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车司机》 第一章 /冤家路窄 冀东市披上金秋十月的朝阳愈发显得活力四射。 厚重、承载、宅心仁厚的玉屏山,在这个秋日的早晨绽放异彩。 山顶上的建筑托起金灿灿的阳光,为这座古城酝酿出又一个充满希望的一天。 58路公交车就穿梭在这个希望里,不紧不慢,驶向东方红广场西口。 公交车还没停稳,旅客如潮水一般涌向车门。 人群中,一位浓眉大眼、精明强干的年青人没有见缝插针,而是不慌不忙最后一个上车。 他的上半身在车内,半拉屁股露在车外。 车门一关,年青人的屁股被车门一挤,身体不由自主往前一挺,胸前军用挎包内的“心爱之物”恰好戳在一位女旅客的后腰上。 女旅客心里咯噔一下,坏了,难道是手枪之类的凶器?前一段时间冀东市发生过持枪抢劫、杀人案。 姑娘胆战心惊地扭过头,眼见一位五官端正、英俊潇洒,大概18米左右的年青人贴在她身上。 于是,她壮起胆子嚷嚷:“哎呀,什么东西,把人戳死了!” 年青人低头一看胸前的挎包,才反应过来,自知理亏,慌慌张张把挎包拉到腋下,面红耳赤的解释:“大姐对不起、对不起,我的包碰着你了。” “谁是你大姐?我有那么老吗?有眼无珠!” “是是,我有眼无珠,您消消气、消消气! 姑娘满脸通红,扭头狠狠地瞪了年青人一眼 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拼命把身体和姑娘错开。 车上本来人多,互相磕磕碰碰在所难免,乃至旅客的前胸贴住别人的背,没什么大惊小怪。 她以为年青人又想乘机占便宜,实在忍无可忍,拼命转过身,柳眉倒竖,怒目圆睁,啪地一声,煽了年青人一记耳光。 “看你牛高马大,原来是个流氓无赖,你以为姑奶奶好欺负?” 姑娘出人意料的举动,火药味十足的言语,令周围的旅客不约而同把目光集中在年青人身上。 年青人挨了一巴掌,脸上火烧火燎,想解释几句,却张不开嘴,瞬间感觉血液从脖子涌到脸上,象一只泄了气的皮球。 姑娘哼了一声,喘着粗气,收回目光,似乎在欣赏窗外景色,其实在心里暗自嘀咕:“看你人模狗样,穿着军装,居然是一个猥琐之徒,看来千万不能以貌取人。” 慑于姑娘的威严,年青人拼命把身体往后挺,生怕再越雷池一步,屁股都被车门挤扁了。 年青人艰难地腾出一只手,越过三位旅客的头部,想抓住车顶上的横杆,不由自主抬起一只脚。 恰巧,姑娘被旅客一挤,转身180度。 58路一个急刹车,年青人突然失去平衡,不但没抓住横杆,而且打了个趔趄,抬起的右脚落在姑娘的左脚面上。 “妈呀,疼死人了,你要不要脸?有完没完?真是得寸进尺!” “对不起、对不起,刚才急刹车,我失去了平衡!” “不要得了便宜卖乖,什么东西嘛?” 年青人赶忙自找台阶,低声下气地说:“请您相信我,我真的失去了平衡,真的踩空了!” “哼哼,我凭什么相信你?你是谁啊?你口口声声说踩空了,却结结实实踩在本姑娘的脚面上……” 姑娘不依不饶,连珠炮似的数落,引起旅客的一片哄笑。 碍于情面,姑娘不想再发作,暗自思量:“宁可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能相信男人的破嘴。今天,我终于信了这句俗语千真万确。” 不知何故,她还是忍不住,再次数落道:“你身穿军装,幸亏没戴领章帽徽……” 姑娘此言一出,年轻人愈发觉得无地自容,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摇摇晃晃的公交车上想转个身都难,根本没什么地缝儿可钻。 年青人惭愧不已,待58路在火星街站一停,便灰溜溜地挤下了车。 站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年青人怅然若失,身旁熙熙攘攘的人群对他视而不见,仿佛这个高大威猛的陌生人就是空气。 年青人把手探进挎包,紧握九节鞭,喃喃自语:“今天,你在姑娘屁股上摩擦,人家以为我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地痞流氓,我真是比窦娥还冤啊!” 回想刚才在公交车上的一连串状况,年青人的脸上再次火烧火燎,一颗心突突地跳个不停。 暗自思量:“那个姑娘穿一身蓝色铁路服,脾气暴躁,柳叶眉在愤怒时微微挑起,一双大眼睛喷着火,一张樱桃小口像机关枪,肤白如雪,身材婀娜,模样儿十分俊俏。 哎,与其被她误解几站路,还不如顺势靠在她身上过把瘾。” 思绪于此,年青人咒骂自己:“韩大路啊韩大路,公交车上的几个状况,就令你蠢蠢欲动、想入非非,你也太不是东西了!” 自我讨伐中,韩大路有些瞧不起自己,想尽快忘记刚才的意外故事,胡思乱想中,又一趟58路公交车停靠火星街站。 韩大路往车里一瞅,发现车上人不多,有空座,毫不犹豫地上了车。 坐在最后一排,韩大路无心欣赏省城的秋色,心里不由自主描画冀东机务段的样子:“一排排高楼大厦前,一列列火车呼哧、呼哧冒着白烟,恰似整装待发的导弹车。” 他在心里嘀咕:“韩大路啊韩大路,退伍快一年了,还忘不了导弹车……从今往后,你就要驾驶威风凛凛的火车走四方了。” 韩大路抬起双手,模仿转动方向盘的样子,左右脚交替踩踏,觉得火车刹车与油门的作用,应该和汽车差不多? 继而,情不自禁,腹腔里模仿火车咣当、咣当、咣当的前进声。 不知不觉,到站了。 58路公交终点位于冀东市光明区前进路三角线。 前进路似一只穿云箭,将三角线一分为二。 冀东铁路局冀东铁路分局冀东机务段就坐落在前进路三角线西端。 下车步行不过三四百米,韩大路的眼前出现了一个栅栏式绿色双扇大门。 大门的左墙上写着“高高兴兴上班来”,右墙上写着“平平安安回家去”。 大院正中是一栋三层大楼,大楼后升起一股股浓浓的白烟。 韩大路好奇地转到楼后,眼见十七八台火车头排列在股道上呼哧、呼哧地喘气,煞是壮观。 他踮起脚尖,往眼前的一个火车头里瞅,并没有发现方向盘。 只看见机头里有个人在忙忙碌碌,每隔三四十秒就往炉膛扔一锹煤,刹那间,火焰立刻窜起,烤的他满头大汗。 韩大路悄声嘀咕:“我的乖乖,这么大一个铁家伙,居然没有方向盘,怎么拐弯呢?” 韩大路满怀疑惑地转身,一步三回头,回到楼前,跨进办公大楼。 在一楼走廊,他看见左侧楼道有一块写着人事室三个红字的门牌。 韩大路走到门口,收住脚步,暗自嘀咕:“今天是1978年10月10日,走进这道门,冀东机务段就是我的第个二家。” 门虚掩着,他整整衣冠,喊道:“报告!” 门吱呀一声开了,韩大路瞠目结舌、大吃一惊,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怎么是你?” 韩大路做梦都想不到,煽他耳光的姑娘居然在冀东机务段人事室。 姑娘更是目瞪口呆,暗自嘀咕:“怎么是他?冤家路窄!” 第二章 /如释重负 姑娘面若冰霜,高声问:“你是谁?这里是行车重地,闲杂人员不准入内。” 她差点儿说,还不快滚,能滚多远就滚多远,姑奶奶不想看见你。 韩大路面对姑娘理直气壮的驱赶,脸红脖子粗,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蔫头耷脑,低声下气地说:“报告首长,我叫韩大路,前来报到。” “什么?你姓韩?你就是韩大路?” 韩大路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壮起胆子,挺起腰杆,啪地一个军礼,铿锵有力地回答:“报告首长,我是退伍军人韩大路,前来报到,请指示。” 姑娘一听,仍然面无表情,只好礼貌性地吩咐:“你就是韩大路,单位不兴喊报告和敬礼,进来。” 韩大路蹑手蹑脚走进姑娘的办公室,显得手足无措、诚惶诚恐、无地自容。 姑娘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知道该说什么?空气仿佛凝固了。 最终还是忍不住,严厉地说:“你这个人太有出息了,在公交车上耍人哩……开火车不一定行哩?” 韩大路闻听此言,心里咯噔一下,不由自主抬头,走上前,哗啦一声,把军用挎包里的九节鞭倒在桌子上。 姑娘一看,脸色煞白,站起身,高声质问:“怎么?初来乍到就敢行凶?隔壁就是保卫股,信不信我喊人?。” 韩大路微微一笑,不言不语,哗啦一声,抓起九节鞭,刷地一抖,一招白蛇吐信,只听嗖地一声,姑娘的眼前闪过一道白光。 韩大路又使出一招九曲回环,九节鞭嗖地一声,乖乖地绕在他的右臂上,像一条驯养的蛇。 姑娘被韩大路一气呵成的三招两式惊得目瞪口呆。 韩大路借机把九节鞭把子亮在姑娘眼前,诚恳地说:“其实,公交车上是它欺负了你,我现在就把他碎尸万段,替你出口恶气!” 姑娘仔细一瞧,九节鞭的把子光滑滚圆,一巴掌长短,仔细回想公交车上戳自己的那个硬邦邦的东西。 又想到自己大发雷霆,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了韩大路一记耳光,还在车上喋喋不休地数落他,确实过分了。 她嫣然一笑,指一指桌子对面的椅子,说:“韩大路对不起,请坐,我误会你了,你怎么提前来了?” 韩大路捕捉到了姑娘的笑容,如释重负,心花怒放地说:“报告首长,我急着开火车,就提前三天来了。” “哎,以后不要叫我首长,我是职工的服务员,以后叫我李干事哦。” “报告李干事,我有驾照,啥时候让我开火车?” “你在部队开过火车吗?” “报告李干事,我是汽车兵,有汽车驾照,没开过火车。” “哈、哈、哈,你太逗了,汽车驾照不能开火车。” “啊,不能开火车,什么驾照能开火车?” “当然是火车驾照才能开火车喽。” “请你告诉我,哪个部门能把我的汽车驾照换成火车驾照?我现在去办理。” “哈、哈、哈,你性子真急,哪里也换不成。” “为什么,这该怎么办?” 李干事眼见韩大路抓耳挠腮,满面通红的样子。 脆生生地说:“开火车得从学员、司炉干起,要先学会烧火,然后才能考副司机,满规定期限再考司机。” 韩大路听到李干事这句话,突然想起了刚才的情景。 “那个年轻力壮的人,不一会儿,就把一锹煤扔进炉膛,难道就是烧火?” “韩大路,我告诉你,学员、司炉专门给火车烧火,开火车由司机、副司机负责。” 仿佛一盆凉水当头泼下。 韩大路心里嘀咕:“奶奶个熊,若当司炉,岂不成了烧火丫头杨排风,多没劲儿!” 李干事看出了韩大路的心思,不慌不忙地说:“高楼万丈平地起嘛,每个火车司机都要从学员、司炉干起。” 韩大路垂头丧气地嘟囔:“哦,我晓得了。” “你被分配到三岔口货运运转车间当学员,既然来了,就去报到。” “好,我去,请问后院第几台车头叫三岔口?” 韩大路以为每个火车头都有名字,没等李干事回答,抬腿就往外走。 “韩大路等一等,三岔口不是火车,是冀东机务段的一个货车牵引运转车间,距离冀东市89公里。” “啊,我以为火车头都有名字,坐什么车可以到达三岔口?” “今天,恰好有一台机车去三岔口,替换要进行大修的一台机车,我送你上机头。” 韩大路紧随李干事的脚步来到后院。 刚刚跨过3股道,就有人打招呼:“李干事,你找谁啊?今天还带了个高大威猛的保镖?” “什么保镖啊,段长还没保镖呢!” “那他是谁啊?像个跟屁虫!” “王老八,你这张臭嘴……他是新分来的复转军人韩大路,要去三岔口当学员。” “哦,原来是个新兵蛋子,上车!” 韩大路也不计较,爬上车头,一股热浪扑面而来,胸腔内立刻充满煤烟和机油混杂,且很刺鼻的味儿。 站稳脚,转过身,韩大路说:“谢谢你李干事,我走了。” “客气什么,引来送往是我的工作嘛,再见!” 韩大路招招手,说:“再见,李干事。” 目送婀娜多姿的李干事远去,韩大路的眼神捉摸不定。 王老八目睹韩大路的神态,故意调侃:“哎,新兵蛋子,李干事是冀东机务段的一枝花,你看也是白看。” 韩大路回过头,嘿嘿一笑,说:“王师傅,我知道自己是一只癞蛤蟆……” “嘿嘿,还有点儿自知之明哩。” 继而,他伏在韩大路的耳朵上说:“不过,好女怕男缠,看你敢不敢。” 韩大路疑惑地看着王师傅,无言以对。 王老八说完悄悄话,显的神秘莫测,举起右手打了个响指,对韩大路眨眨眼,继续埋头烧火。 满怀好奇的韩大路东张西望,仔细观察,原来威风凛凛的蒸汽机车驾驶室空间狭小。 操作台上有两个二三十公分长,圆柱状的手把,左上方悬着一个月牙型的拉手。 司机、副司机的侧前方有个不大的窗户,能看清火车前方的道路。 驾驶室左右侧,各有一扇可以推拉的窗户,勉强能伸出三颗脑袋。 一个偌大的炉膛位于司机和副司机座椅中间,是学员或是司炉烧火的地方。 炉膛正对着一个漏斗状的东西,煤炭从这里均匀滑落,堆在机车驾驶室后部。 炉膛上方有个水压表,不知有何作用? 司机脚底下有两个踏板,副司机脚底下只有一个。 韩大路洋洋得意,暗自窃喜:“嘿嘿,我的猜测没错,火车上果然有刹车和油门哩。” 韩大路不好意思坐,站在司机座椅后面继续观察。 只见王老八转身180度,随即腰一弯,咔嚓一声,铲起一锹煤。 继而,回转180度,左脚踩住地板上一个按钮,炉门随即洞开。 铁锨与炉门成60度角,左手在前,右手在后,攥紧锹把,往前一送,双腕一抖,天女散花一般,煤成扇形均匀地飞进炉膛。 刹那间,火焰腾起,左脚轻轻一抬,炉门瞬间关闭。 韩大路被惊得目瞪口呆,这哪里是烧火,分明是魔术表演。 第三章 /吃喝不分家 王老八直起腰,抬起四方脸,下巴顶在硕大的方头铁锹把上,一张四方脸生动且有趣,两腿自然叉开,眼睛微眯,瓮声瓮气地问:“韩大路,你是那个部队的?多大岁数?什么兵?” “543,不、不,是579部队,17岁入伍,今年21岁,是汽车兵。” 韩大路思量:“退伍时战友集体宣誓:“为祖国坚守秘密……怎么差点露陷儿。” 王师傅眼见韩大路吞吞吐吐,心里有些不快,于是用言语刺激他。 “哎、哎,亏你还是个复转军人哩,说话怎么吞吞吐吐,还拖泥带水!” 对于王老八的激将法,韩大路沉默了一会儿,巧妙地岔开话题。 两人正在东拉西扯,司机、副司机上了车。 看见韩大路,司机问:“王老八,这是谁啊?怎么能让外人随便上机头呢?” “哦,这是新来的复转军人韩大路,到三岔口当学员。” 韩大路赶忙给司机、副司机敬礼,铿锵有力地说:“报告,韩大路向两位师傅报到,请多批评教育。” 司机、副司机头一次享受军人的礼遇,有些受宠若惊,呵呵一笑,热情地和韩大路握手。 司机再次端详韩大路,说:“小伙子人高马大,浓眉大眼,器宇轩昂,将来肯定有出息。” 王老八插话:“师傅哎,当年您老也是这么夸我的,可事到如今,我咋还是个司炉哩。” “嘿嘿,你呀再不彻底戒酒,永远都得干司炉。 火车闸把关系着旅客的身家性命,你当司机,如同阎王爷赶车……”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有说不完的俏皮话,韩大路只有听的份儿。 少顷,副司机把头探出窗户了望,提醒道:“师傅信号好了。” 韩大路听到这句话,从司机背后把头探出窗户往前看。 发现刚才红彤彤的一盏灯,突然变成了绿色。 韩大路赶忙收回目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司机。 司机用左脚踩住一个踏板,火车发出一声长长的鸣叫。 继而,司机抬起左手拽住位于眉头左上方的月牙型拉手,火车发出扑哧、扑哧、扑哧的排气声。 刹那间,机车两侧升起浓浓的蒸汽,这条铁龙仿佛腾云驾雾一般,令韩大路有了飘飘欲仙之感。 司机的右手把操作台上的手把轻轻往前一推,火车开始缓缓启动。 韩大路后来才搞清楚,火车运行靠两个手把控制,顺着钢轨走四方。 一个手把控制车速,另一个手把(闸把)发挥制动作用。 韩大路好奇地问:“田师傅,您脚底的两个踏板起什么作用?为什么刘师傅的脚下只有一个踏板?” “嘿嘿,这可不是刹车和油门。” “哦,那是什么?”韩大路急不可耐地追问。 “我的右脚边是汽笛、左脚边是风笛,也就是喇叭。 火车把蒸汽转化为动能运行,虽然不用油,但是机车的传动、运行等部件上需要十几种润滑油。” 刘师傅补充道:“韩大路,我的脚底下是风笛,一踩,喇叭进气口打开,风吸入,喇叭发声,跟人吹唢呐一个道理。” 韩大路不好意思地说:“嘿嘿,我以为火车也靠离合器、档位、油门、刹车控制哩。” 王老八忍不住,立刻插话:“所以说火车不是推的,牛皮不是吹的嘛!” 司机热情的解释:“韩大路,今天是单机运行,到三岔口得运行八九个小时。” 韩大路暗自琢磨,89公里的路,得运行八九个小时? 他心里一惊,随口问:“师傅,不能开快一点儿吗?” 副司机故意侧过脸,看看王司炉,说:“就看王老八的了,如果他烧火美太太(烧的好),就能快。” 韩大路当仁不让地表态:“哦,火我来烧,我的力气大,让王师傅歇着。” 王老八嘴不饶人,立刻接住话茬儿:“韩大路,你不要听副司机胡说八道,他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蒸汽机车速度有限,平均每小时跑二三十公里,区间运行还得‘待避’。” “王师傅,待避是啥意思?”韩大路问。 “就是给后面的客车让道儿,要么给对面开来的火车让道,要么给重点列车让道。” 韩大路若加思索,恍然大悟。 他试探性地问:“师傅,冀东铁路是单行线,后面来了快车,必然得在某个车站让道,让道就叫待避吗?” 司机回话:“对、对,小伙子蛮聪明,给对面的火车让道叫会车。” 副司机说:“货车得给客车让路,货车之间得互相让路,铁路运输才有秩序嘛。” 韩大路说:“师傅,看来什么事儿都得守规矩哩。” 王老八插话:“当然喽,不依规矩难成方圆嘛。” 副司机调侃王老八:“呵呵,王老八也会啪嗒几句至理名言了。” “嘿嘿,亏你还是副司机哩,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嘛。”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不知不觉三四个小时过去了。 韩大路偶尔见缝插针,搭一句半句腔,重点关注三位师傅的一举一动。 待单机运行到尖山火车站,再次待避时已经中午了。 三位师傅从包里拿出猪腰子饭盒,架在炉顶上热。 不一会儿,饭香弥漫整个机头。 待饭热透,三位师傅不约而同,用饭盒盖扒拉出一些米饭,强行递给韩大路。 司机的菜是土豆丝、副司机的菜是腌萝卜、王老八的菜是胡萝卜炒辣椒。 韩大路面对三种饭食,却不好意思吃。 司机不容置疑地说:“韩大路,不要婆婆妈妈,我们包乘组出车,吃喝从来不分家,见面分一半嘛。” 韩大路听完司机的话,心里热乎乎的,感激地点点头,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吃完饭,三位师傅往饭盒里倒进些开水,把饭盒左摇右晃,开始吸溜、吸溜地喝。 王老八对韩大路说:“饭后,用开水涮一涮猪腰子饭盒,既不浪费还能喝上自制高汤,多么惬意!” 韩大路笑一笑说:“我们一家人吃完饭还得舔碗,先从碗口转着圈往下舔,眼珠子都能掉进碗里。” 对韩大路的描述,三位师傅并不意外,且异口同声地说:“是啊,粮食来之不易嘛。” 韩大路说:“今年,我们村包产到户了,农民的积极性可高了,放开肚皮吃饭的日子不远了。” 司机插话:“……我从广播里听到安徽小岗村关延珠、严立富、严立华等十八个村民按手印铭志,搞土地大包干的事儿。” “是的师傅,我们村也包产到户了,没想到农村土地大包干的政策落实的真快啊。” 副司机说:“‘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穿衣吃饭是头等大事嘛。” 韩大路问:“几位师傅一个月口粮是多少?” 司机回答:“副司机、司炉月定量52斤,司机39斤。” 副司机接住话茬儿:“火车司机月供口粮算是高的,一般居民每月定量23斤左右,多数是杂粮。” 王老八说:“是啊,如果家家户户不精打细算,挨饿是肯定的。” 时间在你一言我一语中又过去了三个小时。 韩大路疑惑地问:“师傅,怎么待避了三个多小时?” 司机不慌不忙地说:“是不是线路设备出问题了?我得去车站问问。” 王老八提醒韩大路:“韩大路,你要仔细看张大车怎么下车,以后你得学会喽。” 司机面对驾驶室,双手握住车门扶手,敏捷地落在股道间,向车站走去。 副司机说:“司机下车不能背对车头,这是规章制度之一,你可得记牢哩。” 韩大路回答:“王师傅,我记住了。” 王老八补充道:“不是记住,要牢牢记住。” 韩大路点点头,好奇地问,王师傅:“司机姓张,叫大车吗?” “他是姓张,但名字不叫大车。” 韩大路疑惑地问:“为什么?难道您叫王大车?” “我不叫王大车,王老八是我的绰号……在机务段凡是副司机以上的人,姓后面才被冠以大车二字。” “哦,我明白了,大车就是能驾驶火车的能人。”韩大路羡慕的说。 “对、对,只要你肯努力,将来你也能成为大车,不要学我,不求上进。“ 副司机插话:“王老八,你何止不求上进,简直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王老八也不生气,嘿嘿一笑,说:“哎,寸有所长尺有所短。 我是烂泥才能衬托出你有能耐嘛。” 两人斗嘴,韩大路只好听音…… 第四章 /新兵蛋子 尖山车站的人都认识张大车。 他们看见张大车走进运转室,站长主动搭话:“哎,张大车,你今天运气不好,尖山到大柳树区间出现重伤钢轨……” “嘿嘿,这种情况遇的多了,不打扰了,我上车等。” 不一会儿,张大车回来了。 他扬起头对车里喊:“弟兄们,前方线路果然出了问题,着急也没用啊。” 王老八把头探出车窗问:“张大车,问题不大?” “不大,尖山至大柳树区间钢轨断了一根。” 张大车麻利地爬上车,查看风压表,一切正常。 王老八骂骂咧咧:“奶奶的,折断一根钢轨,不至于换三四个小时?” 张大车慢吞吞地回答:“车站说,区间的备用轨用光了,冀东工务段从三岔口把钢轨到事发地点得二个多小时。” 王老八嘴里脏话连篇:“哎,人倒霉鬼吹灯放屁都砸脚后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到三岔口?” 副司机呵欠连天,伸了个懒腰,故意怼王老八:“换钢轨又不是拿西瓜换小麦称斤衡两,那可是技术加体力活儿。” 王老八无言以对,翻了个白眼,拉开另一侧车门,看看左右没人,直接往车下撒尿。 尿液落在四道的钢轨面上,发出啪啪啪的声响。 副司机借机开玩笑:“哈哈,懒驴上套屎尿多……” 王老八嘴不饶人:“嘿嘿,李师傅,如果你光吃不拉,那不成了貔貅……” 无意中,韩大路发现前方信号变绿了。 他赶忙说;“师傅,信号灯绿了。” 副司机抬起头恰好看外勤走出了运转室。 一脸稚气的他展开绿色信号旗,非常专业地向着机车方向画圆圈。 副司机说:‘’呵呵,终于可以出发喽。” 机车在张大车的操纵下缓缓启动。 夜深了,张大车一行终于到达三岔口运转车间…… 昨夜,韩大路睡得太晚。今早,眼睛一睁,已经8点半了。 他一骨碌翻起身,顾不上洗脸,匆匆忙忙去报到。 走出乘务员公寓,韩大路遇见一位满身油污的老工人,礼貌地问:“师傅您好,主任办公室在哪?” “在最南头,紧挨机车出入库线,门上挂着牌子呢。” 韩大路还没走到主任办公室,蒸汽机车的呼哧声声声入耳。 走到主任办公室门口,韩大路看见一位络腮胡子的大汉在接电话,声音清晰可闻。 “李干事,我是老牛,你再重复一遍。 什么?韩大路昨天就来了,我怎么还没见到人影?” 韩大路听到牛主任的话,立刻喊道:“报告,韩大路前来报到。” “嘿嘿,李干事,正说曹操、曹操就到了……韩大路来了,你还有事儿吗?” “没有了牛主任,我挂电话了,再见!” 牛主任抬起头,眼里金光四射,声若洪钟地招呼:“韩大路,进来、进来、进来说话。” 韩大路走进办公室,居然有些胆怯。 “韩大路欢迎你,没吃早饭?” “谢谢牛主任,我不饿。” “哎,人是铁饭是钢嘛,走,我带你去食堂。” 食堂在主任办公室的另一头。 韩大路紧随牛主任的脚步,居然有些跟不上趟。 快到食堂门口时,一股股馒头的香味扑鼻而来,馋得韩大路直咽口水。 二人跨进食堂,牛主任问:“老张,还有饭吗?这是新来的学员韩大路,给他搞点吃的,行吗?” “牛主任,没问题,刚刚出笼的馒头,您也来一个?” “我吃过了,给韩大路三个馒头,诺,这是饭票。” 韩大路赶忙说:“主任我身上有钱,不敢让您破费。” “嘿嘿,食堂不收现金和粮票,你初来乍到,我请客。” 话音还没落地,牛主任已经到了食堂外。 韩大路只接住一个白面馒头,站在原地狼吞虎咽。 张师傅顺手递给他一碗开水,说:“韩大路,你可真有面子,主任请客!” 韩大路不好意思地一笑,问:“张师傅,食堂吃饭有啥规定?” “你去找食堂管理员小赵,买些饭票,以后吃饭得用饭票打饭。” “张师傅,赵管理员在哪里?” “就在食堂隔壁,门上有牌子。” 韩大路出了食堂,没走几步,看见一排平方,其中一间的门上挂着食堂管理室的牌子。 韩大路敲敲门,里面的人发话:“进来,门开着呢。” 赵管理员看见一个英俊潇洒的年轻人走进门来,立刻起身问:“你办啥事儿?” “赵管理员,我叫韩大路,是新来的学员,想买些饭票。” “哦,你稍等,马上给你办。” 韩大路从贴身衣兜掏出50斤粮票,递给赵管理员。 “韩大路,50斤粮票能换50斤饭票,你还得给我27元5角钱……” 韩大路和管理员算清账目,揣好饭票、菜票,走出管理室。 不远处,牛主任向韩大路招手。 韩大路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牛主任面前,问:“牛主任,我今天干什么?‘’ “嘿嘿,小伙子性子满急嘛,我带你去包乘组报到,今天就上车,没问题?” “报告主任,没问题!” “嘿嘿,铁路虽然是半军事化管理,但不兴喊报告,以后叫我老牛就行。” “那可不行,您可是大能人,我可不敢直呼您的大名。” “什么大能人?你听谁说的?” “昨天,王老八师傅告诉我,凡是会开火车的人都是能人,您是主任,肯是个大大的能人。” “我是一个凡人……不过术业有专攻,行行出状元。 说不准你韩大路以后你就比我强嘛。” “怎么会,我一个新兵蛋子,什么都不懂,得请您今后多多指教哩!” 牛主任听到韩大路的这句话,心想:“这个韩大路不愧是军人出身,很谦虚,会说话,得把他安排到最艰苦的铜川铁路支线锻炼。 如果他经得起考验,就是一块好料,假如他临阵脱逃?就是朽木不可雕,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思量于此,牛主任采用激将法,故意问:“韩大路,你怕不怕苦?” “我是农村娃,会种地,在部队受过锻炼,什么苦都能吃。” 牛主任狐疑地看看韩大路,再次问:“你真的不怕苦?” 韩大路挺起胸膛回答:“牛主任请您放心,我真的不怕吃苦!” 牛主任的眼睛像锥子,想看透韩大路的决心,继而,斩钉截铁地说:“好,韩大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我要把你安排到最艰苦的地方去当学员,有意见吗?‘’‘ “牛主我没意见,坚决服从组织分配!” “如果你能坚持一年,我保证让你提前考副司机。” 韩大路一蹦三尺高,兴奋地问;“牛主任,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我老牛说话绝对算数。” 韩大路底气十足地回答:“我韩大路决不辜会负牛主任的期望。” 牛主任却不以为然,三年前,分配到铜川支线干司炉的三个返城知青先后打了退堂鼓,但愿韩大路不是第四个。 两人肩并肩走到出库线,牛主任停下脚步,若有所思。 中国铁路发展到1978年,就机车牵引水平而言,虽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机车乘务员的工作依然非常辛苦。 在冀东市乃至全路流传着一段顺口溜,远看像要饭的,近看像拾炭的,面对面一看,原来是机务段的。 乘务员一年四季不分昼夜,和煤灰、蒸汽、机油打交道,运行途中还得承受飞沙走石、风霜雨雪的考验。 夏天,一身汗,秋天一身泥,冬天一身冰,春天泪汪汪,非一般人能坚持啊。 这个退伍军人,这名共产党员,这个来自农村,牛高马大的小伙子,能经得起考验吗? 第五章 /一言为定 牛主任手指出入库线上的八九台机车,意味深长的说:“三岔口货运车间成立于1951年,抗美援朝时期为志愿军输送过7名优秀火车司机,都长眠在了异国他乡。” “牛主任,知晓抗美援朝的艰苦卓绝是部队的必修课之一,对于美帝国主义,人民解放军高度警惕,胆敢犯我中华,我韩大路第一个返回部队,坚决打败一切野心狼!” 牛主任耳闻韩大路斩钉截铁的话语,突然转身握住这个青年人的手,情不自禁地说:“大路,平民百姓不忘历史,大家记住先烈,人人学习英雄,祖国一定能繁荣昌盛!” 韩大路发现牛主任眼里噙满泪花,孔武有力的手捏的他手指生疼,牛主任有意扬起头,把眼眶里的泪水收住,不好意思地打岔:“哎,我今天怎么婆婆妈妈的,不说这些,不说了!” 韩大路觉得牛主任有些反常,难道他的心里藏着不堪回首的往事? 没容韩大路插话,牛主任说:“那个时候三岔口仅有日本产的蒸汽机车四五台,出入库线仅有3股道。 每周实行48小时行车制,在冀东到三岔口17个区间运行,为260万铜川人民和当地厂矿企业服务。 1951年我刚满16岁,从学员、司炉干起。 火车司机为两班制,一班工作,一班休息就在机车水柜上的小阁楼里。 小阁楼低矮,人爬进去无法抬头,被大家戏称为坑洞,不像如今机车更新换代较快,工作条件大为改善。” “啊,牛主任您今年43岁?” “是的,时间过得好快,都快50岁喽。” “您一定吃了不少的苦?” “苦不算个啥,风风雨雨二十多年不知不觉过来了。” “您真牛,我得多向您学习!” “韩大路,你不要向我学习,得向先烈学习。” 韩大路听到这句话,愈发觉得牛主任不简单,好奇地问:“牛主任,开火车还能开出烈士吗?” 牛主任若有所思,欲言又止,仿佛在隐瞒什么?继而,轻描淡写地说:“是啊,各行各业都有风险嘛。” 韩大路暗自思量:“牛主任肯定有一肚子的故事,刚刚认识,不便打破沙锅问到底,等有机会再打探。” “韩大路,我还是给你说说,当初我们跑车的事儿!” “您说,我洗耳恭听。” “嘿嘿,你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也行。” “牛主任,我爹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嘛。” “……那时候的机车在运行中晃动非常剧烈,能在小阁楼里得到休息,乘务员就心满意足了。 机车烧火全靠人力,炉门得用双手开和关,投一锹煤,必须得开一次炉门。 铜川铁路线全长85公里,平均坡度17‰,隧道和桥梁占73,火车排出的煤烟,呛得人喘不过气来,工作时火车司机个个都变的黑不溜秋。 言及于此,牛主任点上一支烟,猛吸几口,娓娓道来:“铜川铁路支线是给铜川钢铁公司运输矿石的专用线。 每天在这条支线上开行矿石列车11对,还有一列往返小客车,为铁路职工、铜川矿职工和山里的藏族群众服务的客车,共计12对列车。 你肯定想不到,85公里,一个往返得十七八个小时。” “牛主任,我明白了,五六十年代机车牵引力落后、动力不足,是不是像老牛车?” “哎,韩大路你猜对了,不像现在,往炉膛投煤,用脚踩一下炉门开关,炉门敞开,再也不用手操作了。” “牛主任,那个时候,您跑一趟车能烧完多少煤啊?” “刚开始,货车时速平均二十多公里,单趟跑85公里,大概得投1700多锹煤,差不多十七八吨。” “我的妈呀,一个单趟投完十七八吨煤,差不多是一火车皮的三分之一啊。”, “嘿嘿,韩大路,你的数学不错嘛。” “牛主任这个简单,口算都没问题。” “1951铜川铁路线开通前,冀东机务段决定以n3n(莫特)4233机车为第一趟列车牵引。 当时冀东机务段提出的口号是:‘铜川铁路线通车等同于抗美援朝的第二战场取得胜利,就是向国庆两周年献礼!’” “哦,牛主任如果我没记错,1951年是抗美援朝最艰难的时期啊。” “是的,铜川铁路线开通前夕,上级要求对n3n(莫特)4233机车进行彻底大修,各部件必须全面检查,完成精检细修,保证质量。” “这个一定很难?” “不仅仅是难,而是难上加难啊,检修库里没电,白天人不休息,晚上点起煤油灯继续工作。” “牛主任,没有电,水有?” “用水得靠一台拖拉机从十几公里外的三岔口公社往来拉,维修辅助设备落后。 韩大路不由自主地插话:“条件很差?” “机车检修库四处漏风,只有三台5尺小车床、两台牛头刨床、三台固定式钻床,用拖拉机做动力。” 韩大路十分惊讶地问:“牛主任,机车轮子那么大,怎么能完成彻底检修啊?” “全靠人力啊,就连28吨重的机车主动轮,都靠人力装锻、磨、锯、锉等工序全是手工操作。” “牛主任,你们太不容易了,吃饭住宿还好?” “我们住在民房和窑洞中,没有劳保待遇,一日三餐玉米面窝头,虽说条件和环境很艰苦,但工人干劲儿很大,每日精神振奋、夜以继日工作。” “多长时间完成了任务?” “大家三班倒,15天完成任务,感到很光荣,受到上级嘉奖,每人一个搪瓷茶缸,现在我也舍不得扔。” 韩大路用无比尊敬的目光看着牛主任,给他行了个标准军礼,竖起大母指,说:“牛主任,你们老一辈的确了不起!” 牛主任摆摆手说:“嘿嘿,好汉不提当年勇,一切都过去了,走。” 牛主任带着韩大路来到三岔口货车运转车间第一包乘组6373号机车前。 他随即大声喊:“老田、老田。” 一张满脸皱纹,饱经风霜的脸探出车头。 “哦,牛主任有啥事儿?” “请你下来一下,有话说哩。” “好嘞!” 老田轻盈地从机头上落到地面,瞅瞅牛主任,瞧瞧韩大路,粗声大气地说:“牛主任,你有何吩咐?” “老田,跑铜川铁路的司机数你驾驶水平高,能吃苦,我把这个退伍军人韩大路交给你。” 老田赶忙走上前,把双手在工作服上擦了几下,握住韩大路的手,说:“嘿嘿,欢迎、欢迎!” “老田,你可不要罗成教秦琼留一手,教会徒弟不会饿不死师傅。” “嘿嘿,牛主任我是那种人吗?你放心,我一定毫无保留地教韩大路。” “韩大路,田师傅是第一包乘组的司机长,你们组9个人,三班倒,开一个机头,就是一个班组,可得互相关照哩。” “牛主任,您放心,我是党员,况且军人的优点就是善于团结同志嘛。” 田师傅插话:“嘿嘿,牛主任,我看韩大路牛高马大,是块好料。” 牛主任意味深长地说:“玉不琢不成器,韩大路,我和田师傅都看好你,你一定行哩,再见啊!” 听到牛主任的夸赞,韩大路腼腆地一笑,干脆地回答:“再见,牛主任,感谢您和田师傅的鼓励!” 目送牛主任远去,韩大路暗自思量:“韩大路,你能出人头地吗?” 老田眼见韩大路若有所思的样子,乐呵呵地吩咐:“韩大路,你先仔细看看机头,熟悉熟悉机车外部结构。” 韩大路一个立正,俏皮地回答:“是,师傅,我一定像相亲一样仔细地瞧。” “嘿嘿,你说的没错,乘务员东奔西跑,一个月见不上媳妇几次,可是机车基本上天天见哩。” 韩大路围绕机车转了一圈又一圈,摸摸这里,看看哪儿,啥都觉得新鲜。 他俏皮地站到三个红色主动轮前比较,发现主动轮只比他矮20公分左右。 于是,情不自禁地对田师傅说:“报告师傅,这是一台前进型机车,是大铜机车厂制造,大轮子差不多有15米高。” “嘿嘿,了不起嘛,眼力真不错,初来乍到就认识机车,你再认真看一看,还能发现什么特点?” 韩大路真诚的回答:“报告田师傅,机车型号是牛主任告诉我的。” “哦,怪不得你能说出机车型号?你再琢磨琢磨,我再检查一遍机车走行部位。” 韩大路又一个立正,干脆利索地回答:“是,师傅。” “大路啊,今后你不要再敬礼了,更不用喊报告,我们都是同事了。” 韩大路说:“师傅,在部队习惯了,您容我慢慢改,可以吗?” 田师傅笑眯眯地说:“不能慢慢改,而是立即改,机车乘务员无论干什么,都得当机立断,不能拖泥带水。” “报告首长,不、不,师傅,韩大路记住了。” 田师傅微微一笑,点点头,开始检查。 田师傅手中的检查小锤在机车上敲敲打打,甚至把眼睛贴近每个部件仔细观察,用耳朵辨别敲击声,仿佛是一名老中医在望、闻、问、切。 韩大路好奇地问:“田师傅,这些铁打的零部件也会出问题吗?” “当然喽,机车走行部日夜承受离心力、摩擦力等,老化或者出问题很正常嘛。 还有啊,发现零部件有问题必须立即更换,不然,火车安全就无法得到保证。” “哦,田师傅,开火车还得操这么多心啊?” “是的,乘务员也是机车的保姆嘛。” 韩大路眼见田师傅聚精会神,专心致志的样子的样子,不便再打搅,就独自研究机车外形。 不一会儿,韩大路估算出,布局在机车前端的锅炉以及驾驶室后位的煤柜、水箱占机头长度的三分二左右。 车头前还有一个贴近钢轨面的红色装备,像是从推土机上脱胎而来的设备,两端还能站人哩。 韩大路见田师傅直起腰,好像没发现什么问题,乘机请教:“田师傅,机头前能站人的这平台叫什么?作用大吗?” “嘿嘿,这个叫机车排障器,如果大人或小孩儿由于好奇,把石子儿摆在钢轨上,还有外界的障碍物万一落在钢轨面上,排障器就能把这些危险物排除,当然,如果障碍物过于庞大也不行……” “田师傅,火车司机怎么观察前方道路?出现紧急情况咋办哩?” “火车运行中,司机得把头不间断地伸出窗外观察,也叫行车了望……” “司机左前方的小窗看不见路况吗?” “天晴能看见,如果遇到刮风下雨,或者冬天,小窗口模糊不清,起不到多大作用。” “师傅,机车水柜容积有多大,煤柜能装下多少吨煤?” “水柜容积35吨,机车煤柜是18吨左右。” 韩大路听完频频点头,饶有兴致,继续围绕机车认真真地观察不放过一处感兴趣的部件。 “田师傅,这是谁啊?围着咱们的机车瞎转求什么?” “哦,小刘你今天来的早……这是新分来的学员韩大路,从今往后你就是他师傅。” 小刘认真端详这个年轻人。 韩大路牛高马大,英俊潇洒的模样,令他从心底里喜欢。 于是,热情地和韩大路握手,真诚地说:“烧火没什么难的,就看你吃得了苦?” “刘师傅,您能吃的苦我一定能吃,不信我们打个赌。” “赌什?” “两瓶酒,一斤猪头肉。” “好,一言为定!” 第六章 /火车不是推的 韩大路和小刘一见如故,很快熟络起来。 副司机不声不响地来到了机车前,借机调侃道:“嘿嘿,两个大老爷们卿卿我我,说什么悄悄话哩?” 小刘转过身赶忙介绍道:“陶师傅您来了,这是新来的学员韩大路。” 陶师傅握住韩大路有力的手,满面笑容地说:“不用介绍,我知道你来了,欢迎你韩大路。” 刘师傅诧异地说:“嘿嘿,刘师傅,我们在一个车组三年了,也没发现你能掐会算啊?” “……我的司机令下了,牛主任让我到第三包乘组报,还顺便告诉了我韩大路的事儿。” “嘿嘿,怪不得你意气风发,红光满面,原来有喜事儿了,得热闹闹地庆贺!” “可以、可以,等你们回来,咱们哥儿几个好好喝几杯。” 田师傅在机头里忙乎,对下面的情况一无所知,也没有听到徒弟小陶的喜讯。 小刘刚要喊田师傅,陶师傅捂住小刘的嘴说:“不要咋呼嘛,等你们回来一起喝酒……” 目送陶师傅离去,小刘羡慕地自言自语: “哎,我啥时候能有这一天?” 田师傅跳下车,对韩大路说:“大路,你去食堂打一份饭,半小时后我们出发。” 机务段食堂是生活段负责,大师傅三班倒,24小时给乘务员供应热饭、热菜。 韩大路走进食堂,把猪腰子饭盒递进窗口,说:“师傅,有红烧肉吗?给我来一份,米饭8两。” “哎,小伙子面生,新来的?” “是的,我是新兵蛋子,叫韩大路,昨天刚到。” “你今天运气好,刚好有红烧肉,多给你一些,年轻人胃口大。” “师傅谢谢您,您贵姓啊?” “我姓高,再见韩大路。” “再见,高师傅!” 韩大路哼着小曲儿,脚步轻快,往机车上赶。 小刘看见韩大路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扯开嗓子喊:“韩大路,快一点儿,我们要提前发车了。” 韩大路听到刘师傅的叫喊,撒腿就跑。 上了机车,田师傅说:“韩大路,今天你头一次出乘,要仔细瞧刘师傅咋烧火哩。” “好的田师傅,我一定用心学习。” 刚才在下面,空间大,韩大路没闻到两位师傅的工作服上有异味。 待三人登上机头,躯体和工作服接近炉子,经受高温烘烤,机头里便弥漫起一股说不清的味道儿。 韩大路寻思:“昨天来时,王老八他们身上就没有异味,难道铜川铁路非常可怕?” 正在韩大路暗自揣摩的时候,机车缓缓启动,驶出机车出库线,进入三岔口站,在3道稳稳刹车。 少顷,三岔口站的外勤送来调车命令:“6373号机车三道转11道,进行一钩联挂编组作业。” 6373号机车在车站调车员的引导下,驶出站南头3道,在距离1道岔前四五米处制动。 等1、7道岔开通,6373号机车在调车员引导下缓缓驶入编组场11道。 韩大路终于明白了火车上为什么没有方向盘。 原来火车转线是经过道岔完成,道岔是火车进出站的关口。 制动员在机车匀速移动中,距离待挂车十车,五车,三车的时候;分别显示十,五,三车距离信号;离待挂车一车时发出接近连挂信号;联挂信号后,显示停车信号;待连挂完成,显示试拉信号。火车往前拉一下,确认连挂完好,立即撤除铁鞋、松闸;连接员麻利地接好风管,机车立即打风压。经守车车长确认风压达标,制动试验良好,编组连挂作业完成。 田师傅的操作有条不紊,忙而不乱,气定神闲。 韩大路看的目瞪口呆,觉得田师傅真牛,居然能在看不见,摸不着的情况下,凭借连接员发出的信号,精准完成联挂作业,仿佛变魔术一样。 韩大路在内心赞叹:“看来,行业性的精彩绝伦的确是劳动者的杰作。” 不一会儿,外勤送来发行车命令。 田师傅展开列车编组顺序表核对:“0508次货物列车,编组17节(含守车一节),运行前方铜川站,终点到达玉屏山站。” 韩大路凑到田师傅跟前,看见行车命令,问:“师傅,我们的机车怎么改名了?” “这是火车出发前的运行编号,我们往玉屏山站运行,列车编号是偶数,返回时变成奇数。 我们的6373号机车牵引车一列货车,车次被定为0508次列车,便于车站区分调度。” 刘师傅直起腰补充道:“每一列火车都得有运行编号,比如:客车驶向北京是双号,从北京始发是单号……” “哦,二位师傅,火车运行编号始终由运行方向决定吗?” 田师傅不置可否地回答:“是的,火车发车若无编号,行车调度台和车站就无法下达行车命令。” “田师傅,隔行如隔山,今后,请您不吝赐教!” “哎,韩大路你客气了,这些都是常识,过不了多久,你一定能无师自通。” 0508次货物列车像一条巨龙缓缓驶出三岔口站。 驶出三岔口站的0508次列车,行驶上铜川联络线,平平稳稳向铜川站前进。 这条3公里长的联络线建在通往玉屏山余脉的一条峡谷中,最宽处不过七八百米,最窄处仅有八九十米。 仿佛苍天刻意开凿出一条通道,冥冥之中,专为火车预留。 0508次穿行其中,如同游龙一般,蜿蜒前行,煞是壮观。 峡谷里,一丛丛不知名的野花在秋风里摇曳,红彤彤的枫叶恰似峡谷中燃起的火焰,又如同无数大红灯笼挂在树梢,仿佛是谁不小心,打翻了五颜六色的染料瓶。 韩大路无暇顾及峡谷内万紫千红的美景,如饥似渴地观察刘师傅的一举一动。 不一会儿,0508次到达铜川站。 铜川站是铜川铁路通往玉屏山矿的始发站,南头直通铜川钢铁公司储料厂,周边是公司家属区。 不远处,803火电厂的烟囱里升起的烟雾直插云霄,使人浮想联翩。 站场上,一列列满载矿石的火车轰隆隆作响,驶向储料厂。 铜川站每天只停靠一趟客车,还是一大早。 此时此刻,站场上,要么是下山的载重列车,再就是即将上山拉矿石的空车,虽然调车作业繁忙,但又显得井然有序。 0508次列车拿到路签,离开铜川站,向铜川铁路的第一站高岗车站进发。 第七章 /照葫芦画瓢 0508次列车刚一出站,韩大路急不可耐地问:“田师傅,到高岗站有多远?” “不远,21公里,需要运行27分钟。 铜川铁路设有5个车站,平均每个车站相距158公里。 火车在这条铁路的实际运行时间不长,在某个车站待避的时间占大多数。” 韩大路把头探出窗外眺望,发现0508次驶出铜川站,运行不过七八分钟,地面上的植被逐渐稀少起来,十几分钟后,光秃秃的地貌闯入眼帘。 再往远处看,玉屏山的峰顶历历在目。 韩大路报到前查过地理书籍,玉屏山横贯冀东省,绵延500多公里,主峰距离铜川县三岔口公社100多公里。 玉屏山和南北走向的冀东铁路遥相呼应,仿佛一道屏障为冀东铁路保驾护航。 据记载,玉屏山在古代常有凤凰栖息,又名凤凰山。 凤凰不落无宝之地,新中国成立后,地质学家果然在凤凰山发现储量惊人的亚洲第一铁矿,由此,铜川钢铁公司诞生了。 铜川县近水楼台,逐步发展成260万人口的地级市。 韩大路收回目光,心中默念:“我的火车司机梦终于开始了!” 刘师傅忙里偷闲,瞄一眼韩大路,发现他有些走神,故意干咳几声,提示道:“韩大路,司炉烧火,每分钟大概20锹。” 韩大路一听,心里思量:“这些情况牛主任告诉我了,单趟85公里,运行480钟左右,至少得投9800锹煤,大概18吨左右。 今天,我就要看看铜川线的庐山真面目。” 不过,韩大路还是谦虚地回答:“刘师傅,我会用心学,牢记烧火口诀。” 13点23分,高岗站到了。 韩大路把红烧肉热透,请两位师傅一起吃。 田师傅、刘师傅也拿出家里的饭菜和韩大路分享。 吃饱喝足,韩大路走下机头,看见三个人推着一辆架子车向0508次走来。 人未到,声先至:“田师傅,今天天气热,你们快把炉灰放了……然后我们给机车上水。” 田师傅从车窗里探出头,乐呵呵地回答:“李工长,没问题……火车缺了水如同蛟龙脱离大海,寸步难行嘛。” 刘师傅把一个长长的炉钩子扔下车,人随后落在地上。 继而,用炉钩子拉开机头底部的隔板,哗啦一声,炉灰落地,炉灰中的粉尘四散开来,浓的像雾,把刘师傅团团包围。 韩大路想帮忙,却无从下手,举头时无意中发现0508次停车时,机头上的水柜已经对准了机头上方的“水鹤”。 张工长打开水鹤下方的阀门,一股清水哗啦啦地往下泄,不偏不倚落进水柜里。 在铜川铁路上给火车上水的车站有四个,高岗站是第一个。 张工长三人是水电段职工,专门为蒸汽机车服务,职名是上水工。 蒸汽机车遗留下的炉灰,由他们不辞辛苦,用架子车运到铁道边堆码。 天长日久,只要是上水站,铁道边必然有一座隆起的煤灰山,高岗站也不例外。 韩大路眼见田师傅和张工长他们有说有笑,不便插嘴,不由自主举目四望。 位于南端的玉屏山分外醒目,其轮廓气势雄浑,高耸入云,仿佛时时刻刻和宇宙对话。 北面,铜川市的市容市貌历历在目,城市的车水马龙清晰可见,令韩大路心潮澎湃。 铁路的东方和西方均是光秃秃的原野,显得空旷而又静谧。 再看站台东侧,矗立着一排砖木结构的平房,显然是高岗车站的运转室和职工宿舍。 45分钟后,0508次列车驶出高岗站。 韩大路问:“田师傅,每个车站都有不同单位的人在坚守吗?” “没错啊,铁路系统主要有机、车、工、电、辆五大部门。 机就是我们机务段,担当着火车牵引任务,工是工务段,负责线路日常维护养护工作(是铁路的基石部门),车是车务段,负责列车接发和车票发售、旅客乘降服务、货物装卸发发送等工作(号称车老大),电是电务段负责铁路通讯、信号设施设备的维修和养护工作,辆是车辆段,肩负着火车轮子和车皮的检查维修任务。” 刘师傅看火势好,直起腰,插话:“大路,来日方长,刚才田师傅只告诉了你铁路运输主要部门,其他附属部门以后你慢慢了解。 在铜川铁路上有若干部门的500多名干部职工24小时为火车的安全运行坚守,哪怕节假日也不例外。” 韩大路颇有感触地说:“两位师傅,我觉得铁路和部队差不多,纪律严明,密切协同,无怨无悔。” 刘师傅嘿嘿一笑,说:“大路,这就叫设身处地嘛。” 韩大路还想请教刘师傅,看他又开始聚精会神地烧火,只好走近田师傅,问:“师傅,列车员属于那个段?” “哦,列车员属于客运段。” 司徒三人的话题不由自主又回到烧火上。 田师傅说:“大路,初次烧火,不熟练,得让你脱三层皮不可。” 韩大路有些不信,要自己琢磨出个子丑寅卯来。 刘师傅自言自语地说:“我刚上班,跑铜川线,遇上刮风下雨,单趟18吨煤烧的干干净净,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韩大路随身附和:“我的天,一个单趟烧20吨煤,确实辛苦。 前进型机车一次装煤18吨,哪来的20吨?” “嘿嘿,中间站可以补煤啊!” “哦,原来如此。” 此时,秋老虎正兴风作浪呢,外面的气温飙升至二十四五度。 这样的气温下,一个熊熊燃烧的大火炉子,距离三个人近在咫尺,其炎热程度可想而知。 韩大路站着学习、观察都汗流浃背,刘师傅满头的汗水啪嗒、啪嗒往下掉。 韩大路思量:“几十年如一日,火车司机和司炉是怎么坚持的,况且刚刚解放时机车更落后,这需要多么大的毅力啊?” 机车突剧烈晃动了一下,打断了韩大路的思绪。 田师傅说:“韩大路,吓着你了?这里的线路可能有问题,机车严重地晃了一下。” 韩大路好奇地问:“田师傅,哪咋办哩?” 田师傅:“到下一站待避或会车时,给车站交待晃车区间和地点,车站会及时通知冀东工务段调度,让他们复查线路,排除隐患,确保行车安全。” 韩大路好奇地问:“火车司机还有这个责任吗?” 田师傅乐呵呵地回答:“是啊,铁路是一个大联动机,每个部门息息相关,互相提个醒儿嘛。” 田师傅的话再次令韩大路思绪万千。 的确,火车司机在运行中,认真了望发现山体滑坡、落石挡道、洪水冲毁局部铁路的危险不计其数,立功受奖者屡见不鲜。 这就是铁路行业半军事化的特性,各部门表面上互不相干,其实高度统一。 为确保国家财产万无一失,开火车还得操线路的心,其实还不仅仅是操这些心…… 韩大路目睹刘师傅满头大汗,却不慌不忙往炉膛里投煤,炉火把他的面容映照的格外刚毅。 韩大路一边琢磨,一边比比划划,很快掌握了一些门道儿。 于是,他在心里默念:“烧火不但需要力气,而且讲究技巧,还得一气呵成,不能拖泥带水。” 他试探性地问:“刘师傅,让我试试行吗?” 刘师傅抬起头,看到韩大路胸有成竹的样子,微微一笑,把方头铁锹递给他。 韩大路一个深呼吸,腰一弯,回转180度,铲上煤,回身180度,左脚踩住炉门开关,炉门洞开,对准炉膛,把煤均匀地投进炉膛里。 刘师傅被惊得目瞪口呆,由衷地赞叹:“我的个乖乖啊,韩大路你还真行。” 田师傅侧过头,看到韩大路烧火的样子,不由自主地赞叹:“嘿嘿,大路你的这一手,就是‘斑马的脑袋--头头是道’哩。” 刘师傅喜滋滋地附和:“是的,是的,这个徒弟我太喜欢了。” 韩大路谦虚地回答:“谢谢两位师傅,我不过是照葫芦画瓢而已。” 第八章 烟熏火燎 韩大路头一次烧火,虽然得到二位师傅的夸赞,但内心还是有些紧张。 幸亏火车的哐当声掩盖了他紧张的情绪,以及气喘吁吁。 不过,0508次列车在这个年轻人的挥汗如雨中平稳运行着。 28分钟刚过,列车接近铜川铁路第二站峡口车站。 待0508次接近远方信号机,刘师傅探出头口呼:“信号开放,可以进站。” 田师傅探出头确认信号后复诵:“信号开放,可以进站。” 韩大路听到两位师傅一唱一和,好奇地探出头,发现火车己经越过远方信号机,不远处,进站信号机上的两块臂成45度角。 田师傅口呼:“信号开放,二道通过。” 刘师傅复诵:“信号开放,二道通过。” 0508次列驶入峡口站,助理值班员高举路签,在站台上守候。 刘师傅伸出右臂,准确地把路签挂在胳膊上。 0508次列车平稳通过,驶出峡口站。 刘师傅转过身,看到韩大路好奇的目光,微微一笑,说:“大路,火车不是站站待避或会车,如果前方运行区间空闲,可以直接通过。 刚才我和田师傅进行列车进站‘呼唤应答’信号确认,这是机车驾驶的规章制度。” “嘿嘿,军队有换岗口令、出操口令、进攻命令,没想到驾驶火车也有口令,我算是长见识了。” “嘿嘿,铁路的半军事化管理有意思?” “有意思、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大路,前方是铜川铁路上的第一座隧道,线路坡度大,你没经验,得我来烧火。” 韩大路觉得头一次烧火,刚刚摸出了些门道,还没过瘾,就要歇息,极不情愿。 “大路,不要倔强,隧道烧火需要技巧,不能出差错,我来。” 韩大路只好慢吞吞地把铁锨递给了刘师傅。 刘师傅看出韩大路意犹未尽的样子,嘿嘿一笑,说:“大路,以后你天天当‘火头军’,我还怕你嫌弃司炉工作哩。” “刘师傅,怎么会,牛主任说烧不好火,就别想开火车……” 司徒二人说话的当儿,韩大路一扭头,从窗户里看见了隧道口。 韩大路把头探出车窗,目不转睛地观察。 待火车快要进隧道时,隧道拱顶上方“峡口1隧道”五个红彤彤的大字格外醒目。 韩大路还看到,在隧道口左侧有一组36k的红色数据。 他猜想:“这也许是隧道长度?” 韩大路的猜测没有错,凡是隧道长度都得在洞口进行标注。 火车钻进隧道,机车冒出的黑烟瞬间涌进司机室,司机室的灯光变成了小红点,很快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刘师傅弯腰弓背,快马加鞭,不停地往炉膛里投煤。 浓烟肆无忌惮地灌进司机室,田师傅和韩大路用毛巾捂着嘴呼吸。 在这段艰难运行中,刘师傅不停歇地烧火,居然没有咳嗽一声。 黑暗中,炉火发出更加耀眼的光芒,映照着刘师傅的面庞,仿佛刘师傅在刹那间变成了火神爷。 韩大路寻思:“难道刘师傅在司炉的岗位上练就了避烟功法?” 出了隧道,韩大路看看二位师傅满脸乌黑,像是孙悟空刚刚跳出太上老君的八卦炉。 低下头,看看自己崭新的工作服黑不溜秋,才体会到牛主任所描述的“黑人”是咋变成的。 韩大路好奇地问:“刘师傅,您不怕煤烟吗?” 田师傅嘴快,抢先回答:“能不怕嘛,刘师傅担心火车过隧道气压烧不到15个,一旦车轮空转(打滑),造成区间停车,就是行车事故……由于刘师傅精力过于集中,忘了一切。” 韩大路这才明白,机车乘务聚精会神,居然对滚滚浓烟习以为常。 从前,以一个局外人的感受以为火车司机威风凛凛,离地三尺赛神仙,哪知“神仙王国里”的酸甜苦辣? 今天,才真真切切地体会到火车司机、司炉,每天得在“八卦炉”里品尝烟熏火燎的滋味。 韩大路把头探出窗口,拼命地呼吸,觉得,此时此刻,世界上最珍贵的莫过于在新鲜空气中自由自在的呼吸了。 眼前的悬崖绝壁,一闪而过,前方的怪石嶙峋又闯入眼帘,令韩大路目不暇接,又有些心惊胆战。 第一次在机头上,火车一过曲线,觉得山崖、峭壁、隧道墙壁直冲面门而来,像一下子坠入魔幻世界。 韩大路再次把头探出窗外,努力往上探寻,只看见一线天。 田师傅吩咐:“小刘,你驾驶,我烧火,快到2号隧道了。” 刘师傅也不谦让,乖乖地坐上驾驶椅子上。 韩大路好奇地问:“田师傅,您没看线路上的公里标,怎么知道前方有隧道?” 田师傅乐呵呵地回答:“每一寸线路的外部环境,隧道桥梁,线路外部环境、状态、坡度都在乘务员的心里。 眼前闪过一个参照物,就知道前方是啥情况,车速多少公里。” 韩大路闻听此言,暗下决心:“以后我也得这样……” 一趟车3人出乘,情同手足,学员、司炉一旦体力不支,司机、副司机会毫不犹豫地替换。 峡口2隧全长45k,坡度15‰。 田师傅顺手递给韩大路一团棉纱,嘱咐道:“大路,一会儿,你得把口鼻捂住。” 韩大路觉得一股风钻进机头,原来火车已经进入2隧道。 瞬间,浓浓的烟雾再次充满机头,呛的韩大路赶忙用棉纱捂住口鼻。 田师傅熟练地铲煤、投煤,机头上不断发出咔嚓、咔嚓的铲煤声…… 一分钟、一分钟地煎熬,韩大路快要窒息了。 7分钟后,列车终于驶出隧道。 韩大路取掉口鼻上的棉纱,一瞧,棉纱已经变得乌黑。 再看田师傅,比黑人还黑,刘师傅也是如此。 还没等韩大路畅快地呼吸一凡,火车又进入峡口3隧道。 韩大路急急忙忙捂住口鼻。 不一会儿,火车刷地一声冲出隧道。 火车冲出长度300米的3隧道,前面豁然开朗。 距离3隧道前方500米处,一座宏伟的桥梁横跨在一条河流之上。 火车行驶在桥上,轰隆隆的声音格外嘹亮。 韩大路不由自主把头探出窗外,看到大桥下浪花飞溅,波涛汹涌,一股股水雾扑面而来。 0508次列车驰过大桥,也就七八百米,接近远方信号机。 刘师傅探头看,继而口呼:“信号开放。” 田师傅直起腰,把铁锹递给韩大路,再次进行信号确认,并复诵:“信号开放。” 0509次继续前行,接近进站信号机,刘师傅探出头口呼:“三道停车。” 田师傅睁大眼睛,探头确认信号无误,右臂和身体呈90度,三根手指向前,马上复诵:“三道停车。” 两位师傅呼唤应答,令韩大路茅塞顿开,火车进站、出站,司机、副司机得确认信号,完成“手比眼看口呼”。 待机车停稳,田师傅说:“大路,歇一歇,野狼谷车站到了,待避后面开来的客车8518次,大概需要45分钟。” 韩大路把铁锹靠在水柜上,随师傅下了车。 刚才出了隧道,韩大路没顾上看两位师傅的脸。 待三人落在地面上,对方的容颜一目了然。 韩大路发现二位师傅的脸上沾满一层厚厚的煤烟,被汗水冲出一道道印记,如同煤矿工人刚刚爬上井口,惹得他忍俊不禁。 低头一看,自己身上崭新的工作服已经辨不清颜色。 韩大路看见水鹤旁有一洼清水,上前弯腰一照,脸上同样花里胡哨。 韩大路嘿嘿一笑,一口白牙在清水里闪闪发光…… 第九章 炉火一闪一闪 韩大路在高岗站见识了机车上水程序,于是,主动揽起卸灰的活儿。 刘师傅嘱咐:“大路,卸灰不能图快……煤灰里未燃尽的炭火容易烫伤人哩。” 韩大路频频点头,在刘师傅的指点下,小心翼翼地完成卸灰作业。 待四散的粉尘落定,田师傅仔细检查机车走行部。 韩大路问:“刘师傅,我还能干些啥?” “你去把煤柜里的炭扒拉、扒拉,免得途中堵塞。” “好嘞!” 韩大路爬上机头,眼见煤柜里只剩下三分之一的煤炭,并未发现大煤块儿。 但,还是遵照师傅的嘱咐,挥动铁锹,将煤柜子四周的煤炭往中间扒拉。 工作量不大,也就四五分钟完事儿。 韩大路听到下面两位师傅和上水工说说笑笑,觉得现在下去也没啥意思,不由自主,举目四望,野狼谷车站的全貌尽收眼底。 野狼谷两侧群山林立,虽然不太陡峭,群山之后,均是一望无际,绵延不绝,高耸入云的山峰。 具有“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的气势。 峡谷甚是宽广,其东侧的山脚下有一条清凌凌的河流,沿着铁路,往铜川方向流淌,阵阵涛声不绝于耳。 东西两侧的山坡上,峡谷内,河流畔,植被茂盛,令韩大路想起“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诗句。 附近的山崖上,居然有只岩羊上蹿下跳。 韩大路思量:“也许,这里没修铁路前是岩羊的天堂? 由于大自然需要平衡生物链,狼趋之若鹜,到这里弱肉强食,逐渐成为霸主,故而得名野狼谷。” 别说,韩大路的猜测八九不离十。 在修建铜川铁路时,玉屏山上的狼很猖狂,在野狼谷中确实发生过狼伤人的事件。 狼的凶、狠、残、暴决定,绝不甘心家园被人类霸占,于是,狼和建设者斗智斗勇。 奈何,畜生怎么是人的对手,后来,岩羊无法忍受火车的惊扰,万不得已,向深山退却。 只有喝水时才冒险来到玉石河,还得小心谨慎。 最终,凶残的贪婪的狼为满足食欲,别无选择,只好追随岩羊等动物迁徙,去深山老林,继续演绎羊和狼的故事。 待8518次旅客列车驾向铜川方向40分钟后,0508次列车缓缓驶出野狼谷。 出站不过百十米,就是野狼谷1隧道。 进入隧道,机车排出的蒸汽,锅炉释放的烟雾,珠联璧合,拼着命往机车驾驶里钻。 韩大路弯下腰,从司机左侧窗户往外看,居然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 浓浓烟雾呛的韩大路咳嗽不止,眼泪直流,赶紧用棉纱捂住口鼻。 “哎,部队虽然训练辛苦,可是作为导弹兵,却没经受过烟熏火燎,难以呼吸的严峻考验。 即使在农村种地,风吹日晒,但,人的健康不受影响。 难道我的人生将在烟雾缭绕中度过吗?” 思绪于此,韩大路暗自咒骂自己:“韩大路啊韩大路,还没开上火车就有回家卖红薯的念头,你还算是个共产党员?是个男子汉吗?” 四五分钟后,0508次驶出隧道。 田师傅和刘师傅立刻把头探出窗外进行深呼吸,韩大路更是迫不及待地挪到窗口换气。 田师傅说:“大路,野狼谷到雪鸡沟站14公里,有大小隧道5个,平均不到3公里,火车就得钻洞子。” “我的天啊,隧道密度这么大,怎么烧火?” 刘师傅插话:“嘿嘿,怎么烧,拼命烧,世上的苦千千万,火车烧火排第二嘛。” 韩大路说:“我看差不多,一把大铁锹,一下又一下,跑一趟把15吨左右的煤投进锅炉,外人怎么也想不到,开火车要遭这么大的罪!” 也就十几句话的工夫,0508次又进入隧道。 韩大路赶忙捂住嘴,目光透过窗户,眼里的隧道瞬间变得模模糊糊。 随着火车往隧道深处运行,机头外的一切被蒸汽和烟雾完全遮盖,只有炉火一闪一闪,肯定是刘师傅投煤的瞬间。 甚至,连火车大灯的光芒也被浓浓的烟雾吞没了。 韩大路心想:“火车在隧道里行驶,司机等于盲驾,前方出现意外,怎么办?” 想到这些,韩大路心里一惊,身上直冒冷汗。 等0508次腾云驾雾,穿过5个隧道,韩大路一下子觉得自己从地球的混沌时代穿越到现实世界。 原来,光明如此美丽,美的令人心醉神迷。 韩大路赶忙问:“田师傅,火车过隧道什么也看不见,您怎么知道前方没问题?” “大路,线路上有工务段的巡道工,24小时巡查线路,他们为了火车的安全,用一双脚板,寸铁不落丈量线路。 一旦,发现险情,巡道工马上给火车司机发出停车信号,机车就得立刻制动。 他们就是火车的第二双眼睛!” “隧道里什么也看不见,巡道工发出的信号怕看不见?” “嘿嘿,你见过火炬的光芒吗?” “没见过。” “火炬燃烧穿透力极强,无论刮风下雨,依然光芒四射。 只要巡道工点燃火炬,隧道里一样能看的清清楚楚。” “如果他们偷懒,走捷径怎么办?” “这个,工务段有办法,发现巡道工走捷径,弄虚作假,一旦造成火车安全事故,得负法律责人。” 韩大路恍然大悟,说:“哦,谁也不想吃官司,巡道工的工作也不轻松?” 田师傅说:“你说的对,工务段的职工多数干体力活,朴实可爱,一般不会在工作上胡日鬼。” “难道铁路上就没有发生过巡道工胡日鬼,造成过行车事故吗?” “当然有,这种情况凤毛麟角,反正我没遇到过。” 不知不觉,0508次接近了进站信号机。 田师傅口呼:“三道停车。” 刘师傅直起腰,把头探出窗口一看,口里复诵,手里比划:“三道停车。” 三道停车后,韩大路发现,雪鸡沟车站五股道上停满了火车。 田师傅自言自语:“嘿嘿,今天我们得在这里比赛燃火喽。” 韩大路莫名其妙地问:“田师傅,火车还有比烧火的竞赛吗?” 刘师傅抢先说:“嘿嘿,韩大路,遇上这中情况,就是机车上的煤不好。” 韩大路疑惑地问:“煤为什么不好……质量验收员不负责任吗?” 第十章 焚火能手 对于韩大路的疑惑,两位师傅居然一言不发。 韩大路也不便刨根问底,只好把目光投向两位师傅的一举一动上。 只见田师傅全神贯注,右手紧握闸把,左手拽住风门,进行火车制动操作。 刘师傅弯腰弓背,专心致志地烧火,仿佛天塌下来也和他什么没关系,唯有火车呼哧、呼哧的排汽声格外悦耳。 这更让韩大路觉得莫名其妙,不由自主在心里嘀咕:“难道把关煤炭的质量员真有问题?” 疑惑归疑惑,韩大路很快收住猜测,目不转睛地看刘师傅有板有眼的烧火举动。 火车虽然开始制动了,但刘师傅的烧火节凑并没有放慢。 待0508次列车停稳当,恰好和2道待避的0510次列车并排。 田师傅站起身,把头探出窗外大喊:“赵大车、赵大车,你们比我们发车早5个小时,怎么还在这里?是会车还是待避?” 赵大车听到吆喝,同样把头伸出窗外。 他满脸乌黑,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厚厚的嘴唇咧开,露出洁白的牙齿。 “嘿嘿,是田大车啊,我包乘组今天真他妈的倒霉。” “什么情况啊?”田师傅疑惑地问。 “前段时间,段上进的一批煤质量差,所剩无几了。 昨晚黑灯瞎火,偏偏被我们三台机车包圆了。 这不,三台车眼看就要先后爬大坡了,气压却烧不起来,锅炉半死不活,你说气人不气人?” “气人、当然气人了。 哎,今天‘焚火能手’不在吗?” “在,我们四个人轮换烧,气压还是上不去。” 韩大路听到两人的对话,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暗自思量:“焚火能手是何方神圣,是干什么的?” 他不由自主把头探窗外,往0512次机车内瞅。 田师傅目睹韩大路好奇的样子,说:“大路,你跟我来。” 韩大路听到田师傅招呼,随他下了车,紧随其后,爬上0512次机车。 田师傅指一指韩大路,给赵大车他们介绍:“这是新来的学员韩大路,小伙子帅?” 赵大车从头到脚端详韩大路,赞叹地说:“的确帅,有点儿像贾宝玉哩。” 韩大路不好意思地说:“谢谢赵师傅夸奖,臭皮囊不过是外表,我可没偷吃过胭脂,更不想做绣花枕头。” 韩大路俏皮话,惹的大家哈哈大笑。 赵大车又夸赞道:“嘿嘿,人高马大力不亏嘛。” 田师傅喜滋滋地说:“哎,你别说,韩大路对烧火一点就通,是块好料。” 两位大车说话的当儿,田师傅弯腰往炉堂里瞅,随口问:“老高啊, 你这个焚火能手,帮助司炉给机车烧火就像阿奶抱孙子----熟手。 怎么今天的气压烧也不上来?” “嘿嘿,田大车您是十里高山观景---站的高看得远。 您瞅瞅,这破烂煤丢进锅炉里火焰太弱,我也没啥好办法,只能不停地烧,就差把自己的胳膊和大腿卸掉,丢进锅炉里了。” “嘿嘿,万万不可,人肉烧起来味道太大,如果把机车烧坏了咋办哩?况且,我们也不想吃烤全羊嘛!” 两人斗着嘴,高师傅手里的铁锨却没有停。 韩大路被高师傅铲煤、转身、把煤投进锅炉的动作惊呆了。 他弯腰的一瞬间,转身180度,继而,一声脆响,一锹煤满满当当。 再回转180度,铁锹把在手心里一转,锹头一抖,煤如同张了眼睛,刹那间化作扇形扑进炉膛,呼啦一下,火焰腾起。 如果说刘师傅烧火一气呵成,成竹在胸,动作连贯,而高师傅烧火简直就是出神入化。 韩大路暗自琢磨:“难道司炉中的高人,被冠以焚火能手?” 别说,韩大路的猜测没有错。 高师傅就是司炉中的佼佼者。 冀东机务段,像高师傅一样,能耐大的司炉有十几个,享受司机待遇。 这些“焚火能手”被派到线路坡度大的车站,发挥特长,帮助司炉烧火,相当于雪中送炭,还能减轻司炉的劳动强度。 他们在司炉岗位上干的时间并不长,但善于琢磨,喜欢动脑子,积累了一套烧火窍门,个个都有绝活儿。 质量不好的煤,在他们手里也能发出最大热量,可谓化腐朽为神奇。 看来,行行出状元并非杜撰,的确是术业有专攻。 咋一看,高师傅弱不禁风,却眉清目秀,四十出头,满头黑发,腰杆挺值,看不出了有什么特别之处。 然而,他铲煤、投煤的动作如同标尺一样规范,像杨露禅的太极招式,美不胜收。 韩大路从心眼里佩服,眼睛一眨不眨地观察。 虽然前面高师傅埋怨煤不好,可依然不慌不忙地往锅炉里投煤。 偶尔,还拿起火钩子,拍一拍燃烧的煤,防止炉口前端的炉齿被鼓风机吹翻,半天努力就得前功尽弃。 高师傅大概连续投了300多锹煤,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 司炉默默地接过铁锹,继续烧火,然后是司机、副司机交替上阵,个个累的满头大汗。 高师傅又上阵了。 这次,在高师傅的精心伺候下,火焰越来越旺,锅炉气压渐渐升到1835千帕。 赵大车感激地说:“高师傅,我服你了,谢谢!” 0512次司炉也赞叹地说:“高师傅,我怎么觉得煤也欺负人哩,同样的煤你烧,锅炉气压就能逐步上来,我们三个轮番上阵,累死累就是不行。” “嘿嘿,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大家轮流烧,气压才能升起来嘛。 往炉子里投煤,得力求均匀,不能急,耐着性子烧,气压慢慢会升起来。” 0512次列车司炉说:“嘿嘿,您的力求均匀,那可是几十年的工夫哩,多数人一时半会儿掌握不了。” 田师傅插话:“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儿。 大路,你看到了吗?高师傅投出的煤非常均匀,像农村媳妇儿手里的簸箕,呼啦一下,一锹煤变成扇形,飞蛾扑火一般钻进锅炉,火焰窜起,锅炉气压就会慢慢上升。” 赵大车说:“看来啊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们都得向高师傅不断学习哩!” 高师傅谦虚地摆摆手,说:“其实没什么,熟能生巧而已。 再见,我还得去0504次机车上帮忙哩。” 高师傅麻利地下了车,一溜烟向0516次走去。 0512次缓缓启动了,赵大车挥一挥手,说:“田大车,我们先走了,肚子早就咕咕叫了” 待0512次列车渐行渐远,韩大路问:“田师傅,我能去0516次车上看看吗?” “去,多看看高师傅烧火的一举一动,对你益处多。” 韩大路来到0504次列车前,对着机头大声喊:“高师傅、高师傅,我能再看看您烧火吗?” 高师傅听到有人呼唤,把头探出窗外,一看是田师傅的徒弟,笑呵呵地说:“上来小伙子。” 韩大路一上车,高师傅一边烧火一边说:“韩大路,俗话说火心要空,人心要实。 煤只有均匀地铺在炉膛里,燃烧才更充分,只要用心学,你将来一定比我强哩。” 韩大路谦虚地说:“谢谢夸奖,听说您有绝活,我是个门外汉,得好好向您学习,您能教我几招吗?” “嘿嘿,韩大路,咱们干司炉的没什么绝招,只要善于用心,再有耐心,加上慢火细功,气压就能逐步上去。” 韩大路由衷地说:“我怎么感觉您手上的功夫了得?” “要说功夫嘛,主要在投煤上,你得慢慢悟,一时半会儿给你说不清楚。 再者吗,一个人体力有限,得大伙儿轮番上阵嘛。” 韩大路由衷地说:“但是,我感觉您的手法特别,起到了关键作用,对吗?” 高师傅自豪地回答:“这个倒是有一点儿,不过,众人拾材火焰高嘛。” 就在韩大路向高师傅请教的当儿,机车下面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 第十一章 现实太骨感 韩大路走到机车左侧,把头探出车窗,看到三个人挥动铁锹,把架子车上的煤一锹一锹往机车上扔。 韩大路回头问:“高师傅,下面有人往车上扔煤。” “嗯嗯,他们在给机车补充煤哩。 遇到煤的热量不高,机车上的18吨煤烧一个区段根本不够,中间站就得靠人工补煤,差多少,得补多少。” “啊,如果差四五吨煤,就得补充四五吨,靠架子车和人力能行吗?” “不行也得行,机车乘务员不仅得万无一失开火车,中途还得当装卸工哩。” 韩大路听到这句话,若有所思,不再搭腔。 高师傅直起腰,想歇口气儿,发现韩大路眼神迷茫,打趣道:“呵呵,韩大路你害怕了?开火车是男子汉的事业!” 韩大路回过神来,含含糊糊地说:“不怕,只是没有想到开火车还得受千般苦万般罪哩。” “当然,别以为离地三尺赛神仙,那不过是局外人的猜测而已。”高师傅直言不讳地回答。 对于高师傅的言辞,韩大路非常赞同,不由自主想起了刚入伍,新兵接受三个月训练的情景。 连长铿锵有力的说:“……弟兄们,这三个月得做好思想和心理准备,这三个月要是没有点毅力你们还真的挺不过去,只有三个字一一一坚持住。 可能这三个月里你们会产生放弃的念头,但是你们要知道来到部队就没有退路,只能咬牙坚持。 我们可是赫赫有名的导弹兵,是祖国坚不可摧的钢铁长城,决胜于千万里之外,要求更高,因为这也是最苦的兵种。 首先是内务、队列、体能,同时还得掌握一般枪械的基本射击原理,还有《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还有士兵保密守则等。 嘿嘿,晕不晕? 总之,一句话,不管训练什么科目,坚持就是胜利。” 三个月的新兵训练确实苦,尤其内务最让韩大路头疼。 被子叠成豆腐块,得像绣花一样,连牙齿都得上阵。 体能、队列没什么,枪械基本射击一路顺风。 等分配到连队,高强度的导弹训练才刚刚起步。 543导弹部队是一支战功赫赫的队伍,曾令台湾和美国鬼子的高空侦察机闻风丧胆,有来无回。 尤其是韩大路所在二营创造的8秒击落敌侦察机的骄人战绩,至今还无兄弟部队打破。 这支部队在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中更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营部荣誉室内集体一等功21次、二等功78次、三等功105次,军功琳琅满目。 踏进营部荣誉室,一种内在的军魂摄人心魄,能穿透新兵的灵魂。 一张张照片、一幅幅图画,一个个难忘动人的故事,把参观者带入战火纷飞的年代,还有保卫新中国的战场写真,令人韩大路热血沸腾,摩拳擦掌。 在导弹训练模拟室,韩大路见识了导弹的威力,想当一名最佳导弹发射手的渴望荡漾于心田。 从导弹基础知识学起,韩大路下功夫的程度就差头悬梁锥刺骨了。 又过了三个月,考核导弹模拟训练取得第一名的韩大路,被选派去学习开导弹发射车。 韩大路一百个不愿意,可是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一年后,韩大路的驾驶技术炉火纯青,在全军导弹车驾驶比武中夺得冠军,第二年当了班长。 他脑海里的片段时隐时显,不由自主在心里嘀咕:“在部队,一年四季打靶训练,甚至进入一级战备,我没觉得苦。 可是,火车司机的工作环境的确令人望而生畏。 韩大路啊韩大路,在部队没当逃兵,难道在冀东机务段你要当逃兵不成?” 思量于此,韩大路脸上火烧火燎,心里一惊:“我可给牛主任拍过胸脯,言辞凿凿地说过不怕苦,不当孬种,怎么有了打退堂鼓的念头?” 告别高师傅,韩大路回到了0508次机车。 田师傅发现韩大路兴高采烈而去,没精打采回来,心里明白了八九分。 这是初次上岗后多数年轻人逐步了解机车乘务员工作环境后的普遍反应,没什么大惊小怪。 自己也是这么跌跌撞撞,在怀疑和困惑中一步一步走过来的。 常言道,理想很丰满,现实太骨感。 平头百姓得养家糊口,无私奉献,甘于吃苦,任劳任怨,乃意识形态上的高调…… 离开柴米油盐酱醋茶,傻子才会卖命。 田师傅不善于高谈阔论,只想让这个年轻人在摔摔打打中茁壮成长。 他扪心自问:“人生的酸甜苦辣,得自己体验,不然就是吃别人嚼过的馒头。 不过,我干机车乘务员几十年,丝毫不后悔,虽然此生碌碌无为,却也问心无愧。 我希望韩大路出类拔萃,又无法决定他的人生轨迹。 凡事得顺其自然,我继续干好本职工作,算是给韩大路做个样子。” 0508次列车终于出发了,火车呼哧、呼哧的排气声,咣当、咣当的前进声,再次令韩大路亢奋起来。 韩大路仿佛是一名剑客,没对手时自由散漫,一旦大敌当前,便毫不犹豫地亮剑。 火车愈往前行,线路两侧的山势就愈发的险峻,仿佛一条苍龙急于寻找入海口。 还没容韩大路探寻过瘾,火车已经钻入隧道。 韩大路是个有心人,每过一个隧道他就从右裤兜里摸出一根火柴放进左裤兜里,还把每一座桥梁默默记在心里。 雪鸡沟站到玉屏山站区间隧道密度更大,火车吭哧、吭哧钻出一个隧道,还没容乘务员换口气,来个深呼吸,又钻进了另一个隧道。 韩大路虽然用棉纱捂着口鼻,依然被呛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偶尔看一眼刘师傅,炉门瞬间一开,炉火映红了他的半张脸,至于身形一概模模糊糊。 此时此刻,两位师傅面的面孔,韩大路想看也看不清楚。 韩大路不由自主靠近田师傅,弯下腰在仪表微弱的灯光下,勉勉强强能看清田师傅的右手握住闸把,左手拽住气门,几乎是盲驾。 田师傅的脑袋时终在窗外,虽然机车前方只有滚滚浓烟和弥漫的蒸汽,但他不敢马虎,睁大眼睛认真了望。 一旦前方出现火炬发出的光芒,或者巡道工发出的提示、警报、停车等信号,就得当机立断采取制动措施。 此情此景,令韩大路十分动容,鼻子一酸,流下了眼泪,也为自己想打退堂鼓的念头不耻。 0508次列车行进速度很慢,韩大路能估计出车速最多十来公里,可见这个区间的坡度很大。 韩大路自然而然想起了田师傅先前说过的话:“大路,铜川铁路的平均坡度17‰。 难道雪鸡沟站到玉屏山站区间的线路坡度就是17‰吗?” 第十二章 玉屏山站——我来了 韩大路的猜测没错,这个区间线路坡度果然高达17‰,所以雪鸡沟站才设置了“焚火能手”岗位。 那么,在雪鸡沟站,机车气压若烧不到10个大气压以上,火车根本无法在17‰的上坡道上前行。 若勉强出站,中途抛锚,屡见不鲜。 一旦中途“抛锚”,烧火更难,火车只能借助下坡道,慢慢地退回到雪鸡沟站,也有可能请求救援。 若火车倒退时制动失效,导致火车“放飏”后果不堪设想。 而这样,一去、一回,耽误的时间更多。 韩大路思量:“隧道里烟雾弥漫,令人窒息,机车乘务员驾驭长龙,在铜川铁路一个往返,肺里得吸进多少粉尘?” 什么是没有硝烟的战场?现实生活中的铜川铁路,虽然不是战场,但机车一过隧道烟雾弥漫。 而驾驭巨龙的机车乘务员,每时每刻得经受住非战场硝烟的考验。 想到这里,韩大路挺值腰杆,偷偷地给两位师傅敬礼。 这个区间隧道密度确实大,火车拼尽力气往前冲,速度还是上不去。 仿佛一头老牛负重爬坡,低头弓背,嘴里呼出一股股白汽,四蹄艰难的在交替着刨地,吃力地前移。 灌进机车的烟雾四处游荡,浓的能伸手抓住,韩大路觉愈发地困难。 然而,嘴上裹着一条毛巾的田师傅却时不时把头探出窗外了望,目光还得在锅炉仪表上停留。 控制风门的左手,紧握闸把的右手,密切协同,驾驭巨龙稳稳当当,缓慢地前行。 刘师傅的嘴上同样裹着一条毛巾,只要他往炉膛里投一次煤,上半部脸便被炉火映照,一对剑眉微微上扬,两道目光坚定且自信。 他仿佛要把浑身的力气通过有力的臂膀投进炉膛,化作牵引火车的动力。 大概四五十分钟的光景,0508次列车终于冲出铜川铁路上的最后一个隧道---玉石关隧道,接近玉屏山站远方信号机。 到了这里,线路坡度已经降到5‰,火车运行瞬间舒畅,三个大老爷们急急忙忙挤到窗口换气。 韩大路一瞧,两位师傅手里的毛巾成了黑色,他们的脸更是黑不溜秋,若不是两只眼珠子打转儿,绝对和两尊雕像一模一样。 韩大路扑哧一笑,说:“嘿嘿,两位师傅像非洲人哩。” 刘师傅看一眼韩大路,忍俊不禁,调侃道:“哈哈,大路,你俊俏的小白脸比煤矿工人还黑,你敢照镜子吗?。” “嘿嘿,敢,我又不是猪八戒,当然敢照。” 田师傅听到韩大路和刘师傅斗嘴,也没功夫插话,口里呼唤:“三道停车。” 刘师傅立刻回过神来,马上确认复诵:“三道停车。” 0508次列车,早上10点30分出发,于17点50分到达玉屏山站,耗时7小时20分。 待车停稳,田师傅问:“韩大路,铜川线上有几座隧道,多少桥粱?” 韩大路故意搬起指头,嘴里念念叨叨:“二三得六……十五,对了,有21座桥粱、20座隧道,小涵洞是多少?我没记住。” “嘿嘿,韩大路记性不错,是个有心人理。 铜川线上有个顺口溜,二十一桥二十洞,狐狸神仙常作怪,一线天上无飞鸟,山高路险行车难。” “啊,田师傅,此话当真,这里真的有妖怪?” “嘿嘿,传说而已,都是修建铜川铁路的前辈根据玉屏山的传说杜撰的故事,哪有什么妖魔鬼怪哩。” “哦,前辈们具有革命乐观主义精神,才能干出人定胜天的工程。” “大路,你言之有理,前辈们依靠钢钎大睡,肩扛手抬,逢山开路、遇水架桥,凿出20座隧道,架起21座桥梁,挺不容易的。” 师徒二人聊的过于投机,居然有些忘乎所以了。 刘师傅提醒道:“田师傅,我们该去上煤了,调车信号好了。” “嘿嘿,只顾侃大山,差点儿忘了正事儿,走喽,上完煤可以吃饭睡觉了。” 调车员来到0508次列车前,把命令递给田师傅,扬起头说:“田师傅,三道转8道……摘挂后你们的6373号单机到南头三角线上煤,上水。 “好嘞。” 这时韩大路把头探出车窗,四下张望。 只见玉屏山站西侧有个高悬于空中,从东侧山头上高架延伸而来的封闭式长廊。 长廊蜿蜒曲折,其中大概七八百米的部分凌驾于站场8道上空。 长廊上面写着红彤彤的五个大字“矿石装车楼”,显的格外醒目。 装车楼的中间有22个漏斗状的开口,后来韩大路搞清楚了。 