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的女王》 第1章 带着天才女儿,慨然赴死 2004年4月7日,帝京。 朱红色的大门,孤僻黑色的招牌,古雅幽静。 胡同四十四号私房菜迎来了一对客人,是一个中年女人领着一个七八岁的少女。 女人三十多岁,长着一张减龄的娃娃脸,一双眸子如月华,周围隐隐生出了些许细纹。她的鸦青色头发随意地挽着髻,用一个筷子似的簪子别着。黑色开衫内着白色衬衫,整个人身上散发着一种岁月沉淀的知性之美。 少女五官和母亲有三分相像,却更精致。 一双如猫科动物似的灵动大眼睛,皮肤是很少见太阳的冷白玉色,宛如芭比娃娃。 她穿着白色连衣裙,搭配黑色略带复古气质的筒袜和单鞋,怀里抱着一个已经陈旧的斑马玩偶。 “是……许女士吗?哦,您的女儿真可爱。”服务员打量了母女一眼,被小萝莉的萌态吸引,不自觉得伸出了手,想摸摸她的头。 少女倏地后退一步,略带警惕。 女人挡在了女儿身前,“念念,阿姨只是表达一下喜欢。”她又朝着服务员点点头,“是我,我约了青竹包房。” 女人名叫许宜安,她的女儿姓善,很罕见的姓氏,名念念。 服务员微笑,主动忘记尴尬,热络地引路,“请跟我来。其实你们只有两个人,可以选择靠窗的卡座,还可以看庭院风景。” 毕竟这家定位高端的私房餐厅,包间服务费不斐。 “换来换去太麻烦,不用了。”许宜安温和婉拒。 推开门,庭院深深。 影壁上雕刻着富贵牡丹,绕过影壁,是一个四方小庭院,庭院两侧长着几棵虬枝泰山松,一株白玉兰、一株紫玉兰相偎而绽放。玉兰树落了些花瓣,一个八九岁的女孩正在往夸张的大篮筐里拾。 善念念顿了顿脚步,抬头扫了眼这两株玉兰,以及地面上白的紫的花瓣,忽然幽幽开口:“347朵,3011片,落了,112片。” 虽然语句略微凝滞,但善念念的音色着实很好听。 “老板的女儿,喜欢漂亮的花花。”服务员向许宜安解释了一句,听到善念念的话,一时不解,问:“她说什么?” “哦,没什么。”许宜安矢口否定。 恰在此时,玉兰树下的女孩拾起了最后几瓣花。“110、111、112。” 落下一共112朵花瓣。 服务员目瞪口呆,手指凝在了半空中,看看女孩,看看玉兰树,“她她她……” 她一眼就数出了落地的全部花瓣?分毫不差? 是的,善念念的一双眼睛,就像照相机,视觉成像的瞬间完成记忆。 在她五岁的时候,许宜安就发现了女儿的这种天赋。 只不过,天赋是以某种代价来交换的。 小插曲后,母女在服务员引领下,进入了私房餐厅内部,直奔二楼。 路过黑松包房,门开一线,里面传来碰杯的声音,和年轻男人的祝酒声。“乐师弟,我以茶代酒,祝你明天演出顺利……” 进入青竹包房,服务员递过来一个菜谱书,热情地介绍本店特色菜品。 许宜安从善如流,都点了。末了补充说道:“麻烦你,再给我添一个水煮蛋。” 虽然菜谱上没有水煮蛋,但高端餐厅服务到位,更何况也不是什么难事。服务员应下,就把空间留给了母女。 菜式上得很快,色香味搭配的很好,令人食指大动。 “念念,多吃一点。”许宜安给女儿夹了很多,善念念眼前的小碟堆成了山。 善念念慢条斯理地握着水煮蛋,眉眼认真,就着桌壁敲了一下,又一下,慢慢地剥。 许宜安忽然捂住了嘴,眼眶子发酸。 善念念察觉了母亲的异常,抬眸看她,叫了声“妈妈”。 许宜安吸吸鼻子,掩饰慌张的神色,站起来,“念念,你先吃,妈妈去一趟卫生间。” 出了包房,许宜安沿着走廊,顺着指示箭头,脚步踉跄着到了卫生间,水龙头开到了最大。 哗啦啦的水声,盖住了起伏斑驳的心情。她伸手接一大捧水,狠狠地拍打在脸上,对着镜子,看水珠下的狼狈的面孔。 花落了还会再开,可是人呢? 她今年八岁,她才八岁啊。 不想让女儿多等,许宜安掀开珠帘,迅速离开。在门口,有一青年入目。 身姿昂藏,若松若竹,大学生的年纪,素白休闲的衬衫,袖口向上随意地卷着,平添了几分温润如玉的气质,泼墨的眼瞳迷离深邃,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只一打眼,很多信息就已经自动捕捉。 从这一点来说,善念念继承了母亲的优势基因,并且极致化。 擦肩而过。 许宜安记起来了,这不是帝京冉冉升起的青年钢琴家嘛,还上了帝京电视台的联欢晚会,表演钢琴独奏。 叫什么来着,乐……君羡。 据说帝京钢琴培训机构都打着他的名号招生。 想培养一个如君羡一样的钢琴神童吗? 想成为第二个君羡,18岁进入爱乐乐团担当独立钢琴师吗? 想通过钢琴改变命运,复制君羡20岁登上金色大厅的奇迹吗? 来xx机构。 思绪只是一瞬间,许宜安回到了青竹包房。善念念已经吃完了那枚白色的水煮蛋。 那小山却还耸立着。 “念念,再多吃一点,吃完就回家了。” 善念念大眼睛忽闪着,夹了一筷子碧绿的芦笋,仔细地放在了许宜安的盘子。 许宜安收拾好的心情,又崩溃了。 一个小时后,一辆大众小汽车上了京乾高速。 人间四月天,吹面不寒杨柳风。京乾高速的两侧种着高大的白杨,嫩绿的叶子抽出新芽,杨树下的丁香开得繁茂葳蕤。 大众小汽车飞速地开着。许宜安握着方向盘的手,稳定而又冷静。 透过车子中间的内后视镜,许宜安看向后排座椅上的女儿。 “念念,先睡一会,醒来了我们就到了。” 她解开了安全带,声音轻柔,便也如这春风一样和煦,说完她下意识地咬了下唇。 善念念以手指抵着车窗,目不转睛盯着飘飞的杨絮。 车厢里若有似无的,发出幽幽的叹息。 十几分钟后,车子上了桥。桥上有粉刷成白色的栏杆,其下是永无止境地流淌的凉水河。 “九、二十六,四十四、六十七……”善念念语速很快,如车子一样保持着节奏。 许宜安知道,她的女儿又在数栏杆了。“念念,闭上眼睛。”她大声唤了一声,脚下油门踩到底。 “妈妈。”善念念大概听懂了,她本能地拉紧了身上的安全带,一瞬不瞬地望向母亲,瞳孔急遽放大,像受了惊吓的猫。随即耳畔响起了刺耳的声音。 duang! 车子狠狠撞进了栏杆。 善念念瘦小的身体猛烈地前倾,又向后顿住,天旋地转。 剧烈地撞击,车头在惯性的作用力下,已经狠狠地冲向了栏杆。栏杆损毁,开了个口子,车子卡在其中。 按照计算,这样的力度足够车子冲入河水中,沉没直至无声无息。 许宜安不知道,前几天市政设施改善,加固了护栏。她整个人犹如纸片一样,撞向了前挡风玻璃。 哗啦啦,玻璃碎了,殷红的热的血,带着腥气汩汩流出,模糊了视线。 许宜安艰难地回眸,嘴角扯出一丝向上的弧度,愿天堂没有病痛,没有孤独,没有血一样刺目的红,和长夜漫漫的黑。 善念念看清了母亲,看到了满目的鲜血,她捂住了眼睛,“啊啊啊”歇斯底里地喊了出来,刺破了长空。 噩梦没有结束,等待她的是另一声撞击。 一辆车子从后方驶来,风驰电掣,撞上了她们的大众。 大众不堪重负,半截车身堪堪悬在桥上,摇摇欲坠。 “系上安全带,是为了保护我们的安全。” “当交通事故发生时,离开车子逃生。” 迷迷糊糊之际,仿佛耳畔有温柔的声音,浑身仿佛散了架子、视线也不清晰的瘦小身体,解开了安全带,凭着一股执拗的本能,跌跌撞撞地凿开了车门。 她想冲上前,拉出夹在车子里的母亲,却被一股气浪无情地荡开老远。 跑开五六米的距离,车子开始燃烧,有火焰升起,善念念倒在地上,挣扎着看向后方,撞了她们的车子。 那是一辆墨绿色的捷豹,驾驶位上,青年抬起了头,随即无力地垂下。 目光隔空相撞。 一瞬间。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瞳啊? 如果在诗人的笔下,那便是眸光深深,似集合诸般美好事物的辉光,潋滟风采,眄睐生波。 真的好看极了。 善念念感受不到,她只看见了男子额头滴下的鲜血,为凝脂似的皮肤,平添了狰狞可怖。 意识在涣散,善念念脑海一片空白,昏死过去了。 第2章 星星的孩子,另类的少女 两周后,善念念乘着一辆车,行驶在东五环附近的路上。 司机是一个戴着墨镜的中年男子。男子在内后视镜打量她。 “听着,你的母亲已经离开,她会变成星星,在天上看着你。” 善念念想起了以前妈妈的话,她说“你是星星的孩子,独自闪耀在美丽的夜空”,现在妈妈也去天上了?半天,她说了一个字,“那……”。 男子便道:“没有哪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她希望你能好好地,总有一天你们会相见。” 小小的人,还不懂死亡。 善念念只希望,那一天能快一点到来。 车子停在了一个城中村的园所里。周围是破败的,里面充满生机。善念念独自下了车。 门柱上写着几个字,春晖之家。 实际上,是一座孤儿院。 封闭的园区,户外有一些儿童游乐设施,秋千、滑梯、摇摇马。 玩耍的孩子们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即将加入的新成员。 好一个芭比娃娃! 高大的欧式建筑,屋檐之下,台阶之上,站着一位中年妇女,穿着职业装,亲切和蔼。身后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模样,细眉单眼皮,套着孤儿院的姜黄色工作服,有种空荡荡的感觉,编着蝎子辫。 “我是春晖的负责人,你可以叫我柳园长。欢迎来到新家。” 园长柳淑臻伸出手去揽善念念的肩,“走,念念,带你到处看看。” 善念念瘦削的肩闪开,后退了一小步,眼中带着警惕。天然抗拒肢体接触的,这会让她不舒服,仿佛失去自我。 呦,还是个生人勿近的小冰山。 柳淑臻也不以为意,在前面带路。 “我叫韦琳琳,是这里的助理护理员。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和我说。”姜穿黄色制服的女孩小声地自我介绍,她笑起来时眸子弯弯。 “韦琳琳?善念念。”干巴巴迸出了几个字。 得到了回应,韦琳琳笑了。 沿着走廊前行,右手边是黑板报,而左手边,一间宽敞的阶梯式空间。前方是舞台,后面是座位,大概能容纳百余人。 “这里是小礼堂,以后集体电影、节日联欢、各种庆典演出都会在这举行。”柳淑臻介绍。 善念念仰头看园长,问出了一句别人答不上来的话,“能看少年说吗?” 柳淑臻很惊讶,她明显没听过,也不知道那是一档少年类益智综艺节目,全称《科学少年说》。登上节目的孩子据说都是小天才,能背下百科全书那种。她耸耸肩。 礼堂旁边有教室,教室的门口立着一位教员似的女人。“你们将在这里学习文化课,语言和思维。相信我,当你们走出春晖,会发现多学一点东西,总是很有必要。哦,这是严护理。” 严护理展示她的一口白牙和迷人笑容,善念念只怔怔看了一眼。 二楼是“春晖家庭”,针对社会上的中年夫妇提供便利,他们可以在园区照顾孩子,尽量给孩子营造一个温暖健康的成长环境。 三楼是孩子们的寝室。寝室有点类似大通铺,小木床一排排,被子叠地齐整。末尾有一张空床,浆洗干净的床单、被子、枕头以及两套日常换洗的衣服。 柳淑臻手一指,“这里一共20个女孩,诺,那就是你的床了。过几天天热了,还会加蚊帐。”善念念打量陌生的环境,墙壁上的小星星壁纸,以及天花板上垂下来的半圆形灯罩。眼中有茫然,也有不安。 “好了,剩下的交给琳琳。你一会带她去食堂。” 食堂在一楼。 善念念跟着韦琳琳走过去,在入口处取了橙色硬塑的托盘。两个窗口排了很长的队。孩子们窃窃私语。 善念念不知道,今天一整天大家的话题都是她,并且所有孩子都认为,她一定是那个最早被领养、最先离开孤儿院的——幸运儿。 打完饭菜,善念念端着托盘,默默地走到了角落里,盯着碗里的红烧肉、包心菜、菠菜汤和白米饭,玉似的手指捻着筷子,迟迟没有动手。 韦琳琳在她身边坐下,嘴里塞着一片白灼的包心菜,“怎么,不合胃口?” 善念念迟缓地抬眸,“没有鸡蛋。” 每餐一个鸡蛋,是她的标配。甭管是山珍海味,还是满汉全席,在善念念的世界里,不如一枚鸡蛋,慰藉人心。 韦琳琳毕竟不是厨师,也不是魔法师,但她最善于安慰人,“早餐有太阳蛋。你先吃,味道不错。” “我可以坐在这吗?”是一个有着晶亮的眼睛,带着甜美的笑容的女孩,“我叫唐歆玥,很高兴认识你。” 唐歆玥热络地分享她认知里的孤儿院的事情,哪个护理员最受欢迎,哪对春晖父母的性格最好,等说到领养的时候,她的余光一直打量着善念念。“如果外面的领养者来了,一定要好好地表现,大人们都喜欢聪明又安静的孩子。” 被领养吗?善念念没想过,未来的样子她也不知道,她只关心她的鸡蛋。 善念念的孤儿院生活开始了。 大家很快发现了她的…另类。 第一次和春晖父母见面的时候,善念念看见女人穿着红衣服,尖叫了出来,泪眼涟涟,情绪几乎失控。 那对春晖父母完全不知道什么情况,春晖妈妈本来对孩子特别喜欢,想去安抚一下,善念念一路跑着,躲到了楼梯的拐角,不让任何人过去。一个人就坐在冰凉的水泥地上,足足两个小时。 第二件事,善念念在上语言课时,严护理让大家看绘本,发现了一幕令她震惊的地方。 她带着大家一起朗读,只有善念念没张嘴。不仅如此,善念念翻书还特别快,可能也就五秒钟,严护理都看见了重影。之后书就合上,人坐在那怔愣着发呆。至少在严护理眼里,是在发呆。 严护理温言提醒:“大家要认真一点。你们总有离开孤儿院的一天,会识字是很有用的。” 善念念“充耳不闻”。 护理员见过顽劣的少年少女,像善念念这样的还真没见过。“新来的……那个…”护理员叫不出她的名字。 还是唐歆玥提醒,“严护理,她叫善念念。” “善念念,”护理员用一根教棍敲着讲桌桌面,“你把刚刚那个故事讲一遍?” 善念念站起来开始背,起初声音很小,护理员让她大点声,她就大声地中途几乎不换气地背下来。 全场下巴都要惊掉了,一字不差。 另一件事,将善念念与“怪物”划上了等号。 那是一节“消防演习课”。 护理员先是给大家发了小毛巾,讲解了应对火灾时需要做的事,比如用湿毛巾捂住口鼻,弯着腰迅速撤出火场;不能走电梯,一定要走楼梯。 讲完,刺耳的警报声划破了孤儿院的宁静。 为了增强孩子们的自我保护意识,孤儿院模拟了真实的场景,一时间房间里、楼道都是浓烟。广播里传来了焦急的呐喊:“请护理员迅速带领孩子们撤离到户外。” 慌慌张张中,护理员拥着孩子么向楼道涌去。 而善念念,自警报响起时,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眼泪瞬间充满了眼眶。 那声音,像割破了世界的利刃,挤压着空间,一点点地变形扭曲。她仿佛看见狰狞的脸孔、痛苦的挣扎,她的皮肤,她的身体,她的五官都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接近崩溃的边缘。 周围的人群,如魅影离她远去,没有人留意,也没有人在意。 她恐惧,无所适从。浓烟犹在,她一猫腰,钻进了桌子底下。 室外,孩子们都出去了,一个个用毛巾嘟着嘴,蹲在地上,似雨后的大地上冒出来的小蘑菇。 护理员在清点人数。 不对,少了一个。 “大家看看,周围有没有人没出来。”护理员扯着嗓子喊。 唐歆玥左右环顾,怯怯地举手,“护理,善念念没有出来。” 撤离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看到了呆愣的善念念。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她已经知道,善念念不喜欢别人碰她,反应总是慢半拍,她以为善念念会自己出来。 这一幕正好被韦琳琳看到。“李护理,我去找她。”说着,韦琳琳用毛巾堵住口鼻,冲进了还未消散的浓烟中。迅疾地进入教室,以手扇着烟寻找。 忽然,她瞳孔一缩,看到了桌子底下小小的柔软的一团。 她大步走过去,一手搭在桌子边缘,探头进去,“念念,是我。” 就像一束光照了进来,驱散浓烟,善念念抹了把眼睛,看清楚了来的人。 韦琳琳拿开毛巾,露出标志性的细眉单眼皮,咳嗽着笑笑,“别怕,我来带你出去。” “嗯。”善念念答应一声,钻出了桌子。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活动室,向室外而去。 一到外面就看到了保安叔叔正在演示如何使用灭火器,平时大家玩耍的空地上架起了一堆木头,烧的旺旺的,保安拿着灭火器呲呲灭火。 看到那火的瞬间,善念念再次尖叫了出来,抱着头蹲在了地上。 第3章 再相遇,她化身行走的钢琴键 九点之后,孤儿院熄灯,孩子们爬上床睡觉。 善念念睡不着,瞪着眼睛看天花板,她不敢入睡,因为燃烧的汽车和流血的妈妈会出现。 到后来,她将小小的身子藏在了薄被里。 轻微的呼吸,细碎的脚步声,在身边经过,驻足停留。 善念念猛然掀开被子,怔怔地看着立在自己床前的身影。韦琳琳右手食指抵在唇边,“嘘”,左手伸出来,掌心有一枚圆润的鸡蛋。 善念念怯生生地接过那枚鸡蛋,黑夜中她的眼眸辉光更盛。 鸡蛋是热的,善念念的心也是热的。 她跟着韦琳琳,轻手轻脚去了室外,决定找个僻静的地方,消灭这份美餐。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夜色中爬上滑梯,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并排而坐。 鸡蛋磕在滑梯壁,一下、两下,善念念虔诚地剥开,借着园区一点灯豆的光,弹润的蛋白显露出来。 本想送到嘴边,忽然意识到什么,犹疑了下,善念念掰了一半。 “诺。” 这,是分享。 韦琳琳嘴角上扬,却没接,“这是给你的,没见过像你这么喜欢鸡蛋的。” 其实是见过的。她刚来孤儿院时也不过五岁,那时候孤儿院的条件非常恶劣,经常吃稀粥,上面零星地飘着几个菜叶,连饱肚子都很艰难。她也曾幻想有人给她一个馒头或是鸡蛋,把肚子塞满,不要再叫。 后来企业家南贺年为孤儿院注资,改善设施,聘请了专门的护理员并进行培训,向社会招募春晖父母,孤儿院才慢慢好一些。 这些,她暂时不想告诉她。 “好吃吗?” 善念念抿着嘴,小口地吃,连连点头。他盯着韦琳琳看了眼,似乎在问“怎么弄到的?” 现在是四月底,夜晚终究凉些,韦琳琳抱着双膝,头枕着膝盖处,偏向善念念。“我不是助理护理员吗?弄个鸡蛋总还是能办到的。” 她没说的是,孤儿院虽然招了不少护理员,但相对那么多孩子,还是人数不够用。很多护理员工作繁重,面对的又是各种问题的孩子,难免失去耐心。 韦琳琳呢,待得久了,常常帮护理员们做事。她手脚勤快,人又灵活,受到了大家的喜欢。园长特意让她来做助理护理员,可以领一些补贴,算是奖励。 这鸡蛋,就是从大厨师傅那要来的。 “为什么拒绝那对春晖父母?”韦琳琳都声音很平静,她不是质问和责备,只是单纯地弄清楚原因。 善念念已经吃光了蛋黄,手里还剩两瓣儿了蛋白。喜欢的最后吃,幸福指数和甜蜜感会更高。 “她……她像一团火。” 潜台词,春晖妈妈穿了一身红,我害怕。 韦琳琳想起消防演习时善念念的表现,她似乎对火畏之如虎。“所以……你是害怕火?” 火,是善念念的噩梦,她永远忘不了那一场火,母亲在里面燃烧,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不光如此,她对一切红色也都畏惧,情绪会失控。 韦琳琳偏着头,想起严护理的评价:“你觉得护理员讲的无聊吗?或者书本太枯燥?” 回答她的是摇头。“很快就看完了。” 末了,她又补充一句,“我喜欢dk百科全书,少年说的参赛者,都会背。” 孤儿院没有dk,也看不了《科学少年说》。 一个鸡蛋已吃完,善念念满足地伸了个腰,却还没有困意。她仰望着夜空,忽然问道:“你说,天上是什么样子?人…离开后,会去上面吗?” 这……这个问题太深奥,已经超出了韦琳琳的认知。她嘴巴翕动,在组织语言如何回答,却终于没能说出来。 善念念遥遥一指,深邃的夜空,有星星在闪耀:“有人告诉我,我妈妈变成星星,在天上看着我。” 韦琳琳可以理解,因为她的妈妈也在天上,但却不想她过度悲伤。“该睡觉了,念念,你的新生活开始了。”韦琳琳站起身来。 视线越过善念念的肩头,韦琳琳看见滑梯台阶上爬上来的小身影。 “我…我想妈妈了,我睡不着。” 爬上来的人,正是唐歆玥。 孤儿院的生活单调而乏味,时间很快进入了七月。 三号晚上,偷偷溜出了寝室的三只小猫头鹰发现了新鲜事。 走廊里,两个保安 在搬一个很大的家伙,那家伙分明很重,隔得很远都能听到粗重的呼吸。看样子东西是要放进小礼堂的。 旁边有个监工。 严护理员手里拿着张纸,嘴里念叨着:“小心一点,慢慢慢!听说里面装的是施坦威,小南总亲自挑选的,比你们一年工资都多。” 何止一年工资,保安十年都未必能赚到。 严护理员回身,手里拿着液体胶水,随意地在纸背面涂抹几下,啪唧贴在了板报上。 她后腿两步,欣赏着海报上俊逸的青年。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听到你的演奏,这是什么福气?感谢南总,感谢小南总!” 两个保安完成了使命。 严护理员悠哉悠哉,哼着90年代流行金曲也去休息了。 隐在暗处的几个孩子如释重负。好奇是孩子的天性,严护理的奇怪行为吊起了她们的好奇心,几个人蹑手蹑脚地靠近了黑板报,看到了海报上的信息。 画面正中是一架锃亮的钢琴,黑白的键子散发着金属的质感,彷佛有音符跃然琴上。 善念念的手指屈起,下意识地在腿侧轻敲了两下。 画面一角的圆形中,印着钢琴师的画像。年轻、英俊,比小礼堂播放的电影男明星还好看。 唐歆玥往前一步,出神地看着,嘴里低声读着,“知名钢琴家乐君羡,将于七月六号春晖小礼堂举行‘梦之声’钢琴演奏。” “演奏…还有,嗯…三天。”韦琳琳算了下日子,得出结论。 孤儿院要来人了?给她们枯燥的生活带来一点新意。 那天夜里,善念念辗转反侧睡不着,她瞪着天花板计算时间。 … … … 以秒计,六位数递减。 七月流火。 演奏会如约而至。孤儿院院长柳淑臻带领一众护理员、孩子迎接了慈善基金会小南总、钢琴师乐君羡以及众嘉宾。 众星捧月的青年男子,形容昳丽,一身明华。 三个月前的车祸,将他的人生彻底逆转。 他在国家大剧院的演出被迫取消,他成了很多人口中罔顾他人生命、造成追尾事故的凶手。 他付出了两根手指、一张脸的代价。 在出院后他进行了整容修复,试图恢复原来的样貌。 刀子在脸上狠狠地刮,一刀又一刀,他咬着牙挺过来。 手术很成功。 但,白璧微瑕。 他的左眼皮上还留着一道小小的疤,不仔细看很难看出,他还是用头发遮了一点点。 最致命的伤害在手指。 他安装了假指,拼命地进行康复练习。现在,他依然可以演奏肖邦和莫扎特,却再也无法达到巅峰时的水准。 这意味着,他将告别金色大厅,告别卡耐基,告别国家大剧院。 身边的人告诉他,“君羡,只要你继续练习,相信奇迹总会发生。你曾经创造了无数奇迹,未来依然可以。” 真的可以吗? 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名叫邵然,是国宝级钢琴大师邵玉章的女儿,也是乐君羡理论上的师姐,以及女朋友。 他们是姐弟恋。 这次演奏,是君羡受南氏集团邀约。孤儿院本是知名企业家南贺年注资办的。出席的小南总,是南家入赘的女婿——南善恒。 视线掠过那些本该天真烂漫、过着无忧无虑生活的脸庞。那些青涩稚嫩的眼神中,他分明看到了渴望、向往、热切的情绪,以及对他到来的欢迎。 他发现了一个特殊的存在。 在清一色蓝白海军风衣裙的人群里,他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眼睛灵动如猫,透着生人勿近的疏离感,又彷佛独处于一座孤岛,格格不入。 当然他能注意到她,完全是因为她穿的和别人不一样。这种颜色搭配君羡再熟悉不过,熟悉又亲切。黑白条纹相间,像一匹野性的小斑马,当然更像行走的钢琴键。 善念念。 第4章 蝴蝶之手:扼住命运的咽喉 乐君羡冲着小斑马笑了,嘴角自然上扬好看的三十度。 “乐先生?” 身旁的小南总在唤他。小南总其实并不小,是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男人。他身形颀长,一身高定西装,气质轩昂。眉毛斜飞快要入鬓,狭长眼眸如水洗沉潋,玉鼻如峰高直,唇微薄似三分凛冽七分薄凉。 端的生了一副好容貌。 时间没有给他任何中年男人的油腻之感,反而透着成熟男子的沉稳干练、意气风发。 南善恒。 场间女护理员的目光,一半凝在钢琴师身上,一半毫无保留地给了小南总。 南善恒也注意到了黑白条纹女孩,眸微凝,移开,目光一视同仁。 君羡恍然若醒,才注意孤儿院安排了献花环节。身前的小姑娘,仰着头,举着花,恭恭敬敬地。 君羡便双手接了花,笑着说:“谢谢你哦。” 声音真好听。 唐歆玥分不出微沉的低音炮,就是悦耳、舒服,她揉了下耳垂,呆呆回了句“不…不客气。” 人群进入小礼堂。 善念念躲在了最后排边缘的角落。 反正钢琴是用耳朵听的,她坐的远也无所谓。倒是唐歆玥很无奈。为了小姐妹情谊,屈尊也坐在了后排。 台上是冗繁无趣的领导讲话。 先是孤儿院园长柳淑臻,述职一般地分享这一年收养的孩子,取得的进步,对基金会的感激。 接下来是基金会南善恒致辞。 “感谢柳园长对园区的贡献和付出。南先生曾说,每个进入园区的孩子,都是遗落在外的天使,值得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 他口中的南先生,自然是基金会名誉理事长南贺年。 “我们不仅要给孩子们更好的成长环境,还要让他们接受良好的艺术熏陶,培养他们高雅的情操和品味。” “所以我们请来了知名的青年钢琴家——乐君羡先生。下面我把舞台让给他。”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嘉宾座席里有有伸出的摄像头,是媒体工作者。 慈善如果没有媒体的报道,便如锦衣夜行。 乐君羡在掌声中登台,他穿着休闲西装,微笑致意。 台上幕布拉开,露出那架等待爱抚与激情演奏的钢琴。 乐君羡走过去,在琴凳上坐了一半,上身挺直,双脚分开差不多与肩同宽,掌关节稍稍拱起,形成天然的弧线。 为了让孩子们更好的感受钢琴的世界,君羡特意交代了钢琴的摆放角度。从台下观看,能看到他落下的手指。 准备工作完毕,他摁下琴键。 第一支曲子,贝多芬的《c大调第三钢琴奏鸣曲》。 音乐无国界。 尽管没有任何伴奏,没有指挥,院方只是干巴巴报了个曲目名,孩子们依然沉浸在了钢琴的世界。 贝多芬好像将日积月累的技巧都收在这一支曲目中,规模宏大,内容华丽丰富。乐君羡竭尽全力地演奏,虽不完美,但对于台下的观众,已然足够,尤其他还炫了华丽的琶音。 “我听护理员们私下议论,钢琴师很受人尊重的,应该赚的也不少。” “如果我有机会学就好了,有特长的孩子,应该更容易被领养。” 唐歆玥一直叽叽咕咕,和善念念说悄悄话。小小少女有了心事,需要一个倾听者。 能听就够了。 善念念是很好的对象。她没有应答只言片语,但聚精会神的程度不亚于任何人。 “他的手真灵活,像蝴蝶的手指,亲吻钢琴。”君羡不会知道,他此刻在小斑马心中,多了个“蝴蝶之手”外号。 君羡的每一个动作,在善念念的视网膜上拓下,被自动分解成一个又一个慢动作,举重若轻,音符都有了意义。 她记住了每一次按键的位置。 待第一支曲子结束,她闭上眼睛,像快进的镜头将旋律重新过了一遍,这样就彻底不会忘记了。 看着如同雕像似的善念念,唐歆玥伸出五指在她眼前晃了晃。 傻了,睡了,开眼了? 她破天荒看到善念念笑了,只觉得无比诡异。 君羡的第二支曲目同样来自贝多芬,是f小调第二十三钢琴奏鸣曲,据说铁血宰相俾斯麦和列宁都是这支奏鸣曲的忠实拥趸。 这是一支“热情”的奏鸣曲,具有戏剧的张力。即便是很多钢琴大师亲自演绎,也有可能理性有余而热情不足。 君羡的完成度还不错。 善良的孩子们,热情而戏剧化地鼓掌。 有什么比孩子们纯粹的赞美更让人愉悦呢?君羡此时的状态几乎达到了三个月以来最佳。他站起来,向观众鞠躬,享受掌声。 百多人的小礼堂,他一眼又看到了小斑马,出乎意料的是,女孩似乎还闭着眼睛,睡着了?虽然她坐姿端正,那样子也萌的一批。但将奏鸣曲当成催眠曲的人,还是如国宝一样啊——大写的稀缺、罕见。 他在台上愣了几秒钟,台下的观众以为在要掌声,鼓地更热烈了。 一日两次出离状态的君羡,回过神来,重新坐回钢琴前。 接下来他演奏了几首近现代乐曲,包括来自阿尔贝尼兹、普罗科耶夫和肖邦的经典曲目。 至此,演奏已经接近尾声。 台下前排,南善恒手里捏着一张音乐单,摩挲着最后一个曲名,向着旁边的邵然。“我隐隐听说乐先生状态不如从前,现在看来不尽然。就今天的表现,重回金色大厅也没问题嘛。” 邵然微微抬了下下巴,傲然与自豪都写在脸上,此刻她俨然君羡的喉舌和代言人。“南先生好耳力!君羡他一直坚持康复练习,金色大厅,早晚的事。” 南善恒弯弯唇角,如果这位琴二代能对自己这么有信心,也不至于在音乐一途毫无建树,浪费了天然的氛围和环境。不过这也和他南善恒没关系。 “乐先生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还继续学业吗?” 很多人不知道,君羡其实是央音学生,但因他的音乐造诣已经达到了极高的水准,学校教授也没什么可以教他,对他的学分绩点也不做硬性规定。他真正的老师只有一位,邵玉章。所以南善恒有此一问。 “这要看君羡自己。君羡觉得,除了音乐,人文艺术对他的精进同样至关重要,因此保持着学习。” 短暂谈话结束,南善恒看了下手表,他接下来还有商业上的重要会议。 然而台上的君羡却没有结束的意思。他拿起了院方事先为他准备好的话筒,开始了讲话。 “大家好,我是乐君羡。” 其实他不用介绍,天下谁人不识君?院方的海报他也看见了。 眼中还有光,胸膛里跳着火热。君羡举起了自己的右手,中指和无名指。“这是我三个月以来首度在公众场合弹琴,因为一场意外,我失去了对一位钢琴师最重要的东西。” 他苦笑一声,额前发垂下一点,遮住了眼,他将之拨开,眼皮上的疤若隐若现。“有过沮丧、彷徨,甚至痛不欲生。但音乐让我挺过来。想想贝多芬,28岁听力下降,爱人因门第偏见弃他而去,晚年又失聪。这对一个音乐家来说,无异于舞者失去了双脚。” 小礼堂不大,君羡的每个字掷地有声。 响彻礼堂。 善念念睁开了眼,隔空凝视。 她想起了母亲。但头一次,她的心里不是只有悲伤,她不明白这种情绪背后的东西,但她喜欢此刻的自己。 “你们当中很多人和我一样,小小年纪经历了命运的苦难。不,你们更年轻、更稚嫩,”君羡巡望着台下的孩子,“但无论命运给我们怎样的苦难,请和我一起,扼住它的咽喉。罗曼罗兰说,真正的勇敢就是看清了生活的真相,依然热爱生活。” 没有掌声,没有鲜花,有的只是屏息凝神。 大一点的孩子中间,有无声流泪,有低声啜泣。 唐歆玥哭了。 她拉住了善念念的肩膀,完全忘记了她不能忍受的肢体接触。 善念念根本没发现,她进入了自己的世界,看到了母亲的微笑。 一场演奏不能让孩子们变得更高雅更有品味,但至少可以在他们心中种下一颗种子。 那颗种子叫热爱,叫坚韧,叫笑对生活,命运的苦难和不公。 “最后一首曲目,《命运交响曲》,送给你们,也送给我。” 第5章 你愿意和我学琴吗 所有人都去听演奏了,只有一个人除外。 韦琳琳。 她此刻坐在一辆黑色奥迪汽车的副驾里,主驾驶位是一个戴墨镜的男人。如果善念念在此,就会认出这个正是送她来孤儿院的人。 “我需要dk。” 墨镜男没吱声,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敲在方向盘上。 没得到反馈,韦琳琳退步,“没有丛书也行,就要一本,好歹您帮我弄到。” 墨镜男朝韦琳琳的方向缓缓靠近,耳朵微偏着,似乎想听清楚她的话。 韦琳琳捏紧了手指,心里怵得慌,却不得不强自镇定。她垂着头,语速极快:“我真的没有办法。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助理护理员,开始连dk是什么都不知道。” “我跑过附近的书店,根本没得卖。趁着给园长办事的空儿,去了趟新华书店,可那书贵的,把我卖了也不值。” “我没钱,只能求你。你总该买得起?” 墨镜男哦了一声,反应跟草履虫似的,神经末梢功能极其不发达,反应太慢。“买那玩意做什么?” 见男人终于回应她,韦琳琳眼睛一亮,“当初是你托我照顾念念的。” 哦,是给念念的呀。 “原来是书啊,好说,都给你买。” 韦琳琳:“……” 幸福来的太突然有木有? 敢情他刚刚不说话,只是不知道dk,亏得自己还当他见多识广呢。 她尴尬的笑了。“也不用买太多,那丛书又大又重没地方放,太显眼了不好。况且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看完呢。” 墨镜男一句定乾坤。“好你等着,过两天就给你送过来。”说完,他用下巴指指车门的方向。那意思,请。 韦琳琳眼神闪烁,三秒钟后鼓起勇气:“你从未告诉过我你是谁,想来是念念的……亲人,我也相信你没有恶意。你答应……” 墨镜男截住了她的话,“不该问的不要问。等她有了好去处,你的酬劳不会少。” 怎样算好去处?被领养还是什么? 韦琳琳很希望自己得到应有的报酬,可是她不确定这对念念是不是最好。她甚至隐隐觉得念念在她身边,她会给她最好的保护。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君羡的双手在黑白琴键上重重按下去,充满震撼力的有力音符,立刻在春晖小礼堂响起,在浓烈的情绪中释放。失去的两个手指感受不到力量的反馈,但八指连心,他痛并享受。 善念念倏地站了起来,精神为之振奋,凝神地注目钢琴的方向。她忘记了记琴键,只是单纯地听乐曲。 唐歆玥震惊于小姐妹的表现,太扎眼了。她想去阻止善念念,才发现没人注意到后方,大家都在认真地听呢。 善念念意识到了什么,重又坐下。 而此刻,仿佛狂风暴雨般的后续弦律,随着君羡的弹奏,激烈而震撼的弦律接天连日,像滔天的的苦难,像大海里疯狂的巨浪,像天边滚滚的浓云密布,不给人任何喘息机会,铺天盖地地袭来。 其中偶尔会有一小段舒缓的弦律,却往往带来更加绝望、更加窒息的感受,似乎是黑暗来临前的片刻光明,死亡之前的短暂平静。 情绪融入了音乐当中,命运交响曲的第一乐章涤荡人心。 君羡深吸一口气,若引颈高歌。 虽然无法与他的巅峰时刻相提并论,但在缺失两指的情况下,已经足够好。 台下是经久不息的沉默屏息,直到孤零零的掌声打破宁静,唤起其他人的赞美。 演奏结束后,孤儿院园长盛情地邀请乐君羡与女朋友一道去食堂用餐。孩子们簇拥着他,无比期许。 园长前面带路,人潮如水涌向餐厅,却并不拥挤,很有秩序。 有人未动,善念念,她目光灼灼,那双眼睛彷佛夜色下的名贵猫眼,隔空问候台上那架钢琴。 “念念,去吃饭了。”唐歆玥小声建议。 善念念没回应,大步向钢琴走去。 “你要做什么?”唐歆玥追了上去。 善念念左右逡巡一周,确定礼堂再无人,关上了门。 小礼堂属于她了,钢琴也属于她了,快乐爬上了她的眉梢,她整个人洋溢着青春的恣意张扬。“弹琴。” 唐歆玥莫名所以,“弹弹弹…… 在她目瞪口呆的表情中,善念念爬上了琴凳,纤细的手指在黑键上摁了下去。 只一声,如流水潺潺拂过心灵。她手指轻捻起,闭着眼似回味。 我的小祖宗!唐歆玥的声音卡在喉咙里,那是你能随便弹地吗?“念念,别弄坏了,我们赔不起。” 回应她的是“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铿锵有力。 《命运交响曲》第一乐章的开篇。 “快停下,快停下!你要闯祸了!”唐歆玥的汗都出来了,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 善念念真的停下来,露出了迷之表情,唇瓣微微鼓起,挠挠头,懊恼的小表情,“我忘了。” 她听的时候太沉浸、太入迷,以至于最后这首曲目她没有记落键的位置。 唐歆玥:“……” 啥意思?难不成你还指望听一遍就记住?你是天才吗? 事实是,天才是天才的通行证。 “我们快走,一会儿就要被发现了。” 善念念再次摁下了键。 这一次,她弹的是《c大调第三钢琴奏鸣曲》,君羡的第一支曲目。她弹地很慢,因为闭着眼睛。先在脑海里演习,然后手指随心,落在正确的位置。不了解情况下的,只怕还以为她是练琴很久的老手呢。 唐歆玥瞠目结舌,下巴快要落地。她真的可以弹,那旋律有点熟悉。五秒钟之后,她回想起来,那是钢琴师弹过的。 天呢!她真的可以! 食堂里。 以君羡为圆心,孩子们分散着坐在四周,边吃饭边听君羡讲他小时候学钢琴的故事。 激烈震撼的旋律打破了宁静。一个小男孩的筷子,应声落地。 当当当当当,戛然而止,是谁在弹琴? 君羡竖起了耳朵,虽然只有几个音符,但力透纸背,弹琴的人领略到了曲子的真意。 “园长,园区里有谁学过钢琴吗?” 不止君羡,连南善恒、邵然等人也很疑惑。 柳淑臻看向护理员们,同时清点人数,人员齐整。 “没听说谁学过,我们园所并没有提供钢琴教育。”柳淑臻回答。 孤儿院能让孩子顺利长大懂事就不错了。 “许是哪个孩子淘气,弹着玩。”想想她又补充一句。 话音刚落,又有琴声响起,节奏虽慢了点,但君羡已然听出曲目,很流畅也很有感染力。 孤儿院卧虎藏龙啊! 君羡放下了筷子,站起身来,“抱歉各位,我想去听听。” 