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府之王牌经纪人》 001:十二峰 檐下沥沥落着雨,透过低矮的院墙,可以看见重山罩着一层薄薄的雾,远处还有不知名的紫光若隐若现,如同仙境。 如果你一睁眼看到这副景象,第一反应会是什么? 没错,转发此锦鲤。 巫啼花睁开眼的第一天,对着紫光许了三个愿望! 第一:中彩票。 第二:谈一场超过三个月的恋爱。 第三:巩固下前两条。 到第七天,她发现紫光每天都有,于是只许了一个愿望:这一定是在做梦,一定是! 鸡开始打鸣之前,她就醒了,因为没有早间新闻可看,所以只能靠在门框上看雨。 这房子的梁柱门窗地板都是柏树做的,木头上了年头,被油沁得发亮,散发着一阵阵的松香味,她摸摸那门,思谋着要是回去,不知道能不能顺带半扇走。 别人穿越带金带银,她只能带扇门,别说她没出息,要知道这破地儿最值钱的就是这些木头了,她琢磨着,要是半扇门不好卖,那就做几个手串,也不枉来此走一遭! 哒哒哒,走廊里传来一阵欢快的脚步声。 又来了,就不能让她开开心心当个活死人吗? “姑娘,你醒了吗姑娘?”声音已来自门前。 巫啼花快步回到床上躺下,“什么事?” “巫姑娘,师尊回来了,请您早饭后到天师殿去。” “知道了。” “那,早饭我放在门口了。” “等等。”巫啼花从床上下来。 拉开房门,湿冷气息扑面而来,山里本来早晚温差大,再加上下雨湿气重,这才不过刚入秋,天气就已十分寒冷。 站在门前的是这几天一直照顾他的半大小子,叫青儿,这么冷的天他身上却只穿了一件降色单衣,破破烂烂的带着补丁。 她朝搁在地上的饭菜看了一眼,一碗薄粥一碟小菜,一个拳头大的杂面馒头。 这几日送的饭菜几乎都是这样,想必这里并不富裕,想想也是,一座道观盖在山顶上,平时又没有香客上门,哪来的钱? “青儿,师尊为什么见我啊?” 青儿有些吱吱唔唔,“师尊懂一些医术,听说女客人受伤了,想替姑娘看看。” 巫啼花的头更疼了,自从那天她告诉他她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后,这孩子就以为她疯了。 “那带我回来那个人还没回来吗?” “你是说大师兄啊?没有。” “那什么时候回来呢?” “没准,快则半个月,慢则两三年的也有。” 巫啼花身子一晃,扶住门框,手机真的是人类史上最大的发明,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现在却只能在这儿干等。 青儿看着她的脸色,“你还在想那件事啊。” 巫啼花哭丧着脸,“我总得知道我是怎么来的才能找到回去的办法啊!” 站了一会,回头看见青儿怯懦的看着她,身子慢慢地后退。 这孩子,一定以为她疯得更厉害了。 巫啼花在桌边坐下,低头看看自己身上那套条纹的家居服,她还穿着睡衣,说明是在家里出事的,可她那几天没发现什么奇怪的事啊! 据青儿说,她是被大师兄从外头带回来的,从哪带回来的,他却没说。 可能之前穿越时脑子受到了撞击,出事那天的记忆她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师尊闭关了,大师兄来无影去无踪,所以这几天她只见过青儿,而这座名叫“十二峰”的天师府一共就三个人,师尊,大师兄,青儿。 至于一间道观为什么取了这么迥异的名字,她就不得而知了。 青儿曾叮嘱她平时不要出房门,但她趁傍晚偷偷跑出来看过,这地方大得很,殿阁间用长廊相连,长廊连着浮桥,浮桥连着楼宇,院子里遍植奇珍异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老觉得这里透着股仙气。 难成不成她穿越做了神仙?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前两天她假意跘了青儿一下,他膝盖破了照样会流血喊疼,神仙怎么会这么脆弱? 看着一瘸一拐替他把饭摆上桌的青儿,巫啼花默默将目光看向了别处。 吃过早饭,巫啼花便由青儿领着往天师殿去了。 天师殿高阔,四处打扫得干净明亮,地板光可鉴人,殿中十六根柱子以八卦阵的方式排列整齐,殿内供着钟馗,案前供两盘蔬果,与一柄不知什么材质的剑,剑身乌黑,除此之外只点着一盏长明灯,那青铜油罐已经见底,火苗扑闪闪的似乎要灭却一直顽强的坚持着。 远远地,巫啼花看见一个白发老人盘腿坐在那儿,一袭白袍,仙风道骨。 走近了看,衣服上也是有补丁的。 这府上是真穷啊! “师尊,巫姑娘到了。” “哦。”师尊睁开眼,由青儿扶着站起来,虽说他头发全白了,可是看上去红光满面,精神矍铄。 “师尊。”巫啼花礼貌的行了个礼。 师尊将她打量一番,大概早从青儿那儿听说过她的事迹,所以并没对她身上的衣服皱眉,“听青儿说府里来了个女客人,就是你啊!” “师尊好,我叫巫啼花,这两天多有打扰了。” 师尊抚须而笑,“哪里,府里条件艰苦,姑娘不觉得怠慢就好。” “这里已经很久不曾来客人了。”师尊一边说着,一边带她往里走,三人行至偏厅,巫啼花打量着四下陈设,这里连着荷花池,开着窗户,能听见雨水打着荷叶的声音。 巫啼花曾经跟人去体验禅修班,一个人三万块的报名费,跟这儿没法比,这样一想,又觉得自己赚了,就当免费禅修了。 青儿替她倒了杯茶,师尊道:“请喝茶。” “谢谢。”巫啼花喝了一口,皱眉,味道怪怪的,“这是什么茶?” 师尊道:“这是山上的一种野花泡的茶,巫姑娘可能喝不惯,青儿,再换杯清水来。” “没事,不用了。” 喝完茶,师尊道:“青儿说你身子不舒服,老夫略懂些医理,可以替女客人把把脉。” “多谢师尊。” 此时再辩解“我没病”只是徒劳罢了,他们只会以为她是个无药可救的疯子。 师尊替她听了半天脉,拧眉道:“姑娘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有些虚弱。” 每天喝粥吃馒头谁都会虚哒! “一会我出去采些滋补的药回来给你补补身子。” “谢谢师尊。” 正事说完,又陷入了沉默了。 过了一会,师尊搓着手,很为难的道:“姑娘记不记得家在哪啊?家里还有些什么人?等过两天你病好了,老夫好叫人通知他们来接你。” 面对她天真的目光,他咳了一声,掩饰着尴尬,“你也看见了,这府里只有我们师徒三人,都是男子,留女客人在这儿实在不方便。” 原来是想赶她走啊,其实她早就感觉到了,这里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具体是什么她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处处都透着古怪,可能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罢。 “师尊,我……” “如果你真的有难处的话,到你走时,老夫可以再给你些银钱。” “咱们已经没钱了。”青儿在旁道。 师尊老脸一红,巫啼花道:“实在不是我赖着不走,只是我有些话想问问救我回来的人,他不回来,我走不了。” 青儿道:“师尊,巫姑娘撞坏了脑子,想问问师兄在哪救起她的,才好找到回家的路。” 师尊咳了一声,青儿自觉退到他身后不敢再多嘴。 师尊捋捋胡子道:“既如此,就再多留两日罢,不过有些话老夫说在前头,巫姑娘在这里住,一切得听这里的规矩,不为别的,都是为了姑娘的安危。” 从天师殿出来,青儿领着她回去,巫啼花扯了根柳条在手里甩着,此刻外头雨已经停了,外头空气清新怡人,山景秀美,看着这些美景,让人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青儿你去忙罢,我自己知道路。” 青儿回头看了她一眼,笑着道:“那可不行,这府里不能随便逛。” “为什么?” 青儿吱吱唔唔的不答,两人穿过荷花池,走上另一道长廊,离她住的地方还远,真不知道一共就三个人住盖这么大的房子做什么,可既然有钱盖这么大的房子,怎么又会这么穷,看来是家道中落。 路上无聊,巫啼花没话找话,“青儿,如今是谁做皇帝啊?” “皇帝就是皇帝,我哪知道是谁呢” “我的意思是,什么朝代,皇帝尊号?” 青儿想了想,“皇帝尊号我不知道,不过这里是大钺朝。” “大钺?”历史上没有的朝代。 看来要想从这里下手是不可能了,大概路上走得急了,一回到房间巫啼花就觉得有些恶心。 她呕了两下,青儿给她倒了杯水过来,“你喝了水再休息一下罢。” 巫啼花喝了一口,跟平时喝的水不一样,也是一股怪味,她咽了一口就不再喝了,上床躺下,睡到傍晚,听见青儿敲门,“巫姑娘。” “来了。”巫啼花披衣下床,过去开了门,“找我什么事?” “你会*吗?” “鸡?” 002:书画修复师 厨房的地上,两只长尾稚鸡蜷缩在角落里,羽毛鲜亮,脚被捆着,看见人来,它们立即竖起脖子上的毛,表现出一副好斗的样子。 巫啼花拍拍青儿的肩,语重心长的说:“以后啊,别随便问一个姑娘会不会*?” 青儿茫然看着她,“为什么?” “会挨打。” 巫啼花拿着菜刀,手抖得比鸡还厉害,鸡看她的眼神凶恶得狠,仿佛在说你敢吃我,我下辈子做鬼都不会放了你的。 青儿躲在门后,只露了个脑袋出来偷看。 她忍不住道:“喂,这难道不应该是男孩子做的事?” 青儿怯懦的道:“可是……做饭是女孩子做的事啊!” “那你不也做了这么长时间吗?” 青儿撇撇嘴,“我那是没办法,府里只有我最小,又不能让师尊动手,大师兄太忙。” “可以请个厨娘啊。” “没银子。” …… 无法反驳! 下刀之前,巫啼花虔诚的在胸前画了个十字,“阿佛陀佛,你可千万别怪我,这都是命,鸡终有一死,早死早超生,来世别再*了啊!阿门。” 杀好鸡,把青儿摘回来的野菜菌菇洗了放进去,满满地炖了一锅鸡汤,早上青儿蒸得黄面馒头还剩下些,这会放在锅沿烤着,不一会就有玉米香甜的味道传过来。 鸡还没熟,厨房里早已香味扑鼻。 青儿在灶前看着火,生怕熬坏了。 巫啼花接了一大锅水,在洗碗筷,三个男人住的地方,厨房脏得难以想象,连一把干净筷子都找不到。 巫啼花哼嗤哼嗤干着活,盘算着要是真找不到出路,不如就先留在这儿做厨娘也行,不过转念她就把这个想法按了下去,像她这种高级人才放在厨房简直浪费了。 这回就当报答人家救命之恩了。 巫啼花洗好锅,让青儿把剩下那只鸡挂到房梁上,省得老鼠晚上偷吃,青儿听话的把鸡挂好了。 巫啼花又问:“青儿,这鸡谁抓的?” “我啊,刚才我奉师傅的命去采药,就顺便抓了两只鸡。” “这山上很多鸡吗?”她记得厨房那边的笼子里还养了两只老母鸡,刚发现的时候她也想吃了它,但青儿说那是留着下蛋的,不过刚才她在厨房收拾半天也见过鸡蛋,大概是青儿收起来留给师尊吃的。 “恩,很多。” “啊?”原来能抓鸡啊,那让她吃了这么多天的素。 青儿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笑着道:“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 “你还怕野兽吃了我?” “我……”青儿脸色胀得通红,过了一会道:“反正啊等大师兄回来,你问出家在哪,就回去罢。”他拾了根柴火放进灶堂里,“今天师傅说的话都是为了你好,我们这里从不留陌生人过夜,大师兄救你回来已经算是破例了。” 又是这句话,刚才师尊就这么说过,巫啼花不禁好奇起来。 “从不留陌生人,为什么?” 青儿又撇着嘴不说话了,巫啼花知道硬来没用,只好先不问了。 鸡炖好后,巫啼花打发青儿先给师尊送过去些,她在厨房支好桌子,等青儿回来后两个人饱餐了一顿。 很久没吃到好吃的东西了,都吃得有点撑。 巫啼花带着青儿来到荷花池上的廊桥上坐下消食,夕阳把山脉染成了红色,像包了层金边,微风轻抚着面颊。 岁月静好,也不过如此。 巫啼花双手撑在身子后头,幽幽叹道:“其实在这儿也挺好,没压力,没追求,吃个小鸡炖蘑菇就觉得挺满足了。” 青儿天真的道:“你喜欢吃,以后我经常出去打猎就是了,”说完又意识到什么,突然住了嘴,哪有以后啊,她只是个客人。 过了一会儿,他说:“巫姐姐,你在21世纪是做什么的啊。” 他把21世纪当成了个地名,一本正经的这么问,倒把巫啼花逗笑了,“恩,怎么说呢,我是一个书画修复师。” “书画修复师?” “简单来讲就是,书画放得时间久了会有磨损跟破损,而我的职业,就是最大化的把这些画修捕完整。” “我明白了,可是为什么不再买一幅呢!” “呃,有些东西越老越值钱。” 青儿拿脚划拉着河里的水,“要是这样的话,我们府里的书画都挺老的。” “这府里也有书画?”巫啼花这几天出去遛弯的时候已经把这里摸熟了,难道还有什么地方她没发现? “有啊。”青儿指指那边的阁楼,“那里边,都是。” 巫啼花一下坐起来,两眼微微放着光,那里她倒是去过,可那阁楼门上上了铁锁,墙壁都是石头做的,圆型的楼,四面光滑,连落脚的地儿都没有,所以她就没上去了。 那阁楼少说也有四百多平方米,分三层,四十来米高,要是里面都是旧书画的话,简直难以想象…… 巫啼花看着那楼,声音都有点哑了,“那楼里……全是书画吗?” 青儿点点头,“对啊。” 为什么不拿去卖点钱呢?