只要一节车皮对准一个漏斗,矿石通过漏斗纷纷落下,十几分钟便能装满一节60吨的车皮。 站场共有8股道,只有3股道空闲着。 火车喷出的烟雾,在微风里摇曳,机车排出的废气忽浓忽淡,环绕着火车,或往上升腾,或向四周飘散。 如果不是身临其境,从远处张望,玉屏山车站就是一个童话世界。 站场东侧是一排平房,车站运转室,职工宿舍,养路工区,上水工区,电务工区,列检所等均在西侧的同一个平面上。 七八栋平房后面有一栋三层楼,二楼顶部腰线处的“公寓”二字分外醒目。 站场四周伫立着高耸入云的山峰,只有一条南北走向的峡谷,还有一条沿峡谷蜿蜒而下的玉石河。 南北走向的铜川铁路像一把锋利的宝剑,劈开玉石山,一年四季在玉石河里淬火。 很久以前,这条峡谷原本是诸多动物的天堂,由于人类发现铁矿,蜿蜒曲折的铜川铁路横空出世,这里的宁静破打,动物的家园随之消失殆尽…… 站场南端的尽头是一条公路,解放牌汽车来来往往。 公路西侧绿树成荫,分布着商店,饭馆,医院,还有玉屏山矿办公楼、职工宿舍。 偶尔,朵朵白云从峰顶背后冉冉升起,飘飘渺渺,梯次散开, 仿佛无数薄如蝉翼的白纱从天而降,覆盖住座峰顶,显得魔幻而又神秘。 一只雄鹰翱翔蓝天,一会儿向下俯冲,一会儿扶摇直上,突然翅膀一斜,像利剑出鞘,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消失在崇山峻岭之中。 6373号机车向南行驶,到达三角线,停靠在一道右侧的煤台处。 田师傅熟练地把车头对准煤台上方的抓煤机。 驾驭抓煤机的师傅居高临下,大声喊:“田师傅,这次进的煤不太好,我也没办法,只能装的满满的。” 田师傅回应:“哎,煤炭紧张,能调进到煤已经不错了,装。” 韩大路终于清楚了,如今,煤炭属于国家统一调配物资, 冀东省煤炭厅不能把好煤都调拨给铁路,得先保障居民用煤质量,所以批次中进煤,遇到孬煤在所难免。 抓煤机上煤很快,不一会儿,一柜子煤满满当当。 然后水电段的职工进行上水工作,韩大路顺便把机车内的炉灰清理干净。 不到两个多小时,补给工作结束,6373号机车在调车员的指引下,通过三角线进入机车整备线…… 第十三章 能送我一顶军帽吗 6373号机车组第二班的三位乘务员提前在整备线上等候着。 三个人的手里提溜着二三个大小不等的油桶。 田师傅司徒先后走下机车,主动给三位介绍:“兄弟们,这是新学员韩大路,今后我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司机长于大车乐呵呵地抢先回答:“嘿嘿,田师傅,我们同在一个车组十几年了,亲如兄弟,互相关照,天经地义嘛。” “哈哈,这倒是、这倒是。” 三位师傅笑容可掬,主动和韩大路一一握手。 田师傅提醒道:“对了,于大车,今天的煤不太好,一路上得多流几斤汗,再见,我们回公寓去吃饭了喽。” 由于玉屏山站东西两侧均是绵延不绝的大山,18点多已经看不见太阳的影子了。 0509次列车刚进站时还能看清站容站貌以及远处的山峦,也就一个多小时,夜幕已经降临。 公寓距离站场不过四五百米,这样机车发出的声响,对休息中养精蓄锐的乘务员影响不大。 一行三人走进公寓,跨入值班室,服务员小张笑脸相迎。 她十分热情地说:“田大车,今天,你们三个住302房间,刚刚换的新被褥。” 小张一看田师傅身后站着一位高大威武的年轻人,顺口问:“田大车,您收新徒弟了?” “是的,小张,给你介绍一下。 他叫韩大路,是个一名退伍军人,刚来6373号车组报到。” 韩大路落落大方地说:“我初来乍到,请您今后多多关照!” 小张朝气蓬勃,娇媚的面容精致无比,一对丹凤眼顾盼生辉,一头黑发恰似瀑布,高挑的身材丰满适中,皮肤细腻,一身天蓝色工作服掩饰不住婀娜多姿。 她主动伸出手,韩大路落落大方,轻轻地握了一下姑娘的手,说:“初次见面,多多关照!” 小张半开玩笑地说:“呵呵,搞好服务是我的天职……我最热爱解放军了,你能送我一顶军帽吗?” 刘师傅接住话茬儿:“呵呵,小张啊,你以前是个冷美人……怎么和韩大路初次见面,就向人家要军帽?突然变得快人快语,我们有些不适应了!” “哈哈,士别三日刮目相看……我变的直爽不好吗?”小张眉飞色舞地回答。 刘师傅故意调侃道:“当然好、当然好,如果你嫁给火车司机,我随一个大大的份子,表示祝贺。” “嘿嘿,那可不好说,女儿心海底针,你看不透。”小张快人快语地说。 韩大路接住换茬儿:“小张,我还真有一顶63码的新军帽,只要你不怕大,下次上山我给你带来。” “谢谢,我对象脑袋大、脖子粗……应该合适。” 田师傅本想先上楼,一听小张的话,忍不住说:“哎吆,这个丫头片子还没嫁人哩就知道霸家,看谁有福气娶上你?” “田师傅,娶我的人一定是我爱的人!” 刘师傅说:“走走,先去食堂吃饭,小张伶牙俐齿,我们三个也不是她的对手。” 小张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真心实意地说:“其实小女子最崇拜机车乘务员……你们跑车累得慌,见面开开玩笑,舒缓一下你们的疲劳情绪嘛。” 三个大老爷们被小张的这句贴心话儿逗的哈哈大笑,在笑声中走出值班室。 小张三步并作两步撵出门说:“韩大路,刚才向你要军帽是开玩笑呢,你可千万不要当真哦。” 韩大路站在楼梯上,扭过头回答:“嘿嘿,我说话得算数,再见啊!” 三个人爬上三楼,急急忙忙洗漱一番,再次下到一楼,走进食堂。 餐厅里吃饭的人不多,但都是田大车和刘师傅的老熟人。 一个五大三粗的人,声若洪钟地问:“田大车,这个年青人牛高马大,是你新收的徒弟吗?” “是的,老张你太有眼力劲儿了,这是退伍军人韩大路。” 韩大路对老张微微一笑,耳闻老张听到一声吆喝,匆匆忙忙地走出餐厅。 看着张师傅远去的背影,韩大路若有所思:“他走路姿势和我和的团长齐发扬一模一样。” 公寓的饭票通用,韩大路在三岔口买的饭票这里照样能排上用场。 他买了一份菜拌面,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饭后,师徒三个人回到302,迅速洗漱一番,趟上床,不一会儿,各自进入梦乡。 这个夜晚,韩大路睡的格外踏实,连个梦都没有做。 翌日,日上三竿,三个人经过养精蓄锐,个个精神抖擞。 田师傅说:“大路,我们该起床吃饭了,下午得领取润滑油……如果不出意外,运行正常,我们的6373号机车下午就能到达。 再者,我们三个出乘前准备工作繁杂,一样都不能少。” 公寓24小时供应饭食,的确方便了来来往往的乘务员,司机也不担心睡过头,公寓叫班员会提前两小时叫乘务员起床待班。 吃过早饭,田师傅到机务派班室查看,他们包乘的6373号机车预计16点到达玉屏山站。 由于时间还长,田师傅和刘师傅带着韩大路计划去玉屏山矿的生活区溜达。 走在站台上,韩大路觉得,此时此刻,再看玉屏山站,和昨天站在机头上观察,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太阳当空照,看不见一朵云彩,湛蓝的天空像一面镜子,远山显得苍劲有力,眼前的山岗上游弋着些许斑斓。 高悬于8道上方的矿石装车楼的缝隙内,时不时冒出缕缕红色的粉尘,偶尔还传出哗啦啦的声响。 也许是矿石在运输带上相互碰撞、摩擦发出的响动,还有机械的声响最容易被辨别出来。 矿石从漏斗口下落,掉进车皮的声响不绝于耳,和静谧的远山形成鲜明的对比。 机车呼哧、呼哧的呼吸声此起彼伏,一股股蒸汽,或在机车两侧自由自在地升腾,或在突然飘来的一股微风里四散开去。 司徒三人步行到车站最南端,韩大路发现一处三角形的线路设备。 他饶有兴趣地问:“田师傅,这一处三角形的线路和站场设备相连,有什么特殊用途?” “哦,大路,这是蒸汽机车掉头的地方。 汽车在公路或者平坦开阔处掉头,火车得在铁轨上掉头。 那么,三角线就是为火车安全掉头提供保障。” 刘师傅插话:“玉屏山站场上火车掉头在三角线完成,特大站场上有一个椭圆型转盘,供火车转向。” “嘿嘿,以前我以为火车两头都能开,原来机车得在三角线上完成转弯。” “大路,两头都能开的火车头不久的将来我们国家一定会有。 那个时候,火车到站,乘务员把闸把一抽,插到机车另一头的操作台上,轰隆隆一声响,机车开始运行,乘务员该多神气啊!”田师傅自信地说。 刘师傅忍不住插话:“我看过一部外国电影,人家洋鬼子驾驶火车就是这样,的确能两头开,避免掉头,太令人羡慕了。” 三个人,你一言一语,不知不觉中跨入玉屏山矿区生活区。 一条笔直的马路大概有八九百米,正对一栋五层大楼,大楼两侧是一排排职工宿舍。 道路两旁绿树成荫,由于是上班时间,难得见到人来人往,倒也不显得冷清。 不远处,运送矿石的绞车发出的声响清晰可闻。 三个人很随意地走进一家百货商店,里面的商品虽然不多,但日常用品应有尽有。 八九家小饭馆门口人来人往,显得格外热闹,人还没进去,猜拳声,说笑声声声入耳。 韩大路提议:“……现在还早,没啥事儿,我请两位师傅喝点儿小酒,不碍事?” 田师傅和刘师傅对视了一下,异口同声地说:“大路,不要你破费,来日方长,以后有机会再喝。” “既然不碍事,我也不是天天有机会请客,算是一顿拜师酒,菜请两位师傅随意点,不要客气嘛。”韩大路诚心实意地邀请。 第十四章 师徒小酌 田师傅和刘师傅觉得韩大路一片真诚,不好推三阻四,只好随韩大路走进一家叫“月月红”的饭馆。 月月红的老板姓聂,二十八九岁,长的眉清目秀,身材凸凹有致,手脚麻利,热情好客,走路一阵风,说话甜蜜蜜。 她看到田师傅和刘师傅光临,满脸堆笑主动迎上前,殷勤地把三位引到靠窗的一张八仙桌前。 她快人快语地说:“田师傅、刘师傅不够意思,好久不来照顾妹子的生意了。 今天是什么风把二位吹来了?二位大车光顾,令小店蓬荜生辉。 想吃啥?妹子亲自下厨,包你们满意。” 田师傅说:“外面没风,是老板娘身上的香风把我们几个吹来了。” 聂老板喜笑颜开,伸出兰花指,在田师傅的肩头一戳,丰满的臀部一扭,娇滴滴地说:“哎吆,看你说的,妹子身上只有油烟味儿,再就是喂孩子的奶腥味儿,要不你闻闻?” 话音还没落地,聂老板顺势把腰一弯,故意往田师傅跟前靠一靠。 瞬间,月月红饭馆内发出一阵阵哄堂大笑。 在铺天盖地的笑声中,田师傅把眼睛一闭,嘴一鼓,拼命吸了一口气,大言不惭地说:“我是三个孩子的爹了,什么没见过,来来,靠近点儿,让我闻闻。” 聂老板扑哧一笑,说:“去去,越老越不正经,除非你五十岁还不断奶?” 不知是谁大声吆喝:“聂老板,你就勉为其难,让田师傅尝尝鲜嘛!” 饭馆内的欢笑声更浓了,田大车赶忙打岔:“实不相瞒,就拿我来说,一个月挣五六十元钱,还得养家糊口,不能一个人胡吃海喝,不然老婆娃娃得喝西北风喽。” 刘师傅接住换茬儿:“嘿嘿,老伴娘,我老婆那可是有名的母夜叉,每月开资得如数上交,不然后果非常严重。” 老伴娘挤眉弄眼,故意刨根问底:“我说大兄弟,如果你不上交会怎么样?” 刘师傅摇头晃脑,喝了一口水,不紧不慢地回答:“嘿嘿,一个月不让俺上床,急得俺扣墙挖地……这还不严够重吗?” “哈哈,你们男人就那点儿出息,不让上床就不上呗,非要学猪八戒,死皮赖脸往床上拱。” 刘师傅故意提高嗓音说:“聂老板,我就不信,你男人膀大腰圆,要是一个月不碰你,他能忍住?” 聂老板脸色一红,把腰身一扭,在刘师傅的肩膀上拍了一巴掌,压低声音说:“刘大车,你啊,哪壶不开提哪壶哩,就喜欢汤汤水水,你也不害臊。” 饭馆内的食客听到聂老板和刘师傅的对话,不约而同,大呼小叫:“聂老板,男人要是不喜欢汤汤水水,娶婆娘干啥?娶了婆娘不让碰,躲在被窝里‘砍椽子’哪有啥意思哩?” 对于大家此起彼伏,荤素搭配的言语,韩大路一概能听懂,唯独对‘砍椽子’这三个字不求甚解。 他想问刘师傅又不好意思张口,只好说:“田师傅、刘师傅,请点菜,不要客气。” 聂老板看一眼韩大路,努努嘴,问:“田大车,这位是谁?长的可真俊哩。” “哦,他叫韩大路,是我们包乘组新来的学员。” 韩大路立刻起身,不由自主给聂老板敬了个军礼,说:“报告聂老板,初来乍到,请多关照。” 聂老板受宠若惊,继而,眉目传情,吐气如兰地说:“哎吆吆,真有礼貌,小伙子当过兵?” “是的,我是汽车兵。” 聂老板惋惜地说:“啧啧,太可惜了,汽车兵应该去开汽车,喇叭一响,要啥有啥……路边的姑娘想倒贴哩! 开火车太苦了,一身大油包,一般人受不了,不知道你能坚持吗?” 田师傅抢先回答:“他当然能坚持,一名退伍军人要是因为机车乘务工作辛苦就打了退堂鼓,岂不有损解放军的光荣传统。” 韩大路听到田师傅的话,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刘师傅不高兴了,说:“聂老板,你不要怀疑我徒弟。 韩大路一定有出息,要不把你如花似玉的妹妹嫁给他,你看行不行?” 聂老板再次仔细端详韩大路,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我妹妹聂婉玉可是玉屏山矿的一枝花,暗恋和追求她的人不计其数。 这个嘛,我可以问问,成不成,我可不敢打保票。” 韩大路面红耳赤,摆摆手,说:“谢谢,我可高攀不起,再说、再说……” 刘师傅一看韩大路扭扭捏捏的样子,不紧不慢地说:“韩大路,你别支支吾吾,难道你家里有娃娃亲?” “也不是,只是、只是,哎,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哩。” 大家看到韩大路羞羞答答的样子,也不好再难为他,只好低头各自吃饭,饭馆内立刻又响起吸溜、吸溜的吃喝声,此起彼伏的猜拳声。 田师傅点了一个醋溜土豆丝,刘师傅点了个青椒肉丝,各要了一碗米饭。 韩大路知道两位师傅想给自己省钱,但初次请客不能太寒碜。 于是,自作主张又加了个红烧肉和一盘家常豆腐。 在上菜的间隙,韩大路起身到外面的商店买来两瓶老白干。 聂老板是个有心人,给韩大路送了一盘猪头肉,外加一个西红柿鸡蛋汤,还有一盘大葱。 韩大路感激地说:“聂老板,谢谢你,你也是小本经营,这一菜、一汤、一葱,都算在我头上。” “哈哈,看不起人哩,刚才还说要我多关照哩,怎么话音一落地就出尔反尔了?” 韩大路目睹聂老板温怒的面容,伸伸舌头,不敢言语。 其他客人不干了,故意吐槽:“聂老板啊,你偏心眼儿,俗话说吃大蒜全完蛋,一根葱三分钟。 你送他们一盘葱,分明是想让田师傅仨人的宝贝立一冬吗?” 聂老板扭过头,大声呵斥:“去去,没你们什么事儿。” 田师傅敢紧打圆场:“大路,今天你就领了聂老板的情,以后我们多来这里吃饭嘛。” 聂老板娇美的面容上露出喜色,说:“呵呵,田师傅的话中听,以后常来常往多好。” 刘师傅站起身,对聂老伴挤眉弄眼,亮开嗓子唱道:“想当初,老子队伍才开张,只拢共有十几个人,七八条枪……” 聂老伴腰身一扭,不由自主念道白:“胡司令,这点儿小事,您别净挂在嘴儿上,当时我也是急中生智,事过之后您猜怎么着?” 田师傅提高嗓门,带着唱腔问:“怎么着?” 聂老板用原汁原味的京腔回答:“我呀还真有点儿后怕呀。” …… 三个人惟妙惟肖的即兴表演赢得满堂彩,连隔壁饭馆好热闹的客人也撂下碗筷前来看围观,禁不住地一起呐喊、鼓掌、加油。 韩大路被两位师傅和聂老板的多才多艺震住了,巴掌拍的比谁都响,样板戏就是好听。 司徒三人酒足饭饱走出月月红饭馆已经是下午了。 从玉屏山生活区往玉屏山车站走是下坡路。 从这里看站区,感受又有不同。 站场上,一列列蒸汽机车上方升起一股股烟雾,显得既热烈而又非常有规律。 偶尔,机车排出的废汽由浓到淡四散开来,仿佛谁家的笼屉一下子打开,却又不看见白生生的馒头。 有一列火车正在接受装载,有一列进行煤水补给,还有一列在调车转线,一派繁忙景象。 装矿楼里时不时传来哗啦啦、哗啦啦的声响,把站场衬托的生机勃勃。 回到公寓,一看墙上的闹钟,还有三个小时的空闲。 田师傅提议:“咱们睡一觉,今晚回去可能晚了,不然中途犯困,驾驶机车不安全。” 刘师傅和韩大路随声附和道:“睡、睡,喝了酒人容易打盹。” 两个小时后,司徒三人先后醒了,各自从挎包里掏出猪腰子饭盒去食堂打饭,为半夜准备宵夜。 再次返回302,三个人有条不紊收拾行装,十分钟后退了房。 田师傅说:“大路,我们的6373号机车该到了,咱们去材料班领润滑油。” 材料班诺大的库房里机油味十足,大大小小的油桶,安安静静待在靠墙的货架上,等待需求者随时领取。 韩大路仔细观察,货架的标签有硬干黄油、气缸润滑油、风泵润滑油等,一时他也分不清楚。 田师傅和刘师傅一边和库管员聊天,一边从货架上领油,居然领了七八种润滑油。 田师傅是6373号机车包乘组长,兼任党小组长,需要在出库单上签名画押。 领油手续办理齐全,司徒三人提溜着润滑油走向机车整备线。 田师傅说:“大路,一台机车,不同部件上所用的润滑油不同,数量也不一样。 尤其是机车机械部分、做功部分、走行部分均需要及时补充油脂。 大部分地方是直接给油,还有依靠油压机油管补油,以及润油包给油等。 来日方长,你年轻,脑瓜子灵活,有文化,保准一学就会。” “田师傅,听了您刚才的介绍,觉得机车日常保养比导弹发射车还复杂哩。”韩大路赞叹地说。 “是复杂,我是初小文化,你一个高中生,还没信心吗? “不是怕,而是觉得火车司机真了不起。” “大路,不久的将来你也会成为一名优秀的火车司机。” 刘师傅插话:“大路,行行出状元嘛,就看你的了。” “嘿嘿,谢谢两位师傅,但愿我不会掉链子。” 司徒三人说话的当儿,6373号机车驾入整备线…… 第十五章 老乡见老乡 今天,驾驶6373号机车到玉屏山站的第三组是清一色的小伙子。 包乘组长田师傅自然而然向自己的下属一一介绍韩大路…… 待他们一行三人远去,田师傅和刘师傅指导韩大路先给机车走行部加注润滑油。 田师傅说:“大路,我们一个包乘组9人,包保6373号机车,得仔细保养它,机车是咱们养家糊口的好伙计。” 刘师傅也侃侃而谈:“要想马儿跑,就得让马儿吃好草,保养机车就是让机车吃饱喝足了,才能好好干活儿。” 此时此刻,韩大路竖起耳朵听,匆匆忙忙打下手,偶尔插几句话,离不开提问题,三个人手脚麻利地干了近两个小时。 田师傅说:“大路,听说明年元月份起,要给乘务员发节煤奖? 如果不把机车伺候好,该润滑的地方经常缺油脂,机车动力发挥不足,半路上抛锚不说,烧火不但费力气,还格外费煤。 那么,节煤奖我们就拿不上喽。” “嘿嘿,田师傅我明白了,磨刀不误砍柴工嘛。 我们农村人常说,好灶台省柴不慌不忙,好婆姨持家年年有余,就是这个道理?” 刘师傅插话:“大路,你说的对……给机车上润滑油能延长零部件的使用寿命,节约成本,人人有责嘛。 驾驶着机车给自己挣工资就得爱护机车,要像心疼老婆娃娃一样,大路你说是不是?” 韩大路说:“是、是,我记住了。 我们在部队保养导弹车和导弹发射单元也是如此,每一个螺丝钉、每一根电线、没一个插座都要反复测试,确保万无一失。” 刘师傅正要向韩大路打探导弹发射的故事,一个声音传来:“田大车,我们一个月没见面了。” 田师傅抬起头乐呵呵地说:“是啊,老周,你这段时间没上班吗?” “我休探亲假了,前天刚回来,左天夜里我担当0565次列车的车长到达玉屏山站。 这不,现在要随你的车回三岔口哩,真巧啊!” “感情好,我一定鞭打快牛,让刘师傅好好烧火,让车跑的快一点儿。” 老周看看韩大路,问:“田大车,你又收新徒弟了?” “呵呵,他叫韩大路,严格地说是我和刘师傅的徒弟。” 韩大路礼貌地说:“周师傅好!”并主动和他热情地握手。 刘师傅故意端详老周,继而调侃道:“嘿嘿,你久旱逢甘露,久别胜新婚,在家一个月,每天夜里上七上八下……瘦的皮包骨头了,也不悠着点儿!” “你个坏小子净胡说八道嘛,我老周一年只回一次家,得天天帮老婆掰玉米、犁地、喂猪,一切农活、家务都得包圆儿。” 刘师傅不依不饶地说:“可不是嘛,白天刨土,一旦黑灯瞎火时,还得精耕细作老婆的自留地,瘦成一把骨头太正常了。” “黑黑,我无法和你比,你媳妇是城里人,有体面的工作。 她虽然像个母夜叉,但你们两个人挣工资,等于双机牵引,不愁吃喝。 可是,我老家刚刚开始包产到户,农民热情高涨,恨不得地里长出金娃娃。 我每年回家一个月,利用探亲假可劲下地下苦……听说你家母夜叉瘾头才大,晚上能要好几次,还很会叫床哩?” 刘师傅被周师傅揭穿老底,骂骂咧咧地说:“老周,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听谁胡说八道?还造谣我老婆是个母夜叉?你不要信口开河嘛。” 田师傅替老周打抱不平,笑嘻嘻地说;“哎哎,刘师傅,老周没瞎说嘛。 你家小鲜河东狮吼人尽皆知,她孝顺公婆的事儿传遍了左邻右舍,是个好媳妇哩,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嘿嘿,那是、那是,我家鲜儿心眼忒好,就是嘴不饶人。” 老周乘机又插话:“你媳妇儿外号母夜叉,那是褒义又不是贬义,我们在表杨你媳妇儿,你还跟人家急眼哩!” 刘师傅假装生气,黑下脸说:“老周,你不要得寸进尺,要是再敢胡球骚情,我可要翻脸骂人哩!” “好好,你翻脸比翻书还快……惹不起咱躲得起,不和你一般见识,我上守车去了。” 韩大路眼见周师傅要走,赶忙说:“周师傅您先别走,我家也是农村的,对包产到户我有发言权哩。” “哦,你也是个农村娃儿?” “我是正宗的农村人哩。” “你的老家在哪里?” “冀东省阳关县红光公社上杰大队三组,偏远的很。” “嘿嘿,巧了,我家也是阳关县的,家是东兴公社华尖子大队四组的。” 韩大路快步地走上前,紧紧握住老周的双手,激动地说:“周师傅,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以后咱们多多联系。” “好好,韩大路,没想到我们家乡有这么帅的小伙子,家里承包了多少地?肥沃不?” “承包了30亩地,都是水田,旱涝保收,家里人可高兴了。” “今年收成怎么样,养猪了吗?” “收成不错,我妈饲养了三头猪、五只羊、下蛋母鸡20只、打鸣公鸡3只。” “嘿嘿,我老婆也饲养了猪和羊等家禽,农村的小日子越来越有盼头了,农民的积极性高涨,我在单位也能安心工作了。” 刘师傅是个活宝,最爱见缝插针地开玩笑,眼见韩大路和周师傅侃侃而谈,非常羡慕,故意添油加醋:“嘿嘿,大路啊,有句至理名言,你听说过吗?” “愿闻其详,什么话啊,刘师傅您直说。” 他挤眉弄眼,压低声音说:“哈哈,老乡见老乡,背后打一枪!” 老周一听刘师傅的话,十分不乐意,怒怼刘师傅:“你这个人就是猪鼻子里插葱装象,一天到晚满嘴饱火车,不要把娃娃教坏了。” “嘿嘿,韩大路是复转军人,一半句玩笑话影响不了他的三观。” 老周一听,嘿嘿一笑,说:“这还算是句人话哩。” 田师傅眼见三个人聊的热火朝天,忍不住地嚷嚷:“周师傅啊,半工半农赛过富农,今后,你家的日子肯定比我们强哩。” 周师傅喜滋滋地回答:“是的、是的,这个我相信。” 刘师傅感慨万千地插话:“如今,农村包产到户搞得热火朝天,农民很快吃穿不愁了,我们城里人啊早一点吃上大米白面就心满意足喽。” 老周自信满满地接住话茬儿:“我想这个时间不会太长,中国是农业大国,农民的积极性一旦高涨起来,水稻和小麦等主要农作物的产量一定能逐年提高嘛。” 韩大路补充道:“刘师傅,您一定要相信我们农民,淮海战役是农民用小车推出来的,渡江战役是人民用双手划出来的……中国农民的创造能力举世无双嘛!” 刘师傅心服口服地说:“大路,你的话没错,虽然我没当过兵,但始终有军人情结,下辈子我一定参军。” 周师傅发现车站外勤向整备线走来,说:“该发车了,我得上守车去。” 等周师傅远去,韩大路好奇地问:“田师傅,守车是机务段的人负责吗?” “不是,守车是车务段的人负责,职名叫运转车长,负责列车尾部安全,主要是确认列车是否完整,还负责给火车司机提供相关信号。” 刘师傅夸夸其谈地补充:“……比如偷煤的、扒顺车的老百姓、离家出走的学生误关中部车辆的折角塞门导致制动失灵,这时守车上的车长就可以使用守车尾部方向盘式的紧急制动阀……” “列车尾部出现的安全问题很多吗?”韩大路好奇地刨根问底。 “也不少,这些事儿等你回到三岔口,见到老周,他会主动给你讲,老周外号叫‘话痨’。”刘师傅不紧不慢地回答。 第十六章 什么是警冲标 调车员小李和外勤小王来到6373号机车前,眼见田大车师徒三人有条不紊地忙话,异口同声地说:“三位真能干啊,打理机车比干家务还内行!” 满头大汗的田大车双手在膝盖上一扶,直起腰搭话;“嘿嘿,习惯了,磨刀不误砍柴工嘛。” 外勤小王顺手把调车计划和运行计划递给田师傅,说:“田大车,0567次列车准备发车了。” 田大车接住计划,说:“嘿嘿,今天运气好,刚整备完就能发车,谢谢你啊小王。” “哎,田大车客气了……最近啊,铜川钢铁公司开始增产,铁矿石需求量大,所以运输繁忙,列车运行密度加大,得辛苦你们了。” “嘿嘿,运输量大增好啊……多跑几趟,多挣点钱嘛。” 田师傅有意把列车运行计划递给了韩大路。 他打开一看,列车运行计划表上注明:“6373号机车整备线转8道,联挂11节矿石车,牵引总重1100吨…… 列车运行编号0567次,运行前方到站雪鸡沟,终点:铜川站。 韩大路算是搞明白了,6373号机车编组后,从三岔口始发,往玉屏山矿运行,是上行列车,列车编号:0502次。 现在6373号机车从玉屏山站返回铜川站解体、卸载,是下行列车,编组联挂后列车编号变更为0561次。 《铁路行车规则》规定,每一列火车由始发地发车(向北京方向)运行,编号为双数;返回始发地(往北京反方向)运行,编号为奇数,旅客列车也是如此。 18点多一点儿,夜幕降临,若在平原,此时此刻,还能看见太阳。 由于玉屏山站东西两侧均是高高低低,错落有致,犬牙交错,一眼望不到边的高山,夜幕来临的格外早。 18点45分,0567次列车准备发车。 外勤给了发车的信号,韩大路发现田师傅注视了一下外勤,又扭过头往列车尾部了望。 韩大路顺着田师傅的目光,发现列车尾部,在7道与8道中间出现了一束绿色灯光,而且这束灯光不停地向列车即将运行的方向画圈儿。 田师傅说:“大路,你看到了,后面的绿色信号就是老周发出的。 无论白天还是黑夜,车站外勤和运转车长得先后发出绿色信号。 运转车长确定列车完整性,司机只有得到外勤发车信号,才能启动列车。 待列车起动后运转车长得快速登上守车。” “哦,田师傅,来的时候我的确没注意运转车长的存在,原来火车运行离不开运转车长。 看来啊,大家齐心协力,火车运行安全才有保障哩。” “嗯嗯,任何一个行业都离不开集体的力量和智慧,单打独斗恐怕不行。” “师傅,我也觉得是,就像我们导弹部队,一台车一个班,无论训练还是演习,或者进入一级战备,大家必须团结一心,高度统一,听从指挥,才能战无不胜。” “嘿嘿,言之有理,集体的力量就是最大的财富嘛。” 师徒二人聊的很是投机,不知不觉火车钻进隧道,韩大路立刻用毛巾裹住了嘴。 目睹刘师傅在火焰照射下隐隐约约的面庞,韩大路自告奋勇要求烧火。 刘师傅也不客气,把铁锨递给他。 前一次,韩大路认真观摩了焚火能手的烧火过程,今晚他烧火更加自信,手法也显得更加自如。 毕竟他是农民的儿子,拿铁锹驾轻就熟,一点儿也不显得笨拙。 从玉屏山站往三岔口方向运行一路下坡,烧火不是很费劲儿。 由于夜幕来临的原因,机车上的烟雾看不见摸不着,但呛人的味道却没有丝毫没有减弱。 韩大路嘴上的毛巾一鼓一鼓,手里的铁锹画出一道道弧线,一锹、两锹、三锹,煤像长了眼睛、插了翅膀扑进炉膛,瞬间升起的火焰照亮了他俊俏的面庞。 0567次列车驶出一座隧道,不一会儿,又钻进另一座隧道。 夜幕中,铁路两侧高高低低,绵延不绝的山峰显得格外肃穆,一座座隧道像大山黑黝黝的眼睛,寻找火车发出的光明。 隧道外,机车排出的烟雾里夹杂着点点火星,向上升腾着。 车轮在钢轨上激荡着,机车一旦制动,一声声钢铁相互摩擦的声响振聋发聩,钢轨上立刻飞舞起一串串火花。 此时此刻,玉屏山的峡谷中便出现了一条风驰电掣的钢铁巨龙,顺着山谷勇往直的冲锋。 由于下坡和限速需要,0567次列车在隧道内频繁制动,车轮和轨面摩擦力加大,飞起的火花似潮水汹涌,恰似哪吒的风火轮托举着一条巨龙,轰隆隆地向前、向前。 0567次列车穿越三座隧道,跨过四座桥梁,韩大路觉得有点儿气喘,毕竟烧火需要耐力,虽然他血气方刚,依然没练就和掌握省力的巧门儿。 再者,玉屏山站到雪鸡沟站区间隧道和桥梁密度大,几乎达到一个挨一个。 机车内的烟雾根本无法及时排除,加之火车运行中扬起的粉尘,争先恐后往机车里钻,污浊的空气令人窒息。 韩大路由于聚精会神地烧火,忘记了烟雾、粉尘、蒸汽混合的呛人味道,但气喘嘘嘘在所难免。 刘师傅最清楚司炉在隧道内挥汗如雨的滋味儿。 他刚刚当司炉的时候,火车在空旷平原运行,机车上几乎没有烟雾,烧火虽然也累,但呼吸舒畅。 可是,火车一旦进入隧道,司机副司机司炉如同跳进太上老君的八卦炉,非得承受烟熏火燎的滋味。 想到这里刘师傅不由分说,抢过韩大路手里的铁锹,说:“大路,不要逞强,你歇口气儿,我来烧一会儿。” 韩大路不好意思松手,但手里的铁锹还是被刘师傅夺了去。 他直起腰,明显感觉到浑身已经湿透,脖子里黏糊糊的,用手一撮,手心里多了数块垢痂。 再看田师傅,虽然隧道里机车上的灯光显得微弱,但他一直把头伸出窗外,目不转睛地了望。 一旦前方出现火炬等信号,就得采取紧急制动措施,确保行车安。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可见,能在烟雾缭绕中练就目不转睛的定力,非一日之功。 韩大路触景生情,想起了在部队参加训练和实弹打靶的点点滴滴。 夏天,西北戈壁滩上酷热难耐,气温高达30多度,导弹车容易吸附高热,其表面温度攀升到50多度,烤得战土们中暑时有发生。 冬天,在林海雪原奇寒无比,温度低至零下40度,导弹车外表能把战士哈出的气瞬间凝固成冰,脚上手上布满冻疮。 战士们毫不畏惧,训练和打靶样样顶呱呱,练就钢筋铁骨,决胜千里之外。 尤其在冰天雪地里,战士们夜间小便,得手持一节木棍儿,生怕撒出的尿瞬间结冰…… 没想到机车乘务员比导弹兵还苦。 于是,韩大路不由自主把崇敬的目光投向两位师傅。 在韩大路天马行空的回忆中,0567次列车进入雪鸡沟站三道。 他发现田师傅刚才还往前了望,这时候却却扭过头向后看。 韩大路见样学样,也把目光投向车尾。 0567次逐步减速,车轮在轨面上发出刺耳的尖叫,速度越来越慢。 这时,守车上却发出继续前行的信号。 韩大路莫名其妙,随口问:“田师傅,刚才进站我发现是3道停车信号,怎么周师傅还在给0567列车继续前行信号呢?” “嘿嘿,那是0567次列车尾部还没有跨过警冲标哩。” “田师傅,什么是警冲标,警冲标起什么作用?” 第十七章 雪鸡沟 “警冲标是工务段线路设备上的标志之一,设在车站两条线路中心线的2米处。 火车在站内停车时,必须确保列车尾部跨过道岔部位的警冲标。 不然,其他列车进站或出站,车头就会和待避或者相会的列车尾部发生碰撞,造成不该发生的行车事故。” “哦,原来运转车长的作用非同小可,相当于列车尾部的火眼金睛和安全卫士。” “哎,大路你的形容恰如其分,非常形象,有文化就是不一样哩。” “嘿嘿,谢谢师傅夸奖,我可得好好学习业务知识,不知道的东西太多了。” 刘师傅插话:“大路,学习得循序渐进,一口吃不成胖子,等你半年后考司炉,这些你都能掌握。” 田师傅接住话茬儿:“大路,其实每个学员都是在工作中学习,实践出真知嘛。” 韩大路随口说:“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今后,还得请两位师傅不吝赐教哩。” 两位师傅异口同声地赞叹:“大路出口成章,发射导弹都能百发百中,开火车一定难不住你。” “嘿嘿,这句话是我们齐团长的口头禅,我是随口卖弄一下。 不过,我觉得发射导弹和开火车有相通之处。” 刘师傅认为韩大路牵强附会,说:“开火车顺着铁轨走,只要认真了望,执行操作规程,一般不会出事儿。 你们发射导弹就复杂的多?” 韩大路突然意识到刘师傅话中有话,想从他口里套出导弹发射情况,这可是国家机密,虽然退伍了也得永远遵守保密条例。 于是,巧妙地敷衍,“哎,刘师傅言之有理,导弹发射时汽车驾驶员只能站在远处观望。 指挥员命令移动车辆,驾驶员百米冲刺,迅速钻进驾驶室,发动汽车驶向新阵地。” 刘师傅失望地说:“嘿嘿,今晚指望你给我们讲一讲导弹型号和发射情况哩,结果你也是一知半解嘛。” “是的、是的,但是我觉得开火车和发射导弹一样,得肩负起责任,胸有成竹才行嘛” 田师傅插话:“嘿嘿,复转军人真是与众不同,能举一反三哩。” 韩大路听到田师傅的赞美,不好意思地岔开话题:“这个站为什么叫雪鸡沟,不叫野鸡沟,或者麻雀沟?” 田师傅提高嗓音说:“听说以前不通铁路的时候,这儿是雪鸡的天堂。 雪鸡本来生活在2000米以上的雪山之巅,到了一定季节,就成群结队来到水草茂盛的这个山沟,藏匿在草丛里,躲避天敌,生儿育女。 春天,雪鸡在这儿恋爱,夏天,在草丛里产卵孵化,秋天,漫山遍野的草籽和野果是它们的美食。 这些大自然的生灵自由自在地繁衍生息,冬天来临,雪鸡成群结队,穿过雪鸡沟西侧的一条冰川,栖息于雪线之上。” “呵呵,看来啊是我们人类剥夺了雪鸡的生存空间?”韩大路感慨万千地说。 刘师傅不置可否地说:“可以这么认为,人类总是在不停地拓宽活动空间,而动物却无可奈何地一退、再退,甚至连铁路职工都参与到捕杀玉屏山动物的行列中。” 韩大路长叹一口气,说:“人的食物短缺,打些野味能补充粮食不足,还能解馋,一举两得嘛。 我们在部队的时候,在野外训练的间隙也打猎,而且首长也参加,还蛮有意思的哩。” 田师傅侃侃而谈:“我家在东北,猎户打猎是有规矩的,春天,夏天秋天,绝不杀生。” 韩大路好奇地问:“为什么?” “春天,动物发情、交配,孕育,夏天,雌性动物的肚子里怀着幼崽,捕杀一只等于害两条命嘛。” 韩大路不由自主发出惊叹:“看来猎户春天和夏天不杀生,保持了动物的正常繁衍,符合自然规律。” “是啊,猎户得等冬天来临,祭拜完山神……才开始打猎,若不守规矩,山神爷爷发怒,猎枪会莫名其妙炸膛,轻者受伤,重者命丧黄泉。” 刘师傅也感到好奇,埋怨道:“田师傅,您不够意思,这些故事你为什么以前不给我讲,却告诉韩大路?太不够交情了。” “嘿嘿,你也没问过我啊,要是我主动给你讲,你不一定信哩。” “看您说的,您又不是黄口小儿,我当然信哩。” “呵呵,现在我给你们两个讲一讲也不晚嘛。” “嘿嘿,不一样,您若先给我讲了,现在我就可以给韩大路卖弄了。” 田师傅和韩大路被刘师傅的无中生有逗得哈哈大笑。 田师傅又说:“大路,雪鸡很有灵性,春天和夏天躲进峡谷,茂盛的野草不但适合雪鸡交配、下蛋、孵卵、藏匿,而且能躲避最厉害的金雕!” 刘师傅和韩大路异口同声地说:“我的妈呀,东北人对动物就是了解。” 刘师傅故意找茬儿:“田师傅,您能一眼能分出动物的雄雌吗?” “当然能,比如你根本不用分辨,一看就是一只咕咕叫的骚公鸡。” 田师傅的玩笑令韩大路忍俊不禁,连刘师傅也被逗笑了。 韩大路很有眼色,聊天的时候也不忘烧火,两位师傅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正在三个人东拉西扯的时候,车下传来周师傅的声音:“田大车,你们的笑声能把狼吓跑,乐什么呢?” 田师傅把头探出车窗,不怀好意地说:“刘师傅问我能不能一眼分分辨出动物的公母,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周师傅扑哧一笑,声若洪钟地说:“太简单了,凡是长得像刘师傅的一定是公,凡是长得好看又像他家鲜儿的一定是母嘛。” 韩大路听到两位师傅的对话,被逗得笑弯了腰。 刘师傅一听田师傅和周师傅拿他开涮,哭笑不得,想回敬几句又不知说什么好。 一个念头在心里升起,他抓起半把煤渣,迅速挪到窗口,冷不丁地洒向周师傅高高扬起的面庞。 周师傅毫无防备,哎吆一声,领口和嘴里被灌进里了不少煤渣子,幸亏帽扇子护住了眼睛。 刘师傅听到周师傅的一声哎吆,哈哈大笑,夸大其词地说:“老周,煤渣渣上有尿水,是不是胜过茅台酒的味道儿?” 周师傅也是个乐天派,吐了几口唾液,啪嗒了一下嘴,吞咽了一口唾沫,又故意吸了一口气,笑呵呵地回答:“当然有,我怎么觉得像大黄狗的骚尿味,不会是刘师傅你的?” 刘师傅本来想以攻为守开个玩笑,未料到反被周师涮了,没占到任何便宜。 他只好自打圆场,提醒道:“周师傅快发车了,巡查完列车赶紧回守车,没有你的‘鸡毛信’和车站的命令,0567次列车不能发车哩。” “嘻嘻,知道就好,别看你们离得三尺赛神仙,可是没有我们车务部门的信号旗、电务段的信号灯,工务段的两根钢轨……火车骚情不起来嘛。” “那是、那是……机务段的大油包,车务段的信号旗,足以证明车务段是母牛不下仔一一一牛皮坏了嘛。” 周师傅不想再和刘师傅斗嘴,嘿嘿一笑,一边走一边举起信号灯,认真查看车皮状态,从另一侧向车尾检查而去。 韩大路探出头,眼看周师傅渐行渐远,一丝不苟,聚精会神的举动。 他不由自主地嘀咕:“周师傅黑灯瞎火不在守车上歇息,手提信号灯在十几节车皮上挨个儿晃来晃去,看什么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刚想准备请教田师傅,0567次列车前方发车信号妥当,同时外勤也给了发车信号。 韩大路不敢大意,立刻开始认真烧火…… 第十八章 /牛主任是个热心人 0567次列车运行45分钟后,稳稳当当停靠在野狼谷3道,必须在这里卸灰,上水。 韩大路已经掌握了卸灰作业流程。 他从机头上扔下2米多长的炉钩子,随即麻利地落在机头一侧。 顺手捡起股道间的炉钩子,双手一搓,炉钩子旋转180度,仿佛一把长矛刺向目标,只听咔嚓一声,车底下的恢挡板被钩开,煤灰哗啦啦地往下落。 由于是夜晚,煤灰里的火星子四处翻飞,光焰四射,机车四周瞬间升起了无数烟花…… 6373号机车到达三岔口运转车间已经是凌晨4点多了。 等给机车补好煤和水,东方已经泛起鱼肚色。 这一趟85公里,韩大路几乎没让刘师傅动过手,虽然一路下坡,毕竟刚开始学烧火,难免出的是死力气。 作业中精力高度集中,没什么感觉,等完成补给工作,田师傅把机车开到整备线,韩大路的精神一下子放松了,立刻觉得浑身酸痛。 刘师傅问:“大路,身上什么感觉,不太好受?” 韩大路真心实意地回答:“浑身痛,胳膊沉,后腰困。” “肯定啊,不过三个月后你就适应了,你的悟性高,进步快。” “谢谢刘师傅夸赞,我还得好好习学哩。” 田师傅嘱咐:“大路,明天我们休息、后天下午上车,你赶紧去休息,我和刘师傅该回家喽。” 田师傅的话音还没落地,牛主任不声不响地来到了6373号机车旁。 田师傅问:“牛主任,天都快亮了你不休息,有事儿吗?” “没啥大事儿,给韩大路联系了一间宿舍,顺便把他送过去。 大路人生地不熟,跨越铁路有危险。 你们两个快回家,抱着老婆睡去……” 等田师傅和刘师傅远去,牛主任问:“大路,怎么样,能适应司炉工作吗?” 韩大路挺起胸脯回答:“牛主任,我能适应,您放心,没一点儿问题。 宿舍在哪里?您给我指个方向,我自己去,半夜三更,不麻烦牛主任了。” “年纪轻轻,婆婆妈妈,跟我走。” 牛主任打开手电筒,边走边说:“去宿舍得穿越三岔口站9股道,你初来乍到,不懂跨越股道要领,不安全。” “牛主任,跨越股道还有规矩吗?” “有啊,一停二看三通过,这七个字你一定得牢记。 两人有说有笑,穿过三岔口货运车间出库线,来到三岔口站东侧。 牛主任指一指股道上来来往往的车辆,语重心长地说:“大路,跨越股道前得先停下观察车辆动态,看两头有没有火车开来,如果有车来,得停下来等车过去以后才能跨越股道。 这是每一个铁路职工跨越铁路和站场股道必须严格执行的规章制度,任何人都不能违犯。” “牛主任,我记住了。” 等9道的调车机通过后,牛主任带着韩大路迅速跨越铁路。 两人到达6道后,有一列空车皮。 牛主任叫住韩大路,说:“大路,跨越股道,遇到空车皮,或者停在股道上的机车,必须绕到5米外跨越线路,千万不能钻车、扒车,跳车,走捷径太危险。” 牛主任边说边给韩大路示范,带头绕到距离空车皮5米以处,两人一同跨越线路。 韩大路有样学样,顺口说:“嘿嘿,牛主任,我觉得铁路规章制度和军队条例有相同之处。” “是啊,铁路是半军事化管理,所有的规章制度都是违章人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 “牛主任,部队提倡训练多流汗,战时少流血…… 看来铁路工作中,规章制度要牢记,严格执行是第一。” “哎,大路你的总结不错,像个退伍军人的样子。” “谢谢牛主任,要实事求是嘛。” “嘿嘿,对对,实事求是好、实事求是好。 大路,你的行李下午我给你送到宿了,床也铺好了,你回去就可以睡觉。 明天吃饭得来食堂,来来回回也不近哩。” “牛主任,谢谢您……我不怕跑路,在部队5公里、10公里、20公里越野,经常拿第一。” “嘿嘿,不错、不错,真是好样的。” 三岔口车站相距铜川市15公里,在冀东铁路算是生活环境比较方便的二等站,年货物运输高达15亿吨,每天停靠13对旅客列车,年均发送旅客10万人左右。 距离车站候车室500多米前有个占地3200平米的广场式花园。 每当春天来临,四五棵碗口粗的迎春花率先开放,数百棵钻天杨开始返青,五六十棵针叶松舒展筋骨,钻出土壤的小草努力成长,连花园四周的铁栅也变得温柔起来。 广场花园的南北侧分布着家属住院,均是清一色砖木结构平房。 平房后面有为数不少的自建房,居住着不少来自农村,追随丈夫盼望农转非的家属和子女。 北侧家属区前面分布着百货商店,粮站,铁路职工生活供应站,幼儿园,学校,医疗卫生所,地方和铁路公安派出所,大众浴池,常驻人口32万人。 夏天,花园里郁郁葱葱,小鸟放声歌唱,是三岔口站职工家属消暑纳凉的聚集之地。 茶余饭后,不同单位的职工家属汇聚于此,或打牌消遣,谈天说地,摆龙门阵,围绕在爷爷奶奶身旁的稚子叽叽喳喳,打闹嬉戏。 偶尔,有人一展歌喉,来一段样板戏,掌声随之想起,吆喝声此起彼伏。 两人不紧不慢穿过花园。 牛主任介绍道:“铁路单身宿舍距离三岔口车站大概900多米,和座西向东的车站面对面。 三栋砖木结构的单身宿舍和茶炉房,管理室成为品子形,构成一个四合院,大门朝南。” 韩大路随牛主任走进大门,见院子里有不少树木,树叶在微风中沙沙作响,他仿佛又回到了军营。 每一排宿舍,都有几间房的窗户里透出亮光,肯是刚刚跑车退乘,或交完班回宿舍的机务、车务等单位的职工。 牛主任轻车熟路,把韩大路带到宿舍南栋27号宿舍门口。 他掏出钥匙准备开门,见窗户透出灯光,觉得直接开门过于冒昧。 于是,轻轻地敲门:并压低声音问,有人吗?” “有人哩,刚刚躺上床准备睡觉呢,你谁啊?喝醉了?” 牛主任自报家门:“我是三岔口机务车间的老牛,打搅您了,能开一下门吗?” 屋里的人嘟嘟哝哝:“这个老牛,天快亮了,不睡觉,到单身宿舍瞎转球个啥?真是的。” 一阵窸窣窸窣的声音过后,门呼啦一声开了。 一个衣冠不整的人摇摇晃晃,呵欠连天地说:“牛主任有事儿吗?” 第十九章 月月麦儿黄 开门的人逆光,看不清外面的人。 韩大路却一眼认出了老周,惊讶地搭话:“周师傅您住在这里啊?” 老周迷迷糊糊,一下没听出韩大路的声音,懒洋洋地问:“你谁啊?和老牛瞎转悠,耽误人睡觉,真是的!” “周师傅,我是韩大路啊。” “啊,是大路啊,快、快,进来、进来。” 牛主任十分诧异,紧跟韩大路跨进门,随口问:“韩大路,你初来乍到,怎么会认识老周?” 韩大路嘿嘿一笑,回答:“今天,周师傅是0567次列车运转车长,我两还是老乡哩。” “哈哈,这也太巧了,我走了,你们睡觉。” 韩大路把牛主任送出门,感激地说:“牛主任太麻烦了,谢谢您啊!” 牛主任回过头,摆摆手,说:“不要婆婆妈妈,赶快睡觉,我回去了。” 韩大路望着牛主任影影绰绰的背影,自言自语:“牛主任真像我的连长哩。” 老周半夜三更见到韩大路,却一下子瞌睡全无,杵在床前,乐呵呵地说:“嘿嘿,我们爷儿两住一间宿舍,算是天意嘛!” 韩大路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周师傅,我打搅您睡觉了。” “什么话,我高兴还来不及哩。 茶炉房在大门口,我带你去打热水,洗一洗睡觉,明天我两好好唠嗑。” “谢谢周师傅,刚才进门的时侯牛主任给我指了茶炉房的位置,您先上床躺着。” “好好,这个老牛是出了名的热心肠哩。” 韩大路轻手轻脚来到茶炉房,三下五除二洗完脸,端上一盆热水回到宿舍,听见周师傅已经发出轻微的鼾声。 他怕洗脚声吵醒周师傅,左手抓起一个小马扎儿,右手端起热水盆,蹑手蹑脚走出宿舍,摸黑在院子洗脚。 洗完脚,韩大路轻轻关好门,小心翼翼上了床,感觉胳膊酸疼,腰也有点不带劲儿。 虽然韩大路当兵前干农活是一把好手,在部队长期训练,四肢肌肉有了记忆,但和烧火相比,不能相提并论。 十八九吨煤,一锹、一锹投进锅炉,出的力气不小,流的汗水无数,一般人都得腰酸背痛。 不一会儿,韩大路也进入了梦乡。 周师傅年纪大,十点多就醒了。 他怕起床声吵醒韩大路,只好静静躺着,开始盘算家里的事儿。 ……家里的20亩地,老婆和三个儿子耕种没问题,如何提高产量,娘儿四个还不行哩。 如今是秋天,犁地是头等大事,二牛抬杠犁不到的边边角角,还得人工用铁锹翻。 到了寒冬腊月,往地里运农家肥最累人,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庄户人务习庄家知道什么时候干什么。 包产到户时,老周家抓阄分得一头大黄牛,能拉一驾车。 每亩地至少得6方农家肥,20亩地就得120多方,够娘儿四个受的。 主要是自家承包的土地距离家门太远,运一趟肥,来回得两个多小时。 牛车一次仅能装下03方,架子车一次装02方。 一个冬天,娘儿四个得马不停蹄,靠牛车和架子车勉强把120多方肥料运到地里就不错了。 好在翻过年,可以休探亲假,等惊蛰来临,一定回家帮老婆孩子种地。” 想到这里,老周的心里甜丝丝的,脸上泛起笑容。 不过,他随即又心生无奈。 在华尖子大队姓周的只有他一家,无依无靠,分田前大队书记和队长早就打好了小九九。 凡是和他们同性或者惹不起、关系密切的人家,承包的土地都离家近,还肥沃。 唯独老周家的儿子老实,没有父亲撑腰,母亲又胆小怕事儿,分到的田地自然都是中下等。 队长的所作所为,应征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古话。 大集体那会儿,家家户户吃不饱,每到春天青黄不接,在入冬前想方设法储备下萝卜白菜能腹就不错了。 如今,田分到私人手里,30年不变,农民可劲儿地精耕细作,做梦都想在土地上种出金娃娃哩。 不过,老周家还是有令同村人羡慕的资本。 他每月工资50多元,一个人精打细算花销20多元,给家里寄30元。 邻居羡慕地常说:“老周家的好福气,月月有个麦儿黄哩!” 老周的幺儿不懂“月月麦儿黄”的意思。 有一天,邻居走后,好奇地问:“娘,王姨娘说咱家‘月月有个麦儿黄’是啥意思?” 她抚摸着幺儿子的头,笑眯眯地回答:“儿啊,要想富铁道部。 你爹可是堂堂正正的铁路工人,月月有工资,他每月寄来30元,相当于麦儿黄哩。” 刚过七岁还未上学的幺儿还是不明白,继续刨根问底:“娘,30元怎么能等于麦儿黄?” “嘿嘿,傻儿子,农村什么能变钱?” 他天真地挠挠头,想了一会儿,说:“娘,鸡蛋,还有猪、羊,还有麦子能换钱。” “对啊,鸡蛋要到城里去卖……麦子每个夏天才黄一次,秋天才能卖钱嘛。” “娘,我晓得了,爹寄来的30元等于卖了小麦换来的钱哩。” “嘿嘿,我儿会算账了,长大了考大学。” “不,我要当铁路工人,月月有个麦儿黄哩。” “好好,当铁路工人,就看你爹有没有本事,把咱们带进城?” “娘,啥叫进城?是不是像电影《平原游击队》李向阳打鬼子,骑上大白马,抡起盒子炮,啪、啪、啪,左右开火,冲进城里?” 幺儿的话把娘逗的哈哈大笑,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的儿,李向阳是八路军……日本鬼子啊早就滚回他姥姥家了。” “噢,娘,那城里好玩吗?” “好玩,有公园、公园里有动物园,还能划船哩。 天一黑,家家户户电灯一开,屋里贼亮,晃人眼哩。” “娘,城里人多吗,还有啥稀罕玩意哩?” “人老多了,到处人山人海,能坐火车,还有公共汽车,老方便了。” “娘,城里人多的像苍蝇蚊子,水井里的水够喝吗?” “幺儿,不许胡说,城里人不是苍蝇蚊子。 城里没水井,吃自来水。一片家属区有一个供水房,每天有人在做饭前打水龙头,清水哗啦啦往下流。 家家户户挑着水桶排队接水,方便的很哩!” “娘,城里人真好,不用费力气从井里往上打水。 娘,城里的动物园里有狮子和老虎吗?” “有啊,还有好多娘说不上名字的动物哩。” “娘,明天我们就进城,好不好?” 老周的婆姨眼见幺儿渴望的眼神,只好违心地答应:“好、好,咱们进城去……” 老周也在盼星星盼月亮,想把老婆孩子的户口办成农转非,苦于工龄不满26年,即使达到26年,还得请求爷爷告奶奶,私下打点。 自己扣扣索索,把钱都寄给了老婆孩子,手头哪有什么闲钱请客送礼。 普通百姓想改变生活现状,尤其从农村到城市,比登天还难。 老周在心里不由自主大发感慨:“哎,老婆娃娃何年何月才能进城哩?” 老周再三思量,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怎么一出生就享受荣华富贵?有些人为什么又穷困潦倒?难道人的命天注定吗? 没参加铁路工作前的一个秋天,小周随父亲去交公粮,在排队等候的间隙,一位看起来颇有文化的老者,无意中端详小周,对老周的父亲说:“老哥,你这个儿子方面大耳,嘴还是地包天……将来要吃空门中饭,能当工人哩!” 当时,小周的父亲也没当回事儿,以为不过是素未谋面的乡亲随口说说而已。 由于60年代末,运动频繁,人人反对封建迷信……对于抽签算卦,大家更是讳莫如深。 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赶着牛车排队交公粮的老汉能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吗? 不过小周的父亲还是客客气气地说:“大兄弟谢谢您,接您吉言,但愿周家的祖坟上冒青烟!” 越是过分上心的事儿,仿佛越是难以成功,越是模棱两可的事儿,无意中却水到渠成。 三年后,冀东铁路局招工,由于老周家三代贫农,家里劳动力多,经过层层选拔,还真的当上了工人…… 第二十章 大花猫 快中午了,韩大路终于醒了。 他睁开眼睛,翻了个身,见老周眼望天花板发吊。 他不好意思地低声问:“周师傅,您早睡醒了?” 老周本来想说我早就醒了,怕吵醒你才耐着性子朝天躺着等你醒。 但还是和蔼地回答:“我醒了也就半小时,咱两起床吃饭,今儿个咱们把早点也省了。” “嘿嘿,我像个猪,太能睡了,连梦都没顾上做。” “大路,火车跑了八九十公里,你一锹一锹烧了十七八吨煤,人累的如同散了架,这会儿醒来已经不错了。 我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半夜回来能睡到第二天天黑,有时候想省一顿饭钱,坚持不起床,忍饥挨饿。” “在单位不像部队有起床号,睡得迷三倒四,没有军号的日子,居然有些懒散。”韩大路说。 “嘿嘿,入乡随俗嘛,以后这种生活你会慢慢习惯,但不是懒散,铁路上清闲的工作少之又少。” 两位老乡,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甚是投机,洗漱完,直接前往食堂。 今天,韩大路跨越股道非常专业,两个人走走停停,严格执行“一停二看三通过”。 老周疑惑地问:“大路,你跨越股道怎么像个行家?” “嘿嘿,牛主任昨天晚上告诉我规章制度要记牢哩。” “对对,千万要记住哩,规章制度代价大,严格遵守能保性命。” 韩大路好奇地问:“周师傅,既然有规章制度,怎么还会有人伤亡?”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老虎都有打盹的时候……原有的规章制度不全面,只有死人或者有人成了残废,才发现规章制度有漏洞,就得修改完善。” “哦,我明白了,难怪牛主任说规章制度血写成哩。” “是的,每年冀东铁路局因公死亡、受伤、致残的工伤多达十几起。 每一个职工身后有一个家庭,任何一个家庭都承受不起天塌下来的灾难啊!” 韩大路自言自语地说:“看来不依规矩难成方圆啊……” 职工食堂在三岔口运转车间一侧,便于乘务员用餐,午饭后,韩大路和周师傅计划去铜川市游玩。 两人正准备到车站坐公交车,恰好碰到了牛主任。 他声如洪钟地说:“大路,今天,你们的车得提前出发。”、 “牛主任,是啥情况?”韩大路好奇地问。 “最近,铜川钢铁公司增产增量,矿石需求量大增,运输工作紧张,乘务员休息时间都不足,得超时超劳拉矿石哩。” “牛主任,知道了,我回宿舍拿饭盒,准备接班。” 一个小时后,6373号机车驶出机车出库线,单机驶向铜川站。 6373号机车在铜川站被编组为0502次货物列车往玉屏山站进发。 这一次运行,韩大路基本掌握了烧火窍门,中途刘师傅也替换过他,多数时间是韩大路一个人烧火。 夜晚,山上温差大,0502列车穿行于峡谷中,一股股凉风直往机车里钻,人一旦不活动,还是有些冷。 偶尔,韩大路歇一口气,不一会儿,大汗淋漓的躯体便有透心凉的感觉。 于是,他只好踩住炉门开关,扭过身子查看火势,顺便暖和一下。 第三次上山,韩大路仿佛已经适应了烟熏火燎的环境。 列车通过隧道,韩大路用毛巾裹住嘴,居然没感觉到呛。 0502此列车到达雪鸡沟车站会车,山谷里黑漆漆一片,若没有机车大灯照射,没有机车呼哧呼哧的喘气声,这方天地定然万籁俱寂。 刘师傅呵欠连天地发牢骚:“奶奶的,超时超劳跑车,牛主任也不给个说法,补助给不给?我可不想白干哩。” 田师傅无精打采地嘟囔:“可能给,往年不是都给了嘛。” “往年给,今年不一定给哩。 我可得把丑话说在前头,你是我们包乘组的头儿,要补助的事儿得给你先说哩。” “超时超劳补助我也想要,明天晚上要是能到三岔口,下午我一定去找老牛说说。” “田师傅,吃挂面不调盐有盐在先……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刘师傅突然意识到,不该在韩大路面前讨论补助的事儿,这样有失师傅体面。 不过,他转念一想,觉得说真话问心无愧,老百姓得养家糊口,加班加点不给报酬,单位就是不维护群众利益,不考虑职工情绪。 再者,给报酬是对劳动者尊重,多劳多得嘛。 韩大路听到两位师傅心气儿不顺的话语,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灵机一动插话:“刘师傅,我给你讲个咱们村里的故事。” “好好,我和田师傅最爱听故事,如果能来一段部队首长追女兵的故事就更来劲儿。” 田师傅插话:“大路,刘师傅最爱听荤段子,你会讲吗?” “嘿嘿,荤段子我可不会讲,首长追女兵我也没见过,不能胡编乱造嘛。” 刘师傅性子急,催促到:“大路你快讲,我和田师傅洗耳恭听。” 韩大路清一清嗓子,喝一口水,把铁锨扣在煤堆上,一屁股坐下去,慢条斯理地说:“咱们上杰村土地虽然多,基本上是瘦田薄地,产量不高。 大集体那会儿,300多名社员出工不出力,导致产量上不去。 秋天,交完公粮,按所得工分,家家户户装进粮苍的粮食不多,再精打细算,每到春天粮苍就见底了。 周边富裕一些的村子故意埋汰我们村,说什么冬天取暖基本靠抖,娶了媳妇基本公用,门后猪皮用来蹭嘴。” “刘师傅插话:“取暖靠抖,媳妇公用,我能听懂,那个什么门后猪皮用来蹭嘴是啥子意思?” “嘿嘿,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嘛。 冬天,上地里干活,日上三竿了社员们还在路上磨蹭。 夜里,一家人挤在一盘大炕上,头半夜,炕洞里的碎柴草把火炕烧的烫屁股,后半夜,柴草成为灰烬,热量散尽,冻的人在薄薄的被窝里瑟瑟发抖。 谁家都想往被子里多壮些棉花,可是棉花限量采购,也没钱买,这就是我们上杰村取暖靠抖的来历。 一年到头,每个工分值三四角钱……姑娘都不愿意嫁到我们村。 确实出现过三兄弟东拼西凑,给大哥娶了媳妇…… 一个月后,大哥兑现诺言。 夜里,隔三岔五装肚子疼上茅房,让两个兄弟偷偷爬上嫂子的炕头过把瘾…… 可是,我们村的人还死要面子,每天在上工的路上吹牛自己比别家吃的好。 有一家人突发奇想,把一块猪皮挂在门后,每天出门前一家人轮流用猪皮蹭嘴,保证嘴上油腻腻的。 遇到村民,撅起嘴,说:“看看,今天我家又吃肉了,真香啊! 大家一看,非常羡慕,不过转念一想,不对啊,张家一贫如洗,家徒四壁,怎么天天有肉吃? 于是,几个脑子灵光的年轻人聚在一起商量,想到张家探个究竟,大家一拍即合。 第二天,几个坏小子等张家人出工后,带上一只大花猫翻墙入内,翻箱倒柜也没找到鸡鸭鱼肉,一时有些垂头丧气。 几个人刚准备离开,无意中在堂屋的门后发现了一个晃悠悠的布袋子。 大花猫扬起头,盯着这个二指宽的布袋高声叫唤,一蹦二跳往上够哩。 几个人好奇地打开布袋子,见里面有一块光亮的猪皮。 他们在交头接耳中猜测,难道老张家的人出门前用猪皮蹭嘴,制造天天吃肉的假象? 于是,其中一人刺啦一声扯断挂猪皮的绳子,大花猫一跃而起,叼上猪皮,跑的无影无踪。 第三天,这家人出门时依然想如法炮制,却发现门后的猪皮不翼而飞,只剩下一节短绳儿在门后面晃悠。 这天,出工的路上,几个坏小子围住张家人,察言观色,故意问,嘿嘿,老张,今天你们一家嘴上为什么不由腻了,肉吃完了吗? 老张一家恍然大悟,才知道到被几个坏小子捉弄了,瞬间面红耳赤,但又不好发作。” 田师傅和刘师傅听完韩大路的故事,想笑,却发不出声。 最终,还是田师傅打破僵局,感慨万千地说:“哎,大路,好在农村包产到户了,日子会越来越好……” 第二十一章 三六九等 凌晨3点,0502列车到达玉屏山站。 韩大路配合师傅给机车上足煤和水,回到公寓洗漱一番,倒头便睡。 翌日十点多,韩大路醒了,惦记着给小张送军帽的事儿。 洗完脸,韩大路来到一楼,恰好小张值班。 他拿出藏在背后的军冒,说:“小张,给你带的军帽,回去让你对象试一试,不知道合适不合适?。” 小张不好意思地说:“韩大路,你这个人还真有心哩,那天我真是和你开玩笑呢,你怎么还当真了?” “我答应的事儿决不食言,拿着,新的。” 小张眼见韩大路诚心实意的样子,只好接过帽子,仔细一看的确是62号。 她喜滋滋地说:“韩大路,让我怎么感谢你?我最怕欠人情,怎么还,我还没想好。” 韩大路嘻嘻一笑说:“什么人情不人情的,不要往心理去,再见!” 等韩大路离开,小张自言自语道:“没想到韩大路这个人一言九鼎,我的一句玩笑话儿,他就能当真事儿办,性格脾气和我同学李娜有些像。” 她接待完三位乘务员,乘闲暇通过总机接通了李娜单位的电话:“张姐我是小张,请让李娜接个电话。” “哦,是小张啊,李娜不在。” “姐姐,她今天没上班吗?” “上了,她高升了,到上海车队一组当车长了。” “嘻嘻,她可真行,好,改日我去她家,再见。” 挂断电话,小张心想:“李娜身材一流,长相甜美,家庭条件不错,就是眼光太高,一般男子入不了她的法眼。 韩大路浓眉大眼,气宇轩昂,人高马大,倒是和李娜非常般配哩。 小张是个急性子,想立刻去找韩大路,转念一想,我也不能冒昧,得先搞清楚韩大路的具体情况。 对于小张的“红娘”计划,韩大路毫不知情。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韩大路和李娜是否命中注定?得看两人的前世造化…… 第二天下午,6373号机车回到三岔口站。 刚刚退乘,田师傅没有着急回家,急急忙忙去找牛主任。 牛主任看到田师傅,客客气气给老田让座、倒水。 “牛主任,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哩,有个事儿得向你反应、反应。” 牛主任嘿嘿一笑,说:“让我猜猜,是不是关于超时超劳奖金的事儿呢?” “对对,我们包乘组9个人,除了韩大路,都想搞清楚超时超劳奖金怎么发哩?” “我能理解,这个嘛段上已经通知了,严格执行上级财务规定,不会让乘务员吃亏。 车间每个月及时准确地把大家超时超劳的时间上报段财务,该得多少是多少嘛。 再者,回去告诉大家,明年元月份起,为降低能耗,全局开展‘节约成本’活动,冀东机务被选为试点单位,拿‘节煤奖’的日子到了。” “嘿嘿,牛主任,几个月前我们就听说了,我以为是谣言,看来是真的啊!” “当然是真的不是煮的,咱们的乘务员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时候到喽。” 田师傅兴高采烈地走出牛主任办公室,脚下像生了风。 明天他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包乘组的每个兄弟。 天刚擦黑,周师傅回到宿舍,见到韩大路有说不完的话。 韩大路一看周师傅精神头不错,问:“周师傅,运转车长的作用不小?” “黑黑,当然了,不过每个岗位都很重要哩。 货车运转车长的责任是每到一个站,停车后就得仔细巡查车辆货物是否完好。 特别是运输百货的货物列车,车门上都上着铅封。 每次到站停车,得一节车、一节车地巡查,还得认真做好记录。 一旦发现铅封破损或有异常,得立即报告车站和铁路派出所,和机车乘务员共同签字、确认,确保国家财产万无一失。” “有没有运转车长和机车乘务员监守自盗的情况?” “当然有,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嘛。 六十年代中期全国闹饥荒,大家都吃不饱,运转车长和机车乘务员联合偷东西的事儿时常发生。” “有人被处理过吗?” 何止是处理过,有人偷的太多,还为此坐了牢,丢了工作。” 韩大路壮起胆子问:“周师傅,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您湿过鞋吗?” 周师傅脸色一红,嘿嘿一笑,说:“我也偷过东西,被抓住后受到过通报处理,只是偷的量小,没构成犯罪。 从此以后,我洗心革面,改邪归正,再也不当三只手了。” 韩大路嘻嘻一笑,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嘛。” “大路,你说的太对了,偷了东西,回到宿舍,时刻胆战心惊,听到门口有人路过,都以为是警察来了。 路外的人常说,十个铁路九个贼,一个不偷还偷块煤……我自从改了小偷小摸的毛病,吃饭睡觉格外香哩。” 韩大路心想,周师傅人不错,直言不讳,对自己的污点豪不隐瞒,是个爽快人哩。 他又问:“周师傅,干客车运转车长是不是油水大一些?” “嘿嘿,哪有什么油水,汗水倒是有。 夏天,车里能热死人。 相对而言,客车运转车长不太受罪,锅炉是列车员烧,可以吃餐车上的便宜饭,也就这点便利。 但责任也不小,除了确认客车停车时尾部是否超过警冲标,还得给客车司机提供发车信号…… 遇到直接通过的车站,虽然不得打开车门,但得巡视确认列车通过情况,查看列车尾部风压。 如果客车出现危险,客车运转车长还有采取紧急制动的权利和责任,千方百计确保旅客安全,等于给旅客列车设了一位守护神。” 韩大路恍然大悟,感慨地说:“难怪田师傅告诉我,他说运转车长的工作情况周师傅很专业哩,果然如此。” “哎,田师傅过奖了,运转车长和机车乘务员分工不同罢了。” 韩大路又问:“我怎么觉得火车司机分三六九等哩?” 周师傅一听,心想,这个韩大路初来乍到,鼻子挺尖,居然嗅出了乘务员的不同味道。 于是,不动声色地反问:“大路,你听谁说的?” “嘻嘻,我上班快2个月了,经常听到其他乘务员议论纷纷。 有人常念叨花钱送礼也得想办法调到客运车间,跑客车能吃到餐车上的热饭。 不像货车乘务员,跑车得自己带吃喝,饥一顿,饱一顿,生物钟紊乱,生活也没有规律。 还听说,客车准点率高,一般不会晚点,乘务员遭罪少。 不像货车,每天运行没个准点,是这样吗?” “嘿嘿,大路你的耳朵很尖嘛,没几天就把乘务员的三六九等搞得八九不离十。” “我也是凑巧听到的,人不能稀里糊涂活着嘛。 我爹常说清清白白做人,明明白白作事,一辈子得问心无愧,不该干的事儿坚决不干,该知道的事儿得清楚,稀里糊涂地过一辈没出息。” “大路,你爹的话没错……告诉你,你一个外来户,孤家寡人一般,在铁路没有靠山,想干客车乘务员等于白日做梦。” 韩大路对周师傅的这句话不以为然,内心不由自主地生出波澜。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在铁路行业,乃至全国厂矿企业走后门,图好处,想升官发财者为数不少。 凡是铁路子弟,只要家里有靠山的人,绝对不可能干机车乘务员。 即使干了乘务员,早就留了后路,一旦定职绝对一帆风顺地提干,或者转岗。 韩大路觉得干一辈子乘务员也不错,但是自己的选择能被社会认可吗? 第二十二章 摸信号 光阴似箭,岁月如歌。仲秋过后,节气的脚步依然不急不缓,按部就班。 韩大路到冀东机务段已经工作了2个多月,不知不觉中,迎来1979年的元旦。 这一天,6373号机车于当天下午被编为0522次列车,上玉屏山站运矿石。 铜川铁路平均海拔1800米,节气还没到数九寒天,山里的气温已经降至零下二十多度。 0522次列车从高岗站出发,中途遇到七级大风,逆风而行,机车内不但冷,而且寒气袭人。 韩大路虽然年轻,有力气,烧火也难免满身汗水,想歇口气儿,寒风吹得他直打哆嗦,甚至连手都感觉有些不听使唤了。 火车往玉屏山站运行,一路平均17‰的上坡,烧火自然更加吃力,一锹、两锹、三锹,韩大路不停地往锅炉内投煤。 偶尔,他回头瞄一眼锅炉上方的气压表,居然在八至九个气压间徘徊。 韩大路心理些急,不由自主加快了投煤速度,手上不忘洒出煤花儿。 刘师傅多次想帮助他,被韩大路拒绝了,今天,他要和该死的大风较劲儿。 汗水顺着他的脸、脖子,汇聚到前胸后背往下身流,连裤裆里也湿淋淋的。 钻进机车的风四处乱窜,吹起的煤渣儿在驾驶室里游荡,钻进他们的领口、袖口、裤腰,甚至飞进他们的嘴里。 司徒三人时不时发出呸、呸,吐煤渣儿的声音。 终于,0522次列车艰难地接近了野狼谷车站进站信号机。 田师傅和刘师傅一起探出头,睁大眼睛左看右看,怎么也看不见信号显示。 田师傅大声喊:“刘师傅,从模糊不清的线路外部环境判断,0522次绝对跨过了预告信号机,到达野狼谷进站信号机跟前了,我怎么看不见信号显示?” “哎,田师傅你不用怀疑,肯定是大风把信号灯吹灭了…… 这鬼天气,真要命哩。 你先停车,我爬上信号机摸一摸,确认信号后再进站,得确保行车安全。” “好好,风太大,你可得千万小心,往上爬要抓牢啊。” 刘师傅高声说:“放心,我摸进站信号无数次了,又不是大姑娘上轿……绝对没问题。” 韩大路自告奋勇地说:“刘师傅,您烧火,我下去看。” 田师傅和刘师傅异口同声地拒绝:“不行,没时间婆婆妈妈,你一身汗,车下风更大,风一吹容易感冒。 再者,信号机高达十几米,你不熟悉它的结构,上去很危险。” 刘师傅没等话音落地,人已经麻利地下了机车。 进站信号机的一侧刚好是上风头。 刘师傅刚一落地,一股风把他吹了个趔趄,好在他反应迅速,一把扶在机车上才没摔倒。 狂风卷起的沙石,打在机头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刘师傅拼命睁开眼睛,扶在机车上的右手瞬间被粘住了,一股钻心的寒冷顺指头和手掌往身体内传导。 刘师傅不敢立刻扯下右手,一但太使劲,满手的皮会被立刻扯掉。 他艰难地站稳脚跟,用左手扯下脖子上的毛巾,把毛巾垫在机车上,让左手靠实,又慢慢地张开右手五指,再扯下手掌,一股钻心痛令他呲牙咧嘴,同时感觉右手掌有些黏糊。 刘师傅艰难地调整好身体,迅速把毛巾换到右手,一步、一步,吃力地往前挪动。 前行了大概20多米,非得离开机车了。 他猫下腰,从机车上撤下手,使劲往前挪了一步,一股大风,把刘师傅的皮帽子卷到了空中。 风似刀子,割的他脸皮生疼,不一会儿,眼里直流泪。 刚才有机车遮挡,风虽然大,还能扶着前行。 现在,凶猛的风似乎想把他拔地而起,卷到空中。 刘师傅迅速匍匐于地,吃力地爬上线路,毫不犹豫地抓住钢轨往前挪。 风似乎越发地猛烈了,发出吓人的嘶吼,飞沙走石把刘师傅吹的睁不开眼。 他咬紧牙关,一米、两米、三米,往前挪了大概400米,刘师傅居然爬了30多分钟。 终于,他看见进站信号机了,心里一喜,开始盘算,线路距离信号机四五米,如何准确抓住信号机上的扶梯? 刘师傅灵机一动,一个就地十八滚,真的抓住了扶梯。 他直起身子,抬起脚,一级、一级往上爬。 越往高处爬,风越猛烈,毛巾已经不知去向,手抓在铁质扶梯上,几乎失去了知觉。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刘师傅终于够到信号机壁板。 他把身体贴紧扶梯,腾出右手一摸,是三道停车信号。 刘师傅开始艰难地往下爬,往下爬好一些,刘师傅上下号信机虽然非常熟练,但在大风中依然不敢麻痹大意。 一旦抓不牢,被大风吹落,掉在坚硬的路肩上,断胳膊瘸腿毫无疑问。 小心翼翼中,刘师傅终于平安着地。 如何往机车方向挪?他又犯难了。 他双手抓着扶梯,心里盘算:“怎麽能再次爬山线路,再次抓着钢轨前行……老子今天就不信邪。” 于是,他横下心,毫不犹豫撒开手,又一次匍匐于地,艰难地爬上线路。 一米、两米、三米,匍匐着,抓着钢,向轨机车灯光処前进。 前方,机车灯光像狂风中钻出乌云的一束光芒,仿佛要斩断狂风的双脚,把它葬身于山谷。 刘师傅艰难地向这一束光爬行,终于爬到了机车旁。 他艰难地抓住机车排障器,站起来,扶住机车,走向驾驶室。 田师傅早就打开了车门,心急火燎地用手电照,等刘师傅返回。 看见刘师傅往机车上爬,他一把抓住刘师傅的一只手,把好兄弟拽进机车。 田师傅眼见刘师傅头发蓬乱,耳朵通红,脸上青一道紫一道,满身是土,皮帽子也不知去向。 田师傅心疼地说:“哎,我的好兄弟你受苦了,快暖和一下。” 随即伸出双手捂住刘师傅的耳朵。 刘师傅有意把手藏在背后,田师傅猛地拽过他的一只手,用手电一照,一声惊呼:“我的妈呀,手心的里皮全被扶梯粘没了,我看看左手?” 刘师傅不让看,而是嘿嘿一笑,轻描淡写地说:“不要大惊小怪,没关系,不就脱了一层皮嘛。” 韩大路听到两位傅的对话,扔下铁锹,不由分说抓住刘师傅的双手,也是一声惊呼。 他眼见刘师傅灰头土脸的模样,目睹他的一双手掌往外渗血的惨状,心里不是个滋味,眼里慢慢地泛起泪花儿。 刘师傅嘿嘿一笑,说:“不要紧,快走,三道停车。” 0522次列车行驶到搬道房跟前,刘师傅探出头大喊大叫:“哎、哎,师傅、师傅、师傅,信号灯被风吹灭了,快去点灯啊!” 呼啸的狂风,机车前进的轰隆声掩盖了刘师傅歇斯底里的呼喊…… 由于风太大,韩大路丝毫不敢放松烧火,机车虽然进了野狼谷站,但他手里的铁锹一直没有停下来。 今夜,气温低,气压若烧不起来,一会儿发车,容易造成区间停车。 面对这种情况,韩大路没时间和两位师傅闲扯。 待0522次列车停稳当,刘师傅说:“田师傅,我得抓紧去一趟车站,让车站给搬道房打电话,赶快让搬道员去点灯。 不然后面来了火车,司机还得爬上信号机摸信号,太危险了。” 田师傅说:“兄弟,刚才你被冻坏了,手掌血肉模糊,还没暖和过来。 你歇会儿,我去车站传话,站内风小,不碍事儿。” 话音还没落地,刘师傅已经抢先拉开车门下去了。 田师傅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说:“哎,这个‘拼命三郎’真拿他没有办法哩。” 韩大路虽然在烧火,可是脑海里依然浮现出刘师傅血肉模糊的双手。 他往炉堂里连续投了四五锹煤,扔下铁锹,捡起炉钩子,扔下车,人随后落在二道和三道中间。 这一侧恰好是下风头,他感觉风不太大。 田师傅清楚韩大路要卸灰,也跟着下了车,打开两把手电,左右开弓给徒弟照明。 韩大路大声说:“田师傅,车上虽然四处透风,总比外面暖和些,您上车,我一个人能行。” “不要婆婆妈妈,黑灯瞎火,大风吹起的火星子会烫着人,你卸灰,我照明两不误。” 韩大路只好弯下腰,熟练地用炉钩子打开隔板,呼啦一声,煤灰往股道间跌落的瞬间,细灰被大风吹起,包裹住了田师傅和韩大路,无数火星子在狂风里飞舞。 司徒二人,立刻往后撤了几步,防止工作服被乱飞的火星子烧出窟窿。 这时,狂风中艰难地来了3名上水工。 他们走近机车,隐隐约约地看出这趟列车的司机是田大车。 于是,毫不避讳,歇斯底里地骂骂咧咧:“田大车,这个鬼天气,真他妈的能把人冻死。” 田师傅把声音提高八度应答:“他奶奶的,这个鬼天气,我们进站前,信号机上的灯被风吹灭了,刘师傅爬上去摸信号,皮帽子也被大风吹跑了……” “哎,你机车乘务员遇到狂风暴雨,爬上信号机摸信号是家常便饭嘛。”一名上水工高声搭腔。 “是是,有什么办法啊,钱难挣屎难吃,不容易啊!” “乘务员比我们苦的多,你们司徒二人快上车,上水时站在风中,四溅的水花会弄湿你们的衣服,还容易感冒。”上水工异口同声地提醒。 田师傅和韩大路只好爬山上了机车。 工夫不大,田师傅回来了,并带来了运行计划。 等上满水,外勤给了发车信号,田师傅和刘师傅同时探出头进行发车信号确认…… 0522次列车拉响汽笛,呜呜、呜呜,给上水工和车站外勤、运转车长致敬,不慌不忙,在狂风中起航。 不一会儿,0522次列车钻进了隧道。 韩大路体会到,遇到狂风暴雨或其他不良天气,列车在隧道里行驶反而容易些。 他暗自嘀咕:“哎,没想到,平常令人生厌的隧道,在特殊情况下居然成了火车的避风港。” 第二十三章 好吃莫过饺子 1979年春节的脚步愈来愈近,大年三十是阳历一月二十七日。 田师傅在腊月二十三找到牛主任商量:“牛主任,韩大路是单身,过年休班没地方去……不知为什么?小伙子最近情绪不高,能不能提前两三天让他回家过年啊?” “哦,他情绪不高,知道什么原因吗?” “不知道,我发现他最近心事重重的样子,但工作起来毫不含糊。” “好,既然这样,让他腊月二十八回家,他的班我顶上。” “车间事儿多,我和刘师傅能行,你就不要参和了。” “那怎么行,春节期间出车遇到不良天气,或者中途遇见意想不到的突发的情况,两个人应付不过来,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就这么办。” 田师傅知道牛主任说一不二。 只好答应:“好牛主任,我听你的。 今天是小年,我把韩大路请到家里吃顿饭,看能不能从他嘴里掏出些情况。 这个年轻人平时乐观上进,怎么突然变的垂头丧气了?” 牛主任说:“哎,是不是他家里有啥难心事儿,还是有其他特殊原因?” “不知道啊,今天晚上我问问他,有什么情况我给你汇报。” “什么汇报不汇报的,若探听出他有什么难心事儿,我们一起帮衬他,这个年轻人不错,就是太爱面子了。”牛主任真心实意地说。 田师傅告别牛主任,来到韩大路的单身宿舍门口,见韩大路的宿舍没有挂锁。 田师傅一看表,己经十六点半了,不会还在睡觉? “咚咚、咚咚、咚咚,有人吗?” 半天了,屋里传出一声懒洋洋得回答:“谁啊?正睡觉呢!” “大路,我是老田啊,开门。” “啊,田师傅您来了,您稍等一下。” 一阵踢踏声之后,门吱呀一声开了。 韩大路睡眼惺忪,披着衣服,站在门口,说:“田师傅您请进,我们要提前出车吗?” 田师傅说:“现在不出车,我们下半夜走。 今天是小年,你师娘正在包饺子,让我来请你。 你家在外地,孤孤单单……到我家喝两杯。” “田师傅您客气了,徒弟我担待不起请字,不敢再给您和师娘添麻烦了。” “不麻烦,反正我家也得吃饭哩,你后面来,我在家等你,不见不散。” 等田师傅远去,韩大路凝望师傅的背阴,心里暖暖的。 昨天夜晚5点多退乘,6点多上床,一觉睡到现在,肚子的确咕咕叫了。 他三下五除二洗漱完,穿戴整齐走出单身宿舍。 田师傅家距离单身宿舍八九百米,在供应站背后的第三排第二家。 韩大路轻车熟路,到师傅家吃饭已经好多次了。 师娘也是东北人,豪爽热情,酒量惊人,他和师傅两人都不是她的对手。 院门虚掩着,跨进院门,韩大路喊:“师娘,我来了。” 田师傅掀起门帘子笑呵呵地说:“大路,快进来,外面冷,你师娘正包饺子呢,顾不上招呼你。” 迈进门,客厅里暖暖和和,师娘坐在炉子旁,手里不停地忙乎,抬起眉眼高兴的说:“大路,快到炉子更前暖和一下。” “师娘,我不冷,我给您帮忙。” “你这个小爷们儿就是董事儿,不用你搭手,我一个能行,你先和师傅唠嗑儿。 老田,快给大路沏茶。” “好嘞,倒水我在行,包饺子我真学不会嘛。” “师傅您别管,水我自己倒,又不是外人。” “这就对了,师傅家就是自己家嘛。” “是的、是的,我给师娘帮忙,包饺子我拿手。” “嘿嘿,老田,青出于蓝用胜于蓝嘛。” “老妹,这个必须,韩大路就是比我强嘛。” 田师傅习惯把老伴儿叫老妹,觉得这样亲切。 再者,他们还是远方亲戚,论辈分和岁数,田师傅是她的表叔。 韩大路洗完手,走到师娘身旁,弯下腰一看,激动地说:“师娘,我最爱吃东北人的酸菜猪肉饺子,今天又赶上了,我真有口福。” 师娘扬起脸仔细端详韩大路,关切地问:“大路,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累的,中途你师傅不帮你烧火吗?” 韩大路搓了一下脸颊,回答:“没有啊,我感觉身体和以前一样,没啥毛病。 您不要担心,师傅每次出车都帮我烧火。 现在有节煤奖,我烧火的水平没师傅高,到关键区段都是两位师傅替换着烧,我只能袖手旁观哩。” 师娘把目光投向丈夫,眼里满是爱意,嘻嘻一笑,说:“这还差不多,你师傅像个纯爷们。” “嘿嘿,那当然,如果我不是纯爷们,你能从东北追到冀东吗?” “呸呸,恬不知耻,我追你?要不是你霸王硬上弓,生米煮成熟饭,我才不会嫁你。” “嘻嘻,老妹啊,当着徒弟的面不要接我的老底嘛,给我点面子好不好?” “嘻嘻,想当年,你的胆子比熊瞎子还大……如今怎麽知道害臊了?” “嘿嘿,当年我血气方刚,你又长得太水灵,我实在把持不住,就一失足成千古恨!” 师娘一听这句话,啪地一声,把筷子拍到面板上,假装生气,双手叉腰,说:“你这个爷们本事见长,你失足了?我还……想当初,到底是谁死皮赖脸,死缠烂打。” “老妹,是我,是我,我承认,不然我也不会娶你,不但这辈子娶你,下辈子、下下辈子还娶你。” “嘻嘻,这才是一句爷们说的话。” 师傅和师娘拌嘴,把韩大路逗的开怀大笑。 饺子很快上桌了,师傅特意拿出一瓶酒,斟满三杯,热情地说:“大路,今天是小年,我和你师娘敬你一杯。” 没容韩大路开口,师娘接住换茬儿:“是的,大路,中国人把腊月二十三当年过,这杯酒我们敬你,算是我们一起过年。” 韩大路诚惶诚恐,眼圈有些发红,站起身说:“师傅、师娘,我在三岔口无亲无故,是你们给了我无微不至的关怀,这杯酒应该我敬你们,我先干为敬。” 韩大路一仰脖子,喝光了杯中酒。 师傅和师娘格外满意,也干了一杯。 韩大路早上到现在粒米未进,香喷喷的饺子令他食欲大增。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有说不完的体己话儿…… 吃饱喝足后田师傅说:“大路,我给牛主任说好了,腊月二十八你就回家,陪父母好好过个年,工作虽然要紧,不及时尽孝不算大丈夫。” “谢谢师傅,我走了车上少个人,怕不成。” “怎么不成,牛主任答应替你跑车,不碍事儿,你放心回家。” “师傅,我一个年轻小伙子,怎么好意思让牛主任给我替班,我不坚决不回。” “大路,你不知道牛主任的脾气,他决定的事儿,八斗牛也拉不回。 