南善恒也站了起来,“乐先生,只是弹个琴,吃完饭再去也不迟啊。” 君羡一刻也等不了。“南先生,如果园长所说是实情,园区里的孩子没有人学过钢琴,那只听一遍就能弹奏的,就是真正的天才了。我必须亲眼看看。” 他一走,其他人也呼啦啦尾随而来。一群人回到了小礼堂。 钢琴曲还在继续,离得近了听的更真切。君羡明显感觉比刚刚弹的还要好。 他上前一步,推开了礼堂的门。 琴声瞬间消失了,礼堂里安安静静地,那琴声像梦中的回音。 君羡向舞台中间走去,向着钢琴的方向。 钢琴后面,两个小身体埋在下面,像被抓包的犯错小可怜,唐歆玥犹自瑟瑟发抖。 感觉到了来自上方的阴影和压力,两个孩子抬起了头,一双泼墨似的眸子映入眼帘,君羡。 “你们好呀,刚刚是谁在弹琴?” 两个孩子被发现了,慢吞吞地从钢琴底下钻出来。 善念念垂着眸,她一贯如此。 唐歆玥求助似的望向孤儿院园长的方向。 “呵呵玥玥啊,乐先生,玥玥是很聪明的孩子,大家都很喜欢她呢。”柳淑臻开口,面露喜色,将唐歆玥拉近了距离,荣耀口吻,“想不到啊,对钢琴这么有天赋。” 君羡用余光打量善念念,他有种很强的直觉,这个身穿“钢琴键”的女孩有故事。 他俯下身,在唐歆玥身边,“你叫玥玥是吗?刚刚的曲子,是你弹的吗?” 唐歆玥眼神闪烁,悄悄看善念念,偏偏善念念和她根本没互动。又打量钢琴师,分不清喜怒。 她便咬咬牙,做了一个决定,忽然抬起了头,“叔叔”,这是在称呼君羡,声音甜美,“是我对你的演奏很感兴趣,很喜欢。没经过允许就乱动了钢琴,念念她是陪着我的,要怪就怪我好了……” 唐歆玥眼底含泪,不让自己哭出来。 君羡相信孩子的纯真,也许自己看走眼了。他心底意动,脱口而出:“你,愿意和我学钢琴吗?” 第8章 断舍离:再见了最爱的人 做出这个决定并不容易。 君羡今年也不过是二十岁的青年。一旦领养,意味着未来十年甚至更长久的岁月,牺牲自己的时间、精力,乃至自己的个人感情。 领养,意味着沉甸甸的责任。 君羡的父母尚在老家,鞭长莫及,可以瞒一段时间。 可是他自己不具备领养条件,少不得借用父母的名义。 行动派乐君羡立刻给父母致电,让他们将户口本的户主页和内页传真发过来。 乐父、乐母虽然不解,但儿子行事是懂得分寸的。他们也就同意了。 真正的难题,在老师和邵然。尤其邵然。 脑海中浮现出了邵然巧笑嫣然的笑容,笑容渐渐凝固,最后变成了嗔痴哀怨。邵然说:“君羡,你将我置于何地?你让我给你领养的小姑娘当后妈吗?” 君羡甩了甩头,将这个无羁的念头压下。 下午七点钟,君羡走进了二环的胡同。 邵家算得上帝京原住民,在二环内有宅基地。 并没有传说中的三进制、五进制院落,只是带一个院子的房子,也叫四合院。 院子里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 君羡进了院子,发现国宝级钢琴大师邵玉章正在枣树下的躺椅上纳凉。 五十多岁的人,保持着矍铄的精神,面色红润,果然音乐使人年轻。 见人来了,邵玉章坐起来,拿着拿着鸡毛扇子指了指一旁的小马扎。 君羡坐在了马扎上,恭恭敬敬喊老师。面色不太好,带着沉郁之色。 “最近的康复训练怎么样?”老头子开口,直奔主题。 君羡低着头,低声,“还……还好。” 邵玉章笑了,徒弟太谦虚,他拿起扇子“啪”地拍在君羡的肩上,“那你臭小子给我板着脸做什么?害我平白无故地为你担心。” 君羡起了身,给他行了个礼,“学生不好,让老师担心了。” 悠哉地扇着扇子,邵玉章接着说,“坐着说。我呢,下周在皇家阿尔伯和爱乐乐团合作,举办演奏会。我呢,争取到了一个名额,可以带个人四手联弹,另外带的人也会获得一次单独演奏的机会。我寻思着你如果好地差不多了,就和我走一趟。” 皇家阿尔伯特,四手联弹?这对一个钢琴师而言,绝对是至高的荣誉。 君羡抬起了左手,捏了捏那两根没有知觉的手指。他在那一刻犹豫了。“老师,我……” “你虽然少年成名,并在金色大厅有了一次演奏的经历,但还不够。只有不断登向更高的峰,才会看见更多的风景,不断精进,在钢琴一途走的更远。”邵玉章语重心长。 君羡的眼眶子是滚热的,他知道师傅是在为他铺路,帮他重拾信心。“老师,我现在的水准,距离巅峰时刻还有很远。阿尔伯特这样的重要场合,还是…师兄他一直和您学习,我觉得他或许…” 君羡的师兄名叫景耘宣,是帝京世家——景家的孩子。景家是娱乐业发家,八十年代以经营歌厅、迪厅为主,积累了资本之后,进军影视唱片产业。圈内人人皆知的云景影视,就是景家产业。 景耘宣从小就和邵玉章学钢琴。只不过生在罗马的人,并没有罗马人的天赋。好在他足够努力,也没有世家子弟的纨绔模样,加上景家的帮衬,他已经举办了不少次个人演奏会。 只是与金色大厅、阿姆斯特丹音乐厅、柏林爱乐等顶级音乐厅暂时无缘。 “他呀……”邵玉章的语气中带了几分戏谑,“自有人为他筹谋,我只问你。” 在老师热烈的目光中,君羡节节败退。他忽然想起了此行的目的,“老师,我在春晖孤儿院发现了一个钢琴天才,我打算,打算……老师,您要不要见见,说不定您一高兴,我就要多一个小师妹了。” 邵玉章哈哈大笑,笑声爽朗。“我听然然说了,你呢眼界是高的,你既然看重肯定有过人之处,就自己教。我人老了,还想清闲清闲呢。” 这个时候,房屋的珠帘掀开,走出了邵夫人,她手里端着拖盘装西瓜。 “君羡回来了!天热,吃块西瓜!诶,没和然然一起啊?” 君羡接了西瓜,先给老师,然后自己吃了一口,交口称赞:“真甜。师娘,我今天来就是找然然的。” “然然走的时候说,和你去东方新天地,买几件去伦敦的行头。” 君羡放下西瓜皮,起身,“我这就去王府井接她。” 帝京东方新天地,华灯璀璨。 这里是位于王府井商圈最着名的购物中心,时尚潮流前线。 邵然提着两个购物袋,累并快乐着,与景耘宣告别。 “今天,谢谢师兄啦。” 景耘宣看着她穿的小高跟,一条腿向后屈起,再放下,换另一条腿,样子轻盈可爱。 他摸了摸鼻子,宠溺而玩味的口吻,“然然,你这个样子让我觉得,像一个等待吻别的少女。”他伸出了手,去拉她的。 邵然脸红了,夜风吹过,一缕发丝在腮畔厮磨,为她增添了一份美丽动人。“师兄,你……你胡说什么?” 景耘宣胆子更大了些,已经触到了她的指尖。“然然,难道我的心意表现的还不够明显吗?我承认,以前我不如他,他是冉冉升起的钢琴大家,前途不可限量。可现在他废了,你要和一个残疾的人过一辈子吗?” 大概“残疾”两个字刺激到了邵然,她紧抿着唇,平复了呼吸,“师兄,你不可以这么说他。他恢复地很好,而且下周他应该就要和爸爸一起奔赴伦敦演出。” 景耘宣转过头,抹了把下巴,眼望着天。“老师总是这样心向着他,哪怕他已经这个样子。倾囊相授不说,还把你……如果老师能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做的更好。然然,我会对你更好。” “我……我该走了。” 景耘宣没有任她离开,他上前,将邵然箍在了怀里,头一低印上了她的唇,激烈而热情。 购物袋飘然落地。 “师兄,不要这样。”邵然在挣扎。 景耘宣饶有兴致地摩挲着嘴巴,双手捧着她的脸,又啄了一下她的唇:“怎么样?有感觉吗?他这样亲过你吗?你和我在一起的时间都比他多,然然,你明明已经是我的女人,为什么还要这样折磨我?你不知道那个晚上,你娇喘迷离的样子有多美……” 路灯之下,邵然的脸是惨白的。她以手抵着唇,泪眼婆娑,“那是个错误,我都不记得了。我求求你,你也忘了,我是君羡的女朋友。” 景耘宣只是冷笑,“他心里有你吗?他宁可去教孤儿院的孩子弹钢琴,都没时间陪你逛街。然然,我才是那个把你捧在掌心、可以陪你走完一生的人。” …… 十米之外的阴影里,君羡别过了头,灯光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越发显得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其实他早就知道,师兄一直爱慕着然然。 只是没想到,他们早就越过了那条界线。 他现在已经是个废柴,没有以前的能力,给她最好的,为什么还不放手呢? 罢罢罢,与其三个人痛苦,不如他就此退出。 再见了皇家阿尔伯特,再见了最爱的人。 他还有音乐,有钢琴,他还背负着罪要赎,他还有天才小猫女要照顾。 君羡走进了黑暗,消失在了无边的浓墨夜色里。 第9章 将小猫女领回家 君羡再一次出现在孤儿院,是七天后,他准备齐了一应的领养手续。 以他父母的名义。 园长坐在她的专属办公桌旁,戴上了平时很少戴的眼镜,认真地审查。 资料是没问题的,但…… “君先生,按规矩,你是不符合领养条件的。”园长保持了疏离,决定先礼后兵。 君羡坐在桌子外,和园长隔了一米多的距离,他的手指轻击桌面,很有节奏。“不不柳园长,你误会了。不是我领养,是我父母。我父母一直想要个女儿,让我给留意物色。” 这样的说辞,柳园长一个字都不信。孩子天然对母亲有亲切感。那个孩子愿意与人分享爱? “那他们为什么不现身?这样的场合,亲自来总是更有诚意的。” 君羡自然不好说,他拿着鸡毛当令箭,假传圣旨。 “父母有事,子女服其劳。园长请相信,我同样带着满腔诚意。”君羡转动着转椅,往前逼近了一分,他目光灼灼,坚定不可动摇。 “园长,念念是个天才,她值得更好的教育,和更好的环境。我可以教她,倾囊相授。” “你们也希望孩子未来过得好不是?走出孤儿院,走向更广阔的天地,她成为一位受人尊重的钢琴大家。这也是南先生创立基金会的初衷。” “相信我,不久的将来,事实会证明我说的都是对的。” 在君羡的意识里,早就规划了一条清晰的路,钢琴比赛,念念属于舞台,属于黑白键的世界。 园长差点翻个白眼,装啊,怎们不装了?“君羡,我不得不提醒,念念她……她是特殊的。” 天才当然是特殊的,“我对此十分认同,”他说。 半个小时后,孤儿院门岗的保安亭,一个电话打出去。 “一个准确的消息,从园长办公室流出,大钢琴家父母要领养念念。” 放下手机,今天没有戴墨镜的男子,揉揉眉心,拿出手机,也拨了一个号码。 “孤儿院那边传来一手消息,大钢琴家想领养念念。” 信息在传输中,往往会遗漏,会失真。但这一次,直抵本质。 “胡遇,你觉得,那是一个好的choice吗?”电话那头,醇厚的男声询问。 墨镜男胡遇沉吟了几秒钟,谨慎地回答:“属下不知,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念念喜欢钢琴。” 长长的“哦”了一声,电话那头响起似有若无的叹息。 “他太年轻了。” 未来有太多的变数,人心从来是最善变的。 “也太老了。相差十二岁呢,一个轮回。” 那最后的声音很轻,胡遇往深了抠抠耳朵。“所以……”最终的决定是什么? 因为君羡的到来,善念念和唐歆玥从活动室抽离。两个小女孩守在钢琴边,各自手拄着下巴。 “叔叔怎么还没来?”唐歆玥时而瞥一下小礼堂入口,她有种不好的预感,这让她焦躁不安。 善念念出神的盯着黑白键,明明她一眼就能数过来88个键,可她每次都喜欢慢慢数。在这近乎充满仪式感的举动中,内心会更平静,“会来的。” 唐歆玥却慌了,眼底有了水光。他忘记了善念念不喜欢的肢体接触,来拉她。“念念,你把叔叔教的那首练习曲,再教我一遍好不好?” 善念念一个激灵,躲过了她的手。唐歆玥眼神一闪烁。 君羡教过了好几首练习曲,有斯克里亚宾的,还有肖邦的,她要学那首?善念念是问不出口的,她按照君羡教的顺序,选择第一支。 摁下琴键,她半阂着眼,认真地弹。 唐歆玥的心,一点点下沉,快要抵达谷底。 曲子没弹完,韦琳琳闯了进来,她的头上还有汗。 “念念,和我来,园长办公室。” 善念念爬下了琴凳,向着唐歆玥,“回来,继续。” 说着,她尾随韦琳琳走进园长办公的地方,看到了君羡。 柳园长蹙眉,与君羡之间隐隐暗流涌动,场面似乎有点尴尬。 君羡向她微笑。他俯下身,在念念身边,“念念,你愿意和我走吗?我说过的音乐至高的殿堂——金色大厅,我会把你送进去,让全世界在你的琴音中臣服。” 善念念露出疑惑,耳朵微微偏着,她在思索“走”的含义。 君羡苦笑出来,他太急切了,吓到小姑娘了。“念念,我是说,你愿意和我继续学琴吗?” 当然愿意,善念念点点头。 “如果想每天都学,就需要和我回家,当然未来那也是你的家,只要你愿意。” 循序渐进,徐徐善诱。 善念念听懂了。 这就是唐歆玥说的领养啊。 她没回答,却望向身旁的韦琳琳。抬眸,猫眼似的眸子闪着盈盈辉光,她说:“你能把琳琳姐,一起带回家吗?” 这样,她就不会和琳琳姐分开了。 没有人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问题。柳园长很动容,捂着嘴巴。而韦琳琳,泪如泉涌。 君羡不想拂她的心意,让她难过,可他终究无能为力。轮到他摇头。 “我,和琳琳姐在一起。”善念念固守她的阵地。声音不高,掷地有声。 桌面上的电话铃声,适时响起。 柳园长接起。 三十秒后,她挂断电话。“君羡,让琳琳和念念说会话。” 把空间留给两个孩子。 君羡出了办公室。他有些懊悔,应该多给她一些时间适应,培养他们之间的信任。可在知道真相的时候,他一刻也等不了。终究还是他疏忽了。 等待总是焦灼而漫长。 君羡起初站在门边,后来靠在墙上,再后来蹲了下去。 门,豁然开了。 善念念和韦琳琳,一前一后出来。 他听到念念的声音,“我愿意。” 宛如救赎。 一颗心,终于落地。 那一天,善念念离开春晖孤儿院。 在出租车的后排,她跪坐上面,和春晖的人挥手告别。柳园长、韦琳琳还有唐歆玥。 新的旅程等着她。 韦琳琳追上来,怀里抱着两本厚厚的书,dk百科。 帝京首都机场。 邵玉章还在登机口,默默地等。 “爸,走,他不会来了。”邵然提着行李箱,转身。 “老师,我来了。”身后踏踏的脚步声响起,气喘吁吁。 却不是君羡。 景耘宣。 失望一闪而过。终究都是他邵玉章的学生。 “我送你们去伦敦。”景耘宣自告奋勇。 “哎,那就走。” 那场由中国钢琴家和爱乐乐团联合的演奏会,取得了圆满成功。 景耘宣,因为和邵玉章出色的四手联弹,走进了欧洲媒体和乐评人的视线。 第10章 赠她以名,不悔选择 出租者行驶在高速上。 善念念一手抱着小斑马玩偶,一手抱着dk书,望向车窗外。 书籍很大很重,君羡想帮她,她却不肯松手。 大抵,挚爱的东西,不愿意假手于人。 君羡住在中央别墅区的公寓里,名为棕榈泉。这里因为临近帝京机场,成为涉外人士的聚集地。走进社区时,还可以看到三三两两的外国人。 善念念跟在君羡后面,来到十二楼。 这是一个二居室,入户玄关的地方,摆着纯棉家居拖鞋。君羡给念念准备的是一个小猫造型卡通的。 “念念,欢迎回家。” 念念踩着小猫,轻手轻脚地往里走。 第一眼,看见了客厅里的施坦威钢琴,第二眼,挂在墙上的电视机。电视机上方,挂着一台石英钟。此刻,时间转至下午4:36。 高冷少女终于露出了微笑。 “星期五,3小时23分38秒。”念念念念有词,又像是自言自语。 君羡没听清,追问:“念念,你说什么?” 少女莞尔一笑,“先练琴。” 对于发自内心的热爱,君羡由衷欢喜,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选择。不过他还是说:“先休息一下,看看你的房间。需要什么,我们再……” “添置”还没说出口,念念已经将书本和斑马玩具都放在了茶几上,坐到了琴凳上。 在君羡的注视里,完整弹了一首他教过的肖邦练习曲。她弹琴的样子无比专注,整个人都在发光。 君羡脑海里蹦出了一个词,“解语花”。 音乐的最高境界,通向人类的情感。君羡在曲目中,听出了饱满的、丰富的、有层次的情感。这是怎样的天赋? 曲毕,念念转身,看身后的君羡。 君羡读懂了她的意思,继续教新的。 君羡俯下身,柔和地说:“念念,舞台上的钢琴师,会有自己的艺名。比如,君羡其实是我的老师给我取的艺名,你也需要一个。” 念念不懂什么叫艺名,问道:“你叫什么?” 问的,自然是原名。 咳咳咳,君羡尴尬地咳嗽一声,脸都涨红了。“我的本名叫……乐乐乐。姓音乐的乐,名快乐的乐”。 如果一般人听了,大概都要被大钢琴师逗比的名字逗乐了,谁家父母会给孩子取这么搞笑的名字。念念没有,她着实没什么共情能力。“我叫什么?” 君羡略微沉吟一下,对上她那双灵猫之眼,“叫善……解意好不好,以后比赛、演出都用这个名字。生活里,就叫喵喵?” “善,解,意?我喜欢。”说不出为什么,就是喜欢。她摁下一个黑键,那意思不打算纠结名字,要继续学琴。 君羡又教了几首,六点半的时候,君羡下厨房,煮了些面条,还不忘加一个鸡蛋。 “喵喵,吃饭了。吃完了再练。” 善念念不闻,还在练。君羡喊了几声都没效果。他只好自己捧着碗吃了,不然就要坨成面饼了。 墙上的时钟再次敲响,善念念“腾”地从琴凳上跳下来,欢欣雀跃,“我要看少年说。” 每周五黄金时段,央视八套播出少儿益智节目,《科学少年说》。 君羡终于明白了,少女开始说的数字的含义,那是距离节目的倒计时。她之所以要练琴,是因为练琴的过程,时间过得比较快,她在等她的少年说。 电视已开,念念在君羡的瞠目结舌中,抱着她的斑马美滋滋看电视。全程只对君羡说了一句话,“我饿了”。 重新煮了一碗面的君羡,返回客厅,又发现了一件事。主持人每次提出问题,念念都会提前小声回答,只有一次答错了。她立刻放下面碗,去翻dk百科全书。 君羡再次被天才刷新了认知,那是在地上碾压的感觉。 看完了节目,善念念洗漱了一番,也就睡去了。 君羡睡不着,11点时接到了一通电话,来自邵然。他穿好了衣服,下了楼。 夜色下,橘色灯光里,女子妆容依然精致。斩男色的口红,让她平添了几分御姐的气场和威势。 开口第一句,兴师问罪。“你将一个大活人领养回家,只发信息和我说一下就完了吗?君羡,在你心里,把我当成了什么人?” 君羡立定不动,打量着眼前变得陌生的面孔。“然然,我必须这么做。这是我欠她的。” 理由,他在信息里也说了。 念念是那场车祸的受害者。他对她母亲的死,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交警都判定了,那不是你的错。”邵然完全不能理解,他的做法。“你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把她领回家? 君羡无声冷笑,是啊,刹车怎么突然坏了呢?他又怎么食物中毒,以至于神志不清呢?那天聚会上,师兄、然然和几个同学都吃了饭菜酒水,为何别人都没事只有他神志不清呢? 警方没有调查出来。 他不想沉湎过去,只是坚定地说:“然然,我做的决定不会更改。我会抚养她长大。” 邵然几乎要尖叫出来,美丽的脸上肌肉都在抽搐。“长大?她现在才几岁,你要养到什么时候?十年够不够?人一辈子,有几个十年?” 时间,最是无情的东西。 有多少感情、经得起时间的捶打? 君羡幽幽看天,眼神是放空的状态。“她今年八岁,十年后,成年了。” 邵然被他这种云淡风轻的神色彻底激怒了。说的何其轻巧,那是一分一秒的日子,是无数个瞬间。想想就很累啊。“君羡,你有没有想过我怎么办呢,和你一起养孩子、过家家吗?” 王府井的那一幕,犹在眼前。 心如刀割。 很想质问一句,当初你们耳鬓厮磨时,可曾想到我。 君羡平息了一下心态,咬着字说道:“然然,你有你的选择,和你的人生。无论怎样,我总感念相识一场。” 邵然“蹬蹬蹬”后退了几步,不可置信,这还是那个爱她入骨的少年吗?“这么说,在我和那个孤女之间,你选择了孤女?好啊,很好,多年同门的情谊,海誓山盟的爱情,不敌一个无亲无故的孤女。你是准备养大了,再娶回家,一树梨花压海棠吗?” 君羡目光如电,射出凌厉的光。 深爱的人,怎么会说出这样恶毒的话,这样揣测他?“然然!” “别叫我的名字,君羡,是你负了我,也负了那个教你多年的老师。” 邵然转身,踉跄着离开。 心里还在剧烈地挣扎,只要他追上来,只要他把小孤儿送回去,她愿意捐弃前嫌,重新开始。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君羡成了夜色下的雕塑。 一刻钟后,君羡的手机再次响动,这一次是他的父母。“君羡,邵先生于我们有大恩啊,你怎么能辜负了然然呢?快去和然然赔个不是,把小孤女送回去。” 第11章 学者症候群,IQ高达220 对于乐君羡来说,麻烦才刚刚开始。 比如他和善念念同框,走在社区时,就引来了邻居异样的目光。 这个组合很奇怪。 那些有海外留学背景的人,脑洞大的出奇,有人以“恋童癖”为由报了警。 警方来了一调查,发现是误会。 君羡的父母从老家杀来,希望儿子与邵然重修旧好。当两位老人看见粉妆玉砌的小女孩,自己的心已经软的一塌糊涂。 送走了父母,君羡开始给善念念物色学校。他希望小猫女能健康成长,钢琴并不是全部。 公立学校划片区,他没有资格,只好选择私立的。太差的自然不能选,好一点的价格令人咋舌。 君羡少年成名,毕竟积累太浅,成年时和邵然确定恋爱关系,买了房子和车子,现在还背着房贷。车祸后没有演出,手上可用的钱财就显得捉襟见肘。 他选择了就近的私立学校,把善念念送了进去。可他万万没想到,第一天就出了问题。 据老师反应,善念念刚去就很不合群,头快要埋在课桌里,生怕被人发现她的存在似的。而在做课间操的时候,直接崩溃了。她捂着耳朵闭着眼睛,近乎歇斯底里的尖叫。 还在央音上课的君羡,提前去了学校把善念念接回来,却在等红灯的路口见识到了善念念的真实状态。 回到家后,小姑娘光着脚坐在阳台上发呆,君羡想去安抚她,在接触到她的身体时,小姑娘又像个小刺猬,缩成一团。 “喵喵,学校里发生了什么?告诉我。如果别的同学欺负你,我们可以向老师寻求帮助。”君羡的声音,轻柔如风。 善念念抬起朦胧泪眼婆娑,说道:“红的,所有人都像一团火。” 是的,那个学校的校服是红的,再联想到过马路时她的表现,君羡得出了正确的结论,瞬间头大如斗。 世界从来不是非黑即白,在她未来的生活中,会看见多少红的花、红的衣服、红的礼物?未来人生路上,会遇见多少个十字路口,多少个红灯?如果她不能克服,就只能永远躲在大人为她编织的安全袋里,不见天光。 发现了症结,解决方法却是很难找到的。最简单快速的办法是换一所学校。新学校校服是蓝白色的。同时君羡买了好几本书籍,钻研色彩和人的情绪之间的关系。 在第一天课结束的时候,君羡去接善念念,被老师大加称赞表扬。她的数学摸底考试满分,压轴题是奥数集训班的训练题,她不仅答对了,而且只用了别的同学的三分之一时间。 可好景不长,在体育课上,善念念被叫成小怪物,她情绪失控咬了人。 君羡去学校接人,找学校要个说法。 体育老师说,小姑娘在自由活动时,一直绕着单杠转圈圈,十几分钟都没有停下。别的同学陆陆续续去围观。大家议论纷纷,数学小天才原来是个陀螺。陀螺结束了运动,要回教室,被别的孩子围住,吹口哨让她继续表演。 善念念听到口哨,喊停,可根本没人听她的。她红了眼,咬了人。扭打过程中,自己身上也受了伤。 君羡听了全过程,指控老师的不干预、不作为,并且要求霸凌的孩子道歉。校方不以为然。最终不欢而散。 时至今日,君羡又发现了关于善念念两件事,她有一些刻板动作,不喜欢噪音。他体会到了孤儿院园长口中的特殊。 对于这些状况,他发了帖子,在网络上咨询,有医生指出,这是孤独症的表现,也叫自闭症。 君羡不能把天才钢琴少女和自闭症患者联系在一起,他不相信。 帝京大学附属医院的神经科室和心理科室都是全国最好的,为了能约上两个科室的会诊,君羡动用了他所有的人脉关系,包括他在央音的老师,他的富二代同学。 名家会诊需要排号,那一天,是九月初一。 乐君羡带着善念念,来到了帝京大学附属医院。 医院是人群密集的地方,排队的病人摩肩接踵,这让善念念不自在。她茫然不知所措,君羡已经牵住了她的小手。“别怕,深呼吸,想象着你在演奏拉赫玛尼诺夫,他们都是你的观众。” 改变在潜移默化中发生,至少善念念不再排斥君羡。她回想着帕格尼尼狂想曲,人安静了下来。 会诊室里很安静,主导的是有两名年岁很长的医生,看起来都是五十多岁。神经科教授余声和心理学教授凌晚庭,他们是夫妻。在他们面前,有一沓厚厚的神测、智力测试资料。 “孩子,叫什么名字?”问话的是女教授,和蔼可亲。 善念念看君羡,在君羡的眼神鼓励下,慢慢开口:“善,念,念。” 一字一顿,很认真。 “几岁了?” “8……8岁。” “平时,有什么爱好?” 善念念沉默,纠结,无法定义什么算是爱好。 君羡在旁边补充,“她喜欢弹钢琴,听一遍就会,还喜欢看《科学少年说》,一个益智类节目。” 两位教授面面相觑。余声笑着说:“和你的小侄子很像,都喜欢《科学少年说》。” 两位教授又问了些基础问题,余声摊开一个文件夹,上面密密麻麻的问题。“我们需要做一些测试,这个过程需要孩子单独完成。” 君羡准备离开,善念念又局促不安。 “喵喵,我在门外等你,别怕。” 测试持续了2个多小时,有医生叫君羡进去。善念念做完了题,开始在椅子上转圈,细细的腿悬在空中踢踏着。 “乐先生,几乎可以肯定的是,念念患有典型的学者症候群,至于是先天还是后天的,暂时还无法下定论。”余声说道。 这么说,不是自闭症?君羡长吁了一口气,如释重负。但学者症候群是什么,他还是第一次听说。他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我来说。”凌晚庭接着说道,“自闭症患者中有10的人会产生这个概率,脑损伤患者中拥有的概率,也就是我们常说的‘白痴天才’。他们的iq通常低于70,但在某些方面表现出远胜常人的天赋,比如音乐,比如念念的数字记忆能力。” 君羡的手指紧紧攥了起来,那个“白痴天才”的字眼,狠狠刺痛了他的神经,怎么会是这样?他不甘心的问:“医生,念念的iq是多少?” 这下轮到两个教授尴尬,余声喝了口水,压下咳嗽:“数据测试,是220,这简直是一个奇迹。” 凌晚庭看着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善念念,眼眸中散发着柔和的光。“我想,她的父母应该对她进行了很好的干预和康复训练,所以她会说话,能做简单的沟通,但很多刻板行为和社交障碍,非一日可以改变。换句话说,这件事可能持续终生。” 第13章 大学前第一课,爱的启蒙 十年后。 余舟唱晚心理诊所,咨询室。 不同于一般的咨询室,这里更像一个小型图书馆,整个空间是六米的挑空,摆放的都是各种各样的书籍,心理学、历史、美学等社科学不一。 而诊室里的一幕更令人不可思议。 咨询师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也是今天咨询室唯一的主人。她生着一双瑞凤眼,眼眸中似凝着银辉,顾盼之间自有风情。她的衣服不带logo,却是最精奢的高定款。 她正在讲群体归属感,人如何打开自己,融入群体中。 本该接受治疗的善念念则在翻书,一目十行。空间里除了咨询师的说话声,就剩了她的翻书声。而且咨询师还注意到,善念念左右手各捏着书页,似乎左眼看左边的书,右眼看右边的书,同步进行。一次咨询下来,一本厚厚的书已经接近尾声。 “时间到。”善念念合上了书,与咨询师目光相接。 咨询师却无意于结束,她沉默了一会,忽然问道:“念念,我们人类不同于其他物种,在于人类有丰富的情感。那你知道什么是爱情吗?” 善念念不懂,但长期的训练,让她确定她需要给出自己的答案。 “想想这个房间里,你看过的所有书,关于爱的定义。”咨询师提醒她。 善念念阂上眼睑,此时大脑像一台高速的机器,脑海变成一个数据库,有无数字符在翻腾,她开始检索爱字。 “我怎能把你和夏天比拟?你比夏天更可爱温和。狂风将五月的嫩蕊吹落,夏天嫌太短,匆匆而过。美的事物总不免凋零,但你的长夏永不褪色。你在不朽的诗中与时间同在,人类在呼吸,眼睛能视物,如你生命绵延。” 咨询师“哦”了一声,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 “看群山亲吻碧空,波浪相生。花儿若彼此看低,问谁又把她能容?阳光拥抱大地,月华的爱意荡漾在碧波中。可若一切无所依,没有你的吻让我双颊绯红。” 这首诗虽然不着一个爱字,但诗名来自雪莱的《爱的哲学》。 咨询师没有说停,善念念只好继续检索。 古今中外,她所能记下的所有爱的歌诗。 咨询师笑了,这是什么神仙大脑,脑容量快比上计算机了。她现在已不怀疑,善念念快背下了这里全部的书。 “念念很棒!其实爱情很简单,就是见到一个人,会心动,会发自内心的笑,想和他在一起,无所谓做什么。我们每个人都会遇见那个人。你将来会遇见,而我已经遇到。” 善念念并不关心她的遇见,她只想结束今天的咨询。 大厅里,君羡正在等待,十年如一日。 女孩已经长到了十八岁,出落得越发婷婷玉致,比白瓷还白的脸上,染了一丝红韵,人面桃花。她素来话少,不苟言笑,这又为她增添了不食人间烟火的美。 “好了吗?”君羡问。 善念念点点头,“嗯”了一声。 君羡淡淡一笑,“那回去。” 时至今日,善念念终于可以独自过马路,吃东西不再局限于水煮蛋,人群中虽然她还显得格格不入,但总算可以与人相处。高三的她,申请了双人宿舍,可以过集体生活。 “乐先生,能借用你几分钟,借一步说话吗?”咨询师开口。 君羡看向念念,“喵喵,你在外面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好。” “快一点。”善念念言简意赅地说了句,垂着眸子缓缓出了咨询室。 咨询师朝着君羡而来,在他身前半米处停了下来,双手背在后面,嘴角上扬。“乐先生,我好歹追了你六年,给个机会呗。” 君羡显然没想到,对方会如此单刀直入,对上她目光灼灼的眼瞳,君羡后退了一步,恭谨有礼。“凌医师,我说过,我们并不合适。帝京好男儿众多,你……还是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咨询师名叫凌超逸,是凌晚庭的侄女。六年前,如念念一样大的少女,取得了帝京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来到姑姑和姑父的诊室。 从此,一遇君羡误终身。 她很早就听过君羡的钢琴演奏会,惊叹于那个天之骄子的传奇经历。后来常听姑姑对他赞誉有加,称他人品贵重,加之生了一副好皮囊兼好骨相,少女一颗心就此沉沦。 为此,主修国际金融专业的凌超逸,辅修心理学,成功取得双学位,接替了姑姑为念念治疗。 “叫我超逸,开口一个凌医师,闭口一个凌小姐,怪生疏的。”女子步步紧逼,眼神炙热滚烫。 君羡却是叫不出口,五秒钟后挤出来一句“凌女士”。 “你都把我叫老了。”凌超逸忍俊不禁,仍锲而不舍。“君羡,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合适呢?当初你的小妹妹年级小,你要照顾她我理解。可现在她已经成年了,你也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了。给别人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君羡微依然保持着谦谦有礼,可任谁都能感受到他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不,一切才刚刚开始。念念是我钢琴生命的延续,她要代替我登上那个最高的舞台。在那之前,个人情感问题我不会考虑。” 这本是他的托词,凌超逸却听进去了,她慎重思考着可行性。“你对小姑娘那么有自信?万一她没有成功呢,或者没有达到你期许的高度,难道你要一辈子做单身贵族?” 君羡蹙着眉,他不喜欢任何人否定他的天才小猫女。“凌医师,你接触了念念这么久,我觉得你比我更了解她的超能量,她的成就会在我之上。好了,我该走了。” 念念要等得着急了。 凌超逸咬着牙,跺跺脚,恶狠狠地说:“总有一天,要你拜倒在本姑娘裙下,走着瞧。” 心理咨询室就坐落于帝京大学旁边。 等待中的人逡巡着来到了校门口,可以看到里面三三两两的高材学子。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善念念回头,刹那欢喜。可说出的话,却不辨情绪。“318秒。” 她等了他五分多钟,在她的观念里,这个长度已经超出“快一点”。 君羡莫名有点心虚,他没办法告诉她,他被表白了,只是哂笑一声:“让喵喵久等了,是我的错。” 善念念也不纠结,又望向校园,“可不可以不去?” 她不想上大学。在心理治疗的时候,她和君羡去过帝京大学校园,见识过食堂的摩肩接踵,也领略了大课堂的气势磅礴,连上卫生间都要排队很久。所到之处都是人山人海。 她不擅长,也不喜欢。 “念念,你听我说,”君羡和风细雨,“你的母亲曾经在这所学校学习、执教,如果她知道你成了她的校友,会很开心。” 母亲啊! 善念念回想起记忆中的一幕,父亲和母亲大声争执,撕破了嗓子,声音快要把房顶震翻。 母亲哭了,将她的书本付之一炬。 火光之中,她赫然看见书上写着《现代微积分与无穷原则》。 “要表演。”善念念又没头没尾冒出一句话。 她很担忧。 因为念念的语文和英语理解总是拖后腿,她没办法正常考入帝京大学。所以君羡的策略是走艺术特长生,以钢琴为翘板。这就要求念念在才艺特招的环节拔得头筹。 “想想星海全国青少年钢琴大赛,念念你可以的。” 善念念参加的比赛不算多,但都是第一名。每次上台前她都要克服巨大的心理障碍。 “而且,念念,你今年十八岁了。上大学后可以自由恋爱了。”君羡笑道。 这也是大学前,君羡给她上的一堂课。 善念念皱起了眉,为什么今天每个人都在和她说讲爱呢? 第14章 艺术特招现场,再现巴赫巅峰 善念念尚自无法理解自由恋爱的含义,心理医师说,爱情中的人要在一起,那她是不是要和他分离? “你,不管我了吗?”她问的无助,像小孩子的分离焦虑症。十年相处,他的存在就像阳光与空气,无处不在。 君羡揉揉她的顶发,“怎么会?我还要做你的经纪人,看着你登上世界各大音乐厅的舞台呢。” 这么多年,他成为了第一个她不抗拒肢体接触的人。 “可是,不住校。”善念念不想过集体生活,不想她的房间有别人存在的痕迹。高三那一年,她也经常回家。 哎,君羡能怎么办呢?“那,周末可以回家。喵喵,艺术特招马上开始了,我虽然对你很有信心,但如果你觉得还需要练习,我们现在就回家。” 善念念立刻雀跃起来,没有什么比回家更令人欢喜。 余舟唱晚心理咨询室。 凌超逸拿起了手机,拨打了一通号码,对方很快接了起来。 “你能想象吗?当初那个在《科学少年说》打败你,把你摁在地上摩擦的小姑娘,准备考帝大了。” 手机那头是一阵沉默,而后是爽朗的笑。“很好啊,当我的学妹,我很期待。” 凌超逸叉腰,冲着手机吼,“喂,凌超晗,你被人打败了,你自诩天才,却被一个小你五岁甚至大脑……”她到底没有说出口,就那样的天才记忆力,说是大脑有问题,她凌超逸有问题。“总之,你不觉得耻辱吗?” 和凌超逸通话的,正是她的亲弟弟,凌超晗。 此刻的凌超晗,正在帝京大学建筑系中心楼,在他的面前,有一个纯白色挺拔的建筑模型。“怎么会,天才都是你们叫的,天外有天,人……”忽然,他意识到了什么,“姐,你怎么知道是她?你在哪里看见了她?” “她那双标志性的猫眼睛,我绝对不会认错。”这回轮到凌超逸得意了,她以手抵着唇,清了清嗓子,“她呀,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可我就是不告诉你。挂咯?” 说挂,却不挂断。 “姐,开条件。帝京大饭店,顶望俱乐部,焰火牛扒房,你任选。” 姐弟的聊天模式就是这样,开口先谈条件,绝不谈感情。 “你姐姐我是那么好打发的吗?真的挂咯。” 而后,凌超晗的手机里传来滴滴之声。他放下手机,捧在心口。 有意思,她能考上帝大吗?她还是如当初一样,记忆无敌吗?如果再一次在比赛场上遇见,她还会赢吗?他很想知道答案。 帝京大学的艺术特招即将开始。 面试环节设在帝大文艺中心一层和二层,走廊外挤了很多等待的考生,大家按照不同分支,分属不同区。有声乐、有管弦乐还有民族舞。 今年新增了钢琴,招生名额只有一个。而通过申请、获取面试资格的,有42人。 帝京人多,天才也多。 在42人中杀出重围,并不简单。 面试顺序按照抽签决定,善念念是41名。那个时候评委可能都乏累到只想回家填饱肚子了,缺了点运气。 正如善念念第一次登上《科学少年说》,人多的时候她会紧张。她今天没有扎起头发,青丝如瀑都垂了下来,遮住了巴掌大的脸。 藏在头发后面,就没有人注意她。 君羡就在她身边,感受到了女孩的情绪,特有的磁性声音响起,“喵喵,还记得我们的口号吗?巴赫不是……” 善念念立刻小声接起来,“巴赫不是小溪是大海,巴赫不是小溪是大海。”说完,她与君羡互视一眼,果然平静了许多。 报考艺术类的学生都偏时尚,善念念旁边坐着一对母女,女人四十多,保养得矜贵优雅。 那个女孩画了淡妆,微微上挑的眼角自有一股子魅致风情。她掩唇而笑,声音却温软,“我只知道巴赫这个姓氏在德语有中‘小溪’的意思,贝多芬听了巴赫的音乐后,感慨他的品格如小溪般谦逊,而他的音乐却像大海广博。却不知道这句话还可以安抚情绪、克服紧张,下次我也可以试试呢。” 