却给了朱由校一种天高任鸟飞的感触。 京师中的桎梏,从今日起,就算是彻底被朱由校挣脱了。 想想前几天刚过去的校场夜宴,朱由校只觉得恍然如梦。 如果说这个时代是一个抽卡游戏,那么无疑如今的大明朝那几张最为稀有的卡,朱由校都已经握在手中了。 虽然那个弃官回家的孙传庭,没有被朱由校找回来。 可是不次于孙传庭的卢象升,黄得功这样的名将,以及武力值绝对大于孙传庭的曹文诏,这些人,都已经被朱由校握在了手中。 时间不等人,朱由校算算,自己穿越到这个年代,已经花掉太多的时间,在整顿京师,整理后勤上了。 如今算得上一句兵强马壮,而且手下兵将齐全。 虽然说比起建奴的气势汹汹,倾国而来的兵力,要少了很多。 然而这跟随朱由校出征的三千余人,兵甲俱全,甚至于每一个士兵手中的刀,都能称得上一句神兵利器! 说到底,此时的大明朝炼钢之法已经逐渐完善了,至少此时大明的炼钢之法,到了原本世界上的清末,都依旧在沿用。 朱由校没有法子将现在大明朝的炼钢之法改进,可是朱由校可以重金悬赏,让自己的工匠们,加班加点的用现在的钢材,去锻造出最为精良的兵器盔甲。 而辽东虽然苦寒,可是在华夏大地上,棉花早就已经开始普及了。 之所以以前的大明战士,在粮饷足够,朝廷不缺钱的情况下大部分时间,能够在辽东压着异族打,而一旦朝廷开始缺钱,就开始被压着打。 其中就有一个很重要的地方,那就是御寒之物的供应不上。 朝廷没钱,兵甲不全,更何况御寒之物? 偏偏此时的朱由校即便没有大屠京师,却也因为魏忠贤和朱纯臣的慷慨解囊(被逼无奈),也有了不俗的财富。 一条船上的蚂蚱,魏忠贤和朱纯臣当然只能尽心尽力的让天启帝,可以舒坦一点? 就如同朱由校所预料,在朱由校率军出京师的时候,京师中的文武百官,除了彻底投靠过来的那一批之外,别的那些就差没有欢呼雀跃了。 可是固然北风萧萧,离开了京师,朱由校还是龙入大海一般,觉得浑身舒坦。 “启禀陛下,沿途有无数百姓难民,逃难而来,听闻我军乃是天子亲征之师,故来寻求我军赈济。” 一个身着黑袍的护龙卫,策马停在了朱由校的身边,汇报了起来。 离开京师方才多远,甚至都没出顺天府地界,朱由校就已经遇上了三波难民。 但是朱由校也不是不能理解,伴随着小冰河期的强烈气候变化,整个大明,特别是北方和西部,都已经出现了巨大的饥荒。 然而没什么办法,即便朱由校把徐光启从礼部捞了出来,甚至重新仿照秦汉时期,空降了一个大司农的官职给徐光启,让徐光启压在了户部上边都没用。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徐光启再会种田,手里有再多种子,也没法直接变出粮食来。 所以朱由校的眼光,一直都在辽东,没有离开过。 今年,平辽东战乱,杀鸡儆猴让蒙古不敢轻举妄动。 从而争取到喘息之机,恢复大明国力。 这才是朱由校现在想的。 摸了摸腰间在刺骨寒风下已经变的冰冷的天启铳,朱由校看着这个汇报消息的护龙卫说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只有结束战乱,将战乱抑制在国门之外,才能够让大明百姓,大明子民过上好日子。” “就和前几波人一样,派个人回京师,找魏忠贤,让魏忠贤安排这些人去朕设置的几个工厂做工,以工代赈,方才能够养成他们的习惯。” 听着朱由校的话,这个护龙卫点了点头道:“诺,只是陛下……这一行灾民中,不少都是年迈的老人……” “他们无法做工啊……” 虽然朱由校在北京,尤其是在西苑,在南海子这几块皇家御园中设置的工厂,并没有什么太高强度的工作。 只是弹弹棉花,分离一下粮草这些活计而已。 可是即便是这样,对于那些老年人而言,却终究还是吃力了些。 朱由校挑了挑眉,笑道:“放心,朕已有安排,魏伴伴会好好交代他们,让他们在京师中各个百姓聚集之所,讲述边关战事之苦,讲述乱兵祸害之甚。” “每天,都会有食物供给他们,朕也设置了几处足够容纳他们容身的收容点。” 看着这个护龙卫战士一骑绝尘,朱由校皱起了眉。 在儒家数千年的洗脑下,家国天下的观念,已经深入人心。 在大部分人的眼中,家,才是优先级最高的。 其次才是国,最后,才是这个天下。 原本历史上建奴入关之后,对大明百姓下手最狠的,其实是那些投降了建奴的明军。 同样的,在二战中,为虎作伥的二鬼子造的孽,也一点不比鬼子小。 这就是没有形成国家凝聚力,没有觉醒民族意识带来的后遗症。 可是华夏终究是华夏,是世界上所有文明古国中,唯一一个延续到了二十一世纪的文明。 包容性和开拓性,都是华夏文明中极为重要的一环。 所以在五胡十六国时,有汉家子弟前赴后继,所以在安史之乱中,有汉家子弟勠力同心。 所以在崖山海战之后,有数十万人同赴死。 所以在六十年元蒙暴政下有义军奋不顾身。 有民族意识的人,终究会带着其他的人一同觉醒。 朱由校给这些老人的安排,就是有意的引导民族意识的觉醒。 家国天下的观念一时半会不好改,可是用血淋淋的教训,血淋淋的亲身经历来作为案例,总能激起同仇敌忾之心不是? 京师,可是朱由校征北的最大兵员地! 第166章 奇袭山海关 北风烈烈,山林茂密。 越往北走,朱由校只觉得这小冰河期带来的魔法伤害,越发厉害了起来。 即便是穿着厚厚的棉衣,可是在这狂风肆掠之下,却依旧是让整支远征军出现了非战斗减员的情况。 然而这沿途上,北国的雪地风光,已经让朱由校越发的激动了起来。 毕竟说到底,朱由校穿越到这个时代,第一件确定下去想要做,想要改变的历史大事件,那就是在宁远城头,干掉建奴开国那一批有头脑有能力的人。 不管后世很多人,去如何说后金只是捡漏,后金只是乘人之危才入主的关内。 朱由校很清楚,建奴能够从疥癣之疾扩散到如今大明的头等大患,绝不是什么靠着运气就能做到的。 小冰河期对大明的确是一种严重的挑战。 可是生活环境更为恶劣的白山黑水中生存的建奴,何尝又不是面对着小冰河期的挑战。 席卷辽东,气吞山河,是做不了假的。 史书上,后世的营销号口中,建奴一直被大明死死的拦在关外。 然而实际上,崇祯九年开始,往后短短数年内。 当时继任为大汗的皇太极就一口气发动了入口之战。 什么叫入口之战? 就是建奴从长城各个关口突入,在大明土地上烧杀劫掠的战役! 没错,山海关的确没有陷落,可是皇太极一手分兵,以小部分兵力威压山海关,让其他部队突入其他的长城关口,玩的却贼溜。 崇祯九年五月,皇太极派阿济格等领兵出战,俘人畜十七万九千八百二十,生擒总兵巢丕昌。 崇祯十二年三月,清军渡运河,攻破山东济南府,克城败敌,俘人口二十五万余。 这抢的,可都是大明的百姓,大明的财富! 更别提锦州的彻底陷落,也是皇太极一手造就的。 皇太极他爹老奴努尔哈赤,虽然席卷了辽东,攻陷过锦州,可是旋即就被击退。 到了皇太极手里,整个关外除了宁远城之外的其他城镇,全部为女真所吞! 从战略上藐视敌人,从战术上重视敌人! 身为穿越者的朱由校当然明白伟大领袖曾经说过的这句话,这句话用在建奴身上,也同样极为合适。 “陛下!前方五十里就到山海关了!” 骑着一匹白马,刘元斌吸溜了一下鼻涕,悻悻一笑朝朱由校拱手说道。 作为一个太监的刘元斌,虽然吃过不少的苦头,可是说到底,在这种天寒地冻下骑马,对他而言还是极为艰难的事情。 同样也是因为刘元斌的太监身份,朱由校大手一挥,直接让这个原本历史上凶名赫赫的武太监,成了自己此次亲征时的传令官。 离山海关越近,遇到建奴小股绕关而来的斥候概率就越大。 朱由校带来的人马中,没有比朱由校亲自训练的护龙卫更合适去搜查打探的了。 看着刘元斌的表情,朱由校笑道:“既然快到山海关了,那么,刘元斌听令!” 听到朱由校一本正经的话,刘元斌在马上坐直了身子,恭敬道:“奴婢听令!” “传令下去,全军加速,急行军到山海关,沿途我军斥候依照惯例,全部扣留,建奴斥候全部灭口。” “朕,要奇袭山海关!要打高第一个措手不及!” 自北京城一路过来,远征军拦截住的斥候探子,可不仅仅只有关外的建奴,同样的也有着很多高第派出来的人马。 高第本身就是个骑墙派,而且现在还手握重兵。 朱由校当然不会给高第一个反应的时间,因为谁都说不准高第这货会不会恶向胆边生直接拿了自己这个天子,去跟建奴请功! 刘元斌听到朱由校的命令,高呼一声应下之后策马而去。 朱由校也握紧了自己手中的马缰,双目如炬,看向了这在冰天雪地中,依旧散发着悍勇之气的大军。 奇袭山海关,可不是什么玩笑之言。 高第接过孙承宗手里的兵权之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整个关外全部放弃,将兵马粮草军备,全部收到了山海关中。 两百里防线全部拆毁,除了袁崇焕怄着一口气死守宁远之外,关外已经没了明军的踪迹。 近一个月的赶路,朱由校也没法分辨此时的辽东局势到底如何。 询问沿途上那些被高第撒往关内的斥候,问出来的居然是高第在寻思继续内撤! 偏生山海关的官兵,还有很多人也都是这个想法,想要放弃山海关,撤回关内,不和悍勇的建奴生死厮杀! 这如果和高第没关系,朱由校第一个就是不信的! 虽然说高第这货,朱由校从一开始就打算给他杀了祭旗立威,可是那也是基于高第在记载中的无能,以及不得人心的基础上。 然而现在看来,高第这货居然是得人心的那一个,死守关外的袁崇焕,才是不得人心的那一个! 虽然这个局面的原因,朱由校能够理解。 人都想活着,建奴来势汹汹,袁崇焕靠着一座孤城想要死守,在绝大部分人看来,都是送人头的举动。 而高第虽然怂,可是龟缩却能够保住大家的性命! 不过理解归理解,高第挤走孙承宗才多久,就能够尽得山海关人心,这说明高第这个原历史上从天启朝的辽东经略一路做到崇祯朝山海关总兵的家伙,也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再加上高第是个骑墙派,朱由校隐隐约约的怀疑,高第这个在原本历史上降了建奴的人,现在或许已经和建奴有联系了。 弃了山海关,建奴入关之后,高第进可挟开关之功,投靠满清。退可拥兵自重,效仿皮岛毛文龙他们的做法! 因为谁都知道,此时的满清是没有做好彻底大举南下准备的! 人口,是制约建奴的最大利器! 所以朱由校才打算奇袭山海关。 在高第没有准备,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将山海关的兵权拿下,这就是朱由校现在的想法。 反正自己军中还带着一个袁可立,山海关关内还藏着一个曹文诏和一个孙承宗,朱由校不担心自己擅自拿下得人心的高第,会导致山海关营啸。 不管高第到底有没有和建奴勾结,朱由校优先要保障的,是自己可以成功的夺得兵权! 第167章 龙甲,你过来。 夜色漫漫,辽东的大地上,早已铺满了白雪。 而前方肉眼可见的辽阔城墙上,居然只有大猫小猫的寥寥几点火光。 虽然山海关由七座城池组成。 更是大明终其一朝都在不断修缮的铁壁雄关。 可是这并不代表在抵御外敌的城头上,就不需要人把守了! 要知道,此时正是建奴倾巢而出的时候! 眼前这一幕毫无疑问的告诉了朱由校,高第虽然名头上是阉党,是魏忠贤的亲信,所以才能被魏忠贤差遣来辽东,接了孙承宗老阁老的班。 可是实际上,高第却早已生出异心,早就和建奴互有往来了! 山海关的城防之松懈,从朱由校带着这三千余人化整为零渡过石河,顺顺溜溜的就齐聚山海关关城之内,就可见一斑。 山海关七座城池中,关城的防御措施,是做的最好的。 而高第的经略府邸,也就在这关城之中。 如今的辽东,还没有成为原本历史上不久之后的筛子模样,军民加在一起,也有逾百万之众。 在曹文诏的交代下,朱由校很清楚山海关中,有着多少辽东的精锐明军。 整整十二营,十一万经过孙承宗和袁崇焕训练出来的兵马! 在高第选择抛弃二百里防线,将整个辽东关外拱手送出之后,此时的山海关还有着整整十万大军! 这十万大军,可都是经过袁崇焕以及孙承宗调教,多次防御过建奴突袭的士卒,战力胆气都不缺。 唯独缺的,就是一个好主帅。 高第很明显,不会是这个好主帅。 高第也很清楚,自己没法压服辽东的骄兵悍将,所以高第直接自己带了一万亲信部队过来,刚好填满了孙承宗创建的十二营! 只是那愿意和袁崇焕一起死守宁远城的一万精锐,就这么丢了编制。 朱由校摸着下巴,看着山海关的关墙。 “孙应元,朕给你派一千人,入关之后直取经略府,拿下高第,可有信心?” 看着天启帝坚毅的面庞,孙应元呵呵一笑道:“启禀陛下,以关城城防之松懈,关城兵力之分散,末将以为,五百人足以。” “一千人聚集,不论是在什么地方,都会引人注目。” “更遑论这是山海关之中,鱼龙混杂之地,不论是高第还是建奴亦或者蒙古,在关城内,必有探子眼线。” “五百人不多不少,正好可以按陛下之前所说,化整为零之计,分散开来聚集到经略府外,再合兵奇袭。” “拿下经略府,活捉高第之后,就足够让山海关内的诸将投鼠忌器。” 听着孙应元的话,朱由校嘴角一挑,低头看向孙应元说道:“若是没有拿住活高第,山海关诸将引兵来攻,孙应元,你能守住多久?” 孙应元两眼一眯,低声道:“以之前曹将军交代之城防图来看,辽东经略府易守难攻,而且是孙阁老一手组织修筑,防御能力极强。” “如果不是我等奇袭,出其不意,那么我等即便是再多上十倍人数,也不一定能够轻松拿下辽东经略府。” “而山海关七城中,关城乃是重中之重,高第忌惮辽东旧将,担心他们会因为孙承宗的离开,一个不爽不开心,就杀了他这个经略,故而将他们分散到了其他关城把守。” “所以重中之重的关城,此时反而兵力空虚!只有区区两万余人!” “更何况,据护龙卫诸位袍泽探报,这两万余人高第还给分散到了关城各处!” “若高第死。” “末将没了令山海关诸将投鼠忌器的把柄,整个关城中的士卒来攻,末将仍可带着五百袍泽守他三四个时辰!” 三四个时辰,这是孙应元计算好的时间段,辽东经略府的地形,工事,这些东西在来辽东的路上,曹文诏就已经交代的差不多了。 虽然此时的曹文诏和黄得功两人还陪着孙承宗一家人潜伏在山海关东罗城中,可是以黄得功的机灵,还有曹文诏对辽东的熟悉,互通往来还是很轻松的。 所以孙应元才敢夸下海口,能够以五百人,守住经略府三四个时辰。 朱由校点了点头,看着孙应元,拍了拍孙应元肩膀道:“既如此,还望孙将军为我军立下首功。” “你要哪些人,朕全部予你即可!” 孙应元看着朱由校身后的道道人影,沉吟了片刻说道:“陛下,予我三十护龙天启铳手,另外再予我四百七十名末将京营故旧即可!” 说到底,孙应元也不知道朱由校的护龙卫编制到底是怎样,所以孙应元开口就是三十名护龙天启铳手。 毕竟在他看来,护龙卫人人都带着一把当初在西苑校场上,让他们这些人眼馋的天启长铳,而且沿途上天启帝这个护龙卫之主,上到打探消息,下到驻营扎寨,几乎全让护龙卫包干。 孙应元自然就以为,护龙卫全都是上马能杀敌,下马能务农的大明传统军人。 最多就是练就了一手新式火器罢了。 所以孙应元直接开口就向天启帝索要三十名护龙卫,随他一同去夜袭经略府。 朱由校玩味的看了一眼孙应元,摇了摇头道:“护龙卫,朕只能给你十五人,而且这十五人,你得给朕看好了。” “他们,可都是朕的宝贝!” 朱由校当然清楚孙应元的想法,无非就是把护龙卫想成了普通的精锐士兵,以为自己这个天子带了一百来人出来,他要个三十个,要走三成没什么问题。 可是三十个经过朱由校那么多后世训练方式训练出来的大明版特种兵,还是装备齐全的那种。 就为了攻坚任务调给孙应元,多少还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更何况不仅仅是孙应元这边要有动作,朱由校作为天子,他对另外的二千余人,也同样有着安排! 山海关,可是整整有着七座关城! 朱由校只有三千人,想要撼动有着整整十一万说不准各怀鬼胎大军坐镇下的山海关,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每一步,都必须要做好谋划。 虽然只能够调动十五个护龙卫,可是孙应元却也知道,山海关至关重要,不容有失,天启帝只给了自己十五人,那就十五人! 看着天启帝,孙应元重重应道:“末将遵令!” 孙应元带着人马离开了,朱由校双眼微眯,朝着龙甲朱纯臣挥了挥手道:“龙甲,你过来!” 第168章 孙承宗 东罗城,作为山海关下最为重要的商业重镇,经历过历代辽东总兵官的经营,此时早已成为了辽东的一颗璀璨明珠。 蒙古人,女真人,汉人,都在这东罗城中贸易往来。 所以即便是此时大战将起,东罗城中却依旧人声鼎沸,来往之人络绎不绝。 毕竟建奴也很清楚,真要打的话,是不可能在这寒冬腊月里,攻破山海关的。 只要一日不攻破山海关,那么在这关城前的东罗城,就一日是辽东的经济重镇! 在灯火中的一户人家里,一个高大汉子看着面前的老人,愁眉苦脸。 “我的孙阁老诶!能不能安分点!陛下既然说了今日已经到了山海关,那么没有前来相见,必然是有陛下的思量。” “咱们在这里好好等等,不就行了么?” “要知道,如今高第的眼线遍布整个山海关,封锁关内消息,而且不断的派出斥候联络建奴,誓要将孤城在外的袁兵备以及无数的军备物资,全部送给奴酋。” “此时莫要说是孙阁老已经失了兵权,即便是孙阁老没有失去兵权,又如何在高第的重重围堵之下,回到关城,召集众将,绝了高第通敌卖国的念头?” 听着曹文诏一番话,孙承宗叹了一口气,搬了一个小马扎直接坐在了上边。 辽东如今的乱局摆在这里,孙承宗毫无疑问是知道缘由的。 说到底,他孙承宗在辽东经略的这些年里,就没正经的和建奴开过战。 大部分的时间里,都是在修筑坞堡,修缮防御工事。 誓要将辽东连成一片铁壁铜墙,将坚壁清野进行到底。 这也是为什么朝堂上一提到孙承宗,就是劳民伤财,徒劳无功的攻击弹劾。 因为归根结底,孙承宗还真就没有像之前的李成梁一样,威慑辽东。 更没有像熊廷弼他们一样,屡屡挑衅建奴,要和建奴掐架。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孙承宗虽然没有干出来什么大规模斩将灭敌的事情,但是终究辽东是稳定下来了。 血肉磨盘之下,孙承宗练就了十一万敢战之兵! 这份功劳,是无法磨灭的。 天启帝,是孙承宗的弟子,所以孙承宗很了解天启帝的性子。 这趟曹文诏半路上将自己劫持了,给自己说天启帝御驾亲征之事的时候。 孙承宗是觉得不可能的。 毕竟天启帝再怎么宏图大略,可是皇权不稳,天启帝如何能够轻身犯险,前来辽东和努尔哈赤一战? 可是奈何曹文诏在朱由校面前立下了军令状,就是绑,也要把孙承宗绑到天启帝面前去。 这也就导致了如今的孙承宗,只能带着家眷,和曹文诏一同滞留山海关东罗城。 长叹了一口气,孙承宗的眼中出现了一抹难以言说的神色。 “曹蛮子,你以为是老夫担心陛下不来?” “老夫担心的恰恰是陛下在这个时候过来!” 孙承宗当然希望天启帝是个英武果决的皇帝,天启帝求学之时的孜孜不倦,也时常让孙承宗回忆起来。 可是虽说如今的辽东,已有了十一万可战敢战之军。 但是在这寒冬腊月里,明军本就不如白山黑水中厮杀求生而来的建奴。 人数多有什么用? 孙承宗从来都不认为自己这几年练就的辽东军,在战斗力上能够超过曾经有过万历三大征磨炼之后的万历朝明军。 然而就是那南征北战,战功赫赫的军队,以二十万精锐征辽。 结果大败而回! 被六万不到的建奴五天之内连破三路大军。 有着晚明第一猛将之称,在朝鲜战场上立下无数大功的刘綎战死。 威名远扬,震慑塞外,让无数异族尊称杜太师的杜松战死。 接替李成梁当了辽东总兵的李如柏仓皇逃窜,苟活了下来。 因为有着萨尔浒的前车之鉴,所以孙承宗才那么小心,那么谨慎。 毕竟在孙承宗眼中,萨尔浒之战比起土木堡之变,少的也就是建奴没有俘获一个皇帝了! 土木堡之战,一战葬送了大明开国的强军。 萨尔浒之战,一战葬送了大明自正德重武到万历三大征重新建立起无敌之心的大明士卒脊梁! 摸着自己的下巴,孙承宗又想到了早几年自己回京时,去天牢里见过的一个人。 一手葬送了大明无数精锐,更是送出了无数军资,助长了建奴嚣张气焰的那个人。 前辽东经略,杨镐! 想到这里,孙承宗眼中待着一丝考量之色,看向了曹文诏的小跟班。 那个在曹文诏口中,天启帝亲自许诺过给一个总兵的小将。 “黄得功,听曹蛮子说你允文允武,不知你可知道万历年间的杨镐,杨侍郎?” 听到帝师孙阁老的问题,黄得功不由一个机灵站了起来,看着孙承宗道:“末将当然知道!” “萨尔浒之战最大的罪人,如今依然羁押在天牢的大罪人,末将又岂能不知?” 孙承宗呵呵一笑,用手拍了拍身侧,看着曹文诏和黄得功二人道:“这院里还有几个马扎,你们搬过来,坐在老夫身边。” “老夫为你们讲讲老夫眼中的杨侍郎。” 看着二人坐定,孙承宗眼中闪过一抹唏嘘。 “杨镐和老夫一样,都是万历朝的进士出身,也都是知兵文官。” “他曾经在草原上,恶战蒙古,也曾经在异国他乡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说个好玩的,杨镐在朝鲜那弹丸之地,打了一场大仗,让那边的人对他奉若神明。” “几乎家家户户都为他立了长生牌坊。” “可同样的这一仗,在国内却成了他的大败,成了他的梦魇。” 孙承宗看着脸上出现了一点不服气的黄得功,用一根木棍,点了点自己面前的地面。 “黄得功,你也不要不服气,你有机会能去朝鲜那边看看,你就会知道了。” “杨镐有错,同样捧他上来的那些人,也有错。” “数错相加,加上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才有了最后的萨尔浒。” “明白么?” 孙承宗看了看乌云渐渐浓密的天空,将手中木棍往地上一丢,长叹道:“辽东苦寒,奴酋悍勇。” “老夫之所以不希望陛下此时来辽东,是因为辽东现在,依旧没有做好准备啊!” “天子又岂可犯险?” “罢了,你二人也早些歇息!” 难道真的,要再来一次土木堡么? 怀揣着这个念头,孙承宗忧心忡忡的走回了自己的屋子,点燃灯火,坐在了桌前。 第169章 大本营的选址 土木堡之变前夕的鹞儿岭之战,过程和萨尔浒之战,在很多细节上,有着惊人的相似。 分兵,冒进,陷入敌围,各个击破! 而这惊人的相似,由不得孙承宗不去瞎想,不去想着天启帝是不是和他的老祖宗朱祁镇一样,也想去当一回俘虏! 忧心忡忡的孙承宗坐在桌前,磨墨提笔一气呵成,却半晌都不知道,该如何去下笔。 毕竟按照曹文诏和黄得功的话,此时的天启帝,已经率领着三千精锐,抵达了山海关。 只是外边没有听到金铁相交之声,更没有听到战鼓阵阵。 这也是让孙承宗稍稍安心一点的地方。 想来,天启帝还没有和高第交手,两方,还没有开战。 在孙承宗看来,天启帝即便是带了三千人过来,又能有什么用?高第区区掌权不到一个月,就已经将整个辽东大多数的人心和民心,握在了手中。 让他孙承宗觉得,自己以辽民治辽的基本方针成了一个笑话! 没错,辽民治辽的确有利于地方安稳,但是同样的,这些辽民,以前跟的可是李成梁!跟的是那个土皇帝! 哪能指望辽民能够对大明王朝有多少认同? 从来都是谁给吃的,他们就跟着谁混。 如今的皮岛的毛文龙,俨然就成了李成梁第二! 想到毛文龙,看着手上的白纸,孙承宗突然心中一动。 站起身来,大步走到了房门外推开门,朝着坐在一旁讨论兵法的曹文诏和黄得功问道:“曹蛮子,黄得功,你们二人知不知道陛下此次出京,带了哪些朝内老臣出来?” 曹文诏揉了揉脑袋,表示不知。 黄得功却朗声道:“孙阁老,陛下此次出京,并没有带什么其他的朝内老臣,唯独带上了曾经的登莱巡抚袁可立袁老大人!” 听到天启帝带上了袁可立出征,孙承宗心中松了一口气,顿时就知道了自己的笔,应该如何去下了。 袁可立来了,皮岛的毛帅,毛文龙可就没什么好跳的了。 毕竟说到底,登莱水师可是在袁可立的手中,才走上巅峰的! “既然陛下带来了袁可立,那么至少登莱水师可用!” 孙承宗兴冲冲的来,兴冲冲的,又走了回去。 看到这一幕,曹文诏眨巴眨巴眼,露出一个憨笑看着黄得功道:“黄老弟,你说这孙阁老,到底是怎么了,咋就这么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 黄得功两眼一眯,就在这院落中,以树枝为笔,以雪地为纸,画了起来。 “曹大哥你看,咱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就是山海关。” “袁兵备所驻扎的宁远城,同时也是陛下所选的决战之地,在这个位置!” “两地相距二百里。” “而这座孤岛,曹大哥你是带着我去看过的,是觉华岛。” “乃是我大明在辽东的重要军资储运站。” “存有大量的粮草物资。” “辽东苦寒,河口结冰,这是你我在石河沿线,就已经发现了的事情。” “觉华岛守军不过区区七千余人。” “所以建奴极有可能绕过宁远,先攻觉华岛!” “断了袁兵备的后路,打击袁兵备的信心,从而将宁远城吃下。” 听着黄得功的分析,曹文诏啧啧了几声,点了点头。 “老弟,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 “袁老大人是毛帅的恩主,更是登莱水师曾经的最高统帅。” “袁老大人过来了,那么皮岛的毛帅不可能继续作壁上观,必然会选择参战。” “东江镇的精锐,可不是辽东这些孙阁老练就的战兵能够媲美的。” “他们纵横登莱数十年,经常对着建奴亮剑,这一点老曹我羡慕得紧!” “只要是东江镇的水师出现在海上,建奴可就不一定敢冒险去打觉华岛,只能被迫攻城了。” “黄老弟,你说是也不是?” 听着曹文诏的分析,黄得功抚掌大笑,高声道:“善!就如同曹大哥你说的一样,只要东江镇出兵,建奴就会被迫只能在岸上,和陛下的大军硬扛。” “陛下的计划,在辽东陪着曹大哥打探风土人情之后,我也分析出来了十之一二。” “如今的山海关,虽然有着十一万大军,看似都是胆怯无能之辈,实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高第的命令,不得不撤回来。” “这一部分,是陛下觉得可用的,只要陛下掌握了山海关的兵权,登高一呼,这些人,就能随陛下一同浩浩荡荡的杀出去,驰援袁兵备。” “东罗城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不假,可是同样的,也能为我们带来前线的消息,如今建奴大军已经抵达了锦州,在锦州做完最后的补给整备之后,想必就会直扑宁远。” “高第放弃了锦州,大小凌河的坞堡,更是丢下了无数军资,这些毫无疑问,都能成为建奴的助力。” “可是同样的,这些物资,也会拖慢建奴的脚步。” “锦州到宁远,也有二百余里,而这二百余里的路程,就看是陛下动作快,还是建奴动作快了。” “陛下的三千人里,新式火器虽然还没有装备全军,可是不少改良之后能在苦寒天气里折腾的旧式火器,却也有着近千杆。” “一旦我军占据先攻优势,以陛下的护龙卫作为箭头,京师驰援而来的大军毫无疑问,可以正面给予建奴迎头痛击。” “孙阁老练就的辽东战兵,虽然说不指望能够在正面作战中,击溃建奴,可是痛打落水狗这一点,我想应该是没问题的?” 也就是朱由校不在这,不知道黄得功脑子里的分析,不然朱由校十有八九会告诉黄得功,黄得功猜的,只对了一半。 还得再练练! 此时的朱由校,已经率领着近千人,趁夜色渐浓,摸着黑,潜伏到了山海关的城楼之上。 高第的怠政,让山海关的防御措施极为松懈,也就给了朱由校将城楼上的人全部换掉的机会。 毕竟只换掉一夜,明日就一切尘埃落定了,普通的大头兵,也不一定有机会能够分辨出来自己的上官盔甲下,换了一个人。 朱由校之所以要拿下山海关的城墙,自然就是因为这山海关东门的城楼,号称天下第一关! 是朱由校为自己立威而选择的大本营! 高第的人头,明日,也就该落地了! 第170章 你是何人 如果说山海关是如今大明在东北方向的重中之重,那么挂着天下第一关牌坊的镇东门,就是山海关的重中之重。 大明前后用二百余年时间,建成了七城连环,万里长城一线穿的军事城防系统,依山傍海得名山海关的天下第一雄关。 如果不能占据它至关重要的位置,是无法彻底统领全关的。 朱由校虽然派人去了辽东经略府,奇袭经略府抓高第。 可是光就一个高第,加上一个谁都不能证明的天子身份,朱由校很清楚,是无法服众的。 什么天子剑出鞘,王霸之气四溢,众人纳头便拜。 这种事情,在辽东,在经历了数个土皇帝的辽东,是不存在的。 即便是朱由校带了一个在辽东素有威望的孙承宗,也没有用。 因为在最重力量的辽东,一个失了兵权的孙承宗加上一个没有展现獠牙的天子,是无法镇压一切不服的。 毕竟说难听点,如果威望有用,李成梁离开过一次辽东之后回归,努尔哈赤也不敢起兵大举犯辽,袁崇焕也不至于只有区区一万人愿意跟他把守大明对关外的最后一道防线宁远。 一夜之间,山海关易帜,辽东经略高第被俘或者被杀,这一套组合拳,才能打服辽民,才能让他们坐下来,听天启帝讲道理。 “朕率人先登,拿下东门城楼,你们各自潜伏,伺机将城门的士卒全部生擒。” “都是我大明将士,没有死在战场上,敌军手中,反而是死在了自己人的尔虞我诈,朕实在是不愿意。” 朱由校虽然很不齿这些人的懈怠,可是归根结底这些守卫懈怠的原因,是因为魏忠贤委派过来的高第。 说完这番话之后,朱由校拉下了自己头盔上的面具,手执一杆大枪,自城楼外的阴影之中箭步冲出。 “有!……” 在一个辽东守军话还没有说玩的那一瞬间,朱由校手中的大枪,已经抵在了他的脖颈上。 “说完,你死,不说,你活。” 看着这人咽了一口口水,喉头涌动,朱由校身形一变,走到他的身后给了他一记重击,将他打晕在地。 手掌一扬,朱由校压低声音说道:“护龙卫为前锋,拿下城楼的同时,切记不要大肆声张,惹得关城生乱!” 黑灯瞎火,守卫松懈,不过短短一盏茶的时间,整个山海关东门的守卫,就全部被朱由校带着的护龙卫以及锦衣卫替换了个干净。 城楼,彻底被朱由校握在了手中。 “去几个人,点亮烽火台,朕就是要告诉整个山海关七城的人,朕,来了!” “另外,朕记得孙阁老,曹文诏,黄得功他们是藏身于东罗城?” “刘元斌,你是负责跟曹文诏还有黄得功联络的,自然知道他们的住处,去,带一队人,去将孙阁老他们给朕请来!” 朱由校高坐大堂,迅速地发布起了自己的指令。 另一边的孙应元,也同样在行动。 就在城楼上出现了灯光,各个烽火台也都被点亮之际,关城内的辽东经略府外,一道道的人影也汇集在了一起。 当先一人,自然就是孙应元。 孙应元接了天启帝的差事,兴致勃勃的带着十五名麟字头护龙卫以及五百名他的京营旧相识一同摸到了辽东经略府外。 那府内灯火通明,饮宴之声哪怕是隔着数百步,都极为清楚。 而府外把守这经略府的士卒,更是松懈散漫的不成样子。 “啧,若是我不知道这是辽东经略府,没准我会以为这是咱京师的官老爷府邸呢!” 孙应元看着身边的一个护龙卫,低声说道。 这个护龙卫,孙应元记得叫麟一,护龙卫龙凤龟麟四队中,麟队的第一人。 天启帝讲他点名出来,让他随自己奇袭经略府的时候,孙应元隐隐约约听得出来,这人的年龄绝不会大。 听着孙应元的声音,麟一轻蔑一笑。 “不论是京师还是边关,亦或者其他地方,总是会有一些官老爷,是这般作风。” “孙将军,如今烽火台已燃,如若我们再不动手,恐怕就难了!” “陛下点燃烽火台,夺取天下第一关,可不仅仅只是夸耀自己的武功,同时还是为我们争取时间,当整个山海关的视线,注意在东门城楼之时。” “也是这关城守备最为松懈的时候!” 孙应元点了点头,心中不由对这个说话谈吐一身江湖气,却又对兵法形势有一定理解的人高看了一眼。 天启帝定下计划奇袭山海关,当然不可能是打算以区区三千人,挑战十一万大军在手的高第。 斩首,擒贼先擒王,这才是天启帝的目的。 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辽东经略府,孙应元嘴角挑起一抹残忍的微笑,猛然爆喝一声道:“杀!” “京营雪耻,自今日始!” 经略府外惊雷响,顿时杀声震天。 麟一带着的护龙卫,一个两个的攀附在经略府的墙壁上,眨眼间就窜入了经略府中。 孙应元手握一把朴刀,双腿迈动,只是一刹那间,就将几个把守辽东经略府的士卒斩于刀下。 一方有备而来,突然暴起。 另一方则是歌舞升平之下被打了个猝不及防! 连门闩都还没来得及放下,孙承宗历经数年打造的城中之城大门,就已失陷。 能被黄得功孙应元,从京师那么多京营士卒中挑出来的这几百人,虽然说在京师的时候,可以说任劳任怨,不像黄得功他们一样是刺头。 可是既然能和黄得功他们交好,那么自然都是有本事,心向大明,心里窝着一肚子火的人。 北京城外,为了将他们从高门大户中调遣出来,天启帝可是怒吼了好几个杀字。 随后北京城的人头滚滚,他们如今还觉得历历在目。 在此时,在此刻,天启帝将攻陷辽东经略府的任务交给了他们,让他们有机会证实自己,他们又怎么可能不卖力? 五百人,如同疯虎一般,杀入了没有任何真正意义上防备的辽东经略府。 顺带,放下了门闩! 当孙应元一脚踹开经略府正堂大门的时候,一个面带酒色,怀里还搂着一个衣衫不整辽东小娘的男人戟指孙应元,怒喝道:“你是何人?谁的部将?” “你可知道这是何地?!” “来人啊!给本经略,把这些贼人拿下!” 第171章 好好伺候一下几位建奴大爷! 听着这个男人的话,孙应元似笑非笑,身后的护龙卫和京营战士,也如同潮水一般涌入了经略府大堂。 孙应元看着脸上带着潮红,怀里抱着美人,色厉内荏的高第,看着这大堂里满座的高第宾客,不由轻轻抚掌而笑。 “我等来自京师的苦哈哈,可从未想过辽东,居然还有如此酒肉,如此歌舞升平的日子。” “建奴环伺,近在锦州,袁兵备文人守孤城,高经略武将宴宾客。” “好得很,真的是好得很呐!” 孙应元的确是气到了,原本虽然天启帝定下了计划,要拿下高第,可是在孙应元等京营出来的将官眼中,高第也算是个可怜人。 毕竟好好的一地总兵,兵部尚书,被调到了苦寒之地,而且建奴虎视眈眈的辽东当经略也就罢了,可偏偏还是从一开始,就是被天启帝当做了杀鸡儆猴立威的工具人。 这多少有点让久居京营,不明真相的孙应元等京营的人觉得高第是个可怜人。 可到了今天,真的对上了高第的时候,孙应元才明白过来,为何天启帝要将高第调来辽东。 这是给高第的一个机会,也同样是给高第的一个试炼。 天启帝何许人也?人在京城坐,却能料知天下事,不仅仅能够从京营数万人的名册中,选出了自己,黄得功,更是布了一张天下人都没有看破的大网! 放在之前,谁能知道,魏忠贤居然是天启帝的傀儡? 只是这面前酒池肉林的高第,没有理解到天启帝的用心良苦,辜负了天启帝的一番好意,这才让天启帝对魏忠贤失望,对他高第失望。 从而选定,将高第当做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双目微眯,孙应元打量着这大堂中的宾客,嘴角不由挑了起来。 “高经略真是国之栋梁,二百里外的袁兵备,随时面对建奴倾国而起的大军,而这天下第一雄关的山海关中,高经略居然在宴请建奴!” “当真是好得很!” 虽说孙应元一直都在京营中呆着,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可是孙应元却也在京师见过建奴,知道建奴的一些特征。 这辽东经略府中,高第宴请的宾客中,赫然就有着带有浓烈女真人特色的几个宾客上座。 而他们的怀中,无一不抱着衣衫不整的汉人女子! 难怪天启帝说了,辽东经略府的这些士兵,尽可杀之! 如此为虎作伥,不杀,留着干啥?留着干饭浪费大明的粮草? 孙应元冷哼一声,走到了高第的面前,俯下身子:“末将孙应元,乃是天子亲军京营一小将,还未曾得到天子敕封。” “不过看来,我的功名基业,全靠高经略你了!” 也就是孙应元的这一声冷笑,让高第变得疯狂了起来。 眼见着喊了这么久,自己的属下都没有人进来,高第当然能够想到,自己的手下此时,大概是已经凶多吉少了。 天子亲临山海关,这一点高第是不可能相信的,毕竟他可是阉党的一员,是魏忠贤的亲信,如果天子亲征,魏忠贤怎么可能不通过阉党的渠道,来为自己通风报信? 若是说魏忠贤抛弃了他高第,这一点打死高第,高第也不会去相信。 为什么? 因为高第,是魏忠贤门下唯一一个手中有兵权,而且在大明的军队系统中,占据高位的人! 这般的地位放在这,高第又怎么会去想魏忠贤会放弃了他? “哎哟!” “大人,疼!” 眼看着孙应元带来的丘八已经把手中的火器对准了那一个个宾客,高第恶向胆边生,一把将怀中小娘推向了那冷笑着的孙应元,同时一个侧身,往后一窜,手就往经略府大堂中的兵器架上摸了过去。 高第清楚,大明讲规矩,讲礼法。 更讲上下尊卑! 如今这帮自称是京师京营的丘八闯进来,第一件事是稳定经略府的局面,而不是杀人抢劫,就说明了这帮人是讲规矩的,没准还真是大明的正规军队。 只是朝廷中派来的这帮人不知道分寸,直接就拿自己开刀了,却不知道,如果失了自己这个辽东经略,那么努尔哈赤的大军,可就不是只打一个宁远城了! 所以在高第想来,自己只要能够拿下面前这个孙应元,亦或者杀出经略府大堂这个已经被孙应元带着的人占领的地方。 能够见到这支军队的主官,那么没准一切都还有回转的余地。 毕竟自己可是天子任命接替孙承宗的辽东经略,更带着一万亲信大军! 加上身为阉党,久在外地戍边,颇有余财,足够自己供起辽东孙承宗练的十万苦哈哈数年的军饷。 这股力量捏在手中,天下又有谁能够敢于轻易动自己? 然而令包括孙应元在内的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在高第转身的那一刹那就发现了。 “砰!” 一声巨响发出,高第的大腿出现了一个血洞,整个人失去支撑倒在了地上,哀嚎了起来。 眼中,还带着不敢置信。 孙应元也瞪大了眼睛,看着身边的麟一。 这么近的距离,麟一怎么敢直接开铳的? 虽然说当初在西苑校场之上,孙应元也见证过天启铳子弹那极强的穿透性,可是当初西苑校场打靶打的草人陶罐,可都是直接炸开。 孙应元哪能想到,这一铳过后,子弹居然直接击穿了高第的大腿,留下了一个巨大的血洞,却没有让高第的腿炸裂! 加上火器的精准度,一直都是大明军人眼中的谜,即便是军中的火器手手中,那些旧式火器在近距离都不一定能够说得上百发百中。 这新式火器威力更大,后冲之力也更大,这麟一在这里就开了铳,难道不担心直接失了准头,把高第击杀在这? 高第虽然天启帝没说一定要活的,可是孙应元也好,麟一也罢,都知道,一个活着的高第,更方便天启帝用来立威! 麟一瞟了一眼孙应元,面具下的嘴角挑起一抹残忍的笑容,大咧咧走上前,一脚踩在了高第的伤口上。 “高经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想法,你以为见到了我们的上官,你没准还能有一条活路。” “放心,我们的上官,你是能见到的。” “你是死是活,自然也是我们的上官决定。” “所以呢,在此之前,你好好的在这呆着,不要多说,不要多做。” “兄弟我呢,以前是在江湖里摸爬滚打,见惯了生死厮杀的人,可是这也给兄弟我留下了一个坏毛病。” “那就是容易激动,一激动,就容易手抖。” “这次只是打中了你的大腿,下次,可就不一定打中哪条腿了。” “听~明~白~了~么?” 伴随着麟一拉长的声音,麟一踩着高第伤口的脚,也用力碾了几下。 剧痛从大腿上传来,高第忍着痛,连连说道:“我懂了,我知道了!还请兄弟,高抬贵脚!” “我好歹是大明的辽东经略,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不是?” 麟一坏笑着俯下身子,拍了拍高第肉嘟嘟的脸颊,转头看向孙应元说道:“孙将军,你还是书卷气太重了点,陛下没说错,有些事儿,还是得咱们护龙卫这帮兄弟干,才能够得心应手!” 说完这句话,麟一看着那几个和自己一样穿着黑袍带着面具的护龙卫招了招手道:“麟哥几个,给这些宾客里边的女真大爷带去一边,好好伺候一下,看看能不能给陛下带来一点好料子。” “毕竟袁兵备那边,据说抓谍字暗探挺凶的,没准那边没啥新消息。” “咱们能多弄点料子出来,陛下那边也能高兴一点不是?” “至于麟六你们几个,今儿晚上就受点累,占几个高点,如果有人驰援经略府,那就先杀了他们马,再跟他们讲道理,让他们等消息。” “道理讲不通,那就直接杀人,杀几个上官,道理自然也就讲得通了。” “反正高第在咱们手上,你们说,是也不是?” 虽然麟一的语气,就像是一个邻家小哥一般的和煦,甚至还带着一丝温柔。 可是孙应元只觉得自己浑身不寒而栗。 只觉得自己眼前,有着一股滔天的血浪,冲击而来。 麟一听着年级也不大,可是为什么,能够如此淡然的说出如此残忍的话? 第172章 有商谈的余地就好 烽火台上火光燃起,这一点就足够山海关七城的守将为之心惊。 谁都不知道建奴什么时候会打来,谁都不知道宁远何时会失陷。 可是整个山海关如今的守将,却大部分都知道一个事情,那就是关城出大事了! 除了关城之外,整个山海关的其余城堡中的上官,一个接一个的召集起了部将,要前往关城一探究竟。 而在关城中辽东经略府大堂中。 麟一端着一碗大堂上的酒水,看着关城上徐徐升起的朱字大纛,将手中酒水一口饮尽,看着面前的孙应元举了举酒碗,笑道:“孙将军,陛下那边,已经拿下天下第一关的城楼了。” “虽然说这高第也不是什么敌酋,够不上献俘的规格,但是高第想见陛下,咱们的陛下,也想见见这高第。” “孙将军通知一下京营的兄弟们,轮班休整守备经略府,关城中大部分人都是高第的心腹,在不知道高第死活之前,绝对不敢轻举妄动。” “咱们整修一下,一会说不定要杀出一条血路,才能将高第以及这经略府大堂中的牛鬼蛇神,都揪到陛下面前去!” 孙应元耸了耸肩膀,点头道:“麟将军你既然已经有了计划,那我照做就是。” 话语中,透露着一丝无奈,孙应元本来以为自己这一次领军奇袭经略府,将会是自己人生的第一次高光时期,在后世的记载中,也会是某月某日,应元率部五百,擒高第。 可是没想到的是,自己京营中虽然遍阅兵法,而且因为这一次解救这些有着雄心壮志,愿意为大明出一份力气的功劳,在京营众将士中,也有一定的威望。 可是真的面临大事的时候,却还是不能像麟一一样,做到诸事都能安排的井井有条。 其中最大的区别就是,自己进入大堂之后,既没有想着去抓住高第,让高第无法反抗,也没有让人数更多的京营将士去控制场上高第宴请的其余宾客。 而麟一,一个听声音年林不大的人,居然二话不说就开铳直接打伤了欲要反抗的高第,而后迅速的安排了整个大堂中的局面。 甚至就连哪些人去审讯,哪些人去戒备,以及如何对待可能会过来支援经略府的关城士卒,都顾及安排到了。 短短的几句话,除了让敌人脊背生寒之外,更是掌控住了整个经略府大堂的局势。 就说那方才打算拿武器反抗的高第,此时就如同一只死狗一般,躺在地上不敢吱声。 而见惯了腥风血雨的辽东小娘,面对刚才的铁马金戈都能面不改色,在麟一一番话之后,也瑟瑟发抖如同鹌鹑一般缩到了一边。 孙应元很好奇,麟一在之前,到底是做什么的,虽说他之前一口一个自己是江湖汉出身。 可是孙应元却认为,能够出现在天启帝的真正亲兵护龙卫里,更是担任了一个字头第一人的麟一,绝非什么寻常的江湖汉。 因为说白了,江湖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孙应元也很清楚。 他在京营中,本身就是属于被疏远的那一波人,加上先天口吃的问题,导致孙应元更是被孤立。 除了黄得功刘元斌等寥寥几个朋友之外,孙应元在京营中,也就只能唯书作伴。 说到底,还好他孙应元是书香门第出身,认得字。 还好刘元斌愿意为他们这些朋友,带一些衙门里让带出来的书籍。 再结合上隔三差五就会半夜溜出京营,去京畿行侠仗义的黄得功描述,孙应元对江湖草莽,也有了一个清楚的认知。 “孙将军,我麟一,可不是什么将军,这一点你别弄混了。” “一入护龙卫,前尘皆是前世之事,我只是陛下亲练,护龙卫麟字队队率麟一罢了。” “和你们不同,我们护龙卫无品无秩。即便立了功,也不会加官进爵。” “就像是陛下为了激励你们而定下的军功爵制,与我们护龙卫,就无甚关系。” 一边说着,麟一微微将自己的面具往上扒拉了一下,自言自语道:“嘿,这带着面具喝酒,还是不痛快不自在。” “孙将军,你饮酒么?” “虽说行军之中,酗酒容易误事,就像那演义中的张三爷一样,一颗大号人头送给了鼠辈,拿去东吴邀功。” “可是辽东苦寒,这种苦寒的天气下,烈酒能够使人不惧严寒,更可平添几分慷慨激昂。” “陛下曾经跟我们说过,燕赵之地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 “这燕赵之地,可不就是咱们这一路过来踏过的土地么?” “既然多慷慨悲歌之士,那么没有美酒怎么行?” “正巧这高经略设酒宴,宴请宾客,用的自然不会是什么差劲的酒。” 又是一口饮尽,麟一坏笑着看向孙应元,举了举手中的碗,露出来的嘴唇扇动。 “不妨孙将军,与我同饮,一会并肩作战,也是痛快!” 听着麟一的话,孙应元突然觉得,麟一这样的人,是友非敌实在是太好了。 天子护龙卫,龙凤龟麟,麟字队可是四队中,名次排名最后的! 即便是麟字队的队率,就能有如此风华,那么常伴天子身边的龙字队队率龙甲,又该是何等人物? 天子身边,果然卧虎藏龙。 当今天子,果然是真命天子! 想到这,孙应元哈哈大笑,随手拿过桌子上的一个碗,灌满之后,举碗看向了麟一,一口饮尽碗中酒水,一手直接拿起原本高第案席上放着的几片酱牛肉,就往嘴里一塞。 腮帮子鼓动之间,孙应元含糊不清的声音从他的口中传出。 “痛快!” “京营的兄弟们,也抽几个人出来,为今日姓董的各位兄弟,各送一碗美酒驱寒,这大堂中的贵人们留下来的酒肉,咱们这些苦哈哈也不能浪费,各自分食了就是。” “陛下既然已经拿下了东城门,那么咱们的动作也要快一点。” 听着孙应元的吩咐,麟一两眼一亮,对孙应元比了个大拇指。 “孙将军虽然初出茅庐,但是学历能力的确很强,果然不愧是陛下看重的人物,也难怪陛下会让我来为你领路。” “孙将军,在辽东的这段时间里,你就好好看看我,是如何处事的。” “只是可惜了,龙甲大人才是最合适教你们这些新人如何处事人,不过龙甲大人任务繁重,没甚时间来带人。” 孙应元一阵讶异,面前这淡然的说出充满血腥言语的麟一,居然能够如此推崇龙字队的队率龙甲,更认为龙甲比起他,更为合适教人处事。 要知道,就是眼前人刚才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对一应事务都有妥善安排的表现,就让他孙应元叹为观止,潜意识下就开始学习了起来。 那麟一推崇的龙甲,又有何等风姿? 两人谈论的龙甲,此时正带着二十余个护龙卫战士,餐风露宿,快步前行。 朱纯臣吐出了嘴中的一根枯枝,看着面前的一座带着鲜明蒙古风格的大帐,松了一口气。 “还好,建奴是异族,蒙古也是异族,这建奴那边的商路暂时不能用,这蒙古人却也还能够用上。” “没有转移迁徙,就挺好,有商谈的余地!” 第173章 喀尔喀蒙古车臣汗! 大明立国开始,这天气就一年比一年冷,也一年比一年古怪。 平日里常说的瑞雪兆丰年,在此时的大明东北方,却成了一个笑话。 多少人,根本就活不到来年的春天。 这严寒,对于大明是一种挑战试炼,同样的对于其他人,也是挑战是试炼。 这辽东,同样的除了有着建奴之外,也是兀良哈三卫的栖息地之一。 建奴和蒙古人,虽然各有部落,一者是游牧民族,一者是渔猎民族,可是这二者的生活栖息地既然接壤,那么自然就少不了往来和纷争。 朱纯臣这趟过来,就是为了寻找自己曾经布下的暗探谍子,通过他们,和兀良哈三卫蒙古联系上。 做一笔大买卖! 在辽东以及漠南布满了暗子的朱纯臣很清楚,建奴和蒙古人,可不是什么如胶似漆的蜜月关系。 反而是相互利用,相互提防的关系。 努尔哈赤可没少带兵去打蒙古,掠夺蒙古特产的战马。 甚至就在万历年间,努尔哈赤还吞并掉了和蒙古关系极好的女真部落叶赫部! 虽然此时辽东的蒙古,甚至于喀尔喀蒙古都表面上臣服于自立为天命大汗的努尔哈赤,可是朱纯臣手中得到的消息,却是蒙古人面服心不服! 天启帝的计划,朱纯臣心知肚明,朱纯臣更清楚,想要充分的挤压建奴在辽东的生存环境,将建奴驱逐去朝鲜,光靠着大明的力量,是极难的。 兀良哈三卫曾经臣服过大明。 黄金家族的后裔,不可能永远臣服,为奴为婢。 一旦有机会,就会跳反。 所以兀良哈三卫没乖多久就跳了反。 可是好歹,大明和蒙古也曾经有过一段亲密的关系。 有着这一份关系在,朱纯臣有十成把握,可以说动如今的蒙古,在女真失势的时候,痛打落水狗! 说到底,此时的蒙古早就不是元蒙时期的蒙古了。 不论是战力,还是胆气,都远远的逊色于他们的先辈。 朱纯臣可不担心驱走了狼却迎来了虎,建奴都能随便压着揍的蒙古,好,在此前建奴同样也压着大明揍。 可是至少大明跟建奴有来有回,而蒙古却是直接被建奴打的称了臣! 漠北也好,漠南也罢,都屈服在了建奴之下。 然而熟知蒙古人天性的朱纯臣却知道,只要有机会,大明未尝不能和蒙古合作! 昔日的大宋玩过一手联金灭辽,结果造成了靖康耻,偌大的大宋变成了龟缩一隅的南宋。 随后南宋也玩了一手联元灭金,结果南宋也无了。 如今的大明兵力再弱,也比昔日的宋要强。 蒙古,也远不是曾经灭掉南宋,打遍天下无敌手的蒙古。 “龙甲,昔日宋留下的耻辱和前车之鉴,我们需要谨记,可是同样的,如今的局势下,我们也可以搂草打兔子,闲着也是闲着。” “你正好在蒙古有门路有关系,不妨去联系蒙古人,让他们在大明击退击溃建奴之后,痛打落水狗,将建奴驱逐去朝鲜。” “在建奴和蒙古打的不可开交之时,张维贤老头儿把守辽东,维系辽东安稳,你龙甲率军出关,为你的老祖宗找回一点场子。” “复我大明朵颜三卫。” “如何?” “你作为龙甲的身份,固然不可让你加官进爵,可是你别忘了,朕从来都没说过,成国公一脉已经断绝!” “你依旧可以以成国公的身份,领军,加官,进爵!” “若你能够打下朵颜三卫,让蒙古人闻你名而胆颤,朕封你王又如何?!” 想着自己接受这一次任务之前,和天启帝的那一番对话。 朱纯臣摸着自己下颔的胡须,看着前方蒙古包中摇曳的灯火,不由得痴了起来。 天启帝何等胸怀,对自己这个罪臣,都能够推心置腹,更是许出了王爵这个破格的封赐。 虽然自己当时是拒绝了,可是朱纯臣心中的欲望,却也被挑了起来。 他朱纯臣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但是下一代呢? 天启帝提出的护龙卫计划,如今还只是初步实施,日后到底会演化成什么样子还不一定。 自己虽然跟天启帝主动请缨以后的成国公一脉家主都要在护龙卫历练,可是既然天启帝愿意让现在身居护龙卫最高管理者的自己,成为王爵。 那么让自己的后人成为王爵,也不是不能想不是? 人心欲望,就像雪山上往下滚的雪球一般,只会越滚越大,欲壑难填。 朱由校挑起了朱纯臣的欲望,那么朱纯臣,自然就会朝着朱由校给他描绘的前景去努力。 更何况朱由校这可不算是完完全全画饼,在朱纯臣看来,朱由校的计划,是可以达成的! “龙甲大人,前方就是你跟我们说的蒙古人驻地?我们一会应该怎么做?” 听着身后人的声音,朱纯臣挑起了嘴角,就在这雪地中将身上的白袍脱了下来,露出了白袍下的常服。 紧了紧自己的腰带,朱纯臣呵呵一笑道:“来几个在京师里跟着那些蒙古语先生学会了蒙古人日常用语的兄弟,脱了袍子,穿上常服,摘了面具,跟我一起去这蒙古人的地盘,见见世面。” “其余的兄弟们,就辛苦你们了,为我们看守陛下所说的这个什劳子雪地吉利服,顺带如果我们没有谈妥,你们还得负责接应我们杀出来。” 听着朱纯臣的话,朱纯臣的身后人影窸窸窣窣的走了几个人出来。 而其他的人,则是顺利的接过了这几个大致能说的来蒙古日常用语的人手中衣物和武器。 看了看出列的这几人,朱纯臣笑了笑道:“行了,自现在起,我的身份就是大明顺天府商人朱晨,你们几个,就是我的护卫侍从。” “咱们这一次来蒙古,是为了找车臣汗谈一个大买卖,你们明白了吗?” 听到朱纯臣的话,这几个出列的护龙卫面色一正,昂首挺胸低声下气道:“诺!” 这几个护龙卫的心中,都悄悄的松了一口气,还好将声音压了下来。 差一点,就造出来了大的动静,打草惊蛇了的话,天知道自己的这个上级,会如何炮制自己! 龙甲在护龙卫中,可以说是恩威并重,护龙卫的人敬重龙甲,同时,也怕了龙甲。 天启帝虽然是护龙卫的教官,可是更多的时候训练这帮桀骜不驯的护龙卫任务,却是龙甲朱纯臣负责的。 一切井井有条,有模有样,而且能够将自己的意志贯彻到底。 这也是朱由校为什么越发对朱纯臣重视的原因。 第174章 天命在朕! 孙应元率领麟字头十五骑护龙卫,带着五百京营战士去了经略府。 朱纯臣率领他最亲信的十二龙字头护龙卫,去了车臣汗与山海关做交易的驻地。 刘元斌被朱由校差遣去寻找此时隐匿在东罗城的孙承宗一行人。 而朱由校却只带了一千余京营和锦衣卫混杂的战士,拿下了这山海关的东门。 其余的人手,自然就是被朱由校散入了整个山海关七城,在护龙卫最擅长情报的龟字头率领下,开始散布起了假情报。 灯火通明的城楼中,朱由校坐在了一把椅子上,看着面前不断分析情报,须发灰白的袁可立,默默的沉思了起来。 这一次的奇袭山海关,算是朱由校行了一招险棋。 在高第还没有彻底统合住山海关七城,只是让这些人表面上听话的局面下,强势拿下高第,拿下山海关七城中最为重要的关城。 在听到斥候所说,自辽东经略府方向,有一支骑兵正在赶来东门这一点,朱由校可以明白,如今这山海关内的第一阶段,按理来说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 只要孙承宗一行人,可以及时到位,给自己压好场子。 那么山海关就不会乱。 而此时的朱由校沉思的,却是在宁远之战结束后,整个天下的局势到底会是什么样子。 朱由校很清楚,自己并没有什么金手指,什么过分的外挂。 有的只是超出这个时代数百年的见识阅历,所以自己放眼的地方,会比起这个时代的人更广阔。 同时自己也对这个时代在历史上的事情,有一定的了解。 所以才能在大朝会时,面对跪地的百官不会升起大明不是不流行跪拜礼么?这样的疑惑,反而能够大大方方的受下百官的大礼。 同样也不会因为锦衣卫大多身着常服,拿着普通的朴刀,而不是后世写烂了的飞鱼服绣春刀而讶异。 在宁远之战前,朱由校大致能够顺着自己记忆中,原本历史上的脉络走势,来提前做好预判,定下策略。 可是朱由校太清楚了,随着自己主导的宁远之战爆发,自己的先知优势,将会彻底丧尽! 自家人知自家事。 朱由校清楚,在先知优势丧失之后,自己虽然说在整体大方向的战略上,可以根据自己领先了数百年的阅历知识,来订制。 可是在真正的战场上,特别是古代这种动辄数万人,数十万人,甚至上百万人的冷兵器大战中。 自己作为一个未来人,是追不上属于这个冷兵器时代的名将们的。 如果自己不是天子,那么自己可以冲锋陷阵,当一员勇将,凿穿敌营。 也可作为一名刺客,带领麾下刺杀敌方大将于无声无息。 然而自己是天子,是一举一动皆和天下有关的天子。 这个身份就注定了日后的朱由校,亲征的机会将会少之甚少。 其一是因为此时的大明,面对的敌人可不再是明初时只会骑射的蒙元,火器时代要来了,如今打打建奴,打打蒙古人也就罢了。 可迟早会碰上的西夷,被大明称为佛郎机,红毛鬼的那帮人,手里可是有着火器的! 朱由校不可能学自己的便宜老祖宗朱棣一样,冲在第一线。 其二则是因为大明的摊子既大且烂,朱由校必须在中枢好好看着,才能不让自己缔造盛世的理想破灭。 毕竟说到底,朱由校的改革,必然是大刀阔斧的,下边人稍微出点纰漏,如果补救不及时,就会坏了朱由校的大计。 就比如徐光启那空降的大司农,朝中不服的可不仅仅只有户部那帮人。 只不过是因为如今京师里大半文人集团联了手,打算看朱由校这个天子的笑话,才能让徐光启继续干下去。 在历史的脉络被彻底改变之前,朱由校能做的,就只有尽量在此时此刻,将宁远一战的战果最大化! 这也是朱由校让朱纯臣去联系车臣汗的原因。 虽说此时的建奴和蒙古,看起来和睦的很,可是暗中的较量,却没有停止过。 就在建奴的眼皮子底下,蒙古照样跟山海关的守军有着眉来眼去,东罗城中,蒙古商人更是数不胜数。 就比如此时的蒙古名义上的共主林丹汗,可是一直都玩着一手联明抗金的策略的。 只是因为手下人不成器,在努尔哈赤的疯狂挖墙角下,暗中臣服了建奴,才导致林丹汗的势力逐渐削弱。 原本历史上,再过几年,皇太极就会借口车臣汗和明朝交易,彻底发动对蒙古的进攻。 朱由校既然知道这一段历史,那么当然就不可能坐以待毙,等着这段历史发生。 虽然说在后世的记载上,也有提到过在1626年,皇太极怨恨喀尔喀蒙古在宁远之战中暗助大明,从而发动了第二次讨伐喀尔喀。 可是比起这个相助,朱由校宁愿将主动权,握在自己的手中。 袁可立分析完了这一个时辰以来,源源不断汇报过来的讯息之后,一双老眼中充斥着血丝,看着天启帝说道:“陛下,如今山海关,可以说一句大势已定。” “七城中随着龟字头壮士们的散布谣言,各城守将纷纷选择了观望。” “虽然发动了一些部队前来关城,可是等他们抵达关城叩关的时候,却决计无法攻克东门。” “袁崇焕那厮不仅仅只调走了山海关关城的红衣大炮,更是将整个山海关的攻城战具,全部搬去了宁远。” “山海关,稳如泰山。” “然则现在的重中之重,还是不知何时能把孙阁老找到,老臣虽然在军中有着威望,但是那也只是局限于登州水师,局限于东江镇。” “辽东之人虽然听说过老臣的名字,但是没有见过老臣本人,所以他们不会轻易相信陛下是陛下,老臣真是袁可立。” 朱由校的思绪被袁可立打断,但是朱由校又岂会因为这些事情,生一个诚诚恳恳为了大明的老臣气? 看着袁可立那张老脸,朱由校面带微笑点了点头道:“袁尚书,你且安心,随朕好好看看这山海关。” “如今局势下,能做的,朕已经全部做了。” “朕乃是天子,袁尚书你且安心,天命在朕。” “这不是什么建奴自号天命,就能够更改的!” 第175章 当世活关羽 努尔哈赤在万历44年(1616年),喀尔喀蒙古上尊号昆都仑汗之后,建立了后金,国号天命。 而这一年,恰好是李成梁死后的第二年。 在1615年,努尔哈赤发兵三千,准备乘着叶赫部和蒙古成婚的时间一举荡平叶赫部这颗眼中钉,却在明廷的调解下放弃了军事行动。 也就是这一波放弃,让当时身为蓟辽总督的薛三才上报万历帝,说努尔哈赤以及女真对大明的命令是唯命是从。 朱由校此时提起天命,毫无疑问,就是在提点袁可立这个三朝元老。 虽然如今的局势,已经是尽人事听天命的阶段了。 那么天命到底在谁? 自称天命的建奴不过区区野人罢了,自己这个真命天子,天下之主,才是真真的天命! 袁可立双眼湿润,如今天启帝的锋芒,袁可立只在万历帝早些时候,才见到过。 既然天启帝身为九五之尊,都敢亲自涉险,更是为自己这个糟老头子打气,那么自己这个糟老头子,又有什么好怕的? 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扶正了自己头上的官帽,袁可立看着天启帝恭敬道:“陛下,昔日老臣入登莱,助毛帅立东江,操练登莱水师,纵横渤海之上,让建奴闻之心颤。” “今日,老臣再度请命,请陛下恩准老臣在山海关之事尘埃落定后,乘船前往皮岛,连通毛帅,以及努尔哈赤的女婿刘兴祚!” 听着小老头的话,朱由校挑了挑眉道:“袁尚书,这刘兴祚朕知道,昔年为建奴所掳,因才干出众,聪明伶俐,被老奴看重,招为女婿,可刘兴祚身为建奴奴酋的女婿,却有着拳拳报国之心。” “但是朕没记错的话,刘兴祚在天启三年意图反叛建奴,事情败露,而后被建奴夺权贬官了才对。” “如此忠贞义士,朕甚喜之,如若袁尚书能够将他引回大明,朕当重用!” “然而如今刘兴祚失了实权,袁尚书说要联系他,应当如何联系?” 朱由校当然是知道刘兴祚这个人的,要知道原本历史上的辽东,可以说在明刀明枪的战争之下,更是有着暗中从未停息过的间谍活动以及反间谍行动。 围着刘兴祚一人身上发生的事情,就足够拍一部大明版本的谍战风云,而最后,刘兴祚更是在母亲和妻子的鼓励下,以自焚计逃出后金,重归大明,直至战死沙场。 而刘兴祚作为朱由校所喜欢的一点,恰好就是刘兴祚的忠贞。 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 这种身居高位的忠贞壮士,在华夏文明的历史上,可以说从来就没有缺少过,但是在大明,特别是在明末风云壮阔的这个年代中。 还真就少之又少! 更多的,却是那水太凉,洪承畴一般的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无耻之徒。 就拿洪承畴来说。 同样被俘的洪承畴,可是直接投了建奴,甚至于还带上了祖大寿等一大帮子辽东悍将! 而刘兴祚的出身,不过是一个被掳走的百姓,尚可在亲眼目睹建奴对大明百姓的残酷欺辱和奴役的情况下,觉醒民族意识,选择背弃于他有知遇之恩的努尔哈赤,而全大义。 洪承畴可是在明末的那段时间里,崇祯皇帝最为倚重的大臣,却在投降之后,彻彻底底的沦为了建奴欺辱残杀大明百姓的爪牙。 刘兴祚积极抗金,即便是身居高位,有努尔哈赤的信重,刘兴祚也没有忘记自己是个汉人。 而洪承畴,则是在美人计下,降了后金,更是为了后金殚精竭虑,出了无数的主意! 这两人的高下立见。 于是历史上留下了洪母骂子的美食,洪承畴这个名字,也更是和钱益谦等人一起,被绑在了耻辱柱上。 再怎么洗,也无法彻底洗白。 甚至如果原本的历史上,大明赢了,刘兴祚也活了下来,建奴输了,那么毫无疑问,刘兴祚的事迹,将会被明清时期最为流行的小说家们大肆渲染。 与关公并列,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面对刘兴祚这样的忠贞义士,朱由校当然会想要把他带来自己的麾下。 晚明的三国演义,已经流行开来,朱由校之所以说曹文诏是自己的许褚典韦,是因为曹文诏和许褚典韦一样,是猛将。 勇则勇矣,智略不足。 虽然曹文诏在当世,可以说战场之上天下无敌。 可朱由校也不可能说曹文诏是朕之奉先啊! 这对曹文诏而言,哪能算得上是夸奖,曹文诏不自己掏刀子抹脖子,都是曹文诏脸皮厚! 因为在这个时代,吕布的名声,简直太臭了!臭不可闻! 即便是后世有着人中吕布马中赤兔,方天画戟专捅义父这样的梗,在后世很多影视作品的渲染下,喜欢吕布,将吕布视作悲情英雄的人也不少。 可是在如今的大明朝,吕布的关键字就是不仁不义,反复无常! 那么在这个时候,朱由校遇上了一个忠贞堪比关羽的刘兴祚,又岂会不心花怒放? 毕竟集邮这个东西,大部分人都有这么个爱好! 更别提刘兴祚是个有才干的人!连努尔哈赤都觉得刘兴祚可堪重用,不惜招刘兴祚为女婿来笼络他! 从努尔哈赤死了之后,皇太极还能容忍刘兴祚继续处于高位,可以给辽东通风报信这一点,侧面上也体现了包括皇太极在内的努尔哈赤子孙,对于自己的这个姐夫或者妹夫能力有多认可。 有才能,忠肝义胆,这当然是让朱由校更欢心的事情。 别忘了,朱由校可就是靠着一手神道操作,才给魏忠贤揍了个七晕八素彻底效忠。 更别忘了,华夏的关公崇拜可绝不是什么营销号口中的满清开始,而是自关羽的同时代就已经开始了。 官方的关公信仰,则是南北朝时代开始形成。 关羽也就走上了侯而王,王而帝,帝而圣,圣而天的神坛之上。 此时的大明朝,朱由校的爷爷万历皇帝加封关羽为三界伏魔大帝神威远镇天尊关圣帝君可还没多久,万历皇帝更是来了一波官方推广。 此时正是民间对关羽崇拜的鼎盛之时。 一尊当世活关羽自辽东来投,朱由校可不是自己的便宜弟弟,当然会利用舆论,将这事儿彻底捅出去,让天下皆知自己这个天启帝不是什么昏君暴君。 而是刘玄德一样的仁义之君! 要不然当世活关羽会千里迢迢也要归附大明? 第176章 梅开二度高经略 袁可立看了看朱由校脸上那不似做伪的兴奋之色,摸了摸自己颔下长须点头道:“陛下,虽然此时刘兴祚已经被努尔哈赤疏远,但是此时努尔哈赤亲率大军抵达锦州。” “远在沈阳的刘兴祚身边的看守力量自然会放松,毕竟即便是当初他反金之事暴露了,也在他的筹划下只是和努尔哈赤产生了间隙,而不是彻底失去了信任。” “关于刘兴祚没有彻底失去努尔哈赤的信任这件事,是老臣自登莱回京师之前,和刘兴祚的最后一封书信所得知。” 说完了这番话,袁可立的眼中,闪过了一抹难以言说的狡黠之色,笑道:“老臣虽然年迈,可是老臣离开东江镇才区区两年不到,余威尚在。” “不然陛下也不会想到在京师中做泥塑木偶的老臣,将老臣从兵部右侍郎,提拔成了又一个兵部尚书。” “并且带上老臣,前来辽东。” 朱由校听着袁可立的话,笑了笑,这袁可立当真是个妙人,居然在看出自己这个皇帝不太注重礼仪架子之后,在话语中打趣起了自己这位天子。 同样的,袁可立无愧于历史上留下来的名号,能够看出来自己带着他前来辽东的用意! 可是朱由校也明白,这是袁可立彻底否认了民间坊间以及清流士子间对自己这个皇帝的诋毁,开始认可起自己这个皇帝的表现。 朱由校当然不会因为这言语上的调侃,去治罪袁可立。 身为穿越者,比起袁可立这种敢于流露真性情的真名士,朱由校反而更烦钱益谦,周延儒那种虚伪的一批却装成名士风度,孑然独立的假名士。 “袁尚书,你既然知道你是又一个兵部尚书,那想必,你也知道如今的兵部到底多混乱了。” “朕既然从幕后走到了台前,自然就不会允许朝堂内,再如之前魏忠贤之时那般混乱,上下沆瀣一气。” “此战之后,兵部,只会有一个尚书。” 听着朱由校的话,袁可立突然挑了挑眉,这当今天子居然没有因为自己言语中调侃朝政混乱之事而生气,反而接了下来,大大方方承认了魏忠贤瞎搞。 甚至还说出了兵部只会有一个尚书这样的话。 这唯一的兵部尚书,除了自己这个天子火线提拔的兵部尚书之外,还能是谁? 当今天子,看似糊涂,实则根本不糊涂,精明的很呐! 想到这里,袁可立两眼一眯,长鞠一躬道:“老臣先谢过陛下,既然陛下已经许了唯一的兵部尚书这个饵,老臣也就只能吃下了。” “老臣请立军令状,此去辽东,其一节制毛帅,其二自海上侵扰建奴后方,扰乱建奴后勤,其三,老臣自旅顺口登陆,伺机攻入沈阳,不说光复我大明土地,但是老臣定会让老奴痛心疾首!最不济,也要救出刘兴祚一家老小!” “若这三点有一点没有完成,老臣也无颜当这兵部尚书,只能乞请陛下,放老臣告老还乡。亦或者让老臣当一个辽东戍边之卒,见证我大明铁骑踏破辽东之日了!” 朱由校摆了摆手,看着袁可立诚恳道:“袁尚书和孙阁老一样,一静一动,一攻一守,皆是大明栋梁,万不可说这般话语。” “沈阳乃是老奴设立的京师,防守定然严密,即便是如今老奴倾巢而出,沈阳依旧是重兵把守。” “袁尚书真有信心杀入沈阳,解救刘兴祚?” 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袁可立呵呵一笑道:“陛下,老臣愿立军令状。” 听着袁可立的话,朱由校轻轻的敲了敲自己面前的桌子,应道:“既然袁尚书愿意立军令状,那么待山海关之事尘埃落定后,朕将凤字头一十二人全部调给袁尚书作为侍卫。” “战场之上,水火兵刃都是无情的,袁尚书,乃是朕钦点的兵部尚书,万不可失。” “至于遣人跟随袁尚书去寻登莱水师,袁尚书你信不信朕给你的人,是为了保护你,而不是为了监视你?” 袁可立作为心细如发的文人,又是亲自操练了大明精锐之一登莱水师的懂兵之人,又岂会在这沿途近一月的奔波中,没有看出护龙卫到底和寻常的精锐士卒有多大的差距。 更何况,那可是天启帝自己的班底,自己的亲卫! 天启帝甚至都把话挑明了,派遣护龙卫到自己身边来,是监视还是单纯的保护,都由你去猜想! 袁可立不禁心中一叹,这是天启帝对于自己一种多大的看重? 士为知己者死! 君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君! 加上袁可立想到了即便是魏忠贤权倾朝野之时,天启帝对自己的保护,更是顿时觉得感慨万分。 退后两步,袁可立跪在地上,重重磕头叩首道:“陛下,老臣岂敢不效死命报君!” 朱由校看着老梆子退后就知道不妙,在袁可立话说完的那一刹那,就给袁老头扶了起来,顺带着还拍了拍袁老头身上的灰尘。 “袁尚书,如今可能安心与朕,等山海关事定了乎?” 袁可立热泪盈眶,点头道:“老臣遵旨。” 虽然不清楚朱由校的底气到底从何而来,可是在此时的袁可立看来,已经不再重要了,一番君臣交心之下,朱由校就差没成了袁可立眼中的圣天子。 虽然没成圣天子,但是至少也是真命天子。 天命,当然归属于真命天子一方! 就在袁可立话音说完的那一刹那,城楼大门洞开,孙应元风尘仆仆的走进堂中,将手中提溜着的一个男人丢在了朱由校的面前,单膝跪地高呼道:“启禀陛下,罪人高第带到!” 朱由校听到孙应元的话,似笑非笑的看向了地上那个腿上绑着白布止血,灰头土脸却一身单衣被冻得瑟瑟发抖的男人,说道:“高经略,汝可识得朕?” 听着一个声音问自己,高第颤抖着眼睛,仔细的打量起了问话之人。 可当高第双眼将面前人看仔细的那一刹那,高第两眼一翻,整个人就昏厥了过去。 一股骚臭味,弥漫了起来。 孙应元看着高第这一副模样,眉头紧锁,而孙应元身后走进来的麟一则是呵呵一笑道:“陛下,这高经略,可忒胆小了,就这尿裤子,今日都已经是第二次了!” 第177章 这货是个文人!文人! 摆了摆手,朱由校看着孙应元说道:“孙应元,你生擒了高第。朕记你一功。” “明日山海关内事务尘埃落定之后,论功行赏。” 孙应元连连摇头道:“陛下,生擒高第之人并非末将。” 随后,孙应元将辽东经略府发生的一番事情,完完全全的说了出来。 听着孙应元说的话,朱由校眼中玩味之色渐渐升起,袁可立更是眼中闪过了一抹惊惮。 天启帝可是说了,要专门将一支护龙卫的字头派到自己身边! 而护龙卫龙凤龟麟四灵的队列中,排名最后的麟字头队率,就敢悍然对辽东经略,此时真正意义上的辽东最高统帅痛下杀手。 不假思索,毫不犹豫,毫不脱离带水,直接就对着准备反击的高第大腿开铳。 是为勇! 击伤大腿,反客为主掌控整个经略府局势,将一切做的井井有条。 是为智! 这还只是麟字头队率! 都能如此智勇双全,果决过人,甚至都能将被天启帝任命为主将,和那些京营刺头们有着袍泽之情的孙应元直接架空! 这是何等英杰? 想到这里,即便是袁可立没有二心,却也隐隐约约的感觉到遍体生寒。 天知道天启帝派到自己身边的那些凤字头护龙卫,会不会看毛文龙不顺眼,直接干掉毛文龙再来一出反客为主? 反正有着自己这个正儿八经能够在东江镇,能够在登莱水师压毛文龙一头的兵部尚书在,那么毛文龙的军中威望,就没太大的作用了。 毛文龙性如烈火,又极为骄纵,总认为天老大地老二老子老三,即便是自己也只能说一句能够节制毛文龙而不能说彻底让毛文龙服气。 这样的情况下,袁可立有担心,当然是无可避免的。 因为说到底袁可立也还是个文人,夸张点说,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书生! 总不可能亲自提着剑上阵冲锋陷阵杀敌。 所以毛文龙,是决计不能杀的! 然而如今麟字头的护龙卫就在这里,袁可立是个聪明人,当然不会当着他们的面,将心中思绪说与天子听。 朱由校看了看孙应元和麟一,嘴角一挑。 “看来你们俩,在经略府没少吃喝,既然已经酒足饭饱了,那就安排一下轮番替班,巡视城墙,稍稍休息一下。” “今日夜袭,已经暂且告一段落了,你们和麾下将士来回奔波操劳,也该休整一番,明日,才是真正考验来临的时刻。” 瞥了一眼地上昏死过去的高第,朱由校踹了高第一脚道:“顺带把这货带下去,别弄死就行,好好替朕问问,建奴给了他什么好处,能让他不顾高官厚禄,弃了关外二百里防线。” 看着孙应元和麟一的离开,袁可立额头青筋蹦了蹦,这两人怎地一点将种风度都没有?反而听话的就像是天子的家奴一般。 天子让他们两干啥,他们两二话不说就干了。 去经略府的时候,是这样。 如今让他们回去休整的时候,又是这样。 说到底,还是因为在亲征的队伍出发前,袁可立没有和现在的天启帝好好的打过交道,还是以对从前天启帝的认知来看待朱由校。 所以袁可立当然不知道,朱由校在孙应元,麟一等人心中的形象到底多么高大。 看着二人离开,朱由校抹了抹鼻子,拉着袁可立一起登上了这城楼的高层。 站在窗台边上,看着关城中的乱作一团,朱由校气沉丹田,对京营士卒驻扎之地发出了一声爆喝:“卢象升何在?速来城楼!” 听着朱由校突然发出的爆喝,袁可立两眼一眯,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个自己之前从未注意过的盲点。 那就是天启帝会武! 而且听着这声吼,天启帝的武学造诣,还绝对不会低! 这次,可是御驾亲征! 士卒不懂韬略,不懂天下这块棋盘上的勾心斗角,诸多算计。 可是苦哈哈的泥腿子丘八们却能够看懂战场上明刀明枪的武勇! 特别,这里是辽东,可以说是如今的大明朝武风最盛的地方,加上多族混居,异族崇拜强者的习惯,多少也影响了辽东的汉民! 一个有武艺在身的天子,和一个没有武艺在身的天子,对于边关行伍而言,可以说是两个概念。 天启帝只需要展现出自己的勇武,就足够在辽东拉起众多簇拥! 贪生怕死之辈虽多,可报国无门之人也同样不少! 这就是辽东的现状! 曾经巡抚登莱的袁可立很清楚,辽民骨子里的血勇,从来都没有消失过。 只是因为没有一个敢战且能打胜仗的主帅,所以才凸显的不够明显! 而天启帝如果此次军事行动能够成功,更显示出来了自身的勇武,尽收辽东军心不一定,但是尽收辽东敢战之人军心,是毋庸置疑的。 至于天启帝这一嗓子呼喊的这个卢象升,袁可立摸起了下巴,这名字有点耳生,不知道是谁,又有何能耐。 可是有着孙应元,麟一等人的前例在那摆着,袁可立倒也不担心天启帝的用人之道会有什么问题。 “陛下,末将到!”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一个身着大明制式棉甲的大汉气喘吁吁的走到了朱由校的面前,抱拳行礼。 隔着头盔面甲,袁可立也看不出这来人的长相,但是看着他的这个身板,袁可立下意识就将来人视作了一个武将。 朱由校打量了两眼卢象升,笑着拍了拍卢象升的肩头。 “卢象升,朕让你当一个普通士兵,磨砺你的性子,你现在还怪朕么?” 卢象升当初在京师中,和骆养性打了个两败俱伤,更是导致了田尔耕之死的导火索。 被护龙卫带入宫中护龙卫卫所之后,虽然养好了伤,却也因为桀骜不驯的性子和暴躁脾气,以及撂担子跑路的事情。 朱由校在此次亲征之前,就顺手将卢象升这个有待磨砺的家伙丢去了京营兵中,当了一个普通的大头兵。 算是好好的打磨一下他的性子。 原本历史上,以血证明了自己忠贞的卢象升,虽然少了原本历史上那十几年的磨砺,和黄得功孙应元他们一样,还远远不到完全体状态。 朱由校也就只能用现在这种教学方式,让他卢象升好好的习惯军旅了。 毕竟这货跟黄得功孙应元这些本就是兵户出身的人不一样,卢象升虽然有武功,而且颇高。 可这货是个文人,天启二年的进士出身! 看待军旅,看待战事,还有一种独属于文人才会有的浪漫天真! 第178章 老师与学生 上一个,和卢象升一样,进士出身,对兵事极为看重的人,叫袁崇焕。 袁崇焕干的事中最有名的,就是单枪匹马辽东打了个转,回来给天启帝上了一堆奏疏,差不多意思就是给我足够的兵马粮草,我一个人就能守得住辽东。 几年内我就能把辽东摆平! 结果就是被朱由校一通批,怼的袁崇焕安安分分乖乖的在辽东给孙承宗打下手。 结果在孙承宗回家之后没几年,袁崇焕又固态萌生,跟崇祯皇帝朱由检,再度提出了五年平辽。 于是皇太极带着人马绕过山海关直扑北京城,袁崇焕即便是回来救了崇祯皇帝一命,却也失了崇祯的信任。 落了个凌迟处死的结局。 朱由校穿越到了这个时代,虽然说袁督师不会再落得个历史上的下场,但是同样的,像袁督师一样,对战争有着读书人特有浪漫思维的那些人,也没法跟原本的历史上一样,轻松掌权。 偏偏就是这些人在原本的历史上,都是朱由检喜欢用的! 卢象升听着天启帝的话,揉起了自己的脑门。 “回禀陛下,臣这一路上,作为寻常的士卒,见到的和臣之前有官身时所见的,截然不同。” “所以臣能明白,这是陛下给臣一个历练的机会。” “臣不胜感激,不胜惶恐,又岂会怪陛下。” “何况本就是臣弃官挂印有错在先,本该万死,陛下大恩,恕臣之罪,臣更是感激涕零!” 这番话一出,袁可立惊了。 原本袁可立可是以为这卢象升,只是一个普通寻常的丘八,泥腿子。 然而卢象升这一开口,就暴露了他卢象升的读书人文人身份! 朱由校挑了挑眉,看着袁可立说道:“感激涕零什么的,朕也不需要。” “没谁喜欢看一个大老爷们哭哭啼啼。” “卢象升,朕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这位,乃是兵部尚书袁可立,山海关事毕之后,袁尚书将会轻兵前往海上,寻找登莱水师。” “你,跟着去。” “如果此行任务达成,朕对你擅自弃官的事,就真不追究了,而且根据你功劳,论功行赏。” 卢象升头盔面甲下的一张脸上,顿时就出现了喜色。 本身他卢象升弃官偷跑,就是想着伺机投军报国,不浪费这一身苦苦修习的文武艺。 因为当一个文官,实在是太没意思了。 特别是对卢象升这种,因为边关有战事,所以自小立志从小习武的人而言,即便是武将地位低可是武将也同样可以保家卫国。 战场不比官场热血多了? 更别提天启皇帝让他跟随的可是朝堂内外就负盛名的袁可立,袁老大人! 以文臣驾驭武将,朝堂内外甚至连孙承宗都不服,偏偏就服袁可立。 不因为其他,而是因为自努尔哈赤席卷辽东起,整个辽东唯一敢向建奴军队亮剑抽刀,并且给他们留下了惨痛教训的军队。 就是袁可立一手练就的! 喜好兵事的卢象升又怎么可能对袁可立没有几分敬仰? 更别说这一次出发,是去寻找登莱水师。 卢象升有点摩拳擦掌,因为毛文龙的大名同样也是众人皆知。 只不过相比起袁可立而言,毛文龙的大名,却更像是恶名。 毕竟每年东江镇一地索要的军饷物资,就堪比辽东数镇。 只见卢象升转头看向了袁可立,恭恭敬敬的说道:“久闻袁老大人威名。” “此行还需多多指教。” “学生卢象升,常州府人士,天启二年进士,有一身武艺,亦颇知忠义二字。” “年少轻狂,不知所谓,让陛下费心。” “既然陛下让学生随袁老大人同去寻找登莱水师,学生愿为袁老大人,披荆斩棘,乘风破浪。” 有一说一,卢象升这一副武夫打扮的人,开口闭口却是一副文绉绉的样,着实是让袁可立有些不适应。 即便是在登莱巡抚多年,可是袁可立骨子里的文人清高,却还是存在的。 袁可立正欲开口,劝诫一下这个自称学生的晚辈,却无意间发现,朱由校的双眼,亮了起来。 “陛下,老臣来晚了,死罪,死罪!” 人未到,声先至。 朱由校看着那个须发皆白,瘦骨嶙峋的老人,连忙站起了身,快步走了过去。 并没有什么别的原因,纯粹只是因为这个人的名字,叫做孙承宗。 这个人的身份,是大明帝师。 原本历史上,有很大可能能够将建奴按死在小冰河期里的孙阁老。 原本历史上,一家老小皆壮烈死战殉国的老大人! 这么长的时间里,朱由校也很清楚这个时代的一些作风了。 这位老大人既然口称死罪,那么真让他到了合适的距离,十有八九就给自己跪下了! 朱由校可以大大方方的接袁可立,接张维贤的大礼,可不代表朱由校愿意去接孙承宗的大礼。 因为这个老人,是正儿八经让朱由校打心眼里尊敬的那种。 原本历史上,自天启二年,到吴三桂开关,这二十二年间从未间断过修缮的关宁锦防线,就是从孙承宗的手里开始的。 袁崇焕口口声声说五年平辽,可是归根结底还不是坚守孙承宗这一套坚壁清野? 本身只要是朝内不出问题,孙承宗袁崇焕他们的乌龟壳可以继续下去,那么辽东的建奴,就有极大的可能不攻自破。 就算不被小冰河期带来的极寒给生生冻死! 如果不是中原富庶,建奴还是过着苦哈哈渔猎生活的话,也绝对没有力气进攻短时间根本啃不下的关宁锦! 只是可惜了,原本历史上的朝堂纷争,葬送了孙承宗,也葬送了袁崇焕。 果然,刚打算膝盖一弯跪下去的孙承宗被天启帝生生扶住。 “老师是要折煞朕么?” 紧接着来的,是天子的质问。 听着天子这一句老师,孙承宗只觉得两眼一热,下一瞬,就热泪盈眶了起来。 “陛下!既然否了老臣的军饷物资之请,又何苦来这辽东走一遭哇!” “陛下糊涂!老臣也糊涂!魏忠贤呐?魏忠贤何在?陛下,让老臣打死魏忠贤那个奸贼!” 就在去年,孙承宗认为辽东兵马粮草皆尽齐备,让天启帝发饷二十四万,大举进攻建奴,争取平辽。 奈何原主在兵部工部阉党东林的纷纷阻拦下,只得否了这条奏疏。 如今时代变了,此天启帝非彼天启帝。 朱由校轻轻一笑,看着孙承宗说道:“老师,去年,可不是个什么出城反攻的好时节。” “加上兵部,工部,阉党,东林多方从中作梗,朕也没能分清忠贞黑白,故而暂且搁置了老师你的奏疏。” “如今,战机已至,不知老师,可愿助朕平辽?” 第179章 孙承宗的心思 战机已至,孙承宗仔细捉摸了一下,也没想到朱由校所谓的战机在哪。 建奴如今因为辽东易帅而倾巢而出,大军已经到了锦州,在做最后的休整。 不日就会大举南下。 风声鹤唳的辽东,除了心知肚明此役不会出事的东罗城之外,其他的几座城堡都是人心惶惶。 天启帝带着三千余人过来驰援辽东,难不成这三千余人都是天兵天将? 不是天兵天将的话,就这三千来人丢到辽东的血肉磨盘里,连个泡都冒不出来。 看着面前的朱由校,孙承宗长叹了一口气。 “我的陛下哎!你怎么能如此轻举妄动。” “虽然老臣知道,陛下带着袁尚书,是想着通过袁尚书节制毛帅,让毛帅从皮岛从登莱发兵,侵扰建奴后方。” “陛下之所以让曹蛮子截住老臣,也是想着利用老臣在辽东的名望,来收拢兵权。” “从而达成两面夹击,让建奴惶惶不可终日,损失战力。” “想法,的确是很好的,而且陛下以易帅而诱骗建奴主力大举南下,这一点,无疑是神来之笔。” “可惜选错了时节啊!我的陛下!” “可是如今天寒地冻,大雪不定什么时候就下来了!” “老臣操练的军队,虽然算得上是精锐,可时间毕竟较短,在夏天主动出征还有胜机,可是在如今,深冬之下。” “还是和倾巢而出的建奴正面决战。” “是绝无什么胜机的!” “若是陛下没有亲临辽东,只是给了这个方略,老臣还能斡旋回转一下,哪怕是老臣战死沙场,也不妨事。” “顶多就是老臣背个败军之将骂名而已。” “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陛下乃是万金之躯。” “老臣可以死,袁老头也能死,甚至整个辽东的将士文武百官都能死在建奴铁蹄之下。” “可是陛下不能!” “陛下乃是九五之尊,大明的真命天子,怎能输给建奴,怎能死在建奴刀下?” “陛下,听老臣一句,回京师,陛下的计划,曹蛮子和黄得功已经跟老臣说的七七八八了,老臣大致知道应当如何做。” “陛下返京,老臣来和建奴周旋,可否?” 孙承宗当然不知道朱由校是穿越者的这个事实,所以他所说的一切,都是基于他孙承宗对于辽东的了解和见解。 然而孙承宗的话,却是句句肺腑之言。 从孙承宗的表情神色中,朱由校甚至能够看出孙承宗这小老头已经萌生了死志。 稍稍一琢磨,朱由校就想通了为啥孙承宗这老头儿会有这种想法。 按住了孙承宗的肩头,朱由校一字一句说道:“老师,你想的实在是太悲观了,朕之所以以易帅之计,换得建奴倾巢而出,自然是想好了应当如何做的。” “寒冬里不仅仅只有我们难过,建奴同样也难过。” “大雪对建奴的骑兵机动性,同样也起到了极大的阻碍作用,这一点,朕顾及到了。” “所以终战的地点,是宁远城,也只能是宁远城。” “建奴想要叩关,就不可能撇开铁骨铮铮带着万余兵马坐镇宁远的袁崇焕不管。” “因为一旦不管宁远,直扑山海关的话,建奴就容易在辽西走廊遭受两面夹击。” “所以宁远城,将会是建奴不得不拔的一颗钉子。” “朕来山海关,沿途都是保密行军,没有暴露身份,今日拿下山海关之后,亦会全城全关开始戒严排查建奴细作谍子。” “加上朕听闻,袁崇焕在宁远,此时也是封闭戒严的状态,大肆排查建奴细作谍子,宁抓错不放过。” “双重把关之下,消息理当不至于走漏的太快。” “尽量隐藏下朕亲征辽东的事实,暗中整合山海关大军,急行军二百里奔赴宁远,在建奴攻城最为焦灼的时间,猛然杀出!” “这,才是朕的计划。” “老师,你觉得这个计划,可行否?” 听着朱由校的一番话,孙承宗摸着颔下花白的长须,沉思了起来。 一旁的袁崇焕看到孙承宗这幅样子,走上前来,按住了孙承宗的肩头说道:“稚绳兄!陛下思虑极密,而且我去海上,也不仅仅只是为了侵扰建奴后方扰乱建奴军心,这么简单。” “我准备趁着建奴倾巢而动的时候,直捣沈阳,努尔哈赤不是刚把他们家祖坟迁到沈阳么?我打算掘其祖坟!” “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建奴军心必乱!” 袁可立杀气腾腾的一番话,听的孙承宗毛骨悚然了起来。 天启二年殿试的时候,袁可立和他孙承宗可都是考官,私交本来就极好。 在之前孙承宗坐镇辽东,袁可立巡抚登莱的时候,这两人的关系更加密切,甚至于可以说袁可立在登莱之所以没那么多掣肘,可以放开手脚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孙承宗给袁可立全部挡下了。 这才有了轰轰烈烈的皮岛东江镇。 这才有了敢于向建奴主动挥剑的登莱水师。 登莱水师强势收复了旅顺,连续打下了金、复、盖三卫及红嘴、望海、永宁等多堡要地,收复辽南海岛疆土千余里,膏腴之地失而复得。 打的建奴弃地四百余里! 所以孙承宗很清楚,袁可立这货虽然急眼了也会干出亲自抄刀子砍人的事情,可是大部分的情况下,都是个儒将儒生。 一个儒将儒生,能够咬牙切齿,杀气腾腾的说出要掘女真祖坟,逼迫女真军心大乱这样的话来。 孙承宗很好奇,是什么转变了袁可立的心态。 毕竟在此之前,袁可立固然对建奴有着极强的敌意,可是面对建奴中可招降,愿归顺的那一部分,还是极为友好的。 看了看袁可立,看了看天启帝,孙承宗苦着的一张老脸表情终于缓和了一点。 自己这个学生是个倔脾气,这一点孙承宗心知肚明。 加上袁可立这个老搭档都愿意点兵背上掘人祖坟的骂名,也要开战的这一点,让孙承宗妥协了。 没准这一战,还真能打! 毕竟宁远是孙承宗亲自吩咐下去,袁崇焕亲自监督修筑的。 那可是一座坚城,不是短时间内就可以拿下的。 更何况袁崇焕在高第发布命令撤退之后,将整个辽东被高第弃守的火器都给拉到了宁远城中。 这样一来,宁远就更耐打了。 只要宁远久攻不下,祖坟被抄军心大乱的建奴就必然会选择撤军,撤军之时天启帝亲征大军乘胜追击。 拿下一场大胜,问题不大! 在心中迅速的规划了一下之后,孙承宗面上出现了一抹喜色。 须发伴随他的笑颜展开,如同大戟一般。 “陛下,既然如此的话,那么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拿下高第!高第必然和建奴有所联系!如果不能速速拿下高第,陛下大计定当生变!” 第180章 不是瞎胡搞那就好! 孙承宗话音刚落,朱由校和袁可立相视一眼,哈哈大笑了起来。 脸上的笑意散去,孙承宗皱着眉头说道:“怎着?老夫的话有什么问题?” “高第退守山海关,放弃关外二百余里老夫和袁崇焕修缮的防线,将这防线拱手让人。” “就已经可以看出高第狼子野心了。” “更何况东罗城中人来人往,建奴商贾可从未彻底离开过。” “若不是建奴的这些商贾知道,山海关会有人提供给他们庇护,他们岂敢这么大咧咧的在关城内横行?” “这人,只可能是魏阉簇拥,高第高尚书!” “所以老夫让陛下先下手为强,有何问题?陛下与礼卿兄会如此反应,如此表现?” “为何啊?!” 袁可立笑着拍了拍这个老搭档肩膀,说道:“高第已经被陛下遣人拿下了,孙阁老此来城门楼之前,难道没有发现整个关城中的气氛,都变了么?” “陛下之所以急请孙阁老来城门楼,是想要孙阁老以余威,震慑整个山海关的将士,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高第已经被拿下了? 听着袁可立的话,孙承宗第一时间的反应就是不相信。 高第何许人也? 军队行伍之中,魏忠贤最大的的簇拥! 所以魏忠贤也投桃报李,亲自任命这个久在边关的男人当了可以手握实权的兵部尚书! 高第前来辽东不过短短时间,就收拢了兵权,甚至还将孙承宗练就的十一万大军中大部分士卒给治的服服帖帖! 就这样一个人,不可谓没有能力! 甚至孙承宗在此之前都有想过,如果自己有机会重掌辽东的话,要怎样才能给高第余下的影响力给消弭掉。 可高第居然这么简单的就被天启帝拿下了? 自己的这个学生居然有这么大的能耐? 孙承宗惊了。 眼中带着不敢置信看着天启帝说道:“陛下,高第,真的已经被拿下了?” 朱由校摊开双手耸了耸肩膀道:“自然。” “若是高第没有拿下的话,朕岂能说,山海关之事明日可定?” “有老师和袁尚书二人替朕证实身份,加上高第已经被拿下,那么山海关之内的其他守将,即便是有着自己的小心思,也没胆子造反。” “不引起营啸,那么山海关已入朕彀中!” “这些准备都没有做好的话,朕岂会让老师来城门楼。” “天下第一关风景固然壮丽,可是想必老师已经看过太多次了。” “老师,你说,是也不是?” 看着自信满满的朱由校,孙承宗的双眼不由湿润了起来。 当今天子即位之后,自己才担当了天子的老师。 而且在之后很快,自己就远赴辽东经略大明的东北战事。 严格来说,师徒之情其实并没有太深。 但是天子对自己,确实是恪守师徒之礼。 而且天子年少轻狂,即位之初的确是做过不少让孙承宗看不下去的事情。 比如在宫中做木匠活,放任魏忠贤擅权乱政,以及迫害东林文人。 这些都是事实。 可在今日,在通过曹文诏和黄得功二人之口,知道了天启帝的辽东计划。 又通过此时的天启帝和袁可立之口,进一步的将之前的计划补完。 孙承宗只觉得,自己面前的少年天子胸有韬略,腹有甲兵! 即便是远在京师,也能通过无数暗子,将天下的大势玩弄于鼓掌之间。 从高第如此轻易的就被拿下这一点来看,孙承宗当然能够想到,高第被魏忠贤放弃了。 甚至延伸来说,没准之前魏忠贤的乱政违法,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天启帝授意的。 毕竟孙承宗身为东林党人,对东林党里的风气,以及东林党的迅速变质,也都是看在了眼中。 所以孙承宗对天启帝放任魏忠贤去迫害东林这一点,是可以理解的。 长叹了一口气,孙承宗朝着朱由校一拱手道:“老臣惭愧,还将陛下当成了当初初登基时的懵懂天子。” “陛下既然已经拿下了高第,又于这山海关七城中唯一一个可以同时容纳检阅山海关守将的东门楼上,让老臣来见。” “想必天亮之时,山海关七城的守将,基本就会带上人马前来东门了。” “老臣不才,年迈体衰,脑子也不那么好使了。” “但是老臣经略辽东数年,且方离开不久,余威还没有彻底散去,在辽东这一亩三分地上,老臣说话,还是管那么点用的。” “老臣,愿为陛下收尽辽东兵权!” “将这兵家权柄,操于陛下一人之手!” “另外,陛下遣到老臣身侧的二人,老臣知道陛下心存考量之意,故而老臣这段时间,一直都在考校二人。” “曹蛮子,乃是老臣旧将,心性如何,老臣心知肚明,勇力尚佳,智谋短缺。” “陛下可以以曹蛮子为冲锋陷阵的猛将,不可以曹蛮子为参军幕僚。” “而黄得功,虽然如今性子还没有彻底定下来,但是却有了那么一丝名将之风,武艺尚可,智略一旦经历了战场的打磨,老臣以为,堪称本朝俞、戚!” “可大用,但是仍需好好历练,打磨心性。” “陛下平辽之时,黄得功可做幕僚,亦可做勇将,和曹蛮子一同,冲锋陷阵,斩将夺旗。” “二人,皆可用之!” “至于陛下安排,跟随礼卿兄去海上寻找登莱水师的卢象升,老臣有点印象。” 说到这里,孙承宗看了看卢象升道:“卢象升,你是不是字建斗?常州人?” 眼见孙承宗把话题转到了自己身上,卢象升连连点头道:“是的,没想到孙阁老,居然还记得学生!” 听到卢象升的回应,孙承宗点了点头,看着天启帝道:“看来就是当初老臣亲拟的进士卢建斗没错了。” “陛下,卢建斗心性跳脱桀骜,好交游侠豪客,为人却不拘一格。” “文采斐然的同时,又极具武略,韬略一道,亦是胸有成竹。” “只是需要细细琢磨,将这块和黄得功一样的璞玉,好好钻研开来,亦可为大明名将!” 朱由校的心思缜密,朱由校对于整个大局的分析,都让孙承宗为之惊叹。 所以在确定了天启帝不是临时起意的瞎胡搞之后,孙承宗立马就恢复了自己平时的状态,开始好好给朱由校分析起了如今堂上的这几人来。 第181章 粉墨登场,辽东诸将! 朱由校双眼眼珠一转,孙承宗在辽东坐镇了这么多年,对于辽东的了解,比起自己这个在后世书籍典故上了解历史的人,要强得多。 来到大明之后,朱由校除了对孙承宗,袁崇焕,洪承畴,祖大寿,吴襄等在后世名声极大的人了解更深了几分之外,对于其他的辽东守将,却还只是一知半解。 就比如说知道袁崇焕手下带了三大天王,祖大寿,赵率教,何可纲,但是对他们的事迹,履历,了解的就不是那么多。 正好此时孙承宗倾力分析辽东武将,不如就趁着此时,让孙承宗,好好为自己说说辽东,哪些人可用。 虽然此次来辽东,朱由校清楚自己顶多打完了宁远之战后,就要返回京师,避免日久生乱。 可是归根结底,对于人才的掌控和知根知底,是一个上位者必须的技巧。 事必躬亲可不是什么好事,始皇帝一天要看一百二十斤奏疏,诸葛亮更是季汉大小事务都要插手。 结果这二位都英年早逝。 始皇帝不死,天下不会大乱。 武侯不死,季汉也不会被小儿辈灭国。 所以用人之道,对于上位者而言,是必须要掌握住的。 更何况朱由校这个天子! 楚汉之时,刘邦弱,项羽强,可是仗着会用人这一点,刘邦硬生生的战胜了项羽,开创了大汉帝国的霸业。 这等鲜明的例子对比在前,朱由校当然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看了看孙承宗,朱由校点头道:“既然这三人,老师都觉得可用,那说明朕的识人之能,还是有的。” “不过说句实话,老师,朕对大部分辽东诸将,了解的不甚深入。” “这些人各是什么性格,有什么能耐,朕也几乎一概不知。” “不妨趁此好时机,老师好好教教朕!” 听着天启皇帝的这一番话,孙承宗不由露出的孺子可教也的脸色。 满意的点了点头,孙承宗说道:“陛下,老臣此次前来辽东。” “同行的王世钦与尤世禄,皆为可用之人,此二人皆勇敢,坚毅。会用人,会带兵。” “乃是老臣的左右臂膀,同样,也是如今山海关的左右总兵官。” “他们二人虽然碍于陛下旨意,只能听从高第调度,可是在老臣看来,他们更加会听老臣的。” “他们二人手里有4万兵马,皆是精锐之士。” “而尤世禄的兄长尤世威,是建昌营参将,亦颇有勇力,勇敢善战,此时应当在宁远。” “想必陛下对这尤氏兄弟,定当耳熟。” “因为他们的长兄尤世功,乃是昔日大明沈阳总兵。在沈阳城破战死之后,被刚登基的陛下赠少保,左都督。” “这尤氏兄弟,陛下可用,且可大用。” “如今山海关老臣在时的左膀右臂,老臣已经说完了,而山海关总兵为何老臣没有提呢?” “因为陛下所任命,接替马世龙做辽东总兵的杨麒,向往阉党,多向高第行谄媚阿谀之事,在辽东无甚根基,也没什么能力,大可搁一边不谈。” “兵法武略,此人一概不通!只是阿谀谄媚上位罢了!” “山海诸将之主,老臣已经尽数说于陛下了。” “陛下决定,何人可用,何人不可用,这些事情,都可以交于曹蛮子,让他去传话。” “反正曹蛮子这张脸,在整个辽东,没几个将领士卒不认识,加上曹蛮子的精力,完全可以一晚上将山海关七城跑一遍,为陛下通传信息。” 听到孙承宗点了自己的名,曹文诏连忙站直了身子,高声道:“末将愿为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何况只是让末将通传消息。” “陛下,放心交给末将!末将,一定把消息带到!” 孙承宗笑着捻了捻自己胡须,回眸看向朱由校,继续说道:“至于如今的宁远城,老臣也是乍反山海关,并不清楚宁远城中,会有哪些昔日的山海关将领留在那边,就与陛下说说那袁崇焕的几员爱将。” “不过话说回来,陛下昔日指教袁崇焕的事,还是太过于苛责了,他不过是一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书生罢了,懂什么事。” “心高气傲的被陛下一通批,结果到了辽东就成了一个闷葫芦,一直在务实的学习兵法,战术。” “如今,多少也算可用之人了。” “而袁崇焕把守宁远,亲自主持监督宁远城的修缮,多次和建奴有过交锋。” “所以袁崇焕麾下,也的确有着好几个不错的苗子。” “比如游击祖大寿兄弟,一文一武,皆是雄才。” “总兵赵率教,也算是个八面玲珑的人才,虽然为人谨小慎微,贪生怕死,但是是个大义不亏的人,而且用兵之能,也算不错。” “对内可以安抚百姓,对外,则可北拒建奴。” “另外还有骁将何可纲,朱梅等人,皆可用之!” 说完了袁崇焕用的最得心应手的几人之后,孙承宗拍了拍曹文诏肩膀,说道:“陛下,老臣接下来要大力举荐的一个人,也许会让曹蛮子心里不舒服,也许,陛下也会嫌他来自草原,浑身腥膻。” “但是这人,老臣不荐不快。” “这人,乃是老臣的爱将,得力爱将,甚至比起曹蛮子,老臣更喜爱满桂,不是因为曹蛮子武艺不高,冲锋不强。” “而是因为这人有帅才,只是碍于他的出身,是个蒙古人,所以才晋升艰难,老臣爱其才,却也只敢晋升他为副总兵,避免让陛下难做。” “若非他屯田有道,大力发展民生之功足够抵得过攻惮,恐怕现如今,他也只是一个副总兵。” “可是实际上,老臣年事已高,辽东中军的事务,在老臣巡抚辽东的这几年里,大部分时候,都是由满桂来处理的,一应事务,都处理的井井有条。” “这人的名字,唤做满桂,如今添为总兵衔。” 听到满桂这个名字,朱由校下意识的摸起了自己的下巴。 并不是朱由校不知道满桂这个人,而是因为满桂这个人,朱由校没有想好,到底应该如何去用。 一提到满桂,朱由校想到的毫无疑问就是原本历史上,这货在崇祯年间京师保卫战时候的表现。 己巳之变中,最先支援京师的,就是满桂! 而同样,导致袁崇焕背上通敌卖国骂名的罪证,同样也是来源于满桂! 第182章 尤老大,关城急召! 满桂提供的物证,就是有着袁崇焕军标记的箭矢。 也就是因为这箭矢,让袁崇焕坐实了通敌卖国,养寇自重的罪名。 最终袁崇焕凌迟处死,满桂战死沙场。 甚至于在《崇祯实录》《明季北略》两本书中,袁崇焕之所以死的那么惨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满桂死于袁崇焕部的箭下! 不然崇祯皇帝也不至于失了智到那个程度,完全不管袁崇焕在辽东那么多的旧部直接给了袁崇焕一个极刑。 在这之前,即便是传首九边的熊廷弼,都没有这么惨过。 所以听到孙承宗说如今的宁远城,是满桂和袁崇焕通力协作之下的产物后,朱由校对满桂和袁崇焕日后的决裂,产生了兴趣。 这两人到底是怎么闹掰的? 不过短短一瞬之后,朱由校就想明白了其中关节。 在之前,辽东经略是孙承宗,而不论是满桂亦或者袁崇焕,都对孙承宗服服帖帖。 愿意受到孙承宗的管教。 所以即便是心生不睦,确也没有拿到明面上来。 可是在之后呢? 孙承宗离开之后,袁崇焕在辽东的桎梏,一日比一日小,那么以袁吹牛的脾气,哪能容得下其他人置喙? 所幸原本历史上的满桂,在袁崇焕得势的时候,已经被崇祯皇帝调回了京师,不然难免满桂也会成为另一个毛文龙也说不定。 朱由校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心中一定。 虽说孙承宗是肯定要调回京师的,可是下一任来辽东坐镇的,可是英国公张维贤那小老头。 即便是袁崇焕脾气再大,面对张维贤的时候,也只能乖乖认怂。 毕竟这算的上是降维打击,袁崇焕得罪谁都可以,但是只要袁崇焕带一天兵,他袁崇焕就不能对着张维贤龇牙咧嘴。 不然张维贤身后那数之不尽的人脉关系,就能将袁崇焕活活挤兑死。 而张维贤手中掌握的资源,也能让辽东的士卒选择放弃袁崇焕,因为张维贤掌权带来的,是整个大明勋贵集团源源不断的军资粮饷! 大明天下最富庶的虽然说是那些商贾地主组成的资本阶级。 可是谁说大明数百年传承下来的勋贵世家就穷了? 地主阶级千千万,大明勋贵占一半,这句话听过么? 朱由校之所以乐意让张维贤这个小老头来辽东,甚至将灭建奴,灭朝鲜的泼天功劳拿出来让给他张维贤,就是有着这一层考量。 如果说文人集团,地主阶级推出来的代言团体,是如今的东林党。 那么毫无疑问,大明武勋第一人的张维贤,就是大明勋贵集团的绝对核心。 甚至就连南京那两加一块都比不上。 因为张维贤,握有实权! 打量了两眼孙承宗,朱由校呵呵一笑道:“老师,还有一事,朕觉得需要跟你说一下。” “那就是朕,让朱纯臣带着人,前去联络喀尔喀蒙古,让他们,为大明助力了!” 朱由校这句话一出,张维贤顿时两眼瞪得老大。 支支吾吾道:“陛下,莫非有必胜之心?” 此时的蒙古,还是游牧异族,虽然说曾经统治过中原,可是反复无常的天性却也还在。 朱由校不去主动找蒙古人还好,在宁远之战中,若是明军势弱,蒙古人没准还来不及反应过来趁火打劫。 可是一旦朱由校主动安排人去联系了喀尔喀蒙古,让喀尔喀蒙古有了准备,那就不一样了。 宁远之战中,大明一旦攻势受阻,那么有了准备的喀尔喀蒙古那黄金家族的血脉,可没准就又要燃起来了。 换成之前,如果孙承宗听到天启帝派人联系喀尔喀蒙古,那就是心里直接确定了天启帝在瞎搞。 而今天天启帝带给孙承宗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甚至可以说是将天启帝的形象彻底翻天覆地的改了过来。 所以才有了孙承宗问天启帝的这一事。 朱由校点了点头,双目变得如同鹰隼一般的锐利,双目扫向东北方向道:“对,老师,此战,朕必胜,大明必胜。” 虽然不知天启帝的信心从何而来,可是孙承宗心中,却突然松了一口气。 天启帝心思缜密,用心极远,想必,还有别的后手没有拿出来。 朱由校孙承宗袁可立在山海关东门楼议事,可是看着这灯火通明的山海关东门楼,山海关其余几城的守将,又如何能够安心下来? 要知道,虽然关城中的战事转瞬即逝,没有闹出太大的动静。 可是山海关就这么点大,这临榆县城中发生的事情,边上几城又岂能不知? 毕竟说到底,除了关城之外,其他的山海关六城更大的程度上,是军事城堡,而不是民居所在。 就在山海关的南翼城中,孙承宗的左膀右臂齐聚一堂,面色慌张。 “尤兄,之前关城方向灯火大亮,各城中出现无数来源不明的妖言,剑指孙阁老,所以我才封锁北翼城,轻骑前来南翼城与尤兄商议。” “尤兄,你说,会不会真是孙阁老得了陛下密诏,重返辽东夺权?” 一个头戴盔甲,全身风尘仆仆的中年男人看着面前身着常服的壮年男人低问道。 这二人,自然就是孙承宗的左膀右臂,山海左兵官王世钦和山海右兵官尤世禄。 尤世禄摸了摸自己的袍子,双眉一挑道:“王老弟,慎言!” 说完这句话,尤世禄小心翼翼的走到了房门外,推开房门,左右打量了一番。 “高经略乃是阉党中人,阉党魏忠贤又得天子信重,当今天子,木匠皇帝而已,难道还真能给孙阁老密诏,让孙阁老返回辽东夺权?” “王老弟,你想的,过于简单了。” “以我之见,十有八九是那建奴诡计!你可别忘了,建奴此时大军已至锦州,建奴行军从来都是那些老招数。” “先是驱逐大明百姓作为流民前锋,而后散布谍子,放出谣言,让人心不定。” “最后大举衔尾攻城!” “如今虽然建奴还在锦州,可是也不能排除掉,这是建奴的诡计,扰乱山海关,让山海关众将对宁远之事没有余力,只能作壁上观。” 王世钦扶了扶自己的头盔,低声骂道:“他娘的!这都是什么世道?眼瞅着孙阁老就要带领咱们出关克敌了,朝中不发粮饷!” “现在更是直接放了个舔阉人腚的高第来辽东!” “比起此事是建奴诡计,我倒是更希望,真是天子醒悟了过来,密诏急令,让孙阁老重新巡抚辽东!” 尤世禄轻轻一笑,倒上了一杯酒递给王世钦,摇头道:“难啊!太难了!” “咱们也就只能好好的听着上官的话,最多就是在宁远失守之后,尽量多接纳一点逃民败军!” 就在两人举杯对饮,叹世道不公的时候,尤世禄房间的大门,突然被一只大脚生生踹开。 “尤老大!关城急召,去不去?!” 第183章 辽东风起 久经沙场的尤世禄早在看到窗外人影摇晃的时候,就已经抽出了自己房间里的武器,而见到尤世禄举动的王世钦本就没有脱去盔甲,当即也拔出了自己腰间的佩剑。 就在那踹门而入的汉子开口那一瞬间,尤世禄二人双眼闪过一抹寒芒,两柄武器顿时劈头盖脸的,就斩向了入门汉子的身影。 然而当那句尤老大出来的刹那,王世钦收住了剑,而尤世禄可是妥妥的全力一击,收手已经来之不及。 一道雪白的匹练划过夜空,看着这充满杀气的劈头一剑,曹文诏面色一顿,在一息间,整个人往后一仰,如同一座铁板桥一般,险之又险的躲开了这劈头盖脸的一剑,同时曹文诏的右腿,肌肉反射一般踢出,正中尤世禄的手肘。 “啊啊啊啊!” 尤世禄发出一连串的惨叫声,捂着手倒退了几步。 此时的尤世禄,也是认出了曹文诏,所以才会暴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何况说到底,曹文诏这一脚也没收什么力。 以辽东第一悍将曹文诏的一脚,尤世禄居然接了下来没有被直接踢骨折,反倒说明了尤世禄一身筋骨打熬的同样极为强悍。 王世钦摸了摸胡子,扶正了自己头盔,双目中带着期盼,急切的问道:“如何?曹蛮子,你说关城急召,莫不是孙阁老真如传言中所说的一样,得陛下密诏,重回山海夺权?” “如果是的话,老子这就立马回去带兵,冲他娘的!” 曹文诏现在也算是缓过气来,看着尤世禄房间里这两人,曹文诏只觉得两眼一亮。 好家伙,本来要来回往返跑两趟,现在好了,跑一趟得了嘿! 至于王世钦要跑两趟这件事,曹文诏当然不会太过在意,毕竟大家伙都是戎马一生的人,来回奔波有能算什么? 想当初孙阁老带着大家伙从京师出发,前来辽东的时候。 可是短短五天内,就从京师抵达了山海关! 那跑得可不比这一次在小小的山海关二城之间往返累得多? 不过听到王世钦这句话,曹文诏喘了一口气,也丝毫不见外,走进房里就拿起桌上摆着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道:“你说这是不是巧了,王总兵,我本来见过尤老大之后,就要马不停蹄去你那边找你。” “没错,孙阁老重回山海关,如今已经抵达了关城,拿下了高第,杨麒,正在召集故将。” “王总兵既然在的话,那我就直接跟王总兵说一下孙阁老对王总兵和有老大的安排。” “王总兵听令,你回北翼城之后,点一万五千军马至关城,全关全城戒严,杜绝阁老重回山海之事泄露。” “尤总兵听令,你点本部兵马,全面接管长城防线,高第带来的人马,全部缴械。” “违令者,杀!不服者,杀!反抗者,杀!” “可株连同率同队!” 一口气将这些话说完之后,曹文诏又喝了一口酒,看向目瞪口呆的尤世禄二人耸了耸肩膀道:“二位总兵,难道孙阁老刚离开才这点日子,您二位就不把孙阁老的话当回事了?” 王世钦眼中出现了一抹错愕,看着曹文诏支支吾吾说道:“不是,曹蛮子,你这将令,和平日里孙阁老下达的将令,差的有点大,你确定,这真是孙阁老的将令?” 尤世禄连连点头道:“对啊,曹蛮子,你得把话说清楚,北翼城出兵,戒严整个关城,南翼城出兵,接管戒严整个长城。” “而且缴械友军。” “这无异于谋反兵变啊!” “孙阁老如此忠君爱国,岂会下达这样的命令?” “更何况曹蛮子你一口气说的那三个杀,孙阁老可从不是什么好杀之人,更何况对友军起刀兵!” 说完了自己心中担忧的东西之后,看着曹文诏脸上的神色,尤世禄忍痛一笑,锵然拔刀斩案,一字一句道:“至于曹蛮子你说我和王老弟对孙阁老的命令不听从这一点。” “若本将对孙阁老不是一片赤忱,愿为孙阁老赴汤蹈火,那么,有如此案!” 曹文诏嘴角一挑,盯着尤世禄的眼睛,轻轻的撩起了自己外袍,将腰间配着的那一杆火器露了出来。 看着曹文诏腰间那柄黑底金龙纹的怪异短铳,联想到南翼城中流传开来扰乱民心军心的那个留言。 一个在此之前,尤世禄从不敢去设想的念头,从尤世禄的心里升了起来。 “难道,真是天子诏?!” 尤世禄看的极为清楚,曹文诏腰间挎着的短铳上,是龙纹!是只有天子才有资格使用的龙纹!加上曹文诏可是走了一趟京师。 难道真就是曹文诏带来了京师中的天子密诏,所以孙阁老才一改此前作风,毅然决然的选择了重返山海,而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了高第,杨麒,更是号召自己和王世钦点兵前去临榆县城? 曹文诏双眼在尤世禄脸上一扫而过,凑到尤世禄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尤世禄顿时两眼一红,把刀往地上一插,怒吼道:“干了!王老弟速速折返北翼城,按孙阁老所说的行事!” “快快快!” “曹蛮子,老子现在也没别的人能用,快,就由你来给老子着甲!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了,熟门熟路!” “穿完了陪老子点兵!” “算逑!你他娘的持老子令牌去大营,找你侄子曹变蛟,一同聚军!等小的们都穿完衣服拿好兵器了,老子也差不多自己给盔甲穿完了!” “迟则生变!” “快快快!” 尤世禄一连两个快快快,让王世钦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一扶自己的头盔,王世钦重重点头道:“行!他娘的,今天夜里,关城一只鸟都别想飞出去!” 王世钦倒不觉得曹文诏对他的态度和对尤世禄的态度差距大,是一种对他的不信任。 因为王世钦很清楚,自己的作风,的确很难讨到曹文诏的喜欢,更别说曹文诏的侄子曹变蛟,此时就在尤世禄的麾下。 而曹文诏之前,也经常和尤世禄一起冲锋。 这二人的关系,从他们之间的称呼,就能够看的出来。 王世钦相信尤世禄的选择,更别说王世钦本身,也看临榆县城中作威作福久矣的高第一党不爽很久了! 三个字,淦他娘! 而就在南北翼城动起来的这段时间里,朱纯臣也总算见到了在喀尔喀蒙古能够说得上话的人。 说的话也很简单。 大明和建奴要开战了,你们蒙古人做好准备! 以一个商人的身份带话,就这一句话,足矣! 自这一日,辽东风起。 第184章 京师云涌 建奴大军已至锦州,这件事情是无论如何也瞒不过草原上的蒙古人的,更何况就在关外,建奴和蒙古人,很多地盘都是相连的。 这也是为何朱纯臣可以这么快就和蒙古人联系上的原因。 同样的,这山海关外的蒙古部族,其实都是屈服于建奴淫威兵锋之下,甚至多次作为建奴的仆从军和大明掐架。 他们都知道,这一次建奴是倾巢而出,想要重现昔日天命七年(蒙古部以建奴为尊,年号亦然。)趁着辽东经抚不和,临时易帅的机会,再度席卷辽东。 彻底将昔日因为孙承宗坐镇辽东,而不得不放弃的那四十余座辽西城堡吞下。 然而蒙古人当然也不乐意建奴尽收辽西,因为他们很清楚,建奴现在人口不足,是无力挥师破关南下的。 尽收辽西之后,建奴的兵锋所指,除了东边的朝鲜之外,也就只剩下了他们蒙古! 比起朝鲜而言,蒙古的牛羊马匹,对于建奴而言吸引力要大得多! 所以蒙古人,本就做好了暗中帮一手大明的准备。 此次朱纯臣假借大明京师商人的身份,向蒙古泄露了大明和建奴摩拳擦掌准备大战的讯息,则是彻底坐实了蒙古人暗助大明的决心。 毕竟在他们眼中,如果不是明人自己对大明都没信心,那又怎么可能前来蒙古通风报信? 蒙古人曾经短暂的统治过中原,当然清楚这偌大的大明朝中,很多商贾毫无礼义廉耻,只要能卖个好价钱,通敌卖国算什么?亲爹亲妈都可以考虑作为交易! 山西那边,就有着好几家商贾在和他们蒙古人做生意! 下意识的,这些人就觉得朱纯臣前来通风报信,毫无疑问就是为了谋取利益! 而这,也正中了朱纯臣的下怀! 说到底,朱纯臣见到的并不是和他有着友好关系,有可能拨乱反正直接投了大明的那一部。 而是一个受铜臭味洗礼多了,凡事只看利益进行权宜的部落。 这就让朱纯臣完全的放下了底线,本身朱由校还说,如果那支部落对大明有好感,愿意投靠大明,朱由校愿意为他们划分一片牧场,供给他们放牧。 这可是属于战后分蛋糕了! 朱纯臣清楚的很,天启帝就没打算让喀尔喀蒙古参战后能够全须全尾的缩回去! 临近辽东的那几个大部,以前被努尔哈赤欺负,那么等大明揍了努尔哈赤之后,他们要么成为大明养在关外的恶犬,要么,就成为过去式! 卧榻之侧,其容他人酣睡? 这一点,可不仅仅只是宋朝的皇帝,才能干出来这样的事。 远到三皇五帝时期,华夏百姓的诸多部落之间,就因为相邻的领地而产生了无数的争端。 炎帝黄帝之战,黄帝蚩尤之战,商周之战,秦赵之战,汉匈之战。 从古至今,因为土地而产生的战争,就没有缺少过。 然而就在关外烽烟渐起的这些时间里,京师中的风波,也是同样的一天大过一天。 监国王爷朱由检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奏折,只觉得自己头大如斗。 因为这些奏折天南地北,上到杀人,下到偷鸡摸狗,啥样的都有! 而这一切,还偏偏就是他朱·不服输·由检一手造就的! 急于向自己老哥证明自己才能出众,可以替老哥分忧的朱由校自作主张,从魏忠贤手中接过了权柄,得到了内阁直接上疏的权利。 而且夸下海口,事无巨细,皆要过目! 结果就是朱由检被砸了个七晕八素,每天看着这堆积如山的奏疏折子,欲哭无泪。 无他,因为天启帝忙着亲征,魏忠贤也同样忙着保证军资畅通,乐的将重担丢给朱由检,所以朱由检拿到他心心念念的朝政大权,可以说是轻而易举。 然而魏忠贤撒开了朝政这一块,东林当然会及时跟上。 于是奏疏奏折日多,比起天启帝在京师的时候,多出十几倍来。 垫着脚在殿中打着转的朱由校抹去额头上的汗珠,看着急匆匆走入宫中的张维贤和魏忠贤,朱由检只觉得自己跟遇上了亲人似的,两眼出现了喜色,甚至还带着了一抹泪光。 天可怜见,朱由检这出生到现在十几年间,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阵仗? 更别提朱由检本身就是个喜欢多想,喜欢瞎想,甚至有点被迫害妄想症的人。 经过老哥朱由校的一番调教之后,朱由校对东林党人的信任感本身就变得极低,这一封封的奏疏折子,还不得翻来覆去咬文嚼字数十遍才能够确定好如何批示。 这就导致朱由检不仅仅工作效率极慢,甚至还搞的自己精神恍惚了起来。 “魏公公,新城侯!本王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给您二位盼来了!” “来来来!快快入座!为本王说说,皇兄如今在辽东如何了,何时才能归京凯旋?” 听着朱由检这急切的话,魏忠贤和张维贤二人相视一眼,朝着朱由检行了个礼,各自坐下。 张维贤轻轻咳嗽一声,双目如炬,看着朱由检道:“信王殿下,万事不可急于求成,如今陛下远征辽东,前方战报未至京师,老臣估计啊,是还没打起来。” “但是眼下里陛下不在京中,信王殿下既然监国,那么要做好新春之礼,普天同贺新年才是。” 魏忠贤心里偷乐,看着朱由检连连点头道:“新城侯说的没错,前方战事,奴婢也好,新城侯也罢,皆无法插手,如今情报不明,也只能为前线的陛下和将士们祈福,希望他们大胜而归。” “然则现在,最为重要的事情,是即将到来的新春,天启五年,马上要到天启六年了,信王殿下坐镇京中,身担监国重任,不可有丝毫松懈才对。” “今日急召奴婢与新城侯入宫,信王殿下,是有何要事?” 听着魏忠贤和张维贤二人一番话,朱由检心中只觉得不是个滋味,自己殚精竭虑都成什么样了,怎么着自己皇兄给自己留下的两参谋,居然还能说上风凉话呢? 眼巴巴的瞪了一眼魏忠贤,朱由检长叹一声道:“魏公公,如今本王才知道,为何皇兄对那些文官清流,有那么强的敌意了。” “因为读书人,最擅长软刀子磨人,蜜里藏毒!” “看看这些折子!本王,甚至都看不下去!” 第185章 散架内阁,破落王爷 听着朱由检的话,魏忠贤和张维贤互视一眼,接过了监国信王爷递过来的几封奏疏。 然而两人方才各自打开一本,就变得面目苍白,冷汗直流了起来。 魏忠贤更是将手中奏折往桌案上一丢,怒道:“信王殿下,咱家总算知道为什么,陛下对那些儒家学生,有着如此大的成见了!” “咱家本身在一开始,接到了陛下口谕的时候,只是对着东林穷追猛打,可是现在看来,这些读书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世受皇恩国禄荣爵富贵的那一批也就罢了,怎着这些进士出身,同进士出生,秀才榜眼探花郎,居然都满心的蝇营狗苟?” 这一大挪的奏折奏疏中,张维贤也好,魏忠贤也罢,看到的都是铺天盖地的两个字“谋逆”! 虽然没有写的很直白,但是身为人精,魏忠贤和张维贤当然不会看不出来,这是那些儒生们以一手春秋笔法,藏着掖着,透露出了那么一个意思! 偏生这些东西,还没法拿出去昭告天下,作为这帮大臣这帮文人们谋逆的罪状去用! 因为这一手春秋笔法,明面上看,这些奏折可以说是字字珠玑,字字句句,都是为了大明社稷好! 就比如百姓的日子过得够苦了,天子您就别想着与民争利,收甚劳子商税了。 又比如建奴年年南下,蒙古年年南下,大明每年花那么多钱养着这些不能打的泥腿子丘八干嘛? 学学前朝和亲大家一起好才是真的好嘛! 诸如这样的内容,数不枚举! 毕竟打起仗来,苦的还是百姓嘛! 扯着这样的口号,拐弯抹角的抨击天启帝政策,这一切落在朱由检三人的眼中,又与谋反何异? 朱由检摊开了双手,无奈道:“所以说魏公公,你觉着本王应当如何做?” “如今皇兄不在京中,本王一旦起了刀兵,没准京师里,就会乱作一团,甚至就连江南,连整个大明四面八方,都会出现异动!” “本王还是太年轻了,一日没有和皇兄有同样的视野,本王一日没有想到,皇兄居然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和大明内外勾心斗角的!” “皇兄前脚一离开京师,魏公公前手刚让本王接手奏疏。” “结果本王才发现,不论如何,内阁中还是得有几个信得过的人才好。” “魏公公,这朝政之事……不如你继续帮一把手?就依照皇兄在京中时的惯例即可!” 魏忠贤摇了摇头,看着朱由检露出了一个和煦微笑道:“信王殿下,对这些事,陛下早有预料,所以咱家放权给殿下的时候,才会那么果决,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因为这也同样,是陛下钓鱼计划的一环,陛下离京之前,可不仅仅只是杀了那一批擅动国器,引为私用的贪官污吏。” “更是授权给咱家,让咱家好好盯着点朝野内外。” “陛下亲征的这段时间里,京师中最为重要的就是稳定。” “所以咱家需要把这些人偷偷的记录在册。” “等待陛下回来,秋后算账就好。” 张维贤点了点头,叹道:“老臣这段时间里清查京营,整顿京师治安,可谓是殚精竭虑。” “可是殚精竭虑之后才知道。” “陛下在的京师,和陛下不在的京师,有多大的区别。” “大明,就如同曾经的张文忠公所说的一样,已经腐朽了。” “而且,是从作为大明根基的勋贵百官最先开始的!” “陛下,真乃天人也,也只有天上仙人才能够做到,在这样的环境下,拿出方针,来拯救大明朝。” 看了看自己亲哥留下来给自己帮手的两个人,朱由检只觉得自己欲哭无泪。 自己老哥能耐大,现在自己清楚了,对自己老哥屁股下边那把椅子,也没什么兴趣了,可是您二位说了这么多,难道就是要告诉我。 大明很乱,内忧外患,我哥很强,能摆平就行? 皱着眉头苦着脸,朱由检沮丧道:“可一直这样,也不是个事儿啊。魏公公,你是知道我的。” “本王年岁尚小,还有不少功课需要做。” “这政务繁杂,万一有什么地方本王做的不够好。” “那岂不是会误了皇兄的大计?” 听着朱由检的这一番话,魏忠贤笑了笑,说道:“信王殿下,这可是陛下交于你的一次磨练。” “陛下即位之时,比信王殿下此时可还要小上一岁!” “然而移宫案,红丸案,即便是有这些大案,加上天启元年辽东的大战。” “熊廷弼传首九边,王化贞投效咱家,这些风风雨雨,可比如今要飘摇的多了!” “更何况殿下也不是没有人可以用,内阁依然还在。” “殿下,大可与内阁商议朝政,拟出章程,实在遇上,解决不了的,再找咱家和新城侯即可。” 内阁尚在,听到这几个字,朱由检就觉得自己头大。 大明整个官场,说白了都有点乱糟糟的! 特别是天启帝一朝,这几年各部尚书也就罢了,对于皇帝而言无比重要的阁臣,也是换了一茬又一茬。 就连雷打不动的首辅叶向高,也于去年因病辞官而去。 叶向高走了韩爌继任,结果韩爌是东林,根本架不住魏忠贤上来的一套组合拳,只得卸任。 韩爌的助手朱国祯又顶了上来,又给阉党劝退了。 现在的内阁首辅,是顾秉谦,阉党中人。 要说用,朱由检还是敢用的,可奈何顾秉谦是读书人,是个投机客! 天启帝御驾亲征之后,这顾秉谦眼见着自己老大的最大靠山不在京师中了,居然直接称病拒不上朝! 朱由检哭笑了一声,将这事一说。 魏忠贤当即砸砸嘴道:“殿下,这是小事情,顾益庵胆子小,但是能力还不错,咱家一会就给他从他的乌龟壳里弄出来,让他好好为殿下分忧。” 听着魏忠贤的话,朱由校长舒一口气。 因为随着天启帝出征,整个天启朝的内阁,就跟散架了似的,一点用帮不上。 虽然他朱由检想证明自己,可是说到底也不是这么个证明法的啊! 政务上的问题,得到了解决,朱由检随口问道:“魏公公,不是说大名鼎鼎的女将军秦良玉带着川军白杆前来赴辽了么?” “不知,他们何时抵达京师?” 第186章 骆思恭请见 自四川驰援而出的秦良玉哪能想到,京师中如今坐镇的监国王爷,居然因为公务政务之类的事情成熟了之后,也开始惦记起了他们来。 若是秦良玉等一行川军知道了,确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该哭还是该笑。 秦良玉高坐大马之上,眼中散发的除了一股百战强军该有的锐气之外,更是散发着一股纵横睥睨的神色。 自己的丈夫战死,兄弟战死,而如今,战争又一次降临。 然而,秦良玉并不畏惧战争,甚至希望自己可以建立更多的战功,荫庇子孙后代,毕竟说到底,作为一个女将军,秦良玉能够想到庇护子孙的方式,自然也就是马上建功立业。 而建奴对于久在四川之地的秦良玉而言,当然就是理所应当的异族。 杀起奢崇明这样的土司反叛军,秦良玉以及她的白杆军都毫不手软,更何况是建奴呢? “翼明,拱明,如今我们离京师,还有多远?” 看了看前方的两骑,秦良玉皱眉问道。 自四川出来之后,一望无际的都是重重森林,朝着京师急行军的秦良玉,已经无法通过自己的记忆,来判断所处位置了。 而自己的两个侄子,秦翼明和秦拱明,分别执掌川军斥候二部,问询他们,对于秦良玉而言,自然是再好也不过的选择。 秦翼明挥了挥手,招来几个斥候,一番问话之后策马驰到秦良玉身边道:“姑母,如今我们已过曲阳了!” 轻轻的看了看手中的马缰,秦良玉一声长啸道:“将士们!大军已过曲阳,距离京师,不过区区四百余里!” “两日间,即可抵达京师,以作补给!” “众将士,可还记得四年前,老身受封诰命,御赐二品狮袍时之荣光?” “可还记得四年前,众将士一同受封赐金之封赏?!” “众将士!可还记得老身伴随兄长秦邦屏,血战浑河,白杆兵百战之下,突围而出,然则那些没有突围而出的川军将士,则是与国死战!” “最终战死沙场!” “前方四百余里,即是京师!” “此役,乃是天子急召,出关与建奴一决胜负!” “将士们!可曾惧了么?” 秦良玉老当益壮,清朗之声,在整片森林中回荡,而听到了秦良玉之声的将士们,则是暗自里加快了脚步,同时高声呼喝回应道:“不惧!” 听着将士们的回复,秦良玉嘴角上挑,高喝道:“那么老身再说几句!” “将士功名马上取,众将士以为,然否?” “然也!” “白杆兵从不惧战,众将士以为,然否?” “然也!” “此去,一往无前,众将士以为,然否?!” “然也!” “抵达京师,众将士留下名录,若有战死,汝妻儿老小,皆老身妻儿老小,吃穿用度,养老育幼,皆无忧矣,众将士可愿信否?!” “信也!” “众将士既然信任老身,可敢于京中,在那魏老太监面前,与老身痛饮哉?!” “敢也!” “众将士,可愿随老身赴死?!” “我所愿也!” 最后一声的我所愿也,更是整支从忠州跟随秦良玉驰援的大军,齐声嘶吼。 军心可用!白杆兵还是那支让建奴闻风丧胆的强悍之军! 想到这里,秦良玉战剑高举, 怒喝道:“将士们!全速行军!三日内抵达京师,半月内,抵达榆关!” 虽然说老魏太监信中说了,秦良玉此次行军,沿途差旅驿馆,皆可为川军补给。 然而秦良玉毕竟是百战名将,她当然知道,这样一来虽然可以及时的获取补给,但是同样的,川军行进路线,就会暴露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 而身为一个寡妇,秦良玉对他人的防备之心,更是极强。 毕竟秦良玉见过了浑河血战中,袁应泰吓破了胆的那一面,也见过了战后像是总兵李维新,像是巡抚王三善这样的大官文人对军人敌视的那一面。 除了自己的亲族亲信,秦良玉信不过任何一个人,哪怕是此时远在山海关,甚至在昔日多番维护过自己的天启帝,秦良玉也不信! 所以与其将川军的行进路线暴露,秦良玉选择了钻入深山,在川军熟悉的地势中,朝着京师前行。 毕竟说到底,到了京师之后,即便是行进路线暴露了,也是无所谓的。 因为到了那时,辽东可能都已经打成一锅粥了! 川军的战斗力,在明末的这段时间里,已经经由无数次大战而被世人称道了。 当然是前线战场上,不可或缺的一份子。 而就在备受惦记的秦良玉大军距离北京还有四百余里的时候,京师中念叨秦良玉的朱由检,却看着面前的魏忠贤和张维贤,缓缓叹了一口气。 “魏公公,新城侯,其实,本王自小起,就一直在做一个梦。” “梦中,皇兄早逝,而本王,登基为帝。” 看了看面前二人突变的脸色,朱由检自嘲一笑,娓娓道来。 “本王知道,或许本王说出这番话之后,也许皇兄,就不会再信任本王,甚至就连魏公公和新城侯您二位,也会想法子将本王,囚于宫中,待皇兄问罪。” “可是本王不吐不快。” “那梦中,大明已然天倾,民变四起,所以本王一直认为,辽东不过小事,而如何让大明子民,过上好日子,才是正道。” “所以本王在皇兄面前,才会说出了杀尽天下贪官污吏,阉党恶徒这样无知且天真的话。” “然而直到本王真的开始监国之后,本王才知道什么叫做人心险恶,人心隔肚皮。” “看似忠贞的那些人,写出的却都是悖逆之言。” “而像是魏公公这样,恶名满天下的阉党,却是做了不少实事,为大明的生死存续,添了一份生机。” “江南富庶,可是纳税却极少。” “这钱粮,都去了哪里?” “在梦中,本王记得很深的一个画面,就是本王自己吊死在了一棵树上,自去冠冕,以发覆面。” “可是本王是什么性格的人,天底下,也许就没人比本王自己更了解了。” “本王,如何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所以在本次监国之前,本王胸中刻满了写满了少年意气的救国之策。” “可是,那些,终究是少年臆想。” “如今本王监国,才知道皇兄辛苦,才知道皇兄,为何会早生华发。” “本王,只想替皇兄分忧!” “魏公公,新城侯,二位想要如何处置本王,本王皆听之任之,然而本王和皇兄的志向,从来没有变过。” “那就是,中兴大明!” 魏忠贤微微一笑,端起桌案上的一盏茶,轻轻抿了一口,点头道:“信王殿下,你的心思,陛下也料到了,所以陛下说,信王殿下好好做好你该做的事,陛下还在,大明的天,不会变。” 一个小太监急匆匆的跑进了殿里,行礼过后五体投地说道:“禀报信王殿下,魏都督,新城侯,锦衣卫都督骆思恭请见!” 第187章 川军已至,君备好否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泱泱华夏先辈人的愿望,曾经有好几个朝代,有望达成。 但是都毁在了内乱之上。 如今的大明,落入了内忧外患,国力衰弱的局面之中,甚至连国土面积,都因为大规模的弃地行为,以及敌军的侵占,从永乐年间巅峰的997万平方公里,变成了如今的360万平方公里。 所以万历皇帝看好的两个皇孙,从小心中,就有了中兴大明的种子。 听着小太监汇报的骆思恭请见,朱由检两眼一亮。 张维贤的京营只是巡视京师内外,而骆思恭的锦衣卫,可是督查天下! 在天启帝直接击杀田尔耕之后,整个京师的锦衣卫顿时就为之一变,变得老实了起来。 战战兢兢,再不敢如同之前一般跋扈。 而许显纯更是一天四次入宫请罪。 直到锦衣卫都督的权柄,落入了曾经担当过锦衣卫都督的骆思恭手中,被天启帝突然的杀鸡儆猴给吓坏了的锦衣卫,才稍稍喘过了起来。 但是像是之前一样的消极怠工欺上瞒下,却是再也不敢了。 许显纯担心天启帝突然下令杀了自己,让自己落得个跟田尔耕一般,吊尸暴晒菜市口的下场。 毕竟田尔耕做的坏事,大半都跟他许显纯有关。 而骆思恭重新执掌锦衣卫,本就是急于表现自己能力,证明自己虽然年迈,但是胸中豪情,脑中韬略,从未减弱过。 自然会将锦衣卫彻底调动起来,为锦衣卫这个天子亲军正名。 谁让如今的锦衣卫,已经不再是天子唯一的选择了呢? 虽然护龙卫如今规模还不大,不足以巡查天下,督查百官。 可骆思恭很清楚那个护龙卫的头头到底是谁,同样骆思恭也清楚,虽然自己为护龙卫送进去了 骆思恭此时求见,定是有大事! 国家大事,在祀在戎! 如今的大明朝大事,除了国内叛逆之外,也就只剩下了边关战事! 骆思恭,没准带来的就是兵事的消息! 朱由检站起身来,高声道:“快请骆都督过来!” 只要骆思恭一到,差不多天启帝离京之前,给朱由检立下的几个辅政大臣,就基本齐活了。 别看这三人里,俩武将一太监,可是他们手里捏着的力量,却也是一点都不小。 就比如说魏忠贤不开口,大明朝这会的内阁,就如同摆设一般停摆了,事无巨细全部堆在了朱由检的面前。 而且魏忠贤牢牢的把握着人憎鬼厌的东厂,麾下东厂番子能止小儿夜啼! 再比如说虽然天启帝离京之前,没有开一波杀戒,张维贤和他的京营,此时也没这么大的威慑力,能够压得住整个京师。 可是张维贤加京营,此时足够震慑京师中一切牛鬼蛇神,已经成了定局。 只是那些二臣们被天启帝的杀伐果断吓到了,所以暂时还没人冒头,来找这被天启帝削爵一等的张维贤打感情牌。 骆思恭可是在天启帝离京前一日,才得到的天启帝认可。 最终以绝对的优势(锦衣卫前都督)可以稳定住因为天启帝无理由诛杀田尔耕而人心惶惶的锦衣卫,让锦衣卫继续发挥作用的人。 一个纯粹的暴力机构,两个有执法权的情报机构,但凡朱由检有点脑子,就不会傻乎乎的不去笼络他们。 然而魏忠贤和张维贤好见,这骆思恭骆都督,可就不好见了。 急着立功表功的骆思恭恨不得累死在锦衣卫衙门,一天天吃喝拉撒睡,几乎全在锦衣卫府衙中。 就是想着从卷宗,从各地情报信息中分析出自己有用,能用的东西来。 如今骆思恭亲自上门,朱由检当然激动。 “骆都督,来来来,这边坐!” 看着骆思恭入殿,朱由检立马就礼贤下士的主动过去迎接骆思恭。 可骆思恭入殿之后却也没有坐下,反而是恭恭敬敬拱手一礼道:“信王殿下,魏公公,新城侯,本官政务繁重,仍需本官处理。” “就不坐了。” “本官此次请见,是有两条消息,急需知会各位陛下肱骨。” “其一,陛下已定榆关,孙阁老重掌辽东军政大权。” “其二,川兵已过曲阳,以川兵行进速度,最迟后日,就能抵达京师,魏公公可是在陛下面前立了军令状的,川兵粮饷军资棉服,可准备好了?” “本官要说的已经说完了,信王殿下恕罪,本官告辞!” 骆思恭的话虽然只是短短几句,可是手中端着茶盏的张维贤却差点撒了杯中茶! 魏忠贤藏在袖口中的手,更是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天启帝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快到人目不暇接! 启程刚刚半个月,天启帝不仅仅寻回了孙承宗,更是在抵达榆关之后,让孙承宗继续坐镇辽东! 相较起来,京师中如今虽然看似平稳,但是实际上暗流涌动从未停歇过。 这让魏张二人,顿时开始怀疑起了自己手下人的执行力起来。 张维贤刚放下茶盏,准备轻抚长须,可是看了一眼面色不虞的魏忠贤之后,老张还是放下了手,低声道:“看来如今这京师中,骆都督是铁了心,要做那独臣了。” 魏忠贤郑重的点了点头道:“没错,如今京师中,众人皆知,你新城侯,为勋贵派系,我魏忠贤,为阉党派系,乃是天子亲征之后,京师中最大的二党。” “而骆思恭既得天子信重,却又不愿意偏向你我二人任何一方,落在那些贼子的眼中,骆思恭,又成了一个必须要争取的对象。” “独臣,也没什么不好的,专心跟着陛下走就是了,可是咱家仔细想想,这独臣让骆思恭这老头儿当了,多少心中,还是有着一点不忿。” 朱由检皱着眉,他倒也不觉得骆思恭汇报完消息掉头就走,是对自己这个监国王爷的不尊重。 毕竟魏忠贤和张维贤这两人,在自己面前也基本不把自己这个小年轻太当回事。 可是朱由检却不明白,为什么这魏忠贤和张维贤,明明看似什么事都知道,却非要揣着明白当糊涂。 魏忠贤多机灵一人?看到朱由检的表情,微微一笑摆了摆手道:“殿下,您可别以为这是咱们这些为臣子,为奴婢的看透的事情。” “都是陛下英明神武,早就拟定好了的钓鱼计划。” 张维贤也乐呵呵道:“没错,这些下边的事儿,如果信王殿下想听,老臣可以陪信王殿下好好聊聊。” 朱由检一听,眉头皱的更加厉害了起来,他不敢去赌,这是不是魏忠贤和张维贤二人在试探自己。 心中念头一转,朱由检问道:“魏公公,你做好迎接那位女将军秦良玉,以及她麾下川军的准备了么?” 魏忠贤微微点头,回道:“信王殿下,咱家这边,自然是准备好了的,可是您那边呢?” “您可别忘了,秦良玉将军之圣眷,可谓当朝独一无二的!” 第188章 文武 魏忠贤这话一出,朱由检顿时面色一惊。 身为信王,朱由检自从搬离宫中之后,身侧的都是来自东林的大儒先生,在他们的口中,除了东林党人之外的其他人,都是鼠辈。 他朱由检能知道秦良玉这是个有能力的女将军,还是因为自己入宫之后,因为老哥的亲征,而翻阅了不少的兵事书籍以及记载,所以才对麾下白杆兵能够吊着建奴打的秦良玉有了好奇之心。 然而除了好奇心之外,自幼就被东林调教三观有点歪的朱由检,又怎么可能真的能对秦良玉有什么很多的看重? 如果不是因为自小朱由检和自己老哥朱由校的个良好基础打得足够坚固,朱由校的一番话一番敲打,也没法这么顺利的将朱由检对东林党的信任,转化为憎恨。 可是不论怎么说,朱由检是文人教育下出来的人,自然是不那么看的上武将的。 魏忠贤这一句反问,让朱由检猛然想了起来,想起了川军战斗力的同时,更是想起了自己老哥亲自为秦良玉颁发的那一道诏令。 “文武百官,必须礼待秦良玉!” 就连自己老哥,都那么看重秦良玉,在这之前,自己居然没有一丝一号的准备! 越想,朱由检就对魏忠贤越发感激。 眼下还有一天的时间去准备,再怎么样,对待这位大明朝有名的女将再怎么礼遇优待,也不为过。 感激的看了一眼魏忠贤,朱由检微微一拱手道:“本王在这先谢过魏公公提点。” “既然秦将军即将抵达京师,京师中,是不是应该先做好一点准备?” 张维贤呵呵一笑,摆了摆手道:“不需要如此,川军务实,我们整那么多花里胡哨的没什么太大的作用。” “老臣今夜连夜往返西苑和京营,保障好川军抵京之后的兵具武备齐全。” “魏公公做好后勤工作,只要这两项都不出问题,那么秦将军定然不会有什么不虞。” “信王殿下只需要对秦良玉礼遇即可。” “说上几句激励的话足矣。” “毕竟王爷要清楚,你只是王爷,还不是陛下。” “您还无法,替陛下去做这些主。” 打量了两眼张维贤,魏忠贤放下茶盏,站起身行礼道:“好了,新城侯,信王殿下,咱家先行告退一步。” “毕竟这川军的军饷粮草,咱家虽然早有准备,但是也得去好好清点清点才行。” “出了篓子就不好了。” “更何况川军那帮子人,喜好美酒,咱家还得去准备足够的美酒佳肴,好好替陛下,为川军壮行才是。” 朱由检嘴角一咧,点头道:“那魏公公且去。” 魏忠贤离开之后半晌,张维贤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茶盏,看向朱由检问道:“王爷,你可知道为何陛下如此看重我们这些武人,那般看轻天下文官士子?” 如若不是朱由检将那个格外僭越的梦都说了出来,吐露了心声,张维贤是万万不敢将这个问题问出来的。 因为张维贤和魏忠贤,都不能确认朱由检到底是装出来的和自己一个阵营,还是真的愿意跟着他老哥的脚步走。 万一朱由检是装的,那么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成为东林党将自己这个新城侯拉下马的铁证。 可是如今一切都已经敞亮了起来,朱由检居然敢当着自己和魏老太监的面,说自己梦到自己登基为帝! 这下就敞亮了,互相都有了把柄,这样一来,张维贤就不担心朱由检会真的有什么谋逆之心了。 听着张维贤的问题,朱由检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坐回了自己位置上低声道:“因为皇兄觉得,清流士子,文官集团,多是蝇营狗苟,腌臜不堪的利己之徒。” “眼中只有自己的利益,并无国家大义。” “其中尤以视他人为生死仇寇的东林党人为最!所以皇兄才会放任魏忠贤擅权,将朝堂这摊浑水,彻底搅乱。” 张维贤满意的点了点头道:“然也!先帝二子皆英杰,无愧于先祖了!” “陛下离京之前,也曾与老臣有过一番夜谈。” “因为陛下以为,老臣虽然是武人,但也是勋贵,自然是文人清流们拉拢崇敬的人之一,所以老臣不会太清楚,那些文人对武人的轻视以及敌意。” “然而老臣虽然是勋贵,但是却也在军营行伍之间行走过。” “所以老臣当时,是回答了陛下,老臣知晓。” “接着陛下又二问老臣,问老臣是否知道,这天下谁最怕大明有一支强悍的军队。” “现在,老臣将这个问题交给王爷,王爷说说,在您心目中,谁最怕大明武德充沛,拥有一支可以镇压一切的强军?” 朱由检迟疑片刻,疑惑道:“四方异族?亦或者大明的各方匪寇?” 听着朱由检的回答,张维贤笑着摇了摇头道:“王爷的回答,和老臣当时差不多,但是因为王爷的那一番迟疑,老臣可以猜到,王爷是知道那个答案的,只是不愿意去信。” “没错,陛下的心中,最怕大明拥有一支强军的人,正是满朝的文官!” “大明以武立国,本就武德充沛,所以太祖成祖年间,才能鞭挞四方,建立了举世无双的大明帝国。” “然而自从土木堡之后,大明武德便是一日不如一日,这其中最无可避免的矛盾,就是文武之间的矛盾。” “自宋以来,文人的地位,就是与天子共天下,自视清流,高高在上,哪能忍受得住他们眼中的泥腿子丘八武人骑到他们的头上?” “太祖成祖,都是刀口舔血一刀一枪杀出来的,他们足以镇压的文人集团不敢放肆。” “可是土木堡之变后,大明的武人集团,几乎就一蹶不振了起来。” “文官集团走上台前,开始强势弹压武人集团。” “用陛下的话来说,就是大明的精气神,被那一仗全打没了。” “自从文武分家严重之后,文武不两立的局面,就形成了。” “然而一味的弹压武人,将武人贬低的不值一提,难道真的是好事么?” “陛下亲口所说,一个文明再如何发达,没有足够扞卫这个文明的武力,那么这个文明,也只是空中楼阁。” “这话,老臣深以为意,不知王爷你觉得呢?” 朱由检沉默了,袖口下的手指不停的打着转,看着张维贤的老脸,朱由检情不自禁问道:“新城侯,为何皇兄会说文武分家严重?难道在之前,文武就是不分家的吗?” 第189章 昔日山海楼上事 张维贤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唏嘘道:“本来老臣也以为,文武自古以来,都是分家的。” “然而陛下的一番话,却告诉了老臣,其实在上古甚至于说在唐之前,文武都不算严格分家的。” “陛下并非不喜欢文官,陛下只是不喜欢腐儒!” 朱由检皱着眉,疑问道:“何谓腐儒?难道之前东林的杨涟等六君子,也算是腐儒,也算是于国无利?” “他们可是在移宫案中出了大力,扶皇兄登基,从母妃手中夺权的功臣!” “最终,却落得那般下场,这难道不让天下人寒心么?” 听着朱由检的话,张维贤心中微微一叹。 的确,曾经在先帝驾崩的那段时间,东林士子意气风发,像是孙承宗他们那些实干家,也都是那时候东林党的柱石。 匡扶天下,让天子得以安稳继位。 可是在天子登基之后,那些东林君子们,却如同变了一个人一般,开始了争名夺利,开始对昔日同样对大明朝有着巨大贡献的心学派系,齐楚浙党开始了穷追猛打。 这也就导致了大权在握的天启帝开始厌恶起了曾经扶立他的东林党。 直到熊廷弼被活生生坑死之后,天启帝算是彻底忍无可忍了。 对杨涟为首的东林六君子痛下杀手! 可是旁人哪能知道朝堂上的诡谲,旁人又哪能知道朝堂上的勾心斗角惨烈党争。 所以在旁人眼里,天启帝自然就成了残杀忠良的暴虐之君,本就干了不少伤天害理之事的魏老太监,就成了彻头彻尾的大魔头。 而很明显,如今的监国王爷朱由检,虽然此时对那些东林士子已经有了疑心,有了厌恶之感,但是对于当初那批东林的肱骨,还是有着怜悯和好感的。 而天启帝的密诏中,有提到过让即将在数月后赴辽的张维贤于这几月里充当给朱由检,从兵家的角度上解惑的事情,张维贤自然也乐的做这件事。 毕竟多头下注这种事,从多少年前开始,就是华夏大地上贵族们的擅用手段了。 虽然说张维贤对天启帝有着不小的信任度,也愿意去相信天启帝能够凯旋归来,可是凡事就怕个万一。 万一天启帝此行回不来了,自己在京师中,也能捞个帝师名号。 再加上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张维贤可不担心自己没法扭转面前这少年的心思,将这少年王爷,扭到兵家这一条路上来。 摇了摇头,张维贤看着朱由检道:“王爷,你想的过于简单了,其中阴谋诡计,可远比战场杀伐来的惊险。” “老臣就按照老臣的想法,加上陛下跟老臣说的一些内情结合起来,说与王爷听。” 京师中张维贤对朱由检开启了新一轮的洗脑。 而他们无法从短短的书信中得知的情报,却是那一周前的山海关破晓城头上的风起云涌。 天启帝夜袭山海关城楼,孙应元踹开了高第的辽东经略府,孙承宗与天启帝秉烛夜谈,曹文诏乘夜色往返南翼城,说服了尤世禄二人,带兵把握住了山海关的城墙,以及守住了临榆县城的各大关门,不让城中人离去。 然而事情,哪有这么简单就直接过了? 高第固然被抓,可是整整一万的临榆县城守军,可不是能够轻易摆平的? 和孙承宗一同眺望着山海关外逐渐升起的太阳,朱由校嘴角咧了起来,手臂一挥,对身边的孙承宗说道:“老师,您看,平日里虽然老师您也许常看这辽东庄丽风光,可是可有一次,如同此时此刻一样,能够怀着必胜之心,等待建奴的出现?” 撇了撇嘴,孙承宗摇头道:“老臣不曾想过,而且老臣也没想过,能在山海关和友军,刀兵相见。” 但是同样的,孙承宗的心里一闪而过的话却是:老臣都没想过建奴能打到山海关下来! 就在南北翼城闻风而动的时候,关城内高第的人马,终于按捺不住了。 高第此人,最是记仇,而且为人也极为骄纵肆意,甚至就连身居榆关总兵的杨麒,都被高第门外侍卫羞辱过。 所以作为高第带来的那些人马,他们又岂会说不惧怕高第重新回来之后,拿他们秋后算账? 他们可是眼睁睁看着高第被从辽东经略府抢走的! 甚至不仅仅只有一个高第,还有着无数的建奴贵族,蒙古贵族,也一同被掳走! 关城中的建奴谍子,蒙古谍子,也都坐不住了。 纷纷开始了闹事。 谁都不能想到,在这凌晨破晓之际,严寒之下的山海关关城,会是一片通明! “报!陛下!关城内大营出兵了!兵锋直指东门楼!” 听着一个京营守墙士卒的汇报,朱由校嘴角一挑,看着身侧孙承宗说道:“老师,随朕来,大戏开场,好戏开锣,朕和老师,又岂能错过?” “正好让朕看看,坐镇辽东多年的孙阁老,在辽东威望,究竟如何。” 孙承宗耸了耸肩膀,捏了捏拳头,看着朱由校咧嘴笑道:“陛下可别小觑了老夫,老夫虽然是东林出身,可也是提着剑和建奴,和鞑子拼过命的!” “辽东这地界,最服的,就是强者。” “恰好,老夫既然能够吓退努尔哈赤,让他来不及收拢消化辽西他攻下的城堡,只能眼睁睁看着老夫修复关宁锦防线坚壁清野,那么老夫,就是辽东人眼中的强者。” “不过陛下,您可愿意恕了老臣的僭越之罪,让这山海关城楼上,高悬孙字大旗?” 朱由校点了点头道:“朕本意就是让老师出面,朕藏身于幕后。” “如今局势不明,朕抵达山海关的消息一旦走漏,那么努尔哈赤的目标,没准就不再是打掉宁远城彻底吞下辽西。” “而是直扑榆关,伺机将朕拿下!” “局势明了,山海关大事已定,朕再出面,激励众将士,大军开拔!这才是朕的想法!” “所以老师,谈何僭越?” 听着朱由校的首肯,孙承宗哈哈大笑了起来,颔下胡须张开,整个人的气质从那儒雅随和,变成了锋芒毕露。 那瘦弱的身影,仿佛背后猛然出现了一头莽荒凶兽,正要择人而噬一般! 这才是孙承宗!在辽东数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的儒将,孙承宗! 第190章 万全法 看着城楼之下,那在火把照耀下严整军阵,刀枪如林的一幕,孙承宗呵呵一笑,挥手道:“陛下且看!这城楼下,军纪严明,阵容严谨的一方,乃是老臣在辽东这么多年来,训练的士卒。” “南北翼城虽说此时因为要掌控整座关城,前来东门楼的人手不足,可是他们,却都依旧敢于向数倍于己的高第大同兵亮剑!” 朱由检微微一笑,点头道:“老师练兵有方,高第从大同抽调过来的人马,虽然抵御蒙古有功,但随着蒙古内乱,大同兵的悍勇,的确逊色于如今的辽东战兵。” 正当朱由检和孙承宗登上城楼的时候,身着铠甲,头戴头盔的王世钦气喘吁吁快步上楼,看到孙承宗之后二话不说,直接如同推金山倒玉柱一般跪了下去。 七尺大汉,赳赳武夫,在此刻,竟然哭的如同泪人一般。 “阁老!末将参见阁老!” 孙承宗虽然担任的是辽东督师和辽东巡抚,但是在偌大的辽东,甚至于偌大的天下,崇敬孙承宗的人,往往以孙阁老称呼的较之为多。 看着这武夫哭哭啼啼,朱由校在后边轻轻嗤笑了一下,却没有暴露身份。 孙承宗面上笑意更添了几分,大步上前,瘦弱的身子扶起面前这个七尺大汉却一点都不显得费力。 “世钦啊!你来的正好!今日老夫重返榆关,正愁没合意之人可用!” “曹蛮子呢?他去通知你和世禄前来关城,如今你都已经到了,曹蛮子又去哪儿了?” 擦去了面上的泪痕,王世钦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道:“曹蛮子和尤将军更为熟悉,此时正在尤将军军中。” 听王世钦说的这一番话,孙承宗拍了拍王世钦的肩头道:“行了,世钦啊,老夫问你,一身气力可有疲于锻炼打熬,有所消退?” 王世钦拍着胸口,拍的胸口护心镜“嗙嗙”作响,笑道:“阁老可别少看了末将!末将哪怕是遇上曹蛮子也能战上数十回合,一身气力又怎么可能有所消退?” 挑了挑眉,孙承宗看着王世钦的双眼,指着城楼下和辽东军对峙的大同军说道:“世钦,看好了,那些人,都是高第从大同调来的亲信护军,你可知,他们为何要与辽东军刀兵相对?” 王世钦眉头紧锁道:“末将知道,这也是末将为之不解的事情,和阁老之前所作所为,所举所动完全不相吻合。” “曹蛮子传阁老将令,让南北翼城护军接管长城,临榆县城,而且彻底封锁山海关。” “甚至不惜杀人立威。” “阁老,能否告诉末将,为何要如此?” “末将还听曹蛮子说,阁老拿下了高第,拿下了杨麒?” 孙承宗捻须笑道:“没错,高第和杨麒如今都已是阶下之囚,世钦,老夫交代你一个事,高第就被捆在楼下,你去给我把高第抓出来,绑到旗杆上,竖起大旗,让他凉快凉快,如何?” 一听孙承宗的交代,王世钦面色一怔,但是没有一丝疑问,双手抱拳道:“末将领命!” 即便是孙承宗没有给他一点交代,久在孙承宗麾下做事的王世钦懒得去仔细琢磨。 反正在辽东这么多年,啥时候孙阁老出过错? 听孙阁老的就完了,自己一个粗人,计较这么多干嘛? 看着王世钦远去的背影,孙承宗侧过头低声道:“陛下,此人就是老臣曾经说过的老臣左膀右臂之一,坐镇北翼城的王世钦。” “其人喜好投机,而且极为怕死。” “但是天生神力,力可托梁换柱,而且打起顺风仗来,就是一头恶狼,用好了,就是一把快刀!” “大同军虽然说是高第此人从大同调来的,其中将官也多是高第亲信,然而高第自从投效了阉党之后,就暴虐反复。” “所以依老臣之见,大同军之所以此时整军齐至,只是对峙却不是直接攻城,说明大同军做的只是一个姿态,避免被高第秋后算账。” “如今城门楼之下,大同军和辽东军对峙,敌众我寡,何况两方都是大明将士,老臣不忍心真的看着城楼之下杀的血流成河,故而让王世钦将高第揪出来,挂到旗杆之上。” “让大同军确信一个事,确信高第绝无生还之机,届时老夫出面,一举将大同军,收归旗下!” “这样,既可避免大明将士手足相残,也可避免大战之前,折损大明战力。” 朱由校看着孙承宗,点头道:“老师考虑的周全,朕,补充一点。” 一语说罢,朱由校朝后一伸手。 一个身着护龙卫斗篷的男子迅速从自己背着的大包中,掏出了一封橙黄的圣旨,交到了朱由校手中。 接过圣旨,朱由校从腰侧摘下一枚小印,哈了一口气之后,将小印按在了圣旨之上。 “老师,虽说是朕的私印,但也同样具备法律效应。” “持此诏,老师接掌大同军,也就名正言顺了。” “老师你说,是也不是?” 眼看着这一幕,孙承宗眼角一跳。 这陛下,绝对不仅仅只是准备了这一封圣旨,看着陛下身后的黑色斗篷人背着的大包,孙承宗点了点头,接过了这封圣旨,仔细一打量。 不打量还好,一打量,孙承宗不由就倒抽了一口冷气。 的确,在临时机变之下做出的决定,确实有着漏洞。 毕竟大明的兵油子这玩意,可不是空口白话就能够套住的。 没错,以自己的威望,压住辽东军,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可是大同军却未必卖自己这张老脸的面子。 高第的门生故旧,除了有在关城的,更还有着一大批都在大同,都在山西! 匆匆然拿下了高第,却给不了有效的承诺,万一这城楼之下的大同军在将官唆使下营啸了,可就一切都往最差的方向发展了! 有了天启帝这封圣旨,那么一切,都名正言顺了起来。 如今天下虽乱,但是天子旨意,还是有着效用的!既然自己手里有着圣旨,可以恕罪,可以正大光明的坐实高第罪状。 辽东,又能多出一万精锐! 此战胜机,又多添了几分! 更让孙承宗讶异的,是这圣旨中,正大光明的提到了自汉以来数千年从未有人再提的,军功爵制! 这是大杀器!此旨一颁,整个辽东,都会变成恶狼,穷凶极恶的恶狼! 第191章 彼之英雄,我之仇寇! “交出高经略!” “念及同袍,我等不愿动手,只为解救高经略!” “没错!交出高经略!” 城楼之下人潮汹涌,可是却也无比的嘈杂。 不仅仅是南北翼城的守军此时不敢贸然动手,来自大同,高第亲自统帅过来的这近一万大军,也同样不敢动手。 口头上喊得厉害,可是手头上,却没有一点出格的动作。 “啊啊啊!” 一声凄厉的叫声,突然划破这城楼破晓前鱼肚白的天空。 大同军中,一个身着参将盔甲的男人眉头紧锁,自言自语道:“这声音,怎么听起来,有点耳熟?” 循声望去,男人微眯双目,倒退两步,惊声颤抖道:“……高……高经略?!” 城楼上,一杆孙字大旗缓缓升起,一个身着白色絮衣的男人挣扎着,却没有任何作用,只能无力的伴随着大旗升起,而在空中晃悠着。 伴随高第被绑在旗杆大纛之上的这一幕出现,城墙之下,一片哗然。 堂堂辽东经略,魏忠贤亲信,曾任兵部侍郎的高第,居然被直接挂在了大纛之上! 何人,是何人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而且看着高第身上那单薄的絮衣,这很明显,是不打算让他可以继续活下去! 这是辽东,这是大明最为严寒的地方。 就在城楼之下一片哗然之时,身上披着铠甲,披风烈烈的孙承宗走到了城楼之上,一手捧着圣旨,一手拿着一柄长剑,朗声啸道:“老夫乃是孙承宗,关下众将士,可识得老夫否?!” 孙承宗一眼既出,整个城楼之下的南北翼城守军齐刷刷的跪地长呼:“识得!” 而大同军中,在孙承宗登上城楼的那一瞬间,就轰然自乱了起来。 孙承宗威名赫赫,哪怕是大同,他们也都有所耳闻,更何况孙承宗在万历年间,曾经和大同曾经的巡抚房守士一同,在大同任职过。 虽然这些高第带来的精锐,早就不是曾经万历年间的那一批大同军了,可是他们多少,也都听闻过孙承宗曾经叱咤风云的那些事迹。 加上高第奉诏接替孙承宗担任辽东巡抚这回事,本身就来的突然,来的匆忙,高第也没有将具体详情吩咐下去。 如今天下众人皆知魏忠贤乱政,谁都不能确定,这是不是魏忠贤和文人集团,和东林党的又一次博弈。 毕竟,孙承宗可也是东林出身! 本就不敢妄动的大同军,此时更是战战兢兢。 孙承宗呵呵一笑,高举手中圣旨,大喝道:“此乃陛下圣旨!高第通敌卖国,罪不容恕,故而陛下让老夫重返辽东!” “执掌山海事物!” “尔等既然识得老夫,就放下兵器,放弃抵抗!老夫包你们无恙!” “如何?” 眼看着南北翼城守军齐齐跪地,听着孙承宗那中气十足的咆哮声。 大同军们面面相觑,纷纷放下武器,齐齐跪地长呼道:“见过孙阁老!” 然而,虽然大部分大同来的人马,都选择了服从军令,可依旧有几条身影,屹立原地,没有跪下。 “看来,这几人,就是高第的心腹将官了,放任他们活着,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清就不一定了。” “如今正适合快刀斩乱麻,用作收心。” “老师,大概还是心怀仁念。” “也罢。” 心中念头一转,朱由校盯着城楼之下那几个站着不愿投降的身影,嘴角一挑,招了招手。 又是那个背着一个大包的护龙卫,熟稔的将一杆天启铳递到了朱由校的手中。 接过这把长铳,朱由校漫不经心的擦拭着枪杆上的灰尘,低声道:“不让你亲历厮杀,只是让你为朕端茶倒水,传递物件,你心中,可有不忿?” 这个护龙卫原地站定,面具之下的年少面庞,却渗出了冷汗,恭恭敬敬拱手道:“卑下不敢!” 听着这句话,朱由校嘴角一挑,将手中天启铳递了过去,指着城楼下那几个高第死忠的身影,对这提包护龙卫说道:“你于京中,随朕学铳,随龙甲学兵法,自身又有武艺在身,弓马娴熟。” “城楼之下那几人,替朕,射杀之!” “如若不出问题,朕,允你上阵杀敌,麟癸,你觉得如何?” 这少年护龙卫,当然就是新城侯张维贤的亲孙子张世泽,当初的年少轻狂,早已在京师中的七日加练,沿途的近二十日赶路中,被磨得差不多了,却始终差了临门一脚。 毕竟张世泽是大明第一武勋家的嫡系,自小娇生惯养,不食人间烟火,虽然也没有去什么仗着自己出身仗势欺人,却也对寻常人,对普通士卒产生不了什么同理心。 而这,也是朱由校不乐意让他去亲临一线杀敌,亦或者跟着护龙卫其它人一同执行任务的原因。 一个可塑之才,还没有打磨好就匆匆丢出去,死了事小,坏事事大! 就像是朱纯臣去蒙古,张世泽一不会蒙语,二不会装傻充愣,如果真让张世泽随行,恐怕分分钟张世泽就能暴露了! 于是朱由校就像是熬鹰一般,一直让张世泽跟在自己的身边,言行身教,让张世泽好好看看自己到底是如何做的。 张世泽两眼一亮,接过朱由校递过去的天启铳就打算对准城下站立的人扣动扳机。 可是下一瞬,张世泽突然一愣,回头道:“陛下,城楼之下,有八名大同将官站着不跪。” “这难道不是一种宁死不屈的好品质么?” “真杀了他们?” 朱由校点了点头,轻笑道:“没错,孙承宗都已经手持圣旨了,他们依旧宁死不屈屹立不跪,是打算干什么?” “若只是犹豫片刻,旋即放弃抵抗倒也罢了,可是孙承宗连高第通敌卖国都说出来了,依旧没什么用处!” “圣旨,难道还没有高第说话管用?” “这是大明江山,他们也是大明的将士,身为大明子民,连通敌卖国都能接受,那与通敌卖国,又有何区别?” “麟癸,你,杀是不杀?” 张世泽咽了咽口水,眼神逐渐坚定,天启铳对准了城楼下的高第亲信,扣下了扳机。 看着这一幕,朱由校点了点头道:“这就对了,今日起,你麟癸就正式编入麟字头,为麟之十三!” “朕再教你一个,兴许你觉得他们愿为主君,宁死不屈是一种气节,一种忠贞,可是你觉得,他们视朕,视军令为何物?” “杀他们,你就于心不忍,狠不下心来。” “日后战场之上,你又会因为惺惺相惜而放过多少人?” “彼之英雄,我之仇寇!”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人的残忍!” “记住朕说的这些话!日后,可不会再有人教你这些了!” 第192章 儒行 一声脆响,在这鱼肚白的天空下并没有引起什么太大的反响,可是伴随着脆响声,应声而倒那人的倒下,以及他死不瞑目,额头上出现的不断往外冒出鲜血的弹孔,却让整个城楼下,为之沸腾。 “杀人了!” “官军杀人了!” “兄弟们!狗皇帝不把我们大同军当人看,绑了高经略,杀了你我同袍,杀啊!” “反了!” “反了啊!” 声嘶力竭的呐喊声,在城楼下响起,孙承宗面色骤变,这突然响起的枪声,毫无疑问打乱了孙承宗的一切布置。 同样的,随着大同军的骚乱,南北翼城的守军,也纷纷举起了武器,小心翼翼的提防着对面的大同军。 不过方才那一跪,多少让大同军的心气怂了,并没有在第一时间直接营啸,反而弥漫起了一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孙承宗抓住机会,厉喝道:“不跪者,乃是乱臣贼子!尔等也听到了他们的悖逆之语!”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高第通敌卖国,尔等可听清楚了!” “老夫是谁,何等作风何等信誉,尔等也明白!” “方才,只是杀鸡儆猴!东关城墙中似那般杀人于无形的武器,还有无数!” “尔等,切莫自误!” “跪地者,仍旧视作我大明官兵!不跪者,杀无赦!” 孙承宗的一波急智,多少稳定住了一点局面,可是孙承宗太清楚了,短暂的稳定住这个局面,是没有什么意义的。 如果不能给出合理且足以让人信服的理由,就这般擅自杀了大同军中颇有威望的将官,是无法去服众的! 可是孙承宗慌了归慌了,然而孙承宗并没法干预张世泽的举动,没有得到天启帝进一步指示的张世泽手眼可一秒都没有停留。 伴随张世泽不断扣动扳机,城楼下人心惶惶,孙承宗心中一急,将手中头盔往身边一个士兵手中一方,大步走下城楼。 “陛下!这是何故?大同军眼见着都要降了,即便是有着那么几个刺头,也对大局无碍。” “陛下为何要只是手下人,射杀那些个刺头?” 走到朱由校身边的孙承宗低声疑问了起来。 两眼瞥了一下城楼之下,朱由校看着张世泽道:“麟十三,还有四个,快点杀完!” 在这话说完之后,朱由校双眼盯着孙承宗一字一句道:“老师,您觉着,朕此次亲征的时间,会有多长?” “或者,换个说法,你觉得,朕于此时出京,能够离京多久?” “军旅中的刺头,在大部分情况下,是好事。” “因为只有自己的能力足够出挑,足够出彩,才能在军营中成为刺头而不被打死。” “然而,他们一个两个的,可都是不把朕放在眼里,不把大明放在眼里。” “高第给他们钱粮,给他们军饷,他们就愿意和高第同流合污。” “即便是通敌卖国,他们也在所不辞。” “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不杀了,留着干甚?” 说完这一番话,朱由校轻笑道:“老师,如今正是以雷霆手段收拢大军的时机,一顶通敌卖国的帽子扣过去,那些已经跪地乞降的大同军,不会有什么异议。” “特别,是你宣布了军功爵制之后,人心,只会在你,而不会在于其他!” 孙承宗被朱由校这一连串的话说的一时语塞,旋即仔细一想,又觉得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陛下,老臣鲁莽,老臣这就去安稳人心,安稳军心。” 拍了拍手,朱由校将张世泽手中的天启铳接了过来,也完全不管孙承宗那直愣愣的眼神,拍了一下张世泽的肩膀,朱由校点头道:“行了,麟十三,你去找麟一归队。” “朕,随老师上去看看!” 听到朱由校要亲自上城墙,孙承宗面色一愕,低声说道:“陛下,您莫非是现在就想要暴露身份了?” 朱由校耸了耸肩膀,挑眉揶揄道:“如若老师不足以镇压大同军,为了避免营啸,引起不必要的损伤,朕也只能暴露身份,连夜率大军出关了。” 连夜率大军出关! 听到这几个字,孙承宗的面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身为儒家出身的孙承宗,讲究一个谋定而后动,可是如果天启帝连夜率大军出关,驰援袁崇焕,那么,毫无疑问,就是临时起意。 而且十有八九,消息也会走漏出去! 届时可就不再是天启帝有备在先,而是两军堂堂正正硬碰硬了。 然而这个锅,孙承宗清楚,还是得自己背。 因为自己没有安抚好人心,甚至急智之下,都没有将话彻底的说圆回来。 从而导致天启帝只能随机应变。 二人朝着城楼上走去的路途中,孙承宗突然低声提问道:“陛下,为何对儒生,对文人,有着这般大的敌意?” “这个问题,老臣,在得知陛下是在有意放纵魏忠贤乱政和东林唱对台戏的时候,就已经想问了。” 朱由校白了一眼孙承宗,笑道:“老师,你也是东林出身,袁可立也是文人儒生,你看朕,对你们的重用,对你们的保护,可有一丝不到位?” “儒家能在泱泱华夏流传数千年,成为主流学说,当然不会是什么泛泛之辈,何况,朕也是读儒生之书长大的。” “不是么?” 朱由校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和煦,可是孙承宗,却从中听出了一种刺骨的寒意。 天子对儒,没有意见,只是对如今的儒,有意见罢了! “老师,其实朕也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因为你作为大儒,儒门公认的大儒,想必可以回答朕的问题。” 孙承宗轻轻点头,放慢了自己的脚步,低声道:“陛下,请问。” “老师啊,朕记得,儒家经典之一的礼记中,有一篇儒行,其中有几句话,朕记得很清楚。” “儒有不宝金玉,而忠信以为宝。” “儒有内称不辟亲,外举不辟怨,程功积事,推贤而进达之,不望其报。” “儒有上不臣天子,下不事诸侯。” “儒有不陨获于贫贱,不充拙于富贵。” “老师,你可否教朕。” “为何学着这些东西的儒生,在现在,却大部分都成了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的功利之徒呢?” “好好做学问,好好的让自己变成一个有能力的人,不好么?” “满肚子圣贤书,莫不是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朱由校的一连串引经据典,让孙承宗顿时不知该如何作答为好。 因为天启帝说的,是事实。 出身东林的他,太清楚如今的东林,到底是何模样了! 看了看孙承宗青白难辨的面庞,朱由校轻笑一声,如同质问,又如同自言自语一般轻飘飘的说道:“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如今数道,已经被贬斥为末流,射御之道,亦为所谓君子不齿。” “这些君子,配称君子么?” “这些儒生,难道真配自称为……儒?” 第193章 反出东林! 诸子百家中,其实无数学派,都和儒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朱由校来自信息大爆炸的年代,自然不会对纯正的儒家,有什么太大的偏见,毕竟儒家文化这玩意,跟解读,跟注释有着极大的关系。 同样也跟当今天下推崇的所谓儒学流派,有着极大的关系。 汉朝高举儒旗,公羊儒儒皮法骨,十世之仇,尤可报也!于是强汉一路打穿西域,顺昌逆亡,将强盛到巅峰的匈奴,直接打成了丧家之犬,一路西逃,这才有了上帝之鞭对西方的鞭挞,让西方进入了黑暗时代。 所以说儒完全不可取,这是没什么道理的。 只是因为随着两宋经济高度发达,让更多的人,能够在思想领域去探究,从而诞生的程朱理学,将儒家禁锢了罢了。 更加上随之而来的游牧民族入主中原,更是给了中原文化致命一击。 金兵南下,千年孔家分裂南北二宗,有气节的南宗伴随南宋而消亡,北宗成为了儒家的代表。 而这北宗,能干出来什么有气节有大义的事情? 他们不能! 金兵来了降金兵,蒙元来了降蒙元,大明来了甚至不想着拨乱反正,而是想着两头骑墙! 若不是朱元璋屠子名声太大,没准那会的衍圣公孔克坚也不会屁颠颠的跑去南京拜见。 更别说之后的大顺来了降大顺,建奴来了跪建奴,就连鬼子来了,堂堂衍圣公一脉,也是说跪就跪! 更无耻的,是这一家子丝毫没有大义,没有气节,为仇寇摇唇鼓舌! 从而使得儒家,变成了彻底为统治者而服务的洗脑利器! 彻底变质! 在前世的信息大爆炸时代,朱由校能够从网络上查到的消息,当然不会少,所以这一条条,一例例,加上东林党人的所作所为,这才堆积起了,朱由校对那些无能腐儒的敌意。 在这种家族,被称为文坛领袖的时代,能够诞生出来王阳明这样的圣人,就已经是千载难逢了。 君不见那作出着名横渠四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大儒张载,作为理学创始人之一,他所推崇的很多学问,都彻底被丢到了橱柜深处吃灰? 朱由校当然不会觉得,在这样的环境下,王阳明这样的圣人,自己还能随便遇到。 可是朱由校也不打算让儒这一门学问,继续被如今的孔家把持,被如今的腐儒们掌握注释注解权! 我上我也行!谁让我是皇帝? 我是统治者,我自己改!改成我想的,改成我需要的! 朱由校明白,想要达成以天子之身改变天下人的学说观念,以势压人,是不成的。 因为这种腐儒之间的陈词滥调,已经荼毒禁锢了华夏百姓数百年。 这数百年间,学说层出不穷,可是终究逃不开一张儒皮! 朱由校之所以要在此时和天下公认的大儒孙承宗来辩儒,就是想要在孙承宗的心中,留下自己也是大儒的印象。 等到对传承千年的衍圣公一脉根基挥刀的时候,能有像是孙承宗一样的大儒,出来为自己站台! 让天下人知道,朱由校既是天子,同样的,也是儒生! 翻一波孔家黑历史,就足够将衍圣公一脉在此时在百姓之中的威望给击碎! 然后大索天下,找一个南方的孔姓人,这是不难的。 扶持起一个符合自己心目中孔子后人形象的人! 以官方掌控的舆论掌控的喉舌掌控的正确性,来为他背书,为他造势! 就像是朱由校想把刘兴祚塑造成当世关二爷一样,塑造出一个当世孔圣人,对于熟悉后世舆论造势的朱由校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就是洗脑么? 谁怕谁? 最后选择靠着洗脑这玩意来掀翻压迫在华夏人民头上数百年的腐儒学派,其实对于朱由校而言也是无奈之举。 说到底,这个时代远不像后世那会一般,可以做到大破大立,彻底洗牌。 毕竟大明的法统,建立在蒙元的废墟之上。 蒙元虽然是游牧民族,是异族入侵,曾经也打得山河破碎,可是统治了中原的蒙古人,最终却也是举儒旗,尊法统。 而且蒙元的法统,来得快,去的也快。 造成的影响并没有那么大。 奴化统治,也远不如建奴入主中原之后贯彻的那么彻底。 更是被鬼子入侵,打的神州涂炭,山河破碎风飘絮,最终才从废墟中觉醒,从废墟中重生。 在那样的情况下,华夏民族依旧能在短短数十年里重新屹立世界之巅。 这是一个民族的韧性,一个民族骨子里传承下来的东西。 更是世界自古以来的文明中,唯一一个能够传承数千年延绵不绝的文明传承下来的底蕴。 朱由校来的这个时代,虽然远没有清末那段时间的混乱黑暗,可是同样的,这个时代的华夏百姓,还没有在建奴数百年的洗脑奴化下软了膝盖。 此时的大明子民,面对全世界,依旧可以昂首挺胸。 听到了朱由校的这些话之后,孙承宗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思索起了一个问题。 “我……是否能够被称之为儒?” “春秋大义,我知也。” “死国气节,我有也。” “君子六艺,我精也。” “然而老夫我……终究……还是选择妥协,选择认命,而没有去据理力争的勇气……” 孙承宗的眼中,突然出现了一抹湿润,看着身前昂首大步的朱由校,疑问道:“陛下,此题老夫,不知该如何解。” “但是老夫想问,在陛下眼中,老夫真够资格,被称为大儒么?” 听着身后孙承宗的提问,朱由校转过身,浅笑道:“真以儒家经典来说,老师不足以称之为大儒,因为老师面对魏忠贤的欺辱,没有据理力争。” “老师眼见东林党人争夺名利,却不敢挺身而出怒斥他们,而是选择了清者自清。” “但是,放眼如今天下,老师却足够称之为大儒,因为其他儒士中,甚至连够格称为儒的也没几个了!” 听到这句话,孙承宗长叹一声,双手一抱,长躬到地,说道:“既如此,老臣,谢过陛下指点。” “儒的变质,是从根子上就变质了。” “今日之后,老臣,将脱离东林,为儒注释,为儒正名!” 朱由校轻笑道:“老师,言重了,如今的当务之急,难道不是收服大同军,备战宁远么?” 第194章 由刀入枪,又有何难 北风呼啸,然而黎明的阳光,已经划破了天空,在山海的城头之上闪起了耀眼的光芒。 孙承宗扶着城墙,心中回味着方才天启帝的一言一行,但是双目中的坚毅,却越发坚定。 看着城楼下又要陷入对峙的两军,孙承宗一把扯掉头上发带,长啸一声,满头花白的长发在风中飞舞的同时,孙承宗左手提剑,右手则是挽住了那飘舞的长发。 “老夫,孙承宗!” “尔等都识得!” “今日老夫效仿曹孟德,以发代首,削了这头发,向众将士立誓立约!” “放下武器,放弃抵抗,大同军也好,辽东军也罢,都是大明将士,无需手足相残!袍泽相杀!” “方才击毙那些乱臣的命令,是老夫下的!为的,是让大军安稳!” “高第通敌卖国,与建奴蒙古都有交易,那些在老夫拿出圣旨之后,依旧不愿服从军令的人,毫无疑问都是高第同党!” “而他们随后的言辞,也暴露了他们是乱党是反贼的事实!” “尔等,可愿信老夫一次?放下武器,放弃抵抗,老夫包你们无恙!” 孙承宗在城头的声嘶力竭,也同样让城楼下的辽东军开始了同仇敌忾起来。 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拿起了武器的他们,在此时面对依旧跪地不知所措的大同军,还是有着优势的。 眼见着好像就要打起来,孙承宗一咬牙,厉喝道:“尔等,看好了!” 山海关上,下了一场花白色长发的雪。 而伴随着孙承宗毅然决然的将自己头发割掉,山海关下,哭成了一片泪海。 毕竟孙承宗和曹孟德不同,孙承宗是儒家出身,这是所有人都清楚的事实。 天地君亲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普天之下的人眼中,再没有比儒生更在意这些的人了。 而孙承宗这一手以发代首,玩的却是极为巧妙。 恰好赶在了孙承宗打算脱离东林党籍,自立一派的这个时间点上,削发明志的同时,还能以发代首来收拢军心。 端的是巧妙无比。 城楼下大同军和辽东军哭成一片的场景,就足够说明孙承宗这一招已然奏了效。 朱由校饶有兴趣的打量了孙承宗两眼,毕竟孙承宗这一招,也超出了朱由校的预料之中。 然而下一瞬,一个护龙卫快步走到朱由校的身后,在朱由校的耳边低声说道:“陛下,关外有一支千余人的骑兵,正在朝山海关赶来。” “看打扮,应当是建奴骑兵!” 听着这些话,朱由校嘴角一挑,建奴来的好,来的也巧! 原本历史上的建奴,在发动对宁远的总攻前,曾经派遣过骑兵到山海关外挑衅,确定了山海关的高第不会对宁远驰援之后,更是将营寨修筑在了山海关和宁远的必经之路上。 而如今这突然而来的一千余骑,很有可能就是努尔哈赤发动总攻前的征兆。 打量了两眼孙承宗,朱由校看着面前这个护龙卫说道:“龟六,去联系黄得功,曹文诏,让他们各点三百骑,与朕一同应敌。” “护龙卫轻骑随行,替朕收尾。” “这一千余骑,就给朕留下!” 孙承宗还在城头安稳军心,曹文诏和黄得功二人,却得到了朱由校的密令,各自抽调了三百精骑,在城门外,和朱由校会合到了一起。 看着曹文诏和黄得功以及他们身后的六百骑兵,朱由校拉下了头盔上的面甲,朗声道:“探子回报,辽西走廊上出现了一支千余人的建奴骑兵,正在赶来榆关的路上。” “本官,是陛下亲封神威将朱福,欲要率尔等前去狙击,尔等可敢?” 一个年轻小将轻踢马腹,策马到朱由校的面前,一字一句道:“可有孙阁老将令?” 朱由校瞥了一眼这人,摇头道:“没有。” 这年轻小将哈哈大笑道:“既然连将令都没有,我等又如何确定,你不是带着我们去送给建奴的礼物?” “呵,神威将?如今大明哪来的什么神威将?!” “你藏头……” 还没等这人将话说完,满脸大汗的曹文诏一脚就把这人从马上踢了下去。 同时曹文诏身形一滚,从马上滚到地上跪地道:“将军!小侄变蛟不知上官身份,出言不逊,还望将军体谅!” “不就是区区一千余建奴骑兵罢了,末将一冲即可!” “何惧之有?” 一边说着,曹文诏还在疯狂的给年轻小将曹变蛟打着眼色,想让曹变蛟认错赔礼。 可是曹变蛟眼中却充斥着桀骜,将头一扭,不作言语。 朱由校轻笑一声道:“不错,有性格,既然无惧之有,那就行动!” “本将,亲为先锋!” 曹变蛟有点个性,这是朱由校可以容忍的,毕竟这货在原本的历史上,也算的上是一号大猛人。 在重重围困之下的松锦决战之中,曹变蛟抱着必死觉悟,连夜点出了精壮,在夜间打开城门,差点就直接莽穿了皇太极的军阵,将皇太极斩于马下。 这样一个猛男,桀骜一点,朱由校当然能够理解。 更别说朱由校最擅长的,就是收服这种军中刺头。 只要表现得比他更猛,就好了! 六百余骑,自关中而出,可是一片哄乱之下,谁也没有注意到这悄然离去的六百骑兵。 朱由校一骑当先,冲在最前方。 曹文诏曹变蛟黄得功三骑,紧随其后。 拉下了面甲的曹变蛟骑在马上,看着前方那一骑当先的背影,眼中闪过了一抹不服。 自己也好,还是曹文诏也罢,一身功名都是马上生死搏杀而来的。 面前这个自己曾经悄悄瞥到过的人,不过区区二十岁上下,面白无须,一个嘴上连毛都没有,一看就不是什么沙场宿将的男人,凭什么顶着神威这个名字,凭什么号令大军,连将令都不需要? 自己那个叔叔也是,何惧之有啊?为什么要乖乖听命? 甚至不惜对自己这个亲侄子动了手! 更是对自己使出了一大堆的颜色,让自己赔礼道歉。 想到这里,曹文诏不屑一笑,看着面前那一骑的背影,心中冷然道:只希望你的本事,和你嘴上说的一样厉害,不然小爷可不会救你! 黄得功则是仔细的打量着朱由校的背影,看着朱由校背后背着的那一杆大枪,陷入了沉默。 这些年来,伴随着刘大刀,戚继光等人的成名,军中武将,使大刀的更多。 可是天启帝,为什么唯独背着一杆奇形怪状的大枪呢? 仔细想着昔日在西苑校场之上,天启帝将一杆大枪使得有如臂使一般的模样,黄得功仔细琢磨了起来。 没准自己现在从刀法转到枪法,应该也还来得及。 第195章 有我无敌! 如何讨上官喜欢,这一点黄得功不清楚。 可是如何和一个武人拉近距离,这一点黄得功,却是了如指掌,更何况这黄得功,还远远不是原本历史上的江北四镇之首,还只是一个区区刚出京营的毛头小子。 想着往上攀爬,也自然是无可厚非。 加上天启帝这条明晃晃的大腿,就在他黄得功面前晃悠。 不蠢的黄得功自然会想着要去赶紧抱上大腿。 而如何和天启帝拉近关系,拉近距离,黄得功自认为,完全可以从枪法上入手,反正当初在西苑校场之上,天启帝的一套枪法使得那是一个行云流水,甚至强如曹文诏,如果不靠着纯粹的蛮力去硬冲,都没法近天启帝的身。 所以在此时的黄得功看来,枪法,也还是有可取之道的。 刘綎强归强,刘大刀那百斤重的镔铁大刀,也不是人人都能和他一样,使得虎虎生威的不是? 然而大战在即,黄得功也清楚,此时不是什么攀谈请教的好时机,只得按捺住了内心中的想法,沉稳的跟在了天启帝的身后。 “将军!前方地面震动,许是靠的近了!” 一个护龙轻骑策马到了朱由校的身边,告知了朱由校护龙卫作为轻骑斥候,探明的消息。 听着这句话,朱由校伸出手,抓住了背后的大枪,将整杆枪从背后取下,拿在手中。 “众将士听命!建奴骑兵近在眼前。” “备战!” “本将为首,曹文诏,黄得功,你们二人紧随朕之后,一同冲阵。” “不要多言,不要去想其他的,往返凿穿两次!” “听懂了吗?!” 终究是朱由校没有展现过自己的勇武,也没有足够的威望,在朱由校的吩咐下,这六百骑非但没有立刻应答,反而是面面相觑了起来。 “这位上官,莫不是脑子有病?居然让我们和人数超过我们的建奴骑兵对冲?” “对啊!也不知是京师中的哪位达官贵人,丝毫不懂战阵之法,却又要带着我们儿戏。” “嗤,果真如小曹将军说的一样,就是带着我们来送人头送战功的。” 骑兵中虽然压抑住了声音,没有说的太大声。 可是朱由校作为一个习武之人,耳力极好,当然能够听到。 同样的,带着这帮骄纵惯了的辽东铁骑,曹文诏也忍不住心累了起来。 合着你们就没发现,和你们一同从山海关出来的那三百京营兵,已经暗暗和你们拉开距离了么? 不能让他们继续说下去了,不然建奴来之前,没准这区区六百人,就要内乱! 曹文诏一声大喝道:“将军,末将听懂了!” 随着曹文诏这一声大喝,黄得功也下意识的举起了手中大刀,高喝道:“将军,末将也听懂了!” 两部主帅都应和了,那么其他的骑卒,也没什么话说,毕竟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 稀稀散散的听懂了,从这六百骑中传出。 朱由校心中清楚,这些人不服自己,很正常。 甚至就连那些京营兵在不知道自己身份的情况下,会跟辽东骑兵拉开距离的主要原因,也只是因为从那些人的碎碎念中,听出了他们的排外和自视甚高而已。 随着茫茫雪地中,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马蹄声时,朱由校双目盯着前方那穿过了林海雪原,冲出来的大股骑兵。 两腿一夹马腹,朱由校长啸道:“大明将士,冲锋!” 一人一马,如同离弦之箭一般,飞射了出去。 曹文诏哈哈大笑了起来,策马紧随其后。 黄得功手中渗出了汗珠,初次面临真正意义战阵,黄得功多少还是有点紧张的,可是来不及多想,黄得功抓紧手中大刀刀尾,整杆大刀的刀刃在雪地上割裂出一道深深的痕迹,整个人似乎和战马人马合一一般,飞驰了出去。 六百余骑,直冲超过一千人的建奴骑兵! “杀!” 建奴为首一骑看到朱由校等人冲阵,非但没有放慢脚步,反而是厉喝一声,加快了马速,冲锋了起来。 努尔哈赤下达的命令,就是让他们刺探山海关的高第会不会履约,拒不出兵驰援宁远袁崇焕的同时,沿途斩杀明军小股游骑和斥候! 这六百余骑,很明显就是小股人马! 那还有什么问的? 杀就完了! 朱由校见猎心喜,毕竟每个华夏男人的心中,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个武侠梦,对古代将军,对冷兵器战争,有一种别样的向往。 朱由校当然也不例外。 而且在见过了孙承宗之后,朱由校很清楚,这大概是自己真正意义上唯一一次能够亲自抄刀子砍人,而不是藏身幕后运筹帷幄的机会。 因为自己,是天子! 不可轻易犯险! “嗡!” 长枪划破雪花,带起一蓬血花。 朱由校手中大枪如同一头择人而噬的巨蟒一般,在短短刹那间,刺出了点点寒芒,将错身而过的几个建奴骑兵,刺于马下。 黄得功和曹文诏手中大刀如同车轮一般,舞动如风。 三骑为首的箭头,在刹那间,就插入了建奴骑兵阵内。 紧随其后的六百余骑此时也没了之前的那份心高气傲。 因为这一冲,让他们见识到了这个“神威将”到底是怎么个神威法! 枪下,无一合之敌! 甚至长枪这种按理来说走轻灵路子的武器,却生生的被朱由校这个神威将打出了大开大合所向无前的气势。 一个藏在同袍身后,留着金钱鼠尾辫的建奴,在朱由校刺翻他面前的建奴之后,狞笑着挥舞手中弯刀,朝着朱由校砍了过去。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这种东西,可不是什么在后世被总结出来之后,才出现的。 在此之前,有着战阵经验的人,几乎都很清楚。 面对使用长杆武器的马上将,只要贴近了身子,那么他就是一个两手空空的普通人! 然而终究是这人,低估了了朱由校,这一低估,直接葬送了这人的性命! 电光火石间,朱由校险之又险的一个侧身,躲过了这劈头盖脸的一刀。 下一茬,长枪回转,整杆枪如同一根鞭子一般,狠狠的抽在了这个弯刀建奴的腰间。 朱由校的枪杆,是特制的。 枪杆之上,也有着菱形的设置。 平时这些设计,只是让朱由校握持的时候,可以算好自己握住的位置。 而在战时,这枪杆,同样可以如鞭似锏! 建奴,被生生从腰间,一抽为二! 朱由校勒转马头,面容上覆盖血迹,厉喝道:“众将士!勒马转身,冲锋凿穿!” “有我无敌!” 第196章 狂战士曹变蛟! 虽说第一波的凿穿冲阵,直接奏效,成功的将建奴这只千骑给莽穿了。 朱由校却明白,这只是因为己方早有准备,所以在冲阵的过程中,随着越战越勇,随着鲜血的刺激,没有准备仓促应战的建奴铁骑没有发挥出他们真正的实力。 甚至就是那一个有着小算盘,被自己拦腰抽断的建奴骑兵,朱由校都能够感觉到他的身上,并没有穿着将官应有的铠甲! 而只是单薄的皮甲! 区区一个普通建奴骑兵,就敢于使出这样的小招数,如若换成普通的大明骑兵,没准就中招了! 这份战斗直觉,这份骑术,都提醒了朱由校。 建奴之所以能在明末乱局重,成为最大战果的收获者,是有道理的! 除了运气好碰上了被鼠疫折磨的大顺军,以及开关放人的吴三桂之外,建奴本身的战斗力,也是极为可圈可点的。 第二轮的凿穿,才是重中之重,能否彻底击溃面前这一支建奴千骑,就看这一轮冲锋了! 甚至于朱由校都不担心这帮建奴会想着跑! 因为自宁远赶来榆关关外,一路上即便是战马有过休息,他们所骑的也是耐力较好的蒙古马,可是同样的,这些马依旧是马,是动物,而不是不知辛苦的机器。 这些战马被建奴全速驱使,进行了这一轮冲锋之后,绝对没有体力坚持下去,让这些建奴骑兵在败退后,还能有逃离的余地。 “随本将令,冲锋!” 方才勒转马头没多久,朱由校再次一骑当先,手中大枪舞起,再一次在建奴阵中,掀起了一阵血雾。 然而已经有了准备的建奴,和之前直接莽过来轻敌的建奴,确实有了天壤之别。 如同之前一样,如同利斧伐木一般轻易冲入了建奴军阵,可是随之而来的,是建奴人一组凑出来的骑兵阵! 放弃了机动,放弃了冲锋,建奴居然生生靠着配合,以按理来说大明最擅长的军阵,将朱由校为首的大明骑军团团围住。 明明人数相差并不是特别大,建奴更是在第一轮对冲中惨败,如今两方可战之人数量几乎相差无几。 可是却打出了一种明军被包围了一般的感觉。 朱由校大枪轮转,割裂着军阵。 但是为了不让整体的明军出现明显脱节,朱由校只得放慢了速度,开始左冲右突,准备将自己带来的这几百人,再次整合起来,拧成一股绳! 曹文诏也同样是脸色巨变,天启帝为何会放慢速度,毫无疑问,是自己和黄得功带着的那些骑兵脱节了,陷入了苦战。 明明正常来说,骑兵之间的战争,往往都是转瞬即逝,相交之后分生死。 可是这一次建奴居然放弃了他们擅长的骑战,而是选择了放弃骑战对冲,而是结阵绞杀! “山海关的兄弟,朝本将这里来!” 一刀将面前一个建奴骑兵砍做两段,曹文诏回头发出了一声暴喝。 一旦被彻底的拖入了建奴熟悉的节奏中,在建奴的配合下,己方这从未配合训练过的三百山海三百京营,没准都得撂在这! 因为,天启帝和自己以及黄得功三人武艺太高,冲得太快,反而导致自己的麾下,陷入了苦战之中。 黄得功一张脸庞上沾满了丝丝血迹,双眼泛红,手中长刀斩开身前围困自己的二骑,厉啸道:“兄弟们,朝老子这来!老子带你们,杀出去!” “狗娘养的建奴,来和爷爷一决死战!” 本想着跟着天启帝,舒舒服服如同第一波凿穿一样,迅速冲散建奴军阵,好好的点功就可以了。 可是陷入这般局面,黄得功很清楚问题到底出在哪。 问题出在,京营军和辽东军的协同不够上边! 在第一轮冲锋的时候,以天启帝为首,自己三人为箭头,冲入了毫无防备抱有轻敌之心的建奴军阵,直接凿穿之后,黄得功的心中,是轻视起了建奴的。 毕竟在初次接触的时候,建奴的骑兵,可是没有展现出他们建奴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风范,而是被直接冲散。 所以第一次接触真正的战阵,黄得功下意识就以为,这些建奴也就这么点本事了。 可是在短暂的失利之后,建奴居然迅速的做出了应对手段,更是把握住了明军配合不行的这一点,迅速施展了极为有效的战术。 这一点,让黄得功错愕了起来。 有的人,生来就是为战场而生的。 黄得功,恰好就是这样的人,一声厉喝,在第一轮的冲锋中,显露出了自己武勇,在这六百人中,已经有了不俗威望的黄得功,居然顺利的吸引了战场中所有人的目光。 甚至比起曹文诏,吸引的视线更多。 就在黄得功奋力厮杀,让自己胯下战马再次提起速度的同时,雪原中另一侧,被团团围住分割的一股明军中,一个疯狂的声音突然炸响。 “啊啊啊啊啊啊!都给小爷,去死啊!!!!” 一个小将,双手挥舞着两把长刀,护持着身后七八骑,生生的从数倍于他们的建奴中,冲了出来。 小将满身鲜血碎肉,肩上身上腿上,挂满了残破的内脏碎片。 眼中猩红,嘴角狰狞,宛若恶蛟! “小曹将军神武!” 这数骑冲出之后,发出了令战场侧目的整齐咆哮,曹变蛟却恶狠狠的在自己战马屁股上刺了一刀。 剧痛刺激了曹变蛟胯下战马,战马四蹄扬起,如同奔雷一般,朝着建奴骑兵最多的位置,冲了过去。 曹变蛟双手长刀,舞出了两道雪亮的匹练,如同两个车轮一般,从建奴中碾压而过。 从曹变蛟冲锋的那个位置开始,沿途上那数十建奴骑兵,都在瞬息之间变成了一地的残肢碎肉。 “京城来的,可别以为,辽东军不会杀人啊啊啊啊!” 听着这熟悉的咆哮声,曹文诏的面色变得难看了起来,自己的这个侄子从小就好斗,更是嗜血,在战场之上,是一员难得的骁将。 可是一旦自己的这个侄子杀红了眼,那么他就会上头! 战力倍增的同时,戾气也是成倍的增加! 杀起人来,不耗尽体力,决不罢休! 而自己侄子,对天启帝化名而成的神威将朱福有所不服,这一点曹文诏心知肚明,只有自己,才能够让曹变蛟收拢杀心! 咬了咬牙,曹文诏也发起了狠来。 为了避免自己的侄子和天启帝刚正面,曹文诏选择自己杀出去,给曹变蛟按住!以免酿成大祸! 朱由校看着不远处绽放的雪亮刀华,听着曹变蛟的疯狂咆哮,不由嘴角一挑。 “哟,是个狂战士?” “看来,朕,也要使点真本事了!” 第197章 斩将夺旗! 两眼一眯,朱由校的嘴角猛然出现一抹嗜血残虐的笑容。 前世自己的最后一战,利用地形,利用大雪,成功的在西伯利亚的雪原中伏杀了多国的雇佣军。 杀出了一条血路。 可是如今的情况,自己没有任何时间去做,准备去做埋伏,那么也就只能使用自己的真本事了。 虽然说朱由校用的是一杆大枪,可是用百锻钢来作为枪杆这种奢侈的事情。 在这个时代,基本没有其他人会去想象。 先不说纯钢打造的枪身韧性方面缺失,包括就是兵器相交时的反震之力,都远超木质枪杆。 然而朱由校的这杆大枪,实际上,包括枪杆在内,也都是武器。 只见朱由校单手握持枪尾,就直接将手中长枪,当做了一把长锏,开始了挥舞。 攻击范围陡增数倍,而杀力不减。 曹文诏黄得功曹变蛟以及其他的明军,此时已经聚的差不多了,眼见着天启帝陷入了重围,曹文诏眼都红了。 可终究发了狂的曹变蛟还需要自己看着,曹文诏面色一苦,看向身边的黄得功说道:“黄老弟,你可还有气力?” 黄得功双目如炬,炯炯有神的看着战圈,点头道:“尚可冲杀一阵,曹将军在此稍后!末将去救陛……神威将军出来!” 可就在黄得功准备策马前去营救的时候,陷入了包围的朱由校一声怒喝。 “别过来!整军,继续冲阵!” “建奴既然没有施放暗箭伤人,选择了围杀本将,那么你们就要继续任务!” “此战,击溃建奴骑兵,才是第一要务!” 一杆长枪,轮转如风,凄厉的长枪破空声伴随的,是一声声的惨叫。 听着朱由校的话,建奴阵中,一个身着和普通建奴骑兵差不多皮甲,只是外边套了一张熊皮的男人,手执一杆狼牙棒,缓缓的从建奴骑兵最后方,策马到了朱由校前方。 男人看着朱由校,用一口别扭的汉话说道: “我是大金国镶黄旗牛录额真瓜尔佳那撒!我尊重你的勇武!明将,报上你的名来!” “你的头颅有资格成为我的战利品!” 伴随这人的大叫,朱由校的脸上,出现了一抹思量。 瓜尔佳氏,这可是建奴大姓之一,更是努尔哈赤设立八旗制度之后,由建奴皇族亲自统帅的镶黄旗主力之一! 再过几十年,瓜尔佳氏会出来一个历史上有名的权臣,那就是瓜尔佳鳌拜! 不过眼下的鳌拜,大概才十四五岁。 虽然此时的建奴可以说一句人人皆兵,可是鳌拜的资历,绝不可能能够领到这种任务。 然而,瓜尔佳氏最为出名的地方,就是他们的勇敢和不惧死亡。 原本历史上的鳌拜,曾经在崇祯年间皮岛之战上,以一个贵族的身份,亲自先登,肉搏杀敌,最终成就了满清第一巴图鲁的称号。 瓜尔佳的勇武,就可见一斑。 摸了摸下巴,朱由校轻笑一声,看着面前的那撒,摇头说道:“你还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既然选择让你的手下人来消磨我的体力。那么你就不该现在出来。” “骑兵即便是车轮一般的围着我,我也就是最多同时面对三四个人的合力。” “就这?我能和你们打上一整天!” 话音刚落,朱由校两腿一夹马腹,战马吃痛之下,爆发出来了惊人的速度。 虽然说朱由校现在的身体素质,早已不是前世那个保持锻炼数十载,耐力体力力量,都极为优秀的兵王。 可是耐不住原主养尊处优,营养跟上了。 外带着原主爱干木匠活,宫中太监为了让天启帝可以更好的玩木头,利用药浴,给天启帝无形之中打熬出了一副堪比朱由校前世的身子骨! 朱由校穿越过来之后,就确定了如今的这幅身体,甚至在潜力方面,还要超过前世。 这样一副武夫体魄,不冲阵杀敌,斩将夺旗,都是一种浪费! 眼见着第二轮凿穿冲锋战术,被已有准备的建奴成功阻击,朱由校立马,就选择了现在所走的这一条路。 并不是不能杀出重围,而是因为,此战还有胜机! “唏律律!” 战马一声长嘶,朱由校朗声笑道: “大明将士看好了,本将为你们,斩将,夺旗!” “大明万胜!” 朱由校的声音,在战场之上回响,建奴们万万想不到的,是朱由校在大开大合厮杀这么久之后,居然还有气力发动新一轮的冲锋攻势! 毕竟曹文诏黄得功他们率领的骑兵,虽然说收拢了大半,可是却已然失去了正面作战的勇气。 京营兵,损失惨重,三百骑在经历了建奴的分割绞杀之后,成功退出,在一旁重整军势的人,已经不足一半。 辽东军有着和建奴作战的经验,表现得稍微好一点,残兵还有二百余。 就在曹文诏,黄得功二人的激励下他们也总算是勉强打起了一些勇气。 伴随朱由校的那一声狂呼,曹文诏两眼一亮。 “好家伙,原来将军是在钓鱼。” 情不自禁的喊出了一句话后,曹文诏及时的将剩余的话,吞了回去。 黄得功也反应了过来,低喝道:“兄弟们,就在将军冲阵斩将夺旗的时候,咱们也策马冲阵!” “现在咱们距离将军被围着的位置,有大概二百步,在第二次冲锋,因为我等之过,导致功亏一篑的情况下,将军以身犯险,钓出了这支建奴游骑的统帅。” “再次为我等寻找到了反败为胜的机会。” “这一次,不要让将军失望。” 窃窃私语声在残军中响起,此时朱由校的勇武,已经算是折服除了曹变蛟之外的所有人。 他们自然也乐意真真正正的,相信这个所谓的神威将一次。 “我等听命。” 得到了他们的回答之后,曹文诏和黄得功二人调整好了自己战马的状态,死死的盯着战圈。 自己等人不好受,损失惨重。 建奴,也同样不好受! 别以为这些建奴是蠢是傻,放着曹文诏黄得功收拢残兵不管,只顾着围杀朱由校。 实际上,是上千的建奴,在两次交锋中,已然折损半数。 他们现在,面对同等人数的大明铁骑,同样心里发怵! 反倒不如围杀了这个先锋将!这样逃回去,反而还有功劳! 战圈中,突然响起了一声战马长嘶。 “铮!” 一声脆响,金铁相交。 “喝啊啊啊啊啊!” 一声长啸,犹如龙吟。 雪花洋洋洒洒,一颗带着可笑的金钱鼠尾辫的大号人头,飞舞在了半空之中。 鲜血,如同喷泉一般,喷洒了起来。 而那撒的无头身躯,从战马之上,缓缓倒地。 建奴军阵,如波涛浪裂,被朱由校策马冲过,相交,无一合之将。 “杀!” 曹文诏黄得功同时爆喝,重整旗鼓的大明骑兵,驰骋而来。 建奴游骑,溃! “将军神威!” 欢呼声,呼喊声,在辽西走廊响彻。 同时,还有建奴们的哭爹喊娘! 第198章 狙杀! 然而战胜的欢呼声,并没有持续多久。 身着护龙卫斗篷的记到刃影,策马到了带人冲杀的朱由校身边。 “将军,十里外,又出现了建奴踪迹。” “人数大概在五百左右。” “不过他们不是全速,脚程不快!” 这次出行,朱由校向护龙卫事先发布了指令,让他们称呼自己为将军,避免暴露自己的身份。 同时,在正面的战场上,护龙卫虽然没有直接参与作战,却也没有闲着。 除了朱由校安排的监视建奴动向之外,更是沿途监察起了周边情况,干了斥候的活。 听着汇报来的消息,朱由校皱着眉,看着已经溃不成军的瓜尔佳氏骑兵,心中升起了一个念头。 方才死战的那撒,不过是区区一个牛录而已,而正常来说,建奴八旗中,一个牛录额真能够率领的满编,也就三百。 可方才的那游骑,分明有着千余建奴! 而且这训练有素的合战之法,也绝不是建奴的奴才包衣之类玩意可以掌握的。 如果努尔哈赤手下的包衣奴才,甚至于奴隶,都可以有着这般的战斗力,那原本历史上的建奴怎么可能磕了那么多年山海关都没有磕下来? 千余骑兵,都是正儿八经的建奴! 既然都是正儿八经的建奴,那就说明这千余建奴中,绝对还有其他的将校! 这些建奴身上穿的皮甲,头上戴的皮盔,模样形式,都差不多。 所以要找,只能找那些行事诡异,亦或者在罩袍之下,有着金属盔甲的人。 毕竟身为将校,多少本事,都会比寻常的小兵要强些。 就比如那个持狼牙棒的那撒。 虽然那撒一合即溃,可是朱由校很清楚,那货死的,十分憋屈。 因为在他死之前,他还没有来得及策马应战,而是在左右都是自己人束手束脚的情况下,被朱由校一枪削去了头颅! 一身武艺也好,气力也罢,几乎没使出来! 在此之前的混战阻击中,朱由校可是亲眼所见,这那撒狼牙棒下,人马披靡的模样。 虽然实打实的,朱由校也能几合内斩杀那撒,可终究没有一合速杀,人头抛飞对建奴军心的打击大。 所以朱由校才选择了策马奇袭! 眼一眯,随意斩杀了一个挥舞马刀冲向自己的建奴骑兵。 “龟三,龟四,你们二人,掩护好我,我找找大鱼在哪!” 身畔忠心耿耿的护龙卫尽忠职守,给了朱由校观察战圈的时间。 仔细的打量了一番被曹文诏黄得功率领骑兵蹂躏的建奴后,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落入了朱由校眼中。 那道身影,手执一杆奇形怪状的武器,不断利用倒地的战马和尸体,灵活躲避着攻击。 如同一个战场舞者一般,迅速离着大开大合的曹文诏靠了过去,二者的距离越发近了起来。 甚至,朱由校能看到那人脸上的扭曲狰狞! 是这个家伙没错了! 朱由校两眼一亮,从背后取下了自己一直背着的一杆天启铳,看了看身边的鬼三龟四,笑道:“你们两个看好了,学以致用。” “虽然你们随我在京中,学习过这天启铳的狙杀之法,但是现在,本将教你们,如何在混战之中,精准狙杀!” 护龙卫的枪法,虽然说,并不都是由朱由校手把手教的,可是朱由校也没少给他们上课。 而此时,朱由校正好打算拿眼前的混战,再好好的给他们上一课! 端坐马上,朱由校屏息注视,前方战圈,人来人往,纷乱不休。 冷兵器战争,就是这样,近身肉搏,敌我难辨。 而在这样的局面上,如何在不伤及友军的情况下,狙杀敌方将校,就是一门技术活。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说的也就是这么个情况。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放暗箭伤人的,如果没有足够娴熟的技艺和胆大心细,那么失误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大了。 伴随朱由校的屏息,一个让常人看着格外诡异,格外别扭的事情,出现了。 不论是身下的战马如何踱步,如何摇头哈气,端坐马背的朱由校整个上半身,却是纹丝不动的,整个人仿佛上下身不是同一个身体一般。 “曹文诏!你杀我同袍无数!今日我瓜尔佳拿比身虽死,也要拉你一起!” 自称拿比的建奴,已然到了合适的距离,身子一动,整个人,跳了起来。 而就在同时,朱由校的手指,扣下了扳机。 “砰!” 一道火花在枪口闪烁,子弹脱膛而出,打着旋,在龟三龟四的目瞪口呆里,穿越了战场,准确无误的击中了高高跃起,准备偷袭曹文诏的那个建奴头颅! 被劈头盖脸的红白之物撒了一脸的曹文诏此时,也缓过了神来。 朝着天启帝的方向稍稍一拱手,再一次大开杀戒了起来。 不过很明显,这次的曹文诏警惕起来了,开始留意起来了四面八方。 朱由校点了点头,看向身边的龟三龟四道:“看明白了吗?” “本将不要求你们和我一样,可以在马背上,做出这样精准的动作和判断。” “但是方才的射击,本将估算了射速以及通过身体动作,预判子弹沿途上所有人的大致动作,最后在拿比动身的刹那开枪。” “在这个距离下,我们可以不用考虑风速,只需要考虑如何避免伤到友军。” “明白了吗?” 龟三龟四二人此时瞠目结舌,心中更是惊为天人! 他们两个也都是使天启铳的,可是林中打鸟,园里打罐是常事,正儿八经开铳杀敌,可是前所未有。 而此时的朱由校,就仿佛是为他们推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一般,告诉了他们,天启铳在战场上的真实作用! 听到朱由校的话,二人连连点头应是。 看着这二人的表现,朱由校嘴角一挑道:“磨炼的也差不多了,见到了袍泽生死,自己也已经刀口舔血,知道战争不是儿戏了,那么现在,画上句号,准备迎接下一战!” “龟三!传令龟一,护龙卫集结,准备掩护本将率军冲锋!” “此地溃军,杀无赦!” 一言既出,朱由校轻夹马腹,再一次回头,冲入了仍在厮杀中的战圈。 必须快点搞定才行,十里外,可还有一波建奴,等着收割呢! 第199章 野猪皮,不是说笑而已! 长枪厉啸,惨叫连绵,黄得功面色一苦,明明方才在开战之前,天启帝给的任务,是留下几个活口,用来迷惑建奴。 可是如今眼看着天启帝的动作,那哪是要留活口的样子?那简直就是想给这些建奴,骨灰都给扬了! 甚至于杀到兴起之时,天启帝更是将手中长枪插入地面,拔起一柄明军的制式长刀,冲杀起来。 然而天启帝的新命令没下来,黄得功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如何,是留手还是放手厮杀。w “黄得功,愣着干嘛?这一批建奴,全给本将杀光!建奴有援军,已经是近在咫尺了!” 策马自黄得功身边掠过,朱由校看了一眼身侧堪堪护住了几个建奴不知所措的黄得功,朗声说道。 听着天启帝的话,黄得功面色一紧。 此刻的黄得功远不是原本历史上饱经磨练的那个江北四镇之首,初次接触真正战阵,黄得功此时的表现,也远说不上差。 甚至还能说得上一句调度有方。 可是毕竟年轻,审时度势,还是差了一点。 不知变通! 天启帝都已经高举屠刀了,他却还是傻愣愣的,甚至还特意留下了几个建奴骑兵的性命。 不过这也同样从侧面表现出了黄得功对于天启帝命令的执行度。 雪原,被鲜血和残肢断臂点缀的恍若人间炼狱。 朱由校长吸一口气,看着面前堆满了的尸体,还有那几乎人人带伤的大明战士,朗声道:“将士们,建奴援军,须臾既至。” “若是将战场放于此处,先不说遍地尸骸影响我军行动,就是万一大战中,伤到死去兄弟袍泽的身躯,也是失格!” “本将令!重伤者,无再战之力者!于此打扫战场,清点阵亡袍泽遗物,余者,换马,随本将阻击建奴!” 并不是朱由校,不将大明将士的生命当做一回事。 这一场战斗是无可避免的。 只有通过鲜血的洗礼,京营的那些战士,才能够明确的知道战争的残酷性。 同样的,也只有经过战斗,朱由校才可以,真正的将军心握在自己的手中。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威望的建立,也不是说说而已。 更何况在此战之前,自己已经说明了这场战争的危险性。 还是有着近半的折损。 这只能说明一句老话。 打仗嘛,哪有不死人的? 京营军的缺乏实战训练,成了致命的弊病,而此战中剩下的一百多个亲自上阵的战士。 将会成为此次前来辽东支援的京营军,最好的老师。 通过他们的言传身教,可以让那些从未经历战事的京营兵们,体会到辽东之战将会有多么的艰难。 然而这一次虽然胜了,甚至是全歼来敌,可毕竟损失惨重。 虽然是朱由校的有意为之,可是同样的,也极大的挫败了这些大明士卒的战心。 建奴的悍不畏死形象,已经深深的刻在了他们的脑海之中。 同样的,建奴的战力,也毫无疑问的体现了出来。 战争不是请客吃饭,更不是话本小说里将对将的斗将单挑。 即便是悍勇如同曹文诏,黄得功,曹变蛟。 也无法在重围中短时间内就突围出来。 在冷兵器战争时代个人勇武的作用,毫无疑问,是有一定作用的。 可是再勇武的武将,却也没法单人改变一场战争的胜负。 这可是连项羽都没有做到的事情。 在重重包围之中,以勇武改变战局,去翻盘,只有一个可能性,那就是如同原本历史上的曹变蛟一般,直冲敌将所在。 斩将夺旗,斩了主将,敌军军心大乱。 这才有可能翻盘! 朱由校之所以要领着这六百骑兵出关应敌,除了不让建奴知道山海关易帅的消息之外,更是要借这些人之口,去打散山海关中那些京营兵士们的轻敌之心! 同时,也借助这一次的血战,打消山海关这些孙承宗训练的辽东兵们心中,那惧战的情绪。 孙承宗训练的这些人,从初次接触,朱由校就感觉到了他们对建奴的畏之如虎。 让他们打打守城战,对于他们而言,熟门熟路,自然没有什么畏惧之心。 可一旦让他们出城野战,放弃了坚固的防御线。 他们就开始畏惧起了建奴。 毕竟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可是从数百年前,就开始在东北流行的俗语。 毕竟从宋辽金的时代,这句话就出现了。 而随着建奴的崛起,自然是故事重提。 曹文诏打量了几眼天启帝,悻悻的策马到了天启帝的身边,低声说道:“将军,今日之战,其实是我等轻敌,外加末将也没有想到,建奴居然在第二轮冲锋之后,依旧选择身在马上,依旧能够结出步军困阵,从而导致的。” 一听曹文诏的这番话,朱由校猛然想了起来。 此时的建奴,可还没有征服蒙古,组建起后世凶名赫赫的八旗铁骑! 后世不少人编排两汉骑兵,是所谓的下马骑兵,因为没有马鞍马镫。 而这件事,属于臆测。 毕竟两汉时期,汉朝面对的敌人可是马背上长大的匈奴,下马骑兵凭什么封狼居胥?凭什么,将匈奴揍得哭爹喊娘? 更别提两汉可是有着一大帮游牧民族雇佣兵的,他们能不知道咋在马上作战么? 反而是正儿八经有史料记载的下马步兵,还就是这个时间段的建奴! 努尔哈赤时代的建奴,还是处于渔猎民族的阶段,和草原的融合,也还没有开始。 除了缺少战马之外,对骑战之法,也是不甚熟悉。 加上建奴八旗以多重重甲为主,马上行动更加不便。 所以早期的八旗骑兵,几乎都是依赖战马的机动性,把人送到位置就下马的重步兵。 瓜尔佳氏作为镶黄旗的大姓,此时出现了正经的骑兵,这一点朱由校可以理解。 毕竟瓜尔佳氏有权有势。 弄到战马,不稀奇。 努尔哈赤想整一支自己的真正骑兵,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在瓜尔佳氏弄个试点,也不稀奇。 朱由校心中所想的,是这第二波过来的建奴,是下马骑兵,还是这种骑兵雏形? 刚刚经历了一番恶战,面对下马骑兵的重甲,自己带着的这帮大明将士,可就不一定能够抗的住了。 通古斯野猪皮的野猪皮,可不是说笑的。 摸了摸下巴,朱由校低喝道:“轻伤的兄弟们,把建奴的战马,全部拉过来!” 第200章 激将 拉建奴的战马过来,可不是朱由校想着宰了吃肉。 而是在不清楚建奴来的这波援军究竟是真骑兵还是下马骑的时候,朱由校就已经做好了将这些战马剩余利用价值发挥到极致的计划。 昔日春秋战国时期,田单一手火牛阵,成功复齐。 自己也跻身春秋十大名将之列。 而如今,这些经历过长途跋涉以及一番苦战的建奴战马,朱由校打算来一出火马阵! 虽然说战马和牛不一样,受惊了大概率不会低头闷着往前跑。 可是同样的,狂乱作用下的战马,也能造成极大的破坏! 而如何控制这些战马的大致冲锋方向,朱由校早已有了腹案。 只要让这些战马,觉得身后有危险,就可以了! “兄弟们,给这些建奴的战马马尾上都淋上引火物,调整好战马的位置。” “待建奴援兵至,点火引燃马尾,刀刺马臀!” “让这些建奴的马,成为我大明之先锋!” 听着朱由校的布置,这剩余下来的三百多个大明骑兵,面面相觑了一番之后,纷纷忙碌了起来。 黄得功也勒住了马,将自己的大刀往地上一插,大步走到了朱由校面前,拱手道:“将军,末将无能,未能及时机变。” “京营兄弟死伤惨重,皆末将之过!” 这一番话,言辞恳切,朱由校也看得出来,从京营中,将这三百余骑兵点出来的黄得功,此时是真的心痛,真的伤心了。 毕竟说到底,都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 出北京城的时候,还是有说有笑,憧憬着未来。 而现在,这一条条年轻的生命却都已经凋零了。 看着黄得功这幅样子,朱由校挑了挑眉道:“和你有什么关系?本将军早就说过,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 “建奴之所以可以打出萨尔浒,可以席卷辽东,打的我大明只能坚壁清野又岂能是什么泛泛之辈?” “然而你也看到了,跟着我们从北京城里出来的这些人里,有多少人不把建奴当成一回事儿?” “看看,看看辽东军。” “人家在面临建奴马上结阵的时候,立马就做出了反应。” “而你们呢,却是一个个的被逐个击破。” “这就是训练量少了导致的问题。” 说完这一番话,朱由校又压低了声音,看着黄得功,以只有他们二人能够听清的声音说道:“黄得功,你可别忘了朕有多器重你,总兵之职,就摆在你的面前,你不要让朕寒心!” “京营,是朕看到了你,看到了孙应元,看到了刘元斌,才觉得没有烂到骨子里,还有着可以拯救的可能性,才没有解散掉。” “可是今日你们的表现,太让朕失望了。” “你好好去问问你的兄弟们,他们到底能不能打仗?能不能打胜?” “如果不能打仗,不能打胜,甚至于连去打的勇气都没有。” “那不如就滚回北京城里继续做苦力!” “就当是朕,白费了一番好心!” “朕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看到你们几个有骨头的,就以为愿意给人打白工当苦力的京营丘八,不是孬种,不是怂货,而是我大明铁骨铮铮的军人了。” “以后,朕不会再如此意气用事了!” 听着朱由校的话,黄得功冷汗淋漓,因为天启帝这一番话,直接让他想到了昔日北京城里,沦为达官贵人廉价劳动力的京营。 让他回想到了,天启帝为了不再让京师中达官贵人继续欺压京营,而高高举起的屠刀! 如果真的天启皇帝彻底放弃了京营,那么京营这数百年以来,所有的荣誉,所有的声望都将化作泡影。 后人们能够从史书上看到的,就只有京营是孬种,是怂货这样的记载了! “啪嗒!”一声,黄得功跪下了。 “末将知道了!还请将军,再给末将一次机会!京营,不是孬种,更不是怂货!” 京营那幸存下来的一百多人一看他们的顶头上司黄得功都这样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自幼就在北京城里,侍奉着达官贵人的他们。 又怎么可能完全不懂如何去察言观色? 一个个立马机灵的跪在了地上,呼喊起了黄得功的那一段话。 眼见着自己的激将法生效,朱由校瞥了一眼这帮京营骑兵,厉喝道:“既然想让本将给你们一个机会,那就都他娘的给本将干活去!” “黄得功,本将再信你一次!” “如今山海关已有孙阁老坐镇掌权,我们最多七日,就要奔赴宁远,去驰援袁崇焕!” “这七日里,让本将看看京营的人,到底有没有骨头!” “军人,要有骨气!” “明白了吗?” 虽然朱由校提高音量说的这些,并不够详细,并不够明白。 可终究说到底,谁都不会愿意让别人指着鼻子骂孬种怂货。 泥人都会有几分火气,何况是这些还有着一点热血未泯的京营战士? 有些事,不用朱由校说的太明白,黄得功自己就会去抓紧,就会去好好的操练。 更何况朱由校连参照物都给他们选好了,曹文诏叔侄俩带领的辽东兵,在方才一战中,和他们京营兵的表现,还不够说一句反差大么? 黄得功重重点头道:“末将明白!” “大军开拔之日,末将定让将军看到一支完全不一样的京营军!” 其实说到底,很多事情朱由校的心里清楚的很。 这些京师兵,既然选择了,跟自己驰援辽东,那么也就等于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对比起那些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私兵的各大卫所士卒而言,京营远征军的他们,每一个都是大明的好战士。 朱由校自然不愿意看着大明的好战士,死的没有一点意义。 更何况,本身明明是可以不用死的。 却因为他们的疏忽和轻敌,落了个身死魂消的下场。 这种失误,本不该犯! 面对同样的敌人,山海关的骑兵,损失不到三成,而京师军却是折损近半! 这种事闹多了,可没人吃得消! 第201章 海东青之殇 必要的牺牲,朱由校可以接受,可是没必要的牺牲,朱由校觉得,还是少一点为好。 如今的大明外忧内患不绝,所以衷心耿耿,能为大明效死的战士,还是能少死一点就少死一点,百废待兴的局面,还需要他们。 “报!将军,建奴援军已经快到了!” 一个斥候快马赶了过来,同时汇报了一个消息。 一个建奴那五百骑兵即将抵达的消息。 朱由校点了点头,看着这个斥候说到:“本将知道了,你速速归队,准备迎战!” 就在朱由校的话音刚落那一刹那。 “唳!” 一声嘹亮的鹰啼声响起,一只翼展超过两米的巨鹰,在天空中不住的盘旋着,不时发出一声声鸣叫声。 “龟四,给本将一杆天启铳!” 朱由校朝后方一招手,让作为自己护卫的龟四给自己一杆天启铳。 天空中盘旋的那只巨鹰出现的那一刻,朱由校就猜到了这是啥玩意。 除了是建奴的图腾、神兽海东青之外,还能是什么? 虽然说正儿八经的史书上,建奴带着海东青配合作战的记录极少,可是在辽东的土地上,却有着无数关于建奴在出征中,有着神鹰相随的记录。 以翱翔于高空的海东青作为侦测敌踪的方式,这个手段,其实极为高明。 毕竟说到底,海东青翱翔于高空,哪怕为了侦查之用,这些海东青的飞翔高度不会超过一千米,更多的时候,是在二百到六百米的高度盘旋。 可同样的,这不到一千米的高度,也足够让寻常的军队士卒为之绝望。 因为哪怕是最好的射雕人,也顶天了只能射杀三四百米高度的鹰隼。 面对更高的高度,也只能无能为力。 可是建奴千猜万想,也终究想不到,如今的大明,已经有了天启铳这样射程近一千米的利器。 在之前,朱由校还在寻思,建奴中作为大姓的瓜尔佳氏千骑动身了,为什么会没有海东青,没有雄鹰相随。 现在看来,那撒他们,只是瓜尔佳氏的试验品。 为了实验,真正的骑兵到底有多强大而练出的骑兵,并不算是瓜尔佳氏的主力战兵。 这也说明了,为什么那撒他们会在遭遇朱由校率领的明军时,见猎心喜,直接选择了硬钢。 为了战功,为了证明建奴也可以有真正的,能在战场上发挥真实实力的骑兵。 那撒等人,才会作了这样的决定。 而海东青的出现,则是告诉了朱由校,他的选择,是正确的。 以火马阵作为先锋,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因为如今人人带伤的明军,毫无疑问是无法正面抗衡建奴下马骑兵的。 如果一点准备都没有做好,那么出现的局面,可就会相当难看了。 “将士们,火马阵,准备好!” “且看本将,为你们猎鹰!” 朱由校高举手中天启铳,发出一声暴喝,旋即托枪瞄准。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枪响。 没多久,那只在天空中盘旋的巨鹰,连惨叫声都没有来得及发出,就打着旋儿坠落了下来。 就在巨鹰坠落的那一刹,雪花飘舞的后方,数百骑兵的身影若隐若现。 朱由校看着这些最外边穿着万历朝明军制式骑军棉布甲的骑兵,嘴角抽了抽。 合着努尔哈赤的遗甲起兵,就遗的这种甲? 打了这么久的仗,甚至你努尔哈赤连特么国号都立了,居然穿的还和明军没什么区别! 这也就难怪为什么大明朝廷一直都认为辽东的后金起兵,只是地方上的造反。 同样的,在这样的情况下!当初的萨尔浒之战时,努尔哈赤的任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的策略可以奏效,也是很简单的事情。 本身在后世很多遗老遗少眼中,努尔哈赤最知名的这一战,是以少胜多。 可是实际的情况是努尔哈赤策略下,兵分四路的明军每一路人马,都比努尔哈赤的大军人数要少。 也就是每一战,严格意义上来说,努尔哈赤都是以多打少。 加上努尔哈赤还能借助盔甲之便佯装明军靠近,用于削弱大明骑兵的机动性。 这样一来萨尔浒会输,也不是什么无法理解的事情了。 毕竟从分兵开始,这一战的祸根,就已经埋了下去。 朱由校眯着眼,举起了右手,握拳冷哼道:“兄弟们,本将将手臂放下的时候,你们就发动!” “引燃马尾,刀刺马臀!” “在火马阵冲锋之后,我等持刀掩杀!” “听明白了吗!?” 在朱由校一枪点杀了苍穹之上的海东青后,此时甭管是辽东军还是京营兵,都已然对朱由校奉若神明。 毕竟不是神明,谁又能瞬间解决这翱翔于天空之上,为建奴泄露过无数次明军动向的海东青? 所以当此时朱由校一问话,迎接朱由校的,是这三百余明军骑兵的齐声听令。 曹变蛟更是看着天启帝手中,还在冒着缕缕青烟的天启铳,眼中放出了光来。 在此时的曹文诏眼中,那还有什么不服?哪还有什么不忿? 即便这神威将朱福,是借助了手中武器的犀利,才能够一击毙命海东青。 可是能将一把火器用的这么出神入化,毙杀几百米外的飞鸟。 这就足够曹变蛟为之叹服了! 更别提朱由校随手还捏了一个火马阵出来! 见识过成建制的建奴下马骑兵的曹变蛟很清楚,以如今的战场情况来看,就这三百多个明军,面对前方这乍一看人数决计不少的建奴下马骑。 是根本不够砍的! 哪怕有着自己,有着自己叔叔曹文诏,有着勇武不可一世的朱福,在一番厮杀之后,也顶多就只能带个一百来人杀出去。 六百骑出,一百骑回,这毫无疑问是一场惨败。 别说什么全歼了瓜尔佳氏一个千骑的功劳,甚至连袍泽的尸首,都无法带回山海关,让他们魂归故里! 从京师远来辽东镀金的神威将,还能神威个锤子? 不被治罪,就是最好的下场了! 想到这里,曹变蛟捏紧了手中的双刀,心里突然念叨起了那个自己叔叔所说,能够识人善用,而且对他有提拔知遇之恩的天启帝。 “也罢,这神威将虽然是个小白脸,却也有几分本事!听他一次,也无妨!” 曹变蛟心中念头一闪而过的那一瞬,朱由校的右臂,狠狠放下。 “唏律律!” 战马的惨叫,带着皮毛烧焦的糊味,在这一瞬间,弥漫了起来。 第202章 侵掠如火,燎原之势 伴随着战马的长嘶,这些尾巴着火的战马,好好的给瓜尔佳氏的骑马重步兵上了一课。 就像是大明军人面对建奴驱逐大明百姓作为先锋的时候,会手忙脚乱一番一样,此时的建奴,也都跟碰见了鬼一般的手足无措。 这数百匹屁股后燃烧着熊熊烈焰,惨叫着的战马,就如同地狱中爬出来的噩梦一般,朝着这一支瓜尔佳氏的骑马步兵冲了过去。 当先的一骑建奴,看到这一副场面的时候怒吼道:“射!把这些马射死!” “战马吃痛之下,不会继续这般凶狠的低头往前冲!” 这个建奴官,还是懂一点战场上面对突发情况该如何处理的。 甚至第一时间,他还做出了让这些战马吃痛,从而自乱阵脚,不会再如同现在一样,一股脑的朝着自己这边冲的决定。 可是这个距离之下,建奴骑兵们仓促下射出来的箭矢,对这些火烧屁股而且马臀都带着割裂伤的战马而言,实在是杯水车薪,起不到什么用场。 更何况朱由校在发动之前,还特意叮嘱了明军,这些战马的脑袋上,都挨过重击。 对方向的感知,早已跌到极点。 手足无措,猝不及防,伴随着战马“唏律律!”的惨嘶,同时响起的,是建奴们活见鬼一般的哀嚎。 第一批战马,已经接触到了建奴的骑兵队。 躲闪不及之下,带来的猛烈撞击,直接将这五百骑兵的骑兵大队,搅得一片人仰马翻。 朱由校看着这一幕,嘴角挂上一抹残忍的微笑,厉喝道:“兄弟们,跟本将上!” “是要拿下一千五百级的斩获,还是空着手回山海关,让所有人都觉得我们此战其实输了,只是在吹嘘战绩,由你们决定!” “反正,本将的功绩,是决不允许被篡改的!” “杀!” 曹文诏眼疾手快,在朱由校策马奔驰而出的那一刹那,紧紧跟了上去,因为曹文诏很清楚,这数百发狂的战马,对建奴的这五百骑而言,能够造成的伤亡,不会太大。 甚至在第一波接触之后,建奴的骑兵,就能够迅速的做出对应的反应,将自身受到的损伤,降到最低。 毕竟在白山黑水中,建奴面对的成群野兽,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如何应付这些甚至还比不上成群野兽的发狂战马,更是得心应手。 所以曹文诏明白,一定要乘机掩杀过去,不能让这帮建奴有了可以抽出手来从容对阵己方的机会。 毕竟,这剩下的三百余明军,可是人人带伤,体力消耗大半的! 曹变蛟同样也是辽东宿将,在他叔叔策马的那一瞬间,曹文诏也同时暴喝道:“斩敌一千五百级!这是辽东自战事起之后,从所未有的大斩获!” “神威将乃是京中大人物,定然不会让那些文人抹去我等的功绩!兄弟们,随小爷,杀他个天翻地覆!” 即使是反应再慢,看到曹家叔侄这般举动,黄得功也不会还跟之前一样傻愣着。 更何况黄得功此时,已然是立功心切了。 说到底,跟他一同出来的那三百骑,即便是知道这一战天子御驾亲征,可是他们也不知道神威将朱福就是天启皇帝朱由校。 皇帝亲自上战场这种事儿,在他们眼中也就只有传奇话本里边会这么说。 可是黄得功却清楚的很,神威将朱福的真实身份。 黄得功更清楚,天启帝那一番话可以是激将法,同样的,也可以是真事! 因为天启帝身为皇帝,有废除整改京营的权利! “为同袍报仇!京营兄弟们,跟我上!” 后世有这样一个总结的段子。 良将开战会说跟我上,自己冲在最前方。 怕死的将军,则会说给我上,自己留在最后方。 虽然说华夏古代,特别是明清之际,很多将军都是文人出身,自己提刀子冲在第一线,添乱的成分更大。 可是一句跟我上,给普通士卒们的激励,却是巨大的。 身先士卒的带头作用,在任何时候,都是一种激励军心的极好方式。 本就骑着一匹千挑万选宝马的朱由校一骑当先,一手大刀,一手大枪,居然硬生生的砍出了双持武器一般的凶悍。 看的曹变蛟不时的觉得脑后生风,总觉得自己再继续这么跳的话,没准天启帝手中的双持大枪大刀,就会呼向自己的后脑勺。 在辽东征战这么久,曹变蛟还是第一次遇到打法比自己更加狂野的。 自己好歹为了追求轻便,灵活,虽然是双手各自提一把武器,却也只是一手一把戚家刀。 而这朱福,则是硬生生的随手拿到什么武器,就能直接抡起来。 曹变蛟却不知道,朱由校之所以一手大枪一手大刀,也是形势所迫下的无奈之举。 面对建奴的重步兵,其实最好的武器不是什么刀枪剑戟,反而是棍棒锤锏鞭这样的钝器。 多层甲带来的高防御,在面对利器砍击和刺击时,能够起到极大的作用。 但是就如同全身重甲的西方铁罐头一样,面对钝器重击,就会变得捉襟见肘起来。 但是明军制式装备里边,长矛长槊长枪,将领被刘大刀带歪了风气的集体大刀,这些基本就是全部的长杆武器类别了。 这几种武器中,也就只有大刀勉强能算趁手的重兵器,毕竟刀头这一块分量摆在那。 朱由校没别的选,也自然就只能拿着大刀来凑合一下当副手。 然而双手都拿的长杆武器,朱由校哪还能注意什么章法?自然是怎么抡的舒服怎么来。 这也自然就让朱由校的打法,变得无比狂放了起来。 崇尚武力的辽东军在眼见着朱由校这肆意的猛攻之后,一个个瞬间如同打了鸡血一样,嗷嗷叫着有样学样,开始了大开大合。 根本不考虑用什么马刀去砍去削,反而是一个个的抡圆了手中的长枪,利用长枪的枪头,去抽击建奴。 无形之中,在朱由校的一己之力下,这一波三百余明军的打法,都变得诡异豪放了起来。 后果就是本就猝不及防的建奴骑兵,还来不及整顿好战阵,就一个个被活生生抽成了滚地葫芦! 明明在日常操练之时,当过明人家奴的努尔哈赤传授了无数对应明军骑兵的战法给这些建奴战兵。 可是在眼下,朱由校带歪风气之后的毫无章法,反而打出了奇效。 五百建奴骑马步兵,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席卷而过,打入尘埃! 挣扎,反抗,指挥,调度,全成了空谈。 因为在面对第一批火马阵发了狂的战马时,他们就已然落入了朱由校的节奏之中。 看着这如同席卷残云的一幕,黄得功喃喃道:“这就是兵法中所说的……侵掠如火吗?” 朱由校率领的这一次冲锋,伴随着火马阵的前锋,的的确确的当得起燎原烈火,在顷刻间,就将本该是这三百余明军骑兵劲敌的五百建奴骑马步兵,燃烧殆尽! 第203章 都杀了吧 甚至就连像样的抵抗度没有完全形成,建奴瓜尔佳氏的这一波骑兵,宛若白送一般,彻底被朱由校等人率领的明军冲散击溃。 到朱由校下令留活口的时候,这帮整建制五百的骑兵,剩下的不到五十! 虽然说其中有不少人都乘乱乘着大雪仓皇跑了,可是朱由校从没有去注意过那些逃散的人。 护龙卫的铳,可不是吃干饭的。 朱由校没有让护龙卫参与这一波反冲,虽然是寻思着护龙卫人数过少,可是同样也给护龙卫下了死命令,阻止一切建奴骑兵逃离,走漏风声! 护龙卫人数虽少,可是查漏补缺还是可以胜任的。 就如同朱由校所猜想的一般,这边正面战场方才结束没多久,护龙卫的龟字头几人,就一人手里提着好几条金钱鼠尾辫大咧咧的走了过来。 “将军,幸不辱命,所有逃离此处的建奴首级,都在这里了。” 朱由校活生生的将一场遭遇战打成了歼灭战,而这一点,也是让曹变蛟在内的这帮山海关骄兵们,彻底对朱由校心服口服了起来。 毕竟转危为安的将领,他们见过不少,即便就是曹文诏、曹变蛟,在一场小规模的战役中,也都能够以个人勇武带领队伍走出困境。 然而像是朱由校一样,轻松随意的几句话,就能够逆转一场小规模战役的走势,让大家转危为安的,这些大明士兵,可谓是从没见过。 浑河血战才过去几年?当初那一战的老兵,在如今的榆关里活跃的依旧还有不少。 从他们的口口相传中学习经验的辽东兵们很清楚,什么样的将军,才是他们最需要的将军。 孙承宗的确练兵有方,辽东军也乐得在孙承宗的手下干,更是愿意在兵强马壮,粮草充足的时候,跟孙承宗一同出征,去主动寻那建奴主力作战。 可这不代表孙承宗一声令下,辽东十几万大军就愿意和他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放弃铁桶一般的关宁锦,去和努尔哈赤大战。 所以在孙承宗索要军饷粮食失败之后,辽东的这支大军就没了之前那份斗争之心,而在京师来了命令,让高第接替孙承宗担任辽东经略坐镇辽东的时候,这十余万大军,除了一些袁崇焕的死忠之外,其余大部分都跟随高第撤回了山海关。 毕竟孙承宗有能力,他们愿意信服。 可是高第这个辽东经略,可是人尽皆知的阉党,谁又会觉得阉党有能力去带领大军,和建奴决一死战? 能守住山海关,就是福大命大了,不是么? 立功要紧,可是小命,更加要紧。 将熊熊一窝,兵熊熊一个,这种事儿,老兵也好,新兵也罢,都清楚得很。 能带着大家打仗,打赢,还能带着大部分人回去的将军,在此时的大明,可以说一句少之又少。 自然那些大明的战士们,就不乐意去为上级效死了。 说到底,不是谁都有上帝视角,能够知道谁有能力,谁没能力的。 此时的朱由校,通过第一场阻击战,第二场歼灭战,近乎全灭建奴一千五百骑兵的战绩,让在场所有人,都对他刮目相看。 伴随着此次回营之后他们的各自归队,朱由校能打仗,能打胜仗的名将之名,会通过这三百余张嘴,迅速的在整个山海关传播开来。 如同烈火燎原之势一般,再度点燃辽东军的战心,军心! 整理好残局之后,朱由校从马上翻身而下,看着面前那几个满口女真话,搁那骂骂咧咧的俘虏,朱由校皱眉说到:“谁听得懂汉话?” 朱由校话音刚落,一个满脸大胡子的建奴就朝着朱由校的方向啐了一口,如若不是朱由校眼疾手快,躲了过去,没准这一口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的唾沫,就能被吐到朱由校身上。 “要杀就杀,要剐就剐!狗明人,你们不要以为我们女真的战士,会屈服于你们!” “大汗,一定会为我们报仇的!” “苏完瓜尔佳只有战死的汉子,没有服软的怂货!” 朱由校听着这人用一口流利的大明官话骂骂咧咧,不由笑了起来。 好家伙,这一次的鱼,可是真的够大的! 本来以为只是瓜尔佳氏中的一支不太受重视的分支,可没想到这来的居然是苏完瓜尔佳! 如果说瓜尔佳氏是建奴女真的第一大氏族,那么苏完瓜尔佳就是瓜尔佳氏里的第一望族。 这也就代表着,此次被歼灭的这一波建奴骑兵,在建奴中,堪称精锐中的精锐! 朱由校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笑意,可是下一瞬,手中的马刀,就斩下了大胡子的头颅。 在大胡子满眼不敢相信的脑袋瓜飞上天的那一刻,朱由校慢条斯理的说道:“还有没有会汉话的?” 大胡子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的死,会来的这么快。 毕竟他都已经自曝了身份,自曝了出身,但凡面前这个明将懂一点辽东局势,就不会这么轻易的杀了他。 苏完瓜尔佳除了是瓜尔佳氏第一望族,同样也是努尔哈赤的姻亲! 大胡子更没想到的,是自己甚至连自己身为后金开国第一功臣费英东侄儿的身份,都来不及说出来。 可是大胡子这一死,同样也吓坏了其他的几个俘虏。 本就被大胡子的血溅了满头满脸的他们,可是很清楚大胡子身份的。 就连大胡子那般身份高贵的大金贵族,面前这个看着年轻的小将,都能够说杀就杀。 更别提他们这些小喽啰了。 毕竟说到底,建奴也没大胡子说的那般硬气。 什么死战不投降? 那都是屁话。 大胡子自曝身份,不就是想着能够借着自己的贵族身份,让被大金殴打过多次的明人知难而退,放了他么? 更别提建奴这个种族,从很早以前,就是被各大王朝奴役的对象,早就没了骨气没了膝盖了。 听着朱由校第二次提问,几个小建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卖力挪动身子向前,高呼道:“小人会!小人会说汉话!” “小人,是汉人啊!” “将军!小的会说汉话,还会说蒙古话!” 一时间,丑态毕露。 朱由校挑眉道:“既然都会,那就好办了。” “左右,留下这一个人,别的,都杀了。” 第204章 京观京观! 朱由校话音刚落,这些建奴俘虏,一个个的都哭爹喊娘的疯狂了起来,即便是被五花大绑,却也一个个的奋力挣扎。 然而再如何挣扎,面对虎视眈眈数十年的世仇辽东军,终究也只能是徒劳。 屠刀举起,屠刀放下。 维度那一个自称自己也是汉人的建奴俘虏,活了下来。 朱由校脸上露出了一个和煦的微笑,笑眯眯的看着这个宛若被吓傻了的俘虏,一字一句道:“你说,你也是汉人,对吗?” “那你愿不愿意再跑一趟锦州,告诉努尔哈赤,我们山海关,是不会支援宁远的。” “袁崇焕的死活,关我们何事?” “但是山海关,乃是大明最后的底线,越界者,就是与辽东数十万战士,不死不休!” “你既然说你是汉人,那你就该知道,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好不容易劫后余生的这个建奴,一听朱由校的话之后顿时面色大喜,千恩万谢的叩首起来。 “行了,去两个人,给这小子放了。” “至于马,不用给多好的,随便拉一批瘸腿马给他也就是了。” 随意的摆了摆手,在这人的千恩万谢之下,朱由校背过了身去。 曹变蛟心中有着万千好奇,而在此时,曹变蛟在听到朱由校就这么随便的就将唯一的瓜尔佳氏建奴活口给放了。 顿时就是一脸懵逼的走到了朱由校面前,也不压低声音,就是那么直愣愣的说到:“将军,这厮你看着,哪里像是咱们大明的百姓了?” “横看竖看,这不都是一个建奴么?” “还给他一匹马?” “我说我的神威将军哎!你该不会真觉得,建奴能够信你的,不来咱们山海关?” “瓜尔佳氏可是建奴里的大贵族,咱们这一口气杀了一千多的瓜尔佳氏战士,本来就已经和建奴,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啊!” “将军,你就不怕为山海关引来祸事么?” 看着那骑着瘸腿马离开的建奴身影,朱由校呵呵一笑,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冷色,转过身看着曹变蛟道:“小曹将军,这遍地的建奴尸骸,咱们是没法全部带回山海关的。” “你吩咐下去,挑一些还能走的战马,将这些建奴完整的首级、依旧能用的盔甲都带上,咱们准备打道回府。” 听着朱由校的话,曹变蛟皱眉道:“将军,咱们就这么回去了?” “还有,我的问题呢?将军你确定不给我个解释么?” 听着自己侄子话音里越来越浓郁的火药味,曹文诏垮着个脸走到曹变蛟身边,狠狠的抽了一下曹变蛟的脑袋瓜。 “变蛟,你说什么呢你?将军为什么要给你解释?” “你连将军的用意都看不出来,日后还如何带兵打仗?” 曹文诏这一番话说的,反倒让朱由校对曹文诏提起了兴趣。 毕竟这说到底,曹文诏给朱由校留下的印象最深的,还是勇武过人,谋略不足。 而自己要放一个建奴的活口,让他回宁远去报信的这一个计策,如若不说的太明白了,曹文诏按理来说,应该也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个主将要这么做的。 瓜尔佳氏,特别是苏完瓜尔佳,这是努尔哈赤用的最顺手的女真部族,上到族长,下到普通的族人,在整个后金都算得上是高人一等的存在。 毕竟爱新觉罗氏人口实在是不足,如果没有其他的氏族帮衬扶持,努尔哈赤也成不了事。 将这样一个爱新觉罗家的簇拥放走,让他去通报努尔哈赤在这辽西走廊上发生的这些事情。 那么谁也无法保证,此时在锦州的努尔哈赤会不会放过宁远,死磕山海关。 建奴大军压境可不是好玩的。虽然山海关防御能力天下第一,可同样的谁也无法保证努尔哈赤狂怒之下,能不能成功破关。 这可是一杀就杀了一千五啊! 朱由校斜眼看向曹文诏,笑道:“曹将军,你说说,本将为什么要将那人放走?” 朱由校心存考较,曹文诏倒也完全不慌不忙。 整了整衣冠,曹文诏行礼道:“将军是想通过这个建奴,让他传递消息,去诱导奴酋。” “高第是否真的和奴酋有所往来,这是谁都不知道的事情。” “毕竟如今高第估计已经冻死在旗杆上了,他的那些宾客们,也不一定被撬开了嘴。” “如果真有,那么将军放这人回去,努尔哈赤估计会被咱们表现出来的战力震慑到,不敢轻易扣关。” “若是平日倒罢,如今正值严冬,若是建奴此次倾巢而出没有建立什么大的收获,那么他们会很难过。” “不打下宁远,那么即便建奴尽收了关外的其他城堡,也终究是空谈,因为建奴不擅守城,打得下,他们守不住。” “所以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死磕宁远,拿下了宁远才能确保他们和高第做的这一次交易利益最大化。” “届时大军出关,正好可以杀建奴一个措手不及!” “如若高第未曾和建奴有过交易,此战我等斩杀建奴男丁一千五百余,那么毫无疑问,这对于整个建奴而言,都是一种极大的挑衅,努尔哈赤如果不为他们出兵报仇。” “那么,就会无法服众。” “甚至很有可能,苏完瓜尔佳都不会再那么死心塌地的跟随着努尔哈赤干。” “因为死的,都是他们苏完部的人!” “所以努尔哈赤会陷入一个两难的境地,在没有拿下宁远的情况下,发兵山海关,那么很容易陷入进退两难的局面。” “若是继续死磕宁远,没准会后院失火。” “不论如何,山海关方面,大明都可以隔岸观火早做准备。” “将军,末将说的,可对?” 朱由校面上的笑意褪去,看着曹文诏,默默摇了摇头。 曹文诏的确分析得有理有据,甚至于曹文诏所说的这些,也都在朱由校的算计当中。 可是能看透这一层的人,不会少。 曹文诏都能看透这些,更遑论那被后世高高赞誉的努尔哈赤。 朱由校压了压手,看着曹文诏道:“曹将军,你说,如若山海关城楼下,建起了一座建奴头颅搭建的京观,建奴,会如何做?” 声音丝毫没有压制,甚至在这空旷的雪原中,随风飘扬了出去。 瘸腿马上的那个建奴,在听到了京观二字之后,更是浑身一颤,险些从马上掉下来。 京观? 京观! 而这剩下的三百余骑中的辽东兵,在此时,全部都瞠目结舌傻眼了起来。 如果用瓜尔佳氏的头颅,铸造出一座京观,那么不死不休的局面,直接就形成了! 这少年将军,为何如此莽撞?! 第205章 高层博弈。 “将军!不可!万万不可!” 听到朱由校要将这些人的首级斩下来,拿到山海关城头筑成京观,黄得功第一时间就快步向前,在朱由校的身边低声说道。 虽然在黄得功的眼里,建奴也是罪大恶极之辈,拿去筑京观完全没什么问题,但是在此时大明国力开始衰退,边军都无法抵御建奴的时间段上,贸然将这些建奴嫡系的战兵头颅筑成京观,堆积在山海关城楼。 那么毫无疑问,是在激怒建奴,让建奴倾国之力报复过来! 毕竟这可是吃果果的羞辱,将建奴的脸,丢在地上狠狠的踩。 从萨尔浒之战后,建奴的崛起之势就再也没有受到过遏制,东到朝鲜,北到冰原,西到蒙古,南到大明。 女真在努尔哈赤的带领下,端的可以称上一句天下无敌。 虽然说在南线战场上,面对孙承宗连年的坚壁清野,努尔哈赤的攻势受挫,可是不论是朝鲜还是草原,明面上,都已大部分臣服在了建奴的刀锋之下。 往日里明军数十级,十几级的建奴斩获,就足够让大明帝都为之欢欣。 就连昔日的丁亥之役,被后世称之为成化犁庭的那一场战役,留在史书上的记录也不过就是六百余的斩首。 可是就那样的一波伤害,就让无数建奴疯了似的报复性小规模侵扰边境。 那时的建奴,还没有统一,更没有一个像是努尔哈赤这样英明神武,雄才大略的领袖。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那会的建奴,就可以说一句是光脚的。 可如今,建奴已经统一,有了领导人。 那么建奴的威胁程度,以及建奴的行动力,就会大大提升。 这一次,整整一千五的瓜尔佳骑兵留在了辽西走廊,不是仆从军,不是明降卒。 而是正儿八经瓜尔佳氏的建奴骑兵! 如果不正大光明的挑明了,没准努尔哈赤尚且不至于乱了分寸,失了大局。 可一旦将这些人的首级立作京观,那么建奴,必然会彻底疯狂,开始对大明无休止的报复! 朱由校看向阻止自己的黄得功,心中却已经有了计较。 黄得功来自京师,承平日久,虽然知道建奴和大明之间,必然会有一次生死大争,却也在眼下的这个节骨眼上,觉得不宜彻底的激怒建奴。 挑了挑眉,朱由校冷眼瞥向黄得功道:“本将将意已决,你们听命便是。” “建奴和大明,早已没了什么斡旋的余地,只有你死我活。” “修筑京观,本将为的,就是彻底激怒奴酋!” 建奴的凶残,朱由校在前来辽东的一路上,对照前世看过的记载以及今生在文卷上看到的记录,已然是了然于胸。 所以这一次修筑京观,可以算是朱由校去试探努尔哈赤的第一步。 如果说努尔哈赤在得知了辽西走廊这一段上发生的事情之后,尚且能够忍住怒火,徐徐图之,将整个建奴的视线牢牢锁定在宁远城上,那么毫无疑问,努尔哈赤是一个极度理智的人。 甚至如果努尔哈赤可以做到将整个女真部族,将整个后金中,来自贵族们的怨气压下去。 那么努尔哈赤此人的威胁程度,在朱由校的心里,就要更加提高几个点。 可同样的,极度理智的努尔哈赤,也就会变得不那么可怕起来。 理智,在某些角度上来说,也代表着弱点。 就比如说,如果即将要发生的宁远之战中,明军大胜,努尔哈赤大败未死,那么一个理智的努尔哈赤,自然而然就会选择议和,和谈。 甚至没准建奴部再度归附于大明,也不是不可能。 而一旦努尔哈赤被刺激到发狂,选择孤注一掷死磕山海关,那么朱由校就大可以以逸待劳,就在山海关迎敌。 毕竟天气摆在这,大军全速前往宁远驰援,途中即便是有足够的军资,却也还是容易出现非战斗减员。 而且在方才一战之后,朱由校也清楚了一个事情,那就是偌大的山海关中,十一万大明将士里,愿意主动出关,在关外还能保存战力的,顶多了只有十之一二。 朱由校来辽东,就是为了在军中立威,就是为了将军权牢牢的握在自己手中。 当然要赢,要在万众瞩目之下,赢得光芒万丈。 才能够通过自己,来激发整个大明的尚武风气,让大明的武德,再一次充沛起来。 更能够直接将军功爵制这玩意,强力的推行开来。 努尔哈赤确实也是一员难得的统帅,在今日遇上了这一支瓜尔佳氏骑兵之前,朱由校还不能确定努尔哈赤大致围攻宁远的时间。 而遭遇到了这支建奴骑兵之后,朱由校就明白了过来此时努尔哈赤的打算。 统帅之间的博弈,和信息、情报,息息相关。 而朱由校初来乍到,自然对于辽东的季节气候了解,远不如世世代代待在辽东的努尔哈赤。 原本历史上努尔哈赤在宁远城外扎营,阻隔山海关和宁远城的通道,其中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连天暴雪。 毕竟很多地方的地面积雪甚至已然接近一人高! 滚烫的热血,洒落在雪原上,片刻间就会成为一道道冰晶晶亮莹莹的血花。 在这样的情况下,朱由校也绝了整个山海关倾巢而出,去驰援袁崇焕的念头。 说到底,山海关外的辽西走廊这一段,在这种极寒天气中,真不合适大部队行动。 泥泞,大雪,在面对大军行动的时候,都是一道道阻碍。 山海关内的局面和建奴此时所在的锦州又有所不同,建奴有着大把的时间,大把的苦力去清理道路。 而山海关内,除了大明百姓之外,也就只剩下了大明战兵。 此时动员人手去打扫战场,已然成了空谈,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只能选择少部分精锐兵力连夜出城,边行军,边铺路! 甚至于这铺路,都还不能铺的离宁远太近,因为建奴有着海东青作为探知危险的手段,一旦预警,提前被建奴得到了消息,那么没准建奴的大军,就会直接合围! 倾巢而出的建奴,在平原雪地中,十数万合围一两万长途跋涉的大明战兵,朱由校觉着,哪怕自己是楚霸王复生,估计也翻不了盘。 与其冒这样的风险,朱由校倒更乐意,努尔哈赤来山海关磕一个。 反正,如果努尔哈赤太过理智,全心想着要打下宁远,朱由校,也已经有了腹案,想好了下一步要如何走。 第206章 神威归营 山海关本就是坚城,有着山海关作为依靠,山海关的那些辽东兵,斗志再怎么着也会强不少。 加上护龙卫的火器,在防御战之中,能够发挥的作用,反而比起野战要大得多。 在一开始,朱由校也是打算提前赶赴宁远,倚靠宁远城中的火器作为支撑,让护龙卫和自己,可以尽情的狙杀那些建奴的高层。 可是努尔哈赤的动作,实在是太快。 而且之前不论是京中还是各种记录上,给出的信息,都是模糊不清的,从而导致朱由校到山海关之后,只能进行计划的变更。 但是朱由校的最终目的,却是一直都没有变过,那就是在这一战中,将努尔哈赤,皇太极这一大帮子建奴中出类拔萃的人,全部弄死! 失去了头领,草原上的狼群,也会迷途! 双目在人群中扫过,朱由校轻咳一声,看了看黄得功道:“黄得功,去做事,不要质疑本将的决定,因为,本将的一切决定,都是有的放矢。” 山海关外,杀声震天,山海关内,也同样的是人头滚滚。 先不说天启帝不声不响离关而去,让孙承宗心里惊慌,就说孙应元和卢象升口述的天启帝在京师中做下的那些事迹,就知道了如今的天启帝是个狠人,还是那种绝代狠人。 如果不够狠,天启帝怎么会诛客氏,流魏良卿,当街击杀田尔耕,为了抽调京师中的京营军,让京师菜市口悬首无数? 在这样的一个人手底下做事,眼皮子底下干活,孙承宗又怎敢再如同之前一般,去温吞缓慢的感化别人。 孙承宗本就清楚慈不掌兵的道理,之前之所以刚柔并济,是因为要保持自己的儒将仁慈风范。 