巫啼花差点脱口而出,但及时忍住了,眼珠子一转,她拍拍屁股站起来道:“时候不早了,回去睡罢。” 说完不等他护送就一遛烟跑走了,留下青儿一脸茫然的看着她的背影。 月黑风高的夜晚。 吱哑,门被人从里面开了一条缝。 铃!突然的一道声音把这只手吓了个半死,慌忙抓住那个罪魁祸首。 巫啼花抹抹额头上的汗,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在门上挂个铃铛,吓得她魂都要飞出来了。 探出脑袋左右看了看,又伸出手来摸了摸,伸手不见五指。 嗤,一束火苗然起来,照亮巫啼花的脸,她点亮了手里的灯笼,周遭明亮起来。 巫啼花先小心翼翼的朝那头青儿跟师尊的住处看了一眼,看到灯都灭了,这才长舒了口气,提着灯笼蹑手蹑脚的往阁楼走去。 山里不时传来几声野兽的叫声,黑漆漆的天空连星星都没有。 后半夜山里气温骤降,冷得跟冬天似的,她裹了条床单(鉴于棉被不便于行动)还是觉得冷,青儿倒是给他找了件衣服,据说是大师兄的,不知道多少年没洗了,上面的味儿简直太酸爽。 这院子,白天只觉得有些诡异,晚上走才更觉得吓人,尤其四周黑漆漆的情况下,她提着灯,总有种暴露在敌人视线里的错觉。 可是这个时候熄了灯更害怕才对。 冷风呼呼的,好像有人在她脖子后吹气。 巫啼花心里打了个突,不是罢,难道穿越到古代也摆脱不了那种东西吗? “不要不要千万不要,玉皇大帝王母娘娘保佑。”她走得飞快,手上的灯笼被颠得直晃。 咯咯咯! 突然,身后传来几道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巫啼花吓得差点叫出声。 不能回头,这个时候回头就完了。 她捏着拳头,“不要过来求你不要过来。” 另一个声音道:“好像是新来的,以前没见过呢!” 有两只?老天爷。 “那老东西天天拿鸡蛋哄咱们,却藏着这么大块肥肉,这回总算让我逮到了。” “好久没吃人肉了。” 巫啼花还在自我麻痹,“不听不听。” “小丫头,你去哪呀?”那尖利的女声道。 巫啼花眼观鼻鼻观心,“听不见听不见。” 突然,她感觉脚下被绊了一下,身子往前一扑摔到地上,灯笼也摔出去好远。巫啼花从地上爬起来,感觉到眼前有个惨白一影子一晃而过,她吓得立即闭上眼睛,是幻觉,一定是。 这种东西,不去看就自动会消失的,人鬼殊途,他们是没办法伤害人类的。 那女鬼仿佛故意逗她,“你睁开眼睛看我啊!” “不看不听不想。”巫啼花终于摸到了灯笼,跌跌撞撞摸着柱子往前走。 突然,她觉得有东西抓住了她的手腕,“咯咯咯,好没规矩的小丫头,连招呼都不打就想走!” 鬼不是摸不到的吗,为什么手腕上的感觉这么真实。 咔擦,她觉得胳膊跟断了一样传来剧痛。 “啊!” 一惊之下睁开了眼睛,巫啼花终于看见了眼前的两个东西,那是一白一绿一高一矮一男一女两个鬼,女人的脸白得跟墙似的,一张血盆大口,正对着她笑,而另一边那绿衣男子也是满脸狰狞,嘴里黑乎乎,看不到牙。 抓着她手腕的,正是那个白衣女人。 这不是梦。 那女人打量着她道:“喂,你几岁啊,太老了肉可不好吃。” 她用手指挑起她下巴,那手上传来的冰冷,仿佛带着一股来自地狱的气息,巫啼花死死闭住眼睛:“不知道二位是哪路神仙,但是我的肉真的不好吃,我都三十岁了,这府里还有一个小孩,才十几岁,他的肉一定好吃,你们找他去罢,求求你不要杀我,我不是故意出来惊扰的,我这就回去,这就回去。” 事到如今也只能先保自己了,青儿你可别怪她。 白衣女子嗤地笑了。 巫啼花刚走两步,就看两双脚站到了她面前,“你走哪去?” 那绿衣男子抓住了她一条胳膊。 巫啼花低垂着头,实在不敢看那两张鬼一样的面孔,可再耗下去,她一定会被吃掉的,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她突然一把甩开他,拼命往前跑,“救命啊,来人哪!救命啊。” 003:傻大个儿 手上的灯笼刚才跑丢了,此刻前面黑漆漆的一片,她能感觉到那两个东西就在她身后不远处,脖子上凉飕飕的,几乎能感觉到对方呵出的冰冷气息,可是除了跑,还能做什么呢? 巫啼花心里暗自后悔,早知道就听青儿的话安生躲在房间里好了。可这也不能全怪她,她以为来到古代不会有那种东西了,谁知到哪都一样。 巫家世代从巫,但能感知到鬼神这种能力并不是人人都能遗传得到,比如她妈妈。 一个巫师没有感知鬼神的能力,那当然是不称职的,所以妈妈经营的跳大神生意并不好,为了家里生计,小时候巫啼花没少被逼着去现场客串一下,比如给鬼带个话啊,请鬼上个身什么的。 从她五岁开始记事时起,妈妈就开始培养她做一名巫师,但她一直觉得上天是公平的,不会让一个人太完美,所以妈妈看不到鬼,却深爱巫师这职业,而她天资优渥,却后天不足,见了鬼跑得比鬼都快,更别说做巫师了。 为此妈妈到现在都不能释怀,许多个夜晚只能独自一个人默默叹气,巫家的根基要在她手里断了。 巫啼花不孝的认为断就断罢,这年头哪还有什么巫师,说出来叫人笑话,她觉得自己一直嫁不出去跟这个有很大一部分关系,谁愿意自己女朋友是跳大神的呀。 为了改变命运,她选择了读书这条出路,不过,似乎也并不太理想,因为高考时的分数不高,她只能选了个冷门的职业,考古! 偶尔研究古物时,看到几千年前的瓦片上出现跳巫的壁画,她都会暗自安慰自己,这个职业跟她们祖上传下来的基业多少还沾着点边,不算太大逆不道。 听妈妈说,她们巫家的巫术传女不传男,以前好像也是传男的,但是从某位先祖开始,就立下了硬规矩,传女不传男,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诅咒,巫家的女人婚姻都非常坎坷,即使顺利的谈恋爱结了婚,丈夫也很短命,所以为了避免这个悲剧,很多巫家女子,都选择只生孩子不结婚。 借种。 听起来是种很时髦的事,不过细想想又觉得可悲。 妈妈说先祖是位很有名的巫师,法力高强,上天能伏神除魔下地能捉鬼除妖,后来再也没有比先祖更厉害的巫师了。 不过她一直觉得这都是祖先吹牛的,要真那么厉害,为什么连个传家宝都没有。 她一开始学习考古就先把妈妈那套家伙什儿研究了一遍,最早最早也只到明清年间,而巫术的起源要追溯到上古时代。 巫术源于中原,跟北方匈奴的萨满有很大的不同,但驱魔祈神的仪式却是基本相同的。 在中国古代官员们很少用萨满这个词,大都用巫,因为萨满巫术大量的引用了一种叫蛊的巫术,那是一种非常凶残致命的巫术,所以从唐宋开始朝廷下达了强硬的禁巫令,巫术从此转为地下活动。 巫术起源于舜帝部落,用通俗语言来讲,它的主要服务项目有:祈福、招魂、诅咒、驱鬼、辟邪。 所以,要是一个巫师不能感知鬼神,那上面的法事基本上都不能做。 总而言之,能感知鬼神的这种技能,对她来说,只有坏处没有好处,试问谁愿意一睁开眼看见天花板上有只鬼,洗个澡发现身后有只鬼,就连上厕所都要被鬼监视着,简直不堪其扰。 突然,脖子一紧,青衣男子抓住了她,“嘿嘿,看你往哪跑。” 他一笑,那漆黑的嘴近在眼前,仿佛一个黑洞。 “啊。”巫啼花大叫起来,“救命啊。” 白衣女子走过来,笑嘻嘻的道:“你说我们怎么吃她好呢,是蒸着吃,还是炒着吃。” 绿衣男子道:“用油炸了。” 巫啼花眼睛发直,“用油炸?太没人性了。” 她觉得自己的双脚慢慢离地,掐着她脖子的手微微使力,她整个人便腾空了。 腹腔里的空气越来越少,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21世纪的鬼没杀了她,难道要被古代的鬼吃了吗? 好不甘心。 巫啼花双腿踢腾着,还在寻求最后一线生机。 喉咙被掐着,她只能发出咔咔的声音!“救……命……啊!” 咻地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她耳边飞过,一点东西贱到她脸上,温热的。 巫啼花低头一看,是血,手指上沾满了鲜血,鬼还有血? 而原本掐着她脖子的绿衣男子圆睁着双眼,身子慢慢地倒下了。 巫啼花被摔了下来,有些发懵。 白衣女子见同伴受伤,身子一隐,一阵风儿似的飘走了,巫啼花心说,这作风倒跟她有点像。 而倒在地上的那绿衣男子胸口插着一支箭,痛苦的看着她身后的方向,“姓占的,你下手这么狠。” 嗤地一声,不知谁点亮了火把,周遭亮了起来,巫啼花朝身后看了一眼,不知他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修长的双腿仿佛钉在地上,拉弓的手臂粗壮而有力,宽厚的大掌,手背上青筋爆出,他把弓重新背到背上,拿起火把朝这边走过来,火光照亮他的脸,那是一张男人味十足的面孔,跟现在的花美男不同,胡子拉茬的脸上有种野性的帅气,大概长年在外的原因,他的肤色有些深。 “你没事罢?”声音浑厚而富有磁性。 巫啼花闭上忘记合上的嘴巴,“没,没事。” 他用一只手扶她起来,感觉到那只手的力量,巫啼花身子变得软棉棉的。 “能走吗?”他问。 这简直是送上门的肥肉,不吃白不吃。 巫啼花抚着额头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子,“刚刚摔了一跤好像不大能……唉呀。” 扶着她的那只手突然收了回去,巫啼花扑了个空,差点摔倒。 “你拿着火把,我先把他收拾好。” 巫啼花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手里就多了个火把,那个傻大个儿风一样从她身边掠了过去,朝那绿衣矮个子鬼走了过去,鬼见到他好像很害怕,不住的求饶。 “你想干什么,姓占的,用不着这么无情罢,不就跟她开个玩笑嘛,又没真吃了她,喂,喂,喂……” 傻大个不顾他的求饶,一下把箭拨了出来。 够狠! 巫啼吓得闭上眼睛,过了一会悄悄睁开一只眼看了看,她以为的血花飞溅并没有到来,那绿衣鬼却变成了一只黄鼠狼,傻大个从腰上抽出麻绳把它捆好,挂在腰上,那黄鼠狼挣扎着,唧唧唧地叫着。 巫啼花在一旁看傻了。 傻大个走过来,那张不苟言笑的脸此刻看起来有些吓人。 “走罢。”他说,不等她说什么就拿过她手里的火把先行往前头走了。 巫啼花迈着小碎步跟在后面。 “大侠,初次见面,还没有自我介绍,我叫巫啼花,你呢?” “占映天。” “这名字一听就有大侠的气概!”巫啼花谄媚的笑着,“你一定就是大师兄罢?我听青儿说是你救我回来的。” “青儿没告诉你晚上不能出门?” 巫啼花哑然,长得帅的男人果然情商都比较低。 “我……找茅厕。” 他抿着嘴不接话,一副看穿了一切的表情,巫啼花有些心虚,本来想找点话题活络下气氛,现在也不敢了。 他腰上那只黄鼠狼晃呀晃的,一双黑豆似的眼睛直盯盯的看着她。 巫啼花吓得退后了几步,跟他拉开了些距离。 “跟上来。”他用命令的口吻说,“如果你不想再被妖精抓去的话。” 巫啼花只好小跑着跟了过去。 傻大个不顾她人矮短腿,飕飕走得飞快,到了她住的地方,他停了下来,拿起房门的铜铃看了看,见完好无损才放心进屋。 他举着火把把屋里检查了一遍,最后给她点着了桌上的油灯。 “你好好休息罢,门上的铜铃不要动,有铜铃在,那些东西不敢进来。” “哦。” 巫啼花心里有一千个问题想问,可是看他态度冷冷冰冰的,好像很讨厌她似的,而且现在夜半三更的,似乎也不是谈话的时候,更何况他腰上还挂了只黄鼠狼精,想到这些,便没再开口。 他走到门口又折回来,拿了一个罐子一样的东西放到房门边的地上,“晚上用这个。” 巫啼一怔,脸倏地变得通红,才想起来他拿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巫啼花站在窗边,从窗户看着傻大个儿举着火把渐渐走远的身影,陷入了沉思。 奇怪,他怎么不问问她为什么能看见鬼怪? 而且,刚才看他治妖的手法很熟练,显然不是第一次了。 难道在古代能见鬼怪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技能? 巫啼花揣着心事吹熄了灯,回到床上,一晚上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到天快亮时才盹着了。 等她醒过来时已经中午了。 巫啼花起床后,顾不得洗漱便飞快的朝厨房跑去。 昨天晚上那个傻大个在院子里劈柴,旁边的柴堆堆得高高的,他脱了上衣,精壮肌肉一览无余,古铜色的皮肤上覆了一层薄薄的汗珠,仿佛有种男性荷尔蒙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 004:怪水河的水 巫啼花从指缝里看着那线条分明的*,除了昨天晚上那个小小的插曲,她打从心底觉得穿越福利真是太好了。 他抬头看见了她。 巫啼花脸一红,“嗨!” 傻大个儿只是看了她一眼,便重新低下头去劈材,好像她只是个空气,丝毫没有要跟她打招呼的意思。 不光情商低,还没礼貌。 “巫姐姐。”青儿从厨房出来,“我正要去叫你呢!大师兄回来了,正好你来了,我介绍你们认识。” 巫啼花淡淡的说:“不用了,我们昨晚已经打过招呼了。” 青儿啊了一声,“什么时候的事啊,我怎么没听大师兄说过呢?” 他看看大师兄,又看看巫啼花,总觉得这两个人之间似乎发生过什么,“那,你有事只管问他好了。” “恩,谢谢你青儿,这里没事了,你去忙罢。” “哦。”