女孩同样不知道,善念念这句话背后,还有一句潜台词,“善念念也不是小溪是大海,大海有什么可畏惧呢。”君羡为了鼓励她,和她约定潜台词要在心里默念。 善念念有些羞赧,低下了头。 倒是君羡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女孩的目光在君羡身上划过,惊讶了一秒钟,开口道:“你们好,我叫南乔楚,乔木的乔,荆楚的楚。” 南乔楚的母亲显然对于她这种不设防的态度不太满意,挑着眉,“阿楚。” 不要和陌生人透露这么多信息,尤其是竞争对手。 居然姓南?君羡忽然想起一个人,不过没回应,他默认女孩子是在和念念沟通。 “善,念念。” “是单吗?”南乔楚嘀咕一声,瞟了一眼念念手中抽签的序号,“你多少号呀?我40,太不凑巧了。” 善念念晃了一下手中的号码签。 “那在我后面,真有缘分。”南乔楚侃侃而谈,大有成竹在胸之感,“我听说,钢琴系的刘主任曾在德国学习古典音乐,深受那边的影响,很严……严谨。不过也不用担心,正常发挥就好。” 南乔楚的母亲南夕,又瞪了她一眼。 面试的人一个个进去,大概隔音效果太好,听不真切。 过去了两个小时后,轮到了南乔楚。 南夕在给女儿打气,“阿楚,好好表现。” 南乔楚嘻嘻一笑,却是冲着善念念,“一起加油哦。” 善念念对她报以一笑。今天真是考验她的微表情了。 南乔楚进入面试间,五分钟后出来,整个人神采飞扬。 “该你了。”这是对善念念说的。 善念念揉搓着手指,只看君羡。君羡重复了南乔楚的话,“正常发挥就好。” 善念念这才缓步进入面试间。 南夕站起身,拉着女儿的手准备离开。 南乔楚却不动。 “还不走?帝大的夜色也不知看了多少遍。”南夕略有不满。 南乔楚忽然附在母亲耳边说:“我在管家给爷爷熨的报纸上看到了星海钢琴大赛的报道,那个冠军也姓善。” 叫善解意。 虽然她早就开始了国外赛事的征程,但多了解一些钢琴界的动态,总是没有错的。 便在这时,有钢琴之音从面试间传出。 《平均律钢琴曲集》第一卷c小调,急板、慢板、快板频繁地变化速度,造成情感的迭起高潮。 巴赫键盘乐中最伟大的作品,代表了巴赫的巅峰水平。 南乔楚的脸色,霎时全白了。 第15章 念念的独家秀,耳朵上天堂 善念念的手指,从钢琴上移了下来。 她向评委老师们致意,任谁都看得出来,她的精神正处于一种亢奋状态,钢琴曲将她带入了“琴我合一”的境界。 她准备离开,评委席上的一位中年男老师,翻起了沉重的眼皮,声音略微沉哑地问:“谢谢你刚刚的表演,除了巴赫,你还给我们准备了别的什么吗?” 按照面试规定,每个人的表演时间不超过5分钟。所以大家基本都是截取片段。 善念念在脑海中快速地过一遍曲目,不带任何情绪起伏的声音回答:“海顿、勃拉姆斯、拉赫玛尼诺夫、莫扎特。” 评委老师眼神一亮,坐的更笔直了一些。他扯了扯脖子上的领带,“让我们先从传统的开始。先弹海顿,5分钟。” 善念念依言弹奏了《e大调奏鸣曲》,因为已经进入佳境,她弹得驾轻就熟。 男评委老师正闭着眼睛欣赏呢,善念念戛然而止,她说“5分钟了。” 男评委身边的女评委老师,瞄了眼手机,因为已经超时,她特意打开了秒表,时间分毫不差。这让她大为诧异,一个人对时间的掌控和对音乐,怎么控制到如此精准的程度?“现在,勃拉姆斯。” 善念念歪了歪头,认真地回答:“勃拉姆斯,间奏曲,要二十几分钟。老师,您有时间吗?” 评委老师自动将其理解为女孩对她的抗议,因为这种规定时间的演奏,确实不利于选手的发挥。她扯扯嘴角,“你只管弹。” 善念念弹勃拉姆斯也不错。 接着是拉赫玛尼诺夫的浪漫主义代表作《第二钢琴奏鸣曲》。 无论老师指定哪个片段,善念念都无缝衔接。 男评委老师打了个响指头,“接下来,莫扎特。” 善念念很无奈,“老师,我会,很多首。您,听哪首?” 平平常常的语调,配上她的顿挫的音色,听在评委老师耳朵里,像极了恃才傲物。 男评委又将身子往桌前探了探,同时手里摸索着善念念的文化课成绩,其中数学150分,物理和化学都是149分,极大地刺激了他的神经。文化课这么极致的苗子,在艺术生中凤毛麟角。“每一首。” 只要你能弹,我都想听。 “老刘啊,”第三个评委老师忍不住制止了他,“如果我没记错,后面还有个考生呢。你这样,会不会太厚此薄彼了?” 刘老师,就是南乔楚嘴里的留学德国的系主任。 刘老师掏掏耳朵,很久没有这样享受过天堂般的待遇了,就很舒服。“善,念念,你参加过国际比赛吗?” 善念念摇头。 本来在君羡的计划里,她是要全世界打比赛的,但她害怕噪音的习惯一直没有完全克服。飞机起飞的噪音,曾经差点让她休克。 “第五届德国魏玛弗朗兹李斯特国际钢琴比赛就要开始报名了,我建议你不管录取与否,都走出去看看。在音乐的盛地,自有一番新天地。”刘老师总结陈词,并且示意她可以结束了。 善念念鞠躬,安安静静,“我,考虑一下。” 完全不同于其他考生或者这个年纪少年少女应有的状态,善念念就是一潭静水,不起任何涟漪。 刘老师甚至怀疑她有幽闭心理了,就很迷。 待善念念离开,刘老师靠回了座椅上,双手撑着太阳穴,“我现在很想回家冲个澡,把珍藏的古典音乐都拿出来听一遍。我想,不管最后的考生有怎样的成绩,都不会有机会了。因为唯一的钢琴生名额,已经确定了。” “李老师,你觉得呢?” 李老师就是那位女评委。“其实,40号也很有才华,可惜啊,既生瑜,何生亮。” 当评委议论纷纷时,善念念走出了面试间。 君羡捏捏自己的耳垂,笑道:“今天,它们愉快地要上天堂了。” 善念念努努嘴,喜悦溢出眸子,“回家。” 却发现南乔楚母女都还在,在接触到南夕视线的时候,善念念不禁一个激灵,森寒的气息将她包裹。 君羡已经挡住了念念,朝着那母女致意,便离开了。 当天晚上,君羡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全蛋宴。 虽然念念不再执着于水煮蛋,但对于蛋类仍普遍有好感。 所以这一桌,有番茄炒蛋、以卵击石、蒸蛋羹、紫菜蛋花汤,主食则是鸡蛋饼。善念念吃的好开心。 他们不会知道,这一夜,有一通电话从西山别墅区打进了帝京大学的艺术类招生办,引起了轩然大波。 帝京自古就有“东富西贵”的说法,西山别墅区坐落于帝京西北,皇家三山五园盘错期间。那里面住着都都非富即贵。 一周后,善念念收到了帝京大学艺术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君羡亲自交到她的手上,上面印着周先生设计的校徽,两个篆书字体上下排列,看起来就像三个人,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我考上了,我考上了!”善念念喃喃自语。 君羡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眸,倒映着他的影子,她的荣耀与他同在。 他没有告诉她,这一届艺术系有两个钢琴生被录取,这意味着很多事情。资本的游戏,暗箱的操作,现实的无力,在没有伤及她的时候,就让她在象牙塔里多待一些日子好了。 “喵喵,还有一个问题,我要和你商量。” 善念念已经打开了通知书的封皮,坐在沙发上欣赏着。帝京大学的校园很美,她一早就知道,只是从通知书里看到的更好看。 “你定。”她说,那代表了绝对的信任。 “李斯特国际钢琴比赛……在九月份德国举行,我希望你能报名。”君羡觉得,她的天空应该更广阔,她的舞台在世界。 “可以……”不去吗?因为君羡的目光是如此的热切。善念念想到评委老师也建议她参加,“你去吗?” 君羡当即拍了拍胸脯,“当然,我可是你的经纪人,还要负责酒店行程安排呢。” 只要有他在,她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善念念不是小溪是大海。”念念自语。 “比赛会和你的学业冲突,我会给你请假。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这会是你生活的常态。喵喵,我希望你能平衡这一切,学业也要兼顾,我知道,你的记忆可以的。” 第16章 入学报道:防火防盗防学长 八月底,帝京大学正式开学,来自天南海北的各路状元、优秀学子,如潮水涌入这座百年学府。 校门口,各个学院、系扯开了横幅标语,文采飞扬,恣意又张扬,欢迎学弟学妹。有人借助工具,小喇叭响。 “元培学院理科实验班这里报道了。” “数学学院概率统计系的学弟学妹们看过来。” “工学院航天科工的才子佳人,这边。” 其中不乏“狩猎”的学长。他们往往左顾右盼,机动作战,看到漂亮的学妹们会主动提供一条龙服务:帮注册登记、缴费,领物品,护送去宿舍。 没办法,帝大虽然比隔壁清大的男女比例协调了一点,但也只是一点点。 善念念在乐君羡的陪同下,在帝京大学西门,下了出租车。 她今天穿了一件黑色赫本风连衣裙。立体剪裁,前面拉链式的开襟,搭配一款同色腰带,兜口点缀了一点银色金属装饰,下摆飘逸的压褶。给人的感觉,优雅又知性。长发随意地系在后面,不施粉黛,清新动人。 抬眸,她仰视着蓝色匾额上书写的遒劲大字:帝京大学。 “喵喵,进去,新生活即将开始咯。”君羡拖着巨大的整理箱,向里面而去。 忽然,有个穿着t恤和凉鞋的男生拦住了善念念的路,蓝框眼镜后面一双眼睛叽里咕噜上下打量。“hello学妹,一个人来的呀,可是真独立。帝大我很熟悉。来,东西我帮你拿。” 男生自来熟地帮念念去摘后背的双肩包。 善念念本能地躲避,君羡已经立在了那男生与念念之间。从顶发到胸前,及到脚趾,一个毛孔都不放过,一一扫视。“谢谢,不是一个人。” 那声音,彷佛怒斥登徒子。 篮框男生一怔,内心一声“哇艹”,男人颜值这么高。“是学妹哥哥吗?帝大很大,初来乍到容易迷路,我给你们做向导。” 立在君羡后面的念念说道:“不同路。” 男生顺着念念的视线,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穿的是信息学院的院衫。“学妹哪个学院啊?落地帝大人,何必同学院?再说,对于诚心相送的人,哪里都顺路。” “艺术……” 善念念的回答被打断了,君羡挑着眉,“谢谢,我们认得路。喵喵咱们走。” 善念念对君羡是言听计从的,乖乖跟在他身后。 那男生也不气馁,迈着步子追着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程叙。前程的程,叙述……” 君羡好气哦。 他当女儿养的小丫头,大学报道第一天就被浪荡学长盯上了。“喵喵,”他拿出了平时授课的严肃态度,“记住一句话,在大学里,防火防盗防学长。” 念念不解,“为什么?” 程叙啧啧,新生学妹就是好啊,不谙世事天真无邪。 君羡瞟着那男生,指桑骂槐,“因为学长都是玩玩看的,不可信,尤其那些快毕业的。” 善念念乖巧地应一声“嗯”。 已经研二的程叙摸摸鼻子,八月天竟感到了脊背发凉。随后他被点名了。 “这位同学,你再跟着我们,我要在一塔湖图上曝光你了。” 一塔湖图代表了帝京大学最知名的几个地标,博雅、未名、图书馆,帝大学子以此命名建立了校园bbs,学校的大事都会在里面报道。 程叙讪讪。 今天居然遇到了硬茬。 那么有品味的单纯小学妹。他驻足,挥手,“学妹,再见。我的号码是xxx。”待得人消失在视野里,程叙从裤兜里掏出一张泛黄的报纸,报纸上是一张三个人的合影,两个高个子大男孩中间夹着一个萝莉小女孩。女孩有一双灵动狡黠的大眼睛。上面写着2006年度【科学少年说】三强。 随即,他拨通了一个电话,对着额头碎发吹一口气,愈发显得吊儿郎当,“今天运气不错,见到一个……目测是艺术院系的,那双眼睛真像。” 对方那边传来声音,“今年入学新生中只有一个姓善的,来自艺术学院。大眼睛,应该就是她了。” “喂喂喂,我说凌大才子你是多年铁树要开花吗?”程叙一脸八卦贱兮兮模样,“就算是她,你们认识时人家也不过十岁,你不至于……” 回应他的是一串嘟嘟嘟。 挂了。 办理了入学手续后,君羡与念念按照指定的编号,找到了宿舍楼——青芝601,每间四个人。 里面有欢声笑语,也有机器的嗡嗡声。 走到门口的善念念,下意识拧眉。 靠窗的上铺,有中年女子戴着白手套,用除螨装置熨帖床单,每个动作精细到位,俨然训练有素。 寝室中间的母女是焦点,俱是优雅的高定。女生洁白的手指尖,还掐着一整套八支浮雕山茶花口红。 艺术系的女孩们,大概没人不认识这个品牌。 “初次见面,也不知大家喜欢什么,这些都是我最喜欢的,大家随意选哈。” 说话的人正是南乔楚。 另外两个女生显然没有想到新室友出手如此大方。艺术系学生家境普遍比普通考生高一些,但也不是每一个举手投足之间都用大品牌。 “这怎么好意思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一个小麦色皮肤的女生委婉拒绝,落寞之色一闪而过,那毕竟是可可小姐的幸运花呢。 另一个女生则眼神闪烁,似乎无法抗拒,挑了一支桃红款。“乔楚,谢谢你哦。” 南乔楚笑容可掬,打开了口红,圆切面的膏体,仿佛轻松就能勾勒出完美的唇形。“微微你眼光真好,这款桃红最适合夏天了,花语是俏皮鬼马哦。” 被叫做微微的,全名杜微。她接过心爱的口红,还不忘劝小麦色女生。“阮阮,你也收了,别辜负了乔楚的一番心意。” 做心理斗争的阮明珠便也收了。 开敞的门,敲门声适时响起。君羡提着箱子和新领的床单被罩进入。 寝室里充满了“嘶”的声音。 好帅啊!明星级别!成功人士!想舔屏! 君羡今年已经三十岁,但少年感不减,那是一种有种介于男人和少年之间的风度和气质。他谦和地与念念室友致意,随即放好行李箱,视线与上铺齐平。他第一声是向着对面上铺的,“这位大姐,能把机器声音关了吗?” 除螨的家政,摁下了开关,世界一下子安静了。 南夕注意到了来人,这个世界可真小。 善念念这才走了进来,每一步小心翼翼。 “善念念,我们又见面了。”南乔楚热络的上前一步。 “你们早就认识吗?”杜薇和阮明珠异口同声。 南乔楚若有意味地等着善念念回答。善念念注意到了她们每个人手上的口红,呼吸又重了重。 “她们一起了参加最后的面试。”君羡替念念解释。此刻,他不太确信送念念过集体生活到底对不对,她显然还不适应。“一起进入帝京大学。我是念念的……家人。” 不是叔叔、不是舅舅,也不是哥哥,而是家人。 这个模糊的定义,让杜薇和阮明珠沮丧了一瞬。 南乔楚拿出一支口红,晃了一下,“念念,刚刚她们都选了一支,你也选选,你肤色白,最适合……” 南乔楚送出去的那支石榴红猝然落地,善念念一把划开,整个人无措。她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太合适,可是控制不住。 君羡已经拾起了口红,用纸巾轻轻擦拭,还回去,“抱歉,她不能接受。她……不化妆。” 南乔楚捏紧了口红,凝视无语。 倒是南夕开口:“阿楚,你的善意是要给那些愿意接受的人的。” 她不接受你的善意,随她。 杜薇和阮明珠莫名互视一眼,这个室友似乎很难相处啊。 第17章 一张选课表引发的热搜 人间解语乐君羡看出了室友们的心情,他真心希望念念能像正常人一样过着集体生活,“念念只是比较内向,不擅与人打交道,相处久了就好了。” “先生你放心,我们也都很好相处的。”南乔楚保证,同时向那两个室友递眼色。 阮明珠和杜微从善如流,对南乔楚很认同。 南夕在南乔楚书桌前坐下,轻抚指甲,“这位先生,这里毕竟是女生宿舍,你人也送到了,可以回了。” 这就下逐客令了。 君羡回望善念念,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念念,你可以做到的。” 善念念嘴唇翕动,眼波有盈盈水光,最后也只是点点头。 待到君羡消失了身影,善念念一直站在阳台边,向下凝望。 以后她必须独立了。 许久后她回到寝室,爬到了上铺,从包里拿出了小斑马玩偶和一本牛津百科、几本人文读物,压在了枕头旁边。 晚饭时间过后,在文艺中心举行了一场班级会议。整个班大概有三十来号人。 善念念没有和三个室友同来。她一个人安静坐在角落,一支笔在纸上画出一片凌乱,还不习惯离家的日子。 “我,就是你们以后的班主任。我叫刘川岩。”很巧的是,班主任是德国留学归来的那位评委。 大家轰然而笑。大概和动漫里的帅酷人物很像。 “欢迎大家加入14级音乐系,也许这次你们第一次远行,离开父母亲人,但相信我,帝大的丰富生活,会让你们很快忘记离愁别绪,你们能做的就是尽快融入这个集体。” 大家窃窃私语,对新生活充满期待和向往。 刘川岩敲黑板,划重点。 “言归正传,今天这个班会主要有三点:第一,选课。帝大很重视本科的基础教学,第一年不涉及专业课程,除了必修课你们可以任意选自己喜欢的。但注意,选课拼手速,也拼人品,人气老师的课,你们懂得……” 女孩子居多的教室里,大家异口同声“拼手速”。 青芝601寝室的小团体,南乔楚拿出了一张打印好的纸,摊在桌子上。“帝大四大才子的课,风靡b站的老师的课,刷了好几次十万加老师的课,一起看看。” 阮明珠和杜微看向南乔楚,简直是先知加超人。 “楚楚,你好棒!这些都被你弄的清清楚楚。” “哎呀,你不做间谍都可惜了。” 南乔楚眉宇之间有得意神色,她自然不会说,家里有个顾问团队帮着参谋。“我爸爸,是帝大校友。” 原来是书香之家。 “你爸爸可真厉害!” 南乔楚向教室后面看去,那里善念念形单影只,望着窗外浓墨似的夜。 刘川岩的声音还在继续。“第二,加入社团。比如学钢琴的加入钢琴社或中乐社团,练琴问题就搞定了。” 班级里有两个学钢琴的,善念念难得地有了些许情绪波动。 “第三,一周后学校举行迎新联欢会,咱们音乐系作为校园里才艺和颜值担当,有一场表演。尽量大家都能参加。活动形式和内容你们自己策划,到时候报备给我。班委会也将从这次表演中诞生。” 这次选课到底还是上了一塔湖图的十大热搜,帖子下面哀嚎一片。 多数人控诉想选的课没有选到,少数人炫耀自己的战绩。 午饭后,善念念回到寝室,从包里拿出来一张打印好的课表,贴在了床沿上。 几个室友恰好也在讨论这个话题。 杜微:“哎呀,好可惜,三宝课没有选到。” 三宝课全称“人类的性、生育与健康”,上世纪90年代开课至今,几乎场场爆满。帝大学生亲切地将这门课程称为“三宝课”。 阮明珠:“好在,我选到了地概。我听说授课老师曾经放言,‘我的课你们随便翘’。学生们也高呼,奉天承运,老子不来了。不过老师实在太风趣了,大家都舍不得翘。” 哦,地概全称地震概论。 天晓得,一门地震的课程,怎么会如此吸引人。 南乔楚晚上不住校,但中午会回来午休,她很自得地扬了扬课表,“你们说的,我都选到了。” 说话间,大家注意力转移到了善念念身上。 “念念,你选了什么通选课?”阮明珠问。 善念念没吱声,只是努努下巴,自己看。 杜、阮一齐凑了过来。 第一眼,课表满满当当,从星期一到星期五,恨不得一天八节课。 “哇哦哇哦哇哦,四大才子的课你选上了三个。”杜微声音高八度,那叫一个羡慕。 她的下巴还没收回来,阮明珠扯了扯她下衣襟,轻声读出来,“微积分、离散数学、概率论、量子力学中的数学方法……念念,你是数学系派来艺术学院卧底的吗?” 这些光是名字听起来就让人头痛的课,善念念居然选了好几门。 善念念很认真地想了想,回答“喜欢。” 南乔楚从上铺下来,审视一遍课表,谨慎建议:“念念,如果挂科会影响你的学分的,还有奖学金。” 善念念“哦”了一声,不痛不痒地回答“我努力。” 关键是,那是单纯努力的问题吗?那可是数学系同学都头大的课程。更何况你还是一个降了五六十分考进来的艺术系学生。 善念念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去上课,南乔楚叫住她,“念念,我接下了迎新晚会的策划工作。我打算搞一场交响乐演出,微微小提琴,明珠大提琴,咱们班基本上各种乐器都齐了。咱俩都是钢琴,如果你愿意,我把钢琴师的名额留给你。” 杜微和阮明珠一听,南乔楚太风光霁月了。作为主策划,完全没有徇私舞弊。 善念念没有交响乐演出经验,她只在电视或dv里看过,很震撼。也曾幻想过担任乐队的钢琴师,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实现了。 她刚要回答,杜微已经有些抱不平了,“楚楚,那你呢?你精心策划不演出,很遗憾?” 南乔楚只是淡然一笑,“我是总策划嘛,是幕后。” 善念念不解杜微的情绪,她想到了君羡说得9月在德国的钢琴比赛,算了,专注于练习。“我练琴,不上场。” 说着,她抱着书本头也不回地走了。 “欸,念念!”南乔楚唤她一声,“她生我的气了吗?” 阮明珠和杜微齐摇头,“太高冷、太不近人情了。” “大概天才都这样,艺术学院的数学天才。”杜微笑了一声。 下午的时候,一塔湖图bbs再次被一个新帖子抢了热搜。 标题是“一个艺术学院大一新生的充实课表”。内容也很简单,就是抹去了选课人名字的课表,其中几项数学课被重点标注出来。 底下一排神回复。 我是卡卡:帝大最不缺的就是天才、状元、奥数冠军,大家不要显得那么少见多怪嘛。 未名湖里的一尾鱼:我是数学系大三的,上面的课程我挂过两门,感觉智商被秒杀。 难得糊涂:听我说,今年艺术学院男女比例1:8,猜猜选课的是帅哥还是美女? rt-bag:我决定去课上旁听,一探友院朋友真容。 真香:来投票,ta会通过还是挂科。 这个主意得到了广泛的响应和支持,最后在一塔湖图的校园动态、数学系的院系风采和艺术学院下面同时设置了投票。 最后反应太激烈,连那几门课的授课老师都被惊动了。 离散数学陈老师看着后台的选课系统:善念念,2014级艺术学院音乐系新生,高考数学150分,主修钢琴。 有意思。 第18章 剥削苦力,为她制作小样 善念念加入了莫扎特之琴社团。 过程很简单,招募的人问她为什么想加入。 善念念盯着文化广场后面那一架钢琴,“这就是,我的答案”。 她当即弹奏了一首莫扎特的《第九钢琴协奏曲》,编号271。 曲未毕,负责人已经把表格递了过来。“莫扎特之琴欢迎你。社团定期会举办一些交流活动,有一些演出机会,另外咱们社团在文艺中心有一间训练室,平日可以练琴。” 善念念等的就是这句话,“练多久,都可以?” 负责人颇为疑惑,但也如实回答:“可以。” 她说:“我可以,值班”。 提供附加价值。 很多社团都有值班的传统。 负责人淡然一笑:“咱们社团算是帝大百团之中的小社团,成员也都是一些钢琴爱好者,没那么专业和传统。” 善念念一句话让对方无语。 她说:“我专业的。” 一间简陋的工作室里。 君羡踱着步子,半阂着眼睛聆听。 一台电脑前,一个顶着青涩胡茬和黑眼圈的男人正在剪辑制作小样。“乐乐,可以了,兄弟我困死了,我要去补觉啦。” 君羡把他摁在椅子上,“庸俗。睡觉比见证一位钢琴大家的诞生更重要吗?这个小样我是打算寄给顶尖唱片公司和国际知名乐团的,务必保证完美。” 男人连连咧嘴,快扯出了八度,“不是我说你异想天开,白日做梦。拿了一个星海钢琴大赛的冠军就以为举世闻名了,又唱片公司又国际乐团的,人家什么水准!” 君羡幽幽望天,如磐石坚定。“喵喵有这个实力的。她只是,暂时还不习惯噪音,不习惯镁光灯。” 男人虽然抗议,手上也没停,一直用心剪辑。“乐乐,你说哥好歹也是个十八线歌唱艺人,也有自己的事业和追求,你不能老这么抓我做苦力。” 君羡的所有谦和和温润,似乎都给了念念,对眼前的男人,只剩了戏谑和玩笑。“你所谓的事业,就是去三里屯酒街驻唱吗?还不如帮我做好deo,我承你一个情。” 男人愤愤:“人艰不拆,乐君羡,不带你这样往人伤口上撒盐的。” “好了好了,政哥,算我拜托你。” 男人名叫申屠政,是君羡当年在央音的兄弟和室友。申屠家境一般,大学起就勤工俭学,去酒驻唱。 2005年超女大火,他隔年就报名了快乐男声。然而成绩止于八强之外。虽然也签约了唱片公司,但就是个小透明、小龙套,薪水还不够养活他自个的。他继续酒驻唱,什么乱七八糟和音乐相关的,也都捣鼓,一做就十年。 “好了。”完成了小样,申屠政也颇有成就感。“说起来你的人情好像也不怎么值钱,就当我投资你家钢琴师。哎,我真没想到,你真的养了她十年,还给送进了帝京大学。这么看来,你们也算奇迹制造者了。” 君羡洋洋自得,喵喵绝壁是他最伟大的作品。“奇迹才刚刚开始,趁现在投资,你还赶上个原始股。” 申屠政嘿嘿笑,笑的邪佞。“那你呢?你投资什么?十年来你没有女人,不谈恋爱,过着苦行僧的生活。现在她终于长大了,可以领回家办事了。” 君羡“啪”地一声拍在他肩上。“你思想这么污,没有一点赤子之心,怎么指望创作好作品?” 他拿起了小样,打包好,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我该走了。” 申屠政不好再说什么。“对了君羡,我打算报名明年的‘华夏好声音’,你等着看我征战鸟巢。” 他能否征战鸟巢君羡不知道,但君羡知道,小猫女一定会征战世界。 说起来开学也好几天了,不知道喵喵适应与否,或许他应该去学校看看。 上完八节课的善念念,吃了晚饭,就去了钢琴社团的训练室。 训练室不算大,更像是储物间改造的,但有一架钢琴幽幽地等着她,她迫不及待地坐过去,开始今天的练大每天11点熄灯,现在是晚6点,她最起码还可以练四个小时。虽然比不得在家里,但也不错了。 善念念开始练琴,从巴洛克到古典,从浪漫主义到现代。 她不知道,那个昔日的储物间并不隔音,而且她的琴声自有穿透力。所以动人的琴音从杂物间传出,以文艺中心为半径扩散。路过的帝大学子忍不住驻足,然后心情愉悦地离开。 音乐让生活更美好。 可不知什么时候,有人从自行车上下来,借着文艺中心附近的路灯开始看书,同时欣赏琴音。 另一个人停下来,手里拿着厚厚的练习册,里面都是难解的方程式或公式。他高呼一句:“音乐啊,给我灵感。” 就这样三五,最后文艺中心的室外,路灯下、台阶下居然聚集了十几个人。 大家互相询问为什么,原来都是被琴音吸引。 与此同时,艺术学院的交响乐也在文艺中心排练。 西乐班的同学集体上阵。 南乔楚选择了肖斯塔科维奇的《d小调第五号交响曲》。这首曲目规模宏大,风格鲜明,常被比拟为《命运交响曲》,或被评为“新贝多芬风格”的交响曲。 足够的量级,同时观众们也不会因为太熟悉而产生审美疲劳,从选曲的角度来说,南乔楚做的很棒。 问题也是有的,不是所有人都熟悉这首曲子,一半人要从基础练习,所以过程就有点参差不齐。 走廊里,刘川岩特意过来看看。毕竟他还兼着班主任的头衔。 他听到了两种声音。 交响乐的排练曲,以及隔壁的钢琴曲。 钢琴曲太优秀了,如一个天使轻敲心房,他很难忽视。储物间的门没有关严,他轻推一下进入,看见了逼仄空间里练琴的少女。 善念念。 她没有参加交响乐的排练,她在果壳一般的训练室内,独自美丽,独自绽放。 欣慰之余,刘川岩的胸中升起了一团火。 他退出了训练室,向着西乐班的练习室。 班主任的到来,带来了宁静。南乔楚向他汇报练习的进展。 “善念念为什么没有参加?”刘川岩直接抛出了问题,他的脸沉着水,并不好看。 南乔楚心里一紧,从容回答:“我邀请了念念,她大概不感兴趣,没有参加。” “那就多动员一下,乔楚同学,你作为主策划,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鉴赏力。多了一个钢琴师,会让你的演出更接近成功。”刘川岩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学生之中,不知谁说了一句,“可是钢琴师已经有了啊。” 一个交响乐团,有一个钢琴师就够了。 钢琴是乐器之王,王岂能遍地都是? 替补倒是可以有。 刘川岩斜飞着眉毛,显示了他的不耐心,“文无定式,一场演奏也是如此。既然你们当中可以有两个低音提琴、两个大提琴和三个小提琴,为什么不能有两个钢琴?再不济,两个钢琴师可以四手联弹啊。我相信观众会乐于看到这种大胆的创新的。” 南乔楚垂着眸,指甲已经掐进了肉里。 两个钢琴师,好啊! “老师,我回寝室后和念念说一声,一定会邀上她一起。” 然而刘川岩一刻也不想等。“不用了,她就在隔壁,叫她过来。” 第19章 情人坡的风,拥抱初体验 十点半的时候,西乐班交响乐团的排练结束。 青芝601的小团体,阮明珠提议一起回寝室。 恰在此时,善念念的手机“滴”一声,有信息进来。她眉眼弯出了弧度,匆匆忙忙说道:“抱歉,有事。” 另外三个女孩面面相觑。 杜微抱起了手臂,冷艳旁观:“真不知道她这个人怎么回事?总是搞个人主义,不合群,恃才傲物吗?我也没感觉到有多少才。” 南乔楚反过来安慰她,“算了,她大概就这么性情。我也要回家了,明见。” 杜微一张快嘴犹自不停,“楚楚,你真是太好脾气了,我们都看不过去了。她和你四手联弹的时候,满脸的嫌弃!” 阮明珠不语,因为她也感觉到善念念和南乔楚同奏的时候,浑身的不自在。 南乔楚抿抿唇,似在平复情绪,“我是总策划嘛,就要包容团队里的每个人,磨合调剂大家的问题。好了,明天还有课,拜拜。” 就这样大家不欢而散。 善念念是一路小跑来到图书馆前的,君羡正在那里等她。 “你来了!” 她披着夜色而来,携带满身星光。 君羡便笑了,“来看看你,这几天过的还好吗?” 善念念摇头,随即又重重地点头。 十年朝夕相对,她的每个小动作他都了如指掌。摇头代表不习惯和不适应,可害怕他担心,又强自做出好的状态。 君羡的心软了软,从背后拿出打包好的港式鸡蛋仔,“奖励你求学辛苦,走,送你回宿舍。” 夜风清凉温柔,善念念走得很慢,小口的吃着鸡蛋仔。当然,最惬意的是,他在身边。 “和我说说,这几天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 善念念立刻将鸡蛋仔塞进君羡手中,从自己后背的双肩包里拿出课程表。重新备好书包,继续吃鸡蛋。 君羡看着那满满的课程表,心痛了一下下。“喵喵,我让你别落下课程,只是不挂科就好,你不用学这么多。” 善念念嘴里还有未吃完的蛋,含糊不清的说:“时间过得快。” 等待总是漫长。 为了等她最喜欢的《科学少年说》,她选择练习几个小时的钢琴。 为了等周末回家,她把自己忙成一个陀螺,就没有空闲想家。 她在做一件喜欢的事情同时,等待另一件好事情的发生。这也是她应付大学生活不适的方法。 君羡揉揉她顶发,“我家喵喵比我厉害多了,这些个课程我都不懂。” “我教你。”善念念脱口而出。 你教我钢琴,我教你数学,我可以为你做力所能及的事情。 君羡被她逗乐了,他的小猫女怎么那么可爱。“我学数学做什么?当数学家吗?再说我也不是那块料呢。” 这个……善念念仔细想了想,迸出了三个字“变聪明”。 “不聪明”的君羡再次捧腹开怀,他刚刚好像被鄙视了,而且难得的是,这让他特别开心。“喵喵一个人聪明就够了。” 鸡蛋仔吃完了,君羡帮她丢进垃圾桶。 两个人经过了荷塘月色和情人坡,君羡拉着善念念走的快了一点,这地方有些少儿不宜的画面,他直觉不应该让喵喵看。 善念念不理解,她不想那么快到寝室,不想和他分开。“慢一点,累。” 君羡这才意识到一件事,念念她成年了,她有权利明白男女关系,明白什么是爱,而非这样遮遮掩掩,讳莫如深。 “喵喵,等你遇见你的真命天子,也可以和他相约情人坡,说着生活的琐事,分享点点滴滴的心事,互相依偎,就…像他们那样。” 善念念顺着他的目光,看到湖边一对男女,女孩子垫着脚尖,双臂挽着男孩子的脖子,他们就那样彼此凝视。 她便也依葫芦画瓢,双臂搭在了君羡脖子上,软糯地问:“这样吗?” 君羡被小姑娘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地僵在了当场,心跳陡然加速,热血在胸膛里涌动。他压下悸动,去理解念念的行为。 智商220的念念,可以理解最复杂的公式,可之于人与人的关系、情感,却懵懂地如孩童,还靠着模仿来学习。 他拿下她的手臂,鼓励她:“是的,就这样,不过要对你喜欢的人,他也喜欢你。” “你…不喜欢我?”善念念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她是喜欢他的,却不可以和他这样,那就只能是他不喜欢她了。 “我…我当然喜欢你。”君羡一时语塞,怕伤了小姑娘的心,又补充道:“可我是你的监护人,是亲人,不是爱人。只有爱人才可以这样。” 善念念似懂非懂。 君羡脸上还发热呢,他别过头去,“我们要快一点了,不然寝室要关门了。” 善念念又想到了今天的困惑,纠结了一会说:“班级要演出,我要和,另一个人,四手联弹,我怕。” 这是她说的最长的句子,以往她说话,基本十个字以内。 君羡理解了,笑笑:“喵喵,以后这样的合作机会还很多,你要学会去适应。四手联弹不是什么难事,想想我们的练习,你就把合作者当成我好了。” 善念念深望着君羡的脸,慢慢地和南乔楚的脸重合,额,她狠狠晃了下脑袋,不敢想象。 “慢慢来。” 两个人一起回到了宿舍前,可是宿舍已经落了锁,超过十一点了。 君羡很是尴尬,善念念却很欣喜。 “我要,露宿街头了。” 君羡:“……” 小猫女的智商忽上忽下,他快要hold不住了。 “不会让你露宿街头的,今天回家。” 得到了首肯的善念念笑的无比开心。 两个人一前一后朝着校门走去。 青芝宿舍门前,两个男生走出夜的暗影。 程叙指着远去的人说:“这就是我和你说的艺术学院的小学妹,我后来打听了一下,叫善念念,而你要找的人……” 程叙身边的男生,身高足有188,身材高颀,一双瑞凤眼明亮有泽,他穿着青色衬衫,两个扣子没有系,袖口挽起,为他增添了禁欲之感。 凌超晗。 他斩钉截铁地说:“善念念,就是善解意。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改名字,但是一个人可以改变很多,眼睛却是不会变的。” 且,程叙撇撇嘴,“我说,你千辛万苦找她做什么?她身边的男人看见没,当时就是他送小姑娘入学的。我赌五包辣条,他们关系非比寻常。” 凌超晗给他一个白眼,“还用你说。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不是情侣。” “这么亲近,不是情侣是什么?”程叙只觉得他冲昏了头脑。 “没听他说回家嘛,自然是家人。” 程叙将帝大精神贯彻到底,追问:“我说晗哥,你费了这么多心思打听她,到底为什么?” 凌超晗笑道:“我十五岁时参加《科学少年说》竞赛,背了几万道题,抱着必胜的心,结果遭遇滑铁卢。打败我的人,是一个十岁的小姑娘。换了你,作何感想?” “她是天才!”程叙想也不想就说出来,这个答案很阿q。 “不错,她是记忆天才。”凌超晗道,“阿叙,你为什么会在我身边?” “我是信息技术天才。”程叙大言不惭,他恍然,“哇靠晗哥,你不是看中小姑娘美貌,而是为了她的大脑?失敬失敬、佩服佩服!” “一塔湖图的热搜看了没,那个选课的艺术学院奇葩新生,应该就是她了。我要做家族最伟大的事业,当然需要最特别的人来帮我。你是,她也是。” 第21章 一个人的四手联弹 上完了上午四堂课,善念念起身,收起书本,准备奔赴下一个战场。 “善念念?”有男生在叫她。 念念抬头,看见是一个约175、身形偏瘦、干净的单眼皮男生。那双细长眼睛,让她没来由想起一个温暖的人。 她站定,没说话,等他的下文。 “我叫车黎尔…”男生自我介绍。 “车尼尔?”善念念很惊喜地打断了这个宝藏男孩。 要知道车尼尔来自音乐之都维也纳,他本人师从贝多芬,门下出了李斯特,14岁开始从事钢琴教学,是真正的音乐大家,承前启后的钢琴师。善念念很喜欢车尼尔,可以弹出他的80多首练习曲,以及一些弥撒曲、安魂曲和交响曲等。 “什么?大家都叫我车厘子。”车黎尔显然不知道车尼尔。 善念念挑了挑眉,嘀咕,“好吃,又好听。” 他们的对话吸引了好几个数学系男生围观。好吃的车黎尔有点窘迫,他还保持了理工科男生的一点朴实木讷,“我是数学系0102班班长,我们班有数学学习兴趣小组,有不会的题大家可以一起讨论。你要不要也加群?” 善念念第一反应是“不”,可她想到了凌超逸的话,融入集体,至少表面上不会显得那么不合群,让人从内心获得安全感。 她眨眨眼睛,做思想斗争。男生已经掏出了手机,旁边还有男生起哄,“加加,不会做题哥哥帮你。” 善念念慢慢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打开微信界面。 她的微信里目前只有一个好友,就是君羡,连青芝小团体都没加。 成功将善念念加群的车黎尔,抿着唇低头笑了,再抬头又是很正经的模样。“谢谢你念念同学,我本来打算好好享受大学时光的,被你的课表刺激了,决定发愤图强。又多选了几门必修课,和你的……一样。” “如果你再遇到今天这种情况,”他指的是迟到,“可以和我说,我帮你请假或是打卡。你看,我再加你……” 到底是新生,脸皮薄,要号码也有些忸怩。 善念念想到她马上要去德国比赛,有个帮请假的也不错。她说“可以”。 车黎尔简直意外惊喜,旁边的男生又开始吹口哨。 后来的后来,车黎尔真的成了善念念的请假代言人,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她请假的频率如此之高。 接下来车黎尔邀请她一起共进午餐,却被一个高个子学长横刀夺美。 “善解意!” 凌超晗站在教室门前,一只脚脚尖点地,打量着她,像古早小说里走出来的翩翩贵公子。 善念念蓦然望去。 记忆如幻灯片在脑海里过滤,只一个呼吸,她将眼前的人和擂台上的小胖子重合起来。 “凌?” 八年前《科学少年说》推出一期特辑,终极擂台pk,奖金二十万元。选手是来自全国的高能少年、超常智力学霸。当时善念念上学花了很多钱,恰好有这个机会,她克服了极大的障碍站在在公众前。 为了区隔这些对手,她把每个人都冠以“姓”来称呼,这是独属于念念的记忆身份标签。当时冠亚军之争就在她和凌超晗之间,她对他印象也更深刻了一点。 凌超晗听到这个略显亲昵的称呼,只觉得耳朵有点酥。原来他在这个竞争对手心里,这么特别呢。 “hello,我是凌超晗。”他走近了些,目光灼灼,“2006年《科学少年说》选手。想不到,你还记得我,小冠军。” 车黎尔内心已经波澜起伏,他知道那是一档高水准益智节目,甚至他在台下也跟着一起答题,没想到善念念好像居然是冠军。 “你……瘦了。”善念念迸出了这样三个词。 凌超晗:“……” 就有点接不上话。好,他以前是有点strong,可也算不上胖,男孩子都是长身体的阶段。再说,当年的自己在擂台上也很威风,没给她留下任何智慧的印象,而只有胖乎乎吗? 凌超晗磨牙。 “什么事?”善念念似乎有些急促,在往教室外走。 凌超晗被问住了,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看看昔日的对手。“能给我个机会,请你吃顿饭吗?” 大脑暂时短路的凌超晗随便编了个借口。 “来不及了。”善念念甚至小跑起来,她收到信息,趁着中午集体排练交响乐。明天就要演出。 “什么时候有空?”凌超晗追着问。 “不用了。” 不用请她。善念念化作一阵风,向文艺中心而去。 凌超晗瞟一眼旁边文静的小学弟,很怨念,忽然开口,“你……有她的联系方式吗?” 车黎尔只觉得学长英俊倜傥,仪表堂堂,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发我。” 一塔湖图的bbs上颇有一番争论。 别的学院不认可数学学院评出来的校花,他们不愿意被代表。 最后,又有几名品学兼优、才貌俱佳的美女被添上榜,她们分别来自人文学院、法学院和外语学院。不过都不是新生。 有眼尖的帝大学生发现,这几名新出炉的校花,在迎新晚会上都有表演。 一时间关于迎新晚会的讨论帖子迎风盖楼。 晚会如期而至。 地点,在帝京大学百年讲堂。 内容也很丰富,有歌唱,舞蹈,还有舞台剧,不过很多人还是很憧憬艺术学院西乐班的交响乐。 舞台上的幕布拉开,一支小型的乐团呈现在所有师生观众面前。 艺术学院的整体颜值太高了,看一眼就觉得赏心悦目。 伴随着指挥的一个手势,演奏开始。 第一次参与交响乐表演的善念念是紧张的,尤其身旁还坐着一个人,如此亲密的距离让她如坐针毡,她强迫自己聚焦于音乐。 南乔楚感受到了她的“嫌弃”情绪,过往人生她是人人众星捧月的小公主,而现在她一而再再而三放低姿态,换来的就是如此。她深深看进去黑白键盘,最后在黑键上久久停留。 因为时间原因,西乐班演奏的只是交响曲的第一乐章,而弦乐器分担了大量的注目和焦点。开篇,弦乐以卡侬形式展开,乐章高潮时也是以弦乐节奏带动,渐至尾声时,气氛变为平静而略带哀伤,最后来到钢琴的上行音阶。 善念念默念了三遍“把她当成君羡”,摁下琴键。她有种魔力,不论演奏之前如何紧张,但手指接触按键后,会迅速进入状态,甚至她还给了南乔楚一个温暖的眼神,有了一点互动。 南乔楚被她“诡异”的行为惊呆了,愣愣地看善念念沉醉其中的模样,她的手指都忘记落键了。 她们当时练习时,在这里做了些许改动,以适应四手联弹,但现在南乔楚“被动罢工”,演奏却还要继续。 善念念骤然加快了速度,一双手指灵动如蝶翼,翩然飞飞。 恰在此时,舞台的镁光灯给到了后边的钢琴。 今天的舞台,左右两侧还设置了两块直播大屏,为观众提供上帝视角。此时,观众在大屏上,看到的就是善念念一个人的钢琴弹奏。 而音乐学院读到了更多信息,那是一个人四手联弹。 曲终,乐团全体起立,致谢观众。 南乔楚如梦初醒。 第22章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国内能一个人四手联弹的钢琴师,屈指可数。 最早可以追溯到国宝大师邵玉章,后来他的学生乐君羡可以。但乐君羡发生车祸后,水平不复巅峰,人们久不见一个人的四手联弹。 今天,奇迹再现。 居然还是如此年轻的小姑娘,前途不可限量啊! 刘川岩心下慰藉,觉得善念念不去参加国际比赛,太可惜了。 为之惊叹的不止刘川岩,还有凌超晗。被好兄弟程叙拉过来的他,没想到可以看到如此精彩的交响乐,而且那个记忆力天才弹钢琴的时候,比她答题的样子更霸气。 是的,霸气,这个词和她的猫之眼不太搭配,但在钢琴世界里,她就是主宰。 数学0102班包了一片区域,为了他们评定出来的校花。 车黎尔回去后翻了好几个百科,将车尼尔的祖上八代狠狠研究了一番,暗暗下定决心要恶补一番艺术概论、音乐流派,不然谈话都不在一个频次。 掌声经久不息,为西乐班的精彩表演。 迎新晚会结束后,青芝小团聚在了一起。 “楚楚,谢谢你圆了我的交响乐之梦,尤其选了这样一首弦乐为主导的曲目。”小提琴手杜微过来拥抱南乔楚。 阮明珠也附和着说:“是啊,刚刚弹地太过瘾了,真想演奏永不结束。”她是大提琴手,位置比较靠前,后面钢琴部发生的事,一概不知。 南乔楚脸上闪过一丝红晕,微咳嗽了一声,如果后面不是善念念救场,她不晓得会发生什么?但换句话说,如果善念念不参加,她应该也能出色完成。 “金子总会发光的,一起加油!”南乔楚不痛不痒地说了句,眼睛又去看善念念,她那么平静,彷佛刚刚的嫌弃和…温柔互动,都不是她似的,人怎么可以善变到如此程度? “念念,谢谢你。” 善念念准备往外走了,回头,恬淡回答:“不必。” 她是真的觉得,她只做了自己该做的,不值得一个谢谢。 可听在那三个女孩子耳中,就变成了居功自傲,不可一世。 “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弹钢琴吗?”真当自己是王者,别人都是青铜嘛?杜微为南乔楚的友善,每每热脸贴冷屁股不平。 “时间不早了,大家都回寝室。我也累了。”南乔楚建议。 四个人往文艺中心之外而去,善念念依然是边缘的那一个,她也浑不在意。 她从双肩包里拿出来手机,想给君羡发一条消息,才发现静音的手机一直在闪,消息都不知道多少条了,就很躁。 “我今天演出……”还没编辑完,就撞上了一堵墙,她向后弹去,墙伸手拉住了她。 凌超晗。 他手里还拿着一支玻璃瓶,瓶里插着一支红色风信子。 文艺中心旁边的便捷超市,只有风信子。他选了最霸气正统的红色。 “善解意!” 红色! 善念念倏然挣开,后退了两步,眼睛不去看那花。 这一声呼唤犹如惊雷,在南乔楚耳边炸响。她显然认识凌超晗,定定地望着他,“凌哥……凌学长,你叫她什么?” “诶,乔楚?你也是艺术学院的?善解意是我……”凌超晗斟酌了一下,昔日竞争对手这种词太违和了,想想后他说,“朋友。” 南乔楚得到了两条信息:善念念就是善解意,她赢得了星海钢琴大赛冠军;凌超晗,这个帝京上流世家圈里的公子,居然是善念念的朋友。 谁不知道凌家有两位公子,个顶个出类拔萃啊。在母亲南夕眼里,凌超晗是最理想的联姻对象。只待南乔楚长大成人呢。 善念念收起手机,绕过凌超晗,往寝室而走。 凌超晗已经追上去,又把花递过去,“送你的,演出很……” “精彩”没来得及说出口,善念念打断了他,“我不要。” 两人已经出了文艺中心,凌超晗随手将风信子瓶子放在垃圾桶上。“我加你好友,你没通过,可以通过一下吗?” 就很聒噪。 “为什么?”善念念不明白,他申请她为什么一定要通过? 凌超晗没想到她这么问,是个女孩子都猜得到,觉得她很有意思,对她有点意思,就想意思意思啊。 遇见不按常理出牌的善念念,凌超晗的智珠在握、运筹帷幄都不见了,他几乎口不择言地回答:“组队开黑,王者荣耀。” 善念念想起了凌超逸,她也喜欢王者荣耀。偏生打得很菜,还屡败屡战。 诶,他们的名字很像。 但她是不会问的,她没表情地回答:“不打游戏。”她又迈开步子。 迷之girl! 凌超晗忍俊不禁,伴在她旁边,“我喜欢听钢琴,贝多芬莫扎特肖邦,你下次演奏时可以告诉我,我可以贡献门票呀!” 忽然,凌超晗抬眸,看见前方围了七八个人,前方是车黎尔,他们在鼓掌,为善念念。 鲜花与掌声,往往相伴而生。 但善念念,分明喜欢掌声,胜过鲜花。 凌超晗看着少女侧颜,睫毛浓密卷翘,像一把小扇子,里面落满了星光。 他的心,陡然乱了一拍。 南乔楚她们赶过来时,就看见这一幕,众星捧月,善念念是月。 当晚,关于迎新晚会的帖子再次攻占了一塔湖图。 帝大学子繁重的学习之余,议论几句校花,艺术学院的漂亮美眉,以及那个可以拨动人心弦的猫之眼钢琴少女。 而艺术学院官方置顶的一个帖子,将这种热度推上顶峰。那是一小段视频,视频以极其专业的角度分析了这段弹奏的含金量。 帝大、艺术学院、一个人的四手联弹等关键词,迅速蹿上微博热搜,视频还被热心的网友转载到了贴、豆瓣。名叫“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这一切,之于善念念不过是浮云。她只是把消息和君羡分享了一下。 聊了几句,君羡叫她周六下午去一趟“余舟唱晚”心理诊所,在去德国之前他还想和两位教授聊聊念念,以防止突发状况,以及如何应变。 今天凌超逸没来,但凌晚庭和余声都在。 这阵仗,非同一般。 第23章 携琴音,代他出征彼岸 在进入余舟唱晚心理咨询室时,善念念又听到了那声咔嚓响,君羡知道念念异于常人的敏识,四顾巡视,这才遮挡着她进入了里面。 诊室里,余声和凌晚庭都在,他们的神情有些严肃。 “两位教授都在呀!”君羡搓搓手,和念念并排坐在他们对面。 “是的,我们有些重要的事情想和你,还有念念商量。”凌晚庭笑着说,将提前准备好的咖啡和白水倒给他们,咖啡给君羡,白水给念念。 “我也有些事情,要么教授您先说。”对两位教授,君羡始终保持尊重。念念就负责做个安静的美女纸。 余声喝了口咖啡,说:“我知道你们的来意,要启程去魏玛参加李斯特国际钢琴大赛了。终于要迈出这一步了,念念值得更广阔的天地和舞台。” 君羡瞧瞧身边的女孩,一如既往地乖巧恬淡。“可是,对于飞机的噪音她还是不适应,而且每次赛前,她会严重失眠,高度紧张。” 如果以后比赛的频次高,君羡担心念念的身体受不住。 凌晚庭起身,在桌前停下,那里有一台复古留声机。她打开开关,黑胶唱片里流淌出舒缓的节奏。她回身,视线落在念念身上,女孩敛着眼眸,嘴角微微上扬,很是享受。 “对抗声音的办法,也许只有声音。注意力被优美的音乐吸引,会弱化噪音的影响。” 君羡想起了剥削申屠政做的deo,也许可以派上用场。他从身后包里拿出一个唱片,递给凌晚庭,“教授,这是念念弹得钢琴曲,感谢两位这么多年的悉心照料和付出。” 凌晚庭扬一扬手中的唱片,玩笑似的说道:“不会是《命运交响曲》,听完我也要亢奋的睡不着觉了。” “巴赫《哥德堡变奏曲》,德彪西《月光》,肖邦《夜曲》。”善念念轻声回答。 这些乐曲温和而智性,将人置于生活的广阔和无穷中,都是极适合睡前听得。 “那就谢谢念念了。”收到礼物总是令人愉悦,不管是年轻人还是长者。 余声笑笑:“其实失眠和紧张都是正常的表现,别的参赛者也有,只不过程度有所不同。助眠的药物,我还是不推荐,自然催眠法,君羡你已经再熟悉不过了。” 是的,都说久病成医,在和念念生活的时间里,君羡把自己逼成了半个心理医师。他也知道,有些事情无法假手于专业人士,只是过来求个心安。 “余教授,你们想和我们商量的是什么?” 余声从身后拿过来一个档案袋,放在他们前面的茶几上,“这些年我和晚庭发表了很多研究成果,无论是神经学还是心理学的,这不我们收到了一份邀请,来自国际上一个有名的公益组织。他们会使用核磁共振成像和x射线断层成像等手段,对像念念一样的天才的大脑进行研究,以此确定大脑如何完成这些非凡的任务。” 核磁共振、x射线,这些冰冷的科技词汇让君羡生出陌生的、抵触的情绪。过往的时间里,他竭尽全力做一件事,保护念念免于外界的伤害,包括以科学的名义进行的研究。 他豁然起身,“抱歉教授,我不能接受。十年前我的立场就是这样,不会让念念变成被研究的对象。” 这样的情绪在两位教授预料之中,凌晚庭往下压了压手,示意稍安勿躁。“君羡,你不得承认,这十年间,念念进步很多。这证明我们的研究是科学的,是有益的。而且,这项技术是无创的,不会造成伤害。当然,最终的决定权在你们。也不是同意了邀请,就会立刻进入研究阶段,立项也需要时间。” 君羡最终带着善念念离开了咨询室,沿着小路送她回学校。“念念,你想接受这个邀请吗?” 善念念歪歪头,她的答案是三个字:“想知道。” 想知道她的大脑如何工作,想知道为什么她和别人不一样,也想知道为什么从小到大,很多人叫她“小怪物”。 君羡同样尊重善念念,可她的心智并不健全,有些决定他这个监护人必须要做。 “那,现在先不考虑这个,我们先全力参加这个比赛,好不好?” 善念念点头。 她见过那个深夜里弹琴的君羡,见过他无声地将拳头砸在墙上,也见过他对着两根假手指发呆。她现在已经懂得了很多,钢琴之于他的意义。而她愿意代他,携琴音出征彼岸。 女生宿舍到了,君羡笑着说:“喵喵,你会做得很好。我现在,去给你请假。” 善念念挥手,目送他离开。 帝京大学的风雨连廊,与荷塘月色、情人坡、图书馆等并列帝大十景。 此时,风雨连廊下并肩站着两个男人。 君羡与刘川岩。 “我没想到,你居然就是念念的老师。sigh,在迎新晚会上我就应该想到,除了你还有谁能教出这么个小怪物。” 小怪物可以是一个贬义词,但从刘川岩嘴里说出来,充满了赞美。 刘川岩早年和君羡相识,也曾一起比过赛,是惺惺相惜的朋友。 “我今天,是代念念来和你请假的,两周时间差不多。” 这个时间点,刘川岩沉吟,“李斯特国际钢琴比赛吗?”他随即哈哈大笑,“于钢琴一途,我这个班主任也没啥可教她的。去比赛,我很想看着她征战世界。” 君羡没有想到,他对念念如此有信心,他也顿时豪情万丈。“等我们的好消息。” 9月7日,君羡带着善念念,从帝京机场出发,直飞法兰克福。届时将从法兰克福抵达魏玛小城。 在机场,君羡为她戴上了耳机,连着她的音乐播放器。“喵喵,我们的旅程即将开始了。巴赫、贝多芬、勃拉姆斯,他们以音符为材料,建造出了一个令人流连忘返的音乐王国。而我们要去的魏玛,是这个王国的心脏。你准备好了吗?” 善念念重重的点头。“我不怕。” 就在他们离开的当晚,校园bbs匿名版爆出了一条惊人消息。 帖子标题是“艺术学院某钢琴生夜不归宿,疑似……” 下面有一张朦胧的配图,是一个男子为善念念开车门的图像。 帖子发出去不到半小时,盖了上千楼。 谣言甚于尘嚣,议论指向一个出口,善念念疑似被包养。 第24章 养了十年的闺女,被人惦记了 善念念登上了帝京飞往法兰克福的飞机。尽管耳朵里还塞着耳机,播放着她最喜欢的钢琴曲,但,她还是抓紧了君羡的手,温暖而干燥。 君羡捏捏她的掌心,笑笑,“喵喵不是小溪是大海哦。” 大海波澜壮阔,大海无所畏惧。 善念念走进了机舱,君羡将她安排在靠窗但位置,这样也避免了别人与她肢体接触。 她看了眼窗外,漫长的跑道,转回来问:“正常,起飞吗?” 不会晚点吗?她有种侥幸的心理,晚点了就安全了。 并没有。 等待的过程将焦躁放大,音乐也不能让她平静。 “喵喵,深呼吸。” “喵喵,看我的眼睛,我在。” “喵喵,每个人都要经历一段又一段的旅程,它让我们变得更加完整,享受它。” “魏玛是每个音乐人的朝圣地,我们一起去把那一块记忆补齐。” 君羡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幽幽啭啭,安抚一颗脆弱的心。 而在起飞的时候,当空姐让大家关闭电子设备时,震耳欲聋的声音嗡嗡作响,善念念变成了红眼睛的小兔子。噪音在切割她的世界,她切割着君羡的手臂。 那里,留下了一串整齐的牙印。 旁边的乘客意识到了她的怪异,探究地朝这边打量,君羡便用自己的身体挡着那些异样的目光。 善念念蓦然抬起双眸,里面水光潋滟,她的手覆在君羡手臂上的伤口,靠近些轻轻地吹,“疼,吗?”她笨拙地问。 君羡无声摇头。 如果可以让她好受一点,这点疼痛算什么? “念念,听音乐或者睡一觉,你选什么?” 善念念选择听音乐。 播放器重新启动,两种声音的博弈接近了平衡,善念念平复了许多。 这是一次漫长的旅途,飞机要经过两次转机,先在花都广州中转,由广州再飞向阿姆斯特丹,然后由阿姆斯特丹抵达法兰克福。全程24个小时。 帝大一塔湖图的帖子还在争议之中。 因为是匿名版,所以所有的回帖,不可见id。 有人表达了质疑。 毕竟这里是全国最高等学府,来这里的无不是天之骄子或娇女,岂会有人如此堕落? 随即有网友嗤之以鼻。 艺术学院艺术系算帝大亲生吗?很多人可是勉强擦着一本线进来的。君不见全国艺校之怪力现象、花边新闻,世风日下啊。 于是又有人抗议,艺术系怎么了?艺术系也不乏天才精英,之前选了那么多数学高智商课的不就是艺术系吗? 因为这个回帖,善念念的名字首次正式出现在了讨论贴里。 有人以艺术学院学生的身份回帖,称善念念自视清高,与同学格格不入。至于满满的课表,说不得是哗众取宠。 又有自称数学系的同学佐证,说起来,今天《量子力学中的数学方法》课上点名了,没有善念念,这……是翘课? 一石激起千层浪。 终于,有人爆id了,称自己是数学系学生,叫车黎尔。善念念给他发过信息,让他帮忙请假。 天晓得是不是请假,也许是被深奥的数学难倒了,胆怯了,或是忙着二人世界,无暇顾及呢。 便在这时,再次有人爆出了一张图。 那是善念念的高考成绩,数学150,物理和化学各149。 那耀眼的数字,闪瞎了一众天才的眼。 og,这分明是被艺术耽误了的理科高才生啊! 西山别墅区里,凌超晗捧着自己的ac本本,看着高考成绩单赞叹。 “善解意,你又给了我惊喜啊。本以为你只是记忆高手,想不到还是数学天才呢!”他随手拨通一个电话,“程叙,干的漂亮,这次那些网上的喷子该闭嘴了。” 一天一夜之后,君羡和善念念抵达了法兰克福。 在机场出口,看到了接机的人。 来人是华人,叫韩成宗,是刘川岩留学德国时的好朋友,目前家住魏玛。刘川岩拜托他接待君羡和念念。 法兰克福距离魏玛小城大约270多公里,自驾大约两个半小时。 德国属于东一区,每年从四月份开始实行夏令时,拨快一小时,与中国相差六小时。 魏玛小城处处流露出恬静的、自然的田园风光,随处可见保护地很好的古典主义建筑群落,古老的宫殿、哥特教堂、钟楼等标志,有许多路穿过众多僻静的广场和弯曲的小巷,虽经历史光阴的打磨,但留存悠久的历史痕迹,历久弥新。 到达韩家的小别墅时正是清晨六点钟。 韩夫人准备了一点魏玛特色早点,几个人简单吃了点,君羡和念念就被安排到二楼的套房休息。 套房实则是两间套,最里面有一间,带独立卫生间。外面一间,可以兼办公功能。 “喵喵,累了?洗个澡就去补眠。倒时差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善念念坐在了沙发上,累是很累的,但她眼睛很亮,还不想睡。“不累,”她捏捏自己的白瓷脸,明显带着疲态,“和书里,不一样。” 只有君羡可以无误差地理解她的意思。善念念读过很多书,可以背下很多书,她遨游于书海,与巴赫、李斯特神交,之于他们的故里如数家珍。但亲眼所见,毕竟有所不同。 “所以呢,我们常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喵喵读了很多书,看到了很多没有看过的风景,现在该是行万里路、亲自体验的时候了。” 虽然噪音很难忍受,但想到身居高空的旷达,人的渺小,沧海一粟,那种奇妙的感觉,也是值得的。她说:“你陪我,可以。” “好,我陪你。”君羡纵容地揉揉她的发,“乖喵喵,去洗漱休息。” 善念念兀自翻出了手机,快速地浏览,对君羡的话无动于衷。 “喵喵!”君羡佯装板着脸。 善念念抬头,解释,“车尼尔,给我的,数学笔记。”言下之意,看完就去洗漱补眠。 君羡轻笑出来,“我可不知道车尼尔什么时候成了数学家。不过他都帮着你,他的学生李斯特肯定也要帮着你了,看来这次比赛,桂冠非你莫属了。” 善念念抿唇笑。同时手指在空气中比划着,时而思考一会,又郑重地点头,仿佛找到了答案。她将手机丢在了沙发上,进了里间。很快,套房里面传出了水流声。 善念念的手机,却一时三刻也不安分,不停地弹出消息。 君羡瞟一眼,又瞟一眼,他很想给念念私人空间。可念念的情况,他作为监护人,到底放心不下,而且弹出的消息居然全部是微信,他的心悬了起来,索性把手机解锁了开来。 噫,念念加群了,群里很多人她。她还多了一个朋友,也就是她说的车尼尔。 而通讯录处,还有一个好友申请。备注写着:科学少年说,凌超晗。 哼,败军之将,何足言勇? 那一刻,君羡挠了挠头,心情很糟糕。 就好像自己养了十年的闺女,被一群臭男人惦记上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先是将那个好友申请删掉,同时关闭了群聊弹出的消息。 这回好了,世界安静了,君羡长舒了一口气。 第25章 魏玛时光静美,帝京风波连连 善念念睡醒时,是魏玛的晚上,她听到了钢琴声。 想来主人家有人在练琴。只不过很像初学者。 她踩着拖鞋去了套房外间,君羡还在睡觉,窗帘没关紧,有光照在他脸上,为他镀了一层辉光。他的睡相不太好,被子也踢到了地上,而且喃喃若呓语。 善念念走近些,帮他把被子往上拽,被角掖好。 这件事情,以前君羡帮她做了无数次。 忽然,君羡抓住了她的手,咕哝着翻了个身。 “不要乱加别人微信,嗯?”声音中带着些鼻音,含混不清。 “你长大了,可以交男朋友。但不要听他说什么,要看他做什么。” “交往时,要保护好自己。男人都那副德性,得到太容易,会不珍惜。” 他还说了什么,听不真切。 善念念转着眼珠儿,想起今天他看自己翻微信的表情,好像不太高兴,那她以后不乱加了。“好,知道了。”她回应,声音清脆。 这一声,唤醒了君羡。他扑棱棱坐起来,发现自己居然抓着小姑娘的手,他倏然松手,摁下了床头柜上的灯。“睡好了?” 指尖有空落落的感觉,少了些温度。善念念转过身去,看自己的手指,不明白这感觉从何而来。“嗯,你……做梦了?” 君羡的脸涨的有点红、有点热,他梦见他家小猫女交朋友了,很快就要嫁人,穿着洁白的婚纱,一双猫眼比宝石还亮,圣洁而美丽。 可是,他觉得那男人配不上她。“没……没事。”他转移话题,“咦,有人弹琴?” “弹错了,三个音。”善念念早就听出来了。 忽然听得咕噜一声,善念念摸摸肚子,有点饿了。 君羡笑了,“走,带你觅食去。” 两个人下了楼,善念念跟在君羡后面,低声解释,“我没乱加朋友,车尼尔,是帮我请假的。” 君羡放心了,可又觉得,他似乎管的太宽泛了点。 韩夫人看到他们下楼,热络地问他们饿不饿,要去给他们热吃的。 韩家基本保持了中国人的习惯,吃的食物也是中式的,不然君羡会担心念念不习惯德国的汉堡和大香肠。 席间,君羡提到:“嫂子,家里有人学钢琴吗?” 韩夫人羞赧一笑,看向善念念的眼睛都在冒光,她的女儿天赋算一般。她听老公说,念念是来参加比赛的。这得多高的水平啊!“我家那小姑娘想学,这不我们就孟母三迁,搬来了魏玛嘛。就希望有一天,能去隔壁那学校。” 隔壁那学校,自然就是李斯特音乐学院了,举世闻名。 君羡便自荐,“如果嫂子不嫌弃,我这个期间,可以给孩子讲讲钢琴指法技巧什么的。”算是对主人盛情款待的回报。 韩夫人大惊,“乐先生也懂钢琴?”这一点,她丈夫没有说。 善念念接过话,“他,是我老师。” 意外之喜!韩夫人就差热泪盈眶了,大抵天下望子成龙的父母都是这样。“那……就谢谢乐先生了。” 李斯特国际钢琴大赛每三年举办一次,为期近两周。流程上分第一轮、第二轮、半决赛、决赛以及获奖者音乐会。 善念念很轻松地通过了第二轮,进入半决赛。 当然,这只是就赛场上,比赛前夕还是会高度紧张。 除了参加比赛,君羡抽出一部分时间教主人家的小孩弹琴,以此交换念念练琴的时间。 没接触过普通小孩儿的君羡,很是无奈,为什么教了好几遍还不会,同一个音被指出下次还会继续错,念念从来都是一次就会了。 好不容易挨到时间结束,君羡开始指导念念练琴,顿觉神清气爽。 “这次,我们面对的来自全世界的钢琴天才。我观察了一下,进入半决赛的有五个对手,实力各个强劲。” 君羡手里拿着一沓文件,是他网上搜寻的信息以及旁听比赛第一手记录的。 “来自利物浦罗素家族的安德鲁,21岁;来自柏林的少女钢琴手汉娜·菲舍尔,她今年才15岁,潜力巨大;来自维也纳音乐世家的弗朗茨·冯;最最有力的对手是乌克兰选手尤利娅,她曾经师从谢尔盖大师,也就是那位传说中的乌克兰国家交响乐团首席钢琴;央音这次也派了位代表……” 接下来他开始分析每个对手的特色和优势。 那一串串名字无不代表了顶尖的实力。善念念一瞬不瞬地听着,力量化为指尖的音符,汩汩涌出。 君羡闭目聆听,身体自动地随音律摆动。 极其罕见地,他很快睁开了双眼,“喵喵,错了一个音。” 善念念的手在抖,不听使唤。她埋下头,“对……对不起,我重来。” 君羡注意到了她的状态和情绪,莫非逼她太紧了,小丫头受不住了?“喵喵,今天咱们不练琴了,我们去放松一下。” 眼中还带着茫然,善念念唯恐他失望,坚定地说:“我,我可以。” 君羡的手覆在了琴键上,冲她温和地笑,“今天,我们去看歌德和席勒。” 这一天,善念念没有练琴。她和君羡去了皇家剧院,在歌德和席勒的雕像前留影。参观了歌德故居,她坐在古典主义的房间里,背诵《浮士德》名句。 “人人都退避不迭的门,你要勇敢地用力打开。只有每天追求自由和生活,才配享有自由和生活。” 君羡尽职地充当摄影师和工具人,手机咔嚓摁不停。 “喵喵,笑一笑。” 善念念咧嘴,笑的和哭差不多。 “你是十八岁,不是八十一。” 她对年龄无感。 “对,活泼一点。你一笑,席勒的诗歌也褪色。” “一起!”善念念提议。 想到和小姑娘同框,君羡揉揉自己的脸,哂然,“不了,今天喵喵是主角。”他自觉地老了,怕破坏了那靓丽的青春和风景。 “你不拍,我不拍。” 最后,君羡拗不过小姑娘,勉强两个人自拍一张。善念念破天荒地摆了个剪刀手。 手机里,他们笑得比阳光灿烂。 第二天,善念念第一次,从容地走进半决赛赛场。 凌超晗以为匿名版事件会到此为止,然而却有了愈演愈烈的态势。 碰瓷的人似乎已经不满于在校园论坛里指控了,将战火引向了天涯、微博和贴。 当代大学生,应该具备怎样的精神风貌? 百年前,帝大学生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真正担得起国士风骨。 可现在的大学生,连续一周夜不归宿,恶劣程度惊动了宿管部门,连续一周翘课,不知所谓。这种风气如果不制止,会引发什么后果? 最后发帖人正义使者声称,本届帝大招生简章本应招收一个钢琴生,可最后却收了两个。那个利用特权进入的人,现在正在堂而皇之翘课、不归宿,败坏学校风气,这样的人有何颜面留在校园? 这个质问引发了全网的声讨。 帝大校园的天擎咖啡馆,凌超晗和程叙正对着一台笔记本谈论。 “学校之所以设置匿名版,就是为了大家的情感、情绪有一个出口,言论相对自由。可有人既然利用这种自由诋毁、诽谤他人,那他就不配享有自由。阿叙,我想找到那个挑起纷争的楼主。”凌超晗喝着咖啡,云淡风轻,微微薄的唇吐出不动声色的话,却不容置疑。 “冲冠一怒为红颜啊!”程叙今天穿着大t恤,搭配一双红色人字拖,笑嘻嘻地咬着牙签,手上却丝毫不慢。“从来没见过你为哪个姑娘这么上心。” 提起红颜,凌超晗烦躁起来,他的第十一次好友申请还是没被通过,这越发激起了他的胜负欲。“快一点,可以了吗?” “好了,老板。”程叙将电脑屏幕让给凌超晗,“ip来自计算机机房。” 对方要么是警惕,要么就是没有个人电脑。 “我不要ip,我要知道谁是始作俑者。”凌超晗失去了耐心。 “快了快了!”程叙拔掉了牙签,碎碎念,“万物互联的时代,只要你在网络上留下痕迹,就会被追踪。碰上黑客级的程叙,算你倒霉啦。搞定!” 他敲了下enter键,确认。 凌超晗皱眉,“是……她?” 第26章 凌超晗出手,揪出键盘侠 凌超晗挽起外套,搭在胳膊上,朝咖啡店外走去。 “喂,干嘛去?打脸算我一个!”程叙在身后喊。 “女人的脸!”那么好打吗?凌超晗出身世家,见惯了人与人之间的倾轧,但在校园净土,这种事委实少见。善解意消失了一周,他觉得应该做点什么。 帝大网红课“地概”结束后,青芝三人小团体往寝室走。南乔楚一整天都沉着脸,这让阮明珠不得而解,而杜微也支支吾吾,气氛怪异。 凌超晗出现了,立在了她们身前。 “凌……学长?”有阳光射进南乔楚眼眸,阴霾瞬间烟消云散。“有事么?” 凌超晗的目光扫过南乔楚,落在杜微身上。“我不是来找你的,你,叫杜微?” 杜微从没想过,会有一天被一枚超级大帅哥点名,还是楚楚都渴望不可及的人。她嘴角微动,压住激动的心情,“是……是我,学长你……找我?” 凌超晗身上有一种气势和威压,那是家族熏陶,不露亦锋芒。“借一步说话。” 单独说吗?杜微没有喜悦,反而有些恐慌,来自第六感。 “凌哥哥!”南乔楚喊了出来。她做过努力,未曾得凌超晗一个青眼,杜微何德何能? 凌超晗却已经迈开了步子,在教学楼一处安静的墙边停下来。 “你,是那天乐队里的小提琴手?” 意外哦!天之骄子居然记得她!杜微“嗯嗯”连连点头。 女人,呵!凌超晗费了很大力气没有加到一个女孩子的微信,而只说一句话,就让另一个女孩子满脸含春。女人和女人之间,差别怎么这么大! “你的行为,和你的琴技,相差十万八千里。可惜!” 杜微被这突然的话语惊成了沙雕,有泪水充盈了眼眶,她抽泣一声,无辜发问:“凌学长,我不懂你的意思。” 凌超晗逼近了一步,直视她的眼睛,周身寒气散发。“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那我就说的明白一点,在匿名版造谣生事,中伤同窗室友,你存了什么心?事后还不依不饶,在外网一顿攀咬,你所求为何?” 杜微只觉得不寒而栗,然而有一件事让她更愤怒。“你,为她出头?她是你什么人?” 女人的关注点,永远不在线。这是凌超晗的第一观感。“所以,你默认了。” 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杜微敛着眸子,看起来低眉顺眼,“我什么都没做,更不会像你说的那么口蜜腹剑。我时间宝贵,且有自己的追求,无暇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不卑不亢,便是眼前的杜微。 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凌超晗的结论。“那我就让你知晓,没有空穴来风,我不会无故指责一个小学妹。你发帖子那天,顺便在网上听了三首歌,为你的爱豆应援,哦,还逛了几分钟电商店,买了瓶防晒霜。对了,是在学校机房。后来你回帖子搬弄是非,非同一天,换过机子。我想问问你!” 凌超晗188的大个压了过来,阴影投在杜微脸上,“是什么让你对同班同学如此充满恶意?” 杜微脊背发凉,汗毛倒竖,眼中满是不可思议,惊恐万分。 “我最讨厌网上那些无脑键盘侠,搬弄是非,以为没什么可以约束他,惩罚他。如果你不说,也可以,我会在匿名版也发一个帖子,将证据公之于众。这个结果你能不能承受的起,不在我的考虑范畴内。” 对上凌超晗凌厉的瑞凤眼,杜微的防线全盘崩溃,她后退两步,揪着头发,“是,是我干的!帖子是我发的,论战是我挑起的,都是我。” “那么,”这个结果凌超晗并不意外,可还不够,“为什么?” “因为,她和那个男人在一起,她活该!”杜微近乎歇斯底里地喊道。 第27章 追索真相的意外收获 那个男人? 凌超晗想起了善解意身边的乐君羡,虽然年纪大了点,到底是有魅力的。那张俊逸的皮囊,有直逼他凌超晗的风采了。难不成爱而不得、因爱生恨? 他自动脑补了一出狗血大戏,问道:“你别告诉我,他负了你。就你们这年龄差……” 不忍直视。 “不是。”杜微梗着脖子,不再说话。 “那就是私怨了?”凌超晗凝视着她,“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报仇报怨找正主,千不该万不该牵连无辜。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自己在网上发表言论,向她公开道歉,坦诚自己所做的一切;要么,我把证据交到学校教委和公安机关。你选!” 任何一个选择,都是杜微不能承受的,她的学业、她的前途都要毁了,她好不容易才考进了帝京大学。“不,我不要!学长,求求你放过我,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凌超晗望向远方,视野一片空明。怎么会没有关系呢?那双小猫眼挥之不去,她答题时的坚定自信,她弹琴时的专注沉浸,她唤他“凌”时的温柔动人。明明认识她的时候,她才十岁,怎么现在就萦怀在心了、念念不忘了呢! 他看了眼手表,“我的时间以秒计,而你耽误了我差不多一天的时间,半个小时后你就会得到结果。” 这是最后的通牒,凌超晗的耐心已经耗完。 杜微猛地上前抱住了凌超晗,泪水盈盈眼神无辜,说出的话却冷静低沉,“学长,做人留一线,他日好相见。何必把我逼到绝路呢?你要怎样,我都可,只是求你放我一马。” 凌超晗蹙起了眉,过往23年人生,还没有女人和他保持如此近的距离!“松手!” 他一甩,杜微一个趔趄。 “我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那张照片,谁拍的?” 这是这次恶性网络事件中唯一没确定的,照片抓拍的角度、成像都很专业,凌超晗不认为杜微有这个能力。 杜微恍然,像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不是我,不是我!它莫名其妙就出现在了我手机上。” 凌超晗知道事情不简单,此刻更觉扑朔迷离。 “所以,你是被人当枪使而不自知?” 这句话深深刺激了杜微的神经,她想起了一张风光霁月的脸,坦坦荡荡的眼神,此时回想是何等的虚伪!可这不能证明什么,她颓废无力,“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握枪的人是谁,我没有证据。” 凌超晗敏锐捕捉到了她的变化,他步步紧逼,“但是你有猜测对不对?你只需告诉我你的猜测,找证据这件事交给我。” 杜微眼神闪烁,内心做着激烈的天人斗争。 “你既不肯说出猜测的人选,也不交代你这样做的缘由,如此不配合的态度,我只好将不利于你的证据上交。”凌超晗再不犹豫,转身要走。 杜微环顾四周,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她去拉凌超晗,语速极快,泪水涟涟,“我说,求你放过我。我父亲,没有动过乐君羡的刹车,十年前他只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司机,可他却被冠以故意谋杀罪未遂而锒铛入狱。我恨那个害我父亲入狱的人,我恨乐君羡。” 第29章 乐评人宠儿,他们是天作之合 西山墅。 帝京下了一场雨,夏雨沿着庭院里的亭子,密密如织。 亭子里坐着一个人,石桌上摆着整套功夫茶具,茶香袅袅,茶具旁还有一沓文件。 主人位上坐着一青年,生着一双漂亮的瑞凤眼,他倒了一杯茶。 凌超晗。 他身旁站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站成一杆标枪。 “仲宇哥,我今天叫你来,是想请你帮我查一个人。” 标枪男名为平仲宇,以前做过私家侦探。“什么人?” 凌超晗将那沓文件推到平仲宇身前,“资料在上面,我想查她的人际关系、家庭背景,尤其她的父亲,工作的单位,接触的人。越翔实越好。” 平仲宇拿起了文件,看到一张花季少女的脸。他想不出来少主人为什么要这么做而,他只需要服从。“好的,我会尽快。” 凌超晗捏捏眉心,他的第二十三次好友申请还是没通过,这让他倍感沮丧。“另外,十年前青年钢琴家乐君羡发生了一起车祸,起因据说是刹车失灵,这件事你也一并查一下。” “是。” 凌超晗摆摆手,示意他可以做自己的事了。而他掏出了手机,打开微信界面,添加好友。备注怎么写,他一时不知如何称呼。 “科学少年说凌超晗”,他已经发过去很多次了,每次都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竞争对手凌超晗,不好,像找人麻烦似的。 你的粉丝凌超晗,这姿态放的忒低。 最后他编辑了几个字,“我叫凌超晗,想和你交个朋友”。点击申请。 忽然他听到了笑声。 抬眼,就看到了他姐姐凌超逸,饶有兴致地摩挲下巴打量他。 凌超晗迅疾地将手机摁了黑屏,质问:“无声无息的,你这是要吓死人吗?” “我光明正大地来,光明正大地看,不可以吗?