可自从朱由校的那一番探讨何为儒之后,孙承宗就改变了念头。 孔门七十二贤之一的冉有,不仅仅带兵打仗,甚至还亲自抄着长矛上阵杀敌。 端的是杀伐果断。 更别说同为孔门七十二贤之一的曾子,那可是吴起的老师。 虽然事后将吴起逐出师门,可那也是因为吴起私德有亏,不孝。 后来的吴起杀妻求官,更是说明了最注重孝道礼数的曾子开革吴起,并不是错误的决定。 然而甭管是吴起也好,还是冉有也罢,都是和儒门有着千丝万缕斩之不断关系的人,到了现在,更是有着无数人去尊崇他们。 各自享配文庙武庙。 孙承宗自酌自己多少也是天子认可的当世大儒,那么多少,也该干点儒家真正该做的事才对。 至少优柔寡断的性子不可取,需要改了才是。 于是一面安抚大同降军,一面梳理大同这万余降军的成分脉络,还真就被孙承宗筛选出了不少高第的亲信,准备潜伏下来,等建奴寇关之时制造骚乱,开城迎建奴为高第复仇的! 证据确凿,无可抵赖,孙承宗自然也不介意高举屠刀,杀鸡儆猴。 读书人在放弃了曾经的操守和底线之后,变化之大,足以让所有人为之胆颤。 短短一天的时间里,转变后的孙承宗,就算是彻底在山海关中,建立起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威严。 而不像之前一样,只是光秃秃的受人敬重,无法让大部分人为之折服,为之效死。 “孙游击,你说,陛下此时是去哪了?” 打量了一下自己的书房,发现没有其他人的时候,孙承宗满眼热切的看着面前一本正经的孙应元,低声问道。 孙应元和朱由校一同从京师来,而且孙应元更是亲自担当了击破辽东经略府的任务。 在孙承宗看来,这自己的本家孙应元,应当是天启帝的亲信才对。 提拔了一个正儿八经的游击将军,孙承宗叫来了孙应元,开始想要从孙应元的口中,得知天启帝下落了起来。 毕竟如今的山海关,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也就剩下了大狱中的高第宾客,还没有彻底撬开嘴罢了。 大局,已然被孙承宗稳定了下来。 孙承宗更是在山海关内,宣布了天启帝将要在辽东,推行军功爵制的消息。 这道圣旨一出,辽东为之沸腾。 然而在这个节骨眼上,天启帝人却不见了,这让孙承宗如何不慌? 可偏偏说到底,孙应元压根也不知道天启帝到底去了哪,孙应元自家人知自家事,自己不像黄得功那么会说话,那么会钻营,更没有黄得功那么机灵。 所以天启帝,其实更看重黄得功一些。 在沿着驰道奔赴辽东的过程中,天启帝甚至曾经当着黄得功和孙应元的面说过。 “若他日黄得功为总兵,孙应元,你就当他的副将,替他查漏补缺!” 天启帝的这番评价,其实一开始孙应元还挺不以为然的,虽然说他和黄得功是好友,可是谈及用兵之道,孙应元还真就不觉得黄得功能比自己要强。 因为在孙应元看来,黄得功,如果按照兵家四道来说,应当是项王那样的兵形势家。 而自己,则是兵权谋家。 可是自从踹营辽东经略府之后,孙应元就骇然了起来。 天启帝,看人真准! 因为孙应元发现,自己还真就是没法和黄得功一样,在破敌的那一刻,立马就开始塑造自己的威严,开始进一步的谋取战果。 自己的反应,终究慢了一拍。 当初的辽东经略府大堂之上,若非天启帝允自己的那几个护龙卫,没准高第还有机会整顿辽东经略府的战兵,和自己再做过一场! 届时的死伤,可绝不会仅仅只有那数十人的轻伤。 没准折损过半,也是有可能的! 毕竟打下辽东经略府之后,孙应元才知道,就一个辽东经略府中,藏了整整三千私兵! 高第溜出去了,真就能够改变局势! 所以自那之后,孙应元就决定了一个事情,不论如何,自己要谋定而后动,走一步,要看三步才行! 摇了摇头,孙应元低声道:“孙阁老,末将真的不知道陛下会去哪里。” “不过以末将之见,陛下天人也,更带上了黄得功,曹文诏二位将军,抽调了六百甲士。” “定是有要事要做,所以才匆忙离营。” “孙阁老不妨等等,没准一会,消息就来了。” 就在孙应元话音刚落那一瞬,孙承宗的门外,传来了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 “报……报告阁老……神威将,回营了!” 第207章 夺功 神威将?神威将是谁来着? 孙承宗忙活了这么久,彻夜未眠,多少记忆有了一点紊乱,可是看着这汇报信息的斥候,还是凝气静神的说到:“慌什么?” “神威将归营便归营了,何必如此大惊小怪?” 那斥候听着孙承宗的话,本就因为快马加鞭跑步上城而导致的气喘吁吁,变得更加剧烈了几分。 “孙……孙阁老……那神威将……神威将……不仅仅率军回城,更是……斩获了一千五百级建奴首级。” “如今……如今更是要在……要在关前,以那人头做京观!” 就在斥候断断续续将话说完的那一瞬间,孙承宗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黑,手中刚端起的茶盏,哐当一下就掉在了地上。 “啥?你说啥?我的个天,一千五百级?你确定都是建奴的脑袋瓜?” “这特娘的!通知下去,告知三军,速速备战!建奴,怕是要疯了!” 到这个时候,孙承宗还没想起来这神威将到底是谁,可是孙承宗也能想到,一千五百个纯血建奴的人头,足够让建奴的汗庭,让建奴的皇帝努尔哈赤震怒成什么样子! 换做一日之前,孙承宗没准还会寻思一下,是否可以斡旋,可以回转一下,不在这深冬之际打起来。 可是现在的孙承宗,却是立马就选择了速速备战。 你要战,那便战! 更何况一口气斩杀了一千五百个号称满万不可敌的女真人,这件事一旦在整个山海关必然会引起哗然。 加上不久前,孙承宗还当着山海关十余万将士的面,选宣读了圣旨,宣读了那条推行军功爵制的军令! 两者结合,一者打破了建奴野战无敌的神话,让山海关将士认清了建奴也是人,并不是什么无敌的存在。 一者,则是最大化的调动了大明士卒战心,军功可夺爵位,可得赏赐。 什么叫做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吾辈军人,功勋利禄马上取! 哪怕没有这所谓的神威将干出来的事情,孙承宗也在寻思着什么时候能够去关外,先砍他几百个建奴,拉起来一批军功爵,用正儿八经,所有人都能看到的事实,来鼓舞士气。 神威将歪打正着,还真就让孙承宗的计划,有了进一步推行下去的基础。 想通这一节,孙承宗两眼一亮,胡须戟张一拍桌子大声道:“另外,快快请神威将,还有于神威将一同归营的那些将士来城楼!” “军功爵制推行第一日,正好他们立下了大功,合该加官进爵!” 看着斥候战战兢兢刚喝了几口水,就下去传令,孙承宗乐呵呵的回头看向孙应元说道:“孙游击,你看看,天子真乃圣天子,圣旨刚下,立马就有军中大将斩将杀敌归来。” “昔日商君立木为信,今日老夫,大可以功绩立信,让万军归心!” 说完这句话,孙承宗砸砸嘴,若有所思的自说自话道:“不过,这神威将到底是什么人?” “辽东军中,也没有神威将这个军职,更没有名字叫做神威将的人啊!” 孙应元满脸尴尬,打量了两眼门外,低声道:“孙阁老,那神威将,就是陛下!” “扑通!” 孙应元话音落地,孙承宗整个人面色一白,跟霜打的茄子一般焉儿唧的瘫倒在了地上。 “得,咱们这位陛下,可太会玩了,有武宗之风!” “不过……老夫没记错的话,陛下只带了六百骑加上黄得功曹文诏二人才对。” “这点人马,顶多了能护着陛下从数千人的建奴阵中突围,怎可能有一千五百级的斩获?” 摸着下巴,孙承宗突然一慌,从地上爬起身来,提着自己的腰带,匆匆忙忙的从房中跑了出去。 “学生,见过老师!” 看着孙承宗急匆匆的样子,朱由校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学生见老师的礼,嘴角挂着一抹笑意。 孙承宗的转变,自打朱由校回山海关之后,就察觉到了。 空气中弥漫着的那丝丝血腥味,以及一路所见守城士卒,各个满脸喜意,精满神足,而且交头接耳间,讨论的都是军功爵制的事情,一个个,都极为期待战事。 朱由校就很清楚,孙承宗不愧是那个大明名将,治军有方,短短的时间里,就彻底将山海关的局面掌控住了。 更是将自己的那道圣旨,彻底的贯彻了下去。 让整个山海关的大明士卒,都从惧战,变成了求战。 自己率领六百骑出关所得的斩获,更算得上一句锦上添花,只要孙承宗论功行赏,让此战归来的将士们可以得到符合他们战功的封赏。 那么毫无疑问,就可以起到取信于大军,彻底让山海关中这数十万大军,变成一心想着建功立业的好战之军。 然而孙承宗看到朱由校之后,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 “陛……神威将,你可有杀良冒功?” 虽然孙承宗及时的压低了声音,算不上劈头盖脸的质问,可是依旧让紧随着朱由校的那些和朱由校一同出关的骑兵们,脸上出现了不虞。 他们不是为了别的而生气,只是单纯的为着,孙承宗觉得他们是溃逃之后,杀良冒功,希望遮掩丑事的这件事而生气。 要知道,山海关外血战,即便是有着朱由校施计,但是京师军折损过半,仅剩一百三十余人,山海关骑兵出兵三百,虽然他们有着多次和建奴交手的经验在,却也折损了近百人。 豪取的战果,不容玷污,更不容抹去。 说到底,那可是他们一刀一枪,杀出来的战功! 以六百对一千,以三百余对五百,连续两战,两战皆胜,皆可算全歼来敌! 怎着,莫不是你孙阁老,自恃功高,而且自恃久在辽东,素有威望,就真以为我们都是杀良冒功之辈了? 这如何让这些骑兵们不生气? 他们可不知道如今的辽东,军队里的规矩,已经变了。 更不知道,如今的辽东军中,推行的可是军功爵制,杀敌即可取得所想要的一切荣耀功勋。 他们只知道,军中笑谈之一的武宗皇帝亲征,打的蒙古人不敢肆意大举南下的那一战,在读书人留下的笔墨中。 只有区区数十人的死伤! 如今孙承宗的话,毫无疑问,让他们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侮辱。 第208章 天佑大明,大明万胜! 孙承宗也是着急,完全没有顾及那些大明骑兵的神色,而是一把拉着朱由校的手腕,将他拉到一边低声问道:“陛下,老臣知道,陛下杀敌激励军心,这是好事。” “可是陛下万万不可进行杀良冒功这样的事情。” “曾经的李成梁,就颇爱杀良冒功,偏生李氏一族把守辽东数十年,即便是他们进行了杀良冒功的事情,也没人敢去说些什么。” “可是随着建奴起兵反明,李氏一族随着萨尔浒之战沦为笑柄之后,这些事情,就再次被拿出来说事了。” “此时的辽东,百姓也好,军人也罢,最为忌惮的,就是杀良冒功之事!” 朱由校瞥了一眼孙承宗,浅笑道:“老师大可放心,全是纯种的建奴,都是瓜尔佳氏。” “而且按他们的说法,大概还是苏完瓜尔佳的千骑。” “脑袋都斩了,悬于马后拖拽回的山海关,好在天气寒冷,那些头颅都没什么太大的损伤,若是老师生疑,还可以去城下看看。” “正巧,龟字头那帮人也对如何建京观不拿手,老师身为大明重将,应当能好好教导他们一下。” 听着朱由校的一番话,孙承宗面颊不由抽搐了几下,这什么纯种,不是一般用来形容畜生的么? 咋就被自己的这位皇爷学生,套用在了建奴的身上? 可仔细一想之后,孙承宗满脸错愕的看着朱由校,压低声音说到:“陛下,你可确定是瓜尔佳氏的千骑?” 孙承宗觉得,自己好像越发不了解自己的这位学生了起来。 瓜尔佳氏什么身份什么地位,孙承宗作为辽东宿将,自是清楚的很,同样,也就是因为清楚瓜尔佳氏到底是什么概念,孙承宗才越发觉得迷惑。 天启帝带着区区六百人出城,带回来了一千五百个瓜尔佳氏战兵的头颅,这怎么想,孙承宗也想不明白。 寻常的建奴就能和好几个明兵打的有来有回,瓜尔佳氏的战兵,更是建奴中的绝对精锐。 六百人杀一千五,全身而退,这事再怎么想,孙承宗也无法去相信。 可偏偏说出这话的,是天启帝。 天子金口玉言,怎么会随意诓骗自己?何况天子甚至还让自己下城去看看那些首级! 想了一会,孙承宗轻轻咳了两声道:“神威将,请带老夫下城墙一看,有一说一,老夫对京观,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秉着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的想法,孙承宗决定,去亲眼看看那些人头。 孙承宗自恃,自己看到了那些人头,自然就能认出到底是不是建奴了。 只要那些人头都是建奴的,哪怕天启帝杀得只是寻常的建奴,那么他孙承宗也咬咬牙捏着鼻子认了。 毕竟一千五百颗建奴人头,带来的功绩,带来的那一拨封赏和加官进爵,就足够让山海关为之沸腾。 对军心起到极大鼓舞作用的军功爵制,也只有在有了这些大家都信服的事实证据之后,才能够真正的尘埃落定。 彻底推行实施下去。 这样一来,对之后驰援宁远的战事,也更有帮助。 朱由校自然是无可无不可的,毕竟说到底,什么护龙卫不懂京观的修建之法这些,都是托辞。 只是因为朱由校看出了孙承宗不愿意去相信这一战战果,所以朱由校才给了孙承宗这么一个台阶。 让孙承宗跟自己身后的那些骑兵,能够有一点缓和之机。 果然就如朱由校所料,孙承宗立马就借坡下驴,接了起来。 “来,老师请!” 轻轻一挥手,朱由校搭住了孙承宗的手臂,低声在孙承宗的耳边说道:“老师,朕化名朱福,官职为京师神威将军,从一品。” “还望老师,不要暴露朕的身份,帮衬一下则个。” 孙承宗呵呵一笑,点头道:“老臣知道怎么做,还请陛下放心。” “只是,陛下真杀了一千五百个瓜尔佳战兵?” “如若是的话,那山海关必须早做准备,建奴必定疯狂报复。” 听着孙承宗的话,朱由校轻轻一笑,心中知道孙承宗还是不愿意相信这一战的战功。 说到底,这一战,搁在任何一个久在辽东的将领身上,他们都会不愿意去相信。 哪怕是回来的路上,曹文诏也一直在喜滋滋的说,在辽东打了这么多年仗,第一次打的这么爽,这么痛快。 虽然战损良多,可是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身在辽东,就是把脑袋挂在了裤腰带上,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 谁又没见过生老病死,生死离别? 大家早已习以为常。 在当时悲伤过也就罢了,此时还有什么好悲伤的。 “老师,看到人头之后,你就知道朕所说的到底如何了,而且,朕,还吩咐了下去,让他们收敛军旗,兵甲。” “不过大家伙都是粗人,也不懂建奴文字,想必老师慧眼识文,定能认出来。” 一听朱由校这话,孙承宗就觉得心头大石落了地。 甭管杀得到底是不是瓜尔佳氏的建奴,只要有旗帜,有军甲,有首级。 那谁还敢不认这些? 哪怕是闹到朝堂,孙承宗也不担心朝堂上的腌臜事! 要是以前,魏忠贤把持朝纲,东林党暗怀鬼胎。 没准孙承宗还要担心一下,阉党和东林党,会不会只顾着他们的明争暗斗,将这点功绩给丢到九霄云外,拖上一两年才给结果。 可如今,魏忠贤的顶头上司,能够一言决断魏忠贤生死的天启帝亲临前线。 这些功绩,都是魏忠贤没法去篡改抹去的。 至于东林,想想东林六君子,如果东林现在还有人正面冒出来和魏忠贤继续刚,魏忠贤那老太监,是绝对不会吝啬手中屠刀的。 更别说孙承宗打从听到朱由校化名朱福,领从一品神威将之后,就算是看明白想明白了一个事情。 天启帝,这明摆着就是奔着武宗皇帝去的! 有着武宗皇帝这个前车之鉴在,天启帝又怎会将好不容易才拿在手中的军权放下? 甚至于孙承宗都在幻想,万一天启帝的目标,不是武宗皇帝,而是成祖、太祖那样的人杰呢? 那么,大明,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二人方才走到城门,孙承宗的双眼,就直勾勾的盯着一个被黄得功拽着金钱鼠尾辫的脑袋瓜。 “这……这不是……费英东那贼子的儿子,瓜尔佳托辉么?” “他也毙命了?” “天佑大明!大明万胜!” 第209章 虽千万人,吾往矣! 孙承宗光说一个托辉,没准朱由校还不知道这人到底是谁。 可费英东这三个字,朱由校只能表示,那可是如雷贯耳! 后金开国五大臣之一,更是在很多时候,被排在后金开国重臣之首!出身建州苏完,被世人称之为万人敌,更可开十余石的强弓。 如今瓜尔佳·费英东虽然已死,可是苏完瓜尔佳的子孙后代,却依旧在为建奴的事业发光发热,其中比较出挑的,朱由校有记忆的除了康麻子弄死的鳌拜之外,还有一人。 瓜尔佳·图赖! 参加过大凌河之战、松锦之战、山海关之战,一片石大战中,击败过李自成的大将,和多铎一起攻陷了潼关,擒获南明弘光、隆武两个皇帝。 身为清国开国功臣,后来追封一等雄勇公图赖的兄弟,虽然这个托辉,朱由校没什么记忆,但也绝对不会是什么小虾米! 这一战,居然不声不响的,就弄死了这么一位建奴大佬的儿子,朱由校不由出现了一抹喜意,这完全是开门红啊! 朱由校当然不知道,他完全不以为意,只觉得是条大鱼的这个托辉,在原本的历史上,曾经担任过建奴的从二品散秩大臣,当过皇太极的侍卫长,也当过顺治的侍卫长。 可是看着那颗眼中充斥着不敢相信的头颅,朱由校又琢磨了起来。 然而还没等朱由校琢磨出什么来,孙承宗又提溜着一个金钱鼠尾辫乐滋滋的跑到了朱由校的面前,看着朱由校挤眉弄眼道:“神威将,你是不是捅了费英东的老窝了?” “这家伙,是费英东的侄子,费英东七弟朗格的儿子颜岱!” 看着孙承宗提着的这个脑袋,朱由校挠了挠下巴,因为这个脑袋,朱由校看着有点眼熟。 特别是那满脸的大胡子! “哦,老师,我想起来了,这个大胡子当时是俘虏,本将问他们这些俘虏,有没有会汉话的人那会,这大胡子当场就跳出来辱骂本将,本将随手一剑,就砍下了这颗头颅。” “当时只是捉摸着,这是苏完瓜尔佳的骑兵,是一条大鱼,可是没想到居然能是费英东那老狗的子侄。” “不过,宰了费英东那老狗的子侄,想必努尔哈赤,会疯?” “那可是他钦定的第一功臣的子侄后代!” 孙承宗笑着捋了捋自己的胡须,此时孙承宗心中的疑虑尽去,对朱由校此战的斩获,也充分的信任了起来。 虽然说心中还有着怀疑,想知道天启帝是如何做到的,可是在此时,孙承宗也觉得不合适问天启帝这些。 毕竟,解答天启帝的疑问,才是第一要务。 “将军所思,正是应当,只要这托辉和颜岱的死讯传到努尔哈赤那里,努尔哈赤定然震怒,整个苏完瓜尔佳,也会陷入彻底疯狂当中。” “将军或许不知,老夫身居辽东,遍阅辽东文献记载,才知道苏完部,是在万历十六年才率部投奔的建奴。” “迄今已有三十七年了!” “而在这三十七年中,苏完瓜尔佳氏以当初的区区五百户,到现在成为了建奴中除了努尔哈赤的爱新觉罗氏之外,当之无愧的第一重族。” “将军可以想象一下,苏完瓜尔佳氏,有多受努尔哈赤的信重,赏赐,奴隶,人口,少了一样,苏完瓜尔佳,也没法发展成现在这样。” “这样一个大部的嫡系千骑,被将军建作京观,努尔哈赤想不疯,都不行!” “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老夫久居辽东,知道努尔哈赤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凶悍残厉,不择手段,但是同样的,努尔哈赤对于那些和他一同创立了建奴如今基业的人,都是有着情分的。” “如今的努尔哈赤已经六十几岁了,人老念旧之下,饶是他身为一代雄主,却也会出现兔死狐悲之慨。” “山海关内,整军即可,努尔哈赤必然会亲领大军,前来叩关!” 朱由校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道:“此战功绩,全数按照朕拟定的军功爵制封赏下去,一应实际钱粮军资,后日便可抵达山海关。” “此时正乃老师立威之时,朕,再为老师送上一道助攻。” “兵者,诡道也,老师可于今日,命军中精通建奴语言的人手,穿着建奴盔甲入大狱,佯装劫狱,从大牢里那些高第的宾客口中,打探一下建奴内部的消息。” “而朕送给老师的助攻,就是这一批建奴宾客的性命!建奴擅长用间,可是咱们汉人,才是用间的老祖宗!” “朕相信,老师可以利用这些人,达成一定的战略计划,同样,也可以通过这些人,将许真许假的消息,散入建奴后方!” “利用这个助攻,老师可立什么样的功勋,指日可待。” “而眼下,朕以神威将身份立京观,神威将为从二品,老师自无可赏,朕自愿将功劳换做财物,破格提拔这一次随朕出关杀敌的士卒,生者爵进一级,亡者抚恤,亦提高一级!” “老师意下如何?” 孙承宗打了个哈哈,看着一脸正经的朱由校,点头道:“老臣知道如何做。” “不过陛下,您真的要彻底收拢军中大权于手?” “这条路,可不好走啊!” 孙承宗毕竟是朱由校的老师,虽然没教上几天,可是孙承宗却也一直秉持师生之道的礼仪,将朱由校视作弟子,自然也会关心朱由校的日后。 即便是朱由校身为天子,身为九五之尊。 可大明的天子,哪是可以随心所欲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的? 宋朝天子与士大夫共天下,导致宋朝积弱,面对辽金蒙古,都只能卑躬屈膝。 大明土木堡之变后,天子与士大夫共天下的论调再起,天子的权柄,一日比一日要式微。 宪宗,孝宗,武宗,世宗,穆宗,神宗,光宗,到如今的天启皇帝,每一位皇帝,似乎都活的极为肆意妄为。 可是说真的,大明这些皇帝,又有哪一个正儿八经的,能够按照自己的想法活着? 宪宗建立西厂,为何又要废除西厂? 孝宗皇帝是个好人,也是个好皇帝,被誉为三代以下,称贤主者,汉文帝、宋仁宗与我明之孝宗皇帝。然而三十六岁英年早逝,让叛逆期的武宗皇帝匆匆上位。 武宗皇帝碰了兵权,触动了文臣集团的底线,于是落水病死。 世宗皇帝活得不自在,干脆不理朝政,安心炼丹。 穆宗有了中兴之象,结果死于媚药。 神宗老实本分,在张居正死后,隐身幕后,出现了万历怠政的局面,却三场大战打的天下皆恐,最终萨尔浒之战战败,成就了努尔哈赤威名,自己也郁郁而终。 光宗皇帝则也是年纪轻轻就英年早逝,红丸大案至今依旧存疑。 孙承宗自然清楚,天启帝如今选择的这条路,会触碰到多少人的底线,会面临多严峻的局面。 看着孙承宗严肃的表情,朱由校点头示意自己知道,轻轻的在孙承宗的耳边呢喃了一句。 一言既出,朱由校背着双手,朝着一旁正在清点建奴盔甲的一个山海关骑兵大步走去。 徒留着孙承宗提着一个金钱鼠尾辫的建奴脑袋,愣在了原地。 “老师,朕知道,然而虽千万人,吾往矣!” 这句孟子留下来的名言,经由朱由校的口中说出,声音虽小,却让儒家出身的孙承宗,只觉得震耳欲聋! 浑身战栗! 第210章 这样更好。 虽千万人吾往矣啊…… 孙承宗看着和士兵们亲密交谈的天启帝,心中怅然若失。 似乎自己曾经前来辽东那会,也是这般念头,这般想法。 明明直接是东林党人中,备受看好的下一代领头羊,却毅然决然的选择了远赴辽东,一呆就是这么多年。 明明是儒家出身,却在边界练兵,期待着可以收复失地。 那会的自己,大概也是抱着拳拳爱国之心,抱着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念头,前来辽东的。 可是为什么久居辽东之后,自己就变得失了当年意气了呢? 即便也曾经有想过,率军出关,寻找建奴主力一决胜负,可是难道机会,真的就只有那一次么? 孙承宗扪心自问,机会,并不只有那一次。 甚至辽东军民的求战之心,也是在他一次次拒绝出兵的要求之后,才开始涣散起来的。 这也就直接导致了,孙承宗前脚被调走,后脚偌大辽东,就几乎全面服从了高第的军令,撤回了山海关。 而这件事,成为了孙承宗自我怀疑的。 在这段时间里,孙承宗一直都在反复思考,为何自己离开辽东之后,辽东大权的转移,交接,会那么的顺利。 顺利到关宁锦这道辽东军民万众一心修筑的防线,能够轻易被大军放弃。 百姓流离失所,在雪地中迁徙。 而自己训练的那十一万大军,居然只有万余人留在了宁远,和袁崇焕当了辽东的钉子户。 别的,居然全部都龟缩回了关内。 这还谈何保家卫国,守土开疆? 孙承宗怀疑,自己练出来的这些兵,虽然战斗力不错,但是忠君报国之心,建功立业之心,却有了明显的不足。 甚至就连自己视为左膀右臂的王世钦、尤世禄他们,都折回了山海关。 而天启帝那低声说出的孟子名言,让孙承宗觉得,自己也的确该抖擞精神了。 至少,天启帝是想要干出一番事情来的。 至少,大明,还没有彻底失去一战之力! 乍一眼,孙承宗瞥到了朱由校后腰别着的一柄短杆火铳,突然皱起了眉来。 双目扫视这无数瞪圆双眼的人头,孙承宗恍然大悟。 很明显的,有着很多颗人头的眉心上,都有着一个弹孔。 联想到天启帝那只神出鬼没的卫队身上,都配有一长一短两杆火铳,孙承宗觉得自己发现了盲点。 难道说,天启帝已经有了法子,可以改善火器在阴冷潮湿的环境下发挥不了效用的这个问题? “将军,莫非京师中,已经有了可在寒冬下发挥效用的火药火器么?” 听着身后孙承宗的话,朱由校转过身来说道:“没错,新一轮的火器革新,已经在京师中展开了。” “我记得没错的话,老师的麾下,应当有一员大将名为孙元化,可对么?” “本将记得,他是徐光启的弟子,老师你引荐的兵部司务来着。” “为何此次没有在山海关中,见到他人?” 孙承宗面色一苦,愁眉苦脸的说到:“孙大炮那家伙,现在在宁远,和袁崇焕满桂他们一同守宁远呢!” “若是他在山海关,没准老夫也能心安不少,毕竟孙大炮那家伙,算得上是大明火炮使用第一人。” “整个大明,虽然说皮岛毛文龙的手下还有着几个玩火炮玩的不错的家伙,可是比起孙大炮,还是差上了不少。” “虽说孙大炮总爱传那个什么西洋耶稣会,可是孙大炮毕竟能力还是有的。” 孙承宗一番解释,朱由校才恍然大悟。 原来袁崇焕所在的宁远,之所以有着勇气,将整个辽东的火炮全部搬到宁远城去,是因为有着孙元化这个被孙承宗叫做孙大炮的人在。 孙元化此人,在原本的历史上,将一手火炮玩的出神入化,甚至在己巳之变,皇太极大军兵临北京城的那个时间里,创下过亲自把守的八城无一陷落,稳如泰山的事迹。 这样一个人随着袁崇焕守着宁远,加上还有一个能打敢拼的满桂,基本就是凑成了宁远城现在的班底。 朱由校摸了摸自己的下颌,心中稍稍安稳了一点。 虽说原本历史上的袁崇焕守宁远没出问题,甚至还打出了个宁远大捷。 可是那个时代,努尔哈赤也没有遇上苏完瓜尔佳一死死一对嫡系这样的事情不是? 随着蝴蝶翅膀的扇动,整个历史事件的走向,已然是改变了。 不过在听到孙元化也在宁远之后,朱由校对宁远城的安危,也就稍稍放心了一点,毕竟袁崇焕虽然爱吹牛,但是自身的能力还是有的,而孙元化会玩大炮,满桂勇武可嘉,还有着一万多的士卒和一座坚城宁远。 这么个阵容,哪怕努尔哈赤再凶悍,也没法说短时间内就给宁远城啃下来。 看着关外的大雪,朱由校突然拍了拍孙承宗的肩膀,低声道:“老师,在封赏过后,点山海关内一万精锐,骑步各半,带好沿途除雪铺路的工具,本将星夜兼程,率军驰援宁远。” “大雪泥泞,建奴的脚程快不了,我们的脚程,也快不了。” “虽然此次努尔哈赤很可能在愤怒之下彻底疯狂,绕过舍弃宁远城,直扑山海关,但是山海关内有老师坐镇,本将亦可心安。” “本将此去,若是沿途上遇上了彻底疯狂的建奴,万余人马可退回山海关。” “若是能够成功抵达宁远,宁远多出一万生力军,不论是出城和山海关前后夹击努尔哈赤,还是守城防守反击,皆可!” “如果努尔哈赤依旧要铁了心围攻宁远城,彻底拿下关外,本将这一万人马,就可作为宁远城袁崇焕的援军,和袁崇焕通力合作。” “老师,你觉得如何?” 孙承宗皱着眉头,看着朱由校,摇了摇头说道:“将军,驰援宁远之事,还是交由老夫,将军自领大军,坐镇山海,为老夫掠阵即可。” “沿途除雪开路,老夫擅长得很,定可让将军,来去自如。” “毕竟说到底,将军和袁崇焕等人并不熟,隔得远了,袁崇焕也认不出来将军,很可能,没法进宁远城。” “还是老夫亲自去,这样更好。” 第211章 川军入京,四等男子伯侯公! 孙承宗所思所虑,朱由校当然知道。 什么和袁崇焕相熟,什么宁远守军不认识自己,这些朱由校都清楚是空话套话。 归根结底,还是孙承宗担心自己这个皇帝会出问题。 会陷入危险之中。 这是孙承宗的关心,朱由校能够理解,但是朱由校却无法去接受。 因为朱由校之所以要亲临前线,为的就是要尽收军心。 此时机会已经来了,朱由校造势,也造的差不多了。 在以战功封赏之后,全军军心战心最盛的时候,朱由校这个创下了六百斩千五奇迹的将军,再次带上人马出关。 这样才能够在最大的情况下调度起大明军队的积极性。 才能让朱由校,达成心中计划。 朱由校的计划,从一开始可就是将自己塑造成大明军神,一举聚拢整个大明的军队在自己手中,从而进行武装斗争,将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纲领贯彻到底。 而毫无疑问的,如果这一战,真的是孙承宗顶上去了,那么不论宁远之战获得了多么大的斩获,多么大的功劳,在史书上的记载,顶天了也就提一句帝化名福,统军破敌,辽东经略孙承宗,宁远一战首功,克敌斩将夺旗! 这可就和朱由校的初衷相背离了。 更别提全国的军队掌握在自己手里,和掌握在其它人手里,本就是两个概念。 看着孙承宗,朱由校满脸坚毅道:“老师,还是本将亲自去,山海关可少本将,不可少老师。” “居中调度,粮草补给,皆需德高望重之人才可无忧。” “袁可立即将出海,尤世禄王世钦等人作战得利,治理无方,不可将这些事情交于他们。” “更何况,比起本将有过一面之缘的满桂和袁崇焕,山海关诸将,又有几个是本将熟稔的?” “所以本将心意已决,驰援宁远,舍我其谁?” 孙承宗愣了一会,嘴唇扇动,欲语还休。 一声长叹后,孙承宗点了点头道:“既然将军已经做好了决定,那么老夫,也就不阻拦了,然而战场形势多变,将军万金之躯,切不可轻易犯险。” “老夫听曹蛮子说,将军一身武艺,惊世骇俗,甚至远超曹蛮子,所以老夫拜托将军一件事。” “若事不可为,将军的一切,以保全自身为首要任务。” “大明,再也无法承受一次萨尔浒,一次土木堡了!” 朱由校点了点头,看着孙承宗爽朗笑道:“老师,大可放心。” 山海关内大封功臣,虽然京师输送的财宝军资,还没有抵达山海关,可是之前查抄的高第府邸里的金银财宝,就足够让孙承宗大封这一次随朱由校出征得回的这三百余士卒了。 黄得功顺理成章的捞了个参将,曹文诏也从游击,擢升了个总兵。 而比起军职,更动人心的,是他们都有了爵位在身! 朱由校的划分很简单粗暴。 男子伯侯公,各分四等。 这次出征后的那三百余人中,爵位最低的都成了二等男爵! 爵位最高的,不是曹文诏,而是曹变蛟。 两次冲锋,一次突围,曹变蛟手刃七十余人,更是亲手擒拿了大胡子。 得爵一等子! 就差一步,即可踏入伯爵的爵位。 这一波封赏进爵,可是当着整个山海关中将士军民的面进行的。 而主持者,就是在辽东素有威望的孙承宗! 朱由校更是推波助澜了一发,让孙承宗一口气推出了三千张空白填名的封赏圣旨,每一份,都写好了封赏何等财务,加何等爵位。 其中空白的地方,也不过就是财物数量和名字落款这些地方了。 其余的用玺,法制,格式,一应俱全。 都是北京城里的老魏太监连夜加班加点亲手写成! 这一出大戏唱完,孙承宗提出朱由校这个神威将要领一万骑出关,驰援宁远的时候,整个山海关热闹的如同是过年了一般。 整个关城,为之沸腾,除了已有的军户之外,甚至还有不少的良家子,选择了投军! 尤世禄更是二话不说第一个主动申请,要和天启帝出关驰援宁远的人。 大雪洋洋洒洒,区区二百里地,平日里在群情激奋的状态下,两三天路程的辽西走廊,在这寒冬之下,硬生生的将朱由校带领的大军拖了整整九天。 而就在朱由校率领大军,抵达了宁远城外的一座土山上时,京师里的朱由检,也终于见到了他心心念念的传奇女将,秦良玉。 “老身,见过信王殿下。” “见过魏公公。” “见过英国公。” “老身甲胄在身,不便行礼,还请见谅!” 听着面前这个老妪中气十足的声音,朱由检就满意的点起了头来。 秦良玉此时已经五十一岁了,自幼练武,饱经沙场的秦良玉,自然老的比宫中,比北京城里不少养尊处优的同龄人要显老。 朱由检会认为是一个老妪,也并没有问题。 在城楼上远远的看到这一条如同黑龙下山一般的川军行进的时候,朱由检其实就已然安心了不少。 十二月的北京城,温度极低,大雪,也同样淹没了行人的小腿。 而浩浩荡荡自西南杀到京城补给的这支川军,却是穿着单薄的单衣,扛着武器,如同铁人一般,走到了京师中。 无一人掉队,更无一人当了逃兵。 反而是唱着豪迈的战歌,踏着大步,精气神满满的,入了京师! 从这一点上,朱由检就能够看出,这偌大川军的行动力,到底有多可怕。 作为监国王爷,朱由检自然知道分寸,自然知道,自己怎么做,才不算是僭越。 毕竟,天子还在,他一个王爷搁那收买军心,算是什么道理? 所以朱由检老老实实的在城内迎接了大军,而没有出城迎接。 可即便是在经过天启帝大刀的京营中接见这些川军。 朱由检却也依旧觉得,浑身不自在,浑身难受。 甚至带上来了好几个大汉将军称场面,朱由检也依旧觉得,没有什么安全感。 毕竟半个多月的风餐露宿,从山中杀出来的川军,此时表现得,实在是过于凶狠了点。 第212章 刺王杀驾! 这些撑场面的大汉将军没法给朱由检什么安全感,其实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大汉将军听起来威风凛凛,气势堂堂,可是实际上却都和一帮弱鸡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即便是他们都是隶属于锦衣卫衙门,可是大汉将军讲究的是要帅,要高大威猛,而不是能打。 折合后世打个比方的话,大汉将军类似于寻常的健身房壮汉,块头大,但是没有经历过系统化的力量及技术训练,绝对干不过刀头舔血的精壮士兵。 毕竟他们顶天了只是门脸,只是仪仗队,看着威风凛凛相貌堂堂,实际上战斗力却极为堪忧。 所以在此时,直面杀气腾腾风尘仆仆的川军时,朱由检身为监国王爷,还没被川军的军势吓到,而那些大汉将军,反倒是一个个的汗毛倒竖,冷汗直流。 秦良玉看着朱由检这个监国王爷的神色,挑了挑眉,再次出声道:“信王殿下,不知,陛下何在?” “难道陛下此时,已经前往辽东了么?” 诡异的气氛,被秦良玉这一口开腔给打破,然而朱由检却没有发现,他身后的魏忠贤和张维贤二人相视一眼,互相小小的摇了摇头。 清了清嗓子,朱由检脸上堆砌起了笑意,看着秦良玉笑道:“秦将军远道而来,前去驰援辽东战事,拳拳报国之心,想必皇兄见到了秦将军,一定会无比高兴。” “如今,且让本王来为秦将军,接风洗尘!” 就在朱由检话音刚落那一瞬,秦良玉狭长的双眼,就眯了起来,整个人的气势陡然一变,眼神中闪烁着一种名唤危险的光芒,弓身拔剑,大步向前。 朱由检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被秦良玉推到了一边,下一秒,一个全身穿着平常百姓服装的中年汉子,手执一杆大铁棒,重重的砸在了朱由检之前所站的位置上。 “狗皇帝,纳命来!” 听着这响彻永定门的怒吼,朱由检小脸煞白,下意识的就呼喊了出来:“本王乃是信王,不是皇兄!” 然而伴随着朱由检的这番话的说出口,张维贤和魏忠贤的眼中,各自出现了一抹难以言说的失望之色。 天启帝离京之前,曾经说过,让他们看着点朱由检这个信王,让他们从多方面多维度多方向,去观察一下朱由检的心性,品行。 毕竟在朱由校的心中,自己的这个便宜弟弟虽然在原本的历史上自挂了歪脖子树,可是同样的,在原本历史上,那个原主身死,风雨飘摇还屋漏偏生逢夜雨的大明朝廷,硬生生被那个瘦小的肩膀,扛了十七年。 甚至到了最后,在自挂歪脖子树之前,自己这个便宜弟弟,还是一心向着百姓,想明白了误国的到底是何人,在自己的袍子上写下了:“朕自登基十七年,虽朕薄德匪躬,上干天怒,然皆诸臣误朕,致逆贼直逼京师。朕死,无面目见祖宗于地下,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朕尸,勿伤百姓一人。”这样的绝笔。 朱由校当然不介意,让原本历史上如此悲壮,将天子守国门这一组训恪守到最后的大明正统皇帝,在这一世,可以实现他的理想,实现他的抱负。 而朱由检的抱负,朱由检的理想,天启帝很明白,那就是匡扶大明,让大明中兴! 虽然成就不了大明的中兴之主,但是朱由校也乐意见到朱由检这个便宜弟弟,为大明的中兴,添上一把薪火。 大明的盛世,朱由校容得下一个朱由检,当那盛世的王爷!当那盛世的,实权王爷! 而朱由校既然留下了魏忠贤和张维贤二人坐镇京师,自然是因为信的来这两人,加上这两人都可说一句位高权重,都可说一句人精。 朱由校自然就将考较朱由检的任务,交给了他们二人。 然而,今日朱由检的表现,却毫无疑问的拉低了魏忠贤和张维贤二人对他的评价,这面对刺客时,脱口而出的否认身份一事,足以证明朱由检这个监国王爷,在教育一事上的缺失。 担当,作为王爷,作为监国者,作为皇室宗亲的担当,根本没有体现出来。 要说刺杀王驾,魏忠贤可是亲眼见过天启帝面对刺客之时的表现。 当初在西苑之时,天启帝面对石匠中突然杀出的刺客,干净利落的以一手堪比妖法的分筋错骨之技,将那个刺客变成了一滩有呼吸,有思维,却全身骨骼分离的肉泥。 而朱由检这个信王殿下,明明身负一身不俗的武艺,却在面对刺客的时候失了方寸,甚至下意识的,还惊慌失措的惊呼了出来。 甚至要不是因为知道朱由检有着一身武艺,魏忠贤那等得到秦良玉出剑,以魏忠贤天下第二人的反应速度和身手,第一时间就会护卫住朱由检。 可是朱由检千不该万不该的,是他不该露怯! 一旦露怯了,不仅仅是他朱由检一人丢脸,更是整个大明,整个皇室朱家,都在川军的面前,丢了脸! 这让魏忠贤和张维贤这两已经和大明绑在了一起的人,如何能对朱由检评价高起来? “铮!” 一声剑鸣响起,永定门外,响起了川军的阵阵呼和声。 秦良玉虽然已经年过半百,可是身为一个女将,能够让川军为之折服,自然本身的武力值这一块也不会多拉胯。 面对一个寻常的刺客,秦良玉自然能够做到一剑瞬息斩之。 伴随利刃破空之声,刺客的一颗大好头颅骤然飞上了天,随着无头身躯轰然倒地,那杆铁棒,也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王爷受惊了!” 没等秦良玉下一步动作,魏忠贤身如鬼魅,瞬息间就出现在了朱由检的身侧,扶住了朱由检的身子。 朱由检眼中闪过一丝感激,同时,也闪过了一抹懊恼。 懊恼自己,为何会出现这般丢人的表现。 可是下一瞬,朱由检却抓紧了魏忠贤的袖口,低声说道:“魏公公,难道之前皇兄,也如同本王一样,会受到刺客刺杀么?” “皇兄,是如何处理的?” 第213章 文官不爱钱,武将不惜死。 魏忠贤眼中划过一抹阴鸷,冷然道:“换做是陛下面对刺客,老奴也好,还是秦将军也罢,都不会有出手的机会。” 听着魏忠贤这句话,秦良玉皱眉道:“莫非陛下躲不过这刺客的一击?” “以老身的记忆,数年前见到的陛下,明明还是有着一副不错体魄的才对。” 魏老太监瞥了瞥四周,看着近在咫尺的秦良玉和朱由检,没好气的低声说道:“咱家和秦将军都没机会出手,陛下就先拍死刺客了!” “昔日在西苑,陛下召集京中大匠,其中有一人被贼子利用,刺杀陛下。” “陛下瞬息间,就解决了刺客。” “先不说陛下了,就说信王殿下,你也身负一身不俗的武艺,为何面对刺客之时,会选择惊慌失措,而不是拔剑直刺?” 被魏忠贤这么一问,朱由检才恍然大悟似的看向了自己腰间的配件,面色一尬,支支吾吾道:“本王……本王初次遇刺,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秦良玉也及时解围的说道:“始皇帝昔日面对荆轲的时候,也有过绕柱走的窘境,魏公公不要太过苛责信王殿下,毕竟信王殿下如今,年岁尚小。” 秦良玉毕竟是女性,还是有着好几个孩子孙儿的女性,自然对于朱由检这个少年王爷的包容度更高。 说到底,秦良玉也没有接到天启皇帝让她考核朱由检的任务,所以她的出声,也只能说是秦良玉的凭心而论。 朱由检立马借坡下驴,连连点头道:“没错,本王只是犯了人都会犯的错误,以后有了提防有了准备,本王定然不会再犯。” 然而朱由检却没有想到,他这个借坡下驴的反应,让魏忠贤和张维贤对他的评价,一低再低。 身为大明的皇子,大明的王爷,朱由检的表现,真的太掉价了。 不仅仅没有担当,而且居然还会推卸责任! 甚至就在朱由检说出那句推卸责任,下次一定的话之后,跟随朱由检一同来到城门外迎接秦良玉川军的王承恩,都忍不住在内心中叹了口气。 自己的这个主子,表现得实在堪称一句难以入目。 身后就是大汉将军,面前就是川军,左侧是英国公张维贤,右侧是东厂都督魏忠贤,在这样的情形下,信王朱由检居然被一个围观百姓中突然蹦出来的刺客,给吓到了! 这种表现若是在私底下也就罢了,偏生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不仅仅有着川军,更有着无数因为川军入城而围观过来的百姓! 信王朱由校这一波,直接威信全部扫地! 还如何监国?还如何镇压朝野内外?! 一直作壁上观的张维贤也清楚了,在这个时候继续让魏忠贤说话,已经不那么合适了,毕竟谁都知道,魏忠贤可是天启皇帝的亲信,亲近之人。 任由魏忠贤去说,去将朱由检和朱由校这个天启皇帝做对比的话,没准已然信心受挫的朱由校,就会陷入自我怀疑的循环当中。 谁让迄今为止的表现来看,朱由检和朱由校这两兄弟之间差距,着实有那么一点大呢? 虽然对朱由检的评价低了,但是没法子,朱由检作为天启皇帝亲自任命的监国王爷,张维贤还是只能咬着牙去好好教导。 看着朱由检,张维贤微笑道:“秦将军舟车劳顿,不妨先带着大军入京营休整一番。” “陛下离京之前,将京营大营之所在,迁徙到永定门后,就是为了向世人彰显大明之勇武。” “可这也同样,能够让大明的将士,入京之后立即就能得到修整的机会。” 瞥了一眼被魏忠贤搀扶着,却仍旧脸上发白的朱由检,张维贤心中暗自叹气,面上却依旧保持着和煦的笑容:“秦将军所说没错,信王殿下年岁尚小,故而遇上这种突发情况,自是不知如何应对。” “有失方寸,也是情有可原的。” “不过见到了秦将军,老夫也是大为欢欣,也的确失察在先,光顾着与民同乐,一同迎接大军归城。” “却没注意排查刺客暗探。” “细论下去,负责稽查京师的老夫,也有罪在身!” “好在都没出事,也就让这事儿过去!” “秦将军,请!” 虽然不屑朱由检的怯懦表现,可是张维贤终究还是给罪责揽到了自己的头上。 不过这也是魏、张二人对朱由检的了解不深而导致的。 虽然朱由检看起来勤奋努力好学,而且有威仪,可是原本历史上朱由检干的那些事儿,就足以证明朱由检是个喜欢且容易打退堂鼓的性格。 更遑论朱由检还喜欢推卸责任。 虽说原本历史上的崇祯,哪怕是到了死,都还心念百姓。 可是也别忘了,崇祯在自挂东北枝之前,可是恶狠狠的多次诅咒诸臣误朕这种话的。 说到底如果不是崇祯自己耳根子软,喜欢变调打退堂鼓,而且喜欢听信那些水太凉们的话,自以为执掌天下,实则被当做玩物的话。 他又怎会自挂东北枝? 一十三年围剿李自成,先用杨鹤,后用洪承畴,再用曹文诏,再用陈奇瑜,复用洪承畴,再用卢象升,再用杨嗣昌,再用熊文灿,又用杨嗣昌,这其中除熊文灿外,其他都表现出了出色的能力。 然而这一十三年的围剿中,就因为崇祯自己的问题,不断换帅,最终导致功亏一篑。 李自成吃着火锅唱着歌,就把大军带进了京师。 这样一个人,是没法真正交托重任的。 这也是为何朱由校乐意给朱由检实权的原因,因为朱由校很确定,朱由检这个便宜弟弟,即便是得了实权,却在他的天性之下,注定没什么大作为。 顶天了也就是个明末的中老年袁绍罢了。 色厉胆薄,好谋无断;干大事而惜生,见小利而忘命。 这些话语,用在崇祯的身上,还真就没问题! 秦良玉初来乍到,也不清楚京师中到底是什么局势,听着张维贤的话点了点头,手臂一挥道:“儿郎们,入京!” 看着川军整齐有序的走入京营,张维贤拍了拍魏忠贤肩膀道:“魏公公,今日见川军,老夫才确信,这川军,必然是辽东战场上,不可或缺的一环!” “昔日岳王爷曾说过,文官不爱钱,武将不惜死,天下太平矣!” “这样的时代,你说,我们看得到么?” 魏忠贤耸了耸肩膀道:“咱家哪知道?但是咱家听陛下说过一句话,有能力的文官,在底线内贪,陛下可以接受。” “会带兵打仗的人,那他怕死,也可以说成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咱家,深以为然,新城侯,您说,是吗?” 第214章 穷则分割击破,富则聚而歼之 朱由校作为一个穿越者,看待很多事情的看法,自然和这个非黑即白世界观大行其道的时代有着极大的差异。 不论是魏忠贤还是张维贤,他们作为这个时代的人,眼中的是非观和世界观,和朱由校阐述灌输的,毫无疑问是大相径庭的。 可是奈何朱由校是皇帝,他的话,就是金口玉言,魏忠贤和张维贤都清楚如今的皇帝是个什么性子的人,极为主观,极为独立,他们自然不会蠢到去想着改变天启帝的想法? 而且,身居高位,这二人也不是什么腐儒出身,思想观念转变起来,也远比寻常的文人要简单的多。 虽然固有念头一时半会改不掉,可是至少,他们不会那么坚持的当一个卫道者。 听着魏忠贤的话,张维贤陷入了沉默。 联想到天启帝亲征之前京师中发生的事情,张维贤只觉得自己,恍然大悟。 难怪天启帝重新站在台前之后,没有像他的祖辈一般,大刀阔斧的在京师中大杀四方,以血腥镇压,将那些贪腐的官僚贵族全部干掉。 反而是拉拢一批,打压一批。 就比如说,杀了恶名昭彰的田尔耕,留下了曾经为虎作伥的许显纯。 其中缘由虽然有一部分是因为田尔耕让天启帝觉得不愉,可是张维贤此时一想,就觉得自己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田尔耕身居锦衣卫都督,一切恶事,都是他背负最多的骂名,而许显纯虽然说才是那个实际上干坏事的人,可是这同样的也让许显纯的能力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彰显。 酷吏,历朝历代都是需要的,毫无疑问,在如今的大明,天启帝之所以留下许显纯,就是想要依靠许显纯这柄屠刀去威慑宵小。 毕竟天启帝身为皇帝,不可能凡事都亲力亲为。 特别是那些杀伐之事,杀戮朝中大臣这样的事情,天启帝又怎可能让自己去沾上这些? 带着若有所思的神色,张维贤快步跟上了川军们的脚步,进入了京营的营帐之中。 美酒佳肴自是必不可少,然而看着魏忠贤带着一帮子太监在那殷勤的端上一桌桌美酒美食,秦良玉细长的眼睛中,却流露出了一丝急躁。 进入京营的时间里,秦良玉已经从朱由检三人那里,得知了天启帝早已出京,更是只带了区区数千人亲征。 曾经驰援过辽东,甚至有亲人身死辽东的秦良玉当然着急。 昔年所见的少年天子,虽然英姿勃发历历在目,可是秦良玉也不觉得那个小皇帝,能够在这短短几年的时间里,那个小皇帝就能从一个寻常少年,变成一个可以挥斥方遒的英武天子。 想到这里,秦良玉又瞥了一眼坐在最高位的信王朱由检,不由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 “哪怕是陛下再如何,也总比这位信王殿下要强啊!希望老身还能赶得及,希望辽东战事,还未曾结束。” 秦良玉一开始本以为这一战,天启帝抽调川军驰援辽东,是协同京营大军作战,所以秦良玉做好的准备,是川军打打辅助,在天启帝面前露脸就行了。 大军行进,特别是在这样的天气里,自然是不会太快。 而且十余万大军在天子的亲自统帅下前往辽东,更是带上了袁可立这个能在辽东说得上话的大臣。 如果说天启帝亲征,带上的是魏忠贤,没准这一趟秦良玉就打算呆京城效仿当初的于少保,来一波京师防卫战的准备。 毕竟当初的堡宗可不就是在大太监王振的唆使下,才仓促间组织了大军,御驾亲征,葬送了整个大明开国以来的最后一波精锐大军,让整个大明的武德从开国时的充沛到爆表,直接降到了低谷。 如果天启帝的御驾亲征,也是贸贸然之下,被一个大太监怂恿的,那么整个大明,又有哪个武将不会下意识想到二百年前的土木堡? 不过在私底下,从魏忠贤口中得知了天启帝的一系列计划之后,秦良玉对天启帝最后的忧虑,也只是天启帝带的人马实在是太少了。 三千人,在辽东那个修罗战场上,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建奴战斗力多强?当初亲自在辽东打过仗的秦良玉,可是有着发言权的。 当初的浑河血战中,以白杆兵和戚家军为主的明军,以万余硬刚了建奴数万,打的建奴死伤惨重,可是那一战的代价是那四千余的白杆兵近乎丧失殆尽,戚家军最后的薪火熄灭。 逃出生天的,不过区区数百人! 这四千余的白杆兵,可都是秦良玉训练出来的子弟儿郎! 所以秦良玉很清楚,建奴大军,绝非什么等闲寻常的士卒。 当初的白杆兵,可是穿着铁甲加厚棉甲的双重复合甲,以川军惯用的铁环长杆武器对敌建奴的重步兵。 同样悍不畏死的两方人马交战,若非是川兵人少,没准浑河血战的结局就会改写。 甚至就算是袁应泰出兵支援,浑河血战也不会让努尔哈赤笑到最后。 可惜了历史没有如果,每每想到昔日的浑河血战,四千子弟儿郎丧命,秦良玉就觉得心如刀绞。 而如今,天启帝居然只带了三千人就驰援辽东。 此次辽东面对的对手,是再度倾巢而出,甚至规模远超天启元年那会的建奴大军! 这局面,由不得秦良玉不去忧虑,毕竟在秦良玉看来,昔日友好亲切接待过她,而且加封她诰命夫人,让她以女人身份光明正大领军,更是要求文武百官不可轻视她的那位小皇帝,比如今监国的王爷,强了太多! 越想,秦良玉面上的忧虑之色就越浓郁。 张维贤看着秦良玉的这副表情,主动的坐到了秦良玉身边,将一杯酒举向秦良玉说道:“秦将军,老夫,敬秦将军一杯!” “敬川军不灭之军魂,敬秦将军亲自自川中,不远万里驰援辽东!” 秦良玉举起面前的酒壶,瞥了一眼张维贤,低声道:“英……新城侯,当初老身来京师的时候,你还是国公爷,现在怎么就成侯爷了?” 听着秦良玉的话,张维贤苦笑了一下,解释了自己从国公到侯爵的原因后,以手指沾酒,在两人面前的桌案上,比划了起来。 最终,张维贤以手指指着桌上自己划出的图案,双目如炬,看着秦良玉道:“秦将军,此地,就是觉华岛!” “陛下离京前曾有交代,若是秦将军及时抵达京师,那么还望秦将军休整之后,直扑觉华岛!” “陛下有言,穷则分割击破,富则聚而歼之,如今大明没有足够的兵力去聚而歼之,那么就只能从多点方向下手,割裂建奴的阵容。” “觉华岛乃是辽东粮仓军资库存之所在,虽然陛下在辽东亦有准备,但是陛下依旧将这最重要的地方,交给秦将军!” 秦良玉饮尽杯中酒,哈哈笑道:“那么老身,自然就会圆满完成任务!” “若是老身抵达觉华岛之时,觉华岛尚未沦陷,那么老身身死之前,一个建奴,都上不去!” “陛下信重,老身,岂会辜负?” 第215章 捣其巢穴!绝其种类! “穷则分割击破,富则聚而歼之!” “昔日朕在京师中,曾经交代新城侯,哦,也就是张维贤那小老头,如果川中驰援的川军,在朕预算好的那段时间里,抵达了京师,那么就让川军主帅秦良玉,率领大军直抵觉华岛!” “而朕方才那句话,就是当初说给张维贤听的。” “穷,指的是综合兵力、战心、武备等多方面,大明并没有领先建奴,甚至在兵力方面,大明可能还是劣势!” “所以自然不可能是聚而歼之。” “然而大明也有着优势,那就是对辽东,对关宁锦防线的熟悉!” “这么多年来,建奴和大明在辽东互有胜负,关外的锦州等城池也屡次易手。” “然而,建奴对关宁锦防线的了解程度是不如我大明将士的。” “所以,朕在此次出关,观察了整个辽西走廊之后,确定了朕昔日的计划,是能够用得上的。” “高第所弃关外诸城,反倒成了大明分割建奴,分而破之的契机所在!” 如今的朱由校,已然离宁远城不远了,在孙承宗的带领下,朱由校将此次带出山海关的一万人,全部带入了宁远城外的地堡之中,等待战事大起。 地堡虽说在高第的一纸令下,被匆匆放弃,可是归根结底,建奴对地堡这一块的搜查,是远不如对地面建筑搜查的。 所以即便是建奴大营已经近在眼前,这地堡,却依旧能够成为朱由校这一支大明军队的掩体之所在。 从地堡中零乱散置的那些物品兵器,朱由校就可以判定,这地堡,还未被建奴发现。 大战将起,朱由校当然不会闲着,趁着此时的机会,朱由校点齐了知道自己身份的那几人,开始安排起了下一步的计划。 将建奴此次出动的大军,通过孙承宗袁崇焕等人修筑的关宁锦防线的堡垒城池给分割开来,这就是朱由校所说的契机所在。 因为建奴这一次出动,就是打着一个心思:鲸吞关外! 彻底乘着辽东换将之机,将整个关外辽西走廊沿线,全部吞下! 那么自然高第抛弃的锦州,大小凌河沿线,都会成为努尔哈赤的补给点,有着百姓所在的这些城堡,理所当然的会让建奴分出士卒去戍守。 在正儿八经抵达了宁远周遭之后,朱由校才明白过来,为何明明努尔哈赤已在1625年年底出兵,在原本世界的记载上,却说的是努尔哈赤在正月十四才出的兵,正月十七强渡辽河,兵锋直指宁远。 在抵达之后,这一切都有了答案,更是在诛除了瓜尔佳氏的前锋之后。 本以为那一场遭遇战,是宁远之战的开幕,所以朱由校才连夜奔赴宁远,准备伺机参战,可是没想到,此时的宁远大幕,还没有正式拉开。 那一支瓜尔佳部的骑兵,只不过是努尔哈赤派遣去辽西走廊清场,顺带打探一下山海关虚实的。 抵达宁远之后,在和宁远城中的人马联系上后,朱由校才知道。 努尔哈赤其实早就动了手,只是带来的都是亲信部族,戍守那些被高第抛弃的城池堡垒,就已然开始了捉襟见肘。 但是努尔哈赤又不能不要那被高第遗弃的兵器甲胄以及粮草,故而在派出人马打探山海关虚实的时候,努尔哈赤同样在抽调建奴的兵马,用来占据那些城池。 这样一来一回之下,建奴才有了原本历史记载上的六万余八旗兵兵临宁远城下的那一幕! 要知道,在皇太极掌权的时候,满清入关初期,建奴手底下的八旗军也不过区区十一二万,努尔哈赤在此时就调动了六万余八旗军前来围攻宁远,必然是如同小鬼子一般,赌上了国运。 调动人马,需要时间,而此时的建奴,很明显,主力尚未集结! 如今的宁远城外,建奴虽然扫荡了好几轮,却始终没有扎下营帐,准备攻城! 这,就给了朱由校打时间差,打一出分割击破的机会! 伴随着瓜尔佳氏的那个俘虏回到锦州,朱由校给了努尔哈赤的那两个理由,不论努尔哈赤理智还是不理智,都无法让他如今所带的那些人马彻底平静下来。 人心惶惶,是必然的! 食指敲了敲面前的桌子,朱由校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对着面前的沙盘,看向了坐在右侧首位的袁可立,指着在自己指导下,山海关内大匠精心制作的精准沙盘上的蓝色说道: “袁尚书,你非要来宁远周边一观局势,如今已经观察完了,还望速速出海!” “努尔哈赤已然带着建奴大军倾巢而出,留守后方的,自然不会太过精锐,自然不可能是骁勇善战的东江镇大军敌手。” “你在出海之后,火速寻找到水师后,令毛文龙于正月二十二日前,自辽右各个沿海海口登陆,直捣黄龙,多线进攻也好,合兵一线也罢!” “朕命令你们!烧房,杀兵士,掳人口,掠粮草!” “建奴不是自立国度么?” “那就毁其宗庙!捣其巢穴!绝其种类!” “这是朕授予你的烧杀抢掠!这是朕授予你的灭族之令!朕要的,是一个彻底溃烂的建奴后方!” “固然朕还希望以建奴去行驱虎吞狼之计,但是朕更清楚,面对建奴这样的恶虎饿狼,就必须要表现得比他们更恶,更凶!” “杀!无!赦!” “朕知道毛文龙想要什么,朕,允了!” “高官厚禄,远大前程,朕都给他毛文龙!” “当然,别忘了刘兴祚!” “若是秦良玉至,觉华岛万无一失,可以作为后路,源源不断为水师提供补给。” “若是秦良玉未至,山海关有孙阁老坐镇,也不会出事!” “而白杆兵坐镇觉华岛,进可攻,退可守。” “袁尚书大可放心大胆的纵容毛文龙,让他大开杀戒!” 袁可立听着朱由校的话,下意识的后退了好几步,虽然说袁可立已经做好了化身人屠,化身挖坟人的准备,可是真当这事情被天启帝这般直接的说出来之后,袁可立还是觉得有点不适应。 这一点不适应,不是来源于天子性格暴戾,以面带微笑之色,说出如此可怕的话。 而是来源于袁可立自小接受的仁义教育。 可是看着面前面庞上仿佛带着春风的天启帝,袁可立重重点头道:“臣,领旨!” “卢象升!随老夫去也!趁夜色,袁崇焕给我们安排了船只!” 目送袁可立离开之后,朱由校看着身旁的曹文诏,嘴角一挑道:“曹文诏,朕给你一个任务,敢不敢去做?” 第216章 十六字真言! 曹文诏何许人也,堂堂辽东第一猛男,辽东第一狂战士曹变蛟的老叔,曹文诏平日里求着上峰给任务都求不到,此时天启帝主动提出给他任务,他又怎会拒绝? 一拍胸膛,曹文诏虎目一瞪,看着天启帝就说到:“陛下但说无妨,老曹我上刀山下火海,也会完成陛下的任务!” 孙承宗不在的时间里,朱由校也不指望曹文诏这个被边军称之为曹蛮子的男人能有什么礼仪,军中粗汉,反而这般直接看着才更为顺眼。 看着曹文诏的这番表现,朱由校点了点头道:“曹文诏你自领二千人马,带上你侄子曹变蛟,自今日起,开始在关宁锦沿线狙击建奴小股斥候,切记,打出袁崇焕旗号。” “朕倒是想看看,瓜尔佳氏战死上千人,军心不稳的情况下,那野猪皮努尔哈赤,眼皮子底下有人打着宁远袁崇焕旗号蹦跶,他到底是忍,还是不忍!” “杀了的那些建奴,你直接给朕报数,头颅原地建京观!不用带回来。” 到了宁远,观察了局势之后,朱由校决定,让曹文诏率部游击,挑衅努尔哈赤,从而刺激努尔哈赤彻底失控。 万众一心的建奴战斗力究竟如何,这一点朱由校心知肚明。 在之前的遭遇战中,朱由校就发现了一个事情,那就是建奴的战斗直觉,的确远超大明的士卒。 毕竟说到底,大明最能打的那几波,已经被送的差不多了。 现在的辽东虽然有着十余万大军,可是基本都是孙承宗练出来的新军,其中虽然不乏有曹文诏他们这样的老兵,可是更多的,还是孙承宗抵达辽东后招募的青壮。 加上孙承宗到任之后,努尔哈赤干净利落的放弃了关外原本已经沦陷的广宁、义州、锦州、大凌河等辽西四十余城堡,划分出了战略纵深,虽然看起来,让孙承宗将防御线外推了数百里,可是实际上,却也让带着大军抵达山海关的孙承宗只得分兵防御,修筑防线。 再无多余兵力继续讨伐建奴的同时,也失去了练兵的机会。 长达数年的屯田,修缮防线,原本带着战心抵达辽东的孙承宗部,被磨掉了战心,连尤、王这样的铁杆鹰派都变得平和了起来,在高第一直调令后,拍马回关。 同样的,孙承宗练出来的十一万大军,也没了大规模接受战争调教,汲取战争经验的机会。 然而努尔哈赤率领下的建奴,却东征西讨,从未停息过战争的脚步。 这样的差距下,让辽东士兵的战力,远远不如数年前萨尔浒之战,所以即便在军功爵、大笔赏金的刺激加持下,朱由校依旧不敢贸然选择大军加入宁远城或者直接拉出兵马,和此时主力还没集结的努尔哈赤互掐。 每一个战兵,都是大明日后的种子,都是大明日后清剿四方,踏破四海的种子。 怎么可能能在辽东的战场上,做无谓的伤亡。 能保存实力,朱由校又岂会送大明的好男儿去赴死? 通过曹文诏的二千本部骑兵,加上曹文诏和曹变蛟这一对勇武的将领,朱由校的打算,就是在大战开始之前,先尽可能的刺激努尔哈赤,让努尔哈赤失控。 哪怕是努尔哈赤自身在面对瓜尔佳京观的消息,和宁远城外辽西这一块的斥候京观的时候不至于崩溃失控。 可是建奴,那些在这么多年的战争中,伴随着努尔哈赤东征西讨战无不胜的那些建奴,他们怎可能容忍他们看不上的明人,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耀武扬威? 他们,会哄乱,更会失控! 努尔哈赤,压的下去么? 朱由校双目如炬的盯着面前的曹文诏,心中暗道:努尔哈赤,朕已经出招了,且看,你怎么接! 听着天启帝的话,曹文诏咧嘴一笑道:“陛下,就这任务吗?太简单了!” “老曹用这条命跟陛下保证,宁远外边,建奴的斥候游骑,只会留下一颗脑袋!” 可曹文诏话刚落,朱由校就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曹文诏曹变蛟叔侄,他们两人可都是猛男,按照兵家四道来说的话,他们这两人都是兵形势一道的贯彻者。 而兵形势这玩意,最出名的自然是项羽。 都是玩以少胜多,莽穿一切的猛人。 安排这两人去带兵狙杀建奴斥候,是不是过于冒险了一点? 可是转念一想,朱由校发觉,自己将尤、王二人留在山海关辅助孙承宗之后,自己从京师中带来的人马里,也就剩下了一个黄得功和自己的护龙卫算是亲信。 黄得功此时还年轻,远不到后世江北四镇的层次,朱由校不放心给他丢出去单独带兵,能动用的亲信,而且还是那种能带兵的亲信,也就只有曹文诏了。 食指一点桌面,朱由校两眼中闪烁过一抹果决,轻声道:“曹蛮子,你给朕记好,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这十六字方针,是你此次率军出行必须要执行的。” “朕知道你的性格,直来直去,有我无敌,可是这注定是无法成为能够独当一面大将的。” “孙阁老年事已高,辽东事毕后,接过孙阁老权柄的新城侯你是见过的,不比孙阁老年轻多少。” “行伍不同于朝堂,行伍必须保持年轻,必须保持不断层,青壮年将领考虑的虽然不如老将领的全面,可是同样的,青壮年将领的进取心,也远超老将领。” “朕对你的期望很高,所以在京师的时候,朕曾经让曹蛮子你学习过吕蒙的事情。” “今日,朕故事重提,牢记朕嘱咐你的这十六字方针,减少将士伤亡,在战争中,多学习如何用兵,如何执行任务。” 说完这些,朱由校拍了拍曹文诏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曹蛮子,朕知道,你崇敬关公,可是你也要记得,关公虽说在年轻之时,有过万军中斩颜良的事迹,可是绝北道,战襄樊,都不是靠着一股蛮力就能做到的。” “蜀小国也,名将唯羽。” “你既然向往关公,想向关公学习,那就好好的磨练自己,提升自己的综合能力,让自己,成为一个和关公一样的名将!可以独当一方的大帅!” 曹文诏听着朱由校的话,点了点头,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示意自己明白了。 可一直在一旁听着的黄得功却站出身来,看着天启帝说到:“陛下既然提到关公,末将也有一事想问陛下,听听陛下的见解,不知陛下,可否为末将答疑?” 第二百一十七章 行,朕等你! 闻声,朱由校挑起了眉,看向了黄得功。 这黄得功自从那一场遭遇战之后,整个人就宛如换了一个性子一般,变得沉稳了起来。 再也不复之前那样什么事都想着要出头去表现。 可是同样的,黄得功的沉稳,多少也让朱由校有点担心,是不是有点过犹不及,毕竟当初朱由校说的话,对黄得功而言,的确很重要。 而且这一次出关,朱由校只带上了一千京营兵,更是让黄得功觉得,这是天启帝对京营将士的疏远。 所以心里压着一大堆事情的黄得功,自然更加欢欣不起来,跳脱不起来。 听到黄得功主动提问,朱由校还是觉得有点意外的,可是既然能够为自己日后的左右手解答心头疑惑,朱由校当然不会介意。 “黄得功,你有什么问题,说。” “正好现下里,还能有一点空余时间可以给你答疑解惑。” 朱由校话音刚落,黄得功立马向前一步,双目中燃起了一丝期盼,看着朱由校说道:“陛下,既然方才您说,想让曹将军学习吕蒙,成为关公那样的名将,难道在陛下眼中,关公算得上是名将么?” “要知道,关公可是在宋朝就被移除了武庙之列!” 黄得功话音刚落,曹文诏眼中闪过了一抹错愕,旋即,满脸充满了不敢置信的神色,往后退了几步,倚靠在了房门之上。 自幼阅读三国,从小将关羽岳飞视作偶像,更是在万历皇帝这个皇帝推行下,认为关羽是大明忠义楷模的曹文诏,在黄得功话语落地的时候,就如同信仰被击碎一般。 关羽居然在宋朝,就被移出了武庙?那么本朝,武庙不复存在的当下,关公,难道就失去了正统的敕封么? 朱由校看着黄得功,又看了看曹文诏,突然哑然失笑道:“黄得功,你这问的,可真是有意思。” “先不说关公战绩如何,朕只说宋朝移出武庙,或者降级的那些武将中最出名的几个,你自个品品。” “秦武安君白起,平生大小70余战,没有败绩,彻底扫平秦军东出之路,攻入郢都,让坐拥千里肥沃土地的大国楚,从此一蹶不振。” “将歼灭战,打成了艺术,升华到了一个极高层面的武安君,居然因为宋太祖赵匡胤的一句话,就被从武庙中移出。” “起杀已降,不武之甚,何为受享于此?” “若是换做朕是白起,那三十万赵军降卒,朕也杀!” “那可是国战!朕留三十万降卒作甚?说到底若不是赵买通了范雎,让白起灭赵之计落了空,赵国,早在长平之战后,就被灭了!” “在有着灭国的自信情况下,那三十万降卒如果留下,那就会成为后勤的巨大压力,如果放了,那可是三十万赵国战卒精锐,放他们回去,继续和自己搏命吗?” “留不可留,放不可放,加之两国已是不死不休局面,杀之,是最好的选择!” 听天启帝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黄得功和曹文诏,只觉得扑头盖脸的,都是血腥味,天启帝居然说如果当初的长平战场上,天启帝是白起,那也会杀了那三十万降卒! 杀降不详啊! 看了看黄得功和曹文诏二人的表情,朱由校两眼一扫,挑眉道:“在生死大战之时,留下大规模降卒的人,要么是猪脑子,要么就是被所谓仁德牵绊住了手脚。” “就比如黄得功你这一问的主角,关公。” “华阳国志中说,关公水淹七军后,擒获了于禁及其麾下三万人,因为俘获了这三万人,关公被仁德拖累,只得好吃好喝伺候他们,结果原本就脆弱的后勤,直接崩盘。” “主管后勤的麋芳傅士仁供应不上,被关公训斥,心中已怀不满,而孙权强词夺理说关公要夺湘关米,暗通曹操,选择直接出兵。” “这个理由有多可笑?湘关距离襄樊之战的前线战场,一来一回至少一月有余!”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毕竟孙权,要的只是一个出兵的借口!” “于是孙权一到,麋芳二人选择投降,关公亲自监督修建,宛若铁桶一般的江陵被麋芳直接送给了吕蒙。” “要知道,麋芳可是在刘备最苦最难的时间里,一直跟随刘备的人,更是刘备的小舅子!” “这样一个人的背叛,谁能想到?” “大后方失守,军心不稳,久攻樊城不下,加上粮草断绝,关公连日征战的数万人马,又如何抵挡徐晃养精蓄锐带来的四万以上大军?” “盟友背弃,两面夹击,大势已去,谁又能从这种局面中找出一条生路?” 黄得功面色一梗,梗着脖子看着天启帝道:“然而陛下,这关公贪慕女色,向曹孟德强索女子,求而不得后背叛曹孟德,而且战功平平,为何陛下会觉得关公是一代名将?” 听着黄得功这番话,朱由校都要以为,这黄得功莫不是后世毒鸡汤营销号看多了导致被带跑偏了的那波人穿越过来了。 但是就连方才,自己说到十六字方针的时候黄得功也没什么异样,这黄得功是穿越者的可能,就极小了。 反倒是羽黑羽吹之争,没准大明的这个时代,也还挺激烈。 毕竟这会的言论自由度比起满清时代还是强不少,而且也没有瓜尔佳氏那一帮子满清权贵去认老祖宗。 所以抨击关羽,倒也正常,毕竟此刻虽然三国演义已经开始流行,却也还是嘉靖本,毛宗岗这时候甚至都还没出生。 关公正经史书上流传的那一场万军之中刺颜良于马下的戏码,之所以被说成是偷袭,可不就是因为这一版本开始的恰欲问时么? 在此之前,可没有什么关公靠着偷袭才能够斩颜良的说法。 所以像是黄得功这般,觉得关羽不配身为一方名将的,军中有也正常。 然而偏偏关羽这人的事情,朱由校还真就能用来当成偶像,让军中将领去学习,所以既然当场有一羽黑一羽粉作为听众,这两人还都是朱由校打算日后重用的人,那么当然朱由校就乐意,给他们说一说自己的一家之言。 毕竟,自己是皇帝,说出来的话,还能有点分量。 双目一抬,朱由校看着黄得功一字一句道:“关云长,河东解良人,一个北方人,带得了马军,带得了步兵,到了南方带的了水军。” “练兵内政,都有一手。” “甚至不论哪一方面,都能够做到当世第一梯队,这一点,如果黄得功你,或者曹文诏,你们能做到这样,朕做梦都会笑醒,你们明白么?” “至于战功平平?何谓威震华夏?” 朱由校话音刚落,黄得功连声道:“可是陛下,关公败逃之时,身边溃兵都寥寥无几,身为名将,不是该有无数将士,愿意陪他赴死么?” “这是不是证明,关公不会治理地方?导致荆州百姓军民不服?” 黄得功话一说完,朱由校双眼一眯,看着黄得功的双眼道:“至少荆州在关羽治下,没有怨声载道,如果不是糜芳投降,导致荆州军家眷全部落入东吴手中,关羽麾下的士卒,也不会崩的那么快。” “强如项王,不也在四面楚歌之下折戟?” “谁人又敢说项王不会带兵,不会打仗,不配称为名将?” “而关羽,在东汉末年的乱世中,能够占据一席之地,甚至在孙吴,在曹魏,都受到极高评价,在三国之后数百年,提到勇武,必定提及关张。” “甚至于岳飞,亦以关羽为榜样学习!” 黄得功脸色一暗,看着天启帝低声道:“那关公为了女色降而复叛,这也是我等将领,该学习的么?” 朱由校往身后椅子上一坐,双手摊开道:“黄得功,你这就属于偷换概念了,关羽索秦宜禄之妻,这事儿发生在建安三年,而关羽降而复叛则是在建安五年,刘备妻儿家小全部被曹操擒获,关羽不得已而投降,随后在白马围一战中立功后挂印封金而走。” “就连曹操也说,各为其主,勿追也。” “金银财宝,美人骏马,高官厚禄,莫非黄得功你觉得在曹操擒获关羽的那段时间里,曹操会没给关羽么?” “同时代的人,给予关羽的评价,是极高的,所以这些东西,没什么好否认,关羽这样足可以坐镇一方的将领,哪个英武之君会不喜欢?” 就在朱由校说完这句话,拿起手边酒囊之时,曹文诏战战兢兢说道:“那么陛下,为何本朝的历代帝王庙陪祀诸臣中,没有关公呢?” 一口烈酒下肚,朱由校嘴角一挑道:“因为老祖宗太祖皇帝,给关羽独立建庙了呗。” “与历代帝王及功臣城隍诸庙并列,通称十庙,这不比陪祀要强得多?” “至于太祖皇帝对关羽庙有多看重,从陪祀关羽的这些人里居然有本朝最受太祖皇帝信重的中山王,你们就可以想到了。” 看着面前逐渐迷惘的黄得功和逐渐脸上出现了喜意的曹文诏,朱由校手指敲了敲桌面,朗声道:“朕之所以愿意与你们辩关羽,不是因为朕有多喜欢关羽,而是朕希望,你们可以向着关羽去学习。” “彼时关羽坐镇荆州,曹魏和孙吴竞相拉拢,孙权身为吴主,竟然意图联姻,已然是给关羽视作了一方诸侯,关羽只能拒绝,还只能严厉拒绝,将姿态做足,这是关羽对刘备的忠。” “万军之中刺颜良,一己之力打的曹魏最强防守将领曹仁不敢冒头,观天时趁河水暴涨水淹七军大破于禁,这是有史可查关羽的军略勇武。” “更别论什么挂印封金等事情。” “所以朕,希望你们学习的,不仅仅只有关羽的忠诚,还有他在他同时代表现出的惊才绝艳,在战争天赋上,所有属性几乎拉满的那一份惊才绝艳!被同时代人所认可!” “如果说你黄得功,可以做到不论水军,还是步卒骑兵全兵种训练的井井有条,而且还能独立带一支军队为朕镇守一方四战之地,打的朕的敌人对你心服口服,需要自降身份拉拢你。” “朕,也愿让你配享太庙!让你留下千古名将名!你觉得如何?” 朱由校话音一落,黄得功喘着粗气,双目中闪过一抹电光,看着天启帝说道:“既然如此,那末将,就和陛下,赌上一赌!” “前人能者,今人依旧能也!” “陛下,还请拭目以待,末将,定然要博得一个配享太庙,光宗耀祖!” 朱由校将手中酒囊一抛,丢给黄得功朗声笑道:“行!朕等你!你的第一场大战,即将到来,可要表现得好一点,不要让朕失望!” 第二百一十八章 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之内! 就在朱由校和黄得功二人交谈之际,曹文诏的眼中,也出现了一抹热切。 立庙,享万世香火,福泽子孙不说,就算是配享太庙,也足够算是一句荫庇子孙后世了。 黄得功在一番疑问后,就在天启帝的手中,得到了这样的承诺,曹文诏不禁想到,自己,是否也能换一个配享太庙的待遇? 想到这一茬,曹文诏向朱由检一拱手,悻悻一笑道:“陛下,不知末将,是否也能参与这个赌约?” 朱由检眉头一挑,双眼扫过曹文诏道:“可!” 得到了天启帝的话之后,曹文诏长舒一口气,双目如炬,看着朱由校面前的地图道:“陛下,既然末将需要率领本部作为游击之用,那么末将就在这地堡之内,跟陛下和黄老弟说说这建奴的几个有关事宜。” “其一,同等人数下,若是大明铁骑遇上了建奴骑兵,双方都是有战心的前提下,建奴是打不过大明铁骑的。” “建奴虽然口号是骑射无双,京师中也屡屡有大臣将建奴视作蒙古一般的游牧骑兵,这一点,是错误的。” “陛下见多识广,早在之前的那一场遭遇战中,末将就看出了陛下亦深知建奴用兵,所以在看到建奴骑兵下马作战时,陛下没有丝毫讶异,反而迅速开始了应对。” “但是在这里,末将还是需要说一句,我们当初的遭遇战上,因为两方都是突然遭遇,所以建奴来不及抽出他们的长弓。” “如果是遇上了有准备的建奴下马骑兵,必须要慎之又慎的是建奴所使用的重弓。” “很多时候,大明的火器无法击穿建奴多层甲加上盾牌的防御,而建奴的重弓,则可以做到破甲。” 朱由校点了点头,看着分享自己经验的曹文诏笑道:“曹蛮子,你要是给你在辽东这边作战多年的经验归纳总结一下,朕可以给你出一本书,告诉后人,告诉我大明新的战士,建奴究竟是什么样的。” 萨尔浒之战,建奴虽然采用的任你几路来,我只一路去战法,成功击溃了大明,然而同样的,建奴的八旗也损失惨重,不得已之下,努尔哈赤疯狂的汲取其他民族,进行洗脑式的战争同化。 上次的遭遇战中,有着很多建奴骑兵能够说一口流利的汉话,就是因为他们其实都是和刘兴祚一样,被建奴掳走的辽东汉人,只是被编入了满牛录而已。 看出了这一点,朱由校才毅然决然的下令,全部杀光。 毕竟不论什么时代,二鬼子都要比鬼子可恶。 听着曹文诏不断地阐述,朱由校心满意足的点着头。 后世很多人喜欢夸大建奴的战斗力,特别是建奴的单体战斗力,似乎随便是个建奴,就能够轻松写意的放倒数十个训练有素的辽东边军一般。 可是在朱由校自身翻阅的记载中,朱由校却发现,九边战军,除了那几波送人头之外,建奴和边军,其实战损比例相差还真就不大。 即便是李如梅曾经评价建奴,说:“此贼精兵七千,而带甲首三千。若贼七千,足可挡倭奴十万。西北虽有鞑靼,皆不如此贼。” 可是同样的,浑河血战之时,占据了兵力优势的建奴获胜的契机,甚至是万历四十六年投降建奴的明抚顺千户所游击李永芳亲自利诱明军炮手,占据塔楼发炮! 这也就说明了,同样有着极强战心的情况下,建奴对大明军队,还真形成不了什么压倒性的碾压。 原本历史上大明后期这段时间里,之所以边关久久被建奴压制,避无可避的因素一是官僚体制制度,二自然就是近乎瘫痪的后勤以及供不起军饷,甚至还隔三差五打白条。 而在明末,表现得似乎无比拉胯的大明边军,伴随着他们的上司投降建奴之后,一个个摇身一变成了二鬼子,拿着充足的军资粮饷,杀起自己的同胞来,甚至远超建奴。 如果没有毛文龙那一批旧将在袁崇焕杀了毛文龙之后,投降了皇太极,给建奴带过去了火炮,火器,皇太极的松锦大战,还真不一定能赢。 这也是为什么从一开始,朱由校对建奴所谓的骑射无敌嗤之以鼻的原因所在,明明原本历史上,建奴就是靠着重步兵加红夷大炮打出来的天下,怎么着自己吹自己骑射无双久了,就忘了自己是怎么起家的了? 也就是鞑清对思想方面的禁锢,导致到了鞑清晚期的时候,火器还是顺治康乾那一批的技术,只能全面陷入挨打的局面,被玩了一手排队枪毙。 大明虽然火器科技树有点歪,导致了百花齐放,造了一大堆用不上的玩具出来,但是大明仿造的佛朗机炮,红夷大炮这些玩意,可都是对标西洋货,甚至很多地方,都有一定的优越性。 加上大明火器普及,没准哪天遇上一个科研狂魔,给火器制造玩一手青出于蓝都不一定。 然而这一切,都被建奴的思想禁锢给彻底摧毁了。 然而一想到,此时的建奴同样有可能配备火器,朱由校两眼中流露出了一抹寒光,转头看向身后的护龙卫说道:“凤九,你带几个机灵点的兄弟,去查勘一下锦州周边,可否有火炮移动的痕迹。” “若是有,想法子给建奴的火药储存点端了!” 努尔哈赤可是李成梁的家奴出身,建奴此时的军制和操练方式,也和大明边军并无太大的差异,更何况还有李永芳这个汉奸头子以及当初浑河大战李永芳利诱的炮手存在。 朱由校可不会傻乎乎觉得尝过甜头的李永芳和努尔哈赤,会不带上火炮出战。 为了避免自己落得跟努尔哈赤原本历史上差不多的下场,朱由校立刻决定,先让护龙卫去探探锦州,看看有没有红夷大炮运送的痕迹。 红夷大炮沉重,运送必须要车马,而如今辽东大雪,车辕压过的痕迹,自然会更加显眼。 看着凤三领命离开,朱由校看着满脸错愕的黄得功和曹文诏,摊手问道:“你们两人发什么楞?继续说啊!” 曹文诏悻悻一笑,揉了揉自己的脑袋道:“这,俺不是刚打算说,小心建奴火炮嘛!” 就在曹文诏这话说完之后,朱由校揉了揉头,建奴后世之所以能入关的三大主要兵种,就是蒙古骑兵,辽东叛逃军阀,建奴野猪皮重步兵。 其中,又以带着大炮玩儿的辽东叛逃军阀,实际作战能力最强。 毕竟后来的皇太极为了炮兵,甚至组建了乌真超哈炮兵部队这玩意。 想着这些,朱由校心中闪过了一个念头,回京之后不说要搞出来大伊万,至少也得给迫击炮,没良心炮这些火炮弄出来才行。 穷则精准打击,富则火力覆盖,真理存在于大炮的射程之内! 至少从今往后数百年,这句话就是实实在在的真理! 第二百一十九章 撤军! “驾!” 雪原中,曹文诏叔侄率领着本部的一千骑兵,从宁远城下绕过,朝着锦州的方向飞驰而去。 雪原之中骑兵部队不好潜伏,同样的机动性也差了不少。 可是这点影响,对于久在辽东的山海关骑兵而言,简直就是毛毛雨小意思了。 身骑白马,腰悬双刀,曹变蛟脸上三分好奇,七分疑惑的看着身前的叔叔曹文诏,低声问道:“叔,那神威将到底是何来历,之前你和黄叔还有袁尚书他们,私底下聊了什么?” “怎么着我们这就要奔赴锦州了?” 曹文诏很明白,天启帝的身份,如果天启帝不愿意说出来,不愿意暴露的话,自己开口说了,就是死罪。 白了一眼曹变蛟,曹文诏摇了摇头。 “神威将的身份,变蛟你只需要知道贵不可言就好了,至于私底下议论的,这个倒是可以为你说说。” “今日神威将吩咐,趁如今建奴主力尚未全部集结,我和你,率本部一千骑出宁远,在宁远周边,依神威将所提之十六字方针行事。” “对建奴小规模的人马,进行攻击的同时,牵制骚扰建奴,将建奴大规模合兵一路的时间延长。” 曹文诏这话一出,曹变蛟满脸错愕,惊讶的看着曹文诏说到:“啥?神威将居然提出了十六字方针,还让我们依计行事?” “我承认,他神威将武功高,我打不过他,可是他何德何能,一来辽东,就能够让我们为他所用,信奉他的什么计策去打仗?” “这也能赢?” “这不是瞎搞么这?” 将十六字方针依次说出之后,曹文诏爽朗一笑,挑眉说到:“变蛟,你现在听了这十六字了,来,告诉叔,这十六个字,讲的对不对,好不好,能不能用!” 曹变蛟面色一尬,揉了揉自己脑门,自言自语嘟囔道:“娘的,怎么还真有这样子的天才?” “这十六字方针一出,小规模作战的时候,照做就完了,还需要我们这些将领去动什么脑子?” “武功韬略无一不出类拔萃,还不贪功不冒进,愿意与兄弟们共生死。” “服了!只能服了!” 二人交谈之间,几个身着蒙古人服饰的汉子,飘然策马离开了这一支人马。 曹变蛟眼疾手快,看到这一幕下意识就想要搭弓射箭,幸好是曹文诏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曹变蛟,在曹变蛟伸手拿弓的那一刹就及时阻拦住了曹变蛟的动作,兴许曹变蛟的羽箭,就会落在那几骑的身上。 “叔,你干嘛拦我?那几人看着像是蒙古人,可是他们从骑马的方式里,我就能看出来,他们肯定是建奴!” “建奴装作蒙古人从我军中俘虏里逃离,必然是有所诡计,叔你居然还拦住我?” 听着自己侄儿的话,曹文诏没好气的朝着他翻了个白眼,虽然说天启帝为了迷惑建奴,的确是从山海关高第府中俘虏的各族宾客中,拿了几套衣服。 这一战出行前,也告知了自己,凤三等人会佯装蒙古人随行,届时会与辽东军一同出城。 可是寻思着保密起见,曹文诏就连自己的亲侄子都没有告诉,结果就差一步!自己的侄儿,就险些射杀了当今天子最宝贝的护龙卫! 换做是别人倒也罢了,见识过护龙卫武艺的曹文诏也不至于如此惊骇。 但偏偏,这出手的人,是自己的侄子,勇力不下于自己,果决更又胜之的曹变蛟! 曹变蛟马上挂的宝弓,可是之前一次边关冲突中,曹变蛟亲手从一个建奴贵人手里抢来的八石虎力大弓, 眼见自己及时制止了曹变蛟,曹文诏摇了摇头道:“这也是神威将的计谋,自浑河之战前,李永芳那老狗降了建奴后,建奴就开始重视起了火器,特别是火炮。” “神威将意图让我等护送那凤字头护龙卫的几个袍泽,前去锦州查看锦州是否有火炮行动的痕迹。” “我军的任务,就是吸引建奴的注意力,可以让凤字头的那些兄弟们压力小一些。” “从而为他们创造机会,创造打听虚实,甚至是端掉建奴火药库的机会。” 曹变蛟恍然大悟的点头悻悻道:“……莫不是我放才,差点就射击了友军?” 然而曹变蛟却没有等到曹文诏的回复。 双目微眯,眼中涌现出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寒意,曹文诏的手掌,牢牢的我输了战马上斜挂的大刀。 看自己叔叔这幅样子,曹变蛟也收拢了方才放松的心态,双目直视前方那不断摇晃着的雪盖丛林。 “唏律律!” 战马长嘶声响起,曹文诏厉喝道:“敌袭!举袁兵备旗!迎战!” 久居辽东,曹文诏有着一套熟知的辨别丛林中冒出之物到底是野兽还是军队的方法。 从那些巨树摇晃的频率来看,曹文诏一眼就确定了必然是军队行走! 此时关外的辽东明军,几乎都在固守宁远,不可能跑到这宁远外数十里的山林中来。 更何况比起钻林子,辽东这商贾军队踩出来的道路,更符合明人的喜好。 关外行军喜欢钻林子的,也就只有那一个选择,建奴! 果然,伴随着曹文诏的厉喝,数十条人影,近乎齐刷刷的突破了山林,越过那近乎半人高的杂草雪地,出现在了曹文诏这一千人的眼帘当中。 “要遭!是建奴步军!” 一瞬间,曹文诏就准确的判断出了形势,建奴步军坐拥茂茂丛丛的树林作为依靠和后盾,毫无疑问就废掉了明军铁骑的绝大部分机动性。 逼得曹文诏本部这帮人马,只能选择去和建奴重步兵刚正面近身肉搏。 然而近身肉搏,必然会损失的极为惨重,然而还没有等曹文诏做好决定,在他身边的曹变蛟就按捺不住了自己的性子。 双刀猛然出鞘,曹变蛟哈哈大笑道:“建奴首级可换军功,兄弟们,袍泽们!杀个痛快!” “建功立业,就在今日!” 听着曹变蛟的这一声呐喊,曹文诏脸色一暗,天启帝在他面前说的话又一次回响起,咬着牙,按捺住内心蠢蠢欲动的战心,曹文诏高举腰间大刀,一拉马缰,整匹战马人立而起。 “撤军!” 第二百二十章 咋地?又是贵族是吧? “撤军?” 听着曹文诏的怒吼,曹变蛟眼中闪过一抹不敢置信。 作为曹文诏的侄子,曹变蛟对于曹文诏的了解,自然是极深的。 甚至于就连曹变蛟的莽夫性格,兵形势之道,都算得上是曹文诏一手引导。 然而曹变蛟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个曾经披甲独骑就敢直冲敌军大帐的叔叔,此时居然选择了撤军! 可曹变蛟也同样看到了曹文诏脸上流露出的不甘,以及曹文诏脸上的克制。 军中自有军法,若是旁人,曹变蛟顶牛也不是一次两次,可是当曹变蛟的上官是他的叔叔曹文诏的时候,曹变蛟却选择了压下心头的火气和急躁,选择了给自己叔叔一个面子。 看着曹变蛟的动作,曹文诏松了一口气,曹文诏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这个侄子,二话不说提着他的双刀,就冲上前去。 虽然说曹文诏比所有人都要想吃掉面前这支建奴步兵,可在这地势之下,曹文诏没有别的选择。 想要保全实力,让这一支千人队可以在这白雪密布的关外,发挥更大的实力,曹文诏只能选择撤兵。 天启帝留下的十六字方针中,可没有说过要让他曹文诏以少胜多,反而是天启帝和曹文诏聊得话语里,透露出来的都是一股子让曹文诏以最小的伤亡,取得最大战果的味道。 更何况这茂密的丛林中,是否还会有更多的建奴? 这也是曹文诏选择撤兵的原因之一,有着大雪覆盖的山林作为掩护,此时的曹文诏不敢去赌,更不敢冒进。 刘大刀作为昔日大明军功赫赫,在军中有着战神之名。 可是刘大刀的陨落,可不就是因为轻兵冒进么? 曹文诏很明白,自己这一趟出行,虽然说是轻骑,有着极强的机动性,想要补给,通过雪原中的猎物,也可以做到自给自足。 可是同样的,关外随着高第一纸调令后,除了宁远城外,就几乎绝了人烟。 数年前,努尔哈赤大军席卷辽东,这关外的数十座城堡全部沦陷,其中无数辽民化作了努尔哈赤的部下。 孙阁老至辽东后,本就因为萨尔浒之战和浑河大战元气大伤的努尔哈赤二话不说弃地数百里,将这关外城堡再次让给了大明,虽然说大明可以组织完整的关宁锦防线,可同样的,努尔哈赤也得到了喘息之机。 如今努尔哈赤卷土重来,辽东大乱,辽东经略高第一纸调令,军队全部撤回了山海关,百姓苦不堪言,背井离乡。 然而,百姓的迁徙,可不是说迁徙就迁徙的,先不说关内有没有那么多地,就说这寒冬之下,搬家都是个难事! 终究,也只有小部分的辽民回了山海关。 大部分的辽民,依旧滞留关外! 这也就导致了这数年修生养息的辽民,除了跑去和袁崇焕共存亡之外,或成了野兽口粮,或成了建奴俘虏。 所以如今的关外,曹文诏可以想到是一副什么样的局面,说一句在刀尖上起舞,毫不为过。 没有援兵,没有后勤! 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不占! 稍稍握紧了手中的大刀,曹文诏把马头一转,看着身边的亲信袍泽怒吼道:“兄弟们,跟老子走!敌众我寡,建奴有山林为倚仗,我等骑兵不可能冲进山林里和他们肉搏,此时交战,太不明智了!” 就在曹文诏的话音说完那一刹那,曹变蛟的眼角疯狂的抽搐了起来,因为曹变蛟看的清清楚楚,那建奴们的手中长弓,已然拉开! “规避!” 建奴的重弓破甲能力如何,曹变蛟和建奴交战多次,自然是心知肚明,所以在看到这批建奴二话不说就直接拉开手中重弓后,曹变蛟立刻就明白了为何自己老叔要撤退。 这支建奴,在突然遇敌的时候立马就倚靠山林,开始了备战。 这支建奴和寻常的建奴不一样! 他们更没有像是之前辽西走廊的那一场追逐遭遇战的瓜尔佳骑兵一般,因为突然而来的遭遇,而陷入了手足无措。 他们,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前路有敌人!他们,似乎早就有了准备! 突出山林的那一部分,迅速的做好了攻击准备,身后的山林依旧不断的有树木摇晃,说明他们的身后,定然还有大军! “撤!” 伴随着曹变蛟的厉喝,这一千曹家叔侄的本部,迅速策马离开了战场,来时踏出的道路,反而成了此时撤离的捷径,仗着战马的机动性,曹文诏很快就带着人马甩脱了身后的建奴追兵。 “曹将军,天上有海东青!此次,我等行军,怕是早已被海东青看到,给建奴预警了!” 甩开了追兵,靠着对关外地势的了解,曹文诏找到了一处废弃的城堡作为暂时的扎营歇脚之地。 人的耐力好,可是马匹终究没法一直跑不带停。 刚停下来修整,曹文诏就听着身后一骑跟自己汇报。 在这亲信的话说完之后,曹文诏忍不住眼角就是一通抽抽,这天上的海东青,可真是个麻烦玩意,自己身边又没有陛下护龙卫中的那种神射手,可以精确的将天上的海东青打下来。 海东青这玩意,作为建奴的图腾,自然是稀缺至极,之前出关那一次,天启帝亲手射杀了一只,而那一只,是跟随瓜尔佳部出现的。 咋着自己运道这么不好?自己领军出关,也能遇上建奴的大贵族不成? 不能够哇!不是说,建奴此时大部队都还在锦州呢么? 曹文诏毕竟不是天启帝,没有上帝视角,也不知道这段历史原本的轨迹是什么,所以曹文诏的推断,只能依靠已有的情报。 自然不知道努尔哈赤此次带来的先头部队,可不就都是建奴的大贵族。 遇上了带着海东青从高空预警的建奴,曹文诏也只能自认倒霉。 然而琢磨着海东青,琢磨着天启帝那一铳的风姿,一道灵光,似乎在曹文诏脑中乍现。 摸着自己的胡子,曹文诏两眼一眯,一拍大腿,从自己的马鞍上取下了一杆天启铳。 “变蛟!变蛟哇!你快过来!” 不就是长杆的天启铳么?这玩意,老曹有啊!当初从京师出来的时候,曹文诏死皮赖脸的找天启帝要了一整套护龙卫的装备。 其中除了腕弩腰刀之外,更有着一杆天启铳和整整二十发子弹! 第二百二十一章 你说能不能给干下来? 听着自己老叔这么急切的叫唤,曹变蛟叼着一根干枯的稻草,满脸不爽的走到了曹文诏面前。 毕竟能够理解曹文诏退兵,不代表曹变蛟自己就乐意退兵,那可是建功立业的机会,更是能够让自己杀的尽兴的机会。 更何况,这一撤的事情如果传出去了,那辽东诸军,会怎么看待曹氏叔侄? 辽东诸军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曹家叔侄都是悍不畏死,武艺超群的猛将? 遇敌就退,这也叫做猛将?这也叫做敢打敢拼? 要说曹变蛟心里没有怨言,那是不可能的。 “叔,叫我过来干啥?” “刚才,为什么不直接拼了?那么多鞑子,杀一个够本,杀两个,不就赚一个么?” 看着曹变蛟脸上的表情,曹文诏也不回答,反而是笑嘻嘻的拍了拍曹变蛟的肩膀,将手中的天启铳递给了曹变蛟道:“变蛟,你看看这玩意,你认识不?” 接过被自己老叔硬塞到自己怀里的玩意,曹变蛟两眼一下就看直了,这玩意他怎么可能没见过?他为什么对神威将朱福服气?其中有一条原因,就是神威将朱福可以轻易的打死飞于高空的建奴海东青! 而神威将能够干死海东青用的武器是啥?那可不就是自己现在手里拿着的这玩意么? 看着手里的天启铳,曹变蛟眼中出现了一抹惊喜,看着曹文诏说道:“叔哇,这东西叫啥名字,咋使?” “看着像是火器,而且之前那个神威将使起来,也不像那些娘不拉几破不了建奴防的火铳。” “这玩意,老叔你是哪来的?早拿出来小爷我直接崩了那只海东青,杀个回马枪都行啊!” 看着曹变蛟那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曹文诏苦笑道:“这不没想到呢么!而且,这玩意也不是什么说拿着用就能够拿着用的!” “神威将也好,还是护龙卫的神射手也罢,他们可都是经历了很长时间的训练,方才能将这天启铳有如臂使。” “其中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也!” 曹变蛟听着曹文诏这一番话,顿时满脸便秘之色,连连摇头道:“那老叔你现在说有啥用?不专门训练,这玩意拿出来和没拿出来,有啥子区别吗?” 随意的抓了抓自己头上的头发,曹文诏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双目打量了曹变蛟几眼,窃笑着说道:“这还不是因为变蛟你是咱们辽东军中,射术眼力最好的人么!” “虽然每次火器操演,你都没什么好发挥,但是这玩意不一样,只要你能够顶住后坐力,能够瞄的准,能够算好位置,风力,那就能打中!” “我寻思你一手建奴重弓玩得那么好,没理由玩不好这京师中研制的新式火器不是?” “来!给叔试试,要是变蛟你真能玩好这天启铳,旁的不说,今儿晚上,咱们就趁天黑,去冲杀一轮,你觉得咋样?” “古代有甘兴霸趁夜百骑劫曹营,今日合该有我曹家叔侄千骑趁夜斩建奴才对!” 掂量掂量手中的天启铳,曹变蛟眼中出现一抹厉色,端起手中天启铳,朝着前方无人之处瞄了瞄,转头看向曹文诏抱怨道:“叔,你看着干啥,给我装弹药啊!” “另外再告诉我一下,这玩意咋使,那什么后坐力之类的,又是啥玩意?” 曹文诏呵呵一笑道:“这后坐力,我也是听将军所说才知道是什么,平日里咱们用火器,就会觉得开铳之后,会有一股力道往后顶火器。” “这股力道,就是所谓的后坐力。” “以前的旧式火器,因为使用的火药缘故,导致后坐力反应并不是特别大,可是京师如今的这些新式火器,却截然不同,后坐力堪称巨大!” 一边说着,一边曹变蛟就取下了自己腰间佩戴的短铳,打开保险扣动扳机,伴随着一声巨响,一发弹丸就在地面上留下了一个弹痕。 “变蛟,你看到叔叔的手腕刚才的动作了么?方才叔叔就是靠着一身打熬的筋骨,强行扛住了这后坐力带来的不适。” 亲身示范,详细讲解,虽然曹文诏自己没使过这天启铳,可是好歹京师一游,曹文诏可是见过那些护龙卫操练的!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曹文诏按着自己的揣摩和推测,倒也确实给这天启铳的玩法,推了个八九不离十出来。 一面听着曹文诏的解说,曹变蛟一面摩擦着天启铳的枪身,一面给曹文诏递过来的子弹装填进去。 等曹文诏说完,曹变蛟也站起了身来。 “叔,给我找个靶子,我来试试这玩意!” 听着自己侄子的话,曹文诏乐呵呵的走到城堡外的一片倒塌的城墙上,将手中火把绑在自己侄儿的建奴宝弓上,抡圆了手,铆足了劲,一张重弓,被曹文诏怪力生生拉如满月。 利建离弦,带着沾染了火油的火把,激射而出。 曹文诏虽说不擅长射箭,可是那也得看跟什么人比,更遑论曹文诏还有着一身神力,只是说射的远的话,曹文诏还是能够轻松做到的。 一根熊熊燃烧着怒焰的箭矢,深深的插入了雪地之中。 估摸了一下步数,曹文诏拍了拍曹变蛟的肩头说道:“差不多能有个二三百步,变蛟,你试试在火箭熄灭前,能否命中火箭。” 火把上染满了的火油,也足够火把再燃烧一会,至少在曹文诏看来,当初在辽西走廊的那一场遭遇战,天启帝凝神射杀天空中海东青的时间,绝对比眼下这火炬燃烧的时间要短。 曹文诏方才话音落地,曹变蛟眼疾手快已然是一枪打出。 “砰!” 脆响响起,却未命中,然而曹变蛟却如同发现了什么新奇玩具一样,两眼一亮,再次拉栓扣动扳机。 “砰!” 这一声脆响,伴随的,却是那原本明亮跳跃着的火花熄灭的样子! 看着自己第二枪奏效,曹变蛟揉了揉自己的肩膀,看着曹文诏道:“叔,这玩意也没你说的那么不好使,用起来,还是很带感的,比鞑子的弓带感多了!” 话锋一转,曹变蛟面带难堪,苦笑道:“就是……挺费肩膀,这下意识的,就忘了卸力去缓和后坐力了!” 朱由校怎么也没想到,在这个时代,曹文诏曹变蛟这一对战场叔侄,居然硬生生的靠着自己的琢磨,无师自通的锻炼出来了一个后来被称之为辽西阎王的曹变蛟来! 可听着曹变蛟的话,曹文诏却也懒得去顾及什么好不好使什么了,看到曹变蛟第二枪就直接命中,曹文诏的脸上,已然是堆满了喜意。 “别说那些有的没的!变蛟,叔问你一个事!” “天上飞的海东青,你估摸着你能不能给它干下来?” 曹变蛟砸砸嘴道:“我再多开几枪找找感觉,那鸟是飞着的,我还得打几个会动的靶子试试手才行。” “不过,我估计着我是八九不离十能给海东青干下来!” 第二百二十二章 兄弟们,抄家伙,建功立业! 听着曹变蛟脱口而出的话,曹文诏哈哈一笑,拍了一把曹变蛟的肩头,欢欣道:“别寻思了!等大伙都休息的差不多了,就点齐人马,去找回场子。” “这长铳子弹有限,寻常的火药又不能装填这天启铳,所以你省着点,毕竟叔手里也只有不过二十发子弹罢了。” 要说这天启铳的子弹火药这些,曹文诏在京师的时间里,还是在京营驻扎之地好好打听过的,京营中,无人知晓这新式火器! 只有天启帝身边的护龙卫,才有专门配备。 而跟天启帝去过西苑那边丹房,在丹房外驻守过,曹文诏方才知道,这新式火器所使用的火药,都是天启帝自己炼制的。 其珍稀程度,可见一斑。 不过这倒是曹文诏自己的理解出了问题而已,毕竟黄火药这玩意,后世随便一个化学老师想折腾,都能折腾出来一大堆,更别说有着化学知识的朱由校。 难点虽然说是在子弹的弹壳这一系列制作工艺上,可奈何朱由校身为皇帝,坐拥天下,加上朱由校仿制的主要还是原本世界上一战那些能够通过手工折腾的火器,这也就导致原本极难制造的弹壳,被顺利攻破。 再怎样,如今的大明,不论是民智开放程度,还是对新事物的接受能力以及创造能力,都远超闭关锁国二百多年的鞑清。 作为皇帝的朱由校,所能调动的力量,也远远比鞑清那会那些已经觉醒的,想要改革的改革派和北洋军阀要多得多。 毕竟朱由校可不会拿着大军的军费来给自己过生日。 虽然时间短,可是终究是整个大明京师的工匠都被调动,弹壳制作了无数。 所以护龙卫的日常训练,其实都是实弹训练。 朱由校只给了曹文诏二十发子弹,也不是因为这子弹多稀缺,而是因为在京师的时候,朱由校就见识到了曹文诏的准头有多差,也就绝了让曹文诏当一个能够狙杀敌军大将的狙击手念头,所以也就只给他配备了二十发子弹意思意思。 曹变蛟听着曹文诏说他手中还有十几发子弹,顿时两眼一亮,连连点头道:“老叔你放心,我肯定一颗子弹至少干掉一个敌人!” 说到这里,曹变蛟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犹豫道:“没准……建奴人靠得近的话,我能一发子弹干掉好几个?” “这子弹看着形状就应该破甲能力挺好,加上能射那么远,没准穿透性真的很棒。” 不提还好,曹变蛟这么一提,曹文诏顿时又想到了天启帝之所以折腾这种长铳出来的原因。 两眼四射着精芒,曹文诏一把搂住曹变蛟的肩膀,挤眉弄眼道:“变蛟哇,你觉得叔对你怎么样?” “挺好的啊!” “变蛟哇,咱们叔侄的荣华富贵,高官厚爵,都指望你了!” “咋说?” “陛……京师中研制这新式火器,就是为了能够让大明神射手可以做到万军之中狙杀敌将而研发的。” “陛下更是亲自训练了人数虽少,却武艺箭术极强的护龙卫,用作战阵斩首之用。” 曹变蛟两眼一眯,精确的抓住了曹文诏话语中的漏洞,俯身在曹文诏耳边道:“老叔,你刚说了个陛字对?一次可以说是语病,你说两次了,莫非,这一次,是陛下亲征?” 和曹变蛟不同,曹文诏莽了一辈子莽惯了,平日里在不需要动脑子的地方还是需要动脑子的地方,曹文诏都懒得动脑子。 而曹变蛟本就年轻气盛,虽然行军打仗,喜欢自己率领大军冲阵,而且战法也无比凶悍,还很容易杀红眼杀上头。 可是冷静下来的曹变蛟,脑袋瓜还是比曹文诏要灵光一点。 眼见着自己侄子看穿了自己,曹文诏脸色一变,捂住曹变蛟的嘴,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噤声!陛下亲赴辽东这事万万不可走漏消息,不然我们可担不住这个责任。” 曹文诏这话一出,曹变蛟只觉得遍体身寒。 孙承宗在山海关城楼上,一会一张圣旨,更是直接抓捕新任辽东经略高第,强势推行军功爵制,更是拉出了实物官职,高官厚禄堆在那里,让辽东为之折服。 更改了之前的怯战之风,变得群情激奋,求战心切。 而原本一贯以仁德儒将形象出现的孙阁老,一改往日作风,一手屠刀,斩的整个山海关关城里人头滚滚,血腥味更是让数年来没有出现过的狼群,再度在山海关附近徘徊。 如今从自己叔叔口中得知了这一次是天启帝亲征,甚至皇帝都已经到了辽东,到了山海关,这下子,曹变蛟算是彻底明白了一切。 为何孙阁老作风大变,为何军功爵制的推行没有一点上方阻力,为何京师中居然出来了一个能打敢打不贪功的将军。 这一切,都是因为皇帝御驾亲征! 护龙卫,护龙卫!护的除了天启帝这个真龙天子之外,还能是哪条龙? 而同样的,曹变蛟也明白了为什么之前他不服那个神威将的时候,自己的老叔为什么那么惶恐,甚至竭尽全力也要阻止自己和神威将起冲突。 原来,是因为那个神威将朱福,作为护龙卫的统帅,很有可能就是天子的身边亲卫统领! 这种人,平日里杀了就杀了,大雪一埋,野兽分尸,还能有什么问题? 而在天子御驾亲征的节骨眼上,这事态可就不一样了! 曹变蛟瞳孔骤缩,低声道:“陛下此时,正看着我们?” “那神威将,是不是陛下亲卫?” 这话一出,曹文诏心中宛若一块大石落地,自己侄子以为天启帝化名的神威将朱福,是天启皇帝的亲卫,这就足够让曹文诏心中缓和不少。 虽说自己的侄子是个大嘴巴,口风不太严。 可即便是走漏了天启帝亲征的消息,再过几天之后,也就无伤大雅了。 天启帝离开山海关之前,曹文诏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天启帝吩咐孙阁老,让孙阁老在天启帝离关七日后,散布大明天子御驾亲征的消息,用来给山海关辽东军民打最后一波鸡血的。 如今自己偏师在外,身边的也都是本部人马,即便是他们得知了天启帝御驾亲征的消息,也只会更加亢奋,更加好战。 只要不把天启帝就是神威将的这个事儿告诉他们,就乱不起来。 毕竟天启帝远在山海关,他们想邀功,也鞭长莫及。 看了看曹变蛟严肃的面孔,曹文诏嘻嘻一笑,点头道:“我就知道,变蛟很聪明!” “不瞒你了,陛下的确出京御驾亲征,这一趟从京师中过来的人马,就是先锋。” “你猜的也没错,神威将,就是陛下亲卫,现在咱们,准备出城,寻找那一支建奴,建功立业!” 一听曹文诏承认了,曹变蛟两眼一亮,一拍大腿道:“走走走!还等什么?” “兄弟们,抄家伙!建功立业去!” 第二百二十三章 不可恋战,且杀且走! 要说也就还好是曹文诏叔侄率领的本部人马,跟他们冒险已然成了常事,所以在听到曹家叔侄这一惊一乍的临时决定,这一千人倒也没有什么质疑,反而是纷纷收拾刀枪,整理行装,骑上了各自的战马。 毕竟跟着这样一对亡命徒似的叔侄久了,他们一个两个的,也变得悍勇了起来,更是被这二人带的朝着莽夫的道路一去不复返。 差不多也就成了:敌人?草!打!的这种状态。 一行千骑,在茫茫大雪中,如同一道黑色的洪流一般,朝着他们来时的方向飞驰了过去。 曹文诏在自己袍泽们休息了这么长时间之后,再选择去寻找敌军,其中也有很大一个原因是想要等之前遭遇的那一批建奴,全部出现,没有后手,更没有山林作为后盾的时候。 不然以己之短去碰敌之长,多少还是有那么一点不智。 曹文诏只是不喜欢用脑子,并不代表曹文诏没有脑子。 这也许是兵形势这一流派的通病,项羽作为兵形势之第一大家,也玩出过巨鹿之战这样虽然粗犷一看是破釜沉舟不胜则死,实际上却是将孙子兵法里说道的虚实之道用到了极致,用到了入微的花招。 而在汉末乱世,同样身为兵形势一道的奉行人,威震华夏的关羽,活生生将曹魏猛将,被称之为天人,被评之为曹大司马之勇,贲育弗加也!的曹仁揍成了猪头,从此以后留下给后人们的形象,都成了叠最厚的甲,挨最狠的打! 同样汉末三国时代,同样兵形势的猛人,张辽更是力排众议,准确的分析了战局形式,才有了八百破十万甚至险些生擒大魏吴王的壮举! 所以说,兵形势一道的奉行者,其实动脑的能力,也并不差,纵然不如那些于庙堂之上运筹帷幄的谋臣智囊,却也在局部战区上,可以找到合适的突破口。 曹文诏此时,就等到了这个机会! 在皑皑白雪之上,不仅仅曹文诏的这支千骑,在天空上的海东青眼中一览无余,同样的,那一支被曹文诏惦记上的建奴军队,也同样的无法隐蔽身形! 选择了违抗用兵逢林莫入的守则,曹文诏这一次,可是全程都带着自己的兄弟们钻了树林! 也幸亏这已然离宁远不是太远了,山林中的大虫熊瞎子,早已被杀的干干净净,不然曹文诏也没法这么大咧咧的行军。 看着天空中盘旋的海东青,曹文诏吐掉了口中叼着的稻草,等待了这么久的战机,寻找了大半个晚上的敌营,终于找到了! 虽然说曹文诏等人里,没有什么养着海东青之类的玩意儿可以做到高空预警的鸟兽。 可是能够被曹文诏这种莽夫选手看中,引为本部的人马里,又怎可能没有精晓追踪之术的人? 沿着上的粪便遗弃物,沿着马蹄印,这支在之前,让曹文诏大呼撤军的建奴军队,终究是没有逃脱曹文诏部的追袭。 看着天上时不时发出唳叫的海东青,曹文诏双目眯起,杀意甚至穿透了曹文诏的眼皮,宛若实质的满溢了出来。 拍了拍自己侄子的肩膀,低声道:“变蛟,看你的了!全军,隐蔽入林!” “月黑风高杀人夜,兄弟们,咱们以衣甲裹马蹄,包马嘴,连夜追踪奔袭至此,就是为了一洗之前见敌则退的耻辱!” “待到变蛟射杀海东青之后,咱们趁着建奴混乱之际,冲杀几轮!切记不可恋战,且杀且走!” 曹文诏话音刚落,一阵阵低微的嘘声,就在他带着的这些人里响起。 “就小曹将军那箭术,凭什么射的到飞那么高的海东青啊!” “寻常蒙古人吹牛说他们有专门的射雕人,咱们的小曹将军,什么时候也能成为射雕人了?” “嗨!他娘的曹老大,你说让咱们兄弟且杀且走,那他娘的兄弟们战功咋算?” “对啊曹老大!咋杀咱们听你的,可你这让兄弟们咋算战功啊!咱们这一趟出来,可是有着一个大官给咱们背书的!” “对对对,赵二狗子都得爵了,我还是苦哈哈的大头兵呢!不斩首级,我拿什么换军功?” “是极是极,如今辽东推行阁老所说的军功爵,有专人监督,以首级论成败可比以前要严格多了!” 听着这些嘘声,曹文诏老脸一红,连连挥手道:“合着兄弟们还担心我老曹污了你们的军功?此次我这本部一千人,上峰金口玉言答应了,斩首数,老曹我随便开口说即可!” “只是务必要以最小的损失,换取最大的战果!” 大明军队行伍,以首级论战功在历朝历代里,都算是独一号的。 因为这个,经常还会发生明明是大优势,却因为大家急着砍人头导致被一波翻盘。 更何况这个时代的战争,一个完整的人脑袋,可是很难得的。 无限接近一比一战损比,甚至还不到这个比例的年代,首级战功本就难得,何况还有着火器加成,动辄当者披靡。 所以每每一场战争打完,上报的人头数也不过数百级。 然而落到了文人们眼中,这些斩获也就成了扯淡,毕竟手无缚鸡之力的带文豪们,又怎么信他们看不上的泥腿子动辄数百上千的斩首量呢? 而这一来,就又成了一个恶心循环,文人集团篡改战功,逼得明明有着缴获有着斩首数的武将集团失了晋升渠道,更因为这个屡屡被卡军资粮饷。 于是杀良冒功,便应运而生。 毕竟实打实的人头堆脸上,也没人会指望那些文人和监军能不能分辨那到底是不是建奴,是不是蒙古人的脑袋。 甚至在明朝,还出现了九边之间互换买卖军功头颅的事情。 所以寻常兵员,也经常有质疑上官贪功的事情。 曹文诏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嘘声更重了。 毕竟大家都是曹文诏的老部下,当然知道自己这个老上司不会干贪功这样的事情,可是大家也都不认为,曹文诏这个大莽夫,能够真的有上峰能够跟他说,只要报个人头数,就能够定军功这样的事情出来。 空气中,弥漫起了快活的气息。 一个满脸沧桑的老兵,轻轻驱动胯下战马,在曹文诏身后顿了顿,轻声说道:“曹将军,我老虎信你,若我战死,给我报八个人头!” “我想,死后也能发财啊!” “小曹将军,看你了!” 听着身后人的话,曹文诏愣了一下,可是曹文诏身边的曹变蛟缺丝毫没有犹豫,看着天空上盘旋着的巨鸟,二话不说就将腰间佩刀挂在了自己的战马上,整个人如同猿猴一般爬上了一棵参天巨树上。 “呼~” “吸~” 一个深呼吸,曹变蛟沉着冷静的屏住呼吸,端起手中的天启铳,瞄准了天空中还在盘旋的海东青。 “砰!” 子弹,划过夜空,天空中盘旋的鹰,跌落下来。 建奴扎好的营帐,火光四起。 曹文诏挥刀厉喝:“解除战马的束缚,兄弟们,冲!” 第二百二十四章 百姓,抉择 前方,是建奴大帐,饲养海东青的人,在发现海东青惨叫着坠落的时候,就已经发出了警示。 然而之前辽西走廊上的遭遇战,可能消息还没有传开的缘故,这支建奴,倒也没有联想到他们的圣兽海东青,是被人为猎杀。 先不说海东青平日里飞的有多高,就说和大明蒙古朝鲜等多个国家打过这么多年的仗,他们什么时候见过海东青能被猎杀的? 即便是几百年前,女真族的老祖宗那个时代,强如辽国,也屡屡向女真族索取海东青! 然而今天夜里发生的事情,似乎彻底动摇了这批建奴的三观,图腾,居然被从高空射落! 曹文诏眯着双眼,打量着这片建奴战阵,嘴角挑起了一抹残忍的笑容。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就看这营盘,曹文诏粗略判断,这里的建奴军队,大概在二千到三千的样子,并不是什么大规模的敌军。 然而即便是只有数千人,曹文诏也不觉得自己之前所做的决定有什么问题,毕竟本身就是敌众我寡,而且敌军还是有利地形,自己率部撤退,也是情理之中。 自己的偶像关羽云长,不也有过想要带着精锐渡河,发现对面有甘宁率领的人马防守的时候,宁愿留下一个关羽濑的骂名笑名,也不愿意去损兵折将。 所以说,曹文诏不觉得自己这么一撤,会丢什么人,只要之后能够找回场子,就足够了。 眼见自己身边的部将们都已经挥舞着武器冲了上去,曹文诏瞥了一眼还在树上笨拙的装填子弹的曹变蛟,自己也抄起了身侧大刀,冲了出去。 曹变蛟费了老大力气装填好了子弹,借助着身居大树上的高视野,曹变蛟双目宛如鹰隼,在火光中细细的打量起了不远处那一支建奴步军中的将校军官来。 之前辽西走廊那一场遭遇,大概是由于那整支军队都是瓜尔佳氏的嫡系,所以兵器甲胄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以至于好些瓜尔佳氏的大人物,穿着打扮都和普通的瓜尔佳骑兵一样。 可是眼前这一波的建奴,曹变蛟在之前白天的时候,可看得清楚,尊卑极为明显。 装备衣甲,各有不同。 而最让曹变蛟觉得不爽的,还得是今夜一观,这建奴居然随从裹挟了数百衣衫褴褛的大明百姓! 这摆明了,就是想拿这些大明百姓去做先锋,做活靶子! 咬了咬牙,看着一个身着建奴贵族服饰,匆匆忙忙从营帐中抛出,曹变蛟眼中闪过一抹厉色,手中果决的直接扣动了扳机。 “砰!” 大军未至,子弹已然穿透曹变蛟目标的胸膛。 “牛录死了!” 伴随着嘶声力竭的大喊,曹文诏挥舞着手中大刀拍马杀至营前。 曹文诏本部千骑,在这一次冲锋中,宛若恶虎出笼一般,在整个建奴扎好的简陋营帐中,杀了个尸横遍野! 不过曹文诏也好,还是曹文诏麾下的骑兵也罢,却都还记得之前约好的且战且走,没有光顾着厮杀不注意自己身侧是否有敌军。 然而,当那数百衣衫褴褛的大明百姓出现在众人眼中之时,仿若有着一道火星,被直接点燃了。 曹文诏部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在辽东厮杀,自然而然的,也久受辽东父老乡亲的恩惠。 眼见着曾经一个个鲜活的大明百姓,在这区区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变得麻木如行尸走肉,曹文诏和他的部下们又如何不去心如刀割? 更遑论,这数百大明百姓中,竟然没有一个女人,也没有一个孩子,有的只是老人和残疾,以及寥寥数个青年! 女人孩子被建奴掳走,会沦落到一个什么样的下场,这一点曹文诏等人心知肚明! “喝啊!” 曹文诏怒吼一声,奋力挥刀斩开面前几个建奴,朝着那如同行尸走肉的大明百姓们,策马冲去。 “救人!” 这一个决定,让曹文诏部陷入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局面。 固然大明的不少守军,可以做到在建奴驱使大明百姓作为他们的前锋,以血肉之躯攻城的时候,面无表情的发射一支支弩箭将他们的性命收割。 更是在很多时候,还会出关戮杀良善百姓,以他们的人头,做自己的晋升之阶。 可是孙承宗坐镇下的辽东,和以往不同。 因为孙承宗是个爱修城的仁德儒将,讲究军民一心,所以辽东这些年,百姓和军队的关系,也缓和了不少,更是经常主动慰军。 而不去干杀良冒功的事,也就成了朝中攻击孙承宗没有战功的主要原因之一。 没有斩获,你也敢说你能带兵? 可在这样的环境下待了数年,曹文诏他眼见着大明百姓受到了这般的蹂躏,这般的欺辱。 哪还能忍得下去? 长刀挥舞间,人马当者皆做两段,血雨腥风之后,曹文诏浑身浴血的翻身下马,走到了这些被用绳子如同捆串牲畜一般绑着的大明百姓跟前,用腰间的小刀给他们解开了绳索。 “我乃是辽东经略孙阁老麾下曹文诏,你们可有认识我的?” “罢了!不说那么多!如今战况紧急,我既然给你们解开了束缚,你们赶紧速速回关!宁远如今要迎接大战,你们去不得,速速回山海关!” 一口带着辽东口音的话语,算是撬动了这些已经被建奴的残忍蹂躏而麻木的大明百姓心灵。 一个老汉颤颤巍巍的朝着曹文诏拱了拱手道:“老夫锦州林秋,见过曹将军英姿,谢过曹将军好意,不过我等已为建奴所俘,皆是老弱病残,又如何能够在这般天气下,逃回山海关?” 听着这老汉的话,曹文诏脸上出现了一抹阴晴不定,如今战况险恶,自己勉强杀穿建奴防线,让自己的兄弟们为自己的后盾,才能够和这些大明百姓有一丝交谈之机。 这遍地老弱病残,也确实就如同林秋所说,没法独立逃回山海关。 沿途迢迢数百里,岂可是老弱病残能够轻易离开的? 想着这些,曹文诏眼中出现了一抹难色,可就在曹文诏没有注意到的大明百姓俘虏中,一个衣衫褴褛,面无彩色的男人,却眼带疯狂,挥舞着一把短刀,朝着曹文诏捅了过来。 “就你叫曹文诏是?杀了你,爷爷也能在满洲大人们手底下,当个奴才了!” “哈哈哈哈哈!” 第二百二十五章 百骑劫营曹文诏 一抹厉色闪过,曹文诏抬起自己的腿,一脚就踹了过去。 多少建奴猛将都没有做到的事情,难道就能被你一个面无菜色体弱无力的家伙给做到了? 含恨之下,曹文诏的全力出脚,可不是闹着玩的。 一脚下去,这个男人便口吐鲜血,倒飞了出去。 眼见着,是不活了。 虽然曹文诏有点意外,明明这些人都是在建奴蹂躏下的俘虏,身为同胞,按理来说,没理由对自己出手才对。 可是面前这人的表现,却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毕竟辽东乱了这么多年,虽然近几年在孙承宗的治理下,比以前民不聊生的样子要好了许多,却也终究还是有着不少小日子过不下去了,想要另谋出路的。 而面前这人之前口中口口声声所说的话,让将这人一脚踹翻的曹文诏皱起了眉头来。 杀了自己,能够获得一个建奴承认的奴才身份? 想到这一茬,曹文诏面色一变,整个人往后连退数步,戟指面前的百姓俘虏,厉喝道:“可还有要杀本将去建奴那领赏之人?!” 虽然说在大明的人眼中,奴才也好,包衣也罢,其实都差不多意思,都是下贱坯子。 然而在建奴当中,不论是奴才还是包衣,可都算得上是人了。 比起性命被视作草芥的奴隶,俘虏,落在了建奴手中,能够混到一个奴才,特别像是这种饲养着海东青的建奴贵族手中的奴才,那可就有能够欺压的人了! 奋力一搏,总好过如今任人鱼肉,任人宰割,有若浮萍一般,无依无靠。 深知这一点的曹文诏,在真的面对这一次的刺杀之后,又岂会再如之前一般对面前这些衣衫褴褛面无菜色,被建奴掳走的辽民没有一丝戒备? 可是这突然暴起的人,也同样的吓了这帮辽民一跳。 本身他们绝大部分都是老弱病残,在这风雨飘摇之中,本身就是无依无靠,在家国理念还没有彻底觉醒的这个时代,他们眼中能够作为依靠的,其实不是大明,而是曹文诏等人们所代表的辽东军,所代表的阁老,孙承宗。 然而骤然间被刺客搅浑的这个局面,加上曹文诏面上的戒备,以及曹文诏身后的厮杀声,让这帮辽民陷入了绝望当中。 虽然说这些辽民中,有着好些青壮,可是这些人,都是被建奴在行军途中发现俘获的。 女子孩子,都已经被建奴分兵押去了后方。 留下的,也就是他们这些老弱病残,以及看上去身患疫病的青年男子罢了。 这样一来,自然也就导致他们这些人,其实并不是多么的熟悉。 一旦有一个人出现了异常反应,定然会陷入人人自危的局面中。 林秋长叹一声,双手张开,看向曹文诏颤巍巍道:“曹将军,老朽年迈如此,既然我等曹将军已然无法尽信,那么请将我等全部诛杀!” “只要曹将军能够在日后,会记起我等,会为我等点一支香火,就足够了!” “比起沦为建奴驱使,破我城池家园的帮凶,老朽,情愿死在曹将军剑下!” 林秋话音落地,紧跟着林秋的那些老弱也是纷纷跪地,嚎啕大哭道:“没错!比起沦为建奴手中的刀,我们宁愿死在保卫我们家园,而且宁愿在乱战之中,舍了自己安危也要救援我们的曹将军手里!” “林夫子说得对!我等,甘愿赴死!” 眼见着曹文诏身后的明军被压得越来越近,骑兵已然陷入了乱战当中,林秋浑浊的老眼中突然闪出了一抹明锐。 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林秋大踏步几步上前,一把抽出了曹文诏腰间的配剑,一剑刺死了一个突到了曹文诏背后的建奴。 看了看染血的长剑,林秋哈哈大笑着将手中长剑架在了自己脖颈上,带着一抹对人世最后的眷恋,林秋看向曹文诏一字一句道:“曹将军,没想到老朽临死前,也还能杀一个建奴,可算得上一个大明男儿否?!” “老朽,去也!” 曹文诏即便再如何眼疾手快,在此时也宛若是徒劳,林秋临死一击,已然是耗尽了心力。 听着众人哀嚎的林夫子之声,曹文诏愣了愣神, 原来这仗义死节的林秋,居然是一个读书人,是一位谦谦君子! 眼见着这些辽民,一个接一个的想要效仿林秋,去以最后的性命,争取搏杀一个够本,曹文诏两眼赤红,怒吼道:“兄弟们!掩护百姓逃离!这一场,战功老子不要了!咱们去找神威将!” 曹文诏知道,自己这一撤,面对的不仅仅是大明的损兵折将,更有可能的,是来自天启帝的责难。 因为护着这数百人去寻找此时出关的天启帝大军,除了违背天启帝最早的军令之外,更有可能泄露天启帝所率大军的行踪。 谁也无法保证,这数百辽民中,还会不会有建奴安插收买的人? 可是眼见着林秋一腔热血洒满大地,曹文诏再也按捺不住自己胸中的激愤,虽然曹文诏恨鞑子,可是曹文诏更加希望,能将这些大明百姓带出如今的囹圄之地! 听着曹文诏的怒吼,一个辽东战士哈哈大笑道:“曹老大!听你的,你说了算!” “辽东父老待我们甚厚,我们岂能不心怀感恩?!解救父老乡亲,折了这军功又如何!” 看着手下兄弟们且杀且走,朝着自己的方向聚拢。 看着建奴逐渐从被突袭的惶恐中恢复过来,开始有秩序的结阵,开始有秩序的拉开他们手中的重弓。 曹文诏面色一厉,翻身上马,掌中大刀上下翻飞如同车轮滚滚,硬生生带着自己本部的将士裹挟着那数百大明百姓杀出了这支建奴所扎营盘。 “吁!” 勒住战马,曹文诏从方才的且杀且退中,缓缓的恢复了过来,方才的激战,虽然说一开始占据了奇袭的优势,打了建奴一个措手不及,众兄弟也杀了个痛快。 可是最终,却因为自己想要解救这些辽民,导致功亏一篑。 虽然在不远处曹变蛟的狙杀援助之下,诛杀了这支建奴中的数个看上去是首领的人。 然而却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证据,可以证明这一波杀的到底是些什么人。 看着天上乌云散去后露出的皎洁明月,曹文诏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我这,算不算得上和甘兴霸一样,百骑劫营?” 第二百二十六章 曹·狙击兵·狂战士·变蛟 朱由校还没率军离开地堡,就看到了浩浩荡荡回来的曹文诏千骑。 人人身上都带着伤,原本为了在雪地行进方便而定制的白色披风,也都染上了血色。 “将军,事情,就是这样的……末将无能,没有完成军令,还请将军责罚!” 看着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的曹文诏,朱由校皱着眉头苦笑了起来。 建奴会驱使辽民协助他们,这一点是朱由校早就知道的事情,毕竟在他重生回来的那个时代的历史上,鬼子也是这么干的。 二鬼子比鬼子更可恶,也是那个时代人的共识。 可是朱由校没有料到的,却是建奴此时不仅正在抽调兵力前来辽东,更是还分兵多路,一股一股的搜索着辽东那些在慌乱中没有成功撤回山海关的辽民! 这是要干嘛?这很明显,是建奴已经不再满足于他们现有的领土,而且在他们的眼中,他们现有的力量,足够好好经营关外的广袤土地了。 偏偏自己派遣出去,准备狙杀小股建奴的曹文诏,满怀一腔热血,碰上了一股裹挟着辽东百姓的建奴。 看了看天空上出现的太阳,朱由校突然爽朗一笑。 心中阴霾一扫而空。 是了,此时的大明虽然无法做到万众一心,但是辽东,在孙承宗治理下的辽东,却是可以做到军民万众一心的。 特别是在有高第这个和孙承宗截然相反的对比在,辽东百姓自然无不渴望孙承宗能够重新回到辽东。 身后靠着万众一心的辽东,又有魏忠贤源源不断的输送军资粮饷,保障大明士卒能够有着充足的战心。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今的山海关,还真就不惧与建奴一战! 毕竟此时的建奴,也还远不到原本历史上打遍东亚无敌手的地步,蒙古还没有被建奴征服,还没有所谓的蒙古八旗。 辽东民心和军心也还没乱,远不到十几年之后,因为崇祯皇帝的缘故人心惶惶,随随便便就能跳反的程度。 建奴最强的三军,蒙古骑军,汉人炮军,建奴步兵,其中有两个都还没有成型,此时的建奴,也还远不到巅峰期。 虽然说在后世无数文学形象影视剧的灌输洗礼之下,朱由校下意识的就将此时的建奴,视作了巅峰期。 选择了多用计谋,针对性的定计,来削弱建奴的军力国力,从而让最终战时,大明可以打的轻松一些。 可是朱由校却忘了,此时的大明,疲弱贫苦,可即便是在风雨飘摇之际,大明的辽东,却也还是大明的辽东。 虽然说从李成梁那个时候起,辽东将门军阀割据之势就已经奠下了基础,然而随着萨尔浒之战,辽东将门的军阀割据之势被打的稀烂,下一批辽东将门军阀起来,还得等到宁远之战后! 此刻的辽东,属于大明派去的经略孙承宗治下! 此时的皮岛,犹有兵部尚书袁可立可以制衡! 虽说自己想要拯救这个时候的大明朝,比起崇祯晚年还要难,没法直接快刀斩乱麻。 可是自己同样也有着天启朝独一无二的优势所在,那就是天启一朝,民心也好,军心也罢,都还未曾丧尽! 面对天下,此时的大明,都还有着一战之力! 想明此中关节,朱由校心头散去的阴霾荡然无存,哈哈笑着一把揽起单膝跪地的曹文诏,朗声笑道:“曹将军,何罪之有?!救回我大明百姓,有功无过!” “至于计划?这玩意是永远赶不上变化的!随机应变,也是名将该有的姿态,你曹蛮子学会了随机应变,而且顺利的将我大明百姓和战士带回,而没有选择让百姓自己潜逃,你率军留下来继续莽。” “这一点,就足够说明你的成长,本将岂会怪罪于你?” 听着天启帝的话,曹文诏只觉得泪眼潸然,本来已经做好了被降职,甚至因为违反军令而被斩首示众的准备,却在此时,得到了天启帝不仅无过,反而有功的评价,更是得到了天启帝所认可,他已有了名将之资。 曹文诏也是个心大的,砸砸嘴,看着天启帝说道:“只是可惜,末将此战虽然奇袭奏效,然而为了护送众百姓回师,除了损兵折将,大半将士人人染血之外,没有任何可以自证功劳的东西。” 就在曹文诏这话说完的那一刻,曹文诏身后的曹变蛟猛的抬头道:“不是!叔!什么叫没斩获?没有能够证明我们此战得功的东西?” “在你们突围成功,护送百姓逃离之时,建奴一路掩杀数里,侄儿乘乱,在空虚的建奴营盘中,又斩一将,取了他的首级,卷了他的军旗,这些,侄儿可都带在身上!” 一边说着,曹变蛟一边将自己挂在战马上的包裹摘了下来,丢在了曹文诏的面前,满脸兴高采烈的说道:“来!叔!你看!” 没等曹文诏伸手去拿,朱由校反倒是笑了起来。 “古有张文远八百破十万,可止江东小儿夜啼。” “今有我曹大将军横刀立马,千骑破建奴王帐,斩将夺旗!更是解救我大明数百百姓!” “听你们所说,这支建奴人马人数有两三千人?按之前李家子的说法,鞑子七千,可当倭奴十万,你们这折合一下,就差不多是突破了三四万倭奴的围攻!” “你们说,这大功,当赏不当赏?” 这地上被鲜血染红的白旗,曹文诏和曹变蛟还没去注意上边花纹,可是朱由校却是一眼就发现了,这旗子上,可是龙纹! 白旗龙纹,虽然因为损毁而看不出来到底是镶白旗还是正白旗,可是不论是此时的正白旗旗主皇太极,还是镶白旗旗主杜度,这可都是老奴努尔哈赤的嫡系子孙! 算得上是一句建奴中的王室宗亲了! 虽然说八旗的旗主基本都和努尔哈赤沾亲带故,可是却也不是建奴哪支军队,都敢直接打出龙旗招摇过市的! 所以这一次被曹文诏奇袭的,绝对是建奴中的又一条大鱼! 听着天启帝的夸奖,曹文诏一边挠头傻笑,一边按住了自己侄儿曹变蛟的肩头,看着天启帝道:“将军,既然如此,那末将的侄儿,当为首功!” 朱由校扫视一眼曹变蛟,看着曹变蛟背着的那一杆天启铳,挑眉道:“哦?说来听听!” 同时,朱由校心中隐隐约约有了一个念头升起,这曹变蛟,该不会从双持狂战士,转职成狙击手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如何树立典型? 果然不出朱由校所料,在这些辽东将士和那些劫后余生的辽民口中,朱由校明白了曹变蛟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曹变蛟从最早初见时的双持狂战士,二话不说拿到天启铳就转了狙击兵,甚至复刻了自己狙杀海东青的那一幕。 虽然,在静止的树上狙击,比自己骑在马上狙击的难度要低不少。 可要知道,朱由校前世可是专业热武器训练出来的兵王,而曹变蛟顶天了也就是之前玩过三眼铳之类的玩意,更多的时候还是用他的那把建奴手中缴获的宝弓。 第一次接触天启铳,而且在只有区区二十发子弹的情况下,曹变蛟狙杀了至少建奴里的一个牛录,一只海东青。 这样的战绩,哪怕是拿到后世,也是足以夸耀的。 曹变蛟,是个天生的狙击手! 而且在完成了狂战士到狙击手的转变之后,曹变蛟甚至能够准确的把握住时机,在建奴大军追杀曹文诏率领的骑兵和百姓之时,乘着建奴大营空虚,自己单人独骑又冲了一波建奴军帐。 缴获一面龙旗,一颗人头! 这又成了刺客? 顺手牵羊加隐匿背刺? 朱由校是完全没有想到,在这个时代,居然能够在一个人的身上,见到如此的全面性。 而听着曹变蛟的这些事儿,朱由校对曹变蛟的喜爱,更深几分,这种多面手,之所以在原本历史上没有发光发热,没准还真就是因为原本历史上大明的晋升通道太黑暗,所以被滚滚的历史浪潮所掩盖了。 除了留下浓墨重彩,效仿张辽逍遥津最终失败,壮烈成仁的那一笔,以及得到了一个才能仅次文诏的评价,几乎就看不到什么曹变蛟这个小曹将军的其他事迹。 可是眼下自己这个天启皇帝可不是原本历史上那个不会用人的崇祯老弟,这曹文诏和曹变蛟明明可以留名将美名于青史的一对猛人,完全可以好好发掘一下才是。 曹文诏即便是后来被称之为明末第一良将,却也还是有着不少的骂名,比如说……在后世流传颇广的屠夫之名。 看着曹变蛟,朱由校挑了挑眉,一字一顿道:“曹变蛟,你很好,非常好!” 这个时代的很好,还不是后世那个阴阳怪气的用词,而是一个极为正常的表扬用语,得到朱由校的这个表扬,曹变蛟自己还没什么反应,可是曹文诏却喜不自胜了起来。 毕竟在曹变蛟眼里,神威将朱福只是皇帝身边的近臣,他的表扬,自然也就是聊胜于无的小表扬,并不代表他就会为自己说话,让自己进入天启皇帝的眼中。 可曹文诏却是清楚知道这个神威将真实身份的! 眼见着天启帝认可了自己的侄子,曹文诏只觉得比认可自己还要开心。 自己已经接近四十岁了,已经明显的感觉到了身体素质开始下滑,以前能够随便打上一整天的自己,如今打上半天就会觉得累。 而自己的侄儿,却才刚满二十! 正值一个上升期! 曹家能否成为将门,就全靠自己和自己的侄儿两个人的努力了,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得到了天启帝的认可,加上自己侄儿也得到了认可,那么曹家成为辽东将门,光宗耀祖的可能性,又高了几分。 自家人知自家事,曹文诏很清楚,如果孙承宗离开了辽东,自己和自己的侄子,可能就真的没出头的机会了。 当了这么多年兵,曹文诏还是第一次见到对部下,特别是像是自己这样完全不懂人情世故,不懂钻营的部下,如此宽容的上级。 当然,现在的天启帝也是一个,可是天启帝终究是皇帝,终究要回京师的,如果自己掌握不了什么大的话语权,那么在军中,又如何能够护庇一方?能够让自己和自己的亲人,自己的故旧,能有一个好的前途? 只能争,更是只能力争! 奈何孙承宗在之前一直坚持坚壁清野,所以这么多年下来,曹文诏也还只是个游击将军,寻不到什么立功的机会。 可随着如今天启帝的亲征,孙承宗的转变,曹文诏清楚,自己的机会来了! 虽然天启帝是强势君主,不可能放任第二个李家的出现,可是同样的,强势君主手下做事,也远比在一个窝囊废君主手下做事要舒服得多! 更何况天启帝,可是不论勇武还是其他方面,都让他曹文诏为之折服的男人! 曹文诏,也乐得在天启帝的麾下冲锋陷阵,开创一代盛世的基业! 看了看天启帝,曹文诏后退一步,恭恭敬敬的双膝跪地,朝着天启帝行了个大礼道:“末将谢过将军不罪之恩!” 瞥了一眼曹文诏,朱由校轻挑嘴角,颔首笑道:“何须多礼,本就是为大明臣,大明子该尽到的本分。” “此役既然有了斩获,而且还有了收缴,想必等建奴回过神来,会惶恐万分。” “两三千人的一支建奴步卒,活生生被你曹蛮子打穿,而且还成功的解救了我大明百姓,本将定要为你亲自向孙阁老请功!” 朱由校身份地位虽然在,可是既然要藏着身为皇帝的身份,那么朱由校自然不会在其他地方落了他人口实,给了他人去猜想自己身份的理由。 谁让这曹文诏一激动,连大礼都折腾出来了? 听着天启帝亲口答应,要亲自去为自己请功,曹文诏就知道,这一波稳了!连连欢呼了起来。 “大明万岁!大明万胜!” 曹变蛟等一干骑兵不知所以然,可眼见着自己老大都这么干了,他们也一个个有样学样的跪地高呼了起来,浑然不顾自己身上着甲,不便跪礼的事。 朱由校瞥了一眼曹文诏带来的这数百辽民,看了看曹变蛟身前血已经被寒冬凝固住的人头,手中马鞭指向人头,人却看向了辽民们。 “尔等可知,这人头,是建奴之中谁人的头颅?” 建奴如今已然是努尔哈赤的八旗制了,建奴三百人一牛录,五牛录一甲喇,五甲喇一固山。 这支建奴既然正大光明的打出了白龙旗,万一里边有个建奴固山,甲喇之类的,那可就能够再壮一波军心,更能算是一个开门红! 毕竟大军自山海关开拔以来,曹文诏他们立的,可以说是第一功! 即便是没有严格的遵守规矩,遵照军令,将游击战发挥到底,可是曹文诏这一波,却是实打实的救回来了辽民! 朱由校的脑子,此刻飞速的运转着,要如何才能将曹文诏这一波的战绩,树立成一个典型! 而这,最简单的方式就是确认面前首级的身份,以及,确认他来自于建奴哪个部族! 第二百二十八章 皇太极的消息 看着地上人头,众多辽民你瞅瞅我,我瞅瞅你,面面相觑,却又没有一人上前。 虽然说曹文诏带领他们来见了面前这个年轻的不像话的小将军,可是他们信任的,终究也只是被孙承宗统辖的辽东军。 就比如说如果不是高第上来先撵走孙承宗,然后立马一纸调令,强制撤离。 而是让孙承宗来组织,让百姓有序撤离。 这样的效果,会好的多。 至少不会出现如今这样,大半原本在关外生活的辽民,流离失所,在建奴的铁蹄之下,惶惶不可终日。 而也就是有着高第那一波骚操作,导致辽民对朝廷失去了信任,所以在此时他们面对天启帝化名的神威将朱福之时,他们也无法对天启帝起到什么信任之心。 万一这个年轻的不像话的小将军,和其他边关重镇的将军一般,不把百姓性命当一回事,因为战功不足,直接选择杀良冒功,那可怎么办? 甚至都不用去联想其他地方的军镇,就是十余年前,李家在辽东做大的时候,李家当初就是这么干的! 毕竟说到底,这一大波人里边,可几乎都是老弱病残,这些老弱,都是经历过‘辽东王’李成梁的那个时代的! 看着这些百姓的犹豫模样,曹文诏心中咯噔了一下。 坏了! 自己当时全是扯着孙阁老的虎皮,加上林秋老夫子壮烈成仁的那一幕,才让这些辽民对自己放下戒备,愿意和自己走。 可是自己现在可没把他们带去孙阁老那,反而将他们带来见了天启帝! 这些辽民,该不会已经对自己,对天启帝,产生怀疑了? 看着天启帝身边杀气腾腾的兵马,曹文诏只觉得心中一阵阵犯怵。 毕竟曹文诏也清楚辽民的血气悍勇,就连林秋一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夫子,都能够鼓起一腔血气悍然搏杀建奴! 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如果说这帮辽民中,还有不怀好意之徒,那么他们一旦暴乱,事态将会无法收拾! 曹文诏倒是不担心天启帝会出事,但是曹文诏很担心,天启帝会因为辽民暴乱之事暴怒,选择彻底的放弃关外! 直接将辽民默认为刁民,封闭山海关,然后等国内兵精良足,大军出关,一举将辽东荡的干干净净! 这种事,曹文诏可不敢去赌天启帝会不会这么玩! “将军恕罪!这些父老都被建奴裹挟,心中已然慌乱,惶惶不可终日,末将是以孙阁老的名义安抚的他们,所以此时他们没有见到孙阁老,自然是心中惶恐,不知当讲不当讲!” 看着以头抢地的曹文诏,朱由校撇了撇嘴,曹文诏说的这些,他确实不明白,毕竟天启朝的前后几任辽东经略,在史书上留的可都不是什么好名。 包括孙承宗,在后世人看来,也不过就是一臭修城墙的,会打什么仗? 而孙承宗熊廷弼他们这帮人如果不提的话,再往前推,辽民能够想到的,自然是当初辽东有实无名的‘辽东王’李成梁一家了! 李成梁一家割据辽东之势,在当初已然大成,一面背靠大明,吸血敲髓,一面放任建奴蒙古,养寇自重。 甚至连努尔哈赤,在最早都是李成梁的家奴! 而在李家这座大山压在辽东的时候,辽东百姓的脖子上,几乎就相当于一直架着一把刀子一样。 因为李家,很喜欢干一个事,那就是杀良冒功! 特别是李成梁! 虎踞辽东三十载,手染鲜血数万级! 这数万级里边,起码有一大半是辽民的! 想明白这其中关窍,朱由校隐隐约约知道,自己该如何和这些辽民打交道了。 他们,是惊弓之鸟,又因为自己的年少,回想起了李家统治辽东的那段黑暗年代。 加上曹文诏兵败,他们当然是怕自己杀良冒功的。 朱由校两眼微眯,孙阁老的名声能够安抚他们,那么自己完全可以扯一扯自己这个老师的虎皮嘛! 眼见着曹文诏提起孙承宗的时候,这些辽民眼中出现的波动和迟疑,朱由校心头一动。 看着这些百姓,朱由校爽朗一笑道:“众位父老乡亲,说到孙阁老,本将,是孙阁老的学生,跟随孙阁老,学习久矣!” “众位可以信任本将,本将绝非是那些会杀良冒功之人!” “你们方才也看到了,本将面对损兵折将也只为了带回你们的曹文诏,可谓是极为宽容了!” “更不容担心,本将会连累到你们。” “如今你们好不容易逃离虎口,正需要安歇,修整,后方数里外有一地堡,是老师以前修建的,本将在那处地堡里留下了不少补给,准备用作大军用度。” “如今,你们可以去那里先稍稍修整,然后养精蓄锐,回到山海关。” “如今大明与建奴决战在即,本将也只能做到这样。” “还请各位父老乡亲,原谅则个!” “本将,当恪守老师风度,做一员仁义爱民的儒将,而不是那些为非作歹,想着贪谋私利草菅人命的垃圾!” 当朱由校这番话说完之后,这些辽民面上,都出现了一抹缓和,更是如同放下了包袱一般的松了一口气。 在建奴的眼里,辽民不是人。 在李成梁一家的眼里,辽民和建奴,其实都一样,都不是人。 这些辽民就是看着朱由校年轻,下意识就将他带入了以前李成梁一家的那些无法无天为非作歹的少子们身上。 听着朱由校是孙承宗的弟子也是读书人,想做儒将之后,辽民中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杵着一根拐杖,颤颤巍巍的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指着地上那颗死不瞑目的人头,结结巴巴道:“将军,这颗人头,这个人,老朽认识。” “老朽见过他与老奴之子洪台吉相谈!军职,老朽不能确定,但是他应当是个……是个甲喇额真!” 老头话音一落,朱由校只觉得耳边如同炸响一道惊雷! 洪台吉是何许人也?说他的另外一个名字,不会有什么人会觉得陌生! 皇太极! 这支兵马,居然是皇太极的嫡系! 也就是说,没准皇太极就在追杀曹文诏的那些兵马之中! 想到这里,朱由校的眼中燃起了熊熊火焰。 如果说努尔哈赤是大明的大敌,那么皇太极,就是大明的掘墓者! 如今,皇太极将自己的消息送到了朱由校的面前,朱由校又怎么可能不去抓住机会? 难不成真要到宁远城头给他一枪打死? 朱由校只觉得,那实在是太便宜皇太极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行踪成迷 比起努尔哈赤,其实朱由校更忌惮皇太极,在朱由校的必杀名单上,皇太极也比努尔哈赤更高一档。 虽然后世的很多电视剧辫子戏中,皇太极看着就像是一个绿帽大王给多尔衮孝庄做配的。 然而实际上,皇太极才是原本那个历史上的正儿八经明末第一主角! 五次入关,在关内行动自如,铁骑在京师、山东、河北、山西都留下了足迹,宛入无人之地。 而且知人善用,雄才大略不逊其父的同时,皇太极的间谍之道和为达目的的功利心以及不择手段程度,甚至远迈其父! 努尔哈赤顶多就是看重刘兴祚,嫁个族亲委以重任就得了。 然而皇太极可是为了拉拢洪承畴,主动把自己的妃子送上了洪承畴的床! 虽然说皇太极时期,大玉儿不够受宠,为了夺宠大玉儿只能通过这种手段,让皇太极高看她一眼,可是皇太极居然认可了此事! 这份隐忍,朱由校自认自己是做不到的。 加上皇太极对人才的看重远超努尔哈赤,连敕封汉人降将为王,皇太极都能够随便玩出来。 以及皇太极上位之后大力推行汉家文化兵法,以及他本人的心计谋略和手段,都让朱由校对皇太极的杀心远超努尔哈赤。 论及威胁,此时的老奴努尔哈赤虽然兵强马壮且兵锋正盛,甚至在不少人的眼中,努尔哈赤的军事能力不亚于曾经的成吉思汗。 可在朱由校看来,努尔哈赤此时已经是在走下坡路了。 从孙承宗镇守辽东,努尔哈赤主动放弃掉曾经在天启初年那一场大战中攻陷的辽东大部分城堡之后,努尔哈赤就以及盛极而衰。 虽然这一举措让努尔哈赤有了足够的战略纵深,也避免了和孙承宗带来的军队有直接冲突,不给孙承宗以战练兵的机会,更是在这几年里,努尔哈赤打服了蒙古,摆平了周边。 可是同样的,孙承宗也不是固步自封的人,固然忙于修缮防线,所以辽东军逐渐疲弊,然而疲弊不等于完全没有提升。 数万兵马,在这短短数年中,膨胀到了十一万,而且还都是愿意打仗的悍卒! 可别以为高第一声令下,这十一万大军就灰溜溜的回了山海关是因为怯战,如果真是怯战的话,去年年初,孙承宗也不敢大张旗鼓的找天启帝要军资粮饷,意图出关找努尔哈赤决战。 朱由校到了山海关,看到孙承宗一晚上就将整个辽东的军政全部拿捏住了才知道,原来自己之前,看低了孙承宗,就连孙承宗自己,都看低了自己。 朱由校和孙承宗都以为是孙承宗的威望不足以让大军臣服,乖乖听话,所以高第掌权才会那么容易,可不到几个时辰,辽东就再度改弦易张。 在这样的情况下,孙承宗才明白,之所以大军那么轻易的就撤回了关内,单纯就是高第得不到辽东大军的信任,觉得跟着他肯定打不过建奴,不如乖乖回山海关,保命为上! 并非是他孙承宗不得人心! 而如今,朱由校所见到的这些辽民,更是无比清楚的告诉了朱由校这一点,如今的辽东百姓,只信得过孙承宗! 哪怕是朱由校只说了自己是孙承宗的弟子,他们都愿意去相信自己,哪怕曹文诏只说了自己是孙承宗的部将,他们都愿意跟随曹文诏,在寒冬之下跋山涉水数十里! 在这样的情况下,面对一个已然在走下坡路的努尔哈赤,和正在巅峰期的皇太极,谁更需要忌惮,自然是不然而喻。 看着面前满脸怯懦的老者,从听闻到皇太极消息的震惊中反应过来的朱由校挑起了眉,朗声问道:“老丈,不知遇上皇太极那贼子和此人交谈,是在合适,掳走你们的建奴,可否是皇太极的正白旗?” 听到朱由校这个问题,老人颤颤巍巍的说道:“洪台吉虽然得到老奴看重,却也没有被老奴视作传人,更没有立洪台吉的太子。” “将军为何认为,洪台吉是正白旗之主呢?” “老朽于三日前,在这帮建奴行军之时,见到了这人与洪台吉的交谈,这人,应当是洪台吉的部下,可是洪台吉,却不在这一次他们的行动当中。” 老头这番话一出,朱由校脸色一顿,突然察觉到自己出现了一个错误,一个不是对辫子朝有足够了解的人,基本都会犯的错误。 那就是此时的皇太极,还不是八旗中任何一旗的旗主,因为八旗之中上三旗的旗主,是建奴的皇帝自己! 这也就等于,此时的皇太极和他的本部人马,完全有可能出现在辽东的任何一个角落! 这样一来,朱由校打算提前干掉皇太极,让努尔哈赤失掉一个原本历史上成就最高的儿子这个计划,也基本可以说是落空了。 摸着自己的下巴,看着地上死不瞑目的头颅和白色龙旗,朱由校仔细的琢磨了起来,毕竟说到底自己不是孙承宗,曹文诏等人也和孙承宗不一样,对建奴虽然有所了解,却也没有见过建奴的领导层。 然而就在朱由校决定,继续稳扎稳打的时候,辽民中走出了个光头。 “小将军,小的知道洪台吉去哪了!” “小的原本是广宁卫一屠子,家中颇有余财,往日在广宁卫的时候,经常和建奴往来,所以小的见过那些建奴头领。” “自天启元年以来,建奴席卷辽东,小的被迫逃去了山海关,算是侥幸,可是这一次,小的却没那么侥幸了,被留在了关外,成了建奴俘虏。” “又因为光头无眉和多日不曾吃饱导致气色惨淡,被建奴视作妖邪,视作不详,丢在了这支辽民当中。” “可是数日前,洪台吉来见哈纳塞,就是这地上脑袋的主子时,小的亲耳听到,洪台吉要亲自领军,先行一步,去宁远城挑衅我大明!” 听着这个光头的话,朱由校食指扣住了自己的马鞭,双目微微眯起。 皇太极要先行一步,去宁远城挑衅大明? 那么皇太极的具体计划,又是如何? 此时的皇太极,行踪成迷。 看着面前的光头,朱由校突然开口道:“曹文诏,护龙卫的那些人,他们是离开队伍,独立行动了么?” 第二百三十章 愿为将军,射杀飞鸟! 自从曹文诏带着人马回来,朱由校就一直没有去注意护龙卫几人的踪迹,这是朱由校对自己亲自训练出来的人马的信任。 信任,他们不会瞎折腾。 入护龙者当百户待遇,比起寻常人而言,算得上高官厚禄。 虽然因为直属于天启帝管辖,而且还是暗中行走,所以没有什么晋升渠道,也没有什么能够让他们在外吹嘘,衣锦还乡的东西。 然而本身入护龙者,不是命案在身就是已无后路的忠厚顾家之辈。 他们不需要什么在外吹嘘,衣锦还乡。 因为他们真敢这么干,坟头草早就三丈高了! 天启帝给了他们后路,同样的,也给他们赡养家人,更是给了他们承诺,那就是在护龙卫只要做到四十五岁,就可以正大光明离开护龙卫,成为天子眼线,带着一笔丰厚的退休金,去过自己的生活。 只需要偶尔为天子所设机构提供情报,就足以每个月领到不俗的俸禄。 万一战死,护龙卫所剩下的抚恤,则更是丰厚,而且,他的爵位,也会提升他指定之人的地位。 在足够健全完善的设置下,朱由校基本不会去担心自己寄以厚望的护龙卫,会出什么问题。 自然而然,看着这一次回程,护龙卫没有跟着,朱由校当然能够想到,护龙卫的那些人,是执行自己的交代,去锦州打探了。 但是也同样不排除,护龙卫可能是探知了建奴动向,主动去跟踪建奴,以报备曹文诏了也不一定! 毕竟朱由校放任凤字头的几个护龙卫,让他们跟随曹文诏一同出征,其中也有一定的用意,是让凤字头这几人,可以提早融入辽东的战争当中。 不要再像之前一般,独来独往,只和自己一人有往来了。 毕竟,自己亲手训练的护龙卫,也不是为了让他们真的就护着自己这条真龙,而是为了大明可以有一支直接能够穿插入军队行伍,作为中层将校的预备役。 不去融入军队,自然是不行的。 空降兵无法得到军队里那些兵的认可,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听天启帝这么一问,曹文诏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看着天启帝悻悻道:“将军,凤百户他们在我们遇敌之前,就已经策马离开了,看离开的方向,应当是锦州方向。” 朱由校点了点头,护龙卫去的方向,既然是锦州的话,那就说明他们执行的,是自己那个去锦州打探努尔哈赤有没有将炮兵带去锦州,看看有没有机会能够端掉建奴火药库的任务。 凤字头的人,朱由校算是用的得心应手了,所以朱由校才会将陪同孙应元破高第府邸的任务交给他们,而同样的,就是在那一役之后,孙应元安分了下来,再也没有在自己面前,表现过想要去当一军主将的心思。 他们本是一波悍匪,打家劫舍,劫富济贫,在民间有着不俗的声誉,更是一度占山为王,只是后来官商勾结,大军压境他们躲无可躲,最后被骆思恭以李代桃僵之法藏了下来。 不忍义士身死,这也是朱由校对结党营私的骆思恭能够有这么高容忍度的原因。 北宋以来,中原王朝基本都有着兵无常帅,帅无常兵的陋习。 虽然这样一来,可以极大的遏制军中出现军阀势力,出现军官带头造反。 可是同样的,这也导致当中原王朝迈过了开国阶段之后,军队战斗力直线下降。 因为兵不可能对一个没有任何认可度的上司死心塌地,甘愿为他赴死。 这也就是为什么李成梁一倒,辽东战斗力大跌,而毛文龙一死,皮岛曾经威风八面的东江镇,就成了一盘散沙的原因。 甚至于辽东军,明明在崇祯手底下,在袁崇焕手底下,在辽东一直被建奴压着揍。 不论是朝廷派谁去,都无法让他们发挥有效的战斗力。 可当他们在随着吴三桂,耿仲明,孔有德等人投了建奴,得到了充足的补给,而且跟着老上级干的时候,他们磨刀霍霍向同胞,打的远比建奴要凶的多。 破李自成,灭张献忠,血腥镇压明末各路起义军,这些事儿可都不是建奴的满洲八旗打的主力。 汉家八旗,才是建奴军队行伍的脊梁。 也就是对这点心知肚明,朱由校才选择让护龙卫分兵按批次去立战功,随军而动。 护龙卫既然恪守任务,先行离队了,那么曹文诏所率的人马,虽然未曾完成自己交代下去的任务,却也同样斩了将,夺了旗,即便是暂时不知道皇太极的下落,倒也无妨,因为这并不妨碍自己拿着做文章。 更何况此时,自己还知道了皇太极的下落,那可就再好也不过了! 皇太极要赶来宁远,自己就在宁远外,守株待兔! 比起尚未成长起来的多尔衮,此时巅峰期的皇太极,猎杀起来才更有意思! 朱由校双目微眯,转头看向曹文诏道:“曹文诏听命!” “命尔自率本部人马,将这些父老送去宁远城中,你与袁崇焕相熟,袁崇焕必定不会防你,反而会觉得有你入城,如虎添翼。” “此去榆关,太过凶险,只能先在宁远城中安置父老。” “然而,曹文诏,你也听到了,如今皇太极也正在赶来宁远的路上,按理说数日前他就已然从锦州出发,此时应当已经兵临城下,可是宁远周边我们已经扫荡过了,并没发现敌踪,说明皇太极此时,应该还在联络建奴其他部族。” “然而谁也说不准皇太极究竟什么时候会兵临城下。” “所以此去宁远,虽然路途才不过寥寥数里,却也有风险。” “曹文诏,本将问你,可敢冒险,将百姓送入宁远城?!” 曹文诏咧嘴一笑,拍着自己胸膛道:“将军但请放心!末将,去去便回!” “大战在即,将军军中,怎能少了末将!” 瞥了一眼曹文诏,朱由校低声道:“不,你留在宁远城中,曹变蛟,本将留下了!” 朱由校话音一落,曹变蛟满脸难以言说的表情看向了自己的叔叔,而曹文诏也是当即一懵,支支吾吾道:“要么,将军,末将留下,让变蛟率军入城?” 曹文诏在听到朱由校想要留下曹变蛟的时候,下意识的就想到了曹变蛟和朱由校之间的那些不愉快,支开了自己,万一自己的侄儿又有什么冒犯的,那天启帝直接弄死了曹变蛟,自己岂不是欲哭无泪?连喊冤的地方都没有? 朱由校也发现了自己贸然说出的这句话,会出现什么场面,听着曹文诏这么一回答,朱由校就知道,自己没猜错。 看了看曹文诏,朱由校作势扬起手中马鞭,好气又好笑的骂道:“曹蛮子!你看本将军,是那种小肚鸡肠之人么?” “本将军率部野战扎营,身为统帅,本将军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 “皇太极身为老奴最为看重的子嗣之一,随行不可能没有海东青。” “曹变蛟既然也能射下海东青,那么本将,就将猎杀飞鸟之事,交给他!” 说完这句话,朱由校乜视曹变蛟,朗声道:“曹变蛟,你可敢跟随本将?子弹管够!让本将看看,没有经过训练,你能将天启铳,发挥到一个什么模样?!” 曹变蛟本就因为只有二十发弹药,射的不够爽,在得到这个神威将亲口允诺子弹管够之后,也顾不得什么之前有过小过节,只是在心中暗暗道:“也罢,小爷就不跟你计较那什多!能让小爷玩开心就好!” 看着天启帝,曹变蛟脖子一梗,朗声回道:“末将,愿为将军,射杀飞鸟!” 海东青,作为辽东久负盛名的神鸟,在今日的朱由校和曹变蛟二人口中,却变成了飞鸟,仿佛是寻常飞禽一般,这等气度,让那数百辽民,面面相觑了起来。 啥时候我们大明,也出来这么霸气的将军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拖雷后裔 宁远向北,五十余里的杏山驿中,一条面色赤红的大汉,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双目扫视,透露出了极重的威严。 “父皇不日便抵达宁远,此次作战,我们要把明人的关外,彻底吞下!” “今次我从蒙古连夜赶回,自主先行南下,为的不是别的,就为了将宁远城打下来!把那袁崇焕千刀万剐!” “你们意下如何?!” 说完这句话,大汉嘴角挑起,眼带玩味的看着前方跪地的几人,冷哼一声道:“我知道,你们只觉得我洪台吉是父皇的第八子,常年累月都在后方,操持政事。” “没有什么带兵的本事。” “哼,不过,你们可能是不知道,我此次和三哥,七哥,以及和硕贝勒一同远征林丹汗,将你们的林丹汗驱逐夜遁数百里,这一战,可是以我为主!” “而林丹汗,是你们察哈尔的大汗!他,抛弃了你们,跑了!科尔沁之围,就这么简简单单解除了!” 一边说着,皇太极一边站起了身,扬着手中的马鞭狠狠的抽向了地面。 伴随啪的一声响起,跪在皇太极面前的几个身着蒙古人服饰的男人不由得浑身一个激灵,仿佛皇太极手中的马鞭,接下来就会鞭挞到他们身上一般,更是战战兢兢,不敢言语。 看着这些仿佛鹌鹑一般的蒙古贵族,皇太极嗤笑一声,昂首挺胸阔步向前。 “此役对我大金何等重要,我想不用我给你们复述,我就跟你们将心比心,掏心窝子的说上几句话。” “你们也听听,我说的在不在理,如何?” “也别跪着了,这也有椅子,大家都坐下,好好聊聊,如何?” 皇太极这一连两个如何,让这些蒙古贵族一个个的面面相觑了起来。 作为得到了女真和大明允许,可以在辽东生活的蒙古部族,他们自然是知道建奴对辽东的野望。 更是清楚,山海关也好,还是袁崇焕孙承宗修缮的关宁锦防线也罢,都是建奴如鲠在喉的来源。 察哈尔部和科尔沁部,则正好是一个缓冲点。 可是他们同样明白,如果建奴这一仗真给明国人打下去,打回了关内,那么建奴在辽东,至少在关外,将再无掣肘,而且没了其他的任何后顾之忧! 明人固然贪婪,可是建奴除了贪婪之外,还有凶暴! 明人至少可以贸易往来,可以平等相处,可以互不侵犯。 建奴却只要臣服! 想想科尔沁如今的局面,他们就不敢想象如果关外彻底沦为了建奴的地盘之后,会是什么模样。 然而现下皇太极带着数千兵马将他们召集在杏山驿,所图的是什么,他们也心知肚明。 如果不同意皇太极的提议,没准他们,一个都活不下来! 如今皇太极既然想要和他们聊聊,他们也自然乐意能够让自己多出一口喘息之机。 毕竟有喘息之机,他们才能够选择,让自己继续左右逢源的方式。 看着老老实实落座的这些察哈尔部蒙古贵族,皇太极也算是松了一口气,虽然说如今大金兵强马壮,横压一切,可是归根结底,自己只带了两千人过来!为了显示诚意,自己甚至只带了数十个卫士。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能够谈成今日想要谈的事情,那么落在自己诸多兄弟以及自己的父皇眼中,自己有勇有谋的这个印象,就能彻底做实。 毕竟皇太极知道,自己年岁在诸多兄弟中,算不上年长,受封四大贝勒,也不是因为战功,而是因为自己在后方运筹帷幄,处理政务,一切都处理的井井有条,让大金可以日复一日增长国力的的缘故。 纵然说在抚顺之战时,自己策反了李永芳,在萨尔浒之战时,自己更是跟随三个哥哥一同击溃了明军中路左翼杜松部和南路刘大刀部。 然而这两场战争,自己都不是主将。 论功行赏,都轮不到自己头上。 而在尚武的大金国,如果没有足够服众的武勋,那么毫无疑问,是不会被大家所认可的。 皇太极的目的,从一开始就很重要,从自己的大哥褚英被废掉,并且被自己的父皇亲自下令处死之后,皇太极的目光,就牢牢的锁定在了皇帝的宝座上。 长兄如父,自己父亲在外忙活的时间里,家里的弟弟们,几乎都是褚英带大的,所以自然而然,皇太极跟自己的大哥褚英关系相当之好。 然而战功赫赫,英勇无畏的大哥褚英,被父皇处死之后,皇太极已经彻底相信了,皇室之中无亲情的汉人说法。 比起信任自己的那些兄弟,去信任他们得权之后,不会对自己下手。 皇太极选择,还是给皇权拿捏在自己的手中为好。 汉人有句老话,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更何况一旦自己没有坐上皇帝的宝座,可就连命,都成了别人一句话可以夺走的东西! 皇太极,多疑得很。 清了清嗓子,皇太极脸色突然严肃下来,整个人身上升起了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此时的皇太极,已经三十三岁了,步入壮年,又久居上位替自己父皇处理操持家务政务,皇太极的气势,已然养成。 “诸位,你们都是察哈尔的贵人,不是一部族长,就是手中有着弓马娴熟之士的人。” “我话也说得比较明白。” “诸位好好想想,在明人的眼中,我们女真人是异族,是蛮族,那么你们蒙古人,难道就不是了吗?” “比起我大金,你们蒙古,才是明人真正的宿敌!不是吗?!” “黄金家族的血脉荣光,本贝勒从林丹汗那个懦夫的身上没有看到,从车臣汗那个懦夫身上,也没有看到,那么被留在交界之处的你们呢?你们的身上,是否有着黄金家族血脉的荣光?!” “如果本贝勒没记错的话,你们察哈尔部,是拖雷的属民,拖雷,可是一代天骄!掌握了成吉思汗麾下八成军队的人!拖雷的勇武用兵之道,在女真也流传不朽!” “可你们,又算是什么呢?” 听着皇太极的话语,这几个察哈尔蒙古诸部的族长贵人脸上纷纷青一阵白一阵。 皇太极这厮,可是在指桑骂槐! 喀尔喀蒙古共主车臣汗,那是个软骨头,骂就骂了,可是林丹汗,这是他们察哈尔部的大汗!虽然不战而撤这一点,的确干的不是人事,可是谁就能保证,林丹汗是跑路了,而不是为了保存实力,所以不和金国刚正面呢? 更别提,就连老祖宗,都被皇太极指桑骂槐了! 这谁能忍? 当即一个带着羊皮帽穿着羊皮袄的老人就站了起来,看着皇太极说道:“既然如此,那四贝勒不如看看,我们察哈尔到底有没有黄金家族的血脉!” 第二百三十二章 谈妥 皇太极眼中寒芒一闪,大步踏出,须臾间,皇太极抽出了自己腰间配着的长刀,将这个发话的蒙古人脑袋砍了下来。 “啪!” 伴随着无头尸身倒地,皇太极一面用自己的袖口擦着刀上血迹,一面双目微眯,一双凤眼中半是打量,半是威胁的看向了其他落座没有起身的察哈尔贵族。 “啧啧啧,黄金家族的血脉荣光,本贝勒,还真没看出来!” “连本贝勒抽刀杀人,你们都不敢阻拦,也配和本贝勒提荣耀?” 说完这句话,皇太极缓缓的腰刀入鞘,眼中凶光四溢道:“本贝勒今日邀请诸位,不是让你们来纠结,来犹豫,是否和大金结盟!” “而是告诉你们,此战之后,辽东只有一家说了算!” “你们自己好好用你们的猪脑子想想,是继续维持你们所想要的左右逢源,继续在日暮西山的明国和如日方升的大金之间周转,还是乖乖听从大金的话!” “我话摆在这,女真人少,辽东我们打下那么大的领地,不可能全是女真人,其中不可或缺的同样也有汉人,也有你们蒙古人。” “你们难道就不知道,什么叫做先来后到么?” “此时你们投了我大金,高官厚禄连绵不断!想想本贝勒劝降的李永芳!他降了我大金之后,当即从明军的一个小小游击,擢升到三等副将!” “更是迎娶了本贝勒七哥的女儿为妻!从此荣华富贵,百事无忧!” “我大金对明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是跟我大金联姻已久的,你们蒙古人?” 听着皇太极的慷慨激昂,看着地上还在汨汨流着血的无头尸身,以及那大家伙都格外眼熟,死不瞑目的老人人头,在座的蒙古诸人只觉得面面相觑,脊背生寒。 皇太极手段狠毒,雷厉风行,他不可能不知道,最先站出来说话的人,肯定是在这一行人中,最有威望的德高望重之人。 只要皇太极先手将他杀掉,就足以威慑住剩余的人! 从而,将他的话,全部说完。 威逼利诱,一手萝卜一手大棒,这种汉人手段,皇太极却使得炉火纯青! “既然如此,那么四贝勒你想让我们做什么,直接说就好了!还跟我们商量干嘛?” 坐着的蒙古贵人中,一个矮胖大胡子气呼呼的说道。 可听着这人的话,皇太极却是不怒反笑,连连点头道:“啊对对!我是可以直接跟你们说,安排任务给你们,可是汉人有句老话,叫先礼后兵!” “本贝勒礼数尽到了,你们听不听,跟我有什么关系?” “反正,本贝勒想做的事,还是能做成的,你们说,是不是?” 看着面前脸色铁青的察哈尔贵族,皇太极心中虽然不屑,可是他也同样明白,自己想的,是在自己父皇努尔哈赤大军集结之前,就拿下宁远城!作为此次大战的首功! 根据宁远城和山海关传来的消息,皇太极知道,此时的宁远,守军不过万余人!其余的都是被他视作土鸡瓦狗的百姓。 在五千精骑能够追杀林丹汗,让林丹汗乘着夜色遁走的大顺风局加持之下,皇太极有点飘了。 他觉得,万余人驻守的孤城宁远,在没有援兵的情况下,面对女真人和蒙古人的猛攻,是不可能能够守住的! 毕竟,宁远城有大炮不假,他皇太极手里的大炮,也不是吃素的! 李永芳可是他皇太极劝降的!即便是后来李永芳成了努尔哈赤的爱将,可是皇太极却也从来没有断绝过和李永芳的联系,所以此时的皇太极手中,还有着两门大炮! 虽然大炮运输太过麻烦,还需要些时日才能送到前线,可皇太极更清楚自己父皇集结军队的时间,只会比自己运送大炮的时间,更长! 在皇太极双眼的逼视下,众多蒙古头领,都纷纷低下了头颅表示了臣服,方才发话抱怨的大胡子当然不愿意步老头儿后尘,眼见事不可为,只得点头道:“行,那四贝勒你说,这一次要让我们察哈尔出多少人!” “不过我话在前头,喀尔喀不安宁,科尔沁时时刻刻想着偷我们的家,林丹汗跑了,我们辽东的察哈尔部族,给不了太多人马!” 听着这话,皇太极面色一喜,他就没指望过察哈尔部能出什么太多人马。 先不说察哈尔部的老大林丹汗一直是联明抗金小能手,成天想着和明国联手,干大金一发。 就说辽东现在的一团乱麻,就注定了察哈尔部不会有太大的余力交付给他。 皇太极,要的就只是一个姿态! 得到了察哈尔的支援,那么自己,在父兄们的眼中,就再也不是那个只能跟着他们带兵打仗的人,而是一个能够拥有自己独立部众,自己独立军队的人了! 甚至原本就有的有勇有谋光环,还会因为察哈尔蒙古的出力,而变得更加灿烂几分! “这一次,本贝勒带了五千人来宁远,察哈尔部总共给本贝勒凑五千骑兵,一万匹马,怎么样?” “这点小小的要求,想必各位,不会做不到?” “当然,规矩本贝勒懂,破城之后,蒙古的收获,本贝勒,一文不取!” 又是之前一样,半是威胁,半是玩味,听着皇太极的话,众多蒙古头人们稍稍议论了一番之后,只得纷纷点头。 “三日后,五千蒙古铁骑和一万匹战马,都会开到杏山,四贝勒,希望你言而有信!” 目送这些蒙古头人离开这废弃的驿管,皇太极松了一口气,坐在了之前自己坐着的主位之上,拿起一旁的酒囊恶狠狠的灌下了一大口烈酒。 “这事,总算是谈成了!” “日后,再也不会有人说我洪台吉在这四大贝勒里,是水分最大的了!” 擦了头上的冷汗,皇太极心中暗自念叨着,面对这么多的蒙古头人,虽然皇太极敢于暴起杀人,却也清楚,这些人都是面和心不和,他们不可能齐心协力的和自己对抗,和自己作对。 可是即便明白这一点,皇太极也担心,万一其中有几个蛮子不懂礼数,玩一出摔杯为号,外边的蒙古人直接冲进来将自己乱刀砍死,那该去哪说理去? 好不容易平复下心里的激动,皇太极双目炯炯有神的看着驿馆外边,陷入了沉思。 没多久,一个慌慌张张的身影,窜入了皇太极的眼帘,打断了皇太极的思路。 看着这个人,皇太极眉头一挑,道:“发生什么事了?这么慌张?!” 第二百三十三章 洒家凤一 就当这斥候喘完气,俯身下来在皇太极的耳边低语了一番之后,皇太极先是两眼中闪过一抹难以置信,随后伴随着皇太极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变换,皇太极猛然喷出一口血来。 站起身,踉跄了几步,皇太极按着面前这个斥候的肩膀,低声道:“此事,莫要外传,你懂了吗?” “本贝勒问你,如果说护送大炮的人马,全部被明人的军队伏击,损失殆尽。” “你,是怎么回来的?” “明人军队,又到了什么地方?” 听着皇太极的话,这个斥候连连点头,如同小鸡啄米一般的回答道:“禀……禀报四贝勒,明人的军队,在松山堡设伏,运送大炮的马车,刚驶出松山堡,就被明人的火器猛攻,随后明人手持火药,将咱们的大炮,炸上了天!” “奴才……奴才能活下来,也是因为那些明人需要奴才通风报信,他们才放奴才离开!” “其他的袍泽,都被那些明人杀了!” 斥候颤颤巍巍的话语中,皇太极只觉得遍体生寒。 什么时候明人,在关外,又有这么大的势力了? 锦州往外才多少里的松山堡,自己运送大炮的一个牛录,就这么被明人全歼了?甚至还故意放了一个斥候出来,羞辱自己?羞辱大金?! 高第那废物不是约好了,会将辽东的明军全部收拢回山海关吗?! 怎么着,还会留着一支大军,一支能够吞下自己整整一个满编精锐牛录的大军在关宁锦这一线晃悠?! 自己运送大炮的消息,又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心中怀着忧虑,皇太极瞥了一眼这个战战兢兢,却又流露出劫后余生表情的斥候,按在斥候肩膀上的手顺势一捋,粗大的手掌直接捏住了斥候的脖颈。 “格拉拉!” 一阵脆响响起,这个斥候身子,如同一滩烂泥一般滑倒在地。 扯着这个斥候的袖口,擦去嘴角血迹,皇太极冷哼一声。 “他们都死了,那你回来又有什么用?” 强自鼓起气势,皇太极昂首阔步,宛若一切都无事发生一般,走出了驿馆。 “众将士,随本贝勒,在周边清扫一下!” “高第撤的匆忙,留下了大量明人百姓,我们总得掳点泥堪,为我们当先锋才是!” “放心,那些明国女人,都是你们的!” 虽然脸上没有什么异常,可是皇太极的心里,还是忍不住打着鼓的。 说到底,女真人以一当十,这在辽东几乎是公认的一点,其实皇太极很明白,这一点其实是做不得数的。 面对同样悍不畏死的明人,女真占不到什么便宜。 可是即便是这样,自己整整一个满编牛录,除了三百八旗勇士之外,还有着数百的扈从奴隶! 近千人的队伍,在出了松山堡之后,居然直接被打了一波全歼! 这可是全歼!只有一个斥候,被放出来报信了! 而这样一来,明人在锦州外,至少在此时的皇太极看来,至少得有三千以上,没有个三千人的兵马,明人凭什么干掉自己一个满编牛录? 所以此时的皇太极觉得,杏山驿不一定还能安全,不如趁着现在明人兵马还没有到位,先带着自己的人马,在这蒙古人来之前的几天内,好好搜索一下,杏山驿周边。 好好看看,能不能再抓点明人过来当俘虏,当炮灰! 更加别说女真缺少人口,俘获的汉人女子和小孩,都可以极大的填充女真人口不足的问题。 俘获的汉人,如果愿意投降,那就当成狗来用,如果不愿意投降,正好女真也需要血肉去为他们作为先锋,作为道路。 怎么样,都不亏不是? 何况皇太极自己损失了一支炮兵部队,已然是出师不捷了,还不建立一点能够鼓舞士气的功绩的话,还怎么压住人数比自己更多的蒙古人? 此时的皇太极已经被自己逼到了火上,不得不走这一遭。 虚报人数,外带损失了一个牛录,这样的损伤,让本来就有危机恐惧症的皇太极坐不住了。 五千蒙古骑兵! 这五千蒙古骑兵从皇太极作为自己崭露头角的奠基援军,成为了皇太极现在心头的梦魇! 如果没有足够的人马,能够压制住蒙古人,皇太极可不打算自己去率领这些蒙古人,特别是自己还砍了一个察哈尔老头人当杀鸡儆猴的工具这样情况下。 万一这五千蒙古人临阵反水,那自己可就没法挡了! 而在松山堡外的大凌河入海口畔,一支穿着打扮宛若女真人的骑军,正从一座山上策马而下。 “老大!这一仗打的过瘾!虽然三哥他们没来,但是以我之见,大哥你也能当咱们凤字头的智力担当嘛!” “对啊!轰的一下!那建奴的大炮,就打着旋儿飞上了天!当场就有几十个建奴被炸死!” “随后老大联络的这些大凌河老兵,虽然说聚啸一方,占山为王,却也落得个自在,还能够庇护不少大明百姓!” “趁着混乱,一波大战,直接将这些慌了神的建奴杀了个精光!” 听着身后人们的七嘴八舌,凤一的眼中,却流露出了一抹懊恼。 凤字头这一次出征,可是抱着爆掉建奴在锦州的火药库这个目的过来的,可是天启帝出发前,交予自己的那几个震天雷却被自己在这一次伏击中,用了个精光。 本身在看到运送大炮的队伍时,凤一当即还是很高兴的,毕竟还没到锦州,就遇到了运送火炮的建奴队伍。 在自己曾经占山为王时结识的老辽东人,浑河血战之后,对大明心灰意冷原地落草的旧大明士卒们帮助下,更是打了一波伏击,将这一支建奴军队,全部吃掉。 可是等到了收拾战场的时候,凤一就傻眼了。 大炮不过区区两门,人头砍得七七八八了,也就只剩下了几百颗。 这说明,自己那一拨全力以赴,只是打了一队杂兵。 虽然运送着大炮,可终究,也只是一支杂兵! 因为在大凌河附近占地为王的朋友,告诉了凤一,这支军队里,超过了半数,都是奴隶扈从,只有少数是正儿八经的八旗建奴! 看了看眼前凝结成冰的大凌河,凤一惆怅道:“现在的问题是,震天雷都被洒家用完了,现在洒家,还怎么炸建奴锦州的火药库啊!兄弟们!” 第二百三十四章 洒家带你见陛下! 凤一看着儒雅随和,即便是做着一副建奴的打扮,但是乍一看,却也还是贵气逼人,这是凤一的出身所决定的。 然而凤一一开口,整体的气场,就彻底垮掉了。 听着凤一的话,方才开口那几人,也纷纷的停下了自己的言语,一个两个的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缓解自己老大的忧愁。 大凌河畔,一个身骑白马的人影,轻轻夹了夹自己的马腹,策马到了凤一身边。 “凤兄,你可是在为火药之事犯愁?” “此事,好解决!” “当年浑河血战,我等江浙残兵,在那一战后,变成了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只能在广袤的辽东大地上飘荡。” “我等,本来早该死了,死在那修罗战场之上,死在那尸山血海之中,像是陈总兵,戚总兵,童副总兵一样,死在浑河之畔。” “可是我等没有死成,更是听闻了在辽阳之战中,袁应泰那个狗贼殒命之事!” “想要报仇,也是报仇无门。” “在迷惘,郁结,不知所措了一段时间之后,陈总兵的侄子,我们现在的头儿,召集了我们,让我们就在这辽东聚啸一方,他来收拢辽东在这数战中,既对大明失望,又仇恨建奴的同袍。” “虽然放弃了姓氏名字,大家都各自取了外号,过的日子,也算是有滋有味,更是算得上占山为王自由自在,可是却也没有一日消停了杀建奴的念头。” “而我等之中,就有曾经和戚总兵一同,学习过火药冶炼之法的人!而且,经过这六年不断的制造,我们山里,有几百斤的火药!” “如果凤兄你需要借助火药的话,不妨随我再回一趟山里,跟头儿再聊聊,如何?” “反正,之前我等随你一同伏击建奴,你也算在我们寨子里,混了个脸熟!” 听着这人的话,凤一两眼瞪得溜圆,站起身道:“那可太好不过了!囚牛兄弟,你可帮洒家大忙了!” “此次出征,陛下给咱们的口谕,就是让咱们凤字头趁着如今辽东的建奴大军还没有集结完毕之时,趁机端了建奴的火药库!” “李永芳那个狗杂总!投了建奴也就投了建奴,还带着抚顺的火炮,火药一起投降了!” “当初的浑河之战陛下也和我等时常提到,若非李永芳万金悬赏,让那些投降的杂碎开炮,江浙军不会损失殆尽,我大明的支柱之军,也不会丧失的那么快!” “这次去锦州,洒家倒要好好看看,李永芳那个狗杂总会不会出现在建奴的炮兵营里,如果出现了。” 一边说着,凤一长抽一口气,眼中凶光毕露,双手一挥摆了个手起刀落的手势,看着面前,坐在马上的囚牛说道:“洒家舍了这条命不要,也要干死丫挺的!” 说完这句话,凤一看着身旁两侧,那一个个呆若木鸡的凤字头兄弟,还有面前这个满脸潮红,写满了激动之色的囚牛,不由皱起了眉头道:“咋了?你们一个个的,怎么都愣着了?” 还没等凤字头的其他人反应过来,囚牛翻身下马,双手紧紧的握住了凤一的手说道:“凤兄!你说的是真的?陛下,还记得我们这些浑河之战的孤魂野鬼?还为我们觉得惋惜?!” 听着囚牛的话,凤一这才反应了过来,天启帝的消息,乃是绝密,自己就这么轻易的告诉了旁人,这要是天启帝知道了,揍自己一顿,都算是轻的! “老大!果然,还得是三哥!三哥不在了,你这嘴就不把门了!咋啥啥都往外冒啊!小心教官揍你啊!” “我收回之前的话,老大的脑子是真不好使!” 身后的七嘴八舌,让凤一的脸上出现了一抹讪笑,扭过头,朝着自己的兄弟们挥了挥手道:“去去去!你们不说,教官哪知道我说了啥!” 跟自己兄弟们调笑一番后,凤一转过脸,满脸严肃的看着面前的囚牛道:“没错,陛下亲口提到昔日战死浑河的江浙大军和白杆兵,更是称你们为国之干城,国之脊梁!” 凤一的话方刚说完,囚牛转头向南,朝着大明的方向,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响头。 看着这一幕,凤一眼中突然闪过一抹精光,看了看刚站起身,却眼中含泪的囚牛说道:“囚牛兄弟,要么,你们就跟着洒家一同回去,一同去找陛下呗!” “陛下英明圣武,定然会重用你们,更何况,如今大明推行的,是军功爵制,只要立功,人人都可封官得爵!” 囚牛擦去眼角泪痕,粲然一笑道:“回去?我等都是孤魂野鬼了,还如何回去?” “如果回得去,我等又何须当这孤魂野鬼?” “昔日听闻当今陛下接见秦良玉秦将军,给了秦将军极高的礼遇,而后又是大肆任命浑河之战和辽阳之战中,突围逃散的将校,我等以为,能有机会回去。” “能有机会回到大明,能有机会回到江浙,回到我们的故里。” “所以我们之中,那属于秦都司麾下的白杆兵,就有好几个兴冲冲的跑去山海关了。” 凤一听得入神,眼见囚牛停下了自己的讲述,连声问道:“之后呢?秦都司作为秦良玉将军的兄长,战死浑河,作为秦都司的麾下,他们回归大明,理当受到相当的礼遇才对啊!” 就在凤一话音落地的瞬间,囚牛两眼变得通红,怒喝道:“什么礼遇?什么军功?都是骗我们的!他们义无反顾的去了山海关,直接被当时的山海关守军诱杀,斩去了首级,做了他们的晋升之物!” “后来有兄弟带着人马,绑了那几个守军去理论,得到的回复却是上峰交代我等军籍皆消,再也不是大明的兵户了!如若发现,做逃兵论处!” “我们,还如何能回得去?” 囚牛的话,让护龙卫凤字头的这几人,察觉了这个时代里的黑暗。 虽然他们出身,也并非什么大富大贵的平安之家,可是在江南长大的他们,却也没见过大明行伍中,如此腌臜的事情。 有家不能回! 报国也无门! 看了看囚牛,凤一咬了咬牙道:“囚牛兄弟,你信不信得过洒家?!” “信得过,洒家带你去见陛下!” 第二百三十五章 恨不起来 给了希望,却又将希望的火苗掐灭,让这些在当初为大明立下了赫赫功勋的战士,只能游离在外,在辽东当孤魂野鬼,当山大王。 偏生,这一切在那个混乱的时期,还真就那么发生了。 凤一也知道,如今的天子,是想要抖擞精神,重整乾坤的。 可是凤一更清楚,天启帝,彻底摆脱开朝中的掣肘,还不到一年! 这几年来,天启帝一直在自污,一直在放任阉党乱政,可是实实在在的,辽东新军已成,东江水师磨刀霍霍。 而囚牛所说的东西,也是凤一所能理解的。 此时的凤一,想要重新将囚牛他们山寨的人,拉回大明,拉回祖国的怀抱。 经历了朱由校爱国教育,凤一的国家理念,民族理念,早已觉醒。 毕竟数百年后总结的那些教育方式,拿到这个时代,就简直是降维打击。 后世不少人,在这样的教育之下,却还是没有觉醒国家理念,民族理念,只能说是跪久了站不起来,建奴二百余年的奴化统治,还是颇有成效的。 可此时的大明不一样,虽然有着萨尔浒的惨败,有着辽阳之战的惨败。 可同样也有着三大征的辉煌,更有着开国数十年横压四方,睥睨八面的底蕴。 所以朱由校的教育,自然是大有成效。 凤一此时拉拢囚牛,也是基于他在天启帝那里受到的教育,所以满心想着为祖国招揽人才。 更是为了囚牛他们整个寨子,而感到愤慨不平! 听凤一逼问的信不信,囚牛一袭白衣,双目赤红。 “凤兄!我知道,你是希望我们这些人!可以堂堂正正的回到大明,可以堂堂正正的做人,可以回到故里。” “然而,你让我怎么信你?” “大明谚语,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 “各大户籍,军户最贱!” “我都听说了那京师京营,此时都已经沦为了京中权贵的工匠农夫!” “那可是大明京营!那可是大明帝都!” “皇家如此看低军户,我等,又如何信你一个区区百户,可以带我们见到今上?” 低贱军户,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普遍认知,即便是强悍如戚继光,也同样要向文官献媚,才能让自己的军队整治不出问题,才能够让自己的戚家军闻名天下。 听着囚牛的话,凤一一时哑然,双眼中闪过各色神采,有顾虑,有疑惑。 有动摇,有坚定。 最终,凤一咬紧牙关,看了看自己左右的兄弟们,低声道:“凤字头兄弟们,以洒家为中心,五十步戒严!” “蚊蝇,飞鸟莫入!” 看着自己的兄弟们依次散开,凤一将自己身上的建奴袄子扒下,从自己的裤腰带上取下一块牌子,递给了面前的囚牛说道:“囚牛兄弟,你看,这是何物?!” 接过凤一的令牌,囚牛先是粗略一看,旋即揉了揉眼睛,满脸惊愕,喃喃自语道:“见令如君,若朕亲临!” “见令如君,若朕亲临!” 念叨了一会之后,囚牛泪流满面,仰天声嘶力竭的长啸了起来。 凤一静静等着囚牛消化了内心愤慨之后,看着站起身的囚牛说道:“洒家所率众兄弟,乃是当今天子,天启皇帝陛下直属亲卫。” “护龙卫,凤字头。” “洒家在入护龙卫前,是什么身份。” “囚牛兄弟你是知情的。” “蒙天子厚恩,洒家前尘旧事一笔勾销,与众兄弟的那些腌臜事,该平的也平了,我等的牵挂,后顾之忧,陛下也为我等摆平了。” “更是蒙天子信重,授予洒家千户俸禄,对外加百户之号,节制护龙卫一大字头,授予了洒家这块,足以号令一地官员军队的天子令牌!” “现在,囚牛兄弟,你可愿随洒家,去见陛下?让陛下为你们,一雪冤屈?” 凤一的话,句句诚恳,字字珠玑,囚牛却宛如整个人傻了一样,以一种看陌生人的眼神,扫视打量着面前的凤一。 过了半晌,囚牛才缓缓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看着凤一,一字一句道:“我有一事不解。” “凤兄,可否告知我?” 凤一点了点头,看着囚牛道:“只要洒家能回答,有那个权限,洒家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陛下,是不是亲临辽东了?” “陛下,是不是御驾亲征?” 听着囚牛的话,那些戒严的战士一个个瞠目结舌的扭过了头来,一个个,眼中闪烁着不敢置信。 天启帝亲征的消息,居然这样,就走漏了? 甚至在这锦州之外,建奴的眼皮子底下,就这么走漏了? 凤一也是一脸懵逼,这消息,咋就被囚牛猜出来了? 自己好像说了什么,又好像啥也没说。 可是为啥子,囚牛的问题,能这么致命呢? 这问题,自己到底是答,还是不答? 囚牛看了看凤一满脸纠结的神色,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低声道:“行了,既然陛下都御驾亲征了,那我就随凤兄,去见一见当今天子。” “也见一见,那放任阉党弄权,导致天下怨声载道,民不聊生的罪魁祸首!” “更见一见,那个一手葬送辽东将士,一手葬送我们江浙军的,杀人屠夫!” 听着囚牛咬牙切齿的话,凤一满脸错愕道:“啥?啥放任阉党弄权?啥一手葬送你们江浙军,一手葬送辽东将士?” “这关陛下什么事?” “若是不放任魏忠贤上台,和东林党打对台,囚牛你以为孙阁老的十一万新军怎么练出来的?” “至于葬送江浙军,葬送你们辽东那么多将士的罪魁祸首,那关陛下什么事?陛下那会还受到东林党钳制,东林党居功自傲,让陛下不得不换上他们的人。” “你说的袁应泰,那就是东林党之人啊!” 被凤一这么一怼,囚牛反而错愕了起来,作为正儿八经的大明兵士,对读书人有着先天的好感度,可当此时凤一将一切剖析清楚明白了拿出来之后,囚牛反倒不知如何回答了。 因为凤一说的,是实话! 的确,当初的事,还真不好恨到天启帝的身上,因为天启元年,天启帝本身就皇位不稳! 想到这里,又想到了天启帝此时的御驾亲征,囚牛突然觉得,有点恨不起来了。 叹了一口气,囚牛道:“行,我随你去。” 第二百三十六章 出路难觅 移宫大案天下皆知,如若不是东林君子据理力争,没准现在的天启帝都还不能自己亲征掌权。 就是在这样的基调之下,东林党是忧国忧民的爱国人士,有为之士,形象自然就广泛被人接受。 更是连远在辽东征战的士卒,也是这么以为! 可是直到现在,在凤一一连串的话语当中,囚牛只能默默的选择沉默,因为,驳无可驳! 山海关也好,辽东也罢,甚至于整个关宁锦防线能够成功修筑,和孙承宗的新军,几乎都依靠的是朝中的军资粮饷。 和万历末到天启初年这段时间里,辽东虽然有朝廷的人过来,却闹了一大堆的幺蛾子。 袁应泰甚至还寻思,招揽蒙古人,招揽那些无家可归的游牧民族,并且对外解释说是效仿先辈,会依靠这些人,对抗建奴。 然而在浑河大战时,就是这些蒙古降人内应献城,导致浑河失利。 浑河失利,精锐丧尽,袁应泰再无还手之力,选择了自缢身亡。 甚至到了死之前,袁应泰还不知道自己错在了什么地方。 大风起兮,风雪漫天。 看着这大雪来临的前兆,凤一微微眯眼,看着身后的袍泽们说道:“兄弟们,大雪眼看着就要下来了,洒家和囚牛兄弟二人回宁远外,寻觅神威将的大军,你们暂且回囚牛兄弟他们的寨子里,暂且一避风寒,顺带,将教官教授我等的那些东西,粗略的跟大家伙说说。” 凤一所说的教官教授的东西,自然就是朱由校洗脑护龙卫所用的那些教材,那些方式,那些站在朱由校一个现代人的角度上看待事情所总结的东西。 眼见自己的兄弟们听着自己的安排,骑着马离开。 凤一瞥了一眼身后的囚牛,拍了拍囚牛的肩膀道:“行了,囚牛兄弟,你且随洒家来,洒家带你,去见陛下。” 听凤一这么火急火燎的话语,囚牛又迟疑了,眨巴眨巴眼睛,囚牛低声问道:“凤兄,我们去见陛下,难道不该是去山海关方向么?” “你为何说,我们去宁远方向?” 凤一此时已然是自暴自弃了,呵呵一笑,也没去寻思还有没有什么能说不能说的,反正这囚牛脑袋瓜好使,自己说一点啥,也都能被他猜出来。 “陛下此次御驾亲征,不是和其他的那些大官人一样,在后方呆着,而是真正意义上的亲征。” “陛下自领大军,出关迎敌,准备解宁远即将面对的建奴之围。” 囚牛愕然道:“当今天子亲自上战场?难不成又是一个英宗么?” 拍了一把脑袋,凤一的耳边回荡起了朱由校的声音“凤一,你信不信,跟任何人提到此次朕御驾亲征,更是亲自抄刀子上战场,那些人,想到的都是英宗,而不会是成祖太祖!” 陛下所言不虚! 可没那么多的时间,用在感慨这些无用之事上了! 凤一很清楚,兵贵神速,更清楚天启帝为何会多次提到兵法中的风林火山。 此时的关外,容不得浪费时间,因为谁都不清楚,大战到底何时会爆发。 自己之前带着囚牛他们山海寨中的大明老兵伏杀建奴的时候,就隐隐约约感觉到,大战将近。 锦州城中出来的,可不只是有那一支运送火炮的建奴军队,更是还有着很多支各色装扮的建奴,蜂拥着朝锦州城里赶去。 兵贵神速,来不及解释了。 马鞭一抽,凤一朝着身后的囚牛说道:“当今天子绝非英宗那种叫门天子,而是英武果决之君。” “记着这点,就足够了。” “另外,囚牛兄弟你给洒家记住,陛下如今隐藏身份,化名神威将朱福,你记着不要露馅,如果违反了陛下军令,洒家砍头事小,毕竟都是洒家嘴巴子不严,导致你猜到了这些事情,可是洒家凤字头十余位兄弟都是无辜的!” “他们的家人眷属,也都是无辜的!” 听着凤一的话,囚牛一边策马,让自己的战马速度能够跟上前边的凤一,一边还在心中仔细的盘算了起来。 在外聚啸一方这么久,如果说囚牛对于此时见官没有一点心理压力,这是不可能的。 毕竟他们的军籍户籍,都已经被消掉了,而且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事情,虽然他们没有对大明的百姓这么干过,可是大凌河沿线的蒙古人和建奴百姓,又有谁人听闻山海贼寇的名字不胆战心惊的? 以大凌河沿线的寒冷,说到底,即便是囚牛他们的山海寨在山上有种菜,也有大明百姓会资助他们,可是伴随他们不断地收拢辽东残民百姓,这些东西,也就是杯水车薪,根本无法充分的供给上。 所以山海寨的那些人,也只能下山劫掠。 如今虽然囚牛在脑门一热的情况下,愿意跟着凤一去见大明的正规军,愿意跟着凤一去见如今大明的最高统治者,这一点在囚牛看来,就已经算是冒大险了。 如果不是因为囚牛和凤一熟识,知道凤一以前曾经在大明国内也是叱咤一方的山大王,就连凤一都能被招安,而且更是到了当今天子的信重,囚牛也不至于敢跟着凤一去找天启帝。 可既然已经在路上,要去见大明天子了,囚牛自然要为自己寨子里的兄弟姐妹们,好好谋算一下日后的出路才是。 “从凤兄的话语里可以听出来,这一次,建奴方面是老奴亲自领军,倾巢而出,战争规模,甚至会超过从前的辽阳沈阳之战。” “在新任辽东经略高第抵达辽东之后,关外二百里,已然被高第放弃。虽然说这二百里,曾经也是老奴率军打下来的。” “对于大明和建奴而言,这二百余里,都可算作是失地。” “虽然之前在寨子中,凤兄告诉我,说如今孙阁老重回辽东,更是斩杀了高第,可是大战将起,我们寨子,配合了凤兄伏击了一次建奴,虽然打的很爽,可是同样的,也就暴露了我们的大致位置。” “宁远战火一起,辽东将会决出胜负。” “我等不容于大明,也不会去背叛自己,投靠仇寇的人,也就再也没了生路。” “辽东缺乏人口,所以不论是建奴还是大明,在夺回失地之后,都会大索四方。” “还想在山里猫着,已经不可能了。” 心乱如麻的囚牛此时已经不知道如何理清自己的思绪。 “唏律律!” 战马的长嘶,打断了囚牛的念头,凤一面色严肃,看着身后的囚牛说道:“囚牛兄弟,你听,前边,是不是大股军队行进的声音??”? 第二百三十七章 优势在我 凝神静气,囚牛屏住呼吸,双目电芒闪烁,前方不远处,的确有着大军行进的声音。 “踏~踏~踏~” 压低了声音,囚牛看向身边的凤一说道:“凤兄,前方的确有大军行进,而且,是有人有马的!” “唯独就是步子散乱,听起来,不像是什么训练有素的人马,反倒像是山匪流寇!” 估算了一下距离,看了看天色,凤一低声道:“囚牛兄弟,你的建奴语言说的如何?” “若是建奴,少不得也得和他们打交道。” “毕竟,咱们二人和马匹都在,也没有提前准备,实在是不好潜伏。” 囚牛爽朗一笑道:“凤兄多虑,我在大凌河这一线混迹了这么久,而且还是作为寨子里主要的对外联络人,我不仅仅一口建奴的女真话流利,甚至还能说一口不错的蒙古话。” 听着囚牛的答复,凤一稍稍安心,毕竟他虽然说在护龙卫中,算是有一定语言天赋的,可是时间太短,他学会的也就是平时的日常用语,如果真要和建奴交谈,自己一定会露馅。 好在囚牛能说一口流利的建奴话,这样的话,会避免不少的问题。 然而当凤一拨开前方树林的时候,足以让凤一为止哑然的画面,出现在了凤一的眼帘。 眼前的,不是大明军队,也不是建奴。 而是无数衣衫褴褛的百姓和他们牵着的骡马! 那车马之声,就是那些骡马发出的。 而散乱的脚步声,则是这大股的百姓逃亡之时所发出的声音。 看着这一幕,凤一只觉得心在滴血,天启帝的教育当中曾经说过,此时的难民,若等到国破之时,就会是他们的家人,他们的父母。 联想到自己的父母家人,变成这般模样,凤一突然对导致辽东乱局的建奴,更加憎恨了几分。 摸了摸手中的长刀,凤一长叹一口气,看着身畔的囚牛道:“囚牛兄弟,洒家这一身建奴行装,贸然出声,恐怕会吓坏这些父老乡亲,还是你去说话,比较合适。” “这么多的百姓迁徙,必然是有大乱将至。” “如今的宁远城虽然围城在即,可是始终还是能为百姓提供一份依靠,我们,就为他们带个路!” 说完这句话,凤一眼中闪过一抹杀意,恶狠狠道: “洒家只恨,当初在山海关里,看着他们把高第挂在旗杆子上的时候,没过去砍上几刀!” “高第那贼人,居然活生生的将辽东,搞成了人间地狱!” 凤一并不是什么蠢人,他也很清楚,如今的建奴虽然在辽东行凶,但是建奴想的却也是统治关外,只要是统治,就会需要人口。 辽东百姓,不论是在建奴手底下,还是在大明的手底下,在这辽人治辽的局面下,都不可能完全没有活路,像是现在这样背井离乡的迁徙,更是基本不可能发生。 可就是高第那一纸调令,让整个辽东混乱了起来。 百姓不可能说撤就撤,说走就走,总得收拾行装才行。 可是高第完全没给机会,这就导致了无数辽东百姓家破人亡。 听凤一的抱怨,囚牛苦笑道:“也不是这一时半会的事了,哪怕是高第没有将百姓撤离,其实关外这一段,也不是太安稳。” “虽然说孙阁老带着袁崇焕等人修缮关宁锦防线,可是关外这一段始终是在关外,人口纷杂,辽阳之战后建奴也好,还是蒙古人也好,其实都在这个夹缝中,艰苦求生。” “但是也勉强形成了一个平衡的局面,至少不是什么大灾大祸的时候,大部分人也能勉强活得下去,无非就是偶尔建奴打仗少人头的时候,杀良冒功罢了。” “高第的调令,只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随着关宁锦防线的守军全面缩回山海关,建奴中的一些小部族就失去了牵制掣肘,他们纷纷触动,自然是劫掠的一片惨状。” “怪,也只能怪老天爷,不愿意给我们这些人一个安生。” 仰天长叹一番后,囚牛眼神坚毅,看着前方麻木迁徙的百姓,轻轻抽动了一下手中马鞭。 “我乃是山海寨囚牛!汝等,可有知我之人?!” 宁远城外的朱由校当然不知道凤一也没有完成自己交代的任务,正在赶回来的途中,此时的朱由校只觉得曹家叔侄着实是给自己丢了一个大麻烦。 就在曹家叔侄带着人马回来之后,朱由校带领的大军,已然经历过好几拨建奴的阻击了。 “曹变蛟!你给本将过来!” 一声怒斥,朱由校将手中刚拿起没嚼几口的鹰腿塞回自己挂在马鞍上的布囊中,看着天上的星光,朱由校面颊抽了抽。 这曹文诏带着的人马,是完全没擦屁股还是咋,这些建奴咋就一个个跟长了狗鼻子似的,能够准确的找到自己的位置,来源源不断的骚扰自己? 吃个饭不得安生,扎个营,也同样的不得安生! 这刚绞灭了一波建奴,从建奴的伏击中杀出来,怎着立马的,又来了一拨人? “将军,唤末将何事?” 看着笑咧咧的曹变蛟,朱由校就觉得自己气不打一处来,这原本,自己是寻思带着大部分人马在宁远城外潜伏下来,等建奴开始围城,甚至开始攻城了,自己再大军杀出。 而曹文诏则带领着他们的本部人马,在辽东跟建奴打游击。 然而曹文诏带着一帮百姓回来了,除了斩了个建奴上三旗的甲喇,可是却同样的导致了朱由校只能换个计划。 选择带着三千精锐亲自跟建奴打游击的朱由校,却在离开宁远一路向北之后,沿途不断的遇到了建奴的游骑。 虽然说这些游骑基本都被直接歼灭了,没有走漏风声,走漏动静,可是却依然让朱由校烦不其烦。 看着曹变蛟,朱由校没好气道:“曹变蛟,告诉本将,你们在救了大明百姓,烧了建奴营盘之后,是不是就没有任何的后手了?怎么着这建奴,越来越多了?” 听天启帝的问话,曹变蛟挠了挠头,看着朱由校一字一句道:“啥?将军,我们事后还需要干啥?大雪不是自然就会抹去我们的行踪么?” “当时战况紧急,我叔他们要护送百姓周全,在被建奴追杀,我只有一个人,只能烧掉大殿差不多了!” 曹变蛟这一问三不知的表情,让朱由校哭笑不得。 而就在朱由校整兵迎战新一波建奴的时候,杏山驿中,皇太极捏碎了手中纸条,双目如芒似电一般,看着自己的护卫们说道:“小的们!准备作战!敌军不过三千明人,还是不断被消耗的那种,战力十不存一!我军有五千甲士,优势在我!” 第二百三十八章 让子弹飞一会! 皇太极有优势在我的自信也不是没有原因的,虽然说昔日的萨尔浒也好,还是浑河也罢,女真和明军的战损比例,都极为惨烈。 可是辽阳,沈阳,这些大明的坚城,可没有表现出这般的战斗力,反而是一触即溃的更多。 所以在皇太极看来,此时的自己本就兵力占优,而且自己还源源不断的派遣小股游骑去骚扰,烦不胜烦的情况下,那一支冲破了自己亲信甲喇的大明骑兵,即便是战力极强,现在也该被消耗的差不多了。 所以这大索杏山周边,唯独发现的这一支大规模骑军,正好能够当成自己的功绩,打败他们,给即将到来的蒙古人一个下马威! 朱由校哪知道皇太极被凤一联合山海寨的人捅了一波腰子,打的兵力不足恐惧症出来了,现在正在急于找人立威,免得过几天他搬来的蒙古人这块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朱由校亲率的三千人,就落入了急于建功壮壮军心的皇太极眼中,成了皇太极打算用于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报!将军,前方发现海东青!听地发现大部队行动的脚步之声!” 听着身边斥候的消息,朱由校眯着眼睛,挥了挥手道:“曹变蛟!听你叔说你能射下来海东青,现在是你表现的机会了!” “兄弟们!建奴来了!调整姿态,准备作战!” “我们是骑军,离开山林树多之处,占据优势冲锋地形!” “麟三,你们上树,隐匿行踪,占据高点摸过去,给本将确定一下敌军人数!” “快快快!” 眼见身边人马纷纷听命而走,朱由校握紧了方才放下的大枪,双目死死的盯着斥候来的方向,心中暗自计算起了距离来。 离开宁远一路北上,已经有接近三个时辰了,此时,自己,应当已经到了椵木冲堡周边,前方不远处,就是大兴堡,大福堡以及杏山脚下的杏山驿了! 这些可都是孙承宗他们修缮的防线中,比较重要的防御地段。 如今的情况下,这些地方按理,应当是已然落入了建奴的手中,这些城堡中的粮草补给和百姓,大概也已经成了建奴的囊中物。 如今自己遇敌,敌人自然就是来自于这几个地方。 看着天空上模糊出现的飞鸟影子,朱由校眯起双眼,从自己的背上,取下了自己的天启铳,瞄准着天空中的那道影子。 毕竟这只海东青还没有开始降低高度,就算是曹变蛟是个神射手,那也不一定能够一发得手。 朱由校倒是不担心没经过专业训练的人会不会当不成狙击手,在他来的那个世界的历史上,曾经有过一场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的支援战役。 那一战中涌现的无数小说都不一定敢写的兵王里,就有一个冷枪英雄。 同样是新兵蛋子,那位冷枪英雄在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前提下,单兵作战三十二天,击杀二百一十四名拥有当时最先进装备的敌军,成为了一时神话。 既然在那个时代可以有这样的人才,现在这个世界上,为什么又不能有一个射击天才? 朱由校清楚,自己端枪,只是为了做一个保险。 此次出关才几天时间,已经遇上了三只海东青了,这无疑告诉了朱由校,建奴的贵族主力,正在源源不断的赶赴宁远战场,自己选择的打游戏消耗建奴兵力这个方针,是正确的。 等建奴兵马集结完毕,再堂堂正正的阵战,虽然说朱由校也不虚建奴,可是那样一来,战损毫无疑问将会拉大,培养一个好士兵的成本过高,朱由校不想浪费大明士兵的性命,在这种地方。 创造出能够以最少的损伤,取得最大成果的局面,才是最优的选项。 而如今,这样的机会,似乎就送上门来了! 此前遇到的那几波建奴可没有海东青随行,都是小规模的骑兵,比起过来打仗,更像是过来骚扰的。 现在看来,他们应该是即将抵达战场的建奴先头部队。 只需要等麟字头的人打探清楚敌军到底有多少人马,就可以让自己做出应对了! “啪!” 一声清脆的枪响之声,在山林间响起。 看着天空上盘旋的海东青依旧活蹦乱跳,朱由校身后的人马中,响起了一阵阵的嘘声。 曹文诏牛皮吹得那么大,曹变蛟接的也那么好,说好的愿为将军射杀飞鸟,结果这头一枪开出,飞鸟不仅仅屁事都没有,甚至还在天空之上打着旋! 这一幕也同样落在了曹变蛟的眼中,让曹变蛟的脸色变得一片赤红。 朱由校却满心宽慰,拍了拍曹变蛟的肩膀道:“小曹将军,你这一枪打得好!” 朱由校话刚落地,曹变蛟连连摇头道:“不,将军,是末将失手了!还望将军再给末将一次机会!” 听曹变蛟这一番解释,朱由校挑了挑眉道:“不必,小曹将军,本将不是打趣你,而是告诉你,你这一枪放的,的的确确是好!” “这一次你的射击距离超出了天启铳的有效射程,但是弹道轨迹的确没有出问题。” “你之所以没有命中,纯粹是因为你刚接触天启铳,对天启铳的各项性能没有充足的了解,也没有足够的实战给你增加经验见识。” “作为一个新手,本将认可你的实力,现在本将开一枪,你看好了!” 说完这句话,朱由校大咧咧的翻身下马,走到了曹变蛟身边,直接手把手的端稳了曹变蛟的双手,抬起了曹变蛟手中的天启铳。 “看,面临超出了武器有效射程的敌人时,经验,就成了最重要的东西,就像此时,我们需要结合风力,子弹初速度,加速度,还有坠落的弹道弧线来分析,在什么位置开枪!” 一边说着,朱由校一边抬动曹变蛟的双手,微调起了位置。 当位置合适的那一刹那,朱由校低声道:“就是此刻,开枪!” 伴随朱由校的声音,曹变蛟下意识的就扣动了扳机。 一发子弹打着旋儿飞了出去。 但是天空中的飞鸟,却似乎是还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一般,自如的飞舞着。 “将军,你这说的头头是道,咋也打空了呢?” 曹变蛟调侃了一下身后的朱由校,眼见着朱由校也失了手,这下曹变蛟可就又觉得自己行了。 然而朱由校却是望着天空中海东青的方向,低声道:“别急,让子弹飞一会!” 朱由校话音落地的那一刹那,整个军中爆发出了一阵整齐的喝彩声。 “彩!” 那天空中飞舞的海东青,连叫都没有叫,就直接坠落了下去! 就在这个时候,被朱由校派遣出去打探敌军人数的麟三也打了几个转身,从树上爬了下来。 “禀报将军,敌军人数大概是着甲骑马的人三千余,另外布甲皮甲的步军有两千余!” 听着麟三的话,朱由校哈哈笑道:“兄弟们!准备作战!三千对五千,优势在我!争取打个全歼!” 第二百三十九章 严阵以待! 打过好几次歼灭战的朱由校理所当然的会认为如今的优势在自己这边,虽然说如今护龙卫四大字头龙凤龟三部已经被朱由校外放了出去,可是剩下的大部分人,也都还保有一颗战心。 而且装备完善的大明骑兵面对建奴的下马骑兵和步卒,本身就是占有优势的。 更何况这次建奴的大举出击,很明显是认为有着之前那些游骑作为骚扰,这一支明军应当早已疲惫不堪了! 可是朱由校清楚的很,虽然之前的那些建奴骑兵的确让自己很烦,很不爽,可是小规模的建奴骑兵对于自己带着的这帮人而言,压根不算什么阻碍。 从自己率领的骑兵行进之路上留下的零散京观人头,以及现在士兵们甚至还有余力调侃曹变蛟就能够看出来,如今明军战力基本保存完好。 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朱由校带领的是山海关里的绝对精锐的情况下,甚至这些原本在山海关,在辽东都堪称绝对精锐的战兵,亲眼见证到了那一波山海关封爵,亲眼见证了那堆积成山的金银财宝之后,早已热血沸腾。 从能打就打大不了就撤的心态转变成了一定要打,一定要立功。 甚至为了立功悍不畏死的地步。 一路上的小打小闹算不上什么,而此时听到神威将开口的三千对五千优势在我,他们非但不觉得有什么不应该,反倒是觉得,就来了五千建奴,而且还有两千是步卒! 有点少了,不够分啊! 和黄得功带来的京师兵不一样,辽东练出来的这帮人都很清楚,建奴甭管有地位还是没地位的,只要是正儿八经的建奴八旗子弟,上战场作战是用不着直接迈着腿跑的! 那些迈腿跑的十有八九是这三千带甲建奴的奴才扈从,这些人头换功可和建奴的人头不一样,甚至可以说是是天差地别! 同样的,战斗力也是天差地别。 虽然说这些奴才扈从中不乏铆足劲想要出人头地的,可是在装备这一块跟不上的情况下,他们再悍不畏死,也终究抵御不了同样战心爆棚且全副武装的明军。 听着朱由校说出的优势在我,顿时这三千人就激动了起来,一个个的高举手中的武器,嗷嗷叫了起来。 终于,有大战要来了! 看天空中侦查敌情的海东青打着旋儿坠落下来,皇太极脸色铁青,南征北战这么多年,那跟随自己的爱鹰,居然在这一战中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这个预兆,多少有那么点让皇太极心中有点不安。 “报!四贝勒!” “紧急军情!” “说!” 一个斥候从马上连滚带爬的翻身下来,跑到了皇太极的面前,喘着粗气汇报了起来。 皇太极挑着眉看向这个斥候,轻声问道:“何事?” “禀报四贝勒!据逃兵溃兵消息,这支明军掌握了新式的火器,可以射杀我军海东青!而且射击距离极远!” “而且,是射杀高空中的海东青!” “不要让鹰升空!切记!” 这话一出,皇太极身后的这些人马顿时就哄笑了起来。 “莽古代!你是不是被明蛮子吓傻了?” “对啊!前言不搭后语!” “哈哈哈哈!海东青是咱们大金的圣兽,平日里熟练的猎鹰人都很难猎到,更别说射下盘旋于天上的海东青了!” “哈哈哈哈!明蛮子早有这个能耐,会被我们打的那么惨?” “对啊!什么射程极远?都是扯淡!” 听着自己身边人马的哄笑,皇太极却捏紧了手中马鞭,自己一开始还以为是在天空中遭遇了什么事情,自己的爱鹰才会坠落。 可是直到听这个斥候的汇报之后,皇太极才明白,原来自己的爱鹰,大概是被他·看不太上的明人直接击落的! “啊啊啊啊!” 竭力压抑着心中痛苦,皇太极沉下心来,一字一句发号施令道:“探子速速前行!打探明蛮子虚实!” “本贝勒要知道,明蛮子人数具体是多少!是如何分配的兵力兵种!” 发号施令结束之后,皇太极眼中闪过厉芒,手中长刀一挥,锋利的刀刃划破了莽古代的脖子,伴随着鲜血涌出,皇太极虎目圆瞪,怒吼道:“莽古代妖言惑众!本贝勒杀之!” “海东青乃是我大金神圣的神鸟,象征着我大金的意志,怎可能被明蛮子击落击杀?” “尔等看!本贝勒的海东青,飞的多么自在!看!它猎食去了!” “什么不要升空?!本贝勒不明白!” “但是明蛮子还是需要认真对待的!他们是伏杀了我们兄弟的明人!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埋伏了我们!” “这样的明蛮子,兄弟们,你们能够放过吗?!” “我大金铁骑最强!让我们严阵以待,杀光明蛮子!” 皇太极当然心疼自己的海东青,可是现在皇太极更清楚不能露出心疼的心态来,毕竟,这一点一旦被自己承认了,那可就代表女真的图腾神兽,沦为明人的猎物了! 这对于驽信巫师之说的渔猎民族而言,打击是巨大的! 换成自己老爹在这,皇太极相信自己老爹有一万种方法将这个事态圆回来,而换到了自己身上,自己只能以自己的海东青猎食去了,用来堵住天空中本该侦查敌情的海东青不见了这个事情。 更是要亲自斩杀那汇报情报的斥候,用来压下舆论! 即便是这个消息,皇太极能够猜到是对的,但是皇太极也不得不这么做! 看着地上那死不瞑目的斥候,皇太极心道:“对不住了兄弟,不过这也是本贝勒效仿先辈,昔日曹孟德杀粮官之事,如今本贝勒用着,也毫无问题。” “中原文化,果然博大精深!” “中原物华天宝,坐拥万物,什么时候我大金,也能入主中原?!” 扪心自问了一会,摸着自己的下巴,看着自己的大军徐徐前进,皇太极眼中突然出现了一抹异样。 眼前一黑,皇太极顿时只觉得前方的山林,伴随着夜色的来临,仿佛变成了一只食人巨兽,正张开了大嘴,等着人去送死! 咬了咬牙,一种难以言说的不祥预感,在他的内心里蔓延开来。 如果真的是明蛮子打下了自己的海东青,那么……是不是代表明蛮子,已经严阵以待了? 早有准备的明蛮子,可不是好啃的! 第二百四十章 我大金天下无敌! 大战将起,眼见全军都到了合适的位置,拉出了足够的冲锋距离,朱由校勒马扬鞭,调转马头看向那些求战心切的大明士兵。 “自老奴努尔哈赤起兵以来!辽东连年战乱,百姓痛不欲生,流离失所,更是沦为奴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大明曾经做了错误的决定,将优势兵力分散,给了建奴一个以绝对兵力以多攻少的机会,方才导致萨尔浒大战大明的失利!” “那一站后,大明转为守势,建奴气焰却越发嚣张,屡屡攻伐大明,占我城池,掳我人口!” “当今天子即位之初,朝中未定,天子大权旁落,齐楚浙党,东林党攻伐不休,天子无奈,只能放任辽东的乱局,暗中扶持魏忠贤对抗文人,意图夺回皇权。” “东林击溃齐楚浙党,大权在握,开始肆意妄为,更是大肆在他们不熟悉的领域开始指手画脚,导致辽阳沈阳的沦陷。” “更是导致当今天子只能挥泪斩廷弼,传首九边以平民愤,平天下愤!” “辽东兵败,王化贞脱离东林,投靠天子扶立的魏忠贤,天子眼见时机到来,手中铁证如山,立刻命令魏忠贤对东林下手,并且开始收网!” “蛰伏数年,忍气吞声,天子将自己化作众人眼中的傀儡,最终将掌权的东林掀翻,将大权握到了自己手中!” “这也就有了此次本将亲率大军驰援辽东,这也就有了孙阁老二返山海,重镇辽东!” “更有了辽东军中新制的推行,人人可封官,人人可得爵!” “军需物资,如今源源不断从京师浩浩荡荡而来!” “本将,以高第之血祭旗,以建奴人头为京观!” “本将就是要告诉诸位,要告诉关外的建奴,自今日起,攻守易型了!” “大明的反击,来了!” 听着天启帝中气十足的话,这刚列好阵的大明军队,顿时出现了一阵骚动,他们这些大头兵哪能知道这么多。 虽然本身他们听评书看话本,字里行间说的都是文人好文人妙,文官都会呱呱叫。 可奈何如今天启帝是正儿八经的将功名利禄,将机会摆在了他们的面前。 而作为京中驰援辽东的将领之首,更是亲自带领小股部队击破过建奴,三日杀两只海东青的神威将亲口所说的话,可信度在这一刹那,彻底击溃了他们心中原本对文人的那一点好感。 眼见自己麾下人马一个个眼神开始狂热,开始坚毅,朱由校高举马鞭,气沉丹田,朗声道:“泱泱大明,泱泱华夏,数千年历朝历代,神话辈出,英雄辈出!” “今日,本将请诸君与本将同生死,共患难!”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国仇家恨!一雪之!” “从今往后,在这天地之间!我等就是神话!” “杀!” 一切,都在朱由校的计算当中,从源源不断的护龙卫以及斥候汇报的情报中,朱由校已经大致算好了建奴的行军速度,算计好了此时建奴即将破林而出! 就如同朱由校的计算一样,就在朱由校厉喝的杀字出来的瞬间,就在整体的大明情绪被朱由校挑起的时候,从明军拉开的这段冲锋距离之外的山林中,如同潮水一般的涌出了无数衣甲不全的人。 紧随着这些人之后,是高举白色龙旗,狂呼着口号的建奴大军! 然而,明军早已做好了准备,就在这些人冲出山林的那一刹那,明军动了! 黄得功、曹变蛟策马当先,呼喊着口号,抡起了手中的大刀,冲向了建奴,朱由校拔马转身,大枪撩起,直接冲在了人群最先处。 “大明万胜!随我冲!” 看着那一支如狼似虎的明军嗷嗷叫着冲向了自己的大纛,皇太极有点站不住了,这样的阵仗,皇太极曾经见过。 那是在数年之前的萨尔浒,那是在数年之前,那支统帅名唤刘大刀的骑兵! 当初他们如果不是冒进撞入了埋伏圈,没有退路,且受限于环境,无法自如冲锋,当初的大金,还真不一定能够一举绞杀刘綎的大军! 可即便是在层层困境之下,刘大刀部,也给大金造成了极大的损伤,让大金无法尽数剿灭萨尔浒的四路明军! 即便是那时的八旗子弟也经历了破杜松,破马林的两场恶战,可是连战连捷所鼓舞起来的士气,却也在那个时侯达到了一个巅峰。 那般的悍不畏死,那般的骁勇善战! 那样的八旗大军,居然险些被刘大刀冲开防线,最后即便是绞杀了刘大刀的大军,却也给了南路李如柏逃离的时间! 而此时,自己遇到的这些明军,居然让自己想到了当时沿着山路拔山破寨杀出来还带着赫赫凶威的刘大刀! 想到这里,皇太极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剧烈的跳动了起来! 然而,这不是皇太极怕了,在这般的情况下,遇上了强敌,那么就只能狭路相逢勇者胜! 即便是敌方早已拉出了冲锋距离,足够让他们的骑兵冲锋起来,可我大金的军队也不是吃素的! 皇太极相信,在这狭长的山道之上,自己的麾下能够防住,能够如同数年前在萨尔浒之时防住刘大刀的南路军一样,将他们死死的咬在地面上,让明人骑兵失去他们引以为傲的冲击力! 一旦明军失去了他们引以为傲的冲击力,开始下马步战,那么大局已定! 皇太极自信,在步战的贴身肉搏当中,自己的大军只要不遇上那支白杆兵,就是天下无敌的! 至于同样在浑河大战中给了皇太极极大冲击的另一支明军,皇太极已经不去在意了。 山海寨的事,皇太极清楚的很,毕竟横行大小凌河的山海寨无疑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蹦跶。 皇太极留下山海寨,第一是不想让这支当初浑河血战中活下来的人有回大明的念头,第二则是皇太极很清楚,辽民当中心向大明的人不少,而当辽东战事大起的时候,这些辽民不一定能逃回明朝,极大部分,会被山海寨带过去。 等大金彻底拿下了山海关外辽东的土地之后,山海寨,完全可以一举连着兵马连着辽民一同,全部被大金收入囊中! 毕竟,皇太极可没少在山海寨中安插眼线,他们大部分举动,其实皇太极都清清楚楚。 有一处地方可以收拢大量辽民,总好过大金战士漫山遍野的找人! 眼见着明军即将冲到面前,皇太极拔出腰刀,怒吼道:“顶住!我大金,天下无敌!” 第二百四十一章 不行,我得小心点! 大金是不是天下无敌,这点没人知道,但是建奴的战斗力的确可以说是顽强的很。 在第一轮铁骑的冲锋之下,如若不是有着几员猛将迅猛的撕裂了战线,后续的大明铁骑可以说压根冲不起来。 建奴防御线简直宛若铜墙铁壁一般! 身着二重重甲的建奴步兵,以手中的长枪当做了拒马,狠狠的斜扎在地上,枪锋直指战马胸膛。 而在大盾和重甲的保护下,寻常的大明士卒,即便是手中武器锋锐,却也无法一刀两断,这就给了建奴们从容反击的机会。 即便是有着人马撕裂了建奴战线,可是由于山谷甬道狭小,即便是朱由校曹变蛟等人撕裂开来,可是那小小的缺口,却在须臾间又一次被建奴填补。 眼见着大部队在后边冲不进来,朱由校心知这样下去不行。 “杀!” “唏律律!” 伴随着朱由校一声厉喝,就在朱由校身下的战马发出一声嘶鸣,居然活生生在人群中调转了过去,长枪撕破了一个个建奴步兵的胸甲,朱由校怒喝道:“将士们跟本将来!” 皇太极当然不会忽视那在战圈中辗转挪移的朱由校,两眼微眯,皇太极伸手向后招了招。 一个皇太极信任的奴才立马就托着一张大弓,递给了皇太极。 就在大弓入手那一刹那,皇太极整个人气质为之一变,如同换了一个人一样,从之前看起来的儒雅随和,变成了一个杀气凌凌的战场大将! 伸手从弓囊中取出一支带着倒刺的箭矢,皇太极搭箭上弦,弓若满月。 随即皇太极瞄准了朱由校的方向,心中暗道一声:“着!” 整支羽箭带着无匹的威势,打着旋儿射向了朱由校的背影! “将军!小心暗箭!” 几个正对着朱由校的明军发现了那射向朱由校的箭矢,发出了示警,可就在这一示警的工夫,这几个明军战士,就被面前组成人墙的建奴推下了战马。 朱由校当然能从空气的流动中感觉出来身后射来的利箭,可是朱由校更清楚,自己现在背后中门大开,这支箭矢,速度极快,定然是强弓发出,自己还真不好躲! 微微扭头,瞥见了那箭矢的弹道,朱由校怒喝一声,胯下战马人立而起,朱由校一个回马枪,枪锋直接刺在了那箭矢的锋刃之上。 “铛!” 伴随着一声炸响,朱由校双手抡枪,撕裂了好几个建奴的防御,一骑绝尘,冲出了建奴好不容易填补上的缺口。 看到这一幕的皇太极两眼一阵抽搐,但是下一瞬,皇太极就伸手搭上了三支箭,大弓再一次被皇太极拉成了满月。 “此子武艺高超,且能号令明军,在明人中,地位决然不低!” “当初的刘大刀也是凭着一身武艺,将他的麾下带的如同铁军一般,我大金决计不能允许下一个刘大刀的出现!” “此子必须诛杀!” 心中念头一闪而过,皇太极箭若连珠,一支接着一支的射向了朱由校。 “你能挡本贝勒一箭,那么三箭呢?!” 大明士兵来不及为朱由校如此惊艳的一枪和随后的杀出重围喝彩,眼见着建奴大将又一次三箭连环,一个个自然是忧心忡忡的为朱由校示警了起来。 不论是谁,都很清楚战场之上的冷箭,本就是万千名将防不胜防的东西,更是战场之上取了名将性命最多的东西。 斩首战术,其实在整个华夏五千年的历史当中,就从没缺乏过。 朱由校感知到身后的空气流动,面色一紧,这三箭连环,比之方才那势大力沉的破甲之箭更为要命,特别是自己现在还是背对着那暗施冷箭之人,这三箭,自然是更加险恶难挡。 可朱由校在现代化战场上,被打了那么多次冷枪都没身死自然是有着自己对应狙击的方法,在这冷兵器战争的时代,朱由校躲起这力道不如之前那一箭的三箭连环,反而更加容易。 至少,在后世,骑着摩托车面对三发近乎同时打过来的冷枪时,骑士无法将自己躲在摩托车的车身之下! 而在这个冷兵器时代,骑士却可以轻松的藏身马腹,避过上方的箭矢! 虽然需要极强的马术,可是偏生朱由校就有着这么一身马术! 然而就躲过这三支箭矢,当然不足以让朱由校如此费神,只见就在那三支箭矢即将射到朱由校身躯的那一刹那,朱由校整个人从马背上一倒,从坐在马背之上变成了趴在马腹之上。 下一瞬,箭矢刮过朱由校的战马,而重新端坐马上的朱由校却端起了一杆天启铳,在电光火石之下,瞄准了身处白龙大纛下衣甲整齐,手握大弓的一人。 “着!” 朱由校轻轻一声,扣动了手中的扳机。 就在朱由校天启铳开枪之后的短短时间里,那个手执大弓,身披甲胄,屹立在白龙大纛下的人影整颗头颅炸开。 黄白之物,撒的整个大纛上到处都是! “嘶!” 看着这一幕,皇太极不由胆战心惊了起来,在放出了这三箭之后,皇太极自酌明将绝无生还的道理,就将自己手中的大弓递给了忠心耿耿的奴才,可皇太极却没想到,自己的这个自负举动,居然救了自己一命! 身为这个时代的顶级弓手,皇太极自然是清楚,若是方才那个明将不是以为那施放冷箭的人就是自己持弓的奴才,那么那爆头一击,绝对爆的会是自己的脑袋! 数百步外,明将能够直接打爆自己奴才的脑袋,而且让自己奴才的脑浆鲜血洒在白龙大纛上,皇太极可不会相信这明将会打不准自己的脑袋! “果然情报无误!明蛮子搞出了新的火器,能够超远距离杀人!” “就是不知道,这火器在明蛮子中装备的多不多!本贝勒得想法子弄他一杆才行!” “不过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该下达的命令本贝勒已经下达差不多了,我大金精锐人人可谓将校,乱战之中无需指挥!” “本贝勒,需要隐匿身形,以免被狙杀!” 心中念头一闪而过,皇太极摘下了自己头上显示身份的军官头盔,戴上了一个普通八旗兵的头盔,同时悄咪咪的将身上所穿的白底盔甲脱下,露出了盔甲之下的明军甲胄。 眯起双眼,换装完毕的皇太极眺望着再一次率领大明铁骑拉开距离,准备冲锋的朱由校,感叹道:“明人有将如此,我大金何其不幸!” “然而,也就是这样的对手,杀起来,才会更有意思!” 第二百四十二章 狙击之战! 乱战当中,大雪突然洋洋洒洒的下了起来,洁白的雪花和晶莹的血珠,在战场上出现了一抹妖冶的鲜红。 皇太极捡过地上的一张大弓,拉成满月,藏身树后,瞄准了另一个明军战士。 “蹦!” 弓弦炸响,看着那人应声落马,皇太极的嘴角挑起一抹残忍,即便是那个明将武艺超群,而且有极强的应激能力,然而那些寻常的明人士兵,即便全身是甲,在混战当中,又能挡得住自己几箭? 挡不住!躲不了! 当皇太极将注意力转移到普通小兵身上之后,皇太极俨然成为了一个残酷的猎手,在这一片混战当中,皇太极身为女真的顶级射手,几乎可以说是箭无虚发。 朱由校两眼眯起,自己的麾下一个接一个的被强弓射落马背,这一点极不自然! 虽然他知道建奴中的强弓手在一定距离的时候,能够发挥极大的战力,可是明军骑兵都已经骑脸了,那些强弓手也只能掏刀子近战。 那么究竟是谁,能够在乱战当中,仍能做到百发百中,每一箭,都会导致一个大明战士失去战斗力? 电光火石之下,朱由校想到了方才白龙大纛下那手执大弓的人身边,那活动肩膀的身影! “原来是误中副车!那人没死,甚至潜伏了下来!” 穿着打扮都差不多,而且都是身处白龙大纛之下,那么极有可能,是那人以为三箭连环足够要了自己的命,所以将大弓交给了随从,自己活动筋骨! 想明白这些,朱由校眯起了双眼,看到人群中厮杀正欢的曹变蛟,一枪抽飞曹变蛟身边的一个建奴。 猿臂轻舒,朱由校扯着曹变蛟的盔甲就将曹变蛟拉上了自己的战马。 “曹变蛟,你代替本将厮杀!” “众将士小心冷箭!建奴中有神射手在暗中施放冷箭!” 两声呼喝,一高一低,朱由校还没等曹变蛟反应过来就纵身一跃,背着背上天启铳,爬上了一棵大树。 皇太极藏于暗处,自然是看的明白。 就在朱由校爬上树之后,皇太极就明白了过来,自己再也不能和之前一般,肆无忌惮的放冷箭了! 看了看朵朵飘落的雪花,皇太极怒喝道:“正白旗的勇士们,冲啊!” 伴随着这一声怒吼,朱由校眼疾手快,一枪打出。 “砰!” 看到自己方才所在之处那作为掩体的大树上炸开的大洞,皇太极倒抽一口冷气,他猜到了明人的新火器威力巨大,但是皇太极没有想到这新火器的速度,居然也如此迅猛! 要不是自己有了提防,在出声之后迅速换位。 只要刚才稍晚一步,自己的身上就会炸出一个血洞! 急促的呼吸了几口,皇太极从大树之后微微露头,打量起了树丛之上。 “贼将居高临下,视野比我要好,本贝勒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想法子破局!” “如今正白旗和明蛮子已经开始了鏖战,这支明蛮子也是重甲,虽然被我们废掉了他们的机动性,冲击力,可我们大金最大的优势强弓重箭,也被废了!” “最终的决胜,还是需要我们两方主将决出!” 看着战场上不时炸开的血花和枪声,皇太极咬了咬牙,看向身后一个少年说道:“鳌拜!你虽年少,但是你是本贝勒最信任的亲随!” “虽然这是你第一次跟随本贝勒作战,但是本贝勒还是要问你一句。” “不知你可敢着本贝勒之甲,负本贝勒之旗,为本贝勒在战场上冲杀驰骋,吸引明将的注意?” 皇太极话未说完,他身后那豹头环眼身材高大的少年便三下五除二的拖去了身上棉服,虎目盯着皇太极道:“贝勒爷!最危险的地方,交给我!” “哈哈哈哈!好!好!好!果然不愧是我大金第一重族苏完瓜尔佳氏的第一勇士!” 皇太极哈哈大笑,鳌拜却迅速的穿上了皇太极的战甲,手执一杆大刀,策马从皇太极隐匿的山林中杀了出去。 看到从之前传来指挥之声的方向冲出了一个全身白底甲胄,背负一杆白龙旗的身影,朱由校下意识的就想端枪瞄准。 然而现代战争中磨炼出的野兽一般的意识,却让朱由校隐隐约约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个骑士如若真是方才放冷箭的人,如今提刀跨马,正是放弃了自身藏于暗处的优势,即便他武艺超群,冲入明军战阵却也要面对曹变蛟黄得功等数将围攻。 一时半会就连自己也无法速败曹变蛟他们,更何况一个不知名的建奴? 可这骑士如果不是之前放冷箭的人,那么自己贸然开枪,没准就会暴露自己的位置,给那冷箭建奴可乘之机! 屏住呼吸,耳朵抖动,朱由校仔细的听起了四面八方的声音,从风中,从厮杀中,从金铁交击声中,朱由校听到了一抹不寻常的声音。 有人悄悄踩着雪,朝自己藏匿的位置摸了过来! 如此有条不紊的踏雪之声,绝对不会是战场里乱战之人能够发出的脚步声! 方向,在西南方! 听声辨位,这个是基础素养,朱由校既然已经听出了来人方向,当即脸色一变,整个人宛若猿猴一般跃向了另一棵大树。 朱由校很明白,自己转移位置的机会,有且只有这一次! 对面的建奴弓手,已然从他的百发百中和信手拈来的重箭破甲与轻箭连珠中,证明了他的射术有多惊人,面对这样的敌人,朱由校当然不会有一丝小觑。 从他逐步接近自己,而不是直接拉弓,朱由校可以猜测到,这个弓手只是确定了自己的大致方向,而不能确定自己究竟在哪,而自己趁着这个机会转移位置,不仅仅能够起到打草惊蛇的作用,更能够告诉那个建奴。 在他寻找自己位置的时候,自己,也已经发现了他! 果然,就在朱由校跃起,换了一棵大树的这个时间里,皇太极猛然回头,看到了朱由校没入层层树枝之后。 看着这一幕,皇太极目眦尽裂,凭借着多年打猎的经验,皇太极才勉强搜索到树丛之上明将的位置,可随着这明将没入了层层树荫之后,自己之前的搜寻,全部成了一场空! 咬着牙齿,皇太极明白,自己现在,从猎手沦为了树丛之上明将的猎物,隐蔽身形,才是自己如今最该做的事情。 深深呼吸一口,皇太极一个转身,将自己的身形,隐藏在了另一棵大树之下。 “罢了,本贝勒也上树,这明将居高临下,本贝勒太劣势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逃了?! 自小在白山黑水中长大的皇太极自然不会对爬树陌生,甚至于对山间野兽熟知的皇太极爬树的技术,还极为精湛。 比起在雪地上走路,或多或少会发出的声音,在和朱由校同为这个时代顶级射手皇太极看来,自己爬树之时的声音只会更小! 更何况,皇太极还自认还能够不断的以雪球击打两侧树木上的雪盖,诱发大雪,用来掩盖自己爬树的声音。 蹭蹭几下爬上了树,皇太极的眼中突然闪过了一道人影。 下意识的,皇太极就弓如满月,又是一轮三箭连环朝着那道闪过的身影射去。 和之前势在必得的三箭连环倾尽全力不一样,此时的皇太极只是试探,那道一闪而逝的人影,除了是敌人之外,更有可能是敌人的障眼法。 看着自己将外袍裹雪丢出,用来迷惑敌人的招数没有奏效,朱由校反倒在心里笑了起来。 在这个时代这么久了,自己还是第一次遇到在射艺上,能够给自己带来如此之大压迫感的人。 虽然说自己装备的是仿制98k的天启铳,敌人拿的是此时的建奴重弓,在装备上自己占据优势。 可是其实在此时的情况下,二者的实际杀伤力,可以说是相差无几。 诚然朱由校的火器,穿透性强,而且会爆炸。 一旦击中,小则残废,重则毙命。 可谁也不知道对面建奴手中的重弓箭矢是否有淬毒,如果是剧毒的话,照样可以做到登时毙命! 在这种压迫之下,朱由校可不会选择轻举妄动去冒险。 看着一簇簇雪盖滑下,朱由校不禁一笑。 “这建奴,有点意思,还会混淆视听。” “但是比起后世那些人而言,这种招数,实在是太稚嫩了,在这个时代也许这种招数对于科班出身的大明寻常将领,将门子弟而言,能够起到极大的迷惑性。” “可对于我这个在后世现代化战争的战场上活下来的人而言,太小儿科了!” 这个时代的射手,大部分都是出自将门世家或者山林猎人,对于声音的分辨,虽然说不少人也有着听声辨位的本事,可终究不像是朱由校一般,曾经面对过在山林闹市各种场景中分辨声音的训练。 所以皇太极自认为上树之后可以藉由击打树木,导致雪盖崩塌的声音可以混淆朱由校听觉,从而为他争取找到朱由校时间的这一举措,不仅没有迷惑住朱由校,反倒是让朱由校有了观察雪球攻击线路,判断皇太极所在之处的机会。 更遑论皇太极还玩了一手三箭连环,这三箭连环虽然是皇太极的试探,可是皇太极的力道用的也不小,三支箭矢,更是深深扎入了朱由校抛出的那件袍子之前所在的树干之上! 结合雪球攻击的方向和那三支箭矢来的方向,朱由校的脑中如同出现了一副全景地图一般,迅速的分析了起来。 皇太极眼见着四周一片沉寂,甚至连厮杀声都渐渐远去,那明将还没露脸,心中隐隐约约有了几分按捺不住,虽然说皇太极是一个好猎人,可是他毕竟不是真正的猎人出生,没有那么好的耐心。 自打出生以来,皇太极年少之时,家中一直有着父兄庇佑,在父兄出门征战之时,他在家中处理后方政事,让一切都井井有条,年岁稍长,皇太极开始亲历战阵,又屡屡献计,累建奇功,博得了文韬武略皆全的美名。 可以说是一直顺风顺水。 所以即便是皇太极再如何学习武艺,学习射术,学习攀爬之道,这些也都只是皇太极为了博得父亲努尔哈赤开心的手段,而不是皇太极赖以生存的技艺。 换做玄幻小说当中,此时的皇太极就是修为到了,心境未到! 暗中潜伏的时间,已然过去了半个时辰,相互试探好几次,却都没能够锁定各自的位置,皇太极当先按捺不住。 “呔!明蛮子!藏着掖着有意思吗?!快快现身,和你皇太极爷爷一战!” 听到皇太极怒吼的声音,朱由校瞳孔瞬间缩小。 众里寻他千百度,皇太极,居然就在自己的面前!甚至和自己两军对垒了这么长时间! 虽然激动,但是朱由校却也清楚,此时皇太极定然是手中的强弓已经拉满,就等自己冒头。 从一开始的混淆视听,到现在的骂阵挑衅,朱由校都很清楚皇太极的目的是什么。 无非是因为他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只能通过这些辅助的方式,来诱骗自己冒头,给他射击自己的机会! 然而朱由校知道,战场之上的厮杀声之所以远去,不是因为战事消弭,而是因为,战士们都累了,已经没有力气再嘶嚎了! 自己和皇太极在树上墨迹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本身两军的总兵力加一块就不到一万人,在高强度高烈度的战斗了近一个时辰之后,也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力气了。 此时战事还没结束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自己和皇太极这两个主将没有分出胜负高低,两方人马,都在咬牙坚持! “不行,必须速战速决!” 眼中闪过一抹厉芒,朱由校下定了决心,同样身为顶级的射手,朱由校也不认为自己会逊色于皇太极这个按捺不住的人。 “砰!” 扳机扣动,朱由校手中的天启铳迸发一道明亮的火花,一发子弹朝着皇太极之前出声的位置飞射而去。 然而就在子弹出膛的那一刹那,朱由校整个人又一次缩回了树干之后,利用那电光火石的一瞥,朱由校注意到了皇太极身上明黄的底衣。 “嗡!” 一支重箭,在朱由校回过头,缓过气的那一刹那,就狠狠的扎入了朱由校所在的那棵树上。 听着身后的响动,朱由校动如雷霆,整个人再次探出掩体,朝着箭矢所来的方向,扣动了扳机。 不过这一次,朱由校用的不是长铳,而是此次出行前,曹文诏硬塞给自己的那把左轮。 比起重新装填天启铳的时间,朱由校很清楚,自己现在和皇太极,打的就是时间差! “嘭!” 听着一个重物从树丛之上摔落的声音,朱由校两眼一亮,探出头去,却看到一个身影一瘸一拐的从雪地里蹒跚着离开,旋即迅速的转上了一匹战马。 自己那一铳,虽然因为时机问题,没有太过精细的瞄准,却也大致能够击中皇太极的躯干! 皇太极居然在这样的局面下,也能逃生! 这小子,福大命大啊! 来不及多想,朱由校迅速的分析起了局势。 如今皇太极逃窜,自己所在树丛之上原本的居高临下,却因为茂密的雪盖和树枝,遮掩住了视线,没法补刀。 “要糟!这皇太极策马返回战场,我光凭双腿跑过去,必然来不及!不行,不能给他返回正面战场的机会!一旦他开始了妖言惑众,大明军心必溃!” “好在我选择的那处战场周遭树木稀缺,我还能赶得上!” 电光火石间,朱由校就下定了决心,整个人如同猿猴一般,在茂密的树干之上辗转腾挪了起来,只有这样,自己才能够及时的赶到战场,不让皇太极乱大明军心! 第二百四十四章 换俘! “明蛮子你们听好了!你们的主将已经被本贝勒亲手击杀!你们还坚持什么?还等待什么?本贝勒一贯礼佛,不愿多造杀孽,尔等放下武器,自行去!” 还没等朱由校抵达战圈,从树上下来,朱由校就听到了皇太极那中气十足的声音。 虽然皇太极话语中气十足,可是朱由校却依旧从皇太极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疲惫和一丝硬撑,自己那一枪虽然没有取掉皇太极的性命,但是终究皇太极从十几米的大树上掉下来,即便他用树枝做了缓冲,自己那一枪的力道和摔下来的力道,都足够让皇太极身负重伤。 皇太极之所以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愿意多造杀孽,更是让朱由校确定,此时的皇太极,纯属是外强中干! 朱由校正准备下树,去戳穿皇太极的外强中干,却又听到了皇太极的声音。 “但是本贝勒放人,也不是没有要求的!你们必须无条件释放本贝勒的亲随,被你们拿下的鳌拜!” 鳌拜被擒拿了?朱由校听到这个当即一愕,原本以为此时的鳌拜还只是一个小屁孩,按理来说,应该不会出现在建奴的军中,更没可能出现在皇太极的亲随之内,可是朱由校却没有料到,这日后的鳌少保,此时居然落入了大明的手中。 皇太极对鳌拜的栽培,还是用了心的,见到了父亲下令处死长兄,皇太极清楚了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培养起自己的嫡系才行的道理。 就像大哥褚英一样,如果光认为自己战功赫赫,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的话,那只能是取死之道,大哥从被立为太子,到人头落地,不过短短几年。 也就是通过这个事,皇太极才从十年前就开始培养起了独属于自己的嫡系,鳌拜,就是皇太极从小培养到现在的嫡系中最为出挑的一个。 “想让我们放了这个建奴,可以!但是你们得把曹变蛟小将军给放了!” 没等朱由校多想,黄得功的声音响起。 听着黄得功的话,朱由校蓦的心中一动,建奴方的鳌拜失手被擒,己方的曹变蛟竟然也被活捉!? 以曹变蛟的武艺都能被生擒,这只能说明,是整个战局都近乎白热化了,建奴将他们的勇武完全展现了出来,大明军队,也在步战之中不落下风。 才能够打的两方大将互换! 要知道,曹变蛟骑着的,可是自己的战马! 透过层层树叶的阻拦,朱由校看到了皇太极此时的样子。 前后左右都有人举盾围着,皇太极立于盾墙之后,已然没了什么狙杀他的机会,反倒不如看看面对亲信和敌军大将的换俘,皇太极会如何做!! 想到这里,朱由校按下心来,皇太极号称文韬武略俱佳,更是在努尔哈赤死后,一举成为了后金大汗,在后世的评价,甚至隐隐约约已经超过了他爹努尔哈赤。 对于自己而言,皇太极将会是个劲敌,这一点从之前在树丛之上的博弈中,朱由校就已经预料到了,从武略上看,皇太极武功造诣不低,而且箭术尤为出挑。 虽然说心性略差,但是作为一个皇子,一个不需要亲自冲杀在第一线只需要指挥战争的皇子,这一点缺点,几乎可以无视。 然而朱由校清楚,就凭这点,皇太极是不足以得到后世那么高评价的。 皇太极定然还有别的什么过人之处,只是自己现在暂时没有观察到,如今有机会,当然还是要把握住。 毕竟天知道,皇太极此次之后,还会不会出现在宁远。 甚至于此次皇太极逃脱之后,会不会将大明有新式火器的消息,透露给努尔哈赤,让他们有了提防,这也是未曾可知的事情。 虽说朱由校做好了明军新式火器暴露的准备,但是朱由校却也不认为此时暴露给皇太极,是一个合适的时机。 说到底,暴露给普通的小兵斥候,他们所说的话,努尔哈赤不一定会放在心上,可是皇太极却不一样,皇太极可是努尔哈赤的心肝! 皇太极的话,努尔哈赤定然不会等闲视之。 这支皇太极亲自率领的建奴军团,的的确确算是给自己出了一个难题。 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摸着刚冒出头的胡茬,朱由校两眼一亮,定下心来。 此时的皇太极,一切求速,因为皇太极绝对不会等自己从树林中出来,戳穿他的谋划,所以皇太极自然是只能追求万事求简,一切从权。 换俘之事,定然是势在必行。 只要皇太极答应了换俘,他的盾墙就不可能继续将他挡的严严实实,那样一来,自己就有了机会,能够射杀皇太极的机会! 必须继续潜伏,下边的事情,还是交给黄得功他们! 虽然说曹变蛟被俘,可是黄得功这个日后的江北四镇之首可还在,正好将这一次的事情,当做对黄得功的一个考验。 皇太极在盾墙之后,看着被几条绳索捆得严严实实还不住蹦跶,想要伤人的曹变蛟,不由眼角抽搐。 就这么个憨货,不识抬举,鲁莽无礼,满心取死之道,对面的明将居然还打算要回去? 那就说明这人,在大明朝是有用的,他很可能是装出来的鲁莽无礼! 可是皇太极不想放回去也不行,在此时,皇太极看的很清楚,对面站着的明军,可并非是完全没有一战之力的! 明明明军才三千余人,居然在近身战之中,拖住了自己的五千亲兵! 甚至在现在来看,双方的死伤,竟然是明军伤亡更低! 这份战力摆在面前,皇太极知道。 眼下要担心的不是什么能不能胜,而是要担心,能不能平安撤离!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回来之后二话不说就喊话,说他们的主将已经战死,皇太极可不认为光凭他就可以让这些明蛮子收手。 看着气喘吁吁的部下,看着一脸绝望,头破血流被好几个人挂在枪杆上挑起的鳌拜,皇太极已然心生退意。 更何况皇太极无比的清楚,树林中发生的狙击之战中,自己才是下风的那个,之所以自己能够及时逃出来,还得是因为自己早已安排了一个亲随,将一匹性格温顺的战马,绑在了一棵树下。 “明军有超远距离攻击的火器,这事必须要告诉父皇,从今日起,我们大金的将领,不能再没有任何防备,就冲在最前方了!” 心中念头流转,一双虎目中流露出一抹不甘,皇太极隔着盾墙,看着对面严阵以待的黄得功怒吼道:“行!这曹变蛟本贝勒给你们!但是,你们必须要放了鳌拜!” 黄得功不屑的瞥了一眼在枪杆上蹦跶的鳌拜,朗声道:“本将数三二一,一同放人!” 第二百四十五章 各怀鬼胎! 朱由校惊讶的发现,此时的黄得功,已然有了大将之风,这开口闭口的本将,也格外的有气势。 哪怕是面对杀气腾腾,更是说出了击杀了自己这个主将的皇太极,黄得功在气势这一块上,是没有落入下风的。 黄得功此番表现,在目前而言,当得上一句极好的评价,可是朱由校明白重头戏,还在后边! 如今谈妥的换俘,只是黄得功和皇太极二人之间的妥协。 而真正的大凶险,还得是在场双方正式换俘的那点时间。 朱由校相信,如今的皇太极虽然急着换俘,脱离战场从容撤退。 可是皇太极不可能不知道,在双方换俘的那一瞬间,就是双方防备最松懈的时间。 同理,黄得功既然想要独当一面,既然想要成为一方重将,当然也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这最后的交锋,朱由校想看看,皇太极和黄得功二人,究竟会是如何处理。 “黄将军!建奴说他们击杀了神威将,他们还俘获了小曹将军,你怎么能够如此无动于衷?你可别忘了,神威将是来自京师的大人物!” “神威将殒命,京师答应我们的东西,还能成真么?还能实现么?” “对啊,黄将军!为神威将军报仇!兄弟们还有一战之力!” “没错!黄将军,什么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这建奴比咱们人还多,被咱们打的多惨啊!一定要为神威将报仇!不然,咱们的军功,还如何计算啊?!” 听着身后人的七嘴八舌,黄得功不由苦笑了起来,他又何尝不知道此时自己麾下的人马还有着一战之力,更知道这波建奴是想着赶紧撤离。 在方才的血战当中,黄得功可以明显的感觉到,这些建奴被打的心惊胆战,更是在自己和曹变蛟擒拿下那个被叫做鳌拜的小将之后,建奴的怯战情绪,到达了一个顶峰。 直到鳌拜头盔被扯下来,露出原本面貌之后,建奴的战心才恢复了一点,可要想再如同之前一般个个悍不畏死,却也是做不到了。 曹变蛟在绊马索下马失前蹄,落马之后陷入重围,随后拼死将背上的天启铳投掷了出来,而后被十余个建奴生擒。 从那时起,黄得功就猜到了这些建奴是想要以曹变蛟交换这个被俘获的鳌拜,从而判定了鳌拜在建奴中地位绝对不会低。 皇太极闪亮登场之后,更是让黄得功确定了鳌拜的地位,因为鳌拜一身甲胄,显然和他的体型有着差异。 两相对比之下,黄得功得出了结论,那就是这个鳌拜,穿的是皇太极的盔甲,所以在鳌拜冲出来之后,建奴军队人人奋勇向前,就如同打了鸡血一般。 而鳌拜被擒,建奴失了战心,开始了怯战,之后的一切事情,也都说得上了。 然而让黄得功去相信神威将战死,这一点黄得功可是打死不会信的,先不说天启帝自身武艺高超,在西苑校场之内甚至有过车轮战一战数百的经历,光论皇太极这踉踉跄跄中气不足,出来第一时间就盾墙保护的举动。 就足够让黄得功相信,这建奴贝勒,只是使用诡计,暂时限制住了自己的主将罢了。 皇太极那迫切想要撤离的举动,更是让黄得功确定了自己的推论。 然而大明将士却也都不是人人都像他黄得功一样,那么信得过神威将的,哪怕是曹变蛟这个跟随天启帝冲杀过的人,在听到了天启帝身死的消息之后,即便是身上绑了数十条绳索,却也还是怒不可遏的冲了起来。 差点就撞上了皇太极身边的盾墙! 在这样的情况下,黄得功当然只能苦笑,能够勉强压制住这些辽东的骄兵悍将都多亏了曹变蛟被俘之前怒吼的那声:“黄得功,你脑子好使,你来指挥!”,可是面对真的要换俘的时候,黄得功却只能犹豫。 毕竟,换俘虽然不是什么大事,可是万一建奴使诈,在换俘之时全军乘机掩杀,那可该如何是好? 黄得功当然不会掉以轻心。 更何况,黄得功自己,就是这么个打算! 眼中闪过一道冷芒,黄得功压低了声音道:“本将也恨建奴入骨,恨不得食奴肉,寝奴皮,但是眼下里虽然我军还有战力,可是建奴大阵已成,我们没了冲锋距离,丧失一大臂助,尽管下马步战我军也不虚。” “可是我军每保存一分战力,日后就能多杀几个建奴!” “本将和贼将皇太极斡旋,就是想要寻一个机会,能够让我军以最少的损伤,冲破建奴的机会!” 听着黄得功的话,黄得功身后一人面颊肌肉不自然的挑了挑,低声道:“那神威将的仇,咱们不报了?” “姓黄的,你不要军功,我们也要军功啊!” 身后又一次的叽叽喳喳了起来,黄得功皱起眉头,两手一压道:“放心,神威将不可能出事!本将是随神威将从京师中一路杀过来的,深知神威将的能耐。” “所以兄弟们安下心来,听本将命令!” “争取冲破建奴的同时,将小曹将军,也救出来!” 几骑通体雪白的骑兵绕到了黄得功的身边,齐声道:“护龙卫,遵教官命令,此役,暂时由黄将军指挥!” 一听这话,黄得功激动了,护龙卫是什么人,他作为和天启帝一同驰援辽东的人,清楚的很。 这帮人,就是天启帝最为信任的亲随! 在此时他们主动出来为自己解围,很明显,是天启帝之前和他们说过一些什么。 然而不论如何,他们既然出来了,那么辽东诸军的怨言,也自然就会被压下去,毕竟此次跟随天启帝从山海关内杀出的明军都是见到了护龙卫在天启帝的指挥下,是如何轻松歼灭小股建奴骑兵的。 瞥了一眼身后的护龙卫和辽东战兵,黄得功以极低的声音说道:“我一会倒数三二一的时候,会刻意将时间拉长,给建奴一个将小曹将军从后军推向前军的机会。” “这时我军也做势将那小建奴推出去。” “在我数到一的那一瞬间,护龙卫的兄弟率先开铳,不求杀敌,但求将建奴的防备打乱。” “随后,大军直接压上去,掩杀,突围!” “优先解救小曹将军!” 看了看对面那依旧严严实实的盾墙大阵,黄得功长叹一声道:“皇太极!听好了!” “三!” 第二百四十六章 真是笑话! 听着黄得功已然开始了报数,皇太极捂住自己右脸,低声向自己身后的人说道:“传令下去,在明蛮子大将数到一的时候,大军全部压上,明蛮子大将不会是什么等闲之辈,既然要换俘,他们不可能不做什么事。” “贝勒爷,那这明将……我们放还是不放?” “放!如若不放,明蛮子一开始就能猜到我们用心,定然不会松懈!” “那鳌拜怎么办?” “鳌拜?听天由命!本贝勒相信,以鳌拜的武艺,在大乱之时,他定然能够安全脱逃!” 一番短暂的交流之后,皇太极挥了挥手让自己身边的亲信退下传令,旋即双目如炬的看着对面。 皇太极当然想退,当然想赶紧从这混乱的战场之中撤退出去,毕竟那个和他对阵的明将可一点事都没有,一旦那个明将重返战场,自己再想逃离,可就玄乎了。 自己当时从树上坠落之际,可是连带着自己的宝弓都丢在了那棵树下! 如今虽然大金军队不缺长弓,但是怎样都不会是自己之前那张用顺手了的弓!更何况,哪怕自己是在全盛之时,都不是那明将的敌手,何况现在? 方才一役中,皇太极已经明确的发现了自己的短板,那就是自己的耐心太差!明白了自己短板的皇太极虽然想着赶紧撤离战场,可是归根结底,皇太极也不愿意自己大军出动,却落得个惨然的结局。 方才两军对垒,杀的难解难分,若不是自己呐喊解围,没准现在这两军对峙换俘的戏码都不会出现,可是无功而返等于失败,更何况自己的亲信死伤惨重。 连穿着自己盔甲的鳌拜,都落入敌手!这样的结局,让皇太极如何受得了? 要知道,鳌拜在皇太极的细心栽培之下,一身武艺在后金已然是罕有敌手了,可就是这样的鳌拜,在全副武装之下,被生擒! 即便是听手下说,鳌拜是被两人夹击才落败的,这也让皇太极接受不了。 打了蒙古人那种弱鸡,皇太极从没想过,数年没有大规模动刀兵的明人,还能有如此可怕的战斗力。 皇太极甚至都已经猜想到了自己回师之后,自己的兄弟们用异样眼神看待自己的模样了。 咬紧牙关,皇太极明白,此时自己唯一的破局时机,也就是在两军换俘之时,趁明人不备,争取多杀点明人,这样回去之后,自己才能避免被嘲弄,才能避免丢掉手中的权利。 看着自己的麾下推着曹变蛟逐渐走向阵前,皇太极的眼神越发明亮,他静候的时机,已然降临! 黄得功也同样的眼神锐利,眼中蕴含的精芒和杀意,似乎止都止不住了一般,宛若实质,在空气中凝固了一样。 “二!” 一声二字落地,鳌拜从被几个人架起悬空变成了两脚落地。 而建奴手中的曹变蛟也被推到了建奴大阵的最外围。 黄得功厉喝道:“一!换俘!” 话音落地的那一刹那,黄得功身后的大明战士一个个的越过了刚落地没多久的鳌拜,朝着建奴大部冲了过去。 与此同时,整齐划一的枪声响起,一个又一个的建奴还没来得及拉开手中大弓,就被打翻在地。 曹变蛟看着这一幕,两眼泛红,厉喝一声瞬间挣脱了几个想要对他补刀的建奴,整个人看着地上插着的一把大刀冲了过去。 “嗤!” 之见曹变蛟一口咬住那把刀的刀柄,即便是之间嘴角撕裂,也丝毫不管不顾,双臂肌肉坟起,曹变蛟生生用嘴中大刀,将自己手臂之上的束缚绳索割断。 下一瞬,曹变蛟便双手擎刀,化作了一道旋风,在建奴人群中奋力厮杀了起来。 虽然说他曹变蛟对那神威将有所不服,可是说到底那神威将也是大明主将,更是在那一手射艺之后,让他曹变蛟改变了观感。 这样一员大将,朝廷好不容易派出来能够和他们这些兵混的如此熟络的大将,就这么陨落了? 曹变蛟不愿意去想,更不愿意去信,只有选择在此时,将自己内心的不爽全部发泄出来。 更何况不论什么时候,大明和建奴的生死之仇,不可不报! 听着耳畔骤然响起的厮杀声,听着那一道道枪声,曹变蛟身若游龙,在乱军之中直取那个让他记忆尤深的男人,乍一登场,从山林中出来之后,就被建奴层层保护住的男人! 皇太极!你必死! 心里怒吼着,曹变蛟越战越勇。 眼瞅着曹变蛟怒吼着单人双刀如入无人之地一般,在自家军阵中迅速的朝着自己突进过来,皇太极眼角疯狂的抽搐,这家伙,简直就不像是一个人! 猛的离谱! 可是甭管他曹变蛟表现得有多猛,皇太极都很清楚,自己不能退。 两军正在鏖战,而且明显,明蛮子在丧失了主将,丧失了战马助力的情况下,已然陷入了下风! 一旦这个曹变蛟突击到了自己周边,甚至阵斩了自己,那么可就大事休矣了! 大金不缺基层将领,所以即便是基层将校战死,也能够迅速顶上去。 可是一旦自己战死,那么这些人作为自己的亲军,他们就会顷刻间崩溃!因为自己是努尔哈赤的儿子,是大金四大贝勒之一! 双眼眯起,皇太极从一旁的侍从手中取过一把长刀,看着这漫天飘舞的大雪,怒吼道:“兄弟们!随本贝勒跟明蛮子拼了!” “唯我大金,宁可雪中奋战死!不愿屈身弓背活!” “杀啊!” 皇太极的呐喊声传到朱由校的耳中之时,朱由校突然晃了一下神,这台词,多少有那么点耳熟! 可是不论耳熟与否,朱由校都清楚,皇太极做了个极为明智的选择,此时的他如果继续跟盾墙一起,作为指挥,那么乱战当中,他就会像是黑夜中的萤火虫一般,格外引人注意。 