你可不要惹他生气发火,不然今后没有你的好果子吃。” 师娘也乘机劝导:“大路,你师傅说的对,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乖乖地回家过年,听话啊!” 韩大路在师傅和师娘的劝导下,心里有所松动,暗自嘀咕:“哎,我如果不回家过年,恐怕师娘第一个不答应,恭敬不如从命。” 师傅一看韩大路还在犹豫不决,试探地问:“大路,我怎么觉得你最近心事重重,能告诉我和你师娘,你有什么难言之隐,还是家里有事儿?” 韩大路心里一惊,言不由衷地回答:“师傅我没啥心思,也没有什么难言之隐,就是莫名其妙地觉得人比人活不成……” 田师傅听出了韩大路话中有话,又不便刨根问底,三个人继续喝酒,说一些开心的话儿…… 最终,韩大路同意回家过年,但田师傅心里的疙瘩还是没解开。 他暗自嘀咕:“韩大路到底有什麽心事?这个年青人遇到了难以启齿的事儿吗?” 第二十四章 /巧遇战友 腊月二十八早上,韩大路从三岔口登上t66次列车,于10点30分到达冀东火车站。 长途汽车站在冀东火车站斜对面,隔一条富强路。 省城冀东到阳关县,每天发两趟班车。 头一趟11点开,第二趟13点发。 韩大路买好11点的汽车票,也不敢走远,在候车室里转悠。 突然传来一阵熟悉而又急促的呼唤:“韩大韩、韩大路!” 韩大路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四下张望。 一个高大的身影挤出人群,嬉皮笑脸地向他走来。 “呵呵,我以爲狼来了,原来是张小六。” “不是我,还能是谁。” 四只手紧紧想握。 “我的老班长啊,见一面可真难,听说你当上了火车司机? 如今,除过开飞机,就数火车司机最牛了。” “嘿嘿,不是司机,是学习司炉。” “学习司炉是个啥?” “哎,给你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你也回家过年吗?” “是的,煤炭厅昨天早上就放假了,幸亏我今天走,恰好碰上你。” “人生何处不相逢……这有什么可稀奇的。” “我的老班长,你见到我怎么一点儿也不激动,我可是兴奋的一塌糊涂。” “有啥兴奋的,不就是在省城偶遇,坐同一趟车回家,又不是你我娶媳妇儿。” “我看啊,娶媳妇的事儿肯定我在先……参军你比我早一年,可是我退伍比你早一年。 鄙人工作一年了,你才退伍,这是事实嘛。” “这个自然,谁不知道你有个好爸爸。他从部队专业就是我们阳关县的父母官。” “嘿嘿,这是一句实话,可是工作的事儿我全凭运气,没粘老爷子的光。” “粘不粘和我没关系,我可知道朝里有人做官……听说你已经科级干部了,大权在握?” 张小六子趾高气扬地回答:“是的,咱是复转军人,根红苗正,在部队入党,在地方上班,一年后得到提拔,也是工作表现出色嘛。” “嘿嘿,只有鬼知道……我还不清楚你是咋被提拔的。” “老班长啊,不要这样瞧不起人,我也是有长处的嘛。” “你的长处是善于溜须拍马,不过心眼儿不坏。” “嘿嘿,老班长终于说人话了。” 韩大路把眼睛一蹬,威严地口呼:“立正” 张小六条件反射,应答一声:“到!” 迅速双腿并拢,站的笔直,引得众多旅客侧目。 韩大路眼见他的军姿还行,嘿嘿一笑,说:“不错,军人英姿还在骨子里,新兵那会儿对你魔鬼式的训练没错?” 不提新兵训练张小六也许就忘了被韩大路单独操练的事儿,现在提起,倒激起了他对韩大路的怨恨。 于是,他把眼睛一蹬,骂道:“你他妈的‘韩魔鬼’心真硬,尤其二十公里越野我差点儿被你折磨死。 人家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你倒好,用实际行动印证了老乡见老乡背后打一枪的说辞。 你就是个魔鬼,跟在我后面,抬起‘蹄子’经常揣我屁股,我这辈子也忘不了。” “我有那么狠吗?正因为我的‘魔性’大,咱们保持全团‘第一班’的光荣班称号三年,这没错?” “没错、没错,但你的心太硬……你若当上个弼马温,老百姓怕得遭殃哩?” 韩大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我是那种人吗?” “嘿嘿,韩大路,你觉得你是那种人?” “我也不知道我是那种人?” “嘿嘿,你自己想,到点了,我们上车再说。” 在部队,韩大路确实有些瞧不上“张溜子”,战友相互起绰号司空见惯,不过私下里战士们自然忘不掉张溜子这个独特的绰号。 但张小六也有长处,人大方,乐于助人,也善于溜须拍马,就这一点,令战友们很是反感。 路遥知马力,人人都缺点,这要看缺点在那个方面了。 日久见人心,只有天天在一起,一个人的秉性才能水落石出。 长途班车上人挤人,两位战友的座位不在一起。 韩大路提出和后排的一位大叔调换。 “娃儿谢谢你,老汉坐在后面晕车,真不知咋办哩!” 张小六赶忙搭话:“不用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嘿嘿,老汉我遇到了两位活哩。” 张小六恬不知耻地扬起头说:“嘿嘿,大爷,以前我两都是兵,统统来自老百姓。” 大爷翘起大母指,乐呵呵地说:“难怪哩,谢谢、谢谢!” 韩大路把大叔扶到座位上,弯下腰说:“大叔,不用客气,您请坐。” 韩大路和张小六来到后排入座坐。 他压低声音说:“张小六,你三斤鸭子二斤嘴的臭毛病怎么越来越严重了。” “嘻嘻,单位是个大染缸,入乡随俗,你懂?” “矫情,你是驴乏了赖臭棍,婆娘跑了赖媒人哩。” “嘻嘻,说话不要太刻薄嘛,说说你的工作情况。” “给你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再者,你不一定信嘛。” “看看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腹……我当然信,韩大班长从来不说瞎话嘛。” “你这样认为,我就细细讲给你听……” 张小六听完韩大路对机车乘务员工作惟妙惟肖的描述,被惊得目瞪口呆。 在局外人的眼里,火车司机离地三尺,威风凛凛,赛过活神仙,一到站准会有姑娘投来羡慕的目光。 没想到火车司机每天得经受烟熏火燎,尤其是冬天得经受冰火两重天的煎熬,夏天得承受酷暑加高温的考验,春天得经历飞沙走石的吹打,太辛苦了。 看来隔行如隔山的确不假,对于一个行业的了解,不能透过表象轻易下结论,非得切身体会才有发言权。 张小六暗自思量:“哎,韩大路的工作环境太令人担忧了,虽然在部队他没有让我舒坦过,但是,在生活上没少帮助我。 战友情根深蒂固,我得想方设法帮帮他。” 韩大路以为刚才自己的讲述是对牛弹琴,本来也就没想着得到这位战友的同情与共鸣。 于是,开始闭目养神。 张小六在心里盘算:“我怎么能说服身为县高官的爸爸?请他心甘情愿地给韩大路重新安排一份体体面面的工作?” 韩大路的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师傅和师娘的音容笑貌,刘师傅的幽默,牛主任的热心认真,脸上不由自主泛起甜蜜的微笑。 恰好张小六一扭头,发现韩大路微笑的表情,不怀好意地问:“大路,你嬉皮笑脸,是不是做了一个三分鈡的春梦?” “嘿嘿,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你是不是看上了谁家的漂亮姑娘……想设计个英雄救美的苦肉骨计,求我装扮歹徒?” 张小六也不恼火,心平气和地说:“呵呵,你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还没把话说完,你就自以为是。” 韩大路故意睁大眼睛,调侃道:“好好,看在三年战友的份上,我就信你一次。” “班长,我有个天衣无缝的计划,得你配合才能实现。” “嘿嘿,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的计划要我配合?我可不想被你当枪使?” “你想不想找个漂亮姑娘,天天让她给你暖被窝……” “嘿嘿,我就知道,你张小六三句话不离本行嘛!” “哈哈,班长这次你大错特错了……只要你愿意,想让我爸爸给你换个工作哩。” 韩大路心里一咯噔,直起身子,侧过脸,看着张小六,好奇地追问:“你什么意思,开什么玩笑?” “我没跟你开笑,我是当真的,我就这样对我爸说……” 第二十五章 战友让我演双簧 “班长,你参加工作图个啥?不就是想减轻家里的负担,让父母享上你的福吗?” “当然,这一点我心知肚明,还用你叽叽喳喳地提醒嘛。” “可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你工作的地方距离你家400多公里,父母能享上你的福吗?不可能?” “有些远,连回家都不方便,这次若不是师傅和牛主任鼎力相助,我还真的不能回家过年。” “对啊,所以我想帮你,让你早日脱离苦海。” 韩大路说:“废话,火车司机虽然苦,称不上苦海,机务段也不是炼狱……再者,县委也不是你家开的,你怎么帮我?” “我就给爸爸说,你在部队救过我的命。” “你这不是胡扯吗?何况我也没救过你。 和平年代你在部队也没受到过任何死亡威胁,你还能凭空捏造出一个我救过你的虚构故事吗?” 张小六把大腿一拍,压低声音说:“大路,你不亏是我的班长,就是比我聪明哩。” “去去,此地无银三百两。” “我想起来了,刚复员时,父亲的上级来阳关县检查工作,我们一家请他吃饭。 酒过三巡后,他问我,小张你在部队经历过生死考验吗?” “你等等,你让我猜猜,你是不是信口雌,黄编了一个你救战友有惊无险的动人故事?在你爸爸的上级面前好好地得了瑟一番?” “错,当时,我鬼使神差,编个你救我一命的故事。” “怎么可能哩,你总是把芝麻大的事儿说成西瓜大,更不会主动往别人脸上贴金。” 张小六得意洋洋地说:“嘿嘿,这次你绝对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呵呵,你说破天,我韩大路也不信。” “你啊就是过于自信,如果我给他们说是我救人,我爸爸首先不信。” “嘿嘿,知子莫若父嘛。”韩大陆调侃张小六。 “是的,韩大班长。 于是,我惟妙惟肖地说,新兵第一次投实弹训练,我过度紧张,拉开了手榴弹弦,却忘了把手榴弹马上投出去。 一股青烟在我手上哧哧地冒,把身边的战友们吓的不知所措,四散逃离。 说时迟那时快,班长韩大路眼疾手快,夺过我手中的手榴弹扔了出去,迅速把我压在身下,不但防止了战友意外受伤,而且保住了我的性命。” “哎哎,张小六啊张小六,你也太能信口开河,胡说八道了。” “嘿嘿,你猜,讲到这里,我爸爸他们什么反应?”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你肚子的蛔虫,真是的。” “我告诉你,一桌子人不约而同发出惊呼,天啊,太危险了。” “你爸爸绝对半信半疑?” “大错特错,我爸爸不但信了我胡编乱造的故事,而且赞不绝口地追问,你班长叫什么名字?那里人士?以后他有什么难处,你告诉我。” “爸爸,他叫韩大路是阳关县人,家在红光公社上杰村。 韩大路听完战友无中生有,捏造出的故事,狐疑地看看张小六,认为战友这次把瞎话编成了真话,一时哭笑不得,更是哑口无言。 韩大陆压根就没有想过要更换工作,况且牛主任和两位师傅都不错,开火车很光荣,吃点苦没有啥。 他暗自思量:“俗话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千千万万个乘务员能坚持,我韩大陆有什么理由和资格不能坚持,难道让我当逃兵?” 吞云吐雾的张小六见韩大陆若有所思,再次建议:“大路,只要你和我演一次双簧……我爸爸一定能在阳关县城给你安排一个体面而又轻松的工作,你想去红光公社工作也行。 这样你就再也不用受开火车的洋罪,还能照顾上父母,最起码回家方便,对?” 韩大路一听,心里一动,没有答应,也没有说反对的话儿。 张小六最善于察言观色,他猜测韩大路也许有些心动了?也许只是碍于面子?也许是不好意思马上应承? 于是,他顺水推舟地说:“大路,你先回家过年,等你想好了马上告诉我,我可是真心实意地想帮你。” 韩大路不想在战友面跌跌份儿,故意岔开话题:“我怎么经常梦见部队的事儿,你梦见过吗?” “梦见过啊,经常梦见被老兵罚站、给他们端茶倒水,早起给班长的牙刷上挤牙膏,打洗脸水。” 韩大路扑哧一笑,转过身捶了张小六两拳,说:“你这人小肚鸡肠,哪壶不开提哪壶嘛。” “嘿嘿,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难道我连用语言反抗的权利都没有吗?你在部队就是个小军阀,欺负新兵成瘾哩。” “嘻嘻,我承认我对新兵严格,尤其对你有些过分,可是你溜须拍马的劲儿实在让人忍无可忍嘛。” “你这个暴君,不要强词夺理,得了便宜还卖乖哩。” “哎,小六,我们进行不厌其烦的导弹打靶训练,进行实弹远程打击的过程你还记得吗?” “那当然,历历在目,先是接到战斗命令……雷达高速旋转,锁定来犯之敌。 指挥员一声令下,操作手拇指一摁,只听砰的一声,导弹尾翼喷出浓浓的焰火,绝尘而去,仿佛无数把利剑出鞘,千里之外,敌方设施灰飞烟灭,台湾国民党和美国主义的高空侦察机有来无回,太过瘾了!” 韩大陆自豪地说:“什么叫拒敌于国门之外,我们543部队就是国之重器,是一把利刃,所向披靡嘛。” “班长,说实在话,退伍后作为预备役的一份子,如果祖国需要,我绝对有召必回,毫不含糊。” “这个我信,虽然你训练不够刻苦,但军人的血性不减。 况且你在军营长大,在有些方面很出色,文化程度高,心底善良,学什么都快。 我就是怕你骄傲,故意严格要求你,让你夹着尾巴做人,不要锋芒太露,骄傲自满,今天告我诉你也不迟。” 张小六激动地握住韩大路的手,急切地问:“班长,此话当真?” 韩大路抿嘴一笑,神秘兮兮的低声说:“君无戏言,千真万确!” “嘻嘻,好个韩大班长,胆敢自称皇上,要是在封建社会非得株连九族不可。” “嘿嘿,现在是新中国,敢在你面前自立为王,不过是想逗你开心。” “去去,我张小六本来就是一个人尽皆知的开心果……还有自恋情结,无需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韩大路故意威胁道:“你说什么?再说一句试试?” “嘿嘿,说就说,今天,在汽车上又不是在曾今的军营里,谁怕谁哩?” “哈哈,言之有理,我如今连个芝麻绿豆都不是,一个火头军拿能你这个科级干部有啥办法?” “呸、呸,在别人面前,我是小狗爬在粪堆上充大狗……在战友面前,你和我没有贵贱之分,还得苟富贵不相忘哩。” 韩大陆追问:“哈哈,你真是这样认为的?” “若有虚言,我张小六遭天打雷劈。” “呸呸呸,闭上你的乌鸦嘴。 张小六,你每天上班,是不是沏上一杯茶,翘着二郎腿,摇头晃脑地看报?” “不要把政府机说的一无是处,大家一旦工作起来照样兢兢业业,去基层煤矿检查安全管理,也是六亲不认。” “真的,还是假的?你又在信口开河?” “你放屁,煤炭厅也是人民政府的管理机构,难道就不该为人民服务?为政府分忧把关? 就像你说的,你们火车司机虽然一天到晚烟熏火燎,嘴里骂骂咧咧,牢骚满腹,但没故意让火车脱轨,或者中途磨洋工?” 韩大陆不置可否地回答:“当然没有,也不会嘛。” “就是嘛……你不要满嘴跑火车,亏你还是一名共产党员。” “嘿嘿,张小六,是我错怪了你们这些身在衙门的官老爷,我真心向你道歉!” “嘻嘻,这还差不多,像个一班之长,能屈能伸!” 韩大路伏在战友的耳朵上说:“‘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 张小六嘻嘻一笑,接续:“‘先天下之忧儿忧,后天之乐而乐’嘛。” 两位战友你一言我一语,聊的不亦乐乎,不知不觉,阳关县城到了。 张小六说:“大路,你到我家住一宿,明天一大早再回?” 第二十六章 爹娘的热炕头 “谢谢,不用中转……你家又不是兵站。 18点30还有一趟到红光公社的班车,我归心似箭,请代我向令尊、令堂问好,祝你们全家新春愉快!” 张小六握住韩大路的手说:“我的好战友……也祝你们全家春节愉快,明年大丰收! 我可没给跟你开玩笑,改变你工作环境的事儿,你尽快给我答复,好吗?” “嘿嘿,看来你要当我的救世主哩?” “嘻嘻,那可说不准哩,再见班长!” 韩大路登上去红光公社的班车,车上照样人满为患。 好在退伍证管用,买了一张有座号的票。 刚准备入座就有人叫他:“大路,你也回家过年啊?” “哦,王大叔啊,您来城里看儿子吗?” “嘿嘿,儿媳妇生了个大胖小子,我和你王大娘都来了,城里我住不习惯。 再说,家里的牲畜没人照料,我得先回去哩。” “王大叔您可真有福气,儿子和儿媳都是人民教师,恭喜您有了孙子!” “嘿嘿,有福气、有福气,年景好了,包产到户打的粮食多了,再也不担心饿肚皮了。” “是的、是的,包产到户就是好嘛!” 韩大路和别人调了坐位,刻意和王大叔坐在了一起。 “大路,听说你开上火车了?你可真有出息哩!” “嘻嘻,才学习给火车烧火,还没开上火车哩。” “我不信,开火车还保密吗?” “王大叔,开火车真得先学习烧火哩,还得学习半年,等考试合格,正式成为烧火的司炉。 再过一年,才能考副司机,然后满足规定期限,再考司机。 就像您犁地,傍观者看起来简简单单,但没有几年的工夫干不好。” “大路,你说的在理啊,好庄家把式,不是一天两天能练出来的,得日积月累,在火辣辣的毒日头下,在汗水里琢磨出子丑寅卯,才能慢慢地成为行家里手。。” “是啊,开火车也一样,也得下一番苦功夫……不像我们农村人赶马车,只要能把牲口吆喝住,就能八九不离十。 可是,开火车需要学习和掌握的知识不少哩。” “那是、那是,你看我老糊涂了,以为开火车和开汽车差不多哩。” “王大叔,刚开始我也以为是这样哩,去单位报到的头一天,就提出用汽车驾照换火车驾照,结果闹了个天大的笑话。” “嘿嘿,隔行如隔山哩,谁还没有出过丑哩,不碍事儿。” 同车的人听到韩大路和王大叔的对话,向韩大路投来羡慕的眼光。 阳关县城距离冀东市较远,见过火车的人为数不多,红光公社上杰村见过火车的人更是凤毛麟角。 一听开火车,那可不得了,开火车的人,那可得有多大本事?在普通百姓眼里,开火车和开飞机不相上下。 韩大路回到家已经快零点了,从红光公社到上杰村还得走10华里的羊肠小道。 如果他单独走,还能快一些,由于陪着王大叔,爷儿两唠唠叨叨,走的自然慢一些。 到了家门口,父母、哥嫂早已入睡。 他轻轻地拍门,生怕吓着父母。 “咚咚、咚咚、咚咚,娘、娘,开门,我是大路,我回来了!” 韩大妈听到敲门声,以为自己在做梦,竖起耳朵仔细一听,确实是儿子的声音。 她二话不说,一骨碌翻起身,披上衣服,跳下炕,忘了穿鞋,一阵风似去给儿子开门。 门刚一开,韩大路激动地喊:“娘,我回来了。” “我儿回来了、我儿回来了,快快、快进来,外面冷哩。” 韩大路无意中一低头,隐隐约约看见娘没有穿鞋。 他单膝跪地一摸,娘的确光着脚板。 他心疼地埋怨道:“娘,冷冻寒天,您身体不好,怎么能光脚往外跑哩。” “路路,你回来就好,娘一着急忘咧,娘不冷!” 韩大路不由分说抱起娘急急忙忙往屋里走。 韩大娘挣扎着要下来,大路说:“娘,让儿子抱您一回,就像您小时候抱我一样!” 韩大娘听到儿子的话,心里一喜,眼里一酸,不由自主搂住了儿子的脖子。 韩大路的爹也醒了,看见儿子回家,韩老头披着棉袄坐了起来。 他笑眯眯说:“路路你回来就好咧,你娘梦里天天喊你,这下好了,可以改一改你娘的心慌哩。” 韩大娘拭去眼角的泪水,说:“啧啧,你这个老东西,你想儿子比俺想得还凶哩。 小年的那天,俺做了一锅肉面条,你再三念叨,要是路路在家多好!” “嘻嘻,俺的娃儿俺能不想么,回来好、回来好!” “路路,娘给你烧饭去,想吃啥?” 韩大路的肚子咕咕叫,又心疼娘受累,于是说:“娘,我县城的一位战友请我下了馆子,俺不饿,只想和爹娘拉家常哩。” “不饿就好,现在家里粮食够吃,白面馍馍也能吃的上哩。” 韩大娘从炕头柜上拿下一套崭新的棉被,用手捏一捏、模一摸,喜滋滋地说:“路路,这是你爹让俺给你缝的新棉被,这次走时喊上(带上)……快上炕躺下。” 韩大路脱下大头皮鞋,甩掉棉衣棉裤,舒舒服服躺在热炕上,这种舒坦,只有爹娘的热炕上才有哩。 “路路,快给你爹和娘说说开火车的稀罕事儿。” “爹、娘,我现在是一个‘火头军’,还没开上火车哩。” “你说啥哩,县上民政局的领导说,机务段就是开火车的单位,你咋说你是个火头军哩?” 韩大路详详细细把火车司机的成长过程给爹娘讲了一遍,二老听罢才恍然大悟。 他唯独没有讲机车乘务员的酸甜苦辣。 鸡叫二遍了,韩大路和爹娘在兴奋中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天还没亮,韩大娘悄悄穿好衣服,蹑手蹑脚走出堂屋。 她来到后院,抱起烧柴,走进伙房,烧了一大锅水,给老母猪烫了一大桶食。 这时大儿媳也走进了伙房,一看婆婆今天起的格外早,问:“娘,喂猪的事儿俺来干,您老人家咋不多睡一会哩?” “嘿嘿,路路回来了,俺醒的早,准备喂完猪,给一家人做早饭哩。” “啊,他二叔回来了,麦苗和麦香天天念叨他二叔哩。” 话音还没落地,人就不见人踪影。 韩大嫂走进耳房,摇醒丈夫,迫不及待地嚷嚷:“当家的、当家的快别睡了,你二弟回来哩,你高兴?” 韩老大一骨碌翻起身问:“哎,家里的,我兄弟真的回来了?” “是回来了,刚才娘说的,肯定没错。” “麦苗、麦香,爹告诉你们,你们两个天天念叨二叔……二叔开火车回来了!” “你一个当爹的尽胡咧咧,我在咱家门口没看见火车哩。 俺在电影《铁道游击队》里见过火车在铁轨上跑哩,能开到我们大山里?不要胡说八道嘛。” 夫妻二人大声喧哗,吵醒了麦苗、麦香。 二个小家揉揉眼睛,听清了二叔回来的消息,立刻钻出被窝,光着腚就要下炕。 “你们两个小崽子不怕冻着,等娘给你们穿上衣服,二叔刚回来,今天又不走,别猴急。” 麦苗问:“娘,刚才听爹说二叔开火车回来的,是真的吗?” “你爹胡说八道哩,俺们村汽车都没有,火车根本来不了。” 麦香嘴快,说:“娘,那可不一定,如果俺二叔有一天把火车开到村里,看你咋说哩!” “好好,娘不跟你们一般见识,你二叔有本事哩,看把你们美的,去!” 麦苗、麦香如同两只快快乐乐的鸟儿飞出耳放,嘴里发出一连串的叫声:“嗷、嗷、嗷,找二叔去了喽、找二叔去了喽!” 第二十七章 听天由命 麦苗、麦香冲进堂屋叽叽喳喳地爬上炕,伸出小手拍打二叔的脸颊,异口同声地大呼小叫:“二叔、二叔,快醒来、快醒来!” 韩大路睁开眼睛,麦苗和麦香的小脸蛋儿紧贴他的脸颊。 于是,嘻嘻一笑,兴奋地说:“两个淘气宝起这么早啊?” 五岁的麦香嘴快,抢先说:“爹说二叔开火车回来了,我和哥哥来看二叔开来的火车藏在哪里?” “嘿嘿,麦苗、麦香,火车得在铁轨上跑哩,俺们村还没又修铁路,火车来不了啊。” 麦苗挠挠头,问:“二叔,铁路啥时候能修到俺们村上啊?我都等不及了。” 韩大路眼见侄儿、侄女期盼火车开到家门口渴望的目光,不忍心打破孩子心中的向往,于是违心地回答:“等你们两个考上大学,学会修铁路的本领,铁路就能修到俺们村哩。” 麦香一蹦三尺高,拍着手儿说:“二叔,麦香明年就上学,长大要和哥哥一起修铁路,那个时候,二叔就能把火车开到村口哩!” “二叔,麦香没有吹牛?”麦苗好奇地问。 听到侄儿侄女的童言,韩大路一骨碌翻起身,披上衣服,把两只小鸟搂在胸前,喜滋滋地说:“嘻嘻,你妹妹麦香有志气,没吹牛哩……以后你两个比学习,谁考的好,二叔奖励谁。” 兄妹两个异口同声地问:“二叔,奖励啥?” “第一名奖励大火车玩具,第二名奖励小火车玩具。” 四只小手拍的啪啪响,兄妹两人挣脱二叔的怀抱,蹦到地上欢呼雀跃:“噢、噢、噢,二叔要奖励我们喽、奖励我们喽。” 韩大妈走进堂屋,看见两个宝贝孙子蹦蹦跳跳,儿子坐在炕上喜笑颜开。 她笑盈盈地打趣:“麦香、麦苗,想吃荷包蛋吗?” “奶奶,荷包蛋给二叔吃,他开火车费力气哩。”又是麦香抢先回答。 “麦香真乖,告诉奶奶,你怎么道二叔开火车费力气哩?” 麦苗不服气,歪着小脑袋抢先说:“奶奶,麦香瞎说哩,开火车一定不费力气哩。 我们老师说开汽车的时后,脚把油门一踩,汽车呜地一声往前窜,一点儿也不费力气。 二叔开火车也一定是把油门一踩,呜地一声,火车往前窜哩。” 韩大妈说不过孙子,只好问:“两位小祖宗不要瞎闹了,让二叔吃完早饭再给你们讲开火车的故事。” “好啊,吃早饭,吃早饭!” 韩大路翻身下炕,洗漱完,大嫂把早点端进堂屋,大哥也来了。 韩大路不好意思地谦让:“大嫂、大哥,我回来就让你们受累,以前早饭是我自己端,现在更不应该打破规矩嘛。” “他二叔,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给你端一碗饭应该哩,趁热吃。” 韩大路只好说:“谢谢大嫂,大哥,我们一起吃,顺便拉家常。” “二弟,你吃,刚才我们和爹娘在伙房吃过了,想让你多睡一会儿,不曾想两个小淘气把你吵醒了。” “大哥看你说的,麦苗、麦香懂事哩。 其实我已经睡醒了,在单位怪想侄儿侄女的。” 大哥嘿嘿一笑,催促道:“你趁热吃,我去牲口棚里看看大黄牛,过罢年得靠它耕田。” 麦苗、麦香三下五除二吃完荷包蛋,急不可耐地凑到二叔跟前,像一对粘人的小猫咪,兴奋的手舞足蹈。 麦香问:“二叔,开火车人里女娃儿吗。” 麦苗先插话:“嘿嘿,麦香笨哩,火车那么长,方向盘一定大,女娃转不动。 开火车的人就像二叔一样,高高大大才行哩。” 麦香不服气地说:“哥哥胡说哩,电影里开火车的人也不高大,是不是二叔?” 韩大路耳闻侄儿侄女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火车,高兴的合不拢嘴。 于是,语重心地给兄妹二人讲开火车的故事…… 侄儿侄女听罢火车司机烟熏火燎的作业过程,异口同声地说:“二叔,开火车虽然苦,可是很威风哩。” “是的,开火车和耕田一样,得天天流汗哩。 告诉二叔,你们两长大怕不怕吃苦?” 兄妹异口同声地回答:“二叔,我们不怕苦!” “为什么不怕苦?” 麦苗毕竟是二年级孩子了,他像个小大人似地说:“二叔,我们老师常说,学习就像耕田得下苦功哩。” 韩大路高兴地抚摸着麦苗的头说:“哎,麦苗真聪明,春天农民把种子埋进土里,清明过后种子发芽,这以后就得浇水、施肥、除草。 夏天,还得头顶烈日,防止病虫害,小心翼翼地伺候庄家,眼巴巴地盼望麦儿黄……等到颗粒归仓,得吃不少苦嘞!” 二叔,这个我懂,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麦香也自告奋勇念出后两句:“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麦苗自鸣得意地抢先回答:“嘻嘻,你会也是我教的哩!” “哼,二叔,哥哥他耍赖哩,是我听会的!” 韩大路眼见两个淘气宝开始争高低,从兜里掏出一把水果糖。 两个小家伙瞧见糖,眼里大放异彩,急不可耐地伸手抢。 韩大路抬高手说:“不要急,我把糖放在两只手里攥紧,你两猜,左手是单数,还是右手是单数。” 麦香着急了,问:“二叔,谁先猜哩?” “嘿嘿,这个好办,你和哥哥石头剪子布,谁赢谁先猜,但只能猜一只手里的糖,可以吗?” “二叔,可以!” 石头剪子布麦香赢了,她高兴的蹦蹦跳跳,说:“二叔,我先猜喽、我先猜喽!” “二叔,你的左手里是单数?” 韩大路伸开左手,把糖摊在炕上一数,恰好是单数。 麦香激动的小脸通红,双手把糖扒拉到自己的口胸前,快速攥进手里。 麦苗猜的也是单数,他期待二叔伸开右手,不凑巧是双数,倒比妹妹多了一颗。 把糖揣进兜里,两人先后冲出堂屋,叽叽喳喳地叫喊:“我二叔回来了,二叔会开火车喽,为我们带水果糖喽!” 这时大哥喂完牛往家里走,看见一对儿女忘乎所以的样子,瞅着两个宝贝和不要远处的小伙儿分享糖果,心里甜丝丝的。 走进堂屋,他劝解道:“二弟,不能贯坏麦苗和麦香,我们韩家是棒打出孝子哩。” “大哥,你不要担心嘛,三岁看小,七岁看老,给孩子几块水果糖不会贯坏他们。” 兄弟二人坐下来有唠不完的家常话,大哥也清楚了二弟的工作情况。 在唠嗑的过程中,韩大路一五一十地向大哥透露了昨天战友对他的承诺。 韩老大老实厚道,对弟弟开火车,还是去县里或者公社工作,都说不出个所以然。 一个老实老巴叫的庄稼汉,确实不了解外面的世界,对于弟弟的叙述,只能默默地听,也不插话。 提起务习庄稼,韩老大口若悬河…… 没有包产到户前,韩家三个劳力,辛辛苦苦干一年,得不到多收益。 日子过得紧紧巴巴,柴米油盐酱醋茶都得精打细算。 每年年关临近,一家老小想换一身体体面面的新衣裳,根本就不敢奢望。 的确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如今,终于可以单干了,自家的地里想种什么就种什么,多自由,再也不用偷偷摸摸,在有限的自留地里苦做文章。 想到这些,韩老大对弟弟说:“二弟,无论干什么,得自己拿主意。 开火车也好,当干部也罢,哥给你拿不出什么好的建议。” 韩大路说:“哥,我知道,虽然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我又觉得顺其自然最好,人的命天注定,走一步算一步……我是什么命我也清楚?” 第二十八章 说句心里话 年三十这一天,蓝盈盈的天空万里无云,仿佛苍天和大地都在为包产到户的百姓高兴。 面朝黄土背面朝天的农民吃饱肚子是他们祖祖辈辈的梦想和追求,刚过上自由自在日子的上杰村群众,欢天喜地的迎接包产到户后的第一个春节。 韩大路和大哥认认真真贴窗花、对联,娘和大嫂再一次清扫房屋和庭院。 其实,腊月二十三那天,两位家庭主妇把四合院的里里外外打扫的一尘不染了,只是一家人团聚了,再次打扫一遍,显得更加庄重。 韩大爷啪嗒、啪嗒地抽着旱烟,在院子里慢悠悠地踱步,显得悠然自得。 麦苗和麦香进进出出,和门口孩子叽叽喳喳,玩的不亦乐乎。 冀东省的风俗习惯差别不大,年三十晚上家家户户吃长面,又叫庄仓,一定得把肚儿吃的滚圆。 韩大妈的长面是一家人的最爱,做好一大锅猪肉臊子汤,汤里放上豆腐块儿、萝卜和土豆丁儿,上面撒上一把葱花儿、蒜苗儿或者香菜,色香味俱全,看一眼就让人流口水。 面是年前用自家种的小麦磨的,用温水和好,反反复复地揉, 用擀面杖擀的薄如蝉翼,切成韭叶状,下到沸腾的开水里。 待面条在锅里打几个滚儿,捞上半碗,浇上臊子汤,简直就是天下美味。 如果碗里捞的面过多,臊子汤就盛的少,面容易坨住,自然吃娘的臊子面捞半碗面最合适。 韩大路一口气吃了四大碗,令一旁的娘喜笑颜开。 零点后得守夜,据老一辈说,除夕夜阎王爷要点名,盘点世人一年到头的善与恶,计算人的阳寿。 假如过早睡了觉,错过点名,一年到头就不太顺利。 假如判官打个盹儿,算错了人的阳寿,说不准会一命呜呼。 是与不是,不得而知?不然,怎么会有阎王教你三更死,不会留你到天明的传说。 韩大路不信这些老辈儿传下来的说辞,能与家人守夜倒是万分知足,也觉得很幸福。 大年初一早上吃饺子,也叫拉宝。 把硬币用沸水消毒,包在饺子里,谁吃到,这一年准发财。 大年初一的饺子不能让外人吃,即使女儿和女婿也不行。 煮好饺子,在锅里下一把长面,把饺子和面捞出来,就叫拉宝。 一家人围在一起,蘸上辣子、蒜、醋调成的汁儿,吃的津津有味。 大哥和大嫂都吃到了硬币,夫妻二人高兴的合不拢嘴。 正月初三,韩大路和大哥去给大姐拜年。 大姐年前做了阑尾炎手术,还没好利索,不能回娘家。 韩家姊妹三个,大姐比大哥年长五岁,比韩大路年长10岁,嫁到了阳关县城边上的大坝村。 姐夫家境一般,但老实能干,日子过得去,两个外甥,一个上高中,一个念初中,学习非常刻苦。 这天,天气突然起了风,虽然风不大,还是感觉有些刺骨,看来春寒料峭不是危言耸听。 韩大路和大哥前后脚走在通往红光公社的羊肠小道上,手里各提着一包给大姐准备的礼品。 “二弟,你在部队荣立二等功,政府才给你分配工作,不容易哩。” “是的,大哥这个我心里有数,俺是庄户人家出身,干啥都不会怕苦,无论干什么,我会尽力而为,不能坏了农民的声誉。” “二弟你说的对嘞,俺爹是名老党员,在大集体那会儿总是捡最重、最苦的活计干,在村里头口碑好着哩。” “大哥,这些我都记得,尤其是爷爷和奶奶先后去世,前来吊唁的村民络绎不绝,两个祖宗出殡,人山人海,说明俺爹的人脉是靠吃苦耐劳攒下的。” “二弟,你是不是对现在的工作不满意啊?” “不是不满意,而是觉得在部队比我差的七八个战友都成了国家干部,我却干起了烧火营生,心里不服气哩。” “哎,二弟,常言道人比人气死人哩……不要和旁人比高低哩,你可是韩家的第二代党员哩。” 韩大路听到这句话,心头一颤,脑海里浮现出三年前面对党旗宣誓的画面。 就在入党宣誓的前一天,指导员找他谈话:“韩大路,你为什么要入党?” “报告指导员,我觉得作为一名人民子弟兵得有信仰,我爹也是党员,在生产队吃苦耐劳可有威信了。” “就这些,还有其他想法和理解吗?” 韩大路站得笔直,思索了一会儿,铿锵有力地回答:“报告指导员,我觉得理想也是信仰,用理想践行信仰,干什么都不会半途而废。” 指导员满意点点头,和颜悦色补充道:“韩大路,你的理解很不错,你要牢记共产党员的理想就是终身为人民服务…… 再者,一个民族如果没有信仰,一个国家如果失去方向,在阔步前行中就容易迷失方向,走弯路。 民族信仰浓郁的的国家,人民英雄一定层出不穷,而英雄都是普通人,不过英雄就是在平凡和琐碎中更加执着而已。” 指导员的话令韩大路醍醐灌顶,豁然开朗,为自己能成为一名党员感到庆幸。 大哥半天没听到二弟吱声,回过头问:“你想啥哩?” “大哥,我想起了在部队的一些事儿。” “你不会从冀东机务段逃回来?”大哥疑惑地追问弟弟。 “大哥,我在部队上刀山下火海都没有打过退堂鼓,参加工作了一定不会掉链子。” 兄弟二人还说到了包产到户的事儿,对打算开春适当种些经济作物的计划达成共识。 韩大路满含歉意地说:“大哥,我在外面帮不上忙,家中里里外外得靠你和大嫂打理,担子不轻,也太辛苦。 爹和娘在大集体的时候出大力、流大汗,落下病根,身体不好,我总是不放心哩。” “二弟,这些你都不要担心,我和你大嫂能应付得过来哩,麦香,麦苗有爹娘照应嘛。 开春,我计划抓五头猪仔,让爹和娘饲养,二老就没时间去田里劳作,可以轻松一些,少受风吹日晒的苦。 明年春节前杀掉一头过年,开春后卖掉四头,够买化肥了。 再种上3亩地的胡麻,秋天卖掉又是一笔收入,这样一家的人开销就能接上,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 一年之计在于春,韩大路听到大哥的筹划,心里很是满意,农村人在土里刨食就得提前筹划哩。 山沟里风大,兄弟二人走到公社门口,风停了,偶尔传来一阵阵爆竹声,春节的气氛愈发浓烈了。 眼见成群结队,走亲访友的乡亲,多数穿着新衣服,手里提着礼品,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步态显得从容而又镇定。 踏上开往县城的班车,兄弟二人继续低声说家长里短,在耕田种地的事儿上总有说不完的话儿。 刚过上午,兄弟二人到了大姐家。 二个外甥见到大舅二舅格外开心。 大姐经历了阑尾手术元气大伤,见到两个兄弟前来,非要下厨房给兄弟做吃喝。 韩大路自告奋勇地说:“大姐,你和大哥拉家常,我去做饭,在部队我学过做饭哩。” “大路,你好不容易来一趟,还得你烧饭,大姐心里过意不去哩。” “大姐,看你说的啥话,一家人不要见外哩。” “牛蛋他爸,你去给大路帮帮忙。” “哎,我晓得了。” 姐夫不会粘锅抹灶,只能给小舅子添柴烧火。 二个外甥像跟屁虫,一前一后撵进伙房,缠着二舅讲开火车得故事。 姐夫呵斥道:“你们两个小东西,也不挑个时候,二舅刚进门,水还没沾牙就给我们做饭……先滚一边去。” “哎,姐夫不碍事儿,我正想和牛蛋、牛肚说说话哩。” 牛蛋、牛肚嘿嘿一笑,说:“达(爹),你都不会做饭,还好意思埋怨俺们哩。” 姐夫一听火冒三丈,抽出一根手腕粗的柴火棒子,高高举起要暴打两儿子,嘴里还骂骂咧咧:“两个兔崽子敢挤兑老子……我今天非抽了你们的经,扒了你们的皮。” 牛蛋、牛肚抱头窜鼠,连蹦带跳逃出伙房,站在院子面面相觑。 “姐夫,你何必这样,不会做饭可以学,打孩子就不对了。” “嘿嘿,我不会真打,是吓唬吓唬他们。” 韩大路招招手,说:“牛蛋、牛肚你们两个进来。” 得到二舅的允许,牛蛋、牛肚还是不敢贸然进伙房,唯唯诺诺站在门口跟二舅说话。 韩大路再次说:“快进来,外面冷。” 第二十九章 扇了黑驴两个耳光 牛蛋、牛肚走进伙房,小心翼翼,瞅一眼灶台前埋头烧火的大(爹),异口同声地问:“二舅,开火车是不是很威风哩?” “先不要急着打听开火车的事儿,你们俩个期末考试咋样?” 牛蛋回答:“二舅,我是班里的第一名,牛肚是第三名。” “呵呵,不错嘛,书没白读,对得起爹娘的二斗红高粱,二舅得奖励你们。” 韩大路从兜里掏出2张2元钱,塞进外甥的手里,嘱咐道:“学习重要,回家还得帮助爹娘干农活,能做到吗?” “二弟,你怎么能给俩个兔崽子钱,你们俩个快把钱还给你二舅。” 牛蛋、牛肚攥紧手里的钱,脸上火烧火燎,显得非常激动,且有些不自然。 “姐夫,我有工作了,给外甥几元钱应该嘛,况且他们学习好,我高兴,算是对他俩的奖励嘛,你不要你吆五喝六,吓着孩子们。” 姐夫一听小舅子合情合理的话语,感激地嘱咐孩子:“你们俩个好好学习哩,长大了学你二舅,也去开火车。” “大,俺们记住咧,一定下苦功学习,下一次争取考双百。” “光记住还不行,不要飞机上弹琵琶唱高调儿,如果考不好,大一定熟你们俩个的皮。” 牛蛋、牛肚眼见大严肃的表情,偷偷地给二舅做个鬼脸。 韩大路和颜悦色地问:“你们俩个真想知道开火车的故事?” 兄弟俩个异口同声地回答:“是的,二舅,俺俩个做梦都想看到真火车哩,开火车舒坦?” 韩大路边切菜边讲…… 牛蛋、牛肚听完二舅关于开火车的故事,一时哑口无言。 吃完饭,一家人促膝长谈,大姐也好奇地让韩大路把开火车的奇闻异事叙述了一遍…… 大姐由衷地说:“大路,想不到火车司机的酸甜苦辣不比耕田种地少,也不轻松哩。” 姐夫插话:“在月黑风高,寒风刺骨的夜晚,爬高上低,用手摸信号……那种滋味俺农民听了也心疼哩。” 韩大路嘿嘿一笑说:“姐夫、姐姐,你们不要大惊小怪,俺们庄户人从来不怕吃苦……老人说人间就是天堂的地狱,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韩大路的幽默风趣,把姐夫一家子逗的开怀大笑。 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姐夫提议:“大路,地窖里储存的土豆、白菜吃不完,我想拉到集市去卖,你们在家等我回来。” “姐夫,我陪你去,闲着也没事儿,让大哥陪着大姐唠家常。” 牛蛋和牛肚很懂事,主动钻进地窖拿出土豆、白菜装了满满一架子车。 姐夫牵出黑驴套好架子车,和小舅子说说笑笑向城里赶去。 姐夫所在的村子距离阳关县城三四里地儿,一个小时到达集市。 集市在城西,面积大概2000多平米,虽然是过年,附近村民把鸡蛋、大肉、羊肉、土豆、白菜等拉来交易。 “哎,鸡蛋个儿大,三分钱一个喽。” “沙地土豆,烧上、煮上,吃一口想两口,3分钱一斤喽。” 吆喝声此起彼伏,吸引着城里人讨价还价。 韩大路也不含糊,扯开嗓子叫:“储存良好的大白菜,一斤两分钱,喜欢的快来选喽。” 张小六恰好经过集市对面的马路,韩大路的吆喝吸引了他。 “不对啊,老班长韩大路回红光村过年了,怎么能在集市上吆五喝六呢?”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刚走了两步,韩大路的吆喝声再次传入他的耳朵。 张小六自言自语:“哎,这个声音就是韩大路的,在部队他组织班级训练的口令声已经深深地刻在我的心坎里,绝对不会听错。 不行,我得过去看个究竟。” 张小六东张西望地走进集市,一个大高个儿就在不远处,还真是韩大路哩。 “韩大路、韩大路,你不是回家过年了,怎么在这里吆五喝六?” 韩大路扭过头,一看是张小六,颇感意外地说:“老战友过年好啊,我帮姐夫卖菜哩。” 张小六嘿嘿一笑,眼睛滴溜溜一转,计上心来:“哎,吃饭了吗?” 韩大路毫不犹豫地回答:“谢谢,吃过了。” 张小六板起脸,指一指黑驴说:“我问驴呢,你说什么话?” 周围的村民听到张小六高八度的调侃,被逗得前仰后合。 韩大路也不生气,灵机一动,走到黑驴跟前,冷不丁扇了黑驴两个耳光,高声骂道:“你这个驴的东西,城里还有亲戚哩!” 周围的人眼见韩大路的机智,笑的得更欢了,连一旁的姐夫也被这对战友逗得忍俊不禁。 张小六本想让韩大路出丑,博得开心一笑,没想到反被他奚落了。 只好嘿嘿一笑,强行拉住韩大路的手说:“走走,今天在城里我得尽地主之谊,还有几个战友在公安局,过年不能回家,咱们一起喝几杯,叙叙旧,一醉方休。” 韩大路一看张小六的架势,知道今天难以逃脱,回过头对姐夫说:“姐夫,你卖完菜先回,不要等我。” “嗯嗯,我知道了,不要喝醉,别让你姐担心,早点回来。” “好嘞,姐夫,我晓得。” 张小六连拉带拽把韩大路揪到阳关县人民饭馆。 大名鼎鼎的张大公子是人民饭馆的常客,主任得知张公子驾到,赶忙出来接驾。 他一阵风似地走到张小六面前,点头哈腰地问:“您今天想吃啥菜?鄙人亲自掌勺。” 张小六抬起头看一眼主任,笑嘻嘻地说:“谢谢你,今天,我请几个战友喝酒,你准备以前我常吃的四凉四热,顺便用你办公室的电话通知公安的小王和小赵到这里来喝酒,就说我请客。” 主任唯唯诺诺地说:“您甭客气,稍等片刻,我打完电话,立刻就炒菜。” 等主任走远,韩大路说:“今天,我算是见识了花花公子的耀武扬威……你经常这样吗?” “嘿嘿,怎么会,也就在阳关县人民饭馆鄙人还算是一头蒜……在冀东市达官贵人多如牛毛,我也不过是一棵小草。” 不一会儿,小王、小赵、小刘嘻嘻哈哈走进饭馆。 三个人看见韩大路,异口同声地大喊:“韩班长!” 四个人一一握手,脸上笑开了花。 张小六开玩笑地问:“小刘,我可没请你,你怎么知道我请客,你是狗鼻子吗?” “张大公子宴请老班长,我得知消息,若是不来,岂不太扫兴,就是不给你面子嘛!” 小赵说:“我和小王半路遇到小刘,他一听韩大路在人民饭馆,激动的鸡飞狗跳,死活要来凑热闹。”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谁鸡飞狗跳了,大家看看,仔细看看,我像狗吗?” 小赵故意逗乐,快人快语地说:“像,太像一只发情的哈巴狗了!” 小赵的挑逗,令战友们笑的差点儿掀翻房顶。 张小六得知原委,高兴的合不拢嘴,说:“小刘,我以为你回老家过年了,真不知道你在单位。” 小王插话:“他啊,一年土,二年洋,三年忘了爹和娘。” 张小六对小王的话颇感兴趣,立刻追问:“怎么,我们战友中出了陈世美?” 小刘急了,抢先回答:“哎哎,你们不要被小王蛊惑,我对象不让我回老家,头一年得在丈母娘家过年。” 韩大路嘿嘿一笑,说:“娶了媳妇忘了娘!” “班长,我可不是那种人,亲是定了,就等大婚了,如果不听女朋友的话,担心鸡飞蛋打……” 小赵故意问:“你媳妇现在是姑娘,还是女人?” 小王见缝插针地追问:“从实招来,一夜梅开几度?” 对于小赵他们的对口相声,韩大路和张小六只顾坐山观虎斗,笑的格外开心。 沉默是金,小刘招架不住战友的轮番轰炸,只好采取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对策,闭目养神。 菜来了,主任把八寸盘子换成十二寸盘子,刻意给张大公子撑面子…… 第三十章 稀里糊涂立字据 酒逢知己千杯少,五个战友春节相逢,推杯换盏,喝的不亦乐乎。 酒过三巡,菜五味,张小六把韩大路的工作情况讲给大家听…… 几个战友搞清楚了韩大路的工作状态,内心都为老班长叫屈。 小刘舌头发硬,结结巴巴地说:“班长,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 你的运气也太差了,怎么才能改变你的工作环境?我们四个战友得给你出出主意嘛。” 小王故意咳嗽一声,说:“这有何难,有张大公子在上,班长的工作手到擒来。” 小赵和小王一听,激动的立起身,端起酒杯对张小六说:“这杯酒我们敬张小六,班长的工作得请你出马。” 小刘补充道:“对对,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张小六只要给他爸爸说一声,事情水到渠成,易如反掌嘛。” 张小六就等这句话了,他扬起头喝完杯中酒,说:“我也正有此意,不知道班长意下如何?” 韩大路知道战友千方百计为自己着想,但他不想当逃兵。 于是,婉转地说:“开火车虽然苦,可是总得有人干嘛。” 小赵一听老班长言下之意是不愿意换工作了。 小刘插话:“班长,你如果回到阳关县工作,我们战友低头不见抬头见,也好有个人照应,况且你回家方便,还便于尽孝嘛。 比如我在税务局工作,俺们村上的人到城里来卖瓜果梨桃,我就能照应个一二,为父老乡亲尽绵薄之力。” 小王急不可耐地奉劝道:“班长,你说的没错,火车是得有人开,你工作的地方离家虽然没有十万八千里,但400多公里已经很远了,家里一年到头也沾不上你的光,你说是不是?” 四个战友你一言我一语,做班长的思想工作,还不停地给韩大路敬酒。 不一会儿,这个八两不醉,一斤不倒,高大威猛的韩大路就醉眼迷离了。 张小六酒量最大,此刻他最清醒,且洋洋得意地对小赵几个叙述了他杜撰的关于韩大路在部队救他一命的动人故事。 这几个说客异口同声地惊呼:“我的娘哎,这分明就是天意嘛。” 韩大路的头脑一时被酒精麻痹,内心不由自主开始动摇,心想:“我韩大路在部队顶呱呱,立过二等功,他们几个不过是三等功,凭什么工作比我好?” 四个战友一看韩大路的目光没有刚才坚定了,于是趁热打铁, 异口同声地又奉劝:“班长,听人劝吃饱饭,你这人责任心强,战友们人尽皆知。 可是在光鲜亮丽的岗位上,只要心里有群众,一样能干出成绩嘛。” 张小六直截了当地说:“班长,不要死心眼儿,听我们几个的话绝对错不了,你的事儿我爸爸答应了,等开春后给你办。 不需要你的一根烟,一瓶酒,一顿饭,你回家等消息。” 小赵他们一听,乘机端起酒杯,对韩大路说:“班长,这是天上掉馅饼,我们共同干一杯。” 韩大路也不是圣人,经不住战友的狂轰滥炸,事已至此,加上酒精作祟,摇摇晃晃地起身,举起酒杯说:“谢谢我的好战友,我听大家的,来干杯。” 张小六一看大功告成,韩大路终于缴械投降了,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几个人还是不放心,怕韩大路酒醒后反悔,于是找来纸笔,逼迫班长立字据。 四位战友为证:韩大路同意请张小六办理工作……空口无凭立据为证,不得反悔。 立据人:韩大路 1979年1月31日 立完字据,韩大路头一歪,爬在桌子上打起了呼噜。 小刘鬼点子不少,提了个建议:“班长这人我最清楚,他一旦清醒,来个死不认账,我们无可奈何。 不如现在从邮局给他们单位打个电话,言明韩大路不回去了。” 其他三人表示赞同,留下小赵陪韩大路,晕晕乎乎,摇摇晃晃,一溜烟走向邮局。 走进邮局填好长途电话单,张小六自告奋勇拨打电话。 他知道铁路部门一年四季24小时上班。 于是,拐弯抹角打到冀东机务段值班室。 “喂,冀东机务段值班室吗?” “您好,我是冀东机务段值班室,您有什么事儿?” “您好,我是阳关县邮局,我叫韩大路,是三岔口货运车间的学习司炉……” 张小六挂断电话,走出电话间,说:“嘿嘿,咱们算是断了班长的后路,一拳难敌四手,他不同意也不行了。” “对对,我们四个就是韩大路的救世主。” 三个人说说笑笑,摇摇晃晃,再次走进人民饭馆,眼见韩大路还在酣睡,得意的满脸堆笑。 于是,几个战友再次撸起袖子,继续猜拳喝酒…… 天黑了,韩大路酒醒了。 他睁开眼睛,只见四个战友全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杯盘狼藉,不堪入目。 韩大路起身,拿起水壶,晃一晃,发现没水,高声叫:“服务员,能给一壶水吗?” 主任眼见张小六他们烂醉如泥,也不敢上前劝阻,只能在饭馆另一头等待。 听到有人要水,他三步并做两步来到韩大路跟前,说:“你坐下等一会儿,我马上把开水送来。” “主任,谢谢,您慢点儿。” 等主任把水送来,韩大路有滋有味地自斟自饮,静等烂醉如泥的战友醒来。 又过一个多小时,四个战友先后醒了。 韩大路调侃道:“看看你们多没出息,喝的酩酊大醉,睡梦里一个个还胡言乱语。 小刘知道自己爱说梦话,怕说出和对象偷吃禁果的秘密,抢先问:“班长,我说什么了?” 韩大路故意讹诈道:“你说的最多,喊着梅、梅,我要、我要你……什么的?” 小刘心里咯噔一下,赶忙站起身,连连给韩大路作揖,低三下四地恳求道:班长,你可不要胡言乱语,如果传到丈母娘耳朵里,我就完蛋了,我对象一家人非常传统,可不敢有闲言碎语哩。” 张小六他们哈哈大笑,异口同声地说:“做贼心虚,提上裤子就不认账嘛。” 小刘面红耳赤,却慷慨陈词地狡辩:“……你们几个不要胡说八道,我们还没、还没有那个哩。” 几个战友眼见小刘很不自然,也就不再刨根问底。 小王见缝插针地说:“我给大家讲一个真实的故事,我们村有个大学生,毕业后到大城市的一个大企业工作。 由于人长得帅气,很快就和师傅的女儿搞起了对象。 师傅的女儿挑三拣四,错过了嫁人的好年龄,遇到老爹的徒弟,一见钟情,很快坠入爱河,还被女方主动拿下,也算水到渠成。” 讲到此处,小王闭口不言,端起杯子吸溜吸溜地喝茶。 其他战友异口同声地骂:“你个王八蛋,姑娘把男子拿下就结束了?” 小王摇头晃脑地又说:“莫心焦,且听山人慢慢道来。 话说新来的厂长上任,一眼看上了这个大学生,想把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嫁给他,还主动把女儿带到厂里和男子见了面。” 小王端起酒杯,把酒倒进嘴里,慢吞吞地说:“好酒啊,容我再吃口菜。” 张小六一看小王装模作样,气不打一处来,高声说:“你个王蚂蚱,不要装神弄鬼,还有吗?” 小王一听战友叫他的外号,嘿嘿一笑说:“还是战友在一起快乐,被人叫绰号都亲切无比……厂长的女儿太漂亮,一下就吸引住了这个大学生。 于是,他决定另起炉灶,和厂长的女儿谈恋爱,还能有个好前程。 可是,又不好给师傅说,最后在同事的蛊惑下,硬着头皮对师傅摊牌……师傅,我爹妈说不能找比丈夫岁数大的人结婚,这样不吉利。” 师傅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大声呵斥:“嘿嘿,小子你可以啊,你干了什么?师傅一清二楚。 我女儿的桃花被你摘了……姑娘都变成女人了,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想的美。” 出人意料的故事结尾,把战友们惹得哈哈大笑,不约而同地扭过头,异口同声地对小刘说:“嘿嘿,桃花被你摘了……” 小刘脸红脖子粗地狡辩:“你们几个流氓,把我看成什么人了,岂有此理。” 笑声落地,大家的话题不由自主转又移到韩大路的工作上。 小赵说:“班长,你就是个死心眼儿,要不是这顿酒,想改变你的注意,比登天还难。” 小王说插话:“我们战友之间不说假话,为了班长的事儿,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天经地义嘛。” 张小六从兜里掏出班长的字据,在韩大路眼前一晃,说:“班长,我们几个战友可没逼你,是凭三寸不烂之舌打动了你,没错?” 韩大路隐隐约约想起立字据前意识虽然有些模糊,但是在虚荣心的作祟下,不由自主签了字、画了押。 他想反悔,又怕战友笑话,只能嘿嘿一笑,无可奈何地说:“哎,你们这是强人所难。” 这天夜里,躺在炕上的老周对老伴儿说:“……我想去韩大路家看看,行不?” “去,退长在你身上,俺没把你拴在裤腰带上。” 地是种完了……老婆的水田也不能荒着,老周看着老伴儿俊俏的脸蛋儿,两只手不由自主在她光溜溜的身子上四处游走。 不一会儿,双双呼吸急促,老周急不可耐地翻起身,啪嗒一声关了灯…… 第三十一章 逃兵 自从那天喝醉酒,稀里糊涂立下字据,韩大路的心里一直忐忑不安,总觉得无颜面见江东父老。 他不知道如何给父母和兄长交代,除了一日三餐,就是主动和大哥往田里拉农家肥。 每当面对麦苗、麦香,脸上总是火烧火燎,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十五都过罢了,韩大爷奇怪地问:“路路,你怎么还不回去上班?” 韩大路支支吾吾地回答:“爹,单位捎话了,让我多休息一段时间,等人员紧张了会打电报给我哩。” 韩大爷也没多想,觉得路路从小不撒慌,也就不再刨根问底。 话说春节过后,冀东机务段人事室得知韩大路不来上班了,小李干事第一无法理解。 “好你个韩大路,看你人高马大,是一名退伍军人,还是一名共产党员,怎么就吃不了苦?哎,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画人画皮难画骨。” 于是,她气呼呼的地抓起电话通知牛主任:“喂,牛主任吗?” “李干事,我是老牛,你有啥指事?” “……那个韩大路当逃兵了!” “你说什么?韩大路他当了逃兵?不会?他虽然上班才两三个月,还是很能吃苦的,包乘组对他的评价很高哩!” “牛主任,您被他的假象蒙蔽了,正月初三,他把电话打到了段调度值班室,斩钉截铁地说火头军太苦了,他不来上班了。” 牛主任听完李干事的话,脑袋嗡地一声,瞬间心里一片空白,随即大声骂:“这个兔崽子、小王八蛋,在我面前拍着康子说不怕吃苦,为什么一回家就打了退堂鼓?” 他挂断电话,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立起身,点上一支烟,猛地吸了几大口,被呛的连续咳嗽,十分恼火地走出办公。 牛主任暗自思量:“到三岔口干学习司炉,当了逃兵的不下八九个,没想到浓眉大眼,人高马大的韩大路是第10个。 我老牛阅人无数,居然把韩大路看走了眼,我真是他妈的有眼无珠!” 牛主任把烟头使劲摔在地上,向6373号机车走去。 田大车看见牛主任阴沉着脸,嘿嘿一笑,说:“牛主任,看你怒发冲冠的样子,脸上也不展瓜,难道昨晚被媳妇踹下了床?” “狗屁,是韩大路这个小王八蛋当了逃兵。” “韩大路当了逃兵,不会?” “什么不会,这个王八犊子打来电话,申明学习司炉工作太辛苦了,说他不干了!” “哦,难怪哩,十五都过完了,还不见他回来,我琢磨韩大路家里有啥事儿,还整天为他担惊受怕哩!” “这个兔崽子不值得我们为他牵肠挂肚……倒是他吃了你家不少的饭,你就当是喂狗了!” 田大车听完牛主任骂韩大路的刻薄话,心里也不是滋味儿,暗自嘀咕:“我和老婆把他当亲人对待,怎么就无缘无故地不回来了?” 刘师傅上车后得知韩大路不来上班的消息,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仔细回忆了韩大路在岗位上的点点滴滴,十分肯定地说:“别人当逃兵我信,韩大路被学习司炉的苦吓破胆,打死我也不信哩。” “哼哼,你为什么这么肯定?你还有什么理由能证明韩大路不是逃兵?” “没什么理由就是理由,我觉得这里面一定有隐情?” 田师傅一听刘师傅的话,觉得有些道理,但苦于无法与韩大路当面对质,除了惋惜,再也不想说什么。 由于6373号机车少了一个人,牛主任上报段人事室调来了一个新学员。 不过,地球离开谁都照转不误,6373号机车依然按部就班地拉矿石,铜川钢铁公司的炼钢炉依然红红火火。 公寓服务员小张知道韩大路回家过年了,她已经向李娜透露了韩大路的情况。 她没有反对,也没答应,也许是没见到真人的缘故。 这天,她碰到田大车,问:“田大车您的徒弟韩大路还没回来吗?” “哼哼,别提他了,韩大路这个小王八蛋当了逃兵……” 小张望着田大车气呼呼的背影,说:“真是莫名其妙,吃了枪药了?” 不久,大家就淡忘了韩大路的事儿。 倒是田大车的妻子不以为然,她说:“老田,我觉得韩大路不来上班,会不会有啥隐情?难道这个孩子真碰到了难心事儿?” “老妹啊,你的话怎么和刘师傅一样,难道我错怪了韩大路?” “有可能,他不是有一个当运转车长老乡,姓啥哩?” “姓周,怎么了?” “老周惊蛰后肯定回家帮老婆种地,你可以请他去一趟韩大路家看看情况嘛。” “嘿嘿,还是我老妹聪明,我怎么就没想到哩。” 老妹在丈夫的屁股上拧了一把,娇滴滴地说:“嘻嘻,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嘛……晚上是不是该犒劳一下老妹啊?” 老田故意挪过头说:“一天到晚跑车烧火,精疲力尽,哪来的子弹,你绕了我!” 老妹高声问:“真不犒劳?以后三个月别想碰我……” 老田闻听此言,直接抱起老妹就要上炕。 “你放开我,真是不害臊,大白天的让人听见多不好。” “听就听见,我耕自家的田,种老婆的地和别人有啥关系……” 没过几天,老周得知韩大路当逃兵的消息,专门找到田师傅了解情况。 “田大车,韩大路还没有来上班,咋回事儿?” 田师傅气呼呼地回答:“他是个逃兵……你问我,我问谁去?” 老周听到这话,心里一惊,脑海里浮现出韩大路的所作所为,觉得不可能。 他颇有些疑惑地说:“田大车你别发火么,我总觉得韩大路不会半途而废……也许其中另有隐情?” “嘿嘿,你怎么和刘师傅一个鼻孔出气,你啥时候回家帮老婆种地去?” “一年之计在于春……下周三就是惊蛰,我必须请探亲假回家种地了。” “哦,既然你觉得韩大路不来上班,另有隐情,请你忙完地里的活,抽空到他家看看,可以吗?” 周师傅把大腿一拍,爽快地答应:“这个没问题,我一定当面问他,为什么当逃兵?” 周师傅休探亲假的头一天碰到了牛主任,主动告诉他……种完田一定去一趟韩大路家。 光阴似箭,岁月如歌。 伴随着新春的第一声春雷,1979年第二十四个节气中的第三个节气惊蛰悄然来临。 陶潜有诗曰:“春种遘时雨,始雷发东隅。” 伴随着春雷阵阵,经历了早春的懵懂,广阔的农田里耕牛遍地走,勤勤恳恳的农民又开始了周而复始的精耕细作。 老周是个勤快人,回到家马不停蹄,帮老婆种地,还兼顾饲养牲畜。 冀东省是国家主产粮区,大集体时期新修的水利工程作用凸显。 兴修水利期间,水电建设者上山下河,科学决策,不间断地实施续建配套项目,扩大水利工程战果。 在平田整地和兴修水利建设时期,由于受农业学大寨浪潮影响,党员干部带领人民群众白天加油巧干,夜晚挑灯夜战,上演了现代版的大禹治水,打造米粮川。 中央认为,中国是农业大国,水利不兴,农业不旺,“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的运动如火如荼。 为了水利建设,十几万人民群众自带干粮,推起独轮车、拉起架子车,你追我赶。 工地上铁锨洋稿叮当响,肩扛手抬,战天斗地,栉风沐,开山劈石,敢教日月换新天。 无论春夏秋冬,水利建设工地上,到处可见老黄牛、白骆驼汗流浃背,黑毛驴、红骡子虎虎生威,小伙子铁姑娘争先恐后,一个只有出中华大地上才能形成的热火朝天的场面,令帝国主义风尘莫及。 经过党和政府的呕心沥血,通过人民群众战天斗地,举世无双的冀东明珠水利灌溉工程,历经七个春秋的连续奋战,全面竣工。 灌溉区域范围覆盖由原先的两个县十个公社扩大至六个县,三十三个公社,下设十八个水管所,突破灌溉面积翻一番,150万亩耕地获得灌溉,直接受益人口3754万人,新开发灌溉面积120万亩,改善兴电灌区79万亩,提升老旧水利设施功能…… 老周家的承包地就在冀东明珠水利灌溉工程区域内,他精打细算种了20亩小麦……等地里的活计忙完,老周终于松了口气。 这天晚上,他对老婆说:“咱们隔壁红光公社有个韩大路,当了逃兵,我觉得丢人哩。” “一个外人当了逃兵,你害什么臊?” “哎,他和我住一间房,小伙子浓眉大眼……干活是块好料,可惜喽!” “哦,你和他住一间房?” “是的,小伙子真不错,总觉得他当逃兵有啥隐情哩?” “他为什么当逃兵?” “听说他嫌火车司机的工作太辛苦。” “俺也不清楚火车司机苦不苦?” “告诉你,何止是苦,比当牛做马还苦哩!” “他爹,连农村娃儿都吃不消,看来开火车真不容易哩。” “太不容易了,能吃得了开火车的苦,都是真汉子!” “哎,他爹,老百姓都是下苦人哩!” “他娘,你说的太在理,我们的终于活忙完了,我想去韩大路家看看,行不?” “去,腿长在你身上,俺又没把你绑在裤腰带上。” 老周心想,田是种完了,可是老婆的一亩三分地也不能荒着,躺在被窝里,面对面、脸对脸,看着老伴儿俊俏的脸蛋儿,瞬间雄性荷尔蒙极速飙升,两只手不由自主在妻子光溜溜的身上四处游走。 不一会儿,双双呼吸急促,老周急不可耐地翻起身,啪嗒一声,顺手关了灯…… 第三十二章 杏花儿开了 日上三竿,老周走出家门,路过自家的责任田,不由自主放慢了脚步,。 走近最肥沃的一片土地,不由自主弯下腰,抓起一把不干也不燥的泥土放在鼻子上深深地一嗅,浓郁的泥土芬芳令他格外陶醉。 不久,这片田地里先是冒出稚嫩的麦苗儿,在阳光下,在主人的精心伺弄下,成长、拔节、灌浆、长穗,形成令人心醉的麦浪。 天道酬勤,眼前,平展展的土壤里种子蓄势待发,但愿今年秋天又是一个大丰收。 时令跨入仲春时节,微风徐来,田埂上,渠沟沿,树底下随处可见野草的嫩芽儿。 老周惬意地来个深呼吸,顿然觉得心旷神怡。 他侧耳倾听,不远出,枝头上小鸟的鸣叫分外悦耳,举头仰望,天空碧蓝如洗,万里无云。 春播已经结束,村庄静谧而又安详,袅袅炊烟飘荡在家家户户的屋顶上,人间烟火原来这般美丽而又祥和。 就在前方,一道道车辙格外显眼,鸡鸣和犬吠此起彼伏,声声入耳。 春有百花秋有月,人生的道路上,切莫错过春暖花开,只要时间允许,应该及时欣赏风花雪月,聆听鸟语,品味花香,观山水,看潮起潮落,感悟人生百味。 是啊,在这片养育着千千万万个生命的沃土之上,每天都上演相同抑或不同的故事。 置身于这片希望的田野,老周不由自主露出欣慰的笑容。 他脚下生风,三步并做两步向长途汽车站赶去。 东兴公社华尖子村恰好有路过通往红光公社的班车,早上9点一班,下午四点一班,老周赶上了头一班。 30公里的车程,班车走走停停,一路拉客,运行了一个半小时。 老周下了车,沿着省道步行了大概3华里。 他向南一拐,翻过一道三四十米长的山粱,踏上了通往上杰村的羊肠小道。 举目四望,沟壑密布,梯田里人头攒动,这里的春播还没有结束。 向阳的山坡上,刚刚露头的草儿舒展筋骨,探头探脑,仿佛在探究世界奥秘,追寻春的脚步,祈求得到无限阳光和雨露。 这条道儿曲曲弯弯,颇有曲径通幽之感,熙来攘往,显得并不冷清,也不喧闹。 由于老周是生面孔,遇到的人总会多看他几眼。 他很少走山路,刚开始还不觉的累,不一会儿,就有些气喘吁吁了。 他自言自语道:“哎,人不服老不行啊,年少时爬高上低,如履平地。 如今,走一段羊肠小道,都觉得费劲哩。” 前面的路逐渐平坦了,不远处,又出现了一道较高的山梁。 老周缓慢地翻过这道梁,令人豁然开朗。 前方,成片成片的杏花儿形成了花儿的海洋,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仿佛九天仙女把撕碎的锦缎洒在大地上,或独立、或连片的农家院落,坐落在灿烂中,构成一幅美轮美奂的田园水墨画。 举目四望,红光公社上杰村四周分布着一望际的农田,土壤微微泛黑,一看就是刚刚春播完不久。 偶尔,传来数声犬吠,几只芦花大公鸡在村口的杏树下走走停停,悠然自得地觅食。 老周兴奋异常,三步并做两步走近这片灿烂。 再近一些欣赏,粉色、白色、玫瑰色的杏花儿像胭脂,一群一群的,贴在树枝上,又像亲密的姐妹挤在一起,尽情绽放。 杏花的五个瓣儿,小巧玲珑、美丽,如同悄然挺立在枝头上的水晶,无意炫耀自己的美丽。 该吃晌午饭了,袅袅炊烟在家家户户的房顶上升腾,仿佛要给朵朵杏花儿平添飘飘欲仙的风骨。 毋庸置疑,上杰村的春天,就在杏树的枝桠上无忧无虑地生长着、尽情绽放着。 老周来到村东头的第一家,院门敞着,他高声问:“家里有人吗?” 不一会儿,堂屋的门帘子掀起,露出一颗花白头发的脑袋。 他眯起眼睛看着老周说:“您找谁啊?” “哦,大婶打扰您了,我找韩大路家。” “噢,韩大路家在村西头,独门独院。 要不,您进来歇口气儿,有饭哩,现在家家不缺粮。” “谢谢您,我不饿,再见!” 老周一边走,一边仔细观察,这个村庄从东到西,大概有百十户人家,家家户户的房前屋后栽着杏树。 排列有序的土坯院落,既不显得拥挤,间距又很是得当,掩藏在丛丛杏林中,仿佛世外桃源一般。 村西头的确有一个坐北向南的独门独院,院落四周的杏树分外健硕,花团锦簇中传出母鸡咕咕的叫声,这应该就是韩大路的家。 老周跨进院门,诺大的院子里干干净净,堂屋的东西两侧分布着相对应的四间偏屋,堂屋里传出说话声。 老周亮开嗓子问:“韩大路在家吗?” 一个女孩儿冲出堂屋,看看老周,疑惑地回答:“我二叔不在家。” “哦,小朋友,我是你二叔单位来的,家里有大人吗?” “有哩,我爷爷奶奶在家。” 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闻声而出,笑笑呵呵地说:“我好像听到您是大路单位来的贵客?请,快请,屋里坐!” “是的,我和大路住一间房哩。” 老周抬腿跨进堂屋,眼见,靠北墙正中安放着一张八仙桌,上方挂着一幅巨大的画像。 画像的右侧是:大海航行靠舵手,左侧是:万物生长靠太阳。 书法苍劲有力,线条章法出众,飞白恰到好处。 靠东墙是一盘大炕,炕沿前有一个土炉子。 这是冀东农村的标配,冬天,炉子既可以取暖,还能烧炕、做饭,一举两得。 在火炕的对面有一张大方桌,桌子四周配着8个方凳。 屋内的布置井井有条,又不乏居家生活气息。 韩大爷说:“贵客请坐,老伴儿看茶。” 老周入座后开门见山地问:“您老是韩大路的父亲?” “是的,韩大路是我犬子。 您贵姓,从三岔口来吗?” “免贵姓周,您就叫我小周,这样不生份哩。” “周同志,您从大路单位来,让您受累了!” “不累不累,我家东兴公社华尖子村,没多远哩。” “嗯嗯,我们真是乡亲哩!” “是的,我们是乡亲,韩大路去哪里了?” “我闺女有病,承包的地多,忙不过来,他去帮忙了。” “最近家里没出啥事儿,一切都好?” “没啥事儿,都好着哩。” “哦,那韩大路怎么不去上班啊?” 韩大爷听到老周的这句话,心里一惊,小心翼翼地说:“大路说过,单位捎话来了,让他在家等电报哩。” 老周暗自思量:“看来这个韩大路还真是个逃兵,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韩大爷眼见老周若有所思,疑惑地问:“单位在等大路上班吗?” “是等他去上班哩,不过韩大路给单位去了电话,他嫌弃烧火工作太累,申明不干了,有这事儿吗?” 韩大妈急匆匆地插话:“周同志,俺们一家都不知情哩!” 韩大爷闻听老周的话语,立刻脸涨的通红,瞬间浑身发抖,脸色发白,暴跳如雷地立起身在堂屋的地上走来走去。 啪地一声,把茶缸子摔在地上,脸红脖子粗,无遮拦地骂道:“这个兔崽子,不是个好东西,他敢胡言乱语,欺骗我们一家老小。看来是吃了豹子胆,我非动用家法不可!” 韩大妈被吓得也没有了主张,心突突的跳个不停,又担心老伴儿气大伤身,急火攻心,出什么岔子,只好息事宁人地劝告:“路路他爹,你消消气,不要大动肝火,我觉得路路不会做傻事儿?” 韩大爷对着老伴儿吹胡子瞪眼地说:“都是你惯坏了这个兔崽子,哼哼,老韩家的皮鞭会断官司哩,我这就去女儿家,非抽了他的筋、剥了他的皮……” 第三十三章 通风报信 “哦,原来是这样啊,您老消消气,也许大路有什么难言之隐?他再也没有向家人吐露过一点点其它情况吗?” 韩大爷面红耳赤,双手颤抖,满脸的皱纹里溢出的都是愤怒,连下巴上的山羊胡子也一翘一翘的。 他咬牙切齿地说:“没有,他连个屁都没放过,只顾一天到晚下地干活,话倒是一天比一天少,俺们以为单位不来电报,让他天天发愁哩?” 老周目睹韩大爷气冲斗牛的样子,怕老人一时半会儿难消心头怒火,再次安慰道:“您老莫急,大路的工作关系还在,只要他现在马上回单位,还可以继续上班。” 韩大娘急切地插话:“周师傅,您说的话能当真?” “能当真哩,我来之前问了韩大路单位的牛主任……他让我了解真实情况。 牛主任还带话,韩大路家里如果出了他脱不开身的难心事儿,单位会尽力帮助,千万不要隐瞒。 要是事儿处理完了,马上回单位,可以继续上班。 要是他真不想干了,嫌机车乘务员的工作太苦,有更好的出路,单位也没啥损失,自己想干啥干啥,人各有志嘛。” 韩大路的父母听到老周的这句话,心里既感动,又咯噔一下,感动的是机务段领导通情达理,担心的是儿子会为此丢了来之不易的铁饭碗。 于是,韩大爷惴惴不安地数落自己:“周同志,都是俺老汉教子无方,让您见笑哩!” 老周眼见韩家二老小心翼翼,心急火燎,面红耳赤的样子,赶忙补充道:“牛主任还说了,韩大路烧火时间虽然短,可是表现不错,大家都喜欢他,口碑好着哩。” 韩大爷老两口儿听到这句话,心里得到了一丝丝安慰,立刻说:“俺的大儿子下地干活快回来了,让他把大路这个不孝子叫回来,问清楚他是啥意思?” 韩大娘诚心实意地说:“周同志,您歇着,俺去擀长面,家里不缺吃喝。” “那敢情好,我就不客气了,等吃饱了我也想见一见韩大路,了解一下真实情况。” 待韩大娘走出堂屋,韩大爷小心谨慎地问:“周同志,大路回去,单位还能要这个王八羔子吗?” “实不相瞒,按铁路的规章制度,职工连续矿工超过15天得开除,铁饭碗不保。 幸好韩大路是学员,回家是领导批准的,还有缓和的余地。 主要是他在单位两三个月,对工作勤勤恳恳,像个退伍军人哩。” “哎,这个王八羔子,居然怕苦、怕累,气死人哩。 一会儿,俺就带上韩家的家法去找他,就是绑,也得把这个兔崽子绑到单位去。” 两人说话的当儿,韩大路的大哥回来了。 他得知二弟当了逃兵,说什么也不信,小心翼翼地说:“爹,我不信二弟怕苦怕累,俺家可丢不起这种人哩,俺这就去大姐家问问他?” “娃儿,莫急,等吃完饭,俺们和你周叔一起去,俺决定请家法。” 一听请家法,韩老大心里一哆嗦,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周师傅阅人无数,一看韩老大听到家法二字脸色大变,他不由自主在心里嘀咕:“看来韩家的家法不得了!” 韩家的家法是一把祖传牦牛皮鞭,据说传承了七八代…… 一旦,晚辈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得脱去上衣,跪在祖宗灵位前,经受七七四十九鞭酷刑。 这四十九鞭抽下去,前胸后背皮开肉绽不说,三个月不得好。 韩家兄弟情深意厚,吃饭时,韩老大一直在琢磨,如何给二弟通风报信? 这顿饭,韩老大吃的一点儿滋味也没有,一旁的妻子时不时给丈夫递眼色。 趁韩大爷请家法的空当,大路的嫂子偷偷摸摸把丈夫拽进耳屋,压低声音,焦急地说:“他爹,有啥办法通知二弟躲一躲?听说你家的家法不得了……虽说二弟人高马大,家法他一样吃不消哩!” 韩老大捶胸顿足地说:“俺知道,俺也着急上火哩,等到了大姐家,我见机行事,但愿二弟能躲过这一劫…… 你可得把俺娘安慰好,她最心疼大路了。” “他爹,这个俺知道,你放机灵些,哪怕把二弟藏起来也行,等爹气消了再说。” “哎,娃儿娘,恐怕是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周师傅和韩大爷等一行三人走在羊肠小道上,心里都在盘算,一时沉默寡言。 三个人都在扪心自问:“韩大路是真的怕苦,才打了退堂鼓,还是另有隐情?” 老周故意放慢脚步,眼见韩大爷的肩上斜跨着一个三尺多长,三四寸宽的黑色布袋,从布袋口里露出一节红樱。 “老韩家的家法是什么样子,能让韩老大脸色煞白,难道非常残酷? 得想个法子通知韩大路,可是韩大爷和我寸步不离,这如何是好?” 韩老大更是忧心忡忡,暗自嘀咕:“哎,二弟啊,不想要工作,给爹说清楚,当农民也不错,何必要撒谎哩?” 韩大爷的气还没消,走路格外急促,内心一直在数落儿子:“这个王八羔子,不想开火车也就罢了,给老子说清楚,当农民也行,偏偏要撒谎,俺不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俺誓不为人。” 老汉时不时地摸一摸肩膀上的布袋,手心里渗出了汗水,说实话,韩家的家法一旦动用,就是钢筋铁骨也难以承受。 本来家法得在祖宗面前动用,今儿,遇到特殊情况,不得已才请家法。 出门前,他偷偷地祷告祖宗:“韩家祖宗在上,俺教子无妨,韩大路不孝……只好动用家法,请饶恕俺的不敬!” 三个人脚步匆匆,赶到公社门口,正好赶上了去城里的最后一趟班车。 上车后,周师傅和韩大爷无所事事,尽说些耕田种地的话儿。 韩老大一上车更是默不作声,心里七上八下,不停地抓耳挠腮。 周师傅赞叹道:“韩大爷,您老身体不错,走路俺都有些撵不上哩?” “嘿嘿,现在不如从前了……不过,俺现在一口气走个十里二十里路还行。” “看来啊经常干农活身体就是好!” “是哩,大集体的时候俺修水库、修水渠、修公路、平田整地还得自己带干粮,白天黑夜地连轴转……” “嗯嗯,这个我清清楚楚,那个时候,我每年休探亲假都得替老婆平田整地,下了不少苦哩。 老百姓都承认,大集体那会儿兴修水利、平田整地为咱们农村包产到户打下了好基础,现在种地不费太大的气力。” 韩大爷感慨万千地说:“比起河南省林州人修红旗渠,俺们受的苦不算啥!” “您老说的对,大集体能干成大事儿,包产到户又能调动起农民的积极性。 这不,包产到户才一年,就能吃饱肚子了,世道越来越好了!” “嘿嘿,俺老汉心里感谢党……农民很有奔头哩!” 韩老大对爹和周师傅的话儿充耳不闻,对车窗外的春色更是视而不见。 平时,韩老大总嫌班车走走停停,蜗牛一般。 今天,他盼望班车慢一些、再慢一些。 偏偏一路上旅客很少,班车跑的格外快。 他的一颗心随着车轮起伏,扑通、扑通快要跳出嗓子眼儿。 “二弟啊,你决定不去开火车了,倒也没什么,你给爹和娘说清楚,我想爹娘也不会反对。 一家人高高兴兴,一起耕田种地,一起发家致富,给娶媳妇……你为什么不吭不哈办傻事儿?你到底有啥难言之隐?” 下了车,韩老大脑洞大开,计上心来,说:“爹,周叔叔,俺肚子疼,想上茅房。 您俩在这儿说会话儿,或者慢慢走,在村东头三岔路口等俺也行。” 得到爹的允许,韩老大一溜烟跑向茅房。 茅房在车站背面,韩老大拐到茅房门口,回头一看,爹和周叔说着话,慢吞吞地向村东头前行。 韩老大瞅准机会,闪到茅房背后,抄近道散开脚步,飞一般冲向大姐家…… 第三十四章 鞭刑令人毛骨悚然 不到一刻钟,韩家大儿子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冲进大姐的院子大喊大叫:“姐、姐,不好了,俺爹要动用家法,快、快,让大路躲一躲。 爹已经到了村口,千万不敢让爹晓得俺来通风报信!” 话音还没落地,韩家大儿子已经跑出了院子。 韩家大闺女追出院子,莫名其妙地对着大兄弟的背影高声问:“他大舅,爹为什么动用家法?” “姐,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快让大路躲起来就是。” “牛蛋、牛蛋,你二舅在哪里?” “娘,我放学回家,在三岔路口见到了二舅。 他说要和战友去城里的人民饭馆喝酒,晚一些回来,不吃晚饭了。” “哦,你麻溜(快些)到田里告诉你爹,你姥爷要对你二舅动用家法,让他快快找到你二舅,快让二舅躲起来,不敢耽搁。” “娘,啥是家法?” “娘以后有空再告诉你家法,我的乖娃儿,快去!” 牛蛋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摸出一根鸡毛,扬起小脑袋 说:“娘,放心,俺去给爹送鸡毛信。” 韩老大再次抄近道绕过三岔路口,折回来往前赶。 不一会儿,他眼见爹和周叔叔站在岔路口拉家常,终于舒了一口气。 韩老大压住怦怦直跳的心脏,有些心虚地说:“爹,周叔叔,俺们走。” 老周看一眼韩家大儿子,内心似乎明白了几份,有意问:“你怎么满头大汗,不要急嘛!” “俺担心您和俺爹等着急,就跑了几步,没事儿。” 话音落地,韩老大伸出双手抹掉脑门的汗水,慢吞吞地跟在爹身后低头往前走。 一行三人走进韩家大闺女的家,刚进院子,韩大爷就大喊:“韩大路,你快给老子出来。” 说着他从肩上摘下布包,抓住红缨一甩,右手里出现了一把油光锃亮的皮鞭。 韩家大闺女听到爹的声音,走出堂屋,眼见爹满面怒容,吹胡子瞪眼,手里的皮鞭晃晃荡荡。 立刻被吓的脸色煞白,小心翼翼地问:“爹,谁惹您老生这么大气?快把鞭子收起来,怪吓人的。” “是你的好二弟韩大路,他丢人现眼,红口白牙说瞎话,欺骗了全家老小。” “爹,看您吹胡子瞪眼的,气坏身子骨咱办哩,傍边这位是您请来的客人?” “哎,闺女啊,你爹被气糊涂了,忘了礼数。 这位是韩大路单位来的贵客!” 周师傅说:“韩老爷子,我不是贵客,乡里乡亲,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您不要生气了,把鞭子收起来,俺们进屋喝口水,如何?” 韩大爷一听在理,不好意思地说:“周师傅,又让你见笑了,请进屋。” 韩大姐顺便夺过鞭子,装进了袋子。 入座后,韩大姐给三人倒了开水。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爹,韩大路在我家忙里忙外,咋能惹您生气哩?” “哼哼,他就是孙猴子,会七十二变化哩,把老韩家的人都丢尽了。” “爹,您老说的啥话,俺咋就听不懂哩?” 韩大爷把韩大路的所作所为,原原本本告诉了闺女。 她一时无言以对,暗自思量:“大路也太浑了,千不该万不该撒谎哩?” “闺女,你说韩大路是不是犯了家法,该不该受鞭刑?” 韩大姐心疼弟弟,知道二弟从小到大不撒谎,这次为什么撒了谎? 于是,她猜测道:“爹,您老消消气,也许大路遇到了难处?要不等他回来问个清楚?” 老周也趁机劝道:“韩老爷子,您的大闺女言之有理,还是问清楚再说,您看行吗?” 韩大姐走到爹跟前,摇一摇爹的肩膀,弯下腰求情:“爹,您就不看僧面看佛面,问清楚真相再计较,好吗?” “也好,看在客人面子上,俺先问个明白,这个兔崽子现在人在那里?还不滚出来见客人?” “爹,他不在家,也不在地里,听说和几个战友去城里的人民饭馆喝酒去了。 您先陪周师傅喝茶,我去做饭,牛蛋他爹去找了,一会儿,准回来。” “什么,你说什么?这个时候他还有心思花天酒地……俺这就去找他算账。” 话音没落地,韩大爷顺手拿起鞭子就往外走。 韩大姐把自己扇了一巴掌,拽住老爹,哆哆嗦嗦地劝道:爹,你到城里打人犯法哩!” “狗屁,老子教训儿子犯的那门子狗屁的王法,你给我滚开。” 他一下子挣脱闺女的双手,大步流星走出堂屋,跨出院门,径直往城里赶。 老周一看韩大爷彻底怒了,劝说无济于事,只好给大伙儿使个眼色,跟着他的脚步往前走。 别说,韩老爷子还真知道人民饭馆的位置。 其他人眼见韩老头儿喘着粗气,脚步踏在地上腾腾作响,把皮鞭紧紧地攥在手里,三步并作两步往前赶。 韩大路的姐姐姐夫也紧跟其后,只是不敢再奉劝老人,几个人大眼瞪小眼,只能紧跟老爷子的脚步,一路向前。 