倒是你,这么专注,害相思还是发春啊?”凌超逸反唇相讥。 真难听,什么春啊夏啊的?不过他马上意识到一件事,姐姐可能有善解意的联系方式。“姐,上次你说……”就很难开口,凌超晗支支吾吾,“在少年说上打败我的小姑娘,你是在哪见到的?你有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凌超逸何其聪明,他弟弟打的什么心思,她一眼便知。“没有,我只有她的监护人的联系方式。” 善念念的监护人,君羡是也。 没有问出满意的答案,凌超晗就挺失落的。“那你到底是在哪里见到她的?” “这很重要吗?” “当然。” “我说,凌超晗,你不是被虐出什么心思了?况且,你们才认识几天?”凌超逸被自己的铁树弟弟惊呆了。 这和时间长短有什么关系呢?有的人一眼万年。凌超晗比划着小拇指指甲,“姐,我只是对她,有那么丁点兴趣而已。你不用多心。” 就扯淡,编辑一条申请都那么长时间?“超晗,她不适合你,把兴趣扼杀摇篮。” 作为家族第二顺位继承人,凌家几乎不会允许他和一个自闭症少女有情感牵扯的。 “为什么?”凌超晗问。 几乎一夜之间,善念念成了欧洲乐评人的宠儿。 他们不吝华美之词,对于这个新生代钢琴师给与了高度的评价,称她是百年难遇的钢琴天才,对乐理有着天然的理解和造诣。 而这种赞美和喜爱,在随后的获奖者音乐会上达到了顶峰。 当轮到善念念登台时,她并没有急于演奏,而是很虔诚地表达了一个小小心愿。她一字一顿用德语说,“我恳请,评委会,允许我,邀请,一个人,共同演奏。” 这是不合乎要求的,因为从来没有人提过这样的请求。但严谨的德国人也不是刻板的不通人情,一个评委问:“是谁?” 善念念简简单单回答“君羡”。 其实在昨天的颁奖典礼上,众位嘉宾已经知道了这个名字,但今天意义又有所不同。 有一位评委指出,十五年前,中国有个叫君羡的人,也参加过李斯特钢琴大赛,并得了第一名,后来他还应邀在金色大厅进行演出。 此君羡为彼君羡? 万众瞩目中,君羡登上音乐厅舞台,下面有口哨声,来自评委席,显然有人认出了他。 君羡与念念对视一眼,举起了自己的右手,他用德语说:“因为一场意外,我失去了两根手指,不得不告别我最留恋的舞台。但钢琴、音乐就是这样,充满无限的魅力和生命力,我遇见了身边的女孩。她是我钢琴生命的延续,带着我的心愿和梦想,将琴音播撒在世界大地。” 台下是经久不息的掌声。 已经有评委做出了“请”的手势。 善念念和乐君羡坐在同一架钢琴前,四手联弹。 就像他们之前练习的无数次,两个人那么有默契,他们的情感是相通的,一个眼神已经表达了全部的思绪。 手指的瑕疵完全不能掩盖炙热的情感,每一个音符都打动着在座的观众。 乐评人再次拿起了笔,开始撰写这个动人的故事。 其中一个乐评人指出,唯有真正的心有灵犀,才能演奏出这样的曲子,他们(君羡和善解意),是天作之合。文章末尾,配了一张两人同框四手联弹的照片。 这篇评论得到了很多音乐媒体的认同,大家纷纷转载。 比赛已经结束了,君羡和念念也到了启程回国的时候。 韩成宗和韩夫人为他们准备了丰盛的食物,算是饯行。 用过餐后,善念念在茶几上发现了一份报纸,报纸上有她和君羡的合影,她征询主人的意见,“夫人,我可不可以,将报纸带走?” 韩夫人笑道:“当然可以。” 善念念弯了弯唇角,如玉的手指落在了照片,君羡的眉毛上。 真好,他笑得像孩子一样开心,完全不见紧锁的眉头。 她不舍得看他皱眉。 报纸还没读完,已经被夺走了,君羡涨红着脸,将报纸藏在了身后。“乐评人瞎写的,你不要在意。我们是家人,什么天作之合,胡说……” 八道。 “什么?”善念念满脸狐疑,完全没有t到君羡的点。 君羡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他潜意识里都当她是一个正常的人,心智成熟的人,智商高的出奇人,刚刚看她那温柔的表情,还以为…… 他忘了于感情的事,她懵懂无知。他紧张个什么劲儿呢,狗屁天作之合,在她的世界里,就像再平常不过的事了。 “没……没事。你收拾好了吗?我们要启程了。”君羡结结巴巴。 “好重。”她小怨念。 是的,君羡建议她带些德国特产给同学,那些黑森林火腿和大香肠塞了一大包,特别重。 “路上我背,我送你返校,总可以了。”君羡无奈,当闺女养的,是小祖宗。 善念念冲他笑笑,伸出洁白的掌心,“给我,我的。” 额,还惦记呢。 那份报纸如此珍贵,她要自己珍藏。 两个人乘坐飞机回到了帝京,一天一夜后到家,休息一晚,第二天善念念背着重物直接去上课。 早上第一节课,陈教授离散数学。 她踩着点进去,刚到就被点名了,这运气,可以买彩票了。 第31章 你与恶的距离,只一线间 下午,善念念去了教室,怀着郁郁的心情,坐在了最后一排,安静的角落。 这节课是专业必修课——西方音乐史,她对此如数家珍,因为读过的书比老师的推荐书目还多。 同学三三两两来上课,没人注意到她。 笔记本放在桌子上,她用左手随意画音符,右手打开手机,点开微信。 第一眼看见了通讯录下方闪着小红点,点过去,申请人头像是一座哥特式教堂,备注是:我叫凌超晗,想和你交个朋友。 善念念记得他,凌,就是擂台上那个小胖子!他答对了很多题,虽胖,却是个值得尊重的对手。 她准备点击通过。 但停住了。她想起了那天君羡的话,不要随便加别人的微信。君羡会不高兴的。 乖乖女善念念选择了和君羡一样的做法,删除。 微信通讯录里还有一个群、两个好友。 她点进了数学班群,发现男生在发红包接龙。 红尘炼心:欢迎念念美女回归。红包。 江上墨客:是才女更准确。红包。 纳兰:卧槽,麻省这题好难,我到现在没解出来,求赐教·?红包。 风火辉煌:对你的认知,如同斐波那契数列一般,随着时间的过去线性递增。解意,红包。 善念念的微信名叫解意。 我是威廉:楼上的,注意言辞、注意形象。红包。 人间车尼尔:599、849、299、740解意,请保持劳逸结合。红包。 …… 留言很多,善念念一一看过去,看到最后一个,她笑了。 只有她明白这一串数字的含义,它们是车尼尔练习曲编号。车尼尔被称为“练习曲狂魔”,是每个初学钢琴者的噩梦,怎么练也练不完。 偏偏谁也绕不过车尼尔。不学车尼尔,无法弹好他的老师贝多芬;不学车尼尔,也练不好他徒弟李斯特的超技。 最后善念念回复:谢谢大家,红包心领。 关了群聊,她才点开君羡的微信。君羡的头像很特别,是无限延伸至空间深处的黑白键,键上坐着一个小女孩,手里拿着一根魔法棒。 她打字。 解意:一件开心的事,一件不开心。 君羡秒回:谁惹我们喵喵不开心了?记住开心的,忘记不开心的。 笔记本上出现了一首善念念五线谱,她停下左手,双手捧着手机打字:他们说我夜不归寝,说我旷课翘课,说我和别的男人回家。 善念念吸了下鼻子,在别人面前她会努力微笑,在君羡面前,她只想哭。 君羡秒回:喵喵你在哪?我去找你。 善念念分享了她的课表,上面有教室号。 建筑系中心楼。 凌超晗完成了一幅建筑的手绘图,那是一个公建项目,在琴岛的海边,建筑外形酷似两架大钢琴。 他看着手绘图,思绪穿越层层叠叠的时间,回到八年前。 在科学少年说的终极擂台赛上,主持人抛出一个问题,佛罗伦萨的圣母百花大教堂多年烂尾,因为穹顶建造难度太大。那么,后来建筑师伯鲁内莱斯基用什么方法解决的。 凌超晗不知道。这不在他背题的范畴,他纵使家道深厚,家中藏书堪比图书馆,他毕竟不是计算机,可以记住那么多知识。 但善解意做到了。 她答出“八边形双层薄壳结构”,将哥特风格与罗马风格相结合,解决了离地最高达120米的穹顶建造。 凌超晗完全懵了,那一刻他很想撬开善解意的大脑,看看内部结构。 他没办法撬开,后来上大学,他主修课信息专业,辅修建筑学,拿下双学位。本科还未毕业,他已经在导师引荐下,独立接单。 这一点倒和他的姐姐很相似。姐姐也是双学位。 他们都是斜杠青年。 手机铃声响起,将他从回忆中拉回。 是程叙。 “老板,大钢琴家回来了,上午上了数学课。” “她在哪?你遇见了?”凌超晗自己都没注意倒,他的声音是颤的。 “我奉旨监控数学学院论坛嘛,有人发帖子了,好家伙,据说刚回来把麻省理工的难题给端了。” 凌超晗丢开他的手绘作品,手机夹在肩膀上,边打电话边收拾东西,“帮我查查善解意的课表。” 自从哪次热搜事件之后,善念念的课表网上一搜就出来。 “叮”,凌超晗的邮箱发进来一封邮件。他扯嘴角,一张课表而已,犯得着发邮箱吗?微信就搞定了。 等等,文件很大,不是程叙发的,而是来自平仲宇。 这么说,网络黑手事件有进展了。 他也不忙着去找善解意了,从公文包里拿出ac电脑,他要先看侦探发来的资料。 一堂大课终于结束了。老师先离开教室。 善念念背着包,沉默无声地往外走,她打算去莫扎特之琴社团,还可以练几个小时钢琴。 走在教室的过道上,她听到了女同学们的窃窃私语和小声嘀咕。 “诶诶诶,她回来了。” “她总是这样,像黑夜里的蝙蝠,不敢见光。” “发生了那样的事,躲起来也正常。换了我估计没脸见人了。” “女孩子呀,一定要自重,洁身自好。我听说外面很多美院生被包养,可咱们毕竟是帝大啊!” 声音本不大,但善念念的听力太敏锐了,任何声音进入耳膜都被无限放大。她倏然转头,目光如炬,像一头受了刺激的小豹子。 猫科的。 她不是很懂这些话,但她感受到了恶意,和非常不友好。 一个女生顿时捂嘴,噤若寒蝉。 另一个女生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凶什么凶?有本事做,就别怕人说啊!” “念念,你回来了!”这声招呼来自南乔楚,她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很亲切。 阮明珠也在旁边,倒是杜微,站在五米开外。 “楚楚,这种人不值得你对她好。” “对啊,之前你好意叫她参加交响乐演奏,她还摆脸子给你看!连累你被老师说。” 两个女生在为南乔楚抱不平。 “大家都是同学,况且念念还是我同寝室的。” 南乔楚伸出手,去挽善念念的胳膊,很热络。 善念念敏感地躲开,而这看在大家眼里,都变成了满满的嫌弃。 “楚楚你看,心脏的人看什么都……”女生的声音还未落地,她听到了一声嘶喊。 “啊啊啊啊!”善念念眼睛发红,脸部肌肉细微地抽搐,那是情绪失控的表现。 “她疯了吗?她疯了!” “要不要去找老师。” 那些声音,那些嘴和脸,在耳畔、在瞳孔里放大,善念念只觉得头晕目眩,天地都在旋转。她抱住了头,身子矮了下去。 她听到了温暖的呼唤,独属于一个人的称呼,“喵喵!” 乐君羡穿过围观的人,走到了她身边。 “哦,你终于来了。”善念念低低地说,声若泣诉,那么委屈。 西乐班美女如云,他的眼里只有她,被大众视为另类、不合群的女孩。 人群爆出一串长嘶声。有惊讶,有羡慕,也有不可思议。 有品位的男人,是女人最好的标签。 这就是善念念背后那个男人?真真长了一副好皮囊! “喵喵,我们走。”君羡牵着她的手,十指紧扣,他能感受到女孩的手冰凉,汗涔涔的。 “让开!”这是对围观的人说的。 男神秒变修罗神,那眼睛深入寒潭,要将一切吞噬。 走了几步,君羡回眸,天光仿佛暗了半度。他说:“永远不要以卑劣的心思揣度别人。你与恶的距离,只一线间。” 第32章 教她顺心意,遭遇不公要反击 当凌超晗出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君羡牵着他申请了23次好友都没通过的善解意,两个人并肩走出了人群。 说好的监护人呢? 那样亲密无间的状态,仿佛他们两个就是一个世界,任何人无法走进入。 凌超晗的心,忽然生出许多落寞。 两周以来的翘首期盼、百转千回、默默煎熬。 不,不能这么想,姐姐说了,他是她的监护人,应该是亦父亦兄的角色。 “善解意!”凌超晗朝她走去。“乐先生你好,我是……” 身份委实不好介绍,他顿了一下,言简意赅,“凌超晗。” 既然姐姐有他的通讯录,他听到自己的名字,应该会联想到。 善念念下意识藏到了君羡身后,躲猫猫似的。 君羡眯眯眼睛,哦,这就是那个加微信,对喵喵有企图的。那双瑞凤眼,和一个人真的很像。他便问了出来。“凌超逸,是你什么人?” 正好,凌超晗笑道:“那是家姐。” “什么事?”没有寒暄,君羡追问。 走廊里,西乐班的女孩子在围观两枚帅哥的交谈,一个儒雅明华却一身冷冽,一个矜贵翩翩状似风流,颜值都是极高的,太养眼。 南乔楚垂着眸,眼睫投出一片阴影,遮住了起起伏伏的心情。 他是来找她的,他又来找她了! 凌超晗被问住了,他来找她干什么?那件事的真相,他不打算告诉她,这其中的暗黑操作,直觉她很难应付。 他就想来看看她,想和她一起吃饭、一起散步、一起自习,聊聊「少年说」、钢琴和数学。最好顺便再加个微信。 他被自己的想法惊呆了,原来有这么多事想和她一起做。 他递过来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我听姐姐说,解意获得了李斯特国际钢琴大赛一等奖,特来祝贺她。”这个理由,简直完美。 凌超逸也没说过,是他自己网上搜到的。 君羡看了眼身后的念念,“喵喵?” 他没有权利替她决定礼物的归属,便征求她的意见。 善念念眸子里一片水光,她还没有从刚刚的情绪中出离。她只说了一个字“走”。 “谢谢。礼物心领了,烦请收回。”君羡拉着善念念离开了教学楼。 他们一起去了荷塘月色,帝大一景。 九月,荷塘只余残荷,夕阳投射在湖面,增添了瑟瑟红滟之感,这里风情和美丽依旧。 善念念走近了一棵垂柳,绕着它的树干转圈圈。 那是一种自由轻盈的感觉,仿佛空气回到身体,力量也回来了。她一转,就不停。 君羡任她旋转了十分钟,挡在了她前面,“喵喵,可以停下来吗?” 善念念撞进了他的胸膛。那么近,呼吸可闻。她抬起着了色的眸子,纯净地令人心疼。 “喵喵,你听我说,我们每个人,都难免遇到波折,全赖坚定的意志。顺从自己的心,走自己的路,便是风雨也兼程。我相信,你可以。” 善念念抱着他的胳膊,贪恋那样的温热,“我不懂,不明白,为什么。” “为什么啊?”君羡幽幽叹息,揉揉她头顶的密实浓发,拉着她在湖边坐下,“大概,你太优秀了。” 善念念不知道,也不觉得,她说:“我,就是我啊。” 君羡笑了,他家小猫女大智若愚呢。“人类的认识,都是从自我开始的。喵喵,很好。” 他摸索着身边的石子,抛进湖水里,荡起一连串的水花。“喵喵,你目前刚刚展露头角,要不了多久,会有更多人关注你、推崇你,也会有更多人诋毁你、诽谤你。这就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你唯有变得更强大。当然,遭遇了不公,也要学会反击。” “反击?”善念念懵懵懂懂,“做什么?” 君羡来的路上网上搜了搜,又给刘川岩去了一个电话,来龙去脉了解了一些。“你需要一个发言人,我想将来会有人愿意做你的发言人,但现在,会由我来。风暴起于网络,我们就在网络上发表声明。” 君羡有一个随身携带的电脑包,装着轻薄的笔记本,他点开来,连上热点,进入校园bbs。 “用你的名字注册一个id,id就叫善解意好了。” 善念念接过笔记本,用自己的学号完成注册。 接下来的操作,都由君羡完成,在bbs的艺术学院下面发表帖子。 “我叫善解意,也就是帝都艺术学院14级新生善念念。过去的两周里,我一直身在德国魏玛。参加李斯特国际钢琴大赛,幸不辱使命。临行前曾与学院老师请假,并无旷课与夜不归寝之说。” 末尾,附了一张从国际媒体发布的善念念获奖的照片。 这篇帖子发出去,很快得到了班主任刘川岩的回应,称确有其事。而后帖子以疾风迅雷的速度开始蔓延。热心的帝大学生搜到了很多国外媒体报道,称善念念此行是为国争光,不应该被恶意揣测和泼脏水。 善念念抑或善解意,是帝大的骄傲,也是中国音乐者的骄傲。 凌超晗目送善念念离开时,一个女孩子站到了他身边。 “学长,你不说我还不知道,念念居然在国外拿了大奖。说起来,我三年前也参加过李斯特钢琴比赛呢。” 南乔楚,那时候她十五岁,获得了四等奖。 成绩一般,胜在年纪小。 “你相信吗?就算她三年前参加比赛,也会是冠军。”凌超晗大步流星地除了教学楼,在一处僻静的绿化带处停下脚步,南乔楚已经追了上来。 “你对她这么有信心呀?”南乔楚嘴角咧开一点弧度,“说起来,我和念念也算有缘分,我的老师是……乐先生的师兄呢。” 不错,南乔楚是和景耘宣学的钢琴。皇家阿尔伯特音乐厅的演出,一举让邵玉章在欧洲声誉更着,而和邵玉章同台演出的景耘宣,便也扶摇直上。 以景家的家世,景耘宣自然不会收徒,但南家自有南家的办法。 “所以,”凌超晗直视着南乔楚的双睛,似要看进她的心底,“你要这样不择手段地对付她吗?” 这个质问来得突然,对上满脸森寒的凌超晗,南乔楚不由自主后退一步。“学长,凌哥哥,你在说什么?” 凌超晗沉默地拿出录音笔,轻捻着笔身,播放: 女声1: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同班同学呢?况且还是一个寝室的。 这个声音来自南乔楚。 女声2:楚楚,你不是最讨厌善念念吗?她打落你送的口红,她不配合你策划的演出,害你出丑,还抢了你喜欢的凌学长…… 这个声音来自杜微。 南乔楚羞愤地分辨:微微,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些,你可不能胡说。 杜微仍自说道:还用胡说吗?你脸上写着呢。楚楚,我查过善念念了,她能进入帝大一定是走了后门,帝大今年明明只招收一名钢琴生的,而你又这么优秀…… 凌超晗关闭了录音笔,薄唇轻启,音色寒凉:“看,动机都有了,我不知道你怎么进入的帝大,但想来不会光彩。你处处不如善解意,所以才会挑起讨好你的杜微和善念念的关系。可怜的杜微,被人当枪使还不知呢。” 南乔楚拢了拢头发,怡然自得,“精彩,推理地很精彩。凌哥哥,证据呢?我什么都没做过。” 第33章 来自摩登音乐厂牌的邀请 通过网上那张照片,凌超晗复原了拍摄的日期。说来很巧合,善解意和君羡回家那天,正好凌超晗和程叙来找她。 进一步调查,那天艺术学院西乐班在排练交响乐。 除了善解意没有回寝室,还有一个人也没回,就是南乔楚。 “让我来复盘一下。从艺术特招起,某人就在心里埋下了一颗嫉妒的种子,因为善解意拿下了帝大面向钢琴生唯一的名额。” “这次交响乐排练,本来善解意已经放弃,可又被班主任点名,某人再次被嫉妒冲昏了头脑。” “排练结束,从不回寝的某人看到了同样未归寝的善解意,在她的监护人陪同下,某人按下了快门键。” 凌超晗循循善诱,步步为营,已经逼近了南乔楚的心里防线。她眨眨眼,无辜且美丽,忽然掩口而笑。 “这是学长你的推断吗?学长以前写悬疑小说吗?文笔一定很好。” “可惜,帖子不是我发的。至于照片,我也不知道谁拍的,正义使者?” 还有心思插科打诨,也是个心理素质好的。凌超晗摩挲着光洁的下巴,“作案动机和条件你都有。我问过杜微,她说资料莫名出现在她手机上,这种简单的技术,你南大小姐喊一声,无数程序员会为你办到。” “且只有你了解杜微和善解意的真实关系,从你和杜微的对话中可以看出,她分明想讨好你。” 通过这次调查,凌超晗还发现一件事。杜微的父亲,曾代替他家的远房亲戚,为景家充当两个星期的司机。 景耘宣是南乔楚的钢琴老师。 这其中,掺杂了太多东西。 “福尔摩斯凌哥哥,你到底想怎么样呢?没有做过的事,我不会背锅。”南乔楚眼睫浓浓,眸光流转。 凌超晗有一瞬惊讶,他发现除了眼睛,南乔楚的容色似乎与善解意有几分相似。 压下这个想法,他说道:“我想要,你和杜微在网上,在当面,公开向善解意道歉。当然如果你拒绝,我也不介意将我的资料发到网上。网友不需要真相,他们有瓜吃就好了。”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有杀伤力的威胁。 “所以,凌哥哥,你为了别人的女人,决意不管不顾凌氏和南氏的多年交好,也要把我拉下马吗?她也许没你想的那么好,她……” 凌超晗回了她一个眼神杀。那句别人的女人,像一根针一样,扎了凌超晗一下。23次好友申请还没通过,好啊,那就24、25次,总会成功的。“事情,该有个了结了,我给你24小时的期限,你和杜微为你们的言论和行为负责。否则……” 说着,他扬了下手机和录音,撇开如雕像一样立在原地的人,离开。 这天晚上,西山墅的主人收到了一通电话。接下来会客厅里进行了一场一个小时的长谈。 第二天校园bbs上,杜微发了一条帖子,称其因为嫉妒和私念,诋毁了善念念,她对此深表歉意,惶惶不安,希望得到善念念的谅解。 帖子发了,接下来几天杜微都没有来上学。 善念念知道后,也只是看了一眼,拿着课表继续她的四点一线。 教室-莫扎特之琴办公室-寝室-家。 偶尔回一次,便是安好与喜悦。 三里屯赋格酒,今天迎来一位客人。 客人驻足在整屋子的黑胶唱片前,静静欣赏。忽然肩膀被拍了一下,他回头,看见了驻场酒十年的好兄弟,端着两杯新加坡司令——申屠政。 “都说人间路窄酒杯宽,有不如意的事,走一个。” 赋格算是清,相比三里屯其他酒的嘈杂喧嚣,这里安静地宛若都会里的桃花源。 “我不喝酒。”君羡没有接,经历过车祸的人,自此与酒别。 申屠政啧啧,戏谑写满了嘴角,“不喝酒,你来酒做什么?” 是啊,是谁叫他来的,君羡没好气的就着布艺沙发坐下。 申屠政虚空中举杯,自己喝下一口,“祝贺你闺女德国大胜归来,我自饮……一口。” 君羡呵呵,戳了下他的酒杯,“你这是准备杯子里养鱼?” “好酒要慢慢品不是?今天找你来,一为庆祝,二来叙旧。呃儿!”申屠政打了个酒嗝,“我说,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还在央音当老师?” 为了维系生活,君羡被央音返聘,日常教授乐理和东西方音乐史。“嗯,先做着,同时带着喵喵比赛。申屠……”君羡揉搓着头发,仰望45度角处的唱片,“我有时候觉得自己挺没用的,喵喵在校园被霸凌,被攻击,我却一无所知,鞭长莫及。” 事实上,他心里隐隐有个猜想,从帝大录取了两个钢琴生的时候,他就意识到这也许埋着隐患。只是没想到,风暴又不是来子他心里的隐患。 处处透着奇怪与诡异。 申屠政收敛了吊儿郎当,拍拍他的肩膀,“嗨兄弟,你又当爹又当妈又当哥的,做的已经很好了。” 君羡嘴角微扬,他怎么交了这么个不正经的兄弟,连安慰人的话都这么糙。“你说,一个人会这么容易坦诚自己犯的错吗?我的第六感,有人先于我,出手了。” “甭管谁出手,恶人得到惩罚了就不错。对了,还有件事和你说。” “什么事?” 申屠政斜着大拇指,说“你不是把你家闺女的deo发给很多唱片公司了吗?你猜怎么着,今天我去上面的办公室,看到了你闺女的小样。” “嗯?”君羡来了精神,有成效。“你签约的厂牌是哪家?” 厂牌是一个舶来词,来源于英文“bel”。在唱片时代,唱片的制作商会将自己的公司名称或司logo印刷在唱片封面非常显眼的地方。隐含了“xx出品,必属精品”的意思。从性质上来说,厂牌是一个有着自己品牌的唱片公司。 “摩登音乐。” 国内十大音乐厂牌之一。 只不过申屠政之于这家唱片公司,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透明。 君羡一拍脑门,恍然。他急匆匆拿出了手机,打开信息。 微信时代,短信沦为垃圾信息的回收站,几乎没人去看。而此时,最上面的一条信息,来自——“摩登音乐。” “乐先生您好,我们诚挚邀请您的音乐人兼钢琴师——善解意小姐,加入摩登音乐的大家庭。另外,近期还有一场商业演出,希望能与您和善小姐当面详谈。” 信息后面,附了一个联系方式。 og,真的是摩登音乐!君羡激动地晃着手机,这意味着念念的音乐之路,正式迈出了第一步。“这个摩登音乐也是的,为什么不打电话。这年头,谁看短信啊?” 他幸福地抱怨着,就有一串号码打了进来,接起。 “喂,乐先生吗?这里是摩登音乐唱片公司。” 说摩登,摩登到。 第35章 超逸曲线攻略,念念纸上画符 十年前,君羡与师姐邵然分手。 三年前,景耘宣迎娶邵然。那场婚礼很盛大,轰动整个帝京。 君羡无意于插手别人的情感,但邵然毕竟是他初恋,是他最敬重的恩师独女,而她的丈夫在酒搭讪别的女孩子。 “君羡,你也在呀,真巧!” 景耘宣刚到,所以不知道刚刚的无声音乐表演。 “是啊,来见朋友。” 来见申屠政。 可听在景耘宣耳朵里,那就是来见凌超逸了。他分明看见凌超逸看君羡的目光,很炽烈。 凌超逸凤眼都弯了,手臂利落地穿过君羡的胳膊,半嗔半娇,“你呀,说好陪人家的,结果一听到古董钢琴,就自己跑台上演奏了。不行,你要赔我,时间。” 这样的凌超逸,景耘宣是不曾见的,因为帝京圈都传,凌超逸雷厉风行,读书时是学霸,很小就和父母出席各种商会、酒会、发布会,是当接班人培养的。 君羡注目着胳膊上的咸猪手,哦不,是如柔荑、若春葱的手,目光交锋。他被喵喵传染,现在也不大受得了肢体接触。 “松开。” “就不!” 就一通眼神官司。 申屠的心瞬间七零八落,刚心动的小火苗,被兄弟的十级大风熄灭。 这万恶的看脸时代!他绝不承认某人的魅力。 “好啊,我很欣慰你没有放弃钢琴。”景耘宣笑道,“希望有一天,看你重回舞台。” 已经回了,在李斯特音乐学院音乐大厅。“谢师兄,我当努力。” 兄友弟恭,其乐融融。 辞别了景耘宣,告别了申屠政,君羡离开赋格酒。 凌超逸也跟了出来。 “现在,可以松手了?”君羡变成高岭之花,不近女色。 凌超逸完全没了刚刚那气势,收回了自己的胳膊,上面还残存着他的温度。“谢谢。” 到底算是今晚的金主,君羡舒缓了语气,“也谢谢你。” “什么?”凌超逸眼神一亮,随即暗淡,“你是说小费啊,你值得。这波操作可真……” 她很想说可真骚气,可说不出口,那样太亵渎了音乐,亵渎了艺术,亵渎了她的挚爱。她觉得,凭这一段表演,一段视频,能支持她爱他五年。 天长地久是不敢说的,凌超逸理智还在。 “再见。” 在凌超逸沉浸自己心事时,她听到了他的告别,不舍呢。“我的车……” 她一指远处,想载他回家。 “你喝酒了,不能开车。我走了。”君羡转身,走得干脆。 真好,他还关心她安全。“其实,我有司机的。”凌超逸嘟哝了一声,以目光送他。 然后她看见,君羡拿起了手机,放在耳边,声音里都是喜悦,“喂,喵喵,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摩登音乐通知你去面谈呢!” 哎! 好像他的世界只有她。 夜已深,该回去了。凌超逸听到了有人喊她。“哈罗美女,我是君羡的好兄弟,大家都叫我申屠。” 又是蹩脚的搭讪吗?凌超逸蹙眉,可当听到对方是君羡兄弟时,她亮了。 或许,可以曲线救国呀! 她亭亭玉立,笑的甜美:“你好,我是凌超逸。” 在君羡为善念念规划的发展路上,参加国际比赛是其一,签约知名厂牌、合作顶级乐团,世界巡回演奏是终极目标。 善念念对此,没什么认知。 她以前学琴,想弹给琳琳姐听。可当琳琳姐劝她,和君羡走是最好的选择时,她听进去了。琳琳姐不会骗她,琳琳姐都是为了她好。 十年时间,君羡融入了她的生命。 她看着他睡在钢琴上,嘴角带着微笑时,就暗暗下了决心,他的未竟心愿,将由她代为完成。 今天的音乐课,善念念又开始在本上画音符了。怎么还不结束呢?结束了就可以去找君羡、去和摩登音乐谈签约了。 因为神思早不知飞向了哪里,笔记本上画的乱糟糟的,她索性撕了下来,团成一团。 下课铃声响了,她迅速收拾东西,去找君羡。有人挡在了她的面前。 “念念,有些话我想单独和你说。” 是南乔楚。 她今天穿了红色a字裙,搭配着黑色丝袜和小高跟,为她略微苍白的脸增添了暖调。 善念念往旁一闪,绕过了她,“现在不行。” 约好了君羡,不能让他等的焦急了。 “不会很长的。”南乔楚又说了一句。 周围有些同学都向这边看,这冷淡的、格格不入的性格,依然故我啊。 过道不算宽,善念念又避着南乔楚,撞了下桌子,她嘶了一声,跑开了。 “诶!”南乔楚没追,忽然发现地上有一团纸,换了往常她不会在意,可现下,似乎和善念念有关。 她左顾右盼,不经意地似在整理裙摆,顺手拾起了那个纸团。离开教室后,她打开了纸团,没有任何有效信息。 也不对,这明显是……五线谱?她就着不太清晰的音符哼唱,咦,有点好听。 要知道,教室是全年级共用的,这个半成品曲目未必是善念念做的。她也没听说过,弹钢琴的人就一定会写曲子,也许是某个学长学姐。不过这个曲谱并不完美,她或许可以做点什么。 意外收获。 善念念在帝大西门找到了君羡,上了他的车。 “摩登音乐总部在定福庄,东四环传媒产业大道那边。你如果上课累了,就睡一会。”君羡边检查她的安全带边说。 善念念将小手放在膝盖,安静恬淡。“不累。” 车子发动了,平稳前行。在帝京,四环以内也是很难开的快的。 摩登音乐的总部,是一片改造的红瓦白墙老建筑,墙上画着涂鸦音符,还有名人头像,简言之充满了复古而新潮,时尚而怀旧的气质。 和前台小姐通报了之后,君羡和念念进入了内部工作室。 主管是一位中年男人,穿着偏赛博朋克风,一面耳朵上坠着青石的串子,梳莫西干头,手臂上有纹身。 “乐先生,善小姐,你们好。我是摩登音乐的经理田勋,以前是酷石乐队的主唱,欢迎加入摩登音乐大家庭。” 第36章 预算一万两千欧,给他过生日 田勋介绍了签约入驻摩登音乐的主要事宜。 洋洋洒洒很长一段。 “解意加入摩登音乐后,我们将会在音乐制作、出版发行、演出经纪等方面,为她提供全方位的支持和立体式包装,有专业的经纪人带她。总之,发展空间潜力巨大。” 一直乖乖坐着的善念念,忽然看了看身旁的君羡,她始终记得他的话。她冒出来一句“我有了。” “啊,有……有了?”田勋当场社死,抬手扶额,擦拭不存在的汗。小姑娘看年龄,刚成年,怎么就就就有了?有了还怎么签约? 君羡一看就知道,对方误会了。他忍俊不禁,唇角微弯,“田经理,解意的意思是她有经纪人了,我就是她的经纪人。” 以前是,现在是,未来也会是。 这意味着,如果摩登音乐要签下善解意,必须同时签下君羡。 田勋有略微的迟疑。他们相中的是善解意的天赋和潜力,至于君羡,诚然十年前作为最风云的钢琴家,他风头两无,炙手可热,但那毕竟已经成为历史。 善念念见他不回答,又补充一句,“他在,我在。” 坚如磐石,不容置疑。 “田经理,不瞒你说,李斯特钢琴大赛的冠军只是,解意年底还会参加柴赛,备战明年的肖赛,到时候荣誉加身,我相信她接到的橄榄枝会更多,选择也会更多。” 柴赛是柴可夫斯基钢琴大赛的简称,肖赛则是肖邦国际钢琴大赛的简称。 君羡委婉提醒田勋,趁着潜力股及早投资。不然到时候,善解意会不会选择摩登音乐,还在两说。 田勋摸了摸自己的莫西干头,笑声爽朗:“我完全赞同君羡你的判断。像你这样的音乐大师,即使只居于幕后,也是我们的宝藏。解意签约后,我们马上就会安排商业演出。事实上,十一当天就有一场。” 十一,距离现在也就一周多时间,这个速度够快了。 有演出的机会,君羡自然求之不得。在他看来,喵喵什么都好,但演奏经验还是太欠缺了,她得到更多的机会,也有助于未来冲击音乐的巅峰。 君羡:“能具体说说演出内容吗?” 善念念:“十一,不可以。” 两个人差不多同时开口,意见却是背道而驰。 田勋一愣,两人怎么还意见不一,听谁的?“那那……这这……” 君羡看着善念念,试图得到她的理由。循循问道:“喵喵,为什么不呢?你有什么想法,可以和我说。” 善念念眼眸亮晶晶的,紧抿着唇,君羡知道了这代表着不可更改。 “田经理,请还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说服她。” 田勋摊手耸肩,“乐先生,因为凌天集团的项目启动会将近,我们还需要排练,要尽快确定。而且如果善小姐不能参与这次演出,恐怕签约……” 凌天集团?也就是凌超逸和凌超晗的家族企业,君羡心里犯了琢磨,凌家最近在东四环cbd拿了一块地,要开发城市地标综合体。这还是他师兄景耘宣透露的。 那么喵喵的演出,和这对姐弟有没有关系? 离开了摩登音乐,君羡载着善念念回校。 善念念发现方向不对,小手搭上了方向盘,“回家。” 君羡不忍拂了她的意思,调转方向,“好,都依喵喵。如果喵喵不想演出,我们也可以不去,专心备战柴赛。音乐厂牌那么多……” 善念念垂下了眸,绕手指,这是她情绪纠结的表现。“你,很想我去?” “也不是……我尊重你的意思。” 他总是这样为她考量。 善念念掀开眼帘,盯着他,小心地提醒,“你忘了,十一,很重要。” 十一是国庆节,但更重要的是君羡的生日。他二十岁后的每个生日,都是和念念一起过的,他还会给她做一顿大餐,仿佛寿星是她。她不说,他都要忘记了。 “傻丫头?”君羡宠溺地笑出来,“就算有演出,晚上也可以一起庆祝。而且,你站在舞台上,镁光灯下,万众瞩目,就是对我最好的礼物。” 虽然善念念同意了演出,但在她心里,送一个什么样的礼物还是至关重要的。 所以结束了《量子力学中的数学方法》后,她打了盒饭在荷塘边吃,陪同正是车黎尔。 “男生,喜欢,什么礼物?” 车黎尔双膝屈起,上面垫着一张打印用过的废纸,端着盒饭。湖风吹过,女孩发丝荡起,小猫眼也似乎氤氲了一层水汽,蒙蒙地特好看。“只要是喜欢的人送的,什么都喜欢。” 这个问题善念念很确定,君羡亲口说过“他喜欢她”。 送一个鸡蛋给他? 不过,他好像每次看见鸡蛋都……一言难尽。 为他弹一支独特的曲子? 可他听过每一首她会弹得。 没有新意。 善念念咬了一口小鱼片,表情很惆怅。 “拿我举例子,我就想要一双漂亮的球鞋,能助我超常弹跳的那种。一双好球鞋,打折的话,也要好几百呢。你预算多少?”车黎尔担心她经济不宽裕,毕竟都是学生。 “不打球。”善念念极为平静地回答,“一万两千欧。” “一万……阿噗!”车黎尔一口饭全喷了出来,眼泪都要流出来,他狼狈地擦嘴,“两千,还欧元?” “比赛的,奖金。” 上次钢琴大赛,一等奖就是一万两千欧。另外四千欧的额外奖励,君羡用来支付比赛和旅途中的各种费用,剩下的他建了一个账户,给善念念。 车黎尔默默地在心里喊了一句“小富妹”,成绩未必比得过她,资产……特么他就没有资产。这人与人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啊! “那个人,对你很重要?”车黎尔试探地问。 善念念点点头。 没有乐君羡,何来善解意? 车黎尔也没主意了,理工科男生本来讷于言,他还需要有人助他写情书呢! 忽然,他感到头顶有阴影沉下来,猛然回头,看见了高俊颀长的凌超晗。 逆着光,他的身影镀了一层辉。他说:“善解意,我有一个特别好的礼物。” 不是建议,是礼物。 第37章 加好友半天,删除一秒间 车黎尔从未像今天这样,感受到巨大的压力。 这个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就要走了念念联系方式的学长,拥有令女孩子沉迷的很多质素,举手投足之间男性魅力十足,而且他对念念,似乎,展现了志在必得的一面。 他,该怎么办? “什么礼物?”善念念仰头看他,巴掌大的小脸,下颌的线条特别美好。 凌超晗心脏骤热加快,陡然萌生了一个念头,想捧着她的小脸,一品甘泽。 当然,他没有实施。 美好的人和事物,便如一杯好茶,需要时间的发酵。他没有那么贪心,今天只要通过微信好友,就是胜利。 “和我走,我慢慢和你说。” 循循善诱,大尾巴狼!这是车黎尔的观感。 他不知哪冒出来的勇气,或许是梁静茹给的,他挡在了善念念身前,“念念不能和你走。” 凌超晗上下打量着他,饶有兴致,这算是情敌二号? 他逼近了一些,修长的身躯裹挟着威压,顺势将一个名片似的东西塞到了车黎尔手里,在他耳边轻声说:“凌天集团的一个实习机会,想不想要?” 然后他后退一大步,带着微笑:“男人有实力,才有追求自己想要的权利,说话才有底气。虽然你才大一,早做打算没什么不好。” 凌天集团,是世界500强企业,也是国内以房地产为主业,多元化发展的领军企业。 凌超晗还知道,车黎尔入学后,一直非常刻苦,数学天赋也很卓越。 车黎尔指尖捏着名片,望向善念念。 女孩显然没意识到两个男生之间的争锋,她偏着头,回应他:“说话算数。” 在经历了一个多月的漫长等待,凌超晗终于坐到了善念念的对面。 校园咖啡厅就坐落于图书馆旁边,里面咖啡豆香气袅袅,但不如女孩身上的味道好闻。 如果女孩如猫,善解意绝对是那款最诱人的麝香猫,而她对自己的美,完全不自知。 “礼物是什么?”善念念开口了。 凌超晗怨念地盯着桌子上安静如鸡的手机,善解意的。“解意,我可以这么叫你吗?我申请加你好友,你迟迟没通过,是……网络不好没看见吗?” “看见了。” 特么直戳心窝窝。你叫善解意,哪怕给点善意的谎言也好啊!不甘心的凌超晗又问:“那……为什么?” “不可以。” 善念念的回答,永远这么简洁。 要不要这么高冷! “你看啊,我和你同台竞技,算是惺惺相惜的对手;现在又给你出主意,还帮你谋划礼物,也算朋友了,朋友不能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有?” 善念念想想,好像有道理。她拿起手机,摩挲着。 凌超晗目光炯炯地盯着她手机,“开机,打开微信,通讯录,通过。” 善念念看着他,那眼神像说“我知道。”她伸出了洁白的手指,“礼物”。 