很明显,这样一来,整个战场上的大明将士,都会蜂拥着朝他涌去,此时的皇太极,已经成为了一个突破口! 所以与其在原地,不如冲入战圈,混战之中明军担心伤到友军,反而更容易让他皇太极取利! “那么,就由我来为你皇太极,敲响最后的丧钟!” 辽东明军此时在黄得功和曹变蛟的奋勇向前之下,虽然落入了下风,但也还有着一战之力,战至此刻,两军之间早已是意志和主心骨的对拼。 而皇太极很明显,是建奴方的主心骨,是他们的主帅,而自己,作为明军主帅,如今还是一个生死不知的下场,自然会让大明军人,有点有力无处使,陷入迷惘。 站在树上,朱由校吹了一个口哨,尖锐的口哨声,伴随而来的,是明军中的一匹战马怒嘶一声,人立而起,朝着树林的方向狂奔而来。 “哈哈哈哈哈!” 朱由校仰天大笑,长啸起来,一边长啸,一面身如猿猴,迅速的从树上攀附了下来。 “唯你大金,宁愿雪中奋战死,不愿屈身弓背活?” “来!皇太极,告诉本将,你们为什么叫建奴!” “真是个笑话!” “杀了本将,你也配?!” 清越激昂的声音,在战场之上回荡,朱由校这气运丹田中气十足的长啸声,让整个战场上的明军,激昂了起来。 主帅尚在,我大明,怕过谁来?! 听着这个声音,皇太极顿时脸色铁青。 这厮,来的真巧! 第二百四十七章 废话少说,来战! 而且皇太极不得不承认,朱由校选择的出场时机,实在是太好了,就在两军相交焦灼之时,就在两军激战眼见就要分出高下之际。 朱由校的登场,毫无疑问给了强弩之末,打算行万军之中斩将,玩破釜沉舟的明军一个强心剂。 曹变蛟听着朱由校的声音,听着朱由校反驳皇太极的话,顿时只觉得浑身气力大增,整个人热血沸腾,一刀砍翻面前一个建奴,怒吼道:“神威将说得对!” “你们也配?!建奴!” 曹变蛟从未觉得有一天,自己会如此欣赏一个人,会如此看重一个人!平日里哪怕是他的叔叔曹文诏,都没法这般的鼓舞他的士气,让他这般激动。 他也清楚,皇太极怒吼的什么宁在雪中奋战死,毫无疑问,是鼓舞建奴士气,激起建奴死战欲望的方式。 而这一招鼓舞士气,生生被朱由校的反问,为什么叫建奴而彻底击散。 朱由校两眼微眯,骑在自己的战马之上,朝着战场上缓缓靠近。 自己的战马虽然被绊马索绊倒,可是曹变蛟被擒之前的暴走,也同样为自己的战马争取到了脱离战场的机会,自己的战马之所以能被魏忠贤这么精挑细选的送上来,自然不是没有原因的。 除了战马该有的敏捷耐力之外,自己的战马还极为通人性。 摸着自己战马一侧悬挂的大枪,朱由校两腿轻夹马腹,薅了一把战马的鬃毛,怒吼道:“大明,神威将朱福在此!建奴谁敢来一战!” 长枪白马,单人独骑。 皇太极厮杀中恍然看到这一幕,只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那自己最爱的书籍三国演义中的赵子龙复生一般! 然而那一道在人群中恍若无人一般,每一次挥枪,都能带起一个大金战士的身影,在此时却如同是皇太极的梦魇一般。 透过人潮,皇太极看清了那一张一看就知道年纪不大的面庞,喉头吱吱作响,却不知道该如何说话。 诚然,他皇太极自认为自己的武艺不俗,而且精通兵略,可是他却从来没有想到过会有一日和今天一样,让他直面了生死之间的大恐怖! 从明军之中趁乱杀出一条生路,回到自己身边的鳌拜带着几个人顶住了老对手曹变蛟,可是从自己侧方朝着自己杀来,如入无人之境的明军大将,又有谁能替自己抵挡? 皇太极生平第一次,恨自己学艺不精,恨自己效仿汉人中的项羽,一心只学万人敌,看不上这武夫之术,却忘了项羽自身武力值,也可以堪称万人敌!! 在此时,面对势如破竹的明将,皇太极只觉得两股战战,就连手中的长刀,都有点握不稳了! “刺啦啦!” 特制的大枪挑破一个建奴胸口的盔甲,将他挑飞出去。 朱由校离皇太极,又近了一步。 甚至于在此时,朱由校都能听到皇太极身边亲卫们的嚎叫。 “保护贝勒爷!” “明人凶猛!” “兄弟们上啊!并杆子上!” 听着这些杂乱的声音,对此,朱由校只能表示一个嗤笑。 大明和建奴,已成水火之势,自己身为大明天子,又怎么可能饶过敌军皇子呢? “挡?你们挡得住么?!” “这一枪,是大明数十年耻辱的宣泄,你们拿什么挡?!” 朱由校长枪挥舞之间,如同在这雪中,刺出了点点寒星。 然而每一次寒星的收回,都有着一蓬血花当空绽放。 皇太极的瞳孔骤然猛缩,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朱由校,他别无选择,即便是胆战心惊,皇太极也不愿意放下自己的尊严,去弯腰弓背,乞求生路。 “啊啊啊啊啊啊!” 皇太极发出了一阵阵意义不明的咆哮声,整个人如同一柄利剑一般,朝着骑在马上逐渐逼近他的朱由校扑去。 看着皇太极这番举动,鳌拜等皇太极的亲随顿时想到了皇太极之前的长吟,虽然说他们知道他们的国家,曾经是大明的卫所,曾经臣服于大明。 可是鳌拜他们这些人,一路上见证了后金的崛起,自然也就萌生了大明不过如此,大金天下无敌的念头。 眼见着皇太极已经决定死战,鳌拜等人纷纷萌生出了死意。 “唯我大金!宁远雪中奋战死!” 听着身后亲随们的齐声咆哮,皇太极嘴角一咧,心中的胆怯一扫而空,挺直了腰板,怒吼道:“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我们大金应运而生,反的就是你们不将我们这些辽人当人看的明朝蛮子!” “大金万岁!大金万年!” “今日,我虽死,可依旧魂留天上,眼看着我大金,灭你明国,报仇雪恨!” 在皇太极的咆哮下,建奴军队的人们纷纷选择了死战,朱由校嘴角抽了抽,这皇太极,还真是个人才。 居然这么会煽动人心,甚至连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这种话都能说出来,越来越像一个自己的同行了。 然而先不论皇太极是不是个穿越者,可是朱由校当然不会任由皇太极捏造过去,在这颠倒黑白。 又是一枪,将冲到了自己面前的两个建奴从喉咙处串成串,朱由校拔出了自己的长枪,眼中闪过一抹杀意,怒斥道:“一派胡言!什么叫做哪里有反抗哪里就有压迫?!” “叶赫部惹你们了?为什么要打他们?草场?人口?还是你父亲那遏制不住的膨胀野心?” “皇太极,你自己扪心自问,你们女真,自从我大明初期,投奔归附之后,我大明何时有过亏待尔等?” “然而你们连年掳掠,连年攻城略地,打蒙古,打同族,打朝鲜,沟通倭寇,进犯辽东,这才有了成化年间的那一次大战,本以为经过了那次教训之后,你们女真会安分一点。” “可是之后呢?女真封王裂土之梦,从未断绝!你父亲老奴努尔哈赤更是以大明欺凌你女真为由,编造莫须有的理由起兵。” “想想辽东!即便是在李成梁父子的手下,辽东百姓尚可安生,可你们建奴来了之后,汉人百姓,可还有活路?!” “生而为人,凭什么汉人在你们女真人面前,就必须是奴仆?” 说到这里,朱由校长枪一震,抖去枪身血迹,枪尖直指皇太极道:“就因为,你们女真,曾经是我大明的奴仆吗?!” 看到皇太极还想争辩什么,朱由校嘴角一挑,双腿一夹马腹,怒吼道:“废话少说,来战!” 第二百四十八章 努尔哈赤,驾临! 立场问题从古至今一直都是存在的,站在建奴的角度看,放任李成梁分化奴役他们的大明,自然就是大反派。 所以在他们的眼中,努尔哈赤的反抗,自然是有理有据的合理需求。 可在大明的眼中,悍然起兵,反抗王师,甚至自立为帝的女真,自然就是罪无可赦。 想想当初,成化年间,虽然有着成化犁庭,将建奴打的伤筋动骨,可是之后的大明却也没有彻底将定居在辽东的建奴剿灭,甚至在万历帝的士气,建奴还又一次成为了大明军队中重要的一员,在李家父子的统帅下,在朝鲜抗倭之时,出过大力。 如今面对立场问题,朱由校已经失了先手,若继续任由皇太极这么继续说下去,天知道这家伙,会不会引动辽民的共鸣。 毕竟当初的李家父子在辽东干的,的确不是啥人事。 和建奴一样被李家父子疯狂压迫的,可不仅仅只有异族,更是有着千千万万的大明百姓。 看着朱由校策马朝着自己冲来,皇太极知道,这明将,是不会给自己说话的机会了。 “好明蛮子!来的好!” 一柄长刀,被皇太极使得如同一道匹练,在他的周身,舞动的滴水不漏。 然而这在朱由校的眼中,却宛若一个笑话一般。 毕竟武力值的绝对差距,使得皇太极的技巧成了扯淡,朱由校可以随意的以力破巧,一力破万法! “铛!” 一声脆响,皇太极手中长刀打着旋儿倒飞出去。 下一瞬,朱由校手中长枪,已然直直的探到了皇太极的面前,可是一根锋锐的标枪,却在朱由校长枪即将贯穿皇太极喉咙的那一刹那,撞在了朱由校的枪尖之上,将朱由校的长枪,生生打歪,没能做到直接贯穿皇太极。 看了看这根插在自己跟前的标枪,皇太极喉结动了动,咽了一口口水,眼神中充满了不敢置信的看向了标枪投掷而来的方向。 火红大马,卷卷旌旗,黄白红蓝,八面大旗在雪中飘扬。 “父……父皇……?” 眼中虽然有着不敢置信,可是皇太极终究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大概,能活下来了! 自己的父亲,亲自率领他最精锐的卫士,来到了这里,来驰援了自己! 看着当先那匹火红大马上的人影,皇太极眼中流出了泪水,作为女真人里的好猎手,皇太极能够看出自己父亲这一身的风尘仆仆,能够从自己父亲的脸上,看出自己父亲的疲倦。 同样的,朱由校也看到了这驰援过来的人马,虽然人数不多,就一千余人,可是这一千余人透露出来的肃杀之气,甚至赶得上山海关内的十一万大军! 这帮人,就差没把精锐两个字,写在了脸上。 加上对应八旗的四色八面龙旗,朱由校即便再怎样都能猜到,这种排场除了建奴之主努尔哈赤,绝无第二人! 眯起了双眼,朱由校的脑子飞快的转动了起来,他很清楚,在这种距离之下,自己即便是开铳狙杀了努尔哈赤,也会在下一秒被这严阵以待的建奴活活攒射成刺猬。 努尔哈赤之所以现在没动手,纯粹是因为皇太极还在自己的手中! 骑在一匹火红色大马上的努尔哈赤揉了揉手臂,对着左右的随从说道:“看看!朕虽然年迈,但是这一身武艺,可是丝毫没有落下,天可怜见,朕没有迟到,还是救到了朕的心肝!” “不然,少不了又要杀他几十万明蛮子,祭奠朕的心肝才是了!” 说完这句话,努尔哈赤轻轻夹了夹胯下大马的胸腹,单人独骑走上阵前,沿途上,所有的建奴士兵都停止了手下的厮杀,跪在了地上。 徒留下大明战士们,一脸懵逼的面面相觑。 朱由校看着朝着自己策马而来的努尔哈赤,嘴角一挑,朗声道:“全军收手!以本将为圆心,列阵!” 努尔哈赤没有第一时间动手,自然是做好了谈判的准备,有了谈判的心思,而这样,朱由校当然不会继续让自己的疲惫之师和努尔哈赤所带来的建奴精锐继续死磕。 “明国的小将军,你可认识朕?” 骑着战马,努尔哈赤已然到了朱由校面前数步,手中马鞭挑起,努尔哈赤指着朱由校问道。 听努尔哈赤这话,朱由校面色一冷,面南抱拳道:“本将只知道天下一个陛下,那就是我大明朝的天子,天启皇帝陛下!” “区区建奴,居然也敢妄自称朕?” “尔,可识天数?” 朱由校的话音刚完,在他对面的努尔哈赤就哈哈大笑了起来,手中马鞭向后一扫,跟随他前来的建奴顿时一个个的挺直了腰杆,一个个充满了骄傲。 “这,是朕的亲卫!” “朕以十三副遗甲起兵,自万历十一年起到如今,已有四十二年,大金鼎盛,兵甲天下无双,南大明,东朝鲜,西蒙古,北罗刹,皆畏我大金如虎!” “此等基业,比之你明国开国皇帝朱元璋,如何?” 朱由校摇了摇头道:“不如何,本朝先祖以一个破碗起家,驱逐北元,复我河山,威压天下,致使八方臣服,万国来朝。” “打下我大明偌大疆土,连你建奴也成为了大明的子民。” “这等功绩,又岂是你这点基业能比的?” 努尔哈赤嘴角抽了抽,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是乞丐出身,这件事他在话本戏文中听过,但是却从未当真。 可如今这明将这么直接的说出来,如若不是因为这件事是事实,那么这个明将可是杀头的大罪! 如果说朱元璋话本戏文中的那些事儿都是真的,自己的功绩,可就真比不上朱元璋了。 “得,比不上,朕就不自讨苦吃了,但是这小家伙,武功极高,而且能以少击多将洪台吉逼迫到萌生死志,是个人才。” “大金莽夫武将众多,但是有勇有谋之辈乏乏,不若试试,以朕之尊,亲自招揽于他!看看是否,能说动这个小家伙!” 努尔哈赤眼中如同燃起火焰一般,看向朱由校。 眼中的炽热,甚至让朱由校都感觉到了一丝灼痛。 “既然如此,那小将军何不归顺我大金,辅佐朕,建立万世基业?” “大明国腐朽成什么样子,你也不是不知道。” “早已日暮西山。” “然而朕的大金,则是如初升之日一般,正在冉冉升起。” “恰好,需要小将军你这样允文允武的英才啊!” 第二百四十九章 所以,我拒绝! 努尔哈赤的招揽,是朱由校早有预料的,虽说努尔哈赤的时代,对于汉人的招揽远远不如皇太极掌权之后的那么丧病,可是却也能从刘兴祚,李永芳等人的待遇中看出来,建奴对汉人官员的重用,可以说是从一开始就延续了下去的。 只是说,皇太极表现得更为热切而已。 动辄封王,动辄连襟。 可是此时,努尔哈赤这般直接的招揽,却也让朱由校觉得讶异,这可是两军相交之时,即便努尔哈赤如今占据了优势,可是人数倒也没有占到一个绝对的上风。 他为何就敢直接提起这样的邀约? 甚至努尔哈赤既然可以说出,自己允文允武的话,说明努尔哈赤这厮绝对早就到了战场周边,兴许自己从山林中一路杀到皇太极面前的这些画面,都落入了努尔哈赤的眼中。 见识过自己踏破大军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的武艺,努尔哈赤仍旧敢于单人独骑靠近自己。 哪怕努尔哈赤不怕自己将他生擒击杀,就说努尔哈赤难道就不担心自己率领明军,冲破他的阵营,突围出去么? 这是何等的自信! 看到努尔哈赤的这一份自信,朱由校不由一凛,果然不愧是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并且开创了满清二百余年基业的男人。 但是即便朱由校欣赏努尔哈赤的自信,但是朱由校心中对他的杀意,却也是一点不减,反而增高了不少。 原本对皇太极的重视,现在已经彻底的转回了努尔哈赤的身上。 因为皇太极的表现,虽然可以说是日后大明的敌人,却无法说得上是自己的劲敌。 努尔哈赤,才是如今大明真正意义上的劲敌! 这份豪情,这份气度,毫无疑问的对皇太极,形成了碾压! 将手中长枪架在了皇太极的肩膀之上,朱由校玩味的看向努尔哈赤,一字一句道:“努尔哈赤,你为什么会觉得,本将会臣服于你?” “在这个距离之下,本将大可将你生擒,率人突出重围!” 听着朱由校直呼自己本名,努尔哈赤倒也没有什么不愉,毕竟努尔哈赤起家到如今,直呼他名字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而且作为明人,朱由校没有呼喊他为老奴,奴酋,在努尔哈赤看来,就已然算是朱由校对他的尊重。 双目扫视了一番身后不远处那听闻朱由校直呼自己名字而躁动不安的麾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努尔哈赤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下颔长须道:“朕征战一生,虽然如今年迈,但是武艺从未落下,虽说一身武艺比不上当初的刘大刀,却也差不了多少。” “对于武艺,朕还是有那么几分自信在哪,足够保证自己不会被你轻易擒拿击杀。” “更何况,莫非你觉得,你能在数百张我大金精锐射雕手的瞄准之下,对朕动手不成?” 说完这句话,努尔哈赤安抚了一下他胯下有点躁动的战马,捋了捋战马鬃毛,满心不在意的说道:“至于说率军突出重围?兴许你不知道朕的这支亲兵,是什么样的人才有资格加入,明国的小将军。” “朕,也乐得告诉你,朕的亲卫,乃是朕划分八旗子弟中,各个可以以一当百的猛将组成。” “箭术,战场杀伐之术,战场合击之术,都是无比精通。” “人人着百斤重甲,骑蒙古最好的战马。” “休要说是小将军你现在这久战的疲惫之师,哪怕小将军你率领的是山海关里,孙承宗那老头练就的十几万新军,朕的这些亲卫,也足够护卫朕从容突围!” 将话全部说完,努尔哈赤看着朱由校架在皇太极脖颈上的长枪,嘴角一撇,从自己的战马之上取下一杆长枪,用枪头挑在了朱由校的枪杆之上,手臂使力,想要挑开朱由校的长枪。 朱由校玩味一笑,手臂同样使力,生生压得努尔哈赤的长枪不得寸进! 轻轻一勒战马,努尔哈赤双目中闪过一抹炽热,低声道:“明朝的小将,朕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不知可否通报姓名?” 朱由校挑眉道:“顺天,朱福!” 听到朱由校的回答,努尔哈赤眼中闪过一抹怅然和了然,却还是疑问道:“那个朱家?” 朱由校点了点头道:“对,那个朱家。” 努尔哈赤叹了一口气,收回手中的长枪,看着朱由校问道:“朕不想杀了英才,最后问你一遍,可愿来我大金,助朕一臂之力!” “不过就是皇族,若你来大金,朕也赐姓与你,爱新觉罗!更让你成为我大金第五贝勒!” “如何?!” 皇太极何等机敏,听着自己老爹和这个明国小将一番机锋,他那能听不出来到底说的是什么。 这明国小将,居然是皇室子弟! 这等地位的人,想要让他归顺大金,所需要付出的代价,自然也不会和其余的人一样那般轻松。 自己父皇是个什么样的性格,皇太极再明白不过了。 如果说这一波交涉,这个明国小将还是不愿投降的话,那么接下来只会是全面开战。 这明国小将带领的这些人马,面对自己父亲的亲卫之时,绝对难以抵御。 自己父亲的这一千亲卫,甚至在蒙古战场上打出来过正面交战,一千战三万,大获全胜的战绩。 一帮疲惫之师,和这样的一支绝世凶人交战,只有一个下场。 那就是尽数被剿灭! 一个不留! 而在全面开战之前,自己这个大金国的贝勒爷,断无幸理,第一个就会被这明蛮子挑了祭旗! 想到这里,皇太极的心中,又一次打起了鼓来。 听着努尔哈赤的招揽和威胁,朱由校不禁哑然,如果自己不是天启帝,努尔哈赤的这一番条件,倒还真就能打动寻常大明皇室子孙的心! 虽然那几个王爷不一定会看得上建奴的五大贝勒,但是寻常的皇室子却能看上。 冷冷的扫了一眼努尔哈赤身后那各个弯弓搭箭的女真战士,看着面前的努尔哈赤,朱由校长叹道:“我朱福,最喜欢对那些自认为势在必得的人说不。” “所以,我拒绝!” 话还未完,朱由校的长枪已经划过一道如同电芒一般的曲线,直直的刺在了努尔哈赤的肩胸之上。 看到这一幕,皇太极悲鸣道:“父皇!” , 第二百五十章 难见美人白首,难见名将善终 痛!锥心的痛!努尔哈赤征战沙场这么多年来,受过的伤也可以说的上一句数不胜数,可是如今这面对面前少年明将的这一枪,努尔哈赤只觉得锥心刺骨。 少年明将这一枪,可以说妙到毫巅,直接对自己穿肩而过,却避开了自己的致命点,可以让自己有一个生存下来,喘息的机会。 可是努尔哈赤当然明白这少年明将留下自己性命的用意,面对自己带来的亲卫,这少年明将也没有把握全身而退,故而只能挟持自己,挟持自己这个女真之主,大金皇帝! 然而最令努尔哈赤意外的,却是朱由校这快若闪电的一枪! 明明之前观战之时,努尔哈赤看的清楚,看的分明,那少年明将走的是大开大合,势大力沉的路子,正巧,努尔哈赤自诩自己也是势大力沉的典型武将代表,所以努尔哈赤才敢亲身上前,有那自信能够硬抗朱由校的突袭。 甚至就在交谈之中,就在努尔哈赤用枪想要挑开朱由校的枪之时,这一切都夹杂着努尔哈赤的试探。 努尔哈赤想要知道,这少年明将的 可是这快若闪电的一枪,却让努尔哈赤的一切准备,一切算计,都成了空。 朱由校这一枪如此轻易得手,也是超乎了自己的预料,原本朱由校以为自己要速取努尔哈赤就够了,却没想到一枪得手! 看着努尔哈赤那张写满了岁月,写满了风霜的老脸,朱由校心中突然闪过一抹不忍,一抹不忍继续折磨这个建奴里的英雄豪杰的不忍。 虽说敌之英雄,我之仇寇,但是英雄惜英雄这一点,在历史之上从古至今,都是共通的。 更何况努尔哈赤展现出来的气度和豪情,也让朱由校将对努尔哈赤的蔑视,变成了现在的值得等同对待。 虽然朱由校打算弄死努尔哈赤,但是在这样的局面下,真的杀了努尔哈赤,自己必死无疑。 继续折磨下去,倒也没什么意思。 毕竟说到底,努尔哈赤一把老骨头,也活不了多久了。 瞥了一眼被自己猛然出枪吓蒙圈的皇太极,朱由校一字一句道:“既然握起了刀剑,那就做好了杀人和被杀的准备,努尔哈赤,你说是么?” 努尔哈赤强忍剧痛,面上挤出一抹笑容,朗声道:“对,不论是被杀亦或者杀人,这都是战士,这都是战场之上理所应当的事情,所以说小将军。” “你大可以杀了朕,以朕的头颅,然后拼死一战,兴许可以杀出重围,可以向你的明国皇帝邀功。” “你大可以杀了朕,以朕作为你的功勋,以朕作为你的功绩,以朕这颗大好头颅,证明你大明的军威!” “然而,你不要忘记,大明和大金之间的战争,并非是杀掉朕就可以抹去的,朕可以死,洪台吉也可以死,但是大明和大金的血仇,依旧会被朕的子子孙孙时刻谨记。” “你不妨杀了朕试试,看看你的大明皇帝,还会不会让你掌权!” “呵!朕既然能够渗透大明,收买高第,朕又为何不能收买大明的其他高官?” “大明,早已是一张千疮百孔的烂摊子,凭你一人之力,你以为,你能够拯救大明么?!” 说完这些,努尔哈赤喘了喘气,牙齿缝中涌出鲜血,满嘴血迹的看向朱由校,爽朗一笑道:“不过朕非但不记恨小将军你刺朕这一枪,朕反而,更欣赏你!” “你留下朕的性命,是想以朕的性命,换你们从容脱离战场。” “没有被功绩冲昏头脑,你这一点,就和明国的绝大多数将领不一样,朕更欣赏你了!” “如你愿意,朕愿以弟待你,从今往后,你就是大金的一字摄政王!朕丹书铁券,全部予你,甚至朕愿将大金半数兵权交予你,授你子子孙孙,世袭罔替!” “以你朱明皇室身份,在我大金能得到此等待遇,已然是超出了规格,朕愿意一力担之!为你扫清大金之中的一切阻碍,甚至打下大明之后,朕,愿白纸黑字,于你平分这天下!” “如何!” 朱由校相信,努尔哈赤这不是在画大饼,而是努尔哈赤真的能够干出来这些事,单凭朱明皇室子弟背叛大明投靠大金,就足以让大明士气跌落几成,让建奴的士气猛涨几成,胜过得了数万精兵! 加上自己可以压着皇太极暴揍,逼得皇太极心生死志,欲要拼死一战,这也表现了自己的才能。 所以努尔哈赤再三加码,就是想要招揽自己。 “呵,可惜你招揽错了人!” 朱由校心中冷哼一声,手中长枪一抹,从努尔哈赤肩头拔出。 看着在马上险些坐不稳的努尔哈赤,朱由校挥了挥手道:“黄得功,曹变蛟,将这皇太极绑了!” 建奴军队一个个龇牙咧嘴,满怀着无边愤怒的看着曹变蛟和黄得功用绳子捆住了皇太极,却因为努尔哈赤没有说话而只能忍耐。 努尔哈赤也被疼的忍不住倒抽冷气,在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被明人绑结实了带回了他们的军阵,努尔哈赤眼中流露一抹杀意,看着朱由校说道:“那么你的意思,是不答应么?” “行,朕明白了。” “你既然如此大度豪迈的将朕放了,也不过多折磨,朕也知道你的意思,你,带着你的人,走!” “但是,将洪台吉放了!” “如何?” 努尔哈赤当然清楚朱由校的想法,那就是以他的性命,换这支明军撤离。 努尔哈赤他当然也不想放走朱由校这个能文能武,而且还是朱明皇室子弟的人。 可是在受伤之前,自己还有把握能够在朱由校的猛攻之下,扛到自己的人来为自己解围,因为一时轻敌,自己已然失了机会。 就在这明国小将的长枪范围之内,自己不论答应还是不答应,这明国小将想取自己性命,都如同探囊取物一般。 何况努尔哈赤隐隐约约心中有着一种预感,那就是自己和这小将,很快就会再见。 所以努尔哈赤选择了成全这小将,日后再见之时,摆明车马,堂堂正正的一战! 朱由校挑了挑眉,看着努尔哈赤道:“你知道我的意思就好,虽然你是建奴,但是本将也愿称你一声豪杰,自古以来,难见美人白发,难见名将年迈,今日,本将见到了。 虽说敌之英雄我之仇寇,但是本将却也不愿过多折辱于你。” “洪台吉,本将会放了,但是,不是现在,你,可信本将?” 努尔哈赤摸了摸自己肩头的伤口,龇牙道:“行,朕信你,他日再见之时,再分胜负生死!” “朕此次南下,图的就是宁远,图的就是辽东,再见之时,那就定在宁远城外!” “届时,朕不会再为你留任何余地。” “届时,若你不在,朕屠尽辽东汉民!” 第二百五十一章 挑战! “努尔哈赤,送到这里,就够了。洪台吉本将定会还你,说到做到。” 朱由校和努尔哈赤两人并行,随后跟着的,是无数怒不可遏的建奴士卒们和朱由校的骑兵大部。 努尔哈赤既然做了放走朱由校的准备,那么虽然意兴阑珊,却也没有多过为难什么,毕竟此时的结果,是皇太极活着,自己这个大金皇帝虽然受伤,却也性命无忧。 甚至于努尔哈赤还任由朱由校的麾下,讲那些战死明军的尸身一一带上,作为努尔哈赤送给朱由校的大礼。 短暂的相处,虽然互为仇敌,但是朱由校的确是认可了努尔哈赤,即便努尔哈赤暴虐,残忍,但是至少若是一个人入了努尔哈赤的眼,努尔哈赤对待那个人,就会是平等以待。 而且,还是以那种绝非作伪的豪迈慷慨之姿来相处相交。 这一点,在这个时代,极其容易积攒人心,也极其容易让一个人得到他人的认可。 就如同此时一般,努尔哈赤非但允许了朱由校带领余部和战死之人的尸骸离开,甚至为了让朱由校等人放心,更是以负伤之身,亲自一送数里,直到朱由校遥遥远望,能够望到宁远城的城墙之时,努尔哈赤方才勒马止步。 “小子,你可记好了,如果宁远决战之时你没在,朕可是真的会动手杀人的。” “你要明白,女真和明之间的血仇,从很多年前,就已经结下了。” “朕等你,明白么?” 朱由校斜视一眼明明疼的不行却还在强咬牙关端腔作势的努尔哈赤,点了点头道:“本将等你!等你全盛的大金!” “而后,朕,会将你和你的大金,一同推向九幽,一同推向万劫不复,你的野心和你的基业,都将被朕葬送。” 听着朱由校突然说出的朕字,努尔哈赤猛然一愕,双目中满含不敢置信之色,仔细的打量起了朱由校。 “小子,你是明国皇帝?” 努尔哈赤压低了声音,狐疑的质问起了朱由校来。 此时的他们两骑,和身后的大部人马,有着一段距离,这也是朱由校不怕努尔哈赤得知自己身份,拼死一搏,冒着自己被干掉的风险,也要让建奴军队将自己这个大明皇帝弄死在宁远城外的原因。 在这样的距离之下,更何况前方不远处就已经是宁远城,如果厮杀声起的话,宁远城的袁崇焕,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主。 袁崇焕最喜欢的事,就是投机! 朱由校可不相信,发生在他眼皮子底下的这一战,袁崇焕会放过这取胜建奴,在决战前鼓舞士气的准备。 朱由校手指轻轻的敲击在自己的手臂之上,看着努尔哈赤玩味道:“你觉得如果朕不是大明天子,只是一个寻常朱明皇室子,面对你的条件,会不心动么?” 听着朱由校的回复,努尔哈赤双眼眯起,虽然肩头的伤口经历过了他自己的简易包扎和女真的秘药,现在已经停止了流血,可是在朱由校大大方方说出自己身份之后,努尔哈赤内心激动之下,伤口迸裂,缠好的肩头,有一次汨汨渗出血来。 倒吸一口冷气,努尔哈赤看着朱由校一字一句道:“好!好得很!大明有主如你,倒也不是没有胜算。” “宁远城下,你我一决胜负,万历皇帝,应该是你的爷爷,朕击溃了他,如今,你也不会例外!” “大明早已千疮百孔,这一点,你作为明国皇帝,定然是心知肚明。” “一己之力,岂能挽天之倾覆?朕立号天命,既是朕承天之命。” “七大恨伐明之势已成,势同水火,自不必说。” “小皇帝,朕没记错的话,你的年号是天启?” “且让朕看看,到底是你的天启乃是上天眷顾,还是朕的天命,是上天眷顾!” “以堂堂正正之势,以全盛的大金军队,碾碎腐朽不堪的明国。” “届时,若你你输了,朕,可以大发慈悲留你一命。” 越说,努尔哈赤面上的自得之色就越发明显。 毕竟努尔哈赤清楚,自己这一次,可是倾巢而出,先不说山海关内那十万大明军队能不能及时抵达,就算那些军队能够抵达,努尔哈赤也有信心可以带领自己的战士,从正面击溃明朝人。 毕竟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更何况此时的大金,已然也有了火炮,更是从海上的赤发鬼等各式各样的番邦异族手中购买到了更为先进的火器。 不论是攻城战,还是阵战,如今的大金,都有了和明国一较高下的能耐,加上兵力并没有绝对的差距,努尔哈赤又怎么会担心全盛的大金会输? 甚至在此时,努尔哈赤连留你一命这样的话都能说出口来。 朱由校白了一眼身边这个从无到有,从小部落一直发展到如今大明心腹之患的老人,轻哼一声道:“若朕战胜,朕不会留你一命,但是朕可以保你血脉不至于断绝。” 努尔哈赤挑了挑眉道:“行!如此甚好,甚合朕意!” 不能留自己一命,只能保自己血脉不至于断绝,这一点努尔哈赤其实挺好理解,毕竟虽然说不论是国书还是努尔哈赤发给天下人看的七大恨檄文中,都是以两国邦交的名义,让大明和女真在名义上处于一个平等的概念,从而显示出大明插手他国内政,显示出大明的蛮横无理这些事情。 从而让后金伐明变得名正言顺,从而顺应法理。 可是实际上努尔哈赤明白得很,建州女真也好,野人女真也好,海西女真也好,女真三部,其实说白了名义上都是大明的臣子。 建州三卫的彻底废除,甚至还是十年前自己称帝,改国号为金之后才有的。 在明人眼中,自己和自己的大金,根本不是大明应当平等对待的敌国,而是一帮反叛的奴仆! 努尔哈赤自问,若是大金有人敢反叛自己,自己定当会让那人阖家上下,化作灰飞。 所以朱由校身为明国皇帝,居然愿意为他留下血脉,不至于断绝,努尔哈赤反而觉得朱由校必须得死才行。 因为努尔哈赤眼中,朱由校又多了心胸宽广这一人主必须拥有的美德! 第二百五十二章 暴露身份,朕无所谓! “朕最后再问你一件事,明国的朱家皇帝,为什么你要留下洪台吉?” “你手中已经有了朕,足够保护你和你麾下的安全,若是朕另有算计,即便是你手中留下了洪台吉,你也没法要挟到朕。” “朕的儿子那么多,死一个两个,朕不心疼!” 就在努尔哈赤和朱由校二马相错的那一瞬间,捂着自己肩头的努尔哈赤回头问道。 朱由校挑眉道:“因为朕听说洪台吉改名为皇太极了,这个名字,和朕相冲,要放,朕也要在打完这一战之后,才放他。” “更何况,若是这一战,你输了,洪台吉就会是朕为你爱新觉罗家留下的最后一丝血脉的继承人!” 兵败如山倒,虽然努尔哈赤并不觉得自己会输,但是努尔哈赤也同样明白这个道理,大金之所以能够建立,其实就是在一次又一次的赌国运当中不断胜利,从而奠定下来的基础。 和尼堪外兰的战争,和海西女真的古勒山之战,和大明的萨尔浒之战。 一战一战的打下来,努尔哈赤的战无不胜,才有了如今大金的基业。 而这样的基业,在努尔哈赤的眼中,不管这一战是胜是败,都不至于引起整个大金的崩溃。 哪有偌大一个国家,会因为一场战争的胜负而崩溃? 如果说是赌国运的话,当初的萨尔浒,明朝不也是倾尽全力和女真一战? 明国也没见崩溃啊! “虽然朕不觉得此战胜负,能够定下金明生死存亡,毕竟哪有什么一战而亡的国家?” “大金此时疆域即便是不如你明国,但是也差不了太多,更别提大金人人皆兵,草木亦可为兵,小皇帝,你真觉得这一战即便是我大金输了,你们明国,就能一举灭了我大金不成?” 听着努尔哈赤的话,朱由校低声道:“你还是不太明白,什么叫做国家。” “努尔哈赤,你带着你的人走,我们之后战场再见。” “届时,若你没死,你就明白什么叫做一个国家了。” 努尔哈赤腹中暗道:“这小子,嗨,还真就有那一份皇帝的傲气,什么叫做国家,我努尔哈赤从无到有打下这么大的疆域,我还不知道什么叫做国家?” 最后,努尔哈赤瞧了一眼朱由校,将朱由校摘下头盔之后的模样深深记在了自己的心中之后朗声道: “既然如此,那就希望小皇帝你能好好善待洪台吉了,这一战后,朕,特娘的,算了,跟你这个明朝正儿八经的皇帝,本汗曾经的主子自称朕虽然有一种舒服的感觉,可是总觉得没你说的那么理直气壮。” “这一战后,本汗希望,你能够叫本汗皇帝,而不是直呼本汗名字!” “你们汉人不是有句老话叫尊老爱幼么?” “得了,别了!下次见面,再分高低!知道你是小皇帝之后,本汗全身不自在!” 看着骑马疾驰而去的努尔哈赤眼中闪过的那一抹不以为意,朱由校撇了撇嘴,这老家伙,虽然说见识不广,但是埋雷挖坑这一点,还真一套又一套。 突然提高了声音,不仅仅将自己身为大明天子的消息彻底暴露,更是为了告诉他麾下的人马,皇太极输的是大明天子,输得不亏! 眼见努尔哈赤策马离开之前,还点破了自己的身份,甚至于这个秘密,还是因为自己在英雄惜英雄的情况下,主动透露给努尔哈赤的,朱由校只得哑然。 身为皇帝,自己任性也任性够了。 沙场纷争,豪迈勇武,战场争雄,尸山血海。 男人的浪漫之中,穿插了这种手段,努尔哈赤反倒是落入了下成。 在努尔哈赤远去之后,朱由校高举手中长枪,怒喝道:“亮旗!” 伴随朱由校的怒喝,跟随朱由校从京师中一路杀到现在的护龙卫中,好几个人都将自己的外袍一脱,扯出了重重外袍之下的橙黄色旗帜,同时将他们马匹上挂着的长杆作为旗杆,高高竖起。 宁远城下,朱由校横刀立马,转头看向这从之前一战中剩下的两千余将士,看着他们眼中的不敢置信,朱由校哈哈大笑道:“朕,乃是当今天子,天启皇帝朱由校!” “众将士,随朕征战,可痛快否?!”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此时的朱由校,已经不介意自己的身份暴露了。 建奴,自己打了! 甚至还打伤了努尔哈赤,挟持了建奴之主,换取将士们生还! 这样一下,在武功方面,这些幸存的将校士卒,将会成为朱由校最好的宣传口! 听着朱由校的声音,不论是宁远城楼之上的戍卒还是跟着朱由校杀了这么久的辽东战兵,眼中充斥着的都是不敢置信。 天子御驾亲征,这件事其实对大明朝的人而言,都挺正常的,毕竟明堡宗之前大明哪个皇帝不爱亲征? 明堡宗之后,武宗朱厚照也同样玩过亲征,更是留下了笑柄。 可是何时大明的天子,居然亲自上了第一线,带队冲锋?甚至还带着偏师,离开重镇,意图在宁远之外狙杀建奴援军这种事儿,更是没人会去相信。 宁远城头披着盔甲,戴着头盔的一个中年男人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眼中满满的都是不敢置信。 “曹蛮子!你他娘的别告诉我,真是天子亲至?甚至天子还带着人马冲杀了一阵,方才来我宁远城??!” 站在这人身边的曹文诏一脸懵逼,天启帝不是说他们会作为偏师,在宁远城外游弋,伺机狙杀建奴援军的么? 怎着现在就已经回了宁远城? 而且刚才和天启帝在一起并行的那个人影,为什么自己咋看咋觉得像是曾经远远瞟到过一眼的建奴之主努尔哈赤呢? 曹文诏满心疑惑,而曹文诏身边的那个中年人又恶狠狠的推了一下曹文诏,高声道:“曹蛮子!你特么给老子把话说清楚,说明白!” “你他娘的不是说就是斥候汇报,说宁远城以北有建奴和我大明军队相争交战,让我随时做好准备支援么?” “这叫支援准备?刚才老子看的分明!陛下身边的那个人,就是老奴努尔哈赤!什么时候大明之主和建奴之主能够这么友好交谈了?” “这仗到底是打还是不打?” “特么的老子现在整个人都是迷的!你给老子乖乖说清楚!” “惊喜?什么叫做惊喜?你当初来城里的时候跟老子说的是给老子一个惊喜。” “这特么是惊吓!” 看着这个跳脚的中年人,曹文诏苦笑道:“行了袁兵备,甭管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陛下已经亮明了旗号,方才那离开的建奴也点破了陛下的身份,咱们需要做的,只有乖乖迎陛下入城!” “陛下入城之后,该说的,就自然会跟你说的。” 听着曹文诏的话,袁崇焕砸砸嘴,发现事到临头,自己好像也的确没了办法。 没好气的摘下了自己脑袋上的头盔,恶狠狠的丢在了地上,袁崇焕低声抱怨道:“这陛下来的时节,可真不好了!” 说完这句话,袁崇焕换上一副欢天喜地的面孔,朗声道:“天子亲征,已至宁远!大明万岁,天子万岁!” “本官就说了,天子和大明不会放弃我们的!” “大明万岁!天子万岁!” 第二百五十三章 百密一疏,最为致命 能够在晚明的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人,又怎么会不是一个戏精。 谁的演技又会差? 像是洪承畴,在崇祯朝时,为了表示对崇祯皇帝信任他的感激,写了一幅对联挂在他家的正门口。 “君恩深似海,臣节重如山。” 崇祯还真就信了,对洪承畴屡加重用,甚至于在洪承畴兵败身亡的消息传到大明之时,崇祯还嚎啕大哭, 结果呢,在皇太极大玉儿一波组合拳之下,洪承畴投了满清,给满清入主中原提供了极大的助力,像是为明复仇,讨伐义军,以及后来对于东南的血腥镇压,都是出自洪承畴之手。 同时洪承畴还大肆举荐明朝官员,如果有不愿意的,洪承畴亲自上门说降;亲自完善满清的制度,让满清从一个渔猎民族部落集合体,完成了向国家的转变。 推行汉化,让汉人反清之心渐渐平息。 更是亲力亲为,当了满清奴役中原的最大一条恶犬。 然而结果却是终其一生,洪承畴在满清的待遇,也就是一个顾问,一个虚衔。 他说的,满清统治者都会用,但是他永远都是满清镶黄旗下的一条狗,一个奴才。 即便是他有着开清第一功的美誉,却只能落了个潦草收场。 效力整整二十年,毁了名节清誉,竭力让满清坐稳江山的洪承畴最终也就是死后在康麻子手里得了个从三品的轻骑都尉。 最可笑的是在乾隆朝,洪承畴成了被满清统治者吊起来唾骂的贰臣,忠君爱国一点都没做到,甚至正面宣传上还比不上史可法! 可如果不是洪承畴的演技好,洪承畴又怎么能在睡了顺治生母,康麻子奶奶的情况下,安稳活到老死? 袁崇焕也同样是文人出身,他的演技,也同样高超。 唬的曹文诏这个蛮子一愣一愣的。 曹文诏可想不明白,这明显之前对天启皇帝亲至宁远抱有怨气的袁兵备,此时怎么突然的就欢天喜地了起来? 欢天喜地的袁崇焕看了一眼愣着的曹文诏,连忙朝着曹文诏踹了一脚,低声道:“曹蛮子!你特娘的愣着干甚?!快下去开门!本官得去换本官的衣着装束!你特娘的给本官把陛下招呼好了!” 曹文诏憨笑着挠了挠头,这袁崇焕之所以在辽东能够久得军民爱戴,其中至关重要的一点,就是袁崇焕不做文官架子,愿意和武夫粗鄙之人一般,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甚至大口骂娘! 虽然说这些在旁的文人眼中,算是袁崇焕一点不似文人的污点,可是落在寻常百姓和寻常士卒眼里,却反而是袁崇焕率性直爽的象征。 曹文诏也不以袁崇焕这骂骂咧咧的样子不喜,反而是用自己的肩头拱了拱袁崇焕道:“换个锤子的衣服,陛下好武不喜文,你就穿这身甲胄上前,没准陛下还会嘉奖你!” 听到曹文诏这话,袁崇焕脸上顿时露出一抹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难怪昔日我为陛下上疏的时候,会被陛下骂成那样!” 虽然说朱由校当初给袁崇焕的回复,在旁人看来没有任何的问题,可是在袁崇焕的眼中,却是深深的刺痛了他的玻璃心,因为天启帝的回疏中,字里行间都是在反驳他的意见,他的策略。 更让袁崇焕一直揪心的,是天启帝反驳的有理有据,这也是为何袁崇焕能够安安分分在辽东呆这么久的主要原因。 因为袁崇焕想要亲自看看,看看自己到底缺少的是些什么。 而如今听到曹文诏所说的天启帝好武不喜文,再结合上自己的遭遇,袁崇焕立马就确定了自己当初被天启帝那么说的主要原因。 自己文人出身,没有亲历战阵,没有经历过辽东的风霜,只是凭着一腔孤勇,就单人独骑考查辽东,随后慨然上疏。 自认为自己有平辽之法。 可是实际上,自己连如何练兵,都还是到了辽东,在孙承宗的教导下,才逐渐得心应手。 文人出身,好高骛远,眼高手低,这些,毫无疑问就是天启帝对文人的偏见! 想明个中关节,袁崇焕连忙从城墙上擦了一手灰,抹在了自己脸上,大喇喇的给了曹文诏一下,高声道:“曹蛮子!那你还等什么?快带本将去见陛下!这么大的事,本将怎能不亲自迎接?!” 曹文诏看着袁崇焕的举动,只觉得心中想笑,但是曹文诏的年纪摆在这,虽然脑瓜子不一定好使,但是人情世故这一块,曹文诏还是明白的。 如果不懂人情世故,不懂钻营,昔日在北京城里,曹文诏也不至于说出谁帮他的忙,他这条命就是谁的这种话来。 看了看身边的袁崇焕,曹文诏呵呵一笑道:“行了,袁兵备,你这身行头,加上你这一副模样,纵使陛下对你有万般怨言,也不至于开口骂你了。” “甚至于在我伴随陛下从京师到辽东这么长的路城里,陛下和我提到过你,说辽东这次撤离,整个辽东诸军中,唯独你袁崇焕这一支,做的最好。” “因为你将整个关外属于我大明的火器全部带来了宁远,避免了建奴火器得到补充!” 袁崇焕眉开眼笑道:“陛下当真夸奖过我?曹蛮子你可别骗我!” 这话刚完,袁崇焕猛然一愣,看着曹文诏一字一句道:“等等,曹蛮子,你说,建奴的火器得到补充,你的意思是,建奴也会用火器?!” 袁崇焕来辽东这么久,还真就没见过会使火器的建奴,更是因为明廷万历到如今天启初年这几年朝廷的动荡变更,导致的文件资料缺失,让袁崇焕压根不知道建奴其实在萨尔浒之战,在天启初年辽东那一连串的大战中,其实都是使用了大规模火炮的。 而即便是袁崇焕对自己修缮的宁远城有着充足的信心,可是袁崇焕唯独没有想到的,是加强宁远城城墙对于火炮的防范措施。 而这样一来,伴随着天启帝亲临宁远的事之外,更可怕的就是,建奴必然会将他们的火器全部拉到宁远城下。 届时宁远城防,如同虚设! 顿时,袁崇焕大汗淋漓了起来。 若是天启帝没来宁远,那么无非就是城在人在,城亡人亡的结果。 可是天启帝来了,那么宁远,断不能失! 想到这一茬,袁崇焕瞪了一眼曹文诏道:“曹蛮子,你去接待陛下,老子得赶紧安排城防!” 第二百五十四章 留他一命,还有用处 “朕,话不多说,就说简单几条!” 看着被曹文诏召集集结的宁远城守军以及那些围观的关外辽民,朱由校身骑战马,挺枪高呼道。 “第一条,既然我等已然手握刀兵,参加了战争,那么不论是杀人或者是被杀,都是理所应当。” “战场之上,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所以不论如何,面对敌人,杀无赦!” “即便是失去了战斗能力,也要记得及时补刀!” “第二条,身后既是祖国,身后既是家园,若此战败,尔等亲友,尔等家人,全部会沦为建奴的奴隶,任人玩弄!” “第三条,朕来了,带来的是数不胜数的金银财宝,数不胜数的高官厚禄,此战乃是决定关外究竟鹿死谁手的一战,众将士,可愿随朕血战!” “杀出一个朗朗乾坤,杀出一个海晏河清,杀出一个太平盛世?!” 听着朱由校的咆哮,宁远城中的辽东守军们却没有回应,只是面面相觑。 尽管来的是当今天子,可是天子是天子,天子也不一定会打仗啊!要知道,在此之前,辽东随着高第的一纸撤令,早已变得人心惶惶了。 宁远城的守军,自然是不缺保家卫国之心的,可是他们做好的,同样也是死战宁远的准备。 至于胜利,他们从未考虑过,因为辽人谁不知道建奴凶残? 高第都给人全部撤回了山海关,又岂会给关外任何支援? 袁崇焕在此之前,也一直宣传的是死战,力战,报国,谢君恩。 天子亲临前线,非但不让这些将士觉得是鼓舞士气的事,反而让他们更慌了起来,毕竟在此之前宁远若失,丢的只是辽东。 而现在,很可能丢的就是整个大明! 人,都是现实的,特别是在乱世。 守在宁远的这万余人,都已然是放弃了生的希望,觉得活着只能当狗,死了才能当人的战士。 他们自然更加现实,如果活都活不下去了,那么金银财宝,高官厚禄,又有什么用?不过是泡沫画饼罢了。 更别提辽东这么多年了,又有几个泥腿子出了头? 天子?天子能当饭吃? 萨尔浒之战,不就是天子亲自任命的杨镐打出来的么? 辽民,早已认命。 朱由校看着这些辽东守军的反应,笑着点了点头道:“朕知道你们的担忧,朕虽然说是当今天子,可是天子又如何?天子就活该会打仗么?” “天子亲征,又一定会赢么?” “这些问题,朕都不敢打包票,更何况你们!” “所以朕在来宁远之前,亲率三千铁骑北上,沿途斩杀建奴游骑数千,正面战大破建奴四贝勒洪台吉,生擒洪台吉!” “众将士,现在,你们可愿信朕能带给你们胜利,能带给你们荣誉,能带领你们荣归故里了么?!” “黄得功,曹变蛟,上战俘!树京观!” 伴随朱由校的咆哮,黄得功和曹变蛟押着一个身着明黄色内衬,头上头发剃的只剩一小片,扎了个老鼠尾巴一般辫子的高大建奴走到了朱由校的身边。 方方从城楼之上迈步下来的袁崇焕听到朱由校最后的那一段话,看到曹变蛟黄得功手里押着的人。 脚下一个踉跄,一个屁股墩就摔到了地上。 “洪……洪台吉?” 袁崇焕是见过皇太极的,不仅见过,还屡屡有过交锋。 因为虽然说平日里建奴和大明的争端不断,可是一日战争没有爆发,两方的贸易往来就极为频繁,毕竟都是生活在辽东这一块土壤之上,又怎么可能没有贸易往来。 皇太极,就是建奴方管理这一块的人,所以自然多次露面。 和袁崇焕一般的,还有无数的辽东战士,宁远城中的无数士卒,在看到洪台吉出场的那一刻,就一个个的眼中绽放出了憎恨的神色。 仿佛化作了择人而噬的野兽一般,眼中凶光疯狂的在皇太极的身上扫视。 若不是袁崇焕和曹文诏这两个在宁远城中有着足够声望的人没有下令,若不是朱由校身后站着数千浑身染血,杀气腾腾的大明士兵。 没准这些宁远守军就会扑上前,将皇太极撕成碎片。 看着这些宁远守军的样子,朱由校拍了拍掌,挑眉道:“朕,可不是什么不会打仗的人。” “现在,将士们,你们愿意相信朕,会带领你们获得胜利,取得战果,带领你们富贵还乡了么?!” 似乎是整个宁远城,都被天启帝亲自俘获了建奴四贝勒皇太极的这一消息而震撼到了一样,率先开腔打破气氛的,却是身为俘虏的皇太极。 “明国小皇帝,你居然要用我大金子民的头颅做京观?父皇是不会放过你的!” “更何况父皇都允许你带着你部下的尸骸走了,你为何不愿意放过我大金子民的尸骸,还要如此折辱他们?!” 京观这玩意,象征的就是血腥和残忍,皇太极对于汉人文化的了解,自然让他知道朱由校之前所说的树京观是什么意思。 自己父皇,为什么会看着这个明国小皇帝将大金子民的头颅取下带来宁远? 这是皇太极理解不了的事情。 朱由校冷哼一声,瞥了一眼皇太极身边的黄得功,黄得功顿时察觉了朱由校的用意,狠狠的一脚踹在了皇太极的膝盖窝上。 伴随皇太极的跪倒在地,朱由校方才擦拭着自己手头上的马鞭,慢条斯理道:“你爹在朕面前尚且不敢妄自称朕,以汗自称,你又算是什么东西?敢用这话威胁朕?” “朕和你父汗,大明和你们女真,终究会有决定生死存亡的一战,这一战,已然是迫在眉睫。” “不用你说,朕也知道,就像是朕不会放过你父汗一般,你父汗也不会放过朕。” “至于京观这事?建州女真公然反叛我大明,朕以杀止杀,以京观树大明兵威,有何不可?” “这,可是朕放了你父汗的原因!” 听着朱由校的话,跪在地上的皇太极眼中充斥着不敢置信,要知道,在皇太极的眼中,努尔哈赤即便不是彻头彻尾的爱民如子,那也是做到了十之八九的。 可自己父汗居然愿意让明人收割自己子民的头颅,用以换取自己的生存,这一点,毫无疑问是在冲击皇太极的世界观。 朱由校瞥了一眼皇太极此时的无助模样,暗里点了点头。 皇太极,这个原本在他必杀名单之上的人,其实在这一次被俘之后,就已然被朱由校从必杀名单上划了下去。 此子,留有用处! 第二百五十五章 东北大开发计划 先不说之后的顺治康麻子雍正这一波皇太极血脉,的确有可取之处。 至少手段残忍这一块,是没得说的。 单单说现在,朱由校就觉得皇太极是个人才,还不是东厂需要的那种,而是自己身为皇帝需要的。 皇太极合适留着当种人,为大明源源不断的输送合适的鹰犬。 用外族当鹰犬这一招,其实华夏民族一直在用,例如两汉时的鲜卑南匈奴,唐时的突厥人一般,只是因为后来中央王朝的崩塌,方才引起了鹰犬弑主。 可是朱由校知道,在自己的改革下,中央王朝不会再如同唐汉一般崩溃的那么快,同样的,在只自己的规章制度之下,大明王朝豢养的鹰犬再想噬主,也将成为不可能。 所以有意识的培养未来的鹰犬和打手,已然落入了朱由校的算计当中。 建奴的凶狠残暴,很明显,就是一个当打手当鹰犬的料。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现在就磨灭掉建奴在努尔哈赤一行人的努力下所觉醒的女真民族意识。 倒也不是朱由校觉得建奴觉醒民族意识有什么问题,但是在努尔哈赤等人的努力之下,建奴觉醒的这一份民族意识,是极度仇汉的。 原本历史上整个满清二百余年,从开国到亡国,虽然说自乾隆往后所谓的满汉一家就已然成为了共识,可是归根结底,满汉对立可是从未结束。 老妖婆的那一句宁与友邦不与家奴,一句话就否认了鞑清自开国起宣传的满汉同源,满汉一家。 而在如今,朱由校面临的就是这样一个局面,华夏作为一个偌大的多民族国家,不可能对所有的异族外族都保持着绝对的抵触。 女真,同样也是大明多民族国家组成的一员。 华夷之辩自春秋以来一直都是一个大问题,可是在身为穿越者的朱由校看来,入夏则夏固然扯淡,可是当一个人,一个异族百姓从根子上就觉得自己是华夏人,认同华夏的文化,那么他和寻常的汉人百姓,也就没什么区别了。 例如汉武之时的休屠王之子金日磾,例如唐宗之时的阿史那社尔。 这些可都是异族,一为匈奴,一为突厥。 也就是有着这些例子,源远流长的华夏才会在建奴的铁蹄下沉沦那么久。就是因为建奴将自己伪装成了认可华夏,认可汉人的模样。 所以朱由校很明白,对待这些异族,不可能以单纯的血腥屠杀镇压解决,毕竟偌大一个华夏,自从五胡乱华以来,多少异族多少蛮夷已经融入了汉族。 而现在的华夏,又有多少少数民族在华夏的土地上生存? 更何况日后随着大明战争机器的轰鸣,征服的脚步可不会轻易停下,更多的异族,都将会成为大明的子民。 光靠杀,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而如今,朱由校想要对建奴的民族意识插手,自然就可以对皇太极进行针对性的洗脑。 毕竟说到底,大明其实对建州女真的投靠,是极为重视,而且对他们的待遇还超好的那种。 优待安置,供给赏赐。 来去自由,减轻税负。 设立互市,加官进爵,且世袭。 这种待遇之下,也就是一小撮建奴野性难驯,屡屡反叛才导致了成化年间的大战而已。 至于严格点说,到了努尔哈赤一家身上的话,自从永乐年间努尔哈赤的老祖宗猛哥帖木儿分家开始,就一直都是世袭的建州左卫统帅,世代受到明朝的优待。 即便是在古勒城之战后,努尔哈赤死了爷爷和爸爸,甭管是冤杀还是屈杀亦或者误杀,明朝给的抚恤,都是符合礼制的。 更别提导致他爷爷和老爹死的主要原因是他外公明着造反。 这七大恨的缘由,本就可笑的很,如果不是因为建奴大部分尚未开化,容易忽悠,朱由校可不觉得真就建奴各部都觉得大明亏待了建奴,必须要推翻大明。 说到底,建奴一直觉得他们是为大明守边关,可是朱由校却清楚,大明才是那个保护建奴的,在建奴被兀狄哈和朝鲜暴揍的时候,是大明给他们提供了土地,提供了保护。 然而终究是一出农夫与蛇,光靠着这些安抚,终究是填不饱野兽胃口的。 伴随着建奴以少换多的朝贡次数猛增,不堪重负的大明限制了女真的朝贡,结果这头野兽,就彻底的欲壑难填了起来。 朱由校作为穿越者,看过的总结,看过的归纳,实在是太多了,自然明白对这些异族的手段,不能再如同自己的先辈一般。 彻底的汉化他们,这才是最合适的处理方式,就像是后世一般,很多少数民族如果不看身份证,都看不出来和汉人的区别。 这种处理方式,才是将泱泱华夏上下五千年的文明彻底发挥到极致。 而在此之前,在同化之前,那就不得不请出孔老夫子来了。 朱由校理解的孔老夫子可不是如今那帮腐儒们宣传的孔子,而是一个七十几岁还能单手驾青铜战车,挥舞大斧的猛人。 先从物理打服了异族,然后再好好跟他们讲道理。 而皇太极作为努尔哈赤的后勤大总管,如今建奴政务处理的一把手,自己活捉了皇太极,毫无疑问是废了努尔哈赤一条臂膀。 更何况在几次短暂的接触当中,朱由校结合后世看到关于皇太极的记载,朱由校可以断定,皇太极这人,被汉化的程度甚至比他老爹还高。 而且还有着一股子文人酸劲!喜欢干一些当了碧池还立牌坊的事情。 加上皇太极性格上的弱点,朱由校甚至觉着,自己不利用皇太极去分化洗脑建奴部族,都是亏了自己。 白山黑水在旁人看来,在此时的大明朝百姓看来,是一片极寒之地,啥物资都没有。 可是在后世穿越者的朱由校看来,这可是一大片宝地!更何况此时的西伯利亚平原可还没有被康麻子明着送出去,这更是一大块宝地! 这些未经开垦的宝地,从一开始忽悠大明百姓过来淘金,是很难的,那么反倒不如自己以天子之尊,在彻底降服建奴之后,让原本就生存在此地的建奴开垦! 等东北大开发搞起来了,天下的百姓商贾,自然就会过来! 瞥了一眼满脸懵逼的皇太极,朱由校挑眉道:“洪台吉,你过来,朕有话要跟你说。” 第二百五十六章 休要与朕,顾左右而言他! 皇太极一脸懵逼,这明国小皇帝突然招呼自己,是寻思要干啥? 自打被俘之后,皇太极的心思就出现了转变,特别是在朱由校明明有了自己父汗作为俘虏的情况下,居然还留了自己一条命之后。 萌生死志的皇太极,一下又不想死了。 汉人有句话说得好,好死不如赖活着,皇太极如今就是抱了这样一个心态。 毕竟活着,才有机会翻盘,活着,才有一雪前耻的机会。 自幼研习汉家文化的皇太极只觉得此时勾践、韩信、李世民等一众汉家卧薪尝胆的人杰天骄附体,甚至这其中还包含了朱由校的老祖宗朱棣! 想到这里,皇太极高大的身材突然晃了一晃。 看着骑在马上的天启帝,皇太极偌大一个男儿突然卑躬屈膝道:“尊贵的大明圣天子,不知您唤奴才,是有何事?” 朱由校陡然一惊,看着皇太极这么快的转变,不由自己都为皇太极惊叹了起来。 这厮,能屈能伸,前一秒还慷慨激昂,下一秒就立马低声下气。 也难怪,满清二百年大计,能从他的手里落实。 “洪台吉,你身为建奴四大贝勒之一,想必知道,此次努尔哈赤的大军动向详细,你且告诉朕,努尔哈赤自锦州而来,带了多少人马,多少军备,多少物资,走的,是哪条道?” 朱由校话音刚起,皇太极心里就犯起了嘀咕,这明国皇帝可不是什么蠢货,他都能演一出大戏演了整整五年,只为了瞒天过海。 又岂可问出这般弱智的问题? 更何况,即便是自己敢回答,他明国小皇帝就敢真信了不成? 不对,这必然是试探!是对自己的试探! 皇太极脑瓜子转的很快,他也确实是没有猜错,这的确就是朱由校给与他的试探,更是堂堂正正的阳谋。 在宁远城这么多将士军民的眼前,施展开来的阳谋。 这是朱由校在明白了皇太极这个家伙能屈能伸这一点之后,立马做下来的决定。 事关接下来宁远之战的大方针定计,以及朱由校选择如何调教皇太极的方式,朱由校当然不会轻易的就下了定论。 看着朱由校,皇太极思索了一瞬之后回答道:“启禀尊贵的大明圣天子天启大皇帝陛下,本次老奴酋努尔哈赤自沈阳出兵,调集八旗精锐总计六万余,集结于锦州。” “奴才行事,乃是擅作主张,自察哈尔蒙古归来之后,就率领奴才的亲卫到了杏山驿,并且通知察哈尔诸部,三日内集结五千大军,为奴才所用。” “至于努尔哈赤行军路线,奴才被俘之后,想必奴酋定然会更改之前的方针。” “故而奴才不知。” 瞥了一眼这个叫自己老爹一口一个老奴酋无比流利的皇太极,朱由校嘴角却微微的挑了起来,这皇太极在这么多人面前这般的说努尔哈赤。 多少,是会透露出去的。 风声自然会走漏,一旦走漏,难免会落入建奴们的耳中。 即便是努尔哈赤有容人之量,可是以皇太极自己的那些兄弟们,却是万般难以容下皇太极的。 建奴分裂的种子,就此,已然是埋下了。 可是朱由校却不敢给面前这个卑躬屈膝的人一丝小觑,谁知道皇太极这货到底是为了自己活命这么说,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如果是单单只是为了自己活命,那么毫无疑问,建奴分裂的种子将会随着自己宁远之战后放归建奴,行驱虎吞狼之际收复辽东四郡,收复徐福故地的计策逐渐生根发芽。 内斗的建奴,是无法形成规模的。 这一点,在历史上无数的大一统的游牧民族王朝政权分崩析离中就可以体现出来。 而无法整合为一起得建奴,即便是他们面对朝鲜,面对日本的时候,会如狼似虎,可是面对将他们从辽东驱逐出去的大明时,却绝对无法再如同现在一样,拧成一股绳。 一盘散沙,对于朱由校集权之后的大明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 可如果皇太极此时的表现,只是皇太极为了麻痹自己,让自己误会,从而对他的防备放松,那么皇太极这人的思想改造教育,就得抓的认真一点才行。 “那么,洪台吉,你就说说之前你们的计划,从何处动兵,从何处发难,全部说说如何?” 听着天启帝的第二问,皇太极只觉得自己脊背上的冷汗正疯狂的渗出,说,还是不说? 皇太极可真不敢去赌自己老爹会大规模的更改作战计划,这一点基于皇太极对努尔哈赤的了解之上。 努尔哈赤伴随着年岁渐长,也逐渐的开始随心所欲了起来,为何努尔哈赤大军没有带着火炮,反而是自己这个刚从草原回来的四贝勒匆匆忙忙从锦州拉出了火炮队伍,就是因为努尔哈赤嫌弃火炮行进缓慢,不便于大军机动! 而这一次对大明的计划,在一年前,就已经悄然做下。 如今随着天启帝亲临第一线,皇太极可不觉得自己老爹会放弃之前稳妥的作战计划,而选择一条新的计划。 可是面对此时天启帝的追问,皇太极却慌了神,双目左右看了两眼之后,皇太极咽了口唾沫道:“……在此……在此之前,奴酋努尔哈赤的定计是,自沈阳出兵,劫掠关外所有明国城堡村寨,取百姓青壮女子填补女真。” “以老弱病残为大军前驱,自锦州集结出兵,对宁远进行攻城合围。” “同时遣人联通明国现任的辽东经略高第,因为此人贪财好色,所以以财色诱之,以大军威之,让他龟缩山海关内,放弃关外。” “为了避免山海关撕破协议,奴酋更是每五日,便会派遣一支千人以上的队伍,在山海关和宁远城之间的道路上游弋,用以威胁山海关的高第。” “算算此时,应当是苏完瓜尔佳的部族前去山海关的时节。” “大明圣天子天启大皇帝陛下,奴才说的,句句都是真话啊!” 听着皇太极的话,朱由校眯起了双眼,心里开始了盘算。 这皇太极说的,大致上和如今已经发生的事情和情报都能够结合上,可是都是已然发生了的事情,这货现在说这些,还是不够老实。 何况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皇太极还没有说出来。 “洪台吉,朕问你,自锦州出来之后,你建奴大军,会以哪条路线,进攻宁远?!” “休要与朕,顾左右而言他!” 第二百五十七章 慷慨激昂皇太极 本就没有停息下来的冷汗,再一次渗透了皇太极的衣衫。 伴随着辽东的风雪天气,皇太极只觉得一股又一股的极寒,刺痛着自己的神经,刺痛着自己的脑袋。 这明国皇帝,为何非要知道自己父汗的行军路线? 辽东偌大,自己父亲又怎可能会冒着那个被自己透露消息的风险,保持原本计划,按照原本的路线行事? 自己不敢说,是因为自己驽定父汗不会改路线,会固执己见的保持原定路线突袭宁远,形成合围。 可是这明国小皇帝,他凭什么觉得,自己给出来的路线,就真的该是自己父亲的计划路线? 自锦州往南的道路,很明确的就那么几条,天启帝既然能够率军绕过宁远直接朝着杏山过去,那么想必沿途的几条道路这小皇帝也都已经跑过了。 既然小皇帝知道锦州攻打宁远的路线,那么小皇帝还问这个到底是什么意思? 试探自己到底对大明是否忠心?试探自己是不是那种苟且偷生之辈? 擦去了额头上的汗珠,皇太极低声下气道:“尊敬的明国圣天子大皇帝陛下,本次奴酋努尔哈赤的行军计划,是走最为便捷的路线,自锦州南下,一口气从锦州杀到杏山驿,过杏山驿到塔山堡,随即分兵两路,一路过连山驿之后绕至曹庄,一路入锦西直扑宁远,完成合围!” 朱由校瞥了一眼皇太极这诚惶诚恐的模样,颔首面露思索。 这皇太极说的不论是路线,还是计划,听起来都没有什么问题,也像是努尔哈赤能够干出来的事儿,可是为何自己听着,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绕去曹庄断后的那一股人马,朱由校可以猜到,应当就是历史上攻陷了觉华岛,让袁崇焕宁远之战没有获得全功的那一股建奴势力。 可是努尔哈赤居然傻愣愣的直接按着辽西走廊的官道傻不拉几的直接冲过来? 换做历史上,朱由校信了。 历史上努尔哈赤压根不会遇到自己这个大明皇帝亲自率领的援军。 可是换做如今,已经在战场之上打过一次交锋的朱由校总觉得,努尔哈赤不会这么死板,继续按着这辽西走廊突入到宁远的最近路程来走。 然而看着皇太极言之凿凿的样子,朱由校却又心生犹豫。 毕竟战场之上努尔哈赤已经用他几十年的战功赫赫来证明了他是侵略如火的奉行人。 十日之内,大破辽沈! 五日内,转战四路,歼灭大明三路大军,仅仅让提前跑路的李如柏部溃逃。 这样一个人,他会在面临大敌的时候,依旧抱着碾压的心态,去做那么无智的举动么?显然不会! 朱由校斜眼看向皇太极,低声问道:“洪台吉,你可知道,为何朕要留你一命?” 皇太极电光火石之间,就直接想到了不久前曾经在杏山外密林之中的那一场狙杀战。 想到了天启帝手中,那足可以射落天空之上海东青的新式火器! 下意识的,皇太极倒退了一步,心中暗道不好。 “糟了,若是明蛮子手中像狗皇帝之前所用长铳一般的新式火器足够多,父皇此战休矣!在劫难逃!” “父汗一死,我又不在大金,那么大金必乱!” “大哥已然不在了,代善也好,莽古尔泰也罢,他们都是各不相服的人,一旦父皇临终没有留下遗命,大金不攻自溃!” “这小皇帝,之所以扣留我,所图甚大!” “其一,是我知道他们明军火器之威,因为我是四大贝勒之一,又是父皇极为宠爱的皇子,所以我一旦告知父皇,父皇便会有了提防,一旦有了提防,冷枪也好冷箭也罢,想要立功,就不会那么容易了。” “就像是我从林中杀出之后,以盾为墙,这小皇帝就没了射杀我的办法一般。” “这其二,自然就是小皇帝认为,一旦此战之中,父皇身死,那么我大金内乱之时,他可以放归我,去和几位兄弟争权夺利,一如以前李家对我女真所做的分化一般,分化我们女真。” “好歹毒的心思!这小皇帝,年纪轻轻,为何能想出如此歹毒的计策?” 双臂一环,皇太极以双臂微微挡住了自己的面庞,将头低下,旋即整个人跪倒在地。 阴恻恻的瞥了一眼朱由校之后,皇太极眼中迸出泪花:“还不是因为大明圣天子大皇帝陛下明察秋毫,知天文,懂地理,全知全能,知道奴才一心向着大明!” “故而解救奴才于水深火热之中!” “奴才在此,叩谢陛下!” 一边说着,一边皇太极哐哐就是一顿磕头,磕的那叫一个血肉横飞,涕泪直流。 眼见磕了好一会,朱由校也没像是正常大明文人天子一般,连忙上前把臂对自己嘘寒问暖,皇太极愣了一愣,刚从雪地上拔起来的脸上出现了一抹阴霾。 咬了咬牙,皇太极三指成剑,直指上苍高呼道: “请恕奴才狂悖,老奴努尔哈赤不知天命,妄图以刀兵抗天军!实乃取死之道也!还望大皇帝陛下赐奴才衣甲一副,大刀一柄,奴才愿为陛下前驱,诛杀忘恩负义的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努尔哈赤!” 平心而论,朱由校看到皇太极陷入了忘情的表演之后,就准备好了看皇太极表演的心思,但是朱由校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皇太极此时居然反常到什么脸面荣耀全部不要,父子家人,也全部不管了的地步。 自曝就自曝,自黑就自黑,皇太极这一出甚至于活生生给自己玩成了自曝卡车。 这一番说的,让朱由校都不明白,这皇太极到底是有多恨努尔哈赤,才能给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这一连串骂名,加在了自己的老爹头上。 要知道,还不到一天之前,皇太极坐拥大军,和自己山林决战,那会可还是欲取自己性命而后快的。 随后不论是换俘之时出黑刀,还是随后的死战到底,都表现出了皇太极的果决。 可现在这个皇太极,一连串自爆下来,简直就成了一个阿谀奉承小人的典范! 要知道,他这么骂他爹,在明人眼中,兴许对皇太极的看法会变好一点,可是落在自己这个皇帝的眼里,这不纯纯就是一小丑么? 然而下一刹那,朱由校的双眼突然眯了起来。 “皇太极这小子,脑袋瓜转的是真的快,要是朕真的是这个时代的人,兴许还真就被他蒙骗过去了!” 心念一转,朱由校发现了自己到了辽东之后出现的一个盲点,那就是朱由校喜欢用后世的上帝视野来看如今发生的事情。 可是实际上,这个时代和后世的变化,却要大了不少。 皇太极向自己表忠心,他可不就是为了蒙骗住他眼中的大明皇帝么? 蒙骗住了他眼中的大明皇帝,没准他就有了逃走的机会。 所以这货,甚至说要为帝前驱! 想到这里,朱由校眯着的双眼闪过一抹玩味,从皇太极身上一扫而过。 “曹文诏,黄得功,给洪台吉,换一副甲胄,给他一把大刀。” “洪台吉,今日朕赐你姓氏,也别像是你们建州左卫世代流传的佟姓了,今日起,你的姓氏,为纳,名字就叫做女直,如何?” 第二百五十八章 灰头土脸袁崇焕 改姓,亦或者说是赐姓,皇太极反复琢磨了两边这天启帝给自己的新名字,有什么别的含义。 纳女直。 这不就是说明小皇帝愿意接纳女真么? 皇太极可很清楚,在大明的来往文书中,很多时候称呼女真用的就是女直二字! 一听朱由校这么给的回答,皇太极两眼一亮,连声拜谢道:“奴才写过陛下厚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极尽阿谀谄媚之色,皇太极扪心自问,这小皇帝都愿意给自己盔甲,给自己赐姓了,是不是代表着,小皇帝已经被自己糊弄住了? 美滋滋的在黄得功和曹文诏的搀扶下,将一身黄袍换成了大明的盔甲之后,皇太极乐呵呵的跑到了天启帝的面前,昂首挺胸道:“陛下!奴才纳女直,见过陛下!” 熟知汉人文化的皇太极很清楚纳姓的由来,所以听到朱由校赐姓为纳,赐名为女直之后,反倒是眉开眼笑,认为天启帝被自己糊弄了,可是皇太极却完全没有想过,朱由校赐姓他为纳,名为女直的用意,其实是告诉女真人。 皇太极,将女真奉纳给了大明! 收纳和接纳,可不是一个意思。 可看着皇太极的这个表现,朱由校也哈哈笑了起来,面带纨绔之色睥睨道:“如今建奴四贝勒已缺其一,建奴,不足为惧。” “我等已然有了建奴的行军路线,那么就可针对设伏,足可高枕无忧也!” “纳女直,你且先下去休息休息,虽然朕不知道,你是如何从朕的狙击中活下来的,可是从那么高的树上掉下来,也伤着了筋骨不是?” “且回城休息,朕训完话之后,整军备战。” “别忘了,你可是要为朕前驱的!” “朕可不是傻子,会傻乎乎的在宁远城等着老奴酋过来围城,既然已经知道行进路线,朕当然要选择主动出击,狙杀他们!” 皇太极一看朱由校的动作,一听朱由校的话语,心中当时就是一喜,对这小皇帝骤然看轻了几分。 果然只是个毛头小子,深宫大院里出来的皇帝,又能有几分城府? 感情这小皇帝的武略这一块拉满,可是智谋人情世故这一点,却又极其欠缺,听到自己说了几句好话,骂了几句老爹,就这么容易信任自己了! 皇太极自然明白什么叫做乘胜追击,看了看朱由校,皇太极拱手拜道:“奴才,奴才谢过陛下恩典。” “至于为什么奴才能够从陛下的手中逃生,这还得是奴才赌了一把,用肩头内甲硬扛了陛下那一铳之威。” “老奴努尔哈赤此前曾在雪原之中取陨铁三千斤,合炼神铁三十斤,为奴才兄弟上下打造护具,合一十三件,应对奴酋努尔哈赤的十三遗甲起兵故事。” “这一十三件护具,又能组一副整套的盔甲,在此之前,这一副盔甲可谓是刀枪不入,水火难伤。” 说到这里,皇太极连忙伸手入自己的右肩,从右肩上取下了一大块已然变形的黝黑铁块道:“陛下,就是此物,奴才在丛林之战中,就是以此物赌了一次,让陛下以为奴才中枪,从而夺马离开。” 看了看皇太极,朱由校眯起了双眼,努尔哈赤居然还能熔炼天上掉下来的陨石,用这些陨石做了护具,这一点,倒是出乎了自己的预料。 皇太极身上有肩甲,那么代善,阿敏,莽古尔泰他们这一大帮子人身上,又会是有什么部件? 毕竟这玩意都可以抵挡住自己天启铳的一发穿甲,那么就更遑论在其他战事之时,这些玩意对于箭矢之类的完全免疫了。 想到这里,朱由校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建奴的那些贝勒们,一个个背着的都是残忍勇猛的名号,却在满清开国战争中没死几个。 按理来说,建奴这些贝勒,都是打仗时嗷嗷冲在第一线的,怎么会出现这么低的折损率? 看看努尔哈赤的兄弟们,在努尔哈赤南征北战之中到如今,也就剩下了努尔哈赤一个独苗苗。 现在,这个问题得到了解答,可是朱由校清楚一个事情,叫做欲速而不达,今天皇太极吐出来的东西,已经够多了,如果自己追问下去,难免皇太极情急之下破罐子破摔,直接不演了。 毕竟朱由校清楚,谁信皇太极说的这些谁就是傻子,所以朱由校当然不会现在立马就让当了自曝卡车的皇太极告诉自己,这一十三件建奴陨铁护甲到底都是啥位置,都是哪些人带着。 这个问题一问,皇太极肯定就能猜到自己是想要避开这些人穿着护甲的位置,进行狙杀,兔死狐悲,加上朱由校并不愿意去赌皇太极的亲情观念那么浅薄。 所以挥了挥手,让皇太极退下。 宁远城中,虽然袁崇焕搞了好几轮的肃清运动,抓捕建奴谍子,可是这玩意也不是说抓就能全抓完的,皇太极身为努尔哈赤最为信任的人之一,他手里应该会有那些埋得很深的谍子联络方式。 朱由校此时让皇太极下去,就是给皇太极一个机会,一个传递消息的机会,虽然话没说的那么透,可是朱由校觉得,以皇太极的智商,他应该能猜出来自己所说的狙杀努尔哈赤大军的位置,是什么地方。 毕竟从锦州到宁远这就这么点地方,能够设伏的位置更少,皇太极作为在原本历史上掌权后多次入寇关内的人,他没理由对辽东地形不做任何的考察。 看着皇太极的身影走远,朱由校面色上闪过一抹冷厉,转头看向那个一身甲胄,头戴金盔的中年男人,一字一句道:“袁崇焕,你干甚去了?现在才到?!” “曹文诏,你干什么吃的?你知道召集大军,怎么就给袁崇焕丢一边了?” 说完这句话,朱由校双目扫过这一片宁远守军道:“满桂,祖大寿,吴襄,赵率教,你们给朕出来!” “袁崇焕身为宁远如今最高的军事统帅和官员,见朕姗姗来迟,该当何罪?!” 说实话,朱由校看着袁崇焕,特别是看着袁崇焕脸上这一看就能看出来是城墙灰抹在脸上,毫不走心的伪装,朱由校就气上加气。 也不想问那么多,干脆就直截了当的先问罪袁崇焕,反而更合朱由校的心意,能够让朱由校念头通达。 可是听着朱由校一连串的怒斥,曹文诏两眼一懵,连声道:“陛下,袁兵备于得知陛下击溃建奴,看到陛下与奴酋并行之后,立马选择去指挥将士们加固城防了,这事是末将疏忽,未曾告知陛下,还请陛下治末将的最,绕过袁兵备这一回!” 瞥了一眼曹文诏,朱由校寻思着曹文诏这货,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骗自己,自己的确也没给曹文诏什么说话的机会。 可是看着袁崇焕这毫不走心的伪装,朱由校就气不打一处来,戟指袁崇焕,朱由校怒斥道:“既然如此,来,曹文诏,你告诉朕,袁崇焕这厮,指挥加固城防,指挥到他用手抹灰擦自己脸上了?!” 灰头土脸的袁崇焕这会一脸懵逼,不知道自己该如何为自己辩解。 这天启帝,对自己的意见,也未免太大了点……? 第二百五十九章 贬官,去职,战功且自取 指了指自己的脸,指了指曹文诏,袁崇焕颤颤巍巍宛若七老八十的老人家一般说道:“启奏陛下……臣……本将……乃是方才才从曹将军口中得知,建奴善用火炮。” “所以臣,临时安排将士们修缮四方炮台,防止被建奴火炮突袭啊……” “臣脸上的灰尘,应当是臣抹汗之时擦上的……” 听到袁崇焕这么一番解释,朱由校反而笑了起来。 也就是文人能够干出来这种不要脸至极又能够圆滑的将两方的尴尬化解的事来。 这袁崇焕固然爱吹牛且刚愎自用,可是方才才知道建奴擅长使用火炮,就二话不说连自己这个皇帝都不管了跑去修缮城防,倒也的确有他的可取之处。 辽东偌大,其实人才众多,就比如说在原本历史上降了满清的祖大寿,其实就挺有能耐,关宁铁骑也就是在祖大寿的手中,逐渐发扬光大,最后传到了吴三桂的手里。 朱由校现在点出来祖大寿等四个人,当然不是现在就打算干死这些原本历史上当过汉奸的人,毕竟其中还有一个跑路一流,但是最终壮烈战死的赵率教,朱由校之所以想要见到这几人,是想要自己好好认一认这几位。 毕竟在后世这几人,可都算是晚明时期的风流人物,被口口相诵。 看着从无数宁远守军中走出来的几个壮汉,朱由校挑了挑眉道:“自我介绍一下?” 当先一个身着大铠,面庞上充斥着杀意,但是整个人看着却像一个圆球一般的男人朝着朱由校抱拳行礼道:“末将,宁远中军游击,祖大寿,见过陛下。” “甲胄在身,不便大礼,还望陛下海涵!” 随后一个面带凛冽,有着桀骜之色的精壮汉子嬉皮笑脸道:“末将宁远千总,吴襄,见过陛下!” “陛下神威凛凛,末将佩服不尽!” “甲胄在身,不能行大礼,还请陛下原谅则个。” 等吴襄祖大寿二人自我介绍完之后,和他们一同走出的另一条汉子不屑的瞥了他们二人一眼,下意识的拉开了一点和他们的距离,恭恭敬敬的朝着朱由校行礼说道:“陛下,末将前屯总兵,赵率教。” “谢陛下开恩,不治末将辽沈之战败逃死罪。” 听着这三人的自我介绍,朱由校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吴襄也好,祖大寿一家也罢,都算是在宁远建城之时,就举族迁来的辽东大户,其中祖大寿一家更是跟随“辽东王”李成梁南征北战,立下过赫赫战功的将门世家。 他们虽然清楚自己是皇帝,是如今大明的天子,可是久在李家人统治辽东氛围下生活的他们,倒也确实对礼数这一块看的不重。 对自己这个皇帝,也没有足够的敬意。 毕竟说到底,此时的祖大寿和吴襄等人,还没有正儿八经的经历过和建奴的血战,就比如说天启二年的广宁之战时,祖大寿一家子就跑路到了觉华岛避难,而不是守土卫国。 所以他们当然是没法和那些基层的士兵一般,在看到自己这个天启帝生擒了建奴四大贝勒之一的皇太极,以及以偏师连破几路建奴军队,取首级立京观的事实之后,就对自己奉若神明。 然而理解归理解,皇权终究不容挑衅。 看着祖大寿和吴襄的满脸轻浮,朱由校突然和煦一笑,旋即冷声凌冽道:“曹文诏,传朕军令,今日以大不敬罪,处置祖大寿兄弟和吴襄。” “念在大战将起,他们修缮宁远城加强防备有功,免死罪,着去祖大寿及祖大寿兄弟一应军职,去吴襄军职,贬为骑卒。” “你,亲自动手!” 说完这句话之后,朱由校眼神如刀,划过这被自己突然变脸吓到的祖大寿三人,转向了那些眼中充斥着炙热的宁远守军,高举手中长枪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李家,以及依附李家起来的将门贵族,早已成了昨日黄花。” “军人的荣耀,军人的富贵,军人的地位,都需要靠双手在马上,在战场上取!祖辈荫庇,在朕这里行不通!” 看到天启帝去了自己的官身之后,祖大寿满心忿忿不平,眼中闪过一抹怨毒,看着骑在马上再也没有注意自己的天启帝大声喝问道:“不知陛下,末将如何以大不敬,冒犯了陛下?!” “如若陛下以莫须有治罪于末将,恐怕天下武人,无人会服陛下!” “更何况,末将兄弟何辜?他们为何也要和末将一般,贬官去职?” 祖大寿话还没完,一杆雪亮的长枪,就已经直指在了祖大寿脖颈之上,朱由校眼中闪过一道寒芒,看着祖大寿眼睛一字一句道:“蝼蚁尚知恩义,鹰犬也道报主,广宁之战时,你祖家作为辽东大族,不知上报国恩,不知劝诫上官,反而一心逃命。” “觉华岛,是个好地方,风景优美,物资充沛,可是朕想问问你,你阖家在觉华岛避难之时,你可曾想到过辽西百姓的哭喊,辽西百姓的伤痛?” “今日,朕念在你父亲曾经多次征讨蒙古有功,本不想说到这些,只想以一个大不敬的罪名,将你等去职,让你等好好历练一下。” “让你明白,李家在辽东的那一套,已经没用了。” “你也不必吹嘘什么你父亲和努尔哈赤一样,都是李成梁的家丁出身,按辈分算,你还得是建奴之主努尔哈赤的长辈。” “这些事儿,朕都清楚,也都能容得下,可是千不该万不该的,是你不该没有自知之明!” “你既然一点逼数都没有,那朕不妨挑明了。” “你爹给你留下的恩荣,已经在你阖家逃去觉华岛避难之时用完了,今日朕不杀你,不过是因为大战将起,以及你的确修缮宁远城防,协助袁崇焕安稳宁远人心有功。” “你,明白了么?” 朱由校话音落地那一刹那,银枪电光火石间又被朱由校收回,徒留下祖大寿两眼瞳孔散开,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一抹冷汗,从吴襄的额头上滑落,身为天启二年的武进士,吴襄一身武艺极为高超,可是吴襄却压根没有看出来,天启帝这一枪,是如何出现在祖大寿脖颈前的。 看了看天启帝手中的银枪,吴襄咽了咽口水,心中惊叹道:“以天子武学修为,一丈之内,当为天下无敌也……” “保命要紧,不就是当骑卒么?我吴襄一身武艺在,本身也就个破千总,还怕什么在战场上杀不出一个功名利禄来不成?” 心念转动间,吴襄两腿一软,五体投地道:“陛下,末将知罪!叩谢陛下不杀之恩!” 刚缓过一口气的祖大寿看到吴襄这一举动,顿时两腿一软,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祖家百年基业,今日竟毁于我手?” 朱由校当然不知道晕过去的祖大寿两眼一黑前最后的念头,不过就算知道,朱由校对祖大寿也只会报以嗤笑。 毕竟这虽然说是去了他们的官身,军职,可是同样也代表着机遇,代表着祖家过往所做的腌臜事一概既往不咎。 祖大寿连这都想不明白,晕了也就晕了。 有意思的反而是吴襄的这番举动,原本历史上记载的吴襄简直堪称吴跑跑,广宁之战时跟着祖大寿一家跑了,大凌河之战时吴襄作为支援,半道又跑了,可最后吴襄还是以身殉国,终究没有投了李自成。 朱由校原本还打算好好用用这吴襄来着。 可看着他这番举动,还是免了,这货没准是因为原本历史上,他已经没地方逃了,所以才没跑路,而是被活捉。 毕竟从他儿子吴三桂待价而沽,以及亲手斩杀对他们一家恩重如山的大明宗室最后一个皇帝的举动来看,这一家子真要说多忠君爱国,这是绝逼说不上的。 第二百六十章 忽悠,接着忽悠,持续不断忽悠 但是甭管咋样,不管咋说,吴襄和祖大寿作为辽东将门的头号代表选手,其中之一只要服了软,那么就足够让朱由校这个皇帝继续收割这一波的人望。 辽东在李成梁家族的统治下,其实与割据一方区别已然不大,所以辽东将门家里的那些士卒,严格来说,和私兵家兵无异。 这也是为何原本历史上,朝廷调度不动的关宁铁骑,随着吴三桂说跳反就能直接跳反的主要原因。 朱由校一来就先打压吴襄和祖大寿,挟大势威临一方,逼得吴襄当场表态,祖大寿当场晕厥,这也是朱由校抓紧辽东大权的一步重棋。 自今日往后,辽东的将门私兵,就宣告了不复存在,因为他们的顶头上司,此时都成了和他们无异的杂兵小兵,祖大寿等人作威作福惯了,陡然从云端落到凡尘,一时半会的是决计不可能能够好好适应的。 这段时间里,就可以将他们从高高在上的将门子弟,拉入俗套之中。 凌冽之色,肃杀之风,在这一刹那间,伴随着曹文诏一拳打晕一个祖家子弟,剥去他身上的衣甲,伴随着吴襄手忙脚乱的脱去自己盔甲,将双手伸向了躺在地上的祖大寿。 伴随着,无数的辽东士卒,将他们手中的武器,对准了祖家另外几人。 整个气氛,在这一刹被点燃。 看着泱泱诸军,朱由校眉头一皱,面向袁崇焕道:“满桂呢?袁崇焕啊袁崇焕,你别告诉朕,你给满桂关起来了?” “朕可以体谅你为了修缮城防,慢待朕的事情,可是你袁崇焕可千万别干出来给满桂关起来的这种事情。” “如果你干了这事,休怪朕不讲情面,拿你问罪!” 听朱由校这么一说,袁崇焕顿时不抖了,即便是朱由校一来宁远就直接废掉了宁远大族祖家的主力一代,却也没法吓到他袁崇焕袁兵备。 摘下头上戴着的头盔,袁崇焕朗声道:“陛下此言何意!臣虽是文官,却也知上下礼仪将相和睦方可治一地的道理。” “满将军如今不在城内,乃是满将军自请出城,巡视宁远周边,并非是臣将满将军定罪了啊!” 说完这句话,袁崇焕义正言辞道:“陛下,虽然臣不知陛下从何处听说臣与满将军不睦的事情,但是臣作为宁远此时的官职最高的人,臣定然会将国家大事,放在自己的私事之前。” “诚然,臣确实和满将军多有不睦,多有摩擦,但是臣却绝不会在大战将至之时,将个人情感架在一城百姓安危之上!” 看着袁崇焕这一番慷慨陈词,看着宁远众多将士那面目之上露出的憧憬和佩服神色,朱由校不由高看了袁崇焕一眼。 这比演戏还是会演,如果丫真觉得自己不会将个人情感凌驾在国家军机之上,那么还请袁崇焕同学解释一下,毛文龙是怎么回事。 毛文龙即便是骄纵了点,但是至少心里还是服大明的,至少对你交代的任务,也没有什么缺斤少两,反而是尽力帮你完成了。 可是袁崇焕生生在自己没有拿稳辽东大权的情况下,砍死了毛文龙,逼着毛文龙部将集体投了建奴。 也就只能说明,此时是因为自己这个皇帝亲临,袁崇焕此时也还不是原本历史上辽东的第一把手,还没有飘起来膨胀起来罢了。 可是甭管咋说,满桂这货跑出城了,想必离回城的时候,也不会太远。 努尔哈赤刚带着人马撤退,满桂再是个蛮子,也能够感觉到辽东军机变动,如果说满桂不寻思赶紧回城与袁崇焕商议对策,那么反而就是得满桂背锅。 这口子大锅,满桂还真不一定背得起。 这也是袁崇焕这么果断的就把自己从局中摘出来,反而告诉朱由校,满桂是自己自请出城的原因。 因为在袁崇焕看来,天启小皇帝勇则勇矣,文采斐然也可以理解,毕竟老师是孙阁老。 但是毕竟年少,谋略军机之事不太擅长,更不通人情世故,所以才会那么容易就被皇太极忽悠过去,甚至信了皇太极真的会为天启帝前驱,去打他皇太极的老父亲。 袁崇焕上下打量一眼朱由校,眼见朱由校面色上的冷意散去,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只要天子不动怒杀人,那么一切好说。 毕竟说到底,天启帝方才动怒之时,那一杆银亮的长枪是如何刺到祖大寿脖子前边的,袁崇焕压根看不懂。 袁崇焕只庆幸,自己算是能够无功无过的熬过了这一次接待天子事宜。 这一劫,算是熬过去了! 旋即,袁崇焕整了整衣甲,快步走到朱由校身边,压低声音说道:“陛下,不知陛下为何会被洪台吉蒙骗,居然放了洪台吉,让洪台吉归城。” “固然此时宁远城内的建奴谍子,在臣和满将军祖大寿等人的努力下,已然被清理的差不多了,可是建奴数十年对辽东的渗透,绝非如此轻易就能解决。” “洪台吉入宁远,这难道不是给了洪台吉一个联络城中谍子,给老奴酋通风报信的机会么?” 一边说着,袁崇焕一边瞄了一眼朱由校的脸上表情,看朱由校这个天子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后,袁崇焕心中大定,继续补充道:“还有,陛下莫要亲信了洪台吉的鬼话,辽西走廊之上,伏击老奴酋的地点也就那么几个。” “老奴酋既然要行军,自是不可能轻易的从那些地方经过而不做任何的检查,所以臣斗胆奉劝陛下,千万不可出城伏击老奴酋,以免中计!” 朱由校挑眉看了一眼袁崇焕,心中得意一笑。 连袁崇焕都觉得,自己是被皇太极糊弄过去了,那么皇太极心里的疑虑,应该被打消的也差不多了。 洪台吉只要敢在宁远城中联络他们的谍子,给努尔哈赤传输情报,那么他朱由校,就能给洪台吉反叛努尔哈赤的事情坐实了! 从而在努尔哈赤身死之后,挑动建奴内乱,让建奴可以长久的乱下去,即便是为了利益,为了生存,可以短暂的联合在一起。 但是再想如同一开始一样,亲密无间,那是决计不可能的。 心中的隔阂种子埋下,还怎样恢复如初? 虽然心中已然有了计划,但是看着袁崇焕这张老脸,朱由校的玩心却又冒了出来。 这比爱吹牛还喜欢给自己当成小孩看,那么不如就暂时顺着他,让他以为自己是纨绔,是无知。 等到一切真相揭露之后,这袁崇焕,也该支棱不起来了,除了心服口服,也没别的法子。 虽然袁崇焕爱吹牛,总有那么点眼高手低的劲头,可甭管咋说,袁崇焕在原本的历史上,也确实的掐住了建奴很长时间。 虽然皇太极多次率军入寇,却也是绕开了袁崇焕辖区才办到的。 就从这一点上,朱由校就觉得,袁崇焕即便是进取拉胯,可是守成应当还是没问题的才对。 摸了摸下巴,朱由校眼带若有所思,点头道:“朕知道了,袁崇焕你干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你会如何做? “袁崇焕,此时你既然说你是在加强城防,且带朕去看看,你修缮的城防,到底是什么样,如何?” 朱由校当然也不会就这么在城里干等着满桂回城,宁远城这座在原本历史上,曾经作为大明在辽东屹立不倒的传奇堡垒,朱由校也对宁远有着不小的好奇。 毕竟就这么孤城一座,居然能够生生的阻挡住全盛的努尔哈赤,一度干的发育期皇太极折戟沉沙,不得寸进。 从外围看,这宁远城占地面积还不大! 就这么一座小城,居然能够做到沈阳辽阳广宁那等军事重镇做不到的事情,朱由校岂能不好奇。 袁崇焕两眼一黑,虽然他作为辽东兵备,在辽东也经常跑上跑下,可是今儿,他袁崇焕跑的确实是累了。 修城墙,带人巡视城防,得到曹文诏消息之后又一直在城楼时刻准备接应。 此时的袁崇焕可以说得上是身心俱疲,突然又听到天启帝找自己要自己带他去巡视城墙,袁崇焕顿时就两眼一黑,两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陛下!臣虽然添为兵备,却还是文人出身啊!体魄体能,是完全跟不上的!您想弄死我,直说好吗!” 虽然心中腹诽,但是袁崇焕还是咬着牙,站起了身来,点头迎合。 袁崇焕即便是心中有着不爽,但是袁崇焕也很明白,自己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毕竟面对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顶头上司,甚至于这天下的顶头上司。 天启帝,在数年前,就直截了当写了回书,斥责了自己,而好不容易在曹文诏的口中,得知了天启帝对自己看法好转的袁崇焕又怎么会忤逆了天启帝的意? 说到底,袁崇焕又不是辽东将门出身,对于大明的归属感,还是有的,对于朱由校这个皇帝,还是忠心耿耿的。 看着咬牙青筋乍现的袁崇焕,朱由校翻身下马,将手中马鞭递给了一旁站着的一个护龙卫,低声道:“派人看好纳女直,不管他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全部汇报给朕。” 声音压的极低,以曹文诏之能,尚且听的不太清楚,更别说袁崇焕这么个文人了。 袁崇焕睁大了眼睛,看着朱由校的侍卫离开,旋即面带苦笑看着朱由校说道:“陛下,咱们这就出发?” 登上了三丈高的城墙,朱由校放眼眺望。 宁远城,其实只不过是一个卫城,所以整体的城墙加在一块,总长度其实也就那么长,周长放在现代社会,不过3200米。 北面东面西面,三面都有着护城河环卫,这也许算得上是宁远城可以称得上坚城的唯一一个地方。 挑起了眉头,朱由校看着宁远城城楼上的炮台,朝袁崇焕问道:“袁崇焕,能不能告诉朕,你将关外的全部重型火器搬来宁远之后,为何宁远的四角炮台火力却依旧这么分散?” 这一问,其实是朱由校心存了考较之意。 朱由校想看看,袁崇焕在辽东的这些年,他到底学到了些什么,又能发挥几成,发挥几分。 固然他在辽东这么长的时间里,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修城墙修防线上,可是多少也还是面对过建奴侵扰的,更别提袁崇焕的身边还有着孙承宗和满桂这样的宿将。 一点长进没有,还是凭着书生意气行事的话,朱由校可不打算继续放任袁崇焕在前线了。 袁崇焕固然有着名将之姿,可是偌大的大明朝,晚明这个阶段缺的不是名将,缺的是粮草兵马! 所以袁崇焕不存在不可替代性,如果说袁崇焕跟了孙承宗这么久,还是一点长进没有的话,朱由校为什么还要继续在袁崇焕身上花费精力? 去养成卢象升,去养成黄得功不香么?何必为了一个袁崇焕大费脑筋? 袁崇焕听着朱由校的问题,面色一苦,他又怎能不知道火器集中在一起,杀伤力会更大? “启禀陛下,臣深知火器之威,更知在守城之战中,火器可以发挥怎样的效果,可是宁远城小,一旦建奴突破护城河,那么宁远几乎可以说得上无险可守。” “臣不得已,只能将火器分距宁远四角,方才堪堪组成一个几乎没有死角的防御阵线。” “届时建奴合围攻城之时,四角同时发炮,虽然没法集中火力,却也避免了被建奴以点破面。” 听着袁崇焕的话,朱由校挑了挑眉,这袁崇焕,还是有长进的,不像是之前一般,只会仗着一张嘴叭叭。 他所提出的这个方案,在原本的历史上的确形成了对建奴的极大杀伤,建奴本就不擅长攻城之法,宁远更是三面都有护城河和瓮城,箭塔等作为依仗。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袁崇焕的选择,自然也没什么问题了。 “唔,既然如此,那袁崇焕你再说说,若是建奴大军围城,你准备如何应对?” 朱由校此话一出,袁崇焕爽朗一笑,慷慨激昂道:“敌众我寡,臣只能倚坚城,以火器箭矢和我大明将士的满腔热血,与贼奴死战而已!” “宁远虽小,却也防御措施极为完善,更是有此刻关外的大部分火器,所以即便是建奴想要啃下宁远,也必然会元气大伤。” “如果到了宁远山穷水尽之时,山海关的大军还没有驰援,那臣,就率领宁远百姓和将士,开城门,与建奴决一死战,也好过当了建奴的狗,成了任人鱼肉的奴隶!” 朱由校眯眼道:“袁崇焕,难道你就没想过,若是这一战,你宁远以一城,挡住了建奴的倾巢而出,更是取得了这一战的胜利,你会如何做?” 袁崇焕挺直胸膛,双目直视朱由校道:“启禀陛下,末将没想过!就如同陛下昔日觉得末将对辽东没有任何观察就敢于放眼能平辽东一般,末将做事,只看当下!” 听着袁崇焕这一番话,朱由校只想按住自己的脑袋瓜。 以后这种文人出身的货,朱由校是真的不想招呼了,人不能,至少不能玻璃心到这个地步! 难怪在原本的历史上袁崇焕在发炮重伤努尔哈赤,导致建奴全军崩溃败逃之后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合着其中关节,就是自己之前回书告诉袁崇焕让他不要眼高手低看那么远这一点上边! 这玻璃心,也实在是太过分了一点。 看了看袁崇焕,朱由校没好气的说道:“以前你不去想,现在,朕让你去想!好好想明白,如果这一战你胜了,建奴大乱,你会如何做?!” 第二百六十二章 哪来的刺客! 袁崇焕恶狠狠的薅了一把自己颔下胡须,一字一句道:“若小胜,臣当守关自重,求稳为上。” “若中胜,臣遣满将军率大军出城掩杀,能杀多少算多少,能杀多远,算多远!” “若大胜,臣当坚壁清野,稳健为上,一步步蚕食辽西,将关外原本属于我大明的领土,一一夺回,却不会乘乱追杀建奴太远。” “以免激发建奴血性,垂死反击。” “那样的话,大败的建奴很容易转入哀兵之态,以久战之躯,将建奴逼入困兽之斗的哀兵,殊为不智!” 听着袁崇焕将他的方案说出,朱由校抚掌而笑道:“可!袁崇焕,你让朕对你改了观念。”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朕,已然对你刮目相待了!” “不论是排兵布阵,还是对战后的方案,你给出的答案,朕都非常满意。” “所以朕跟你说明白一点,你给朕听好了!” “朕之所以特意回书与你,辩驳你的看法观念,并非是朕想要羞辱你,更不是朕看不起文人儒生。” “朕,只是觉得要着眼于脚下,要紧跟实际情况,而不是靠着空口白话,就在那里跟朕纸上谈兵。” “你曲解朕意,朕不怪你,还希望你能够自勉,让自己变成一个实实在在的人。” “现在,看到你的进步,看到你的进展,朕很欣慰!” “所以朕,才会亲自来宁远考较于你。” 听到朱由校的话,袁崇焕瞪圆了两眼,眼中充斥着不敢置信的神色支支吾吾道:“是臣,误解了陛下么?臣有罪!望陛下海涵!” 朱由校按住袁崇焕的双肩,看着袁崇焕说道:“不知者不怪,朕此前的伪装,也的确容易让人误会,朕不怪罪你。” “但是,袁崇焕,你记好了,此次宁远大战,老奴酋定然会倾巢而出,包括他们的火器,也一定会带上。” “所以你给朕听明白了,不论朕在城外和建奴厮杀成什么样,你都不要轻举妄动,记住你说的话。” “在城中,根据朕的令旗行事!届时朕会派遣几个人,告诉你如何调整红夷大炮的角度,从而击杀更多的建奴。” “所以,就如同朕在城下和你说的一般,你只需要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已然足够!” 袁崇焕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旋即惊骇万分的看着天启帝说道:“不不不不!不可!陛下万万不可!陛下千金之躯,又怎能在城下厮杀?!” “陛下,万不可有失啊!” 朱由校眯起双眼,看着袁崇焕摇了摇头道:“这不是朕不参战的借口,朕身为皇帝,更应该身先士卒,为我大明斩将夺旗,以振声威。” “朕,更愿意效仿太祖,成祖,宣宗一般,亲征在前线杀敌,而不是如同英宗一般,以外行指挥内行,多次决策失误导致土木堡之败。” “朕的武力,足以改变一方小战场的局势,而真正的指挥大规模作战,朕还需要依靠你们,依靠孙阁老来作出决策!” 听朱由校这一番话,袁崇焕瞬间就听出了其中关键,眼中闪过不敢置信,袁崇焕看着朱由校说道:“陛下……阁老,阁老他不是已经回老家了么?难道,此时阁老就在陛下军中?” 孙承宗如果在的话,那么袁崇焕就放心了,孙承宗在这个时候,还没有经历后世连番战败的打击,仍旧是那个自信满满的老将,更是在大明军中,宛若定海神针一般。 只要有孙承宗出现,那么军心就不会乱。 袁崇焕无比的明白这个事情,所以在听到朱由校说出这番话之后,袁崇焕顿时觉得,似乎一切都说得通了,原来这天子居然是带着孙阁老作为他的参谋才来的辽东,难怪天子能够屡屡挫败建奴阴谋。 更是斩杀无数建奴,树立起了京观。 而且,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在辽东这几年里,袁崇焕可是一直都在给孙承宗打副手,从某种意义上,其实袁崇焕也算得上是孙承宗的半个徒弟! “呼!” 袁崇焕长长的喘了一口气,眼中带着希冀看向天启帝,似乎在等待着天启帝给他一个他想要的答复。 看着袁崇焕如释重负的样子,朱由校嘴角撇了撇道:“老师坐镇山海关,未曾前来宁远。” “此战,辽西走廊的畅通,关注到山海关是否能够及时输送转运粮草物资来宁远,山海关若是他人坐镇,朕不放心,故而留下了老师坐镇。” 一听孙承宗没有过来辽东,袁崇焕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又一次提了起来。 “陛下!还请告诉臣,此战,陛下和孙阁老,是如何定下的计划,这样臣方才好配合陛下行事!” “还有,方才与陛下在宁远城北,一直走到了护城河畔的那个老建奴,如果臣没看错的话,那人应当是老奴酋努尔哈赤。” “陛下是如何会与努尔哈赤一同并行前来宁远的?” 如果不是因为朱由校表现出了强烈的战意,袁崇焕估计自己都要给三国演义中姜维的那一句话说出来了。 “吾等死战,何故先降耶!” 臣等正欲死战,陛下何故先降? 搁其他人看到这一幕,难免也会这么去想,毕竟谁都知道大明和建奴势成水火,两国差着辈的皇帝碰头,还有说有笑的骑马并行,自然会让那些准备为国死战的将士寒心。 看到袁崇焕这个举动,朱由校不禁笑了笑,轻声道:“朕率大军,已将纳女直逼迫到山穷水尽之时,老奴酋率军杀出。” “好在老奴酋轻敌,朕又有纳女直在手,所以在老奴酋近身之后,朕就拿下了老奴酋,以他作为交换,换了朕率大军返回宁远。” 说完这句话,朱由校扭了扭脖子,看着城楼下的茫茫白雪道:“一开始,老奴酋不知朕的身份,为了招揽朕,无所不用其极。” “相谈甚欢之下,老奴酋一路护送朕归了宁远。” “临行前,朕告诉了老奴酋朕的身份,并且,和他约好了,在宁远一决高下!” 朱由校话音刚落,袁崇焕一个屁股敦就摔倒在地。 此时的袁崇焕,内心是崩溃的。 合着就是陛下您给建奴引来的? 即便是袁崇焕明白,此次建奴大举出动,已经是做了很长时间准备的。 可是在听到天启帝这个皇帝主动透露身份的时候,袁崇焕心里只觉得一阵崩溃,因为天启帝人在宁远,那么建奴的攻势,将会更加凌厉几分! 这特么的,算是啥事啊! 看着袁崇焕这个表情,朱由校乐呵呵的伸出手,擦去了城楼上的积雪,笑道:“无妨,此战,大明必胜!” 一边说着,朱由校一边将手伸向了倒地的袁崇焕,打算给他扶起来。 可就在朱由校手臂即将触碰到袁崇焕的那一瞬间,从城楼楼梯上冲上来一个圆脸大汉,一声怒吼先声夺人。 “呔!哪来的刺客,欲要对袁兵备行什么不轨之事?!” 第二百六十三章 不得不防啊陛下! 大汉先声夺人,朱由校心中却隐隐约约猜到了来人身份,不过若真是自己所想的那个人,没理由他会和袁崇焕之间关系如此密切。 居然二话不说,就上前准备解救袁崇焕,并且将身着大明武官盔甲的自己,视作刺客。 没时间去解释,这大汉两把腰刀如同疾风骤雨一般,丝毫不给朱由校解释的机会,刀刀只取致命之处,虽说大开大合,却又如同绵绵细雨一般,滴水不漏。 这等杀伐之术,朱由校还真没看到过。 但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的技巧和招数,都已然成了空谈,即便是这大汉的双刀凌厉,可是落在朱由校的眼中,却如同慢动作一般。 自己的长枪丢在了战马之上,朱由校一把拔出袁崇焕的佩剑,长剑在手中抖出一个剑花,高喝一声道:“来得好!” 袁崇焕眼睁睁的看着天启帝手中的长剑轻轻松松的将满桂两把腰刀组成的刀阵击破,眼睁睁的看着天启帝以自己的佩剑,架在了满桂的脖颈之上。 “天子居然勇武至此?!” 电光火石间,袁崇焕脑海中闪过这么一个念头。 虽然说他看到了天启帝在城下的时候,瞬息间拿下了祖大寿,可是在那时候,袁崇焕还觉得,天启帝勇则勇矣,可终归是打了祖大寿一个猝不及防。 祖大寿虽然武力值在武德充沛的辽东算不上最顶尖的一撮人,却也算得上是第二梯队,怎可能被一个从小就在深宫中长大的,不受待见的皇子那么轻松拿下? 也就是基于这个看法,袁崇焕才觉得天启帝要亲自下城杀伐征战是去送人头。 还左右局部的小规模战场?这一点,在整个辽东,也就曹文诏等寥寥几人能够做到,甚至还不能保证打包票做到。 天启帝怎么敢这么说的? 可现在,亲眼目睹了天启帝后手秒杀了在宁远城可谓第一战将的满桂之后,袁崇焕信了。 不信不行。 就连战场宿将,以勇武着称的满桂,都如此轻松的被天启帝击败,那么天启帝至少也是曹文诏那个级别的猛将,甚至比曹文诏更猛! “夭寿了,老朱家出了个秦武王一样的皇帝?这老朱家啥时候有的这种血统?这太祖成祖,也没听说过有这般能耐啊!” 心中这个念头刚刚闪过,袁崇焕突然又想到了一个极为被文官集团不齿的大明皇帝。 “得,这位爷,是咱大明朝的第二个武宗皇帝!看他这一手剑法,怕是手格虎豹也不在话下了!难怪要想着亲征!” 摇了摇脑袋瓜,给脑子里的杂念晃走,袁崇焕蹭蹭从地上爬起来,一手握住天启帝的剑,一脚踹在了满桂肚子上,瞪大了眼睛。 “满桂!你个混球!对陛下如此大不敬,该当何罪?!” 忽如一夜惊雷来,满桂整个人都被炸的外焦里嫩人懵圈。 袁崇焕开口的陛下二字,毫无疑问,指的只会是当今天启皇帝陛下。 对陛下大不敬,那么意味着,自己刚才交手的人,是天启帝?! 想到这一节,满桂全身一颤。 “铛!” 两柄腰刀先声落地,旋即满桂整个人五体投地,跪伏在地上。 “陛下!罪臣满桂,见过陛下!” 满桂是蒙古人出身,自幼征战沙场,可是因为出身问题,即便是战功赫赫,到现在也只是顶着个总兵名头却没有总兵实权。 本身性格就不擅钻营,和袁崇焕为首的这一波文官关系相处的也不咋样,加上心直口快,满桂没少得罪同僚。 也就是仗着孙承宗的喜爱,满桂才能在辽东站稳脚跟。 可是满桂万万没想到的,就是自己居然,毫不犹豫毫不留情的,向天启帝递了刀子! 这特么,孙承宗再怎么喜欢自己,自己的项上人头估计也保不住了啊! 看了看五体投地瑟瑟发抖的满桂,朱由校嘴角一抽,对此表示无语。 但是总不能让满桂这货一直在地上跪着? 瞥了一眼身后袁崇焕,看着袁崇焕眼中闪过的那一抹喜意,朱由校看着面前的满桂,一把扶起满桂说道: “朕要杀你,一剑下去人头落地早落地了,还等你搁这瑟瑟发抖?” “满桂,朕就是认出了你的身份,才没有下杀手。” “你,明白了么?” “朕不治你的罪,反而对你爱护同僚的这一点,极为满意。” “将相不合,容易出大纰漏。” “就如同朕即位那会,辽东的经抚失和一般。” “那一次,导致大明惨败,痛失沈辽,此次,大明若还是文武失和,丢的那就是整个关外!” 满桂满脸错愕,而袁崇焕确实满脸失意,袁崇焕能猜到,天启帝定然不会说什么杀了满桂,可是满桂这一波操作下来,天启帝应当会不喜满桂才对,毕竟哪个上位者能喜欢自己的部下对自己舞刀弄枪的? 袁崇焕看满桂不爽久矣,全因为满桂这人太直溜了,一点不会变通,更不会迎奉上意,自己作为辽东兵备,在宁远亲自带人修缮防线,这满桂还能屡屡跟自己唱反调。 所以袁崇焕当然觉得天启帝对满桂的印象越差越好。 可是袁崇焕却没有想到,天启帝非但不怪罪满桂,甚至还主动为满桂解围,更是说出了欣慰的话语。 提到了多年前的沈辽之战,大明因为经抚失和导致全军大乱,最后痛失辽沈的事情,更是在直接告诉自己,不论如何,辽东的文武,必须是一条心,站在一边! 袁崇焕只是不明白,明明自己之前都表现得那么顾全大局了,这天启帝为啥还总时不时敲打一下自己,让自己记得顾全大局,不要因为私人矛盾,不顾国家安危。 恢复过来的满桂憨憨一笑,朝着朱由校拱手道:“末将谢过陛下厚爱,陛下厚恩,末将铭感五内,谨记于心。” 这满桂一回答,袁崇焕连忙行礼说道:“微臣也一样,对此铭感五内,谨记于心。” 话一说完,袁崇焕瞪了一眼满桂,笑骂道:“满桂,你说说你这一次巡视城外,发现了什么动静!” 一听袁崇焕的话,即便是满桂对袁崇焕这陌生的眼神和语气觉得不适应,却也整个人严肃了起来。 “启禀陛下,末将带着二百人在城外巡视一番后,发现建奴行踪,建奴大军团过了宁远以北,看行踪,应当是从宁远方向来的!” “末将认为,在宁远往南,大概也有建奴绕过了宁远,集结于南方。” “陛下,袁兵备,对此,不得不防!” 第二百六十四章 为百姓开路,值! 建奴大军! 宁远方向往北! 听到满桂说的这些关键词,朱由校额头的青筋隐隐跳动。 为啥越听越像是努尔哈赤的亲卫加上皇太极的亲卫组成的那一支护送队伍呢? 满桂这货,该不会是潜伏在山林之中,一直在看着自己和努尔哈赤,目送大军抵达了宁远城楼之后才回转宁远城的? 袁崇焕更是在听到满桂的汇报之后,整个人紧张了起来。 他可是清楚,天启帝虽然说了山海关会有援军会有补给送来,对于这一点作为倚靠,袁崇焕对即将发生的宁远之战好不容易有了点信心。 可如果真的大明后路已有建奴包抄,那么毫无疑问的,这原本脆弱的补给线,将会变得更加不堪。 宁远之战,也将会变得更加艰难! 不过看着天启帝脸上的神色,袁崇焕还是识趣的闭上了嘴,没有多说什么。 摸了摸下巴,朱由校看着满桂说道:“满桂,你所说的这支建奴,是何样装束打扮,又树了什么样的旗帜?” 满桂面色严肃道:“看起来,像是建奴主力,末将潜伏于暗中,一一分辨,应当是老奴酋努尔哈赤的亲卫八旗铁骑。” “只有老奴酋亲至,才能做到八旗同到!” “对应他们八旗的旗帜全部出现了,而且末将看的清楚,应该是和我大明在关外的人马打过一场,其中不少人马身上有伤。” 听着这话,袁崇焕松了一口气,拍了拍满桂肩膀道:“如果是老奴酋的亲卫队,那就不用担心了,他们和陛下已经在杏山之外交战过一次。” “陛下一手俘虏建奴四大贝勒之一的洪台吉,又亲自在阵前拿下了老奴酋,从而让陛下亲率的大军可以从容脱离战场,撤回宁远。” “这支建奴,不需要太过防备,我军,还是有短暂的休整和喘息时间的。” ??? 满桂一脸问号的看向了身边的朱由校,大大的脸上充满了大大的疑惑。 “陛下,你何时到的宁远,何时和建奴交的手,为何不通知一下宁远城中,好让宁远城作为策应?” 听着满桂的话,朱由校脸上写上了无奈,原本早就好好的计划好了,可是战场之事千变万化,计划这个东西,是永远赶不上变化的。 所以这么一变,自己这一支原本打算伏击建奴,在宁远城外伺机而动的机动队,只能回了宁远。 不过说实话,朱由校也没想到能在宁远外边到杏山驿的这一段路上遇见皇太极的主力,更没想到能够和努尔哈赤玩上一波硬碰硬。 所以计划固然生变,可是朱由校对如今大明和建奴的军事实力,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建奴强虽强,但是战意正盛的大明劲卒,也不弱! 双方五五开,没啥问题! 兵法有云,十则围之,建奴这一波浩浩荡荡倾巢而出来的人马,也就宁远如今两股生力军加持之后的四五倍。 宁远城守城,是决计没问题的。 但是看着满桂脸上的疑惑,朱由校倒也不打算再过隐藏什么,反正都已经报废了的计划,说给满桂听,倒也没什么问题。 将自己一开始的计划稍稍解说之后,看着满桂瞪得越来越大的双眼,朱由校微微一笑道:“如今的宁远,正像是袁崇焕所说,有了一丝可以喘息的机会,但是满桂,袁崇焕,你们两个给朕听好了。” “虽然可以喘息,但是绝对不能放松警惕,建奴在辽东住了这么久,所以即便是你们将宁远城清理了好几遍,也不能绝对排除城中有建奴谍子的可能性。” “一应军机大事,必须要谨慎,必须要戒严。” “建奴擅长使用火炮,你们两个也尽早给朕拟个章程,拟个对策,让朕看看你们打算如何去做。” 让满桂和袁崇焕这两人拟章程,这是朱由校早就做了打算的事情。 毕竟原本历史上,袁崇焕纯粹就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才发炮击伤了努尔哈赤导致建奴军心大乱。 哪来了建奴炮轰哪,虽然说是无奈之举,却也是如今宁远城防唯一能采取的法子。 四角炮台至少保证了无论哪个方向有建奴杀过来,都有两座以上的炮台可以射击。 但是既然朱由校来了宁远,那么当然就会让他们做出合适的计划来。 计划固然赶不上变化,但是凡事只要有了计划,至少一开头还是能顺顺溜溜的。 这一点,是朱由校在后世带过来的经验。 满桂和袁崇焕相视一眼,齐齐朝着朱由校拱手道:“末将(老臣)遵旨!” 看着宁远城墙外的皑皑白雪,朱由校不由想到了被自己派遣出去的凤字头一行人,他们领了任务去干建奴的火药库,不知道如今,他们已经进行的怎么样了? 朱由校估计怎么都想不到,他寄以厚望的凤字头,如今都在山海寨中吃香的喝辣的。 而凤字头的队率凤一,却和囚牛二人,却看着辽西大道上的无数马蹄印头皮发麻。 “囚牛兄弟,你看这些马蹄营和车轮印,你猜猜,这会不会又是咱们大明百姓留下的痕迹?” 凤一一脸便秘之色的看着身后的囚牛,低声问道。 打量了两眼地上的轮轨之印,囚牛皱起了眉,摇头道:“我看着不像,这种轮轨印记,不像是百姓能够留下的,反而像是建奴的车马。” 一边说着,囚牛趴到了雪地之上,双手拨弄雪地,从这轮轨两旁发现了一道道血痕! “好家伙!凤兄,这是建奴运送伤兵的车马,前线,应该打起来了!” 听着囚牛的话,凤一眯上了双眼,眺望了一会这轮轨来的方向后朝着囚牛点头道:“前边,应该是杏山,咱们现在带着这七千百姓,是不可能能够大摇大摆从建奴占据的杏山驿经过的,只能绕过山林。” “建奴凶残,如今既然辽西道上已经有了建奴的伤兵,那么我们就必须要慎之又慎!” “你我生死事小,百姓安危事大,囚牛兄弟,可愿意和洒家一同上山,为百姓杀出一条血路来?” 辽东的山林,此时可以说同样是凶险万分,山林中除了可能出现的建奴斥候之外,更是有着无数的大虫和熊瞎子。 而大虫熊瞎子,若是带着自己的兄弟们,凤一倒是不畏惧,甚至还能说上一句来多少死多少。 可是如今他们身后的辽东难民数量已过七千,凤一不敢赌! 囚牛看着凤一,洒然一笑道:“有何不敢?为百姓开路,值!” 第二百六十五章 我眼热! 崇山峻岭之中,最可怕的往往也就是这些不知道会从何时何地冒出来的野兽。 可是辽东的这些难民,在眼睁睁看着原本为了护卫他们,而不断打探消息,寻找出路的凤一和囚牛二人要为了他们再度走入生死难料的密林当中时。 数十个面容愁苦,皮肤黝黑的汉子迈出步来。 当头一个头上扎着一块羊皮的中年男人看着凤一道:“凤将军,牛当家的,躲避建奴的追踪,我们这些猎人不如你们。” “可你们二人,在山林之中混迹,又如何能忘了我们这些猎人!” “本身此次突围,前去宁远,就是死中求活的路子,我们被你们保护了一路,也是时候出出力气,和两位将军一同探林了!” 中年男人爽朗一笑,从自己的腰间抽出一把柴刀,随意的挽了几个刀花,大喝道:“兄弟们!和凤将军,牛当家一同打探这杏山,你们怕不怕?!” 各村各寨的猎人之间,虽然说在平日里的和平时代,会因为猎物而闹得不可开交。 可是在如今大家伙都失去了家园的情况下,这些原本就熟络的猎人,反而拧成了一股绳! 有人当了这个出头鸟,带了这个头,那些出列的人们纷纷哄然大笑,举起了手中的镰刀柴刀嗷嗷高呼了起来。 “不就是钻林子嘛!这玩意我牛三门清的很!” “啊对对对,你牛三门清,我赵四就不门清了?你当时那头野猪,可还是我帮你猎到的!” “切!你们两个省省,不就一头还没长大的小猪崽子么,凤将军,看看我,你给我一把刀,我就敢给你打一头熊瞎子来!” 听着这些中年人一个个奋勇向前的声音,辽民中的那些青年也忍不住了。 人类本身就属于感性动物,在这时,大家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了之后,已然形成了一股无畏的气势。 凤一的眼中骤然出现了温润之色,回忆起了他曾经啸聚山林之时,那些百姓对自己寨子里人的支持。 囚牛更是哽咽着按住了凤一的肩膀,低声道:“看看,看看,这就是我大明的百姓!这就是我大明,被那些中上层大官视若猪狗的百姓!” “我等士兵,又能如何?” “若非是小戚将军聚拢我等,我等尚连猪狗不如,只是行尸走肉。” “你让我,如何相信如今的朝廷,能够重视百姓?” “如果朝廷真的重视百姓,那么为何不早日发大军,平定辽东?为何放任李家在辽东肆虐那么长的时间?” 凤一一阵哑然,只得安慰道:“当今圣上,和以往的天子,是截然不同的,囚牛兄弟,你信我这一次。” 眼见着涌出来的猎户越来越多,凤一连忙挥了挥手道:“不用了!人多了,反而容易出事情。” “既然有这么多的猎人兄弟愿意陪同我和囚牛兄弟一同开路,那么我们大股人马,也可以一起进入这杏山了。” “杏山说大不大,说小,也决然不小,只是可惜如今乃是寒冬之时,这杏山即便是满山杏树,咱们也没杏子吃!” “只能看看,能不能打点野兽,改善一下大家的伙食了!” 囚牛此时也收拾好了情绪,呵呵一笑道:“那可不行,这山林中一把火升起,咱们的位置啊,可就暴露了!” “只能看看,能不能寻个熊瞎子的山洞,去洞里烧水煮肉吃!” “一提到熊瞎子,我的口水就下来了,古代圣贤孟子说过,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 “这熊掌的滋味,啧啧!” 一行人有说有笑的冲入了杏山之中,凤一看着身后这数百的辽民,严重不由出现了一抹感动,这些百姓,原本可以不用这么早上山入林的。 只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和囚牛二人为他们做的已经够多了,如果他们继续干等着,那就是忘恩负义,他们才会如此踊跃的出来。 并非是凤一觉得这些辽民会碍事,只是凤一看的清楚,看得分明,这些猎户们,早已丢了趁手的家伙事。 就比如说弓箭,这个猎户必备的东西,在这跟在凤一身后的三百余辽民们手中,甚至就只有区区三张弓,五十几支箭。 其余的人,大部分甚至带着的只有柴刀木叉和镰刀! 加上作为猎户,他们顶多了身上就只有皮甲,还是那种极为简陋的皮甲,就这么个情况,他们和猛兽搏斗,可以说是拿着性命去拼! 别看他们说的轻巧,凤一可是很清楚,甭管是野猪,还是老虎和熊瞎子,在这山林之中,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猛兽,他们之所以那么贬低这些野兽,很大一部分程度上是在为自己鼓气。 “嘘!” 在前方打探的囚牛突然面色严肃,小心翼翼的让大家都收声闭嘴。 “前边有建奴,我看到了,大概是四五个人聚集在一起,身上有打过仗的痕迹,他们还猎了一只花豹,在烤豹子吃!” 囚牛这话一出,凤一两眼顿时就直了,四五个建奴,只要拿下了他们,给他们扒光了,那么自己身后的辽民,保底就能武装起来十几个! 敢在这个时候上山打猎的建奴,肯定都是建奴精锐,建奴精锐的装备,那可就太齐全了! 想到这里,凤一整个人身子一动,下意识的就要冲出去。 囚牛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凤一,压低了声音说道:“凤兄,不可轻举妄动,我们都不知道,这几个建奴他们有没有援军,有没有助力,暂且让兄弟们压低声音,潜伏过去,靠近了再动手也不迟!” 潜伏刺杀,听到这个凤一就觉得来气。 凤一一直觉得,自己老大,天启帝说的极为符合他的胃口,极为符合他的习惯。 什么潜伏进去刺杀?只要把看到自己的人都杀光了,那就是一次完美的潜伏! 可是毕竟不能拿同胞的性命去冒险,凤一按捺住了自己的躁动,朝着那猎户中的领头人王虎说道:“王大爷,你找几个机灵点的兄弟,咱们摸过去,给这几个建奴弄死。” “看着他们这一身装备,洒家就眼热!”? 第二百六十六章 吓晕了一个 凤一能不眼热么? 一个正儿八经的建奴兵,先不说他身上完整的大明换色铠甲,就说刀枪箭弩,这些可都是如今的这支辽民急缺的物资。 前边可是有着四五个!而且是刚刚跟山林野兽搏斗过的。 如今正是松懈之时! 囚牛听着凤一的话,摇了摇手,压低了声音说道:“凤兄,不可轻举妄动,王大爷,你们作为辽东的老猎户,想必有对杏山了解的人。” “挑几个兄弟,打探一下咱们周边,还有没有别的建奴小队才是正道。” “我们万不可打草惊蛇,让我们这七千人,暴露在建奴的眼皮子底下。” 点了点头,王虎快速转身,朝着身后的猎户们走了过去。 凤一看了一眼囚牛,低声道:“要是这几个建奴没有策应,囚牛兄弟你负责右边那两个,我负责左边那三个,如何?” 囚牛呵呵一笑,眼睛却瞥了一眼一旁的猎户们。 “让大家伙都见点血,凤兄,你也是聚啸一方的主,怎么忘了投名状这个东西?” 听着囚牛的话,凤一长吁一口气,点头道:“也是,只有交了投名状,才算是兄弟。” “是洒家着相了!出门在外,不能不信人,也不能尽信人。” 一盏茶的时间后,囚牛和凤一二人,就看着几道身影快速的朝自己走来。 当先一人除了王虎,还能有谁? 王虎喘了几口气,快步走到了凤一和囚牛的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道:“凤将军,牛当家的,我刚让我的几个兄弟去打探了一下,周边除了这几个建奴之外,再没别的建奴了。” “不过倒是杏山驿的方向,灯火通明,像是有大股建奴在那休整。” “建奴养鹰,虽然今日的天空之上,没有看到建奴的雄鹰,但是我们还是不敢太过接近。” “这前边的几个建奴嘛。” “只要咱们手脚利索,保管杏山驿的建奴明儿才能知道出了事!” 王虎话一落地,凤一两眼一亮,连连道:“行,既然就这几个人,那么王大爷,就你们几个了,跟洒家摸过去,干死这几个建奴!” “怎么样?” 听着凤一的提议,王虎咧嘴一笑道:“成啊!塔奈奈的!老子早就想弄死几个鞑子,看看他们的皮到底有没有野猪皮那么厚了!” 凤一点了点头,低声道:“想要不闹太大的动静,我们要慎之又慎,摸近了之后再动手,这样成功几率更大!” 王虎带着五个猎户,握紧了手中的短刀,互视一眼之后便坚定的点了点头。 几个人越摸越近,甚至都能听到前方那五个建奴的交谈之声。 屏住呼吸,囚牛突然眯起了两眼,摇了摇头示意不要轻举妄动之后,以手代笔,在雪地上写下了几个字。 “且让我听听,这些建奴说了什么。” 虽然说猎户的识字率不高,但是凤一识字啊!看到囚牛写的这几个字之后,凤一再次按捺住了自己的性子,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既然两个领头的都没了动作,那么王虎等猎人自然就不会擅作主张。 身为猎户,他们清楚,在山林之中时,团队的力量比起个人力量,更容易获得更大的收获。 细细听了一会,囚牛面色逐渐红润,眼中,也多了一抹希冀之色,低声喝道:“行动!” 凤一一马当先,冲出了他们潜伏着的那一片草地,两手一挥,两柄短刀,就扎进了两个建奴的脖子。 看着这一幕,囚牛不由心道一句杀胚! 说好的留下几个人当投名状呢?他这一起手就弄死了两,还弄个屁的投名状! 摇了摇头,囚牛也不做小儿女之态,一柄腰刀出鞘,整个人打着旋儿紧跟凤一之后。 “锵!” 囚牛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这几个建奴中,居然有人能够反应这么快,更没想到的,是居然有人能够这么简单的接下自己的一刀! 要知道,囚牛能被辽民称呼为牛当家的,这可不是白来的名声,而是辽西悍匪山海寨当家之一的囚牛,一路血淋淋杀出来的名声。 囚牛本身在原本的编制当中,就已然是了一个游击,多少也算是一个将军,再加上连年的大战,囚牛一身战场杀伐之术早已炉火纯青,寻常的个建奴,在囚牛的眼中也是不在话下。 所以囚牛才那么轻巧的接下了右边两人的任务,可是囚牛万万没想到的,却是自己居然出师不利! 眼见着面前的建奴就要长啸预警,囚牛冷哼一声,拼着受伤,一脚踹在了面前建奴的胸膛之上。 然而下一秒,另外一个反应过来的建奴,却是一声冷哼,就将手中的大刀砍向了囚牛的腿。 这挥刀斩向囚牛的,正是这几个建奴中的头领,名叫乌兰哈。 乌兰哈极擅抓住机会,就在这一刹那间,看到了囚牛的空档,于是乌兰哈就选择了果断出手。 毕竟不过区区几个汉人贱民,在乌兰哈的眼中,不堪一击。 虽然说被他们抢了一个先手,但是乌兰哈却怡然不惧,自己一个人,就够把这几个汉人全部杀了! 两眼左右一扫,看到自己那被飞刀射中脖颈的同胞倒地不起,乌兰哈手中大刀却没有丝毫停歇。 囚牛双目一凝,收腿已然来不及了,可是这建奴一刀下来,自己的腿就要被斩断。 征战沙场这么长的时间,自己还没受到过这么重的伤。 这几个建奴,到底是什么来路?! 然而就在乌兰哈觉得自己这一刀定然奏效的那一刹,一杆银亮的短枪,却架住了他的大刀。 眼见自己势大力沉的一刀被如此轻松挡下,乌兰哈双眼一眯,打量起了来人。 不打量还好,一打量,乌兰哈就看到了凤一身上那件他极为熟悉的白色罩袍。 “你你你你你!是人是鬼!” 凤一万万没想到,这建奴看到自己这一身罩袍之后,居然生生的被吓出了汉话来。 看着这个眼带厉色,却明显吓破了胆子的建奴,凤一朗声道:“洒家,当然是人!” 然而下一秒,这建奴居然生生的就被吓晕了过去。 看着乌兰哈倒地,凤一眼一眯。 这人有点意思,还会说汉话,看到自己就吓成了这样,肯定是知道些什么!不如给这货留下,问问看看,能够问出来点什么! 第二百六十七章 大概是要会师了? 恐惧,极度的恐惧。 这几年来从未在正面战场上和明军交战的乌兰哈在又一次看到了那一袭收割自己同胞性命如同收割草芥一般的白袍之时。 恐惧,就已经充满了他的内心。 看到那一袭白袍,乌兰哈就又一次想到了就在不久之前发生在杏山外的大战。 那一支悍不畏死的明军,那一支以劣势兵力,还能够直接让大金铁骑磕的头破血流,甚至连主帅都被抓走了的明军。 而那支明军当中,最可怕的除了那个宛若杀神一般走到哪死到哪的明军主将之外,最可怕的,就是那些白袍人! 远距离,他们手中的火器,几乎例无虚发。 原本以为靠近了之后,他们就会和寻常的明军步卒一般,失去大半战斗能力。 可在同胞们拼尽全力,近身之后。 同胞们才发现,那些明人的脸,看着就宛若鬼神(面甲),每一刀的斩下,都能毫不费力的砍穿大金战士的重甲。 甚至那些白袍人,能够面不改色,眼中没有一丝仁慈的将手中屠刀落下,精准的取走性命,然后转向其他人。 这些白袍明人,比大金还凶残!比恶鬼还凶残! 这样的印象,深深的刻在了乌兰哈的脑子里。 好不容易在自家皇帝陛下的支援下,自己能够囫囵出了战场,就已经是人生大幸了。 可谁能想到,在这自家后花园似的杏山山上做烧烤的时候,又遇上了这梦魇般的白袍明人? 当场乌兰哈就晕了过去。 伴随着剧痛,乌兰哈醒转过来。 “呼~吸!” 一番剧烈的喘息之后,乌兰哈心中不由涌起了一股劫后余生的幸存感和兴奋感。 “我居然活下来了?” 心中的念头一起,乌兰哈就再也按捺不住了,当即就开始左顾右盼了起来。 “唔,燃烧着篝火,看四周环境,应该是山洞里没错了!” “吸!” “有烤肉的味道,难道我被解救了?” 乌兰哈心中快速的思索了起来,但是他却没有声张,反而是小心翼翼的打量起了周边。 “哟?小鞑子,你醒了?” 一抹白袍,骤然出现在了乌兰哈的身后,乌兰哈宛若见了鬼一般,全身一个机灵,下意识的就要装昏。 可是伴随着一抹银亮的光华闪过这只有隐约火光跳动的漆黑山洞,乌兰哈感觉到脖颈一凉。 眼中带着惊恐之色往下一扫,乌兰哈看到了一柄闪烁着寒光的长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之上。 身后那如同魔鬼一般的明人居然轻笑了一声。 “小鞑子,可不要晕过去了,你如果又晕了,洒家也就觉得你没用了。” “你这颗脑袋,就要去和你的伙伴们做伴了!” 听着这番话,乌兰哈全身一颤,连连道:“将……将军……还请把刀收回去,你要问我……不……您要问奴才什么,奴才都答,都说!” 这个时代的建奴哪有什么忠义可言,努尔哈赤建立后金才不过几年,大部分建奴的思考方式可还没有扭转过来,能活着,比什么都要重要。 毕竟如果不是活不下去,他们又怎么会造反呢? 更别提乌兰哈可是皇太极的亲随,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可是皇太极总挂在嘴边的。 凤一眉头一挑,这小建奴还挺懂事,战场之上的时候,这货明明都要砍死囚牛了,可是现在居然怂的这么快。 不过怂点好,怂点,自己才能问出来更多的消息。 听到山洞深处传来的动静,坐在篝火前烤着一把烤肉的囚牛心中一动。 在这坐着烤肉的时间里,囚牛一直在思考,为什么自己拿下两个建奴都费劲,而凤一却能表现得如此如鱼得水。 仔细想了一下之后,囚牛发现,最大的原因,是出在武器之上。 自己的武器,根本无法完全破开建奴的盔甲,更加别提对建奴直接造成有效伤害。 而凤一的武器,不论是那投射的飞刀,还是凤一背上的短枪,腰间的长刀,却都能够一下一个血洞子。 很明显,在武器这一块,自己是完全被凤一碾压的。 更别提其实凤一还将自己的另一柄短刀,和一张手弩借给了其他的猎虎。 想着这一点,囚牛心中五味杂陈。 自己作为孤魂野鬼,无家可归的在关外晃悠了这么久,搏杀出了一个牛当家的这么一个威名赫赫的称号。 可是却始终只有这么一杆佩刀,甚至就在这么几年的不断磨损中,自己的佩刀,都已然修无可修,炼无可炼了。 然而凤一,作为同样聚啸一方的大寇,在被朝廷招安之后,居然鸟枪换炮,全身的装备都换了新的不说,还都堪比神兵利器! 再想到之前自己从那几个交谈的建奴们旁若无人的话语中听到的消息。 莫非,如今的朝廷,真的已经变了? 骤然听到了利刃出鞘的声音,囚牛将手中烤好的一条野猪腿递给身边的猎人,按刀走入了山洞深处。 听着身后脚步声,凤一爽朗一笑,收刀入鞘。 “囚牛兄弟,你来的正巧,这小鞑子愿意开口,愿意松口说话!” 囚牛皱起了眉头,看着乌兰哈的模样,低声道:“报上你的名字,还有你是建奴哪一部的人,跟随的主子是谁,打算对大明做什么,全部如实交代!” 囚牛连珠炮一样的问题,让刚刚从恐惧中回转过来的乌兰哈有点懵逼,下意识的就站直了身子回答道:“奴才乌兰哈,是镶黄旗的人,跟随的主子是四贝勒皇太极,刚吃了败仗,护送明军,从宁远城撤回来……” 将一肚子话都吐出来之后,乌兰哈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大金吃了这一次败仗的事情,怎么就被自己嘴瓢说出来了! 面前这两个人,摆明了就是明国人! 明国人知道了大金吃了败仗,那还得了?那明国人不是手舞足蹈庆贺大胜了? 囚牛转头看向凤一,点了点头道:“没问题,我方才听他们用女真语说的,也差不多是这么个内容。” “大军出宁远,一路奔袭,直逼杏山,皇太极因为我们劫了他的火药,雷霆大怒,亲自领军出征,结果遇上了大明军队。” “两军展开大战,皆死伤惨重。” “然而明人将领,生擒了建奴四贝勒皇太极!” 凤一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看着乌兰哈说道:“为何你看到洒家就直接吓晕过去了?洒家,有这么吓人么?” 乌兰哈战战兢兢道:“不……不是……只是明人军中,还有十几个和将军一般装束的将军,他们宛若天神,奴才……奴才慑服!” 一听这话,凤一两眼就亮了,身边能够有护龙卫跟随,更能带着大军出宁远的。 除了自己的教官天子,还能有谁?! 第二百六十八章 奴才的诚意,是这个! 教官天子居然已经和建奴打了一仗了! 更是给皇太极这个建奴四贝勒活捉了! 这一点毫无疑问,对凤一的鼓舞是巨大的。 自己效忠的对象,还是在做事的,的确也没有让自己的心落空,别人不知道那一支偏师的身份。 凤一能不知道么? 听到天子出城击溃建奴,而且生擒了在建奴中地位颇高的皇太极之后,凤一的心里,就更加激动了。 这一路上,凤一可没少听辽民和囚牛提到这人。 什么文武双全,智勇具备,算是建奴里少见的人杰之类的巴拉巴拉一大堆。 可如今,得知了这个文武双全,智勇具备的建奴人杰,被自己效命的主公一战而下,直接生擒。 凤一只能说,自己想笑。 拍了拍囚牛的肩膀,凤一挤眉弄眼道:“现在囚牛兄弟你信了?当今陛下,和此前的众多大明天子,是不一样的。” “泱泱华夏,泱泱大明,也该出一个雄烈之主,带领大明走回巅峰了!” “说到底,大明还能被建奴欺负了不成?” 囚牛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现在来看,的确如此。” “那么这乌兰哈,也就没用了。” 说完这句话,囚牛的两眼中闪过一抹冷意,看的乌兰哈两腿一颤,整个人跪在地上疯狂的磕起头来。 “还请……还请二位将军不要杀了奴才,奴才什么都会做,什么都能做!” “而且奴才出自乌拉那拉氏,对于建奴各大部族,也颇有了解!” “大明想要平辽,奴才可以出一臂之力啊!” 听着乌兰哈的话,凤一眯起了双眼,如果说是只有这一个建奴俘虏的话,那么带着就带着,也不碍事。 可是如今有着整整七千辽民在跟着自己迁徙,自己真不能保证这建奴会不会有什么方式,能够联络上他们建奴的大部队。 如果真的出了问题,那么自己死了事小,这七千百姓安危事大!这个建奴,还是杀了比较好。 看了一眼眼中带着乞求之色的乌兰哈,凤一缓缓的举起了自己手里的刀。 “小建奴,下辈子,别当建奴了!” 凤一话还没说完,囚牛却一把拦下了凤一。 看着被捆着的乌兰哈,囚牛和煦道:“你的意思是,你是号称女真诸部,美人第一的乌拉那拉氏的人,对么?” 逃过一刀的乌兰哈疯狂的喘着气,点着头。 “对对对!将军,奴才是乌拉那拉氏的人!奴才,是如今皇帝陛下大妃阿巴亥的侄儿!” 一听到这一连串的话,凤一有点懵逼,他对建奴的了解,本身也就是天启帝训练那段时间里填鸭式的灌到脑子里的。 现在还能记得个大致,就已经算是他凤一记性好了。 所以凤一自然听不明白,这什么大妃阿巴亥,什么乌拉那拉氏之类的话来。 不过不知道归不知道,可是凤一却依稀记得,在自己接到任务离队之前,自己在天启帝的麾下,还曾经击溃过一个叫什么瓜尔佳氏的小股部队。 想到这里,凤一收住刀,挑了挑眉,看着囚牛说道:“囚牛兄弟,你知不知道建奴里边,一支叫什么瓜尔佳氏的人?” “洒家跟大部队分开的时候,曾经和神威将一同,击溃过一支数千人的这个什么瓜尔佳。” 凤一话音落地的那一刹那,乌兰哈和囚牛二人都瞪圆了眼睛,异口同声道:“什么?” 瓜尔佳到底有多强,长居大凌河畔的囚牛清楚的很,而身为建奴之中战力第三梯队的乌拉那拉氏族出身的乌兰哈,更清楚! 按照女真的说法,是一个女真战士,可以当得上三个明国战士,那么一个瓜尔佳的战士,就能比得上五个明国战士! 一支瓜尔佳军队的战败,对于整个大金的军队士气影响,都是极大的。 囚牛一把抓住凤一的手,低声道:“凤兄,此言当真?在什么地方打的?” 凤一沉思片刻,肯定的说道:“那是大军抵达山海关,孙阁老掌权之后的事。” “神威将听说有建奴游骑寇关,并且带有海东青。” “于是将军带了一千多人出关,进行狙击。” “将军亲自射鹰,海东青坠地之时,大军强攻之势已成,那支建奴虽然反应速度极快,却也终究不是对手,被顺利击破。” “将军从战俘口中得知,来的是瓜尔佳部的骑兵!” 听着凤一的一番话,乌兰哈迅速的在心里分析起了自己知道的情报。 然而越想,乌兰哈的脑子上冷汗就越多,因为,乌兰哈记得清楚。 就在数日之前,苏完瓜尔佳氏的骑兵奔赴山海关挑衅,至今未归! 这可是大金的王牌,仅次于皇帝陛下亲卫队的王牌! 按这个明人的说法,那就是苏完瓜尔佳的骑兵,全军覆没?! 结合上这个消息,联系到皇太极被抓走,努尔哈赤也在轻敌的情况下,不得不亲自带军护送明人返回宁远。 乌兰哈只觉得,大金国怕不是要完! 眨巴眨巴眼睛,乌兰哈趁着囚牛和凤一在交谈的那一瞬间,一口咬住了凤一随手插在地面上的腰刀,割裂了自己手上的绳索。 眼见这一幕,凤一两眼一瞪,怒喝道:“小鞑子,你这是找死!” “难道你以为,你有刀洒家没刀洒家就奈何不了你?” 伴随着凤一的爆喝,凤一高举双拳,朝着乌兰哈猛击过去。 可乌兰哈旋即的动作,却让囚牛有了一丝疑惑。 乌兰哈两腿使劲,不进反退,靠着墙,挥舞着双手,连连道:“将军!不是像你们想的一样,奴才,奴才诚心诚意归顺大明,有此为证!” 凤一停下了脚步,饶有兴趣的打量起了乌兰哈。 这人在战场之上,那一番杀伐,的确是稳稳当当,进退有度。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是曾经击溃过他们,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的护龙卫,也许这个小建奴还能扛自己几刀才死。 这么一个看着有点本事的人杀了,总觉得有点浪费。 既然他说诚心诚意的投靠。 那凤一也不介意给他这个机会,看他到底如何表现。 乌兰哈看到凤一停下了动作,果断的就将手中的长刀放在了自己的头发之上。 长刀割过金钱鼠尾辫,一条辫子落地,乌兰哈目光炯炯,看着凤一和囚牛说道:“二位将军,这样,可以表现奴才诚意了吗?” 第二百六十九章 咱们小心为上! 以发代首?这玩意,这个小建奴他怎么知道的? 看到乌兰哈这一波操作,凤一和囚牛都惊呆了。 建奴难道还知道这等礼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们居然也能明白? 本身还以为,他们都是无知无义,无礼无节的腥膻蛮夷呢。 囚牛两眼一挑,看着乌兰哈,低声威胁道:“乌兰哈,你这是要干什么?你以为,剃个小猪尾巴,我们就能相信你的诚意?” 看出了囚牛眼中的威胁之意,乌兰哈咬了咬牙,将腰刀提起,将自己脸庞上的胡子,也刮得干干净净,露出了一张略显青涩的脸庞。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一点,奴才也知道。” “奴才久随四贝勒皇太极,对汉人文化极为憧憬,同样的,也极为了解。” “甚至,奴才还能背诵大明流传甚广的兵法书《三国志通俗演义》中的很多章节!” “所以两位将军,不要认为奴才是不知礼数,不讲气节的无知蛮夷。” “奴才,亦颇知忠义二字。” “投效大明,乃是因为汉人自古有言,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 “在此之前,奴才只服四贝勒,如今四贝勒已经沦为板上鱼肉,那么奴才服的,就是如今大明朝带领军队,击败四贝勒的神威大将军!” “奴才记得,在三国时,那些羌人作为异族,也是中原人眼中的蛮夷,他们给马超马孟起将军的称号,就是神威天将军。” “不知此时的大明神威将军,可愿成为我们女真人眼中的神威天将军?!” “如果神威将军愿意,那么至少我们乌拉那拉部,愿意为神威将军而战!” 听着乌兰哈的话,环抱双臂,背靠山洞洞壁的凤一食指敲了敲自己手臂,看向囚牛问道:“囚牛兄弟,你觉得这小建奴的话,可信么?” 囚牛摇了摇头道:“我只知道,乌拉那拉部以美人频出而闻名,实际上的战斗力到底如何,我真不知道。” 话音刚落,乌兰哈上前一步,双臂牢牢的抓着囚牛双手,高声说道:“将军!你既然知道乌拉那拉部美人频出,那你应该知道乌拉那拉部的美人,多许配给了大金的将领。” “而乌拉那拉部,本身就是对大金反抗明国大皇帝持反对意见的!” “乌拉那拉部,只想活着!” “奴才身为大妃的侄儿,正是如今乌拉那拉部的嫡系,有权继承乌拉那拉部!” “只要奴才能够获得大明的支持,奴才,就能在大金中,掌控乌拉那拉部!” 听着乌兰哈声嘶力竭的言辞,凤一两眼眯了起来。 “他娘的!如果老三在的话,这事儿就不用洒家想了!每次动脑子,洒家的脑子就疼!疼得慌!” “这小建奴,到是实实在在给洒家出了个难题,这乌拉那拉部盛产美人,能吹枕头风,看起来这小建奴,还能有一点用。” “他娘的刮个胡子,剃个头发,这些东西如果是大明百姓去做,倒也还有几分可信之处,可这丫的是无礼蛮夷啊!” “又这般谄媚!憋屈,真他娘的憋屈!洒家,到底应该怎么做?” 凤一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在此刻开始疯狂的运作起来。 看了看囚牛,凤一低声道:“囚牛兄弟,你说这小鞑子的话,能信不能?” 囚牛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确定,主要是一点,一个最大的问题,那就是如何保证,这小鞑子不会在和我们转移的时候,给建奴通风报信。” “凤兄,你可别忘了,关外,如今除了宁远之外,别的地方几乎都是建奴的人!” “毕竟说到底,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小鞑子,也算不上是我们的兄弟。” 兄弟? 凤一的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了这几个字。 咬了咬牙,凤一看了看囚牛,自己既然都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将败军,甚至可以说是逃军的囚牛带去宁远,让他面见天子,为何在此时,就犹豫了呢? 不就是因为这乌兰哈不是大明百姓么? 不就是因为和这乌兰哈没有过命的交情么? 凤一一把按住乌兰哈的肩膀,低声道:“小鞑子,洒家给你安排一个任务,你决定做还是不做。” “就按照咱们山匪的规矩,你说一个地,一个有你们建奴小股部队所在的地,我们摸过去给你说的位置端了。” “你也亲手杀几个人。” “这,就算是你的投名状了。” “怎么样?敢不敢接?” 乌兰哈咽了一口口水,他此时剃掉了头发,剃掉了胡子,本以为这番举动,就可以让这两个明国人堆他放心。 可是乌兰哈却没有想到,即便是他这么做了,这两个明国人,却还是要他提供投名状。 进一步,则是永远和大金背离,但是没准能够加入眼看着又要回归巅峰的大明。 退一步,则是现在立马就死。 乌兰哈是个聪明人,在一刹那间,他就想明白了。 “两位将军,奴才知道一个地方,就在两位将军刚才伏击奴才的位置往西南一里,还有一队,他们也是在之前杏山一战中,受伤比较轻的人。” “所以他们和奴才一样,都能够上山打猎,取点肉食。” 囚牛摸着下巴,双目中闪过一丝玩味,在凤一的耳边低声道:“凤兄,建奴一队人手大概在五个左右。” “无需让百姓们动身,就让这个小鞑子带着我俩摸过去,将那些建奴干掉即可。” “王虎他们几个,也一并带上,因为这些建奴身上的装备,正好是咱们稀缺的。” 凤一的狭长双眼中闪过一抹红色,拍了拍囚牛的肩膀,低声道:“囚牛兄弟,你脑子好使,而且知道如何行军布阵,你留在这边,带领辽民转移阵地,洒家带着小鞑子和王虎他们,去去就回。” “我们既然已经灭掉了乌兰哈他们的小队,难免建奴中,会得到动静,虽然这种可能性不大,但是也需要小心为上。” 说完这句,凤一打量了一下山洞两侧,发现没人靠近,俯身到囚牛耳边一字一句道:“而且,洒家感觉咱们带着的这七千人里,有建奴的暗子!” “辽民当中,和建奴混居已久早已产生了同理心的人,绝对不会少,所以在离京之时,陛下曾经与我们这些护龙卫的人说过,但凡关外辽民,不论男女老少,皆要排查。” “咱们小心为上!” 第二百七十章 陈策之子! 囚牛在乍一听凤一说要让他留下的时候,其实是很不开心的。 毕竟他留下,在他的眼里,就是因为此前和乌兰哈等人一战的过程中,他没有迅速拿下建奴,从而被可以说是一刀一个小朋友的凤一所看不上了。 而且囚牛也的确没有在一开始,就先说明自己的用意。 反而是仔细打量了一下整个山洞深处,发现没有第四人动静之后,才将声音压的极低 在自己耳边告知自己。 乌兰哈这人,凤一知道,是没必要防备的。 其一乌兰哈本身就是建奴,他的话,这七千辽民中的人,不一定会信。 其二就是乌兰哈会被凤一带走,凤一又何须担心他会瞎说? 而且凤一说的的确有道理,辽民的成分组成,实在是太过混杂,本身就是多种族混居,甚至于囚牛还亲眼看到了牛高马大红头发的罗刹人操着一口流利的辽东方言。 所以凤一的担心,也是应当的。 七千辽民,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宁远城和建奴的首次交锋已经胜利了,甚至还活捉了皇太极。 努尔哈赤定然会选择报复,而建奴最爱用的手段之一,驱使大明百姓作为他们的前锋,以血肉之躯填堵护城河,蚁附攻城,是绝不可能会少的。 此时不论建奴已经收押了多少大明百姓,可是这七千人如果都落入了建奴手中,那么宁远城的大战,大明又会艰难几分。 点了点头,囚牛低声应道:“凤兄,这些东西,我是知道的。” “不过凤兄,你也要小心一点,哪怕是这小鞑子给了投名状,却也依旧不能全信于他,毕竟说到底,他是建奴。” “他今日能弃建奴如弃敝履,来日反我大明,也不是不可能。” 凤一嘻嘻一笑,挑眉道:“陛下还教过我们一整套如何筛选分辨谍子的法子,在这一路上,洒家有时间好好调教这小鞑子。” “而且不是你说的吗,这小鞑子所出的乌拉那拉氏,是建奴有名的美人部族,咱们护龙卫兄弟不多,每个人分几个建奴美人,将最美的送于陛下,那也是一桩美事不是?” 听到这话,囚牛心中稍微松了口气,凤一现在的样子,看起来才像是正常了。 之前的凤一,很难不让囚牛觉得,他是杀红了眼,已然失去了理智,所以才被这个小鞑子如此简单的就说服了,更是要带着小鞑子一起去打一个投名状。 可现在听凤一所说,居然是当今的天子还教授了这凤一一个筛选分辨谍子的法子。 按照凤一和他们这几个凤字头的人提到天子时的表现来看,好像这个天子,在凤一他们这些人的眼中,就宛若神明一般,让他们这么的崇拜。 这也让囚牛的心中,产生了无数的疑惑。 对天子,对大明,对山海关,对这暗流涌动,却极为汹涌的辽东局势。 都产生了疑惑。 因为一直就驻扎在大凌河沿线的囚牛突然觉得,这关外的局势,他已经完全看不懂了起来。 凤一带着乌兰哈飒然离去,囚牛却是依旧一个人坐在了篝火前。 仿佛自己从未移动过身子一般。 看着不断跳跃的篝火,囚牛想到了从前。 想到了自己满心壮志,欲要匡扶大明于危难之中的日子。 那是沈辽尚在,大明大军就在身后。 泱泱数万人出城和建奴鏖战,鲜血染红了辽东的每一条河流。 建奴哀嚎着喊出了强兵莫过于此。 可是偌大的大明军队,却在文官的带领下,选择了作壁上观。 看着驰援他们的江浙兵,看着驰援他们川军,看着驰援他们的山西军,弹尽粮绝。 刀子,都卷了刃。 长枪,也不知道折了多少根。 最后被囚牛想起的,就是那浑河畔轰隆作响的大炮声。 一开始的时候,囚牛还想着报复,还想着不如就掀翻这大明。 太过腐朽,太过黑暗。 文人不通军事,却拿捏着天下最重的权柄。 父亲身披数十创重伤战死,同袍们也是死伤惨重。 这样的画面,在那时失魂落魄的囚牛眼中,曾经出现过无数次。 反了? 一人之力,又如何撼动大明? 只得作罢。 可到了后来,伴随着小戚将军的收拢,囚牛才发现,辽东百姓何其无辜。 山海寨的创立,更是让那个时候宛若孤魂野鬼的囚牛有了期望。 一直到现在,囚牛的目的,都是在辽东,伴随着那几场大战最后生还的同袍们一同,建立起自己的理想乡。 建奴擅用间谍,这一点囚牛又如何不知道,甚至就连山海寨中,不少来自建奴的眼线,其实都在囚牛的眼皮子底下。 不杀他们,只不过是不想和建奴彻底的撕破脸皮,只是为了,能让辽东流离失所得百姓,能够过上安稳日子。 随着篝火逐渐变小,一道火焰,却似乎从囚牛的心中,重燃了起来。 想到了凤一的浴血奋战,想到了一同炸了建奴炮兵队的壮举。 想到了从建奴口中得知,此次建奴开局不利。 想到了从凤一口中得知,天子亲征。 囚牛只觉得,似乎是现在的大明,又有了一个明军,又有了一个,将将士们性命放在心上的明军! 摸了摸自己腰间的战刀,囚牛缓缓拔刀出鞘。 雪亮的刀刃,折射着火光,倒映在了囚牛的脸上。 囚牛看着刀刃上映照出的自己脸庞,不禁哑然一笑。 曾经在大明军中的时候,自己可是一个以浊世佳公子的形象出现的。 甚至还被同袍们调侃,古有白袍陈庆之,今有白甲陈甲意! 缓缓的提起了手中腰刀,囚牛一刀一刀的刮去了自己面庞上的胡须。 走到山洞之外,捧起了一蓬白雪,擦去了自己脸上的污渍。 囚牛背过身,看着逐渐远去的几道火光,嘴角微微抬起。 凤兄,且让我看看,你所死心塌地效命的皇上,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若真如你所说,那我为他效死,又有何妨?! 反正这条命,早就该结束了! 父亲纵然战死,可是自己的弟弟却得到了广州卫指挥佥事的职务。 家中老母,也有人供养。 离开了山洞,走回了之前让各位辽民们安顿的地方,囚牛眉头一挑道:“昔日随我父陈策将军援辽老兵何在!” “本将,援辽总兵官陈策之子,援辽参将,陈柳秋!” 囚牛,在自我封闭了整整五年后,选择了重拾自己作为人,作为大明的一份子。 因为他觉得,只有这样,他在面对当今大明天子的时候,才能够挺直脊梁。 因为他觉得,只有这样,他才算是真真正正的克服了对过去的恐惧。 陈柳秋,可是抗倭平乱名将,大明援辽总兵官陈策之子! 听着辽民中彼此起伏的声音,囚牛不由爽然一笑。 “卧槽!老子就说怎么看怎么像是陈甲意!原来这个牛大当家,居然是老子同袍?!” “小陈将军,您居然还活着?!” “小陈将军在,咱们父老乡亲,就有主心骨了!” “哈哈哈哈!话说凤将军,该不会也是咱们五年前那一批征战辽东的将士?” “小陈将军,凤将军何在?!” 第二百七十一章 奴才只是做了该做的而已 陈柳秋其实在收拢辽民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这些辽民当中,有着不少都是自己昔日的同袍和自己父亲的部曲。 所以陈柳秋对王虎等几个猎户没来得及交投名状,人就被凤一杀光了也不以为意。 反正,都有着真正的军人在。 也就是因为看到了他们,看到了他们居然愿意相信来自大明的凤一,可以带他们返回大明。 囚牛才开始反思自己这么多年,到底是恐惧什么,是在怕什么。 听说,那赵率教如今都已经成了宁远重将! 自己昔日,难道不比这赵率教,更加有前途么? 赵率教,可是正儿八经的逃兵!他是真的逃了! 反思了那么久之后,囚牛才明白,自己怕的,是面对当初死战的袍泽。 自己恐惧的,则是如今的大明朝,到底可不可信,会不会和五年前一样,背信弃义,让大军浴血奋战,战到最后一刻。 可当囚牛听到如今的神威将,可以带领着孤军出城,连续攻破建奴的苏完瓜尔佳部骑兵,击溃皇太极的亲卫,甚至在万军当中,擒拿了努尔哈赤,换的他的兄弟可以和他从容离开之后。 囚牛的心防就已然开始了松动。 在看到凤一提及神威将时的眉飞色舞,和提到陛下时的喜笑颜开。 以及最后,凤一挤眉弄眼,提到给护龙卫兄弟发乌拉那拉氏女人,将最美的那个送给天启帝的时候。 囚牛作为人精,作为在战场上和尘世间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的悍匪。 他又岂会猜不出来,那神威将朱福,十有八九就是当今圣上! 如果不是跟天启帝熟络,凤一,他岂敢这么说? 当一个天子,愿意和一群大头兵吃一样的东西,穿一样的衣服。 当一个天子,可以不顾自身安危,率领大军立头功振军威。 当一个天子,可以在亲征之时放权,将权利和信任交给身后的军人。 当一个天子,甚至可以万军之中取敌将而面不改色。 这个天子,囚牛就觉得,值得自己再去信任一次! 也就是想明白了这些,加上看到了辽民中曾经的同袍们麻木的模样,囚牛,才重新变成了陈柳秋,才克服了自己心中,最大的恐惧。 怎能见我同袍沉沦至斯! 双手微微一压,陈柳秋朗声道:“既然如今还有这么多的兄弟在此,那么大家先行出列,且听本将为诸位,分析如今时局!” 陈柳秋自幼开始,就不是一个战场上杀伐无双的猛将,而是一个偏向军师的智将。 跟随父亲征战的年岁虽然尚少,但是陈柳秋却也在朝鲜战场上,为大明立过功勋。 辽民中的陈策旧部,在看到陈柳秋盘腿坐下之后,也是纷纷上前,围坐在了陈柳秋的身侧。 虽然在辽东沉沦五年,可是他们却没有忘记过昔日的一幕幕。 对于陈策,对于陈柳秋,他们本就毫无怨言。 老将军年近七十,尚且奋勇杀敌,最终壮烈战死,他们又不是没有看在眼中。 他们能够活下来,陈柳秋能够活下来,也不足为奇。 更何况他们在逐渐从兵变回百姓的过程中,却也一直听着山海寨,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寨子,杀到关外威名赫赫,成为辽东百姓最为信任的山匪。 原来,山海寨的二当家囚牛,就是昔日浑河血战时的小陈将军。 那么山海寨的其他当家,会不会也是昔日的上官? 这一点,甚至还鼓舞了这些曾经的大明战士。 因为,他们有了主心骨,有了他们愿意去相信,愿意去跟随的人。 而从兵转变成百姓,是一件需要长时间去融入才能转变过来的,毕竟,他们曾经是大明的精锐,甚至可以说是精锐中的精锐,杀过倭寇,打过鞑子,平过蛮夷。 打的建奴嚎啕不止。 可是让他们从麻木的百姓转变成为昔日的百战精兵,却只需要一个主心骨和一柄武器! 对着围绕自己盘坐的陈家旧部,陈柳秋挑了挑眉,指着方才一个哈哈大笑最为大声的大胡子说道:“我记得你,你是我爹麾下的伍长,叫胡富伦来着?” 大胡子连连点头道:“对对对对!末将胡富伦,见过小陈将军!” “没想到,距离那次大战这么久之后,小陈将军还能记得末将名字!感激不尽!” 陈柳秋重整旧部花了不少时间,安稳辽民,又花了一点时间,到这时,陈柳秋刚准备说话,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就被人从他的后边丢了出来。 看着那短短的金钱鼠尾辫,陈柳秋收回了还没说出口的话,转过头,看着身后脸上挂着狞笑的凤一,低声道:“凤兄,你怎么过来了!” 凤一狞笑着,一拳就砸在了陈柳秋的肩膀之上。 “好家伙!囚牛兄弟,原来你居然是陈策将军之子!” “陛下曾经说过一句话,英雄,不应该被忘记!” “昔日浑河血战,不论死去的,还是如今健在的,陛下说,你们都是英雄!” “都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洒家今日,提着这几个建奴人头,带回了他们从建奴军营里带上山的美酒,洒家,敬各位英雄一杯!” “乌兰哈!给洒家,把酒端上来!” 听着凤一这番话,陈柳秋突然反应过来,凤一这小子,没准早就杀完人回来了。 只是因为听到了自己在这重整旧部,打算给大家讲述时局,所以凤一才带着人在后边树林里偷听。 看着凤一身后光头无须的乌兰哈点头哈腰的搬上来几坛酒水,陈柳秋咧嘴一笑道:“行!那我,也和阔别数年的众袍泽,饮上一壶!” 明代虽然已经有了蒸馏酒,有了烧酒这样的烈酒,可是军队之中,平日里哪喝的上那么贵的烈酒? 这缴获的酒水,其实倒也很一般。 不过伴随着陈柳秋和凤一的敬酒,胡富伦他们一干老兵,却也迅速的融入了其中,更是开始逐渐找回了曾经身为战士时的感觉。 几坛子酒刚刚喝完,凤一擦了一把嘴,拍了拍乌兰哈的肩膀,对陈柳秋挑眉道:“陈兄,你猜猜这小子,干了件什么大事?” 陈柳秋将自己的视线转移到乌兰哈的身上,让陈柳秋惊讶的,是此时的乌兰哈,居然又一次的全副武装了起来! 看到陈柳秋的视线注意到了自己,乌兰哈悻悻一笑道:“囚牛将军,不要这么看着奴才,奴才,只是做了该做的事……罢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关外难民,回归! 听着乌兰哈这一番话,凤一哈哈大笑着看向在场诸人。 “啥叫该做的事?洒家告诉诸位!这小光头,从今以后,就是洒家的人了!” “还这么谦虚,该做的事?” “洒家告诉诸位,这小光头干了何事!” “他带着咱们一帮人,找到了一个建奴窝点,那个位置有六个建奴。” “洒家心怀试探,让他先上。” “结果小光头装模作样,让洒家都以为他是假意投效我大明,就那么自然的靠近了建奴。” “说着洒家听不懂的女真话。” “然后,手起刀落,一刀砍了一个建奴,随后又是一刀砍在了另一个建奴身上,以一敌六,差点战死了洒家才出手。” “确定了这小光头是真心实意投效我大明!” “之后,这小光头还写了一串蒙古语的血书在地上,大概意思就是杀人的,是蒙古人!” “因为建奴四大贝勒之一的洪台吉,曾经在杏山驿聚集了蒙古几大头人,想让他们为建奴作战,在威逼利诱之下,蒙古人答应,出兵五千,三日内抵达杏山驿!” “这小光头一番操作之下,蒙古人和建奴,首先就要开掐!” “咱们大明,可坐收渔翁之利了!” 陈柳秋眉头一皱,看向自说自话就将乌兰哈收入麾下的凤一,低声道:“凤兄,你说乌兰哈和那些建奴交谈的时候,用的是女真话,留下的是蒙古文,你从何判断他没有提前跟那几个建奴说好,随后用蒙古文写下求援信息?” 凤一喜笑颜开道:“建奴话我听不懂,可是老王他们听得懂啊!” “而这个蒙古文,这玩意我熟!我太熟了!没有人比我更懂蒙古文!” 说到这里,凤一朝着陈柳秋挤眉弄眼道:“陈兄,你大概不知道,此次出辽东之时,陛下亲自安排人为咱们护龙卫的几大头领教学了一下蒙古文。” “就是让咱们,在战场之上时,可有策反能够策反的蒙古人!” 说到这里,凤一转头看向愣在原地的乌兰哈,拍了拍手道:“行了,乌兰哈,你现在先归队,咱们合计一下,准备转移!” “这杏山,马上就要成大战的战场了,咱们留在这里,太过危险。” 陈柳秋眉头依旧紧锁,虽然说他已经走出了自己的心结,已经不再抗拒自己曾经身为大明一员的身份,更是自己找回了曾经伴随他父亲一同南征北战的同袍。 可这不代表陈柳秋可以如此轻松的接受一个背叛过来的建奴。 王虎打量了一下陈柳秋,砸砸了一下眼睛,对陈柳秋说道:“牛当家的,你这咋就给胡子刮了呢!你这一刮,白净的很!一点都不像山海寨的悍匪了!” 王虎的话,打断了这空气中的尴尬气氛。 辽民也开始了迅速整备,准备起了转移。 而就在杏山之上的凤一他们紧锣密鼓准备转移的时间里,杏山驿附近驻扎的建奴们,也确确实实的睡了一个好觉。 努尔哈赤自然是不会带着这些皇太极的亲卫回锦州的,毕竟皇太极还召集了蒙古几部的五千骑兵来杏山驿集结。 留在杏山,继续统御这皇太极残部的人,同样是努尔哈赤的儿子。 从科尔沁急召回来的皇八子,阿巴泰! 阿巴泰因为是急召回的锦州,所以也没带上他的大部人马,只是带上了他自己的两个亲信牛录,六百余人。 加上皇太极残部的一千余人,倒也凑出了近两千人的队伍。 努尔哈赤自然是不担心阿巴泰会出事,毕竟在努尔哈赤看来,阿巴泰可比皇太极骁勇善战的多,而且阿巴泰的兵,也是大金出了名的能打。 区区五千蒙古人,在面对带着两千人的阿巴泰之时,能够顶到什么用? 能够掀起来什么样的水花? 等到会和了那五千蒙古骑兵之后,大金的战力,又能增添几分。 虽然说蒙古人烧杀抢掠,截获的物资补给都会被他们自己拿走。 可是努尔哈赤可不觉得自己打下了宁远城之后,还会放这些人离开。 要么,加入蒙古八旗,要么,死!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伴随着下了三天的大雪,辽东终于又一次迎来了阳光。 看着天空中的阳光,凤一咧开了大嘴,笑的宛如一个孩子。 因为他看见的,不只是阳光,还有着宁远城! “唏律律!” 听着越发接近的马蹄之声,凤一脸上的笑颜,也越发的灿烂了起来。 就连天天苦着一张脸的陈柳秋,在看到宁远城头的时候,也露出了一抹释然之色。 宁远,是如今大明在关外的最后一座堡垒。 他和凤一二人,以两个人的力量,成功的在建奴掌控区,将整整七千辽民带了回来! 更是在从前的陈家旧部以及辽西猎人中,选出了整整五百的能战,敢战之人,凑出了一支民勇! 在这几天里,伴随着金奸乌兰哈不时的指路,这五百人,居然全都拥有了制式装备! 虽然说这些装备不全,但是甭管咋样,有了武器,才有了战斗的能力,有了刀子,才有了在即将化作修罗战场的宁远,有一点微薄的自保之力。 看着这沿途上时不时可以见到的建奴头颅铸就的京观。 陈柳秋更是对此时应该坐镇在宁远城的天启帝,有了更加浓郁的好奇。 陈柳秋很想知道,身为天子,天启帝为何能够做出纵容部下以人头立京观的事情来。 这事儿如果捅出去,恐怕朝堂上的文人,能把这天给掀了! 什么有伤天和,什么暴戾残忍。 各种各样的词语,难道这天启帝,他就不怕嘛? 还是说,这个登基才几年的小皇帝,已经不介意自己身背无数骂名了? “来者何人!” 看着凤一等人,从宁远而来的骑兵队里当先一人勒马厉喝。 面对着整整七千余人,这赶来的骑兵队却没有一丝恐惧,一个个全副武装,刀,铳,枪,弩,盔甲齐全。 听着这人的厉喝,凤一昂头挺胸,往前一步大喝道:“洒家乃是神威将麾下护龙卫凤一!带领关外难民,前来宁远!” 第二百七十三章 更衣?更衣好哇! 这一段路的奔波中,凤一的面甲早已不知被遗留在了什么地方。 战马上的人听着凤一的声音,面容上出现了一抹迟疑。 “真是神威将麾下护龙卫的凤字头队率凤一将军?” 凤一点了点头道:“没错,腰牌作证!” 虽说面甲丢了,可是腰牌确实没有丢,凤一当即就想把这能够代表自己身份的腰牌拿出来。 可是就在凤一伸手入怀的那一刻,战马上的那人翻身下马,接掉了头上戴着的头盔,露出了一张凤一熟悉的面庞。 “凤一将军,末将京营孙应元,见过凤一将军!” “昔日山海关内,末将曾与麟一将军一同,踢开了辽东经略府的大门!” 听着孙应元这话,凤一哈哈大笑着揉了揉自己的脑门,朝着身后的辽民挥了挥手道:“父老乡亲们,准备回家!” 喊完了这句话之后,凤一才看着面前的孙应元点了点头道:“孙应元,洒家记得你!你也是从京师里过来的。” 孙应元呵呵一笑道:“多谢了麟一将军当时的教导,让末将知道了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如今的末将,添为山海关游击,前来驰援宁远。” “不过看凤一将军此次,收获颇大啊!这么多人手,看起来,都已经近万了!” 这哪还能不是近万啊,整整七千人的队伍,乌泱泱的一大片。 对宁远城中如今的局势有一定了解的孙应元知道,这些人手一旦入城,那么宁远城中,将会又添加一股生力军! “行了!凤一将军,还有父老乡亲们,咱们,入城!” “末将,亲自为父老乡亲们开城门!” 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涌入了宁远。 在宁远城中总兵府邸里,朱由校一脸玩味的看着憨笑着挠头的凤一,朝着地上跪着的乌兰哈说道:“听说,你是自愿成为凤一的奴才,对吗?” 乌兰哈微微抬起头,看着这个在几日前的战场上,宛若杀神一般的男人时,整个人发起了抖来。 “是……是奴才自愿的!” 凤一挠着头附和道:“没错,将军,这家伙不仅仅主动投靠了洒家,更是带着洒家一起端了不少的建奴小窝点。” “此次在陈策将军长子,陈柳秋将军的帮助下,更是从七千辽民中选出了五百青壮,可以为即将到来的战事,增添一份战力!” 听着这话朱由校不由挑起了眉。 这凤一入宁远之后就急急忙忙的带着乌兰哈来找了自己,所以对于凤一这次搞了多大的事情,朱由校还没有完全弄明白。 “啥玩意?凤一,你说陈策将军,你说的陈策将军,可是昔日的援辽总兵官,战死浑河的那一位?” “他的儿子我记得不是封了广州卫指挥佥事么?怎么又跑到辽东来了?!” 这就跟朱由校脑子里原主的记忆对不上号了,陈策之子,明明在历史上是在广州老家的才对,怎么着还练了一手大瞬移术,从广州跑到了辽东,更是帮着凤一训练了战兵。 朱由校虽然说是皇帝,却也觉得这事儿,有点不可思议了起来。 凤一挠了挠头道:“不是,将军,这陈柳秋将军,是昔日和陈策将军一同驰援的陈策将军长子……” 将囚牛的事情和天启帝说完了之后,凤一一脸干了错事的表情在边上杵着。 朱由校轻轻的抚摸着下巴,脑子却在飞速的运转了起来。 关外居然还有一支昔日沈辽之战,浑河血战这几场大战后遗留的大明战士,组成了一个聚啸一方的山寨。 这个山海寨,先天上就可以说是大明的助力。 而这个囚牛,作为山海寨的头人之一,那么同样身为山海寨头人的,没准也是大明曾经的将校。 天启年初的那几场大战,打的可以说是稀烂,甚至可以说得上一句支离破碎。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打到最后,朝廷看战报只能看出来一团浆糊。 挥了挥手,朱由校看着凤一说道:“既然是忠烈之后,凤一,你去给我把陈柳秋叫来。” “我……不,朕,要亲自见见他!” 听着朱由校开口说出的那个朕字,凤一心头大跳。 而乌兰哈,则是觉得自己要激动的晕过去。 自己原本以为,投靠大明之后,最大的靠山也就不过是这个凤一将军。 可是现在看来,凤一属于护龙卫,护龙卫直属于天启帝,合着自己的大靠山,是当今大明的皇帝陛下! 甚至于,这个皇帝陛下,还是几日前在杏山外,将自己原本的主子皇太极生擒的那个杀神! 乌兰哈顿时五体投地,脑袋瓜上刚好没多久的创口,又一次被他磕到裂开。 “奴才建奴乌拉那拉部乌兰哈,见过明国大皇帝圣天子陛下!” 听着这一连串称谓,朱由校脸颊一抽,摆了摆手道:“凤一,你顺便给朕把纳女直叫来,朕挺想看看,这主奴相逢,是一件什么样的事情。” 纳女直,自然就是皇太极。 这几天里,皇太极在宁远城中,可没少搞事情。 借着皇太极的东风,朱由校和袁崇焕等人,悄悄的锁定了宁远城中好几处建奴深埋的谍子。 而皇太极,在朱由校的面前,表现得也可以说是同样极为谄媚,极为阿谀。 如今这个乌兰哈,听凤一交代,也是皇太极的亲卫中一员,作战之时被凤一的护龙卫装束生生吓晕。 这就让朱由校觉得有意思了起来。 这一对曾经的主子和奴才,如果同样在宁远相见,会碰撞出什么样的火花来? 不过眼下还有一个当务之急,就是陈柳秋的处置。 按照大明的军纪来说,陈柳秋在浑河血战中和大军失散,之后也没有回到大明,这已然算是叛国。 可是实际上,陈柳秋并非不想回大明,他只是错过了那一段辽东相对稳定的时间,等他想要返回大明的时候,大明已经将他们的军户销了,他们就成了孤魂野鬼。 所以这个陈柳秋,在眼下的时间点上返回宁远,回归大明,其中意味,朱由校觉得,还可以深挖一下。 但是至少,无论如何不能让英雄再次落泪。 他们曾经为大明出生入死,大明,也该给他们一份体面。 想到这里,朱由校看了一下身上连帝王常服都算不上的一袭黑衣,嘴角抽了抽道:“行了,你们全部退下,朕要更衣!” 乌兰哈脱口而出:“更衣?更衣好哇!” 第二百七十四章 亏欠 听着这乌兰哈脱口而出的一句话,房中除了乌兰哈之外的两人顿时都瞠目结舌了起来。 朱由校是在感慨,当初皇太极口中念叨着宁在雪中奋战死,今天又听到了这乌兰哈来了一句更衣好。 这仿佛让朱由校觉得,自己又一次,看到了后世的电视剧。 而凤一,却是彻头彻尾的懵逼和恐慌。 面前这个人,不是别人,是大明天子,是如今九天十地最为尊贵之人,自个收的这个奴才,咋就能这么大大咧咧的在天启帝面前,说出更衣好这样的话来。 “陛……陛下,你看……奴才,还有机会吗?” 乌兰哈支支吾吾着说出了这一句话,朱由校脸上的笑意,更加浓郁了几分。 这小建奴,倒是确实有几分意思。 毕竟这货开口就能让朱由校想到自己的前世。 这种能力,其实倒也还不错。 加上根据凤一所说,这小建奴充分的体验了什么叫做二鬼子对待鬼子更凶残这样的道理,为了博取生路,小建奴二话不说就剃掉了自己头发胡子,更是亲自以身做饵,给骗到了不少的建奴装备。 冲着这几点,朱由校觉得,小建奴活着,反倒有几分意思。 毕竟这小建奴和皇太极可不一样,皇太极的投靠,是掺着水分的,皇太极日日夜夜想着的,还是回归他的大金,当他的大金四贝勒。 而这个小建奴,却是破釜沉舟了。 毕竟乌拉那拉氏虽然也算是建奴中的大族,可是归根结底,一个盛产美人的大族,其实是不足为惧的。 如今的乌拉那拉能够在建奴中呼风唤雨,不论是谁都要恭维几分,其中最大的原因还是在于如今努尔哈赤最宠爱的妃子阿巴亥身上。 想到阿巴亥,朱由校两眼猛然一眯,脑中划过阿巴亥的相关事迹,以及阿巴亥的人物关系。 十二岁就嫁给了努尔哈赤,当了努尔哈赤妃子的阿巴亥为努尔哈赤生了三个儿子。 其中两个,鼎鼎大名。 一个是送了皇太极一顶绿帽的多尔衮。 另一个,是在扬州犯下了扬州十日这般人鬼难容大罪的多铎。 另外那一个,名声虽然小点,可是却同样是建奴中的能人,阿济格。 按理来说,这阿巴亥生的三个儿子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阿巴亥自己也不会一点权力都没想着拿。 所以原本的历史上,阿巴亥在努尔哈赤濒死之时,勾搭代善,结果被皇太极抓住了机会,一波送走了。 这阿巴亥,其实算得上是一个突破口,一个建奴内部的突破口! 毕竟说到底,她对努尔哈赤,还真不一定能有啥感情,毕竟努尔哈赤娶她的时候,都能当她爷爷了。 生养她的乌拉部,在她给努尔哈赤生下第三个娃的时候,就被努尔哈赤灭掉吞并了。这份子仇怨,阿巴亥还真不一定能忘掉! 如今按皇太极所说,阿济格应该还在蒙古,不知道在那个旮沓寻找林丹汗,阿巴亥念叨的,也就是她的两个幼子。 想到这里,朱由校两眼一睁,看向乌兰哈道:“乌兰哈,你既然说你是阿巴亥的侄儿,那你可曾见过阿巴亥的两个幼子,多尔衮和多铎?” 一听朱由校这话,本就五体投地的乌兰哈全身一个激灵。 天启帝乃是大明国的皇帝,他怎么会知道,如今的大金国两个尚未成人的小皇子名字? 大明国皇帝,果然是天神下凡,难怪能够做到战场无双将,生擒皇太极和努尔哈赤! 面对这样的皇帝,金国哪还有什么机会? 自小就在自己的叔叔辈们心心念念中,种下了重建乌拉部种子的乌兰哈在这一刹那间,突然感觉,自己好像遇见了真神一般。 朱由校当然不知道自己这么随便一问,就让乌兰哈神神叨叨。 只是此时的乌兰哈,在感叹震惊天启帝是天神下凡之余,更多的是庆幸,庆幸自己能够识时务者为俊杰,能够及时投靠了凤一。 当凤一将军的狗,实在是太好了! 想到这里,乌兰哈以头抢地道:“尊贵的陛下,奴才当然见过多尔衮和多铎!奴才,甚至还跟他们一起玩过!” 这话一出,朱由校计上心来,看着乌兰哈和凤一挥了挥手道:“行了,你两先下去。” “一炷香之后,到宁远城头,朕有事找你们!” 朱由校就不相信了,以阿巴亥的两个幼子作为要挟,阿巴亥会干不出祸乱建奴后宫的事来。 毕竟原本的历史上,阿巴亥可是为了她这两个孩子,甘愿自尽,在37岁的这个年纪,将自己埋入了努尔哈赤的坟边的! 换好了帝王常服,配好长剑,挂上了玉印,朱由校看了看铜镜中的自己。 唔,颇为重视! 如果只是面对凤一曹文诏他们这些人,朱由校这段日子,其实已经是常服穿惯了,也懒得换。 可是知道要见到曾经为大明出生入死的英雄儿女之时,朱由校却依然选择了更为礼数周全的皇帝常服。 这样,至少在他们那些人的眼中,自己这个皇帝,是重视他们的! 在几个宁远城中临时选拔出的大汉将军陪同下,朱由校登上了宁远城头。 此时的宁远城中,全民备战,朱由校这个皇帝,也多次出现,自是不会引起百姓的骚动。 登上了城头,看着已经早就侯在这里的几人后,朱由校爽朗一笑。 “哟,都在呢?” “凤一,你说的陈柳秋将军,是哪一位,快!为朕,引荐一番!” “朕,亏待了他们!” “朕,亏欠了他们!” 看着凤一身边站着的那个中年男人,朱由校其实就已然猜到了几分他的身份。 陈策昔日战死沙场之时已经年近七十,这陈柳秋作为陈策长子,说多年轻自然是不可能。 但是朱由校身为皇帝,他当然不会开口直接就问这人是不是陈柳秋,一来皇室威严不可轻易丢下,二来,这样更显得对陈柳秋的重视。 陈柳秋看着这位少年天子,猛然间,双目中就出现了温润之色,更是充满了血丝。 就是在这个皇帝登基的那一年,自己的父亲,战死沙场! 无数手足同胞,也被建奴击杀! 可当陈柳秋听到了朱由校所说的两个亏字之后,却是整个人往后退了一步,推金山倒玉柱一般的跪在了地上。 “罪将陈柳秋,见过陛下!”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自古以来,哪有会将自己亏欠了将士这件事情,当着无数人的面,直接说出来的? 何况当时的事情,严格来说还真和天启帝没有关系! 这一句话,彻底击碎了陈柳秋心中的隔阂。 也让陈柳秋心中的怨怼,有了发泄的方向。 第二百七十五章 糟了!本贝勒完了! 天子行装,很明显这一身天子的冕服是临时换上的。 平日里,天子应该没怎么穿过。 不然以辽东的恶劣天气,这冕服早该脏的不成样了。 甚至于陈柳秋还能看到,天子因为一时紧急,不愿意让自己多等,连脚下靴子都没来得及换。 加上天启帝这一口一个的亏欠,一口一个的亏待。 这让陈柳秋这么一个战场悍将,在此刻哭的就像是一个孩子一般。 仿佛是这几年里,所有受到的委屈,都得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看着嗷嗷大哭的陈柳秋,朱由校走上前一把拉起了陈柳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大明好汉子,流血不流泪。” “是朕来晚了,是朕的错!” “如今朕来了,朕不仅仅要带领大明打赢建奴,还要带你们,带我大明曾经的军人们留在这辽东之地的英魂,回家!” 带大家回家,带大明的英魂回家! 听到朱由校震耳发聩的声音,陈柳秋也好,还是其他的辽东将士也好,纷纷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这是大明军士们,这么多年来的期望。 谁都不愿意自己的同袍,沦为了别人的军功章。 谁都不愿意自己的兄弟,成为别人践踏的草芥。 看着这辽东的百姓和辽东的军人,朱由校挥了挥手,怒吼道:“泱泱大明!定平辽东,复我河山!” “朕在此盟誓!” “必灭建奴!” “在此之前。” “英雄,不该被遗忘!” “宁远城今日立碑!立英魂碑!” “自大明万历四十四年起,在辽东阵亡的将士,每一门,每一城,每一堡。” “凡入记录者,没入记录,但有三名以上老兵为之证明者!” “皆可刻名碑上。” “享大明,万世香火供奉!” “另外,自今日起,攻灭建奴一切缴获,除去大明出兵必须所用之外,其余的钱财,皆追偿大明阵亡之将士,以免大明将士寒心!” “如何?!” 看着城头上昂首挺胸,慷慨激昂的天启帝。 整个宁远城,在此时沸腾了起来。 齐刷刷的就跪下了一地,跪的整整齐齐。 朱由校身后站着的皇太极却是一张老脸疯狂的抽搐。 大明有皇帝如此。 大金何以争锋? 这小皇帝,虽然昏庸,而且好大喜功。 对自己这个说投效的金人没有丝毫防备。 可是面对军事军争,这小皇帝,却宛如天授一般的精通,他选择的这个宣誓地点,宁远城头。 赫然就是如今这小皇帝掣肘最少的地方。 作为大金四贝勒,努尔哈赤的情报官,皇太极自然不会对大明朝堂之上的党争视而不见。 齐楚浙党,东林阉党,层出不穷,此消彼长。 也就是这些人在大明的朝堂上斗法,才导致大明朝的经济民生萎靡不振。 不然真跟王阳明那货巅峰时期一样,女真哪还敢闹? 真闹起来,当时的皇帝啥事都不用干,直接把王阳明往那一丢,就什么事都摆平了。 甚至就是王明阳死了之后的那几年,大明朝都处于一个中兴时期,就是一个铆足了劲的壮汉,看谁不爽都能锤几拳的那种。 到如今,大明朝已经自己被自己朝堂内部的争端搞的一盘散沙。 经济萎靡不振,军力也伴随着万历三大征到萨尔浒惨败而变得极为不堪。 在这样的势态下,刚刚统一了女真各部,揍服了蒙古,打趴了朝鲜的女真于辽东起兵,席卷天下,当然是理所应当。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就在这山河破碎之际,明室朱家皇帝中,出现了一个朱由校。 这小皇帝,在如今和大金交锋的第一线,盟誓天下。 盟誓天下问题大吗? 问题不大。 可是这特么是宁远! 宁远如今呆着的,都是大明朝的强硬派! 这小皇帝的盟誓一旦从这宁远城上宣誓下去,伴随着小皇帝的胜利,让天下皆知。 那么大明朝的武德,瞬间就会充沛起来。 享大明供奉! 这是个什么概念? 分女真财物,以悼阵亡之兵! 这又是什么概念? 更别提这小皇帝甚至当着数万人的面,高喊出了这些战死的大明大头兵是英雄,英雄不该被遗忘这样的话来! 只要这一次大金输了。 大明朝的军心和辽东这块的民心,都将被这小皇帝攥在手中! 因为,他已经彻底的挑起了整个大明军队和辽东百姓的情绪! 看着那在城头上高谈阔论的小皇帝。 皇太极只觉得自己额头上的冷汗正在不断的滴落。 这小皇帝爱听好话,分不清是非,但是军事天赋颇为不凡,个人勇武,也堪当一句天下无双。 结合上这一大堆东西。 自诩对汉人文化极为了解的皇太极脑子里只有两个字。 项羽! 这他娘的活生生就是一个项羽啊! 刚愎自用,爱听好话。 武勇天下无双。 可是即便是这天启帝是个项羽,皇太极扪心自问,自家老爹也是个莽夫,莽夫对上项羽这样的莽夫之王,当然是要被揍的头破血流的。 完事刘邦在哪呢? 皇太极眨巴着眼。 整个女真,整个大金,能够说得上一句流氓地痞不拘小节的,好像也就自己了? 能屈能伸,甚至还能受胯下之辱。 可是老子这个刘邦,不仅仅不是天启小皇帝这个项羽的盟友,更是这小皇帝的阶下囚! 在这几天里,皇太极很明白一个事情。 小皇帝一点都不打算重用他。 更多的时候,是将他当做一个优伶,一个小丑来看。 还隔三差五把他叫来,彰显自己的文治武功! “特娘的!看来本贝勒还是必须回大金,刘邦起家的时候还有一班家底,还有萧何张良樊哙这样的文臣武将辅佐,才能掀翻西楚,问鼎天下。” “我无权无势,靠什么和这个当朝霸王斗?” 心中盘算了一番之后,皇太极脸上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整个人大步跑到了朱由校的面前,双膝跪地高呼道:“陛下顺天承命!为天下百姓计,为天下将士计!” “大明有君如此,天下谁敢不从?!” “大明万岁!” “大明文成武德至圣天启大皇帝万岁!” “万岁!” 听着皇太极的话,朱由校的嘴角抽了抽。 这货念的那一大堆,好像是加给那些已经驾崩的皇帝的头衔? 这货,就这么加给了自己? 合着皇太极你狗东西自诩读书,懂汉化,你就是这么懂的? 一脚踹在了皇太极身上,将皇太极踹的在地上打了个滚。 朱由校挑眉道:“朕还没死,给朕加这么多谥号,纳女直,你意欲何为啊?” 拉长了的声调,直刺皇太极的内心。 “糟了!这小皇帝虽然说不通人事,但是书还是读了不少的!这货居然听出了我的意思!” “娘的!明人的文官,心肝脾肺肾都是黑的!” “你们特么不是说你们家皇帝不识字么?!” 本身皇太极加上这一大堆词,就是想着欺负一下天启小皇帝。 毕竟从明朝那边的消息来看,这个小皇帝只喜欢干木工活,别的一概不通。 就连大字都不识几个,所以才导致了杨涟身死。 喜欢干木工活现在武力值高,这一点皇太极可以理解。 毕竟哪有木匠力气不大的? 可是这不通大字,这一点,却在此时给皇太极敲起了钟。 想到这里,皇太极连忙抽起了自己的耳光。 “啪!” “奴才万死!奴才万死!” “还请陛下恕罪!” “奴才野人,不通礼数,奴才野人,不通礼数啊!” 看着皇太极这幅样子,朱由校嘴角却是一挑。 皇太极这货,如果不说这几句,自己没准还真就觉得这丫是不通礼数了。 可是说了这几句,连特么春秋战国时楚王说的这个梗都能玩出来。 你告诉我你是不通礼数? 装! 继续给朕装! 朱由校佯装动怒,一挥袖口道:“来人,给纳女直拉下去,关他五天禁闭!!” 听到禁闭二字,朱由校身后的护龙卫一个个脸上露出了可怜之色,但是还有着一抹找到了受害者一般的狰狞。 不用宁远本身的守军动手,就架起了皇太极,给他拖下了城头。 皇太极在被拉下城头前的那一刹那,双眼却突然一直。 他看到了。 看到了天启皇帝身后不远处站着的一个小光头。 那个小光头。 他认识! 乌兰哈·乌拉那拉! “糟了!本贝勒这下完了!” “形象,全没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 此乃不忠! 皇太极的这副人设,他是装给大明百姓看的。 至少这样的话,他逃回了大金之后,还能博取一个忍辱负重的美名。 自己老头都当过李成梁的家奴。 自己阿谀一点,奉承一点,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 可是那小光头,可是如今大金大妃之侄! 自己曾经的亲卫队长之一! 被他看到了,皇太极顿时觉得一张老脸羞的通红。 下一瞬,就变得惨白,毫无颜色了起来。 更让皇太极胆战心惊的,是乌兰哈为什么会在大明,会在明国小皇帝的身后。 难不成,那小子,也和自己一样假意投降明国,伺机逃离? 这么一想,皇太极就觉得心里舒服了一点起来。 毕竟乌兰哈是自己的亲卫,而且每次大战,乌兰哈都是奋勇当先,如果说他是叛徒的话,那么大金还有几个人可以信任? 可是同样看到了自己前主子的乌兰哈,此时心里也不好过。 他万万没有想到,曾经在大金呼风唤雨,在四大贝勒当中人人忌惮的四贝勒皇太极,居然会变成现在这幅样子。 阿谀奉承,舔着脸去求情,去讨饶。 甚至被天启帝如同踹开一条狗一般的踹翻在地,也要依然卖笑。 这,还是四贝勒吗? 这明明只是大明皇帝的一条狗! 一条供人取乐的狗! 看着皇太极如今的模样,乌兰哈的额头上渗出了冷汗,同时自己的心中,又涌起了喜悦。 怕的,是就连四贝勒皇太极都变成了这副模样。 喜的,是自己还有机会,向天底下最尊贵的人效忠! 别说是绑架多尔衮和多铎两个小崽子,乌兰哈觉得,哪怕是现在天启帝要让他把阿巴亥绑来,他都敢冲去努尔哈赤的皇宫里! 朱由校的眼角余光,其实从未离开过乌兰哈的身子。 这一切,也都是朱由校要故意做给乌兰哈看的。 击碎他的骄傲,打破他的认知,从而,让他成为自己人,彻头彻尾的自己人。 皇太极在建奴那边多么尊贵的身份,尚且任打任骂,尚且阿谀讨饶。 他乌兰哈一个皇太极的奴才,在大明有了一个逆袭皇太极的机会,有了一个能够踩在皇太极身上的机会。 朱由校不觉得乌兰哈会不动心。 毕竟乌兰哈的心理防线,其实早就该被击溃了。 “乌兰哈,刚才的纳女直,你认识么?” 这,是最后一次试探。 是朱由校对乌兰哈的最后试探。 一旦乌兰哈通过了这一次考核试探,那么朱由校就会给予乌兰哈极大的自由,让他和凤一等人一同返回大凌河,将山海寨,救出来! 说好的迎接英雄回家,这一点,朱由校当然要做到。 乌兰哈面色一正,看着朱由校朗声道:“奴才当然认识那人,那人就是大金四大贝勒之一的四贝勒皇太极!” “是大金国皇帝的左膀右臂,更是自大金国皇帝起兵以来,一直在国内忙于政事的人。” “陛下抓了他,大金国的后勤和情报,定会紊乱。” 朱由校斜视一眼乌兰哈,点了点头道:“乌兰哈,你可知道,如果说朕想杀你,你现在人头都已经落地了。” “大金国?皇帝?你觉得配么?连你曾经的主子皇太极在朕面前,他都是一口一个建奴,一口一个老奴酋。” “你作为他的奴才,如今虽然降了我大明,可是你却还敢在朕面前心系故主,你说朕,该不该杀你?” 乌兰哈全身一战,他从朱由校的话语中,的确是听出了杀意的。 虽然说小皇帝不一定真的想杀了自己,可是乌兰哈清楚,自己说话只要有一点点问题,那么人头落地,也该是顺理成章。 一梗脖子,乌兰哈瓮声瓮气道:“启禀陛下,忠义二字不是阿谀奉承就能够解释能够取代的。” “奴才虽然是建奴,但是却也知忠义二字。” “何况努尔哈赤自起兵以来,席卷辽东,一统女真,定蒙古,压朝鲜,疆域之大比之大明也不小几分,奴才为何不能称他为帝?为何不能称大金为国?!” 听着乌兰哈的回答,朱由校两眼一亮。 嘿,这货还真机灵! 居然这么一下,就猜到了自己的用意! 没错,如今大明朝有一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文官们的春秋笔法,很容易将一个皇帝的权威给彻底抹去。 比如说应州大捷那一次,武宗皇帝朱厚照就被黑的惨不忍睹。 甚至于之后不少的人都认为,明武宗包括打仗在内,也都是个废物。 什么应州大捷? 那都是朱厚照吹牛逼的。 所以就算是现在,朱由校拿着建奴脑袋瓜在宁远外立起了京观,更是抓了皇太极,可是在宁远城的无数辽民当中,却依旧有着不少的人在否认天启帝的战功。 因为他们被建奴打多了,打怕了,再加上其中一些别有用心的暗探谍子。 结合在一块,当然不会让大明皇帝在宁远城将宁远打造的铁板一块。 谁都知道,大战即将要展开了。 宁远这边朱由校在作动员,同样,远在锦州的努尔哈赤,也在疯狂的进行动员。 当了二鬼子,当了汉奸,或者干脆被打怕了想要认个主子的人,当然不会希望大明继续做大。 而此时,朱由校就是想要借助同样是建奴出身的乌兰哈,来确认皇太极的身份,同时,将作为建奴“死硬”代表的乌兰哈感化! 在万人瞩目的场景下感化! 二鬼子和认主派看到这个局面,他们还敢继续动小心思么? 不敢,因为在大家都觉得能够打赢的时候,谁站在人民的对立面,谁就会被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给淹没! 这是泱泱华夏自古以来一直流通的道理。 树立自己的权威,不仅仅是靠着拳头就行的。 更多的时候,需要一点小小的手段。 很明显,此时的乌兰哈,强行将金国朝廷,提格到和大明平起平坐的地位上,这就是在捧建奴。 捧得越高,摔得越重。 只有把建奴强大的印象从头到尾戳破,辽民们,才会觉醒,才会醒悟。 建奴,也就这么回事! 朱由校眯着双眼,扫了一眼乌兰哈,一字一句朗声道:“女真压蒙古?若是没有武宗再度打的蒙古分裂,弄死达延汗,你们女真凭什么能和蒙古平起平坐?” “欺朝鲜?以大欺小,打的还是一个被倭寇欺负惨了的朝鲜,你也有脸提?” “一统女真的是你家酋长努尔哈赤?明明是我大明龙虎将军努尔哈赤!” “若无大明天威,老奴酋能够狐藉虎威,打了建奴各部,各部还敢怒不敢言嘛?!” “建奴自从昔日投靠大明以来,一贯以臣子自居,怎着?” “大明没有一丝亏待,没有一丝失格的情况下,你们这个当儿子的,就要打爹了?” “翅膀硬了,朕能理解,但是不要忘了,一日为君,终生为君!” “老奴酋在朕面前尚且不敢称帝,你又如何敢的?” “此,乃不忠!” “天地人神,共诛之!” 朱由校藉由皇帝身份说出来的这些话,对于辽民而言,可比努尔哈赤的七大恨要靠谱得多。 至少一点,那就是朱家天子的皇帝身份,更具正统性! 第二百七十七章 朕对你很失望 朱家天子,二百余年的统治,可不是一句两句话就能够否认掉的。 特别是在这二百余年里,大明还无时无刻的不在向外彰显自己的权威,自己的宗主国地位。 简单点来说,就是万国来朝。 谁不服,就揍谁。 甭管赢没赢,也甭管是不是送回去的回礼比收到的东西要多。 至少在这两百年里,大明的宗主国权威,是整个东南亚这一块,甚至于西方国家都认可的。 而在辽东这块,虽然说曾经的李成梁距离裂土为王只有一步之遥,可是这一步,到李家轰然倒塌都没有迈出去。 特别是在几十年前,大明军队出辽东,浩浩荡荡的去朝鲜打仗的经历者现在还有不少存活的情况下。 努尔哈赤发出的七大恨檄文,其实更多的时候,辽东辽民和蒙古人是不认的。 只是努尔哈赤为了让建奴部族认可他出兵的理由,方便他出兵的理由而已。 在此刻,被朱由校当着无数辽民的面前,这么赤果的说了出来。 皇太极两眼一翻,心中知道,老爹的辽民基础,大概是完了。 “建奴,凭何称帝?” “建奴,只是叛贼!” 朱由校一手攥拳,高高举起,怒吼道:“老奴酋努尔哈赤杀我子民,杀我同袍,建奴席卷辽东,血腥镇压大明百姓。” “如今宁远城中的你们,又有几人与建奴没有血海深仇?” “父母家人,亲朋好友,兄弟姐妹,如今辽东偌大,你们告诉我,有谁的家人好友,没有死在建奴的屠刀之下?!” “朕来了!朕,来带你们报仇!来带你们回家了!” 提起了自己的长枪,朱由校朗声啸道:“杀!” 伴随朱由校的这一个杀字喊出来,整个宁远城头之下聚集的百姓都发出了一声咆哮。 “杀!” 喊杀声,振聋发聩。 刚被架到城头之下的皇太极瞥了一眼在城头上,已经跪下了的乌兰哈,心中猛然一冷。 乌兰哈,绝壁是投了! 乌兰哈出自乌拉那拉部! 如今的乌拉那拉部在大金,算是一支具有极强力量的部族。 因为他们,盛产美人。 因为努尔哈赤,如今的大妃,出自乌拉那拉部。 所以众多的大金部族,争相和乌拉那拉部联姻,而乌拉那拉部的触手,也渗透入了大金的每一个部族。 乌兰哈作为如今乌拉那拉部地位最高的嫡系男子,一旦得到了大明朝廷的支持。 只要父皇折戟宁远城。 乌兰哈就有了能直接撕裂整个大金的可能! 想到这里,皇太极两眼一红,双臂使力,想要挣脱。 不行! 必须得要比那个乌兰哈更先一步回到大金。 不然即便是自己之后能够回大金,那么接手的,也就是一个零碎不堪的大金! 而且还有着几个兄弟要和自己争夺大金的皇位! 这种大金,对如今有了天启帝这种项羽一样的帝王,能有什么影响? 然而皇太极发现,他的反抗,完全就是徒劳。 押送他的,是朱由校的亲卫队护龙卫。 护龙卫,学过不少朱由校教授他们的关节技。 皇太极既然已经让他们按住了,又如何能够挣脱开来。 看着城头上仰天长啸的朱由校,皇太极眼中闪过一丝怨恨。 “狗皇帝,还好你是一个项羽一般有勇无谋的角色,不然,本贝勒还不知道如何击败你!” 此时的皇太极内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他要获得自由。 楚汉相争初期,项羽拥有压倒性的优势,最后却被刘邦击败,并不是因为项羽不会打仗,而是因为项羽有底线,而刘邦,没有底线! 皇太极如今,已然是放弃了自己的底线。 关禁闭么? 也好…… 抱着这样的念头,皇太极被关进了一个小屋当中。 城头之上。 看着辽民的心思,已经被彻底的挑动了起来,朱由校咧开嘴笑道:“满桂,点五百宁远守军,曹文诏,去带二千人马,凤一,陈柳秋,去带上你们训练出来的五百人。” “朕上一次,三千骑出山海关,一路斩将夺旗,生擒了一个皇太极,逼退了努尔哈赤的亲卫军,为宁远建立起了三座百人首级的京观。” “明日,朕再带三千人出城,去将大凌河的山海寨,带回来!” “兵贵神速!你们快点去吩咐下去!” “袁崇焕留下!你跟朕来!” 曹文诏几人听着朱由校的吩咐,应诺而去,可是被朱由校点了名的袁崇焕,却觉得浑身不自在了起来。 天启帝又要带人出去打仗,留下自己掌管宁远城,这本来,该是件美事才对啊! 可为什么天启帝会要把自己留下?并且要让自己和天启帝一起去,这明显是有要事相商啊! 大战将起,能有什么要事? 天启帝莽撞,喜欢阿谀奉承而且刚愎自用的人设,已然在这几天里树立在了袁崇焕的心中。 如今的天启帝又要出城,那么天启帝,是不是又想整什么幺蛾子? 拜托,我只是个兵备,我扛不住这么多的啊! 伴随着这样的想法,袁崇焕亦步亦趋的跟朱由校走到了朱由校在宁远城的院子里。 敲了敲身边的椅子,朱由校瞥了一眼袁崇焕说道:“袁崇焕,你坐啊!” 袁崇焕浑身一颤,摇了摇头道:“陛下坐就好,微臣……微臣站着。” 听袁崇焕话语中再无以前那种自信满满的感觉,朱由校往后一靠,眼中流露出一抹玩味道:“袁崇焕,你是不是觉得,世界上只有你一个聪明人?” 这话一出,袁崇焕两眼一直,连连摇头道:“微臣不敢,微臣不敢!” 虽然嘴上说着不敢,可是袁崇焕心中,却还是不以为然,毕竟虽然说天启帝辩驳他的时候,说的有理有据,可是天启帝来宁远之后的表现,却让袁崇焕对天启帝轻视了几分。 文人傲骨,恃才傲上,这一点在袁崇焕的内心中,表现得淋漓尽致。 可是袁崇焕也不敢真的表现出来,毕竟袁崇焕清楚,天启帝,才是天子,才是皇帝! 对于天子的轻视,让袁崇焕下意识的忽视了,天启帝这些日子里,到底在干些什么。 除了尽职尽责的修城防之外,袁崇焕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去挑天启帝的刺,找天启帝的黑点了。 看着袁崇焕的表现,朱由校叹了一口气道:“袁崇焕,你还是没有明白朕的意思。” “蠢,蠢得无可救药!” “算了,朕本来还有很多事想跟你说,交代与你,现在看看,还是罢了。” “朕对你,很失望。” “之后,朕会让满桂接掌宁远城,你在朕出城之后,找个机会,把皇太极放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 辽东战略 满桂执掌宁远? 放了皇太极? 袁崇焕脑子里如同走马灯一样,闪过了无数的画面。 猛然间,袁崇焕发现了自己的一个致命盲点。 那就是袁崇焕一直带着有色眼镜看天启帝!一直是以有偏见的想法,去思考天启帝! 这是这个时代大部分文人的通病,傲上凌下。 毕竟说到底,文人把持朝政,掌握话语权,在大明朝已经持续很久了。 所以即便是袁崇焕在辽东挨了几年苦寒的毒打,却也终究没有真正的放下自己的文人身段。 在被朱由校这么猛烈地一番敲打之后,袁崇焕脑子里的一切,突然连贯了起来。 这小皇帝,虽然说看起来一直都对纳女直信任有加,更是允许纳女直在宁远城自由行动,可是小皇帝身边的护龙卫,却经常无声无息的少了那么几个! 少的那几个,是干嘛去了? 结合上今天天启帝在城头上的表现,袁崇焕可以确定,天启帝十有八九就是让这些人去监视纳女直了! 想到这里,袁崇焕陡然一惊,看着天启帝说道:“陛下,莫非你早就知道皇太极,不,纳女直是假意投效?他本身藏着的,是狼子野心?!” “难道,陛下你一直都知道,宁远城中还有建奴深埋的谍子?” “难道,陛下你一直都是在演戏给臣看?给这天下的百姓和这宁远的辽民看?!” 朱由校挑起了嘴角,看向袁崇焕说道:“看来你也不是蠢得无可救药,朕一直在等,等你来主动跟朕说皇太极狼子野心。” “等你来主动告诉朕,你在宁远设置了多少假工事,是为了迷惑还能够给老奴酋传递信息的皇太极。” “可是你没有,你的一切都逃不过朕的眼睛,但是你却以为你瞒的很好。” “朕,乃是天子!” “如果朕看不出来皇太极的狼子野心,朕会在他面前那么表现么?” “建奴的谍子,甚至埋到了京师,所以朕必须要装,才能够让建奴觉得朕是个莽夫,是个喜欢阿谀奉承的莽夫。” “这样,建奴才能够源源不断的抽调他们的新鲜血液,来和大明硬扛。” 说到这里,朱由校眯了眯眼,手指划过了挂在他房中的辽东堪舆图。 “袁崇焕,你看看这里。” “这,是蒙古人的地盘,曾经,也是我大明之疆域。” “朕派护龙卫龙字头远赴蒙古,就是想让蒙古人,也参与到这一战当中来。” “朕,欲以这一战,开万世之太平!” “一举,让蒙古和建奴,都歇了气!” 听着朱由校的这番话,袁崇焕两眼中出现了一抹不敢置信,指着地图上的山海关,袁崇焕颤颤巍巍道:“难道,陛下的意思是,这一战中,山海关的大军,将有可能挥师蒙古?” 同时开两条战线,两个战场,而且挑战的,还都是大明的劲敌! 可是偏生,这还是如今最有可能同时开辟两个战场的机会,因为毫无疑问,天启帝派人去蒙古,肯定是邀请蒙古人和大明合兵攻打建奴的! 只要蒙古人发兵,那么蒙古人的后方,定然空虚! 可是一旦蒙古人反应过来的话,那么就是蒙古加建奴合兵,反攻大明,反攻宁远! 想到这里,袁崇焕倒抽一口冷气道:“陛下,如此兵行险着,是不是太过冒险了些,蒙古虽然如今势弱,但是终究也还是控弦之士百万的蒙古啊!” “一旦蒙古人反应过来,大明乘着他们空虚直接进攻的话,那么前方的蒙古人未必不会和建奴合兵,反攻大明!” “届时,所有的压力,可就都在宁远城上了!” “微臣以为,还是需要谨慎为好……” 听着袁崇焕的这番话,朱由校乐呵呵的拍了拍袁崇焕的肩膀。 这货动了脑子,考虑了战况,这是件好事! “那如果说朕告诉你,林丹汗远遁了呢?” “那如果说朕告诉你,如今喀尔喀蒙古,察哈尔蒙古,本身就是各自为战呢?” “那如果说朕告诉你,袁可立远赴皮岛,去重新坐镇东江镇了呢?” “而且,这一次袁可立跟朕立下了军令状,要毁建奴宗庙!同样的,袁可立也会煽动朝鲜,让朝鲜出兵!” “大明的合围之势,可不是说说而已!” “袁崇焕,你以为如何?” 朱由校话音刚落,袁崇焕登时情不自禁的往后退了两步,仿佛是要接受这一连串消息带给他的冲击一样。 皮岛水师,可以趁建奴倾巢而出的时候登陆,沿途侵扰后方。 蒙古人在一开始,肯定会选择观望,但是只要建奴对宁远的攻势受阻,蒙古人定然会攻击建奴,甚至本身和建奴关系比较密切的蒙古人,都会反攻建奴。 毕竟蒙古人,最喜欢干的就是这种事! 结合上蒙古如今林丹汗这个名义上的共主远遁,无法形成统一的指挥,所以只要是大战起了,宁远像一颗钉子一样死死的钉在辽东,拖住蒙古人和建奴。 那么大明从山海关杀出的人马,就可以从容的分割蒙古! 大事……好像还真的可成! 想到这里,袁崇焕浑身一个机灵,当场就给天启帝跪下了。 “陛下!是微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是微臣不明事理,但是宁远城,还请陛下交于微臣,让微臣来守!” “满桂虽然勇猛,但是他不擅长于守城,甚至于他连城防如何加固都不清楚。” “这一仗,最大的关键就是在宁远城是否能够拖住蒙古和建奴的脚步,只有微臣能够同时鼓舞辽东百姓和战兵,让他们和建奴一决死战!” “而且微臣身为文人,在细节方面的处理,也要比满桂强不少。” “所以还请陛下,让微臣来守宁远!” 朱由校淡然道:“不然呢?你以为朕跟你说这么多,是为什么?难道是爱你吗?” “宁远城,只能你守!” “同时,皇太极也只能你放!” “朕出城前,会闹出来动静,会大大的训斥你一番。” “说凯旋之后拿你问罪!” “你届时偷偷放走皇太极,跟他保持联络,从他手中探知军情,甚至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配合皇太极在建奴军中夺权!” “但是你一定要知道,你该保持一个度,不能越界,不能逾越。” “朕很明白你的想法,你是一个有自己想法自己主见的人,所以朕才要击碎你的傲慢,让你从细微处着手!” 袁崇焕一边听着,一边隐隐约约感觉这个剧情好像有点耳熟。 骤然间,袁崇焕惊呼道:“陛下,这不是三国演义中,关羽北伐樊城之前,对麋芳博士仁所说的么?” “这种计谋,建奴会信吗?” 朱由校挑了挑眉道:“袁崇焕,你知道建奴的兵法书是什么么?就是三国演义!” 摊开了双手,朱由校自嘲道:“在建奴的眼中,汉人就是一个永远无法从历史中学习任何教训的种族,北宋联金灭辽,结果北宋国灭,南宋联蒙灭金,结果蒙古入主中原。” “鹞儿岭一战,蒙古伪装我军,诱敌深入,坑杀成国公朱勇。” “萨尔浒之战,建奴依样画葫芦,先是大败冒进的杜松,随后转战,将大明军队一一击溃。” “所以,这种出自三国里的招数,建奴吃的可能性,会更高!” “何况朕还有第二手准备,那就是乌兰哈!” “所以,袁崇焕,你准备好了吗?” 第二百七十九章 添桥?!糟了! “陈将军,不知从宁远到山海寨,需要多久?” 距离宁远城中,和袁崇焕交心,已然过去了一天。 看着身后的将士们,朱由校瞥了一眼紧随自己的陈柳秋,低声问道。 陈柳秋其实对天启帝这么稍作一番整顿之后,就率三千人轻骑出宁远,心中是有着一点抗拒的。 不论如何,陈柳秋都觉得,天启帝作为大明的皇帝,不该亲自轻身冒险。 即便是之前对大明的皇帝,有着万般怨恨。 可是真当天启帝向他们致歉,并且将他们立做了英雄,追赠了封赏之后,这些怨恨,也开始烟消云散了起来。 毕竟,儒家数百年的忠君教育,已经明白的告诉了他们,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道理。 何况天启帝还主动向他们道了歉,哪怕这个锅,其实扣不到天启帝身上。 “启禀陛下,宁远到山海寨,咱们需要赶五日左右的路。” “因为沿途需要翻山越岭,所以差不多有五百余里!” 朱由校两眼一眯,低声道:“最短的距离呢?” “咱们不仅仅要出宁远,解救山海寨的百姓和我大明的英雄,同时还要试试,能不能在杏山驿火中取栗,抢到建奴和蒙古之战的战果。” 皇太极在杏山召集了蒙古头人,召集了五千蒙古骑兵,而凤一他们返程的路上,来了一手栽赃陷害。 所以没准现在的杏山,建奴和蒙古人已经打起来了。 杏山驿本身就是辽东的一个重地,算是锦州到宁远的一个前哨站。 如果想要以最快的速度抵达位于锦州东南方的山海寨,是不可能能够绕过杏山的。 “陛下,如果要直接以最短的距离前去山海寨的话,三日即可!但是沿途上,必过杏山!” 骑在马上,赵盘摸了摸下巴,面带浅笑道:“三日的话,这就没问题了,努尔哈赤如今坐镇锦州,咱们想要从他的眼皮子底下将山海寨的百姓和大明的英雄男儿救走,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传朕军令,全速行军!陈将军,你率部带路!” “如果遇敌,改换阵型,朕为先锋!” 听着天启帝的话语,陈柳秋皱起来的眉头,皱的更加厉害了起来。 “陛下,为何要更换阵型?末将虽然武艺一般,但也能为我大明前驱,斩将杀敌!” 陈柳秋没想到的却是他话音刚落的那一刹那,就有着几骑斥候火速返回了阵型。 “启禀陛下!沿线过去近二百里,毫无敌踪!” “杏山脚下,只发现了建奴和蒙古人大战的痕迹,却没有发现敌人踪迹!” “反倒是锦州城中,旌旗滚滚,人潮涌动,我等不敢入城,远远观看,应当有数万人集结在了锦州城中!” 斥候们昨日晚上就被朱由校派了出去,为的就是打探这一路上到底有没有什么敌人。 可是听他们的消息,朱由校反倒是皱起了眉来。 努尔哈赤这一撤,撤的可真是够彻底的,宁远往外近二百里沿线没有任何的敌踪。 将所有的兵力,全部收到了锦州,这是努尔哈赤准备做战前的总动员了么? 不过在杏山,斥候们居然只发现了交战痕迹,却没有看到死人和敌人踪迹,这毫无疑问的告诉了朱由校一个事,那就是如今的杏山,很可能成为了一片拉锯战拉扯的战场! 想到这里,朱由校轻轻点了点头道:“行了,你们归队休息,凤一,带上你的人,给朕去搜一搜杏山!但是切记,不要冒进,一旦遇到了敌人或者发现了敌踪,即刻折返!” 行军之中,最要紧的就是军机动向,朱由校固然知道什么叫做兵贵神速,知道什么叫做侵略如火,可是朱由校更清楚,自己只带了三千人出来,这三千人,不能随随便便的损失在外边。 凤一挠了挠脑袋,憨笑道:“陛下,洒家的人现在都在山海寨跟人吃香的喝辣的,洒家带谁啊?” 凤一的凤字头,早在他们偷了一波锦州火炮车队之后,就去了山海寨。 所以才有了凤一此时的问题。 还没等朱由校回答,陈柳秋低下了头说道:“凤兄,你这个憨货,陛下说的,是咱们两人从大凌河回来之时,所整合的那五百人。” “他们中曾经大部分都是我大明将士,而另一部分,则是辽东原本的猎人。” “寻踪觅迹,最是拿手。” “我们这一去,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索敌!” 陈柳秋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那就是如果从宁远出来,直到锦州方向,都没有敌人阻碍的话,那么抵达山海寨所在的位置,两天的时间就已经足够。 此时不仅仅只是朱由校想着兵贵神速,陈柳秋也很想早点回到山海寨,将小戚将军他们,全部带回来,带来大明。 虽然说山海寨中不少人都已经娶妻生子,不愿征战。 可陈柳秋却是清楚,整个山海寨中,没有一个人是不想回归自己家园的。 泱泱华夏,自古以来就流传着落叶归根的传统。 “启禀陛下!奴才可能知道如今关外的建奴除了在锦州的那些人马之外,还会在哪些地方!” 眼见着朱由校不断的安排事务,其余人都忧心忡忡的样子,乌兰哈突然开腔道。 瞥了一眼乌兰哈,朱由校朗声道:“乌兰哈,告诉朕,你觉得,建奴会在什么地方?” 乌兰哈咽了咽口水,低声道:“在奴才随纳女直从蒙古赶回来的时候,曾经听纳女直向阿巴泰提到过,打算屯兵在添桥周边。” “而阿巴泰,则是紧随纳女直回师之后,第二个从蒙古回师的建奴台吉。” “阿巴泰虽然作战骁勇,但是有勇无谋,对外作战,极其听纳女直的建言,所以奴才觉得,如果说杏山没有敌军踪迹的话,没准是回师的阿巴泰大破蒙古,将屯兵之所转移到了添桥。” 听到这句话,朱由校两眼陡然一亮,怒喝道:“全军,转入作战态势,准备作战!” 如果阿巴泰真的将屯兵之所转移到了杏山驿西南方向的添桥的话,斥候快马赶路,没准真的会遗漏掉那一块。 一旦真的遗漏,那么很有可能,阿巴泰按兵不动没有截杀斥候的原因,就只有两个字。 钓鱼! 阿巴泰很有可能带领他的人马,尾随大明的斥候,朝着宁远杀来! 添桥的地理位置,决定了阿巴泰能够玩这一招的基础! 而昨夜夜色之下大明的行动,更会让斥候遗漏掉来自身后的危机! 果然,在朱由校转入作战态势之后没多久,凤一身骑白马,快马加鞭的赶了回来。 “备战!备战!前方出现举着蓝旗的建奴!” 第二百八十章 千军万马避白袍! 蓝旗! 听着这两个字,朱由校下意识的就想到了莽古尔泰这几个字。 莽古尔泰和阿巴泰看起来名字差距不大,可是实际上,莽古尔泰比起阿巴泰,要凶残得多。 毕竟莽古尔泰是能干出杀了自己亲妈,去跟努尔哈赤邀功邀宠的狠人。 这也是莽古尔泰能够成为正蓝旗旗主,而阿巴泰只能依附在莽古尔泰身边的原因。 然而不论是莽古尔泰,还是阿巴泰,朱由校都很清楚。 这一战,无可避免了。 建奴居然能够破天荒的使用这种计谋来钓鱼。 这说明这支建奴中,绝对还有高人坐镇! 摸了摸下巴,赵盘看向喘着粗气的凤一说道:“凤一,你看清楚了么?有大概多少建奴?” 凤一嘿嘿一笑道:“启禀陛下,就特么三四千人的样子!他们应该是没有想到,咱们立马就派了一波人过去做第二轮检测。” “所以在看到洒家带着五百骑的时候,他们二话不说就翻身下马组建起了队形。” “也就是这,才给了我们逃回来的机会。” “那些建奴估计死都想不到,咱们大明战士见到他们之后,不是想着和他们死战一场,而是想着直接后撤开溜!” 听着这话,朱由校差点没笑起来。 这支建奴着实有点有意思,虽然说大家都知道,建奴的骑兵,更多的情况只是骑马步兵。 可是三四千人的建奴,居然被五百人的队伍,吓得立马落地,摆出阵仗。 这只能说明,这支建奴多少有点风声鹤唳了。 三四千人打五百人,还是冷兵器时代的战争,但凡那支建奴的统帅有点脑子,凤一他们这五百人就不可能全须全尾的跑回来! “启禀陛下,凤兄说的有误,末将仔细数了数,建奴大概在六千左右,其中大半挂彩,还有不少人,看起来像是蒙古人!” 陈柳秋打断了凤一的话,也同时终止了朱由校的思路。 在陈柳秋话音落地之时,朱由校的两眼,猛然缩了起来。 挂彩的建奴,和蒙古人骑兵混在了一起。 而且人数只有六千余人。 这说明一个事,那就是蒙古人和建奴,的确在杏山打了一场,蒙古人输了,沦为了建奴的附庸。 可是这对于朱由校而言,却不是什么好消息。 现在,没人知道这支正蓝旗的建奴首领到底是谁,是旗主莽古尔泰,还是阿巴泰? 如果是旗主莽古尔泰前来,那么就说明,这六千人里边的建奴,没准都跟皇太极亲自带着的那帮子亲卫一样,敢打能打。 再加上数目不小的蒙古骑兵,这几千人,已然能够算是朱由校的劲敌。 而如果只是阿巴泰的话,那么这支建奴虽然人数是朱由校率领之人的一倍,可朱由校也有把握一战破之。 因为朱由校很清楚,不是旗主,他手下人的战斗力,就绝对不会是最高的。 这是建奴从建立八旗制度开始,就一直留下来的弊病。 “乌兰哈!你觉得来的人,会是莽古尔泰还是阿巴泰?!” 朱由校突然想到了乌兰哈这个金奸,方才就是乌兰哈突然开的腔,才让自己想到了敌在添桥! 这乌兰哈是从蒙古回来的,没准他还真就知道如今返回来的建奴大将,到底是哪个! 听着天启帝的问话,乌兰哈眼中闪过一丝仇恨的火焰,一字一句道:“陛下,奴才认为,来的必然是阿巴泰。” “莽古尔泰行军,和阿巴泰不同,莽古尔泰更喜欢一往无前的大规模作战,以绝对的实力碾压一切。” “就像当时莽古尔泰进攻乌拉部一样。” “而阿巴泰则不同,阿巴泰虽然凶狠暴戾,但是却还有着一点小聪明。” “按照如今屯兵添桥,在看到大明斥候之后,没有莽撞行事,而是选择钓鱼的这个谋划来看,奴才认为,来人定是阿巴泰!” 朱由校两眼一眯,一字一句道:“如果来人是阿巴泰,那么乌兰哈,你觉得阿巴泰手下,能有多少人?” 乌兰哈朗声道:“回禀陛下,阿巴泰只有三个牛录,他不可能放弃科尔沁的利益,将自己的人马全部抽调回来,所以依奴才之见,阿巴泰最多有着两个牛录,合计六百人。” “算上这六百人里边的奴仆,阿巴泰自己带着的人,应该是八百左右。” “至于阿巴泰之所以能有六千人之众,奴才认为,是有着皇太极的残兵,还有蒙古人的残兵,都被阿巴泰整合了!” 听到乌兰哈言之有物的回答,朱由校不由对乌兰哈高看了一眼。 这金奸,还真好用嘿? 如果说乌兰哈猜测的没错的话,那么这支建奴,还真就有点意思了! 想到这里,朱由校挑眉道:“护龙卫听令,将你们的御寒罩袍脱下,交给凤一。” “连带着你们备用的罩袍,也交给凤一。” “凤一,朕交代你一个任务。你敢不敢接?” 凤一一拍胸膛,朗声道:“陛下,洒家有何不敢,尽管说就是了!” 看着凤一,赵盘一字一句道:“你带着你的兄弟们,换上护龙卫的衣服,再去冲击一波建奴。” “还是跟之前一样,不要靠近他们的攻击范围,而是穿着护龙卫的罩袍,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晃过去,替朕看看他们遇到护龙卫的时候,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反应即可!” 听着朱由校这话,凤一电光火石间就明白了天启帝的意思。 毕竟说到底,乌兰哈是他亲自擒下的。 所以凤一很清楚,护龙卫对曾经和皇太极一起在辽西面对过大明军队的那些人,有着多大的刺激性。 只要自己带着的人换上护龙卫外袍,就能够试探出,这些建奴,到底是属于建奴哪个将领统帅。 更能够试探出,这些建奴中有多少是皇太极曾经的班底! 乌兰哈也听明白了朱由校的想法,这大明天子,还真就思路清奇,天马行空! 居然能够想出这么一个法子来! 先不说这个法子到底能对建奴造成多大的损伤,就说这个法子一出,毫无疑问的,对于那些战绩曾经的袍泽而言,都将造成极大的心理阴影。 护龙卫,白袍人,这可不就是皇太极亲卫队的梦魇么? 如果这些人中,有着极大比例的皇太极亲卫的话,那么没准这些白袍人,能够打出汉人曾经名将那般的威风出来。 千军万马,避白袍! 说到底,乌兰哈即便是如今投靠了大明,他梦中如果想到了白袍人。 他依旧还会吓得惊醒! 想到这里,乌兰哈看向天启帝说道:“陛下高明!奴才佩服!” 第二百八十一章 别逃!给爷爷滚回来! 乌兰哈的佩服,自然是发自内心。 乌兰哈从来没有想过,天启帝在战前,居然能够想到这般天马行空的可以直击敌军软肋的计谋! 即便是在征服草原,在陪同皇太极等人率领建奴大军驰援科尔沁蒙古的时候。 乌兰哈也没有见到,号称智计百出的皇太极等人,能够想出来这样的计划。 说到底,大金的铁骑,对蒙古人而言,本就有着极大的威慑力。 如果在当时皇太极他们也想到了这样的计划,那么就不会导致皇太极,莽古尔泰等人近两万的大军,全部压在了科尔沁,只能一部分一部分的撤回来。 丧失了机动性。 看着凤一等人整齐划一的换上了白袍,朱由校朗声道:“凤一,你们记好了,遇敌佯装一次冲锋,旋即立刻撤回。” “撤回的过程中,注意一下建奴军队的动向即可,千万不要交战,更不要陷入建奴的合围。” “记住,在你们的身后,朕,就是你们的后盾!” 朱由校话音刚落,凤一等人的身后,就不断的传出了参差不齐的应和之声。 “诺!” “好勒陛下!” 听着这些,朱由校嘴角抽了抽,果然不愧是在辽东混久了的兵油子,连对待天子最基本的敬畏,都丢的差不多了。 自己想要得到这些人的认可,那么只能靠着自己手中枪来杀出一个威名才行。 兵油子也好,刺头儿也罢,说到底,他们服的,是强者,而不是强权。 看凤一带着人马冲了出去,朱由校双目微眯,掌心隐隐渗出汗水。 握紧了手中的长枪,朱由校厉喝道:“兄弟们!在建奴大军出现的那一刻,随朕冲锋!” “死,朕也会死在冲锋的道路上!你们,可愿跟随?!” 凤一他们从大凌河沿线一路带回来的老兵游子们都已经离开了,剩下的,可就是在宁远城见识过朱由校这个神威将风采的战兵。 连带着满桂在内,都在朱由校这一声厉喝之后,高高举起了手中武器。 “愿随陛下,马踏建奴!” “愿随陛下,马踏建奴!” “大明万胜!” 凤一握紧了自己手中的缰绳,看着身后同样穿着护龙卫白袍的袍泽们,嘴角勾勒起了一抹残忍的笑容。 他很清楚,这些人,很多都是陈柳秋父亲的残部。 在辽东这么长的时间里,他们早已忘却了身为军人的荣耀。 之所以他们愿意重新成为大明的一员,很大的因素是在于陈柳秋这个小陈将军。 而如今,大明的皇帝再次发布了一个在他们看来不可理喻的任务之后,他们选择跟着自己同行,并不是因为他们相信这一身白袍可以让他们吓退建奴,而是因为天启帝说的很明白,他们不用和建奴直接交锋。 只要见到了建奴,他们就可以立即撤退! 既然不用冒风险,那么参加就参加了呗,反正天子就在身后,能捞军功,那为什么不捞一点? 但是凤一很明白,自己身侧的陈柳秋,他不是这么想的。 陈柳秋,是想着建功立业,想着一雪前耻的! 同样,凤一也不想早早的遭遇了建奴之后,就直接佯装冲锋一波,直接撤退。 那样,也太不过瘾了! 看着前方大雪后那若隐若现的建奴军队,凤一厉喝道:“兄弟们,加速!随洒家冲!” “会火器的兄弟,到时候见到建奴了,直接开铳!不用考虑能否杀敌,你们开铳,咱们听个响就行!” 听到凤一的话,紧紧跟在凤一身后的老兵胡富伦哈哈大笑道:“不是,凤将军,莫非你觉得,咱们换了一身白衣服,建奴就能被咱们吓跑不成?” “胡乱开铳,咱们在冲锋的过程中,可没法装填弹药!一旦弹药告竭,咱们可就只能用自己的兵器去跟建奴硬碰硬了!” 凤一两眼一眯道:“听洒家军令就行,洒家既然把你们从锦州,从老奴酋的眼皮子底下救了出来,洒家就不会害了你们!” “作为先锋,咱们的任务不仅仅只是吓唬一下建奴,更要寻思着,能不能为身后的陛下,先行一步打乱建奴的战阵营盘!” 也许是陈柳秋觉得凤一的话语,不够他说的有力量。 扬了扬手中长枪,陈柳秋一字一句道:“诸君,听本将军一句。” “陛下身边的那个光头,你们也是见过的。” “乌兰哈!” “曾经是建奴四贝勒皇太极亲卫的一员,在我们的一次夜袭中,这乌兰哈直接被凤将军生生吓晕了过去。” “这件事,王虎他们,可以作证。” “所以不要以为陛下让咱们穿上这白袍,是异想天开,以为换一身白袍就能够吓退建奴。” “换上这白袍,只是因为在之前的一次战役中,陛下身边的护龙卫,曾经将建奴揍出了心理阴影!” “咱们既然有着这样的机会,那么为何不竭尽全力,搏一个好前程出来!” 搏一个前程。 说起来很容易, 可是对于这些曾经被大明所放弃,或者曾经放弃过大明的老兵们而言,却仿佛是一个笑话一般,遥远,且又镜花水月。 毕竟,他们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即便是曾经为大明杀敌无数,也没见到他们,杀出了什么功名来。 陈柳秋的话,到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用处,至少在陈柳秋的话说完之后,此次充当先锋的这些人里,嘘声和抱怨之声,倒也变小了不少。 黑压压的建奴军队,猛然出现。 看着这一幕,凤一扣住了自己手中的天启铳扳机,随意瞄了瞄,凤一狠狠的扣下了扳机。 “砰!” “开铳!” 伴随着凤一的怒吼,这些大明战兵们纷纷击发了手中的三眼铳,西洋铳等等火器。 “噼里啪啦!” 无数的火器之声,瞬间炸响。 在这些火器声中,或多或少,也有建奴骑兵被击伤坠马。 而凤一的天启铳,则是每一次击发,都会带走一个建奴的性命。 身着白袍,骑着黑马的明人骑兵,出现在了这些建奴们的眼中。 “救命!是白魔鬼!” “啊啊啊啊!谁来救救我!” 在彻底看清面前军队是什么模样之后,建奴战阵,猛然发生了一阵慌乱。 其中近千人,都拉住了缰绳,开始了逃窜。 顿时,阵型大乱! 眼见着这一幕,阿巴泰眦目欲裂,怒吼道:“皇太极带的兵难道都是鸡崽子吗?!都给爷爷滚回来!别逃!” 第二百八十二章 督战队 阿巴泰做梦都想不到,这战斗还没开始呢,自己的人马中,就先乱了一大波。 而且这些猛然哄乱的,还都是自己兄弟,皇太极的亲兵。 从蒙古那边,连夜赶回杏山,原本应该算是大金精锐的这些人,此时却像是被吓破了胆子的女子一般。 哭泣着,哀嚎着,疯狂的冲击着整个大阵! 这种仗,阿巴泰这一辈子都没打过! 看着这一幕,阿巴泰眼中闪过了一抹杀意,怒吼道:“督战队上!” “但凡有不向前者,杀!” “但凡有后撤者,杀!” “但凡有自乱阵脚者,杀!” 大金的督战队,往往都是用在攻击大明城池的时候,用在那些被裹挟的百姓身上的。 可是在如今的局势之下,阿巴泰很清楚,自己如果不赶紧将这督战队派出去,那么自己就完了! 这一仗都不用打,就得输! 因为皇太极的人马,本就是人人带伤。 因为皇太极的人马,被他阿巴泰安排在了中军! 中军彻底乱了的话,那这一仗,就真的没法打了! 只能让督战队上,以血腥屠杀,去让这些人忘记恐惧,去让这些人奋勇杀敌! 督战队作为大金的利器,还是有用的。 甭管对大明的百姓,还是对他们自家的军人而言,督战队的威慑力都早已深入人心。 所以就在阿巴泰的怒吼声之后,整个建奴中军,居然诡异的逐渐开始了平息。 看着这一幕,凤一眼角一抽,一拉缰绳道:“回师!让陛下大军趁着建奴还没有彻底整合好之前,发起冲阵!” “快快快!” “这帮建奴中,有能人在,不过短短时间里,他们就想好了对策,开始应对起了我们这一波攻心!” “兄弟们,我们不能等他们集结好!” “撤!” 一旦建奴的铁壁铜墙再度恢复过来,凤一很清楚,在这等人数差距上,即便是天启帝再能打,也不一定能够在保持绝大部分兵力的情况下,将面前的这帮子建奴彻底击溃。 只能在建奴还没有彻底恢复军心战力以及军阵之前,让天启帝大军冲锋,彻底将建奴搅碎才行! 而且如果说是穿着护龙卫衣衫的普通士兵,都能给建奴中隶属于皇太极的那一部分吓得屁滚尿流,那么被乌兰哈誉为死神的朱由校一旦亲自驾临,那么这些建奴,又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喂喂喂!凤将军!不用这样!建奴军心大乱,咱们正好掩杀啊!” “对啊对啊!凤将军,咱们可不能放着即将到手的军功不要是?!” 听着身后这些辽东老兵油子的话语,凤一只觉得自己肝疼。 陈柳秋他爹陈策到底从哪找来的这么一帮子人? 他们难道就真的一点都不会分析军情,一点都不会分析战况么? 满脑子想着军功,一旦陷入重围,就自己这五百人,那还不得跟小白羊入狼群一般,一下就被吃得干干净净吗? 凤一想的,其实是此时大明军队的现状。 在原本的历史上,大明军队就有过无数次大顺风的局面,因为士兵只想着抢功劳斩首级,而被反应过来的敌军生生打成逆风的案例。 说到底,大明的士兵基本都是军户出身,大字不识几个,所以也不能指望他们懂什么大道理。 为了一口饭而活着,为了一口饱饭而卖命,这才是在这之前大明士兵的现状。 凤一还没来得及说话,陈柳秋察觉到了事态紧急,厉喝道: “别傻了!咱们军力不够,建奴前军已然摆好了阵型,咱们人数太少,冲过去,只有送死!” “听凤将军的,咱们撤!天子就在咱们身后,谁又能抹掉咱们的军功!” 关键时候,还是得陈柳秋说话才够管用。 凤一的威信还没有彻底建立起来是其一,更为关键的一点,是凤一表现得太过平易近人,所以即便是这些老兵油子知道凤一武力值强悍,即便是他们口称凤将军。 他们却也不将凤一当做一个主帅来看。 武力值强悍有用么? 如果真有用,当初的刘大刀怎么死的? 打仗,还得是上官脑子好使才行! 凤一没有展现出自己的头脑,自己的谋略,只是展现了自己的武勇,自然而然,也不会被这些老兵所信重。 可伴随着陈柳秋两次为凤一解围,凤一的威信,似乎也悄无声息的,在这些老兵们的心目中建立了起来。 很快,凤一部就归入了朱由校保持着匀速冲锋的阵型当中。 来不及拖沓,凤一无视了主动迎上来的满桂和曹文诏,直直的策马到朱由校身边说道:“启禀陛下,建奴反应很快,虽然说洒家带着兄弟们第一轮冲刺奏效,也发铳击杀了不少鞑子。” “可是他们中不知道为啥,出现了一支全身黑甲的骑兵。” “在这些人出现之后,原本近乎炸营的建奴大阵,越发平稳了起来!” 凤一话刚说完,金奸乌兰哈两眼一亮,补充道:“禀告陛下,这全身黑甲,能够慑服建奴士兵的骑兵,奴才知道他们的来历。” “他们定然是大金的督战队!” “督战队无恶不作,屡屡在建奴攻伐大明城池之时,在被驱使的大明百姓身后督战。” “手中,早已染满了鲜血。” “只要他们前方的人,稍微有一点违反了他们的禁令,就会直接被杀!” “就是因为他们杀人无数,所以他们才被建奴士卒所恐惧。” “阿巴泰选择让他们镇场子,是一步妙招,却也是一步险棋!” “一旦督战队被破,阿巴泰就将彻底一蹶不振!” 听着凤一的消息和乌兰哈的分析,朱由校猛然一拉缰绳,朝着身后怒吼道:“兄弟们,建奴就在眼前,凤一将军计划生效,建奴阵型大乱!” “随朕冲锋!” 建奴督战队的凶名赫赫,朱由校当然听说过。 建奴攻城,最喜欢驱使大明百姓为他们的前驱,而在这些大明百姓的身后,等待他们的就是无情的屠刀。 只要他们稍微有一点犹豫,就会直接被杀。 努尔哈赤的血腥镇压,其中最大的一块就是来源于督战队的存在。 既然有机会和这督战队碰一碰,朱由校当然不会介意宰了这帮子不配称为人的屠子! 第二百八十三章 这不对劲! 在骑兵的全速冲锋之下,本就还没有彻底整合完毕的建奴直接遭遇了近乎毁灭式的打击。 朱由校挥舞着长枪的身影,原本就已经成为了皇太极旧部们眼中的梦魇,在此时,梦魇再度出现之后,皇太极的旧部们心态彻底的崩溃了。 “逃啊!” “明人皇帝来了!” “我们打不过的!” “连皇帝陛下都输了!我们还不逃命,在这等死吗?!” “什么督战队?” “啊啊啊啊!我要回家找额娘!” 惨叫声,再一次的爆发了出来,这一波的哄乱,比起之前凤一带领人马出现的那一波,波及范围更大。 因为如今,这些皇太极的旧部们甚至都敢挥舞自己的武器,朝着身着黑甲的督战队砍过去了! “杀!” 看着这一幕,朱由校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建奴既然自己乱了起来,那就不能怪他朱由校趁他病要他命了! 可阿巴泰却也听到了一个关键字。 那就是明人皇帝! “好家伙!明国的皇帝都来了?!” 阿巴泰从草原撤回之后,只是跟努尔哈赤打了个照面,就得到了接管杏山驿的任务。 本身身负重伤的努尔哈赤就没什么心思继续和阿巴泰去交涉。 毕竟努尔哈赤怎么着都想不到,天启帝才刚刚休整了一天,就再度率领大军出城。 所以阿巴泰压根就不知道这一支明国军队的主帅,是朱由校。 是天启皇帝! 听到天启皇帝亲临战场,阿巴泰电光火石之间就想到了如何破局。 就想到了破局最快的方法! “传本台吉命令!集结骑兵,跟本台吉一同,去杀了明国小皇帝!” 是的没错。 杀了明国的小皇帝,明军不攻自破! 阿巴泰可不觉得自己军中那哄乱声是真的。 努尔哈赤纵横辽东这么多年,百战百胜,什么时候输过? 更别说输给明人了! 在这种心态的加持之下,阿巴泰鼓起了百分之两百的战心,率领着自己的本部精锐,直接冲出了阵型,兵锋指向了朱由校。 “孩儿们!跟本台吉,冲啊!” 阿巴泰的骑兵,其实并不像是他的那些兄弟们一样,多是骑马步兵。 反而阿巴泰因为久在蒙古作战,自己的骑兵,更有着几分骑兵的风采。 所以骑马冲锋这一点,对于阿巴泰的亲兵而言,完全不成问题。 看着自己手下人纷纷冲锋起来,阿巴泰眼中闪过了嗜血之色,嘴角高高挑起。 “不就是明人皇帝么?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能耐老子何?” 明国的小皇帝年龄甚小,这一点阿巴泰是知道的。 毕竟说到底,皇太极多次因为这个事,在军中嘲讽大明无人。 先天条件下,阿巴泰就对朱由校这个明国皇帝,有着几分轻视。 如今真的刀兵相交,阿巴泰自然更加不会怂。 “锵!” 朱由校手中长枪刺出点点寒芒。 本身高强度的连日作战,已然让朱由校的双臂有了一点超负荷,可是为了大明的事业,朱由校也只能勉力支撑。 于是,这无往而不利的一枪,居然被面前的这个大胡子建奴挡下了! 看着这一幕,朱由校两眼一眯,嘴角一挑道:“来得好!” 来的当然好,因为来的这个人,赫然就是阿巴泰本人! 阿巴泰作为建奴中敢打敢冲的一派,对于自己的武力,原本就有着迷之自信。 眼见着这明国小皇帝的一枪,被自己这么轻易的接了下来,阿巴泰自然是心生嘲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明国小皇帝,你就这点本事么?” “怎么手软无力,跟娘们似的?!” “四贝勒一世英名,竟然毁在了你的手里!不应该,实在是不应该!” 听着阿巴泰的嘲讽,朱由校心中反而不怒反喜,这阿巴泰的刀法,和努尔哈赤如出一脉! 走的,都是势大力沉的路子! 而这种路子,最好克制! 克制的方法就是一点,那就是轻灵诡谲,走多变的路子就能够克制。 自己此时本身因为高强度作战而逐渐跟不上的体力,反而成为了诱惑这狗鞑子的钓饵。 双臂一展,朱由校朗声道:“既然如此,那么你就看看,朕这样的攻击,你还能否挡得住!” 长枪一改之前一往无前的杀伐之色,反而伴随着朱由校一抖一撩,整杆大枪,如同出现了无数幻影一般,乍现在了阿巴泰的面前。 阿巴泰两眼一眯,手中大刀挥舞如轮! “开!” “给老子开!” 虽然阿巴泰连连暴喝,可是终究还是做了无用功,这么一轮下来,阿巴泰只觉得自己一刀都没有砍到实处。 两马想错,朱由校提枪一拧。 枪中杀招。 回马枪! 这凛冽的一枪刺出,阿巴泰只觉得浑身一颤,整个人两腿一软,从马上,追落了下来。 就在这坠落的过程中,阿巴泰都没有想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掉下来的。 这不应该才对啊! 第二百八十四章 决死冲锋阿巴泰 险!险之又险! 阿巴泰在即将坠马的那一刹那,突然发现自己又有了力气。 在蒙古人那里学的控马方法运作起来。 双腿一钩,一使劲,阿巴泰就在他辫子都拖在地上的那一刹那,整个人拱了起来。 看着这一幕,朱由校冷笑道:“好强的腰力!不过下一次,你可就没这么走运了!” 阿巴泰举刀厉喝道:“明人!你使的什么妖法?!为什么本台吉会觉得浑身无力!” 撇了撇嘴,朱由校对自己这一枪没能奏效,其实是有一点失望的。 毕竟,这回马枪,算是所有马上枪法中最为险恶,也最为凶狠的一枪了。 明明都捅到了这阿巴泰的胸膛,可是这阿巴泰居然没死?! 但是仔细一想,朱由校挑了挑嘴道:“阿巴泰,你的陨铁盔甲,是护心镜?” 阿巴泰一听朱由校的话,浑身汗毛倒立。 这明人皇帝,怎么知道自己有陨铁盔的? 难道,他真的会妖法不成? “什么陨铁废铁的!本台吉听不懂!” 虽然阿巴泰口中说出的,是否认。 但朱由校何许人也,早就抓住了阿巴泰眼中一闪而过的那一抹慌乱。 看来,自己猜对了。 阿巴泰的陨铁甲部件,是护心镜。 这也难怪刚才那一枪明明捅中了阿巴泰,这阿巴泰却只是短暂的休克了那一瞬间。 努尔哈赤折腾的这个陨铁,给朱由校的感觉反倒是不像什么陨铁,倒像是某个电影里边的振金一样。 防御力忒强了点! 皇太极的那个肩甲,在中距离被大口径狙击铳狙了一发,狙击铳用的还是穿甲子弹。 在这样的情况下,也只是稍稍变了点形。 而这阿巴泰的护心镜更是直接挡下了朱由校全力一击所捅出的回马枪。 “哎呀呀,不行了,虽然小鞑子你很弱,但是没法子,朕不能继续保存实力下去了。” “只有速战速决,朕才能够带领大军,贯穿你的包围!” 虽然说连日的大战,早就让朱由校的身体产生了疲惫。 可是做过针对性耐力训练的朱由校却也不是完全无法承受。 之前虽然打着有点吃力,可那是建立在朱由校想要保持体力,一直维持自己的战斗力在百分之七十上下的情况之下。 现在,朱由校决定彻底放开手脚,不再束缚自己。 因为,如果在阿巴泰这一关上浪费了太多的时间,那么等后边那些哄乱中的皇太极部“友军”回过神来之后,建奴的合围,可就成了! 朱由校可不打算出师未捷身先死,哪怕是半途而废,直接撤退回去,对于此时的大明都是一种严重的打击。 毕竟朱由校现在需要征服的,已经不仅仅只是宁远城和山海关的大明士兵了。 整个辽东,在关外流离失所的所有辽民! 才是朱由校需要征服的对象! 曹文诏曾经说过,孙承宗也曾经说过。 辽民,最服勇武! 所以当初的李成梁能够在辽东一言九鼎。 所以当初刘大刀身死之后,建奴看到明军就敢直接穷追猛打。 还不是因为他们的勇武,都算是折服了辽东的辽民? 阿巴泰听到朱由校的话,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 “明国皇帝,你虽然年纪小,但是口气却很大!” “来来来!拿出你的全部实力来!让本台吉看看,你到底有几分本事!” “看刀!” 听着阿巴泰的话语,朱由校反而闭上了双眼。 “嗡!” 听着耳边响起的风声,朱由校嘴角挑起,双眼猛然睁开。 一拉马缰,朱由校胯下战马人立而起,战马双蹄恰恰躲过阿巴泰势大力沉的冲锋一刀。 下一瞬,朱由校手中长枪仿佛化作了一条巨蟒一样,借助着战马下坠的力道,朱由校劈头盖脸的一枪,直接砸向了阿巴泰的天灵盖。 阿巴泰能够那么得宠也并非毫无原因,至少此时,阿巴泰展现出来的反应速度,就远超所谓智勇双全的皇太极。 一刀劈空,阿巴泰看着朱由校反其道而行之,一改之前轻灵打法而变成的这势大力沉,在瞬息间,阿巴泰整个人往战马边一侧身,单手扶住大刀刀尾,刀刃插在地面之上。 形成了一个诡异的三角之状。 “铛!” 如同一座大钟被敲响一般的巨响,在这片战场之上猛然炸起。 “啊啊啊啊啊!” 阿巴泰发出一阵宛若野兽受伤之后的嘶嚎,捂住了自己的右臂。 方才,阿巴泰就是以这右臂单臂撑刀,架住了朱由校的一枪。 虽然朱由校那一枪被挡住了,可是就在挡住的那一瞬间,阿巴泰猛然感受到了肩膀碎裂的剧痛,转眼一看。 阿巴泰才发现,自己的整个右肩,已经彻底被这一击带来的力道砸碎。 无数惨白的碎骨,伴随着鲜红的血液,刺破了他的衣服。 更让阿巴泰不敢相信的,是他精铁所铸的刀杆,已然弯曲到了一个彷如楼梯一般的弧度。 这一枪的力道,才是明国皇帝真正的力道?! 阿巴泰目眦尽裂,厉喝道:“明国皇帝!你演老子?!” 听着熟悉的话语,朱由校眉头挑了挑,合着这建奴一个个的,都是人才。 演? 算不上! 摇了摇头,朱由校看向阿巴泰说道:“朕为何要演你?” “朕之前只想保存实力,因为之后必然还有大战。” “而现在,朕不想保存实力了,全力爆发之下,打你一个临时做出反应的人如果还不能一枪奏效。” “那么朕的武艺,也算是白学了。” 听着朱由校说的云淡风轻,阿巴泰只觉得自己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一般。 一双充血的牛眼看向朱由校,阿巴泰厉喝道:“既然如此,来!再战!” 虽然说阿巴泰很清楚,自己已经输了。 但是阿巴泰更清楚,自己输了可以。 但是在现在,绝对不能倒下! 自己带来的那两个牛录,都是自己的心腹亲卫,如果自己此时轰然倒下的话,他们,将会彻底的放弃抵抗。 因为,他们的主帅,都没了抵抗之心! 至于剩下的人马。 阿巴泰清楚。 皇太极的那些人马,早已被明人吓破了胆子。 蒙古人,更加靠不住! 只有自己慷慨战死,自己的部下们,才会变成哀兵,才能给明人,造成一点麻烦! 右臂碎裂,那就左手! 大刀废了,那就腰刀! 朱由校看着浑身是血的阿巴泰左臂握着腰刀朝自己冲锋而来的样子,两眼一眯,同时双腿轻驾马腹,胯下战马仿佛感知到了什么,猛然发力。 “嗡!” 长枪划破空气的声音响起。 在又一轮主将的对冲之后,阿巴泰无力的身子缓缓的在战马上摇晃了两下,旋即轰然坠马。 朱由校擦去枪头上沾染的血迹,指着阿巴泰的尸体说道:“去几个人,给朕把他的护心镜取下来。” “尸体就丢这,虽然这阿巴泰嘲讽过朕,但是好歹他算是力竭战死,朕给他一个全尸。” 阿巴泰的决死冲锋,并不是没有效果。 至少伴随着阿巴泰的战死,他带来的那两个牛录,都彻底的疯狂了起来。 第二百八十五章 逃命与追杀,朋友与仇敌 阿巴泰作为一军统帅,其实在很多时候做的都是极好的。 就比如说和将士们一同吃饭,和将士们一同休整。 在等级制度森严的建奴中,阿巴泰的统兵之法,算是别具一格。 所以即便是阿巴泰为人残忍,凶狠。 但是至少,阿巴泰的武力摆在这,阿巴泰的地位摆在这,他还能对待下属推心置腹。 理所当然的,阿巴泰带着的人马,就一切都以阿巴泰马首是瞻。 如今阿巴泰壮烈战死,已然是激发起了他带着那两个牛录的死战之心。 看着那些建奴们疯狂的样子,朱由校隐隐约约猜到了阿巴泰为何要发动决死冲锋了。 因为,阿巴泰清楚,他自己铁定是活不下来的。 右肩全碎,脏腑也受到了波及。 与其一合战死,让部下们看了笑话,反倒不如决死冲锋,用自己的死亡,来带给士兵们最后一波鼓舞。 看着阿巴泰的尸体,朱由校挑起了嘴角。 “可惜了,立场问题摆在这,如果你是我大明百姓,是为我大明征战,那么朕理当封你个勇士!” 下一秒,朱由校两腿一夹马腹,战马吃痛,发出一声长嘶,奔驰而出。 “挡朕者死!” 一杆大枪,在朱由校的手中宛若化成了一条盘旋在战场之上的巨蟒。 银芒每一次乍现,都会带着好几个建奴的尸体落地。 看着朱由校在万军之中如同初入无人之地一般的模样,满桂眼角一顿抽搐,看着身边刚砍死了几个建奴,驰援过来的曹文诏说道:“老曹,咱们的这位陛下,一向如此狂野么?” 曹文诏咽了咽口水,点了点头道:“没错,陛下武艺之高,可称天下无敌。” “就连京师中的老太监魏公公,都不是陛下对手。” “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练的,甭管是长兵器,还是短兵器,亦或者火器,陛下似乎无一不精。” “体力,耐力,速度,力量各项,虽然说陛下不一定能够比得过专精一道的,但是也决不会逊色太多。” “所以,京师中有一句传言,那就是陛下乃是天神下凡!拯救大明朝的人!” 一边说着,曹文诏手中的长刀却一点没停。 本身他就只是为了支援一下被建奴团团围住的满桂才抽身杀将过来,眼见着满桂再次夺马开冲,曹文诏也知道,自己现在该做的事情是什么! 阿巴泰的这六百人,虽然说已经拼了老命。 可是他们说到底都是骑兵,在骑兵对冲之时,他们即便再精锐,又怎能是大明数百年以来练就的骑军对手? 毕竟阿巴泰训练骑兵,也不过就是这几年的事情罢了。 面对建奴普遍的骑马步兵,阿巴泰的骑兵能够比肩普通的蒙古骑兵,已然是极为了不起的事情。 然而他们的对手,却是朱由校这个大明皇帝亲自带领的大明铁骑。 还是在重赏重功的鼓舞下,两眼发红的大明铁骑。 即便他们抖擞精神,即便他们拼死奋战。 可是和大部队脱节的他们,却依旧无法给明军造成太大的伤亡。 除了阿巴泰身死之后,他们转化为哀兵的那一波疯狂的确给明军造成了一番手足无措。 趁着那一段时间,他们一度把满桂打下了马,合围了好几个明军将领。 可是随着明军拿回了自己的节奏后,这些阿巴泰带领的建奴,就再一次成为了案板上的鱼肉。 只能任人宰割! 身后大军正在不断的击杀阿巴泰部的人马,毕竟他们已经成了哀兵。 也没了什么招降的可能。 更遑论朱由校本身也没打算收留俘虏。 此行的目的地,在大凌河! 带着俘虏,还如何远征到锦州之后去? 看了一眼还在慌乱中的皇太极部以及察哈尔蒙古支援过来的骑兵,朱由校手中长枪一挺,厉喝一声道:“阿巴泰的人已然被打废了,咱们不能被他们这些废人拖住时间。” “满桂,你带着你的人马进行补刀,其余人等,准备冲阵!” 既然都已经打得建奴脱节,察觉到了皇太极部那些人没有战心,察哈尔蒙古的那些人纯粹是来摸鱼的这种心态之后,朱由校把握住了进攻的时间。 “兄弟们,随朕上!” “日月山河,大明万胜!” 眼下要时间有时间,要冲锋距离有冲锋距离,此时不上更待何时? 难道等那些建奴人马反应过来,弯弓搭箭么?! 朱由校很清楚这一战赢得这么轻松的原因。 阿巴泰没有彻底整合大军是其一。 其二则是阿巴泰放弃了建奴最擅长的阵型,以建奴最擅长的步战迎敌。 其三就是阿巴泰冒进,想要快刀斩乱麻。 结果就是阿巴泰低估了自己,快刀斩乱麻没有做到,反而被朱由校反手扬了。 但是情绪,是会扩散,会蔓延的。 和阿巴泰脱节了的察哈尔蒙古骑兵,以及曾经归皇太极所率领的那些人马,他们也有着可能,会被情绪感染,化作亡命一击的哀兵。 虽然更大的可能是皇太极旧部崩溃,察哈尔骑兵溃逃,可是朱由校不愿意去赌。 如今的大明铁骑又不是没有一战之力,那么为什么还要去赌?!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伟大领袖的话,朱由校可一刻都没忘过。 “唏律律!” 战马长嘶,金戈铁马踏雪来! 看着那如同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一般的军队,挥舞着长刀长铳朝着自己冲来,原本就满心畏惧的皇太极旧部此时更是两股战战。 本身他们的战马,就在当初那一战时全部被明国军队拉走了,迈着双腿跑着步的他们在此时,只恨自己爹妈少给了两条腿。 从添桥好不容易跑到这里,现在看看,兴许已经跑不回去了。 可是察哈尔的那些蒙古人却没这么慌张,因为他们,本就是摄于皇太极的淫威而不得不来的人。 原本他们就没打算和大明作战。 此时看到明人军队砍瓜切菜一般的干掉了在蒙古凶名赫赫的阿巴泰,还有阿巴泰最为精锐的两个牛录之时。 他们的心思,就开始了转变。 没错啊! 建奴和明人有仇,我们和建奴也有仇! 汉人有句老话,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那就是我们是明人的朋友! 都是朋友了,哪还等个毛?直接抡刀子砍建奴啊! 不然总不能等着明人来砍我们?! 悲催的皇太极旧部们猛然发现,蒙古人朝着他们的后背,举起了蒙古人的弯刀! 一直策马跟在朱由校身后的乌兰哈看着这一幕,心中突然一动。 “启禀陛下,是否能让奴才,为陛下劝降这些建奴?!” 第二百八十六章 你不愿意? 听着乌兰哈的话,朱由校两眼微眯。 “乌兰哈,现在你说这话,是不是晚了一点?” “我们都快摸到蒙古鞑子的后腰了,再临时收刀,会来不及的!” 这些已经被吓破了胆的建奴,在朱由校看来,其实收不收降都已经无所谓了。 眼下的蒙古人眼看着就要朝他们挥刀,那么反倒不如趁机直接一冲而过。 连带着蒙古人,一同贯穿。 可是就在这几天的接触里,朱由校发现了乌兰哈这个奴才的闪光点。 虽然说这货胆小阿谀。 但是乌兰哈这货,足够机灵! 而且身为皇太极的部下,又是建奴贵族出身,乌兰哈的汉化程度其实已然极高。 在很多时候,乌兰哈思考问题事物的方式,都偏向于汉人的思路。 他现在提问是否能让他去劝降,必然有他的道理! 想到这里,朱由校一枪挑开了一个挡在他面前的蒙古骑兵,低声道:“乌兰哈,朕给你一个说话的机会。” “在朕的大军贯穿蒙古人阵型之前,你最好找理由说服朕!” 听到天启帝的话语,乌兰哈嘿嘿一笑道:“陛下,奴才还要感谢这些蒙古人,如果不是他们临阵反叛,奴才还不一定能够将这些奴才曾经的袍泽全部劝降过来。” “他们作为纳女直的亲军,一个个的不论是武艺还是战心,都极为充沛。” “只不过是被陛下神威,给硬生生吓到了而已。” “倘若陛下愿意让他们归属于陛下麾下,以奴才所见,他们会像是当初汉朝时候的霍去病将军麾下匈奴兵一般。” “成为最凶狠的鹰犬,最可怕的豺狼!” 这话一出,朱由校两眼陡然一亮。 昔日汉朝冠军侯霍去病的麾下,就有着好几支异族的附庸。 那些人身为匈奴,身为羌人,却在霍去病的麾下,对他们的同族展现出了极为残暴的一面。 老弱病残,也许汉军会放过。 可是在他们的手里,却只能化作亡魂! 乌兰哈在此时说出了这样的话来,那么也就意味着,这些曾经隶属于皇太极的建奴,一旦投效,就会变成彻头彻尾的二鬼子! 众所周知,二鬼子比鬼子更可怕。 “唔,既然如此。 乌兰哈! 朕送你突围!” 长枪一挑,朱由校怒喝道:“蒙古人,如果不想与朕为敌的话,停下你们的刀,勒住你们的马,朕,会宽恕尔等!” “如果依旧要与朕为敌,那么你们,先问问能否过了朕手中这杆枪!” 朱由校的暴喝声,让他周边的蒙古人猛然一怔。 这个明国将领,他们有印象。 就是这个人,带着明人一路打穿了阿巴泰和阿巴泰带着的六百女真劲卒。 接着这个人又带着骑兵追杀,一路过来挡在他面前的不论是人还是马,都会被他一枪贯穿。 这人,开口自称为朕?! 下一瞬,这帮蒙古人中领头的主将就开始全身颤抖了起来。 达延汗在上! 明国,又出了个能打的皇帝! 夭寿了! 察哈尔蒙古本就是达延汗起家的地方,达延汗作为蒙古中兴之主,一度曾经将整个东蒙一统。 结果在达延汗吃着火锅唱着歌,去明国打秋风的时候,遇到了明武宗朱厚照。 结果一番碰撞之后,蒙古失去了他们的中兴之主。 这个蒙古头领,是达延汗的孙子俺答汗直系子孙,他当然知道这曾经发生在蒙古的秘闻。 所以在听到朱由校一口一句朕的自称时,他怂了,果断的选择了从心。 别看他的先辈俺答汗曾经差点在嘉靖年间就打进了明国首都,可是说到底,俺答汗之后在万历年间,可是被万历帝按着脑袋暴揍过的。 好汉莫提当年勇,如今遇上了这个像是杀神一般的明国皇帝,这个蒙古头领选择勒住战马,停在了原地。 不仅如此。 他甚至用一口僵硬的明朝官话喊道:“尊敬的大明皇帝陛下,我们乃是来自察哈尔蒙古诸部的联军,因为被皇太极威逼,我们只能出兵。” “我们,并无意冒犯天颜,就此勒马,恭祝皇帝陛下大胜满洲女真!” 听着这话,朱由校长枪一点,斜视这个蒙古人说道:“报上名来!” 眼瞅着天启帝停了手,曹文诏等人也是放缓了马速,缓缓的跟在了朱由校身后。 一番浴血厮杀之后,此时的明军,人人身上带着鲜血,杀气腾腾。 在大军集结到朱由校身后的那一刹那,孛儿只斤·阿力木的两眼种,出现了一抹幻觉。 仿佛就在这一身鲜血的皇帝身后,那耸立的不是一个个骑兵,而是一个个来自地狱的恶魔。 颤颤巍巍的,孛儿只斤·阿力木翻身下马,差点摔倒在地。 “尊敬的大明皇帝陛下,我……奴才名叫孛儿只斤·阿力木,见过龙颜,不胜感激涕零!” 听着这话,朱由校额头上出现一抹黑线。 果然不愧是异族,这一番用词,就完全不对味了起来。 奴才?这个自称,朱由校越听越觉得,这辽东一块的察哈尔蒙古人,怕是被建奴同化的差不多了。 至于不胜感激涕零? 这词儿是用在这里的? 挑了挑眉,朱由校看着阿力木说道:“行了,自今日起,你就是察哈尔蒙古的汗,如果有人有异议,你随时可以向朕,向大明请求支援。” “今日,你和你的军队,随朕一同,赶赴大凌河!” 啥玩意? 赶赴大凌河? 那特么的是建奴的地盘! 还是努尔哈赤这个建奴皇帝在的大本营边上! 听着朱由校的话,阿力木只觉得一脸懵逼。 这个大明皇帝,是不是太过想当然了? 一句话之下,就想要决定蒙古一部大汗的地位。 好嘛,虽然我阿力木是孛儿只斤氏,流着黄金家族的血脉。 可是在整个蒙古,有着黄金家族血脉的人,没有十万也有八万啊! 不行!不能和这个明国皇帝去瞎折腾! 必须得想个法子,让这个明国皇帝放过自己一马才行。 要疯你自己去疯! 我阿力木概不奉陪! 朱由校两眼微眯,看到了阿力木眼中的迟疑和拒绝。 叹了一口气,朱由校随手,就将手中的大枪一挺。 “噗呲!” 这个看起来很机灵的蒙古人,就这么简单的被朱由校挑了起来。 “谁是副将?出来说话!” 两眼中带着威胁之意,朱由校双目扫过阿力木身边的蒙古人,冷声道。 这些蒙古人,既然能受建奴威胁指派,就来参加这一场战役。 那么为何不能为大明所用?! 既然阿力木不愿意,那么就换一个人好了。 朱由校寻思着,这察哈尔蒙古,姓孛儿只斤的没有一万,也总有八千才是! 第二百八十七章 劝降 眼见着天启帝一枪将那个蒙古统帅挑了起来,乌兰哈的瞳孔骤然猛缩。 熟练的换上一口满洲女真方言,乌兰哈厉吼道:“四贝勒麾下的儿郎们,不要再跑了,越跑,明人追的就越凶!” “我是乌兰哈!乌拉那拉部的乌兰哈!你们还记得我吗?!” “这一次大明是动真格的!天子亲征,天军降临!” “四贝勒被生擒,大汗被挟持,阿巴泰一腔孤勇决死冲锋化作齑粉!” “你们,都看到了?!” “我投靠了明国皇帝,明国皇帝说了,投降免死,还可以回家!你们可以见到你们的额娘,你们的亲人了!” “只要放下武器,你们就可以得到自由!” 乌兰哈的发言,极具煽动性,面对这些已经被吓破了胆的女真人而言,却极为有效。 因为在这个时候,他们本就已经没了什么反抗念头。 一个虎背熊腰的少年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骑在马上的乌兰哈,看了看乌兰哈身后已然勒马的明人和蒙古人,一字一句道:“乌兰哈!我认识你!你投奔了明人,那么主子爷呢?!” 乌兰哈拉住了自己的战马,双目一凝,看向面前的少年,一字一句道:“四贝勒亦投效了大明大皇帝陛下,圣天子降世,女真之谋,绝无可能。” “鳌拜,我知道你只忠于四贝勒一人,所以,你要不要陪我回去,再去见一见四贝勒?” 听到乌兰哈的这番话,鳌拜面色一愕。 就是他当初在那一战中,没有做到最好最完美,才导致了最后的换俘出现。 如果不是那一场换俘。 没准四贝勒皇太极,也不至于陷落到明人的手中。 看了看乌兰哈,鳌拜低声道:“主子爷,真的效忠了明国?真的,投降了?” 乌兰哈故作轻松,摊手道:“鳌拜,你是知道咱们那位主子爷的,能屈能伸,方为真正好汉,咱们的那位主子爷自小就开始跟咱们讨论,什么良禽择木而息,良臣择主而事之类的。” “如今大明皇帝英明神武骁勇善战,不仅仅挫败了大汗,更是正面交战四贝勒,将四贝勒生擒。” “你觉得以咱们主子爷的脾性,会不会对这个大明皇帝表示臣服。” “鳌拜,我是看在你是一条好汉的份子上,才愿意跟你说这么多的!” “我只能劝住明国皇帝这么一会,如果再过一会,大家都不愿意投降的话,那么铁骑一至,皆为齑粉!” “如若不是因为我看在我们都是袍泽的份上,鳌拜你觉得我会过来救你们这些胆子都被吓破了的奴才么?!” 鳌拜本就是一个武夫,心里的弯弯肠子远不及乌兰哈。 在听到乌兰哈的这一番话之后,他陷入了思索。 乌兰哈最后的那一句奴才,毫无疑问的是抽在了鳌拜的心头之上。 原本年轻气盛的鳌拜,从小到大也就服过一个皇太极。 当皇太极的奴才,他心甘情愿。 可是这乌兰哈,在几日之前,他还是一个地位比自己还低的大头兵,可是如今,他都敢直接开口管自己叫奴才了! 