沿途,路人看到一个人老头儿手提皮鞭,怒发冲冠,后面跟着四五个人,不吭不哈,只顾赶路,都奇怪地观望,还窃窃私语, 有几个好事者,不由自主紧随其后撵着去看热闹,队伍居然在不知不觉中扩大了。 看见人民饭馆,韩大爷的脚步愈发地急促,他气呼呼地踏进饭馆,眼见韩大路和几个人吆五喝六,喝酒猜拳,更加火上浇油。 他大喝一声:“呔,你这个不孝之子,胆大包天,不务正业,花天酒地,算什么东西?!” 随手挥起鞭子,只听嗖的一声,韩大路一声惨叫,脸上立刻出现一道紫红色的血印。 韩大路一回头,看到爹满脸怒容,吓得抱头窜鼠,东躲西藏。 与他喝酒的人也不知所措,举起手护住脑袋,吓得屁滚尿流,纷纷躲闪。 饭店主任见多识广,一看情势不好,立刻报了警。 韩大爷手里的皮鞭在空气里发出嗖嗖的尖叫,抽在儿子的脸上、头上、前胸后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令人毛骨悚然。 韩大路挨了一鞭、又一鞭,鬼哭狼嚎地大声问:“爹,韩家有祖训,家法不可轻易外泄,儿子犯了那条家规,您老要违反祖训打人?” 韩大路的这句话倒是提醒了韩大爷,老头儿的脑袋里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随即放慢了挥舞鞭子的速度,面红耳赤,喘着粗气,一言不发。 韩大路扑通一声跪在爹面前,扬起脸说:“爹,只要您老不再生气,只要您老有力气,儿子让您打个够!” “嘿嘿,小兔崽子,威胁老子呢?今天我非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不可。” 说时迟那时快,韩大爷再次扬起的鞭子突然被人拽住了。 “老人家,住手,我们是警察,你为什么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人?” 四周围观的人窃窃私语:“嘿嘿,这下有好戏看了。” 韩大爷扭过头,毫不示弱地说:“警察咋地,我打儿子也犯法?” “当然,任何人不得滥用私刑,打儿子也不行,再不住手,就对您老采取措施了。” 这句话很管用,韩大爷一听,如同歇了气的皮球,高高举起的鞭子慢慢地垂了下来。 小赵走出人群说:“你们回去,我来处理。” 警察一看赵刑警在这里,他嘴里还酒气熏天,疑惑地问:“这个老爷子你认识?” “认识,他是我战友的爹。” “哦,这老爷子脾气不小,我们走了。” 等三名警察出去,小赵把韩大爷扶在凳子上坐下,说:“韩大爷,您老消消气,为什么打韩大路?” “这个兔崽子撒谎,欺骗组织和家人,丢尽了老韩家的脸!” 于是,他滔滔不绝地数落儿子的不是。 听完韩大爷讨伐儿子的话语,小赵恍然大悟。 他赶忙解释道:“韩大爷您误会韩大路了,他不去上班是我们几个战友设的圈套,和他没关系。” “什么没关系,我不信,腿长在他身上,他欺骗组织,哄骗家人,怎么能和他没关系?” “大爷您听我把话说完……” 第三十五章 死也得给老子死在火车上 韩大爷和周师傅等人听完小赵一五一十的描述,大家终于松了一口气。 韩大路始终跪在地上,默默无语,腰干挺得笔直,脸上被鞭子抽过得地方血肉模糊,鼓起一道道肉棱,惨不忍睹。 大姐和大哥知道二弟不是逃兵,没有按时去上班事出有因,才敢走上前,一左一右跪在地上,用手捂住韩大路伤痕累累的脸,禁不住潸然泪下。 韩大路说:“姐、哥,你们不要哭,是我不对,我不值得同情,我该被爹抽,是我的虚荣心作祟,辜负了组织对我的期望,哄骗了家人,我该死!” “二弟,你知道错了就好,快起来,俺们回家!” 韩大路倔强地说:“爹不原谅俺,俺就不起来。” 周师傅心疼地从人群中走到韩大路面前,语重心长地说:“大路,浑身上下伤的不轻哩,得去医院处理一下,好吗?” 韩大路听到周师傅的声音,抬起头,惊讶地说:“周师傅您怎么在这里?让您见笑了!” “这话说的,我来了才知道你不是逃兵,是你的战友为了你好,人往高处走嘛,快起来、快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 再说,机车乘务员真的太苦,不干也罢,我回去告诉牛主任实情,你安心在税务局当干部,再见!” 韩大爷突然发话:“周师傅您放心,只要俺活着,韩大路就是死也得给老子死在火车上!” “哎呀,韩老爷子,大路的战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的工作重新安排到税务局,多少人都梦寐以求哩,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嘛。” “周师傅,您莫怪我老汉带斗笠打伞是多次一举。 韩家没有这规矩,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吐沫一个坑,韩大路想当干部没门,除非我死了!” 韩大路的大姐说:“爹,什么死不死的,您不要说胡话,您老消消气,不完全是大路的错嘛!” “你给我闭嘴,怎么不是他的错,一个复转军人,一名共产党员,没有一点儿立场,还当了逃兵,俺丢不起人哩!” 周师傅赶忙打圆场:“韩老爷子,您听我一句劝,行吗!” “哎,您说,俺听着。” “实不相瞒,开火车比耕田种地都苦,大路找到新工作多好,还是国家干部,多有面子,您老就让他在县里上班。” “谢谢您的美意,俺不要什么面子,更不要什么里子,俺得维护韩家一言九鼎的尊严和家法,想当年韩家祖上抗击金兵……哎,扯远了不说也罢。” 韩家大小,以及四周看热闹的人,一听韩老爷的话,顿然大吃一惊,难道韩家是抗金英雄韩世忠的后代? 看来韩家祖传皮鞭大有来头,碍于目前剑拔弩张的情势,谁也不敢刨根问底,倒是个个内心都冒出问号。 小赵实在看不下去了,坦言道:“韩大爷,您也听我一句劝,韩大路明天就得去税务局报到,这是县委张书记的决定,您看?” “哼哼,什么张书记、王书记,俺只知道韩大路是俺儿子,俺是一名老党员,管好儿子天经地义,大路先选择了开火车就得干到底,想半途而废没门儿。” 韩大路的大哥急了,斗胆说:“爹,俺觉得二弟到县税务局工作多好,家里人还能沾光哩,您说是吗?” “放屁,你像个当大哥的吗?难怪韩大路打了退堂鼓,是不是你暗地里给他出的注意?” “爹,俺、俺不敢哩。” “滚一边去,谅你也不敢!” 正在矛盾无法调和的时候,饭馆主任走到韩大爷面前说:“韩大爷,请您到我的办公室接个电话。” “啥,怎么会有人给俺打电话,俺在城里不认识一个人?” “请您老人家过去听一下就知道了。” 周围的人一时之间莫名其妙,都疑惑地望着韩大爷的背影,期待奇迹发生。 “韩大爷您好,我是韩大路的战友,我叫张小六……韩大路的工作是我父亲给办的,事先没有征得您同意,请您老人家不要怪大路,可以吗?” “哎,俺谢谢你,俺老汉大字不识几个……庄户人知道说一不二。 啥事儿都有个先个来后到嘛,韩大路不去开火车,就得回家当农民,如果先前把他分到税务局俺高兴,现在不行,俺老韩家欠不起人情,也还不起嘛。” 张小六一听,感觉韩大爷和韩大路一样倔。 他恳求道:“大爷,您消消气,我和大路是亲密战友,给他办事儿没有欠人情一说,更不用还什么人情。 错全在我一个人身上,真的和韩大路没有关系,听说您当众教训了韩大路,还动用了家法。 您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再别生气了,我给您老道个歉!” 韩大爷听完张小六恳切的话,气消了一半儿,说:“俺老汉感谢张书记和你,俺只给韩大路两条路。” “大爷,那两条路啊?” “一条是回单位开火车,一条是回家种地。” 韩大爷不想再啰嗦了,双手握着话筒不好意思地问:“这个咋弄哩?” 主任按过受送话器,用一只手捂住话筒,诚恳地说:“大爷,您老人家听我一句劝,韩大路去税务局工作,多少人梦寐以求,多少人打破头都想挤不进去,您儿子能进去,这得多大面子啊!” “嘿嘿,谢谢您,俺老汉只晓得人活一世得说话算数哩!” 话音还没落地,韩大爷快步走出了办室。 “哎,张公子,韩大爷倔强的很,您的好心怕是白费哩!” “哦,我觉得也是,小赵他们在吗?你请他两接电话。” “好、好,您等一会儿。” 韩大爷接完电话,来到儿子面前,脸上的怒容稍微缓和了一些。 他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大声说:“韩大路,你长本事了,让县高官的儿子给俺下话哩,俺告诉你,今天,就是天王老子说情也白搭,你死了当干部的心!” 韩大路这时才敢搭腔:爹,俺知道错了,俺没想过当干部,跟您回家种地,机务段我没脸回去了!” “哎,这才像韩家子孙哩,起来跟俺回家去,知道你务习庄家是一把好手哩。” 韩大路摇摇晃晃地起身后,给周师傅深深地一鞠躬,垦求道:“周师傅,拜托您给俺两位师傅和牛主任说一声,韩大路对不住他们!” “大路,不全是你的错,单位希望你回去哩,你师傅和牛主任天天盼你回去呢!” 韩大路感激地问:“周师傅,此话当真?” “句句是真……跟我回去?” 韩大爷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并威严地发话:“大路,跟你周叔叔回单位,干不出样儿别要回来,韩家没有软蛋!” 丢下这句话没,韩大爷收起皮鞭,头也不回地走了。 韩大路的大姐、大哥不敢造次,乖乖地跟着爹,先后走出人民饭馆。 待韩大爷他们远去,小赵、小王和张小六恰好通完了电话。 二人走到韩大路跟前,异口同声地说:“班长,你再考虑考虑,在税务局工作,我们战友几个低头不见抬头见多好!” 韩大路抱起双拳,连连作揖,说:“感谢战友的美意,我可不敢和爹对着干,韩家的家法不饶人哩!” 周师傅插话:“两位警察同志,我看不要为难韩大路了,韩大爷的那一关难过哩!” 两位战友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唉声叹气地要陪韩大路去医院处理伤口,被他婉拒了。 这一夜,韩大路不敢回大姐家,和周师傅住在了县城的一家小旅馆。 翌日,周师傅早早起床,候在邮局门口,邮局刚一开门,周师傅急忙请邮局工作人员接通了牛主任的办公室电话。 “牛主任,我是老周啊,你让我了解的情况搞清楚了。” “哼哼,那个逃兵还好?” “他不是逃兵……” “哦,原来我们错怪了他,韩大路什么态度?” “韩家的家法严厉,他虽然被县高官安排到了税务局,但韩大爷死活不同意。” “周师傅,人往高处走嘛,既然韩大路不是真逃兵,税务局工作多滋润,你告诉他别回来了,乘务员太苦了。” “牛主任,韩大爷说了,韩大路要是不回三岔口,就得回家种地,两条路,二选一。” “啊,韩大爷真是这么说的?” “千真万确。” “嘿嘿,看来韩大路将来一定能成气候……” “牛主任,你这样说,我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胡说八道,韩大路不来上班,你心上吃什么力?”牛主任故意怼老周。 “嘻嘻,我抖胆当着韩家人的面说,机务段领导等韩大路回去上班呢!” “啊,你一个外单位的人敢做机务段的主,真是胆大包天哩!” “你是没见韩家的家法,我只有这样说韩大爷才勉强绕了韩大路,不然他得浑身皮开肉绽。” “啊,原来如此,你做的对,韩大路是我放回去的,你把他给我带回来,我请你喝酒。” “嘿嘿,感情好,我要喝西凤酒。” “没问题,再见!” 周师傅回到旅馆,韩大路刚刚睡醒。 周师傅说:“大路,快起床,先去我家,把伤养好…… 第三十六章 重返三岔口 周师傅的老伴儿看到娃儿他爹带来的年轻人高高大大,却一脸伤痕,吓得她说不出半句话。 她匆匆忙忙把丈夫拉进厨房低声问:“他是谁啊?一脸伤痕怪吓人的!” “他就是韩大路,说来话长……” 幸好周师傅还有七天假,两口子热心地把韩大路安顿在家里养伤。 天无绝人之路,周师傅家隔壁有个为人热情的老郎中,医术高超,尤其擅长治疗跌打损伤。 他送给韩大路一小瓶外用药,说:“娃儿,你的伤是牛皮筋抽的,不要吃辛辣刺激的东西,每天涂抹三次,五天见好。” 周师傅赞叹道:“陶先生,您老好眼力……我算是见识了中医的真本领!” “没什么奇怪的,见的多了就容易辨出个三四五,俺走了。” 韩大路干忙道谢……等老郎中出了门,他不由自主,感慨万千的说:“中医不亏是国宝……这个郎中真利害。” 周师傅的老伴儿偷偷地杀了一只老母鸡,炖成汤端给韩大路。 韩大路不好意思,且十分感激地说:“大婶子,我住在您家里,己经添了不少麻烦,您不该杀了下蛋的母鸡,这汤我真的喝不下去啊! 留给您的幺儿喝,他正在长身体。” 周师傅从地里回来,恰好听到韩大路的话,和颜悦色地说:“大路,不要婆婆妈妈,快把汤喝了,才能好的快。” 恭敬不如从命。 韩大路经不住两位长辈的奉劝,喝下了鸡汤。 周师傅田里的农活彻底忙完了,虽然每天照常出工,只干些修补田间水渠的事儿,回到家就和韩大路唠家常。 由于脸上有伤,老郎中嘱咐不能风吹日晒,韩大路只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专心养伤。 前两天还能忍受,吃了睡、睡了吃,第三天这个年轻人就不自在了,急的抓耳挠腮,非要跟着周师傅去地里干活。 周师傅两口子好言相劝:“大路,你可得听话哩,这才第三天,你脸上的伤口全部结了痂,都是没晒太阳和不沾水的好处。” “周叔、周婶,我一个大小伙子,吃了睡、睡了吃,都成一头猪了,让我去地里干农活,活动活动筋骨,不然我浑身不自在。” “不行,要听郎中的话,如果你觉得不安生……等今年麦子黄了,随老周来俺家帮几天忙,总可以?” 韩大路一听喜笑颜开,高高兴兴地答应:“一言为定,我什么农活我都拿手。” 这天黄昏,韩大路禁不住周师傅三个儿子的纠缠,把常规导弹知识讲给他们听,没几天就亲密的像亲兄弟,但导弹最高机密绝对守口如瓶。 第五天,韩大路脸上的伤疤陆续脱落,若不仔细地端详,根本看不出来什么痕迹。 很快六天过去了。 第七天,周师傅和韩大路起了个大早,得赶火车回单位…… 火车快到三岔口了,韩大路的心怦怦直跳,上班两个多月,离岗四个多月。 春节前,离开单位是数九寒天,今日,重返三岔口已是春暖花开,仿佛做了一场梦。 韩大路想起曾今对牛主任的承诺,脸上火烧火燎,更无颜面见田师傅和刘师傅,还有田师娘。 幸好火车到站已经午夜了,韩大路随周师傅出了站,生怕碰到熟人。 走在三岔口小镇熟悉而又平坦的马路上,韩大路居然有游子回乡的感觉。 他扬起头,三岔口繁星满天,银河贯穿于宇宙,仿佛时时刻刻冲刷着世人心头的诸多不得已。 洗漱完趟在床上,不一会儿,周师傅发出轻微的鼾声。 韩大路恰恰相反,一点儿睡意也没有,反而越来越清醒。 这个年青人的脑海里莫名其妙地浮现出无门慧开禅师的诗句:“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迷迷糊糊中,仿佛有个人与韩大路隔空对话:“年轻人,凡事未到最终,即可跬步始发,尔非有意妄为,阔步前行便是。” 不知不觉,韩大路漫漫地进入梦乡。 少顷,韩大路不知怎么?只身到了玉屏山站,小张远远看到他,大声说:“韩大路,没想到你当了逃兵,还有脸来玉屏山?我为你感到羞耻!” 韩大路不但觉得惭愧,而且无地自容,想做个解释,嘴一张,却说不出半句话儿。 突然,从小张的背后闪出一位亭亭玉立,貌美如花的姑娘。 她冷若冰霜地问:“你就那个是逃兵韩大路?小张我们走,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她嘴上虽然这么说,却又一步三回头,仿佛要看穿韩大路的心思。 韩大路一着急,突然张开五指,只听咔嚓一声,猛然插进自己的胸腔,掏出一颗血淋淋、红红艳艳的心,大声地说:“你看,我的心是红色的,我不是逃兵,是另有隐情,我是万不得已嘛。” 这个女孩儿受到惊吓,大叫一声,突然晕倒在地,韩大路急不可耐,冲到她跟前,毫不犹豫给他做人工呼吸。 他双手重叠,有规律的挤压女孩胸部,继而,嘴对嘴输气,反复反复进行人工呼吸。 慢慢地,她苏醒了,眼角流出晶莹的泪花儿。 韩大路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亲了你的嘴,是为了救你,我不是流氓,更不是有意占你便宜!” 刚才不见踪影的小张突然从天而降,一阵风似地冲过来,大喊大叫:“韩大路你这个不知羞耻的逃兵,你这个混蛋、无耻、下流,乘机占人家姑娘的便宜,你快给我滚!” 愤怒的小张突然张牙舞爪,拼命地挠抓韩大路的脸。 他躲躲闪闪地护住脸,低三下四地嚷求:“小张,我不是故意的,俺的脸刚好,不敢再受伤。” “哼哼,你还知道要脸?这张脸你不该要。 今天,小女子非撕破你的脸皮不可。” 韩大路面对气势汹汹的小张,吓的不停地往后缩。 小张大步流星,紧追不舍,突然腾空而起,飞到韩大路眼前,怒目圆睁,张开十指,刺啦一声,十个指尖插进韩大路的脸皮。 韩大路一声惨叫,翻起身,护住脸,大汗淋漓,心怦怦直跳。 “咦,我怎么会梦见小张,我给做人工呼吸的女孩儿是谁?”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韩大路苦思冥想,百思不得其解,心里嘀咕:“昨天,我没想过小张啊?” 睡意全无的韩大路,睁开眼睛,翻来覆去,脑海里要么是以前和田师傅、刘师傅、牛主任的点点滴滴,再就是刚才稀奇古怪的梦。 天快亮了,韩大路才沉沉睡去。 翌日,田师傅起床后,蹑手蹑脚地走出宿舍。 他顾不上洗漱,先去给牛主任传递消息。 一路上见到熟人,几乎人人都和他开玩笑:“回家一趟,久别胜新婚,看你面黄肌瘦,走路都打摆子了,也不悠着点儿,身体要紧啊!” 周师傅嘿嘿一笑,爽朗地说:“咸吃萝卜淡操心……真是闲球娃的外甥。” 牛主任老远看到周师傅,立刻大喊大叫:“老周啊,韩大路回来了吗?” “放心,当然回来了。 晚上,我可是有西凤酒喝了,猪头肉不能少,你牛大主任,你可得说话算数哩!” “奶奶的,人我还没见到,只想着喝酒吃肉哩,没门儿。” “哎,牛主任,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不要欺骗我这个半拉老头儿。” “嘻嘻,逗你玩儿呢,酒一定有得喝。” “牛主任,你知道田师傅他们啥时候回来?” “如果不晚点,下午五六点就能回来。” “天赶地凑嘛!”老周神秘兮兮地说。 “不要故弄玄虚,你什么意思啊?” “你知道韩大路脸皮薄,怎么好意思见你牛大主任和他的两位师傅。” 牛主任把脑袋一拍,恍然大悟地说:“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哩,看来晚上这顿喝定了。” “算是你们车间给韩大路接风洗尘嘛,我顺便蹭吃蹭喝!” “好你个老周哟,想占便宜还卖乖,脸皮比城墙拐角都厚哩!” 周师傅哈哈大笑,扭头边走边说:“牛主任晚上见,我得去单位报到,你可不许耍赖,必须得喝西凤酒啊。” “放心,晚上王家饭馆见,他家的猪头肉地道嘛。” “好嘞,牛主任不见不散。” 牛主任望着老周挺拔的背影,轻快的脚步,不由自主露出微笑,扭头向办公室走去。 他得给段上汇报韩大路返回三岔口的事儿…… 第三十七章 /无地自容 周师傅报到之后返回宿舍,闻听韩大路均匀的呼吸,摇摇头,暗自思量:“年轻人的心真大,难道就没有想过如何面对领导和两位师傅吗?” 周师傅做梦都没想到,韩大路天快亮了才入睡,连梦里都痛苦万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战友为了他好,断了韩大路开火车的后路,不过韩大路也是虚荣心作祟,半推半就答应了战友的安排。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复转军人也是凡夫俗子,也有七情六欲,别人上班为什么能看报喝茶?坐在办公室里悠然自得,发号施令,颐指气使,轻轻松松拿工资,为什么韩大路不能? 可是,命运就是这么不可抗拒、这么不公平,韩家的家法,韩大爷的执拗,又一次把韩大路推到开火车的路上,难道这就是命中注定吗? 今后,韩大路的人生道路怎么走,也许只有天知道? 昨晚,他前半夜一直为怎么面见牛主任、田师傅、田师娘、刘师傅绞尽脑汁。 后半夜,一个奇怪的梦,令韩大路心神不宁,百思不得其解? 快中午了,韩大路终于醒了,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周师傅,让您久等了。” 周师傅说:“不碍事儿,年轻人瞌睡多,你该起床了。 一会儿,我们去食堂吃饭。” 韩大路说:“今天,我请客,主要是不好意思见大家……咱两个到王家饭馆吃炒面。” “也行,你也知道王家的面食好吃?” “周师傅,酒香不怕巷子深嘛。” “好、好,中午你请我,晚上我请几个朋友喝一杯,你去作陪,一言为定。” 韩大路也是个爽快人,用战友常说的四川方言应答:“要得、要得。” 来到王家饭馆,王大红诧异地问:“韩大路,我觉得你半年多都没来我家饭馆吃饭了?娶媳妇了吗?有人伺候了就不敢来外面吃饭了。” 韩大路面红耳赤,结结巴巴都回答:“什么媳妇啊,谁愿意嫁给火头军?我回家过年了。” “什么,回家过年这么长时间啊,你们领导也太照顾你了?” 周师傅急忙打圆场:“大红,你说韩大路帅不帅?嫁给她如何?” 王大红一听,羞得立刻埋下头,扭扭捏捏地说:“周师傅您开玩笑哩,将来韩大路一定是个顶呱呱的火车司机,我一个待业青年高攀不起。” 周师傅和王大红的对话,令韩大路更加无地自容,脸上火烧火燎。 王大红一看韩大路不自然的表情,善解人意地说:“韩大路,你和周师傅坐在靠窗户的位置,想吃什么?” “两份加工炒面,两碗面汤。” “好嘞,请稍等。” “韩大路望着大红婀娜多姿的步态,突然想起了昨晚的那个奇奇怪怪的梦,似乎他给做过人工呼气的女孩儿有点儿像王大红? 他低头端详自己的手,梦里的情景历历在目,高耸的酥胸富有弹性、红红的嘴唇动人心魄,呼出的气息清新动人…… 韩大路心里一惊,暗骂自己:“韩大路啊韩大路,你居然有意淫王大红的邪念,你差点儿当了逃兵,还恬不知耻,想入非非,真不是个东西。” 周师傅发现韩大路脸上青一阵、紫一阵,莫名其妙地问:“大路,你哪里不舒服吗?” 韩大路一听,被吓了一大跳,赶忙掩饰道:“我没有不舒服,刚才又想起了战友对我的劝说……可是,回到三岔口我一点儿也不后悔。” 周师傅高兴地点点头,真心实意地说:“大路,说句心里话,我希望你留在家乡当干部,但你爹太倔强,你确实又抗争不了家法。” “是的,周师傅我心里也矛盾重重,在部队比我差的人退伍后,由于家里有门道,先后当了国家干部,我韩大路不缺胳膊少腿,为什么就是烧火的命?” “大路,你的迷茫我能理解,如果是我,坚决不回来,就去当干部,每天朝九晚五,还能顾上家。 人生不过百年,随遇而安,顺其自然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事儿嘛。” “周师傅您说的全在理……我家好多次过去的事儿,都证明我爹认准的理儿没有错,我就得听,别无选择。” “看来啊,你们韩家的家法严厉,没有人敢挑战?” “没有,也不敢,这是韩家祖宗的遗训,只能遵守,不敢造次。” 周师傅正要搭话,想询问韩家家法的来历,饭却上来了。 两盘炒面上面覆盖着一个油煎鸡蛋,色香味俱全,令大路和周师傅食欲大增。 韩大路好奇地问:“大红,你家的炒面是不是增加了一个油煎鸡蛋?” “嘻嘻,看你好久不来,想留住回头客,刻意给你们俩加个蛋,不多收钱,快吃!” 韩大路受宠若惊,不好意思地说:“啊,我们岂不占便宜了,鸡蛋也算子在内,你家小本经营,全靠小饭馆养家糊口哩。” “你这个人怎么变得婆婆妈妈了,我说送就是送,别看不起人!” 周师傅笑呵呵地插话:“大路,大红姑娘一片好心,恭敬不如从命,赶快谢谢人家,吃饭。” “哎,还是周师傅善解人意,说一不二,不像韩大路,几个月见不到他的人影儿。” 韩大路闻听王大红之言,瞬间又面红耳赤,生怕大红知道他当逃兵的事儿,想尽快搪塞过去,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在王大红说:“你们慢慢吃,我去忙了。” 周师傅看出了韩大路的不自在,赶忙说:“大红,你去忙活,不用管我们了。” 韩大路这才敢抬起头,目送王大红美丽的背影,心里泛起阵阵涟漪。 饭后临出门时,周师傅告诉王大红:“晚上我们七八个人来吃饭,备些好菜,不一定是我请客……” “好嘞,周师傅您放心,俺等您和客人光临。” 韩大路想给王大红招呼一声再走,她却幽怨地看了一眼韩大路,不吭不哈,扭过头走进了操作间。 韩大路自讨没趣,跟着周师傅走了出王家饭馆。 这天,田师傅和刘师傅的6373号机车提前到达三岔口,得知牛主任请客,两人乐不可支。 18点多,牛主任就和田师傅他们先后来到王家饭馆。 牛主任说话算数,的确准备了五瓶西凤酒,点了猪耳朵、回锅肉、糖醋里脊、茄子炒辣椒、西红柿炒鸡蛋、酸辣土豆丝等。 田师傅和刘师傅看到五瓶西凤酒,高兴地合不拢嘴,异口同声地问:“牛主任,你太破费了,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牛主任说:“今天啊非比寻常,也非常特殊,我要让你们见一位贵客。” 田师傅说:“妈呀,这个人面子真大,让牛主任备好酒,肯定不一般,是那个领导?” 牛主任嘿嘿一笑,高兴地说:“谁能猜到,奖励半瓶西凤酒。” 刘师傅说:“是不是主管货运车间的唐副段长来了?他常为乘务员说话,请唐副段长值得,我们凑份子钱。” “是不是牛主任要高升?请我们喝顿庆贺酒,明天去段上报到?” 牛主任哈哈大笑,神秘兮兮地说:“一个个都在胡说八道,都不沾边儿。 今儿个,这顿饭我请,不许大家掏一毛钱。” 这时传来周师傅的吆喝:“王大红,客人到了吗?” “没见你的客人,牛主任算不算?” “算算,牛主任就是我最尊贵的客人嘛。” 韩大路一听,转过身,拔腿就跑。 周师傅大喊一声:“韩大路,你给老子站住。” 韩大路闻听此言,浑身一哆嗦,像牛魔王被孙悟空使了定身法,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牛主任听到周师傅的吆喝,站起身走到饭馆门口,爽朗地说:“韩大路,你进来,大家都等着你呢!” 韩大路机械地转过身,不敢正视牛主任的眼睛,低头走进饭馆。 当他看见田师傅和刘师傅也在,更加无地自容,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第三十八章 接风洗尘 韩大路扭扭捏捏,面红耳赤,支支吾吾地说:“大家都在啊,我韩大路实在无颜面见各位。” 田师傅和刘师傅看见韩大路相视一笑,露出欣慰的笑容,一并走上前和他握手,异口同声地说:“大路,什么都别说了,回来就好。” 牛主任把韩大路扶到凳子上,真心实意地说:“哎,不能全怪你,周师傅把你最近的经历原原本本告诉了我,我刚才又告诉了你的两位师傅,大家都为你惋惜。” 韩大路再一次低下头难为情地说:“大家惋惜我当了逃兵?” 牛主任说:“哪里的话,都为你放弃税务局的好工作惋惜。” 韩大路颇感意外地抬起头,探寻地搭话:“牛主任在和我开玩笑?” “怎么会,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乘务工作太苦,既然有人把你安排到税务局,你就应该去,大家绝对不会怪你。” 田师傅插话:“大路,你师娘说,你不可能当逃兵,果然另有隐情。” 刘师傅看看田师傅,自鸣得意地说:“怎么样,我说韩大路不会是逃兵,没错?” 田师傅嘿嘿一笑说:“这一次啊你真是土地爷的神棍棍神到家了……待会儿,我给你敬上三杯。” 刘师傅高兴地说:“牛主任啊,你说的贵客原来是韩大路啊,还让我们猜,你真能打哑谜。” “当然,韩大路就是我们的贵客嘛,都已经是税务局干部了,又义无反顾地重返三岔口,我真心为他高兴,证明他的心里还是有咱们机车乘务员嘛!” 韩大路听到牛主任设身处地的赞美,愈发感到无地自容。 他想立刻站起身道明:“张小六给他办新工作,自己并未极力反对,而是抱着顺其自然的态度,完全乃是虚荣心作祟。” 周师傅察言观色,看出了韩大路的不自在,说:“牛主任,菜也上全了,韩大路我也给你带来了,咱们喝酒,不要啰啰嗦嗦了。” 牛主任一听也对,不然菜都凉了。 韩大路反应快,迅速给大家斟酒、倒水。 牛主任满意地看看韩大路,站起身,慷慨陈词:“各位师傅,今天我请周师傅喝酒,为什么让各位作陪?” 田师傅开玩地笑说:“牛主任不愿意被窝里放屁独吞,所以让我们作陪。” 大家被田师傅的玩笑逗的前仰后合。 牛主任也不生气,一本正经地说:“主要是周师傅和刘师傅不信韩大路当逃兵,连田师傅的老妹也不信韩大路是个逃兵,唯独我和田师傅判断韩大路是个逃兵。” 牛主任的话嘎然而止,端起水杯咕咚喝了一口,又说:“我答应了周师傅,如果他把韩大路带回来,一定请他喝西凤酒。 这不,他还真把韩大路带回来了,我们共同举杯,不醉不归,算是为周师傅和韩大路接风洗尘。” 刘师傅强行插话,他指一指酒瓶子,高声用戏腔说:“……如果没有这只凤凰龙的传人该多寂寞啊。” 大家听到这句话,连声叫好,纷纷一饮而尽。 韩大路实在是无地自容,脸上火烧火燎,继续给牛主任和各位师傅斟酒,并表态:“牛主任,各位师傅,今天这顿饭我掏钱,我当了逃兵,实在受不起大家的厚爱……” 还没顾上大家插话,韩大路快步走到牛主任面前说:“主任,对不起,第一次到三岔口我给您拍过康子(胸脯)……可是,我差点儿放了水蛋,我给您敬三杯,请原谅我的不是。” 牛主任说:“大路,别提逃兵的事儿了,你能回来,已经让大家很意外了。 如果有人能把在座每个人的工作,办成每天朝九晚五的国家干部,大家绝对不会去烧火,也不会去开火车,是不是啊?” 大家异口同声地回答:“那当然,那当然!” 牛主任爽快地和韩大路碰杯,一口气连喝了三杯。 韩大路来到田师傅面前,诚心实意地说:“田师傅,徒弟敬您三杯,一切都在酒里。” 田师傅满面笑容,干脆利索地喝了三杯。 韩大路转到刘师傅眼前说:“刘师傅这三杯酒,表示春风得意遇知音,良言胜过三冬暖。” 刘师傅端起酒杯,面对田师傅洋洋得意地说:“我说韩大路会回来,怎么样?” “嘿嘿,你是狗撵鸭子顶呱呱嘛!” 刘师傅对田师傅的褒奖会心一笑,和韩大路认真碰杯。 “周师傅,大路谢谢您到俺家里灭火……不然我得皮开肉绽,这三杯您一定得喝!” “我喝、我喝,咱们乡里乡亲的甭客气。” 周师傅把三杯酒一干而净,让韩大路回到座位,若有所思地问:“牛主任,你以前常说的一句什么入错行的话?” “噢,我说过,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 田师傅和刘师傅异口同声地搭腔:“对对,牛主任的话在理,命苦不能怨政府……我们入错行了,也许是命中注定。” 牛主任嘿嘿一笑说:“你们两个算是说了句人话,人的命天注定,韩大路回来也是命中注定哩!” 田师傅听到牛主任的话,故意找茬:“哎,牛主任你太不够意思了,难道以前我们说的都不是人话?” 刘师傅急忙接住话茬儿:“我们以前是不说人话,牛主任是咱们的头儿,牛主任和不说人话的兄弟们在一起摸爬滚打。 现在我们请周师傅给评评评理儿,牛主任是不是人?” 刘师傅的话音刚刚落地,大家笑的东倒西歪。 没想到,牛主任的一句玩笑话,被刘师傅借题发挥,成了大家轮番给他敬酒的托词。 不一会儿,牛主任舌头发硬,前言不搭后语地说:“我老牛今儿个高兴,来来……酒嘛水嘛喝嘛,烟嘛纸嘛抽嘛。” 连从来不抽烟的韩大路,在牛主任的号召下,也有模有样地点上一支烟,学着吞云吐雾。 自古烟酒不分家,老百姓得善于自寻快乐,愁也一天,苦也一天,与其愁眉苦脸,还不如乐天认命,随遇而安的好。 可见,幸福的人生是相同的,不幸的人生各有各的不同。 五个人,五斤酒,六盘菜,风卷残云进了肚子。 韩大路起身去结账,王大红说:“牛主任提前结了,你面子好大,主任请你喝西凤酒!” “哎,我有什么面子,牛主任的恩情我一辈都忘不掉,我也是沾了周师傅他们的光!” 大家看到韩大路和王大红卿卿我我,窃窃私语,异口同声地开玩笑:“大红,韩大路英俊潇洒,你愿意嫁给他吗?” 王大红被四五个大老爷们群起而攻之,腾地脸色绯红,不敢搭腔,三步并作两步,钻进了操作间。 韩大路双手抱拳,连连作揖,面红耳赤地说:“牛主任,三位师傅,不敢开玩笑哩,我是农民出身怎么能配上王大红?” 王大红人虽然进了厨房,却竖起耳朵偷听,清脆地说:“那个嫌弃你是农民了,没有农民耕田地种,把粮食交给国家,城里人就得喝西北风!” 牛主任哈哈大笑着吆喝:“大路,你听到了吗?” 其他人更是不依不饶地说:“大路,知道以后怎么办了?” 韩大路答非所问,扭扭捏捏地说:“周师傅,我们俩送牛主任回单位,过铁路危险。” “要得、要得。” 几个人分道扬镳后,韩大路和周师傅一左一右,架起牛主任向三岔口车站走去。 田师傅和刘师傅勾肩搭背,嘴里乌里哇啦,摇摇晃晃地往家走。 他两酒气熏天,但心里特别舒坦,牛主任同意韩大路回原来的6373号机车组。 田师傅回到家,一只脚刚跨进家门,就大声嚷嚷:“老妹啊,我服你了,韩大路回了。” “韩大路真的回来了?” “当然回来了,我们几个和韩大路刚刚喝完酒。 老妹,你猜的没错,他不是逃兵,而是……” “不是猜,韩大路的一言一行证明,他不会半途而废。” “是是,韩大路回来了、回来好啊!” “嘻嘻,看你乐不可支的样子,像吃了哈哈屁!” 老妹的话音还没落地,田师傅一头倒在炕上鼾声如雷。 第三十九章 攻下那个美丽的“高地” 仲春,铜川铁路沿线也不乏欣欣向荣的景象,扎根在戈壁滩、铁路旁的骆驼刺、蓬蓬草已经返青,不遗余力地向上生长。 偶尔,有几只燕子快速从火车前方略过,像一道黑色的闪电,这个小精灵的鸣叫,被火车强大的轰鸣声掩盖。 晴空万里,微风徐来,不远处,一群黄羊敏捷地跨过铁路,也许是向着水草更加丰盛的地方挺进? 这群戈壁滩的主人,浑身上下黄灿灿的皮毛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分外醒目,偶尔停下脚步歇口气儿,头羊总是警觉地东张西望。 一旦有个风吹草动,脊梁瞬间弓起,四蹄急速撒开,嗖、嗖,窜出一大截儿,不一会儿,便无影无踪。 不知从哪里升起的一股旋风,裹挟着细微的沙尘,忽左忽右,飘飘渺渺,突然间又无影无踪,仿佛从大地上瞬间蒸发,显得愈发神秘莫测。 今天,6373号机车被编组为0566次列车,在田师傅气定神闲的操纵下,呼哧呼哧地向玉屏山站前进。 韩大路三四个月没烧火,觉得手上有些生疏,从高岗站一出发,线路坡度逐步递增,烧火频率就得加大。 这条铁路气候多变,春天总是阴晴不定,刚刚还是风和日丽,不一会儿,就狂风大作了。 韩大路汗流浃背地烧火,脑海时不时浮现出焚火能手的一举一动。 回身铲煤,保证铁锹不能过浅也不能过满,转身要不急不缓,扔煤要拿捏到位,抖腕要恰到好处,力量得适中有度。 这样,煤被赋予生命,像长了眼睛,插上了翅膀,化作一个美丽的扇形,如同一只飞饿飞进炉膛,火焰顿时增强,保持锅炉永不间断地沸腾,产生源源不断的蒸汽,驱动机械做功,推动火车勇往直前。 韩大路觉得这次出车,内心总是波澜起伏,不由自主想起了爹的话:“韩家没有软蛋……到单位干不出个样子别回来,就是死也得给老子死在火车上。” 思绪于此,韩大路的耳畔回响起祁团长的话:“战友们,穿上军装我们是人民子弟兵,是国家的钢铁长城。 脱下军装我们是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的预备役人员,也是名符其实的老百姓。 但是,你们和老百姓又有所不同,那就是我们的骨子里永远有军人的血性,有责无旁贷的担当。 走出军营,有的战友将重新拿起锄头,有的战友因为有军功,将得到地方政府安置,成为工人阶级乃至国家干部。 今后,无论在天涯,还是在海角,我们永远心连心,无论干什,退伍不退色,得牢记军人传统,终身为祖国保守秘密。” 在迎风飘扬的军旗下,战友们攥紧拳头,肺腑里爆发出震撼山岳的誓言:“我宣誓,为祖国和人民保守秘密,为祖国建设呕心沥血,为祖国繁荣前赴后继,为祖国富强添砖加瓦!” 离开军营的那天,站台上人山人海,无数战友眼含热泪,依依惜别。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离别时…… 韩大路一边烧火,一边回忆,他扬起头面对家乡默默发誓:“爹,您放心,世界上没有韩家子孙吃不了的苦。” 玉屏山站到了……走进公寓恰好是小张值班,看见韩大路,她快人快语地说:“韩大路,一个小时前周师傅告诉了我……原来你不是个逃兵,不然我会小看你!” 韩大路无地自容地自嘲道:“我这个逃兵回来了,6373号机车上又多了一个壮劳力。” “你乐不思蜀,回家娶媳妇了?” “没有,哪有功夫娶媳妇,也没人愿意嫁给我啊。” “真的,还是假的?” “我韩大路很少说假话。” 田师傅插话:“小张,把你同学给韩大路介绍一个,可以吗?” “现在不行,得看他的表现,等他定职了,工作稳定了再说。” 刘师傅问:“为什么现在不行?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嘛!” “刘师傅,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就是一个饱汉子?韩大路靠不靠谱,得经岁月考验。 我有个同学是客运段的列车长,她可是一段之花!” 田师傅迫不及待地插话:“韩大路人高马大,人阳光,还帅气,你就给他牵牵个线,当个红娘,成人之美嘛!” “婚姻是缘分,等有机会。” 刘师傅提醒道:“三岔口王家饭馆的王大红对韩大路已经有意思了,你磨磨唧唧,韩大路若成为王家的乘龙快婿,你再介绍就晚了。” 这句话非常管用,四五个月前,小张在李娜面前提起过韩大路,还把他好好地夸奖了一番,可是人家没有表态。 小张一听,担心韩大路和王大红谈恋爱。 于是,当机立断地答应:“韩大路,看在你两位师傅面子上,我就勉为其难给你和李娜牵牵线,成不成,得看你和她的缘分。” 韩大路听到小张的话,居然有些害羞,再不敢和她搭话了。 田师傅拍一拍韩大路肩膀,说:“大路,你是个木头吗?还不谢谢小张?” 韩大路扭扭捏捏地说:“小张,谢谢你,人家是列车长,我一个火头军,我怕配不上人家?” 小张听到韩大路的担心,觉的自己也没把握。 追求李娜的人不计其数,她同样担心漂亮的李娜看不上韩大路,更怕他不敢追李娜,我何不采取激将法。 于是,她眨巴一下眼睛,嘴一撇,高声说:“没出息的样儿,好女怕男缠,还复转军人哩,你连冲锋陷阵的胆量都没有吗?” 韩大路一听,气血涌上脑门,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斩钉截铁地说:“小张,你如果这样说,我还真敢追,怎么联系她?” 小张一看韩大路的表情,咯咯地一笑,说:“没想到你说风就是雨,是个急性子。 好好,明天我休班,如果李娜明天能回三岔口,我设法安排你们两个见一面。” 田师傅和刘师傅高兴的说:小张,谢谢你,韩大路以后休班就有事儿干了。” 师徒三人走进休班室,田师傅说:“大路,人以群分,物以类聚。 小张人品好,有家教,她的同学一定错不了,你可得当回事儿。” 刘师傅也补充道:“大路,田师傅说的没错,你一个外地人,在城里无亲无故。 若找一个家在铁路的姑娘,结婚后就有了根,还有人疼,很不错哩!” “感谢两位师傅的厚爱,刚才我一时激动,上了小张激将法的当,担心人家看不上咱乘务员?” 田师傅鼓励道:“大路,不一定,有些姑娘看重人品,对男朋友的工作环境也不是太在意。” 刘师傅鼓励道:“大路,你得拿出军人敢打硬仗的气魄来,攻下那个美丽的‘高地’……” 第四十章 怦然心动 第二天夜晚,6373号机车准时返回三岔口。 韩大路早把对小张的承诺忘的一干二净,只顾在宿舍“背床板”(睡大觉)。 无巧不成书。 翌日早上,李娜恰好回到三岔口,更令人意外的是下午她主动来找小张玩儿。 她看到李娜,惊讶地说:“我的妈呀,看来你和韩大路真有缘分。” “哎,什么大路、小路的,你什么意思?我可是走在社会主义的金光大道上。” “哈哈,真能牵强附会……还记得我给你提起过的那个像贾宝玉的人吗?” “妈呀,我天天跑车,见到的贾宝玉不计其数,谁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个?” “机务段的司炉韩大路啊!” “好不容易见一面,不要东拉西扯。 说说你两啥时候举办婚礼?不要偷偷摸摸入洞房,迟迟不肯拜天地。” 小张听到李娜的调侃,脸上飞起一团红云,羞涩地说:“你可不敢胡说,被我妈听到,我就完蛋了。” 李娜不过是想和小张开个玩笑,一看她遮遮掩掩,羞羞答答的样子,百分之百判断出这个领了结婚证的姑娘已经成了女人,此乃人之常情,没什么大惊小怪。 有情人终成眷属乃天经地义,倒是自己挑三拣四,还没遇到意中人。 想到这儿,李娜突然说:“那个韩大路真的不错吗?” 小张就把韩大路这次回家差点儿当逃兵的故事详详细细讲给李娜听。 ……听到韩大路遭受家法,脸上皮开肉绽,李娜觉得仿佛鞭子抽在自己身上。 李娜充满好奇,急不可耐地问:“韩大路现在满脸伤痕?” “没有啊,脸色比我第一次见他时还好,是个标准的小白脸。” 李娜说:“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见他一次,验证一下你眼里的贾宝玉是什么样儿?” 小张一听,喜笑颜开,说:“你在我家打扮一番,我这去请韩大路来我家,可以?” 李娜也是个爽快人,随口答应:“随你便,今天,我就当一个稻草人。” 小张出门前,又嘱咐道:“你认真些,给韩大路一个惊艳无比的样子。” 李娜俏皮而又自信地扬起头问:“难道我不够漂亮吗?” “当然漂亮啦,你是单位的一枝花,人见人爱嘛。” “这不就对了,我偏要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小张无奈地摇摇头说:“你啊,怎么和韩大路一个德行,有自恋情结……我走了,一会儿见。” 待小张走出家门,李娜还是不由自主地拿起镜子左照右照。 镜子里的李娜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尤其一对眼睛像两颗黑葡萄,弯弯的眉毛,高耸的鼻子,嘴微微上翘,显得格外性感。 一头秀发还是自来卷儿,尤其刚刚洗完澡,自来卷儿显得更加密集,若不及时梳开,头发干了就更不好打理。 她的身材百里挑一,丰满而又不显肥胖,在冀东客运段是数一数二的大美人。 在列车上,经常有旅客夸李娜漂亮,甚至有旅客不惜坐过站,不惜补票,就想多看她几眼。 小张走出家门,像一阵风,飘向单身宿舍。 她希望韩大路和李娜能成为一对,觉得他俩性格迥异,又有互补性。 她就这样设想着,不知不觉来到韩大路的住处。 周师傅告诉过小张,他和韩大路住同一间宿舍…… 小张直接走到韩大路的宿舍门口,一看不是铁将军把门,知道韩大路一定在屋里。 于是,举起手,咚咚、咚咚、咚咚地敲门。 半天了,屋里才传出一声懒洋洋的问话:“你谁啊?还没睡醒呢。” “韩大路,你属猪的吗?李娜回来了,就在我家……你快些,不要让姑娘久等。” 韩大路心想:“我不过是和她开个玩笑,小张怎么当真了?这如何是好?” “韩大路,你不要磨磨唧唧,人家好歹是个列车长,给你五分钟,不然我绕不了你。” 好男不跟女斗,韩大路一听,不敢马虎,拿出部队紧急集合的本事,三下五除二穿戴好。 脸盆里有预备下的清水,韩大路舀出一缸刷了牙,非常麻利地洗漱完走出宿舍。 今天,韩大路着一身军装,虽然没戴领章帽徽,加之他人高马大,皮肤白皙,军人气质颇佳,显得更加威武挺拔。 “啧啧,好帅啊,简直就是穿上军装的贾宝玉。” “我可不想当贾宝玉,他是个娘娘腔,整天和姑娘丫鬟打情骂俏,不过是一个高门大户家的纨绔子弟。” “嘻嘻,你言下之意,韩大路曾经是军人,很有血性,顶天立地,是吗?” 韩大路哈哈大笑,挺直腰杆说:“我可没这么认为,不过男子汉的气概我还是有?” 小张目睹韩大路自鸣得意的样子,摇摇头说:“韩大路,你怎么和李娜一个德性,过于自负,还真是都有自恋情结。” “真的吗?那我们快走,看看我自恋多,还是她自恋更胜一筹?” 一对年轻人说说笑笑,不一会,就到了小张家的门口。 快进门时韩大路突然有些紧张,低声说:“小张,你等一下,让我喘口气。” “你刚才还夸夸其谈,怎么突然就变成个怂人了?真是的。” “哎,你小点儿声,被人家姑娘听见多不好意思。” “小张故意大喊大叫:“我家来客人了喽,快来接驾!” 李娜听到小张咋咋呼呼,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出客厅,只见一个身着军装的男子,威武挺拔地站在院子中央。 小张快人快语地介绍:“这是李娜,冀东客运段上海车队一组列车长,这是韩大路,退伍军人,冀东机务段学习司炉。” 两人四目相对,李娜心里一惊,暗自嘀咕:“怎么这个人和我内心想象的差不离儿。” 韩大路面对李娜,一颗心怦怦直跳,思量道:“这个姑娘似曾相识?难道梦里见过?” 小张眼见两人互相打量,眉目传情,流露出不一般的神情,调侃道:“快进屋啊,头一次见,就对上眼了?” 韩大路和李娜被小张的调侃弄的脸红脖子粗。 三个人走进客厅,小张请客人入座,她负责倒水。 韩大路不知哪来的勇气,走到李娜面前,落落大方地说:“认识李娜车长,鄙人三生有幸!” 李娜见多识广,优雅地伸出手,客客气气地说:“乘务员和列车员距离最近,你们拉车,我们跑车,八九不离十。” 韩大路一听心花怒放,礼貌地握住李娜的手,一股电流瞬间穿透全身。 小张插话:“嘻嘻,初次见面就相互吹捧,真好意思?” 韩大路和李娜被小张的言语弄的面红耳赤,显的茫然不知所措。 小张打趣道:“哈哈,不经逗,快坐下喝口水。” 小张的父母都有工作,这会儿还没下班。 三个年轻人三观接近,有不少共同话题,说说笑笑,其乐融融。 李娜觉得奇怪,自己从来不和陌生男人说说笑笑,可是见到韩大路却丝毫没有生疏感。 韩大路以前不敢和姑娘近距离搭话,可是见到李娜却显得非常自然,难道两人真的有缘分? 小张眼见两人话语投机,就差眉来眼去了。 于是,找个借口说:“韩大路、李娜,你两聊一会儿,我去隔壁王大娘家借个东西。” 待小张走出家门,韩大路和李娜瞬间成了“哑巴”,谁也不敢主动搭话,尤其韩大路显得局促不安。 李娜虽然见多识广,在火车上见过形形色色的旅客,但是,与初次相见,怦然心动的男子独处一室,内心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半天了,两个人都不言不语,只顾低头喝水…… 第四十一章 喜欢同一本书 韩大路不愧是军人出身,机敏地给李娜添水,气氛得以缓解,自然而然,两人又拉开了话匣子。 “你当了几年兵?是什么兵种啊?” “哦,五年,我17岁入伍,21岁退伍,是导弹兵。” “列车长工作辛苦吗?几天休息一次?” “辛苦,列车员不仅得确保旅客上下车安全,还需要为每一位旅客提供热情周到的服务。” “看来列车长就更忙了?” “是的,列车长得为火车上的整体工作操心……火车一旦出发,形形色色的旅客在中途上上下下,相当于一个移动的社会,随时会发生难以预料的问题。” “噢,我有些明白了,旅客的安全,车厢的安全,列车员的工作与安全,还有大家的吃喝拉撒睡,都是列车长负责吗?” “没错,跑一趟车相当于参加一次考试,跑一趟上海,来回四天,回来休四天,第四天得提前备乘,其实只休息三天。” “你们真够辛苦的……机务段你也清楚,成天穿着大油包,东奔西跑,也不轻松。” “是的,铁路工作没有轻松的岗位,多数情况下一个萝卜一个坑。 尤其是列车上没有机动人员,列车长就是一个机动的兵,那里需要那里冲。” “嘿嘿,在部队有句话和铁路部门很相似。” “什么话?” “革命战士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还真是,部队是军事化管理,铁路是半军事化管理,我们客运段的管理最严。”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不知不觉,越说越投机…… 李娜毕竟是姑娘,她提议:“我们回,小张的爸爸妈妈该下班了。” 韩大路意犹未尽,但初次见面,不能过于黏糊,以免被姑娘笑话。 于是,他随声附和道:“好,我送你回家,可以吗?” 若是其他人,李娜必然一口拒绝,不知为什么,今天她却没有反对韩大路的自告奋勇。 两人刚刚起身,小张恰好回来了。 她眼见两人表情自然,心里判断:“看来,韩大路和李娜对对方的长相无可挑剔,人品嘛得在接触中慢慢验证。 尤其韩大路眼神里充满恋恋不舍,令小张八九不离十地猜测:“嘻嘻,这对靓女帅哥也许真的有缘?” 韩大路和李娜走出小张家,肩并肩,说说笑笑,顺着街道溜达。 李娜的家距离小张家也就八九百米,她并没有向家的方向漫步,而是无意间随韩大路向三岔口站的街心花园走去。 仲春,花园内的长青树郁郁葱葱,几棵垂杨柳在微风里摇曳,仿佛美丽的姑娘在舒展腰肢和春天媲美。 不远处,传来鸟儿此起彼伏的歌唱,举头寻觅却看不见小精灵们躲在那棵树枝上? 钻出地面的小草儿,可劲儿向上长着,仿佛要和大树一决高下。 此时,家家户户吃晚饭,街心花园里的人寥寥无几,但显得并不冷清,只是没有炎炎夏日,茶余饭后那般热闹。 韩大路和李娜走到一处树木较为茂盛的地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李娜非常矜持,双手交叉,背靠一棵大柳树,美丽的脸蛋儿微微扬起。 她玲珑的身材被一套合体的蓝色套装包裹,掩盖不住丰盈。 弯月似的眉毛浓淡相宜,水灵灵的眼睛一眨一眨,精致的鼻子微微上翘,樱桃小口最为诱人。 偶尔,高挑的身材略微调整一下站姿,显得愈发楚楚动人。 韩大路扶着一棵松树,双腿自然交差,眼睛瞅着李娜,心里思量:“怎么看都好像在那里见过她?究竟在哪里见过她呢?” 李娜天天和旅客打交道,阅人无数,看韩大路若有所思的样子,说:“韩大路,我觉得工作环境能改变一个人的性格。” “你为什么这肯定?”韩大路问。 “比如,我们列车员一天到晚和天南海北的旅客打交道,忍耐性较强,天长日久,形成了善于隐忍的性格。” “有道理,你们列车员是不是心里有火,却不能发?多委屈啊!” “我们客运部门是铁路的窗口单位,更要突出人民铁路为人民,在工作中忍气吞声是家常便饭。” “可是,我在火车上见过个别列车员颐指气使,吆五喝六,对旅客凶神恶煞一般。” “这种情况的确有,但不普遍,也许有些旅客没买票,被列车员发现了,不主动补票,还想方设法东躲西藏,甚至强词夺理。” “哦,也许?” “你们机车乘务员大多数油嘴滑舌,没有不敢说的话,没有不敢吹的牛,有点儿像墙上芦苇。” “你言下之意,乘务员绝对不是头重脚轻根底浅的植物,而是随火车走天下的尤物?” “我可没这么说,不要当真,咱们随便聊聊,不要对号入座嘛。” 韩大路思量道:“看来李娜对机车乘务员不待见?我对她有好感不过是一厢情愿而已?” 李娜似乎看出了韩大路的猜测,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说:“韩大路你是不是在想?列车员和乘务员的职名只有二字之差,为什么不互相欣赏?” 韩大路心里一惊,这个丫头好厉害,仿佛能看穿我的心思? 他真诚地说:“人被人议论司空见惯,没什么大惊小怪,只是不愿意被个别人议论。” “什么是个别人?” 韩大路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他盯着李娜一对水汪汪的明目,不卑不亢地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李娜没想到韩大路心直口快,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不加掩饰地回答:“我说的是个别乘务员,不是百分之百嘛。” 韩大路话锋一转,不紧不慢地问:“你喜欢读书吗?喜欢读什么书?” “喜欢,我最爱读《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太鼓舞人了,我读了无数遍。” 韩大路心里一喜,高兴地说:“啊,这么巧?我也喜欢这本书,连续看了七八遍。” “你喜欢书中的那个人物?”李娜兴奋地问。 “我喜欢保尔·柯察金,他的人生经历跌宕起伏……在磨难中百炼成刚,最终成为一名顶天立地的革命英雄,太令人佩服了。” “我也佩服保尔,但我更喜欢冬妮亚,她是男主人翁革命思想形成的启蒙者之一。 这位林务官的女儿,同时也曾是少年保尔的女友……她对爱情的追求明朗热烈,毫不掩饰,仿佛灿烂春光里的娇艳玫瑰。” 韩大路一语双关地说:“是的,但冬妮亚毕竟是富人的女儿,喜欢穿的花枝招展,她也不喜欢那些朴实的下等人,最终,她和保尔决裂是必然。” 韩大路把“决裂”二字说的格外重,李娜一听,便知他有所指。 于是,她抑扬顿挫地说:“可是,曾经的冬妮亚善解人意,说话柔声细语,年轻时没有贫富等级观念,敢于追求自己的幸福。” 韩大路心想:“难道这个女孩儿只注重外表和感官上的痛快?难道她和冬妮亚一样?也希望有人为她跳崖?获得感官和心灵的刺激?” 李娜冰雪聪明,仿佛看穿了韩大路的疑惑,故意说:“保尔和冬妮亚从相爱到决裂,也许有命运的成分?但这对恋人曾今轰轰烈烈地爱过,没想天长地久,只求曾今拥有!” “冬妮亚爱过保尔,但没有善始善终,永恒的爱最美好!”韩大路话里有话。 “韩大路,你敢保证你一辈子只爱一个人?” 面对李娜突然发问,韩大路一时无言以对,眼见李娜期待而富有挑衅的目光,他由衷地发誓:“敢,我对天发誓,一旦心有所属,海枯石烂心不变!” 李娜眼见韩大路郑重其事的样子,扑哧一笑,略带调侃地说:“发誓谁不会啊!今天的誓言经过岁月磨砺,也许到了明天便会烟消云散?” 第四十三章 今夜有人无眠 “你这个老东西,哪壶不开提哪壶,先吃饭。 你的宝贝女儿如花似玉,还怕没人追?我倒怕追的人太多了,她一时眼花缭乱,不小心上当受骗咋办哩?” “妈爸,你们不说这些行吗?我也不是胸大无脑之辈嘛!” 李娜的这句话把父母逗的哈哈大笑,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开始吃饭。 老李无意中抬起头,发现宝贝女儿一脸喜色,且满面春风,他心里咯噔一下,猜测:“女儿心海底针,我怎么觉得娜娜恋爱了?” 他不动声色,继续埋头吃饭,心里却七上八下。 父母就是如此,嘴里说女大不由娘,催促孩子该恋爱时就恋爱,到了岁数就得谈婚论嫁,莫负青春。 但,当闺女真的谈恋爱了,又时常胆战心惊,怕孩子遇上登徒子。 三四个月前,老李接到车务段总务室老刘打来的电话:“老李,我是老刘啊!” “嘿嘿,老刘啊,你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让我受宠若惊嘛!” “去去,不要虚情假意,咱哥俩是啥关系,好久不见,想和你唠唠嗑。” “好好,唠唠,你先说,我听着呢。” “……老李啊,你想去三岔口货运室上班吗?” “嘻嘻,老刘啊你在给我过年?我没有后门怎么去?再说,干货运员能捞不少油水,多少人打破头都想去?我肯定去不了。” “嘿嘿,那可不一定?就看你同意不同意?” “我当然同意,除非你是段长。” 老刘神秘兮兮,压低声音说:“是王段长的公子说的,只要你同意李娜和他处对象?” “什么?要我拿女儿当筹码,什么玩意儿,我不干!” “哎哎,老李啊,你和钱有仇啊,三岔口货运室可不是一般人想去就能去得了的地方!” “我当然知道,三岔口货运室的人个个有来头,家里都有靠山,你让我拿宝贝女儿做靠山,我坚决不干!” 啪地一声,老李挂了电话,这件事儿,他埋在心里,也没给老伴儿说。 晚上,夫妻两躺在床上,咬着耳朵谈论女儿的事儿:“老李啊,娜娜也不小了,该处男朋友了,怎么一点迹象都没有?” “谁说的,今天吃饭时我发现女儿满面春风,一脸喜色,怕是有男朋友了?” “你胡说八道?我怎么没发现?” “我发现她吃饭时偷偷地抿嘴笑,脸上泛起红晕,你说什么原因?” “真的吗?我没在意,今天她外出,说是去同学小张家玩,天黑了才回来。” “嘿嘿,你再回忆一下,娜娜以前回家后出了门,玩一个下午的次数多吗?” “不多,你倒是提醒了我,三岔口地方小,出色的小伙子没几个?也有追娜娜的人,她都拒绝了。” “这倒是事实啊,不过婚姻是缘分,也许他今天已经遇到了意中人?” 夫妻两人绞尽脑汁,在胡乱猜测中慢慢地进入梦乡。 今夜,李娜失眠了。 上床前她从枕头下拿出日记本,咬着钢笔若有所思,最终,开始一笔一划地记录:“1979年5月13日晴。 这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我认识了韩大路,他也认识了我。 他虽然是个普普通通的司炉,我是一名列车长,但是我们的社会地位没什么悬殊,倒是他的思想和我很相近,因为我们爱读同一类书籍。 尤其他发誓的样子太可爱…… 她一笔一划地又写道:“今天是公元1979年5月13日,司炉韩大路对天发誓,一旦爱上一个我爱的人,绝对有始有终!这是他的誓言,我要一五一十地进行记录。 老天爷,如果我和韩大路有未来?这是我们之间最好的证言。” 李娜在床上翻来覆去,毫无睡意,满脑子都是韩大路影子。 思绪之此,她在心里埋怨自己:“李娜啊李娜,你也是个花枝招展的人儿,要长相有长相,怎么被一个退伍军人给迷住了? 难道这是缘分?这就是爱情?是命中注定吗?” 想着、想着,李娜不知不觉睡着了。 再说,韩大路和李娜分别后,来到王家饭馆,王大红对他的热情依然不减。 大红放下其他客人不顾,有意和韩大路套近乎。 而此时,韩大路心里全是李娜的一颦一笑。 他有一句没一句地敷衍王大红,等吃饱喝足,立刻起身回单身宿舍。 照以往,韩大路看看小说,待睡意来临,合上书,躺上床,不一会儿便酣然入睡。 可是,今夜,韩大路头一次无眠。 他在心里思量:“李娜人美丽,简直如同天女下凡,我一个无依无靠的火头军,怎么能配上她这个列车长? 李娜不是冬妮亚,我更不是保尔。 哎,睡,不要自作多情了。” 不过也怪,当韩大路觉得自己吃不上天鹅肉,随即瞌睡来袭,没顾上翻身就入梦了。 今夜,还有一个人也失眠了,就是遭李娜父亲严词拒绝的那个人。 他姓王,经常胡吃海喝,浪得外号“王野猪”。 由于一次上海之行,被李娜的美貌吸引。 从此以后,天天苦思冥想,绞尽脑汁,盼望娶李娜为妻。 王野猪是冀东车务段段长的独子,在三岔口货运室上班。 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来无踪去无影。 王野猪偶尔露一次面,三岔口货运室的几个爬虫总围着他打转转儿。 “王大公子,你最近又和那个姑娘相处呢?人比人活不成,我们这辈子算是白活了……”货运员“张剥皮”厚颜无耻地恭维。 王野猪每当听到别有用心者的奉承,立刻心花怒放,蹲在椅子上,点燃大前门牌香烟,不忘给溜须拍马的人发烟。 他志得意满,吐着烟圈儿,摇头晃脑地说:“我这几天在冀东市练武,自然有姑娘送上门来,我可是得先验明正身喽!” 这些阿谀奉承之辈,异口同声地故意问:“什么叫验明正身啊?” “嘿嘿,一群笨蛋,就是……验证她是不是处女啊!” “啧啧,王大公子好福气,您发现处女了吗?” “这是秘密,不能乱说,出家人不打诳语。” “王大公子,既然您号称出家人,为什么还找处女啊?” 王野猪眯起眼睛,神秘兮兮地言语:“酒肉穿肠过,美色心中留,其中的滋味儿俺不便细说。” 言及于此,王野猪故意闭目养神,大家也就知趣地散了。 王野猪迷上李娜,得从四个月前说起。 春节期间,王野猪去上海游玩,恰好乘坐李娜当值的火车。 他带着三个狐朋狗友,在3号卧铺车厢猜拳喝酒。 不一会儿,醉的迷三倒四,开始污言秽语,闹腾的整车厢旅客无法休息。 一位旅客经不住吵闹,找到李娜投诉:“车长,我们3号车厢里有人喝酒,还胡说八道,闹腾的大家无法休息,您得管一管。” 这天,火车上是人满为患,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李娜当值的列车从冀东站始发,她忙着处理紧急事务,还没来得急巡视车厢。 接到旅客投诉,她想挤过人群,从10号车厢到达3号卧铺车厢看看。 由于旅客严重超员,想穿过七节车厢到达3号卧铺车厢得一个多小时。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来投诉的旅客也无法回到自己的卧铺,后悔的自言自语:“哎,太倒霉了,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多管闲事!” 李娜听到旅客的牢骚,扑哧一笑,说:“谢谢您,我一定管。 前方是大河驿站,停车五分,您跟我和乘警一起下车,从站台到3号车厢,我看看是谁胆大包天?敢影响旅客休息。” 第四十四章 想入非非 “请您稍候,得等一下乘警。” 这位旅客高兴地说:“太好了,这才是人民铁路嘛!” 说曹操曹操就到,正在车厢里巡视的乘警满头大汗,恰好巡视到车长身后,听到旅客的表扬,乐呵呵地搭话:“看您说的,那一趟火车不是人民的?连每一寸钢轨都属于人民!” 李娜扭过头说:“我正要找你,3号卧铺车厢有人喝酒,严重影响旅客休息,有旅客来投诉了,我们一起去看看,好吗?” “好,大河驿站车一停,我们直接从站台去3号车厢。”乘警干脆地答应。 “好的,这样节约时间,本次列车超员太严重,实在挤不过去啊。” 李娜话音刚刚落地,又扭头问投诉的旅客:“您在终点站下车吗?” “是的车长,卧铺真难买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搞到一张,比登天还难!” 乘警听到旅客抱怨,心头窜起一股火,刻意问:“您是哪里人?卧铺是窗口买的吗?” “我是铜川钢铁公司的业务员,本地人。 从票贩子手里买的,一张票多掏了20元,这20元得自掏腰包。” 乘警一听,眉头一皱,低声问:“票贩子多大岁数?什么口音?体貌特征您还记得吗? 这位旅客思索了一会儿,说:“三十多岁,本地口音,个头不高,满脸横肉,给我票时东张西望,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请您回忆一下,他的眼睛什么样子?眉毛浓吗?鼻子高不高?嘴有什么特征?” “一对三角眼、眉毛粗而短、塌鼻子、口阔唇厚、皮肤黝黑,眼睛滴溜溜乱转,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听完旅客的描述,乘警从兜里掏出纸笔,飞快地描画。 不一会儿,一张嫌疑人肖像跃然纸上。 他把肖像呈在旅客眼前,自信地问:“像吗?” 旅客端详了一会儿,抬起头说:“我的妈呀,您太厉害了,就是这个人,鼻子再塌一点就更像了。” 乘警二话不说,刷刷几笔,一副更贴近票贩子的肖像完成了。 乘警把修改后的素描再一次呈给旅客,他不由自主竖起大拇指,赞叹不已:“我的妈呀,像、真像,简直一模一样。” 李娜说:“他就是闻名全国,令小偷闻风丧胆的铁警李公安。” 旅客情不自禁地握住李公安的手,激动地说:“我弟弟也是公安,把您崇拜的五体投地。 他没机会遇见您,我却意外见到了活人,我太荣欣了!” 四周的旅客轰然大笑,又不约而同向李公安投来敬重的目光。 他们的眼神里流露出,这趟车上有闻名遐迩的李公安,大家的安全更有保障了。 李公安谦虚地说:“没什么,我也是凡夫俗子一个,也得一日三餐,只是喜欢素描,画罪犯肖像是工作需要,没什么可称道的。” “哎,三餐和三餐不同,有些人三餐是浪费粮食,您的三餐挤出来的是牛奶啊!” 这位旅客的幽默,又一次把身边的旅客逗笑了。 大河驿站到了,投诉的旅客紧随李娜和李公安下了车。 李娜在站台上和车站客运值班员交接完相关事宜,快步走向3号卧铺车厢。 3号卧铺车厢门口立岗的列车员看到李娜和乘警,像见到了大救星一样。 她急不可耐地说:“车长、李公安,可把你们盼来了。 本车厢有四位旅客,都是铁路职工,一上车就喝酒,还不听劝阻,把一节车厢闹腾得乌烟瘴气,太不像话了。” 李娜拍一拍列车员的肩膀,安慰道:“好妹妹,让你受委屈了,我们正是为此事来的,你专心服务旅客,我们上车看看。” 李娜在前,李公安在后,那位勇敢投诉的旅客紧随其后,三人先后踏上3号卧铺车厢。 刚刚跨进车厢,一股浓浓酒气直冲李娜的鼻翼。 她眉头一皱,举起右手在嘴唇上扇了几下,继续前行。 一个刺耳的声音传入耳膜:“张大公子,您可不许玩赖,该您喝了。” 李娜走到车厢中部,只见11号下铺和12号下铺上面对面坐着四个男子。 茶几上一片狼藉,地板上横七竖八地倒着一堆酒瓶子,浓烈的酒精味儿熏的人无法呼吸。 李娜提示道:“四位好汉,火车可不是梁山泊……我是本次列车车长李娜,请出示一下卧铺牌号。” 王野猪头也不抬地说:“看什么看,我们是冀东车务段的职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去去,你该干嘛干嘛去。” “同志,请您注意一下铁路职工形象,喝酒可以,但不能大声喧哗,影响整个车厢的旅客休息!” 王野猪闻听不卑不亢,有理有据的话语,不由自主抬起头。 他看到一位个子高挑,貌美如花的列车长,大义凛然地教训他们。 他立刻两眼放光,定定地看着李娜,大张着嘴说不出半句话。 半天了,双手在铺一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脑袋前伸,眼睛直勾勾继续看李娜,语无伦次,舌头发硬,打了个酒气熏天的饱嗝儿,屋里哇啦地说:“嘿嘿,李车长真、真的美啊! 只要、只要你叫我一声大哥,我们立刻、立刻收、收拾滩子睡觉,绝不、绝不再吵吵闹闹。” 李娜面露怒色,但碍于满车厢旅客的目光,不能失去涵养和车长风度。 于是,又义正词严地说:“你谁啊?让我叫你哥?我就叫啊,恬不知耻。 再重复一遍,我是本次列车车长,请配合我的工作,现在快23点了,早该熄灯了,不要影响旅客休息。” 王野猪口齿不清,不依不饶,结结巴巴地的又说:“你、你告诉我你家在哪里?你必须叫哥,不然我们就喝一夜酒。” 其中一个无赖认识李娜,他附耳告诉王野猪:“她家在三岔口,他爹是尖山车站的值班员。” 王野猪淫邪地一笑,高声说:“你、你不要冷若冰霜,也不要命令我,我、我知道你家哪里,你爹在尖山车站上班,归我爸管……” 李娜闻听此言,气不打一处来,高声呵斥:“你什么东西,怎么听不懂人话?你们若继续置若罔闻,下一站我们将按照列车治安管理处罚条例,把你们交给下一站的铁路派出所。” “嘿嘿,威胁人呢……来、来哥儿几个,继续吆五喝六,五魁首啊、六六啊、八匹马啊!” 李公安目睹车长文明劝导无济于事,他把李娜挡在身后,铁塔一般站在王野猪面前威严地发话:“……你们几个想尝尝铁手镯的滋味了,是不是?” 四个酒鬼抬起头,看见李公安,吓得屁滚尿流,立刻晃晃悠悠地起身。 还是王野猪有见识,嬉皮笑脸地说:“啊,是、是李公安您啊,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请您高抬贵手。 我听、听说您已经当乘警队长了,怎么还跑车啊!” “春运人员紧张,我出乘理所当然,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李公安威名远扬,冀东车站的地痞流氓、小偷无赖,只要遇见他,像耗子碰到猫,争先恐后,溜之大吉。 今晚,面对李公安,几个混混立刻蔫头耷脑,再不敢造次了。 王野猪带头表态:“李、李公安,您老歇着,我们不喝了,马、马上睡觉,也不敢嚷嚷了。” “好,把酒瓶子给我扔下车,把卫生打扫干净喽,我一会儿回头看。” 几个无赖点头哈腰地应答:“好、好,马上扔,马上打扫卫生。” 李娜和李公安刚刚走到车厢门口,王野猪低声说:“奶奶的,真倒霉,偏偏碰上铁面无私的李公安。 快、快,快把酒瓶子给老子扔下车,赶紧挺尸(睡觉)!” 方才,王野猪满肚子的酒劲儿被李公安的凛然正气给惊得无影无踪了。 王野猪躺在铺位上毫无睡意,耳闻同车厢旅客均匀的鼾声,脑海里全是列车长李娜娇媚的身影,不由自主想入非非…… 第四十六章 段长做媒 这个周末,王段长两口子把客运段李段长夫妻请到得月楼吃饭。 宾主入座,少不了一番客套,然后点菜,继而品酒。 李段长健谈,说些客运段的奇闻异事,把王段长两口子逗得哈哈大笑。 还是女人沉不住气,王野猪的母亲咬耳朵对李段长老婆说:“今儿个一起吃饭,一是叙叙旧,二是有件事儿想麻烦李段长给帮个忙。” “嫂子你不必客气,我们两家常来常往,没什么可隐瞒的。” “不好意思啊,我儿子阳阳看上客运段上海车队一组的列车长李娜,想和她处对象。 哎,可是人家姑娘不答应,怪难为情的……想请李段长在李娜面前美言几句,不知道李段长能顾上吗?” “嫂子,就这点事儿啊,小菜一碟儿。” 李段长的老伴儿打断丈夫的话,快人快语地说:“老李啊,你只顾喝酒,也不问个为什么?” 李段长诧异地说:“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喝酒就是喝酒,多嘴多舌,毫不知趣儿。” 王段长一看,是自己求李段长的时候了,不好意思地说:“李段长,弟妹没说错,我儿子阳阳看上了你的部下,想请你给牵个线儿,你看方便吗?” “哈哈,这是好事啊,姑娘叫什么名字?” 王段长的老婆抢先回答:“叫李娜,是上海车队一组列车长。” “阳阳眼光不错嘛,她可是我段的一枝花,其他情况我不了解,明天我打听打听,尽快给你们回话。” 李段长是老江湖,事事留有余地,有言在先地说:“不过,男女之事领导不好插手,当面说几句好话倒是没问题,成不成得看缘分嘛。” 王段长高兴地说:“对对,我们不能搞拉郎配,李段长说媒,面子比天大,太感谢了。” “哎,成人之美应该,我可代表不了姑娘的意见和态度,段领导也不能干涉婚姻自由,给女方提个建议我能做到。” 王段长端起酒杯心花怒放地祝酒:“嘿嘿,是这个理儿,我再敬你一杯。” “好、好,共同干一杯,友谊万万岁嘛!” …… 王野猪在家苦苦等待父母的消息,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听到爸爸妈妈的脚步,他敞开大门,急不可耐地问:“爸、妈,李叔叔答应说媒了吗?” 天下母亲都心软,目睹儿子着急上火的样儿,压低声音说:“儿啊,看你猴急的样子……容我们进屋告诉你。” “妈,儿子就看上了李娜了,如果娶不上她,我宁可打一辈子光棍。” 王段长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呵斥道:“看你那点儿出息,一个姑娘就把你搞得神魂颠倒,还不如头撞南墙算了!” “老王,你不要在家里耍威风,有教儿子撞墙的父亲吗!” 王段长暗自思量:“也是啊,儿子如果娶上李娜能改邪归正,倒也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好事儿!” 他只好挥挥手说:“你这个孩子,男婚女嫁的事儿让父母求人,给人家下话太为难,也没面子了,你李叔叔答应给李娜说说,行不行,得看李娜啥意见?” “爸、妈,谢谢你们,只要李叔叔出马,李娜不可能不给段长面子……我睡觉去了,你们也早点儿休息。” 夫妻二人眼见儿子兴高采烈地钻进自己的卧室,无可奈何地对视一眼,心里也得到丝丝安慰。 毕竟就一个儿子,不溺爱不可能,毕竟传宗接代天经地义。 这一夜,王野猪激动的辗转难眠,不停地在脑海里构思娶李娜的画面,天快亮了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李段长心眼好,人正直,说一不二,在客运段威信高,干部职工都尊敬他。 周一,李娜退乘后,车队长通知:“李娜,李段长请你去一趟他的办公室。” “啊,这次来回平平安安,没什么不良反应,段长找我什么事儿?” “呵呵,不要大惊小怪,段长找你也许有重要任务布置?去,不要胡思乱想!” 李娜忐忑不安地来到段长办公室门口,镇定一下神情,敲敲门。 “请进来!” “段长您找我?” “李娜,刚回来还没休息,我就打扰你,不应该!” “段长,看您说的,有什么吩咐,我洗耳恭听。” “没什么吩咐啊,你先坐下,我有话问你,站客难打发嘛!” 李娜闻听李段长真诚的话,只好坐在门口左手的一把椅子上。 李段长起身给李娜倒了一杯水:“说,先喝口水,歇一会儿。” “李段长,我年轻,跑一趟车不感觉累,您吩咐,让我干什么?” “呵呵,快人快语,像个花木兰哩……我就直说,不绕弯子了,你有对象吗?” 李娜一听,心里一惊,如实回答:“没有,工作太忙,没顾上谈婚论嫁。” “哎,这不对嘛,好好生活,才能更好地工作嘛。” 李娜一时不知所措,李段长却单刀直入地说:“有个小年青看上你了,按理说我不该管,可是人家父母委托我问问你,能否和他相处一段时间啊?” 李娜再次被惊的目瞪口呆,半天不知怎么回答。 “李娜,你千万不要有思想负担,这是个人问题,段长不该插手,你同意就和他接触一下,不同意就直说无妨。” 李娜不好当面拒绝段长的好意,委婉地说:“段长,我还不知道他是谁?容我考虑一下。” “可以,他叫王阳阳,是车务段段长的儿子,在三岔口货运室上班。” “啊,怎么是他?” 李段长一听,诧异地问:“你们认识?” “认识,但不熟悉。” 李娜本想说,他在追求我,但我看不上,又怕段长下不了台,只好委婉地回答:“段长,这个人我认识,可是我不了解他的为人,接触一下可以,行不行得我决定,可以吗?。” “行行,当然你有决定权。” 李娜问:“段长,您还有其他吩咐吗?” “没有了,你回去休息。” “再见,段长!” 李娜走出段长办公室,心里七上八下,边走边思量:“怎么这样巧?刚和韩大路认识,就有人插一杠子,难道这是天意? 不行,我得婉转地拒绝王野猪,还不能让段长难看,这如何是好?” 翌日,李娜找到自己好姐妹询问计策。 “张姐,有件事儿想请你给我出出主意?” “小丫头片子,什么事儿,神秘兮兮的?” “你知道车务段的王野猪吗?” “啊,王野猪臭名远扬,是车务段王段长的儿子。”张姐快人快语地回答。 李娜垂头丧气地说:“李段长特意给我介绍他,让我和他相处一段时间。” 张姐心里一惊,急切地问:“什么?你答应了?” “我没答应,只是告诉李段长,相处一段时间可以,但行不行得我说了算。” “我的妈啊,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答应了?” “怎么可能,王野猪是什么人,我早就有耳闻嘛!” “哦,我明白了,你是不想得罪李段长,用了权宜之计?” 第四十七章 满嘴“跑火车” 韩大路自从和李娜相识后,时常梦见她。 小张总是催促道:“韩大路,怎么样啊?你和李娜有进展吗?” “没什么进展,刚认识没几天,她也不常回家,见一面难。” “胆小鬼,不敢冲锋陷阵,不像个军人。” “嘿嘿,我现在就是一个名符其实的老百姓嘛!” 田师傅也鼓励道:“大路,好女最怕男缠嘛,你一有空就去找她……” 刘师傅更直接:“谈对象嘛,该摸手时就摸手,该亲嘴时就亲嘴,顺着肘子往下走……” 小张一听不乐意了,怒对道:“刘师傅你真是不害臊?亏你还是韩大路的师傅呢,满嘴包火车,教唆徒弟平白无故占姑娘的便宜,像什么话?” “哈哈,当年我追媳妇儿就是这样猛冲猛打,当然主要是我这人靠谱,才敢霸王硬上弓……” 小张一听,刘师傅又该胡说八道了,嘴一撇,说:“嘚嘚,‘京油子,卫嘴子,保定府的狗腿子’说的就是你?” “嘻嘻,这几句话不是说我这种人,而是大有来头哩。” 韩大路好奇地问:“刘师傅,什么来头?” “来头是和大清皇帝身边的摔跤手--巴图鲁有关。 小张发出惊叹:“我的妈呀,没想到我骂人骂出了传奇?” “是的,巴图鲁为康熙皇帝立下了汗马功劳。” 刘师傅说完这句话,端起茶缸喝水,小张主动给他添水。 田师傅趁机插话:“康熙皇帝厉害吗?” 刘师傅有意卖弄学识:“清朝康熙皇帝聪明绝顶,雄才大略。 他八岁继位,14岁时为早日亲政,铲除异己,组织了一批有勇有谋的小巴图鲁刻苦练习摔跤本领,做好早日亲政的准备” 韩大路好奇地追问:“小巴图鲁和京油子又有什么干系?” “不要急嘛,听我慢慢讲……鳌拜是康熙皇帝的顾命大臣之一,他飞扬跋扈,不可一世,根本不把小康熙和他的一帮小巴图鲁放在眼里。” 小张越发好奇地催促道:“刘师傅,你快些讲,我孤陋寡闻,错怪您了!” 刘师傅清一清嗓子,洋洋得意地说:“待小巴图鲁已经能战斗了……有一天,康熙传下圣旨,叫鳌拜见驾议事,并提前埋伏好小巴图鲁严阵以待。” 言及于此,刘师傅闭口不言,田师傅骂道:“奶奶的,不就是知道些历史知识嘛,拿腔作调地诱惑人哩。” 刘师傅更加得意了,故意扬起头闭目养神,不言不语。 韩大路急不可耐地催促:“刘师傅,您就痛痛快快地再讲一段,让我们长点儿历史知识嘛!” “哎,还是韩大路懂事儿。 话说,鳌拜大摇大摆走进皇宫,严阵以待的小巴图鲁偷偷地关上鳌拜身后的几道宫门,突然围功袭击鳌拜。” 小张惊讶地问:“鳌拜被小巴图鲁打败了?” “嘿嘿,谈何容易,鳌拜是满族第一勇士,激烈搏斗中许多小巴图鲁非死既伤。” 韩大路按耐不住,急于知道故事结尾,心急火燎地问:“刘师傅,后来怎么样了?” “最终,小巴图鲁无所畏惧,前赴后继,终于用摔跤手段战胜不可一世的鳌拜。” 小张焦急地问:“后来呢?” 刘师傅摇头晃脑地回答:“后来鳌拜被除,这就是康熙皇帝最得意的除鳌拜、平三番、灭葛尔丹、收复台湾……为赫赫有名的康乾盛世铲平道路,奠定基础。” 田师傅听完觉得莫名其妙,疑惑地说:“胡诌八咧嘛,这些和京油子、卫嘴子、保定府的狗腿子扯不上半点儿关系吗?” “关系大了去了。”田师傅高声说。 小张越发地好奇了,谦虚地问:“小巴图鲁和近代的狗腿子有什么关系?” “小张算是问到点子上了,从康熙除掉鳌拜以后起,清朝皇帝身边多了一个勇士组织--巴图鲁护卫,直到清朝末代皇帝溥仪被赶下台。” 韩大路疑惑不解地问:“这和京油子、卫嘴子、保定府的狗腿子有啥关联?” “当然有关联了,清朝灭亡后,皇宫里的摔跤手(巴图鲁)树倒猢狲散。 有一部分留在北京开武馆以授徒养家糊口,一部分到天津干同样的营生,还有一部分去保定地区讨生活。” 韩大路仿佛恍然大悟,探寻地问:“看来京油子和巴图鲁是有渊源?” “当然有啊,留在北京的摔跤高手与时俱进,琢磨出一套步法灵活,与众不同的摔跤手段。 和对手比赛时移动迅速,油滑无比,对方想抓、抱、搂北京跤手,总难以办到。 天长日久,北京摔跤手博得‘京油子’的美称。” 小张一听,颇感兴趣地问:“刘师傅,‘卫嘴子’有啥意思?” “过去,天津被称为天津卫,浪迹于天津卫的摔跤师傅也非等闲之辈,敢于大胆突破和创新摔跤技术外,和对手比赛前习惯用口水润指甲(是保护指甲的一种手段),所以被称为‘卫嘴子’。” 韩大路急不可耐地追问:“刘师傅,保定府的狗腿子又是什么来历?” 刘师傅故意卖关子:“这就更有意思了!” 田师傅被刘师傅循序渐进的讲述提起了兴趣,催促道:“不要哼哼唧唧,像个娘们,干干脆脆告诉我们答案。” “呵呵,听书的人还敢催促说书人,岂有此理?” 田师傅心想,也是,只好好言以对:“好好,算你牛皮……我们洗耳恭听就是。” “这还差不多,听书嘛,得乖一些、得有礼貌,不要凶神恶煞。” 韩大路立即打圆场:“刘师傅,您就干脆利索地告诉我们谜底。” “好,看在韩大路和小张的面子上我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话说,流浪到保定府的摔跤师傅别出心裁发挥腿的优势,在摔跤过程中善于用勾腿绝招取胜,而且令对手防不胜防。 