青儿搓着手里的抹布,一步三回头的看着这对气氛诡异的人,转身进了厨房。 巫啼花上前两步,站在他面前,“咳!” “咳咳!”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一不小心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而那人始终终在劈材,根本看都不看她一眼。 为什么会觉得他对她有种莫名的敌意? 巫啼花有些奇怪,难道她以前得罪过他吗?明明她才刚来这个世界几天而已。 “喂,听说是你救我回来的。” “是。” “从哪里,怎么救的,躺着还是站着,在地上还是水里,我当时是什么样的状况?” 他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带着几分傲慢,冷冷的睨着她,“你不记得吗?” “我记得还用问你吗?”巫啼花没好气的道,倏地,她停下来看着他,“你什么意思?我应该记得吗?” 正僵持不下的时候,背后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小天。” 巫啼花回过头,见师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过来了,正站在门口看着他们,巫啼花暂时收起怒气,“师尊。” 占映天也放下斧头,恭敬的朝他低了低头,“师尊。” 师尊和蔼的对巫啼花道:“巫姑娘,你跟我来一趟。”他走了两步回头看看还站在那里的占映天,没好气的道:“你也来。” 占映天这才不情愿的拿了衣服跟上来。 巫啼花跟着师尊来到院子后面的一个院子里,这院子跟前院大有不同,院子里寸草不生,任何花草装饰都没有,只有一排石头堆成的矮房子。 “师尊,您带我到这儿来做什么?”不会想把她关进去罢?巫啼花心里暗暗发怵。 师尊指着那排房子道:“你能看见什么?” 巫啼花疑惑了一下,回过头再看一眼,突然啊地叫了起来,昨天晚上那两只妖正悠闲的坐在房顶朝她冷笑。 巫啼花连忙躲到师尊身后,“有,有有妖怪。” 师尊拧眉,“你真能看得见。” 这下,换巫啼花诧异了,“难道你们看不见?” 她看看后面的占映天,“你不也看见了吗?昨天晚上你不是还抓妖来着。” 占映天板着脸不语。 师尊抚须笑道:“看来小天说得不假,你真的有双异眼,天生能见鬼怪。” 巫啼花疑惑的看着他。 师尊道:“巫姑娘,实不相瞒,我们这里并不是人类生存的地方,所以之前小天带你回来,我一直怀疑你的身份,直到给你喝过怪水河的水确定了你是人类。” “什么?原来你昨天给我喝的是怪水河的水?”她就觉得哪里不对,果然,她捂着胸口,突然有点想吐。 师尊呵呵笑着:“辨别一个人是不是妖,让她喝怪水河的水是最灵验的,如果是妖,就会化成原形,如果是鬼,就会变成透明的,昨天姑娘喝了以后,安然无恙,所以证明了你是人,但我就更加纳闷了,一个普通的姑娘居然能上得了十二峰。” 巫啼花牙齿有些打颤,身子往后退了几步,“这,这么说,你们都不是人?” 师尊哈哈笑道:“姑娘不用怕,我们当然是人。” “那为什么?” 占映天冷冷的道:“”十二峰“并不是寻常人类能上来的地方。” 巫啼花唰唰又退了几步,靠在墙上,寻找着逃跑路线,“你是说,只有妖怪才能上来?” 占映天道:“天地分三界,而十二峰,是三界交汇处,占据通往人间的重要关卡,妖灵跟鬼想要到人间去,需要通过审核批准,如果条件符合获准批准,那么他们可以来十二峰拿到他们需要的东西。” “比如?” 占映天没好气的道:“比如妖精幻化成人类的皮囊,比如鬼到人间的时间。” “等等,《玄中记》里说狐五十岁可化为妇人,百岁为美人,难道不是这样的吗?还需要来借皮?” 占映天道:“有些妖等不到修练成人便想要人间去。” 巫啼花嗤地笑了,看来到这里的都是些心急的妖,她理了理头绪,“也就是说,这是一个类似于中介的服务机构。” 占映天:“……” 师尊一本正经的道:“虽然不知道你说的中介是什么,但是,准确的说,我们是一家典当铺子。” “那……妖精拿走了人皮,付银子吗?” 一瞬间,空气仿佛冻住了,巫啼花有些尴尬,觉得自己仿佛问了不该问的问题,可是,“难道是免费服务的吗?” 师尊有些为难,“这……” 占映天抢着道:“一开始是付银子的,后来……很多妖都没银子,鬼也只有纸钱,所以……” “所以”十二峰“就变成了一家慈善机构。” 占映天咳了一声,有些不情愿的道:“话虽如何,但”十二峰“是先祖为三界和平共融开创的先河,不能因为没银子就断送掉,那样的话三界会再度陷入混乱。” 巫啼花摆摆手,“谁管你心里的宏图伟业,反正,这就是一个赔本买卖。”她顿了顿,“既然这样,那……你们都是人类罢?” “……” “看不见鬼?” “……” 师尊道:“如果涂上马的眼泪是可以看见的。” 占映天道:“前阵子我们的马死了,还没买到新的马,所以……” 巫啼花突然有点想笑,这傻大个昨天那么厉害,原来居然看不到妖怪。 占映天脸胀得通红,“我直说好了,我们想请巫姑娘暂时留下帮我们的忙。” “不要。”巫啼花本能的拒绝,“你也知道的,我很怕这些东西的。” 师尊谆谆教导:“你放心,他们不伤人的,再说,有小天在,你不用怕。” 巫啼花冷笑,睨了占映天一眼,“但是人家好像不太喜欢我哦!我何必留在这里讨人厌呢。” 师尊笑着道:“你误会了,小天就是这么个臭脾气,对谁都一样,他只是不喜欢笑,对罢小天?” 师尊上前捅捅占映天,占映天扯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师尊讨好的道:“巫姑娘,你只需要帮我们两个月忙就好,等回头我们买到了马,就立刻送你回家。” 巫啼花突然想起来,“对了,你从哪里救的我?” 占映天道:“就在院子里的荷花池啊。” “荷花池?”巫啼花简直一点印象都没有,她狐疑的看着占映天,可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 “我听到动静出来,看到你在荷花池里浮着,我见你没死,就救你回来了。” 这答案简直一点悬念都没有,又挑不出什么毛病,可就是觉得哪里不对。 师尊道:“算了,这些事以后再说,现在巫姑娘身子还没恢复,你放心,我会让青儿按时熬药给你喝的,用不了多久就能记起来了。” 巫啼花苦笑两声,暂时也只能这样了,“不过,我帮忙可以,但不是免费的哦!” 师尊有些为难,占映天气愤的道:“算了罢师尊,我就知道她会趁机敲诈,我明天就下山去买马。” 师尊却不理他,只是对巫啼花道:“姑娘想要多少银子?” “不要银子也行啊,拿东西抵。” “可我们这里并没有值钱的东西。” “那就到时候再说。”巫啼花已经盘算好了,她在这里帮两个月的忙,到时候带十几幅画走……那价值可不能估量!嘿! 三个人回到厨房,青儿已经做好了早餐。 师尊在他房里单独吃,傻大个儿自己坐在厨房外吃,只有巫啼花跟青儿两个规规矩矩坐在餐桌前用餐。 早饭是粥跟玉米面馒头。 巫啼花夹了一筷子菜放进碗里,不知是什么野菜,味道还行。 她咽下半个馒头,实在受不了了,道:“你干嘛一直看着我。” 青儿忙别过头去,“我,我没有啊……” 巫啼花放下筷子,看着他。 青儿嘿嘿一笑道:“巫姐姐,你真的能看见鬼怪啊?你真是太厉害了。” 巫啼花有些提不起劲儿,“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青儿兴奋的道:“当然了不起了,要是我能看见妖怪就好了,这样就能帮上师兄的忙了。” “用马眼泪不就行了吗?” “马眼泪很珍贵的,我捉妖的功夫还不到家,用了也是浪费。” “既然马眼泪那么珍贵,你们从前都是怎么看见妖的。” “从前有照妖镜啊,但是……” “怎么?” 青儿顾忌的看了一眼外头的大师兄,转开话题,“反正一言难尽,快吃饭罢,一会粥就凉了,吃完饭我带你到藏书阁去,大师兄说让我带你先熟悉一下环境。” “藏书阁?”巫啼花一下子来了精神,“就是那个四层小楼?” 青儿点点头。 巫啼花一想到里面的名画古籍就难以抑制的激动,端起碗呼噜呼噜扒着饭。 005:杻阳志 饭还没吃完外头就下起雨来。 这山里的气候真是一会儿一变,刚才还好好的,转眼就倾盆大雨。 巫啼花以前觉得绵绵小雨浪漫多情,现在才知道那会有多矫情。 青儿替她撑着油伞,她缩着肩,冻得瑟瑟发抖,看来硬撑着是不行了,只好回头把青儿替他找的那件衣服洗洗了,这么想着时,不由地朝后面看了一眼,那傻大个儿不远不近的跟在后头。 他高大的身材让原本宽阔的长廊显得异常逼仄,而黑衣包裹着的身材健壮有力,雨丝打湿了他的长发,即使在家里,他仍旧背着长弓,手上的护腕磨开了线,手里撑着一把破烂的油伞,但是却丝毫不影响画面感。 如果不是嘴巴那么贱,她倒真有点想收了他的心,想必他一个天师府的入门大弟子,不会那么容易被巫家的诅咒克死,只是可惜呀,有些人就是第一眼看着还行,以后越看越不顺眼。 怔忡间,两人目光相对,都不屑的扭过了头。 站在四层小楼前面,巫啼花这才注意到门头的匾额上还刻着字,是用篆体刻的三个大字,外面那层金漆已经完全剥落了,巫啼花眯起眼睛看了看,凭借自己那点为数不多的专业知识,努力辨别上面的字,“什……么……楼?” “是迎仙楼。”青儿用一把古老的钥匙打开门。 巫啼花脸上有些挂不住,跟上去道:“不是藏书阁吗?” 青儿道:“因为这里是神妖鬼怪聚集的地方,所以又叫迎仙楼。” 巫啼花明白了,这小楼是妖怪办理业务要去的地方,俗称营业大厅。她嗤地笑了一声,“叫迎妖楼更帖切一点才对。” “这……”青儿脸一红,“反正老祖宗留下时就这么叫的。” 青儿收了伞,招呼巫啼花进去。 踏进小楼,就感觉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妖气。 地上正中画了一个大大的八卦图,楼梯以这个圆为基调延伸而上,每一层都有左右两个楼梯,小楼中间自楼顶垂下来一个用许多小金铃结成的一个脸盆好么大的铃球。球用五色布拧成的粗绳吊在房子正中,像个水晶吊灯。 这楼里的摆设很简单,跟这府上所有的家具一样,都是用柏木做的,挨着墙放着一圈书柜,上面摆的全部是古籍。 巫啼花随便抽了一本,惊得乍舌,“《奇门遁甲》?天哪,胡八一只有半本残卷那个?” 其实奇门遁甲并不稀奇,学考古的大多都知道点,加上有现代译本,这并不算什么奇书,人能买得到,但能掺透就难了,而现代译本大都是残卷修复而成的,并不是全书,她手上拿着的这本可是货真假实的张子房的《奇门遁甲》。 巫啼花翻了翻,现代译本里只有阴遁九阳,阳遁九阳,而这本有四千三百二十局,是奇门遁甲最早的版本。 这要是带回去交给自己导师,那老头一定会高兴疯了,她那几年都没写出来的研究生毕业论文可就算是有了着落了,巫啼花自然而然的就想把书收入自己怀里。 “咳!” 巫啼花吓得连忙把书放回去。 傻大个不知什么时候跟上来的,此刻正一脸倨傲的看着她,“这里的东西你别乱碰,出了事我可不负责。” 巫啼花拍拍手,冷笑着道:“好啊,不碰就不碰,我正好回去睡觉去。” 她说着就往外走。 “你……”傻大个气得脸通红。 巫啼花站在门口,双手环胸看着他,“你自己决定,是让我回去,还是留下?” 占映天憋了好久,最后不情愿的道:“你留下,但是……” 她打断他道:“没有但是,要我帮忙就得听我的,不听我的我就走。”巫啼花笑了一下,不再理他,得意的昂着头朝那边的楼梯走去。 青儿在二楼扒着栏杆朝他们招手,“巫姐姐,你快上来啊。” “来了。” 二楼放的是古画。 画卷都摆在架子上,也有的插在瓷翁里,抖开一幅幅的画,巫啼花看得眼睛发直,李唐的《万壑松风图》、唐寅的《王蜀宫妓图》、米芾的《苕溪帖》,最难得的是,居然有一幅失传已久的《洛神赋图》。 “这顾恺之的画是真迹吗?”她忍不住问。 青儿看了一眼道:“应该是真的。” “发财了,这下真的发财了。”巫啼花高兴得抱着画在地上打滚,顾恺之的画传世的非常少,大都都失传了,其价值是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 青儿奇怪的看着她,“巫姐姐,你没事罢?” “啊?没事。”巫啼花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咱们上三楼看看。” 她将那幅顾恺之的画紧紧画在怀里,上楼的时候,青儿问:“巫姐姐,你总抱着它干什么?” “它太珍贵了,我怕放在那儿不安全。” “不用担心啦,都放好久了。” “万一有人偷呢?” “妖精才不偷这些。”青儿不以为意的道。 巫啼花想想也对,妖精要这画干什么,可是,她实在不舍得放手,她上前两步追上青儿,“青儿,这画,我先代为保管行不行。” 青儿朝大师兄看了一眼道:“我反正没意见,但是大师兄……” “他说了不算。”巫啼花不等他说完推着他往楼上走,“快走。” 看着他们的背影,跟在后面的占映天脸色有点难看。 跟一二楼不同,三楼跟四楼很凌乱,各处堆放着杂物,架子上摆着很多她都不认识的东西,还有一些蛇蜕,动物皮毛之类的,和一些衣服。 巫啼花本来想在里面找找看有没有她能穿的,结果发现那些衣服都是很旧的,样子也奇形怪状,材质更是奇特,有蚕翼,有鱼鳞,根本不像是给人穿的。 