然而鳌拜很清楚,此时的乌兰哈,还真就有叫自己奴才的资格。 因为乌兰哈足以劝住大明皇帝,让那个皇帝的屠刀不至于现在就落在他们这些溃兵的头上! 因为乌兰哈,此时可以骑在马上,跟在大明皇帝的身后,作为大明皇帝的侍卫! 想到这些,又想到了当时被生擒的主子,鳌拜咬了咬牙,低声喝道:“兄弟们!跪!咱们,降了!” 伴随鳌拜的投降,这些建奴,也纷纷选择了跪在地上。 说到底,在这个时代指望游牧民族和渔猎民族能有太多的骨气,是指望不上的。 本就民智未开,还处于一个蒙昧状态的他们尚武,崇拜强者,同样也和此时的大明很多军户一样,谁给吃的,他们为谁效死。 所以即便是这些人身为皇太极的亲兵,在连续遭遇了好几次惨败之后,他们也没了桀骜不驯的心思。 他们眼下,只想活着。 只想给自己,找一个新的主人。 毕竟老主人皇太极,现在已经生死不知了。 挑着阿力木的朱由校眼角余光瞥到了这一幕,冷哼一声。 “降?不降?” “服从?还是不服从?!” “你们的副将到底是谁,是想要挑战朕的耐心么?” 单手挑着一个成年人,虽然说这个人个儿不高,但是总是费力的。 朱由校觉着,自己挑着阿力木这么久了,下马威也该给足了。 那边的乌兰哈都已然成功劝降了建奴溃兵,而这边的蒙古人,却还是没有能说得上话的站出来。 打又不打,降又不降。 你们到底想干甚? “唏律律!” 身边传来了一声战马长嘶,朱由校眼角一瞥,看到轻轻策马赶来的满桂之后,叹了一口气道:“满桂,这些人都是蒙古人,朕不会蒙语,就由你去和他们交谈。” “朕寻思,朕给他们里边唯一一个会说汉话的人,给弄死了。” 听着这话,满桂两眼一眯,正好看到了朱由校提枪一扫到地上的那个男人尸体。 “这是,孛儿只斤·阿力木?” “陛下!正如你所说,你大概是给这些蒙古人里边,唯一一个会汉话的人杀了。” “这人,末将认识,是察哈尔上的游骑兵,他的部众不多不少,正好五千余。” “看来,是察哈尔的那些头人们,将他推出来了。” “也是,毕竟说要五千人,这五千人可不是太好凑,如今这个时节,蒙古人哪里愿意离开好不容易找到的草场。” 朱由校挑了挑眉道:“满桂,朕没有问你这么多,朕只想知道,你能不能劝降这些蒙古人,让他们,为我大明所用!” 这话一出,满桂不由浑身一抖。 天启帝的年龄,给了他一个误导,让他觉得,天启帝可能会想要知道事情缘由,可是满桂在听出了天启帝话语中的急切之后。 顿时醒悟了过来。 现在是战时! 现在,正在进行一场战役! 兵贵神速,及早完成目的,才是正途! “启禀陛下,末将能够说服他们,为大明而战!” 第二百八十八章 腾格里 能够说服! 当然能够说服! 草原上的游骑,本就是一种雇佣兵。 各大部族争夺草场的时候,经常就会去雇佣他们。 满桂作为一个蒙古人,对这些都是心知肚明。 眼见着即便是他们的头人阿力木被天启帝一枪挑了,这些人还是不退不进脸上满是惊疑,满桂就能判定,他们这些人,是有着投效之心的。 毕竟天启帝刚才那一番厮杀,在蒙古人看来,简直就像是天神一样。 就连他这个作为大明重将的蒙古人看着,都会觉得心生神往,更何况那些普通的蒙古游骑? 建奴崛起之后这么多年里,蒙古人一直在建奴的手中吃瘪。 而之前也同样在建奴手中吃瘪的明人,突然出现了一个这么能打的统帅,这如何不让这些蒙古的骑兵心惊胆战? 他们视若虎狼的皇太极,阿巴泰。 一个成了天启帝的奴才,一个成了天启帝的枪下亡魂。 在这样的局面之下,满桂如果还不能折服面前的这些蒙古人,满桂觉着,自己这个官,也就别当了! 勒住了自己的战马,满桂昂首挺胸,轻轻策马到了这些面露惊疑的察哈尔部骑兵们面前,换成了蒙语一字一句道:“你们面前的,是长生天的化身,大明如今的帝王,掌管生杀,手握轮回,鞭挞天下的天启大帝!” “天启大帝勇武,不用本将多言。” “天启大帝自明而来,连战连捷,大破建奴!” “如今,长生天化身的天启大帝想要你们臣服于他!” “臣服还是死亡!” 听着满桂的大喝,朱由校眯起了双眼。 虽然听不懂满桂说的这些话语中大部分话的意思,但是长生天(腾格里)这个词,实在是太耳熟能详了! 听到满桂说了好几个腾格里,朱由校猛然眯起了双眼。 这满桂,估计是在整个人崇拜,神话帝王这一套了! 毕竟自古以来,中央王朝的人想要让游牧民族臣服,用的最多的招数就是这一招。 马超的神威天将军。 杨坚的圣人可汗。 唐朝那好几个天可汗。 都是这样! 自己这个明国皇帝同样当上蒙古人的汗,这也不是不行! 个人神话和个人崇拜这一套,虽然说朱由校不乐意其他人搞,但是他并不介意这事发生在他的身上。 因为有了神性,他作为帝王的话和作为,才不会被下人误解。 朕喜欢! 大明内部或许还有着各种腐儒跳出来唱反调。 可是对于游牧民族而言,一个有着神性的统帅,对他们的冲击是巨大的。 想到这里,朱由校微微挑了挑眉。 既然满桂都已经这么说了,那么自己,是不是也该送上一个助攻?! 双眉一竖,朱由校勒马人立而起,厉喝道:“满桂!好了没好!” 与此同时,朱由校手中几枚小型的火药弹直接被朱由校丢在了一块空旷之地。 “轰!” 伴随着一声巨响,无数受惊的战马发出了声声长鸣。 满桂两眼一亮,心道:“陛下懂我也!” 旋即端正模样,快速说道:“长生天在上,如今长生天化身的天启大帝已经心生不耐了,此次,我们要去锦州,解救长生天的子民,你们如果还不臣服的话。” “长生天,将剥夺你们的荣耀!剥夺你们的身份!” 满桂的话毫无疑问起到了作用,朱由校愤怒的样子和那一声平地惊雷,更是让这些蒙古人肝胆俱裂。 很快,安抚好了战马的蒙古人,一个两个的翻身下马,跪伏在了朱由校的身前。 “长生天!” “长生天!” 呼唤声,在这一片雪原上猛然响起。 朱由校微微眯起双眼,看向一脸兴奋之色朝他而来的满桂问道:“满桂,你说了什么?” 满桂呵呵一笑,将刚才所跟蒙古人说的话快速的说了一遍。 听完这些之后,朱由校瞥了一眼满桂说道:“没想到,满桂将军你还是个机灵人。” “不错不错,路子走宽了!” 满桂揉着额头,嘿嘿一笑。 路子走宽了是什么意思,满桂当然明白。 这意味着他日后升官进爵的机会,将会大上很多,甚至于不会遇上什么阻碍! 但是这些蒙古人虽然现在臣服了,但是这是建立在对天启帝的强悍认知之上,他们不愿赴死,所以只能选择暂时臣服。 自己给了天启帝一个长生天化身的身份,其实更多的只是让这些蒙古人可以放下心中戒备。 可以心安理得的臣服。 但是这一切,其实都只是暂时的。 等这些蒙古人缓过劲来,他们又会反复! 想到这里,满桂突然开口说道:“陛下,末将斗胆请陛下,为这些察哈尔游骑赐爵赏金!” “如今的一切,都只是暂时的。” “虽然末将以长生天化身的身份,暂时安抚了他们,可是如果陛下想让他们成为陛下麾下有如臂使的铁骑,陛下必须赏之恩惠。” “草原人,最为感恩,滴水之恩涌泉报乃是常事!” “虽说这些察哈尔游骑更多的情况下只是雇佣兵性质,但是也就是这雇佣兵性质,让他们更缺乏归属感,只要陛下趁热打铁,给他们一份归属感,他们就能为陛下效死。” “甚至于,人人都为了陛下,像那阿巴泰一样对人发起决死冲锋,也不是不可能!” 摸了摸自己下颌,朱由校点头道:“这一点朕也知道,但是大军轻骑出行,没有携带太多物资粮草,朕如果许他们大明军职,他们也不一定能够明白朕的用意。” “不过,朕可以给他们一片草场!” “以前袁应泰那老货不是收留了很多蒙古人,结果被那些蒙古人坑死了么?” “那一片草场,一旦收服,朕愿意让他们在那里放牧,在那里生存!” 说完这些,朱由校瞥了一眼不远处的乌兰哈,厉喝道:“乌兰哈!给朕滚过来!” “磨磨唧唧,是什么道理?!” 既然已经整合了那些建奴,还这么磨磨唧唧的,是想要干啥?! 本就被天启帝那突然投出的火药弹吓了一跳的乌兰哈听到天启帝的厉喝,顿时浑身一颤,看着身后跪地的那些女真人说道:“陛下叫我过去了,鳌拜,你跟上,好好的跟我去见见咱们的新主子!” “毕竟,就算是四贝勒,如今也没了收奴才的资格。” 第二百八十九章 龙虎将军乌兰哈 鳌拜听到乌兰哈的声音,心中只觉得一阵不爽。 可是他又无从反驳。 从乌兰哈可以随军出征,而皇太极不能这一点上,鳌拜就能够看出来自己的主子爷在明人手中,地位确实不高。 但是即便是这样,鳌拜却依旧梗着脖子,撇了撇嘴看着乌兰哈说道:“乌兰哈,虽然说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得到明人皇帝信任的,可是你不要忘了,四贝勒终究是皇帝陛下的儿子。” “终究,会成为女真之主。” “大金的其他贝勒台吉,又有谁能和四贝勒比?” “文韬武略,治国安邦,甚至是个人的学识能力,四贝勒都是大金独一号的!” “只要四贝勒有机会能够重返大金,那么大局,可就不是你说的算了。” “主子爷,终究是主子爷!” “你的背叛这么果断,难道就不怕主子爷日后清算么?” 听着鳌拜这带着少年意气的话,乌兰哈只觉得自己想笑。 日后清算? 先不说天启帝答应帮他恢复乌拉部的荣耀。 就说他当时那个局面之下,如果不投降,如果不为大明卖命,他当时就已经被清算了。 那还能像现在一样,跟在如今天底下最尊贵的人身边? 甚至还有可能光复乌拉部的荣耀? 在努尔哈赤攻破并且灭掉乌拉部之前,乌拉部可是海西女真中实力最强的大部,在那个时候,乌拉部族长和如今大金皇帝努尔哈赤,可以说一句平起平坐! 哪用得着像是现在一样,年年进贡美人,才能维系住乌拉那拉氏的存续? 虽然说乌拉部被灭的时间早在二十年前,那时的乌兰哈甚至尚未出生。 但是在乌拉部的族老们口中,乌兰哈却将这份仇恨深深的埋在了心里。 如今复仇之机已至,乌兰哈又岂会不抓住这个机会? “哈哈哈哈,鳌拜,我不知道该说你什么为好。” “你觉得皇太极现在在宁远城,是个什么模样?” “他的脊梁骨已经被打断了,即便是他再回到建奴之中,他也成不了事!” 一听这话,鳌拜一急,厉喝道:“乌兰哈!你怎敢直呼四贝勒的名字?” “还有,你说的这些,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乌兰哈本来并不是多看得上这满脑子肌肉的鳌拜,只是因为在天启帝身边的时候,有听天启帝提到过这鳌拜,他才多留了个心眼。 说到底,他被凤一他们抓走的前一段时间里,还和鳌拜是同样的身份。 溃兵! 同样都是溃兵,在乌兰哈的眼里,鳌拜凭什么还能这么傲气? 自己都已经心悦诚服的投靠大明了,他鳌拜还满脑子是皇太极? 凭什么? 说到底,还是一个原因。 苏完部加入努尔哈赤的麾下是自愿,所以鳌拜和努尔哈赤并没有什么血仇,加上鳌拜自幼衣食无缺,受到的教育也一直都是大金百战百胜救苦救难的这些。 瞥了一眼鳌拜,乌兰哈轻啐了一口唾沫。 一双牛眼,瞪得溜圆。 “鳌拜,我不想跟你解释那么多了!” “天子,已经生气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乌兰哈手中马鞭当空一抽,发出一声巨响。 “兄弟们!随我去请见大明尊贵且伟大的皇帝陛下!” “乞求皇帝陛下的宽恕,请求皇帝陛下的恩典!” 带着这些已经归降的建奴,乌兰哈骑在马上快步回到了天启帝前方。 翻身下马,跪地膝行。 “陛下,奴才幸不辱命,将纳女直麾下余部,成功劝降!” 看着刚才还威风凛凛不可一世劝降金国残部的乌兰哈这番举动,刚刚归降还没有彻底被天启帝收心的那些蒙古人都是浑身一颤。 虽然他们听不懂明话,可是他们听得懂女真语啊! 蒙古人和女真人虽然互相仇视,但是同时他们作为辽东的非汉人民族,互通有无互相联姻更为频繁。 自然而然的,对于彼此的语言习俗,也更了解。 所以不论是乌兰哈在那边和鳌拜的咆哮,还是到了这边之后卑躬屈膝膝行数步之后的话语,都准确无误的落入了他们的耳中。 皇太极的嚣张跋扈还历历在目。 如今的这个小皇帝,居然将那么嚣张跋扈的女真人,给抓了! 甚至于还将嚣张跋扈的女真人乌兰哈训的像狗一样! 一时间,就在这滚滚雪原之上的这些蒙古人,汗毛倒竖了起来。 合着刚才看到的,还不是这个明国皇帝的全部! 这明国皇帝何止在战场上是个杀神啊? 他娘的更是个战神! 顿时,又是一阵长生天的欢呼声,在雪原上响起。 看着这些人,朱由校心中一动。 虽然说他们这些人如今不一定能听自己的,朝着建奴挥刀,跟着自己冲去锦州,冲去努尔哈赤的眼皮子底下救人。 但是自己,可以给他们封官赐爵啊! 即便是空头支票,可是给了,至少能安人心。 而且建奴既然能够成了汉蒙八旗给他们满八旗做炮灰,给汉人和蒙古人高官,那么自己为什么不能? 两眼一眯,朱由校提起手中长枪,朝着乌兰哈猛的刺了过去。 感受着枪锋传来的寒意,感受着身前空气猛然变化。 低着头的乌兰哈心头猛然一跳,但是他的身子,却是纹丝不动。 “嗡!” 当打着颤的长枪枪头停留在乌兰哈面前的那一瞬间,乌兰哈的脑袋狠狠的磕在了地上。 “陛下!奴才罪该万死,罪孽深重!” 瞥了一眼乌兰哈,朱由校低声说道:“乌兰哈,你为何不躲?” 乌兰哈咽了咽口水,一字一句道:“因为奴才本身就是罪孽,所以生杀予夺都交于陛下,奴才,又岂敢躲避?” 听着这话,朱由校眼中猛然闪过一抹寒意。 乌兰哈绝对不会是什么忠心耿耿的臣子,他没躲,很可能是因为这货的汉化程度太高,所以猜到了自己是在试探他。 长枪一动,朱由校手中长枪直抵乌兰哈的咽喉。 “乌兰哈,朕知道你心中的小算盘。” “朕也不忌讳你们这些部下有着自己的野心和心机,朕有自信,能够压得住你们。” “但是你要记住,朕给你的,才是你的。” “不要想着猜测朕的心思,你明白么?” 明亮的光头上滴落冷汗,乌兰哈狠狠的咽了几口口水,伴随着喉结滚动,乌兰哈支支吾吾道:“奴才……奴才知道了……” 和第一枪降临之时不一样,第一枪,乌兰哈的确是在赌,他在赌天启帝会像历史上无数的华夏君王一般,是在委以重任前试探自己。 可是第二枪,却让乌兰哈明确的感觉到了死亡降临。 “帝王之术,无过于君恩似海,君威如狱,你既然是奴才,那你就要知道,主人的心思,你不能去猜。” 脑子里回响着前主人皇太极看书之时跟自己说过的话,乌兰哈猛然醒转过来。 没有哪一个皇帝,哪一个上位者,是喜欢下属去猜测他们心思的。 取出一块抹布,抹了抹自己的枪刃,朱由校冷眼瞥了一眼乌兰哈道:“自今日起,你就是大明的龙虎将军,蒙古归顺部和建奴归顺的这些人,都归你统辖。” “乌兰哈,你明白?” 第二百九十章 全军启程 龙虎将军,这四个字,深深的砸进了乌兰哈的心中,更是让在乌兰哈身后那些作为皇太极部下,对于汉话有着一定了解的人,纷纷变得惊慌起来。 因为,这龙虎将军,曾经是大金如今的皇帝,天命帝努尔哈赤求而不得的东西! 如果不是因为努尔哈赤确实死了父祖,这龙虎将军,努尔哈赤没准还拿不到手! 朱由校瞥了一眼欣喜若狂的乌兰哈,只心中浅浅一笑。 他丢给乌兰哈这个龙虎将军的散官官职,就是因为这个官职,也许在明人眼中,算是一个虚职,可是在被努尔哈赤奴役的建奴各部以及被努尔哈赤吊起来打的蒙古人眼中。 这就代表着,他们的统帅,至少在法理上,和金国皇帝是同级! 虽然说努尔哈赤建立了大金,而且和蒙古朝鲜都展开了邦交。 可说到底,不论是蒙古还是朝鲜,他们眼中的努尔哈赤,也还是和他们一样,是大明的臣子。 甭管这个臣子是不是自立为帝了,但是他的实际根底,那就还是大明的龙虎将军,指挥佥事! 努尔哈赤强,那么他们会表面臣服。 努尔哈赤一旦虚弱,恐怕不用明军动手,那些曾经被努尔哈赤欺压过的周边部族国家,就会揭竿而起,朝着努尔哈赤和他的金国发起猛攻。 谁让努尔哈赤即便是在建立大金的前一年,还会因为慑于大明而不敢一举平定叶赫呢? 谁让努尔哈赤即便是统一了女真各部,却还是前去明国京师朝贡呢? 唯命是从这个定义,可不仅仅是出现在明国文人的笔下,更是天下无数异族们看在眼里! 还没等乌兰哈的千恩万谢出口,乌兰哈身后不远处的鳌拜两眼一红,挣扎着冲上前去,厉喝道:“怎么能给乌兰哈这个奴才这么高的地位?!这不合理!” 听着突然冒出来的少年声嘶力竭的声音,朱由校掏了掏耳朵,看向乌兰哈道:“乌兰哈,这人是谁?他说了什么?” 鳌拜即便是会汉话,可是在这种情急的情况下,他却还是下意识的用女真话说出了这个疑问。 乌兰哈也不知道到底是天启帝在试探,还是天启帝真的不懂女真语,支支吾吾将鳌拜的话语翻译了过去。 瞥了一眼这个少年,朱由校手中马鞭指了指。 “就特么你叫鳌拜啊?” “从今天起,你就当乌兰哈的奴才!” 虽然和鳌拜有过一面之缘,可是此时的鳌拜只不过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少年罢了,朱由校当然不会在他的身上留太多的注意力。 即便是这个鳌拜在原本的历史上,会成为满清权倾朝野的权臣,可是在此时,鳌拜只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奴才! 连他的主子皇太极都成了俘虏,更何况鳌拜? 即便他有着一身不俗的武艺,可如今的大明,也不缺猛将啊! 先不说朱由校这个已经在好几个人口中得到了天下第一猛将称号的皇帝。 就说此时朱由校身边。 曹文诏、曹变蛟、黄得功、满桂,哪一个又不是猛将? 就一个鳌拜,又算得上什么?哪用得着他朱由校去重视? 让他当乌兰哈的奴才,就已经算是对他的恩赐了。 毕竟,乌兰哈此时可是和他们的皇帝努尔哈赤正统法理上同级别的存在! 鳌拜听着朱由校的话顿时两眼通红,嗷嗷嘶吼着就朝着骑在马上的朱由校冲了过来。 但是多少,此时的鳌拜也还是心存着几分畏惧,拦在了朱由校的战马前边,他也没有做什么多余的举动,反而是跪地高呼道: “我鳌拜,只会是四贝勒的奴才!乌兰哈他不配!” 听到鳌拜的怒吼,乌兰哈脸上顿时青红不定。 他很清楚,自己是没法子成为像皇太极一般,在鳌拜心中留下那么高地位的。 但是这也不是鳌拜在数千人面前,当众羞辱他的理由。 “嗡!” 朱由校手中长枪一震,枪杆带着劲风,狠狠的磕在了鳌拜的肚子之上。 “既然如此,那么纳女直,也当乌兰哈你的奴才。” 随着朱由校的这一声轻描淡写,乌兰哈眼中充斥着不敢置信,尖声道:“奴才,谢过陛下大恩大德!奴才必定会为陛下上刀山下油锅,在所不辞!” 朱由校饶有兴趣的瞥了一眼乌兰哈道:“行了,带好你的人马,随朕启程。” 这一枪,朱由校是留了力的,毕竟这是鳌拜,即便是朱由校再看不上此时的鳌拜,可是作为原本历史上的满洲第一勇士,鳌拜还是有着一定的成长性。 加上鳌拜的这个年纪,只需要好好调教调教,鳌拜自然就会转变心意,成为大明征战天下的恶犬先锋。 说到底,朱由校是打算把曹文诏他们这些人培养成能够独当一方大将。 而哪有什么主帅还能干出冲在第一线这种事儿的? 特别是随着建奴和蒙古的平定,接下来要面对的,可就是掌握着洋枪洋炮的西方蛮夷了。 鳌拜眼见着跟不上朱由校的身影,一把提起身边乌兰哈的衣领道:“乌兰哈,你告诉我!纳女直是谁?!” 乌兰哈提起一脚直接踹在了鳌拜原本就受创的肚子之上。 “纳女直就是洪台吉,就是四贝勒!” “如今,大明圣天子陛下将纳女直也赏赐给了我当奴才,鳌拜,你这狗奴才还敢跟我大吼大叫?” “来人呐!把鳌拜拉下去,打上三十军棍!” 鳌拜捂着肚子,躺在地上,眼中满是生无可恋和迷惘。 当初给了他希望,让他有了梦想,有了理想,有了生命中第一道光芒的四贝勒。 此时居然成了一个可以随意赏赐的奴才? 这段时间里,宁远城,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是鳌拜想归想,其他的那些归降建奴可不会去这么寻思。 他们只知道,此时他们眼里的主人皇太极,已经成为了乌兰哈的奴才。 在等级制度极为森严的建奴中,此时的乌兰哈,就是他们的直属老大! 老大都放了话,他们哪还能不听? 毕竟,这个老大是新换的! 如果不及时献殷勤,那么以后在这个新主子的身边,那还能有自己等人的位置么? 瞬息间,就是好几个人一拥而上,将鳌拜团团架住。 直接掀翻在地。 “啪!” “啪!” 听着身后发出的声音,朱由校马鞭朝着东北方一举,厉喝道:“全军,启程!” “目标所在,大凌河!” 第二百九十一章 不再畏惧 锦州城内,车马滚滚,源源不断的车马和士卒涌入锦州。 而坐在锦州最大府邸之中,身着一身明黄色龙袍的努尔哈赤却脸色惨白。 一封奏疏,被努尔哈赤狠狠的丢在了地上。 一声怒吼,从努尔哈赤的口中重重喊出。 “去他娘的天启皇帝!” 这一封奏疏,来自于前线,属于是前线的战报。 写的东西,也很简单。 那就是台吉阿巴泰身死,阿巴泰部的那两个牛录,全部被砍掉了首级,做成了京观,树立在了杏山驿外边。 如果说这,其实努尔哈赤倒也不至于这么生气。 最让努尔哈赤生气的,是这封奏疏,是被朱由校那个竖子从锦州城头之下,射上来的! 如果不是因为这封奏疏被包裹在蓝龙旗之类,其中所说的内容,努尔哈赤也不愿意去信! 自己骁勇善战的儿子阿巴泰,就这么死了? 死的无声无息? 死在了宁远决战之前? 当场努尔哈赤就发飙了,召集了自己的亲卫军,在锦州城外发起了近乎毁灭性的大扫荡。 百姓也好,还是逃难的难民也罢,就没有一个人能够逃脱他的屠刀。 然而终究是没发现天启帝的一点点蛛丝马迹。 搜了整整三天,努尔哈赤才从一个女真猎人的口中,得知了一点关于大军出动的消息。 可是等到他按着消息,想去找寻天启帝的踪迹,给天启帝这个年轻的明国皇帝上一课的时候。 他却发现,天启帝居然去海上了! 去了海上,那么就意味着,天启帝他找不到了! 不仅仅找不到天启帝,甚至就连天启帝拐走的那些大金士兵和蒙古骑兵,也仿佛是消失了一般! 天启帝那竖子,到底是从哪弄来的大船,可以带走近万人的? 这件事,成了努尔哈赤这几天头疼的主要原因。 因为海上不论是皮岛的东江镇,还是大明的辽东水师,其实都算是努尔哈赤的心头大患。 如果不是因为严冬之下,近海都结了冰,努尔哈赤都没打算在锦州这个位置呆着。 海上过来,实在是太方便了! “罢了!传朕军令下去,不用再搜查明人的踪迹了,明人既然已经去了海上,那么就是明人的天下,咱们那他们没办法!” “另外,传朕军令,让阿济格去蓝旗,去填补阿巴泰身死带来的缺口。” 阿济格,又是努尔哈赤的一个好儿子,而且和阿巴泰有着惊人的共同点,那就是骁勇善战。 和阿巴泰不同的地方,在于阿济格长得极为健壮胖大,甚至连寻常的战马,都无法载动阿济格。 所以阿济格更多的时候,都是一个步战能手,不像阿巴泰一样马战步战皆精。 呵斥走了几个院里的小太监,努尔哈赤坐在了自己的椅子上,揉起了自己的太阳穴来。 天启帝的出现,让努尔哈赤这个老人,极为头疼。 不论是天启帝的骁勇善战,亦或者是天启帝在宁远城外给努尔哈赤留下的文武双全印象,都给这个老人带去了极大的压力。 虽然在外,努尔哈赤都表现得极为自信,可是努尔哈赤明白,自己心中,依旧是有着几分对大明的畏惧存在的。 无他,实在是李成梁巅峰时期对于辽东的鞭挞,给努尔哈赤留下的阴影实在是太大了。 所以即便是萨尔浒之战后,明军见到金兵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一般,努尔哈赤却也从未对大明产生轻视。 毕竟当初萨尔浒之战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努尔哈赤心里也清楚。 在以绝对的兵力优势下,集中兵力攻击分兵冒进中计的明军,金军还是遭遇了极大的损失。 如今的大明,虽然积弱已久,甚至于闹起了天灾人祸。 可是努尔哈赤也明白,什么叫做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什么叫做底蕴。 明国出现了一个天启帝那样的雄主,对于大金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 特别是在朱由校七日前攻破杏山,三日前杀到锦州城下,放了一把火,然后射了一支箭,从容退去之后,努尔哈赤就觉得这份压力更大了起来。 “朱由校啊朱由校,朱家在这个时候,能出来你这么个皇帝,天意何其不眷顾我大金啊!” 努尔哈赤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就在努尔哈赤所处的锦州往北不到五十里地的流水堡中,朱由校和他麾下的三千余人,以及蒙古和皇太极的那些旧部,如今就屯扎与此。 “陛下,你那一把火,放的真是解气!” “没错啊陛下,饶是老奴酋奸猾似鬼,也终究要喝了咱么大明的洗脚水!” “哈哈哈哈!我跑去河口看了一眼,老奴酋当时对着结了冰的海岸,狠狠的放了十几炮!炮声震天彻地啊!” 听着身边围坐一桌的将校们你一眼我一语的议论,朱由校只觉得自己这一次来女真腹地,算是来对了。 此时不论是曹文诏等和自己狠狠挫败过建奴的年轻将领也好,还是满桂这般的中年将领也罢,这一次出城的人,就没一个人还害怕建奴的! 努尔哈赤被耍了那么大一波,这件事,毫无疑问的已经成为了明军的谈笑之资。 距离添桥那一战,已经过去了数日。 朱由校虽然收编了蒙古降卒四千余以及皇太极溃兵一千余,但是说到底,这些人的臣服,都只是暂时的。 朱由校定计拿下了锦州的南门户松山堡,给了建奴一个错误印象,让建奴将注意力调整到了南方。 可是旋即,朱由校又率领蒙古人直扑小凌河,绕到了如今所在的流水堡中。 这流水堡,作为建奴运输物资的重地,无声无息间的易手之后,朱由校二话不说,就让那些建奴降卒,干起了原本建奴应该做的事情。 继续为锦州输送物资,同时,不论是蒙古人还是明人,也都换上了满洲装束。 这么送了两天货之后,注意力集中在南方的努尔哈赤还是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后方出了问题。 于是朱由校带着本部,就去锦州城下,放了一把火,顺便,将阿巴泰的死讯,交给了努尔哈赤! 接着,率领轻骑南下,另外派了一批斥候,围着锦州瞎跑,搅乱视线。 结果就成功的,把努尔哈赤给明军留下的算无遗策印象,彻底击了个粉碎! 第二百九十二章 分兵两路 不论是被天启帝牵着鼻子跑去了海边,无能狂怒。 还是被天启帝分出去的游骑带着在辽东的山林里兜了好几个圈子。 这都只说明了一个事情。 那就是看起来无比年轻的朱由校这位明国天子。 丝毫不逊色于那开创了金国大业如今局面的天命皇帝努尔哈赤! 也就是随着这些日子里的事情。 鳌拜一天比一天消沉了下去。 因为他发现,这一千多个曾经的袍泽,曾经一同作为皇太极这个大金四贝勒麾下的那些袍泽们,如今还忠诚于四贝勒的,已然越来越少。 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其实在乌兰哈的麾下,活的更加像是一个人,更加自由。 “啪!” “啪!” 鳌拜挥舞着双手,狠狠的给了自己两巴掌。 看着依旧在运送着物资的流水堡,不由心中起了一个计划。 不能久呆这流水堡了!必须要想个法子,从流水堡溜回去,溜去锦州,面见天命皇帝! 不得不说,鳌拜对自己还是下得去狠手的,这两巴掌,就算是坐在厢房,和朱由校等人一起吃着饭喝着酒的乌兰哈,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更何况五感敏锐的朱由校? “乌兰哈,这是怎么回事?你莫非还在你带的那些人里,动了死刑?” “按朕的想法,你就算和鳌拜那小家伙不和,也不至于做到这个地步!” 听着天启帝的话,乌兰哈连忙跪地说道:“启禀皇帝陛下,这绝非是奴才做的事啊!” “奴才虽然不喜欢鳌拜那个又臭又硬的性子,但是奴才也知道,陛下觉得鳌拜勇武,是个可塑之才,所以奴才怎么会对鳌拜滥用私刑去无故殴打他呢?” “请陛下稍等,奴才这就去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乌兰哈站起身来,一个慌慌张张的人影,就走入了天启帝他们所在的这间大房子里。 “启禀尊敬的大明皇帝,长生天的化身,鳌拜那个建奴,逃了!” 这话一出,朱由校两眼一眯。 来人是个蒙古骑兵,除了蒙古骑兵之外,在这流水堡的驻军里,也不会有人称呼自己这个天启帝为长生天的化身。 虽然他的汉话说的多少有点僵硬,但是至少,他精准的表现出了他的意思。 鳌拜,逃了! “什么?!鳌拜那家伙怎么逃的?他不是有你们十几个人看着么?!!” 乌兰哈尖声质问道。 听着这话,朱由校摆了摆手道:“无妨,鳌拜逃了就逃了,朕也能猜得到,他会逃去哪。” “锦州,找老奴酋!” “然后从老奴酋那里借兵,来平了咱们如今所在的这个流水堡!” 乌兰哈咽了咽口水道:“陛下,可是鳌拜那个狗奴才,他知道咱们的计划,他知道,咱么要去大凌河啊!” “而且,咱们现在在的流水堡,可还接受着源源不断的金国资源,从流水堡转运去锦州呢!” “如果此时咱们就要转移的话,那岂不是会直接在现在,就暴露出来?” 朱由校看了一眼乌兰哈,笑了笑道:“无妨无妨,只要咱们把下一波即将抵达流水堡的建奴全部吃掉,流水堡出事的消息传到锦州,怎么着也得还需要几个时辰。” “这几个时辰,足够咱们转移了。” “至于鳌拜,如果他没有战马的话,抵达锦州的速度还不一定能有下一波建奴物资队快。” 说完这句,朱由校瞥了一眼身边的那个蒙古人,低声道:“阿格里,朕记得你的名字,是阿格里对。” “朕问你,鳌拜逃了归逃了,他有抢到马匹么?还是徒步逃跑的?” 没有去问鳌拜逃跑的细节,朱由校只想知道,鳌拜到底有没有骑马。 虽然说战马长时间的续航耐力比不过步军,可是就以这区区几十里的距离,有着战马的话,那么朱由校就只能考虑一下迅速转移了。 阿格里咽了咽口水,眼中充满着感激道:“没有,皇帝陛下,鳌拜只是打伤了咱么几个兄弟之后就夺门而出。” “现在没准都还没有跑出流水堡的范围呢!” 听着这话,朱由校嘴角一挑道:“既然是这样的话,阿格里,你去城门,通知一下守门的各位袍泽,让他们留神一点,战马一匹不能少,除了战马之外,鳌拜逃了,就让他逃了。” “说到底,鳌拜只知道我们会去大凌河,但是他不知道,咱们下一步的计划,到底是如何!” 一拍自己面前的桌子,朱由校朗声道:“凤一!陈柳秋!曹文诏,曹变蛟!你们听令!” “鳌拜出走,必然会导致咱们的消息泄露,所以凤一陈柳秋你们二人先行一步回山海寨,号令寨中兄弟袍泽,前去松山堡!在松山堡进行一番休整之后,就直接启程回宁远。” “而朕则是率领蒙古骑兵以及满桂部,出流水堡,留下踪迹,吸引建奴注意力入大茂堡,佯装要走大尖山入喀尔喀蒙古!” “五千余骑兵组成的军势,足够让朕吸引住努尔哈赤的视线,让努尔哈赤一直被朕牵着鼻子走。” “你们那边除了山海寨的人马之外,还有着近两千咱们大明的勇士。” “这个阵仗,差不多足够让你们突破沿途建奴空虚的防守,回转宁远了!” “这,就是朕无所谓让鳌拜逃离的原因之一,鳌拜逃离,以他的身份,更能够落实朕的足迹,从而让努尔哈赤那个老家伙,继续盯着朕。” 说到这里,乌兰哈紧张道:“不过陛下,这样的话,您不是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了么?”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陛下您身为万金之躯,又如何可以为了我们这些贱命而豁出去?” 乌兰哈当然担心朱由校这个天启帝出问题,毕竟朱由校出问题了的话,他的理想可就无法实现了。 不说恢复乌拉部的荣耀,就说只要天启帝出事,他就立马会变成无处可去的孤魂野鬼。 在明军里呆了这么长时间,如果说乌兰哈对于大明朝廷如今的态度问题还不了解的话,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天启帝死,大明必然内乱! 在那样的局势下,他一个女真叛徒,大明又怎会去容纳? 瞥了一眼乌兰哈,朱由校淡然道:“朕不会出事,努尔哈赤被朕击溃过一次,那么就会有第二次,乌兰哈,你无需担心!” 第二百九十三章 朕,是要立威的啊 看着天启帝自信满满的样子,乌兰哈下意识的沉默了。 没错,他亲眼见证了天下无敌的大金国皇帝陛下努尔哈赤,在和这个小皇帝单挑之时瞬息间直接被擒拿的样子。 他更是见到了在大金论勇武论冲阵可以算得上前列的阿巴泰台吉发起了决死冲锋。 所以在此时,乌兰哈选择了沉默。 可是乌兰哈这个小建奴沉默了,但是这不代表着曹文诏他们几个人会选择沉默。 比起乌兰哈,他们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才是真正的天子派系! 曹文诏就不提了,一趟京师之旅算是给他自己变成了朱由校直属的部将,而凤一和陈柳秋更不用多说,一个出自护龙卫,一个因为天启帝所以才再次对大明提起信心。 这么几个人,天启帝居然一个都不带? 只带上满桂,和乌兰哈? 一个蒙古人,一个女真人! 只带上他们,怎么能保证天子的安危!? 即便是知道天启帝有着万夫不当之勇,可是这依旧不能让曹文诏等人放心。 猛然间,曹文诏站起身来。 “陛下不可!不如陛下领军去山海寨,解救大家,老曹我作为诱饵,去迷惑老奴酋努尔哈赤!” “陛下以为如何?” 听出了曹文诏话语中的关切,朱由校摇了摇头道:“不,曹文诏,你们依照朕的计划行事即可。” “这一趟,朕还有别的事情需要去做,交由他人,朕不放心。” 朱由校之所以说还有其他事要做,是为了让曹文诏能够安心。 这一波分兵,虽然说看起来就是简单的两个任务,但是其中的凶险这一块,只有朱由校自己清楚。 朱由校打算,打穿喀尔喀蒙古回到宁远! 这是基于朱由校看着这源源不断运去锦州的物资这个情报下,做出的决定。 如今的努尔哈赤和原本历史上有一个极大的不同,原本历史上的宁远之战虽然说努尔哈赤也算是倾巢而出,但是绝对没有像是现在一般这么疯狂的暴兵。 就这几天里,朱由校目测努尔哈赤从后方抽调过去的军需粮草,都足以十万大军打上一个月了! 努尔哈赤既然已经做出了改变,那么很可能原本在历史上暗地里帮助大明的那些蒙古部族,会慑于努尔哈赤的大动作而选择旁观。 说到底,努尔哈赤对于蒙古的威慑性是一直存在的,特别是在莽古尔泰皇太极他们直接击溃了林丹汗之后,这种威慑更是一时无两。 所以皇太极即便是当着蒙古头人们的面,斩杀他们的故交,那些蒙古头人却也不敢闹腾,只能乖乖的答应皇太极,出兵出马。 可同样的,也就是因为阿格里等人的投降以及满桂带来的消息,朱由校才知道,此时的喀尔喀蒙古察哈尔蒙古,到底有多虚弱! 加上蒙古人对于强者的推崇和认可,以及蒙古人此时摇摆不定的性子。 朱由校做出了这个决定,带着他收编的这些蒙古人和建奴,带上满桂,从蒙古打回去! 毕竟现在的这些蒙古降兵和女真降兵,虽然其中大部分都被朱由校这个天子折服了,可是其中依然有着很多人,和鳌拜一样,想要逃回去! 那些女真降卒稍稍好点,可是那些蒙古人中,却有着很大一部分对朱由校这个长生天化身,有了意见和怨言。 因为朱由校这个长生天的化身,不会蒙语! 导致他们想要聆听神谕,都还得满桂或者乌兰哈过去翻译。 这就导致他们对朱由校这个所谓的长生天化身有了怀疑。 毕竟哪有长生天连个蒙语都不会的? 虽然说在这几日的战事里,打的确实是很舒服很爽。 曾经压得他们透不过气来的建奴简直不堪一击,可是这也不代表着这连日的大战没有损伤,没有减员啊! 也就是清楚这些东西,朱由校才敲定了这一次的蒙古之旅。 更何况曹文诏所说的,让他来带领大军,引开努尔哈赤的注意力,几乎就没什么能够实现的理由。 因为,山海寨有着建奴的谍子暗探! 朱由校作为如今努尔哈赤眼中欲杀之而后快的第一人,他在哪,建奴的大部队,就会在哪! 如果是朱由校去山海寨带人,那么伴随着暗探的消息传递,没准就是如今辽东数十万大军合围山海寨。 这么一来,还谈何救人? 自己都得搭里边! 曹文诏面色一愕,将求助的眼神甩给了一边的凤一。 凤一作为天启帝的护龙卫一个字头统帅,他和天启帝的关系,更加密切。 没准他能够劝住天启帝,也不一定! 看着曹文诏的眼神,凤一摊开两手道:“陛下,如果真的要分兵的话,洒家觉得陛下你还是要带上一部分宁远城战兵才行。” “如果陛下您的身边,全是鞑子,那么陛下您在草原上建立起的丰功伟业,又有谁人知道?” “更何况,京观这种能够用于威慑四面八方的玩意,鞑子也不会造啊不是?” 听凤一这么一番话,朱由校两眼一亮。 果然凤一是自己教出来的人,猜到了自己的心思。 看了看凤一,朱由校爽朗一笑道:“朕去蒙古,是去征服的,如今蒙古空虚,林丹汗远遁,朕大可打穿喀尔喀蒙古,打穿察哈尔诸部返回宁远。” “此时老奴酋在锦州疯狂聚兵,如果朕去晚了,那么蒙古没准就会为建奴所用。” “就像这一次一样,察哈尔蒙古的那些头人们,不就是为建奴请来了阿格里他们这些蒙古游骑么?” “朕入蒙古,不会给蒙古什么抉择的机会,更不会给他们什么当骑墙派的机会。” “服从朕的,朕带回宁远,战后给他们土地,给他们功勋。” “不服从朕的,朕杀光也不会让他们作为建奴的援助!” 看着朱由校的这幅模样,乌兰哈猛然咽了咽口水,天启帝这还是第一次露出这般汹涌的杀意。 虽说这杀意,对准的目标是蒙古人而不是他们女真人。 可是乌兰哈也听明白了天启帝的意思,天启帝打算抢在建奴之前,将蒙古人先拉入自家阵营。 想到这里,乌兰哈骤然面色一白。 大金三贝勒莽古尔泰,此时可还在科尔沁!天启帝想要打穿喀尔喀蒙古,那么无可避免的就要和莽古尔泰对上! 因为乌兰哈明白,大金要维系对蒙古的威慑,那么蒙古就必须要留人看着才行。 莽古尔泰,就是最好的人选! “启禀陛下!如今建奴三贝勒莽古尔泰还在蒙古,而且大概还是在科尔沁部,陛下如果要入蒙古的话,那么不得不防莽古尔泰!” “他和纳女直以及阿巴泰都不同,莽古尔泰的麾下,建制完整,军备齐全,又背靠科尔沁的补给,势必会是一股可怕的力量。” 听到这里,朱由校点了点头道:“没错,朕知道,可是莽古尔泰刚打跑了林丹汗,如果朕灭掉了莽古尔泰,那么朕在蒙古的威望,是不是要一举压过老奴酋?” “朕去蒙古,不仅仅是为了回到宁远,更是为了,在草原上立威啊!” 第二百九十四章 来人!为朕披甲! 在草原上立威! 这六个字,猛然间出现在了在座所有人的心中。 天启皇帝,要对草原动手了么? 想到这个,满桂心中就是一阵激动。 他虽然出身蒙古,但是自幼他就在汉家长大。 吃的汉家粮,说的也是汉家话。 如果不是因为到了后来,因为想要立军功,所以满桂多次带人潜入蒙古。 也许满桂对于他的母族蒙古族的语言和习俗,了解的甚至可能还不如朱由校这个天启帝多。 可是听着天启皇帝的这番话,满桂想到了一个很大的事情。 那就是一旦大明再度征服草原。 兴许明初那支吊打天下的大明铁骑,就会再次出现! 虽然说如今的大明朝,单论精锐骑兵的话,还是能够稳稳压住建奴和蒙古一筹。 可是如果拿大规模骑兵来说的话,大明是完全不够资格和蒙古建奴对抗的。 因为建奴和蒙古有着优越的养马地。 而大明,没有! 不像是开明初期那会,北方地广人稀,外带太祖成祖吊打蒙古,获得了充足的战马来源。 眼下的大明,养马已经越来越难。 作为辽东的重将,满桂看得很清楚,伴随着大明国力的逐渐衰退,如今大明朝的日子,算是过得一天比一天难。 别提养马了,人都养不起了,还能养马么? 加上骑兵的培养本来就比步兵要难,要难得多。 在大规模骑兵对冲之中,大明精锐如果说玩一波突破,撞破之后立马逃之夭夭,是很容易的。 可是现在讲究的,是协同作战! 对冲之后,要面对的,可不仅仅是被突破的阵线,更是为着滚滚大军作为牵制倚靠的步兵。 步骑配合才是王道。 所以即便是精锐骑兵,也会陷入到茫茫的人海之中,被彻底淹没。 要知道,身为大明骑兵统帅之一,满桂接收到的大明传统军阵教育就是,神机营发铳,骑兵收割! 特别是《火龙经》以及戚继光等人写的兵书,更是将步骑协作作战的战术,发挥到了一个极致。 此时的大明,天启帝开发的新式火器已经开始崭露头角了。 就在这些日子的征战里,满桂他就见识到了天启帝的火器威力。 隔着数百步,随意伤敌,还一打一个准! 这哪是什么寻常火器能够做到的? 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满桂低声道:“陛下,莫不是要对草原动手了?” “打完建州女真之后,就直接挥军蒙古么?” 朱由校摇了摇头道:“蒙古不必急于一时,平定辽东之乱后,大明将会迎来一波修生养息。” “对于蒙古,咱们只需要控制蒙古在一个分裂的状态就够了。” “行了,时间紧迫,准备动身!” “可别忘了,咱们现在,还要吃掉下一批建奴送来的物资呢!” “月黑风高,杀人夜!” 眼见朱由校圣意已决,曹文诏等人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各自离开,去为分兵做起准备。 “诺!” “遵令!” 大明在这关外修筑的无数堡垒,此时已经成为了一片片的废墟。 其中保存比较好的几座,除了成为建奴的屯兵所之外,也就剩下了转运物资的作用。 “哟哟,这不是叶赫部的人么?你们咋现在才到这流水堡啊!” “不是说你们作为皇帝陛下的本部麾下,早就到了锦州么?” 几个女真战士正打着招呼,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们身后的火把。 灭了! “唔!” 还来不及挣扎,一个穿着建奴盔甲的人,就捂住了运送物资中的一个建奴步兵的口鼻,将他拖入了黑暗之中。 “噗噗噗!” 劲弩射穿身体的声音,也在夜幕之中响起。 伴随着乌云遮蔽天上明月,一个挺着一杆长枪骑在战马之上的男人,从流水堡城门处,映入了这些建奴们的眼帘。 “这……这就是信报中所说的,那个明人皇帝吗?” “夭寿了!明人都杀到流水堡来了!” 惨叫声,突然在流水堡中响彻。 朱由校选择在流水堡众多建奴后勤兵们面前露面,为的不是其他。 而是在月黑风高夜之下,虽然说杀人更简单。 可是同样的,建奴逃走,也会变得简单。 夜色的庇护,不仅仅只对大明,而是对所有人都一样。 为了吸引努尔哈赤的注意力,朱由校当即就选择了现在直接杀出来。 反正在建奴之间源源不断的后勤输送情报之下,自己这个大明皇帝已经绕到了他们眼皮子底下的事情,也基本已经是人尽皆知了。 反倒不如此时亮相,让那些还没开始逃命的建奴们看到自己,从而汇报消息给努尔哈赤,让努尔哈赤率军来寻找自己! 山海寨的百姓和战兵,朱由校要。 努尔哈赤的追杀,朱由校,也要! “喝啊!” 一声厉喝,朱由校手中长枪一挑,一个建奴士兵的身子倒飞而起。 “遵朕命令,城中建奴,杀无赦!” “杀完之后,众将士随朕向北转移!” 伴随着响彻流水堡的厉喝声,建奴军心,溃了! 毕竟努尔哈赤为了让自己的部下们知道天启帝这个大明皇帝的危险性,可是将此前发生的事情,大作渲染,在女真中散播了下去。 眯了眯眼,朱由校觉着,事情已经差不多定下来了。 手中长枪再度挑飞了几个建奴之后,朱由校勒马人立而起,长枪一扬道:“众将士,撤!” 一个时辰后,锦州城,城主府中。 刚刚卸甲落座没多久的努尔哈赤面色铁青的看向面前的几个鼻青脸肿的溃兵,低声咆哮道:“你们说什么?” “嗯?” “朱由校那竖子,居然藏在流水堡?!” 一个斥候颤颤巍巍道:“启禀大汗……不,启禀陛下!我等所言,句句都是真的!” “白马,银枪,以一当万的明人将领,都和陛下传下来的消息一致。” “大明皇帝就在流水堡啊,陛下!” “还请陛下速速发兵!不然让那大明皇帝在咱们后方侵扰,咱们该如何对付?” 努尔哈赤的手臂颤抖着,将刚刚端起的茶杯狠狠丢在了地上。 一口都没喝的茶水这么一丢之下,努尔哈赤暴怒道:“来人!为朕披甲!” “朕要好好教训教训朱由校那竖子,什么叫做尊老爱幼啊啊啊啊啊!” 第二百九十五章 朕,全都要! 努尔哈赤的怒吼声,响彻了整个府邸。 很快,努尔哈赤此时在锦州的几个子侄辈,蜂拥而至。 看着面前的来人,努尔哈赤低声道:“都来了?那就给朕坐下!” “小皇帝现在不在宁远,你们就按照之前朕说下的那个方案,去威临宁远城!” “在宁远城向南五里处分兵扎营,截断山海大道,阻截可能从山海关来的明军支援。” “朕,亲点一万大军去绞杀小皇帝!” “听明白了么?” 听着天命皇帝努尔哈赤的话语,那踏入这院中的几个人顿时齐刷刷的跪在了地上。 “儿臣(臣),听旨!” 没有拒绝,没有反驳,努尔哈赤在后金的地位,就是如此牢固。 因为说到底,如今的后金帝业,几乎就是努尔哈赤从无到有生生打出来的。 他的这些子侄,又有谁能够劝阻他这个皇帝? 唯一一个头上打了智勇双全标签,还曾经多次出谋划策的皇太极此时可是就在那宁远城中! “代善,阿敏,你们一定要记好,在朕回来之前,千万不可对宁远城发起总攻!” “小皇帝诡计多端,谁都不知道他在宁远城中,做下了什么样的布置。” “随着洪台吉被抓,宁远城中被袁崇焕那个狗贼带着人连续梳理了好几轮之后,咱们的暗探谍子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如今已经得不到什么有意义的消息了。” “所以说,一切都不能操之过急,朕绞杀小皇帝,不会太久。” “你们要记住,主战场只有一个,那就是天启小皇帝,而不是其他!” “打下宁远,大金最多是能够扫平关外,可以通过经营关外,一步步的将大金的版图扩大,同时蚕食大明,将大明逐渐打垮。” “可一旦是朕拿下了天启小皇帝,那么大明帝国,就将迎来它的崩溃!” “你们在宁远,更多的任务,是对大明施压,你们甚至可以制造谣言,就说天启帝,已经被朕击杀了!” “天无二日,人无二帝!” “朕,才是这个时代唯一的皇帝!” 努尔哈赤盔甲齐全,手掌重重的拍在了面前的桌子之上。 “动身!” 伴随努尔哈赤的怒喝,整个锦州城的战争机器,瞬间开动了起来。 不多时,就在锦州北城门外,努尔哈赤一骑当先带着整整一万八旗精锐,浩浩荡荡的从锦州杀出。 前方,流水堡! “唏律律!” 胯下战马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努尔哈赤一手勒马,看着眼前道路旁那猛然出现,浑身浴血摇摇晃晃的人影。 看到这道人影,努尔哈赤瞳孔猛然一缩,低声呢喃道: “鳌拜?” 努尔哈赤当然是认识鳌拜的,毕竟鳌拜出自苏完瓜尔佳部,本身就是建奴中极为凶悍的一部。 而且,鳌拜还是他努尔哈赤亲自送入皇太极亲卫中的。 因为鳌拜的勇武,以及对大金的忠心,足以弥补皇太极个人武力的短板。 鳌拜自然也看到了努尔哈赤所率领的浩荡大军,刷的一下,鳌拜两眼就泛起红来。 本就是十几岁的少年,血气方刚。 又在明军营寨中,受了那么多委屈。 更是被乌兰哈剃掉了他引以为傲的胡子和辫子! 在此时,看到了慈眉善目威望无双的努尔哈赤之时,鳌拜即便是铁打的汉子,也扛不住了。 快步上前,跪倒在努尔哈赤的战马前边。 “启禀陛下!明蛮子的皇帝,就在流水堡中!” “奴才在添桥之战,受乌兰哈妖言惑众迷惑,降了明蛮子。” “随后,亲身跟随明蛮子攻城略地,见到了明蛮子将无数我大金男儿变成他的仆从。” “更是看着明蛮子皇帝,带着人马火烧锦州!” “奴才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一个逃出来的机会。” “明蛮子戒备森严,奴才没有抢到战马,为了逃避明蛮子的追踪,奴才只能徒步而来。” “还请陛下发兵,速速奔袭流水堡,将明蛮子皇帝,斩于马下!” 说到这里,抬起头的鳌拜狠狠的咽了咽口水,嘶鸣道:“陛下!明蛮子如今势大,又有乌兰哈作为明蛮子的暗子。” “还请陛下,将乌拉部全部看管起来!” 努尔哈赤眼角抽搐,看着跪着的鳌拜一字一句道:“鳌拜,你说的这些,朕都知道了。” “明国小皇帝将朕引导的就像是无头苍蝇一般,东奔西走,让朕误以为明国小皇帝从海上离开。” “可是实际上,他却打下了流水堡,换上了我军的装束,借由他招降的蒙古人和咱们大金的叛贼,成功的瞒住了朕好几天!” “这些事情,朕都知道了。” “所以朕想问你一个事,鳌拜,你可知道,明国小皇帝到底下一步的目标,是什么地方?” 听着努尔哈赤的问题,鳌拜两眼一缩,低声道:“陛下,根据奴才所知,明蛮子的目的地,应该是要去山海寨!” “迎回山海寨里的那些辽东百姓和五年前的那些余孽!” 努尔哈赤挑了挑眉头,低声问道:“鳌拜,你确定这是明朝小皇帝亲口说的么?” 鳌拜说天启帝要去山海寨,流水堡逃回来的那些人说天启帝要北上,去大茂堡。 这之中的信息差,让努尔哈赤开始了迟疑。 毕竟他刚被天启帝牵着鼻子晃点了很长时间,现在突然有了明确的目的地,努尔哈赤反而不敢去莽了。 万一真如流水堡溃兵所说的一样,明国小皇帝是打算大茂堡,大尖山入蒙古。 而自己又一头钻进了山海寨所潜藏的崇山峻岭当中。 那么明蛮子小皇帝没准就真跑回宁远了! 等自己剿灭了山海寨,再回锦州整顿一下最后驰援宁远城的时候,没准宁远之战都已经打完了! 努尔哈赤接连接到皇太极惨败,阿巴泰身死的消息,已经对自己的那些子侄不再放心了起来。 他们一个个年轻气盛,又报仇心切。 万一天启皇帝利用了这一点,给他们击破了。 那么这一场大决战,自己这个大金皇帝都不用到场,就已经战败了! 摸了摸下巴,努尔哈赤看着鳌拜道:“鳌拜,你是洪台吉最信任的人,告诉朕,朕现在,还能信任你么?” 鳌拜咽了咽口水,点头道:“陛下,当然能!奴才生是大金人,死也是大金鬼!” 双眉一挑,一股豪迈之意从努尔哈赤身上散发出来。 “哈哈哈哈!好!鳌拜,今日朕分兵四千与你,你举朕的大旗,去剿灭山海寨!” “朕,自领其余大军,前去奔袭大茂堡!” “朱由校这竖子不是想让朕选择么?朕,选了!朕全都要!” 第二百九十六章 你莫非以为朕是杨镐那废物? 听着努尔哈赤的话,努尔哈赤身后一人眉头撇起。 “陛下,若是咱们分兵,万一萨尔浒之事重演,这可怎么办?” “当初萨尔浒之战,可不就是大明分兵而来,我们集中优势兵力,将明军一一击破么?” 这话一出,努尔哈赤面上顿时显现出了不虞神色。 自从他的开国五大臣一一身故之后,他就觉得自己麾下的将领们,没了以前那么机灵。 以前但凡军国大事,五大臣拿主意,自己这个皇帝拍板,四大贝勒听旨意。 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攻城略地,斩将夺旗,各有所思各有所能。 哪像是现在,居然还有人会质疑自己这个皇帝,出兵的政策是不是有问题! 分兵? 就我们大金分了,明蛮子没分? 他娘的! 就是因为知道那明国小皇帝骁勇善战,我努尔哈赤也知道什么叫做苍鹰搏兔亦用全力。 所以才带了浩浩荡荡一万人出锦州,务必一举剿灭明国小皇帝。 结合上之前明国小皇帝的动作,努尔哈赤判定明国小皇帝不可能会舍了山海寨的那帮子余孽。 所以才分兵两路,选择全都要! 双目一冷,努尔哈赤转头看向身后的人,一字一句道:“怎着?莫非你以为,朕是杨镐那个废物不成?” “嗯?狗奴才!” 听出了努尔哈赤明显的怒意,这出声的人摇了摇头,咽了咽口水退到了一边,重重将头磕在了地上。 “奴才不敢!皇上息怒!” 如今的努尔哈赤随着年龄的增长,刚愎自用以及不听人劝的这些性格,都已经开始逐渐加深了。 特别是伴随着五大臣这五个努尔哈赤最为信任的外姓大臣身故之后。 努尔哈赤就再也无人能够劝阻。 看了看说话的这人,努尔哈赤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认怂了就好。 朕,怎么会错? “起来!让朕好好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才会将朕和杨镐那个废物相提并论!” “你会这么想,朕可以理解,但是你要切记,朕是天命!朕是大金的皇帝,也是蒙古人的汗!” 这出言疑问的男人颤颤巍巍的抬起了头。 两眼一眯,双眼浑浊的努尔哈赤打量了一下这人,嘴角挑起,胡须头发伴随着他的笑声,都疯狂的抖动着。 “哈哈哈哈,原来是你啊,觉尔察·客穆尔。” “是你说出来这话,朕就更能够明白了,比较你是安费扬古的弟弟,也是当初萨尔浒之战的亲历者。” “可是,客穆尔,你别忘了,你的哥哥最喜欢挂在嘴上的,就是天意定胜负,天意定成败。” “如今,朕代表着天命,明国的小皇帝,他又能代表什么?” “土鸡瓦狗耳!” 听着努尔哈赤掷地有声的声音,看着努尔哈赤那即便因为年迈却依旧锐利的双眼,客穆穆恭恭敬敬的五体投地,大声呐喊道:“陛下乃是天命!” “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了看客穆穆,努尔哈赤哈哈笑着,一把按住了客穆穆的手臂。 “客穆穆,你就随鳌拜一同,去山海寨,帮衬帮衬咱大金的年轻人!” 这话一出,客穆穆顿时脸色惨白,但是却再也不敢质疑,只是连连磕头,高呼“谢皇上大恩!”起来。 努尔哈赤之所以将他的目标锁定在大茂堡而不是山海寨。 主要原因就在于努尔哈赤觉得。 这种局面下,如果是他换做朱由校的话,他也会选择拿自己作为诱饵,去诱使敌人追袭自己这一路。 他有这个豪情,自信可以带领部下杀出重围,甩掉敌人。 那么豪情不下于他的朱由校,自然也会有这一份豪情,自信。 想着这个,努尔哈赤就觉得,朱由校这个明朝小皇帝不可能在明显更加安逸的山海寨,他只会去最危险的地方,只会选最危险的那一条路! 大茂堡转大尖山,杀入喀尔喀蒙古! 从蒙古人的土地上,杀回宁远! 虽然说让客穆穆去跟随鳌拜,给鳌拜这个十几岁的少年郎打下手,的确是因为客穆穆之前的质疑和忤逆。 但是说到底,努尔哈赤所说的帮衬,也是真的。 鳌拜骁勇善战,有着血气之勇,自己更是分兵与他,让他执掌接近一旗的兵力。 同样的,鳌拜年轻。 虽然说需要磨砺,但是大金的战士生命也不是大风吹来的。 配上几个老将,让他们去帮衬鳌拜,也是需要的! 眯了眯眼,努尔哈赤看着天空中的夜色,看着面前瑟瑟发抖的鳌拜,低声嘟囔道:“朕的心肝宝不在身边,的确感觉,有那么一点萧索了。” “只有心肝宝,才有那么一丝对抗明朝小皇帝的机会啊!” “可是心肝宝,偏偏被朱由校那竖子抓走了!” 想着自己现在身边的这些继承人们,努尔哈赤不由觉得一阵后继无人之感,他们一个个的争权夺利是有一手。 上了战场却是一个比一个要莽,一个比一个要凶。 什么计策什么方案,全部不管,上战场了就是冲冲冲。 自己让他们读的三国演义,他们好像脑子里记着的永远都是斗将,开口必提关张。 可他们咋不想想,关公有过借水利天时水淹七军的战绩,张飞也有过义释严颜和巴西大战打得张合丢盔弃甲的战绩啊。 这些,都是策略! 越想,努尔哈赤就越头疼,干脆就不想了。 将手中马鞭一挥,努尔哈赤看着大茂堡的方向,高高举起了自己手中的马鞭:“分兵!” 努尔哈赤怎么着也不会想到,此时的宁远城外不远处的一处密林当中,他心心念念的心肝宝皇太极,手持一把腰刀,踉踉跄跄的,走了进去。 油绿的光芒,在黑暗的树林中闪烁。 皇太极咽了咽口水,握紧了手中的腰刀。 这柄腰刀上边,虽然布满了铁锈,可是终归是给了皇太极一点藉慰。 “啧,狼么?” “虽然不知道朱由校那个小皇帝和袁崇焕到底发生了什么,袁崇焕到底是真要当咱们大金内应,还是假要当。” “这些,都是无所谓的,本贝勒逃出来了,就是最大的好事!” “不论是谁,也别想再把我关进那个小黑屋里去!” “狼再可怕,还能可怕的过明蛮子的关禁闭么?!” 伴随着皇太极如同梦呓一般的低语,几头饿狼从树林之中宛若闪烁一般猛然出现。 皇太极两眼一厉,手中腰刀如同匹练一般,横斩而出。 “打不过朱由校那个混蛋,难道本贝勒,还能被你们这些畜生给欺负了不成?” 第二百九十七章 皇太极的奇妙冒险 “呼,呼,呼!” 皇太极喘着粗气,看着自己面前地面上,被自己一刀枭首的一头灰狼,发出了夜枭一般的笑声。 狼,作为草原上和丛林间的杀手,皇太极自幼以来就多有接触。 可是皇太极从来没有遇到过,攻击性这般凶残的灰狼。 自己这一次,已经击杀了三头狼了,按理来说,如果是草原上那般的小股狼群,在这般减员的情况下,现在应该是已然准备撤退跑路了才对。 可是此时自己面前剩下的这几头狼,却反而攻击性更凶了起来。 野兽的敏锐感知,在此时似乎就像是失效了一般。 看着面前这四头狼的游走摇曳,皇太极爆喝一声,手中腰刀往地上一插,整个人宛若变成了猴子一般,蹬蹬蹬的就爬上了树。 一开始,皇太极之所以想要和这几匹狼游斗的主要原因就是在宁远,皇太极太久没有吃过肉了。 想着倚靠大树,砍死几头狼,吓退狼群之后能够得到肉食的补给。 可现在眼看着这几头狼非但没有被自己吓退,反而在鲜血的刺激下更加凶猛了起来,皇太极清楚,自己只能躲了! 继续打下去,自己体力消耗的会更快,一旦自己体力耗尽,那么几遍自己干掉了这几头狼,自己也绝对没有足够的体力,从这山林之中,返回锦州。 暂时上树,避避风头。 灰狼不会爬树,它们最多在下边摇曳一会,就会离开去寻找新的食物。 皇太极不知道,这些狼群,本就属于独狼,被狼群所不容的被驱逐者。 同为被驱逐者,又在饥饿和严寒的驱使下,结伴而行。 而让这些狼群来宁远外边觅食的主要原因。 就是它们,无处可去,只能顺着血腥来被女真多次扫荡过,残肢断臂无数的这山林之中! 也就是因为吃尸体太多了,这些灰狼才有了如此之强的攻击性。 “嘶~呼~” 搂着自己双臂,皇太极就这么在树上呆了整整一个时辰,方才等到这些饿急了眼的灰狼吞食它们同伴的躯体之后离去。 缓缓从树上爬下,皇太极欲哭无泪的看着雪地上血肉模糊的灰狼躯体,忍住自己心里的恶心,将几块看起来还不错的肉给捡了起来。 在使用雪水狠狠的洗刷干净之后,皇太极将这些肉包裹了起来。 作为一个老练的猎人,皇太极自然知道,这些肉类会引来其他的动物,可是皇太极更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状态,如果还不能吃点肉补充体力的话,那么自己,也会成为其他动物的食物。 看了看天上的明月,皇太极狠狠的捧起一捧雪,擦了擦自己的脸颊。 “乌兰哈你个狗奴才,如果不是因为你,本贝勒的辫子,又怎么会没有?本贝勒的胡子,又岂会被剃掉!” “还有本贝勒那英挺得眉毛!” “你们把本贝勒变成了一个小丑,本贝勒,决计咽不下这口气!” “迟早,要还回来的!” 在心中给自己打了打气,皇太极找寻了一下方向,继续朝着锦州的位置,走了起来。 如今的皇太极,也只能靠着心里的这点意志,才能让他坚持下去,一旦放松了,他也差不多就该死在这冰天雪地之中了。 还好,袁崇焕遵从朱由校的意志,给了皇太极一些御寒的东西,不然就以皇太极这幅样子,他被冻死,只是迟早的事。 谁让如今的宁远到锦州沿线,基本已经没有什么活人了呢? 长途跋涉了快一个晚上,终于在天色放亮的时候,皇太极踏进了一个已经被拆成废墟的村庄当中。 随意找了个看起来还相对完好的房间,皇太极坐在了房间中的墙边,点燃了一抹篝火。 晚上在山林间,他是不敢的。 点燃篝火万一引来了明人的斥候,那该怎么办? 摸着自己的大光头,皇太极惨然一笑。 作为女真的四贝勒,他何时受过这种罪? 两眼一眯,累了一整晚的皇太极,沉沉睡去。 “喂喂喂!兄弟们!你们看!这里居然有个这么白净的男人!” “对对对,看着面白无须,没准是个太监!” “嘿嘿嘿!辽东都乱成这个样子了,咱们几兄弟装神弄鬼装野人的这么久了,别说娘们,连个落单的爷们都没看到!正巧了,老天爷不就给咱们送了这么一个好货色过来么?” 听着耳朵边上响起来的议论声,皇太极两眼一瞪,猛然惊醒。 顺手,就把自己放在身后的那把腰刀,拔了出来。 “你们是谁?!” 开口,下意识的皇太极就说出了一句女真语。 不说还好,一说,皇太极就知道要坏事了。 面前这几个男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善类! 联想到他们之前的话语,皇太极只觉得一股冷气从胯下直到天灵盖。 这些人,有着龙阳之好! 而且,自己开口,还将自己是女真人的事情,暴露了! 果然就如皇太极所料一般,听到皇太极脱口而出的女真语,那几个山匪顿时两眼放起光来。 “老大,听说现在宁远在收建奴脑袋瓜,这一个建奴脑袋瓜,够分不少钱了嘿!” “对对对,但是老三你别忘了,就以咱们的身份,去了宁远,那可不就是去送人头的么?认识咱们的人啊,在宁远城,也不少!” “所以说,大哥三弟,咱们别说这么多了,看这建奴小太监还有一把锈刀,没准是建奴鞑子扫村灭寨之时不小心留下的。” “速速把他拿下,咱们爽完之后,宰了,给他人头带上,万一遇上明国的人,也能换条命不是?” 听着这一连串的话语,皇太极两眼微微眯起,眼中杀意翻涌。 下一瞬,皇太极选择了先发制人,整个人如同利箭一般冲出,手中腰刀瞬息间,斩出了几道妖冶的光芒。 “嗡!” 这几个山匪倒也没想过皇太极会动手这么快,刹那间,其中被称之为老大的那个人,就被皇太极按在了刀下。 “你们,还不让开?把你们身上的财物和粮食,全部给我?!” 一声厉喝,从皇太极的口中喊出。 看着皇太极暴起而动,瞬间就拿下了自己老大的另外两个山匪顿时蒙圈了。 面面相觑了一番之后,从自己的胸口掏出了几个不成样子的脏馒头,放在了皇太极的面前。 “这位大人,这就是咱们哥三的粮食了……你要不要看看?” 第二百九十八章 苟且偷生 皇太极两眼一黑,看着那脏兮兮的几个馒头,眉头深深的锁起。 可是下一瞬,那两个土匪,却悄无声息的摸到了皇太极的身后。 随着他们高举的大棒狠狠砸下,皇太极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大事休矣!” 旋即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伴随着一阵剧痛。皇太极悠悠转醒。 痛! 太痛了! 自己居然没死! 但是身子明显是被绑住了,无法挣扎,无法动弹。 “水!给我水!” 皇太极痛呼了几声,咳嗽了起来。 他很明白,自己既然没有死,那么要么是得救了,要么就是那几个山匪留着自己是有用的。 既然如此,那么自己就不如提出自己想要的要求。 “哟!大哥,这个建奴醒了嘿!” “别说什么建奴,应该叫金国的大人!” “对对对,没错,老二,你别忘了,咱们以后的荣华富贵没准都绑在了这个金国大人物的手里呢!” “来来来,金国的大人,来,喝水!” 随着一个水囊递到自己面前,皇太极浅浅的喝了几口水,然后下一瞬,皇太极的眼如鹰隼一般,猛然的锐利了起来。 看着面前这几个人,皇太极低声道:“你们既然已经打晕了本贝勒,那么你们为何还要留本贝勒一条命?” 听皇太极这么一说,几个山匪互视一眼,哈哈大笑了起来。 “贝勒!果然是一条大鱼啊!如果不是大鱼,你身上也不可能有袁兵备的信啊!” 这话一出,皇太极陡然一惊。 袁崇焕的确给他写了一封信,让他随身携带,等见到了努尔哈赤的时候,面呈努尔哈赤。 可是这一封信,可是被他贴身保存的! 这帮山匪既然知道了这封信的存在,那么说明一个事,这几个人,他们脱过自己的衣服! 想到这里,皇太极只觉得自己心中一股难以言明的屈辱升了起来。 毕竟这几个山匪,可是说过对自己感兴趣之类的话的! 如果自己这个大金四贝勒,真的被这几个山匪糟蹋了,那么这几个山匪给自己解开束缚的那一刻,就是他们碎尸万段之时! “你们对本贝勒,做了什么?” 如同狮子发出的低吼一般,皇太极两眼绽放着厉色,看向了这几个山匪。 这几个山匪摊开了双手,看着皇太极,面带悻悻之色。 其中带头的那一个面带苦色,低声道:“这位贝勒爷,咱们一开始的确是想着要冒犯你,可是看到你身上带着的袁兵备信件,咱们就收手了!” “不仅收手了,还给你把衣服穿上了不是?” “哎对对对!老大还给我揍了一顿,说我毛手毛脚的嘿!” “不过,你这贝勒,在你们大金,算是个什么级别啊!比袁兵备要小应该!” 听着这些话,皇太极反而好奇了起来。 为什么这些人明明看起来都是普普通通的山匪,居然能够识字,还能够知道自己那封书信是袁崇焕写的。 更能够因为那一封书信,就觉得自己是个大官,所以停下了他们的罪恶之手,反而只是将自己绑了起来。 “你们,难道都能识字?” “不然你们为何会知道,这书信是袁崇焕写的?” 山匪三人中被称为大哥的那个人揉了揉自己的脑门,低声嘟囔道:“还不是因为以前在城里的时候,见到过袁兵备张贴告示?” “别以为我们兄弟识字,我们认识的也就袁崇焕那三个字而已。” “不过,金国的这位大人,你既然都能有咱们袁兵备的书信,说明你是金国的大人物。” “说,你这个贝勒,到底是个什么官!” 皇太极细长的双眼眯起,从他们这几人的话语中,皇太极听出来了一丝不对劲。 袁崇焕居然都将他的鼎鼎大名,宣传的连寻常的土匪都认识怎么写了? 甚至就连他的这个名字,都能当成护身符来用? 连土匪,都这么服他? 难不成这个袁崇焕他的野心,很早以前就开始了么? 很早以前,这袁崇焕就想让大明关外只知道他的名字,而不知道天启帝的存在了? “你们给我解开!” “贝勒的意思,就是皇子!” “本贝勒,就是大金四贝勒,爱新觉罗·皇太极!” 这话一出,三个山匪顿时浑身汗毛倒立。 好家伙! 抓了一个皇子,自己兄弟三人,还准备在他身上爽一爽? 想到这里,三人顿时面面相觑。 “老大……这皇子,要么咱们还是杀了他,带回宁远去领赏……” “没错啊大哥,这皇子好歹也是皇家出身,咱们那么侮辱他了,放了他,必是一条死路啊!” “对对对,老大,这身份地位,咱们对他干了那种事儿,甚至还扒了他的衣服,这肯定是砍脑袋的事。” “宰了他!咱们杀了一个建奴皇子,回大明,想必也会功过相抵的?!” “当大明的良民,也好过现在就被砍了脑袋要强啊!” 听着自己两个小弟的七嘴八舌,山匪老大露出一个狞笑,抄着边上皇太极那把锈迹斑斑的长刀,走向了皇太极。 “皇太极是?刚才爷两个兄弟的话,你也都听到了,对?” “你说说,是让爷宰了你,还是你给爷打一个包票,给咱们爷三高官厚禄?” 看了看面前男人狰狞的面庞,皇太极眼中生出了一抹寒意。 哪怕是在宁远城,受了那么多的屈辱,自己都能够忍耐下来,何况现在只是三个山匪? 这三个山匪,稍稍糊弄一下就好了! 而且自己想要回锦州,按照如今关外的局势,就靠着自己想要回去是千难万难的,这三个蠢货虽然说没啥本事,但是看这身板,想必作为护卫,还是没问题的。 更别提他们好像本就是大明的重犯,只要自己能够好好的哄着他们,没准他们能够一路将自己送回去! 想到这里。 皇太极头一抬,脖子一梗,一字一句道:“你们三人,可曾听过桃园三结义的故事?本贝勒,愿意与你们结义,做生死兄弟!” “只要你们愿意陪本贝勒回到大金国,那么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第二百九十九章 告诉我! 袁崇焕怎么着都想不到,自己只是为了让辽东百姓服众的这么个举动,落在了此时的皇太极眼中,就成了他袁崇焕早有预谋早有野心的铁证。 加上朱由校让袁崇焕和皇太极斡旋从而套取建奴情报,袁崇焕这么给皇太极一放。 皇太极还真就觉着,袁崇焕是想着借这个机会成为第二个李成梁了! 偌大的辽东,本就是英雄豪杰辈出的舞台,而多这么一个袁崇焕不多,少他这么一个袁崇焕,也同样不少! 但是有野心,自然就有着他的利用价值,更何况袁崇焕这个袁大兵备,如今执掌的是整个宁远城! 虽然说皇太极不清楚朱由校出城是要去干什么了。 可是皇太极知道,自己老爹努尔哈赤满脑子想着的,就是给宁远城打下来! 彻底鲸吞关外! 如今有着袁崇焕作为内应,那么宁远城这座坚城,将会成为大金的囊中之物。 所以在此时收到的屈辱,那都是无所谓的,大局为重! 挑了挑眉,端起了手中缺了一个大口的酒碗,皇太极看着面前的三个山匪,高呼一声道:“本贝勒皇太极,愿意与三位兄弟,义结金兰!” “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 “不知道几位兄弟,高姓大名!都是哪年生人!” “本贝勒,爱新觉罗·皇太极,今年,33岁!” 这话一出,几个山匪顿时瞪大了眼睛,满眼都是不敢相信。 皇太极看着皮白肉嫩,高高大大,原本这几个山匪还以为皇太极不过二十来岁。 可一听这皇太极所说的他都三十三了,这几个山匪只能面面相觑。 其中自称老大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道:“我,赵铁柱,三十一岁。” 老二咽了咽口水,擦去了眼中的不敢置信,低声道:“我,周云才,二十六岁。” 老三嘟囔道:“大户人家的人就是和咱们不一样嘿,三十三了看着跟个娇滴滴小娘似的。” “我,曾友德,二十二岁!” 皇太极的两眼微微眯起,这三人的年龄比自己要小,皇太极是可以猜到的。 毕竟饱经风霜的人,老的是会比自己这种养尊处优惯了的人要快。 可是皇太极怎么着都没有想到,这老二老三,居然能够这么年轻。 二十六岁,二十二岁,这两人看着都奔着四十去了! 而这两个家伙,表现出来的,可也一点都不像是他们这个年龄该表现出来的,反而更是像两个见惯了生死的山匪一般。 这样的人,如果大明朝都是这样的人,都是这种漠视生死的人。 那么大明,将会何等可怕? 摸着自己的下巴,皇太极眼中闪过一抹杀意。 这三人虽说如今和自己所谓的义结金兰了,可是皇太极从来就没有想过,真的会放过他们。 杀! 是必须杀的! 就像是乌兰哈一般,见过了自己最为狼狈的样子,如果不杀的话,自己还何以立威? 可是这几个人透露出来的消息,却也让遭遇了这么多冲击的皇太极变得更加谨慎了起来。 皇太极明白,自己终要面对的对手,不是他人,而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天启皇帝。 看了看面前这几个人,虽然说皇太极下定了心思要杀他们,但是终究如今的皇太极,还是需要他们的力量。 “既然如此,那么本贝勒就托大,当这个大哥了!” “三位弟弟,待到咱们回了大金,本贝勒,一定不会亏待你们的!” “可惜了,本贝勒逃出宁远城太急,没有带上美酒,今日结义,咱们也只能以雪水代酒,不然的话,定要和几位老弟一同,喝个痛快!” 听着这话,赵周曾三人呵呵一笑,也端起了手中的酒碗。 将那化开的雪水,一口饮尽。 看到这一幕,皇太极心中一喜,笑道:“几位兄弟,不知道你们可愿意随大哥我,一同前去锦州城?” “如今我大金和明蛮子决战在即,大军也好,还是父皇也罢,都在锦州城里。” “几位兄弟,可想建功立业?” 就在 曾友德两眼眯起,看着皇太极说道:“大哥,虽然说咱们兄弟几个,愿意当你的兄弟,愿意和你义结金兰,可是这不代表咱们几兄弟,就愿意去跟大明拼命了。” “虽然说大明这个时候已经大不如前,可是咱们兄弟,只是普通的山匪罢了,你指望我们三个人抄刀子为你作战,你好歹得提供我们兵器,队伍不是?” 曾友德话音刚落,皇太极猛然一拍大腿。 他突然想到了自己的亲兵们! 自己虽然败退了,可是以老爹的习惯,自己的那些部众可不会被老爹带走,他们更大的可能是被留在了原地! 等待着自己的其他兄弟们回来接收! 最有可能的,就是阿巴泰! 而阿巴泰这个莽夫,在皇太极的眼中,根本构不成威胁! 只要自己能够回到杏山驿,那么自己就能须臾间夺回话语权! 对此,皇太极深信不疑! 而后,杏山驿这个自己曾经的驻地,现在应该还有着整整五千蒙古骑兵! 加上阿巴泰带来的人马,自己很可能一举就能够拥有近万人的大军! 手握这一股力量,皇太极完全有信心,能够去跟离开了天启帝的宁远城磕一磕! “有有有!当然有!不就是兵器和下属们?几位兄弟你们作为本贝勒的兄弟,你们又怎么可能没有兵马?” “做大哥的怎么能那么亏待你们?兵马武器,都会有的!就在前边不远处的杏山驿,那边就有本贝勒的兵马在!” “不如咱们这就启程,前去杏山驿如何?” 然而在听到皇太极口中兴奋的说出的杏山驿几个字之后,赵周曾三人却是互视一眼,摇了摇头。 其中赵铁柱还面色艰难的咽了咽口水。 “大哥,不是我怕了,但是真的,咱们别走那一线了,咱们,换条路……” “添桥到杏山那一线,前几日发生了大战,尸横遍野啊……” 听到这话,皇太极刚还欣喜若狂的面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 前几日。 前几日! 前几日特么正好是天启帝带着人马出城的日子! 天启帝,天启帝这个明国的小皇帝,又对大金,做了什么? 一把扯过赵铁柱的衣领,皇太极瞪圆了双眼,声嘶力竭的问道:“尸横遍野,是什么尸体?是蒙古人的?还是大金的?还是你们明蛮子的!?” “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第三百章 设局坑奴酋 皇太极的呐喊,让赵铁柱的脸上出现了一抹不爽气愤之色。 一把掀开皇太极抓着自己衣领的手臂,赵铁柱两眼闪过一抹杀意道:“大哥,还请注意一下你的身份,你把咱们当兄弟看,咱们才会把你当兄弟,你把咱们当敌人,你凭啥指望咱们把你当兄弟?” 看着这一幕,皇太极一阵愕然,自己确实是激动的过分了点。 但是这种大事,自己作为大金的皇子,又岂能对此无动于衷? 大金败了,甚至听起来,还像是惨败! 从添桥到杏山,这一线全面溃败,满地都是残肢断臂! 知道陈兵在添桥的,只有可能是阿巴泰! 皇太极确信,以自己其他几个兄弟的本事,他们是不会想到在添桥设伏,预备明军到来的。 所以皇太极很想知道,很急切的想知道。 阿巴泰输了,那么他到底是逃掉了,还是身死? 这事关皇太极日后的计划,皇太极又岂能不急。 轻轻的在心中梳理了一下心态,皇太极长叹道:“几位弟弟,是大哥失态了,但是你们是知道大哥的,大哥身为大金皇子,对于大金的战事自然有着迫切之心。” “那镇守添桥的大金主将,也是为兄的兄弟啊!” “添桥大战,我很可能兄弟战死,这让我如何不去激动!还请三位弟弟能够谅解为兄啊!” 看着皇太极的态度诚恳,赵周曾三人的面色稍稍缓和了一点,他们也很清楚自己的兄弟惨死或失踪之后,他们的心情。 所以皇太极的这幅表现,倒也的确能够让他们理解。 曾友德的眼中闪烁着一抹难以言说的光彩,不时的打量着皇太极。 而求知欲爆棚的皇太极却没有发现,反而是极为诚恳的看着赵铁柱问道:“二弟,还请告诉大哥,你是如何得知那些事情的?” 看了看皇太极,赵铁柱唏嘘道:“据闻,添桥守将乃是女真悍将爱新觉罗·阿巴泰,率军冒进,被大明击溃。” “主帅阿巴泰,战死。” “另外,大哥,你也甭担心我这消息的来源不准确,这消息,是如今辽东大道上混日子的人里几乎可以说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毕竟事儿就发生在几天前,明人更是直接就在战场两边竖起了京观。” “大哥,你还想去添桥和杏山那边么?” 这话一出,皇太极悲鸣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七哥用兵谨慎,天下无双,在昔日的萨尔浒之战中亲眼见识过轻兵冒进的下场,他又怎会轻兵冒进?” 比起自己其他的那些兄弟,皇太极作为努尔哈赤第八子,自然跟阿巴泰这个努尔哈赤第七子走的更近。 不同于莽古尔泰那对所有人都几乎无差别的凶残暴戾,阿巴泰固然也是以凶狠出名,可是对于自己的家人,阿巴泰还是极好的。 而阿巴泰和皇太极的这一对兄弟组合,也是努尔哈赤乐意见得皇太极这个心肝宝去出征的最大因素。 阿巴泰英勇善战,皇太极智勇双全,这么一对兄弟,同心协力之下,能够发挥的作用比起单独一个要强得多。 所以虽然皇太极做好了阿巴泰战死的准备,但是皇太极万万没有想到,阿巴泰这个哥哥,真的死了! 曾友德摊开双手道:“大哥,这人死如灯灭,淹死的都是会水的。” “谁知道你的七哥阿巴泰,到底是怎么死的呢?” “老大,哦不,二哥之前前往杏山打猎,曾经亲眼见到杏山道上死伤遍地,其中混杂的大多数都是蒙古人和女真人的尸体。” “反倒是大明的尸体,几乎没看到什么。” “所以啊,不用像都能猜到,肯定是咱大金惨败了。” 听着曾友德的话,皇太极面上露出一抹粲然,颓废的坐在了地上。 “既然如此的话,那么咱们,还是只能去锦州了。” “以朱由校那竖子的习惯,本贝勒带来的人马,应该被他杀光了。” “朱由校,就是你们明国的皇帝!” 曾友德两眼微微眯起,心里似乎开始盘算起了什么,而一旁傻站着的周云才却是双眉一挑道:“大哥,你说的那个人,叫啥名字来着?” “阿巴泰?我好像听说过这个人!” 这话一出,皇太极宛如抓到了希望一般,一把抓过周云才的双臂,低声道:“三弟,你知道我七哥的所在么?” 周云才呵呵一笑,薅了一把自己颔下长须道:“没错,我知道!” “前几日小弟打探消息的时候,听说蒙古那边来了个什么泰的人,吃了败仗,然后到了锦州!” “如果大哥你说的这个人,也是从蒙古来的,那么没准还真就是这个阿巴泰了!” 锦州,锦州! 听着这两个字,皇太极咬牙切齿道:“本贝勒失去的,本贝勒一定要亲手夺回,三位兄弟,今日咱们既然已经义结金兰了,那么还请三位兄弟护送本贝勒回锦州!” “金银财宝,高官厚禄,美女美酒,本贝勒一定会管够的!” 这话一出,赵周曾三人互视一眼,眼中都出现了一抹期待之色。 …… 看着前方的大茂堡,朱由校不由心中开始思惆了起来。 如今的宁远城内,袁崇焕大概是给皇太极放了。 接下来要看的,就是袁崇焕的演技到底如何。 宁远城,不容有失,自己甚至给了袁崇焕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泄露真实军机给建奴的机会,就是为着让宁远城的坚守可以更长一些。 如今自己亲率一部,远离锦州北上,意图打穿蒙古。 根据斥候信报,自己的身后,的确有着一支八旗大军正在奔袭而来,自己的计划,没准已经成了。 成功的吸引了努尔哈赤朝着自己而来。 甩了甩手中马鞭,朱由校看向满桂,低声道:“满桂将军,你说这大茂堡中,如今有建奴,还是没有建奴?” 满桂沉默了一刹,摇了摇头道:“陛下,如今的大茂堡中,应当不会有建奴的存在,建奴动用兵力运输物资粮草,既然走的是流水堡沿线,那么就不会绕道来大茂堡。” “何况在建奴起兵之前,大茂堡也是咱们宁远负责修缮,所以末将可以拍胸脯保证,大茂堡不是一个合适藏兵的地方。” “不仅不合适藏兵,甚至于大茂堡一旦不是战时,几乎都没有任何意义,因为不论是补给,还是周边人口,大茂堡都不合适作为一个居住百姓的堡垒。” “这一点,想必老奴酋也心知肚明,所以他才不紧不慢的保持着和咱们大军的距离,就是为了将咱们逼上绝路。” “毕竟再往前,就是大尖山了。” 听着这话,朱由校两眼不由放起了光来,既然老奴酋也知道这大茂堡不适合藏兵,那么自己大可以反其道而行之! 在这大茂堡,狙击一遍建奴! 第三百零一章 大摆空城计 想要阻击建奴,其实并非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特别是如今朱由校麾下的人马中,最多的是蒙古骑兵的这个情况下。 带上了满桂的几百人,外带自己的几十个护龙卫,加上零零散散三千余人的蒙古骑兵和一千余人的女真降卒,构成了如今朱由校麾下的班底。 在这么个班底之下,朱由校想要在本就不合适作为埋伏的大茂堡阻击建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可同样的,高风险高回报,这份挑战一旦完成,那么朱由校就算是彻底的收拢了这些降卒的心。 扬了扬手中马鞭,朱由校看向身边的满桂道:“满桂,你说说,这大茂堡如果朕想把它炸了,需可行否?” 这话一出,满桂陡然一惊,天启帝这话说着可不像是说着玩的。 这代表着,天启帝真的想要炸了这大茂堡! 眉头一锁,满桂沉思了起来,这天启帝也没带多少火药啊,就想着炸了大茂堡,这是怎么来的念头? 但是不得不提,如果能够炸了占据要道的大茂堡,那么毫无疑问,建奴的奔袭将会受到极大的阻碍。 “回禀陛下,末将认为,炸了大茂堡,无非就是咱们大明收回辽东之后需要花些人手来修缮一下。” “但是对于这一次咱们前去大尖山的路途,有利无害,甚至如果安排得当的话,咱们还能狠狠的坑一波老奴酋!” “建奴的动手能力,嘿嘿,可堪忧着呢!” 听着满桂的回复,朱由校手中马鞭重重抽下,高声道:“进军大茂堡整备!” 虽然说带的火药不多,可是以大明此时修缮建筑所用的那些大石块之类的玩意儿来说的话,朱由校可不觉得自己带着的那些相当于一战的手雷,炸不坏这大茂堡。 更别提后世的朱由校的身份决定了朱由校知道,在什么地方埋下火药,引爆起来造成的城墙损毁更加严重。 而天启铳的存在,也成了如今可以远程引炸火药的方程式。 吩咐完了护龙卫的任务,朱由校拍了拍乌兰哈的肩膀道:“狗奴才,你说说,如今努尔哈赤带着的那些人,如果在这无关紧要的大茂堡就折损过半,你说努尔哈赤会怎么做?” 努尔哈赤求战心切,因为他带着的毫无疑问都是他自己的亲军。 而努尔哈赤的亲军,是如今八旗里边,最为精锐的那一撮! 这一撮人如果不能参加最终决战,那么努尔哈赤估计自己是过不去自己心里那一关的。 毕竟努尔哈赤年龄摆在那里了,这一战,很可能是努尔哈赤对大明动兵的最后一战。 能够击杀或者俘虏自己这个大明皇帝,毫无疑问就是努尔哈赤最大的战功! 听着天启帝的话,乌兰哈低头道:“回禀陛下,老奴酋所带的军马,乃是建奴绝对的精锐,令行禁止这些,对他们而言只能说是基本功。” “上一次在辽东大道上那一战,虽然说陛下和老奴酋有过一次接触,但是彼时的老奴酋过于轻敌,所以他麾下的那些人马,并没有表现出应该有的战力。” “可是如今,老奴酋本就是为战而来,那么陛下,你要做好打一场艰苦战斗的准备。” “老奴酋的亲卫效仿了三国演义和三国志中,曹孟德的练兵之法。” “和那虎豹骑一般,只有百夫长,才能够担任老奴酋亲卫中的小兵!” 听到这里,朱由校两眼一眯。 精锐? 虎豹骑? 这样的人马,杀起来努尔哈赤才会心疼! 努尔哈赤心疼,就是朱由校想要的! 甭管原本的历史上,因为什么事情,这一支堪比虎豹骑一般的军队没有被皇太极拉去和大明作战。 导致满清入关,作战的主力部队大部分都是大明投降过去的。 可是如今的建奴,做主的是皇太极吗? 不是! 是努尔哈赤! 更别说现在的皇太极回归建奴之后,还能不能有原本历史上的那个地位都不一定。 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朱由校点头道:“朕知道了,朕从未小觑过努尔哈赤这个老奴酋,他能够白手起家带领女真从大明的疥癞之患变成如今的心腹大患,不可能是个无能之辈。” “上一次在战场上的相遇,朕也看到了努尔哈赤作为统帅的豪情。” “这也是朕为什么一定要亲自带兵,带着努尔哈赤转这么一个圈子的原因。” “朕相信,他一定会来!” 乌兰哈低着头,心里却不断的泛起涟漪。 天启帝也好,还是天命帝也罢。 这两位皇帝的心思,他乌兰哈是一点都把握不到。 这两人的博弈,在乌兰哈的眼中,恍若天书一般。 就比如说现在的乌兰哈就压根不明白,为何天启帝这般驽信追来的人肯定是努尔哈赤一般。 如今的锦州城,可以带兵过来奔袭的,可不只有一个努尔哈赤。 作为和朱由校一同在锦州城下放过火的人,乌兰哈可是在锦州城头看到了另外那几位大金贝勒爷的旗帜! “行了,别发呆,乌兰哈,你带着你的人,修整一番之后,先撤出大茂堡,作为策应。” “朕啊,打算给努尔哈赤玩上一出空城计!” “只是不知道这老奴酋,会不会和司马懿一般,被朕轻易惊走啊!” 就如同满桂所言一般,此时的大茂堡作为一个鸡肋之地,建奴都懒得去拆除。 所以保留了大部分城防措施的大茂堡,反倒给了朱由校一个唱空城计的机会。 在城头上待着,只要看到了努尔哈赤的大军,那么将他们引入大茂堡,就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 “唏律律!” 勒停了自己的战马,努尔哈赤在距离大茂堡近两里地的位置,眯起了自己的眼睛。 自己追击的就是大明小皇帝,对于这一点,努尔哈赤无比的确信。 可是这大茂堡的城头上,为何会出现小皇帝的大纛? 难道那小皇帝不知道,大茂堡不是一个合适防守,合适设伏的地方么? “来!图图勒,你眼睛好使,你给朕看看,那大茂堡的城墙上,是真人还是假人?” 一把拉过一个自己从草原上带来的射雕手,努尔哈赤低声咆哮着问道。 明知道大明有着可以将海东青射落的手段,努尔哈赤这一次出行,倒也没有带上自己的爱鹰,毕竟相处了那么久,努尔哈赤和他的爱鹰也有了感情。 更何况说,在这么个距离之下,射雕手的眼神,也足以看清城楼上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图图勒双眼宛若鹰隼一般,看向了城楼之上。 “回禀陛下,城楼上是真人,其中有一年轻小将,就如陛下所说一般的打扮!” 这话一出,努尔哈赤冷笑一声道:“小皇帝这是穷途末路了?学着诸葛孔明,唱着一出空城计?” 第三百零二章 炸个痛快 只是可惜,你朱由校是诸葛亮,我努尔哈赤可不是司马懿! 这句话,被努尔哈赤藏在了心里,没有说出来。 反而看着那大摆空城计的大茂堡,努尔哈赤只觉得,这是朱由校这个明国皇帝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已经走到了无棋可下的绝境了。 不然的话,谁闲的没事做会将自己置身于危难之中,在两军阵前大摆空城计? 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努尔哈赤的两眼陡然变得锐利起来,手中马鞭一举,看着前方大茂堡,一字一句道:“将士们!你们都是我大金的好男儿,咱们大金南征北战,遇到的最强悍敌人,也就莫过于明朝蛮子。” “就在前方,就在大茂堡之内,明国蛮子的皇帝,此时此刻,就在那里!” “甚至于明国蛮子还准备大唱空城计,遮掩他们虚弱的事实!” “将士们!来!回答朕!你们是司马懿那等胆小怕事,贪生怕死的人么?” 听着努尔哈赤的策问,努尔哈赤带来的这几千金兵先是一阵哗然,接下来,却是万众一心一般,齐声呐喊的:“不是!” 哗然的地方,是努尔哈赤这个大金的皇帝终于说出了这一次奔袭的主要目标。 明国皇帝! 明国皇帝的地位,在女真而言,可以说是人尽皆知,毕竟他们在几年之前,还算得上是明国的藩属。 也就同样的,他们都知道明国皇帝亲临前线代表着什么! 看了看群情激奋的大军,努尔哈赤满意的笑了笑,朗声喊道:“全军出击!敌在大茂堡!冲哇!” 大茂堡不论从地形还是地段来看,都不合适据城而守,朱由校选择在这么个地段唱空城计? 我笑你朱由校无谋! 我笑你大明短智! 努尔哈赤发动了冲锋,甚至于一边冲锋,努尔哈赤还在一边狂笑。 随着城墙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努尔哈赤甚至都能用他浑浊的双眼,看到城头上朱由校的那杆大纛! 那杆旗,动了! 如同发号施令一般! 可是这一幕落在努尔哈赤的眼中,却成了朱由校眼见空城计失败,选择落荒而逃的铁证。 看着城头上的动作,努尔哈赤厉喝道:“将士们,胜利就在眼前!朱由校那个小皇帝的空城计,被朕看破了!” “冲进大茂堡!活捉小皇帝!” 而此时,身处大茂堡后方的朱由校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千里镜,低声道:“建奴以入朕彀中了,等建奴大部分进入大茂堡之后,引爆!” “努尔哈赤这个老奴酋估计此时还在偷笑,他必然以为,朕是因为他看破了朕的这一出空城计,选择了落荒而逃。” 在朱由校边上站着的乌兰哈恭恭敬敬道:“陛下计谋,神鬼莫测,谁能知道那悠悠的大茂堡城头站着的,不过是几个木人草桩。” “护龙卫的衣甲,配合上城头的风力,和雪所打下的基础,这三样,缺一不可。” 满桂眼中满怀感慨之色,朗声道:“护龙卫作为和老奴酋有过交锋的军队,他们的服装,能够让老奴酋确认城头上的目标是谁。” “木桩用白雪覆盖根基,打好基础,伴随着雪化,就会出现左摇右摆。” “加上城头上挂起的风,更是能让大纛也成为吸引老奴酋视线的道具。” “三者合一,老奴酋,定然会冒然冲入大茂堡中。” 看着这两个人,朱由校嘴角一挑。 努尔哈赤如今最大的问题,就在于他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自己这个明国皇帝的身上。 从杏山驿突围之后,朱由校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疯狂的挑衅努尔哈赤的底线。 截断军粮,攻击锦州军心,甚至于还在锦州放了一把火。 在放了这一把火之后,还带着人马牵着努尔哈赤的鼻子,带着努尔哈赤在锦州外溜了一个大弯。 而后更是从容的在锦州城眼皮底下玩了一手灯下黑,躲在流水堡中,客串了一把给建奴输送物资的后勤队。 朱由校可清楚的很,随着自己身份的暴露,这些天里从流水堡运送去锦州城的粮草,努尔哈赤可不一定还敢去让自己的部下食用。 毕竟以努尔哈赤的性格,天知道,这些从明人手中运来的粮草,有没有被明人做过手脚? 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如今,为了让努尔哈赤这个大金的皇帝,彻底的失去理智。 朱由校自打来了辽东,就一直在试探努尔哈赤,直到交锋过后,朱由校才明白过来。 努尔哈赤,终究是老了! 老顽固也好,老顽童也好,人老了,就容易偏执,更容易意气用事。 作为上位者,努尔哈赤一旦选择了一条错误的道路,以他此时在女真的地位,又哪有什么人能够去劝阻?? 如今的努尔哈赤甚至就连大茂堡上的人,唱的到底是哪一出都弄不明白,这足以证明努尔哈赤已经上头了! 刚愎自用,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看着努尔哈赤的前锋大部分都冲入了大茂堡中,朱由校两眼眯起,这些建奴,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对劲! “启禀陛下,大茂堡是空的!里边有明人和蒙古人整顿过的痕迹,但是没有看到人!” “启禀陛下,大茂堡城头是假人,全副武装的假人!地上有融化的雪水,看来是明蛮子设置的陷阱!” “启禀陛下,大茂堡的城墙之下,多了很多狗洞!之前咱们经过大茂堡的时候,几乎都没看到过这些玩意!” 努尔哈赤勒马停在了大茂堡的城门之外,听着自己的前锋不断回转过来的讯息,不由得双眉紧锁。 中计了? 可是朱由校那厮他玩这一出也没什么道理啊! 大茂堡不能攻不能守的,也就是作为辽东一条难得的可以遏制蒙古人随意入境的前头堡罢了。 朱由校会选择在这里停留,其中必然有诈。 狗洞?城墙之下? 努尔哈赤好像察觉到了一点什么。 就在距离城墙越来越近的时候,努尔哈赤胯下的宝马突然长嘶了一声,人立而起。 看着这一幕,努尔哈赤瞳孔骤然猛缩。 自己的宝马跟随着自己浴血奋战那么久,努尔哈赤当然明白自己的战马此时的表现是怎么一回事! 这附近,有火药! “撤退!全军撤退!这是明人的陷阱!” 努尔哈赤一拍自己战马的马臀,声嘶力竭的怒喝着。 朱由校从千里镜中看着努尔哈赤停留在城墙外的表现之后,就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当看到努尔哈赤战马人立而起的那一刹,朱由校将拳头握紧,厉声道:“开铳!” 伴随着朱由校的声音,朱由校身边早已做好准备的护龙卫纷纷扣动了手中长铳的扳机。 “轰!” 随着一阵响彻天地的巨响,大茂堡的城墙,猛然掀起。 第三百零三章 满桂,你过来! 如同天崩,如同地陷,这猛然炸响的声音,让努尔哈赤为之胆颤心惊! 如果不是胯下的宝马嗅到了味道的不寻常,如果不是在发现明人大量制造火器之后所给自己宝马做的针对训练。 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努尔哈赤想都能想象得到。 看着刚才还有模有样的堡垒如今变作一片废墟,努尔哈赤长长的嘘了一口气。 “朱由校啊朱由校,你虽然年少,但是着实是给朕好好的上了一课啊!” “是朕疏忽了,居然会以为你陷入了穷途末路。” 心里一阵后怕的努尔哈赤勒住了自己的战马,按着自己战马的头颅,安抚了起来。 眺望四周,虽然说自己带的人马都是精锐,可是面对这突如其来犹如地龙翻身的大爆炸,也终究难免人心惶惶。 更何况为了追袭朱由校,努尔哈赤带着的这些人,可是全员骑马。 马匹和人可不一样,受惊的战马发起疯来,即便是训练有素的骑兵也不一定能够安抚得住。 何况是骑马步兵的女真军? 看着自己部下们手忙脚乱的样子,努尔哈赤双眼眯起,看向身旁的一个斥候道:“博尔吉朗!你去给朕看看大茂堡到底是什么模样!” “虽然说刚才的爆炸极为巨大,但是如今虽然尚未尘埃散尽,但是就以现在大茂堡并没有全部炸塌!看着不像是用了大量火药,将整个大茂堡全部炸上天。” “本部骁骑不能白死,更不能不管不顾,如今的大茂堡中应该还有我军将士存活,速去打探!” 虽然嘴上说着不能白死,可是努尔哈赤的心中此时却是无比剧痛。 都是自己的子弟兵啊! 连敌人都还没见到,就战死了这么多! 而且还是因为自己这个皇帝的失误冒进导致的。 此时的努尔哈赤心中不仅仅只有后悔,更还有着无比的愤怒。 不仅仅是因为天启帝而愤怒,更多的,是努尔哈赤对自己的愤怒。 “朕戎马一生,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犯了这等轻敌的大错!” 眯起了自己双眼,努尔哈赤嘴角微微下垂,面色看起来无悲无喜,可是不论是他的哪一个部下都知道,这是努尔哈赤这位天命帝疯狂之前的征兆。 失控与否,一线之间。 “启禀陛下,如今的大茂堡,城中我军的袍泽兄弟,其中很多人都还活着,可是如今的大茂堡已然成为一片废墟,我军应该如何处理才能够解救出城里被围困的兄弟们?” 听着这个斥候的话,努尔哈赤紧绷着的心弦终于放松了下来。 没死完就好,没死完就行! 长叹一声,努尔哈赤低声道:“此战不利,乃朕之过也!” “如今小皇帝就差一步即将抵达大尖山,我们如果继续在大茂堡浪费时间的话,那么小皇帝就可以从容撤入草原,一旦小皇帝撤入草原,那么就将是莽古尔泰直面小皇帝的兵锋了。” “虽然朕相信莽古尔泰,可是朕同样寄以厚望的阿巴泰和洪台吉都惨败给了小皇帝,这让朕如何放心的下去?” “朕已经失去了两个儿子,朕不想再失去莽古尔泰了!” “所以听朕军令!大军开拔!留几个人通知大茂堡的将士,让他们整理袍泽尸首,先行折返锦州,咱们大军继续追袭小皇帝!” “小皇帝在大茂堡设伏这一点虽然超出了朕的想象,可是以大茂堡被炸的这个样子,要说小皇帝手中还能有多少火药,朕是不相信的!” “将士们!没有火药没有火器的明军,你们怕吗?!” 努尔哈赤瞪圆了双眼,发出了叱咤风云的厉喝声。 就在努尔哈赤的厉喝声之后,他身边一骑拍马而出道:“启禀陛下,明蛮子就算手里有火器,有火药,末将都不带怕的!何况他们现在手里还没有火器火药了!” “末将愿为先锋!去斩将夺旗立这首功!” “末将,早就眼馋明国小皇帝手中那杆亮银长枪久了!” 听着这话,努尔哈赤两眼一眯,低声道:“兀库儿!你要知道,明国小皇帝非一人可胜,你还想着去跟他大战么?” “从痕迹来看,朱由校带的人马其中大部分都是蒙古人和咱们女真人,这些人很可能就是朱由校在击破了阿巴泰之后收编的。” “他们不可能说对朱由校这个新长官彻底臣服,所以兀库儿,朕给你一个机会!” “你的武艺,朕也知道,在大金算得上极为出挑,可是朕还是觉得,你不一定能够战胜明国小皇帝,多带点人马,朕让你当先锋!” “一定要做到杀几个人,见一点血,让这些明人的血,来鼓舞咱们大金的士气!” 兀库儿面色一愣,朝着努尔哈赤抱拳道:“末将遵命!这就点起本部五百骁骑,为陛下前驱!” “末将的本部如今都已经安抚好了战马,完全可以出动了!” 挥了挥手,示意兀库儿离开,努尔哈赤低声道:“可惜了朱由校你这小儿,火药带的少了点,不然朕可能真就要伤筋动骨了!” 透过千里镜注视着大茂堡方向的朱由校撇了撇嘴,低声道:“不行啊,火力还是不足,不然的话努尔哈赤灰都可以扬了。” “不过努尔哈赤的战马居然能够预警,看来不是什么普通战马啊,跃马檀溪这些事情,看起来还是有着几分可信度的。” “终究还是需要多准备一点武器弹药才行,如今的大明朝虽然说手工技术能够折腾出一战早期的那些技术,但是没有车床流水线,终究还是无法达成量产。” “啧,这建奴中,居然有几百个人作为先锋,先行一步冲出来了?” 朱由校犯了华夏人自后世那一次抗米援朝之后就会出现的火力不足恐惧症,但是如今的战果,取得的也差不多了。 看着千里镜中出现的那一幕,朱由校嘴角一挑。 先锋? 亦或者说是前驱? 在两军相交的时候,先锋这玩意往往承担承担的就是冲阵立首功,打破局面的作用。 努尔哈赤不可能不知道两军的距离,在这个距离之下,他放出了先行部队,很有可能是觉得,这支部队能够立个首功,来稳定一下在大茂堡被炸了之后的军心。 不过看着就这么几百人,朱由校倒是觉得,自己可以将这些人,迅速的全部吃掉! 将千里镜别在腰间,朱由校拍了拍手道:“满桂,你过来!” 第三百零四章 践行 区区几百人的前锋,朱由校当然不会太过于放在眼里。 甚至就在此时此刻,朱由校还想要复刻一波有着华夏千古无二勇武的项羽一波操作。 本身随着自己这段时间的动作,自己招降的这些蒙古人和建奴,都已经开始有了归属感。 而现在努尔哈赤选择了分兵,更是让朱由校有了一个一举收服这些人马心思的机会。 “启禀陛下,末将在!” 满桂昂首挺胸,喜不自胜的看向了天启帝。 和这些蒙古人以及女真人不一样,随着这些天的作战,满桂对朱由校这个天启帝的认可,已经达到了一个极为可观的地步。 甚至可以说得上一句,奉若神明! 曾经压着大明打了那么久的老奴酋努尔哈赤,在面对天启帝这个皇帝的时候,表现得就如同一个老奴酋一般的乏力。 区区几骑,就能牵着老奴酋的鼻子走,让老奴酋在海边无能狂怒。 到了大茂堡,又是简简单单的几个草人桩,就将努尔哈赤的近半精锐,死死的困在了大茂堡的废墟当中。 算无遗策,外带武勇无双! 最最最可贵的,是这个皇帝还有着容人之量和用人之能! 这样的主公,毫无疑问是所有武将梦寐以求的。 如今天启帝呼唤自己,想必是天启帝有所嘱托,有所任务! 要用自己了! 满桂又岂能不高兴? 朱由校瞥了一眼满桂,轻轻一笑,淡然道:“满桂,你看看,这建奴如今,是膨胀了啊!” “甚至敢于出轻兵,想要冲击咱们大军的后方,从而稳定他们的军心。” “咱们这一支人马啊,成了建奴眼中,用来稳定军心的道具了!” “不过说到底,朕也明白老奴酋是怎么想的。” “沿途上甭管是蒙古人还是女真人,他们日常留下的痕迹和咱们大明是有所不同的,所以此时的老奴酋能够分析出咱们这支人马的成分,朕也不觉得有什么稀奇。” 满桂接过了朱由校递来的千里镜,细细一看。 就在大茂堡后方的道路上,一支建奴正在策马狂奔,当先一骑金盔银甲,手执一杆方天画戟。 而他身后的数百骑,则是甲胄齐全,各个手中的长刀,都在熠熠发光。 “陛下,来人金盔银甲,根据末将掌握的情报,此人曾经在萨尔浒大战中,充当前锋,和刘大刀将军来了一场硬碰硬的单挑。” “虽然此人输给了刘将军,但是终究是一番激战。” “后来有人说此人就是努尔哈赤麾下第一战将!名为兀库儿!” 听着这话,乌兰哈双眼猛然睁大,对朱由校说道:“陛下,昔日灭我乌拉部的老奴酋大将,就是这兀库儿!” “残忍暴虐,侵略如火!” “他所率领的人马,是正黄旗的人马,都是老奴酋最为信重的部下,如果说老奴酋的部队都是按照虎豹骑的要求,精挑细选的百夫长,那么这兀库儿的部下,则都能算是牛录额真!” “而且这消息,陛下万万不可让奴才手底下那帮人听到了,如果他们听到了兀库儿率军杀来的话,他们没准会不战自溃!” “就像是陛下的护龙卫对我们造成了极大的冲击一般,兀库儿和他的那个五百人牛录,在女真,甚至于在蒙古,都是能够吓哭小孩的。” “和其他女真人不同,兀库儿的部下不好骑射,反倒像是以前的大明骑兵一样,喜欢冲锋收割!” “这一点奴才在建奴那边的时候,曾经听纳女直那狗奴才提过,兀库儿曾经是李成梁儿子李如松的部下,受到的训练,大概也是明军的训练!” 骑兵?冲锋厮杀? 在朕面前,玩什么骑兵啊! 朱由校挑了挑眉,浅笑道:“不是不是,乌兰哈,你可别吓朕,这兀库儿,真的如此强大,甚至可以止小儿夜啼么?” 来人强大,甚至在女真人中众所周知的强大。 对于此时的朱由校而言,反而还是一件好事。 刘綎刘大刀虽然被誉为晚明第一勇将,可是同样被誉为明末第一勇将的曹文诏到底有几分本事,朱由校也心知肚明。 兀库儿败给了刘大刀,甚至还是败给了年过六旬的刘綎,这说明,这兀库儿多半不会是自己的对手。 乌兰哈咽了咽口水,点头道:“陛下万万不可小觑兀库儿,他是老奴酋麾下第一恶犬,虽然不知道为何当初在杏山外,老奴酋没有让兀库儿出战,可是兀库儿的凶悍,末将不敢有一点虚言!” 听到这话,朱由校点了点头道:“乌兰哈,满桂,朕明白了。” “召集众将士!” 虽然如今自己不是身处重围之中,但是却也被建奴步步紧逼,一步一步的追了过来。 在这么个距离之下,自己是完全有可能复刻项羽垓下之围那一波成绩的! 毕竟,建奴那能想的到自己这个明国皇帝会单人独骑冲向他们的五百追兵? 和建奴交手的次数多了,朱由校也算是明白了建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成色,单兵战力虽然比吃不饱饭的明军要强一些,可是终究也是一帮子没有接受过严格训练的冷兵器时代步兵。 所以之前即便是几度陷入重围,可是朱由校却依旧能够厮杀突围出去。 也就是有着这些经验,朱由校才明白,建奴的战斗力,其实被严重的夸大了,更多的时候,建奴还是倚仗自己的多重甲胄带来的野猪皮防御,才能够所向披靡。 就像是萨尔浒之战,建奴伏击完全不知情的刘綎之时,但凡刘綎年轻个十岁,没准刘綎都能突围出去。 毕竟说到底,这一战的史料记载中,刘綎可是中了几箭,尤然酣战。 面中一刀,削去半个面颊,还左右冲突,砍死了几十个人,才体力不支而死。 而刘綎的养子刘招孙,更是徒手干死了好几个建奴才被击杀。 加上乌兰哈所说,兀库儿的部队冲击能力在建奴中属于当之无愧的第一,不擅长骑射。 结合起来,朱由校甚至觉得连掠阵的护龙卫都不需要了! 毕竟在大茂堡众将士修整的时候,朱由校也好好的休息了一下,也给自己的战马补充了足够的草料,让自己的战马歇了歇脚。 此时,正是战力巅峰之时! 看了看面前被聚集起来的人马,朱由校轻轻咳嗽了几句,骑在马上朗声道:“众将士,往前数十里,就到了大尖山,翻过大尖山,咱们就入了蒙古地。” “老奴酋穷追不舍,朕愿为众将士快战,必三胜之,为众将士斩将,刈旗,击破追兵!” “算是朕带领众将士突入蒙古前为老奴酋送上的践行之礼!” “如何?” 第三百零五章 第一步,斩将! 听着朱由校的话,寻常的士兵和那些归降的女真人和蒙古人倒还不觉得有什么事情,毕竟他们大部分也听不懂。 可是满桂在内的一众将校,却都是脸上露出了骇然之色。 震惊!无比的震惊! 明明他们都告诉了天启帝,兀库儿的强悍,可是为何天启帝还要面向众将士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剧情,满桂他们眼熟! 这不是项王垓下之围时,用于证明此战不胜乃天意的那一场么? 可是即便是勇如项王,那也是分兵数队,冲向的敌军。 如今的天启帝,没有分兵,也没有做安排,是不是太过托大了点? “陛下!万万不可如此冒进!” 满桂连忙出声劝阻,可是朱由校却微微眯起了双眼,整个人宛若一张拉满了弦的大弓一般,在自己的战马上弓起了身。 微微摆手,劝阻了满桂的话语,朱由校头也不回,背对着大军朗声道:“朕为众将士,先斩一将!” “此将名曰,兀库儿!” 话音刚落,朱由校把马一拍,从矮小的山坡上猛然冲下。 “谁来受死?!” 伴随着朱由校的高呼,他麾下的所有人马都整齐划一的看向了朱由校那大呼着朝五百余建奴冲去的背影。 虽然说朱由校冲锋前的话他们听不懂,可是这不代表朱由校暴喝而出的兀库儿三字,他们也听不明白。 兀库儿! 金国杀神! 除了努尔哈赤和他的那些贝勒台吉之外,整个金国最可怕的男人! 每战都是奋勇当先,每战都不留活口,每战都必有战果的兀库儿! 而这个在蒙古人眼中存疑的长生天化身。 在女真降卒眼中,统帅如同恶鬼一般护龙卫的大明皇帝。 此时居然一骑独身,就冲向了有着滚滚恶名的大金悍将兀库儿? 甚至连掠阵的人,都不要! 看着这一幕,一阵阵的窃窃私语之声,从满桂、乌兰哈身后的这些兵马中,响了起来。 “长生天在上,这明国皇帝,难道真的是长生天的化身么,有着这么大的勇气。” “我的天哪!那可是兀库儿!” “兀库儿那个杀星,居然在这个时候闯出来了,大金真的不给咱们一条活路吗?” “长生天啊!看看你的子民!他们又要沦陷在女真人的铁蹄之下了!” 听着身后或是哀嚎,或是惊慌的发言,乌兰哈双眉倒竖,厉喝道:“嚷嚷什么?伟大的大明圣天子此去,是要为老奴酋努尔哈赤送上饯别之礼!” “征南闯北,天下无敌的天启大帝,又怎会被兀库儿击败?” “你们难道没有看到,从来都是天启大帝带着咱们打建奴,牵着建奴的鼻子走么?” “怕个甚!陛下此战,必胜!” 乌兰哈甚至连自己的腰刀都抽了出来,才勉强压制住如今躁动的人心。 可是就在另一旁,满桂等人的眼里,除了一开始的那一抹担忧之外,此时的,却全然是信心,仿佛在他们眼中,天启帝此战必胜一般。 满桂也知道兀库儿的赫赫大名,可是天启帝这段时间里表现出来的锋芒,已经足够让满桂对他放心。 更别提天启帝之所以能有这样的举动,必然是有着十足的把握。 何况就在他们的身边,那些护龙卫虽然没有近前掠阵,可是他们却都端起了手中长铳,瞄准着朱由校这个天启帝的周边。 “谁来受死?!” 听着前方猛然炸响的咆哮声,兀库儿只觉得浑身的战意似乎都被拉了起来,浑身的血液,仿佛都燃烧了起来。 杏山外努尔哈赤以身犯险,被天启帝直接生擒的事情,他还是从他的袍泽们口中得知的。 这让兀库儿心中一直憋着一股气,他在懊恼,自己的主人居然会沦落到以身犯险,孤身独骑和敌将碰面之时,他这个努尔哈赤麾下的第一战将居然不在。 自从四大臣相继亡故之后,兀库儿就能察觉到自己的主公开始封闭起了心门来。 距离那四大臣最近的,当属他兀库儿。 所以在锦州外的一个堡垒中出现了辽民聚众作乱之事后,他选择了主动请缨前往镇压,一如他这一次主动请缨前来追击天启帝一般。 看着那从高坡下冲下来,昂首挺胸怒喝着的男人,兀库儿嘴角挑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一雪自己心头耻辱悔恨的机会,来了! “小的们!你们都别动!这个明蛮子,是本将的猎物!” 发出一声近乎癫狂的咆哮,兀库儿双腿猛然发力,夹的他胯下战马在吃痛之下猛然嘶吼着提起速来。 金盔银甲,方天画戟,加上那一匹火红色的大马,活脱脱就是一个三国演义中的吕布蹦了出来。 朱由校手中长枪拧动,心中暗自盘算。 第一轮交锋,要来了! 武将,特别是骑将之间的交锋,其实并不像旁人所想的一般各自挥舞武器遮挡栏架,看谁技高一筹。 这种场面,只会出现在斗将缠斗的阶段。 而正常的骑将对冲,决生死的时刻,也就是两马相错的那一刻。 朱由校马快,加上借助了从山上冲锋下来的速度,在这一刹那,手中长枪猛然刺出,宛若一条翱翔九天的神龙探出了它的利爪一般。 眼见着这一枪,兀库儿眼角疯狂的抽搐。 躲? 凭什么躲? 已经将自己战马催动到了极速,还如何去让自己的战马停下冲锋的脚步? 在这个速度下,兀库儿甚至连跳马躲避都不敢! 手中方天画戟舞动,兀库儿声嘶力竭的发出一声暴喝。 “铛!” 宛若炸雷一般的巨响,在两人交锋之处扩散。 一合! 两马交错而过,朱由校勒转马头,双目再次眯起,打量着刚才硬扛了自己一枪的兀库儿。 这家伙的方天画戟,特么是实的!放弃了方天画戟正儿八经可以用来锁扣武器的特点,将这武器给魔改了一番! 也就是因为这个改变,才让兀库儿避免了一合就被朱由校挑落马下。 兀库儿咽着口水,感受着自己手臂发出的剧痛,看着自己虎口裂开的血痕,心跳猛然加速了起来。 这明蛮子,真的就如同自己的主人所说,绝非一人可胜! 如果不是自己手中的武器是特殊的,如果自己手中的武器,是汉人口中的所谓方天画戟,那么自己这一刻,已经死了! 勒转马头,兀库儿刚准备再次策动自己的战马,发动第二波对冲。 在兀库儿看来,自己的马匹也是宝马中的宝马,乃是自己在蒙古草原上千辛万苦驯服的。 自己转向,只会比明人皇帝更快! 下一轮交锋,自己只需要挡住第二轮这明国皇帝的猛攻,自己就能够从容撤回自己的本阵,而后带着自己那一个牛录的人马,去围攻这明国小皇帝。 这明国小皇帝即便再能打,也不可能能够超过当初被叫做天下第一猛将的刘大刀? 抱着这样的念头,兀库儿回过头去。 可就在他回头的那一瞬,一道耀眼的银芒,出现在了兀库儿的瞳孔当中。 我的力气,去哪了? 兀库儿的脑子中还在疑惑,可是他的身子此时却已然被朱由校挑在了半空。 “斩将!” 虽然多花了一合,但是二合速杀,也足够让自己的军队为之惊骇了! 朝着自己冲下来的山坡为之举了举手中长枪,朱由校再度勒转马头,看向因为主将战死,而全力催动战马的兀库儿牛录。 “下一步,是夺旗啊!” 盯着兀库儿牛录中那杆大旗,朱由校只觉得自己,热血沸腾了起来。 兀库儿一骑独自突出,毫无疑问的让朱由校可以更为简单直接的,在自己招降的那些人马面前,彰显出自己的勇武! “谁来受死!” 又是一声咆哮,朱由校策马冲出。 第三百零六章 诱饵兀库儿! 兀库儿的旗帜,隔着太远了看,是寻常的黄色龙旗,象征着兀库儿来自正黄旗。 而近了之后,朱由校方才发现,这兀库儿的龙旗上龙口和龙爪,分明有着一抹猩红! 看着面前不到数息,就要和自己交锋的建奴骑兵。 朱由校不但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心慌,反而朱由校只觉得自己,战意昂扬! 在后世,虽然很多时候为了行动的隐秘性,自己也是使用冷兵器杀人。 可是那种小规模那能够满足得了男人的骑士梦? “杀了他!为将军报仇!” “喔喔喔喔喔喔!” “就一个人!杀了他!” “冲啊!为了大金的荣耀!” 听着前方那杂乱无章的呐喊呼唤声,朱由校嘴角挑起,枪出如龙。 虽说此时的自己,在挑杀了兀库儿之后已经失去了居高临下冲锋的加速度,可是自己的一身武艺,也并非是玩蛋的。 “挡我者,死!” 一声咆哮,朱由校一枪挑飞面前一骑。 然而这一枪余力未消,后方一个建奴骑兵躲闪不及,也直直的撞上了他的袍泽。 朱由校眼角一眯,手臂一松,掌中的长枪破甲而出,直接将两人挑成了糖葫芦。 下一刹,朱由校猛然握住枪尾,唳啸道:“来来来!谁来受死!” 朱由校和刘綎不一样,刘綎擅使的百斤镔铁大刀只能玩势大力沉的路子,只能依靠武器的重量去以势压人。 可是朱由校手中这杆特制的长枪,除了能够保持住长枪本该具有的灵动之外,更因为材质以及一些小设计,让这杆枪能够发挥出钝器的作用来。 “嗡!” 长枪撕破空气,发出一阵爆响,朱由校已然杀穿了和他对冲的建奴骑兵。 然而朱由校很清楚,自己现在要做的事情,是夺旗! 这一轮冲穿他们,虽然说极大的打击了建奴的气焰,却也终究只是撕裂了建奴的骑兵阵。 方才骑兵阵中的厮杀,朱由校没想到会这么顺畅。 这就是号称努尔哈赤麾下最强战将的兀库儿所带领的骑兵? 不过如此而已! 在失去了主将这个箭头之后,他们就变得如同一盘散沙一般。 虽然看起来个顶个的单兵武力都不错,但是实际上打起来一点配合都没有,他们的友军不仅仅需要躲避来自朱由校的猛攻,更需要躲避来自友军的痛击。 二者相加,朱由校想要破阵就变得更加简单了起来。 毕竟说到底,他们的武力不错,也只能说得上不错而已,对比起自己麾下的护龙卫都尚有不如,更何况和自己这个护龙卫教官比? 他们既然自乱阵脚,那就不能怪朱由校不讲武德。 勒住了自己的战马,朱由校转过身去。 身上亮银色的战甲,早已被腥红的鲜血染色。 手中的长枪,也遍布血渍。 来不起抖掉枪身上的血渍,朱由校看得很清楚,被自己冲懵逼了的建奴们,重新有了战斗的态势! 至少这一波他们后队变前队变得极为迅速和整齐。 砸砸嘴,朱由校脑子中闪过一抹念头。 “不愧是按着大明兵法练的,现在又反应过来了?” 心念不过一刹,朱由校挺枪拍马,再次朝着那后队变前队的建奴冲去。 这一次,朱由校看清了看准了兀库儿的那一面大旗。 “本将夺旗!不怕死的,来挡本将试试!” 不远处的山坡上,满桂端着千里镜咽着口水,脊背上是一股又一股的寒意。 虽然说他满桂对天启帝有着信心,但是满桂也没想过天启帝能够这么猛。 至于乌兰哈和他身后的那些建奴降卒蒙古人,则是在朱由校一枪挑了兀库儿之后,就齐刷刷的跪在地上了。 “如今陛下冲锋,眨眼间就将兀库儿挑下了马,你们莫非还不愿意相信,陛下就是能够带领我们,走向巅峰的人么?” 乌兰哈大声的用女真语说着,他身后那些之前面有异色的人,此时都是浑身发抖。 眨眼间就杀了努尔哈赤的大将,随后又在数百骑兵中如入无人之境一般,一冲而破。 亮银大枪抖出点点星芒,不仅仅杀的兀库儿麾下胆颤,更是杀的这些口服心不服的异族降兵心惊! 在朱由校挑杀了兀库儿之后,乌兰哈就叫了好几个他自己在皇太极麾下时关系相对熟络的人,向这些蒙古人们科普着朱由校面对的是谁。 兀库儿鼎鼎大名,本就响彻草原。 当大家都在说被朱由校两合击杀的人是兀库儿时,这些蒙古人,也信了。 伴随着他们口中一局句的长生天在上,满桂清楚,这些蒙古人,基本已经没得跑了。 甚至到了草原上之后,他们没准还会主动为朱由校去招揽拉拢那些草原上的部落。 毕竟在他们的认知中,如果不是长生天的化身,怎么能以一己之力压着在他们看来凶神恶煞不可战胜的女真兀库儿牛录打。 “夺旗了!” 满桂猛然一声惊呼,重重的拍打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紧跟着满桂的惊呼声,在满桂身后那些满桂带出宁远城的人马,齐刷刷的欢呼了起来。 “陛下万胜!大明万胜!” “噢噢噢噢!” 整齐的山呼声,在此刻彻底摧垮了这些降卒们的心房。 本身这些时日里连续不断的胜利,就让他们逐渐开始认可起朱由校这个天启帝来。 今天发生的这一战,则是彻底让这些降卒,相信起了朱由校。 认可了朱由校是一位值得追随的主人! 曾经的老奴酋征服蒙古人,让以科尔沁部为首的很多部落投靠过去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女真武德充沛,努尔哈赤本人也骁勇善战。 尚武且崇拜强者的蒙古人,自然为之侧目。 而如今,努尔哈赤在天启帝的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这下子,让蒙古人为之侧目的人,变成了朱由校。 彻底臣服! 毕竟臣服强者,对草原上求生活的这些人而言,根本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反而还是一件挺有面子的事! 要不然哪能发生在后来满清入主中原坐稳江山之后,蒙古人纷纷以蒙古八旗为傲,再也不提那曾经被建奴当刀子使的过去这种事儿呢。 伴随着一阵阵的“腾格里”之声,满桂身后的明军纷纷齐呼起来。 “大明万胜!” “天子万胜!” 齐刷刷的欢呼声,响彻天际,满桂透过千里镜看着越来越近的努尔哈赤大部,眼尾猛然一抽。 “乌兰哈!通知全军上马!” “建奴要来了!” “兀库儿,只是一个弃子!” 第三百零七章 现在不逃在这等死? 护龙卫们也敏感的察觉到了这一点,伴随着一阵阵枪响,朱由校看着地上那明显是预警的弹痕眉头一皱。 有后招? 此时的努尔哈赤,还能有什么后招? 朱由校眼角猛然一抽。 反应了过来。 兀库儿和他这一个牛录,是努尔哈赤送出来的诱饵! 老奴酋这是下了血本了啊! 兀库儿作为他麾下最能打的战将,带着他麾下最骁勇善战的一个牛录。 老奴酋居然说舍弃就舍弃了? 不行,不能继续这么和这些建奴纠缠下去了。 等老奴酋大军压上来,自己可就不好撤了! 此时的朱由校一手挺着自己的大枪,一手拿着刚一枪拍断,从建奴手中夺过来的兀库儿大旗旗杆。 双手双持,枪如轮转,旗杆最上方的尖簇,在朱由校的手中,俨然也成为了杀人的利器。 端的就是磕着就伤,碰着就死。 在乱战中,朱由校面对一帮子不带弓箭手弩的建奴骑兵,宛若一个杀神一般。 横冲直撞,无人可挡。 毕竟手中长武器的优势,已经被朱由校发挥到了极致,本身就比别人武器更长的大枪和旗杆,在这个时候成为了收割性命的死神之镰。 本身面对全力以赴的朱由校就无法形成有效阻拦的兀库儿部人马在朱由校察觉到危机之后,更加艰难了起来。 朱由校之前那一番在骑兵阵中左冲右突,除了是想要夺旗之外,更多了一层在秀的意味。 秀给那些投降了的蒙古人和女真人看,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大明的武德。 眼下虽然说是不能再拖延了,但是朱由校估摸着,自己刚才足够秀了,足够让这些人们亮瞎眼了。 手中旗帜再度轮转,将好几个建奴抽飞出去。 感受了一下自己手臂肌肉发出的酸痛感,朱由校一勒战马,厉喝一声道:“来啊!杀个痛快!” 状若疯魔一般的朱由校生生吓退了好几个即将冲到他面前的建奴。 可是旋即朱由校的举动非但不是向前猛攻,反而是一勒马缰,准备后撤。 然而这些被朱由校欺负的这么惨的建奴们在此时就不乐意了。 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还干死了我们老大!抢了我们的战旗! 把我们这些人当空气啊? 我们兀库儿牛录,不要面子的吗? 更别提杀了这么久,还都是大开大合的路子,你当我们看不出来你气力跟不上了? 几个兀库儿麾下的副官各自点头,一阵女真语交谈之后,他们带着他们那剩下的部下们,疯狂追击了起来。 有一说一,朱由校那一波冲锋和那一波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确实是给这些建奴们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然而这都准备逃了,那股子心理阴影,就缓和下来了。 面前的也是人,不是神,他也会累! 朱由校策马狂奔,身后的建奴也跟疯了似的拼命策马追击,甚至于此时的朱由校还不得不分心在马上别过身子去挥舞武器格挡后边建奴丢来的刀枪剑戟。 “铛!” 又抽飞了一段黑乎乎的东西,朱由骂骂咧咧。 “去他娘的!丢丢刀子和长枪朕认了,扔头盔算是怎么一回事?” 短暂的追逐之后,朱由校看着自己正前方那冲下来的骑兵不由心中一喜! 满桂和乌兰哈此时带着一帮子人,从山坡上飞驰而下。 不论是蒙古人还是女真人,都嗷嗷叫喊着,跟红了眼似的! 士气可用啊! 看着这一幕,朱由校两眼一挑。 得了! 自己的计划,又该变一变了。 计划二执行! “众将士,朕所言三战,必三胜之,斩将,刈旗,击破追兵!” “如今各位将士所见如何?” “朕,可有虚言?!” 看着不远处嗷嗷叫着的自己部队,朱由校一面策马,一面中气十足的问道。 听到朱由校的问话,满桂和乌兰哈近乎同时厉喝道:“未有!” 短暂的延迟之后,乌兰哈满桂身后的那些明军和女真、蒙古人纷纷高喊了起来。 “未有!” “未有!” 看着这一幕,朱由校把马一勒,再度朗声道:“老奴酋麾下第一悍将兀库儿已然授首,兀库儿部的残卒不足为虑,” “眼下老奴酋身边不过数千人,众将士可愿与朕逆战,冲垮老奴酋的本阵?” 女真开始重视并且大规模的培养真正的骑兵还得等到皇太极执政的时间,而此时的女真,具有真正战斗力的骑兵可谓之极少。 朱由校有这个信心,带着自己麾下的这些人马,冲一波努尔哈赤大军。 虽然说努尔哈赤和兀库儿不一样,努尔哈赤不至于蠢到身边不设防,再次来跟自己鏖战。 而且努尔哈赤也不至于蠢到看到骑兵冲过来了,不立马组织防御。 可是这不代表着在两军相错的那一刹那,努尔哈赤就能组织起来有效的防御,猝不及防之下,以自己和满桂带着的大明骑兵作为箭头,乌兰哈带着那些蒙古人和女真人紧跟着过来收割。 冲破努尔哈赤的骑马步兵大队,不成问题! 追击战中反冲一波,将追兵的军阵冲垮之后从容离场。 比起现在已经达成的目标,能够获取到更大的声望。 更容易坐实自己的神性一面。 听着朱由校的暴喝,朱由校前方的满桂高声道:“众将士,随陛下,冲锋!” 乌兰哈用女真语高呼道:“陛下枪锋所指,就是咱们冲锋的目标!冲啊!” 朱由校再次调转马头,手中长枪一震,抖去枪锋上的点点血迹,两腿一夹胯下战马,高呼道:“冲!” 这一冲,兀库儿那个牛录的人就彻底懵圈了。 本以为这孤身一人冲下来啪啪给自己的人马打脸的明国将军他是意图逃窜。 可没想到,居然留着后招在这呢! 他居然以身做饵,想要将兀库儿部的好儿郎们全部吃下!? 焯! 逃! 兀库儿部的这些人可不知道他们的援军就在不远的后方,他们只知道,刚才在他们阵容里砍瓜切菜的那个明国将军,此时调转马头,又冲回来了。 更可怕的是,这一次,这个明国将军身后,有着数千嗷嗷叫着的骑兵。 而且有一说一,这些骑兵冲起来的气势,简直就跟排山倒海一样! 现在还不逃,难道等死吗? 求生欲个顶个强的建奴,在这时候,展现出了他们逃命的速度。 第三百零八章 当大明朝的狗实在是太好了 什么时候开始,明人带着一帮败军,就敢于向人数相差无几的成建制金兵发动冲锋? 看到这一幕,努尔哈赤都惊呆了。 舍了兀库儿,让兀库儿作为弃子和诱饵,努尔哈赤本就极为心痛,毕竟随着四大臣的相继亡故,他努尔哈赤用的习惯的老人,算是死一个少一个了。 可是看兀库儿求战心切,加上追袭的是自己如今最大的敌手,努尔哈赤还是选择了壮士断腕。 努尔哈赤是清楚,兀库儿不可能是朱由校这个天启帝对手的,同样的,努尔哈赤更清楚,兀库儿的那些底子,一定会被乌兰哈这个狗奴才全全本本的交代清楚。 从朱由校这段时间的表现里,努尔哈赤察觉到了朱由校的喜好和性格,根据朱由校的性格,努尔哈赤制定了让不擅射术的兀库儿本部的人作为诱饵,作为弃子,去吸引朱由校这个天启帝率领小股明军做还击。 从一开始的局势发展来看,天启帝还真的中计了,甚至都没有率领人马,而是孤身一人从山坡上冲下。 斩将刈旗溃追一气呵成。 吓得努尔哈赤连自己从西洋人手里弄到的千里镜都来不及放回去,提在手上就指挥自己的大部队进行冲锋,意图合围。 然而浩浩荡荡的大军刚开始冲锋,好像就被朱由校那竖子察觉了,转身就要逃! 这可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自己心腹爱将都无了,还能让你一个小家伙给跑了? 当即努尔哈赤就选择了让自己的亲卫们加快速度。 全力冲锋。 毕竟在努尔哈赤看来,朱由校部下的成分那么复杂,其中绝大多数都是草原上的蒙古人和自己儿子阿巴泰和洪台吉的残部。 这些人怎么着都不会是和朱由校一条心的才对! 更何况这些人跟着朱由校跑了这么远,即便是朱由校留下的将领催促,让他们勉强进攻,他们又能发挥出几成的战力? 现在的努尔哈赤明白了,什么叫做能发挥几成战力? 看着那如同排山倒海一般乌压压冲过来的骑兵,努尔哈赤不由瞪圆了双眼。 这何止是几成战力?看着这冲锋的样子,这帮人怕是连吃奶的劲都使上了! 两军正式交战,只在片刻之间! 看着那冲锋中的明军,努尔哈赤来不及多吩咐什么。 仓促间,也来不及变换自己正在保持冲锋当中的大军阵型。 咬了咬牙,努尔哈赤简短直接的说道: “不要慌张!准备迎战!” 就在努尔哈赤的话音落地那一刹,努尔哈赤的八旗亲卫纷纷开始减速,并且从自己的战马上取下了一副副弓箭起来。 女真族的长弓,在这些八旗精锐的手中,拉成满月。 “嘣!” 弓弦炸响。 就在自己麾下的战士们连珠般射出箭矢,挥洒着箭雨的同时,努尔哈赤也拉弦搭箭,但是和皇太极宛如一脉相传一般,努尔哈赤拉的是重弓,搭的,也是足够破甲的重箭。 自己部下的战士们,骑在马上射出的箭矢,努尔哈赤没有去纠结其精准性。 但是对于自己,努尔哈赤还是毅然决然的选择了瞄准,毕竟努尔哈赤比谁都明白,只要自己干掉了朱由校,那么自己就赢了。 自己的大金,也赢了! 明国能出现一个朱由校这样的皇帝,就已经是极为不易的事情了,总不可能说明国的下一个皇帝,也还是像朱由校这般允文允武,文武双全的同时,还能知人善用? 朱由校当然也发现了努尔哈赤,看着弯弓搭箭的努尔哈赤,朱由校手中旗杆猛然一挥,将面前几个建奴生生隔开。 “老奴酋!这是你的旗帜,还给你!” 一声暴喝,朱由校人借马势,手中旗杆铆足了劲重重投掷而出。 眼见这直扑自己面门的旗杆,努尔哈赤眼角抽搐。 若是上次没有负伤,朱由校的这一次投掷,努尔哈赤觉得自己可以干净利落的直接一枪将其击落。 可是眼下的这个时间里,努尔哈赤却很清楚,自己半个肩头没有力气,能够拉动自己的宝弓都是取了巧,利用了器械,就更别想着直接去将朱由校投掷的旗杆以硬碰硬的方式去直接击落了。 然而旗杆已经就要飞到自己面前,自己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老眼一睁,努尔哈赤发出一声厉啸,拉着自己的战马,让自己的战马直接人立而起。 以战马坚实的胸膛,抵挡了朱由校这投掷而来的旗杆。 看着将自己着甲战马生生贯穿,露出了一截旗头的这幅画面,努尔哈赤倒抽一口冷气。 这朱由校,好大的力气! 可是容不得努尔哈赤多去思索,自己的战马已然毙命。 说时迟那时快,努尔哈赤生生在自己战马即将无力摔倒的那一刹,从自己的战马上跳了下来。 “朱由校,你这竖子!好生无礼!” “朕带着人马来替你送行,好心好意诚心诚意想请你去朕的大金做客!” “你居然妄图以散兵游勇,对抗朕的天兵?!” 暴喝之声响起,努尔哈赤此时倒也不担心自己的暴喝会导致诸如自己位置暴露之类的事情。 毕竟比起暴露自己的位置,很明显,这时的一声暴喝。 反而能够让自己的麾下知道,自己这个主将虽然落马,但是还依旧活蹦乱跳,可以有效的稳定住自己的部队。 而一旦稳定住了自己的部队,他们就会自觉的朝着自己靠拢,组织起防御阵容来。 可是努尔哈赤想错了,朱由校压根就没打算直接冲到万军之中去把努尔哈赤这个野猪皮啃破。 丢完旗杆之后,朱由校保持着自己的冲锋态势,带领着自己麾下那嗷嗷叫着的人马,直接从建奴大军中的薄弱点猛攻而去。 听着努尔哈赤狂怒的吼声,朱由校只是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哈!老奴酋,不妨你随朕回北京如何?朕定然好好待你!” “听说你能歌善舞,不妨到京师,朕好好给你安排一个舞队如何?” 一面长啸着,朱由校手头的动作却是一点没停。 长枪再度刺出,又是几蓬血花在空中炸开。 “满桂,乌兰哈,你们跟紧了!马上就要冲破老奴酋的大网了,这一战之后,大明的蒙古和女真人,将会成为建奴他们永恒的梦魇!” “随朕,突围!” 朱由校身后不远处的乌兰哈两眼眯起,一杆大刀如同抡舞一般,绞杀着他的同胞。 虽然乌兰哈在面对凤一,面对朱由校的时候表现得极为谦卑恭敬。 可是乌兰哈曾经一度要击杀陈柳秋! 他的个人武力值,虽然不如第一梯队,但是却也在二流上游。 要不然乌兰哈也不敢跟鳌拜掰腕子唱反调。 斩杀这些普通的小兵,对于乌兰哈而言,根本不成问题。 毕竟大头,都被前方的朱由校挡住了。 眼见朱由校和他的那些人马要突围而出,努尔哈赤双眼瞪得溜圆,厉喝道:“乌兰哈·乌拉那拉!” “你如果弃暗投明,回归我大金,朕封你为贝勒!” “一应罪过,全部赦免,若你拿下小皇帝,朕更许你恢复乌拉部的建制!” 听着这话,就在朱由校身后的乌兰哈猛然一愕,手中大刀都慢了半拍。 好像自己的梦想,就在眼前了。 但是旋即反应过来的乌兰哈却是嗤笑一声,怒喝道:“去你娘的老奴酋!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比起伟大的大明圣天子天启大帝,你老奴酋算个屁!” “女真族的兄弟们听好了!大明万胜!天启大帝万胜!” “能当大明朝的狗,实在是太好了!” “现在拿了老奴酋,赏千金,封万户侯!” 第三百零九章 来人啊!陛下昏倒了! 听着这话,骑在马上的朱由校差点从自己战马上掉下去。 这乌兰哈可真是当代段子手。 当大明朝的狗实在是太好了? 甚至还是当着这么多女真人的面喊出来。 努尔哈赤不要面子的嘛? 要知道,努尔哈赤可是拿出了个贝勒,外带给乌兰哈重建昔日女真大部乌拉部的资格,来换乌兰哈重归女真。 若是旁人说这样的话,没准乌兰哈还会去犹豫,去怀疑。 可是说这句话的,是一言九鼎的努尔哈赤。 是面对刘兴祚反叛都能够容忍下去,继续重用的努尔哈赤。 这是何等诱惑? 诱惑到朱由校将心比心,都觉得自己会动心的条件摆在了乌兰哈的面前。 乌兰哈却选择了当场拒绝,并且用的还是这种堪称羞辱的拒绝方式。 朱由校都能想得到,努尔哈赤此时的脸色能有多么难看。 “比起皇太极那个口是心非的戏精,乌兰哈这样的建奴,才是好建奴。” 心中闪过一抹念头,朱由校朗声笑道:“老奴酋,你听清楚了吗?当大明的狗,都不当你建奴的什劳子贝勒!” “不过乌兰哈,你莫要看轻你自己,你好歹是朕亲封的龙虎将军!” 听着这二人的一唱一和,努尔哈赤只觉得自己胸口一阵闷痛,喉头涌上一股腥甜之味。 刚刚换上战马,骑在马上的努尔哈赤身形一晃,一口老血喷涌而出。 “竖子安敢辱我至此?!” “全军整备追击小皇帝!” “杀小皇帝者,封贝勒!” “杀乌兰哈者,封台吉!” “杀啊!” 老奴酋的嘶声力竭呐喊,响彻天地。 眼见着朱由校就要带领他的那些杂牌军冲破自己的防御线了,努尔哈赤又怎么能不急躁。 到了此时,努尔哈赤才明白过来朱由校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除了收拢他那些杂牌军的人心之外,更多的是朱由校想要打破自己这个天命帝带给辽东,带给草原的阴影。 让辽东的辽民和草原上的蒙古人,从女真的桎梏中挣脱出来。 用血淋淋的现实,用一场又一场的胜利。 告诉他们,天命从来都不是大金,天命,从来都是大明! 天启大帝带着宛若上天给与的启示,降生大地,就是要带领大明,重新走向巅峰! 这一仗没有留下小皇帝,努尔哈赤是能够接受的。 毕竟小皇帝骁勇善战,战马又是难得的宝马,突出重围不是什么问题。 当初萨尔浒之战时,刘綎不就差点突围出去了么? 但是努尔哈赤要的,是朱由校溃败! 朱由校可以逃走,但是必须是败逃,而不是突围而出,保存了手中的绝大部分有生力量! 忍着剧痛,努尔哈赤最后瞥了一眼自己那在今天救了自己两次的战马一眼。 弯弓搭箭,伴随着肩胛发出的咔嚓之声,努尔哈赤奋力将手中的重箭射出。 “嗡!” 重箭划破空气,发出轰鸣之声。 贯穿了一个蒙古骑兵,这支弩箭依旧打着转儿,去势不减,继续朝着朱由校的方向射去。 朱由校听着身后骑兵的落马之声,眼角一挑,手中长枪猛然一转。 “铛!” 枪尖直突努尔哈赤射来的重箭箭尖之上。 看着那支箭矢打着旋儿似的飞开,朱由校伸手一拉,从自己的战马之上取下一张弓来。 弓,算是朱由校自己的一个爱好,曾经作为一个孤身在外,甚至多次执行在原始森林中活动的兵王,虽然说使用手弩的机会居多,但是这不代表着朱由校就不会箭术。 作为一个狙击手,还是那种能够超远距离狙杀的狙击手,朱由校视力这一块本就没有问题。 在脑海中迅速分析了一下此时应该以什么角度射击之后,朱由校弯弓搭箭在马上扭过身子。 “老奴酋,来而不往非礼也!” “朕,回敬你一箭!” 同样都在高速运动中,朱由校距离努尔哈赤的位置,本就算不上太远。 伴随着弓弦炸响,努尔哈赤身前几个骑兵顿时高举手中圆盾,厉啸道:“明国皇帝休放冷箭!” 休放冷箭? 听着这话,朱由校不由想笑,明明先放冷箭的,是他努尔哈赤才对,怎着到了这些建奴的眼中,就成了自己放冷箭了? 不过朱由校倒也不会去浪费时间在这个上边,眼见自己那一箭被好几个人组成的盾墙挡住,朱由校没有寻思去继续回弓,反而是一挑手中大枪,再度挑飞了一个建奴。 “杀!” 一声暴喝宛若龙吟,朱由校枪指苍穹,拔马回望。 这一轮冲锋,已然撕裂了努尔哈赤布下的大网。 努尔哈赤没有想到朱由校会选择往回发动猛攻。 在这一次的遭遇之前,努尔哈赤订好了计划,也安排好了人马。 更是拉开了战线摆好了合围的架势。 可是终究朱由校的反击来的太快也太暴烈。 正在骑着马赶向预设位置的八旗兵,迎头撞上了来势汹汹的明军。 还没来得及下马布置,步步紧逼步步蚕食,金兵就已经直面了朱由校的枪锋。 甚至朱由校手中握着的,还是足够在建奴中吓哭不少人的兀库儿大旗。 面对这面大旗,只能说明兀库儿这个大金凶神,已然死在了朱由校这个天启皇帝的手中,甚至连兀库儿的本部牛录,那个在大金威名赫赫的牛录,没准都已经全部被杀。 尚未交手,就先弱了三分。更遑论真的交手之后,朱由校表现出来的悍勇以及朱由校身后护龙卫们不似人类一般的收割举动。 更是让这些努尔哈赤的亲卫为之惊骇。 倘若不是因为这些人都是努尔哈赤的亲卫,没准两军相交之后,他们这只人马也该崩溃了。 “唏律律!” 听着马蹄声远去,努尔哈赤面色铁青。 作为沙场宿将,努尔哈赤完全清楚朱由校带着多少人杀出了重围。 这一战,他努尔哈赤,一败涂地! 一连两次接触,两次接触都算得上是大败。 一次折了不少人马陷落在大茂堡。 一次就是现在这次,赔了夫人又折兵。 自己损失了爱将兀库儿也就罢了,还让自己的亲卫,陷入了怀疑人生当中: “那些孱弱不堪一击的蒙古人和明人,怎么在这个天启皇帝的手下,发挥的这么可怕?” 更让努尔哈赤难受的,是乌兰哈的背叛。 乌兰哈作为这一代乌拉那拉氏最有能耐的后辈男丁,手中掌握了无数他通过同族女性获得的信息。 这些信息,随便漏出来一点,都够大金好好喝一壶了。 偏生这乌拉那拉氏还不好动! 大金南征北战这么多年,盛产美人的乌拉那拉氏早已渗透入了大金贵族的每一部分当中。 就连他努尔哈赤的大妃,也是出自乌拉那拉氏。 这怎么动? 所以乌兰哈给与的羞辱,努尔哈赤还就只能受着! 看着明人远去的背影,听着一声声的马蹄之声。 努尔哈赤身子猛然一颤,从自己新换的战马上,跌落下去。 耳畔传来的最后声音是:“来人啊!陛下昏倒了!” 第三百一十章 努尔哈赤的梦魇 猛的喘了几口粗气,努尔哈赤满脸冷汗,苍白着脸色从卧榻上爬起身来。 揉了揉自己的两眼,努尔哈赤低声叱道:“人呢?都死哪去了?给朕过来几个喘气的!” “告诉一下朕,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着四周的装饰,努尔哈赤就明白自己此时已经回到了锦州自己所暂住的行宫。 可是努尔哈赤明明记得,自己是在追击小皇帝的才对,怎么着睡了一觉,就从自己的床上爬起来了? 听着外边悉悉索索的声音,努尔哈赤皱着眉,看着自己的卧榻,自言自语道:“朕被明国小皇帝正面打败了?真的是疯了,朕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等等,朕的手臂,朕的手臂为什么会使不上劲了?” “兀库儿你个狗奴才,给朕滚进来!” 怒吼了一声,努尔哈赤顿时又是身形一通摇晃,咳嗽了起来。 几道人影快速的走入了努尔哈赤的房间,当先一人看到努尔哈赤颤抖着身子的样子,连忙大步走到努尔哈赤面前,跪了下去。 “父皇,儿臣没用,儿臣没能好好照顾父皇,导致父皇经此惨败,是儿臣的过错啊!” 努尔哈赤挣扎着身子,听着耳边人说话的声音,循声望去。 一颗硕大的光头,出现在了努尔哈赤的面前。 甚至这颗光头上不仅仅是头发,连胡须眉毛,都不见踪迹。 浑浊的双眼,已然无法看清面前人的全貌,努尔哈赤惊骇道:“你是哪来的妖怪?为何会出现在朕的寝宫!” “兀库儿何在?代善何在?阿敏何在?还不速速替朕,将这个妖怪拿下!?” 听到这话,皇太极虎目含泪,低下了自己的头颅,重重的点在了地上。 “父皇,儿臣是洪台吉啊!是您的心肝肉啊!” 这话肉麻恶心,甚至连皇太极身后皇太极的几位兄弟,都止不住嫌弃的撇过了头去。 可是他们却也知道,这的确就是这一对父子之间相处的方式。 努尔哈赤前脚带着人马出征,追击朱由校。 后脚皇太极就迎面遇上了赶赴宁远,准备围攻宁远的金国战士们。 披荆斩棘这么多时日,就连破庙结义的三位弟兄,如今都已经只剩下了两人。 赵铁柱,周云才这二弟三弟都还在,最机灵的四弟曾友德,却是失足跌落了冰窟当中,没了来大金的机会。 这一路上的相互扶持,也着实是让皇太极对这几个身世悲惨的兄弟们改变了看法,甚至于杀意都变得少了不少。 如果说最早的结义那会,皇太极是对自己这几个义兄弟虚与委蛇。 那么现在的皇太极,就是实打实的将赵铁柱和周云才当做了自己人看待。 特别是在曾友德为了给自己几兄弟探路,失足跌入冰窟之后,皇太极心中的愧疚念头,就更多了几分。 如今见到了头发花白,行如朽木一般的自己父皇,皇太极泪眼潸然。 自己父皇以前英姿勃发,眸中犹如有着点点星光一般自信昂扬的姿态,如今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让他变成了这幅模样? 朱由校那个小皇帝,难不成将对自己的折磨,也用在了自己父皇的身上么? 皇太极咬牙切齿了起来。 而躺在床上的努尔哈赤在听到皇太极的话之后,猛然一愕。 连连摆动自己还能用的那只手说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朕的心肝宝英伟高大,还有着茂密的胡子,怎可能是你这么个无毛妖怪?” 努尔哈赤一口一个无毛妖怪,毫无疑问的是在疯狂的揭皇太极的伤口。 可是皇太极明白,那又怎样呢? 这个揭自己伤口的人,是自己的父皇,是自己一言可定天下事的父皇! “是了是了,朕的心肝宝现在还在宁远,被朱由校那个竖子抓着呢。” “快快快!无毛妖怪,你去给朕通知代善阿敏,小皇帝就在锦州外边的流水堡,让他们给朕准备军马,朕要去和那小皇帝一决胜负!” 说着说着,努尔哈赤一手掀开了自己身上的被子,站起身来。 然而下一瞬,努尔哈赤身子一个踉跄,摔倒在了地上。 “朕的身子,到底怎么了?” “无毛妖怪,你是不是对朕施了什么法?” 皇太极悲从心来,抓着努尔哈赤的双臂一字一句道:“父皇,结束了,都已经结束了,明国小皇帝已经带兵入了大尖山。” “您,已经败了!” “好好在锦州休息,我们兄弟,一定会在前线,替父皇您把一切都拿回来的!” 听着这话,努尔哈赤无力的躺倒在了地上,摆手道:“你说的,是真的?” “为什么朕一点印象都没有?” “还有朕的手臂,朕的腿,到底怎么了,为何一点劲都使不上来?” 皇太极面色惨然,皇太极身后的几人,也纷纷跪倒在了地上。 “父皇追击小皇帝,已经是三天前的事情了。” “代善和阿敏二位兄长在启程前去宁远,部署战略的时候,遇上了从宁远城逃出来的儿臣。” “这才将被明人百般折辱的儿臣带回了大金。” “前线战事诡谲,父皇定下计策,以兀库儿为诱饵,诱使小皇帝轻兵冒进。” “前一步计划完成的极为巧妙,小皇帝单骑纵横,父皇大军压上。” “一旦完成合围,小皇帝和他的杂牌军根本就是插翅难飞。” “可是父皇失策了,小皇帝斩杀兀库儿突破兀库儿牛录一气呵成,在父皇还没来得及带领大军抵达战略线的时间里,小皇帝整合他的杂牌军突围。” “在以小皇帝,满桂,乌兰哈那个狗奴才为箭头的冲锋下,父皇布下的大网被击溃,小皇帝声威震天撼地,大军突围而出。” “父皇本就被小皇帝重枪所伤,为了追击小皇帝,更是拼尽全力拉开了父皇您的宝弓,导致肩胛碎裂。” “内外交集之下,父皇眼睁睁看着小皇帝逃离,吐血坠马。” “左腿,正巧被马蹄所踏,当场折断。” “父皇,也晕厥了过去。” 伴随着皇太极的讲述,努尔哈赤也陷入了思索当中。 随着记忆的逐渐苏醒,努尔哈赤挣扎着,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不是做梦,是真的!” 努尔哈赤猛然间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那个画面中绝对的主人公,是一个明国人。 而那个明国人的面庞,是那么的清晰。 他努尔哈赤,如同一条狗一般,跪倒在那个明人面前,用自己的脊梁,作为那个明人上马的台阶。 李成梁! 努尔哈赤握紧了拳头,看着面前的皇太极 虽然看不清楚皇太极的面庞,但是努尔哈赤还是一字一句的说道:“朕的心头肉,你没有经历过辽东咱们女真人被李成梁蹂躏的日子。” “咱们女真人想要站起来,就一定要掀翻大明。” “即便是这个敌人,无比强大。” “也一定要去掀翻他!” “朕的身子骨,已经是不行了,所以这一战,朕让你去打!朕让你去做指挥!” “宁远之战,朕,就交给你了。” “你身后的,是代善和阿敏?让他们过来,朕,有话要和他们说,快!” 第三百一十二章 朕累了,交给你们了 听到努尔哈赤的传唤,代善和阿敏二人连忙膝行到了努尔哈赤跟前,一通大礼过后,代善抬起头看着自己的父亲,低声问道:“父皇,不知是有何事,让你这般召集我们?” 看着眼前熟悉的大胡子,努尔哈赤笑了笑,伸出手去捋了捋代善的胡须说道:“代善,自从朕杀了你们的大哥褚英,将权利彻底交给了你们四大贝勒之后,你知道朕,想的是什么么?” 伴随这个问题,代善几人脸上露出了各色神采。 褚英之死,是他们几个兄弟之间心头永远过不去的梗。 更别说曾经被褚英力保,才得以存活下来的舒尔哈齐之子阿敏。 说到褚英,就不能不提舒尔哈齐。 因为在褚英树立个人权威之前,舒尔哈齐也干过这种事情。 甚至舒尔哈齐一度还成功了,在大金的腹地建立起了自己的势力。 也就是因为有着舒尔哈齐这个亲弟弟的前车之鉴,努尔哈赤才会狠心到亲自下令杀了自己最看重,甚至直接提拔为太子的长子褚英。 随着代善等人的沉默,努尔哈赤粲然一笑道:“朕知道,长兄如父,在朕出征南征北战,和大明于蒙古斡旋的那些时日里,褚英就相当于你们的父亲一般。” “虽然说后来随着大金越来越大,褚英的地位越来越高,你们这四大贝勒,也开始和你们的大哥心生嫌隙了起来。” “这些东西,都是朕看在眼里的,也同样的,都是朕所默许的。” “因为褚英做的最错的一件事,是不知悔改,让朕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你们的好叔叔,阿敏的好父亲,舒尔哈齐的模样!” “舒尔哈齐他被明蛮子施了反间计,和朕对抗,意图分化咱们大金。” “褚英虽然说没有想着分化大金,但是褚英却在不得人心,众叛亲离的情况下,依旧不知悔改!” “与其留着他,不如杀了他,将他的部众,填充到你们的麾下。” “就像是朕收下的兀库儿一般,作为朕的利刃,兀库儿也未尝不快!” “更加别说军国政务军事的大权,朕将这些东西,交给你们,让你们有了一定的自主权。” “你们以为,朕是为何要这般行事?” “朕的心肝宝,你真以为你在大金做的事情,朕完全一无所知么?” “来,你说说,朕为何要把权利交给你们?” “甚至,朕还说出了让你们四大贝勒按月分值,国中一切机务,皆由值月的贝勒掌理这样的话来。” 皇太极眼中闪过一抹错愕,自己在大金做的事? 父皇,指的是哪一件事? 皇太极陷入了懵逼当中。 因为他在大金暗地里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 可听着努尔哈赤不像玩闹的话,皇太极还是低下头颅回应道:“因为大哥伤了父皇的心,所以父皇未立太子,反而行四大贝勒监国之法,就是想要卡看我们兄弟当中到底谁才合适执掌大金日后的大权。” “不知父皇以为儿臣所说的如何?” 皇太极话音刚落,在他身边的代善和阿敏顿时面面相觑了起来。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们,还哪有什么一点继任皇位的可能? 阿敏作为舒尔哈齐的儿子,能够被立为贝勒,就已经是泼天幸事,他自然不敢奢求更多。 可是代善仔细一想,自己甭管是论文治还是论武功,明显都比不上自己的两个弟弟,皇太极和莽古尔泰! 如果还不能找点法子来补救一下的话,那么首先出局的人,很显然就会是自己。 代善可不觉得皇太极的分析会有什么问题,皇太极之所以被努尔哈赤一口一个心肝宝叫唤,还不是因为皇太极极其擅长拿捏努尔哈赤的心思? 特别是皇太极拿捏的还极为精准! 果然,正如代善所想,努尔哈赤悠然一笑,整个人卧倒在地面上说道:“没错,朕知道,朕的年龄越来越大了,咱们大金和明国也不一样,咱们女真人信服强者,喜欢争斗。” “所以如果朕早早的立下了太子,没准大金国局势还没有稳固下来之前,就会因为内斗而分崩离析。” “二把手可以有,但是绝对不能是一个人或者一股势力。” “所以朕,设立了四大贝勒轮流掌权的这个方式。” “其中真意,就是心肝宝你所说的,想要考核你们,选拔出一个继承人来。” “代善平庸,虽然有战功,但是不如莽古尔泰。” “阿敏骁勇似乃父,但是性子冲动。” “莽古尔泰杀母邀功,凶残暴戾,但是如果是莽古尔泰掌权,大金没准能够重现蒙古帝国的伟业,将天下的疆土,扩充到西夷那边去。” “至于洪台吉,你虽然是朕的心肝宝,但是你啊,对朕不忠。” “如果让你在你的性命和朕的性命中做一个取舍,你毫无疑问的会选择你自己,甚至没准还会给朕捅上几刀,以表心意。” “但是也就是这个性格,才让朕最喜欢你。” “因为你,朕看不透,朕觉得如果将大金交到你的手里,没准会走的更长远些。” “所以朕一直都在取舍,一直都在思索。” “但是眼下,朕的身体眼见着就要撑不住了,朕看不到大金铁蹄踏破山海关的日子了。” “宁远之战,兴许是朕的最后一战。” “朕将这个权利,交给你,洪台吉,朕的心肝宝!” “如果你这一战打的胜了,打的好看了,这大金的江山,就是你的!” “如果你这一战输了,那么代善,阿敏,你们就去草原上,找莽古尔泰,告诉他,让他带领咱们大金的人马,一路向西!” “重走蒙古人当初的路线,在朱由校身死之前,再也别与大明争锋!” “天启,天命,难道终究是朕的命么?” 说到这里,努尔哈赤猛的咳嗽了几声,双目微微闭合,摆了摆能动的那只手道:“行了,朕乏了,你们给朕扶上床,朕需要好好休息休息,如果真有万一的时候,朱由校追到锦州,你们也能把朕抬出去交给朱由校。” “从他那个竖子手中,换个一官半职!” 听着努尔哈赤的话语,皇太极眼中闪过一抹悲色,自己父亲在大茂堡一战之后,似乎就被抽干了精气神,已经彻底失去了他的锋芒。 而接下来,就要看自己的了! 看着努尔哈赤卧榻之下的地图,皇太极猛然眼露惊恐之色,惊呼道:“糟了!莽古尔泰现在就在兴中!他不会是天启皇帝的对手!” “阿敏,不知你可有余力,带兵连夜奔赴兴中,去解救莽古尔泰?!” 第三百一十三章 阿敏出兵,天启下山 大尖山入蒙古,跟着惯有的道路,那么直接面对朱由校兵锋的地方,就是兴中,也就是后世的辽宁省朝阳市。 作为慕容皝曾经作为首都修筑的兴中,自然是辽西重镇大城。 而莽古尔泰想要节制科尔沁蒙古,就必须要继续屯兵,方便他的出战。 皇太极很清楚,此时的莽古尔泰屯兵的地方,就是兴中城。 能够满足莽古尔泰作威作福,同时距离前线又近。 实在是莽古尔泰能够选择的最好驻扎地。 更别提在出兵科尔沁之前,莽古尔泰就多次提到想要驻扎在兴中这座曾经的三燕古都,被誉为黄龙城的地方。 所以当皇太极有了时间来分析如今局势的时候,皇太极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走大尖山入蒙古,前方最大且唯一的城市。 兴中! 对莽古尔泰的熟识,让皇太极太清楚自己的这个哥哥到底有几分能耐。 顶多了就是匹夫之勇,别看努尔哈赤口口声声说莽古尔泰有可能能够让大金拥有昔日蒙古帝国的荣光。 可皇太极知道这是在扯淡。 莽古尔泰比起当初的蒙古人,还要残暴,还要不懂如何治理天下。 如果说真的将大金交托给莽古尔泰这个莽夫,那么大金崩塌的没准能比从前的蒙古帝国还快。 加上暴躁易怒的性子,让莽古尔泰这人受不得一点激将。 不用去亲眼看到,皇太极都能想到那个项王复生一般的天启皇帝,能够轻松的将莽古尔泰从兴中城引出来,做一场决战。 而在正面战场上,以朱由校带领的,可以正面击溃自己父皇的那支军队,如今莽古尔泰手下那几个牛录,说实话,真不够打。 也就是因为这个,皇太极此时才这么紧张。 阿巴泰死了,再死一个莽古尔泰,那么大金的勇战派就没剩几个了。 自个这个平日里自诩文武双全的四贝勒,就有了要亲自上战场,顶在第一线的可能性。 若是在被朱由校万军之中生擒的那一幕发生之前,皇太极还有那个自信,自己可以带兵冲阵,斩将夺旗。 可是在朱由校的手底下待了那么一段时间之后,皇太极很清楚自己绝对不会是朱由校手底下那些个武将的对手。 加上自己降而复叛,本就在大明拉够了仇恨,自己这个金国贝勒出现在战场的第一时间怕不是就要被那些人直接冲烂。 毕竟在皇太极的眼中,宁远之战是不可能失败的,内有袁崇焕这个内鬼,外有大金的大军,在这样的情况下,大金又怎么会输? 宁远之战不输,自己甚至还策反了明人的大将袁崇焕,这两者相加,足够让皇太极坐稳努尔哈赤接班人的地位。 所以不由自主的,皇太极想的就长远了起来。 莽古尔泰,必须得救! 然而听到皇太极点自己的将,阿敏就不乐意了起来。 两眼一挑,看着皇太极就低声说道:“怎着?四贝勒好大的官威啊?” “刚在明人手里吃了败仗,班底输光了的人可是你。” “你已经输了一仗,可别以为皇上说让你执掌军机要事,你就真是咱大金的太子了!” “你一个失败者,你不配,你懂么?” “现在就开始命令起我来了?我看你就是不想让我这个罪人之子去夺取宁远之战的军功,从而率先将我排除出局!” 听着阿敏的话,皇太极猛然一愕。 自己失败的事情,如今大金国已经人尽皆知了么?甚至因为这一次失利,导致自己在大金国的地位和声望,已经差成了这样? 甚至于阿敏这般暴烈的反应,是皇太极从来没有想到过的。 当初力保阿敏的人里,可有他皇太极一份! 平日里,阿敏表现出来的,可也是极为和善,甚至在轮到阿敏值月的时候,阿敏每当遇到不知道如何处理的事情时,还会问一问他这个智勇双全四贝勒。 可是皇太极万万没想到,一贯支持自己的阿敏,在此时对于自己的调令,居然能够表达出如此大的反抗。 代善也是神色不愉的打量起了皇太极,手指敲着面前的地面说道:“老八,你是不是小题大做了一点?” “正蓝旗二十一个牛录,这一次莽古尔泰带过去了十二个,六千八旗子弟,在加上他们的奴隶仆从,人数过万。” “上万的女真儿郎别说是把守兴中城,就算是横行辽东,也是绰绰有余了。” “老八你别忘了汉人是怎么说咱们女真人的。” “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眼下咱们最要紧的事情,难道不是打下宁远,为父皇庆贺冲喜么?” “咱们手里能够动用的人马就这么点,想要咬下宁远已经殊为不易,如果真像你说的,咱们再分兵先去驰援蒙古,那么宁远咱们还打不打了?” 听着代善和阿敏的话,皇太极两眼猛然瞪圆,厉喝道:“还特么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呢?” “你们自个扪心自问,当初的萨尔浒也好,还是当初的浑河辽沈之战也好,你们都是参与过的!” “咱们女真满万了吗?无敌了吗?” “浑河要不是本贝勒重金威逼利诱,让那些明人发炮,没准咱们在浑河边上就要折戟!” “萨尔浒之战如果不是莽古尔泰不要命,咱们哪能干掉杜松之后又干掉刘綎?” “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说说就行了,不能当真!” “我了解莽古尔泰,也了解明国小皇帝的用兵之法!如果咱们再犹豫一两天,你们信不信,咱们得到的就会是莽古尔泰败退,甚至是败亡的战报!?” “你们可别忘了,小皇帝同等兵力,正面击溃了我,更是正面击溃了阿巴泰!” 看着面前似乎依旧不以为意的两个兄长,皇太极眼中不由闪过一抹绝望。 这俩人,还是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明国的那个小皇帝,个人实力天下无双也就罢了,还能够行军天马行空,能够极为准确的把握战机。 这样的一个敌人,是莽古尔泰那个莽夫无论如何都难以战胜的敌手。 如果大金失了莽古尔泰,那么无疑是大金失了一条臂膀! “代善,阿敏,来,你们告诉我!” “如果莽古尔泰死了,大金指望哪个贝勒,哪个台吉,去带领将士们冲锋陷阵?!” “代善你上?” “对,没错,你是大贝勒,你战功赫赫,斩乌拉贝勒博克多,克叶赫西城,在萨尔浒之战大破杜松!” “可是你特么扪心自问,把你的心肝肠子掏出来洗一洗晒一晒,拾掇拾掇,如果没有阿巴泰和莽古尔泰这两人的亡命冲锋,顶住了杜松的猛攻,萨尔浒有你啥事?” “而阿敏你呢?还需要我多说什么么?” “我也看不上莽古尔泰杀母邀功,但是眼下里最重要的事情,是并吞关外,让大金可以稳稳当当的坐住喽!” “小皇帝一旦击破莽古尔泰,先不说他能够多振奋他们明国人的士气,就说咱们日后,都需要亲自冲在第一线去作战了。” “你们愿意么?” “我话说在这里,明蛮子现在手里有着可以猎杀飞翔中海东青的武器,你们不怕,但是恕我直言,我怕!” “如果你们二人实在是不愿意发兵去救莽古尔泰,那么我去!” 说到这里,皇太极站起身,忿忿道:“可是宁远之战,如果你们打不好的话,那么可就别怪我拿了击败小皇帝的功劳!” “可别忘了,小皇帝可是击败过父皇的人!如果我击败了小皇帝,那么功劳,不会比拿下宁远小!” “如果我击杀了小皇帝,那么板上钉钉的,我就会是大金的下一位皇帝!” 最后抛出的这句话,才是皇太极的重饵。 果然,听到皇太极最后几句话之后,代善和阿敏的眼神,瞬间变得疑惑了起来。 信还是不信?这是一个问题! 但是明国小皇帝,的的确确是击败了天命帝努尔哈赤,更是将努尔哈赤的雄心壮志,打的丁点不剩。 甚至让本就极为强势的努尔哈赤彻底放弃了手中大权,将权柄真正的交了出来。 想到这里,阿敏一咬牙道:“行,老八,这一仗我去!” “镶蓝旗三十三个牛录,我带二十个过去,务必一战功成,将朱由校那个小皇帝生擒活捉,带回盛京。” “你坐镇后方,一定要记得不能断了我的军资补给!” “老八,你明白了么?” 皇太极长长松了一口气,不怕阿敏要钱要粮。 就怕阿敏不出兵不出力。 如今阿敏既然选择了出兵,那么钱财粮草,都是无所谓的。 拍了拍阿敏的肩膀,皇太极低声道:“那么就麻烦二贝勒了!” 而在茫茫林海雪原当中走了整整两天两夜的朱由校他们,此时终于算是走出了大尖山,踏入了蒙古人的地盘当中。 看着前方的道路,乌兰哈兴奋道:“陛下,按着现在的脚程,咱们再走两个时辰就能到兴中城,而咱们现在脚下的,就是蒙古人放马的牧场!” “咱们,算是从山里走出来了!” 第三百一十四章 扬古利 双手环抱,骑在马上,朱由校听着乌兰哈的话,脑子里迅速的和后世的地图比对了起来。 兴中城,就是自己穿越前那个时代的辽宁省朝阳市。 也同样是大明朝的营州卫。 地理位置极为优越,还算得上是一个门户之地,同时连通关外和蒙古,交通也算得上极为便利。 也难怪在北方支援科尔沁蒙古的莽古尔泰此时,会选择兴中城作为驻扎之所。 毕竟进可南下合攻大明,退可北上科尔沁,威加蒙古。 如果不是因为击破努尔哈赤追兵之后,原本想着扬长而去,不指望着抓几个俘虏活口的朱由校遇上了在努尔哈赤昏厥坠马之后,以扬古利为首的两个正黄旗牛录追击过来。 朱由校还真没法知道就在兴中城这座在史料记载中自从营州卫内迁之后就废弃掉的兴中城此时成为了蒙古草原上的一座雄城。 蝴蝶扇动了翅膀,本该在今年驻扎耀州的扬古利,被努尔哈赤急召到了锦州,参与了这一次对朱由校的追击。 要说扬古利猛还是真的猛,眼见自己的主子爷翻身坠马,他二话不说带着自己的人马就追了过来。 直接让本就因为努尔哈赤坠马而出现混乱的八旗队伍出现了分裂。 而且这一追,还真就让他们追上了。 然而面对大破努尔哈赤,从心底里抹去了对努尔哈赤恐惧的蒙古骑兵们,这帮人简直可以说得上是不堪一击。 谁让他们此前大败一场,输的连皇帝都坠马了呢? 本就士气不稳,还贸然行动,能建功立业才稀奇。 结果就是连着主将扬古利都直接被生擒活捉! 扬古利可不是什么无名之辈,萨尔浒之战扬古利是跟着阿巴泰冲的最凶的人。 而辽沈之战时,又是扬古利身先士卒,带着自己的人马率先杀上了沈阳城头。 如果不是因为年岁逐渐增长,扬古利的地位官职也越来越高,没准兀库儿还没法当努尔哈赤麾下的第一悍将。 可是等努尔哈赤这个天命帝昏厥坠马之后,扬古利就如同脱缰野马一般,怀着报仇之心直接从本阵带着一千余人冲了出来。 结果就是怒送人头! 扬古利全军覆没,顺带着还给大明带去了几百俘虏。 从俘虏们的口中,朱由校得知了如今的莽古尔泰屯驻在兴中城,做着时刻参战的准备。 此时朱由校盘算的,就是到底要不要打兴中城。 不打兴中城,的确可以更快的回到宁远,一路向南,渡小凌河,自女儿河入大福堡。 这又可以算是入了宁远地界。 可是这么一来,风险也就巨大无比了。 努尔哈赤受此惨败,自然不会甘心。 自己走蒙古入大明的路线,定然都会出现重兵把守。 渡小凌河,必然会途径大胜堡。 这位置可就是努尔哈赤所在的锦州眼皮子底下。 对于自己的这帮子部将,朱由校心知肚明。 如果不是打了努尔哈赤一个措手不及,让努尔哈赤的骑马步兵还没有来得及下马作战。 努尔哈赤不至于溃败,甚至很可能一旦努尔哈赤的八旗兵进入了他们一开始设定的下马拉开营盘,做好阵势推进的位置,自己将会陷入重围。 真是那样的话,经过一番大战之后自己能突围算是命好,别的那些人马,至少得被努尔哈赤留下七成以上! 哪能和现在一样,蒙古人嗷嗷叫着求战心切? 可也就是对这些太过了解,所以朱由校清楚,自己如今是没有能力带领现在部下的这些杂牌兵和努尔哈赤麾下八旗精锐去硬碰硬的。 而不走大胜堡强渡小凌河,在努尔哈赤的眼皮子底下起舞,那就只能选择走兴中城的这个路线。 拍了拍手掌,朱由校看向身后满桂道:“满桂,你给朕把扬古利拉过来,朕有几句话想问问他。” 兴中城既然已经是无可避免的,那么朱由校理当从现在开始,就要做好预案。 虽然说后世的史书记载上,对于莽古尔泰这个和皇太极夺过权的贝勒,不吝笔墨,写了不少。 可朱由校也明白,书上的玩意儿,不能全信。 来了这个时代之后,和书上记载的事情有出入的可是一点都不少。 “放开我!放开!” “满桂你这个狗奴才!当初爷爷怎么就没宰了你!还让你在爷爷面前耀武扬威!” 听着一声声的怒骂声,看着满桂眼中闪过的怒意以及周边围观的明军中不少人流露出的愤怒之色。 朱由校挑眉道:“满桂,掌嘴。” “随便你怎么打,如果打到不能说话了,不是还能写字么?” 满桂一直按捺着自己的火气,本就是粗豪的蒙古汉子,面对一个阶下囚的辱骂,满桂能够忍耐到现在,本就是已经极为难得了。 若不是天启帝说这个扬古利没准还有用,这个早就该死了的建奴,哪有什么机会这般辱骂于他。 也就是因为天启帝说要问话,满桂才一直忍着不动手。 得到了天启帝的许可,满桂脸上猛然闪过一抹狰狞,手臂抡圆了就是一个大耳刮子狠狠抽下。 “啪!” 伴随一声巨响,扬古利的脸庞肉眼可见的肿胀了起来。 满桂犹不解气,左右开弓又是狠狠的抽了好几下。 待到扬古利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满桂这才心满意足的提溜着扬古利往朱由校的面前一丢。 “陛下,扬古利已经带到!” 挑起了眉,朱由校看着面前的扬古利一字一句道:“扬古利,朕知道你能听懂汉话,所以说你觉得,如果朕把你放了,还给你一匹快马让你去兴中城报信。” “兴中城里的莽古尔泰,会不会追出来?” 扬古利肿的不似人形的脸庞上出现了一抹难以言说的狰狞。 他承认,这一仗他的确是输了,输在了自己的心急之上。 明明亲耳听着自己的主子爷口述了面前这个小皇帝的战绩,却还是没忍住在自己的主子爷昏厥之后,就脑子一热冲了上去。 落到现在这个阶下囚的下场。 可是也就是这一出惨败,反而让扬古利冷静了下来。 听着此时朱由校的话语,扬古利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嗡嗡作响了起来。 作为在五大臣相继亡故,四大贝勒之下的大金第一人,冷静下来的扬古利迅速的分析出了朱由校的动机。 莽古尔泰冲动莽撞,如果自己真去报信,告诉莽古尔泰明国小皇帝率军在城外,而且明国小皇帝还取巧胜了自家的皇帝陛下。 那么莽古尔泰定然会率军出城,和朱由校搦战。 毕竟莽古尔泰心中的努尔哈赤可是天神一样的人物,为了争取努尔哈赤的宠爱,莽古尔泰都能干掉自己亲妈。 得知自己父皇被击败,莽古尔泰肯定会被愤怒冲昏头脑。 可是宛若战神一般的朱由校,在正面战场都不一定会被莽古尔泰打败,更别提朱由校定有计划! 朱由校放自己回去,可不就是想要引蛇出洞么? 不做好充足的准备,还引蛇出洞个啥? 想明此中关节,扬古利忍住自己脸上的剧痛,哈哈笑道:“那小皇帝,你不妨试试放了我!” 反其道而行之! 加上激将一下! 这是扬古利能够想到让自己不会被放走的最好办法! 第三百一十五章 和朕合作,你配么? 可扬古利万万没想到的却是朱由校一听他的话,反而点起了头来。 “既然如此,那么扬古利你也就没用了。” “就这么去死,好像也能保存几分颜面。” 说完这句话,朱由校就拔出了自己的配剑。 扬古利两眼瞪圆,这个明国小皇帝,怎么就能不按套路出牌? 既然生擒了自己,又为何在这般轻描淡写之下,想要杀了自己? 可看着朱由校这个天启帝拔出了配剑,走向了自己的时候,扬古利急了。 “明国皇帝,你究竟意欲何为?” 扬古利虽然说是猛将,但是同样也是一个能够审时度势的明白人。 在看到朱由校步步逼近之后,扬古利也明白了过来,朱由校之前所说的话,是试探。 虽说此时的朱由校眼中杀意不想作伪,但是扬古利觉得自己还可以考虑争取一下。 倒也不是扬古利贪生怕死,只是扬古利觉得,此时的大金,已经随着努尔哈赤坠马开始了风雨飘摇。 如果自己这个直面过明国小皇帝的重臣也这么死了,死的无声无息的话。 大金的局面,会变得更加糟糕。 毕竟作为大金元勋,扬古利很清楚眼下皇太极这个文武双全的贝勒被明国抓走,莽古尔泰坐镇兴中威慑蒙古,锦州只有代善和阿敏这两个贝勒的情况下,大金的局势已经乱做啥样了。 毕竟除了努尔哈赤之外,没有任何一个金国的贝勒将领,有足够的威望压服努尔哈赤从大金各地急召过来的这些骄兵悍将。 就比如说扬古利自己,他就觉得他不会服如今锦州里的代善和阿敏。 毕竟这两人,混子的成分更多一点。 所以如果说自己坠马的主子努尔哈赤能清醒过来,神志清楚,而且能够骑马或者登墙指挥。 大金的局面还能稳定下来。 如若不然,锦州只有代善和阿敏两个混子的话,大金这一波的出战,可就算是完犊子了。 朱由校听着扬古利的话,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笑道:“朕意欲何为,扬古利你不是应该已经猜到了么?” “用你的人头,去挑衅莽古尔泰,诱使莽古尔泰出兵兴中城。” “怎样,扬古利,你觉得如果朕这么做了,莽古尔泰会怎样?” 朱由校是知道这个扬古利能力的,毕竟在建奴当中能够率军突入京畿,而且连战五十八场,每战皆胜,一口气攻破京畿十二座城池的猛人,在建奴当中也就这货了。 更别提扬古利在对战明国和蒙古的诸多战场上,屡立战功。 连毛文龙都输给过他。 这样的一个名将,虽然说他是努尔哈赤的部将,可是朱由校也不打算现在立马就杀了。 先不说能不能让扬古利为自己所用,就说扬古利这颗大好人头,就足够让努尔哈赤做出不少的妥协。 毕竟朱由校可是指望着让建奴为自己开疆扩土,去东征日本和朝鲜的,哪能把建奴能打的全干掉? 如果真的给诸如扬古利这些能打的人全弄死了,那建奴的东征是去送人头的还是去为大明扫清障碍的? 朱由校可不敢赌这第一波的建奴就真如传说中一般,人人骁勇善战,人人悍不畏死。 毕竟说到底,大清王朝的腐朽来的实在是太快了,八旗子弟的堕落也着实是让天下为之侧目。 扬古利倒抽一口冷气,低声道:“那你还不如放了我,让我去兴中城报讯。” “只需要我添油加醋一番,莽古尔泰定然会率军杀出城来。” “不瞒明国皇帝陛下,其实莽古尔泰在咱们大金,也是无数的人看他不顺眼。” “我作为大金总兵官,如今地位仅在几位贝勒之下,一旦莽古尔泰丧命,我立马就能掌控兴中。” “如若大明皇帝陛下愿意放我一条活路,我愿立誓,绝不追击大明皇帝陛下。” “甚至我还愿意为大明皇帝陛下提供军需物资,为大明军队做这一次的补给!” “大明皇帝陛下是聪明人,应当知道,如果没有任何补给的话,在这样的天气当中,你们很难走出草原,回到大明。” “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强攻兴中城,可是以我所见,大明皇帝陛下的麾下,大部分都是骑兵,骑兵,如何攻城?” “相信我,我会和刘爱塔一样,作为大明在金国的内应,如何?” “我只要大明皇帝陛下,饶过我一条性命。” 听着面前这货的话语,朱由校轻轻一笑。 扬古利这一手以退为进,算是玩的极为顺溜。 居然想着忽悠自己,让他可以成功返回兴中,返回他们建奴如今占据的地盘。 而且在刚被满桂抡圆了巴掌抽的鼻青脸肿的扬古利居然还能说出这么有条理的话。 让朱由校对扬古利的警惕心也提了上来。 至于什么莽古尔泰在女真不受重用之类的话,朱由校选择信都不信。 即便是莽古尔泰杀母邀功的事情人尽皆知,但是大明和建奴之争,乃是国战。 在国战面前,像是扬古利他们这样的重将,又怎可能做出背叛国家的事情来? 出卖莽古尔泰,夺取兴中的掌控,可是这对于努尔哈赤而言,也算是背叛。 作为努尔哈赤的亲信,甚至是努尔哈赤的女婿,本就是女真人的扬古利又怎么可能和刘兴祚一样玩一手背叛? 在这个时候提到刘兴祚,很可能是面前的这个建奴在套自己的话! 这个建奴,虽然容易被怒气冲昏头脑,可是绝非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瞥了一眼扬古利,朱由校擦了擦自己的长剑,笑道:“扬古利,你这想的可就太多了。” “刘爱塔是何人?朕为何不知道大明还有这么一个内应在你们建奴?” “至于你所说的强攻兴中城?” “这为何不可啊?” “朕麾下有两千余蒙古勇士,他们本就是蒙古人,想要进入兴中城,轻而易举。” “只要朕将莽古尔泰从兴中城引出来,兴中城落入朕的手中不过是转念之间罢了。” “你的主人努尔哈赤,在朕手中输了好几阵了,甚至可以说从未落得好去。” “如今朕想要你为大明所用是真,可是若你不能为大明所用,真要杀你,也是真。” “你如何选呢?” “另外,朕再说一句。” “和朕合作?你配么?” 第三百一十六章 不是自己的人,用着还是不爽 急了,听着朱由校的话,扬古利急了。 扬古利虽然说听努尔哈赤说了,朱由校这个小皇帝带着的人马是杂牌军,可是扬古利却没有想到朱由校带着的这些人中,能有这么多的蒙古人。 努尔哈赤也是担忧自己提前告知自己的这帮子部下朱由校带的人马里有着绝大多数的蒙古人,会导致自家人和蒙古人生出嫌隙,从而不能尽全功。 毕竟大金的人马中,蒙古人的占比也是一点不少。 可就是因为努尔哈赤这么一没说清,导致扬古利心态直接炸了。 如果说朱由校麾下蒙古人占了绝大多数,那么兴中城的所谓城防对于朱由校而言,那就是个屁! 蒙古本身就是多部族共存,而兴中城作为蒙古人游牧放马之地的一座雄城,更多的时候都承担了蒙古人贸易往来的任务。 所以面对同样是蒙古人的时候,兴中城中的那些权贵自然不会太过于放在心上。 毕竟为了维持和蒙古各个部落之间的微妙关系,努尔哈赤也没敢彻底将兴中城这个自己眼皮子底下的雄城吃进肚子里。 莽古尔泰即便是此时坐镇兴中城,这也不代表莽古尔泰彻底就占领了兴中城,让兴中城以他为尊。 加上天启帝明显是有着腹案,知道该如何面对莽古尔泰,如何和莽古尔泰这个莽夫交手,并且战而胜之。 扬古利立马就急了。 可别以为兴中城的莽古尔泰输赢都影响不了宁远和建奴的大局。 莽古尔泰就是一颗努尔哈赤钉入蒙古的钉子,有着莽古尔泰的存在,大金才能够对蒙古人形成一定的威慑,让蒙古人不敢轻举妄动明面上去支援大明。 一旦莽古尔泰输了,甚至是战死了,那么蒙古人的小心思可就能够动起来了。 至少如今虽说蒙古各部族分立,喀尔喀,兀良哈,科尔沁,察哈尔一大堆杂七杂八。 但是这波人都有个名义上的共主,林丹汗。 也别管下边那些这汗那汗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林丹汗表现出来的心思就那么简简单单几个字。 联明抗金! 一旦金国流出了疲敝之态,谁知道来自草原上的恶狼会不会从盟友变成背刺的反叛者? 自诩为金国的传承人,努尔哈赤可没少在女真人的内部灌输过当初大金灭亡的原因。 不就是蒙古人和南宋朝廷联手了么? 也就是因为扬古利知道兴中城不能有失,所以扬古利才提出了卖了莽古尔泰换他去坐镇兴中城的方案。 扬古利说的那一番话中,让莽古尔泰出城受死,他坐镇兴中城的这一点,其实是扬古利认真的。 扬古利的确不太看得上莽古尔泰,他也知道如果不丢出去一定的东西,朱由校这个天启帝是不可能轻易离开的。 放弃莽古尔泰,让自己来稳定蒙古的局势,就是扬古利所能想到的最好方式。 如果不是朱由校把他提到了面前,扬古利都已经充满悲观的在想这蒙古一乱,大金到底会走向何方了。 “大明皇帝陛下,你为何会认为,蒙古人就能轻易的进入兴中城呢?” “虽说兴中城是蒙古人的贸易之所,可是在如今的战时,兴中城却也不是什么人都会放进去的!” 听着扬古利的一番话,看着扬古利即便如今妈都认不出来的面孔上闪过的急切之色,朱由校不禁笑了起来。 很多本来无法确定的消息,在此时的扬古利身上的表情和情绪波动中,得到了确定。 就比如莽古尔泰坐镇兴中城,对建奴威压蒙古,让蒙古人不敢轻举妄动的这个计划。 在多次提到干掉莽古尔泰的时候,扬古利的情绪,是变化的最多的! “如果打乱建奴在蒙古的布置,想必对朱纯臣也能有那么一点帮助才对!” 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轻轻拍了拍扬古利的肩膀,朱由校一字一句道:“行了,扬古利,别说下去了,你都已经急起来了,都已然心乱,还何谈什么计谋?” “虽然你的反应能力的确引起了朕的欣赏,但是这并不能阻止你们建奴在蒙古的全盘计划,即将崩塌。” 缓缓将自己的长剑举起,朱由校看着天空上的朗朗烈日,笑道:“乌兰哈,朕给你一个任务。” “你归义大明的事情,莽古尔泰定然还没有得知消息。” “所以就由你穿着扬古利的铠甲,提着努尔哈赤的军旗,进入兴中城,替朕将莽古尔泰这厮诱骗出来,如何?” 乌兰哈两眼一转,当即领命道:“奴才遵令!陛下,末将是孤身入城,还是带上一些人马入城?佯装败兵?” 挑了挑眉,朱由校调侃道:“乌兰哈,你随意发挥,只要能够替朕将莽古尔泰从兴中城,引到大凌河畔就行!” “如果事不可为,保全自身才是最重要的,兴中打不打的下来,对咱们的影响,其实不大!” 听着天启帝的这番话,乌兰哈郑重抱拳道:“陛下还请放心,奴才定然可以将任务完成的完完善善,毕竟说到底,大金的这些贝勒大臣,奴才多少也都有那么几分眼缘在。” “莽古尔泰凶残少智,奴才想要忽悠他出城,简直是易如反掌!” 这对主仆的话落在了扬古利的耳朵中,却是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乌兰哈他也认识,即便是他不认识,在几日之前金国努尔哈赤许出贝勒封赏之后,他也该认识了。 作为曾经皇太极的心腹爱将,乌兰哈对于大金的内务了解的多深,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事情。 加上皇太极身为大金诸多贝勒之中的万金油,和谁都能扯得上那么几句话的这一层面。 乌兰哈理所因当的在大金的诸多贝勒诸多官员眼中,也有着那么一层地位。 藉由这一层地位,乌兰哈去传递战报,还真就不会比自己这个一等总兵官去传递战报的效果来的差! 猛然间,扬古利的双眼就瞪圆了起来。 “大明皇帝陛下,万万不可让乌兰哈去兴中城啊!” “莽古尔泰当初就是破乌拉部的诸多贝勒之一,和乌兰哈有着血海深仇,如果乌兰哈穿奴才的甲,举陛下的旗,难免莽古尔泰会以乌兰哈乱大金军心的理由,处死乌兰哈!” “以奴才所见,反倒不如放奴才麾下的败兵入城,更为合适!” 朱由校眼中闪过一抹玩味。 啧。 这扬古利一口一个奴才,转变的可是真的快啊! 只是可惜了,不是朕的人,用着,终究不放心。 第三百一十七章 求援的乌兰哈啊 扬古利之所以转变的这么快,朱由校是能够猜测到的。 这并非是扬古利真的像是乌兰哈一般愿意归顺过来,而是扬古利想和皇太极一般,玩一手卧薪尝胆,想着先虚与委蛇,而后图谋后动。 毕竟这都基本可以说摆在明面上了,朱由校又哪会这么容易就上他的当? 瞥了一眼还在慷慨陈词,诉说着乌兰哈去兴中城到底能有多么不合适,不应该,说的就像是乌兰哈只要去了兴中城,就会被莽古尔泰直接砍掉脑袋一般的扬古利。 朱由校嗤笑一声道:“乌兰哈,你觉得这扬古利所说的,对你而言,到底是不是考验?” “你会不会进了兴中城就被莽古尔泰砍了脑袋?” 听着朱由校的问题,乌兰哈挺胸抬头道:“启禀陛下,奴才有信心完成任务。” “扬古利这个建奴,此时想的是乱陛下军心,乱陛下大计,奴才觉得,应该对其斩首,以儆效尤!” 扬古利两眼瞪得溜圆,看着乌兰哈叱骂道:“乌兰哈你个狗奴才!作为四贝勒的属下你投靠大明是为不忠,作为乌兰那拉氏的后裔你对于部族是为不孝!” “你哪来的狗胆,在这指手画脚?” “你别以为陛下许了你一个贝勒位置,你就真能爬到我的头上来了!你不配!你懂吗?” 发泄了一番之后,眼见着自己说下去也没有什么作用。 扬古利愤愤的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将头扭到一边道:“明国皇帝,你既然抓了我,那么我技不如人自认服输。” “可是你别以为留着我,就能够劝降于我。” “我扬古利出自库尔喀部,世世代代居住在珲春卫,得陛下信重,常伴左右,一刀一枪打出来如今的军功,如今的威望。” “得陛下欣赏,赐嫁女儿给我,让我当了额驸。” “这等恩遇之下,你休想让我投降于你!” 朱由校手中长剑剑面在扬古利话音未完的瞬间,狠狠的抽在了扬古利的胸口之上,将他抽飞出去几步。 “噗!” 伴随着一口胸头老血吐出来,扬古利眼中闪过一抹不敢置信。 这小皇帝,为何如此暴躁? “杀又不杀,放又不放!小皇帝,你为何如此折辱于我?” 朱由校满眼淡然之色,缓缓纳剑入鞘。 “扬古利,你可别把你自己想的太重要了,朕之所以不杀你,最主要的原因是朕觉得你在老奴酋眼中的地位,不会逊色于四大贝勒多少,算是一条大鱼。” “日后总有用得上的时候。” “大明如今精兵悍将无数,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 “劝降你说实话只不过是一个添头而已。” “至于眼下,你且好好看着,朕是如何将你们建奴以为撵走了林丹汗就能够稳定下来的蒙古,搅得天翻地覆罢!” 摆了摆手,朱由校让身后两个面色狰狞的满桂麾下战士走了过来。 “架好扬古利,不要让他有机会自杀寻死,让他好好看看,他心目中的信仰是如何被朕击垮的!” “也算是朕,为咱们大明子民,收回一点利息!” “乌兰哈,你速去!朕带领大军,在大凌河畔饮马等你的好消息!” 看着乌兰哈带着几个骑兵,穿着建奴的制式盔甲,拿着缴获的努尔哈赤龙旗离去,朱由校嘴角一咧道:“大军沿大凌河前进,于河岸边设伏,准备迎敌!” 伴随着大军开始有序动作起来,扬古利的两眼中闪过的却是一抹悲凉。 他何尝不知道乌兰哈真的入了兴中城的话,只会是如鱼得水? 从他的头发,从他的胡子,都能够看出来乌兰哈被明军如何虐待过。 扬古利很不清楚,为何乌兰哈会对明人如此的死心塌地。 难不成就因为是自家主子爷灭掉了乌拉部? 自家主子爷虽然夺走了乌拉部自由自在的在草原上生活的权利,摧毁了乌拉部这个传承多年的部族。 可终究还是给了乌拉部的血脉一条出路,让他们组建了乌拉那拉氏,也同样作为了大金的大氏族在为大金源源不断的提供美人啊! 要知道,即便是在乌拉部还在的时候,乌拉部也总是因为他们部落盛产美女,而被其他部落甚至是蒙古人侵犯。 如今他们被大金吞并了,虽然失了自由,可是也得到了生存的权利,这不是一种对他们的恩赐么? 乌兰哈,为何会如此的怨恨大金? 放着大金的高官厚禄不要,非要和明国这个小皇帝一条路走到黑? 扬古利不理解,但是他觉得,他也不用理解。 乌兰哈带着自己的几个亲信,大喇喇的倒拖努尔哈赤的龙旗,策着马,朝着兴中城赶去。 如若不是中途截留了皇太极的这些残部,他乌兰哈如今还是孤家寡人一个混迹在明军当中。 可如今的他,作为龙虎将军,执掌了这一波投降过来的蒙古人和女真人,单论兵力,甚至比满桂带的人马都还多。 虽说乌兰哈知道,自己作为女真投降过来的人,在天启帝心中的地位,绝对是比不上满桂这个根正苗红的明将,可是手下有了属于自己的人马,这何尝不是天启帝愿意对自己放权的一个象征? 摸了摸自己下巴刚长出来的胡茬,乌兰哈的心思有点飘了。 努尔哈赤在大茂堡外许出的条件,乌兰哈当时的确是心动了,可是想到面前策马而走的天启帝,乌兰哈就立马想明白了努尔哈赤那番话的缘由。 如果自己真敢答应,那么天启帝一个回马枪,就能将自己直接挑飞。 凤一秒杀自己,而在凤一的口中,天启帝对待他们这些护龙卫,也几乎可以形成碾压。 乌兰哈可不觉得自己能够跟天启帝掰什么手腕子。 更别提甭管是阿巴泰还是兀库儿,他们可都用他们的血证明了这位少年天子的武勇到底有多么可怕。 明武宗那一身手格虎豹的怪力,怕不是都被这个后代继承了个完完本本。 好,乌兰哈作为女真人,他不知道朱厚照之后即位的是朱厚照的老弟,也实属应当。 但是这不能够改变乌兰哈对于天启帝的畏惧。 而努尔哈赤更深一层的意思,则是离间自己和天启帝,让自己这个知道无数女真机密的人,失去天启皇帝对自己的信任。 想明白了这几点,乌兰哈才能做到当众,以一种羞辱的方式,还击努尔哈赤。 毕竟丫就不怀好意,如果不用决绝的方式去处理,天启帝可真的是会杀人的! “大人!咱们快到兴中城了!” 听着手下人的低语,乌兰哈晃了晃脑袋,看着前方不远处的城墙,长吁一口气道:“快快快,把旗子拉起来一点。” “兄弟们,你们记住喽,咱们这一趟,是天命皇帝陛下的溃兵!前来求援的!” “听明白了吗?!” 第三百一十八章 带孝子莽古尔泰 兴中城,最为宏伟的宫殿当中。 伴随着“啊啊啊啊!”的一阵咆哮声之后,是无数东西被摔了一地的巨响。 就在堂上恢复了平静,那高坐昔日慕容氏龙椅皇座的男人转过头来,俯瞰着堂下跪着的乌兰哈和他的仆从。 “乌兰哈,你这狗奴才!” “你说的,可是真的?” “父皇大败?明人小皇帝率领大军从宁远一路杀穿过来,现在正在追杀父皇?” “父皇被逼到了大凌河畔,岌岌可危?” “因为听到了我在兴中城驻军,所以老八让你穿着扬古利的盔甲,冒死突围而出?向我求援!?” 听着莽古尔泰声如雷霆一般的话语,乌兰哈连连点头应和。 加上乌兰哈身边那几个乌兰哈亲信你一句我一句,莽古尔泰当场就信了八成。 剩下的两成,也就是建立在对努尔哈赤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席卷辽东纵横南北数十载建立的威望上。 如今,也算得上是岌岌可危。 重重的拍了拍面前的桌子,莽古尔泰双眼赤红,低声道:“我想了想,还是不对劲。” “老八过去了,阿巴泰也过去了,父皇怎么会输给一个明国的娃娃?” “乌兰哈,这倒也不是我信不过你,你是老八的心腹,这一点我清楚的很。” “只是你的说辞,让我觉得很诡异,啥时候明蛮子有这种能耐,能够压着咱们大金打了?” 乌兰哈面色上流出了一抹难以言说的色彩,眼神中闪过一抹悲痛。 “启禀贝勒,四贝勒从科尔沁返回之后,没有回到大金,而是自锦州出兵,在辽西大道上和明人搦战,大败而归。” “陛下大怒,卸了四贝勒兵权,并且将我们归划到了阿巴泰台吉的麾下,在阿巴泰台吉的指挥下,我们在添桥和明人大战。” “二度战败,阿巴泰台吉决死冲锋,壮烈战死。” “这两战明国人的主将,都是明国小皇帝。” “所以陛下大怒之下御驾亲征,亲自出锦州追绞明国小皇帝的大军。” “于大茂堡一战,陛下也同样尝到了失败的滋味,被明国人大败,沿途追杀翻山越岭翻越了大尖山,在大凌河畔被麾下有着无数蒙古人的明国小皇帝围堵!” “危在旦夕!还望三贝勒能够速速发兵救援!” 眼瞅着乌兰哈言辞恳切,莽古尔泰陷入了沉默。 初闻这个消息的时候,莽古尔泰无疑是极为暴躁的,摔砸了大堂中无数物件之后,莽古尔泰才稍稍的平静了一点。 可是如今陷入了沉思的莽古尔泰,却让乌兰哈觉得更加毛骨悚然了起来。 莽古尔泰居然会动脑子了? 这货难道不该是那个一听别人说自己老爹不喜欢自己老妈,就二话不说弄死了自己老妈,提着自己老妈人头去跟老爹邀功的莽夫么? 虽然说乌兰哈自认自己的一番话语中,没有什么漏洞,而且所说的一切也都是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事情,虽然其中有一部分偷换概念,但是这九真一假,多少也能够平添不少的可信度。 莽古尔泰沉思了一阵子,猛然看着乌兰哈,两眼瞪得溜圆道:“乌兰哈,你说要是本贝勒投降明国皇帝,明国皇帝他会不会把建州卫封给我?” 骤然之间听到这句话,乌兰哈只觉得自己的三观受到了严重的冲击。 合着你莽古尔泰想了这么久,是想着投了? 但是下一刹那,乌兰哈瞳孔猛然缩的跟针尖一般。 莽古尔泰这一问,也有可能是莽古尔泰这厮对自己的试探! 作为大金三贝勒,莽古尔泰位高权重,从来都是努尔哈赤的前头兵,他为何会说要投靠大明? 没准这就是莽古尔泰对自己起了疑心,所以才这么一诈。 想到这里,乌兰哈脸上堆满了笑容,看着莽古尔泰说道:“三贝勒,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大金如今蒸蒸日上,国力肉眼可见的在变强,咱们为啥要弃明投暗呢?” “还请三贝勒收回自己的话,速速发兵,救援陛下!” 莽古尔泰眼中闪过一抹异色,看着乌兰哈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道:“也行!本贝勒这就点齐我的五个牛录,前去解救父皇!” 五个牛录? 听着这话,乌兰哈惊呼道:“三贝勒!为何只带五个牛录?五个牛录如何能够解救陛下!” 乌兰哈当然不知道,莽古尔泰的心思是什么心思。 对于一个能够杀母邀功的人而言,他能有什么亲情观念? 之所以只带五个牛录,莽古尔泰就是存了能打就打,打不了就撤回兴中城,依靠兴中城的城防,再怎么样也不是短时间能够被攻克的。 如今大金的大战略还是宁远,决战之地也是宁远,莽古尔泰就不指望明人能够在这围城围上几个月。 乌兰哈说的他可是听得清楚,明国小皇帝亲征,沿途给自己上到老爹下到兄弟全给揍了一遍。 莽古尔泰虽然是个莽夫,但这不代表莽古尔泰就一点脑子没有,他可不觉得自己卖死力还真就能够击破能够把自己老爹兄弟都暴揍一遍的明人。 自己只要支援了这一波,那么哪怕是没救到,从法理从情面上来说,自己做的都没错,大金的那些人也没法对自己说什么。 本来不咋好的名声和口碑,没准还能提起来一点。 “算了,这乌兰哈是老八的亲信,老八和父皇的位置太近了,乌兰哈不一定会选择投降。” “如果那明国小皇帝真的那么强,我就杀了这乌兰哈给小皇帝邀功!能混到大明的一官半职,倒也不错!” 心中闪过念头,莽古尔泰笑嘻嘻的看着在他眼中已然变成了一个肉票,一个功绩的乌兰哈道:“乌兰哈,你在前开路,本贝勒带着自己的人马,跟着你就是!” “本贝勒现在手下就十个牛录,如果全部带出去,兴中城会不稳定。” “兴中城关系到大金在整个辽东的布局,不可轻动,加上本贝勒麾下人马各个都是以一当百之士,解救父皇,不在话下!” “一会两军交战之时,还希望乌兰哈你为本贝勒指出明国皇帝的位置,本贝勒定要拿下他,为父皇庆贺!” 看着莽古尔泰的神色,乌兰哈连连点头道:“理当如此,那么还请三贝勒,跟奴才来!” 卑躬屈膝的乌兰哈用眼角余光看了眼身后的莽古尔泰,心中已然是欣喜了起来。 只要莽古尔泰率军出城,那么自己就能将他带入天启帝的埋伏圈中,这跟人多人少,其实关系不大。 莽古尔泰带的人马越少,天启帝成功斩杀莽古尔泰的可能性就越大。 其后的兴中城攻略,其实就不关他乌兰哈什么事了,他乌兰哈的任务,就是简单的将莽古尔泰带入埋伏圈。 近两千骑,策马奔出了兴中城。 而这一幕,又落入了手中拿捏着千里镜的朱由校眼中。 看着这一幕,朱由校嘴角挑起。 “乌兰哈,可真好用啊!” 第三百一十九章 冲冲冲 那策马朝着大凌河河畔冲来的马队,看着人数倒是确实不多。 甚至面对此时的明军,都无法形成一个足够的兵力优势。 若是换做平日里摸鱼战斗力严重不够的明军倒也就罢了,面对朱由校麾下带着的这些“杂牌”明军,莽古尔泰这一波出城,反倒略显有那么一点不智和莽撞。 掐了掐自己的指节,朱由校骑在马上开始活动起了筋骨。 莽古尔泰来的人马不论多少,那都是莽古尔泰的精锐。 作为建奴四大贝勒中最为凶残的莽古尔泰,他的麾下战士素质,当然不会比其他人的要低。 毕竟什么样的人带什么样的兵,这一点朱由校心知肚明。 没理由残暴鲁莽的莽古尔泰带的兵是一帮子满心想着苟命的老银币。 不过有一说一,的确有一点是朱由校很难以理解的。 明明建奴此时的绝对主力是重装步兵,可是不论是皇太极,还是阿巴泰,甚至是努尔哈赤,以及如今的莽古尔泰。 他们这些建奴中的绝对贵族,在出城迎战之前,却几乎都是骑兵上阵。 就靠着这么一手骑马步兵,还几乎不带防备的,这些人是怎么在原本的世界里打爆天下无敌手的? 朱由校可永远记得一个笑话。 那就是自诩骑射无双的女真人在创立后金之后,在蒙古人面前表演了一下他们所谓的骑射: 骑着马到指定位置,下马射箭。 完了就这么个玩意儿,女真贵族还能大言不惭的让蒙古人评鉴。 可是现在转念一想,朱由校却又明白了过来。 如今的女真还处于一个转变的阶段,还不像后世,在皇太极的手中彻底发生了蜕变的女真。 后金,并非是满清。 甚至于在此时,虽然说努尔哈赤建立后金之后,年号为天命,可是更多的时候,努尔哈赤还是自认自己是女真大汗而不是天命大帝。 一直要到十年后,皇太极改金为清,正式称帝。 建奴的这个皇帝,才算是名正言顺。 建奴才算是走上了他们的巅峰时期。 而在如今已经被自己改变了的时间里,女真很明显少了那十年的沉淀,少了皇太极不顾尊严不顾面子去挖汉臣,学汉化,并且推行计谋,推行文化,推行军制以及推行火器的这些沉淀。 眼下的女真虽然说动辄大军都是战马出行。 可是更多的时候,这只是一种炫耀,一种炫耀他们实力的工具。 要说骑术,还真就挺一般的。 特别是明明骑术一般,还非要骑兵行动,指着战马的快速机动来让他们可以抵达他们预想的战略位置。 从容下马,大军推进。 在这个信息闭塞的厉害的时代,旁人一看建奴的步兵那么牛掰,再联想到他们鼓吹的骑射无双,下意识的就会将建奴想成真正的骑兵也天下无敌的那一种。 尚未交战,就先弱上三分。 可是当这些人遇上了精通他们战法,知道他们路数,不被他们所放出来的那些假消息迷惑的将领时。 建奴就只能吃瘪了。 就比如毛文龙。 没错,毛文龙是水师为主,可是毛文龙多次上岸侵扰建奴后方的次数也不少。 建奴啥时候拿毛文龙有辙了? 而此时的朱由校在一手拿着单筒千里镜查看着莽古尔泰乌兰哈他们动向,一边握着自己长枪做迎敌准备的过程当中,更是隐隐约约看到了莽古尔泰手中大刀,对准了乌兰哈的后脑。 莽古尔泰这是想要作甚? 朱由校两眼微微眯起。 如果说莽古尔泰是知道了乌兰哈是自己派过去的的二五仔,那么乌兰哈没理由能够活到现在。 更别提莽古尔泰明明有五六千人在兴中城,却只带出来了一半。 莽古尔泰真知道有诈,他该全军出击才对啊! 眼见着莽古尔泰大军快进入伏击圈,已经开始放缓了马蹄,准备下马。 朱由校厉喝一声,拍马挺枪道:“众将士,随朕冲锋!” “此役,奠定蒙古人心所向!” 在朱由校的带头之下,原本就充满着躁动的蒙古人纷纷挥舞起了手中弯刀,紧紧的跟在了朱由校的身侧。 这一轮冲锋,甚至就连满桂都只来得及翻译了两个字,冲锋。 下一刹那,蒙古降卒们一个个的奋勇冲锋,将满桂和他带着的数百明军直接甩在了身后。 不过好歹这些蒙古人总归是知道他们不能冲的比天启帝还快,不然就失了礼数,也会让天启帝觉得失了身份。 “唏律律!” “踏踏踏!” 伴随着猛然炸响的马蹄声和战马嘶鸣之声,看着前方树林雪盖之下突然出现的蒙古骑兵,莽古尔泰两眼瞪得溜圆。 “乌兰哈!你他娘的别告诉我父皇已经输了!” “这些蒙古人,明显就是养精蓄锐之后的!” 莽古尔泰做梦都没想到,遇到的这些蒙古人和他在草原上打的蒙古人,除了挥舞的都是一个样子的弯刀之外,其他的地方完全就是截然不同的。 至少这一份战心战意,就连在林丹汗的王帐之下,莽古尔泰都没看到过! 乌兰哈也没想到天启帝的骤然发难会这么快,但是本就机灵的他双眼扫过从树林中冲出来的那一片骑兵之后,迅速的就找到了天启帝的位置。 手中长刀一指,乌兰哈高呼道:“三贝勒!那人就是大明皇帝!还望三贝勒斩将立功!” 莽古尔泰这时候也来不及反应那么多。 毕竟蒙古骑兵的速度,人尽皆知。 就两军中间的这点距离,眨眼之间蒙古人的弯刀都该杀到鼻子上了。 但是莽古尔泰也不傻,本就心中有着鬼心思的莽古尔泰手中大刀一提,看着乌兰哈说道:“乌兰哈,你作为老八的心腹大将,老八惨败给了小皇帝,你合该为你的主子找回面子,你先上!” 这话一出,正中乌兰哈下怀。 乌兰哈虽然心中千喜万喜,但是面色上却不能表现出来。 毕竟如今的莽古尔泰还没完全入套,想逃还真有逃掉的机会。 咬了咬牙,乌兰哈故作难堪道:“怎着?三贝勒这么不信我?” “那么不妨三贝勒许奴才一个牛录,奴才这就冲上前去,为三贝勒前驱如何?” 莽古尔泰如烈火一般的双眉登时倒挑,暴喝道:“不就是一个牛录吗?本贝勒给你!” “赵木尔!你率领你的牛录,跟乌兰哈冲!” 第三百二十章 罪臣莽古尔泰,愿意献城! 看着这一波操作,朱由校着实也是懵逼的。 本身就带着少数兵马出城,怎么着这就又分了一波兵? 乌兰哈身后的人马一看就能看出来不过就数百人。 按照建奴平日里的建制来说,也就是一个牛录的兵力。 更离谱的,是这兵马莽古尔泰居然给了乌兰哈,让他来带? 迷惑,简直是迷惑。 前一秒还抄着大刀准备砍,后一秒莽古尔泰就让乌兰哈带着部下的牛录率先冲锋了出来。 而且更离谱的,是居然都没有下马! 合着是觉得,就靠着乌兰哈带着这些人马,就足够冲入万军,拿下自己这个天启皇帝? 嘴角一挑,朱由校双目中厉色一闪而过。 “来得好!” 手中长枪抡圆,一枪刺出,径直贯穿了乌兰哈身后的一个建奴骑兵。 在交马而过的那一刹那间,乌兰哈眼睁睁的看着天启帝在冲锋之中,将手中的长枪挺直,并且朝着自己刺了过来。 但是对于朱由校的信任,加上朱由校这个天启帝给乌兰哈带来的印象。 所以乌兰哈选择了赌一把,赌天启帝不会捅死自己。 乌兰哈赌对了,就在两马相错的瞬间,乌兰哈清楚的听到了天启帝的声音。 “乌兰哈,你做的好,现在,你回归本阵,带着你的人马,随朕冲锋,斩将夺旗!” “杀他个天翻地覆!” 在自己一骑当先冲过了朱由校回归了自己的本阵之后,乌兰哈就看着前方不远处那跟随着自己从莽古尔泰那边杀过来的人马,被朱由校带领着蒙古骑兵砍了个人仰马翻。 更看到了莽古尔泰眼见自己冲到天启帝身后跟着天启帝冲锋时,那满脸懵逼的面孔。 莽古尔泰懵逼吗? 当然懵逼。 乌兰哈你不是在明人手中受尽折辱,忍辱负重才逃回大金的吗? 怎么着现在投起敌来,比谁都快? 莽古尔泰懵归懵,但是他也知道现在不是什么懵逼的时间,明国皇帝的大枪,明国那些蒙古人的弯刀,现在可都怼脸上了! 如果不躲不闪,等着自己的不是被串成串,就该是被剁成肉末了! 想到这里,莽古尔泰怪叫一声,手中大刀自地而起直直撩向了朱由校手中那朝他突刺而来的长枪。 “乌兰哈,你个浓眉大眼的,什么时候叛逃的?” 一边格挡着朱由校突刺而来的长枪,莽古尔泰一面甚至还有心思去质问乌兰哈。 可是就当莽古尔泰大刀借助马力磕在了朱由校直刺过来的长枪那一瞬,莽古尔泰心中的不安感瞬间拉升到了一个极致。 因为这一枪,他没挡住! 在莽古尔泰心中,如果说女真的猛将,那此时当属是兀库儿为第一。 但是单纯论力道,莽古尔泰认为自己才是正儿八经的大金第一。 拥有绝对的力量,才是能够支持莽古尔泰这个莽字的主因。 莽古尔泰的一切骄傲自尊,除了建立在自己是努尔哈赤嫡子这一层之外,几乎都是本身的武勇给他带来的。 然而,莽古尔泰万万想不到,自己在二者相交的这一瞬,居然明显的感觉到了自己在力道上,逊色了朱由校一筹! “铛!” 长枪如电如龙,直刺之势丝毫不减,莽古尔泰那倾尽全力的一刀所起到的作用仅仅就是让朱由校这一枪刺的方向发生了一点偏移。 “你这厮,好大的力气?怎么练成的?” 带着疑惑,莽古尔泰拔马回望,朝着朱由校厉声质问道。 朱由校双腿轻轻磕在自己战马的马腹上,朝着莽古尔泰朗声道:“朕不擅长,以力压人!” 虽然说是这么说,但是朱由校也不明白自己为啥自从来了这个时代之后,一身力气就嗷嗷不断的往上涨着。 明明一个掌握了无数技巧的人,在此时更多的时候,反而用的是简单直接的大开大合杀伐之术。 原本以为这副身体的力气来源于原主喜欢做木工活,需要自己搬着木材这送那送加上天赋异禀。 可是朱由校却也没想到,随着自己出京之后,这一身气力每一战,都有着几分增添。 自查很长时间,也没有发现到底是什么原因,朱由校只能将这一茬归根到自己的穿越者福利之上。 毕竟力气的上涨对比起什么系统,什么外挂,可要来的朴素得多。 所以朱由校这句话说的,还真就不是忽悠人。 朱由校的确不喜欢以力压人,像是面对阿巴泰,面对努尔哈赤等人的时候,也都是以轻灵的枪术为主。 然而在朱由校话音落地之后,莽古尔泰脸上的表情,就从错愕变成了屈辱。 “明国皇帝何至于如此辱我?” “我莽古尔泰乃是女真第一大力士,你力气如此之大,这直刺一枪我都险些招架不住,你还说你不擅以力压人?” 也就是多亏了乌兰哈带着莽古尔泰分出的牛录冲锋,而莽古尔泰又寻思砍了乌兰哈当投名状。 这才让此时的莽古尔泰并非是乱军中和朱由校交谈,反而是一个主将互冲的过程里,有了那么一刻交谈的机会。 听着莽古尔泰的话,朱由校嘴角一挑道:“啥辱你?你们建奴都这么喜欢说自己受辱了吗?” “朕说朕不擅以力压人,那么朕自然就是不擅长这一方面。” “多说无益,看枪!” 这一次,朱由校的出枪可就是实打实的走的轻灵风枪法了。 枪头点点,在空中刺出了朵朵寒芒。 莽古尔泰两眼圆瞪,眼中闪过了无数的问号。 这种招数,这种阵仗,他什么时候见过? 只得将手中大刀抡圆,能挡几下是几下了。 两马再度交错而过,莽古尔泰喘着气,俯身在自己的战马之上,眼中带着不甘看着朱由校说道:“你这是什么妖术?” 伴随着莽古尔泰的话语声,莽古尔泰身上炸开了点点血洞,汨汨的往外渗起了鲜血来。 朱由校没有回答莽古尔泰的问题,反而是手执长枪,将长枪架在了莽古尔泰脖颈之上。 瞥了瞥那一旁跟自己麾下蒙古人打的不可开交的建奴,朱由校看着莽古尔泰问道:“那是你的人?” 莽古尔泰眼中即便有着不甘和怨怼,但是很明显,他从心了。 先不提他本就打算哪方强势就靠哪方,就说如今朱由校这么简单的就拿下了他,这一点就足够让莽古尔泰选择保命为上。 喉结涌动,莽古尔泰低下了头颅,低声道:“不,是陛下您的人!” “罪臣爱新觉罗·莽古尔泰,愿意献城归降!” 第三百二十一章 人间大清醒 好家伙,朱由校当场就是好家伙。 莽古尔泰来势汹汹,带着人马策马前来,第一件事居然就是投降? 身为大金四大贝勒中的老三,身为努尔哈赤的嫡子,身为建奴中凶名最盛,远超阿敏和代善的男人。 莽古尔泰居然上来就是要投降? 朱由校忍不住在心中扣出了几个问号。 这家伙,到底图啥? 看着面前的莽古尔泰,朱由校挑眉道:“投降?为何?” “放着你高高在上的建奴三贝勒不当,要投降大明?” “莽古尔泰,你可别忘了,全歼刘綎部,杜松部,你莽古尔泰可是居功甚伟啊!” “怎着?就不担心大明杀你而后快?” 这话不说还好,朱由校这番话音刚落,莽古尔泰的双目中就充满了不忿,冤屈,憋屈之色。 看着这一幕,朱由校两眼一眯道:“莫非是你所谓的那些功勋,都是被吹出来的?” 的确在后世的记载中,莽古尔泰就是个很矛盾的人物。 其中关于他骁勇善战的记载有不少,而另一方面,来自于朝鲜的说法却是莽古尔泰的功绩简直就是不足道! 眼前的莽古尔泰之所以还没下马就口称投降,这绝对不是皇太极和之前的扬古利一样,是为了更长远的事情而忍辱负重。 莽古尔泰的投降,听着甚至有几分真切之感! 就仿佛他这个建奴三贝勒,好像一个笑话一般,成为了野兽的束缚和野兽的囚牢一般。 莽古尔泰听到朱由校的低声质问,不由两眼一黯,将头扭向了一方,低声支支吾吾道:“别提了,除了那些我亲自带兵冲锋的,其余消息,基本都是老八他们说能够将我捧高,能够让我在大金服众,而故意加在我身上的荣誉。” “所以说大明皇帝,你接不接受我的投降?” “作为大金四大贝勒之一,我的投降,一定能让你对大金的攻势,更加猛烈!” “你诈我出城,不就是想着全歼我,从而搅乱大金对于蒙古的布置么?” “旁的人都觉得我莽,不动脑子,但是实际上,身为努尔哈赤的儿子,我又怎么可能什么都不会?” “乌兰哈,是你的人?” 这话一出,朱由校倒对这看着莽,毫无头脑的莽古尔泰高看了一眼。 因为莽古尔泰这话语中的意思,很明显的证明了莽古尔泰通过蛛丝马迹猜到了自己这个大明皇帝,其实并没有击杀努尔哈赤。 但是莽古尔泰这么一说,反倒让朱由校察觉到了,莽古尔泰是真的想反! 想着这一点,朱由校也没有正面回答莽古尔泰的问题,反而是挑眉道:“你为何要降?先回答朕这个问题。” 莽古尔泰看着还在战作一团的自己人马,粲然一笑道:“想必我杀母邀功这一出,连你们大明都知道了?” “彼潜弑其生母,彼复希宠于父汗。” “这句话,想必在老八他们的推波助澜之下,应当是已经扩散到全天下了。” “我的威望和名声,也因为这件事,在大金一落千丈,甚至就连兄弟和袍泽,都开始疏远我。” “若是真是我做的,我也认了。” “可是这口锅,不该我背啊!” “我从未做过这种事,为何我要承担这些?” “自打六年前这事发生之后,我就知道,我离父汗的汗位,越发远了。” “而这之后,一直都是老八他们在暗自鼓励,暗自拉拢,希望得到我的支持。” “哪怕就是这一次蒙古之行,说白了也是老八因为他手底下人马不够,所以才叫上的我们。” “但是也就是这一走,再加上老八他们的动向,我才觉得我母亲之死有什么隐秘,而这隐秘,就藏在大金!” “如果在大金我无法掌权,那么之后我必然会死!” “所以我想要投降大明,让我自己能够活下去!” “明国皇帝,莫非你真要杀我?” “我一个活着的贝勒,知道的总比乌兰哈那条跟着老八的狗要多。” 乌兰哈眼中闪过一抹怒意,虽然说乌兰哈他如今也是以自己是天启帝的奴才而自居,可是当听着莽古尔泰提到他曾经是皇太极的奴才,乌兰哈却仍然如同被点燃了怒火一般,冷眼盯住了莽古尔泰。 “莽古尔泰,注意你的身份!你此时不是什么建奴的三贝勒,你只是圣明无过大明天启大皇帝陛下的阶下囚!” “我乌兰哈虽然是女真人,却也得陛下金口玉言当众钦点龙虎将军!” 听着乌兰哈的话,朱由校嘴角挑起,眼中闪过玩味之色。 果然,就在乌兰哈得授了这龙虎将军之后,他再去面对曾经威压在他头上,凶名赫赫足以压住他的莽古尔泰这等人物时,心头上先天上的心理压力,就已经彻底消去了。 龙虎将军,作为官方给努尔哈赤的最高级别职务,这四个字落在经历过努尔哈赤对大明俯首称臣年代的人耳中,毫无疑问的是将努尔哈赤的底裤扒了下来,告诉了其他人,他努尔哈赤,也不过就是一个龙虎将军而已! 在这样的局面之下,甚至于此时的乌兰哈都有勇气直接回怼莽古尔泰。 莽古尔泰乍一听乌兰哈的话,顿时两只眼睛瞪得宛如铜铃一般。 这还是不久之前在兴中城里,那对自己卑躬屈膝,那对自己谄媚阿谀自称奴才的乌兰哈么? 还没等莽古尔泰回嘴,朱由校却是点了点头,看向了莽古尔泰。 “的确,大明不可辱,至少朕手中的大明,不可辱。” “莽古尔泰,朕可以不杀你,但是你需要做一件事情,一件足够让朕对你这个大明劲敌之子报以信任的事情。” “你孤身一人,带着朕的人马,回兴中城补给修整。” “你敢是不敢?” 莽古尔泰仰天长啸,双目闪过一丝寒意道:“为何不敢?可是小皇帝你可别忘了,就在兴中城里,我还有着六个牛录镇守!” “就你这点蒙古人进入兴中城,你就不怕我直接给你唱一出瓮中捉鳖么?” “大金和你们明国,可不是什么友好邦国,而是不死不休的生死大敌!” 朱由校咧嘴一笑道:“所以他们会将你挟持住,以保证他们的安全。” “乌兰哈,你可敢领命,陪着莽古尔泰再入兴中城?” 乌兰哈当即拍着胸膛道:“有何不敢?” 第三百二十二章 举旗而降! 兴中城外的道路上,乌兰哈用着一种近乎强人锁男的姿势,锁着身前和自己共骑一匹马的莽古尔泰。 略微挣扎了一下,莽古尔泰淡笑道:“乌兰哈,你且稍稍松开一点,本贝勒现在身上就连衣物都是你们给我换上的,还担心个甚?” 乌兰哈冷眼一瞥莽古尔泰,却不多言语。 这货之前在天启帝面前下自己面子的时候,可没有这般好语气。 什么叫做皇太极的狗? 乌兰哈自认为当初自己跟随皇太极的时候,的确是自称奴才,但是这也是按着他们大金的规矩来的,怎么就成狗了? 难道奴才就不是人了? 气抖冷! 莽古尔泰眼瞅着乌兰哈不带搭理他,心中生出了一抹悲怆。 自己作为大金三贝勒,已经如此折节下交了,乌兰哈这个曾经自己都不愿意多看一眼的奴才,如今都已经看不上自己。 这必然就是老八的毒计,利用自己母亲之死,削弱自己在大金之中的威望。 事到如今,就连自己也成了阶下囚,莽古尔泰推卸起责任来可算是如鱼得水没有一点心理压力了。 此时的莽古尔泰,将一切都推到了那个曾经和自己极为交好的兄弟头上。 而这其中的原因,就是因为皇太极是努尔哈赤的心肝宝,皇太极一直拥有的,就是莽古尔泰所追求的。 甚至于莽古尔泰在五年前,还担下了弑杀亲母的骂名,可是地位却是越发低下,也越发被努尔哈赤所排斥。 莽古尔泰想要的,是努尔哈赤的关怀,可是伴随着一步步臭棋的走出,莽古尔泰逐渐失去了努尔哈赤的信任。 别说关怀了,连好言语都得不了几句。 莽古尔泰的心态变化,也自然是情有可原,得不到就毁掉。 如果没有这个能力也就罢了,如今机会摆在了莽古尔泰的面前,莽古尔泰想要抓住,也当然是理所应当。 利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身后的乌兰哈,莽古尔泰低声道: “乌兰哈,你不妨告诉本贝勒,你们明军这一次到底是作甚?父汗是真的败了,还是假的败了?那小孩一样的怪物,真的是大明现在的皇帝?” “不用担心本贝勒是诈降,本贝勒苦大金久矣,苦我那些兄弟久矣!” “他们眼中只有名利权势,为了这些,他们宁愿抛弃一切!” “这样的大金,不如毁掉!” 听着莽古尔泰的话语,乌兰哈陷入了迟疑,莽古尔泰的这番话,可不仅仅只是说给了他一个人听,更是说给了这满城围观的正蓝旗将士听。 在这样的情况下,莽古尔泰定然不会是作假。 甚至很可能,整个正蓝旗,都是如今对大金有着怨恨之心的! 莽古尔泰,是正蓝旗的旗主! 然而如果莽古尔泰真的选择了投降,甚至是举旗投降,那么毫无疑问的,大金会遭受一波难以接受的打击和重创。 作为大金基石的八旗子弟,居然举旗投降! 这事一旦传出去,努尔哈赤将会威严扫地! 如日中天,蒸蒸日上的大金,也将会随着这一消息,彻底停摆! 双眼微微眯起,乌兰哈低声威胁道:“怎着,若是陛下没有击溃老奴酋,你就不投降了么?” 莽古尔泰一梗,摇头笑道:“如若大明真的恢复了实力,大明也有一个御驾亲征出关追击辗转数千里的英武君王,不论他是否击溃过父汗,我莽古尔泰都愿意投降。” “为了大金,我莽古尔泰曾经豁出去过一切,从征你们乌拉部,道萨尔浒,从沈辽大战,到如今的科尔沁之围。” “我莽古尔泰那一次不是冲在最前边?做着最苦最累的活?” “可我得到了什么?” “四大贝勒之三?” “我的实权甚至不如阿巴泰!就连这一次父汗发动宁远大战,意图鲸吞整个关外的大战,父汗都没有通知我,通知正蓝旗回转。” “你以为这是为何?” “我何曾真的握住过大金的权柄?我甚至背负了弑母的骂名,也没见天下人对我这个大金三贝勒有所改观。” “我付出了,可是得不到任何的回应,我只想杀,只想毁灭这个虚伪的大金!” 看着被自己锁住的莽古尔泰满脸的狰狞,乌兰哈心中动容。 即便是曾经的乌兰哈对莽古尔泰恨之入骨,可是此时的乌兰哈却也觉得自己恨不起来面前的这个莽夫壮汉了。 莽古尔泰的地位越高,他心中的怨怼就只会更高。 而到了如今,莽古尔泰的怨恨已经膨胀到可以吞噬掉整个大金了。 这怒火所向,可以指向努尔哈赤,更可以指向他的那些兄弟们。 莽古尔泰似乎感觉到了乌兰哈的迟疑和思索,连声道:“乌兰哈,你只要回答我的那几个问题,父汗败没败,那怪物是不是大明皇帝,还有老八真输了?老七真的死了?” 乌兰哈咬了咬牙,心中闪过一抹迟疑,犹豫道:“努尔哈赤和陛下三战,每战皆败。” “皇太极战败被俘,如今成为了宁远城中的奴才俘虏,被陛下赐名纳女直。” “阿巴泰率领本部人马及皇太极残兵和察哈尔支援的五千蒙古游骑,在添桥设伏,衔尾追袭天启帝,被天启帝识破计谋,大败一场之后,遭天启帝阵斩。” “这些事情加在一块,足够动摇大金国本。” “如今天子亲征来兴中城,就是为了打乱大金在蒙古的布置,让蒙古人可以在大金溃逃之后,肆无忌惮的进行落井下石!” 莽古尔泰先是一愣,然后下一秒面露怆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老七死了,死得好哇!” “哈哈哈哈哈!” “正蓝旗,我的正蓝旗,终于是我自己一个人的了!” “哈哈哈哈哈!” 阿巴泰也是正蓝旗的人,但是阿巴泰的人马,和莽古尔泰却截然不同。 作为努尔哈赤的第七子,阿巴泰一直都是为皇太极马首是瞻,毕竟皇太极是努尔哈赤的第八子。 他们两个人走得近,那么自然莽古尔泰这个正蓝旗旗主做的就不是那么自在,皇太极长袖善舞,在大金众多贝勒当中不乏支持者。 阿巴泰想要争权,那么自然就只能从身为正蓝旗旗主的莽古尔泰手下挖人。 所以虽然明面上还是兄弟情深,其乐融融,但是实际上莽古尔泰对阿巴泰可是看不顺眼久了。 但是乌兰哈却能够感受的出来,莽古尔泰的笑声中,不仅仅只有笑意和畅然,更有一丝悲色。 兔死狐悲! “三贝勒,我奉劝你一句,如今大明朝得遇中兴之主,昔年你攻破乌拉部的时候,我年岁尚小,而且被诸位姐姐保护住了,没有见到那些厮杀场面,所以对你的恨意,更多的时候只是在族灭的基础之上。” “但是就个人而言,我能够理解你的心思,毕竟你的经历,并非是人人都能够接受的。” “大金已经被打折了大兴之象,只要宁远一战大金失利,那么女真,就将再次分崩离析。” “你作为大金三贝勒,你应当是心里有数的,如今的大金靠着什么支撑,你是有数的才对。” 此时女真所建立的后金,其实说白了就是努尔哈赤依靠着自己部族的强盛,逐渐扩张打服了周边所有人从而建立起来的政权。 成也努尔哈赤,败,也得是努尔哈赤。 如果失去了努尔哈赤,或者努尔哈赤是直接战败告终,以一场大败宣告了他的终结。 那么被大金打服的那些人,也就该闹起来了。 因为他们怕的,只不过是有战无不胜加持的努尔哈赤罢了。 特别是随着萨尔浒之战,后金大破明军,甚至全歼了好几路明军的消息传遍天下,努尔哈赤的个人声望达到了巅峰,努尔哈赤这四个字拿出来,就足够让辽东为之震撼。 莽古尔泰点了点头,低声道:“没错,我就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我才问你那些问题。” “如今箭到弦上不得不发,我已经公然举起了反旗,没了回头路。” “不论你和你的新主子到底做了什么,是真是假,其实我都只能举旗投靠大明,但是你说的这些,和你家主子的战绩,足够让我安心了。” “今日为你军修整完之后,想要如何定计,还得看你的新主子到底如何抉择,如何决策。” 乌兰哈听着莽古尔泰的话,默默的点了点头,揽住莽古尔泰肩膀的双手不由稍稍松开了一点。 然而也就是这一点,让莽古尔泰双眸之中闪过一道精芒。 下一刹,莽古尔泰双臂一震,直接将乌兰哈的双臂彻底震开。 旋即双腿一蹬,从乌兰哈的战马上直接跃下,一把抢过了一匹乌兰哈身侧的战马,骑在了上边。 “乌兰哈,虽然说本贝勒愿意降你大明,但是本贝勒却也不喜欢和男人过多亲密接触,搂搂抱抱且就罢了!” “本贝勒见你机灵,以为老八把他那一套全部交给你了,可是没想到,你居然会这么轻松就会放松警惕。” “这是本贝勒为你上的一课,你要记住,对待大金贵族,在确定他们彻底臣服之前,万不能放松警惕。” “因为他们,都是毒蛇!” 第三百二十三章 本贝勒知道了! “都是毒蛇!” “都是毒蛇!” 莽古尔泰的话语,在乌兰哈的脑海中回荡。 乌兰哈猛然想到了之前天启帝面对扬古利之时的表现,顿时心中升起了感悟。 威逼利诱,时刻警惕。 自己虽说是皇太极一手带出来的人,可是终究算不上大金的嫡系贵族。 乌拉部已灭,乌拉那拉氏固然是乌拉部的后裔,可是终究也只是后裔而已。 失去了乌拉部作为依凭,乌拉那拉氏在金国内部,虽然算是大族,却也不算是最顶层的贵族集团。 自己对大金的了解,果然就不如这个大金贝勒! 乌兰哈双眼微微眯起,看向莽古尔泰低声道:“莽古尔泰,你既然已经决定降我大明,那么我作为乌拉部的嫡出男丁,我想问你一个事。” “在入城之前,还希望莽古尔泰你能够如实告诉我。” 看了看面前的城门,莽古尔泰朗笑道:“说,只要能够回答,我定然如实回答你!” 如今面前就是自己经略几月的兴中城,莽古尔泰倒也放开了心防。 毕竟久久压抑的那些事情,都被莽古尔泰吐露了出来,此时的莽古尔泰反而觉得自己也轻松了不少。 至少,可以不用压抑本性,距离自己如今的目标,也逐渐靠近了起来。 乌兰哈招了招手,对身后的一个骑兵说道:“穆尔图,你去通报陛下,将方才在这里发生的事情和对话,原封不动的汇报给陛下,让陛下定夺。” “其余人等,先随本将军,入兴中城整备!” 如今莽古尔泰既然选择了跳反,那么可以在兴中城整备的时间,也就充裕了起来。 毕竟即便是努尔哈赤从锦州发来信使,莽古尔泰也可以从容拦下,不会走漏一丝风声,甚至还能向锦州传递假消息,误导努尔哈赤,误导如今锦州的掌权者。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天启帝返回宁远城不能说是一路顺风,只能说是简单随意。 说到底,正蓝旗全旗跳反,这件事哪怕是皇太极他们四大贝勒加上努尔哈赤一起去想,都想不出到。 听到乌兰哈将话说完之后,莽古尔泰挑了挑眉道:“行了,龙虎将军乌兰哈,你该下的命令已经下完了,现在不如告诉本贝勒,你到底想问什么!” 乌兰哈清了清嗓子,瞥了一眼莽古尔泰,压低了声音说道:“乌拉部灭之事我可以不计较,但是莽古尔泰,你好好告诉我,全歼刘綎部,杜松部,千里追袭将赵率教等人撵到浑河河畔,这些东西,你该如何向天子交代?” “当今天子爱民如子,更是为了战死的大明将士树英魂碑,你身上的这些在大金的功绩,落到了大明手中,那可就是血海深仇!” “我们都是女真人,在大明都是异族,虽然当今陛下不拘小节,也并未轻视于我,但是我们始终是外人,我们这些外人,只能抱团取暖。” “你若是投靠大明,那么我们就是天然的盟友,在彻底接纳你作为盟友之前,我必须确认一下你到底能否融入大明!” 乌兰哈是一个很清醒的人,他很清楚大明的普罗大众对于女真人到底是怎么样一个看法。 随着万历三大征以及努尔哈赤起势之后和大明的交锋,女真人原本只是存在于辽东和大明高层耳中的臭名声,已经传遍了大明各地。 在普遍的大明百姓都敌视仇视女真人的时候,天启帝一人的看重又有什么用? 他们作为异族的这个身份,至少在这数十年里,会是一个阻止他们彻底成为大明百姓的桎梏和枷锁。 甚至包括满桂麾下的那些蒙古人也是一样。 他们为了大明征战这么多年,但是在寻常的大明百姓眼中,他们却依旧还是不足信的外族。 如果换作是宣府大同那些久受蒙古所害之地的百姓,没准还会骂上几句。 外族想要在大明谋求认可,谋求生存,那么报团取暖自然是重中之重。 如今的满桂和乌兰哈,其实隐隐约约中就达成了一点暗中的默契,而这也恰好是朱由校默认允许的。 不然为何这一趟过来走蒙古,朱由校只带上了满桂和乌兰哈等将领。 不就是想着,让他们这些人拧成一股绳么? 满桂都为大明征战一辈子了,从山西打到辽东,到现在都还没混上总兵。 这还不是因为大明很多人的刻板印象和先天上对外族的敌视? 莽古尔泰骤然回神,双眼中闪烁着精芒,捂着身上经过简单包扎却还在渗血的伤口低声道:“这些罪状,其实说实话,我方才说的都是真的,我只是一个前头兵,冲锋陷阵是我的事,但是我没有对寻常的辽东百姓,动过屠刀!” “你扪心自问,哪怕是在大金的时候,我虽然残暴之名远扬,但是你可曾见我像是阿巴泰,代善,济尔哈朗他们一样,动辄打杀自己的奴才?” “动辄虐杀寻常百姓?” 听闻这些话,乌兰哈瞪大了双眼,看着莽古尔泰一字一句道:“莽古尔泰,你说的,可是真的?” 这话一问出口,乌兰哈就知道自己不该问。 甭管是不是真的,这句话能够堵住天下人悠悠之口,能够给天启帝一个台阶下就足够了。 想那天启帝,连蹂躏百姓,贪婪无度的魏忠贤都可以委以重任,让他参与坐镇监国。 这就足够证明天启帝不是那么优柔寡断,只要一个人能够体现出来他的作用,天启帝都会对这个人以前所做的事情有着极大的容忍度。 更别提乌兰哈投靠之前,可是皇太极的亲卫,虽然说皇太极大部分时间都在后方做事,但是偶尔南下打打明人,也还是出现过的。 想到这一茬,乌兰哈双目逐渐亮了起来。 虽说他在大金的时候是皇太极的部下,乌拉那拉氏也是正黄旗的大族,可是乌兰哈却也知道正蓝旗在八旗当中到底是个什么地位。 从正蓝旗的旗主莽古尔泰和领主阿巴泰二人的作战风格就能够看出来。 正蓝旗负责的,一般都是冲锋陷阵,打前锋的任务。 而攻坚,也恰好是正蓝旗的强项。 在这些先提条件之下,若是莽古尔泰率领正蓝旗举旗归义,那么立马就能成为一支大明在辽东举足轻重的力量。 和莽古尔泰结盟,有百利而无一害! 想到这一茬,乌兰哈朝着莽古尔泰伸出手道:“既然如此,那么日后的日子,还希望三贝勒和我一同,鼎力合作!” 莽古尔泰浅然一笑,捂着自己伤口的手臂松了松道:“合该如此。” 说到底,莽古尔泰心中还是有些看不上乌兰哈,说到底乌兰哈也只是占了一个投靠早的红利,在天启帝的身边,占据了一定的地位。 但是莽古尔泰有信心,能够在天启帝的身边,开拓出一个属于自己的座位。 如今首先的任务,还得是让天启帝能够信任自己,能够给自己重任。 所以即便是看不上乌兰哈这个曾经的奴才,但是莽古尔泰的心态转变却也极快。 就像是皇太极被抓之后,以及努尔哈赤在面对天启帝时前后截然不同的反应一般。 似乎是变脸这一块,已经不是川省的专利,这帮子爱新觉罗家的人也极为熟练了一般。 只不过变脸变得是脸,而努尔哈赤他们这一家子,却是心态之上的转变。 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已经回到了自己那座府邸的莽古尔泰看着乌兰哈一字一句道:“乌兰哈,你说老八被天启帝抓了,如今压在宁远城?” “你说咱们这位陛下,到底是意欲何为?” “老八是父汗的心肝宝,这一点大家都是心知肚明,老八被抓了,父汗居然没有急眼,不顾一切的去和陛下生死决战,救回老八?” “这老八一旦失陷,大金可就少了一个智囊啊!在五大臣先后死去之后,智囊这玩意,父汗是死一个少一个,老八算得上是我们这些兄弟里,脑子最好使的那一个,他被抓了,父汗也该急了!” 乌兰哈端着一杯酒,摊开手道:“不巧了,纳女直就是被陛下当着老奴酋的面抓走的,甚至于可以说,是老奴酋亲自将纳女直交给了陛下!” “当时老奴酋轻敌,亲身上前,被陛下活捉,但是陛下陷入重围当中,只能挟持老奴酋换陛下自身和明军能够从容撤离。” “而这时陛下也提出了要求,那就是纳女直,必须得和陛下一同,回转宁远。” “老奴酋身陷陛下手中,自然是允了陛下的要求,不过彼时的老奴酋也不知道陛下身份,还想着拉拢陛下。” “可能此时老奴酋已经悔的肠儿都青了也不一定。” 就在两人交谈之间,一个身着女真服饰的信使,在好几个正蓝旗莽古尔泰心腹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冲进了莽古尔泰和乌兰哈所在的大堂当中。 这人走入殿中,甚至都没有抬头看和莽古尔泰坐在一起的乌兰哈就直接哭诉道:“三贝勒!锦州大败,大汗身负重伤,明军逃窜入大尖山,兴中城当是明蛮子必经之路,还请三贝勒做好准备!” “另外,阿敏贝勒已经出兵接应,若是三贝勒觉得事不可为,那么三贝勒可南下寻阿敏贝勒合兵!” 听着这个信使的话,莽古尔泰瞥了一眼乌兰哈,摆了摆手道:“行了,本贝勒知道了!” 一语且双关。 乌兰哈会心一笑。 第三百三十四章 随朕,入城! 莽古尔泰轻飘飘丢出来的一句知道了,却是同时告诉了两个人,透露出了不同的消息。 对女真信使而言,那就是莽古尔泰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如何做了。 可对乌兰哈而言,则是莽古尔泰已经有了确定的答案。 天启帝,的确挫败了努尔哈赤,给宛如铁桶一般的大金,生生撬下来了一大块! 拍了拍手,莽古尔泰看着几个自己的侍女,低声道:“行了,送信使下去休息,本贝勒合计一下!” 听着莽古尔泰还要合计一下,这个信使连滚带爬的挣开了架着他的那几个正蓝旗士卒,爬到了莽古尔泰面前,抱着莽古尔泰大腿涕泪横流道:“三贝勒,切记要慎之又慎,如今大金没有输给明国人的贝勒,已经不多了!” 莽古尔泰嗤笑一声道:“这不是还有代善阿敏么?本贝勒远在蒙古,那明国小皇帝若是来了兴中城,本贝勒就打发了便是。” “若是小皇帝没来,那么本贝勒继续安坐蒙古,又有何事?” “下去罢!本贝勒还有要事要谈,你所说的这些事情,本贝勒心里自然有数!” “如今本贝勒约见蒙古贵人,正是心情好的时候,对你这狗奴才也够容忍了!” “继续闹下去?” “莫要本贝勒生气!” 这话开始,莽古尔泰的脸上已经浮现出了怒容。 看到这一幕,方才还因为没有得到确切答复而哭爹喊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信使当即就连滚带爬的跑开了。 毕竟莽古尔泰凶名远扬,他们当然也是听着莽古尔泰残暴的消息而成长的,眼见着莽古尔泰就要动怒,比起因为惹了莽古尔泰生气被弄死,自己反正现在消息已经传到了,活下来才是最要紧。 等到信使离去,莽古尔泰大喇喇从主座上走了下来,朝着城门外朱由校此时所在的方向恭敬跪下,重重的磕下头去。 待到三跪九叩之后,莽古尔泰转头看向乌兰哈,眼中带着玩味,但是口中说的,却是极为正经。 “乌兰哈,还希望你速速折返,通知大明将士们迅速修整。” “锦州方面派出阿敏前来支援,在如今大雪封山,道路难行的情况下,四大贝勒中最擅长长途跋涉的阿敏两三日内即可从锦州赶到兴中城。” “留给大明将士做修整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乌兰哈咽了咽口水。 阿敏。 虽说阿敏是金国叛逆舒尔哈齐的儿子。 可是阿敏在大金受到的待遇,以及他的身份,却隐约在莽古尔泰这个根正苗红的努尔哈赤之子之上。 而阿敏这个叛逆之子所担任的镶蓝旗旗主,更是统辖着八旗中除了努尔哈赤这个皇帝之外,最多的牛录。 整整三十三个牛录的镶蓝旗,在大金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如今阿敏率军前来支援莽古尔泰,这说明锦州未乱,即便是天启帝将努尔哈赤气到昏厥坠马,锦州却也还是人心安定,有人足可以发号施令! “既然如此的话,那三贝勒你速速供应大军军需,我这就去亲自找陛下,通传消息。” 莽古尔泰双眼一眯,低声威胁道:“怎着?乌兰哈,你这就对本贝勒放心了?你就不怕你前脚刚走,后脚本贝勒就把你的所有手下全部杀了?” “要知道,兵不厌诈,我诈降从明国手中回到大金,不但不会被父汗责怪,反而会被父汗嘉奖!” 乌兰哈冷哼一声道:“拉倒你,就你这一口一个父汗,足以证明你有多不会揣测老奴酋的心思了。” “老奴酋就和三国里的曹操一样,想当皇帝,却又没有称帝的觉悟,但是他的内心中,还是渴求别人称他皇上,父皇。” “像是纳女直,像是代善他们,可都是一口一个父皇的叫着。” “而你,这一口一个的父汗,只能徒惹老奴酋不喜罢了。” “至于你要杀我,要剿灭我麾下的这些将士,其实早就有机会动手!” “在城门楼下你脱困之时没有动手,那么你现在就更加不会动手,你说是吗?” “莽古尔泰?” 莽古尔泰浅浅一笑,不做言语,继续坐在了他的主座之上,摊开了他放在主座之上的地图。 看着这一幕,乌兰哈则是忧心忡忡的走出了宅邸大院,翻身上了自己的战马,出了兴中城。 莽古尔泰的态度,若即若离,的确就如同他所说的一样。 如今阿巴泰已死的情况下。 正蓝旗,已经在莽古尔泰的掌控之下,任由莽古尔泰去搓圆捏扁了。 加上莽古尔泰偏激的性格,莽古尔泰干出来啥事都不奇怪。 镶蓝旗的阿敏本就是罪人之后,不得努尔哈赤喜欢。 如今的镶蓝旗坐拥大金近四分之一人马。 阿敏万一和莽古尔泰合兵,那么这偌大草原之上,还有谁人可以抵挡? 乌兰哈脑子里思绪乱如麻团,策马到了朱由校身畔。 “陛下,莽古尔泰所说所做的,奴才已经尽数告知陛下了!” 听着乌兰哈的话语,朱由校双眉微撇。 莽古尔泰在原本历史上的记载中,可是皇太极此时最为坚定的簇拥之一。 如今伴随着莽古尔泰的一系列操作,一个和历史书面形象迥然不同的莽古尔泰,已经出现在了朱由校的眼中。 这个莽古尔泰,是个疯的,但是他的疯,是可控的! 毕竟原本历史上,没有保住自己不败神话的努尔哈赤身死之后,莽古尔泰的确安分了很长时间。 直到皇太极越来越过分,莽古尔泰才又一次露出来了他的獠牙。 结果就被皇太极弄死了。 按照现在的情形来看,皇太极定然是继续忽悠着莽古尔泰为他卖命,才有了原本历史上那个入关之后也同样战功赫赫的莽古尔泰。 这么一个人如今有了举旗投降大明的打算,朱由校又岂会不乐意接受? 毕竟此时的朱由校,手头缺乏的,还就是简简单单两个字。 “人口!” 只有有着充足的人口!辽东才能得以开发。 而莽古尔泰手中,恰好就握着人口! 想到这里,朱由校把马一拍,高呼道:“随朕,入城!” 第三百三十五章 意下如何? 入城? 听着天启帝的话,乌兰哈陡然一惊。 屹立在朱由校身后的满桂更是直接伸出手劝阻道:“陛下不可!方才乌兰哈将军话语说得明白,说的分明。” “莽古尔泰首鼠两端,他如今回到了兴中城,再想要诈他出来,可就难了!” “眼下莽古尔泰大可拖延时间,以待阿敏大军抵达合围我军!” “故而末将以为,我军眼下就该在莽古尔泰还没有做好决定,彻底倒向哪一方之前,先行做好整备,撤离兴中城!” 朱由校摇了摇头,笑道:“不,入城!” “莽古尔泰放了乌兰哈出来,这就是对朕的一个考验。” “如果真如满桂将军你所说的,我们直接整备完就撤,这才会让莽古尔泰再度倒回建奴!” “取死之道,绝不可取!” “入城!” 满桂闻言也沉默了下去,他提出的意见,是站在大明的角度提出的老成之言。 毕竟不是人人都是朱由校,经历过后世那些杂七杂八但是却很有用的心理教育。 朱由校这个天启皇帝愿意去相信莽古尔泰是个精分,愿意去赌莽古尔泰能够带着整个正蓝旗举旗来降,但是作为这个时代的人。 满桂不能说不信,只能说完全不信。 好端端的建奴贝勒,搁大明就是大明皇子王爷,怎么就会想不开,寻思着勾结外人去造自家的反呢? 什么饱受欺压,什么就不为人所喜,什么被自己父汗疏远。 这些东西,满桂压根就不愿意去信,反而觉得这些都是天经地义的。 朱由校能够去赌莽古尔泰是精分是黑化,因为朱由校见多了后世高压之下爹不疼娘不爱的很多孩子是如何得上抑郁症的。 莽古尔泰此时给朱由校的感觉,可不就是一个重度抑郁症黑化患者么? 特别是莽古尔泰这货这么多年的打打杀杀,更是加剧了莽古尔泰的病情,病上加病的情况已经挺明显了,然而上有老奴酋努尔哈赤的不理解,下有皇太极为首的一帮兄弟们不断递来的暗刀。 莽古尔泰不疯才奇怪。 可就是因为莽古尔泰的疯狂和精分,这也就给了朱由校一个王炸。 八旗当中的正蓝旗,有望一举策反! 看了看已经策马离开的天启帝。 满桂摇了摇头,轻轻夹了夹自己的马腹。 合适的时候,说出了合适自己身份的话语,这就已经足够了。 满桂目中凝出一股杀意。 若是莽古尔泰诈降,有不臣之心。 那么他满桂豁出去这条命来,也要护的天启帝一个周全。 哦。 打不过天启帝。 满桂心中一梗,又放松了下来。 想到天启帝的武力值,外带天启帝谨慎的性格,满桂突然松了一口气。 天启帝都已经做出了这样的决定,那么就听天启帝的得了。 反正天启帝这段时间以来,甭管是用兵,还是杀伐,甚至包括某些看起来的意气举动,都有着一层深意。 也都没有让追随着天启帝的人们失望过。 抬起头来,落入满桂眼中的,却是他带领的那些大明战士们,都紧紧跟随在了天启帝的身后。 反倒是他这个主将在此时,落到了队伍的最后方。 “大人,你还在等什么呢?” 听着这个大人的称呼,满桂连连露出了微笑道:“来了来了!说多少次了,不要瞎叫大人,这个词儿在咱们大明当中,通常都是称呼父母长辈用的!” 这个说话被满桂回复了的小兵笑嘻嘻的说道:“可是大人,我们本来就是汉人眼中的蛮夷啊!我是蒙古人!” “满桂将军能够在大明打出这么高的地位,能够让大明天子都这般的信任你,你对于我们这些蒙古降人而言,也能够担得上大人二字了!” 满桂挑了挑眉,看着这个小兵笑骂道:“行了行了,咱们就随陛下快点去兴中城,没准陛下就是要趁着莽古尔泰还没有彻底做下决定之前,先拿下兴中城。” “毕竟阿敏可是建奴镶蓝旗的旗主,手握重兵,如果留着兴中城不去拿下的话,里应外合之下,咱们可不好处理。” “相信陛下的决定,陛下所做的决定一定会是正确的!” “万岁!” 满桂此时虽然已经认可了朱由校入兴中城的决定,但是以满桂作为一个战场宿将的角度来看待这个决定的情况下。 自然又隐隐约约的,偏了一点点。 听到从队伍最后方响起的万岁之声,朱由校嘴角上扬。 如今自己的威望,在异族为主的军中甚至能够压住满桂这样的异族将校,这毫无疑问的是自己之前一连串的胜利带来的好处。 捏了捏自己手头的大枪,朱由校看着那“雄伟”的草原雄城,那被慕容世家经营了数百年,又在蒙古人的手中兴旺过的城市。 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这兴中城,远了看还有模有样,近了看,也就宁远城大小。 指望以兴中城设伏,吃掉阿敏支援的大军,还是有点困难的。 毕竟这城里,容不下那么多的士卒。 先不说兴中城并非宁远,更不是山海关那样的雄关,容纳不了太多的兵马。 就说兴中城中鱼龙混杂的蒙古各部,就没人能够保证他们是否能够放出消息,让阿敏提前得知消息。 毕竟大军入驻兴中城,这城就会变得拥挤。 既然以城为伏,已经没法干挺阿敏的援军了,那么不放就暂且先看看莽古尔泰到底想要干甚! “恭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方刚踏入莽古尔泰暂时设置的城主府邸,一阵阵的大明山呼声,就响了起来。 看着那城主府外小校场上站的笔挺的人们,朱由校眉头一锁,低声道:“莽古尔泰何在?” 朱由校的心中,隐隐约约有一点摸不准这个神经病的想法了,在城门外跟乌兰哈摊牌,这一点朱由校可以理解。 因为莽古尔泰也想着拉拢乌兰哈这个早就已经投靠过来的同族。 但是眼下里莽古尔泰玩出来的这个阵仗,这就有点不对劲了。 这些人马一看就知道都是正蓝旗的人。 除了正蓝旗之外,这八旗子弟里也没有全身甲胄底色都是蓝色的队伍了。 “禀告陛下!罪臣莽古尔泰,在此!” 从城主府大堂中,走出了一个赤着上身,背着一捆荆棘的粗狂大汉。 大汉上身那渗着血的口子,已经在冰天雪地下凝固,但是那仅仅只是新伤。 更多的,是刀口,枪口,剑痕。 而大汉的脊背之上,虽然有着荆棘遮挡,但是却也能够看到大汉后背上那鞭挞和棍棒暴打留下的痕迹。 “嘶!此子恐怖如斯!” 听着身后的士兵们的议论纷纷,看着这个低着头的大汉,朱由校嘴角挑了挑道:“莽古尔泰,你这一手负荆请罪,是跟谁学的?” 莽古尔泰如同推金山倒玉柱一般,重重的跪在了天启帝的面前。 “罪臣莽古尔泰,愿率罪臣及所率五千六百余人,尽数归降大明!” “此前各有立场,还望陛下,能够看在罪臣投降之心诚恳上,能够宽恕罪臣的属下!” 朱由校挑了挑眉,端端正正的坐在了几个乌兰哈手下搬上来的大椅之上,眼带玩味之色扫视莽古尔泰。 “莽古尔泰,你做好决定了?” “你并非没有在建奴中再度获得地位,获得老奴酋宠信的机会。” “只要你拿下朕,甚至于你只需要打败朕,老奴酋定然会喜不自胜,让你回到建奴权利的顶层去!” “怎着?现在就决定,举旗投降了么?” 莽古尔泰重重的将头颅磕在了朱由校面前的地面上,随着莽古尔泰的动作,猩红的血水从莽古尔泰头颅磕下的位置开始逐渐蔓延开来。 “启禀陛下!陛下神威,无坚不摧!” “既然陛下已经胜过了罪臣的父汗努尔哈赤,那么大金将不再会有人能够阻碍您的意志!” “阿敏是个连我都比不上的废物,他带着人马过来驰援又有什么用?” “让他过来的命令,绝对不会出自父汗之口,想必如今的大金权柄,已经落入了代善的手中。” “罪臣与代善,不共戴天!所以比起当代善的臣子,罪臣不如反他娘的!” “反正大金,如今也容不下罪臣这等戴罪之人了!” 这番诉说一出,朱由校眼神中的玩味之色隐去,挑了挑眉看着莽古尔泰,就仿佛看到了老奴酋努尔哈赤头上那片青青草原。 代善,努尔哈赤的次子,能力这一块在努尔哈赤的诸多儿子中算是二线。 但是他有一个极为突出的点,那就是这人太能勾搭了。 传闻中代善和努尔哈赤的大妃阿巴亥以及莽古尔泰的生母富察·衮代皆有私通。 所以代善的名声,在建奴诸多贵族当中,算不上多好。 毕竟自褚英死后,代善就成了努尔哈赤诸多儿子的长兄。 谁都不想自己的大哥,是自己的后爹不是? 也就是代善识时务,知进退,主动帮衬皇太极让皇太极上位,所以在皇太极上位之后并没有出现什么太大的地位变化。 然而这蜜月期过的却也挺快,代善因为又一次管不住自己下半身,勾搭皇太极的姐姐哈达公主,导致被皇太极厌恶,纵使有着拥立之功,代善的晚年过的却也不太容易。 想到这一茬,朱由校拍了拍莽古尔泰的肩膀,一字一句道:“既然如此,那朕信你,负荆请罪也就走个过场,莽古尔泰,朕意欲扶持一支人马,统领辽东,统领关外,之前朕属意之人,是乌兰哈。” “如今,朕打算让你和乌兰哈一同,在关外共襄盛事,明面上跟老奴酋,跟你的那些兄弟唱对台戏,你意下如何?” 第三百三十六章 意欲何为? 明面上唱对台戏? 听着这几个字,莽古尔泰两眼微微眯起,看着天启帝道:“陛下,罪臣不明白,明明有机会在这一次葬送掉阿敏和他镶蓝旗的精锐,为何还要留下阿敏,让我和乌兰哈在草原上雪原中和大金斡旋?” 莽古尔泰能够猜测到朱由校的大致用意。 毕竟眼下就以兴中城的兵力,想要吞掉驰援而来的阿敏部,是不难的。 因为不论是天启帝也好,还是莽古尔泰也罢。 都很清楚的知道,阿敏过来了,也决不会带太多的人马。 毕竟能够坚持住长途奔袭的,也就剩下了那些绝对的精锐。 通过信使的消息,莽古尔泰更能清楚的知道,阿敏所来的主要事情,是为了接应自己离开,这说明哪怕就是锦州城里做主的人都没指望阿敏能够靠着兴中城留下天启帝。 这自己人对自己就失去了信心的一点,也是推进了莽古尔泰降明的主因。 虽然莽古尔泰自认自己计谋韬略不足,但是他莽古尔泰不怕死啊! 硬仗也好,苦战也罢,还是奔袭追击,他莽古尔泰哪一次不是冲在最前边? 这么多年的刀山火海,出生入死之下,自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可是为何大金朝廷,就连一点最基础的信任都不愿意给自己? 再不济,坐拥城池,自己难不成还守不住这兴中城么? 可是自己的那些兄弟们,就这么放弃了自己。 自己的那位父汗,那位高高在上,却以私藏财物罪名将自己先后的两位大福晋打入冷宫的父汗,也是一言不发。 莽古尔泰稍稍藏住了一点消息,没有告诉朱由校,更没有告诉乌兰哈。 这个消息就是锦州如今是贝勒做主,天命大汗努尔哈赤彻底放权! 然而即便是就这个消息,也是莽古尔泰再三逼问之下,那个信使扛不住压了才说出来的。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莽古尔泰又如何不气,如何不急。 莽古尔泰扪心自问,只觉得自己此前的一片肝脑,都喂了狗! 本就想着投降大明,好报了自己的母仇的莽古尔泰此时更是顾不得那么多了。 也不多说,直接就扒了自己的上衣,背负上荆棘,选择了负荆请罪的这么一个相会,来让天启帝可以接纳自己。 而在此时,莽古尔泰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为什么天启帝明明有了足够的实力可以吞掉阿敏,斩去大金一臂的情况下,还要选择一个比较稳妥,比较温吞,也同样比较慢的方式。 扶持大金内的另一部族,让大金分裂? 朱由校嘴角一挑道:“朕斩了阿敏又如何?建奴中难道没有别的人能够顶得上去了?” “图伦,济尔哈朗,费扬武这些阿敏的兄弟,莫非就不能继承阿敏镶蓝旗旗主的位置?” “说到这里,朕突然想到,莽古尔泰你好像有个兄弟叫德格类来着?” “你投降了大明,那么德格类呢?” 听到德格类这三个字,莽古尔泰脸上出现一抹错愕,看着天启帝说道:“德格类在阿巴泰的手下做事,陛下莫非没有见到么?” 阿巴泰麾下? 朱由校两眼一眯,看向身后的乌兰哈说道:“乌兰哈,德格类到底是战死了还是入了你的麾下?” 乌兰哈这时候也是懵逼的,听着天启帝的话,乌兰哈猛的挠了挠他那颗光头道:“启禀陛下,奴才也不知道啊!德格类奴才也见过几面,但是自从收编了阿巴泰残兵之后,每一个投降的女真人,奴才都见过,没见到德格类啊!” 这对主仆的对话一字不落的落入了莽古尔泰的耳朵中,莽古尔泰的眉头也挑了起来。 对于大金的忠诚,莽古尔泰觉得自己的这个弟弟比自己要强。 所以德格类一直都跟在皇太极的屁股后边打转。 哪怕是同征蒙古,德格类也选择了跟着阿巴泰出兵,而不是跟着自己这个亲哥哥一路。 然而也就是因为在城外那一战中,莽古尔泰见到了无数自己熟悉的面孔,这才让莽古尔泰升起了一丝德格类也在天启帝军中的念头。 这才让莽古尔泰毅然决然的选择了投降大明这条路。 在他看来,就连那个比自己更加忠心于大金的弟弟都投降了,那么自己投降了,也没什么不正常的。 可看着天启帝和乌兰哈的举动,莽古尔泰愣住了。 难不成自己的那个亲弟弟,真就战死了不成? 倒吸了一口冷气,莽古尔泰看向乌兰哈说道:“乌兰哈,不知可否让你所收编的女真人全部出列,让我看一看,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究竟在不在军中。” 乌兰哈面露难堪之色,回头看了看天启帝,转身向莽古尔泰说道:“莽古尔泰,虽然说我和德格类只有几面之交,但是我相信我的记忆力,德格类定然不会在我的军中!” “如果真的在的话,不如你去检查一下满桂将军的蒙古人军队。” “毕竟说到底,蒙古人当初穿的甲胄也是阿巴泰提供的八旗战甲。” 两人谈论之时,也没有压低什么声音,在听到二人讨论越发激烈的时候,在朱由校的身后,走出了一个身着皮甲的男人。 男人挑起了头上戴着的蒙古皮盔,跪在了朱由校的身前,用一口生硬但是能够分辨说的是什么的汉话说道:“启禀陛下,罪臣德格类,见过陛下!” 听到这句话,莽古尔泰瞬间双眼赤红,也顾不得自己背上背着的荆棘,一把抓住德格类的臂膀说道:“德格类!你怎么穿着一身蒙古人的皮甲?” 朱由校也瞥了一眼德格类,摆了摆手道:“行了,起来!” “以朕所见,你这一身的皮甲,是满桂麾下本部人马的?” “唔,在添桥之战后,你就装成了满桂麾下的人马,藏在了满桂的军中么?” 朱由校不急不慢的叙述,让莽古尔泰的面色越发难看起来。 德格类可是自己的弟弟,也是大金的台吉。 从很久以前就已经装成了大明士卒的样子,潜伏在了大明的士卒当中的话,定然是使用了不少的招数,才能让大明的人马暂且接纳他而不对他起疑心。 而这些招数,不外乎收买贿赂。 这些东西,是身为上位者最为忌讳的东西。 莽古尔泰心中开始埋怨起了自己,如果不是自己非要知道自己弟弟下落的话,没准自己弟弟就不会在此时暴露出来。 想着这个,莽古尔泰再度跪下,高呼道:“罪臣谢过陛下!让罪臣找到了自己的弟弟!” 可是莽古尔泰却没想到,朱由校此时没再搭理他,而是嘴角挑起一个笑容,看向了跪在地上的德格类说道:“怎着,德格类,你怎么也跟朕自称起了罪臣来?” “你既然混进了满桂的人马当中,那么想必你是费了点手脚才混进来的?说说,是怎么混进来的?” 满桂脸色铁青,打量着自己身后的麾下们,扫了几眼之后,满桂翻身下马,走到了朱由校的身前重重的跪下。 跪在一排的三人面面相觑一番之后,满桂开腔道:“启禀陛下,是末将的过错。” “添桥一役后,追袭战中,德格类用一口流利的蒙古语,谎称自己是蒙古人,是被建奴裹挟加入的建奴,末将看他有着一把子力气,身板也不错,就问他愿不愿意和我们一同。” “说了我们的目标理念之后,德格类就加入了我们,在锦州数次和建奴的交锋当中,德格类也手刃了不少的建奴,这也就让末将越发相信起了他来!” 朱由校嗤笑一声道:“原来是这样,满桂,你说朕是不是要谢谢你为朕选拔大才?” “识人不明这一点,朕就不说了,但是以后你需要记住,老一套的发现一个人就直接拉他进入你的队伍这一点,不行了。” “因为你不知道,你收编的人,到底是不是别有用心。” 说完这句话,朱由校抽出了莽古尔泰身上的荆棘,双眼淡漠的看向了德格类道:“德格类,朕问你,混入大明的军队,你意欲何为。” “从实招来!” 第三百三十七章 从何而来 德格类倒也坦然,脖子一梗道:“禀报陛下,罪臣一开始的想法,是混入大明军队,伺机而动,行刺陛下或者满桂将军!” “但是随着陛下大军的行进,罪臣参与了那连番大战,本是想着靠这些,来获取陛下信任,从而晋升,有机会对陛下下手。” “加上罪臣骇于陛下武勇,不敢轻举妄动,故而在陛下军中越呆越久。” “听着陛下言论,见识过了陛下对于天下,对于百姓,对于万民的胸怀。” “罪臣叩首,罪臣妄言,罪臣也想见见,陛下心中的天下!” “不过罪臣不知道,陛下总提的锤子和镰刀,工匠和农民,是什么意思?” 听着这话,朱由校两眼猛然一瞪。 好家伙,锤子镰刀这些词你都听进去了? 还好,朱由校说的不够深,不然也就该404了。 但是工匠和农民,的确是朱由校极为注意的人群。 现在京师中连夜加班加点的工匠们就不提了,他们为朱由校的护龙卫和朱由校的兵备做出了极大的贡献。 也将在日后对大明的整体军备,冶炼技术等各方各面产生极大的影响。 而农民,更是重中之重,毕竟经受了这么多年儒家儒学的荼毒,人人皆以读书为傲,而读书人更是在宋朝之后,就产生了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心思。 看不上其他的一切人,甭管是商人还是武人,读书人都不以为意。 这就更别说整天在地里忙活的泥腿子农民了。 可是他们也不去想想,若是没有百姓,没有农民,他们的衣食住行都从哪来? 商人? 商人能够直接生产么? 德格类也被朱由校这么猛然一瞪眼给吓了一跳。 毕竟德格类可是看到了天启帝杀人的场面的。 那所到之处无人能敌,更无人可挡的天启帝,可不就像是三国里所说的关公一般,睁眼就要杀人么? 朱由校瞥了一眼,看到了德格类面上的神色,笑着摇了摇头道:“行了,德格类,你继续说。” 听到天启帝让自己继续说下去,看着天启帝脸上出现的淡然笑意。 德格类和莽古尔泰的心中都稍稍松了一口气,德格类更是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语调,一字一句的继续说道: “罪臣知道,罪臣这就说!” “罪臣本意以蒙古人身份,长居满桂将军麾下,然而今日罪臣之兄莽古尔泰请降晋见,罪臣如果不露面,这就将会成为罪臣兄长和陛下的嫌隙之源。” “故而罪臣,出来领死!” 朱由校瞥了一眼德格类,面上笑意如倒春寒一般,再度变得冰冷起来。 看着那梗着脖子,觉得自己坦然说自己是出来受死的德格类,朱由校冷声道:“莽古尔泰,给你这个弟弟抽上一顿,留戴罪之身,为大明征战建功罢!” 说完这句话,朱由校将手中荆棘丢向了莽古尔泰,而后身子一转,直直的朝着莽古尔泰来的那个大厅走去。 看着面前摊开而且做了标记的地图,听着外边传来德格类惨叫,朱由校掰着自己的手指看向了战战兢兢的满桂,浑不在意的说道:“满桂,你和阿敏,打过交道么?” “你觉得若是朕让莽古尔泰派人传信阿敏,就说朕没有来过兴中城,换做阿敏他信是不信?” 