长此以往,保定府摔跤手的勾腿子绝活,就被武术界称为‘勾腿子’。” 小张大惑不解地问:“刘师傅,勾腿子怎么成了‘狗腿子’?” 刘师傅嘿嘿一笑,惟妙惟肖地说:“抗日战争时期,保定地区的汉奸多如牛毛,国人无可奈何,调侃保定人是狗腿子。于是,勾腿子的绝招无意中躺枪,被戏称为狗腿子了。 再者,北京人能说会道,天津人幽默风趣,久而久之,颇有出处的和摔跤有关的三种说法就变了味儿。” 三个人对刘师傅的讲述心服口服,异口同声地赞叹:“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刘师傅谦虚地说:“大家过奖了,我仅仅对清朝历史熟悉一些而已。 不过古人言,负心多是读书人,仗义多是屠狗辈。” 田师傅故意调侃刘师傅:“你属于读书人?还是屠狗辈?” 刘师傅斩钉截铁地回答:“我嘛,当然是屠狗辈啊!” 田师傅和刘师傅的对话把韩大路和小张逗得哈哈大笑。 刘师傅话锋一转,有意提醒韩大路:“大路啊,千万记住我的话,谈恋爱嘛,得善于使用勾腿子的绝招,要敢于冲锋陷阵嘛……” 田师傅恍然大悟,调侃刘师傅:“你呀你,给我们讲历史故事,原来是想鼓励和教导韩大路该出手时就出手?” 韩大路脸色一红,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想说什么,又发不出声…… 第五十章 死里逃生 韩大路耳闻两位师傅大喊大叫的对话,眼见他俩满头大汗,束手无策的举动,一颗年轻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不由自主面对家乡的方向默念:“爹,儿子不孝,还没干出样子,就要命丧黄泉,大路下辈子还给您当儿子!” 田师傅和刘师傅顾不上胡思乱想,不停地采取制动措施,手法依然娴熟,渴望出现奇迹,但火车还是不受控制,仿佛要义无反顾冲向地狱之门。 根据铁路线路设计标准,凡是前方线路坡度较大的车站,均得铺设避难线,被机车乘务员形象地称为“死亡线”。 田师傅不甘心,依然尝试制动,刘师傅不停地拉响汽笛,向四面八方发出连续不断的警报信号。 火车放飏,绝对不能使用小闸,大闸制动列车又丝毫不起作用,两人不约而同,焦急地暗自祈祷:“老天爷您开开眼,保佑八道台站有人发现险情,提前开放避难线,千万不能让5424次列车从正线冲出车站啊!” 失去控制的5424次列车,如同一条脾气暴躁的巨龙,发出凄厉的嚎叫,冲向八道台站。 田师傅心急火燎地喊叫:“刘师傅,今天,我的100多斤算是交代了,韩大路年轻,得设法让他活着,你也不能死!” “刘师傅歇斯底里地回答:“是的,得让他活着……” 田师傅的眼睛一眨不眨,头上的帽子早己不知去向,头发竖起,又一次大声呼唤:“站台上人很多,在拼命地挥手,八道台站也许发现了火车放飏?” 田师傅不容置疑地大喊:“韩大路准备跳车,执行命令。” “师傅,车速这么高,我不会跳火车,要死一起死!” 田师傅发怒了:“韩大路,你年青必须活着,执行命令。” 刘师傅不容置疑地补充:“避难线上是沙子,路肩窄,向下是斜坡,坡底下全是沙子,你先跳,我随后跳。” 刘师傅眼疾手快,毫不犹豫,拉开车门,一把把韩大路推下了车。 他正准备跳车,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田师傅。 令人意外的是打开的机车门被火车卷起的风一吹,瞬间关上了。 田师傅大喊:“你快跳啊,我是司机不能跳!” 田师傅的话音还没落地,只听砰的一声,5424次列车撞上死亡线的土档。 土档瞬间四分五裂,冒出一股白烟,火车头瞬间扎入避难线尽头的深坑,一股浓烟夹杂着熊熊火焰迅速升起。 火车皮的车钩噼啪作响,纷纷折断,17节车皮像火柴盒一样翻着筋斗,飞进死亡线尽头七八十米深的大坑中;1000吨汽油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化作倾盆大雨,泼向机头内飞出的炭火,瞬间火焰腾空而起;700吨土豆被抛向空中,毫无选择,在自由落体中,噼噼啪啪掉进大火;地动山摇,振聋发聩的爆炸造成巨大的冲击波,把拼命冲向事故地点的职工震的无法前行,纷纷跌倒在地不敢抬头,仿佛遇到了世界末日。 火越烧越旺,映红了半边天,横七竖八的车皮在熊熊烈焰中发出可怕的炸响,一股、又一股热浪在八道台站上空肆虐。 待冲击波结束,爆炸声消失,八道台车站的职工毫不犹豫地爬起来,冲到韩大路跳车的地方,毫不犹豫地跳下斜坡,七手八脚,把他从沙子里挖了出来。 站长经验丰富,用手探一探韩大路的鼻息,说:“有呼吸,没死。 快、快、快,你们几个年轻人回去拆床板,立即把伤员送到八道台公社卫生院急救。 几个年轻人像长了飞毛腿,毫不犹豫地执行命令。 站长带领大家往前查看,搜索到避难线北端,再未发现人影儿。 事故车辆燃起的熊熊大火,烤的人无法近前,甚至,连左前方一个五六十米高的山包都被点然了。 大家瞠目结舌,一颗颗心缩成一团,眼看着火焰跳跃、燃烧,一个个束手无策,捶胸顿足。 站长潸然泪下,自言自语:“哎,真惨烈啊,5424次列车上三名机车乘务员只活下了一个,瞬间毁灭了两个家庭啊!” 几十号人面对八九百米开外熊熊燃烧的大火,有人泪流满面、有人双手合十、有人喃喃自语:“避难线尽头幸好有个深深的壕沟,不然,搬道房会被夷为平地,搬道员的命真大啊!” 大家不约而同,纷纷脱帽,向被大火吞噬的两位乘务员默哀。 突然有人提示:“站长,不知道运转车长在哪里?” 站长闻听此言,心里一哆嗦,大声吩咐:“留下几个人监控火势,不许靠近,注意安全。 老牛、老李、小马跟我到车站南头寻找,但愿还有人活着?快、快、快!” 运转车长和八道台车站属于同一个单位。 站长边走边想:“不对啊,正常情况下运转车长一旦听到牵引机车发出警报信号,会立即和司机用手信号联系,采取列尾制动措施,难道运转车长睡着了?” 一行四人撒开脚步,向5424次列车事故地点相反方向飞奔。 一米、两米、三米,车站南头不见人影儿。 站长心里一紧,不由自主双手合十,继续带领大家往前冲,一起大喊大叫:“有人吗?有人吗?有人吗?” 他们呼唤着,奔跑着,向前搜索了三公里,隐隐约约听到一阵、又一阵,及其微弱的呻吟。 四个人争先恐后冲向呻吟地点,只见一个血肉模糊的人躺在线路左侧的沙土质排洪沟里。 站长跪在地上焦急地问:“师傅,你是5424次列车运转车长吗?我们来救你了,不要急,不要乱动,马上送你去医院。” 他气若游丝地回答:“是的,我是运转车长,谢谢你们,乘务员咋样了?5424次列车咋样了?” “乘务员幸存1人,火车还在燃烧烧,你先不要说话,多保持体力。” 听到站长的话,运转车长嚎啕大哭:“我有罪啊,我睡着了……等我睁开眼,发现情况异常,探头往前看,放飏的列车马上进站了,打开紧急制动阀根本来不急,我心一横,跳下了车!” 站长毫不犹豫脱下外套,其他人照葫芦画瓢,四件外套被站长编成一个简易担架。 站长问:“师傅,你觉得骨头疼吗?不要紧张,我懂急救,会小心地抬你!” 运转车长愧疚地说:“谢谢大家,我会跳车,但车速太快,我跳下车没有站稳,滚进了侧沟,可能是皮外伤?” “好好,我们知道了,你躺好。 如果非常疼,你得言语一声,就怕肋骨等部位出问题,扎到器官上。” “刚才我动了一下四肢,都有感觉,也许是肌肉挫伤严重,一时动弹不得。” 站长一行人听完他的言语,觉得有道理,轻手轻脚抬上运转车长,三步并作两步往卫生院赶…… 5个小时后,冀铁路局,冀东铁路分局,冀东机务段、冀东车务段、冀东车辆段、冀东工务段等领导先后赶到事发现场。 大火终于熄灭了,牵引5424次列车的6373号机车,以及17节火车皮全部化为灰烬,事故现场惨不忍睹。 那座五六十米高的山包,以及方圆四五百米范围内的土地,在1000吨被无情大火点燃的汽油中,在肆无忌惮的熊熊大火中变成焦土。 靠近事故地点,地面依然滚烫,被大火烧熟、烤焦的土豆东一个、西一个,随处可见。 领导分成三组,一组慰问死难者家属、协商两位乘务员善后事宜;一组对事故原因调查分析、定性;一组到卫生院慰问看望两位幸存者。 幸亏韩大路年轻,虽然不会跳车,落地瞬间鬼使神差,屁股着地,顺斜坡滚落,掉进沙子,死里逃生…… 第五十二章 归心似箭 刘主任一行,一步三回头返回车站,立功的扳道员被同事叫醒了。 刘主任握住扳道员的手,十分真诚地说:“小赵,我代表组织向你表示感谢,如果不是你警觉性高,放飏的5424次货物列车会冲出八道台站,与迎面而来的53次旅客列车正面相撞……” 小赵抬起头,腼腆地回答:“领导过奖了,我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 听到小赵没心没肺的话,大家一时无言以对,小赵的眼里却泛起了泪水,不由自主地说:“那天……眼见5424次货物列车冲出避难线,一头扎进土里,瞬间火光四起,继而发出爆炸,我的一颗心瞬间被击碎了。 本以为副司机、司炉肯定在避难线上跳车了,事后才知道,司机、副司机为挽救年轻的司炉,应该能跳车的副司机失去逃生机会,和司机一起化为灰烬。 现在啊每当我眼睛一闭,脑海里全是熊熊燃烧的大火,太惨了。 哎,和牺牲的两位乘务员相比,我的确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不值得一提。” 大家听完赵发自内心的话,纷纷点头。 刘主任出人意料地问:“小赵,对于这次事故你有什么感想?” “那天,我接到5424次列车闭塞通知,给5424次货物列车准备好三道停车进路,掐指一算,列车到达八道台站得40多分钟,就擅自脱离岗位,爬上扳道房东侧的山头东张西望。” 王监察插话:“你恰好发现了5424次货物列车运行异常?” “是的,刚开始什么也没发现异常,不过七八分钟后,突然看见5424次列车浓烟滚滚,发出凄厉的短促的警报鸣笛声,掀起一股巨大尘土,像一匹脱缰野马飞奔而来。 我一思量,坏了,蒸汽机车跑不了这么快没,我猜测是不是火车放飏了? 我毫不犹豫地冲下山头,把道岔扳到避难线,心里七上八下,非常害怕,都忘了电话通知车站值班员。” 刘主任忍不住地问:“你怕自己判断失误,造成责任事故?” “是的,不过,待列车发疯似地略过扳道房,我觉得自己做的对。” 刘秘书欣赏地说:“小赵,你做得非常对,从你的眼睛里我们看到了你的醒悟,你能畅所欲言吗?” 小赵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低声检讨:“我脱岗违章,无意中发现放飏的5424次列车,果断采取措施,仿佛是天赶地凑。” 王监察接住话茬儿:“小赵,你想知道‘713’事故的真正原因吗?” 小赵睁大眼睛疑惑地问:“难道‘713’事故不是列车放飏造车的?” 赵主任抢先回答:“5424次列车放飏,原因是机车大修部门的职工对工作三心二意,以及车长中途违章睡觉……造成的。” 小赵被惊得目瞪口呆,自言自语道:“我的妈呀,违章违纪太可怕了!” 刘主任感慨万千地插话:“是的小赵,违章作业害死人,在岗一分钟,负责60秒,安全理念千万不能丢啊。” 听到这句话,小赵不由自主把做右手置于胸前,给大家深深地鞠了一躬,不声不响地退出了站长办公室。 话说,在“713”事故发生的第9天,去北京参加“全路客运技术比武”获得冠军,返回冀东市的李娜,依然沉浸在喜悦中。 当她无意中得知“713”事故中韩大路死里逃生,被吓得花容失色。 李娜立归心似箭,匆匆忙忙请上假,马不停蹄,坐火车赶往三岔口。 一上车李娜就不停地猜测:“火车放飏机车乘务员非死即伤,韩大路是怎么死里逃生的?” 随着思绪的起伏,李娜的心里七上八下,多么想插上翅膀飞到韩大路身边。 “他伤的重吗?腿脚能动吗?最重的伤在哪里?” 思绪愈是烦乱,就会口干舌燥,这是李娜不同于常人的一个身体特点。 她不停地喝水,依然觉得口里无法生津,于是,她起身在车厢里来后踱步。 走到洗脸间,从镜子看到自己娇媚的面容绯红,高耸的胸脯一起一伏,不由自主捂住脸颊,生怕旅客发现端倪。 女儿心,海底针,李娜落落大方,在客运段走南朝北,见多识广。 可是,爱情的初来乍到,令这个美丽的姑娘一想起心上人就忐忑不安。 尤其是韩大路受伤的消息,仿佛晴天霹雳,瞬间击碎了她获得技术比武冠军的喜悦。 甚至,对于领导和同事的祝贺,她充耳不闻,答非所问,一门心思想立刻见到韩大路。 此时此刻,李娜依然无法平静思绪,可见,韩大路已经成为她生命里最牵挂的人之一。 她回到座位,闭上眼睛,依然思绪万千。 李娜反复地问自己:“李娜啊李娜,你和韩大路不过一面之缘,怎么就对他心心念念,难道他就是我命中注定的真命天子?” 她想否定自己的感情,想抑制对韩大路的担心、思念,而内心的煎熬却愈发地猛烈,甚至达到翻江倒海的地步。 李娜不由自主把双手置于胸口,明显感觉一颗心咚咚地跳个不停。 昨晚,在卧铺上,由于沉浸在夺得冠军的喜悦里,李娜几乎一夜没有合眼。 现在,她觉得眼睛酸涩,把头靠座位上,想迷糊一会儿,反而脑海里全是韩大路的影子。 于此同时,李娜莫名其妙地想起了“王野猪”的表白:“李娜,自从那次在开往上海的火车上认识了你,我的魂就被你勾走了。 只要你嫁给我,我甘愿当孙子,把你顶在头上,什么事儿都听你的!” “我为什么要嫁给你?你算老几?别以为你天天死缠烂打我会心软,不要白日做梦! 这辈子,我要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但绝对不是你。” 王野猪低三下四地说:“你和谁谈恋爱,是你的自由,我追求你是我的自由,一家姑娘百家求,这辈子我非你不娶!” “呵呵,别以为你爹是一段之长,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别忘了你爹也不是玉皇大帝,决定不了我嫁给谁……如果你能听进我的话,我们可以做普通朋友,反之,我会把你当成陌路人,视而不见。” 话音还没落地,李娜扭头就走。 同事耳闻目睹王野猪追求李娜风雨无阻,痴心不改,百折不挠,羡慕地说:“李娜,你嫁给王野猪多好,他家有钱有势,将来小日子肯定红红火火。” “要嫁你嫁,我不是见钱眼开的人……总之不愿意。” “嘿嘿,不要生气嘛,可惜人家看不上我,你貌若天仙,人见人爱,是男人看见你若不动心,肯定生理有问题。” 李娜扑哧一笑,爽朗地说:“我又不是大众情人,不稀罕男人为我动心,这辈子我要是碰不到我喜欢的人,我宁愿不嫁。” “怎么可能,你这个尤物要是不嫁人,你家门槛一定会让媒婆踏破……” 第五十三章 得寸进尺 李娜的同事没有说错,以前,李娜还没当列车长的时侯,几乎每天都有人到她家说媒,倒是李娜的母亲应对自如。 她常对媒婆说:“我女儿嫁谁,我和他爸都做不了主,她的注意太正,说一不二,随缘分!” “李娜她妈,可不敢这样哩,现在虽然讲恋爱自由,可是孩子阅历浅,万一上当受骗后悔都来不及。” 其实,李娜的母亲嘴上这么说,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女儿太漂亮,追求的人不计其数,但她对所有爱慕者却视而不见。 自从李娜当上了冀东客运段上海车队一组列车长,觊觎女儿美貌的人就更多了。 可是,李娜觉得爱情最起码第一眼看见对方,就得令人怦然心动,如果波澜不惊,还不如形单影只,快快乐乐地独自生活。 这一天,终于来了,那天见到韩大路,李娜的一颗心怦怦直跳,期望居然成为现实。 难道爱情的确是可遇不可求吗? 思绪于此,李娜把目光投向窗外,山山水水一晃而过,心思又聚焦到韩大路受伤的事情上。 “他毁容了吗?缺胳膊少退了吗?作为一名客运员,我没亲眼见过火车放飏,火车事故的案例我学习过不少,惨烈程度历历在目。 韩大路的英姿勃发的确吸引了我,如果他真毁容了,我还能有勇气选择他吗?” 在忐忑、焦虑、思前想后中,李娜乘坐的火车准时到达三岔口站。 她急匆匆地出了站,顾不上回家,看一眼腕上的表,心里盘算着:“现在是16点20分,每天有三趟从铜川市开往八道台公社的班车。 最后一趟是16点40分路过三岔口,还有20分钟,现在来得及。” 李娜三步并作两步,赶到班车停靠点,发现十七八个人也在候车。 一看他们的穿着打扮,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 眼见一个楚楚动人的姑娘也来候车,一群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娜身上。 李娜今天心事重重,无暇顾及大家不可捉摸的目光,只顾向南头来车的方向不停地方张望。 17点10分了,班车还没出现,候车的人群里发出长吁短叹:“哎,班车就是不如火车准时,都等了半天了,如果在田里俺都割半垄麦子了,真是的!” 李娜本来就心急如焚,听到几位老乡的议论,愈发心烦意乱。 就在一伙人牢骚满腹的时候,班车从公路南头的拐弯处露头了。 “哎、哎,看、看,班车终于来了!” 人群不由自主开始骚动,且不由分说提溜起堆在地上的行李,争先恐后,占据有利位置,准备往车上挤。 班车距离停靠站还有十几米,老乡们呼呼啦啦,已经做好冲刺准备。 李娜对这种情况司空见惯,特别是每年春运,火车站的月台上人山人海。 火车刚刚停稳,车门一旦打开,下车的旅客和上车的旅客瞬间乱作一团。 下车的旅客没办法下来,上车的旅客不容易上去,一股脑儿,地玩命地拥挤,甚至连车窗也成为旅客争先恐后上下车的通道。 班车停稳后,售票员打开窗户说:“今天车上人太多,大家不要拥挤,排好队上车。” 只听呼啦一声,大家顺着班车争先恐后地排队。 今天,李娜也不顾体面,急急忙忙往前靠,还是慢了一步,排在倒数第一。 等前面的旅客上去后,李娜站在车门口,半拉身子还悬在车门外。 司机想关门,试了几次,都被李娜的后半身挡住了。 他嘟嘟哝哝地下了车,转到车门口,一看是个漂亮姑娘挤不上去,大声呵斥:“里面的人都往里面挪一挪,这个姑娘的后半拉露在车门外,只要大家往里动一动,她就能进去。” 在翼东省,人的后半拉代表屁股。 听到司机关于姑娘后半拉外露的喊叫,旅客们哄堂大笑。 李娜瞬间觉得脸颊滚烫,羞的无法掩饰。 司机故意把双手搭在李娜滚圆的屁股上往里推,嘴里还大呼小叫:“往里挤、往里挤!” 司机暗自嘀咕:“嘿嘿,我活了大半辈子,还没摸过如此性感、富有弹的屁股!” 司机的手愈发地不老实了,李娜明显感觉到司机的双手在她的屁股上不停地游动。 李娜差一点大喊抓流氓,又觉得不妥。 车下就司机一人,他若死不认账,倒打一耙,怎么办? 司机得寸进尺,乘机跨上车门踏板,有意被把整个身子紧贴李娜的后背往上挤…… 李娜扭过头,瞪了一眼司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司机心里一惊,面红耳赤,落在地上,不好意思地说:“姑娘,你下来!” 李娜心想:“你这个畜生,乘机占我的便宜,还让我下来?” 于是,她没好气地怒对道:“为什么让我下来?刚才你干了什么?自己不清楚吗?” 司机哼哼唧唧地说:“姑娘,你误会了,你下来从司机一侧上,车门才能关上嘛。” 李娜一听,忍住心中的怒火,跨下车门,绕到班车左侧,从司机的位置登上了车。 班车的引擎盖子上也坐满了人,李娜只能侧身,勉勉强强屈膝靠在旅客身上。 司机上车后不敢直视李娜,大声呵斥道:“你们几个起来,引擎盖子压坏了你们陪得起吗?” 几位旅客一听,立刻蹦了起来,拼命往里挤,还真的腾出了一点儿空间,李娜乘机站直了身子。 三岔口通往八道台公社的道路坑坑洼洼,班车摇摇晃晃,李娜要么不动,要么随大家一起颠簸。 若不是心中焦急,惦记韩大路,她真受不了这种罪。 一个多小时后,班车终于到站。 李娜下了车,左顾右盼,八道台公社仅有东西走向的一条街,面对面的四五家饭馆和两个商店,令她一目了然。 公社卫生院恰好在停车点的左前方七八十米的地方,门上有牌子,非常醒目。 李娜路经过公社门市部,买了4瓶桃子罐头、3斤糕点、5斤饼干。 走进卫生院门,七八间南北走向,门对门的房间呈现在她的眼前。 门厅的把头左手是挂号室,一个年龄大概30多岁的女工作人员正在低头打算盘。 李娜隔着窗户问:“大夫,请问有位叫韩大路住几号病房?” 她抬起头微微一笑,努努嘴说:“往里,靠左手5号。” 第五十四章 意想不到 李娜走到5号病房门口,心咚咚地跳跳个不停。 她把右手置于胸口,镇定了一下情绪,长呼一口气,咚、咚、咚地敲门。 “谁啊,请进!” 李娜走进病房,只见韩大路满脸裹着纱布,平躺在病床上,只露出2只眼睛和一张嘴,侧着脑袋看。 病房里突然出现了一位亭亭玉立的姑娘,仿佛一道耀眼的光芒乍现,刹那间有些昏暗的病房便立刻亮堂了起来,令韩大路一时反应不及。 李娜灿烂地一笑,用标准的京腔说:“韩大路,我是李娜,来看看你,不认识了!” 倍感惊讶的韩大路语无伦次地说:“认识、认识、当然认识,想不到你会来?” “你当然想不到,但是我来了,来来看看你这个大难不死的人!” “李娜,快请坐,谢谢你不辞辛苦来看我!” 李娜把礼品放在小方桌上,随口说:“来的匆忙,给你买了些罐头、饼干之类的,凑合吃。” “李娜,你太客气了,你能来卫生院看我,俺已经受宠若惊了,还让你破费,多不好意思啊!” “看你说的,现在你是伤员,最需要大家关心,我来看你,算是给你送温暖,不好吗?” “好、好、太好了,我太需要你的温暖了!” 此话一出,韩大路感觉出言不逊,脸上瞬间火辣辣的,幸好满脸裹着纱布,李娜看不见。 李娜听到韩大路直言不讳的这句话,心里涌起层层涟漪,她低下头说:“只顾和你说话,还没问你伤势如何了?” 韩大路赶忙说:“你放心,好多了。 不过,可能要毁容?今后,我也许就是个面目全非的人了,谁还会多看我一眼?” 李娜羞涩地接住话茬儿,温言细语地说:“面目全非怎么了?只要心不花,耳不聋,宁折不弯,手脚齐全就行。” 李娜的这句话像一支兴奋剂,像一股清泉,更像突然从天而降的甘露,瞬间滋润了韩大路的心田。 这个天不怕地不怕,刚直不阿的男子汉鼻子一算,激动地流下幸福的泪水。 李娜看到韩大路的眼泪,默默地掏出手帕,给他拭泪,扑哧一笑,低声说:“怎么像个孩子?说哭就哭!” 韩大路吃力的张开左手,大胆地攥住李娜柔软的右手,瞬间觉得一股电流传遍全身。 李娜浑身一颤,想抽出手,无奈韩大路的无指似钳子一般,愈发地用力。 这是一双什么手啊?除了力量,再就是满掌的老茧,但李娜觉得劳动者的手应该如此。 是啊,一列列火车顺着钢轨,栉风沐雨,周而复始,时时刻刻奔跑在祖国广袤的大地上,离不开司炉用铁锹把煤碳扔进锅炉,燃起火焰,产生动能,多拉快跑。 思绪于此,李娜情不自禁,用芊芊玉手感知老茧包裹的幸福,心里充满从未有过的踏实与满足。 韩大陆觉得在梦里,于是,使劲咬了一下嘴唇,感觉很疼,断定百分之百不是梦,不由自主闭上眼睛,索性让泪水流肆意地流淌。 李娜奇怪地问:“眼睛难受吗?我给清洗一下,好吗?” 本来想说不难受,可是,沉浸在突如其来爱情之中的韩大路幸福地点了点头。 不知哪来的勇气,李娜大胆地弯下腰,在韩大路裹满纱布的额头上吻了一下,羞涩地转过身,端起洗脸盆走出病房。 韩大路彻底陶醉了,陶醉在这轻轻一吻里,陶醉在李娜深情的目光里,陶醉在心上人吹气如兰的呼吸里,整个身体仿佛坠入蜜糖之中,连呼吸都凝固了。 长了这么大,和女性有肌肤接触的第一个人是母亲,这是韩大路生命中独一无二的温柔乡,是赋予他生命的人。 今天,李娜的一个吻,彻底让韩大路沦陷了,沦陷在一个深不可测的深渊里,这个深渊里能荡起双桨吗? 李娜走进水房,心突突地跳个不停,扪心自问:“我是不是有些轻浮?竟然主动吻了一个男子。 他如果毁了容?我能不介意他的容貌?只在乎他顶天立地的气度吗?” 李娜放下洗脸盆,抚摸滚烫的脸颊,心乱如麻,暗自嘀咕:“我发誓要追求内心的渴望,难道韩大路就是我内心的渴望吗?是与不是,谁能告诉我?” 接好半盆水,再次走进病房,把暖瓶里的开水参进去一些,用手一试,水温刚好。 拿出韩大路的毛巾,反复在水里搓揉、摆动,然后拧干来到床前,轻轻地给韩大路擦拭双眼。 韩大路的双眼里渐渐生出清澈见底的情愫,像势不可挡的高压电流击中李娜的心扉,瞬间融化了这颗女儿心。 李娜暗自发誓:“哎,你这个冤家,我这辈子就交给你了,哪怕你康复后成为丑八怪,我也爱你没商量。” 心有灵犀一点通,李娜水汪汪的眼睛把内心的抉择传递韩大路,这个第一次收获初恋的汉子又一次泪流不止。 李娜有些不知所措,温柔地问:“是我手太重,弄疼了你的眼睛吗?我轻一点,别怕,好吗?” 小孙和小陶走进病房,看到一个美丽的背阴,弯腰面对韩大路闻言细语,屏住呼吸不敢出声。 李娜听到轻微脚步声,扭头和两个年轻人诧异的目光相遇,不好意思地起身,不知说什么好。 韩大路也有些不自在,毕竟他是男子汉,主动打破尴尬,且自豪地介绍道:“小孙、小陶你们也不多转一会儿……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客运段的李娜,是我的女朋友!” 李娜落落大方地主动和两位握手,真诚地道谢:“感谢二位一心一意照顾韩大路,他才恢复的快!” 小孙、小陶异口同声地搭话:“您客气了,照顾好同事天经地义,他能死里逃生,命大福大,我们都希望他早日返刚。” 李娜欣慰地一笑,低声说:“你们两位回家休息两天,我请了3天假,能照顾韩大路2天,陪伴病人很辛苦,该休息一下了。” 韩大路先不干了,急切地说:“李娜,我下不了床,大小便得男同事帮忙,你一个黄花大闺女怎么伺候我?” 李娜回头说:“黄花大闺女怎么了?我伺候你不够格吗?少见多怪!” 三个男人耳闻李娜不容置疑的话语,一时不知道怎么应答。 小孙机灵,赶忙说:“对对,黄花大闺女伺候伤员恢复的更快,南丁格尔的故事我知道,我和小陶回一趟家,再见。” 两位年轻人走出病房,相视一笑,小陶抢先说:“哎,人比人活不成……想不到韩大路死里逃生,居然有美女送上门来!” “怎么,你也想经历一次火车放飏的危险?也渴望有个美女送货上门吗?” “去去,千万别胡说八道,我可没活够呢,韩大路能活命,那是不幸中的万幸。” “就是嘛,我们该为韩大路高兴,有美女爱上乘务员,我们脸上都有光嘛!”小孙洋洋得意地说。 小陶感慨万千,仰起头问苍天:“老天爷啊,您也太偏袒韩大路了?不知道我的媳妇儿在哪里?” 小孙扑哧一笑,幽默地回答:“我来告诉你,你的婆姨啊如今还在你老丈人爹的腿肚子里转筋呢!” 小陶也不甘示弱,冷不丁给了朋友一拳,踌躇满志地说:那可不一定,说不准明天我就会有艳遇?” “好,假如明天来临,小陶偶遇一头膘肥体壮的老母猪……” 小孙的话音还没落地,撒腿就跑,身后传来小陶爽朗的笑声…… 第五十五章 爱情的味道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爱情的突然降临,令韩大路在不知所措中感谢天地的造化。 待小孙和小陶的脚步渐行渐远,李娜坐到韩大路身边拿出一块饼干,搬开往他嘴里喂,且,温柔地嘱咐:“慢点儿吃,小心噎着,来,在喝口水。” “真甜,比部队的压缩饼干好吃。”韩大路毫不夸张地说。 “贫嘴,部队的压缩饼干我不知道什么味儿?都是饼干,区别不大?” “压缩饼干坚硬,热量高,也好吃,但没有你买饼干香甜!” 李娜扑哧一笑,在韩大路裹满纱布的脑门轻轻一点,眉头一皱说:“宁可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能相信男人的破嘴!” “哈哈,看你说的,不见得天下的男人都一样嘛,不要打击面太广。” “怎么,想和辩论吗?我们列车员听过太多天下最匪夷所思的爱情故事。” “能给我讲一个火车上最离奇的爱情故事吗?” 李娜有意卖关子:“故事太过离奇,得三天三夜才能讲完一个,我只能陪你两天,下次有机会讲。” 韩大路一听,不依不饶地说:“讲个最短的可以吗?这段时间我躺在病床上总是胡思乱想,担心两位师父的安危,太郁闷了。” 李娜冰雪聪明,她已经得知韩大路的两位师父命丧黄泉,却保住了徒弟的性命,所以更不敢戳破窗户纸。 虽然韩大路年轻体壮,一旦得知师傅葬身火海,尸骨无存,必然承受不了打击,影响伤势治愈。 思量于此,李娜岔开话题,起身走到窗户前,顺手拿起窗台上的猪腰子饭盒。 回头问:“想吃什么?街上有几家小饭馆,我去买点儿热饭,吃好了伤口才长得快。” “韩大路努努嘴:“我工作服兜里有钱和粮票,是段上给准备的,请拿上,再不敢让你破费了。” “哦,粮票我忘带了,钱我有。” 李娜掏出粮票,拿了一斤,再一次问:“吃干饭,还是吃汤饭?” 韩大路眼看李娜没拿钱,只好说:“想吃面条。” 李娜嫣然一笑,脚步轻盈地走出了病房。 等听不到李娜的脚步声了,韩大路的思绪却活跃了起来。 人生中有些事儿的确无法预料,韩大爷天断绝了韩大路当干部的后路,从内心而言儿子有抵触情绪,只是碍于家长的威严,无可奈何地回来开火车。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说实话,当时韩大路的确有些恨自己的爹,但这种恨,时而明显,时而模糊,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奈。 不过,李娜的到来,爱情的突然来临,仿佛淡化甚至消除了韩大路心头的无奈,继而萌生了无限喜悦乃至些许得意。 “我一个农村娃儿,不过当了几年兵,立了三等功,政府就给我安排了工作。 虽然是个平平凡凡的火头军,居然鬼使神差收获一份意想不到的爱情,况且姑娘美若天仙,还是一位列车长。 爹,儿子得感谢您啊!” 此时此刻,韩大路觉得国家干部也没什么可羡慕的,假如将来能娶上李娜,就是让他下千般苦、受万般罪也毫无怨言。 爱情仿佛是一剂良药,能治愈失意者心中的忧郁、无奈,能激活每个人内心向上、向善的潜能。 李娜的到来,李娜的温柔,使韩大路觉得,人生的美好怎么突然就降临到了自己的头上?难道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等我出院了,一定请牛主任、田刘两位师傅、周师傅好好喝顿酒,祝贺6373机车三位乘务员逃过一劫,还要告诉他们,你们鼓舞我进攻的美丽高地,高地已经主动降低身份,我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攀登了。” 思绪于此,韩大路有些洋洋得意,有些情不自禁,渴望李娜快些返回病房。 即使她不说话,站在这狭小的空间里,韩大路的内心就会萌生甜蜜。 世界上最优美、最无价、最甜蜜的莫过于爱情,甚至能拯救堕落者的灵魂。 救赎是耶稣的大爱,这山望着那山高乃是一部分人的通病,韩大路的确感受到了上天的垂爱,他扪心自问:“李娜真的愿意嫁给我吗?将来她能对我从一而终吗?我能爱他一生一世吗?” 再说,李娜走在八道台公社街道上,觉得身轻如燕,长这么大心里从来没有这么甜蜜过。 如果不是“713”事故,如果韩大路没有经历死里逃生,或许两个人的爱情还得经历一段马拉松。 也许是天赶地凑?也许韩大路的大难不死?让李娜内心的天枰瞬间倾斜,掂量出爱的分量,韩大陆就是她的真命天子。 有人说漂亮女人难追求,大多数还都是花瓶,中看不中用。 李娜却恰恰相反,她不但干净利落,还能烧一手好饭,经常在餐车上大显身手。 对班组的列车员她能一视同仁,对待工作她兢兢业业,是个名符其实的多面手。 在冀东客运段,李娜口碑一流,大家都说:“谁要是娶了李娜,是上辈子修来的福,这辈子没有白活。” 李娜走进一家路边最里面的饭馆,老伴娘喜笑颜开地问:“姑娘,你想吃点啥?” “您的饭馆有面条吗?是个给病人吃的,不能太硬。” “有有,这条街上,我家的面条最地道,你就一万个放心,要几碗?一碗35角,粮票3两。” “两碗,能给多添点儿绿菜吗?” “没问题,菜是自家种的,胡麻油是自家榨的,你等一会儿,快的很。” 小饭馆操作间和吃饭的地方是一体,收拾的井井有条,干干净净,只有两张条桌。 老伴娘先是准备菜,随口问:“姑娘,你家有病人住院吗?” “是的,是我男朋友住院。” “哎呀,谁家的儿子这么有福气,能找一个天仙似的姑娘,那得修行几辈子啊?” “谢谢您,我也是普通人,没什么特别的。” “姑娘,你谦虚了,你不但人漂亮,鼻梁还高耸,那是人身上的山岳,是自带靠山,将来您一定是个领导。” “哈哈,老板您还会相面吗?” “会一点儿,我爹是个有名的算命先生哩,可惜走的早……给我传授一丁点儿相面的本领。” 两人拉着家常,不一会,两碗面条出锅,倒进猪猪腰子盒刚好。 李娜付了钱和粮票,急急忙忙往卫生院赶。 饭盒虽然盖的严严实实,面条的香味依然外溢,仿佛是爱情的味道四溢,令这个姑娘心花怒放。 第五十六章 敞开心扉 思绪纷飞的韩大路待内心平静后,居然觉得度“时”如年,其实李娜出去买饭不过三四十分钟而已。 他竖起耳朵,捕捉走廊里的脚步声,开始在心里读秒。 终于,有脚步声有远由远及近地传来,经仔细辨别,这个脚步声显得有些承重,绝对不是李娜。 不一会儿,又有脚步声传来,而且愈近脚步声愈轻盈,是的,是李娜回了。 虽然李娜到来不足两小时,她去水房,以及来回在病房里走动的脚步声,已经深深地刻在了韩大路的心里。 果然没错,李娜一脸灿烂地走进病房,低声问:“饿了?开饭。” 韩大路本来想说不饿,就是等你等的心急。 由于两人还没有发展到无话不谈,随意开玩笑的地步,韩大路腼腆地回答:“不饿,刚才吃了饼干,口有点儿干。” “好好,稍等,汤面条有些烫,马上给你喂,汤汤水水能解渴。” 李娜找出勺子,到水房清洗干净,返回病房,走到床前,轻轻地把韩大路脑袋下的枕头往高垫了垫。 韩大路问:“你没顺便吃一点儿?” “我不饿,等你吃完再说。” 李娜打开饭盒,面条的香味瞬间飘荡在病房里,令韩大路食欲大开。 李娜小心翼翼,把勺子里的饭放在嘴前吹一吹,喂进韩大路的嘴里。 温柔地问:“烫吗?好吃吗?” “不烫,好吃,这是我住院以来吃到的最香的饭。”韩大路满足地回答。 “贫嘴,八道台公社街道上的饭都差不多,不要言不由衷,我买的和小孙他们买的一样嘛。” 韩大路急不可耐地回答:“我没瞎说,他们可能没去这一家。” 李娜看到韩大路眼神里的真诚,不忍心让这个七尺男儿难为情,于是,笑吟吟地说:“好好,我信你。 等后天他们回来,我嘱咐他们二位每天去这一家给你买饭,好吗?” “嗯嗯!” 韩大路眼瞅着美丽无双的李娜,突然想起小时候与隔壁王家丫头过家家时唱过的儿歌:“大哥小妹妹,欢欢喜喜过家家,我喂你你喂我,长大以后成一家,我一口你一口,恩恩爱爱小两口儿。” 乳臭未干的孩子根本不懂什么是小两口儿。 如今,隔壁王家的丫头早已远嫁他乡,为人妻为人母了,而自己也已成为异乡之客。 然而,此时此刻,这位异乡之客却沉浸在温柔乡里,一位貌若天仙的姑娘,一口、一口地给他喂饭。 是世事无常吗?韩大路搞不懂,反正逃出鬼门关,却意外收获爱情,是因祸得福吗?还是不得而知。 他不由自主在心里默念:“感谢老天爷!感谢韩家祖宗!馈赠给我一位美丽漂亮的女友!感谢八道台车站职工把我送到医院,使我及时得到治疗,早日脱离危险。” 思绪跌宕起伏的韩大路不由自主又想起了小时候的情景,娘笑吟吟地说:“路路,多吃饭,长大个儿……不过啊,等你长成大个儿,娘就老喽。” “娘,路路不长高,也不要娘老!” “那可不行,路路的漂亮媳妇儿可等不及,你要娶上她给娘生孙子哩。” “娘,我的漂亮媳妇叫啥?娘咋知道我的媳妇儿漂亮啊?” “娘做过一个梦,梦里啊,一位白胡子爷爷告诉我,你儿子有艳福,将来能娶一位漂亮媳妇儿!” “娘,真的吗?白胡子爷爷说没说,我媳妇儿的家在哪里?” “等娘想问他的时候啊,白胡子爷爷突然不见了,也许啊,路路的媳妇在山的那边?” “娘,我不要媳妇儿,我只要娘!” 李娜突然发现韩大路目光游移,奇怪地问:“你想什么呢?” 韩大路如实说:“我莫名其妙的想起了小时候过家家的事儿,真有意思。” “过家家当然好玩儿,曾经和我过家家的男孩儿现在是一位军官了,你的那个小媳妇儿现在干什么呢?” “早就结婚生子了,自从她结婚后我们再未碰见过,但愿她安好!” “哈哈,一个大老爷们替故人担忧,看来你还有点儿良心!” “当然,我韩大路绝对不是狼心狗肺的人嘛!” “那谁知道?让岁月说话。” 韩大路听出李娜话中有话,也不便再次对天发誓,5月13日,在三岔口街心花园里对苍天发的誓言犹在耳畔回响…… 李娜喂饭不紧不慢,韩大路吃了多半盒,感激地说:“谢谢,我吃饱了,请把饭盒放到窗台上,你快到街上吃一点儿,别饿着。” 李娜含情脉脉地说:“不许撒谎,得吃饱喝足,康复才能快一点儿!” “我真的吃饱了,今天吃的够多了。” 李娜,掏出手绢儿把韩大路的嘴角擦干净,顺手端起剩饭旁若无人地吃了起来。 韩大路焦急地说:“李娜,你怎么吃我的剩饭?快放下、快放下,我工作服兜里有钱,你去街上买点儿好吃的,不然我于心不安。” “你的剩饭怎么了?我喜欢吃,反正你也没什么传染病,我都不嫌弃,你着急什么?” “不不,我妈说米面夫妻,酒肉朋友。 呸呸,我这张臭嘴,我口无遮拦,我胡说八道,李娜你不要介意,我随口胡说。” 李娜噗嗤一笑,抬起头,看着韩大路的眼睛说:“我们老家也有这句俗语。” 听到李娜的这句话,韩大路觉得稍微自然了一些,如果一张脸不是被沙皮裹着,一定像一个红苹果。 李娜饭量不大,吃完小半饭盒剩饭,满意地对韩大路说:“刚好,你剩的再多一些,我还真的吃不完。” 韩大路满含歉意地说:“李娜,你辛辛苦苦来看我,还让你吃剩饭,我一个大男人真的过意不去啊!” 李娜俏皮地说:“这有什么,粮食不能浪费,算是我为你节约粮食嘛。” 韩大路只能嘿嘿一笑,真诚地表示:“好,谢谢你,等我出院了,一定好好感谢你。” “你怎么感谢?卸下手脚感谢我?还是有其他的什么好办法?” “我、我,请你吃饭,去冀东市请您吃顾家砂锅,可以吗?” “嗯嗯,这个行,我盼着这一天早一点儿到来。” 韩大路的想法却于此相反,如果出院了,李娜就不会给自己喂饭了,想近距离接触她就不方便了。 那天清醒后,韩大路能进食了,渴望着快速康复,早一点见到两位师傅,还可以自由活动,不用别人帮助解决大小便了。 想到这里,也许是条件反射,韩大路内急了,脸色涨的通红。 李娜是个细心人,她发现韩大路表情出现异样,目光闪烁。 突然意识到,从下午到现在,韩大路没有排泄过。 于是,低声问:“需要排泄吗?大便还是小便啊?” 第七十一章 心里乐开了花 小赵和小王告别饭馆经理,开着北京吉普来到汽车站。 今天,他俩接到的命令是开车到一个叫毛不拉的村子侦破一件偷牛案。 一听老班长要回来,就专门请示主管刑侦的副局长,能不能明天再去? 副局长觉得,对待工作最认真的两位部下,因为战友路过县城,请假接待无可厚非。 再者,农村偷牛案件频发,一时半会儿也侦破不完,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呢? 于是,副局长不但批准了的他们请求,还把外出办案的吉普车调拨给两人使用一天。 小赵和小王高兴的乐不可支,这回可以在班长面前显摆一次,还能给战友撑面面子,简直就是一举两得。 小赵和小王把车停在汽车站里面,一直在猜测班长的妻子是什么摸样儿? 小赵说:“张小六说班长的妻子美若天仙,是不是他故意蒙我们?” “这个有很可能?不过张小六说班长的妻子漂亮,也许真的漂亮?” 车到站了,小赵和小张先没有急于下车,而是从窗户寻找韩大路影子。 等旅客下的差不多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了,他的后面跟着一位身材高挑,肤白貌美的姑娘。 小赵和小张异口同声的地说:“看看,那个就是班长韩大路,我的妈呀,张小六没骗我们,那个美若天仙的姑娘就是班长的妻子吗?” 俩人急不可耐地走下吉普车,大声呼唤:“韩大路,老班长,我们在这儿呢,专门来接你!” 韩大路左顾右盼,发现了站在吉普车旁的俩位战友。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战友面前,热烈地拥抱、握手,并十分惊讶地问:“你们怎么知道我回来了?警察叔叔变成诸葛亮了!” “哈哈,你的行踪我们警察了如指掌嘛!” “胡说八道,我又不是逃犯,老实交代,是不是张小六出卖了我的情报?” 小赵嘴快,立刻说:“哈哈,韩大路就是韩大路,思维比狐狸还敏捷,你才适合当警察!” “哎,什么话嘛……可是,阴差阳错中我成了火车司机,两个没我聪明的人成了警察!” 两个战友听到韩大路的调侃,快乐的哈哈大笑。 小张故意问:“班长,你身后的仙女和你什么关系?不要吞吞吐吐,我们可有权知道一切!” 韩大路随即介绍道:“这是李娜,也是你们的嫂子,你们认识一下。” 李娜落落大方地和大路的两位战友握手,并笑盈盈地说:“一路上韩大路没少提起你们俩个,幸会、幸会!” 两人目睹李娜美若天仙,的确如张小六所言,确实美的令人难以言表。 韩大路诧异地问:“两位警察同志今天不办案吗?” 小赵抢先回答:“为了给你们接风洗尘,我俩请假一天,局长大人开恩,还把车也调配给我们用一天。 走,请一对新人吃饭,然后我们送新人回家,怎么样?” 韩大路高兴地说:“张小六就是神通广大……我是沾了李娜的光,吃饭就吃饭,欠你俩的人情以后再还!” 两位战友异口同声地嚷嚷:”战友之间没什么人情之说,全是自觉自愿,况且,今天,你让我们见识了仙女下凡!” 李娜立刻插话:“谢谢两位夸奖,我也是凡夫俗子一个,也得一日三餐,与大家别无两样!” “不一样、不一样,反正阳关县的美女被你彻底碾压了!” 韩大路听到两位战友赞美李娜,心里乐开了花。 小赵快步走到吉普车前,打开车门,请李娜先上车。 吃饭的时候,两位战友羡慕四说:“老班长,去年你爹赶你回三岔口,我们还一致为你遗憾,现在觉得你爹有先见之明。 如果,你留在税务局上班,虽然是国家干部,绝对遇不到李娜这样美若天仙的姑娘。 看来啊,生命中的一切都是定数,和谁相遇,老天也早就安排好了。” 韩大路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李娜却不这样认为,她有理有据地说:“也不一定,我们觉得韩大路不出现在我的生命中,也许会出现张大路,或者刘大路。 人生何处不相逢,相逢何必曾相识。 不过,我能幸运地认识韩大路,绝对是对上天的恩赐!” 韩大路插话:“李娜的话有道理,一曲清歌满樽酒,人生何处不相逢。 比如,今天我们战友又一次相逢,还把酒言欢多么惬意!” 小赵万分感慨地说:“是的,缘分是什么?目前,我搞不明白,我父母三番五次催促我找对象,早点儿结婚,可是,姻缘好像可遇不可求,走一步看一步。” 韩大路说:“人民警察人民爱,姑娘追你没商量,不要太挑剔,只要会过日子,对你好,孝敬公婆就行。” “哈哈,你得到了大美人,就让我俩凑合一下,你也太不够意思了。 李娜,我们听张小六说,你是一位威风凛凛的列车长,你们火车上漂亮列车员多,给我俩介绍一个,只要够美丽,哪怕是个母夜叉,我俩也认了,可以吗?” 李娜被他俩的口无遮拦逗得哈哈大笑,随口说:“还真有,只是远水不解近渴,只要你们俩个不怕山高水长就行。” “我们两个绝对不怕,为了追求美丽,为了抱得美人归,为了不被老班长笑话,万水千山只等闲。” 韩大路打断战友的胡说八道,大喊一声:“立正,小赵和小张条件反射,立刻起立,站的笔直,韩大路也是如此。 李娜被眼前情景惊呆了,随即反应过来,数落道:“大路,你太过分了,今天是战友相聚,收起你的军阀作风?二位请坐,不要理他,让他一个人立正!” 韩大路哈哈大笑,随口说:“我不这样,他们就没完没了,在四五百公里外的地方找个对象,是相当牛郎织女吗?” 小赵和小张入座后,异口同声地说:“就是,饭馆又不是军营,我们凭什么听你的? 不过,一听到军令,会不由自主立正,这辈子怕改不了了。” 韩大路洋洋得意地说:“李娜,我不是耍军阀作风,我想有意检验一下两位战友的军人情怀还在不在?假如有一天爆发战争,我们三个会毫不犹豫地返回部队!” “老班长,你的这句话的确是我俩的心声,保家卫国至死不渝。” 话音还没落地,三只大手紧紧地想握…… 第八十六章 承诺 韩大路谢过公交车司机和车上的乘客,脚步匆匆,走进一碗泉市人民医院,直接去住院部找李娜。 大夫告诉他:“年轻人,你一定要挺住,你妻子的命保住了,孩子流产了!” 问听此言,韩大路呆若木雕,杵在原地一言不发。 大夫又补充道:“万幸啊,大人没事儿,恐怕以后她再也不能当妈妈了,出现奇迹的概率微乎其微。” 大夫的最后一句话,令韩大路心如刀绞,又似一声惊雷,令他突然醒悟,且,在心里祈祷:“只要大人没事就谢天谢地。”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进病房,眼望病床上脸色苍白的李娜,禁不住泪流满面。 心有灵犀一点通,李娜慢慢地睁开眼睛,看到韩大路一脸泪水,惨然地一笑,安慰道:“大路,你来了,不要哭,坚强些,孩子没了,以后我再给你生!” 韩大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弯下腰抱住李娜泣不成声。 李娜轻轻地抚摸韩大路宽阔的脊背,安慰道:“没关系,没有旅客受伤就好,我受点儿罪没关系,你该去看看那个救我的人。” “娜娜,我心里好痛啊,我要杀了王野猪,给你和孩子报仇!” “大路,你不可莽撞,车上的四个歹徒不是本地人……你快去看看救我的英雄,不知道他现在咋样了?” “娜娜,救你的人是我的团长。” “你说什么?他是你的团长?这么巧?” “千真万确……他昏迷前把儿子韩通托付给了我,但愿老天保佑,我这就去看团长,你等我。” 李娜替韩大路擦掉满脸的泪水,催促道:“你快去看团长,替我谢谢他,要不是他奋不顾身,我就见不到你了!” 韩大路点点头,直起腰,一步三回头地走出病房。 护士说:“见义勇为者因流血过多,伤势太重,经抢救无效,失去了生命,尸体在太平间。” 韩大路心里咯噔一下,腿一软,差点儿倒下,瞬间泪如泉涌。 他赶忙扶住护士站的桌子,低声问:“太平间在哪里?” “在医院的左后院,哪里24小时有人值班。” 韩大路谢过护士,脚步沉重地向太平间方向挪动。 突然他的身后传来一声呼唤:“请等一下,你就是韩大路同志吗?” 韩大路莫名其妙地转过身,眼见三位警察站在两米开外的地方,用探寻的目光看着他。 韩大路一脸悲切地回话:“是的,我是韩大路。” “听说你认识今天143次列车上见义勇为的人?”一个瘦高个儿警察说。 “是的,我认识,他叫祁发扬,是我曾经的团长。” 一位40多岁的公安指一指身边的瘦高个儿,声音沙哑地介绍:“韩大路同志,你好,我们是一碗泉市公安局的刑警,这位是我们刑警队的张队长。” 张队长一行三人走上前,主动和韩大陆握手。 韩大路试探性地问:“我能给你们提供一些其他情况吗?” 张队说:“当然可以,我们最需要有利于案件侦破的线索、疑点、证据。 等我们验完尸体,找时间详谈,好吗?” 其中的一个年轻刑警插话:“你去太平间吗?我们要对死者做死亡时间及死亡情况鉴定,医院提供的医疗死亡鉴定,不能完全作为案件证据。” “是的,我正准备去太平间看团长。” “走把,我们一起去。”张队和颜悦色地说。 韩大路点点头,紧随三位刑警赶往太平间。 张队有意和韩大陆并排走,小心翼翼地问:“你能简单介绍一下祁团长的情况吗?我们好通知部队处理善后。” “好,我曾经的部队番号是7543。 团长是个孤儿,军事素质过硬,荣立过赫赫战功……他的妻子在我退伍前半年因病去世,留下一个6岁的儿子和团长相依为命。” “哦,你的团长命真苦啊,听说他咽气前把儿子托付给了你?” “是的,等李娜脱离了危险,我得立即去长沙接韩通。” 张队很诧异:“孩子叫韩通?你的团长不是姓祁吗?” “是的,团长姓祁,他的妻子和我一个姓。” “哦,真是巧合,孩子随母姓,看来你的团长很爱妻子?” “是的,他们是一个村的,青梅竹马……团长是个孤儿,几乎是在妻子家长大,两人亲如兄妹,结婚后恩恩爱爱。” “有情人终成眷属,老天爷太不公平了,让他们喜结良缘,又让团长失去了妻子,现在他又献出生命,留下一个孤儿。 他们一家的故事令人难以想象,可以拍成电影,绝对催人泪下!”张队感慨万千地说。 韩大路也不由自主地发出感叹:“是的……请问收养孩子手续咋办?” “冀东市公安局有我的战友,到时候我联系他。 他叫王东有,我让他给你开绿灯,不能让烈之后受委屈。” 韩大路好奇地问:“您也当过兵?” “是哦,我曾经也是一个兵,是铁道兵。” 韩大路马上打立正,给张队敬礼,真心实意地说:“老班长好!” 张队立即给韩大路还礼,然后紧紧握韩大路的手,动情地说:“战友,以后有什么需要,请联系我,抚育战友后代我们责无旁贷。” “好的,老班长!” 一行四人走进太平间,工作人员把刑警带到安放祁团长尸体的台子前。 韩大路和张队不约而同,肃穆立正,给团长行军礼。 年轻法医走上前,轻轻地掀开尸体上的白床单,团长双目紧闭,面无血色,棱角分明的五官毅然坚毅,韩大路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 法医掏出剪刀,小心翼翼地解开团长身上的衣服,用酒精认真清洗尸体。 韩大路眼见团长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胸口上的刀伤历历在目,他难过的心如刀绞。 这个铁打的汉子再也不敢仔细看首长的遗体了。 他低声对张队说:“你们忙,我出去一趟,给团长买一套新衣服,请你们帮忙给穿一下。” “嗯嗯,战友,你去我们取证时间长,你不着急。” 与此同时,5734部队首长得到消息,派人连夜往一碗泉市人民医院赶。 韩大路离开太平间,走在大街上,眼里的泪水长流不止,真想找人打一架,发泄心中的愤怒和无奈。 走进一家百货商店,韩大路选了一套大号内衣内裤、一套最高档的蓝色衣服、一顶蓝色帽子,一双黑色皮鞋。 付完钱,韩大路马不停蹄地往医院赶,内心依然没法平静。 人生就是个五味瓶,失去亲人、失去战友,那么,这个跌倒的五味瓶里流出的便是无奈和痛苦。 伤心欲绝的韩大路,一边走一边思索:“为什么人的生命这般脆弱?我和团长曾经约定,1988年在黄鹤楼相见,看浩浩荡荡的江水东流,看百舸争流,探讨生命的真谛。 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10年之约突然化为泡影,而且阴阳相隔。” 再次走进太平间,张队他们刚好完成尸检报告。 韩大路双手捧着衣服,悲悲切切地说:“团长啊,我没有军装给您换,您穿着便装坐火车,为李献出生命。 今天,您就穿上这套老百姓的衣服上路,下辈子我还当您的兵! 请您放心,我向您承诺,过几天我就去接韩通,一定把他当亲生骨肉对待,您一路走好! 团长啊!冀东市有烈士陵园,我想请求组织把您安葬在冀东市,便于我和我韩通每年祭奠您!” 言及于此,韩大路又一次泣不成声。 眼含热泪的张队默默接过衣服,在同行的帮助下给祁团长穿戴整齐。 张队低声说:“战友,我们回,让祁团长好好休息。 再者,你的爱人也需要你护理和陪伴。” 韩大路点点头,眼含热泪,挺直腰杆,给团长敬最心酸的军礼。 张队和他的战友整理了一下警服,站成一排,给祁团长行礼。 第八十八章 上天赐给我的孩子 7543部队军党委研究后,最终采纳韩大路的建议,批准把祁团长安葬在冀东烈士陵园。 祁团长下葬的这天阴雨绵绵,冀东机务段、冀东客运段的500多名干部职工自发来前来吊唁英雄、参加追悼会。 在场的工人农民、解放军战士、部队首长,聆听祁团长掉词中闪光的事迹,舍己救人的英雄壮举,无不潸然泪下。 韩大路和岳父岳母都哭成了泪人。 参加完祁团长的葬礼,韩大路随张政委的汽车去武汉。 一路上,张政委仔细询问韩大路的工作情况,他毫不隐瞒地给首长讲述在冀东机务段的点点滴滴…… 张政委语重心长地说:“韩大路,没想到2年时间你经历了火车蒸汽时代冰火两重天的考验,见证了蒸汽机车退出历史舞台的时刻,有幸成为内燃机车牵引时代的主力军。 可见,改革开放有力促进了铁路发展,冀东机务段的与时俱进,证明‘火车头’不是浪得虚名,你的成长和进步无愧于退伍军人称号。” 快到武汉了,张政委告诉韩大路,半个月前,祁团长单独执行一项秘密任务,和一个藏在冀东的间谍有关。 这个间谍和祁团长有过交集,国家安全部要求他配合破案,间谍落网了,韩通却再也见不到自己的父亲了。 祁团长离开武汉前,把儿子托付给了张政委。 韩大路两年没见韩通,他已经是二年级的学生了,个头差不多13米,看见韩大路,韩通高兴的欢呼雀跃,一下扑进叔叔的怀里,问这问那。 “韩叔叔,我听爸爸说你开上了大火车,威风凛凛的走四方,是真的吗?” “是的,刚开始我给蒸汽火车烧火,如今,我开内燃火车。” “叔叔,内燃火车好开,还是蒸汽火车好开?” “都差不多,只是内燃火车烟大……过隧道能呛死人。” “啊,有被呛死的人吗?” “哈哈,没有呛死过人,有被烟呛晕的人,我只是给你打个比方。” “哦,叔叔,放寒假我想学习开火车,可以吗?” 韩大路和张政委交换了一下眼色,直截了当地说:“你明天就跟我去冀东,你爸爸在冀东执行秘密任务,得三年才能回武汉。” 韩通聪明绝顶,他扭过头问:“张伯伯,韩叔叔说的是真话吗?” 张政委心里一酸,违心地说:“是真的,只要你愿意去?” “张伯伯,我愿意去,我爸爸在哪里,我就去哪里,我是爸爸的跟屁虫嘛。” 张政委和韩大陆听到韩通天真无邪的话语,一时语塞。 韩大路机灵,高高兴兴地问:“韩通,你敢和叔叔拉钩吗?你到冀东就可以见到爸爸。” “当然敢,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哈是巴狗!” 小韩通天真无邪的举动,令张政委和韩大路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韩通是个懂事的孩子,父亲经常外出执行任务,张伯伯家就是他的家。 要离开张伯伯了,韩通居然莫名其妙地恋恋不舍,他给张伯伯行了个标准的了军礼,一步三回头,登上吉普车,随韩大路去火车站。 张政委目送韩大路和韩通远行,不由自主吟诵王昌龄的《出塞》。 秦时明月汉时关, 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 不教胡马度阴山。 待吉普车无影无踪,这位铮铮铁汉禁不住泪流满面。 他像一坐甘于承载的大山,扪心自问:“这就是人间的悲欢离合吗? 军人非要承受世人想象不到的苦难吗? 祝愿小韩通健康快乐成长,一生平安!” …… 韩大路和韩通到达冀东市,小家伙激动手的舞足蹈,叽叽喳喳地问:“叔叔,我那天能见到爸爸,我好想爸爸!” 韩大路心里一酸,差点儿流下眼泪,随口说:“韩通,你爸爸执行秘密任务,只有他联系我们,我们无法联系他。” “哦,我知道了,不该问的不问,我们现在去哪里?我好饿。” “叔叔带你去吃冀东最有名的羊羔肉。” “好好,我们快走。” “阿喜宴”羊羔肉店坐落在冀东火车站西侧,15点多客人不多。 老板热情地把韩大路和韩通安排到靠窗的位置,和颜悦色地问:“二位想吃啥?” 韩大路说:“一斤半黄焖羊羔肉,一个酸辣土豆丝,一盘西红柿炒鸡蛋,两碗米饭。” “好嘞,请稍后。” 也就一刻钟,饭菜上齐了。 韩大路说:“韩通,你先尝尝羊肉。” 韩通夹起一块黄焖羊羔肉,放进嘴里,砸了一下,赞不绝口地说:“叔叔,羊肉好香,您也吃!” 韩大路目睹韩通狼吞虎咽的样子,心里比蜜还甜,高兴的说:“好吃你就多点儿,我们一起来,吃饱肚子不想家嘛。” 一边吃饭,韩大路一边盘算,最近李娜住院,没有时间照顾韩通,孩子得上学,办入学手续、办理户口得有人张罗。 吃完饭先去一碗泉市人民医院,见了李娜再说。 两个人吃饱喝足,走出“阿喜宴”饭馆,韩大路说:“韩通,我们去一趟一碗泉市人民医院,我的妻子,你的李娜阿姨在住院。 “叔叔,李娜阿姨的病重吗?” “不算重,我们坐班车去。” 一路上,韩通给韩大路讲他们班上同学之间的奇闻趣事儿,把韩大路逗得开心无比。 来到一碗泉市人民院,韩通看着“一碗泉”三个字,疑惑地问:“叔叔,这个医院的名字好奇怪?一碗泉是啥意思?” “哦,这里在解放前十年九旱,非常缺水,所以叫一碗泉,就是想水、盼水的意思。 如今,长江提灌工程解决了缺水的困难,这里早就变成了米粮川,但是地名没变。” 韩通听完叔叔的解释,频频点头。 两个人走进病房,李君山一家看见韩大路和韩通,异口同声地说:“小韩通,你来了,我们欢迎你!” 韩通一时不知所措,韩大路介绍道:“韩通,这两位是你李娜阿姨的父母,以后你就叫姥姥和姥爷。” “姥爷好,姥姥好,阿姨好!” 非常奇怪,李家人看到韩通居然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李君山不由自主地走上前,拉住韩通的手,弯下腰抚摸着韩通的脑袋,喜滋滋地问:“孩子,你饿吗,姥爷给你买好吃的去!” “谢谢姥爷,我和叔叔吃了羊羔肉……您看我的肚子圆嘟嘟的!” 李君山一家看着韩通用五指拍打肚子的举动,忍俊不禁,哈哈大笑。 张瑞英把韩通拉进怀里,和颜悦色地说:“过一段时间,等你李娜阿姨出院了,姥姥给做好吃的,姥姥的厨艺棒。” “姥姥谢谢您,我以前的姥姥姥爷在唐山大地震中死了,我的妈妈也死了,我只有爸爸了!” 韩大路几个人闻听韩通无可奈何的话语,心里非常难受,一时不知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娜打破僵局,心疼地喊:“小韩通,能让阿姨摸摸你的手吗?” 韩通默默地走到病床前,主动伸出手,李娜一把攥住孩子肉嘟嘟的手,一股曾未有过的电流刺激着她心脏,且,不由自主地泪流满面。 李娜扪心自问:“他难道是上天赐给我的孩子吗?” 第一百六十五章 赛过百灵鸟儿 扎西拉姆的到来,在蘑菇屯餐饮有限责任公司掀起一股浪潮。 电影、电视里的藏族女孩儿虽然漂亮,怎么也比不上眼前扎西拉姆的超然脱俗。 第一顿饭,韩通提前指导厨师给心上准备了藏族米饭,辣子鸡块、清炖羊肉、土豆烧牛肉、蒜泥青笋、大丰收等家常菜。 四个人入座后,扎西拉姆面对一桌子菜,感到惊讶不已。 “奶奶,大舅,太丰盛了,拉姆受宠若惊!” “拉姆,你能来大连做客,奶奶和你大舅心花怒放。你给奶奶、大舅、韩通精心挑选的全套藏族服装太美了。你看看,我们一家人穿上,想不像高原藏族人民?” 拉姆扬起美丽绝伦的脸蛋儿,挨个端详身着藏族服装的亲人,“不太像,你们没有‘高原红’?倒像是养尊处优的贵族老爷!” 三个人你看我、我看看你,耸耸肩膀,莫名其妙地看着拉姆,发出一阵笑声。 拉姆一本正经,“奶奶、大舅、韩通,‘高原红’就是藏族人常年经受高原紫外线照射,脸上形成的‘红二团’。那可是藏族原住民的专利。我再给你们上些腮红,就能以假乱真。” 爽朗的笑声再一次响起,“拉姆,我们本来就是冒牌货。奶奶求个似像非像,我们身穿藏族服装,体验一下它的美丽,就心满意足了!吃饭、吃饭!” 奶奶的话语把拉姆逗得哈哈大笑。 饭吃到中间,韩通建议:“拉姆,请你给奶奶和大舅唱首歌,可以吗?” “当然可以,有美酒吗?” “当然有,大舅的柜子里有茅台酒。” 韩通清楚藏族人的敬酒习俗,起身倒酒,配合拉姆献歌。 拉姆从包里拿出阿妈阿爸亲手刺绣的特质哈达,唱起了《洁白的哈达》。 韩通唱这首歌,完全是以汉族人的胸怀演绎歌曲。 拉姆唱《洁白的哈达》是用一颗纯洁的心表达对亲人的爱戴,旋律优美、醉人心脾、歌声动听,赛过百灵鸟儿。 哈达上的长城巍峨雄壮,‘吉祥如意’四个汉字醒目美观,令人浮想联翩,超然脱俗。 奶奶和大舅不由自主轻轻地抚摸着哈达上的刺绣,仿佛感受到了藏族人民的虔诚之心,藏传佛教的博大精深,以及蕴藏在哈达上的生命真谛。 献完哈达,拉姆端起满是酒杯的托盘,再次展开歌喉,原汁原味地演唱《三杯酒》。 拉姆唱《三杯酒》,居然与前面唱《洁白的哈达》发声位置不同,大胆采用胸腔共鸣、鼻腔气流混响处理歌曲,让美妙的歌声直达人心。 再者,拉姆纯洁无暇的眼神,超然脱俗的气质,行云流水的敬酒动作,令奶奶和大舅兴高采烈,喝下一杯又一杯琼浆玉液。 这顿饭,一家人品佳肴、喝美酒,探讨打造“格桑花开”特色服务内容。 “奶奶、大舅,拉姆的到来,我们打造格桑花开特色服务问题不大。我有个想法,不吐不快!” “孙儿,你说说,奶奶和你大舅洗耳恭听。” “藏族文化博大精深,蘑菇屯餐饮打造民族文化特色服务,不能过度追求效益,贵在于提升餐饮文化内函。 拉姆的父母是民间传统手艺人,遗传给拉姆的是脚踏实地,热爱家乡,热爱民族文化的衣钵。 所以,我认为崇尚民族文化,不能打破文化的根本。传播一种文化,绝对不能让低俗开路,而是应当在原有的上求突破。我不知道说的对不对?” 韩通的话音刚刚落地,一阵热烈掌声响起。 “孙儿,你真是奶奶的好参谋,是蘑菇屯餐饮的小财神!” 拉姆耳闻心上人的话语,把韩通佩服的五体投地,含情脉脉地看着心爱的人儿。 “通儿,大舅把打造格桑花开特色服务工作交给你和拉姆了。翠花开学早,她只能暂时配合你们的工作。给拉姆的培训费1000元不能变。妈妈,您看行吗?” “儿子,我看行。就看我孙儿和孙媳妇啥意见?” 拉姆耳闻‘孙媳妇’二字,羞的满面通红,偷偷地瞄韩通。 韩通洋洋得意,不由自主把爱恋的目光投向拉姆。 “奶奶、大舅,拉姆来大连不是为了钱。如果你们再言钱,明天我就打道回府。” 拉姆的话让两位长辈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奶奶、大舅,拉姆心直口快,从来不和亲人讨论钱的事儿。等我们把格桑花开特色服务工作完成,若有时间,请大舅陪我们去千里之外的太阳岛。” “通儿,这是大舅最想陪你们去的地方。我们一家人都穿上藏族服装,把你奶奶也请上,组成风情旅游团,顺便给蘑菇屯餐饮有限公司做广告,一举两得嘛。” 韩通和拉姆听到大舅的筹划,激动的手舞足蹈…… 翌日,韩通和拉姆对兰兰、培培、莹莹、杜鹃、水仙5个漂亮进行培训。 姑娘对拉姆的美貌羡慕不已,赞不绝口,眼睛不离开拉姆精致的五官。 “姑娘们,我又不是格桑花,没什么可看的,专心听课。” 姑娘们异口同声地说:“拉姆妹妹,你太美了,我们看不够,秀色可餐嘛!” 拉姆咯咯一笑,道:“去、去,我拉姆可不想当花瓶,我现在是你们的老师。” 姑娘们眼看拉姆板起了脸,收起小性子,打开笔记本。 “姑娘们,藏族是青藏高原的原住民,与中国历史不可分割,是中国和南亚最古老的民族之一。 藏族有自己的语言和文字。松赞干布、文成公主、格萨尔王,美丽的布达拉宫,大家都听说过…… 今天早上,我给大家简单讲解了藏族文化的起源与发展,下午根据情况再定。下课,再见!” “姑娘们走出会议室,窃窃私语:“想不到拉姆美若天仙,口才好、知识面广,令人受益匪浅,如果我们一辈能和她一起工作多好!” 午饭依然丰盛无比,一家人围在一起,其乐融融。 “拉姆,奶奶和你大舅在门口听了你的课,太精彩了。藏族文化博大精深,藏族人民勤劳勇敢,热爱祖国,我都想立刻去西藏,参观布达拉宫,欣赏高原风光,喝酥油茶,品青稞酒!” “奶奶,等青藏铁路修通后,我和韩通一定陪您去拉萨,可以吗!” “好啊,一言为定。这辈子,奶奶一定要去布达拉宫朝拜!” 第一百七十一章 你是我的‘觉拉\’ 韩通和拉姆陪同奶奶回到大连的第三天坐飞机回西宁。 一对璧人在候机时赢得无数回头率,登上飞机更是一道风景。 飞机爬上蓝天,进入平稳飞行姿态,韩通和拉姆迫不及待,俯瞰仲秋的东北大地。 由于天气晴朗,能见度极高,地面上呈现出的图案及其丰富多彩,祖国壮丽无比的大好河山,令这对恋人目不暇接。 在空中可以看到很多精彩的景色,必然是在地面上无法欣赏到的美丽。 同样一处地方,同样一处景点,从高空俯瞰立体感明显,留给人的印象有别于在地面看到的景象。 有丘陵和湖泊纵横交错构成的水系图画,有高山森林织就的自然风光,有一望无际金黄一片的原野,分明就是一幅幅美轮美奂的油画。 不知不觉中,飞机的下方出现了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水洼。 这些水娃是如何形成的?难道是宇宙降落的陨石砸出来的吗? 而水洼的方或圆,以及不规的形状,只有在高空才能观察到。尤其是湿地的景色与蜿蜒的河流相连,仿佛天上的银河遗落在了大地上。 更加令人惊奇的是东北的黑土地上布满形状各异的美妙图案。图案难道是人工做出来的吗?抑或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的杰作呢? 那些高高低低,疏密有致,披上秋色的植物,把黑土地装扮的分外妖娆。 这对恋人被祖国的壮丽山河彻底陶醉了,内心荡漾起对东北黑土地的无限热爱。 两人慢慢地收回目光,一双相扣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拉姆依偎着心上人,窃窃私语:“将来我就是火车的眼睛,没有我发出的绿色之光,你的火车寸步难行。” “将来我就是你眼里驾驭巨龙的人,牵着龙头奔驰在祖国广袤的大地上。” “将来,我要给你生一对儿女,成为我和你的翻版。” “拉姆,你是少数民族,我们真能生二胎,太好了!” “是的,我们一定能白头偕老……最美不过夕阳红。你满脸皱纹,我嘴里没牙,相依相伴,手挽手走向极乐世界。” “哈哈,拉姆,你的思维太过活跃……我们的人生刚刚开始,你怎么就想到了结束?” “亲爱的,我来大连之前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拉姆,每个人每天都会做梦,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那可不一定,我这个人做梦,一旦清清楚楚,后来总会变成现实。” “拉姆,你的那个梦很恐怖吗?难道有不可思议的地方吗?” “不是个恐怖的梦,却有点儿传奇色彩。我梦见自己变成一只凤凰,飞越一处熊熊大火,然后飞向无穷无尽的蓝天。” “嗯嗯,从你的描述中可以断定,你的确做了一个富有传奇的梦。可是,又能说明什么呢?不要疑神疑鬼了。” “嗯嗯,亲爱的,我知道了,一个梦而已。我想睡一会儿。” 韩通侧一侧身,摸一摸拉姆的脸蛋儿,亲一亲她的额头,搂住心上人的腰,让她的脑袋枕在自己宽阔的肩膀上,也开始闭目养神。 人在恋爱中时间过的飞快,6个小时的航程仿佛一眨眼就到了。 到达西宁市,韩通想直接去学校,拉姆非要拉着韩通去家里。 “不行,你必须跟我回家,见我的阿妈阿爸。你给我家联系了一单长久,而又稳定的生意,我们家得感谢你嘛!” “什么话,我两个不分彼此。再说。蘑菇屯餐饮有限责任公司和你家合作也是天意。” “走,我们不要耽误时间。你不想见央宗阿妈?” “拉姆,这倒是个充分的理由,我无法拒绝了。出发!” 韩通和拉姆走进家门,这对赫赫有名的民间艺人喜笑颜开。 “吆喝,我们的‘小阿多’打道回府了。还给你阿爸带来了尊贵的客人。欢迎、欢迎!” 拉姆的阿妈一脸喜色,立刻停下手里的活儿,钻进厨房去做饭。 “韩通,你大舅舅的生意好。我已经给他发了3批货。听说还有2个分店也要上‘格桑花开’特色服务?如果真是这样,我家可以坐享其成了。” “是的,叔叔,千真万确,我二舅、三舅的餐厅也要上‘格桑花开’特色服务,他们是一个公司嘛。” “嗯嗯,你可真是我家的吉祥鸟儿,让我们怎么感谢你呢?” “叔叔,您不必感谢我。您和蘑菇屯餐饮有限责任公司合作,也是帮助他们,互惠回利嘛。” “呵呵,你这个雄壮英武的男子汉就是与众不同,叔叔喜欢你!” “阿爸,您喜欢韩通,我也喜欢韩通,他是我这辈子最爱的‘觉拉’!” “哈哈,这个阿爸早就看出了。不然,怎么会答应你将来随韩通去南方。你这个高原的小鸟,飞到南方越冬,阿爸阿妈非常开心。” 拉姆扭过头,幸福地看着韩通,“我的‘觉拉’,我阿爸的话你爱听吗?你满意吗?” 韩通故意不言不语,突然冲到拉姆面前,抱起拉姆在地上不停地转圈儿。 幸福的拉姆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连她的阿爸也爽朗地笑个不停。 饭后,韩通和拉姆手拉手,带上礼物去看望央宗阿妈。 太阳快落山了,央宗阿妈手摇转经筒在院子里行走。 老人耳闻韩通和拉姆的声音,激动地说:“我的两个小扎西回来了!我仿佛又能把酒言欢笑迎远客了。快过来,让我摸摸你们!” 韩通和拉姆一左一右,把央宗阿妈搀扶进屋内,任凭老人树皮似的手在两人的脸蛋儿上摩挲。 “韩通胖了些,拉姆瘦了。看来,大连的饭菜不太适应我的拉姆?” “央宗阿妈,在大连韩通是我的专业厨师,都是他不尽心尽力,让我掉肉肉了!” “哎,拉姆,韩通能为你下厨,已经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哈哈,央宗阿妈,我是逗您玩呢!韩通非常出色,厨艺也不错,我可是捡到宝贝了。” “嗯嗯,拉姆啊,韩通那可是‘魁梧雄壮气清扬,奔放豪爽显慷慨’。” “央宗阿妈,您可把我夸到天上了,我就是个凡夫俗子。您尝尝,这是大连的益昌糕点。” 央宗阿妈细细品尝,“嗯嗯,酥软易咀,味道香甜,真好吃。” “阿妈,您若喜欢吃,我让舅舅给您经常邮寄。” “好、好,我真有福气,遇见了你们这些小金珠玛米!” 一老、两少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天快黑了。 “韩通,你回学校。太晚就没有公交车了。我伺候央宗阿妈睡觉。明天见。” “好,拉姆的话我得百分之百听。央宗阿妈再见!” “韩通,央宗阿妈会想你的。再见!” 待韩通走出门,拉姆说:“央宗阿妈,我烧点水,给您擦一擦身子。今晚,您可以舒舒服服睡觉。” “拉姆,不要麻烦了,我只想和你说话儿。最近,灶台不利索,我有些担心。” “不会的,我小心些。您先躺一会儿,我这就去烧水。” 拉姆拿来枕头,请央宗阿妈躺在沙发上,她哼着《在那遥远的地方》走向伙房。 拉姆先把水添进锅里,蹲在灶台前熟练地点火。 亦如央宗阿妈所言,灶台的确不利索。 一会儿火苗集中在锅底,一会儿火苗又冒出灶口,厨房里慢慢被烟雾占领。 烟熏火燎中,拉姆不停地咳嗽,只好拿起一个长大的炉钩子,试探性地捅烟道。 别说,她歪打正着,令烟道畅通了,火苗在灶台里开始舞蹈。 不一会儿,锅里的水沸腾了,厨房里的温度却出奇地攀升。 拉姆做梦也想不到,央宗阿妈厨房后墙上的一根立柱距离烟道太近。 刚才拉姆用炉子钩子乱捅一气,捣烂了烟道下方泥皮,火苗顺着烟道窜出,点燃了客厅与厨房之间的立柱。 拉姆在厨房里看不见立柱燃烧,她莫名其妙仰头观察,突然耳闻央宗阿妈的呼叫:“失火了,拉姆你快跑!” 第一百七十二章 凤凰涅盘 拉姆冲出厨房,眼前的大火吓得她六神无主。 “失火了,救火啊、救火、快救火!” 拉姆歇斯底里的呼叫,惊醒了刚刚入睡的左邻右舍。 秋天干燥,刹那间,火焰像脱缰野马,顺着央宗阿妈客厅的门口往外喷涌。 “拉姆,不要管我,央宗阿妈活够了,我该和我的‘觉拉’团员了。孩子,听话,快跑!” “央宗阿妈,拉姆救你!” 话音还没落地,拉姆毫不犹豫冲进火海。 她熟悉央宗阿妈的客厅,虽然屋里火焰四起,烟雾弥漫,拉姆轻车熟路,迅速摸到沙发前,不由分说,拽起起央宗阿妈往外冲。 就在拉姆快要冲出客厅门的瞬间,大火烧断了门框,砖头稀里哗啦往下砸。 拉姆眼疾手快,弯腰护住央宗阿妈,拼尽全力把她往前一推,自己却被砖头砸到,被烈火包围。 “快救拉姆、快救拉姆,她不能死啊!” 一个年轻人不管三七二十一,抱起嚎啕大哭的央宗阿妈冲出院子。 邻居们争先恐后,有端水盆的、有提水桶的,往火焰上不停地泼水。 最终,还是急速赶来的消防官兵扑灭了熊熊大火。 消防官兵询问救火群众:“先前,屋里有人吗?” “有个叫拉姆的姑娘,她救出了央宗阿妈,自己却被大火吞噬,太可惜了!” 消防官兵们拿出工具,在湿漉漉的砖石下面小心翼翼地找寻。 周围的群众眼含热泪,自发加入,徒手翻找遇难的姑娘。 终于,拉姆的遗体被找到了,她已经面目全非,而且变成一个骨架。 消防官兵拿来白布,小心翼翼,把这个勇敢的姑娘包裹起来,列队向死者敬礼、默哀。 央宗阿妈本来就体弱多病,耳闻拉姆已经葬身火海,瞬间急火攻心,随之撒手人寰。 拉姆的阿妈阿爸得知女宝贝女儿为救人而献身,眼里只有流泪,却一言不发。 翌日,西宁市人民广播电台以《凤凰涅盘》为题,报道了拉姆的英雄壮举。 各位听众,早上好! 新闻早班车又和您见面了!今日的首条新闻《凤凰涅盘》……1991年9月3日21点30分,西宁市解放路小区内一栋独门独院砖木结构平方发生火灾。经左邻右舍的群众奋力扑救无果,后经消防官兵迅速出手,大火于当晚22点43分被扑灭,过火面积约170平米,死亡1人,名字叫扎西拉姆,她是xn铁路司机学校的花季少女,刚满18岁。 经多方核实,失火户主央宗阿妈是一位烈军属遗孀,现年78岁。虽然老人被勇敢的扎西拉姆救出了火海,她却经不住失去扎西拉姆的打击,于当晚23点撒手人寰。 广播电台还得讯,xn铁路司机学校学生会于一年前自发成立“学小组”,常年照顾央宗阿妈的生活起居。英勇牺牲的扎西拉姆就是这个“学小组”发起人之一,也是照顾央宗阿妈最贴心的人之一。 xn铁路司机学校“学小组”成员在父母面前都是孩子,依然需要父母呵护。然而,孩子们在精神的感召下,不计报酬、不求名利,肩负起照顾烈军属遗孀的责任。 孩子们的自觉行动,不仅是对精神的呼唤,而是对精神的拥抱。扎西拉姆是90年代的大学生,她面对无情大火,义无反顾,舍己救人,可歌可泣!扎西拉姆的惊天壮举,以及xn铁路司机学校“学小组”的主动作为,就是这个时代呼唤精神,以及精神已经回归的有力佐证。 这篇荡气回肠的广播稿,响彻高原,响彻西宁的大街小巷。人民群众无不为扎西拉姆扼腕叹息,亦被这位花季少女的献身精神震撼。 韩通得到消息,如同五雷轰顶,刹那间呆若木雕,伫立在操场上,泪如泉涌。 突然,他像一头受惊的公牛,冲出校园、冲向事发地点。 风在韩通的耳畔飘荡,他的胸腔里发出只有自己才能听到呐喊,“拉姆,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韩通满头大汗,一口气飞奔至西宁市解放路小区23栋13号,只见央宗阿妈的房子已经成为一片焦土。 他揉一揉满是泪水的眼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发出惊天动地的哀嚎:“拉姆、我的拉姆啊!” 不知跪了多长时间,韩通的耳畔突然响起拉姆的话语:“……不是一个恐怖的梦,却有点儿传奇色彩。我梦见自己变成一只凤凰,飞越一处熊熊大火,然后飞向无穷无尽的蓝天。” 随即,韩通捶胸顿足,“老天爷啊,你为什么这般残忍?在我年幼时夺走我妈妈的生命!在我上小学时,我唯一的亲人——祁发扬爸爸献出生命!昨晚,你又毫无征兆地夺走拉姆的生命?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啊?” 韩通无奈地扬起头,只见苍茫的宇宙一片海蓝,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流淌,拉姆的声音再次响起:“亲爱的韩通,你们汉族人怎么看待生与死?” “啊,拉姆你怎么回事儿?我们风华正茂,你为什么出言生与死?这个话题太沉重,我不想回答,也无法回答。” “哈哈,‘朝闻道,夕死可矣。’这句话是我阿爸告诉我的。你一定听说过。” “嗯嗯,这句话出自孔圣人的《论语里仁》。” “韩通,其实每个人都要面对生死,也许对死者来说离开人间是另一种生活的开始,而离开的人将会留在宇宙!” “拉姆,你的思想怎么已经达到了暮年?” “韩通,我阿妈阿爸是最虔诚的藏传佛教信徒,我自幼深受阿妈阿爸的影响,才明白走了的人只是去了另外一个世界……他们依然在天上看着你!” 韩通肝肠寸断,低声吟诵:“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校领导赶来了、同学们赶来了、“学”小组,成员赶来了,唯独不见扎西拉姆的身影。 他们围在韩通身旁,默默流泪,说不出一句话。 第一百七十三章 我知道怎么活了 xn铁路司机学校在青藏高原默默无闻。 不曾想,拉姆的牺牲,让这所普普通通的高校一夜之间家喻户晓。 这天,校党委收到来自jn铁路局公安处的一份感谢信。 尊敬的xn铁路司机学校党委: 首先我们万分感谢贵校培养出一位见义勇为的好青年,感谢贵校党委一班人阅读这封信。 1991年7月15日,在106次旅客列车上发生一起盗窃案。 一位家住甘肃兰州市城关区胜利街73号的张富贵大爷身揣1500元钱被3名小偷盗窃。 这笔钱是张大爷借来给命悬一线的老伴儿手术的救命钱,却落入3名不法之徒手中。 贵校学生韩通恰好和张大爷同一个车厢。目睹张大爷束手无策,哭哭啼啼,韩通自告奋勇报案,自愿协助106次旅客列车乘警龙飞虎警长破案,并只身抓住3名小偷,夺回张大爷被飞贼盗窃的1500元现金。充分彰显了90年代大学生见义勇为精神风貌,必然与贵校的精心培养教育息息相关。 通过和韩通接触,jn铁路局公安处的干警觉得韩通一身正气,刚直不阿,敢于和盗窃犯斗争,是一位大有可为的可造之才,恳请贵校党委重点培养。 我们深知,如今的社会唯利是图者比比皆是,主动作为者凤毛麟角。贵校学生韩通却用大无畏的自觉行动告诉广大公安干警:90年代的大学生值得信赖,值得我们铁路人学习,值得我们向全社会宣传。 让我们携起手来,共同弘扬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良好风气。 此致 敬礼! jn铁路局公安处党委 1991年9月20日 xn铁路司机学校党委一班人喜不自禁,韩通在暑假的路上,居然能见义勇为,勇斗盗窃犯,协助警察破案,只身抓住3名穷凶极恶的小偷,为学校增光添彩。 当日,这封热情洋溢的感谢信通过校广播站发布,引起巨大轰动。 如果说9月3日,韩通的女朋友扎西拉姆的牺牲,让他被全校师生铭记于心,并为他伤心难过。 今天,这封来自远方的感谢信,再一次让韩通名声大噪。 校党委趁热打铁,召开专题会议,研究对韩通重点培养事宜。 ……校党委班子成员一致同意,把韩通列为1992年学生党员发展对象。 人怕出名猪怕壮。 韩通走到哪里,都会有人指指点点:“他就是‘机90’赫赫有名的韩通,也是我们的学生会副主席。 可惜啊,他命苦如黄连,女朋友是我们的校花扎西拉姆,为救一位老人葬身火海!” 其实,同学们的议论是褒义而非贬义。甚至有些胆大的女同学故意制造机会,想和韩通谈恋爱,也许是想让韩通尽快走出失去女朋友的影阴影。 的确,自从韩通失去拉姆,一双大眼睛愈发地忧郁了,令他的好朋友心疼不已。 达楞最理解韩通,一有空儿就自告奋勇,陪韩通去藏族小酒馆小酌。 这天,达楞再次邀请韩通去喝酒。 由于是常客,韩通和达楞刚刚跨进门,卓玛就笑脸相迎。 “两位英俊的‘觉拉’,欢迎再次光临‘嘉措’酒馆。请坐在3号雅座。” 卓玛和扎西拉姆有几份相似,只是没有拉姆的超凡脱俗。 她把韩通和达楞称为‘觉拉’,是彼此熟悉后的戏称,也就见怪不怪。 天长日久,卓玛知道了韩通和扎西拉姆的故事。 这个善良美丽的姑娘,每次都小心敬慎,不想引起韩通内心的痛苦。 只要韩通和达楞光临,卓玛必然亲自给二位唱歌敬酒。 这次也不例外,“索拉索、索拉索,我们在此相聚多欢畅、多欢畅,祝你吉祥如意,祝你健康长寿,我们相亲相爱多亲密、多亲密,友谊地久天长、地久天长,扎西德勒!” 陶醉在卓玛的歌声里,韩通仿佛回到了过去,心中的痛苦暂时得到缓解。 酒不醉人人自醉。韩通也是凡夫俗子,失去拉姆的痛苦,依然折磨着这个年轻人。 他甚至不敢一个人出行,一旦独处,韩通就不由自主跑到拉姆牺牲的地方,痛苦地凭吊心上人,泪水如泉水。 都说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可是,韩通怎么也走不出失去拉姆的悲伤。 快放寒假了,韩通接到了龙飞虎大哥的电报:“韩通尕弟,你什么时候放假?告诉大哥你放假的准确时间。我可以倒班,这样就可以接你回家。” 人间自有真情在。龙飞虎大哥的电报,让韩通的内心得到丝丝温暖。 