小姑娘太执着了,凌超晗就想捏她的脸。他拿出一个一个扁扁的盒子,上面有青灰色的精致包装,他推到了善念念那边。“善解意,你如果信任我,礼物你不能看,只能交给……呃……乐先生。我保证,他会感激这个礼物。” 他说的是感激,不是喜欢。 善念念在思忖,她都没想好送什么,他给的礼物会合适吗? “反正你也没想好,不如试一试。你看!”凌超晗掂量盒子,“这么小的盒子,我也不能装定时炸弹不是?” 善念念拿起了盒子,放在耳边晃晃,又听听。“是照片吗?” 额,这是什么听力?太灵敏了。他承认。 “我通过,你的好友,礼物,就归我?” 凌超晗总觉得哪里不对,明明是他帮她出谋划策,顺她一个人情,怎么……听起来变成了交易?但是不管怎么说,要到了微信就是好样的。“嗯,对。” 善念念当着凌超晗的面,通过了凌超晗第31次好友申请,然后将礼物装进了自己的包里。 “谢谢。”她真诚地表达谢意。“我,该走了。” “唉多坐一会呀!” 女孩子走的很轻盈,像风一样,从凌超晗身边溜走。 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徐徐图之,多点耐心。可兴奋之情难以抑制,他捧着手机,又狠狠嘬了两口。 大功告成! 下午的时候,凌超晗一直在想善解意。 和导师做项目的时候,在想; 在建筑中心画图时,依然在想; 晚饭时间,程叙找他来吃饭,他迫不及待地炫耀,“哥要到微信了,艺术学院小猫女的。” 那春风得意劲儿,恨不得敲锣打鼓告知全世界。 程叙像看个白痴似的看着他,“兄dei,用得着吗?你凌大少想交女朋友,还不得从凌天总部大厦排到西山别墅?这点小事也值得炫耀?” 凌超晗敲饭碗,“怎么和老板说话呢!她是善解意,独一无二的善解意。和别的女孩子不一样。” 无可救药了。“唉,你被小猫女吃定了!” “我要给她发信息了。”凌超晗解锁手机,找微信,一边说,“你那边的项目进展地怎么样了?我给你找了个帮手。他联系你了吗?大一数学系高材生车黎尔,高中时拿过不少信息方面的竞赛奖。” 所谓凌天集团只是一个幌子,凌超晗真正的目的,是让车黎尔跟他做项目。凌超晗和程叙创业的第一个项目是“人体生物传感芯片”,大三期间为他们赚了50万。从那时候起,程叙认定了这个同窗室友为自己的老板。现在他们主攻的方向是柔性显示屏,因为是全新的领域,所以每天研究的工作量巨大。 程叙听了,拍手叫绝。“老板,可以!把情敌变成下属,以后拿什么和你争!” “他还算不上……”情敌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凌超晗的脸都绿了,眼中透着凶光,“dan!” 微信里弹出来一条消息,你和解意不是好友,请添加好友。 答案只有一个,她添加了他好友,过后又删了。 凌超晗觉得他要疯了。 晚饭期间,善念念回了趟寝室。她亲戚来了,痛的厉害,打算回寝室休息。 今天寝室人很全,消失了几天的杜微回来了,寝室空处摆着两个大行李箱。 杜微拍拍手,看着阮明珠和南乔楚,心绪复杂难明,“集美们,我要走了。很高兴,和你们认识一场。山高水长……” 善念念回来了,惨白着一张小脸。她发现了杜微,没有说话。 杜微的话也终止了。如果当初不得罪她,现在也不会落到这个田地?她啊,总是这样不起波澜的,仿佛天下所有的事都不能令她动容。 “微微,以后要好好地。”这是阮明珠。 到底是同学。 南乔楚上前,抱抱杜微。“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那又怎么样呢?杜微象征性地拍拍南乔楚,该道歉的人不该只有她一个,可锅都给她一个人背了。到头来,还要听她的安慰。 最后,杜微走到了善念念眼前。善念念从抽屉里拿出了小雏菊护手霜,当时每个人都有份,放在了桌子上。随后她爬上了上铺。 九月下旬,杜微正式从帝大退学。 黄金小长假正式开始。全国沉浸在国庆的欢乐之中,而凌天集团的cbd双子塔综合体项目启动会,在330米的云顶大酒店,启幕。 第38章 幕后冲突,你凭什么创造奇迹 cbd是帝京财富浓度最高和摩天大厦最密集的区域,横跨东三环和东四环,连接定福庄传媒产业大道。制高点是国贸大厦三期,330米,顶层为云顶酒店。 在这里,可以看到最壮丽的帝京城。 启动会将于10点启幕,但作为演出嘉宾,善念念和君羡要更早到达。 红毯铺地,蜿蜒百余米,巨大的空飘升起几层楼那么高,比奥斯卡颁奖典礼还高大的签到板,巍峨矗立。 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内,上面落款的每一个名字,都是财富、权势和舆论风向标的代言。 在右脚即将落地的瞬间,善念念呼吸一滞,脸色白了白。 她就那样悬着脚,眨眨眼,努力平复情绪。 “喵喵?”君羡唤了一声。他之前和主办方提了一嘴,但这样盛大隆盛的场合,谁会顾及一个小姑娘的感受呢? “怎么了?”田勋回头问,他身边还带着一个当红歌手,也是今天的表演者。 “没事。”君羡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大墨镜,架在了善念念小而挺翘的鼻子上。 世界被带上了滤镜,变换了颜色。 甜美少女瞬间变御姐,气场爆棚。 善念念的心跳渐趋正常,冲着君羡努努嘴,笑了。 田勋愣了愣神,揉揉眼睛:“呵呵,咱们解意还是个千面娇娃、顶尖美人呢!” 君羡也不去解释戴眼镜的原因,他早就知道他的小猫女可盐可甜。“以后你就会发现,她的可塑性和上升空间,大着呢。” “好好好,我期待她成为顶流那一天。” 一行人进入大堂,乘坐着全世界最快的电梯,几个人来到了云顶酒店的顶层。公关公司的人早就到场,正在检查设备,彩排音响。 按照流程,今天善念念要表演两个节目,一个是为摩登音乐的歌手钢琴伴奏,还有一个是钢琴独奏。 彩排了一遍后,已经有活动嘉宾鱼贯而入,陆续进场。 千人宴会厅里,上百家主流媒体架起了长枪长炮,将镜头一致对准了舞台。 这阵仗,善念念还是第一次见。 虽然她居于幕后,隔着厚厚的幕布。 “巴赫不是小溪是大海,巴赫不是小溪是大海。” 念念很紧张,嘴里喃喃有词。 “喵喵,深呼吸。” 君羡一如每一次,给她做心理建设。 当红歌手艺名盛赫,他见到念念的状态,两条眉毛已经快要拧成毛毛虫。 拽着田勋走入角落,盛赫插着兜,“经理,一个毫无舞台经验的人,怎么演出?她这个素质只怕要砸场子,我不同意和她同台。” 田勋也有点懵圈,看李斯特比赛时,明明不是这样子,听deo的时候也不是这样子啊。“你临时更改,谁给你伴奏!先别急,活动开始还有一会,她说不定就会好了。” “经理,你打算把筹码都压在她的自我调节上?太疯狂了!找公关公司,他们不是还预备了伴奏嘛。我们要对客户负责。” 田勋脸色白瘆瘆的,“单凭伴奏的质量,怎么会有好效果,别砸了自己的招牌!” “到底是谁在砸招牌!” 两相争执下,一个低低的声音插了进来。 “我……我可以的。”善念念说完,又垂下了眸。 盛赫皱着眉,他被爬墙角了?声音这么低都听到了? 君羡挡在善念念前面,迎接两位的质疑和眼刀子,“田经理,解意只是有一点赛前焦虑,真上了舞台,就会好的,我见证了很多次。请相信我。” 盛赫睨着他,隐含的愤怒快要点燃,“你凭什么让我们相信?红口白牙说起来轻松!” 君羡直挺着脊背,不卑不亢。“因为相信奇迹的人,才会创造奇迹。” “那你创造一个给我看看,用你的手指弹奏绝世天籁啊!”盛赫的眼底闪现了一抹嘲讽。 过气十年的钢琴家,有什么资格谈奇迹?把一切压在奇迹上,才是真正的是笑谈。 剑拔弩张中,善念念感受到了对方的恶意,向她自己,也向着君羡。 不能让他承受恶意。 “我说过,我可以!”她的小身体里似乎爆发了前所未有的能量,一句话掷地有声。 盛赫和田勋有片刻怔愣,状态这就哦了? 随即他们又听到一句泄气的话,“我……我去趟卫生间。” “那,我陪你去。” 330米高的云端,舞台空气也变得稀薄,缓解一下也好。 在盛、田惊愕的目光中,君羡和善念念往卫生间而去。 因为这场高规格的启动会,随处可见服务人员,带着工作证的媒体记者,以及穿着西装和高贵礼服的先生小姐们。 走廊里,得益于敏锐的听力,善念念不经意又听到了一段女人们的对话。 女人a:“喂,见到凌大少了吗?凌天集团现任总经理,真是年轻有为,风度翩翩。” 凌大少,也姓凌! 善念念想起了同台竞技的小胖子。 女人b:“岂止啊,听说这次凌天集团能拿下这块地,就是凌大少的功劳,有颜有才又多金!” 大抵花痴,是很多女人的通病。 女人a:“就是不知道,谁将来有那份幸运,嫁入豪门变凤凰!” 那艳羡的语气。 女人b:“别胡思乱想了,草鸡是不会变成凤凰的,只有凤凰才是永远的凤凰。” 一下子从浪漫主义回到现实主义。 女人c:“只有我一个人注意到了凌二少了嘛,看颜值也不比哥哥差啊!” 女人a:“这你有所不知了,凌家偏爱长子。大少凌超砚海外求学,二少凌超晗国内大学;大少继承家业,光宗耀祖,二少默默无闻,无所作为。表面上是第二顺位继承人,可还不如姐姐凌超逸得到的关注多。” 女人c:“这这这……为什么?你是怎么知道的?” 女人a:“姐姐我以前是干舆记的,自古豪门狗血多。” 她,是靠八卦吃饭的。 几个女人边走边聊,挡在念念和君羡前面晃悠悠。 善念念精致的眉微蹙,真得很聒噪。 君羡注意到了念念的情绪变化,这在以前是不曾有过的。真好,年轻就该有年轻的样子,有喜怒有立场。他咳嗽了一声。几个穿着礼服的女人意识到了什么,忙不迭闭嘴,给他们让路。 “喵喵,我在外面等你。” “哦,好。” 善念念走近了卫生间。 君羡随意地翻看手机,头条、微博基本都被凌天、cbd、发布会字眼占据了。不晓得这场公关耗资有多巨!砸了多少钱! 忽然,有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君羡!你来了。” 第50章 十年时间,我还记得你 刘川岩那边传来了女声:“乐先生,念念她还好吗?请代为转达,我十分想念她。” 声音十分熟悉。 善念念小耳朵动了动,快要竖起来,风一样地从君羡手里夺回了手机。“你是……琳琳姐?” 那边有“咯咯”的笑声:“念念,是我。” 真的是韦琳琳。 善念念离开春晖孤儿院后,还曾经给韦琳琳写过信,但园长回了一封,说韦琳琳被人领养了,没想到十年之后,她成了名嘴主持人。 看来,她过得还不错。 脑海里,视野前,还是那黑夜中稀微可见的莹润鸡蛋。 善念念揉了下眼睛,追问:“你,在哪里?” “我呀,在你们学校呢。” 不过,善念念到底还是没见到韦琳琳,为了争取到柴赛跟踪报道权,韦琳琳接下了领导给的一档子艰巨任务,要出差大概两个月。 今天她来帝京大学,一来为了采访念念,二来也是临别辞行,告知她莫斯科相见的好消息。 挂了电话,善念念扁扁嘴,看着君羡。 真好,她最重要的人,都还在身边。 为了备战柴赛,善念念开始学俄语,在君羡的精心备课下,尽可能广泛而深入地了解俄国古典音乐和俄国流派,对于柴可夫斯基、鲁宾斯坦、拉赫马尼诺夫、斯克里亚宾、肖斯塔科维奇等大家,比对自己的手指还熟悉。 她还参加了国家小组的几次集训,过程比较糟糕,因为怯场、紧张,但结局都很完满,因为她只要上台,立刻切换状态。集训队的音乐家对这种情况也是第一次见,没办法给出更好的意见。 善念念还见到了其他优秀的大提琴师、小提琴师、声乐者。 时间进入十二月,帝京迎来了冬季。 傍晚十点半,善念念从莫扎特之家社团出来,天气很冷,她裹着带毛毛的羽绒服,一路小跑回宿舍。 身后似乎有声音,她猛地回头,看见了带着歉意的凌超晗。距离上次牛扒房事件,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月。这些日子以来,他瘦了许多。 善念念没回过他的微信,所以她也有些歉意。 “解意。”他终于站到了她面前。“听说你马上要去莫斯科了,我来……” 他说着,他从身后扯下自己的单肩包,翻出了一个包装袋,上面写着暖宝宝。“诺,给你的。” 比起昂贵的战斧牛排,这个礼物温暖又实用。 善念念接了过去,唇角微扬,“谢谢,我可以……和君羡分享,吗?” 凌超晗:“……” 扎心了老铁!还能怎么办? “可以。”他眼神闪烁,“解意,那件事……” 他还未征得一个原谅。 “哪件?”善念念问。 该来的终究要面对的,凌超晗心一横,说:“我后来知道,你不喜欢红色。我送你的红花,请你吃的红肉,对不起。” 红色,一直是她的噩梦。善念念想到了垃圾箱里的800字小作文。 “下不为例。” 她接受道歉,选择原谅。 天色晚,北风袭来,善念念打了个哆嗦。“我…该走了。” 凌超晗的心被惊喜狠狠撞了下,小猫女的心,对晶石还纯净,比大海还广阔,而她比阳光还温暖。照进了两个月来深陷黑暗的他。 “我送你呀。解意,我天天看天气预报,莫斯科比帝京还冷呢。” 十二月中旬,善念念、君羡跟随国家队的成员,登上了飞往莫斯科的航班。全程将近8个小时。 因为有了一次经验,善念念对噪音的免疫力,明显提升。 莫斯科为东三时区,比帝京晚五个小时。 大赛在柴可夫斯基音乐学院举行。自上世纪五八年起就是柴可夫斯基国际音乐大赛的举办地。这一点,和李斯特音乐学院一样。 受比赛影响,学院附近的酒店都订满了。队伍下榻的酒店,是个颇有些年头的酒店,是新艺术运动建筑风格,立面很漂亮。距离学院大概还有两站地铁。 办理了入住当天,是自由活动时间,因为有人要倒时差或补充睡眠。 善念念很兴奋,毫无倦意,因为韦琳琳要来。 她在酒店大堂等她。 君羡陪着。 酒店里人来人往,开门时总有“西伯利亚的冷风”灌进来,君羡担心她。“喵喵,到楼上去等好不好,别冻感冒了。” 善念念摇头如拨浪鼓,想让琳琳姐出现的第一刻,就给她最热烈的欢迎。 君羡无奈苦笑,给她整理了一下围巾,围地更严实一些。 善念念暗搓搓,用小手指指大堂边缘老式的暖气片。 君羡:“……” 老父亲的心,零零落落。 不知道等了多久,君羡看风景都看腻了,他听到了一道声音。 “念念。” 进来的人挟着远方的风与尘,细眉单眼皮,睫毛上挂着霜,口鼻都被黑毛线围巾遮住,她往下扯了扯,在善念念一米前的距离停下,在虚空中做了个拥抱的姿势。 “琳琳姐。” 像一只欢快的乳燕,善念念撞进了韦琳琳的怀里。 韦琳琳被撞懵了,“你你你……” 不抗拒肢体接触了吗? 善念念这才和她分开,摸了摸鼻子。太高兴了,鼻子都要撞歪了。“你什么你?” 君羡看着昔日的小姐妹团聚,心里百感交集。曾经,她只要他一个人抱的,现在又多了一个人。 “念念,你长大了。”韦琳琳老母亲附体。 “我十八了。” “你们小姐妹十年没见,到房间里关上门,想聊多久就聊多久。”君羡在旁边温馨提醒。 “乐先生!”韦琳琳很恭敬虔诚地给他行了个礼,“谢谢你。” 谢谢你把念念照顾的这么好。 酒店的房间并不大,里面还摆放着些新古典风格的家具,地毯是沙皇时期的,颇有时间的厚重感。 善念念坐到了椅子上,小腿踢踏着轻快的节奏,“琳琳姐,采访。” 她还记得韦琳琳的任务,已经被迫延迟了一个多月,她希望尽快帮琳琳姐完成。 韦琳琳坐在沙发上,看看君羡,似在咨询他的意见,“念念,不差这一时半刻了。我就是来看看你,你先好好休息,等比完赛,采访什么时候方便都行。” “现在就方便。”善念念坚定地说。 坚决配合琳琳姐工作。 得到了念念和君羡的一致同意,韦琳琳也不矫情,从包里拿出了录音笔。她是一个非常职业化的主持人和新闻工作者。 “后天,就要进行第一轮比赛了,又是代表国家公赛,你紧张吗?” 善念念搓搓手,紧张回到了她身体。她坦诚作答。“非常紧张。” “紧张是因为害怕让大家失望吗?还是害怕……乐先生失望?”韦琳琳斟酌一秒钟,问出了公众非常关心的问题。 很名嘴林的谈话风格。 第51章 名嘴林送她上热搜 李斯特国际钢琴大赛,善解意隔空喊话,“教我钢琴的人,叫君羡”,让昔日的钢琴天才——君羡的名字,再一次响彻在古典音乐的天空下。 而后善解意签约摩登音乐厂牌,发行第一张专辑,上面同样署了君羡的名。 韦琳琳每次采访,必然做足了功课,对念念和君羡,她知道的远比公众还多。所以今天才会有此一问。 君羡注目着他的小猫女,这个问题其实有点刁钻,他很期待她的答案。 善念念想了想,淡淡笑了:“我,为什么在意,他们的看法?” 言下之意,公众失望与否,和她没有丁点关系。 “他,”她抬抬下巴,“从不会,对我失望。” 不管她做到什么程度,君羡都给予最大的包容,因为她每次都竭尽全力。 韦琳琳眼底升起了丝丝波澜,融合了感激之情,君羡可以为念念做到这一步,何其难得。 “嗯,如果紧张,你怎么克服?” 这个答案超级简单。 善念眸光流转,看君羡,“他说,巴赫不是小溪是大海。” 又是君羡说。 韦琳琳并非音乐专业人士,一时没理解过来。“什么意思?” 君羡解释说:“这是我和喵喵约定的心理暗示。巴赫的名字虽然是小溪的意思,但他的音乐却像大海。大海广袤无边,大海无所畏惧。我希望喵喵像海一样。” “我也无所畏惧。”说这话的时候,善念念整个人,仿佛都披上了无上的光辉。 录音笔还在录音,韦琳琳刷刷刷记录。“说起来,念念,你现在可是国内炙手可热的钢琴演奏家了,换句话说你红了。你怎么看待这个事实?” 善念念皱皱眉,直言:“我不喜欢红,尤其不喜欢红色。” 韦琳琳想起来了,念念害怕所有和火一样的东西。她赶紧转移了话题。 “每一个钢琴家,能走到世界舞台的高度,都付出了不为常人所知的努力。念念,你每天练琴多长时间?” “六七个小时。”如实回答。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风雨无阻。 君羡很想说,喵喵本不必如此,因为她学习的速度是普通人的十倍不止。奈何她的兴趣太少了,不练琴就是学数学,少年说也不是每天都播出,那在君羡看来,还不如练琴呢。 不过,这么高级的凡尔赛,君羡不打算分享了。 “是什么支持你做到这一切的?” 这回善念念笑的更灿烂:“琳琳姐,你不知道呀,我想学好了,弹给你听呢。” 她学琴的初衷,不是冠军,不是荣耀加身,她只想弹给她的琳琳姐听。 韦琳琳呼吸一滞。 酒店的窗外是凛冽的寒冬,她却如置身温暖的海洋。想到初学钢琴的少女,才和钢琴一样高,不辍一日的练习,只是为了给她听。 她的念念,怎么那么好? 韦琳琳吸了下鼻子,好一会才缓过来,“念念,据我所知,在李斯特音乐大赛上,和你并列第一的尤利娅像你发出了挑战邀请。这次柴赛你们还会相遇,你有什么想和老对手说的吗?” 音乐无国界,但音乐家有自己的祖国。 对于为国出战的人来说,这是个很标准的答案。 但善念念没有,她说:“她很强,但,我是两个人。” 她肩负着两个人的心愿和梦想。 君羡的荣耀,与她同在。她说的时候,眉眼晶亮,倒映着君羡的模样。 采访至此结束。 回了自己的房间后,韦琳琳马不停蹄将录音整理了出来。她先发给了君羡看看,确定这样写没有问题。得到了君羡的肯定,她才将稿子寄给了自己的直属上司。 作为音乐界的后起之秀,公众对善解意的了解,是浅薄的,几乎仅限于一个冠军、一场风波、一张专辑、一个帝大学子的身份。 所以在媒体拿到了对善解意的一手采访后,策划总监郦娜一眼认定了这篇稿子的意义,她亲自为稿子做序,称善解意为“z世代冉冉升起的音乐偶像和钢琴家天才”,而后迫不及待发了出去。 远在莫斯科的善念念,还没有感受到网友们的热情。而在国内,“名嘴林+善念念”一举占据了微博热搜的五条。连曾经被名嘴林怼过的明星都来蹭热度。 善解意yyds:社会我意姐,软萌话不多。 念念的lp粉:小姐姐太可了,好上头。 善解意全球后援会:祝我家意姐折桂莫斯特,名扬全世界。 爱念念的小团子:从今天起,我的座右铭变了,变成了巴赫不是小溪是大海。 爱生活爱林林:我家林林采访风格亦如既往,谢谢你为我们呈现了新一代钢琴少女的风采。不说了,我要网上买一盘专辑听听。 不止z世代网友推崇她,连中老年网友也掀起了一股解意热。发帖内容大抵意思是“生女当如善解意”。 曾荣获视后、后嫁入豪门的女星杜岚直接喊话名嘴林,“等你回来了一起下午茶啊,如果可以,欢迎带上我们的钢琴小公主。” 五星级酒店的自助餐厅。 南乔楚在母亲和管家的陪同下用早餐,随后她将奔赴柴可夫斯基音乐学院音乐大厅,参加第一轮比赛。 这一次,竞争十分激烈,最终只有7个钢琴演奏者可以进入决赛。 然而,管家递上来的信息让她眼底升起了火焰。“炒作,都是炒作!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被一个主持人采访了一次嘛。” 南夕拍拍女儿的手,雍容娴雅,“楚楚,犯不着和她们置气,在比赛中拿下更好的成绩才是真章。你最近这么努力,妈妈相信你可以的。” 南乔楚意难平,手仍在哆嗦。 妈妈不懂音乐,她还不懂吗?她几次败于善念念之手,这一次就会有不同吗?那简直是……不可逾越的山。 比不过善念念,那……她眼珠儿转了转,看着手机里的照片,善念念和名嘴林挨得很近,她分明记得善念念对谁都冷淡清高地要命。 南乔楚压低了声音,吩咐:“八叔,找人查查这个名嘴林,最好……有什么不干净的把柄。” 八叔,也就是随行的管家。他之前是南老爷子南贺年的老伙计,在南家地位很高,这一次被派来专门照顾南乔楚。 “是小姐。” 南乔楚垂着眸,一根叉子插进了大列巴面包里,这面包怎么这样难吃? 吃过了早餐,有专门的商务车载着她们直奔柴可夫斯基音乐学院。 在校门口,她看见了国家队带队的音乐教授。一行人中,善念念站在末尾。 南乔楚比了一个大拇指的手势。 第91章 鸟巢VS国家大剧院,擂台PK 韦琳琳走进了鸟巢演奏会。 作为知名的主持人兼媒体人,她认出了许多张登录过《寰球领袖》的面孔。有来自地产界的巨头、金融街的高层、能源界的大亨、制造业的豪门,娱乐圈的顶流。 还有这些能量人物的家庭、各种二代和三代。 这不像是一场古典音乐演奏会,更像一场大佬们的社交派对。 比大佬们阵容更豪华、更夸张的,是堪比梦之队的媒体矩阵。 巨大的音乐厅里,媒体占据了半壁江山。从央媒到地方媒体,从国外到国内,从传统的门户网站、视频网站到新媒体、kol,媒体签到板制作了两块,密密麻麻都是logo,一个放不下,得用两个。 韦琳琳私心想,奥斯卡红毯秀的签到板,也不过如此。 她看的眼睛痛、心更痛。眼睛是被logo密集到了,小心心则是替金主爸爸的钱痛了。这些钱要是给她,她立刻走向人生巅峰,从此养老氪金就好了。 演奏会的主持人,请的是主持界一哥一姐,还配了同声传译。因为这里面还有国外媒体,这场演奏会,可配得上高标准、国际化、超豪华。 演奏会在景耘宣的独奏中开场,约翰·塞巴斯蒂安·巴赫的《c大调前奏曲和赋格》。 舞台第一排坐席,坐着南贺年及女儿女婿,景长青,凌天集团出席的是凌天纵和凌超砚。凌超砚看着舞台中心五官精致的女孩,弹着如诗如歌的乐曲,脑海中浮现的都是她哭花了妆的花猫脸和肿的似桃的眼睛。 忍俊不禁,轻笑出来。 南夕微微蹙眉,转头看向右手边,低声问:“凌公子为什么发笑?” 凌超砚敛了神色,正襟危坐,“良辰美景,佳人演奏,声声入耳,太美妙了。” 南夕被这个答案取悦了。 她想到之前女儿给凌家寄出了五张门票,可凌家只来了两个人。至于南乔楚单恋的凌超晗,则根本没出席。看来是流水有意,落花无情。 倒是凌超砚,凌家第一顺位继承人,如此看来真是仪表堂堂呢。 演奏会进行到一半时,台下亮起了很多光亮。不是荧光棒,而是手机。日理万机的富豪大佬们,开始看手机处理业务,有人甚至中场离席。 便是这时,主持人重新报幕。“下面有请南乔楚小姐和唐唐小姐表演勃拉姆斯《匈牙利舞曲》。” 这为相对沉闷的演奏会带来了一缕春风。 场间的观众打起了精神,看到两个女孩携手走近钢琴。自由的、速度变化激烈的旋律,随即响彻音乐厅。 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在节目单中,这首曲目是独奏,而现在是四手联弹。一些懂得音乐的观众忽然说道:“勃拉姆斯《匈牙利舞曲》本就是为四手联弹而作。” 更有媒体人、乐评人写道:“一位新兴钢琴演奏家,即将冉冉升起。” 韦琳琳在四手联弹进行一半时,站了起来,她喃喃自语,“那,是玥玥吗?长得好像啊。” 幸好黑暗中,没有人注意到她。 离席的人中,也包括了南善恒。 在灯光暗下的那一刻,他起身离开了音乐厅,在外面打了一个电话。 “胡遇,怎么样?” “先生,我是不懂音乐的,但听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眼眶发酸总想哭。哦,我记住了两首曲子,《彩云追月》和《月光》,太特么好听了,不枉我花五千块买的黄牛票。” 南善恒唇角扬起,“放心,这个钱不会让你出,我给你报销。” 电话那头传来胡遇的感激,“谢谢老板,刚刚我是耳朵快乐,现在心都很快乐了。” 国家大剧院中,另一场精彩的演奏正在进行,而且目不暇接,耳朵上天堂。 演奏会在东欧美女尤利娅的《c小调超技练习曲第八首‘狩猎’》中开场。这首曲目来自弗朗茨·李斯特。乐评人对李斯特的最中肯评价是,将钢琴发展成为具有独立表演的第一人,他的曲目极尽华丽的炫技,而尤利娅选择这首开篇,开场即燃爆。 随后,人们见识了乌克兰首席钢琴师谢尔盖的魅力,领略了中国国宝级钢琴大师邵玉章宝刀不老的风采。而两位大师的四手联弹,则将演奏会推向了一个小高潮。 就在观众以为,便是此时演奏会结束,已经值了一张门票时,善解意登台。 人们期待再一次在欧洲古典音乐中洗耳朵,可柴赛冠军、俨然成为青年钢琴演奏第一人的善解意,弹了一首《茉莉花》。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原来《茉莉花》可以如此演绎,与春晚上听到的完全不同。 少女的手臂,仿佛汲取了天地的精华,落下的指尖洁白如玉,奏出的曲子,如诗飞扬。 那一刻,她的身上披着无可超越的绝代风华。 一曲结束,台下是经久不息的掌声。 坐在前排的君羡,唇角不住地往上跑,小猫女是他的骄傲。 他身边的傅冰却在落泪,“解意这孩子,人如其名,是个能解意的。我听她演奏,就忍不住热泪盈眶。” 曾经柴赛带队的殷教授也被寄了一张门票,“没想到,没想到啊,解意弹奏中国的钢琴曲,完全不弱于弹奏柴可夫斯基和拉赫玛尼诺夫,我这一刻深刻理解,民族的才是世界的。” 刘川岩除了激动,更充满了好奇,“君羡,在演奏会中演奏《茉莉花》,是谁的主意?” 君羡只是淡笑,“说起来还是那个东方与西方的对话,给了我灵感。感谢广告公司、感谢插画师。” 刘川岩被这个笑话逗乐了,随即却很严肃地说,“这个创意真的太棒了!国外有《罗密欧与朱丽叶》,我们有《梁祝》。他们有《茶花女》,我们有《茉莉花》,我们的文化就是最大的宝藏,如何挖掘这个宝藏,君羡靠你们了。” 君羡连忙摆手,这个担子可太重了。“我想,在座的各位共同努力才是。” 殷教授摇摇一指舞台,“台上那个,尤其多多努力,未来的世界是你们的。我现在觉得,门票已经超值了。” 君羡笑道:“更精彩的还在后头呢。” 是的,这次演奏会,在改了曲目后推出了音乐单盲盒,压轴曲目大家至今不知。 接下来,是尤利娅和善解意的四手联弹《拉赫玛尼诺夫第三协奏曲》,史上最难弹的曲目,体力相当于铲十吨煤。然而两个女孩完成的相当出色。 演奏之后,中场没有休息,直接进入到最后的压轴环节。 东欧美女表演《彩云追月》。中国经典的钢琴曲,从东欧人的指尖流出来,乐评人激动地嗷嗷叫,天呢,太出乎意料了。一段结束后,善解意的曲目插进来,德彪西《月光》。 观众沐浴在月光的朦胧意境中,一颗心飘飘若仙,得到的是巨大的精神享受。 无数人拿出手机录音、录视频,转发微博,转发视频网站,成为这场演奏会的自来水。 东方与西方的《月光》,在此交融碰撞。 音乐的力量,荡涤人心。 在合奏的阶段,善解意和尤利娅四手联弹《彩云追月》。 场间为数不多的几家央媒,当即发表快讯,“这是一场跨越东西的演奏会,更是一场音乐文化的听觉盛宴。善解意,她不仅仅是当代中国最出类拔萃的钢琴演奏家,更是中国的文化大使,她将中国的音乐文化,带向世界,让世界重新聚焦东方。” 第204章 大V与媒体的合谋 放眼音乐圈,就曾有一位世界级天王巨星因为这样的事件,而遭遇不公正的待遇。 彼时,孩子的父亲为了索取钱财,不惜昧着良心构陷他。而这位巨星一则不堪忍受无止境的搜查和毫无尊严地审讯,另一方面担心影响了全球巡演,最终妥协,选择了庭外和解。 巨大的金钱代价还在其次,因为这件事情,也导致了巨星后来的抑郁症。直到他去世,世界才还他以清白,但人们再也无法听到他动人的歌声,只能对着从前的录像带和视频,欣赏他的舞姿。 而今天,君羡遭到了同样的指控。 发帖的人列出了所谓“证据”。这其中包括曾经与君羡同住一个社区的邻居,邻居提供了君羡和善解意大手牵小手的照片。 当然不止于这些,发帖人还透露,当初君羡领养善解意是不符合程序的,他不具备收养人的条件,虽然打着其父母的幌子,但全程他的父母都没有出现。 不光如此,因为领养的事,君羡还和初恋女友分了手。 设想一个,正值青春华年、血气方刚的男人,领养八岁女童,为此不惜抛弃正牌女友,所图为何? 在过去的十二年里,他们是如何度过的?答案只有一个。 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篇帖子在网上掀起轩然大波。 一波大v、网红主播、kol开始转发并二次演绎。一时间竟诞生了不少十万加热贴。 吃瓜群众的脑补能力非常强大。 有人称善良的善解意大概患上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还对恶人怀有感恩之心,甚至以情相报。 有人则呼吁,完善未成年人保护法,使那些可爱的孩子免遭乌烟瘴气,得以健康成长。 还有人回帖,大呼君羡丧心病狂,他表面上养了国民钢琴少女十二年,难道是最近才将恶魔之手伸向她的吗?不敢想象,最早的最早是何时? 君羡这些时候忙着为音乐基地的最后收尾工作,以及几张专辑的灌制,和音乐厂牌的营销宣传,恨不得一天当作48小时来用,所以网上的苗头是田勋最早发现的。 他第一时间通知了君羡和申屠政。 申屠政暴怒了,十年等待,梦想依照将要实现,有人往他的合伙人身上泼脏水,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直接顶着大号,还开启了网上怒怼的模式,怼天怼地怼网友。 “肮脏的心,看什么都是肮脏!” “不要让j的悲剧重演!不要等到伤害造成后再马后炮!” “呵呵,为了蹭流量、蹭热度,有些人可以做到这么无视真相、无视底线,我真佩服!” “斯德哥尔摩个大头鬼!一群网络暴徒,以为法律制裁不了你吗!” …… 如此大快人心的回复,很快赢得了善解意和君意cp铁杆粉的支持,他们展现了强大的战斗力。 申屠政不仅在对骂,他还举报。 对于这样偏激的言论,平台是持保留意见的,但是骂的凶了,也锁帖。 对骂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之道,韦琳琳作为星意音乐的发言人,再次向世人展现了锋利的笔刀。 网友“死亡朋克009”的说辞毫无证据,充满了主观臆断,这是我以及我的朋友君羡,连想也不会想的事情。他完全是在说谎,而谎言正在伤害无辜的人。 关于君意的故事,我无意于重复,老生常谈。如果说善解意的成就,一半来自天赋基因,另一毫不夸张的说来自君羡。在十二年的时光里,他扮演着为父、为兄、亦师亦友的角色,他的善良与正值,他的慈悲与耐心,如涓涓细流,滋润了女孩幼小的心灵。而这些又最终融为音乐的素养,幻化成爱的音符,成为我们听到的美好旋律。 谎言说了上千遍,就会被人们当成真相。而此刻,偏见主义者与媒体正在合谋,亦或竞争对手和娱乐工业相互勾结,试图制造人间悲剧。对此我们绝不姑息,必将抗争到底。 君羡看着屏幕,不断增加的回帖,眸子里闪过一丝凌厉。 他做了三件事。 第一、报警。负责人正是此前接触过的卞明非; 第二、诉诸法律。他在第一时间联系到了帝京有名的刘大律师,向那些发起谣言的人,下了法律通知函; 第三、他联系韦琳琳。“琳琳,你能见见念念吗?这一两天陪在她身边,不要让她知道这件事。” “好,我明白。” 第四、他联系到了车黎尔。 “车黎尔,我可以请你做星意音乐的科技顾问吗?追本溯源,将始作俑者查出来。” 电话那头传来了车黎尔的回答,“乐先生,我会竭尽所能,不辱使命。” 然而,他说完却没有挂断,随后那边传来了程叙的声音。“乐先生,琳琳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琳琳的麻烦就是我的麻烦,放心,我会和车黎尔精诚协作的……” 程叙的话也没说完,因为电话那头又传来了凌超晗的声音,“程叙,定位;车黎尔,归位。开黑!” 开黑,不是要打游戏,而是将一切不友好的言论拦截并黑掉。 凌超晗用实际行动在帮忙,因为他知道,如果君羡受到伤害,那么善解意也会被攻击,他们本就是一体的。 意屏三剑客合体时,就是一道强大的防火墙,然而他们仍然感到了棘手。 “老大,对方一定是有备而来,他们当中不少黑客级高手。” “老大,这次的水军太厉害了,也不是,就是数量太多了,像……泛滥的蝗虫。这么大的手笔,一定花了很多很多钱。” “我不管有多少高手,多大的手笔,我都要把他们揪出来。” 在行动的不止有三剑客,还有南善恒和胡遇。 事实上,南善恒组建了一个专家顾问团,一个法律顾问团。 其中帝京刘大律,拒绝了南善恒的巨额报酬。“南先生,乐先生已经先与您接洽了我,所以我将成为他的代理人。您放心,我会竭尽全力提供法律上的支援。” 就在大家紧锣密鼓进行任务时,君羡接到了一通电话。 “乐先生,我是平仲宇的老婆,仲宇他住了院,您方便来一趟331吗?” 第244章 他的缪斯,超逸来电 中国版的雨人!只一句话,厉安对电影的野心和抱负,不可谓不宏大! 主持人张大了嘴巴,翕动了一下,“我们知道,《雨人》可是荣获了奥斯卡大奖!” 恍然之间,主持人意识到,厉安不是第一次冲击奥斯卡了,上一部《止战》获得了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提名。这样说来,《星星的女王》再次冲击奥斯卡,也不是没有希望。 “那我们祝大电影大卖特卖!”主持人很激动,像要见证一个奇迹似的,她将问题抛给了柳建仪。“建仪,据我所知,为了这个角色你下了很多苦功,是什么让你对此志在必得的?” 柳建仪对着屏幕,和观众打了个招呼,“某一天,我们可爱的厉大导演,给了我一个剧本。具体来说不算剧本,它更像……一本自传,厉导说你看看。我一打眼,《星星的女王》,哦,女性题材,从名字上看就挺有意思。全篇二十万字,这个长度对于一般剧本来说,已经算长了,但我几乎一口气没停就看完了。” “特别好的剧本,特别治愈的故事。自闭症天才少女,以音乐为媒介,最后携手她的蝴蝶之手钢琴先生,走向事业巅峰。我马上想到了拍成电影,它一定会受到大家的喜欢,这样的故事,这样荡气回肠的情感,也值得走向大屏幕。这里,我真的特别感谢君羡,他不仅是这部电影的第一编剧,还是电影的音乐总监。” 近年来,无论大荧屏还是小荧屏,ip影视化过程中,总是被无脑编剧一通魔改,观众苦于编剧久已。而《星星的女王》,在好剧本加持下,规避了这种风险。再加上厉安名导,让人愈发期待。 主持人转向君羡。 这个昔日意气风发的青年钢琴家,而今已过了而立之年。得岁月眷顾,他颜值依旧,阅历与智慧让他双眸深邃,主持人快要移不开眼。 “我对建仪刚刚一句话,特别认同。这期节目之前,我也买了一本《星星的女王》书,好看!刚刚厉导和建仪没谈,但我知道这写的分明是国民钢琴少女的故事。那么,君羡,什么契机,让你想到写一本书呢?” 时光悠悠,打通了一条隧道,通往相遇的最初。君羡笑了,那一刹,主持人只觉得,一念花开。 “为了纪念。也为了让大家,了解一个更真实的国民钢琴少女,希望大家更多地关注和解意一样的人。”君羡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提及善解意,他的眉眼也温柔三分,“至于拍成电影,这完全个是意外惊喜。我只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发给厉导看看,没想到厉导也很感兴趣,于是,一拍即合。” “这个,我要补充一下,”厉安接进来,“我和君羡早在茱莉亚学院时就相识了,我亲眼见证了君羡的才华,那时他为《止战之歌》填词,文采笔力至今让我折服。加上故事本身的反转跌宕,在君羡笔下生出花来。” 翩翩君子的君羡,此刻也禁不住,玉面之色中多了淡淡的红晕。“厉导,咱们自己人就不必……” 幸而主持人控场能力比较强,“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君羡和厉导惺惺相惜。君羡,我之前听说,这不电影所有的配乐,都是你亲自完成。哇哦,真的很厉害,这不是心中有缪斯,下笔如有神?!” 缪斯是谁,不言而喻。 君羡竖起大拇指,给机智的主持人点赞,“解意常说我是她的缪斯,其实她才是我的缪斯。解意的大脑,解意的才华,是我望之不及的。她可能只要一个夜晚,或者两杯酒的时间,谱完一支专辑。她的出手水准,相信你们都看到了;但我不行,我要揣摩很久才能下笔,而且我做这一切时,都在听她弹得琴音。” 