满桂摇了摇头道:“陛下,末将不知,末将虽然久居辽东,但是却也没有机会遇上建奴贝勒级别的人领军来犯。” “打的都是寻常的建奴。” “但是建奴是渔猎民族出身,有着敏锐的感知,沿途上咱们大军留下的蛛丝马迹足够让那些成熟的猎人猜测到咱们的路线。” “咱们明明到了兴中城,却让莽古尔泰去传信,哪怕那阿敏是头猪,他都能猜到兴中城定然有异常。” 听满桂这么一说,朱由校两眼微微眯起,看着面前的地图道:“满桂,来,你看看这幅地图,你猜猜,阿敏会从何处来?” 看着面前的地图,满桂双眼猛然皱起。 这地图是莽古尔泰所绘制,虽然说相关大明的地形位置,都挺模糊的。 可是辽东也好,蒙古也罢,大致的地图,却基本都极为准确。 连带着关于关宁锦防线的沿途城堡堡垒,兵力分布,都被写的极其详细。 满桂倒抽一口冷气,看着面前的这幅地图说道:“陛下,此图如果是莽古尔泰所绘制的话,那么这一次大军回宁远之后,必须要对宁远再度进行一次严格的筛查,分辨好哪些人是建奴的暗子才行。” “毕竟就连远在蒙古的莽古尔泰都能够对大明的兵力部署如数家珍,那么像是老奴酋,代善,阿敏他们这些建奴贝勒们对于大明在辽东的部署,又该有多熟悉?” 朱由校皱了皱眉,满桂说的,正是朱由校所想的。 因为面前的地图中,甚至有提到自己抵达宁远之后,宁远所做出来的兵力部署! 这说明,哪怕是袁崇焕和满桂在宁远城地毯式的戒严之下,依旧有着漏网之鱼。 哪怕是天启帝用皇太极钓鱼执法之后,这宁远城里,也依旧还有着暗探存在。 朱由校瞥了一眼满桂,低声道:“此事怨不得你们,只能说建奴的眼光比你们更长远,比你们格局更大。” “他们数十年如一日的埋钉子,你们查不出来,也不奇怪。” “朕希望此事能够给你们提升一点警惕,不要什么人,都往家里放,也不要什么消息,在做下决定之后就立马通告全军。” “满桂,你看看朕,即便是朕的计划,已经算到了十步之外,但是每一步都到了需要执行的时候,朕才会告诉你们!” 说完这句话,朱由校也不去看还在翻阅地图的满桂,反而是冲着门口一声暴喝道:“乌兰哈!莽古尔泰!德格类!你们进来!” 伴随着这一声暴喝之后,两个身影摇摇晃晃的从门外走了回来。 朱由校食指敲了敲面前的桌子,看着面前的地图道:“莽古尔泰,告诉朕,这地图从哪来的?” 莽古尔泰看着地图,眉头紧锁道:“陛下,这地图,是老八之前绘制,根据老八在宁远城以及宁远周边还有山海关内的谍子传递过来消息之后,罪臣添补而成!” 看着莽古尔泰还是光着上身的这个样子,朱由校嘴角一扯道:“行了,既然是如此的话,那么莽古尔泰,你记住这几个谍子的联络方式,日后朕还有大用。” “另外,你去给甲胄穿上,大冬天的不穿上衣,多少还是有点冷的不是?” 第三百三十八章 定计谋阿敏! 这份地图,实在是太过详尽了。 如果只是流传于莽古尔泰他们几个兄弟之间,那影响力还稍稍小一点,可如果是整个建奴将校军官人手一份。 那么大明看似铁桶一般的关宁锦,实则是被建奴透成了筛子。 而朱由校的反应这般剧烈的原因之一就是如果说近段时间的宁远兵力动向建奴能够了如指掌。 这是不是也代表着,此时宁远内的袁崇焕如果按照自己计谋行动,已经放了皇太极,并且向皇太极卖惨,透露假消息的这些动作,也已然被皇太极所看透? 说到底,宁远如今虽然说比起原本历史上的宁远要多了一层来自山海关的物资补给,多了不少人马。 可是同样的,宁远此时面对的和历史上的敌手,也是截然不同。 历史上的努尔哈赤虽然动用了大军,算得上是倾巢而出。 可是哪能比得上如今努尔哈赤赌上国运,甚至连远在蒙古的几个儿子也都急召回来了的阵仗? 看着莽古尔泰套上了自己的甲胄,朱由校皱着的眉头舒缓开来。 自己让莽古尔泰留着那几个谍子的联系方式,就是想要通过他们,去给建奴如今的话事人掌权者传递假消息。 莽古尔泰,绝对不能暴露! 正蓝旗,最大的价值就是作为一颗钉子,一颗暗雷,安插在建奴当中,可以随时引爆! 心里稍稍盘算了一下,朱由校看向莽古尔泰一字一句道:“莽古尔泰,你让人给阿敏传信,就说你已经和朕交手过一次了,朕的踪迹,在大凌河河畔。” “另外,抽调兴中城内九成的食盐给朕,朕自会从宁远让人输送一批过来,朕要在这大凌河畔,好好的给阿敏上一课!” 听着天启帝的话语,莽古尔泰双目瞳孔骤然一缩,变得宛如针尖一样。 食盐? 这玩意在如今的蒙古可以说价比黄金啊! 蒙古本身食盐就基本靠着交易才能获取,更别提此时是战时,大明和大金两强交战,蒙古最上层的林丹汗想着联明抗金,可是蒙古那些直面建奴兵峰的部族,却又私下里和建奴保持着极为良好的贸易往来。 虽然说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建立在建奴兵峰强盛这一点上,可是这也同样不能否认建奴和不少蒙古人关系极好的事实。 而天启帝这一手抽调食盐,毫无疑问就跟砍上了兴中城蒙古人的大动脉一般。 在这么个时候将兴中城的食盐全部抽调走,看天启帝的表情,莽古尔泰也能猜测到天启帝说的九成,是包括了兴中城里的蒙古大户和女真大户们的。 这无疑是一招极为狠毒的招数。 被砍了大动脉的蒙古大户们可能会坐以待毙么? 他们不会坐以待毙。 而他们视之为仇寇的人,只可能是自己,只可能是作为大金贝勒,威压兴中城的莽古尔泰! 同样的,大金将会成为兴中城的死敌! 而后,天启帝再发动兴中城里的蒙古人力量,从而做到以绝对的兵力优势,吃掉长途跋涉精疲力尽来不及休息的阿敏大军! 这一点,是极为可行的! 这天启帝,好深的计谋! 莽古尔泰心中长嘶,论智计,明人还是比女真人更强! 难怪明人能够写出来三国演义这样的兵书,甚至三国演义听说,在明国基本不值钱,满大街到处都是! 想着这个,莽古尔泰点了点头道:“陛下好算计!罪臣佩服!此计不仅仅能够离间大金和蒙古,更能够在此战中,让蒙古人为大明而战,帮陛下吃掉阿敏!” 朱由校瞥了一眼莽古尔泰道:“不是,莽古尔泰,你为啥会觉得朕是要离间蒙古和建奴,让这一战中蒙古人可以作为朕的助力,从而吞掉莽古尔泰?” “前番朕沿着大凌河沿岸查看了,有一段河面已经被冰封,而食盐,可以加速冰面的融化。” “朕打算这一次修整完之后,直接出城,以朕的本部兵马,诱惑阿敏前来追击,为了效果更加真实,你也可以带人追击,但是切记不能追的太凶。” “而后当阿敏中计之后,你再抢救阿敏,趁机收拢军心。” “朕将会打残阿敏,只给他留下半条命,之后要如何做,莽古尔泰你自己琢磨。” “如果能把阿敏的镶蓝旗也弄到你自己手里,哪怕只是代理,那对于朕而言,也是一个极大的利好消息!” “至于分化女真和蒙古,的确是朕的用意之一,但是这也是朕为了给你只能出小部分兵马支援阿敏,找的一个台阶!” “借助这个台阶,你虽然会暂时得罪兴中城的蒙古人,但是你却能够得到阿敏的信任。” “同样的,你在此战之中救了阿敏,偌大的金国中,你也将不再会是孤军奋战。” “可以连通本就没有什么机会的阿敏,也拉入你的支持者阵营当中。” “在老奴酋死后,建奴定乱,一旦建奴开始夺位,多一个人支持你,你就能多一份赢面。” “如果你能够夺得建奴的正统,朕倒也不介意将整个关外,交到你的手中!” 开始了开始了,朱由校开始画饼了! 最后这一句让莽古尔泰盘踞整个关外,这就是朱由校为莽古尔泰画下的大饼。 毕竟在朱由校的心中,像是建奴,只有彻底臣服的建奴,才是好建奴。 而之所以之前想要捧一个势力,在建奴中主导分裂,鸠占鹊巢。 更多的还是朱由校打算让建奴成为自己手中听话的刀子。 毕竟执刀人是自己,总比刀有自己的思想来的要合适。 莽古尔泰投奔过来,更是坚定了朱由校的心思,莽古尔泰身为建奴四大贝勒之一,又是根正苗红的努尔哈赤嫡子,由他来接手建奴的一切,自然是名正言顺。 虽说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莽古尔泰的精神状况堪忧。 但是原本的历史上莽古尔泰可是活到了1633年。 如今虽然已经迈过了1625年,到了1626年,可是距离1633年还有着整整九年! 更别提如果不是因为历史上的莽古尔泰作死,他在1633年也未必会死。 虽然说皇太极只是想要一个理由一个借口,能够弄死莽古尔泰的借口。 毕竟莽古尔泰固然支持了皇太极的登位,更是在皇太极登极后的那几年里,南征北战为建奴立了不少功勋。 在这样的局面下,既然莽古尔泰送上门来,给自己一个更好的选择,那么为啥不去捧一个莽古尔泰呢? 反正乌兰哈的所求,也只是重建乌拉部! 恰好,朱由校的这个大饼,正好戳中了莽古尔泰的痛点。 听着天启帝的话,莽古尔泰郑重的五体投地,高呼道:“罪臣,谢过陛下大恩!” “如何布置,皆由陛下旨意定!罪臣定然会竭尽全力,将陛下的任务完成的尽善尽美!” 也不去多问,莽古尔泰知道自己心思城府不够深,更不够看。 连自家的那些兄弟们自己都玩不过,更别提天启帝这种正儿八经战无不胜,谋无不定的明国皇帝了! 德格类的面色上,却出现了一抹犹豫。 虽然说天启帝给自己麾下的将领们画大饼的时候所描述的那个世界,那个理想,的确足够吸引人。 可是德格类却也没有忘记过自己的初心到底是什么。 就比如说,伺机行刺天启帝。 如果自己大哥真的像是天启帝所说的一样,去进行这么个计划。 那么大金,可就真的完了! 兴中城乱,莽古尔泰出兵自不可能多,诱敌深入追杀,天启帝麾下骑兵众多,只需要在佯装败走的时候一边跑一边撒盐,借助盐水化冰冻的河面,那么后续追上来人均数层甲的阿敏君,就会坠入冰河当中! 在这么个天气下的江水里,十个人里能活下来一个人,都能算是奇迹了。 阿敏即便是身强体壮,又有众多部下奴才愿意舍生忘死去救他,能够活下来。 可那些跟随阿敏的众多将士们,他们也都是女真人啊! 也都是女真的袍泽啊! 就因为天启帝这么一句话,就要全部葬送么? 德格类忍不住说道:“罪臣有一个问题想问陛下,这么借助水力,击杀大金将士,会不会有伤天和……” 朱由校还没说话,莽古尔泰就连忙一把捂住了德格类的嘴。 并且低声道:“有伤天和?什么叫做有伤天和?当大金的将士们拿着武器,冲上战场之后,他们的生死,都是一切由天。” “像是父汗带领大军南征,杀的辽东百姓可曾少了?屠城可曾少了?” “那不也是有伤天和的么?可是父汗还不是好好的?” “军人的生死,在他们踏上战场的那一刻开始,就不归他自己了!你要记住这一句话!” “更何况陛下乃是天命,乃是真龙天子,他所下达的命令,就是天意!” 德格类一阵愕然,看着自己面前行容癫狂的兄长,默默的闭住了嘴。 天启帝看了一眼莽古尔泰兄弟,拍了拍掌道:“行了,如今不知道阿敏什么时候会来,莽古尔泰,你去城里,收编食盐!” “抢也好,征用也罢,朕都不管。” “但是朕要见到整个兴中城的九成食盐!” 朱由校有句话没有说出来,那就是借助兴中城的这些食盐,让蒙古出现食盐缺口。 从而安插大明的商贾入蒙古,把持蒙古的命脉! 第三百三十九章 阿敏来了! 先行摆平掉如今大明朝最大的敌手建奴之后,朱由校就要回国去休养生息,从而提升大明的整体国力。 所以之后的布局,也同样也要进行起来。 而在土豆番薯玉米等高产作物还没有能够大量种植之前,草原上的牛羊,就成了最好的肉类食品。 可以极大的填充大明朝如今的粮食缺口。 毕竟小冰河期的极寒之下,哪怕是有着土地,靠着现在的那些既有的粮食种类,都没法种出来足够的粮食,让大明撑过去。 说到底还得怪老朱家的那些老祖宗们。 玩了一手弃地。 将占城那种盛产高产稻米的地方给生生舍弃了。 如今的那些地方,虽然说还有很多人说着汉话,可是他们却不再觉得自己是大明的人了。 毕竟都已经独立建国。 大明此时也的确是没有足够的兵力和时间,去将那些曾经被自己抛弃的土地给收回来,先不提北方的蒙古和女真,就说如今国内的局势,就已经是极为艰难了。 国内虽然有着魏忠贤的高强度搞钱,让那些东林党和大商人疲于奔命的去搞钱填魏忠贤的肚子,但是随着时间的退役,该爆发的民变,终究是会爆发的。 百姓已经开始易子而食了,那么距离彻底崩溃引发民变,自然就不会太长远。 小冰河期带来的气候变化,始终都是朱由校心头的梗。 即便如今把宋应星弄进了宫里,让他去琢磨钻研高产作物,却也暂时缓不过来这一口气,让大明朝能够从岌岌可危的局势里转变过来。 而在这个时候,在蒙古的牛羊战马,这些东西就落入了朱由校的眼中。 先不说牛,光说草原上饲养的羊,如果能够通过大量的贸易将羊带入大明,那么对于大明如今的局势而言,能够起到极大的缓和作用。 毕竟还有一年,陕西的王二,就要开始起义了。 虽说现在李自成已经被自己收入麾下,成了光荣的护龙卫一员。 但是朱由校很清楚,只要自己不能对这个时代产生足够的影响。 一年后,自王二开始,高迎祥,张献忠等人,都将会粉墨登场。 大型的农民起义将会席卷整个黄河南北,长江上下。 说到底,解决辽东,并不能解决大明朝内部的问题。 老魏太监固然能捞钱,但是简单粗暴的捞钱,却也是让百姓苦不堪言的。 朱由校可不会忘了,原本历史上的1625年,陕西的灾荒就已经开始了,饥民外逃,饿殍遍野。 饥民都已经人人迁怒,打算造反了的局面下,陕西巡抚乔应甲不但不去减免税赋,赈济灾民,反而还是添加增派了一大堆赋役,惹得百姓震怒。 钱粮,并不是没有,而是被操纵了! 百官的钱从哪来? 百姓! 富户的钱,又从哪来? 还是百姓! 大明操纵粮食价格的商人难道还少么? 大明官商勾结一同将赈济灾民的粮食拿出去贩卖,做天价贩卖的事,也不少见! 虽然在朝廷的高压以及朱由校不分青红皂白砍了一堆东林党之后,这个事情稍微温和了一点。 但是粮食的价格,却也一直居高不下。 当然,这也和如今银子的购买力有一定的关系。 大明为什么会亡? 因为穷! 因为大部分的财富,都被商人和官僚王爷,藏起来了! 朱由校可不希望自己治下的大明,会出现以前的朝代那种一旦米卖一万钱的局面。 手指敲着面前的桌面,朱由校低声自言自语道:“还是崇祯好,一个杀字,就能够解决一切内忧外患了!” “我生于这个时代,为了保持大明的完好,只能和那些人斡旋,这实在是累!” 满桂竖着耳朵,看着天启帝问道:“陛下,何谓崇祯?” 听着满桂的话,朱由校哑然一笑道:“没事,没多大事。” “满桂,你现在安排下去,人马都整顿好,随时准备出城。” “另外替朕吩咐下去,让护龙卫各执千里镜,在兴中城头的各处城墙上盯梢,每隔一刻,将消息回复给朕。” “朕需要算计一下,如何才能让这一战中,大明的损失降到最低!” 满桂揉着脑袋,走了出去。 此时的朱由校身边,已经只剩下了几个卫兵,而在距离兴中城二百余里之外,气喘吁吁从大尖山翻山下来的阿敏,终于算是姗姗来迟。 看着雪地里残留的踪迹,阿敏的眉头高高挑起。 这地上,马蹄印虽然被大雪覆盖,但是却也依稀能够看出之前有过大军行进。 行进的方向,赫然就是兴中城的方向。 可是这地面之上,乃至于上山之后的这一路上,为何会没有一丝血迹? 为何又会没有一点残肢断臂? 难道天启帝入山之后,没有发生战斗么? 阿敏可是记得很清楚,自己老爹的大将扬古利当初可是带着人马追杀了出来,沿途上看不到一丝战斗的踪迹,这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扬古利全军覆没! 可是扬古利何许人也? 比起自己,阿敏更愿意去相信扬古利! 作为大金击败过毛文龙的大将,扬古利又怎么会这么轻松的就被天启帝所击败? 毕竟在阿敏看来,自己老爹在大茂堡外的那一战,只是输在了被天启帝所率领的明蛮子突击之上。 真要硬碰硬的话,为大金屡立战功的扬古利,绝对不会那么轻松的战败! 一定是自己查的还不够严谨仔细! 揉着自己的眼角,阿敏低声道:“再派斥候,大搜所有通道,本贝勒就不信了,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到!” 看着斥候们分兵离开,阿敏仰头看着天空中的太阳,喃喃自语道: “老八真的是个废物,被明蛮子俘获一次之后,就怂了,成了软蛋!” “莽古尔泰是什么人?他可是咱们大金最不要命的贝勒!面对明朝小皇帝带着的人马,他哪能需要本贝勒去解救?” “找到扬古利的人马,本贝勒定要和莽古尔泰一同,活捉了那明国小皇帝,去父皇面前献舞!” “就像他们中原王朝对待咱们女真的先祖一般!” 阿敏的自言自语,像是梦呓,却又更像是一种对自己的安慰。 毕竟,扬古利可还没有一点消息! 第三百四十章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 大尖山脚下的阿敏找叔叔,而兴中城内的朱由校却是乐哈哈。 在莽古尔泰追过来的时候,朱由校还是留了个心眼,暗地里派了几个人将扬古利带去了数里之外。 所以这兴中城易主,莽古尔泰归顺大明的事情,扬古利自然是一概不知。 就在朱由校打算入主兴中城的时候,朱由校就遣人去通知那些自己的人马,将扬古利和他的几个副官全部带来兴中城了。 “启禀陛下!罪臣已经安排下去了,一个时辰后,就会调齐兴中城内九成以上的盐!” “另外因为稍微动用了点手段,可能会比较激烈,城中,应当会杀不少人!” “不知陛下,对此意下如何?” 朱由校双眼一眯,摇了摇头道:“杀便杀了,非常时刻行非常之事,本就是正常的。” “朕一会会安排人,将之前俘获的扬古利等人找个由头打包送你,怎么用,杀了他还是降服他,都由你来决定。” 听到朱由校的话,莽古尔泰两眼瞪圆。 好家伙!生擒! 之前乌兰哈入兴中城的时候是穿着扬古利的战甲。 起初莽古尔泰以为是扬古利觉得乌兰哈本身的甲胄不强,不足以让乌兰哈杀出重围,这才让乌兰哈换甲突围。 后来在乌兰哈叛变事实暴露,莽古尔泰知道了努尔哈赤战败消息后,莽古尔泰还以为是扬古利已经被那个强悍的不像人类的天启帝阵斩,随后天启帝赠甲予乌兰哈,定计赚自己出城。 可现在听到天启帝的话,莽古尔泰才陡然知晓,原来扬古利居然是被天启帝直接生擒! 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这一点莽古尔泰倒觉得不难,自己面对那些朝鲜的杂鱼和蒙古的杂鱼部队的时候,也能够做到。 可是万军之中生擒悍将,这万军还是自己那位曾经战无不胜席卷辽东无一敌手的父汗亲卫! 这个战绩,给莽古尔泰带来的冲击,极为巨大。 皱着眉头,莽古尔泰仔细的盘算了起来。 可是越盘算,莽古尔泰心中的惊骇,就越发多了起来。 天启帝从抓扬古利,到收兴中城,甚至定计要分裂大金,这一切,好似是下了一整盘大棋一般。 若是自己没有投降,那么天启帝固然没有一个能够根正苗红继承大金的傀儡,可是乌兰哈一旦在草原上重建了乌拉部,加上天启帝如今收下的这数千蒙古人以及蒙古林丹汗的一贯思路联明抗金。 乌兰哈还真能成为大金的心腹大患! 加上乌拉那拉氏在大金内部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乌兰哈作为乌拉那拉氏如今唯一混出头的男丁, 这也就代表着,其实天启帝有自己和没自己,其实影响并不大。 自己归顺了大明,也只是让天启帝的后手底牌,变得更多一些而已。 就比如说,能够留下更多女真人的性命! 莽古尔泰两眼眯起,瞳孔如针尖一般,看向天启帝。 当自己真的归顺之后,才越来越发现,大金的胜算,其实根本没有自己父汗所说的那么高。 在自己父汗眼中,大金当兴,兴在他们这一代的人身上。 可是莽古尔泰自酌,自己年龄摆在这了,老八的年龄也摆在这了。 面对天启帝这个少年天子,自己一帮人简直就如同活到狗身上去了一样。 天启帝文韬武略无一不通,定计深远,图谋甚大。 武勇更是能数合内拿下自己,万军当中生擒扬古利,每战必奋勇当先。 这么一个天子坐镇大明朝,大金哪来的什么机会? 总不可能说这个英武的少年天子会陡然暴毙? 莽古尔泰心中暗自自嘲了一下,而后朗声道:“陛下,罪臣是个莽夫,脑子里没什么计谋,只知道陛下如何说,罪臣就如何做即可。” 放弃了! 放弃思考了! 既然天启帝将扬古利这个烫手山芋丢给了自己,那么莽古尔泰一联想,就猜到了天启帝到底是打算干嘛。 无非是看看自己能不能收服扬古利这个大金悍将,能用则用,不能用则杀。 莽古尔泰虽然莽,但是莽古尔泰也是看过三国的人啊! 这不就跟刘备投曹,曹操谋士给曹操的两个选择一样么? 朱由校听着莽古尔泰的废话,瞥了一眼莽古尔泰道:“莽古尔泰,你多少有点独立思考能力。” “朕把扬古利留下,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扬古利的个人能力,在你们女真人里,算是最为出挑的人之一。” “你如果能够用好扬古利,他将会成为你极好的臂助。” “给你选择收下他还是杀了他,并不是让你真的去做一个取舍,而是让你扪心自问,你有没有能力,可以收服扬古利这个人。” “你想要和你的那些兄弟们去争夺女真的权柄,光靠着孤身一人,顶多再加上一个莽夫阿敏,是注定了不能成事的。” “你需要人辅佐,需要人帮助,朕愿意给你这个机会。” “让你有一个能够收服扬古利的机会。” 莽古尔泰愣住了,他思考事情的方式,从来都是简单且直接的,所以他才会被皇太极玩弄于股掌之间,成为了皇太极用于掠夺功绩的一把快刀。 而在此时,被朱由校这么一番提点之后,莽古尔泰猛然醒悟了过来。 自己是个莽夫,自己的弟弟是个莽夫,可能会有的助力阿敏,也是个莽夫。 身边还真就没有一个智谋之士,能为自己出谋划策。 虽然说老八皇太极在朱由校这位皇帝的手中尝到了失败的滋味,但是老八足智多谋的印象,却还是停留在莽古尔泰的心里,让莽古尔泰有所顾忌。 “我,能不能收服扬古利?” 莽古尔泰在心中问着自己,顺带着,将一切自己可能能够获得的臂助,全部在自己的心中过了一遍。 最后,莽古尔泰瞪圆了双眼,拳头重重的砸在了面前的桌子上,看着天启帝说道:“陛下,罪臣有一问,想请陛下解答!” 朱由校两眼微微眯起,玩味的看向莽古尔泰道:“说!” 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莽古尔泰问道:“陛下,您觉得,罪臣的父汗,老奴酋努尔哈赤,还能活多久?” 朱由校食指点了点面前的桌面,看着莽古尔泰道:“最多一年寿命!” 一年! 一年寿命?! 莽古尔泰瓮声瓮气道:“还请陛下在撤离兴中城之前,将扬古利所在之处告诉罪臣,罪臣有信心,能够降服扬古利,将他,收归己用!” 第三百四十一章 用过的都说好 看了看满脸坚毅的莽古尔泰,朱由校眉头挑起道:“行!” “既然莽古尔泰你觉得你有这么个能力,朕也就相信你!” “一会朕出城去大凌河寻找合适的位置渡河,而后你会有机会解救到被朕放在队伍最后方的扬古利和他的几个副官,朕会让护龙卫去操作,他们尽量会做的像是败逃。” “这样你解救扬古利他们,会显得更加自然,同时小部队的败退,也不影响朕的大计,反而能够让阿敏追的更凶。” “所以莽古尔泰,你记住,到时候你要分兵出来,主动追击朕的护龙卫。” “另外,朕既然将扬古利留下了,那么乌兰哈就随朕回大明好了。” “乌兰哈,朕还有大用!” 听着天启帝的话,莽古尔泰郑重的点了点头。 虽然说莽古尔泰还不知道如今的天启帝麾下将士到底是什么建制,但是护龙卫这三个字,莽古尔泰还是听闻过的。 至少乌兰哈提到护龙卫这支天启帝的核心亲卫部队的时候,那不寒而栗的样子,不似作假。 联想到在和天启帝交锋之时,那伴随天启帝冲向自己的几个白袍人,莽古尔泰的心就开始剧烈的跳动了起来。 那几个白袍人手中的火器,铳无虚发,每一铳都能掀翻一个自己的亲兵。 那几个白袍人在短兵相接之时,发挥的勇武,更是让人为之惊叹。 莽古尔泰觉得自己麾下的士卒,在大金当中是仅仅排在老爹努尔哈赤的亲卫之下的精锐。 毕竟攻坚战夺城战打得多,自己的麾下将士们,战力自然是不同凡响。 更何况莽古尔泰就是一个讲究勇武的人,他的亲兵当然就是他所在的正蓝旗里,最能打的一批人。 然而面对天启帝麾下的白袍人之时,明明那些白袍人使用的就是极为简洁的捅刺,劈斩。 可是正蓝旗的勇士们,竟然无一合之敌! 这些白袍人,就是乌兰哈口中的护龙卫! 莽古尔泰浑身打了个战,心中猛然提起一丝警惕。 天启帝他口中所说,信任自己,其实谁都不知道到底扬古利,有没有被天启帝折服。 会不会成为天启帝用于牵制自己的另一个人? 扬古利留,乌兰哈走? 乌兰哈可是如今天启帝麾下的女真人中身份最高之人! 而且作为大金四大贝勒之一皇太极的亲卫加上乌拉那拉氏的嫡系男丁,乌兰哈对于大金的秘密,知道的可是一点不少。 算是深得天启帝信任。 天启帝留下扬古利,却带走乌兰哈,这难道不能说明什么么? 而护龙卫被天启帝用来运送扬古利,这更是给自己一个提醒! 提醒自己,天启帝还在盯着自己,自己若是有一丝不轨举动,乌兰哈固然不在,可是扬古利这个在大金威望更大的人,随时可以对自己取而代之! 更别提护龙卫断后的局面下,见识过护龙卫锋芒的莽古尔泰深知,若自己真的违背约定,选择了和阿敏合兵,将佯装追杀变成事实上的追杀,那么谁能保证护龙卫,会不会成为葬送自己的杀星? 天启帝,心思当真歹毒! 但是,怎么觉得这么一个皇帝,这么个主子,反而更加刺激呢? 莽古尔泰只觉得内心燃起了一团火焰,双目中充斥着坚毅:“陛下,罪臣定当完成任务!” 朱由校摆了摆手,低声道:“也别罪臣了,如果你能够掌握建州女真诸部,你何罪之有?” “此前固然有着血海深仇,那就用你为大明建功立业来抵债!” 说的永远是比唱的好听,朱由校虽然口头上说,莽古尔泰和大明的血债,可以用莽古尔泰当大明手中的刀子来抵消。 但是实际上,朱由校却是打算一步一步的蚕食,同化掉建奴,让建奴这个种族,从灵魂到肉体都转变为大明人。 以大明的身份而自豪,而骄傲。 说到底,从古至今这么多年,华夏文明早已将无数的异族同化成为了诸夏的一员,本就包容万象的诸夏文明,又岂会容不下一点建奴? 更别提东北的开发,还真就不能缺了建奴。 朱由校看过不少写着穿越者前辈事迹的小说,其中穿越到大明朝的,自然也不会少。 他们中绝大部分人解决辽东的问题,折腾东北的开发,都是号召大明国内的百姓出关,以利诱人。 可是真到了这个时代,朱由校才发现什么叫做华夏子民的乡土意识。 什么叫做,落叶归根! 在这个时代,即便是真要饿死了,十个人里边也就那么一两个会选择离开故土,去他乡觅活。 大部分的百姓别说是利诱了,哪怕是拿刀架在他们脖子上,他们也不一定乐意远去他乡。 看看原本历史上,满清入关之后禁海之时发生的惨绝人寰之事,就可以想明白这其中关节。 所以只能让建奴来开发,汉人逐渐逐步迁徙过来,慢慢的将东北开发好,才能够吸引百姓入东北发展。 说到底,东北在这个时代可还没有后世那么多的美名,物产丰富的白山黑水,在此时还是一个被妖魔化极为严重的地域。 加上小冰河期的恶劣气候,让原本就极寒的辽东变得更加寒冷,适宜居住的程度更是跌到了一个谷底。 只能先开发,先让本身就在东北觅活的女真各部,还有辽民们通力合作,将这肥沃的黑土地,给开发起来才行! 而这之中埋藏的祸心,就是彻底消灭掉一个民族。 像是华夏历史上那些诸多消失了的民族一般,同化,才是最好的方式! 这一招从秦始皇的时代,就已经开始用起来了。 强汉盛唐,武德最为充沛之时,不知吸纳了多少异族,同化了多少外族胡族入汉。 像是五胡十六国的时代,在被终结之后,其中那么多的游牧民族中,又有多少民族遗留了下去? 只是这一招,莽古尔泰看不出来,而且,在这个时代能够看明白的人,也是少之又少。 毕竟温水煮青蛙一般的逐渐蚕食,固然见效慢,但是效果,是真的好! 更别提异族佣兵用来开疆拓土这一点了。 汉武帝,唐太宗,为之点赞! 他们可都是用外族的一把好手! 第三百四十二章 抢钱! “踏,踏,踏,踏。” 兴中城中,早已埋藏好了层层算计,阿敏却还在大尖山脚,等待着消息。 听着耳边响起的马蹄踏雪之声,阿敏整个人紧张了起来。 要说怕天启帝,他阿敏是不怕的,毕竟从未正面和天启帝交过手的他,有所听闻的也不过就是皇太极,努尔哈赤等人的战败而已。 可是要说完完全全一点不怕。 阿敏却也不敢打包票。 因为作为大金罪人之后,阿敏很清楚自己在大金内部,也是不少人的眼中钉。 此次被皇太极架在火上,脑门一热从锦州追了过来,如果不能建功立业,那么自己在大金原本就不够稳当的地位,就将变得岌岌可危。 也正是在这两天不断的钻林子之旅中,阿敏才恍然醒悟过来。 他猜得没错,皇太极的确是想要在夺权之战中率先将他踢出局。 皇太极同样也没说谎,自己拿下了天启帝,能够立功,而且立的还是大功! 但是天启帝如果真的那么容易拿下,那么如同神灵一般战无不胜的大金大汗努尔哈赤,又为何会战败的这么快? 阿敏终于想明白了。 天启帝毫无疑问是一块难啃的骨头,几度战败皇太极,努尔哈赤。 更别提追击天启帝的大金名将扬古利到了现在还是音讯全无! 阿敏和扬古利是极为熟悉的,毕竟在阿敏老爹得罪死后的那段时间里,扬古利和褚英俩人算是对阿敏最为护着的。 虽然说其中也有那么一点监视的含义在里边,可是实实在在的如果没有他们这些人护着自己,阿敏早就被弄死了,哪还能像是现在这样,当着堂堂的大金四大贝勒,力压努尔哈赤的一干嫡子? 也就是因为深深的明白扬古利的能力,所以扬古利去追击天启帝没有一丝音讯才更让阿敏为之揪心。 连扬古利都没了消息,那么自己带着的这些人马,又能拿天启帝怎样? 还是需要去和兴中城的莽古尔泰合兵,才能和天启帝争锋! 至于临行之前皇太极千叮咛万嘱咐的去接应莽古尔泰撤军而不是去和莽古尔泰合兵这一点,早已被阿敏置之脑后,完全不去考虑了。 毕竟即便是天启帝干翻了扬古利,可是在阿敏看来,干翻了扬古利的天启帝,又还能有几分余力,可以去硬磕坐镇兴中城的莽古尔泰和正蓝旗? 莽古尔泰虽然说人品和脑子被他们这些人所看低,可是包括皇太极在内,大金的这些贝勒台吉,都是认可莽古尔泰的军事能力的。 莽归莽,莽古尔泰再莽他也不至于放弃城池的坚固,跑去和一帮子骑兵刚正面不是? 一旦合兵,大金最擅长打硬仗的莽古尔泰正蓝旗,加上大金最擅长分割抢人头的阿敏镶蓝旗。 阿敏想不出来腹背受敌的天启帝能有什么破围之法! “报!” “启禀二贝勒!我们之前的搜查方向错了!明蛮子带着蒙古蛮子不是走的咱们这边,而是走的北边的那条道!” “在东北那条道上,咱们发现了痕迹,发现了明蛮子的动向,还发现了扬古利将军部留下的记号!” 听着这话,骑在马上陷入思考的阿敏顿时瞪圆了眼,惊呼道:“是什么记号?明蛮子打北边下了山?” 来报信的斥候连连点头道:“没错,二贝勒,咱们以为明蛮子走的是咱们大金常用的这条商道,毕竟这条道是前去兴中城最快的道路。” “可是明蛮子军中只有乌兰哈一人知道这条商道的存在,其余人听四贝勒说都是蒙古人,蒙古人定然会选择走他们更加熟悉的那条道!” “正蓝旗的兄弟们留下的记号所指向的方向,是兴中城!” “明蛮子大军,去兴中城无误了!” 听自己麾下的斥候这么说,阿敏猛的一拍脑门惊呼道:“他娘的!我怎么忘了,明蛮子军中蒙古人居多,他们喜欢走的道本来就不是咱们通行的那条商道!” “浪费时间了!” “小的们!随本贝勒前去兴中城!” “不过,阿古拉,你在北边那条道上,看到咱们大金将士的尸首了么?” “咱们能不能确定一下,扬古利将军他们带的那些人,到底死伤如何?” 被阿敏叫做阿古拉的那个斥候面色一尬,低声嘟囔道:“我叫阿米泰啊二贝勒!” 声音微不可闻,而在这句话之后,阿米泰朗声道:“二贝勒,在北边道上奴才没有看到咱们大金将士的尸体,倒是看到了好些个蒙古人以他们习惯草草天葬的尸首!” 这话落地,阿敏心中长松了一口气。 有蒙古人尸体,没有女真人尸体,这说明扬古利部的损失其实不大,而且沿途还能有留下记号,说明自己信任的那个扬古利有着条理,没有乱了分寸。 此时在阿敏的心中,就在兴中城这一块,大金有着莽古尔泰的正蓝旗,自己的镶蓝旗,还有扬古利的两个正黄旗牛录。 就这么个规模,哪怕是林丹汗回蒙古,阿敏都寻思能够给他揍趴下。 更别提只是带着几千残兵的朱由校! 阿敏虽然没有和朱由校正面打过,但是阿敏却是听说过朱由校其人事迹的。 好歹也是大金的四大值月贝勒之一,阿敏对大金最大的敌人大明皇帝,又怎会没有一点了解? 所以阿敏是知道朱由校的年龄的。 也就是因为知道这个年龄,阿敏才能够对朱由校这般的不以为意。 挥了挥手中马鞭,阿敏仰天长啸道:“当真是天赐本贝勒功劳!让本贝勒有了可以稳坐位置的机会!” “小的们!如果此时明蛮子皇帝在死磕兴中城!咱们就从包抄他们的后路,抢钱抢粮是没得抢!可是拿下一个明国皇帝,大汗一定会重重奖励我们的!” “想想那些白嫩嫩能滴水的汉人娘们!” “兄弟们!杀一个明国皇帝的兵,本贝勒奖你一个汉女奴隶!” “杀!” 虽然隔着兴中城还有着一百多里,阿敏却已经放着他麾下的士兵们,全速奔袭了起来。 兵贵神速,已经耽搁了这么久了,哪能继续耽搁下去? 万一兴中城那边,已经打完了可怎么办? 莽古尔泰的武力,加上扬古利的韬略,这个组合,在大金都堪称第一梯队了! 第三百四十三章 毒计 不得不说,阿敏想的还是很好的,只是可能阿敏做梦都没有想到,兴中城的易主来的这般魔幻。 当年他爹舒尔哈齐也只不过是想着左右横跳,两面讨好。 而如今的兴中城,居然被莽古尔泰这个根正苗红的努尔哈赤嫡子,拱手送于大明! 策马出了兴中城的朱由校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兴中城原本以为会是一场硬仗,莽古尔泰会是一块硬骨头,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居然会是以这么一个结局而收尾。 建奴喜欢拱手送地这一点,看来也确实是祖传艺能了。 也难怪在逐渐鼎盛的麻子大帝时期,一纸条约就将整个鲜卑利亚送给了沙俄。 更别提到了老妖婆的时代,那今日一割明日一让,将华夏大地分割的支离破碎了。 一张清末时局图,足够让多少清吹觉得脸被打肿? 但是莽古尔泰虽然说已经将兴中城让了出来,可是朱由校却也明白莽古尔泰不可轻信。 所以留下的扬古利,就成了朱由校对付莽古尔泰的利器。 莽古尔泰有点精分,还有点被迫害妄想症,所以即便是扬古利并没有投向大明,可在莽古尔泰的眼中,天启帝特意留下的扬古利,定然是天启帝的眼线和钉子。 利用人性的微妙,朱由校布下的这一步棋子,无形之中给莽古尔泰设下的套对莽古尔泰的压力可想而知。 而扬古利是个分得清楚形式的人,只要莽古尔泰表现得是想要追击天启帝,那么朱由校就不会担心扬古利不去尽心尽力辅佐莽古尔泰。 这样一来,莽古尔泰文有扬古利,武有阿敏,在这样的局面下,莽古尔泰如果还不能和因为被俘定然声望大跌的皇太极争夺汗位的话,那么莽古尔泰也就太没用了点。 摸着自己的下巴,看着兴中城的城头上飘扬的建奴龙旗。 朱由校已经根据好几拨建奴信使,猜到了此时在锦州城内做主的人,应该是皇太极。 这动机和行事风格,和皇太极实在是太像了。 更别说如果锦州是代善坐镇的话,那么派来的信使就不可能是顾左右而言他,不愿意暴露如今锦州谁人做主了。 皇太极既然已经被袁崇焕放了出来,那么说明如今来自宁远城的假消息,正在源源不断的送向建奴。 这也就难怪为什么在努尔哈赤动员全军的这个关头之上,皇太极会做出让擅长奔袭的阿敏带着人马追击自己! 因为皇太极和他的兄弟们不同,皇太极清楚,这一战在自己这个天启帝走上台前,亲自到了辽东,甚至出关转战数千里之后,性质就变了。 宁远的得失,甚至于整个关外的得失,在天启帝,还是英武有为,文韬武略俱全的天启帝面前,都仿佛变成了小事。 一旦拿下天启帝,那么宁远城,不战自溃! 何况袁崇焕那货是个人精,朱由校不指望他打仗能够打的多凶多狠,但是朱由校觉着,袁崇焕此时应当会给皇太极提供了袁崇焕在大明不得志,想要投靠建奴的讯息。 有着这么一层讯息在,朱由校丝毫不担心皇太极不会对远在关外,城外的自己不动心! 阿敏的人马,只是试探。 皇太极,必有后手! 而同样有着后手的,也不仅仅只是一个皇太极。 朱由校意图分裂努尔哈赤辛辛苦苦一手建立起来的大金国,也不是什么一天两天了。 从乌兰哈,到如今的莽古尔泰。 从一开始想为皇太极洗脑,到现在让皇太极这个可控的人回去和他的兄弟们夺权。 每一步,都是想要挑动建奴的内乱。 毕竟朱由校知道,女真不是一日可平的,即便是能够一波推掉,但是他这个天启帝也不能去一波推掉女真。 先不说一波推平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光就是现在一波平掉了女真,此时的大明也没有足够的能力来将女真打出来的领土全部吞下。 与其便宜了建奴所在建州周边的那些国家,诸如朝鲜,诸如沙俄。 朱由校宁愿慢慢来。 毕竟慢慢来没准还能够发挥建奴的余热,让建奴去征讨朝鲜,日本,给自己一个出兵的合理理由和借口。 让自己去征服这些朱元璋所立下的不征之国变得名正言顺。 “陛下!奴才斗胆请问,我们如今去何处备战?” “以及若是奴才真的不留在兴中城盯着的话,万一莽古尔泰降而复叛的话,我军该如何是好?” 朱由校嘴角一挑,看着发问的乌兰哈道:“乌兰哈,你能想到这些,朕很欣慰。” “你和扬古利有过照面,扬古利知道你是怎样的人,所以你留下的话,扬古利绝对不会对莽古尔泰尽全力。” “朕留下扬古利带走你,就是为了让莽古尔泰和扬古利各自生疑。” “莽古尔泰作为爱新觉罗家族的嫡系,他可以名正言顺的收服扬古利,和代善结盟。” “莽古尔泰固然是个摇摆不定的人,但是只要朕能够一直保持住强势,那么莽古尔泰就不敢作妖,反而会按照朕的旨意,乖乖听命。” “莫非你以为,少了朕的支援,莽古尔泰能玩得过皇太极?” 轻轻笑了一声,朱由校朝着乌兰哈招了招手,示意乌兰哈靠近过来。 看着乌兰哈凑过来之后,朱由校压低声音道:“乌兰哈,你可有什么办法,能够联系上阿巴亥么?” “想个法子,联系阿巴亥,让阿巴亥在老奴酋后宫将皇太极等人弄死的衮代这事儿给做实!” “坐实了,朕允她两个儿子能在大明安享余生,当快快乐乐的富家翁!” 乌兰哈倒吸一口冷气。 好家伙! 天启帝这就打算直接插手女真后宫之事了! 衮代是老奴酋努尔哈赤的第二位大福晋,而如今乌拉那拉氏地位最高的女子阿巴亥则是老奴酋努尔哈赤的第四位大福晋。 她们二人都因为同一个罪名,而被打入冷宫过。 那就是与代善有染! 天启帝在此时提到这个,乌兰哈瞬息间就明白了天启帝的用意。 今日在兴中城里,天启帝和莽古尔泰的交谈,可没有避着他乌兰哈。 所以乌兰哈知道,莽古尔泰的所谓杀母,更多的是被栽赃陷害! 而天启帝这一出就是想将莽古尔泰的矛头,彻底指向皇太极,好造成大金的内乱! 让莽古尔泰和皇太极,再无一丝缓和余地! 第三百四十四章 这一局,牛刀小试! 点了点头,乌兰哈目光炯炯看着天启帝道:“陛下,奴才有方法联络到任何一个此时在建奴贵族各部的乌拉那拉氏族人。” “其中自然就有大妃阿巴亥!” “奴才此前应允陛下,可以将多尔衮和多铎兄弟带出大金并非是虚言,奴才不仅仅见过他们,还和他们有着一层叔侄的关系在。” “在他们年幼之时,奴才甚至还抱过他们。” “至于衮代之死,其实奴才也有所耳闻。” “衮代大概率是死于流言蜚语后的自杀!” “那段时间里,奴才听皇太极曾经多次在和宫中宫女打趣之时,调侃过衮代和代善的私情。” 听着乌兰哈的说辞,朱由校眉头挑起。 代善这哥们,可真是一个人才。 作为努尔哈赤的儿子,能管不住下半身到这个程度,也真的是没谁了。 哦不对,好像还有个跟大玉儿不清不楚的多尔衮。 虽然说建奴中有着父妻子继,兄死娶嫂等一系列习惯。 可是代善在努尔哈赤活的好端端的时候,一连勾搭俩后妈。 这种骚操作还着实是少见。 而衮代之死,在朱由校所翻阅过的记载中,各式各样的说法都有,诸如自杀,诸如莽古尔泰弑杀,诸如努尔哈赤赐死。 可是联想到在后来皇太极弄死了莽古尔泰之后,对衮代甚至沙济富察氏进行的残酷打压以及对两家之间的多次联姻背景的删改来看。 衮代之死没准还真就和皇太极有关。 毕竟皇太极所做的欲盖弥彰之举,是真的多。 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朱由校呵呵一声道:“那就等此战之后,把这个消息放出去。” “不过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 “朕原本以为如今的建奴既然已经建国,自号大金,那么在如今大明尚在的情况下,建奴内部的问题不会有这么多。” “可没想到,建奴本身内部就是一个千疮百孔的局面。” 八旗子弟的腐朽,果然不是什么一夕之间就开始的。 后世还有不少人在寻思,为什么武德充沛的鞑清,会在短短一百年不到的时间里,腐朽到那副模样。 现在朱由校明白了。 合着女真还没入关之前,就已经蝇营狗苟了,建奴的内部,早就已经乌烟瘴气了。 甚至看似和和气气的爱新觉罗家兄弟,实际上都已经是各自攻击到了一个不堪入目的地步。 代善勾搭后妈,皇太极放谣言坑兄弟,阿敏因为他爹的身份被忌惮,莽古尔泰因为没脑子,担上了弑杀生母的骂名,名声扫地。 这四大贝勒,塑料兄弟,居然能够撑到十几年后才开始分崩离析,朱由校反而对皇太极的评价高了不少。 至少皇太极拉拢人心,摆布人性的手段,还是极强的。 不然也不至于能够在努尔哈赤死后,能够压服他的那些兄弟们,让金国可以一致对明,拧成了一股绳。 不过甭管皇太极的手段如何,在眼下,皇太极还是翻不出朱由校五指山的。 毕竟被天启帝生擒,而且剃光了全身毛发的这一份屈辱,皇太极能够忍得下去那才是奇怪的。 更别提如今的皇太极,虽然已经逃出了牢笼,可是从他被放走到袁崇焕为金国提供消息,这一切都只不过是天启帝安排下去的剧本罢了。 队伍在大凌河岸停下,在小冰河期,在恶劣的气候环境之下,这本该波涛汹涌,奔流不息的大凌河,却出现了多处冰封的情况。 甚至这冰封的,还很厚实。 很多地方的冰封,都足以让战马奔驰而过。 食盐加速溶解,只是其一。 大量骑兵同时奔驰而过引起的共振乃是其二。 而其三,则是这注定会发生在大凌河冰面上的一战中,将会泼洒而出的战卒将士之血! 三者齐下,冰面必崩! 只是这冰封的河岸,给了朱由校几丝感慨。 拍了拍马,看着面前那被冰封的大凌河。 朱由校不禁慨然道:“这大凌河滚滚而去,不知带走了多少英雄豪杰的血!” 并非是朱由校不想快一点结束这个乱世,快刀斩乱麻的平定天下。 而是一旦步子太大了,其中将会出现的纰漏,其中将会被忽视的细节,终究会堆积到一块,最后爆发出来。 就比如说如今的陕西旱灾,如果想要简单粗暴的解决,这很容易。 杀一些江南富户,抽调他们的粮食去赈灾即可。 可是当这些粮食吃完了呢?那又该如何? 朱由校很清楚这小冰河期还会持续多久,朱由校更清楚,如果没有将如今宫内有种子的土豆番薯玉米等高产耐寒作物推广到天下的话。 也许几年之内,天下能够安稳,但是又能安稳多久? 谁都说不准! 毕竟原本历史上,那被很多人吹捧的康乾盛世,在朱由校看来,不过是红薯盛世罢了。 若非农民起义军攻破京城,将北京城皇宫中库藏的那些种子带了出去,又在兵败一片石之后带了回去。 就以建奴渔猎民族外带常年待在辽东的那个情况,建奴哪能知道京师中的宝库藏着的种子是什么东西? 想到这里,朱由校瞥了一眼身后看着被冰封的严严实实大凌河处于沉默思考当中的乌兰哈问道: “乌兰哈,你可知道,为何朕要争,为何努尔哈赤要争,为何蒙古人也要争?” 猛然间听到天启帝问题,乌兰哈从沉默中缓过气来,瞪着双眼看着天启帝问道:“陛下,这么厚的冰封,我们该如何解冻这寒冰?” 说完这句话之后,乌兰哈才反应过来天启帝也对自己发出了提问。 揉了揉自己的大光头,乌兰哈迟疑道:“陛下,老奴酋当初带领我们骑兵,是说为了复仇,但是奴才知道,老奴酋其实是为了生存。” “凛冬已至,伴随着族中祭祀们的说法,这次的凛冬将会持续几百年,如果女真不能寻找到一条新的生路,那么女真将会被白山黑水彻底埋葬。” “所以老奴酋选择的生路,就是扩张,就是掠夺,就是争!” “至于陛下和蒙古人,奴才不知在争什么,但是想来,大概也是因为各自的立场,各自的生存而争才是。” 朱由校听着乌兰哈的回答,哈哈大笑道:“没错,生存!” “求生,是生命的天性,生命总会找到出路,而如今,则正是大争之世!” “大争之世,朕不但要争,还要争的光芒万丈,争的万人敬仰,争的天下在朕掌中,由朕掌握日月旋转!” “大明山河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为之折腰,朕,就是要守好这个江山,这个天下!” “乌兰哈,你问朕如何化开这大凌河的冰封,朕告诉你!” “热血和食盐!还有战马踏地所引起的震动!” “这,就是朕要在大凌河设伏的原因!” “能够最大化减少我方损失,对阿敏产生最大的伤害的方式!” “这一局,牛刀小试!” “也算是朕在辽东的布局,彻底进入执行阶段的序幕!” 第三百四十五章 阿敏你这个狗东西! 朱由校对女真的计划,开始正式的拉开帷幕,而如今的阿敏,却还沉浸在大金战无不胜的荣耀中不愿自拔。 带着自己的人马奔赴兴中城的阿敏此时只觉得,朱由校那小皇帝不过就是走了狗屎运,才能够击败天下无敌的努尔哈赤。 毕竟在赶路的时间里,阿敏有了去分析局势,分析战役的时间。 说白了阿敏本就觉得这一趟来兴中城,拿下天启帝就是三指拿田螺十拿九稳。 所以在这路上,分析分析到底发生了什么,成了阿敏打发时间的办法。 这一分析,阿敏顿时觉得自己发现了盲点。 努尔哈赤之所以多次在天启帝面前战败,不就是因为轻敌外带冒进么? 就比如大茂堡之战传来的战报以及镶蓝旗中那些担任努尔哈赤亲卫的人所泄露的消息中。 大茂堡之战,还不就是因为天启皇帝打了努尔哈赤一个措手不及,外带兀库儿败的太快,让老汗都来不及反应? 连防御圈都没有组建而成,面对骑兵,拿什么挡? 更因为年纪大被乌兰哈当着万人之面羞辱,自己忘了自己已经不是年轻力壮的时候,非要开硬弓射重箭,所以被明人揍得找不着北么? 这不算轻敌,不算冒进,那能算什么? 更别提之前的战败,纯粹就是老汗自己作妖作的! 好端端的非要展现自己的豪情,想要用自己的那一份气度去折服天启帝。 结果落得个自己被抓,如果不是明人为了能够全身而退,那么留在杏山外,被掳去宁远城的可就不是皇太极,而是老汗他自个了! 阿敏可是知道,中原王朝那帮子人最喜欢的,就是把异族族长酋长首领大汗之类的请去他们的首都跳舞! 跳完之后再砍了把脑袋瓜挂在城门之上,宣示他们的武力和强大! 这区区的数百里地,对于全员骑马而且带着足够军粮,在山里也有过一段时间修整的阿敏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遥远的距离。 眼瞅着,这就能够看到城墙了。 可是看着兴中城中冒出来的浓烟,阿敏勒住了马。 并且迅速的喝止了自己的队伍。 好端端的兴中城内,为何会燃起熊熊烈焰? 在这个时候,在这个时间段,这绝不可能是什么简简单单的走水可以解释得通的! 阿敏虽然说能力一般,但是这不代表阿敏是个傻子。 在这个敏感的时间段里,兴中城起火,阿敏下意识的就想到,会不会是明国的小皇帝使了什么毒计,让蒙古人里应外合,从而点燃了兴中城! 摸着自己颔下的长须,阿敏双眼一眯,厉喝道:“全军准备随时作战!下马!” 在阿敏看来,努尔哈赤的失利已经给了他一个抄作业的资本。 只要他小心谨慎,那么他就不可能输! 天启帝固然悍勇,可是他麾下的蒙古兵到底是个什么成色,阿敏心知肚明。 毕竟大金喜欢有事没事揍揍蒙古,打打朝鲜。 都给这两国打出心理阴影了。 然而阿敏的应对却一点错都没有,就如他所想的一般,如果天启帝强攻兴中不下,现在还在兴中城外摇曳,准备伺机进犯兴中城。 那么他这一支偏师如果没有丝毫准备的话,就会落得努尔哈赤、皇太极的后尘。 阿敏可不想自己正值壮年的时候,就和皇太极一般被剃光全身毛发,亦或者和努尔哈赤一样,被打的再起不能,一腔英雄豪杰气丧尽。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 对天启帝这么一号人物,阿敏虽然看不上天启帝的年轻,却也无法忽视天启帝的战绩。 更别提天启帝的武勇,可是整个大金见过天启帝的人一致称赞夸耀的! 这一点放在谁身上,谁都不敢去小觑。 一个能够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的男人,试问谁敢不惧? 阿敏自认为自己还是不敢去这么拼的。 毕竟万一给自己拼死了,那可多冤啊? 双手握着自己的长弓,阿敏眺望了起来。 那兴中城的方向,在此时已经就是一步之遥,可是阿敏却不敢让自己贸然行事。 “踏踏踏!” “唏律律!” 马蹄声和战马嘶鸣声响起,一对身着蒙古人皮甲的人马,从兴中城的方向箭射而来。 “严阵以待!列阵推进!” 看着这一幕,阿敏猛然厉喝,而就在阿敏的厉喝声后,那一队骑兵当中一人高呼道:“不要动手!阿敏哥!是我!莽古尔泰!”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阿敏双眼猛然一眯。 声音,的确是莽古尔泰的声音。 但是莽古尔泰怎么会放下自己的身段,放下自己正蓝旗旗主的那一身盔甲,穿着这么简单的蒙古皮甲冲了过来? 其中,莫非有诈? 听闻明国善口技者极多,没准他们是在兴中城听过莽古尔泰的声音,然后找了个擅长口技的人,模仿莽古尔泰说话也不一定! 阿敏的警惕心如果搁大明,这就叫做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在这样的心思之下,阿敏没有让部将放松警惕,反而是用女真语高呼道:“你说你是老三,你怎么证明你是老三?” 不是努尔哈赤的嫡子,阿敏当然不会按照莽古尔泰在努尔哈赤的儿子辈分来称呼莽古尔泰。 脱口而出的老三这个称呼,就是阿敏对来人的试探。 莽古尔泰何等的心高气傲? 阿敏表示,自己从来都没有在莽古尔泰的口中,听到过阿敏哥这三个字! 平日里莽古尔泰都是一口一个阿敏这么叫,何时会管自己叫哥哥? 说到底,阿敏一直都绕不过去的身份层面,是阿敏敏感心理自卑的来源。 “阿敏你个狗东西!如果你不放我进来,我就杀人啦!” “快快快!兴中城告急!” “别他娘的拖延了!” 听着阿敏的话,莽古尔泰的心态也炸了。 本身是个莽夫的莽古尔泰在明白了天启帝的计划之后,就下意识的将阿敏当成了自己人,所以为了缓和关系,才忍着心头不适叫的阿敏哥。 可是没想到阿敏居然玩这么一出? 合着我莽古尔泰还要证明我是我? 阿敏一听莽古尔泰脱口而出的阿敏你这个狗东西几个字的时候,心态瞬间就放松了。 没错了,这是莽古尔泰没错了。 他娘的,被莽古尔泰这个狗东西骂了这么多次,今儿的这一骂,怎么听着就这么舒坦呢? 第三百四十六章 啥叫哥哥啊? 这倒也不是阿敏是受虐狂,只是因为这熟稔的称呼,证明了来人的确是莽古尔泰无误了而已。 说到底,偌大的大金,谁又能想到在私底下高高在上的二贝勒,会天天被三贝勒指着鼻子骂狗东西? 如果不是熟人,这种局面又怎么可能会出现? 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阿敏喜笑颜开的挥了挥手道:“莽古尔泰你这个狗东西,守着兴中城不好么?跑出来作甚?” “还要杀人?老子的镶蓝旗是你想杀就杀的?” 简单的一番话语交锋之下,阿敏喝退了围绕在自己身边的人马,策马从军阵中冲出。 看着依旧壮实,但是明显身上有伤的莽古尔泰,阿敏嘴角猛的一抽道:“怎么了?莽古尔泰,你别告诉我你已经和明蛮子交过手了。” “兴中城,可别丢了才是!” 莽古尔泰一拍胸膛道:“阿敏,你特娘的是有多看不起本贝勒!” “瞧瞧本贝勒身上的伤!这可都是和那个明国皇帝硬碰硬打出来的!” “兴中城里有蒙古商人和明国人暗通款曲,被本贝勒识破了,给他们都打杀了!” “城外的明国皇帝见里应外合失败,选择攻城,本贝勒和小皇帝厮杀一阵,眼见着打不过他,号令万箭齐发,逼退了小皇帝!” “如今正好是斥候打探到了小皇帝饮马大凌河,准备发兵追击之时!” 听到这里,阿敏双目一眯,看着莽古尔泰一字一句道:“莽古尔泰,既然你说你是要去追击天启皇帝,那么你为何此时又跑到了本贝勒这里来?” “大凌河和本贝勒的这个位置,可以说是南辕北辙啊!” 阿敏可忘不掉之前莽古尔泰那脱口而出的阿敏哥。 那可是莽古尔泰这个莽子,这个努尔哈赤的嫡子,对自己这个罪人之后服软低头的表现! 更别说现在的莽古尔泰可是本人露面,上来还先声夺人的骂了自己一句狗东西。 虽然说自己随后又骂了回去,可是在这么多镶蓝旗的将士们面前,被骂狗东西,还让他阿敏怎么去服众? 阿敏才不会说,莽古尔泰管自己叫阿敏哥,实在是戳到他的心头软肉之上了。 原本的自卑,伴随着莽古尔泰的那一句阿敏哥,瞬间消失。 什么罪人之后? 在这里,在莽古尔泰的面前,他阿敏就是莽古尔泰的哥哥!莽古尔泰的兄长! 所以在此时,阿敏非但没有说自己到底是来干嘛的,反而是质问莽古尔泰为什么要来自己这里,而不是去追击天启帝。 这属实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通过莽古尔泰的话,阿敏早就猜到了此时的莽古尔泰,是有求于自己! 虽然莽古尔泰说的轻巧,可是莽古尔泰身上缠着白布的伤口,还在汨汨渗血,可是兴中城内的滚滚黑烟,还在弥漫天空。 在这样的情况下,莽古尔泰哪有什么多余的兵力,去追击手底下起码有着几千人的天启帝? 疲于奔命才是此时莽古尔泰的实际情况。 莽古尔泰在听到阿敏的话之后,也是猛然一愕。 他哪能想到,那从未见过阿敏的天启帝,居然能够判断猜测的这般精准! 天启帝离城之前交代过莽古尔泰,在见到阿敏之时,可以态度稍微缓和一点,如果阿敏接住了,那就旋即强硬起来。 只要自己强硬起来,那么阿敏就绝对会想着,要压他莽古尔泰一头。 他莽古尔泰完全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将自己放在弱势的一方,从而让阿敏被喜悦冲昏头脑,选择由他作为主攻。 ‘兵力消耗过大’的正蓝旗,作为策应即可! 当这些事情,就如同天启帝的话语一般发生之时,莽古尔泰不由心中升起了一抹对天启帝的信服。 天启帝这一波猜测揣度人心,属实是让莽古尔泰怀疑天启帝和各部落的祭祀一般,能够预测未来。 瞥了一眼阿敏,莽古尔泰谄媚一笑,猿臂轻舒,揽过了阿敏的肩头,凑在阿敏耳边说道:“阿敏哥,阿敏兄长,弟弟我这不是已经战败,而且因为城里蒙古人叛乱,城内不稳,所以才来先找你,让你和弟弟我一起去追杀明国小皇帝嘛!” 说完这句话,莽古尔泰两目扫视了一下四周,压低声音说道:“好哥哥,我知道你这一趟过来,其实是被老八怂恿的。” “父汗都输给了那明国小皇帝,老八怂恿你来追击小皇帝,这摆明了就是让你送死!” “眼下小皇帝被我挫败了一次攻势,只要咱们不给他们喘息之机,追杀过去,没准就能一举抓获或者斩杀小皇帝,这样一来,咱们大金的耻辱,不就能够洗刷干净了么?” “二哥你的能力,不也就能够充分的表现出来了?” “如果这一战真的能够有所斩获,二哥你在大金的威望,怕不是要瞬间压过老八一筹啊!” 这一波操作,是莽古尔泰给阿敏上的激将之法。 通过阿敏在听到自己的好哥哥一词之后变得开心得意起来的面孔,莽古尔泰察觉到了阿敏就是吃这一套。 一个激将法,一个高高捧起。 甚至莽古尔泰都违心的按照四大贝勒中的分法,主动管阿敏叫起了二哥来。 瞬间,两人的关系就被拉近了不少。 阿敏满意的点了点头,看着莽古尔泰说道:“老三,我咋不知道,你这么机灵呢!” “不就是抓个小皇帝嘛?哥哥我来的路上想明白了,小皇帝之所以能够大败大汗,就是简单的打了大汗一个措手不及。” “只要咱们不轻敌,步步紧逼,咱们就不可能会输!” “你看看,哥哥在来的路上就想明白了,天启帝麾下的都是些蒙古骑兵,指望他们逃跑还是可以的,但是指望他们攻城?” “那怕不是去做梦!” “果然就和哥哥我所想的一样,小皇帝在兴中城下,初尝惨败了!” “所以啊,老三,你就好好的看看,二哥我的厉害!” “老三!你带路,咱们去建功,让老八看看,哥哥,永远是哥哥!” 莽古尔泰一听,脑子瞬间一懵。 天启帝,又猜到了! 阿敏这个反应,怎么就和天启帝所猜测的,几乎一样呢? 抱着心里的疑惑,莽古尔泰连连点头道:“行,听二哥的,咱们现在就出发!” 第三百四十七章 跟上跟上!别被甩下了! 指着不断严阵以待,缓缓推进的镶蓝旗步兵们。 莽古尔泰露出了一个尴尬而不失风度的笑容,看着阿敏问道:“二哥,这……这就是你说的谨慎一点?” 没错,从见到阿敏,正蓝旗和镶蓝旗合兵之后,阿敏的选择就是让原本下马摆出了阵势的镶蓝旗士兵们,继续保持住了之前的阵仗,开始转换方向,朝着大凌河的位置徐徐推进了起来。 顺带,阿敏还在不断的询问莽古尔泰要往哪去,好方便调整推进的方向。 看着这一幕,莽古尔泰心中犯起了嘀咕。 这谨慎是够谨慎了。 可是按这个慎重程度来算的话,这推进的进度哪怕是推进到明儿,也到不了天启帝设伏的位置啊! 更别提天启帝的计划,是让冰封的大凌河葬送这一批镶蓝旗士卒。 按照乌兰哈的人提供的消息来算,此时的天启帝已经开始布置了,可是就以辽东如今的天气来看,哪怕是现在天启帝就已经将冰层削到了一个程度,到了明天就该又被封上了。 如果真的到了明天才能够抵达埋伏圈的话,恐怕要打的,就是一场硬仗! 虽然莽古尔泰不觉着硬碰硬在明军和正蓝旗的夹击下,阿敏有什么还手的机会。 可是这样一来,自己投靠了天启帝的事情,就会暴露。 天启帝离开之前所说的“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之类的话语,也就白瞎了。 阿敏,是天启帝为莽古尔泰设定计划中重要的一环。 天启帝制定的计划当中,最让莽古尔泰心动的,不是其他。 而是这几年里,从他手中被皇太极等人夺走的荣耀,声望,亲情,以及本就该属于他的汗位,都将被他夺回。 这不比简简单单的报复回来要更爽么? 更别提莽古尔泰还私底下和德格类有过一番交谈,俩兄弟在寻思了一阵子之后,当即拍板决定。 就这么干! 因为在莽古尔泰和德格类看来。 如果莽古尔泰按照天启帝制定下的计划来行事,那么自己母妃之死,可以沉冤得雪。 自己被污蔑,因为自己无脑而逐渐丧去的一切,都将会回到自己的手中。 更别提掌控住整个辽东,掌控住整个关外的权柄。 说实话,越是了解天启帝,莽古尔泰就越是提不起对天启帝的反抗之意。 他和他的父亲以及他的弟弟不一样,他更多的,是放眼于自己,活在当下,走一步看一步,不会去选择更为长远的未来。 所以在原本的历史上,莽古尔泰在努尔哈赤身死之后,因为自己的恶名,而选择了送皇太极上位。 送了皇太极上位之后,莽古尔泰却又觉得心有不甘,明明不管是力量还是功绩,他都不比皇太极差,于是莽古尔泰就向皇太极抽刀亮剑,于是被活活玩死。 这些事情,也是朱由校在给莽古尔泰做针对性计划之时,所考虑过的。 充分考虑过莽古尔泰如今暴露的性格以及原本历史上的记载之后,朱由校所提出的一切,都是一句句一声声戳进了莽古尔泰的心窝子。 让莽古尔泰在信服天启帝的同时,也将天启帝视作了自己的知己。 在这样的局面之下,莽古尔泰自然不会去坐视天启帝的计划失败。 看了看身边的阿敏,莽古尔泰拱了拱阿敏的肩膀,压低声音说道:“不是,二哥,就按照咱们现在这个进度,等我们抵达大凌河畔的时候,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明蛮子可都是骑兵,此前兴中城下那一战他们的损伤也不大,如今之所以还在墨迹,纯粹是因为明蛮子的战马补给修整比较花时间。” “等他们修整完了,他们想要逃,可太快了!” 听到莽古尔泰的话,阿敏也觉得自己确实是谨慎过了头,虽然说天启帝的突袭能力已经在和大金的数次交锋之中体现的淋漓尽致了。 可是眼下的自己,手握绝对的兵力优势,而且步兵都已经下了马,不会像是自己父汗和皇太极那个坑货一样,连阵势都来不及摆开就被天启帝冲的七零八落。 摸了摸自己的下颌,阿敏笑呵呵的说道:“这不是老三你轻骑出城,哥哥担心在兴中城周边有明蛮子的斥候,会伺机让明蛮子主力过来突袭你,所以才这么谨慎嘛!” “咱们都这么久了,明蛮子还没出现,那正好,咱们就全速追击过去,跟明蛮子,决一死战!” 说完这句话,阿敏翻身往自己战马上一跳,把手一挥高呼道:“小的们!保持阵型不要乱,加快速度,把武器,暂时收起来!” 抽出来的长弓和长刀,的确影响行军的速度,在将武器收回之后,整体的镶蓝旗人马行军速度一下就拉了起来。 不过这行军速度拉起来之后,整体的阵型即便是在阿敏的反复怒吼之下,也变得零散了起来。 “追杀明国皇帝!” “抢他娘的!” “肃静!保持阵型!” “冲哇!” 听着耳边不断响起的杂乱之声,看着身边阿敏因为不断怒斥而变得狰狞起来的面孔,莽古尔泰眼角抽了抽。 抢?追杀明国皇帝? 这镶蓝旗,怎么着就和阿敏一样,这么不把天启帝当一回事? 天启帝打出来的胜利,可都是一刀一枪打出来的,计谋也算是一种实力啊! 刚才那么谨小慎微的镶蓝旗,还的确给了莽古尔泰一个冲击。 因为这种阵仗莽古尔泰还真就只在努尔哈赤的亲卫们身上看到过。 令行禁止,全军的动作整齐划一。 当时莽古尔泰还在琢磨,阿敏什么时候练出来了这么强的军队? 如果阿敏的镶蓝旗真的这么厉害的话,那天启帝即便是计划成功了,没准也还是需要先打一场硬仗。 可等这些人都跑起来之后,莽古尔泰才恍然大悟。 合着,这些人就是一帮子样子货。 没准就是阿敏为了获得努尔哈赤的欢心,而去故意训练的。 眼下一看这些人,军阵散乱,唯一的优点,没准也就剩下了一个跑得快了! 心头的气,一下就散了下去。 瞥了一眼阿敏,莽古尔泰低声咆哮道:“二哥,我先行一步,我的骑兵较多,作为先锋带路!” “驾!” 伴随一声怒喝,莽古尔泰也没去管阿敏的反应,直接策马而出。 眼瞅着自己的主子策马先行,莽古尔泰带出来的那个牛录,也纷纷提起了速来。 看着这一幕,阿敏反而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毕竟莽古尔泰,就是这么一个莽夫性子! “这老三,刚吃的败仗,这就忘了?” 低声嘟囔一声之后,阿敏看着自己那奔跑着的麾下士兵,高呼道:“小的们!别被甩下来了!跟上跟上!” 第三百四十八章 误伤友军 莽古尔泰的莽,是众所周知的,反而之前那个一口一个二哥,一句比一句谄媚的莽古尔泰,更让阿敏觉得不舒服不自在。 虽然知道那是因为莽古尔泰有求于自己,需要自己帮忙,更是莽古尔泰对自己服软的表现。 可是阿敏却也知道,如今最主要的还是快点拿下天启帝,不然真就一点功劳都拿不到的话,莽古尔泰还是那个没人疼没人爱更没人亲近的三贝勒,而他这个好不容易有机会立功让努尔哈赤见识一下的二贝勒。 可就要扯淡了。 天知道下一次机会,得到什么时候才会出现? 伴随着大军冲入了大凌河畔的茂密丛林当中,阿敏的心头猛然敲响了警钟。 明人有一句话,叫做逢林莫入。 而天启帝作为一个知兵之人,居然没在此时将沿途的山林树木砍伐掉。 就只有两个可能。 其一,是天启帝慌不择路,害怕追兵,没时间去进行伐木,只能选择放弃兴中城选择去强攻其他的蒙古部落。 其二,则是天启帝在这密林中,设下了埋伏,就是为了吸引莽古尔泰中他的圈套! 想到这里,阿敏心头冷哼一声。 “任你奸猾似鬼,还不是要喝老子的洗脚水?” 心念一闪而过,阿敏高举自己的拳头,看着前方没入密林,越发模糊的莽古尔泰部发出一声嗤笑之后厉喝道:“小的们!全部把你们的心给本贝勒提上来!” “兵法有云!逢林莫入!咱们既然已经入了这片密林,现在再撤出去也来不及了!” “小的们!听清楚了!从现在起,严阵以待!待这一战战胜之后,本贝勒定然对你们,论功行赏!” 严阵以待!伴随着这四个字的出来,镶蓝旗那原本在冲锋当中零散的不成样子的人马短时间内又迅速的恢复了之前那整齐的样子。 看着自己军阵瞬间变得严谨起来,阿敏的嘴角微微挑起。 “本贝勒的军阵,何其雄壮?” “想那老八和老三死都不会想到,本贝勒只需要四个字,就能让镶蓝旗的战士们,摆出军阵!” 心中的念头一闪而过,阿敏在为了讨努尔哈赤欢心之上还是动了不少脑子的。 效仿冒顿单于的训练方式,加上作为建奴四大贝勒的财富和地位,不吝赏赐之下,阿敏还真就练出了一支能够拖出去说得上话的大军。 虽然这些大军在冲锋之时,会零零散散乱七八糟,但是只要听到了严阵以待这几个字的时候,他们就会迅速将军阵摆起来。 靠着这一手,阿敏可是在努尔哈赤面前刷了不少的好感度,让努尔哈赤觉得阿敏是个知兵之人,所以才给了阿敏那么大的权限,让阿敏能够扩张他的镶蓝旗。 “崩!” “嗖!” 伴随着猛然响起的弓弦炸响之声,阿敏只觉得自己浑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敌人在什么地方?” 一声怒吼,阿敏双目同时扫视起了自己的麾下人马。 方才的弓弦之声很明显,就是女真人常用的长弓所能发出的声音。 如果是明蛮子,那么这就不该是弓弦之声,而该是火器的炸响了! 阿敏虽然出来的匆忙,可是阿敏还是从皇太极的手中,将镶蓝旗那些前往努尔哈赤亲卫队的战士要了回来。 通过这些人,阿敏也得知了他追击的敌人常用的招数和进攻方式是什么。 “隔着数百步,明蛮子的火器就会炸响,先行狙杀军中的将校以及令旗兵。 随后出现的,就是一骑当千的明国皇帝!负责冲阵斩将以及撕裂出一个缺口。 当明国皇帝撕裂开战阵之后,紧随着明国皇帝的蒙古人,就会化作他们的前辈一般,成为席卷战场的黄色恶狼,撕裂他们面前的一切。 明国皇帝身边的明国人,则会宛若白色的幽灵一般,在战场内穿梭,收割着妄想靠近明国皇帝的人。 当他们达成了他们的目标之后,他们就会迅速离开,绝不拖泥带水!” 自认为对天启帝的战术以及了如指掌,自认为自己做下的防备万无一失的阿敏哪能想到,率先发难的,居然是自己人! 听着阿敏的怒吼,在他身后的步兵中出现了一个扎着金钱鼠尾辫,身着一身蓝色盔甲的人。 “启禀二贝勒,是奴才开的弓!方才右边二百步的样子,有树丛晃动,根据频率来看,应当是骑兵运动!” 这话一出,阿敏双目瞪圆,乐呵呵的拍了拍这个人的肩膀道:“说得好!干得漂亮!不愧是本贝勒的兵!” “通传下去,咱们镶蓝旗,就是要像扎哈拉一样,细致入微!洞察一切!” “如今步步为营,方是上策,本贝勒可不想本贝勒在这里,就成为明国皇帝的垫脚石啊!” 没想到推进了没多久,一个熟悉的面孔就面色铁青的拿着一支箭矢策马冲向了阿敏。 方才已经有过一次接触了,阿敏的人当然不敢去阻挡这个熟面孔。 看到这个人的面色,阿敏眉头挑起道:“老三!你怎么来了?前边是发现了什么?” 莽古尔泰愤愤的将手中的箭矢丢在了地上,低声怒道:“老二!二哥!这一战你到底想不想打?你想墨迹到什么时候?” “老子派的传令兵还没来得及过来,就被你给射杀了!合着真要老子来亲自给你报信不成?” “谨慎是好事,谨慎成你这样,咱们还怎么成大事?” 说完这番话,莽古尔泰将头撇向了一边,吐出一口唾沫道:“我的人发现了明蛮子踪迹,二哥,你快点跟上,不要拖我的后腿,好么?” “战死也好,战胜也罢,我莽古尔泰都无所谓,都认了!” “但是明明有着胜算,优势在我,如果输了的话,我莽古尔泰不服!第一个不服!” 听莽古尔泰这么一番话,阿敏悻悻笑道:“这不是怕被明蛮子突袭么?老三你也知道,明蛮子最喜欢打突击,万一是明蛮子冲过来了,我也不想和大汗一样,被打的跟傻子一样。” “彻底没了章法不是?” “好了好了!老三,你继续带路,我通知下去,加快步伐!肯定不会乱了我们的计划!你看如何?” 莽古尔泰背过身,低声咆哮道:“行!二哥,我就信你这一次!” 话还未落,莽古尔泰已经策马远去。 阿敏无法看到,背对着他的莽古尔泰此时嘴角,却微微上扬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第三百四十九章 别无选择的大礼! 铁骑踏破雪地,踏破冰原。 看着树丛外那飞驰而过的骑兵,阿敏咽了咽口水。 莽古尔泰挥舞着手中的长刀,正在奋力厮杀。 而和莽古尔泰交战的那些人,一看就知道是什么人。 蒙古骑兵,明国骑兵,还有那手执大枪的天启大帝以及他麾下被称为白色幽灵的护龙卫骑士! 除了天启帝的数千人之外,莽古尔泰麾下的正蓝旗也有着上千人。 这一场混战落入阿敏的眼中,属实是让阿敏觉得莽古尔泰作先锋这一点,一点问题都没有,是自己所做出的极好决定。 如果不是莽古尔泰选择当前锋,带着他最擅长打硬仗的正蓝旗去和天启帝死磕,没准以自家的镶蓝旗去打,还真不一定能够拦得住。 步兵虽然说远距离的耐力远超骑兵,但是在短距离的追击战中,步兵哪怕是给老命都用了,也追不上四条腿的战马啊! 更别提天启帝带着的人马背靠已经被冰封的大凌河,面对一帮子步兵的情况下,想要撤离,实在是太容易了。 若不是莽古尔泰的人马也是骑兵居多,用老命在和天启帝死磕,没准天启帝也已经杀破重围,从容离场了。 看着这面前发生的一幕,阿敏双眉挑起,大手一挥。 “小的们!上!建功立业,就在今日!拿下明国小皇帝!” 然而阿敏却没有发现,就在他的这一声厉喝之后,场上正在激战的正蓝旗和蒙古人们手上的动作,都隐隐约约的慢了下来。 就在阿敏所带着的镶蓝旗士卒们顶上去的那一瞬间,甲胄齐全,身骑大马的朱由校抖擞精神,一枪拨开了面前阻拦他的莽古尔泰,对莽古尔泰使了个眼色之后,朝着阿敏的位置,飞驰而来。 “挡我者死!” 看着自己的部下被天启帝如同杀鸡宰羊一般的冲散,阿敏瞪圆了双眼,握紧了手中的长刀。 在这一瞬,阿敏明白了为什么那些曾经担任努尔哈赤亲卫的镶蓝旗战士们,在提到天启帝的时候会表现得那么战战兢兢。 他们冲出来的树林,距离天启帝他们所在的位置,也不过短短一两百步。 再加上莽古尔泰的再三催促,在树丛中的奔跑中,为了尽快抵达战场,阿敏下令让部下们收回了手中的武器,提起了速度却放下了一开始的戒备。 这也就导致了在天启帝撩开莽古尔泰之后,朝着自己冲来的这短短时间里。 阿敏面对人借马势的天启帝,直接慌了神! 因为连最为醇熟的大金长弓手,都来不及拉满手中长弓! “他娘的!莽古尔泰怎么会输的这么快!” 来不及多想,心中念头一闪而过,天启帝手执大枪,就已经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阿敏瞳孔中,骤然出现了一杆雪亮的长枪。 “嗡!” 长枪撕裂空气,发出一声厉啸。 阿敏好歹也算是弓马娴熟,眼见着天启帝的长枪突刺而来,自然不会傻不拉几的不躲不闪。 手中大刀一竖,阿敏大刀刀面直接格挡住了天启帝的突刺。 然而下一瞬,阿敏万万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先是一股巨力,从自己的刀面上传来。 伴随着长刀被猛击发出的剧烈震动,阿敏只觉得自己的手臂,隐约有些握不住自己长刀的刀杆。 随之而来的,是自己手中的大刀刀面,被天启帝的这一枪,生生捅成了斜面。 “呼!” 来不及喘息,阿敏眼见着一击没有奏效的天启帝拔马,再次朝着自己冲了过来。 在这一次交锋当中,阿敏才算是明白了努尔哈赤以及皇太极和莽古尔泰等人直面的天启帝,到底能够带来何等的压迫感。 “嗡!” 空气中的厉啸之声再次响起,电光火石之下,阿明选择了翻身下马,用以躲避这一击。 可是阿敏失算了,就在他翻身下马的这一瞬,天启帝的长枪从直刺转眼间化作了斜刺。 枪尖划破了阿敏的大腿,阿敏的腿部护甲仿佛是纸糊的一般,被生生撕裂。 朱由校冷眼瞥了一眼坠马背部着地的阿敏,发出一声轻哼,旋即朝着另一个方向,策马而去。 这一枪,深可见骨,甚至连骨头都被划破。 但是影响的,只会是阿敏日后的战场生活,而不会影响阿敏日后的地位。 毕竟,这伤痕,也代表着阿敏的浴血奋战。 在朱由校想来。 阿敏是计划中比较重要的一环,自己只要他半条命,打击一下他的威望,让他以后不能亲临前线即可。 如果留着的是一个完全无损的阿敏,那么莽古尔泰想要接过来镶蓝旗的兵力,可就麻烦了不少。 而如果直接干死了阿敏,那么不论掌权者是皇太极,还是努尔哈赤,都绝对不会放任镶蓝旗落入莽古尔泰手中,换个旗主,才是最有可能的局面。 那样一来,对朱由校扶持莽古尔泰,扶持一个听话的建奴傀儡这个计划有着极大的影响。 朱由校当然不会这么做。 所以此时在莽古尔泰军和大明骑兵们卖力演戏,战争压力已经逐渐朝着镶蓝旗的人马转移而去的情况下,自己这一击已经给了阿敏重创,这就已经足够了。 毕竟这是在混战之中,主将坠马,和阵亡的差距其实并不是那么大。 就如同朱由校所预料的一般,坠马的阿敏来不及多想,就看着那如同鬼魅一般,如同上古凶兽一般的天启帝策马扬长而去。 似乎是天启帝就不觉得大腿受伤,惨然坠马的阿敏能有什么生还机会似的。 亦或者,天启帝察觉到了不对劲,镶蓝旗的战士们,正在潮涌而上。 天启帝,打算撤退了? “呼,呼,呼!” 伴随着胸膛的猛烈抽动,阿敏剧烈的喘息着。 是劫后余生的感觉,是大难不死的感觉。 然而就在阿敏回过神来之后的那一刹,剧烈的刺痛感,从阿敏的大腿上传来,捂着自己的大腿,阿敏仰头发出一声嘶声力竭的痛呼。 但是在剧痛之下,阿敏的注意力反而更加集中了起来。 看着远处的厮杀,阿敏歇斯底里的呼喊道:“镶蓝旗的儿郎们!拿下明国小皇帝!谁拿下了,老子给他一个甲喇!” “啊啊啊啊啊!” 原本在抗压的镶蓝旗,在阿敏的厉喝之下,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的奋勇了起来。 眼瞅着战场的火焰已经被自己点燃,朱由校微微颔首,手中长枪一转道:“众将士,随朕转移!建奴步卒凶猛,陷入重围对我军属实不利!” “强渡大凌河!” “撤!” 下一步啊,可就是在大凌河上,再一次给阿敏送上一份大礼了! 让阿敏除了依靠莽古尔泰之外,别无选择的大礼! 第三百五十章 补枪! 追杀! 以步兵追杀骑兵! 这原本是恍若天方夜谭一般的事情,在这冰封的大凌河上,居然眼睁睁的发生了! 阿敏用随手砸出来的冰块敷在自己的大腿之上,咬牙切齿的看着正在混战中的军队。 也不知道天启帝是怎么想的,居然有着数百人马没有给马蹄上裹好防滑的布匹。 而且看起来,这数百人马还都是天启帝的精锐,毕竟那明国的制式铠甲和蒙古人的皮甲,可是截然不同。 这也导致了战场,陷入了更大的混乱。 步兵,生生的追上了骑兵,而那些骑兵们既然作为天启帝队伍的最后一截,他们身上带着的粮草辎重自是不会少。 看着那些骑兵们且战且退,不断从他们战马上边洒下来的白色粉末,阿敏一眼就能看出来那是盐! 可也就是这些盐,让阿敏更加的歇斯底里起来。 食盐有多重要?看看蒙古人不顾一切也要和中原王朝交易食盐就可见一斑了。 而明人在现在这个逃窜的过程中,居然将宝贵的食盐撒了一地! 这可是盐! 眼看着现在没法打出来更大的战果,莽古尔泰的正蓝旗骑兵也没有做好防滑措施能够在冰面上匹敌天启帝了。 那么就只能将如今拿在手里的战果,扩大化! 这个战果,就是击溃天启帝的后勤! 阿敏只觉得自己眼中燃起了熊熊火焰,草草将自己大腿绑上一块破布止血,翻身上马。 “儿郎们!追上去!至少将明人这些没有做好防滑措施的骑兵,全部留下!” “留下他们,本贝勒论功行赏!” “儿郎们!跟我上!” 在此时的阿敏眼中,天启帝所带着的人马如果不想营养不良,如果还想活着回到宁远城,那么他们就不可能会放弃这些身上带着食盐等辎重的骑兵。 只要能够将这些人全部留下,那么天启帝带着的这些人要怎么跨越数百里荒无人烟的草原回到宁远城? 这也是阿敏如今的最后一搏! 将自己绑在了战马之上,阿敏决绝的朝着明军发起了冲锋,而就当阿敏带着他的镶蓝旗,裹挟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冲锋起来的时候,已经快到河对岸的朱由校嘴角挑了起来。 “呜呜呜!” 伴随着号角之声的响起,那些还在和女真人缠斗,且战且退已经到了大凌河中央的大明骑兵纷纷翻身下马。 借助战马组成了一道防线的他们,撒丫子就跑了起来。 一边跑着,一边还用手中的重武器狠狠的敲击着他们脚下的冰面。 “格拉拉!” “格拉拉!” 冰面上,出现了无数裂痕,而在方才混战当中染上了无数食盐,染上了无数热血的那些地方,裂痕蔓延的更加明显。 然而已经冲锋上了头的镶蓝旗此时却听不清楚这细微的冰面裂痕之声。 阿敏策马狂奔着,胯下的战马铁蹄,也在狠狠的敲击着逐渐裂开的冰面。 看着这一幕,朱由校眼中闪过一抹寒意,低声道:“护龙卫,射杀河中央的战马!” 自己留下的那些人,虽然他们的战马没有做出什么防滑的措施,可是他们一个个的腿上可都缠上了布匹,在这冰面上奔跑如履平地。 加上他们本就是朱由校精挑细选的善跑之人,此时卖力跑起来,还真就甩开了身着重甲,还有着不断倒地的战马作为阻碍的那些镶蓝旗女真人。 “唏律律!” 阿敏策马,已经追到了最前方。 一拉马缰,阿敏胯下的宝马一跃而起,翻过了一匹倒在他身前的战马。 “踏!” 可就当阿敏战马落地的那一瞬间,一道清脆的声音,从阿敏的战马马蹄落点响起。 “个啦啦啦!” 听着这个声音,阿敏目眦尽裂,厉啸道:“撤!” 翻身下马,在自己的战马还没有彻底站稳的时候,阿敏从自己的战马上跳了下来,连滚带爬的朝着来时的方向,奔跑了起来。 甚至一面奔跑,一面阿敏还在不断的脱着身上的盔甲,丢掉了手中的武器,背上的箭囊。 “轰!” 随着第一块冰面的炸裂,早已在天启帝的大批战马奔行,粗盐侵蚀,热血浸染之下已经变得不堪重负的冰面,随着朱由校的下令,射杀战马之后那一匹匹数百斤的战马身躯轰然倒下。 开始了如同天崩地裂一般的崩塌。 大自然的伟力,在这一瞬体现的淋漓尽致。 伴随着一块块冰面的炸开,镶蓝旗的那些人马,哭爹喊娘的惨叫着,恨不得自己爹妈给他们多生几条腿一般的朝着河岸奔逃。 可一切终是徒劳,在那些朱由校留下殿后的明军们爬到河岸边上,气喘吁吁面露劫后余生神色的时候,镶蓝旗那些跑上了大凌河的士卒,超过大半,都被无情的河水卷入了冰冷刺骨的大凌河中。 阿敏按着自己负伤的大腿,趴在一块浮冰之上,双目中充斥着无尽的怒气和怨恨,看着河的那边,看着那挺着大枪,骑着大马的朱由校。 “朱由校!本贝勒定要杀了你!以雪此辱!” 阿敏哪还能不知道,这大凌河之战,他落入了天启帝的圈套当中。 这冰封的河面,很明显就是天启帝选择的战场,更是天启帝为大金的将士们选择的墓场。 但是此时的阿敏还没有怀疑到莽古尔泰的身上,因为在对岸的河面上,莽古尔泰的正蓝旗还在和天启帝的明军打的有来有回。 而莽古尔泰更是单人撑着一条小船,在冰冷刺骨的河水中奋力的救着一个又一个的镶蓝旗战士。 从莽古尔泰身上那白布渗出的血迹来看,阿敏都能猜到此时莽古尔泰的全身伤口都已经迸裂了。 “老三!我在这里!” “老三!来救我!” 阿敏高呼着,希望莽古尔泰能够看到他。 可是阿敏没有想到,莽古尔泰没有被他吸引,反而是河对岸的天启帝接过了一杆天启铳,瞄准了阿敏的大腿扣动了扳机。 “砰!” 子弹打着旋儿在刹那间穿透了阿敏的另一条大腿。 “啊!!!” 嘶声力竭的惨叫声响起,让这战场更添了几分恐怖残忍。 看着这一幕,朱由校嘴角挑起,挥了挥手中的长枪道:“行了,走了!” “接下来的,交给莽古尔泰即可!” 给阿敏补一枪,纯粹是因为阿敏没有如同朱由校所想的掉入河水中,被人救起。 这一枪,是让阿敏伤的更惨一点。 也同样,可以让莽古尔泰接手阿敏的人马,更简单一点。 毕竟双腿都受了重伤,这样阿敏还凭什么上第一线去作战? 第三百五十一章 这个功劳,二哥你想要否? 北风萧萧,一阵阵的血腥味在鼻尖萦绕。 阿敏面色铁青,一手扶着自己的大腿,一手按着自己的武器,盘腿坐在了地上。 惨败,毫无疑问的惨败。 阿敏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这一次两个贝勒联手,居然能被朱由校那个小皇帝玩弄于股掌之间,没有一丝还手之力。 毕竟在这一次来蒙古人的地盘之前,阿敏可是自认为对天启帝了如指掌,各方面的消息都有查探,都有考量。 可是之后发生的一切,却超出了阿敏的想象。 大败一场,自己带来的镶蓝旗,更是损失了十之七八! 这等惨败,他阿敏自从跟随努尔哈赤行军打仗以来,什么时候吃过? “唏律律!” 一口恶气还没喘完,急促的马蹄声打搅了阿敏的喘息,更是踏破了阿敏脑子中正在努力反思复盘的念头。 “谁!” 如同惊弓之鸟一般,阿敏下意识的拿起了自己的武器,对准了方才马蹄声传来的方向。 一只手指轻轻的按在了阿敏的长刀之上,随着长刀上的力道传来,阿敏微眯的双眼,才看到了来人是谁。 “莽古尔泰!你说!你是不是明人的奸细!为何那般催促本贝勒追袭?!” 看着来人,阿敏只觉得又气又爱,又喜又怒。 怒气的来源,是如果没有莽古尔泰的催促,他的镶蓝旗不可能在没有做好准备的情况下就贸贸然和朱由校的大军对抗,更不可能在发现无果之后,选择直接追击扩大现有战果。 而喜爱的来源,却又是如果没有莽古尔泰的正蓝旗在河对岸阻击天启帝的军队,并且莽古尔泰身先士卒救援镶蓝旗的人马,那么没准在自己的指挥下,全军追上了大凌河的镶蓝旗,损失九成以上是实打实的! 脱口而出的这句话,这句质问莽古尔泰是不是明人奸细的话,在阿敏话刚落地的时候,阿敏就察觉到了不对,想要收回。 毕竟莽古尔泰作为努尔哈赤的嫡子,虽然说在大金的名声口碑略差,但是他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如果不和褚英一样想着谋反,莽古尔泰的旗主地位是稳如泰山的。 在大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也是不会动摇的。 这样的莽古尔泰怕不是失心疯了才会选择去投靠天启帝。 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的阿敏本就不好看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起来,看着面前的莽古尔泰,阿敏嘴唇煽动却一字不发。 说出去的话就像是泼出去的水,哪有收回的道理。 哪怕是莽古尔泰生气,那也就只能让他生气了,无非是之后和他道个歉,认个怂,也就罢了! 他莽古尔泰总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我不是? 抱着这样的念头,阿敏将头瞥向了一边,低声嘟囔道:“莽古尔泰,你为何现在才来?” 就如同阿敏所猜,莽古尔泰听到他的那一句话之后,整个人就勃然大怒了起来。 甚至怒极反笑! 阿敏都能够看出来莽古尔泰眼中止不住的杀意和怒意,甚至还有着一抹残忍的玩味之色! 莽古尔泰此时的怒意,是真的。 但是惊讶之色却也绝不下于他的勃然怒意。 阿敏此时的反应,又一次验证了天启帝对于阿敏的判断,也震撼了莽古尔泰的内心。 “莽古尔泰,战后阿敏定然会觉得这一切环环相扣,将疑心放在你的身上,所以当阿敏做出这种反应之时,你就顺着他的话去说,甚至可以做出想要杀了他的样子,逼迫他将一切事情连贯起来去思考。 在生死相交之时,阿敏不会有太多的时间去思考其中的纰漏,反而会下意识的忽略纰漏,配合上你的邀功,从而剔除掉你已经投靠大明的一切可能性。 届时你再跟他吐苦水,说杀母邀功之事是来自背刺陷害,并且抛出已经解救了扬古利的事情,以建功混淆阿敏的思维。” “这样一来,阿敏的投靠,板上钉钉,你手中的力量,也会充足几分!” 天启帝离开前对于此战的分析,仿佛又在自己的耳边响起。 也就是脑中回响起的这话,莽古尔泰的眼里才会带上了残忍凌虐之色。 因为莽古尔泰知道,在大金的人们眼中,他莽古尔泰连自己的生母都能弑杀,何况是他的兄弟? 看着莽古尔泰眼中的这些神色,阿敏浑身汗毛倒竖,心脏狂跳。 是了! 莽古尔泰本就是个杀母邀宠的小人,自己这么区区一个兄弟,杀了又能如何? 如今镶蓝旗剩下来的这些人马,大都受了莽古尔泰的恩惠,先不说莽古尔泰可以偷偷弄死自己,将罪状推到天启帝身上,就说哪怕是正面对刚,杀了自己。 没准信奉强者的那些镶蓝旗士卒们当场改旗易帜都有可能! 想到这一茬,看着莽古尔泰眼中的怒意和即将发作的脸色,阿敏脸色一垮,讪笑道:“老三,是哥哥嘴瓢,你作为大金贝勒,怎么可能是明蛮子的奸细,是哥哥的错!” 可阿敏万万没想到,莽古尔泰还是发难了起来。 “铮!” 看着自己面前插入地面颇深的大刀,阿敏额头上划过冷汗。 这刀面贴着自己的鼻子捅入了自己的身前,就仿佛是带上了莽古尔泰那无尽的怒意一般。 轻轻的按住了刀面,阿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了面前的莽古尔泰那一声暴喝。 “对!没错!阿敏!老子就是明人的奸细!怎着?老子现在就要杀你邀功,如何?” 听着这一声暴喝,阿敏顿时知道坏了。 自己那一声质疑,搁莽古尔泰的耳朵里,可就是另一个意思了! “老子拼死抵挡明蛮子,没有让明蛮子有时间狙杀你们这些趴在冰面上的软蛋。” “老子亲自撑着小船,在河面上救你们镶蓝旗的小王八羔子。” “老子身先士卒,以负伤之躯缠斗明人军队,将他们拖在了大凌河畔等着你带着人来围攻。” “结果你告诉我,你觉得老子是明蛮子的奸细?是老子带着你们来送死的?” 看着眼前莽古尔泰的发作,阿敏的面孔上青红相交,更是逐渐变得惨白起来。 没错,就如同莽古尔泰此时所说的一样,这一切事情联系起来,莽古尔泰都是奔波在第一线的那个人。 如果说他是奸细,那么整个大金,还能有谁是干净的? 更别提如今形势比人强,看着莽古尔泰的神色,阿敏咽了咽口水,端端正正的跪在了地上。 “咚!” 伴随着一个响头,阿敏高呼道:“三贝勒!今日之事,是本贝勒错了!从今日起,本贝勒当以三贝勒马首是瞻!” 听到这话,莽古尔泰缓缓的拔起地上插着的大刀,瞥了一眼阿敏说道:“二哥,我知道你是气急之下说出的气话,所以我不会真的杀了你。” “可是你多少也要理解一下我不是?” “行了,天启帝咱们追不上了,更大的战功也是没希望了,但是二哥,我有一个喜事,不知道你想不想听?” 阿敏两眼一亮,也顾不得身上刺骨的剧痛,挣扎着问道:“三贝勒,是啥事?” 莽古尔泰翻身上马,一字一句说道:“本贝勒的一队人马在战场之外,找到了被俘获的扬古利将军和他的几个副将。” “这个功劳,二哥你想不想要?” 第三百五十二章 疑云密布兴中城 这话一出,阿敏顿时双眼瞪得圆滚滚的。 扬古利被救出来了?还是被老三救出来的? 老三何德何能,能有这种本事?能够走这样的狗屎运? 天启帝逃了,这是既定现实,已经无可更改了。 可是救回来了已经失联的扬古利,这毫无疑问的是大功一件,甚至在一定的程度上,可以抵消这一战战败的罪责。 这个功劳,自己要不要? 当然要!而且,必须要! 阿敏点了点头,咽了咽口水,连声道:“要!老三,只要你愿意分功劳给我,让我免去被大汗责罚,就如我之前所说的一样,我愿意从今往后唯你马首是瞻!” “老三,你不在锦州,你不知道,如今大汗眼看着时日无多了,如今诸多贝勒当中没有一个跟老大一样有能有为的人,如果大汗真的死了,那么定然会出现争权夺位的事情。” “如果这一次你能帮我,能帮二哥,二哥愿意帮你,愿意在这夺嫡之争中拿到帝位,你说,这是不是一个稳赚不赔的生意?” “二哥知道!二哥是罪人之后,没有机会也没有资格去多去帝位,但是你有!你作为大汗嫡子,根正苗红的大汗后人,你有那个资格也有那个能力去接掌大金!” “就比如说此次,此次出师之前,二哥我亲耳听大汗说,如果让老三你执掌大金,你没准能够复现蒙古帝国的伟业,将大金一路带着向西征伐!” 听着阿敏的谄媚话语,莽古尔泰一时语塞。 此时的莽古尔泰心中更多的,还是对天启帝手段的惊骇,天启帝还没见到这一切,就已经猜到了这么多。 就好像之后的一切画面反应,都在天启帝眼前一般。 而阿敏也好,还是自己这个大金三贝勒也罢,似乎都成了天启帝手中操线的傀儡,只能按着天启帝的步骤去一步一步行事。 天启帝的手段心机,在整个大金,又有何人能够比拟? 就像是扬古利一般,莽古尔泰在救出来扬古利之后和扬古利有过接触,他也愿意去相信扬古利的确如同他自己所说的一般,没有背弃大金。 可是扬古利的那些副将们呢? 要如何去信? 扬古利不信任自己,自己不信任扬古利,扬古利又同时不信他的那些副将麾下。 这是一个赤裸裸的阳谋! 面对天启帝的这一招,莽古尔泰表示。 不玩了,太累了。 你们这些玩战术的,心太脏了! 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莽古尔泰摇了摇头,晃去了自己脑子里那乱如线团的念头,反而是转过头看着阿敏说道:“行,解救扬古利的功劳,我就算二哥你一份!” “但是,二哥你也得记住,如果父汗真的来不及留下遗言就走了,你必须得帮衬着我一点!” “实话说,我额娘真不是我杀的!这是老八他们的栽赃陷害!” “二哥,你信不信?” 听着莽古尔泰的这句话,阿敏心中咯噔了一下。 莽古尔泰的这番话,给了他一个全新的思路,那就是莽古尔泰实际上就是一个背锅大侠! 代善和皇太极,早已联手! 毕竟努尔哈赤的年龄摆在那里,眼看着就没多久好活了。 而代善虽然是年岁最长的,却因为偷后妈而不被努尔哈赤所喜。 这样的情况下,皇太极就是最好的继任人选! “不成!我还必须得跟莽古尔泰结盟!如果真是老八上位,我这镶蓝旗,老八绝对会抢走!” 两眼猛然一眯,阿敏看着莽古尔泰诚恳道:“老三,你是知道我的,我本就是罪人之后,所以我也没什么野心。” “我只求能够好好的掌控着我的镶蓝旗就够了,甭管谁当大汗,其实都跟我没啥太大的关系。” “但是老八如果真的心机那么深,甚至栽赃陷害你,那么说不得我阿敏就要和老八做过一场了!” “不过话说回来,老三,你知不知道,代善和老八估计已经结盟了!” “我亲眼见到代善和老八的姐姐哈达同车过!” 听着这话,莽古尔泰眉头猛跳。 代善这货,比起褚英可真是差远了! 衮代,阿巴亥,哈达! 代善不仅仅偷自己后妈,甚至连自己的姐妹都不放过! 捏了捏自己的指节,莽古尔泰看着阿敏一字一句道:“代善这是取死之道!和老八合作,是绝对没什么好下场的!” “二哥,咱们先回兴中城,这天启帝的事儿,咱们管不住了,也不用管了!” 一边说着,莽古尔泰一边朝阿敏伸出了手去。 大凌河畔的阿敏和莽古尔泰带着剩下的人马回了城。 而先行一步到了兴中城里的扬古利此时看着自己那几个一同被俘,一同被救出来的副将们,却是坐立不安。 杀?或者信? 这是一个极大的问题,更是一个极为难下主意的抉择。 真的杀了他们先不说会不会让莽古尔泰起疑心。 就说大金的内部,也是绝对不会允许此事发生的。 自己的这些副将们,可都是大金各氏族的头领嫡系,每一个的身后可都是旁枝错节,根系庞大。 轻易的就被自己人摘了脑袋,这哪能轻松压下去? 自己又不是天命大汗努尔哈赤! 如果说他们被朱由校这个天启帝杀了,倒也就罢了,偏生他们在朱由校的手中都没有死,反而是奋战抵抗到了最后一刻。 这毫无疑问就让扬古利没了下手的理由。 更何况莽古尔泰,也不一定可信! 在扬古利看来,朱由校可是当着扬古利的面,将兴中城的攻略方式都说了出来。 按照莽古尔泰的性子,兴中城早该就被攻破了才是! 可偏偏莽古尔泰好端端的,阿敏也在兴中城畔的大凌河和天启帝激战。 这就导致了扬古利此时心中疑云密布。 此时的兴中城到底姓朱,还是姓爱新觉罗还是两说。 救他出来的人,是莽古尔泰。 莽古尔泰跟他的解释,也的确能够说得过去。 心中本就对当初想要放弃莽古尔泰,自己独掌兴中城坐镇阻拦明人的扬古利在被莽古尔泰解救之后,对莽古尔泰产生了一抹愧疚。 虽然说心中不会完全信任莽古尔泰的解释,但是作为名将的扬古利此时至少面对莽古尔泰,心中是怀着感恩和愧疚的。 对莽古尔泰,自然而然的也会相对信任一些。 可是同样的,天启帝设伏的事情,实在是太离奇了,阿敏再怎么不中用,可阿敏好歹也是大金有名有姓的谨慎将领,他怎么就能不知道逢林莫入,怎么就能不知道即将冲出山林之时要做好准备呢? 一切迷雾,一时半会也实在是想不清楚。 揉了揉自己的眼眶,活动了一下自己的筋骨,扬古利觉得,这一切还是让圣明无过的大汗去定夺得了。 毕竟都是他们一家子人的事儿,自己一个外姓将领,确实也拿不定主意。 更别提至少自己现在,算是活下来了! 第三百四十三章 怕他个甚!来!喝! 踏破山河,大军行进。 在兴中城得到了充足补给,顺带着还缴了兴中城里蒙古贵人们的食盐,搅的一手风雨,让蒙古人和女真人再次针锋相对。 可做成了这一切的朱由校,此时却也陷入了思索当中。 如今脚下的这一块地,自大明开国以来,就是一块打得不可开交的四战之地。 蒙古人,女真人,汉人,都在这一块地上求食。 可也就是因为这一块地打了几百年,导致了即便是如今蒙古人明面上占了这块地,却也没有几个蒙古部落真的在这一块扎根的。 这也是朱由校决意放弃以战养战,非要执行另一个计划,拿下兴中城的原因。 因为光靠着草原上这些零零散散的小部落,根本无法供给朱由校的人马。 捏了捏自己的指节,朱由校骑在马上眺望起了远方。 渡过大凌河之后,落入朱由校眼中的,也就只剩下了莽莽雪原百里无人烟的画面。 小冰河期对于整个人类社会而言,都算是极为严重的气候灾难,其中冬天原本就不是那么好过的草原和辽东,更是遭了大灾。 然而在现在这个时代的大环境下,明军戍边将士虽然面对女真人的时候有点拉胯,可是面对蒙古人的时候,严防死守之下却也还是颇见成效。 这就导致了草原上游牧的蒙古部落只能去选择抱团取暖。 于是兴中城这座蒙古人眼中的坚城,就成了此时蒙古人部落抱团取暖的圣地所在。 毕竟比起科尔沁这些,还是就近点的兴中城比较好过冬。 于是在朱由校命令下,莽古尔泰猛如虎的操作下,这些蒙古部落贵人们的食盐全部被收缴,而那些扎堆在兴中城北方的蒙古部落虽然没了被天启帝殴打一通之后传教的风险,却也要面对缺盐少食的严冬。 不过幸好,这严冬已经过了近半,也就再扛几个月就过去了。 可是这沿途虽然说没了蒙古人碍事,却也同样代表着天启帝这一趟出行,将会正儿八经的没了任何的补给。 “少不得还需要带着大家伙儿撵兔子了!” 摸了摸自己的下颔,朱由校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如今最大的危机已然度过,自己带着三千余人突破了建奴的围追堵截,从建奴如今占据的锦州一口气杀到了蒙古草原之上,更是强渡冰封大凌河,在大凌河上一举挫败建奴的两大贝勒。 虽然说有几个俘虏被乘乱救走,可是说白了那几个俘虏,高层将校都知道是天启帝特意放走的。 而对于普通的士卒而言,天启帝带着他们真的从建奴此时的腹心重地一路杀到了草原之上,而且最后在大凌河上利用天时一口气葬送了镶蓝旗的绝大多数兵力! 这种战果甭管是蒙古人还是满桂手底下的这些人,何曾见过? 天启帝的悍勇智谋,清晰无漏的摆放在了他们的面前,这又让他们如何不去为天启帝折服,为天启帝卖命? “唏律律!” 几骑蒙古斥候踏雪而来,当他们即将抵达天启帝面前的那一瞬间,他们几人纷纷翻身下马,抖去身上雪花之后端端正正跪地对朱由校行了草原上的大礼。 “长生天在上,天子陛下,前方我们发现了一个极小的部落,大概有着数百人,还有数千牛羊!” 几百人,数千牛羊? 听着这个话,朱由校环抱着的双手动了动。 这几个斥候放出去已经有了几个时辰,在确信身后没有追兵之后,朱由校就下了命令寻了一个已经被荒废的蒙古人营地扎营休息。 同时分了好几批斥候出去,寻找周边就近的蒙古人部落。 朱由校想的,是在这些蒙古人的心中种下种子,种下属于他朱由校,属于他这个长生天化身的种子。 可是这最后一批,也是出去最远的一批,也就只是发现了一个小部落,数百人的部落即便有着数千牛羊,却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实际意义。 说到底,这些人也不会是什么蒙古核心或者蒙古高级贵族。 即便是在他们的心中种下了种子,可是面对本就弱肉强食的草原态势,兴许一个没留神,这个部落就被杀光了。 朱由校很清楚草原上流行的制度是什么样。 这都1626年了,草原上的彼此征伐,还经常会出现成吉思汗时期的高不过车轮。 但是这个小部落,却也不能放过,先不说斥候已经发现了他们,就说那数千头牛羊,都不是什么小数目。 如今虽然说朱由校从兴中城里补给了不少的干粮,可是新鲜肉类以及诸如牛奶羊奶这些东西,却也都是如今朱由校极为紧缺的玩意。 补充营养光靠干粮哪够? 手中马鞭一挥,朱由校看着面前跪着的斥候道:“传令下去,全军拔营!这个蒙古部落,依朕看来,应当是我大明百姓子民!” “将他们,带回宁远城!” 这等强词夺理的话,在此时被朱由校说出。 可是明知道朱由校惦记着的是这些蒙古人手中的牛羊以及这些蒙古人本身带来的人口意义,可是在朱由校的身边,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去质疑反对。 这就是朱由校没有带文官的好处所在。 少了那些圣母掣肘,朱由校能够随心所欲的去发号施令,去做那些对于文官集团而言简直无法接受的事情。 弱肉强食的法则,才是草原上最吃香最通行的法则。 小凌河畔,几座带着蒙古风情的蒙古包中,一个粗犷大汉正一手羊腿,一手美人,大吃大喝。 “大汗!这灯下黑之计着实好用!想必那金人做梦都想不到,咱们就藏身在这明人和金人的眼皮子底下!” “不过咱们就带着这点人马,是不是有点草率了?” 粗犷大汉就是如今蒙古名义上的共主林丹汗,在科尔沁之围被建奴所解,乘着夜色远遁的蒙古共主如今出现在了朵颜卫的土地上,更是追逐水草,在小凌河畔扎营。 林丹汗看了看他麾下这人,摆了摆手道:“怕甚!有球儿不安全的!本汗好歹也是蒙古共主,振臂一挥,随便就能凑出十万控弦之士!” “此次虽然远遁,却也只是想着分散兵力不和建奴去硬碰硬!” “你看,是不是正如本汗所料,只要明人换帅,那么明人和金人就必有一场大战!” “老贼奴年纪上来了,脑子越来越不好使了,他急着建功立业,所以只要明廷有异,他就会出兵。” “他呀,想着拿下整个关外,一举将女真的基业彻底巩固。” “咱们就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的阴谋得逞,他不是想要趁着这个机会把明国人从关外全部撵走么?” “宁远城的袁崇焕,是个硬骨头,老贼奴不可能说打下就打下来,只要他们陷入僵持,那本汗就出兵帮明人把建奴撵回去!” “明人感恩之下,没准会因为金人这个大敌和咱们联手,到时候咱们就有了休养生息的机会!” 听着林丹汗自信满满的话语,整个帐中顿时弥漫起了一股欢乐的气氛。 虎目一瞥,林丹汗高举手中酒杯道: “来!喝!” 然而林丹汗等人还没喝多久,就听到了一阵急促的马蹄之声。 紧接着,一道身影连滚带爬的冲进了帐篷里,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大汗!自北边来了几千人!看装扮,像是察哈尔的那支游骑兵!” “而且看他们的样子,他们像是来袭击咱们的!” 这话一出,账内猛然气氛一片肃静。 察哈尔的游骑兵! 这可是一支在草原上凶名赫赫的部队,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如今他们前来袭击,如果就靠着如今林丹汗带在身边的这数百人,很明显是不够看的!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不敢言语之时,林丹汗恶狠狠的啃了一口手中的羊腿,高声道:“明人有一句话叫做想睡觉枕头就送上门了!” “眼下本汗缺兵马,这兵马不就送上来了?” “怕他个甚!来!喝!” 第三百四十四章 林丹汗?朕来拿你! 也许是上天开的玩笑,也有可能是天公作美。 在这小凌河畔,大明天子和蒙古“共主”不期而遇。 朱由校这个大明天子,在此时直面的,是一个横刀立马,怒喝着的粗犷大汉。 “我乃孛儿只斤·林丹巴图尔!草原上的雄鹰!黄金家族的子嗣!我是你们的大汉!呼图克图汗!” 粗犷大汉的蒙古语咆哮声,响彻天地,而伴随着大汉的怒吼,朱由校身后的满桂迅速的跟朱由校翻译了这人话语中的内容。 朱由校两眼一眯,心头猛跳。 林丹巴图尔,这不就是林丹汗么? 这货现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小凌河沿线? 这货不是在围攻科尔沁的时候,被皇太极等人吓到了,乘着夜色连夜跑了么? 咋就跑到小凌河这边来了? 心思一转,朱由校明白了过来。 林丹汗是个聪明人,十三岁继位为汗的他在十年蛰伏中逐渐收拢了他的部族权利,在继位十年后,林丹汗多次入寇大明,让万历皇帝的朝臣们惊呼:“虎墩兔憨为虏中名王,尤称桀骜”,让他在蒙古更加得人心。 更是送归掳走的明国百姓,以此获得了和大明互市交易的资格。 在努尔哈赤崛起之后,林丹汗更是迅速制定了联明抗金的计策,一面向大明释放善意,一面对内巩固自己的统治。 可是甭管是坚壁清野的大明,还是崛起中的后金,都没给林丹汗这个聪明人什么机会,对南既然结盟,林丹汗也没打算去撕毁盟约,毕竟没那个实力。 可是就连林丹汗想要处理蒙古的家务事,都能让建奴给搅和了。 林丹汗复兴蒙古的大愿,刚刚燃起就又被浇了一盆冷水。 如今也就只剩下了一点火星儿蹦跶蹦跶了。 可这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二虎相争,必有一伤,届时名义上的蒙古共主,也就有了操作的余地! 也就是想明白了这些,朱由校才算是看透了林丹汗为啥会出现在这小凌河河畔。 这货如意算盘要说打得好还真就是打的好! 在这向东数百里就能抵达宁远战场的小凌河畔,化整为零,将自己在围攻科尔沁之时撤下来的军队分散开来。 自己独立一营,观时度势。 进可以灯下黑,让建奴摸不着头脑,躲过建奴的追兵。 退可以静候时机,在明金之战中伺机而动,牟取战果。 实在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可是林丹汗估计万万没想到的,就是天启帝撤回宁远的路线,和他撞到了一起。 “肃静!” 朱由校冷冷吐出两个字之后,凝视起了那个单人独骑横刀立马的身影。 林丹汗固然是名义上的蒙古共主,可是说白了如果蒙古真的能在林丹汗的手里拧成一股绳,那么努尔哈赤也不敢这么大张旗鼓的占据蒙古人的草场。 其中科尔沁表示很赞。 而察哈尔各部,虽说名义上也都受林丹汗节制,可是实际上真听命于林丹汗的部族却也不多。 这也就更别提朱由校带着绕了一个大圈,算是杀穿了建奴主力的这些蒙古游骑们。 朱由校带着的这些蒙古人,除了在林丹汗自曝身份的那一刹那发生了一点小骚乱之外,就再也没有了任何的动静。 看着不远处的这一幕,林丹汗的心也提了起来,提到了嗓子眼上。 察哈尔的蒙古游骑,固然是蒙古人,可是他们对自己的同族大下杀手的次数也一点不少! 血腥的烧杀抢掠,在这些人的眼中,就如同家常便饭一般。 要说此时的这一块地盘上,林丹汗最不想遇到的人,也就是这支察哈尔的游骑兵了。 虽然说在帐中的时候,他林丹汗表现得意气风发自信满满。 可是林丹汗自己却很清楚,自己之所以有这种勇气,敢于单人独骑出来直面这些人的兵锋,单纯就是因为自己已经被架在了火上。 科尔沁之战还没打起来,自己就撤了,这在尚武之风盛行的蒙古人眼中,本就是一种极为打击声望威望的事情。 虽然说还能够用这是自己的战略转移来搪塞过去,可如果真的这一次再撤。 那么自己这个林丹汗,估计要被全蒙古叫做林跑跑了! 要知道,眼下面对的对手可不是金国,更不是明国,只是区区数千在蒙古草原上打家劫舍的游匪。 如果就连这种对手,都无法解决的话,他这个蒙古共主,就算是彻头彻尾的颜面扫地了! “你们是没听清楚吗?还需要本汗再报一遍名号,尔等才愿意下马请罪?” 林丹汗再次厉喝一声,同时就像是给自己鼓气一般,林丹汗手中大刀狠狠一劈。 端的是气势不凡威风凛凛。 瞥了一眼这个大汉,朱由校微微举起握着马鞭的左手,指了指林丹汗的方向。 “满桂,你看看这人,是不是咱们的草原之鹰,蒙古共主!” 满桂两眼一眯,声音清朗浑厚。 “回禀陛下,此人正是林丹汗!” 满桂可以没见过建奴的那些贵族,毕竟他打来了辽东之后,大部分时间就是在修城防。 但是满桂又岂能没见过林丹汗? 满桂作为蒙古人在大明身居高位的典范人物,和林丹汗有过好几次会面! 然而在满桂出列的那一刹,林丹汗举起了自己的手臂,用手背狠狠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眶。 “草!是满桂!这是明人!” 被人称作草原上的雄鹰,这可不是空穴来风,林丹汗天生一双鹰眼,视力超过常人数倍,控弦拉弓,足可以射落天空盘旋的海东青。 这也是建奴不敢放海东青追逐林丹汗踪迹的原因。 在这一双鹰眼的加持下,林丹汗一眼就看清了满桂的容貌。 虽说不知道满桂身边那个面容年轻到不像话的银盔小将是谁,但是看两人的站位,林丹汗很清楚,那小将才是这波人马的主帅! 这也说明了为什么自己自爆身份之后,这些人却还是无动于衷! 这些人,是明人! “全军戒备!准备转移!” 林丹汗一声暴喝,他身后的几座大帐中,迅速涌出来了无数人影。 看着这一幕,朱由校两眼猛然一瞪,双腿一夹马腹,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朝着林丹汗冲锋而去。 “林丹汗?朕来拿你!” 第三百四十五章 你哪来的脸啊? 看着这凶猛一骑踏雪而来,林丹汗的眼中闪过一抹错愕和惊异。 虽然说林丹汗在之前和大明的来往中曾经口吐狂言,说过自己不懂汉话这样的话来。 可是作为一个追梦者,一个想要重现祖辈荣光的人,他林丹汗又怎么可能真的不懂汉话? 所以虽然之前距离太远了,林丹汗没有听清楚满桂和朱由校说了些什么。 可是在朱由校策马冲来爆喝之时,林丹汗悟了。 林丹汗更是胆战心惊了。 朕?! 这个词,在大明朝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用的。 这短短的几个字,透出来的信息含量实在是太多了。 甚至能给他林丹汗冲的七荤八素。 天子,亲征! 辽东局势有变! 加上林丹汗旁敲侧击捕风捉影收集来的情报,林丹汗在脑子里,迅速的勾勒出了一个形象,一个关于天启帝的形象。 想到其中关节,想到自己和大明是结盟的阶段,林丹汗伸出了手,朝着天启帝高声道:“且慢……” 话还没有说出口,朱由校已经策马到了林丹汗身前。 “唏律律!” 朱由校胯下宝马人力而起,朱由校高举手中大枪,重重贯下。 “锵!” 林丹汗眼疾手快,双手举刀来挡,然而当刀枪相交的那一瞬间,林丹汗只觉得一股无匹的巨力从自己的双手传来。 手中镔铁铸就的长杆,在这一击之下,居然被生生打弯。 “嘶!” 还来不及反应,林丹汗又看着那朝自己打出这一击的天启帝猿臂轻舒,在自己还没有喘息过来的时间里,一把就拽住了自己的披风,将自己生生拉了过去。 伴随着被从马镫上边生生拖离的剧痛,林丹汗双眼怒视朱由校,低声用汉话咆哮道:“明家天子,你这是意欲何为?” “你我,不是结盟了么?” 瞥了一眼林丹汗,朱由校嘴角一挑道:“林丹汗,久仰大名,不过今日一见,林丹汗你可真是让朕失望啊!” “难道你真认为没有武力支撑的所谓蒙古共主,就真的能够压服整个蒙古,让蒙古人为你所用了?” “你可别忘了,孛儿只斤虽然在草原上少,但是有着黄金家族血脉的其他家族,可满地都是!” 林丹汗虎目一红,看着朱由校怒声道:“所以呢?明家天子你这是要向本汗夸耀你的武力不成?” 说实话,朱由校的话语,的确是戳到了林丹汗的痛处。 蒙古草原上满街跑的黄金家族血脉,的确是他继任为汗之后没法子给权力全部归于己身的原因之一。 而且占比还挺高。 在他这个蒙古共主无法为蒙古其他部族弄到足够服众的功绩之前,林丹汗想要统合蒙古,旁人就会直接一句我也同是黄金家族血脉为由而拒绝林丹汗的提议。 在这样的局面下,林丹汗又被朱由校这么几句话戳到痛处,当即林丹汗就剧烈的挣扎了起来。 没错,一合之下自己就只能束手就缚,朱由校这个小天子,的确有着远超他这个成吉思汗后裔的武力,可是光有着武力又能怎样?大明还不是摇摇欲坠?在后金的威逼下,只能龟缩防御? 林丹汗眼中的朱由校,可并不比他高尚到哪去,在林丹汗看来,朱由校这个明国天子,如今都已经需要自己亲自上阵了,就足够说明大明眼下颓势。 要知道,中原自古以来都是富庶之地,每逢苦寒深秋,蒙古人也好,以前的匈奴人契丹人甚至现在的金人,都会选择南下打秋风。 一个这么富庶的国家,连他们的皇帝,都需要御驾亲征,这说明他们国家已经拿不出来可以用于鼓舞士气的钱财宝物了。 如今可不是大明全盛时期那个威压天下的大明了。 虽然说万历三大征打得天下震惊,可是随之而来的萨尔浒之战,也让天下都知道了大明的颓势不可阻挡。 仿佛就是三大征的胜利辉煌,只是为了见证新王的降临一般。 “你这个明国天子,也不比本汗的情况好到哪去,你觉得你哪来的资格在本汗面前指手画脚!” “如今金国崛起之势已经势不可挡,若你还知一点分寸,你就该放了本汗,和本汗好好谈谈如何联蒙抗金,而不是这般对本汗!” 林丹汗的挣扎,倒也不是没用。 随着林丹汗的被俘,他带着的数百亲军,本就有点成为哀兵之势。 毕竟当着他们的面,他们的主人被一合瞬俘,这件事对于士气的打击可想而知。 可林丹汗这一挣扎,反倒让他们想起了如今的大明可是他们的盟友。 此前的交锋,没准是因为大明将他们当成了寻常的蒙古部族也说不定。 一边想着,一边,他们的士气,也就开始瓦解了起来。 伴随一声声蒙语的跪地不杀之后,林丹汗绝望了。 他的亲卫们,居然全部选择了放下武器,等待他和天启帝的和谈。 “蓬!” 看着这一幕,朱由校手臂一松,林丹汗壮硕的身子,硬生生砸在了雪地之上。 “嗡!” 伴随着长枪撕裂空气的声音,朱由校手中长枪扎进了林丹汗面前的地面,让翻身起来的林丹汗一时不敢动弹。 “朕和你这个丧家之犬可不一样,朕御驾亲征,就是为了平定这辽东之乱!” “金?区区建奴在你这个所谓的蒙古共主眼中,也成了一个独立的国家?” “你的祖先,铁木真可就是为了反抗金国,才愤而起事的,怎么?在你这个黄金家族的后裔眼中,金国又死灰复燃了?” 林丹汗听着朱由校的话,愤愤的将脸一撇,一口带血的唾沫吐在地上。 “如今女真大势已成,你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御驾亲征只为了平定辽东之乱?明国皇帝,本汗看你年轻,可不要胡编乱造瞎吹牛!” “可能你看到了那些女真人,都要被吓得尿裤子!” “你的爷爷,万历皇帝,可是被女真人打得屁滚尿流!” 二人之间用汉话的交锋,让朱由校身后矗立的满桂勃然大怒。 满桂一把拔起朱由校插在地上的长枪,枪锋一晃,就架在了林丹汗的脖颈之上。 “林丹汗,大明天子,岂是你这种鼠目寸光的小辈可以羞辱的?” “今上自出关以来,早已和建奴有过多次交手,而且每一次,都是大胜。” “就连建奴的所谓四大贝勒,除了代善之外,也都成了陛下的手下败将。” “你有何颜面,在此摇唇鼓舌?” 第三百四十六章 腾格里! 说实在的,听着满桂的话,朱由校只觉得满桂还是书看少了。 换成后世的人,说不准上来就是一出诸葛村夫对司徒王朗的绝活,直接给林丹汗骂的哑口无言,颜面扫地。 可是满桂说的这些话,对于一个生性耿直的蒙古人而言,倒也是极为不易。 毕竟满桂同学是蒙古人,蒙古人的等级制度本就森严,按理来说,他还得给林丹汗行礼才是。 林丹汗挑起了双眉,眼中带着一抹难以掩饰的失望看向满桂道:“满桂,如果本汗没有记错的话,你是蒙古人才对。” “为何本该在草原上翱翔的雄鹰,如今却变成了大明朝的狗?甚至还敢对你最尊贵的大汗口出狂言?” 满桂不屑一笑,撇了撇嘴。 “我幼入中国,家宣府,在大明国恩之下长大,为大明征战杀伐。” “何时成了什么草原上的雄鹰?” “林丹汗可太抬举我了,草原上的雄鹰,不是蒙古草原上的贵人们,对你这位共主的尊称么?” “如今蒙古新败,根据情报而言,林丹汗您可是丢盔弃甲,夜遁数百里逃离的科尔沁。” “看现在这个局面,看林丹汗如今出现在这个位置,我估计林丹汗您可是打着一手好主意,想着要坐收渔翁之利了?” 想要在口头上占便宜,甭说是林丹汗,就算是皇太极,也真不是自幼在大明长大,被大明文化浸淫熏陶了数十年的满桂对手。 伴随满桂的一番话,林丹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但是眼中却依然挂满了不服。 知道嘴炮打不过,但是林丹汗还是不觉得自己就比天启帝要逊色什么,反而是大大方方坐在了地面上,看着朱由校,摊开了双手。 “明国皇帝,你就这么容忍你的属下,侮辱你的盟友么?” 朱由校挑了挑眉,笑道:“盟友?你为什么会觉得蒙古,有资格成为朕的盟友?” “若你林丹汗还像你的祖辈一样,不说成吉思汗,就说小王子,哦,也就是你们蒙古的所谓中兴之主达延汗一样,能够将整个蒙古拧成一股绳,让整个蒙古为你而战,兴许你还能成为大明的盟友。” “可你手中的蒙古,只是一盘散沙,你别说统合蒙古,你就连让蒙古诸多部族部落对你尊敬你都无法做到。” “朕自出关以来,转战数千里,从山海关生生杀到锦州,再连续突破锦州的数道防线,从大茂堡从容撤入蒙古草原,在兴中城外大败莽古尔泰和阿敏,从容来到小凌河,准备强渡女儿河回大明。” “你说说,你一个丧家之犬,凭什么和朕结盟?” 一开始,林丹汗仿佛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耻辱一般。 毕竟他是蒙古黄金家族后裔,体内有着成吉思汗遗留下来的血统。 可是当朱由校说出自己的战绩之后,林丹汗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明国小皇帝!这可不是你的大明国!这是蒙古人的土地,这是关外!” “胡吹大气有用么?” “你吹成这样,不就是想要体现你的优越感么?” “满桂说话的时候,本汗就想说了!如果你们明国真的还有这种力量,那么为何你们在萨尔浒之战时会被金人打的屁滚尿流?那么为何你们会丢了沈阳,辽阳?” “哈哈哈哈!这可算是本汗今年以来听过最好听的笑话!” “你还连败四大贝勒,从锦州……” 没等林丹汗把话说完,一张染血的旗帜,就被朱由校从身侧的一个护龙卫手中接过,随后轻描淡写的丢在了林丹汗的面前。 “这是皇太极的旗子。” 看着这张旗子,这张在月前还带给过自己恐惧,让自己从科尔沁仓皇撤军的旗帜,的确就是金国四大贝勒之四,皇太极的旗帜! 但是林丹汗却依旧呼喝道:“皇太极从科尔沁撤军回辽,你击败了长途跋涉的人,不算什么!” 可朱由校却宛如早就料到了林丹汗的反应一般,随手的将另一张旗帜,丢在了林丹汗的面前。 看着这张同样染血,还带着马蹄印的旗帜。 林丹汗的眼角疯狂的抽搐了起来。 这张旗帜,林丹汗也认识,这是来自于金国王帐,是努尔哈赤的旗帜! 然而即便有着这张旗帜,林丹汗却也还在嘴硬。 “皇太极打的也是努尔哈赤的旗帜,你拿这个出来,又能有什么意义?” “你不是说你打败了四大贝勒中的莽古尔泰和阿敏么?他们的旗帜呢?” 看着死鸭子嘴硬,不愿意承认事实的林丹汗,朱由校耸了耸肩,不轻不淡的说道:“不要这么急,林丹汗,你会看到的。” “咕噜咕噜咕噜!” 伴随朱由校话音落地,一块包裹着一颗人头的布片展开。 林丹汗看了一眼那块明显是撕碎的旗帜上的花纹之后,视线停留在了那颗死不瞑目的人头之上。 “瑙岱!” 这是这颗看着稚嫩的人头主人名字。 这人,是阿敏的弟弟,阿敏最小的弟弟,也是舒尔哈齐最小的儿子。 林丹汗自认自己对金国的高层有着充分的了解,上至努尔哈赤四大贝勒,下至金国报的上名来的贵族子弟,林丹汗都有看过画像。 也就是知道面前这颗人头的来历,林丹汗才更加恐惧。 面前的小皇帝,没有说假话。 他的确,正面击破了莽古尔泰和阿敏! 包裹人头的旗帜,是来自于莽古尔泰的王旗。 人头是阿敏弟弟的。 这就已经足够说明,天启帝到底干了多大事了! 咽了咽口水,喉结滚动。 林丹汗眼中带着惊惧,讶异,疑惑等各种神色看着朱由校,一字一句说道:“既然明国皇帝陛下有了如此丰功伟绩,那为何还要和本汗在这里耀武扬威?” “是想要彰显你的武功赫赫吗?” “还是说,明国皇帝陛下,愿意垂怜我这个蒙古名义上的共主,愿意帮我整合蒙古?” 说完这几句,林丹汗的视线从四面八方的蒙古游骑身上扫过,惨然一笑道:“亦或者大明的圣天子,准备诛杀北元余孽,完成祖先的梦想?进而全取蒙古,将蒙古草原,化作你们明人的牧场?”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到哪都是通用的。 林丹汗确定了天启帝已经成功的击败了金国一干名将之后,林丹汗就猜到了金人在宁远的决战,兴许不会那么顺遂。 毕竟金国所谓的战无不胜这块招牌,已经被天启帝狠狠的踩在了足下。 只要天启帝顺利的回到宁远城,那么在天启帝手中缴获的这些铁证之下,明人的战斗力将会提升的极为可怕。 本就是谁都想在自己的主君面前表现得好一些。 在主君已经先行一步建立了极大的功勋之后,只会催发将士们的战斗欲望与胜负欲望。 曾经的他,也是这样。 想要以大败科尔沁震慑不服,让整个蒙古草原惊骇,从而威压统合蒙古,形成三足鼎立之势。 让蒙古不至于和现在一样,夹在大明和金国这一新一旧两个强盛势力的夹缝当中求生。 可随着女真驰援科尔沁,让他林丹汗做出了夜遁数百里逃离战场的决定之后,林丹汗就知道,自己兴许是没了统合草原的机会。 但是草原广袤,哪怕是占据一半,也不失为一个强盛的势力。 也就是因为这个,林丹汗才选择了冒险潜伏到明金交战战场的近处,准备伺机火中取栗。 然而一切的想法计划,都伴随着踏雪而来的天启帝成为了梦幻泡影。 眼下的自己,连小命都在天启帝的手中握着,还哪有什么资格去做整合半个蒙古的这种梦? 在这样的局面下,林丹汗选择了自暴自弃,选择了嘲讽硬钢一波朱由校,高速这小天子,他这个蒙古共主,还是有着骨气有着骨头的。 进而收取蒙古,让蒙古草原成为大明的牧场这句话,就是林丹汗的嘲讽之语。 大明朝堂到底有多乱?林丹汗一清二楚! 连过去已经收入囊中的土地,都因为朝堂内部的混乱而只能弃地,还谈什么收取全蒙古? 林丹汗万万没想到朱由校听到他的话之后,反而欣喜了起来。 “林丹汗,你果然是个聪明人。” “没错,朕就是想要吞下整个蒙古草原,将蒙古草原化作大明的疆域!” 别人不知道,可是朱由校哪能不知道? 蒙古虽然看着就是一大片草原,可是实际上,整个蒙古的资源却是极其丰富。 高达八十几种矿产,其中更是有着几千亿吨煤矿,二十亿吨铁矿。 更别提蒙古还有着丰富的牛羊等肉类资源了。 大明虽然资源丰盛,但是物资这玩意,谁会嫌多? 何况如今大明虽然有着养马地,可是就那一点草场,哪能比得上蒙古?一旦拿下了蒙古,大明还能收获无数的战马资源。 综上所述,拿下蒙古是个百利无害的事情,朱由校当然不会对蒙古无动于衷。 可朱由校这话一出,林丹汗愣是被吓的从地上蹦了起来。 “什么?明国皇帝,你居然还真想要攻占蒙古全境?吃得下么你?你就不担心人心不足蛇吞象?” 朱由校眼中闪过一抹失望,原来是自己高看了林丹汗。 林丹汗的这个举动,很明显是说明了林丹汗还是被历史的局限性给框住了。 什么叫做吃得下么? 什么叫做人心不足蛇吞象? 蒙古草原之下埋藏的那些资源,可都是钱,都是利润,都是大把大把的银子! 有利可图的事情,哪会没有人去做? 不说远了,就说这个时代那连汉奸都乐意当的晋商们,让他们看到利益,他们能不跟看到了屎的苍蝇一样一拥而上? 虽然说这个年代开采矿物,远远比后世来的费劲,可是蒙古不是那么缺人,即便是蒙古缺人,大明也完全可以从友邦那里抓人过来。 异族那叫人么? 那不叫啊! 老祖宗说得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其人可诛! 朱由校向来就是这么双标。 诸如什么人权皿煮,这些东西可都是盎撒匪帮他们在获取了足够的利益之后搞出来的玩意。 为的就是维护他们的统治。 其实际意义说白了就跟建奴后来的愚民政策以及中原王朝的腐儒统治一般,都是为了迎合当权者的玩意。 更别提现在是封建社会,实权天子的话,就是天意。 天意难违,谁违谁死! 瞥了瞥林丹汗,朱由校低声道:“林丹汗,你还是不懂,你终究还是不知道,日后的天下,会是怎样的天下。” “蒙古,朕肯定是要拿回来的,就包括大明朝列祖列宗们在文官腐儒们怂恿下的所谓弃地,朕也都会拿回来。” “大明的每一寸山河,都是大明将士们抛头颅洒热血拿下的,岂可轻弃?” “你想着统合蒙古,而朕想着的,是统合这个世界!” 林丹汗一阵愕然,统合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大? 这稚嫩的小皇帝,是不是将世界,将这个天下想的太简单了? 在这个天下,可不仅仅只有大明蒙古和金国! 就在蒙古往北往西,那可是有着罗刹国人存在的! 而他林丹汗的麾下,也是有着一支由一千罗刹国人组成的所谓雇佣军在后方王帐。 这小天子的豪言壮志,为什么越听越觉得,他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明国皇帝,本汗记得你们明人有一句老话,叫做夜郎自大,不知你如何看?” 朱由校眼珠一转,登时猜到了林丹汗话语中的意思。 这是在笑自己,年少轻狂啊! 摇了摇头,朱由校看着林丹汗笑着说道:“不,林丹汗,你想错了,朕就是知道这天下到底何其之大,所以朕才说,朕要统合整个世界,不管是罗刹人,还是欧罗巴人,亦或者日本人,朝鲜人,女真人,蒙古人,朕,都会让你们臣服在大明的铁蹄,大明的枪炮之下。” “日月山河,是大明的日月山河!” “朕来了,所以,朕要征服!” 林丹汗身躯晃了晃,这等雄心壮志之主,为何要对自己这个败军之将说这么多? 他总不可能觉得,自己这个蒙古共主,会愿意去投靠他,成为他麾下的一员,替他攻取蒙古? 可下一刻,林丹汗就看见了朱由校朝他伸出的手臂。 “林丹巴图尔,朕知道你,也知道你的抱负,这天下这么大,你就不想好好看看么?蒙古人从来都是崇尚强者的,哪怕是在成吉思汗少时,蒙古族也是跟随金人,跟随契丹人的臣子。” “蒙古帝国已经不复存在,朕如今欲平四方,你不如归顺朕,那么日后你和你的族人,也能过上稍微好一点的日子,如何?” 朱由校招揽林丹汗这事儿,是朱由校的临时起意。 说白了朱由校哪能想到,林丹汗这个被建奴吓跑的蒙古共主,会溜达到这里? 但是,虽然说林丹汗这个蒙古共主只是名义上的,没什么实权。 可是再怎么被架空,那也是全蒙古人都认,都知道的蒙古共主蒙古大汗。 招揽一个林丹汗,这能给大明省多少事?朱由校算的可清楚的很。 如果不招降林丹汗,那么对于蒙古,血腥屠杀镇压,将会是最合适的手段,因为蒙古人吃这一套。 但是这一套操作下来,蒙古草原上的人口,就会锐减。 这也是蒙古分裂时一个控制人口的方法。 部落征战,杀伐。 可一旦林丹汗归降了,那么只需要打服了,亮了足够的肌肉,那么蒙古上的部落,就会老老实实的跟随林丹汗的意志。 成为林丹汗的部下。 至于林丹汗投降之后,会不会选择坐大之后反叛。 朱由校从来就没担心过这个问题。 身为长生天化身,哪能怕了一个区区林丹汗叛逆? 在大明朱由校不会允许神权凌驾皇权,但是在其他地方,朱由校反倒不介意君权神授。 因为对于这些地方,朱由校选择的统治方式,是将自己如同曾经的波斯帝国君主一样,将自己彻底神化! 既是人皇,也是神皇! 对于这些自古以来就喜欢信仰神佛的人而言,是最好的统治方式。 听到朱由校的话,林丹汗一阵错愕,眼睛扫过丝毫不以为意,反而是抱着双臂老神在在的满桂,和那些群情激愤的蒙古游骑。 “明国皇帝,为何你会认为本汗,会愿意臣服你?” “本汗,可是黄金家族的后裔!可是蒙古共主啊!” “长生天啊!看看你的子民!” 林丹汗梗着脖子,声嘶力竭的咆哮道,最后一句,却机灵的换成了蒙语。 这一嗓子,是林丹汗的黔驴技穷。 他指望着这一嗓子,能够引起他的部下们和朱由校身后的蒙古骑兵们产生共鸣,从而救下他这个蒙古共主。 如果能自由,谁又愿意成为他人的臣子? 可是林丹汗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他面前的朱由校在听到他这句话之后,对着他咆哮道:“我看着你呢!” “朕,就是长生天的化身!草原的拯救者!” 这两句话,同样用的是娴熟无比的蒙语,甚至是曾经蒙古帝国最为强盛之时的口音! 伴随着朱由校的咆哮。 四周骑着战马,不怀好意看着林丹汗等人的蒙古游骑一个个的翻身下马,高举双手,跪伏在地。 “腾格里!”之声,不绝于耳。 看着这一幕,林丹汗傻眼了。 这天启帝,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国皇帝,怎么成了蒙古神灵? 这些蒙古人,到底是咋回事? 他们为啥会信了? 第三百四十七章 服软 信仰,本就更多的是影响精神层面之上。 朱由校自称自己是长生天化身。 女真人(乌兰哈)也称朱由校是长生天化身。 每逢大战,朱由校定然一马当先。 战必胜,攻必果。 就连被蒙古人畏之如虎的建奴四大贝勒,都如同土鸡瓦狗一般,被天启帝轻松大败。 加上朱由校爱兵如子,一视同仁。 这么些时间潜移默化下来,这些蒙古游骑们,也就自己脑补将朱由校神化成了他们心目中的至高神灵化身。 可林丹汗理解不了啊。 有着信仰,而且自认为自己信仰很坚固的林丹汗此时是整个人都懵逼的。 这明国皇帝,什么时候学的蒙语,而且学的甚至还是大蒙古帝国在北元时期的蒙语。 说的居然比他这个蒙古共主来的还要流利。 这算哪门子事? 特别是当朱由校身后那些蒙古人跪地山呼腾格里之后,自己带着的那些亲兵们,咋也凑起了热闹,喊起了腾格里? 就如同当头棒喝一般,这当头棒喝,给林丹汗敲得是属实不轻。 明国皇帝招降蒙古大汗,这就已经让林丹汗觉得怪异了。 要知道,虽然明面上北元已灭,可是在一直想着要光复蒙古帝国伟业的林丹汗眼里,自己就是北元的大汗,就是继承了大元血统和法统的蒙古之主。 虽然旁人不认自己,可是这也无法抹去自己身为伟大的成吉思汗后裔,无法抹去自己身为蒙古黄金家族后裔的骄傲。 然而当看到身边除了自己和寥寥几个自己的亲信将领没有跪地行礼,跪拜天启帝的这一幕时。 一种莫名其妙的荒诞之感,从林丹汗的心头升起。 诡异,实在是诡异。 天启帝他凭什么,就能够成为长生天的化身? 就靠这几句腾格里,这几句口号? 林丹汗木木的看着朱由校,浑身发冷。 虽然说林丹汗知道,在汉人当中,很多汉人都有着认义子,收义孙的习惯。 可哪有跟天启帝一样,上来就是自认长生天,是蒙古族永恒神化身的? 这他娘的也太离谱了! 离谱到什么程度? 在蒙古人的固有思维当中,至高无上的权力王权,乃是长生天授予的! 成吉思汗这颗最值得夸耀的草原雄鹰,成吉思汗这四个字的意思,就是赖长生天之力而为汗者! 瞬间,林丹汗也想明白了为什么天启帝敢于招揽自己,敢于让自己这个中原大敌,大明大敌成为他的麾下。 因为一旦自己真的臣服了。 那么天启帝是长生天化身的这一言论,将会如同点燃草原的火焰一般,将整个草原都焚烧殆尽! 届时,即便是自己借由明国之手,统合整个草原。 可每一战,每一次征服,每征服一个部落,都是在为天启帝的神权加固。 当自己将整个草原拿下,握于掌中之时。 自己也会彻底成为傀儡,被天启帝操于掌中。 天启帝一句话,就能够否认掉自己的汗位! 一句话,就能让自己成为彻头彻尾的丧家之犬! 如果天启帝乐意,赏自己几根骨头,给自己一点权力,自己还能够成为草原之王。 可如果自己稍稍有一点举动,让天启帝不舒服不顺遂了。 那么等待自己的,将会是来自天启帝的无尽怒火! 甚至天启帝都不用亲自动手,不用派遣手下大将动手,只需要他身边的亲随侍卫稍稍提那么一嘴。 自己就将被无数想要成为新汗的蒙古人,撕成碎片,拿来邀功! 豆大的冷汗,从林丹汗的额头,后背上渗出。 瞬息间,就让林丹汗的里衣湿透。 抬起头看向那似笑非笑斜视自己的天启帝,林丹汗仿佛在他的身后看到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火。 就如同一只即将要择人而噬的莽荒巨兽一般。 这天启帝区区二十一岁的年龄,怎么就能如此可怕? 林丹汗想不清楚为何朱由校能够让这些察哈尔游骑兵相信他是长生天化身。 可是朱由校却很清楚很明白啊。 神化自己这件事,朱由校可是认真的。 在回忆起长生天不仅仅是蒙古人的普遍信仰之外也是女真人的普遍信仰之后,朱由校可是花了不少时间,去在脑海中复习后世看过的那些萨满教资料。 包括蒙语,朱由校也趁着夜晚,跟满桂还有喜欢读书掌握了蒙语的乌兰哈交流学习过。 加上前世看过的相关典籍,改变了口音。 还在想起蒙古后期信仰逐渐分裂成藏传佛教与传统萨满教两股分支之后,亲自用羊皮写下了藏传佛教经过了后世数百年演变之后的教义,糅杂了萨满教教义和自己私货的经文! 在这一层层的套路包装之下,朱由校就是长生天化身的事情,被朱由校带领的这些蒙古游骑们深信不疑。 新的教义,也开始逐渐形成了起来。 毕竟天启帝身为明人,能够熟知萨满教教义,能够跳出比族内巫师更加繁杂华丽的祭祀之舞,能够说明藏传佛教的经典教义。 加上天启帝麾下的神兵(指护龙卫),以及天启帝挥手间城池炸裂的画面深入人心(无上神威),以及能够猜测人心,能够欲知天气等等表现。 这就让朱由校除了外貌之外,几乎哪一点都完美符合了游牧民族对于长生天的幻想。 自然而然的伴随着这近一个月朱由校的无敌之路,朱由校的形象和人设,就彻底的立了起来。 可是不明白也没有接受过朱由校这些东西的林丹汗,却只能觉得自己的世界观被猛烈地冲击了。 只觉得朱由校定然是使用了什么妖法妖术,才能够让这些长生天的子民对他信若神明。 胸口如同风箱一般猛烈的起伏了一阵之后,林丹汗的脸上缓缓露出一抹苦笑。 如今啊。 自己哪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天启帝既然能够征服这几千人,那么也就能征服更多人。 自己唯一能够让天启帝对自己有所保留的,无非也就是自己身为成吉思汗后裔,身为蒙古共主的名义罢了。 自己不同意投降,那么无非也就是天启帝更多费一点力气而已。 想通关键之后,林丹汗无力的跪坐在了地上,看着天启帝说道:“陛下,不知道本……我……奴才,需要如何做,您才会展现您的仁慈,让奴才去为您散布您的荣光呢?” 第三百四十八章 蒙古? 服软对于林丹汗而言,已经是眼下最好的解决方式。 至少能够度过眼前这一劫。 蒙古人从来都是崇尚强者这一点不假,但是一旦蒙古人有了足够的反击之力,那么蒙古人也会成为席卷天下的黄祸这一点,也是真。 至于暂时的投向强者,换来喘息之机,这对于林丹汗而言,更算是一个挺好迈过的门槛。 说到底,游牧民族在中原王朝强盛之时,向来都是能歌善舞的。 只是朱由校这个长生天化身,着实是让林丹汗纠结了一会。 毕竟这个事儿,实在是太大了。 如果换做一个信仰坚定一点的狂信者,没准当场就要血溅五步。 高高在上的神灵,又如何会下凡来寻找一个敌国化身? 这是赤罗罗的羞辱,羞辱他们的信仰,羞辱他们的荣耀。 可对于本就不是太看重信仰,原本历史上先后信任过黄教和红教的林丹汗而言,却也不是完全无法接受的事情。 只需要自己在日后能够小心提防,谨慎行事。 就可以防止天启帝将整个草原上的蒙古人们化作他的信徒。 甚至于自己还可以借由天启帝威压草原的这股风,来让自己成为长生天的真正化身。 林丹汗可不信朱由校这个明人,能够比自己还要懂蒙古人的心思。 从本汗到我到奴才的转变,同样也是林丹汗心态的转变。 伴随着那一声奴才出口,林丹汗仿佛觉得压在自己身上这么多年的担子,就这么被自己放下了一般。 自打林丹汗1604年继位为汗开始,林丹汗就将复兴蒙古,恢复大蒙古帝国的荣光这个重担背负了起来。 瓦察尔图察汉城,草原上的白城,就是林丹汗为了自己巩固地位所建立的政治军事文化经济中心。 然而随着后金崛起,蒙古各部对他这个所谓共主口服心不服。 林丹汗只觉得自己活得,越来越累。 特别是在连续数次亲自领军出征明国,都被打退,没有什么太大斩获之后,初继位的他,威望更是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直到他继位十一年后,在三次抄掠明边之后,他的威望才算是稍稍稳定,开始了上升。 而也就是在他林丹汗开通了和明国的互市交易,让蒙古各大部族都获得了一定的利益之后,他这个蒙古共主才算是勉强在蒙古可以服众。 可随着后金崛起,蒙古和后金多次摩擦之后,本就远离白城的漠南蒙古人心就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 到现在,更是臣服了金国! 太累了,毁灭! 这个想法,曾经无数次的出现在林丹汗的心头,可终究作为成吉思汗的后裔,作为黄金家族的传人,林丹汗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直到今天,林丹汗向朱由校表达了臣服之后,林丹汗才觉得,自己算是解脱了。 从一个拿主意的人,变成了一个只需要去执行的人。 陡然间,压力就小了何止一截? 至少在林丹汗看来,朱由校口称自己是长生天的化身,而且想要统合整个世界。 想必这位明国皇帝,也不至于凌虐草原上的子民百姓? 明人固然是他的子民,可他想要让草原上的百姓子民为他而战,那么他就必须要端好属于长生天化身的架子才行! 朱由校似笑非笑的看着林丹汗,林丹汗也是满眼诚恳的看着朱由校。 四目相对间,却如同有着隐隐火花。 “什么叫做奴才?林丹巴图尔,作为草原上的雄鹰,作为黄金家族的后裔,你怎么能当奴才?” “朕既然是长生天的化身,那么你,就是朕的仆人,神仆而已!哪能说是奴才?” “起来罢!” 一边说着,朱由校一边朝着林丹汗的肩头伸出了手。 被朱由校硬生生从马上拽下来,又连续的受到了惊吓,林丹汗此时如同惊弓之鸟一般。 看着朱由校朝自己伸出的手,林丹汗下意识的一躲,连声道:“不敢玷污圣主!” 既然已经将姿态放低了,那么林丹汗也就不介意给自己的姿态放得更低。 反而在这一点点时间里,林丹汗大致有了一个对付朱由校的方向。 明国的皇帝既然那么容易被内阁架空,这说明明国皇帝对于自己的下属,看管的会相对要松懈不少。 而天启帝始终是明国皇帝,他不可能一直待在草原。 那么就算天启帝长生天化身的这个消息,让整个草原上的人都承认了又如何?天高皇帝远,他林丹汗所谓长生天在草原上的牧者,代替天启帝放牧众生,这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就跟隔壁一样,隔壁不也是活佛转世,神在世间? 还不是好端端的? 把天启帝供起来,捧起来,每年去按照以前明国强悍之时一样,主动去纳贡。 天启帝还真的能够隔着几千上万里路,来干涉蒙古的内政不成? 借天启帝之能,大明之力,一统蒙古,同时一面弱化天启帝长生天化身的影响,一面将自己是天启帝为草原选择的牧者这一点印象加深下去。 再通过各种手段,逐渐麻痹天启帝,让天启帝觉得蒙古已经彻底臣服于他。 等时机成熟,又何谈不能复蒙古帝国的伟业? 朱由校倒也不慌,看着林丹汗这个反应,心中顿时就有了计较。 林丹汗的应激反应还是挺明显的。 不过也很正常,毕竟就连满桂都直接怼他脸了,自己更是主动说出了自己是蒙古人眼中最高的神灵这一点,他没点反应反而不正常。 躲了,就躲了! 接过满桂手中的长枪,朱由校一撇头,看着自己的人马,挑了挑手中枪道:“都知道怎么杀牛宰羊?” “给林丹汗留一半,剩下的,全部带走!” 说完这句话,朱由校斜视林丹汗道:“朕的仆人,朕率领大军转战数千里,从你这里取一点牛羊物资,想必你不会介意?” 林丹汗脸上出现了一抹怒意,旋即迅速散去。 苦笑了一声之后,林丹汗拱手行礼道:“自然,尊贵无比的圣主想要取您卑微的奴仆一点牛羊,这是应该的,这是您卑微的奴仆最高的荣耀。” 如今大势如此,林丹汗不服不行,毕竟天启帝杀了自己,杀了自己的亲卫,也不过就是一挥手的事。 杀了自己,这些带来的牛羊,还不都是天启帝的? 更何况天启帝既然选择了这么直接的跟自己说出来,那么未尝没有试探自己到底是真服还是假服的意思。 身为上位者,林丹汗可太懂上位者喜怒无常的心态变换了。 朱由校看了看林丹汗,这个曾经在历史上也同样留下过浓墨重彩一笔的男人。 就如同皇太极一般,林丹汗也能屈能伸,表现得极为顺从。 可是他越是顺从,越是表现出了自己的臣服。 朱由校对他的警惕心,就会越高。 第三百四十九章 对蒙古特攻 因为说到底,像林丹汗,虽然说在原本的历史上,林丹汗在被登基后的皇太极追着暴揍,一路被揍到西迁,揍到跑去青海。 林丹汗却始终还是一个随时能够拉起人马,和女真干一仗的猛人。 如果林丹汗真的这么容易会选择了臣服,而且还是彻头彻尾臣服了的话,原本历史上,他大可以投靠金国。 哪还会落得原本历史上那个染了天花暴毙,八个老婆被满清贝勒们分了个干干净净的下场? 毕竟皇太极对待蒙古人,可一直是抱有极大善意去拉拢的。 就连林丹汗的儿子额哲,也被皇太极亲封了察哈尔亲王。 如果林丹汗愿意去投靠皇太极,那么草原之上,还依旧是他林丹汗的天下。 可林丹汗却始终不从,这就表现了林丹汗是一个不甘久居人下的主。 原本历史上,林丹汗虽然一直在被建奴追着揍。 可是遍翻明清史书,朱由校却很清楚,在蒙古各部和后金的征伐当中,林丹汗的主力几乎没有和后金的主力碰撞过。 围攻科尔沁之时,林丹汗在建奴抵达之后就二话不说带着自己的主力转移,夜遁数百里。 宁远之战时,林丹汗也是暗搓搓给辽东的蒙古人传令,让他们支持大明,自己没有露面。 甚至在之后,皇太极入蒙古开始追击林丹汗之后,林丹汗也还是选择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一路西逃。 最终逃到了青海,联盟了青海,藏地诸多部落,准备伺机再光复蒙古帝国。 这么一个主儿会安分的臣服? 搁谁谁也不信。 也就是林丹汗如今形势不如人,小命也被朱由校握着,所以林丹汗才会暂且服软。 朱由校也拎得很清楚。 自己招降林丹汗,主要是为了招揽更多的蒙古人。 比起大明百姓,蒙古人可是曾经打到欧洲过的。 他们手中,掌握着从陆地上去欧洲的途径,而且曾经的黄祸再度降临欧罗巴,也更加容易瓦解那些人们和国家的战斗力。 人口,才是发展的第一要素。 朱由校可不觉得自己会和后世的阿三一样,手握庞大的人口资源,却无法充分的利用起来。 除了大明这个基本盘之外的所有人,在朱由校看来,也就是工具人,消耗品。 需要用人命去填的诸如采矿,工厂,开荒这一类的事儿,朱由校可从没打算让自己基本盘的人去干这些事。 林丹汗既然会干事儿,那就暂时留着他。 毕竟成吉思汗的后裔这个名头,算是已经被草原上的游牧民族认可了。 有林丹汗这块招牌,自己对于蒙古的渗透,将会变得容易很多。 但是朱由校也同样知道,如今空口白牙说的,没准林丹汗撤了之后就立马会将他所谓的臣服抛之脑后,甚至还会仗着这个所谓的臣服,让大明给他物资,帮他一统蒙古。 立下协约条约,说白了也都没啥鸟用。 在这种封建社会下,协议这玩意也就是用来撕毁的。 身为掌权者,谁又会去相信所谓的协议盟约有用呢? 梅开二度的老赵家,默默的点了个赞。 点了点头,朱由校瞥了一眼林丹汗,给了林丹汗一个认可的眼神,旋即说道:“林丹巴图尔,朕希望你能够像你说的一样,可以做到,在草原上替朕散布属于朕,属于大明,属于长生天的荣光。” “萨满教逐渐式微,朕才会选择来到世间,巡视朕的牧民。” “你需要记住,你可以不信任朕,但是你不可不对长生天报怀敬畏!” “最多一月后,宁远将会爆发大明和建奴迄今已来最大规模的决战,蒙古要不要分一杯羹,就看你如何取舍了。” 林丹汗猛然一愕,天启帝这是什么意思? 合着你天启帝都一路打穿了女真,女真还没有彻底元气大伤,甚至还能够跟你在宁远城大战一场? 还是说,你打算毕其功于一役,在宁远城,彻底打断女真的脊梁? 想到这里,林丹汗就兴奋了起来。 明金之战,定然会死伤无数,尸骸遍野。 本身根据探子们回传的情报,这金国就已经是整个的都彻底动员起来,要和大明一决胜负了。 如今结合上天启帝御驾亲征的事情,很难不让林丹汗联想到曾经的明国是如何举国之力征伐蒙古的。 虽说眼下的明国国力远不如曾经的全盛时期,可是对于蒙古而言,也算是一个庞然大物。 二虎相争,必有一伤。 即便是明国这一仗胜了,那么明国又还能有几分国力在? 如果蒙古在那个时候,伸手救援金国,是不是能够给大明来上一击狠的? 下意识的,在朱由校的威胁之下,林丹汗居然萌生了一个想要和建奴联手,对抗大明的念头。 在战场局势尚未分明的时候,蒙古大可等候时机。 如果明国轻易就战胜了女真,那么蒙古暂时臣服,也未尝不可。 如果明国惨胜,那么蒙古大可以对金国伸出救援之手,悄咪咪将女真吞并的同时,对死伤惨重的大明来上重击。 如果女真获胜,那么就可以按照自己一开始的计划,对明国伸出援手,不让女真可以鲸吞关外一家独大,在维持辽东混乱的局面下,可以挟救援之功,向明廷索要财粮珍宝! 思路,瞬间就清晰了起来。 看了看似笑非笑的天启帝,林丹汗心中暗笑。 姜还是老的辣,明国皇帝年纪小不懂事,真以为口头结盟,就是真正的结盟了么? 不过这样也好,更方便本汗,从中取利! “尊敬的圣主,您卑微的仆人谨听圣喻!” “草原上的雄鹰们,将会化作饿狼,将圣主的敌人,全部撕碎!” 朱由校当然是无可无不可,他要的只是让蒙古人可以到时候准时准刻的集结足够的兵力在宁远周边。 只有在蒙古人的面前,打出了大明的威风,打出了大明的武勇,才能够让蒙古人折服。 女真如今人心惶惶,暗流涌动。 加上朱由校留下的后手和掣肘,足够让此时在锦州的皇太极焦头烂额。 更别提还有着袁可立沟通刘兴祚,会在建奴后方兴风作浪,搅动风雨。 这样的局势之下,建奴宁远之战,是没有赢面的。 朱由校是想要杀鸡给蒙古这只猴看。 说到底,广袤的草原,实在是太大了。 想象一下,如果无法有效的对蒙古草原一发入魂,直接让蒙古草原为大明所倾倒。 那么朱由校得花多少时间,才能够统合蒙古? 就像是原本的历史上一样,建奴干的活儿不足以让蒙古彻底心服口服,结果导致蒙古成了建奴最能拿的出手的三个皇帝心腹之患。 这是长远的立足不稳。 而就看当下,如果不能给蒙古一次性摆平,让他们失了反心,那么偌大的草原之上,朱由校得花多少时间,才能够平定整个蒙古。 游牧民族可不是什么说杀一个头领就能够全面征服的。 神化自己,扶持根正苗红的蒙古共主,成了朱由校一统蒙古,让蒙古为自己所用的最好方式。 林丹汗的小心思,朱由校虽然没法全猜到,却也能猜到个几分。 这点小心思,对于朱由校而言,压根就不算什么问题。 伸手在自己的衣襟里摸了摸,撤出了一块羊皮。 朱由校随手将这块羊皮丢给了林丹汗。 “唔,林丹汗,趁着现在的朕还在这的这点时间,你给这羊皮上的内容,临摹抄录几分,好好看看。” “朕希望,你能有所得。” 林丹汗悻悻一笑,心里却丝毫不以为意,双手端端正正的接过了朱由校手中的羊皮,看也没看就吩咐自己的几个亲卫将领拿去临摹。 天启帝当前,应当是谨小慎微的伺候着天启帝,而后再去考虑什么别的东西。 毕竟在林丹汗看来,天启帝的这份羊皮,哪怕是写满了东西,那也对自己造成不了什么太大影响。 可林丹汗哪知道,他因为自己的谨小慎微,没有去查看的这一份羊皮卷,就是朱由校的杀招之一。 就是朱由校对付他们这些蒙古贵族的杀招。 谁让他们,信奉的是密宗,信奉的是藏传佛教? 而众所周知的,就是佛教旁的不行,洗脑算是天下第一名! 虽说小小一张羊皮,不够收录多少内容。 可这其中内容一旦被这些蒙古贵族拿去印证,拿去和藏地的高僧讨论禅理。 那么朱由校的这一套理论,就能顺理成章的,被开发保存下来,从而流传到蒙古的所有贵族当中,对他们进行洗脑。 从而,他们会更加渴望完全的内容,完全的经文。 而后,他们会为了这些经文内容,甘愿成为朱由校的马前卒,为大明王朝,踏破欧罗巴的每一寸土地! 时间转瞬即逝,看着一个蒙古游骑快步走到帐中,朱由校挑起了眉头,放下了手中拎着的酒壶。 “清点好了么?额木扎?” 额木扎点了点头,瓮声瓮气道:“回禀伟大的天启大帝,已经清点的差不多了。牛二百五十六头,羊一千七百头!” 听着这个数据,朱由校咧嘴笑了笑道:“挺好,既然已经清点完毕了,那么林丹巴图尔,朕,就先行一步了。” “宁远之战时,朕希望你能够做出明确的判断。” 第三百五十章 练兵 有一说一,林丹汗当听到额木扎说出的那些牛羊数量的时候,心痛的都像是在滴血一般。 这些牛羊,可都是他为了让自己在这个冬天可以过得更舒适一点,从白城千辛万苦带过来的。 如今伴随着朱由校的一句话,就硬生生的被天启帝分走了一半。 说不心痛,那是不可能的。 可偏偏林丹汗还不敢去反驳抗议。 因为小命始终被天启帝捏着。 林丹汗只希望此时的天启帝,带着牛羊就直接离开,等天启帝一走,他林丹汗就能好好的喘几口气,好好想想如何召集大军,聚集宁远,准备从中取利了。 看了看挑着眉看着自己的天启帝,林丹汗咽了咽口水,连连点头道:“圣主,您卑微的仆人,知道该如何去做。” 目送天启帝的军队远去,林丹汗一屁墩坐在了地上。 猛烈的喘息了起来。 林丹汗哪能不知道,天启帝打一开始知道自己身份之后,就是为了收服招揽自己而在做铺垫。 一层一层,一环一环。 最终达到了目的,天启帝才选择从容离去。 要不然就以天启帝展现出来的武力,完全可以在一开始就直接杀了自己,将自己的这些亲卫们全部斩尽杀绝。 天启帝没这么做,还不是因为盯上了自己头顶上顶着的蒙古共主这个头衔? 不过林丹汗着实是没有想到,天启帝这么一个小年轻,为什么会有着这么大的野心。 就连对蒙古,都似乎是势在必得一般。 明明按照现在的局势来说,大明能不能够稳得住辽东,都还是一个问题。 天启帝凭啥就好高骛远的将注意力放在了蒙古之上? 想不明白,林丹汗也就不想了。 林丹汗此时只想知道,天启帝再三跟自己强调的宁远之战,天启帝到底能够打成什么样。 自己和蒙古,又能从中,获得怎样的利益。 至于去争,如今的林丹汗已经没那个心气去争了。 蒙古一盘散沙,哪怕是换成了成吉思汗再世,那也得好好的收拾山河,将蒙古人都统合起来,才能和旧王大明,新王大金,去决一雌雄。 不如好好地修生养息,待到有足够的国力之后,再去和他们一分高下便也不失为一种高明的手段。 随手拎起身边的一个酒壶,将一壶烈酒灌进了自己的嘴中,林丹汗眼中闪过狰狞,看着洁白的雪原,高呼道:“安杜兰!你留下统合王帐,时时刻刻为本汗传递消息。” “另外察穆尔,你带一百人,跟着本汗走遍察哈尔,聚集蒙古各部,准备一月后的宁远会战!” 一连点了两个自己亲信的名字,林丹汗嘴角勾起。 他倒是想要看看,天启帝到底凭什么,就敢于一点字据一点契约都不留,就选择直接离去。 毕竟哪怕是和蒙古人交易往来最多的那些山西商人们,可也都将这契约二字,写在了骨子里。 凡是遇到事情,他们都会先提一嘴契约二字。 就仿佛是少了这两个字,他们的日子,就会过不下去了一般。 可天启帝这个明国的皇帝,到底是说他粗枝大叶,不拘小节好。 还是说在天启帝的眼中,他无需以什么契约作为束缚,自己这个蒙古大汗也不敢去反抗他? 在前往女儿河的雪道之上,朱由校一骑当先,满桂乌兰哈二将,则是不紧不慢的骑着马,跟在了朱由校的身后。 只带上了满桂和乌兰哈,而放任曹文诏等人去山海寨解救山海寨的辽民,朱由校其实是存了一分练兵之心的。 没有真正经历过战场的杀伐,没有真正指挥过战役。 那么一切都将是纸上谈兵。 满桂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自然无需再去别的战场历练。 乌兰哈是原本历史上没有留下名号,但是经过相处,朱由校用的舒服的人。 一个老将,一个新降,这么个搭配之下,也能够调动起他们二人的胜负欲,让他们两个人产生良性竞争。 而且有着大明老将满桂在,那么即便是乌兰哈想要有什么小心思,也是万万做不到的。 制衡之道,可不经济只有十万会用。 但是像曹变蛟,黄得功等小将,在原本的历史上虽然都有着极为浓厚的笔墨,留下了极大的威名。 可朱由校觉着,如果把他们都带在自己身边,按照自己现在的打法来说的话,很容易就会把这些年轻小将的上限给掐住。 原本历史上的他们,都是百战造就的名将,可如果自己贸贸然对他们的未来进行插手,那么原本能够达到一百分的他们,这一次就只能达到个八九十分。 反倒不如给他们一些相对轻松的任务,让他们去亲自经历战阵,从而得到提升。 说到底,还是朱由校怕把号给练废了。 虽说如今的朱由校看起来是每战必定奋勇当先,可是朱由校也明白,即便自己在疯狂的神化自己,自己却也终究只是个人。 泱泱华夏,青史留名的大佬中,活活累死的可不少。 其中最出名的莫过于季汉丞相诸葛亮和大秦始皇嬴政了。 虽说这个时代药典这个既保护了中医,又阉割了中医的玩意还没出来,可是同样的,大明朝的御医真不能信啊! 原身的便宜老爹朱常洛死的不明不白,原身在原本的历史上死的同样的不明不白。 朱由校可不想年纪轻轻就给自己累得一身病,给了那些阴谋家可乘之机。 所以麾下,总得要有能够独当一面的帅才。 山海寨,就算是朱由校给与黄得功,曹变蛟等原本历史上留名的将领们的试炼。 更何况大明的主力可都在他们那边,朱由校更是以身犯险,替他们引开了建奴的绝大部分注意力。 若是这样,黄得功他们还是没法给山海寨的人带回宁远,那么朱由校也就该要怀疑一下,他们的能力到底是不是吹出来的了。 “陛下,末将这一路上,一直都在想,为何要饶林丹汗一条小命?” “他虽然名义上是蒙古共主,但是实际上他多方逃窜的行为,早就被蒙古人所不齿了。” “他既然口出狂言,质疑陛下,陛下为何还要如此容忍他。” “甚至口头收降他之后,连监视他的人都不去做安排?” “更是不做约定,签订条约协议,去限制林丹汗?” 朱由校淡然一笑道:“满桂,格局要打开一点,条款,约定,就是用来打破的。” “当有了那个能力的时候,这些东西,就是随手就能撕毁的玩意,不足信。” “林丹汗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是蒙古共主这个名头,就值得朕给他投资!” “你,细细想想,朕所写下的经文,对于蒙古贵族而言,将会带去多大的冲击?” “想明白了,你也就不需要朕给你解答你的问题了!” “哈哈哈哈!” 第三百五十一章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大凌河畔,分兵已有数日。 黄得功,凤一,曹变蛟等人在陈柳秋和曹文诏的统帅之下,踏上了前往山海寨的道路。 忧心忡忡,这是必然的。 毕竟伴随着鳌拜那货跑了的这个局面,天启帝做出决定分兵而行,由天启帝自率蒙古降卒和满桂乌兰哈等人牵制建奴主力,牵扯努尔哈赤的视线,从而让他们可以从容的将山海寨中的人们给带回宁远。 在陈柳秋这个山海寨主事人之一的口中,明军将领们也都知道了这山海寨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辽东百姓,大明败军,还有逃窜而来归降的蒙古人,女真人。 这鱼龙混杂的人员组成,让整个山海寨中,有着不少的建奴探子暗谍。 在这么个情况下,囚牛陈柳秋等山海寨的统领讨论出了一个处理方式,那就是默认许可他们的存在。 既然建奴没有选择对山海寨动兵围剿,那么说明建奴虽然知道山海寨的存在,但是建奴也希望有一个相对稳定不碍事的民间机构可以收纳辽东不断增长的逃民。 毕竟这逃民,在如今的年头上是不可避免的。 的确,在建奴贵族们的眼中,逃民问题是个挺大的问题。 虽然他们不把明人的命当一回事,可是这不代表着他们能够接受漫山遍野的抓明国逃民。 如果放任逃民肆意发展,那么影响的可就不只是寻常的建奴百姓。 还会影响建奴贵族们,让他们不敢随意游猎! 天知道这些逃民们,会在什么地方落草为寇? 一旦这些逃民们聚集了,落草了,那么建奴就得去花费时间精力剿灭。 反倒不如留下一个大家都知道,随时可以剿灭掉的据点,让那个据点去收拢这些人,等到大势已成的时候,再去覆灭这个据点,来的将会更加轻松。 而偏偏山海寨中的陈柳秋等人,也希望有这个契机,能够发展壮大,庇护同胞。 一个暂时的平衡局面,也就出现在了辽西。 “老陈,你说山海寨中你是二当家,那大当家,又是谁呢?这一路上你可都没有提过啊!” 骑着高头大马,看着荒无人烟的雪原,曹文诏乐乐呵呵的问着陈柳秋。 “你作为陈策将军的儿子,在这辽东的汉人里,还有谁能让你自认不如,甘愿当他的副手?” 陈柳秋听着曹文诏的话,愣了愣神,旋即苦笑着说道:“我虽然有点薄名,但是却也不足以服众。” “山海寨中,大当家乃是曾经驰援辽东的浙军戚金将军之子,小戚将军也是当初将我们这些孤魂野鬼从那修罗一样的战场上带出来的人。” “如果不是小戚将军,我们这些人,又哪能撑起这偌大的山海寨呢?” “有一说一,戚家军的名头,也着实好用,在打出戚家军的旗号之后,很多在连年征战中逃离战场,在辽东隐居求生的大明败军都跑来投奔。” “也就是在这些人的帮持和小戚将军戚家军的兵书的情况下,山海寨才有了掳掠建奴的资本,也能够占据地利,从而抵抗寻常建奴的围剿。” 曹文诏点了点头道:“可以想象,这远在敌后,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二人的交谈,一字不漏的落入了凤一的耳朵里,然而平日里话痨的凤一此时却没有什么心思掺和二人的聊天。 身为天启帝的亲卫护龙卫凤字头的统帅,凤一却被天启帝安排过来跟着黄得功他们去接应山海寨的辽民。 这一件事,让凤一忧心忡忡。 虽然说天启帝带兵能力也好,还是个人武力也罢,都能够让凤一相信天启帝不会出事。 可毕竟天启帝身边带着的,只有数百自己人。 别的都是刚归降的蒙古人和建奴。 这些人是否可信,对于凤一而言,是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的。 就连被他亲手送到天启帝面前,此时已经在天启帝麾下举足轻重的乌兰哈,凤一都不是完全的信任。 毕竟在京师中的时候,天启帝一直灌输的就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观念。 虽然说天启帝的这个观念,其中的族类指的是心中到底有没有大明,愿不愿意为大明赴汤蹈火。 可是乌兰哈,毕竟是个女真人。 虽然看起来乌兰哈对大明有着憧憬有着向往,更是在投降之后,为大民出谋划策。 可是乌兰哈,是有条件的啊! 乌兰哈是想让大明帮他恢复他的部族啊! 有目的的投降,归顺,这人心里能有大明朝么? “行了,老陈,老曹,洒家都倦了,咱们这一路过来,浩浩荡荡这么多人,也没什么建奴过来骚扰咱们。” “陛下那边的,估计是完全吸引了建奴的主力。” “所以按洒家的意思,要么咱们直接快点回山海寨,快刀斩乱麻清除了山海寨的建奴之后直接攻打锦州!” “如今锦州兵力空虚,建奴大部队要么去追袭陛下了,要么去备战宁远了,咱们大可以趁这个机会来一出围魏救赵啊!” 围魏救赵! 听着这四个字,处于军队最前方的几个将校顿时都瞪圆了眼睛。 他们之所以闲聊,就是想通过闲聊,来发散各自的思维。 从而克制住自己,让自己不去想天启帝那边的战况和局势。 天子以身为饵,只为了让他们这些本该为大明征讨天下的将士,可以更加安全,更加简单的解救山海寨中的同胞。 这种事情,对于一个有着尊严的军人而言,是一种羞辱。 可是天启帝已经下定了决心,他们这些为人臣者也就只能服从天启帝的命令。 然而心中的憋屈和耻辱,是无法避免的。 本来想靠着几场酣畅淋漓的大战,从而发泄心头的郁结,然而自从分兵之后,沿途别说是成建制的建奴,就连零零散散的建奴部落都没有看到。 发泄更是成了空谈。 当凤一说出攻打锦州,吸引建奴注意力的这话之后,思路似乎是在一瞬间就被打开了。 没错,如今建奴积极备战宁远,想要一口气把整个关外全部吞掉。 而没有追兵过来追击自己这支浩浩荡荡的大部队,说明建奴主力已经被天启帝所吸引,选择了去追击天启帝! 在这样的局面下,锦州有很大的可能兵力空虚! 作为建奴攻打宁远的桥头堡,如今的锦州可以算得上是建奴的后勤大本营。 军械,粮草,都是储存在了锦州城里。 这一点从皇太极需要自锦州运送大炮就可以看出来。 更何况锦州城天启帝放的那一把火,在场的人可都见识了。 锦州这两个字。 在现在意味着的,就是富得流油! 想到这一节,陈柳秋猛吸一口气道:“对!凤兄!你说的太对了!” “锦州,是如今建奴粮草的枢纽。” “眼下的时局如此,咱们一旦回了山海寨之后,顿时就有了数千的百战精兵。” “根据之前咱们大军在流水堡的情报可以得出结论,建奴运输线走的是义州卫沿线!” “那么咱们到时候大可以屯兵大凌河堡,派遣几个机灵的斥候,去锦州探一探虚实。” “若锦州当真空虚,那么估计兄弟们,就可以吃一顿好的了!” 陈柳秋越说,在场诸将就越发亢奋。 如果说凤一的话只是提出了一个构想,那么陈柳秋的话,就是给这个构想添加上了可执行性! 山海寨虽然在建奴的统治者看来,是个疥癞之患,不足一提。 可陈柳秋却很清楚,山海寨如今收容的人口,可是早已上万! 其中可战之人,少说也有三千多人! 如果锦州真的兵力空虚,就靠着这三千余人,足够将锦州城给打下来了! 身在敌后就是这一点方便,攻城易,守城难,可是说到底陈柳秋他们就没打算去守城。 打完锦州,吃饱喝足之后一把大火,就够建奴好好喝一壶了。 具有可执行性,而且既能打出山海寨的威风,又能对建奴造成难以估量的损伤。 还能够一解心头之恨! 当下陈柳秋就招了招手,示意曹变蛟黄得功等小将靠过来,好好商议一下具体的行动方针。 “凤兄提出的想法,你们也都听到了,说说你们各自的看法呗。” “我觉得,是可行的!” 听着陈柳秋的话,曹变蛟嚼嚼不知道从哪弄到的一节树枝,双眼充满着无所谓道:“依我看来,咱们大可不必这么麻烦。”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果确定了要打锦州,那以我所见,咱们得尽快!” “如果慢了,建奴兴许都已经从宁远撤回来了!” “陛下可不是什么凡人,谁知道他会不会杀一个回马枪,从建奴的眼皮子底下一路杀穿杀回宁远?” 黄得功慢慢的点了点头道:“小曹将军所言,依我看来,深得陛下用兵诀窍。” “先发才能制人,后发只能受制于人,如今山海寨若有三千能战之人,加上咱们现在的这五千余人,近万大军,足以搅得建奴后方鸡犬不宁!” “所以在我看来,没有必要费时间费人手去刺探锦州是否空虚,咱们直接大军压境。” “若是锦州兵力充足,那么建奴必然会开城追击,我军机动性足,大可一触即退。” “若是锦州兵力不足,但是也不到空虚的程度,我军就可围而不攻,等建奴求援,切断建奴补给的同时,消耗建奴在锦州的储备。” “若是锦州空虚,没几个人守城,咱们近万人完全可以打下锦州,收复锦州!” “近万人加上建奴留在锦州的物资,足够我军镇守锦州一年了!” “诸位将军,你们看晚辈说的如何?!” 第三百五十二章 统帅的自我修养 黄得功不出声则矣,一出声简直就是一鸣惊人! 条条框框,方方面面的算计,都已经做好了。 甚至于黄得功还列举了三种可能性,列举出了大明这近万人,拿到此时的锦州城下,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局面。 陈柳秋两眼放光,曹文诏更是一把抓住了黄得功的肩膀,兴高采烈道:“黄得功!老子就知道陛下为什么会把你派到老子这边来!” “陛下是觉得,陛下他的光芒太甚,如果你们都在他的身边,没准都会发挥不出本该有的能力。” “这是陛下在锻炼你们的能力啊!” “哈哈哈哈!” 锻炼?听着曹文诏的话,凤一和黄得功等人一阵疑惑。 天启帝好端端的,为什么要锻炼自己? 特别是黄得功,他压根不明白,天启帝既然把自己从京营中带了出来,那么按理来说,应该是要将自己带在身边的才对。 毕竟之前的京营兵,已经犯过错了。 天启帝为什么会给自己这个败军之将一个再度领军的机会? 可是曹文诏等人却不这么看,反而是目光炯炯的齐齐看向黄得功,想看看,黄得功是否对这些计划还能有所补充。 “老黄!没想到啊!你居然还能有这一手!快说说,你有没有后招?” 眼见着自己叔叔他们几个人不做声响,曹变蛟大大咧咧的看着黄得功问道。 而听到曹变蛟的话,陈柳秋也鼓励道:“没错,黄得功,我父亲尚在的时候曾经说过,军中无小事,一点旁枝错节的微末之处,就有可能导致一场战役的失败。” “军中有将有帅,一将易得,一帅难求,而如今咱们这些人里,依我看来,现在咱们这些人马当中,纵观大局的统帅,还得是你。” “曹文诏将军虽然纵横沙场,睥睨无敌,但是毕竟曹文诏将军的观点还没有彻底牛转过来,如今只能作为一员大将,而不能作为全军的统帅。” “就跟项羽一样,在局部战争的时候,项羽天下无敌,甚至哪怕是彭城之战,哪怕是垓下之围,项羽都能够突围而出。” “可在大局上,项羽却步履艰难,被韩信打得找不着北,只能坐视原本在秦末诸侯中占有最大势力的西楚分崩离析,一步步走到末路。” “凤兄更是慷慨有余而智略不足,在大局观全局观上,甚至还不如大曹将军。” “而我自家人知自家事,若我有帅才,当初在浑河河畔,我就不会没有察觉到袁应泰他们压根不打算支援了。” 点评完了自家几个人之后,陈柳秋的视线转移到了曹变蛟身上,可没等陈柳秋说话,曹变蛟就悻悻一笑道:“陈将军,你可别看我啊!我是啥性子你们还不知道么?一旦打起来,就容易上头,不分青红皂白的。” “老黄他既然能够被陛下信重,带在身边,那么必然有他的可取之处。” “我当初在来宁远的路上,还怀疑过陛下是个无能的纨绔子弟,将战场视作了玩乐呢!” “已经走眼一次了,我可不打算再走眼第二次!” “老黄咋说,我就咋做!” 凤一满脸嫌弃的瞥了一眼陈柳秋,撇了撇嘴道:“老陈,你这就不地道了,啥叫洒家智略不足啊?” “洒家只是术业有专攻而已,大方面的决策,洒家确实不行,但是获取情报,刺杀要员,制定小规模的破坏这些洒家还是在行的!” “也就更别提洒家智勇双全了!要不是洒家胆大心细,咱们能组成一支猎户军,护送着百姓回到宁远城?” “不过,你说的话也有道理,军中有帅有将,想要驾驭统帅全军,那就必须要有他的非凡之处。” “小黄这小伙子,算是洒家看着他从京师里被陛下带出来的,这一路上他表现得不好不坏,可是那都是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 “跟了这么一个光芒万丈的陛下,也确实没小黄啥发挥的余地。” “不过,小黄刚才提出来的几条意见,依洒家看来,确实有统帅之风。” “未料胜先算败,这一点陛下时常和我们这些护龙卫提及。” “所以说小黄,这一仗到时候该怎么打,你说,你决定,咱们大家都听你的!” 黄得功眼见着这一趟过来的将校都将鼓励的目光放在了自己身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点头道:“黄某,谢过各位厚爱,此战,定当不辱使命!” “细细想来,黄某之前的计划,还有一点小问题,那就是黄某没有去算好,山海寨中没有战斗力的普通百姓和老弱妇孺应当如何处理。” “毕竟在黄某的三条之中,有一条是若是建奴主力尚在锦州,那么大军将在锦州一触即退。” “若是带上妇孺,那么撤退之时定然不会太快,很容易被建奴追上,从而导致前功尽弃。” “若不带上妇孺,那么妇孺安置在何处,又是一个问题。” “陈将军,不知你对于妇孺和寻常百姓的安排,有何想法?” 陈柳秋一把就从胸口掏出了一张画满了图案的羊皮,指着羊皮上的图案,陈柳秋笑道:“小黄将军你这就问对人了!若问辽东地形形势,恐怕在座诸位没一个能比得上我的!” “来,小黄将军你看!” “咱们已经知道的,是建奴各部自北而来,而从北而来想入锦州,就只有两条道。” “其一是出沈阳,到广宁卫,再到义州卫,沿着团山,开州,流水诸多驿堡,进入锦州。” “其二则是沈阳直下辽中,走广宁右屯卫入锦州。” “这第二条路不仅仅要面对沿海可能会发生的皮岛水军侵扰,同样的沿途也没有多少能够补给的地方,所以建奴选择的就是第一条路。” “而这也和咱们之前在流水堡那会遇到的情况可以互相印证。” “建奴人口不多,所以建奴一般在大战之前,都会集中兵力,既然咱们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路线,那么咱们就换一个方向即可!” “锦州背后,可不是只有流水堡那一条线路,更是有着大凌河堡和小凌河驿!” “山海寨坐落于十三山中,不论是去大凌河堡还是小凌河驿都极为便捷,甚至哪怕是这两地方,都已经被建奴所盘踞,咱们也可以去海边,去东海堡!” “东海堡,必然是安全的!” “建奴可不敢去海边扎营!” “所以当回到山海寨肃清建奴暗探谍子之后,咱们就可以在大家伙收拾行装的时间里,先派几个机灵的兄弟去大凌河堡,小凌河驿看看情况。” “等大家伙收拾好了,这些兄弟们也该回来了。” “最终我们再确定,如何行事即可!” 等陈柳秋说完之后,黄得功伸出食指,点了点地图上的一个地方,疑问道:“陈将军,我看这里被你标记的极为明显,又刚好在大凌河堡周边,为何不考虑一下这个位置?” 看了看黄得功示意的地方,陈柳秋哈哈笑道:“小黄将军,你指出来的这个位置,就是我刚才说的广宁右屯卫,这位置地势险要,而且城防坚固,所以建奴经常会在这里驻军。” “而且因为辽东平日里多混乱,各族混居,在无战事的时候,广宁右屯卫也会被不少蒙古人,朝鲜人甚至渡海而来的倭寇占据。” “一旦我们想要带着山海寨的人入广宁右屯卫,那么难免会和他们发生冲突。” “虽然我军不惧战,但是他们一旦泄露了我们的行踪给建奴,没准建奴就会把他们的拳头迅速收回来,先和我军决战。” 听着陈柳秋的解释,黄得功默默的点了点头。 但是广宁右屯卫的地理位置,却被黄得功记在了心头。 看黄得功这幅样子,陈柳秋起了兴趣,挑眉看向黄得功道:“怎么?小黄将军你觉得这广宁右屯卫,咱们有必要搞一搞?” 这话一落,黄得功立马斩钉截铁道:“不仅是有必要搞一搞,甚至在我看来,广宁右屯卫的这个位置,咱们必须要搞!” “广宁右屯卫往南就是松山堡,往西就是锦州城,算得上是一个战略要地。” “如果光是把百姓迁移到大凌河堡等这些平日里修建的堡垒的话,是不够的,根本拦不住建奴。” “这一点在出关之后,在我看到的沿途废弃堡垒中那些尸骸,就足够说明这个问题。” “光靠着百姓,是无法守住堡垒,保住性命的!” “稍稍数千人甚至数百人的建奴,就能够给百姓造成巨大的伤亡。” “只有依托坚固的城防,百姓才能有机会撑到我们回援。” “同样的,也只有在有着城防依托的情况下,我军才能够坚持抵抗到援军到来。” “毕竟在敌人的腹地作战,我们必须要考虑的更加全面才是!” 这话一出,陈柳秋当即瞳孔一缩,恍若发现了宝物一般的看着黄得功,惊叹道:“小黄将军,你当真当得上统帅的称呼!” “没错,虽然说山海寨的百姓,多少都有着勇武之心,但是光靠薄弱的寻常堡垒作为防御,的确是抵挡不住如狼似虎的建奴。” “一旦被建奴发现,那么咱们就将前功尽弃。” “可是占据广宁右屯卫的那些杂鱼,小黄将军你打算如何处理?” 黄得功眼中闪过一抹厉色,一字一句道:“陛下常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所以在攻城之初,咱们就要将整个广宁右屯卫围的密不透风!” “城内的建奴也好,蒙古人也罢,还是什么朝鲜人,倭寇,愿意投降的,全部羁押让他们修缮城防,不愿意投降的,全部杀了!” 第三百五十三章 宣泄口 杀俘不祥归杀俘不祥。 可黄得功却也不是什么有着妇人之心的仁慈人士。 来关外的路上,黄得功或多或少都受到了天启帝的熏陶。 其中天启帝评点关羽的时候,有一句话让黄得功觉得说的很对。 那就是若关羽在水淹七军之后,不犯那妇人之仁,留下了曹魏的数万人马。 那么关羽的襄樊之战不会败的那么快,那么惨! 再能打的将领,也要能够顾及上自己的补给,能够让自己的战士吃饱饭。 才能打出去,打起来。 而关羽本就在后勤薄弱的情况下,又一口气收了数万人的俘虏,人吃马嚼之下,他原本脆弱的补给线不崩盘又怎么可能? 眼下也就是这样,本就赶上寒冬之时,辽东的粮草不够。 若是在广宁右屯卫中,再将原本就不是那么充分的粮草分给那些不愿意为大明做事的人,那么不就是在拖着自家的补给线么? 黄得功可是觉得,没准会在广宁右屯卫打一场守城战,打一场硬仗的。 不能浪费粮食! 听着黄得功杀气腾腾的话语,曹文诏等人互视一眼,齐齐笑了起来。 “小黄将军,你还真是个人物!” “听到你的这些分析,老陈我觉得,咱们这一趟,算是稳了!” 陈柳秋笑嘻嘻的看着黄得功,给了一个赞扬的眼神。 身为行伍世家,陈柳秋自幼就跟在自己老爹陈策的身边东征西讨耳濡目染。 所以在大局观方面,他比起曹文诏叔侄这种莽夫和凤一这种山大王,还是要强了不少。 也就是因为有着这样的经历,陈柳秋才觉得,黄得功是个人物,有着大大的前途和前景。 甚至成为一方大佬,封疆大吏,也并非是毫无可能。 因为黄得功看事情,看的极为全面。 都不用自己去提点,黄得功就会将地图,看的清楚,记得分明。 而且还会主动询问,主动补足自己之前的计划。 谋定而后动,名将之姿! 更别提黄得功时不时蹦出来的天启帝语录了。 只是不知道,天启帝是怎么调教的,才能让黄得功这个年纪的人不去想着冲动冒进,而是谋定而后动,按捺住性子,在平日里不争不抢,耐心学习。 直到他能够一锤定音,直到他有了绝对的把握之后,他才选择补充意见开口。 要知道,这一路上黄得功大部分时候,都是沉默的。 只有在他有疑问,有用兵之道上的疑惑时候,才会说话。 不过有一说一,在陈柳秋看来,那位天启帝也是个妙人,至少那位天启帝说的三国,能够让他这个当过兵,当过匪,死人堆里挖出来的将种觉得,天启帝说的还真就挺有道理。 看着大家伙都这么支持自己,黄得功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这些毕竟也就只是我的一家之言,陛下曾经说过,要广开言路,大家一起讨论,才能够讨论出来能够实施的方案。” “更别提还有一句老话,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像曹文诏将军和陈柳秋将军,你们都是战场宿将,我还有很多不足之处,需要和你们学习才是。” “如今方案大致已经敲定,那就暂时按照方案执行就好。” “但是陛下总说计划赶不上变化,我们也需要同时做好几套备用方案才行!” 黄得功看着围着自己的几人说着,然而还没等黄曹几人开始讨论备用方案。 一个满脸慌张的猎户兵大步的跑了过来,看着黄得功几人气喘吁吁的说道:“几位将军,雪面震动有异,身后的树丛晃动也有异常,看起来,像似有大股人马出没!” 这话一出,陈柳秋两眼一眯,当即厉喝道:“全军戒备!后军变前军,准备作战!” 比陈柳秋慢了一拍的曹文诏也呼和道:“没准是追兵上来了!兄弟们,拿起你们的刀!拿好你们的枪!陛下说了,杀敌即有赏!在现在这个天气下,咱们哪怕是带上建奴的脑袋瓜,过了山海寨再折返宁远城也不会坏掉!” “杀他个人头滚滚!争一条金光大道!” 黄得功虽然说大局观上比在场诸人都要强不少,可是归根结底,初出茅庐的黄得功在面对突发事件之时,还是不如那些老兵。 就连曹变蛟都已经双刀出了鞘,姗姗反应过来的黄得功才在听到了陈柳秋和曹文诏二人呼和之后,握住了自己的武器,看向了后方的山林。 随着树丛的抖动越发快速,黄得功两眼微微眯起,一边策马迈向前阵,一面低声说道:“陈将军,准备让兄弟们做好随时冲锋的准备,看树林晃动的频率,树林里大概率出来的,会是人潮!” 说完这句话之后,黄得功双眼圆瞪,目眦欲裂,高举手中大刀咆哮道:“京师来的兄弟们!京营来的兄弟们!” “作为陛下从京师中调出来的人马!我们军备兵甲火器都是最好的!” “已经让陛下失望过一次了的我们,能让陛下失望第二次吗?!” 伴随着黄得功的话,一阵不太整齐的咆哮声,从明军军阵中响起。 “不能!” “不能!” 当听着这不能二字逐渐整齐起来之后,黄得功再次咆哮道:“端好你们的火器!当树林中的敌人出来之后,全军冲锋之时,京营的兄弟们先发三轮射击!” “对建奴造成一定伤害的同时策应曹将军铁骑!” “三轮射毕,全速冲锋!” “向天子,向同袍证明,我们京师兵,也是能打的!也是敢打的!” “三大营的荣光!理当由我们背负起来!” “兄弟们!准备作战!” 听着黄得功的一声声怒吼,京师兵们一个个眼中,似乎都燃起了熊熊怒焰。 “噢!!!!” 明军,已然严阵以待。 即便是一路上这么长的时间里,他们都没有遇上什么建奴的追兵。 可是他们心头,那天启帝以身犯险而带来的憋屈,早就让他们的心中有着一种难以言明,想要宣泄的怒火了。 所以即便是在行军途中,他们也一直保持着一个相对警惕相对整齐的运动阵型。 在此时变阵,倒也没花掉多少时间。 来得好不如来得巧,这一次从山林中冲出来的,如果真的是建奴的话。 那么来自大明的怒火,就将有了一个宣泄口。 “大金鳌拜在此!谁来受死!” 一声如同雷霆一般的怒吼,在树林中人影冲出之前就在这一块雪原之上炸响。 听着这鳌拜二字,曹文诏两眼一眯,看向黄得功和曹变蛟说道:“你们的老对手,鳌拜来了!” “想个法子,直接弄死他怎么样?” “毕竟不是这家伙跑了,咱们也不用这么匆匆转移,还能在流水堡吃好喝好好几天呢!” 第三百五十四章 死路? 不提还好,一提这事,黄得功和曹变蛟只觉得自己的愤怒,已经突破了天际。 鳌拜这货,已经成功从他们手中逃走两次了。 这一次,鳌拜甚至带着他们建奴的军队当追兵,看着这冲出丛林的那些建奴。 看旗号,看甲胄,看武器,看阵型。 方方面面都证明了这些人,是训练有素的八旗子弟,甚至是努尔哈赤的亲卫军! 这些人,就是从锦州来的追兵! 如果是努尔哈赤那支亲卫,那支在这个时代号称天下无敌的绝对精锐。 那么这个兵力,都有能力直接夷平山海寨了! 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追上,没有追兵出现。 黄得功很难不怀疑,这些人的任务很可能不仅仅只是为了追击自己这一股人马,更有可能是要对山海寨动真格的! 毕竟大战将起,山海寨怎么说也是有着数千人的武装力量,算是个随时都可能出事的位置,万一他们和随时可以登录的皮岛水师配合,和宁远城的明军一同前后夹击,那么宁远之战,还打不打了? 宁远之战对于建奴的大计,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可不能因为一点小小的疏忽,而放过了屁股后边的这一支武装力量。 两眼微微一眯,黄得功看向自己左右已经做好了准备的曹文诏等人道:“几位将军,黄某以为,这建奴很可能是找不到我们的踪迹,所以在此时,他们前来的主要目标,是剿灭十三山中的山海寨!” 陈柳秋双眼一挑,惊声道:“剿灭山海寨?建奴他们等不得了?” “小黄将军,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黄得功低声快速说道:“建奴们后边已经没人了,全部从林中出来了,我们边打边说!” “驾!” 伴随一声暴喝,黄得功一骑冲出,而被黄得功挑起了求知欲的陈柳秋也长啸一声,将手中的长刀抡起,冲了过去。 “噗呲!” 利刃入肉之声响起,黄得功看着骑马在自己身边一刀斩开了一个建奴脖子的陈柳秋,快速说道: “此去必经十三山,建奴大军放弃了骑马追袭,而是选择更为合适长距离奔袭的步军。” “说明他们是有备而来!” “追击我们,在明知道我们都是有着战马的情况下,他绝不可能如此简单的就放弃了骑兵的机动优势。” “两者结合,也就能说明为什么我们途中没有遇上他们了!” “我们为了节省马力,保持骑兵的冲击力优势,保住我军的长处,所以沿途走走停停,于是比鳌拜等人早离开的我们,在这通往十三山的必经之路上不期而遇!” “这说明,鳌拜一开始的目标,没准就是山海寨!” 剧烈的喘了几口气,一边说一边打,这种分心的举动对于挥舞着重兵器的黄得功而言,还是有点吃力。 但是终究黄得功也是后来的江北四镇之首,不是浪得虚名。 手中大刀再度斩出,带着一蓬血花和一声爆喝。 一个建奴的脑袋,打着旋儿飞上了天。 “喝啊!” 陷入了建奴的步兵大阵之后,黄得功才发现为什么天启帝要使一杆大枪。 这些建奴一个个的都是多重重甲,皮厚的跟野猪似的。 即便是倚靠自己的武艺和力气,这才砍翻了区区几个建奴,就已经觉得虎口有点发酸了。 这还是建立在自己的武器是京师里搞出了新式炼钢法之后锻造的武器,比起以前的武器要锋利坚固不少的情况下! 果然就如同天启帝所说的一样,寻常的大刀,面对建奴的多重甲之时,所能产生的破甲能力远不如锋锐的长枪。 毕竟不是人人都是刘綎,能够将一把百斤重的镔铁大刀使得虎虎生威,一口气砍几天都不带停的。 而这些寻常连刀头带刀杆,总重量不到二十斤的大刀,在面对建奴重甲之时,若是本身就有着不俗武艺,力气又充沛的人,倒也就罢了。 累归累,但也不是完全没得打。 可本身武艺稀疏平常,力量也不是很大的那些人,很可能一刀下去,根本起不了什么有效伤害! 不破防,这还打什么打? 难怪辽东的大老爷们想要出关作战,一般都是选择酷暑之时。 难怪天启帝用枪,难怪护龙卫几乎人手都是一杆长枪! 都是因为天启帝知道建奴的甲胄到底有多强,所以天启帝才这般装备的! 可笑自己,当初还以为长枪这种轻飘飘的武器,根本不够看呢! 然而眼下已经没什么机会去后悔了,建奴人马越来越多,阵型越来越密。 虽然有着骑兵冲锋的第一波优势,可是这点优势在面对建奴的重甲洪流之时,如果不能彻底将建奴阵容撕裂,那么这一次大家带着的这些人马休矣! 手中长刀一抖,黄得功两眼一亮,看着一旁将一杆大刀轮动起来,如同疯魔一般在建奴堆中狂轰乱砸,根本不追求杀人的曹文诏。 原来如此! 建奴有重甲,我军大刀也未尝不能当钝器! 找准建奴的手足的薄弱之处进行攻击,一下下去,就足够让建奴丧失战斗力! 如今最要紧的,是撕裂建奴的阵营,而不是想着去多杀几个人! 想通这一节,黄得功双眼一厉,手中刚抖去血液的大刀再度转起。 这一次,黄得功恍若杀神一般,再也不去考虑自己到底有没有一刀干死一个建奴,反而是挟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策马奔腾了起来。 人借马力之下,二十余斤的大刀端的是磕着就伤,碰着就残。 不计较自己有没有斩获的黄得功在这一刹那,生生撕开了一个口子! 反正,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冲出去。 骑兵的作战思路,就是这么简单。 再没了别的花样诸如火铳和弓弩之后,剩下的就是最原始,也是最疯狂的战法。 冲锋! 以一个密集的阵仗,贯穿,回头,继续贯穿! 建奴杀多杀少,来回冲上几轮,他们也就该差不多了! 和偏爱弓术的建奴不同,在本就更多装备各类铳的明军中,有着一手娴熟射术的,其实并不多。 在骑兵当中,也就更少了。 这一战爆发的还是太过匆促,即便是鳌拜已经做好了准备,在冲出森林的那一瞬间,建奴就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 可数百步的距离,完全不够建奴长弓手拉几次弓的。 虽说这一仗鳌拜带的都是努尔哈赤的精锐,可是归根结底,也就是因为都是精锐,都是各家的大人物,面对鳌拜这个败军之将时,多少也会有那么几丝轻蔑。 当大战开始之后,拧成了一股绳的明军这一冲,除了最前一批建奴军队拉开了长弓,对明军造成了有效伤害之外,当明人的骑兵冲到了面前之时。 展开的,也就是最为原始血腥的贴身肉搏! 好在建奴悍勇,仗着一身野猪皮,很多的时候不太注重自身防御。 而努尔哈赤麾下的这些人马,除了那些要保护努尔哈赤的人之外,几乎没几人带上了盾牌。 这也就导致当明军骑兵冲到脸上的那一刻,建奴们根本无法在仓促间组织好完备的防线用于抵挡骑兵的冲击。 即便是如今,在付出了近一成兵力的折损之后,已经逐渐稳住了防线。 然而鳌拜依旧目眦尽裂。 因为鳌拜看到了在战阵之中那纵横睥睨的几道身影中黄得功和曹变蛟二人! “发令下去!阻挡明军骑兵的人注意保全性命,哪怕是放开一条道,让明军冲过去,也是无所谓的!” “我们大军的后方就是延绵数百里的森林,明人是骑兵,一旦冲入森林,那我们就可以瓮中捉鳖!” “骑兵在树林当中行动不便,哪能是我们的对手!” “你们真以为我冲出来之后就立刻下令原地等明人冲过来,是为了让大军送死吗?” “我这是从明国小皇帝身上学的反制之术!” “如今咱们是遭遇战,就不能让明蛮子反复凿穿!” “背靠山林,明蛮子哪怕是冲过去了,也没法发动第二次冲锋!” “失去了冲击力的明蛮子,就凭他们手里软绵绵的刀子,又怎么跟大金为敌?” “这是老子的计谋!你们懂吗?!” 鳌拜的咆哮声,在战场之上响起。 而听着鳌拜的咆哮,顿时间鳌拜身边的几个将校,面面相觑了起来。 鳌拜这厮,什么时候会动脑子了? 他不是一个莽夫么? 但是鳌拜说的,的确有几分道理! 这一波明军当中,可是有着几个硬点子! 就比如说那个经常带着人到关外晃悠的曹文诏,可是老熟人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建奴的防御猛然开始松懈起来。 但是杀,是不可能不杀的,冲也是不可能不冲的。 毕竟停下脚步,等于死! 这一点,曹文诏还是很明白的。 一马当先的带着自己身后的大明骑兵冲出了建奴的防线,曹文诏一把勒住马缰,低声道:“兄弟们,你们继续向前,老子给你们殿后!” 紧随其后的,是黄得功等人和他们身后的人马。 “哈哈哈哈!杀得爽!我就说为什么陛下那么喜欢用骑兵在对手组织不起来有效防御的情况下进行冲锋了!” “一旦近身,这些建奴步军,除了皮厚,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 随手将几个追过来的建奴抽倒在地,曹文诏笑嘻嘻的看着黄得功说道。 “黄得功,你学的可还真是快!这么快就学到了我在辽东这么多年总结出来的法子啊!” “咱们现在已经突破了,你说,要不要按照往常一样,趁着建奴还没有恢复秩序的情况下,再冲一遍?” 听着曹文诏的话,黄得功面上出现一抹惭愧之色,自己的确是看到了曹文诏的打法,才改变的自己打法。 而不是靠着自己本身领悟。 但是很快,惭愧消去。 黄得功目光坚毅的看着前方已经越来越近的树林,咆哮道:“全军入林!甩开建奴!我们在老地方见!” 如今的局势摆在这里,黄得功很清楚一个事情。 建奴自树林中出来之后没有继续行军,虽然没有组织起有效的防御线,可是同样也断绝了明军骑兵的反复冲锋之念,因为他们背靠树丛,有了一层天然的阻碍。 而对骑兵而言,停下脚步被步兵包围了,那就只有一条死路。 钻入林中,虽然说也会面临建奴的围追堵截,但是至少还有着一份活路。 更别提沿途黄得功等人本身为了保持骑兵战力,为了保护战马,本就是一边砍树一边过来的。 这老地方,就是之前扎营过的一大片被清理好的山林! 人吃马嚼之下,已然形成了一块不算小的广场! 建奴以为的死路,其实并非完完全全的死路! “既然陛下让我们练兵,军中兄弟又愿意信我,那么我就还你们一场大胜!” 眼中闪过一抹坚定,黄得功默默在心里说道。 第三百五十五章 杀! 命令如实传下,一骑又一骑的大明骑兵纷纷冲入了山林当中。 看着这一幕,曹文诏眼中的考校之意,静静散去。 黄得功居功不自傲,能够冷静的分析局势,分析战况,这一点,的确超过他这个在战场上杀伐了一辈子的人。 也就是看到了黄得功的表现,曹文诏才恍然大悟过来,为什么天启帝想让他曹文诏,也能够成长为足够坐镇一方的统帅。 毕竟要说的话,他曹文诏作为一员战将,不能说是合格,只能说是超标了。 自身武力值摆在这里,在战场之上的直觉以及反应力如今也是全盛的时期。 这么个情况下,想要继续在猛将这条路上往上走的话,最多也就是成为下一个刘綎。 纵然刘綎曾经一度打遍天下无敌手,在战场之上更是纵横睥睨所向无敌。 即便是被建奴重重围困,刘綎也险些能够突围出去。 可说到底,刘綎最终还是战死沙场,被重重围困活活打死。 也成了那一场战役全面崩盘的导火线。 大明最能打的一帮骄兵悍将,被一波葬送。 也难怪天启帝对于刘綎的评价只能说中肯,却算不上什么高了。 就是因为刘綎没有足够的大局观,对于整个战场的把控,刘綎比起如今初出茅庐的黄得功甚至还远有不如。 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曹文诏哈哈大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我这个前浪也不能就这么死在沙滩上了!” “兄弟们!入林!一切命令,听黄得功将军的!咱们老地方见!” 在这山林入口,曹文诏横刀立马,一把扯掉了身后披风。 看着主动留下殿后的曹文诏,错马而过的黄得功一把拉住马缰道:“曹将军,我陪你殿后!” 听黄得功这话,曹文诏笑道:“不行,黄将军,你和陈将军他们一同先撤回林中。” “老曹我啊,最喜欢干的事,就是单人独骑冲杀。” “大军不能群龙无首,建奴不瞎,哪怕是留下人殿后,也无法阻止建奴在这么大的场所中冲回森林之中。” “我在这守着,纯粹是因为大明必须要有自己的威风,不能将好好的一场突围,打成了一场溃败!” “毕竟,尊严,只在剑锋之上!” 看着越来越近的建奴大军,曹文诏嘴角咧起,手中大刀刀面狠狠一拍黄得功胯下战马。 “唏律律!” 伴随战马吃痛惨叫,曹文诏眼中闪过一抹厉色,怒吼道:“山西,曹文诏在此!谁来受死!” 鳌拜双眼一眯,咆哮道:“曹文诏!你以为你一个人,就能阻挡我们大军吗?” “大金无敌!大金天下无敌!” “冲啊!” 眼前就是主场,作为渔猎民族,每一个女真男儿都是好猎人,而自己如今所带的这些努尔哈赤的亲卫,更是猎人中的猎人,精锐中的精锐。 即将抵达自己最为擅长的山林地带,展开猎杀。 鳌拜又岂会让曹文诏阻止自己的行进? 曹文诏再强,再能打,那也就是一个人而已,一个血肉之躯的人而已! 更何况广袤的森林,又不是只有他曹文诏所守着的那一处隘口能够通往森林! 可放任曹文诏在那耀武扬威,这也是不可能的。 掂量掂量自己的身子骨,鳌拜两眼一亮,咆哮道:“曹文诏休得猖狂!我鳌拜来会一会你!” 一声虎啸,一拍战马,鳌拜人马合一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朝着曹文诏扑去。 曹文诏怡然不惧,作为原本历史上明末的第一号猛男,曹文诏何惧他鳌拜? 而这个世界上,鳌拜曾经和黄得功打平,被黄得功曹文诏二人合力轻松擒下,更是挂在了旗杆上的事情,也是曹文诏亲眼所见。 所以即便是此时鳌拜发起了挑战,曹文诏也只是轻蔑一笑。 “来!” 短距离的冲锋,人腿终究不如马力。 等建奴步兵整理好阵营缓缓转过身准备冲锋之时,鳌拜已经冲到了曹文诏面前三丈! 人马合一,立于原地,看着奔驰而来的鳌拜,曹文诏猛然睁眼手中大刀端起一个刀架,自下而上一刀凶狠无匹。 伴随着曹文诏的动作,曹文诏胯下和他配合已久的战马顿时人立而起。 将曹文诏这一刀的力道,推至巅峰。 鳌拜两眼猛然收缩,曹文诏在辽东号称辽东第一猛将,这一个称呼已经被他鳌拜眼馋已久。 在鳌拜看来,明人中的所谓第一悍将之类的,基本都是吹牛。 就连刘綎的那杆镔铁大刀,如今也在皇太极的府库里存着。 还谈什么第一第二? 没真的打过,那就是不存在的! 所以鳌拜寻思着,曹文诏再强,也不会强过黄得功曹变蛟太多。 这一点在鳌拜诈降的那段时间里,鳌拜偷偷摸摸观察的那些事情,也可以印证。 这就给了鳌拜勇气! 加上此前面对黄得功和曹变蛟这两员猛将之时,自己随便面对哪一个都不会轻易落入下风。 如今又有精进的自己,跟曹文诏打,绝非是没有胜算! 万一打败了曹文诏,那么曹文诏的辽东第一猛将之名,就会转移到自己头上! 自己成为满洲第一勇士,也不是没有可能! 干了! 然而真当鳌拜挥舞着自己的大刀砍向曹文诏的时候,鳌拜才发现,自己低估了曹文诏也高估了自己! 这一刀,曹文诏算的极好,自己冲到的时候,曹文诏的大刀将正好划过自己的战马! 虽然说自己不会受伤,但是战马吃了这一刀。 必死无疑! 而一匹轰然倒地的战马,先不说会不会压到自己,光那摔下去的片刻,就足够让刀势提到最高的曹文诏改换刀的方向。 自上而下,势如破竹! 可是鳌拜虽然年轻,但是作为原本历史上的满洲第一勇士,多次率众先登的猛男,鳌拜的战斗直觉也是不差。 一把勒住自己的战马,伴随鳌拜胯下战马的惨嘶之声,鳌拜硬生生拉停了自己战马,并且另一只手臂凶狠的将自己手中的大刀一斩而出! 不求以伤换伤,但求让曹文诏退后! 曹文诏眼中闪过一抹讶异,但是嘴角的喜意更甚几分。 手臂一动,战马侧身落下前蹄,避过了鳌拜的攻击范围。 同时曹文诏单手持着自己大刀刀柄尽头,狠狠的将手中大刀斜斜砸出。 这一刀,曹文诏的大刀似乎凭空长了一大截! 鳌拜顿时肝胆欲裂,本就是新力未生旧力未尽不好换招的关头,曹文诏这一击如果自己吃上,那么少不了就是一记重创!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际,三根近乎同时抵达的箭矢磕在了曹文诏大刀刀面之上。 生生将曹文诏的刀势阻截减缓了片刻。 趁着这一片刻时间,鳌拜当机立断,双臂横刀,格开了曹文诏的猛击。 “来人是谁?” 瞥了一眼弓箭射来的方向,曹文诏发出一声怒吼。 但是手上的功夫,却一点没停。 大刀刚被挡开,曹文诏手臂一抖,长刀再次带着雪亮的匹练高高举起。 “杀!” 第三百五十六章 刚正面! 雪亮的匹练带着阵阵寒光再次斩下。 可这一刀,却没有伤到鳌拜分毫。 一个收执狼牙棒的大汉已然策马来到了鳌拜的身边。 “吱拉拉!” 伴随刺耳至极的金属摩擦声响起,曹文诏缓缓将手中大刀抽回。 看着面前这鳌拜身侧出现的狼牙棒巨汉和那个连开三弓,阻截了自己刀势,正骑着马靠近的男人。 曹文诏狂笑道:“三个?还有没有人?” “这是要玩一出三英战吕布么?” “可惜了!老子今天不想三英战吕布,你们也配不上三英!老子今天,只想斩了你们几个!” 速度,力度,距离,时机。 这在近战之时最为重要的要素,曹文诏都把握的极好。 在他狂笑之时,曹文诏的双眼却没有一丝轻视,反而是在不断的打量着这围上来的几人。 看着三人围攻之势已成,鳌拜单手捂胸,喘息了几下,想要说些什么。 可那狼牙棒巨汉却是举起右手,制止了鳌拜的话。 眼中闪过一抹忌惮,巨汉怒喝道:“小的们!这边不用管了!你们去林子里!” “不要浪费时间!” 曹文诏三合速败鳌拜,这已然是给了这些努尔哈赤麾下的悍将一股子极大的冲击。 鳌拜虽然是后起之秀,可是自幼天生神力,在跟随了皇太极之后,鳌拜更是遍寻大金的名师指导,武艺毫无疑问的已经可以说登堂入室,走出了自己的道路。 然而面对所谓的辽东第一猛将曹文诏之后,确实短短三合就惨败下阵。 狼牙棒大汉名唤阿山。 是伊尔根觉罗氏的人。 在原本的历史上,阿山也是后来皇太极时期的名将之一。 可是在现在,阿山却还只是努尔哈赤直属亲卫当中的一员参将。 看着曹文诏,阿山的心里迅速的就有了计较。 险! 实在是太险了! 如果不是自己来得及时,曹文诏这一刀下来,鳌拜就悬了! 可是纵使如此,他也不觉得如今在三人夹击之下,鳌拜能有什么胜机。 说到底,鳌拜输在了自己的经验之上,虽然鳌拜人借马力的冲锋看起来很猛,可是算计好了一切的曹文诏只是轻轻一提刀,就破了鳌拜的人借马力。 旋即经验老到的曹文诏就轻松写意的将鳌拜拖入了他的节奏当中,将一切都掌控了起来。 鳌拜当然只能勉力支撑! 可是眼下的局面就不一样了,三人合攻之下,他曹文诏就算是当世吕布,也得乖乖饮恨于此! 阿山默默的举起了自己的右手,咆哮道:“阿达海!你继续持弓掠阵,在发现曹文诏空隙之时,射之!” “而鳌拜,这一战由我来主攻,你负责策应我!” “能学多少,算多少!” “毕竟啊,像是辽东第一猛将这样的人,以后可就不多见了!” 对于此战,阿山可以说心中已经是觉得十拿九稳了。 无非就是解决曹文诏的时间长短而已。 毕竟参加过萨尔浒之战的阿山可不会忘了刘綎和他的儿子到底坚持了多长时间。 不过打归打,杀归杀,阿山对曹文诏的戒心,却没有放下。 三打一,如果还让曹文诏反杀了,那多丢人啊? 要知道,现在全天下可都是说着女真人天下无敌来着! 他曹文诏单枪匹马在这殿后,可不就是看不起他们女真人么? 这是对女真,对大金的羞辱! 所以言语之中,阿山对曹文诏,也开始了嘴炮。 至少此时在鳌拜听来,阿山口中的曹文诏已经成了一个教学靶,用来教他如何和大明悍将战斗的靶子! 听到阿山的话,曹文诏爽朗一笑。 他也不是听不出来阿山这番话到底是想干啥。 无非就是想让自己变得生气。 在生气和愤怒中,失去理智,从而给他们破绽。 提到所谓的辽东第一猛将以后不多见了,还不是想着挑起自己的好胜心? 可是在一场场大战见识过天启帝勇武的曹文诏,此时哪还有什么膨胀的心态。 天启帝身边的护龙卫,随便来上几个,自己就扛不住了。 更别提天启帝的近侍,号称天下第一高手的魏忠贤以及那个魏忠贤自认差之千里的天启帝。 高手那么多,他曹文诏又能算得上什么? 此时面对阿山的挑衅,曹文诏却也能做到无动于衷。 阿山双眼猛然眯起。 曹文诏是个什么样的性格,他们也有所了解。 说好的性如烈火呢? 说好的很容易被挑衅从而上头呢? 面前这个横刀立马无多言的冷酷男人,难道真是那个曹文诏? 可事到如今,不打又能怎样? 只有打一场,分出个生死胜负,才能够给眼下这场戏码画上句点。 就像是曹文诏想要靠着单人独骑挫败女真,以振大明士气一样。 阿山等女真人,也是想着斩杀了曹文诏这个明人大将,让整个大金能够从努尔哈赤等人败在天启帝手中的阴霾里走出来。 这奔赴山海寨的途中,阿山可是听到了很多不好的风声和消息。 区区一个毛都没长齐的明国皇帝,居然将东征西讨从无敌手的大汗遛的跟狗一样。 如果不是努尔哈赤的威望摆在那,还可以压服女真各部,没准大金早就开始乱了。 捏了捏手中狼牙棒,阿山猛然双腿一夹马腹,爆喝道:“曹文诏!既然你这么想死,那么我就送你一程!” 看着阿山的战马疾驰而出,曹文诏面色一冷,手中大刀横起,双眼盯着阿山,却又极快的利用眼角余光打量着不远处持着一张长弓的阿达海。 “喝!” 阿山救下鳌拜之后,两方才逐渐拉开的二十余步距离,在战马的冲锋之下近乎于没有。 须臾之间,阿山挥舞着狼牙棒就出现在了曹文诏面前。 和三英战吕布不一样,阿山,阿达海,鳌拜并没有如同刘关张一样围着吕布,四个人如同转灯一般打成一团。 可阿山主攻,鳌拜策应,阿达海抓住时机射箭。 这样的阵容,远比当初吕布面对三英时更加凶险。 可是曹文诏却丝毫不惧,眼看着阿山冲了过来,高举起了手中的狼牙棒。 曹文诏只是双手一挥,手中的大刀,狠狠的磕在了阿山狼牙棒之上。 也就是曹文诏对自己的力量有着充分的信心,也就是上次交手之下,曹文诏没有被阿山所压制。 曹文诏心中有了计较,也就跟阿山刚起了正面来。 第三百五十七章 躲?! 就像是如今,需要硬碰硬的时候,心中有数的曹文诏直接撇开了自己的刀刃,反而是用上了自己的刀背去和阿山的狼牙棒死磕。 “铛!” 一声巨响炸起,阿山眼中闪过一抹忌惮, 这一击看起来简单,但是通过自己镔铁打造的狼牙棒棒身传来的震动,阿山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手掌,肯定是破了。 层层老茧,根本挡不住这般剧烈的震动。 然而即便是这样,阿山却也双手抓紧了狼牙棒,使劲的往下下了过去。 比拼蛮力? 不,阿山的目标,是拖住曹文诏,好让阿达海和鳌拜有可乘之机! 然而曹文诏哪能让阿山如愿? 阿山使出了全身力气,压在了这一次曹文诏是想要和他比拼力量之上,想要牢牢的压制住曹文诏。 然而曹文诏却在看到了阿山手臂青筋暴起的那一刹,陡然收力。 就如同是在拔河的僵持之时一方全部松开了绳子一般,阿山只觉得在这巨大的惯性之下,整个人差点就马上要从马背上掉下去了一般。 “唏律律!” 胖大的阿山压的胯下战马一阵惨嘶,但是好说歹说,也算是终究收住了力。 伴随一声巨响,阿山手中的狼牙棒,磕在了地上,砸出了一个硕大的坑。 然而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却是那取巧的曹文诏下一步的动作。 曹文诏双手舞动,借助着这下垂之力在马背上将右手上的大刀换到了左手之上,大刀如同轮转一般在曹文诏的身后一晃。 下一瞬,曹文诏已经变成了左手握持大刀刀杆末端,而刀锋直指阿山的脖颈。 大刀,如同怒雷闪过天际。 伴随着一道雪亮如月芒的寒光闪过。 阿山那双手持棒,骑在战马之上的身子,在这一刹定格。 一颗胖大的人头,带着不敢相信之色,飞上了半空。 “不!” “什么鬼?!” 鳌拜和阿达海的声音一前一后响起,其中带着的惊骇,甚至就让那些冲入了林子的建奴兵都忍不住回头。 阿山,战死! 曹文诏,阵斩! 好不容易借助自己战马,收回了力气的阿山甚至还来不及收回自己磕在地上的狼牙棒,就直面了曹文诏的大刀,被硬生生一刀枭首。 这一刀不仅仅阿山没有想到,就连和阿山一同靠过来,仅仅慢了一刹的鳌拜,都没有反应过来。 电光火石间,阿山授首,而此时的鳌拜,已经逃之不及了! “你居然敢杀我哥?!” 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吼声,从阿达海的口中响起。 “蹦!” “蹦!” “蹦!” 弓弦炸响如雷鸣一般,又是三支箭矢带着无匹巨力,射向了曹文诏。 看着这一幕,曹文诏眼中闪过一抹嗜血之色,看着已然近在咫尺的鳌拜,发出了一声宛若地狱饿鬼一般的怪叫声,双腿一夹。 战马吃痛,发出了一声疯狂的嘶鸣,整匹马顿时跳了起来。 跳跃起来的战马,没有全部避开阿达海的三箭连环,还是有着一支箭矢深深的刺入了曹文诏身下战马的马腹。 然而曹文诏却丝毫不慌,两腿离磴,在战马背上站起,朝着阿达海的方向猛然一跃。 看着刚一刀斩了自己哥哥阿山的曹文诏朝着自己冲来,已然陷入疯狂的阿达海也厉啸着,双手再度拉开了手中长弓。 然而靠着自己双足冲锋,曹文诏又怕过谁来? 建奴长弓拉满本身所需要的时间,就需要一两息,而阿达海喜欢三箭同出,所需要花费的时间,更是长达三息。 “蹦蹦蹦!” 弓弦再度炸响。 看着阿达海射出的三箭,曹文诏身形如电,在千钧一发之际往左一蹦,躲开了这三箭。 以自身的能耐奔跑,这一份机动性,可谓是远超身于马上。 可当阿达海看到了曹文诏躲开这三箭之后,阿达海默默的将手中的长弓丢在了地上,双手握持着一把长刀,朝着曹文诏冲了过去。 本就没有太远的距离,自己也就一次开弓的机会。 阿达海很清楚,可是阿达海更清楚,如果说阿山是一员骑将的话,他阿达海,则是一员步将! 和阿山喜欢借助马力势大力沉的以力压人不同,阿达海对自身在地面上的腾挪之术,有着十足的信心! 地面战,阿达海自认为自己起码能打两个阿山! 曹文诏手中尽管握着一杆大刀,可是阿达海手中握着的大明御林军刀却也极长! “铮!” 在短短片刻之间,大刀和长刀已然相交数次。 曹文诏仗着一寸长一寸强的优势,斩的阿达海只有格挡之力。 阿达海在相交数合之后,已然被曹文诏逼入了死角! 看着面前脸庞上染满了血迹的曹文诏,阿达海怆然一笑,手中御林军刀终于脱力,掉在了地上。 就在阿达海引颈就戮的那一刻,马蹄之声炸响,鳌拜来了! “休要伤人!” 人借马力,鳌拜全力挥出了宛若怒龙的一刀。 可双足踏地的曹文诏早已从大地的震动中,感知到了鳌拜的动向。 战场杀伐的老将经验,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宝贵。 身形一侧,曹文诏避开了鳌拜自后方而来的突袭一刀,旋即整个人往下一蹲,大刀直斩鳌拜马腿。 “唏律律!” 鳌拜战马马腿应声而断,伴随一道战马倒地之声响起,曹文诏一刀斩向了已然手中没了武器的阿达海。 “没错,我杀了你哥,现在,我要杀你!” “既然上了战场,就该做好杀人的准备,老天爷没有规定只有你们建奴能杀汉人,汉人不能杀建奴!” “反贼受死!” 曹文诏咆哮着,手中大刀再度朝着阿达海劈头盖脸砸去。 可是鳌拜多少给阿达海争取了一点时间,在此时,阿达海固然没有捡起自己被曹文诏打飞的御林军刀,却也从自己的腰间,握出了一双短刃。 “铛!” 阿达海双手持刀,挡住了曹文诏劈头盖脸的一刀,而鳌拜则是乘着这片刻之机,往前几步,朝着曹文诏挥出刀去。 躲?拿什么躲?! 鳌拜可不相信,曹文诏在这个关头,还能躲! 第三百五十八章 斩二惊一 阿达海的双刀不仅仅只是架住了曹文诏的大刀,更是夹住了曹文诏的大刀。 比拼力气固然曹文诏不会输给阿达海,但却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挣脱开阿达海的双刀。 鳌拜也就是趁着这个机会,选择自后方突袭而来。 虽然说被打下了马,失去了居高临下的优势,但是女真人本就步战无双,所以这坠马对于鳌拜而言非但不会减少鳌拜的战力,反而可以让鳌拜的一身武艺全部发挥出来。 大刀如轮,刀寒四溢。 曹文诏眼角余光一撇,知道如果自己还执着于手中大刀的话,必然会被鳌拜所伤。 来不及过多思考,手掌一松,曹文诏将手中大刀松开的瞬间,整个人朝着阿达海丢在地上的御林军刀滚了过去。 下一瞬已然受身蹲好的曹文诏手中,已然握住了阿达海的长刀。 看着这一幕,鳌拜咬牙切齿的扶起了一旁的阿达海。 “曹文诏,你是这等猛士,为何要为明国昏君做事?助纣为虐,不得人心,定遭天诛!” 鳌拜戟指曹文诏,高声怒吼。 可是这怒吼中,却带着那么一丝苍白无力。 好不容易卸了曹文诏的武器,结果丫转手又抄起来一把,这特么的怎么玩? 阿达海却没有顾忌那么多,趁着鳌拜怒斥曹文诏的时候,阿达海暗戳戳的从自己的后腰掏出了一把短弩,微微抬起对准了曹文诏的方向。 毕竟距离拉开了,在这么个距离之下,阿达海认为曹文诏能躲开强弓,但是无论如何也躲不开劲弩! “啪嗒!” 弩机扣动,曹文诏在听到鳌拜的怒吼干扰中,分辨出了一抹不明的意味。 危险! 危! 对于危机的嗅觉猛然降临,曹文诏如同触电一般整个人往右腾挪。 “噗!” 弩箭精准无误的穿透了曹文诏的大腿,鲜血猛然从曹文诏的大腿上迸发出来。 险! 曹文诏的胸膛剧烈起伏,劫后余生,端的是劫后余生! 这阿达海就跟她娘的武器大师一样,身上藏着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长弓,御林军刀,双短刀,手弩。 而且一样比一样阴毒,一样比一样狠辣。 忍着腿上一阵阵传来的剧痛,曹文诏对天启帝倒是感激了起来。 如果不是天启帝大力推行火器,扩张了火器的名声,即便是在战场上征讨杀伐了这么长时间的曹文诏也不会对诸如火器和手弩之类的武器有所防备。 他曹文诏又哪能在京师的时候,特意跟护龙卫讨教了针对近距离弓弩的腾挪。 虽然说这距离之下,弩箭可以说是在瞬间就朝着自己射了过来,但是依靠着对身体的掌控和超出寻常的反应力,曹文诏也将那原本射向半蹲着自己头颅的弩箭,规避开来。 虽然没有完全躲开,但是大腿受伤总好过了直接被爆头。 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一点曹文诏还是很清楚的。 可鳌拜一看曹文诏大腿受伤,整个人顿时就机灵了。 大腿受伤,行动受限,即便他曹文诏再猛,又能发挥出来几分本事? 痛打落水狗也好,穷追猛打也罢,此时不杀曹文诏,更待何时? 鳌拜可是怕了,这曹文诏实在是太猛了! 虽然在被俘虏的那段时间里,鳌拜也看到过曹文诏和曹变蛟黄得功之间的切磋。 可直到真的打起来,鳌拜才发现,曹文诏实战起来和切磋,简直就是两个人一样。 这等凶人,大明能少一个算一个! 一声暴喝,鳌拜挥舞大刀,朝着曹文诏冲了过来。 而另一旁稍远位置的阿达海则是再度拉开了弩机,将手中的弩箭,扣在了手弩之上。 “砰!” 木质的弩箭,被一发弹丸生生砸成碎片,而那一发打着旋儿的弹丸更是直接贯穿了阿达海的额头。 在整个人轰然倒地的那一刹那,阿达海的嘴角还残留着对曹文诏造成了有效伤害的得意和狰狞。 鳌拜猛然收住了自己已经挥出的大刀,眼中带着满满的不敢置信看着曹文诏手中握着的那杆短铳。 停留了不到片刻,鳌拜一把甩掉了手里的大刀,连滚带爬的跑了起来。 那是天启铳! 跟随了那么长时间天启帝,更是参与了天启帝放火烧锦州等等事件的,鳌拜哪能不知道这天启短铳到底有多大威力。 鳌拜又哪能不知道,曹文诏手中的这玩意,是不需要重新装填就可以连续击发的! 跑! 带着弧线跑! 只有这样,才能避开曹文诏的射击! 当天启铳出来的那一刹那,鳌拜就知道,他已经没了机会。 自己虽然手中有着武器,腿上也没有伤,但是只要曹文诏手中的天启铳还有弹丸,那么自己的一切优势就都是空谈。 只要曹文诏再次扣动扳机,那么自己,就会如同阿达海一样,瞬息间毙命在此。 跑! 这成了此时留在鳌拜脑中的唯一一个念头,只有逃,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才能统合大军去完成努尔哈赤留下的命令。 才能更好的,为了自己的主子爷皇太极办事! 说白了要不是阿山自大,主动提出三人围杀,鳌拜在自己被打退之后就打算号令全军围攻曹文诏了。 毕竟能够留下一个大明悍将,就算是给大金找回了几分面子。 可在资历尚浅,临危受命又没有办法压服全军的情况下,即便是鳌拜方才的计策奏效,成功将明军逼入了山林当中,鳌拜也没有实打实的压服整个大军,让整个大军都听他的。 这就导致了阿山一开口,大军全都走。 即便是阿山战死,阿达海尚在的时候,那涌入山林的金军也没有停下脚步。 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更别提阿山兄弟二人在努尔哈赤的这支近卫军中本就有着第二梯队的声望。 鳌拜,就一小透明。 如果不是努尔哈赤的命令,以鳌拜的资历,丢在这只军中也就是个普通战士。 哪能发号施令? 可如今阿山兄弟战死,倒也给了鳌拜一个名正言顺掌权,掌握住努尔哈赤麾下这支近卫军的理由。 鳌拜可是知道皇太极的雄心壮志的,也就是因为知道,所以鳌拜才愿意将自己的心血,身家性命全部投注在皇太极的身上。 加上皇太极的个人魅力,也的确让鳌拜为之折服。 如今,掌握大军的机会落入了自己手中,如果不好好把握住的话,鳌拜自己都觉得自己对不住自己。 可是最大的问题是,自己能不能从曹文诏的手中逃离? 见识过天启帝麾下护龙卫的射击,鳌拜下意识的将曹文诏的枪法,也当成了护龙卫的档次。 毕竟建奴等级森严,卫士终究只是卫士,而将军,也终究是将军。 哪有什么卫士比将军更强的? “砰!” 又是一声脆响,鳌拜顿时感觉到了很明显的石子溅在了自己大腿上的痛感。 千钧一发! 险之又险! 这一枪,证明了曹文诏的射术! 鳌拜顿时头也不回,撒丫子狂奔了起来。 甚至一边跑,一遍还在扒拉着自己上身的盔甲甲胄。 毕竟这多重甲,着实是影响跑路。 第三百五十九章 天启帝的教导,制怒 看着鳌拜的身影没入了树林,曹文诏身形一晃,一阵阵的无力感,从他的大腿上传来。 鳌拜被吓跑了,对于曹文诏而言,这就是最大的利好消息。 自己终究还是轻敌了。 建奴就是建奴,哪能指望他们,在斗将之时光明正大? 更别提本就是生死之争,哪能讲希望寄托在一个从一开始就打着远距离射击的弓手会讲武德,不动阴招上? “得,还好这阿达海的手弩大概是打猎时用的,没有淬毒,要不然老曹我怕是要折在这里了!” “不过多少也是老子我命好,这一辈子干啥啥不行,射啥啥不中,居然一铳打爆了阿达海的弩箭和狗头!” “这定然,是陛下庇佑!陛下定是天神啊!” 曹文诏的射术可谓是烂得一塌糊涂,虽然自京师得天启帝赏赐之后,开始苦练起了铳法射术,但是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成效。 当发现曹变蛟有着驾驭天启铳长铳的能耐之后,曹文诏更是欣喜若狂。 可在今日,曹文诏却觉得自己有如神助一般,一铳开出,不仅仅击碎了阿达海的弩箭,更是击碎了阿达海的头颅。 曹文诏最初的目标,只不过是以伤换伤,以自己负伤做掉阿达海而已。 “得,这建奴都跑光了,也算是我老曹命大啊!哈哈哈哈!” 自言自语着,曹文诏看着空荡的周边, 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曹文诏一屁墩坐在了阿达海的尸体边上。 颤抖着手,从自己的怀里取出一小罐药粉洒在了自己大腿上的伤口后,曹文诏一把扯过阿达海的披风,将自己大腿勉强包扎起来。 拍了拍自己大腿之后,曹文诏又极为熟练的从阿达海的胸口摸出了阿达海带在身上的干肉,直接塞到嘴里咀嚼了起来。 大战之后,体能消耗巨大。 和建奴打过多次的曹文诏自然也没少干舔盒子摸尸的事。 当然知道对于建奴而言并不是太缺的肉食,放在了什么地方。 也不嫌脏,也不嫌有着一股子汗水的腥臊味,曹文诏吃的,还是挺开心。 行军作战这么多年了,曹文诏也不是没有受过这种伤,甚至就连生死线上,曹文诏都经历过很多次。 然而没有哪一次,让曹文诏打的这么开心,这么爽! 平日里小规模冲突,打的都是小兵杂兵,可是这一次,自己可是干掉了两条大鱼! 一个全副盔甲,手执狼牙棒的大汉,一个堪称武器库的家伙。 加上鳌拜隐隐约约受他们节制,这就说明这两人在追兵当中,地位绝对不低! 揉了揉自己的肚子,曹文诏将最后一口肉干吞入腹中。 撑着自己身边的御林军刀,曹文诏又摸了一次阿达海的尸。 这建了功劳,多少也需要找点能够为自己证明的东西才行。 杀小兵的功劳,曹文诏可以心甘情愿的不要,可是杀了建奴高层贵族的功勋,这是不容磨灭的。 摸了阿山兄弟的尸体,曹文诏也没放过阿山那匹倒地的战马。 毕竟自己现在大腿有伤,如果不去找匹马的话,自己得多久才能和大军汇合? 阿山那匹被阿山巨力摧残之下脱力的战马,就成了如今曹文诏最好的选择。 以一敌三,斩其二,惊其一。 虽然说不如三国演义当中三英战吕布那般精彩,可是就这短短的时间里所发生,也是凶险万分。 毕竟说到底,曹文诏所受到的限制,并不比鳌拜等人要小。 作为骑兵,曹文诏从一开始就没了足够冲锋的距离,而后更是被一主攻,一辅助,一远程的配合压制的没机会去发挥自己的群战能耐。 就是这短短时间内的爆发,已经让曹文诏为之透支。 毕竟爆发不是割草,而是身体和精神高度集中之下才能够做到的事情。 更别提真正的将帅交锋,哪能像是演义小说里一般,动辄打他几百回合的? 速杀,才是最常见的。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才是真正的斗将。 剧烈的喘了几口气,曹文诏翻身上了阿山的那匹战马,拍了拍战马的脑门,就驾着马朝着山林当中走去。 “害,还得是让变蛟那小子来!老子喵的明明是鳌拜那混球的脑袋,怎么就打他脚了?” “还特娘的没打中!” “不过有一说一,陛下给的这玩意,还是真好用,打起来比弩要快,这才让老曹我捡了一条命!” “以后啊,还是得好好给陛下卖命才行。” 缓缓地将天启铳收入了自己的腰间,曹文诏晃了晃手臂,拍了拍胯下的瘸腿马就进入了树林当中。 吃了肉,喝了酒,总算也有了一点精神。 尸体! 没走多远,曹文诏就在这树林当中发现了尸体! 不仅仅只有人的尸体,更有着战马的尸体! 而此时的这一片广袤森林当中,骑兵也就只有大明的骑军和建奴那稀少的将领了。 看甲胄,看面相,这地上死不瞑目之人,就是大明得骑兵! 昔日袍泽,甚至可能半个时辰前,还是一个跟自己有说有笑的大活人。 此时就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倒在了地上。 曹文诏只是稍稍扫了两眼,就在这具尸体上发现了超过五支箭矢,每一箭,都是自身后而来,穿透胸膛。 旁边的战马,和他的主人一样,同一个死法。 看着这一幕,曹文诏微微的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虽然杀人者人恒杀之,但是说到底,曹文诏是一个汉人,是一个大明将军,即便他能够在面对阿达海的时候,义正言辞说出他杀了阿山很正常。 可这也不能代表着曹文诏就能漠视自己袍泽兄弟的性命。 曹文诏之所以喜欢一人冲阵,经常只是带着小股队伍甚至是自己单人独骑就去和远超自己几倍的土匪叛军或者建奴对抗的原因,就是在于曹文诏不想见到自己袍泽战死在自己面前的画面。 手中大刀已然紧紧握住,但是这森林当中,却又没有什么厮杀之声。 反而是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寂静。 建奴,真的将这一次的追杀,当成了狩猎游戏么? 曹文诏怒火中烧。 但是甭管曹文诏多愤怒,在天启帝麾下听过无数次制怒二字的曹文诏也能勉强压住自己的怒意。 毕竟,人死不能复生,自己想要慰藉那些战死的兄弟最好的办法,就是多宰几个建奴! 老地方! 只要去到那里,就能有架打! 第三百六十章 狩猎之风 “嗡!” “嗡!” 箭矢撕破空气的声音,在这十三山的密林中炸响。 建奴是将这一战,当成了理所应当的狩猎啊! 黄得功心头闪过一个念头。 虽然说黄得功心里早就有了准备,战争哪能不死人。 可是黄得功更觉得,自己这一战如果不能带着兄弟们打出去,杀出一条血路,那么自己这个大家所认可的主帅,那就可以自刎谢罪了。 毕竟兄弟们,都是听着自己的号令,钻进的这十三山丛林当中。 若不是自己的命令,这一战,也不至于会出现这种情况,自己的兄弟们,没准还在山外已经被人们踩出的道路上和建奴厮杀。 “嗡!” 又是一根箭矢擦着自己的脖颈过去,黄得功捏紧了自己手中的大刀。 距离老地方,已经越来越近,只要到了那里,大军就有了回头一战的机会,只要到了那里,大军就有了一战之力。 骑兵在山林当中,的确受限严重,不仅仅是视野,更是机动性这一块。 少了大规模集团军的协同作战,骑着战马分散的如同散沙一般的军队,在这山林当中,也就只能沦为建奴的猎物。 说到底,这也是黄得功的无奈之举,如果不是这一支建奴属实强悍,在面对骑兵的贯穿之后,能够迅速组织好防御,同时做好合围的准备。 那么黄得功必然会选择折返过去再度厮杀,毕竟有着好几个猛人在这里,硬生生的厮杀出一条血路,也是未尝不可的。 但是比起建奴完成合围之后的十死无生之局,黄得功选择了入林之后化整为零再集中力量择有利地形反击。 虽说这也是死中求活的举动,但是至少在这样的局面之下,已经属于是最优解了。 握紧了手中的大刀,黄得功按捺住了心中的火苗。 “等等,再等等!” 黄得功等得了,可是曹变蛟那暴脾气此时可等不了了。 作为天启帝认证的神枪手,曹变蛟哪能就这么简单的放任建奴猎杀自己的兄弟。 从自己的战马上直接站起身,用手中双刀拨开了几根建奴射来的箭矢,曹变蛟两腿一蹬,就跳上了一旁一棵两人环抱的大树之上。 顺着树干,曹变蛟宛若灵活的猿猴一般,蹭蹭几下就爬上了这棵巨树。 “砰!” 天启帝御赐的天启铳,在这森林当中初次炸响。 打着旋儿的子弹飞出,轻而易举的就贯穿了两个迈着腿一边跑一边拉弓的建奴额头。 此时的森林当中,已然成为了一片狩猎者的狂欢盛宴。 建奴是狩猎者,同样的,曹变蛟也是狩猎者。 茂密的树木和丛林不仅仅只是减缓拖慢了大明骑兵们的机动性,拖缓了大明骑兵的进军速度。 但是也同样的,阻挡住了建奴们的视线。 像是曹变蛟一样,动辄就敢爬树登上高位掌握视野的建奴不是没有,可是面对曹变蛟的天启铳,他们即便是有着长弓,却也只是徒劳。 狙杀同样爬树的建奴,狙杀建奴中看起来甲胄花里胡哨的人,狙杀建奴中那些射的准的人! 曹变蛟两眼赤红,并且不断利用自己的灵活,在一棵棵巨树上腾挪,跟随着明军的动作而转移。 “砰!” 又一声清脆的枪声炸响,曹变蛟熟稔的朝着自己的后腰兜囊伸出了手去。 然而一摸,却摸了个空。 “淦!” “子弹用完了!” 随便嘟囔了一句,曹变蛟缓缓眺望了一下前方。 距离黄得功所说的老地方,已经很近了。 因为有他的保驾护航,所以跟着他冲过来的人马,算是损失的较少的。 “嘛,算了,我也尽力了,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啊!” “等到了老黄设定的战场,老子再好好的陪着这些建奴们玩玩罢了!” “他娘的!下次见到陛下,定要多申请点子弹才行!” 即便是依仗如今大明之国力,天启帝高额的悬赏,虽然说勉强让此时的大明生产出了相当于朱由校重生前那个世界一战初期的武器,但是子弹这玩意没有车床作业纯靠手工,却也是一大难点。 武器易得,子弹难求,更别提为了避免加工过程图纸的外泄,朱由校将这子弹这一块都是拿捏在自己手中,通过自己的亲信去加工。 所以即便是护龙卫,也算不上什么子弹无限量供应。 都是需要申请配额的。 而此时的曹变蛟,因为没了弹药选择了跟随大队去老地方汇合。 另一侧身为护龙卫凤字头老大的凤一此时却是贼开心,打猎的贼开心! 都是老猎人了,谁又会怕的谁来? 更别提凤一和陈柳秋身后的这些人马,本就大部分都是辽东的猎户出身。 端的是一个弓马娴熟。 “嗖!” 一根打着颤儿的箭矢擦着凤一脸颊而过,插在了凤一面前的巨树之上。 就在下一瞬,近乎同时三根部分先后的箭矢直接将那个射出这一箭的建奴射穿。 “凤兄,你这背上背着的天启铳可别是烧火棍!怎么也和咱们一起拉起这缴获的建奴长弓了?” 陈柳秋拍了拍凤一肩头打趣道。 当初的凤一多凶残?一杆天启铳指哪打哪,一手长刀更是如影随形滴水不漏,可是在这密林当中的接战中,凤一居然一马当先的干掉了一个建奴,夺过他的弓,就自己使了起来。 凤一眼带嫌弃,瞥了一眼陈柳秋道:“可拉倒,大曹将军留下殿后,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大曹将军大概率是跟建奴的将军杠上了,所以这些建奴才一窝蜂的往前冲,没个章法。” “我们的这些人马本身骑术就不如曹变蛟和黄得功他们的人马,落在了大军最后,既然射术娴熟,那么我们这些人,为啥不在这里,先阻截一下这些建奴?” “小黄将军的想法,洒家也能猜到个七八成,无非就是想着到了老地方仗着咱们之前砍出来的那块地儿,可以打一波反击。” “但是那一块空地确实太大了,人吃马嚼的,弄出来的地不仅仅是能让咱们摆明车马冲锋,也同样能让建奴做好组织,进行防御。” “反倒不如咱们先削弱一点建奴的人马,给他们来一下狠的!” “毕竟建奴把咱们当成了猎物,咱们,为什么不能把建奴当成猎物?” 话还没说完,凤一眼疾手快一把推开陈柳秋,手起箭出,又是一支箭矢,将一个刚刚拉开手中长弓的建奴射穿。 “你瞅瞅你瞅瞅,咱们如果光顾着跑路,那这些建奴,可就捅咱们屁股了!” 第三百六十一章 鳌拜的心思 烈烈风声作响,鳌拜身影在树林中腾挪闪躲。 翻越了一片片树木丛林的同时,鳌拜也看到了在这林中也同样分开的大金军人们。 表现的着实堪忧了一点。 入了森林之后,居然真的就把自己当成了猎人,当成了猎户,更是将这吃人的森林想成了自己的狩猎场! 地上趴着的尸体,不仅仅有明蛮子的,还有着很多女真人的! 看着地上的一具具尸体,鳌拜只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 阿山和阿达海这两兄弟已经战死了,那么在这一支人马当中,就属他鳌拜的官职最高,等级最高! 只要他能够将这些人马收拢起来,那么毫无疑问的他就能获得这整支队伍的指挥权。 等于说这些人马,都算是自己的人马! 只要自己带领他们将这山海寨推平,只要自己带着他们将这些明蛮子全部干掉,那么依努尔哈赤的脾气,这些人马就会全部被努尔哈赤划给自己! 成为自己的嫡系! 这样一来,对于之后四贝勒的大业,就有了一份基础。 毕竟鳌拜很清楚,四贝勒,他手底下的人马,说实话真不够看的。 特别是伴随着乌兰哈那一波策反,皇太极手底下原本就不多的嫡系人马,一口气损失了近半。 如果自己能够将大汗努尔哈赤的这些人马拐走,毫无疑问的,皇太极,自己的主子也就能够在大金掌握住更大的话语权。 这也就是说,如今的这森林当中尸横遍野,都是自己未来的部下!这让鳌拜如何不去心疼,不去心塞? “他娘的,难道这一仗少了阿山和阿达海,这帮人就不会打仗了么?” “分散成这样!” 默默的在心里骂了几句,鳌拜迈着腿继续哼哧哼哧的跑了起来。 虽然因为此前和曹文诏的交手浪费了一点时间,可是同样的,这浪费的时间,也成了此时鳌拜能够安全进入森林的理由。 没有人阻截鳌拜,就如同没人会想到,在这森林之外发生的斗将之中,居然会有人拔腿就跑一样。 “唏律律!” 耳畔响起了远方传来的战马哀鸣声,近处有着一具具来不及收殓的尸骸。 近了! 越发近了! 距离激烈战斗发生的地方,逐渐的近了。 鳌拜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 但是有意避开旁人,并且从尸骸上剥下了甲胄穿在身上的鳌拜却知道自己的目标到底是哪。 明人这么个移动法,很明显是有一个确切的位置。 只要自己能够找到明人所准备预设的位置,那么自己就能够在大军将危之时,跳出来拯救全军。 而且一个隐藏起来的主将,也有机会能够为大军创造一种凝固力。 明蛮子不是常说哀兵必胜么?这几千人里带头的阿山和阿达海都挂了,是不是只要自己将这个事实说出来,那么女真的战士,就会为自己那战死的主帅复仇? 越想,鳌拜就越激动。 阿达海和阿山战死,这可是一个能够将他自己塑造成悲剧英雄的机会啊! 力挽狂澜的悲剧英雄,如果还不能将自己的声望刷满,那鳌拜也就白瞎了在皇太极麾下学了这么久的经历了。 虽然说年岁尚小,但是作为本就早熟的女真人,还是在皇太极这种工于心计的人身边成长到如今。 鳌拜的心思,一点都不逊色于他的那些长辈们。 不然作为一个少年,那么懂得察言观色,足够羞煞旁人了。 和曹变蛟选择了同款的树枝高处转移,鳌拜的速度倒也没慢多少,很快,战场上的厮杀之声,就已然近在咫尺了。 咽了咽口水,鳌拜一手握刀,一手悄悄伸出拨开了面前的树丛。 下一瞬,鳌拜被面前的那一幕,给吓到了。 吓得浑身发颤,吓得脊柱生寒。 明人,是什么时候在这森林当中,砍伐出这么一片广场来的? 这么大一块地方,看着旁边被火焰焚烧过的痕迹,鳌拜心头猛然一跳。 三天之前,他们在赶路的时候,曾经看到了天空上那弥漫的黑色烟雾。 原本以为是山火,毕竟辽东的冬天不仅苦寒,还极为干燥。 特别在这个时候,兴许一个不好,几块石头砸了一下就能爆发出山火来。 更何况有着大路不走,谁闲得慌会跑去钻林子? 加上明军都是骑兵,所以鳌拜等人更没有网这个方向去想。 看到了山火自然选择绕道走,不去找死。 可现在一看,这哪是什么山火。 这就是明蛮子放的火! 更可怕的,是大军已经交战了。 明人的骑兵,列好了阵势,发起了整齐的冲锋! 而丧失了指挥官,各自为战的女真人,此时却也才勉强组成了防御。 不能让明人冲过来!至少不能以这种凌乱的阵势,被明人骑兵直接冲击! 一把拨开面前的树丛,鳌拜人未至声先到。 “全军列阵!明蛮子设了套!咱们不能各自为战了!做好御敌准备!非战不可的话,可以退回森林当中,借森林来阻挡明蛮子骑兵!” 鳌拜的怒吼,就如同指令一般,给了这些一盘散沙一般的女真人一个信念。 虽然说女真人从来都不怕自己的主帅被杀,即便是主帅身死,也不会影响他们的战斗力。 可这种情况的前提是主帅已经给出了明确指令,并且还有着其他的将校长官能够统帅的局面。 然而现在的情况却是两员参将和努尔哈赤亲自任命的主帅鳌拜全部被拦在了树林之外,原本以为的狂欢狩猎,也在战事进入到这一片被砍伐一空的森林时变成了修罗一般的战场。 看着那些赤红双眼杀气腾腾的明军,贸贸然从森林中冲出来的女真人此时却觉得肝胆欲裂。 原本在森林外的那一战,本就被明人打了个猝不及防。 即便他们是精锐,却也只能勉强阻拦。 直到鳌拜下令,放松防御,放明人入山林,他们的压力才陡然递减。 这么凶残的明人,他们作为努尔哈赤的亲卫,南征北战这么多年,硬仗也打了无数场,见到的可不多! 也就是昔日萨尔浒之战时和之后的辽沈支援战那会,才碰到过。 如今进无可进,退亦无可退。 还没了指挥,本就心生慌乱,被鳌拜这一嗓子喊下来,顿时一个个的就跟有了主心骨似的,在瞬息间,又成为了努尔哈赤麾下那支能征善战令行禁止的亲卫军! 第三百六十二章 啊对对对,曹文诏死了! 鳌拜的怒吼,黄得功自然也听得清清楚楚。 虽然说不知道为什么凤一和陈柳秋带着的那帮人马没有及时的抵达这老地方,但是同样的,建奴来的人马,也并不完善。 鳌拜既然过来了,那么就只说明一个事情,那就是斗将已经有了胜负。 很可能,曹文诏已经战死! 毕竟建奴当中留下的也不仅仅只有一个鳌拜,更是还有着建奴的两个大头领! 虽然说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但是说到底,那两个人从装束到武器,都显示出了他们和别人的不一样。 那两个人留下了,曹文诏将军以一敌三杀了俩个,足可当得上这辽东第一猛将之称了! 握了握自己的指节,黄得功手中大刀挥出,咆哮道:“为曹文诏将军报仇!杀光鞑虏!” 黄得功的咆哮声,在整个战场上响了起来。 鳌拜一听这话,顿时两眼都红了。 啥玩意就给曹文诏报仇?那货又没死! 可是肉眼可见的,在黄得功喊出那番话之后明军的那势不可挡的士气有了猛然一挫,鳌拜见猎心喜,没有出声提醒。 “这黄得功,真是年轻!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就叫!!” 鳌拜的欣喜倒也不是没有原因,骑兵冲锋最讲究势不可挡,最讲究一往无前! 曹文诏这个久负盛名的辽东第一猛将战死,毫无疑问的是一个极为打击士气的事情。 这士气一旦受挫,骑兵冲锋之势一挫,那可不就是给了大金机会,让大金去杀人么? 眉头高高挑起,鳌拜顿时心不慌了,手不颤了,他觉得自己,又醒了! “大金的儿郎们!随我杀敌!” 一声咆哮,鳌拜翻过几个建奴兵的身体,冲在了最前方。 一杆大刀端的是虎虎生威。 虽说也不知道这鳌拜,从哪捡到的武器,但是此时面对攻势明显有了顿挫的明人,鳌拜只觉得这是天赐良机! 两个硕大的字,在鳌拜的脑子里浮起。 “乱杀!” 然而鳌拜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却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鳌拜忘不掉在明军中当降卒,当俘虏那时候的痛苦,黄得功又何尝不是日日夜夜心心念念鳌拜逃离,导致大军提前转移的懊恼? 的确,鳌拜算得上一员猛将,可是黄得功却觉得自己也不惧他! 当初在杏山驿外边的一战,本就是僵持的局面! “喝啊!” 一杆大刀,猛然挥过。 看着这杆大刀身后的人影,鳌拜双目瞳孔一缩,厉喝道:“黄得功!曹蛮子已死于我手!你还不快快下马就擒?” 听到鳌拜的话,黄得功心中猛然一跳。 曹文诏,死了? 真的死了? 手中刀势,猛然一顿。 抓住这个机会,鳌拜双目圆瞪笑道:“当然死了!那曹蛮子死之前,还从他腰间掏了一把短铳出来!” “要不是他动手的快,那杆短铳,也将是老子的战利品!” 有一说一,鳌拜的确是飘了。 眼见自己说曹文诏死了,影响到了黄得功的攻势,让一个原本和自己平分秋色的人,此时被自己几下就打入下风,鳌拜当然飘了。 这一飘,还真就让鳌拜飘对了地方! 曹文诏有着天启帝御赐短铳,这件事情在整个军中知道的人,也不过双手之数! 曹文诏更是视那短铳为心头之肉,平日里都不曾拿出来把玩! 这鳌拜,居然大大咧咧的就将这事说了出来! 轻描淡写! 端的是轻描淡写! 想到出关之时,想到出城之日,想到曹文诏对自己的帮助,想到曹文诏在自己提出看法,提出打法之后对自己不遗余力的支持。 黄得功惨然一笑,整个人在马背上一晃,掉了下来。 看到这一幕,鳌拜只觉得自己的嘴都要咧到耳根上了! 这黄得功,可是一个棘手的对手,他不攻自败,都从马上掉下来了,这一仗,已经赢了大半了啊! 可是鳌拜却浑然没有发现,那坠马之后爬起身的黄得功,双目赤红,牙间染血,宛若恶鬼一般的朝着他冲了过来。 “杀了……杀了鳌拜!” 听着黄得功口中呢喃,鳌拜笑意更甚,手中大刀更是一刀接着一刀,绵密至极! “铛!” 又是一声脆响,黄得功的大刀和鳌拜的大刀狠狠的砍在了一起。 心神大乱的黄得功在角力之时,当然不会是鳌拜的对手。 被鳌拜生生以怪力压制,一推就推了出去。 也许是三国演义的影响太大,在黄得功和鳌拜鏖战之时,甚至鳌拜身边的女真人都没有上前搅局,反而是让鳌拜和黄得功单挑! 或许在他们看来,鳌拜斩黄得功于马下,就是时间问题了。 谁都能看得出来,黄得功是明人的主帅。 在斗将之时,黄得功这个主将被鳌拜斩杀的话,这些本就因为曹文诏战死的消息而慌神的明军士气将会一溃千里! 然而鳌拜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就在他准备乘胜追击,击杀黄得功的这一刹,黄得功如同大彻大悟了一般,奋力嘶吼道: “全军以本将为目标!冲锋!鳌拜小贼是害死曹将军的罪魁祸首!若是今日我等要战死沙场,那也要拉着鳌拜小贼,为曹将军报仇!” “杀!” 伴随着如同龙吟虎啸的杀字。 席卷而来的,是宛若九天云卷的杀气。 黄得功的咆哮过后,明军似乎都找到了发泄怨念,发泄哀愁的突破口。 “踏!” “踏!” “踏!” 明军当中猛然出现了一阵如同雷霆一般的马蹄声。 就如同鼓点一般,绵密细致,确也同样如鼓点一般,摧人心魄! 鳌拜面露惶恐,他根本不明白为何方才还在自己的紧锣密鼓猛攻之下没有还手之力的黄得功为何突然爆发。 他也同样想不明白,为什么在步兵步步紧逼之下,已然没了什么腾挪辗转余地的明军骑兵,会突然暴起,朝着自己冲锋而来。 但是鳌拜知道,如果自己无法抵抗住这一波来自明军的狂怒的话,自己会死! “啊!!!” 一声怪叫,摄人心神。 随着怪叫而来的,是鳌拜状若疯魔一般的一刀横斩。 这一斩来的急,来的疯。 黄得功以为鳌拜也是打算和自己一样,破釜沉舟不留一点余地,轰轰烈烈打一场。 看着鳌拜的怪叫,黄得功也不弱分毫的朝着鳌拜发出了一声咆哮。 但是既然有了目标,黄得功也不打算直接就这么和鳌拜硬抗,这一刀鳌拜既然想着是破釜沉舟,那么自己反倒可以让一步,拉开一点距离。 调整一下自己的状态和心态,然后再逼入进去! “吼!” 听到这一声咆哮,看着黄得功果然如自己猜想的一般往后退了几步,躲避自己的大刀。 鳌拜抖擞精神,又是一刀斩出,以单手握持大刀刀柄尾部,极大的延长了大刀攻击范围。 这一招,是鳌拜在曹文诏那里学的! 鳌拜伴随自己的怪叫,猛然挥出手中大刀,大刀在鳌拜的身前划出一道雪亮的匹练,随着这一刀,鳌拜逼退了黄得功,猛然向后一跃,跳到了几个建奴士兵的身边。 “愣着干嘛!杀!给我杀!” 第三百六十三章 鳌跑跑,没得跑 武艺现在鳌拜还没有达到他的巅峰期,可是卖起队友来,鳌拜却是一点不手软。 眼见鳌拜玩的这一出,黄得功双眼一瞪,怒吼道:“无耻!” 将自己的袍泽兄弟丢出来挡刀,鳌拜这简直是玷污了兄弟袍泽这四个字! 而且看鳌拜的动作,这家伙没准是打算开溜,打算逃! 说到底,鳌拜给黄得功留下的印象,就是一个滑不溜秋一有机会就会跑掉的男人。 看着这一幕,黄得功厉喝道:“着四重甲,看着像个怪物的,是鳌拜!杀!” 听到这一声怒吼,鳌拜两眼猛然一缩。 这句话听起来,怎着有点耳熟? 四重盔甲,已经让鳌拜臃肿的像个怪物了,但是每当鳌拜想到天启铳那动辄穿甲的子弹,鳌拜就忍不住想要往身上多加一重防护。 加到现在,鳌拜除了自己的棉甲外,又披上了整整四重盔甲。 天知道鳌拜到底摸了多少尸,才凑出来如今这一身装备来。 来不及多想,鳌拜下意识的一边跑,一边脱起身上的盔甲来。 也就多亏了建奴当中等级森严残酷,鳌拜发了命令,那些一腔热血的八旗子弟就嗷嗷喊着号子往前填。 要不然按照鳌拜这个丢盔弃甲的逃法,还真就会被他的袍泽们架回去。 “战略转移!老子这是战略转移!你们他娘的没看到么?明蛮子指名道姓要杀老子!” “我活着,咱们才有和明蛮子一较高下的资本,老子死了,你们跟个屁打去!” 鳌拜低声咆哮着,让无数他的同袍组成了血肉之墙。 可是即便如此,鳌拜终究也还是那个鳌拜,将事情做的密不透风。 没多久,鳌拜就冲到了队伍后方,随便跨坐上了一匹战马,将身上的几件甲胄解下。 弯弓,搭箭,一气呵成。 看着黄得功的方向,鳌拜一撒手,一支羽箭打着旋儿飞射了出去。 “着!” 就跟皇太极一样,同样的口癖,轻轻一句着,鳌拜就撒下弓,继续逃窜了起来。 鳌拜并不指望这一箭可以射死黄得功,他之所以发出这一箭,也就是提醒黄得功自己的位置。 如今已经身处大军后方,鳌拜顿时就支棱起来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鳌拜就是被明军欺负惨了,所以在看到了黄得功爆发的那一刻,立马就选择了拍屁股走人。 鳌拜勇则勇矣,但是不是什么没脑子的人。 亲眼目睹了曹文诏爆发砍死了阿山和阿达海,当了逃兵的鳌拜又哪愿意将自己的小命压在黄得功不一定会爆发上边? 先保存自己,再图谋后事。 这可是皇太极一贯以来对他鳌拜的教导,这么多年来,鳌拜可是一直都没敢忘! 到了后方,鳌拜发挥了他此时作为建奴军中地位最高之人的作用。 随着鳌拜一声声的发号施令,建奴的阵势瞬间就变了好起来了。 一杆杆大枪被有条不紊的树立起来,随便砍几颗木头往地上一丢,就能组成一道防线。 看着这一幕,黄得功心急如焚。 “不行,不能用兄弟们的命去填这个坑!” 虽然一开始的时候,建奴着实是吃了大亏,猝不及防之下还没来得及组织,就被杀了个丢盔弃甲。 毕竟也没人能料到,这好端端的森林之中,居然被火烧出来了一大块空地,足够让骑兵发起冲锋的空地。 可同样的,因为山林之中地形的阻碍,拖延,导致本就占有骑兵优势的明军和靠着两条腿跑的金兵几乎是一前一后到的位。 黄得功也就组织起来了第一轮的冲锋。 加上曹变蛟部和凤一他们大部分都没抵达,这一仗,等于是黄得功拿着自己的兄弟,京师兵的命在打。 已经多久没有正式经历过战火的京师兵,在这一战中,也着实打出了自己的威风。 在高官厚禄以及荣誉的激励下,他们以少于建奴的兵力硬生生的扛着建奴最精锐的那一拨人,打了个有来有往。 然而黄得功终究还是爱惜自己部下性命的。 如今建奴已经组织起来有效防御了,还想着冲破过去,已然成了奢望。 鳌拜固然可恶,可是鳌拜却也有那么几分本事,至少排兵布阵,鳌拜并不是很差。 加上努尔哈赤亲卫的精锐程度加持之下,黄得功不觉得自己还有机会能够为曹文诏报仇。 “喝啊!” 一招举火烧天,砍翻了面前一个建奴之后,黄得功勒住刚抢来的战马,长吸一口气道:“兄弟们,今日之耻,已然难以消磨了!” “曹将军的血仇,我们定然要报!” “然而现下里咱们还能保持有生力量,建奴也暂时没法阻止追兵,咱们扌育……” 一个撤字,还没说完,一声宛若猿啸的长啸和无数战马马蹄炸响的声音,猛然响起。 “呜~!” 听着这个声音,黄得功两眼一亮。 曹变蛟来的,可真是时候! 听曹变蛟的叫声,曹变蛟此时在建奴的右后方! 顿时黄得功沉下声来,厉啸道:“小曹将军!从建奴左后方,冲锋!” “为大曹将军报仇,就在今日!” 建奴固然已经有了提防,做了防御手段,可是说到底,建奴也只是在正面做好了防御措施! 黄得功的一声厉啸,却是动了几分小心思。 明明曹变蛟部来的方向是右边,可是黄得功却偏偏说了一句左边。 虽说用的是汉话,可是建奴当中能听懂汉话的人,却也不少。 曹变蛟这一来,直接扫去了黄得功胸口的阴霾。 说到底,在眼见事不可为之后,黄得功是有过一番心理斗争,才下定的决心撤退。 曹文诏这个温和的长辈之死,成了黄得功心头的倒刺。 可当曹变蛟出现之后,事情,也就有了转机。 建奴固然是狡诈凶残,可是建奴也是血肉之躯! 穿着那般厚重的盔甲奔袭跋涉,又大战一场,建奴也会累! 曹变蛟的生力军,就有了将这战局,将这败局逆转的能力! 然而从树林中带着自己的人马冲将出来的曹变蛟却是高呼道:“黄得功,你他娘的说什么呢?” “我叔叔,怎么可能战死?!” 虽然相距甚远,可是曹变蛟阴鸷的咆哮中那一份怒意,却实实在在的传到了黄得功的耳中。 鳌拜也是个懂汉话的,一听曹变蛟的话,当即又想到了自己攻心的那一出,高声叫嚷道:“啊对对对!曹文诏死于鳌拜手中!怎的?” 第三百六十三章 不像王八,像乌龟 鳌拜是一点都不担心自己后路被抄,毕竟屁股就贴着这树林,明军哪怕是冲锋,也冲不起来。 甭管这防御做的好或者坏,这做了总归好过没做,只需要调转身形,就足够防御来自左后方的敌人! 挥了挥手,几句女真语嘟囔传下,鳌拜兴致勃勃的骑在马上,眺望着那些正从树林中前赴后继冲出来的明军。 曹变蛟身后的骑兵,多是辽东骑兵,和建奴之间也多有交战往来。 看着建奴端起了盾,做好了防御,做好了徐徐推进的准备。 曹变蛟低声咆哮道:“火器队!上!” 十余骑手中端着三眼铳的骑兵率先冲出,虽说三眼铳这玩意大小毛病一挪,可是毕竟用的顺手,而且威力也挺足。 更主要的,是三眼铳发完铳之后,就可以当做马战用的武器来使唤。 端的是犀利异常。 作为刀头舔血的辽东骑兵,在听闻了曹文诏战死的噩耗之时,他们和曹变蛟的想法,是一样的。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曹大将军天下无敌! 可建奴这么说,作为自己人的黄得功也这么说,而且黄得功话语当中尽是悲凉。 这就让他们,不得不信。 比起黄得功和曹文诏接触的时日而言,他们这些辽东骑兵,才是和黄得功并肩作战最久的那一些人。 悲从心生,怒从心起! 看着前方骑在马上,夸耀着自己杀了曹文诏的鳌拜,曹变蛟在冲锋的过程当中,就已然咬碎了一口银牙。 曹变蛟恨,他恨自己,为什么在山林中时将天启铳的弹药打光了! 如果还有子弹,这鳌拜,哪能这么嚣张? 越想,曹变蛟心头的愧疚就愈发浓郁。 因为那杀了曹文诏的鳌拜,自己曾经是有机会杀掉他的! 如果自己当初杀了鳌拜,自己的叔叔,从小将自己带大,教自己武艺,教自己做人,教自己为人处世,教自己兵法的叔叔。 没准就不会死了! 曹变蛟心头凄凉,手中双刀,却不留一丝情面。 就在建奴那刚做好的防御线被曹变蛟派去的火器队冲开口子的那一刹,曹变蛟挥舞双刀,已然冲入了建奴人群当中。 如同舞者,又如同疯魔,曹变蛟手中双刀精准而优雅的,命中了一个又一个建奴的脖颈和关节。 虽说套着多重重甲,可是曹变蛟自少年时就和建奴打仗,早已知道了建奴多重重甲的薄弱之处到底在哪。 一条,又一条性命,在曹变蛟的手中凋零。 就如同鳌拜觉得他对明军的优势在于曹变蛟部没冲锋的机会一般,曹变蛟他们所在的位置冲出来,也同样没给金兵足够的距离让他们弯弓搭箭。 只能陷入近战肉搏。 不过在鳌拜想来,骑兵落入了重步兵的围攻当中,是成不了什么气候的。 从一篇篇文章,一个个故事当中,鳌拜知道了大明那追着蒙古人打的铁器,是如何一步步被大金废掉的。 所以鳌拜还真不担心明军从后边冲进来。 虽说大金的战士,长途跋涉追袭大战一样不少,可是你们明蛮子,不也一样? 可鳌拜万万没想到的,却是在曹变蛟天启铳的阻截之下,曹变蛟身后的这些明军,算得上是三股人马中,受到骚扰最小的一支人马。 “杀!” 曹变蛟如同刀锋上的舞者一般,挥舞着自己手中的双刀,一步步的朝着鳌拜逼近。 看着曹变蛟脸上扭曲的样子,鳌拜却还有心思调侃。 “曹变蛟,老子认识你,你就是曹文诏那个死鬼的侄子,是也不是?” “当初在杏山驿那一战,老子承蒙你和黄得功的照顾了,不过现在,你是笼中鸟,掌中雀,你插翅也难飞!” 成建制的建奴凶威,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鳌拜根本无需别的命令,这隶属于努尔哈赤的精锐,就会前赴后继的涌上去,用自己的性命,给明军填平。 曹变蛟纵使再能打,他又能杀的了几个? 又能杀得掉多少? 鳌拜表示,根本就不虚! 甚至在此时,鳌拜还寻思着,等曹变蛟打得精疲力尽了,他就上去收了曹变蛟的人头。 “鳌拜,你他娘的看不起谁呢?” “本将能赢你第一次,就能赢你第二次!这一次,本将绝不放过你!” 就在鳌拜调侃曹变蛟之时,黄得功部也动了。 马蹄声如雷鸣,似地震一般,浩浩荡荡的再次冲了过来。 这也是黄得功的无奈之举。 毕竟京营荒废太久,大部分的战法,都已经疏于训练,所以黄得功在训练这些京营兵的时候,就教了最简单的一招。 冲锋! 如果一次不够,那就两次,三次,直到完全胜利。 所以一旦黄得功带领的京师兵被束缚住了,那么京师兵就很容易陷入苦战。 可是在此时,鳌拜的大部分精神被曹变蛟牵制的时候,黄得功就悄悄的又带着人马到了合适冲锋的距离。 新的一轮冲锋就像狂风暴雨一般,再一次冲在了鳌拜所组成的铜墙铁壁之上。 不过这一波,被前后夹击的鳌拜,可就有那么一点不好受了。 “死死死死!都给爷死!” 鳌拜怒吼着,亲自冲到了自己组织的防御线最前方,用自己的身体,顶了上去。 明军的这一轮冲锋,力道明显远不如之前。 鳌拜看得出来,黄得功他们此时,也就是凭借着一股心气,在这死扛。 一旦黄得功他们的心气泄了,那么这一战花落谁家,也就有定数了。 可自古以来,打持久战,大金怕过谁来? 