他想逃离西宁,逃离这片令他痛苦万分的土地。 他要回到家乡,回到爸爸妈妈的身边、回到姥姥姥爷的身旁,在魂牵梦绕的温柔乡里疗伤。 1992年1月17日,韩通登上龙飞虎大哥值乘的106次列车。 龙飞虎握住韩通的手不想松开,“尕弟,你可让我想的心急火燎。见到尕弟,大哥我想喝酒唱歌。走走,跟我去卧铺,和大哥好好聊聊!” 韩通眼望大哥,突然泪流满面,哽咽着说不出一句话。 龙飞虎莫名其妙地安慰:“尕弟,谁欺负你了?告诉我,大哥给你出气!” 韩通摇摇头,不言不语,紧跟大哥走向卧铺。 车厢里是公共场所,韩通不便丢人现眼。 等两人到达卧铺车厢,韩通一头扎进龙飞虎的怀里,默默流泪。 龙飞虎见多识广,知道韩通的心里肯定有难以解开的疙瘩,或者经受了巨大痛苦? 龙飞虎不言不语,轻轻地拍打尕弟的脊梁,任凭他痛哭流涕。 眼泪流干了,韩通不好意思地抬起头,“大哥,我失去了心爱的拉姆……” 龙飞虎听完尕弟的叙述,禁不住潸然泪下,“尕弟,人总有一死,我们都不能例外。” “大哥,这个我知道,我就是走不出失去拉姆的阴影。仿佛这是我命中的一次刻骨铭心的劫难,无论我多么努力,总是迈步过这道坎儿!” “尕弟,大哥完全能理解你的心情!你还记得你李伯伯牺牲的前前后后吗?” “大哥,我终生铭记,忘不了李伯伯的牺牲,以及人民群众自发吊唁他的情景。” “嗯嗯,你还记得李伯伯的妻子在灵堂哭诉失去丈夫的悲痛欲绝吗?” “记得,我永生难忘刘英伯母的嚎啕大哭……当时,我的心都碎了。” “那么,你的痛苦和你的刘英伯母相比,孰轻孰重?人死不能复生。拉姆在天上看着你呢!她一定希望你勇敢快乐地生活!” 韩通耳闻大哥的话语,慢慢低下头,内心翻江倒海,一时无言以对。 “尕弟,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纪念心爱的人儿,最好的办法就是快快乐乐过好每一天!你赞同吗?” 韩通的心里咯噔一下,坚定地扬起头颅,“大哥,我知道怎么活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我叫什么名字? 9年前,三岔口的血案,一直是冀东省公安厅和冀东铁路公安处干警不懈追踪侦破的悬案之一。 韩通的干爹张所长最近刚刚担任冀东省公安厅刑侦处副处长职务。 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怎么烧?张副处长决定从侦破悬而未决的“713”案件入手。 鉴于1983年三岔口“713”悬案嫌疑人张泼皮逃跑,至今逍遥法外。 受害人也是报案人王大红后来莫名其妙失踪,令“713”案件至今悬未决。 如今,“713”案件线索逐渐明朗,张副处长决定亲自挂帅,决心在扑朔迷离中打开突破口。 三年前,酷似王大红的一个女人进入警察视线,但是她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 她的身边有一对容貌各异的双胞胎儿子,邻居对这个女人议论纷纷,谁也说不清楚她的来龙去脉。 如今,她生活在刀棱山煤矿家属院,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张副处长早就知道这些情况,只是警察觉得她已经失忆,不一定就是王大红。 然而,有人谣传这个名叫杏儿的女人曾经被两个人强奸过,怀上了两个男人的孩子,所以她的双胞胎儿子容貌各异。 无风不起浪,造谣者居然是一个居无定所的流浪汉。 张副处长觉得,也许从流浪汉身上能打开突破口? 经过走访,警察搞清楚了,9年前的一个下午,刀棱山煤矿的大龄青年刘三正准备往火车皮里装煤时,无意中发现车厢的一角卷缩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 刘三动了恻隐之心,就把她先带回家给了几个馒头。想不到她赖着不走了。 刘三还得上班,万般无奈,只好把她独自留在家里,返回岗位继续工作。 等刘三下班回来,女人居然做好饭菜,静静地等他回来。 刘三一看,女子洗了脸,私自穿上了刘三的一套崭新的工作服。虽然有些大,却把她的美貌衬托的更加与众不同。 刘三看呆了,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回来了,我穿了你的衣服,不生气?” 目瞪口呆的刘三语无伦次,“妹子,我不生气,不生气。你真漂亮!” “漂亮不能当饭吃,我们吃饭。” “好、好,我们吃饭、吃饭。” 这顿饭,刘三吃的津津有味,虽然是家常菜,女子却把菜烹饪出别具一格的味道,令刘三疑惑不解。 饭后,女子不让刘三动弹,“你先歇着,我洗碗刷锅。” 刘三眼看女子俊俏的面容,优美的背影,心咚咚跳个不停。 “我三十五岁了,我还没碰过女人。家里虽然不缺吃少穿,由于我长的奇丑无比,没一个姑娘愿意嫁给我。假如我刘三能和她睡一夜,立刻让我死也不后悔!” 女子仿佛有预感,突然扭过头,“你想什么呢?不怀好意?” 刘三心里一惊,“我的妈呀,她是神仙?我可不能趁人之危,随便占仙女的便宜。” 刘三扭扭捏捏地说:“我没有不怀好意,我是想问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家。” 女子挠挠头,“我、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我也不知道我的家在哪里?。” “啊,你忘了自己的名字?也忘记了自家家?怎么可能?你仔细想一想。” 女子突然抱住头,蹲在地上,不停地揪自己的头发,“我叫什么名字?我怎么想不起来?我是谁啊?” 刘三眼见女子满头大汗,痛苦不堪,心里不忍,“姑娘,你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我也不想知道了。” “你想去哪里?我送你。要是没钱坐车,我给你。” “我也不知道我想去哪里?也不知该去哪里?呜呜、呜呜、呜呜。” 刘三手足无措,“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说三道四,让你伤心了!” “不能怪你,我无家可归,我好像没有过家?也不知道父母叫什么?” 刘三耳闻女子无可奈何的言语,心酸不已,试探地说:“要不你就暂时住在我家,每天给我做一日三餐。你睡里屋,我睡外屋,我保证井水不犯河水。” 女子警惕地看着刘三,“你不要怀疑我,我刘三虽然奇丑无比,心肠不坏。日久见人心,今后,你看我的行动。” 女子慢慢起身,“好,如果你敢动我一根指头,我就死给你看!” “我刘三对天发誓,如果我动了姑娘一根指头,就让我被瓦斯毒死!” “哈哈哈,你这人怎么说风就是雨。不要发毒誓,我相信你。” 刘三耳闻女子银铃般的笑声,目睹她笑靥如花,沉鱼落雁,内心一颤,“你在我心里就是仙女下凡。我一个癞蛤蟆不敢吃天鹅肉!” “仙女不敢当,我就是个无家可归的人。我们一言为定。来,我两拉钩!” 话音落地,女子落落大方地走到刘三面前,伸出右手和刘三拉钩。 嘴里念叨:“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哈巴狗!” 一个月过去了,刘三和女子相安无事,女子叫刘三大哥,刘三叫女子妹子。 又过了一个月,女子每当闻到油烟味儿,便莫名其妙地呕吐。 刘三以为女子生病了,就自告奋勇下厨,让女子坐享其成。 刘三的厨艺的确不敢恭维,女子自然是难以下咽刘三的饭菜,还是坚持自己做饭。 刘三过意不去,“妹子,我今天没事儿,陪你去一趟我们矿务局医院,看看你呕吐是什么原因?” “没什么,就是闻不得油烟,不是什么毛病,不去了!” “哎,你每天辛辛苦苦给我这个丑八怪端茶倒水,把我伺候的跟皇上一样,我幸福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你如果不答应去医院,我就不回家了,这个家就留个你!” 女子眼看刘三诚心实意,“好,去就去谁怕谁?” “妹子,我们去医院,你得有个名字,不然无法挂号。” “也是啊,我叫什么名字?我真的不知道啊!” 刘三担心女子再次犯病,赶忙说:“你就叫杏儿,可以吗?” “杏儿、杏儿,我是个幸运的人吗?好,我就叫刘杏儿。妹子跟你姓。” 刘三耳闻女子的话语,激动的手舞足蹈,“刘杏儿、刘杏儿。” “哎、哎,我是刘杏儿。大哥,我是刘杏儿!” “哎、哎,刘杏儿,我是你大哥刘三!” 刘杏儿笑眯眯地钻进里屋,不一会,她穿上刘三给她置办的新衣服走到刘三面前,“大哥,刘杏儿漂亮吗?” 刘三喜笑颜开,“我家刘杏儿美若天仙。走,我们马上去医院。” 第一百七十五章 我怀着谁的孩子? 刘三和刘杏儿肩并肩走在通往医院的大路上,吸引了无数目光。 有好事者嘟嘟哝哝,“刘三这个丑八怪居然走了鳖运,从火车皮里白捡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儿。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其实,传言还不至这些,以前丑八怪刘三娶不上媳妇儿,是大家茶余饭后调侃的话题。 如今,刘三白捡了一个美若天仙的妹妹,喜欢嚼舌头的人又开始胡乱猜测,“刘三和流浪女同处一室,干柴烈火,谁知道晚上干什么呢?” 天长日久,刘三对谣言必然有所耳闻,他早就习惯了被别人说三道四,没工夫和长舌妇斤斤计较,依然高高兴兴上班,平平安安回家。 人还没有走进家门,扑鼻的香味儿就远远地钻进鼻翼。 “今天,我刘三又能享受妹妹烹饪香喷喷的家常菜了!” 刘三刚刚跨进家门,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传来,“哥,你回来了?快洗手吃饭!” “哎,妹子,我是三里路上闻香味,进门端碗吃美食,给个皇帝也不当,逍遥自在多快乐!” “哥,妹子发现你最近能出口成章了,晚上偷偷读书呢?” “嘿嘿,实不相瞒,我每天晚上看金庸的武侠小说……古代武林高手行侠仗义,逍遥自在,不受世俗之人的妄加猜测,我行我素,又能保持做人的底线。” “嘿嘿,书中之事稀奇古怪,和现实有很大差距。古人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你是看故事呢?还是在找美娇娘?” “嘿嘿,书里的美娇娘没有一个能比上我妹子!”话音落地,刘三居然脸红了。 “胡说八道,妹子是个废人,忘了以前。连自己姓什么?叫什么都想不起来。也许我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怎么会,不要着急,也许过段时间,你会慢慢想起过去。那个时候,哥就送你回家。好吗?” “哥,不说这些。我们吃饭,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 “嗯嗯,吃饭。” 此时此刻,走在大街上,刘三不由自主想起了最近和刘杏儿的点点滴滴,内心不由自主萌生了不希望刘杏儿想起过去的念头,“这样,我和杏儿一辈子相安无事多好!” 随即又在心里讨伐自己,“刘三啊,虽然父母没有给我堂堂相貌,却教会了我礼义廉耻。我怎么能心生龌龊。呸呸,我还是个人吗?” 来到医院,刘三给刘杏儿挂了内科号,排队等候就诊。 兄妹两个坐内科门口的椅子上候诊,来来往往的大夫和病人纷纷侧目,“这个男子相貌平平,甚至是其丑无比。怎么身边有个美若天仙的女子?” 刘杏儿丝毫不受众人诧异目光的猜忌,依然和刘三说说笑笑。 “刘杏儿,进来!” 听到大夫呼唤,刘杏儿起身走进大夫诊室。 “刘杏儿,多大年纪?” “不知道。” 大夫非常诧异,抬起头被刘杏儿的美貌惊呆了,好奇地问:“你这个姑娘漂漂亮亮,怎么逗人玩儿呢?这里是医院,不是自由市场,不知道自己多大?你是三岁孩子吗?” 刘三听到大夫高八度的声音,毫不犹豫冲进大夫办公室,“大夫,对不起,我妹妹刘杏儿失去记忆了。她、她今年23岁。” “哦,对不起,我错了。你哪里不舒服啊?” “我最近闻不得油烟味儿,时不时想吐,却吐不出来。” “把舌头伸出来,胃疼吗?肚脐眼之上疼过吗?” “不疼,不想吃饭,又感觉饿的慌。” 刘杏儿伸出舌头,“舌苔有些厚,没什么大问题。你们再去妇产科看看。我觉得是怀孕了?” “大夫,我妹妹还没有嫁人,怎么会怀孕?您有把握吗?不要误人清白!” “你会说话吗?你不是大夫,我是大夫。我见的病人多了。 从你妹妹描述的迹象看,的确像怀孕。所以才让你们去妇产科确诊。走,下一个,王米粒。” 刘三拉起刘杏儿的手走出外科诊室,“哥,我好害怕,我们回家,不去妇产科。” “杏儿,大夫胡说八道。我们去妇产科看看,听哥的话。” 刘杏儿无可奈何,被刘三连拉带拽,又来到挂号处,挂了妇产科的号。 刘杏儿胆战心惊,走进妇产科诊室,“姑娘,你怎么了?脸色发白。请坐下,不要紧张。”女大夫和蔼可亲地说。 “大夫,我最近闻不得油烟味儿,时不时想吐,就是干呕。” “恭喜你,八成是有喜了。给你个孕检,再做个b超。 谁陪你来的?请他先去缴费。” “我哥刘三在门口。” “刘三,你进来一下。” 刘三走进诊室,“你这个哥哥不错,陪妹妹来检查。你妹夫怎么不来?他也许当爹了?还拒妻子千里之外。” 刘三的脑子里嗡的一下,“刘杏儿难道有丈夫?她究竟怎么了?不但失去记忆,还四处流浪?怎么还会怀孕?” 刘杏儿更是五雷轰顶,“我的妈呀,我怎么会怀孕?我是谁?我怀了谁的孩子?我可怎么办?” 刘三这个人虽然长得丑,心思却很缜密,“杏儿,不要胡思乱想,身体要紧。哥去缴费,检查完再说。等我!” 待刘三走出诊断室,“你哥像个男子汉。看来人不可貌相。你丈夫在那个单位?” 刘杏儿心里五味杂陈,红着脸,“不好意思,我也许没有丈夫,我忘记了以前的一切。我都不知道我是谁?家在哪里?” 女大夫耳闻刘杏儿的话语,大吃一惊,心疼地说:“姑娘,你不要担心,也许我的诊断有误?等孕检和b超出来再说。好吗?” 然而,孕检和b超结果如大夫所料,刘杏儿已经有孕3个月了。 刘杏儿手握着检查单,四肢瑟瑟发抖,站立不稳,眼泪哗哗往下流。 大夫急忙起身,把刘杏儿扶到椅子上,“姑娘,胎儿受不得刺激,不能胡思乱想。 以后有什么问题,或者不舒服,放心来找我!好吗?肚子里的孩子要紧!” 守在门口的刘三听到大夫安慰刘杏儿的话语,毫不犹豫走进诊室。 “大夫,我妹妹真的怀孕了?” “是的,千真万确。孕检和b超机不会出问题。” 突然,刘杏儿歇斯底里,不停地捶打自己的肚子。 “我是谁?是谁让我怀孕了?老天爷您能告诉我吗?呜呜、呜呜、呜呜。” 第一百七十六章 别问我是谁 刘杏儿的疯狂举动,令刘三六神无主。 女大夫手疾眼快,抱住刘杏儿,“妹妹,你冷静些。听我说句话。” “我不听,我就是一个行尸走肉,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我们怎么会怀孕?我前世做了什么孽?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妹妹,也许你和丈夫失散了?他肯定在四处找你,他肯定非常爱你。如果,有一天你们见面了,他向你要孩子,你怎么办?” “我记不起以前的一切了,只记得见到我哥刘三以来的事儿。我是个没用的人,孩子出生了,向我要爸爸,我怎么说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刘三被杏儿的悲悲切切搞得手足无措,泪流满面,“杏儿,我就是孩子的爹,我愿意抚养孩子成人,我不需要你的任何回报,只想和你们母子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我会照顾你们一辈子,请你想相信哥的话!” 刘杏儿慢慢地抬起头,梨花带雨,望着和自己朝夕相处了60多天,丝毫不越雷池半步的丑哥哥,扑进他的怀里哭嚎,“哥啊,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最正直的男子汉,你愿意给孩子当爹吗?” “愿意,我一万个愿意。我刘三不在乎别人说三道四。我们回家,好吗!” 大夫面对此情此景,不由自主流下热泪,“刘三,你是一个少见的好人。今后,你们有任何困难来找我。刘杏儿遇到你也是天意?不过、不过!” “大夫,请您放心,我明白您的意思,我这个丑八怪遇到一个仙女妹妹,疼都来不及。我会一心一意,一辈子照顾好她和孩子。如有违背,天打雷劈!” 刘杏儿腾出一只手,捂住刘三的嘴,“哥,我不许你胡说八道!以后别问我是谁?你就是我亲哥,妹子愿意和你一辈子相依为命!” 刘三万分怜惜,伸出粗糙的手,细心地擦杏儿脸上的泪水,“妹子,哥这辈子没想过要讨婆姨,梦想当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丑狗。想不到我遇见了你!” 刘三朴实的话语,逗得杏儿扑哧一笑,“哥,在我眼里你不丑,还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 刘三耳闻杏儿的赞美,裂开厚厚嘴唇憨笑,紧紧地攥住杏儿的手。 临出妇产科,两人给大夫深深一鞠躬,“谢谢您大夫,我们走了。再见!” “刘三,你等一下,我得告诉你一些照顾孕妇的基本常识……” 兄妹二人告别大夫,脚步轻快,走出医院,说说笑笑,手拉手走在回家的路上。 以前,刘三和刘杏儿一起出门,总保持着半尺距离。 今天,兄妹二人手牵着手,令别有用心者羡慕不已,“奶奶的,刘大三粗、高如铁塔、黑不溜秋、笨嘴笨舌、丑陋不堪,怎么就能捡到个美人儿?” 其实刘三在单位口碑不错,他口阔、嘴大、眼窝深、蒜头鼻、孔武有力,像个异域之人,乍一看,其丑无比,仔细端详,还是有可取之处。 然而,世人喜欢以貌取人,加之刘三平日里大大咧咧,不喜欢讨好别人,也就不受大多数人待见。 刘三心知肚明,依然我行我素,“老子给国家干活,凭力气吃饭,不偷不抢,光明正大,挣国家的钱,为什么要我讨好你们。 再者,企业是国家的,也不是你矿长、队长等人的私有才财产。”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人活着就得像刘三,不要看别人的眼色,只要问心无愧,坦坦荡荡,哪怕每天粗茶淡饭,一样有滋有味。 路过百货商店,刘三给杏儿买了孕妇爱吃的零食。 回到家,刘三把杏儿抚到沙发上,“杏儿,以后不许你干一点儿粗活儿,每天你等哥下班给你做饭,记住啊!” 杏儿幸福地看着哥郑重其事的样子,扑哧一笑,“哥,俺又不是泥塑的,做饭还得我来。换液化气,买米搬面的活儿你承包。” “好、好,哥真拿你没办法。我们一言为定。” 美好光总是匆匆而过。如今,杏儿的双胞胎儿子已经8岁了。 令人诟病的是双胞胎不但长相各异,性格也差别很大。 上二年级的兄弟俩,经常被同学奚落,“东东、西西同一胎,两个爸爸一个妈。野种都在杏儿家,不可思议笑哈哈!” 每当被同学们莫名其妙地奚落、嘲笑,兄弟俩就对胡说八道的同学拳脚相加。长此以往,老师和同学都不太喜这对调皮捣蛋的兄弟。 一旦兄弟俩和同学们发生冲突,受到嘲讽,回到家,总是异口同声地问:“妈妈,我们学校的另一对双胞胎兄弟长得一模一样。我们俩个也是双胞胎,为什么长的一点儿也不像?” 杏儿总是笑眯眯的解释,“……东东、西西,你们觉得爸爸妈妈爱你们吗?你们觉得幸福吗?” “爸爸妈妈对我们非常好,把好吃的都让给我们吃,我们觉得好幸福!等我们长大了要好好报答爸爸妈妈!” 杏儿情不自禁把一对儿子搂进怀里,“我的两个心肝儿,爸爸妈妈不需要你们报答,只希望你们平平安安长大,像你们的爸爸一样堂堂正正做人。” “妈妈,我们记住了。以后同学们说什么,我们就装聋作哑。可以吗?” “我们家的东东、西西真乖。我们一家就要笑呵呵地生活!” 还有一件奇奇怪怪的事儿,令刀棱山煤矿家属院的人津津乐道。 有一个流浪汉常年身上恶臭,一瘸一拐,披头散发,却风雨无阻,仿佛有意跟综东东和西西。 如果有小孩儿欺负这对双胞胎兄弟,他必然疯疯癫癫出马,嘴里哇哩哇啦,“不要欺负幺儿、不要欺负幺儿!” 他从来不伤害人,只是发出傻笑,把欺负东东和西西的顽皮孩子冲散。然后,心满意足地看着东东和西西平安回家。 有一天,流浪汉捡到半瓶酒,喝得酩酊大醉,又遇见东东和西西被一群顽劣孩子奚落、嘲讽。 他居然举起手里的打狗棒,第一次敲打了带头欺负东东和西西的领头者。 他嘴里含糊不清地瞎咧咧:“不许欺负他俩,他们的妈妈被坏人欺负怀孕了!” 随即倒地不起,口吐白沫,吓得孩子们四散而逃。 之后,不知是谁又编造出一首奚落东东和西西顺口溜:“杏儿杏儿长得美,被人奸污肚子大,生下东东和西西,流浪汉子知详情。” 如果说以前顽皮孩子们编造的顺口溜是无中生有。 这一次,和流浪汉有关的顺口溜侮辱性极大,令东东和西西忍无可忍,又开始打架斗殴。 无风不起浪。 流浪汉的胡说八道,孩子们顺口溜引起了警方关注。 第一百七十七章 亲自出马 对于1983年三岔口“713”悬案,冀东省公安厅刑侦部门一直在放长线钓大鱼。 根据警方追踪情况,1982年次列车故意伤害致死案件的线索居然和王野猪有关。 王野猪虽然死于“713”强奸凶杀案发现场。但是,嫌疑人张泼皮逃之夭夭,受害人也是报案人王大红人间蒸发。故而,追踪侦破工作一直没有中断。 刀棱山派出所上报的线索,与省厅掌握的线索重合,令刑侦处的干警们跃跃欲试,摩拳擦掌。 警方从掌握的张泼皮体貌特征、身高情况、行走姿态,和在刀棱山流浪四五年的“疯子”进行对比,有两项吻合,只是长相差别较大。 看来张泼皮不傻,觉得最危险的地方才最安全。 所以他躲藏在冀东省刀棱山矿区。 那么,这个“疯子的容貌虽然和张泼皮千差万别,但是他怎么知道刘杏儿曾经被人欺负过? 再者,一个“疯子”怎么会有意保护刘杏儿的双胞胎?这些扑朔迷离的问题,令专案组疑惑不解。 为此,张副处长决定亲自去一趟刀棱山,见识一下那个好心的“疯子”。 出发前,张副处长调来“713”案件卷宗仔细推敲,并研究了相关人物的照片。 刀棱山这个地方冬暖夏凉,如果不是办案,来这里避暑的确不错。 张副处长以入户走访为名,在派出所民警小王的陪同下来到刘杏儿家。 张副处长发现刘杏儿的容貌确实和受害人也是报案人王大红一模一样。 岁月的沧桑虽然令刘杏儿有所变化,她年轻时的美丽影子依然没有褪去。 张处长不露声色,和她拉家常,“刘杏儿,一对夫妇只生一个孩子。你生双胞胎,证明你是个很有福气的人。我有个战友,家在三岔口,他也是双胞胎。” “警察同志,谢谢您。实不相瞒,我虽然有双胞胎,可是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家在哪里? 幸亏遇到好心人刘三收留我。产下双胞胎后,他起早贪黑挣钱,我们母子才衣食无忧。” 刘杏儿对张副处长有意提起的三岔口没什么反应。 “嗯嗯,天下还是好人多嘛。孩子快放学了?” “快了。要是不嫌弃,两位在我家吃饭。” 张处长心里一动,“十几年前,我和战友李卫国去过一次三岔口,在王家饭馆吃过饭。虽然王大红那天没露面,老王头的醋溜白菜、爆炒腰花味道别具一格。” “警察同志,我的醋溜白菜,爆炒腰花那可是一绝。不信今天尝尝。只是没有猪腰子。你们坐一会儿,我去买。” 小王很机灵,“嫂子,我年轻退快,我去买猪腰子。你和我师父聊天。” 张处长对小王的表现非常满意,“这个警察聪明过人,不但隐瞒了我的身份,还知道怎么办事儿。” “哎,那怎么行,猪腰子不值几个钱。我家刘三也爱吃。我去买。” “不不,刘杏儿我们是入户走访,绝对不能白吃群众家的饭。就让小王去买,我们才敢品味你的拿手好菜。” “那也行。我去准备米饭。咱们分头行动。您就坐着喝水。” “嗯嗯,这样好、这样好!”张处长高兴地说。 刘三的家是三间房子的小四合院儿,厨房在大门东侧,结构非常紧凑。 每间房被刘杏儿收拾的一尘不染,处处流露着家庭的温馨。 院子里,几盆花卉开的正艳,一窝雏燕在房梁上叽叽喳喳,令这个普通人家愈发地生机盎然。 东东和西西回来了。 兄弟两跨进家门,看见一位警察在客厅里喝水,心里一惊,“我的妈呀,我们打架的事儿被警察知道了吗?警察是来抓我们的吗?” 兄弟两个扭头就跑,从伙房里面传来妈妈的嘱咐:“东东、西西,警察叔叔来我家入户走访。不是找你们两个算账的,赶快给警察叔叔打招呼!” 兄弟两耳闻妈妈的话语,如释重负,重新走进客厅,异口同声,“警察叔叔好!” “嗯嗯,我知道你们两个的名字。皮肤白一点的叫东东,瘦一点儿的叫西西。没错?” “警察叔叔,您能掐会算吗?” “我没有掐会算的本事。我们走访入户就得先了解家家户户的情况嘛。” “哎,我们以为打架的事儿被你们掌握了,吓死我们了。” “小孩子打架很正常。我小时候也经常打架,但是不能出手太重,更不能伤到人。” “警察叔叔,我们打架都是的拳打脚踢,不用什么凶器。 都是同学们先欺负我们,他们胡说八道,我们才出手教训他们。” “哈哈,还出师有名嘛!打架不是好孩子,不打架也不一定是好孩子嘛。” 兄弟两个诧异地问:“警察叔叔,什么是好孩子?” “好孩子就是不要在意小伙伴儿没有证据的胡说八道,不要受别人满嘴放炮的影响,要相信爸爸妈妈的话!” “警察叔叔,我们学校的双胞胎一模一样。我们两个一点儿也不想。所以同学们造谣……” “东东、西西,有些双胞胎是妈妈肚子里的一个卵子形成,所以长得很像。 也有单独的卵子形成的双胞胎,所以长得不一样。同学们不懂科学,才胡说八道。” “警察叔叔,以前爸爸妈妈和老师也这样说过,我们不信。今天,我们信了。” “为什么信我?难道爸爸妈妈和老师话不可信吗?” “也不是,反正警察叔叔的话我们信!” 就在张副处长和两个孩子交流的时候,小王回来了。他刻意给孩子买了些糖果。 东东和西西得到糖果喜笑颜开。 张副处长却开始仔细端详两个孩子的相貌。 他居然发现东东的五官和王野猪一样,西西的五官和张泼皮无二。 张副处长心里一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难道刘杏儿就是王大红?就是被王野猪和张泼皮强奸怀孕所致? 这个可伶的姑娘承受不了被凌辱的打击,也是导致她失忆的只主要原因吗? 如果刘杏儿真的是王大红?如果王大红有一天恢复记忆?她能接受东东和西西吗? 老天爷为什么这么残忍?难道这就是人的命运吗? 如果韩大路得知王大红如今的结局,他会怎么想? 第一百七十八章 她的明天谁负责 张副处长的忧虑不无道理。 刘杏儿是不是王大红?首先需要熟悉她的人当面确认。 “对,可以先请韩大路来一趟刀棱山。” 韩大路接到刘处长的电话,“大路,刀棱山有个叫刘杏儿的女人非常像王大红。想请你来一趟……我派车去接你。你啥时候有时间?” “什么?那次你说过王大红有线索了。你们真的找到她了?我后天有时间。” 好,一言为定。后天一大早,我派车去接你。” “好的,后天见!” 挂断电话,韩大路心神不宁,“王大红怎么变成了刘杏儿?这个刘杏儿是王大红吗?” 晚上,韩大路把王大红的消息告诉了娜娜。 “大路,王大红失踪9年了。这9年她经历了什么?你去一趟也好,不然牵挂一个人,心里不好受啊!” “娜娜,你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我得谢谢你!” “大路,实不相瞒,我也有些吃醋。如果和王大红的失踪相比,就不算个啥。 况且,我和王大红都是三岔口人,我们虽然没什么交情,却也彼此熟悉。她的爸爸妈妈经不起失去女儿的打击,先后去世,太悲惨了!” “是啊,人的生命真是无常。也许今天还活蹦乱跳,明天一大早就穿不上鞋了!” “是的,我们不说这些了。最近,你们段的乘务工作改革怎么样了?” “我们的2699号机车又是试点机车……总之,我必须干好,让机车牵引改革试点工作顺利进行。” “你这个人我还不知道嘛,把工作当头等大事对待。家不过是你的旅店。” “娜娜,我们彼此彼此。如果不是俺妈大力支持,我们家就是个旅馆。” “大路,你说,丈母娘好?还是亲妈好?” “娜娜,这没有可比性。以前,你若问我这个问题,我难以回答。现在我觉得丈母娘和亲娘一模一样。” “哈哈,算你还有点儿良心!” 耳闻娜娜的夸赞,韩大路的心里比蜜都甜,他一把抱起妻子就要上床。 “大路,猴急什么?都老夫老妻了,天还没黑尽呢!” “谁规定过夫妻生活非要等到天黑了才行?” 娜娜羞涩地一笑,乖乖的搂住了丈夫的脖子…… 张副处长安排刑警24小时监控制散布谣言的流浪汉。 刑警发现流浪汉每天尾随东东和西西,又不让两个孩子发现。 一旦,有人欺负兄弟两个,流浪汉便想方设法阻止,居然不显山不露水。 通过仔细观察,流浪汉的面部坑坑洼洼,好像是受到过火烧,左耳朵只剩半拉。如果不是污垢覆盖,可谓面目狰狞。 每到夜深人静,流浪汉就匆匆忙忙走向刀棱山脚下一座破破烂烂的小院儿。 刑警不敢打草惊蛇,只能躲在远处蹲守,观察小院里的动静。 奇怪的是小院里三间房,会同时亮起灯,而且一亮就是大半夜。 一个流浪汉半夜三更不睡觉,干什么呢? 这些情况,令刑警百思不得其解。 张副处长却有与众不同的猜测,“也许,小院里还有别人?不要轻举妄动。你们继蹲守观察,也许会有意外收获?” 等韩大路赶到道棱山,张副处长开门见山:“大路,辛苦你了!我先请你吃饭。然后我们去刘杏儿家。” “谢谢,我不饿,能先去看人吗?如果王大红的确在这里?我这辈子就不为她牵肠挂肚了!” “大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关键是刘杏儿的双胞胎儿子,一个像王野猪、、一个像张泼皮。” “啊,我的妈呀,如果真是如此?张泼皮和王野猪居然留下了后代?岂不是王大红被他们凌辱,还给孽种当起了母亲,这不是造化弄人吗?” “是的,所以我也很纠结。如果刘杏儿就是失忆的王大红?她如果有一天想起了曾经被凌辱的事儿?两个无辜的孩子咋办?” 韩大路耳闻张副处长之言,仰天长叹:“老天爷啊,你为什么这样对待王大红?” “大路,也许这个女人不是王大红?请你确认一下。但不能刺激她,我在心里又祈祷刘杏儿就是王大红,最起码这个可怜的女人还活着!” 韩大路的心里七上八下,忐忐忑忑,紧随张副处长去刘杏儿家。 距离刘杏儿家越近,韩大路就越发地紧张。 俗话说近乡才情却,韩大路当面确认一个人,为什么莫名其妙地紧张万分? 张副处长发现了韩大路心神不宁,“大路,不要紧张嘛,你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省得引起刘杏儿的怀疑。一旦你情绪失控,让刘杏儿恢复记忆,两个无辜的孩子怎么办?” “为什么人生如此残酷?10年前我失去了儿子。阴差阳错,是我的团长挽救了娜娜的生命。如今,韩通已经长大成人,翻过年,他开始实习火车司机,这仿佛就是一场梦!” “大路,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从我们掌握的线索判断,那个外号王一刀的人和故意找茬打李娜,以及杀害祁团长的歹徒有关联。” “啊,我以前也怀疑过王一刀。但是苦于没有证据。今天,经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王野猪是最大嫌疑人。抓住张泼皮也许也就能水落石出?” “大路,居我们所知,王一刀神通广大,在冀东省乃至相邻的省份都有狐朋狗友。他能躲过1983年严打,一直逍遥法外,证明此人非同一般,具有很强的反侦察能力。” “张副处长,可是我坚信,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有人民警察的英勇无畏,尽职尽责,王一刀总有一天会落网。” “大路,谢谢你能理解我们这些人。我们的刑警一年四季居无定所,可以说是四海为家,太不容易了。有点儿像你们火车司机,早出晚归,为了肩负的责任无怨无悔!” “是的,火车司机在别人眼里仿佛赛过活神仙!其实司机工作中的滋味儿无法言表。也许这就是生活的酸甜苦辣?” “大路,人生不是一场游戏,而是一场苦行、苦旅,甚至是苦难。比如,刘杏儿如果是王大红?我们又该怎么办?坏人总有落网的一天。可是,王大红如果活着?如果恢复记忆?她的明天谁来负责?” 心潮难平的两个男人,思绪万千,不知不觉,走到了刘杏儿的家门口。 第一百七十九章 我想帮助你们 两人走进刘杏儿的家,恰好刘三也在。 “刘三,你好,我们今天入户调查,路过你家,想讨口水喝。” “警察同志是贵客,快请入座,我这就给你们沏茶。” “哎,女主人刘杏儿不在家吗?” “在,她这几天重感冒,在里屋睡觉呢。” “我们来的不是时候,打扰病人了。大路,我们走!” 张副长故意把大路二字咬得很重,有意想引起里屋刘杏儿的注意。 刘杏儿听到张副处长的声音,走出里屋,“原来是张警察来了,欢迎你们!” 韩大路看见刘杏儿,目瞪口呆,“这分明就是王大红,岁月的沧桑虽然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但她的声音不会变、举手投足不会变、一颦一笑不会变。” 张副处长眼见韩大路失态的样子,故意拍了一把干亲家的肩膀,“刘杏儿,我和同事路过这里,口渴了,不客气地来你家讨水喝,你不介意?” “怎么会,你们能来我家,说明我们有缘嘛!” 韩大路的目光依然没离开刘杏儿的脸,脑海里响起干亲家的话:“……可是,王大红如果活着,她的明天谁来负责?” 韩大路只好不动声色,默默地继续观察刘杏儿的一举一动。 刘三始终面带微笑,偶尔扭过头看一眼刘杏儿,脸上立刻飞起幸福与满足。 “这位警察同志第一次来我家,刘三快把茶端上。” “杏儿,你别看我刘大三粗,端茶倒水还行!” “嗯嗯,我家刘三表面上笨手笨脚,其实心细如发,是个实诚人。” 话音落地,刘杏儿看了一眼刘三,眼里流露出自豪。 刘三迎着刘杏儿的目光,脸上荡漾起甜蜜而又自然的笑容。 “爸爸妈妈,我们回来了!” 东东和西西看见张副处长,“张伯伯好,叔叔好,你们来了!” “嗯嗯,东东、西西,最近和同学们没打架?” 兄弟两个互相看了一眼,异口同声道:“没有,我们是君子动口不动手,不和胡说八道的人斤斤计较了。” “哈哈,你们兄弟二人不错嘛。男子汉大丈夫不要听流言蜚语,听爸爸妈妈和老师的话最重要。” “嗯嗯,张伯伯,我们记住您的话了。” 刚才韩大路仔细观察刘杏儿,现在目不转睛地端详东东和西西。 “我的天啊,干亲家说的没错。东东的五官非常像王野猪,老二西西的容貌几乎和张泼皮一模一样。” 水喝的差不多了,两人借故离开刘杏儿家,匆匆忙忙向刀棱山宾馆走去。 走上主干道,韩大路迫不及待地说:“亲家,以前我没这样叫过你,今天突然想叫你一声亲家。 刘杏儿就是王大红,她的一举一动我太熟悉了,绝对没错。她的东东非常像王野猪,西西非常像张泼皮。真是造化弄人啊!” “亲家,我也喜欢你这样称呼我。王大红怎么会失去记忆?她失踪后经历了什么?这些已经不重要了。你看她和刘三恩恩爱爱,令人羡慕啊!” “是的,我想不通的是,老天爷为什么眷顾王野猪和张泼皮?如果有一天王大红恢复记忆,两个孩子会是什么下场?”韩大路担心地言语。 “是的,这也是我最担心的。孩子是无辜的,上天有好生之德嘛。”张副处长无可奈何地说。 “哎,王大红的命太苦了!我倒是希望她不要恢复记忆,一家四口快快乐乐过一生。”韩大路情绪低落地说。 “亲家,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愿老天爷开恩,能给东东和西西一个没有仇恨、没有猜忌、没有尔虞我诈的世界。希望两个小家伙长大后成为平凡而又正直的人。” “但愿能这样。刘三一看就是个正人君子。王大红心地善良,孩子一定会像他两一样。人之初性本善嘛。” “是的,我也坚信刘杏儿,不不,王大红的善良,刘三的耿直,一定能影响孩子一生。” 亲家,我不是警察,没有权利对‘713’悬案说三道四。不过,我希望你们抓住张泼皮后,不要在刀棱山搞得人人皆知。 不然,真相想会影响东东和西西以后的生活与成长。甚至王大红和刘三也会受到闲言碎语的攻击。” “亲家,你这个人心眼儿就是好,善于为别人着想。这个我们警方一定考虑周全。” “张处副长您可回来了,您可真神,我们发现了王一刀。您看,这是我们今天拍下的照片。他就躲在刀棱山犄角旮旯的一个小院子里。他虽然见老了,基本样貌变化不大。”蹲守的警察激动的汇报。 “不是我神,而是感觉流浪汉不简单。看来王一刀一直躲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好,我们该部署抓捕计划了。” “亲家,你们警察真行啊!王一刀出现了,张泼皮在哪里?” “张泼皮也许就和王一刀在一起?明天,请你确认一下刘浪汉是不是张泼皮?” 这个夜晚,韩大路思绪纷飞,“王大红啊,你在八九年的岁月中经历了什么?你是怎么失忆的?为什么老天爷这么残忍?是你命该如此吗?还是你父亲贪财的结果?” 这个夜晚,张副处长也是思前想后,“三岔口‘713’悬案即将侦破。王一刀、张泼皮即将落网,王大红、东东、西西,他们的今后会怎么样? 还是韩大路想的周到,我们抓捕漏网之鱼得秘密进行,不要被刀棱山的职工家属知情。大街上少了一个流浪汉,不会引起大家的注意。就这么办。刀棱山看来是王一刀的绝地。” 思绪纷飞的两个男人都是天快亮了才慢慢入睡。 翌日,韩大路和张副处长有意在街上溜达,还制定了不让刘浪汉看见韩大路正脸的计划,防止打草惊。 日上三竿了,疯疯癫癫的流浪汉,懒懒散散地走向市场,他又要开始一天的乞讨生活。 待刘浪汉走近,韩大路距离他不远不近,目不转睛地观察,“从他的容貌看,这个人不是张泼皮。从他走路的姿态看,这个人和张泼皮走路别无二致。” 等流浪汉远去,韩大路对亲家说:“这个人已经严重毁容,根本看不出他是谁?不过,他走路的样子的确和张泼一模一样。” “亲家,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放心,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对不放过一个坏人。他是不是张泼皮,我们自有有办法。” “亲家,王一刀武功高强,是我的老对手。抓捕他太不容易,我想帮助你们,可以吗?” “太好了,你的武功人尽皆知。等我们制定出万无一失的抓捕计划,立刻行动。” 第一百八十章 法网恢恢 张副处长连夜在刀棱山派出所部署抓捕“713”嫌疑犯和王一刀的计划。 “……同志们,1983年漏网的王一刀终于有了下落。三岔口‘713’悬案即将水落石出。今晚,我们研究部署抓捕王一刀的计划。得先抓住流浪汉核实其身份,搞清楚王一刀手里有没有枪支?王一刀武功高强,轻功不俗,拒捕是必然。我们请共产党员韩大路协助抓捕,以防万一。” 韩大路在冀东市赫赫有名,刑警命们听清了领导的部署安排,不由自主给列席会议的韩大路鼓掌。 张副处长满意地巡视会场,“下面请‘713’专案组宣布抓捕计划。” 刑警队长开门见山,“一是明天早上先抓捕给刘杏儿制造谣言的流浪汉,摸清楚王一刀藏匿的四合院里有什么情况?二是迅速确定流浪汉是不是张泼皮?三是抓捕必须着便衣,不动用警车,为刘杏儿的将来和她的双胞胎儿子着想……” 翌日,三个刑警着便衣,在流浪汉每天的必经之路上等待。 十点多,流浪汉没精打采向刀棱山矿区的自由市场走来。 便衣警察拉开距离,迎着流浪汉前行。 三个人占据有利位置,负责抓捕的刑警和流浪汉擦肩而过时大喊一声:“张泼皮!” “啊!” 突然,流浪汉意识到了什么,撒腿就跑。 刑警立刻从三面包围了流浪汉,一拥而上,把他按到在地。 “我们是警察,不要乱动!” 流浪汉耳闻警察的声音,浑身哆哆嗦嗦,瞬间瘫软,“警察同志,我是张泼皮,我交代。我装疯卖傻9年,过够了提心吊胆的日子,我什么都交代。” 审讯张泼皮的工作顺利进行,“……王一刀就躲在四合院里,我们相依为命了八九年,惶惶不可终日,度日如年。” “王一刀手里有枪吗?他住在四合院的第几间?” “进院门左手第一间。他每天坚持习武,武功深不可测。你们得多加防备。” “张泼皮,你什么提醒我们?是不是还想欺骗我们?” “我不敢,请相信我。9年前我逃出三岔口,四处东躲西藏,无意中遇到了王一刀,他把我带到了刀棱山。这个畜生心狠手辣,乘我熟睡时用喷灯烧毁了我的容貌,把我当做她的奴仆使唤。我一旦有所反抗,他就威胁我。” “王一刀是怎么威胁你的?” 他说,“你是个杀人犯,已经被全国通缉,如果不毁容,容易被警察发现。我毁你的容是救你,绝不是害你,你还得感谢我!不从今往后,我们就躲在这个四合院里,相依为命地生活。衣食住行的费用我出,老子有的是机钱,你只负责采购。” “哼哼,张泼皮,你没想过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吗?” “想过。我在王一刀面前生不如死。恨不得杀了他。这个歹人武功高强,警惕性高,我根本没机会下手。” “不是没机会下手,而是你有杀主子的前科,王一刀必然得放着你!” “是是,三年前,就在我筹划放火烧死王一刀的时候,居然在刀棱山市场上遇见王大红,吓得我撒腿就跑。” “你一个杀人犯,怎么会怕一个弱女子?” “王大红性格刚烈,说要亲手杀了我。我以为她发现了我躲在刀棱山,我担心她报警。那段时间我半个月没敢出门。” “哼哼,你杀人不眨眼,也有害怕的时候?” “哎,此一时彼一时。当时杀人是眼见王大红被王野猪三番五次欺负,我却干看着,一时浴火难耐,失去理智杀了他,他罪该万死。韩大路的老婆在火车上遇难,是王一刀和王野猪一手策划。”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继续说,不要隐瞒一切。” “毁容后,我可以偷偷地潜回家看望老娘。我娘眼见儿子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伤心欲绝。” “眼前无路想回头。犯法时忘记了老娘,杀人后才知道后悔!” “是的,我娘哭哭啼啼地说,儿啊,你为什么要杀人啊?今后,让老娘咋办啊?你这不是让老张家断子绝孙吗?” “你老娘说的没错,如果当时你乘机把王野猪这个畜生绑起来,交给警察,就能立功受奖。可是,你经不住诱惑,杀了人又乘人之危强暴王大红,你就不是个人。” “是的警察同志,我不是个东西。后来我一直在赎罪。” “你还知道赎罪?为什么不投案自首?真是巧言令色。” “我想过投案自首。70岁的老娘就我一根独苗。我投案自首老娘经不住打击,也许会一命呜呼。我只能怀着侥幸心理,以流浪汉的身份每年回家偷偷看望她老人家。 我虽然被王一刀破了像,走路的样子改变不了。我怕被令居发现,在家胆战心惊,待几天就得回刀棱山伺候王一刀。 再者,王一刀威胁我不能暴露他的行踪。不然,在警察抓他之前他会先杀了我老娘。我知道他武功高强,警察不一定能抓住他。” “哼哼,王一刀夜郎自大。这次就让你看看,我们如何让王一刀这个魔鬼落网。” “你为什么暗自保护刘杏儿的双胞胎?” “我的妈呀,你们什么知道啊?”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老天都不会放过你们。何况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其实我在等机会。” “等什么机会?等机会再杀人放火?残害人民群众?” “不不,政府误会我了。有一天我然发现刘杏儿五岁的双胞胎儿子,一个像我,一个像王野猪。” “所以,你就猫哭耗子假慈悲。” “是是,有点儿这个意思。我从内心感谢老天爷,让老张家有后了。我知道王大红失忆了,孩子可怜啊!她遇到了好人刘三,孩子们欺负东东和西西的顺口溜,让我更一步确认,东东就是王野猪的儿子,西西就是我的种。” “于是,你良心发现,便暗中保护两个孩子。” “是的,我欣喜万分,潜回老家告诉老娘我有儿子的喜讯。她老人家高兴过度突然去世。 好在,我给了老娘不少钱,都是和王一刀在一起的不法收入。这笔钱多数存在令居刘叔叔家,是叔叔一家出面埋葬了我老娘。我只能含泪回到刀棱山,怕邻居发现老娘在流浪汉面前断气,我岂不成了嫌疑犯。” “你对你母亲的所作所为,证明你还没有丧尽天良。” “哎,一言难尽。自从发现我有了儿子,王大红忍辱负重,在不知情中给强奸了她的两个坏人抚育后代,我无地自容,开始反省。觉得,老天爷待我不薄,再没有干过害人勾当。我还计划着杀了王一刀,然后自杀。” “是刘三的所作所为,王大红的'失忆,两个无辜孩子的一切,让你这个魔鬼良心发现?” “是的,王一刀及其残忍,一直防备着我,我一直没机会下手,我要等他年老体衰时再报仇。 这不,我落网了,我希望政府快一点枪决我,我要去阴曹地府伺候老娘!反正你们也不会放过王一刀,会替我报仇雪恨!” “白日做梦,指望政府给你报仇雪恨?王一刀罪该万死,落网是迟早的事儿。苍天绕过谁?法律绝不允许一个坏人为非作歹!” 此时此刻,张泼皮再不搭话,闭上眼睛,如释重负,脸上居然露出得意的笑容。 秘密抓捕王一刀的计划定在晚上10点30分。 第一百八十二章 他什么也没得到 “刘三,请韩大路给你讲一个真实的故事。” 韩大路不由自主闭上眼睛,娓娓道来…… 刘三听完关于王大红的故事,禁不住泪流满面,心里翻江倒海,一时无法平静。 “哎,我刘三糊涂啊,给恶人抚养儿子,我和刘杏儿值得吗?” 张副处长开口了,“刘三,你是世上少见的好人啊!你无怨无悔抚养别人的孩子,一切都是为了你妹妹刘杏儿。对吗?” “是的,但是我觉得老天爷太不公平了,让刘杏儿失去记忆,还替凌辱了他的两个罪犯养育后代,我们怎么也想不通!”刘三气愤地言语。 “刘三,将心比心,我和韩大路非常理解你的心情。刘杏儿太可怜了,我们也不知她为什么失去了记忆?她失踪后受了多少苦?只有天知道!” 韩大路设身处地插话:“刘三,你听我说几句。刘杏儿的以前,你清清楚楚了,她已经父母双亡,太可怜了!也许是老天有眼,阴差阳错中王大红才遇见了你,她和两个儿子才有了今天。” “刘三,韩大路的话有道理啊!也许一切都是缘分。不然,如花似玉的王大红也许不会遇到你。我知道,换了任何人都会为王大红的双胞胎纠结。不过,孩子是无辜的,你仔细地想一想,你爱东东和西西吗?两孩子可爱吗?他们善良吗?” 刘三耳闻张副处长的这几句话,心里一颤,低头不言不语。 韩大路为了打破僵局,“来来,我们继续喝酒。我得为当代好人刘三敬三杯。” 刘三只好抬起头,与韩大路碰杯,喝下了三杯酒。 “刘三啊,我也得敬你三杯,为了刘杏儿。对对,今后,王大红依然叫刘杏儿,我安排派出所给刘杏儿上户口。” “啊,此话当真?我家刘杏儿的确没户口,孩子也是黑户。” “刘三,我告诉你,这位是冀东省公安厅刑侦处张副处长。他说给刘杏儿上户口,一句话的事儿。” 刘三激动地起身,“啊,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居然能和大领导喝酒!” “哎,刘三请你坐下。我是人民的公仆,什么领导不领导。和你在一起我们就是朋友,没什么高低贵贱之分。” “刘三,你听听张副处长的话,官越大的人越是谦虚低调。你说是不是?” “是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我刘三算是长了见识,你们的话我一定听。” “刘三,我可不是阎王!也不是以领导的口吻和你说知心话儿,而是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和你交心。比如,我和你只是工作分工不同,但是,对于人生的看法大同小异。” “张副处长别介意,我刘三口无遮拦,您是个清官,绝对不是阎王。我洗耳恭听您的高见!” “刘杏儿可怜啊!如今,她无父无母,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一个靠山了。” “听了刚才韩大路讲刘杏儿的悲惨故事,我刘三的心都碎了。东东和西西虽然可爱、善良,可是他们是刘杏儿仇人的骨肉,我不知道以后该怎么面对他们?” 韩大路奉劝道:“刘三,我们非常理解你的心情。你是不是怕刘杏儿如果有一天恢复记忆,看出儿子是王野猪和张泼皮的骨肉,一定接受不了残酷的现实?” “是的,实不相瞒,我和刘杏儿有夫妻之名,无夫妻之实。我和她约法三章……只要有一天找到她丈夫,我就送她回家!” 张副处长和韩大路耳闻刘三的话语,立刻起身,异口同声地赞叹:“啊,刘三你就是冀东省的柳下惠啊!我们一定和你再喝三杯酒!你是个真君子!” “嘿嘿,二位过奖了,男子汉大丈夫得说话算数嘛。刘杏儿太可怜了,为了她,我的所作所为值得!” “刘三,今天,韩大路告诉了你刘杏儿的一切。她这辈子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所以,你必须和她结婚!” “我韩大路一万个赞同张副处长的提议。明天,我们就张罗你和刘杏儿的婚礼。简简单单,但必须热热闹闹。” “谢谢二位!可是,如何给刘杏儿解释?她可是一直在盼望和丈夫团圆呢!” “啊,这的确是一道难题。看来只能给她撒个天衣无缝的谎了。撒谎的事儿有我这个警察完成。因为这个慌是真实的谎言构成!” 韩大路眼前一亮,道:“酒不喝了,我们立刻去刘三家,配合张副处长完成撒谎任务。” “两位都是好人,为了我和刘杏儿绞尽脑汁。现在,我觉得东东和西西的确是无辜的。今后,我会一如既往地爱他们!” “刘三,你这个人真不错,能从思想上接受东东和西西,我们就放心了!”韩大路高兴地赞叹。 “来来,我这个准备撒谎的人提议共同再干一杯!” 三个大老爷们毫不犹豫喝下杯中酒,脚步匆匆,目标刘三家。 张警察夜里来访,令刘杏儿有些差异。 倒是东东和西西见到警察叔叔兴奋不已。 “杏儿,这位警察是冀东省公安厅的一位副处长。他答应给你和儿子办户口。”刘三激动地说。 “啊,领导光临寒舍,蓬荜生辉,我们一家不知道您是个大官!” “刘杏儿,你不要大惊小怪。我也是个凡人。你失去记忆快10年了。如果你还有丈夫和家人,我们公安部门一定能见到报案人。” 刘杏儿一听,脸色煞白,“啊,警察有什么线索吗?我还有家人吗?” “肯定以前有,现在绝对没有了。你想啊,如果你还有家人,他们肯定会想方设法寻找你,肯定会给公安局报案。可是,快10年了,我们没有接到过关于寻找一位漂亮女子的案件。” 刘杏儿耳闻张副处长的话语,心里不是个滋味儿,“我刘杏儿命真苦,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父母在哪里也不知道?丈夫是谁也不清楚?” 韩大路心如刀绞,真想告诉刘杏儿,“王大红,你的父母已经去世,你的家在三岔口,你根本没有丈夫啊!” “刘杏儿,你的命不苦,刘三对你一心一意,你们的小日子过的甜甜蜜蜜,还有一对双胞胎儿子,令我这个警察都羡慕。” “如果这么衡量,我刘杏儿运气还不错,两个儿子的运气也好。我们母子三人得感谢刘三!” “杏儿,你不能这么说,我不需要你们感谢,我们是一家人嘛!”刘三由衷地说。 “两位贵客,实不相瞒,刘三为我们母子三人当牛做马,他什么也没得到,我对不起他。” 话音还没落地,刘杏儿禁不住泪流满面,东东和西西不知所措,扑进妈妈的怀里嚎啕大哭…… 第一百八十四章 “轮乘制”说来就来 随着铁路机车牵引改革事业的不断深入,针对日益增长的运输工作需要,冀东机务段坚持眼睛向内挖掘潜力,通过改革沿袭已久的机车“包乘制”为“轮乘制”。 蒸汽时代的“包乘制”是三班倒,3名司机、3名副司机、3司炉,共9人包乘一台机车。 火车牵引跨入内燃、电力时代,3名司机、3名副司机,共6人包乘一台机车。一个包乘组,人工下降了33,机务部门的经济效益大大提高。 无论蒸汽时代9人包乘一台机车,还是内燃、电力时代6人包保一台机车。在牵引辖区运行、退乘后机车保养等工作,需要包乘组集体负责,相当于“包产到户”,大家对机车保养爱护有加。 实行“轮乘制”,火车司机没有了固定机车,当班遇到那台机车,就驾驶那台机车完成牵引任务。 冀东机务段决定2699“红旗号”机车肩负起“轮乘制”改革试点工作。 韩大路从刀棱山回到机务段,心怀忐忑,接受了“轮乘制”试点工作任务。 韩大路心想:“我是全国劳模,又是‘红旗号’机车司机长。如果我不带头肩负起轮乘制试点改革实验工作,别人会用什么眼光看我这个劳模。前车辇开路,后车不沾泥。不干则已,干就要干好,没什么可怕的。” 韩大路就是如此,在生活中从善如流,在工作上完全服从,是他一贯的追求。 令他颇感遗憾的是原来“红旗号”包乘组的6名兄弟再也不能朝夕相处了,见面的机会少了。 不过,大家还在一个段、一个车间,低头不见抬头见。 韩大路与兄弟们相约,每个季度想方设法聚会一次,除叙旧和交流驾驶经验,得畅畅快快喝酒吃肉。 其实,兄弟们不怕吃苦,最担心收入降低。大家习惯了“包乘制”精心伺候自己的机车,如同熟悉一匹千里马的习性,运行途中机车“感冒发烧”处理起来轻车熟路。 可是,“轮乘制”孟扎扎地让司机驾一台不熟悉的机车担负牵引任务,大家心里没有底。 韩大路他们的质疑不无道理,在这场机务乘务交路的改革中,冀东机务人面临着机车运用、整备、检修上的巨大挑战。 在“轮乘制”改革实验工作培训班上,牛立功书记语重心长,“司机同志们,我段“轮乘制”实验改革酝酿了半年。在全路我们算是第一个吃螃蟹的队伍。我们要通过思想认识上从‘火中取栗’到‘主动适应’。凡事都有头一次,就像大姑娘上轿……我段司机队伍是一支能打胜仗的团队,我坚信我段的“轮乘制”改革实验工作一定能成功。 司机朋友们,民以食为天。实行‘轮乘制’改革,段财务部门提前对机车运行长大交路报酬进行了科学测算,大家的收入只会提高,绝对不会降低。火车牵引事业的改革发展要科学决策,更要体现多劳多得,奖勤罚懒,想方设法降低劳动强度,提高机车运营效率,不影响司机轮乘休息,却能保证机车时刻运行。我可以负责人地告诉大家,你们的收入只会增加不会减少。” 一阵经久不息的掌声在教室里响起。 待掌声平息,牛书记面带微笑,继续讲:“我曾经也是一名乘务员,对乘务工作不陌生。下面有我的好哥们、我的师傅、我的良师益友。你们积极报名参加第一批‘轮乘制’工作实点培训,就是积极投身于机务改革工作,是我学习的榜样。改革需要广大职工群众积极参与,大家用实际行动为冀东机务段的改革发展添砖加瓦。我代表段党委和行政感谢各位!我衷心祝愿这次培训班圆满成功,祝愿兄弟们取得好成绩!” 由于培训工作准备充分,教材“量身定做,冀东机务段‘轮乘制’改革工作从“事前培训”到“全面加强”,安全管理上从“优质整合”到“精细管理”,顺利推进了这一突破性的发展。 1992年11月1日,冀东机务段所担当的冀东线旅客列车中有13对直通万水,乘务交路的延伸引起了乘务方式的改变。 韩大路驾驶的“红旗号”机车肩负起冀东机务段首趟“轮乘制”改革牵引任务。 事实胜于雄辩。 轮乘制、长交路还带来了很多变化。 “人不定车、车不定人”的轮乘制提升了职工学习业务的积极性与主动性。 冀东机务段经过研究、筛选,最终,采用了长短交路结合的轮乘制乘务方式和长交路双司机执乘。 这种乘务制度的优势非常明显,机车在库内不需倒车,人员便于调整,机车走行公里和乘务人员劳动时间比较均衡。 与传统“包乘制”相比,“轮乘制”既减少人员,同时还可以形成良好的竞争机制,充分调动了全段机车乘务员的工作积极性,运输生产力得到进一步释放。 因为乘务员业务与故障处理能力决定着安全成绩,进而决定个人收入;职工立足长远、服务大局的意识增强了。 机车交路延伸增加了工作任务,同时内部分配上也相对增加了灵活度,对超劳乘务员有分配倾斜,职工的抱怨少了,计较少了,工作的积极性有了提升;干部的协调能力与快速反应能力增强了。 “轮乘制”需要管理干部下现场督促检查,解决现场问题,既锤炼了干部队伍的作风,又提高了干部现场管理能力。 1993年1月1日,冀东机务段机车、乘务交路优化调整方案全面实施。 铁路运输生产是以机务段为支点,“包乘制”短交路效率比较低。 “轮乘制”长交路实施后,机车集中整备,一台机车牵引一列车直通目的地300公里,打破了以前运行不足150公里的瓶颈。 以前,“包乘制”退乘后,当班司机、副司机得保养完机车才能下班回家休息。 如今,车间成立了专业机车整备小组,全方位负责机车日常保养维护。 司机把火车开进机务段,一声“拜拜”,哼着小曲儿回家养精蓄锐,实现了赛过“活神仙”的梦想。 韩大路的“红旗号”机车在“包乘制”改革实验工作中功不可没,得到了全段上下一致好评。 更令韩大兴奋的是儿子韩通将于3月1日起在冀东机务段实习火车司机。 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韩家第二代火车司机的人生该如何书写? 第一百八十八章 我相信你不是懦夫 前方的突发情况,令车上的三个人发出一声惊叫,“我的吗呀!” 韩大路毫不犹豫,手疾眼快,采取紧急制动。闸瓦抱紧轮对的啸叫声惊天动地、车轮与钢轨摩擦的刺耳声振聋发聩。 韩通一下子被惯性一甩,胸部撞在了司机座椅的靠背上。若不是他反应迅速,拼命抓住椅子背部的边角,也许会飞起来,摔在挡风玻璃上。 小吕经验丰富,发现情况不对,双手扶住驾驶台边缘,才有惊无险。 “坏了坏了,她突然卧轨,这不是平白无故害我们吗?快,小吕我们下车查看情况。韩通,你不许下车。” 韩通的一颗心砰砰响,蹦到了喉咙眼儿。 待爸爸和小吕跳下机车,韩通打开窗户,只见火车停在了红衣女子卧轨的前方,至少有六七百米。 刚才,趴在铁路的上一片红已经无影无踪,难道她被压死了? 韩通心知肚明,一列火车若牵引四五节车皮,运行在上坡道,时速七八十公里,前方二三百米出现紧急情况,司机当机立断,采取紧急制动勉强行。 然而,今天的“红旗号”牵引着t166次旅客列车20节车厢,时速七十多公里,又处于3‰的下坡道,紧急制动下,刹车距离至少需要600米左右。 韩通看见爸爸从车轮下面拽出了女人的下半截身子。 小吕钻进车底,不一会儿,女子的上半节身子被他拖了出来,摆在了路肩上。 韩通的脑子里翁的一声,自言自语,“这是什么情况?好端端的她为什么卧轨自杀?” 不一会儿,事发现场便人山人海,他们都是附近的住户。 韩通禁不住蹊跷的驱使,跳下火车,双腿打颤,走向现场。 还没到跟前,就听到群众议论纷纷,“这不是刘艳艳吗?三天两头和丈夫吵吵闹闹,也不至于寻死吗?真是的!” 韩通又往前走了几步,看清了刘艳艳的尸体被拦腰砸断。 火车承重的轮子居然封住了尸体一分为二处的血管,鲜血从她的嘴里往外冒,五官肿胀,红色的上衣已经被尘土沾染,脚上的鞋袜不知去向,简直惨不忍睹。 韩通不由自主闭上眼睛,泪水止不住流了下来。 由于火车出站不过三公里多,车站和铁路公安得到情况,一路飞奔,赶到了事发现场。 工务部门的人也来了,他们弯着腰,仔仔细细查看钢轨被车轮擦伤的情况。确定并无大碍,不由自主站在一旁,面对死者摇头叹息。 警察从群众嘴里了解到,“死者刘艳艳的确是卧轨自杀,是他们亲眼所见。” 相关部门拍照取证,救护车拉走了刘艳艳的尸体。 紧急停车45分钟,t166次列车接到车站新的行车命令,终于缓缓启动。 韩通站在爸爸身后,心还在砰砰跳,暗自思量,“哎,人死如灯灭。她的日子很苦吗?为什么非要卧轨自杀?” 三个人,谁都不想先开口,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耳朵里只有火车前进的轰隆声。 “韩通,爸爸不要你下车,你为什么不听话?惨不忍睹的场面你还是别看为好。” “爸爸,我知道您的良苦用心。好奇心的驱使,我忍不住啊。场面触目惊心,惨不忍睹。我这辈子再也不想看到了。” “儿子,火车司机最不愿意遇到这样的事儿。可是,在铁道边上行走的人民群众,我们怎么能看出来,谁不想活了?谁要卧轨自杀?哎,爸爸心里更难受,虽然采取了紧急制动,依然没有挽救下她的生命。” “师傅,您难过于事无补。每天在铁道边行走的人数不胜数。铁路上没有交通警察,火车司机得随时防止意外发生,神经高度紧张,太累人了。” “是的,韩通,吕叔叔的话没有错,路外伤亡也是伤亡,人命关天啊!客车司机手里的闸把事关一车旅客的身家性命,还要随时预防铁路作业人员,沿途人民群众的安全,太不容易了,太不轻松。” “爸爸,吕叔叔,刚才的惨状太刺激人的神经了,令我对火车司机这个职业产生了动摇,居然有了打退堂鼓的念头。难道我的选择错了?” 韩大路耳闻儿子的话,一时不知道什么。 暗自嘀咕,“是啊,孩子头一天实习,就遇到血淋淋的惨状,是老天爷故意给儿子下马威吗?” “韩通,叔叔告诉你,我也遇到过类似情况。我也曾经产生过和你一样的想法。可是,话又说回来,火车总得有人开。你不开,我不开,谁来开?” “儿子,爸爸是第二次遇到路外伤亡事故,都是卧轨自杀。事后半个月,脑海里依然有死者面目全非,惨不忍睹的场面,而且吃不下饭。我反复地问自己,是什么原因?让自杀的人义无反顾地卧轨?也许是心里有太多的苦,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起码我们能高高兴兴,健健康康地活着,也就慢慢地释然了。” “韩通,我俩年纪差不多,虽然我谈不上见多识广,但是,生活和工作中的酸甜苦辣品尝过不少。尤其人生中的万般无奈,令我时常困惑不解。如果一味地逃避,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懦夫!我相信你不是懦夫。你爸爸顶天立地,他的儿子一定是好汉!” 韩通耳闻吕叔叔的话语,暗自思量,“啊,老子英雄儿好汉吗?我是一个好汉吗?我的亲爸爸是职业军人,为了李娜妈妈英勇牺牲,养父韩大路铁骨铮铮,我怎么就想当逃兵了?” 思量至此,韩通脸上火烧火燎,突然想起了扎西拉姆的话,“韩通,你将来一定是个优秀火车司机……我多想坐上你开的火车去祖国的天南海北!” “儿子,你哑巴了?你想当逃兵,爸爸不反对。你爸爸曾经也当过逃兵。” “啊,是真的吗?我怎么没听您说起过。” “嘿嘿,那是一段见不得光的历史,哪敢说出来。现在快进站了,不能说三道四了,我们得核对信号。等有时间爸爸原原本本地告诉你。” 冀东站至万水站相距298公里,中间有桃树坪、江门汀、蛟龙嘴、大河口共四个二等车站。 桃树坪站名副其实,连铁路两侧都是盛开的桃花。 一栋栋乌瓦白墙的四合院儿被白色、粉色、红色的桃花包围。 不远处,只芦花大公鸡,优哉游哉,在桃树下啄食。农家门口的大黄狗东张西望,对轰隆隆的火车见惯不惊。 “桃花才骨朵,人心已乱开。”面对眼前桃花的海洋,韩通思绪纷飞,突然想起了在万水站英勇牺牲的李伯伯。 “李伯伯,您在天堂还好吗?万水站等着我,我即将到达你的怀抱。李伯伯,韩通不会当懦夫!” 第一百九十章 我不希望他是圣人 善恶到头终有报,人间正道是沧桑。 “李伯伯,‘利剑心动’中的漏网之鱼王一刀已经落网被枪决了。您就放心!下半年,我或许能成为‘红旗号’的学员。 冀东铁路局公安处把您安葬在万水,意味着您的牺牲换来万水火车站治安环境的朗朗乾坤。” 韩通在思念中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翌日,17点15分,“红旗号”牵引着t167旅客列车向冀东进发。 t167次旅客列车驶出万水站,转过一个大湾,进入直线地段。 夕阳西下的景色出现在铁路前方。 锃亮的钢轨,在夕阳照射下熠熠生辉,泛起一道道金色光芒,仿佛一条金色腰带,系在冀东这片热土上。 风驰电掣的t167次旅客列车,就奔驰在这条金色腰带上,勇往直前,驶向令人心驰神往的童话世界。 铁路边低洼处的水面上也铺满金色,夕阳给冀东大地镀上了一层灿烂,仿佛上帝无意间打翻了颜料瓶。 不过,这美丽的夕阳却影响司机了望。 韩大路把挡风玻璃上方的遮阳帘拉至中位,睁大眼睛驾驶。 韩通从梦幻般的美景中收回目光,专心致志,细心观察、默记爸爸驾驶机车的要领。 到达冀东站,保养完机车,父子俩回到家,东方已经露出鱼肚色。 时间过的好快,三个月实习期转眼过去了,至于收获,韩通最有发言权。 过几天,韩通返校,进行毕业答辩,参加毕业典礼。 龙飞虎仿佛能掐会算,从单位把电话打到冀东机务段客车运用车间,约韩通坐他担当保卫的列车回xn铁路司机学校。 韩通求之不得,加上寒假2个多月,截止目前,韩通快6个月没见龙大哥了。 姥姥给韩通准备了烧鸡、板鸭、以及冀东的许多特色小吃。 一上车,龙飞虎迫不及待,搂住韩通的肩膀,“我的天,尕弟你怎么瘦了?精神状态倒是非常好。你妈妈不让你好好吃饭吗?走走,上餐车,大哥请你饱餐一顿!” “大哥,我妈妈快把当猪饲养了……实习3个月,天天早出晚归,跟着我爸学习开火车,掉些膘没关系。” 龙飞虎抢过韩通手里的行李,“包里什么东西?分量不轻嘛。” “哦我奶奶给你带的特产,还有她老人家精心卤的鸡。我姥姥烹饪水平一流,请大哥尝尝。” “谢谢,我们下午拿到餐车,请大家一起品尝。我不吃独食。” “大哥,我不是吹,我现在可以驾驶火车了,只要有驾驶证,我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火车司机了。不过,开火车并不轻松,责任重大,承受的心里压力也不小。” “哈哈,你爸爸是‘红旗号’司机长,名师出高徒嘛!看来实习生活,让你的心灵得到了升华。任何职业都不轻松嘛,问心无愧,干好工作就是担当。” “是是,有这方面的因素,爸爸指导我有时候比老虎还凶……我也不是志大才疏之人,学什么都能兢兢业业。” “嗯嗯,这个大哥不怀疑,也和你爸爸教子严厉分不开。” “大哥言之有理。我想请你喝酒。我爸爸备着我妈妈,偷偷给了我一瓶好酒。他虽然没说什么,我知道他的意思是让我请你喝酒。” “啊,看来你爸爸还是个性情中人。可惜,我没机会认识他!” 韩通神秘地压低声音,“大哥,我爸爸有两段风流史。是他私下告诉我的。你想听吗?” “去去,你怎么能出卖你爸爸?不像话,我不想听,大哥不喜欢家长里短的事儿。” “哈哈,不是家长里短,是我爸爸的丰功伟绩!” “尕弟,你实习了一段时间,怎么变得油嘴滑舌?机务段的工作环境看来很容易‘造就’人。” “哈哈,大哥,我跟你开完笑呢。我爸爸也是一个凡夫俗子,有些感情纠葛正常嘛,我不希望他是圣人。” “哈哈,这句话我爱听。走走,去卧铺喝酒,今天我上夜班。” 六七月份,西行的列车上旅客不多,卧铺上空空如也。 坐定后,韩通打开包,掏出吃喝,摆满了茶几,撸起袖子,与龙飞虎推杯换盏。 兄弟两人吃的满嘴流油,喝的热火朝天。 “大哥,我爸爸刚上班在三岔口,吃不了司炉的苦,差点儿当了逃兵。在我爷爷的逼迫下,他重返三岔口,一个叫王大红的姑娘非要和他谈恋爱……可是,后来,我爸爸和我妈妈结婚了。” “你爸爸的故事有点儿意思,他和你妈妈结婚后就是柴米油盐,你没必要讲了。来来,喝酒、喝酒。” “你听我说,我爸爸的故事惊心动魄。我妈妈非常漂亮,一个叫王野猪的人也看上了她,还与我爸爸决斗,从此结下梁子。这个混蛋得知王大红曾经和我爸爸谈过恋爱,就把她麻醉,抗到宿舍强暴。没想到,他被自己的跟班杀了……” “啊,的确够传奇。王野猪、张泼皮、王一刀真不是东西,下地狱罪有应得。” “是的,我爸爸和妈妈结婚后恩恩爱爱。谁知阴差阳错,一个非常有正义感的漂亮女记者,与我爸爸产生瓜葛……” “韩通,王大红和许飞燕的命都不好啊!不过,最终王大红活着,她虽然失忆了……却开始了新生活。许飞燕失去生活勇气,投身长江,的确令人匪夷所思。” “是的,我爸爸虽然是个普通火车司机,身上的故事真不少,可以写一本小说了。大哥,我不算出卖我爸爸?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家的一些事儿,因为你是我大哥嘛!” “嗯嗯,不算出卖,是添油加醋?” “大哥,我还是轻描淡写给你讲。我爸爸给我讲的时候,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我听得目瞪口呆。当他讲到伤心处,我也会流泪。” “你爸爸真有意思,敢在儿子面前揭自己的短,像个男子汉大丈夫。” “对对,我就喜欢我爸爸敢作敢当的男子气概。” 这一路,韩通和龙飞虎说了不少心里话,还在行李车上切磋武功。 韩通回到学校的第三天,进行毕业论文答辩,他撰写的论文《未来火车牵引事业的展望与思考》受到学校的高度评价。 同学们各奔东西了,亦如牛书记预言,xn铁路司机学校91届火车司机多数被西宁分局抢走了。 多亏唐副局长帮忙,韩通是唯一被分配到家门口的人。 该回去了,韩通怀着忐忑的心情去和扎西拉姆的父母告别。 去拉姆家的路上,韩通一直在思考,“人生中曾经有过的幸福,难道需要痛苦来偿还吗?” 拉姆的父母对韩通来访早有预料,“韩通,知道你该回去了。雄鹰得自由自在飞翔。好孩子,我们祝贺你!” 拉姆的父母日渐衰老,满头的白发,令韩通心酸不已。 “阿妈阿爸,我不在的日子你们千万保重,韩通会想你们的!” “好孩子,别担心,拉姆在天上等着我们呢。总有一天我们会去找她。但是,你必须快快乐乐地生活!” 韩通不由自主流下了眼泪,“阿妈阿爸,我还是不放心你们啊!” “好孩子,不要担心,拉姆的两个哥哥经常回家,我们不寂寞。我家与你三个舅舅合作很愉快,得感谢你啊!” “阿妈阿爸,不要感谢我。是你们的诚信维系了生意的长久。” 韩通情不自禁,跪倒在地,和阿妈阿爸告别! 1993年7月12日,韩通踏上开往途径冀东的火车。 火车徐徐驶出西宁站,韩通恋恋不舍,眺望不言其高、不言其厚的祁连山,不由自主泪流满面。 他无可奈何地闭上眼睛,耳畔响起了阿妈阿爸的话:“孩子,人生本来就是一条单行道,无论亲情、爱情还是友情,都无法陪我们一路前行,许许多多的人和事,不过是我们生命中的过客!” 是啊,韩通回到冀东,谁是他生命中的过客?他又是谁的过客? 第一百九十四章 和孙儿的约定 韩通受到领导的接见与表扬,令他几天了还兴奋不已,沾沾自喜。 第三天,电视台新闻中居然出现了韩大路父子接受领导接见的镜头。 虽然镜头只有短短几秒,在冀东机务段也是特大新闻。 李阳阳亲自找到韩通,“你可真牛,第一天上班受到领导接见,你也太幸运了!” 在外人面前韩通知道收敛,“是很幸运,也许下次你也能遇到。我也是碰巧嘛。” “近水楼台先得月。你爸爸的平稳操作法,你已经掌握得差不多了?” “没有啊,我最近才拿到平稳操作法资料,也是准备结合日常工作研究琢磨。” “我师父告诉我,你爸爸不但驾驶技术高超,而且是个武林高手。他还说你也会武功,能教我吗?” “我会一点儿。你要真想学,等以后有机会我教你。” “你爸爸每天给你开小灶吗?你学的肯定比我快。” “怎么可能,我爸爸说平稳操作法得结合实际反复练习。你师父得到了我爸爸的真传,不比我爸爸差,我们两个私下来个竞赛。看谁先考上副司机?” “好,一言为定。我最近一见到南艳艳,她就念叨你,八成是看上你了?” 韩通睁大眼睛看着李阳阳,“也罢,给你讲一讲我曾经的罗曼蒂克……如今,没有一个姑娘能入我的法眼。” 李阳阳听完韩通的爱情故事,泪眼婆娑,“哥们儿,想不到你的爱情故事太凄美了。我知道怎么对待南艳艳了。” “就是嘛,你对南艳艳要有百分百的信心。不要胡思乱想,该出手时就出手,死缠烂打得真爱。” “啊,你也不是过来人,还想给我当教师爷?实不相瞒,我早就把南艳艳的桃花摘了,她已经是个女人了!” “李阳阳,你胆儿够肥,占了人家便宜,还有意卖乖,真不是个东西。” “哎哎,哥们儿,干柴烈火一点就着,也不能全怪我嘛!” “去去,不和你胡说八道了。说说看,我们的工作辛苦吗?” “当然辛苦啊,一路上人神经高度紧张,目不转睛。我师父非常严厉,有时候我若是一问三不知,他会罚我被背《运规》。我们一起伺候机车,他简直就是吹毛求疵。” “李阳阳,别忘了我们在‘红旗号’图标前的誓言。我们一起努力,可以吗?” “好,有你这个竞争对手,我一定不违背‘红旗号’誓言。再见!” 韩通到姥姥家,晚饭已经好了。 饭后,姥姥突然问:“通儿,你是不是该找个对象了?姥姥想抱重孙儿。” “姥姥,我心里只有拉姆,还不想找。” “这怎么行,拉姆不在世快两年了。再者,你也没有对不起她,你说是不是。” “姥姥,我爸爸和妈妈也这么说。可是,我不想找。您不要担心,如果有一天,有一位姑娘打动了我,孙儿一定给您娶回家!” “通儿,你还记得三年前,在市场和你写对联的那个姑娘吗?” “记得,您见过她?也许人家早就为人妇了?” “那可不一定,姥姥有一次在市场上好像看见她了。姥姥眼神不好,也许不是她?” “姥姥,如果您能找到她,孙儿就和她处对象。可以吗?” “你这个孩子,怎么能给姥姥出难题,俺不是人民警察,不能查户口,到哪里去找她?你就是在敷衍姥姥。” “姥姥,您不要逼我,爱情是可遇不可求的。” “好好,姥姥真拿你没办法。回家早点儿睡,明天要出车。” “姥姥,我回了,您也早点睡,再见!” 待孙儿走出家门,张瑞英思量,“前几天,我在市场上遇到的姑娘好像就是和孙儿写过对联的女子?明天开始,我每天在市场转悠,看能不能再碰到她?” 中国老人就是为儿孙辛苦的命,张瑞英太爱韩通了,孩子命苦,甘愿为他付出一切。 翌日,张瑞英一大早就来到市场,慢无目的,眼睛像一对探照灯,在人群中寻寻觅觅。 一周了,依然一无所获,张瑞英却一直乐此不疲。 市场上的摊贩几乎都认识张瑞英,原因是她买东西不像别人,买上几斤菜不忘顺手拽几根。她讲好价钱,买上就走,从不顺手牵羊。 最近,老太太不买菜,也来市场上东张西望,“张奶奶,您老人家每天转悠什么呢?再找什么人吗?需要我们帮忙吗?” “我没事儿干,随便转转、随便转转。谢谢,不需要大家帮忙。” 又是一周过去了,张瑞英依然一无所获。但她依然坚持着和孙儿的约定。 张瑞英思量,“年轻人喜欢睡懒觉,也许姑娘早上上班?说不准晚上能碰到?” 但是,张瑞英还是不想放弃早上寻寻觅觅的行动,而且增加了晚上狂夜市计划。 冀东农贸市场的北头就是夜市,几乎能营业至通宵。 这是一个神清气爽的夜晚,张瑞英来到夜市“视察”。 亮起来的灯泡,好像在热烈欢迎她的到来。 各种美食五花八门,琳琅满目,有酸酸辣辣的臭豆腐、红艳艳的铐香肠、香喷喷的炒田螺……形形色色的美食,供人们挑选享用。 夜市的美食样样新鲜,有人嘴里咬着羊肉串,手里还拿着烤玉米,看着他们吃的满头大汗,张瑞英也有些饿了。 这边,李春波演唱的《小芳》荡漾在夜市,那头,刘德华的《海阔天空》钻进人的耳膜。 张瑞英觉得,夜市仿佛想掩盖人间的虚伪,你若爱它的感觉,似乎就置身于另一个比城市更喧嚣的世界,或许人们要的就是这效果。 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旋转的木马灯不停地闪烁,孩子子们用童真的眼光捕捉每一个精彩的瞬间,手里的彩色棒棒糖也随着旋转木马转动,绘出好看的螺旋。五颜六色的塑料充气玩具在高处晃动,显得摇摇欲坠。 少有的几辆送货面包车在人群中显得毫无地位,被食客簇拥着,如同乌龟似的向前移动,几乎静止的轨迹,令驾驶员不免心生几分抱怨,人群的欢笑声并没有被这个司空见惯的插曲影响,貌似车辆也融入这中气氛里,抱怨的想法便烟消云散了。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打断了张瑞英注意,“老奶奶接光,请您稍微让一下!” 张瑞英扭过头,心里一喜,“这不就那个写对联的姑娘吗?” 第一百九十五章 我说话算数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张瑞英的一颗心砰砰直跳。 姑娘怀抱一个黄色包裹,见缝插针,恰好和东张西望的张瑞英在一处最狭窄的路段相逢。 这里,左右都是菜贩子白天交易蔬菜的柜台,南北走向的通道上,只能容纳一人通过。 张瑞英立刻侧身,背靠水泥柜台,面向姑娘,让开道路儿,看她去哪里? “奶奶谢谢您,我爸爸的烧烤摊上没豆腐了,我得马上给他送过去。” “我正想吃烤豆腐,请问姑娘,你家的摊位叫什么名字?” “姑娘回头婉儿一笑,“老高烧烤,就在前面。您老跟我走。” “我走得慢,你先忙去,我记住了你家烧烤摊的名字,我自己能找到。” “好奶奶,我在摊位上等您。” 话音落地,姑娘一阵风似地前行。 “看来啊,我的通儿和姑娘有缘。我就以吃烤豆腐为借口,接触一下她。” 老高烧烤摊位在夜市最南头。 这里道路畅通,人来人往,是个好地方。 “丽丽,你怎么才来,客人都等急了。” “爸爸,今天刚放学,有个学生家长到学校来找我说孩子的事儿,回家有些晚了。” “快快,抓紧把豆腐切好,串起来,你再回家批改作业。” “是,爸爸。明天星期天,我可以下午批改作业。今晚,我帮您。” “好好,爸爸为了养家糊口,连星期几都不知道。” “姑娘,这就是你家的摊位?给我烤5串豆腐。” 姑娘抬起头,“奶奶您真来了,请坐下,稍等一会儿,让我爸爸给您烤。” “好好,不急不急。姑娘,今年春节前你还写春联吗?” 张瑞英是个有心人,她怕认错人,有意问她。 “啊,奶奶我们素味平生,您怎么知道我会写春联?” “三年前,我见过姑娘写春联。字如其人,所以我记住了姑娘。” “啊,三年前我还在师范读书。由于家庭困难,我只好上街写春联,换几文钱,让您见笑了。” “怎么会笑你,读书人以文换钱天经地义,没什么可丢人的。” “丽丽,5串豆腐好了,请拿给老人家。” 高丽丽快步上前,接过爸爸烤好的豆腐,走到张瑞英面前,“豆腐5串儿,请您老品尝。若好吃,下次再来。” “好好,我在夜市上转悠,看见人家吃的满头大汗,我也饿了。” “奶奶,您怎么一个人转悠?家远吗?” 不远,步行半个小时,饭后走走路舒坦。多数情况下我孙子陪我来。今天,他上班,我就一个来夜市看热闹。你去忙,不要管我。” “好奶奶,您慢慢吃,不够再给您老烤。” 张瑞英的心里比蜜还甜,替孙儿找到了写春联的姑娘 如今,姑娘出落的更加水灵了。明天,我一定带他来吃烧烤。 “姑娘,你家的烧烤香儿不腻,明天晚上我带孙儿来吃。钱在桌子上,请收起来。再见!” “奶奶,您慢走,明天见。” 腿脚不太好的张瑞英抑制不住喜悦之情,眼里没有了夜市的喧闹,只顾往家赶。 回到家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张瑞英依然沉浸在兴奋之中,丝毫没有睡意,“高丽丽是老师,工作多好,将来重孙子的教育不用发愁。 重要的是姑娘漂漂亮亮,和我的孙儿非常般配。”慢慢地进入梦乡张瑞英脸上堆满笑容。 翌日,韩通和爸爸退完乘,一路上说说笑笑,来姥姥家吃午饭。 父子两人刚刚进门,张瑞英便宣布,“通儿,姥姥完成了一项重大任务。今天晚上,姥姥带你去吃烧烤,顺便见个姑娘。” 韩通听闻姥姥之言,走到姥姥面前,伸出手摸一摸姥姥的额头,“姥姥,您没发烧啊!什么烧烤、什么姑娘?我怎么听不懂?” 韩大路目睹儿子没大没小的举动,“通儿,你怎么敢和姥姥开玩笑?快给老人家赔礼道歉!” “大路,我就喜欢孙儿表面上没大没小。你坐下看电视,我和孙儿有话说。” “姥姥,您今天神神秘秘,真有什么重大事儿宣布吗?” “还记得前几天的话吗?” 韩通挠挠头,“姥姥,前几天我和您说的话多了,孙儿全忘了。” “你这个孩子记吃不记打!我们约定,只要姥姥找到那个会写春联的姑娘,你就和她处对象,没错?” “姥姥,好像有这么回事?让我回忆回忆……您找到她了?孙儿不信。” “……姥姥为了找到她,腿快跑断了,你怎么还嬉皮笑脸?” 韩通眼见姥姥一本正经,把姥姥扶到沙发上,蹲在地上,“姥姥,对不起,让您老受累了。我只是开个玩笑,您老怎么真成了孙儿的密探。您从电影《黑三角》里学的?” 张瑞英扑哧一笑,“姥姥又不是特务……为了我孙儿,俺甘愿吃苦受累。不要多说,今天晚上我们一家去吃烧烤,你和姥姥的约定有效,想反悔没门儿。姥姥去做饭。” 等丈母娘走进伙房,韩大路好奇问儿子,“通儿,你和姥姥呜哩哇啦说了一大堆话。约定、姑娘、春联、烧烤?