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堆在架子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怪味。 巫啼花把手上的狐皮放回架子上,“青儿,这些东西都是什么啊?” 青儿道:“那些是妖精来借东西时做的抵押,比如狐妖拿走了人皮,留下了狐皮,等她还回人皮时,再把狐皮拿走。” “你是说,这是妖精的皮?”她指着刚刚自己摸过的那张狐皮。 “对啊。” 呃,巫啼花吓得连忙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离那架子远点。 她疑惑的道:“那如果她不回来取狐皮呢?就一直做人吗?” 青儿恩了一声道:“应该是,不过这不合三界的规矩,所以咱们要去把它抓回来。” “还要捉妖?” “那当然,天师府就是捉妖伏魔的。” “不是典当行吗?”这跟一开始说的不一样啊,说好了只做前台,没说这职业还有生命危险啊?回头她要找师尊他们再说道说道才行,几幅画肯定不行了,她要再加点码,起码买个员工保险罢。 青儿领着她来到四楼的柜上,这里跟一般的当铺大柜挺像的,柜子顶天立地占据一整面墙。中间搁着一个大柜台,柜台很高,人要站在凳子上才能勾得着。 妖精都很高吗?巫啼花站在那张凳子上时心想。 柜台正对着的那面墙上是实的,没窗户,也没门。 她不禁有些奇怪,“这打开门做生意,连进去的门都没有,顾客怎么上门?” 青儿道:“有客人来了会摇铃,那铃一响,门就开了。” “门在哪?” 青儿笑了笑道:“一会有客人来了你就知道了。” “你是说妖精随时都会来?” 青儿点点头,“不过最近好久都没客人上门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随时都会来。”他看着她恐惧的样子道:“你不用怕,妖精到咱们这儿不敢放肆,更不会伤害你。” “话是这么说……”可是她还是有些胆怯。 那个傻大个儿抱胸靠在柱子上,板着脸忤在那儿,跟樽门神似的。 看来一时半会的,她还不能太得罪这樽门神,必竟万一妖精来了还得指着他保命呢! 青儿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个大帐本交给她,“巫姐姐,这是帐本,你先看看。” 巫啼花接过那帐本,帐长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制成的,纸质比一般的宣纸要厚且实,帐面上用篆书写着《杻阳志》三个大字。 巫啼花的脑子嗡地响了一下,身子微微一晃,扶着柜台站稳。 刚刚那一瞬间,她突然觉得这本册子有些熟悉,只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手指摩挲着那纸张,她陷入了沉思。 抬起头,她发现占映天正用一种探究的目光看着她。 不知道为何,她直觉得不相信占映天这个人,他昨天说过在荷花池救了她的话分明是假的,她虽然失忆了,可醒来时的记忆还在。 她身上衣服没换也没湿,不可能倒在河里。 第一天的时候,青儿就说师尊闭关三天了,这样的话,就连师尊也不知道他到底从哪捡到的她。 看来,占映天在自己心里埋了个秘密。 而此刻,他看她的神情,更加让她证实了这一点。 青儿担忧的看着她,“巫姐姐,你没事罢?” 巫啼花摇摇头,“没事,这是帐本吗?” “对。” 帐本并不全,最早的那页被撕掉了,除了被撕掉的那页,这帐本最早的记录年代是从上古时期开始,看来这“十二峰”真的是家老字号了,都有几千年的历史了。 006:罚站 除此之外,帐册扉页写着几行小字——玄武十二峰,盘古定乾坤,神弓斩万妖,凌霄殿下魂, 在帐本开始前,有文字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十二峰”的历史。 据文字记载,“十二峰”的创始人是一个叫占南玄的人类捉妖师,天生神力,能通过气味辨别鬼怪方位,因为手斩万妖,被轩辕皇帝御赐神弓一柄,神弓? 巫啼花朝傻大个儿身后背着的弓看了一眼,难道那就是神弓吗? 眼睛里不由自主的流露出贪婪的神色,注意到傻大个儿在看她,巫啼花忙收了情绪,继续往下看。 这占南玄这一辈子最大的功劳就是杀死了万妖之首,从此“十二峰”被世人熟知,渐渐走向了繁荣昌盛。 青儿也站到凳子上,对她一一解释道:“要是有客来,就按照前面的那么记录就行了。” 巫啼花看着那帐本,里面记录得非常详细。 周,显德六年,三月,青妖借人皮一张,往下六月时勾了个还字。 唐,武德二年,十二月,白鬼借时半年。 巫啼花往下看到一栏,“玄女下凡三载未归,奉令捉回,青儿,这就是你说的如要超时未归就派人去捉的意思吗?” 原来这里不光做妖精跟鬼的生意,连神仙也会上门,巫啼花花痴的想,不知道有没有机会遇见传说中的真龙天子呢! 青儿点头:“对啊。” 巫啼花其实觉得有些搞笑,不过她还是道:“捉得回来吗?” “当然,大师兄武功高强。”青儿似乎对大师兄很崇拜。 巫啼花朝傻大个看了一眼,对方正看着一堵墙发呆,这么一个人,啧,“都放走了,捉回来做什么?” 她想起七仙女跟董永,许仙跟白蛇,活生生被棒打鸳鸯的惨烈例子。 看来这“十二峰”不过是贯着普度众生平衡三界的名义,其实在做一些极为自私的事情。 算了算了,她暂时也顾不得别人家的瓦上霜了,好好攒些家当回现代去才是正经。 青儿吱唔了半天说:“……师尊说,天地初开,人鬼神魔杂乱而居,直到盘古开天辟地,将天地分为三界,天上,人间,地狱。人跟妖不能同处,同样的,天庭里的仙人也不能随心所欲的到凡间来。妖该呆在妖该呆的地方,人呆在人呆的地方,神仙也不能越界,这样才能三界太平啊。” “可既然这样,为什么又要帮妖到人间去呢?” 青儿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问,一时有些答不上来,过了好一会才道:“因为”十二峰“放出去的妖如果祸害人间那就是”十二峰“的责任,必须由”十二峰“来处理干净。” 说到这时,傻大个张了张嘴,似乎想插嘴,但是后来又忍住了。 这个人性格阴晴不定,巫啼花懒得去揣测他的心思。 她把帐本看完,结合青儿前前后后的解说,一本正经的总结道:“我觉得你们有点本末倒置?” “啊?” 巫啼花举起一根手指举例,“我觉得”十二峰“的祖师爷设立这么一个机构一定是为了赚钱的,可是你们却把它发展成了民间捉妖集团,将捉妖放在了第一位,这显然是不对的。” 青儿抽着头看她,“可是,维护三界太平才是”十二峰“的宗旨啊。” “错,人类要先填饱自己的肚子再去管闲事。” “管闲事?”青儿一脸痛苦的样子,巫啼花也有些不忍心,这傻孩子做慈善做了一辈子,突然有人跟他说从前做错了,当然接受不了。 她摸摸他的头,“放心,接下来的事有我呢!我一定会继承祖师爷的遗志,重震”十二峰“威名的。” 嗤! 隐约有一道冷笑传来。 巫啼花转过头,睨着占映天,“你有什么不满?” “没有啊!”他双手环胸,一脸你耐我何的表情。 “那你刚刚为什么”嗤“?” 占映天冷笑,这个女人简直有病,“难道我笑一下的权利都没有?” “对,你现在是我的下属,我是你的领导,而你这个下属竟然在领导讲话时”嗤“地笑出声来,这种行为很没有礼貌。” 占映天原本靠在柱子上,当下直起身来,“谁说你是上级?” “刚刚,师尊不是说你要听我调遣吗?难道你有异议?还是你要忤逆他老人家的话?” “我……” 这人果然还是尊师重道的,巫啼花得意的笑了笑,“那么好,现在,鉴于你侮辱上级,我罚你到外头走廊上站着。” “什么?”占映天讶异,这个女人居然让他罚站,他仰天冷笑三声。 巫啼花点点头,“好,反正也没人听我的,我回自己房间好了,反正做不做生意,捉不捉妖跟我没关系。” 她作势要走。 青儿上前道:“巫姐姐,别走,要是再没妖精上门,府里就揭不开锅了,攒不够钱的话,也不能买马。”他走到占映天跟前,“大师兄……” 占映表难以置信的指着自己的鼻子,“你还真信她的话啊?” 青儿怯懦的道:“可是,咱们几个人里,只有巫姐姐能看见妖不是吗?” 看着大师兄下楼的样子,青儿还有些自责,“大师兄,你别怪我,人在屋檐下谁能不低头。” 他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开始兴致勃勃对帐本的巫啼花,虽然才相处几天而已,但他觉得她那架势,仿佛“十二峰”真正的主人是她才对。 上午,巫啼花指使青儿从院子里搬了几盆花将柜台装饰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还点上了蜡烛,设置了桌椅茶水,还特地摆上了刚摘的野果。 巫啼花站在那儿,指挥着青儿把一个花架子摆到墙角去,“放在这里太碍事,影响风水。” 青儿哼哧哧搬好花架,退开几步看了看道:“还要讲究风水吗?” “当然,做生意最讲究风水了。”她打开茶叶罐闻了闻,里面的味让她作呕,“茶叶都发霉了,没有新茶吗?” 青儿不好意思红着脸。 巫啼花有些没脾气,也是,饭都吃不上了,谁还喝茶啊。 “下午我跟你一块出去采点菊花好了。”她记得青儿说山里什么都有,正好她来了几天也没出过门,正好舒动舒动筋骨。 “可是地势险要,师尊说不安全,不让我带巫姐姐乱跑。” 巫啼花拍拍他的肩道:“放心啦,妖我都见过了,还有什么比妖更可怕的,再说,把傻大个儿带上护驾。” “傻大个?” 两人走到一楼,站在门前,远远看着还在廊下站着的占映天,偌长一个廊子,他人高马大往那一站,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多少有些可怜。 青儿忍不住道:“巫姐姐,别罚师兄站了。” 巫啼花其实并不太生气,对此举可有可有,新官上任,她只是先来个下马威,以后好管教,便道:“你去叫他罢,我先回去做饭,下午还有好多事要忙呢。” “好勒。” 青儿欢快的朝占映天跑过去。 巫啼花回到厨房,把昨天剩下的鸡炖了,占映天在井边提水。 巫啼花端着菜筐过去,“把菜洗了。” 占映天不情愿的接过竹筐,认命的洗菜。 很好,已经不顶撞她了,充分的认清了现实也知道了她的厉害,巫啼花很满意,她从树上摘了个苹果,到一旁的井台边坐下,悠哉悠哉的啃着,欣赏着四处优美的山水风光,“唉,要是再来个丫鬟就好了。” 占映天脸胀成紫肝色,仿佛手里的菜是她的脸,一下一下拧下水来。 巫啼花冷眼看着,心里快意的很,顺我者昌,逆我者死,古代人啊还是太单纯,光长年龄不长脑子。 她想起之前的话,“喂,我说,你之前说是在荷花池救的我,为什么我醒来时衣服没湿呢!”她目光看着远处山脉,漫不经心的问。 占映天手上动作一顿,沉声道:“你又没掉进水里,衣服当然没湿。” 巫啼花点点头,明知道是谎话也不得不应着,“原来是这样。” 咯咯咯,远处传来鸡的叫声,是青儿养的那两只老母鸡,估计刚下蛋了才叫个不停,以前下蛋都没见过鸡蛋,今天可算逮到了,巫啼花扯着嗓子叫青儿,“青儿,去把鸡蛋收了,一会我煮鸡蛋你给师尊送去。” 她心里对师尊还是很尊敬的。 占映天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巫啼花感觉到那眼神不善,但也没多想,停了一会,也不见青儿出来,“这孩子,跑哪野去了。” 巫啼花只好站起来,自己去鸡笼那边收鸡蛋。 她把鸡赶开,见草堆上果然卧着两只又白又大的鸡蛋,巫啼花笑了起来,对鸡的态度也和蔼了起来,“真乖,一会给你们吃好吃的啊。” 她打开鸡笼,刚要伸手去措鸡蛋,就觉得手上一凉,扭过头,一张乌黑的大嘴近在咫尺,几乎能闻到那嘴里的骚味。 “鸡蛋是我的。”那怪异的声音道。 “啊!”巫啼花吓得连忙抽回手,连滚带爬的朝占映天那边跑过去,“有妖,快,快捉妖。” 占映天不急不忙的洗着菜,并没帮她的意思。 完了完了,这家伙故意报复。 007:有难同当 鸡笼那边,一青一白两个妖已经各拿了一个鸡蛋跑到墙头坐在那里饱餐了一顿,连鸡蛋壳都吃了,巫啼花看着他们狼吞虎咽吃掉鸡蛋的样子,已经能想象得到他们一会儿吃自己时的可怕细节了。 巫啼花躲到占映天身后,抓着他的胳膊,“我让你捉妖听见没?妖把鸡蛋吃了。” 占映天看了她一眼,没好气的道:“听见了,也看见了。” “那你为什么不动?”巫啼花气得发抖,好小子,有样学样是不是?前面装得跟乖宝宝似的,扭脸就来阴的。 占映天站起身,高大的身材立刻让巫啼花觉得气势上弱了些。 他说:“鸡蛋本来就是给他们吃的。” “什么?”她没听错罢?专门养两只鸡下蛋给妖精吃?也太仁慈了罢? “这妖是家养的。” “w—h—a—t?”巫啼花看着那边正悠哉坐在墙上冲她做鬼脸的两只妖,她抚着额,头又开始疼了。 人都吃不起饭了,还养两只妖。 什么天师府啊?还养两只妖。 什么捉妖师啊?还养两只妖。 巫啼花捂着胸口,一时难以消化。 占映天看着她这个样子,只觉得好笑,端着竹筐往厨房走。 巫啼花快步跟上去,为了不让他觉得她是因为害怕,故作镇定的挺直身板,“那天晚上我明明看见你拿箭射他。”家养的为什么下手这么狠。 “箭上涂了怪水河的水,伤不到皮肉,只是让他现出原形而已。” “那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害她闹出这么大的笑话。 占映天突然停下下,巫啼花一个不防差点撞上去,捂着鼻子往后退了两步。 占映天把竹筐交到她手里,“这府里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我哪知道从哪一样说起,再说,你只是客人。” “客人?”言下之意是她不必知道的太多? 这小子,果然没拿她当正经领导,心里肯定想着随便对付几天,等府上一买了马把她打发走就是了。 看着渐渐走远的背影,巫啼花紧紧捏着拳头,山高水长,你小子等着! 从青儿口中,巫啼花得知,这一青一白两只妖,男的那个是黄鼠狼,白的那个是白狐。 从很早以前的就在府里安家了,就住在后头那排矮房子里,来历,据说是师尊还在做徒弟时就有了,好像是前前前师尊养在府里的,妖呢,说起来也很好养活,每天只吃一个鸡蛋就够了。 那天晚上,两人见府上来了生人,原本只是想看看,可是发现她能看得见他们后,就装神弄鬼的吓唬吓唬她。 巫啼花看着不远处那两只妖,心里的阴影越来越大,她掰了块馒头朝墙头扔过去。 青妖嗤地笑了一声,而白妖只是极其优雅的捋着长发,并不为所动。 青儿道:“巫姐姐,别忙了,他们不吃素的。” “那……吃鸡吗?”巫啼花夹了块鸡肉,那两只妖果然都坐了起来,眼睛直盯盯的看着她手上的鸡肉。 她把鸡肉扔过去,两人快速飞过去,为了一块鸡肉撕打起来。 “原来吃鸡啊!”她笑了笑,“不过还满懂规矩的,给才吃,不给不乱动。”那山鸡在房梁上挂了一晚上,也没丢。 青儿笑着道:“以前也偷吃的,后来被师尊教训过就不敢了。” “教训?拿什么教训的?”巫啼花眼睛闪着光,她急需知道能让妖服服帖帖的办法,自给自足后就不用看那傻大个儿的脸色了。 青儿摇摇头,“好像是要把她们谴回魔都,他们害怕回去就听话了。” 遣返回国啊,妖也怕回国啊。 不过,巫啼花奇怪的道:“总听你说魔都,魔都在哪啊?” 青儿放下手里的馒头,站起身,指着十二峰以北的方向道:“很远很远,好像是在那个方向,要横跨过大海。” 巫啼花也站起身,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被大雾围绕着的十二峰,隐约只能看见峰顶,而北方除了雾,什么都没有。 “人能去吗?”她突然想去看看。 青儿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人去做什么?魔都是妖精待的地方。” 巫啼花兴奋的道:“反正难得来一趟,看看魔都长什么样再走也行啊。”回去好跟老妈炫耀一下,只是苦于没相机,无图无真相。 千怪万怪,只怪她为什么穿着睡衣在家穿越,要是出门时穿越的话,她起码会带个手机防身的。 青儿只是笑笑不语。 吃过午饭,巫啼花打发青儿把碗刷了,自己则来到墙跟下找那两只妖正式谈话。 虽说青儿说他们绝不会伤害府里的人,可此刻巫啼花脚站在地上,还是有点不踏实,必竟是妖啊。 她咳了咳,掩饰着紧张,“我说。” 青妖故意张开黑漆漆的大嘴吓她,白妖则继续捋着自己那头长发。 晚上看那张两张刷白的脸只是觉得吓人,白天看,简直无法直视。 她将目光飘向别处,“既然你们都是府里的人,现在正是府里遭难的时候,大家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所以以后,你们不能光吃饭不干活。” 青妖收起张大的嘴巴,恢复正常模样,“小丫头,你想让我们干活?” 白妖更是冷笑连连,长发一甩,“我看在江问海的面子上放你一马,你就真当自己是管事的了,现在还想让我们干活,简直是笑话。” 巫啼花硬着头皮道:“我不管你们以前规矩是什么样的,现在由我管家,就得听我的。” 两人睨了她一眼,嗤地一笑,各自扭过头去。 “如果不干活,就没鸡蛋吃。”巫啼花也不客气,转头叫青儿,“青儿,把鸡关起来,以后每天两个鸡蛋给我数着,少一个就禀报师尊。” 青儿答应一声便出来拎鸡笼。 青妖急了道:“喂,小丫头片子,你还来真的。” 白妖道:“占映天从哪捡来的麻烦精。” 巫啼花清了清嗓,仰了仰头,“话我说完了,两位要怎么选,自己决定。” 无视他们想吃人的表情,巫啼花踱着步回屋去。 来了这么多天,还是头一回出天师府的大门,之前只是听说十二峰山势险峻,并没亲自看过,眼下站在那里,看着底下一望见不到底的深渊,真有些发怵。 崖底飘着皑皑白雾,时不时传来一声野兽的叫声。 出发前,占映天说:“跟着我,别乱跑,被蛇咬了蜂蛰了我可不管。” 巫啼花冷笑,没见过这么讨人厌的人。 青儿拉着她道:“巫姐姐,咱们走罢。” 占映天拿着斧头在前头开路,砍掉脚下碍事的树枝,青儿跟巫啼花背上背着竹筐走在后面。 这山里好东西还真不少,随处可见野果,野菜,松茸,菌菇,人走着路,眼见着兔子擦着脚面跑过去,“棒打袍子瓢舀鱼。”靠山吃山,这话是有的。 青儿拾了不少松茸菌菇。 巫啼花跟着他一块拾了不少,还摘了野果。 路上看见一种小红花,像茶花,巫啼花欣喜的跑过去要摘,被青儿一把拉住了,“别摘,那是情花,有毒。” “情花?”绝情谷的情花,巫啼花更加好奇起来,“吃了这个能让男人爱上我吗?” 占映天朝这边看了一眼,眼神有些鄙视。 青儿则笑着道:“不会,只是一种有毒的花,你看这周边都没有野兽爬过的痕迹,动物都知道有毒,不会靠近。” “哦!”巫啼花意兴阑珊,转身继续去别处拾香菇。 青儿找到了野菊花,两人摘了不少,还找到了洛神花,用来泡茶最好不过,看着这么多好东西,巫啼花都有点爱上这里了,简直是人间天堂。 “巫姐姐,咱们走罢。” 两人提上筐,一抬头却看不见占映天的影子。 青儿叫了半天,没人答应,他说:“大概看见什么猎物,去追了,我们在这儿等一会罢,不然他一会回来找不到人该着急了。” 既然这样就不该乱跑啊,就算跑也留个话啊,真没责任心。 巫啼花在心里嘀咕,两人找了块干净的圆石坐下来。 过了一会,薄雾渐渐散去,天突然放晴了,好久没晒太阳了,巫啼花觉得自己都快发霉了,她躺在石头上,享受着这难得的日光浴。 青儿不知从哪里摘了一些野杏子。 巫啼花咬了一口,酸得牙都要掉了,她把剩下的杏子扔到筐里,“留着给师尊吃。” 看着青儿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巫啼花看着就觉得牙疼。 青儿吃饱了,拍拍手在她身边躺下,“巫姐姐,你真的要让青妖跟白妖帮忙做事啊。” “既然是一家人,没道理不一起同甘共苦不是!”其实她是觉得这家里劳力太少,就一个青儿能帮她,占映天整天臭P哄哄的,除了擦自己那把破弓,几乎没什么能用得上的。 而且,府里也实在太脏了,走廊院子的落叶几乎能把人埋了。 “可是,连师尊都不敢太为难他们呢!” “那天晚上我见傻大个儿对他们下手时可没留什么情面!” “大师兄手下有分寸。” “我也有分寸。” 008:从书里钻出来的 府里加上她一共四个人,靠她自己整顿“十二峰”显然是不可能的,光体力就跟不上。 巫啼花心里思谋着给他们安排什么活好呢,白妖是女的,做些针线打扫什么的应该难不倒她,青妖灵活,扫扫院子,跟着在迎仙楼跑跑堂也应该还不错,只是形象得稍微的修饰一下,做迎客工作的,总不能长得太对不起客人。 再说,妖跟妖好说话嘛!必要时候还能套套近乎,避免冲突。 不过,不是传说黄鼠狼通灵性,能找到山里的奇珍异宝吗?回头她要好好筹谋一下才行,万一真的有这个才能,也要利用起来才行,不能浪费。 太阳照在身上暖融融的,如果不是不时传来一阵酸臭味,她真的会眷恋这份难得的融暖。 她已经一周没洗澡了,也没换衣服,头发油腻腻的粘在头顶,最重要的是到哪找身衣服穿呢?没想到她竟然沦落到连件衣服都穿不起的地步,然而最诡异的是,她手上可是有顾恺之的《洛神赋图》啊! 她想着这两天一定要下趟山去,采办点东西回来。胭脂水粉桂花油什么的。 巫啼花把手枕在头下,看着湛蓝的天空,“青儿,住在这里如果要下山买东西的话是不是很不方便啊?” “当然啊,下山光路上就得走两天,所以基本上大师兄每三个月下山一次,把要用的东西带回来,不过,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去捉妖顺便才买回来。” 捉妖,她来了这么久,可没见他捉妖,“就是因为他没责任感,所以家里缺吃少穿的。” 突然,一道奇怪的叫声传来,巫啼花戒备的直起身子,“这是什么声音?” 山里不会有野兽罢?占映天做事情真是太欠考虑了,她跟青儿,老弱妇懦,他竟然去了这么久都不回来。 青儿却一点都不紧张,很有经验的道:“好像是鹿啊。” “鹿?” “我猜大师兄刚刚猎鹿去了。”他显得有些兴奋,“太好了,今天晚上有鹿肉吃了。” 青儿从石头上站起来,朝着叫声方向跑过去。 巫啼花也忙拿着筐跟过去,把她一个人丢在这深山老林里,她可不干,“喂,等等我啊。” 两人在林子里跑了好一会,才找到占映天。 鹿身上插着一支箭,还没死透,占映天死死抱住鹿脖子,不让它动弹,看见他们,占映天道:“看什么,来帮忙。” 青儿立即扔下筐,冲了过去。 巫啼花提着青儿的筐吃力的跟上去。 鹿鼻子里喷着气,痛苦的被占映天压着。 青儿跑过去,很熟练的抽出靴子里的短刀,去刺鹿的肚子。 没想到青儿平时装作很纯良的样子,杀起动物来一点都不手软,等等,之前不是连鸡都不敢杀的吗? 过了一会,青儿拎起一个皮毛似的东西兴奋的站起来,“拿到了。” 占映天抽出后腰的短刀子,朝鹿儿脖子上一横,鹿儿一刀毙命。 场面有点血腥,而占映天在杀鹿的时候,眸子里闪动着凛然的杀气。 巫啼花皱了皱眉,忍不住捂住嘴。 占映天抬眸朝她看了一眼,巫啼花突然被他这一秒的戾气吓到,脚下一滑,屁股重重的摔在地上。 他则不再理他,拿着刀熟练的处理起鹿来。 巫啼花看着他毫不留情的剥开鹿肉,手上沾满了鲜血。 她突然有些恶心,丢下东西跑到一边吐起来。 青儿开心的跑过来,“巫姐姐,拿到麝香了。” 巫啼花捂着胸口,朝他手里的毛团看了一眼,“麝香?” 原来刚才他是去割麝香啊,好像以前看动物世界的时候,里面有讲过,麝香除了做香料之外还是珍贵的中药,而母鹿是没有麝香的,只有雄鹿才长麝香,麝香之所以珍贵是因为很难拿到完整的麝香。 雄鹿是种很聪明的动物,他感觉到有危险的话,就会第一时间把香囊咬破,这样人拿不到麝香也就不用杀它了,不过它今天运气好像不太好。 巫啼花看着那麝香,再看看青儿天真无邪的表情,心里却有点高兴不起来。 她穿越到了一个野人的世界……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占映天杀鹿的样子突然让她觉得有点恐惧,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但那种恐惧又不像是来自她本身。 “这一颗麝香能换十两银子,能买好多东西,交给你保管。”青儿把毛球交给她。 巫啼花扶着小树直起身子,接过那颗毛球,手上份量沉甸甸的,就是搁现代也能卖不少钱呢,青儿真是个好孩子。 她低头看一眼手里的东西,好像还有鹿的体温,只是远远拿着,已经能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了。 “我去帮大师兄。”青儿说完,蹦蹦跳跳跑去帮占映天收拾鹿肉。 晚上,占映天在院子里点起篝火打算烤肉。 青儿拿树枝在旁边穿肉,巫啼花调好香料抹到肉串上,肉刚放到火上,香味就出来了,青妖白妖自觉的出现在墙头,眼睛火辣辣的盯着鹿肉。 巫啼花擦干净手,走过去道:“你们考虑好了没?” 白妖冷笑着道:“考虑什么?你别痴人说梦了,我们妖也是有尊严的。” 青妖道:“对,我们不会替人类干活的。” 巫啼花耸耸肩,“好啊,以后你们自己出去觅食,妖不是很会打猎吗?杀只鹿应该易如反掌罢?” “你……” 巫啼花走回火堆旁边,青儿在看着烤肉。 巫啼花左右看了看,“占映天呢?一回来就找不到人。” “好像被师傅叫去了。” 天师殿。 偌大的殿内只点了一盏油灯,江问海正就着油灯翻看一本书,他眯着眼睛,吃力的看着上面的字。 占映天走到门口站定,“师傅。” “哦,小天啊,进来。” 占映天走进殿内,“师傅,您叫我。” “恩,”江问海道,拿着书走到一旁的太师椅坐下来,“你这趟下山情况如何?” 占映天低着头道:“那树妖有点道行,可以隐匿气味,所以,一时半会的好像也拿他没办法。” 江问海叹了口气,“这次的事不怪你,你也不用太自责,树妖为了留在人间偷走了照妖镜,我想她应该只是不想咱们找到她。” “可是没有照妖镜,迎仙楼里的事务就没办法处理,过几天我再下山一趟,上次我最后一次感觉到她的气味是在青峡镇一带,我想她一定就在那附近。” 江问海点点头。 师徒两人沉默了一会,占映天有些担忧的道:“师尊,您真的打算把迎仙楼的事交给她处理吗?” 江问海笑着道:“没有照妖镜,马也死了,只好暂时让她帮帮忙了。” 占映天道:“可是,我还是有点担心,那个人来例不明,偷奸耍滑,拿着鸡毛当令箭,还贪财,我怀疑她来十二峰是有别的目的。” “我看你就是看她不顺眼,其实她还是挺好的。”