鳌拜有这样的自信,大金天下无敌,打持久战,比耐力,也是天下无敌! “砰!” 骤然间,一具尸体从鳌拜的身边倒飞而过。 那具尸体额头上的血洞,是鳌拜很多天的噩梦。 看着这个血洞,鳌拜眼角抽搐了起来。 黄得功,曹变蛟,就这两人加上一个曹文诏? 应该不会! 想着在树林中看到的无数尸体,那些额头上带着血洞的尸体。 鳌拜陡然一惊。 该不会天启帝那个小皇帝,把护龙卫派过来了? 他身边就不需要护卫的吗? 鳌拜慌了,鳌拜想打退堂鼓了。 这哪知道,是从何而来的天启铳啊!? 不能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下意识的,鳌拜就想到了当初皇太极面对天启铳时的反应。 从心而已,哪能说是怕了? 下意识的,鳌拜就举了几个盾,挡住了自己的头颅。 不像鳌,倒像是只乌龟一般。 第三百六十五章 崩塌和成长 鳌拜终究还是被吓破了胆,面对明军的招数,鳌拜已经不打算冒头了。 可是这天启铳,到底是谁人打的? 很快,鳌拜就知道了是谁打的黑枪。 “哟哟哟!这就打起来了,洒家,是不是来晚了一点?” 明军将领当中,最喜欢自称洒家的,只有那个护龙卫凤字头的疯子队率! 明明看起来俊秀儒雅,有着文人风范,却偏生打起来状若疯魔,动辄一个人冲十几个人,能使一手好弓,更有着天启铳! 而凤一作为护龙卫一个队伍的队率,他来了,那么是不是其他的人,也来了? 护龙卫虽然说人数少,但是鳌拜深知护龙卫的可怕之处到底是什么地方。 人少又怎么了? 人少,护龙卫照样可以按着百人队暴揍! 如果拉开了距离,护龙卫甚至比草原上的那些蒙古弓骑兵更加难缠! 听着凤一的话,黄得功面上喜色更浓几分。 本身在之前的两面夹击之下,建奴虽然一开始陷入了颓势,但是伴随着一个又一个建奴用命去拖延消耗,曹变蛟部的突围,也变得艰难了起来。 场上的局势,是有所逆转的。 而凤一带着的虽然说是一帮组建不久的猎户兵以及一帮刚复员的前大明军人,可是他们的战力,却也足够成为一支这一战的生力军。 “凤将军!你来的正好!” “帮我杀了鳌拜,以后不论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让我抓狗,我绝不撵鸡!” 曹变蛟声嘶力竭的怒吼声猛然响起。 听到曹变蛟的声音,凤一吊儿郎当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了起来,曹变蛟是何等的刺头,就连天启帝都不服的一个人,居然说出了这样的话来。 这一战,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直在后方阻截建奴,凤一来的晚,还的确不知道鳌拜之前到底有多张狂,又是如何去刺激黄得功和曹变蛟的。 可是当曹变蛟主动服软,甚至都可以说算得上是直接放弃自己尊严的恳求说出来之后。 凤一就知道,事情大发了! 很可能,是曹文诏出事了! 曹文诏单人独骑留下殿后,本身就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情,也就是在曹文诏的再三强调和曹文诏之前的彪悍战绩之下,众人才勉为其难接受。 可如今的局面,是曹文诏出事了? 凤一清楚的很,如果曹文诏出事了的话。 那么为曹文诏报仇的这件事情,就已然成为了如今辽东他们这一支人马的首要任务。 天启帝有多看重曹文诏? 从天启帝对曹文诏的看重,就足够说明很多事情。 那可是带着天启帝期望的男人,就这般折在了试炼的路上? 想到了这里,凤一嘴角一扯,看着身边的陈柳秋低声道:“陈将军,你率领兄弟们和建奴周旋,事情大发了,我需要去寻找一个制高点!” 陈柳秋也是一个聪明人,一听凤一的话,当即就明白了面前的局面到底是怎样。 看了看前方组成了龟缩阵型的建奴,陈柳秋点了点头道:“建奴防御颇强,我们的军备不足以去和他们硬碰硬,我率领兄弟们,以解救小曹将军和黄得功为第一要务。” “凤兄,你且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做好了,就够了!” “这一战咱们可以输,但是曹文诏将军的血仇,必须报!” 凤一嘴角一咧,整个人迅速的翻身下马,爬上了一棵巨树。 虽然说这棵树,距离战场还有一定距离,可是若真的进了战场那一片空地的话,凤一可就没机会发挥他的枪法,更无法发挥护龙卫作战,精准狙杀敌军指挥官的基础素养! 这棵树,刚好! 既可以隐蔽自己的身影,又能够让自己好好地寻找目标。 扣动了一下自己的指节,凤一双眼中闪过一道凌厉。 想要精准狙杀,就要有一个足够鲜明的特征。 鳌拜身上,还真就有! 当初鳌拜那厮投降,在大明军中的时候,为了让大明将士对他放松警惕,主动效仿乌兰哈,将自己的头发眉毛胡子全部刮掉。 这就是鳌拜的特征。 自己眼下居高临下,视野充分。 但是瞅了一眼战场上打作一团的人影,凤一吐了一口唾沫。 他娘的,人人都戴着头盔穿着好几重盔甲,长得几乎都能说上一句一摸一样了!这他娘咋分辨特征? 而且凤一还很清楚,自己能不开铳,尽量就不能开铳。 因为自己一旦开铳了,鳌拜肯定就会开始提防。 和旁人不一样,有过大明交换生经历的鳌拜可是很清楚明军中的武器配置到底如何。 也就是因为懂,所以鳌拜才更怕! 躲起来的鳌拜,想要揪出来,可就麻烦了。 就在凤一寻找鳌拜之时,下方的战况已经逐渐转入了白热化当中。 陈柳秋所率领的猎户军和前明军,虽然说有着一腔热血,但是在训练的差距之下,面对鳌拜麾下的女真精锐,还是差了一点。 即便目标只是为了救援那些被建奴团团围住的明军袍泽,都有些力不从心。 建奴的这个乌龟壳,是真的硬! 黄得功两眼怒瞪,他何尝看不出来,这些建奴就是想打一场持久战! 虽然说他们身着重甲,行动笨拙。 但是同样的,战马的耐力,也不够看啊! 大明骑兵如今还能占据一点的上风,没有被建奴直接碾碎的主要原因就是有着战马为大明骑军分散伤害,而且供给了大明骑兵一个居高临下的身位,让大明骑兵可以有效的攻击建奴相对脆弱的上半截。 “当!” 黄得功手中的大刀,在斩向一个建奴脑袋的时候,伴随着一声巨响,整杆刀从中折断。 看着这一幕,黄得功长吸一口气。 自己的初次出征,难道真就要输了么? 就要败北在这了? 黄得功自认为,自己的计划并没有出太大的问题和纰漏,而且从一开始的那一轮冲锋,的确将建奴打入了颓势,的确给了建奴重重一拳。 可为什么现在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明明不论是曹变蛟还是凤一他们都已经带着人马过来了。 有了一定的人数压制,却还是和建奴打了个僵持之局。 建奴固然难受,可是大明,更加难受! 旋即,黄得功自嘲一笑。 自己还是过于年轻,虽然说自己的计划的确十分周全,可是自己却低估了建奴的能耐。 这好歹也是努尔哈赤的亲卫军,号称百夫长才能当小兵的那支亲卫军。 也许在树林当中的时候,如同一盘散沙一般的这些建奴,给黄得功留下的印象是极为不堪,极为散乱的。 可当这些建奴有了指挥,有了主心骨之后,他们就摇身一变成了那支精锐。 足够让人改观的精锐。 悍不畏死的以血肉之躯去硬扛明军骑兵的冲锋,给予自己袍泽一个去制作临时防御骑兵的防御装备的时机。 悍不畏死的前赴后继,以血肉之躯去抵挡曹变蛟的冲锋,让曹变蛟满含怒气的决死冲锋,中道崩阻根本杀不进来。 怆然一笑,黄得功猛然反应了过来。 为何陛下总将苍鹰搏兔全力以赴这些字挂在嘴边。 自己还是因为树林当中,建奴的操作太过迷惑,从而犯了赵括的毛病。 纸上谈兵,没有及时的发现建奴的真面目,却做下了错误的决定。 换做是寻常的建奴士兵,在三面被围的局面下,哪能做到立马就做出应对措施,并且开始反制? 是输了吗? 我没有输! 黄得功两眼一厉,将手中的半截刀杆丢到了地上。 拔出了腰间的佩剑,黄得功声嘶力竭的发出了一声咆哮。 这一战,依旧有着破局的机会! 只要能够将被建奴分割开的曹文诏部解救出来,再加上策应的凤一陈柳秋部,这一战,也并不是完全没法打! 势均力敌的战斗,就如同狭路相逢一般。 勇者,才能胜利! “兄弟们!跟着本将!解救袍泽!冲!” 虽然说自己的佩剑并不像之前的大刀一般那么好使,可是黄得功已经别无选择了。 哪怕是地面上这这那那的都丢满了无主的武器,可是黄得功也没有时间弯腰下马去拾取。 战况,越发危急。 黄得功部,艰难向前。 “砰!” 一道清脆的响声猛然炸响。 一个建奴的身影猛然一晃,旋即倒了下去。 而这一声铳响,拨动的不仅仅是黄得功的心弦,更是鳌拜的心弦! 本身伴随着凤一宛若彰显昭示自己大驾光临这战场的那第一铳,就让鳌拜被吓得不轻,挑了好几个看着比较结实的盾牌给自己挡了起来。 这沉寂这么久之后,猛然炸响的第二铳,则是让鳌拜彻底慌了神。 因为这一铳,杀人了! 杀的,还是自己面前,形成了防御正在抵抗明军的金兵! 黄白红之物,透过盾牌的空隙,撒了鳌拜满脸。 下意识的,鳌拜发出一声惊呼,双手举着大盾狂奔了起来。 而鳌拜这一跑,顿时整个金兵的阵势,就开始了哄乱。 要知道,方才鳌拜挺身主动顶在最前方的时候,对军心对士气的鼓舞有多厉害,鳌拜现在撒腿就跑的这幅样子,对军心的打击,就有多大! 虽然说直到凤一开了第二铳,鳌拜才转想法为实践,开溜。 但是在这之前,鳌拜却都是亲身和寻常的步兵一般,顶在最前,和他们一同顶着明军的冲锋! 如今鳌拜一跑,顿时整个阵型,就乱了起来。 重要位置的人跑了,这谁又能填充进去? 两军相持不下的局面,伴随鳌拜这一跑,顿时崩塌。 第三百六十六章 归来的曹文诏 鳌拜终究还是年轻,在皇太极的教育下,鳌拜已然是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了。 虽然说在鳌拜看来,皇太极比自己更重要,可那也是建立在自幼以来面对皇太极的调教下所形成三观的基础上。 所以在眼见着自己不跑就得死翘翘的这个情况,鳌拜也懒得管什么别人袍泽啥的能不能活了。 汉人有句老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自己活下来了,还愁以后没兵马么? 就像之前可以将阿山和阿达海战死之后,鳌拜一路跑过来却高喊自己斩杀了曹文诏一样。 黑白颠倒,对于鳌拜而言根本没什么心理压力。 俗话说得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更别提鳌拜此前还干过直接把自己袍泽往前推,从而拉开和黄得功距离的事儿! 少年人,容易膨胀,也容易退缩。 鳌拜的年龄摆在这,就足够让鳌拜干出来不少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黄得功此时,早就已经将自己的注意力提到了最高,看着建奴阵型大乱,顿时勒马咆哮了起来。 “兄弟们跟我冲!举双盾跑路的是鳌拜!杀!” 顺着鳌拜这一退所让出来的缺口,明军浩浩荡荡如同洪水一般,从这决堤之口冲了进去。 厚实的甲胄,在这一刻,成了索命的恶鬼。 背着这种重甲,已经跑了一天没有休息了,哪怕是铁打的汉子,此时距离变成一滩铁水也就剩了那么临门一脚。 鳌拜的这一退,就成了那临门一脚。 一听到黄得功的这一嗓子,鳌拜二话不说一把丢掉了自己右手的盾牌,从自己身边一个和自己一样溃逃中的金兵手中抢过一把长矛,卖力的跑了以来。 甚至于抢了别人武器之后,鳌拜还顺手把那个金兵推到了地上,用于阻截黄得功部骑兵的追击。 然而偏生鳌拜的这一连串动作,却又被对面正在鏖战的曹变蛟看了个清清楚楚。 “一手盾一手矛,在地上跑的是鳌拜!兄弟们!跟我杀出一条血路,为我叔叔报仇!” 曹变蛟一开始都要心如死灰了! 感受着自己体力的剧烈消耗,看着离鳌拜不过百步,却没有能力迈过这一到天堑。 可是鳌拜好死不死的,自乱阵脚,给了黄得功突击的机会不说,也同样给了曹变蛟一个机会。 原本只需要按部就班绞杀下去就足以胜利的金兵,在这一刹那由于主将的心志不坚彻底落入了下风当中。 兵败如山倒! 有了第一个丢下武器掉头就跑的,就自然有第二个。 即便这些金兵,是努尔哈赤的亲卫,愿意为了努尔哈赤奋战到死。 可是他们也是人! 鳌拜,也不是努尔哈赤! 换做努尔哈赤,在两军大战最艰难的时候,努尔哈赤只会是哪里危险就在哪,甚至会主动为兄弟们找活路,求生存。 决不会和鳌拜一样,不仅不为了兄弟们着想,更是视兄弟们为弃履,直接往明人的马蹄下推! 说到底,明人都是骑兵,在森林中不好行动,就是一个个的活靶子。 而大金的战士则不一样,入了森林,就相当于入了主场。 只需要将自己身上的盔甲脱掉,那么就是一个个灵活的猎人。 入林则有一线生机,不如则必然是死路一条。 在这些金兵们的心中自然是有着一杆秤的。 “那些明人的眼神,可都是能吃人了!留下来的话,他们有一百种方法,让自己生不如死。 就如同自己对那些被掳走的明人一般! 更何况,是鳌拜先跑的!哪怕到了大汗面前,自己也有话说!” 这一段念头,成了在场金兵们的共同想法。 毕竟这大好局面,就是被鳌拜一手葬送的! 建奴跑的带劲,黄得功等双眼赤红的明军,追的就更带劲了。 原本即将要精疲力尽的曹变蛟不知道从哪又升起了一股力气,双手再度卷起一蓬蓬血花。 妖冶的鲜血之花,又一次在人群当中绽放。 曹变蛟以个人为箭头,带着自己那一帮从山海关带出来的骄兵悍将,嗷嗷呼喊着,朝着一手执枪,一手举盾,不断碰撞着自己袍泽的鳌拜冲了过去。 “怎么还在追我?” 鳌拜心念一闪,脑子中猛然又想起了曹变蛟的那一嗓子。 好家伙,合着我一手枪一手盾,在地上跑着这也是一种识别我的方法? 举目四望,鳌拜还真就惊讶的发现,除了自己之外,整个大金的军队里,就没人还是一手枪一手盾了。 大部分都是一手盾一手刀! 毕竟长枪这玩意,比刀沉多了! 看着这一幕,鳌拜肺都气炸,明明大家都是在跑路逃命,你们凭什么,就能干出来这种孤立我的事情来! 想到这,鳌拜顿时觉得自己对这些金兵还是太好了。 看着身边一个骑着战马的同袍,鳌拜恶向胆边生,纵身一跃,就跳到了那个金兵的背后,旋即双手一扭,就直接扭断了那人的脖子。 随着这人的尸体瘫软倒地,被随之而来的明军骑兵踏成肉泥。 坐在马上的鳌拜,稍稍喘过气来。 “我这算不算是和曹孟德一样?被杀的割须弃袍?” 鳌拜心里自嘲道。 可是下一瞬,鳌拜却猛然想起来,这曹操创下的魏国,在三国当中,可是准赢家!司马家都是建立在曹魏的基础上才篡的国! 这么一想,鳌拜瞬间觉得自己的心态好起来了。 割须弃袍,也不丢人! 总有卷土重来日! 心中稍稍自我安慰一下之后,鳌拜沉着冷静下来,策马就朝着越来越近的森林冲了过去。 “鳌拜骑在马上!没有武器!” 就像是做梦一样,鳌拜从来没想到过自己,还能有这么个待遇。 不论自己换成什么装束,总是会有人提醒,从而自己被阻击。 伴随着陈柳秋一声大喝,站在树上的凤一两眼猛的眯起。 和陈柳秋认识这么久了,凤一当然知道陈柳秋是个什么性子。 这句话很明显的,就是来自于陈柳秋对自己的提醒。 掌握住了鳌拜的位置,那么等待鳌拜的,自然就会使死路一条! 凤一耸了耸肩膀,看着那手中没有武器,策马狂奔即将入林的身影。 端起了自己手中的天启铳,凤一呢喃道:“曹蛮子,看洒家给你报仇,你泉下有知,也可死而瞑目了!” “这鳌拜兴许是以为他是曹孟德了,能够绝地求生,死中求活。” “马超打得曹操割须弃袍又如何,最终还不是病死异乡。” “鳌拜这货,肯定会去这么想。” 沉下心,屏住呼吸,作为护龙卫中枪法靠后的队率,凤一此时将自己的心态,调整到了最佳状态。 看着那骑在马上不住颠簸的鳌拜,凤一缓缓扣动了扳机。 “砰!” 子弹打着旋儿,朝着鳌拜飞去。 “嘣!” 一声弓弦炸响之声,在鳌拜的近前方响起。 “鳌拜,听说你一直在说,你把我杀了,是不是啊?” 伴随着曹文诏清朗的嗓音,鳌拜眼中闪过了一抹不敢置信之色。 这曹文诏,明明身负重伤,他是什么时候,来的这里? 他又是什么时候,换上的金军盔甲? 还来不及发出疑问,一颗自后而来,打着旋儿的子弹,划破了空气,也同样划破了鳌拜的胸腔。 “扑!” 一前一后近乎同时降临的伤害,让鳌拜的身子,在这战马上颤了颤。 鳌拜的瞳孔逐渐散开。 就像是他想要统率大军,成为皇太极的左右手,送皇太极登上汗位,陪皇太极征讨天下的野望一般。 一同散开。 原本在历史上辅佐皇太极,讨伐天下,一统中原,成功在多尔衮的手中分润权力,成为了福临托孤大臣辅佐玄烨的鳌拜。 在这个世界里,已然宣告了他的退场。 看着鳌拜的身子倒在了地上,曹文诏也懒得去管那些擦着自己周边逃难似的建奴们,反而是轻轻夹着胯下的瘸腿马,摘掉了头上的头盔,大摇大摆的骑着马朝着大明骑兵们的方向而去。 毕竟这一场大战下来,谁逃了,就是谁输了。 这些建奴逃入了森林当中,明军就没什么追的必要了,毕竟钻林子,是步兵的主场,曹文诏不觉得陈柳秋等人,会做出放弃自己的战马,跟着建奴一起钻林子的事来。 说到底,能不能追上是一回事。 有没有必要,是另一回事。 更何况不论是明军还是建奴,此时都已经打累了。 鳌拜已死,阿山兄弟已死,这一场可以说是大明大获全胜! 挠了挠自己的下巴,曹文诏一把拉过一个骑着马红着眼嗷嗷喊着打算钻林子的明军肩膀。 “哥们,说说,咋回事啊你们,一个个的这么激动,恨不得给这些建奴都给宰了吃似的?” 听到曹文诏这番话,那个被曹文诏拦下的明军脱口而出道:“建奴杀了曹将军,我们必须要为曹将军报仇雪恨!” “哪怕这一仗打得全军覆没,也一定要杀了鳌拜那个狗贼!” 当这两句话说完之后的那一瞬,这个明军先是猛然一愕,愣在了原地,数息之后,一个欢天喜地的呼唤声,从这个明军的口中传出。 “握草!曹将军没死!曹将军没事!” “哈哈哈哈哈!” “谢天谢地!” 第三百六十七章 自责 随便在十三山的山脚下找了个破落小村子,坐在了村子里被临时整顿出的小平地上。 曹文诏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面前就跟干了错事一般的曹变蛟和黄得功,满脸无奈的说道:“合着鳌拜这货一句说我已经被他弄死了,你们就急眼了?乱了方寸了?” 说完这句话,曹文诏从自己的背后,随手扯出了三个人头,丢在了众人面前。 “就这么三个货,你们为啥会觉得他们能弄死我?” 死不瞑目的阿山,额心一个血孔同样死不瞑目的阿达海,以及光秃秃脑袋瓜如同一个卤蛋一般的鳌拜。 三个人头,都是面容苍白。 甚至于曹变蛟等人,都能在阿山的脸上看到他死前面上出现的得意之色。 摊开了双手,曹文诏撇了一眼曹变蛟,一字一句说道:“变蛟,来,你说话,你咋地了啊你?” “别人不了解我,你还不了解我吗?” “我多机灵一人?打不过当然就会跑!哪会留在那里被建奴杀啊?” “你该不会觉得老叔我,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不会不会?” 曹文诏略带调侃的阴阳怪气,让曹变蛟惭愧的低下了头。 的确,论起在座诸人当中,他曹变蛟是曹文诏一手带大的,自然对曹文诏知根知底,极为了解。 而就是这一份了解,让曹变蛟在听闻曹文诏战死之后,曹变蛟才会那么的激动,那么的疯狂。 因为曹变蛟知道此时的曹文诏,才是真正的在开玩笑! 在曹变蛟心中,大明朝在辽东的这么多将领里边,谁都有可能成为逃兵,唯独曹文诏不会。 曹文诏可是经常跟他抱怨,自己已经活的太累了,背负着无数兄弟,背负着无数同袍的性命活到了现在,曹文诏又怎能不累。 所以在曹变蛟心中,在曹变蛟看来,曹文诏早就有了轻生的念头,只是一直没有战死而已。 如今听到曹文诏这般开着玩笑一般的话语,曹变蛟清楚,这是曹文诏在另类的安慰自己的同袍们。 可听着曹文诏的话,曹变蛟只觉得自己心疼,心疼自己的这个老叔。 他能够安慰大家,可是谁又能去安慰他? 凤一挠了挠头,拍了拍曹文诏肩膀道:“行了老曹,你这说的你自个听听,是这么个道理么?” “咋地,大家担心你还担心错了?担心你的安危,想着为你报仇还有错了是不?” 瘪了瘪嘴,曹文诏笑道:“你说啥呢!大家担心我,我当然十分感激。” “但是我听你们说了这么多,我才发现,小黄这人,虽然说有事他真上,可是他上的不对劲,他没上对地方你知道么?” “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保持冷静这才是最重要的,就比如说这一战,小黄在听到我被鳌拜杀了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整个人慌了神,结果错失了能够继续冲锋,对建奴发动猛攻的机会。” “建奴为了打击我们的士气,可以不遗余力的去做任何事,我们不能顺着他们的思路去!” “就比如说假设这一仗一开始,鳌拜这家伙说他把我杀了,小黄你顺口就说大家为曹将军报仇!” “你想想,是不是效果就会截然不同?” 听着曹文诏不惜将自己当成了反面教材,当成了一个死人,也要来教导自己。 黄得功两眼猛然一酸。 没错,就如同曹文诏所说的一样,如果自己不是慌了神,如果自己当时真的第一时间就发起号令,让全军继续冲锋保持节奏为曹文诏报仇。 那么兴许在那一波号令之下,大军就会怀抱悲愤之心,化悲愤为力量,直接给建奴来上重重一击也说不定。 哪会陷入建奴重围,后继无力,只能等待时机? 是自己的错误决定,是自己慌了神,才导致这一仗打得这么艰难! 黄得功重重的跪在了地上,将自己的头颅狠狠的磕在了那些尚在修整当中的明军面前。 “兄弟们!是我的错!我不配当这个统帅!我太年轻,太冲动,太容易意气用事了!” “对不起!” “我应该,以死谢罪!” 黄得功眼中闪过一抹悲色,这一战打成这样,已经让他觉得没有脸面再去见天启帝,再去继续面对自己这些兄弟了。 本身从京师里出来之后,黄得功就已经失利了好几次,在天启帝面前,早已狠狠的堕了京营的威风。 虽说这京营威风,其实有跟没有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但是至少,黄得功是认的,在他的心中,京营拥有着百年威望,百年名声。 可是伴随着自己的表现,原本对京营可能就观感不佳的天启帝,没准会觉得京营更加没什么存续的必要了。 说到底,是人是鬼都在秀,唯独京营在挨揍! 一句以死谢罪出口,黄得功一把抽出自己腰间佩剑。 然而就当黄得功长剑往他脖颈上架的那一刹那,曹文诏眼疾手快,抽出自己后腰的天启铳,用铳身,挡住了黄得功的长剑。 “陛下带你出来,是让你自尽的么?”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背负着同袍的性命,负重前行!” “黄得功,你必须要明白,要总结,你从战场上活下来了,这不代表着你可以一命换一命,不代表着你可以以死谢罪。” “昔日的我,也是你这样子,如今的你,就像昔日的我一样,倔强,鲁莽,总以为大不了就是一命抵一命。” “可你要清楚,你是一个指挥者,你既然活下来了,你就需要为你战死的同僚负责,你就需要,让你的同僚们,少流血!” “你死,也得死在战场上!” “自杀不能谢罪,自杀只是懦夫的行为!” 听着曹文诏的话,黄得功愕然了。 轻飘飘的一剑自己了结了自己,的确轻松,的确也不用担心什么了。 命都没了,哪怕是天启帝震怒,想要追责想要连坐,那又能如何? 我死后哪管那洪水滔天? 可是战死的同袍,终究是战死了,因为自己的错误决定而死。 可曹文诏的意思,却是自己不仅不能以死谢罪,反而还需要背负起这些骂名,这些同僚的血债,继续活下去? 曹文诏也是恨铁不成钢,非要说的话,当初的曹文诏是怎么走过来的? 不也是一次次战斗一次次杀伐,最终背负起了战死同僚的无数性命,走到了现在么? 黄得功虽然心中隐隐约约的猜到了一点什么,但是却也还是觉得极度后悔。 第三百六十八章 胜负 一场大战,大明损伤过半,现在整个军中,就没有一个完好无损一点伤都没有的。 有近一千余人,永远的将自己生命留在了这十三山当中。 看了看那些包扎伤口的同袍,黄得功眼中流出血泪,双目中悔意和恨意五味交杂。 “曹将军,能和我说说,你的事情么?” 白了一眼黄得功,曹文诏指着自己大腿说道:“特奶奶的!小黄你看看你这说的是人话么?” “看看!这一发,直接把老子的大腿打穿了!” “你这都不让我好好休息休息,还想着让我给你讲故事呐?” “别介!” “反正,这一战也已经打的差不多了,老陈,你看看这两人头到底是谁的!” “虽然说我不认识这两家伙,但是我估计着你一定认识,这两人一看,就是建奴的大官!” “一个使狼牙棒,一个身上背满了武器,什么短刀长枪长弓长刀的。” “老子差点就着了道,被这家伙给阴死了!” “那啥,先就这样,我去休息一会儿。” “但是,话说在这,黄得功,你不要天天想着自个儿去寻死觅活。” “还是那么一句老话。死不可怕,活着才可怕。” 看着曹文诏的身影走远,曹变蛟笑了笑道:“黄得功,你如果这么想听我叔的故事的话,我讲给你听。” 曹文诏这个辽东第一猛将身上的故事究竟如何,一时间,所有人都被吸引了过来。 围着曹变蛟,坐成了一个圈。 当听到曹变蛟将曹文诏从山西转站到辽东经历过的无数事情全部说完之后,众人的心里,都各自有了感悟。 其中黄得功,更是能够感同身受。 昔日的曹文诏,不就是此时的自己么? 自己的迷茫,自己的绝望,他全部经历过。 一把抓住曹变蛟,黄得功低声说道:“能不能告诉我曹将军他阻止了我的自杀,到底是想做什么?我并不觉得如果把我放在曹将军的角度上我能做的比曹将军更好。” 凤一咬了一口手中的馍馍,笑着说道:“小黄将军,你还没明白吗?老曹的意思就是,你有帅才,而他只有将才,知耻方能后勇。” “如果你这么贸贸然,就把自个儿给搞死了。” “那么不仅陛下会失望,你那些京城来的哥们儿和同袍们,也都会失望。” “我在陛下的身边,听到陛下说过一句话。” “杀不死我的,只会让我变得更强大。” “你听懂我的意思了吗?” 黄得功咽了咽口水,点了点头。 看着黄得功此时神态,认完了人的陈柳秋脸带唏嘘之色,回头长长叹气道:“我就愣是没想明白。为什么明明咱们打的是胜仗,主将却还想着自杀谢罪。” 拍了拍黄得功的肩膀,陈秋林站起身来,看着那些还在彼此包扎,磨砺武器的明军士兵们。 “黄将军,你大概是第一次来到这样的修罗战场,你大概是第一次来辽东。” “这一战,我们固然损失过半,现在还活着,能够归队的兄弟们只剩下了一千多人。” “可是建奴绝不会比我们好多少,他们的损失,只会大过我们。” “老曹将军干掉的这两人,一人名叫阿山,一人名叫阿达海,都是建奴中的名将,都有着赫赫战功。” “这么两个人,两个曾经在萨尔浒之战,在沈辽之战中发挥了巨大作用的将领,被曹将军阵斩。” “更是留下了鳌拜这个滑头。” “这意味着咱们这一战,几乎废掉了建奴的追兵。” “从今日起,到回山海寨开始迁移的时间里,不会再有任何不同意转移回大明的声音。” “因为阿山和阿达海抵达十三山,就足够证明凶名赫赫的建奴,打算拿山海寨开刀!” “甭管是或者不是,转移,势在必行。” “同样的,以相差无几的兵力,在不利的地形,黄得功你能够做到击溃建奴,这一点,也同样杀出了大明的赫赫武功!” “自今日那些建奴逃兵的口中,大明之强大,将会逐渐扩散到整个天下。” “女真凶残之事,不攻自破!” “就连最为精锐的努尔哈赤亲兵,都被同等人数的明军打败!” “天下何人敢不服我大明?” “所以小黄将军,你还在自责什么?” “马革裹尸,本就是战士的荣耀!” “你又有什么好难受,好自责懊恼的?” “就跟曹文诏说的一样,你现在该做的事情,是去总结经验,以后不要再犯同样的错了!” 陈柳秋的慷慨陈词,稍稍缓解了一点黄得功心中的痛楚。 这一战虽然有一点问题,但是终究是赢了。 而且黄得功也的的确确的感受到了自己的一些短处。 也有了再一次面对这种事情时的经验。 握了握手中的长剑,黄得功哑然失笑。 这柄长剑,剑身之上有了无数缺口。 此前的突围,冲锋当中,甚至连采取了新式冶炼之法打造的兵器都被生生折断。 更何况这把跟随了自己很久的长剑呢。 曹变蛟喝下一口从建奴尸体上顺下来的烈酒,砸砸嘴调侃打趣道:“哟,小黄将军,你还挺赶时髦的。” “陛下的那个大枪之上有着无数的锯齿。你就带了一把锯齿宝剑呀。” 听到这话,黄得功没好气道:“你瞅瞅你自个儿的那两把刀。” “那不也都是锯齿?” “说到底还是建奴的盔甲实在是太厚了,长刀卷刃,寻常的弓弩还不易破甲!” “野猪皮果然是野猪皮。” 陈柳秋呵呵一笑,摇了摇手道:“二位小将军,你们可知道这野猪皮,曾经是老奴酋努尔哈赤的外号?” “也可以说努尔哈赤这个名字,在他们女真人中意思就是野猪皮。” “就是伴随着建奴的崛起。” “这野猪皮也叫延伸到了,整个女真人的身上。” “毕竟他们一个两个的都是步兵。又穿着多重重甲,在超高的防御力之下,一个个悍不畏死,横冲直撞,就如同森林当中的野猪一样。” 伴随着一阵阵闲聊,黄得功内心的愧疚自责,终于是被压了下去,而且心情也变得好了不少。 虽说大家伙都在安慰自己,可是黄得功始终忘不掉,自己的表现,到底害死了多少人。 这一战对于大明而言,是赢了,是大胜。 可是对于他黄得功而言,是大败! 若是没有轻敌,若是没有被乱了心神,这一战,又怎会牺牲这么多的兄弟? 第三百六十九章 大凌河堡 阿礼哈·塔塔帖木儿,努尔哈赤麾下正黄旗亲卫牛录。 因为作战勇猛,悍不畏死,屡立战功得到了努尔哈赤的嘉奖,被称之为巴图鲁。 可是如今的他,却只是普普通通的辽东建奴一败兵。 带着自己麾下跑出来的一百多个人,气喘吁吁。 那一战,打得塔塔帖木儿一脸懵逼。 不论是那从山林中突然冲出来的明军,还是之后的追逐战,塔塔帖木儿都看不清楚。 可是塔塔帖木儿却看清楚了一个东西。 那就是阿山和阿达海的无头尸身! 没错,塔塔帖木儿这个牛录,就是打曹文诏杀人的那一片冲出森林,冲上道路的。 而看到了那两具尸体之后,塔塔帖木儿就绝了再伏击明军的心思。 鳌拜那厮不能信,阿山和阿达海又都战死了。 这么个情况之下,这十三山还能呆么? 不能呆! 继续待下去,那可就是找死了! 虽说在鳌拜等人尚在的时候,塔塔帖木儿并没有什么说话的资格。 可等鳌拜阿山等人死了之后,塔塔帖木儿这个牛录额真,就成了他这个牛录中,说话一言九鼎的主儿! 谁人敢不服他? 加上在看到鳌拜跑路的那一刻,塔塔帖木儿立马就跟着跑了,所以在逃出十三山,逃往大凌河堡的这些女真败军之中,塔塔帖木儿的这个牛录,相对其他人要更加保存完善一些。 虽然说逃出来的,不过寥寥一百来个人,但是对比起别的牛录集结的十几个人,十个人而言,塔塔帖木儿的牛录,成了此时最大的一股势力。 “大汗交代的任务,完成不了了!你们怎么看?” 塔塔帖木儿一口喝掉一个酒囊中的马奶酒,双眼红红的看着身边几个面面相觑的其他牛录额真,低声问道。 一个身着正白旗盔甲的牛录额真瞥了一眼身后的十三山,浑身一个激灵,没好气道:“能咋办?来,塔塔帖木儿!你说!” “咱们除了站着看,还能怎么看?坐着看?” “大汗的任务咱们搞不定了这能怨谁?我从一开始就说了,明人有句老话叫做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那鳌拜脑袋上一根毛都没有,他办事能靠谱?” “果然,就跟我说的一样,呜呜渣渣起来,鳌拜天下第一,什么下命令,什么老子,一口一个稳得很。” “结果呢?单挑明将,被打得屁滚尿流,藏在大军当中指挥,又特娘的膨胀,以为自己天下第一,又被追着揍!” “最主要的,是鳌拜那家伙压根就没有指挥大军的经验,搁那瞎指挥,最后自乱阵脚,弄得咱们优势尽丧,被明蛮子追进了林子里边!” 听着二人抱怨,又有一个牛录额真站出来骂骂咧咧道:“跟着大汗打仗,什么时候受过这种鸟气?” “往日里都是咱们追着明蛮子打!咱们一百个人,就能压着明蛮子一千个人打!” “要我说,咱们当时就不该听鳌拜的,去钻林子追击!” “他娘的,钻个林子,虽然说明蛮子会分散,可是咱们也一样会分散啊!” “结果途中就走丢了不少兄弟,也不知道是折在林子里了,还是跑丢了。” “给这些明蛮子打跑了不就完了?咱们给山海寨一端,这些明蛮子还能成啥气候?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众多建奴的牛录额真纷纷抱怨着,唯独是塔塔帖木儿那微微眯起的两眼,猛然闪过一道精芒。 身为正黄旗的人,跟随努尔哈赤的时间最长,更是努尔哈赤钦点的巴图鲁。 虽然说功劳和头脑比不上阿山他们这些人,但是塔塔帖木儿却也是个有点脑子的。 眼下军心涣散,大败一场。 塔塔帖木儿当然寻思着扩大自己的牛录,扩大自己的势力。 “咳咳!” “行了,别推卸责任了,这一场输了,咱们在座的所有人,都有责任。” “明知道鳌拜那厮年纪小,不靠谱,咱们就该劝阻两位甲喇额真,让他们至少留一人统筹大局。” “眼下咱们虽然算是逃出来了,可是你们琢磨琢磨,想一想那山海寨悍匪是如何纵横山海,在大凌河畔劫掠如风的?” “所以咱们必须齐心协力,才能回去,才能和大汗汇合!” “想要齐心协力,咱们就不能再这么各论各的,谁都不服谁。” “反正咱们在大汗麾下的时候,就是隶属于两个混编甲喇,依我看,咱们不如先混编一个大牛录出来,选出咱们的长官,让长官,带着咱们齐心协力对抗山海寨的悍匪,回到锦州!” “你们觉得如何?” 塔塔帖木儿掷地有声的说着。 听着塔塔帖木儿的话,顿时这几个牛录额真的脸上,都浮现出了各色神采。 “不是,塔塔帖木儿,我承认,咱们现在确实势单力薄,没法对抗明蛮子的山海寨悍匪劫掠。” “可你这吃相,也未免难看了一点?” “大汗麾下亲卫,每个牛录二百人,咱们现在这里有十三个牛录额真,就你手底下的人保存的最多。” “这点我认了,毕竟跑得快也是本事。” “可你想要借着你的人马,把我们的牛录给吃了,我巴图兰第一个不答应!” 一个大胡子看着塔塔帖木儿慷慨激昂的说道。 伴随这个大胡子的话,其余的建奴牛录额真也纷纷起哄起来。 “不答应!” “不答应!” 眼瞅着大家都一个个的抗议,塔塔帖木儿心中叹了口气:“就知道,不会这么简单就搞定,不过还好,我早有准备!” 举起自己的手臂,示意众人安静。 塔塔帖木儿脸上挂着爽朗的笑容,义正言辞道:“我当然知道咱们想要混编,就必须要公平!” “本身大家都是牛录额真,平起平坐,突然就要自降一级,这搁谁都不会愿意!” “可是如果咱们不统合,继续各自为战,恐怕十三山的事情,又会重演!” “眼下咱们距离明蛮子遗弃的大凌河堡最近,这一次动兵,咱们也都知道,大凌河堡的人马,是都被抽出来了。” “所以现在的大凌河堡,应该是被难民和蒙古人占了!” “咱们想要回锦州,光靠着身上的干粮可不够,想要成为混编牛录的额真,那么就要为兄弟们谋福利!” “大凌河堡里边的牛羊和粮食,就是最好的福利!” “我提议,咱们剩下来的这些人里边,谁先拿下大凌河堡,谁就是咱们这混编统合牛录的额真,如何?” 大凌河堡,在悄无声息之间,又一次成为了一个几方聚焦之所在。 塔塔帖木儿图穷匕见,虽然说提出了一个看起来较为公平的提议,可是说到底,现在他的牛录势力最大。 他想要打下大凌河堡,自然比起别人要容易不少。 可是诸多牛录额真面面相觑一番之后,都清楚了一个事情。 那就是不统合起来,还真就没法和随时可能出动的山海寨悍匪对抗。 毕竟连日赶路,今日又打了一场大战,打得精疲力尽,打得粮食不足。 而一旦占据了大凌河堡。面对山海寨悍匪的攻击,就有了一个自然的屏障。 沉默了近乎一盏茶的时间,巴图兰举起自己的右手,低声呼喊道:“行,我赞成!” 话音刚落,巴图兰翻身上马,朝着身后一挥手道:“兄弟们!跟我走!咱们去拿下大凌河堡!” “这个混编牛录的额真,我巴图兰拿定了!” “长生天都拿不走!我说的!” “再让你们正黄旗的当长官,天知道我会不会被你们卖掉!” “焯!” “驾!” 巴图兰一骑绝乘而去,话语却掷地有声。 阿山兄弟不顾大军安危,执意和曹文诏血拼,导致战事不利,没人指挥。 鳌拜贪生怕死,自乱阵脚,导致大军惨败,落得如此下场。 特么的!真的不可信! 想明这一节,顿时诸多牛录额真纷纷叫起部下,朝着大凌河堡的方向赶了过去。 第三百七十章 盗匪 “喂喂喂!” “最新鲜最干净的羊肉!离了我这家,大凌河堡你们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了!” 大凌河堡,作为广宁中左所,在孙承宗袁崇焕他们的设想防线当中,是极为重要的一环,更是广宁卫重镇之一。 可是伴随着广宁沦陷,防线收缩,这大凌河堡就成了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建奴说到底人口不足,虽然如今打下了极为广袤的地盘,但是压根没那么多人手去填充。 大凌河堡也就成了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堡垒。 平日里就是一群蒙古人和流寇盗匪占据,若是战时,则会有建奴入驻,抢那些蒙古人和流寇盗匪一波,填充自己的物资。 眼下宁远即将发生大战的消息,已经随着明金两方的大举用兵传遍了整个辽东。 像是大凌河堡之类这些地方,更是成为了暂时的安全区而非战区。 建奴需要铆足劲去和明国决战,那么自然就不会将多余的兵力丢在诸如大凌河堡一样的这些堡垒当中。 空虚的这些城堡,组成了辽东那些无家可归之人以及盗匪流寇的藏身之所。 毕竟,凛冬已至,比起荒郊野岭的苦寒,不如到城堡中待着,更加安全,也更加舒服。 大凌河堡中,此时不仅仅只有蒙古人,更是有着一些盗匪和游商。 交易,也就随之而来。 热热闹闹的大凌河堡集市上,人来人往。 然而一层阴霾,却伴随着又一支盗匪的前来而猛然笼罩在大凌河堡的上空。 “我们自十三山而来,给各位,带来了一个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的消息,你们要不要听听?” 这支盗匪的头领,名叫左宗明,野路子出身,从山东自己闯到辽东,拉起了兵马,纵横草原为祸一方。 信奉自由的左宗明身为盗匪,不论明人还是女真人,一视同仁,撞到他们的手上,就会被抢。 只是因为左宗明他们的白马骑来去如风,人人骑术上佳,所以至今没有被剿灭。 勒住自己的马,左宗明双目中带着一抹不屑的看着这些龟缩在大凌河堡中,紧闭城门,缩在城楼上的人们。 既然当了风的孩子,成为了草原上的盗匪,那么就应该追寻自己的自由,缩在城堡里算什么? 这哪有什么自由可言? 更别说,这些缩在城堡里的人,就跟地里的韭菜一样,好不容易在这几个月里积攒的粮食物资,没准下一次女真人跑过来,就给全部抢走了。 若不是山海寨的几位头领给了他这个消息,给他带了话,他还就真不乐意来这大凌河堡之中。 “左宗明!你不是向来看不惯我们这些到了寒冬之时就会寻找废弃城堡当庇护所的人么?今儿怎么带着你的白马骑跑到大凌河堡了?” “想要庇护,可以啊!按规矩交五成物资上来,咱们大凌河堡,就对你们开门!” 说话这人,是如今大凌河堡中势力最大的一股人马白山盗的头领,名叫赵狗儿。 这一趟的大凌河堡,也是他们最先占据。 纵横白山数十年的他们,早就对辽东的局势了如指掌。 也就是知道了建奴大军都集结去了锦州,他们才选择在此时占据大凌河堡。 加上和女真人中的不少牛录有着良好的关系,所以他们自然知道,大致什么时候女真人会来大凌河堡割韭菜。 到时候及时自己撤退了就好,剩下的那些人,他们的物资被抢了也就被抢了。 甚至说的难听点,哪怕到时候建奴不抢,他们这白山盗,也会抢。 反正把人都杀光了,就没人知道他们白山盗的所作所为,到了来年,白山盗又能故技重施。 往年,就是这样做的。 所以纵横长白山脉数十年,白山盗的发展,越来越大,甚至成了很多时候建奴的前驱。 要说平时,白山盗也不怕白马骑。 双方摆开车马打一场,谁胜谁负还未尝可知。 可偏偏如今在这大凌河堡中,白山盗就没了和白马骑抗衡的能耐。 白马骑固然凶名远扬,可是说到底,白马骑并不喜欢干绝户的活儿,名声多少比白山盗强一点。 万一两方真的闹了什么矛盾,天知道如今在大凌河堡的其他人,会不会帮白马骑? 赵狗儿当然不乐意白马骑跑到大凌河堡来跟他们抢食。 比起其他寻求庇护的人那上交三成物资,赵狗儿开口就是一句五成! 这是在让白马骑知难而退。 毕竟如果真的上交了五成物资,白马骑在这一场战役持续的时间里,可就难过了。 哪怕白马骑物资充沛,上交了五成也能过的有滋有味。 可在这之后,辽东群盗里,白马骑还哪什么来跟白山盗争锋? 提到白马骑,别人只会想到,这就是那个明明有着不下于白山盗人马却心甘情愿老老实实服软的软蛋! 赵狗儿心思算计的很好,可是左宗明却完全没打算搭理赵狗儿。 听到赵狗儿开口的那五成,左宗明不怒反笑,昂首挺胸道:“狗儿什么时候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来勒索咱们白马骑?” “要不是山海寨的几位爷下了命令,让咱白马骑通传整个辽东,爷可懒得睬你!” “王师北伐辽东,同时大明号召辽东群盗为之策应,一应斩获皆各自所有!” “山海寨举旗投诚,归附大明!不日就要抵达大凌河堡,说说,狗儿,你打算怎么办?” “就你干的那些事儿,山海寨的大爷们给你宰个十七八遍的,不为过?” “你是还要在这大凌河堡待着,还是赶紧麻溜的滚蛋去舔你的建奴大爷腚眼子?” 听着左宗明的话,城头上的赵狗儿眼中流露出了一抹沉思。 赵家三代为寇,到他这一代,白山盗已经算得上是辽东群盗中响当当的一号势力了。 可是白山盗毕竟发家不正,靠着干绝户活儿走到的现在,树敌无数。 也就是白山盗的实力摆在这里,加上和女真人之间有一点联系,所以辽东众多盗匪团都对他们敢怒不敢言。 就如同左宗明所说的一样,白山盗三代为寇,他犯下的罪过哪怕是被拉去凌迟都一点不为过。 如今朝廷要北伐,那么毫无疑问一旦朝廷北伐成功,定然会清算他们。 其他的辽东群盗如果拨乱反正,没准还能在朝廷得到个一官半职,反正大明朝廷招安收编土匪盗贼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可是白山盗人憎鬼恶的事情太多,真没法被招安。 两眼一转,赵狗儿看着城楼下的左宗明轻笑一声道:“不知道左头领说的王师,是哪家的王师? 眼下的辽东,可是大金当家做主!” “大明,可早就是昨日黄花了!” 第三百七十一章 人心 有人愿意当汉奸,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毕竟跟着建奴这么长的时间,赵狗儿早就忘了自己其实是个汉人了。 自打几十年前,老赵家从跟着明军从山西穿越蒙古到了长白山之后,曾经的大明兵户就变成了土匪山贼。 加上这些年的收获杀戮,赵狗儿可对大明朝没有一点的归属感。 然而赵狗儿愿意当汉奸,他麾下的人里边,总有那么些不愿意的。 更别提辽东群盗中有很多都是活不下去了,才选择落草为寇的人。 如今大明北伐,正好是给这些人一个光明正大活下去的机会,这些人,也是左宗明想要拉拢的对象。 说白了,如果能在大明好好的活下去,能够在大明当个人,谁又愿意当个蛮夷野种。 如今山海寨放出消息,让辽东群盗响应。 这无疑是给了机会。 而左宗明就是想着,日后能够在辽东,可以获得一定话语权的。 想要获得话语权,就靠着自己手底下那几百个兄弟是肯定不现实的,必须要及时扩充自己的队伍,才能在日后的辽东这块大饼中分到更多。 所以在此时左宗明还能心平气和的说话。 可是当听到赵狗儿的那一番话之后,左宗明顿时怒不可遏了起来。 这赵狗儿,是铁了心要当建奴的人,连祖宗都不认了? 你不认祖宗无所谓,但是不能挡着我的通天发财路! 把手中马鞭一挥,左宗明瞥了一眼城头道:“赵狗儿,你就这么乐意带着你的兄弟们,化为大明铁骑蹄下的齑粉么?” “我来提醒你们,只是告诉你们,山海寨要打大凌河堡,你们想活着就策应山海寨起事或者赶紧撤离。” “毕竟山海寨的人一来,这大凌河堡,就守不住了!” 山海寨可是辽东第一没有归属的阵营,更是早就独立除了辽东群盗,成为了独树一帜的大势力。 说白了,辽东群盗听起来好像很威风,但是实际上一部人马也就那么寥寥几十人,占山为王。 像是白山盗和白马骑一样,有着几百人的,就算是大盗了。 纵横辽东群盗里边,没有一点问题。 山海寨之所以可怕,就在于山海寨的精兵有着数千人! 而且山海寨那可都是实打实的兵,按照军人来训练操练的! 平日里甚至能跟建奴打个有来有往,经常抄掠建奴的物资! 在这个情况下,如果山海寨要攻打这大凌河堡,就以大凌河堡这大猫小猫的,根本不够看的! 果然,听到左宗明将山海寨抬出来,顿时城楼上的人就开始了议论纷纷。 山海寨威名在外,虽然说近乎整个辽东的人都知道山海寨坐落在十三山中,可是却无一人敢轻易去十三山那片群山插旗。 惹不起,是真的惹不起。 所以当听到山海寨要攻打大凌河堡,这大凌河堡的人心,哗的一下就散了。 赵狗儿当然也知道山海寨的可怕之处,当听到左宗明提到山海寨的时候,赵狗儿就知道,坏了! 可是看着身边辽东群盗的诸多头领面上的神色,都是不太愿意走,赵狗儿就觉得心里舒服了不少。 是的,好歹大凌河堡是一座按照重镇规格建立的城堡,虽然说山海寨凶悍,但是如今城里的人马聚集起来,也有着几千战兵。 未必就会怕了山海寨! 更何况,还很有可能会有大金的人来帮忙! 赵狗儿可不信,大金会坐视后方失火! “左大当家的,您也就别搁这危言耸听了,大明北伐可怕吗?可怕!但是他们要先过了锦州这一关!” “而山海寨,的确好大的名头,仗着这个名头,山海寨横行辽东群山一点问题都没有,可惜了,我赵天狼不吃这一套!” “如今大凌河堡中各帮各派人马再加一块也有着数千战兵,未必会怕山海寨攻城!” “更何况山海寨闹事,难道真当大金是吃干饭的?不会提放着后院失火?” “要我说啊,咱们就在这大凌河堡等着!山海寨的人要来了,咱们就给他们挡在大凌河堡外边,等大金的大人们来了之后,咱们再里外夹击,给山海寨吃喽!” 说到这里,赵狗儿两眼放光,睥睨全场,脸上洋溢着自信且得意的样子昂首挺胸道:“大家伙也都知道,我赵天狼,在大金的各位大人面前,也算有那么几分面子!” “咱们立了剿灭山海寨的大功,未尝就不能投奔大金!” “我听说,大金的奴才,都能配好几个汉家女子呢!” 看着赵狗儿眉飞色舞的样子,赵狗儿身后一条大汉脸颊抽了抽。 特别是当赵狗儿说到当大金的奴才,还能分配汉家女子的时候,这条大汉面容上的怒色,更加浓郁了起来。 “他娘的!要当奴才你赵狗儿自己去当!”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就该顶天立地!当什么建奴的奴才!” “呸!” “左大当家的!我老牛愿意跟你一起起事!” 大汉一句话说完,扭头就想走。 可赵狗儿却两眼一厉,手臂一晃,一把长刀就出现在了赵狗儿的手中。 旁人甚至都看不清楚赵狗儿是如何出刀的。 下一刹,赵狗儿手中长刀在他手中挽了几个刀花,朝着牛通天背心砍去。 “牛当家的!小心!” 经人提醒,感受到背后来的寒风,牛通天下意识的就往下一蹲身子。 “刷!” 一道雪亮的刀芒闪过,牛通天头上的小辫子应声而落。 “他奶奶的!赵狗儿你是连人都不当了啊!” 赵狗儿虽然说之前的话语,让在场的诸多头领当家陷入了思考,可是在赵狗儿朝着牛通天挥刀的那一刻开始,赵狗儿就犯了众怒了。 都是匪帮山贼,自然以一个义气为主。 义字,就是这帮人最后的底线和信仰。 虽然说他们能够接受赵狗儿和左宗明产生意见不合,大打出手。 但是赵狗儿不管不顾任何人,直接朝和他们一样,同是在大凌河堡中求生存的牛通天出手,这就不应该了! 当场间,就有四五个头领抽出了自己的武器。 刀枪鞭棍,五花八门。 看着这一幕,赵狗儿阴恻恻一笑道:“行呐你们,一个个都出息了,敢对老子亮刀子了?” “我白山盗纵横辽东三代,从来没有人,敢向我们亮刀子!” “今儿个,一个也别想活着!” “正好,杀了你们这些当家的,我还能把你们的兄弟人马,全吞了!” 第三百七十二章 夺城 赵狗儿的猖狂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在这一趟来大凌河堡之前,赵狗儿就用了不少粮草物资,从建奴手中换了一批装备。 虽然老旧了一些,但是好歹也是正规军用剩下的,远比他们作为盗匪山贼弄到的装备要好。 刀更快,甲更坚,他赵狗儿又怎么会虚了这大凌河堡中的十几个山头? 更别提在这城楼之上,其他的山头来的只有头领,而他的白山盗,却是有着二十几个人在上边的! 一时间,大凌河堡城头上,针锋相对,剑拔弩张。 牛通天摸了摸自己头上那被削掉的头发,愤愤道:“他娘的!本身在这辽东求活,老子不得不剃了个建奴的小猪尾巴辫子。” “眼下正好王师要打过来了,老子不如索性就剃个光头,装个和尚去投军!” “老朱家的皇帝,可不就是和尚出身么!” 伴随着牛通天掷地有声瓮声瓮气的打趣之声,数个身影围绕在了牛通天两侧,手持武器,虎视眈眈的看着赵狗儿和他的属下。 有人帮牛通天,自然就有人帮赵狗儿。 城头上两方人手的混战,在一瞬间就被点燃。 看着城头上打得不可开交的这一幕,左宗明也没有愣着。 “兄弟们!攻城!” “城里的兄弟们!我知道你们苦白山盗久矣!今儿咱们就拨乱反正,平了这白山盗如何!” 左宗明一声怒吼,他手底下原本就被他说服的部下们,纷纷朝着大凌河堡的城门涌去。 与此同时,城头上的那些当家也纷纷怒吼了起来。 城下,也打成了一片。 说到底,很多的土匪盗贼的确以利为准,可是其中还是有不少人,苦哈哈出身,在这辽东也只是求活而已。 义字这个信条,就是他们恪守的最后底线。 乱战一起,原本来起来和气融融的大凌河堡,瞬间打成了一片。 白山盗终究是白山盗,装备精良,下手凶残。 根本不留一点情面。 厮杀声,惨叫声,在整个大凌河堡中回旋。 白马骑固然不弱,可是身为骑兵,本就拿攻城没什么办法。 要不是城里牛通天的通天寨人马帮手,给城门勉强开了个口子。 白马骑都还冲不进去这城门。 “城门破了!兄弟们!跟老子进去!杀人,放火,抢娘们!迎王师!” 左宗明一声怒吼,一马当先就冲进了大凌河堡。 城门大破,马嘶阵阵。 虽然说白山盗有着先入为主的优势,可是他们终究压迫过剩,不得人心。 毕竟入城就需要交三成的供奉,对于一帮土匪盗贼而言,这是一个很难受的事情。 虽然说白马骑他们也是为了自己的私利,可是白马骑好歹仁义的名声还是在外流传的。 哪能像现在白山盗掌权一样想走都要冒着被杀的风险。 更何况都是自由自在惯了的人,如果说被招安心里还可以说服自己。 可是去当奴才,这就已经触碰到了很多人的底线。 说到底,身为汉人,又有几个人对奴才两个字有什么好感? “反了!你们都特么反了!” 赵狗儿声嘶力竭的咆哮着。 虽然说他一手快刀,技惊全场。 可是沉迷酒色的他身子早就被掏空了。 打着打着越发力不从心了起来。 “噗!” 随着一声脆响,一柄钢刀捅穿了赵狗儿的身子。 赵狗儿两眼不敢置信的缓缓回过了头去,看着身后那个自己的亲信兄弟,喃喃自语道:“老九,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被他称作老九的人满脸狰狞。 恶狠狠地把自己的刀从赵狗儿的胸口拔出。 “老子的亲娘,亲姐姐。都是被建奴掳走的。” “平日里你去舔建奴,老子就忍了。” “怎么着?今儿个你还想要带着我们大家一起去投奔建奴吗?” “血海深仇还报不报啦?” 和赵狗儿不同,白山盗中虽然有不少几代都是从事山贼的人。 可是同样的也有很多在辽东活不下去的普通老百姓。 他们一个个的和建奴,可谓是仇深似海。 内乱一起,白山盗威严扫地,赵狗儿一死,登时这大凌河堡的争夺,就落下了帷幕。 虽然说还有着不少人负隅顽抗,但是这些人终究不成气候。 很快,大凌河堡就落入了白马骑的手中。 大战一场,清扫战场,老九双眼赤红,提着赵狗儿的人头走到了左宗明的面前。 “左当家的,你说山海寨要内附大明,要途径大凌河堡,这个我信,但是你说明军就要北伐了,这个我不信!” “大明就连自保都做不到,凭什么北伐?” 老九一番话,说出了在场众多山寨当家的心声。 大明面对建奴,屡战屡败,甚至到了现在,连整个关外都差不多要丢了。 这么一个大明,说要举国之力北伐,拿出来哪会有人去相信? 至于山海寨想要归附大明,这倒是可以理解。 毕竟山海寨中的主力人马,可都是曾经的大明溃兵。 落叶归根,大家都能够理解。 左宗明摊开双手,满脸无奈的看着面前的老九和牛通天等人,低声道:“我哪知道山海寨那边是从哪来的消息?” “前些时日我听说山海寨的人又去打劫了建奴,而且还炸了建奴从锦州里运出来的一些大炮。” “抱着好奇心,我去了一趟十三山山海寨的营盘。” “他们当家的说,大明已经在北伐了,不日就能驱逐鞑虏,复我河山,让我通知咱们这辽东在冬日里会抱团取暖的群盗,报效祖国,就在此时。” “而且我发现一个很诡异的事情,山海寨中有建奴眼线,这个事儿咱们都知道。” “可是我这一趟去,发现山海寨中不少的建奴眼线,如今好像都成了嫉恶如仇之辈,对建奴有着极大的敌意。” “甚至一口一个我大明!” “你们说,这是不是奇了怪了?” “而且,山海寨里边还多了好些个身穿白袍的人,他们手中有一种怪异火器,甚至能够射杀高空中盘旋的鹰隼!” “听我在山海寨交好的朋友说,那些人都是明人!” “所以依我看啊,大明没准真的站起来了!” “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么强盛一个大明,突然翻身也不是没理由得嘛!” 众人听到左宗明的话,顿时就议论纷纷了起来。 左宗明倒也没什么架子,大大咧咧的坐在城头之上。 听着众人讨论了一会之后,左宗明挥了挥手道:“行了!大家现在也该商量出来一个章程了,是战是走,大家各随所愿。” “我老左不是赵狗儿,不会干那种背后偷袭的事情!” “不过话还是说在这里,如果要留下,那就要跟以前的日子,好好做个交割了。” “招安了,咱们就不是山贼土匪,而是明军了!” “这一把赌不赌,看你们了!反正我是打算跟山海寨的人一起回大明了。” “说怪也怪嘿,这辽东,自打老子过来之后,可就一天比一天冷了!” 第三百七十三章 小问号,你是否有很多朋友? 辽东的天气到底如何,这些身处辽东的人才是最明白的。 小冰河期带来的气候变化,对于整个气候都有着极大的影响。 曹文诏等人,在十三山中兜兜转转,终于算是走到了头。 看着那偌大的山寨大门,陈柳秋哈哈大笑道:“兄弟们!咱们到了!” 虽说战死了半数兄弟,但是大家都是老兵了,早就有了这种觉悟。 如今总算踏入了山海寨的地界,陈柳秋的心头防备,也终于是放了下来。 说到底,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舒适领域,而这山海寨,就是陈柳秋的舒适区。 毕竟,在辽东当孤魂野鬼的这么长时间里,唯独是这山海寨,才让陈柳秋想到了自己是个人。 “当家的回来了?” 几个山海寨的斥候看到陈柳秋之后,当即就热切的打起了招呼。 陈柳秋也笑呵呵的回应了起来。 其乐融融的画面,落入了凤一的眼中,却让凤一嗅出来了一丝不对劲的味道。 自己的凤字头呢? 他们都在哪? 难不成,这山海寨如今已经被建奴的暗桩给策反了? 下一瞬,凤一脑子里的念头,就开始复杂了起来。 说到底,那些人可都是跟随了他十年的兄弟朋友,一同从占山为王聚啸一方的山大王到了如今天启帝身边最为忠诚的护卫护龙卫的兄弟。 他们如果出了事,凤一可不觉得自己能够接受。 “话说回来,今儿的寨子这么热闹,为什么没看到护龙卫的兄弟们?” 陈柳秋也看出了凤一的疑惑,挑起了眉头看向了他的部下。 听到陈柳秋的话,那个主动和陈柳秋打招呼的山海寨人笑道:“害!护龙卫的那些兄弟,现在一个个的都在咱们寨子里当先生呢,他们自称自己是什么政委。” “在给那些建奴的桩子进行什么思想改造。” “有一说一,这思想改造还真就有用。” “那些建奴现在其中大半都跟着那些护龙卫兄弟们,一个个的对此前所作所为痛心疾首,一个个的都说着要痛改前非!” “甚至还主动提出向建奴发假消息!” “在当家的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咱们寨子里顺便还给那些暗探给建奴传消息的渠道全部拿在了手里。” “兄弟们可是通过了那些渠道,弄到了不少的好酒好肉呢!” 听着这人的话,围上来的众多山海寨人都纷纷哄笑了起来。 凤一畅然一笑。 兄弟们没事就好。 不过下一瞬,凤一瞪圆了双眼,惊呼道:“啥玩楞?他们都干上政委了?” “给教官的活儿给干了?” “还颇具成效?策反了不少建奴暗探?” “洒家这不在山海寨,他们还干的有模有样的?” 陈柳秋拍了拍凤一肩膀,笑道:“行了,既然你的兄弟们都没事,哪咱们就走着,回寨子里,好好休息休息。” 山海寨上万的人口,都驻扎在这赳赳十三山当中,自然是开垦出了好大一片土地。 加上诡异的共存,导致了山海寨的发展,也颇见成效。 从寨口走到位于一个山洞内的主寨,看着面前在城里,在关内从未见过的山寨风景。 山西也有土匪啊!曹文诏最早可就是剿匪出的身。 可是跟那些草台班子比起来,这山海寨更像是一个硕大的城镇,分工明确到也就罢了,还有着专门的校场可以训练。 这也就难怪,陈柳秋对于山海寨有那个自信。 面对建奴的小股兵马的时候,可以击而破之,面对寻常数千的建奴兵马,也可以据城而守。 而建奴是万万不可能在关外局势还没有彻底明朗之前,发动大军去和山海寨决一胜负的。 毕竟山海寨不过是一个山头的土匪,虽然他们成建制有力量有军事实力,可是这也无法掩盖山海寨是土匪的既定现实。 既然是土匪,那么自然不可能和正规军一样有着完善的军备。 加上山海寨中有着无数暗子卧底,建奴方才能够容忍山海寨到如今。 一面观察着山海寨的布局,曹文诏一面向那个陪同在旁的山海寨辽民问道:“你们在这寨子当中,可知道接下来,咱们需要面对什么么?” 被曹文诏问到的那个辽民爽朗一笑道:“当然知道,不是内附大明朝么!” “现在人人都知道大明出了个好皇帝,对咱们这些人,都是上心的。” “更愿意一笔勾销我们这些人之前身上的罪过,所以啊,我们连准备工作都已经做好了!” “只需要囚牛当家的发话,山海寨这快两万人,就随时可以转移!” “为了更好的转移迁徙,咱们之前啊,可是还通知了途径十三山的辽东群盗,让他们将山海寨开拔转移的消息,传播出去。” “尽可能的将辽东这摊子水搅浑,让我们大明,可以从中取利!” 听到这番话,曹文诏当场就震惊了。 合着这山海寨,还真就个个都是人才! 先有名门之后的陈柳秋,小戚将军。 后有这些有思想有觉悟的寻常辽民! 就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山海寨百姓,甚至都知道为大明着想,搅乱这辽东的局势,让大明可以力气往一处撒! 瞥了瞥凤一和满脸微笑,眼神中却透露着挡不住的嘚瑟的陈柳秋,曹文诏看向身后的曹变蛟和黄得功笑骂道:“来来来!你们两个看好了,什么叫思想,什么叫觉悟!” “人山海寨在咱们还没有回来接应之前,就先想好了日后要转移,更是做好了为大明收复辽东而添一把火,加一把柴的准备。” “而你们俩,为了鳌拜几句谣言,就头脑发昏,差点葬送了大好局面!” “陛下说过,做错事要认,但是更主要的,还是从中汲取经验。” “对我曹文诏而言,同样的错误,我不会犯两次,希望你们两个,可以引以为鉴!” 眼瞅着说着说着,这火又到了自己头上,曹变蛟和黄得功二人面面相觑,互视一笑。 “政委,这是什么意思?” 看着那有说有笑从内堂走出来的白袍护龙卫,和那些面容上带着思索神色,却剃成了光头的汉子,陈柳秋望向凤一问道。 这些光头,陈柳秋可是认识的。 作为山海寨当家中的一员,陈柳秋自问整个寨子里的人,他几乎都能说出来名字。 而这些光头,赫然就是那些被打上了建奴卧底标签的人。 很明显,从他们看向这些所谓政委的视线里,陈柳秋就能看出来这些人的心悦诚服。 凤一摸了摸下巴,看着那几个护龙卫招了招手道:“老六!你们几个给洒家过来!” “洒家有事想要问问你们!” 不仅仅是陈柳秋有着疑惑,同样的,凤一现在也是满脑子的小问号。 第三百七十三章 夺权之法! 这好端端的护龙卫,怎么就成了什么政委。 这建奴的暗探谍子,凭什么现在看起来比自幼生长自大明的明人,对大明的好感都要充分? 平时抓到的建奴也不少,可那些人一个两个一提到要踢了他们的那根小辫子,就跟死了亲妈一样。 甚至在建奴当中,没准死了亲妈,都比比不过摘了他们的辫子。 还有那思想改造,又是什么意思? 一连串的疑惑,从曹文诏等人的心头生出,在不好意思开口暴露自己也不懂的情形下。 这尴尬且欲言又止的局面,被陈柳秋打破。 “政委?顾名思义,政治委员咯!” “这也是陛下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陛下常说,等日后有时间了,将会在军队中都安排上政委,做战士们的思想政治工作。” “至于为什么要做思想政治工作,这个我也不懂,但是陛下说,让我想想熊经略。” “不过到现在,我都还没想明白熊经略怎么就和这政治思想挂上钩了!” “说白了,我们这些大头兵,懂政治有什么用?我们又不是朝堂上那班文人老爷!”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一听到熊经略这三个字,陈柳秋的脑子里下意识的就闪过了熊廷弼那张老脸。 再一联想到朝廷中的派系斗争,陈柳秋顿时就明白了起来。 虽然说熊廷弼才死了不到一年,可是在熊廷弼还活着,还在辽东当经略的时候,陈柳秋的老爹陈策就曾经跟陈柳秋说过,熊廷弼身为楚党,但是却在朝堂和东林党人之间摇摆不定。 这种政治漩涡,如果没有良好的政治嗅觉,谁卷进去谁死。 而熊廷弼很显然就是那种没有什么政治嗅觉的人,所以最终在东林党加上阉党的助力下,落了个传首九边的下场。 天启帝既然打算在整个军队中,都安插政委,这毫无疑问的是天启帝对于行伍的看重。 甚至很有可能,日后的大明朝堂上,将会有真真正正武人的一席之地。 想想之前,即便强悍如戚继光,俞大猷。 为大明边疆做出了多大贡献? 可终究是没能够高居庙堂之上,成为能和文人博弈,平起平坐的主。 而如今天启帝政委这个安排,很明显是想要培养军官的政治嗅觉,提高军官的政治思想,从而让军官,能够一步步迈入朝堂。 想到这里,陈柳秋倒抽一口冷气。 天启帝终于算是发现了大明兵制极为致命的一个漏洞了! 大明动兵,很多时候并不是打不过敌方。 就比如倭寇,比如建奴,比如蒙古人。 但是大明的军制摆在那里,文人作为外行,对大军的掣肘可以说极为巨大。 若是将相和倒也就罢了,偏生很多时候,大明的文武是分立极为严重的。 文人主退,以求自保。 武人主战,以求得功。 这先天上就是一个对立的局势。 想通关节,陈柳秋拍了拍曹文诏等人的肩膀,朝着其余几个山海寨的当家点头颔首示意,让他们过来之后。 陈柳秋就迈着腿,朝着一旁一间小屋中走去。 等人全部落座,陈柳秋看向一个面白俊秀的青年说道:“小戚将军,你出自戚家,乃是戚少保同族的后人,你应当知道这个政委,对于咱们这些军人而言,有什么样的意义!” 小戚将军是戚金的儿子,名为戚元功。 就是那在史书上,世居定远的戚元功。 而因为对戚元功所代表的戚家以及戚元功的父亲戚金的尊重,所以整个山海寨中,都称呼戚元功为小戚将军。 听着陈柳秋的话,戚元功皱了皱眉道:“莫非老陈你打算说当初伯公对张文忠公屈服的事情么?” 陈柳秋手指一点桌面,笑道:“正是!” “当初戚将军对首辅张居正示好,最终获得了张文忠公的鼎力支持,故而平倭寇,镇山东,名声大噪和俞大猷将军并称俞龙戚虎!” “甚至因为戚少保和张文忠公的关系,所以戚少保在张文忠公在世的时候,几乎没有遭遇到像是俞将军一般动辄贬官罢职的事情。” “这,就是政治上有靠山,有嗅觉的好处之所在!” 凤一摸了摸下巴,低声道:“可就算如此,戚少保在张居正死后,不也落了个免职郁郁病死的结局么?” “当兵的想要找一个靠山,可是如今的朝堂上,只有阉党和东林党两派,我们护龙卫倒是无所谓,陛下就是我们的靠山。” “可你们,不论让你们投靠东林党还是阉党,恐怕你们都不会愿意?” “何况这政委,既然要做你们军人的政治思想工作,那岂不是又是文人干预军事了?” “陛下可曾经说过,想要担任政委,必须要是读书明理之人才行!” “那些读书人的心,可都是黑的!” 挑了挑眉,陈柳秋看向凤一道:“这正是陛下看重我们这些大头兵的体现!” “谁说读书人的心,就一定是黑的?” “想想如今坐镇山海关的孙阁老,想想如今在宁远城的袁崇焕!他们可都是文人!” “他们既然能够执行陛下的旨意,那么谁知道陛下能不能如同训练你们护龙卫一样,训练出一支为陛下甘愿赴汤蹈火的文人出来呢?” “至于说派系?” “东林站在了陛下的对立面,我们不可能去投东林。” “阉党就更不可能了!陛下扶持阉党,很明显就是想要一个能够装脏东西的痰盂,夜壶!可以借由阉党之手,去做那些陛下不能做的事情。” “我们这些当兵的,要说派系,那只能是根正苗红的皇党!” 曹文诏在自己手中拿着的果子上啃了一口,笑道:“陈将军,不是我说啊,那阉党,也自称皇党来着!” “不过陛下跟我说过一句话,让我觉得你们说的没有错。” “这句话就是,枪杆子里面出政权,枪杆子一定要拿在自己的手上!” “很明显,秀才造反十年不成,这枪杆子,代指的只有咱们这些大头兵。” “陛下的确是想将兵权拿在手中!” “所以我可以确定,这些政委,就是陛下用于收拢兵权的利器!” “你们觉得,我说的有道理么?” 曹文诏话音刚落,陈柳秋和戚元功等人的脑海中,顿时就闪过了那几个光头女真人的神情模样。 就连建奴都能思想改造成大明的狂热者,那么为什么还要去担心,陛下不能将大明的军人,也变成他的狂信徒呢?! 第三百七十五章 回宁远! 山海寨中,其乐融融,甚至护龙卫凤字头的政委工作,干的还有模有样。 在问了几个自个的兄弟,得知他们是用天启帝平日里说的一些话,按照昔日孔子弟子编纂论语的方式总结归纳,也同样编纂了一套书籍之后。 凤一恍然大悟了起来。 自己这些兄弟,除了本职工作之外,啥都不会。 唯独会的,就是喜欢瞎琢磨。 而这一琢磨,可不就给天启帝的话语给过度解读了么? 当场,凤一就找凤六拿了一份他们所谓的书籍。 实际上,这书籍也就是羊皮上边写满了天启帝的所谓语录。 可当凤一等人一同翻阅完之后。 大家伙都震惊了。 朱由校对于护龙卫的培训洗脑,本就是后世总结了无数遍的话术精华。 拿到这个时代,本就是大杀器。 而在凤字头这些人闲的没事的时候,进行脑补,进行过度解读,这就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明军,山海寨寨民,女真暗桩,直接来了一出共同学习,共同进步! 看着自己的兄弟们和那些女真人还有山海寨的一干寨民打得火热,曹文诏拍了拍身边的陈柳秋道:“老陈,我怎么觉得,陛下身边真的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呢?” 陈柳秋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道:“我也觉得,现在我对此深信不疑,没准陛下真是天上的仙人下凡,想要拯救大明朝。” “从陛下的话语当中,我能够感知到凝聚人心的力量,就听着凤一念出来的那些话语,都不用加上注释,我都觉得,我愿意为陛下的理想而战!” 看了看二人,凤一撇了撇嘴道:“只是不知道,如今陛下在草原上,到底怎么样了。” “而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陛下他们自大尖山出去,那边可不只有草原,还有不少的山丘才对。” “这还是陛下当初在京师里,看绘制的关外地图时候跟我们说的。” 陈柳秋等人讨论的天启帝,此时也在行动。 强渡小凌河,活捉林丹汗,一路边走边打的朱由校已经折服了好几个看起来还算老实的蒙古小部落。 长生天降生的天启大皇帝这个称号,也逐渐在草原上扩散开来。 虽说如今的范围还小,但是终究会逐渐向外扩散,最终席卷整个草原。 此时勒马,只因朱由校的眼帘中,已经出现了滔滔翻涌的女儿河。 在蒙古语中,这条河被称之为“鄂钦河”、“乌馨河”。 可是在朱由校这个穿越而来的皇帝眼中,那条河,就是女儿河。 遥想在原本的世界里,朱由校还曾经在这女儿河钓过鱼。 如今再见这条波涛汹涌的女儿河,朱由校心中想的,却只是在这女儿河畔,就有着通往大明在关外修筑的诸多堡垒之一的大福堡。 只需渡过这女儿河,就可以通过大福堡的道路,打道回师,返回宁远城。 可是朱由校同样清楚,建奴既然知道自己带着人马入了蒙古草原,那么他们自然就会在那几个可以入辽东地界的关隘处,重重把守,以求堵截。 大福堡,大福堡东南的大兴堡,可都是极好的屯兵之所。 朱由校可不觉得,作为明国通的皇太极,能够把握不住这几条从蒙古入大明的捷径。 可如果不走这些捷径,那么就必须要去翻越山岭。 看着白雪皑皑的山林,朱由校的心中却是一阵犯嘀咕。 “这山林进去了,可就不那么好分辨方向了啊!” “雪盖,实在是太大了。” 听着波涛之声,朱由校缓缓挑起了眉头。 “乌兰哈!你给我过来!” 乌兰哈悻悻一笑,一揉自己的大光头,快步跑到天启帝的面前,乐呵呵的问道:“陛下,您找您卑微的奴才,有什么要事?” 朱由校瞥了一眼乌兰哈,笑骂道:“行了,乌兰哈,跟了朕这么久了,你还不明白朕的性子?” “作为大明的龙虎将军,你不需要对任何人卑躬屈膝,哪怕是面对朕,你自称臣即可。” “大明,可不流行什么奴才!” “朕有一个梦想,那就是所有的大明百姓,都能够堂堂正正挺直腰杆,在阳光下生活。” “你乌兰哈,如今也是大明的一员,你明白了么?” 听着朱由校的话,乌兰哈恭恭敬敬抱拳鞠躬道:“奴才,知道了。” “但是奴才二字,奴才用的顺口了,这也是奴才对陛下,表示尊敬的方式。” “自今日起,奴才就不再姓什么乌拉那拉,而是姓乌!乃是,明人!” “奴才愿为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还请陛下指示!” 乌兰哈放弃乌拉那拉这个姓氏,是乌兰哈在心中万千纠结之后做出的决定。 如今大明虽然势微,但是天启帝一个人,就如同一颗初升的太阳一般耀眼。 乌拉部曾经站错了队,导致被努尔哈赤灭掉。 如今的乌兰哈作为乌拉部的后裔,作为乌拉那拉氏如今最有出息的男丁,乌兰哈选择弃了自己的女真人身份,加入大明。 毕竟虽说朱由校是长生天化身的这个事情,是他乌兰哈一手造成的。 可天启帝的言行举止,甚至天启帝的语言天赋以及宛若凶兽一般的武力。 都让乌兰哈觉得,天启帝是天神下凡。 中原王朝很多人是没有信仰的。 可是女真人和蒙古人,却是宗教信仰的重灾区。 如今的蒙古虽然上层信佛,但是基层的老百姓,却大多数都依旧信奉萨满教。 而此时的女真,更是以萨满教为国教! 在这样的基础之上,乌兰哈比起任何人都要更容易相信天启帝就是神灵的化身。 跟着神灵的步调,总好过跟着和自己有过灭族之恨的努尔哈赤好。 朱由校瞥了一眼乌兰哈,看出了他眼中的坚持。 摇了摇头,从腰间取出一柄短匕抛了过去。 “乌兰哈听令,你带一百人,去沿着女儿河查勘。” “看看是否有冰面,是否有船。” “咱们,准备渡河。” “纳女直一定会在大福堡周边布下重兵,可是朕,却偏偏不如他所愿!” “大福堡凶险,咱们,走弘螺山!” 第三百七十六章 大汉沟 最终,朱由校还是下定了决心,走弘螺山。 弘螺山也叫虹螺山,有大小两山,位于锦州往西六十余里。 而在后世,弘螺山附近建立了虹螺镇。 选择走弘螺山不为其他,而是一碗弘螺山上有着长城,并且沿着那一道长城,建有六座堡垒。 皇太极掌握住了金国大权,以他对自己的憎恨,朱由校很清楚皇太极会在沿线布兵围追堵截,让自己无法返回宁远,参与最终的宁远决战。 加之皇太极已入锦州,那么这也就说明,袁崇焕给皇太极传递假消息的事情已经逐渐展开。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皇太极会做什么样的决定,朱由校实在是太清楚不过了。 暂缓攻城! 全力围堵天启帝! 干掉了天启帝,才是干掉了最大的敌人! 朱由校猜得到,当了自己那么长时间俘虏的皇太极,绝对会将自己当成生死大敌,甚至是那种比整个大明国地位更高的生死大敌。 毕竟在自己横空出世,带领大军北伐之前,明国什么时候在他们建奴手中占过便宜? 直到自己这个天启帝的出现,才让建奴在辽东的攻势受挫。 伴随着努尔哈赤的数次惨败,更是在建奴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以皇太极的心思,以皇太极的智略和谨慎,皇太极定然会抱着宁杀错不放过的心思去布下重兵,等自己上钩。 在这样的局面之下,有长城,有堡垒的弘螺山,就成了一个极好的返辽选择。 毕竟本身就是属于山岭地带,而且有着废弃的长城和堡垒。 如果皇太极想要在弘螺山口设伏,那么就必然会将兵力分散,毕竟入山出山的口子,并不只有一个。 看了看面前满脸坚毅之色的乌兰哈,朱由校笑道:“行了,乌兰哈,你快点出发,接下来咱们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这宁远决战,如果少了朕,那该多乏味啊!” 朱由校话刚说完,乌兰哈挠了挠自己的光头点头道:“奴才遵令!” 既然已经打算走弘螺山了,那么这被后世誉为锦州母亲河,在成功渡河之后,也定然不能浪费。 朱由校让乌兰哈去勘察有没有足够战马通行的冰面以及有没有船只,就是在做两手渡河的准备。 虽然说女儿河上游有些地方的水很浅,但是在这样的天气下,哪怕是战马能够从刺骨的河水里跑过去,那蹄子也会冻坏。 更别提上游距离现在朱由校他们所在的位置颇远,想要过去,还得翻山越岭。 眼下的环境,若是有船或者桥梁,自然最好。 而如果实在没有这俩,那么有厚实的冰面,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更何况如果有船的话,朱由校的另一层计划,也可以实施起来。 让那些被皇太极布在大福堡周边的建奴,吓一跳的计划。 “报!” “陛下,我等在女儿河北岸发现了一处废弃船坞,大概是辽东百姓撤离回关内的时候丢下的。 有大小船只共十一艘!” “冰面较远,而且依奴才看,那冰面不够支厚实,一旦过河的人多了就会碎裂。” “至于桥梁,倒是有一座断桥,然而应当是在撤离之时,匆匆拆毁了。” 不多时,乌兰哈快马加鞭,赶到了天启帝面前,低声汇报道。 听着乌兰哈的话,朱由校双眼微微眯起。 十一艘船,足够快速将自己的人马运送过河了。 “乌兰哈,你再另外派遣一百蒙古骑兵,让他们顺着女儿河往东北方向走十里!确定一下往后的河面,有没有冻结以及水流是否湍急!” “在这短时间内,朕亲自带人修桥,让大军可以从容渡河!” 只要有桥基,朱由校就不觉得在这个时代想要修复一座被临时拆毁的桥有多难。 实在不行伐巨木为桥,也不会浪费什么太多的时间。 毕竟朱由校的身边,要马有马,要人有人。 加上从建奴手中抢得杂七杂八的武器中,开山大斧有着十几把。 更是足够让朱由校的人马化身人间伐木工。 至于让乌兰哈派人去查看女儿河下游,这就纯粹是朱由校的计策了。 既然渡河可以不需船只,那么这些船只,就能成为吸引锦州,吸引大福堡建奴视线注意力的一支奇兵。 古有草船借箭,今日的朱由校,也打算玩一手草木皆兵和声东击西。 亦或者,这也能算是一种另类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反正,用这些船只来吸引建奴的注意力,从而达到让朱由校麾下的人马可以进行更为安全的转移。 方法也很简单。 在这些船只上扎草人,让船只顺游而下。 依女儿河的走向,这些船只,将会沿着女儿河一路向东,连续经过大福堡等数座堡垒,最后于建奴们的眼皮子底下汇入小凌河。 按照现在的天色来看,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这些船只抵达大福堡方向的时候,正是夜间。 在夜间视物不清的情况下,建奴定然不会轻视这支十一艘船组成的船队,必然会做出反应。 而以皇太极的性格来说,没准就会将周边的人马,全部调过来,直到将这十一条船全部拦截下来。 看着前方的重山,朱由校长叹一口气。 前方的重山,在后世,可都算得上是风景区了。 就比如说灵山风景区。 而如今在还没有开发的小冰河期,那灵山,被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银妆。 让人望之生畏,而没有什么上山去攀登的兴趣。 等等! 那座山既然是灵山的话,那么也就说明,自己现在所在的位置,就是后世的大汉沟这个位置! 朱由校两眼一亮。 手指敲了敲自己战马的马鞍,朱由校将砍树的命令发布下去,自己却单人独骑策马沿着女儿河往女儿河上游而去。 “陛下!你这是要去哪?” 满桂策马紧紧跟上。 朱由校瞥了一眼满桂道:“朕记得这前方,应当还有一座桥才是! 只是位置相对隐蔽,没准乌兰哈方才为了求速,而没有细细查勘,所以朕决定,自己去检查一下!” 第三百七十七章 神灵 多亏了是灵山风景区,也幸好是这灵山风景区。 朱由校敏锐的想到了,在原本的世界中,他在某次旅游之时曾经在灵山风景区之下的女儿河河畔发现过一座应当是水流冲刷之下堆积的石桥亦或者堤坝。 平日里藏于水面之下,在枯水期的时候,就会变得极浅。 如果不仔细观察的话,的确很难看到这条暗桥。 只是朱由校不能确定在这个时代,那条暗桥是否存在,所以朱由校才在安排完各部之后,自己策马前去寻找。 一旦这条暗桥在这个时代就已经形成了,那么大军想要过河,就变得简单了起来。 既不用绕道去上游,也不用费力去修桥。 满桂听着朱由校的话,反而是双眉猛挑。 “陛下,如今苦寒之下,何苦自己亲自出来查勘,万一出事了可怎么办?” “这灵山之上,据说常有食人猛虎出没!” “若无大军在侧,陛下若遇到猛虎该如何是好。” 听到这话,朱由校笑了笑道:“无妨,朕又不去山林之中,更何况虎有何惧之有,朕在京师,可还养了老虎来着。” “昔日孙权曾射虎,莫非朕就不能射虎了么?” “怕甚!” “更何况若是那座暗桥仍在的话,那么日后大军想要自辽东入蒙古,将又多一条道路。” “对于日后的大明战略,有着大大的好处!” 听到朱由校提到孙权射虎这个典故,满桂默默的闭上了嘴。 在明末这个三国演义流传颇广的时代,几乎有点社会地位的人,都知道三国里边一些颇为知名的典故。 加上朱由校在讲解兵法,讲解战略之时,时常引据三国的事情,这就让朱由校身边的这些人,对于一些三国人物,可以信手拈来。 所以满桂他哪能不知道天启帝对于三国是个什么样的看法。 对孙权又是什么看法? 孙权射虎的典故中,可还有着另一个角色。 张昭! 虽然说张昭在东吴也是一号重臣,可是张昭最让人记忆深刻的,是在赤壁之战中张昭力主投降的表现。 天启帝把自己比作张昭,这对于满桂而言,算是一个很明显的警告了。 言多必失! 这个道理,满桂很清楚。 可也就是这么一句话,满桂才陡然醒悟过来,这个看起来没有什么架子,和和气气对待自己,对待所有战士的少年,乃是天子。 说到底还是朱由校的年龄太小,一旦不是战时,很容易的就会让身边的人忘掉他的皇帝身份,只会去想他还是个孩子。 可当明白过来之后,满桂才猛然想到,天子的权威,不可忤逆。 忤逆,等于是反贼! 何况自己跟随的天子虽然年少,但是他从这一路的杀伐和算计来看,他绝非是什么无的放矢之人。 甚至于天启帝的眼光,比他所能想到的更加长远。 冷汗,缓缓的从满桂背后渗出。 满桂点头连声说道:“陛下,末将知道了!” 瞥了一眼满桂,朱由校轻笑一声道:“也罢,朕知道你是在担心朕的安慰,毕竟除了猛兽之外,在这关外谁都说不准会不会有山匪和盗贼。” “你且跟着朕来。” “说到底,这也是朕算计的一部分啊。” 朱由校很清楚,以少胜多、丝血反杀、逆风翻盘才是最爽的。 可是此时自己带着的这些蒙古兵,都是日后为大明征服草原前头兵,哪能让他们在自己为了爽的情况下,去和建奴组成的铁壁围堵拼命? 虽然说以多胜少、以逸待劳,去运筹帷幄,打运营,以优势碾压对手来的没那么爽。 可归根结底,稳赢局才是战争王道。 朱由校的确打了好几场以少胜多的仗,更是硬刚了诸如努尔哈赤、皇太极这样的大好手。 可是朱由校很清楚,自己打的,都是一个先手。 挨打的那一方,都是在自己的运营之下,陷入了一个猝不及防来不及准备的劣势之下,才被自己殴打的。 古代作战大部分情况下,讲究的就两个字,算敌于先以及虚虚实实。 也可以简单说是算和骗。 也就是有着后世那么多的经验,学了包含心理学,微表情管理学以及一大堆东西的朱由校,才能够成功的算准对手的心态,以虚虚实实的招数,让他的对手上当受骗。 而宁远的事情,虽然说有着袁崇焕不断放假消息去迷惑建奴,从而减缓建奴大举攻城的进度。 但是终究治标不治本,该来的总是会来。 所以此时的朱由校才想玩一手虚实,让锦州城里的皇太极坐不住。 眼中,猛然出现了一片和自己脑海中记忆相吻合的河滩。 看着那片河滩,朱由校双眼眯起,翻身从自己的战马上跳了下去,顺手就解开了自己身上盔甲。 “满桂,朕的盔甲,替朕保护好!” 将盔甲丢向满桂之后,朱由校伸手摸了摸河水,看了看河水是否湍急。 当确定水流不是很急之后,朱由校稍稍活动了一下筋骨,找到了自己记忆中的位置,缓缓的走入了河中。 伴随着一阵冰寒刺骨的寒意,朱由校在水中行走了起来。 越往河中央走,朱由校的笑意,就越发浓郁。 这条暗桥,果然存在! 甚至如今走了这么久,河水都还没有没过朱由校的脚背! 只是不知道,这暗桥是否有自己前世来的时候那么广,那么宽! 满桂看着那在河面上如履平地的朱由校,两眼中散发出了无尽的憧憬神色。 这就是天启帝? 这就是长生天化身? 就连冰寒刺骨的水面,天启帝也能踏水而行! 若这不是天神下凡,那什么又能叫做天神下凡? 别说,在满桂的这个角度来看,朱由校还真就跟走在河面上一般,毕竟满桂的位置,几乎无法看见那河水下的石道。 若不是寒冬的枯水期,这暗桥深藏水底,也不是很容易发现。 “满桂!去召集大军,咱们过河!” 朱由校已经迅速的走过了女儿河,甚至还靠着自己的双腿,丈量了一下这“暗桥”的宽度。 确定了足够让战马奔腾而过之后,朱由校对着满桂打了个招呼。 然而满桂抬起头,看向河岸边的朱由校之时,顿时面色惨白,惊呼道:“陛下小心!” 一股浓郁的腥臭之味,从朱由校的身后传来。 一头浑身带着斑点,却又如同和这皑皑白雪融为一体的大猫,从朱由校的身后猛然扑出。 远东豹! 朱由校眼角余光瞥到了这只豹子的动作,可是豹子的动作,来的格外之快。 虽说身上没了甲胄,可面对这远东豹的突袭,朱由校却是夷然不惧。 毕竟远东豹可不是东北虎那种重的离谱的玩意,寻常体型的远东豹也就一百来斤! 即便是让它扑了,下一瞬,自己就能反杀! 哪怕是前世的自己,面对这样的豹子,也可以赤手空拳一战,更何况如今已经获得了史诗级加强的自己? 感知到豹子的爪子,已经按到了自己的肩头,朱由校嘴角一挑,双手往后一合,就如同早就判断到豹子头颅所在的位置。 抓着这只远东豹的头颅,朱由校死死按住,旋即就是一个过肩摔。 “砰!” 伴随着溅起的雪花,满桂眼中闪过一抹错愕。 这,是神灵啊! 若非神灵,如何手格虎豹? 第三百七十八章 老大,你愿不愿意去做这事? 虽然说朱由校已经无数次的在满桂等蒙古人的面前,展现过自己的勇武。 可是甭管是满桂,还是在那些普通的蒙古骑兵眼中。 草原上雪原中突然袭击出来的猛兽危险性,远远大于战场上明刀明枪厮杀的敌人。 而面对像是这头豹子一般体型的猛兽,更是极具威胁性。 毕竟像是虎豹熊这样的猛兽,想要杀人,实在是再容易不过了。 甚至于很多部落还以这些猛兽作为庇护神,作为图腾。 可朱由校居然,在被豹子偷袭的时候,将这头豹子如同狍子一样硬生生的摔在了地上。 “嗷呜!” 一声凄厉的叫声,从这只远东豹的口中迸出。 伴随着豹子的惨叫,很快,数道蒙古骑兵的身影,也赶了过来。 落入他们眼帘的,是朱由校狠狠的一拳又一拳砸在远东豹头颅上,生生将这只豹子打死的画面。 “嘶!” 满桂长嘶一声,双目中闪烁起了光芒。 可还没等满桂有什么动作,那几骑赶赴过来的蒙古骑兵,却一个个脸上充满了崇敬之色,翻身下马,大礼伏地,齐声高呼了起来。 “腾格里!” 当腾格里之声大作之时,河岸对面的天启帝,已然单手拎起了那只远东豹的后颈部,将那只远东豹,提溜了起来。 “满桂!还愣着干嘛?通知全军,渡河!” “咱们在河对岸,等乌兰哈!” “等他们回来之后,咱们一起给锦州的建奴,送上一份大礼!” 眼下正值枯水期,所以即便这里有着暗礁可以当做暗桥使用,但是却也无法将这暗礁利用上,组建堤坝拦截水源,让锦州城的建奴无水可喝。 更别提即便是拦截了女儿河,建奴所在的锦州,离小凌河也不远,取水依旧方便。 但是若是换做雨季,那么这女儿河的暗礁一旦利用上了,想要玩一出水淹锦州,对于朱由校而言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毕竟只要能够对战局起到影响,甭管是啥事,朱由校都乐意去尝试。 何况用兵之人又有几个不擅长水火之道的? 辽东,夜已深。 锦州的经略府衙当中,皇太极正围着一张桌子来回踱步。 桌子上放着的一份折子,上边赫然写着的,就是兴中城的战报。 战报写的,可谓是触目惊心,让皇太极都忍不住心生了一抹颤意。 天启帝好像,比起之前更凶了。 就察哈尔那些蒙古游骑? 那也能算兵?能算精锐? 可就是在天启帝的麾下,这几千人马居然生生撕裂了有备而去的阿敏以及有险可守的莽古尔泰。 如果说天启帝击败努尔哈赤,击败自己的父皇。 是因为打了自己父皇一个措手不及。 可是莽古尔泰和阿敏,他们是怎么输的? 绕着圈子踱着步,皇太极脸上愁容满面。 “吆!老八!你还在这转啥呢?咱们给草原沿线入辽东的关隘都布了防,甚至连宁远的决战,都放慢了步调。 你不想想那明国小皇帝会从哪来,你还在这转悠什么?” 代善大大咧咧的走进了皇太极的房间,看着愁容满面的皇太极乐呵呵的说道。 瞥了一眼代善,皇太极手指敲了敲面前的桌子,一字一句道:“阿敏和莽古尔泰这两个废物败了!” “惨败!” “甚至明军都没有伤筋动骨!” “所以依照我们现在的布置,不管是哪一条路,哪一个关隘。” “在兵力上都无法对明蛮子造成有效的阻截。” 听着皇太极的话,还没坐稳的代善啪嗒一下就摔倒在了地上。 “啥玩意?阿敏和莽古尔泰都败了?他们两咋输的?” “他们两合兵之后,都快上万人马了!哪怕是一万头猪,堵在兴中城里,也够明蛮子砍上几天?” “你这战报,保真吗?谁传来的?” “没记错的话按父汗所说,明蛮子手底下大部分都是蒙古骑兵来着?” “这些蒙古骑兵,还都是老八你打察哈尔那边要来的!” “这些人,有这么厉害?还能正面击破阿敏莽古尔泰?” “要我说,这该不是阿敏知道父汗病重,所以打算拉着本就不得父汗喜爱的莽古尔泰,一同在草原上割据?” “说到底,阿敏始终是罪人之后,他的体内,流着叛逆的血脉啊!” 代善还打算说些什么,可是皇太极却不打算让他再说下去。 双手一撑面前的桌面,皇太极瞥向代善的两眼猛的一睁。 低声呵道:“扬古利传来的战报,你说保真不保真?” “如若不是扬古利传来的战报,我也会和你一样有这种想法,毕竟莽古尔泰和阿敏,跟咱们不是一条心,他们也有足够的实力,在草原上拉起属于他们的人马!” “但是扬古利是什么人,你清楚,我也清楚,他是绝对不会背叛大金的!他传来的战报,咱们必须信!” “所以眼下我们的重心,必须要转移。” “明国皇帝连带着一帮子散兵游勇都能打的这么厉害,如果各处关隘我们不能增兵的话,那就让咱们的布置成了笑话!” “明蛮子,不论从哪个关隘出来,都能从容突破!” “咱们,必须连通起来!” 代善面色一愕,特别是听到战报来自于扬古利之后,代善就陷入了沉默当中。 扬古利这三个字,在金国,代表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就连他们四大贝勒,都只敢与之平起平坐。 虽说明面上,扬古利位于四大贝勒之下,可是谁都不敢对扬古利有一点小觑,因为谁都知道,在努尔哈赤的勉强,扬古利说话很多时候比他们这些贝勒,更加管用!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事情就严重了啊!老八!” “咱们如今大军主要还是朝着宁远方向,如果从宁远方向把人马抽调回来,那么是不是会给明蛮子一个喘息的机会?” “你说的吗!先大军压境,做势佯攻,随后扎营,减兵增灶,麻痹明蛮子,让明蛮子只能龟缩在宁远城,不敢出来寻找食物粮草,通过这种方式来一步步瓦解明蛮子的战意。” “同时将那些从宁远抽调出来的兵,布置到蒙古沿线,防备明国皇帝回师。” “现在咱们布置的刚刚好,若再抽调前线的人马,那么咱们就无法对宁远形成足够的威慑力了啊!” 皇太极又何尝不知道,如果再抽调前线的人马,哪怕他的营寨扎的再好,没有烟火气没有几个活人的情况下,宁远城的明军,也会发现异常。 可是比起宁远城,皇太极更担心的是草原上的天启帝。 食指敲了敲桌面,皇太极恍若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一般。 “娘的!赌了!腾格里在上也好!佛祖在上也罢!保佑你的子民!” 心念闪过,皇太极猛然抬起头,看向面前的代善道:“老大,你亲自领军去前线盯着!宁远城里的袁崇焕,已经被我争取了,很可能会倒向我们大金!” “你有事没事就跟他书信往来,坐实他沟通大金的事情,我再安排人在明国朝廷拱火,让袁崇焕这个摇摆不定的家伙下定决心投我大金!” “然后,抽调宁远外的五成兵力,组成一支机动队伍,随时策应蒙古沿线的关隘!” “老大,你愿不愿意去做这事?” 第三百七十九章 大哥,你要信我啊! 听着皇太极的话,代善只觉得头皮发麻。 如果自己被皇太极派出去了的话,那么围绕在父汗努尔哈赤身边的近人,可就只有一个皇太极了啊! 汉人有句话,近水楼台先得月,不得不防! 可是如今的局面摆在这里,他和皇太极,必须有一个人,要能够出现在前线,出现在宁远城外,才能够继续维持住大金对宁远的威慑性。 说到底虽然努尔哈赤的儿子侄儿那么多,但是能够让明人有所耳闻的,也就那么寥寥几个人。 其中定然是以四大贝勒为首的。 虽说还有一些人眼中口中,大金有着八大贝勒,但是代善很清楚,所谓的八大贝勒中,可还有几个毛都没长齐的娃娃! 以他代善为首,依次排开阿敏、莽古尔泰、皇太极、阿济格、多尔衮、多铎、济尔哈朗! 说到底,也就只是因为他们这些人,除开阿敏,济尔哈朗这两个舒尔哈齐之子外,几乎都是努尔哈赤的大妃之后。 根正苗红的嫡系,所以才被成为八大贝勒。 其中阿济格此时虽然业已成年,也是大妃之子,但是在努尔哈赤的面前,在大金的朝堂之上,论资排辈,却也还轮不到他。 而济尔哈朗又因为两战蒙古,如今还在喀尔喀没有回来。 所以此时,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只能让他或者皇太极二人之一,前去宁远才能够坐镇,才能够继续抽调前线兵马而不被明人看出破绽。 稳住心神,稳住屁股,坐稳了的代善眼中露出一抹凶光。 “老八,你是认真的?袁崇焕那贼蛮子,是你的人?” 如果说袁崇焕真的已经被老八皇太极拉拢了,那么代善倒是觉得,自己还有那么一点必要前去宁远城。 因为策反袁崇焕的大功,不能全让皇太极拿了! 如果皇太极坐拥宁远之战全功的话,他的大金继承人之位,可就板上钉钉了。 除非蒙古的阿敏或者莽古尔泰提回了天启帝的人头。 可扬古利的战报都传过来了,这莽古尔泰和阿敏两个失败者,又能怎么翻盘? 在这样的情况下,代善迟疑了片刻,就问出了那一句话。 皇太极两眼一挑,心中已然猜出了代善的心思。 食指轻轻敲了敲桌面,皇太极一字一句道:“大哥!我的好大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想着这些争功夺利的事情?” “父汗将这一战的大任交到了我的手中,我只能坐镇锦州,统筹全局,坐等最终决战的到来之时。” “而在这之前,我需要调兵遣将,时时刻刻关注各方动静。” “一旦我去了宁远,那么大金的重心,将会转向宁远,而放松后方!” “我的好大哥,你想想,草原上的蒙古人,可不是那么安分!” “朱由校那小子一日不死,就一日不能掉以轻心,因为以他的能力,随时就能在草原上召集十万大军!” “眼下咱们只是围宁远,也能起到围魏救赵之功,逼迫天启帝赴辽东参战。” “此时天启帝不在宁远城,而宁远城的一把手袁崇焕摇摆不定,对于咱们而言是好事!” “因为这样,咱们就能围而不攻!可是一旦重心转移到了宁远,那么攻还是不攻,可就不是咱们说了算的了!” “有些事情,不能逼迫太急了!” “逼急了若袁崇焕识趣,主动投诚也就罢了。” “若他不识趣,或者被宁远城里的其他明蛮子砍了,明蛮子决定在宁远城死守到底。” “咱们就必须要调兵过来围攻。” “一旦大战打响,草原上的朱由校进可亲自带人抄了我们的后路,退也可在我们围攻宁远城的时间里,他去说服草原诸部,来让我们大金彻底失去后方!” “大哥,凡事多考虑考虑,多三思三思!” “我承认,大金的继承权,我想要。” “但是若是这一战输了,咱们能不能活下去都不一定!你莫非以为,明蛮子和草原上的蒙古人,能够让已经失败了的大金继续存在下去么?” “你以为为什么我要和袁崇焕虚与委蛇?还不是想着,能够将决战时间延后,好让我们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吗?” “你还在想着,策反袁崇焕的功劳不能让我独占?” “告诉你!大哥!这功劳,老子不要也罢!只要你能让袁崇焕倒向大金,只要你能让袁崇焕带着宁远城里的人马投降!” “这宁远第一功,老子让你又有何妨?!” 皇太极越说越激动,最后一句时,甚至有一些歇斯底里。 甚至大概是在宁远城呆了那一个多月,又和自己几个土匪出身的难兄难弟浪迹了那么久,皇太极激动起来,都一个老子一个老子的往外蹦了起来。 听着皇太极的咆哮。 代善眼中凶意缓缓散去,面孔上出现了一抹悻悻。 在气势上,他已经完全被皇太极压过去了。 看了看皇太极,代善缓缓站起身来,低声道:“行了老四,别生这么大的气,不就是让大哥我去宁远守着吗,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我问袁崇焕,不就是想着,能不能联通袁崇焕一起,坑那明国小皇帝一波么?” “啥玩楞就叫我想要抢功啊?大哥我是那么个人吗?” “若是父汗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第一个支持你上位!我说的!父汗来了都不管用!” 代善本就心大,而且知道自己勾搭后妈的行为,已经让自己老爹不爽了,想要继承大金本就困难。 此时既然皇太极已经展现出了他的气势,展现出了他的宏图大略,展现出了他的长远打算,代善倒也不觉得自己屈从皇太极有什么不对劲的。 大金本就能者为先。 强者,才能够带领大金走下去! 称呼,从老八这个兄弟之间的排序,变成了老四这个四大贝勒间的官方排序。 这不仅仅代表着代善认怂,也同样代表着,代善在这一战里,确实是服气了。 皇太极两眼一转,拍着代善的肩膀道:“老大,你也别瞎想,弟弟我只是太激动了,这明国小皇帝啊,就如同一根鱼刺一样,卡在弟弟我喉咙里太久了。” “所以弟弟我心里苦哇!心里急!这一战决定咱们大金的生死存亡其实是弟弟我往大了说的。” “但是这一战虽然不至于影响大金的生死存亡,却也足够让大金的上升趋势拦腰斩断。” “那样的大金,我不想要,你想要吗?” “而且袁崇焕的事情,是弟弟我说的,这事情,不论成与不成,都看大哥你了!弟弟我绝不插手!” “大哥,你要信我啊!” 第三百八十章 演不下去了 皇太极言真意切,代善头皮发麻。 自己这个弟弟到底是个什么德行,代善比谁都清楚,也就是因为比谁都清楚,所以代善才能从皇太极的话语中,嗅出那一抹不明的意味。 看着皇太极,代善连连摇头。 既然已经打算不争继承人之位了,代善就觉得,自己的姿态有必要放低。 如今的皇太极已经是一个整体紧绷,精神集中的时候,自己就不要再去撩拨他了!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代善握住皇太极的双臂,一字一句道:“老四,你放心!大哥既然说了要帮你,那么就一定帮你到底!” “这袁崇焕策反之功!只能是你的!” 听到代善这般诚恳的表态,皇太极笑了起来:“大哥,你我兄弟,何须如此见外?” “听弟弟一句,这袁崇焕之功,咱们平分!” “这样一来!在父汗面前,咱们谁都有功!别再推辞了,不然弟弟我,受之有愧!” 这话一出,代善稍稍松了口气,皇太极多少还是要一点脸的,也的确不打算逼迫自己太甚。 毕竟就算是莽古尔泰没有什么太大的机会,可是一旦自己倒向了莽古尔泰,皇太极也不会多容易就接过大金的权柄。 二对一,怎么样,都会有一定的优势。 更何况莽古尔泰和自己手底下的人马加一块,也够让皇太极好好的吃一壶了。 皇太极也不敢把自己逼向对面。 想到这里,代善揉了揉自己光洁的头皮,薅了一把自己后脑上的金钱鼠尾辫道:“行了老四,我这就去宁远督察!你放心就好了!” 说完这句话,代善就转过了身去。 然而代善怎么都没有想到,就在他转过身的那一刻,方才还满面和煦微笑的皇太极,却一把捏住了自己的椅子一角,面容扭曲狰狞了起来。 “啪!” 伴随着代善的脚步踏出房门,皇太极手中握着的椅背一角,应声而碎,飞了出去。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皇太极呢喃着,面容扭曲,在他身后的屏风后,快步走出来一个人影。 “咋了?大哥你为何这么生气?为啥当时不如让我一刀砍了那代善?” 看着出来的人,皇太极挥了挥手,叹了一口气道:“罢了,代善这厮好歹手中有着人马,在大金也有着威望,不能轻易杀了他。” “行了,就这样!” “老三你也带着兄弟们忙活了这么久,不妨去早日歇息,明日之后,本贝勒就要开始忙活了啊!” “朱由校那小子往草原上一跑,实在是让本贝勒如芒在背!” 被皇太极称为老三的人,赫然就是曾经活捉了皇太极,险些将皇太极后庭花开了的周云才。 皇太极今夜收到战报,知道代善不可能没有消息,不可能不来试探,所以连夜皇太极就将周云才以及周云才这段时间招募的不少汉家子藏在了自己屋里。 万一二人协商不成,皇太极掷杯为号,分分钟就能蹦出来十几条大汉把代善剁成饺子馅。 皇太极可是做好了整个锦州城,只能有一个话事人的决定。 哪怕是砍了代善,皇太极也为了集中权利而在所不辞。 毕竟如果不这么做,那么面对宁远袁崇焕的摇摆不定以及随时可能从蒙古草原杀出来的天启帝,各自为战的大金,实在是没几分胜算。 皇太极一直都在念叨,如果父汗没有受重伤被打掉了雄心壮志,就好了。 至少靠着努尔哈赤的个人威望,哪怕是大金有着无数的小摩擦小矛盾。 大金也会在努尔哈赤的意志下拧成一股绳,而不会像是如今自己掌权一样,一大帮大氏族听调不听宣,甚至让自己都只能低声下气的哄着他们。 才能够勉强维系住锦州如今的局面。 甚至,皇太极在自己亲卫丧尽的情况下,都不得不提拔自己那些招揽的汉家子当亲卫当亲军了! 那些人虽然说眼下看来对自己忠心耿耿,可是终究是山匪恶霸流寇盗贼出身,自己一旦不能带给他们利益,那么他们的忠诚,可就没法保证了! 周云才笑嘻嘻的将那些藏在后屋的汉家子劝走之后,看向了皇太极:“老大,我怎么感觉你这个大金掌权贝勒,当着那么的不自在呢?” “思前想后那么多,却还是得不到认同认可。” “就比如说这代善,我看他啥都不会,就会玩女人!怎么着就这么个货色,都能和老大你并称啊!?” “我为你感觉不值当!” 皇太极长叹一口气,拍了拍周云才的肩膀道:“是啊,就是这样,所以哥哥我才心累!” “但是为了兄弟们的前途,为了兄弟们的荣华富贵,大哥我只能背起来!” “行了老三,你们快回去休息,大战将起,咱们的事情,也要多起来了!” 周云才双眼红润,点了点头道:“大哥,苦了你了!” 等周云才等人彻底离开之后,皇太极无力的坐在了自己的椅子上,丝毫没有顾及那被自己掰掉的椅背一角。 “呵,代善,你哪怕是服了本贝勒,也还是要恶心一下本贝勒么?” “你有辫子,你有头发,我没有。” “对!我没有!” 皇太极眼中闪过一抹颓然,他也不知道明国人给他用了什么药,已经过了近一个月了,他那些被剃掉毛发的位置,始终没有长出毛发来。 这也成了皇太极心中的一道伤疤。 代善的举动,虽然也许在代善看来,是无意的,可是对于皇太极而言,却是毫无疑问的戳他的伤口,戳他的伤疤。 这也就让本来在代善屈服之后,心里爽的不行的皇太极心情陡然变差。 锦州城内事暂过不表,而被皇太极心心念念的袁崇焕,此时却是急白了头发。 好笔友皇太极怎么写着写着,就不给自己来信了? 这城外建奴玩的是增灶减兵这一出,宁远城里的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可是也就是袁崇焕觉得不能轻举妄动,以免坏了天启帝的大事,才一直压下了宁远城中的求战之心。 然而这都多少天了,没有皇太极的书信公开,袁崇焕觉得,自己有点演不下去了啊! 第三百八十一章 援兵已至,大明危矣! 没错,袁崇焕为了稳定住宁远城的安稳,为了让所有的同僚信任,所以袁崇焕在接收到皇太极书信之后,都会选择小范围公开。 而这也就让整个宁远城的明国高层都清楚一个事,那就是袁崇焕是忠于大明的,只是遵守天启帝的命令,所以袁崇焕才在和建奴虚与委蛇。 终有一日,天启帝归来之时,也就是袁崇焕功成之日。 可是如今辽西的局势摆在这,建奴不知道为什么,在宁远外围疯狂玩增灶减兵的计策。 整个宁远外围那看着像是将宁远围堵的水泄不通的建奴大军,其实就是外强中干。 根本不堪一击! 眼看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继续困守宁远城,虽然说有着来自关内的粮草支援,可是终究还是入不敷出。 更何况眼前有了能够战胜建奴的机会,能打不打,多少让众人的心中有些膈应。 就在宁远城中僵持之时,听着天空中突然响起的炮仗之声,袁崇焕顿时两眼一亮道:“行了!大家伙不用着急了!这建奴的书信来了!” “等咱们好好看看,然后再商讨一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咱们需要怎么做,诸位意下如何啊?” 宁远城诸将自然是无可无不可,毕竟说到底,他们如今聚到袁崇焕的府邸,为的就是讨论一个章程,不能固守在宁远干瞪眼,啥事都不做。 说到底天启帝带着人马出城也一个多月了,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他们宁远城承受的压力,远不是外人可以想象的。 建奴气势汹汹而来,在宁远外安营扎寨,更是派遣了一支人马,屡屡骚扰山海关运向宁远的辎重队伍。 人人心里,都憋着一团火。 如若不是建奴势大,天启帝又有言在先,宁远城中的这帮粗坯没准就都要跳出去和建奴一决生死了。 现在新的建奴书信已经传来了,那么说明袁崇焕的拖延大计,还能够派上用场,那么自然就可以听令行事,没必要拿着兄弟们的性命,去和建奴刚正面。 说到底,建奴狡诈阴险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谁又能拍着胸脯保证,这增灶减兵就真是建奴调兵去干别的了? 万一是建奴的算计,那可咋办呢? 就在袁崇焕轻身出行,取回了建奴信件,打算再次公开之时。 自山海关方向,来了一支浩浩荡荡的步军。 步军人人着甲,手持长杆。 举着一杆“秦”字大旗。 几个宁远城头的斥候一看这面旗帜,顿时都激动了起来。 这幅装扮,这面旗帜,整个大明只有一支军队有! 那就是川军白杆! 秦良玉将军,来了! 几个斥候快步跑回了袁崇焕府邸汇报消息。 听到了这个消息,袁崇焕将手中刚拿到还没来得及打开的羊皮卷狠狠的砸在了桌子上。 双眉一挑,袁崇焕看向宁远城诸将,低喝道:“还特么在等什么?迎接秦良玉将军,先和建奴做一场,振作军心啊!” 娘的! 秦良玉会来,这一点是袁崇焕没有想到的,虽然说天启帝和袁崇焕提过,请了川军出马,可是袁崇焕万万没想到,来的竟然会是秦良玉本人! 如今的秦良玉可都已经五十多岁了! 哪怕是一个男人,在五十多岁的时候,也没有几分曾经之勇,状态总是会随着年龄而下滑的。 而面对秦良玉这般能战,敢战,而且拥有极强战斗力的老将之时,袁崇焕就清楚,自己所谓的缓兵之计,已经没什么太大的作用了。 即便是自己和建奴虚与委蛇,是奉了天启帝命令。 可在那些千里迢迢自川而来的白杆兵眼中,自己所谓的缓兵之计也就是怯战而已。 他们一个个的,必然是求战心切! 更别提秦良玉可是二品诰命,三品军职的将军! 自己这个兵备,也不过是区区四品! 虽然说辽东混乱多年,对于官职这一块的品秩高低其实已经不太看重,可是作为文人出身的袁崇焕却清楚,秦良玉远道而来,绝对不是什么来听使唤的! 必须先让秦良玉打一场,让她麾下的白杆兵发泄了心中的怒火和杀意,才能够继续维稳,让秦良玉能够好好的听自己说话! 扫了一眼在自己说话之后还没有从自己府邸里出去的几人,袁崇焕怒向胆边生,一脚就朝着这几人当中年级看起来最大的一个人踹了过去。 “祖大寿!你个狗娘养的!陛下撤了你的职,本官在陛下出城之后立马就给你复职了,结果你就是这么回报本官的?” “要不是你修城墙修的用心,而且在宁远根深蒂固,你莫非以为当时陛下说要杀你,是说着玩的吗?” “戴罪立功懂不懂!如今秦良玉率领白杆兵自西川远道而来,若是此战头功被白杆兵抢走了,你们这些辽西豪强,还有什么脸面面对陛下?” 被袁崇焕踹了一脚,祖大寿老神在在的样子终于散去,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祖大寿笑嘻嘻的说道:“行了!咱知道袁兵备看重咱!所以这一战,咱绝对不会让白杆兵抢了头筹。” “咱关宁铁骑,也不是吃素的!” “先打一打建奴,挫挫他们锐气,这一点,咱早就想干了!” “吴襄!大弼!大成!大乐!咱们点齐兵马,汇合白杆兵,给城外的建奴一点颜色看看!让他们知道,咱们大明朝,可不是什么人人可欺的软骨头!” 天启帝的敲打,虽然让祖大寿的心中生出了一点怨怼,可是也就是天启帝的敲打,方才让祖大寿发觉自己的心态确实是出了问题。 在这大明朝,皇帝的话,就是天意。 自己居然对皇帝有轻视,那就是看低了老天爷。 若是山高皇帝远倒也就罢了,可是皇帝近在咫尺,自己还那么干,确实是自己被猪油蒙了眼。 生杀予夺,都在天子的手中,在这样的情况下,天子没有杀自己,确实是给了自己极大的包容。 倒也不是祖大寿没有想过倚靠祖家的势力去效仿李成梁实际上割据一方。 可是实在是祖大寿没那个能耐,就连宁远城,祖大寿都没法摆平! 眼见着祖大寿也走了出去,袁崇焕才颤抖着手,将那副羊皮卷轴摊开来。 宁远之战,难道真就没法拖延到天子回城之时再爆发么? 袁崇焕的心中,闪过了一抹悲观。 若是天子不在宁远城,那么宁远城城内势力很容易为了功名利禄去各自为战。 这样一来,大明危矣啊! 第三百八十二章 外乡人 没错,就和建奴境内,部族分立,各自为政的时局一样。 大明其实辽东的官场将门派系,也是极为明显的。 就像是驰援辽东的人马看不上那些在辽东畏畏缩缩的辽东将门,辽东将门也同样看不上那些在关内无事可做,打打土匪恶霸,就冲到辽东来和他们抢夺功劳的关内卫所士兵。 毕竟功劳就这么多,能抢到多少,本就全凭本事。 而秦良玉的到来,毫无疑问的就是引爆了辽东原本就积压已久的战心。 说白了,之前宁远城紧闭城关,不愿出城作战是因为粮草军资,也是因为建奴的确势大。 可是如今的宁远城,兵备完善,万众一心,城外的建奴也一日差过一日。 就连增灶减兵的计谋都能玩出来,这说明建奴现在也的确是黔驴技穷了起来。 毕竟建奴在攻城战中,最喜欢做的,可不就是浩浩荡荡一大批人过来,然后将战场将战局拖入他们喜欢的节奏,从而战胜对手么。 “秦将军何在!” 一个斥候打马冲向了秦良玉的白杆兵军阵当中。 看着来人的一身装束,白杆兵当中打前锋的几人将手中的长杆举起,架在了斥候面前叱喝道:“来者何人!报上姓名,报上来历,报上用意!” “秦将军何许人也!岂是你们说见就能随随便便见到的?” 辽东到底有多混乱,这些白杆兵们可是心知肚明。 就在几年前,白杆兵驰援辽东别的好处没捞上,反而是将校死了一大批。 如若不是因为秦良玉调动得当,外带小皇帝懂事理,那么没准白杆兵也会对朝廷生起怨恨之心。 又不是第一次来了,谁还能不知道辽东官僚和辽东将门之间的那些龌龊呢? 看到身着辽东军装扮甲胄的斥候近前,白杆兵的将士第一反应,却是这来人,不一定是我大明将士,甚至有可能是建奴假扮的! 毕竟建奴假装明军打埋伏,打伏击的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浑河血战那会要不是那些投了建奴的辽东军帮建奴打炮,江浙兵和川军,也不会死伤那么惨重。 这可都是血淋淋的教训,不得不防。 虽说如今距离宁远城已经不远了,可是也就在一个多时辰前,白杆兵还和建奴的一支游骑打了一场。 自打出山海关之后,白杆兵可以说是一路打过来的! 如果不是山海关内见到了孙承宗,如果不是在山海关中得知天启帝此时身在宁远,秦良玉都考虑着直接去觉华岛,而不是先来宁远城修整了。 反正此时去觉华岛的海面已然冰封,白杆兵本就擅长奔袭机动,从山海关一路跑到觉华岛,也不会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宁远出来的这个斥候,是祖大寿的本家子弟,名叫祖冲擎。 原本祖冲擎就对白杆兵跑到宁远抢攻心生不满,这一听面前几个白杆兵先锋的叱喝,当场脸色一甩道:“我乃宁远城袁兵备麾下斥候,如今看到友军前来,故而轻身上前,想要联络友军一同进攻城后建奴。” “当然,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你们白杆兵可是来过辽东的,那么应当也知道祖家!也该知道,祖承训将军!” “在下不才,正是祖承训将军之子,祖大寿将军的侄儿!” “怎着?莫非代表了袁兵备的我,还不够资格面见秦良玉将军,和老将军一同商议一下,作战计划吗?” 这话一出,白杆兵中猛然分出了一条道路,一个身着大明二品诰命夫人服饰,手执一杆龙头棍的老妪昂首挺胸,大步流星的从白杆兵最后方走了出来。 看着依旧骑在马上的祖冲擎,秦良玉两眼一挑,看向祖冲擎说道:“老身以为何人,原来是祖大寿的侄儿!” “既然已经到了宁远,那么祖大寿人呢?为何不来亲自见见老身?” “还是说,祖大寿觉得,老身不足以让他这个中军游击出来相见不成?” 秦良玉当然是知道祖家的,毕竟祖家乃是宁远望族,一代一代在宁远一直累积军功不断传家传到的如今。 可是秦良玉又是看不上祖家这个所谓的宁远望族的。 毕竟广宁之战时,身为宁远望族,手中握着不少兵马的祖大寿做出来了一个让老祖宗蒙羞的决定,那就是举族溜到了觉华岛,隔海相距,坐视友军抛头颅洒热血,他却在觉华岛大鱼大肉过好日子,更是美其名曰是在守卫觉华岛。 结果就是建奴打下了整个辽东,却没有继续南下,祖大寿的老家宁远,更是一点战事没碰到。 这么一个遇到大战先脚底抹油的主,又如何让硬骨头的秦良玉能够看得上? 但是秦良玉即便是性如烈火,此时秦良玉也已经五十多了,人情世故还是多少明白一点,所以此时的秦良玉即便是出言表现出了对祖大寿的轻视,却也还是留了几分情面,没有说什么狠话。 更甭提本身这一波,就是祖大寿干的不地道。 面对援军,祖大寿居然派遣了一个族内不知天高地厚的晚辈过来。 这哪像是什么商讨的样子? 这分明就是过来指挥下命令的! 秦良玉又岂会让祖冲擎能够得偿所愿? 白杆兵的一个个战士,在秦良玉的眼中,都是自己的孩子晚辈。 自己的孩子晚辈,又岂能将他们拱手让于一个有着“逃兵”前科的人去指挥? 然而祖冲擎却是娇生惯养长大的,身为祖家子弟,在辽东无战事的时候,他就是一个标准的纨绔子弟,也甭说什么祖大寿天天带着人马修城墙了,实际上他们这帮子贵族将门子弟在宁远城中作奸犯科的事情,也是一点没少干。 甚至于还能一推六,把受害者都说成是建奴,从而得到一些小功劳。 面对丝毫不给自己面子,也不给自己背靠的祖家面子的秦良玉,祖冲擎勃然大怒道:“怎着?我来就已经是给足你们白杆兵面子了!你们还想让日理万机的祖将军亲自前来和你们商谈,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你们这帮来抢功劳的外乡人!” 话刚出口,祖冲擎就知道自己冲动了,居然将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全部说了出来。 说到底若是之前建奴势大,来势汹汹的那会,祖冲擎必然是不敢这么膨胀的,因为他知道,自家的骑兵战斗力真比不上秦良玉的白杆兵。 可是自打天启帝出城之后,建奴的气焰就是一天比一天低迷,这宁远城外围城的建奴,眼看着都是垂头丧气的,还不断的减少兵力。 在这样的前提下,整个宁远城的辽东将门,几乎都将宁远必将发生的这一战,视作了一场掠夺功劳的狂欢。 面对来驰援的友军,他们自然会下意识的起敌意。 听到祖冲擎的话,秦良玉双眼一瞪,手中龙头棍狠狠的磕在地上,低声呵斥道:“来人!拿下这个不敬之辈!老身要登宁远,亲自问问祖大寿和袁崇焕这两个家伙,是怎么御下的!” “不懂一点礼数的麾下人,老身,替他们管教!” 第三百八十三章 给小爷下来! “你们想要干嘛?” 祖冲擎两眼一瞪,色厉内荏的咆哮道。 纵横辽东这么久,仗着祖家的招牌,祖冲擎大部分时候都是无往而不利的。 虽然说辽东面临着建奴的威胁,可建奴威胁也不是日日都有。 更多的时候,在公务完事了之后,像是祖冲擎他们这种将门子弟,就是宁远城甚至宁远周边的大祸害。 说到底,他们可算得上是军阀。 更何况辽东这个地方本身就是谁有力量,谁有兵马,谁就是老大。 祖冲擎作为宁远望族祖家子弟,又能在军中担任斥候一职,自然是祖家年轻一辈的佼佼者,所以祖冲擎手上,确实是还有几把刷子的。 双手一挥,祖冲擎就从自己腰间抽出了一柄长刀,并且恶狠狠的斩向了一个挥舞长杆,想要将他从马上戳下来的白杆兵。 可是不还手倒还好,这一还手,秦良玉的怒火,就再也压抑不住了。 毕竟在秦良玉看来,关外局势糜烂至斯,和他们这些关外将门的无能,不无关系。 如果关外的将门能有点用,能让建奴都打到山海关外,在山海关外耀武扬威么? 更别提那些在山海关外耀武扬威,并且侵扰大明运输粮草物资队伍的建奴,落到他们白杆兵的手中,简直就是不堪一击。 这也就更让秦良玉对辽东关外的这些将门每年强占了大明过半军饷军资的事情有了不忿。 说到底,那么多的军饷军资若是给到他们川军身上,兴许川军早就给建奴平掉了。 哪还能一直拖到现在? 没错,说白了还是馋军资军饷。 自从万历四十六年起,道天启元年,前后不到四年的时间里辽东军饷就达到了一千七八二十万两,平均每年四百多万两! 这般高额的军饷,却让辽东糜烂到了这么个地步,这让秦良玉这种真刀真枪打出来的将军,有多眼馋? 白杆兵本身就缺乏物资,若是有了更多的物资,更好的装备,白杆兵的伤亡战损,也将会降低很多。 哪怕是战死沙场,为国捐躯了,白杆兵的抚恤,也能够更充裕一些。 不至于和如今一样,近乎全靠着她去补贴抚恤以及赡养他们的父母后代。 在这样的一层关系之下,白杆兵甚至在很大的一层层面上,相当于她秦良玉,相当于石柱宣慰使马家的私兵! 私兵,相当于自己的力量,自己的人马,如果死伤惨重,自然是会让秦良玉心如刀绞的。 偏偏从西川杀出来的白杆兵,每一次作战,都是抱着必死的心思上的战场,每一次,都是死伤惨重。 若是有了更多的军资粮饷,哪还能被打的那么惨? 在军资粮饷充沛的状态下,秦良玉敢打包票,同等兵力下,她的白杆兵天下无敌! 这可是获得了建奴认可的! 所以在秦良玉看来,与其将那般多的军费花在辽东这帮子扶不上墙的官僚将门身上,反倒不如直接花钱让她打造一支数万人马的白杆兵过来,将建奴彻底搞定。 矛盾,在祖冲擎动手的这一瞬间彻底的激发。 秦良玉手中龙头棍往地上狠狠一杵,厉喝道:“还敢还手?今日老身就为大明,为陛下,好好的管教管教你们这些不懂什么叫做礼仪尊卑的辽东硕鼠!” 老虽老,秦良玉的一身能耐,却也是实打实的。 若不是秦良玉的个人能力过硬,她又怎么可能能够在自己丈夫马千乘死后以一介女流的身份,活活撑起马家的这一片基业? 甚至在一次次的大战当中,将白杆兵的名声打的天下尽知? 骑在战马上的祖冲擎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事情好像大条了。 真的让白杆兵和宁远的关宁骑打起来,那能够从中取利的也就是建奴了。 建奴可能是巴不得宁远军和明国人来的其他援军打起来的。 可是让祖冲擎向秦良玉去认错道歉,祖冲擎是打死都不会干的。 先不说别的,光说祖冲擎压根就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这一点,就足够了。 手中长刀挥舞,祖冲擎硬生生的将两个白杆兵打的遮挡不住。 看着这一幕,祖冲擎的心中,也升起了一丝轻视,毕竟白杆兵的赫赫大名,他祖冲擎也不是没听过,可是如今真的交手起来,祖冲擎才发现,好像白杆兵也不是那么的无敌。 面对自己,好像白杆兵也不是那么够看的! 想到这,祖冲擎把马一勒,厉喝道:“你们川军就是这么对待我们辽东军的么?” “既然如此,那也就不需合作了!宁远城后有建奴,想要真的分个高低,不如看谁军功更多!” “不过依我看来,白杆兵偌大名声,不过如此!” 长刀一扫,祖冲擎两眼一挑,就打算策马而去。 可是听着祖冲擎最后的那一句话,先不说白杆兵忍不忍得住,秦良玉就忍不住了。 就在秦良玉生气打算亲自上前的那一刻,从白杆兵中冲出一个白马银甲小将。 “贼子!纳命来!” “我可辱,白杆兵,不可辱!” 从白杆兵中杀出来的小将,赫然就是秦良玉之子马祥麟。 马祥麟白马银枪,宛若三国中的赵子龙复生一般,瞬息间就策马出现在了祖冲擎的面前。 看着马祥麟手中大枪的猛然刺出,祖冲擎双目一挑,这小将,不是什么庸手! 手里双刀架起,勉强格挡了这一枪之后,祖冲擎刚想着再放几句狠话,然后好好开溜。 可是祖冲擎万万没想到的却是马祥麟的第二枪,以远超第一枪的速度,再次刺了过来。 “当!” 这第二枪挡的,远比第一枪困难。 祖冲擎只觉得双手虎口发颤,一道道微小的裂口,从他的双手虎口逐渐蔓延开来。 看着这一幕,马祥麟轻笑一声道:“就这点本事,也敢小觑我们白杆兵?” “也就是我们之前收了手,不然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给小爷,下来!” 一声厉啸,马祥麟手中更快一枪,猛然刺出! 三枪连环! 第三百八十四章 这些明人,是普通人!! 马祥麟作为马千乘和秦良玉之子,一身武艺着实精湛,手中大枪轮转起来,倒也不负他在西川军中“小马超”,“赵子龙”的绰号。 祖冲擎根本想象不到,居然会有人的枪法,讲究的是这般一枪更胜一枪的快。 电光火石之间,祖冲擎根本来不及组织起有效的防御。 “额啊啊啊!” 一声惨叫,祖冲擎被马祥麟生生从战马上挑了下来。 看着躺在地上,疼的打滚的祖冲擎,马祥麟独目中闪过一抹不屑道:“就你这种货色,莫非真将自己视作什么人物了不成?” “竟然敢辱白杆军!” “今日,我就收了你这个杂碎的性命!以告慰我白杆军魂!” 话音未落,马祥麟已经单手勒住马缰,控制胯下战马人立而起,同时另外一只手,高高举起了手中长枪,作势要扎向地上打滚的祖冲擎。 “麟儿!住手!” “虽说这杂碎辱了咱们川军,可是说到底,他们也是咱们的友军,眼下大战在即,不宜杀他,就将他收押了!” “正巧,在咱们大军自宁远南门方向去北门方向和建奴交战的这段时间里,咱们可以从他的嘴里,得到一些辽东的局势。” 秦良玉还是有着大局观的,如今的关外,他们只是初来乍到。 而就在他们抵达宁远城之时,宁远城内又做了决定和城外围城的建奴打上一场。 面对如此时局,已然是没什么时间先回宁远修整了。 连回宁远修整的时间都没有,就更别提去跟宁远驻扎的明军打听宁远城的局势了。 而祖冲擎这个祖家子弟,就恰好给了一个让西川军能够收获情报的机会。 听到秦良玉的话,即便是马祥麟心中有不爽,却也不好真的忤逆自己的母亲。 冷冷的扫了一眼祖冲擎,马祥麟缓缓收枪,拉住了自己的战马,看着自己的母亲说道:“母亲,就这么便宜了这小子,是不是对兄弟们不公平?” “咱们白杆兵从西川万里迢迢前来支援宁远,竟然被这小子如此折辱。” 秦良玉手中龙头棍重重一磕,敲在了地上骇然万分不敢说话的祖冲擎膝盖之上。 “啊啊!!” 又是一声惨叫从祖冲擎的口中传出。 瞥了一眼左腿弯折成一个不可思议角度的祖冲擎,秦良玉冷哼一声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辈子这小子,也别想骑马了!” “来几个人,把他押下去,好好确定一下如今的宁远城局势。” “建奴总归是要打的,既然宁远城的辽东军都敢对建奴挥刀,那么咱们白杆兵也不能弱了咱们的气势。” “既然他们觉得咱们是为了抢功的,那么咱们就抢功!” “抢他个天翻地覆!” 看着地上还在惨嚎的祖冲擎,秦良玉一字一句道:“军人的胜负,的确要在战场上来分!” “儿郎们!随老身一同赴死!” 一言说出,秦良玉翻身上马,带着马祥麟、秦拱明等将校和她带来的白杆兵一同浩浩荡荡的朝着宁远城而去。 整顿好自己人马,率先一步杀出城的祖大寿此时却是觉得心中畅快无比,自从天启帝来了宁远之后,他就不知道多久没有过过这么自在的日子了。 没有一点桎梏,有的,只是来自于袁崇焕的支持! 祖大寿其实一直都有一个梦想,自从广宁之战后,祖大寿就一直想着终有一日要带领自己的骑兵,冲出城门,和建奴来一场大战! 用战功来证明,当初的他并不是胆怯并不是怕了建奴才去觉华岛避难。 毕竟这事儿,已经传遍了辽东,即便是祖大寿的祖家在宁远颇有威望,可是说到底,偌大辽东,也绝不是仅仅只有一个宁远城的。 看着数步之外的一个建奴,祖大寿眼中闪过一抹嗜血之意。 比起袁崇焕这种文人出身的将领,祖大寿这种将门传家的人,更能够看出如今城外建奴的虚弱。 说好的什么倾巢而出,势必要鲸吞关外。 眼下除了增灶减兵之外,建奴的四大贝勒和老奴酋努尔哈赤这些重要人士,可是一个都没有出现在宁远! 更因为袁崇焕和皇太极的互换书信,作为袁崇焕亲信的祖大寿明白了一个事情,那就是建奴内部出现了问题,导致如今建奴的重要人员集体滞留锦州。 四大贝勒中有两个远在蒙古,老奴酋努尔哈赤更是突发重疾,不能指挥大军。 所以这些围困宁远的建奴,说到底是外强中干的! 既然有了这么个机会,祖大寿觉得自己如果不上去和他们干一场,那么自己没准真的就没有一雪前耻的机会了。 毕竟真正动真格的建奴到底有多可怕,祖大寿可是见识过的。 努尔哈赤率领着八旗子弟,席卷辽东威压天下的时候,他祖大寿可是亲眼目睹过什么叫做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 那一份精气神,是大明边军拍马都比不上的! 所以如今围攻宁远,这些看起来士气就不那么充足的建奴,落到祖大寿的眼中也就是建奴的所谓奴才仆从罢了。 这时候不欺负这些人,那什么时候才能立功? 祖大寿立功之心,已然冲昏了他的头脑。 甚至就连这些建奴们的多重甲,落到祖大寿眼中,那也只是建奴库存已久的盔甲,拿来装腔作势的玩意罢了! 看着越发靠近自己的那个建奴,看着他脸上出现的惶恐表情,祖大寿嘴角挑出一个残忍的弧度。 “杀了你,老子的名声,也会变好了!” 眼中划过一道厉芒,身骑战马的祖大寿手中大刀挥出,硬生生一刀,斩到了这个因为明军突袭而惶恐万分的建奴肩膀之上。 “锵!” 建奴的多重甲起了作用,在肩甲的保护下,这个建奴在祖大寿这一刀之下,也仅仅是肩胛碎裂,并没有当场被祖大寿砍做两半。 看到自己一刀并没有奏效,祖大寿猛然一阵错愕。 这盔甲,居然是新的! 居然并不是样子货! 这代表着这些看起来士气低迷的建奴,是建奴的正规军? 祖大寿的心跳,猛然加速了起来。 这个被斩碎了肩胛骨的建奴在反应过来之后的第一时间,居然不是痛呼惨叫,而是两眼一亮,高呼了起来。 “这些明军,和锦州城外的明军,不一样!他们只是普通人!杀啊!” 第三百八十五章 兵马! 这个建奴的话刚说完,祖大寿的两眼中就充满了疑惑之色。 作为辽东望族,作为宁远钉子户,祖大寿又怎么可能不懂女真语? 可偏偏就是因为懂女真语,所以祖大寿才会疑惑,才会迷茫。 什么叫做不是锦州的那些明人? 以及,什么叫做是普通人? 为什么自己一刀出去,这个建奴即便是碎了一条手臂,却整个都亢奋了起来? 然而让祖大寿更加没想到的却是伴随着这个建奴的呐喊声,整个建奴营盘的氛围,陡然一变。 从之前的士气低迷,再一次变得,士气满满了起来。 甚至肉眼可见的,这些建奴的精气神都活络了起来。 跟之前死气沉沉,郁气满满的表现,不能说是毫无关联,只能说是,完全不像! 祖大寿麾下这些几乎没有经历过实战的关宁骑在这些建奴军醒转过来的那一刹,直接陷入了恶战当中。 而这陷入了恶战当中的明军,更是添了这些建奴们的信心。 要知道,伴随着努尔哈赤大败而回,将权柄交授给皇太极之后,整个女真,整个后金,对于这一次宁远大战所持的观点,可都是悲观的。 即便是皇太极、努尔哈赤等人再三强调那支出关游走奔袭的明军时天启帝亲率的亲卫军,战斗力和普通明军不可同日而语。 可在这么多年的弱敌宣传之下,女真人普遍不把明军当一回事。 特别是在萨尔浒之战,关宁之战,沈辽之战将明军的精锐打光了之后,更加将孱弱两个字当做了明军的标签,打在了明军的身上。 所以即便是在努尔哈赤将自己的锋芒转向蒙古和朝鲜之时,女真军也没有将明军当一回事。 然而当这次一连串的大战开启之后,明军势如破竹,皇太极,努尔哈赤,连续惨败在明军手中,阿巴泰更是被阵斩。 大明的阴影,昔日李成梁的阴影,再一次凌驾在了女真人的头顶。 直到明军在天启帝的率领下,在锦州杀人放火,在大金的眼皮子底下转了一圈后从容离场,甚至还占据了流水堡那么多时日。 再加上追击的努尔哈赤大败而回,交授出了自己的兵权,将兵权交到了皇太极这个败军之将手中。 这一份阴影,彻底凝结成了阴云,凝结成了女真人的梦魇。 说到底,若是大金还能像是努尔哈赤席卷辽东的那些时日一般势如破竹,百战百胜,这些围在宁远之外,集结中的女真人自然不会出现颓废低迷的现象,反而会求战心切。 甚至还会主动挑衅城里的明军。 可在锦州方面再三施压拖延,甚至不断调兵回后方的这个局面下,悲观的气氛一下就填充满了这些金兵的内心。 毕竟金兵集结在宁远城外,是在天启帝扬长而去之后,才在皇太极的命令下开始集结的。 这些金兵,心中本身就有着来自于天启帝所率领明军带去的恐惧。 所以即便是集结在了宁远之外,他们对这一战的胜负,其实也不抱什么信心。 说到底,连能够威压整个女真族让整个女真族在同一杆旗帜之下奋斗的努尔哈赤都倒下了,他们中不少人也是参与过锦州保卫战,流水堡追袭战的。 可都亲眼目睹了那支明军的可怕。 这个时候,金兵哪还能有什么战心,所以在面对关宁骑的冲锋之时,首先表现出了猝不及防和惶恐万分。 当这一轮明军的冲锋被从容挡下。 当一看就是明军将领,一看就知道地位不凡的祖大寿冲过来,一刀斩出却没有奏效之后。 这些金兵醒转过来了。 嘿! 还真是! 这些明军,和当初锦州之下的那些明军,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啊! 既然这些明军这么不给力,那不就是送上门来的功劳么? 此时不杀,更待何时? 不只是只有明军心中有无处宣泄的愤怒,这些建奴们心中的郁结,可一点都不少! 天下无敌当惯了,又怎么会愿意被压成这样? 如今明军的疲软之势已然暴露无遗,那么为什么不狠狠的打一场? 杀他一个天翻地覆? “明蛮子放弃了宁远坚固的城防,主动挑衅我军!” “反击!” “杀啊!” “明蛮子撕裂了和四贝勒的条约!是他们先动的手!兄弟们!放手一搏!” 女真人纷纷呼喊了起来,甚至在短短的一刹那之间,就组建起了防御阵势,开始了徐徐推进。 祖大寿此时反而成了措手不及的一方,一击没有成功斩杀面前的建奴,更是被这些建奴组成的反击阵势阻碍住了冲锋的脚步。 危机,在刹那间就降临在了祖大寿的头顶之上。 看着手中大刀,祖大寿心中生出一抹后悔。 自己这杆大刀,已经钝了,甚至锈了! 自己因为轻敌和求功之心,居然忘了将自己大刀磨砺锋刃! 导致这一击没有获得斩获,导致这一击落空,让自己陷入被拖住脚步的局面之人,就是自己! 看了一眼前方的建奴,祖大寿咆哮一声,手中大刀再次旋转而起。 身为将门之后,祖大寿也不是什么软柿子,在短短的片刻时间里祖大寿就反应了过来。 自己的刀虽然钝,但是钝器拍脑袋,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受得了的! 何况是自己这种本就有着不俗武艺之人! 曹文诏常用刀背御敌,不就是因为大刀破甲虽易,但是也同样容易卷刃导致面对金兵将领之时无法造成有效斩获么? 曹文诏用得,莫非我祖大寿就用不得? 想到这一节,祖大寿刀如轮转,直接拍在了面前这个建奴的头盔之上。 “当!” 伴随一声巨响,这发出了咆哮,让众多女真人都醒转过来的金兵,直接被祖大寿拍死在了刀下。 顺着头盔,黄白红之物,流了一地。 可是祖大寿却明白,这不是自己喘息的时机,建奴依旧在,自己的袍泽兄弟们,可还在苦战当中! 说到底,大明的兵户制度在明末,已然成了一纸空文。 白杆兵说难听了,就是马家的私兵。 而戚家军,真就只是戚家军。 所以此时的宁远,关宁骑,和祖大寿的私兵,也没什么两样。 毕竟曹文诏训练出来的那一支,早就被曹文诏带出了宁远城! 在辽东,兵马,就是力量就是一切! 第三百八十六章 就这就这啊? 自己的私兵死伤太惨重的话,毫无疑问的会影响自己在宁远城的话语权。 这一点祖大寿心知肚明。 甚至于在祖大寿看来,天启帝没有杀自己,很大一部分原因来自于天启帝还指望自己麾下的关宁骑能够为天启帝而战。 所以当战况陷入僵持之后,祖大寿就开始犹豫起来了。 这一战到底是打,还是不打。 自己是继续扛下去,还是趁着现在还没有彻底沦陷入建奴的包围圈,直接选择撤离? 还没等祖大寿做好决定,不远处一支浩浩荡荡的步兵,已然杀入了战场当中。 随着这支明军的加入,祖大寿两眼顿时瞪得溜圆。 这些明军的武器和装备,很明确的告诉了他,这些人是川军,是白杆兵! 看着这一幕,祖大寿瞪圆双眼,声嘶力竭呐喊道:“全军整备!冲锋冲上去!” “不要被那些西川蛮子看扁了!” 祖大寿的厉喝,用的是辽东这边的方言。 祖大寿当然不敢用官话这么刺激白杆兵,说到底,白杆兵的战斗力这一点,祖大寿是认可的。 毕竟打的建奴闻风丧胆,在建奴包围圈中还能杀出重围的人马,在辽东是属于值得他们这些辽东将门去敬畏敬重的。 “唏律律!” 祖大寿胯下战马在祖大寿的使力之下,发出了一声嘶鸣,整匹马人立而起,从一个建奴的头顶越过。 就在战马掠过那个建奴的那一刹,祖大寿,手中大刀再度挥出,大刀重重的在那个建奴的头盔上留下一道深痕,将那个建奴直接打翻在地。 眼见着祖大寿的大发神威,关宁骑也振奋了起来,抖擞着精神,发挥着骑兵居高临下的优势,硬生生的顶了上去。 倒还真就让他们在这逐渐落入劣势的时分,爆发出了一股莽劲,将局势暂且扭转了一点。 为白杆兵的参战,赢得了一丝的喘息之机。 秦良玉作为曾经亲临过辽东战场的人,当然不会对辽东当地的方言一无所知,说到底秦良玉很清楚的知道,朝廷想要平辽,已经不可能是靠着辽东边镇的人马就能够搞定的事情了。 辽东之危,需要竭尽天下之力,才能够解决。 大明十三道中,虽然不乏扫灭倭寇,镇压蒙古,威加西南的精锐。 然而在这个时候,在大明节节败退的这个时候。 天下精兵,能战敢战的,如今也就东南的江浙兵和他们西川的白杆兵了。 九边需要提防蒙古,不可轻易调动。 江浙兵在戚继光和俞大猷相继离世之后,已经和朝廷离心离德。 再加上之前浑河的惨败,让江浙兵此时还在休养生息之中,也不可调动。 而陕西道虽然也有不少能战之人,可是陕西民变频发,土匪横行,朝廷需要将人马布置在那,无法动弹调度。 所以能够调度的,也就只有曾经在辽东战场上绽放过光芒的西川白杆兵了。 有着这一层准备,所以秦良玉才能这么迅速的做出反应,驰援辽东。 准备就绪的秦良玉又如何会不去学习一下辽东的方言。 作为一员将领,一方主帅,秦良玉太明白一地方言对于远征军而言,有多大的用处了。 听清楚祖大寿的话语之后,秦良玉双眼猛然一皱。 手中握着龙头棍的手,也青筋乍现了起来。 西川蛮子! 这对于土司世家的秦良玉而言,可以算得上是指着鼻子骂娘了。 秦良玉和不少顽固派的土司不一样,秦良玉和她所代表的马家,都是积极寻求融入大明,成为大明一份子的。 所以在大明需要白杆兵的时候,秦良玉从来都是绝无二话。 若不是这样的话,秦良玉当初随着奢崇明造反,也未尝不能割据西南。 毕竟那个时候的大明,可没什么余力同时两面战场开战。 等大明抽出时间,抽出兵力来之后,西南方的割据势力,也已经枕戈待旦做好准备了。 真要打,又将会是一场艰难无比的攻坚战。 西川蛮子这个蔑称,让秦良玉怒火中烧,但是看着刚刚奋起却又一次逐渐陷入苦战的关宁骑,秦良玉还是低声下令道:“全军朝着关宁骑兵的方向进发,先给他们解围!” “建奴颇为勇武,若是我们不进行步骑协作,这一战将会打的很艰难!” “若是这一战打的艰难,我们减员太过的话,那么觉华岛,我们就不好守了!” 说完这段话之后,秦良玉平息了一下胸中怒气,双目似电一般在祖大寿的身上闪过,手中龙头棍高高举起,厉喝道:“白杆兵的儿郎们!陛下就在宁远城内看着我们!” “打出咱们石柱土司的威风来!建奴而已!咱们早就杀过了!” “不能被辽东的蛮子给看低了!” 这话用的是字正腔圆的大明官话,此话一出,祖大寿顿时老脸通红。 祖大寿又岂能不知道,秦良玉这番话就是回敬他的那一句西川蛮子的。 而这一段字正腔圆的大明官话从秦良玉口中说出,反而又刺激到了辽东的关宁骑。 要知道,他们可是一直都将自己视作大明屏障,视作大明不可或缺的力量的。 北边的建奴管他们叫明蛮子,倒也就罢了。 可同为大明军人的白杆兵,为什么敢叫他们这些大明柱石为蛮子?难道他们就不怕自己不守辽东了,放建奴入关了? 而且,什么叫做陛下还在宁远城内? 若是天启帝真在宁远城内的话,这一战,可就是决战了! 那会像是现在这样,就两万多建奴在宁远外晃悠,连组织有效的进攻都组织不起来? 瞥了一眼祖大寿,秦良玉大步向前,手中龙头棍左右横扫,在万千白杆兵的护佑下,整支军队,如同一条蜿蜒的白蟒一般,迅速的吞噬收割着阻挡他们的建奴性命,短短一刻的时间里,白杆兵就和关宁骑顺利的碰上了头。 “砰!” 又是一声闷响传来,秦良玉龙头棍夹带巨力,生生拍翻了一个建奴盾兵。 “祖大寿,你做的,好大事啊!” “这就是关宁铁骑吗?这就是花费了大明大量民力物力铸就的铁骑防线吗?” “居然需要我们西川蛮子,来给你们解围了?” 第三百八十七章 猪突猛进! 羞耻! 面红耳赤! 可是祖大寿却无从反驳。 毕竟西川蛮子这句话,就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 面对替自己解围的秦良玉,祖大寿即便是心再大,他也无从去反驳,没话能够反驳。 瞥了一眼秦良玉,祖大寿双手抱拳,端坐马上向秦良玉一拱手道:“是末将失礼了!末将对秦将军,自然是万分敬重,只是之前末将所率关宁骑面对建奴之时,一时失察陷入了苦战鏖战。” “故而不得不借川军威名,来振作辽东军士气!” “其中无礼,还请秦将军原谅则个!” “眼下大敌当前,还需秦将军和末将勠力同心,方才能够解这一战的困局!” “还望秦将军,能够不计前嫌,和末将一同冲杀出去!” 秦良玉手中龙头棍重重一砸,看着周边逐渐围上来的建奴,眼中闪过一 第三百八十八章 祖大寿等待的机会,到了! 仗着野猪皮的皮糙肉厚,仗着悍不畏死从白山黑水中杀出来的一身悍勇,这一次和白杆兵交锋,正白旗非但没有落入下风,反倒是将白杆兵的阵脚步伐打乱了不少。 秦良玉也不是什么一成不变的老顽固,作为一个女将,秦良玉能在这个风起云涌的时代杀出这么大的名声,秦良玉更多的还是她对于时机的掌控以及孜孜不倦的进取之心。 白杆兵作为西川有数的战兵,眼见着建奴开始猪突猛进,自然也有着他们的应对之法。 白杆兵可不是什么别的兵种,西川之地本就多山,多野兽,而白杆兵,从一开始训练的方向就是朝着山地作战去训练的。 白杆上的钩和环,更是白杆兵翻山越岭如履平地的利器。 秦良玉龙头棍挥过,敲开了一个靠近她的建奴。 “令旗兵,转旗,换阵 第三百八十九章 三通鼓毕!出城! 祖大寿自然是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机会的。 毕竟天启帝来到宁远之后虽然轻轻的敲打了袁崇焕,却也没有过于去打压。 然而面对自己这个宁远城武将,甚至可以说是宁远城除了满桂之外的最高将门,天启帝的打压可是一点不留情面。 广宁之战,自己那一逃对自己的影响,对整个祖家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 若没有那一战,若没有那一跑。 没准自己此时还是稳稳当当的宁远第一将门,更是天启帝出关之后的倚仗心腹。 所以此时,在白杆兵的浴血冲杀之下,勉强出现的那一抹战机,祖大寿当然不会愿意去放过。 既然自己的大刀无法对建奴造成足够有效的伤害,那么就换成建奴武将的常用武器狼牙棒! 既然建奴想要使用猪突猛进,让白杆兵没有施展的空间,那么就 第三百四十章 这一战,胜了! 赵凯,一个宁远城什长,在副参游统朱云龙的麾下,已然有了十年。 这十年,从广宁,到锦州,再到如今的宁远,借用赵凯自己平日里自嘲的一句话来说,那就是他是从死人堆里活下来的。 倒也不是赵凯没有那个资历去上升,但是赵凯觉得,自己不过就是运气好,在一次次的溃败当中活了下来,根本没有那么个能力去带领大家。 加上又不愿意去和那些辽东的将校们同流合污,所以直到如今,赵凯依旧还是一个小小的什长。 这一日对于赵凯而言,本来该是寻寻常常的一天,至少在秦良玉大军出现之前,是和往常一样的平静安宁。 可当秦良玉大军来临之后,城中就弥漫起了一种躁动。 按理来说,即便是这一战看起来大明的胜算颇大,即便是自打天子亲征之后宁远城 第三百四十一章 暗箭 集结? 听着不远处传来的号令,赵凯的眉头紧锁。 如今建奴虽然说没有能够阻止白杆兵和关宁骑的突围,可是归根结底,他们战斗力尚在。 此时对于大明最好的解决方案难道不是白杆兵和关宁骑在宁远守军的策应下回城么? 怎么听这秦良玉将军的口气,好像是还要杀回去,和这些建奴们再来一次决战似的? 赵凯不由摇了摇头。 大明的世道,天下的世道,果然还是不公的。 这秦良玉将军偌大名声,居然会选择在此时,做下如此不智的决定,这说明这秦良玉将军,也是个绣花枕头。 借了前人的风罢了! 据说这秦将军所在的西川,就是一些土司的天下,虽然说这些土司名义上都臣服大明,可是实际上他们还是各自为战,算得上是独立王国。 撇了撇嘴,赵凯发 第三百九十二章 援军何处 西川赵子龙,独目锦马超,此时已然是陷入了疯狂当中。 在马祥麟的心目当中,天大地大,老娘最大。 和自己的母亲相依为命这么多年,马祥麟可以说是对自己的母亲,有着一种堪称狂热的信仰。 母亲的包容,母亲的含辛茹苦,母亲的浴血拼搏,母亲的丰功伟绩! 崇拜,憧憬,敬畏,服从。 各种情绪堆叠在马祥麟的心中,让马祥麟成为了一个狂热的秦良玉将军吹。 一杆大枪纵横天下横扫南北的马祥麟何时想过,有一日自己在母亲身侧之时,母亲还能负伤! 连自己的母亲都保护不了,那自己还算是人吗? 所以在生母负伤的那一刹那间,马祥麟就挺枪朝着女真人发起了冲锋。 悍勇,无比的悍勇,伴随着马祥麟的怒吼,白杆兵也纷纷抖擞起了精神。 如果说马 第三百九十三章 狗奴才李永芳 宁远城下战事如火如荼,而宁远往北,数十里外的连山道上。 代善正带着他麾下的正红旗镶红旗精锐,朝着宁远城所在的方向,飞驰而去。 手中马鞭高高扬起,重重抽在自己身下战马的马臀之上。 代善看着身后紧紧跟随着自己的无数正红旗镶红旗将士们,朗声呼喝道: “加速!全军加快行军速度!明蛮子的兵备袁崇焕已经接到本贝勒的手书了!” “他们现在定然防守松懈!” “趁着现在这个机会,咱们连通宁远外围城的大军,一同对宁远发起一轮猛攻,迫使那宁远城的袁崇焕倒向咱们大金!” 虽然说在褚英失势的那一阵子,代善表现得好,让努尔哈赤说出了:“等我百年之后,我的诸幼子和大福晋交给代善收养。”这样的话来。 可是伴随着代善的急不可耐 第三百九十四章 一发炮弹,黄金十两! 代善虽然说在建奴几个贝勒当中,显得有些平庸。 但是作为勾搭了后妈还不被爹弄死的男人,代善还是有着他的可取之处的。 那就是代善在下定了决心之后,他立马就能做出来决定。 虽然有的时候,代善表现得优柔寡断,但是在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的时候,代善的发动,其疾如风! 就比如灭乌拉部之战时,就是由代善向努尔哈赤进言,才让努尔哈赤做下最终的决战决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灭了乌拉部。 而在眼下的这个情况之下,代善让全军整备,炮兵列阵,就是说明了代善打算彻底入场,击溃这一次进犯大金营盘的明军。 同时给明国一个教训,告诉明国人,大金不是软柿子,大金还是曾经那个天下无敌的大金! 虽然说那天启帝给大金带去了不可磨灭的耻辱,但是天启帝带着的军队,和寻常明人带着的军队,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这一点,代善心知肚明。 和齐玛等人不一样,代善很确定大部分的明军,都还是以前的软柿子。 因为如果明人真的都那么猛,那么能打,那么明国早就反攻大金了,何必现在还在宁远城死守? 冬天虽然说行军困难,可是大金也同样在行军,环境可不仅仅只针对了明国,大金同样受到环境制约。 “喂喂喂!李永芳,你的炮车组建好了吗?组建好了本贝勒麾下的马兵儿郎们可就忍不住了!” “明人的脑袋,是妆点本贝勒正红旗的最好之物!” 听着代善低声不善的咆哮声,李永芳擦了擦自己的额头。 忙前忙后这么长的时间里,李永芳总算是一边行军,一边将大军拖着的火炮架上了炮架上边,组成了一道阵线。 看着面前的代善,李永芳点头哈气道:“大贝勒,炮阵已经组建完了,咱们先,试射一轮?” 试射一轮,调整调整精度,这是李永芳的想法,毕竟大金打朝鲜,打蒙古,用到炮阵的时候还是少了些。 自己手底下那些从大明带过来的变节炮兵,眼下也不知道手生没生,万一打炮打不准,那该如何是好? 毕竟炮要打的,可是大金营盘前边一点点,一旦有一点纰漏,火炮可就直接炸到自己人的头顶上去了! 听到这话,代善眼中闪过一抹不虞。 这炮兵就是麻烦,死沉死沉的拖慢了进军速度也就算了,想要能够精确的让炮弹命中敌人,还需要进行试射尝试。 可是一旦试射了,那不就是提前告诉了明人,大金的援军来了么? 这样一来,天知道明人会不会直接开溜,直接跑路回宁远? 因为之前的几件事情,如今的锦州城内火炮虽然能够拉出来十几具,可是炮弹不够了啊! 就连锦州城的火药库,都差点被山海寨的人给炸了! 手指缓缓的敲着自己的马鞭,代善沉思了短短一刹那,看着李永芳道:“不用试射了!直接朝着明人阵地发炮三轮!三轮覆盖之后,本贝勒带着人马,亲自冲锋!” “踏破明人的肝胆,就是本贝勒来宁远的目的!” 这话一出,李永芳顿时就变了颜色。 李永芳虽然说娶了阿巴泰的女儿,也算是代善的亲戚,可李永芳在抚顺的时候,担任的是抚顺的最高长官,抚顺千户所备御官! 他对于火炮这玩意,虽然说了解一些,但是也不算是完全精通啊! 代善这连试射一轮都不乐意的情况,那十有八九是会误伤到大金战士的。 在建奴这边听着建奴一口一个的奴才,看着建奴的脸色行事,活的战战兢兢的李永芳想明白后果之后,顿时就是浑身一颤。 前边打仗的,可不仅仅只有包衣奴才和仆从军,更多的,是大金的主力八旗子弟! 如果自己发炮伤了他们,那么他们的旗主上级,一定会来找自己的茬,让自己吃瓜落。 代善斜视了一眼浑身发颤的李永芳,两眼一转,就猜到了李永芳迟迟不愿意动手的原因。 手中马鞭朝着李永芳猛然抽出,代善厉喝道:“怕甚?如果出了事,伤到了咱们八旗儿郎,本贝勒给你担了!” “一切,为了大金!” 伴随着后背传来的火辣辣痛感,李永芳双眼一瞪,点头应和道:“奴才知道如何做了!大贝勒放心!” 身为大明的抚顺千户所备御官,李永芳可以说是骄傲的,可是努尔哈赤的出现,无情的打碎了李永芳的骄傲。 所以李永芳成了大明第一个投降建奴的边将。 原本以为到了金国,自己成了三等参将,更是娶了建奴台吉之一的阿巴泰女儿,能够让自己在建奴当中活得更好一些。 可是李永芳万万没想到的,却是除了皇太极和努尔哈赤之外,其他的建奴贵族,基本就没人把自己当人看。 所以奋发图强之下,李永芳在萨尔浒之战中,为努尔哈赤出谋划策,更是在之后的连番大战之中,屡立战功。 浑河血战,李永芳亲自利诱明军降卒,让降卒变节。 沈辽,广宁,锦州,几乎每战,李永芳都亲身上阵。 在功勋的累积下,李永芳成为了金国的三等总兵官。 算得上一句,在金国位高权重了。 更别提身为降将,李永芳不仅多次拒绝王化贞的招降,甚至还顺手策反了许多明朝官民投降金国。 原本的李永芳以为,自己对大金做了这么多,大金的贵族们,权贵们,应当会高看自己一眼。 可是李永芳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做的越多,大金的贵族对自己的态度,反而越差。 甚至连那曾经反叛过的刘兴祚都比不过! 这成了李永芳心中的一根绕不开的刺。 既然看不上自己,那么自己,就要努力努力再努力,让大金的人都知道,李永芳是个能人! 毕竟自己最大的靠山,努尔哈赤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咽了咽口水,李永芳大步走到了自己组建的炮兵阵地之前,看着那一个个面黄肌瘦的变节明军,李永芳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朝着前方明人的方向,开炮!” “和之前浑河之战一样,一发成功命中明人的炮弹,十两黄金!” 第三百九十五章 轰出一个朗朗盛世! 自己的这些炮兵一个个为啥会面黄肌瘦,李永芳心知肚明。 虽然说当初在浑河大战当中,他们悖了良心对大明开炮的确一个个的都获得了不少的钱财黄金。 可是在之后的大战当中,他们却都被雪藏了起来。 穷人乍富,花钱自然是大手大脚,加上建奴本就看轻明人,特别是这些变节明人,在收他们钱时故意抬高了物价。 这就导致他们手中的黄金,变得比白银贵重不了多少,很快就一扫而空。 接下来面对他们的,就是大金三等兵员制度里最拉胯的守兵粮饷军供。 基本也就能够维持在不被饿死这条线上了。 所以在此时,他们虽然能够勉强带着自己的武器装备抵达前线,却终究是一个个的麻木不堪,宛若行尸走肉一般。 想要让他们提起心思,提起心气,最好的办法就是曾经的老办法。 重金悬赏! 只要给他们钱,能够让他们继续挥霍,那么已经变节过的他们,根本不会在乎炮弹落下的方向会被炮弹砸中的人,是金人还是明人! 果然,就如同李永芳预料的一般,他那一句老规矩,一发炮弹十两黄金刚出口,他身后那些失魂落魄面黄肌瘦的汉子们顿时眼中燃烧起了一种名叫做欲望的火焰。 一门门炮口被抬起,一门门火炮被引燃。 “轰!” 伴随着一声声宛若震天撼地一般的火炮轰鸣声响起,整个宁远城外的金兵大营,乱成了一锅粥! 滚烫的炮弹直接命中的肉体,不论是人还是马,全部化作了一滩烂肉。 而炮弹接下来的跳跃翻滚,则是迅速在大军之中,砸出一条又一条的血路出来。 “他娘的!谁开的炮?!” 齐玛脑海中猛然跳出了一个疑惑来。 同样也在冲锋陷阵当中左挡右杀的马祥麟也眉头猛跳。 火炮,这玩意的杀伤力,身为大明的军人,即便是远在西川,也久有耳闻。 虽然说这些火炮看起来不分敌我,准度极差,可是即便是这样,火炮的威胁却也还是依然存在。 毕竟这玩意,可不是人力能够抵挡,能够解决的。 额头上划过一抹冷汗,马祥麟一把拉过身边一个关宁骑的士兵,朝着他低声咆哮道:“你,骑马赶回宁远城,通知宁远城中如今的守军,对着建奴的后方发炮!” “建奴有火炮,咱们大明也有!” “只有同样用火炮,才能有效遏制建奴的攻势!” 听着马祥麟的话,这个被他拉过去的关宁骑骑士双目圆瞪,支支吾吾道:“可是,万一来的人马是咱们大明的人呢?” 这话一出,马祥麟不禁一阵哑然。 都已经是什么时候了,还在顾忌是不是友军误伤? 换做在西川当中,但凡是在战时对自己出手,哪管他是不是友军,干就完了。 看了看面前这个关宁骑,眼角余光撇过了整个被炮火覆盖下的战场,马祥麟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说道:“本将军让你去办,你就去!” “出了什么事情,本将军给你担!” “如果再不还击,我军的士气就垮了!” 没错,就跟马祥麟说的一般,伴随着莫名其妙而来的无差别火炮攻击,虽然看上去只有十几门火炮的轰鸣,却也对战场中两方人马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压力。 这炮火,不是瞄准了哪一方打的,而是对着整个金兵营盘的前半段无差别攻击,根本没有管那里扭打的人群中有着他们的友军。 伴随着一发又一发炮弹在地上翻滚,死伤惨重的不仅仅是建奴,同样也有着明军。 突如其来的炮弹,已然让本就混乱的战局变得更加混乱,两军的士气,都在不断的滑落当中。 加上这炮弹来的方向,让明军默认了来的,是建奴的援军。 这么一来,如果自己没有援军去还击,没有友军去策应,那么明军的士气,将会迅速溃败垮台,稳都稳不住! 毕竟,火炮不是人力所能够抗拒的。 被马祥麟一阵训斥之后,这个关宁骑骑兵也总算是分清楚了如今的局面,瓮声瓮气的点头道:“将军,小的知道了!小的这就回宁远!” 说完这句话,马祥麟松开了抓着这人的手,看着这人道:“快去!” 宁远城头上也是有着火炮的,和建奴拉着大炮去打仗不一样,宁远城中的火炮,早早的就被袁崇焕安排着架在了宁远城的数个城头之上。 而且和建奴缴获的那些大炮不一样,宁远城头的,可是红夷大炮,来自于朝廷向西夷购买的火炮不仅仅有着比寻常大炮更大的威力,同时也有着更远的射程。 在自己母亲秦良玉那里了解过宁远城防备能力的马祥麟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用宁远城的红夷大炮反制建奴的法子。 毕竟如今已经是全面战争了,自家手里的大炮留着干啥,没看到建奴都已经先手掏大炮了么? 不能让建奴觉得,只有他们手里有大炮,大明手中就没有大炮! 宁远城头,看着城下的混战,袁崇焕双手按着宁远城墙,面色铁青。 远处来的那些人马,很明显就是建奴的援军,毕竟肉眼可见,都是建奴的红龙旗帜! 加上袁崇焕隐而未发的那一份建奴信件上边,写的清清楚楚,真真切切。 来人,是建奴正红旗旗主,代善! 作为建奴四大贝勒之首,代善的凶名赫赫,同样,也是战功赫赫,虽然说那一份书信中,代善说的情真意切,只要自己投向金国,将会获得如何如何的好处和奖赏。 可是袁崇焕都很清楚,自己,不会和李永芳一样变节。 玉虽碎不可毁其白,竹可焚不可毁其节。 作为一个有着文人风骨的男人,如今的袁崇焕还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好青年,自然对于变节投金的事情嗤之以鼻。 更何况天启帝的那一刺激,让袁崇焕更想要做出一点事情,好改变天启帝对自己的不好看法。 说到底,天启帝拿捏住了袁崇焕的自身性格以及袁崇焕文人身份带去的性格,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且将信任交托在了袁崇焕的身上。 袁崇焕脾气一上来,哪还会去干什么违背天启帝信任的事情。 气节这玩意,有些人有,有些人没有,但是此时的袁崇焕身上,还是有的。 代善抬出了火炮,轰击城下混战的大军,袁崇焕第一时间就想着用宁远城头的火炮去进行反击。 可是在听着留下的那一小部分炮兵汇报之下,袁崇焕选择了忍耐。 因为宁远城的火炮,都被加装在了城头各个角落,这原本应对建奴围城时的布置,成了此时宁远城火炮无法对建奴发起猛攻的阻碍。 拢共十一门红夷大炮,此时能够对建奴造成威胁的,不过区区两门! 所以袁崇焕当机立断,就让守军去将火炮拆卸下来,重新转移到自己所在的这面城墙之上。 时间,才是最重要也是最紧急的。 看着炮火洗礼下的明军已然出现了溃败的迹象,袁崇焕的手指在宁远城粗糙的城墙上,生生的按出了血迹来。 “袁兵备!城外的西川兵将军让俺来跟袁兵备说,赶紧用炮轰建奴!” “轰一轰,稳一稳士气才是如今最要紧的事情!” 猛然,一个夹带着猛烈喘息的声音,传入了袁崇焕耳中。 听着这句话,袁崇焕两眼猛然一亮。 自己终究被固有思维禁锢了! 居然忘了战局当中,士气这玩意到底有多么重要!明军如今的溃败迹象,可不就是建立在大军一直在被建奴炮火轰炸,却没有有效帮助的前提之下么? 建奴既然选择了无差别的攻击,说明建奴的炮阵开炮也是临时起意,根本来不及调整角度和确定准心。 手指猛的一敲城墙,袁崇焕大吼道:“朝着建奴营盘的中后半段发炮!” “本将没说停!发炮不能停!” 即便是连续发射炮弹,会有极大的炸膛风险,可是如今能够动用的火炮不过区区两门,若是不连续发炮的话,无法对建奴造成有效的压制。 袁崇焕毅然决然的选择了连续发炮。 比起炸膛,袁崇焕更希望城头之下的大军,能够坚持下去,和建奴继续打! 而且大明在火炮这一方面,比起建奴还是有优势的。 城头下建奴杂乱无章的火炮攻势很明显的说明了,建奴没有长时间进行火炮的攻击训练。 准头和角度把握的实在是太差了。 被他们轰击的,不仅仅是大明战士,还有不少的建奴也受到了攻击。 而大明的炮手,经历了长时间的火炮练习,在准头这一块,比起建奴要强不少,甚至能够准确轰击一个大致范围! 轰击建奴的中后半段营盘,毫无疑问的,将会对建奴士气造成更大的损伤。 眼下的局势中,比拼的可不就是哪一方能够坚持下去。 输赢,就看哪一方先行崩溃了! “轰!” 宁远城头上的火炮,发出了振聋发聩的轰鸣声。 一颗硕大的实心炮弹,从宁远城头猛然飞出,落在了建奴营盘当中。 “糟了!” 心中念头刚刚闪过,在建奴中军指挥的齐玛两眼一黑,又是一枚炮弹,直接轰在了齐玛的身上,将齐玛连人带马,撞成了碎片! 看着炮击奏效,袁崇焕挥舞着自己的手臂,在城头上嘶吼着。 “快快快!将火炮都拉过来,对着建奴轰!” “朝着他们的中后半段轰!” “轰他娘的!” “轰出一个朗朗盛世来!” “大明万胜!宁远万胜!” “咱们,也要为大明的胜利,添砖加瓦啊!” 第四百零三章 啥玩楞?建奴要招降本将? 相逢一笑泯恩仇,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但是对于曹文诏而言,在此时一切都是以天启帝的心思,为最高指令。 天启帝不喜欢辽东将门之间就天生有间隙,那么曹文诏即便是和祖大寿有着矛盾,曹文诏在平定辽东之前,也不会让矛盾激化,反而会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将矛盾缓和。 手中长刀再度挥出,骑在战马上的曹文诏斩掉一个建奴头颅,扫了一眼还在发愣的祖大乐,笑道:“祖大乐,你怎么也成呆子了?此时正是战时,你愣着,指望建奴把脑袋放到你的刀下边么?” 伴随着曹文诏的话,祖大乐猛然一个激灵,手臂使劲,顿时就将自己身下的战马扯得人立而起。 建奴如同潮水一般的涌了过来,看着五颜六色的建奴,祖大乐怒喝道:“关宁骑的兄弟们,联合友军,咱 第四百二十六章 俺要你的命! 白老九的话,无疑是点燃了一片哀鸿。 就在白老九的话说完没多久,左宗明身后的无数人影交头接耳起来,最终汇成了一句话。 “回城可以,出城追杀,万万不能!” 而他们很多人窃窃私语时的声音,也落入了朱由校的耳中。 其中意思则是如果让他们回城,得享安宁,得享大明的繁华和高官厚禄,他们可以接受,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愿意为大明而战,前提是建立在足够的赏赐之上。 而让他们去追杀建奴,和建奴作战,他们宁愿当场反了! 看着这一幕,朱由校嘴角挑起一道弧度。 这左宗明麾下的人马,看来并不像他和满桂聊天的时候说的那般爱戴大明,心属大明。 当然,也有可能是左宗明原本的人马,是向着大明的。 而他后来招募的这些人马,则是纯纯的盗匪,只为了利益而活。 家国天下的概念,对他们而言,不过是笑话而已。 他们所谓的心向大明,看来最多也就是不会对大明轻易兵戎相向罢了。 甚至在此时,一听要和建奴作战,他们顿时就有了反心。 建奴的凶残和可怕,在这时候,压倒了他们内心对于大明的认可和对于皇权的敬畏。 对于大明的认可,对于皇权的畏惧,在他们的身上,可算是一点都体现不出来。 不过左宗明多少算是个老实人,至少在现在,左宗明还没有起到他该起到的带头作用。 接下来该看看,愿意跟着左宗明的人,到底有几成了。 毕竟那个能够挖石油的人才,能够留下来,还是留下来为好。 瞥了一眼左宗明身后的群盗,朱由校手中长枪微微抬起,面露一抹似笑非笑的玩味看向左宗明。 “左游击,看来你的兄弟们,并不是什么诚心想要回大明啊。” 刷的一下,左宗明的冷汗,就下来了。 自己麾下的兄弟们在群情激奋以及对建奴的恐惧阴影当中,忘掉了小皇帝的神威,可是左宗明自己,却记得。 在这个距离之下,哪怕是自己的兄弟们一个激动,手里的刀子一抖,没准天启帝就会直接在自己的军阵当中,掀起一轮腥风血雨。 大手一摆,左宗明看向身后的无数攒动的人头说道:“陛下,不知可否让草民的一半兄弟回宁远戍边,草民愿意随陛下一同出征,追袭建奴。” 这话一出来,左宗明身侧的白老九眼中当即闪过一抹厉色。 他之前所说的话,更多的意思是带着和他一同从大凌河堡过来的白山盗兄弟们回宁远,亦或者回关内,继续过山大王的自由日子。 可左宗明的意思,却是分出一半人马去宁远城,在袁崇焕等人的眼皮子底下戍边防守,自己则带着有战斗力的一半人马,跟着天启帝去进行那堪称自杀的任务。 可别以为这些寻常的山匪能有多高的思想觉悟。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在白老九的眼里,左宗明的这一番话,就好像是像很多人眼中的宋江一般,想拿所有的兄弟们性命,换自己一个出身! 左宗明跟着皇帝出征了,甭管胜负,只要能够活下来,定然是高官厚禄享之不尽。 这会儿白老九也想明白了,以天启帝的武力值,想在乱军当中护住几个人的周全还是护的过来的,只要自己能够跟得上,想必就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 左宗明都能舍得白马骑的数十年基业换他一个出身。 他白老九凭什么就舍不得自己刚得手甚至不够半月的这些“兄弟”? 只要自己日后荣华富贵了,哪怕给他们多烧点纸钱都行啊! 没等左宗明说话,白老九一拍胸口站出来说道:“左当家的,你这是看不起谁呢?” “大明皇帝陛下尚敢亲自上阵杀敌,我等辽民,又为何不敢和建奴血战?” “陛下!某也愿意请命,只要陛下愿意许某一个游击,某必当生死相随于陛下!” 朱由校倒是似笑非笑的等白老九将话说完了。 但是在白老九的话说完那一刹那,朱由校手臂一抖,长枪一送,朱由校手中的百炼长枪就直接贯穿了白老九的胸膛。 顺势,朱由校单臂发力,长枪将白老九整个人,挑在了半空当中。 伴随着这无比血腥的一幕,朱由校身后那早已列阵整齐的蒙古骑兵,纷纷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双目闪烁起了嗜血的光芒。 面对李山营的时候,他们修整匆忙,来不起上马,更来不及跟随他们心中的腾格里化身去冲击敌阵。 所以只能在旁见证天启帝三百破两千的大胜,只能在之后起到一点收尾的作用。 追杀溃兵哪能满足这些天启帝带领了这么长时间的蒙古游骑们心中嗜血的欲望。 眼见天启帝似乎和面前这些辽东匪寇谈崩了,他们顿时一个个的握起了武器,随时准备着为天启帝击溃敌人。 而目睹了天启帝猛然暴起,一枪挑杀白老九的这一幕,左宗明的心中,也是猛然一跳。 天启帝这一番举动,很明显是压根就不把他们这些人马放在眼里。 杀一个白老九,就如同碾压一个无足轻重的蝼蚁一般。 偏生在左宗明的心中,天启帝的这一枪,端的是杀得好,杀的妙! 若天启帝没有杀了白老九,左宗明或许还没有反应过来,可伴随着白老九的身体在半空中濒死前的抖动,左宗明反应了过来。 这白老九,是想要挟自己的人马,为自己争一个出身! 什么叫做生死相随?以天启帝的武力,白老九只要跟随在天启帝的身边,又怎会死? 自己敢于和天启帝提出想要一个游击职务的底气在于自己有满桂为自己背书,以及自己曾经支援过辽地明军。 可是他白老九一口一个辽民,一口一个大明皇帝陛下。 这毫无疑问的在天启帝的眼中,就是白老九不以自己为明人的铁证! 天启帝不杀他,又能杀谁? 何况若是白老九也当了游击的话,那么他左宗明又能当什么? 然而左宗明想得清楚,白老九身后白山盗的一员壮汉却想不明白。 白老九血洒半空,白山盗的数百人群中,猛然冲出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 壮汉双臂一摇,直接将一个打算起身阻拦他的人撕做两半。 “你居然敢杀九哥!俺要你的命!” 第四百五十六章 一个不留,斩杀殆尽! 曹文诏这话一出口,满桂顿时两眼就放起光来。 合着曹文诏这个蛮子,也知道袁崇焕不可信啊? 看来袁崇焕之心,是路人皆知了啊? 想着这个,满桂看着曹文诏的眼神,都变得柔和了起来,看向曹文诏的眼神中除了同为同事的情谊之外,还有了一抹若有若无的认可之色。 作为领兵大将坐镇一方的将领,满桂是不太看得上身为汉人从军这么久,却还只是游击的曹文诏的。 因为以前的曹文诏虽然勇猛,但是不太喜欢用脑子,没有什么大局观。 就喜欢一个人挑战数百于己的敌人。 一个主将,谁能够干出来这种事儿? 可如今的曹文诏表现得和以前截然不同,不仅仅会用脑子,更是会去观察身边人,观察身边事物。 明明从前离开宁远城的时候,曹文诏还是一副天老大,孙阁老老二,袁兵备老三,我曹文诏第四的样子。 对于袁崇焕,曾经的曹文诏可是极为信服的。 可是跟随了天启帝这么一点时间之后,曹文诏就已经突飞猛进到能够察觉出来袁崇焕不可信的地步了。 甚至,还会主动提醒自己。 满桂呵呵笑道:“曹将军,这句话啊,也是我想跟你说的,袁崇焕虽然说放了皇太极是来自陛下的许可。” “可是之后的事情,可都不是陛下吩咐过的。” “宁远城里的消息,到底被袁崇焕送了多少给皇太极,其中又有几层真几层假,也还未可知。” “虽然说宁远城里的这一战听你们所说,袁崇焕做出了颇大的贡献,甚至就连秦良玉这个百战老将,都觉得袁崇焕有资格担任她的盟友。” “但是对于咱们这些武人而言,咱们可都知道的很清楚,袁兵备,是个文人出身,骨子里就看不上咱们这些武人武将,虽然说他表现得不会太过于明显。” “可是咱们和他相处久了的这些人,却也实实在在的明白,这种疏远和轻蔑存在着的事实。” “大明,重文轻武的严重程度甚至超过了宋时,如今的大明之所以不像赵宋一般弱不禁风,也就只是因为大明足够大,而且有着足够多的积累罢了。” “袁崇焕一个高高在上的文官,又怎么会轻而易举的降落凡尘,和我们这些在尸山血海中求活的泥腿子混在一起交心?” “李永芳那个叛贼,可也曾经读过所谓的圣贤书,可也同样的担任过大明的武官,最终却是投降了建奴,成为了咱们大明第一个投靠建奴的边关重将。” “防袁崇焕,不仅仅是我,也同样是曹将军你需要做的事情。” “因为陛下曾经说过,袁崇焕哪都好,就是容易上头钻牛角尖,一旦他钻了牛角尖,那么十头牛都不一定能够给他拉回来,让他回头。” 说了一肚子的话之后,满桂拍了拍自己腰间的酒囊,看向曹文诏若有深意的说道:“行了,曹将军,你且回去歇息,随着我来到宁远城,不仅仅是觉华岛的秦将军连夜赶来了宁远,你们这些战了一天的将校,也跟我商议了这么久。 我现在是时候敢去望海台了,陛下身边此时可没什么咱们老大明的人手,不能让陛下身边,都是乌兰哈或者左宗明之类的这些人。” 一言既罢,满桂头也不回的翻身上了府衙外的战马之上。 “唏律律!” 战马长嘶之声,逐渐远去,曹文诏倚靠在门框之上,嘴角微微挑起。 满桂要去望海台传递消息,这同样也是他曹文诏的算计当中。 毕竟他的安排,可是让黄得功他们,带着袁崇焕去望海台,动员望海台的辽民,让他们给袁崇焕上一课的同时,也是让袁崇焕借助他在辽东仅次于孙阁老的声望,呼吁号召辽民们配合宁远城行动。 而此时算算时间,袁崇焕或许已经到了望海台也不一定。 总不可能,城外的黄得功他们会违背自己的意愿,带着袁崇焕打野去了? 黄得功那个木讷的家伙,对于每一个指令都能够执行下去,虽然有着极强的成长性,可是在他还没有成长起来的时候,黄得功是很清楚自己的地位和自己的任务的。 听命行事! 曹文诏万万没想到的,其实是黄得功,也是个戏精,更是个老油子。 这也不能怪朱由校对黄得功的身世了解不够,导致朱由校觉得黄得功就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兵,实在是,落到这个时代之后,朱由校见过太多和史料上相左的事情了,下意识的就在面对这些青史留名之人的时候,忘掉了原本属于他们身上的那些多余资料。 只记住了他们身上最为核心的标签。 而天启帝给曹文诏的标签,是能打,勇猛,不太会动脑子(指最后陷入车轮战被伏杀以及经常单骑冲阵),晚明第一勇将。 而对黄得功的标签则是江北四镇之首,大器晚成的京营名将。 此时的黄得功,非但没有带着袁崇焕冲向望海台,反而是在袁崇焕的要求之下,带着三百余骑化作了夜幕下的猎手,追杀着那些在宁远外围分散着劫掠的建奴们。 “喝啊!” 在一座化作废墟的村庄之前,一个牛高马大身强体壮却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少年骑将猛然发出了一声暴喝。 一杆方天画戟舞动如龙一般,在刹那间,就撇开了一个建奴手中的长刀,贯穿了这个建奴身上的棉甲。 “黄将军!小将,又杀一个!” 听着这个小将的话语,黄得功嘴角上撩,点了点头看着身边的袁崇焕道:“袁兵备,这村子里的百姓应该是早就已经逃离了,这支建奴人数大概是三十人上下,已经尽数伏诛。” “咱们,是不是要去下一个村庄了?” 袁崇焕却是嘴角一撇,愤愤的看了一眼废弃村庄里那横七竖八的建奴尸体。 “吴三桂,你干的不错,这一战你亲手杀了七个建奴,我都给你记着,等回了宁远,定让祖大寿给你好好奖励奖励!” “其余人听好,本官认为,这村庄里还有着活着的建奴,将他们全部抓出来,斩杀殆尽!一个不留!” “我们只是小股力量,不过三百骑而已,若是消息走漏,陷入了建奴围攻之后,可就走不掉了!” “一个不留才是王道!!” 第四百六十八章 论刀 让那些百姓们各自回家,袁崇焕的脑门都磕出了血来。 花白的头发零散的在风中飘舞,可是袁崇焕的心,是热的,炽热的。 虽然隐隐约约有了点预感。 知道了为什么这些百姓对自己这般热切,可是袁崇焕却依旧不敢真的去相信。 “凤将军,不知陛下在何处?” 看着屹立在一旁似笑非笑的凤一,袁崇焕低声问道。 瞥了一眼袁崇焕身后的夏允彝,凤一挑眉道:“这是什么人?袁兵备你这回个城,怎么还带回来一人啊?” 袁崇焕朝着凤一一拱手,面带笑容道:“凤将军,此人乃是松江府人士夏允彝,为了报效国家租船出海,结果遇上海难,徒留一人到了辽东湾。” “若是凤将军稍稍晚离开一会,能和老夫一同将夏允彝从木板上解救下来。” 凤一轻轻哼了一声,点了点头道:“陛下在演武场指点吴三桂那小子。” “能得陛下指点,吴三桂那小子怕是要一飞冲天了。” “你且过去。” 就在袁崇焕带着夏允彝从凤一身边走过去的那一瞬间,凤一轻飘飘的声音传到了袁崇焕的耳中。 “是东林的话,让他注意点,陛下爱才,但是不爱赵括。” 这句警惕传到了袁崇焕的耳中,顿时让袁崇焕全身一个激灵。 天子务实,喜欢做实务的。 而东林党人,最擅长的不是其他,而是党争和吹牛。 毕竟务实的东林党人,没几个有资格在中枢站着,所以天子自然对东林的整个团体,都有着偏见。 若这个和曾经的自己很像的夏允彝见到天子之后,上去就是一套空口白牙没有一点实际调查的大话。 那么天启帝没准会直接给夏允彝丢一杆长枪,让夏允彝这个文人,冲在冲杀的第一线上去。 就夏允彝那小胳膊小腿的,能上战场么? 他不能! 这上去了,不就是去送人头的吗? 亲历过战阵的袁崇焕很清楚,哪怕是衣甲不全,而且被撵成狗的建奴,都能和自己打上半天,更何况夏允彝那个武力值远不如自己的人。 辽东数年,袁崇焕装归装,可是至少武艺这一块没有拉下,挥的动剑,舞的动枪,更是能够拎着刀子一口气砍上半个时辰。 毕竟袁崇焕肉蛋不缺,营养远比寻常的战兵和百姓要足。 眼中闪过一抹感激,袁崇焕看向了凤一点了点头。 虽然说不知道为什么凤一这个天子的近臣会跟自己说这些,但是袁崇焕却清楚的感觉得到,这是一种善意和认可。 更何况,凤一表现出的善意,是不是在某种情况下也代表着天启帝的意思? 当袁崇焕带着夏允彝的身影远去之后,从凤一身后不远处的阴影当中走出一道身影。 “你怎么这么简单的就放过了袁崇焕,要知道,十三山的百姓中,有多少是因为袁崇焕那厮而失去了他们亲人的?” 没有回头看身后的身影,凤一随手拔出一根挑牙的牙签,叼在了嘴里。 “这还是小戚将军跟洒家说的,当时山海关的救援行动虽然说受挫了,可是也同样给了绝望中的辽民们一个希望。” “那就是大明还记得他们,大明并没有因为萨尔浒之战和沈辽之战的惨败而放弃他们。” “虽然说死伤惨重,可如果不是因为那一次的死伤,山海寨也没有如今的凝聚力,如果没有那一战,兴许建奴早就对十三山挥舞了屠刀。” “陛下曾经说过,看待任何事情都要有两面性,而袁崇焕已经开始蜕变成战士了,我们不妨给他一个机会,又如何?” 陈柳秋白了一眼凤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陛下在里边操练吴三桂和黄得功他们,你怎么有心思在外边待着不去好好学习学习?” “毕竟你不是说了吗,能得到陛下的指点,可是会一飞冲天的。” 凤一嚼了嚼口中牙签,呸了一口道:“你可拉倒,别害洒家,陛下的指点咱护龙卫可是经历的最多的,正好陛下让洒家给袁崇焕传个话,能放放风自然是放放风为好。” “反倒是你,你为何不去让陛下指点一下?” 听出了凤一话语中的揶揄,陈柳秋无奈的摊开双手道:“见了你们这些以一当千的猛将之后,我就知道我论勇武是拍马都追不上你们了。” “大明既然不缺勇将,那么我,就当个智将。” “武艺能够保护自己,能勉强够看就可以了,我可不是什么自虐狂,没事去让陛下教育。” 凤一陈柳秋互视一眼,而不远处的袁崇焕,终于算是摸到了演武场的边缘。 “慢!” “太慢了!” “一点力气都没有!” “你没吃饭吗吴三桂?!” 人还未到,声已先至,听着演武场中传来的揶揄不屑之声,袁崇焕面容严肃的看向身边的夏允彝一字一句道:“彝仲,此时说话之人,正是陛下。” “稍后觐见陛下之时,彝仲你且先不要说话,待老夫和陛下说完之后,你再酌情选择是否讲述你的理念,讲述你的看法,以及送上你们的万言书。” “陛下轻视东林,并不是毫无缘由的轻视和敌视,更不是对东林的蔑视。” “而是,你需要拿出实际且有效的东西,才能说服陛下,明白了么?” 看袁崇焕这么严肃的样子,夏允彝缓缓颔首抱拳道:“袁公放心,晚生知道!” 演武场上,刀来枪往,一道袁崇焕极为熟悉的身影,正在卖力的挥舞着一杆大刀,朝着那手握长枪的身影发动者猛攻。 然而这猛攻,却被人如同戏耍玩闹一般,轻松躲过。 看到这一幕,夏允彝忍不住说道:“茅元仪茅公曾经说过,偃月刀只能以之操习示雄,实不可施于阵也。” “果然是一点错都没有啊!” 说这句话的时候,夏允彝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压着,逐渐从寒冷中恢复过来了的他此时说起话来,可以说是铿锵有力。 然而就在夏允彝话音落地的那一刹那,场上那持枪身影却仿佛是听到了他的话一样,一声轻笑。 “来,三桂,刀来!” 伴随着这一声轻笑,吴三桂将手一挺,手里偃月刀朝着持枪身影抛去。 听着场上这句话,袁崇焕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彝仲,屏声!” 武人的耳朵好使,天启帝被人称之为勇贯当世更不是闹着玩的。 夏允彝哪怕是压低了声音,许是场上的天启帝都能听得见,更何况夏允彝一点声音都没有压制。 天启帝眼下的表现,毫无疑问是对夏允彝,已经先入为主的有了个不好的印象。 “持枪之人,就是陛下!” 袁崇焕没好气的看了一眼身边的夏允彝,低声说道。 听到这话,夏允彝揉了揉自己的脑袋,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容低声道:“这不是,我不知道吗,陛下宽宏大量,定然不会责怪于我。” “只是……陛下亲征倒也罢了,为何还要亲自……” 话还没完,夏允彝就感觉到一张冰冷的巴掌糊在了自己的嘴上,映入眼帘的,是袁崇焕惊恐的表情。 朱由校自然是听到了夏允彝的低语,甚至说夏允彝和袁崇焕刚踏足到这演武场边缘的时候,朱由校就已经察觉到了二人的到来。 原本的朱由校倒是不准备多说什么,专心指点面前还颇为稚嫩的吴三桂。 可当夏允彝那一茅元仪的话说出来之后,朱由校就有意见了。 后世每每提及偃月刀,都绕不开关羽手中的青龙偃月刀,众所周知,青龙偃月刀出自三国演义,是小说产物。 而茅元仪的《武备志》一书中,可是将偃月刀贬低成了一个只能用来显摆力气的道具,完全不可以用于实战的。 可是朱由校却记得很清楚,胡宗宪的《筹海图编》一书里的卷十三中,说的却和茅元仪说的截然相反,惟关王偃月刀,刀势既大,其三十六刀法,兵仗遇之,无不屈者,刀中以此为第一! 像是同时代的《阵纪》当中,对偃月刀也颇为好评。 而这两者,可都是诞生于倭寇肆虐的时候,编纂人,也都是直面过倭寇的大臣。 在那个时候,大明的武人虽然地位也不高,却也没有衰落到现在这幅样子。 随之结合了茅元仪这货的履历中的杨镐幕僚,孙承宗爱将,以及成功的进入了中枢,担任了翰林院侍诏一职等等。 朱由校直接就理解为了茅元仪看不上曾经萨尔浒之战中当先战死的刘綎,顺带着连刘綎的武器也恨上了。 从后来的明朝骑军画作以及朱由校真的到了这个时代之后,朱由校对茅元仪的这个看法更深了几层。 因为特么的,除了两锋侧翼的骑兵之外,几乎精锐的大明铁骑,人手一把战刀。 虽然说不像是偃月刀那种形制,反倒像是加长的苗刀形制,可是这玩意也是长刀啊。 反倒是那些动辄丈八往上跑的长枪,更多的都是握在步卒手中。 以枪阵,如墙推。 毕竟大明的骑兵面对的敌人,是游牧民族和渔猎民族,他们大部分时候下不会傻乎乎的玩骑兵队冲。 也就只有宋朝的时候,华夏大地上将铁罐头一般的重骑兵玩出了花样。 长刀,火器,轻骑,快马,以及劲弓,才是大明精锐骑兵的标配,马甲也基本只会装备在这些精锐们的身上。 而茅元仪,却直接否定了长刀的作战意义。 其中有没有掺杂私货,朱由校觉得大概是有的。 毕竟,在茅元仪看来,用大刀的明军,就是被建奴按着揍,兴许茅元仪当初还跟杨镐提过,要换兵器,但是刘綎之类的人给他否决了,从而怀恨在心,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但是武备志虽然有着私货,但是朱由校却也不否定武备志这本书和茅元仪这个人,毕竟他们在原本的历史上,确实是让后世在了解有明一朝武器兵备战阵之法的选择。 可是如今听到袁崇焕带来这人的质疑声,朱由校却选择了立即反击。 毕竟,哪怕是一块铁片子镶在一米五的长杆上,加上战马的速度人借马力挥舞起来,也是破阵的利器。 何况本身就是v字口的大刀? 接过了吴三桂抛来的大刀,朱由校嘴角挑起,随手将自己手中的长枪以枪尾递给了吴三桂。 吴三桂面带笑意和一抹兴奋,伸出单手就握住了朱由校的枪尾。 下一瞬,吴三桂的脸上顿时出现了一抹难堪之色。 朱由校的长枪说长也长,却也没有长到军中那些兵卒们手中丈八甚至两丈的长度,可是一接过朱由校的这杆大枪,吴三桂只觉得自己似乎是小觑了这杆大枪的重量。 面色一正,吴三桂咬紧牙关,将朱由校的长枪挺起,看向朱由校的眼中,却出现了一抹敬仰之色。 天启帝这杆枪的重量,远超他平日里用来训练的大刀,那柄大刀,可是有着近三十斤的! 而这么沉重的大枪,天启帝居然能够有如臂使,甚至还能够在和自己切磋之时,长枪和刀面一触即退,这是何等的举重若轻! 吴三桂对朱由校的崇拜,又深了几分。 “三桂,你且看好,这偃月刀啊,可不是你那么用的!” 一句话说完,朱由校单手拎着吴三桂的大刀怒喝道:“周边的人,闪开!” 伴随这一声咆哮,朱由校单臂抡圆,大刀宛如车轮一般,在朱由校的头顶滚动起来,带出了一道银色的匹练。 “最好的用法,就是最简单的用法!” “偃月刀乃是骑战兵器,更是主将之兵器!” “为将者已入前线,就需一马当先,为自己的袍泽们,杀出一条血路来!” “抡刀固然耗费体力,但是却能在最短的时间里,爆发出最大的杀伤力和最大的杀伤范围,朕不希望你们去玩什么斗将什么的,朕只需要朕的骑兵,能够在战场最需要他们的时候,准确的插入朕希望他们所在的地方!” “杀!” 杀气腾腾的一番话过后,朱由校猛然停住了自己的手臂,一招一式的演练起了吴三桂之前所使的关刀三十六式,顺带着,将那二十余招的暗手,也一一使出。 “三桂,你的关刀三十六式使得不错,但是却是慢了些,力气,也没有使足。” “你要记住,刀出无回,出了刀,就要竭尽全力,不要想着留手,也不要想着这一刀之后要怎么样。” “朕以为,对于大刀而言最好的评价就是那一句胡宗宪的评价,兵仗遇之,无不屈者!” “一往无前,才是大刀的奥义!明白么?” 看着天启帝每一刀的速度和力度都远超自己,看着天启帝即便是在这般剧烈的动作之下,却依旧还能中气十足气息丝毫不乱的对自己训话,吴三桂重重点头道:“陛下,末将知道了!” 第四百六十九章 何况儒哉? 朱由校眼角余光撇过演武台入口之处,果然落入朱由校眼帘的,就是袁崇焕和他身边人那惨白的脸色。 似乎袁崇焕身边的那人,也是个从未见过刀光剑影,从未见过血腥的家伙? 朱由校重重将关刀收住,刀柄敲击在了地面之上,双目微眯,朝着袁崇焕走了过去。 看着朱由校人都已经离开了,关刀依旧屹立在原地,双手捧着朱由校大枪的吴三桂连忙大步朝着朱由校走了过去。 “臣,袁崇焕,见过陛下!” 看着这个额头高高肿起,还带着丝丝血迹的男人,朱由校伸出手,扶起了弓着身子的袁崇焕,看也不看袁崇焕身边那似乎被吓傻了的夏允彝,就对袁崇焕说道:“袁兵备,朕听闻,你在海边洗手,不知道是想要洗掉什么?” “是洗掉血腥呢?还是想要洗掉过去?亦或者,兼而有之?” 朱由校话音落地,夏允彝猛然惊醒。 是了!袁公佩的并不是君子之器的宝剑,而是一柄一看就是杀伐之器的长刀! 陛下说,袁公想要洗掉血腥? 这说明,袁公也是亲手杀敌了的! 谁说文人,就不能杀敌了? 一股子豪迈之气,从夏允彝的胸口,猛的翻涌而出。 抬起头刚想说话,夏允彝却又猛的想起了袁崇焕的话语,想起了在家中之时听到的关于面前这位陛下的恶名,夏允彝又闭上了嘴。 他很想知道,袁崇焕到底会对天启帝说些什么,天启帝,又将怎么回答于他。 毕竟说到底,亲眼君臣奏对这玩意对于朝臣而言是常事,可是对于一个从未进过中枢的文人而言,却是宝贵的经验和某种荣耀。 袁崇焕目光中的迷惘,此时已经散去大半,听着天启帝的问题,袁崇焕下意识答道:“陛下,老臣不为了洗掉什么,亦或者,陛下所说的二者皆有。” “但是老臣想问陛下,陛下认为我们这些文人,学了这一辈子的本事,到底有用,还是没用?” 朱由校挑了挑眉,这袁崇焕的问题,还真就有点意思。 文人学了一辈子的本事到底有没有用? 朱由校拍了拍自己刚扶起的袁崇焕,笑道:“学了一辈子的东西有没有用,其实只有你自己知道。” “你要想一下,你为了什么,而学这些东西。” “为生民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 “为了天下苍生?” “亦或者为了升官发财?” “你忠于你自己和你的利益,还是忠于朕,忠于大明?” “你是想要青史留名,还是想要为百姓做点事情?” “这些问题,袁兵备,你觉得你能回答上来么?” 朱由校这一连串的问题,如同一串连珠炮一般,打的袁崇焕猛然一愕。 皱了皱眉,稍稍一番思考之后,袁崇焕低下头颅,一字一句道:“陛下,臣读书之初,为的是青史留名,想要青史留名,那么自然就需要升官,或者塑造良好的官声。” “为了这官声,臣年少轻狂不知自己几斤几两的向陛下递交了平辽策,却被陛下否决并且一一反驳了。” “而后臣为了证明臣是有能之人,跟随孙阁老前来辽地,亲手治辽,修缮防线,也跟建奴有过往来。” “臣以为,建奴亦是人,也同样可以受君子教化,两军交战之时,老臣还遵从了儒家的复古,选择不去追杀,导致建奴即便是大溃败了,却依旧有着余力凌虐散落关外的大明百姓。” “甚至在亲眼见到那些百姓被凌虐之前,老臣还认为曹将军提出的以猛火油焚烧建奴之策有伤天和。” “臣,见到了,臣,杀敌了,可是杀戮之后,臣觉得臣毕生所学的,文不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武不能排兵布阵一战功成。” “臣觉得,臣,所学的一切,都是废的,都没有能够用武之地!” “甚至在辽东,在宁远,我都不能缓和文武关系,还和满桂有着无数的矛盾,明明若是没了满桂的统兵之能和誓死之词,宁远卫都不会留下那么多的军民和臣一同面对建奴!” “治民亲军之策,也是臣听了孙阁老的,依样画葫芦而已。” “臣的所作所为,在这一次被曹将军丢出宁远之前,可以说一直都是浑浑噩噩的!” 袁崇焕所说的,倒也确实和他原本历史上的脉络差不多。 原本历史上的脉络中,袁崇焕的确就是靠着党内的名声一飞冲天直抵御前,而后就在辽东蹉跎到了宁远之战,阴差阳错运气之下,宁远大捷,袁崇焕就这么稀里糊涂成了名将,随后就好像是大彻大悟融会贯通了一般,打赢了宁锦之战。 更是在己巳之变中,救援京师成功。 可是这其中,袁崇焕的问题出的也不少,一到辽东就要去解救十三山的辽民,却没有纵观全局,导致辽民死伤惨重。 宁锦之战后,袁崇焕觉得自己没有得到应有的功劳,愤而辞官,再度被启用之时,二话不说就直接干掉了毛文龙,导致东江镇离心。 己巳之变前,袁崇焕和皇太极当了笔友,朝中问他山海关如何的时候,袁崇焕回了个山海关稳如泰山,一只建奴那边的蚊子都飞不过去。 结果就是皇太极转战千里,从草原入寇,兵锋直抵京师。 虽然说之后的袁崇焕救援京师成功,却也因为和皇太极是笔友的事情,落了卖国的口实,导致最终的凌迟而死。 综合而论,就是袁崇焕这货容易飘容易膨胀,而且缺乏大局观。 然而局域战斗,调兵遣将,袁崇焕玩的贼溜。 用不用袁崇焕,朱由校的心中,一直都有着一个疑问。 用,又怕袁崇焕太飘太膨胀。 不用,又觉得浪费了一个能够带兵一方的能人。 直到这一次袁崇焕在宁远之外斩杀了数十个建奴,更是在两军汇合之时,对自己提出了教化同化这个计策之后,朱由校才决定要用袁崇焕。 毕竟这货,已经开始蜕变了。 飘就飘,膨胀就膨胀,朱由校觉得,自己只要及时敲打敲打,袁崇焕就不至于搞出大新闻来。 这一连串的问题,好像打击的袁崇焕有点怀疑人生了,这很明显,就是敲打过了头。 朱由校看着陷入了自我怀疑的袁崇焕,挑眉道:“袁兵备,你忘了王阳明了么?王阳明,最喜欢说的一句话是什么?格物致知!而朕,要告诉你一句话,那就是学以致用! 你们学习的,是古时圣贤的学识,言论,这些东西也许在圣贤他们所在的时候,是有用的,是符合时局的,可是拿到今日,时代早就已经不再是圣贤们的时代了! 圣贤们所在的时候,天下才多大?而如今,大明的天下,又有多大?在大明之外,又有多大? 并不是学这些圣贤经典无用,而是要学会,学以致用,拿着前朝的剑,斩本朝的官,袁兵备,你觉得合适吗?” 这番话一出,袁崇焕陷入了迷惘的双眼中,闪过了一抹清明。 “陛下,你可是认为,这些儒家的经典,只要能够符合如今的时局,就是没有白学,就是可以用的,对么? 那么就是本朝,也有着无数的大儒们在前人的基础上注解了这些经典,按理来说老臣学的东西都是能够用上的,可是为何老臣依旧觉得,自己空学了一世,却毫无用武之地呢?” 对于袁崇焕的这一番迷惘,朱由校可以说得上是忒清楚了。 这个锅,还是得甩给赵宋。 赵普一句半部论语治天下,导致这句话成了至理名言,无数人都蜂拥着涌入了儒家的海洋,寻求着治天下之法和通天之梯。 毕竟这可是开国宰相的话,这能有错吗? 这不能! 而宋真宗的劝学诗,就是那个耳熟能详的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更是火上浇油了一把。 你看,这皇帝老儿都说了,读书就能捞钱,读书就能有美女,那读书就多是一件美事了。 天下人,都已读书为傲,而他们读书为的却只是升官发财,酒色享乐。 从这个时候开始,读书的目标就已经变质了。 读书明理? 不! 读书当官! 当官发财! 这才是读书的目的! 虽然说有不少人,诸如范仲淹,诸如文天祥,诸如张居正之类的人,他们依旧是选择了读书明理,可是更多的人,都开始将读书视作了终南捷径。 加上赵宋一手与士大夫共天下,导致这个理念和目的被无限放大。 两宋加上短暂的元朝,在加上大明自土木堡之变之后的重文轻武格调,这么多年下来,还能够恪守本心的人,早已是少之又少。 这也就导致了一个很搞笑的事情。 甭管是赵宋还是大明,到了中晚期,商贾和豪强阶层基本都是富得流油。 大明尤其是这样,因为大明的官商勾结土地兼并之烈远超赵宋。 两淮的盐商,山西的晋商,或勾结草原,或勾结倭寇,加上他们的大伞,让他们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忌惮。 人心变了,就导致了吏治的崩塌,来的迅捷无比。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极速利己思想,在这个时代极为吃香,毕竟家比国更大,谁坐在皇位上,管他们屁事? 革新者,被钉上了历史的耻辱柱,如范仲淹之于赵宋。 保守者,被送上了万人敬仰的神坛,如司马光之于赵宋。 大明到了现在,骂张居正的人可依旧是比比皆是。 而自那大泽乡的一声怒吼之后,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思潮,就铭刻在了华夏子民的血液中,记忆里。 吏治的崩塌,就直接的成为了官逼民反的最佳助力。 毕竟,官老爷不好见,可是小吏这玩意,又有几个老百姓没有打过交道? 袁崇焕能够问出这些问题,说明了袁崇焕是个恪守良心,但是有私欲的人。 他之所以这么迷惘,毫无疑问的也是因为他学的,就是程朱理学那一套的存天理灭人欲的思想。 想当圣人,却又有了私欲,自己和自己为敌,自己和自己矛盾。 眼见着袁崇焕似乎又要陷入迷惘,朱由校猛然爆喝道:“圣贤们原本的意思,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所看的,你所读的,你所懂的,真是圣贤当初的意思,而不是后来人以他们的思维去解读的意思吗?” “袁崇焕!读书可以,但是你要读出来自己的道路!” “儒学最为灿烂的时候为什么是春秋战国,儒学发展最为迅捷的时候为什么是炎汉?儒学为什么在这数百年里,只出了王阳明一个另类?” “袁崇焕,来!告诉朕!” 朱由校的爆喝宛如九天雷霆一般,狠狠的将袁崇焕劈醒了过来。 同时,也将袁崇焕身边那弓着身子的夏允彝吓了一跳。 夏允彝从来都不知道,居然会有人对儒家的思想,抱有这般的看法。 “是了,王阳明的道,是格物致知,陛下的道,是学以致用!公羊儒的道,是十世之仇尤可报也!程朱的道,是存天理灭人欲!” “我悟了!我的道,又是什么?” “草民,谢过陛下指点!” 没等呢喃着,抽抽着的袁崇焕说出什么来,夏允彝反倒是先行一步明白了过来,端端正正的五体投地跪在了地上,行了个大礼。 看着这一幕,朱由校眼角一抽。 这丫谁啊?这么自来熟的? “你是何人?” 看着五体投地的夏允彝,朱由校低声道。 此时的夏允彝哪还有一入场时,觉得天启帝连问都不问自己,觉得天启帝是轻视自己的那种不忿。 一听天启帝问自己是谁,当即朗声道:“草民松江府夏允彝,末学后进能见陛下天颜,闻陛下教诲,死亦无怨也!” 夏允彝? 朱由校双眼微微眯起,这名字有点耳熟,但是却又不是很记得。 既然是袁崇焕带来的,没准就是袁崇焕的学生之类的,朱由校也没多在意,反而是看着夏允彝道:“若是你不知道你的道是什么,那么朕,为你指一条道,也为天下儒生指一条道。”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何况儒哉?” “君且记,夫子也是忧国忧民之人!夫子也是希望鲁国富强之人!” “若是连忧国忧民都做不到,若是连希望国家富强都做不到,也配叫做儒生?”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这不是人,这只是一件商品。” “你,明白了吗?” 第四百七十章 江左少年之父 不是人,而是一件商品。 天启帝的这个比喻,在袁崇焕等人听来,却是莫大的羞辱。 可是仔细想想,天启帝说的又何错之有? 大部分的文人之所以读书,之所以结党,甚至之所以放浪不羁,不就是因为他们想着拉帮结派炒热自己的名声,让官家知道这是个有能力的人,从而让他们可以升官发财么? 作为东林党人。 为什么东林君子几乎都有着两袖清风的官声,却能随意流连秦淮河岸的画舫游船,逛遍京师的青楼和各大酒楼? 不就是因为,东林党人的身后是有着金主,有着资方的。 虽然说名头上说的很清白,可是暗中龌龊之处,不足为外人道也。 说到底,也就是今天天启帝给话说明白了,袁崇焕才反应过来其中的弯弯绕绕。 天子出京,是脱出牢笼。 毕竟在大明的底下,阳光照不到的地方。 可是官商勾结从而架空皇权! 袁崇焕每每想到自己向朝廷索要军饷物资的时候,就忍不住心酸想要落泪,因为实在是太难了。 可再想到江南的歌舞升平,想着就在天子眼皮子底下的那些豪强们奢靡的生活。 袁崇焕的心中,陡然升起了几个字。 穷死朝廷富死士绅! 袁崇焕实在是太清楚了,也正是这一份清醒,让袁崇焕觉得自己也看不起自己。 享用了民脂民膏,却觉得这是自己所应该获得的。 但是一旁的夏允彝却是年轻气盛,听到天启帝的这一番话之后,眼中虽然也出现了犹豫,却梗着脖子道:“陛下的看法,多少有失偏颇,中枢那么多的君子,又怎会都是蝇营狗苟之辈?” 即便是天启帝给夏允彝指出来了一条路,可是夏允彝却依旧选择了阐述心声。 “天下读书人,天下士人,又岂会全是那等只追求功名利禄,而不顾百姓死活的人?” “反倒是陛下纵容魏忠贤权倾朝野,迫害东林的君子们,更是大肆加大征收矿税商税等等,导致天下怨声载道,百姓苦不堪言。” “这种错,莫非陛下也要怪罪到士人身上么?” “若是这天下没了我等士人读书人,那么还请问陛下,天下偌大,陛下到哪去找人来治理天下?到哪去找那么多能够治理天下的人?” “诚然那前宋真宗的劝学诗过于功利,可是也有一句老话,叫做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陛下又怎可因为一二害群之马,而全盘否定我辈读书人之于国家,之于百姓的拳拳热忱和忧虑!” 夏允彝的话一出,袁崇焕本就刷白的脸蛋变得更白了几分。 什么叫做初生牛犊不怕虎?这夏允彝就是! 袁崇焕很清楚为什么夏允彝能够说出这般的话来,毕竟他夏允彝没有功名,没有见识到权利对人心的腐蚀到底有多快,有多么容易。 夏允彝如今三十岁,正是年轻有为的时候,可却由于一直在读书交友,即便是中了举人,却也没有去当官。 这就让夏允彝少了一分对人心的透彻和洞察。 缺少了不少的阅历。 这就让夏允彝,此时看起来无比的天真,比起袁崇焕当初自请出辽东镇守山海关之时,更加的天真! 没错,如同夏允彝一般,意气风发的读书时代,大部分的人都是有理想有抱负的。 可是当他们真的走上了官场之后,他们才会发现他们所学的,不过一块敲门砖而已。 这一块敲门砖,敲开的就是官门。 可是天启帝那是什么人?那是生而知之的帝王! 若不是生而知之,袁崇焕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久居深宫的天启帝能有那般的见识和胆略,毕竟天启帝虽然说看不上如今的东林党,可是天启帝很明显,对儒家知识和经典有着属于他自己的独特看法。 就比如说,天启帝说,要读经典,就要读那些圣贤们的原本意思,而不是后人们添油加醋以己度人之后,所注解的那些知识。 这一点,袁崇焕也是极为认可的。 毕竟朱熹读书读出来了存天理灭人欲,而王阳明读的是同样的书,读出来的却是格物致知,更是创立了心学。 而朱熹最为出名的事情,竟然是干出来了扒灰这样的丑事。 王阳明即便是被贬,却也能够悟道。 上马能杀敌,下马能安民,这不就正是那读书读出了自己独特见解的实例么? 看着还打算说话的夏允彝,袁崇焕一把捂住了夏允彝的嘴,朝着天启帝重重低头道:“陛下,还请恕罪,彝仲从未离开过他读书的地方,故而没有见识到世间险恶,更没有见识到人间的那些黑暗和惨剧。” “他的世界如今还跟一张白纸一般,只有黑白二色。” 然而朱由校听到彝仲这两个字的时候,眉头猛的挑了起来。 自打这个夏允彝出现之后,朱由校就一直在想这个时代里,有没有姓夏的名人。 仔细想了一圈,也只想到了一个夏完淳。 可是夏完淳在1626年的这个时候,连液体都还算不上,朱由校自然就跳过了。 可是夏允彝在听到自己论道的那一番话之后,机变之快甚至还超过了袁崇焕的时候,朱由校觉着,这个人这么有才,不可能这个人在原本历史上没有留下任何的印记。 可彝仲二字一出,朱由校猛的想到了这人到底是谁。 江左少年夏完淳之父,己社复社创始人之一,夏允彝! 第四百七十一章 好死,开新源咯! 夏允彝如今还是一副东林做派,可是却不像是那些老油条,反而像是那些莘莘学子一般,还保持着自己的初心。 面对天启帝的话,夏允彝有担当的说出他的理解,他的领悟。 算得上一句威武不能屈。 加上原本历史上夏允彝所做的那些事情,让朱由校对夏允彝提起了一丝兴趣。 随手拍了拍袁崇焕的肩头,朱由校两眼眯起,面带微笑道:“袁兵备无需担心受怕,朕也不是什么暴君,不能容人,没有任何的容人之量。” “夏允彝既然初出茅庐,没有见识过这人世间的真实,朕又有什么好怪的?” “不过听袁兵备你说夏允彝是松江府的人,朕记得,松江府好像有个机灵的小家伙,名叫陈子龙来着?” “不知夏允彝你可否知道这陈子龙是何许人也?” 一听朱由校的话,夏允彝两眼顿时就红了。 也顾不上天启帝并没有当面回答他的问题,没有让他一上来就能够达成君臣奏对这种成就,而是重重点头道:“回禀陛下,陈子龙,乃是草民好友,亦是松江府人,这一次遭遇还难,想来子龙贤弟已经去了!” 突然提起的这个陈子龙,倒也不是朱由校猛的心血来潮。 只是因为朱由校想要确定确定面前这个夏允彝,到底是不是自己所想的那个夏允彝。 毕竟这个决定了朱由校到底要不要重用他。 说白了朱由校也很清楚,想要治天下,还非就得文人不可。 因为文人会讲道理,而武人当国的话,想想前唐的教训就知道了。 文武,就相当于人的两条腿。 唐末在世家大族的支持下,武人这条腿又长又粗,唐就玩崩了,哪个武人都觉得自己能当皇帝。 石敬瑭在拱手送出幽云十六州之前,可还有个名臣贤将的名头在身上。 而宋朝吸收了唐的教训,加上赵大也是武人得国,当然怕自家落得个李唐的下场。 可是赵大捡了个大便宜,欺负了柴荣的孤儿寡母才得的国,正儿八经的战场经验可以说是少的离谱。 于是赵大搞出来了一个骚操作,阵图! 不过一开始的赵大倒是对武将放的很松,依照他阵图打胜仗的,他也是常规奖励,违背了他阵图打胜仗的,他也一样不罚。 可到了北伐幽州失败之后,赵大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开始对武将严防死守,甚至明令不按照阵图来的要重罚。 当赵大没了,赵二继位之后,赵二全盘接受了老哥的遗产,包括小周后一帮赵大抢来的女人,同样,也接受了赵大对武将的严防。 高梁河车神一战成名,赵宋一朝对武人的压制,开始变本加厉,越发变态。 导致拥兵百万的大宋打不过被金人方刚暴揍的辽人。 在文武这两条腿再度失去平衡之后,北宋灭亡,完颜构的南宋更是憋屈,给金人当狗也就罢了,还自毁长城迫害死了岳飞! 最终偏安一隅的南宋碰上了全盛时期的蒙古,被直接打爆。 抱着少帝跳入汪洋大海的张世杰,想必心中也是充满了憋屈的。 唐末没有能够救国的人,人人都想当皇帝,彻底陷入了乱局当中的最大原因,是武人不爱讲道理。 而终宋一朝,忠心耿耿的武将层出不穷,却一直都被文人死死压制。 稍微有点起色,文人们就会对武将们下死手。 狄青也好,岳飞也罢,都是死在了自己人手中。 所以文武这两条腿,是无论如何都需要齐头并进,无论如何都需要平衡好的。 所以朱由校即便是现在对东林极为排斥,却也清楚,自己不能重武抑文。 当然,最好的情况还是恢复到秦汉时期,文武不分家的时候,那才是文武最为平衡的时候。 而夏允彝和陈子龙他们搞的几社当中,虽然说在鼓吹所谓的:“绝学有再兴之几,而得知几神之义!”想要尊古复古。 可是他们终究是有着好几个务实之人的。 其中最有气节的,就是陈子龙夏允彝和徐孚远三人。 陈子龙,天纵之才,从明末坚持抗金到自己殒身,更是教出来了年仅十七,有着大好前途却昂首挺胸面对死亡的江左少年夏完淳。 夏允彝,为官一方体恤民情,革除鄙俗,更是在大明国破之后和陈子龙一同举兵抗金,死之前最后的意志,更是卖了自己的所有家当,充做军饷,和建奴打到底。 而徐孚远,年少和陈子龙夏允彝谈到过如何实现自己的理想和抱负时,曾经慷慨道:“百折不回,死而后已。” 同样也是坚持抗金,更是在南明小朝廷灭亡之后,跟随郑成功去了台湾抗清的壮士。 这些人,面对他们的老朋友李雯投清之后的高官厚禄不为所动,更是将李雯开革出了他们的小团体。 这种有着浓烈忠君报国思想的文人,朱由校当然想用。 然而一听到夏允彝说,陈子龙兴许已经没了之后,朱由校的心头就猛然颤动了一下。 甜腻腻的! 这可都是朱由校打算留给自己以后使唤的有气节也有能力的文人啊! 没了? 总不可能说,这一波夏允彝他们,就给他们几社的那帮子人全部给一船送了? 想到这里,朱由校双眼一眯,看着夏允彝道:“夏允彝,朕问你,你们这一船人,有没有一个叫徐孚远的?” 听到朱由校的话,夏允彝眼中闪过一抹惊骇。 扪心自问,夏允彝自踌在此之前从未见过天启帝,可是为何天启帝似乎对他的朋友圈,如数家珍一般? 陈子龙倒也就罢了,毕竟陈子龙的文名偌大,只是被阉党所压制,不能出官而已。 可是徐孚远,那可是权奸徐阶的亲族!家中荣华富贵,更是松江府一等一的豪门。 按理来说被保护的极好,几乎不为外人所知的徐孚远,为何也会在天启帝的视线当中? 天启帝难道真的是天神下凡,才能洞察一切么? 夏允彝心中暗颂夫子所说的子不语怪力乱神,眼中却是带着惶恐望向了天启帝道:“陛下,闇公出自徐家,此行之前,被禁足了,所以并未出海。” 听着这话,朱由校眯起的双眼中闪过一道精芒。 啊对! 自己咋就忘了,那些前朝的大贪官呢? 严嵩抄了家没错,可是徐阶可是依旧家大业大来着! 近三十万亩地的徐家,刮一层油,估计不会比老魏太监倾家荡产来的少。 毕竟老魏太监掌权的时日尚短,哪怕是卯足了劲去搜刮,也比不上数十年首辅。 更别说徐阶可是在下台之后,还能影响当朝首辅,罢免官吏的。 这个被罢免的官吏,就是海瑞,那个清廉到天下人都崇敬的官员。 徐家此时若是倒了,虽然说当初的那批苦主应该已经看不到了。 可是这虽迟但到肥了国家的事儿。 也不是不能干啊! 想想原本历史上的清朝,嘉庆逼死了和珅,查获的家资何止亿万。 和珅跌倒,嘉庆吃饱! 再想想原本历史上的大明,崇祯干掉了老魏太监,结果还不是穷的满朝找人要钱? 为啥,大头都进了官绅的兜里啊! 朱由校两眼逐渐亮起,嘴角笑的,越发放肆了起来。 一个徐家,可不够呢! 夏允彝这给自己开了一条新的创收方式,朱由校倒也乐得给他好好上上课了。 “唔,既然如此的话,那么朕,就好好回答回答你的问题。” “夏允彝,你觉得,商税和矿税,收到了老百姓的头上么?” 第四百七十二章 徐家和海瑞 有没有收到老百姓头上? 听到天启帝的这个问题,夏允彝只觉得自己想笑。 若不是收到了老百姓的身上,整个江浙又岂会有着那么多的百姓写下万言书? 若不是收到了老百姓的身上,身为文坛领袖,正人君子的文人们,又为何会挺身而出抨击朝政? 若不是收到了老百姓的身上,天下那么多的百姓,又怎会流离失所,无依无靠? 夫子曾经说过,苛政猛于虎。 而如今的大明朝,可不就是各种苛捐杂税堆积成山,让天下百姓,苦不堪言么? 商税? 朝廷偌大产业,文武百官都是行内翘楚,又为何不能给朝廷赚到钱,朝廷为什么要搞出来商税等等的税务,让百姓多一层负担? 矿税? 矿工们千辛万苦在矿山里冒着极大的生命危险开采出来的矿山,朝廷为何要直接从中收走收益?朝廷对矿山做了什么吗? 与民争利,这四个字,在江浙的时候,夏允彝早就已经听到了耳朵起茧。 似乎这个朝廷只要不干这些与民争利的事情,这个天下,就会安稳下来。 “陛下!您富有天下,可是为何要放任太监弄出无数的苛捐杂税,来与民争利呢?” “农夫们从地里刨食,所求不过为了果腹,可是这些税赋一交,他们却连果腹都做不到。” “商贾将南方的货物送到北方售卖,虽然他们是为了利润,可是这些利润,他们也需要背负风险,这是他们所应得的。” “陛下富有四海,却依旧要弄出来商税,让商人们苦不堪言,要失去他们的生存之基。” “陛下,您觉得这应该吗?” “陛下,难道您不觉得,这是赤果的与民争利吗?” 夏允彝的反驳,让朱由校听着就觉得想笑。 没错,此时的大明在老魏太监的骚操作之下,商税这一块确实成效极为明显,毕竟天启五年,全国八处重要商业征税所在合计收上来了四百八十万两。 万历二十五年才多少?不过四十八万两而已! 可是这个税收带来的作用是什么呢? 是辽东的安稳,是孙承宗的关宁锦防线有条不紊的建设,是皮岛水师和登莱水师那养活的无数辽民。 不过说到底,朱由校很清楚这个商业税的征收,其实没有敲到点子上。 京师倒也就罢了。 可是下放到其他地方,像是南京,像是江浙,这些地方的商税,就靠着老魏太监派下去的那些人马能干啥? 啥都干不成! 鱼龙混杂旁枝错节的无数官商们,可以将朝廷里派出去的人马玩到死。 更别提同化了。 而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完成上边给的任务,可不就只能拼了老命压榨寻常百姓和那些小商人了么? 天启帝兴许只是想要收一的商税。 老魏太监也是按照这个说出去。 可到了地方上,在王府官府等等各种有权限征税的机关部门插手之后,朝廷里派出来的收税太监就只能选择收十,来让自己不会被老大责怪。 征税太监再能,也只是负责人,他手底下总得有着一帮子去执行的人,而这帮子去执行的人,敲起棒子来可不会手软,兴许大手一挥,就要收百的税! 民不聊生,这是自然的。 说到底,还是老魏太监读书少,干事情简单粗暴。 玩弯弯绕绕的东西,终究是玩不过那些黑了心的蛆。 一个是执法力度不够,导致那些豪门大户和藩王高官成了漏网之鱼。 二个则是负责征收的这些人,他们大多是没有薪酬的,这也就导致他们想要从中鱼肉,来的实在是太简单,毕竟报上去的数字怎么写,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可是为啥老魏太监去收商业税,东林党的反应会那么激烈呢? 因为啊,这四百八十万两中,本该有四百四十万两,是东林党背后的金主资本们的! 谁真以为朝廷不收这些税,这些钱就真的能够继续落在老百姓和中小商人们手里了,那个人铁定脑子有点问题。 晚明的土地兼并之烈,豪强们豢养的奴仆之多,百姓们失田之剧,可都是有目共睹的。 一个徐阶家里就有着近三十万亩地,可徐阶会是个例吗?整个大明才多少亩地? 虐民伤民害民最厉害的,恰好就是这些豪商巨富。 他们兼并起来,哪有什么后起之秀起势的资格? 明着来的手段有强买强卖强收。 暗着来的手段有破家招婿同化。 不论是哪一样,都能够满足那些后起之秀的需要,哪一样,都能让那些所谓的后起之秀成为他们的奴隶。 最次最次,也需要成为他们的一员。 所以哪怕是朝廷不去征收这些钱,这些钱,大概率也是进了东林们身后的那些人手中,毕竟他们有权有势,还掌握了这个世界的话语和舆论权。 黑白都在他们的口中和笔下。 天子不符合他们的心意,昏君起步,最高望之不似人君。 所以朱由校也能够理解夏允彝的这个心态,毕竟夏允彝,可是一直处在他的信息茧房当中,从来没有接触过真实。 而如今,朱由校打算将那所谓的真实,展现给这个天真的三十岁孩子看。 手指敲了敲夏允彝的肩膀,朱由校轻笑道:“夏允彝,你的好友徐孚远,可是前首辅徐阶的家人。” “你可知道,徐家有着多大的产业吗?” “徐家,有着近三十万亩地,其中大多数都是良田,你可知道,这些土地,都是哪来的吗?” 听到朱由校这么问,夏允彝想都不想,张口就来的说道:“陛下,这个草民知道,因为国朝税赋过重,百姓没了活下去的盼头,所以才将他们的土地献给徐家,这样一来,就可以免除掉过高的赋税,有着能够活下去的希望。” 朱由校就知道夏允彝会这么回答,毕竟这个时代的人,几乎都是这么看的。 如果不是国朝的税赋太重,百姓好好的为啥不要自家的良田,非要依附豪门大族去当奴仆,当佃户? 可是实际上的情况,却和这个,有着很大的出入。 朱由校嘴角一挑道:“那么想来夏允彝你应该是不知道,徐家和海瑞之间的那些恩恩怨怨的?” 想要瓦解夏允彝的信息茧房,最好的方法,自然是从夏允彝的熟人下手。 徐孚远虽然是朱由校同样想用的人,可是徐家,也是朱由校想抄的家! 第四百七十三章 文武之辩 海瑞何许人也,大明第一喷子。 就跟赵宋有包拯这个大喷子,能够骂的皇帝一脸口水一样,海瑞也曾经喷的嘉靖无地自容。 而另一个大明知名喷子方孝孺,喷归喷了,可却没有全身而退自然不如这两全身而退的。 而海瑞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地方除了他骂皇帝之外,还有一个就是海瑞跟徐家的恩怨情仇。 夏允彝听到朱由校提到海瑞,提到徐阶和徐孚远的关系之时,脸色就开始苍白了起来。 徐阶是斗倒了知名权臣严嵩上的位,上位初期的确做出来了不少利国利民的政绩,然而在徐阶掌权的后期乃至于徐阶致仕之后发生的一连串事情,让徐阶的名头跟严嵩近乎并列。 贪赃枉法,祸国殃民,甚至纵容家属大肆吞并土地,收敛钱财。 严嵩父子干出来过卖官的恶事,徐阶也在致仕之后,随意操控过朝堂。 眼下天启帝一句话,就让夏允彝陷入了沉默,近三十万亩的良田,这代表着多少百姓,成了徐家的奴仆和佃户? 固然将土地投献之后,可以避免交税。 可是豪门大户们要收上去的,难道能比朝廷要的还少很多不成? 之前是没往这方面想,如今被天启帝猛然翻起旧账之后,结合上天启帝此前的言行以及袁崇焕的转变,夏允彝猛然觉得自己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旁枝错节丛生,根深蒂固的黑暗世界。 徐家可是到了现在,都还有着不少人在中枢为官的! 徐家的子弟门生,更是遍布整个大明上下南北。 这般庞大的一个势力,他们所掌控的力量,会是如何之大? 天启帝在此时提到海瑞和徐家的事情,夏允彝直接就想到了海瑞之所以会被罢官这一件事上去。 民间传闻的,是因为徐家侵占土地太多,海瑞秉公执法将徐家人拿下,而退休在家的老徐阶直接花钱买通了海瑞的学生给事戴凤翔,让戴凤翔作伪证,同时让张居正出面,让同样作为吏科给事中的陈三谟罢免掉了海瑞。 因为这些事情,民间还流传着海瑞罢官的典故轶事。 而徐家却能在海瑞罢官之后,依旧稳坐庙堂,这代表着海瑞一个堂堂二品的右佥都御史罢官,甚至被迫害致死,都无法动摇! 毕竟在文人圈子里,流传的可是海瑞求名,徐家高抬贵手大人大量,成全了海瑞的名声! 而掌握了话语权和舆论权的权贵们,就可以将这个舆论传到宫廷,传到朝堂,从而天子只会觉得,徐家可用! 越想,夏允彝的脸色越苍白,豆大的汗水,止不住的从夏允彝的额头流下。 作为一个在故国破灭之后敢于悍然起兵抗清的文人,作为一个能够教出来夏完淳这等少年的父亲,夏允彝的脑子自然不会是不好使的。 文人集团的力量,舆论集团的力量,夏允彝已然察觉。 毕竟,有些事情夏允彝并不是没有见过,就比如高门大户骗着农民去赌,然后借贷,通过高利贷让百姓还不起款,加上勾结官吏,提高赋税,从而很轻易地就能够从百姓们的手中夺走他们的田地。 运气好的,主动投献土地的,没准能够成为高门大户的鹰犬走狗,摇身一变成为凌虐乡里的豪绅奴仆。 运气不好的,可不就是落得个家破人亡,甚至老婆孩子都要被抓去顶债,卖去青楼,卖去矿山? 更多的,是巧取豪夺,强买强卖。 一文钱的合同,稍作修改写成一百两,又能如何? 一旦天启帝所说的官商勾结是真的,那么夏允彝可以想象到,没有话语权,没有舆论权,更没有说话地方的老百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当初见到这些事情的时候,夏允彝还能够以一个何不食肉糜的肉食者身份去评点,说是他们贱,他们自己要去赌。 然后再作几首诗词,赋论,来批判时事,来评价天子任用奸臣。 可当此时想明白之后,夏允彝才陡然惊醒。 大明朝的问题,和赵宋一般,出在了吏治之上,更有甚者,就是大明的免税待遇给的实在是太多了,这也就导致了,国朝中很多的人压根就不会上税。 可是在夏允彝想来,大明偌大一个国家,官府运行的也同样井井有条,物华天宝,无所不包。 哪怕是不收税,想来也不会对大明造成什么影响。 可是为什么,历朝历代的中原王朝,都非要和百姓去收税呢? 若是不收税,不就好了? 那还会有什么横征暴敛的事情? 不过此时的夏允彝很清楚,自己不能继续想下去,必须要回击一下天启帝,才能够让自己在之后的辩论中,保持住自己的节奏。 此时的所谓君臣奏对,在夏允彝的眼中,已然成为了一场辩论。 一场关于文武的辩论! 赋税之事,尚可延后再谈,但是回击不能没有。 天启帝既然在说文人不好,夏允彝也想到了回击的地方。 文人贪财,武人,莫非又不贪财吗? 两眼一眯,夏允彝作为一个松江府的人,下意识就想到了曾经纵横过松江府的海盗。 “陛下,草民有一个问题。” “大明沿海的海盗们手中,为何会有着大明军队的制式武器?!” 夏允彝觉得,自己算是拿捏住了天启帝,因为天启帝跟一帮丘八打的火热,甚至还主动教学,这毫无疑问的表示了天启帝是一个想要在武功上建立功勋的帝王。 而海盗们手里出现了大明军队的制式武器,这毫无疑问证明的就是大明的武官们,也在勾连海盗,通过贩卖大明的武器,来牟取利益! 这种军队,要了又有什么用? 遥想到倭寇横行之时,数十个倭寇就可以从杭州一口气打到南京城,夏允彝只觉得自己的底气,又足了几分。 毕竟武人也同样贪腐,天启帝您既然看不上文人,那么您看得上的这些武人们,他们又能够做什么? 然而夏允彝万万没想到的,是他提出这个观点之后,朱由校的嘴角却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夏允彝,你以为,卫所之中,就没有文武勾结之事了么?” “大明的荫庇得爵得官之人,可不少呢!” 这话一出,夏允彝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荫庇得官得爵的,这些人大部分荫庇的都是百户千户,而这些人,一般都是地方卫所的官吏! 而能够荫庇亲属的,大部分都是文臣! 话,又被天启帝绕回来了! 第四百七十三章 宝塔 这问题一回到文臣的这个团体之上,问题可就大了。 毕竟大明重文抑武,各地的卫所长官碰上他们地方的文臣就跟耗子见了猫一样。 这些事情,都是夏允彝心知肚明的,在松江府的时候,夏允彝也没有少享受这种文武差异带来的优越。 当时的夏允彝觉得,这一切都是应该的,毕竟朝堂之上,宰辅当中,全是文臣。 文人与国有功,文人治朝有功,文人稳定天下有功,比起被倭寇建奴蒙古人打成狗的武人,为何就不能高高在上? 可是真当这一次的突然遭遇海难之后,夏允彝的心思就开始了转变,特别是看着自己的前辈袁崇焕如今的表现,夏允彝的心思,颤动的更加厉害。 和徐孚远不一样,夏允彝可没有徐孚远那么高的出身,所以自然的,即便是夏允彝对文人集团有着一定的善意,却也不代表着还没有彻底走进那个团体的夏允彝此时就是以一个官僚的思考方式去思考问题。 可看着天启帝对袁崇焕的态度,夏允彝又能感觉得到,天启帝眼中的文人也并不是绝对的恶人。 虽然在出海之时,曾经听闻天启帝任用奸佞,换掉了辽东铁壁的孙阁老。 然而袁崇焕在像是夏允彝等新进东林党人们的眼中,名声却不比孙承宗差多少。 毕竟一个是很长时间没有出现在大众视野的老前辈,而另一个,则是前段时间还在大肆造势推上神坛的辽东名将, 说白了,孙承宗在辽东花的钱实在是太多了,毕竟修城墙,建防御,还有坚壁清野这些东西,可不是光有着人就可以做到的。 所以老孙头,本身如今在文官集团中的名声,不就算是多好。 看着朱由校的双目,夏允彝只觉得自己的胸口有着一抹郁结。 一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从心中源源不断的冲了出来。 没错,他夏允彝的确才思泉涌,文笔斐然,可是面对进退自如随手就能甩锅的天启帝。 夏允彝猛然觉得,自己似乎不是对手。 因为自己所想的所说的,都是基于纸面。 而天启帝张口就来的,却是实实在在的民情和现实。 徐家家大业大这件事,从一开始夏允彝就很清楚,但是在天启帝跟他明说之前,夏允彝从来都没有去想过徐家的产业到底是怎么来的。 甚至在曾经的夏允彝看来,徐家手中,就该握着那般的资产。 毕竟徐家,可是高门大户,更是出过当朝首辅,哪怕是徐阶病死之后,皇室的恩荣却也是一点不少。 这样的家族有点土地有点财富,又怎么了? 至少徐家的豪奴一个个的,都彬彬有礼不是? 然而天启帝提到的海瑞,却是无论如何他夏允彝都绕不开的。 即便是体系内说的是海瑞求名,徐家不和他一般计较,才有了海瑞海青天的美称。 可是海瑞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夏允彝偏偏很清楚。 若是说海瑞只是求名,海瑞不可能直接和首辅之家干上,毕竟他海瑞这个二品,也不过就是个御史罢了。 眼中带着一抹迟疑,夏允彝低下头道:“陛下是如何看待士人的?” 士人。 夏允彝甚至都不用他引以为豪的清流文人来称呼,反而是选择了士人的称呼。 士农工商兵。 在这样的等级划分制度之下,夏允彝提及士人,何尝不是另一种层面上,询问朱由校大明所谓的与士大夫共天下,到底还存不存在。 听着夏允彝的话,朱由校嘴角一撇。 与士大夫共天下这玩意,最早可以追溯到刘邦那个老流氓身上,最早的话,是“与天下豪士贤大夫共定天下,同安辑之。” 而两汉察举制的制度化,就是以刘邦这句话作为基础而形成的。 然而两汉时期的共治天下,治的是天下的民,而不是整个国家,士大夫阶级们可以担任刺史郡守,去实现皇帝对于地方的统治,却基本没有资格对国家大事指手画脚。 三国两晋的时代,士大夫阶层已经形成了士族门阀,开始垄断整个士大夫阶层的政治途径,九品中正制更是让士族门阀的嚣张气焰愈演愈烈,权臣开始架空天子,更是比比皆是。 在五胡乱华的一顿乱杀之后,南北豪族大融合,产生了“王与马共天下”的这一说法,士族门阀们达到了巅峰,然而门阀做大了,骚操作就来了。 垄断知识,垄断文化的士族门阀可能做梦都没有想到,他们看不上的武人,猛然造反。 偌大盛唐顷刻间分崩离析不复存在。 而门阀崩塌之后,他们又一次回到了世家大族的起跑线上,可是伴随着五代十国的你方唱罢我登场,无数“寒门”,也走上了权力场,和这些曾经的世家大族们,走到了同一舞台之上。 赵宋时期,在赵匡胤还在的时候,说了诸如“本朝与士大夫,百姓共治天下。”“不得杀士大夫及上书言者。”等话。 加上赵宋重文轻武,对文人的种种待遇之优厚远超其余朝代,就导致了读书人人上人心态的形成。 士族们顺着高梁河车神的惨败,就给“本朝与士大夫,百姓共治天下。”改成了与士大夫共天下。 百姓? 在士大夫阶层的眼里,甚至还不如猪狗牛马。 要不然终宋一朝,高利贷这玩意为啥那么盛行? 赵宋尽管经济发达,可是同样的,是无数百姓的血泪。 开封府和汴梁城的繁华,背后是全国之力的供奉。 而因为离不开士大夫的帮衬,主动将士大夫阶层提到了皇室阶层一个段位的老赵家,成功的将那失去了权柄的黑手再度扶持起来,甚至演变的更加可怕。 这是一只覆盖在华夏之上的黑手,而如今,伴随着堡宗的失利和妥协,大明与士大夫共天下的噱头,再一度被鼓吹了起来。 换成朱元璋和朱棣在的时候,哪有什么言官敢为了名声直接去风闻奏事? 哪有抢着要挨廷杖的? 可是终究啊,士大夫这个阶层,是不可避免的。 朱由校拍了拍夏允彝的肩头道:“别说甚士人,还是说读书人。” “因为士人,这对于朕而言,真的只不过是贬义词而已。” “大明养士百年,养出来的多是废物,反倒是诸如王阳明,诸如张居正,他们这些起于京师之外的人,反而各有才能。” “朕常在想,如果打一个比方的话,大明就如同一座宝塔,皇室就如同那宝塔的塔顶一样,有着最好的风景,也有着最好的权势,然而却是高高在上,不知道下边的想法。 而读书人和那些豪强和官吏,则组成了这宝塔的中间几层,他们让这座宝塔,更高,看的更远,也让宝塔可以有序的运营,不至于让处于塔顶的皇室,对下边的事情一概不知,成了泥塑木偶。 至于百姓,则是宝塔的最基础几层,读书人们说他们是泥腿子,可少了这些泥腿子组成的基础,这座宝塔的下场,不过也是瞬间倒塌,分崩离析罢了。 然而朕明白这些,大部分的读书人,豪绅,官吏,他们却不明白。 他们觉得这些泥土,有没有都无所谓! 这个基础,有没有,也无所谓! 他们只想着让他们的那些楼层,变得更加奢华,更加富丽堂皇,可是他们却忘了,这座宝塔的基础,已经快被压塌了!” 说完这一番话,朱由校双目似电一般闪向了袁崇焕,看的袁崇焕全身猛然一个激灵。 “袁崇焕,朕听黄得功说,你们这一次唱过一首歌,你们这一次从宁远城出来的人,都会唱。” “是什么歌!来,唱给朕,听听!” 袁承焕好不容易恢复过来一点精神,听到朱由校的声音,讷讷唱道:“手执钢刀九十九……!” 一曲唱罢,在演武场众人们纷纷和歌的时候,夏允彝两眼猛然睁大。 历朝历代的士人,都可以小瞧泥腿子。 偏生大明的士人读书人不能。 因为,大明这个帝国的缔造人,可不就是泥腿子出身么? 谁说,只有贵族,才能成为皇帝? 老朱家就是用自己告诉了整个天下。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此时唱起的歌,夏允彝当然有所耳闻。 红巾军的歌。 而这首歌的时代,是那个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的时代! 那个时代的农民起义军,浩浩荡荡摧枯拉朽的摧毁了一个又一个世家大族,摧毁了一个又一个蒙元鹰犬。 最后,是老朱家得了天下,驱逐了蒙元,更是灭亡掉了北元! 天启帝此时让袁崇焕唱这首歌,莫不是在告诉自己。 大明的危机,已然要到来了吗?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天启帝的话,在夏允彝的耳边回响起来。 天子是这般的想法,百姓却过得苦不堪言,这问题出在了什么地方? 夏允彝心中稍稍一个盘算,对比起天启帝的比喻,他明白了一个事情,明白了为什么天启帝要跟他说这么多。 因为在天启帝看来,是中段,出了问题! 而这矛盾,则又绕回了夏允彝一开始的问题,中段为什么会出问题? 因为利益不够。 利益都去了哪儿? 与民争利! 想到这,夏允彝脱口而出道: “陛下!为何要征税?!” 第四百七十四章 孟子粉丝 然而夏允彝万万没想到的,是没等到天启帝的回答,反而是一旁的袁崇焕用一种看傻子一般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真的是把天下的读书种子都读傻了!” “为何要收税?国家想要维持这一份稳定,怎能不收税?” “彝仲,你莫非以为,国家的一切,都是空口白牙说来就来的嘛?” “若是没有税收,国家靠什么来供养万民?靠什么来给官吏发放俸禄?靠什么来修缮城池?” “彝仲,你真的,让老夫十分失望!” “但凡不是读成了书呆子,又岂会不知道税收是一个国家能够维持秩序的基础么?税收,是国朝的基本收入!” 袁崇焕的过激反应冲的夏允彝一脸懵逼。 夏允彝哪能想到,袁崇焕纠结了很长时间的税收问题,以及为什么天启帝要加税到商人大贾们身上的事。 而这些问题,伴随着袁崇焕脱去了纸上谈兵之后,就血淋淋的展现在了袁崇焕的眼前。 国朝加税,苦的确实是百姓,可是这是建立在官商勾结的基础之上才会出现的情况。 毕竟,商税这玩意,管老百姓啥事? 要不是下边的商人和官吏勾结,将商品提价,更是将那些他们不敢去收的税摊到了普通老百姓的身上,商税的苦,老百姓可尝不到。 被袁崇焕劈头盖脸一通骂,夏允彝也缓缓的反应了过来。 书呆子? 能够愤然起兵的夏允彝自然不可能是完全不懂变通的书呆子。 很顺溜的,夏允彝就明白了一个现实。 国朝,不是开善堂的,更不是做慈善的。 读书人最爱说的一句话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既然这普天之下都已经莫非王土了,皇帝身为天子,身为拥有一切之人,将他们的土地分给了天下百姓,让百姓耕地种植,让商人游走行商。 内务之上,从有识之士有能之人中,选拔官吏,来让百姓可以安居乐业。 为了国家安全,更是操练军队,让各地都有了足够的防范力量。 在这一切的基础上,国家只是收一点税赋。 农税,市税,关税,船舶税,大明所需要的税赋比例,较之历朝历代已经够低了。 甚至夏允彝很清楚的知道,万历初年,大明偌大一个国家的年总税赋合计白银不过区区2217万两! 这个数目,甚至还不如赵宋时期的零头。 哪怕是万历帝后来起用张居正,玩了一条鞭法之后,大明的税收状况,也没有好到哪去。 眼中闪过一道道迟疑,夏允彝觉得自己的世界观被冲的七零八落。 讷讷的看向天启帝,夏允彝把手一拱,弓腰道:“陛下,草民妄言了,草民知罪!” 听到这话,朱由校倒对这差点被他打进书呆子发回松江府的夏允彝有了一丝好奇。 这小子刚才的表现,那叫啥表现? 说好听点是天真,说难听点就是蠢。 作为读书人你不用交税,你就真觉得交税是恶政,是与民争利了? 瞥了一眼夏允彝,朱由校环保双手饶有兴致道:“说说,你错在哪了。” “朕虽然并不是什么暴君,可是朕,也是会杀人的。” “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此时收声,朕让人送你回松江府,但是你若是非要说却又无法让朕满意的话,那么你,可愿死尔?” 帝王喜怒不形于色,这一点夏允彝早就有了预料。 可是夏允彝完完全全没有想到,前一秒还认认真真和自己君子辩论的天启帝,在这一刻,居然对自己起了杀心。 可是胸中已然有了一股郁结,若是这郁结不解,夏允彝只觉得自己还不如死了去。 双目一挑,夏允彝挺胸抬头道:“陛下!草民仔细一想,易地而处之后认为,税收并非只是所谓的基础收入,税收,当是国之重事!” “国乃是大家!无数个家庭家族所组成的,才叫做国!” “就如同寻常富户豪门容不下自家出了吃里扒外的狗贼,也忍不了自家佃农家仆将他们的收益私藏一样,国,也容不下那些明明富甲天下,却不愿意拔一毛而利天下之人!” “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 “这种思潮,在秦汉之际销声匿迹,可自赵宋开始,再度横行于天下!” “杨朱的学问,到了现在,已经成了盛行之事,很多人都觉得一切都该是自己的,以自己的利益为最高要求。” “可是他们却忘了,若是没了国家,家破人亡之日不远也!” “草民恳请陛下!重新丈量天下之地,分田地与百姓!清查人口,户数,以及彻查天下小人!” 得了! 这夏允彝,猛然变成了斗士,反倒是让朱由校有点好奇了起来。 夏允彝按理而言,出身在松江府,是富庶之地,出入往来也都是高门大户,甚至还能和徐阶家里的徐孚远成了至交好友。 这说明夏允彝应该是正儿八经没见过什么民间疾苦的才对。 而夏允彝之前的表现,也确实是辅证了这些。 可是此时当夏允彝说出了那句拔一毛而利天下,是杨朱的学问之后,夏允彝整个人就似乎燃起来了成为了一个一定要推倒这种极致利己者的斗士一般。 甚至说出了清查人口户数,彻查天下! 更是直接站在了既得利益者们的对面,重新丈量天下土地,分田地与百姓! 虽然这一番话说的铿锵有力,可是朱由校却也清楚,夏允彝终究还是年轻了一些,选择的方式,也过于极端了一些。 清查人口户数,彻查天下,甚至丈量天下土地! 这些事情,对于如今的既得利益者而言,可都是刀刀直奔大动脉啊。 真的要这么大刀阔斧的话,必须手中有着足够碾压一切不服的力量。 而这种力量,如今的朱由校暂时还没有。 即便是黄火药的配方自己没有泄露出去,天底下也就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如何配置安装天启铳等新式武器,可是黑火药足够多,照样能够炸开花。 而黑火药这个东西,对于既得利益者集团而言,可是不设防的。 既得利益者集团如果真的有心,把他们逼急了的情况下,给整个北京城炸上天都不是做不到! 毕竟,这种事情在原本的历史上,可是有着例子的。 天启六年的王恭厂大爆炸,哪怕到了后世,也依旧是未解之谜之一。 王恭厂大爆炸的威力,据说是堪比一到两万吨当量的黄火药爆炸。 朱由校可不觉得,自己能在这种爆炸之下活下来。 虽然说自己穿越到这个时代,拥有了几乎没有上限且不断增长的力量,可以说武勇之道冠绝当世。 然而面对这种爆炸,肉体凡胎终究是无法抵抗的。 毕竟大明晚年,这个时期的火器和火药,已经走上了高速发展的道路。 伴随着火器火药的逐渐成熟,个人勇武的作用,也在逐渐的减少。 不过有一说一,夏允彝表现得这么激进,恰好就戳中了朱由校心中的那个点。 激进派文人,才是朱由校最喜欢的文人。 足够激进,他们才能够迸发出足够大的力量,来和他朱由校一同,掀翻这个旧世界。 拍了一下夏允彝的肩膀,朱由校猛的挑眉道:“夏允彝,你如何看待孟子?” 夏允彝二话不说抬头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若要杀身成仁,草民更愿舍生取义!” 听到这话,朱由校嘴角一挑。 好家伙,这是个孟子粉丝。 难怪对杨朱的意见,那么大! 第四百七十五章 乡勇? 大明,金州卫的一处海滩之上,看着身后的衮衮大船,毛文龙狠狠的踩了踩自己脚底下坚实的冰面,骂骂咧咧。 “特娘的,这冰冰的是真厉害,老子到了皮岛这么久,总觉着这辽东的天气,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也难怪建奴越来越凶,这天下本身就是越往北越凶,建奴的老窝,可都在极北之地了!” 听着毛文龙的骂骂咧咧,毛文龙麾下的皮岛水师将士们,反而哈哈笑了起来。 一个嘴里缺了几颗牙,但是看着格外憨厚的汉子揉了揉自己的脑门,看向毛文龙道:“毛帅,咱们这一次登陆,是打算完成啥样的目标?” “烧杀掳掠还是咋?” “俺看着这袁大人都来了,咱们这一次,是不是要打一场大的?比如说,收复整个辽南,尽了上一次的全功之类的?” 看着自己憨笑着的部下,毛文龙嘴角一挑,恶狠狠的道:“孔有德,你特么的,好好想想这一仗咱们咋打,才能让建奴痛。” “这一战咱们要玩的比上次还大,直接抄了建奴老家,如今建奴大军都压在前线,后方极度空虚,正是咱们皮岛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 “这一仗,如果你表现得好,那么本将就收你为养孙!你不是早就想和耿仲明当兄弟了吗?” 孔有德和耿仲明,再加上一个尚可喜,加上一个如今正在接受朱由校调教的吴三桂,这帮人几乎组成了原本历史上的降清天团。 孔有德后来成了满清的定南王,而耿仲明成了满清的靖南王。 尚可喜是平南王,而吴三桂是平西王。 虽然说孔有德最后没有加入所谓的清初三藩这个团队,可是孔有德在初降清的时候,手底下的势力,却是最大的。 因为此时的孔有德,已经官居参将,算是毛文龙手底下的重将之一,而耿仲明此时不过是个游击,尚可喜,甚至连游击都不是,只是个百户。 主要还是因为,孔有德的年龄,比另外两个要大,而年龄大,代表着跟随毛文龙揍建奴的机会多,立功的机会,也多。 原本历史上袁崇焕一言不合砍了毛文龙,又并不优待毛文龙麾下的将士,反而是有功我来送死你们去,导致了孔有德三人发动了吴桥兵变,集体投了建奴。 而如今,毛文龙意气风发的登陆金州卫,准备入寇建奴腹地之时,这三人,却还是依旧对他们的主将忠心耿耿。 毕竟大明的这个时间段上,孔有德他们几人可以说是受着毛文龙的恩惠成长的,对于大明的归属感,还真就不强。 与其说他们是大明的战将,反倒不如说他们是毛文龙的家兵。 历史上的袁崇焕就是没有明白这个道理,才贸贸然砍了毛文龙导致皮岛人心尽散。 不过说回来,京官出身的袁崇焕,又怎么能够和这帮在辽东尸山血海中成长起来的人共情到一块? 一听毛文龙的话,孔有德悻悻一笑道:“毛帅,俺就这么一说,如果俺真的立了大功的话,当您的养孙俺排位能不能高一点。” “毕竟耿二那小子,比俺年纪还要小啊!” 毛文龙呵呵一笑道:“我麾下咱们不论资历不论年龄,只论能力和功劳,孔有德,你特娘的现在已经是个参将了,带的人马比耿二和尚可喜多多了! 这样! 这一场的功劳你要是能和他两持平,老子就让你当老子养孙里边的老大又怎么样!” 当即孔有德的呼吸声就急促了起来。 毛文龙对于他们而言,除了是长官之外,更像是一个长辈。 毕竟他们都很清楚,他们在皮岛能够过的跟如今一样有滋有味,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的老大是毛文龙。 加上毛文龙能够和士卒同甘共苦,又不爱摆什么架子,整个皮岛的士卒,都和毛文龙关系极好。 甚至有了类似于亲情的纽带。 作为耿仲明的同乡,孔有德对那个毛文龙养孙的位置,可是惦记了很久。 只是无奈,不论是功劳,还是其他的,孔有德都比不上耿尚二人。 这也就让孔有德一直没有这个机会,和自己的两位义结金兰的兄弟一起管毛文龙叫爷爷。 耿仲明是带着辽民从金人那里回来的,加上狡猾多智,一手武艺还极为精湛,一入皮岛屡立战功而且极擅理财。 而尚可喜虽然表现平平,但是尚可喜的老爹尚学礼,却是为了救毛文龙一命而战死的,冲着这份交情,毛文龙才收了尚可喜为自己的养孙。 如今,这个自己梦寐以求的机会出现在了自己眼前,孔有德又怎么会不去抓住? 当即就是两拳一抱,朝着毛文龙单膝跪地道:“爷爷!俺提前叫了!俺把话放这,如果俺这一战的功劳,不能比有杰(耿仲明)永喜(尚可喜)加一起要多的话,俺自请贬为小兵!” “俺就不信了!” 孔有德话音刚落,一个他麾下的骑兵斥候就拍马沿着河岸跑了过来,而这个斥候身后不远处,还稀稀拉拉吊着数十个奔跑的辽民。 “报!孔将军!毛帅!有义士松江府陈子龙聚拢了乡勇三十人,前来投军!” 听着这话,毛文龙两眼一瞪,一拍孔有德肩膀哈哈大笑道:“行啊!孔有德,你小子能!真的能!这一来就给老子搞出来一个三十人的乡勇队伍!” 这乡勇队伍虽然说只有三十人,可是这三十人身后代表的意义,毛文龙却很清楚。 因为皮岛做大,所以建奴有意的收缩了海岸沿线的防备力量,在这样的情况下,海边有着不少的老百姓在东躲西藏,想要凑出一支合格的能抄刀子砍人的乡勇,是一件挺难的事情。 正常来说,十几个辽民当中,才能出一个合格的人手。 而且这些人手,或是有着武艺在身,或是逃兵逃犯,手中几乎多多少少都有一点本事。 让他们能够吃饱饭,就是个顶个的精锐。 毕竟他们是吃不饱饭的情况下,还能够有勇气挥刀的! 偏偏毛文龙的东江镇啥都缺,就是不缺那么一口军饷。 实在不行,毛文龙可以点兵去朝鲜要! 这三十个乡勇的身后,没准还站着几百个辽民,对于收容了数十万辽民的毛文龙而言,更是意外之喜。 能够多解救一个人,那就多给自己攒一份功劳! 毛文龙可以想象得到,这一战结束之后,辽东一旦平定,按照袁可立的说法来论功行赏的话,他毛文龙将会一飞冲天到什么地步。 救人有功,杀敌有功,收复故土有功!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伏在木板上的夏允彝见到了天启帝,而和他同船的陈子龙却来到了金州卫,更是靠着自己一张舌绽莲花的巧嘴,说服了躲藏在金州卫的不少辽民,组成了一支三十余人的乡勇队伍。 当一干乡勇跑到了毛文龙面前的时候,毛文龙凤眼微微眯起,在乡勇当中扫视一圈。 一个面容清瘦,身材却极为高大的少年,映入了毛文龙的眼帘。 和这人身边所站的那些一眼就能看出是地里刨食的泥腿子不一样,这人落在毛文龙的眼中,却就像是和曾经的袁可立一般,有些鹤立鸡群,格格不入。 稍稍一番打量,毛文龙两眼一眯,嘴角一挑道:“你的人?” 少年缓缓抬手抱拳,看向面容上写满了骄傲和跋扈的毛文龙道:“不,毛帅,如今,我们都是你的人!” “草民陈子龙,见过毛帅!” 第四百七十七章 当我儿子吧!子龙! 看着这个不卑不亢的身影,毛文龙眉头一锁。 这小子看着,确实是有一把子力气的样子,可是从嘴角的绒毛,还有脸上的稚气中,毛文龙都能看出来面前这个小子,未到及冠之年。 这小子固然能够一口气拉出来三十人的乡勇队伍投军,可是这一战,大军是要抄建奴老巢,危险系数实在是太高了。 这么三十来个人,若都是大老粗倒也就罢了,这陈子龙一看就知道是个读书种子,他不该死在这战场上啊! 毛文龙的确是粗人是武人,可是作为袁可立一手调教出来的人,毛文龙对于那些有着和自己共同志向的文人,还是极为尊重,极为有好感的。 像是此时的陈子龙,毛文龙就觉得,他是个读书种子,抗金也好,收复失地也罢,他一个小毛孩子能够有这份心就好了。 摆了摆手,毛文龙叹了一口气道:“罢了!陈子龙,你有这份心就可以了,你年不到及冠,又很明显是个读书人,战场不合适你。” “本帅这就安排一只小船,送你回皮岛,皮岛那边你们读书人的经典不少,如果真要投军报国,等你及冠之后!” “这样,你如今这个年龄,就能拉起来三十人的乡勇队伍,更能说服数百的辽民,那么本帅就给你提前安排一个百户的军职,只等你及冠了,就能立刻生效,如何?” 毛文龙话音刚落,陈子龙身后一个在这种天气之下依旧穿着短褂,露着八块腹肌的男人嘴角却是残忍一挑,手中一柄一看就不是寻常兵器的九环大刀指着毛文龙说道:“毛帅!俺听说过你!你是大英雄,大人物!可是如果你要把咱们大当家的当成了读书人,那你可就错了!” “七日前咱们在复州卫那边捡鱼的时候,发现了咱陈大当家的,三日前,咱们一个寨子三十号人都被陈大当家的折服,愿意和陈大当家的投军报效大明。” “两日前,听说你们东江镇水师要在金州卫集结,咱们才赶路过来。” “您这一来就要给咱们寨子的大当家送去读书,这是不是有点不合适啊您说?” “虽然说您是大人物大英雄,可是咱们复土社,只认陈大当家的!” 伴随着这个人的话语,陈子龙身后站着的那些所谓乡勇们,也是纷纷举起了手中的武器,齐声应和了起来。 眼见这一幕,毛文龙眼角一抽。 终日打雁,今日却被雁啄了眼! 这帮子人哪是什么乡勇?明显的就是辽地的逃犯盗贼还有逃兵们组成的山匪啊! 这帮子人的好处,是本事比起寻常乡勇更胜一筹。 可坏处却更加明显,那就是难以管教。 先不说能不能让他们乖乖听话,山贼土匪们,想要有纪律性,是最难的! 因为他们的作战方式,早就定型了。 看着这帮人手中千奇百怪的武器,毛文龙心中长叹了一声。 总不能让他们都把武器换成明军制式的长刀?现在再想训练,也来不及了啊! 不过听到陈子龙只花了几天就折服了他们,让他们愿意出山来为大明效力,毛文龙的脑海当中,猛然跳了起来。 文人常说,有志不在年高。 这小娃娃,没准是个天纵之才啊! 十几岁的少年英雄,泱泱华夏出的也不少! 想到这里,毛文龙看向陈子龙的眼神中,出现了一抹温和。 “既然你们都是陈大当家的带出来的,本帅又怎么会轻易让你们没了你们的当家?大军此次出行,前方危险重重,不知道各位复土社的壮士,可愿如本帅大军一般去慷慨赴死?” 在毛文龙话音落地的刹那间,毛文龙身后已经列好了队的东江镇士兵们纷纷高呼了起来。 “赴死!” “赴死!” “愿为毛帅赴死!” 看着毛文龙和东江镇士卒们的这一幕,陈子龙的心头剧烈的跳动了起来。 大丈夫,当如是也! “草民,愿效死力!” 伴随陈子龙举起他腰间的长刀,陈子龙身后复土社的“乡勇”们,也纷纷举起手中武器,咆哮了起来。 “愿效死力!” 这一手,着实是吓了毛文龙一跳。 一个十几岁的娃娃,就能收拢人心到这个地步,这娃娃不简单啊! 而且陈子龙陡然抽刀的画面,也让毛文龙看出了其中一二,这娃娃,有着武艺在身,虽然说这娃娃抽刀的样式有点走形有点歪,但是却不像是寻常文人一般,弱不禁风。 看着陈子龙手中抽出的长刀,毛文龙心头一跳。 这不是戚家军的那款对倭刀么? 如今还能藏有戚家刀的人,一般家世不会太差! 因为太差的,往往保不住这戚家刀。 等等! 松江府? 姓陈? 毛文龙把手一伸,看向陈子龙道:“工部侍郎陈所闻,是你什么人?” 陈子龙昂首挺胸道:“正是草民之父!” 听到陈子龙的回应,毛文龙心中五味杂陈。 陈所闻,是个好官啊。 更是毛文龙曾经见过的好官。 两人曾经还有着书信往来,可谓一句朋友。 但是伴随着毛文龙驻扎皮岛,为了养活皮岛的众多人口,毛文龙选择亲善魏忠贤之后,这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就随之崩裂了。 甚至就在陈所闻升任工部侍郎之时,毛文龙送去的贺礼,也被陈所闻丢在了门外,以示割席断交。 当知道了陈子龙就是陈所闻之子的时候,毛文龙顿时就想到了书信当中陈所闻曾经提到过的陈子龙事迹。 什么天赋异禀,什么诗词神童,这些毛文龙都没有在意。 唯独有一条,万历四十六年,努尔哈赤起兵反明。 陈子龙在听到金兵攻陷辽东数镇之后,扼腕流涕叹息! 兴许当时的陈所闻只是将这个事当成了一个笑谈,写给了自己的前辈好友,可是毛文龙却一直记得,自己有个了不得的大侄子! 年方十岁,就已经心怀报国志了。 如今的陈子龙,应该是十五岁了! 只是这陈子龙,是如何从松江府那么远的地方,跑来的金州? 看着眼前神态复杂的毛文龙,陈子龙反倒心中忐忑了起来。 自己老爹见不惯阉党,隔三差五找那些老阴人们的麻烦,而面前的这个毛文龙,可是被君子们骂很惨的跋扈之人,阉党走狗。 这也是一开始陈子龙没有直接说自己老爹身份的原因。 万一真因为自己老爹和阉党不合,导致这毛文龙迁怒到了自己身上…… 陈子龙咽了咽口水。 可让陈子龙万万没想到的,却是毛文龙大步向前,一把抱住了陈子龙。 下一刹,毛文龙的脸上涕泪横流,一张老脸哭的跟摔进了浆糊里一般。 “子龙!你父亲和毛某,曾经是相交甚密的好友!” “你是如何来到辽地的?” “松江府到金州卫千里迢迢,你年方十五,如何能走遍这千山万水啊?!” 得! 陈子龙的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 毛文龙跟自己老爹是故交好友?这个存疑,但是至少,自己的小命是安全了。 