我怎么一句也没听懂?” “爸爸,说来话长……” “啊,这可是奇缘一件,你姥姥功不可没。爸爸和妈妈一定去看看烧烤西施有多美?” 等李娜回到家,韩大路把儿子和姥姥的约定告诉了她。 “大路,通儿和妈妈的约定有意思……晚上,我也去。” 张瑞英今天像个孩子,天还没黑尽就催促一家人早些出门。 冀东市城关区夜市距离火车站1公里多一点儿,一家四口谈笑风生,向目标进发。 由于工作忙的原因,他们逛夜市的几率不高。 今晚,一家四口加入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由自主融入人间烟火的气息中。 为了柴米油盐酱醋茶,韩大路和李娜东奔西跑,围着火车转。 如今,儿子也成为铁路的一员,早出晚归,忙忙碌碌,难道这就是百姓的日常生活? 喧嚣的夜市有点儿像火车站候车大厅,只是少了些许脚步匆匆,呼儿唤母。 而,置身于夜市的人们悠然自得,成群,或品尝特色美食,或与高朋围在一张卓子上猜拳行令,不亦乐乎。 小商小贩的吆喝声五花八门,此起彼伏,悠扬动听,有的孩子在人群中钻来钻去,有的缠着父母挑选心仪玩具。 五彩斑斓的灯光,摩肩接踵的男女老少,令人垂涎欲滴,琳琅满目的美食,四处荡漾的流行音乐,的确令人流连忘返。 老高烧烤摊位到了,“姑娘,奶奶说话算数,今晚,我带着一家四口来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苦苦等你出现 忙忙碌碌的高丽丽听到有人说话,扭过头,“奶奶,欢迎您老再次光临,大家快请坐,想吃什么?” 张瑞英得意地回头看一眼孙儿、闺女、女婿。 她发现三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高丽丽身上。 李娜和韩大路被女孩儿的美貌和气质惊呆了,唯独韩通泰然处之,暗自思量:“果真是她,三年不见,脸上的青色已经褪去,沉鱼落雁愈发显眼,只是缺乏拉姆的那种超凡脱俗。” 一家人入座后,韩大路和李娜交换了一下眼色,“姑娘,请问你家都经营什么?” “伯伯,我家有烤毛肚、烤豆腐、烤羊肉、烤蘑菇、烤土豆、烤田鸡。想吃什么?请吩咐。” 李娜有意走到姑娘面前,查看食材是否新鲜,其实乃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近距离观察姑娘,“她浓眉大眼、头发浓密、鼻子高耸、嘴唇微翘、十指如葱,的确是个美人坯子。” 张瑞英迫不及待,“姑娘,把你家经营的食品各烤30串儿。今天,我请家人吃夜宵。” “好嘞,奶奶你们稍等,马上让我爸爸烤。” 她只顾忙碌,偶尔瞟一眼客人,根本没有发现8双眼睛把她当成了风景。 今夜,她负责招呼客人,算账收钱,下身着一条天蓝色牛仔裤,粉色衬衣的下摆塞在裤腰里,更加凸显了身材的苗条与与动人。 “丽丽,毛肚、豆腐出炉,请客人先品尝。其余随后就好。”老高拉长的腔调在夜市上与众不同。 “好嘞,爸爸。” 高丽丽手脚麻利,接过爸爸手里的烧烤,轻盈地转身,快步走到张瑞英面前,“奶奶,你们先趁热吃,感谢照顾我家生意!” 就在她和韩通目光相遇时,心里一颤,“这个男子好生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张瑞英乘机介绍,“丽丽,这是我孙儿韩通,这是他的爸爸妈妈。” 高丽丽嫣然一笑,脸上的一对酒窝儿煞是好看,她不由自主给张瑞英一家人鞠了一躬,“感谢几位光临,我叫高丽丽,欢迎常来高家烧烤摊。” “姑娘,奶奶今后一定和我孙儿韩通常来吃烧烤,可以吗?” “奶奶,欢迎欢迎!俗话说村有老树,家有老人,那可都是福气噢。” 姑娘这句话倒是在韩通的心里激起波澜,“嗯嗯,也许她是个孝顺善良的人?好皮相不一定心肠也好?我们韩家人本本分分,反正我没想和她交往。” 高家烧烤的确好吃,连不喜欢烟熏食品的李娜和张瑞英也吃的津津有味。 “高丽丽,请给我们上三杯扎啤,再给我姥姥一杯热开水。” 韩通的声音,瞬间令高丽丽的脑海里放起了电影,一颗芳心砰砰直跳。 “三年前,一位英俊潇洒的青涩少年买春联,却与我各写一副,好像没有给我钱?不错,就是他。这个极具磁性的声音深深地刻在我心里!” 思绪于此,高丽丽的脸上泛起红晕,幸好是夜晚,不在聚光灯下,别人不会发现端倪。 她掩饰住激动的心情,“好嘞,马上。” 端着扎啤和热水的高丽丽心慌意乱,一双手不停地颤抖,“扎啤和热水来了,请慢用。还需要什么?请吩咐!” 韩通似乎预感到了高丽丽的不自在,“谢谢,你去忙!” 高丽丽大起胆子,看了一眼韩通,“你可知道?我苦苦等你出现。”她迅速收回目光离开。 韩通端起扎啤,“姥姥,您喝水,我们喝酒。难得我们一家人逛夜市。” “孙儿,如今,你们一家三口,一年四季围着火车转,忙的脚不沾地。以后有空啊,多陪姥姥出来逛逛。” “姥姥,爸爸妈妈比我忙。孙儿以后一定多陪您老人家。您想吃什么?孙儿给您买!” “好好,有孙儿这句话,姥姥知足了。如果让姥姥早一点儿抱上重孙子,那就更好喽!” “姥姥,抱重孙子不同于种菜。如果找一块盐碱地,那不是白费力气吗?” 韩通压低声音的调侃,把家人逗得哈哈大笑。 一家人离开高家烧烤摊,走上迎宾路大道,开始讨论高丽丽。 “孙儿,在奶奶眼里高丽丽数一数二,你可不要眼光太高。姑娘还是个教师,说话温言细语,你可得信守和姥姥的约定。” “姥姥,您不能逼孙儿,得让我找到感觉。我心里放不下拉姆,对别的姑娘不来电。” “通儿,你听爸爸说,拉姆是个好姑娘。如果她还在人世,我们一定同意你去西宁工作。可是,天公不作美,你得向前看。把思念藏在心里,才是大丈夫所为。” “韩通,妈妈的想法和你爸爸一样,对一个人的思念不能钻牛角尖。拉姆是个好姑娘,我相信她在天上一定希望你过得开心快乐。妈妈相信你一定能走出思念拉姆的痛苦。你的人生刚刚开始,也得照顾一下姥姥的渴望,你说是不是?” “姥姥、爸爸妈妈,也许你们都看好高丽丽?我却心如止水,请给我时间考虑一下。” “孙儿,姥姥和你爸爸妈妈确实看上高丽丽了。我们尊重你的意愿,强扭的瓜不甜。” 回到家,韩通翻出三年前的两幅对联,铺在茶几上独自欣赏,眼前浮潜出当年高丽丽青纯、甜美、与众不同的模样儿。 这个夜晚,韩通失眠了,脑海里一会是拉姆的模样,一会儿又是高丽丽的倩影。 最终,心事重重的韩通慢慢地进入梦乡。 半个月了,韩通有意躲着姥姥,他怕见到高丽丽。 这天晚上,姥姥拉上韩通去高家烧烤摊吃夜宵。 韩通知道姥姥醉翁之意不在酒。但是,姥姥也是好心,他只好牵着姥姥的手,说说笑笑来到高家烧烤摊位。 “奶奶,您老人家好久没来吃烧烤了?快快请坐,想吃什么?” 她虽然嘴里叫着了奶奶,目光没有离开韩通俊朗的五官,“冤家,你为什么好久不来?” 张瑞英看出了高丽丽对孙儿火辣辣的眼神,“不是我不来,我孙儿开火车非常忙。他今儿个得空,我就把他拉来了。” “奶奶,您真有福气,有个英俊潇洒的孙儿,令人羡慕。” “那是那是,我孙儿心地善良、风度翩翩、人见人爱!” “姥姥,我可不是大众情人。也没发现有人说爱我,倒是我爱火车千真万确。” 高丽丽对于韩通祖孙的热情,引起了旁边一位男子的不满。 一家姑娘百家求。高丽丽貌美如花,觊觎她姿色的男子不计其数。只是在夜市人多眼杂,碍于高丽丽是人民教师,也就不便耍流氓。 今天,这个男子喝多了,自然有些失态,“高丽丽,来者都是客,不要厚此薄彼,不就是个小白脸嘛!” 韩通耳听此人胡言乱语,眼见他坐立不稳,一定喝多了,还和高丽丽很熟,也就压下了火气。 高丽丽知道他是官宦子弟,怕给韩通引来麻烦,“不好意思,您不要多心。我和这位奶奶有缘,就说几句话。您需要什么?请吩咐。” “嘿嘿,我要你,你给吗?我再说一遍,我喜欢你,我要你!” “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儿?说话注意点儿,不然我就打110了。” “嘿,小娘们儿,不就有几分姿色吗?拽什么拽?别仗着老子喜欢你,就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 老高一看情势不妙,放下烧烤,走过来,陪着笑脸,“张大公子,高丽丽不懂事儿。您消消气,我是小本生意,一家人全靠这个摊儿吃饭呢。今天,我请客,您还要什么?随便点。” “老高头儿,算你识相。不然,我让你做不成生意。如果,你给我当、给我当老丈人,那就另当别论。” 高丽丽怒目圆睁,“张富贵,你不要得寸进尺,知道你家有几个臭钱,你爸爸高官厚禄,我也不稀罕。我就不信没有王法。” 也许张富贵真喝醉了?也许有意让韩通知难而退? 对于高丽丽的呵斥,愈发激起了他的狂妄,口齿不清地大喊:“高丽丽,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以前老子顾及你是人民教师,给足了你面子。今天,老子就要非礼你,让冀东人都知道,你就是我胯下之人!” 老高抱住了张富贵的腰,低三下四地哀求:“张大公子,请您原谅小女的不是,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张富贵膀大腰圆,掰开了老高的手,顺势一肘子捣在老高的胸脯上,只听一声哎呀,老高一头栽倒在地。 高丽丽一声惊叫,不顾一切,冲上前去扶老爹。 摇摇晃晃的张富贵,拦住高丽丽,趁其不备,搂住她的腰,一臭张嘴在高丽丽的脸上拱。 高丽丽吓得花容失色,大喊救命。 韩通怒不可遏,大喊一声:“放开她,不然老子不客气了。” 第200章 坠入爱河 韩通心里一惊,“爸爸您是火眼金睛吗?儿子的一点风吹草动都躲不过您的法眼。” “哈哈,知子莫若父。不然,怎么给你当师傅。” “爸爸,我想和高丽丽处对象,您看怎么样?” “啊,太好了,爸爸是过来人。这个姑娘看起来简简单单,漂漂亮亮,快人快语,你们能不能快一些发展?” “爸爸,我也想马上入洞房。可是,鞋合不合适,只有脚知道。”话音落地韩通给爸爸挤眉弄眼。 “哎,你姥姥对我和你妈妈说过,你和高丽丽初次见面,你就为她大动干戈,是不是不吉利啊?” “爸爸,你是共产党员,是唯物主义者,怎么骨子里有残余封建迷信思想?” “胡说八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是在和你讨论你姥姥的担心,你和谁谈恋爱,爸爸妈妈绝不干涉。” “爸爸,房子的事儿你们不要担心。我田奶奶说过,我结婚时她送我一套房子。蘑菇屯餐饮有限责任公司的生意非常好,‘格桑花开’特色服务项目效益火爆,算是对我的奖励。” “儿子,我们不能占田奶奶的便宜,你得自己奋斗,爸爸妈妈帮你买房。” “爸爸,我一定听您的……我好困,睡。” 要返回冀东了,韩大路提前一小时上车,走进机械室进行试验、检查机械工作状态,没有发现异常。 “红旗号”运行工作中,没有发生过途停等故障,都是包乘组的兄弟们,把日常保养机车放在首位,从来不把问题留给对班。 今天,韩大路站在儿子身后,指导韩通驾驶。 一路上,韩大路不厌其烦,每到分相地段便提示儿子注意,在上下坡的时候,手把手教儿子练习平误操作法。 韩通目不转睛,火车经过乡村、道口、学校,遇到前方有人作业,看见远处有人畜跨越铁路,他都能提前鸣笛,发出安全警报。 平稳操作法非一日之功,必须把运行区段的线路状况烂熟于心,全面掌握机车性能,运行制动技术等,要达到人机合一,并非易事。 火车不同于汽车,其加速、减速、停车、安全制动距离,与所牵引车厢数量息息相关,有计算数据决定。 驾驶火车还得了解动力学、空气学、物理力学、机械动力等知识。 铁路安全大于天,不是一句空话,作为铁路安全最后一道屏障的机务部门,火车司机就是守门员。难怪人们常说“闸把不过七寸长,掌控不好要人命”。 在局外人看来,开上火车威风凛凛,其不知敬畏生命的责任似千钧重担在肩头。 韩通在学习中体会到,什么是如履薄冰,如坐针毡。可见,掌握平稳操作法,不仅仅是掌握高超的火车驾驶技术,而是为他人的生命安全保驾护航。 今天,韩通在爸爸的指导下完成整区段值乘任务,手心里的汗水不断。 退了乘,保养完机车,回到家,韩通依然没走出紧张状态。 “儿子,我和你一样,第一次在师傅指导下驾驶机车比你还紧张。等驾驶技术熟练了,才能操纵自如,气定神闲,熟能生巧嘛。今天,你表现不错,比爸爸第一驾驶火车强多了。洗洗睡。” 得到爸爸表扬,韩通高高兴兴去洗漱,枕头一沾床便进入梦乡。 又是一个周末,韩通来到老高烧烤摊。 “丽丽,你和韩通去转转,食材都串好了,爸爸一个人能行。” “好的,爸爸,我们走了。” 韩通与高丽丽肩并肩,向不远处的人民公园走去。 天刚刚黑,公园里到处是情侣,“韩通,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三年前,我们写对联的事儿你还记得吗?” “记得,你写的是‘神羊献瑞羊年吉祥,金猴举棒猴年如意’,横批是‘花好月圆’。” “嗯嗯,你写的是‘勤羊辞旧千家同喜,玩猴闹春万户皆福’,横批是‘四海同春’。” “丽丽,我还记得当时有人起哄……这对年青人郎才女貌都懂书法,天生一对,琴瑟和鸣。” “记得,你可知道,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把一个男子藏在心里三个春夏,煎熬程度是多么难以名状。今天,我把心里话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你,你可不要笑话小女子。” “丽丽,我怎么会笑话你。我能在你的心里驻扎三年,相当于我沉睡在一个美丽的温柔乡里,只是我不知道罢了。” “谢谢,你的比喻有些夸张,难道你没谈过恋爱吗?” “谈过,我的初恋是一个美丽的藏族女孩,叫扎西拉姆……” 听完韩通的爱情故事,丽丽泪流满面,“韩通,你的罗曼蒂克感人肺腑,拉姆的牺牲太凄惨了,我为她感到难过。我知道你不会忘记她,也不应该忘记她。我有个提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丽丽,我不会隐瞒过去,心里有拉姆也是事实。你想说什么?我洗耳恭听。” “拉姆如果住在你的左心房,我愿意住在你的右心房。可以吗?” 韩通顿时惊呆了,他停下脚步,情不自禁,把丽丽拦进怀抱,说不出一句话。 “韩通,你是我的初恋,你愿意成为我的郎君吗?我想和你闪婚,你愿意吗?” “丽丽,我想,但是人都有缺点的,我的缺点很多,我想让我们的恋爱经历一凡考验,不是考验你,而是考验我自己。” 丽丽搂紧了韩通的腰,扬起美丽的脸蛋儿,韩通猛然吻住了她的嘴唇。 爱情要么不来,要么来的过于迅猛,这对璧人被突如其来的爱情融化了。 这一个月,只要休班,韩通和丽丽便自由自在享受爱情的甜蜜…… 放寒假的前一天,校长把高丽丽请到办公,“高老师,你出类拔萃的教学方法得到了家长一致好评。你是个好苗子,经学校研究决定,这个寒假选派你和一位男老师去北京师范大学接受为期15天培训,我带队。你看有什么困难吗?” 首都是高丽丽梦寐以求的地方,她兴奋地说:“感谢校长,我没什么困难,什么时候走?我准备一下。” “元月16日出发,卧铺都定好了。你去忙,再见。” 校长眼见高丽丽兴高采烈的样子,露出得意的笑容。 第202章 请您给我开个后门 刘老师紧随校长走进007包厢,眼见一个满脸横肉,五大三粗,二十多岁的男人坐在里面吞云吐雾。 茶几长放着三瓶茅台酒,还有色泽鲜亮的烧鸡、板鸭、牛肉、猪肘子、花生、瓜子。 “张大公子,让您久等了。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属下刘老师,他可是我最听话、最有眼色的人。” 被校长号称张公子的人趾高气昂,气场强大,他傲慢地给刘老师点点头,瓮声瓮气地吩咐:“坐,我们一起喝几杯。” “张公子,您说怎么喝,我们就怎么喝。刚才,车长请我们吃了6菜一汤,现在只能喝酒。” 校长有意卖弄,言下之意是,“不要以为你在冀东呼风唤雨,我一个小小的校长,在火车上也有人请。” “校长好有面子,还认识车长?” “碰巧,她家亲戚的孩子在我们学校,也就顺便认识了。”校长随口撒谎,令刘老师汗颜。 “嗯嗯,好好,我们喝酒!” “刘老师,这位是张富贵。” 刘老师立刻蹦了起来,“张公子,俺有眼不识泰山,请您见谅小的愚钝!” 刘老师的几句话,令张富的心里十分受用,“刘老师会说话。来来,我们举杯,喝酒。” 虽然在餐车上吃饱了,可是,茶几上的烧鸡、牛肉、烤鸭等红艳艳的色泽,令校长和刘老师再次胃口大开。 一斤酒下了三个人的肚子,张富贵的话多了起来,“苟校长,开学你就去教育厅上班,接班人选好了吗?” “谢谢大公子抬爱,我的一切前途都得仰仗您帮衬、提携。我这辈子永远甘当您的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嗯嗯,不要净说漂亮话,如果把这次的事儿办砸了,你去教育厅的事儿也就黄了。” “大公子,您看刘老师当我的接班人,可以吗?这回请他出马帮您,一定让您心满意足,达到目的。” 刘老师一听,激动不已,站起身,点头哈腰:“校长,您没有和我开完笑?如果是真,我这辈子也是张公子的一块砖,甘当校长的马前卒。” “你这个人,张公子让你当校长,你就能成为一校之长。还不快感谢人家。” 刘老师端起一杯酒,激动的语无伦次,“张大公子,请您给我开个后门……以后,您让我干什么,我绝对义不容辞。” “嘿嘿,我不要你杀人放火,只要和校长帮我拿下一个姑娘,你敢吗?” “什么姑娘?叫什名字?她在哪里?”刘老师急不可耐地问。 “就在这趟车上,叫高丽丽。” “啊,您说的是她?” “怎么,害怕了?前面还说愿意为我出生入死,现在就怂了!” “不是、不是,只是、只是兔子不吃窝边草。” “刘老师,我苟校长对张公子都不敢说个不字,你却吞吞吐吐。你就说敢不敢?” 张富贵这时却不哼不哈,闭目养神,心里有些生气,但又不便发作。 “我是个男人,前面还给高丽丽保证过,这次同行要保护她。此刻,为了校长职务,甘当鹰犬,我还是个人吗?” “刘老师,想什么呢?前途重要?还是道义值钱,自己掂量掂量,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刘老师的眼前浮现出苟校长训同事的画面,以及年头节下,大家争相给他送礼的情节。 刘老师暗自思量,“如果我当上校长,也可以对同事吆五喝六,坐在家里收礼也就垂手可得。” “刘老师,你是不是下不了决心?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既然你愿意坐失良机,张公子也不会怪你。” 刘老师经不住校长这把交椅的诱惑,牙一咬,“好,我干,让我干什么?怎么干?” 张富贵睁开眼睛,“苟校长,那可是个肥的流油的岗位,让谁上大学,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儿。” 苟校长赶忙起身给张富贵鞠躬,“谢谢大公子,您的栽培和大德,我苟某人没齿难忘!” “坐下、坐下,来来,我们哥三个继续喝酒。” 刘老师耳闻张富贵和自己称兄道弟了,一颗心砰砰直跳,“没想到啊,给苟校长的两个‘炸药包’,一对‘手榴弹’居然轻而易举,让我混进了张公子的圈子,还能捞个校长当当,太值得了,简直就是一本万利。看来啊任何投资绝对都有回报!” 刘老师想到这里,急不可耐地问:“张公子,请您吩咐,让我干些什么?” 张富贵给苟校长挤眉弄眼,苟校长从兜里掏出一小纸包儿,“刘老师,这是一包无色无味麻醉药。晚上,你乘高丽丽不注意的时候投进她的水里。等她进入迷迷糊糊的状态,我再给你布置下一步任务。” 刘老师接过校长手里的小纸包儿,胆战心惊地问:“校长,不会出人命?车长认识高老师,就怕出现意外?” 苟校长一声奸笑,“你不用担心,这是美国进口麻醉药,对人没有任何副作用,药效5小时,人虽然被麻醉了,春情却荡漾不止。” 张富贵乘机端起酒杯,“来来,辛苦二位了。喝酒、喝酒。” 刘老师谨小慎微,满脸堆笑,与张大公子、校长碰杯,一仰头喝的一干二净。 “刘老师,你会照相像吗?”张富贵冷不丁地问。 “照相嘛,我会一点儿,技术不高。” 张富贵嘿嘿一笑,从铺位上拿出一台索尼照相机,“给,你先试试,会用就行。” 刘老师接过照相机,摆弄了几下,抬起头,“会用了。” “好好,会用就行,很聪明嘛!”张富贵高兴地说。 苟校长乘机编慌,“张大公子,刘老师在我们学校那可是个人才,干什么都行。学校有活动,摄影都是他搞。” “啊,原来如此。我得给人才敬杯酒。” 刘老师慌忙起身,把酒杯在张大公子的酒杯下方一碰,“谢谢张大公子,您说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绝对不打退堂鼓。” 张富贵又给苟校长使个眼色,苟校长附耳对刘老师吩咐:“刘老师,成败就在今晚……” 刘老师耳闻校长的嘱咐,心里一惊,居然有些后悔。 第204章 你们就是我的人 刘老师站着照相腿麻木了。 他不断地咽口水,通过镜头欣赏不堪入目,仿佛一个饥肠辘辘的饿汉面对一桌子山珍海味,本来可以风卷残云,却又不敢下手。 “奶奶的,人比人气死人,张富贵可以心想事成,我们小老百姓就得规规矩矩,难道法律是给普通人制定的?看来位高权重还是好。” 刘老师突然释怀了,而且颇感得意,“从今往后,拼命攀上高枝儿才是真理。今晚,张富贵在火车上入洞房,我给他当御用摄影师,他的把柄在我手里。” 思绪于此,刘老师的心里平衡了,生理冲动突然消失,觉得自己面对是一副动物世界的图画,不停地按下相机快门。 心满意足后,这个畜生套上自己的狗皮,不慌不忙给高丽丽清理…… 张富贵大言不惭地问:“刘老师,我的功夫怎么样?羡慕吗?” “何止是好,而是超级棒,我羡慕死了,只有亲眼目睹,我才知道什么是差距。您彻底打败了我这个男人的自信,从今往后,您就是我最崇拜的人!” “哈哈,刘老师的说话水平比苟校长高,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以后啊,有什么事儿尽管开口,你们让我得到了一个美若天仙的处女,你们就是我的人。” “谢谢大公子,我为您做任何事儿都是理所当然、万分荣欣,随时听您差遣是我的职责所在。” “告诉你刘老师,高丽丽我只想玩玩,就是不想让她嫁给臭火车司机。韩通还想和我斗,他的拳头硬不假。可是,我的头脑能统帅千军万马,我给火车司机戴上一顶超级绿帽子的理想实现了。” “大公子,韩通是高丽丽男朋友吗?” “是的,高丽丽没告诉过你?” “没有,她这个人清高的很,自以为是,一般不和我们交流。” 刘老师故意诋毁高丽丽,想得到张富贵的进一步青睐。 “哼哼,清高有用吗?头破血流了才知道脑壳没有现实硬,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是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感谢大公子教诲,我知道今后怎么做了。” 张富贵心思缜密,他把高丽丽的浑身上下清理的干干净净,仔仔细细给她穿好衣服,不留一丝痕迹,避免高丽丽醒来发现端倪,在火车上哭闹,被乘警发现,再擦屁股就晚了。 “刘老师,我累了。你们把高丽丽扶回去,明天,你们要见机行事,给我打好掩护,不能让高丽丽觉察到什么。” “好好,我听校长指挥,我们回去好好商量一下……照相机给您放铺位上了。” 刘老师打开门,站在门口装模作样的苟校长立刻闪身进入包厢。 “大公子尽兴了?我们把人带走,可以吗?” 张富贵一脸满足,哈欠连天,“赶快带走,我要睡觉。” 还跟来时一样,“刘老师,我好困啊,快扶我到铺位,我要好好睡觉。” 在苟校长的口技声中,他们轻而易举把高丽丽安顿到了5号车厢9号中铺。 “刘老师,我怕高丽丽醒来发现端倪,我们得口径一直这样回答她……”苟校长的筹划令刘老师心服口服。 北京站快到了,高丽丽终于醒了,她慢慢地睁开眼睛,莫名其妙地觉得浑身疼痛,火烧火燎,一骨碌爬起来,“刘老师你们醒了吗?我怎么觉得不舒服。” 苟校长低声问:“高老师那里不舒服?要不要请李娜车长广播找医生?” “不需要、不需要,我只是觉得昨天晚上似乎发生了什么?我又一时说不清楚。” “高老师,昨天晚上苟校长和他朋友去聊天,很晚才回来。我听到你一夜都在说梦话,翻来覆去,不停地喊一个叫韩通的名字。” 高丽丽耳闻刘老师的话语,脸色一红,再也不敢往下说了,“难道我在梦里和韩通云雨了才浑身疼痛吗?我的冤家,从北京回来我们就谈婚论嫁。” 半天了,苟校长和刘老师没听到高丽丽发话,两个做贼心虚的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哎,还是人家苟校长见多识广,我刘某人自愧不如!”刘老师在心里为校长的高明感叹。 李娜从北京回到家,“韩通,高丽丽他们去北京学习,恰好乘坐我们班的车,妈妈还请他们吃了一顿饭。” “啊,真巧。妈妈,高丽丽对您热情吗?我想娶她,最近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斟酌,觉得高丽丽适合我。等她回来我们就谈婚论嫁。可以吗?” “嗯嗯,婚姻大事自己做主,爸爸妈妈不干涉,只要你们彼此喜欢、欣赏。” “妈妈,我以为高丽丽人不错,她就是我的终生伴侣。” “好好,爸爸妈妈帮你买房子。我们得提前给你准备。” “妈妈,我不想兴师动众,简简单单举办个婚礼就成。” “那可不行,我和你爸爸结婚是时条件有限。如今,我们家三个人工作,说什么也得给我儿子风风光光举办婚礼。” “好好,儿子听您的。下个月我考副司机,得抓紧时间复习。妈妈您早点儿休息,我去复习了。” 韩通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一旦确定爱一个人,便会义无反顾,一心一意。 最近,除了争分夺秒地复习,准备考副司机,闲暇时便不由自主思念高丽丽。 “我收获了爱情,即将要取得副司机驾照,可谓双喜临门。”韩通高兴的每天都在唱歌。 对于高丽丽来说学习时间太短,北京师范大学的教学理念的确前卫,尤其在育人方面非常独到,刘老师也有这样的收获,而且都受益匪浅。 苟校只顾游山玩水,15天把北京的景点、胡同逛了个遍。 回到冀东,高丽丽发现自己的“大姨妈”没来,以为是劳累过度不正常了,也就没有在意。 韩通得知高丽丽打道回府了,抽空去约会。 他兴高采烈地来到老高烧烤摊,“高伯伯,最近生意好吗?” “韩通,你来了。想吃什么?我马上给你烤。丽丽说明早去你家找你。” “啊,明儿早上我们考副司机的人员接受培训。晚上我来找她。” “好好,我一定告诉她。先坐下,吃点儿再回去。” “高伯伯,我不饿、不想吃,来日方长,我走了,再见!” 高丽丽得知韩通最近非常忙,突然想起了“大姨妈”没来的事儿,决定去医院检查一下,“我得对韩通负责,确保身体健健康康,才能嫁给最爱的人儿。” 第218章 制定“相亲”计划 韩通和王师傅的确是夜里22点45分从玉屏山站出发的。 牵引矿石列车下山,速度控制非常关键。 韩通聚精会神,观察王师傅的操作手法。 雪鸡沟站一过,一路下坡,火车轮子摩擦钢轨的声音尖锐、而又密集。 韩通打开窗户,向后观察,车轮在轨面上制造出一条绵延的火龙,在夜空里沿着钢轨向前滚动,煞是美丽。 隧道里,火龙愈发地明显,仿佛点点火星托举着火车一路前行。 记得小时候,韩通多少次在梦里追逐火车,又乘上火车去追梦。 “小时候,我觉得火车像百足虫一样在小朋友面前奔跑,还惊诧于人世间非同寻常的造化。望着威力无比呼啸而过的火车,连路旁的小草儿都知道向两边躲闪。” 如今,韩通总觉得车钩像极了铁路人握在一起的手,连接起希望和人民的梦想,奔驰在祖国的山山水水之间,直达诗与远方。 然而,局外人怎么也想不到,在铜川铁路驾驶火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线路外部环境得烂熟于心,线路坡度、机车停车位置标都得牢记,司机不敢四处张望,眼前只有两条向前延伸的钢轨。 由于第一次跑铜川铁路,韩通新鲜感十足,了望还算认真,来回没都有走过神,王师傅很是满意。 回到三岔口,完成交接班,天快亮了。王师傅回家了,韩通回到宿舍倒头便睡。 中午,快中午了,刘主任来叫韩通,“韩通,李阳阳请你去我办公室接电话。他还说十万火急!” “刘主任,我一会儿去,你先回办公室。” 韩通骂骂咧咧,“这个李阳阳真烦人,打电话也不分个时间,老子正做美梦呢!” 韩通顾不上洗漱,穿戴整齐,到了刘主任办公室。 “韩通,你等电话,我去一趟整备线,查看一台有问题的机车。” “好的,刘主任你去忙。离开时我锁门。” “锁不锁都行,办公室没什么贵重物品,这里也没有梁上君子。” 电话铃响起,“我是韩通,李阳阳,你个王八蛋,老子正睡得香呢,你打什么鸟电话?” “韩通,你怎么一山上变得十恶不赦,满嘴脏话。你啥时候回来,南艳艳的同学想见你。她可是比高丽丽还要漂亮,身材百里挑一。” “去去,不要给我过年了。如今,我对女人不感兴趣。我挂了,再见!” “哎哎,韩通你个王八蛋,怎么说挂就挂,我还没说完呢!”李阳阳在电话那头叽叽歪歪。 李阳阳再次拨通电话,韩通已经走出了刘主任办公室,返回宿舍继续“背床板”了。 电话铃声三番五次地响,可惜刘主任不在,韩通已经走远,“这个韩通怎么能这样?人家漂亮姑娘答应见面,你却耍起了驴脾气!” 翌日下午,南艳艳问李阳阳,“明天是周末,你把韩通约好了吗?我同学可是人见人爱,不敢耽误。” “韩通这个王八蛋不理睬我,还说从今往后对姑娘不感兴趣了。这可咋办哩?” “好办,我们去找韩通的姥姥。听说他最听姥姥的话。我把同学的照片也带上。” “你想搞曲线救国,死马当活马医,只能这样了。我们现在就去,可以吗?” “当然,事不迟疑,我们出发。” 冀东铁路地区的单身公寓已经是五层楼了,李阳阳拉着南艳艳的手走出宿舍,直奔韩通姥姥家。 铁路迎宾小区距离单身宿舍不过八九百米,一路上这对恋人制定计划,“我们就这么说……” 咚咚、咚咚,“谁啊?” “姥姥,我们是韩通的同事,有事儿找您商量。”南艳艳甜美地搭话。 “好好,来了、来了!” 张瑞英打开门,眼见一对年轻人笑嘻嘻地看着她,“你们是韩通同事?快请进来!” “姥姥,我叫李阳阳,是‘红旗号’副司机。这是我对象南艳艳。” “嗯嗯,好漂亮的姑娘,小伙子也帅气,真是郎才女貌。请坐、请坐!” “姥姥,您过奖了!韩通才是冀东机务段第一帅哥。”李阳阳赞美道。 “哎,帅有什么用,人家姑娘看不上我的乖孙儿。” “姥姥,我们就是为韩通的婚事来的。您看这个姑娘漂亮吗?她在冀东省人民医院上班。” 南艳艳双手把欧阳红的照片递给了张瑞英。 “我的乖乖,这个姑娘太漂亮了,就怕人家看不上火车司机。” “姥姥,她是我高中同学。高二跟随父亲从武汉来到冀东市,毕业于冀东医科大学。” “艳艳,我怕人家又嫌弃火车司机工资低,再把我孙儿耍了咋办?” “姥姥,您放心,欧阳红是个知书达理的姑娘……她还就喜欢火车司机。她还答应这个周么见韩通。” “真的吗?谢谢你们!我马上给韩通打电话,让他回来和姑娘见面。” “姥姥,我电话里给韩通说了。他好像被爱情伤透了心,说要娶一个农村姑娘……还骂我李阳阳狗拿耗子!” “这个孩子怎么能这样?太不像话了。小伙子,我给你道歉”张瑞英起身给李阳阳鞠躬。 “奶奶,您客气了,我们和韩通是铁哥们儿,我们经常吵吵闹闹,不影响我们的友谊!”南艳艳干忙起身阻止奶奶行礼。 “艳艳,我还是担心,人家姑娘大学毕业,漂漂亮亮,工作环境好,就怕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姥姥,我在欧阳红面前把韩通夸成了一朵花……当她得知韩通是武林高手,更加急于见韩通。也许两人有缘?千里姻缘一线牵嘛。” “啊,她真想见韩通?”张瑞英激动的手舞足蹈。 “千真万确,我同学清高的很,追求她的富家子弟不计其数。可是,人家一个也看不上。” “艳艳,这事儿就拜托你们两个了。我联系韩通,让他立刻回家相亲。” 张瑞英抓起电话,“是三岔口车间刘主任吗?我是韩通的姥姥。请他接个电话,可以吗?” “大娘,您好,我是小刘,也是韩大路的徒弟。韩通走车了,您老有什么急事吗?” “哎,真是不巧。她什么时候能回到三岔口?家里有事儿,能准他两天假吗?” “大娘,当然没问题,韩通是自由人,他来这里是锻炼,又不是犯错发配……我让他明天下午回冀东,可以吗?” “可以、可以,谢谢刘主任!” “大娘,在您面前我是个晚辈,您甭客气,再见!” “再见!” “姥姥,还是您有办法……我们去找欧阳红,安排韩通和她后天晚上在‘四川’的百年好合厅见面。” “嗯嗯,‘小四川’是韩大路和娜娜私定终身的地方。看来无巧不成书。” “姥姥,看来是天意……我们去找欧阳红了,再见!” 张瑞英笑盈盈地把李阳阳和南艳艳送出了家门…… 第220章 他怕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人靠衣装,马靠鞍。韩通人高马大,浓眉大眼,器宇轩昂,穿上西服里得更加风流倜傥。 “啧啧,我孙儿太帅了,你比韩大路年轻的时候还潇洒。” “姥姥,孙儿觉得穿西服别扭,浑身不自在,俺都不会走路了!” “看看,没出息的样儿,一身西服就把你拿住了?你得驾驭衣服,不是被衣服左右。” “……姥姥,听说您年轻的时候常登台演出……您都跟我姥爷结婚了,还有人想入非非。是真的吗?” “去去,小孩子不要打听长辈的过去。难免有人添油加醋。倒是姥姥也风光过,迷倒过无数俊男。哪个时代人封建,遇到真爱就义无反顾嫁了,从来没有‘试婚’的念头。如今啊,少男少女‘试婚’成瘾,什么乌七八糟的!” “姥姥,您已经落伍了。90年代思想开放,俊男靓女谈婚论嫁前试婚天经地义。鞋合不合适,只有穿了才知道嘛。” “看看,还强词夺理……我们走,别让李阳阳他们等着急了。” “姥姥,李阳阳搞什么鬼?早知道您平安,我就不回来!” “你敢,姥姥想孙儿了,你回来,让我看看不行吗?” 韩通满脸堆笑,“好好,姥姥孙儿错了,您好好看,看个够。” 他又挺起腰板,在一身西装的衬托下,显得玉树临风,“我孙儿貌比潘安,赛过唐国强……我们出发。” 韩通搀扶着姥姥走出家门,打车去‘小四川’。 晚上,‘小四川’酒楼内座无虚席,“两位,有预定吗?” 张瑞英抢先回答,“有有,‘百年好合厅’。” “好的,二位请随我来。” 服务生推开门,韩通看见李阳阳正襟危坐,南艳艳喜笑颜开,还有一位漂亮姑娘在座。 三人起身,李阳阳快人快语,“韩通,火车晚点了吗?” 南艳艳麻利地把张瑞英扶到主宾位置,“奶奶,您请座!” “没晚,我姥姥让我给她老人家进行一番服装表演……可是,猫步我不会走,凑合走成了牛步,搞得我满头大汗。 韩通的夸大其词,把一桌人逗得忍俊不禁。 “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欧阳红,冀东省人民医院外科大夫。这位漂亮的老太太,是火车司机韩通的姥姥,外号‘不老女神’。”李阳阳故意点头哈腰,添油加醋地介绍。 欧阳红礼貌地给张瑞英和韩通点头致意,“奶奶,您真年轻,您是怎么保养的?” “姑娘真会说话,我半截入土的人了……耳朵不好使了,眼睛花了,腿脚也不灵了。我没有保养的习惯,‘大宝’就是我的化妆品。” “大宝明天见,大宝天天见!”四个年轻人异口同声,说出了时下最流行的广告语。气氛瞬间活跃了起来。 欧阳红不由自端详韩通,“这个男子浓眉大眼,器宇轩昂,威武挺拔,不怒自威,书卷之气鲜见,为什么眼里藏着令人不易觉察的忧郁?” 韩通有意无意把目光投向欧阳红,“她长发披肩,有一对清澈明亮的瞳孔,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白皙无瑕的皮肤透出淡淡的红粉,微翘的双唇如玫瑰花瓣儿娇艳欲滴。” 菜上齐了,“诸位,相逢不如偶遇……我和南艳艳欠韩通的一顿饭……觉得人少吃饭没气氛,就把南艳艳的闺蜜加同学欧阳红请来了。当然,张奶奶是我们的贵宾,感谢奶奶和欧阳红光临!请端起门前酒,女士们喝张裕葡萄酒,我和韩通喝泸州大麯。” 酒过三巡,李阳阳故意把话题往火车上引导,“韩通,听说铜川线上跑车,经常能他听到藏族姑娘唱,你能给我们唱一曲,可以吗?” 韩通也喜欢热闹,只要三杯酒下肚,文艺细胞必然泛滥,“好好,唱就唱,我给大家唱藏族同胞的敬酒歌。我有个条件,我唱歌时,歌声不断酒不断,是对李阳阳而言。女士们可以慢慢品。” “韩通,你这不是诚心整我吗?如果你唱一夜,我岂不成了醉八仙。我们说好,你唱一首歌,我喝三杯酒。” “哈哈,就你鬼点子多,什么叫作茧自缚?是你提议让我唱歌,怎么我就不能定一点儿规矩?” “好好,事不过三,我喝四杯,多加一杯,可以?” “嗯嗯,看在南艳艳的面子上,我同意你只喝四杯。来来,把酒倒好,先礼后兵。” 韩通给李阳阳满上四杯酒,又亲手把红酒杯递给三位女士,放开歌喉,“祝酒的金杯里斟满醇香的美酒,朋友们欢聚一堂尽情干一杯……贵宾们欢聚一堂尽情干一杯!” 韩通的歌唱得到过拉姆的真传,加之他人高马大,浑身充满书卷气之气,演唱感情十分投入,惊的一桌子人目瞪口呆,尤其把欧阳红听的如醉如痴,鼓掌格外热烈。 “哎哎,韩通你是缸里点灯里头亮。太不够意思了……你从来没有展示过歌唱才艺。”李阳阳无比欣赏地赞美哥们儿。 “亲爱的,人家韩通内敛,真人不露相。哪像你是一根墙上芦苇……” “欧阳红,我说什么来着,南艳艳暗恋韩通……只有你能救我!” 欧阳红冰雪聪明,知道李阳阳醉翁之意不在酒,故意岔开话题,“嘻嘻,我又不是观音菩萨……艳艳暗恋韩通,是人家魅力超群嘛!” “奶奶,您听到了?您给我评评理,她们两个个人都赞美韩通,我反而成了孤家寡人!” 张瑞英听出了弦外之音,心里喜不自禁,“阳阳,艳艳喜欢你,别人夺不走。我孙儿韩通形单影只,是个没人心疼的可怜蛋蛋。” “奶奶,韩通眼光太高了,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姑娘?”艳艳故意放话,激将欧阳红。 “奶奶、艳艳、阳阳、韩通,很高兴相识。我们共同举杯,祝愿我们健康快乐,希望今后常相聚!” 欧阳红得体的祝酒词,打动了相关人,也暗示了她的心迹…… 这是张瑞英最高兴的一次饭局,这是欧阳红初次对异性动心的约会,这是李阳阳和南艳艳最成功的一次“行动”。 唯独韩通的内心波澜不惊,他怕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第216章 我得快刀斩乱麻 夫唱妇随是欧阳教授家的优良传统。 对于刘涛的光临,刘老师早有准备,饭菜既精致,又鲜美。 欧阳红显得既不失礼,又落落大方,对刘涛的光临,既不惊讶,也不感到意外。 倒是欧阳燕叽叽喳喳,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滴溜溜转,想探出个究竟。 欧阳教授夫妇,总是把话题往刘涛身上引,渴望欧阳红和刘涛多交流。 毕竟刘涛是爸爸的贵客,欧阳红矜持中虽然略带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态,只是不想明目张胆地表现出来。 刘涛侃侃而谈,有意买弄渊博知识,倒是令欧阳燕佩服的五体投地,欧阳红似乎充耳不闻。 不知道什么原因,刘涛突然提起了韩通,“我有个弟弟叫韩通,他是冀东机务段的火车司机。” “啊,这么巧?韩通是你弟弟?” “欧阳大夫,你认识韩通?”刘万分惊讶地问。 “认识,我们有一面之缘,他是我闺蜜的同事。韩通表面上很阳光,眼底深处却埋藏着忧郁。” “韩通命苦……” 刘涛的讲述,令所有人泪水连连,“啊,原来如此,韩通真是个苦命人!”欧阳红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语。 欧阳红的反常举动引起了刘涛的注意,“难道欧阳红爱上了韩通?不过,爱情是自私的。韩通虽然我的好弟弟……可是我太爱欧阳红了。” “姐姐,这个韩通太传奇了……我也想认识他。他可以上名牌大学,却甘愿当火车司机,是个与众不同的人。难怪姐姐……” 欧阳燕自觉失言,立刻捂住了嘴巴,偷偷地瞟了刘涛一眼。 刘涛的心里咯噔一下,“看来我的猜测没有错?欧阳红的确喜欢韩通,难怪她对我不温不火。” 欧阳玉石和刘老师对韩通的认识发生了微妙变化,“一个孤儿,长大成人,很有主见,还会武功,对普通女孩子吸引力不小。可是,欧阳红毕业于着名高等医科大学,见多识广,也许是一时被韩通的表象迷惑了。一旦,她对刘涛深入了解,也许会发现,文化层次才是一个人的魅力。” “爸爸妈妈,女儿知道你们为我好。刘涛虽然是清华大学的研究生,可是,这个人娘娘腔十足,不像韩通霸气外露,一看就是个说一不二的男子汉。”欧阳红在心里嘀咕 几个人的心里七上八下,唯独欧阳燕津津有味地品菜,“哎,爸爸妈妈、姐姐、刘涛哥哥,你们若有所思,都在盘算什么呢?难道韩通的传奇把你们胃口倒了?” 欧阳燕的此地无银三百两,把一桌子人问的哑口无言,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妹妹,就你话多,幸亏姐姐不像你,冷不丁地胡说八道。” “我们老师说,一旦一帮人说说笑笑,突然出现一个骇人听闻的插曲,大家都会各怀鬼胎,想入非非。” 欧阳燕的口无遮拦,居然击中了大家心坎里的所思所想。 “欧阳燕,你是个初中生了,怎么总是喜欢胡言乱语。我们一家人,加上刘工程师,怎么能是各怀鬼胎?”欧阳教授把一家人三个字咬得格外重,令刘涛很是感激。 “欧阳教授,晚辈给您敬一杯,祝愿您在学术上更上楼层……再创佳绩。” “谢谢你,后生可畏,长江后浪推前浪……你们才是中国铁路事业的未来。” “欧阳教授,离开你们老一辈在学术方面的积累,我们后背想赶超世界高铁技术得走许多弯路。只有站在你们的肩膀之上,将来我们也许才能弯道超车。” 刘涛得体的话语,把欧阳教授捧的心花怒放,“好好,我们喝三杯,青年人会说话,让老夫想发少年狂!” “你的血压不稳定,少喝些,不要逞强。你若发了上年狂,冀东市就多了一个老顽童周伯通!” “我知道,这是最后三杯,可以吗?”欧阳教授小心谨慎地征求爱妻的意见。 “可以,罚你半年滴酒不沾。”刘老师含情脉脉地下命令。 刘涛一看情况不对,“欧阳教授,我们喝一杯就行,点到为止,一心一意一杯酒,千秋大业一壶茶。” “刘工什么时候都能出口成章……好好,我们就喝一杯!” 刘涛动作潇洒,言谈得体,“刘师母,请允许晚辈这样称呼您。在我心里,欧阳教授已经是我的导师了。我得敬您一杯,祝愿师母桃李满天下,春晖遍四方。” “这杯酒我一定喝……老师一辈子就想桃李芬芳,教泽绵长。” 刘涛给长辈敬完酒,欧阳教授赶忙往他面前的小碟儿里夹菜,“来来,你师母的厨艺还是不错,多吃点儿!” “非常不错,我妈妈的菜是大众口味,养我长大。师母的菜肴是山珍海味,令我胃口大开,一生都想一饱口福!” 刘涛的双关语不显山露水,又暗示了自己的态度,把母亲和师母并列,明显想当欧阳家的乘龙快婿。 欧阳红本想就地反击,又怕爸爸妈妈生气,只好装聋作哑,不想发作。 “刘涛,既然你对师母的菜肴赞不绝口,有空就来常来我家吃饭,不要客气。” “谢谢师母,我太荣幸了,太有口福了!” “爸爸妈妈,你们给我扶辅导作业颐指气使……我想请刘涛哥哥当我的家庭老师,可以吗?” “我刘涛百分之百愿意,只要你家管饭就行。” 欧阳教授和刘老师交换了一下眼色,点头同意,“好,只要刘涛哥哥不嫌弃你笨。” “嗷嗷、嗷嗷,爸爸妈妈万岁!” 欧阳红真想刚给妹妹几个耳光,“这个死丫头,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不是诚心跟姐姐作对吗?” “欧阳大夫,铁路工程师和医务工作者都是为了人民群众……我敬你一杯,希望铁路人能和医务工作者齐头并进,各显神通,大展宏图。我先干为敬!” 话音落地,刘涛一仰头,咕咚一声,一杯酒下了肚。 欧阳红万般无奈,只能干了杯中酒。 刘涛对欧阳红的求爱,居然被他揉进了敬酒词里,欧阳教授夫妇愈发佩服和喜欢刘涛了。 告别欧阳教授一家,刘涛打车回到家,依然兴奋不已,脑海里全是欧阳红的神采。 不行,我得快刀斩乱麻…… 第227章 我却背叛了誓言 刘涛的内心矛盾重重,韩通是自己的好弟弟,为什么命运捉弄人,让我们爱上了同一个姑娘。 这一夜刘涛失眠了,“我刘涛从小到大只顾埋头学习,在情窦初开的年龄也没有爱过一个女孩子,在清华读书时有姑娘追求过我。可是,为了学业,我总是拒人千里之外。不曾想,在冀东我却遇到生命中第一个让我魂牵梦绕的女孩子,我一定要把她追到手。” 欧阳红躺在床上思绪纷飞,“韩通,如果不是刘涛讲述你的故事,我对你的过去一无所知。原来你是一个苦命的人儿……你知道吗?你的所有遭遇令我心碎,原来你眼里的忧郁,都是你刻骨铭心的经历和多灾多难的结晶。这辈子我只爱你,我要为你抚平内心的伤口。你想不到?刘涛无意中成了我们的红娘!”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今夜韩通也在胡思乱想,“欧阳红是够漂亮。可是,她不一定喜欢火车司机。难道我的选择错了?难道我当了火车司机,在婚姻上就要瞎凑合?是造化弄人,还是命该如此?” 仿佛这个夜晚,是三个年轻人的相思夜,刘涛以为韩通也爱上了欧阳红,恰恰相反,是欧阳红爱上了韩通。 世事难料,欧阳红本来对韩通只有好奇,见面后韩通的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确打动了欧阳红,但,绝对不是爱情。 谁也想不到,刘涛讲述韩通的故事,欧阳红的一颗心随曲曲折折的故事起起伏伏,砰砰跳个不停,“世上还有这样命苦的人……他先后失去妈妈和爸爸,他初恋的人儿葬身火海。后来,好不容易爱上一个姑娘,又被人家一脚踹了。” 欧阳红在韩通的故事里暗自流泪,“韩通,我以为对你不过是好奇而已,现实社会中会武功的人凤毛麟角,我见过英俊潇洒的人不计其数。你的过去的确让我心疼不已,所以我才判断出我是爱你。” “我韩通堂堂正正,除了扎西拉姆,为什么没有一个女子真心实意爱我?难道我一无是处?还是铁路人在社会上的口碑不好?” 刘涛的眼前走来一对恋人,这对幸福的人儿五官精美,手挽着手,非常般配,可谓郎才女貌。女孩子刘涛似曾相识,仿佛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刘涛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欣赏着,“刘涛哥哥,我是韩通,你不认识了我了?给您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女朋友欧阳红,你能祝我们幸福吗?” “啊,韩通,你太不够意思了,我在苦苦追欧阳红,你为什么捷足先登?夺走我的心上人?你为什么不顾兄弟情谊?” “刘涛哥哥,欧阳红是我的最爱,她只爱我一个。如果你也爱她,我愿意退出,女人是衣服,兄弟是手足。” 笑靥如花的欧阳红耳闻韩通的话,大吃一惊,瞬间泪流满面,猛然甩开他的手,给了韩通一击响亮的耳光,“你这个不识好歹的东西,把我当成破衣烂衫……算我瞎了眼,姑奶奶谁都不嫁,当尼姑还不行吗?” 韩通无动于衷,眼看欧阳红踽踽独行而去,刘涛大步流星去追欧阳红,“欧阳红,你等等我,我刘涛爱你,嫁给我好吗?我会爱你一生一世,我海枯石烂心不变,地动山摇志不移!” “你不要追我,我心里只有韩通。他不娶我,我们就一辈子孑然一身。” 刘涛心如刀绞,大喊大喊:“欧阳红,你何必这样?为什么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满头大汗的刘涛被自己喊叫声惊醒了,他伸出手擦了一把汗水,“哎,原来是南柯一梦。这个梦也太真实了。难道欧阳红真的爱韩通?不行,明天我得找韩通探探他的口气。” 本来刘涛得回铁道部复命。可是,欧阳红的出现,令他暂时忘记了光荣使命。看来,爱情的力量所向披靡,无所不能,能打垮人的坚强意志。 早上起床后,刘涛开门见山,“妈妈,韩通最近在跑车吗?” “妈妈告诉过你,他被那个姑娘耍了以后,情绪低落,对工作吊儿郎当,被你韩叔叔建议调去三岔口锻炼了,为期三个月。” “啊,我韩叔太不像话了,为什么和唯一的儿子过不去?我想去三岔口看看韩通。” “去,见面后好好开导开导他。妈妈给韩通烙几张煎饼,他喜欢吃。” “嗯嗯,妈妈您能快些吗?我想立刻飞到韩通身边!” “呵呵,你们不亏是好兄弟,总是把对方放在心里。” 刘涛耳闻妈妈的话语,脸上火烧火燎,心里惭愧地念叨:“哎,妈妈,这次我是为了自己。我为了心爱的人儿,不惜牺牲兄弟情!” 刘涛恰好上赶上了途经三岔口一趟特快列车,一路上刘涛不停地谴责自己,一颗心伴随着咣当作响的车轮声拼命地挣扎,“人为人什么逃不出自私自利的怪圈?我刘涛曾经和韩通发过誓,一辈子不伤害手足情。可是,事到如今,我却首先背叛了誓言,我还是个人吗?” 痛苦万分的刘涛把目光投向窗外,眼泪慢慢地溢出泪水,不断向后移动的田野、村庄、山峦,他都视而不见,仿佛这个世界上唯独只有他和欧阳红比翼齐飞。 “欧阳红你就是个尤物,你的美丽打碎的我和韩通坚如磐石的兄弟情谊,难道将来非要我们反目成仇?” 刘涛不由自主想起了小时候和韩通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刘涛哥哥,将来你干什么我就要干什么,你喜欢那个女孩,我就喜欢那个女孩。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们是生死兄弟,永远不离不弃,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然而,长大后,一个漂亮姑娘的出现,却轻而易举地打碎曾经的兄弟之盟。 人生的戏剧性何时出现?果然无法预料,难道这对难兄难弟,为了欧阳红真的要撕破脸吗? 胡思乱想中,时间过的飞快,不知不觉,三岔口站到了。 刘涛走在今非昔比的三岔口大街上,心情愈发地纷乱。 “我该如何给韩通说明情况,请他退出和我竞争欧阳红?这个口不好张啊!哎,见机行事!” 第228章 你怎么知道她爱我 刘涛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进三岔口运转车间,一颗心砰砰跳个不停。 他在别人的指点下,找到韩通的宿舍,只见‘铁将军’把门。 又经过打听,一位年老的师傅说:“韩通16点多才能回来,你去高主任办公室等他。” 冀东机务段的人对刘涛和韩通影响深刻,高主任看见刘涛激动的手舞足蹈,“刘涛,你是刻意来看韩通的?快快请坐,他快回来了。” “是的高主任,我打扰您的工作了!” “一家人怎么说两家话……听说你是中国高铁技术引进研究负责人之一,进展顺利吗?” 韩通接过高主任递给的水杯,“谢谢高主任,我给您汇报一下,中国高铁引进可行性学术报告已经在冀东铁道大学形成。报告已经发给了铁道技术研究院审核,待审核通过,上报国务院批准,就可以进入下阶段的洽谈引进工作……” “我滴个乖乖,真够快的,年轻人大有可为,你们就是中国高铁发展的第一梯队啊!” “高主任,时不我待,洋人在及其发达的工业科技力量的推动下,高铁技术日新月异……如果中国人不奋起直追,将来铁路交通运输领域必然受制于人。中国铁路人只有争分夺秒,才能在20世纪末拥有中国的高铁,我坚信21世纪的中国高铁一定能领跑世界高铁技术!” “刘涛你不愧是冀东人民的骄傲……我这个火车司机坚信中国人一定行。因为中国铁路有你们这样的技术人才。” 高主任眼里放光,不停地搓着有力的大手,仿佛他已经驾驭着高铁,奔驰在祖国广袤的大地上。 “高主任,谢谢夸奖。韩通最近表现好吗?三个月锻炼期结束,他能回到‘红旗号’吗?” “哎,一言难尽。自从他上次回了一趟家,愈发地吊儿郎当了。工作中稀里糊涂,马虎大意,连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都谈不上。师傅对他意见很大……如果不是看韩大路劳模的面子,谁也不愿意带他。” “这可怎么办?您知道什么原因吗?以前,他是个压不跨的人。如今长大成人了,为什么开始走下坡路了?他是我给部铁道部建议的高铁实验火车司机之一,我不希望他堕落成一个碌碌无为的人。” 高主任挠挠头,“我也搞不清楚原因,今天下午回来,拜托你问问他。希望你能搞清楚原因,我们可以对症下药。” “好,我们兄弟俩个无话不谈,但愿我能找到答案。” “高主任,0678号机车出故障了,请你去整备线看一下。”一个中年人推开门说。 “好好,你先去,我马上到。刘涛,我有韩通宿舍的钥匙,我送你去他的宿舍。” “嗯嗯,麻烦您了。” “你甭客气,你和韩通都是冀东机务段的骄傲。可惜啊,韩通突然成了一个浪子……什么时候浪子回头就好了!” 刘涛走进韩通的宿舍,满地都是酒瓶子,里面烟味弥漫,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被子窝成一团,东一双鞋子、西一双袜子,简直像个狗窝。 刘涛摇摇头,把马桶包放在桌子上,撸起袖子,清理满屋子的垃圾。 约莫四十分钟,宿舍被打扫的一尘不染,被子叠成了豆腐块儿。 刘涛看一看自己的杰作,非常满意。他把妈妈给韩通做的煎饼拿出来,又从马桶包里掏出一只烧鸡、两袋花生米、一袋涪陵榨菜、两瓶茅台酒,统统摆在桌子上。 火车此起彼伏的汽笛声,时不时传进宿舍,忽长忽短的汽笛声,刘涛并不陌生,要么是从玉屏山下来的机车入库了,要么是机车将要从三岔口出发,去玉屏山运输矿石,一年四季周而复始,从不间断。 韩通和王师傅交接班后,有、他没精打采走到宿舍门口,“哎,我的门怎么开着?” 他疑惑地推开门,“刘涛哥,怎么是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兄弟俩个情不自禁,热烈拥抱,“对不起,我的狗窝被哥哥收拾的一尘不染,太不好意思了。” “这有什么,举手之劳。我的军训成绩全班第一,如今,依然保持着。” “哥哥,谢谢你给我带好吃的,还有煎饼、烧鸡和茅台酒。我阿姨和王叔叔都好吗?” “嗯嗯,都很好,就是想你了……我们哥俩好好喝几杯。” “嗯嗯,来来,我有酒瘾了。每天不喝几杯酒,我睡不着觉。” 刘涛拿起一个煎饼,把鸡肉和榨菜圈在里面递给韩通,“给,你先吃点儿,跑车精力集中,容易饿!” “哥,你吃,我自己动手。” “拿着,甭客气,哥为辛辛苦苦的火车司机服务心甘情愿。” 韩通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火烧火燎,“哎,我辛苦什么啊,当班中得过且过,天天把师傅气的吹胡子瞪眼,我不是个东西吗?” 刘涛看出了弟的不自在,“先吃两口,我妈妈天天惦记着我们俩呢!” 韩通眼里泛起泪花儿,刘涛故意低下头,不想让韩通难堪,他斟满六杯酒,待韩通吃完一个煎饼,“弟,我们哥俩一人三杯。” 韩通端起酒杯,“哥,谢谢你不嫌弃我,弟敬你一杯!” “弟弟,我们从小情同手足,哥怎么会嫌弃你。哥这辈子都不会嫌弃你……你是中国火车司机的未来。” 韩通拱手,“哥,实不相瞒,我如今就是个行尸走肉,对未来我毫无兴趣……的确无颜面对江东父老!” “嗯嗯,有自知之明。高主任说,你最近老子天下第一,谁也管不了……成了一个浪荡公子哥。” 韩通对刘涛的问题不做正面回答,撕下一个鸡腿往刘涛手里塞。 “我不爱吃鸡腿。你还记得小时候我俩为了鸡腿经常大打出手的事儿吗?如今,鸡腿属于你,鸡翅都归我。” “哥,听说爱吃鸡翅的人能飞黄腾达。弟弟祝愿你步步高升!” “你是共产党员,为什么对封建迷信思想过于上心?来来,喝酒、喝酒。” “哥,我俗不可耐,如今,我不知不觉往唯心主义的道路上滑坡……居然开始怀疑自己的共产主义理想。” “嗯嗯,这不奇怪……每个人的思想在不同年龄段都会发生变化,就像物质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哥,比如,我们火车司机对工作兢兢业业,却得不到社会上个别人的认同。连人民教师都认为我们收入低,初次见面还人五人六,不久,就成了金钱的奴隶……我们火车司机被人家当猴耍!” “弟弟,我妈妈说过你和高丽丽的恋爱……她根本不值得你想入非非,更不值得你为她落入低谷。天涯何处无芳草……” “哥,你言之有理。来、来,我们哥俩喝、喝酒。红尘滚滚算个球,铁锅有个铁锅盖……婊子也会有爱嘛!” 刘涛目睹韩通醉眼迷离,眼睛发红,情绪低落,心里不是个滋味儿,他毫不犹豫端起酒杯和韩通连连干杯。 本来,刘涛要套问弟弟对欧阳红的感觉,他亲眼目睹心爱的弟弟痛苦不堪,心如刀绞,“弟弟,你告诉哥,如果现在有一个漂亮姑娘爱你,你该怎么?” “哥,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事儿?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你听哥说,我就是为这件事儿来找你的。” 韩通嘿嘿一笑,“哥你不要哄我开心了,没有漂亮姑娘会看上我们火车司机?我、我不信。” “你认识欧阳红吗?她算不算美若天仙?” 韩通睁大眼睛,挺起腰杆,眼里满是血丝,疑惑地说:“你说什么?欧阳红嘛,我见过一面,是我同事南艳艳的闺蜜,是够漂亮,他和我没一毛钱关系。” “如果她想嫁给你?你愿意娶她吗?” “哈哈,哥,你喝醉了?弟弟从今往后,再也不相信漂亮的姑娘的海誓山盟了。我计划回老家找一个村姑,踏踏实实过日子。” “没出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对于爱情就要一鼓作气,具有攀登高峰的勇气。” “哥,女儿心海底针,你都没谈过恋爱,怎么知道姑娘的心思?” “但是,哥被许多姑娘追过,所以知道她们爱上一个男子的神态、眼神、举动是什么样儿!” “哥,你、你是怎么认识欧阳红的?你、你怎么知道她、她爱我?” 第229章 怎么甘当别人的红娘 “欧阳红的父亲欧阳玉石是铁道部聘请的中国高铁技术引进首席专家,我是他住助手。” 韩通摇摇晃晃,睁大通红的眼睛,“哥,原来是这样啊!我一个普通火车司机配不上欧阳红,倒是你和她天生一对儿,干脆让欧阳红给我当嫂子得了。” 刘涛耳闻韩通的话心里一动,“弟啊,我爱欧阳红不假,而且爱的刻骨铭心。可是,她的眼里没有我,心只有你。我看得出来,欧阳红一听你的大名,眼里流露出的是欣喜和兴奋。” 刘涛苦笑一声,端起酒杯,咕咚一声咽下茅台,暗自思量:“人生的戏剧性无处不在,千百年来,爱情故事浩如烟海。有人为爱情自相残杀,有人爱情独善其身,有人为爱情寻死逆活,有人为爱遁入空门。” 刘涛的心里矛盾重重,“如果我顺从弟弟的建议,苦苦追求欧阳红,也许会水到渠成?可是韩通弟弟也许一辈子就沉伦到底了?” 刘涛闭上眼睛,一颗心揪成了一团,眼前浮现出十几年前火车上韩通痛哭流涕要爸爸的画面,“韩通弟弟,你的命比我的命还苦。我失去了爸爸,还有妈妈疼我,你只有养父和养母……从今往后,我一定让着你,你就是我的亲弟弟。” 爱情是自私的,来三岔口前,刘涛一心一意,计划如何让韩通对欧阳红死心?当面对韩通的垂头丧气,萎靡不振,颓废堕落,刘涛在内心不停地斗争,“古人能成人之美……我毕业于高等学府,为什么不能成全弟弟的婚姻?让他振作起来,重返‘红旗号’成为中国高铁实验火车司机之一。” 韩通只顾喝酒,冷不丁地问:“哥,你、你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你爱上欧阳红了?你大胆追求她,你们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儿!” “弟,你不要胡说八道,哥有女朋友,是北方交大的老师,我们计划明年结婚。前几天,哥去欧阳红家吃饭,我给欧阳红一家讲述了你的不幸遭遇,欧阳红泪水连连……” “哥,她也许是猫哭耗子假慈悲?我现在只相信自己,我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一斤酒下肚了,韩通舌头发硬,一只烧鸡所剩无几,“哥,你是高才生,弟有许多话心里话想对你说。为什么世人,尤其是漂亮女孩子总是狗眼看人低?嫌弃我们火车司机。”话音落地,韩通爬在桌子上开始打鼾。 刘涛心疼地摇摇头,把韩通挪到床上,脱去他的外衣、鞋子、袜子,打来一盆热水,给他洗脚。 被子里的韩通呼吸粗重,脸色微红,剑眉上扬,睡得十分香甜。 酒不醉人人自醉。刘涛从韩通愤世嫉俗的话语里听出了无奈和失落,“韩通是个普通人,并非圣贤,遭受多次打击后,颓废、苦闷、烦心,对人间百态不能接受,在所难免。也许,欧阳红的爱能让他迷途知返,振作起来?” 夜已经深了,刘涛耳闻韩通均匀的鼾声,他在韩通的宿舍不停地踱步。 “韩通弟弟实不相瞒,欧阳红的确是我最心仪的女孩儿,我放弃追求她很痛苦。可是,若与你的颓废相比、与你的痛苦相比、与你的玩世不恭相比,我放弃追求她值得。” 刘涛攥紧拳头,猛烈击打自己的脑壳,下定决心,翻开韩通的学习笔记奋笔疾书。 韩通吾弟: 哥,回去了。当你酒醒后我或许已经到达冀东。这次见面虽然短暂,你把心里话都告诉了哥。生活处处是酸甜苦辣,绝无一帆风顺的岁岁年年。大凡挫折都是人生的财富……你知道,世界上没有比人更高的山,没有比脚更长的路。 如今,你是一个浪子,虽然有些堕落,却没有堕落到极致,你只是心有不甘,才玩世不恭。谁都有迷茫的时候,只是要看时间长短,你走出低谷也许就在明天。 弟,不要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中国高铁不能没有你和我……我希望中国的第一列高铁有你驾驶。 再者,欧阳红爱你,我特意到三岔口给当你当“月老”。这一次,爱情向你招手,绝对是天造地设,世上无双。 不过,人家是大家闺秀,你得主动出击,别想守株待兔。有时间多回冀东,挤时间和她花前月下,祝愿你们早日修成“正果”。 就此搁笔,再不赘述! 刘涛 1994年5月3日深夜 韩通睁开眼睛已经日上三竿了,他一骨碌爬起了,宿舍里不见刘涛哥的影子。 桌子上的残渣剩菜不见踪影,一本打开的笔记本静静地躺在桌子上,沐浴着从窗户里钻进来的阳光。 韩通抓起笔记本,一行行刚劲有力的字跃如眼帘…… 刘涛的留言言简意赅,令韩通心有所动,“哎,哥啊,弟谢谢你的良苦用心……我怎么就不相信欧阳红会爱上我?” 刘涛回到冀东,吃完早点,马不停蹄,去冀东铁道大学找欧阳玉石。 “刘工,你怎么满眼血丝,一夜没睡吗?” “欧阳教授,我有话对您说。我觉得欧阳红爱上韩通了。” “你怎么这么肯定,你有什么根据吗?” “有,实不相瞒,我爱也上了欧阳红。可是,当我无意中给你们讲述韩通的故事时,我明显地感觉到欧阳红心潮起伏,她是设身处地品味韩通的苦难,只有爱一个人,才能为他心碎。欧阳红真的是为韩通心碎的人。” “可是,爱情得讲门当户对,或者文化程度、修养匹配,韩通文化学历太低,还是个普通火车司机,配不上我的千金。” “欧阳教授,这个我懂。韩通绝顶聪明,学识渊博,书法一流,人品出类拔萃,和欧阳红非常般配。感谢您对我的厚爱……强扭的瓜不甜,我如果继续追求欧阳红,只能适得其反。如果,韩通和欧阳红恋爱,中华高铁第一位火车司机非韩通莫属!我请求您成全韩通和欧阳红,就是成全中国高铁第一位火车司机。再见!” 刘涛话音落地,深深地给欧阳教授一鞠躬,快步离去。 “哎,这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怎么甘当别人的红娘。” 刘涛走出冀东铁道大学,一身轻松,健步如飞,他要去找欧阳红。 第230章 我替韩劳模感到羞耻 刘涛找到欧阳红,没说几句话,顺手把一封信递给她,“欧阳大夫,我要回北京了。你工作忙,我就不打扰了,再见!” 欧阳红目送刘涛远去的背影,“真是多此一举,我又不喜欢你,你来也是白跑一趟。” 话音落地,她把信漫不经心地塞进兜里,返回办公室继续接诊。 今天,韩通又要出乘了,王师傅反复给韩通交代运行中的注意事项,“最近,玉屏山铁路施工多,我们得注意了望。一双眼睛抵不上四只眼睛管用,你可再不能走神了。” “师傅,我记住了。昨天我哥来三岔口了,他批评了我……今天,我一定精力集中地工作。” 王师傅不愧是三岔口运转车间的大拿,把玉屏山铁路外部环境背的滚瓜烂熟。 线路状态都装在他心里,何处是接触网分相、何处是桥梁隧道、何处是陡坡、何处是曲线和直线地段,甚至把每个站的机车“停车位置标”一并刻画在了心里。 “韩通,你爸爸的平稳操作法非一日之功,我们火车司机驾驶机车,离不开反复练习。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只有通过刻苦努力,让眼里的参照物随时能唤醒肌肉记忆,韩大路平误操作法才能为我所用。” “王师傅,我一定多观察玉屏山铁路沿线所有参照物,还有线路状态、线路标志等,这些我都要牢记。” “嗯嗯,年轻人记忆力好,不要光说不练,三斤鸭子两斤嘴的人我见的多了。” 王师傅的话,令韩通面红耳赤,不由自主在心里讨伐自己,“韩通啊,你怎么就变得一无是处了?一个高丽丽就把你搞得萎靡不振,你就是个懦夫。” 火车刚从三岔口开车,韩通还能认真了望,等列车运行到高岗至峡口区间,时不时有工务作业人员下道晚的现象发生。 依然是王师傅先发出口呼并鸣笛,韩通又是视而不见,气的他破口大骂,“韩通,你怎么是个软硬不吃的滚刀肉,出车前还信誓旦旦,怎么火车运行不到一小时你就故伎重演,一天到晚你都想什么呢?” 如果王师傅好言相劝,韩通或许会无地自容,听到师傅出言不逊,他火冒三丈,“师傅,您不要污言秽语,我韩通就不想干火车司机了,我宁可去摆地摊,也不受这份洋罪了。他妈个巴子的……火车司机一天到晚东奔西跑,工资不高,还被别人下眼观,我图个啥?” “嗯嗯,你终于说出了心里话了,火车司机就是苦,是男子汉的事业,机务段不是懒汉与懦夫的天堂。地球离开谁都照转,你不干,有人干,只是你玷污了韩大路的威名,我替韩劳模感到羞耻。” “王师傅,请你停车,我要下去……我不想当韩大路的后继,我要走自己的新道路。你不停车,我就跳车了!” 话音落地,韩通立刻拉开车门,“好好,你是我祖宗,我惹不起你,我给你停车不行吗?” 王师傅的心砰砰直跳,在韩通的逼迫下,只好减速至每小时5公里。 韩通下车的一瞬间,“王师傅,我们的师徒缘分到头了……谢谢您对我的爱护。再见!” 王师傅被韩通气的暴跳如雷,如果不是驾驶火车,他非冲上去给韩通几个耳光,算是替韩劳模教子。 韩通落在路肩上,心里舒了一口气,“奶奶,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老子步行回三岔口,背上行李回冀东,找我干爹,求他让我当人民警察,看那个姑娘还敢嫌弃我?” 王师傅气冲斗牛,恰好峡口站侧线停车,他急匆匆走进运转室拨通了高主任电话,“高主任,韩通这个大爷我带不了了……他在高岗至峡口区间威胁我给他停车,下车徒步回三岔口了。我一个人无法行车,只能在峡口站待命了。” “啊,这个兔崽子胆大包天,胡作非为,我一定好好收拾他。你等着,我打车去峡口站,韩通的班我顶替……” 高主任撂下电话,急急忙忙走出办公室,向街上走去。 “高主任,您风风火火,要去哪里赴宴吗?” “哦,是南艳艳啊。我去峡口站给韩通替班,这个王八蛋中途跳车了。” “啊,他没事儿?没伤着?我能跟您去吗?” 由于高主任刚才心急火燎,这才发现南艳艳身旁站着一位绝代佳人,是她在追问韩通的情况。 南艳艳介绍道:“高主任,这位是韩通的女朋友欧阳红。您能带上我们吗?一路上可以告诉你韩通成为浪子的来龙去脉。” 欧阳红落落大方地伸出手,“高主任,初次见面,就给您添麻烦,实在不好意思,请您多多包涵!” “姑娘客气了,请放心。他是逼迫师傅减速后跳车的……公路距离铁路不远,我们一定能碰到他。快快,抓紧去打车。” 出租车上,南艳艳讲述了韩通的罗曼蒂克,“高主任,韩通没来三岔口前喜欢上了一位人民教师……当然,还有他曾经的最爱扎西拉姆的死亡。这一切的打击,令韩通才萎靡不振,玩世不恭,想破罐子破摔。” “啊,原来如此,难怪韩通时不时心不在焉,在工作中心猿意马。原来受到过恋人死亡的打击,以及高丽丽的欺骗……年纪轻轻,就经历了这些刻骨铭心的不如意。” 高主任和南艳艳的对话,把出租车司机都打动了,“几位,我听了韩通的故事,觉得他吊儿郎当在所难免。一个二十出头的娃娃,被心爱的女子欺骗……走下坡路不奇怪。” “高主任,我赞同‘的哥’之言。韩通还有救,我搬来了一个绝世佳人般的救兵。” “高主任,南艳艳言过其实了。不过,韩通的悲惨经历令我心碎。我不想拯救他……我要嫁给他,让他知道火车司机有人爱!” 高主任耳闻欧阳红的言语,猛然转过头,抱拳给欧阳红施礼,“姑娘,我老高谢谢你,你就是韩通的大救星……我代表火车司机谢谢你!” “高主任,您言重了,我不是可怜韩通,我爱上韩通,他还不知情。是他以前的苦难打动了我,他的以后,也一定令我爱慕!” “看看看,高主任、欧阳红,韩通在路肩上健步如飞。”南艳艳大呼小叫。 “快停车、快停车!”高主任发话。 第232章 我爱值得爱的人 “欧阳红,谢谢你信任火车司机……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守护神,你就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我们一辈子不离不弃。” “韩通,你何须言谢,我也需要爱,我爱值得爱的人,就是爱我自己!我从小就喜欢火车,经常作关于火车的梦。但是,从来没有想过嫁给火车司机……是你的遭遇让我觉得,一个经历过诸多痛苦的男子汉,你的意志一定是坚强的,你应该得到最纯粹的爱情。” 欧阳红的话语令韩通无地自容,“我是个什么东西?经受了一场被人欺骗的爱情,就灰心丧气,破罐子破摔,我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懦夫。” “韩通,我能看出来你在讨伐自己……这足以证明你对爱情忠贞不渝。刘涛给我讲述了你和高丽丽的罗曼蒂克。我气愤不已,通过朋友找到了她。” “她不是不是告诉你,她喜欢钱,才毫不犹豫抛弃我?更嫌弃火车司机一年四季,东奔西跑,收入不高,无法给他锦衣玉食的生活。” “你大错特错……她从bj回到冀东莫名其妙怀孕,居然不知道坏人是谁?” 韩通的心里一哆嗦,“啊,这是什么情况?高丽丽冰雪聪明,怀孕了还不知情,简直是匪夷所思?” “是的,冀东市居然发生一起,一个漂亮人民教师莫名其妙怀孕的咄咄怪事?我欧阳红绝对认为她的同行者嫌疑最大?” “不对啊,高丽丽去bj时乘坐我妈妈的车次,同行的是她的校长和一位男老师。” “……卧铺上绝对没人胆大包天,奸污一个大姑娘,她本人绝不可能一无所知?”欧阳红问韩通。 “当然,卧铺车厢里人来人往,甚至是众目睽睽,何人会变戏法,能令一个黄花大闺女有了身孕,本人却一无所知,这比古今传奇还要传奇。高丽丽可怜啊!”韩通既心疼又愤怒地说。 “韩通,现在你知道你错了?从今往后,我和你都一样,不是亲自证实的事情,一般不要轻易地下结论。” “嗯嗯,高丽丽可怜啊!我一定要替她讨回公道。”韩通怒不可遏,咬牙切齿地对欧阳红说。 “公道不公道只有天知道。看你这个人,你又不是人民警察,没权利搞侦破,怎么还高丽丽公道?真是好高骛远。” “欧阳,我干爹是省公安厅的一个领导。我们去找他帮忙。高丽丽哑巴吃黄连,不敢肆意声张……我还天天咒骂她。” “嗯嗯,韩通如果是这样,高丽丽的冤屈一定能水落石出。” “她过的好吗?状态怎么样?你正常上班吗?” “精神极度糟糕,面黄肌瘦,嫁给了她的新任校长,生下了一个儿子,八个月出生。” “哎,纸包不住火。原来,她说嫁给副总经理全是谎言……我怎么预感校长有问题?不行,我一定要查出坏人,替高丽丽报仇雪恨!” “韩通,我支持你,堂堂大中华,一个人民教师的一趟bj之行,居然发生了骇人听闻的贞洁事件。” 欧阳红频频点头,突然哎哟一声,蹲在地上揉脚,“韩通,我的脚崴了,无法动弹了。” 韩通眼见欧阳红龇牙咧嘴,迅速弯下腰,蹲在地上,抱起欧阳红,把她放在自己的腿上,小心谨慎地给心爱的人儿揉捏,“你忍一下,我会推拿,我得到过龙飞虎大哥的真传……五分钟,就能复原。” 韩通为了分散欧阳红在揉捏时的疼痛,侃侃而谈,分散她的注意力,“……龙飞虎大哥是我在火车上认识的忘年交……” 龙飞虎和韩通的偶遇,把欧阳红听得目瞪口呆,“火车上你敢见义勇为?令小女子十分佩服。看来你以前打架斗殴是家常便饭?” “好汉不提当年勇。这个不假,我曾经喜欢用拳头说话……不过,我韩通从来不欺负弱小。” “这一点我信,相由心生。你的五官非常周正,不是一个背后搞小动作的人!” “谢谢你的夸奖,我韩通在对待高丽丽的问题上太过肤浅……冤枉了好人,也许有天意的成分?可是,高丽丽的仇我一定替她报。” “韩通,有仇不报非君子。我赞成你替高丽丽报仇,但不许违法乱纪,首先要保护好自己。如今,你是我的天,我的天空必须永远艳阳高照。” “嗯嗯,我答应你,你的话就是我的圣旨。我自有替高丽丽出头的锦囊妙计。” 韩通的推拿确实有奇效,不一会人,欧阳红觉得右脚完好如初。 “请站起来,走几步,试一试?” 韩通人高马大,双臂稍一用力,欧阳红已经从他的腿上亭亭玉立在大地上。 欧阳红迈开脚步,又能健步如飞了,她喜笑颜开,不由自主扑进韩通怀来,“亲爱的,你很有能耐吗?” 欧阳红的一句亲爱的,把韩通瞬间融化了,“欧阳红,我韩通太幸运了,我一个大专生居然能获得医科大学生的青睐!我谢谢老天爷,更要谢谢你!” “有缘千里来相会……人以群分,物以类聚。也许,这就是缘分。我爱你的坦坦荡荡,因为文凭不代表人品。” “仗义多是屠狗辈,忘恩多是读书人。”我韩通最赞赏这句话。 “嗯嗯,言之有理,我要的是踏踏实实、平平凡凡,自由自在的爱情。不需要荣华富贵、不需要一夜暴富、不需要纷纷扬扬、不需要惊天动地。只想与亲爱的人儿过人间最真实的生活,细水长流才是真嘛!” 韩通耳闻欧阳红朴实无华的言语,心里比蜜还甜,“看来,欧阳红才是上天恩慈给我的珍宝。” 他扭过头,含情脉脉地注视心上人,情不自禁拦住她的腰,轻轻地吻了一下欧阳红性感的嘴唇。 “吆喝,一对野鸡偷吃禁果呢?小子,识相的把姑娘留下,我们哥儿们放你一条生路。怎么样啊?” 七个从tc市人民公园走出来的小混混,眼见欧阳红倾国倾城,貌美如花,当然不会放过绝佳机会。 欧阳红被突如其来的吆喝声一惊吓,不由自主躲在了韩通的背后,不停地瑟瑟发抖。 “我警告你们,如果赶快滚蛋,老子就当听到了几声犬吠……如若不然,绝对让你们满地找牙!”韩通威严地发出咆哮。 第一百四十二章 写春联的女孩 多年以来,冀东铁路局职工住房捉襟见肘,路局决策层受全国住房改革政策的触动,于1989年拉开“安居工程”序幕,一定要让吃苦耐劳的干部职工早一点享受到改革发展的红利,使居者有其屋。韩大路就是第一批享受“安居工程”福利的职工之一。 李君山工作25年,妻子是铁路退休职工,有幸于1991年10月分得一套90平米的福利房。 一家人高兴的合不拢嘴,经过简单装修,于1992年元旦乔迁新居,不再为冬天卖煤取暖,上厕所发愁。 以前,住平房,阴天下雨屋里如同夜晚,若不开灯,看不清东西。 如今,搬进宽敞明亮,南北通透的楼房,室内亮堂堂,令人心情愉悦。 韩通走进姥姥姥爷的新家,心喜的四处参观,道:“姥姥,您和姥爷终于可以享福了!” “孙儿,你说的对,俺想不到这辈子还能住上洋楼,我们真是托了改革开放的福!” “姥姥,我是七零后,对新鲜事物了解多一些。将来我们家家户户有小汽车的梦想一定能实现。资本主义国家有的我们社会主义祖国也一定能有。” “孙儿,汽车老贵了,家家户户怕买不起?” “姥姥,物价上涨,工资也会涨嘛。目前,中国的家用小汽车是一种梦想,将来一定会成为现实。”“好好,姥姥盼望这一天,盼望坐我孙儿的小汽车去兜风!” “姥姥,一言为定,不许您老。那个时候您和姥爷必须返老还童,我开上小汽车拉上一家人游山玩水,享受人生。” “孙儿啊,人不可能不老啊!我可不想当老妖精,让别人说我孙儿的闲话。我希望别人说,张瑞英啊,你女婿是全国劳模,你的外孙也是全国劳模,你太有福气了!” “哈哈,姥姥,您老人家也有理想嘛。好,为了您的理想,孙儿将来一定好好工作,也争取当上全国劳模,享受大房子。” “孙儿,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老百姓干好本职工作就是积德行善,能享受好待遇的人,一定是为单位作出一定贡献的人。”“姥姥,您说的对。我觉得爸爸妈妈忙于工作,对爷爷奶奶孝敬的太少,我想替爸爸妈妈敬点儿孝道。” “嗯嗯,孙儿说的是。姥姥装修房子,你爸爸妈妈忙前跑后,毫无怨言,对姥姥孝顺有佳。你爷爷奶奶离得远,你爸爸妈妈确实亏欠了二老!” “姥姥,我想腊月二十前就会老家,替爸爸妈妈看望家人,可以吗?”“太好了,你爷爷最吃我卤的鸡。明天,我们去市场买上两只鸡,我卤好放在冰箱里,等你回来家都带上。” “好的姥姥,钱我出,这一学期,孙儿学习和表现突出,获得60元的奖学金,没舍得花。孙儿买鸡,姥姥卤,我们一言为定。” “那可不行,卤鸡是姥姥送给亲家的礼物,不能让孙儿出钱。姥姥有退休工资,不缺钱。” 韩通不想和姥姥争了,他有了自己注意,我可以用奖学金给爷爷奶奶买好吃的。 晚上,姥爷和三个舅舅都回来了,见到韩通,三个长辈喜笑颜开,围住韩通问这问那。 韩通眉飞色舞给他们讲在学校的趣事儿…… 大舅故意问:“韩通,有对象了吗?我外甥风流倜傥,肯定有女孩儿追!” “大舅,实不相瞒,我校机车信号班有个叫扎西拉姆的藏族女孩非常漂亮。她经常找我问东问西,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爱情?” “傻小子,当然是爱情,该出手就出手,不要浪费青春嘛!” 李君山大声呵斥:“你这个大舅舅,怎么能教外甥追女孩子,不像个长辈嘛。韩通,学习重要,不要被你舅舅带沟里了。” 韩通被姥爷严肃认真的样子逗乐了,道:“姥爷大舅别想鼓动我拈花惹草。他都挑三拣四,不找女朋友,我也不找。” “韩通,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看大舅怎么收拾你!” 二舅和三舅看着大哥面红耳赤的样子,心里一动,都在思索:“看来,外甥韩通言之有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得娶妻生子了,不让父母费心难过了。” 李老大觉得,舅舅就得像个舅舅,从现开始谈对象。于是对两个弟弟说:“二弟三第,韩通的话有道理,我们得成家了,不能让外人小瞧我们哥仨,我们得给韩通做个榜样!” 大哥,我们哥仨要什么有什么,把女朋友娶回家易如反掌,争取年底都结婚,再也不喝烂酒了!” 李君山和张瑞英耳闻三个儿子的话,激动的不知说什么好。 韩通手舞足蹈地保证:“三位舅舅,只要你们把女朋友娶回家,我一定把央宗追到手!” 一家人被韩通志在必得神情和言语逗得哈哈大笑。 猴年即将来临,市场上热热闹闹,年货已经上架。 韩通陪着姥姥穿行于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最显眼的是买爆竹、香烟、糖果、玩具的摊位。 小孩子缠着大人要这要拿,家长一会儿呵斥,一会儿哄;得到玩具、爆竹、糖果的的孩子心花怒放;没有达到目的的小孩儿拉长了脸,哭哭啼啼,磨磨唧唧随着大人往前走。 