话音才落,申屠政拍拍肚子,“你们要习惯,君羡随时随地撒狗粮,我们都见怪不怪了。这不,我饱了。” 主持人掩口而笑,这种轻松的对话氛围,让人很舒服。 “说了这么多,我想大家一定对电影充满期待了。下面请看长达两分钟的宣传片。” 屏幕切换,大家举目观看。 两分钟里,将秦昕和沐羡的孤儿院相识、秦昕过目不忘的天赋,考入顶级学府,参加国际赛事,举办首场卡耐基演奏会全部呈现。配上沉浸式的音乐,让人充满遐想。 首映式进入尾声。主持人问:“申屠、岚后、飒飒、尤利娅,我看大家都在大电影了贡献了优美的歌喉,你们对电影、对剧组或者对星意,有什么想说的吗?” 星意旗下几大签约艺人轮流说话。 申屠政:“祝大电影大卖,当然也祝我们的专辑大卖!” 杜岚:“岚尼斯特家族家族的宝宝们,记得支持正版哦,支持正版国民钢琴少女的故事。” 杜岚的粉丝,以前自发称为岚迷。杜岚觉得不够拉风,从《冰与火之歌》中借用了兰尼斯特家族,改成了“岚尼斯特家族”。她是全场唯一一个cue了另一个剧组的人,天后有个性,我行我素,言为心声。 丁飒飒:“我加入星意这个大家族比较晚,但这个团队永远充满活力。我希望未来可以产出更多的音乐作品献给到大家。” 尤利娅:“今天,解意没有来,因为有点风寒。我希望她健健康康的,和我们老板永远幸福。” 解语花的尤利娅,总是这么贴心。 最后,是君羡的总结陈词:“《星星的女王》会在全国十二城举办首映,届时要邀请一些媒体、影评人观影,完整影片,希望能给大家带来快乐的观影体验。” 电影频道的直播,到此结束,大家纷纷离场。 君羡是和申屠政一道出来的。 “解意到底怎么样了?”腊月的天,才到户外,冷风便如刀子似的钻进脖子里。申屠搓了搓手。 “医生让静养。我这就回去换琳琳,琳琳帮忙照顾着呢。” 手机的铃声响了,是申屠政的。他摸索出手机,来电显示是凌超逸。他顿时心情大好,“我家总裁难得主动给我打电话了。” 君羡撇撇嘴,戏谑好笑地问,“当着她的面,你敢这么叫吗?” 申屠政一个战栗,那是绝对……不敢的,简直自找毁灭。他摁下接听键,切换了温柔声,“喂超越,什么事?” 手机的那端,传来不容转圜的声音,夹杂着风声,“给你半小时,出现在我面前。否则,以后就不用出现了。” “超逸,你在哪?我马上过去!”申屠政说着,看了眼手机屏幕,此刻是晚上九点十分。“君羡,你载我一程。哥们还不会开车呢!” 君意番1:日内瓦湖畔的水调歌头 梭罗认为,湖是风景中最美的、最有表情的姿容。诗人眼里,湖区的每一处都蕴涵着诗意。在湖区内漫步,从自然光景中寻获生命的灵感 湖,是如此的宁静,一个忙碌的城市人眼底, 湖竟有一种莫名的感动。 很幸运,善解意和梭罗,就这一点达成了共识。术后的善解意没有马上回国,她需要休养。另外她也想在日内瓦湖畔度假,在山湖织就的柔软梦境里,开启一场心灵之旅。 余声和凌晚庭已经回去了,毕竟完成了使命。 凌超晗没有走,善解意只记得他,忘记了君羡,所以他成了善解意在日内瓦唯一的朋友,她从未像现在那样……依赖他。 君羡呢? 君羡也留了下来。他要帮善解意找回记忆,他要追回他的女孩。 日内瓦拥有30多家的博物馆,超过7所开放的图书馆,是一座博学之城。 善解意的生活是这样的,每天清晨起来,去湖边散步,在酒店吃过早饭,和凌超晗相约去逛博物馆,晚上写游记记录心得。 凌超晗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一周之后一个风很温柔的夜晚,他相约善解意去游湖,暗自决定向她告白。 两个人一同下了客房,来到了大堂。 这时候他们看见酒店的服务人员在搬着什么巨大的东西,累的呼哧呼哧的,君羡也在其列。 看到善解意时,君羡笑了,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喵喵!” 善解意驻足,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人总是叫她喵喵,她难道是一只猫吗? 但她没有动,她想起来一幕似曾相识的画面。 那还是在春晖孤儿院,孩子们都睡了,她和琳琳姐、唐歆月悄咪咪去外面吃鸡蛋、看夜色。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保安在往小礼堂搬东西。严护理员贴了一张海报,预告三天之后将举行一场钢琴演奏。 那个钢琴演奏家,是谁? 善解意有点头疼,记不得了。 “不用搬了,就放在大堂。”君羡说的是德语,酒店所在区域属于德语区,“麻烦把它打开,连接上。” 服务人员有点疑惑,追问一句,“真的不放在宴会厅吗?” “就这里就好。” 服务人员现场拆解,露出一架泛着金属光泽的漂亮钢琴。 善解意的小猫眼亮了。躺在病床上的无聊日子,她很久不曾碰钢琴了。 “解意,我们走吗?日内瓦湖期待你的赏光呢?”凌超晗心头升起不好的预感,钢琴是链接君羡和善解意的媒介,是桥梁。 “等等。”善解意挥挥手。 钢琴摆放好了在大厅,君羡坐在了琴凳前。大堂还有别的游客旅人,大家凑了过来,这是要有演出吗?人们很好奇。 “大家好,我是一名钢琴师,钢琴,是我的第二生命。”君羡的声线特别动听,一开口就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他说的还是德语,善解意听得懂,但凌超晗不懂。这,算是对情敌的降维打击。 “通过钢琴,我认识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她生了一双比猫眼还漂亮的眼睛,所以我叫她喵喵。她是天生的琴者,听一遍就会弹。你不信吗?”君羡还不忘和现场游客互动。 善解意只觉得,这个男人眼里,满是悲伤和故事。 “她很快就弹得比我好了,赢得了无数比赛,站在了世界最高的舞台。可是因为某些原因,她忘记我了。今天,我在这里弹奏弹奏一曲来自弗朗茨·李斯特的《匈牙利狂想曲第2号》,我们学琴的第一支曲目,献给我的姑娘。” 君羡摁下琴键,假指上还戴着一枚戒指,弹奏起来。 善解意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的手指,就像蝴蝶扑闪着翅膀。“哦,蝴蝶之手,《汤姆和杰瑞》。”她轻轻地说。 “解意,你说什么?”凌超晗心里越发紧张,惶恐。他们有太多共同的记忆,指不定她下一刻就会想起。 弹完之后,大堂里想起热烈的掌声。 君羡走向善解意身边,做了一个绅士的邀请姿势,眼底泛着期许的光芒,“善解意小姐,可以请你弹奏一曲吗?” 善解意迫不及待地走到了钢琴前,调整琴凳高度,开始。 没有任何语言,旋律就从指下流淌而出。人们窃窃私语,“弹得是什么,好好听。” “我认识她,最了不起的华人钢琴音乐家,善解意。” 君羡嘴角噙着笑,这是一个很好的开端。他相信,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找回他的姑娘。 弹完之后,有人用英语问:“弹的是什么” 善解意歪着头,想想:“叫《日内瓦湖畔》。” 名字是现取的,曲子是即兴做的。 “再弹一首好不好?” 善解意又弹了一首。 “这首是《似水年华》。” 第三首叫《流水众生》。 …… 有人开始录视频,发脸书,网上又热闹了。 善解意一共弹了十首,每一首都和湖、和水相关。 “真好!”君羡走过来,凝视着她,“解意,你弹了一张专辑,专辑名叫《水调歌头》好不好?” 大胆的想法,东西合璧。 善解意点头说好。 终于轮到凌超晗了,“解意,我们说好了去湖边……” “抱歉,凌,我必须回房,将刚刚的灵感都记下来。” 善解意提着裙摆,匆匆奔电梯而去。 君羡没动,他也没看凌超晗,“十三年的时光,不是那么容易抹去的,所以凌少,我感动于你的痴情,但你真的没机会。” 说着君羡也回自己的房间了。 善解意一夜没睡,写写画画图图改改,将十首曲子全部写完。就在她准备休息时,客房铃声响了。 她过去开门,看到了同样一宿没睡,顶着熊猫眼,头上还有一撮毛立起来,却又无比亢奋的君羡。 “解意,我给你昨天做的十首曲子配了词,你看看。”他递过来好几张纸。 善解意打了个哈欠,没有了困意。 思绪伸向了很远,好像有一次,她在酒里,边喝酒边作曲,做了十首。第二天,有人为曲子配好了词。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像梦境又无比清晰。 君羡的手还在半空中,带着殷殷期盼。“解意,你看看,喜不喜欢。” 善解意便看了,只觉得完美,她惊讶地捂住了嘴。 “我觉得和你特别投缘,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可以成立一个音乐厂牌,就叫星意音乐好不好?星星的星,代表星辰大海。意代表情感的真意,也含了你的名字。” 星意音乐? 星意? 星? 善解意只觉得大脑被猛烈地冲击,她似乎记起了什么。她真的创力过,一个叫星意音乐的厂牌。 君意番5:一场最具仪式感的告白 台上,字字句句都是告白。 台下,一言一语都是提醒。 提醒,那是他们的故事,别人都是配角。 凌超晗内心做着剧烈的斗争。本以为,她醒来时记得自己,自己等来了机会。可只要君羡在,似乎她的眼里就只有他。 亦如此刻。 真的到了放弃的时候吗? 尤利娅眼底闪过一丝落寞,情感一途,他们同病相怜。 尤利娅握住了凌超晗的手。 “我们中国有句古话叫,男女授受不亲。”凌超晗说着,去抽自己的手。 然而尤利娅也似发了狠,无论如何都不肯松开。“我们东欧也有句古话,随意拒绝女士是很不绅士的行为。” “我没听说过。”凌超晗直男附体。 “东欧女士尤利娅·赫梅利尼茨基说的。”尤利娅直视着凌超晗。走红毯的她,今天妆容盛艳,透着强大的气场,湖蓝色的眸子在电影宫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愈发幽深坚定。“明明那么难过,手心都是汗,还在逞强。” “尤利娅,这是我的事。”凌超晗说。 喜欢她,是我一个人的事。 “凌超晗,同样的话给你。” 她爱他,他不爱她,老生常谈的戏码。 当凌超晗拒绝尤利娅时,想想自己被善解意拒绝时的感受,不是一样吗?谁又比谁更好。 凌超晗起身,走出了电影宫。这个颁奖典礼本来就和他无关。 尤利娅也追出来。 夜色下,这个被亚得里亚海包围的小岛,有海风吹过,凉爽舒服。 “凌超晗,”尤利娅与他并肩,她个子很高,身高非常般配,“是谁说来着,喜欢就会放肆,但爱是克制。她这么开心,这么幸福,你应该祝福她。” 星光落在身上,那本是极美的画面,可天晓得,凌超晗有多难过。“尤利娅,我十五岁在擂台上输给了她,从此心心念念有一天打败她。你有过那种经历吗,用那么长的时间,去念着一个人?” 尤利娅轻轻地笑,“那不过是年少气盛,少年气罢了。” 凌超晗不觉得好笑,“说不得那时候我就心动了,少年心事不自知。这算青梅竹马。” “凌超晗,有没有搞错,那时候她才十岁。” “命运让我,等她长大。” 争执的两个人,无关对错。 “凌超晗,幸福是需要自己争取的。要么这样,你最后为自己争取一次。如果你输了,就放下她,和我交往,怎么样?”海风吹着尤利娅,一丝金黄的头发在鬓边轻舞,真是个美人儿。 偏偏面对的,是个不开窍的、很轴很轴的家伙。 “怎么争取?”凌超晗问。 想赌一次,趁着善解意没有完全恢复记忆,为自己的心争一争。 尤利娅想了想,蓝眼珠明眸善睐,“这样,就来一场极具仪式感的告白。” 小王子曾说,仪式感就是使某一天与其他日子不同,使某一个时刻与其他时刻不同。 “你有什么好创意吗?” 尤利娅勾勾手指,“你附耳过来。” 凌超晗照做了。 温热的气息,在耳边喷薄。等到说完了,尤利娅大胆地咬了下他的耳朵。 真是个,很有意思的主意,而下一刻,凌超晗捂住自己的耳朵,“你……” 东欧美女双手背在后面,笑的娇俏甜美,“这是我收的报酬,不能白给你出点子。” 颁奖典礼后,一行人回国了。 毫无疑问,君羡和善解意又是一起的。现在,善解意几乎可以平静面对噪音。 旅途漫长,一路无话。 到了帝京机场时,韦琳琳和程叙接机。 “琳琳姐”,善解意像小燕子似的,飞奔琳琳姐怀抱。 韦琳琳抱抱她,笑着说:“终于回来了,回来就好。”又转向君羡,“恭喜先生。” 君羡得了两个大奖,他们在国内早就看到了。 “谢谢,这段时间辛苦你了,琳琳。”君羡和善解意不在的时候,公司的事都是韦琳琳和田勋在做。 “你虽出国,可是很高产啊。这么多曲目,好几个艺人都出了新专辑。”韦琳琳说。 论发新专辑的速度,星意音乐旗下艺人绝对是周期最短的。好像,他们有个ai在生产音乐似的。 程叙看了眼自家老板,铁青着脸,这是追美失利了啊。 不过老板也是的,放着东欧大美人不要,非得吊死在一棵树上,何苦? “你们都不把自己当名人吗?赶快回家倒时差了。”尤利娅说道。 然而往车库走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小插曲。韦琳琳是来接善解意的,但程叙是作为好哥们,来接凌超晗的。但程叙和韦琳琳是开一辆车来的,司机是程叙。 接下来座位如何分配?就挺尴尬。 尤利娅拉住凌超晗停下,冲程叙他们说,“你们走,我和凌打车回去。” 君羡明白了,“你们走,我和解意打车回去。” 被嫌弃的司机程叙,“……我开了公司的商务车,都坐得下。” 结果是,君羡和善解意坐第二排,凌超晗和尤利娅坐最后一排。 帝京机场离君羡住的棕榈泉近,车子先去君羡家。可到了地点,君羡下了车,善解意一动不动。 “喵喵,我们回家了。” 善解意不解,“我要和琳琳姐回家啊。” 虽然善解意记起了一些和君羡的事,但在她的记忆里,她和韦琳琳是最好的姐妹,理所当然住一起。 君羡:“……” 凌超晗:“……”只要他们不在一起,他凌超晗还有机会啊。 程叙:“……”不是,你的琳琳姐现在是我的啊。程叙好不容易争取到了和琳琳同居的机会! 一切都乱了。每个人都个怀着心事,有人欢喜有人愁。 君羡回去了,他坚信,时间会战胜一切,他的姑娘总会想起来。 善解意住到了韦琳琳的……新家,也就是程叙新买的房子。而新家的主人程叙,被赶到了意屏科技的行政公寓。 程叙无奈,不想过回单身狗的生活,想每天抱着琳琳入睡。 啊啊啊啊! 凌超晗则在筹划着,一场具有仪式感的告白。 君意番6:送一车鸡蛋表白 韦琳琳给善解意接了一档通告,担纲一个名为《科学向未来》的少年科普竞技类节目的嘉宾。 结束后善解意出来,就看到了凌超晗等在那里。 “凌,你怎么来了?” 凌超晗看着善解意,胸中燃烧着热切,心里却还在打鼓,因为成败在此一举。 “解意,我想,借用你一点时间。”害怕她会拒绝,他伸出食指,郑重承诺,“就一点时间,很快。” “我和琳琳姐说一声。”打了个短小的电话后,善解意上了凌超晗的车。 目的地是意屏科技所在的环保科技园,这里有一个很大很漂亮的湖。 曾经,善解意找凌超晗陪练战神荣耀时,凌超晗带她来过一次,为了给新生的公司寻找总部。 现在是九月,秋高气爽,湖面还游曳着一对黑天鹅,引颈高歌,特别漂亮。 湖边,停着一辆——房车。 善解意不解,问:“这是要……野餐吗?” 凌超晗上前,拉开了房车的门,里面满满的透明盒子,盒子里都是……鸡蛋。 他搬出来一个盒子,放在草坪上,从中拿出来一个鸡蛋,放在胸前,单膝点地,目光灼灼。 善解意后退了一步,她被这阵仗吓到了。 “解意,”凌超晗下意识滚动了一下喉结,举着手中的鸡蛋说道:“我知道你喜欢鸡蛋,从来没见过一个姑娘像你这么爱鸡蛋的,真是个……可爱的嗜好。这一车的鸡蛋,代表我的心意。” 善解意不知所措,只是呆立在原地。 “请听我说,未来的人生,一日三餐,二人四季,我,想和你一起度过。我学会了19种鸡蛋的做法,想为你亲自烹饪,从此囿于厨房、烟火和你。” 善解意又后退了一步,已经靠在了一棵树上。 凌超晗仰视着她,“十五岁在擂台上认识你,后来从姐姐口中说起你,眼看着你成为我的学妹,我的天使投资人,我的代言人,我最爱的人,我认清了自己的心,它为你而心动。如果这一生不能和你在一起,注定是一场憾事。” 善解意想起来,曾经凌超晗对她说,爱是心动。那是她初次理解爱。 而后,她做了一件什么事来着。明明很重要,怎么记不起来了。她揉了下太阳穴。 凌超晗站了起来,一手撑着树干,从远处看,宛若将善解意圈入怀。另一只手,送上鸡蛋,“爱情或许总追求罗曼蒂克,但婚姻却是如鸡蛋一样朴实无华,我可以罗曼蒂克,也可以朴实无华;无论是鸡蛋,还是鸽子蛋,我都愿意给你,也有能力给你。解意,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来照顾你、守护你,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吗?” 他歪着头,寻找一个合适的角度,想去吻她。 善解意别过了头。 她想起来了,那件事之后,她看了一档综艺节目,《小小心机又如何》,她要让一个人为她心动。 他是谁? “解意?”凌超晗在等她的回应。 善解意睁开眼,说道:“凌,你送我这么多鸡蛋,我该怎么处理呢?” 等等,大脑有一刻空白,解意这是什么意思?她答应了吗?“解意,我们可以把鸡蛋送给你的朋友,送给……你想送给谁就送给谁。” 善解意又看向房车,这么多。“我想送给琳琳姐。” 凌超晗唇角笑弯了。 他要的就是这个,善解意送鸡蛋的过程,就是向她的朋友介绍他的过程,等于过了明路,等于官宣,等于夯实他的男朋友名分。 “上车,我带你去找琳琳姐。” 韦琳琳也是吃不完的,善解意想到,意屏科技公司就在此,就先分给那些员工,每个人一箱。 意屏员工各个笑逐颜开,学会了一招,原来追女孩子可以这样啊。他们笑嘻嘻地接了。 程叙尤其高兴。老板搞定了老板娘,他回家和琳琳团圆有指望了。 鸡蛋还没分完。 凌超晗开着房车,直奔韦琳琳的家。 韦琳琳是在惊愕中接过善解意送来的鸡蛋的。 “念念这……” 善解意想起了她和琳琳姐的初相识,在春晖孤儿院,她给了它一个带着温度的鸡蛋。她们的友谊,始于一枚鸡蛋。 “为了纪念。”善解意说。 接下来善解意去了金融街,天意投资公司,将鸡蛋分给每个员工,包括她的股神——傅盛。 然而鸡蛋还没分完,还剩了三分之一。 “我想,把鸡蛋送给春晖孤儿院。” 南家是南家,春晖是春晖。那里,曾经给与善解意温暖。 凌超晗说好。 星意音乐基地。 无声之乐体验室,尤利娅正在疯狂地练琴,谈的是那首号称“大象之作”的拉赫玛尼诺夫《第三钢琴协奏曲》,简称拉三。 乐评人都说,弹一次拉三,体力相当于铲十吨煤。 尤利娅在柴可夫斯基钢琴大赛决赛时弹奏了这支曲子,而今天,她再次弹起。 那一次,她是背水之战。 这一次,她只想让自己精疲力尽。挑战生理的极限,以忘记内心的痛苦。 因为,一旦凌超晗表白成功,她将永失我爱。 她不希望是这样。 敲门声响起,君羡走了进来。“尤利娅?” 贸然进入房间,贸然打断别人的练习,都是不礼貌的行为。但君羡意识到了,今天的尤利娅,状态不对。 “尤利娅。” 尤利娅猛地抬头,从几近疯狂的状态中恢复了意识。 “发生了什么事?我想,你可以告诉我。” 尤利娅咬着唇,内心天人交战。主意,是她给凌超晗出的。一场最具仪式感的表白。她希望他快乐,又希望这快乐是她给与的。 多么矛盾! “凌超晗,今天要向善解意表白。算起来,距离他表白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 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不要难过,解意不会答应的。” 那是他的姑娘,怎么会答应别人呢? 君羡退出了无声之乐体验室,他要去找善解意。他不要再等待了,不要等待她自然恢复记忆,他要主动进击。 尤利娅拭去了泪水,趴在钢琴上哭泣。 五分钟后,房间门再次被打开,她循声望去,看见了——善解意。 “你怎么会在这里?”尤利娅问。 “我来找君羡,君羡在哪里?”善解意回答,她语速很快,神情急切。 “他,去找你了?”尤利娅不太确定的说。 善解意转身就走。 “善解意,等等。”尤利娅追上来,问,“你答应他了吗?答应凌了吗?” 善解意嘴角上扬,“怎么会,我最爱的人是君羡啊。我这就去告诉他,我记起了一切。” 在春晖孤儿院,君羡答应了教善解意弹钢琴。第一堂课之前,君羡送了她一个小斑马,而她还了君羡一个鸡蛋。 这是投桃报李。而这个鸡蛋,君羡吃坏了肚子。 鸡蛋一度成为了君羡的噩梦。偏偏后来的后来,君羡做了无数顿鸡蛋给她。 她记起来了,君羡,是善解意的。善解意,也是君羡的。 君意番7:两年后,基地危机 你能想到吗?最终打开记忆的钥匙,不是音乐,而是鸡蛋。 当初,凌超晗的告白,让善解意明白了爱是心动。今天他二次告白,唤醒了善解意的全部记忆。 最佳神助攻,非他莫属。 “凌,他在哪里?”尤利娅湖蓝色的双眸,此刻亮若星辰。 该是她登场的时候了。 “也许,回公司了;又也许,回家了。他没说。”善解意答完,向着基地外而去。她还要去找君羡呢。 各回各家,各找各的男朋友。 然而,在经过星意网红墙时,她闯入了一个怀抱,久违的温暖和气息,瞬间笼罩。 她抬眼,看见了君羡。 “君羡!”她叫的欢快,像经过了无数次练习。 君羡以实际行动,诠释了什么叫做“憋说话,吻我”的境界。他捧着她的脸,视若珍宝,将她完全揉在了怀里。吻似初秋疾雨,星星点点落了下来。 他说的自信,他的姑娘,怎么会答应凌超晗。可他的姑娘总是出人意料,不按套路出牌,也不符合言情剧剧本,天晓得他担心死了。 “君羡,”某个间隙,善解意抬起水汽蒙蒙的小猫眼,“我记起来了。” 君羡,不说话,继续。 “君羡,你生我的气了吗?气我忘记你?”哦,求生欲很强的善解意,本能地感受到了来自君羡的惩罚,她的身体现在酥酥麻麻的。 君羡继续。 “君羡,我们回家。” 君羡停住了。 家,是最温暖的词汇。每当善解意受伤,她总是会说这句话,家会让她获得宛若新生的力量,拥有再次出发的勇气。 “回家再亲。”善解意补刀。 君羡:“……” 轻轻地笑了,一念花开,在心头,天地都黯淡了几分。 “好,我们回家。”君羡勾着善解意的小拇指,向外走去。 夜色把两个人的身影拖得长长,路上回荡着梦境般甜蜜的话语。 “喵喵,你是怎么想起来的?” “鸡蛋,他送了我一车鸡蛋。” “……”哼,情敌太会玩了,还好他的姑娘没上当。 “我把鸡蛋都送出去了,每送出一箱,就想到了一件关于你的事。直到记起我们初见,你送我小斑马,我还以鸡蛋。” “我一直试图用音乐唤起你的记忆,可没想到,我的姑娘居然是吃货。” 何止他的姑娘。人类,天然是吃货。 人间烟火,是食物的味道。 两年后。 2019年2月19日,出租车里正播放着今天的新闻。 “前南氏集团董事长,一手创立了南氏商业帝国的南贺年,于今晨3点17分,因肝癌救治无效离世。根据遗嘱,现南氏集团由其孙女南乔楚掌管。” “过去的2018年,房地产业迎来了狂飙式发展,根据克尔瑞指数,南凌联合体2018全年销售额达6357亿元,位列房企1。而南凌联合体市值超过万亿。三年前,凌超砚指出了房企将进入万亿俱乐部,人们尚且怀疑。而今天,一切都在兑现。凌超砚成为当下国内最富有的青年企业家。” …… 幽幽的叹息,在车厢里响起,司机对着乘客说,“房价越来越高了。高房价正在赶走一批又一批的年轻人,都回去建设新农村咯。” 车上的年轻人,西装革履,看了眼手表,“谁说不是,可帝京,容纳不下肉体;家乡,也安放不了灵魂。”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车上的乘客,“小伙子,你干什么的?我看你第一眼,就知道,你是买得起房的。” “我啊,干金融的。” 在帝京,平均薪资最高的两个工种,一个是金融,一个是码农。前者集中于cbd和金融街,后者,聚集于中关村科学城。说起做金融的,别人都会高看一眼。 “小伙子有前途!”司机特别会搭讪。 金融街的精英青年道:“我看师傅是帝京人?我看您一眼,就知道你肯定不差房子。” 说话口音很像,典型的帝京老炮儿。 司机笑笑,“我呀,拆迁户,人家给补贴了……”他伸出了四个手指。“就是这个南凌联合体。” 原本可以当包租公,但依然自强不息,新春才过就开车赚钱的司机师傅,了解一下。 车到复兴门开始拥堵了。 这里已经到了金融街,其拥堵程度,和这里的资本密集度,成正比。 傅盛又看了手中的文件夹,那是南凌集团的财务信息,“师傅,在这里停。” 时间回到三天前。 春节小长假已经结束,各行各业开始复工,星意音乐基地的艺人们,回到了基地。 现在厂牌签约艺人更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作品,每个都发展的相当不错。 这有赖于掌舵人,堪比ai智能的音乐出品速度。 君意出品,必属佳作。强强联合,好音乐、好曲目便如流水线上的汽车,不断面世,创造了华语音乐世界的一个又一个高峰。 然而,开工第一天,一个不太好的消息传来。 据说,有关部门要对传媒大道产业园进行城市更新,实现新旧动能之间的转换。而星意音乐基地就属于园区。 事实上,星意创立的几年,飞速发展,已经成为国内一流的音乐厂牌。其公司规模和办公场所在不断扩大,但相对于巨大的传媒产业园,仍然只是一小部分。 星意音乐基地的焕新,不代表传媒大道产业园的更新。 这里,大部分区域还是老旧厂房。 而承接传媒大道产业园更新项目的,极有可能是南凌联合体。凌超砚已多次会晤有关部门,并对媒体发表言论称,传媒大道紧邻cbd,这里应该发展楼宇经济,以满足cbd不断扩张的需求。在cbd,纳税过亿的楼宇达120+座,被称为“全市首个百亿楼宇”。传媒大道产业园的明天,值得期待。 一旦南凌集团拿下这块土地的开发权,星意音乐基地将不复存在。 这,是每个星意人都不愿意看到的事。 所以,君羡召集了所有人,共同商量一下对策。 韦琳琳率先开口,“我已经在联络媒体朋友了,包括房地产业、财经业和新闻业的,对这件事进行深度报道。cbd不止需要摩天大楼,也需要这些带有时间痕迹的老厂房。更新是要更新的,但绝不是一刀切的推倒重建。” 田勋理了理手上的文件,“我在联络国内其他几个大音乐公司,创意公司,如果大家一起进驻传媒大道,那么就会吸引上下游产业链的相关企业。人来了,自然会对这边的旧厂房进行改造。咱们自己就更新了。” 申屠政竖起了大拇指,“说得好,我们自己更新,总好过一窝蜂地盖一堆千篇一律的摩天大楼。” 杜岚明媚一笑,“除了咱们自己的艺人,我还联合了十几个天王天后,策划一场公益音乐会,嗯,名字就叫《我们的城市》,也叫那些人听听,大家的心声。”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都在为挽救星意音乐基地而努力。这里,是孕育梦想的地方,现在他们一起守护梦想。 君羡翻了下手上的小笔记,他记录的事情,大家都在做了。“罗马非一朝一夕建成。这么浩大的工程,就算是南凌联合体,也很难一口气吃得下。为什么一定就是南凌联合体呢?我看未必。” 城市更新本就是一项复杂的工程,南凌联合体能不能胜任,犹在两说。 君羡看了眼善解意,善解意虽然全程没说话,但她得到了天意投资那边的全力支持。南凌联合体这两年的高速发展,是建立在规模之上的,是依托杠杆的。万亿市值的背后,是万亿负债。一旦资金量出现问题,南凌联合体必将万劫不复。 君意番8:百年厂牌,还看后来人 2月20日,传媒大道产业园来了很多人,有关部门负责人伸长了胳膊,在那些就厂房之间,这指指那点点,大有指点江山的激昂意味。 人群中间,是意气风发的男女,男人三十岁左右,女子二十多,配得上一句年轻有为。 “凌总,项目建成后,意屏科技真的会搬来吗?”一个戴着眼镜、生了啤酒肚的男人问道。 意屏科技现在市值千亿,去年凌超晗带着团队在香港敲钟,现在是科技界当之无愧的独角兽,哦,也是海淀区的纳税大户。 凌超砚笑笑,“总部,那是不可能的。但你知道,意屏那样超级科技巨头,怎么会只有一处办公场所,分支过来就会带动一整个产业链条。” 啤酒肚男深谙其道,竖起大拇指,“你们兄弟真是,人中龙凤。如果是这样,那么你们开发权,也会减少阻力。这块土地多少家企业盯着,是不会招拍挂的,只会交代真正有实力、带产业的企业来开发。” 凌超砚和啤酒肚男我握手,“论实力,我们南凌有实力,论产业资源,我们这两年就在布局城市更新,已经先于同侪积累了经验。您呢,只管放宽心。” 啤酒肚男推了下鼻子上的眼镜,这个工程做好了,他的仕途不可限量,他巴不得和凌超砚站在一条战线上。“最近,我们的压力是蛮大的,不少专家和媒体都发表了文章。而且还有一部分压力来自……” 他顺手一指,星意音乐基地。 “这里,已经是帝京的一个打卡地。谁能想到,一个成立了三年多的音乐厂牌,竟一举成为国内首屈一指的音乐巨头。” 凌超砚勾唇,他当然做足了功课。 倒是南乔楚忽然开口,“一个市值百亿的音乐公司,比得上千亿乃至万亿的产业链吗?” 说完,她径自向着星意音乐基地走来。在网红打卡墙这边,她看见了善解意。 距离她们第一次,艺术特招现场的相逢,过去了近五年的时间。 昔日那个上台前紧张不已,默默念着“善念念不是小溪是大海”,给自己打气的平凡女孩子,居然成了音乐界的巨擘,真的……充满讽刺。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 “看着自己辛辛苦苦经营的音乐基地,即将爆破、灰飞烟灭,你有何感想?” 南乔楚今天化了很张扬的妆面,长眉挑着,极具侵略性。 善解意只是一味的平静眼神,说出的话,也很平静。“现在,是白天。” 白天,你就开始做梦了吗? “星意音乐,会一直在,而且,会成为一个百年音乐厂牌。” 南乔楚冷冷哼了一声,“真正做梦的人是你?百年厂牌,国内有多少个百年企业?” 善解意幽幽望着远方,“一个负债万亿的企业,当然不能奢望百年咯。”忽地她眉眼弯了下来,因为君羡走了过来,站在她身边。 “你想要百年基业长青啊,那我们可得努力了。” 要努力强身健体,也要努力造人培育精英呢。 随后,君羡看向南乔楚,“可口可乐的总裁曾说过,就算可口可乐的工厂,一夜之间付之一炬,我们照样可以建起新的可口可乐。这是品牌的力量,星意音乐亦然。人们需要音乐,需要文娱消费,可是靠着杠杆、靠着泡沫发展起来的房企呢?未必。” 关于传媒大道产业园的走向,相关部门、专家、媒体无数次开会论证,城市更新到底更新的是什么? 君羡和申屠联络了不少创意文娱产业公司,他们当中一部分表示,愿意进驻园区。让传媒大道实至名归。 凌超晗和凌超砚大吵了一架。 “我拜托你,不要打着我的幌子,招摇撞骗。意屏科技就在海淀,不会另设分部,你别打这个算盘了。” “凌超晗,别忘了你也姓凌,南凌联合体你也有一份责任在。” “是吗?我可从来不知道。你乾纲独断,连姐姐的意见也不听,现在肯承认我是一部分了吗?我可真是当不起!” 现在凌超逸已经彻底不管凌天事务,专心在家带娃了。 “你可知休戚与共,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凌超晗,格局大一点。如果不是我,凌天岂会有今时今日的规模和成就?我没有做错,传媒大道那个项目,我志在必得。” “凌超砚,你搞事业和选女人眼光一样,真是糟糕透了!” 凌超晗说完,离开了。 凌超砚将拳头狠狠地挥在墙上。 就在南贺年病危之际,南乔楚的情绪变幻莫测。某一天,她提出为什么不去争取一下传媒大道那块地呢?这做好了,可是顶顶好的成绩。 其实南凌联合体成立以来,真正掌舵的人都是凌超砚,南乔楚只负责做凌太太,貌美如花就好了。但凌超砚的起飞,离不开南乔楚背后的资源,对于太太这个小小的心愿,凌超砚不介意顺水来做。他当然知道为什么,但不重要,对南凌好就够了。他哪有那么多闲心,关心什么动机和初衷? 3月初,南凌集团在西北五环开发的一个高档社区,在交付时出现了精装问题,业主纷纷维权。南凌联合体对此的做法是对带头维权的业主采取怀柔,对其他业主则实行强硬的态度。随后出现了大规模的退房现象。 蝴蝶煽动翅膀,引发了连锁反应。 南凌集团在全国的项目,不同程度出现了维权。 恰逢调控严峻,南凌联合体销售受阻,资金紧绷。 南夕管理下的基金会,也被曝虚假捐赠,处于风口浪尖。 这时一篇文章爆出,“南凌是如何欠下万亿,成为行业第一大炸弹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 大厦的崩溃,只在一夕之间。 南乔楚去求自己的父亲善恒,得到的只是一句话。“自作孽不可活。” 他的钱,还要留给最宝贝的念念呢。 南凌檀香墅。 这是君羡和善解意的新家,两年前购入,是南凌联合体开发的高端别墅。 主卧套房里,君羡身姿慵懒地,以手拄着额头,笑问:“喵喵,我们是不是考虑换个房子?” 小猫眼眨了眨,“可我不喜欢搬家。” 南凌归南凌,房子归房子,一码是一码。况且,当初他们是从凌超逸手中买下的,也算曲线帮了申屠政。 君羡的手指在善解意笔尖刮了下,“好,不搬就不搬。琳琳那篇文章写得真好,南凌如何欠下万亿,成为行业第一炸弹。她的笔风总是这么犀利!” 文章是韦琳琳缩写,发布交给行业大v和主流媒体。这成为压倒南凌联合体的最后一根稻草。 “琳琳姐当然厉害了,不过傅盛的资料给的也很到位,未来的股神也很厉害。”善解意与有荣焉。 君羡忽然很酸,他黑瞳辉光凝聚,盯着善解意,“喵喵,你都没说过我厉害。” 男人的心事真的不好猜,善解意觉得现在自己已经变成了蜜罐精了,她分辨,“我说了,你上台领奖时,你做出了好曲子时……” 君羡不理会,翻个身压了上来。“可你没在床上说过。喵喵,你不是说星意音乐会成为百年厂牌吗?单靠我们两个人是不行的,得靠后来人啊!” 他就那样,箍住她的头,吻了下去。 善解意将自己化成了一泓水,一道流泉,沉醉下去。 晗娅番1:重走她走过的每寸土地 二零一七年九月底,凌超晗召集三剑客,开了一场小会。 “我即将外出旅行,公司暂时交给你们两个。” 又旅行?懂,追妹追到天涯海角,也是大写的服字。 程叙磨磨牙,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不是刚旅行回来?ok,都去哪、啥时回?” 凌超晗看着会议室的门把手,“兴之所至。至于归期,不确定,短则个把月,长的话……” 一年两年年? 程叙攥紧了拳头,咋摊上这么个意气用事、情根深种的老板呢?“敢情你还是长途旅行?” “嗯,周游世界。”凌超晗极其平淡地说出这个事实。她当初全球巡演多少国来着,那一次他落下很多站,现在决定一一补齐。 程叙抽了抽嘴角,压制住内心的想打人的洪水猛兽。虽然哥同情你还没恋爱就失恋,可你不能这么不负责任呢!好几百亿的公司,说不管就不管?“老凌,要么这么着,你的公司改姓,姓程。” 拜托,他程叙没有家室吗?他还想老婆孩子热炕头呢!哦,孩子还没影儿,关键凌超晗不给他机会呀,他都没时间陪琳琳了。 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车黎尔,扯了扯程叙的袖子,使个眼色,“放心去,有我和程哥呢!” 程叙趁机把话撂下,“车黎尔,这话你说的,可别三天两头往天意投资跑,最后还要靠我一个人。” 这年头,有为青年都斜杠,有副业。车黎尔就是典型。 车黎尔举起三根手指头,就差对天盟誓了。“我保证,和程哥你一起分担。” 凌超晗笑了,他的兄弟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关键时刻还是能扛事的。“到时候,我还是把笔记本带上,真遇见解决不了的,你们连线我。” 程叙拿头撞了下凌超晗肩膀,撒娇似的,“小瞧哥?” “不敢不敢。” 凌超晗伸出了手,车黎尔第一个覆上去,而后是程叙,就挺不情不愿的。 “好兄弟,谢谢。” 就让一切尽在不言中。 程叙也红了下眼睛,“老凌,我的老大,感情的事勉强不得,也别单恋一枝花。这世界好姑娘那么多,肤白貌美蓝眼睛的考虑一下,将来生个漂亮的混血儿。我第一个和你结亲家。” 凌超晗苦笑了一下,“话别说满了,姑娘儿子还不定呢。好了,我走了。” 和凌超晗分开后,车黎尔第一时间给善解意去了电话,而程叙给尤利娅打了电话。 凌超晗的航班是九月三十凌晨,也就是十月一的开端。他知道,这一天是君羡的生日,她给君羡过生日时,会不会顺便想起他? 没想到,善解意和车黎尔来机场送他了,君羡也陪着,只不过站在了十米开外的地方。 他还记得,君羡心中总拿他当第一情敌,这样被记挂着,也挺有成就感。 “车黎尔告诉你的?” 就知道这小子把不住门。 车黎尔无辜地眨眼。 善解意摇摇头,“车黎尔只说你要旅行。我自己查的。” 在网上被黑了很多次,善解意自学网络追踪、防火墙技术。220的智商,轻轻松学会没毛病。 凌超晗摁着拉杆箱的手,动了动,“解意,谢谢。” “第一站,去哪?” “可以保留点神秘感吗?”凌超晗不想说。 善解意自己长眼睛了,瞥他手上的机票,魏玛小镇。 托了善解意的福,车黎尔音乐知识已经很多,“诶,这不是李斯特学院所在地吗?” 善解意的成名之路,从李斯特国际钢琴大赛开始。当时她很幸运,在一个华人家庭住了些日子。 “魏玛很美很宁静,有酒有音乐。国内你放心,怎么说我也是……合伙人和代言人,虽然根本用不上我。你姐姐那边,我也会帮着看一眼的。” 