听着毛文龙的问题,陈子龙一字一句将自己和夏允彝等好友出海报国,结果遭遇海难的事情一一说来。 当陈子龙把话说完的刹那,毛文龙一把抓住了陈子龙的手腕,高高举了起来。 “儿郎们!将士们!来!见过本帅的义子!陈子龙!” 当毛文龙雷霆般的怒吼响彻的时候,陈子龙的两眼中泛起了迷糊。 咋? 这人这么爱收儿子? 我特喵的没答应呢! 不带这么自说自话的啊! 一旁站着的孔有德一脸吃了翔一般的表情,讷讷的将头扭到了一旁。 “毛帅,草民,并不想认你为义父!” 丝毫不给毛文龙留一点面子,陈子龙淡然的拒绝了毛文龙的提议。 可听着这句话,毛文龙更显激动了几分。 “咋?子龙,你不信我和你爹是至交好友?来来来!今夜本帅就跟你回皮岛!让你看看本帅和你爹的书信往来!” 第四百七十八章 青春的热血,是这样子的! 毛文龙的这个表现,顿时就让陈子龙觉得,这可信度还真就很高。 毕竟当初在听说辽东大战的时候,自己老爹也表现出来过对于辽东百姓的怜悯,而在之后的数次大战之后,自己老爹也的确有做出来过半夜给人写信询问辽东战局的事情。 毛文龙一说到书信,陈子龙就立马想到了这些。 作为一个神童,过目不忘可以说的上是一种标配。 “毛帅!” “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和建奴交战而不是什么书信往来!” “虽然说金州卫离皮岛的距离并不算远,可是一来一去,终究会浪费不少的时间。” “毛帅,晚辈既然来参战,就不可能能够安安稳稳坐于后方,晚辈谢过毛帅厚爱,但是还请毛帅准了晚辈的拳拳报国之心。” “让晚辈,能够上战场,领略战场之残酷,也让晚辈能够建立属于晚辈的功劳!” 听着陈子龙铿锵有力的话,听着陈子龙格外强调的能够建立属于自己的功劳几个字。 毛文龙无名火起,双眉倒竖,指着一旁人群中站着的一个小将道:“来!子龙!你看,那人是老子养孙毛永喜(尚可喜),你知道他爹是为什么而死的吗?” “为了救老子一命,身上被建奴砍了十七刀!后来寻回尸身的时候,老子都看哭了!十七刀,刀刀都在正面,他老子直到死亡都没有选择逃跑!” “靠着这层关系,他才当了老子的养孙。” “老子跟你爹平辈论处,这才愿意收你为义子,怎着?觉着看不上老子这种粗坯?” “觉得,老子收你为义子,你就没了上战场的机会?” “永喜!来,告诉子龙,你身经多少战,立了多少功,如今,是何官职!” 毛文龙怒极反笑。 这陈子龙以为战场是玩闹呢? 他一个没有受过训练,也没练过什么武艺的文人之后,靠着嘴皮子功夫说服了一个山寨来投靠,组建了一个跟玩闹似的所谓复土社,就真将自己当做名将来看了? 十五岁的娃娃,上了战场真的能够起到多大作用? 哪怕是再惊才绝艳,也起码得及冠? 毛文龙自认为自己做出了让步,都愿意让陈子龙随军出征了,可是咋,听着这陈子龙的意思,他还要上第一线? 当自己的义子没啥坏处,毕竟当了自己的义子,自己想要分润功劳给他实在是再容易不过。 何况文人就该当谋臣,在身边出谋划策就好了,为啥要去直面战场? 毛文龙虽然对建奴残暴,但是不得不说,毛文龙对自己人,还是很好的。 不然原本的历史上,也不存在毛文龙死而东江镇散的情况。 陈子龙作为毛文龙故友之子,又表现出了他的能力,毛文龙当然想着多加照拂,而作为一个大老粗,毛文龙觉得最好的照拂就是弄到自己身边,当自己的干儿子。 可这陈子龙非但不领情,拒绝了自己,还主动提出要上前线,让自己下不来台。 没错,老子打算庇护你。 可是特娘的你这么直愣愣说出来,这还让老子怎么办? 老子从来就是有功必赏有过必罚的性子,好不容易想着搞搞幕后操作提拔提拔,你非但不接收还特么直接拆台? 毛文龙当时心里的火气就直冲上了天灵盖。 也不管尚可喜乐不乐意,直接就点了尚可喜的名,让尚可喜这个年岁只比陈子龙大了四岁的家伙,去给陈子龙做示范。 听自己干爷爷点了自己的名,尚可喜大咧咧从队列中走出,双手一扯,就直接扯开了他的上衣。 一道道伤疤,落入了陈子龙的眼帘,看的陈子龙眼角猛的一跳。 “俺自打天启四年抵达皮岛至今堪堪一年,历经死战四次,大战近十次,小规模的战役,二十余次!” “每战定奋勇当先,有进无退!” “然而爷爷从来都是不偏不倚,迄今为止,俺依旧只不过区区百户而已。” “这小小百户,对于京师里的大人物而言,不过是荫庇的入门之资,而对于俺们皮岛将士而言,却是要靠着自己斩将立功,才能获得的官职!” “陈子龙,虽然不知道为何爷爷要收你为义子,俺以为,你不配!” “初来乍到之人,对爷爷也没尊敬之意,要知道,爷爷可是庇护了皮岛数十万辽民!” “你为了百姓,为了大明做过些甚?你为何会觉得,爷爷会对你有失偏颇,青眼相待?” 猛然听到尚可喜的反驳之声,陈子龙眉头一挑。 莫非,真的是自己猜错了? 那毛帅,没有什么想要分润功劳给自己? 可是下一瞬,看着毛文龙那变差的脸色,陈子龙却是朝着身畔一人伸出了手。 “毛百户!既然你能够作战数十次而活下来,那么不妨毛百户和陈某切磋一二,也好教毛帅知道,松江府的文人,也是能够提刀子杀敌的!” “六九,枪来!” 一杆丈八蛇矛被陈子龙身后的一个壮汉双手奉上,陈子龙接过丈八蛇矛,眼中充满了挑衅意味的看向了尚可喜,嘴角一挑道:“毛帅,还请吩咐下去,给出一个足够腾挪切磋的位置!” 尚可喜狞笑着捏了捏双手的指节,盯着陈子龙道:“陈子龙,这么说,你很勇咯?要是你能够胜过俺,那么俺这一声叔父,叫的也是心甘情愿!” “爷爷!下令腾出来位置!俺保证,不会打死这小子!” “刀来!” 眼见尚可喜接过了一把大刀,陈子龙讥讽的说道:“开玩笑,某超勇的好不好!” “大刀固然凶悍,可是也极为消耗气力,你选择了大刀作为此战的武器,你必败无疑!” 听着二人的争论,毛文龙脸色一正,手掌往下微微一压示意大军噤声。 “既然如此,那你们二人就切磋切磋,也不用想着什么收手了,若事不可为,老子会出手阻止你们的!” 毛文龙这话一出,陈子龙的眼角微微一抽道:“毛伯父,若是陈某没记错的话,当初辽东的武举,您是第六名来着?” 什么叫恃才傲物,什么叫情商低? 陈子龙这就叫做情商低不会说话! 听到陈子龙的这句话,毛文龙按住自己刀柄的大手捏的苍白。 他娘的! 当初要不是因为前五名都贿赂了主考官,他毛文龙能排第六? 要不是这样,他毛文龙哪能知道,变通才是一个武人在这个时代升官发财最好的致胜法宝? 可是这事儿现在也不好说,毕竟,一旦说了可就会牵连到不少人。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利益链,毛文龙好不容易搭上了,可不想这么轻易的就放弃掉。 毕竟骂名都是虚的,到手的利益,才是真的! 看着陈子龙那稚嫩的脸庞,毛文龙闷声道:“子龙,你甭管这些有的没的,你只需要知道,若是老子想分开你们两个,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就行了!” “现在,位置给你们腾出来了,开打开打!” 望向那端着武器,各自拉开了距离,摆起了架势的二人。 毛文龙的心中突然涌出了一抹感慨。 这就是青春啊。 我也曾拥有过。 而那青春的热血沸腾,就如同这少年一般,意气风发。 是这样子的啊! 第四百七十九章 悍勇! 看着对面那年长自己不过几岁,看上去却比自己大了一截的青年,陈子龙嘴角挑起,双手一振,整杆蛇矛当即迅速的颤抖了起来。 “可不要小觑了陈某,陈某掌中这杆丈八蛇矛,是复土社这十余年里,在金州卫和复州卫这一块,所获取的最好武器,较之寻常军中长刀,可谓是天差地别。” “大刀对枪,首当其冲的就是刀快力大,能够直接斩掉陈某的枪杆。” “可是陈某的枪杆,可不是什么可以很随意就弄断的!” “毛百户,陈某觉得,你最好还是认输为好!” 开打之前,看上去还挺冷酷的陈子龙在真的端着武器,站在了身上不断散发着凶煞之气的暴躁老哥对面之时。 陈子龙的心中,还是散发着紧张的。 毕竟他陈子龙,是真的能说得上一句,完全没有杀人的经验, 哪怕是遭遇了海难,来到了复州卫之后,虽然随处可见的都是断壁残垣,可是毕竟建奴禁海那么久了,这复州卫和金州卫,也确实没什么人。 说服了原本盘踞复州卫不远处一座海岛上的复土社诸多人手,就已经算是陈子龙除了面对大自然的天威之外,最艰难的一次挑战了。 虽然说在复州卫的时候,也和山寨里的人们有切磋过。 可是陈子龙很清楚,为啥宋江和刘备这两个不能打的才是梁山集团以及蜀汉集团的老大。 自己是复土社的大当家,不代表自己是复土社最能打的。 所以对于自己的武力值,陈子龙还真就拿捏不准。 虽然说从小开始就洗练武艺,立志成为一个马上能带兵杀贼,马下能治国安民的能臣。 可是毕竟,陈子龙没有正儿八经跟人打过啊! 放放狠话,不仅仅可以起到挑衅对方,让对方生气从而失了智。 更可以提升自己的自信心。 耳朵稍稍一动,尚可喜就从陈子龙话语中的心虚,猜出了面前敌人的紧张。 “哼,无名小卒而已,就让俺告诉你,什么叫做战场的恐惧!” 心中念头闪烁之间,尚可喜的眼中闪过一抹戏谑。 面对从来没有亲身经历过杀戮场的人,他无形当中就有一种来自于饱经战阵的优越。 “嗡!” 然而还没等尚可喜从自己的得意中醒来,尚可喜却发现,自己对面的陈子龙步伐迈动间,居然是那般神速。 加上丈八蛇矛的长度优势,仅仅就在一个呼吸里,陈子龙的丈八蛇矛已然出现在了尚可喜的面前! 快! 太快了! 狠! 太狠了! 尚可喜自诩经历过无数杀伐场,但是两人的单挑,对于尚可喜而言,还是少数。 大规模的乱战经验,尚可喜自然是领先陈子龙几条街,可是面对一对一的单练时,尚可喜引以为傲的战阵经验,反倒起不到太大作用。 电光火石间失了先手的尚可喜精准的察觉到了一个现实,那就是自己对面的陈子龙虽然没有杀过人,但是他的切磋,定然不会少! 这一身的枪法功底,极为扎实。 年刀月棍一辈子枪,更遑论陈子龙手中的还是一杆比寻常长枪更难把握住的丈八蛇矛。 一步慢,步步慢。 端着长枪的陈子龙只顾突击,手中丈八蛇矛抖出了无数残像,让尚可喜只得左拦右遮,好端端一杆大刀,竟然被陈子龙活生生压成了短柄近战刀。 根本发挥不出来尚可喜手中大刀的力量优势。 毕竟一杆抡不起来的大刀,比寻常的朴刀还要不如。 因为,不够灵活。 凶险! 毛文龙的表情不由得严肃了起来,场上二人的切磋愈演愈烈,甚至有着在向厮杀发展的模样。 而且如果真的这一战演变成厮杀的话。 这般剧烈的厮杀,让毛文龙的心中暗自翻涌了起来。 自己,能不能挡得住? 原本以为无非是小儿辈玩闹,可是眼下来看,这小儿辈的玩闹似乎,也并不比大人间的交手来的要差几分。 下意识的,毛文龙朝着战团,又走近了几步。 “不行!不能继续挡下去!无论如何都是一个输的结果,那么不如输的壮烈一些!” 尚可喜很清楚自己慢了一步导致的后果,若是生死局,自己大可以伤换命,打了这么久那陈子龙的力气,肉眼可见的在下滑,长枪的突刺速度,已经越发缓慢。 同样的,自己虽然也是力气后继无力,可是作为一个擅长使大刀的人,想要爆发一二还是没有问题的。 然而这一战,却是切磋。 尚可喜固然不满意陈子龙一个初来乍到的小子能够得到毛文龙的这般看重,可是同样的,尚可喜也清楚自己不能真的伤到这陈子龙。 何况这陈子龙,虽然说废话多了点。 可是这基本功还是足够扎实,出招也足够狠辣,只要真的沾上了血,那么毛文龙的麾下,又能多出一员悍将。 如今的尚可喜很清楚,自己必输,可是必输的话,也有两个选择。 一是被暴揍一顿,黯然退场。 留给毛文龙一个不堪重用的印象。 二是壮烈失败,将自己的英勇完全展现出来。 让毛文龙知道,自己失败,非战之罪,若这一战是实战而不是切磋的话,自己会赢! 从而继续重用自己。 想的总比做得快,在确定了自己心念的下一刹那间,尚可喜手中大刀悍然一抡,整个人双手持刀自下而上放弃了所有的防御,劈斩了出来。 眼见这一幕,陈子龙的眼角猛然一抽。 练武这么久以来,不论是家里提供的武师,还是徐家那边的教头,甚至是复土社中的土匪们。 从来没有人,将自己的杀意和悍勇不留一丝余地的展现在陈子龙的面前。 尚可喜这一刀以伤换伤,这很明显,就不是什么切磋。 而是奔着自己性命来的! 陈子龙的心脏极速的跳动了起来,手中动作,也猛然一顿,更是停下了步伐,不再如同之前一般咄咄逼人。 然而此时的尚可喜却是无喜无悲,身随刀动,刀势已经转到了第二圈。 留给陈子龙的时间,更短了! 退? 一退,可就前功尽弃了! 不退? 不退自己就要直面这毛永喜势大力沉的一击! 挡得住还好。 挡不住,自己不死也得重伤! 年岁尚小的陈子龙脸上猛然闪烁出一抹狠厉。 自己的那些先生们,看来都没有对自己使用真本事啊! 自己既然打算上战场,那本就是一个你死我活的人间炼狱。 自己此时退了。 真上了战场,自己必然还会退。 那样的自己,可就是逃兵了!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一生爆吼,陈子龙手中长枪单手用力贯出,无形当中又一次延长了自己长枪的攻击距离。 同时,陈子龙的身子猛然一侧,险之又险的躲过了尚可喜这自下往上的一刀。 就在陈子龙长枪的枪头直逼尚可喜右胸的那一刹那,尚可喜的大刀,也抵在陈子龙的左肋处。 眼见这一幕,毛文龙怒吼一声道:“此战平局!停手!” “陈子龙,当得上老子一句悍勇!你们觉得如何?!” 第四百八十章 嘴笨无所谓,邓艾也嘴笨 平局? 听着毛文龙的怒吼,陈子龙却是畅然一笑,朝着尚可喜的方向一拱手道:“毛百户,是陈某输了!” “甚么平局,输就是输!” “哪怕是陈某在抢到先机的情况下,却也依旧没能击破毛百户的防御,反倒是若从一开始毛百户就以战场杀伐你死我活的心思和陈某作战,陈某早就被毛百户斩于刀下。” 尚可喜瞳孔微微一缩,嘴角却是挂上了一抹微笑。 心中已然是升起了几分对陈子龙的好感。 而毛文龙也是嘴角上扬,眼中带着满意神色看着那不卑不亢,一上来就能和自己养孙打成平手的陈子龙。 这小子,是可塑之才啊。 一身枪法功底还是在的,只要经过那么两三场的修罗沙场,他就能够蜕变成一员悍将。 虽然说自己给陈子龙的那个台阶,陈子龙不要,非但不要,还自认不如。 可这恰好是陈子龙知进退的表现。 毛文龙更满意了,觉得自己想要收了陈子龙当义子,还真就是自己做的一个正确决定。 毕竟自个一家子都只知道打仗杀人,自己哪怕是曲意迎逢,也始终不得文人们的好脸色,只能转而求其次,选择阉党。 可说个不大好听的,正经人,谁会选择阉党当自个的靠山啊。 阉党! 那可是一帮没卵子的货色,自然也没人相信他们会有什么底线。 只要能给他们供利益,谁对他们而言都是爹。 可就在尚可喜打算借着陈子龙的话,也说上几句场面话,毛文龙也打算安慰安慰自己的养孙和预备役义子之时。 陈子龙又开腔了。 “不过,恕陈某直言,毛百户的心态还需要磨砺,百战精锐,就这么个心态?陈某以为怕是不合适! 毕竟若不是陈某没有战场经验,这一场也是生死交锋的话,没准毛百户,也早已被陈某挑于枪下也未可知!” “毛百户,陈某以为,毛百户最好还是多去磨砺磨砺心境为好!” “轻敌,对于一个将军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陈子龙这番话可是一点都没有顾及到这是大庭广众之下,尚可喜刚对陈子龙升起的那一点点好感,在陈子龙这番话之下,瞬间就烟消云散。 他娘的! 这家伙,一点面子都不知道给的吗? 什么叫做自己保持着现在的心境,如果真是以死相拼,没准自己会被他挑杀? 这说的是人话吗? 如果不是因为切磋,自己恐怕在一开始就会下死手! 轻敌? 不存在的好不好! 尚可喜心中怨怼之气再度升起,两眼一红怒吼道:“陈子龙!来来来!你我再战他三百回合!看看到底是不是老子轻敌!” “你这个……!” 没等尚可喜把话说完,面色铁青的毛文龙已经走到了陈子龙面前。 陈子龙虽然说个子高大,可面对这个比自己还要矮上几分的老头时,心中却升起了一丝面对一头蛮荒巨兽一般的感觉来。 “陈子龙,老夫看错你了。” “狂妄,自大,说话不留情面,也不知什么叫做见好就收,更不知什么叫做敬畏。” “你不是想要投军吗?那么正如你所想的,这一战,你为斥候!” “带着你的人,去给老夫打探消息!” 称呼的转变,说明了此时的毛文龙已经按捺不住内心的愤怒了。 之前一口一个老子的毛文龙,是因为他确确实实将这些人马,都看做了他的儿郎,他的晚辈。 自称老子反而会让他们觉得大家都是一起的,更能有几分亲和。 可是自称老夫,这却是毛文龙对那些主动投奔他的其他人等时,才会使用的称呼。 公事,公办! 一听毛文龙这话,尚可喜顿时就知道大事不妙。 从一旁复土社山贼们的口中,尚可喜隐隐约约已经知道了那陈子龙,就是个不太会说话的人,他的本意确实是想要提醒自己,在战场上不能轻敌。 苍鹰搏兔,也同样是用尽全力,更何况两军交战。 “大当家的就这样,毒舌!” “啥叫毒舌啊!明明就是不会说话!” “俺就说了!这一来,大当家的肯定会得罪人!” 耳畔的窃窃私语还在响彻,可是尚可喜却明白,此时自己已经没时间去了解陈子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了。 初来乍到的陈子龙如果真的一开场就是最为艰难的斥候任务,十有八九会直接战死。 这小子,明明有着成为一员悍将的资格,却要因为和自己不对付而被派去送死! 更何况,这小子还是毛帅故人之子。 如果真的陈子龙战死沙场,尚可喜觉得,自己恐怕会愧疚一辈子。 然而还没等尚可喜开腔劝阻,跟毛文龙针锋相对的陈子龙双眉一挑,看着毛文龙道:“毛帅!这正合我意!” 这话一出,顿时全场除了复土社之外的所有人,都露出了惊异和讶然的神色。 斥候! 这可是最危险的任务! 东江镇的斥候多次在辽地登陆,和建奴斥候交手,其中输多赢少。 这些事情,整个东江镇水师的人,都很清楚。 这不是闹着玩的。 复土社这些人刚来投军,立马就接到了这么难的任务。 什么叫做年少轻狂? 这就叫做年少轻狂! 陈子龙居然敢开这样的口,还说什么正合我意? 毛文龙瞳孔一缩,看着陈子龙道:“陈子龙,你可听明白了,老夫是让你去充当斥候!你直面的,将会是被东江镇侵扰到怒不可遏的建奴!” 陈子龙昂首挺胸道:“毛将军,陈某听明白了!这正合某意!” “复土社的众位兄弟和陈某来投军,为的就是这斥候之责,我们都是复州卫金州卫本地的人,知道哪些地方有不为人知的通道,可以提前做好埋伏,也可以从容撤离。” “辽地多山,这些山林可不仅仅只有建奴熟悉,复土社当中的兄弟们,好些个都是在丛林中猎杀过建奴的好猎人!” “而且,某既然来了沙场之上,就必然要冲在第一线,某也想知道,昔日辛弃疾所说的马作的卢飞快,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这话一出,复土社的山贼们也哈哈大笑着应和了起来。 “对对对!毛帅!不就是建奴嘛!没什么可怕的,咱们本来就是在辽地的山林当中和建奴争夺生机,眼下咱们投了军,更是和建奴不死不休。” “毛帅!放心!虽然说大当家的嘴臭不会说话,但是咱们这些人,可都是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的!” “斥候好啊!小股建奴咱们直接杀了,大股建奴咱们逃起来,也更加轻松!” 听着这哄乱嘈杂的声音,毛文龙冷哼一声,双目睥睨间,噤声一片。 随场面再度被毛文龙所掌控,毛文龙虎目一瞪,看着陈子龙一字一句道:“子龙,年轻人,不要太气盛!” 陈子龙怡然不惧,双目盯着毛文龙明显充斥着怒意的双眼一字一句道:“毛帅!不气盛那是年轻人么?” “若毛帅信不过陈某!陈某,愿立军令状!此行定然打探到消息,不付毛帅所托!” 军令状? 听到这三个字,毛文龙冷笑道:“如果你负了本将的托付,你又要如何?” 陈子龙脖子一梗道:“随便毛帅如何,陈某,绝无二话!” 这话一出,毛文龙当即抽出自己腰间的另一柄剑,把剑往陈子龙手中一塞,哈哈笑道:“既然如此,子龙,如果你输了,你就当老子的干儿子!” 毛文龙反应过来了,陈子龙作为一个被陈所闻百般夸奖,说胸中有韬略,腹中有甲兵的人,怎么可能这么狂妄轻浮? 配合上陈子龙麾下那些复土社土匪们的话,陈子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形象,在毛文龙的心里,也隐隐约约有了那么个底子。 这家伙,单纯就是不会说话而已! 嘴笨无所谓,灭蜀的邓艾也嘴笨,人不笨就行! 虽然陈子龙说话有着一股嘲讽味,可那归根结底,还是想着好的啊! 没啥好生气的! 反而是这小子的一股子心气,甚得毛文龙的欣赏。 年轻人嘛,没有冲劲,那叫什么年轻人? 第四百八十一章 为战场而生的子龙 “嗡!” “嗡!” 箭矢穿透空气之声,在辽南的道路上炸响。 一身蓝底战甲的陈子龙一马当先,手中丈八蛇矛不时的拨开射向自己的箭矢。 而在陈子龙的身后,是统一换上了象征毛文龙部蓝色战甲的复土社三十余人。 距离和毛文龙部汇合,接下斥候之任务,如今已经是第二日了。 仅仅两天,在这按理说被建奴彻底废弃的辽南之地,复土社的斥候们,就发现了建奴踪迹。 “兄弟们!随陈某杀敌!” 一声短呼,陈子龙已然策马冲到了一个建奴骑兵的身后。 毛文龙虽然说对陈子龙有了些不满,可是终究陈子龙还是他所看好的后辈以及故人之后。 所以宝马一匹,良甲一副,还是给与了陈子龙的。 然而毛文龙万万没想到的,却是当天夜里得了战马宝甲的陈子龙,直接带着自己的三十人就出发了。 甚至还拐走了尚可喜这个和他不对付的人。 斥候贵精不贵多,而尚可喜作为一个百户,出行的匆忙,带出来的却也不过寥寥五六人而已。 一夜奔波,果不其然的遇敌于野。 在辽南的主干道上,跟建奴斥候,撞了个正着。 兴许是认出了陈子龙等人穿着的盔甲来自于皮岛,这些建奴斥候非但没有跑,反而是主动上来挑衅,隔着数十步,就敢拉开他们手里的短弓抛射。 连长弓都不舍得拉开,这对于尚可喜这种在皮岛混了这么长时间的人而言,理所当然的知道为什么。 皮岛年年骚扰建奴,三日一小打,七日一大打,早已经打的不可开交了。 毛文龙虽然说将骚扰建奴当成了一种另类的练兵,可是皮岛的这些新兵斥候,又何尝不是拿着东江镇的人命在训练他们的新人? 猎人想要习惯杀人,不见血又怎么行。 辽南,这片被明军攻占却又无力统治的地方,就成了建奴们的猎场。 反正皮岛的人输多赢少,他们喜欢不惜代价上来送,用人命练兵,那就练呗! 这个政策,自打努尔哈赤定下来之后就基本没有发生过什么变化。 可是这波建奴斥候没想到的是他们原本以为不堪一击,面对他们的挑衅会哭爹喊娘的这些明人,在这一次的遭遇中,却爆发出了让他们理解不了的激进。 战马疾驰当中,这些明人反而是不断的拉近了和大金斥候们的距离! 这让这些建奴,着实是难受! “唏律律!” 伴随着一阵阵的战马长鸣,这些女真的斥候们,一个个的勒住了自己的战马。 不逃了! 看了看后边越追越近的皮岛斥候,女真斥候中当先一人厉啸道:“兄弟们!咱们都是海东青注视下的人,面对被咱们当成羊羔一般可以轻松宰杀的明蛮子,咱们不能逃!” “骑兵冲锋,谁怕谁!” 都是轻骑兵,女真斥候还真就不怕皮岛斥候。 若是说和山海关的大明骑兵以及那蒙古草原上的蒙古骑兵对冲,这些女真人没准还会怕一怕。 毕竟女真的骑兵养出来到现在能用,时间其实也并不长。 自然是比不了那些有着完整训练方式,能够满足骑兵从入伍到入土所需训练的骑兵。 可是这东江镇骑兵,说白了和女真的骑兵,算得上一句五五开。 大哥不笑二哥,两者差距,属实是不大。 听着对面建奴的吼声,陈子龙不由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尚可喜,低声道:“毛百户,这些建奴逼逼叨叨这么久,他们说的是什么?” “还有,他们咋不跑了?准备坐等咱们弄死他们?” 尚可喜面色不变,却极快速的说道:“全军列队,这些建奴是要和咱们拼了。” “骑兵对冲!” 这话一出,陈子龙当即就喜不自胜起来。 骑兵之间的对冲,对于一个正处于年少轻狂时的少年而言,自然是万分期待的。 这,才是少年人对战场的想象。 像是之前一般,虽说你争我赶甚是激烈。 可是那从来都不是少年人所向往的。 然而伴随着建奴们摆出了他们的阵列之后,尚可喜的面色,就开始变了起来。 “子龙贤弟,咱们撤!” “和建奴硬碰硬,属实不智,他们的骑兵比起咱们的骑兵,不论是装备还是战法,都要精良不少。” “再不撤就来不……” “兄弟们!杀敌!” 然而没等陈子龙去反问尚可喜为什么要撤,甚至尚可喜的来不及三字都还没机会说出口,建奴们的斥候,就已经策马而来。 战马马蹄踏破雪层,陈子龙双眼一瞪,手中丈八蛇矛一抖,整个人在刹那间人马合一,朝着建奴斥候们的方向,猛冲过去。 尚可喜眼角一抽,眼中流过一抹无奈之色,可是手中动作却是丝毫不慢,单手持着大刀的刀尾,让大刀的攻击范围达到最大程度,两腿一夹马腹,让自己的战马,陷入了冲锋态势。 “咿律律!” 随着战马的悲鸣,尚可喜在这一刹那间,甚至还超过了先行一步的陈子龙,率先和建奴斥候发生了碰撞。 蓄势已久的大刀,在尚可喜的手中猛然挑起一道劈练,自下而上撩在了一个冲锋当中的建奴战马腹腔。 鲜血,在这瞬间喷洒而出。 就在这个建奴斥候马失前蹄的瞬息里,陈子龙眼疾手快,丈八蛇矛的矛头如同一条真正的毒蛇一般,一闪而过,割裂了这个建奴的脖颈。 眼中带着一抹赞许,看了一眼陈子龙,尚可喜长啸一声道:“子龙,干得不错!” 两个从未配合过的人,在这一瞬间里的配合,却可以说是天衣无缝。 然而接下来,两人根本没有什么答话的时间。 建奴斥候虽然人数比起陈子龙一行要少一些,却也没有少到天差地别的地步。 然而建奴斥候的战意和悍不畏死程度,远比复土社的人马要强。 毕竟复土社的人马,只是山贼猎户出身,而不是实打实的战兵。 虽然他们在毛文龙的面前,都还能够做得到毫不畏惧,甚至还能开玩笑。 但是此时的敌人,可是生死之敌! 根本不会留给他们喘息的时间! 伴随着金戈之声作响,两支斥候队伍互相贯穿了彼此队列。 再度拔马回旋。 陈子龙看着地上那被战马踩踏过,早已没了生机的数具尸骸,双眼猛然变得赤红。 这就是战争的残酷吗? 前几日还朝夕相处,有说有笑的兄弟,在此时却成为了一具具残破不堪的尸体。 就是一轮对冲,自己的兄弟们就死了八九个! 自己还是太过于信任复土社的人了吗? 他们说他们都不怕战场,和寻常的士兵比起来也是十成十的精锐,单挑根本不落下风,自己才选择带着他们来投军,更是选择了能够一鸣惊人的艰苦任务。 可是如今,他们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却根本比不了尚可喜带着的那些骑兵。 这是为何? 三十余人打二十余人,占据了优势的兵力,却死伤的比建奴更多。 这又是为何? 这是战争,这不是闹着玩啊! “建奴,死了几个?” 冷漠不似人声反倒如同冰窖一般的声音,传入了尚可喜的耳朵。 听着陈子龙这问题,尚可喜浑身一个激灵。 陈子龙咋了? 发生什么事了? 可是来不及过多去思考,尚可喜双眼掠过建奴队列,双腿轻轻一夹马腹道:“建奴比咱们少死了俩!” “要打,能打!” “不过需要换个法子,咱们不能和建奴对冲了!建奴甲厚不怕死,咱们比不了这一点!” “让兄弟们以把建奴从马背上掀翻为主,就能打!” 陈子龙两眼一戾,低声咆哮道:“兄弟们,都听到毛百户的话了吗?随陈某,冲锋!” 第四百八十二章 掠过战场的复仇之火 陈子龙的机变,着实是给了尚可喜几分惊喜。 这小子虽然年轻,但是面对友人部下的死亡,却没有出现怒气上头,怒令智昏的情况。 反而还能够迅速的听从自己的意见,做出相应的决定。 这小子,就合该上战场走这一趟。 虽然说他麾下的复土社人马死了不少,可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哪一个起于微末的名将身边朋友部下不是换了一茬又一茬? “嗷!” 建奴自然是不会留给陈子龙他们多余的休整时间的。 两三句话之后,建奴根本没有顾及他们战死同袍的尸骸,再度策马冲锋而来。 陈子龙这一次没有一点犹豫,手中丈八蛇矛一点,直接贯在了一个建奴胸口护心镜之上。 伴随一声巨响,这个建奴身躯被陈子龙一矛生生从战马上戳下,甚至就连他的双腿所踩着的马镫都无法绊住他的身影。 “杀!” 一个杀字,从陈子龙的口中冷冷蹦出。 一杆丈八蛇矛,在这乱军当中,宛若一条横冲直撞的巨蟒一般。 放弃了炫技似的追求杀敌。 依仗着手中武器的坚韧,陈子龙丈八蛇矛挥舞间,一个又一个建奴斥候被敲的坐不稳当。 而紧随陈子龙之后的尚可喜,在此时却发挥出了极强的冲击能力。 大刀所向之势丝毫不为建奴所动。 反而是大刀挥舞之间,建奴们纷纷躲闪,根本无力还击。 “这些建奴和毛百户麾下的精锐,为何携带的武器都是长刀?” 陈子龙冲锋的过程中,甚至还有时间打量双方的武器。 然而让陈子龙万万没想到的,却是自己麾下复土社的人们手中那杂七杂八的所谓骑战兵器,在此时成了个笑话。 兵器越怪,死得越快! 因为人手一杆长兵器,导致了互相之间挥舞武器的时候,都要藏着掖着收着手,免得误伤友军。 而像是尚可喜带的那些精锐们的寻常长刀,却只用轻轻一划,就能够划破建奴的身躯,给他们留下创伤。 这是为何? 在交战当中,短暂的陷入了思索,刚冲过陈子龙的一个女真斥候准确的把握住了机会,手中长刀一撩,长刀就直愣愣的朝着陈子龙的胸腹处划去。 滋啦啦! 伴随一阵铁器摩擦之声响起,陈子龙猛然醒悟。 人借马力! 在这个盔甲并不是赵宋那会的全副甲,而是更为轻便的布面甲时代。 人借马力之下,只要手中的刀足够锋利,而且有着长度优势,那么都不用卖力挥砍,就能够轻松的划破对手的衣甲。 两马交错之间,胜负即可分出! 加上不用像是其他的长兵器一般,需要大幅度的挥舞,长刀比起别的骑战武器,更合适骑兵之间的冲锋! 时代变了啊! 这也就难怪像是大明的那些将领,皮岛的那些将领们一般了。 将领的武艺不俗,加上有好马,冲锋起来往往都在最前方。 所以武将没有那么多顾及,不用担心伤到友军,因为所向之处,都是敌人。 而重武器带来的,是极佳的破甲能力和极强的斩杀效果。 能够极大的鼓舞士气。 更别说陈子龙是很清楚长枪兵的长枪集群之下,若是武将使用的并不是重兵器,可能一轮突击都撑不住,就被直接捅死了。 唯有重型武器,才能够在借助战马的武将操控下,将那些寻常长枪兵们手中拿捏的长杆直接打折。 自己复土社的兄弟们虽然说论及单挑,都不会逊色于毛文龙麾下的精锐。 可是毕竟山贼土匪猎人出身,他们之间的配合如果用在打猎亦或者山林中的刺探和打家劫舍这种不需要密集集群的地方,当然是远超寻常士兵。 然而在这种骑兵互冲之时,需要保持整齐序列的时候,复土社这些没有丝毫配合的人们,就不行了。 散是满天星,聚是一团渣。 生怕伤到友军,放弃了长武器对短兵最大优势长度,他们还能如何和精锐的建奴去对抗? 九尺长杆,面对四尺长刀尚且打的畏畏缩缩,这还靠什么去赢? “唏律律!” 听着胯下战马发出的剧烈喘息和嘶鸣,陈子龙轻轻拍了拍自己战马的脖颈,回头看向了自己身后那再度和自己一同,和建奴的骑兵们互换了一轮的人马。 “毛百户,你们可还有勇气,随本将,再冲一次?” 对面的建奴在陈子龙听从尚可喜的话,变换了进攻方式之后,损失变得大了起来。 第一轮冲锋互换之后的二十余人,只剩下了十五六骑。 然而他们整齐的勒马调头,很明显的说明了一个事实。 那就是这帮建奴,已经豁出去了。 如今的这些建奴们,正在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调整着他们胯下战马的状态,准备下一轮冲锋。 他们打算死战到最后一人,绝不退缩。 而这,也是陈子龙所想的。 可是陈子龙却很清楚,拿着自己手下人的命,去和对面的建奴骑兵互换,兑子,其实是错误的选择。 因为自己的人马,只是斥候,最大的任务,是打探消息,而不是死战。 听到陈子龙的话,尚可喜双眉一挑,笑道:“子龙贤弟,咱们皮岛的斥候,和建奴干架不是一次两次了。” “如今三十几个人跟建奴对冲,冲完之后咱们还剩了二十几个,对面也就十几个了,近乎一比一的战损,这在往常可是我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如今机会在手,有机会把这些建奴全部留下,子龙贤弟,你问我还能不能打,反倒不如问一下跟你一同投军的勇士们,他们,还愿不愿意打!” 陈子龙剧烈的呼吸着,尚可喜毫无疑问是将问题,再次丢给了他。 而他这一次做下的决定,将会主宰剩下的人马里,绝大多数人的性命。 “大当家的!咱们其实说谎了!咱们虽然说说的都很厉害,都很猛,好像谁都不怕,其实咱们之前被建奴撵的,可以说是满地乱窜!” “对啊!以前咱们几百个人的寨子,被建奴剿了几轮,只剩下了咱们这大猫小猫几十个,今天,其实咱们都可以说一句,为兄弟们报仇了!” “毛百户你看不起谁呢!你的人都眼冒着光,可别忘了,我们也是能杀人的!” “大当家的!打!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咱们不能再跑了!” 就在陈子龙的思考之时里,陈子龙麾下复土社的人们再度起哄了起来。 哄乱嘈杂的呼唤声却只是明确无误的对陈子龙传递了一个消息。 “打!” 逐渐的,陈子龙双目中闪烁起了凝重之色,看向前方的建奴,嘴角挑起道:“那就打!” “松江府陈子龙,今日已死!” “金州卫陈子龙在此!众位兄弟!且随陈某,杀敌!” “为了死去的兄弟们,陈某,舍了这条命。” “也要让建奴,血债血偿!” “冲锋!” 丈八蛇矛再度举起,陈子龙一马当先,冲锋而出。 被鲜血染红的战甲,宛若一道暗红的火焰一般,掠过了这片战场。 第四百八十三章 论功行赏,你百户跑不掉了! 陈子龙发动了冲锋,对面的女真斥候,也没有停着不干活。 一声怪叫之后,对面那骑着战马的当先一骑用一口极为生硬的汉话高呼道:“金州卫陈子龙?你的名字我记住了!我名叫季爽·旗二乔,死了之后,在你们明人地府里的时候,不要忘了是谁杀了你!” 下一刹那,两马相交。 一字列开的两方骑兵在一个照面间,就跌下马十余人。 选择了一字列开冲锋,而不像之前一般抱团冲锋带来的结果,是这一轮冲锋下来,手执长兵器的明军大获全胜。 甚至于尚可喜带着的那些皮岛精锐们都没有什么交战的机会,大部分的建奴就已经被复土社杀星们给拦截下来了。 轻轻一抖手中丈八蛇矛,看着那自称季爽的身影在马背上晃了几下之后轰然坠马。 陈子龙高举手中武器,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大明万胜!” 看着发泄心中怒意的陈子龙,尚可喜微微一笑,翻身从马上跃下,挥了挥手示意自己带来的人和他一同去收敛战死将士的尸骸。 “子龙贤弟,这一战头功在你,让你的人下马去将这些建奴的耳朵割下来,顺带找一找这些建奴身上有没有能够证明他们来历的玩意。” “咱们,准备回去和大部队汇合,好好通报一下。” 听到这话,刚结束了人生第一次激战的陈子龙长长的喘了一口气,看着几乎人人带伤的复土社剩下之人,双目赤红着点了点头。 “兄弟们!下马,收拾战场!这一战,我们赢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陈子龙剧烈的咳嗽了几声,转头看向身边的尚可喜一字一句道:“这就回去?咱们还啥消息都没有打探到啊!” 听陈子龙这话,尚可喜只是笑笑,摇了摇头。 “子龙贤弟,你既然选择了投军,就要从整个大局来看待这一战。 已知的情报是陛下亲领大军在山海关吸引建奴主力,建奴倾巢而出,南下寻求大明主力,意图一战而定关外偌大疆土的最终归属。 而老奴酋每战定然带上他的四大贝勒出行,而他的四大贝勒麾下带着的,就是整个建奴最为精锐最为核心的人马。 这也就代表着,建奴后方空虚。 建奴对辽南,对朝鲜没有太深的防备,主要原因就是两方人马冲突的次数太多了。 多到了彼此对于彼此兵力以及战略用意都心知肚明的程度。 建奴很清楚,皮岛拿辽南之地是没办法的,建奴更清楚,他们和朝鲜人接壤的位置山太多了,朝鲜人想要摸到建奴后方,起码得几个月! 眼下我们看似这一次出行没有情报方面的收获,实际上,我们已经有了。” 已经探到了情报? 斥候之间打探情报,这么容易的嘛? 陈子龙皱起了眉头。 在他看来,好像这一次出行,也就是沿着辽南道跋涉了几个时辰,然后就和建奴交上了手,一场刚完,尚可喜就说可以回去了。 要知道,最后一轮冲锋之下,建奴也好,还是皮岛军也罢,都是做好了身死准备的。 所以一个活口都没有。 这些建奴斥候再不济,也不可能把重要的情报放在身上,随身保管不是? 看了一眼陈子龙的表现,尚可喜猜到了陈子龙心中的想法。 毕竟陈子龙表现得再好,他也不过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第一次接触战阵的人。 而且加上陈子龙年少,他不懂这些事情,也都是情有可原。 又不是老妖怪,哪有什么生而知之的事情。 “子龙贤弟,你想一下,在俺刚说的那些情报里,最为重要的情报,是什么?” 两眼一眯,陈子龙在脑海中分析起了刚才获得的所有情报。 一个重点,被陈子龙察觉到了。 那就是建奴精锐尽出! 既然建奴的主力都去了山海关前,辽西道那一块。 此时辽南金州卫这里却又出现了建奴斥候。 这是不是说明,建奴已经有所准备了? 冷汗缓缓从陈子龙的额头上滑落,陈子龙瞪大双眼,看着尚可喜说道:“毛百户,若是建奴已经做好了准备,那么我们这一次,是不是要折戟而返了? 陈某在松江府的时候,虽然也听说过毛帅威名,但是也知道,毛帅曾经多次在和建奴的交锋中败北! 若建奴已有万全之策,咱们这一次的登陆,可就是白给了!” 金戈铁马不足惧,可是若建奴已经组建起了铜墙铁壁,那么大明的战士们冲上去,可就是红果果的送人头。 皮岛军多次在建奴手中失利,这也是皮岛军正面战场不一定能够干得过建奴的明证。 在这种情况之下,尚可喜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陈子龙有点发蒙。 毕竟只不过是一个初入战阵的十五岁少年,饶是陈子龙再怎么惊才绝艳,也还是有着一大堆理解不了的事情。 看着这个险些成了自己小叔叔的少年,尚可喜的眼中无悲无喜,轻轻摇了摇头道:“建奴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哪会什么派斥候来这么远的位置?就在他们驻守的位置等着,反正大明也不敢去攻击他们的驻地。 而如今建奴的斥候既然到了金州卫,这就只说明一个事,建奴后方,空虚! 甚至不得不到了需要派遣斥候大索辽南的地步。 这也就代表着,只要兵贵神速,而且沿途上将建奴的斥候全部斩杀殆尽,可能兵临城下了,建奴还不知道我们的动静! 毛帅不断的发小船前去觉华岛打探消息情报,然而水路的消息运送远比陆路要慢,所以我们只能根据之前觉华岛的情报,来判断今日局势。 所以俺才乐意跟着你和这些建奴死战,毕竟若是放走了他们,才是真的打草惊蛇。 不过这些建奴没准把咱们当成了爷爷在辽南扶持的土匪,这还的多谢了你复土社人马手中的奇门兵器。 若不是这些奇门兵器一看就知道不是皮岛精锐,这些建奴再怎么着也得有那么几个人选择逃跑,而不是全员死战。” 听到尚可喜再度提及自己复土社的兄弟们,陈子龙双目流出血泪,双膝跪地声嘶力竭的悲鸣了起来。 “陈某本想带兄弟们建功立业,如今初入战阵,却因为自己不懂战场,轻率行事而致使战损过半。 是陈某,对不起兄弟们! 陈某有罪!” 哪怕知道这一战,是复土社过于轻敌。 哪怕最后一冲之前,有复土社兄弟们慷慨赴死前的陈词。 可是当一切随风而去之后,陈子龙悲从心来。 伏地大哭。 陈子龙哭着哭着,嗓子压了,一个复土社的战士却是喜笑颜开的提着一袋子耳朵,走到了陈子龙的身边。 “大当家的,咱听说,大明军功很值钱,这建奴耳朵的赏银,应该不会少?” 问完这句话,这人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陈子龙居然是在失声痛哭。 “行了大当家的!别哭了!兄弟们都落草了,本就是将脑袋挂在裤腰带上,干的是掉脑袋的买卖。 也就是大当家的你那一番话,让我们觉着,人活一世不能白活,建奴是我们的仇敌贼寇,杀了我们无数的父老乡亲。 能够建功立业光耀门楣,能够搏一搏那死后青史留名的机会,对于我们这些人而言,就已经够了! 大家都不怕死,早就已经不把死当回事了,出行之前,我们早就说过,若战死了,请以火化之,将我等的骨灰,撒在建奴王城里,让我们这些被建奴牛马蹂躏的苦哈哈,能看到建奴被大明踩在脚下! 好了好了!大当家的别哭了! 虽然说你是个娃娃,但是大家可都服你! 看看咱们这些军功,能换多少功劳能换多少美酒!” 麾下的劝诫,让陈子龙的心头稍稍好受了一点,然而这一战,三十余人出征,现在仅剩下了十余人。 这让陈子龙觉得,心中无比沉闷。 看了看尚可喜,陈子龙哽咽道:“毛百户,且帮陈某算算……” 尚可喜眉飞色舞道:“子龙贤弟,你怕是不知道,咱们当今天子,改了军功算法,咱们的军功,可以依照先秦两汉之时的军功爵制来算!这二十几个建奴全部被斩了,子龙贤弟,你这个百户,可是跑不掉了!” 第四百八十四章 就差一步 毛文龙选择了更靠近山东的旅顺登陆,到了金州卫。 而袁可立和卢象升这两如今却没有和毛文龙同行。 踩着脚下坚实的土地,袁可立长叹一口气道:“建斗,你看,这就是咱们大明的土地,虽然曾经被建奴占据了,可是却又被老夫收复了的土地。” “毛文龙跟老夫说,他会选择在旅顺口登陆,而老夫所需要的,就是源源不断的将皮岛的物资转送到广鹿岛去。” “顺带保障他们的退军路线。” “可是这些事儿,哪用得到老夫亲自在那里督促,老夫离开辽东已有一段时日,毛文龙麾下的人手,也有了自己的秩序,哪轮得到老夫去指手画脚。” “所以安排好事情之后,老夫就带着你,带着老夫在东江镇还能说的动的这一千人,走哨子河逆流而上,直扑通远堡!” 卢象升握紧手中大刀,朝着袁可立一拱手道:“袁公放心,晚辈定当以手中这柄大刀,护袁公周全!” “此次大军兵分两路,旅顺口和新义州两路大张旗鼓,而我军则是藏起来的第三路,千人固然不多,但是便于机动更便于隐藏。 毛帅大军乃是堂堂之师,金州卫,盖州卫,海州卫,直插辽阳!可以极大的吸引建奴留守辽沈人马的注意力。 而毛帅之子毛将军,则是起到吸引建奴留守后方人马的作用。 在这两方人马的拉扯之下,我们这便于机动的一千人,则就要从容得多。 袁公果然不愧是大明柱石!所想的方式,可以说得上是天衣无缝!” 听着卢象升的分析,袁可立双目瞧着前方逐渐出现的那一抹城墙,嘴角不由自主的出现了一抹笑意。 “天下人皆以为大明最擅长情报打探使间最强的,莫过于厂卫,可是他们可知道,老夫也是使间的好手? 老夫既然能够策反一个刘兴祚,建奴居然还敢放着通远堡这个辽南重镇的守将不换! 咱们一千人,虽然说如今天气苦寒,咱们跋涉数百里,也的确极为费劲,可是一旦到了通远堡,顷刻间咱们这一千人就能换上新的装备盔甲,更能够补充极多的物资。 而这些,都是建奴的物资! 通远堡一旦出问题,凤凰城的建奴守军,可就不一定还能坐的住了。 凤城人马一旦出动,毛承祚的人马想要破镇江入辽地就简单了。 这一战,当解老夫此生之忧!” 一个须发黑白交加的老人,满身甲胄,一步一步的踏在这辽南的土地上,眼中都是坚毅,而足下,都是脚印。 看着昂首挺胸走在自己前方的袁可立,卢象升猛然大步跟了上去。 他们身后的一千余人,也都纷纷有说有笑的快步跟上。 丝毫看不出一点他们这一战,是有着很大概率回不了家的迹象。 而蒙古草原上,此时也不消停。 朱纯臣作为龙一,作为护龙卫的龙字头之主,此时却是在草原上亡命奔逃。 接了天启帝的命令,前来喀尔喀蒙古洽谈,让蒙古人在明金之战白热化的时候捅金人一刀的朱纯臣万万没想到的,是建奴此时对于蒙古草原上这些部族们的压力到底有多大。 即便是天启帝给出了极大的让步,让朱纯臣有了更多的谈判条件。 可是终究还是谈崩了。 谈崩了的代价是,朱纯臣只能带着自己的人马逃! 这一逃,就是近一个月。 “国公爷!咱们还逃吗?” 听着身后一个自己部下的话,朱纯臣擦了擦头上的冷汗,低声骂道:“他娘的!以往老子来草原的时候,什么时候不被他们这些鞑子当成爷爷供着?这次接了陛下的命令来蒙古,咋就成了被撵的兔子了? 不过你们发现没,这几天以来,蒙古人的追杀变少了,甚至很多时候看着,都不像是追杀,反倒是像想把咱们给抓了,生擒回他们的汗帐一般。 而且,看起来好像蒙古人内部也挺乱的,各个部族为了争夺老子,居然还能打起来! 嘿! 真他娘的绝了!” 说完这一番话,朱纯臣大喇喇的坐在了他们此时躲藏的破屋一角,从自己胸口掏出了一个裹得极好的油布包。 “来来来!哥几个咱们吃着!吃饱了才有力气回大明! 虽然说鞑子追的凶,可是好歹这草原上牧民还是有不少的,从他们那里买来的羊腿!一个字,嫩! 而且,咱们都被撵成兔子了,你们也别管老子叫国公爷了! 任务没完成,回了大明,陛下铁定给老子一撸到底! 从此以后,这大明就只有龙一没有成国公了!你们记住喽!” 龙字头作为朱纯臣最为亲信的人手,曾几何时是朱纯臣为了作为自己的私卫而招揽的,可是朱纯臣也没想到,天启帝只不过是操练了他们几日,他们就死心塌地的投了天启帝,放着他这个故主不认了。 这一趟来了草原上,龙字头的人跟随他行事,沿途上那根据他的要求,一口口一声声的国公爷,好悬没有给他带回到曾经叱咤风云的那个身份里去。 可好歹朱纯臣是个明白人,他很清楚天启帝的规矩才是大明的规矩。 此时眼见着已经快逃回大明了,立马就选择了让自己的这些老部下们改口。 然而一根羊腿分下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一支颤抖着的羽箭,就射到了朱纯臣身边的破木板上。 “他娘的!来得好快!” 朱纯臣缓缓擦去面颊上的血痕,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兄弟们!抄刀子!准备干活了! 要是建奴或者鞑子来的太多了!今时今日!此时此刻!本国公和你们一同,为国死战!” 朱纯臣的这番话,倒也的确是他的心里话。 毕竟朱纯臣清楚,自己如果战死了,没准自己的后代子孙们,能够好过一点。 何况鞑子的追杀人手一直都在锐减。 朱纯臣觉得,自己还有一搏之力,没准还能够反杀一点鞑子。 如今都已经到了利山了啊! 如何不想着回去? 第四百八十五章 你们为何! 利山,指的是利州和龙山二地之间这一块。 往东南走不远,就能够到六股河上,在六股河顺游而下,很快就能返回大明。 毕竟,六股河是在辽地入的海。 朱纯臣的奇妙冒险,是从建平城开始的。 一路南下,眼瞅着就要回到大明境内了,突然被人堵在这废弃的小村子里边,朱纯臣哪能不去想着拼一把。 要知道,如今朱纯臣所在的这个地方,严格来说是属于蒙古人的地盘。 而蒙古人,是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逐水草而放牧。 他们不可能会在某一个地方,设立这样的小村子。 而这村子的出现,只告诉了朱纯臣一个事实,那就是距离大明的势力范围,已经越来越近了。 “杀!” 伴随着一阵阵的摔东西之声,一个个护龙卫,也都穿戴上了自己的装备,走到了小屋门口。 “嗡!” 箭矢之声,不断响起。 可这点零星的箭矢,在面对早已做好了准备的护龙卫之时根本无法构成什么有效的杀伤。 更何况,这还是穿透了木屋木板墙壁之后的箭矢,穿透力和速度,更是大大的被削减了。 “他娘的!陛下留下的子弹你们那还多么?老子这里没有了!” 沿途面临追杀,特别是一开始动辄数百千人的部落群起而攻,朱纯臣手下带的这大猫小猫两三只能够成功逃出来这么多次,天启帝折腾出来的天启铳功不可没。 可即便是朱纯臣作为护龙卫龙字头的老大,这弹药也不是无限量供应的。 这么长的逃跑路线下来,早已弹尽粮绝。 粮绝倒是好解决,毕竟草原上的牧民们手里啥都缺,唯独不缺牛羊。 加上辽地这一块本就是四战之地,混居之地。 偶尔有迷失的游商在草原上和牧民买牛羊充饥,这也不是少见的事。 只要不去那些明显有着大规模聚落的部落,朱纯臣根本不担心买不到牛羊。 有肉吃,还担心什么没粮食? 但是没弹药了,可就是大问题了。 有了天启铳,这些护龙卫身上的远程武器,也就基本人手一柄的袖箭了。 毕竟跟天启铳比起来,传统的三眼铳,鸟铳等火器,过于笨重,填充起来也麻烦。 可是……袖箭不仅仅射程短,甚至杀伤力也很差。 这趟草原之行,袖箭唯独起到了作用的地方,也就是在逃离最开始谈判的那个蒙古帐之时,射翻了几个蒙古头人,让朱纯臣一帮人能够乘乱夺马离开。 而弓箭这玩意,又没法短时间内训练出成果来,比起短时间训练后就能自由使用的天启铳,差距更大。 所以没有带上其他远程武器的龙字头,在这个时候,面对这些追杀的蒙古人。 只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 明明真近战骑战打起来,朱纯臣带着的人马能够撵着几百个蒙古人追着揍。 可是面对不讲道理的箭雨战术,哪怕这二十来个人全身都是铁,那也得被射穿喽。 然而就在朱纯臣打完最后的鸡血,准备去拼死一搏之时。 门外的声音,突然变得混乱了起来。 “你们真要背叛大蒙古吗?” “你们才是叛逆!” “你们要当明人的狗?” “你们他娘的是建奴的狗!” 大骂声,吵闹声,还有惨叫和悲鸣声,以及更少不了的金铁相交之声,顿时炸响。 听着门外的声音,朱纯臣两眼一眯。 机会来了! “兄弟们!咱们这一趟出去,甭管啥情况,也甭管挡咱们面前的是什么人,牢牢记住两个字!杀人,夺马!夺马之后,老子会沿途做下咱们护龙卫的记号,大家注意观察汇合!老子这一趟已经栽了,若是人马全部丢了的话,陛下铁定要活剐了老子!” “一开始老子奔着带大家一同死战,以死雪耻,换陛下宽恕咱们的家人。” “可是这又打起来了,就给了老子一个机会,一个活下来的机会!” “大家只要能够回到大明,咱们也不是不能将功赎罪!” “毕竟这一趟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毕竟如果不走这一趟,谁能知道林丹汗那个被建奴打成耗子的东西,在蒙古还能有这么大的声望。” 小声且快速的说完自己的安排之后,朱纯臣倒提手中长刀,急促呼吸了几口之后,朝着身后说道:“行了,兄弟们,准备动手!老子数到一,就动手!” 看着身后弟兄们做出了对应的反应后,朱纯臣低声道:“三!” “二!” “一!” 话音刚落,整个破屋的小门被朱纯臣一脚直接踹飞,数十个全身白袍被血染成暗红色的龙字头护龙卫蜂拥而出。 一个个的在这辽地雪夜中,化身成为了一个个的暗红色陀螺。 这来自朱纯臣从古典籍中学到的配合群战之法,也是朱纯臣能够带着这些人这么稳定的杀出来的主要原因。 小规模混战中,二十几个同时开转的小陀螺,对于那些本来就没什么章法而言的蒙古牧民而言,根本无法抵抗他们。 更别提,这些人转归转,他们不仅仅不晕,反而还能够准确的拿捏住方位,朝着一个地方汇聚而去。 撕破没有章法的防线,对于他们而言,实在是太过容易。 然而让这些本就打成一锅粥的蒙古人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一次杀出来的人并不想之前他们数次被围之后一般,只想着直接跑路。 这一次,这些红袍人目标明确。 他们奔着马来的! 一刀斩马腿,一刀斩人头! 两人之间的配合,如同行云流水一般,然后,在被杀者的同伴想要躲避摔下来的战马之时,第三人一举跳出,夺马而去! 短短的一刻时间里,这二十几个人,居然都抢到了马,逃了出去! “淦霖娘!” “打个毛!” “如果这一战我们不打起来,这明国来的探子能跑掉?” “焯!” 眼见着护龙卫全员逃离,这一声声的怒骂声,瞬间压过了金铁交加之声。 可是人都跑了,这还在厮杀当中的两个蒙古部落人马已经没了厮杀的必要。 嘴上骂的凶,可是手中功夫,却停了下来。 看着远去的护龙卫声音,一个须发花白的蒙古骑兵踉跄着从马上翻身而下。 “他们没马的时候,都能转移数百里,让我们追不上,而如今,他们有了马,想要追上他们,更难了! 你们为何,为何要和我们作对?放走明国探子?” 听着这个老者的话,分属另一个阵营的一个蒙古人掏了掏自己的耳朵,吹掉了手上的污垢。 “为何?因为我们,是伟大的长生天,万胜的天启帝追随者! 大明的火焰,终将席卷草原! 让草原,染上属于大明的朱红色!” 第四百八十六章 打起来了?好哇! 没错,朱由校的确是离开了蒙古草原,可是这并不代表着朱由校就把他的那一套停留在了自己的队伍当中,没有去扩散。 可别忘了,朱由校这一波出行,他可是破了很多蒙古人部族的。 这些蒙古人部族当中,或多或少都会有蒙奸的出现,朱由校只需要告诉他们,他们现在还没有足够的功劳,不足以跟在伟大的天启帝身边,成为腾格里手中的牧鞭,为腾格里鞭挞天下。 他们就会成为朱由校手中,在草原上最为锋利的利刃。 越是愚昧,越是容易相信那些信仰。 朱由校以一个无可抵挡的姿态,击破了那些蒙古人的营寨,杀光了敢与天启帝亮剑的蒙古人。 而这一切,伴随着消息的扩散开来。 逐渐冲击了不少蒙古人的三观,更是让这些蒙古人的日子得到了改善。 从从前的奴仆奴隶,翻身成为了战士,信徒。 拥有了战马,土地,以及资源。 成为了这乱局中,拥有力量,可以反抗上层压迫的一员。 也就是因为朱由校只是留下了信仰留下了羊皮纸。 并没有给这些蒙古人什么更深层次的指教以及纲领。 不然朱纯臣他们,根本就不至于沦落到被追杀的这个局面。 毕竟,朱纯臣被追杀的,距离兴中城,可实在是有那么一点近。 又是一轮亡命奔逃,朱纯臣喘着气,看着身后少了两个人的队伍欲哭无泪。 逃了这么多天,朱纯臣和他的龙字头,什么时候遭遇过这么大的损失? 朱纯臣万万没想到的,是护龙卫最大的损失居然出现在了成功突围之后! 走丢的! 茫茫大草原越靠近辽地,就越多山脉。 在大雪覆压之下,即便是朱纯臣做了不少的标记,这些标记也很难保留下来,一天,十二个时辰,已经算是极限。 如今距离破村突围已经过去了一天,断断续续每个时辰基本都会有人跟着那些标记前来汇合。 可如今已经快一个时辰没有人过来了。 这不得不让朱纯臣做了最坏的考虑。 那就是,两员身上携带着全套护龙卫装备的战士,身死蒙古。 深深的呼了几口气,让自己的心里能够稍稍平静一点,朱纯臣看着不远处的连绵山脉,长叹一声道:“看来龙三龙九是战死了,咱们修整半个时辰,即回返大明。” 听着朱纯臣的话,几个朱纯臣身边的护龙卫互视一眼。 他们何尝看不出来,朱纯臣这个老大的意气风发,已经没了。 朱纯臣的伤心,也是真的。 虽然说护龙卫是天子亲军,比锦衣卫还要亲一分的那种。 可是这也同样证明了朱纯臣,是把他们当成人来看的。 看了一眼朱纯臣,一个面容消瘦的男子低声说道: “三哥九弟既然已经战没,咱们龙字头的主要任务也已经失败了,老大,眼下真的回大明的话,咱们真不会被陛下怪罪么?” 这话一出,朱纯臣回头瞥了一眼这个说话的男子,笑道:“我可真是服了你这个老六了,心眼真特娘的坏! 先不说老子对陛下心悦诚服,不至于背叛,就说你这点道行,也想让老子说出来大逆不道的话? 陛下当然不至于怪罪你们,但是老子铁定是活罪难逃。 许是会被发配去当个大头兵也未尝可知。 不过,总归老子还是带出来了这么多人,也刺探到了这一次蒙古人打算做什么的情报。 林丹汗那小子即便是被撵的累累若丧家之犬,可也还是有着不少支持者的。 陛下只让咱们来劝服喀尔喀,可是林丹汗那小子,也是需要重点防范的啊!那小子万一真的拉出来一支队伍,趁着咱们没注意的时间直接一冲而下,没准战局瞬间就会被扭转。 辽地嘛,说大不大,说小也绝对不小,这么大一块地盘可一直都是有好几拨人惦记着的,其中建奴如今的势力最强,其次就是大明,然后才是蒙古朝鲜以及那些松松散散的罗刹鬼。 关外一战,虽然说决定的是大明和建奴谁能够拿稳关外,可是我们都很清楚,蒙古朝鲜罗刹人如果拧成一股绳,他们也是能够主导战争走向的。 如今蒙古内部还有亲善大明的派系,那么咱们可以拐过头来,让陛下去联络林丹汗! 眼下蒙古这边,已经有不少兵马调动的迹象了,这说明,林丹汗还在待价而沽。 那家伙,可是一直嚷嚷着要联明抗金来着! 既然待价而沽,那么大明又不是说付不起代价不是? 只要林丹汗能带着蒙古反戈一击,建奴土崩瓦解就在眼前。 这又怎么能说,咱们这一趟蒙古白来了? 有这一层功劳在,想必回了大明,陛下也能够对你们宽容一些。” 听着朱纯臣的这一番话,龙六身后那几个隐隐约约按住了自己武器的人,都放松了下来。 虽然说他们都是朱纯臣精挑细选出来的好手,可是他们此时,却也都是护龙卫。 将自己的把柄,将自己的心灵归宿,将自己的羁绊,交给了天启帝的护龙卫。 在他们心中的羁绊,他们的父母子女,都在天启帝照顾之下的局面中。 哪怕是朱纯臣,他们也会选择照杀不误。 若是他们背叛,那么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的他们亲人,就会在顷刻间再度落入曾经的地狱。 甚至连地狱,都没有机会。 朱纯臣对他们有恩,他们认。 所以如果朱纯臣这一次有反意,他们会直接击杀朱纯臣,但是对天启帝说,朱纯臣这个龙一,是战死。 以战死,来换取天启帝对朱纯臣的家眷们一个相对好的抚恤。 朱纯臣如果不想反,那自然是最好,毕竟忠义恩情,能够两全,谁又会不想两全? “老大,咱们还是等等,三哥和九弟,虽然说在咱们当中不是最能打的,但是,他们却都是最机灵的,也一直是咱龙字头的斥候,如今他们久久未归,不一定是战死,没准他们找到了新的情报呢。 能等等,咱们还是等等,老大你觉得咋样?” 还是老六说了话,听着老六的话,朱纯臣双眉一锁。 破村里的围杀,如今还历历在目。 虽然说从蒙古人的手中抢到了不少战马,可是蒙古人也是有马的! 如今辽地越来越乱,自己这二十来个人,想要全须全尾回到大明,本就是难于登天。 等? 不等? 看了看还在飘雪的天空,朱纯臣重重的站起身来。 “再多等半个时辰!” “如果说咱们多等了一个时辰了,他们还没回来,那么铁定是出事了!” 龙字头没等足一个时辰,不过是半个多时辰之后,一支响箭,就吸引了朱纯臣的注意。 “老大!五十里外!建奴和蒙古人摆开了车马,在激战当中!” 打起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朱纯臣顿时就机灵起来了。 一把抓住跑到自己面前传递消息的护龙卫,惊呼道:“老三!老子就知道你没死!来!告诉老子,来了多少人的建奴!又是多少人的鞑子?” 第四百八十七章 踩雷的林丹汗,气炸的扬古利 望着摆明了车马的蒙古人,扬古利肺都气炸。 自打兴中城出来之后,他扬古利就没遇到过什么顺溜的事情,能让他心态放好。 这一趟主动请缨,来草原上找林丹汗,扬古利也没想过会这么不顺溜。 这些蒙古人,似乎就是铁了心要跟他作对一般! 就算是扬古利带上了莽古尔泰赞助的人马,以及扬古利在草原上靠着努尔哈赤的威望坑蒙拐骗,拉起了一支三千人的骑兵,如今面对着这摆明车马近乎可以说对于他的人占有压倒性优势的蒙古人。 扬古利还是很气。 他代表的,可是大金! 大金这些年来按着蒙古的脑袋在地上摩擦,打的好些个蒙古部族想要脱蒙入金,如今他扬古利回了草原上,这些蒙古人非但没有膳食壶浆喜迎王师,反倒是想要和大金的天兵不死不休。 这叫什么事? 特别是这帮人里边打头的那人行装,一眼就能看出来,那可不就是林丹汗么? 林丹汗亲自带着人追杀他扬古利,这是林丹汗打算掀桌子? 好,虽然说大金和蒙古人的桌子早就被大金掀了,可是啥时候轮得到你蒙古人主动了? 一个多月以前,在农安塔屁都不敢放一个直接跑路的不就是你林丹汗么? 咋? 我扬古利不如莽古尔泰威慑力大? 莽古尔泰以来你掉头就跑,我扬古利一来你带着人追我几百里? 他娘的! 林丹汗你欺人太甚! 老子不跑了!就跟你干! 谁怂谁孙子! 挥手扬鞭,扬古利看着林丹汗怒喝道:“林丹汗!你追老子这么久,你也该累了才是!” “此时此刻此地!来!决一胜负可好?!” “你林丹汗从农安塔逃到漠南,不就是被三贝勒吓的吗?来来来!告诉你!林丹汗你个狗娘养的!三贝勒没来!老子身边的这些人马,也都是老子从沿途上招来的!” “怎么样!林丹汗!你敢不敢跟老子战个痛快?不要干这种衔尾而行的破事烂事了!” 扬古利不负他的名将之称,选择地形,极为合理。 如今他进入的这个口子,他早就安排了轻骑打探了虚实。 这处山谷可以说得上是一个葫芦形。 两头窄,中间宽。 如今的扬古利时机把握的就恰恰好,占据了最宽的地方。 更是占据了先到的优势,从容的把林丹汗和他的大军用巨木拦在了谷口入场之处。 充分的利用好了地利优势。 在这一块得战场上,扬他古利的三千骑刚刚好,可林丹汗的那近万骑却进不来! 如果真的要打起来,扬古利有效的避免了自己的兵力劣势,强行将兵力优势拉平了过来。 就像是萨尔浒之战一样,面对占有绝对兵力优势的大明,趁着大明分兵的这个档口果断选择了所谓的任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的战术。 从而打的大明那所谓的兵力优势一点蛋用都没有,面对严阵以待的女真兵,只有一条死路。 而这种将兵力拉到对等的情况下,再以精锐击破敌军的战术,也从那时起就成为了建奴当中几乎人人都会用的招数。 更别说扬古利这种名将。 既然不占天时人和,那就以地利,创造人和! 然而毕竟这林丹汗也不是吃干饭的。 一心想着联明抗金,将真在崛起的女真往死里研究的林丹汗又哪能不知道女真人喜欢玩这种招数? 一看地形,对于蒙古各处地势可以说了如指掌的林丹汗立马就知道了扬古利是什么打算。 心里门清的林丹汗当然不准备就在扬古利选定的这个位置和他开战。 先不提地理位置问题,就说林丹汗一直在犯嘀咕,自己带着的这些人马,可都是他们自个部落爹不亲娘不爱的那一拨。 虽然说组成了个近万人的骑兵军团,可这说一千道一万,这近万人也不够建奴精锐揍的啊! 几万人的蒙古部族被几千人的建奴撵成狗的模样如今还历历在目,林丹汗哪敢轻举妄动。 何况面前的这些建奴中,虽然没有那个将自己从农安塔吓跑那人的影子,可是莽古尔泰的亲卫旗帜,却出现在了这扬古利的身后。 扬古利当之无愧的是有资格使用莽古尔泰亲卫的。 甚至在外族们看来,扬古利才是女真第一名将,更在老奴酋努尔哈赤之上的战略天才。 所以面对扬古利,饶是林丹汗,也提起了警惕。 扬古利动一步,林丹汗就要想三步。 所以在看到扬古利有预谋的把自己朝着这个山口带的时候,林丹汗就仔细分析起了周边的地形,从而确定这是什么位置。 此时若不是林丹汗很清楚这个葫芦口接着的谷中是个死胡同,扬古利所认为的地利其实一旦没有用好就是死地。 林丹汗压根不会把自己的人马逼到这个位置来。 毕竟,自己的人多,在外边平原空旷的地方,能够起到的威慑力更大,之所以没有在外边围杀扬古利带的这些人,很大一个原因就是林丹汗清楚自己的人马不堪大用。 如今到了绝地,自己可以操作的东西,也就多了,就比如说扬古利用来挡门的巨木,自己同样可以使用,甚至只需要派几千人堵着谷口,朝里徐徐推进,另外派出人马从两侧上山,就可以将巨木雪球巨石滚进谷口。 汉人有句话,叫做瓮中捉鳖! 时间问题而已,林丹汗自认为自己,很有耐心。 所以即便是听到了扬古利的骂阵约战,林丹汗倒也无所谓和扬古利打打嘴炮。 毕竟能跟建奴这么硬气的说话,在他林丹汗东征西讨的这么多年里,可是少见到不能再少见的情况。 更何况,这一波的建奴,可还是建奴第一名将扬古利! 能够干掉扬古利,想必那明国小皇帝,对自己会更加信任几分才是! 越想,林丹汗觉得越有搞头。 微微眯起自己的双眼,林丹汗轻轻夹着自己的马腹,从军阵中走到最前。 “扬古利!不要做这些口舌之争!你如今已经被本汗大军包围了!如果你还有点脑子的话,快快下马投降!本汗,会饶你一条苟命! 听说,你跳舞,可是一绝,本汗也想看看! 本汗还想,看完你跳舞之后,将你送去明国,让明国皇帝也见见你这个女真第一名将跳舞是什么样子! 哈哈哈哈哈!” 林丹汗出口不饶人,一踩直接给扬古利的雷点全部踩上了。 扬古利面色一阵红一阵青,喉头只觉得腥甜之味不断上涌。 可是好歹,作为一员名将的素养,让扬古利压下了胸中怒意。 然而扬古利还来不及回应,站在扬古利身侧的一个莽古尔泰亲卫忍不住了。 两眼一红,这个亲卫拉开了自己手中的女真重弓,朝着林丹汗狠狠射了一箭。 “好建奴!休要暗箭伤人!” 还来不及组织,伴随着这一支箭矢,一场混战直接在山口,爆发开来。 第四百八十八章 打成一锅粥,乱成一团麻 跳舞! 让女真人的大将名臣去敌酋面前献舞! 这毫无疑问的就让这些女真人们想到了金辽之间的事情。 完颜家为什么要反金? 更高层面上的东西,说到底这些寻常的人也不知道。 可是他们都很清楚一个故事。 那就是完颜家之所以反辽的最主要原因不是别的什么,而是天祚帝要求完颜阿骨打去给他献舞! 阿骨打觉得那是一种侮辱,故而奋发图强,卧薪尝胆,终于将辽国这个庞然大物掀翻,完颜家更是顺带着将宋国也灭掉了。 而如今的女真,可是立号为金,为的是啥? 还不就是为了和完颜家创立的金国扯上关系,让女真有了个合理合法的传统,自认为继承的是完颜家遗志。 所以即便是爱新觉罗家和完颜家的关系八竿子都打不着,可是努尔哈赤他们可是不遗余力的在宣传女真前辈们的故事。 大金国开国皇帝的故事,更是提及了无数遍。 这是爱新觉罗家用来提升女真凝聚力的法子,十分好用。 因为民族之间的对立情绪,瞬间就被拉起来了。 蒙古人,汉人,都是女真的敌人! 他们对女真的欺负,从几百年前就开始了! 在这种宣传之下,这些女真人的恨意,是很容易被点燃的。 也就是有着这些宣传,女真人为了自己的后代们可以成为人上人,不再落入被欺压被蹂躏的地步。 女真人开始变得悍不畏死起来。 变成了东北的平头哥。 而诸如殿前献舞之类这种能让那些女真下层的寻常人能够瞬间点燃的词,也成了禁忌词。 林丹汗重提献舞之事,毫无疑问的是在这些女真人的雷区上蹦迪,扬古利作为一个上层,下意识的还没想到完颜阿骨打那一出。 可是莽古尔泰的亲卫们,可忍不了。 虽然说他们已经打定了主意跟着自家老大莽古尔泰一条道走到黑,莽古尔泰投明那他们也跟着投明,反正完成自家老大的任务就完事了。 最多就是面对明军的时候,不下死手而已。 可是蒙古人算个锤子啊? 被咱们撵着打揍成狗的玩楞居然敢让我们去给他们献舞? 干就完了! 破甲重弓,在近距离威力不逊色于明军寻常火器的重箭被发出,但是瞄准的却不是林丹汗,而是林丹汗身后象征着林丹汗身份地位的汗旗! 看着身后被直接射断了旗杆,缓缓倒下的汗旗,林丹汗欲哭无泪。 自己的这汗旗招谁惹谁了? 怎么着就人人都惦记着要砍了它? 可是汗旗被射断,代表的其中意味可就大了。 林丹汗脾气再好,此时也只能选择抄刀子砍对面丫的。 因为不动手,自己好不容易招揽的这些原本就没啥士气更没啥斗志了就。 不如直接干! 反正林丹汗自认为自己安排的人马,已经上了两侧山谷,准备那些居高临下打击的武器去了。 自己手里这几千人,怎么着也不可能挡不住这几千女真人! 女真人再强,也总不可能能够在同样都是以骑射为主的骑兵里,正面压着蒙古骑兵暴揍? 林丹汗隐隐约约记得,女真人打蒙古最常用的战法,好像还是大明的那一套。 就是步兵中间压阵,以远程武器造成损伤,然后骑兵两翼收割。 这一招明人在用,确实好用,女真人也同样学了个十成十,毕竟努尔哈赤曾经可都是李成梁的小随从。 可是,林丹汗忘了。 忘了女真找上蒙古想要联合那会,女真人送上的女真重弓了。 也兴许没忘,只是林丹汗觉得那种弓不合适蒙古这种马背上的民族,将那副宝弓当作了收藏品。 女真人的弓,长且重,换来的是更长的射程,更强的破甲力量以及更大的伤害。 而代价是寻常人只能用于步战,不能马上开弓,而且更加无法像是蒙古人的短弓一样,连续不断的射击,组成细密的箭雨。 然而这一点不同,成了此时林丹汗最为胆颤的事情。 因为林丹汗虽然满心想着去抗金,可是说白了,每每真要和女真人交手的时候,他林丹汗跑的都是比谁都要快。 这就导致了此时的林丹汗下意识忽略了女真长弓和蒙古短弓之间的区别。 见到莽古尔泰的亲卫发出了箭,林丹汗身边的人马开始拉弓反击,扬古利双眼一瞪,厉喝道:“蒙古人的是短弓,破甲力度不够,阿赤赤!让你的人举盾,阿丽玛,让你的人射箭!” “老子放的巨木如今阻拦住了林丹汗带着的那些蒙古娘们!这是天然的防御线,在这防御线之后,咱们自由射击,自由发挥!” 重弓在大盾的掩护下,一轮轮的朝着林丹汗麾下的蒙古骑兵发出猛烈射击。 而这一轮轮的射击,带起的除了一蓬蓬的血花之外,还带走了一个个蒙古人的性命。 刹那间,林丹汗身后的人马,乱作一团。 眼见这一幕,林丹汗心头一狠,厉啸道:“杀马!将战马垒成防御线,化骑为步,本汗亲自当先,朝着建奴突进!” 不这么玩,根本没法拉近和建奴的距离。 蒙古人昔日席卷天下,打的那些赤发鬼黄毛怪只能将自己盔甲变成乌龟壳的利器,此时已经被时代无情抛弃。 甚至都不用那些钢铁铸就的乌龟壳,只是明人和建奴们的三重甲,就能化解掉极大的伤害,让蒙古软弓的射击,变得软弱无力。 在这个时候,林丹汗反而觉醒了祖辈的悍勇。 那敢于近战,敢于贴身搏杀的悍勇。 亲自带头冲锋,在这个操作之下,顿时林丹汗的铁杆亲卫们,就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嗷嗷叫着跟上了林丹汗的步伐。 “冲啊!” 一声大吼过后,无数的蒙古人翻身下马,顶着盾牌马鞍,将自己的身形躲在了巨木之后,闪躲着接近了扬古利的军队。 扬古利此时有苦自知。 手底下真的能打的,也就只有莽古尔泰借给自己的那些人马。 而那些人马,想要在近战当中胜过林丹汗亲自带领的这些蒙古人,是根本做不到的。 一人一刀,就能砍破盔甲。 更何况扬古利不信,林丹汗的亲卫们手中不会有弩! 弩虽然射程不如长弓,可是穿透力却无比接近长弓。 一旦林丹汗的亲卫们近身,那一杆杆的劲弩,将会成为大杀器。 两眼开合之间,扬古利翻身下马,拍了一下身前那个被他称作阿丽玛之人的肩膀道:“阿丽玛!你们保持阵型,老子带着蒙古人,去和林丹汗拼命!你们尽可能的造成最大的杀伤!” 话刚说完,扬古利的身影,也猛的冲了出去。 扬古利,可也是一员悍将! 哪会怕什么厮杀? 两方人马,展开了激烈的近战搏杀,打成了一团乱麻。 金铁交击之声,响彻山林之间。 而一支暗红色袍甲的小股人马,趁着乱战,已经摸到了战场边缘。 双目微微眯着,朱纯臣一摸颔下胡须,低声道:“看好了!前边的建奴看起来,是莽古尔泰那个小杂种的麾下人! 莽古尔泰是建奴贝勒,是大明大敌,咱们这一仗,帮蒙古人,明白了吗?” “明白了!” “上老大!” 第四百八十九章 退!退!退! 朱纯臣敢动吗?朱纯臣想动吗? 听着手下人的话,朱纯臣却陷入了思考当中。 这建奴也好,还是蒙古鞑子也罢,人数都在三千以上。 而且看山谷两旁,很明显的在山中,也不知道是鞑子还是建奴安排了伏兵在里边。 龙三催战求战之心,朱纯臣能够理解。 毕竟这一战如果就靠着他们二十几个人可以搅动风云的话,战功抵消他们没有完成任务的过错,还能多出不少来。 要说也还是朱纯臣的锅。 谁让他当初出蒙古之时,口口声声一定能谈成? 结果就是喀尔喀的大汗压根不跟他见面,派出来的所谓头领头人,也只不过是想要拖延时间。 用他朱纯臣的那颗项上人头,作为送给金国的一份大礼。 也就是朱纯臣手底下的商队给力,探出了无数路线,能够让朱纯臣在深入敌后之后还有逃出来的方法。 所以这一波,朱纯臣有点从心。 毕竟二十几个人,想要搅动近万人大战的风云,属实是有点难。 如果说手中的弹药还足够充分的话,那么朱纯臣还可以依靠身旁山谷中的巨树,让护龙卫的好手们爬到树上去以天启铳狙杀建奴的军官。 从而触发建奴死战的条件之一:主官战死随从陪葬。 虽然说这个条件的弹性,有点大。 可是如果死的是莽古尔泰手底下的额真,恐怕以莽古尔泰的残暴程度,若这一战败了,哪怕这些人是苦战幸免,却也是绝对活不下去的。 然而弹药不足,想要搅动风云,就很麻烦。 摸着自己的下巴,朱纯臣伸手按住了身旁的巨树,下一刹,朱纯臣看到了地上的枯黄草丛。 刹那间,一个点子,就出现在了朱纯臣的脑子里。 水火无情,草木无情。 虽然如今是寒冬,虽然如今地面上和树丛上都有着无数的雪盖。 可是这不代表着,干燥的冬季里,不能用火来针对敌军。 说到底朱纯臣很明白,自己这一战,只能当个搅屎棍。 并不能担当主力。 而如今他们所在的位置,可是建奴大军的后方。 随着两拨胡人开始了近战肉搏,那被孤立出来的数百人马,落在朱纯臣的眼睛中着实是碍眼也亮眼了一些。 装备精良,盾弓协作。 加上莽古尔泰的龙旗。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证明,这是建奴的绝对精锐。 也就只有这些精锐,才能够做到在混战中,精准的收割掉蒙古人里边那些悍勇的人物。 而前方的大战,如今才是重中之重,很明显,鞑子那一方,已经落入了下风。 虽说如今山岸后还有来路不明的伏兵,可是朱纯臣很清楚,如果自己动作慢点,这些蒙古人可就要逃了! 蒙古人真的逃了,那自己还打个锤子? 二十几个人面对蒙古人的骑兵追杀都扛不住,更别提陷入建奴包围了! 一声低吼,朱纯臣呼喝道:“陛下让咱们练投掷的使用机会来了!看到这些干草枯柴了么?来几个机灵点的兄弟们,给这些枯草干柴撒上火药,撒上从蒙古人那里买来的酒!裹上破布捆成小团,趁着夜色摸到建奴弓兵二十步的位置去点燃了丢他娘的!” “咱们就这二十来个人,弹药不足,还没有足够的重武器,真的摸上去和建奴打正面是铁定不成的。” “只能借着火来让这些建奴的精锐乱起来!” “老子仔细看了,那些近战的人马其实半斤八两,都是寻常的蒙古人,很多没准以前还只是普通的牧民被拉了壮丁! 只要这些队列严整的建奴精锐乱了,没法稳定的保持他们的远程压制了,这些蒙古人有赢面!” 听着朱纯臣的吩咐,龙字头护龙卫们纷纷行动了起来。 朱纯臣也是一手扯着枯草,一手折起了干枝。 也多亏是这一路过来,历经血战,将原本白色的护龙卫大氅都染成了暗红之色,趁着夜色,从山上缓缓摸到建奴身后也就有了可行性。 不然朱纯臣还真不敢玩这么一出。 毕竟冬日火攻,可是行险。 而且,朱纯臣面对的敌人,还是给大明带去了无数阴霾的敌人。 挪动。 缓缓挪动。 厮杀声,越来越近。 朱纯臣只觉得自己的心跳,越发快速了起来。 掂量了一下手中柴包的分量,估了估和建奴之间的距离,朱纯臣把手一压,示意全军俯下身子。 “传下去,老子招手,大家一起丢,现在点火!” “丢完了,咱们就跑!一边跑一边用蒙古语喊,明国皇帝来了!” 深深的呼吸了几口,朱纯臣缓缓从胸口掏出了一个火折子,点燃了手中的柴包。 看着火焰逐渐升起,朱纯臣嘴角挑起一个残忍的弧度,一手稍稍举起,轻轻一挥。 下一瞬,就将手中那燃起火焰的柴包,朝着那些正在严阵以待射杀蒙古人的建奴弓兵们,丢了过去。 “蓬!” 柴包准确的砸到了一个建奴盾兵的盾牌之上,下一瞬,破布散开,一截截燃烧着的草木,从破布中炸裂出来。 伴随着火药燃烧的刺鼻味道,朱纯臣站起身,怒吼道:“明国皇帝来了!蒙古人,和明国皇帝结盟了!他们将我们逼到这里,是想要杀了我们!” 和护龙卫的其他人不一样,朱纯臣的话语,是用一口极为流利的女真语说出的。 甚至隐隐约约中,阿丽玛还觉着说这句话的人,就是他们旗里的。 当这句话响彻的刹那间,又是数十声大明皇帝来了之类的蒙语,在山谷当中回荡。 阿丽玛当场就急眼了。 他娘的! 我们才是友军啊! 我们兴中城,早就投了啊! 然而莽古尔泰还没有正式跳反,阿丽玛作为莽古尔泰的心腹,也自然不会自作主张。 眼见着火焰燃烧起来。 阿丽玛下意识就觉得,这没准是明国那个好像无所不能的皇帝定下的新计策。 想要征服草原的计策。 这林丹汗,他们救了,也是好事。 诶嘿! 毕竟阿丽玛很清楚,自家人其实是跟着明人混的。 顿时退意,就从阿丽玛的心中升了出来。 加上肆虐的火焰在他们清理出来的地面上燃烧,哄乱又一次爆发。 阿丽玛看了一一眼还在带着人马和蒙古人厮杀的扬古利,快速的嘟囔了几句之后一把推开面前的一个盾兵,大步冲到了扬古利的身后。 “将军!撤!明人大军来了!你看两边山岸,上边人影摇曳,定然是大军! 咱们,可不能在这里被明人吃了啊!” 第四百九十章 等会,那丫好像是林丹汗? “喝啊!” 手中近乎人高的雁翎刀狠狠挥出,斩杀了一个摸到自己面前的蒙古人,扬古利猛的喘了几口气,看着刚才拉了自己一把的阿丽玛,咆哮道:“退?拿什么退?真的是明人来了,咱们早就死了!” “你们也是见过那明国皇帝的,那明国皇帝诡计多端不假,可是但凡有战,那明国皇帝什么时候没有亲自冲锋在前?! 以明国皇帝的神勇,在近距离肉搏战当中,你告诉我!整个大金谁能匹敌?又有谁能挡得住? 这定然,是蒙古人的诡计! 林丹汗不知道从哪得知了大金被明蛮子多次挫败的消息,眼见我军占了优势,所以派出他的人马佯装明军,想要让我们自乱阵脚! 阿丽玛!回你的地方,坚守你的阵线,区区火焰而已,虽然说我们此前扫清的地面,给了这些火焰发挥的余地,可是同样的,火焰的温度也会让两旁的冰雪融化成水,浇灭这些火焰! 只要你们再支持一刻钟,老子就能灭了林丹汗!” 扬古利奋力杀敌,雁翎刀刀刃过处,不论斩到的是脖颈还是腰腹,都是一分为二。 可是阿丽玛却是站住了自己的脚,没有跟进。 扬古利是忠心大金的,这一点阿丽玛听莽古尔泰提到过,这一次莽古尔泰让阿丽玛他们这个牛录过来跟着扬古利,除了是想要让他们保护扬古利之外,更是要监视扬古利,不让扬古利这家伙瞎折腾。 毕竟莽古尔泰想要收服扬古利,而不是简单粗暴的杀了他。 然而扬古利即便是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也轻松写意的拉起了一支人马,一个牛录不过区区三百人,扬古利生生拉到了两千七百人! 扬古利的能力,可见一斑。 阿丽玛自然是希望莽古尔泰好的,毕竟女真的规矩就是这样,主人好了,他们这些奴才才能好。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加上此时扬古利亲自冲杀的悍勇,更是让阿丽玛觉得,扬古利不能这么草率的死了。 不过在此之前,阿丽玛很清楚自己需要做的事情是什么。 如今的兴中城有着阿敏和扬古利两个贝勒的存在,扬古利手里没兵没权,想要获得更多的话语权,就必须手中有人马。 这一趟扬古利出来之后所做的事情,也清楚无疑的告诉了阿丽玛他想的没错。 眼下扬古利的这两千七百人,一旦能够成功的让他击破林丹汗,再次从草原上回到兴中城,这两千七百人,就会变成五千人,一万人! 一旦扬古利有了自己的势力,他还能和现在一样,对二贝勒三贝勒的话,心存敬畏么? 还会什么事什么决定,都会和二三贝勒讨论么? 那当然不会! 大金人人皆知,扬古利乃是大汗努尔哈赤亲信,也只服从一个人,那就是大汗努尔哈赤! 阿丽玛知道莽古尔泰的心思。 等宁远大战爆发,大金陷入了劣势之后,兴中城的偏师在阿敏和莽古尔泰的带领下,直接乘乱起势。 迫使皇太极承认莽古尔泰的统治。 而如果扬古利手中有了兵马,有了实力,扬古利定然会直接选择杀去宁远,驰援皇太极! 在扬古利的坚持之下,阿敏和莽古尔泰也没法压制住他。 甚至没准兴中城还要打一场! 莽古尔泰虽然利用恐怖统治,让兴中城成为了他手中的玩偶,可是一旦有足够的力量爆发出来,兴中城里被莽古尔泰损伤过利益的人们,就会把莽古尔泰造反的事情全部拉出来,一个不剩。 这就是一个能让宁远城大金主力退兵的理由和借口。 全力回师,北伐兴中。 甚至大明还会乐的见到这么个局势,选择让大金内战,他们坐收渔利。 两眼一转,阿丽玛低声呼喝道:“我们牛录的守住了!既然额驸说了能够砍死蒙古人,那么我们更不能怂!” 坚守阵型,确实可以守得住。 眼见着就要熄灭的火焰,也不足以杀伤太多的正蓝旗精锐。 但是刚才被火焰扰乱了的阵型,可没那么容易恢复。 阿丽玛只是使了个眼色,一个身在暗处的正蓝旗战士就二话不说的朝着扬古利的膝盖窝处放了一箭。 用的,自然不会是女真重弓,而是随手从地上捡起来的蒙古短弓。 膝盖窝处只是皮革保护,相对起其他位置,即便是重甲,也要薄弱的多。 “啊!” 一声惨呼,扬古利单膝跪在了地上,几个蒙古人趁机落井下石,手中弯刀齐刷刷的挥向了扬古利。 眼见这一幕,阿丽玛自然是不会视若无睹。 一把拉过一杆地上斜斜插着的长矛,矛尖一舞,刺破了一个冲最快的蒙古人胸口,另一只手则是拉着扬古利,朝身后一甩。 “来几个人!带着额驸下去!蒙古人的伏兵动了!咱们已经落入包围了!乘着蒙古人的伏兵还没有别的动作,咱们且战且退!” 扬古利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几个五大三粗的正蓝旗战士给架到了重步兵的保护线中。 已经缩到一旁,藏于暗中的朱纯臣恰恰好,就注意到了这一幕画面。 看着火光映照下扬古利的脸,朱纯臣两眼一挑,低喝道:“来来来!来个人!来个铳法准的人!给老子打那个被拖进去的建奴腿! 龙六!就你了!用铅弹!铅弹在老子后兜里,你自己拿! 给老子放一铳! 那家伙老子咋看咋眼熟,好像是老奴酋的心腹爱将扬古利!” 心腹爱将这四个字,已经足够让护龙卫们知道这个人在建奴当中的分量了。 至于用天启铳打扬古利的大腿,这只是一个无奈之选。 毕竟弹药不足了,匆忙行动,会打草惊蛇。 放一铳铅弹,这是朱纯臣活用了天启帝教授过的一个知识。 铅弹打伤的人,很容易得病,得不治之症。 就如同一种慢毒一般,极难治愈。 而铅弹平常又不常用,所以此时打一发铅弹出去,朱纯臣根本就不心疼。 龙六嘴角一挑,端起自己背上的天启铳,熟稔的从朱纯臣的后兜里取出了一枚深灰色的子弹。 “砰!” 子弹脱离枪膛,打着旋儿穿越了一个又一个人们的腿间空隙,在须臾间,猛的射中了扬古利的右腿大腿。 “嗷!” 一声更加撕心裂肺的喊声,从建奴团团包围着的阵型中猛然传出。 听着这声惨叫,朱纯臣两眼微微眯起。 根据战报来说,去年秋天扬古利还在耀州驻扎,大败了毛文龙,此时的扬古利,不是该在耀州提防毛文龙么? 怎么来了蒙古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了? 宁远城到底是个什么局势? 失联已久的朱纯臣迫切的想要知道如今的时局。 “扬古利!快来本汗手下受死!” 扬古利一败,顿时就是兵败如山倒,原本就没啥战心的正蓝旗精锐就不提了。 同样是蒙古人的扬古利人马,在此时被打了鸡血的林丹汗部杀的大败。 林丹汗浑身浴血,一马当先。 朱纯臣循声望去,恰恰好就注意到了林丹汗的身影。 挠了挠下巴,朱纯臣自言自语道:“他娘的,那丫好像是林丹汗那个狗东西?” 第四百九十一章 哟,林丹汗,记得本国公吗? 换做是他人,朱纯臣不至于这么激动。 可是如果是林丹汗,那可就不一样了。 喀尔喀的大汗和林丹汗比起来,法理上的地位就跟一个大明藩王和大明皇帝之间的差距差不多。 这林丹汗陷入了苦战当中,可不就是靠着护龙卫的一番操作,才成功的逆转局势么? 如果还是苦战,没准林丹汗的大好人头就要被建奴给摘了! 局势逆转等于林丹汗反败为胜。 四舍五入一下,可不就是朱纯臣对林丹汗有了救命之恩么! 朱纯臣两眼陡然放光的样子,让其余的几个护龙卫战士都隐隐约约有了一分不适。 自家这老大,都已经多久没有露出过这么惊喜的神色表情了? 多少年了? 龙二是龙字头中跟朱纯臣最久的人,已经跟了朱纯臣快二十年。 看着朱纯臣的这幅样子,龙二摸着下巴,心中升起了无限的唏嘘。 成国公曾经也梦想仗剑走天涯,更是梦想着报国安民。 可那一切都随着女真崛起而随风飘逝。 雄才大略抵不过一次又一次的失败,醉生梦死之际,朱纯臣这个本该是大明柱石的国公,陷入了一环又一环的利益纠纷当中。 为了追逐利益,朱纯臣被彻底腐化。 而万历帝最后的余晖过后,大明这颗参天巨树的根基,也开始摇摇欲坠,朱纯臣曾经就是蛀虫中的一员。 如今的朱纯臣再度拾回了曾经的热血,反倒让跟了朱纯臣快二十年的龙二,也激动了起来。 两眼一眯,龙二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个浑身浴血的身影,扭头道:“没错,老大,那人就是林丹汗!三年前我护卫商队出蒙古的时候,见过林丹汗一面!” 得到了龙二的确认,朱纯臣嘴角一咧道:“行!既然是林丹汗,那么就随老子一起,杀过去邀功!” “林丹汗那家伙是知道本国公的!本国公和他也有过会面!如今林丹汗跟扬古利打的不可开交,这说明宁远方向建奴的攻势已经受挫,甚至消息都已经传到了蒙古,让被莽古尔泰驱逐的林丹汗重返辽地。 携大明之威,本国公就要带着你们二十几人,和那林丹汗好好的掰扯掰扯! 劝他娘的什么喀尔喀头人?要玩,本国公就要玩个大的,劝服林丹汗! 区区一个喀尔喀的蒙古人又算得了什么?整个蒙古的蒙古人,才是本国公想要的!” 有一说一,朱纯臣的思路属实是很清奇。 但是对于压根不知道林丹汗被朱纯臣暴揍过一顿的朱纯臣等人而言,他做出这种决定,是需要极大勇气的。 龙二面露迟疑之色,低声道:“老大,林丹汗毕竟是蒙古的汗,和咱们大明也一直是敌对状态,甚至前几年还干出过挟民开市的事情来,咱们就二十六人,想要直面林丹汗,会不会有些过于危险了?” 听着龙二的话语,朱纯臣的眼中闪过一道精芒。 “班定远三十六人横行西域诸国,取其君,欲杀则杀,欲禽则禽!王玄策一人灭一国,靠的不是其他,就是他们的果决和手段! 本国公不缺手段,唯独缺了这果决。 如今有了机会,能够果决一次,只要这一次本国公赌对了,兄弟们就将立下泼天的功劳。 救命之恩,大明就在宁远城的雄兵,都能成为本国公和林丹汗谈判的助力,只要能够说服林丹汗挟大军参战,和大明一同灭金,建奴不过弹指可破的小事罢了!” “兄弟们!跟不跟老子,干了这一票?” 朱纯臣身上自然是不缺任侠气和匪气的,若是缺了这些,他也不至于能够玩出来商队,玩出来间谍这些东西,更玩不出来养了一堆私兵的事情。 原本历史上的北京城中,京营精兵可都是在朱纯臣的勒令之下,面对崇祯求救闭门不出,才导致了崇祯无处可去,自挂东南枝。 而如今,朱纯臣这看似脑子一热做出来的决定,实际上却是朱纯臣百般思筹之后,定下来的。 “干了!” “老大你都不怕,我们怕什么?!” “别叫老大!要叫国公爷!” “咱们是大明派来支援蒙古的先锋,此次遇到了林丹汗被建奴打到下风,这才愤然出手!” 一番套词之后,朱纯臣攥紧了手中长刀,低喝一声道:“突击!” 休养生息了一个多时辰的护龙卫,再一次掀起了一蓬蓬血雨。 朱纯臣操练之下的组合队列,在步战当中,丝毫不逊色于戚继光的鸳鸯步阵,甚至有着护龙卫的武艺和装备加持之下,爆发出来的杀伤力,更超几分。 面对陷入了溃逃当中的建奴和蒙古人,护龙卫的一个个小阵,更是如虎添翼一般,推进的速度极快。 一手搀扶着还在低声哀嚎的扬古利,一手举盾奋力突击的阿丽玛一眼就瞥到了朱纯臣身上的装束。 那一袭被鲜血染成暗红色的白袍,依稀还有几分它原本的风采。 这是,白袍! 那锋锐无比,甚至可以直接砍断蒙古人手中弯刀的长刀。 这是,宝刀! 那每个人身后背着的怪异长杆武器。 这是,天启铳! 这支队伍的身份,顿时就变得呼之欲出了起来。 护龙卫! 这是天启帝的护龙卫! 那个如同鬼神一般击破了大金,收服了三贝勒的明国皇帝的亲卫! 阿丽玛两眼猛然睁大,怒喝道:“撤!” 护龙卫真的出现在了这里,加上一开始这些人们所说出来的话,在阿丽玛想来这代表的毫无疑问是林丹汗已经和明人结盟! 天启帝的力量,更甚一分。 虽然天启帝越强,大明越好。 可是阿丽玛记得很清楚,自己是女真人。 虽说自己和自己的老大一样,都投了明,但是身为女真人,手中若是没有力量的话,那三贝勒靠什么去和天启帝谈条件? 而且自己老大是个什么德行,阿丽玛很清楚。 莽古尔泰,身边缺少辅佐之臣。 所以,扬古利,不能死! 所以,不论如何,一定要逃出去! “兄弟们!那是明国人!明国人真的来了!我们撤!” “来两个人,帮我扶住额驸,我来突围!” “盾来!” 一声低声咆哮过后,三四面女真人的大盾被组合在了一起,成为了一面如同大门门板一般的巨盾。 阿丽玛双手持盾,一声怒吼,整个人就如同一头莽荒蛮牛一般,猛冲而出。 而他身后的正蓝旗精锐,也是丝毫不乱。。 稳稳当当的跟着他们的统领,从一侧的一条小路,杀了出去。 战事在哭爹喊娘中结束,林丹汗还没来得及喘完气,训完话。 一个身着暗红色长袍,面带金色面甲的人,就在二十几个和当先一人装扮差不多的人簇拥下,走到了林丹汗面前。 “哟,林丹汗,还记得本国公吗?” 随着这句话说出,面甲缓缓被男人拉了下来。 第四百九十二章 对对对,都是陛下做的! 看到这人的装扮,听着这人那一口流利的大明官话,林丹汗猛的往后一蹦,仔细打量起了那张坚毅中年人的脸来。 国公? 看着朱纯臣那张老脸,林丹汗抹了一把脸上的血,低声道:“可是大明成国公当面?” 这话一出,朱纯臣呵呵笑道:“没错!正是本国公!林丹汗,上次一会,已经过去几年了。 没想到此次来蒙古,本国公居然还能见到林丹汗。 林丹汗的英姿,不输当年啊!” 满肚子已经编好了的鬼话,朱纯臣觉得,不论是面前的林丹汗能够跟着自己节奏来接话,自己都能够熟练的接上,并且将话题拐到救命之恩,明金决战,以及蒙古人参战之类的事情上,让林丹汗为大明所用。 然而下一刹,林丹汗就郑重的向朱纯臣行了一个蒙古的礼,低声道:“本汗谢过大明皇帝陛下的救命之恩!若不是腾格里天启大皇帝陛下明辨万古,坐见十方,护龙卫的将军又怎么可能在本汗最危险的时候,救本汗于水火当中。 还请大明成国公稍等,本汗训完人马,自然会让你检阅我大蒙古的勇士们!” 朱纯臣看着这眼露虔诚,并且将长生天的称呼按到了天启帝头上的林丹汗,只觉得一脸都是懵逼的。 啥玩意这都是? 明明是自己果断,听到这边有蒙古人和建奴大战,立马带着人过来了。 怎么这林丹汗话语里字里行间自己干的事情,都成了天启帝的安排? 等等?! 朱纯臣突然发现了问题。 这林丹汗,居然知道护龙卫,居然以臣礼对天启帝? 这是不是代表着,天启帝已经和林丹汗接触过了? 这是不是代表着,林丹汗已经臣服了大明? 好家伙! 天启帝到底干了什么? 自己的这位陛下,到底做了多大的事情? 朱纯臣的心中疑惑越来越多,可是没有什么人能够给他解答。 如今面前的林丹汗,似乎是一个很好的回答问题人选。 可是一旦这林丹汗知道了自己其实是临时起意,而不是遵循天启帝的安排才来的,那么这已经露怯了的林丹汗,会不会愤而杀了自己一行人? 毕竟说到底,自己之所以前来跟林丹汗接洽,主要原因就是想要劝说林丹汗听从大明的话,去明金决战当中助大明一臂之力。 然而林丹汗早已屈服了天启帝,更是愿意以臣自居。 这说明,自己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不成立的。 因为,天启帝已经完成了打服蒙古的目标,甚至完成的更好。 朱纯臣不是蠢人,反而还很聪明。 明白了这些事情的朱纯臣很清楚此时林丹汗的心态。 身为上位者,林丹汗可以面对强者屈服,但是却不能在弱者面前露怯。 这个心态,朱纯臣实在是太明白了。 因为曾经的朱纯臣,对待世事,也是这样的。 若是自己因为不知道天启帝到底干了些什么事情而询问林丹汗,下一瞬恐怕这个如今还是笑的春风拂面的林丹汗,就会下令让蒙古人们将自己剁成肉泥! 毕竟,林丹汗也还是需要注意一下影响的。 天启帝是大明皇帝,对他以臣礼自居,在草原上说得过去。 可是朱纯臣只不过是个国公,代表着大明的国公和一个自作主张的国公,区别可就大了! 清了清嗓子,朱纯臣悻悻一笑道:“没错,陛下早有安排!本国公自打陛下和你们分开之后,就一直吊在大汗大军后方。” 听着这话,林丹汗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嘶! 恐怖如斯! 天启帝麾下最为精锐的斥候护龙卫,居然可以在大蒙古反复搜查数次的情况下,还能够吊在自己大军后方! 要知道,自打和天启帝的一战之后,林丹汗就踏上了走遍辽地这边上的蒙古各部,为自己搜罗兵马的道路上。 对于自己的行踪,林丹汗还是很注意的,毕竟建奴也在找自己,这一点林丹汗很清楚。 所以不论到了什么地方,林丹汗都会让自己麾下的斥候们,反复搜查一番周边,确定一下有没有敌人。 而朱纯臣居然这么大大咧咧的就说出来,他们确实是一直吊在己方身后。 反倒不让林丹汗觉得有什么质疑的地方。 毕竟,天启帝的护龙卫,能做到这种事情不是很正常的么? 那可是一人成军的天启帝! 那可是草原上的腾格里! 倒也不是林丹汗太容易相信朱纯臣,实在是那和天启帝的短暂接触,着实是让林丹汗铭记于心。 更因为这一次朱纯臣所部的护龙卫们果决的行动,才能够从困境中逆转。 林丹汗对天启帝的感激,更甚几分。 “以后,哪怕是本汗大业成了,也稍稍给那明国小皇帝几分面子!” 心中心念一闪而过,林丹汗看着朱纯臣乐呵呵道:“是啊!大明皇帝陛下依旧是那么的算无遗策,本汗依稀记得,大明皇帝陛下轻取兴中城,在兴中城内从容掠夺补给,旋即在万军当中挑落本汗于马下的故事。” “遥遥一想,如今陛下应该已经回到了宁远城,只是不知道,陛下如今的动向是怎样,如今的陛下,又建立了如何的不世战功!” 一番彩虹屁下来,给朱纯臣轰了个七晕八素。 轻取兴中城? 兴中城里的可是莽古尔泰啊! 看之前的那一支混合建奴编制,兴中城恐怕不仅仅只有莽古尔泰的正蓝旗,更有着阿敏和扬古利的人马! 天启帝轻而易举就取了兴中城? 这特么天启帝恐怕是楚霸王和冠军侯两人都天神下凡了?! 吸了吸口水,朱纯臣悻悻一笑道:“陛下的确已经回了宁远卫,如今本国公眼见大汗招揽了这般兵马,也完成了陛下的任务,还请大汗告诉本国公,此次明金决战当中,大汗的人马,想要在何时入场?” 林丹汗挑了挑眉,低声道:“在陛下最需要本汗的时候,本汗定然会入场!在此之前,本汗将会作为机动,为陛下驱逐靠近战场周边的敌人! 打探建奴后方的动向!” 这话一出,朱纯臣两眼骤然眯起。 “大汗可是想要待价而沽?这可不是忠臣所为!” 一边说着,朱纯臣一边单手按住了自己的腰刀,眼中闪烁起了威胁之意。 在这个距离下,朱纯臣自认为,想要让林丹汗血溅五步还是没问题的! 第四百九十三章 你看本汗该杀吗? 看着朱纯臣的动作,林丹汗面色上的笑意,更加浓郁了几分。 换作之前,林丹汗的雄心壮志还没有被打散之前,林丹汗还没有发现自己在草原上的威势已经大不如前之前。 林丹汗哪怕是畏惧天启帝,也不会面对随随便便一个护龙卫就表现得这般恭谨。 而如今知道自己只能倚仗大明,才有一定概率恢复黄金家族荣光的林丹汗,却选择了从心。 毕竟天启帝那么能耐,自己臣服于他也不是什么不可接受的事情。 大丈夫能屈能伸,就连成吉思汗曾经不也对女真人低过头? 所以即便并不是天启帝亲临,即便来的只是一个护龙卫,林丹汗也选择以礼相待,更是将他视作自己的上级。 然而甭管是不是上级,这一言不合就按刀子,是什么意思? 朱纯臣这家伙,林丹汗虽然自己就只见过一面,可是朱纯臣的商队联通蒙古,林丹汗又哪能不知道朱纯臣这个成国公的鼎鼎大名? 虽然说那个鼎鼎大名,是指朱纯臣心都黑了,为了赚钱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可这些事情在亲眼所见朱纯臣穿着一身护龙卫装束之后,这心都黑了的朱纯臣,在林丹汗的心中就成了一个负重前行,愿意背负骂名的人。 这种人,也难怪天启帝会去重用。 然而当林丹汗看到朱纯臣扶刀的这个画面之时,林丹汗心中就开始犯起了嘀咕来。 这代表的,是天启帝甚至将斩杀自己这个蒙古大汗的权利,都交给了一个护龙卫! 哪怕这个护龙卫是明国的国公,可是归根结底,护龙卫,也只是护龙卫。 类似于他身边亲卫的一个组织而已! 自己作为蒙古大汗,性命在天启帝那个明国皇帝看来,就这么不是一回事? 林丹汗心中隐隐约约也升起了一抹怒意。 “怎着?成国公以为本汗剑不利吗?” 怒目相视,林丹汗冷冷的怼了朱纯臣一句。 毕竟朱纯臣带着的这些人,不过也就是这二十来个人,林丹汗觉着自己优势很大,完全可以给他们全部砍了。 天启帝那般明智的一个人,绝对不会为了区区二十来个下人,就放弃掉自己这个蒙古大汗,放弃掉可以光明正大将蒙古吞入版图的这个机会。 什么救命之恩,什么上下尊卑。 什么明人。 此时的林丹汗,都已经不再去想。 自己主动认怂服软,那是自己谦逊,他朱纯臣算是什么东西? 也敢得寸进尺? 朱纯臣两眼一眯,手中长刀出鞘道:“奉君令,斩不臣。” “这本就是护龙卫职责。” “林丹汗你打算在明金之战当中坐收渔利,这事儿在本国公看来,就已经是不臣的行为了!既然臣服了大明,你就该知道,大明剑指的方向,才是你要去往的方向!” “本国公虽然不才,身边也就这二十几个老兄弟,可是我们既然能够潜伏在大汗你的身边这么久,大汗你莫非真的觉得,我们无法在这么近的距离中,取了你的项上人头?” “大丈夫死则死耳!能有一个蒙古大汗为我们赔偿与我们同行,兄弟们!你们可怕吗?” 越说,朱纯臣的话语就越发激昂。 当最后那一句歇斯底里的话嘶吼而出之后,众多护龙卫的人们齐声咆哮道:“国公!我们不怕!” 护龙卫不怕,林丹汗反而怕了。 刚才激烈的一番搏杀之后,好不容易从养尊处优中走出来的林丹汗骤然得到了歇息,骤然落入了安稳之后,本就泄了心气。 面对朱纯臣的询问,他林丹汗还能硬气一会,可真到了刀剑相向的时候,林丹汗却怂了。 毕竟林丹汗已经不是第一次屈服,更不是第一次认怂。 面对朱由校认过怂,甚至承认了朱由校是长生天降世之后,林丹汗面对别的明人,就已经在气势上先天输了一筹。 好死不如赖活着。 更何况自己还身担恢复黄金家族荣耀的伟大事业,林丹汗自认为自己,不能这般草率的死了。 而且,在这个距离之下,林丹汗还真不敢去赌。 见识过天启帝身边护龙卫们的林丹汗清楚,在这么个距离之下,朱纯臣想要摘了自己的脑袋瓜,还真就如同他所说的一般简单。 喉头涌动,林丹汗低声道:“成国公,你为何会觉得本汗有不臣之心?” “大明和建奴的决战,何等重要? 这一战不仅仅决定关外鹿死谁手,更决定了草原日后的归宿究竟是何方。 辽地不仅仅只有蒙古人,女真人,还有汉人。 也同样有着无数的其他人,像是西方来的罗刹鬼还有东方来的倭人以及朝鲜人。 他们都想着要在辽地的富庶当中分一杯羹。 他们为利益所动,一旦他们在大明和建奴交战正酣的时候,从侧翼杀出,那么对于大战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本汗只是想着,在陛下需要本汗参战之前,在战场之外游曳,利用蒙古轻骑的机动性,为大明扫荡一切不利因素。 这,算是什么不臣之心? 更何况,这也是陛下允许的啊! 陛下亲口所说,开战之时,蒙古人只要到了就行,不需要参与一开始的战役!” 轻轻按了一下朱纯臣提起的长刀,林丹汗喘了一口气。 “所以说,成国公,你看本汗,该杀吗?” 这长刀,可以被按下了,说明朱纯臣的杀心淡了。 林丹汗也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 第四百九十四章 驱虎吞狼,开疆拓土 蒙古草原上的邂逅,和此时宁远城外的朱由校不能说完全没有关系,但是却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毕竟朱纯臣带着的龙字头护龙卫之所以大部分都是朱纯臣自己的老手下,很大一定程度上是因为,朱由校就没打算真的重用此时的朱纯臣。 谁让原本历史上的朱纯臣干得太过分了,所以即便是朱纯臣如今投效了朱由校,朱由校却也还是一个又一个的考验,等着朱纯臣。 这一趟朱纯臣的草原行,在朱纯臣的眼中是天启帝信任自己,才交给他的任务。 可是朱由校却很清楚,这压根就是个添头。 朱纯臣在草原上能够说服蒙古头人最好,说服不了无非就是连着蒙古人一起揍了就完事了。 后来遇上了林丹汗,给林丹汗一通暴揍之后,朱由校更是忘掉了还在草原上奔波的朱纯臣。 若是朱纯臣这一趟能够完成任务,带回来一些有用的东西,等待朱纯臣的自然就是朱由校真正的重用。 若是朱纯臣这一趟战死在草原上,朱纯臣也能让成国公一系继续在大明发光发热。 可若是朱纯臣叛逃了,那么朱纯臣身边的护龙卫,就会带来朱纯臣的脑袋,朱由校也会对成国公一系提起屠刀。 然而这么长时间以来,朱纯臣那边的消息可是一丁点都没有传到宁远,传到山海关。 这自然就让朱由校暂时放下了对朱纯臣的关注,将注意力放在了自己眼下手中正在处理着的事务之上。 就比如说眼下,在望海台那再度重建起来的堡垒当中,朱由校就拿自己身后那宛如好奇宝宝一般的夏允彝,很没办法。 “陛下!草民虽然不才,但是草民却也知道,战场之上攻心为上,为什么陛下不多行间,去骚扰建奴内部,扩大大明的战果从而破坏建奴的军心和民心呢?” 听着身后夏允彝的叽叽喳喳,朱由校挑了挑眉。 终究是自己选择的调教,自己选择的门生,夏允彝既然开了口发了问,朱由校自然就要给他好好的解答一下。 看了看身后的夏允彝,朱由校站起身,踏上了望海台的台阶,低声道:“彝仲,攻心之策的确是兵家上策,但是彝仲你要明白,建奴和大明不同,大明承平数百年,离心离德之人实在是太多了,甚至很多人都为了自身利益,可以出卖国家,出卖民族。 而建奴此时则是最为团结的时刻,因为建奴自老奴酋起兵以来到如今,一路披荆斩棘千辛万苦,方才走出了白山黑水,打下了一片对他们而言几乎算得上是奇迹的土地。 在这个时间点上,一切的内应,策反,都是违背了整个建奴种族的意志的。 他们只想着扩张。 只想着掠夺。 或者说,他们只想着活下去。” “而他们想要活下去,侵占的就是大明的土地,欺压的就是大明的子民,所以他们成为了大明的敌人。 所以,汉人在建奴的眼中,就是他们的大敌,生死大敌! 像是舒尔哈齐,像是刘兴祚,他们或是女真,或是汉人,他们都想要在建奴内部分化建奴,可是他们都失败了。 为何? 因为此时的女真人,是最为团结的时候,只要他们的心态没有崩,心念没有垮,任何的离间都是无意义的。” 看着远方的海面,朱由校搓了搓自己的双手,扭头瞟了一眼若有所思的夏允彝继续说道:“所以,这攻心之法,朕并不是不知道不好用,而是不该用在此时。 何况彝仲,你为何又以为,朕没有想过要去行使攻心呢? 朕破建奴,败了建奴的奴酋努尔哈赤以及他的所谓四大贝勒,更是斩了代善,打的建奴屁滚尿流跑回了锦州找援兵。 你以为,这算不算是攻心?” 夏允彝脚步猛然一顿。 作为文人出身,作为东林后进。 夏允彝的三观,其实一直都算是东林的三观,秉持着克己复礼。 但是偏偏夏允彝和不少当了官的东林不同,他还没有深刻的接触那些程朱理学的极端利己,还没有出现满身的利益纠葛。 所以此时的夏允彝,满腔爱国之心尚在,所以听着朱由校的这一番话,夏允彝反而明白了朱由校的用心。 如今一次一次的建奴大败,都会随着时间推移,逐渐在建奴当中传播开来。 战无不胜的努尔哈赤,惨败在了大明天启皇帝手中,甚至败逃回了辽沈。 努尔哈赤麾下最能打的四大贝勒,大贝勒被斩,二贝勒和三贝勒远在蒙古,听天启帝所说也都是天启帝的手下败将。 而四贝勒皇太极,更是大明的俘虏,只是为了天启帝的计划所以被袁崇焕放走的棋子而已。 在这样的局面之下,随着时间推移,那些建奴大败的事迹就会变成一把又一把攻心的钢刀,捅进建奴的胸膛。 天启帝如今杀人如麻,更是屡屡铸就京观,也是一种攻心。 建奴作为异族,和从前的蒙古,匈奴,鲜卑,也没什么不一样。 他们也会屈服强者,他们也会被强者驱策。 就像是中原王朝历朝历代一样,中原王朝一强盛起来,中原王朝周边的异族们,就都会变得能歌善舞。 甚至在有需要的时候,这些异族们,会成为中原王朝手中最锋利的刀,最凶恶的狗。 杀戮,是为了打服建奴! 可明白过来了这一点,夏允彝又发现自己心中多了一个新的问题。 “陛下,不知为何,陛下不直接灭了建奴,杀光建奴,以儆万世之效尤?” 为啥要费劲扒拉的去打服去折服建奴? 大明物华天宝,人杰地灵。 也不缺建奴这点人口啊! 朱由校没好气的说道:“夏允彝,朕给你一个提示,你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三国,荀彧!” “大明如今是军功爵制,如果军功爵制无法维持下去,会是什么后果,夏允彝你也好好想想!” 这两句话一出,夏允彝的脑子里瞬间就弹出来了八个字。 “驱虎吞狼!” “开疆拓土!” 第四百九十五章 看看朕的作战风格! 秦汉以军功封侯的时代,夏允彝记得很清楚。 那个时代,人人以军功为傲,甚至就连文人和名臣,都是上马为将,下马牧民的全能人才。 而军功爵制的崩塌,除了士人们的崛起之外,还有一个最大的阻碍,那就是天下土地不够分。 即便是有了军功,有了爵位,却没有实封的领地,这让军功爵制成了一个笑话。 更何况,没有足够的土地,经济和粮草也不足以支撑无数场大规模的战役。 而荀彧。 当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夏允彝其实是有些哑然的。 那最后的汉室孤臣,那辅佐了曹操走上位极人臣,给了曹家开创曹魏基业资本的荀令君,最出名的策略,就是驱虎吞狼。 而如今之前的辽地局势,是建奴一家独大,甚至让蒙古和大明两家联手都不一定能够干得过。 眼下哪怕是天启帝来了辽地,大明翻身了,更是多次击败了建奴。 可是建奴面对蒙古人,面对朝鲜人,却也还是从前那凶神恶煞的猛虎。 至少如今努尔哈赤组织起来的蒙古八旗,可还是乖乖的在建奴之下听令。 甚至根据护龙卫刺探的情报来看,科尔沁等蒙古部族,还在源源不断的输送物资到锦州,支撑锦州的建奴和大明打持久战的同时,还在不断的抽调精兵,支援建奴。 科尔沁等蒙古部族这种死心塌地的投靠,加上女真本就悍勇以及装备上的优势,这让建奴即便是被大明击败了,却也还有睥睨周边其他人的资格。 朝鲜?蒙古?日本? 其实都不够建奴揍的。 而朝鲜的土地,日本的土地,蒙古的土地,对于新开军功爵的大明而言,都是不可或缺的奖励。 偏偏朝鲜和日本,还都是太祖皇帝定下的不征之国。 大明若真的没有理由的去攻占那些不征之国,恐怕大明周边都会哄乱起来,明人不可信的咒骂,也会遍布漫山遍野,传遍整个世界。 甚至就连大明国内,也会掀起一阵一阵天子不仁,天子无信,天子穷兵黩武残暴昏君的骂名来。 夏允彝可以理解,换做是成祖太祖的时代,这些骂名私底下骂骂也就差不多了,不会宣传开来,更不会传遍四海直接影响君王权威。 可是如今已经拜了天启帝为师,成了天子门生的夏允彝却在袁崇焕以及朱由校的教导下,很清楚的明白了自己那些混迹官场前辈们的伟大事迹。 此时大明的君权,已经被削弱到了一个地步。 天子的法令,百官们在发出去之前,会进行自己的修改,自己的解释,将天子的法令变成他们牟利的道具。 甚至上下勾连之中,欺上瞒下,锅全部扣给天启帝,利益全部自己赚了。 天子想要赚点钱,他们还会选择以一大堆冠冕堂皇的借口,搪塞过去。 实在搪塞不过去,那么就万民书,那么就罢朝,那么就让大明的管理机构运行不下去。 这些招数,用的炉火纯青。 只是文人们万万想不到,会出现这么一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天启帝。 对内,天启帝如今已经实施的政策就是先掌握住全天下最大的暴力机构。 同时从内部分化文人集团,让那些有能力,有理想的文人们,走上国家的道路。 对外,则是痛击女真,推行军功爵制,进行战争这头巨龙的预热。 再辅以驱虎吞狼之计,让走投无路的建奴们去攻击蒙古,去攻击朝鲜,大明只要收拾了这个手下败将建奴,就能够尽收了建奴打下来的土地! 大明啊,终究还是要脸的。 双目一挑,夏允彝看着天启帝恭恭敬敬一拱手道:“陛下算无遗策,这一招,是草民失算了。 一旦陛下的计划达成,大明顷刻间,就可以收拾蒙古和朝鲜的土地!” 一口一个草民,这是夏允彝对自己的要求。 虽然说天启帝已经算得上是引他悟道上道,追寻自己的道路之人,可是夏允彝也很清楚,自己如果开始以天启帝的学生自居,那么自己的心态没准就会开始变化,想事情的方式,也会随之而变。 听着夏允彝的话,朱由校摊开了双手道:“所以说,彝仲,你不要觉得朕想的少,朕其实,考虑到的地方远比你想的要多。 就比如说,你大概不知道,朕另外安排了人马,去皮岛联络毛文龙,让毛文龙从建奴后方发起攻击。” 波涛浪裂,看着滴滴海浪闪烁着的光芒。 朱由校握住了自己的拳头,轻笑道: “这样一来,这一战,建奴就要面对腹背受敌的状态,加上如果朕下的几步闲棋能够生效的话,建奴的削弱,不过也就是一战之间而已。” 皮岛? 听到这两个字,夏允彝猛然一愕。 皮岛毛文龙,这可是在松江府被骂的臭不可闻之人。 比如说毛文龙天天跟朝廷狮子大开口要粮饷,比如毛文龙勾结阉党,屡屡给阉党送奉礼物。 活脱脱就是一个拥兵自重的大军阀。 这让那些文人们哪能受得了? 隔三差五就把毛文龙拉出来骂一顿,才是正常的局面。 可夏允彝刚想说些什么,一个气喘吁吁的传令兵就一路小跑着跑到了朱由校的面前。 “启禀陛下!这一次的兄弟们去锦州刺探情报,被建奴发现了,如今正在望海台一百里外的山林中带着建奴绕圈子。 还请陛下速速发兵,救援兄弟们!” 听着这人的话,夏允彝面色猛然严肃起来,朝着朱由校一拱手道:“陛下,此次前去解救同袍,草民请愿同往!草民也想见见,真正的战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夏允彝华刚落地,朱由校摆了摆手道:“彝仲,不要心急!” 转头看向传令兵,朱由校低声道:“建奴有多少人?你们还能坚持多久?” “你们的百户,是谁?” 传令兵擦了一擦额头上的汗水,低声道:“陛下!建奴大概有一千余人,我们的百户官是赵腾!” 一千余人,朱由校两眼一眯道:“彝仲,来看看朕如何作战的!” 第四百九十六章 还没赎罪呢!咋能死! 战马嘶鸣,马蹄阵阵。 旌旗在辽地的冬日里翻滚。 朱由校看着列阵在自己身前的一百骑兵,嘴角轻轻挑起。 “彝仲,你手无缚鸡之力,朕也就不让你带长武器了,你会骑马么?” 骑马,夏允彝自然是知道如何骑马的。 下意识的,夏允彝就高声说道:“陛下,草民知道如何骑马!而且不是草民自夸,草民骑术,应当还算不错!” 说完这句话,看着朱由校身后的骑兵们,夏允彝又一次陷入了沉思当中。 而夏允彝能够骑一手好马,这也不出朱由校的意料。 毕竟作为陈子龙的好友,诗里描绘的“春风得意马蹄疾”这种事儿,他们可没少干。 更别提他们还有个老朋友,是前首辅传家。 更是让他们有了能在城里闹市尽情驰骋的资格。 自诩爱民如子的东林自然不会教给他们下一代在闹市中横冲直撞,这一份虚伪的做派,反倒让不少东林新人后进的马术极为不错。 “唔,也是,你如果不会骑马,反倒是不正常。” “既然会骑马,那你还不快点去找匹马骑上跟住朕,楞着在这干嘛?” 听着天启帝的问话,在思索当中的夏允彝猛然一个激灵,看了看天启帝面前那百人的骑兵,夏允彝疑惑道:“陛下,敌军有千余人,陛下只带这一百人,又如何解围,如何解救诸多同胞?” 建奴那边斥候汇报的情况来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有一千余人围着一片丛林,在追杀大明的斥候。 而大明斥候编队的队列阵型,夏允彝自认还是清楚的。 满打满算也就十人。 换做往常,换做夏允彝在松江府和自己的那些朋友们风花雪月之时得到的消息,十人的明军面对建奴,根本就是去送菜的,压根不够看。 而如今的辽地,出现的情况却是在追逐战中,攻守易形。 十人一队的斥候,面对一千余人的建奴,逼迫的建奴不敢冒进,甚至面对躲在丛林中的他们都只敢去选择徐徐图之。 这是何等伟光? 这是如何出现的?还不是因为天启帝到了辽地? 虽然说不知道这位天子到底是如何将辽地的局势,将辽地的风云扭转到这个程度的,但是夏允彝在心中,还是极为佩服天启帝的。 可即便是天启帝再有能耐,带着这区区不过一百人,凭什么去解救那被千余建奴能围住探索的丛林,为大明将士解围? 更何况在夏允彝看来,天启帝身为皇帝,御驾亲征不是只要在后方指挥就好了吗?为什么面前的这位少年天子,看起来好像是要亲自上阵杀敌? “哟!彝仲,你还在这傻愣着干嘛?快去骑上你的马,握上你的刀!咱们陪陛下出征!” 还没等朱由校回答夏允彝,解答他的疑惑。 一身甲胄齐全的袁崇焕重重拍了拍夏允彝的肩头。 袁崇焕听到天启帝说要亲自领兵去追击建奴,解救斥候,第一反应就是自己也一定要跟着。 哪怕捞不到什么功劳,却也要见识一下天启帝在战阵之中的威风。 昔日的一场场大战,袁崇焕虽然都对天启帝的战绩有所听闻。 昔日的宁远城头,袁崇焕也见识过天启帝那不似凡人的武艺。 可是个人武艺,凭什么能够改变战场的大局? 自万历年间的惨败之后,大明上下文官们就知道了一个道理。 那就是寻常的大明士兵面对同等兵力的建奴,根本不够打的。 与其养他们这些人,还不如大家多赚点钱。 辽东是个无底洞,如果管着辽东,那么大明内部的财政就会出问题。 反倒不如不管。 建奴所求不过是土地而已,让给他们又何妨?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内,大明在辽东的势力范围也就只有山海关内,山海关外是属于一个一直在和建奴拉锯的状态。 而大明打不过建奴,蒙古人也同样打不过建奴。 天启帝带回来的蒙古人,一眼可见他们就是一帮子蒙古悍匪,甚至不少十三山的人马和辽地的难民,都听闻过察哈尔游骑的鼎鼎大名。 天启帝靠着这么一帮子散兵游勇,从建奴眼皮子底下大大咧咧的打穿过去,又攻破了建奴囤重兵的兴中城,这事儿怎么听,袁崇焕就觉得怎么不靠谱。 哪怕是他袁崇焕此时已经今非昔比,早已手中染满了建奴鲜血,袁崇焕都觉得这事儿不可思议。 毕竟自古以来,多少大将都是运筹帷幄? 勇武的将领比比皆是,可是能够靠着一身勇武就能逆转大局的,袁崇焕从未见过。 小规模的战役,区域性的战役,也许个人勇武可以解决掉很多问题,就比如说这一次出宁远城之后的沿途上,黄得功展现出来的那一份勇武对士气的激励。 可是大规模的持久作战,散兵游勇凭什么去刚掉百战精兵? 好在天启帝给了袁崇焕解开疑惑的机会,天启帝让袁崇焕参战,更是叫上了吴三桂。 听着袁崇焕的话,夏允彝浑身一颤,悻悻道:“草民这就去!” 看夏允彝去着甲提剑,朱由校看向袁崇焕摇了摇头道:“袁兵备,这彝仲虽然有勇气,可是没有足够支撑这份勇气的武力,光凭着一腔血勇,是成不了大将的。” “这次出征,朕之所以要带上你们一百余人,是想给你们看看,朕是如何征伐的。” “所以同样的,你们也要记住,大明统帅,就连朕!九五之尊!当朝天子!亦要亲自斩将夺旗!” “朕不指望你们能和朕一般,在万军从中如入无人之境,但是朕也希望,你们这些领兵的文人,至少要知武事!” 袁崇焕恭恭敬敬一拱手道:“臣谨遵教诲。” 大明朝知武事的文人历来不缺,其中有名的就是王阳明。 而如今的大明,懂武事的文人例子也同样不少。 袁可立算一个,孙承宗也是一个,而出了山海关涨了见识的袁崇焕,也能跻身这个行列当中。 朱由校看着袁崇焕,嘴角挑了挑道:“你记得就好!吴三桂!来!出列给朕看看你这马,骑的怎么样!” 吴三桂年少,身子还未长成,虽然早熟,可是此时的吴三桂身高却也就只有六尺多点。 在朱由校看来,就好像是小孩骑大马一般。 朱由校既然带着吴三桂出征,自然也是想要用吴三桂这个人的。 哪能让他继续小孩骑大马? 万一从马上掉下来摔死了,那可不就是自己亏了么? 虽然吴三桂现在还没干坏事。 可是历史上他干过了啊! 如果不让吴三桂赎罪就用他。 这事儿朱由校可不愿意干! 第四百九十七章 本官要随陛下杀敌! 吴三桂稳稳当当的骑着一匹战马,从队列中缓缓出来。 看着吴三桂一边缓缓而行,一边卖力的解开自己双腿和马镫绑在一起的绳索那副样子,朱由校轻轻一笑。 合着自己多想了。 虽然说吴三桂没有那种专门定做的合适少年人马镫,却也还是机智的用绳索将自己固定在了马腹之上。 倒也是显得极为端正。 不远处的夏允彝骑着一匹战马身影落入了朱由校的眼帘。 看着这一幕,朱由校轻轻一翻,跨上了自己的战马,手臂一挥,自己的长枪从马背上的枪囊中取出。 “吴三桂,不用继续解开绳索了,朕叫你出列,只是想知道你小小年纪身子还没长成的时候,怎么让你能够在马背上自如使用你那一杆关王大刀。” “小小年纪就知道身先士卒,就知道率部先登!朕很器重你,好好做,努力建功立业,不要辜负了朕对你的期许!” 吴三桂兴奋的一笑,脸上尽是少年郎的意气风发和阳光开朗。 原本还打算解开腿上绑缚的绳索,好下马请见天启帝,在看到天启帝已经上马并且制止了自己之后,吴三桂手中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之所以没有提前下马,倒不是吴三桂不尊重天启帝,还特意要到天启帝的面前解开绳索,装给天启帝看,反而是吴三桂太尊重天启帝,所以才会干出来这种事儿。 毕竟吴三桂为了将自己固定在战马上,用的绳子实在是太多了,想要解开着实麻烦,而偏生这些绳子,吴三桂用的几乎都是一次性的。 往日都是用完了直接割开,所以系上的时候基本就没考虑过什么还要解开。 这就导致了之前滑稽的一幕。 吴三桂很清楚,天启帝即便是再看重自己,也容不下一个耽误军机的人,所以被天启帝点名出列,被天启帝夸奖之后, 说到底,兵贵神速,君无戏言。 天启帝早就说好了一炷香之后开拔,吴三桂又哪有那个时间去重新找绳索再将自己绑好? 天启帝免了他吴三桂的礼节,反倒让吴三桂舒服了不少。 陛下还是为他着想的! 投桃报李这点,吴三桂很清楚,于是此时的吴三桂心中,就定下了一个目标,这一战,他吴三桂绝对不要当个打酱油的,一定要为天启帝的前驱,替自己尊敬的陛下斩将夺旗,解救同袍。 和袁崇焕以及夏允彝一样,吴三桂也是很清楚敌人到底有多少的。 一千余建奴! 放在往常里,这么多的建奴都甚至敢跑到宁远城下挑衅叫骂了! 这就是建奴两个字,对于辽地汉人而言带来的阴影, 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一奴当十倭! 种种流言蜚语,都在宣示着建奴的强大。 万历萨尔浒之战的惨败,更是让建奴在整个中原王朝周边拥有了堪称恐怖的威望,蒙古,朝鲜,日本,甚至是安南等地,都知道了那曾经不可一世的中原王朝惨败在了他们曾经的藩属手中。 只能坐视建奴越发壮大。 这也导致了此时的大明,好像空中楼阁随时都会崩塌一般的现状。 一旦落入危机当中,周边环伺的恶狼,都会跑来大明的身上狠狠撕咬。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这看起来如日中天的建奴。 吴三桂很清楚从前的辽地,到底是什么样的。 哪怕是吴三桂觉得,自己带着人马可以和建奴打的有来有回,却也只是吴三桂初生牛犊罢了。 宁远之围表现得明明白白,明军面对建奴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太大的优势。 白杆兵,关宁骑,宁远守军的火炮。 可以说得上是精锐尽出。 却也只是打的建奴退缩,为了保存实力而战略撤退。 建奴,随时能够再度重围宁远! 最终宁远之围之所以被解除,很大一部分程度上是建立在代善被祖大寿决死绝命的一击重创上。 这是如今的宁远诸将公认的。 可如今手中已经有了建奴性命,早已立下了累累战功的吴三桂却膨胀了,即便是每次训练当中,他加上黄得功,陈柳秋等人加一块都不够天启帝揍的。 吴三桂却也觉得,建奴不可怕,自己能够跟得上天启帝的步调。 一百余人的队伍,自望海台出发。 随仅百人,却也杀出了一番滔天的气势。 “杀!” 看着前方出现的围林建奴,看着那红色的龙旗,朱由校两腿一夹马腹,怒吼一声。 下一刹,朱由校胯下宝马吃痛之中的猛然发力之中,朱由校的身影瞬间领先了原本仅仅落于他身后一个身位的黄得功等人数个身位。 而且,越来越快! 吴三桂的呼吸,猛然急促了起来。 黄得功的两眼,猛然瞪圆了起来。 袁崇焕的身子,猛然颤抖了起来。 吴三桂是急。 黄得功是怕。 而袁崇焕则是,惊! 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的画面,在此时的袁崇焕心中曾经出现过无数次。 袁崇焕甚至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能够理解为何太史公司马迁身为汉臣,却会同情那曾经和汉高祖刘邦为敌的项王,甚至将项羽位列本纪当中,甚至将项羽当做绝世无双之英豪看待。 实在是这种画面,太过震撼人心。 “唏律律!” 战马长鸣当中,朱由校一骑当先的身影,映照在了袁崇焕的双眸之内。 长枪横扫! 险之又险组成了防御线,举起了手中大盾的建奴直接被天启帝一枪挑上半空。 重重砸下!落入了建奴防御阵线当中,砸伤了他们的几个友军。 长枪突刺! 三俩个手中匆匆忙忙掏出长弓准备拉弦的建奴直接被天启帝捅成了糖葫芦。 甚至天启帝直接让手中长枪打着旋儿穿透了这几个建奴,在战马越过这几人的同时,长枪,也被天启帝一把握住枪杆! 就仿佛,天启帝早就知道这杆长枪,会在这个时机出现一般。 袁崇焕的眼中,闪烁起了一种光芒。 一种向往。 天启帝既能够运筹帷幄于庙堂之上,给建奴设下了一个又一个的陷阱,又能冲锋于战场之上,在奇袭之中无敌天下。 这和那《史记》中的项王,何其相似? 可是天启帝却没有项王那刚愎自用的毛病,多了几分用人之能,容人之度! 这样的天启帝,出现在了这个时代,乃是大明之幸啊! 一拍身下战马,袁崇焕咆哮道:“都别拦着本官!本官要随陛下!杀敌!” 第四百九十八章 碎! 袁崇焕都爆发了,黄得功哪还能闲着。 虽然说这一趟出来之前,天启帝就给了命令,黄得功不得贪功好好看着袁崇焕。 可怎奈何袁崇焕冲的,比谁都快,甚至在天启帝御赐的蒙古宝马加持之下,居然赶上了先他一步冲锋的吴三桂,将吴三桂甩在了身后! 重点的兵器,袁崇焕确实是玩不来。 可是常规点的大明制式骑刀,袁崇焕还是能使的。 区区两三斤的玩意儿,搁以前袁崇焕还年轻的时候,他能拎着两三斤的锄头往地里一钻一刨就是一天。 “死来!” 一声咆哮,借助着战马的冲击力和速度,袁崇焕只是将长刀架在了自己的胳膊上,刀口刀刃朝外,一颗躲闪不及的建奴人头,就被直接挑飞了起来。 在这种天启帝率军奇袭的情况之下,哪怕是袁崇焕,都在交战的刹那之间斩杀了敌人。 刀枪剑戟狂舞,建奴的后方在须臾间就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然而朱由校很清楚,这一战要的不是突围,也不是凿穿。 而是单纯的解救那些被建奴们困在了这片树林中的大明将士。 而这些斥候,其实说白了都是满桂带的那些人马里边选出来的,算得上是满桂的心腹。 同样的,这些人跟了朱由校这么长时间,也多多少少在朱由校那里学到了点东西,通过设伏,通过陷阱,通过砍倒巨木,倒是成功的拖住了时间,拖到了让大明来支援解救的时间。 看着面前轰塌的巨树,看着遍地陷阱中的建奴尸体以及明军尸体。 看着那满目疮痍。 看着那巨树上留下的印记。 朱由校嘴角一挑。 心中已然猜到了这树林当中的人手是来自于谁的麾下。 把马缰一拉,胯下战马瞬息间掉过头来。 “林中的兄弟们!出列!跟在朕的身后,朕带你们,回去!” 朱由校的咆哮声,响彻了整片树林。 这一战要的就是一个快字,只有足够快,这一战才能不让建奴们组成有效的防御。 自己一骑当先冲在最前方,虽然给后边的一百余骑撕开了足够的创口,可以让他们从容的突破建奴后方的防线。 但是同样的,后边那一百骑可不像自己一样,能够随意的碾压这些建奴。 千余人的八旗兵,也是八旗兵。 而在这个时代,八旗兵就代表着精锐。 千余人的阵列即便是被打破了,一旦他们恢复了阵线,并且做好了防御,那么自己带着的这些人,没准就要留在这里了! 毕竟建奴的强弓攒射可不是说着玩的。 自己所需要做的事情, 就在朱由校的咆哮声响起之后不久,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声音,朱由校身后巨木后,一个又一个满身是伤的明军战士骑着自己的战马从藏身之处走了出来。 “我等!见过陛下!” “陛下何必为了我等的贱命,亲身冒险?!” 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身后出现的明军斥候,五十余人的队伍,此时只剩下了二十余人,甚至朱由校很眼熟的那个满桂爱将赵腾的身影,也没有出现。 朱由校低声道:“赵腾呢?是战死了?” “回禀陛下,赵百户身先士卒,第一个殒身!” 脑海中稍稍分析了一下之前的战况,计算了一下自己带来的混乱以及自己身后那一百余骑能够造成的杀伤之后。 朱由校手中长枪一挥,凌然道:“可还能冲锋否?” “可!” “既然如此,且随朕,杀出建奴重围!” 声音刚落的那一瞬,朱由校两腿一夹马腹,没有丝毫的犹豫就带着身下战马如同一道闪电一般,朝着来路猛冲而去。 眼见朱由校离开的背影,藏于树林当中剩余的明军斥候也纷纷高举起了自己的武器,随着朱由校那冲锋的身影,一往无前的发起了冲锋。 被围了快一个时辰,虽然说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躲藏之上,可是对于体力和精力的消耗是巨大的。 特别是随着一个又一个袍泽的身死,这一份心理压力更是暴增。 但是这一切的负面情绪,伴随着天启帝的亲临,都烟消云散了。 跟随着满桂,跟随着天启帝大破努尔哈赤,打穿蒙古的骑兵们很清楚天启帝是何等人,天启帝来了,那么自己也就得救了! 朱由校听着身后响起的马蹄声,双眼中的厉色,却是越发浓郁了起来。 建奴追兵一千余人。 这一千余人,若是全部折在了这里,想必锦州城里又会出现一点震荡。 毕竟这都是八旗兵,而不是建奴眼中不值钱的汉儿和朝鲜人这样的仆从奴隶军。 就像是后世的漂亮国一样,漂亮国和联合国军一起作战,联合国军死多少,漂亮国都不担心也不撤兵,国内甚至还会激发起好战情绪。 可一旦是漂亮国本国的大兵死伤到了一定程度,那么漂亮国内部的反战情绪就会瞬间以一种碾压般的气势压倒一切。 此时的女真内部,也是如此。 他们可以蔑视一切生命,但是这个一切,是不包括八旗兵的。 毕竟民族情绪,也是努尔哈赤用的一张王牌。 爱惜自己子民的性命,是努尔哈赤作秀之时常用的招数。 可也就是这一招,让如今的建奴内部都很注重自己的族人。 八旗兵的命,贵! 但是想要将这一千余建奴全部留下,又是何等之难? 近乎是十一的比例之下,想要以少胜多都是极难的事情,更何况想要反过来歼灭? 朱由校两眼一挑,计上心来。 “兄弟们!随朕,杀!” 长枪撕裂空气,又是一蓬血花在半空中绽放。 可是此时的建奴,却已经严阵以待,甚至于还将黄得功等人包围了起来。 只待他们的盾阵彻底组建完成,那被包围的明军,就会成为瓮中之鳖,逃无可逃。 偏生朱由校的杀出,又一次打乱了建奴的注意力。 在建奴们慌神的刹那间,黄得功抓住了机会,怒吼道:“破阵!” 战马人立而起,大刀猛然砸下,一面巨盾,应声而碎! 第四百九十九章 夺马!破军! 归根结底,还是朱由校如热刀切黄油一般的第一轮破阵让这些女真人慌了神,有了心理阴影。 此子,近战无敌! 放任这么一个人在后方疯狂杀戮的话,军心会大乱。 想要绞杀这一百余人,就绝不能放任这人! 哪怕是用人头去堆,也要堆到成功绞杀掉明人的这一百余骑! 只要绞杀了这一百余骑,这明将再能打,也没法面对大金重弓的攒射! 所以当朱由校出现的第一时间,包围着黄得功等人收缩战阵,挤压生存空间的女真人做出了一个下意识的决定:分兵! 本就只有一千余人,加上包围这树林还有不少人马没来得及回归本阵。 在分兵的决定之下,导致了内外防御都变得松懈。 甚至于这支建奴的统帅也没有想到,明明被包围住,看似毫无反抗之力只能被挤压生存空间的明军骑兵,能够在这一刹那爆发出这般恐怖的力量。 人马俱裂! 人盾俱碎! 在黄得功率先发起的反击之后,吴三桂也依葫芦画瓢的勒着战马人立而起,借助下坠的力道轮圆了大刀劈斩建奴的盾阵。 兴许吴三桂力道不够,尚且不足像黄得功一样一击之下无人可挡。 但是一次不行,还有第二次! 反正现在的建奴,也没发组织起有效的反击。 光靠着刀盾重步兵,想要摆平装备精良的骑兵,还是很困难的。 毕竟笨重的多重甲,同样代表着的是一旦摔倒,就基本站不起来了。 面对战马的踢踏,如果一个没防御好,那么就是连人带盾牌一起摔倒在地的结果。 而这一切的直接导致人,正是那悍然杀出丛林的天启帝。 天启帝猛然杀出,导致了建奴后方本阵好不容易做好准备的重弓手只能战战兢兢缩成一团,等着他们的刀盾兵给他们组织防御线。 这就给了黄得功等人可趁之机,趁着没了中远距离建奴重弓的威胁,破阵在这一刻变的近在眼前了起来。 装备精良的骑兵,除了他们身上的快刀之外,又怎能少得了朱由校拨向辽地的重要物资三眼铳? 虽然因为火药短缺,导致三眼铳的击发功能变得鸡肋可有可无起来。 可是三眼铳某种意义上,是一并短柄锤! 指望锤子干别的兴许不行,但是甭管是砸墙还是砸盾,锤子都是一把好手! 建奴的盾墙不仅仅是盾,也同样是墙! 伴随着一阵阵呼哈的号子声,明军骑兵们手起锤落,战马人立而起之影起起伏伏之下,建奴们的阵型被瞬间撕裂。 被围的明军骑兵刹那间呼啸而出,迎上了从后方突进的天启帝,汇合成了一个完整的队伍。 下一瞬,丛林当中尾随天启帝出来的明军骑兵,手弩齐发。 伴随着弩矢撕裂空气的声音炸响,几个建奴弓兵被直接射杀。 挡,挡不住了! 建奴统领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 这一战,已然输了! 明军两方汇合之下,可以轻易突围而出! 为了保存实力,大金的战士们不得不将他们放出去! 因为即便是八旗精锐,在面对没有刀盾兵限制贴脸的骑兵之时也只是待宰的牛羊而已! 呼喊了几句撤退,放明人走的号子之后。 女真统领的眼中满是不忿和不服。 然而接下来的变化,却让这个女真统领的眼中,满满是不敢置信。 当明军骑兵冲出一段短暂的距离之后,发现了女真无畏的勇士们放弃了去追击的他们,居然调转了马头,再次朝着女真的勇士们,冲了过来! 这些明人莫不是不要命了? 一个念头在女真统领的脑中一闪而过,下一瞬他就看见了自己无头的躯体和那一杆雪亮的银枪! 随手用枪刃掠过建奴当中一看就是大人物的那人脖颈,朱由校从那短暂的突围时间里,就吩咐好了计划,也知道了为什么建奴会被拖在林子外的缘由。 黄得功深知天启帝的作战方式,很清楚天启帝的突进速度是他们望尘莫及的。 更清楚天启帝在林中,近乎无敌的事实。 所以黄得功在接过天启帝指挥权之后,选择了留在天启帝厮杀出来的口子处且战且退。 在精确的判断出了建奴想要打一场围歼之后,黄得功更是果断的选择了佯装无能,让骑兵落入了建奴的包围圈。 以装弱,来换取时间,换取建奴的轻视。 毕竟七八百人包围一百来个人,这实在是轻松写意。 任谁也想不到,这其实是一个设好的圈套,一个迷惑他们的招数。 被明军打懵逼了的建奴又怎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能够在明军身上一雪前耻,更能够将这一百多个明人的尸体拖回锦州城请功,让皇太极有一个泄愤的地方。 这毫无疑问是一分美差。 于是在黄得功且战且退的策略以及轻敌之下,这些建奴还真就给黄得功他们这些骑兵当成了菜鸡。 缓缓的列阵,稳打稳扎的推进压缩明军骑兵的空间,被杀乱的重弓兵非要等人到齐了才准备拉弓。 甚至面对天启帝杀出来之后,第一反应都是分兵去堵截天启帝,压根不把黄得功等人的这一百来号骑兵当一回事。 更是在明军撕裂防线冲出去之后,居然选择了傻不拉几的观望,并没有拉弓驱逐。 任谁也想不到,区区一百来个人,敢于对千余人,发起冲锋! 连马都来不及上的情况下更别提组织有效的反攻。 指挥官的脑子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天启帝已然冲到了面前。 这一战,如何打? 下一刻,明军的骑兵,涌入阵中! “疯了!真是疯了!” “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 “陛下以百余人之骑,竟然妄图能够全歼建奴千余人?!” “最他娘离谱的是,老夫居然还就脑门一热,跟着陛下发起冲锋了?” 袁崇焕念念叨叨,但是在此时谁都没有时间也没有多余精力去管袁崇焕的碎碎念。 特别是袁崇焕嘴上虽然说这真是疯了,可是身体却很诚实,为了军功,为了建功立业,袁崇焕也是铆足了劲,手中的快刀不求杀敌,只求砍到建奴身上。 毕竟砍到了建奴,就能给后续的正经战士们创造击杀的机会。 自家人知自家事,袁崇焕可不指望自己的力道能够让自己的快刀在第一轮有战马加速的作用之下,砍进建奴肉身之后,还能从容抽刀出来继续挥斩。 看着天启帝刹那间斩杀敌将,黄得功只觉得一股豪迈气冲斗牛,手中大刀挥洒间,两个建奴斩于马下。 黄得功大开大合,吴三桂也没有吃干饭。 毕竟这些天里除了在望海台和寻常士兵们一起训练之外,来自天启帝的亲身调教对于吴三桂而言也没有少过。 甚至于每天,都会被天启帝拉去暴揍一顿。 所以相比起出宁远时的自己,此刻的吴三桂早已今非昔比。 曾经的吴三桂都可以斩杀建奴敌军,更遑论如今? 手起刀落之下,又是一颗人头滚落在地,吴三桂那阳光少年的脸上,出现的却是一种极为不符合他年龄的嗜血之色。 “堂堂大明!扬我国威!” 朱由校作为凿穿的箭头,此时肩担的责任,就是一刻都不能停,非但一刻都不能停之外,朱由校还需要不断的鼓舞士气,让大明的骑兵们能够快起来。 “快!快!快!” 已然凿穿一轮,看着建奴们逐渐反应过来,朱由校连续呼喝三声快,调转马头再度冲入了建奴阵营当中。 这打的,本就是一个出其不意,本就是将奇袭这个最倚仗个人勇武的战法发挥到最大。 朱由校怎可能会给建奴们一个喘息之机? “巨鹿之战项羽能破釜沉舟以五万人大破秦军绝对精锐王离的长城守卫军二十万以及章邯的刑徒兵数十万!” “今日朕,以一百破一千,不成问题!” “杀!” 巨鹿之战中,项羽可谓是将其疾如风几个字发挥到了淋漓尽致。 短短数日间,项羽带领着劣势兵力以狂风骤雨之势猛攻占据绝对优势的秦军九次,大破秦军,逼退章邯之后俘获了王翦之孙王离。 靠的就是楚兵的悍不畏死以及项羽本人身先士卒不顾一切的挥洒他那足以铸就他羽之神勇千古无二称号的武力。 而此时的朱由校手底下人马虽然说悍不畏死方面不一定能够比得过对面的建奴,可奈何朱由校这个皇帝,这个统帅,是开了挂的。 无限制增长的力量加上前世和今生两世融会贯通的娴熟武艺,让朱由校此时变成了人形暴龙。 除了某些诸如强弓强弩攒射,火药爆炸,火炮轰炸以及暗枪毒药之外,朱由校在近距离战斗中,已然无敌。 手中大枪毫无规则的狂轰乱炸,反而在此时,让朱由校的杀伤力扩张到了一个极为可怕的地步。 擦着就伤,磕着就死,锋刃所向甚至人体都会被瞬间割裂。 一蓬蓬的血花四散炸开,朱由校浑身浴血恍若魔神一般。 “随朕杀光建奴!” 又是一声咆哮,朱由校很清楚此时拼的就是意志力,建奴面对大明的反复蹂躏冲锋,如果先行一步崩溃的话,那么这些建奴基本都会成为大明战士们的功勋。 而若是大明骑兵们撑不下去了,体力不够导致了攻势变缓,建奴可就不一定会输了。 个人武力从来都是自保有余,救援不足的。 三轮! 三轮反复冲锋的凿穿蹂躏之后,朱由校身后的大明骑兵已经从一百二十余人骤减到了八十余人,而活着的建奴,人数不足五百! 听着身后骑兵们的喘息声,朱由校眼中颜色一厉,呼啸道:“再来三轮!咱们三轮凿穿之后,建奴已经减员一半!一百破一千!此战胜后,军职提一级,赏银五千!” 这是最后的加码。 不仅仅是建奴摇摇欲坠,大明的骑兵们,也有些撑不下去了。 特别是战马,几乎每个人的战马,都是四蹄颤抖。 朱由校原本的计划,是出林子之后,将黄得功等人带入林中,借助林中地势分散建奴,从而做到团团绞杀。 可当朱由校看到了黄得功的布置之后,新的计划,正面强杀,就浮现在了朱由校心头。 毕竟佯装弱势,以弱势人,很大程度上可以保存体力。 然而伴随着这三轮杀戮之后,人困马乏。 朱由校最后的加码,反倒是点燃了这些杀红了眼的明军骑兵们内心火焰。 曾几何时,面对建奴的屠刀,他们只能等死或者逃窜。 什么时候他们能够如同屠猪宰狗一般的将建奴打成这样? 也就是天启帝的东出山海关,才让一切的局势发生了魔幻的逆转。 此时天启帝这个上位者问战,谁又能说不战? “陛下!咱们的马累了,可是建奴一直都来不及上马,他们的马被他们当成了盾牌,咱们抢不就完了?” “小将愿为陛下,夺马!” 吴三桂眼中闪烁着一种名为掠夺的光芒,主动请缨。 可听着吴三桂的说法,朱由校却是欣喜了起来。 这家伙,居然能够注意到这些地方? 胆大心细还有能力,自己确实没有用错人。 瞥了一眼吴三桂腿上绑着的绳子,朱由校低声道:“随朕,转为步战!” 这一战,朱由校可没有带自己的护龙卫出来,毕竟护龙卫肩负着训练望海台斥候以及给望海台中众多辽民洗脑的活计。 一听朱由校要转入步战,袁崇焕两眼猛的瞪圆,惊呼道:“陛下,不可!” 步战当中,风险极大,毕竟骑兵居高临下,进退自如。 可是步战却不一样,甭管多能打,面对无数长枪的刺杀,都只能饮恨当场。 然而朱由校哪会去管此时袁崇焕的心理活动,手中长枪一挺,在冲锋的过程当中强行勒停战马,纵身一跃之后,朱由校脚步大开,朝着建奴们猛冲而去。 眼见着朱由校这位天子再度冲锋,黄得功等人也是纷纷跟上。 唯独吴三桂为了割裂腿上绳子,慢了一步,落到了袁崇焕的身边。 原本气势汹汹的八旗精锐,在此时的朱由校面前,却宛如是战战兢兢的鹌鹑一般,缩成了一团。 “破军!” 如虎啸又似龙吟,一声怒吼之后,朱由校长枪猛然贯在了面前建奴组成的盾墙之上。 伴随着几个建奴被朱由校生生抽飞,下一刹,这些建奴们坚守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这种魔神,谁能抵挡? 神明吗? “夺马!杀!” 第五百章 黄得功,不装了? 当一个又一个的巧合和机会被抓住,被凑到一起之后。 爆发出来的力量就是奇迹。 朱由校将奇袭和出其不意发挥到了极致的代价就是似乎大明的画风开始逐渐偏移了起来。 原本就讲究悍勇的大明将领此时更是悍勇的不像人。 一个两个的,嗷嗷喊着就上了头。 像是黄得功这种原本历史上被称之为名将的人,都隐隐约约有了莽夫的迹象。 虽然说原本历史上的黄得功年轻阶段也是个率众先登的猛人,可是能在历史上留名,自底层爬上来的名将,又有几个不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 就连白起这个被很多人认为强在统帅力而不是个人武力上的人,其实也是个人武力不俗的存在。 虽然白起是楚国贵族出身,更是和魏冉关系不俗。 然而到了秦,白起也是平民出身。 秦重秦法,如果自己的底子不够硬,白起的崭露头角不会是从左庶长这个秦军功爵制第十级的高位领兵作战。 魏冉固然手握大权,然而魏冉也得考虑考虑合计合计,如果自己安排的人上阵失利会给自己的声望造成多大的影响。 平白无故提拔一个没有任何功绩的平民到左庶长又会给他魏冉和他姐宣太后芈八子带来多大的麻烦。 也就恰好是因为太过古早,加上白起为将的初登场太过惊艳,才让人忽视了为将者极为重要的武力。 可是朱由校很清楚啊,自己敢这么玩,除了占据了奇袭之外,更是因为自己的武力值足够支撑自己这么玩。 铁骨铮铮刘大刀,顶着第一猛将的称号,被活生生耗尽力气放干血勇的事情,可还过去没多久。 作为将领,武勇要有,但是绝对不能丢了脑子。 大枪捅出,挑飞一个建奴身影。 下一刹朱由校一把扯住了被绊住脚抢马失败的吴三桂,将他往自己身侧的一匹战马上一丢。 原本不论是力气还是体能都不如成年人的吴三桂落入步战之后,被消耗的就更快了。 更别说这小子的手中刀还是一杆近三十斤的大关刀。 “吴三桂!你失了骑战居高临下的优势之后,你的心思就乱了,步战虽然气力消耗巨大,但是一旦心有迟疑,大刀的势就会混乱,就会给敌人可乘之机!” “建奴三四把长刀,就能架住你,让你不得寸进,如果朕来的晚了一步,你后方的建奴,就会无情的将你斩杀在此!” 听着耳边天启帝的教诲,看着天启帝即便在步战当中,也能游刃有余带起一蓬蓬腥风血雨的身影,吴三桂两眼猛然瞪圆。 没错!正如天启帝所说,自己迟疑了,自己为了能够保存体力厮杀更长的时间,下意识的收住了自己的攻势,导致自己的刀法少了行云流水更少了一往无前。 除了浪费了力气在收招上之外,更是让自己落入了建奴的围剿当中不得寸进。 甚至若是天启帝真的慢了一步,那么自己的项上人头就会被身后的建奴取走! 骑在了马上,吴三桂重重的一拳砸在了这匹蒙古马的头顶。 这匹马毫无疑问的是一匹烈马,更是一匹早已认主了的烈马。 吴三桂已经没时间去驯服这匹战马了,想要在眼下立刻就让这匹战马发挥出它的作用,只有一个选择。 那就是把这匹马打疯! 疯马固然考验骑士的骑术和气力,可是同样的,一匹发了狂的马所爆发出来的速度和敏捷,也远不是其他马匹能够比拟的。 “唏律律!” 瞬息之间,这匹蒙古宝马的眼中被血丝爬满。 整匹战马上下跳跃腾挪着,丝毫不顾周边的敌我人马,反而是如同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和刺激一般,想要从人群中脱逃出去。 虽说此时的吴三桂没了将自己和战马死死绑在一起的绳子,可是却也如同一根钉子一般,死死的钉在了这匹战马的马背上。 建奴的马具和大明制式的马具有着极大的不同,可是这贴合建奴糟糕骑术而改良的马具,反而成为了此刻吴三桂的助力。 将双腿塞进了女真的马镫之后,吴三桂反而觉得自己更轻松了一些。 伴随疯马的奔驰,吴三桂手中的大刀就如同犁一般,在建奴从中拉出了一道长长的鲜血轨迹。 眼瞅着自己要冲出战圈了,吴三桂哪能放过这个机会? 趁着两旁左右无人,一刀砍在了疯马的脖子上,结束了这匹疯马的工具马命运。 就在马尸摔落的前一瞬,生死时速的吴三桂及时的将腿从马镫中拔了出来,随后从马身上往下一跃。 打了几个滚,卸掉了坠马带来的作用力之后,吴三桂快步冲向战场,也不管自己丢在一旁的大刀,反而是在奔跑中用脚背挑起一杆掉在地上的雁翎刀就当成了自己的武器使用。 这一战打到如今的这幅样子,吴三桂又怎可能不知道天启帝意欲何为。 歼灭! 以一场歼灭战,来铸就以百破千的传说! 士气可用,人心可用,甚至建奴已经吊在了崩溃的边缘,只要再坚持一会,就能获胜! 黄得功双眼眼珠在眼眶中疯狂的左右转动。 这一战自从大明骑兵们从骑兵转为步兵,朝着建奴困守的几百人发起冲锋之时,建奴们的士气就已经跌入谷底。 当天启帝再度冲入战圈当中,成了那个撕裂一切的箭头之时,大局就已然敲定。 建奴之所以没有出现大溃逃,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在于他们穿着重甲,机动性和灵活性太差,又面临着明军抢马,抢不到杀了也不留给他们的招数,导致这些建奴们想跑都跑不掉。 困兽之斗,往往是最为血腥的。 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哪怕是有着朱由校以及黄得功等人的奋勇冲杀,明军士兵们,也是损失惨重。 锐减到了五十余人。 “杀!” 袁崇焕的嗓子,早已喊得嘶哑。 伴随着手中长刀砍进面前一个伏地建奴脖颈当中,却没有如同一开始一般一刀两段之时,袁崇焕四顾周围。 这已然,是最后一个活着的建奴了。 当! 长刀断裂,清脆的声音叩中了袁崇焕的内心。 “胜了?” “胜了!” “胜了!” 眼中含着泪珠,嘴角抽搐着,袁崇焕老泪横流,将手中的断刀高高举起,嘶吼了起来。 朱由校骑着一匹不知从何处夺来的战马,将银枪扛在了背上,看着那手执断刀的袁崇焕点头道:“没错,胜了!” “这一战,你们就是传奇!” “汉儿就该一汉当五胡!当十胡!以百破千,我们做到了!” “大明万胜!” 听着朱由校的赞许之声,活下来的人纷纷四顾之后如同泄了气的气球一般,都直接焉在了地上,躺着,坐着,就在这尸山血海当中。 松了一口气的黄得功默默走到朱由校的面前,抬起头,双目如同明星一般炽热的看向天启帝道:“陛下,幸不辱命,袁兵备不仅活了下来,更是手刃了不少建奴!” 瞥了一眼袁崇焕,朱由校咧嘴笑了笑,看着面前的黄得功道:“怎么了?不装了?朕为什么要打歼灭战,你明白了?” 第五百零一章 你真没出卖我? 黄得功有问题,这一点朱由校从出了山海关之后就一直有了这种感觉。 毕竟如果真的不论干啥反应都慢一拍,而且没法拥有果断处理事务的能力。 那么黄得功也不可能会成为后来的江北四镇之首。 然而一开始还能用黄得功年少来堵过去,可直到这一次分兵之后,朱由校才明白过来,黄得功其实一直都算得上是在装。 可能是由于幼年时期和少年时期的从军经历,让黄得功选择掩住锋芒,选择与光同尘。 “陛下!?” 黄得功听到朱由校似笑非笑之下说出的这番话之时,脸色骤然大变。 欺君之罪,可是大罪重罪! 自己一直端着装着,天启帝一直都没有发现自己的纰漏。 原本的黄得功只是想着想偷偷的发育,然后惊艳天启帝,让天启帝知道京营依旧可用。 毕竟京营当中的黄得功,才算是真正的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人情冷暖,知道了什么叫做人间喜怒。 曾经的黄得功年少得志,人人都捧着他,可到了大明溃败之后,他这个曾经的天之骄子,成为了败家之犬,沦入了尘埃当中。 也就是在京营,黄得功才得到了最大的成长,所以黄得功自然是不愿意京营成了天启帝眼中的废物,只能被解散或者充当他人的背景板。 所以黄得功装,装到如今,黄得功唯一展露过心声的,也就只是那袁崇焕。 想到这里,面色难堪的黄得功转过头,瞥向了一旁的袁崇焕,眼中满是怨恨之色。 朱由校瞥了一眼黄得功所看去的方向,嘴角轻轻挑起。 黄得功这是,跟袁崇焕泄了底啊…… 瞒过了身为天子的自己,反而却和一个被自己这个天子暂时所疏远,日后定会用的边将泄底。 这黄得功心中的心思和小算盘,可真是不少。 不过于国无碍,人都会打点小算盘无伤大雅。 而且从黄得功之前面对京营差的离谱的表现之时,那一份激动,那一份不甘。 朱由校隐隐约约可以猜到,黄得功到底想的是什么。 割裂过去,直面未来。 这么一来也就差不多能够解释,为什么黄得功的表现比起原本历史上的记载相去甚多的问题了。 “黄得功,不用去想是袁崇焕对朕说了什么,反而你该想想,你要如何跟朕解释,才能让朕饶过你的欺君之罪。” 耳边响起的,是天启帝冷冰冰的话语,黄得功全身一颤,恭恭敬敬跪在了朱由校的马前,跪在了尸山血海当中。 “启禀陛下,末将,死罪!” 看着黄得功这幅样子,朱由校哪还能猜不出来这家伙不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吐露自己的心声? 毕竟这心声说出来,也不是什么多大的好事。 人可以有私心,但是人人都不愿意将自己的私心展露出来,让所有人都知道。 缓缓的擦去自己枪身枪刃上的鲜血,朱由校将银枪纳入枪囊当中。 “袁崇焕,你跟朕说说,黄大将军,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 “你们两个,是打算组建边缘者联盟么?” 边缘者联盟! 听到这几个字,黄得功的面色更加难看了起来,而袁崇焕的脸色,也是变得无比苍白。 黄得功这个大头兵可能还理解不了这个所谓联盟对于大明,对于统治者阶层而言是个什么概念。 可是袁崇焕又怎会不知道? 结党! 结党这两个字往往又会和另外两个字连接在一起。 营私! 也就是如今的大明朝,党争很大一部分程度上可以说是皇帝,是皇家默认的情况下才会发展到如今基本人人都知道大明党争的地步。 换成前宋,一旦被人揭发结党可就代表着被扫出权利的中心! 甭管是多大的官,哪怕是宰辅,只要结党,赵宋官家就会将他扫地出门! 甚至因为这个结党的事情,赵宋官场还闹了一个很大的笑话。 欧阳修这个变法派,因为一纸朋党论,坐实了旁人攻击范仲淹结党的事实,导致范仲淹郁郁离京,庆历新政宣告失败。 如今的大明虽然说人人都知道东林党和阉党加上那些野党数不胜数,可是天子口中被直接挑出来的结党,自然说的是朋党! 眼角余光在天启帝脸上一闪而过,袁崇焕发现了天启帝脸上的戏谑之色。 然而就是这一丝戏谑,让袁崇焕松了一口气。 天子,并未震怒。 这说明黄得功的所谓欺君之罪,其实天子并没有把这事儿当成一个大事。 毕竟,黄得功是天启帝从京师里带出来的将军。 哪怕是之前的黄得功和他的京营兵表现得不够亮眼,甚至可以说得上一句表现得很差。 可是天启帝还是给了黄得功机会。 既然如此的话,天启帝又怎可能因为黄得功的所谓些许隐瞒而动怒? 说到底,天启帝是雄主,并不是那些小肚鸡肠眼中不能容一点沙子的君王。 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袁崇焕恭敬拱手,快步走到了朱由校的战马旁边,压低了声音将黄得功和他所说的那些事情,全数告知了朱由校。 越听,朱由校面上的笑意,就越发浓郁。 好家伙,黄得功这小子,居然曾经是杨镐的人。 难怪这一次出辽东之后,黄得功对周边地形地理,了解的甚至不比满桂这个辽地宿将差。 难怪这黄得功虽然表现得有些迟钝,可是接下来,他手里的事情就会被他处置的极好。 也难怪黄得功丝毫不提自己曾经在辽地为将的事情。 毕竟杨镐手底下的人,在萨尔浒杨镐那一出操作之后,名声基本都已经臭不可闻了。 隐瞒身份,加入京营,再度出辽。 这几件事情,已经足够证明黄得功的忠诚以及爱国之心了。 朱由校忍不住多看了黄得功一眼。 合着这家伙,是想要偷偷的发育,然后惊艳所有人。 “黄得功,你不错嘛,居然还有这般城府。” “看来,朕给你的这个官儿,是不是还小了点?甚至还比不上你曾经在杨镐那里的官职,你说是吗?” “行了,收拾战场,准备回望海台。” “望海台里的将士们,百姓们,还在等着咱们回去的好消息呢!” 当天启帝的马蹄声离去很远之后,黄得功才缓缓抬起头来,看向身边站着的袁崇焕,黄得功低声道:“袁兵备,你真没出卖我么?” 第五百零二章 我辈何惧一死哉! 袁崇焕自然是没有出卖黄得功的,毕竟袁崇焕浑浑噩噩了那么长时间,也就是捡回来了一个夏允彝之后,才算是走出了迷途。 之后又是大力的利用他在辽地的名声和民望去安抚教导望海台的这几万辽民,哪有什么时间和天启帝去接触去告密? 收拾完战友尸骸,斩下了建奴人头以土石尸骸堆积成了小土包,附上建奴死不瞑目的双眼,在通道侧立起了京观。 百余骑出征,回师不过五十余,这还是解救出来了斥候大队的情况下! 折损半数往上! 只是为了一次小规模战役的胜利! 这值得么? 返回望海台的道路之上,被保护的极好却也手刃了一个建奴,见了见血的夏允彝终于有了机会问问天启帝到底是为什么,会在解救出了山林中的斥候之后,毅然决然的选择了一个难度极高的任务:全歼建奴。 并且将这个决定执行了下去。 虽然说这一战胜了,可是同样的,大明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伴随天启帝从望海台奔赴而来的百骑,此时折损过半。 那些战死者,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可都是一条条鲜活的性命。 他们原本,是可以不用死的。 但是天启帝却一意孤行,导致死伤惨重。 夏允彝作为一个初出茅庐且二十几年来一贯看不起泥腿子丘八汉的读书人,其实并不是太能够共情到,明白到这一千余建奴脑袋的作用,更不能明白这一战能有什么功劳。 毕竟在夏允彝的眼中,这只是一次无关痛痒且无关大局的接触战罢了。 犯不着折损近七成人马,去满足自己全歼敌人的欲望。 没错,在此时的夏允彝眼中,朱由校的决定只是因为朱由校喜欢杀戮,就像是无数的话本小说中,无数的历史典籍中所说的一般。 好战者,皆是杀戮成狂之人。 夏允彝承认天启帝这个老师武功盖世,而且心中有着自己的道,更是在注解经典的层面上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 可是这一切,在这一场以百破千的大战之后,都被盖住了。 甚至于此时的天启帝,那少年的俊俏模样,落在夏允彝的眼中也不是威严,反而是嗜血和残暴。 “草民斗胆,请问陛下,为何要不惜代价全歼建奴的区区一千余人?建奴大军数以万计,即便是大明击破了这千余人,对于建奴而言,也不过是杯水车薪的毛毛雨,根本不会伤筋动骨,然而这一场战役,明明在我军已经解救出了大明斥候的情况下,却折损了近七成人手,这是为何,草民,看不懂!” “难道,大明的人命就不是命了吗?” “原本可以避免的伤亡,陛下何故要让大明战士死于荒野之中?” “在望海台时,陛下曾经对草民说过,大家都是有家人的人,为国而战也同样代表着为家而战。” “可是这一站,死伤多少人?又有多少家庭,被毁于一旦?!” 一边说着,夏允彝一边潸然泪下,歇斯底里道:“陛下!这种无意义的杀戮,这是为何?” 听着身后夏允彝的嘶声力竭,朱由校嘴角抽了抽,手中长枪点了点黄得功的位置,低声道:“黄得功,你跟彝仲说说,为何朕临时改变主意,要全歼这些建奴。” “你跟彝仲说说,为何朕,宁愿不惜代价,不惜兄弟们的性命存亡,也要去剿灭他们。” 突如其来的任务砸到自己头上,黄得功面色一苦。 到现在为止,天启帝都没有治过自己的所谓欺君之罪,本就让黄得功的心一直吊在嗓子眼,不敢有丝毫松懈。 此时又接到了天启帝的这个安排,更是让黄得功骑在马背上却如坐针毡。 解答的好了,天启帝可以免了自己的罪状,却也同样可以治自己一个揣测圣心的罪。 解答的不好,那就是纯纯的送脑袋给天启帝,让天启帝砍。 毕竟,黄得功此时已经不再伪装了,不再如同之前一样,表现出迟钝,表现出不擅长军机了。 长长叹了一口气,黄得功看向夏允彝说道:“夏先生,你所想的,其实是站在了你作为一个读书人的角度,而实际上,在我们这些大头兵的眼中,这个账不是这么算的。” “就比如说最简单的破阵,救人,陛下其实打一开始就做好了,甚至如果陛下愿意的话,我军折损不会超过一成,以百破千救人,的确是一件能够鼓舞士气的事情。” “可是这一千余建奴回到了锦州,他们又会泄露多少他们打听到的情报?” “这一千余建奴,下一次和大军气势汹汹来袭之时,又会斩杀多少大明的军民?” “而且夏先生,你大概不知道,这些建奴,可都是正儿八经的八旗兵,八旗兵这玩意,在建奴当中代表着的,就是绝对的精锐和主力。” “八旗拢共有着八旗兵几万人,别的仆从兵和奴隶兵算一块,才有的建奴人山人海动辄数十万大军的假象。” “而那些仆从兵和奴隶兵,其实战斗力方面,跟咱们的民兵,差距不大。” “你只需要知道,在辽民们的眼中,八旗兵是虎,而那些仆从兵,不过是狼,是狗罢了即可。” “陛下破军,斩杀一千余八旗兵,以一百余人歼灭千余人,而且一个不留将他们的脑袋都做成了京观,除了威慑建奴,打击建奴士气之外,更是向辽地宣告,大明的皇帝,回来了。” “大明的兵锋,还是一如既往的锋利!” “同样的,说回到最初的问题上,这一战,虽然我军折损近七成,可是你问问活下来的兄弟们,如果还有机会的话,他们愿不愿意,再和陛下冲杀一阵!” “军中尚武,军人的地位不如你们读书人,甚至在很多权贵们的眼中,连他们家养的狗都不如。” “陛下以武为军人之明灯,以功勋让我们这些泥腿子有了当人的机会,我们这些人,又怎会惜命而不去以死报国?” “我们,早已做好了死的准备!” 第五百零三章 彝仲,你明白了吗? “兄弟们!你们惧死吗?” “不惧!” “不惧!” “陛下说得对!大丈夫合该马革裹尸死,不该病榻之上活!” “我等建功立业,搏的是一个未来!!”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陛下枪尖指的方向,纵使千万人,吾往矣!” 看着黄得功振臂一挥之后,那几十个幸存下来的骑士们脸上出现的喜笑颜开之色,夏允彝的心中直呼看不懂。 完全看不懂! 他们的战友袍泽战死沙场,他们在这个时候,怎么还能笑得出来的? 甚至还能做到这般慷慨激昂,说的就好像是天启帝让他们去死,他们也会二话不说拍马赴死一般。 黄得功所说的什么日后建奴点齐大军压境之时,这一千八旗能够造成的杀戮更大这一点,夏允彝更是想不明白。 大明能够以百破千了,那么更大的战场上,就不能以一千人破建奴万人? 归根结底还是夏允彝压根没见过什么世面,他根本不知道,战斗力的换算不是这么个换算法的。 “陛下以一当万,千军万马中来去自如,纵使建奴来万人!来十万人!以陛下之能,带上宁远城的守军,甚至带上山海关的人马,不都能够随意击破么?” “这区区一千人,又能对大局起到什么作用?” 天地君亲师,天子的权威在这个时代已经变得可有可无,而师者的地位,却依旧保持着。 夏允彝即便是心中满是不服不忿,却也还是将天启帝放在了一个高位之上。 天启帝在为夏允彝指出道路之后,夏允彝隐约之中将天启帝当成了自己新的信仰。 可是心中的疑惑,也逐渐让夏允彝这刚建立起来的信仰,动摇了起来。 天启帝,真的是想要为往圣继绝学? 可是为什么,天启帝做的事情,就跟那商纣一样?就跟那隋炀一样? 诚然,天启帝的武艺盖世,能够媲美项羽甚至超过项羽,可是项羽也是一个莽夫,一个对儒家对制度有着自己想法的莽夫啊! 听着身后夏允彝的话,朱由校笑了笑,回过头去看着夏允彝道:“彝仲,你莫非真的以为,朕就是万能的,无所不能的么?” “千余人的混战,朕可以凭借奇袭之力,在建奴来不及摆好阵势,拉起弓阵的时候,就将他们杀散。” “可是你要记住,这一战,只是混战!” “你若是见过数万建奴,以堂堂正正之势威压过来,挥手之间漫天都是建奴的强弓箭矢的画面,那你绝对不会觉得,朕可以以一己之力扭转整个正面的战局。” “朕之所以不愿意在城中,准备和建奴的堂堂之战,就是因为朕知道朕的能力最合适的地方是什么地方。” “堂堂之阵,朕无论如何是不如孙阁老他们这些宿将的,可是朕的机动力和朕的突袭力量,却是无人可比。” “朕只需要藏好自己的身影,就是一柄架在建奴脖颈之上的钢刀,让建奴不敢轻举妄动。” “更何况,数百人千余人的战斗,能够凭一腔血勇以一当十,真的到了万人以上这个级别,可就困难了!除非能够如同关云长一般万军之中斩将,除非能够如同张辽一般以八百人冲阵直逼敌军主将!” “可是这些事情,在如今的世道上,已经很难发生了!” “弓箭,火器,以及长矛和重甲,本就改变了战阵的模式。” “这些将士们的死,朕也很心酸,朕也很难过,可是朕必须要做这个恶人,必须要让这些战士去为了朕的指令抛头颅,洒热血,这是为何?” “为了能够激发起望海台数万辽民的血勇!为了告诉望海台数万辽民们,建奴不可怕,大明才可怕!” “大明以百破千,全歼来者!” “他们应当会高兴,会兴奋,会认同大明!” “彝仲!你是儒门子弟,你该知道,曾经的夫子和人对话之时,曾经讨论过一个事情,一个国家,如何才能不败。” “夫子说的是,有了足够的兵备,有了足够的粮草,有了对国家的信任,这个国家就不会失败。” “后来别人补充,如果必须要做出取舍,夫子先是舍去了兵备,再是舍去了粮草,最后的最后,夫子掀了桌子,因为如果百姓,如果军民,对这个国家已经失去了信任,那么这个国家,必定会灭亡!” “大明在辽东,失信已久,辽地的百姓甚至很多人都已经不再承认大明,因为大明在他们最需要的时候,并没有给与他们拯救,也并没有解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朕必须要一点一点,一滴一滴,让他们重拾起对大明的信任,这样朕在打下辽地之后,辽地才会彻底成为大明的辽地,而不会再如同之前一般,降而复叛!” “辽地的百姓,才能安居乐业,才能坚定的认为,大明的国力,大明的战士,足够保护他们!而不会生出如同前宋之时一般,幽云十六州只认金兵而不知赵宋!” “彝仲,你明白了吗?” “朕,为何要打这一仗?” “这一仗,是朕要打给望海台的百姓们看的!” “这一仗,是朕告诉这些辽民,告诉他们,朕与他们同在!” “建奴杀我百姓,掠我人口,破我河山,朕,一一还击之!以人头立京观,树我大明万载声威!” “彝仲,你明白了吗?” 第五百零四章 不知当讲不当讲 朱由校的咆哮声,回荡在了辽西道的上空。 “朕也知道战士们的辛苦!朕也清楚,他们是儿子,是父亲,是丈夫,是友人,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 “可是朕只能让他们上战场,去为了大明,为了未来抛头颅洒热血,这是为何?这是为什么?” “彝仲,你告诉朕,东林党人们一口一句家国天下,可是他们又有几人,愿意如朕一般,亲自领兵杀敌?!” “彝仲,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朕为什么会那般看轻东林么?朕告诉你!朕不是看不起东林,朕只是看不起那些只会空口白话,却不愿意去做实事干实务的人!” “孙阁老,朕的老师,老东林了,可是他被攻击了多少年?攻击他的主力除了阉党之外,最多的恰恰好是东林!朕一力担之,才有了山海关才有了辽西的收复!” “朕诱敌之计将孙阁老撤下,换上了高第,接踵而来的就是建奴马踏辽西,整个辽西地除了宁远外顷刻沦陷!” “大明在辽地,早就没了信任可言,因为大明的君子们,诸如袁应泰诸如高第等人,几乎都不将辽地的子民百姓们当回事!” “你以为,大明辽东百姓们的出路安在啊?” 一边说着,朱由校的两眼眼神逐渐凌厉,而夏允彝此时,却如同被吓坏了一般。 天启帝,明知道那是一条死路,那是一条会让自己手下人折损的死路,却是依旧让他们去做了。 为的,居然是重新收拢辽地的民心,居然是让辽地的百姓,重拾对大明的信任。 这些东西,可都是东林君子们从来不会提到的话题。 沿途上的夏允彝终于是老实的闭上了嘴。 可即将踏入望海台的关门之时,沉默了一路的袁崇焕却悄悄找上了朱由校。 “陛下,臣有一事,还想请陛下决断可不可行!” 朱由校瞟了一眼袁崇焕,挑眉道:“袁兵备说说,朕给你出点意见。” 听朱由校这般说,袁崇焕深深吸了一口气道:“陛下,老臣犹记得在靖难之役时,白河沟之战当中,武定侯郭英曾经以一手火雷,差点让靖难之役失败。” “虽然这些火雷如今大多都已经没人去复原了,可是臣却知道应当如何去制作这些!” “而恰好,如今望海台中的辽民里,有着很多工匠,他们既会制作火药,也同样会制作那些大明的火器!” “不知陛下可否愿意让臣尝试一二,试试能否将这些火器,利用在辽西道上!” “炸建奴一个天翻地覆!” 袁崇焕这番话一出,朱由校的双眸瞳孔猛然一缩! 自从穿越到这个时代以后,朱由校就一直在跟黄火药较劲,毕竟当量足够的黄火药面对黑火药可是有着压倒性的优势。 爆炸才是艺术,朱由校一心想着攀科技树却忘了其实原本的大明,就已经将火器玩出了花来。 地雷战那玩意可不是什么抗战时期才出现的,华夏大地上埋地雷炸人的招数,可早就有了。 就像是袁崇焕刚说的白河沟之战一样,那一战朱允炆差点翻盘的主因就是郭英一手地雷阵给朱棣差点炸死! 也就是这些年来大明武备不修,不然朱由校也不至于忘了这一茬! 袁崇焕这个时候一提,朱由校就想起来了。 以生铁铸,踏动发机,震起,铁块如飞,火焰冲天的炸炮。 还有各种各样陶壳套铁芯的火雷器具! 甚至在戚继光的手里,还出现了子母雷这种一炸一大片的玩意! 这些东西,虽然说因为火药的不稳定性加上官场之上的争权夺利导致基本没啥存货了。 可是如今的辽地,如今的望海台数万辽民,他们可以玩啊! 有工匠,有懂得如何制作黑火药的工匠,有懂得如何制作陶壳铁壳的工匠! 这些人加一块,虽然说想要折腾出朱由校在京师里嘉靖丹房中折腾出来的接近后世威力手雷是实属做梦。 可是朱由校也不指望黑火药做出来的地雷,能够如同黄火药为主材的手雷一般,威力那么大啊! 这些地雷,用在如今的这个时代,刚刚好! 足够用了! 他们都可以转职爆破鬼才,折腾一堆堆的炸炮地雷,去炸死那帮狗日的建奴! 特别是如今伴随着建奴几度失败以及辽西道上的大扫除,整个辽西的人口,基本都聚集在了锦州周边以及宁远周边。 在这样的情况下,提前在辽西道的几处必经之地上布满地雷,安置雷区。 建奴还没等杀到宁远城下,就先死他几成! 此消彼长之下,大明的攻势,将会变得更加顺利。 不过下一瞬,朱由校又反应了过来。 袁崇焕提出这个计划是好事,但是这是建立在希望建奴主动打过来,大明防守反击的情况下。 可是眼下的辽东局势,建奴不一定还敢南下,很有可能是大明主动攻击锦州! 在这种情况下,地雷不太实用了。 但是,震天雷加投石车的北宋组合,却是时候在大明重现了! 朱由校两眼一挑道:“袁兵备!由你串联监督,望海台和宁远匠人皆由你任用!制作大号雷弹,同时做好投石车的零部件!” “宁远的大决战不一定会出现,大明有了进攻锦州的实力,如今就看是哪一方的准备更加充分,哪一方就手握住了主动权!” 听着天启帝的话,袁崇焕一阵哑然。 他是想要在辽西道上设置雷区,从而阻止建奴的进犯。 可是雷区的这个心思,却被天启帝无情掐灭了。 更离谱的是天启帝居然也想到了投石机上边。 宁远城里的曹文诏为什么要把他袁崇焕从宁远城里踢出来? 不就是因为他袁崇焕不乐意接受曹文诏他们提出来的,用火油加投石车焚烧锦州焚烧建奴么? 但是天启帝和曹文诏都想到了投石车,这说明投石车这玩意,有着可以开发的用法和用途。 袁崇焕倒也不计较,朝着天启帝恭恭敬敬一拱手道:“臣遵旨,陛下,臣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朱由校把马一勒,笑道:“讲!” 第五百零五章 库存多少? 有一说一,放下了所谓仁慈,放下了所谓仁义,反而开始开动自己脑瓜子去寻思战法,寻思战术,寻思用什么样的武器和军器能够起到最大的杀伤的袁崇焕,值得朱由校去高看一眼。 有了袁崇焕的提醒,朱由校也反应了过来。 自己没有太大的必要非要追求降维打击。 此时的火器是大明领先于建奴最大的地方。 即便是有着李永芳那个叛徒带去了不少的大明炮兵,可是大明的工匠,此时的建奴挖走的还是少。 虽然朱由校重金悬赏,但是没有稳定下来的大明注定了精工细作产出的装备不足以大规模装备全军。 自己此前一直寻思着折腾出来至少一战初期的装备这个路子没错,但还是狭隘了一点。 大明的火器匠人有个优点,就是能山寨也敢创新。 就拿这红衣大炮来说,虽然初期的红衣大炮都是搁佛郎机人手里买的,可是后来大明本国工匠仿制的那些,是不能用吗? 并不! 甚至威力层面,还有加强。 只是安全性不如原版,精度也不如原版罢了。 加上原本历史上手握火器的大明被起义军和建奴反复暴揍,更是让朱由校忽略了原本在华夏大地上被玩出花的火器。 想了想,朱由校毫无心理压力的将这口锅扣在了原本该出现的带清头上。 鞑清误国! 八里桥之战误导了多少人? 让多少人觉得,初期的热武器就足以对冷兵器时代的巅峰造成碾压式的降维打击? 要知道,骑兵这玩意彻底退出战场得到二战时期! 甚至于在华夏大地上的抗争当中,小日子过的不错的人可是将骑兵保存到了他们战败之时! 八里桥之战仔细一扒拉,都能发现满满的都是漏洞。 三万人对七八千人,号称抱着决死意志的三万人,死了一千余人,而敌方只死了可笑的五人,伤的也只是可笑的四十几人。 而在所谓的战报当中,可是号称骑兵在英法联军的阵地里反复冲锋,最近的甚至杀到了联军的指挥部边上! 朱由校甚至曾经想过,鞑清手中的火器,怕不是装样子的。 根据俄国大使的回忆,那一场战斗中,鞑清骑兵可是有着三万人! 三万骑兵冲击几千人的阵地,但凡他们真的是做好了死的准备,也不可能在冲到了人脸上的时候还无法造成有效杀伤! 咋? 洋大人刀枪不入? 义和团以及太平天国有话说! 兵器装备碾压? 骑兵冲到了布甲火枪兵脸上了,这怎么输? 然而在所有人的口中,这场有着可笑战损比的战斗,都是清军死战,只是输在了装备层面上。 清军英勇无畏,三万人以上的阵地被七八千人一个上午拿下。 清军寸步不退,以鞑清自己估算的三千死伤,就拱手让出了京师的最后一道防线! 如果朱由校相信这一场战役真如同那些加载中所写的,那朱由校觉得,这是在侮辱中国人,侮辱炎黄子孙! 因为往后推,在抗战中,在朝鲜战争中,死到最后一人还在坚守阵地的中国军人数不胜数! 往前推,死伤超过五成依旧奋战,守着自己的城池,在大军围困之下吃草皮,吃树根,吃死人的中国人,也是数之不尽! 怎着到了鞑清头上,这英勇无畏,这寸步不退,指的就是死伤一成的情况下,拱手让出京师? 也就多亏了英法联军是他们老祖宗的性子,利益为先只想要钱财利益,不然兴许大清国,在那一战之后就灭了! 说白了,朱由校觉得,冷兵器面对新式火器的确是占下风,但是还不足以建立起碾压降维打击这种大得离谱的优势。 八里桥之战这首鞑清最后的挽歌,在朱由校看来,就是个笑话。 三万骑兵,真要决死冲锋,两万人堵枪眼趟炮坑,另外一万人冲到联军脸上,难道就不能乱杀? 联军有炮,鞑清就没炮了吗? 只是鞑清误华夏而已! 只是鞑清无能而已! 从前世开始,朱由校一直都觉得,鞑清对华夏做的最大有利之事就是跑马圈地极大的扩张了中国的疆域。 而不像明等朝代一样,要个所谓的名头上臣服,就愿意放开那一片疆域。 如今的大明还远不到鞑清的那个地步,如今的大明敌人,也远不如鞑清那时候面对的敌人。 如果说鞑清晚年面对的鬼畜们是等级五,鞑清只是等级二。 那么此时的大明等级就是三,而鬼畜们,顶多了也就是个三点五! 甚至可能还不到三点五! 因为海上,大明的海军水师,也不是没有跟蛮夷们碰过头。 虽然说郑芝龙这家伙如今还没有完全投靠大明,可是郑芝龙的海贼王名头,可是即将要打出去了! 眼下袁崇焕又说自己还有个想法,朱由校当然乐意听他想说什么。 袁崇焕揉了揉自己的脑门,悻悻一笑道:“陛下,其实宁远城中,曹将军他们也在合计制作投石车,但是他们为的是投发猛火油,以火攻建奴!” 猛火油! 这三个字一出来,朱由校顿时就两眼放起了光来。 旁人兴许不知道猛火油也就是石油这玩意对于科技树的推进有多大,对于工业化的作用有多大,可是他朱由校很清楚啊! 一把按住袁崇焕的肩膀,朱由校一字一句道:“袁兵备!快快说来!是在哪发现了油田吗?” “猛火油这玩意,宁远库存多少?” 第五百零六章 外行不能指挥内行! 火药我所愿也,石油亦我所愿也。 二者不可兼得,舍炸比取黑油也! 作为一个军人,朱由校不会做出这种取舍,毕竟单拿军事来说的话,当大炸比的确可以更快的推进扩张,更快的将整个天下纳入大明的怀中。 可是作为一个帝王,朱由校很清楚石油对工业的作用。 后世将石油称作现代工业的血液,这一点就足够说明石油能起到何等举足轻重的作用。 毕竟到了朱由校穿越而来的那个时间段上。 轻工业,重工业,交通运输,国防建设,农业,能源。 几乎方方面面,都能够见得到石油及其衍生品的影子。 为战之本,对于朱由校而言,为国图利四个字而已。 如果能够推进国内的发展,那么这战争,结果放缓一些又有什么问题? 何况是如今的朱由校原本就没打算一巴掌直接把建奴按死,直接把大明的版图推到天尽头。 文人们很喜欢说的一句话,是养寇自重。 而朱由校这个皇帝,此时就想做天底下养寇自重最大的一个人! 有着外部威胁的情况下,他才能有握住兵权,叱咤天下的法理。 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如果不能改变天下老百姓对于当兵的看法,那么朱由校想要扩张大明是极难,甚至难到无法达成, 因为兵员并非是无限。如果百姓们都对当兵有着先天抗拒抵触,那么自己从哪去征兵? 从哪去变出兵来? 只能通过一步步的潜移默化,让百姓改变刻板印象。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改变也只能一步一个脚印。 如今石油这玩意在东北出现了,这又如何不让朱由校心急? 袁崇焕看着朱由校表露出来的急切,心头一颤。 这位陛下肯定是不会干出拿黑油去当蜡烛照明用的,那么这位陛下,就一定会是如同曹文诏等人一样,想把黑油利用在战争之上。 猛火油啊…… 遇水不灭,还能顺着水扩散开来的恐怖火油,一旦在天启帝的推动下大力开采,那么这代表死亡的火焰将会席卷天下! 无数性命都会化作焦土…… 可那,与我何干?! 袁崇焕既然已经服从过自己的杀戮欲望,并且知道了自己为何杀戮,那么只要是非大明之民,死伤再多,袁崇焕却也依旧心如磐石! “陛下,具体的产量,还需要曹将军统计,因为这能发现猛火油的人,并非是老臣而是另有其人。” “只是老臣认为,这猛火油加持之下,大明的火器火雷,将会起到更大的作用!” 朱由校笑眯眯的拍了拍袁崇焕,点头道:“袁兵备此心深得朕意,猛火油,也就是石油石脂黑水黑油这一类的东西,在朕这里,都叫石油。” “这玩意朕知道辽地的地下蕴藏了不少,只是如今这些地方还没有彻底被大明收回,朕不便去勘测采集,既然有了知道何处有石油,那么就一定要抢先拿下来。” “建奴也不是傻子,老奴酋更是在大明进修过,他们一旦意识到了这石油用于战阵之上有多么可怕,他们定然会大力开采。” “辽地广袤,如今的几个产油区几乎都在建奴的掌控当中,失了先机,我们将会失了优势!” 这个时代的大庆油田之类的这些油田还没有被开采出来,可是这些油田想要开采,也并不是特别难的事。 后世原本开田的时候之所以艰难的主因并不是因为多难开发,而是要珍惜人命,所以机器也好,人力也好,都相对要收敛不少。 可是对于建奴而言,能用人力去办到的事情,建奴绝对不会联系奴隶仆从们的性命。 更何况朱由校很清楚,这一仗的天平早已朝着大明的方向倾斜。 狗急尚且跳墙,何况人哉? 皇太极作为原本历史上后金的一代雄主,本身就被汉化的极为厉害,对汉家文化有着深入的理解,如今他被自己逼到了悬崖边上,一定会去努力寻求破局之法的。 兴中城里的莽古尔泰和阿敏是皇太极的救命稻草之一,而其他的救命稻草,诸如兵备,诸如天灾,皇太极一定会想方设法去寻求这些。 甚至于朱由校一点都不怀疑,此时的建奴已经开始跟罗刹国人接触了。 因为罗刹国人的凶悍程度,建奴早有见识。 虽然说罗刹国此时来到辽地的人,大部分都是罗刹国本国活不下去的百姓亦或者罪犯,可是这些人往往都能仗着体型优势以及火器优势,按着建奴和蒙古人揍。 被朱由校这么一提醒,袁崇焕也猛然反应过来。 石油这玩意,在华夏大地上早就已经被发现了,虽然这些年里很少有人去利用石油,导致石油的威风,导致那猛火油的荣光好像被掩埋了一般,可是自己曾经的笔友皇太极,是不可能在接触到了猛火油的情况下,还不会想起这猛火油的! 哪怕不是世居辽地的天启帝都知道,石油在辽地蕴含了无数,那么生长在辽地的建奴又岂会不知道什么地方有石油? 他们此时不用,很大的概率是因为他们没有意识到猛火油代表着什么。 想到这一节,袁崇焕双臂抱拳,朝着朱由校躬身道:“还请陛下回转宁远城!总领宁远上下运筹帷幄,调度士兵去将产油点攻占下来,避免被建奴夺了先手!” “猛火油在此前的辽南收复战中,已经被建奴所知晓,但是因为辽南收复战的过程时间过于短暂,可能建奴还没有意识到石油是战争利器。” “一旦落入后手,大明这一战,又会艰难很多!” 回宁远是不可能回宁远的,朱由校很清楚自己的本事在什么地方。 虽然有着后世那么多的经验总结灌注,可是在大规模的局面战争当中,朱由校哪能知道该怎么去指挥调度? 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和热武器时代的战争在本质上就有着巨大的差别。 更何况朱由校前世也不过只是一个佣兵之王,根本就没有接触过冷兵器时代大规模战争。 外行不能指挥内行,反倒不如物尽其用! 第五百零七章 朕不回去! 朱由校很清楚自己。 小规模战争,破阵,撕开防线,甚至地形中的伏击战歼灭战等等,这些他全部在行。 带着几千人几百人的机动部队打游击战,他也在行。 可让他指挥几万人拿着刀枪剑戟去跟几万人厮杀,这一点朱由校持否认三连。 不会,不成,不可能! 朱由校不会冒着打破自己不败金身的风险,去强行插手自己不熟悉的事。 有常识归有常识,有着先进的战术理念归有先进的战术理念。 可是这些东西没有实际应用过,实际操作过的情况下生搬硬套,是不行的,是不能够的。 朱由校此时,可是大明的皇帝。 他的一纸令下,调动的将会是整个辽地的力量。 冷兵器时代的战争不是数字,一个活生生的人也不是泥塑布偶不会变通。 就像是三国时代一般。 关羽将江陵打造成了一座当世坚城,打造成了一座铁桶。 可是谁都觉得最不可能叛变的刘备小舅子麋芳叛变了。 要知道,麋芳可是在刘备最危难的时期就一直跟随刘备,不离不弃的人。 要知道,麋芳在关羽手下,可是二把手,即便是卖国走私,以关羽之傲,也只能说说狠话,却依旧将后勤工作留给他,让他可以将功赎罪的人。 这么一个人拱手送出了江陵,不仅仅导致关羽前功尽丧,更是导致关羽军全军覆没。 而在此之前,哪怕是关羽粮草不济被徐晃长驱直入的情况下,关羽也能够稳得住前方战线,最不济前方战线尽失,关羽也能退回荆州。 可是麋芳叛变之后,被曹魏文武认为蜀国唯一名将的关羽,不惜放弃左右防御,调动全明星阵容也要击败的关羽,直接成了笑话。 麋芳得到了什么呢? 兴许是意气之争,兴许是觉得有湘水议和在前,这一次哪怕他为了东吴提供的利益坑了关羽,东吴也不至于砍了关羽这个蜀国的二把手。 结果关羽一死,麋芳也傻眼了。 只能在吴国当了官。 可是他这个官当的能有多憋屈呢? 两条船碰到了,他因为没有让路,被人一顿怒骂,骂的不敢露面。 开门晚了点,又是被人怒骂,骂的面红耳赤。 偏生这两次骂他的,都是负责在襄樊之战中劝降他的虞翻。 为了蝇头小利,帝王的小舅子就愿意卖国,出卖国家的二把手。 更何况战场之上的寻常士兵们? 一旦自己指挥出了问题,一旦自己的不败金身破了,哪怕只是一点纰漏。 大明的战士们会不会崩塌? 朱由校可不愿意去赌这些人性。 毕竟在浑河之战中奠定了明军惨败的人,恰好是一开始不愿意为建奴手中刀,将炮口面对自己袍泽的明军降卒。 他们开炮的原因只有一个。 李永芳加钱加够了! 而将主战场的指挥权交给这些在本时代本该光芒万丈的名将们,就是朱由校的选择。 毕竟说到底,曹文诏也好,黄得功也好,甚至是自己面前的袁崇焕,他们都有着冷兵器时代战争的经验。 战术方面,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他们缺的只是大局观和战略观,偏偏大局观和战略观,自己这个皇帝有。 不仅仅有,自己这个皇帝的身份能够起到一锤定音的作用,来让他们依照自己的意思,依照自己的蓝图去行事。 甚至万一这些家伙出了纰漏,自己这个皇帝还能跳出来力挽狂澜! 怒刷一波声望! 不愿意随便去指挥一场大规模的冷兵器时代战役归不愿意,可是这只是建立在朱由校对于未知事物的担忧而已。 真的要打起来,朱由校认为自己全程关注之下出现的战役,自己还是有能力兜底的。 更何况身为天子,朱由校很清楚自己没法子天天带兵打仗,即便是汉武帝那样一言可定天下事的高度集权君王,也只能培养霍去病,将霍去病当成最完美的自己,送上战场。 朱由校这个大明天子,又怎能在获得帝位之后,还亲自领军杀敌呢? 虽然说大明朝太祖,成祖,甚至是明宣宗,明武宗都有过成为皇帝之后亲征巡边的经历,可是朱由校明白一个事儿。 太祖成祖他们御驾亲征打的都是国运之战,就比如朱元璋跟蒙古人死磕,朱棣也同样是暴揍蒙古把蒙古从帝国打回部落。 可是看看安南之战等战役,朱棣打了吗? 没有! 因为没那个必要! 天下事物轻重缓急还是需要拿捏住的。 能够培养出来人才,同样是本事,更何况朱由校是个开了挂的人,他知道原本历史上哪些人是有大才能够发光发亮的。 虽然说史笔如刀,其中掩埋了无数的真相,更是埋没了无数的英才。 但是至少这一份名单提供了,比摸着石头过河还是要强些。 哪怕是依旧需要朱由校这个皇帝去接触,去了解,可是至少有了明确的目的比起盲目的瞎找要强得多。 大明,终归是大明。 想要维系大明的统治,想要维系汉人最后的血性,想要让大明按照自己规划好的蓝图继续发展下去。 光靠着自己一个光杆司令是没什么用处的。 朱由校深以为然。 所以此时的朱由校,对于袁崇焕让他回宁远的提议,选择了断然拒绝。 此时贸然回到宁远,不仅仅是给建奴松了一口气,更是给宁远诸将的头上,压了一座大山。 毕竟自己出现在宁远城中,那么被自己暴揍过的皇太极他们就不用担心大战当中一支无敌骁骑从他的腹部,侧翼突袭而来,直取他的首级。 毕竟自己出现在宁远城中,曹文诏,秦良玉等早已有了自己一套作战方法的人,都会想着寻求自己的意见而不敢断然发表他们的看法。 ? 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朱由校可不乐意去做,肆意且纵情的厮杀,才是朱由校所追求的。 更遑论这时的宁远城没有自己存在的情况下,被自己打怕了的皇太极还会有不该动的小心思,还会不断的调兵遣将来辽西道周边,来宁远周边,杜绝自己回归宁远。 一旦自己回归宁远城,皇太极怕不是调头就跑了! 这样的话,哪怕是大明想要主动进攻,也得极大的延长自身补给线,给建奴时间,让他们寻找机会! 德意志除了意志输给了苏之外,漫长的补给线,也是德意志失败的重要因素。 锦州! 这就是朱由校对于如果发生大明主动进攻这个情况之下的决战之地! 不能让建奴撤回锦州以北! 这就是朱由校对如今大明所有行动的最后底线。 不论是暴揍建奴也好,还是被建奴暴揍也罢。 将建奴的注意力牢牢的牵制在宁远,让他们觉得,他们有可能在自己回归宁远之前拿下宁远! 这才能做到一战将女真脊梁骨打断! 为了达成这个目标,朱由校还需要宁远这座城池来持续不断的吸引建奴注意力,让建奴不断的征发他们的青壮精锐抵达辽地的血肉磨盘。 一战将女真的脊梁骨打断,才能够彻底消弭掉女真对于辽地的威胁,才能够收获一条任由驱使的狼。 “袁卿!朕不会此时回到宁远。” 朱由校还不知道,此时的宁远城里,曹文诏他们已经折腾出来了一个初具雏形的参谋部。 不过哪怕是朱由校知道了,大概也只会觉得欣然一笑。 曹文诏这个原本历史上的莽夫,跟随自己作战之后,也开始会动脑子思考计谋了。 这是好事。 不像黄得功一般,明明是个智勇双全的将领,此时却宛如蛮子一般,只会嗷嗷喊着往前冲。 第五百零八章 陛下,臣知道了! 这是为何? 听到朱由校回复之后,袁崇焕两眼一呆。 但是袁崇焕还是清楚自己身份的。 质疑天子,对天启帝提问,这是天子允许的情况下,才能够做的事情。 面前的天子少年果决,并不是那种谦谦君子一般的帝王。 自己没有他的许可,又怎能发问质疑天子做好的决定? 此时不回宁远,那么宁远城内,依旧还是诸多将领组织的所谓参谋部做主。 建奴那边的主帅可是建奴贝勒! 大明这么多年来,面对建奴节节败退,真靠着大明的将领而不是这位宛若天人下凡的天子,宁远城里的诸将真能打得过? 袁崇焕心里泛起了嘀咕。 朱由校看着袁崇焕脸上不太自信还十分犹豫的神色,约摸猜到了袁崇焕在想些什么。 按着袁崇焕肩膀的手臂稍稍施加了几分力气。 “袁卿,切莫以为大明战士会不如建奴,也切莫觉得大明将领在正面战之时,会逊色于建奴。” “就比如此次你们的宁远之战,虽然说中间出现了不少波折起伏,险些战败,可是最终的结果却是大明万胜,建奴溃军退回塔山。” “这一战,建奴的指挥官可是建奴大贝勒代善!他被祖大寿一枪砸成重伤,被朕一枪挑了脖子。” “袁卿,你以为,大明战士经历了铁和血的试炼之后,还会逊色建奴多少么?” “虽然说建奴悍不畏死,虽然说建奴兵强马壮甲坚刀快。” “可是大明,才是这一切的祖师爷!” “宁远城中万众一心,望海台内无数辽东大匠,山海关后源源不断的物资!这足够让宁远这个大明对于关外最后也是最终的卫所,成为大明最巅峰的战争堡垒!” “建奴甲坚?宁远一日可产建奴三倍的甲胄!” “建奴刀快?大明不仅仅有比建奴的刀更快的骑刀,还有长矛,雁翎刀,长枪,狼筅!” “更有火器!更有你提出来的火雷!猛火油!” 深深的看了一眼袁崇焕,朱由校加重语气一字一句道:“袁卿,朕乃天子!朕不可久不居京师,天下事,也不是仅仅只有兵事!” “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顾太常卿的话,朕也是知道的。” “这句话东林可以用,其他政党也可以用,甚至百姓,读书人,武人,也都可以用。” “然而,朕才是最合适这句话的人。” “朕需要放眼天下,而不是计较这一城一地,一场大胜的功劳!” “而且,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战场,就是最容易磨砺出大将的地方,朕,也渴望大将,就如同古之君王一般的求贤若渴!” “此时大明已然有了十成胜算,哪怕是朕去统筹一切,又能如何?” “反倒不如磨砺磨砺大明新的将领,让他们,可以成长到独当一面!” “此时的朕朕,只合适当一柄悬于建奴头顶的利剑,给与建奴威慑,只适合当一个最终的底牌,为大明兜底。” “回宁远,于局势无利,还会压制大明新将领们的成长,朕不欲也!” 朱由校提到的顾太常卿四字,重重的叩击在了袁崇焕心头。 这个人,是东林党人们的旗帜,也是东林党的创建人,甚至旁人对这人的尊号,都是“东林先生”。 这人,是顾宪成。 天启帝所说的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前联是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这一副对联,如今还悬挂在顾宪成故里的顾端文公祠中。 而在这个时候,天启帝提到顾宪成,这说明了什么? 在袁崇焕的心中,结合上这一段时间以来对天启帝的了解和脑部。 袁崇焕觉得天启帝释放这个信号说明了,天启帝追赠顾宪成的太常卿,是天启帝的本意! 而削去顾宪成太常卿的封号,焚毁天下书院,其实是天启帝对东林党的不满累加到了一个程度,为了警告东林党才做的! 这么一想,袁崇焕觉得,自己又想通了一些。 毕竟这么想的话,就能够解释为什么即便是焚了天下书院,即便是削了顾宪成的封号,朝堂中的东林党人却也还是鳞次栉比,哪怕是魏忠贤大刀片子哗哗的挥,也没有斩尽杀绝。 一帖《东林点将录》,上边记着的人名,没有出事的可是一抓一大把! 自己,袁崇焕,东林! 不是好端端的当着兵备,统筹宁远么? 天启帝不是讨厌东林,不是讨厌读书人,他只是讨厌那些不做实事就会内斗的读书人! 这么一想,袁崇焕觉得天启帝的很多所作所为都有了解释。 毕竟东林党人里边,绝大多数都是只找茬不办事以及只图名利不顾国家的。 袁崇焕看着朱由校,朱由校也在看着袁崇焕。 朱由校前世看过的最后一个历史电视剧,是大明风华。 其中于谦落入牢狱之中后所说的,追寻万世之名这一段,当时着实让朱由校感慨万分。 为了电视剧的逻辑,于谦仿佛是知道自己注定会名留青史万古不休一般的慷慨激昂。 而实际上,若是没有后来的平反,于谦恐怕就会成了臭不可闻的罪人了。 在如今的大明,党争激烈到无与伦比的时代,东林党中这种为了求名不惜大朝会上以头抢柱的,都比比皆是。 而袁崇焕,这个原本历史上一心为国,却因为学识背景导致三观歪了的爱国者,却落了个骂名。 甚至百世之后,还有人在争论袁崇焕的忠奸。 想了想,朱由校觉得,自己是不是对袁崇焕太过严苛了些? 毕竟这伙计的三观已经被自己掰回来了,应该不至于还跟历史上一样,装成和士兵将军打成一片的样子,心里却看不上大头兵。 “陛下,臣,知道了!” “宁远,将会成为大明的练兵所,为大明源源不断的输送历经了血火磨砺的战士。” “宁远,将会成为大明的利刃,撕裂建奴带来的阴霾!” “而文人,读书人,是该如同前人所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才能做到不是纸上谈兵!” “陛下,臣提议,日后的读书人,在过科举得身份之后,皆需要通过军阵行伍!”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知道军人的艰辛,才能知道保家卫国不是纸上书书画画就能够的!” 听到袁崇焕这一番慷慨陈词,朱由校点了点头。 这家伙居然主动提议把那些文人种子送到军营里边历练? 这就很离谱! 不过……朕喜欢! 第五百零九章 没良心炮,了解一下? 坐在望海台简略收拾出来的府衙之内。 朱由校面色难堪的拿着手中的《经略复国要编》,仔细翻阅。 而在朱由校身前,袁崇焕黄得功等人,却是坐立不安。 这本经略复国要编,是陈柳秋提供的。 而在桌面上,还摆放着诸如武备志,诸如武经总要以及俞大猷所着的剑经和续武经总要,筹海图编等等书籍。 这些书籍,都是陈柳秋这些年里,在辽地经营山海寨诸多事务的时候,从明国游商们手中买到的。 本意是通过这些书籍,来训练山海寨的新生代。 可是说到底,山海寨当中识字能够说文解字的先生还是不多,最终没能得行。 如今在天启帝的要求之下,陈柳秋将这些收藏一股脑送了过来,可是却没想到天启帝如今会是这样一副样子。 面色严肃,面容铁青。 甚至握着这些书籍的手,都有些扭曲,有些压抑。 自打朱由校翻开了这些书籍之后,朱由校的心中被点燃的,就是纯纯的怒火。 好家伙! 朱由校直呼好家伙! 如果大明朝少了那些掣肘,少了那些为了私利不顾一切的高官。 大明朝能输? 火器轮得到在西夷的手中发光发热? 不能够啊! 武经总要是北宋的,赵宋弱的一批,已经算是共识。 可是武经总要里记载的诸如火球、引火球、蒺藜火球、霹雳火球、烟球、毒药烟球、铁嘴火鹞、竹火鹞、火箭等等火器,可都是能干事的啊! 虽然限制于火药的不成熟,导致这些火器爆炸威力不足,大部分时候只能放放毒烟吓吓战马,可是这些玩意一旦火药成熟了,可都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说白了,还是老赵家以文制武重文轻武搞出来的祸害。 治军方针拉胯到了极致的同时,还不愿意革新军队装备,加上官方劝学,鼓吹学问就是一切,多方协作下来,武备彻底荒废。 根本没人去深入研究。 于是就是金蒙战场上,金兵的震天雷炸的蒙古人嗷嗷叫。 蒙古人不甘示弱,一手铜火铳(火炮),打的金人宋人哭爹喊娘,一口气将大蒙古帝国的阴影覆盖在了亚欧大陆的上空。 而到了元末明初,汉儿再度玩上火器,唱着凯歌将蒙古帝国的最后余晖与自诩正统的北元揍回了部落。 成祖朱棣更是亲自上手,给火器的使用方式规划了一整套的战法,更是设置了专攻火器的部队! 神机营! 一营五千人,步兵三千六百人全副火器,骑兵一千,炮兵四百。 这四百炮兵玩的是重炮和大连珠炮。 在建国初期四面树敌的环境之下,在“有精兵而无精器以助之,是谓徒强!”的口号之下,大明大力发展火器,将火器推到了一个鼎盛的时期。 哪怕是到了朱由校如今所在的这个时间点上,大明军中还有着不少大炸比。 就比如说孙承宗手底下干活的茅元仪,就比如说袁崇焕手底下干活的孙元化。 甚至包括孙承宗,朝着朝廷开口要军资的时候,也是火炮当先。 当然,朱由校是不知道被自己无意中喷过的茅元仪就在孙承宗的手底下干活,也不知道教会了孔有德用火炮轰自己同胞的孙元化此时就在宁远城。 可是朱由校却着实为大明惋惜。 这么重视火炮的大明朝,却没能够将火药发展起来,将火器发展起来。 甚至于仔细翻阅了一下这些书籍之后,朱由校都只能为之惋惜。 在朝堂上的“君子”们眼中。 君子当不立围墙之下。 火药有就行了,威力要那么大干甚?威力大了我们这些君子还怎么去检阅?还怎么去拿火药展示给天子看?给我们捞政绩功劳? 火器有就完了,制作那么精良需要花多少人手力气,需要花多少精铁黄铜?那些额外花掉的开销,让我们补贴家用多好? 更何况,实在不行不是能够从西夷手里买么? 买了之后仿造不就好了? 你们非要弄?那就是奇淫巧技!要踩上一万只脚! 毕竟这个时代,哪怕是朱由校身为皇帝,在后宫中朝会后,做做木匠活都能被喷成狗。 更何况民间工匠以及本就不被“主流”接受的那些武将群体? 在这些人的怂恿下和封杀下,哪怕是基层一线的文武官员都极度重视火器,可是中央不重视,朝廷不提供人力物力去推进火器研发,推进科技树。 最终导致的就是,火器种类被玩出了花(新种类可以获得朝廷嘉奖),火药也被玩出了毒药,烟药等延伸(花哨,能捞钱),而实际上的威力,却是几乎原地踏步。 甚至于到了朱由校之前检阅京营的时候,发现京营里边最多的火器,还是万历三大征时期铸造的劣质鸟铳和少量的三眼铳! 而朱由校记得很清楚的一个事情,是原本历史上的辽地火器普及,恰好是在明末时期,可就算是这个普及的时期里,大同巡抚张宗衡上疏让崇祯皇帝下折子,开口说的也就是“请鸟铳五千杆,又臣新造三眼枪五千杆!” 合计八千杆! 这是啥产量? 朱由校估计着朱棣手底下的神机营一波训练报废的就不止这数,毕竟明朝火器报废实在是太常见了。 更何况就发生在原主手中,朱由校还记忆犹新的一件事情,更是血淋淋的在提醒朱由校。 甭管书籍记录上说的多么天花乱坠,大明的火器多么多么普及。 可是实际上,大明朝廷内部的火器研发,已经停摆了! 这件事就是天启四年孙承宗要军资的事情。 最后拨给孙承宗的火器佛朗机二十副,内提炮八十个、三眼铁铳五百杆! 这可是天启四年发生的事情,孙承宗以帝师,以辽东督师的身份,向朝廷里索要军资,发给他的却只有这点可怜的装备。 甚至到了如今,若是没有朱由校的穿越,大明朝威力最大的火器,甚至还是红夷大炮这个舶来品! 孙承宗所写的《车营扣答合编》中记载的孙承宗所用的三眼枪作战队形里边,更是离谱的出现了需要弓箭手来配合的事情。 什么叫做需要冷热武器连环叠用,发挥最大威力? 如果朝廷提供出来的火器足够孙承宗装备全军,孙承宗哪会去玩什么弓箭刀子? 举个例子,也就是: 刻板印象中的建奴:马上得天下,骑射立国! 实际上的建奴:战马不过运输工具,大明抢的火器真好用! 说白了火器停摆,还是建立在宋明两国文官集团们的轻视之上,到了鞑清时期,鞑清虽然重视火炮,然而在多年的奴化愚民政策以及野蛮统治之下,火器的发展就越发缓慢了起来。 越想,朱由校就越气,甚至气的将手中的书籍重重一摔。 “袁卿!给朕拿纸笔来!这些火器虽然新颖,但是制作流程和制作方式以及它们的火药配比都有问题,朕来改进!” “按朕改进的图纸,设计新式的火器,先制作出来试验品,如果好用,通通量产!” 虽然说朱由校不是太瞧得上黑火药时代的火器,可是这并不代表朱由校不知道如何将黑火药的威力发挥到最大的配比,也并不代表着,有了超出时代几百年阅历知识的朱由校无法对这个时代的军器进行改良。 别的不说,就说臼炮这玩意,是时候给他祭出来了! 休说大明早就有了臼炮,洪武十年的洪武铁炮那玩意是能量产的?是能拖着到处跑的? 朱由校要做,就要折腾出来能单兵带着走的臼炮! 哪怕工业水平不够,折腾不出来专业的迫击炮。 没良心炮,了解一下? 第五百一十章 东林逆党袁崇焕! 能大慈大悲加特林,谁会乐意去搞什么低端火器? 之所以在京师的时候朱由校要努力的把核心技术压在自己手里绝不外流,主要是因为那北京城他住着不安心。 历史上一个个在京师暴毙而亡的君王都在告诉朱由校,最安全的地方,也同样是最危险的地方。 可是辽地不一样。 饱受建奴蹂躏的辽民,跟大明内部那帮承平日久,忘了忘战必亡铁律的达官贵人们不一样。 也跟大明内部那些被忽悠过了头,宁愿当高门大户的狗,宁愿交出自由去当和尚道士的人不一样。 本来就是读书人们的触手触之不及的辽地百姓,尚且能有着这一份信任,这一份希望。 只要自己能够拯救他们于水火当中,只要自己能够一直赢下去。 只要自己能够改变他们的生活,只要自己能够切实的让辽地生存环境得以改善。 那么辽民就会是自己最为坚定的簇拥。 自打一开始,朱由校就不觉得京师会是自己的基本盘,不是经过自己双手建设,不是经过自己的军队打下来的基本盘,那能叫基本盘? 在北京城的朱棣是永乐大帝,可在北京城的朱由校可不觉得,自己就能平白无故的当上天启大帝。 就连嘉靖帝在睡觉的时候,都差点被宫女勒死。 就连上朝前雄赳赳气昂昂的光宗朱常洛,自己的便宜老爹都能在第二天直接暴病。 那北京城的上空,是否会有不甘的帝王之魂咆哮都未可知。 朱由校又怎可能在百官经营百年的京师里,把自己的东西全部掏出来? 说白了,朱由校可是在京师里亲自经历过匠人刺杀的。 就连工匠,都觉得天子是恶人,任用奸佞而不是君子忠臣! 这让朱由校怎么去相信那京师里的人们? 说白了,三人成虎之下,天底下没有人是清白的。 不论百官还是商贾亦或者寻常百姓,天知道他们到底勾结到了什么地步,到底又盘枝错节成了什么样子。 可辽地不同,辽地自打成化之后虽然说近百年没有大的战事,可一直小问题不断。 李成梁上来了之后虽然大环境好了不少,可是李成梁是什么人? 那是个军阀! 虽然说李成梁听话,听朝廷的,可是更多的时候,李成梁就是那个“辽东王”,就差明目张胆割据一方了。 收私兵,收义子,养寇自重。 在李成梁的统治下,辽地百姓的幸福指数一直都是吊在一个崩溃边缘。 只是说女真人统治比起李成梁的统治更差劲,所以辽地的百姓还是憎恨建奴。 但凡女真人在自己治下对待百姓跟辽国时期辽国对待幽云十六州百姓一样,给一条活路,给个生路。 大规模的逃民也就近在眼前了。 没有觉醒国家意识,没有觉醒民族意识的这个时代,老百姓求的从来都不多,从来都只是能活下去。 谁能让他们活下去,他们就愿意奉谁为主。 所以在辽地已经确定有工匠之后,朱由校的心思就转变了。 女真确实依旧需要留着。 这是驱虎吞狼,这是日后大明有理有据吞并其他土地的这幅蓝图所必须的条件。 可是这不代表着,辽地不能成为大明的军工厂! 想要从农业社会踏入工业社会,从来都不是说说就行。 是需要很多时间,很多人力,很多物力的。 比起中原那些不愿意草率改变的人们,百废待兴的辽东,反而聚齐了达成改变的所有条件。 毕竟辽地的百姓除了生命,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正是万众一心时! 而且辽地的大环境也不像是关内那么混乱,至少辽地自己这个皇帝,在战败身死之前,是说一不二的。 因为辽地地远,忠君的思想更加盛行,不像关内一样,早就被文人集团们掌控了喉舌,大肆散布三人成虎导致皇帝成了一个庙堂上的刻板木偶。 文人集团说皇帝是圣君,那就是圣君。 文人集团说皇帝是暴君,那就是暴君。 而朱由校很清楚自己的民间口碑有多差。 这可都是那帮文人们干出来的事儿。 原主不过是喜欢玩玩木匠活,而且对朝政不太上心,更是对自己的奶妈有一点亲情观,就被传成了什么样? 木匠皇帝,文盲皇帝,荒淫无度,龙阳之好。 更是和乳母乱来! 说白了任何一个小孩,从小到大就没见过自己亲爹亲妈几面,更多的时候面对自己的那些所谓亲戚,都是被亲戚欺负虐待,几乎可以说是奶妈养大带大的。 在这种情况下,谁又能真的做到完全无情,直接杀掉? 原主可能不能说是个多好多圣明的皇帝,但是他身上的标签,其实大部分都可以撕掉。 大字不识一个如何辩驳袁崇焕让袁崇焕无话可说? 大字不识一个,又如何让晚年的万历皇帝看重,并且亲自让西李抚养? 真的荒淫无度,那为啥天启帝后宫的妃子多有怀孕而不是客巴巴怀孕? 真的有龙阳之好,原主难道对着一帮老太监能冲的起来? 只能说一个事。 那就是文人集团实在是太会了。 他们很清楚老百姓们对什么样的事情津津乐道,他们更是精通如何造谣生事。 毕竟如果不会捕风捉影不会脑补,更不会造谣的话。 东林党是如何在万历年间的那一众党派之中迅速脱颖而出,独霸朝堂的? 关内的民情如此,朱由校很清楚不能一朝一夕就去改变。 可是关外不同! 这也是为何朱由校乐意让关外成为大明兵工厂的原因,一旦辽地大开发搞起来,辽民们就都有事儿干了! 不会闲的蛋疼在战乱平息后,去听说。 朱由校记得后世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 都多大的人了?还听说听说的,没有亲眼见过亲身经历接触过就对一个人一件事下决定,是没脑子么? 平息了心头思绪,朱由校看着面前目瞪口呆却没有动作的袁崇焕,手指敲了敲桌面道:“袁卿,愣着干甚?去给朕准备纸笔啊!” 说完这句话之后,朱由校才反应过来。 袁崇焕怕不是觉得自己这是一拍大腿,不经大脑思考就说出来的? 这丫的,该不会觉得这些古早期的火器想要改良很难? 不会不会? 可看着袁崇焕眨巴眨巴了眼睛,朱由校确定了。 袁崇焕就特么这么想的! 手臂一挥,朱由校就从自己的腰间掏出了一杆天启短铳。 “袁卿,你可识得此物否?” 这话一出,袁崇焕顿时全身一颤,点头道:“老臣认识!自然是认识的!” 曹文诏那个蛮子手里就有一杆同款,袁崇焕哪能不认识? 更别提曹文诏都快把那玩意吹成御赐宝剑上打昏君下打贪官了,袁崇焕自然是印象深刻。 听着这话,朱由校点了点头道:“认识就好,朕弄出来的!” 袁崇焕甩了甩脑袋,惊呼道:“啊?!” 这个时候的袁崇焕你也可以说是惊涛骇浪。 天启帝手里的天启短铳是天启帝弄出来的,这也代表着护龙卫手里的长铳也是天启帝改良的! 生而知之者,就是这样不讲道理吗? 在京城里折腾折腾木匠活,拾掇拾掇手艺活,就能改进军器了? 工部那帮人,难不成都是酒囊饭袋吗? 这么多年下来火器越发花里胡哨,就是一点战斗力都没提升! 反倒是这少年天子弄出来的东西,一个比一个动静大。 服了! 我老袁服了! 生而知之者不讲道理,老袁实在是没办法! 打不过就加入!更别提天启帝本来就是自己效忠的君王! 老袁一拍胸口道:“陛下!老臣马上来!” 眼见袁崇焕这么积极,朱由校也揉了揉自己的面颊,让之前一直紧绷着都有点僵了的肌肉放松下来。 “另外啊,你跟朕提的,日后但凡过了科举,有了出身的读书人全部需要参军这一点,朕觉得很不错。” “前宋陆游曾经说过,纸上得来终觉浅,本朝王阳明也说过格物致知,从实践中求真知。” “所以你提的这个事情,朕允了。” “不过此事还需要等朕回到京师,召集百官细细拟定一个章程才可以,贸然上台新的法律法规,这是行不通的,袁卿你觉得朕说的可对?” 袁崇焕这时已经转过了身朝着门外走去。 可就在朱由校话音落地的那一刹那,刚准备踏过门槛的袁崇焕猛的停下了脚步。 天启帝这一招,用的确实是狠! 而且一刀命中最重要的位置。 一旦天启帝回京之后,将这事情公布出来,并且说出来是自己这个东林党人进言的。 那么自己将彻底的和天启帝绑在一条船上。 从今往后无数年的岁月中,自己都将会成为让文人参军这一点的首倡者。 若是天启帝真的完成了心中理想,倒也就罢了。 若是天启帝没有完成他的雄图大略,那么青史上,自己就会被彻底钉在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文人集团的力量,身为文人集团中的一员,袁崇焕再清楚不过。 更何况他隶属的团体,还是文人集团中战斗力最可怕的团体,东林! 身后有着财阀团体的东林,所能控制的力量足够让一个人登上神坛,也能够让一个人遗臭万年! 可下一秒,袁崇焕抬起来的脚重重的踏在了门槛之外。 与东林为敌,有何惧哉? 大丈夫当争名,可不该是辜负了身后那些寄予厚望给自己的百姓们的名! 读书人没有任何实践,乍一登场就是一地主官,他们该如何去治理他们的地方? 读书人从来没有见过杀戮,一入军队担任监军将官就可对一军指手画脚,他们又如何能够了解他们所做的决定究竟对是不对,会不会葬送那些信任他们,那些在他们的命令下慷慨赴战的将士? 这对吗? 这不对! 固然读书人寒窗苦读数十载,只求一个出身,只求一个官位。 他们付出了无数的时间。 可是同样的,莫非乡野老农没有将他们的一生心血付诸在农事上?莫非将士们没有将一生心血用在武事之上? 为何文人们轻飘飘的一句改稻为桑,不经考察不经接触就直接下令,根本不会去管这一片土地到底合不合适桑树成长。 为何文人们轻飘飘的一句按兵不动,就能让麾下的大军们对友军袍泽的激战视若无睹,不去救援? 还是因为他们没有实践过就能够做决定。 这是错误的。 官家给予这些人官身,让他们当官不是为了让他们谋取私利,而是希望他们能够代替天子牧守天下。 所以两汉时有着州牧的官称。 这些人当官只为了雪花银,那他们当官不就是欺上瞒下阿谀奉承? 官商勾结,官匪勾结。 这些,都是错误的! 都需要否定! 都需要纠正! 大明朝的考察制度力度还是不够,毕竟光靠着东厂和锦衣卫,不足以督察天下! 御史更加不行! 御史们早已被权利和财物腐蚀了心智,早已和他们所代表的党派融为了一体。 心念闪烁间,袁崇焕甚至还想到了一个法子,可以让天启帝对于天下的控制力再提升一分。 那就是再额外弄出来一个部门,就负责监督天下! 以便衣督天下,不穿专门的制服,也没有专门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 这些人的薪资俸禄,取决于他们做了多少事。 就让他们去民间,采风! 此时的袁崇焕已然觉得自己是大明朝的纠错能手! 自己绝对不能容忍这样的错误继续在大明的土地上繁衍成长,因为这种错误,本就不该存在! 已经打算成为改革先锋的袁崇焕自然也不会顾及什么身后名之类的事情。 古来圣贤有多少顾忌骂名的? 孔夫子被人骂丧家犬,孔夫子还不是成为了千古圣人? 朱熹也有过扒灰的绯闻,可是朱熹还不是成为了圣人? 我袁崇焕不过是想要天下读书人,奉行王阳明的行知合一,奉行孟子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磨其筋骨! 我有错吗? 我没错! 只要这种制度推行下去,只要维持住十年,天下的老百姓,天下的读书人,没准就会敬仰自己! 因为读书人从军磨砺,能够让他们学到无数的东西。 为什么? 因为我袁崇焕就是这条道走出来的! 今儿个我袁崇焕就是要当这个东林逆党了! 如何?! 更别提天启帝的这个性子,如果读书人不改变,那么没准天启帝就会下更加可怕的命令,勒令天下人改变。 自己的这个倡导,未尝不是给了天下读书人一条新的出路! 如果说朱由校要是知道袁崇焕的心路历程,没准会觉得感慨。 难怪所有上位者都喜欢会脑补的部下。 因为这些部下们,实在是太棒了,给上位者省了多少事啊? 袁崇焕昂首挺胸,在门槛外转过身来,朝着朱由校坐着的方向恭恭敬敬拱手道:“老臣代表天下的所有读书人,谢过陛下!” 第五百一十一章 好烦啊这小子! 望海台中,建设轰隆。 被打怕了的建奴一时半会没有能力阻止新一波的反攻,也就是这时间段,给了朱由校他们一个大练铜铁制作新式火器的机会。 放弃了追求高精度,高威力,高耐久性。 只追求威力和耐久的新式火器改良如火如荼。 而京师中虽然说是源源不断的向着宁远,向着山海关输送物资,可也不是一点波澜都没有起来。 魏忠贤再有能耐,也不过是个老太监。 玩阴的是真玩不过朝堂中的文人们。 此时的魏忠贤还在京师里忙活天启帝留下来的事务,下一刻,就听到了一个小太监传来的消息。 监国王爷朱由检,在讲官来宗道的怂恿下,去剿匪去了! 白羊口所有一支揭竿而起的农民起义军,这是魏忠贤数日之前就知道了的事情。 明明让英国公…… 不,新城侯调兵遣将去平定了。 怎么着如今的监国王爷却又放下朝政,跑去剿匪了? 合着天子御驾亲征,王爷也要亲征不成? 倒也不是魏忠贤不能理解朱由检的心思,毕竟朱由检生活在朱由校那么一个皇帝的阴影之下,少年心思中的攀比心起来了,也很正常。 毕竟如今的朝堂之上随着天启帝亲征之前杀的那一轮人头滚滚,以及新城侯张维贤直接恐怖管制双重压制之下,也没有几个不长眼的人跳出来唱反调。 这些党争老手都很清楚,天启帝如今不在京师,他们闹起来也没多大意义。 哪怕是他们集火给魏忠贤弄死了,天启帝只需要凯旋归来,那么弄死一个魏忠贤天启帝随手再拉起来一个赵忠贤也不是不行。 更何况魏忠贤这一趟估计是给主子留下的任务放在了第一优先级,对待党争的事情稍微手段变得温和了一些。 这反倒给了那些人一个错觉,一个魏忠贤想和他们谈和的错觉。 一切都得等天启帝回京师之后,再做最终的决断。 此时,暂且静默加上接触魏忠贤,试试能不能策反他。 一种难得的平衡,出现在了京师顺天府当中,然而今天朱由检的亲征,打破了这一丝平衡。 天启帝亲征辽东,是为了将兵权收归大明的手中,是为了平定辽东之乱。 这是好事。 可朱由检表现出了他对兵权的向往,这就是坏事了! 天子掌兵之事常有,自永乐大帝之后,大明的王爷什么时候能够掌兵了? 魏忠贤面色铁青的看着那个给自己传递信息的小太监,低声道:“新城侯此时在何处?信王殿下离京多久了?带了多少人马?” 京营的老兵,其中精锐者,年轻者,都被天启帝带走了,留下的不过大部分都是老弱病残,张维贤的五军都督府下边的兵马,能够擅自离开京师的也几乎没有。 魏忠贤很清楚,要么就是张维贤这蠢东西打算左右逢源,借了兵马给朱由检。 要么,就是东林逆党们手中的私兵,被他们调来了京师! 两者对于魏忠贤而言,可都不是什么好事。 如果说是前者,张维贤作为掌握了京师里兵马治安的人和信王私相授受,若是天启帝败了倒也就算了无所谓。 可天启帝如果胜了,在天启帝回师之前,张维贤又和文臣们想要立信王为帝的话,可就麻烦了! 英国公世系在大明朝的影响颇为深远。 加上天启帝在民间的名声确实差。 如果掌握武力的英国公和掌握唇舌的文官集团协力,加上监国王爷信王联盟了,自己这个老太监,也就是回天乏力。 天启帝只能被迫打一场内战! 而如果是后者的话,对魏忠贤而言那就更麻烦了。 魏忠贤为什么在天启帝面前怂的像条狗一样?就是因为魏忠贤很清楚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是和天启帝高度绑定的。 天启帝一言可决自己生死,一言可决自己荣辱。 而东林在这个天子不在京师的时间段上把他们的私兵调入京师,为的是什么? 为的不就是铲除掉自己这个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么? 手指轻轻的敲击着自己椅子的扶手,魏忠贤细长的双眼中,闪烁着一抹阴鸷的光芒。 “回禀魏公公,信王殿下和来讲官二人带着五百余人出的京师,手持新城侯腰牌。” “此时的新城侯,正在五军都督府府衙当中!” 听到小太监的这个回复,魏忠贤猛的站起身来。 “点齐番子,跟咱家一同去五军都督府,问问那张维贤到底想干什么!” 魏忠贤声音尖细,但是其中的杀意,却是宛若实质一般,似乎让周边的空气,都为之冷了几分。 同为陛下托付之人,你张维贤先不地道,那就别怪咱家不当人了! 既然动的人马不是张维贤的人,那么很简单,这些人马就是东林党人们养的私兵! 魏忠贤一直觉得东林党人想要造反,不然为啥他派去地方收矿税商税的人,只要没收东林党钱的都被百姓打死了? 这些百姓说起来是百姓,实际上魏忠贤一直觉得,是东林豢养的私兵。 毕竟如果是百姓群起而攻,没理由有着护卫保护的矿监税监连个消息都传不回来。 就连到底是咋死的,都是地方上的官员们说了算。 连锦衣卫和东厂番子们都找不出来蛛丝马迹! 你要我命,那我就先要了你的命! 点齐东厂番子,就是魏忠贤给自己的底气,有了底气,魏忠贤才敢在第一时间干死了张维贤之后迅速控制住局势。 两位托付大臣,为什么自己手中的东厂还能留着呢? 魏忠贤很清楚这就是天启帝给他留下的一柄刀,一柄让他自卫的刀! 走到自家大院门口,看着那曾经悬挂着九千岁牌匾的牌坊,魏忠贤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嘛,咱家还是赌对了,只要专心为陛下做事,那么陛下就不会卸磨杀驴。” “不过要咱家说,也还是陛下神机妙算,知道当陛下离京之后,京师里的妖魔鬼怪就会按捺不住蹦出来,所以才给老奴留下了东厂兵权啊!” “只是锦衣卫的骆思恭父子,居然一点消息都没给咱家传过来,难不成他们,也有反心?” 眼见着东厂的番子越来越多,魏忠贤佝偻的身板陡然间挺直了起来。 “哼!土鸡瓦狗尔!厂卫厂卫,区区锦衣卫,哪怕是不帮咱家,也无妨!” 带着番子们浩浩荡荡涌向五军都督府的魏忠贤哪能知道,此时的白羊口所外,朱由检正拉着一个一眼文官打扮的人,兴奋的提着问。 “来讲官,据说白羊口所盘踞的是一支乘乱杀入大明境内的蒙古人,不知道这蒙古流寇到底有多凶残呢!” 来宗道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看着前方的道路说道:“殿下,不可轻敌!蒙古人乃是大明生死大敌!也不知道陛下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了一个小小建奴荒废了九边戍守,导致蒙古人摸到了北直隶,京师面前!” “这蒙古人啊,骑兵出行,来去如风,擅长使用短弓!” “殿下切不可掉以轻心,谁都说不准,蒙古人什么时候会出现在咱们的面前!” 初次骑马出京师的朱由检很明显是十分兴奋的,毕竟这种体验,是他此前从未体验过的。 听到了来宗道的话,顿时面上出现了一抹不爽。 “都说建奴是小事,建奴闹了这么多年,连皇爷爷都输给了建奴!” “反而你们都说蒙古人才是大明的劲敌,蒙古各部不是早就被分裂了么?” “武宗出征之后,打的蒙古自那之后脊梁骨直不起来,哪怕是入寇也不敢深入大明境内,这般胆小如鼠的敌人,也能是大明大敌?” “来讲官,你可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啊!” 小王爷的反驳,来宗道自然是左耳进右耳出,作为文人的傲慢,让来宗道对这十五岁的少年王爷根本不当回事。 手臂轻轻一挥,五百骑在他们的身后一字列开。 “全军严阵以待!如今已经到了白羊口所的附近,蒙古人随时可能杀出来,咱们必须严阵以待!” 看着这五百骑熟练的摆出了防御阵列,朱由检双眉倒竖,手中长剑一举道:“来讲官!如今我们还没有遇到敌人,就先列好了阵仗,是不是会有点浪费体力?” “蒙古人侵扰白洋山所,可是他们的身后就是居庸关就是延庆卫!蒙古人哪怕再嚣张,他们也不敢正大光明的在官道设伏!” “我们如今需要做的,难道不是先去白羊口所询问一下这些蒙古人的动向,再去寻找这些蒙古人剿灭他们吗?” 烦! 来宗道只觉得听着这小王爷的聒噪属实是烦! 要不是天启帝望之不似人君,天下苦天启帝久矣,自己又哪会接这么个任务,带着这个屁都不懂的小王爷来居庸关周边,打蒙古人? 屁大一个小孩,啥都不懂,他懂什么兵法?懂什么蒙古人? 就居庸关那帮废物能顶什么用? 他们真能顶用,就不会把这些蒙古人放进来了! 然而来宗道作为一个浸淫官场数十年的人,自然能够有着喜怒不形于色的修养。 抿了抿嘴,来宗道低声道:“这一切,还不是为了王爷您的安全!” “陛下不顾国朝安危,一意孤行出征辽东,如若王爷也和陛下一般一意孤行,万一有个万一,那么大明该如何是好!” 来宗道嘴上说的好听,可是其中的意思,却让朱由检不寒而栗了起来。 大哥出京之日的话语,再一次回荡在了朱由检的耳畔。 “遇事不决,三方会谈!” 这一次出行,不仅仅没有找魏忠贤和张维贤商量,甚至连骆家父子,都没有通知…… 朱由检突然对自己这一行的顺利性,打上了几个大大的问号。 这来宗道来讲官,作为经筵讲官……他真的知兵吗? 第五百一十二章 你快回来!孤一人承受不来! 这真不是朱由检不相信自己的老师来宗道,毕竟来宗道的本事,可是皇兄·当朝天子·天启大帝点名表扬过的。 敷陈恳切,皇兄对他颇为重用。 可是等出了京师,等真的听了来宗道对这一次入寇骚扰的蒙古人看法之后,朱由检就怀疑起来了。 主要还是来宗道表现的有那么一点过了头。 离着白羊口所还有十几里地,他就号令带着的这五百骑兵减速列阵严阵以待了。 这不是小题大做么这? 说个不那么好听的,真遇上蒙古人来了,不严阵以待还好,一严阵以待,跑都跑不掉! 自打自己大哥御驾亲征之后, 朱由检就在恶补兵书,甚至连朱厚照的手稿都从深宫里掏了出来,实践经验暂且不表,理论知识可是嗷嗷丰富。 也就是脑门一热,才被这来宗道给从京师里边带了出来。 毕竟来宗道手中要人有人,要张维贤的令牌有令牌。 加上来宗道是大哥重用的人,朱由检才跟了过来。 做了这些时日的监国王爷,朱由检方才知道这把龙椅不是什么多好坐的,也就难怪天启帝不再蛰伏之后第一时间就跑去辽东御驾亲征了。 这朝堂政务,可真不是人干的! 一条条一堆堆,处理的朱由检头皮发麻。 可朱由检却不知道,他比朱由校运气好不少,朱由校即位之初那一波东林党人虽然至少有大半是能干事的,可是同样也党争严重。 熊廷弼就是一个朱由校想保却保不下来的主。 非得保不下来,甚至到了现在,熊廷弼之死反倒是成了朱由校的错了。 刚登基的朱由校哪有那个能耐直接弄死熊廷弼啊?更何况熊廷弼一开始的处置方案只是收押而已! 收押对于大明朝的官员们而言,根本算不上多大的事情。 毕竟在求名之风日盛的大明朝,坐过牢甚至是官僚阶层的一个谈资,一个可以拿出去吹嘘的东西。 所以到了朱由检监国的这个时间点上,东林党和阉党之争稍稍平衡一点,反倒有了一种齐心协力做事情的感觉,这样一来,朱由检这个监国王爷每天需要处理的事务就比朱由校在京师之时少了不少。 还好大明朝的工作狂皇帝少,朝会也有常朝大朝等等类别,这才让年纪轻轻的朱由检不至于步入谢顶危机。 可虽然有着阁臣分担压力,同样的,这些阁臣也可以商议过后扣下某些折子或者曲解修改某些折子,来达成欺上瞒下的作用。 就像是此时,真的接触到了来宗道的用兵这一块的朱由检,已经是麻了。 就是不知道,这五百人马,这五百兵器甲胄齐全的人马,到底是从哪来的了! 细极思恐,朱由检看着面前那骑在马上的来宗道背影,心中突然响起了警钟。 皇兄那般防着文人们,看来是不无道理的啊! 兴许是身后朱由检突然陷入了沉默,导致进军的气氛有了那么一些尴尬。 来宗道两眼一眯,自己的任务是结交信王,这么尴尬下去,自己还怎么结交他? 反正眼下也没有什么事情,反倒不如和小王爷聊聊天,打发打发时间。 说白了来宗道就不觉得蒙古人这个时候还在白羊口所这附近。 严阵以待也好,还是令行禁止也罢。 都是来宗道在向朱由检显摆自己的肌肉,告诉朱由检自己是个懂兵知兵,文武双全之人。 告诉朱由检,若信王他日大权在握,日后一定要重用我啊! “当然了!殿下大可放心!老臣既然敢带着殿下出京,自然是能够保殿下万全的!” 来宗道想要用来打破尴尬气氛的话语,落到朱由检的耳中,却让朱由检脸上的尴尬更加浓郁了起来。 两腿轻轻夹了夹马腹,朱由检摇了摇头道:“来讲官,我们距离白羊口所不过十余里,以孤看来,还是尽早抵达白羊口所为好!” 这话说完,朱由检就策马加速,然而下一刻!一种悲愤的感觉,从朱由检的心底升起。 这五百人,竟然没有一个跟过来的! 他们,都不过是私兵罢了! 愤愤的看了一眼来宗道,朱由检将千言万语压入了自己的心中。 眼见小王爷不说话了,来宗道颇为自满的慢慢骑着马来到朱由检身侧。 “王爷,军中军令如山!这五百健儿都是军中好手,他们的主官是臣,他们,自然不会跟着王爷您动!” “周亚夫的细柳营,也不过如此了!” “王爷大可安心,老臣是知兵的,也颇通军机之事!” 朱由检听着来宗道的大言不惭,只觉得恶心想吐。 来宗道眼中的兵法和军机,在朱由检的眼中有些稚嫩的可怕。 甚至就连这令行禁止的五百骑兵,在朱由检的眼中,都不堪一击。 朱由检在原本的历史上能够成为微操大师不是没有原因的,他之所以能够和东林的那些君子们那么混的来也是因为他们有一个共同性。 那就是纸上谈兵! 赵括哪怕是纸上谈兵,赵括至少也考察过长平的地理位置,考虑过秦赵两国的兵力对比,才最终做决定。 要不是碰上个更不讲道理的白起和老阴比·超长待机爱好者·嬴稷的强强联手,没准赵括的确能反败为胜也不一定。 特喵的两万五千人就给赵括的二十万人包圆了,这换做旁人谁敢想? 可是不论是原本历史上的崇祯皇帝,还是原本历史上崇祯皇帝用的阁臣尚书,基本都是脑子一热就立马做决定的人。 不加任何考虑思量,直接做决定! 但是纸上谈兵也是有等级的,赵括如果是等级最高的那一批的话,那么原本历史上的崇祯皇帝和朝内君子们基本就是菜鸡互啄了。 这个时代被朱由校这只蝴蝶的翅膀改变了之后,朱由检开始琢磨兵法和战阵,每时每刻都在想着给老哥按在京师,自己出去攻城略地。 毕竟,京师里的日子就不是人过的! 加上张维贤这个老阴比的暗中教导,朱由检还真就学了不少的东西。 所以这个时代的朱由检,至少也是个纸上谈兵中等玩家。 而来宗道? 入门级! 这些所谓的军中健儿,居然木讷的执行来宗道错误的指令,更是装样子的人马! 真打起来天知道有没有用。 朱由检猛的又想起来自个皇兄的一个事情。 自己曾经问过皇兄,为什么不带大汉将军们出征。 皇兄的答复是:“花架子而已,中看不中用。” 可朱由检觉得,来宗道的这些健儿,连大汉将军都比不上! 更别提来宗道话语中称呼的变化,更是让朱由检对来宗道的看法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皇兄,孤好想你! 第五百一十三章 大明人!集结! 很快,就在这五百余骑赶到白羊口所的时候,让朱由检糟心的事情就发生了。 明明是大明卫所的白羊口所,却在援兵到来之时没有任何动静。 这种情况下,朱由检觉得正常人一看就该知道不正常。 然而偏偏,来宗道就跟松了一口气一般,在全军踏入白羊口所的时候,就下令让全军放松警备,快步入所。 “王爷!你看,是不是听老臣的没错?这一路上咱们可不就是平平安安的来到白羊口所了吗?” “现在,” 接下来出现的事情,就如同顺理成章一般。 就在明国骑兵们放松警惕有说有笑的进入白羊口所之时。 从无数建筑的后方,冲出了百余个蒙古骑兵的身影。 呼喝着,怪叫着的蒙古骑兵们挥舞着他们手中的弯刀,拉动着他们手中的短弓,只是一个突袭,就将看起来严阵以待的五百骑兵冲散! 猝不及防的明军,在宽阔的白羊口所主路上,直接被蒙古骑兵从侧翼分兵数十支彻底撕裂。 与此同时,朱由检也终于有了观察四周的时间。 在此之前,似乎为了让朱由检闭嘴,来宗道发令让这些骑兵,将朱由检团团围住,以朱由检的身高,根本无法透过这些骑兵们的背影观察四周环境。 一具具尸骸,出现在了朱由检的眼里。 老人,小孩,青年,壮年,男人,女人。 全数被杀! 这些蒙古人不仅仅残忍的虐杀了白羊口所的所有人,甚至还有时间将这些尸体拖到了道路两旁。 这一战,好像并不是蒙古人的打草谷之战。 反倒像是蒙古人,早有准备! 居庸关的人在干嘛? 这些建奴,是怎么被放进来的? “嗡!”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朱由检的脑子中被绷断。 背叛! 这是可耻的背叛! 这是可耻的失职! 联想到自己老哥对大明的不信任,朱由检此时恨的目眦欲裂。 手中长剑不断的颤抖着,看着一个个的明军骑兵因为临时反应不及而被蒙古人斩杀,朱由检甚至觉得,有些另类的爽快。 “谁让你们不听孤的话?” 可是很快,朱由检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来宗道从最前方,退到了自己的身前。 这他娘的是来宗道! 是自诩是这五百人主官的来宗道! 甚至于来宗道还放下了他手中一直握着的长剑,拿起了他一直挂在战马身上的长刀! 朱由检双眼圆瞪,眼中闪烁着百感交集。 来宗道明明手中握着一杆应该是大将专属的长刀,却战战兢兢躲到了人墙之后。 来宗道明明是拼命呼喝着,却没有指挥装备明显领先于蒙古人的明军去发动反击,反而是让这些他们的私兵去组成人墙,护卫他! 朱由检心中苦笑。 “没救了!” “拉倒!” “孤,难道要死在这里吗?” 心中的种种念头纷涌而出,朱由检的嘴角上,挂起了一抹苦意。 但是当一个蒙古人手中的弯刀砍下了挡在朱由检前方的一个明国骑兵头颅,即将冲到他面前的时候。 朱由检的面容陡然间,变得扭曲了起来,一声声低语,一声声呢喃,从朱由检的口中蹦出。 “孤也是大明的皇室!孤亦是朱家的血脉!” “大哥天下无敌!孤虽不才,却也使得一手好剑!” “孤也骑的了战马,孤也敢杀人!” “杀!” 伴随着戾吼声,朱由检手中长剑猛然送出。 朱由检的这一剑,精准又优雅。 直接贯穿了那个狞笑着手中举着弯刀准备收割他性命的蒙古骑兵脖颈。 剑器在战场之上,最合适的进攻方式,就是刺杀。 斩杀的话,以朱由检的体能和力道,没准都不够破甲的。 毕竟真正的皮甲可不是什么薄薄一件皮大衣,而是数张皮革鞣制重叠而成的甲具。 蒙古人的工艺固然不如中原王朝,却也不是一个初上战场的少年,用一柄象征意义大于实战意义的长剑就能够砍破的。 “呲!” 挥手,拔出了自己的长剑。 朱由检只觉得,天旋地转,似乎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了一般。 天地间,都是自己的呼吸之声。 鼻翼中,这一刹那被腥臭味和牛羊膻味占满。 伴随着一股温热的鲜血洒到了自己的脸上,朱由检的嘴唇煽动,眼中隐隐泛起了涟漪,更是闪烁起了疯狂! “孤!也是能杀人的!” “来讲官!孤如今卸了你的所谓统领之责!还能战的骑兵们!跟孤一同作战!” “你他娘的,也配杀敌?也配自诩文武双全?” “直娘贼!” “看刀!” 一把夺过来宗道手中的长刀,朱由检面色一愕。 太轻了!这刀,轻飘飘的! 来不及仔细思考为什么自诩文武双全的来宗道要把这么一杆刀挂在自己的战马之上。 朱由检的前方,又出现了两个狞笑的蒙古骑兵! 下一瞬,长刀被朱由检双手抡圆,刀刃挥洒出一道银芒,如同匹练,又如同银河倒挂一般。 这刀固然轻飘飘的! 但是没事! 这刀,也能杀人! “孤自从皇兄离京之后,就每日苦练那所谓的关王大刀,想要成为一个如同刘綎一般,一个如同皇兄一般的无敌猛将。” “又如何能不会刀!” 朱由检的咆哮声中,一个建奴躲闪不及,直接被朱由检砍下马去。 “尔等听好了!想活下去!就听孤的!” “不要想其他的!继续听来宗道的话,你们和孤都要死在这里!” “不想死的!和孤一同与蒙古人作战!” “这一次能够活下来,孤既往不咎!更是向皇兄写信,让尔等成为孤的亲卫!” “尔等,听明白了??!” 心无旁骛的朱由检居然靠着手刃两个蒙古人之威,顺理成章的接过了来宗道的统领大权。 毕竟在生死之时,这些被训练傻了的私兵再怎么愚蠢,也能够分辨出来,跟谁混能活下去。 朱由检再年轻,也是王爷! 若是来宗道能够带着他们走向胜利,他们自然也不会生出什么背叛之心。 可是眼下的情况就是,这谦谦君子,是个大草包! 宁远放弃骑兵优势,强行让他们这些人减缓速度严阵以待。 也不放出斥候打探前路。 到了白羊口所这本该是大明卫所的地方,就自顾自的放松戒备,全军快步入了这明显不对劲的白羊口所。 最终装备精良的五百人被一百余蒙古骑兵以逸待劳打成了这样。 这五百人又如何能继续去听从来宗道的话? 当朱由检的话说完之后,这剩下的明国骑兵们,纷纷呼喝着,挥舞起了手中的武器,抵抗了起来,再也不复之前那被猝然攻击之时的惊慌失措。 反倒是有了几分章法。 眼见自己的话有了效果,稳定住了士兵,朱由检大刀横扫,又砍下了一个蒙古人的脑袋瓜。 “现在听孤的!以孤为中心!集结!” 第五百一十四章 这都是阴谋! 来宗道固然是不会练兵,也不懂什么行军布阵,可是他之前夸下的海口当中倒也的确有一点是真的。 那就是这五百骑兵,都是饱经训练的健儿。 他们不仅仅骑马骑得好,真的配合起来稳定住了,发挥的战斗力还真就颇为精湛。 朱由检只是杀了两个蒙古人,呼喊了一声,这些明国骑兵就纷纷朝着他的方向围了过来。 区区一百多的蒙古人,根本挡不住明人的集结。 看着这一幕,来宗道眼都直了。 这些人,真是之前那些被蒙古人一冲就立马变得鸡飞狗跳,完全不堪一击的人? 可朱由检很清楚,这就是所谓的“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来宗道不敢杀人,也没有冲锋在前的勇气。 面对遭遇战,他还能怎么办? 可是自己不一样! 眼中厉芒一闪而过,朱由检手中那轻飘飘的大刀被朱由检随手丢到了一旁。 如今形势已变,蒙古人不过秋后的蚂蚱,跳不了了。 自己也有时间,换一柄真正的武器了! 眼神掠过战场的尸横遍野,朱由检如同闲庭漫步一般,驱策着胯下战马在厮杀的人群中穿梭。 一杆斜斜插在地上的长枪,落入了朱由检的眼中。 看着那杆枪,朱由检就想起了自己的皇兄。 虽然自己对皇兄的勇武和武力,大部分都是依托旁人口述方才有所了解。 可这不代表朱由检不清楚,自己皇兄的武器,就是一杆特制的银枪! 西苑那边的工坊,朱由检自然是有资格去视察的。 所以朱由检也见到了自己兄长那杆枪的替代品。 拎了,试了,拎不动,更加别说试了。 也就是因为那一杆枪,才让朱由检脑补了一出自己老哥悄悄的练武,然后惊艳所有人的负重前行。 也就是那一杆枪,才让朱由检知道,来宗道这杆大刀,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 无非就是,装样子罢了! “唏律律!” 伴随着朱由检胯下战马的长嘶声,朱由检一把抽出了那插在地上的长枪。 区区一杆长枪,重量就足够压住来宗道的大刀了。 鄙夷的眼光在吓傻了的来宗道身上一闪而过,朱由校就端坐马上,手中长枪却如同灵蛇吐信一般,从他的手掌当中猛然突出。 “噗呲!” 长枪在刹那间,就贯穿了一个蒙古人的胸膛。 看着那个蒙古人脸上的凶悍之色和眼中的不敢置信,朱由检突然笑了。 百无一用是书生,救国还得靠武人! 孤!老朱家的血脉!怎能不杀人?! 说白了,朱由检的精神问题一直都存在,从儿时的战战兢兢饱受冷落和虐待,到了信王府邸时的被当工具人,这些事情,聪明的朱由检又如何能察觉不到。 虽然说当工具人的时间,让朱由检至少体会到了几分人间温情,虽说在宫中的时候,还有着皇兄和自己冷暖相依。 可是问题儿童从古到今,都是很常见的事情。 此时的朱由检自认为饱读兵书,苦练武艺,而且恰好遇上了这么一波蒙古人让他练了个手,被他的指挥打了个七零八落。 杀戮的快感,在这一刻涌起,让朱由检尝到了最为美妙的滋味。 毕竟,从小到大,都有着规矩束缚着朱由检,在重重规矩的压迫下,朱由检还能没有癫狂,本就是一件艰难的事情。 如今即便是身为监国王爷,对外也能称孤道寡,然而辅政大臣,然而诸多阁老,都是朱由检绕不过去的管控和锁链。 此刻,乱军当中,朱由检只觉得再无束缚,再无规矩,再无压制。 自己可以将胸中的一切怨恨不平,都发泄出来。 “杀!” 一声歇斯底里的暴吼声,从朱由检的喉咙里迸发而出。 骁勇的战将,本就能极大的提升军队士气和军队凝聚度。 而此时朱由检以十五岁的少年年纪,加上他的王爷身份,在这短短的时间里,瞬间就凝聚起了一股极大的力量。 装备齐全的明国骑兵们虽然手中没有火器,可是对比此时来打草谷,明显就是活不下去了的蒙古人们,却能够组成碾压一般的打击。 这个时代的明军也许面对女真人的时候,会提不起作战的勇气。 可面对蒙古人的时候,除了一开始被打懵逼了之外,接下来的战场节奏,就被这些明国骑兵们掌控住了。 “撤!” “明国人不讲信用,欺骗了我们!” 蒙古骑兵的头领爆喝了一声,想要撤离战场。 可是朱由检此时已经杀红了眼,又怎能轻易让这些蒙古人逃离?更何况,这白羊口所中的累累血债,这些蒙古人,可还没有偿还呢! “杀!” “不要让这些鞑子跑了!” 然而,来宗道的瞳孔,却是猛然收缩成了针孔大小。 作为大明皇帝的讲官,来宗道多少对于蒙语这个来自大明最大敌人的语种有着一定的了解。 虽然说可能写不出来什么,但是听一点关键词对于来宗道而言还是没有问题的。 眼见胜券在握,来宗道也不怕了,眼见着朱由检就要带头冲锋了,来宗道拍马冲到朱由检的身边:“殿下!穷寇莫追!这些蒙古人刚才说这一次伏击是大明有人给他们通风报信!” “殿下如果轻举妄动,也许会落入蒙古人的陷阱当中!” 称呼再度改变,然而朱由检又哪会管来宗道说的这些? 有人给他们通风报信? 什么人? 来宗道,你觉得孤还会信任你吗? 朱由检的心念闪过,手中长枪再次捅死一个蒙古骑兵,厉喝道:“全军追击!不要放走了一个鞑子!” 来宗道眼见着朱由检听不进自己的劝告,顿时两眼一红。 “他娘的!老夫也不伺候了!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追就追!老夫不干了!” 坐视着朱由检带着人马追杀而出,来宗道却是勒住自己的马,停在了原地。 朱由检的眼角余光,瞥到了身后的来宗道,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冷哼。 “哼,懦夫!” 然而就在朱由检带着的人马都脱离了白羊口所之后,数个身着白袍的身影,捏着指节,活动着颈椎,将来宗道团团围住。 看着这些突然出现的人,来宗道的额头上瞬间渗出了点点冷汗。 “护……护龙卫?” “这……这是陛下留给殿下的试炼?” 来宗道老脸一白,眼中充满了不敢置信和惊恐万分的嘶吼道。 第五百一十五章 换个思路 顺天府,大明帝都,五军都督府府衙大堂之中,张维贤缓缓的使用茶杯盖拨动着手中茶杯。 “呼~” 轻轻吹了吹茶水,吹散了茶水之上的蒸汽。 “魏公公点齐人马来本都督这里,是所为何事啊?” 张维贤不咸不淡的话,让魏忠贤瞳孔猛的一缩。 看着那端坐着丝毫不慌宛若一切大局在握的张维贤,魏忠贤阴恻恻的笑道:“新城侯干的好大事,你的事儿发了,跟着咱家,去一趟东厂如何?” 听魏忠贤的这番话,张维贤反倒是大大咧咧的从主座上站起身来,看着魏忠贤怡然不惧道:“魏公公,本都督做的事儿多了去了,你说的,是指哪一件?” 张维贤此时不慌是不可能的,毕竟魏忠贤怎么论,在天启帝面前的关系都要比自己更近。 虽然说自己执掌京营,可这京营基本就是一帮老弱病残。 虽然说自己执掌五军都督府,名义上可以号令天下所有的兵马。 但是说个老实话,张维贤很清楚,如今顺天府内的人马拎一块,都不够东厂的番子们加上锦衣卫的人揍。 毕竟,大明京师,承平日久。 没咋训练过的战士们咋和成天打家劫舍的锦衣卫东厂番子打? 更别提像是羽林,像是大汉将军这些本就是花架子的人马了。 但是张维贤更清楚,在和自己同为天启帝托付过来辅助监国王爷朱由检的魏忠贤面前露怯,自己将会满盘皆输。 今日的皇城,一如以往的平静。 魏忠贤此时找上门来,更是带上了东厂的大半番子,他是想要做甚? 张维贤仔细思考之后觉得,自己好像并没有做什么错事,更没有做什么违背天启帝意愿的事情。 既然这些事情都没做,那么老魏太监就不可能拿自己开刀! 毕竟,魏忠贤是忠于天启帝的! 看他那一脑袋灰白的头发,张维贤就能猜到老魏太监这段时间到底有多么的勤劳。 既然魏忠贤是忠于天启帝的,那么魏忠贤没理由会过来跟自己掀桌子! 拿捏住了这一点,张维贤难得的硬气了起来。 这个时代,能够正面硬钢魏忠贤,还能够阴阳怪气回去的人,可实在是少之甚少。 东林党那滚滚人头,可还没有烂完呢! 魏忠贤被张维贤这么一怼,两眼骤然眯了起来。 “好家伙!这张维贤老奸巨猾!居然还偷偷干了不少的事?看来此人,绝不能留!” 心中心念一闪而过,魏忠贤嘻嘻一笑道:“既然如此,那么还请张侯爷跟着咱家走一趟!” “毕竟大家都是体面人,不要弄得太难看,您说,是不是这么个理?” 张维贤冷哼一声道:“魏公公,想要拿下本都督,你首先得要拿出来实据!同样是陛下所托之人,本都督可还需要负责整个京畿的治安呢!” 这话一出,魏忠贤两眼骤然睁大。 “好你个张维贤!你居然还敢拿陛下来压咱家?” “你怎么好意思的?” “张维贤!你还敢说你要负责整个京畿的治安?王爷都带着人马出城剿匪去了!” “有一支蒙古土匪不知道为什么绕开了居庸关杀到了白羊口所,咱家三个时辰之前就给你发了话,让你派兵去绞杀!” “可直到现在!咱家一点动静都没看到!陛下交托给你我的殿下,你就这么让他轻身去剿匪?” “那可是穷凶极恶的鞑子!” 听到魏忠贤这一连串的质问,张维贤也惊呆了。 这事儿,他真不知道! 魏忠贤在这种事情之上,当然是不会弄虚作假的。 天启帝给他的命令,可是第一优先级别。 天启帝不在京师,监国王爷朱由检也在诸多大臣的辅佐下,将大部分事务处理的井井有条。 不说多好,至少稳定住了大明如今的局势。 可是朱由检一个十几岁的娃娃,居然带着人出去剿匪了? 还没通过五军都督府的调遣? “信王殿下哪来的兵?” 张维贤稳不住了,面色一变,低声呼和道。 魏忠贤摆了摆手道:“咱家哪知道?咱家只知道做陛下安排的事情,陛下将五军都督府交给了你,咱家也就只能拿捏住东厂了!” “偌大京师,区区四五百人,那些豪门大户谁拿不出来?” “而且,咱家可是听说了,殿下出城之时,用的可是你张侯爷的令牌!” “怎着?侯爷不想当了,还是相当你的国公爷?” 张维贤手按椅背,双眉紧缩道:“可是老夫真的不记得,老夫什么时候将令牌下发给了他人。” “老夫,也真的没有接到消息,有五百人出城!” “魏公公,咱们都是陛下的人,这事情,老夫也没必要对你弄虚作假才是!” “一条绳上的蚂蚱,有什么好弄虚作假的?” 称呼的转换,代表了张维贤的服软。 毕竟这事儿确实大。 万一朱由检出了点什么事。 那京师可就要变天了! 更别说天启帝一旦回朝之后,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虽然服了软,可是如今属下人还在,张维贤却也没有露怯。 经过了这么一番简单的交流,魏忠贤倒也看出了张维贤的话里话外和他的动作神态不像是作假,心思也稍稍的平和了一点。 场中的气氛也不像一开始一般的剑拔弩张。 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魏忠贤摆了摆手道:“你们都出去!大堂中咱家要和新城侯谈点事情!” “给咱家把门看好了!把耳朵,堵好了!” 眼见东厂番子和五军都督府的士卒从大堂撤出。 魏忠贤走近几步,在张维贤耳边低声说道:“张侯爷,你好好想一想,你真的不知情?” 张维贤眯着双眼,摆了摆手道:“老夫真不知情!此事定然有人瞒着你我!而如今的顺天府中,能够做到瞒着你我,还能够调兵遣将送信王殿下出城的人,可就那么几个!” “如今咱们两个都在了,也都没了嫌疑,那么嫌疑最大的,是谁?” 听张维贤这么一番解释,魏忠贤长叹一声,坐在了张维贤旁边的椅子上。 “骆家父子!陛下亲手将他们抬上了如今的高位,陛下又怎么不对他们做一点防备!厂卫厂卫,如今咱家的东厂,也压不住锦衣卫了!” “张侯爷,你怎么说?” 张维贤眼中闪过一抹厉芒,低声道:“走!老夫也点上人马!咱们一起去包围了骆家父子的锦衣卫衙门!问问他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五百一十六章 想那么多没有用的!先救人! 气势汹汹的五军都督府人马和东厂人马动静,锦衣卫衙门的人又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察觉。 都不用魏忠贤和张维贤带着人马抵达锦衣卫衙门,就在御街之上,衣着整齐的锦衣卫在数个身着飞鱼服的千户身后屹立着。 跟五军都督府和东厂人马形成了对峙。 街道两旁,摊贩也好,还是商铺也罢,都是紧闭房门。 似乎下一刻,这御街之上就会尸横遍野一般。 “魏公公,新城侯,你们不呆在你们自己的衙门,这般兴师动众,是为了什么?” 骆思恭斜视着魏忠贤和张维贤二人,语气中充满了不善。 听到骆思恭的话,魏忠贤只觉得肺都气炸。 换做自己的大儿还在的时候,锦衣卫的人什么时候敢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话? 虽然说如今大儿田尔耕已经死了,可是这虎落平阳,来的也未免太快了点。 这普普通通的锦衣卫,怎么就敢给自己上脸色? 看着骆思恭身后的锦衣卫门,魏忠贤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 “骆都督,你说咱家过来,能是为何?” 骆思恭眉头一挑道:“能为何?无非就是魏公公觉得本都督分了你的权,现在想要趁着陛下不在京师,好好告诉告诉‘卑职’,什么叫做上下尊卑!” 说白了,此时的骆思恭也是脾气上来了。 原本的他就因为魏忠贤上位而退避三舍,也就是天启帝给他又拉了出来,重新扶上了这锦衣卫都督的职务。 甚至这个都督,都还不是完整的锦衣卫都督,顶了天算半个。 这让原本在锦衣卫说一不二的骆思恭有多难受? 本来是左右手齐全,现在好了,就一只手能用。 现在魏忠贤还叫上了张维贤,两个天启帝的托付辅政大臣一起来,想要干嘛? 在骆思恭想来,这也不过就是魏忠贤当老大当习惯了,眼下又想当老大了罢了! 我骆思恭何许人也? 万历年间,不论是征西南还是征朝鲜,我都身先士卒,深入情报第一线,为了大明建立了多大功勋? 你一个阉人,我让了一次,你还就得寸进尺起来了? 被骆思恭这么一呛,魏忠贤又懵逼了。 听着这老货的意思,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老货还觉得,是咱家要来抢他的权? 