这边,肉类摊位前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那边,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各位,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买卖不成仁义在,俺不全是为了人民币,锅铁打人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炒菜补铁身体棒,我不骗人不唬人!” 吆喝声引来了有需求的人,也引得路人驻足聆听他吆喝。 如今,市场同类商品追求竞争,市民购物都得货比三家,只要谁家的货比别处低一份钱,也是赚到了。 人人睁大眼睛,愁着谁家的产品便宜,不短斤少两,就和商贩梦斗智斗勇:“哎,老板你家的茶叶为什么前老李家的贵,最低多少钱买?”“大娘,您老也许是记错了,我家恶茶叶在市场上价格公道,已经是最低价了。要不您再去转转,我还要接待别的的客人。” 老板见多识广,把老太太晾在一边,和大一些的客户讨价还价。 最终,老太太还是在这一家称了茶叶、瓜子、糖果满意的走了。 放眼看,好多人你已经穿上了新衣服,个个喜气洋洋,精神抖擞。 年画上金猴栩栩如生,门神颜色格外艳丽,书写春联的摊位水泄不通。 韩通好奇地挤进人最多的一个摊点儿,发现书写春联的人居然是一个十七八岁的漂亮姑娘。 她有一头波浪型的秀发,一副瓜子样的脸型,那般白净,眉似弯月,一双亮晶晶的目子明净清澈。着一条牛仔裤,脚蹬一双黑色棉皮鞋,红色呢子大衣勾勒出她的魔鬼般的好身材。 有些人要买对联,有些人被姑娘的美貌吸引。 “姑娘,给我写一副和猴年有关的对联,多少钱?我要帖在新楼房的门口,祝愿来年平平安安。” 姑娘抬起头,笑盈盈地看着中年人,道:“没问题,你自己说对联,还是我给您写?”中年挠挠头,说:“姑娘,俺大字不识几个,肚子里没墨水,就请您给写一副。” “好,我试试!” 姑娘一边思索,一边铺开红字,笔走龙蛇。 上联:羊歌盛世方报捷 下连:猴舞新春又呈祥 横批:猴年大吉 姑娘把写好对联呈给中年人,道:“叔叔,您看行吗?您有了新房,就是家有捷报,乔迁之喜猴送吉祥嘛!” “好好,俺非常满意,给15元。” 也有人自己出对联,请姑娘书写,一会儿功夫,她卖出了二十几副。 也许是写累了,姑娘直起腰,发现一位英俊潇洒的年轻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姑娘羞涩地抿嘴一笑,道:“需要对对联吗?” 韩通忧郁的大眼睛迎着姑娘的目光,不意思地回答:“要两幅,我自己写一副,请你给我写一副,如何?” 姑娘嫣然一笑,道:“可以,请你先写。” 韩通走上前,铺好纸,沉思了一会儿,笔下生花。 上联:勤羊辞旧千家同喜 下联:玩猴闹春万户皆福 横批:四海同春 韩通的魏碑体出神入化,令姑娘自叹不如。 她抱拳道:“你的书法布局不俗,功底深厚,佩服佩服,那我就就献丑了。” 韩通回答:“姑娘过奖,我是班门弄斧。” 在周围啧啧的称奇声里,姑娘用王羲之的草书给年轻人写对联。 上联:神羊献瑞羊年吉祥 下联:金猴举棒猴年如意 横批:花好月圆 韩通目不斜视,欣赏姑娘龙飞凤舞的笔法,道:“姑娘不简单,年纪轻轻就掌握了王羲之草书的神韵,值得我学习。” “岂敢、岂敢,谢谢夸奖,我是照猫画虎而已。” 不知是谁发出:“呵呵,花好月圆。这对年轻人郎才女貌,都懂书法,天生一对,琴瑟和鸣!” 姑娘耳闻此言,脸上飞起有一团红晕,卷起纸张,收起文房四宝,装进一个篮子,钻出人群,匆忙而去。 “姑娘给你钱!”韩通的喊声没能阻挡住姑娘的脚步 “看我这张臭嘴,把人家姑娘羞走了。”一个络腮胡子的人自言自语。 韩通脸上火烧火燎,收起对联,逃出人群,挽起姥姥去买鸡…… 第232章 人活脸树活皮 “张处长您有何指示?属下特来领命!” “李局长速度够快,不愧是冀东警察战线的一把利剑……请坐下。” “张处长召唤,属下就得马不停蹄!” “李局长,冀东分局辖区发生一起骇人听闻的案件……这个姑娘曾经是我干儿子的女朋友……事情的来龙去脉我给你交代清楚了。 我只给你三天时间,我不管过程,只要结果。我一会儿有个重要会议,请你赶快去部署。再见!” “张处长,我只需要2天时间,我得采取一些过激手段,直接从刘校长身上打开突破口。” 张处长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但你们不能刑讯逼供!” “请张处长放心,老师一般都胆小如鼠……我们有办法让他开口。” 李局长长走出公安厅,直接和刑警队长驱车直奔冀东市第一中学。 “李队,刚才张处长交代给我一件令人义愤填膺的案件……” 李局,从报案人的描述来看,案件和高丽丽的同行者也许有关?那个刘校长可能是个帮凶?我们就将计就计,您看这样不行不行……” “可以,英雄所见略同。我们就从刘校长哪里打开突破口。” 李局长和李队长的来访,令刘校长莫名其妙,“刘校长,这位是冀东公安分局李局长,我也姓李,是刑警队长。” 刘校长皮笑肉不笑,热情地和两位警察握手,让座、倒水。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刘校长目光闪烁,谨小慎微,李局长和李队长对他立刻产生了更大的怀疑。 李局给李队长一个眼色,李队长不由分说,从腰里拽出手烤,啪嗒一声烤在了刘校长的手腕上。 “走,跟我们走一趟,张富贵已经招供了,你敢负隅顽抗,遮遮掩掩,罪加一等。” 刘校长瞬间脸色煞白,浑身颤抖,结结巴巴,“警察同志……我一五一十地交代。我是被张富贵逼迫的……如今,高丽丽虽然名义上是我老婆,其实张富贵才是她丈夫。” “好,看你主动交代问题,我们就在你办公室里谈。说” 李局长审问刘校长,李队长进行笔录,“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不得隐瞒一切。” 刘校长胆小如鼠,把张富贵如何在火车上强奸高丽丽的事情说的一清二楚。 李局长和李队长耳闻刘校长的供词,肺都快气炸了。 李局长问:“你知道张富贵把照片藏在何处?我不知道,不过,他让我找一个小照相馆冲洗照片时,我偷偷地留下了一份,请打开手铐,我交给你们。” 李队长打开手铐,刘校长活动了一下手腕,从墙角的一保险个柜里拿出张富贵在火车强奸高丽丽的照片……简直令人不堪入目。 刘校长哭丧着脸,“警察同志,我是初犯,求求你们能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为了保全你的面子,我们没有当众带你走,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至于怎么处理你,得法律说了算……你先好好上班,不要告诉任何人。”李局长嘱咐。 刘校长目送警车离去,心里七上八下,“哎,张富贵这个王八蛋把我害苦……高丽丽我对不起你!” 李局长和李队长没有回局里,而是直接去省厅复命。 两人走进省厅,来到处长门口,他刚好散会。 “怎么,看你们满脸自信,有什么收获嘛?” 局长恭恭敬敬,把刘校长的笔录递给张处长,他越看越气,甚至身体都开始发抖,把照片啪地一声摔在桌子上。 “你们直截了当,采取非常手段没有错……这个张富贵虽然是高干之子,王子犯法与庶民名罪。现在人证物证俱全,可以走正常程序,立刻抓捕张富贵等人,移交司法机关处理,还高丽丽清白。” “是,张处长,我们回去马上案,走司法程序,把坏人绳之以法。再见!” 这天,南艳艳找到欧阳红大发雷霆。“好你个欧阳红,我让你改造韩通,你却把人家拐走了,是不是计划好了要私奔啊?” “你说什么呢?我又不是救世主……改造韩通我无能为力,倒是嫁给他我心甘情愿!” “那你告诉我,韩通在哪里?高主任不辞辛苦,给他替班,她却与你不见了踪影?你们法非法同居了?还是乐不思蜀了?” “南艳艳,你不要胡说八道,我和韩通回到冀东有急事儿,我们要为高丽丽报仇雪恨。” “高丽丽是个见钱眼开的人,她能有什么仇?你们为她报仇,简直是天方夜谭。” “哎,南艳艳,我错了,忘了告诉你,高丽丽的是稀里糊涂的个受害者……” “啊,高丽丽的命真苦!我们都误解她了,对不起欧阳红!” “没关系,闺蜜之间没什么冤仇……韩通的干爹在省公安厅,我们回来是给高丽丽报案。你说是不是给她报仇雪恨?” 南艳艳拉住欧阳红的手,“是我冤枉了你和韩通,请你原谅我。韩通去了哪里?” “他已经回三岔口了……他还说在哪里摔倒,就要在哪里爬起来!” “哈哈,你就是韩通的救世界主。如果不是你有心找到高丽丽……我们都会恨她一辈子,高丽丽太可怜了。”南艳艳为高丽丽的不幸遭遇黯然神伤。 韩通回到三岔口,真心实意给高主任和王师傅道歉,“高主任、王师傅,对不起!我韩通不是个东西。从今往后,我一定兢兢业业工作,给我爸爸韩大路找回面子。” “韩通,你不用自责,欧阳红电话里告诉了我们一切。谁都年轻过……由于其他原因,你才破罐子破摔,浪子回头金不换嘛!”高主任真心实意地说。 “韩通,师傅也误解了你,还经常在高主任面前说你的坏话……我向你道歉!” “王师傅,您告我的状没有错,是我丢三落四,对工作得过且过。段上处分我,我也无话可说。请您以后看徒弟的表现。” “嗯嗯,这才是韩大路的儿子。你爸爸可是我们冀东机务段的名片,你的一举一动,会影响韩劳模的形象!”高主任语重心长地说。 “人活脸树活皮。高主任、王师傅,我记住你们的话了,我得为自己的脸上贴金了!” 第233章 她要远走他乡 张富贵、苟主任、刘校长没有逃过法律制裁…… 高丽丽拿到丈夫的判决书,扑进爸爸的怀里嚎啕大哭,“闺女,是爸爸不好……世道险恶,人心不古,让你受委屈了。但是,孩子无罪,爸爸帮你抚养他成人。” 高丽丽的妈妈得知爱女受到一言难尽的凌辱,急火攻心,一命呜呼,高家可谓祸不单行。 妈妈的头七一过,高丽丽请欧阳红吃饭,两个女人坐在望江楼11号雅座,谁都不想先开口。 还是欧阳红打破沉默,“高丽丽,你的冤屈得到昭雪,最起码心里好受些了……只是你妈妈的去世让我很难过!” “哎,我妈妈瘫痪十几年了,我爸爸对妈妈不离不弃,呵护有佳!我们兄弟姐妹三个,对妈妈也是有时间就尽孝,妈妈的离去对我们打击很大。不说这些了,谢谢你和韩通帮助我,欺负我的坏人才被绳之以法。”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的遭遇太令人同情和心酸了。任何人得知你的不幸遭遇,一定都会出手相助。好在韩通的干爹在省公安厅……他让限期破案,坏人才快速落网。” 来,欧阳红女士,我高丽丽认识你和韩通三生有幸……我敬你一杯,算是洗涮身上的污点。” “你言重了,如果你没有不幸遭遇,我也不认识韩通,你们就能结秦晋之好。” 高丽丽举起酒杯,“来,我们再喝一杯,命里没有莫强求。老天主定韩通属于你,你们两个天造地设,我真心实意为你们高兴,提前祝福你们白头偕老!” “谢谢你高丽丽。你的一封绝交信差点儿毁了韩通……他开始吊儿郎当,被发配到三岔口锻炼,破罐子破摔!” 高丽丽耳闻欧阳红描述韩通的起起落落,心如刀绞,眼里泛起泪水,“请你告诉韩通,我一辈子只爱过一个人,就是他。不过,今生今世,你欧阳红才是韩通的爱人。我只能把他藏在心里,我的身体是肮脏的,我不能玷污我的初恋。请转告他,下个月,我将带上父亲,去一个遥远的山村小学工作,我们今生不再相见。” “不去行吗?我们就在同城,我们可以做闺蜜,我想韩通一定与我有同样的想法!” “谢谢你的美意,毒毒还小,我怕将来他受人欺负,我走到一个没有熟人的地方,这个无辜的孩子才能健健康康,快快乐乐长大。这也许是上天最好的安排?” “哎,高丽丽,我也无法说服你……孩子为什么叫‘毒毒’?叫嘟嘟不行吗?” “一言难尽,我太恨他来到这个世界了,毁了我的一生。所以取名毒毒。满月后,我爸爸妈妈把他视为珍宝,我的母性战胜了我内心的仇恨,慢慢地我爱上这个无辜小生命!” “高丽丽,既然你要去远方,远方有诗……何不把孩子改名为高兴,让他一辈子高高兴兴,可以吗?” “高兴每论诗,非才独见推。”高丽丽随口吟出唐李频的诗句。 “年华已可乐,高兴复留人。”欧阳红也情不自禁吟诵唐卢照邻的诗。 读书人就是如此,只要思想产生共鸣,必然心有灵犀。 “欧阳红,你真是个可人儿……韩通有你,我为他感到高兴。我听从你的建议,毒毒今后就叫高兴!” 欧阳红恭恭敬敬地举起杯,“高丽丽,我敬你一杯,为你博大的胸怀、为你伟大的母爱、为你远走他乡的勇气!” 一瓶酒喝光了,她们互相搀扶着走出望江楼,沿着滨江大道漫步。 她们手挽着手,不言不语,心里却能感到彼此的情愫。 该分手了,她们还是不言不语,只是紧紧地拥抱,慢慢地撒开臂膀,打车各奔东西。 相向而行的出租车上,高丽丽和欧阳红都在默默流泪。 欧阳红决定把高丽丽远走他乡消息告诉韩通。 欧阳红来到南艳艳的班组,拨通了三岔口高主任的电话,“高主任吗?我是欧阳红,韩通上什么班?请他听电话,可以吗?” “哎,欧阳红你好啊,韩通最近判若两人,对工作兢兢业业……这都是你的功劳啊。他刚刚出车,明天下午回来,有什么事儿吗?” “哦,他后天若休班,请他回一趟冀东。他的一个朋友要远走他乡,想请他送一下。” “这个没问题,我给他三天假。最近韩通工作连轴转,有调休,后天让他回去,可以吗?” “高主任,太好了,谢谢您!韩通浪子回头都是高主任和王师傅教导有方,我得谢谢你们促使他改邪归正。” “哈哈,欧阳红不愧是医科大的高才生,说话句句中听。韩通这个未来的高铁司机,就是在欧阳红的摇篮里成长!” “高主任,我仅仅给了韩通爱……我不想改变他。是冀东机务段的良好氛围令韩通浪子回头。您工作忙,我挂了,再见!” 高主任放下电话,喜笑颜开,“这个欧阳红了不起,这个韩通运气不错,爱情的力量无所不能……浪子回头金不换的确不是空穴来风。” 凌晨,韩通到达玉屏山站,交班前他认真检查机车走行部,给相关部位上润滑油,连每个细节都不放过,令王师傅高兴不已。 “韩通,可以了,你的检查比我都仔细,都赶上你爸爸的工作态度了。走,师傅请你吃宵夜,然后,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师傅,我刘涛哥嘱咐我,要把机车当眼睛一样爱护……将来才能开高铁。” “哈哈,这些话我爱听,中国高铁时代什么时候能来?我拭目以待!” “我想快了,刘涛哥说他们已经开始和外商谈判,只要拿下技术合作项目,就开始进行消化吸收……” “如果谁能成为高铁实验司机,那可是天大的光荣啊?”王师傅发出感慨。 “师傅,这我可说不上,我也梦想着……好事儿但愿能落到我头上。” “韩通,最近,你把机车保养的锃光瓦亮,我们接班后就可以坐享其成,韩劳模的儿子就是与众不同。”王师傅和韩通的对班司机赞叹。 “谢谢,我不想在爸爸的光环下活着……我要活成韩通的样子,那就是提前向高铁司机看齐。” “哈哈,虎父无犬子。韩通你一定行,我们都希望中国高铁早日来临。” 翌日,韩通回到三岔口,退乘后洗漱完走出浴池,恰好碰到了高主任,“韩通,昨天下午欧阳红来电话找你,她说你的一个朋友要远走他乡,需要你回冀东一趟。你还有三天调休,回去,欧阳红的话你必须听,南艳艳说她是个非常难得的好姑娘。” “啊,欧阳红的命令我不敢违抗……谢谢主任,我得赶车去了。再见!” “再见!请给我师傅问好!赶车还来得及。” …… 韩通一边走,一边琢磨,“是谁要远走他乡?莫不是欧阳红有什么要紧事儿?” 第234章 “三斤鸭子两斤嘴” 高丽丽与欧阳红小酌的第二天,她毫不犹豫,带着幼子高兴和父亲奔赴云南。 她的一个同学是个志愿者,在云南一个叫洞朗的山村小学教书三年。 如今,洞朗小学从3年前,12个学生一个班,壮大到目前的120个学生,五个班级,一个老师顾不过来。 高丽丽得知情况,义无反顾,下定决心去洞朗山村小学当老师。 为什么走得匆匆忙忙?高丽丽预感到韩通和欧阳红定会来送行,她无法面对韩通,也不敢面对韩通,只能把刻骨铭心的爱带到远方。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我高丽丽和韩通有缘无分,只能期待来生相遇。” 上火车前,高丽丽伫立在站台上,遥望巍峨挺拔的玉屏山脉,目光又慢慢地移向冀东机务段方向,潸然泪下,“韩通,亲爱的,我最后一次叫你一声亲爱的!” 火车刚刚启动,高丽丽更是泪流满面,她把儿子紧紧地抱在怀里,心里默念:“世间无限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 她腾出一只手,轻轻地打开随身的挎包,抚摸曾经给韩通写过的对联。 这幅被带到彩云之南的对联,是昨天夜里她书写的。 哀莫大于心死。一个女子把自己一生的心思都写进一副对联,在彩云之南,在大山深处,在偏僻一隅,与孩子们相伴,或许便会终老一生? 韩通回到冀东,急急忙忙赶到冀东人民医院,“欧阳红,是谁要远走他乡?这个人对我很重要吗?”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欧阳红随口吟诵故人诗句。 “哎哎,我又不是大众情人,能对谁恋恋不舍?”韩通疑惑地问欧阳红。 “高丽丽要去彩云之南,我们应该请她吃顿饭,算是为一名未来的乡村教师饯行。” “啊,什么情况吗?她的仇我们帮她报了,她应该轻轻松松地生活……” “伤心桥下春波泪,曾是惊鸿照影来。” “你肯定熟悉陆游的这两句诗。一个女人死心塌地爱上一个人,却阴差阳错地失去了,她的心一定会空一辈子!” “我没有想到这些,既然你同意,我们为就她饯行理所当然。地点你定,人你请,可以吗!” “望江楼……我马上下班了。一会儿,我们一起去冀东一中。你先去街上给高丽丽的儿子高兴买些奶奶。她告诉我孕期心情不好,导致奶水不足,孩子主要吃奶粉!” “好的,我去买,一会儿在民百大楼前见。” 初冬的下午,城市的阳光显得没什么活力,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众,却依然摩肩接踵。 老人带着孙儿,闲庭信步,弯腰哄孩子快些走。而孩子的一双眼睛滴溜溜转,盯着路边摊点上花花绿绿的食品,挪不动脚步。 胆子小的孩子恳求爷爷奶奶要吃食,胆子大的孩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冲到摊点前抓起自己喜欢吃的食品,撒腿就跑。 摊贩会乘机涨价,老人喋喋不休,与摊主讨价还价。然后,骂骂咧咧,呼唤孙子慢点儿跑…… 韩通目睹这一切,心里一动,“什么时候?我姥姥和姥爷也能这样,享受四代同堂的天伦之乐。” 韩通买了三罐“雅培”奶粉……漫不经心走出民百大楼。 他还未走到公交车站前,就听到了欧阳红的呼唤,“韩通,我在这儿。你东张西望,看什么呢?” 韩通走到欧阳红面前,“你看,我买了时下最流行的‘雅培’奶粉,可以吗?我还给高叔叔买了两瓶白酒,三罐麦乳精是给高大婶的。” “不错,有眼光,难怪高丽丽爱你爱的死去活来!可惜,高大婶死了!” “啊,我求你了,人家现在心乱如麻,老人怎么说走就走了……” “好好,真不懂幽默……如今你是我的唯一。走,我们打车,快一些。” 出租车穿行在城市街道上,路上的人流、街上的风景、不断拔地而起的高楼,没引这对起年轻人的注目。 欧阳红满意地把头靠在韩通宽阔的肩膀上,攥紧心上人的手,心里涌起无限幸福。 爱情的确无法预测,你生命中属于谁?仿佛是上天注定,何时见面,何时结缘,何时步入婚姻殿堂,完全不为人的意志转移。 或许,千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不是空穴来风。 冀东第一中学坐落在民主西路东段,这里绿树成荫,交通便利,一条七八百米的上坡道直通校门。 冀东第一中学的校训,“立身以诚,为学以真”八个金光闪闪红色的大字,在主教学楼上方熠熠生辉。 门卫告诉韩通和欧阳红,“高丽丽老师昨天就去云南了……” “啊,她不是说两个月后才走吗?”欧阳红问门卫。 “她是个难得的好老师,书法一流,教学出色,和同事相处和睦。为什么离开?我们也说不清楚,也许与他的丈夫被判刑有关。哎,好人为什么命不好?” 韩通和欧阳红离开学校,漫无目的,走在大街上,心里空空落落。 “今天,我想喝酒。既然高丽丽已经远走他乡,我们喝顿酒为她送行。”欧阳红提议。 “好,我有三天调休,想好好陪陪你。今天,我们不醉不归。走,去望江楼饭店。” 望江楼地理位置优越,环境优雅,门庭若市,食客摩肩接踵。 恰好,靠窗有一处两人雅座空着,“请二位坐这里可以吗?”服务小姐笑容可掬。 “当然可以,仿佛是为我俩留的,谢谢您!”韩通答谢她。 “先生,你们现在点菜吗?” 韩通点点头,接过服务员手里的菜谱,递给欧阳红,“请我的女神点菜,想吃什么?不要心疼钱,我出去买酒,饭店里的酒水价格高。” “夫妻肺片、鸡汁油菜、毛血旺、宫保鸡丁、米饭两碗,外加一个西湖牛肉羹。” “好的,二位贵宾稍侯……” “韩通,四菜一汤,可以吗?” “可以,点菜干脆利索,毫不拖泥带水,像给病人开处方。” “不要贫嘴,火车司机最能说……三斤鸭子两斤嘴!” “哈哈,不要把火车司机一棒子都打死……我去买酒,你先喝水。” 第236章 沐浴人生的爱河 韩通和欧阳红手挽手走出望江楼,沿着滨江大道漫步,一辆出租车闪着侧位停车灯揽客。 欧阳红一个优雅的打车手势,出租车缓缓停在面前。 待一对热恋的鸳鸯跨进出租车后座,“请问,要去那里?”出租司机车笑眯眯地问。 “万盛花园。”韩通抢先回答。 “哎,人比人活不活成啊。万盛那可是富人区,两位年纪轻轻,就是万盛的户主吗?” “我奶奶和舅舅在改革开放之初就开餐厅……如今,他们个个身价过亿,送给我们一套复式楼。凭我们火车司机的工资,一辈子也买不起万盛的房子,贷款还差不多。” “你们郎才女貌,真有福气,尤其是女士面带伏犀必显贵……以前是学好数理化不如有个好爸爸。如今是苦干实干不如下海做生意。” “师傅出口成章,言之有理,还懂相面之术?我们老百姓都不容易,平平淡淡才是真,知足常乐过一生。钱虽然重要,但钱也不是万能的,健康才是最大的本钱。”欧阳红说。 “姑娘的话在理儿,命里三升拿求一斗。我喜欢《周易》……就我的智商和能力,开出租车最合适。让我经商,一是没本钱、二是没头脑、三是怕赔本。” “哈哈,师傅和我一样有自知之明……只看见贼吃肉,没看见贼挨打。做生意得起早贪黑,还得承受各种煎熬。我俩算是同行,你开出租车,我开火车,一样养家糊口!” “嗯嗯,老百姓和老百姓说些体己话儿,心里真舒坦……到地儿了,车费22元,再见!” 一对甜蜜的人儿走下出租车,韩大路被“万盛花园”的人居环境迷住了。 这里有无边无际的草坪,有一眼望不到边的星空,有辉煌灿烂的万家灯火,还有川流不息的车辆通过万盛路。 小区内,家家户户的灯火,在错落有致的复式建筑中灿烂夺目,构成了童话般的世界。 在第二排中间楼栋,唯独302室没有光亮。 走到了6号楼1单元口,“韩通对不起,我忘了拿钥匙。你看,下面是我们的车库,改天我们再来看。” “啊,还有车库,我们暂时只能放自行车……等我开上高铁,工资高了,俺给你买车。” “自行车怎么了,还能锻炼身体……亲爱的,今晚,你不想和我独处吗?” “怎么独处,你没拿钥匙,我们压压马路即可……然后,我送你回家。”韩通耸耸肩膀说。 欧阳红哈哈大笑,从包里掏出钥匙,“我想考验你,看你是不是正人君子。你考验过关,我们回家。” 欧阳红拽起韩通的手,走进一单元,一路小跑,爬上三楼,打开门。 “韩通,请你闭上眼睛,欧阳红给你变个戏法儿!” 韩通用屁股关上门,随手抱住欧阳红,闭上了眼睛。 欧阳红顽皮地念道:“芝麻、芝麻请开门!”她啪嗒一声打开客厅大灯。 韩通觉得有一束光滑过头顶,便不由自主睁开眼睛,欧式装修风格令他眼花缭乱。 “哇塞,这里是皇宫吗?欧式风格原来这么漂亮。客厅里的真皮白色沙发高端大气,家庭影院设备提升了居家档次。” “韩通先生,来到第一户主欧阳红家,不想参观一下卧室、书房、卫生间吗?” 韩通郑重其事,面对欧阳红行了一个标准藏式礼,“第二户主老韩请欧阳红女士当导游,带领我观光302室的人间风景。” 欧阳红被韩通的绅士风度逗得哈哈大笑,莲步轻移拉上窗帘,走到韩通身旁,攥紧他的手,开始参观他们的新房。 主卧里的一张欧式床最醒目,一盏古典式的宫灯高悬于中央,床上的被褥一看就很高档;几盆绿植分布恰当,郁郁葱葱;衣柜占据了房间八分之一的空间,寓意八方来财,四季如春。 卫生间占据主卧九分之一的面积,为夜间洗漱、沐浴、排泄等提供便利。 书房的左右侧是两间次卧,装修又是另一种风格,顶灯均是吸盘式;一张双人床居中靠东墙;床头上方悬挂一副蒙娜丽莎的画像;三盆吊兰被安置在三个形状各异,古色古香的木质架子上,显得生机勃勃。 三卧两卫,厨房四四方方,洗菜、洗碗池独立,抽烟机安置合理,冰箱大小适中。 书房装修非常人先性化,两个高大的书柜相对而立,摆满世界名着,大概有2000余册书。 最醒目的位置上是《老人与海》、《安娜卡列尼娜》、《百年孤独》、《战争与和平》、《这里的黎明静悄悄》、《高山下的花环》、《太阳照在桑干河上》、《红楼梦》、《西游记》、《水浒传》、《三国演义》、《儒林外传》等。 中间一张宽大书桌,静等主任挥毫泼墨;三张藤椅置于窗户前;一张小茶机上摆放着一个淡蓝色的双耳瓷瓶,其釉色均匀,里面插着一束金灿灿的塑料花,提升了书房的素雅、安静、温馨。 韩通急不可耐,走到书架前,翻看书籍,如获至宝,显得既兴奋又满足。 欧阳红斜靠在书房门上,歪着脑袋,双臂交叉于胸前,优雅的样子令人心醉。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连我这个大活人都视而不见了!”欧阳红笑眯眯地说。 韩通扭过头,眼见欧阳红含情脉脉的眼神,风情万种的风采,他立刻兴旌荡漾,轻轻把《三国演义》塞进书架,快步走到欧阳红面前。 “亲爱的,你真美,你简直就是人间尤物,难怪古人言,秀色可餐!” 欧阳红轻轻地搂住韩通的腰,“我爱你,你却爱书!” 韩通心跳加速,弯下腰,毫不犹豫,吻住欧阳红的樱桃小口…… 欧阳红的手位移至韩通的脖子,他毫不犹豫,抱起了心上人…… 人间的爱河第一次出现在韩通的怀抱,他渴望沐浴在对方的爱河,开启爱的航船。 两人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双双闭上眼睛……欧阳红喃喃低语:“韩通,我爱你,你爱我吗?” “我爱你,你是我的生命、是我三生三世的唯一。” 男子汉的本能,令韩通贪婪地攫取心上人口里清甜的气息…… 第237章 沾了改革开放的光 这个夜晚,欧阳红从姑娘变成了女人…… 她睁开眼睛,羞涩地看着心上人,又迅速把脸埋在韩通的胸口,双臂不由自主搂住他的腰,心里荡漾起无限甜蜜。 韩通陶醉地抚摸欧阳红,“感谢老天爷赐给我一位温柔娴淑的女朋友!今晚,我们行了夫妻之事……从今往后,她就是我的天。” “欧阳红仿佛能感知韩通的心思,“亲爱的,你想什么呢?是不是想送我回家?” 韩通心里一惊,“我的妈呀,你怎么像我肚子的蛔虫……是的,我该送你回家了。” “亲爱的,你调休三天,我想陪你三天,这三天的分分秒秒你都属于我!” “不行,你是大夫,病人需要你……你爸爸妈妈不见你回家,会担心的!” “冀东人民医院不缺大夫,地球离开谁都照转不误……我第一次爱一个男人,豁出来陪你三天三夜。这三天,你不想和我形影不离吗?家里有电话,我藏在沙发后面。” “有电话?是你安装的吗?” 欧阳红在韩通脑门上戳了一指头,“怎么可能,以前,我只是替田奶奶照看房子,从来没有用过奶奶给你装的电话。” “哎,我田奶奶一家对我恩重如山,韩通这辈子都还不起。这房子让我们少奋斗20年,我们沾了田家的光,也沾了改革开放的光啊!” “嗯嗯,这个我知道。我们结婚时,一定给田奶奶一家买飞机票……我要当面感谢他们!” “这是当然……我三个舅舅性格豪爽,为人仗义,义薄云天,是真正的东北好汉。” “韩通,你的身世虽然不幸,但是你的运气非常好。养父养母视你为生命。尤其你的妈妈,为你放弃了生育的机会,这种恩情比海深、比山高,日月可鉴。” “嗯嗯,爸爸妈妈是我的再造父母。可是,我却破罐子破摔……给爸爸妈妈丢了脸。我韩通不是个东西!” “亲爱的,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浪子回头金不换。高主任夸你最近判若两人,对工作兢兢业业,有望很快回到‘红旗号’上。” “谢谢你,是你的爱,让一位堕落的火车司机迷途知返……你是我的救世主!” “韩通,你言重了,是刘涛让我认识了你的另一面,我才死心塌地爱上了你。你们火车司机肩负着人与货的位移……为改革开放添砖加瓦,应该有人爱,值得我爱嘛!” 韩通耳闻欧阳红真心实意的话,紧紧地搂住了欧阳红的杨柳细腰,流下了热泪。 欧阳红扑哧一笑,“没出息,男儿有泪不轻弹。” 她心疼地吻干韩通的眼泪,用樱桃小口堵住了心上人的嘴。 韩通觉得幸福弥漫全身,荷尔蒙再次飙升,呼吸急促,强势覆盖住她的红唇,顺势蛮横地扫过她敏感的上颚……心满意足的一对儿沉湎于温柔乡,对方的眼里只有对方,仿佛岁月已经静止,四季已经不再轮回,静静地聆听对方的心跳。 “韩通,你等着,我去给妈妈和院领导打电话,申请三天蜜月假。请你闭上眼睛,不许偷窥。” 韩通哈哈大笑,用被子裹住脑袋,“去,你在我心里,尔又何须偷窥,即使闭上眼睛,君的音容笑貌嫣然栩栩如生。” “去去,听说机务段的人油嘴滑舌……看来一点儿也不假?” 韩通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不一会儿,客厅里传来打电话的声音:“妈妈,我是欧阳红,这几天医院聘请专家培训,我三天不回家……” 挂断电话,欧阳红依然心跳加速,脸上火烧火燎,“第一次给妈妈和院领导撒谎,居然是和心上人如胶似漆……” 欧阳红走进卧室,钻进被窝,韩通听到她砰砰的心跳,“亲爱的,人撒谎心率会加速,目光游移不定,我让你变成了‘灰姑娘’,我对不起你们一家人!” 欧阳红一把捂住韩通的嘴,故意逗他,“不要占了便宜还卖乖……我学过心里学,想在我面前巧舌如簧,必然会露出狐狸尾巴!” “哈哈,我韩通顶天立地,说一不二,只靠武力解决问题……” 欧阳红再一次被心上人推上了爱的波涛……她觉得自己反反复复,荡漾在浪花之上,幸福的像花儿一样。 翌日,韩通睡得香甜,欧阳红轻轻起床,蹑手蹑脚抱着衣服走出主卧,迅速穿戴整齐,洗漱后出门去采购。 “万盛花园”距离春光蔬菜批发市场不过五六百米而已。 欧阳红第一次担当家庭主妇,买菜一点儿也不陌生,还善于和菜贩子讨价还价。 一斤菠菜、两斤番瓜、三斤青菜……花花绿绿的装满了一个大塑料袋。 柴米油盐家里有,鸡鸭鱼肉各采购了3斤。 路过一家文具店,欧阳红突发奇想,“刘涛说韩通文武双全,我何不见识一下的他的书法水平。对,买些笔墨纸砚,下午我可以和他切磋一番。” 左手笔墨纸砚,右手鸡鸭鱼肉,欧阳红的脑海里响起邓丽君演唱的《回娘家》旋律,不由自主哼唱;“风吹着杨柳嘛,哗啦啦啦……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 回到家门口,欧阳红把鸡鸭鱼肉放在地上,一摸兜,“坏了,我怎么没拿钥匙,只好敲门了。” 咚咚、咚咚、咚咚,“韩通,请开门,我没带钥匙。” 韩通迷迷糊糊,以为自己在梦里,咚咚的敲门声愈发地急促。 他慢慢地张开眼睛,不见了欧阳红,才听清是她呼唤开门。 韩通迅速穿好衣服,“别急,来了、来了,我开门。” 啪嗒一声,门打开的一瞬间,韩通眼见欧阳红手里的笔墨纸砚,地上的鸡鸭鱼肉,琳琅满目的蔬菜。 他心疼地接过欧阳红手里的东西,拎起蔬菜,“你怎么不叫我?累得不轻?快进来,你休息,我做饭。” “那可不行,你是我爱人,米面夫妻酒肉朋友。这几天,我就是你的加油站……给你布置个任务,这里有宣纸,你洗漱后写上三幅书法作品,我下午要和你切磋书法,敢挑战小女子吗?” “嗯嗯,我媳妇儿有创意,就算班门弄斧,俺也得硬着头皮应战。我肚子咕咕叫了,能否先做顿早餐,我们米西米西。” “当然可以,民以食为天嘛。你先去洗漱……” 第239章 挥毫泼墨 下午,阳光柔和。 韩通和欧阳红手挽手,走进亮堂堂的书房,笔墨纸砚静等主人光临。 “韩通,小女子甘当书童,请你先一展身手。” “啊,欧阳红甘当被看添香者,鄙人将不胜荣欣。” 韩通也不客气,铺好宣纸,笔蘸浓墨,略微思索,气沉丹田,笔走龙蛇,“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哇,你的魏碑体炉火纯青,用墨老道,整幅字布局合理,线条、飞白恰如其分,字字灵动。” “谢谢夸奖,久未动笔,技法有些生疏了,请我的被看多多赐教!” “韩通,你的书法彰显出运动刚强劲健的力度,相应于此的自然,谦谦君子处世的作为,像天一样,自我力求进步的追求。刚毅坚卓、奋发图强、永不停息的动力;把大地的和顺以及厚德载物表现的淋漓尽致。我要把《周易》中的这句话裱起来,当做纪念。” “欧阳,士为知己者死。《周易》不是封建迷信,而是祖宗先贤厚积薄发,对大自然的归纳与总结……我的说老师说过,洋人研究中国文化,谈论最多的是《周易》、长城、指南针、火药、造纸与印刷术。在西方《周易》被位列于首,主要是计算机的二进制离不开《周易》的贡献。” “韩通,你言之有理。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源远流长。尤其是《孙子兵法》被西方人用运在战场和商场,无往不胜。可见,四大文明古国,唯独中国和印度的辉煌没有中断,绝对不是偶然。那么,世界文明的发展,离不开中国文化的博大精深,深远影响力的贡献。” “嗯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韩通得到一知己,三生有幸。此生与你同床共枕,绝对是千年修行得来。” “韩通,腹内有诗气自华。你的气质不像普通火车司机,浑身充满书卷之气,倒像一个谦谦君子、教书先生。如果你说自己是一位老师,世人十有八九会信。” “哈哈,我们机务人在外人眼里痞子气外露。蒸汽时代,火车司机天天一身大油包……虽然也有姑娘爱,羡慕的是火车司机的高工资。如今,我们铁路工资比不上国家干部、钢铁行业,银行职员,石油工人,已经逐步被社会边缘化了。好在铁路人乐天知命,我行我素,乐观豁达,热爱铁路事业。” “……我心明眼亮,捡到一位儒雅、风度翩翩、知书达礼、武功高强的火车司机。只是她们有眼无珠,没机会接触韩大侠而已。” “哈哈,你言下之意是捡漏儿了?我韩通命里注定是你的夫君,现在你嫌弃晚了,你的桃花已经被我摘了……” 欧阳红耳闻韩通的调侃,脸上飞起红晕,跑过来使劲捶打他,“韩通,你非礼我……还卖乖,你真不是一个君子!” 韩通顺势抱住心上人,疯狂的地亲吻她,蛮横的有些得意忘形,“亲爱的,该你展露书法了。刘涛说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欧阳红在韩通的怀里撒娇,“我要韩大侠研墨伺候,书童不尽职尽责,小女子没有创作欲望。” 韩通把欧阳红放在地上,撸起袖子,开始研墨。 欧阳红铺好宣纸,抓起毛笔,凝神聚气,柳眉微蹙,笔蘸浓墨,运气于碗,挥毫泼墨:“中国高铁时不我待,不负韶华勠力同心,华夏子孙奋勇拼搏,赶超西洋铸造辉煌。” “欧阳红,你把颜体精髓展现的淋漓尽致,书法大气磅礴,构图合理,线条完美,意境凸显,神形兼备,彰显了你对中国高铁的渴望。我韩通佩服得五体投地。” 韩通实话实说,欧阳红意犹未尽,他心领神会,又给心上人殷勤地展开一张宣纸。 她改用王羲之的草书,书写《沁园春雪》,展示诗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千古绝唱。 “好好,一个女子能把《沁园春雪》用王羲之的草书驾驭的妙笔生花,诗意尽显,我韩通彻底服气了。” “亲爱的,谢谢夸奖,我在你面前班门弄斧了……可惜家里没有钢琴。不然,我给你弹唱一曲《茉莉花》。” “欧阳,明天,我送你一架钢琴,算是我给你的定情之物。” “真的吗?我喜欢民百大楼的一架乳白色海兹曼牌钢琴。” 好,就给你买海兹曼牌钢琴。宝剑赠英雄,钢琴送美人。我说话算数。” 欧阳红兴奋的欢呼雀跃,“谢谢亲爱的……我们的客厅里刚好有放置钢琴的地方。” “嗯嗯,欧阳,今天,是我回归正途以来最高兴的一天……与心爱的人儿在一起,时间像流水,稍纵即逝。” “我能不能提前一天回三岔口?我想高主任和王师傅了。我想回去好好表现,争取春节前回到‘红旗号’上,让爸爸妈妈脸上有光。” 欧阳红抱住韩通的后腰,窃窃私语,“明天下午回可以吗?我说三天你都属于我……看在你送我钢琴的份儿上,我就放虎归山。” 韩通猛然转身,冷不丁抱住欧阳红就地转圈儿,“理解万岁,来日方长……我想吃饺子,我们一起包。” “不行,我是你的加油站,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田奶奶送你的书,你必须三年读完,不辜负老人家的一片爱心。” 欧阳红把心上人扶到书桌前,转过身,从书架山抽出《红与黑》递给韩通。 “啊,欧阳,你怎么知道我想先看这本书?” “我看你的目光在这本书附近游弋,我猜你想看《红与黑》?” “我们心有灵犀一点通……书是我的最爱,田奶奶和你最了解我。” “嗯嗯,也许是天意在里面?我去包饺子。你专心阅读。” 韩通点点头,急不可耐翻开了《红与黑》…… ……欧阳红买来的青菜刚好排上了用场。 她把鸡肉、大肉、葱混合剁碎,拌进切碎的青菜里,加入佐料,不停地搅拌,鲜儿的香味四溢。 两个人的饭很好做,80个饺子很快包好了。 待锅里的水沸腾,加进两勺黑醋,下进饺子…… 盖锅煮鲜儿,掀盖煮皮儿。 欧阳红的确不是花瓶,不一会儿,热气腾腾的饺子出锅了。 “韩通,亲爱的,饺子好了,快来吃!” “哎,老婆,我知道了,马上来。” 第240章 意料之外的合同 韩通看到餐桌上鲜美的饺子,垂涎欲滴,眼里放光,顺手抓起一个,丢进嘴里,“老婆,饺子真香。” “你叫我什么?不许胡说八道,再叫一声老婆,我就把饺子端去喂狗狗。” “哈哈,老婆,我就是第一户主的狗狗,汪汪、汪汪汪。” 韩通伸长脖子学小狗叫的样儿惟妙惟肖,逗得欧阳红哈哈大笑。 她收住笑容,故意柳眉倒竖,举起手,吓唬他。 韩通弯腰把脸递给她,“老婆,请打你的狗狗,饺子我得吃。” 话音落地,又想徒手抓饺子,欧阳红手疾眼快,挡开韩通的手,“老公,快去洗手。今后,你必须养成饭前认真洗手的好习惯。” 韩通一蹦三尺高,“啊,你叫我老公了?我有老婆了,我韩通太幸福了!” 欧阳红目睹韩通像孩子一样冲向洗手间,不由自主露出甜蜜的微笑。 等韩通返回餐桌,欧阳红把油泼辣子、小二黑醋摆在了夫君面前。 她笑盈盈地托着下巴,一脸喜色,看着夫君狼吞虎咽,“慢点儿吃,锅里还有,真像个孩子。” 韩通抬起头,嘴里咀嚼着,“老婆,你也吃,我一起吃嘛。” “我不饿,等下一锅我吃。头锅饺子,二锅面。” “老婆,你对我真好!像我姥姥一样宠我,可不敢把我惯坏了?” “哈哈,韩大侠义薄云天,不是凡夫俗子,有自知之明。” “老婆,若论聪明,我韩通自愧不如,若论宠老婆,我绝对天下第一。” “老公,多数男人三斤鸭子两斤嘴。我要的眼见为实的行动,不是海誓山盟后的敷衍。” “嗯嗯,老婆,我记住了你的教导……请你将来看我的行动。” …… 这一夜,韩通和欧阳红翻云覆雨,不断掀起一波又一波浪潮…… 天刚蒙蒙亮,欧阳红蹑手蹑脚起床,给夫君精心准备早餐。 她把早餐摆上餐桌,轻轻走进卧室,眼见韩通剑眉上扬、鼾声均匀、睡姿动人,不由自主弯下腰,情不自禁轻吻丈夫。 她的长发垂落,覆盖住了夫君精致的五官。 韩通被一阵瘙痒惊醒,慢慢在地张开眼睛,一股清新之气钻进他的鼻翼。 韩通瞬间荷尔蒙激增,一骨碌爬起,不由分说,把欧阳红拖上了床…… 一阵狂风暴雨后,两人像一滩泥,一动不动。 欧阳红心满意足,轻轻地抚摸夫君强健的胸大肌,“老公,起床,早餐快放凉了。” “可以,我要老婆给我穿衣服。” “好好,真拿你没办法……” 韩通洗漱完,陪伴欧阳红吃早饭,四只眼睛一直互相对视,流露出爱慕与幸福。 “老婆,我涮碗,你去打扮。一会儿,我们出发,去买钢琴。” “嗯嗯,我就说嘛,韩大侠不光会吃,还知道心疼人嘛!” “必须的,你是我老婆,又不是我的保姆,你是我爱人,又不是我的使唤丫头,你是我的心肝宝贝嘛。” “哈哈,机务段的人就是善于甜言蜜语……不过。我接受夫君的建议,我不武装、爱红装。” 民百大楼坐落在民主西路东段,共五层。一楼销售文化用品与乐器、二楼销售服装鞋帽、三楼销售日用百货、四楼销售床上用品、五楼销售家用电器。 这里,所有商品实行三包,消费者摩肩接踵,民百大楼商贸有限公司年销售额高达九千万余元,是冀东市的纳税大户之一。 ……韩通和欧阳红直奔乐器销售部。 营业员笑容可掬,“欢迎光临,请问选择什么乐器?” “海兹曼牌钢琴。”欧阳红抢先回答。 营业员心里一喜,“真是开门迎财神!两位这边请。” 营业员前面带路,专业地介绍海兹曼牌钢琴的优点…… 欧阳红中意的白色钢琴最为显眼,营业员捷足先登,把琴凳摆好,请欧阳红试弹。 她毫不客气,把大衣递给韩通,优雅地入座,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瞬间响起。 不一会儿,乐器部人满为患,窃窃私语,“这个姑娘不但漂亮,而且演奏水平高超……” 站在一边的韩通喜不自禁,激动不已,真想给老婆鼓掌、喝彩。 欧阳红真是不简单,此曲的“命运在敲门”被欧阳红弹奏的出神入化,旋律中奋斗的热情,具有极强的感染力…… 演奏结束,热烈掌声随之响起,欧阳红起身给听众施礼。 有几位家长热情地给欧阳红打招呼。“老师,您贵姓,您收学生吗?我想让孩子跟你您学琴。” “对不起,我不是钢琴专业老师,我在医院工作,我不能误人子弟,没时间带学生。” “姑娘,您谦虚了,刚才你的《命运交响曲》弹得太动听了,我们普通人都能听出‘命运在敲门’的急促!所以,您带学生一定能行。” 欧阳红不好推辞,只好用目光回头向韩通求救。 “对不起各位家长,我两准备结婚。我妻子暂时没空带学生。再者,她们医院的工作压力大,怕耽误孩子们。” 家长们耳闻韩通彬彬有礼的说词,再也不好意思纠缠,非常遗憾,慢慢地散去了。 乐器部门经理见识的了欧阳红的超凡吸引力,“这位小姐,您的气质超群,演奏水平不比专业老师差。” “现在是下海经商热……您每个周末来这里演奏。我们按时付费,一个小时50元,每天一结账。算是给我们现场打广告。可以吗?” “要不这样,听说你们要买海兹曼钢琴,你们先付一半的钱。另一半用您每个周末的演奏费抵扣。”经理怕欧阳红不答应,毫不犹豫,采取商业战术。 “这个可以,请把钢琴送到‘万盛花园’6号楼302室。”欧阳红高高兴兴地答应了。 韩通想拒绝,眼看欧阳红也想试一试业余下海的滋味,也就不好说什么。 “太好了,您贵姓?我请业务员打印一份正规合同,空口无凭,我们得签字画押。” “哦,我叫欧阳红,在冀东省人民医院门诊部外科工作。这位是我家先生韩通。” “您好韩先生!您温文尔雅,是一位老师吗?” 韩通看一眼欧阳红,微微一笑,“不是,我是一名普通火车司机。” 经理摇摇头,“您不像火车司机,倒像一位大学讲师。气质不凡嘛!” “哈哈,经理真会夸人。我们铁路人在大众眼里油嘴滑舌,我是装模作样而已。” “谦虚了、谦虚了,你们郎才女貌,令人十分羡慕,简直就是一对神仙眷侣。” 说话的当儿,业务员把合同拿来了,“经理,您要的合同我打印好了。请问您还有何吩咐?” “哦,速度够快,效率就是金钱,时间就是生命。” 经理煞有介事,指一指业务员腰间的传呼机,举起手里的大哥大,“你去忙,若有事儿,我再呼你!” “欧阳红大夫、韩通先生,请到我办公室谈,我们去签合同。” “钢琴已经上车,等我们签好合同,货车会把你们带上,技师会把钢琴送到家里调试好。” 韩通和欧阳红漫不经心,受经理邀请,去他的办公签合同。 第241章 颜值有价 欧阳红大夫、韩通先生请坐。 油头粉面的经理侃侃而谈,“欧阳红大夫,颜值有商机、有价值。青春不可浪费,要让她惊艳无比。” “您的意思是要靠我的颜值,给你们吸引消费者。无商不奸,我岂不是个幌子了。” “欧阳红大夫真幽默。一是靠您的弹琴水平吸引客户;二是靠美妙动听的乐曲提升商场购物档次;三是您落落大方,美若天仙,坐在钢琴前堪比仙女;四是您气质绝佳,没有风尘之气,浑身散发着大家闺秀的风采;五是我们需要一种向上的精神境界。比如,您今天弹奏《命运交响曲》传递给大家的是奋斗进取的精神力量。” 经理巧舌如簧,言之有物,终于打动了韩通和欧阳红。 “请两位想一想,我的话有无道理?若有意,我们合作共赢。你们不但没有任何损失,而且能增加收入。谁和钱有仇啊?” “当然,我们不是希望欧阳红大夫每周都来。您周末有事儿可以请假,我们这里没有可丁可卯的规矩,对您网开一面,实行弹性工作制。怎么样啊?” 韩通和欧阳红交换了一下眼色,“好,如果是这样,我同意合作。” 经理笑逐颜开,从座位上起身,把三份合同递给欧阳红签字。 欧阳红笔走龙蛇,签上自己的大名,把合同递给经理。 “啧啧,欧阳红大夫的字龙飞凤舞,刚劲有力。您会书法?” “我妻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一位难得的人才。你们算是找对人了。” “啊,不行,二位贵宾,我改变注意了。” 韩通和欧阳红以为经理要反悔,正要起身离开,“请别着急走,我觉得给欧阳红大夫的工资低了,每小时100元。当然,您得每次来表演琴棋书画,每周三小时。可以吗?” 韩通觉得经理太有商业头脑了,“我们可以依靠欧阳红大夫的影响力开办文化素养培训班……这些事儿不需要您出面,我们的业务员会完成。” 继而,经理拿起大哥大,拨通传呼台,“您好,请呼机主,请她来我办公室。” 经理显得非常兴奋,热情地给客人蓄水,“有福之人不在忙。就像欧阳红大夫,上天赐予您颜值和才华,就是价值。韩通先生好福气,娶了一个聚宝盆。” “谢谢夸奖,还是经理慧眼识珠。我妻子的确出类拔萃,他可是我的至宝。我也有要求,能否专车接送她,工资可以降低到每小时80元。” “哈哈,韩通先生是个聪明人。夫人美若天仙,怕别人觊觎……也是为她的安全考虑。这个建议我接受。” “经理您找我?”业务员笑容可掬地请示。 “这纸张上有我对合同的修改内容,请你重打印三份。” “好的经理,我立刻修改打印。再见!” 也就一炷香的功夫,业务送来新合同,经理请欧阳红再一次签字。 经理随后签完字,业务员拿去办公室盖章…… 经理把盖好章的合同双手递给欧阳红,“欧阳大夫、韩通先生,祝我们合作愉快,周末见!”经理主动和韩通、欧阳红握手,告别。 走出民百大楼,韩通有些激动,“亲爱的,我们还没结婚,你就下海了……将来我们的日子一定红红火火!” “亲爱的,日子离不开恩恩爱爱,也许十年后,我们也许像其他夫妻一样,在婚姻漫长的岁月里,变成一杯寡淡无味的白开水。” “怎么可能,你是一位琴棋书画高手,我们琴瑟和鸣……日子一定有声有色。” “但愿如此……走,赶紧回家,请技师调试钢琴。” 客厅宽敞,钢琴放在靠西墙的地方,恰到好处。 技师轻车熟路,也就一个多小时,钢琴安装调试好了。 “欧阳红大夫,请您试弹一曲,以后钢琴有问题,请及时联系我。” “以后,我要去你们公司打工,我们就是同事了。” “啊,太好了,我们经理鬼点子多,眼光好,人不错,从来不欺负我们下苦人。” “哈哈,他是共产党员?为人民服务的本质没变。” 哎,您猜的没错,我们经理兼任公司党委副书记。” “哈哈,我是和你开个玩笑,却歪打正着,变相赞美了共产党员。”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芬芳美丽满枝桠,又白又香人人夸……”欧阳红的弹唱及其动听,技师被惊的瞠目结舌。 “欧阳,请你弹一曲《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给我伴奏。”韩通自信地毛遂自荐。 韩通随着伴奏,放开歌喉,“蓝蓝的天山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挥动鞭儿响四方,百鸟儿起飞翔……” 韩通的男高音穿透力、感染力爆棚,歌声中画面感凸显,引人入胜,动听无比,技师不由自主鼓掌。 “我的妈呀,我给不下一百家安装、调试过钢琴……你们是令我五体投地的第一家。夫妻都是人才,佩服、佩服!再见。” 送技师出门后,韩通意犹未尽,欧阳伴奏,夫妻合唱《bj的金山上》、《万泉河水清又清》、《红尘滚滚》等。 吃罢午饭,“欧阳,我送你回家。然后,我去坐车,回三岔口。下个月我想娶你。” “亲爱的,我同意。回家我向父母坦白……生米已经成了熟饭。我爸爸不同意也没有用了。” “我们先暂后奏,实属不该。都是你太漂亮,我把持不住,我也是血气方刚的男子汉……” “你何止是血气方刚,你简直猛如牛犊子……”欧阳红羞涩且幸福地调侃韩通。 韩通哈哈大笑,猛然抱住了欧阳…… 两人手拉手走出302,漫步在万盛路,卿卿我我,有说不完话儿。 徒步了大概半小时,一辆出租减速,两人毫不犹豫上了车。 “两位,请问去哪里?” “冀东大学‘满天星’小区。”欧阳红回答。 约莫20多分钟,出租车到达‘满天星’小区。 欧阳红恋恋不舍走下车,韩通挥手,出租车向冀东火车站飞驰。 下午15点30分,有一躺路过三岔口的特快,韩通恰好赶上了。 第242章 李洋洋来了 韩通提前一天返回三岔口,高主任非常诧异,“怎么提前回来了?事儿办完了?” “办完了,连结婚的事儿都筹划好了。但是,工作也重要。不然。我爸爸又要埋汰我了,说我是狗肉包子上不了席!” “那是以前。如今,你兢兢业业,尽职尽责……王师傅都不想放你回冀东了。” “不回也行,反正铜川铁路也得有人开火车。别人能坚持,我也可以。” “韩通,你真是浪子回头金不换。难怪王师傅越来越喜欢你了。不过,车间说了不算,上面谣传提前储备高铁司机,你们年轻司机大有希望。” 韩通兴奋不已,急切地问:“主任,这个最新消息准确吗?我做梦都想开高铁。” “韩通,无风不起浪。肯定是真的。据说铁道部和外商谈判高铁事宜进展顺利,刘涛没告诉过你吗?” “我哥最近没有联系过我……我去您办公给他打个电话,打探一下高铁谈判引进进展情况。” “可以,走,我们一起去。高铁时代是我们每个火车司机的梦想。” “总机,我是三岔口运转车间,请接bj高铁技术开发办公室。” “好的,您贵姓?” “我姓韩,谢谢您!” “不客气,请稍等。” “bj总机,我是三岔口地区总机,5723号座机要和bj高铁技术开发办公室通话。” “好的,已经接通,5723的韩先生请讲话!” “您好,这里是高铁技术开发办公室,请问您找谁?” “您好,我是三岔口,叫韩通。请问刘涛在吗?” “在,我请他接电话。” “刘主任,您的电话,三岔口一个叫韩通的人找您!” “啊,是我弟弟。” 刘涛接过电话,“韩通,是你吗?你好吗?家人都平安?” “哥,是我,我是韩通,家人都平安!谢谢牵挂!” “你最近还吊儿郎当吗?高铁试验快开始了……我给领导建议在全路选拔优秀司机,希望你有机会!” “高主任一把夺过电话,“刘涛,我是老高,韩通已经浪子回头了。这段时间,他表现良好,把韩大路平稳操作法全面掌握了。请你考虑把韩通列入高铁实验候选队伍,近水楼台先得月嘛。你是冀东人,要向冀东机务段的人开后门,算我求你了!” “高主任,高铁实验司机得参加全路考试,请韩通好好准备。他只要下决心,一定能入围。再见!” 韩通把高主任和刘涛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高主任,谢谢你给我求情下话。我一定好好准备,参加考试,争取入围,为冀东机务段争光。” “嗯嗯,我相信你,提前预祝你马到成功。你们晚上走车,赶快去待班室养精蓄锐。” 韩通先到食堂,吃饱喝足,脚步轻快,走进待班室。 王师傅看见徒弟,喜出望外,“韩通,你怎么提前回来了?开火车上瘾了?” “我想您和高主任了……再者,我想跟您好好学习,铜川铁路驾驶火车和冀东线有区别,更加困难,这里才能练出真本事……等我将来驾驶高铁,也许能游刃有余?” “有志气,后生可畏。中国铁路太落后了,需要奋起直追,将来超越西方也许大有可能?” “嗯嗯,我们一定努力。毛爷爷说过‘冷眼向阳看世界,热风吹雨洒江天。’中国人只要肯努力,没有办不到的事儿。” “嗯嗯,毛爷爷诗中有真理……韩通,睡,来日方长,有空再聊。我们必须好好休息,晚上走车才不容易犯困,行车安全无小事。” 韩通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脑海里出现铜川铁路外部环境,“这里山大沟深,地势险恶,行车及其困难。司机途中没有饭,只能自己带吃带喝。‘红旗号’牵引客车,火司机可以打餐车上的热乎饭,简直就是神仙日子。” 韩通想着这些,又回想起以前和王师对着干,工作中三心二意,得过且过,幸好没有发生事故,都是王师傅技术过硬的结果。 “哎,前段时间我真是个混蛋,对不起高主任和王师傅。从今往后,我得好好改造。一个人悔过自新,不是简单的事儿,得在思想上改造自己,把安全行车放在第一位……” 想着、想着,韩通进入了梦乡。 ……出车前,王师傅给他交代了夜间行车注意事项,以及区间施工慢行地段,韩通认真写在本子上,牢记在心里。 这一趟运行,韩通的表现令师傅更加赞叹不已,三个慢行地段韩通了如指掌,手比眼看口呼及时准确,王师傅觉得轻松了许多。 翌日,韩通和王师傅返回三岔口,交完班,走进宿舍,李洋洋在他床上睡觉。 韩通找到一双臭袜子,放在李洋洋的嘴上,一股恶臭终于把他熏醒了。 韩通哈哈大笑,“你来看我,太感谢了!” “我懒得来看你这个流氓……还说我欺负南艳艳不讲君子风度……假正经才是真流氓。你把欧阳红占有了,还一起共度良宵48小时,你简直就是个流氓加无赖。” 韩通怕李洋洋再次胡说八道,被门外同事听到,一把捂住他的嘴,“你不要声张,我请你喝酒好吗?这个欧阳红居然出卖老公,真不像话。” “啊,你好不要脸,我结婚了才敢叫南艳艳老婆。你们认识不到三个月,就大言不惭,当起了欧阳红的老公,你比我疯数十倍!” 韩通嘿嘿一笑,“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干柴烈火一点就着。欧阳红太漂亮,我怎么能忍住……” “这还差不多,敢作敢当,说出了心里话。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我就说嘛,女人啊,只要你占领了她,必然对你死心塌地!” “好好,在这方面你是我师傅……你来三岔口,不会是替欧阳家兴师问罪的?” “我才懒得管闲事儿,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两厢情愿,与我何干。我是来替你的,段上决定让你明天回‘红旗号’上工作。” “啊,我的劳动改造结束了?艰苦地区没什么可怕,我坚持了5个月。年轻司机到三岔口轮训3个月是段上的决定,我破罐子破摔,不求进步,多段练了2个月。” “不要口是心非,天天想和欧阳红在一起,随时行云雨之事……才是你的理想。” “李洋洋,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告诉你,过一段时间,铁道部要在全路选拔高铁项目实验火车司机,要各段提前储备高铁司机后备人才。我俩得共同努力,争取一起入围。” “真的吗?你可不要骗我?” “我哥刘涛是铁道部高铁技术引进项目负责人之一,消息是他告诉我的……绝对千真万确。” 李洋洋一骨碌爬起来,“哥儿们,我们一起为中国高铁加油、努力。” 韩通点点头,两颗年轻的心砰砰跳,四只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翌日,韩通要回三岔口,他向高主任、王师傅告别,“高主任、王师傅,我在三岔口破罐子破摔……谢谢你们5个月来对我的关爱、教诲、帮助,我没齿难忘。” …… 站台上,王师傅紧紧握住徒弟的手,眼里泛起泪花儿,“韩通,一切都是缘分,无需言谢。古人说,‘人贵有三得,静得下心、沉得住气、拐得了弯’。” “兄弟,年轻人是铁路的未来……优秀火车司机是火车头中的‘火车头’。希望将来你能成为火车头中的明星!”高主任叮嘱韩通。 韩通频频点头,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踏上开往冀东的列车…… 第249章 相拥哭泣 人世间便是如此,有人欢喜有人忧,且喜忧参半的事儿,总是在不经意中发生。 韩通虽然为儿子的平安降临高兴,也为田奶奶的离世悲伤。 欧阳教授一家得知韩通可亲可敬的田奶奶去世,自告奋勇陪护女儿和外孙,坚决打发韩大路他们回家,商量去大连奔丧的事儿。 张瑞英和老李成了太姥姥和太姥爷,韩大路、李娜荣升爷爷奶奶,韩通当父亲了。 然而,千里之外的田家,天塌了下来,田老太太去世,仿佛抽走家里的一根顶梁柱。 兄弟三人肝肠寸断,三个儿媳伤心欲绝,三个孙儿十分悲伤。 “大路、你和韩通应当去大连奔丧,去给田老太太披麻戴孝。不仅仅是田家给韩通买房,让他少奋斗20年,而是蘑菇屯田家义薄云天,实心帮助蘑菇屯村父老乡亲致富,值得世人钦佩。”张瑞英由衷地对女婿和孙儿说。 “爸爸妈妈,我干妈决定把她的骨灰安葬在八道台车站,不进蘑菇屯田家祖坟,坚决魂归丈夫身旁,的确感人至深。我想亲自去把干娘接来,请示上级与师傅合葬。” “爸爸,儿子陪您去,我要和你去接田奶奶的骨灰回归冀东。我给干爹打电话,请他帮我们定机票,明天一大早我们启程。可以吗?” “可以,我们一起去,中午即可到达大连。” “孙儿,你岳父给我重孙取乳名‘畅畅’,寓意冀东机务段安全生产1000天之后,一路畅通。‘畅畅’学名韩畅。你们祖孙三代的学名连起来就是‘路通畅’。”老李对女儿、女婿、孙儿说。 “嗯嗯,韩畅,酣畅淋漓,这个名字好记、顺口,富有寓意。”韩大路赞同岳父大人的话。 翌日,韩通的干爹开车送韩大路、韩通去机场。 一路上,韩大路父子寡言少语,闷闷不乐,“哎,我说大路啊,你们父子不要垂头丧气……田老太太的为人无可挑剔。尤其她老人家决定魂归冀东,的确令人动容和佩服。” “干爹,我爸爸昨晚找了我牛伯伯……冀东机务段连夜研究,上报铁路局批准,田奶奶可以和我田爷爷合葬!” “嗯嗯,铁路部门工作高效,雷厉风行,这个决定合情合理。他们夫妻相爱了半辈子,她的丈夫为救你爸爸,为了八道车台站200多人的安全,义无反顾和火车一起葬身火海,可歌可泣。” 韩大路耳闻干亲家的话,心潮澎湃,禁不住热泪长流…… 8点30分,冀东市至dl市的首趟航班起飞。 10点30分,航班平稳降落大连机场,韩大路父子直接从飞机场打车,赶往蘑菇屯餐饮有限责任公司总部。 出租车快进dl市了,韩通拨通了大舅的电话,“大舅,我和爸爸打车快进市区了……我奶奶的灵堂设在哪里?” “韩通,你们不远千里奔丧太辛苦了!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们接机?你为什么把三个舅舅当外人?” 韩大路接过电话,“大壮哥,你们守灵,还得处理其他事情……我们自己来就行了,一家人怎么说起了两家话!” “好,灵堂设在大连‘海滨紫嫣世纪’7号楼301至303室楼道前,出租车司机都知道这儿。” “好的,一会儿见!” “爸爸,我们先去买花圈,亲手书写挽联,献给我的田奶奶。” “嗯嗯,我儿子有心。师傅,您知道‘海滨紫嫣世纪’附近有花圈店吗?” “呵呵,‘海滨紫嫣世纪’的住户非富即贵,看来又一个富人离开了人间。人啊,一辈子为了柴米油盐酱醋茶忙忙碌碌……最终,一样变成一抔黄土。路过海滨大道就有一个花圈店。” 海滨路的‘花海’花圈店滨临海滨区人民医院,韩大路父子精挑细选了两幅最大、最庄重的花圈。 “两位,请告诉我挽联怎么写?”温文尔雅的老板开言。 “老先生,挽联我们自己写,可以吗?”韩大路谦虚地问。 老者抬起头,呵呵一笑,“当然可以,我给你们准备笔墨。” 他拿出四条挽联,准备好笔墨,“请,二位朋友。” 韩大路走到桌子前,抓起笔不假思索,“桃花流水杳然去;明月清风几处游。干儿子韩大路敬挽。” 老者站在一旁,对于韩大路的书法频频点头,“您掌握了颜体精髓,挽联一气呵成,彰显了您对逝者的哀掉!” “谢谢,先生好眼力,我干娘去世了……” “呵呵,真是天外有天,在滨海路,老夫以为自己书法一流。今天,遇到高人了,老夫佩服、佩服!” 韩大路拱手还礼,“承蒙先生夸奖,班门弄斧而已!” 老者以为他要写两幅挽联,韩大路扭过头,“儿子,该你写了。” 韩通毫不犹豫走上前,接过父亲手里毛笔,笔走龙蛇,“一生简朴留典范;半世勤劳传家风。孙儿韩通敬挽。” 老板大为惊讶,“啧啧,父子二人都是书法家,你儿子的魏碑大气磅礴……将来必成大器,令老夫大开眼界!” “爷爷,我们是内心悲痛,书法中融合了哀思,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哎,不不,两位非池中之物,乃人中龙凤,老夫自愧不如、自愧不如。你们去哪里吊唁逝者?” “海滨紫嫣世纪。” “呃呃,海滨紫嫣世纪’就在前面。大概不到500米了。” 韩大路付过钱,和儿子举着花圈,一前一后,徒步走向海滨紫嫣世纪。 步行了大概三四百米,哀乐传来,韩大路父子忍不住流泪了。 正在迎宾的大壮,看见一对庄重的花圈向母亲的灵堂移动,“这两个人是谁?藏在花圈后面?难道是大路和韩通。” 韩通看见大舅,泣不成声,“田奶奶,我和爸爸来晚了。” 父子二人,把花圈整理好,献在逝者的灵堂一侧,扑通一身跪倒在地,跪着向灵堂内移动。 大壮一家,看到韩大路父子,忍不住嚎啕大哭,跪在一旁,给韩通父子还礼。 跪行至逝者遗像前,韩大路父子起身,仔细端详太太慈眉善目遗像,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韩通父子先后上香、奠纸、三拜九叩,“我干娘啊,您老人家怎么就说走就走了?我和儿子韩通代表韩家、李家、欧阳家来给您老人家送行了,希望您人家一路走好!”韩大路泪流满面,痛苦不堪地祷告。 “奶奶,我的好奶奶啊,您说过要看到我儿子出生……昨天晚上20点36分,我儿子韩畅出生了,可惜您老人家看不到他了,孙儿给您老人家叩首了。”韩通泣不成声。 田家人惊诧不已,“我们的老高堂昨晚20点36分咽气,韩通的儿子昨天20点36分降生,难道是天赶地凑的巧合吗?” 韩通的三个舅舅,先后起身,扶起远道来的亲人,相拥哭泣…… 第304章 高铁父子司机 新时代的曲风是雄壮之风,新时代的伟业是民族大业。 打开百度词条搜索,输入“冀东第二双线”,会出来这样的一段话:冀东铁路第二双线(别称冀东高铁、冀东客专)作为国家重点铁路建设项目,全长966公里,横贯中国内陆的冀东、cs、hb三省区,是中国第三条在水系发达、地质构造复杂地区修建的高速铁路,设计时速250公里\/小时。 2004年8月,横贯冀东、cs、hb省区的冀东铁路第二双线开工建设,再一次拉开了中国内陆高速铁路新时代的序幕。从新中国拼凑钢轨铺通的宝天线到一次高标准建设冀东第二双线,中国铁路人在筑路史上实现了令人惊叹的跨越。 这条铁路,绝非平常路。 它创下了中国高铁建设史上的多项之最——世界一次性建成里程最长的高速铁路、全球第一条修建在水系最发达地区的高速铁路、世界上穿越最复杂湖泊区的铁路、世界上防洪工程规模最大的高速铁路、国内最长的客运专线、冀东省境内第一条高速铁路、它还拥有世界上最长的玉屏山高铁隧道…… 这条铁路,拥有美到令人窒息的沿途风光。 从cj穿城而过的冀东出发,经过桃园、梅都,领略大中原的独特风韵,看那万树桃花盛开、梅花绽放;过高岗,感受山花烂漫,飞鸟翱翔、野花缤纷;跨越美丽如画的湖泊群,又见丹阳万亩良田稻花飘香,如临仙境,令人赞叹。 冀东高铁一路向东,穿越历史悠久的中原腹地、巍峨雄壮的玉屏山、辽阔无边的cj流域、中原重镇三江,每一处都是无限惊喜;直到你来到离cj最近的城市冀东市,这里既有隐藏在竹林深处的农家小院,落英缤纷、次第盛开的花朵,更有气魄雄伟的玉屏山脉,碧绿光滑如明镜、星罗棋布的湖泊…… 这条铁路,其修建的艰难程度绝对可以载入中原铁路建设的史册。 在四年的建设当中,无数建设、设计、施工、监理人员克服自然环境恶劣、施工条件艰苦、技术要求严格、时间节点紧迫等重重困难,以责任和忠诚在雨水多发的中原大地创造了建设奇迹。 头号控制性工程当属全长1736公里的玉屏山隧道。经跨越冀东、cs两省,轨面海拔最高为10556米,是当时世界海拔最高、里程最长、建设标准最高的高速铁路隧道。该隧道穿越的碎屑流地质,则是我国铁路隧道施工中第一次遭遇的“地下泥石流”,没有成功经验可以借鉴,隧道施工难度极大。 中国内陆水系发达,但在玉屏山隧道施工中,建设者早有准备,想不到隧道出口斜井的最大涌水量24小时竟达到了166万方,为世界铁路建设史罕见。 肆意喷涌的高压水柱,让施工人员无法靠近,防护支撑立柱不时被冲倒,机械喷注的水泥砂浆还没贴到工作面就被冲走了,施工现场一片汪洋,几台大型抽水机虽然工作很卖力,可水位就是不见下降。 在困难面前,通过与碎屑流反复较量,参加施工的铁路工程技术人员总结出“一探二封三泄四注”新方法,成功解决了隧道掘进难题,优质高效完成了玉屏山隧道建设任务,在中原铁路建设史上留下了一个创新的经典之作,改写了玉屏山千年交通不便的历史。 对于冀东人来说,迎接即将到来的高铁时代是新时代赋予的神圣使命,他们为之辛劳,为之努力,更为之骄傲。 在四年的建设当中,无数建设、设计、施工、监理人员克服梅雨季节等自然环境恶劣、施工条件艰苦、技术要求严格、时间节点紧迫等重重困难,以责任和忠诚在中原地质复杂地区创造了建设奇迹。 早在3年前,冀东局就为高铁人才选拔培养做了大量的工作,采取委外培训、路局培训、站段自增、现场介入等多种培训方式,扎实提素。 截止2008年初,冀东局着手进行动车司机的选拔和培训,共计有5批110名司机拿到了动车司机驾驶证。 在冀东高铁即将开通运营的喜讯里,韩通的脑海里时不时浮现出学习的场景,“车门关闭,到点开车,前方营业站平原铺站……” 2007年11月1日15时10分,shg站,即将驶出的d2071次列车的驾驶室内,除了冀东机务段的司机韩通,还有来自wh局的动车司机苏明光。 作为冀东局首批动车司机中的一员,韩通和其他十名同事一起,在bj局进行了6个月的理论和实作培训,动车驾驶里程已经超过上万公里。 韩大路父子等人是冀东局首批动车司机,是从全局几千名司机中选拔出来的,经过培训,他们对动车司机的岗位有了相同的共识,那就是“标准高,责任大”。 而“勤学好问、善于思考”就是shg机务段职教科老师对冀东局首批动车司机的评价。司机韩通的停车对标“零误差”让bj局的老动车司机直呼漂亮;司机赵刚在课堂上最爱提问,不仅钻研驾驶技术,连机械原理也打破砂锅问到底;52岁的司机韩大路是这批动车司机中年龄最大的,他觉得自己很幸运,如果不是拥有‘韩大路平稳操作法’,就没有资格报名,所以在学习中他更努力,没出过一丝一毫的差错。 毋庸置疑,冀东局00001、0002号动车司机韩大路和韩通是首批动车司机中的骄子。父子在公开招聘动车司机的考试中从全局5000多人中脱颖而出,经过多次的封闭式学习、观摩、模拟驾驶,再到跟班操纵,他们全面掌握了动车组从对标到开门,从停五边形到入库的操纵技能。 在bj局学习期间,韩大路父子凭借娴熟的操纵技术和过硬的心理素质,均能独立驾驶“中华之星”动车组以每小时200公里的速度驰骋在qs铁道线上,整个运行过程安全无误、对标准确,令bj局的动车司机也竖起了大拇指,赢得了“冀东局高铁父子司机”的美誉。 2008年5月1日,对韩大路父子来说是永远难忘的日子。作为拥有动车组驾驶证编号为“0001、002”号的冀东局动车第一、第二号司机,今天由他们值乘首趟动车乘务。 凌晨4时30分,没等起床的闹铃声响,他们就赶紧起床。早晨5时,父子来到冀东机务段冀东派班室进行值乘出勤。测酒、核对运行揭示、召开出勤小组会……对于拥有多年机务工作经验的他们来说,这些环节虽然早已烂熟在胸,但今天父子两人依然显得格外激动。 办完出勤手续,韩大路和韩通登上了乘务员通勤车,前往冀东动车所,对动车组进行检查、整备及试验。 6时,韩大路父子登上动车组,进行开车前的检查试验……7时10分,他们驾驶着检查试验完毕的动车组前往冀东高铁站,迎接首批乘坐冀东高铁的旅客。8时18分,发车准备就绪,韩大路按响了响亮的汽笛…… 第312章 我就不信邪 “韩畅,怎么回事儿?为什么会突然停电?是想打断你的故事吗?” “呵呵,也许是?黑灯瞎火,你害怕吗?” “嘻嘻,和韩大侠在一起,我连鬼都不怕,怎么会怕停电?我还希望你是色狼!” 服务生匆匆忙忙走进来,打来开应急灯,“对不起、对不起,两位不要急。今天,这个片区的供电线路维修……我给你们上蜡烛,算是一场烛光约会。可以吗?” “嗯嗯,当然可以,我们求之不得。”她兴奋地回话。 “谢谢您的通情达理,我建议今天给您打八五折。” “不需要,我不差钱!”她豪迈地言语。 烛台古色古香,28根蜡烛燃起,包厢里又是另一番景象,墙上的画瞬间产生了极度的朦胧感,仿佛主人翁准备宽衣解带就寝…… 韩畅不由自主热血沸腾,不停地转动酒杯,不敢正视她的目光。 “嘿嘿,怎么,有贼心没贼胆了?亏你是个男子汉。”她站起身走到韩畅更前,强行和心上人喝交杯酒。 韩畅瞬间血涌脑门,不由自腾出一只手,拦住她的杨柳细腰,“不就是交杯酒嘛,谁怕谁?” 干完杯中酒,她夺过韩畅手里酒杯,放在茶几山,踮起脚尖,毫不犹豫,张开樱桃小嘴,吻住了心上的嘴巴。 韩畅不知所措,刚刚开始有些被动,禁不住她的主动进攻,情不自禁,把他搂进了怀里……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尝到初吻的人儿,慢慢地分开,回归各自的座位,谁也不敢看对方一眼,时间在沉默中一分一秒地流淌。 “你妈妈的故事刚开头,能继续讲!”她率先打破尴尬。 韩畅慢慢抬起头,“嗯嗯,你想象不到十几大风的破坏力有多强。飞沙走石打破了所有的窗玻璃,漫天黄沙往车厢钻,吓的旅客吱哇乱叫。” “啊,太恐怖了,你奶你她们也没是办法?” “我奶奶当机立断,一边安抚旅客,一组织客运人员和男旅客用床单被褥堵住窗户,连同的她们脊背都成了挡风的墙。” “嗯嗯,你奶奶她们太勇敢了,我好佩服她们啊!” “可是,黄沙无孔不入,呛的人不停地咳嗽。大人到好安抚,孩子们哭哭啼啼,仿佛世界末日来临一样。” “韩畅,遇到这中恶劣的天气,我也会害怕,难怪孩子们哭泣。” “是的,我奶奶她们丝毫不敢松懈,直挺挺地使出浑身力气,和大风搏斗了七八个小时。” “啊,七八个小时,一帮女儿身,怎么能受得了?”? ?“为了一千多名旅客安全,她们太拼了。困难一波接一波。等车一开,风顺着车窗飞进来,吹的旅客十分难受。” “我的妈呀,这可怎么办?荒郊野外,也没什么办好法?” “是的,我奶奶决定拆下卧铺床板,裹上被褥,堵在窗户上,算是基本解决了火车运行中两天三夜的困难。”? ?“什么?两天三夜?你奶你她们不睡了?” “嗯嗯,她们和自告奋勇的男旅客连续奋战,时不时检查窗户情况。” “沿途人民群众看到这样一列奇怪的、没有颜色的火车,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为火车遇到了劫匪。” “火车怎么没有颜色?火车明明是绿色吗?” “你当然想不到啊,大风裹挟着石头,把火车上的油漆都打光了。” “啊,我终于明白了,玻璃都被打烂了,火车上的油漆也就不见了。” “嗯嗯,我奶奶她们经历了地狱一般的考验,集体荣立一等功……你想啊甘肃地段的铁路工人是怎么工作和生活的?” “是是,你奶奶她们真了不起,甘肃地界的铁路工人太伟大了!” …… “我爷爷奶奶精打细算,把积蓄都捐给希望工程……爷爷还要为我上大学外出打工存钱。所以,从今往后,我不会来卡拉ok厅了。我要努力学习,这是我的祖辈、父辈希望的。” 泪流满面的韩畅扬起头,喝干杯中酒,“故事讲完了,我该送你回家了。” 她早就梨花带雨了,默默地起身,紧随韩畅往外走…… 韩通来到父母家,“爸爸妈妈,韩畅不在吗?这个兔崽子又去卡拉ok厅了?他是死不悔改。今天,你们不要袒护他,我非揍他一顿。看来不用武力,于事无补。” “你怎么说风就是雨,韩畅从你姥姥家下楼去见一个姑娘了……也许送姑娘回家了?” “什么?我的好妈妈,您就知道袒护这个兔崽子,他送一个姑娘就不见踪影了?您说我该不该揍他?” “不行,90后不吃棒打出孝子那一套了。你得好好给他说。” “咚咚、咚咚、爷爷奶奶开门,我没拿钥匙。” 等韩畅走进家门,“爸爸您回了,我最近天天跟爷爷练习内功,感觉脚下生风了。我们的比武之约,我怕你赢不了?” 韩通一听,气不打一处来,“你放屁,一出门就无影无踪,和谁家的姑娘约会了?还不从实招来?” “爸爸,我没有约会,我发誓从今往后,不再去卡拉ok厅了。儿子说话算数,不然……我就是小狗!” 韩畅若不赌咒发誓,韩通也许不太生气,耳闻韩畅红口白牙的誓言,冲到儿子面前,给了儿子三个耳光。 韩畅一下被打蒙了,捂住脸,“你为什么打人?为什么不相信我,我走还不行吗?” 韩畅打开门,一溜烟跑下楼,“畅畅,你爸爸打你不对,你回来,你要去哪里?”韩大路高声呼唤孙儿。 “爷爷奶奶,你们不要担心我,我出去打工养活自己,不要爸爸妈妈养活!” “韩通,快去把儿子追回来,听妈妈话!” “爸爸妈妈,你们不要担心,他不是能吗?让他打工试试,吃点苦,才知道甜。” 父母被韩通气的坐在沙发上喘粗气,不想再和儿子搭茬。 “爸爸妈妈,我就不信邪,火车我都能驯服,还整治不了自己的儿子?” 咚咚、咚咚、咚咚。 “爸爸妈妈你们看,怎么样?他还得乖乖回家。” 韩通打开们,看到一位漂亮姑娘,“你找谁?” ? ? 第320章 暗示 这一天,刚开门的“家常菜”饭馆电话不断。 “您好,这里是‘家常菜’饭馆,请您吩咐!” “哎,你好,我常去你们饭馆吃饭……你是收银员吗?你真漂亮、声音动听,小妹妹叫什么名字啊?” “对不起起,我叫什么名字和您吃饭有关系吗?您若没其她事儿,我挂了。” “别别、别挂,我想定个座位,可以吗?你们店里有武林高手,我可不敢有贼心。” “嗯嗯,知道就好。你们几位?大厅、包厢、还是雅座啊?” “包厢,我们七位,明天下午18点左右到。” “您贵姓,给您预留‘步步高升’厅可以吗?” “我姓操,叫操练……行行,漂亮姑娘就是冰雪聪明,你怎么知道我朋友升官了?” “您的姓怎么怪怪的?怎么写?” “哈哈,操就是广播体的操,单名一个练武的练字。” “有这个姓吗?怎么听起来像外星人?” “有啊,操在百家姓里排第78。我儿子叫操倪……” 刘芳菲听出此人故意揩油,啪嗒一声挂断电话,“什么玩意儿,预定座位就是了, 黏黏糊糊, 胡说八道,真不要脸!” “芳菲啊, 什么人敢惹‘帝豪’大公主?你貌美如花,发育早,已经像个大学生了,难免有人想入非非。”老板娘调侃她。 “阿姨, 您欺负我……我这辈子的心里只有韩畅。如果他不娶我, 我就不嫁人。” “孩子话,你们都是中学生,谈婚论嫁为时尚早。明天,韩畅要回家了, 你也回去。我雇了这个小区的一对下岗夫妇……孩子就要好好学习, 对不对?” 刘芳菲耳闻韩畅也要离开,心里顿然失落起来,“难道他家里有难处?今晚下班我得问问他。我来这里是为了他。” “如今, 我觉得自食其力很有意义,接触的人形形色色,食客们有的趾高气昂、有人垂头丧气,二两酒下肚,基本上红光满面,说说笑笑,仿佛把不愉快和烦恼统统抛到九霄云外了。这才是人间烟火的气息。” 老板娘看到刘芳菲若有所思的样子,“芳菲, 你想什么呢?我估计你爸爸妈妈不赞成你抛头露面, 打工受苦?你和韩畅在我这里干了十几天了,体验一番就可以了。你们给下岗工人挪个位置, 可以吗?” 刘芳菲耳闻老板娘的说辞, 2个下岗工人来这里打工挣钱,养家糊口, “阿姨, 如果韩畅回家, 我也不干了。我生活无忧, 怎么好意思和下岗工人争饭碗。” “芳菲,阿姨见过豪门家的孩子, 纸醉金迷,花天酒地, 目空一切。但是,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孩子,一定和你爸爸妈的教育有关系。” “谢谢阿姨,我爸爸妈妈来自农村。我爸爸常说他是泥腿子出身……虽然他是冀东首富,一点儿不铺张浪费,还爱做公益。” “嗯嗯,这个我信,农村人本分, 不会忘本,你爸爸的生意一定会越来越好。” “谢谢阿姨, 来您这里打工,我学会了不少道理,了解了不少人情世故, 真是受益匪浅,老百姓生活不容易啊!” “芳菲,韩畅本性善良, 我希望你们将来能修成正果,郎才女貌多般配啊!”老板娘低声说。 …… 该打烊了,韩畅恋恋不舍和阿姨与大厨道别。 韩畅和刘芳菲走在霓虹灯下,说说笑笑,“芳菲,我觉得打工不错,消除了我和爸爸之间的误会……还挣了一百多元。我要给爷爷奶奶买好吃的,这可是我的血汗钱。” “嗯嗯,我和你在一起,让我干什么都行,什么苦我都能受。原来和对的人在一起, 苦也是甜。当然, 主要是自食其力心里踏实。” “哈哈,大小姐被我洗脑了,知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含义了。” “去去,我家不是朱门,我爸爸是民营企家……是父母千辛万苦奋斗出来的。” “好好, 我赞成,你爸爸是资本家中的好人,对冀东经济发展贡献大……” “谢谢,你的父辈们才是名副其实,靠双手和劳动吃饭的无名英雄,每天用火车度人无数……为千家万户的团圆呕心沥血。” “过奖了,只是他们选择了铁路工作,前提是为了穿衣吃饭,养家糊口,其次才是为社会。” “我爷爷常对我说,人这一生一世,不要大富大贵,只求问心无愧。” “韩畅,我觉得和对的人在一起,收获的是意外惊喜。谢谢你韩畅,是‘家常饭’馆让我重新认识了社会。世界上不如意的人多如牛毛,比比皆是啊!” “嗯嗯,芳菲你言之有理。所以,我要像爷爷、我的爸爸一样开火车,为普通人服务,做一个凡夫俗子。” “韩畅,我去过你家,可惜你不在。你爸爸提到你爷爷奶奶靠日历传书?他吞吞吐吐,没有告诉我具体情况。” “啊,你去我们家干什么?我家有许多旧台历,是我爷爷奶奶、还有爸爸他们的在日历上留下的岁月痕迹。共有几十本呢,上面都是些婆婆妈妈的事儿。” “这多有意思,能让我看看吗?我求你了。那可不行,我爷爷把旧日历当心肝宝贝保管。” “请你求求你爷爷,我去你家看一看,不带出来,可以吗?” “我觉得没什么可看的,就是火车司机一家三口的家长里短。” “小气鬼,兵马俑还对世界开放呢,几本破台历有什么了不起?”刘芳菲嘟嘟囔囔定发脾气。 韩畅扑哧一笑,“对于我们来说是破台历,对于我爷爷奶奶而言,那可是爱情的酸甜苦辣。” “嗯嗯,你这么一说,我似乎懂了,芸芸众生的爱情故事在柴米油盐酱醋茶里进行,火车司机的爱情故事却在台历上演绎!” “好,凭你对火车司机的赞美,我求爷爷让你拜读我爷奶奶与众不同的爱情故事。” “谢谢韩少侠,小女子这厢有礼了!”刘芳菲屈膝弯腰侧身给韩畅行礼。 “快21点了,我送你回家,然后我要去给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买些好吃的。” “我们一起去,我也要孝敬一次爸爸妈妈。虽然100多元买不来好东西。” “那当然,对于你这个千金大小姐,100多元的确是毛毛雨。对于我来说就是巨款了。” “哈哈,你想拥有巨款易如反掌,就看你敢不敢先下手为强?”刘芳菲有意暗示心上人。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