江问海看着堵气的他,抚须笑道:“你多虑啦,小天,师傅亲眼看见她喝下怪水河的水却安然无恙,千百年来,怪水河的水可从来没有妖喝过而不现原形的,这几天相处下来,你应该也感觉到了,她身上没有一点法力,连青妖白妖都对付不了,怎么可能是妖怪呢!” “但是,她是从《杻阳志》里钻出来的,这又怎么解释呢?” 江问海这回说不出话了,抚着须沉默了下来。 占映天默默的解开了衣服,“有一件事,我还没有告诉你,之前我说我跟她交过手,被她打了一掌。” 江问海抬起头,看见他胸前那个黑色的掌印,脸色突然大变,站起身认真检视着他身上的伤,“你是说,这一掌是她打的?” 占映天点点头,“之前我也没在意,但今天起床后,发现这掌印越来越深了。” “会不会是中毒?” 占映天摇摇头,“只是皮肉伤,但是一掌的力道这么大,根本不是人类能做到的。” 江问海拧起眉,“如果这一掌真的是出自于她的话,那她的功力起码在你我之上。” 占映天趁势道:“师尊,那个人留不得,还是把她送下山去罢,这两天我见她开始偷偷拿迎仙楼的东西了,过不了几天,整个天师府都要被她偷空了。” 江问海哈哈大笑两声道:“算了算了,不就几副画吗,我都听青儿说了,不过话说回来,咱们请人家帮忙,给点工……工什么?” 占映天没好气的道:“工资。” “对对,给点工资也是应该的。” “我看她就是想偷东西才留下来的。”一想到她罚他站的事,占映天气不打一处来,“还有,她每天仗着管家的身份到处颐指气使,您都没去看迎仙楼被她打扮成什么样了,鲜花茶点都供上了,照这样子下去,”十二峰“都快变成青楼了。” 说完见江问海已经又开始拿着那本书翻起来,占映天有点无力,师傅上了年纪,对一件事情的注意力超不过一分钟,随时随地跑神。 “师尊……” “啊?”师尊眼睛不离帐本,“你刚才说什么,她做了管家?” “对啊,她自己封的。”好不知耻的女人。 009:叹息 江问海哈哈大笑,舔舔手指翻过一页书,盯着书页道:“府里没个管事的,她做管家不是挺好的吗?再说我看那丫头还挺会做生意的,今天还找我要了本风水的书,说是做生意不能不看这个,还挺认真,小天啊,就放心交给她做罢,我觉得她有的话说得也对,你看咱们天师府现在多落魄,只有三个人,你以为是师傅不想收徒弟吗?” 占映天刚要发问,就听见他说:“收不起啊!” 占映天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死,“师尊……” “好好好,听你的,等一找到照妖镜就让她走。” 院子里满是肉的香味,青妖白妖已经自觉的从墙头下来围观了。 鹿肉被火一烤,滋滋的往外流油,再涂一层巫啼花特制的烤肉料,放到火上烤,这样重复几次,肉基本上就外焦里嫩了。 巫啼花先给青儿拿了一串,自己也拿了一串,两人捧着肉串咬了一口,烫得牙酸,她吸了一口气,转眼见青儿已经囫囵吞了,缩着肩呲溜呲溜地吸着气。 巫啼花笑骂,“慢点吃,回头再烫着了。” 青儿嘿嘿笑着,只是不管不顾。 呲溜地的一声。 巫啼花扭头看看青儿,他好好的,不是他发出的声音,再转过身子时,她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 青妖跟白妖那两张恐怖的大白脸近在咫尺几乎帖着她,此刻正直勾勾盯着她手里的肉串。 青妖道:“小丫头,那么多肉,两个人吃得完吗?” 白妖道:“就是,让咱们也偿偿鲜。” 巫啼花笑得无比和蔼,“那您二位算是答应我的条件了?” “什么条件?” 白妖道:“让我们做人类的仆人,你想都别想。” 巫啼花也不生气,大口大口嚼着肉,津津有味的道:“强人所难不是我的风格,既然你们那么有骨气,一定也不屑于吃人类的肉串才对。” 她把肉串在二妖鼻子下转了一圈又重新放回自己嘴里。 二妖气得脸更白了。 咳! 听到一声咳,两人回头看是占映天,呼地一阵风似的没了,刚才还好好在身边的两个人,嗖地变没了,倒把巫啼花吓了一跳。 青儿已经懂事的招呼占映天了,“大师兄,你去哪了,肉串都烤好了,快过来吃罢。” 占映天在青儿旁边的木墩子上坐下来,青儿拿了串鹿肉给他。 占映天大口的嚼了,目光盯着火苗。 肉串是现烤的,巫啼花时不时得翻翻柳条,刷个料什么的,可是她做这一切的时候,占映天只是坐在那里吃肉,或者跟青儿有说有聊得讲些他们自己才懂的趣事。 巫啼花觉得自己被排挤了。 她清了清嗓子道:“青儿,回屋里拿点盐去。” “好勒。” 青儿颠颠儿的跑走了。 青儿一走,占映天也闭了口,脸上的笑容好随之消失了,他拿了根本木条拨动着火,火花窜出的火星子飞了过来,差点扑到巫啼花脸上。 她正愁没借口发难,捂着脸挡开了火星子之后,便立即勃然大怒道:“你干什么,想烧死我啊。” 占映天本来也觉有点歉意,见她撒泼,一直被压抑的怒火也被点燃了,“你别得寸近尺,我是无心的。” 巫啼花冷笑,“无心?你一直看我不顺眼你当我傻子吗?我实话告诉你我也看你不怎么顺眼,但是咱们有什么本事,明刀明枪的来好吗?别整一些背地里坑人的烂事,让人瞧不起。” 占映天气得脸色通红,扔了棍子站起身,“你这话什么意思?谁做见不得人的事了。” “你。” 占映天嘴笨,活这么大还没跟女人吵过架,素来知道女人撒起泼来让人难以招架,可是这个女人真的是他这辈子见过最泼的人。 “你别血口喷人,放火烧你?这点火星子连衣服都燎不着。” 巫啼花嗤地笑开,跟着站起身,叉腰站在他面前,身高上的劣势让她显得没那么硬气,可是气势却丝毫不输他。 “用得着燎衣服吗,跑去师尊那告状啊。” 占映天的脸刷地一下红了,噎了半天,他说:“你居然偷听?” 巫啼花笑着道:“偷听?我可不会做那种事,我去给师尊送肉串,不小心听到的的。” 占映天承认这是事实,可是,他并没有偷着告状,只是如实的说出自己的想法,但是巫啼花偷听的事再一次刷新了他对她认知,“没错,我是建议师尊把你送走,十二峰是天师府,不是一般人家,你在这里确实不方便。” 巫啼花气不打一处来,“喂,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今天早上,可是你亲口请我留下帮忙的,不是我自己硬要留下的。” “我……” “还是你后悔了。” 占映天不知道怎么回应,在看到胸前的黑掌印后,他确实后悔了。 “你们不仁我不能不义,既然人家都赶人走了,也不能死赖着呀,我现在就走。” 巫啼花扔下手上的东西,转身往自己房间走。 占映天想追,话到嘴边又迟疑了,腿也迈不开。 青儿拿着盐罐从屋子里跑出来,看到只剩下占映天一个人,疑惑的道:“巫姐姐呢?” 占映天低着头不说话。 巫啼花走出去好远,还没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追来,她放慢了些脚步,竖起耳朵听了听,还是没有任何声音。 这家伙,不是真的让她走罢? 巫啼花慢慢地回过头,后面黑漆漆的一个人影也没有,果然没追来。 没风度。 巫啼花只是想吓吓他,没想到他还真的不追,不过刚才她在门外头,亲耳听到他们说的话时也被吓了一跳,她是从杻阳志那本书里钻出来的,并且还身怀高超武功? 难道她继承了巫家优良的血统,终于练会那套跛足舞? 跛足舞其实是一套驱魔舞,相传那舞可以求雨。 但那已经是老黄历了,自从有了天气预报跟人工降雨,这舞的功能也就失去了,所以渐渐自动的转成了驱魔舞。 可那不是真的武功啊,顶多算是骗骗人的花架子,跛足舞真的是巫家独有的,由上一代亲自交给下一代,并没有舞谱留传下来,后来用的都是不知哪一代后人凭记忆自己画的,就那样一代代传下来,也没人质疑它的真假。 听老妈说,那跛足舞跳好了真的能求雨。 连鬼都看不见的巫师的话显然没什么说服力,巫啼花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很快就忘记了,她是刚才听了那番话才想起来的。 这么说来,那舞说不定真的有用呢。记得老妈为了教她跳舞不知花了多少功夫,可她就是天生的骨头硬,鸡毛掸子都打断了好几根了,还是学不会。 后来老妈大概认识到她是个肢体低能儿,终于放弃了她,巫啼花为此还特地去大吃了一顿,难道穿越的时候,把她的这项技能也自动的打开了? 巫啼花又走了一小截,还是没人来追她。 唉,看来今天做得有点过了,她抬头看看天,此时月亮才刚升起来,十二峰海拨高,月亮低得仿佛伸手就能勾得到,这里常年大雾,平时鲜少能见月亮,可是今天看这月亮,惨白惨白的,像一把锋利的弯刀,多少有点渗人。 她刚才赌气走了,也没拿灯笼,这会院子里黑漆漆的,她一个人走在长廊上,感觉到背后似乎有风。 “喂,你们两个别吓我啊!” 呼呼! 又一阵风灌到脖子里,巫啼花吓得闭起眼睛,“肉串都在那儿,你们自己去吃好了。” 巫啼花转过身子,硬着头皮慢慢睁开眼,空无一物,她长呼了口气,还好不是鬼,不过这样一想,心里更加恨起占映天来。 大晚上的,她一个姑娘家,深山老林的,她说要走,他竟然都不拦一下。 巫啼花一面想,一面忿忿的往回走。 突然,她听到一声叹息。 那是一个男子的叹息,声音之清晰仿佛自带了环饶立体声。 巫啼倏地立住脚,试探的叫了一声,“占映天,是你吗?” 背后没有声音。 这些妖魔鬼怪喜好的真是让人不能理解,为什么说话不能好好走到人面前,面对面交流呢,非要从背后吓人。 “要是你故意恶作剧我饶不了你,快出来。” 还是没人答应她。 巫啼花突然闻到空气里有一种好闻的味道,像是一种不知名的花香,异常好闻。 巫啼花大着胆子回头看了一眼,背后还是空无一人。 她飞快抱头往回跑,跑的时候她就想,这院子为什么修得这么大,好容易看到房间,她长呼了一口气,“终于到了。” 就在她要推门的时候,铃!那门上的铃突然响了起来。 巫啼花全身的毛细孔都张开了,她记得占映天说过,那东西来的话,铃会响,现在铃响了,说明,那东西来了。 她缩着肩,几乎快要哭出来,“别吓我求求你了。” 没有人回答她,空气中的香味越来越浓。 她知道现在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可那香味真的很好闻。 唉! 突然又一声叹息,巫啼花全身的汗毛都要炸了。 “好好说话,别叹气。”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空气中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那种感觉仿佛赤身站在院子里,有种暴露瘾私的感觉。 010:你终于回来了 巫啼花蹲在墙角,用手捂着脸装起了鸵鸟,不变应万变,就这样过了几分钟后,好像没了动静。 走了吗?巫啼花心里嘀咕着,却不敢抬头。 哒哒哒,她听到了脚步声,刚落下去的心又瞬间提了起来。 “不要吃我,我不好吃,那边有肉串我可以帮你烤,熟的比生的好吃。”等等,她这么说对方不会把她烤了罢?这么一想忙又纠正道:“我是说鹿肉烤着好吃,人肉还是生着吃。”等等,生着吃也不对,“人肉生的也不好吃,你要真想吃的话,那边有个小的,肉比我嫩,我都三十了。” 啪,一个手搭到她肩膀上,标准的恐怖片动作。 用不用这么活吓人啊,再来几次,她觉得自己没有被杀死就先要被吓死了。 巫啼花死死捂着眼,打定了主意绝不看他,不看就不怕,她轻轻的晃了晃肩,想把那只碍事的死人手给晃下去,结果对方一使劲,倒把她拎了起来,“你没事罢?” 你没事罢? 声音有点熟悉,她稍稍移动一下中指跟食指,从指缝里偷瞄了一眼,火把光照着一张胡子拉碴的脸,不是占映天又是谁。 她长呼了口气,他可算来了,不过,“你为什么这么晚才过来?你知不知道再晚来一步我就要被妖精吃了。” 她捏着拳头朝他打了几下 占映天一点都不在乎,既不想跟她辨,也不在乎她打了他,那点力道显得他没放在心上。 他松开她,举着火把四处查看。 巫啼花火气难平,跟着他念叨,“师尊说要你保证我的安全,就算吵崩了你也不用这么没人性罢?要是我死了,你良心过得去吗?” 占映天一转身,巫啼花撞了个满怀,捂着鼻子痛苦的蹲下来。 占映天道:“好像已经走了,刚才我一听到铃响就过来了,但还是让他跑了,你有没有看到他的长相?” 巫啼花觉得鼻子一定是断了,她指着占映天,想骂他,但是突然看到手上的血,啊地叫了一声。 占映天看到她满脸的血,也有点吓到了。 房间点了油灯,昏暗的光影照见床上躺着的人。 巫啼花躺在床上,鼻子里塞了两团棉花,围着被子靠在那儿,像个刚生完孩子的产妇。 窗户上光影流动,这只妖的到来连江问海都惊动了,此时正跟占映天一起在外头廊上查看妖留下的一足迹,师徒两人都很紧张,而这样的勘察已经有好大一会了。 青儿给她倒了杯热茶端了过来,“巫姐姐,你喝口热茶。” 巫啼花没有急着喝,而是把杯子握在手里捂着手,她到现在都还有些发抖。 青儿看她这个样子,有些担心,“巫姐姐,你还好吗?” 看着青儿天真小脸,巫啼花有些愧疚,这个一有情况就被她推到刀口上的小孩简直太无辜了。 巫啼花有点良心发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没事,青儿,以后姐姐会好好对你的。” 青儿被她说得莫名其妙。 青儿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盯着她,有些羡慕的道:“巫姐姐,我真想看看妖怪长什么样?” 