就锦衣卫那点权,咱家看得上? 啊对,之前的咱家确实看得上,可是如今咱家连全部身家都交给陛下了,还指着你锦衣卫那点权能干甚? 他娘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 铁桶一般的京师,怎么就有人能够在咱们三的眼皮子底下,给当朝监国王爷给活生生整出宫去,拉到了战场上剿匪? 又哪来的人,有这么大的能耐,可以掐断东厂和锦衣卫的探子,不让传递情报? 越想魏忠贤越纠结,这他娘的到底是怎么了? 好端端的京师,咋就成了这样? 可骆思恭哪知道魏忠贤的心中念头? 眼见魏忠贤支支吾吾的,骆思恭不耐道:“魏公公,你到底什么意思?叫上新城侯大张旗鼓来我南镇抚司衙门,到底有何贵干?” “锦衣卫衙门当中的事务繁多,如果魏公公说不明白的话,那就散了!老夫还得去忙呢!” 魏忠贤双眼眯起,看着一脸不耐烦的骆思恭,低声道:“骆都督,莫非你真不知道咱家来找你到底是什么事?” 骆思恭摇了摇头,沉思片刻后道:“我们三人,身上各自担着不同的任务,虽然同为陛下托付的辅政之臣,但是你我往来并不算多。” “所以老夫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才会让魏公公你这么大张旗鼓!” 张维贤打了个茬,挑着眉道:“骆都督,既然你真不知道这事情,那咱们回你的锦衣卫衙门里,好好谈谈这事儿!” “是极是极!” 魏忠贤点了点头道。 听着这两个宛若谜语人一般的同僚,骆思恭的眉头紧锁。 锦衣卫衙门之前可没少被魏忠贤手底下的东厂番子闯进去过。 眼下的南镇抚司虽然说是天启帝后来立起来的,可如果自己真的把魏忠贤带进去,那么在外人看来,自己岂不是和阉党同流合污了? 骆思恭年龄摆在这里,又曾经是对抗阉党从而去职的,官声和名声很好。 哪怕是天启帝再度启用他,在旁人眼中,也只是天启帝想要用锦衣卫制衡阉党。 并不会伤及他的官声和名望。 可如果自己表现出了和魏忠贤同流合污的画面,那么对于自己所在乎的官声名望,将会有着极大的打击。 魏忠贤似乎也看出了骆思恭的犹豫。 仔细想了想,魏忠贤也觉得,骆思恭没必要背上一个和自己同流合污的骂名,毕竟自个的主子是天子,天子最需要的,就是朝堂之间的制衡。 手下人铁板一块,天启帝没准又要觉得,是不是放权太多了。 魏忠贤也不想让自个的主子又对自己升起厌恶,觉着自己是在拉帮结派有二心。 挥了挥手,魏忠贤示意身后的东厂番子们退出十步。 张维贤有样学样的让五军都督府的人马也退出十步。 看着这幅画面,骆思恭皱着的眉头稍稍松下一点,也示意让自己的人退开一些。 眼见着四面都被团团包围如同铁桶一般,但是半径十步内再无他人,骆思恭压低了声音,看着魏忠贤低声道:“魏公公,现在可以说你所说的事情了么?” 魏忠贤清了清嗓子,双目四顾周边之后轻声道:“信王殿下,出京了!” 这话一出,骆思恭那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表情,终于变化了。 嘴唇上下煽动着,骆思恭眼中闪过一抹难以想象道:“魏公公,你再说一遍?啥玩意?老夫为什么,听不明白?” 张维贤没好气道:“信王殿下不知道从哪弄到了我的令牌,也不知道从哪弄到了五百人马,大摇大摆的就出了京师,直扑白羊口所去剿匪了!” 惊! 骆思恭差点被惊掉了下巴。 看了看魏忠贤,看了看张维贤,骆思恭差点高呼出来。 “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信王殿下离京!这么大的事情你们不赶紧给信王殿下找回来,搁这找我的麻烦干啥?” 魏忠贤面色严肃道:“重点就在于此,几个时辰前东厂传递情报的人就该将这白羊口所遇寇的事情传递给了新城侯,新城侯也该对此做出对应举措。” “然而,咱家派出去传递信息的人,生死不明!” “新城侯,也不知白羊口所之事!” “咱家寻思着,这京师中,是不是还有什么其他的力量,是咱们不清楚的?” 骆思恭眉头一锁道:“走!去五军都督府!调集兵马,咱们先去给信王殿下接回来再说!” 第五百一十七章 我觉得我行! 骆思恭很清楚魏忠贤和张维贤为啥会优先来找自己,无非是他们觉得这个京师里有本事绕开他们的也就只有同为天启帝托付之人,而且手里同样有着人马,更有着不经通传就能带人出城权利的自己。 可是如今自己身上的嫌疑也稍稍洗脱了一点,那么首要任务就很明确了。 接回信王! 首先需要做的事情就是调兵遣将! 经过这么一提醒,魏忠贤也是反应过来了。 没毛病,现在最主要的事情还得是去白羊口所给朱由检救回来。 毕竟说一千道一万,朱由检这个监国王爷一旦出了事,那么就完犊子了! 而在顺天府里边热火朝天的讨论怎么营救大兵朱由检的这个时间里,朱由检已经带着这一战中活下来的三百多人一口气追着蒙古人追到了镇边卫附近。 可是没有人能够提醒朱由检这地理位置的情况下,朱由检看着前方那高耸的城墙,也不由得放缓了战马。 再追下去,没准就要出事了! 朱由检对于大明的九边了解程度也仅仅只有知道这九边是哪九边这一点上。 具体的地形走势,镇守之人是谁,朱由检可以说是一概不知。 而连九边地势都没有了解,朱由检更加不可能知道,京畿附近的这些卫所关城到底是叫什么,又是何人驻扎。 这一波蒙古人,虽然只有一百余骑。 然而朱由检此时稍稍冷静下来,就觉得定然有问题。 京师西北就是号称天下第一雄关的居庸关,号称天下九塞之一。 白羊口所就在居庸关后方。 在雄关和长城的防备下,这些蒙古人,是怎么冲到京畿重地来的? 朱由检当然不知道,在原本的历史上,他登基成为皇帝的第二年,那一场己巳之变中,皇太极率领的金兵也是突破了长城,兵锋直抵京师。 长城固然是天险,可是在这个时代,早已是“塞垣颓落,军伍废弛”。 有几个人能够好好的驻扎防线的? 特别是居庸关沿线作为天下第一雄关,一直沉浸在美梦当中的守军们,更是不把蒙古人当一回事。 毕竟蒙古人都多长时间没跟大明碰了? 上边的人是怎么说的来着? 蒙古人和建奴互掐,没时间南下! 蒙古人的大汗林丹汗,是个想和中原互通有无的亲明派,在他的管制之下蒙古人不是大明的敌人! 在这种宣传之下,京畿周边的防御更加疏松,任谁都想不到,会有蒙古人出现在京师的后方。 兵备稀松,长城几乎成了摆设。 也就是蒙古出了个林丹汗想着联明抗金,不然的话但凡来试过一次京畿的防守成色,蒙古人的兵锋就能早于建奴十几二十年杀到京师! 然而不懂归不懂,朱由检却也还是明白一个道理。 那就是自己带着的这点人马,不足够攻城! 蒙古人的一百多个人,此时已经死伤大半。 自己的首战,也可以说得上一句首战告捷。 继续追下去,先不提会不会落入蒙古人的陷阱,应了来宗道的那句话,就说自己身份泄露,被前方那城池的守将报告给了京师里的大臣们。 朱由检合计着得被烦死。 皇兄留下来照顾自己的那几个辅政大臣就不提了。 东林和其他的文人党派,可都想着争取更多的话语权! 监国这些时日以来,朱由检感悟最深的,就是好像除了辅政三大臣和他们派系的所有人,都觉得自己的皇兄这一次御驾亲征是一着臭棋。 是去送人头的。 没准都已经死了。 这些时日当中,也不乏有做的比来宗道更加激进的人,直接奉劝自己登基,说什么大明不可一日无主之类的废话。 这些,都是让朱由检后怕的原因。 也是促成了这一次朱由检出京师的原因。 比起杀人,其实朱由检一开始更多的,是想着出来放风。 毕竟,京师里实在是太闷得慌了。 更何况朱由检自诩饱读兵书,负责当狗头军师的来宗道也是一口一个文武双全,加上五百骑兵正规军剿匪一百多个蒙古难民,朱由检甚至都想不到输的理由。 可事实就是,白羊口所的那一波。 如果不是这些骑兵都是来宗道身后的人训练出来的半死士,能够听从指挥兼之有战斗力,朱由检就折在了白羊口所了! 这也让朱由检吃一堑长一智,虽然说没听来宗道的,在白羊口所就停下脚步。 可是追杀这么久,也没有遇到蒙古人的后手,这也让朱由检觉得,自己现在回师,不算是被来宗道所操控。 “行了!将士们!追杀到这个位置,咱们已经差不多了!” “先回京师!而后再让掌管京师的新城侯调兵遣将,大索京畿,将这些蒙古人,挖出来!” 勒停战马,调转马头。 就在朱由检回师的时候,白羊口所当中的来宗道也面临着人生以来最大的挑战。 那十余个身着护龙卫白袍的骑士,一个个的,都杀气腾腾。 来宗道连面对蒙古人的时候都怕的两股战战,结合上蒙古人所说的那一番话,让看谁都觉得是阴谋论的来宗道觉得,这些护龙卫,就是遵守天启帝的指令,想要设局将信王这个最有可能夺走他皇位的王爷给弄死! 灭了信王这个口。 哪怕是天启帝无法回朝了,这大明的天下也不会落入和东林党人走的很近的信王身上! 所以看到这些护龙卫戴着面具,杀气腾腾逼向自己的时候,来宗道的心中充斥着的,都是惧意。 甚至来宗道都还在心中祈祷。 信王殿下一定要回到京师,戳破天启帝的阴谋。 登基称帝! 亲君子远小人! 来宗道的心中,都有些错乱了。 “信王殿下去追击蒙古流寇了,不知道来讲官,为何不跟上殿下?” “你们休想……” 听着来人中统帅的话,来宗道想都没想就是一句你们休想从我口中得到消息差点说出口。 可说了一半,来宗道方才明白了这来人话语的意思。 来人居然是问自己,为什么不跟着信王一同去? 加上来人一口道破了自己的身份,顿时又让来宗道觉得自己站起来了。 毕竟,天启帝对自己,可也是信任有加啊! 挺起胸膛,来宗道看向来人道:“信王不听老夫言,贸然追击,想必定会大败而回!” 第五百一十八章 给你康个大宝贝 当真是天晴了雨停了,来宗道觉得自己又行了。 在顺天府为官,来宗道又怎么能够少得了和锦衣卫和东厂这类暴力机构打交道。 而护龙卫,此时在来宗道的眼中就跟东厂锦衣卫之类的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甚至于如今天启帝不在京师,来宗道觉着,护龙卫的威慑力和权柄没准还不如东厂以及锦衣卫。 在这样的情况下,自认天启帝恩荣在身,深受天启帝中用和喜爱的来宗道只觉得自己就是这几个护龙卫的主官! 毕竟护龙卫护龙卫,护的不就是天启帝这位天子么。 脱口而出的话,也是来宗道表忠心的方式。 毕竟护龙卫此时登场,是为了干掉信王灭口的概率高达九成九,上来问的也是为什么自己不跟着信王去追杀蒙古人。 来宗道当然要撇开跟朱由检的关系,顺带着再展现一下自己的气节。 听着来宗道撇关系的话,来宗道对面的那个护龙卫骑兵冷哼一声,把手中马鞭对着来宗道一挥道:“哼,额生平最恨滴就是你们这种官吏!无能也就罢了,遇到事情只知道推诿不知道担当。” “额看你,还不如那信王,信王虽然年轻,可是好歹有着几分血勇,也不算坠了陛下的声威!” “哥几个!给来讲官绑上!回京之后,再让锦衣卫的人去好好问问!” 一听这话,来宗道顿时神情扭曲,戟指这护龙卫头头骂道:“贼配军安敢?!老夫乃是当今天子的经筵讲官!深受皇恩厚重!你不过区区天子脚下一条狗!也敢捉拿老夫?!” “就不怕老夫待天子回师之后,上奏天子,抄你的家么?” 护龙卫头头撇了撇嘴,拉上了自己的面甲,露出了一张蓄着络腮胡子的脸。 “来讲官,你看好了!记着额这张脸!” “额叫刘宗敏!你要去上奏天子,记得给额滴名字说出来!” “现在,拿下!” 刘宗敏冷哼一声,拉下自己的面甲,把马一拍,纵马就朝着白羊口所之外而去。 原本后世应该是李自成部下,更是李自成麾下第一大将的刘宗敏,阴错阳差的就被朱由校派出去按图索骥的人从蓝田带了回来。 原本学着一手好铁匠功夫的刘宗敏该被当作匠人,送去西苑,可是偏偏朱由校的视察当中,发现了这个年少却有着戾气和英气的少年。 一番询问出身来历之后,朱由校也就和脑子里的人物对上了号。 顺手就给刘宗敏从西苑拉了出来,和李自成一样充入了护龙卫的训练当中。 虽然说贫困农民家庭出身,父亲还被官府的苛捐杂税给生生逼死,落了个父母双亡下场的刘宗敏对于官府和豪强十分憎恶。 可是上了几天天启帝的课之后,这一份憎恨,就转移到了官僚体系和压迫百姓的豪强身上。 朝堂给的政策是为了老百姓好的,只是下边地方官的官商勾结,最终才导致了悲剧的产生。 为了实现天启帝的理想,刘宗敏甘愿成为天启帝的利刃。 只能说来自几百年后的话术和技巧,对于这个时代相对淳朴的人们而言,是降维打击。 只要朱由校这个天子表现的足够礼贤下士,足够诚恳,配合上天启帝登基不过数年,正想要图谋改变这些其他条件的辅助,几乎就没有一个人能够在直面天启帝的亲身说法之后,还能够稳定住自己心中对大明仇恨的。 来宗道自然是反抗不了几个护龙卫压制的,但是来宗道却也没少挣扎。 看着刘宗敏疾驰而去的身影,来宗道恶狠狠的咆哮道:“我乃玉石!汝乃恶犬!天下安有为犬而舍玉石者乎?!” “老夫……” “啪!” 来宗道话未说完,一张粗糙的手掌就抽在了他的面颊之上。 响亮的耳光打断了来宗道的咒骂。 看着来宗道满眼的不敢置信,抽了他一个巴掌的护龙卫骂骂咧咧道:“直娘贼!俺入你母哉!” “说这些杂七杂八的老子又听不懂!” “当陛下的狗又怎着?当陛下的狗总好过当你们这些杂碎的狗!” “至少当陛下的狗,家中亲人都有照顾安置,俺们的衣食住行也无忧愁!” “这个世道上,人命,可是最不值钱的!” “俺入你母!直娘贼!” 这一连串话语,如同组合拳一般打的来宗道脑门嗡嗡作响。 看着这人,来宗道老脸上的巴掌印越发鲜红。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尔可敢报上名来!待陛下回师,老夫定然也要参你一本!” 如同刘宗敏一般面甲一拉,大汉一把拉着来宗道的衣领将他揪到自己面前。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俺叫张三!山东人!你要告就告!怕你怎着?” 张三说完这句话一把将来宗道推在一旁,看向身边的几个护龙卫笑骂道:“行了!刘武你们两个把这老大爷送回京师!” “他娘的!训练不过关连个字头都没混到,陛下带着其他有字头的兄弟们出京打鞑子,俺们只能在京师呆着!什么时候才有个报皇恩的机会啊!” “这一趟要不是陛下让咱们盯着小王爷,免得小王爷被有心人利用,没准咱们连出京师溜溜弯的机会都没有!” “淦!” 护龙卫的骑士们互相笑骂着,而来宗道却觉得,自己身上泛起的是无比的寒意。 这些护龙卫的丘八们……是天启帝特意安排下来,照顾信王朱由检安全的…… 为了避免信王被有心人利用…… 这就说明,自己的猜测出了错。 蒙古人,并不是护龙卫放进来谋刺信王的。 而蒙古人的话语中,信王行踪,是有人跟他们汇报了,他们才能够设伏。 “莫非……老夫也成了弃子吗?” 来宗道心中嘀咕着,眼中却满是纠结。 毕竟,害死了他和信王,对于国朝当中的诸位君子大人们,没有什么好处啊! 骑兵们走远,而来宗道被架在马上,怀疑人生。 “张三!你他娘的快来!我们接到信王殿下了!信王殿下被蒙古人伏击!损失惨重,蒙古起码有千余骑在追杀我们!” 一声熟悉的吼叫,传到了策马的张三耳中。 看着前方零乱的人影。 张三一拍马臀,骂骂咧咧道:“都闪开,西苑折腾出来的最新玩意来了!” “刘宗敏你给爷滚一边去!让信王殿下快跑!” 一边骂着,张三一边解开了自己身上背着的大包裹,缓缓点燃包裹之后猿臂轻舒,包裹就被张三直接丢到了数百步外。 “轰!” 伴随着一声震天撼地的巨响,刘宗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看了一眼身后如同人间炼狱一般的惨样,低声骂道:“娘诶!这怕不是土地公发怒哟!” 第五百一十九章 我必将与你重逢! 朱由校固然是没在西苑留下黄火药的配方,但是天子对火药的重视,却毫无疑惑的表达给了西苑的诸多工匠。 毕竟天子都亲自下场去搞新式火器了,这还不能够说明问题么? 而黑火药这个被朱由校下意识放在一旁的时代产物,就被西苑里那些被朱由校高薪优待的匠人们捡了起来,并且,再次伟大。 没错,少了掣肘,少了文人集团的打压之后,工匠们在高额赏金的诱惑下所迸发出来的生产力是惊人的。 黑火药的巅峰,仿佛就从数百年前的永乐大世骤然穿越到了如今的天启年间一般。 鳞次栉比的火器,不断的被西苑工匠们制造而出,然而没有天启帝的命令,这些新式的火器,几乎都只是堆在了西苑的仓库当中,也唯独是天启帝的绝对心腹,那些没有通过初筛的护龙卫们有接触的资格。 虽然说这些产物都是工匠们利用溢出的产能制作的玩意,并不在天启帝要求必须制造的名单之上,可是却也能爆发出它们的作用来。 就比如说刚才张三丢出的东西,而在张三的背包当中,同样的小包裹,还有三个! 这玩意就是如今京师里黑火药爆炸物的集大成之作,按照天启帝取名喜好所定名的天启雷。 比起寻常黑火药制作的火雷,这天启雷爆炸威力大了三倍有余。 于是在朱由校率领第一梯队训练过关的护龙卫带走了第一批新式火器出了京的情况下。 此时还在京师里的这些护龙卫们,自然是没见过朱由校自己敲出来那数量有限的手雷。 骤然听到这恍若地崩山摧的声音,端的是一个个都吓了一跳。 朱由检更是惶恐,他不是军人,虽然知道西苑一直在鼓捣一些爆炸物,可是朱由检也没有近距离接触过这些“大爆竹”。 这第一次的经历,让朱由检恍如经历了一场奇妙冒险一般,见识到了许多他此前想都不敢想的事物。 “刘……刘壮士,不知道孤眼下,算是安全了吗?” 被刘宗敏横抱在马上的朱由检战战兢兢说道。 看着朱由检,刘宗敏摇了摇脑袋,直面爆炸引起的不良反应当中最大的,就是耳中的嗡嗡耳鸣之声。 架在马上的小王爷嘴巴开合,刘宗敏愣是没听明白朱由检说了啥。 “小王爷!大点声!听不着!” 刘宗敏的呐喊,让朱由检无助的眨巴眨巴着眼睛。 无他,唯耳鸣也。 两个听不清对方声音的人大眼瞪小眼了片刻之后,刘宗敏安抚了一下自己的战马,翻身提着长刀就从马上跃下,冲到了张三等护龙卫的近前。 “卧槽?!” 看着眼前的画面,刘宗敏情不自禁爆了一句国骂。 追击而来的蒙古兵人仰马翻,断臂残肢洒满了地面。 张三这一个大宝贝,居然生生炸到了上百个蒙古骑兵! 让追击的蒙古骑兵勒住了马,停下了脚步,面面相觑而不敢越雷池一步。 张三当然也耳鸣,使劲的摇着脑袋,试图让自己的耳鸣稍稍好受一些。 可这尸横遍野的模样,也让其余的人们为之瞠目结舌。 眼见着对面的蒙古人似乎又有了想要行动的迹象,张三一掏背囊,又取出一个小包裹,佯装要点燃。 张三边上一个稍稍缓和了一些的护龙卫厉声用蒙语呵斥道:“你们这些蒙古人最好识相点主动退去!我们这些人虽然人少,可是却也人人都带着天启雷!” “没错,就是刚才给你们看的大宝贝!” “你们再敢前进一步,我们就同归于尽!” 这人话音刚落,天空中猛然又炸开了一朵焰火。 看着这朵焰火,蒙古人中带头那个的脸色骤然大变。 这,是明军援兵到了! 得了明国内应的消息,策划了这一场捕捉明国王爷的计划,拢共上下花费了近半个月时间,最后执行之时终于是派出了两千人,冒死在内应的安排下分散开来摸到了大明京畿。 眼瞅着就要大功告成,可却被这一批白袍人拖住了时间,不仅仅悍勇的在数百人中把小王爷抢了回去,更是搞出来了这么个声势地崩山摧的玩楞。 “呼~” 蒙古头领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看着对面的张三咆哮道:“明人可留姓名?!长生天在上!我们必将重逢!” 张三掏了掏耳朵,指着对面的蒙古头领,看着身边一个好像恢复了不少的明军士兵说道:“六子,那鞑子叽里咕噜说了什么?” 六子揉了揉脑袋,憨笑道:“谁知道呢,好像是骂人的话!不过三儿,好像是咱们的救兵来了!” 一听自个被蒙古人骂了,张三当场就不乐意了。 反正援兵来了,也不必要那么急切了,一把给自己头上头盔摘了,取出火折子点燃了一个天启雷就朝着蒙古人的方向抛去。 “我曰你先人!” 蒙古头领皱着眉,怒喝道:“撤!” 那个爆炸物丢过来了,蒙古头领也不是傻子,当然就选择了撤退。 可是那我曰你先人的发音,却深深被蒙古头领记在了心中。 “轰!” 又是一声爆响,从蒙古头领的身后响起。 剧烈的爆炸掀起了无数飞沙走石,加上天启雷中的铁钉等暗器,端的是一个大杀器。 也就是这些蒙古人吃一堑长一智,不再像之前一般密集结阵,不然张三这一发天启雷,少说又能炸死炸伤几十个蒙古鞑子。 然而一枚被掀起的飞石,还是致命无比的贯穿了蒙古头领胯下的战马,重重的砸在了蒙古头领腰肋之处。 蒙古头领身形在战马上一晃,一股难以言表的剧痛从他的腰肋传递到了他的脑中。 “我曰你先人,我记住你了!当我们重逢之时,我定当将你,剥皮拆骨!” 银牙咬碎,蒙古头领痛不欲生,最终是两眼一黑,在带领部下们撤出战场之后就坠下马去。 “头人!!” 跟随在这个蒙古头领身边的蒙古兵们急了,呼喊着围了上去。 张三可能怎么样都想不到,自己泄愤的一发天启雷,直接葬送了原本历史上会成为女真悍将的蒙古巴林部头人,达延汗巴图孟克的七世孙色布腾。 毕竟,草原上的朱由校可是自称长生天的,色布腾选择了和大明为敌,更是要绑架朱由检,想让朱由检去蒙古进修一如堡宗。 长生天立马就给色布腾送去了迟早会和张三重逢的地方。 这也算是一种因果不是。 第五百二十章 你别动手我告诉你! 援兵,自然就是东厂番子锦衣卫骑兵以及五军都督府那剩下的能用人手。 张维贤更是拉着魏忠贤,死活让魏忠贤进宫求见了一波不待见魏忠贤的皇后张嫣,从宫中抽调出来了一百大汉将军用来充门面。 近三千人的兵马,浩浩荡荡出京师直扑白羊口所,迎面就遇上了押送来宗道回朝的刘武等几个护龙卫。 一番简单交涉,知道了战场就在前方后,张维贤当机立断下令发出了信号。 除了告诉明人援兵到了,也同样可以起到威慑蒙古人的作用。 很快,撤出来的朱由检和刘宗敏等护龙卫就和援兵汇合到了一处。 骑在马上的魏忠贤双眼眯着,细细打量起了刘宗敏等人。 “刘百户,咱家记着,你们护龙二卫不是未经天子许可,不得擅自离京,需在西苑演习训练么?” “今儿是哪出的太阳,让您几位从京城里溜达了出来,救了信王殿下这一次呢?” 老魏太监疑心病上来了,看谁都是内鬼。 好死不死出现在白羊口所,救下了遇险的信王。 这哪来的这么巧的事情? 而且恰好,护龙卫手中还真就有着足够的权限,能够绕开辅政三大臣,能够直接撬开京师的城门,让人马出动。 如果说这是天启帝的暗手布置,想要磨炼磨炼朱由检这个小王爷的话,没理由自己这个天子第一近臣一点风都没听到。 毕竟这种任务,安排给老魏太监,操作起来怕不是比护龙卫的莽夫们要精细的多。 也更难出纰漏出岔子。 偏生,魏忠贤一点消息都不知道,甚至看着朱由检和朱由校二人之间的关系以及平日的互动,老奸巨猾的魏忠贤认定了朱由校是真的很看重他的这位皇弟,想让他成为可以独当一面的藩王。 而张维贤虽然也知道护龙卫的存在,可此时面对这格外突兀的护龙卫人马们,也是将心头的警惕心提到了极致。 方才的轰隆巨响,他们可是听得分明。 作为上过战场杀过人的人,张维贤很清楚那是火器爆炸的声音,而隔着那么远都能听到的炸响,说明这些护龙卫身上携带的火药产物威力远超曾经用于战场之上的那些。 如果这些护龙卫真的都是变节之人的话,那么有着新式火器和不知名爆炸物的他们,此时真的要跳反的话,能够形成极大的杀伤。 魏忠贤佯装一面跟他们聊天,一面越发逼近他们,很大一部分程度上是魏忠贤的自信。 魏忠贤自信自己只要足够靠近刘宗敏等人,就能够在瞬息间先取掉几人性命,让护龙卫最能为人称道的新式火器,派不上用场。 看着魏忠贤越发逼近,刘宗敏的手掌也暗暗的摸上了自己的腰刀。 虽说在刘宗敏看来,天启帝是仁慈圣君不假。 但是出身悲惨的刘宗敏却无论如何都忘不掉,在此前几年中,那些东厂番子和监管太监们,是如何压迫老百姓的。 而这些人的顶头上司,赫然就是面前这个皮笑肉不笑的老太监。 魏忠贤的名声在民间臭不可闻,天启朝第一奸佞就是魏忠贤这是无可否认的。 更别提,魏忠贤还是当今武林所公认的第一。 之前天启帝尚在京师的时候,刘宗敏多次见到过天启帝身后的魏忠贤,可天启帝当面,刘宗敏也不好擅作挑衅。 如今天启帝不在,这魏忠贤语气当中又有着几分猜疑和质问,刘宗敏的脾气,一下就上来了。 原本历史上能够成为李自成麾下第一把好手,第一大将的刘宗敏本就不是什么善茬,铁匠的经历除了让刘宗敏有了一手不俗的铁匠技艺之外,更是让刘宗敏的体力超出常人。 加上铁匠师傅原本也是一员军中骁将,身上本就有着一身好武艺,在铁匠师傅的传授下,刘宗敏的武艺,也可以说得上一句高手。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如今有了跟魏忠贤这个天下第一过过手的机会,刘宗敏又怎会错过? 更何况,万一老魏太监的天下第一是吹出来的,亦或者因为年纪上来了,导致武艺不如从前。 自己岂不是能够踩着老魏太监上位?一报此前自己被番子和太监们欺辱的大仇? 给刘宗敏另一重勇气的,是护龙卫那四大字头的前辈们可是众口一致,都说魏忠贤不过是几个护龙卫配合一下就能拿下的! 刘宗敏自认为自己在二队中算是一把好手,等闲两三个袍泽制服不了自己。 四舍五入一下,自己跟魏忠贤的差距,无限的缩小了。 初生牛犊不怕虎,刘宗敏双眼微眯,瞥向魏忠贤一字一句道: “魏公公,你这是何意?” “莫非我等护龙卫行事,还需要向你汇报不成??” 可惜了刘宗敏加入护龙卫的时候护龙卫四大字头已经组建完成了,魏忠贤也没有一如此前一般,参与护龙卫的训练。 这就导致了刘宗敏压根不知道其中的水到底有多深。 没错,护龙卫初创之时的老魏太监的确能被护龙卫以人数优势按着揍,可那一是魏忠贤第一次接触朱由校带来的后世武艺,二是魏忠贤不敢下死手! 如今的魏忠贤也算是摸准了一些天启帝所传授的技巧,也算是将这些技巧和自己本身的功夫融会贯通了。 听着刘宗敏的回复,魏忠贤两眼骤然一睁,手臂猛然抬起快似疾风闪电一般,在眨眼不到的时间里,就出现在了刘宗敏放在刀柄上的手臂之上。 “既然不愿说,那么咱家也就替陛下试试你们二队的成色如何!咱家虽然不是护龙卫的总教官,却也是护龙卫的拳脚教习!” “也算是有这个资格,评判你们二队到底合不合格,能不能为陛下分忧!” 直到此时,刘宗敏才清楚魏忠贤居然在护龙卫当中还挂着一个拳脚教习的职务,直到魏忠贤的手臂已经按住了他的手,让他一点劲都使不上来的时候,刘宗敏才明白过来自己和魏忠贤的差距。 拳怕少壮,可是魏忠贤却一反常态的轻松压制住了年轻力壮的刘宗敏,让刘宗敏的眼中,闪烁起了无边骇然。 “就这点功夫,也想在咱家面前拔刀?刘百户,你还是需要好好练练才是!” 刘宗敏被魏忠贤的话一激,面色一红,然而另一只手却在须臾之间攥成了拳头,大拇指指节成钉,直直朝着魏忠贤的太阳穴砸去。 老魏太监双眼一眯,嘴角一挑。 “陛下所教的槌手?是个好技巧,可是面对力量速度都在你之上的咱家,你觉得咱家会防不住么?” 单臂一挥,老魏太监挡住了刘宗敏这一锤,阴鸷道:“你们既然还觉得自己是护龙卫,那么就告诉咱家,你们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眼见刘宗敏落入下风,张三一拍胸口,从自己怀里又掏出一个天启雷包裹,一手拿着包裹一手拿着火折子,看着魏忠贤呼喝道:“魏公公,松开刘大头!不然咱们来个鱼死网破也不是不行!” “我们二队,是遵陛下旨意,暗中保护信王殿下的!” 第五百二十一章 孤该信任谁? 经过了一番解释之后,魏忠贤才明白过来。 护龙卫的二队之所以会在信王朱由检的身边,之所以会在信王遇难之时出现,为信王解围,只是因为离京的天启帝给他们留下了一个护卫任务。 而刘宗敏悍然出手的缘由,也经过了张三之口告知了魏忠贤。 “行了,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么是什么人出卖了信王殿下,是什么人设了这么个局,咱们就得回了京师才能知道了。” “眼下正当陛下征辽紧急之时,京师安稳,至关重要。” “咱家觉得,此时咱们可以稍稍压压,暗中调查即可,不必太过张扬。” “几位觉得如何?” 在马车当中,魏忠贤看着坐在自己周围的张维贤和骆养性问道。 骆养性摸了摸自己的下颌,眼冒精光道:“魏公公说什么就是什么,晚辈父亲之所以让晚辈随魏公公出城,就是让晚辈给魏公公打下手的。” “不过这搜查京畿,暗中查探的事务,晚辈觉得魏公公大可交给锦衣卫来办事。” “许显纯负责的那些人如何,晚辈不敢说。” “可是晚辈手底下的锦衣卫们,可是一个赛一个的,都是机灵的好手,最擅长的,就是捕风捉影!” 这个案子,是个大案。 以天启帝对信王朱由检的看重,一旦这个案子办的漂亮,那么在天启帝的面前将会获得更多的权重。 而骆家父子两人重新在京师里组建的南镇抚司,本就需要更多的话语权。 毕竟许显纯那条恶犬,如今还在虎视眈眈,自己老爹虽然毛遂自荐当了如今的锦衣卫指挥使,可是说白了做不出来业绩,没有成绩,还出了这么一桩大案子。 若这一次的大案不是南镇抚司解决的,那么是不是老爹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又得被再度扒下来? 许显纯一旦再次得势,那么自己父子二人的全盘经营,就要被彻底否决的干干净净!甚至可能还要背负上田尔耕和许显纯二人得势之时所干下的那些恶事这口锅。 骆养性当然要争取,让自己来解决这桩大案。 魏忠贤很清楚骆养性的心思,毕竟比起三大案而言,这一次的信王遇伏,也能够是一个大案,而且还不用和之前那几桩大案一般,没有解决的方式。 这个案子,是能够破案的!是能够侦查出来罪魁祸首的! 虽然设伏之人,是蒙古人,可是信王朱由校的行踪,在京师里有资格掌握的人屈指可数,哪些人跟蒙古有往来,有联系,这其中的蛛丝马迹,是一点都逃不脱的。 更何况来宗道,没准也能审出来一点什么东西。 就比如说,来宗道是如何在五军都督府和锦衣卫得知情报之前,就率先知道白羊口所有蒙古人打草谷的? 就比如说,来宗道那五百死士,是从何而来的! 眯着眼,魏忠贤似笑非笑的看向骆养性,点了点头道:“这桩案子,咱家就交给养性你了,不过养性你要记住,不论如何,也不论查出来的到底是谁,一定不要轻举妄动,待陛下回返之前,再施雷霆之威给他们拿下,作为陛下归来的献礼。” “养性,你可听明白了?” 骆养性点头称是,而看着查案的事情被安排妥当了,张维贤才淡淡开口道:“这一次信王遇险,我们都有失职,京师当中如今不仅仅除了陛下的护龙卫之外,还有其他的人能够绕开避过我等的监察。” “所以此次回师之后,老夫将会严管整个京师,若是魏公公或者骆佥事你们有什么动静,记得一定要及时提醒老夫。” 魏忠贤食指敲在马车座椅上,冷声道:“眼下天大地大,辽东战事最大,不论如何,不能影响到辽东的补给线运输。” “孙承宗那个老头那里,咱家顶得住,可是陛下那里,咱家可不敢说半个不字,新城侯,养性,还望共勉。” “只要陛下能够回师,那么这些牛鬼蛇神,都是齑粉不足道也。” “眼下即将入京师了,都注意点,不要走漏了风声,打草惊蛇。” “咱家,先去见一见殿下,开解开解殿下!” 说完这番话,魏忠贤掀开面前的车帘,朝着前方驾车的东厂番子挥了挥手,示意停车。 而在魏忠贤后方的马车之上,朱由检却是如同一个无助的孩子一般,蜷缩在马车车厢内的一角,双手环抱住膝盖,将头埋在膝盖当中。 朱由检突逢乱军,从来宗道手里抢下来的人马近乎死了个干净,雄心壮志还没来得及舒展就碰上了迎头猛击。 当时朱由检追杀蒙古人的时候,有多猖狂,现在就有多失落和惊惶。 活生生的人,全都死了。 而且,还是因为自己没有听来宗道的一意孤行而死的。 甚至若不是皇兄给自己留下的护龙卫及时出现,自己恐怕也会被俘虏,送去蒙古。 朱由检可不觉得自己入蒙古了,能有老祖宗英宗朱祁镇的待遇,毕竟朱祁镇的时代,大明可还是强盛期。 加上如今大明和建奴互掐正值最火热的时候,自己一旦被抓去了蒙古,毫无疑问的将会对大明的辽东战略起到极大影响。 “你我是兄弟,你要帮朕,而不是害朕,扯朕的后腿!” 朱由校的声音,还在朱由检的耳畔回荡。 朱由检的双眼带着泪,心中带着惶恐,虽然有着悔意,但是朱由检此时心中的恨意却更多。 这一次遇伏,可就是来宗道一力怂恿的。 要不是来宗道说来白羊口所剿匪是很简单轻松的事,要不是来宗道说,蒙古人弱不禁风。 朱由检都不觉得自己会贸然行事。 拳头在袖口当中攥着,指头被捏的苍白。 朱由检看着坐在自己两侧的刘宗敏和张三,一字一句道:“刘百户,张百户,不知道你们二位,可愿成为孤的侍卫。” “如今皇兄不在京师当中,孤实在不知道,何人可以信任,何人又不能信任!” 朱由检的多疑,在这个时候,体现的淋漓尽致。 就因为护龙卫先到,而魏忠贤他们晚到,朱由检就无情的抛下了对魏忠贤和张维贤他们的信任,反而开始想要护龙卫成为他的侍卫了。 第五百二十二章 少年意气 倒也不是朱由检不知道护龙卫是自己老哥的亲卫,实在是在这个时候,朱由检根本不知道能够依靠谁。 总不能依靠自己的皇嫂张嫣? 先不说自己作为藩王跟皇后有过多来往,民间会说什么,朝堂之上又会说什么。 光说皇后那里,朱由检就不知道自己该要如何面对。 就在车马即将返回京师的同时,一个背上插着辽东旗帜,骑着一匹战马的斥候,自东北向疾驰而来。 而和他擦身而过的,是无数民夫军士运输的军资粮饷。 “踏!” “踏!” “踏!” 战马疾驰的马蹄声,让朱由检陡然之间紧张了起来。 蒙古人自山林当中杀出的时候,也是同样的战马疾驰,马蹄阵阵。 下意识的,朱由检没有去等刘宗敏和张三的回复,就伸手拨开了车帘。 魏忠贤已然拦下了那个身着辽东军服饰的骑兵,看样子是在询问什么。 朱由检松了一口气,至少在皇城脚下,魏忠贤哪怕是有什么不臣之举,他想必也是不敢直接暴露出来的。 现在自己的安全全部维系在身边的护龙卫们身上,朱由检眼带诚恳,看向了没有直接回答他的刘宗敏和张三。 刘宗敏和张三稍稍互换了一个眼神。 心中升起了几分对天启帝的惊叹来。 在天启帝留下任务,让二队注意分兵照看朱由检安危的时候,就曾经说过一句话。 “若信王真的遭遇了难题挫折,又恰巧被你们所救,恐怕信王就会想要招揽你们当他的亲卫。 护龙卫固然不是什么来去自由的慈善机构,但若是信王招揽,你们大可投效,只要你们觉得,投效信王,能比在朕手下办事更好。 朕,不会拦你们。” 念叨着天启帝有先知之能,想着朱由检之前那糟糕的操作,刘宗敏皱起了眉。 和山匪出身,被天启帝御赐绰号“法外狂徒”的张三不同。 刘宗敏是实实在在受难者,虽然说他受难的时间,是在万历晚年,可这也并不代表着刘宗敏对于这个时代,对于这个朝堂,没有憎恨。 面对魏忠贤之时的悍然出手,就是刘宗敏的发泄。 只不过是发泄失败反被抽罢了。 即便到了朱由校登基之后,刘宗敏就已经踏入了学艺的阶段,日子过得比之前稍稍好些了。 可是刘宗敏也期待改天换日,让这个黑暗无道的大明重见一抹希望。 大明的军队,败了。 看似无坚不摧,无可匹敌的军队,多次落败。 刘宗敏更是从自己师傅的口中,得知了大明为何会惨败的“缘由”。 那就是决策层的帝王和朝堂,烂到根子里了。 一旦有英明的帝王出现,大明没准还有生机。 心中怀揣着这个思虑,刘宗敏被征召到了顺天府,入了京,见到了天启帝。 更是被天启帝安排入了护龙卫。 一段时间的功课训练之后,刘宗敏心中升起了希望。 也在心中告诉了自己,错的是万历帝,是那些只为了自己私利蝇营狗苟的官绅豪强。 天启帝,是坚定的改革派,是坚定的为民做主之人。 刘宗敏也不是没想过天启帝的仁慈,宽容,知人善用,或许都是装的,可是刘宗敏却愿意期待,至少,能有一个奔头。 而此时的信王朱由检发来的邀请,更是认证了天启帝的英明。 有那样一个英明之主在,刘宗敏又岂能轻易的被朱由检说动,去改换门庭。 张三更不用提。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君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君。 这一类评书这一类小说故事,字里行间透露的都是忠肝义胆。 而山匪出身的张三,恰好就是侠义之人。 “我们,谢过信王殿下的厚爱,但是还容我等拒绝信王殿下的招揽。” “护龙卫,乃是陛下私兵,乃是陛下家奴,岂可为殿下所用!” 和平日里在军中大大咧咧不同,面对朱由检这个小王爷的时候,刘宗敏还是发挥了几分跟过宿将的水平的。 一番话说得,可以说一句滴水不漏。 听着刘宗敏的话,朱由检双眉一挑。 原本的朱由检就是一个极端的性格,要不然也干不出来觉得自己老哥做错了,就背着自己老哥和朝廷重臣勾勾搭搭,甚至想着改天换日的事儿来。 就更别提原本历史上崇祯走上最后末日之时,选择亲手干掉自己后妃后代的事情了。 此时被刘宗敏这么一呛一拒绝,朱由检的性子又上来了。 “刘百户!你这是何意?护龙卫护龙卫,护的就是天家子弟!你是皇兄的家奴,莫非就不是孤的家奴了吗?” “孤如今是监国王爷,一旦皇兄作战失利,孤就要挑起大明的旗帜,担起大明的重担!” “孤年不过十五,就敢上阵杀敌,甚至还敢手刃蒙古人!” “孤,莫非不配让你们护龙卫追随吗?” “更何况孤的意思,本就只是让你们在皇兄归来之前,充当孤的侍卫,能够让孤稍稍安心一些,就连这样,你们也觉得是孤的不对吗?” 朱由检的质问,让刘宗敏忍不住想笑。 少年的执拗和怯懦,同时出现在了朱由检的身上,却又一点都不违和。 皇兄作战失利,他就要担起大明的重担。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直指天启帝战死沙场,可偏生这个小王爷,又不敢直接说出口。 最终就来了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话语。 更别提年不过十五就敢上阵杀敌这一点了,先不提天启帝比起信王也就没大多少,单论天启帝的那一身武艺,就足够让天启帝在堂堂正正的战阵之上立于不败之地。 此去辽东,面对重步弓兵为主力的建奴,天启帝可以说有先天上的优势,此去定当斩将夺旗建功立业。 而小王爷呢?被忽悠着出了城,一意孤行被蒙古人包了饺子,打了个全军覆没仅以身免,如今还能够端腔作势的将这些事情说出来。 论的上一句大言不惭了! 可刘宗敏很清楚,上下尊卑还是要讲的,反正信王这个性子也不可能拿刀砍了自己。 他想说,就让他说呗。 反正自己也不会掉了一块肉。 朱由检看着刘宗敏不说话,脾气更大了。 同时,胆子似乎也变大了几分。 毕竟没有人反驳他。 反倒让偏激的朱由检,更偏激了起来。 朱由检戟指刘宗敏朗声道:“刘百户?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孤跟你说个老实话!皇兄也是初上战阵,谁知道皇兄会打多久?没准现在都还没有和建奴打过一仗呢!你一身好武艺都在西苑,岂不是浪费了?何况皇兄给你们安排的任务也是暗中护孤周全,为何就不愿意直接追随孤?” “孤,莫非比皇兄真的要差了太多吗?” 朱由检话音刚落,马车外就响起了魏忠贤那阴柔的声音。 魏忠贤似乎被什么事情惊骇到了,都没有去压低声音,反而是爆吼了出来。 “什么?你说陛下已经几次击败了老奴酋?将老奴酋撵回了锦州?!” 第五百二十三章 皇帝亲征才是大明打仗的标准 朱由检只觉得自己的嫩脸此时火辣辣的疼。 前一刹他还在说自己的皇兄没准寸功未立,可能还在整顿后勤准备等援军就位再发动大军团作战。 可是下一刻,魏忠贤的话语当中展现的只有一个很赤果的现实。 那就是天启帝未等援军至,就已然率军出关了。 甚至还直接击败了老奴酋努尔哈赤! 光凭这一点,一旦消息传遍全国,天启帝在军中的声望就要瞬间超过在位四十八年的万历帝! 因为,万历帝即便是有着万历三大征的武功加成,可是一场惨败的萨尔浒,不仅仅葬送了偌大大明的对外武威,更是让大明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当中。 辽地,彻底成为了一个血肉磨盘,不断的榨取大明的血液。 朱由检这段时间监国当然不是啥都没去管,什么都不去学。 天启帝跟他说过的一句话让他一直记在心中。 那句话就是“数字是不会骗人的”。 所以朱由检查阅了整个大明能够查阅的万历年间至今卷宗,从无数的数字上,朱由检整合出了一个血淋淋的现实。 那就是大明年年都在赢,同样的也年年都在亏。 穷兵黩武最终导致的国家贫困,在萨尔浒惨败之后彻底爆发开来。 辽东每年所需要的辽饷,成了逼迫着大明只能去加税的最后一根稻草。 骆驼再大,终究会被重负压倒。 大明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泥足巨人,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财政出了大篓子。 老百姓们交的税一年比一年少,那些家财万贯的豪绅大户,高官贵人们,甚至就连区区进士,都有着不交税的资格。 一旦提到要向他们收税,那么朝堂之上就会响彻天子与民争利的骂声。 大明的皇帝,累是真的累。 想要拯救大明这艘大船,朱由检总结出来的方法就是一点。 解决财政问题! 所以朱由检也隐隐约约猜到了天启帝的打算。 第一步,解决辽东,让辽东成为寻常的军镇而不是如今的吸血鬼。 第二步,借助解决辽东之乱的军势和声威,回朝堂整顿朝纲朝政,能者上,平者让,庸者下。 第三步,以一个稳定的朝堂和强力的暴力机构,去强制推行新的法律法规,取缔掉不少不合理的免税政策,让朝堂可以收的上税,从根子上解决大明的财政问题。 一旦解决了财政问题,大明就还有希望,泥足巨人就还有能够脱离泥潭的机会。 可原本的朱由检只觉得天启帝想要执行这些计划和方案,起码需要十年以上,甚至还需要二十年,三十年。 毕竟哪怕就是仅仅一个辽东,就拖了大明这么多年。 更加别说朝堂内的弊病漏子了。 那可都是沉疴旧疾,那可都是大明这几百年下来累积出的问题。 想要解决,哪有那么快? 朱由检一直觉得,自己还有时间,有时间为自己的皇兄分忧。 然而当此时听到了魏忠贤的惊骇呼声之后,朱由检才猛然醒悟过来。 皇兄,只争朝夕! 辽东此时已经击败了努尔哈赤,那么接下来,就是平定辽东之乱! 哪怕东林党中最能吹牛的袁崇焕也说辽东需要好几年才能平定,哪怕阁老当中最精兵事的孙承宗在辽东也只能选择当乌龟,用铁壁政策来对抗建奴。 朱由检原本以为,皇兄稳固住辽东起码也得一两年,毕竟今年的春节,天启帝就不在京师当中。 甚至还错过了皇子诞生。 可朱由检没想到,天启帝能够这么快! 听着马车外的欢呼声,山呼声,朱由检无力的坐在了马车车厢内的椅子上。 “孤莫非,真的比皇兄差了那么多吗?” 心中泛起了嘀咕,朱由检只觉得自己脑海中,记忆中的那个大哥,似乎和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远了,自己怎么追,似乎都追不到。 难怪哪怕是自己皇兄训练出来的侍卫,都不愿意跟随自己。 因为皇兄,比起自己,强太多了啊! 此时京师里的人近乎都被这斥候传来的好消息冲击到了。 辽东,大胜! 天子亲自率军追杀努尔哈赤,一口气将建奴伸出来的爪子撵回了锦州! 就是一年之前,大明在辽东的实际控制范围,也不过就是宁远诸堡和山海关,更多的地方虽然没有被建奴侵占,可也同样大明管辖不了。 这些城堡当高第的调令发下之后第一时间就被建奴席卷,占据。 建奴兵锋直指宁远,甚至如若不是袁崇焕宁死不撤,此时的建奴兵锋就该在山海关下了! 关外,彻底被建奴夺取! 可如今,建奴溃败,大败! 老奴酋都败给了亲征的天子! 这说明什么事? 大明万胜啊! 萨尔浒输了,辽沈战役输了,关外地盘一丢再丢,这只是说明了一个事情,那就是大明没有认真。 毕竟,皇帝都没亲征嘛! 马车之外,魏忠贤和张维贤面面相觑。 合着大明皇帝是神器啊! 虽然说有英宗这个反面例子,可是诸如太祖成祖,诸如武宗,可都是亲征大胜的! 万历帝的三大征,还有此前的平倭事。 好像都是皇家一力支持的来着? 张维贤眯着眼。 英国公世系,可是武将世系啊! 自己咋就忘了老朱家骨子里都是流着好战的血脉,喜欢战天斗地挑战不可能呢? “新城侯!你立刻回五军都督府,通告天下,陛下大胜!不日即将回朝!” 魏忠贤双眼圆睁,看着张维贤笑道。 天子大胜,那么想必即将要回来了。 毕竟都离开京师那么久了,这可是大明的权力中枢,天下岂可一日无君? 虽然如今朱由检干得不错,可是监国王爷毕竟不是皇帝啊! 很多事情,只有皇帝能做,监国王爷却不能做。 更何况宫中还出了个小皇子,这可是吉兆! 好消息,终究是一针强心剂,终究是此时的大明所需要的。 然而张维贤却摇了摇头道:“魏公公,你觉得这一次,陛下将要做到什么地步?” “如果此时咱们就将陛下的好消息通传天下,万一之后又迟迟没有消息传回,那么大明的局势,将会发生更多不可预测的变化。” “老夫建议,咱们还是收着点,等下一次陛下的消息传回之后,再另行通传。” “此时的消息,传给宫中,算是报喜就好!” 魏忠贤眯起眼睛,点了点头道:“新城侯说得对,是咱家考虑不周了,就按新城侯你说的办!” 第五百二十四章 就像个战神一样 四面笙歌起,封侯在万里。 任是哪朝哪代,武人都有着同一个梦。 追亡逐北,万里封侯。 天启帝身为帝王,率部转战千里,还能大获全胜,这一件事一旦公之于众,将会引起多大的轩然大波,魏忠贤和张维贤都能够想得到。 然而一旦天启帝后续的进攻受阻,亦或者情报送回来的频率慢了。 这一份战报就会成为谎言。 引发的后果和冲击,只会更大。 甚至还能在有心人的控制下,掀起民变也不一定。 所以当张维贤提出意见之后,魏忠贤立马就选择了接受。 可这个消息不论如何,都是不会停止传播的。 毕竟此时,在城门口的人虽然不多,但是也决计不少。 小范围的传播,定然是无法避免的。 可这也同样如了魏忠贤的意,只要不是官方出面承认了这个消息,让这个消息在小范围内传播,除了能够鼓舞大明百姓的民心之外,更能够给那些暗中有着小心思的人一个重创和警告。 告诉他们,不要想动什么阴招。 大败了老奴酋的天启帝,天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回朝,如果真起二心,天军一至顷刻间皆为齑粉。 京师当中暗流涌动,可终究魏忠贤张维贤加上骆家父子所掌控的东厂,五军都督府,锦衣卫衙门,三位一体的铁桶包裹之下,源源不断的物资依旧从全国而来,发往辽地。 加上朱由校力挫建奴攻势以及袁崇焕大破宁远外的建奴,解了宁远之围。 这些物资就从山海关当中转运到了宁远,再从宁远,转运到了转变成兵工厂的望海台当中。 望海台中万众一心,而朱由校此时却带着一万人马离开了望海台,冒着凌冽风雪,朝着锦州的方向杀了过去。 没有去宁远城整备,更没有去和秦良玉等将领见面。 朱由校很清楚自己的此行目的地是什么地方。 锦州! 既然大明已经打算不打宁远之战而是主动出兵辽东了,那么锦州作为辽东重镇,必须要夺回来! 只有再度掌控了锦州,整个辽西道才会重回大明的掌控当中。 更别提拿下了锦州,就代表着大明能够握住辽河套! 辽河套有着朱由校所梦寐以求的资源,石油! 朱由校对于东北的油田,记得也只记得吉林、大庆、辽河这三处。 而吉林油田远在松原,大庆油田更是远在大庆,这两地方,在如今可都是建奴的老家位置! 只有辽河套的辽河油田,近在咫尺当中! 也只有掌握了辽河套的辽河油田,借助石油制品石油产物,朱由校才更有把握在年内就将兵锋推到建奴的老家,白山黑水之中去,迫使建奴搬家! 让建奴只能选择东征朝鲜,或者西征蒙古,以藉死中求活。 所以只是带着满桂的人马以及跟着朱由校在蒙古草原上打了一圈回来的蒙古游骑们,再从宁远抽调了祖大寿兄弟几人加上望海台的吴三桂,凑够了一万人马之后,朱由校就快马加鞭的直接奔向了锦州的位置。 多亏了此前的追逐大战,辽西道上已经几乎没有任何敌人的踪迹了。 朱由校军更是在一日之内,就突进到了杏山驿中。 眼见着距离锦州近了,一万人马当中不少宁远出身的辽东将士们,开始犯起了嘀咕。 听着身后人马的嘀咕,祖大寿在勒令他们闭嘴之后,轻轻打马靠近了选择驻军杏山驿整修的天启帝。 “陛下,一万人奔袭锦州,是不是有些唐突了?” 烈烈寒风当中,祖大寿开口朝朱由校问道。 听着祖大寿的话,朱由校轻轻笑了笑,一手勒着自己战马的马头,另一手,则是不断的抚摸着战马脖颈上的鬃毛。 “祖大寿,朕问你一个问题。” “在你的心中,建奴如今,还是无可战胜的吗?” 祖大寿猛然一愕。 许是宁远大捷来的太快,许是祖大寿还没有反应过来。 更有可能是建奴带来的阴影太过庞大,导致祖大寿哪怕是挫败了建奴,却还是对建奴心存着畏惧。 被天启帝这么一提醒,祖大寿恍然大悟。 如今的建奴,嚣张气焰可以说是被天启帝拦腰斩断。 四大贝勒之下最为出名的贝子台吉阿巴泰被天启帝阵斩。 四大贝勒之首代善被自己重创之后,被天启帝于万军之中挑杀。 四大贝勒之中,最受老奴酋努尔哈赤宠爱的四贝勒皇太极被天启帝亲自擒拿。 四大贝勒里以残暴着称的二贝勒阿敏,三贝勒莽古尔泰,至今还在蒙古久久未归。 而且如果天启帝所言不假的话,这二贝勒和三贝勒,也都是天启帝的手下败将。 这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建奴已经不复此前万众一心,一致想要南下,并且百战百胜,士气节节高升的盛况了! 辽民几乎都知道,建奴与其说是一个国家,反倒不如说是一个部落联盟体。 只是因为爱新觉罗部原本就有着极大的声望以及师出有名,方才让不少的女真部族围绕在了爱新觉罗部的左右,最终在努尔哈赤的南征北战之下,拧成了一股绳子。 成为了所谓的金国。 可是部落联盟体就代表着,并非是所有人都是同一条心的。 他们各个部落,各个部族之间,也会考虑到自己的部族,能否得到利益,付出的能否回本。 在此前,努尔哈赤带领大军百战百胜,鲸吞辽东无数土地,打的大明抬不起头。 这些部族当然会支持努尔哈赤。 可如今呢? 努尔哈赤带着他的王牌阵容四大贝勒,全部惨败! 女真内部,定然会开始动摇! 想到这里,祖大寿的雄心壮气又升了起来,区区建奴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虽然大明之前一直输。 可是如今这不是赢了吗? 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说的是宋时的女真金国。 而哪怕是宋时的金国,也被岳飞打的找不着北。 若不是十二道金牌的强召,岳飞没准都能够一雪靖康耻。 而此时大明朝面对的金国,虽然同样是女真人,可他们跟大明之间的差距,却并非是赵宋和金国之间的差距那么大。 更别提此时的天启帝,在战场之上的表现就跟战神一样。 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越想,祖大寿越觉得这锦州城,没准天启帝带着一万人真能给打下来! 第五百二十五章 骑兵攻城总得有流程 一万骑,打下锦州,听起来似乎不太可能。 可是实际上却是极有可能。 先不说锦州主将是天启帝的手下败将,被天启帝赐名纳女直的皇太极。 就说建奴不擅守城,专攻野战这一点,就足够让对于攻城戏码了如指掌的天启帝发挥了。 毕竟在此之前,朱由校可是多次骚扰锦州城,更是摸到了锦州城内,放了一把大火。 有过经验的朱由校对于锦州城防相关,也摸的算是透彻,谁让锦州原本就是大明的城池呢。 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朱由校看向满桂道:“朕之前泄愤所为的毁了建奴在锦州城里火药库以及火炮,没想到现在反而成了一招妙棋。” “叛徒李永芳作为皇太极一手策反的走狗,本就在锦州城里,建奴固然不会守城,可是有李永芳在,加上锦州调集而来的建奴全部火炮,哪怕是乱轰,也会对我军造成极大的伤亡。” “毕竟当初血战浑河之时,就是李永芳和他的炮兵营,给了江浙兵和白杆兵最后的打击。” “所以此战,朕以长远计,会放过纳女直,但是李永芳和他手下的变节二鬼子,朕,定斩不赦。” “带着他们的人或者尸体,朕才能回宁远,回望海台,告慰我大明军魂!” 辽河套的石油,固然是朱由校执意先行的原因,可锦州城里的李永芳,更是朱由校的目标。 泱泱华夏,延绵上下五千年。 叛徒永远比敌人更遭人恨。 而李永芳身为大明边将,却主动被大明藩属反叛军所策反投诚,更是在投诚之后,对自己的同胞痛下杀手,甚至主动请缨,引导诱惑麾下的炮兵对他们昔日的袍泽开炮。 这个人,在辽地军民们的眼中,已经成了食汝肉,寝汝皮的对象了。 原本历史上,袁崇焕被冠以“卖国通敌”的罪名凌迟处死之后,京师众人纷纷以分到一块袁崇焕的肉为荣,甚至分不到袁崇焕的肉,就拿馒头蘸袁崇焕的血来吃,以示对袁崇焕的憎恨。 而李永芳,就跟彼时的袁崇焕一个处境。 这也是李永芳投了建奴之后就尽心尽力为建奴做事,再也不想着回大明的原因。 大明百姓,固然质朴,却也有血性,更是敢爱敢恨。 李永芳不想要这种结局,可是朱由校却想让李永芳有这种结局。 按照《辽广实录》的记载,努尔哈赤的知名战绩萨尔浒,就是李永芳进言的“任他几路来,我只一路去。”,更别提原本历史上投清明将当中,李永芳的三次免死,子孙延绵中枢上百年的待遇堪称个例。 这些怎么来的? 李永芳对同胞痛下杀手得来的! 只要朱由校干掉了李永芳,辽地民心军心,顷刻间就将平定下来。 只要朱由校生擒了李永芳,在辽地百姓面前将他明典正刑,朱由校在辽地的地位,将会拔高到神灵的地位,言出法随,说一不二。 满桂自然也深恨李永芳。 听到朱由校的话语之后,满桂连连点头道:“没错,陛下,我军如今轻骑而来,并没有太多攻城装备,若是建奴手中的火炮还在,在李永芳的指挥下,还不一定会出什么漏子。” “多亏了陛下此前的行动,让建奴失了火炮,更是失了他们的火药库存,让他们这一战,无法利用火炮守城。” 说完这句话,满桂突然一眯双眼,看着朱由校笑道:“陛下,末将突然想到一个事儿!” “李永芳投了建奴之后,好像就是娶了老奴酋七子的女儿为妻,老奴酋的七子,正是被陛下阵斩的阿巴泰啊!” 朱由校呵呵一笑,心中倒是犯起了嘀咕。 自己对李永芳的战绩记载记忆犹新,可是对他的私生活这块,记得却不是很清楚。 光就记得他是个额驸了。 本以为李永芳娶的该是努尔哈赤的闺女,结果今儿听满桂这么一说,才知道李永芳娶的居然是阿巴泰的闺女! 阿巴泰那家伙的决死冲锋,朱由校到现在都还记得很清楚,毕竟那么有勇气的建奴,朱由校也就见过那一个。 其他的诸如鳌拜,诸如皇太极,基本都是深谙卧薪尝胆,深谙蛰伏之道的老苟比。 不过鳌拜现在也死了。 皇太极再能苟,也即将被自己从锦州城里撵出去。 赶回他们的老巢白山黑水去。 看着天启帝陷入了思索的样子,祖大寿急了。 这一战他祖大寿也打算立功啊! 可不想当祖跑跑了! 当时解宁远之围的时候,是为啥才会那么卖力,祖大寿可清楚的很。 之所以能够将功折罪,主要是因为给了代善重重一击,决定了宁远战役的最终胜负,这基本都是靠的运气。 可是真的要明刀明枪跟建奴掐起来,祖大寿心里还是没有底气。 毕竟天启帝再能打,可带着骑兵去攻城,这无异于是梦呓! 虽然说有个骑兵战法叫做化骑为步,叫做骑马步兵。 可天启帝为了保障军队的机动性,从宁远叫来的人马,都是关宁骑的精锐! 愣是一个纯步兵都没带过来! 这一仗该咋打,祖跑跑心里没底。 眨巴眨巴眼睛,祖大寿看着朱由校躬身道:“陛下,末将有个问题想问一下。” 朱由校拍了拍自己的马头,示意战马休息,扭过头看着祖大寿道:“但说无妨,如今还在修整,正是讨论商议的时机,在这个时间,大家都应该想说什么就说,想问什么就问,但说但问无妨!” “毕竟,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朕和朕的将军们,总不可能连臭皮匠都比不过不是?” 祖大寿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接地气,俚语俗语张口就来的天启帝。 可是跟随天启帝打穿了草原的蒙古游骑们和满桂却都是会心一笑。 这样的战前会议,好像在草原上的时候,也发生了不少次。 可没等祖大寿说话,吴三桂反倒是挺身而出,看着天启帝恭敬道:“陛下,末将有一事请教。” “骑兵攻城本就需要化骑为步,偏偏化骑为步在辽东,这种战术算得上是罕有,几乎没有经历过什么严格的训练,更别提陛下麾下的蒙古游骑,他们几乎下了马之后,就没什么值得说的战斗力。” “所以还请陛下拿出个章程,能够让我等成为陛下手中的利刃,为陛下拿下锦州城,拿下李永芳那个叛逆!” 第五百二十六章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吴三桂这是就要找自己要章程,准备大干一场了啊? 朱由校眯着眼打量着站着一动不动梗着脖子的吴三桂,心中却升起了一抹恶趣味。 摆了摆手,朱由校朝着护龙卫的队伍中喊道:“李自成,你给朕过来一趟!” 李自成和他麾下的第一员大将刘宗敏一样,护龙卫第一批次出征的选拔都没有通过,可是朱由校很清楚,来宁远会碰上吴三桂,于是就把在训练中表现优异的李自成也带了过来。 不属于龙凤龟麟四卫中的任何一个字头,却也全程在天启帝身边刷经验的李自成一听天启帝叫了他的名字,二话不说就迈着腿从护龙卫的后方跑了过来。 “额在!额在!陛下额这就来!” 李自成一把擦了一下头上喝热汤二窜出来的冷汗,一边呼喊着。 跟着天启帝有肉吃,有酒喝,家里亲戚也有人照料,连当着驿卒的老爹此时都乐呵呵的回家颐养天年了,李自成又咋会对天启帝有什么不好的感官看法? 反而还因为天启帝自打把他召进京师之后,就几乎没有跟他有过接触,反而是惶惶不可终日。 毕竟放羊娃李自成很明白,自己除了一把子力气和一股子勇气,基本就没啥别的可以说道的。 这世上哪有什么无缘无故的好? 特别是在这个时代背景之下,吃过苦的李自成,自然是不想再去吃那些苦。 只要不让他再回到以前那样的日子,李自成觉着,自己就把这条命卖给天启帝了又能怎么样? 天启帝重组锦衣卫,他李自成就在锦衣卫特训,骆思恭一提要选拔忠勇之士填充护龙卫,他李自成也是二话不说就报名参加。 虽然没混到个字头,可是格外努力地李自成还是混成了二队的“王”,被朱由校钦点来了辽地。 沿途作战,李自成也不知是强运,还是本身的基本功过硬,硬生生从尸山血海中杀了出来。 “额滴个娘耶!陛下终于找额咧!” “报国之时,就在今日!” 李自成带着一股风萧萧兮易水寒般的壮勇孤烈之气,走到了天启帝面前。 “啪嗒!” 一撩裙甲,李自成单膝跪地将头颅低下。 “陛下!护龙卫百户李自成,参见陛下!” 朱由校瞥了一眼李自成,看着吴三桂一字一句道:“吴三桂,你是将门出身,自幼学习兵法韬略,更是研习武艺兵道。” “而此人,乃是朕亲卫护龙当中的百户官,出身陕地农家,父亲是大明的一员驿卒。” “若朕让你,和李自成一同,率领一百人作为斥候,星夜兼程去锦州为朕摸清楚锦州的建奴兵力分布,你可愿意?” 听着天启帝的话,吴三桂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咚咚!” “咚咚!” 甚至心跳之声,连朱由校都可以听到。 端端正正一抱拳,吴三桂单膝跪地道:“陛下所指的方向,就是末将征伐的方向!” 吴三桂这是觉得,朕要让他为主,带着护龙卫去打探情报? 朱由校眼睛眯起,摇了摇头道:“吴三桂,此行,以李自成为主,你带九十关宁骑,给李自成打下手!” 这话一出,吴三桂的小脸顿时红了起来,脖颈上的青筋乍现,双手按在雪地上,整个人发起抖来。 不公! 陛下不公! 陛下任人唯亲! 区区一个泥腿子出身,凭什么让他骑在我的头上! 吴三桂如同心魔丛生,执念动摇一般,整个人看着都不对劲了起来。 心底的骄傲翻涌沸腾,吴三桂越发躁动。 然而吴三桂却没有想到,他的一举一动,还有少年心思,在这几日的接触中,早就被天启帝看了个透彻。 将门出身,少年英才,祖吴两家年轻一辈的凤首。 初入战阵,斩将夺旗,以十五岁之龄得天子赏识。 加上辽地风气从李成梁那会就被带歪了,吴三桂一直觉得,自己是贵族,是高人一等的人。 极端的骄傲加上这一次远行几乎可以说是顺风顺水,吴三桂更是膨胀了起来。 甚至以他的身份,就敢越俎代庖越过祖大寿等人,指节向天启帝询问作战章程。 虽然朱由校很清楚吴三桂对自己还是极为崇敬与尊重,可是战场之上,朱由校总不能将吴三桂一直绑在自己身边。 经历过战场杀伐,逐渐成长起来的吴三桂终有一日会成为为大明开疆拓土的将帅。 心性上的问题,能解决了就解决了。 而想要击破吴三桂的骄傲,就需要彻底打破吴三桂对于平民和将门子之间身份差的看法。 正好李自成这个原本历史上吴三桂的大仇人也在这,朱由校挺想知道这两人一起出任务,会有什么样的火花。 吴三桂如今的心态变化喝他的举动,朱由校早有预料。 也就是因为吴三桂压抑住了他的愤怒,他的不满,没有直接跟朱由校开杠。 朱由校才愿意亲自调教一下这个有着名将之资的少年。 改变你的心态,就从此刻开始! 朱由校把手一抬,下一瞬,朱由校的手掌就抽到了吴三桂的脸上。 “啪!” 一声脆响响起,吴三桂眼中满是不敢置信的看着天启帝,眼中噙泪,却懦懦不敢作声。 上下尊卑,早已刻进了此时少年阶段吴三桂的骨子里。 “你以为朕为何要让你和李自成去作为斥候?” “这是朕给你的学习机会!” “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可情报更在粮草前!” “准确的情报,可以让军队步步料敌于前,可以让大军事半功倍。” “你从未学过如何打探情报,若依你为主,你还能不能回来都是两说!” “朕知道,你心中觉得朕不公平,朕任人唯亲。” “可你他娘的用你的猪脑袋给朕好好想想,李自成是朕的亲卫,你是朕的学生,任人唯亲,好像你更符合?” 一连串的低吼之后,朱由校扫了眼目瞪口呆的吴三桂,对着李自成道:“别他娘愣着了,给朕把这个腌臜泼才拖走,带着他和关宁骑,去为朕打探!” 李自成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吴三桂,恶狠狠的咽了口口水如同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高声道:“末将遵令!” 看着吴三桂失魂落魄的被李自成拖走,朱由校朝着祖大寿冷哼一声道:“祖大寿,看看你们教出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第五百二十七章 有海东青!全军入林! 战马嘶鸣马蹄疾,春风拂过将士面。 李自成是见过吴三桂把自己绑在马上那种操作的,于是乘着吴三桂失魂落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时,就招呼了几个护龙卫的兄弟给吴三桂绑回了他自己的马上。 当然,李自成也很清楚,天启帝让他出来,并不是说让他带着十个护龙卫,加上吴三桂的九十关宁骑离开大军,先行一步出发的。 这十个跟随李自成的人,李自成选了满桂手下的十个精锐。 毕竟李自成很有自知之明,自己是百户,护龙卫别的兄弟们哪怕是有字头,那也基本就全是百户了。 官职这一层,大家都是同职。 可是绕开官职,光说就是护龙卫内部的上下尊卑,有字头就是比没字头牛批,有字头的才是正式护龙卫成员,没字头的顶多了算是个实习期的成员。 真要叫上十个有字头的护龙卫和自己一同去打探情报,李自成心里明白的很,到了地儿还不知道是谁做主呢! 虽然说天启帝对吴三桂说的好听,是给吴三桂的一次训练。 可是李自成却知道,这也同样是天启帝给自己的一个机会。 自己毕竟,是天启帝亲自从陕地召集而来的,虽然说这沿途上的杀戮自己都是亲历者,可是李自成明白,自己别的同僚们,杀的一点都不比自己少。 立的功劳,同样也一点都不比自己差! 如今天子钦点,让自己带着他的学生前去执行最为重要的情报工作,这难道不是天启帝对自己能力的一种考验吗? 一旦完成了天启帝的任务,没准就能拥有字头,拥有自己的代号了也不一定啊! 李自成心里一直琢磨着。 哪怕是如今坐在马背之上,李自成的心思,还是一直没停过。 “李自成!你是叫这个名字?” 突然,一个清越的声音,带着一丝虚弱,从李自成的身后响起。 李自成知道,这是吴三桂清醒过来了。 “是,额是叫李自成,咋?” 一口夹杂着陕地方言的大明官话从李自成口中说出,落入了吴三桂的耳中。 吴三桂只觉得,心头又是一阵憋屈。 自己哪怕是辽地的人,好歹一口大明官话也能说得极为流利不带口音啊!咋你一个天子身边的亲卫,说话还能这么重口音的? 可就是这么一个连话都说不好的泥腿子农户出身,如今摇身一变成了自己的顶头上司! 这让吴三桂如何不去憋屈? 然而天启帝那一巴掌还是有效果的,哪怕是心里憋屈,有了奔头的吴三桂倒也没有跟李自成发泄什么心中的怨怼。 反而是摇了摇头沉声道:“陛下让我随你一同去刺探情报,你把我这般绑在马上,若真的和建奴交战的话,我该如何灵活机变?” “入了锦州地界,就可以说是入了建奴的眼皮底下,任何地方都有可能遇敌,我等需要随机应变,这一点是最基础的用兵之法,莫非你不知道吗?” 吴三桂的贵族身份带给他的优越感,在这个时候体现的淋漓尽致。 哪怕是接受了面前这个农户出身的泥腿子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吴三桂的话语当中,却依旧不乏傲慢,甚至更多的,还是指教。 听到吴三桂的话,李自成倒也不生气,一揉脑袋憨笑道:“这是额滴错!刚看小吴将军你失魂落魄的,担心你骑马不便,就把你绑在马上了!” “如果小吴将军有什么怪罪,额李自成接受了!” “不过如今额们都在起码赶路滴路上,小吴将军还请你自个给绳索解开了!” 李自成哪能不知道锦州城外处处都有可能遇到建奴? 先不提李自成原本就是追随天启帝,从锦州眼皮底下绕到锦州腚后边杀去的蒙古,就说代善的溃兵留下的蛛丝马迹,早就已经落入了“优等生”李自成的眼中。 建奴从一开始自塔山撤出之时的慌乱,到了杏山之后就开始变得稳当了起来。 这说明,这些建奴们已经走出了代善被阵斩的梦魇当中,已经做好了面对事实,直面暴怒的皇太极和努尔哈赤的准备。 也就是这个时候的建奴还没有流行后来皇太极当权之时的主将死余者皆死,不然就代善这么一死,这正红旗和其他八旗的人马,就要死上一大批去给代善殉葬! 辽西道两旁的堡垒众多,而如今出了杏山之后,更前方的就是女儿河了。 女儿河贯通大福堡和松山堡,这两座堡垒,可都是能够当做重镇使用的。 李自成眯上了眼,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吴三桂费力的用自己腰间短刀将身上的绳索全部割断,一手拉着马缰,另一只手下意识的就摸向了自己战马的一侧。 那个地方,平时是吴三桂放置自己大刀的位置。 平日里,吴三桂的大刀就挂在马鞍之上。 然而这手一摸,吴三桂就摸了个空。 自己的刀呢? 瞥了一眼前方控制战马保持匀速前进的李自成,吴三桂没好气道:“李自成,小爷的刀呢?” 泥腿子就是泥腿子,没见过好东西。 就连小爷的那把刀,都要贪墨了! 心中念头一闪而过,吴三桂的不爽,越发浓郁。 虽然嘴上接受了,但是心中,却总还是会有些不服。 可是吴三桂没想到,下一刹,一个满桂手下的宁远骑兵就捧着一杆雁翎刀递给了吴三桂。 “陛下有言,吴三桂刀法不到家,关王刀过于沉重,不利吴三桂发挥及成长,御赐护龙卫雁翎一杆,还望吴三桂持刀为陛下,建功立业,不负陛下之恩!” 接过宁远骑兵递来的雁翎刀,吴三桂嘴角往下一歪。 好。 原来自己的刀,是被天子拿了啊。 那就没事了。 御赐雁翎刀? 京师里那些武器装备,小爷啥没见过?就京师里的那些大汉将军们手里的雁翎刀,小爷一口气能砍断他二十把不带停……的…… 心中一面杂七杂八的想着,吴三桂一面拆开了雁翎刀的刀囊。 伴随着雁翎刀上潋滟的寒波涌动,吴三桂的念头,被他吞入了腹中。 好刀! 端的是一把好刀! 比小爷的关王刀,好多了! 就是不够沉,不那么好用! 还没等吴三桂继续跟李自成说什么,李自成就是一声爆吼:“全军注意警备!天上有海东青!入林!” 第五百二十八章 这玩意,不好杀啊 海东青? 吴三桂还来不及反应,就跟着大部队直接踏入了旁边有着厚厚雪盖的树林当中。 待到大部队停下脚步,吴三桂勒停了胯下战马,看向发出指挥的李自成呼喝道:“李自成!你干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兵家大忌逢林莫入吗?” 扯了一下自己的马缰,李自成瞥了一眼吴三桂,冷声道:“吴三桂,莫非你不知道海东青代表着什么么?” 听到李自成又提到一次海东青,吴三桂两眼一眯道:“海东青?那不是一种大鸟么?有甚好怕的?辽地常有海东青出现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李自成,你总不可能要告诉小爷,海东青还真就是建奴的眼睛,可以让建奴居高临下的发现我们?” “如果海东青真的那么灵性,那么大明为何不豢养其他更容易被豢养通人性的鸟类,用于监察战场?” 吴三桂的问题,让李自成嘴角挑起。 这个问题,正巧在天启帝的课程当中,早就被天启帝解答过了。 鹰隼之类的鸟,作为大型肉食鸟类往往都比起那些小鸟更容易被驯养,成为猎人发现猎物,追击猎物的好帮手。 而建奴的图腾海东青,更是号称神鸟,有着“万鹰之神”、“神的使者”、“最接近神的存在”、“神选中的子民”。 海东青也确实没有辜负它的这些称号,整个辽地,海东青就是无敌鸟类的象征。 比起寻常的鹰隼,更有灵性,也更通人性,知道主人想要它们做什么事情,更能够理解不少的基础指令。 而为什么中原王朝不去驯养其他的鸟类用于战场侦查,除了其他的鸟类不如鹰隼聪明之外,更大的原因是在于中原王朝擅长驯养鹰隼这类猛禽的,更少。 甚至于,驯养猎鹰的最大用处在中原王朝的眼里,就是单纯的打猎。 就比如苏轼的江城子密州出猎当中,曾经写过一段。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 这右擎苍,擎的就是苍鹰。 偏偏文人诗人玩的,武人和皇室,碰都不能碰。 如果皇室,如果军中,对豢养猛禽上心,那对于文官和大臣而言就是一个天大的事情,玩物丧志! 就像是豹房里处政练兵的朱厚照一般,他也养了鹰。 他的名声多差? 如果豢养小型鸟类进行战场侦查,这也不是没有,比如说飞鸽传书之类的事情,都是早就出现了的东西。 可是一旦到了边关战场之上,鸽子这样的小型鸟类先不说飞得不够高,能被建奴和蒙古人中的神射手轻松射下,光说蒙古人和建奴豢养的猎鹰,就足够团灭鸽子了。 而且哪怕是大明豢养了寻常的猎鹰,面对海东青的时候,又能有什么挑战性? 翼展六尺往上的海东青面对翼展四尺就是极限体型的苍鹰,可以说是降维打击。 不论从战斗力还是说飞行高度,都近乎于碾压。 “与其给建奴的海东青加餐,还不如干脆不养!” 天启帝的这句话,李自成还记得清清楚楚。 将天启帝当时讲的内容全部复述给了吴三桂之后,李自成又挑了挑眉道:“陛下还曾经说过,将海东青利用到战场的,其实还有曾经的辽人,契丹人每年朝女真索要的贡品里边,就有海东青的存在,而辽人最终失败,也就是败在了同样手握海东青的女真人手中。” 吴三桂被李自成这一番话说的不知道该如何回嘴,却又觉得李自成说的,似乎都有那么些道理。 毕竟翱翔于天际的海东青,如果真的可以驯养到接受完成指令的地步,的确是可以很好的寻觅敌人的踪迹。 猛然间,一声鹰唳在天际响起。 吴三桂的脑海中迅速闪过了一只苍鹰的样貌。 那是他曾经在宁远城豢养过的苍鹰,那只苍鹰,很通人性,也深的十岁吴三桂的喜爱,可是在某一次放那只苍鹰出外猎食之时,却只听到了它的悲鸣以及和今日上空所响起的鹰唳一般无二的声响! 小爷养的那只鹰,是被海东青杀了? 浑浑噩噩间,吴三桂想起了不少事情,想到了宁远城上空出现海东青的时间,似乎都是建奴出征打草谷的时间! 一身冷汗,从吴三桂的身上渗出。 “李百户,如果这海东青真如你所言一般的灵性,那么我等岂不是只能在这林子里缩到海东青远去?” “不然一旦我们离开林子,海东青就能及时预警,让建奴知道我军的动向啊!” 一百人的斥候队伍,说多不多,说少却也不能算少。 一旦出现在了锦州周边,势必是会被海东青所发现的。 在这个时候,吴三桂甚至都顾不得兵家大忌逢林莫入的说法了。 相反的,吴三桂还对李自成升起了一丝感激之心,毕竟要不是李自成果断,没准再墨迹一会,就被建奴发现行踪了! 李自成眯着眼,摸着自己的下巴。 海东青这玩意说罕见,其实自打来了辽东之后,李自成就见过好几次了。 说难杀,自打跟了天启帝之后,李自成也见过好几只被杀的海东青了。 可是偏偏他娘的李自成对于天启铳的训练,算得上是差的。 儿时的放牛生活当中一次受伤,导致了李自成的视力比之常人要弱上几分,就更不提护龙卫中的神射手们和天启帝那般的神人了。 即便是手中有铳,李自成也没有把握击杀翱翔于天际的海东青。 特别是如果这只海东青出事了,建奴必然会有其他的动作。 毕竟天启帝抵达辽东都有月余了,被天启帝和明军射杀的海东青,也不是一只两只了。 这种从未被在天上射杀的猛禽,一旦在锦州城外出事,李自成用腚去想,都能想到会惊动锦州城里的皇太极。 可是也不能一直等着啊! 谁都说不准海东青啥时候会飞走,如果一直等着的话,万一建奴也和孙阁老一样玩上一出坚壁清野的大扫荡,那自己这一百人不就傻眼了? 吴三桂看李自成陷入了沉思,当即也摸起了自己的下巴来。 谁先想出主意,谁就能拔得头筹。 样样都想跟李自成争的吴三桂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不就是想一个破局之计么?想就完了! “啪!” 李自成猛的一拍大腿,站起身道:“老纪!听满将军说,你也是蒙古人出身?” 第五百二十九章 你看这么办怎么样 “我在!李百户啥事叫我?” 被李自成叫做老纪的人,名唤纪都兰,虽然名字听起来颇为女性化,可是实则是一个身高八尺,在草原上极为罕见的蒙古大汉。 出身蒙古的老纪是在逃难中来到的大明,到了山西投了军。 在这一路上的杀戮当中,李自成作为护龙卫实习工,和老纪倒是结下了友谊。 在点兵的时候,李自成将他从满桂的麾下要出来,不图别的,主要图的就是老纪会女真语蒙语和大明官话。 活脱脱的是个语言小天才。 加上本身又是满桂麾下骑兵当中的精锐,这如何让初次挑大梁做任务的李自成不欣喜? 老熟人了,用起来也更加放心一点才是。 到了如今这个危难时机,老纪的作用立马就出来了! 蒙古人出身,又懂女真语,老纪可以作为诱饵,去欺瞒天上的海东青! 大战在即,加上建奴屡战屡败,建奴断然不敢和蒙古人掀桌子翻脸! 让老纪一骑出外充作诱饵,即便是天空上的海东青发现了老纪,引来了建奴斥候队,老纪也能用他的女真语和蒙语糊弄过去。 毕竟,只要扯一张虎皮,说自己是前去锦州支援锦州的蒙古人,再说自己只是离队上茅房的,女真人很大程度上也不会多疑。 想到了的事情,就要去做。 李自成立马就把自己想到的法子,当着全部斥候们的面,说了出来。 听到自己的好友李自成这么一番说法,纪都兰双眼眯了眯,只是稍稍思考了片刻立马就一拍拳头道:“行!这活儿我能干!但是兄弟们要注意了,咱们在林子里,不可发出什么太大的声响。” “建奴斥候如今固然是被陛下打破了胆,但是在辽地肆虐这么长时间的建奴也不是完完全全的废物,他们当中机灵的人,也还有着不少。” “而且如果让我去忽悠建奴斥候队的话,一人不够,还需要两人一同才行!” 还需要两人? 李自成这下就有点懵逼了。 自己认识的人里边,能够说一口流利女真语和蒙语的,也就一个纪都兰啊! 真要多来几个人,实在是没招。 毕竟大部分人马,都是来自于吴三桂那一派系的关宁骑。 李自成是真的不熟悉啊! 而听着李自成和纪都兰二人的话,吴三桂也在默默的点着头。 李自成的急智,果然还是有的! 这一次,小爷愿称你为第一! 不过想要完成你的计划,还是得小爷出面才行! 从李自成准确的分析之后,吴三桂就对李自成有了一定的好感,可这不代表着吴三桂就忘了之前李自成把他当小孩帮在车上的那件事。 大局当前,吴三桂按捺下了心中的不爽,大喇喇走到李自成身边道:“还需要几个懂蒙语女真语的人么?小爷带的关宁骑里边,同时精通这两门语言的数不胜数!” “都是在宁远求活的人,哪能不跟蒙古人还有建奴打交道?” “赵大!赵二!你们兄弟二人可有勇气,随纪都兰壮士一同佯装蒙古人去蒙骗建奴么?” 两个矮壮汉子从关宁骑的方向踏步而出,朝着吴三桂一拱手道:“小将军!我们兄弟二人,愿为大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何况是装作蒙古人哄骗建奴?” 看着这两个人,纪都兰的心中,不由咯噔了一声。 这两人的模样看着,可是一点都不像是蒙古人! 而且他们身上的气质,很明显就是大明辽地的兵啊! 这么两个人跟着自己去和建奴接触,怕不是要弄死自己? 下意识的,纪都兰就想拒绝。 可是想到吴三桂的身份,以及如今迫在眉睫的局势,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纪都兰咽了咽口水道:“二位同袍,一会和建奴接触之时,还希望二位尽可能的少说话,让我来说,如何?” 赵大不耐烦的瞥了一眼纪都兰,摆了摆手道:“依你便是!蒙古人就是不利索!” 一句话,差点就成了导火线,引发了纪都兰和赵大赵二兄弟的互掐,要不是李自成眼疾手快,又有着一手八面玲珑的交际手段。 在这一片树林当中,满桂麾下的这些人,就要和关宁骑掐起来了! 最后还是纪都兰带着赵氏兄弟离开了树林,去吸引海东青的注意。 “吴三桂,不知道你的射术如何?” 看着纪都兰几人离开了树林,李自成阴恻恻的在吴三桂的耳边问道。 吴三桂把眉头一挑道:“小爷自幼习武,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射术自然也是擅长的!怎么?方才不是还担心贸然射杀海东青会导致建奴预判到大明进入了他们的地盘么?” “现在李百户你又动了什么歪心思?” 吴三桂确实挺好奇,这李自成这个时候突然问自己射术,这是想要干啥? 可李自成却是有苦自知,因为刚才两方差点打起来的那一出,眼下希望他们几个靠着演技去蒙骗过关已经是很难的事情了,少不了就需要一番厮杀。 不过好在打着蒙古人的旗号和建奴有过交涉,只要到动手的时候做的干净点,做的利索点,就能把这口黑锅扣在蒙古人的脑袋上。 让建奴和蒙古人斗去。 “吴三桂,既然你射术精湛,那么一会你就爬到树上去,额带着兄弟们在雪地里给你提供掩护,建奴斥候队过来之后,应当会收回海东青,投喂立功的海东青,届时你就一箭射杀那只海东青,额带着兄弟们趁势杀出,杀建奴斥候一个措手不及,然后你再安排关宁骑的兄弟们,用蒙语呼喊杀了女真人!” “最后咱们再刻意放走几个建奴斥候,就能把这口锅,扣在蒙古人的头上。” “这一点,也是陛下曾经说过的,叫做风险转移。” “额们不能暴露自己,但是你的人和满桂将军的人已经势成水火了,不如此行事,不行!” 吴三桂摸了摸下巴,点了点头道:“确实是这样子,如果两方不和,被建奴看出了破绽,咱们就危险了!” “李百户你果然是个人才啊!” 李自成笑了笑,摇头道:“哪里哪里,都是陛下教得好!” 第五百三十章 乱套了! 束缚好了战马,绑住了马嘴,李自成带着自己的弟兄们匍匐前进,偷偷的摸到了林子边缘。 也不知道吴三桂他的叔叔伯伯以及老爹,到底是怎么带的兵。 怎么着这关宁骑,表现得甚至比京师里的京营更跋扈,更嚣张,更加目空一切。 明明宁远城是个多族混居的地方,这吴三桂看不起自己这个农户之子,可以理解,可是吴三桂手底下的大头兵凭啥看不上蒙古人? 这下好了,原本可以忽悠过去的事情,现在成了只能打一场。 “陛下多次说过,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果然是诚不欺我。” 心中闪过天启帝曾经的话语,李自成扭过头看着爬上树的吴三桂,升起了一丝骂骂咧咧。 原本斥候任务,就是很难的。 生命危险巨大,加上斥候只能轻兵行动,导致一旦被大规模的敌军发现了只有死路一条。 而这一波到底能不能搞定这些建奴,让计划按着自己之前的想法来顺利执行。 李自成可是一点底气都没有。 这次的行动变更,李自成表现得固然算是成竹在胸,包括就是关宁骑的那些人马,也为着李自成的急智而惊叹,选择了服从。 吴三桂更是身形灵活若猿猴一般,轻松的在树木当中辗转腾挪。 须臾间,就找好了一个合适的位置。 看了看吴三桂对自己竖起的大拇指,李自成摇了摇头,晃去了心中的杂念。 这一波,赌了! 就赌建奴真会如同自己所说的一般,将海东青唤下来投喂! 毕竟,如果鸟还活着,人没回去,那么有敌人入了锦州境内的事情,锦州城里的皇太极岂会猜不到? 更别提这只海东青已经发现过了大明斥候一次,谁知道会不会发现第二次第三次?会不会如同草原上的饿狼一般,记得住仇敌的气味样子? 李自成虽然不清楚这些猛兽动物有没有这个能耐,但是也就是不懂,反而让李自成更加谨慎。 鸟,必须得死。 人,留那么一两个放走,别的全部干掉! 这就是李自成的心思。 然而,当下一刹如同雷霆般的马蹄声炸响之时,李自成蒙圈了。 他娘的? 来这么多人? 老子怎么杀? 没错,作为受过严格训练的斥候,李自成是能够做到听地面动静判断敌军大致数量的。 而这如同雷霆一般的马蹄声,很明显,起码有着上千匹战马! 上千骑的斥候队?这已经不能叫做队了!起码也得是一个营! 大明三大营一个营也不过几千人,一个营的战马,也就一千来匹! 越想,李自成就越头皮发麻。 如果真的是上千建奴骑兵的话,这一场接触战,可能就要完蛋了! “嘘~!” 一声嘹亮的口哨声响起,接着就是老纪骂骂咧咧的蒙古语和建奴口中的蒙古语夹杂着的声音碎片传了过来。 李自成长长的舒了几口气,虽然说看不到前方到底是什么局势,但是听老纪他们的语气,似乎并没有谈崩,那赵家兄弟,也没有添乱。 “唳!” 鹰唳声再度响起,李自成拨开头上的草丛树枝,打量了一番上空。 如同李自成所想的一般,海东青已经盘旋着开始下降高度了。 很明显,是被那一声口哨声呼唤了下来。 李自成的心中又开始猛烈的打起鼓来。 海东青下来了,这已经开始进入计划二的强弓剧情了。 他娘的吴三桂那小子该不会忍不住? 该不会动手? 李自成的担忧,并不是空穴来风。 计划一能够成功,谁又会去想计划二? 毕竟,建奴来的人马从马蹄声中可以判断,绝对不会少。 一百人,哪怕算上自己和吴三桂,也不过一百零二人。 梁山好汉好歹还有一百单八将呢!咱么这一百零二人够干啥的? 哪怕是在辽地的极寒当中,李自成此时握着刀的手中,也开始渗出了汗水。 李自成有点后悔,为什么这次出行,没有跟天启帝要一套护龙卫的大氅,而是只穿上了如今身上这旧式的大明盔甲。 当初的思虑,固然是建立在这旧式大明盔甲面对建奴的时候可以装作他们的自己人,可是同样的,大明的旧式盔甲,防御能力和威慑能力,都极为缺乏。 护龙卫的大氅,那一抹白色在辽地估计如今都是建奴的心理阴影了。 李自成可没少听望海台那边的人说,辽地如今也和大明史书当中的一样,出现了千军万马避白袍的局面。 甚至还有一个灾民言之凿凿,他就是靠着一身白袍,从锦州外大大咧咧孤身回到的杏山驿,和十三山人马汇合的! “别动手!千万别动手!” 外边的交谈声,已经从一开始的骂骂咧咧变成了欢声笑语,李自成捏着自己的手指,心中祈祷了起来。 而树上的吴三桂死死的盯着树丛之外那只庞大的鸟儿,心头也是猛跳。 外边不过几十个建奴,却带了上千匹的战马,这些建奴,怕不是支援锦州的! 这些战马没准就是从蒙古那边拉过来的也不一定! “哈~欠~” 眼瞅着没有李自成让动手的信息,吴三桂坐在树上,无奈的打了个哈欠。 少年人本就容易犯困,何况奔波了这么长的时间。 固然是吴三桂自小习武,可是如今陡然放松下来,困意,自然而然的就升起来了。 “泥堪!给我死!” 猛然间,一段生硬的汉话从林外响起,伴随着这声怒吼,金铁交加之声大作,吴三桂瞬间就激动了。 两眼厉芒一闪,指如疾风,瞬息间就拉开了弓弦。 “蹦!” 一声脆响过后,箭如闪电一般,刹那间就贯穿了扑腾着翅膀准备起飞的海东青。 “他娘的!完了!” 虽然不知道林子外边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明明之前还相谈甚欢怎么就突然变成了全武行。 可是听到弓弦响声,听到了海东青的哀鸣声,李自成知道。 只能动手了! “兄弟们!动手!” 李自成站起身,单手持刀一声爆吼。 而在李自成的身后,身上已经披上了一层雪衣的大明斥候们抖擞着身上的积雪,嗷嗷叫着就朝着林子外冲了出去。 吴三桂灵活无比的从树上爬了下来,一手抄着那一杆雁翎刀,一手拿着一柄狭长的弯刀,状如疯虎一般的冲锋而去。 居然跑的,比额还快? 看着吴三桂的身影,李自成愣了一下。 “大汗命令!杀了女真奴!向大明示好!杀啊!” 吴三桂一边跑着,一边口中说出了他十分不愿启齿的,蒙古语。 第五百三十一章 你的刀不错,然后就是我的了 吴三桂的确是会蒙古语的,甚至于吴三桂还精通女真语。 毕竟他伯父是祖大寿,他爹是吴襄,都是宁远宿将,甚至于可以说,祖大寿晚辈的他们才是宁远土生土长的将门子弟。 如果说李成梁是“辽东王”,那么他们祖家一系,少说也得是个“宁远侯”之类的。 也就是建奴来势汹汹,吞并关外以及打杀明将的速度实在是太快,逼的大明朝廷倾国之力和建奴打了一场萨尔浒,在萨尔浒惨败之后中枢开始重视辽东,加派辽东官员武将。 要不然这宁远城里,祖大寿高低算是个土皇帝! 作为宁远官二代亦或者将二代,吴三桂又哪能不知道治下百姓中占比极高的蒙古人还有女真人的语言? 说到底,辽地不同于中原,虽然说辽地的将官们眼中,这蒙古人和女真人还是蛮夷,说他们的语言而不是大明官话确实有掉身份,可是想要正儿八经交流交易甚至是交涉,都必须要会。 总不能指望蛮夷去学习,去掌握大明官话不是? 哪怕是有从中原来的落魄书生愿意教他们,他们也不乐意去学啊! 吴三桂身先士卒的怒吼声,让李自成浑身一激灵。 好家伙,原来藏的最深的居然是你这个小东西?! 你吴三桂又机灵又有一身不俗的武艺,难不成是怕被抓壮丁,所以不愿意暴露自己会蒙语和女真语的事实? 他娘的! 不过心中虽然骂骂咧咧,但是李自成的步子却是一点都没慢。 几个跨步冲出树林,下一刹面前出现的画面,让李自成浑身热血瞬间就沸腾了起来。 他娘的!哪有什么几千骑兵!就是自己吓自己! 这几十个人带了几千匹马,这他娘的不是来送物资送战马的?! 只能说李自成跟着朱由校南征北战惯了,心气早就高了起来。 若是几千建奴,那么没准李自成会发憷,觉得自己大概要凉凉,可是就几十个人?李自成觉着就带着自己和满桂那招来的十个人,就能给他们全干趴下! 更别提这还带着在宁远戍边的九十个关宁骑呢! “兄弟们!杀建奴了!” 一口生硬但是夹杂着大同口音的蒙语从李自成的口中发出,李自成如同恶虎下山一般,一刀直接劈向了一个一看就不太注意身后防备的建奴。 猛然间从树林中冲出来的明军,在这个刹那间吓了这几十个建奴斥候一跳。 建奴斥候那个抱着还在抽抽海东青的头目在看到李自成等人杀出来之后,发出了一声尖叫。 “蒙古人?!你们真要和大金为敌?” 吴三桂等关宁骑下了马固然是不太能打,可是这帮子建奴带来的战马,却成了关宁骑们白给的坐骑。 在乱战当中夺了马的关宁骑也不怂了。 虽然说建奴对他们带去的威慑力很大,可是也不是没和建奴打过啊! 前几日在宁远城外,跟建奴浴血奋战的人中,可不就有着他们这些人么? 他们也不是,不敢对建奴亮剑挥刀啊! 乱战爆发,吴三桂当先抢马。 自小就可以说是在战马背上长大的吴三桂弓马娴熟,加上这些战马都是经过了蒙古人驯养的战马,没了那训马的过程,只是片刻间,吴三桂就掌握住了胯下战马的能耐。 蒙古矮脚马,跟大明从陕地运来的良马比较起来还是要逊色一筹,就连体型也可以说一句小了一号。 可偏生这小了一号,让尚未成年的吴三桂骑着刚刚好! 雁翎刀刀刃如同水波潋滟,荡漾出一抹惊人的冷艳银芒。 一个建奴斥候挥舞着手中的一双蒙古弯刀打算抵挡,可没成想,一双在女真和蒙古可以称得上上品的弯刀,却如同纸塑泥捏的一般,被那少年将领一刀直接斩断。 就在吴三桂和那个建奴的瞠目结舌当中,吴三桂手中的雁翎刀划过一道弧线,将那个身上仅仅穿着一层棉布甲的建奴斥候斩倒在地。 一道血淋淋的缺口,在建奴斥候胸膛裂开,深可见骨。 “啧!如果这不是雁翎刀而是关王刀的话,怕不是人都直接砍做两段了!” “好快的刀!” 吴三桂心头啧啧称奇,虽然惊骇于这柄雁翎刀之锋利坚韧,可是却也没有任何停下的举措。 猎杀建奴,正当时! 李自成不知道关宁骑的战斗力和建奴的战斗力差距,吴三桂能不知道? 当初出宁远,那一夜的杀戮,恐怕就是袁崇焕这个文人,砍死的建奴都比关宁骑的要多! 主要杀戮靠的不还得是黄得功那一波的骄兵悍将? 到了现在吴三桂都没明白,明明黄得功他们带着的人马,就是之前曹文诏还在辽东之时训练出来的骑兵,一应练兵方式和军备都和他家的关宁骑别无二致。 怎么着战斗力这一块,差距就这么大? 吴三桂不知道,练兵光靠着嘴上说说和手上练练,是没用的。 必须得拉到战场上去真刀真枪实战,才能够提升战士们悍不畏死的血性和凶威。 孙承宗陈兵山海关数十万,可那些兵拖到辽地,真的和建奴打起来,胜负却是未曾可知。 因为这些兵,严格来说都是新兵蛋子,几乎没见过什么血! 而当初戚继光他们之所以练出来的兵立马就能上阵杀敌,很大一层关系来源于他们的兵员本身就是各地民壮和乡勇。 都是保家卫国过,见过人血的。 哪怕是戚继光到了北边,抵御蒙古人的时候,戚继光练的也是抵抗蒙古人日久的士卒,不是新兵蛋子。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吴三桂自认为自己不熊,可是不论是宁远之围,还是宁远夜战,吴三桂都不觉得自己带着的关宁骑有啥亮眼表现。 “已经被李自成那个农家子抢了头筹,小爷怎能在杀敌上边,逊色于他!” 心里怀抱着这个念头,吴三桂暴喝一声,双手挥舞雁翎刀自上而下朝着一个已经做好准备,手中端着一杆狼牙棒的建奴猛然斩去。 “当!” 心有杂念,刀又岂能无坚不摧? 更何况早有防备的这个建奴,也并不是什么寻常人物。 这人,是建奴镶黄旗的固山额真阿敦,昔日作为努尔哈赤从弟兼侍卫的他,在和大明的屡次作战中,都立下了汗马功劳。 建奴人称阿敦阿哥。 这一次他亲自带着斥候,从喀喇沁部押送了一匹战马回锦州,当头就遇上了明军的伏击! 身经百战的阿敦很快就清楚了这些人的头领是谁,也就是面前的这个小子! 旁边那些厮杀的军士,明显都是以这个小子为主,更何况,这小子是第一个呼喊着要取了自己性命,去让他家大汗和明国交好的! 咧了咧嘴,阿敦手中狼牙棒只是往上一递,就挡住了吴三桂带有杂念的一刀。 他的狼牙棒,是曾经俘获的明军将领们手中大刀熔炼锻造而成的。 棒头的每一根尖刺,用的都是明国将军们的配剑剑尖。 这杆狼牙棒,对于阿敦而言,就是自己的功勋棒! 阿敦信任这杆狼牙棒,而这杆狼牙棒,也没有辜负阿敦的信任。 在一声刺耳的金铁之声后,阿敦和吴三桂错身而过。 “啧,好快的刀!不过下一刹,这刀就是我的了!(蒙语)” 阿敦看着吴三桂,凌然道。 自打杀出丛林之后,几乎无人可挡以至于心生杂念的吴三桂这个时候终于算是冷静了下来。 面前这个建奴,看来才是贼酋! 抱着海东青的,没准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训鹰师! 第五百三十二章 这是哪年的刀? “少年人,受死!” 阿敦一声暴喝,单手抡圆自己的狼牙棒就直接劈头盖脸的砸向了吴三桂。 就吴三桂那薄薄的雁翎刀,如何能够抵挡这势大力沉的猛砸。 两马即将交错之际,吴三桂长舒一口气,这来自于建奴的猛攻,自己不论如何,都得接下才行。 虽然面前的这个建奴如今是壮年,年龄和力量上,必然会占据优势。 可是吴三桂也很清楚自己的优势在哪。 虽说不知道天启帝赐下的这杆雁翎刀到底是用什么材质锻造而成的,可是这杆雁翎刀的锋利程度,已经让吴三桂为之惊骇了。 所谓的削铁如泥,不外如是。 老建奴手中的狼牙棒固然能够撑过第一刀,可是吴三桂却也清楚,自己的那一刀,已经将老建奴的狼牙棒,划开了一道口子。 只要手中的长刀还能够削开敌将的武器,吴三桂觉得自己就将无所畏惧。 这个建奴想的倒是好,在这个距离之下他势大力沉的一击看似无可抵挡,可是这个建奴总不能保证,他狼牙棒的握杆,能够媲美棒头的坚固! 两眼当中厉芒闪过,反正胯下的蒙古矮脚马死了吴三桂也不心疼。 就在双马交错的瞬间,吴三桂从马上站立而起纵身一跃。 雁翎刀狭长的刀刃,自上而下直取阿敦手中狼牙棒棒头和握杆接合之处。 “铮!” 这一刀,吴三桂全神贯注。 阿敦也没想到,这少年郎居然会选择这么一个取巧的方式。 刻板印象让阿敦没有料到吴三桂会舍了他的战马。 而代价,则是阿敦这势大力沉的一棒,让他的狼牙棒没了棒头! 固然在惯性之下,离了握杆没了接合的狼牙棒棒头直接将吴三桂之前所骑着的矮脚马砸了个头颅崩裂。 可是这有什么用处? 那明国小将,随时可以在这万马奔腾的局势里,抢到其他的战马! 棘手! 太棘手了! 阿敦背后生出冷汗。 此时的阿敦已经猜到了吴三桂绝非是蒙古人的事实,毕竟这种凶悍的打法以及吴三桂的马术,都很明显不是蒙古人的习惯。 虽然说阿敦还没弄明白这明国小将为什么会打着蒙古人的旗号做事,可是这并不代表着阿敦会闲的去深究。 毕竟,蒙古人中有一撮人一直和明国人眉来眼去,这是事实。 这些穿着明国旧盔甲的人里边,一眼蒙古人的人,也不少。 不论怎么说,这些人,都和蒙古人脱不了关系。 没准这些明国人,就是和那些蒙古人勾结起来,想要攻击大金的也不一定! 只是此时的阿敦很纠结。 这明国的将种,怎么就跟韭菜似的一茬接着一茬? 刘綎等人死了,原本以为明国哪怕再派出能打的武将北上,也至少需要几十年的缓和时期。 明国一开始的情况,确实也差不多。 除了几个被大金吓破胆子的边将之外,基本都是明国朝廷里指派出来的文官。 所以在萨尔浒之战后,大金席卷辽地的步子才能那么顺利。 虽然之后的袁可立还有孙承宗这一帮子人,确实是打了大金一个措手不及,可是归根结底,大金那不叫战败,不叫输了,顶多就是个战略撤退! 毕竟步子大了扯到蛋,总得消化了已经吞下的领土,才能继续发起攻击。 可是这才几年啊? 距离沈辽之战才几年? 明军又能拉出来这么一帮骄兵悍将了? 面前这个小将看着也就十来岁,在大金十来岁就能战场杀敌的娃娃虽然不少,可是能够让自己觉得棘手的,却好像就只有那个四贝勒手下的小将鳌拜了! 然而也就止于此了。 身经百战,作为努尔哈赤侍卫杀出来的杀神,阿敦又怎会在多余的事情上分神? 短暂的错愕之后,阿敦倒提他的狼牙棒,露出了如同长矛一般的棒尾。 就如同将这杆失去了棒头的狼牙棒变成了一杆短枪一般的阿敦勒转战马,看向刚骑上另一匹马,还没来得及调转方向的吴三桂猛然冲了过去。 一股宛如凝为实质的寒意,自身后传来。 吴三桂眼角余光一扫,心中大惊。 这建奴,居然瞬间就切换了战斗的模式? 方才明明还是势大力沉的狼牙棒,如今却开始挥舞着了灵活的短矛?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这句话从来说的都不只是步战,也不只是切磋,而是战斗当中无数年无数人对于兵器战的总结。 切磋当中,武艺相当的两人当中,自然是长兵器占据了先天的优势。 可是生死之中,电光火石的刹那间,短兵却也有迅速近身的机会。 单刀进枪,也并非是痴人说梦,而是有着极大可能实现的。 就比如一方神兵利器,一方握着木杆枪。 神兵利器方完全可以一刀一刀把木杆枪削成短棍,从而一刀捅死他。 而战阵之上,短兵的威慑力,一旦近身之后,更是可怕。 就像是此时一样。 吴三桂只是稍稍晚了一步调转马头,就立马落入了险象环生的危机当中。 “嗡!” 空气被撕裂的声音炸响,阿敦手中短矛如同疾电一般闪过。 吴三桂险之又险的侧身避过这一矛,然而随之而来的,就是腰肋处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 躲过了要害,免了死亡,却终究免不掉受伤。 雁翎刀虽然可以化作短兵,可那长长的杆在马背之上,却极大的限制了灵活性。 “铛!” 又是一声脆响,吴三桂这抽冷子的一刀,起了奇效。 直接削掉了阿敦手中短矛的一截矛头。 眼见这一幕,吴三桂两眼一亮。 自己如今灵活性被限制,可是雁翎刀和建奴手中短矛的品质差距却是依旧存在,只要自己能够做到精准的两刀斩到同一个位置,这个建奴手中的短矛,就将成为一个笑话。 下意识的,吴三桂拉了拉马缰,让自己的战马猛然放慢速度,和阿敦到了一个双马并身的局势当中。 阿敦双眼一眯,身经百战的阿敦瞬间就猜到了吴三桂的念头和心思。 一手擎着短矛继续如同暴雨梨花一般朝着吴三桂捅刺,而另一手,阿敦却悄无声息的摸到了自己的身后,摸在了一柄狭长的腰刀刀柄之上。 “明国蛮子,我本来不打算用这种象征着耻辱的武器,可是你成功的激怒我了!” 阿敦心中嘀咕,腰刀却带着一抹寒芒乍闪而过。 “锵!” 如同龙吟一般的金铁之声响起,吴三桂手中的雁翎刀猛攻,首次受阻,只是将那柄狭长的腰刀砍出了缺口,却没有直接将之斩断。 盯着那柄腰刀上的花纹,吴三桂惊呼道:“这他娘的是哪年的绣春刀?” 第五百三十三章 斩! 阿敦取出的赫然是一柄不论花纹涂饰以及规格,和大明王朝作为武将赏赐的绣春刀一般无二的腰刀。 唯独和如今逐渐成了礼器,没法用于战场的绣春刀不同的就是这柄快刀居然能够硬碰硬的和吴三桂手中的雁翎刀对碰! 同样都是直刀,同样都崩出了缺口! 吴三桂双目微眯,瞳中闪过惊骇。 自己手中的雁翎刀,算是自己见到过,使用过的最好兵刃,这建奴又是从哪拿出来的绣春刀,居然能和自己的武器刚正面? 可看着自己手中崩了一个缺口的腰刀,阿敦也是一脸的慎重。 原本在用狼牙棒抵挡住那个明国人手中的雁翎刀劈砍的时候,阿敦就隐隐约约猜测到了那柄雁翎刀的质量和锋利程度。 这也才让阿敦在弃了狼牙棒杆之后,选择了抽出这柄腰刀。 这柄腰刀,如吴三桂所说的一般,是绣春刀,是大明传下来的。 材质和锻造方式,都是来自于大明武备最为强盛的永乐年间。 特殊锻打不仅仅让这柄刀数百年历尽风霜杀伐,还坚固如初依旧可以削铁如泥,更是让这柄腰刀成了爱新觉罗家的传世之宝之一。 而这柄刀,正是大明赏赐给女真,作为女真归附大明的奖励之一。 女真内部,则是将这柄刀赏给了阿敦的祖宗。 成化年间的丁亥之役中,阿敦的祖宗董山,就是抄着这柄绣春刀,砍杀了不少的明人。 在女真还没有反心,年年上贡骗赏赐之时,这柄刀是女真受大明信重的象征。 在女真起了反意,劫掠大明百姓之时,这柄刀,就成了阿敦引以为耻的耻辱。 因为,身为大金重将,自己最喜欢用的狼牙棒,是用的明国将军们的武器铸就,是自己记录功勋的宝物,而自己最好的武器,却还是来自于明国的这柄绣春刀。 “何须多言!杀!” 蒙语在阿敦的口中迸出。 骑兵作战,在乱军当中所需要的,就是不断的互相冲击,不断的交错,直至一方死亡。 没有那么多的花里胡哨,两马交错的片刻间,顶天了能各自出上几招,能够来一次战马人立。 为什么古来名将都喜欢宝马? 因为跑得快的马,带来的加速冲击力就更大,两马交错间马更好的人往往能够发挥更大的冲击力。 至于缠斗,不存在的。 先不说两匹马都是生物而不是机器,没那么容易撞到一起。 单单就说旁边的战马和骑兵,也并非是吃干饭的。 真的缠斗起来,也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好几个人追着一个人打。 战阵之上的武将单挑,也只不过是战前斗将,而非是乱军厮杀。 反倒是一个猛将追着几十骑打的记录,来的更多。 听着阿敦的暴喝,吴三桂血气上涌,一拍胯下的矮脚马,让吃痛的战马发出痛苦的嘶鸣。 “杀!” 略带稚气的嘶吼声,从吴三桂的口中暴喝而出。 吴三桂胯下的战马避过一匹又一匹惊慌失措的蒙古马,朝着那同样躲避着乱军的阿敦猛冲而去。 “铛!” 又是一声巨响。 可是这一次的阿敦却收了几分力,两人手中的刀刃交集刹那,阿敦就触之即走,卸开了吴三桂这一刀的同时,用闪电般的速度再度挥出了一刀。 区区一个身位的距离,这一刀,阿敦斩向的,是吴三桂的另一侧后腰。 这一刀一旦砍实了,吴三桂身上的薄甲,将会被直接斩开。 利刃直接割破内脏。 本就负伤的吴三桂再受了这一刀,必死无疑! 眼见着自己的刀子距离吴三桂的身体越来越近。 阿敦的嘴角已然咧了起来。 然而下一刹,轮到的就是阿敦的瞠目结舌了。 吴三桂的肩甲猛然掀起,在肩甲之后,露出来的是一截长柄。 带着圆环的明军军中雁翎刀把跟阿敦的绣春刀死死的磕到了一块。 “铮!” 伴随着巨力传来,吴三桂可以感觉到自己的手臂和手掌上不断传来的震颤之感,可是同样的,这限制了吴三桂灵活的长柄,反而在此时救了吴三桂一命。 “唏律律!” 两人的这一轮互冲,在战马被勒停的嘶鸣中结束。 阿敦喘了几口气,双眼中流出几分疲惫。 虽然说初接触的时候,就知道了这小子手里的武器是更类似于长刀形制的雁翎刀,可是阿敦没想到的,却是这柄刀的刀杆居然和明军常规的长柄雁翎不一样,不是可拆卸的。 老道的战场经验让阿敦在交战当中占据了上风,却也同样让阿敦陷入了误区之内。 因为太过于相信自己的经验,阿敦已经失误了好几次。 “呸呸!” 两口唾沫被阿敦吐在了自己的双手手掌当中,看着越发远去的战马和其他骑兵,阿敦眼中似乎只剩下了吴三桂一人。 “再来!” 吴三桂气喘吁吁,只觉得双臂发酸。 这个建奴,真的是个狠角色。 不仅仅力气大,而且对于时机的把握极为精准,刚才的交战当中若不是天启帝御赐的这柄雁翎刀刀柄格挡住了这一刀,自己恐怕就折在这里了。 瞥了一眼远处厮杀渐平的乱军,吴三桂长喘几口气道:“狗建奴!可否报上你的名字来!” “我观你你绝对不是什么无名之辈!” 阿敦吐了一口唾沫,冷哼道:“打就打!问那么多没用的东西作甚?” 部将被杀,战马被抢,甚至就连心爱的海东青都被射杀,阿敦如今心如刀绞,早已做好了战死的准备,又哪会有什么心思去跟吴三桂玩战前答辩? 更何况阿敦猜得出来,这是吴三桂的缓兵之计。 不提能不能拖到援军回转,就说多来几句对话,吴三桂也能回上几口气,平复一下此时的气息。 此时,已经从乱军中的乱战,演变成了斗将。 状态明显不如阿敦的吴三桂还指望着能够通过这几句话的时间,让自己的呼吸可以稳定下来呢。 能恢复一点状态,就恢复一点。 毕竟呼吸一旦乱了,在斗将当中可就是只有一条死路了。 眼见自己的缓兵之计没有得逞,但是却已经没有撤退可言了。 阿敦的战马,都已经调整好了方向,四蹄不断刨地,做好了冲锋准备。 吴三桂嘴角一挑道:“来!死战!” 阿敦豪迈一笑,纵马狂奔而来。 吴三桂厉啸着,重重一拍马臀,整匹战马如箭矢一般,朝着对面的阿敦冲锋而去。 就在即将交错之时。 阿敦在调整战马姿势的时候,悄悄藏在腰上的手中,突然掏出了一张手弩。 弩已经上了箭矢,只待阿敦扣动弩机,弩矢就将直接贯穿吴三桂的身体。 以弩矢上淬着的剧毒,吴三桂,必死无疑。 明面上豪迈光明,可是阿敦手底下的小动作,却始终没有停过。 战场上,本就是各家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的你死我活。 更何况,阿敦都已经打算战死了,又怎能不拖一个人和他一起下地狱? “狗贼!休要暗箭伤人!额来斗你!” 万分紧急之时,不远处的李自成把手一挥,几枚小铁锤就从李自成的袖中抛飞而来。 阿敦瞳孔骤然一缩,下意识就扣动乐扳机。 “嗡!” 可得了李自成提醒的吴三桂又怎能没有一点防备? 整个人在瞬息间,就挂在了战马的另一侧,让战马成了自己的盾,挡住了阿敦射出的这一发弩矢。 伴随着战马打了几个滚重重摔倒,吴三桂的身子,也从这匹马上翻滚到了地上。 “死来!” 转为步将,吴三桂怒吼一声,状若疯虎一般双手持刀朝着那为了躲避吴三桂那匹顷刻间被毒死的战马,而方刚停下脚步的阿敦战马马蹄斩去。 马失前蹄,阿敦来不及躲闪,伴随着自己的战马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 刚从战马身下爬出身来,一个影子,就盖在了阿敦的身上。 “死!” 伴随那落入耳中的沙哑稚嫩声,阿敦还没放出狠话,下一刻,人头就被直接斩落。 吴三桂一把握住阿敦的金钱鼠尾辫,看着身后那放缓了战马速度的李自成,真心实意道:“李百户,某,谢谢了!” 他本不用提醒的。 可他还是提醒了。 这是袍泽,这是战友。 私怨大不过国仇,更何况,自己所想的,恐怕在他的眼里,只是置气罢了? 吴三桂心中,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可是想象中的相逢一笑泯恩仇没有出现在吴三桂的身上。 李自成白了一眼吴三桂道:“额们这是打仗!不是斗将!你跟个建奴缠斗什么?” “额们都把那些建奴宰差不多了,老纪他们都已经去收拢战马了,你还搁这跟人缠斗?” “战争不是请客吃饭,没有人会时时刻刻注意着你,吴三桂!额滴小将军诶!你悠着点!” 下一刹,吴三桂刚有点笑意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起来。 他娘的! 就不该觉得这个农家子是好人! 第五百三十四章 大的要来了! 小爷也是信了你的邪! 吴三桂听着李自成的絮絮叨叨,只觉得浑身难受。 没毛病,小爷之前的确是看不惯你的乡里套路,比如说遇到了海东青立马就钻林子忘了逢林莫入的兵家忌讳。 可你特么之后的判断对了,小爷也认了,更是听着你的指挥去射杀海东青了。 咋? 你现在还要觉得小爷跟人缠斗,是小爷的错啦? 若不是小爷缠着那个建奴头人,你们能够那么顺利的绞杀这个建奴带着的那些人? 吴三桂心中的憋屈可算是一阵又一阵的翻涌起来。 李自成看着吴三桂脸上的神情,嘴角抿起。 在陕西老家的时候,李自成也常和村里的少年们厮混在一起。 吴三桂的身上,李自成看出了自己少时玩伴的影子,一样的桀骜,一样的自信,更是一样的初生牛犊不怕虎,谁都不服。 自己的说教,倒也不知道吴三桂听进去了多少,但是李自成很明白,不论吴三桂听进去了多少,自己都需要说。 言传,身教。 瞥了一眼吴三桂,李自成把马一掉,低声道:“两军作战之时,你就不要想着什么堂堂正正,这一次若不是额正好赶过来,发现了那建奴的小手段,你就折在这了。” 被李自成这么一说,吴三桂才陡然觉得遍体生寒。 自己刚抢的那匹矮脚马,可是在弩箭射中之后的瞬息间就失去了生命。 若是没有李自成的提醒,自己定然会被那一箭所射中。 折了,也几乎是板上钉钉。 一阵又一阵的后怕,在此时的吴三桂心中涌现,驱逐开了憋屈,也同样告诉了吴三桂一个血一样的现实。 战场之上,哪有什么堂堂正正? 眼见吴三桂好像被打击的意气全无,锐气尽失,李自成缓缓的从自己的战马上翻身下来,走到吴三桂身边,拍了拍吴三桂的肩膀道:“不过你这一次的表现,的确神勇,陛下那边,额会为你请功。” “而且,你拖住了建奴的指挥官,让建奴的余部没有有效指挥,在乱军当中只能各自为战最终被额们各个击破,这也算是大功一件。” “额之所以要说你,还是因为你太过于莽撞,导致自己身陷险境。” “陛下曾言,大明将领的性命比杂胡哪怕是首领头人的性命,也要宝贵得多。” “想要成为大明能够独挡一方的将领,能打是必须的,但是也同样要洞悉人心,知晓韬略和取舍。” “若无必胜之把握,那么宁可是大军压上,宁可十求援于友军,也不要去和敌军将领单挑,你可以保证你的人马不下黑手,可你能够保证敌将会跟你讲道义吗?” 李自成的语句,一句句一声声,都并没有用什么太大的声音,可是在吴三桂的耳中,却是每一句都如雷贯耳。 自己可不就是鲁莽了么? 明明自己身边,还有着友军的情况下,自己却杀上了头,杀红了眼,眼中只有那个建奴将领。 哪怕是在陷入了劣势的情况下,也没有想着保命而是想着继续打下去,成全那个看似堂堂正正的建奴荣耀战死的希望。 然而,那个建奴的做法,却给吴三桂上了一课。 “李百户,你出自陛下的护龙卫,想必对京师各卫的武器装备有所了解,不妨来看看这柄绣春刀,该是什么时候的武器。” 吴三桂看着李自成,张开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心中五味陈杂的他默默的提着阿敦的头颅,走到了阿敦的战马边上建起了阿敦掉在地上的腰刀,朝着李自成递了过去。 李自成接过了吴三桂递来的绣春刀,看着腰刀刀刃之上的缺口,李自成眉头皱了起来。 这缺口,不对劲啊! 明显这柄武器就是大明制式的绣春刀,可是吴三桂的雁翎刀可是天启帝亲自监制出来的极品武器,面对寻常的所谓宝刀宝剑,可都是能够做到削铁如泥的。 而这建奴的绣春刀,居然能够和吴三桂的雁翎刀互相伤害? “吴将军,把你的雁翎刀拿来给额看看!” 皱着眉头的李自成朝着吴三桂招了招手,在拿到了吴三桂手中雁翎刀之后,李自成眯着双眼,仔细对比起了两柄武器上的缺口。 良久之后,老纪已经带着人们收拢了建奴遗留下来的战马赶了回来。 琢磨着两柄刀的李自成才缓缓站起身道:“吴将军,这刀,看来应该是永乐年间的产物了。” “额也是琢磨了很久,才琢磨出来!” “毕竟说到底,绣春刀只是额们大明的赏赐武器,更多的意义在于礼而非是实战,加上是制式锻造,花纹铭文相差的都不算太多。” “所以很难分辨出来具体的锻造时间,不过额还是找到了,从这刀最不起眼的刀柄处,发现了铭文!” “铭文铭刻的是永乐四年,而后边的这些鸡爪子似的铭文,虽然被可以磨损了一些,但是额估摸着,应该是女真人的文字,你来看看,这是啥字,是啥意思?” 永乐四年? 听到这几个字,吴三桂的步子停了下来。 作为在辽地长大,听着汉儿和女真人故事长大的吴三桂自然知道这永乐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虽然说建奴在永乐元年就投了大明,成为了大明的建州卫,可是直到永乐四年,在建州女真首领啊哈出(明赐名李思诚)的推荐下,如今努尔哈赤的老祖宗猛哥帖木儿才成为了建州之主。 身为建州卫指挥使,管辖胡里改和斡朵里两部,这也就是爱新觉罗家的发家之始。 这柄刀的铭文,是永乐四年? 那么,难道是永乐帝赏赐给建奴的? 可是这个建奴首领到底是个什么人?他凭什么拥有一杆传了二百年的宝刀? 接过了李自成手中的长刀,看着刀柄上的铭文,吴三桂咽了咽口水转头向李自成道:“李百户,之后不用叫我吴将军,太过生分了……” “咱们这一次杀的,没准是条大鱼,是条能够让咱们直接返回杏山跟陛下汇报的大鱼。” “这人,是爱新觉罗部的人,也就是说,这人,和老奴酋他们……是亲戚!” 两人说话之间,在扒拉阿敦尸身上甲胄的一个关宁骑惊呼了起来。 “小将军!快来看!这人,是他娘的阿敦!” 阿敦二字一出,吴三桂倒抽一口冷气。 这人的鼎鼎大名,如雷贯耳! 招降李永芳的人是皇太极和努尔哈赤,而完成交接的,是阿敦。 在老奴酋立国号金的开国大典上,建奴当中代表武将阵营的,也是阿敦! 这个人的战死,对于建奴的刺激,不会亚于代善之死! 建奴怕是要疯了! 特别是,这把火还被吴三桂李自成等人,下意识的引向了蒙古……! “全军准备整顿战马!我们回师!” “建奴将会有大动作了!” 吴三桂猛然咆哮道。 第五百三十五章 怎着?不能吃? 打探情报的任务是没戏完成了。 屎盆子扣在了蒙古人的头上,给了建奴一个撤兵的借口。 李自成也猛然醒悟。 天启帝的计划,似乎有了提前展开的可能性。 建奴重臣阿敦惨死于此,而且根据逃回去的人说,是蒙古人下的手。 若是没有跟着天启帝杀穿草原打回辽地,更是亲自接触过林丹汗这个名义上的蒙古共主,李自成还要担心一下蒙古人会不会不接这口锅。 可是偏偏李自成作为天启帝一路带身边的人,很清楚草原上如今盘踞的林丹汗,早已选择了对大明服从,甚至现在可能都已经调集大军,朝着辽地赶过来了! 更别说如果蒙古和建奴全面开战,就无论如何绕不开的兴中城莽古尔泰! 皇太极初掌权,先是死了大哥代善,又是折了努尔哈赤爱将阿敦,皇太极还想手里的权利能够握的稳,就必须要打一场胜仗。 面对让女真数次都撞到头破血流的大明,李自成无论怎么想都觉得皇太极会把矛头转向更好捏的蒙古人。 毕竟,农安塔之围,号称蒙古共主的林丹汗可是连他皇太极和他三哥莽古尔泰的面都不敢见,就连夜遁逃的。 打掉和明国联手的蒙古,也算是挫了明国的气焰不是? 而一旦建奴选择北上而不是继续南下,那么天启帝调出来的人马,就可以对建奴后方进行毁灭性的打击了! 虽然需要把握住作战的时机,可是论起对时机的掌控,李自成长这么大都没见过比天启帝更熟练的。 这一趟自打是出了山海关往后,天启帝带着的人马可以说是身经百战,一个个活下来的人手中都染满了建奴的血。 途中也并不是没有人和天启帝有过不同意见,比如说怎么打,比如说要不要打,可是天启帝用一次又一次的胜利,将这只军队调教成了天启帝的形状。 天启帝长枪所向,就是铁蹄所去的方向。 天启帝,永远会成为冲锋于最前方的剑锋。 虽然没有见识到天启帝的攻城方式,可是在这一次天启帝点兵之时,哪怕是最不擅长攻城的蒙古游骑,都选择了直接跟在天启帝的身后。 因为天启帝的作战方式,早已征服了他们所有人,他们愿意相信,在天启帝的带领下,他们会获得更多的功勋和更多的荣耀。 特别是这些被洗脑已经将天启帝视作神明的蒙古游骑。 李自成寻思着恐怕天启帝跟他们说骑马可以跑上锦州城的城楼,他们都会愿意相信。 时间差! 情报差! 信息差! 构成突袭的拼图组件已经齐备,建奴全民皆兵,也并不知道大明已经摸到了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这一仗,没准大明都不用攻城,建奴就会从锦州城撤出来,赶赴兴中亦或者北上科尔沁! 银牙一咬,李自成心一横道:“老纪!你带人把一半的战马拉去女儿河畔放生!” “记着,每匹马的屁股后边都要扎上一刀!顺便带着兄弟们去用蒙古人对待尸体最恶劣的方式把那些建奴的尸骸处理一下!” “要做,就要把事情做绝闹大!” “额没想到,额居然能有亲手干这么一件大事的机会!” 李自成的雄心壮志彻底被点燃,被朱由校教导过的李自成当然不是原本历史上那个土匪,那个“闯王”,反倒是有了一定的思考能力,也能够果断做出决策的明日将星。 大明对建奴终战的序幕由他拉开,这由不得李自成不激动。 更让李自成激动的,是他这一次的决定所引起的战场北移完美的符合了天启帝所说的一句话。 “打仗最好还是在国土之外!火焰鲜血尸骸固然可以让土壤更加肥沃,可是刀兵和火焰炮火,以及大量尸体腐败后的疫病,都会让一片土地短时间内无法使用。” 在蒙古人,在建奴的地盘上打仗,对于大明而言,是双赢。 毕竟天启帝所谓的双赢,就是同一个人赢两次。 吴三桂也回过了神来。 好家伙,这是参与大事件了? 只要建奴接下来正如李自成所说所判断的,朝北进攻,那么天启帝绝不会错失战机。 伴随建奴在宁远直到锦州的辽西道沿线全面溃败之后,整个辽地的建奴主力都缩在了锦州。 也就是说大明的主力推到哪里,大明的后勤就能够跟到哪里。 毕竟辽地此时最不缺的就是和建奴有着血海深仇的辽民。 有着天启帝亲征的这个大山压着,负责后勤的人也不至于太过穷凶极恶,太过压榨民壮。 君不见从京师到山海关,再从山海关到宁远的粮草军资所谓的火耗,已经比以前要少了三四成了么? 足斤足两足额的粮草军饷发到了手,大明的将士们才更愿意赴死卖力。 这一切的原因,还得是天启帝这个皇帝将他的权柄用到了极致,用残酷严厉的手段压制,才做到的。 然而,这就够了! 对辽地百姓而言,吃得饱,有衣穿,他们定然会勠力同心去运送物资,将辽西道弄的热火朝天。 因为对于其他民夫而言,辽地那看似恶劣到无以复加的天气,对于辽民其实也没什么太大大不了的。 在吴三桂看来,只要粮饷足够,后勤能够保障,大明的战士能够为天启帝打到天尽头! 虽然说李自成让老纪带走一半收获的战马去放生在女儿河畔,让吴三桂有点心疼。 可吴三桂也不是白痴,吴三桂很清楚,如果不舍得这点损失,建奴又不是傻子,他们可不一定会真的相信是蒙古人下的手。 毕竟,明军虽然在建奴眼中还在宁远望海台塔山沿线,可是这不代表明军无法抵达锦州界内,截杀阿敦。 甚至这一切都得速战速决,就连收拾战场都得尽快。 因为谁都不知道,建奴什么时候会来下一轮的斥候。 吴三桂还在眯眼思索,可李自成却大大咧咧的从一个明军士兵手中接过了那只死透了,已经都冻硬了的海东青。 砸砸嘴,李自成瞥了一眼吴三桂念叨道:“吴老弟,你的箭矢,淬毒了吗?” 听着李自成的话,吴三桂下意识的说道:“没有啊,我淬毒干啥?那可是小爷我的猎弓!” 话刚说完,看着咧嘴笑着的李自成,吴三桂的肚子就不争气的“咕”了一声。 摸了摸肚子,吴三桂结结巴巴得说道:“李百户……你该不会……是想吃海东青?” 李自成双眉一竖,挤眉弄眼道:“怎着?不能吃?” 第五百三十六章 换个方向进攻! 锦州城里得到消息的皇太极只觉得天旋地转,无论如何都按捺不住内心的怒意了。 打不过明国小皇帝。 皇太极认了。 毕竟明国小皇帝神出鬼没,而且喜欢将战争节奏拖到他的掌控中去,然后打的人晕头转向。 面对明国小皇帝,皇太极只能说一句,什么时候打,怎么打,都已经不由他来决定了。 因为谁都不清楚,下一刻身边的山林山坡亦或者河流当中,会不会杀出来那数百白袍人。 可什么时候蒙古人也能骑到大金脸上拉屎撒尿了? 林丹汗被撵出去才多久啊? 皇太极做好了和明军打一场的准备,努尔哈赤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在开场之前先给周边不太安分的朝鲜和蒙古都揍了一顿。 可在这个大战将开,大金还没有出现明显颓势,大金和明国还有着一战之力的时候,蒙古人在锦州地界截杀大金重将。 更是把大金重将负责押送的战马全部拖走? 这他娘的太过分了!也太离谱了! 蒙古人,哪来的胆子,哪来的勇气? 林丹汗莫不是觉得和明国有了往来,有了明国撑腰,而且现在大金主要要面对的敌人是明国,他们蒙古就能够摸老虎屁股了? 攥着手里的书信,皇太极咬牙切齿。 “查了吗?真的是蒙古人动的手?” 台阶来的实在是太巧了,巧的皇太极都有点不愿意去相信。 本身此时的皇太极就对于打宁远收关外的事情心里犯嘀咕。 只是因为输的太惨了,皇太极想要稳固自己手中的权柄,所以才导致他不得不强撑着做出一副和明国不死不休的样子。 毕竟,不撑着没准就要散伙了。 女真内部对大明亲善的人虽然很多都被努尔哈赤弄死了,可这也不代表着不存在。 特别是春耕将至,女真作为渔猎民族,也得要为了之后的存活生存而忙活。 这一趟南下,已经连续吃了好几场败仗了,本就人心惶惶,加上来年的余粮不够,继续跟大明打下去,也没有胜算暂且不谈,至少死伤惨重是肯定的。 原本寻思着靠着一场大战,多打死点不听自己话的人,省出来的资源可以供给那些听话的人。 可如今一条退路摆在了面前,皇太极的心思,立马就动起来了。 说白了代善的死活和阿敦的死活,对于皇太极而言都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事。 代善是皇太极的兄长没错,可见过褚英之死的皇太极又怎会把这所谓亲情太过看重?更别提努尔哈赤为了自己的活命,还给他送去了宁远,让他皇太极在明军手里受尽了屈辱,如今脸上的胡须、眉毛和辫子,甚至都还是粘上去的。 这份亲情,不要也罢! 而阿敦就更别说了,别看阿敦在外边好像表现得骁勇善战,又是自己的叔父,可是皇太极就没正眼瞧过自己这个叔父。 无他,因为阿敦的性格果决,其实更多的是体现在对外的方面,而对内,阿敦就可以说是一个和事佬,谁都不想得罪的那种。 大金缺能打的人么? 不缺! 毕竟偌大的大金国如今地盘,大多数都是爱新觉罗家的嫡系打下来的。 四大贝勒,八大台吉,天命大汗努尔哈赤。 才是大金的支柱,余者,皆是可以替换掉的! 皇太极连代善的生死都不放在眼中,更何况一个被斩杀的阿敦? 只是皇太极也清楚,想要挑起大金将仇恨从明国人转移到蒙古人身上,并不是简单的事。 蒙古人干掉的只是一个阿敦,抢走了几千匹马。 可明国人干掉的,可是无数的女真各大氏族战士和中流砥柱! 这种仇恨值贸贸然想要转移,着实困难。 更别提,这个事态有没有可能是明人布的局? 看着自己亲信的斥候,皇太极求证了起来。 然而让皇太极没想到的,却是那个斥候声泪俱下的样子。 “四贝勒!” “我们亲自去看了,绝对是蒙古人干的!就连可怜的海东青阿岚都被蒙古人无耻的吃掉了!” 这话一出,皇太极两眼一挑。 理由就有了! 海东青对于皇太极而言,不过是玩物而已,虽然说女真的图腾是雄库鲁,是海东青,可是皇太极却不是信这些玩意的人。 皇太极只信任自己。 这一点,还是努尔哈赤教给皇太极的。 毕竟明明女真人的神鸟图腾是海东青,可是努尔哈赤却在建国之后,将龙旗作为了八旗的象征而不是之前的海东青纹饰,甚至还将萨满们安置在了后方,并没有带上前军。 可是对于一般的女真人而言,对于大部分的女真氏族而言。 海东青依旧是女真的象征是女真的图腾是女真的守护神! 海东青可以死,但是死了之后还被煮了吃了? 这他娘的谁能忍? 缓缓的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明白了的皇太极凛声道:“既然如此,召集所有的将校,调集所有的兵马,今夜我们连夜向西进攻!” “另外稍稍安排一下,火烧锦州城!” “本贝勒,要毁了这座城,用这座废墟来堵住明蛮子的前进道路!” 看着斥候走远,皇太极坐在了自己身后的虎皮大椅上。 光秃秃的脑袋反射着光,而皇太极的心里却是不断的泛起侥幸。 大明不好打,蒙古人好打。 打大明为了辽西道的丰腴土地,打蒙古,也可以获得更多的战马以及更多的牛羊。 明国人的粮食可以饱肚子,蒙古人的牛羊也同样可以饱肚子! 与其去跟明国人碰个头破血流损失惨重,用这个来提纯各大部族对自己的信心和信任。 皇太极倒是觉得,征服草原,以胜利带动凝聚力更加合适。 毕竟自己的老爹,还有明国的小皇帝,都是走的这一条道路。 而且成效都还挺不错,老爹整合了女真三卫也就不提,甚至还让科尔沁等蒙古部族恨不得全体加入女真。 天启小皇帝则是整合了辽地,让原本在皇太极看起来羸弱不堪的明国军人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精气神都完全变化了。 有一说一,皇太极觉得,自己也可以抄作业。 而蒙古,就是最好的实践目标。 椅子上坐了接近一个时辰,皇太极的脑子里不断的构思着接下来自己的动作。 而轻飘飘的脚步声,打乱了皇太极的思绪。 “老大,咱们这是要撤兵了?” 听着身后人说出来的话,皇太极瞳孔一缩,手指敲了敲桌面发出了不满的脆响声道:“老二,你知道就不用说出来,说出来人心就散了,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你们的荣华富贵,也就保不住了。” “记住跟兄弟们说好了,对外如果有其他氏族的人询问起来,一律说我们这是换了个方向进攻!” 能够在此时不经过任何通秉就可以到自己房中的人,皇太极不用想都能猜到,必然是自己在逃难路上结识的义兄弟们。 而赵铁柱作为皇太极的二弟,更是担任了皇太极的侍卫任务。 毕竟一手带大的鳌拜没了,皇太极也不敢去信那些自己从来没有去栽培过的族人,让他们充当自己的侍卫。 反倒不如让自己的义弟来担当,毕竟自己的义弟,和自己是利益共同体。 他们在明国不过是山匪盗贼,活都活不下去的那种,跟了自己之后才成为了人上人,可以肆意欺辱那些汉人泥堪,甚至还有着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他们更没有理由,背叛自己。 说到底,整个女真当中能够看得上来投汉人的,也就一个皇太极。 努尔哈赤虽然说也用了不少汉人担任重任,可是都是需要那些人体现出了自己的能力之后,才能得到努尔哈赤的青眼相待。 让努尔哈赤将寻常的山匪盗贼引为侍卫,努尔哈赤是绝对干不出来这种事情的。 赵铁柱笑了笑,双手撑在皇太极的椅背上,低声道:“老大,你这说法,倒是新奇,不过那明国皇帝真的这么强大么?让你都心生退意?” “毕竟在此之前,我看老大你好像不论对谁,都是那么一副意气风发和自信满满的样子。” “怎么到了明国皇帝的时候,你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听着赵铁柱的话,皇太极双眼眯起,双肘撑在桌面上,用手背撑着自己的下颌。 “老大,你见识过了咱们大金的军阵,何等威武雄壮,是?” 赵铁柱点了点头道:“没错,我在大明的时候,也屡屡见过明国的军队,所谓的辽东精锐关宁铁骑,在我看来也不过如此,面对大金的战法,根本不足为惧,所以我才好奇,那个让老大你这么警惕的明国小皇帝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才会让你,如此的慎重。” 皇太极苦笑一声道:“老二,数万的大金铁骑,在运动的过程当中,一旦被天启帝带着一千人以上突袭,那么下场就只有一个,那就是被反复凿穿,在他们的战马体力不支不够奔跑之前,大金的甲士,根本抵挡不住。” “而天启帝,和古之项羽比起来,怕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古之项羽四个字戳中了赵铁柱的盲点,毕竟赵铁柱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民出身山匪,又是远离中枢的辽地人士,虽然接触过的事物和人物不少,但是书籍典故这些,赵铁柱却是一窍不通。 来了锦州之后其实赵铁柱是有机会学习的,毕竟锦州的典籍不少,抓来的汉人先生也不少,可是忙着安排任务以及享乐,赵铁柱错过了这个机会。 此时听到皇太极这么一说,满脸懵逼的说道:“啥?古之项羽?那是什么人?” “不过,老大,你知道这么一个事情就好了,不论如何,既然你让我们可以过上能吃饱饭,甚至能玩女人的日子,我们这些兄弟,就将会成为你的铁壁,在我们死绝之前,你决不会有事!” 皇太极猛然一愕,心头的阴霾稍稍被自己这个结义弟弟的举动驱散了少许。 毕竟,无知者无畏,不去想那么多,就不会害怕也不会畏惧。 看了一眼身后的赵铁柱,笑了笑道:“我知道的,那天启帝再是剽悍,再是勇武,也终究只是一个人。” “不,哪怕是天神下凡,那么在大金的意志之下,也将会被击杀!” “就像在萨尔浒之战前一般,谁都想不到,看似无敌的庞然大物大明,居然会虚弱至此,无能至斯。” “二十万大军,分兵几路。” “呵!” “如今只不过是初春将至,明国人不会错过第一轮春耕,他们会止步不前。 而在这个时间里,蒙古人对我们进行了挑衅,所以我们才换个方向进攻,先平定了蒙古这个脆弱一些的敌手,掠夺了他们的资源之后,再和明国决一生死。 毕竟,大金初败,还没回过神来,也没有做好和明国彻底决战的准备,哪怕是父汗召集了兵马,算得上是倾国之力了,却也终究物资不足支撑旷日持久的大决战。” “老二,你先去歇息,今夜就要出发,前往兴中城和老三汇合!” “这一次,本贝勒要把蒙古,给吃进肚子里!” 皇太极感动固然是有感动,可是皇太极被俘之后的心态就早已发生了巨大变化,即便是有了那么分秒的感动,下一刹也被皇太极掐灭在了内心当中。 话说着说着,皇太极反而觉得,自己真的是向西进攻,攻打蒙古,而不是被天启帝打怂了,想要开溜。 赵铁柱憨厚的点了点头,从皇太极的房中离开。 可就在赵铁柱离开皇太极房间的那一刻,皇太极眼中就出现了一抹冷厉。 兴中城的莽古尔泰,他的身边还有阿敏,如果自己真的去了兴中城,没准就要面对结盟了的他们二人。 毕竟若不是出了幺蛾子,阿敏早该回来了才是。 天启帝都回了宁远,阿敏还在兴中城待着作甚? 自己的实力还是不够啊! 皇太极的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面前的桌子,心中念叨了起来。 “希望此去蒙古,能够顺利一点。” 第五百三十七章 衔尾而追击之! 皇太极做梦都想不到,兴中城里被他寄以厚望的莽古尔泰,其实才是如今金国最大的内鬼。 莽古尔泰不仅仅是个内鬼,还是个演技派,演的阿敏扬古利都被他忽悠着真的觉得和大明打没什么好果子吃,大金的出路还得是东西两边。 阿敏不必多提,毕竟阿敏被朱由校冲了一波掉河里之后就变得很不合理了起来,脑子里对于大明都是阴影。 而扬古利则是发现了蒙古人和明国人携手,被打的大败一场之后带着残兵败将们回了兴中城。 比起对明国的怨恨,扬古利满心都是为女真着想,自然也觉得莽古尔泰说的没错,如果没能收拾了蒙古人和身后的朝鲜人,大金和大明真的想要决战,必将平添很多麻烦。 所以此时的扬古利,也是鼓吹先平蒙古的一派。 可一无所知的皇太极,毅然决然的选择了抽调走自己老爹召集到锦州的女真大军,放弃并且焚毁女真进逼山海关的最前一座坚城,将兵锋调转过来。 虽说哪怕是努尔哈赤在锦州,没准努尔哈赤也会做下放弃锦州,先给蒙古打服,可是努尔哈赤绝对是不会做出焚毁锦州城这种事情的。 因为努尔哈赤更清楚什么叫做大局。 更清楚,女真的出路是什么。 锦州一旦被毁,固然短时间里大明无法占据这个枢纽,可是同样的,女真想要对着山海关进军,也就失去了前头堡。 哪怕女真打下了关外,也将会失去对辽西道这一块的有效控制,毕竟,锦州到宁远,才是两个完整的枢纽。 只有同时拿下了锦州和宁远,才能够彻底将辽西道这条集商道兵道为一体的多用途道路彻底掌握在自己手中,从而达到对辽西的完美掌控。 毕竟整个辽西道同时关注到的可不仅仅只有女真和明国,更是有着蒙古。 三足鼎立,总比两强争锋要来的合适。 皇太极毕竟还是年轻,对于这些事情,想的并不会太过于深入,也有可能是皇太极,明知故犯。 说白了,毁了锦州会导致女真数年,甚至数十年的时间内无法完成鲸吞关外,以图关内的野望。 可是同样的,毁了锦州,也会让明人北伐的通途当中,损失一座足够囤积大量物资军备的坚城。 对于能不和天启帝碰上就不愿意碰上的皇太极而言,或许毁了锦州,让明国需要花费大量的物资时间去重建锦州城,是一个更优的选择。 朱由校不知道锦州城里的皇太极干了些什么事,做了什么决定,可是此时的朱由校坐在望海台演兵场的台上,听着下边站着的李自成还有吴三桂你一言我一句的汇报情况之后,脑瓜子里充满的都是问号。 朕让你们去打探情报,你们给朕打死了一个建奴重将,顺手还给屎盆子扣在了蒙古人头上? 朱由校很怀疑,李自成和吴三桂这两人,是不是故意的。 说到底,吴三桂不知道草原上都是自己人,可是李自成知道啊! 如果没有一点安排的话,皇太极一旦真的去了兴中城,跟还没有任何准备的莽古尔泰一接触,会不会直接撕破脸? 莽古尔泰固然是“投了”,可是阿敏和扬古利这么短的时间里有没有被莽古尔泰说服,可都不一定呢! 莽古尔泰再能打,能按得过阿敏扬古利皇太极? 先不提兵力,就提皇太极的名正言顺,以及皇太极带去的女真大部分各大氏族的精锐,就足够让莽古尔泰麾下不少的底层战士和奴隶叛变了。 朱由校坐在椅子上,手指敲击着自己的额头,陷入了思考。 吴三桂和李自成两两互视,却不知道为什么天启帝会陷入这个样子。 干笑了几声,李自成点头哈腰道:“陛下,额们这一次事情干的绝对漂亮!就连那海东青,额们也给烤了吃!” “有一说一!这海东青也不知道建奴到底是怎么喂的,吃起来是真的好吃!比别的鸟要好吃多了!” “陛下,夺回锦州,迫在眉睫啊!这是额们好不容易找到的战机啊!而且,额们还抢回来了两千来匹战马,这些战马额们也可以用来押送粮草不是!” 李自成提到的东西让朱由校两眼一亮。 虽然说李自成是个吃货,开口说出来的也是吃货的味道,可是朱由校并不在乎海东青是否好吃,朱由校在乎的,是战马可以用来押送粮草! 朱由校很清楚,自己带着的人马都是骑兵,人人都有着自己的战马,可是这不代表着马多了就没用! 这些驯服好了的战马,固然是矮脚马,可是蒙古马自古以来就是以耐力着称。 自己此前担心的就是大军行军速度过快,导致后勤线跟不上来。 可是这李自成他们带回来的两千匹战马,恰好就能用来填充后勤车队。 虽然说霍去病的作战方式,朱由校很向往。 以战养战,放弃大汉提供的补给,吃喝后勤全靠匈奴人解决,用来换取极致杀伤和极致机动性。 可是这个方式能够用在汉时的匈奴,却无法用于此时的蒙古以及女真。 因为,小冰河期带来的严寒不仅仅是大明的粮食减产,女真和蒙古人的日子也不好过。 蒙古人仗着草场和牛羊兴许日子好点,可是守着宝山而不自知的建奴就不一样了。 日子过得苦巴巴的建奴,甚至能够因为大明不愿意让他们继续骗物资了就反叛,此时更是倾尽全力也要出了他们的族地。 图什么? 还不是图大明的物产,想要更多的资源来养活自己么? 手指缓缓从椅子上挪下来。 朱由校看着李自成道:“李自成,此战,你当首功!” 锦州城里的皇太极迟迟没有发兵出锦州,说明皇太极此时并不想跟大明交战。 加上李自成他们这一波的祸水东引,必然会让皇太极转移注意力,去猛攻蒙古。 谁都知道,春耕是头等大事。 历来就罕有在春耕之时动刀兵的中原王朝。 皇太极自诩自己是个中原通,必然清楚这个事情。 加上皇太极又是个爱赌的性格。 朱由校确定,皇太极这个老逼登绝对会赌一场,赌大明会固守现有领土,待春耕结束之后,再出兵锦州。 发兵!事不宜迟! 为了避免皇太极在兴中城闹什么幺蛾子,徒生事端。 朱由校决定,衔尾追击之! “朕,要逐建奴于草原之上!” 第五百三十八章 设伏! 朱由校一纸令下,整个辽西道如同被点燃的火线一般,迅速沸腾了起来。 短短七天时间,从杏山到望海台,从望海台到宁远,再从宁远到山海关。 在如怒涛如惊雷一般的马蹄声中,大明大举出兵的消息,传递到了曹文诏,传递到了孙承宗的手中。 甚至在山海关得知辽地巨变之后,孙承宗更是亲自写了一份言辞恳切的信件,让一个骑术最为精湛的山海关骑士送往顺天府,送往京师当中。 京师往南到底是什么情况,糜烂成了什么样,现在没有人管。 整个大明中枢的视线,都投向了辽地,都盯住了辽地的动作。 山海关中,甲胄齐备老脸通红的孙承宗不顾儿子老妻的劝阻,执意翻身上了马。 北京城里,魏忠贤张维贤骆思恭三人和监国王爷信王高举酒杯,开怀畅饮,喝到痛快时,高唱宋时的铜琶铁板。 这一番的众生相,远在辽东兵锋直抵锦州,距离锦州城区只有数十里地了的朱由校当然不知道。 下令之后的朱由校带着人马整顿了三日,就开始挥兵北上,毕竟朱由校很清楚,皇太极是个赌徒,而赌徒大部分都是急性子。 只需要确定了是蒙古人干的事,皇太极就有理由说服其他的女真人,让他们跟在皇太极的旗帜下西进。 建奴甚至很有可能是连夜行动! 朱由校想要抓住的机会,稍纵即逝,朱由校又怎可能不加快自己的步调? 之所以等了三天,主要还是因为,朱由校担心后方队伍出现脱节。 霍去病那一套,在极寒之下的辽地行不通,大军出动,也绝非是轻骑出行那般轻松。 更何况李自成和吴三桂二人的操作,可以说是将朱由校计划当中驱逐建奴西进东出的步骤演变成了大明和蒙古合攻女真。 孰优孰劣不好说,但是这一出,来的远比朱由校原定计划中的驱逐建奴,一步一步稳打稳扎来的要猛烈,要迅捷的多。 算得上是一剂猛药。 虽然说最终的目标都是驱虎吞狼,大明渔翁得利。 可是这一波节奏,始终还是让朱由校只能提前发动总攻了。 要说好处,那还得是将主战场挪到了蒙古人的地盘上,对于大明接收原本的领土,有着不少的利处。 马蹄如奔雷,朱由校率领着五千先头部队先行一步,如同一道洪流一般,朝着锦州城的方向而去。 然而就在能够居高临下隐隐约约看到锦州城城池之时,一抹冲天的火光,映入了朱由校的双眼当中。 看着这一幕,朱由校瞳孔猛然一收。 草! 前有董卓为了阻挡追兵火烧洛阳,今儿又有皇太极为了阻挡追兵火烧锦州是? 李成梁那老家伙就不该给努尔哈赤看三国! 不过建奴已经火烧锦州了的话,说明建奴放弃了坚城,将所有的物资都调离了出去。 看火势,这冲天大火,大概还没烧起来太长时间! 还有得救! “全军出击,朝着锦州而去!如今寒冬腊月,分两千人在锦州城内救火!十人一什,注意城内残余的建奴残党。” “余者,随朕沿大凌河星夜奔驰,去团山堡周边的山林潜伏!” 短短一瞬间,朱由校就做出了决定。 透过胸前挂着的千里镜,朱由校可以清楚的看到锦州城内撤离车队的影子,皇太极过于贪婪,锦州城里的物资和不少财宝,皇太极都选择了带走。 导致靠着奴隶拖拉的车队远远的吊在了建奴大军的后方。 五千人分兵出来二千人救火,另外三千余人追击建奴主力,想要彻底击溃建奴的主力纯属是痴人说梦。 但是这不代表着朱由校不能利用骑兵的机动性,还有这一次领先一步的情报差,截杀建奴后方的后勤队伍。 虽说朱由校手中的千里镜跟后世的望远镜精度这块完全没法比,可是透过千里镜,朱由校也能分辨出来,建奴后方的车马队,只有着一小支建奴游骑在不断巡视。 这是天赐良机! 何况建奴人马繁多,还带了无数辎重,很明显只能是沿着辽西道一直入蒙古地界,而不像是之前朱由校选择的走大尖山入草原。 而辽西道,代表着的,是无数大明早已修筑好的堡垒。 诸如朱由校曾经呆过的流水堡等等。 这些堡垒固然可以成为建奴休整时期的庇护所,却也同样可以成为明军提前设伏的阻击阵地。 这一路上,有无数地点可以伏击建奴! 突袭,是朱由校最喜欢的事情,可这不代表着朱由校不会打伏击战。 脑海中迅速过滤了一下地图,朱由校手指一敲马鞍,心中已然选好了伏击的地点。 建奴兵马前行路上唯一的水源,是大凌河。 而大凌河畔的开州屯,既可提供水源,更可提供足够的场地,让建奴修整! 在开州屯前方,是大明所修筑的团山堡,皇太极既然会选择开州屯作为整顿地点补给地点,那么在皇太极必经之路上的团山堡,就是一个天然的伏击地点。 某种程度上来说,朱由校也算得上是一个赌徒。 任何战场博弈的主将,都可以说得上是赌徒。 而朱由校这一次,赌的就是皇太极会如他所想,在开州屯补给,在沿途没有遇敌的情况下,放松警备。 而不是直接沿着辽西道持续前行,在万分警备的情况下入义州卫! 锦州,团山堡,义州卫。 这一线可以说是联通一气。 而义州卫作为辽地重镇,早已落入了建奴之手。 虽然说这一次努尔哈赤抽调女真举国之力前来威压宁远,可义州卫这样的重镇,依旧会有着兵马防备。 选择在团山设伏,一旦被提前发现,很容易就会陷入到前后夹击的局面当中。 赌? 不赌? 朱由校作为明军统帅,选择的,就是赌了! 都已经选择绕远路,走大凌河沿线过去了,建奴如果还能发现踪迹,朱由校也只能说一句尽力了。 说白了要不是皇太极过于贪心,非要将锦州能带走的东西全带走,导致大军的行进速度变慢,朱由校也不打算去玩一波伏击。 毕竟突袭,虽然说取得的战果会少,死的人会更多,但是突袭成功概率要大得多。 听着朱由校的安排,恶补了辽地相关知识的夏允彝就有这么个疑问。 “陛下,若是在团山设伏,建奴如果在大军抵达之前,先行让斥候搜山,那么我军可就陷入被动困局了!” “建奴兵强马壮,兵力是我军的数十倍,在这样的情况下若是陷入围攻状态,大明危矣!” 朱由校瞥了一眼身后的夏允彝,低声道:“彝仲,朕既然敢做这样的决定,朕就有把握,在陷入绝境之时,将你们带出来!” “驾!” 一声低喝之后,朱由校加快了自己的战马速度。 毕竟,继续观望下去,建奴车队的影子可都要看不到了。 浩浩荡荡的马队大军最前方,皇太极骑着自己的战马,满脸纠结。 锦州城里囤积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大金为了打这一仗,准备的实在是过于充裕,特别是自己老爹努尔哈赤虎威尚存之时,一声令下辽地无人不从。 更是将好不容易从明国走私过来的火炮这些东西,从大金的后方送到了锦州。 虽然说被天启帝烧了一次火药库,可是很快,新的弹药也被人送蒙古草原上送了过来。 明国的山西,有着一帮子走私商人,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他们就会将大明概不外传的兵书兵器,送到蒙古境内。 ?这些商人如今势头不大,运输能力也极为有限,可是皇太极却知道,他们足以撬动大明的根基。 因为大明的豪商巨富,实在是太多了。 能够利诱几个,就能够利诱几百个,几千个。 加上火药的配方早就随着李永芳的投降被女真人熟知,有了火炮,女真人自己就能折腾出来黑火药。 然而这些火炮,让皇太极丢在锦州,皇太极是不乐意的。 虽然重了点,但是真的好用。 这就导致哪怕是皇太极连夜下令准备转移,却也还是拖沓了两天。 直到第三天,大军才从锦州出发。 皇太极的心头一直有一种预感,那就是这一趟的出行,恐怕会出事情。 “呼,老大,有一说一,这辽地的天气可是真的冷。” “不过你这一路上忧心忡忡的样子,多少是有那么一点不合适,这一点都不像你。” 皇太极的忧心忡忡,毫无疑问的被赵铁柱所发现。 作为皇太极此时的侍卫头子,赵铁柱可以说是此时女真当中跟皇太极接触最多的人。 将熊熊一窝,这是至理名言。 主将都没有希望没有斗志了,那么大军的士气又怎能高涨的起来。 皇太极这个状态,在赵铁柱看来,哪怕是到了义州卫,恐怕也无法收服义州卫的人马,反而会让不少原本跟随在爱新觉罗家这面旗帜下的女真人,选择义州卫。 看了看赵铁柱,皇太极苦笑道:“老二,我也不想这么忧心忡忡,但是我一直有个不太好的预感,蒙古人和明人结盟了,那么兴中城的老三他们,还可信么?” 第五百三十九章 事不可为,你带我走 蒙古人的胆子不大,可是自己三哥的胆子,却是大的很。 皇太极很清楚莽古尔泰惦记努尔哈赤的位置,皇太极更清楚,阿敏不过是个墙头草。 如今就连蒙古人都开始对大金出手了,这说明自己的威望,根本无法和父亲媲美。 压不住诸多属臣。 莽古尔泰比自己有一个最大的优势。 就是莽古尔泰从小就跟着努尔哈赤南征北战,脸熟程度比自己这个搞后勤的要强得多。 唯一有问题的,也不过就是莽古尔泰的名声。 可对于父死子继,兄亡弟及都是常态的游牧民族以及渔猎民族而言,这并不是什么无法接受的污点。 莽古尔泰,还真有那个实力和那个威望,能和自己打对台! 看着身后就距离自己一个马位的赵铁柱,皇太极突然开口道:“老二,你知道什么叫做理想吗?” 一听这话,赵铁柱就来精神了。 赵铁柱作为一个土匪,在遇到皇太极之前,生平最爱的就是喝大酒,吹大牛,以及干! 谈理想,谈追求,谈娘们,这正好是一大群土匪们聚在一块时最喜欢干的事儿。 提到理想二字,赵铁柱当然兴奋。 更别提皇太极这一路上的郁郁,让赵铁柱本身心里就不是啥滋味,毕竟说到底,他已经和皇太极深度捆绑的事情,他自己也心里清楚。 别看之前在锦州城里,不论是谁都会敬他三分。 可是世界上那些人言语和眼神里的轻蔑,是赵铁柱肉眼可见的。 底层出身,赵铁柱可以很清楚的察觉到这些人那份傲慢和那份高人一等。 甚至于在锦州待着的这段时间里,赵铁柱都觉着自己跟宫里的太监们差不多了。 女真人虽然面上对他,都是和和气气的,可是私底下那些女真人们用他们的女真语,骂起自己来可是格外难听。 人人都觉得他 和皇太极,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点了点头,赵铁柱低声道:“我当然知道什么叫做理想啊,而且我也有理想啊!” “而且老大,我的理想,不是已经实现了吗?” “吃最香的肉,喝最烈的酒,玩最好的妞!” 听着身后赵铁柱的回答,皇太极不禁哑然。 山贼土匪的理想,就是这么简单。 活下去以及吃喝玩乐罢了。 但是自己的理想,可还有能够实现的一日么? 皇太极看着越发远了,越发小了的锦州城,心头都是怆然。 “老大,你的理想又是什么?” 赵铁柱的提问,让还在怆然神伤的皇太极摇了摇头。 “我的理想啊?大概就是我的野心。” “我想成为女真的王,带领女真,杀入中原,好好看看,这世间上最美好,最繁华的土地,到底是什么样子。” “我也想如同昔日的鲜卑,如同昔日的蒙古一般,问鼎中原。” 皇太极的话,压在心里属实是有很长时间了。 如今在骑兵疾驰当中,皇太极用一口他身边几乎没人听得懂的大明官话,反倒是跟赵铁柱聊得敞开了心扉。 近段时间,老父亲重伤回了老家,兄长被杀,军中有着极大威望的重将阿敦被杀。 大金的辽地攻略节节败退。 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都压在了皇太极的心中。 虽然皇太极早已练出了一份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本事,油盐不进的心境。 更是在全身毛发都被明国人用了特殊药水去除之后,学会了压抑情绪,成为了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看起来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人。 可终究,还是需要发泄出来的。 敞开了心扉的皇太极猛然抽出了自己的佩刀,刀指前方的漫漫雪地,长啸道: “女真自白山黑水里出来,为的就是求活。” “延绵数百年以来,中原之富庶,中原之华美,早就随着一趟又一趟的朝贡使者们,传遍了白山黑水。” “天气越来越冷,山里也开始变得逐渐活不下去了,可为何那般富庶的大明,还要欺压我们呢?” “先是断了女真的朝贡之路,让女真没了明国的赏赐,日子过得更为艰难。” “而后又是找了个借口,大举出兵,将臣服于明国的女真,打的惶惶不可终日,更是杀掉了我的六世祖董山。” “在女真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生机的时候,又放出了李成梁这个魔王,让这个原本就在铁岭卫作威作福的魔王,压在了女真的头上,让苦明久矣的女真,彻底的成为了他的奴隶。” “李成梁杀了我的外祖父王杲,将女真打散。” “生杀大权,都落在了李成梁的手中。” “万历年间,朝鲜之役当中冲杀最为勇猛的,就是我们女真人!” “可我们女真人得到了什么?得到的不过是微不足道的赏赐罢了。” “甚至于我的父亲,都只是李成梁的侍卫。” “奴役,黑暗,杀戮,浮在女真的上方,遮盖了天地,更是遮盖了阳光,遮盖了女真的希望。” “我的曾祖和祖父,都是心向大明的,面对阿台的叛乱,他们也是选择了替大明着想,去劝降阿台。” “可是无耻明人却乘着机会,血洗了古勒城。” “虽说,他们事后说是误杀,也给了父汗奖励和补贴,然而,我的曾祖和祖父又有什么错?他们对大明尽心尽力,得到了换来的又是什么?” 皇太极悲从心来,长剑胡乱的在半空当中挥舞着。 仿佛这样,才能让皇太极变得更加轻松一些一般。 赵铁柱此时却是懵逼了。 他很清楚女真人在辽地犯下的杀孽,虽然他不在乎,可是他也清楚,这些年来,女真是如何对待汉人的。 按照皇太极这番话的意思,难不成错的居然是明国么? 赵铁柱自然是不懂史的,他当然不知道,皇太极的这一番话只不过是站在女真的角度说的,并不是明国的角度。 不过,皇太极的理想,赵铁柱倒是听明白了。 皇太极,想当皇帝! 想要当这天下的皇帝! 皇太极长啸着,发泄完了心头的怨怼之后,长长松了一口气。 “之后发生的事情,我想老二你应该也听说过了。” “重重压迫之下,父汗受不了了,父汗起兵了,哪怕是父汗席卷了女真,一统了女真三卫,打的蒙古人节节败退,可面对大明,依旧只是卑躬屈膝,毕恭毕敬。” “因为父汗知道,那个时候的他,没有反抗李成梁的能力,而李成梁所扶持的,我的叔叔舒尔哈齐,更是能够在女真和父汗分庭抗礼。” “直到李成梁被调回了明国的京师,父汗才知道,机会来了。” “七大恨誓言之下,女真浩浩荡荡的席卷了辽东,打的明军节节败退,一切似乎都好起来了。” “我们这些奴隶,成了主人。” “明人也不过一个脑袋两条胳膊两条腿,跟我们一样,都是人。” “而且明人孱弱,文弱,讲究什么君子之风,妇人之仁。” “我们女真,才是更优秀的人,为什么不能由我们这些更优秀的人,去取代明人?成为这天下的王?” “你问我,我的理想是什么?” “我的理想,是君临天下!” 皇太极的狂放,吓了赵铁柱一跳。 自己拜把子的这个大哥,当初差点就被撅了,如今居然表现出了这样的雄心壮志。 如果不是在跑路的路上,赵铁柱没准还会心神往之。 可是在皇太极的“向西进攻”命令之下,赵铁柱却不觉得,自己这个只会喊口号,却没有能耐去打大明的大哥,真能有实现理想的日子。 毕竟作为山匪,大道理赵铁柱不懂,可是赵铁柱很清楚什么叫做得寸进尺,很清楚,什么叫做一步错,步步错。 要说对大明的了解,赵铁柱铁定是不如专门研究过大明文化历史的皇太极。 可要说到这一次大明北伐以来的土匪表现,赵铁柱扪心自问,自己好像比皇太极还要了解一些。 女真撤出了锦州,代表着放弃了辽西。 放弃了辽西的女真,又如何再与如今明显改变了态度的大明争锋? 皇太极的理想,注定是很难实现的。 看了看前方的皇太极,赵铁柱舒了一口气道:“老大,不论你的理想想要实现有多艰难,兄弟支持你!” 皇太极万万没想到的,是区区一个土匪出生,追求荣华享乐的赵铁柱,居然会在听到了自己的野望之后,还愿意跟随自己。 要知道,皇太极这一番话,可是除开皇太极对自己的壮志渐远的感慨之外,更是对赵铁柱的一份试探。 皇太极不确定,自己的这位二弟,会不会坚定的走在自己的身后,手握着自己无数情报秘密的赵铁柱想要卖了自己,前方可有着好几个买家! 毕竟前方,就是义州卫。 而沿着义州卫西进,就会碰到手握重兵的阿敏莽古尔泰。 这些人,无疑都会是自己的竞争对手。 也同样,可能会收买赵铁柱这个自己的亲信。 皇太极很确定,如果大金真的乱起来了,此时的自己,是最为缺少竞争力的一人。 “唏律律!” 战马马蹄作响,践踏着辽西道的土地。 前方,已然是一个岔开的路口。 看着这条路口,皇太极勒住战马,喝停大军,目光闪烁已然是陷入了取舍当中。 直行,去的是团山堡,过了团山之后就是直抵义州卫的康庄大道。 但是若是直走,那么到了义州卫的时候,大军奔波数日,精气神都不会太慢。 士气,也会略显低迷。 最重要的,还是皇太极还没有做好准备,去面对义州卫的女真守军。 而向右,去的是开州屯,开州屯依山傍水,是个可以好好休整一下,让大军可以有一个更为饱满的精神状态和士气抵达义州卫的好地方。 如何取舍,对于皇太极而言,似乎是一个很容易的事。 可是沉思了片刻之后,皇太极唤来了几个斥候。 “你们几个,各自带十个人沿着我们如今所在的这个位置分散开来,仔细查探!” “另外去一骑,单人独骑入义州卫,给本贝勒去问问,义州卫的人马现在还有多少!” 心中的不安越发明显,皇太极总觉得这一趟会出意外。 安排斥候搜索周边,算是皇太极给自己一份安心。 待这几个斥候各自领着人马离开之后,皇太极翻身下马,倚靠着一块巨石坐了下去。 “老二,来块饼子,饿了饿了!” 调笑着向赵铁柱挥了挥手,皇太极似乎又恢复了那意气风发的样子。 一面大口啃着饼子,皇太极一面跟女真的将校们聊着天。 可伴随来自后军的马蹄声响起,皇太极的心脏,也剧烈的跳动了起来。 “报!四贝勒!锦州火势或许已经被扑灭!明人,已入锦州!” “啪!” 斥候话语刚落,皇太极手中的饼子,就掉在了地上。 大军离开锦州不过一日,明军这么快就到了锦州?如果明军置锦州不顾的话,那么是不是明天就会追上自己? 一阵剧烈的喘息之后,皇太极一把捏碎了手中刚才无意识抓起的一团雪球。 “你是怎么知道锦州大火被扑灭的?” 这声低喝,皇太极语气中的怒意和杀意,竟可说的上一句呼之欲出。 建奴斥候剧烈的喘息了几声,苦着脸道:“四贝勒,是奴才亲眼所见!” “奴才打小眼睛就好使,所以一直在后军监督泥堪们的押送队伍和监视锦州城的方向。” “一个时辰前,锦州那边的浓烟开始越来越小,而一刻之前,奴才再也看不到锦州城的浓烟了!” “故而奴才才判定,锦州大火,必然已经灭了!” 听完这番话,皇太极无力的摆了摆手道:“行了,下去,做你该做的事!” “另外选有听地之能者,每隔一里地之后,听地一次,确认是否有追兵。” 有一说一,听到锦州大火被灭的皇太极脑海中第一个闪过的,就是那白马银枪一身铁甲的天启帝。 天启帝的突击,着实是给皇太极留下了心理阴影,更别提天启帝那一手比自己更为高超的射术。 布置下去,麻烦归麻烦,可是至少安心。 拍了拍屁股,皇太极站起身来对身边的赵铁柱低声道:“老二,若事不可为,你带着我一起逃了!能回沈阳,本贝勒依旧可以东山再起!” 第五百四十章 哦?什么秘密? 不知从啥时候开始,皇太极做事情就开始处处想着自己的后路。 这一次,依旧如此。 在听到锦州大火已经被扑灭了之后,皇太极的脑子里下意识就出现了天启帝朝着他冲锋而来的身影。 所以下意识的,在做完了安排之后,皇太极就跟自己最信任的人透了底。 只要一息尚存,那么回了沈阳,回了辽阳,回了老家,作为努尔哈赤四子的他,总有出头之日。 无他,只是因为努尔哈赤老了,更是失去了他的雄心壮志。 代善已死,莽古尔泰孝道不全的情况下,努尔哈赤只有他皇太极一个选择。 然而皇太极恐怕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在他犹豫的时间里,一支骑兵在大凌河的对岸,疾驰而去。 “得,这建奴不知道在想什么东西,居然没有来大凌河周边查探。” 朱由校看着身后的夏允彝调侃道。 骑兵在短距离的赶路上,效率远远超过其他的兵种。 特别是朱由校的人马带的口粮也仅仅三日,算得上是轻骑简出。 虽然朱由校知道霍去病那一套,在辽地玩不转。 可这不代表着朱由校这一波伏击,是想跟霍去病一样直接荡平敌人老家。 朱由校之所以轻骑简出,唯一的目标就是,抢了建奴的后军,顺带给建奴再上一层心理阴影。 让建奴彻底死了南下的心思。 老老实实的在朱由校的暗示之下,成为大明手中的利刃,去为大明掠夺土地,去给大明的出兵,提供名正言顺的理由和借口。 所以轻骑简出,提升机动性,自然是朱由校的最优之选。 然而哪怕是女真人先走了一天,根据沿途建奴的遗留物来估计,建奴的主力部队,此时甚至可能已经落在了大明骑兵们的后方。 这还是建立在朱由校带领的人马绕了远路,从大凌河的彼岸赶路的基础之上。 揉了揉自己的脸颊,缓和了一下寒冬之下带来的麻木,朱由校勒停了战马,带着麾下骑兵们停留在了团山山脚之下。 团山并非是什么高山,却也延绵数里,屏障一方。 如今建奴还没有一点动静,朱由校就已经到了。 这反倒是让朱由校的心中敲起了鼓来。 建奴,该不会是换了个方向? 此时的建奴在怎么着也该知道锦州的大火被控制住了的事情,皇太极那孙子胆子那么小,有没有一种可能,那货已经开溜逃掉了? 手指敲击着自己的肩甲,朱由校觉得,这种事情很有可能。 皇太极本就是个曹操似的性格,却没有曹操那般的果决和战略意识。 加上吃过亏,自然而然的就变得有些胆小。 朱由校的判断还真就猜对了,皇太极可不就在想着后路么? 夏允彝听着朱由校的调侃,嘴角抽了抽。 星夜兼程,轻骑简出,五千人就想撬动建奴气势汹汹的主力部队。 更想着断了建奴的粮草后勤。 要不是提出这个想法的是多次让建奴吃大亏,而且多次以少胜多大胜回师的朱由校。 夏允彝都想要骂上一句疯子。 谁他娘的能想到,敌人会先自己一步,追到自己的脸上来? “陛下,皇太极又怎知陛下用兵之法神鬼莫测?任谁都不会觉得追兵在自己前方而非背后。” “以臣之见,皇太极此时怕不是还在派遣斥候大索他们的后方,意图找到大明天兵的蛛丝马迹。” 朱由校当然知道这事儿皇太极想不到,提这么一嘴,不过也就是找个话题,好缓解一下这一路星夜兼程而带来的疲惫。 毕竟蒙古游骑们此时可都是大战连连之后的疲惫之军。 哪怕是满桂带着的关宁骑们,都面带倦容。 看了看高悬的明月,朱由校挥了挥手道:“前方不远处有个破落的村子,全军转移到那个村子里,休整一夜。” “明日,准备伏击皇太极!” 这种山间的破落村庄,在整个辽地甚至于是中原,都可以说得上比比皆是。 乱世当中,人命最不值钱。 而辽地作为各方势力都有的一块肥肉,在这块地上的老百姓,想过上一天好日子可是比什么都要难。 各方势力你方唱罢我登场,让整个辽地,都成了一片战区。 被抓走当奴隶,被迁入大明,被拉壮丁当兵。 一种种,一件件,都可以让辽地的百姓失去他们原有的家园。 而前方那座村庄,虽然说坐落在团山当中,却也早已废弃。 其中的人口,怕不是被团山堡拉走,就是遭了女真人的毒手了。 也就是护龙卫打探情报发现了这村子,不然朱由校都得头疼,这五千人马先了皇太极一步到了团山,却没有地方扎营的事情。 毕竟五千人,说多不多,说少也绝对不少。 更别提晚上的辽地,风霜吹起来之后,可是能够冻死人的。 平整的土地,固然其中的废旧木屋已经无法提供遮风躲雨的作用了,却也足够让大军扎营。 毕竟,平地扎营,总比分散开来在山坡上扎营,来的更好。 待到篝火升起,朱由校看了看团坐身边的黄得功,满桂,祖大寿,吴三桂等人,嘴角挑了起来。 这四人里边,唯独祖大寿是个刺头。 可这刺头挨了自己一顿教育之后,就不炸毛了。 另外三人基本都是信重自己的将校,可以执行自己的命令。 撇了撇后方,朱由校低声道:“李自成,你也给朕过来!明日伏击,你不用跟着护龙卫行动,继续带着吴三桂就好!” “自今日起,你就是吴三桂的主官!直到这一仗结束!” 朱由校的话落到了李自成的耳中,让李自成揉着脑袋大大咧咧的跑了过来。 之所以让李自成继续和吴三桂组队,这并不是朱由校的恶趣味。 单纯只是这两人似乎,能够引起一点有意思的化学反应。 就比如,这一次明明只是让这两人去打探情报。 结果他们却点燃了辽地大战的序章一样。 朱由校很想知道,这两人这一次组队,能不能在伏击战当中,再干掉那么一个两个的建奴大人物。 不指望跟阿敦一样的位高权重。 至少也得是个二三流的将领才行? “小吴将军,这一次咱们,继续合作,还希望你那边多多配合啊!” 听着李自成的话,吴三桂的眼中闪过一抹难以言说之色。 李自成对自己还是很好的。 只是嘴巴子碎了点。 跟个婆婆一样喜欢念叨。 但是有一说一,跟着李自成打仗,至少不用担心自己背后有刀子。 点了点头,吴三桂拍了拍自己身边的草垫,低声道:“陛下应该是有话要说,李大哥,你坐我的身边!” 听到吴三桂管李自成叫大哥,祖大寿的眼中闪过了一抹不虞,眼神如刀一般刮过了吴三桂的身子,冷哼一声却没有多说什么。 毕竟祖大寿很清楚,哪怕是自己再多不满,天启帝在这,他祖大寿就没什么资格去对李自成评头论足。 万一又惹得天启帝不高兴,不说把他祖大寿暴打一顿,就说明日伏击,让他祖大寿打前锋。 祖大寿都觉得自己九死一生。 要说这一趟出兵里,对天启帝的计划最为怀疑的,还得是祖大寿。 因为祖大寿即便是知道天启帝能打,却也不知道天启帝到底能够做到什么地步。 五千人对十几万建奴。 哪怕这些建奴当中的奴隶民夫占据一半。 这又能够代表什么? 蚁多咬死象。 更何况建奴本身的战斗力,就绝非是寻常的大明士兵和蒙古骑兵可以比拟的。 祖大寿见识过建奴气焰最嚣张的年岁。 他的心里,始终有着建奴带来的阴影。 “陛下!末将觉得此事,终究有些不妥!” “哪怕是建奴真的没有发现我军,可是以我军五千余骑兵冲击建奴数十万大军,多少有些过于妄言了。” “建奴后军固然是马车民夫居多,我们可以趁他们前军过境之后,猛击他的后军。” “可这么一来,建奴的将领也不是吃干饭的,皇太极那厮还在宁远见识过大明的战士们,他心里知道宁远战士们的实力究竟如何。” “一旦皇太极下令前军转后军,那么我军就会麻烦起来!” “别说一战破敌,掠夺他们的物资填充我军,就说如何脱身,都会成为一个大问题。” 祖大寿按捺不住心头的惊惶,终究是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他说的也没啥毛病。 人数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任谁来想,以几千骑兵追杀数十万的建奴主力,都是扯淡。 可是朱由校却随手掰了一根树枝,将雪地作为画版,画了起来。 “你们看,这是辽西道!” “而这,就是我们如今所在的地方!” “团山堡在这,开州屯,在这!” “你们,看出来一点什么了吗?” “而这,就是朕预设的伏击地点!” 朱由校随手画下了自己印象当中开州屯和团山堡的位置,然后在己方所在位置上重重画了一个圈。 看着朱由校画的这张草图,祖大寿眉头一缩。 天启帝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 护龙卫的斥候,真就比军中斥候强上那么多? 由不得祖大寿不惊讶,天启帝画出来的草图,还真就能和辽地的地理位置对上号。 看着众人都是皱起了眉头,却没有说话。 朱由校叹了一口气道:“算了,你们大概还不知道,辽西道在入了开州屯这一块的范围之后,平整的道路就彻底没了,途中需要经过团山,也就是我们所在的位置不远处的一条山道。” “山道狭窄,利于居高临下的攻击。” “我军多是骑兵,占据地利之后,待建奴前军离开山口之时,猛然从山道两侧冲下。 留五百骑的战马马尾上绑上树枝,以树枝激起树上的雪盖,营造我军大军衔尾而来的迹象。” “而后,我军主力在山口追杀建奴一段时间,倚靠山口的狭窄,纵使建奴人数再多上一倍,在那一处山口上也无非就是能够通行并排五六人。” “祖大寿,你别忘了,建奴此时是丧家之犬,他们的战心战意,算不上鼎盛。” “一旦大明摆出了足够的架势,惊退建奴的可能性,是极大的!” “而经过一整晚的休息,明日即便是建奴反应过来了,我军也可以在建奴后军中放上几把火,从容撤军。” “危险吗?其实在朕看来,一点都不危险!” “建奴人马众多,这一个优势在狭窄的地方,反而会形成劣势,很容易就会被我军所截断。” “只需要那五百骑,将声势做的足够大,朕就有把握将建奴吓出团山地界!” “届时,朕会第一个冲锋于前,祖大寿,你不需要去害怕什么。” 说到这里,朱由校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祖大寿,随后看向了身边的吴三桂道:“吴三桂,明日你和李自成带上五百关宁骑,执行这个任务。” “在你们冲到建奴后军之时,建奴后军物资,能抢多少抢多少,抢不了的,全部烧掉即可!” 一桩桩安排,被朱由校发布了下去。 几乎每个人的身上,都有了要做的事情。 就在朱由校打算挥挥手让大家各自回营休息之时,两个穿着甲胄的斥候架着一个不断挣扎的少年朝着朱由校的方向走了过来。 “启禀陛下!此人自称是皇太极的结拜兄弟,特意弃暗投明,来投奔大明!” 看着被架着的少年,朱由校眼中闪过一抹厉芒。 “哦?皇太极的结拜兄弟?可以朕之见,你明明是个汉家儿郎啊!” 弃暗投明? 这小子恐怕是觉得,自己怀揣了什么皇太极的机密之事,从而想来自己这里,换个出身? 不过投降过建奴的汉儿,如果没有一分对大明的赤忱如同刘兴祚一般的话,朱由校可就要按不住自己手中的刀了! 朱由校一直坚定一个心思,那就是二鬼子比起鬼子,更可恨! 听着朱由校的话,少年挣扎着说道:“我一看你就是个大官!我真没骗你们!我是宁远城外的一个山匪!名唤曾友德!” “拳拳爱国之心,天地可鉴!” “只是那皇太极在逃出宁远之后,以妖言惑众迷惑了我的两位兄长,我深以不耻,所以诈死脱身!” “我手里有个皇太极的大秘密!一旦那个秘密被解开,皇太极将死无葬地!” 朱由校嘴角微微扬起,看向曾友德道:“哦?什么秘密?” 第五百四十一章 皇太极下黑手了? 曾友德一番话,让朱由校起了兴趣。 合着皇太极在宁远外边,还遇上了山匪? 被山匪打劫了? 朱由校记得,皇太极可是一个白净的汉子,而且全身毛发还被护龙卫中最擅长讯问的麟九用秘药给清除了个干干净净。 这种汉子,遇到了山匪恶霸会发生什么事情,朱由校简直难以想象。 可是按曾友德的说法,皇太极不知道是睡服还是说服了他的兄弟,让他们成为了皇太极的结义兄弟。 原来这皇太极的归辽之路,还真有着“贵人”相助啊? 难怪皇太极能够这么顺利的回到锦州,碰上努尔哈赤,更是在努尔哈赤大败的时候,顺理成章的拿到女真权柄。 合着,是有二鬼子带路? 毕竟袁崇焕可是说的很明白,放了皇太极,却没有给他提供粮食和衣物,皇太极是否能够逃回锦州自安天命。 不过这个时候,朱由校倒是很好奇,这皇太极的大秘密到底是什么。 以及为什么这曾友德,会在此时出现。 朱由校倒是不担心这曾友德是什么建奴斥候探子之类的,皇太极要是真能猜到在他前方的团山里有着大明埋伏,那皇太极怎么着也不会就派出来这一个人。 更别提这个家伙,看着还贼胆小。 一个人的胆怯,是藏不住的,哪怕他的脸上再是怎么故作镇定,可是一些小动作,终究会暴露出他的内心。 曾友德就是这样,虽然说看起来好像是一点都不慌。 可是他颤抖着的双腿和说话时面颊的抽动,都在证明着这一次突然被抓来的曾友德,心里到底有多恐惧。 曾友德咽了咽口水,看着面前这个明显年轻,却又是能够做主的少年将军低声道:“皇太极,派人去弑父了!” 缓缓的抬起头,朱由校盯着曾友德双眼,低声道:“哦?弑父?朕可听闻,老奴酋努尔哈赤最为喜爱皇太极这个儿子,将他视作心肝宝,皇太极会派人去杀了他的老父亲?” “不过这个笑话,倒是的确好笑。” “朕,信了。” “说说,你想从朕这里,得到什么?” 真要说皇太极派人去干掉努尔哈赤,朱由校是不信的。 虽然说在兴中城里的时候,朱由校对莽古尔泰说,弄死莽古尔泰他妈的其实是皇太极。 可这也不代表着朱由校不知道原本史书记载当中皇太极和努尔哈赤那极为融洽的父子关系。 皇太极固然心机深沉,可是应该不至于会对努尔哈赤下手? 毕竟如今要是弄死了努尔哈赤,他皇太极也没有足够的威信成为女真独一无二的统领,更没法说服他的那些兄弟们。 女真毕竟初建国,更像是一个松散的联盟而不是一个一统的国家。 迄今为止,都还是靠着努尔哈赤的威望才能够勉强维系住女真的统一。 然而在听到了天启帝自称朕的那一刹那,曾友德的两眼,就猛然圆瞪了起来。 如同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惊吓一般。 张了张嘴,曾友德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一阵阵发昏。 作为皇太极的把兄弟,曾友德自然也听皇太极说过一些关于天启帝的事情。 明国皇帝御驾亲征,这件事情对于曾友德而言算是一个很大的事情。 毕竟,曾友德虽说和赵铁柱周云才是义兄弟,组团当土匪。 可是年龄最小的曾友德,是山东人。 十几岁从山东被迁来辽地,从而落草的曾友德好歹也算是见过中原繁华。 也自然知道,皇帝到底是什么地位。 曾友德之所以诈死离开皇太极,可不就是觉得女真不过撮尔小国,大明真的动真格的,顷刻之间就能灭掉,待在女真不如回大明找个大官投靠了来的靠谱。 说白了,大明传国二百余年,虽然说对于关外的这些人而言,可能没啥归属感。 可是对于在中原生活过,了解过中原制度的人而言,就是另一个情况了。 归属感稀薄,不代表归属感全无。 原本的曾友德以为,明国那亲征的皇帝起码也得是个胡子拉碴的大汉,才能够做到给强盛的女真迎头痛击,打的皇太极提到天启帝就犯嘀咕。 可是当真的见到了之后,曾友德才发现,这明国皇帝,居然是个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小的少年郎。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少年郎,就可以将女真按在地上摩擦。 当这个少年郎成长,长大了呢? 那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局面? 曾友德心里是没有一点瞧不上天启帝的成分存在的,哪怕天启帝年轻,他也不敢有着一丝小觑。 毕竟辽地的这几年时日,曾友德也不是白过的。 对女真人的恐惧,曾友德的心中,也没有少过。 可当代表着明国最高权柄的天启帝对自己提出问题,询问自己想要以那个消息换取什么的时候。 曾友德犹豫了。 换做赵铁柱周云才两人,没准两人就开始狮子大张口,索要官职财宝了。 可曾友德不一样,曾友德是一个有自己主意,有自己心思的人。 要不然他也不会抛掉皇太极提供的荣华富贵,选择把他从建奴那边弄到的消息卖个好价钱。 看着天启帝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曾友德奋力挣开架着他的两个蒙古人,重重跪在地上。 “陛下,草民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草民只愿为陛下前驱,做陛下马前卒!” 想来想去,曾友德都觉得自己万一说了什么不该的话提了什么不该的要求,都容易人头不保。 中原一直都流传着伴君如伴虎之类的传闻。 更是有着天子喜怒无常等等说法。 加之曾友德是山东人,鲁人最重礼法,君君臣臣这一套算是曾友德骨子里就记得的东西。 面对皇太极这种女真人的时候,曾友德视之为蛮夷,完全不顾礼法,甚至还有些不耻和赵铁柱和周云才真的死心塌地当建奴鹰犬的事情。 可真当面对了中原君王之后,曾友德才发现,自己始终没有脱出自己的囹圄,礼法的约束和束缚,依旧让他面对天启帝的时候,战战兢兢。 非分之想是提都不敢提,甚至于天启帝表现出了想要给与他赏赐的时候,他脱口而出的也不过就是一马前卒而已。 天子,不可欺。 固然朝堂上的大人们把天子当做泥塑木偶肆意操控肆意私下抹黑,可对于小老百姓而言,天子终究是代表着一国的权威。 权重压在了曾友德身上,让曾友德觉得自己有些透不过气来。 听着曾友德的话,朱由校嘴角勾起。 “哦?只是当朕的马前卒,就可以了么?” 曾友德咽了咽口水,将头颅重重压在雪地之上,朗声道:“固所愿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一串文绉绉的话,曾友德算是耐着心思才勉强说了出来。 可朱由校却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你就且在这稍待,等明日大兵出军之时,你为马前卒。” 眼见天启帝好像并没有真的相信自己的话,相信皇太极想要谋杀努尔哈赤夺权的事情,曾友德急了。 什么威压,什么权重,都不是曾友德放弃自己利益,将明明能够拥有的功劳一笔抹消的理由。 情急之下曾友德连声说道:“陛下!草民所言绝无虚言!草民兄弟三人送皇太极在即将抵达锦州之前,在城外一座破庙当中歇息之时,曾听到了皇太极的梦呓!” “皇太极为了拉拢草民兄弟三人,和我们食则同桌,睡则同寝。” “所以草民才有了这个机会。” “皇太极亲口所言,他这次回师之后,他那已经没了雄心壮志的父亲,就可以去死了。” “他皇太极,要当就要当冒顿单于!鸣镝弑父!” “而在皇太极回了锦州之后,草民更是亲眼所见,皇太极将老奴酋身边的侍卫,换成了草民兄弟几个在辽地认识的其他山匪!” “老奴酋被送出锦州之时,草民易容潜伏到了老奴酋的车队当中,发现老奴酋已经病入膏肓!” “必然是皇太极那厮,下了黑手!” “还请陛下,明鉴啊!” 这话一出,朱由校两眼猛然一眯。 曾友德说的言之凿凿,朱由校哪怕是不信,却也要思考一下这事儿到底是不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那么这其中大有可以操作的点! 老奴酋死不死,怎么死,可是一个可以用来做文章的极好切入点。 舆论战,攻心计,往往更容易把一个国家毁灭。 “将你自从见到皇太极之后,所发生的一切事情,全部告诉朕!” 当曾友德将皇太极的奇妙冒险娓娓道来之后,朱由校似笑非笑的摸了摸下巴。 这皇太极,看来是已经心理扭曲了。 如果没有心理扭曲,那是绝对干不出来这种事儿的。 鸣镝弑父。 是了,自己不能以中原人的心态,眼光去看那些建奴。 此时的建奴虽然说已经开始学习汉化了,却还远不是原本历史上入主中原的建奴。 更没有那几百年的礼仪教化。 皇太极的兄长被努尔哈赤所杀,没准就已经给了皇太极一种,亲情不足信的感觉。 毕竟褚英曾经可也是他努尔哈赤的心头宝,更是努尔哈赤当成自己接班人培养的人。 连褚英都能说杀就杀。 何况明显比不上褚英的皇太极? 所以皇太极掌权之后,会以慢性毒的方式干掉努尔哈赤,也是有可能的。 努尔哈赤的确有可能会这么干。 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朱由校看向李自成道:“李自成,安排下去,让斥候队的兄弟们今夜加点班,赶工出来一个简单有效的口号,口号内容大致就是努尔哈赤已死,皇太极弑父谋逆!” “明日开战之时,全军呐喊这个号子,攻心!” “这一战,朕亲领一千人,乱军中斩皇太极狗头于此。” 原本朱由校还打算留着皇太极那条命,让皇太极去跟莽古尔泰狗咬狗争宠,从而分庭抗礼,两方争夺女真的权柄。 现在皇太极都已经毒杀努尔哈赤了,那么建奴内乱,近在眼前! 这也就难怪皇太极会这么急着率兵北上。 这也就难怪为什么皇太极那么果断的就放火烧了锦州城。 因为皇太极不知道大明什么时候才会北上。 与其在锦州这个大磨盘继续等着,不如自己先行出兵,整合女真。 他的偶像冒顿单于,杀了他爹当了单于之后的选择也是先行整合匈奴,之后才有的匈奴共主。 一旦皇太极挟带着锦州这些被努尔哈赤整合的女真部族们都划到了自己的麾下,彻底的将他们变成了自己的力量。 那么皇太极还真就有能耐,跟大明保持分庭抗礼之势。 然而以五千余人挑战数十万大军,这不是一个什么简单的事情。 甚至可以说是天方夜谭,痴人说梦。 哪怕是朱由校做好了准备,也有这个信心能在两军相交之时,冲入建奴大军阵营里。 可是绝对的人数劣势之下,乘乱冲进去杀了皇太极简单。 怎么脱身才是难事。 朱由校可不觉得自己和皇太极一命换一命是什么值得的事情。 这个山口,已经可以让大明拥有了地利。 而曾友德提供的消息,可以让建奴原本就低沉的士气雪上加霜,算是人和。 天时,寒冬之下不论是建奴还是大明,都有影响。 只是今夜明月,没有大雪,让道路更加清晰。 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朱由校食指敲了敲自己的枪杆,转身看向黄得功道:“黄得功,你跟朕去山口看看。” “其余人,去休息休息!” “乌兰哈你个狗东西!给朕滚过来!朕要用你了!” 乌兰哈知道自己的身份,在这种要紧的时候,他主动过去安抚蒙古游骑们,去给蒙古游骑们上课洗脑去了。 听着天启帝的话,乌兰哈嘿嘿一笑高呼道:“陛下!奴才来了!” 这一次都已经过去多长时间了,天启帝终于又一次想起他忠诚的乌兰哈了。 “陛下,叫奴才有何安排?奴才保证不论是啥事,都处理的干干净净,妥妥帖帖!” “蒙古骑兵,是陛下的利刃,陛下一声令下,我等愿为陛下赴汤蹈火!” 第五百四十二章 信念 乌兰哈的欣喜自然是不言而喻的,这都多长时间了,天启帝这个他所认定的主子都没给他安排什么新的任务。 一路上就跟其余的闲杂人等一般,几乎没有什么自己的亮眼表现。 虽然说乌兰哈依旧是蒙古骑兵的统帅,可是乌兰哈是一个有野心,想要重立乌拉部的人,他怎能甘愿就这般的销声匿迹下去。 天启帝的呼唤终于是来了,乌兰哈觉着,自己的好日子也就来了。 瞥了一眼兴高采烈的乌兰哈,朱由校点了点头道:“赴汤蹈火用不上!锦州城里想来属于你们乌拉部的女真人,也还是有着不少的。” “朕记得,就算是兴中城的莽古尔泰麾下,也有着不少你们乌拉部的战士。” “朕让你在明日大战之时,再归义一次。” “皇太极他固然知道你已经降了大明,可是他耻于被你折辱的事情,定然不会大肆宣传,而乌拉那拉氏的人马铁定不知道你已经投了大明,如果明日万军之中,你在我军喊出了攻心口号之后率先归义,朕断定,女真的主力当中的乌拉部人马,会轰然而乱。” “皇太极设计老奴酋,毒害亲父,这事情虽然说在游牧民族渔猎民族当中不少见,然而偏偏老奴酋的七大恨当中,恨的就是亲人被杀!” “聚在七大恨誓言下的女真各部本就是因为努尔哈赤的个人魅力,才聚集在爱新觉罗的大旗之下。” “皇太极,根基太浅,动手太快,身无赫赫之战功,明日只要有人带头投向大明,朕就能够料定建奴当中绝不会少了临阵倒戈之人!” “加之皇太极很清楚你是朕的人,你一旦露面,皇太极就能猜到朕已经抵达了战场,先不提皇太极会觉得朕是不是将主力带来了团山,就说很单纯一点,在突袭战中,朕不觉得皇太极还能有勇气和朕碰面。” “皇太极一撤,大军就将是山呼海啸一般的败退下去!” “你,敢是不敢?” 听着朱由校一番话,乌兰哈的额头跳了跳。 皇太极有多恨自己? 乌兰哈很明白。 也就是明白皇太极对自己的憎恨以及自己对皇太极的了解,乌兰哈可以断定,一切正如天启帝所说的一般。 皇太极为了保持住自己的形象,稳定住乌拉那拉氏的士气和军心,只可能说自己战死,而不可能说自己投敌。 乌拉那拉氏当初将自己送到皇太极的亲卫牛录当中,可是抱着投资的心态来的。 作为乌拉那拉氏如今唯一能够拿得出手的嫡系男儿,乌兰哈的肩膀上承担的是整个乌拉那拉氏的未来。 饶是乌拉那拉氏如今靠着女人,就可以成为女真大部,可是谁都明白,光靠着送女人,是没有出路的。 皇太极也确实很给乌拉那拉氏面子,自己这个亲卫当初还的确很得皇太极的信重。 可是自打投降之后,一切的事情就不一样了。 为了表忠心,自己不仅仅羞辱了皇太极,更是多次帮大明招降女真败兵! 而明日,一旦自己真的如同天启帝所说的一般,在乱军当中喊出乌拉部随明国天兵绞杀逆匪的话。 若是此战输了,乌拉部将成为历史。 若是此战胜了,自己也需要迅速折返回沈阳,在建奴战败的消息传到老巢之前,将乌拉部带出来! 乌兰哈长长的收了一口气,点头道:“陛下,奴才知道如何做了!但是奴才一人呐喊用处不大,奴才请陛下给奴才五百人!” “五百个嗓门大的人!” 朱由校点了点头道:“允了!你自去蒙古骑营中选。” 蒙古骑营中的人马,大部分都是曾经的察哈尔游骑兵,自打他们被乌兰哈招降之后,就成了朱由校麾下最为凶残的骑兵,在一次又一次的胜利之后,他们顺理成章的将朱由校这个所谓的长生天化身,视作了神明。 成为了朱由校最为忠实的信徒。 只要朱由校一声令下,他们甚至敢于骑着战马攻城。 如果他们没有这一份勇气的话,他们也不会在这一次回了望海台之后,依旧选择跟着天启帝出征。 乌兰哈看着列队在自己面前,整整齐齐的蒙古骑兵,心里叹息了起来。 跟着天启帝打仗爽快是爽快了,可就是有点废手下。 自己这一次的任务,天启帝说的倒是挺简单的。 可是实际上的实操,就困难起来了。 环环相扣,一环都不能出问题。 从一开始,皇太极率领的女真大部经过团山山道之时,大明的伏兵不能有任何激起女真反应的多余举动,避免女真斥候发现情况。 等女真前军主力通过山口之后,大明骑兵再暴起涌出,以马尾扫树的计策,诱使女真人以为中伏,从而前后军脱节。 建奴两军脱节之后,天启帝需要带着骑兵,在女真人调头回军,稳定军心的时间里,将女真力搅乱,逼迫的女真人只能在山口和明军决战。 而后本就只有五千余人的明军甚至还需要分出人马来跟自己一同绕到这些女真人的后方去,在女真焦头烂额之时猛然冲出,临阵乘着混乱实施攻心计。 有一说一,乌兰哈倒是不觉得天启帝这般缜密的算计有什么问题。 毕竟一条条一框框,都被天启帝算在了其中。 加上此前无数次的大战,都证明了天启帝的用兵之能和算计之深,都可以佐证天启帝的算无遗策。 可是乌兰哈却有些怀疑,这五千鱼龙混杂的明军,能不能完全的执行天启帝的命令。 将这一次的战斗,完全掌握在天启帝的节奏当中。 就比如说乌兰哈自己都在担心自己会不会出幺蛾子,毕竟,团山之后不远就是义州卫。 而女真在义州卫,可是布置了重兵的。 拍了拍自己的面颊,乌兰哈看向前方的蒙古骑兵们朗声呼喊道:“来五百个嗓门大的!腾格里需要你们和本将军一同去感召迷茫的长生天之民!” 以神权将这些战士化身成为了悍不畏死之军,这就是乌兰哈治理这些蒙古骑兵的方式。 天启帝要打仗的时候,乌兰哈就说为长生天战死是荣耀,死后会成为光荣的神国一员,会荫庇他们的后代。 行军之时,乌兰哈就用他从朱由校那里弄到的那些知识去给这些蒙古人洗脑。 加上朱由校本就对这些蒙古人从没有看轻以及短缺了他们的衣食。 导致这些人,在听到了乌兰哈的召唤之后二话不说,就人人奋勇的冲了出来。 “我来!” 在天启帝的麾下,为天启帝赴死,都需要争抢名额。 这是无数望海台里的辽民们不论如何都想不明白的。 这些大头兵,难道都不在乎自己小命的吗? 他们明明是蒙古人,为何要对一个汉人这般死心塌地。 又为何,愿意为了一个汉人去冲锋陷阵甘愿赴死? 第五百四十三章 大金国药丸? 斥候们都回来了,也都汇报了情况。 可是皇太极却还是心慌。 总觉得,自己这一趟不会这么的顺利。 可是前方的大凌河畔,已经派人去查探过了,没什么异样。 身后的锦州虽然大火只是烧掉了一半,却也终究还是需要明国人维护修整,明国人不可能会放掉锦州那么一座城池不顾。 不论怎么说,锦州都是一座重镇。 明国最有可能一意孤行北伐的天启小皇帝他不可能不知道锦州对于整个辽地的钳制作用。 拍了拍胸口,皇太极看向身后女真的主力们,呼啸道:“全军开拔!去开州屯修整一日,而后直扑义州卫!” 义州卫,没准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皇太极另一个心慌的原因,就在于他的时间不多了。 原本是打算在宁远城下送了一波人头之后就回老家,先给后方安稳了之后,再点齐兵马和兄弟们争雄,最后决定南下还是西进。 可是当战争的主动权丢失之后,皇太极就必须要急了。 正如曾友德所说,皇太极的确选择了对努尔哈赤下狠手,下黑手。 努尔哈赤重伤之后,已经废了半边身子。 继续活下去,谁知道那个老头子到底会不会弄出别的幺蛾子? 皇太极手中既然已经握住了锦州的权柄,那么接下来的皇太极可就不会再轻易让出权位了。 努尔哈赤估计也是没想到,他杀了褚英的这件事,让他的儿子们一个个的都和他离心离德。 甚至于他视作心肝宝贝的皇太极,这个他一手托付后勤政务,养成了一把好手的儿子,都在他落难之时第一时间想着弄死他。 锦州城里,皇太极偷偷在努尔哈赤的伤药当中换了药材。 倒也不是什么太毒的,能够被医官一眼看出来的药材。 相反,是皇太极从明人那里得知的一个手段,叫做虚不受补。 皇太极将努尔哈赤的药物中好几味药替换成了药效更猛,药力更足的药材。 在这番操作下,努尔哈赤的伤势非但不会痊愈,相反,会越来越重。 这就是皇太极想要的。 反正努尔哈赤年纪摆在那了,重伤不愈一旦身死,这口锅也能推到明国头上去。 在皇太极想来,一旦努尔哈赤毒发,重病弥留之际,铁定是会急召自己回去,哪怕是锦州宁远战事吃紧,那重要性也要排在后边。 可如今自己不在努尔哈赤的身边,甚至于哪怕老汗重病爆发弥留之际想要急召自己去他的身边,自己都做不到! 这么一来,天知道自己那些尚未成年的兄弟们会在他们的母亲怂恿下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皇太极很清楚,自己在女真军中的根基远不如代善阿敏以及莽古尔泰这些实打实带着兵马的兄弟们。 甚至连早就死了的阿巴泰,皇太极都比不上。 若不是有着一手后勤精通,抓政务,能够在父亲兄弟们出征的时候,将大后方整顿的井井有条。 皇太极都很清楚,自己没有什么机会继承大金的权柄和法统。 毕竟自己的其他兄弟们在女真一统的过程当中就已经是父汗努尔哈赤的左膀右臂了,而自己,却是在大金起兵反明之后,才开始走上舞台。 之所以敢于对努尔哈赤下黑手,还是因为皇太极明白,自己的优势在哪里。 自己只要在沈阳,老爹的后宫们,就不敢轻举妄动。 掌握政务后勤这么多年,皇太极早就拿够了把柄。 这些把柄足够让皇太极有底气在弄死了努尔哈赤之后,可以迅速的整理好努尔哈赤的后宫嫔妃,让他们成为自己的助力。 可是自己人都不在沈阳,哪怕是手里有把柄那又能如何? 更何况沈阳城里还有一个自幼聪明伶俐的多尔衮存在。 天命五年的事情,皇太极还记忆犹新。 代善因为和阿巴亥私通,被努尔哈赤冷落,废掉了从褚英那里接过手的太子,大金进入了和硕额真共议国政的阶段。 多尔衮就是和硕额真之一。 当初的多尔衮,才八岁。 而后的多尔衮更是从众多兄弟们当中脱颖而出,成为了罕有的能够在内政处理上能够跟上他皇太极的人。 而那时的多尔衮才不过是初涉内政,他皇太极却已经总管大金内政数年。 虽然因为有好几个和硕额真的年龄尚小,大金也还算依旧保持着建国以来的四大贝勒总摄全局的体制。 可是皇太极却依旧有着危机感。 甚至皇太极都觉得,自己可以理解,为什么很多汉人都觉得是魏文帝曹丕害死了他的兄弟曹冲。 因为一个优秀的弟弟,带给他的哥哥们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皇太极也可以察觉到,自己老爹努尔哈赤是看重和代善通奸的阿巴亥的,不然也不会又一次将阿巴亥立为了他的大福晋,更是将阿巴亥的两个儿子多铎和多尔衮都加入了和硕额真的行列。 皇太极甚至觉得,努尔哈赤重立阿巴亥为大福晋,就是有意将大位传给多尔衮! 因为他皇太极能做的事情,多尔衮也能做! 比起他皇太极,多尔衮更年轻,更聪慧,也更为敏锐! 这些,也是促使皇太极对努尔哈赤下手的原因。 说到底,如果自己真的好好的给老父亲供着,给他的伤病养好,让他痊愈再多活上几年。 自己还能跟这汗位有关系? 皇太极不信! 更别提阿巴亥还是出自乌拉那拉氏。 而乌拉那拉氏,有着一个皇太极提到了就会恨得牙痒痒的人物。 乌兰哈! 皇太极可不信曾经身为自己侍卫的乌兰哈在投靠了大明之后,不会把他的心思用在阿巴亥身上。 一旦策反了阿巴亥,那么辽阳和沈阳,甚至可以说是大金的整个腹地,都将会乱成一锅粥。 乌拉那拉氏有这么个能力! 越想,皇太极就越是忧心忡忡,偏偏这些事情和其他他压抑在内心中的事情不一样,他根本没法跟赵铁柱他们这些人去诉说,根本无从发泄! 皇太极如今唯一祈祷的,也就只不过是赶紧的趁着努尔哈赤还没暴毙之前,收编义州卫,收编兴中城,然后立马带着他们和蒙古人掐架,从而使得他们对自己提升依赖和信赖。 最终交出他们的忠诚。 在掌握了他们的忠诚之后,皇太极方能安心的回沈阳,即便是努尔哈赤身死,皇太极也不会担心大金的天会变。 一夜未眠,皇太极看着修整完毕的大金主力,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 如果真的能够将这些人马,都收编到自己的手底下,那该多是一件美事啊! 就像他在宁远城里,听那些护龙卫们所说的一样。 刀剑里边出政权。 只有手里有了人马,有了兵权,才有资格成为这大争之世舞台上的一员。 “开拔!前往义州卫!” “途中会经过团山堡和团山,不要久留,迟则生变,大军直接走最近的团山道过去!” “今日中午,本贝勒要在义州卫里用膳!” 伴随着皇太极马鞭的炸响声,浩浩荡荡的女真军队,又一次开始了行进。 “要出事早该出事了,如今都到了义州卫眼皮底下了,还能有什么事?” “终归,是本贝勒多想了!” 战马踏着雪地,发出一声声的踩雪声音。 看着身后那越来越远的团山山道,皇太极更是觉得是自己多疑。 团山那么好的设伏位置,没有任何人设伏。 自己总归还是想得太多了。 明蛮子又不是神,更不是什么天兵天将,怎么可能跑到自己前头来? 义州卫啊…… 本贝勒,该怎么,才能让你们信任本贝勒是奉了父汗之命才来的啊? 皇太极方刚低下脑袋开始沉思。 然而一阵轰隆之声,从女真行进队列的最后方骤然炸响。 皇太极猛的勒住马头,迫使战马人立而起。 坐在战马之上的皇太极回头一看,却正好看到了那冲天的火光。 预想,成真了! 明蛮子居然真的出现在了女真大军前方!更是在团山这座小山包里设了埋伏! 半渡而击,火药炸响,突袭?! 三者合而为一除了是明国小皇帝来了,还能是什么人? “全军戒备!整顿阵型!不能乱!” “督战队出列!乱我军心者!杀无赦!” “明国小皇帝亲征到此,定然不会带着太多人马!守住,我等就能全功!” “大金万岁!” 一连串的咆哮声,从皇太极的口中喊出。 一条条的指令,也让整片山谷添上了几分嘈杂。 皇太极猜得的确没错,朱由校并没有带着太多人马。 毕竟就连带出了望海台的人马,都分出了不少在锦州城修城墙。 加上一连环的计策,朱由校此时放出来冲阵的,还真就不多。 不过千余人而已。 然而这千余人,却在望海台诸多工匠的放开了造之下,几乎人人都带了几十斤的黑火药产物。 黑火药固然说在威力上远不及黄火药。 可是一旦数量上来了,威力也绝对不是可以小觑的。 “轰!” 骑兵们疾驰而过,也不想着杀敌,反而是将一个又一个的火药包,火药罐点燃之后丢进了女真的人群当中。 伴随着爆炸声和那些包裹罐子里夹杂的瓦片铁片四射。 建奴营盘瞬间暴乱了起来。 纵使女真的主力人马几乎都是上马步兵,可是繁多的奴役仆从,却在此时成为了这些上马步兵迅速机动的限制。 逃无可逃! 加上皇太极放出的督战队这个大杀器,导致整个女真队伍,迅速陷入了前后脱节当中。 “杀!” 朱由校瞅准时机,一声咆哮,银枪白马如同九天雷龙一般,从团山山坡上冲了下来。 “唏律律!” “救命!” “杀敌!” “啊啊啊啊!” “不要乱!明蛮子没多少人!” 惨叫声,马嘶声,悲鸣声,指挥声,响彻天地之间。 “嗡!” 长枪撕裂空气,打着旋儿从朱由校的手中探出。 “噗呲!” 利刃透肉而出的声音响起,下一刹,就是银枪白马的朱由校骑着战马掠过了那轰然倒地的女真将领。 皇太极骑着马,坐在努尔哈赤的大纛之下。 此时的皇太极,仍需借助努尔哈赤的威望,才能够掌控军队。 可是在此时,这一面大纛却告诉了朱由校皇太极的位置。 “全身无毛者!纳女直也!杀纳女直,赏千金封万户侯!” 皇帝亲口开出的悬赏,自然是极为有效的激励。 在朱由校的怒吼之后,跟在朱由校身后的明军骑兵一个个的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沸腾了起来。 一千余骑兵冲进十余万人的行列当中,犹如鱼入大海。 本就是从侧翼猛击,还加上了近十轮的火雷轰炸,建奴队列早已大乱。 皇太极哪怕是反应再快,此时也不过就是堪堪的稳定住了皇太极身边那作为前锋的女真精锐们。 而这些女真精锐想要插手中军的事情,就必须要面对中军的乱象。 乱兵,可是不分敌我的! 一时半会的即便是以皇太极的能耐,他也没法带着他的前军精锐稳定中军局势。 而这就给了朱由校一个相当好的机会。 长枪一手持握,抡圆了披靡横扫之时,朱由校从胸口掏出一根爆竹。 “锵!” 伴随一声金铁交加的巨响,朱由校的枪头猛的磕在了一个建奴骑兵高举的大刀之上,更是炸出了一连串火花。 朱由校眼疾手快之下,爆竹的引线被这金铁交加的火花点燃。 “嗖!” 一道焰火冲天而起。 早已绕到了皇太极后方的乌兰哈嘴角一咧道:“兄弟们!随老子赴死同往陛下神国的时候来了!” “冲啊!” “战死者五倍抚恤!妻儿老小陛下定然给足!” “生还者,军功荣华!” “杀!” 其实不用乌兰哈的利诱,蒙古游骑们早就已经按捺不住他们的杀意了。 一个个两眼通红,如同狂战士一般。 而这战场,就是他们狂欢的所在。 “冲啊!” 又是一声咆哮,乌兰哈双腿猛夹马腹,带着他那五百嗓门大的蒙古骑兵们一边冲锋,一边嗷嗷喊着。 “沈阳急报!黄台吉毒杀大汗!大金人人得而诛之!义州卫大军在此!杀啊!” “乌拉那拉氏诛杀叛贼黄台吉!俺是乌兰哈!乌拉那拉氏的战士们还不跟着俺杀!更待何时?!” 听着身后响起的声音,皇太极只觉得双耳中猛然嗡鸣起来。 一阵遮挡不住的天旋地转,将他彻底萦绕。 要完? 大金国,要完? 第五百四十四章 后院火起,老奴落幕。 “咳……咳咳……” 沈阳,这座被女真人称作盛京的城池当中,在老奴酋努尔哈赤所修缮,却还未完全建成的宫殿群中的寝殿里。 废了半边身子的努尔哈赤猛然从梦中惊醒,伴随着一阵咳咳,大块大块的血块,从努尔哈赤的口中吐出。 看着那地上堆积的血块,努尔哈赤强撑着半边身子,依靠在了自己的卧榻之上。 “心肝宝死了?我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努尔哈赤的梦中,所梦到的,是皇太极七窍流血的面孔,还有自己如今的长子代善那尸首分离,被吊在锦州城头的画面。 甚至还有自己的儿子莽古尔泰,侄儿阿敏,还有自己的爱将阿敦扬古利等等一大群人的尸骸所磊起来的京观! 甚至在梦的最后边,努尔哈赤梦到了那个在浑河之战中,救大金于水火之中的明第一降将李永芳。 不同于自己儿子们死亡的惨状,会伴随着梦醒而逐渐散去,李永芳之死,却随着梦醒,在努尔哈赤的脑海中格外清晰。 渔网,将李永芳缠在了里边。 一块破布头,塞在了李永芳的嘴里。 一个狞笑着,带着太监高帽的无须阉人手里提着一柄小刀。 慢慢的,慢慢的,收紧了渔网,将李永芳身上的肉,一块块的勒了出来。 老太监一刀又一刀,每一刀,都精准无误的割下了李永芳的一块肉。 这种刑罚,努尔哈赤知道叫什么名字。 凌迟! 然而哪怕是凌迟,努尔哈赤也从来没有见到过这般认真,这般仔细的凌迟。 甚至于,哪怕明明知道是梦,努尔哈赤的脑海中还在一直回想着那一抹抹的细节。 老太监割下了肉,旋即就将这些被割下来的肉,随手丢进了那些围观行刑的辽地百姓们。 辽地百姓们捧着热水,将李永芳被丢下去的肉,一块块分而食之。 在行刑完毕之后,甚至有辽地百姓,用馒头饼子,沾了李永芳的血水,大口吃着。 就仿佛,是在吃自己最大的仇敌一般。 眼中,都是解恨。 努尔哈赤忍不住想到了自己梦中,那最后的眼神,那来源于李永芳临死前的眼神。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 努尔哈赤说不出来。 猛然间,努尔哈赤看到了自己卧榻边上挂着的一杆银枪。 那杆银枪,是努尔哈赤根据自己的记忆,让女真的工匠们打造出来的。 那杆银枪,和朱由校手中的银枪,能有七八分相似。 “本汗……不……朕,是想用这杆枪,来提醒自己,那明国小皇帝,是朕的大敌来着?” “朕……要出征!要杀敌!朕的儿子们还在前线浴血奋战!朕怎能在家中苟活?” “虎毒不食子,朕已经杀了一个褚英了,朕也失去了阿巴泰……朕,不能失去心肝宝,不能失去莽古尔泰!” “来人!” “来人呐!” “扶朕出去!” 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努尔哈赤咆哮了起来。 伴随着一阵快速的脚步声在努尔哈赤的耳边响起,努尔哈赤挣扎着从床上爬起身来。 “噗!” 一声闷响,在努尔哈赤的肩头响起。 随即渗出的就是汨汨鲜血。 可努尔哈赤却恍若没有察觉到一般,颤抖着身子,步履艰难的握住了那杆近在咫尺的长枪。 “当!” 长枪枪尾被努尔哈赤重重的惯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看着那仅仅只有数步的房门,努尔哈赤嘴角挑起,前行了数步。 “人?都来了吗?” 站在房门后,听着门外的脚步声,努尔哈赤那严肃了一辈子的面孔上苦大仇深散去了些许。 因为他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他的兄弟,父祖。 又一晃,那些身影又变成了他的儿子侄子们。 “这……这不是朕的广略吗?” “英子……你回来看爹了?” 支支吾吾着,颤抖着声音,努尔哈赤缓缓的朝着空无一物的房门伸出了手臂。 “真好啊……哪怕是在李成梁那老狗的手下……一家人能在一块……就好啊……” 喃喃着,念叨着,努尔哈赤的身子,重重的摔了下去。 而门外,人影憧憧,却迟迟没有推门进来。 过了一盏茶时间,伴随着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声,整个沈阳宫,如同被点燃一般,迅速的沸腾了起来。 “老汗去了!!!!” 努尔哈赤之死,来的远比皇太极想的更快。 而发出了命令,传下去努尔哈赤已死消息的努尔哈赤大福晋阿巴亥,却没有忙活努尔哈赤的身后事,而是端坐在十王亭中的正白旗亭内。 阿巴亥的手中,端着一个茶杯,而她的身边坐着的,是两个满脸英气的少年。 “多尔衮,多铎,你们听好了……” “你们的族兄乌兰哈,早已降了明国皇帝,为了让我们乌拉那拉氏可以重拾乌拉部的荣光。” “乌拉部被爱新觉罗部灭亡,我等也都成了孤魂野鬼,固然老汗给了我一个大福晋的身份,却也终究是生杀予夺都在他的手中。” “乌拉那拉氏,固然是成为了大金的大氏,可是和曾经的乌拉部比起来,那是小的不能再小了……” “曾经的事情,额娘也和你们说过,那时的草原多快乐,那时的辽东渔猎又多美好。” “乌拉部的女儿们,可以和任何她们喜欢的人成亲,而不用如同货物一般,被送给各路达官贵人。” “乌拉部的男人们,可以任由他们的内心,去闯荡,去走完他们的人生,而不用九死一生,冲在大金建功立业的第一线上,去当敢死队。” “额娘老了,也就这么点念想了,乌拉部,额娘想要见到乌拉部……” “大金虽好,却也终究不是额娘的故国。” “如今老汗被明国皇帝击败,死在了盛京,掌权的四贝勒又是个阴狠的性子,他早就视多尔衮你为眼中钉肉中刺了。” “所以,多尔衮,多铎,额娘问你们一个事情,你们告诉额娘,你们愿不愿意做?” 面带戾气,年长几分的多尔衮站起身来,朝着阿巴亥一拱手道:“额娘但说无妨!” “老四设计陷害额娘,致使额娘被废黜大福晋之位的事情,我还记得清清楚楚。” “要不是我非要争口气,和老四分庭抗礼,父汗也不会重立额娘。” “如今父汗已死,我等绝不能为板上鱼肉任由老四来宰杀!” “老四手中有大金的主力,可是我们的手中,有着大金的法统和祖宗!” “反正明国已经崛起了,我们投了明国又如何?辽东路远,明国终究还是需要我们为他守卫北疆!” “辽地,还是我们说了算!” “额娘!只要你一声令下,儿子我这就去点齐兵马,接管沈阳!” 多铎听着自己哥哥的话,瓮声瓮气道:“额娘,俺也一样!” 第五百四十五章 他们手里有火炮! 多尔衮今年十四,多铎今年也不过十二岁。 哪怕是早熟,哪怕是过早的见识到了战场杀伐和勾心斗角。 他们两个却依旧只是少年郎。 还是那种亲爹常年在外征战,负责家里事务的哥哥,曾经设计坑害过他们母亲的少年郎。 比起和努尔哈赤之间的亲情,多尔衮和多铎更在乎的,是他们二人之间的兄弟情以及阿巴亥和他们之间的母子情。 此前的努尔哈赤势大,大金眼瞅着如日中天。 为了那个最高的权柄,为了不被处处看自己不顺眼的四哥找茬,为了保护好自己的弟弟和母亲,机智聪慧的多尔衮愿意当那个孝顺且有能力的儿子。 多尔衮成功了。 多尔衮得到了努尔哈赤信重,成为了大金的和硕额真,更是在十王亭中有了一席之地。 他的母亲,被皇太极设计陷害之后落入冷宫的阿巴亥,也再度成为了大金的国母,重新当上了努尔哈赤的大福晋。 此时大金眼瞅着救不回来了,多尔衮当机立断的就做出了决定。 投了! 四哥你带头冲锋!我们带头投降! 就是这么简单! 眼下当务之急,是收编整个盛京。 努尔哈赤此前出兵已经将女真的主力部队全部送去了前线,如今整个金国大后方除了镇守各地城池,防备朝鲜人和皮岛毛文龙的兵马之外,已经没什么多余的兵力可以抽调。 这就给了多尔衮这个机会。 看着自己的弟弟,多尔衮拍了拍多铎的肩膀道:“多铎,你去召集盛京当中正白旗镶白旗剩下的所有人马,另外持母亲令箭,号令乌拉那拉氏的所有人,接管盛京城墙,许进不许出。” “违者,杀无赦!” “多铎,你可能做到?” 和多尔衮的冷静机智对应的,是多铎的蛮横和残暴。 区区十二岁的少年,却有着让莽古尔泰都退避三舍的杀心和杀意。 多铎领命离去,手中双刀不断摩擦。 而多尔衮则是翻身上马,朝着沈阳里的一角疾驰而去。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听着敲门声,一间不起眼的小屋当中,一个男人缓缓起身。 “是谁?” 多尔衮看了看左右,清了清嗓子,凌然道:“我乃和硕额真多尔衮!刘哥哥!快开门!我们共商大计!” 来了此地之后,多尔衮就让他的人马去清了场。 如今这间小院前,仅仅就只剩下了多尔衮一个人。 可即便是这样,多尔衮喊话的时候,还是切换成了不太熟练的汉话。 毕竟多尔衮清楚,哪怕是自己已经做好了薅夺女真权柄的准备,但是多尔衮却也知道老四皇太极不可能完全对沈阳放心。 沈阳城里,肯定还有着老四的人。 越到起事前夕,就越要冷静应对。 小心无大错,多尔衮可不希望自己准备得好好的,突然就冒出来一个老四的人把自己干掉了。 也多亏了努尔哈赤留在沈阳的儿子里,唯独是多尔衮有点出息,唯独是多尔衮有足够的能力统摄全局。 导致多尔衮此时在沈阳的权柄空前庞大。 甚至可以说,努尔哈赤死后,整个沈阳都以多尔衮为尊。 之所以来这座院子,还是因为这院子里的人,身份不小。 来头,更不小。 这人战功赫赫,声威震天。 若不是李永芳的率先投敌加持和佟养性的资金加持,同为汉人的这人地位,恐怕还要高过李永芳和佟养性。 这人,是刘兴祚。 是代善乳母之女的丈夫。 是哪怕是勾结明国,意图谋反。 却也最终因为自身能力而被努尔哈赤留下的刘兴祚。 也可以叫他刘爱塔! 多尔衮切换成了汉话之后,那门后的刘爱塔瞳孔猛然一缩。 被努尔哈赤急召回了沈阳的他,此时还不知道努尔哈赤已死的事情,毕竟自打谋反之事过后,他刘爱塔就成了一个闲人。 甚至还受到了不少的监管。 直到近些时候,好像是大明要和大金开战了,所以努尔哈赤才将刘兴祚调回了沈阳。 可即便是在沈阳城里,刘兴祚却也依旧被禁锢在这一间小院里。 不能见人,也不能离开。 只能每日在房间门口,准时准点的收到那一日三餐。 多尔衮是什么人,刘兴祚自然清楚。 可此时,多尔衮跑来自己的门前,用汉话说出了想要和自己共商大事。 刘兴祚不由得怀疑起了多尔衮的用心起来。 毕竟刘兴祚很清楚,女真看他能力赏识他,愿意留着他的,也不过就是一个老汗努尔哈赤罢了。 其余诸如代善,诸如阿敏,诸如莽古尔泰多尔衮等等人,可都是看他刘兴祚不顺眼的。 如今努尔哈赤病重,多尔衮贸然上门,这很难不让刘兴祚怀疑,是多尔衮为了掌权,所以打算拿自己开刀。 可形势比人强,如今的多尔衮在沈阳一手遮天,刘兴祚又怎能拒绝? 还没等刘兴祚说什么话,门外的多尔衮又快速的敲了几下门,低声道:“刘哥哥!我真不是要杀你!真是有大事发生了,我为求自保,所以特意来找你!” 瞥了一眼四周,多尔衮看着门缝里一闪而过的刘兴祚身影,猜测到了刘兴祚此时应当是俯身在门后听着。 “父汗死了!大金的天,要变了!” 听到这几个字,刘兴祚双眼猛然瞪圆。 在这个时间点,能够以威望镇压四方,让女真各氏族部落不敢起异心的努尔哈赤死了? 那么女真,岂不是要乱了? 复我河山之机,就这么到了吗? 刘兴祚的心跳猛然加速了起来。 可是刘兴祚依旧不敢太过相信门后的多尔衮。 毕竟多尔衮的心思深沉,在女真的高层中可以说是人尽皆知。 就连那执掌女真内政多年的皇太极都对多尔衮忌惮三分,更何况其他人。 刘兴祚长叹一口气,压低声音说道:“和硕额真多礼了,爱塔我如今不过是区区一个庶民,又能帮和硕额真什么忙?” “和硕额真与其在这里为难爱塔,反倒不如趁着机会,将城里老四的人都抓了,才能有一线生机。” 努尔哈赤死了,自打刘兴祚知道了这事之后,刘兴祚就知道为什么多尔衮会说他是谋求自保了。 因为能够为多尔衮提供遮风挡雨翅膀的努尔哈赤死了! 皇太极带着大金的主力,以皇太极的能力,只要皇太极在草原上刷几轮声望,很快就能将主力部队全部统合起来。 挟大金主力而归的皇太极,绝对不会留下多尔衮的性命。 可即便是给多尔衮出了个计策,刘兴祚,却也还是依旧不敢轻易冒头。 吃过一次亏了,刘兴祚又怎会再轻易吃第二次? 眼见刘兴祚还是不开门,多尔衮终究是个年轻人,急躁了起来。 “刘哥哥!我知道你和汉人还有联络勾结!我来这里,只是想请刘哥哥为我们上书!想反大明的只是父汗!我等,都是想要为大明效忠的!” “我和我弟弟多铎,已经决定起义,归顺大明!” “还请刘哥哥,帮我这个忙!” “轰!” 多尔衮话还没说完,一声猛烈的响声,在沈阳城的城墙之上炸响。 听着这声雷鸣般的炸响,刘兴祚微微颌首道:“和硕额真,如今沈阳正在被人攻击,你还不快回城头上去守卫么?” “哪怕是沈阳坚城,却也扛不住太多次火炮的轰击!” 多尔衮却没有管那城墙方向的战事,反而是低声道:“还请刘哥哥,和我同去!” 刘兴祚缓缓打开了房门,看着面前那面带戾气和英气的少年,苦笑道:“和硕额真这又是为何?我不过是一个闲人而已,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只愿和硕额真将我放回复州,我去和老妻相伴余生即可!” 两人面对面站着,相视无言。 “踏!” 马蹄踏过街道的声音,猛然响起。 多尔衮把头往后一转,看着骑着战马飞驰而来的那个女真骑兵,眉头一挑道:“什么事?这么惊慌?” 看着多尔衮和他面前的刘兴祚,斥候眼中闪烁着不敢相信。 这两人,怎么就走到一起了? 可是战事即将要起,斥候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把手一拱,骑士从马上翻身而下,跪在了多尔衮面前道:“启禀额真!毛文龙,袁可立,他们的大军,奇袭到了沈阳城外!” “他们!他们手里有火炮!” 第五百四十六章 你们尽管死战 毛文龙?袁可立? 听到这两个熟悉的名字,刘兴祚忍不住双眼酸热起来。 梦回天启三年。 梦回当初辽南之战火急火燎的时候。 彼时的他,以为内应,即将建功归国之时,却被王丙抢先一步,导致弟弟刘兴仁被处死,自己也被罢免官职,成了一个被禁锢的白身。 而这一次,毛帅和袁巡抚的名字再一次出现在了他刘兴祚耳朵中的时候,却是这两人已经点起了大军,甚至都打到了沈阳城下! 一把抓住多尔衮的肩膀,刘兴祚兴奋道:“和硕贝勒!明人有火炮!沈阳修缮城防没多久,扛不住火炮轰击!快!此时快点起沈阳的守备军!去抵御明人!” “另外给我一把刀!我要去斩杀几个明蛮子!证明我对大金的赤胆忠心!” 多尔衮无奈的看了看刘兴祚,心中暗自念叨“这刘兴祚怕不是傻了?这么明显的反应,莫非是觉得我年纪小,容易糊弄?” 刘兴祚表忠心的举动实在是太刻意了。 整个大金,又有几个人不知道他是叛徒?有几个人不知道他勾结明国? 要不是老汗一力死保,他刘兴祚恐怕早就被挫骨扬灰了。 哪还能活到现在? 一旁的斥候就忍不住了,听到刘兴祚这一番话之后,斥候也没等多尔衮的同意,狞笑着站起身来,抽出了腰间的长刀。 “刘爱塔!你怕不是想要斩杀泥堪,你怕是想要当阵投敌!” “你不是就仗着大汗宠爱,所以才幸免于难么?” “眼下大汗走了!俺这就送你这个泥堪贱奴上路,让你好好的去陪老汗,侍奉老汗!” 声嘶力竭的咆哮过后,斥候挥动手中长刀朝着刘兴祚一刀斩去。 可刘兴祚听到了斥候话语中那老汗已死的消息,结合上多尔衮的话仔细一想。 瞬息间就猜到了多尔衮此前之言恐怕不是假话! 虽然被限制了几年,可是刘兴祚的身手却没有落下太多。 毕竟在小院里,除了每日拳腿刀之外,刘兴祚也没什么别的娱乐活动。 眼见这一刀过来,刘兴祚就地一滚,随手抓起来一把沙石,就甩向了这个斥候的头脸。 下一刹,刘兴祚乘着斥候被沙石糊脸,手中长刀乱挥的时候抓住了一个破绽,紧逼一步,将身子压入了斥候中门。 “咚!” 扎脚,捉手,摆架,扭腰,肩顶,一气呵成。 刘兴祚那这几年闲人生涯非但没瘦,反而胖了几斤的身子就如同白山黑水中横行霸道的野猪亦或者黑瞎子一般,撞在了这个斥候胸口。 伴随一身闷响,斥候口中流出大块血块,整个人无力的软倒在地,眼看着,是不活了。 撞死这人,刘兴祚抄起地上的长刀,缓缓转过身看向了多尔衮。 “和硕额真,既然你说想成大事,想要降了大明,那么我撞死一个老四的奴才,想来和硕额真不会有什么太多意见,对吗?” 哪怕是这些年见过不少的腥风血雨,多尔衮也被这陡然间凶相毕露的刘兴祚吓了一跳。 一气呵成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堪比猛兽撞击一般可以轻松撞断人肋骨的猛撞。 以及那能准确无误判断局势,在第一时间躲避的判断力。 多尔衮隐隐约约觉得,自己有些知道为什么死鬼老爹会那么看中刘兴祚了。 哪怕知道他确实谋反,也想留着他,逐渐感化他。 这人,还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刘兴祚的巅峰时期,是努尔哈赤统一女真的时期。 在李佟二人没加入之前,刘兴祚就是板上钉钉的女真第一汉官。 刘兴祚的事情,多尔衮或多或少也有所耳闻。 虽然听过的不多,可也还是给了多尔衮一定的印象。 毕竟在极度排汉的金国,一个汉人想要留下自己的故事,着实是有些难了。 更何况刘兴祚和李永芳他们还不一样,刘兴祚是有黑点的人。 看了看凶相毕露杀气腾腾的刘兴祚,多尔衮笑着摇了摇头道:“刘家哥哥随便杀就是,你是老二乳母的女婿,和我理当是同辈才是。” “一家人,打杀一个奴才又如何?杀了就杀了!” “老二虽然说名义上是刘家哥哥的主子,可是实际上,老二还不是把刘家哥哥当兄弟看么?” “不过此时,最要紧的,还是和大明议和,刘家哥哥觉得,是也不是?” 称呼上的变动,让多尔衮显得更加恭敬了几分。 刘兴祚既然已经推翻了自己这么多年的蛰伏和隐忍,也就干脆不装了。 反正哪怕有诈,也不过一死而已。 他刘兴祚,早该死了。 一把抓着多尔衮的臂膀,另一手提着夺来的长刀,刘兴祚点了点头道:“那么我们就走!去城头!若真是袁巡抚和毛帅的天兵到此,那我定会好好为深明大义的和硕额真美言几句!” 多尔衮降低姿态并不是没有缘由。 聪慧睿智的多尔衮打小就喜欢缠着努尔哈赤听故事,其中努尔哈赤提过最惨的时候,就是李成梁的时代。 明国喜欢以汉人统治女真人,而刘兴祚既然有过那些前科,更是早早就和汉人勾结到了一起,很有可能明国彻底收回辽地之后,这刘兴祚就会成为辽地总管督师,第二个“辽东王”。 届时上下尊卑可就逆转了,倒不如此时多拉进几分关系,日后相处起来,更加舒服。 更别说多尔衮这一趟来找刘兴祚,本就是打了让刘兴祚当中间人联络明人的主意。 如今明人兵临城下,更是省了不少磨合和说服刘兴祚的时间。 只需要拉刘兴祚到沈阳城头,就一切都可以尘埃落定了。 很快,多尔衮和刘兴祚就并肩到了沈阳城头。 一路上但凡有皇太极的人出现,都不肖刘兴祚动手,多尔衮上去就是一刀。 多铎这个日后的杀星,还是有几分能耐的,就在多尔衮和刘兴祚碰面的时间里,多铎可以说就彻底接管了沈阳的城防。 看着自己哥哥和刘兴祚一同上了城头,多铎皱着眉道:“哥哥!叫上刘兴祚,有什么用?” 多尔衮浅浅一笑,拍了拍多铎的脑袋,转头看向城外有模有样拉出来了几门大炮的明人,张口双手大声道:“袁巡抚!毛帅!可在?” “俺是爱新觉罗多尔衮!代表大金!降了!” 第五百四十七章 散了? 团山脚下,旌旗滚滚。 皇太极气喘吁吁的抄着一杆大旗,站在无数具尸骸之上。 而皇太极的身边,还能够手持武器,作为拱卫的人马,已然寥寥无几。 两天两夜! 皇太极带着自己的嫡系死忠人马,在这里跟明军厮杀了两天两夜! 伴随着乌兰哈的猛然杀出,无数早已不服他皇太极的女真部族,就顺势跳了反。 说到底,这一切还是因为他们面对的敌人,是朱由校这个一度打的他们看到白衣就心慌的男人。 乌兰哈反了吗? 他们不知道。 可是乌兰哈是乌拉部的嫡系男丁! 是如今乌拉那拉氏唯一拿得出手的男人! 他的姨妈,是大福晋阿巴亥! 这么一个人跳出来说奉命绞杀叛逆皇太极,他们这些寻常的女真人,信是不信? 代善死了。 阿巴泰死了。 努尔哈赤退回了沈阳。 留下的是一个军中根基不稳的皇太极。 损兵折将,连自己的亲信牛录都伤亡殆尽,在锦州城大肆使用汉人山匪恶霸作为侍卫的皇太极又何德何能,能够让这些女真人乖乖听他的话? 说到底,还是皇太极的资历不够威信不足。 加上确实皇太极连夜迁出锦州城,是一件让女真人离心离德的事情,早已在这些女真人们当中引起了极大的影响。 一切的一切导致了一个事情,乌兰哈跳反之后,除了皇太极死忠的正黄旗人马之外,别的人马都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观望了起来。 先不说如今大明到底有没有站起来,就说如今的女真,是真的不想在这开春之日,和明人打一仗了。 天知道那树影摇晃的山林当中,到底还有多少明人的存在? 天知道,明人手中那一点就炸的火雷,到底有没有用完。 与其拿着自家部族最后的底牌和明蛮子打,反倒不如坐视一下,看看明蛮子到底能和皇太极打成什么样。 “你们,就真的要看着本贝勒被明蛮子杀死在这团山之上吗?” 重重的挥舞了一下手中的大纛,皇太极歇斯底里的咆哮道。 这三天,他到底是怎么过来的,他一点都不明白。 为什么朱由校明明有着可以杀了他的时机,却放过了他,只是不断地带着他的那些骑兵,反复的冲杀着。 到了入夜,朱由校就会带着他的人马,回到山林当中。 可是没人敢去山林当中搜查。 因为皇太极,派出过一支斥候。 三百人的斥候进了山林之后,很快就变成了三百颗滚地蹴鞠,从山道上滚了下来。 而且还有着不断的轰鸣之声作响,就仿佛是雷公震怒一般。 算上那些火光。 哪怕就是皇太极身侧的李永芳再蠢,他也知道,那是明人埋在地下的火雷。 李永芳可是根正苗红的汉将出身,还是那种跟火器很熟悉的汉将。 他很清楚,中原王朝早在赵宋的时代就已经弄出了可以埋在地下,人马过时触之即炸的玩意。 虽然说这些年来,大明一直将这些东西视作奇淫巧技,没有重视,可是这不代表着大明无法复刻那些玩意出来。 而如今,很明显的就是大明换了个主子,换了个对火药火器有点子想法的主子。 而在这个主子的推进下,这些火药和火器,就成了摧垮皇太极和他麾下嫡系意志力的最后通牒。 上不了山,出不了山口。 乌兰哈带着近五万人,在山口观望,却迟迟没有动作。 义州卫来的援兵,也被乌兰哈以围剿叛逆皇太极的名义,堵在了身后。 这给皇太极气炸了毛。 扫了一眼身后山口处面带冷笑的乌兰哈,皇太极恶狠狠的吐了口唾沫,盯着刚冲杀完一轮的朱由校恶声恶气道:“小皇帝!你别以为乌兰哈是个什么好种!” “他既然可以背叛本贝勒,那么他,就可以背叛你!” “要知道,他现在带着的可是整整五万大金战士!” “你带的这些人马拢共算起来,也就不到一万人,杀了这三天,他们也都不是铁打的,都该累了。” “你就不怕,乌兰哈会在本贝勒死后,带着你的人头,去跟父汗领功吗?” “父汗,可是也能够一言而让乌拉部恢复的!” “你,就不怕吗?” “哈哈哈哈哈!” 皇太极此时已经到了穷途末路,在这最后的时间里,皇太极也很清楚,自己已经没什么戏能唱了。 天启帝之所以留着他,就是不想杀他,就是想着羞辱他罢了。 毕竟在皇太极看来,自己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女真贝勒,哪怕是被天启帝折辱过,更是给他取了个纳女直的名头,天启帝不还是没杀他么? 如今的天启帝,大概也不会想杀他的。 皇太极觉得,天启帝没准是看中了自己的内政能耐,辽地苦寒,哪怕就是天启帝收复了辽地,却也终究需要一个辽地的本地人去辅佐他派来的汉官,他才能够有效地给予辽地治理。 所以在此时,皇太极还想着绝地反击,还想着离间计,离间一波。 然而听着他的话,朱由校却是缓缓的调转马头,看着皇太极的方向长啸了一声。 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之后。 朱由校朗声道:“纳女直,你太高估你自己了,你也太低估朕了。” “你说朕只有满打满算一万人,可你难道就不觉得,朕,是在拿你练兵吗?” “林丹汗!带着你的人马,出来!” 最后一声咆哮过后,从团山上的树林当中,摇摇晃晃着出现了无数的骑兵。 皇太极眯着眼,仔细一打量,心中陡然一惊。 这些人马,哪来的? 看着这数量,恐怕早已过万了! 而他们的旗帜很清楚的告诉了皇太极他们的身份。 蒙古,王帐! 这都是林丹汗那个缩头乌龟胆小老鼠的人马? 林丹汗,不是被打散了吗? 他哪来的那么多人马? 还没等皇太极去反应什么,一个身着华贵羊毛袄子的男人,从朱由校的身后恭恭敬敬跑了出来,跪倒在地上,为朱由校充当了下马的台阶。 朱由校踩着这人的脊背,翻身下马。 “皇太极,你完了!” 第五百四十八章 我看到了,你去死吧 皇太极本就是女真最顶尖的射手之一,视力自然是不需多言。 他很清楚的能够看到那个给天启帝当垫脚石的人到底是谁。 林丹汗! 蒙古共主! 连蒙古人,都已经被小皇帝征服了? 皇太极懵逼了。 林丹汗这么恭敬绝对不是没有原因的。 这原因只有一种可能性。 那就是蒙古,已经被明国踩在了脚下! 然而让皇太极更加毛骨悚然的,是天启帝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完成这项壮举的。 要知道,即便是明国最为强盛的永乐年间。 蒙古的大汗也不会这么毕恭毕敬的对永乐皇帝! 这已经不是普普通通的君臣相交之道了。 这已经是主仆之间的关系了! 皇太极懵逼,林丹汗却很清楚自己此时的一举一动到底会给他的个人威望带去多大的冲击。 可是林丹汗更清楚。 如果自己不选择当狗,那么就连当狗的资本,都没有了。 天启帝麾下的察哈尔骑兵当中,黄金家族血脉的人可不少。 以天启帝的能耐,想要扶持谁当这个草原共主都没问题。 毕竟就连建奴,都已经被天启帝踩在了脚底下! 在朱纯臣的催促下,赶赴宁远的林丹汗在得知了天启帝行军路线之后星夜兼程带着他麾下的主力骑兵从宁远,望海台,再到锦州,再到团山。 沿途上的所见所闻,都对林丹汗的内心产生了极大的冲击。 不论是宁远城里不断开往前线的整齐大军,还是如火如荼如同史前凶兽一般喷吐着黑烟日夜不休的望海台。 都不断的在告诉林丹汗一个事实。 那就是大明这头巨龙已经彻底苏醒了。 泥足巨人,已经从泥潭当中脱身了。 当抵达了团山之后,恰好就是朱由校带着人马冲穿皇太极军阵的时候。 在那个时间点上,落入林丹汗眼中的,就是无数女真人呼喊着皇太极是叛逆,谋杀了老汗,在明金之战当中作壁上观。 而皇太极的主力,被明国骑兵冲的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溃不成军到什么地步? 溃不成军到朱纯臣甚至可以从战圈之外主动起码上前,冲入战阵当中去和天启帝汇报! 在得到了天启帝明确命令之后,林丹汗带着他的蒙古大军收拾了女真那被这一轮突袭打脱节的后军,该杀的杀,该抓的抓。 有了女真人后军的那些辎重粮草,得到了林丹汗带来的蒙古骑兵作为兵源补充之后,朱由校换了个心思。 眼下围在团山的,是女真人们的绝对主力。 这些人随便拿一个出去,都是绝对的精兵强将。 重点是这些人都有可能被他所用。 只要当着他们的面,彻底击溃他们金人的骄傲,彻底将他们心中那本就靠着努尔哈赤的百战百胜树立起来尊严和自信击溃。 他们,就会如同万历早年一般,成为自己手底下忠诚的猎犬。 努尔哈赤的祖父和老爹,能够为了向大明表忠心,可以二话不说卖掉同样是他们亲戚的人。 这些女真人,也同样会在强者面前,背叛他们的共主。 说白了,努尔哈赤不伤还好,一伤了,就开始了威望下降。 而最能够击溃军心的方式是什么? 那就是不断的冲击他们的内心! 皇太极和他那一万余嫡系部队,就成了朱由校用来练手的靶子,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朱由校自信自己的体能可以支撑得住白日的鏖战,也自信在前几轮的斥候受阻之后,皇太极不会白瞎自己的兵力继续上山去送人头。 乌兰哈很明显的,是利用乌拉那拉氏的老婆风以及努尔哈赤被皇太极谋害的消息,控制住了那些作壁上观的女真人。 这就给了朱由校一个反复练兵的机会。 自打蒙古人们收拾了女真的后军之后,朱由校每次带出来冲杀的骑兵,其实都是在轮换的。 明国的关宁骑,和朱由校的察哈尔游骑。 蒙古林丹汗麾下的蒙古不受待见骑兵。 每每组成五千余人,就会跟着朱由校下来冲杀一阵,见一见血的同时,朱由校也是在用自己的武力,征服那些林丹汗麾下人马的心。 毕竟不论是蒙古人还是女真人,不论是渔猎民族还是游牧民族,他们都是慕强的。 哪怕是林丹汗和他的嫡系,见识过朱由校的威风。 可那些被林丹汗征集过来的蒙古人们,他们却不一定能够服从朱由校,毕竟,眼见为实。 “皇太极,你完了!” 天启帝的话语,飘进了皇太极的耳中。 皇太极瞳孔骤然缩起,他知道,这是天启帝在预告他的死亡。 手中大纛奋力挥舞了一下,皇太极看着趁着天启帝和他的骑兵们休整的时间段,好不容易组成的防御阵型,对着山坡上的朱由校咆哮道:“明国小皇帝!有种的和本贝勒来一次阵前斗将啊!” “我们一对一!赢者通吃!” “怎么样!” 下了马,正在用一块披风上扯下的布料擦拭自己手掌的朱由校听着皇太极的咆哮,旋即轻蔑一笑。 “纳女直,你是个什么东西?和朕阵前斗将?” “你不就是想要所谓的光荣战死吗?” “朕,偏不给你!” “你的父亲算得上是个英雄,你,差远了!” “区区奴隶,也配和朕谈条件么?” “你不要忘了,为什么朕会叫你纳女直!” 这番话语在无数蒙古人的传递下,响彻整片山林。 就连乌兰哈身后的女真头人们,脸上都露出了附和的表情。 谁让跟着努尔哈赤的他们,百战百胜,打出了女真的威风,也打出了大金的国本。 到了跟着皇太极之后,可就是连战连败,诸事不顺了。 皇太极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紫,但是却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能说什么。 眼见着如同潮水一般冲下来的蒙古骑兵,看着他们手中熠熠生辉的弯刀,皇太极长嘶道:“去你娘的纳女直!今日本贝勒哪怕是死!也是大金的四贝勒!” “老二老三尚在兴中城!他们的手中也有着数万大军!” “他们!会为本贝勒报仇!他们,也会为父汗报仇!” “明国的狗皇帝!本贝勒,在九幽之下等着你!” 怒吼完这些之后,前方不断响起的兵戈之声,提示着皇太极他的时间不多了。 看了看已经和蒙古人交上手的士卒们,皇太极转过头对着乌兰哈身后的人马们嘶吼道:“父汗被明人所伤!早已不治!” “乌兰哈只是明国狗皇帝的一条狗!你们不要信他!” “本贝勒知道你们不信本贝勒!这一战后!你们自去兴中城!你们信老二老三!那就由老二老三带领你们恢复大金的荣光!” “记得告诉他们,本贝勒奋战的英姿!” “杀!” 皇太极话刚说完,从团山以西涌来了一支浩浩荡荡的人马。 看着那支人马扛着的大旗,皇太极两眼一亮,只觉得事有转机。 “那是老三的旗帜,老三来了,没准我就能不死了!” 可是下一刹,皇太极的两眼瞪得溜圆,充斥满了不敢置信。 那支人马当先一骑驰到了天启帝的面前,从马上翻身越下,接过了身后骑兵递上去的两个绑的如同粽子一般的人,并将他们丢在了已经坐在了山坡石台之上的天启帝面前。 随后那人缓缓转身,看着山坡下皇太极的方向,目眦尽裂的厉喝道:“老四!你的英姿,老子看到了!安心的去死!” 这话刚完,来人跪在了天启帝面前,五体投地道: “奴才莽古尔泰!见过明国大皇帝陛下!奴才来迟,还请陛下责罚!” 第五百四十九章 看到了,没用了。 来不及反应了。 被莽古尔泰投降这一幕刺激到的皇太极猛然整个人往后摔倒下去。 哪怕是他手中的那杆大纛,都无法让他的身子继续屹立不倒。 虽然说哪怕是往后摔倒,皇太极的手也依旧牢牢的握着他的那杆大纛,然而终究是一场空。 “杀!” 耳边最后响起的,是厮杀的呼唤声。 鲜血,不断从皇太极的口中流淌而出,可皇太极已经放弃了。 就连那为人夸耀的鹰眼,此时都失去了光亮。 “大金,完了啊……” 最后的念头升起,下一瞬的皇太极两眼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报!陛下!建奴纳女直授首!” 一个蒙古骑兵手中提着一颗还在淌血的人头快步跑到了天启帝面前。 朱由校嘴角轻抿,下巴对着莽古尔泰的位置抬了抬,示意将这颗人头丢给莽古尔泰。 看着皇太极死不瞑目的人头咕噜咕噜滚到自己面前,莽古尔泰的嘴角抽搐了几下,旋即重重将自己的脑袋,埋在了雪地当中。 “陛下!奴才救驾来迟!死罪!” 瞥了一眼那全身颤栗的莽古尔泰,朱由校低声道:“莽古尔泰,你以为,朕为何要让你来这团山?推翻之前的一切算计?” “抬起头来!朕没有让人给你传假消息,皇太极暗害了努尔哈赤,你们的父汗已经此时大概已经死了。” “既然努尔哈赤已经死了,那么朕还要那些算计有什么用?” “在此时局之下,女真已经再也无法拧成一股绳了,对朕的威胁,也就小了,对大明的威胁,也小了。” “牵制皇太极?已经不用了,女真,自今日起,归于朕手!” 莽古尔泰颤颤巍巍抬起头来,抹了抹额头上的雪水。 两天前,天启帝的斥候赶到兴中城的时候对他说,团山之上女真和大明的决战提前打响了。 皇太极刺杀努尔哈赤,团山天启帝率先发起决战。 如今兴中城内的人马,在他的麾下,是想要跟着大明一条道走到黑,还是为了他们女真的荣耀,为了大金的辉煌,和大明决裂,带领他的人马去充当援军。 当初的莽古尔泰是很犹豫的。 毕竟,自己如果真的以大明臣属的身份参战,那么自己可就算是彻底不容于大金了。 哪怕是降将,自己作为努尔哈赤儿子的这个身份也可以免死。 可一旦是反叛,那么就决计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除非真的是皇太极谋逆,已经杀掉了父汗。 在花了不少钱财打点那个蒙古骑兵之后,莽古尔泰才知道。 这一战的天启帝并非是孤军奋战,而且在皇太极麾下的女真人们,也并非是还有着无敌战心的那支雄师。 他们只不过,是被打断了脊梁的丧家之犬,夹着尾巴逃离。 而且他们逃离的方向,还就是自己兴中城的方向。 天启帝的后援,有着源源不断动员起来的明国。 在代善身死,大金兵败宁远灰溜溜的回了锦州,并且在皇太极的决定下放弃锦州之后。 辽西道已经彻底回到了大明的怀抱。 偏生在如今的这个时间段上,败了太多次的大金没有余力去侵扰辽西道。 大金,只能看着明人在辽西道上不断的运输兵马辎重到前线。 而天启帝的身边,更是有着林丹汗的数万蒙古骑兵。 扬古利出师不利,虽然让他征集到了不少的人马,却在山谷一战当中被林丹汗和护龙卫联手打的大败而回。 山谷一战不仅仅让扬古利伤筋动骨,元气大伤,更是让林丹汗又一次树立起了他的威望。 击败金国名将扬古利! 完全可以一雪农安塔之围中,林丹汗不战而退的前耻。 女真,并非无可战胜。 蒙古的骄傲,依旧是黄金家族! 草原,是黄金家族的牧场所在,女真想要彻底在草原上立住脚,可没那么容易。 在多番思考之下,莽古尔泰又做出了违背祖宗的决定。 他决定,彻底投效大明。 莽古尔泰的看法和多尔衮等人一样,大明哪怕是拿下了辽地,可是天高路远,辽地又是苦寒之地。 天启帝必然不会久待。 等天启帝走了之后,以明国喜欢空降一个汉人上司的习惯来说,他们这些投靠了大明的女真人,未尝会有什么太多的生活上变化。 说个难听的,此时的大金说是一个国家,反倒不如说是一个强盛的部落。 而这个部落的首领,就是一个酋长。 努尔哈赤之所以定都沈阳,更是在沈阳修缮宫殿,图的可不就是称帝么。 甚至于在沈阳,在大金的内部,高层官员当中,努尔哈赤都是要求他们称努尔哈赤为陛下,努尔哈赤更是自称朕的。 这一切,就是为了让努尔哈赤可以扫去内心中的自卑。 他努尔哈赤一统女真不是为了当个大酋长。 他努尔哈赤,是想当皇帝的! 努尔哈赤的野心,他的儿子们都清楚得很。 所以他的儿子们才会为了争宠甚至不惜互相伤害,自相残杀。 酋长和皇帝,哪一个更能够彰显地位,所有人都很清楚。 可是皇帝是绝对当不成了,总不能连酋长也不当? 有个明人上司又怎么样? 至少自己还能活着,至少自己,还能有奴隶仆从! 莽古尔泰出兵了,顺带还给在兴中城养伤的扬古利和阿敏给绑了。 这两人,就是他莽古尔泰送给天启帝的礼物。 如今自己连割据一方的资本都没了,还留着扬古利这个备用的军师有什么意义? 何况天启帝乃是爱才之人,不一定会杀了扬古利。 只要不杀他,大金都灭了,扬古利不跟着自己还能跟着谁? 莽古尔泰太清楚扬古利了,他不是一个能够为了已经没了的大金去死的人。 他也有他的家人他的部族。 这也是扬古利之所以在几个贝勒之间摇摆不定的主要原因。 努尔哈赤在的时候,扬古利自信努尔哈赤会善待自己的家人,自然会效死力。 可大明这一次,想打的是灭国之战! 也就是说,自己投了,没准还能保下扬古利的家人。 自己不投,那么就自己的人马过去,似乎也改变不了什么。 毕竟在莽古尔泰看来,老四那个废物带着主力部队,都能被明人拦腰切断。 更是被彻底围住。 这说明什么事? 说明大明的主力也来了啊! 灭国吗,来主力,不寒碜! 自己投降,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是保存了大金的火种来着? 在这些思考之下,莽古尔泰来到了团山。 看到了皇太极最后的奋战。 更是看到了,那愿意为天启帝当垫脚石的林丹汗! 看了看那眼中跳动着火焰的少年天子,莽古尔泰战战兢兢道:“陛下所言极是!奴才,愿意为陛下去劝降女真余部!” 虽说如今莽古尔泰清楚了天启帝的大军还没有齐至。 可是莽古尔泰在看到了皇太极和他那一万人马是如何被绞杀殆尽的之后,莽古尔泰也没了反水的心思。 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就在莽古尔泰等着天启帝回应的时间里,又是好几个蒙古人押着一个不断挣扎着,两腿之间湿了一大块的女真将领,拖到了天启帝的面前。 “启禀长生天!叛逆李永芳,已被生擒!” 第五百五十章 终焉 需要莽古尔泰去劝降么? 不需要! 在看到莽古尔泰臣服的那一幕之后,乌兰哈身后的女真人们已经开始一个接一个的跪伏在了地上。 不想打了。 打不动了。 大贝勒、四贝勒战死。 三贝勒抓了二贝勒送给天启帝乞求宽恕。 老汗不知道是否还活着。 更别说有了蒙古人和兴中城莽古尔泰部的加入后,双方的兵力对比已经不像之前一般悬殊了。 一丁点获胜的希望,都没有的情况下,不投降又能如何? 我等正欲死战,贝勒何故先降的感慨,是不会在这些女真人们心中生出的。 第一没有国家意识,第二他们本就是大明的藩属。 女真人们如何会觉得,在如今的团山地位最高的莽古尔泰都投降了的情况下,他们还不投呢? 揉了揉自己的手掌,朱由校瞥了瞥那不远处成片成片跪在地上的女真人,朝着莽古尔泰扬了扬下巴道:“莽古尔泰,你看,朕需要你去安抚他们吗?” 莽古尔泰生硬的回过头,看了一眼团山山口之处。 当莽古尔泰看到那齐刷刷跪在寒冬的冷风中,战战兢兢的女真人时。 莽古尔泰知道。 大金,这个幻梦,这个泡沫,已经碎裂了,已经破灭了。 老汗和皇太极他们做了一个极为错误的决定,那就是将所有大金的主力全部抽调抵到了辽西沿线。 天启帝,一收就可以将这些人马全部收入麾下。 这些人投降,一投,俱投,连带着他们身后的部族氏族,全部都会不攻自破。 单说一个不大好听的,跟大明有着血海深仇,举着旗号要反明的,可是爱新觉罗家。 他们这些人顶天了是个从犯。 旁的什么他们可能不知道,可是大明有句老话叫做法不责众,他们却是知道的。 整个女真近百万人口,大明杀得完吗? 大明,舍得杀吗? 一口气杀了近百万人,那大明的这个天朝上国,仁义礼仪之邦的名头要是不要? 真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这些能够做到一个部族头人领袖的人,没有一个是愚蠢的。 他们都门清的很。 莽古尔泰,也门清的很。 更别提莽古尔泰看到了那身骑大马,仰天狂笑着的乌兰哈。 眼中闪过一抹错愕,莽古尔泰看着朱由校,颤抖着声音问道:“陛下,莫非陛下,早已让乌兰哈去收降了他们,然后再绞杀宁死不降的狗贼皇太极么?” 听到这句话,朱由校知道,莽古尔泰想多了,可是莽古尔泰脑补就脑补呗,无所谓,问题不大。 摆了摆手,朱由校看着莽古尔泰道:“就这样,莽古尔泰,你去通知乌兰哈,带着女真人们原地整顿一夜,接连三天的恶战,大家都累了。” “明日午时,大军开拔,去沈阳!” 扫平了建奴主力,朱由校也觉得兴趣乏乏。 他不是原本历史上的多铎那样的杀人狂,他没兴趣将这几万女真人全部坑杀在团山里。 几万精锐,拿去跟罗刹国的毛子打,多好? 现在的毛子,爪子可是已经伸到了鲜卑利亚大平原上,早晚定有一战。 更别提这几万人,代表着的可是大明能够无损征服女真三部。 这可是大明历代先帝都没有完成的大业,如今就摆在了朱由校的面前。 朱由校又如何不去选择完成? 莽古尔泰策马疾驰而去,朱由校看着被按倒在地上,浑身散发着尿骚味的李永芳,眉头一撇。 “李永芳,你在投降女真之时,可有想过今日?” 李永芳当初的投降,说的好听点,是为了保全一城百姓。 说得难听点,就是李永芳被努尔哈赤和皇太极所许诺的高官厚禄荣华富贵所引动了。 这一点,从李永芳投降之后,多次为努尔哈赤出谋划策,更是在浑河大战中亲自出面利诱变节明军们向大明战士开炮就能够看得出来。 哪怕李永芳跟徐庶一样,不为努尔哈赤出一个计策,他也不至于必死无疑。 李永芳的投降,对于努尔哈赤而言,就是千金买马骨,哪怕是李永芳不出一计,努尔哈赤也不会亏待李永芳。 毕竟努尔哈赤可是想着更多的招揽汉官的,杀了李永芳,对他而言没有一点好处。 更会让那些原本可能被他所引诱的汉人选择反叛他。 而若是李永芳真的不为努尔哈赤出一计,投降只为了保存百姓,那么这又是一种可以为人称道的忠贞,没有人会去斥责他变节,毕竟,那被他保存的百姓们,会为他说话,会为他赴死。 朱由校哪怕是给他逮住了抓了回来,那也得好好照顾着这面牌坊,可以彰显他的宽容大量。 听着天启帝对自己说的这句话,李永芳涕泪横流。 “陛下!末将是被迫降的建奴啊!末将真不是为了荣华富贵,而是为了满城百姓的生死啊!陛下!” 李永芳果然拿出了当时他面对努尔哈赤时的时局说话,可是朱由校却只是冷冷的看了李永芳一眼,就摆了摆手道:“拉下去,送回宁远,八百里加急让京师派遣一队能够掌握好凌迟力度的太监过来。” “这些时日,给李永芳绑好,不能让他自尽,每日给他吃大鱼大肉,给他养肥!到时候京师的太监,可以给他多片几块肉下来!” “待朕平了沈阳,彻底平定女真之乱后,朕,要在万人瞩目之下,公审李永芳!凌迟致死!” 朱由校话还没说完,李永芳的挣扎更加剧烈了起来。 李永芳很清楚,自己此时能够打得牌其实也就那么一张,那就是他为大明流过血,他为大明立过功,他的投降是女真人逼迫的。 “陛下!不可啊!末将无辜!末将无罪啊!陛下若是杀了我,抚顺满城百姓,都会对陛下有怨言的!” 李永芳挣扎着,居然挣脱了两个蒙古大汉的钳制,爬到了朱由校的近前。 “啪嗒!” 朱由校没等李永芳抱住自己的大腿,一脚就把他踢了出去。 “抚顺的满城百姓,如今他们在哪?” “萨尔浒之战时,你为何要给努尔哈赤出谋划策,让努尔哈赤坚定信念?” “浑河之战时,你又为何要为建奴出头?” “李永芳,降了就降了,错了就错了。” “下辈子,注意点,你懂么?” “压下去!等行刑!” 摆了摆手,朱由校转身离开,徒留李永芳被一拥而上的蒙古汉子绑了个严严实实。 “咔嚓!” 一声脆响,李永芳的下巴被卸了下来。 “陛下!小人这做的如何?卸了他的下巴,他就没法咬舌自尽了!” 一个莽古尔泰带来的汉人讪笑着,跟在朱由校的身边点头哈腰道。 第五百五十一章 新时代的篇章 掀开了 从团山到沈阳,近六百里的路。 可是在朱由校的带领下,却只花了十余天,大军就到了沈阳这座女真人的盛京所在之处。 有着努尔哈赤召集过来,伴随着莽古尔泰那一波全部投降了的女真头人们的加持,这沿途而来,一路的女真百姓,皆是望风而降。 有几个不怕死,自认为自己可以在浩浩荡荡朝着沈阳而去的天启帝面前谈条件的女真老人,也被朱由校挂在了树干之上。 在这一连串的局势下,当朱由校带领兵马抵达了沈阳之时,朱由校的身后,已经有了近二十万人。 而且,还源源不断的有着人马,投奔而来。 而且,山海关和宁远的人马,也在奋力的赶来前线。 当朱由校抬头看向那高耸的沈阳城头之时,朱由校皱了皱眉。 这特么好像是……咱大明的旗帜来着? 沈阳城头飘舞着的旗帜,赫然是大明的军旗。 偌大的明字,迎风飘扬。 眯着双眼,朱由校稍稍的打量了一眼周围。 毛字帅旗。 袁字大纛! 好家伙,原来袁可立和毛文龙这么能干,直接干到了沈阳,把建奴的都城给拿下来了? 这可是大好事啊。 沈阳可是坚城,更是女真这些年来将所有经营都放在了这里的坚城。 里边不仅仅有着建奴最后的部队,更是有着努尔哈赤的嫔妃福晋们! 拿下了沈阳,才代表着朱由校平息了辽地之乱。 而之后的治理,则是后边的事情了。 辽地是否还会乱,辽地是否还会天高皇帝远,脱离中央王朝的掌控。 朱由校早有了大致的预案和方针。 虽说计划赶不上变化,可是总体的大方针,却是不会变的。 朱由校要的就是将辽地,彻底掌握在大明的手中。 让肥沃的黑土地,成为能够为大明供血的土壤,而不是所谓的贫瘠,所谓的苦寒无用之地。 还得是宣宗皇帝干出来的事儿。 让大明的后代皇帝们脑门一热觉得哪块地没用,问问文官就给丢了。 不然没有这个先例的话。 成化那一波,就该给建州女真吞的干干净净了才是。 袁可立和毛文龙是如何拿下沈阳的,朱由校挺好奇。 可是如今也不是朱由校好奇的好时间。 如今的朱由校,最要紧的事情,还得是入了沈阳,该抓抓,该杀杀,该放放。 “唏律律!” 战马轻声的哼叫着,朱由校缓缓的策马前行。 “毛文龙!袁可立可在?出来说话!” 一个瓮声瓮气的痴肥大汉扯着嗓子,在天启帝的身边高声呼喊着。 这个痴肥汉子是朱由校生擒的一个山匪。 除了天生神力之外,就是皮糙肉厚极为惊人。 当初的痴肥汉子为了他的头领,敢于对天启帝出手。 为的只是帮那个能够让他不挨饿,只是三天能够吃饱一次的人报仇。 而此时的痴肥汉子,已经被天启帝所许诺的饭管够说服,成为了朱由校的陪练和亲随。 更是被朱由校赐了名字,唤作李回。 虽然说这李回脑子不太好使,可是有一说一,这李回还是极为忠心的。 谁给他吃饱饭,他就跟谁走。 如果上一个能让他吃饱的人没死,那么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背叛。 得到了朱由校的授意,李回扯着嗓子的嘶吼声可谓是震天撼地。 这一嗓子下来,整个沈阳的城头上,顿时就议论纷纷了起来。 守卫们交头接耳,坐在城头内部的多尔衮等几人,却是坐不住了。 要是说他们不知道这二十万人浩浩荡荡自西而来,那自然是不可能。 毕竟二十几万人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 可听着那来人直接呼喊出了毛文龙和袁可立的名字,多尔衮多少觉得,自己心里不是滋味。 明明这是大金的都城,虽然说如今大金已经是昨日黄花了,自己也从贝勒爷变成了一个罪人之后。 可是说白了自己可是归义的啊! 不该尊重一下自己吗? 然而城楼之下眼见着城头没有开门的举动,也没有人回应李回的嘶吼,莽古尔泰忍不住了。 此时他做的任何一件事情,都能够提升他在天启帝心中的加分。 这一点莽古尔泰是很清楚的。 挑了挑眉毛,莽古尔泰驾马冲向沈阳城门,用女真语怒斥道:“瞎了你们的狗眼了!我是莽古尔泰!你们他娘的给老子开门!” 听到了熟悉的怒骂声,沈阳城头轰然一乱。 他来了! 三贝勒! 那个杀星回来了! 那个连自己老娘都杀的男人,回来了! 紧接着,就是多尔衮的挺身而出。 “三哥!如今我们沈阳已经降了大明!你拿着贝勒身份来说话,怕是不好使了!” “尽管你带着近二十万人马,可是沈阳也有着大明天兵的支援!” “真要打起来,女真的儿郎们才是最惨的!” 多尔衮以为,这是莽古尔泰要来和他夺权了。 可莽古尔泰听到多尔衮的话,顿时就是一乐。 “我知道你们降了大明!我也降了大明!咱们都是友军!一方的!快开门!” “大明圣天子大皇帝长生天的化身天启大帝莅临于此!” “怎可如此怠慢?!” 这话一出,多尔衮憋不住了。 啥? 明国皇帝来了? 什么叫做惊喜? 这就叫做惊喜! 都特么可以说是惊吓了! “开城门!都特娘的开城门!箪食壶浆迎王师!” “快快快!” 多尔衮一脚踹在一个守卫的屁股上,厉声呼喝着。 一个时辰,转瞬即逝。 安排好了沈阳城内事物,分配好了沈阳城里女真人们的结局。 朱由校走到了努尔哈赤被草草埋葬的坟头前。 “陛下,老奴埋在此处,臣以为女真既降,就不必再去掘其宗庙祖坟了,陛下以为如何?” 袁可立规规矩矩的拱了拱手,对朱由校行礼说道。 听着袁可立的话,朱由校拍了拍袁可立的肩膀,笑道:“怎着?袁尚书莫非以为朕要学伍子胥,掘老奴坟头把他拉出来鞭尸吗?” “袁尚书多心了,朕不是那样人。” “只是如今辽地已平,朕想在这故人坟前,和他好好说说日后。” “朕听闻,他死前犹想站在他的孩子们身前,替他们遮风挡雨。” 看了看努尔哈赤的无字墓碑,朱由校轻声道:“回想老奴当时意气风发,霍乱天下,也可算是一代人杰了。” “不需折辱,就让他长眠于此。” 新时代的篇章啊,掀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