曾经很多次,凌超晗一直向善解意强调,她是合伙人,可善解意从不承认。现在,她是和君羡感情深到不惧怕一切误会了吗?而且,她变化好大,以前就没说过这么多话。 “解意,谢谢。我可以……”他的手臂微张,话却没说出口。 但善解意懂了。 她上前,轻轻抱了他一下,蜻蜓点水、一触即分。“享受旅行。” 凌超晗遥望了下君羡,君羡脸上没有丝毫醋意。 真好。 凌超晗上了飞机。 他去了魏玛小镇,住进了当年善解意住过的华人家庭。 不同的是,当初韩家小姑娘还是初级水平,现在已经正式考入了李斯特学院,主修钢琴。她名字叫韩露。 韩家保持了中国人的饮食习惯,这也让凌超晗大饱口福。韩家小姑娘听说家里来了我客人,特意从学校赶回来。 天呢,好帅,好想谈恋爱。 “哥哥,魏玛式中餐,你还吃得惯吗?”韩露问。 “挺好的,夫人手艺很好。”凌超晗赞美。 韩夫人笑的很开心。 “魏玛哥哥都看过了吗,需要导游吗?歌德故居、席勒故居我超熟。”韩露热心提供增值服务。 凌超晗随身带着那本《星星的女王》,知道当初善解意去过的每个地方。 “不用,我随意走走看看。” 韩露咬着筷子,“哦”了一声,好遗憾啊。 “不过我喜欢听钢琴,你稍后能弹给我听听吗?” 韩露欣喜地跳起来,饭都没吃完,就跑去钢琴前了。 韩夫人无奈地摇头。 弹得怎么样,以凌超晗门外汉的审美,听不出来。但肯定比不上善解意的。他想起书里所写的句子:君羡很懊恼,为什么小姑娘教了这么多遍都不会,念念从来都是教一遍就会了。 想到这儿,凌超晗福至心灵地笑了。 韩露的手指不会动了,天呢,他笑的样子超迷人。 接下来凌超晗独自去了两大名人故居,他本意在魏玛小镇待半个月的,结果不到一周就闪人了。没别的,只因他发现韩露对他上了心。他本是个伤心人,又怎么能伤别人的心呢? 第二站他去了柏林。这里是善解意巡回演奏会的开始,也是古典音乐之都。期间尤利娅给他打了电话,但他没接,朗心本无意,何必招惹她? 晗娅番2:在白日梦酒吧等他 从秋天、冬天到春天,从柏林、维也纳、巴黎、莫斯科到洛杉矶、纽约。 凌超晗在金色大厅看了一场演出,在莫斯科的酒店看升旗,去洛杉矶顺路洽谈了一桩生意,三月中旬的时候,到了纽约。 其实,善解意在卡耐基的演奏会,凌超晗是到过现场的,茱莉亚学院,他也去过好几次。此次纽约之行,他最主要的目标是布鲁克林,是白日梦酒。 曼哈顿华灯初上时,凌超晗来到了布鲁克林。白日梦酒前,有很多黑人往来。酒的门上,贴着一个陈旧了的海报,海报上的女子皮肤白皙,金色波浪,身段婀娜妖娆,只是戴了一个面具。她在弹琴。 凌超晗猜想,也许白人来酒弹琴,又害怕引起不便,这才会戴着面具。 他走了进去。 自从一五年,君羡和善解意走进酒,白日梦就多了不少亚洲人。酒里很喧闹,舞台中心面具女郎在弹钢琴。 “来一份炸鸡加啤酒。”凌超晗在台前坐下,点了善解意同款菜品。 迎接他的是老板娘的口哨,特别响亮。 舞台前的钢琴声,戛然而止。 凌超晗一愣,随之就听老板娘蕾娜用英语喊道:“弗里德里克·弗朗索瓦·肖邦《冬风颂》。” 历史总是惊人的巧合。 《星星的女王》中写道,君羡第一次迈入白日梦酒,弹得就是肖邦的《冬风颂》。后来善解意被绑架那次,也是用《冬风颂》传递信号。凌超晗爱屋及乌,将《冬风颂》视为心头好。 贫民区的市民,仿佛对古典音乐充满热爱,大家听得极为认真,掌声此起彼伏。 炸鸡和啤酒已上,凌超晗大口吃肉,大杯喝酒。 曲毕,面具女郎站起身,向着观众致礼,“我有一位朋友,也是个钢琴演奏家,她热爱……东方文化。她说音乐无国界,其实我觉得,爱才是真的无国界。所以,接下来我想弹奏一首东方的曲目,叫《光辉岁月》。” 面具女郎起初用英语,报歌名时说的却是中文。 《光辉岁月》?凌超晗只觉得大脑嗡地一阵,君羡和善解意也弹过《光辉岁月》。 她是……? 面具女郎不仅弹,还在唱,唱的是粤语。天呢,她的粤语太棒了! 今天只有残留的躯壳, 迎接光辉岁月, 风雨中抱紧自由。 一生经过彷徨的挣扎, 自信可改变未来, 问谁又能做到。 弹完时,面具女郎扬起手臂,从脸上摘下了面具,随手扔在了人群中。 半年前,面具女郎来到白日梦酒,从此一直戴着面具演奏。今天,她第一次摘下面具。 人们看到一张明艳动人的脸。 天使的脸蛋,魔鬼的身材,说的就是尤利娅。 尤利娅飞一般冲到了凌超晗身边。她胸口起伏,显见激动的情绪。 “尤利娅,你等的白马王子终于来了。”蕾娜笑着说。 凌超晗一口鸡肉还没咽下,惊在当场。 酒的视线都落在了俊男靓女的身上,罗曼蒂克。 夜已更深,凌超晗和尤利娅漫步在布鲁克林大桥上。曾经,无数经典电影在这里取景。 “你怎么会想到在酒驻场?”凌超晗问。 春日的布鲁克林还有点冷。 尤利娅自然不怕冷,无论何时她都穿着裙子、露一截明晃晃的小腿,可今天,她将身上的大衣扯了扯。如果是善解意,凌超晗肯定将自己的衣服给她,尤利娅不可以。 “你不接我电话。我问过程叙和车黎尔,他们也不知道你去哪里。我想,既然你是追寻她的足迹,那布鲁克林的白日梦酒,一定会是你将打卡的一站。” 她很聪明,赌对了。想到这而,尤利娅更开心,更有成就感。 “所以,你就等了六个月?!”凌超晗不可思议地问。你的事业、你的追求,都不要了吗? 尤利娅停下脚步,星光落在眼底,惹眼地不行,定定看着他。“凌,我愿意。” 凌超晗的眸子,有冷冽的拒绝。“我不愿意,尤利娅,为我不值得。” 明明知道他心里住了一个人,她为什么不死心? “我觉得值得就值得。”她忽地攀上他的脖子,送上了她的红唇,一个吻落在他的唇上。 她肖想了无数次,今天得到了。 “尤利娅你……”凌超晗去抹自己的唇,擦掉她沾染的口红。 “凌,既然你和善解意没有可能,为什么不给自己,不给别人一个机会呢?这辈子,总归有一个人会和你一起过,为什么不能是我呢?”尤利娅的中文说的如此之好,任何人听了恐怕都会动容。 凌超晗望向远处,高耸的大桥,“也许。只是我不能找一个爱我的人,那对她太不公平了。” 尤利娅抽了抽鼻子,泪水嗒嗒掉下来,六个月在异乡,只为一个执念。愿望达成,人在眼前,反倒更加寂寞。“谁稀罕公平啊,我只是想要你。” 她抓住了他的书,贴在自己的脸上,贪恋这片刻的温存。 凌超晗没有抽回,这是他仅有的可以给她的温暖了。“尤利娅,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呢?” 尤利娅在他手掌间蹭了蹭,“故事的开始,大概我是见色起意。你不知道,当你风尘仆仆地出现在酒店,带点沧桑感,有多么英气逼人。后来的接触,你为善解意做的一切,我好心痛。明明你这样好的男人,为什么要承受孤独呢?凌超晗,如果你想找一个相似的影子,我是最好的选择。我的钢琴很好,智商也挺高,我花了很多时间研究善解意,我最像她。” 不是相貌,是气质和精神。 凌超晗不说话,他继续往前走。 “凌超晗,我们可以试一试啊。你可以我行我素,交你的朋友,只是让我出现在你的生活。”尤利娅追了上去,提出她的解决方案。“如果你有需要,也可以找我。我们欧洲人很开放的,可以接受先xg后爱。如果你有了心动的人,我会自动离开,好不好啊?” “不好。”凌超晗朝身后挥挥手。 后来的后来。 尤利娅用了一年的时间,使遍了三十六计,成功将凌超晗摁在了床上。 再后来,凌超晗身边没有任何女人。 虽然她没等到小红本本,但意屏科技所有人都默认了,她是老板娘。 这样的结果,尤利娅觉得,也挺好。 (晗娅番外完) 政逸番1:女总裁是个游戏小菜鸟 申屠政和凌超逸的初次相见,是在赋格酒。 那天晚上,君羡来探望他,他以达芬奇时代的古董钢琴为诱饵,邀请君羡给他伴奏。 结果,君羡极其风骚地表演了一段约翰凯奇的《无声4分33秒》。也就是说,啥也没弹。 偏偏,人长得帅总有给买单的,买单者是一个又a又御的御姐。 凌超逸独自坐在卡座里,画着小烟熏妆,手指洁白细腻,红唇比杯中酒还烈。一字肩的小衫,看得见漂亮锁骨,也看得见紧致腰线,完完全全长在了申屠政的审美点上。 看一眼,想泡。 谁曾想,御姐眼中只有申屠政——的兄弟,君羡。 万幸的是,君羡沉浸在得到了摩登音乐的橄榄枝,没理会御姐,这倒是给申屠政创造了机会。 他几乎使出了九牛二虎的虎劲儿,和凌超逸打了招呼。 “哈罗美女,我是君羡的好兄弟,大家都叫我申屠。” 凌超逸亭亭玉立在夜下,镀了一层灯光在身,她瑞凤眼流转,忽而一笑,“你好,我是凌超逸。” “超凡脱俗,仙姿佚貌,真是好名字!”申屠政拍了一个马屁,暗自赞叹自己太有文化了,出口成章。 凌超逸蹙了蹙眉,就觉得眼前男子过于浮夸。君羡怎么会有这样的朋友? “谢谢,我该回去了。” 然而这么好的把妹机会,申屠政怎么愿意错失,“要么,进去喝一杯,我请客。” 凌超逸明显兴致缺缺,“已经听过精彩的了,尽兴而归才是最好的安排。” 申屠政不得不感叹,看脸的时代啊,和君羡说话时她还发光呢。 “酒不定期有一些精彩节目,乐队和明星也时有会来串场,”要联系方式才是第一位的,申屠政余光打量着凌超逸,试探她的底线,“君羡也常来表演的,要不要留个……联系方式,到时候我通知你啊!” 君羡会来表演吗?凌超逸原本不耐的眼神收敛了起来,她看向了申屠政递过来的二维码界面,这是个曲线攻略的好办法啊! 她拿起自己的手机准备扫码,不小心碰到了ho键,手机回到了初始界面。凌超逸眼尖,一眼看到了战神荣耀的app。 要知道,凌超逸可是资深游戏迷。 “微信就不用加了,但你可以加我一个战神荣耀好友,有事的时候,我会在游戏里找你。” 啊,申屠政目瞪狗呆,这多不方便啊?他也不是沉迷游戏的。可看御姐那神情,他秒懂,想到这儿,他笑笑:“哥级别很高,上七阶了,可以带你飞哦。” 反正吹牛也不交税,他天马行空,将自己说的很厉害。 “榜呆!”凌超逸拍了下他肩膀。像是……对小弟的鼓励,她回家了。 申屠政望眼欲穿,等待凌超逸来加她,可是等了两周都没有音信。 他自己呢,像个失恋的人,没事就去翻游戏,快变成网瘾大叔了。不过,这段时间不正是磨刀的好时机嘛,练好游戏技,货卖女总裁。 他的角色是流氓,id是“不打游戏的歌手不是好厨子。”当初注册时,一心想着名字越长越拉风。可如果和中意的姑娘打,这个名字就太中二了,角色也太屌丝了。早知如此,当初应该搞个战斗师、剑客或者骑士的。 不过申屠政到底是没舍得弃了id,毕竟打到这个级别不容易。注册新号从新手村重来,万一凌超逸叫他,他级别那么低,人家姑娘还不得嫌弃他? 罢了罢了,练好技术才是要紧的。 除了每晚酒驻唱,大部分时间他都认真地钻研游戏,达到了废寝忘食的程度。 功夫不负有心人,八月的一天他的头像处出现了小红点,凌超逸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 oyeah! 不过真进入游戏,申屠想秀一下肌肉时,凌超逸却一直在和他说话,而且每一句都不离君羡。 “你的好兄弟君羡,最近在忙什么呢?” “他呀,在央音教学,另外,给他家的小猫女当经纪人。” 君羡每次去心理诊所时,都不谈自己的情况,导致凌超逸知之不多。如果她想知道,途径也多的是,但她不愿意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去查他,搞得他一点隐私都没有。 “当音乐老师吗?以他的才华,随便去个音乐公司,当总监、当监制不香吗?”凌超逸化身好奇宝宝,问东问西。 屏幕外的申屠政挠挠头,果然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得打消她的心思。“待遇是一方面,关键是时间。音乐总监、监制之类的,时间哪有老师自由?君羡还要着力培养他家小猫女呢!” 一口一个他家小猫女,听在凌超逸耳朵里,就很刺激。 “念念她总归要长大,总要靠自己的,君羡还能管她一辈子啊?” “那可说不定,君羡可是爹系……” “爹系男朋友”没等说出口,副本里冒出来一只灵狐妖。灵狐妖的皮毛和爪子都可以为装备提供材料的。申屠政喊了一声,“灵狐妖接近,压枪!” 凌超逸的id是“虐你小case”,角色是枪炮师,压枪正是枪炮师的一个技能。而且现在的远程距离,适合射击。 然而,也不知道是凌超逸太过紧张,还是怎么着,连压三枪都不中,反而激怒了灵狐妖。灵狐妖纵身一跃,向着虐你小case进攻。凌超逸的角色失了神,仓皇后退倒地。 关键时刻,申屠政的流氓,就地抓起一把土,朝着灵狐妖洒出,这一技能叫抛沙。灵狐妖目不视物,暴走,流氓的技能很快冷却,又抛出板砖,狠狠地锤着灵狐妖的头。 “恭喜玩家‘不打游戏的歌手不是好厨子’击杀灵狐妖boss,获得了狐皮和爪子。” 凌超逸欢喜地跳到他跟前,目光灼灼地盯着战利品,“想不到你技术这么好!这个狐皮好漂亮,能不能……” 能为女神效劳,申屠政求之不得。“都给你。” 凌超逸打了个响指,“谢谢了,流氓先生。” 这话听起来就很怪。申屠政再一次讨厌自己的角色。 “美女,你id叫‘虐你小case’,怎么……”犹豫了一下,申屠政问出了口。 凌超逸自然不会承认自己技术这么菜,“我刚刚寻思君羡来着,你说君羡将来会娶个什么样的人呢?他年纪也不小了,该考虑终身大事了。” 和君羡同岁,比君羡还大两个月的申屠政:“……” 美女,你操心的事情有点多,管的有点宽啊! “谁晓得呢,他就像那飘忽不定的风,不为任何人停留。不对,最起码为小猫女停留了。”申屠政想想跑题了,又给拉了回来,“后面还有boss,要小心了,还得冲关呢。” 后来申屠政才发现,凌超逸是真的菜,菜到姥姥家的那种。 不过也好,不然哪有他申屠政表现的机会。 政逸番2:思念拉长时间,所以我度日如年 申屠政有了几次和凌超逸下副本的机会。 可是御姐技术太菜了,申屠政提出了新的想法。“我们对面打副本,我可以实地教你,进步更快的。” 凌超逸扁扁嘴,“又不指望进职业队,要那么高水平干嘛?” 原来,申屠政就是个陪练的。可是屏幕后面是那样一个大美人,想来也很骄傲啊。“你想想啊,战神荣耀,打游戏也有荣耀感嘛。我们一起飞起多爽!” 凌超逸答应了。 这是申屠政在酒见过凌超逸之后,第一次和她线下会面。 在他准备联机时,凌超逸说道:“我们家拿下了cbd的一块地,要盖一个双子塔综合体,十一期间会搞一个启动仪式。我想着届时可以搞些音乐。你,能不能帮我……”女孩子眼珠儿转动,“约到君羡?我可以给到很高的出场费。” 等等,申屠政眨眨眼,在凌超逸的信息里,君羡还在其次,她说什么?cbd、出场费?这这这,能在cbd拿地的必然是大开发商啊!那么凌超逸,就是妥妥的富二代了? “你你你……”他一激动,都结巴了,“是白富美啊?” 凌超逸抬抬下巴,“我以为你知道我是谁呢,凌天集团老总,是,我爸!” 申屠政第一次感受到了和凌超逸之间的巨大鸿沟,他不过是一个在酒驻场的loser,是谁给了他勇气,暗戳戳接近凌超逸。梁静茹吗? 丧归丧,主意还是要出的。 “其实,君羡很多年都不登台了,所以你看,他有了舞台,也不过是弹了一曲无声之乐。不过他家小猫女签约了摩登音乐,你可以让善念念去演奏,君羡一定会去。说起来,我也在摩登音乐,只是我比较透明罢了。”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自卑使然。 可凌超逸的注意力都在君羡身上了,也没注意到,或者不值得注意。 “谢谢你,我知道怎么做了。” 凌超逸又拍了拍申屠政的肩膀,这一次,申屠政觉得像是领导拍下属的,他的心里别提多黯淡了。 事实上,凌天集团不仅请了善解意,还请了盛赫。有钢琴还有歌声,搭配比较好。 可是在申屠政看来,为什么凌超逸不提请他呢,他的音乐功底很扎实,只是差一个舞台一个机会而已。 她,没有给他机会。 接下来有一段时间,他没有主动联系凌超逸。他需要自己冷静一点,他私心希望凌超逸会主动联系他。 凌超逸再一次联系他,还是因为游戏。善解意接下了战神荣耀的代言人,并且在粉丝见面会上,和玩家现场打游戏。所以,大家都是善解意的陪练。不过申屠政也没和凌超逸有过多的交流。 峰回路转是在三月之后。 善解意获得了茱莉亚学院的交流生资格,和君羡远赴纽约。 凌超逸毕竟不能追到纽约去,所以这段时间她时而会来赋格酒,听听音乐、浅酌微醺。 “半年时间原来这么长啊,”凌超逸端着酒杯,眼睛迷离性感,凝视着手中的水晶杯,“人的感觉很奇怪,明明他在帝京时,我也不常见,可是就感觉很近。人走了,就觉得隔着千山万水和一个大洋。” 申屠政碰了下她的杯子,“是思念,拉长了时间。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对一个姑娘心动了,以至于整天度日如年。” 这是很有哲理的话儿,凌超逸咂咂嘴,很对味儿。“你有我惨吗?我都追了七年。七年啊,人生一共有几个七年?我本来都要放弃了,可是上次他弹了一首无声之乐,我又放不下了。” “哈,这该死的魅力!”笼罩在君羡阴影里的申屠政忿忿。 “其实,我也不是离了爱情就活不下去的小女生,只是我们这种人,都很难动心。动了心,就无法放弃。”凌超逸又端起酒杯,特豪迈,“今天给自己放假,喝醉也无所谓。” 申屠政呵呵,“昨天,听我们酒的调酒师说了一句话,很有意思。他说醉意是种偏差,是道闪电,就算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喝喝酒也就热闹过去了。一杯不够可以再来一杯,反正也不贵。” 两个人兴致很高,一杯接一杯,都喝了不少。 申屠政嘴都瓢了,口水星星点点的,“肖逸啊,我已经通过了声音之仗的海选。等我出了名,就有底气面对你了,不会像现在这么猥猥缩缩、憋憋屈屈。” 凌超逸跌跌撞撞站了起来,一手捏捏太阳穴,“我该回去了,再见啊大歌星。” “我送你,女孩子一个人危险。” 凌超逸吃吃地笑,“不用不用,你送了我回头我再送你,送来送你无止境,趁早打住。” 走出去五米,凌超逸挺直了脊背,目光无限清明,哪有半分醉意。 作为家族重点培养的一份子,酒桌礼仪只是她必修课的一部分,这点酒凌超逸还不至于醉。但申屠政吐露了心思,越过了那条线,她便不能再向他倾诉衷肠,利用他的爱慕。这也是她对感情的底线。 伴随着声音之战拉开帷幕。君羡和善解意归国,申屠政仿佛打开了音乐的任督二脉,在赛场上一路过关斩将。 凌超逸尤其喜欢申屠政在第二轮比赛唱的那首歌,据说以后会收录在《写给贝多芬的情歌》里。想到多数的词都是君羡填的,每次听到歌曲就像君羡在对他唱情歌,感觉非常奇妙。 住在疗养院的母亲回来了,非要拉着凌超逸去相亲。凌超逸很无语,什么年代了,还搞相亲那一套,土掉渣了。可是母命难违,她还是去了。 惊喜,超大的惊喜。 相亲对象居然是君羡。原来自己母亲和君羡之母还是手帕交、好闺蜜,真是意想不到。 然而相亲的结局是,君羡弃他而去,他去找他的小猫女了。凌超逸后来才知道,小猫女离家出走,他们早就对彼此情根深种。 凌超逸告诉自己该死心了。 她的生日就要到了,哥哥凌超砚大抵察觉了她的低落心情,将她的生日会扮成了一场盛大的商业联姻现场。帝京众多优秀子弟都出席了。 凌超砚大手一挥,“我的好妹妹,小公主,帝京才俊任你挑,任你选!” 宾客满门,凌超逸只觉得更加孤独,她逃离了现场。这个时候,她接到了申屠政的电话。 “超逸女神,我可以借你……嗯,两个小时吗?”电话那头,申屠政的声音因紧张而轻轻地颤。 政逸番4:超逸吃醋,今天你心动了吗? 售楼处陷入了一片混乱。 “大家不要冲动,今天我凌超逸在此,一定给大家一个交代。无论经济损失还是精神损失,我都一力承担。” 凌超逸扯破了嗓子,可是没人听,人们在破坏中宣泄自己的情绪。 申屠政听到了声音,他冲了进来。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强大的凌超逸,和寻常女子一样,面对暴力那么无助。想想她也不过二十几岁,肩负着偌大的事业,她也很不容易啊。 申屠政挡在了凌超逸的前面,臂弯已经整个将女孩圈子了怀抱里。 “住手!大家冷静一下。大家心平气和,商量一个都能接受的解决方案。” 红了眼的人们,怎么听得进去。人们对于凌超逸的帮手,自然不会心存仁慈,有人举起了椅子,有人扔过来杯子。 申屠政死死护住凌超逸,他的头部受了伤,胳膊更是惨不忍睹。 喷洒的鲜血让人们回归意识,停下了疯狂。 而申屠政被送进了医院。 那一刻,凌超逸从未如现在这么手忙脚乱,不知所措。她打了电话,叫来了弟弟凌超晗,又连夜召开发布会,进行危机公关,承诺后续事情一并妥善处理。 君羡和善解意结束了演奏,来看申屠政。 凌超逸站在病房外,申屠政和君羡的谈话,她都听到了。 申屠政说:“君羡,抱歉我没出席,应该很精彩。但我不后悔,我终于可以为她做一件事了,哪怕是一件毫无技术含量的挡刀子。” 凌超逸抱着膝盖,在楼道里哭,眼泪大颗大颗地滴落。 对不起,对不起申屠,我什么都不能给你。 住了一天院的申屠政,转眼就要出院。凌超逸苦口婆心劝,就是不成。 因为音乐厂牌成立在即,也因为,那是申屠的梦想,申屠想站的更高,高到和凌超逸比肩,有底气、有勇气给她以爱和保护。 转过年来,凌超逸去姑姑家聚会。姑姑的女儿,名叫余爱晚,从海外留学归来,人长得很像凌晚庭,漂亮,更健谈。当时正好有一个素人综艺,请了余爱晚。 所谓的素人综艺,不能说全是素人,事实上这档名为《今天,你心动了吗?》请的都是高知、高智、创客、富二代以及尚未大红大紫的艺人,门槛相当的高。 吃饭期间,余爱晚磨拳霍霍,滔滔不绝地讲起来,“爸、妈,表姐,你们以后再也不用担心我找不到男朋友了。目前,我已经发现了一个目标,准备不日将他拿下。” 大家一听,高兴啊。虽然都是开明的知识分子,但凌余还是希望女儿情路顺畅,生活幸福的。“哦,说来听听,男孩子怎么样?”余声问。 凌晚庭就更细致了。“男孩多大年纪,长什么样,个子多高,学历如何,有什么兴趣爱好?最最重要的,人品怎么样?” 整个一人口普查。 “妈,你查户口吗?” 余爱晚眼珠儿滴溜溜转,神采奕奕,是陷入爱河的人才会有的那种表情。 “我不是参加了一个综艺吗,节目里面认识的。算不上男孩子,是特别稳重、特别有风度的男人。他很会照顾人,很有生活常识,会做饭还会调酒。最重要的是,他弹吉他好好听,唱歌好好听。他一开口,我心脏就砰砰地跳。节目组现在,在炒我们的cp呢。” 凌超逸吃着蔬菜沙拉,笑着恭喜表妹,“这么好的男生,你可要抓紧了。会做饭、回调酒、懂音乐的男生,可不多了。” 简直就要灭绝了好吗? “那那那,你感觉男孩子对你怎么样?”凌晚庭发问,可别自家女儿一头热。 余爱晚咬着筷子,回忆相处的点点细节,“有礼貌,特别得体,我第一次参加节目没经验,摔了一跤,还是他背我的,走了好几百米。” 一听女儿摔了,余声毫不担心。“摔哪了,有没有摔倒骨头?严不严重。” 余爱晚摇头跟拨浪鼓似的,“不痛不痛,我就是虚张声势,看看他的反应。没想到他真的背我走了那么远,人家长这么大,还没被异性成年男子背过呢。后来节目组的人和我说,就他背我那段,让收视率都提升了呢,很多人留言要锁定争爱cp。” 说到后面,余爱晚变得羞涩了几分。这对海归的女孩子来说,可是少有的情绪。 想到表妹这么快就有了心上人,凌超逸也为她欣喜,“下期节目我也看看,给你们打call。男子叫什么名字?” “申屠政,歌手。” 一口饭卡在了喉咙里,凌超逸差点没喷出来。她剧烈地咳嗽起来。 “小逸,怎么回事?”凌晚庭给她顺气。 好半天,凌超逸缓了过来,她拿着毛巾擦擦嘴,雍容又优雅,“爱晚,很巧,那个男人我认识。他有喜欢的人,你的爱不会有结果的,所以趁着还在萌芽中,打住。” 余爱晚不可置信,小手捂住了嘴巴,“有了喜欢的人怎么还能参加节目,节目组明确要求是单身的。” “单身和有心上人不矛盾啊,你们不合适。再者,他们那个圈子,为了名气和流量,这点小事也是稀松平常。” 余爱晚瞬间脑补了一出“他爱她,她不爱他”的狗血大戏。“表姐,我知道了。不过他既然单身,我就有机会啊。我对自己的条件还是自信的。名草虽有主,我来松松土。” 松土送到自家表姐头上,了解一下。 凌超逸额头冒三根黑线,简直说不通了。“爱晚,听姐姐一句,换个嘉宾或者……” 余爱晚的眼底蒙上了水汽,扁扁嘴,“怎么能说换就换呢?我的真心岂是那么轻易动摇的?”她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凝视着凌超逸,“表姐,你的样子,像极了吃醋,你不会是……喜欢他?” “胡说八道什么,怎么会?” 凌超逸几乎是落荒而逃地离开了姑姑家。没过多久,她动用了关系,将余爱晚换了下来。取而代之的,她上了这档节目,无缝衔接。成为节目组以及观众眼中最适合申屠政的cp,他们为cp取了名字叫“正义组合”。 政逸番5:美人如鱼,美人如玉 凌超逸没想到,她会参加一档素人综艺。她告诉自己,这完全是为了品牌着想,现在的购房者越来越年轻化,新生代正逐步成为中坚,她也是为了在客群心中留下好印象。 当然,最出乎意料的还是,申屠政居然很受女嘉宾欢迎。 三十多岁的年纪,比之毛头小子,经济实力更丰厚,待人接物处事稳重。 他虽然没有君羡的俊逸外貌,但也显得不花心、更可靠。尤其笑起来的时候,温暖又干净,一点也没有时下中年人的油腻。 有一期他们一起去郊外,需要嘉宾自己动手做饭。在食材极其简单的情况下,申屠政做出了最美味可口的饭菜。凌超逸沾了光,大饱口腹之欲。 别的嘉宾蹭了点腐根,对申屠政交口称赞,也更加羡慕凌超逸。 节目组表演才艺环节,申屠政就化为情歌王子。相比那些善于写代码的、网红直播的,不知道占了多少便宜。 哦,还有个女嘉宾,明知道申屠政对凌超逸青眼有加,还来挖墙脚。凌超逸当即挽住了申屠政的胳膊,昭告所属权。 他们还一起通力合作,诓了唐唐,将她赶出了节目组。 节目中,他们俩是天作之合。 只是出了摄像头,凌超逸就保持了社交距离,像雾像雨又像风,让申屠政摸不清套路。 一次拍摄完,申屠政请她吃饭。大家很随意地聊天。 凌超逸问:“你为了上节目够努力的,连做饭都练的这么好!” 申屠政挠挠头,对这个赞颂有点不好意思,“也不是,我自己做饭十年了。我的工作你也明白,昼夜颠倒的,我这胃第一个抗议。我寻思着,咱单身有时间,自己再不对自己的胃好一点,那太说不过去了。这就练就了家常厨艺。” 凌超逸哦了一声,成年人选择的背后,都是不得已啊。 “动手能力也是练出来的?” 就是修灯泡、修工具那些活计。 “这些都是男人的必备技能?” 凌超逸不知道,反正她家哥哥和弟弟都是不擅长这些的。他们的大脑装满了商业知识、财富和管理。之于生活的烟火气,不太有。 申屠政已经把米饭吃的干干净净了,他这才问:“超逸,你出现在节目组,顶替了余小姐,不会是为了……” 我? 凌超逸以食指抵在了掌心,打住!“不要想多了,爱晚是我表妹,她还有学业要忙,我临时来凑数的。” 申屠政低下头,嘴角却是上扬的。还当他不知道吗?余爱晚早就毕业,留学归来了啊! “那你觉得,那个设计玩具的小姐姐怎么样?你知道,我等待某个人出现已经等了十年,为此我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如果能在节目里牵手成功,或许也是一种缘分。” 凌超逸几乎要暴跳起来,怎么,你还打算接受吗?她夺门而去,决定再也不理申屠政。 打那次试探后,凌超逸和申屠政在节目里也保持了距离。政逸cp在粉丝们的哀嚎中破产。不过申屠政也没和玩具设计师小姐姐组对。 两个人关系的实质性变化,发生在腊月,凌超逸忧心凌天集团的前景,和凌超砚的战略发生了很大的冲突。而包括父亲在内的董事会,都选择了支持凌超砚。 那天,凌超逸一个人,在双子塔的大楼天台喝了很多酒,她给申屠政打了电话,低声细语倾诉心事。 末了,申屠政送她回家。 这个过程申屠政还保持了绅士风范。 然而,大概是酒精的作用,凌超逸邀请了他,“申屠,家里还有上好的红酒,我还没喝够。” 申屠政瞳孔微缩,喉结滚动,显示了他不平常的情绪。他叫她的大名,“凌超逸,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喝酒啊,你以为我说什么?” 好,申屠政承认自己想多了。他耐心地说:“你已经喝了很多,再喝就要断片了……” 凌超逸捂住了他的嘴。她的手挺漂亮,涂了红艳的丹蔻,申屠政呼吸更剧烈。 “聒噪,啰嗦!” 申屠政都认:“是,我聒噪,我啰嗦。” “你要是想走,也可以。我喝成什么样都和你没关系,断片没关系,感冒没关系,醉生梦死也没关系。”凌超逸伸手去推他,“拜拜。” 这样威胁的话都说出来了,申屠政能怎么办?只得盯着她呗,总好过放任自流,让她自生自灭。 那晚,凌超逸又喝了些红酒,她说:“申屠,在你走之前,帮我放点水。晚安。” 她随手一指卫生间。 凌超逸的公寓有一个相当大的浴缸,花洒、浴盆都是德国顶级品牌的,想到美人如玉,清水出芙蓉,申屠政心头泛起层层涟漪。 放好水他扶着凌超逸进去,自己乖乖退了出来。门没有关上,是虚掩着的,他还是放心不下她。 一分钟、两分钟,里面没有任何声音。 不祥的预感在心头升起,申屠政三步两步冲了进来,而后他看见凌超逸如一条美人鱼,完全沉没在了水中。 “超逸!超逸!” 他顾不得一切,伸手去捞她,一对手臂攀上了他的脖子,他自己也砸进了水中。 昨晚的窗帘没拉严实,一丝光线透了进来。申屠政醒来,胳膊麻酥酥的,他想抬无起来活动活动,猛然发现凌超逸正抱着他的肩。 女孩子睡觉时很没安全感,蜷缩着身体,最醒目的,莫过于天鹅颈上红梅点点,耀眼夺目。 申屠政一巴掌呼在自己脸上,嘀咕着,“申屠啊申屠,你都干了什么?” 凌超逸被他惊醒了。她用了三秒钟,接受了彼此的状态,和姿态。而后,她坐了起来,扯着床头柜上的毛毯裹住自己,严严实实。 “既然醒了,该走了,总不是等着我下逐客令?” 申屠政看着凌超逸,一瞬不瞬,“超逸,我……昨晚不该趁人之危,但我甘之如饴。如果事情可以重新来过,我肯定还会这样做。所以,给我一个补过的机会?” “两个人各取所需,一起爽,有什么好补过的?”凌超逸去推他,“你可以走了。” 申屠政掀开被子脚落地,余光骤然发现床单上一团殷红!已经干涸。 天呢! 最后,申屠政是被凌超逸赶出家的。 终章 两对新人,一生之约 2020年,《人间奇点》节目现场。 《人间奇点》是一档高质量的辩论综艺,已经播出了四季,诞生了多位实力辩手,也培养了相当多的粉丝基础。 今天的辩题是:爱情的世界里,谁先说出口就输了吗? 正方辩手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而反方,是韦琳琳。 “之前有一部宫斗剧火出圈,剧中的女配,对皇上的爱,一点也不少,付出的也不必她少。可最后还是没有得到皇上的宠爱。最后,女配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女主却说谁先说出口,谁就输了。宫斗剧如此,生活中又何尝不是?” 韦琳琳热真的听她说完,边听还边在旁边的嘉宾提示本里记着。 场间的焦点,都聚在了韦琳琳身上,无论主持人还是粉丝,都对昔日的“名嘴琳”,今天星意音乐的合伙创使人、公关部长兼新闻发言人充满了期待,期待她对这个大众熟知的话题,给出不一样的答案。 韦琳琳向观众致意,微笑着开口:“节目开场的时候,我们的主持人也说了,他没有主动追求过女孩子,也没主动开口说过爱。他坦诚自己对爱很懦弱,不敢谈论爱,也不敢承受被拒绝的后果。” 观众齐齐向主持人的方向望去,光头却极具标志性的主持人,挠头笑了笑。这位名嘴琳,谁的观点,都能为己所用,毫不客气啊。 韦琳琳继续说:“我想,这说出了大部分人的心声,主动告白会觉得没面子,很丢脸,所以宁可抬起高贵的头颅,也不敢主动告诉自己爱的人,我想和你在一起。” “当我们告诉了对方,我爱你,就等于将心脏交到了对方手里,而ta有轻易碾碎的权利。” 观众纷纷点头,同时也惊讶于韦琳琳的抑扬顿挫,这抑的有点长啊! “可是为什么,我们越来越不快乐了呢?因为我们越来越不敢爱了。” 台下观众席里,程叙饶有兴致地捏捏下巴,看着他的姑娘,他眼睛里有光。 “我承认,在爱情里或许真的有输赢。但是那输赢,只能由自己判断。因为在一段关系里,主动和被动,谁胜谁负,早就定了,与你说不说出口没太多关系。可我依然希望你说出来,因为这是给自己一个交代。” “很多人不是害怕‘告白’本身,而是害怕我主动告白了,就代表着‘我爱你比你爱我多’,害怕你不珍惜。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不敢勇敢追爱的人,才是真正的弱者。” “不怕你爱过,就怕你没爱过;不怕你被拒绝,只怕你根本没机会被拒绝。” “最后,和大家分享一个故事。同学聚会上,男生对当年班花说,‘你知道吗?当年我真的好喜欢你。’班花说:‘是吗,我也喜欢你。’然后他们含泪举杯,原来就这样错过了彼此。那一刻,你才是真的输了。” 辩论结束后,辩手回到休息室,韦琳琳收拾东西。正方辩手的女孩子走了过来,“琳琳姐,我想问一个问题,当初你和程总,谁先追的谁。” 程叙和韦琳琳,被称为神仙眷侣,韦琳琳因为名嘴琳,天生带流量;而程叙因为意屏科技已经成为新byt阵营,他作为二把手有了更多的曝光机会。所以总是被谈起。 韦琳琳说:“是他追求我的。我用手机不小心砸了他的头,就砸出了一段感情。” 女辩手忍俊不禁,捂着嘴,“我也希望有个人给我砸一砸。可是琳琳姐,既然是他主动,你怎么辩论起来还这么……” 振振有词,自信无比。 韦琳琳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在女孩面前一闪而过。“因为,在恋爱的关系里,是他先主动;可是在一段新的关系里,我决定我要主动。” 女孩不可思议地眨眨眼,一段新关系,小盒子?难道……她张开嘴,刚想确认,就见韦琳琳食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暂时保密。”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在休息室喊:“琳琳姐,你家霸总来接你了。” 什么霸总不霸总,在韦琳琳眼里,不过是个喜欢穿t恤和拖鞋,经常写代码的程序猿。哦,程叙现在写代码变少了,他有应酬,出席高峰论坛。 “再见。”和辩手告别,韦琳琳离开了节目组,在地下车库,一眼看到了靠着跑车,一脚点地装帅耍酷的程叙。 “今天辩论很精彩,我的琳宝!” 明明恋爱了那么久,他说出的话,还是像初恋那么热泪大胆。 “那是,我可是名嘴林。” 风采不减当年。 上了车,程叙做司机,韦琳琳坐副驾。 “愣着干嘛,系安全带。” 韦琳琳不动,地下车库光线不算亮,但韦琳琳目光灼灼。 “小傻瓜!”程叙贴近过来,帮她系。 距离很近,男子的气息将韦琳琳包围。韦琳琳忽然在他脸上嗒一口,声音特别响。 程叙被她撩了下,胸中燃起爱的小火苗,便又凑了过来。 就,还没亲够。 蜻蜓点水怎么能满足? 韦琳琳用纤细手指,抵住了他的额头,随之一个小盒子呈在他面前。 “程叙,你愿意娶我吗?” 程叙的瞳孔一点点放大,耳朵也很热,他抠了一下,一瞬不瞬看着她,琳宝,再说一次。” 韦琳琳脸上还带着笑,庄重地又问:“程叙,你愿意娶我吗?” 回答她的是热烈的吻。 程叙等这一天等了很久好吗?可是他很忙,她也很忙。而且他私心里,总想着是不是她对爱缺少安全感,才会一拖再拖。 韦琳琳大脑快要缺氧了。“程叙,可以了。” “叫叙叙,说了多少次。”还纠结称谓呢! “好,叙叙。”韦琳琳从善如流。 而后,程叙接过小盒子,放在掌心,“琳宝,我愿意,我超级无敌愿意!”他又要亲她,被她拦住了。 这里毕竟还算公众场合,公众人物要注意形象。 “你怎么想着主动向我求婚了?” 韦琳琳说:“你向我迈出了80步,剩下的20步,由我来迈。” 真好,真好!他的姑娘! “婚礼日期,想过了吗?”程叙征询她的想法。“得选个黄道吉日。” “程叙,我们和念念一起举办婚礼好不好?我和念念是最好的姐妹,一起举办婚礼,那一定非常特别。” 程叙犹豫了一瞬,他在想凌超晗,他最好的哥们以及他的合伙人。他,会是什么心情? 韦琳琳读懂了他的心意,“叙叙,我想超晗应该已经放下了,现在尤利娅可是每天都很幸福的样子,她的幸福来自他。” 好,那便不纠结了。 车子朝着家的方向行驶。两个人的对话回荡在空气中。 “琳宝,你到底是因为上了辩论会就想向我求婚,还是因为念念要结婚你才想结婚?” “说什么呢?当然因为对象是你,才想结婚的啊!” 程叙被这个答案安慰了,真好,他的姑娘真好。 婚礼定在了九月。 帝京进入了天高气爽的时节,婚礼在王府井大教堂。那些漂亮的巴洛克建筑和彩色玻璃穹顶,见证两对新人的幸福。 这一天,娱乐圈、传媒圈、科技圈无数大佬云集,为这两对新人见证爱的故事。 教堂的顶部落了很多鸽子,放着的音乐是《圣马可广场》。有人在教堂前的广场撒了食物,鸽子们纷纷落下,吃完了又成群的飞向天空。 教堂里回荡着司仪,也就是邵玉章声音:君羡,你愿意娶善解意为妻吗?不论贫穷与富有,无论健康与疾病,都不离不弃,携手同行。 君羡说:“我愿意。” 肆意又问:程叙,你愿意娶韦琳琳为妻吗?不论贫穷与富有,无论健康与疾病,都不离不弃,携手同行。 程叙的答案也是一样的。 愿意、愿意、我愿意。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