巫啼花笑着道:“你没见过吗?” “见是见过,只是我听师兄他们刚才说,今天来的这个妖怪可不是一般的妖,要是能看到就好了。” “为什么这么说?” 青儿皱着眉道:“平时的妖精来,多少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可是今天晚上这妖一点痕迹都没留下,连迎仙楼的铃都没响,是大师兄发现腰上挂的铃响才知道出事立即赶过来了。” 占映天腰上挂了个铃,跟她门上挂的铃是一对双生,如果一只响,另一只也会感应到危险而发出声音。 这铃跟迎仙楼里的铃球长得一模一样,不过青儿说这对“双生”并不是普通的铃,只有一对,是祖上传下来的,很珍贵。 看来占映天为了她的安危是花了一些功夫,可是回头一看脸上还未干的血迹,她对他的那一丁点好感瞬间便湮没了。 她抽了口气,鼻子里塞着棉花,鼻子不透气,说话也翁声翁气,“迎仙楼有妖来不都会响吗?” “师尊说,如果妖练到一定境界,那宫铃也是感应不到的。” 巫啼花看了一眼外头晃动的人影,看来今天来的妖确实不简单,她突然想起那声叹息,周身的汗毛本能的竖了起来。 那声音连想一想都叫她害怕,可奇怪的是,明明声音并不难听。 师尊跟占映天将府里上上下下检视了一遍,并没有收获,两人来到巫啼花的房间,师尊略有歉意的道:“巫姑娘,让你受惊了。” “没事。” 他看了看她的鼻子,“你……的伤。” 巫啼花笑着摇摇头,眼刀飞快的朝占映天看了一眼。 正要笑着说些大肚的场面话,占映天却说:“我看过了鼻梁骨没断,应该没什么大碍,师尊不要担心。” 巫啼花本来觉得这道坎就要过去了,听到这话火气腾地又上来了,狠狠的瞪了占映天一眼。 鼻梁骨没断所以没大碍。 难道非要她折骨断筋才叫有事? 还有,她是因为谁才变成这样的啊?她自己都没说没事,罪魁祸首却要来替她做好人? 师尊没发现他们两人之间的斗争,只抚着须略有担忧的道:“这里好多年都没来过这么厉害的妖了,可让我奇怪的是,妖精来这里既不借当,又不伤人,只是转了一圈就走了,实在让人不解。” 他转头看着巫啼花,“巫姑娘,你有没有见到那妖精的相貌。” 巫啼花有些脸红,怎么好意思告诉大家她因为害怕始终闭着眼睛,“我……我没看到,不过我听到了他的声音。” “他说了什么?” “他……”巫啼花觉得这话说出来会有点古怪,只是眼下不得不硬着头皮说,“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叹气。” “叹气?”师尊挑起眉毛。 占映天道:“就只是叹气?” 巫啼花瞪了他一眼,继续对师尊道:“对,他只是叹了两口气。” 师尊又刷刷的捋起了胡子,一筹莫展的样子,看来是真的棘手。 占映天紧张的追问道:“还有呢?除了叹气,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巫啼花不看他,继续对师尊道:“有香味。” 师尊又蹙了蹙了眉,眉间那两道几乎深成了沟壑,这线索一点价值都没有,“香味?是什么味道?” 巫啼花摇摇头,“很特别的味道,但是我想不起来是什么的味道。” 师尊对她彻底不抱幻想了,他捋着须子,朝占映天道:“你觉得会是什么?” 占映天摇头道:“我过来的时候他人已经走了,我顺着气味追了一会,但他武力高深,大概她说的那种香味是为了掩盖气味,让我没办法追踪他。” 师尊点点头道:“能掩盖气味,功力必定在五百年以上,看来确实不好对付,不过也不用担心,他既然没伤害府里的人,说明没有恶意,以后注意加强戒备就是了。” “是。” 师尊又嘱巫啼花多休息便走了,占映天跟青儿随后也走了。 巫啼花见人一走,便掀被下床,打开墙角的箱子看了看,五六幅画都在,那本《奇门遁甲》也在,她拍拍胸口,还好,妖没偷。 晚上,巫啼花一个人躺在床上,脑子里总是不断的出现那声叹息。 她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被子很薄,不够御寒,她从迎仙楼里找了条虎皮搭在上面,虎皮有点发霉,味道发冲。 巫啼花有点后悔,真不该拿这皮子过来。 她思谋着明天一定要跟占映天说说下山的事,买点衣服被子什么的。 青儿之前给她的那个麝香应该能卖不少钱。 这样想着,人不知不觉睡过去。 迷迷糊糊间,她听到有人跟她说话,“你终于回来了。” 后来他又说了句什么,巫啼花没听清楚。 感觉得一只冰凉的手摸上自己的脸,那梦境太真实,巫啼花几乎以为是真的了。 那是一只修长柔软却异常冰凉的手,他的声音比叹息更好听。 “你在跟我说话吗?”她问了一句,对方却不回应,只是定定的看着她的脸,眼神中充满无限爱怜。 淡白的月光打在他脸上,他一袭白衣,外头罩一件不知什么材质的紫色袍子,腰上系了一条金色腰带,冠束白玉,周身穿着打扮华贵异常。 他的手上带着淡淡的香味,是一种很干净的味道。 巫啼花努力想去看清他的脸,但是他的脸湮在黯影里,她只能看到一双眼睛。 闪着紫光的妖异的单凤眼,那眸子似深潭,神秘而诱惑。 他搁在她脸上的手突然慢慢往下,下巴,脖子,锁骨,一直往下……巫啼花想要阻止,却发现自己动不了。 他解开她的衣裳,巫啼花叫道:“住手,流氓。” 他微微一笑,那笑容迷惑众生。 巫啼花觉得胸前一凉,斜眼一看,胸前坦荡荡,这畜生。 他不知用了什么魔法,指尖发出一道紫光,慢慢伸进她左边胸前。 011:拨了芯子 巫啼花突然觉得胸前一阵锐痛,那感觉太真实,像是心脏被利剑刺入,她痛得额上出了一层汗,再去看那手的主人,他面色如常,甚至还保持着笑容,眸子里是一种似乎比她还痛苦的怜爱。 “你是谁?”巫啼花问了一句,知道是谁好报仇啊。 他没有回答,只是俯下身子,轻轻在她唇上吻了吻。 在他的吻落下的时候,巫啼花觉得仿佛有一口气吹进了她体内,而与此同时,他手指突然用力刺进了心脏,奇怪的是这一次并不太疼,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给她度气的原因,但是突然被人刺穿心脏的真实感还是让人无法接受,她觉得自己要死了,完了完了,巫啼花大叫了一声便晕了过去。 隔天等她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巫啼花一反应过来便迅速的下床跑到镜子里,确定一下是不是真的被挖心了,拉开衣服看了看,她胸前的皮肤完好无损,只是有一个淡淡的红色印子,像朵小花,除此之外,她身上的衣服也是完整的,恩……身体的感觉也不像被侵犯过。 她用右手放在左胸前,感觉到里面还有东西在规律的跳着,巫啼花长舒了一口气,还在。 巫啼花赶到厨房的时候,青儿已经熬好了粥,蒸好了杂粮馒头,见她进来,说:“巫姐姐,你醒啦,大师兄说你昨天累着了不让叫你,我正要去给你送饭呢!” 巫啼花摸摸他的头,“乖,大师兄呢?” “去迎仙楼了。” “师尊呢?”她盛了碗粥端到桌上,就着馒头吃早餐。 青儿把锅里的剩菜给她盛到碗里端过去,“跟大师兄一起。” 两个人都去了迎仙楼?巫啼花不禁有些好奇,师尊平时不大管家里的事,除了闭关打座,就喜欢在房间里研究研究书法绘本什么的,能让他这么上心的,一定是重要的事。 难道还是因为昨天来过的那只妖怪? 巫啼花不禁想到了昨天晚上的梦。 她摸了摸嘴唇,如果是梦的话,那吻的感觉也太真实了。 他的嘴唇柔软冰凉,难道是鬼?要不怎么浑身没有热气。 巫啼花回过神,见青儿盯着她瞧,笑着道:“你看什么?” 青儿凑近了点,奇怪的看着她道:“你发烧了吗?脸怎么这么红?” 巫啼花刚开吃了口馒头,听了这话差点噎死,咳了几声,她摸摸脸,真的很红吗?她发花痴那么明显? 都怪那个梦太真实了,害她以为是真的。 巫啼花吃过早饭跟青儿一道去迎仙楼。 占映天跟师尊再站在那铃球下研究着什么,见她过来,师尊道:“巫姑娘昨天睡得可好?” 巫啼花挠挠头道:“好极了。” 做了个春梦还不好。 师尊点点头说好,可是转头看向占映天时,表情却更加凝重了。 巫啼花抬头看着那铃球道:“怎么了?这球有问题?” 师尊叹了口气道:“这球里的铃芯被人拨去了。” “啊?”是谁这么狠?她立即看了一眼占映天腰上那只,“那只也被拨了吗?” 占映天道:“双生不是普通的御铃,没有芯子,它遇到妖会响,是它本身因为恐惧而发出的的厮鸣。” “啊,这铃当也是妖?”巫啼花惊讶。 青儿纠正道:“是精灵,每一件用得时候长了都有灵魂,也就是灵,物过百年而化灵,灵过千年而成精,双生已经三千年了,所以是精灵。” 巫啼花睁大眼睛,好厉害的样子。 占映天继续道:“但是昨天我发现这铃铛里面的精灵突然没了生气,去查看时发现它受了重伤,师尊已经尽力替她疗伤了,不过它现在还没醒过来。” 巫啼花本能的躲到青儿身后,“这么说,它出来了?它在哪?” 占映天见她胆小如鼠的样子,不由的皱了皱眉。 师尊安慰她道:“你放心,精灵是不伤人的,它现在在天师殿,那妖那么厉害,也只能供在钟馗师祖下面,才可保得暂时安全。” 巫啼花点点头,心里虽然发怯,不过倒是挺想看看那精灵长什么样子的。 她仰起头,跟那师徒仨一起看着那被拨了芯子的巨大铃球,心里有些惋惜。 她还没来得及下手,对方就先行了一步,她昨天刚发现这些铃铛是镀金的,正想着什么时候偷几个呢,结果芯就被拨了,现在也没什么价值了。 她又想起了昨天晚上那个梦,考虑着是不是要把昨天晚上她做春梦的事说出来,不过面对这三个老光棍,让她一个怀春少女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呀,“师尊,那现在怎么办?” 师尊叹气,一筹莫展,“只能等双生醒了再问问了,看它知不知道那妖的来历。” 师尊跟占映天离开后,巫啼花翘着脚坐在大柜台上,发愁的道:“屋漏偏逢连夜雨,看不见妖也就算了,现在铃也不响了,这下只能关门大吉了。” 青儿在一旁抽着头看她,“不能关门,这迎仙楼是先祖留下的,千年基业不能毁在我这一代,等我将来练好武功,我一定要找到偷铃芯的妖,重震”十二峰“。” 巫啼花嗤地一声笑出来,拍拍他的头,“等你练好武功那一天,黄花菜都凉了,现在说眼下,眼下家里的粮都快吃完了,总不能一起等死罢。” 她突然想起来,饿是饿不死,山里人会打野兽,可是……她们又不是野人。 天师殿。 钟馗天师坐下的蒲团上,两个浑身披了金色衣服的小人虚弱的躺在那儿。 精灵化成人形,看上去不过四五岁孩子那么大,两人嘴唇紫黑,受了重伤。 占映天蹙眉道:“已经给它们喂了还魂丹,还是没有用。” 江问海抚须道:“刚才已经将府里东西全清点过一遍,除了巫姑娘手里的那几幅画,别的都在,既不偷东西,也不伤人,只是为什么偏偏要拨了铃芯,又重伤双生?,看来他只是不想让人知道他来过这儿。” 占映天也十分不解:“他为何来?” 江问海跟着摇头,看着那可怜的小人道:“你隔两个时辰再喂一次,能不能醒过来全靠他们造化了。” “是。” 江问海背着手出了殿,心里多少有些惋惜,双生是府上传世的宝贝,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人杀了,他将来有什么脸去见列祖列宗。 这一天,府里气氛格外凝重。 巫啼花也不敢再多事,跟青儿两个乖乖躲在自己房间。 到中午时,巫啼花红烧了条鹿腿,把剩下的那点米全用上做了顿大米饭,就算要死,也做个饱鬼,她做好饭打发青儿给他俩送过去。 青妖跟白妖在青儿面前比划来比划去,青儿因为看不见,毫无知觉。 巫啼花叉着腰道:“你们玩够了罢。” 青儿猛地反应过来道:“巫姐姐,是妖吗?” 一边说着一边已经端着餐盘飞快的跑开了。 巫啼花嗤地笑了一声,平时装得小大人一样,原来比她还胆小,她回到灶台边拿了个碗盛肉,青妖白妖在旁馋得留口水。 巫啼花道:“想吃吗?” 白妖抹了把快流下来的口水,扭过头道:“不想吃。” 青妖却还是忍不住伸手去抓那碗肉,“给我。” 巫啼花把碗给他,“吃罢。” 青妖倒吓住了,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狐疑的看着她道:“你会这么好心?” 白妖也道:“是不是肉里放了毒想毒死我们。” 巫啼花笑着道:“不吃算了,我自己吃。” 说着就要拿筷子夹,白妖一急抢了过来,两人端了碗,飞快的奔到墙头,坐着狼吞虎咽起来。 没一会儿一碗肉就被吃了个精光。 巫啼花留出青儿的那一份,把剩下的全给了他们,“吃罢。” 两人吃完肉,抱着圆滚滚的肚子躺在墙头晒太阳。 青妖拿着树枝剔牙,“很久没吃饱过了。” 白妖也道:“都怪那个老东西,只让咱们吃鸡蛋。” 巫啼花悄悄凑了过去,关切的问道:“吃饱了吗?” 白妖睨了她一眼,“你休想让我干活。” 青妖道:“我跟她的想法一样。” 巫啼花苦口婆心的道:“其实换个思路想,人活着要不工作那跟活死人有什么两样,再说不工作天天闲着也难受不是,有份工作,有个念想,扩大下圈子,多结交点朋友,周末一起出去看个电影,吃个饭什么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交到男朋友,女朋友了呢,总比在家里躺着睡觉强啊。” 两人对望了一眼,有点动摇。 巫啼花道:“总之呢,你们自己再考虑一下,现在我有一件事情想问你们。” 青妖看了一眼白妖,又睨着巫啼花道:“吃人家嘴短的,你问罢。” “昨天晚上我一直没看见你们俩,按理说如果很厉害的妖怪来的话,你们也应该能感觉得到对罢?双生昨天晚上被妖怪打伤了,迎仙楼里的铃芯也被拨了,可你们却安然无恙,这说得过去吗?” 白妖先叫起来,“你别诬赖好人,那个人伤人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个人?”巫啼花抚着须,装作有胡子的样子,“也就是说你看见那人的相貌了?” 青妖咳了一声,冲白妖挤眉弄眼,白妖也自觉说错了话,眼神慌乱的避开,“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没看见他,我只是听说。” 012:红月亮 “听说?”巫啼花捻着须子,“听谁说的?府里谁也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你却知道他是个人?” 白妖吱吱唔唔不敢看她。 巫啼花身子拐了个弯,将她劫在门口,“哪去?” 白妖嘻嘻笑着,向一旁的青妖求助,青妖只是低着头在一旁呆着,白妖瞪了他一眼,转头对巫啼花道:“那人,我们得罪不起。” 巫啼花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也是。”她摘掉腰上的围裙拍打完身上的灰,卷一卷扔到灶台旁边的凳子上。 “你去哪?”白妖有些担忧。 巫啼花道:“我找师尊聊聊天。” 白妖吓得连忙捉住她一条胳膊,“不用这么无情罢?喂,那人真的很厉害,要不是我跟青妖躲得快,就被他捉到了。” 青妖咳了一声道:“没有我的事啊。” 白妖翻了个白眼不理会他,继续道:“再说,你何必问我们,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巫啼花顿下脚步,转回头看她,“什么?” 白妖一副“装什么装”的表情道:“他晚上不是去了你房里吗?” 巫啼花又说了一句“什么”? 难道那不是梦?巫啼花本能的捂住嘴唇,好像有什么秘密被发现了一样,脸刷地变得通红。 白妖见她这样,也有些疑惑,“你真的不知道吗?” 巫啼花茫然的摇头,她以为自己做了场春梦,等等,如果那不是梦的话,也就是说昨天那个人真的对她说过那些话。 你终于回来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好像她跟他很熟似的,巫啼花抚着额,有些头疼。 白妖道:“我只远远的看了他一眼,但是不能确认他的身份,不过从他周身散发出来的气息,跟他所使用的法力来看,好像是魔都的人。” “魔都?”巫啼花抽着脑袋,头更疼了,青儿口里那个很远很远的妖精与魔鬼同在的世界,大老远的跑来这儿吓唬她干嘛? 这时,青妖突然插话道:“我们以为是魔都使者来抓我们回去的,就躲开了,但谁知,他好像是来找你的。” “我?”巫啼花脑子乱成了一团麻。 她脑子一转,难道先祖知道她穿越来了,派小妖来接她回府了?这样一想,心情也不禁跟着清明了许多,不过,这说法也不成立啊。 反复思考了一下,巫啼花郑重的对二妖道:“你们两个,在没弄清楚事实真相之前,千万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师尊他们。” 白妖狐疑的看着她,“难道你真的跟魔都的人是一伙的?我可告诉你,”十二峰“跟魔都有不共戴天之仇,如果他们知道了,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巫啼花忙表明立场,“你别疑神疑鬼的,我要认识那么厉害的人物,我能连你们两个都对付不了吗?”她撇撇嘴,“大家都是女人,一个男人半夜闯进一个黄花大闺女的房间,就算没什么,说出去也没人信我啊,我这半辈子清誉就毁了,我还没嫁人呢。”说着还抹了两滴泪。 白妖到底是女人,感同身受,上前拍拍她的肩道:“我理解。” 巫啼花将头靠在她肩上,“谢谢。” 青妖正在嚼一根青菜,看着那画面他突然没了胃口,做了个欲呕的表情,翻了个白眼一遛烟跑走了,留下她们两个叽叽歪歪。 古代人果然智商堪忧啊,巫啼花搞定了白妖,一时得意洋洋,费了半天口舌突然觉得有些口渴,拿了木瓢到缸里舀水喝。 白妖这时冷不丁的道:“你不是没看见他吗?怎么知道他是男的?” 巫啼花差点被水呛死,咳了半天道:“我,我哪知道,魔,魔都使者还有女的吗?” 白妖抚着下巴,也对,虽然怀疑,可也只好暂且信她。 巫啼花歇了午觉起来,见院子里静悄悄的,大家都不知道哪去了,便穿了衣服到天师殿去。 她还没见过双生,不知道那精灵长得什么样,去看看也无防。 一进天师殿就闻见浓浓的一股油脂燃烧的味道,两个小人躺在地上的蒲团上,占映天一个人在那儿打盹,旁边放着喂过药的空碗。 巫啼花本来抱着几分戒备,走近了瞧,见是两个粉雕玉琢的小人,不禁伸出手去摸摸他们的小脸蛋。 一男一女两个小人,活像一对双胞胎,肉乎乎的小脸此刻惨白惨白,没有一丝生气。 好可怜,巫啼花不自觉的叹了口气。 占映天睡得很浅,一下就醒了,见是她,也不知说些什么好,气氛一时陷入沉默,有些尴尬。 巫啼花道:“他们怎么样了?” 占映天道:“不知道,该做的都做了,能不能醒过来全靠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巫啼花看着这么可爱的两个小精灵,想到他们年纪这么小就要死了(三千岁的小孩)更加觉得难过,心里纠结着要不要把昨天晚上的事说出来。 她抬头看了一眼占映天,他坐在那里,从头到尾对着她都没有一丝笑脸,表情冷漠,可以看得出来他对她还有防备。 细想之下,也不能怪他,谁让她来历那么特殊,如果是她,她也会怀疑的,这样一想语气也软了下来,“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吗?” 占映天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冷漠的道:“你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这里不要随便进来。” 巫啼花难得示好,这人却不领情,还这样对她,巫啼花刚刚浇熄的火气又突突的燃了起来,冷笑了一声道:“以后你最好别求到我头上,要不然,哼……” 巫啼花转身要走,蹲在地上时间久了,腿有些发麻,她身子一歪向后倒了下去,眼疾手乱扶住身后的东西,只听咣当一声,装着油的青铜油罐倒了下来。 那里头都是热油,要是浇到人身上那还不得退一层皮。 巫啼花啊地叫了一声,占映天眼疾手快的接住她身子,在最后紧要关头扶住油罐,没让油泼出来。 巫啼花劫后余生,仍心有余悸,捂着胸口道:“谢……”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占映天突然勃然大怒,冲她吼道:“你怎么总是添乱?自从你到了府里就没有一天安生日子,你知道这些鲛人油多珍贵吗?还有,万一灯倒下来烫到双生怎么办?你负得了责吗?” 巫啼花张了张嘴,怒极反笑,一向能言善辩的她也有哑口无言的时候。 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有点想哭,突然来到一个陌生的世界,对于未知的未来,她的心里也很恐惧、害怕,可那又能如何,只能硬着头皮活下来,她知道自己不受欢迎,所以很努力的表现出被需要的样子,因为她怕一旦没有用了,她就会被赶走了,可是尽管她那么怒力了,每天勤勤恳恳认认真真替人家做事,可人家还是觉得你碍眼,就算你撞到油罐上手肘都快断了,可人家只是会心疼那些鲛人油。 开巫啼花眼框红了红,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出了天师殿。 看惯了她刁钻跋扈的样子,头一次见她这样,占映天一时心里也有些别扭。看她慢慢走远了,他站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到晚上时,青儿做好了饭送过来,占映天道:“她呢?” 青儿道:“谁?你说巫姐姐啊?不知道,一下午都没见人,刚才我送饭过去,她在自己房间里呢。” 占映天点点头,默默坐下吃饭,却是食不知味。 今天炒的菜是野蘑菇,他偿了一口,齁咸齁咸的,他皱皱眉,“你做的?” 青儿嘿嘿笑着,“巫姐姐不高兴,可不就我做吗?” 青儿到一旁看了看双生,替他们盖了盖被子,把搁着的空碗收到托盘上,打算一会一起端走。 他看了一眼闷闷不乐的占映天,笑着说:“你又跟巫姐姐吵架了罢?” 占映天在他鼻子上刮了一下道:“你小孩子别管大人的事。” 占映天脸上笑容渐渐变得没意思起来,嘴里嚼着那菜,却觉口里寡淡,一点味道都没有。 他烦乱的放下筷子,活了三十年还从没有一件事让他觉得这么棘手,女人比妖可怕多了。 转过头,见青儿拿了剪刀在剪灯芯,想到她刚才委屈的表情,占映天刚刚平静下来的心绪又被搅乱了。 “我吃饱了,你端走罢。” 青儿放了剪刀过来收拾了空碗道:“我走了。” “喂。” 青儿停下来,“干嘛?” “没事。” 青儿不满的撇撇嘴,“没事不要叫人家。” 天空一片漆黑,月亮上像蒙了层雾,远远瞧着像一个毛毛的红月亮。 巫啼花背着个包袱,举着火把,艰难的在山路上走着。 小时候巫啼花最害怕的一则恐怖短篇是红月亮,记得有一次夜自习,教室突然停了电,坐她后面那个小胖一时无聊给大家讲起了红月亮,他讲故事的时候,巫啼花看见那个女人从背后抱住了小胖,死死掐他的脖子,她大叫着阿姨不要这样,同学们反应过来纷纷跑出了教室。 那是小学五年级,她一直隐瞒着事暴露了,大家都知道她能见鬼,她妈妈是跳大神的,同学们的家长觉得她不吉利,老师也不喜欢她,所以她总是独来独往。 013:美人 巫啼花吸了吸鼻子,把身上的床单裹得紧了些,这山里的晚上可真冷啊!早知道明天白天再离家出走就好了,她有些后悔。 四周是黑漆漆的密林,脚下有一尺多厚的树叶,每走一步她都很小心,生怕踩空了滚下山去,十二峰海拔三千米,人掉下去会摔成肉泥,而这还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时不时会从头顶传来一声猫头鹰的叫声,在乌漆麻黑的树林里能把人吓个半死。 巫啼花不怕猫头鹰,但是怕秃鹫,她看过某档海外的电视节目,西部沙漠的秃鹫喜欢吃人眼睛。 想想不光摔下山崖,死后眼睛还要被挖成两个洞,想到这些,巫啼花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在心里把占映天咒了八百遍,她要是死了,做鬼都不会放过他。 正想着,头顶又传来了一声猫头鹰的叫声,巫啼花抬起头,拿火把照了照,猫头鹰的眼睛晚上是绿色的,远远看去像两个小绿灯泡,她只是那么随便一晃,少说也有十几个小灯泡错落分布在她四周,看上去有点吓人。 狼的眼睛也是绿色的,巫啼花悲哀的想。 她看看天,离天亮还早,这样摸黑赶路怕是不行了,她怕下不了山她自己先被野兽吃了,她打算找个地方休息下,等明天天亮再走。 可是一眼望去,四周一片荒芜,哪有什么落脚的地方。 尽管这样,也不能回头了,她几乎已经可以想象得到占映天看她回去时脸上讽刺的笑容了。 巫啼花加紧了脚步,由于身上裹着床单,她个子又矮,远远看上去像是一个白粽子在移动。 就这样又走了半个时辰,她忽然看到前面有一点火光,有妖?但随即她就否定了这个猜测,妖点火干嘛?那么,是猎人?她记得青儿说过十二峰很少有人类能上来的,可不代表真的没有对罢? 她兴奋起来,加紧了脚步往那边去。 有个伴总比一个人好,哪怕对方是男的。 这么想着,她暗暗握紧了包袱里的小刀,手心涩涩的,像握着砂石,这把刀是出来前她从迎仙楼里顺的,不知道是哪朝哪代留下的,刀身都绣了,估计切豆腐都够呛,可起码也算件兵器不是,大不了当石头砸,厨房的菜刀她没好意思拿,青儿还要切菜呢! 巫啼花胡思乱想着,就在快要走到时,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溜着山坡掉到一个洞里,连叫都来不及,人就摔了下去。 巫啼花落地的时候屁股重重的坐在地上,她觉得尾椎骨一定断了,捂着屁股痛苦的弯下腰去。 火把摔到了一旁的沙地上,火苗在沙堆里扑腾了几下灭了,四周陷入了一片漆黑。 巫啼花也顾不上疼,忙摸索着去找包袱里的火镰。 在不清楚四周环境的情况下,黑暗会让人产生一种心理上的恐惧,比碰见妖更可怕。 耳边有流水的声音,像是条暗河? 越是急越是出错,火镰掉到地上,她趴在地上四下摸索着,就在她摸到装火镰的布袋时,同时也摸到了一只毛绒绒的手。 巫啼花啊地叫了一声,身子往后缩了缩。 对方吱吱一笑,那声音在黑暗里听起来格外吓人。 巫啼花也顾不上黑了,爬起来就跑,由于看不清东西,刚走两步就被石头绊倒了,她害怕的大叫起来,“不要过来。” 对方只是吱吱吱的叫个不停,在巫啼花周围跳上跳下的,有几次几乎是踩着她过去的。 巫啼花突然意识到这东西可能是猴时,也就没那么害怕了,她拐回去在地上摸了几下,找到了火镰,没敢耽搁,立即点亮了火,在微弱的火光之下,她又找到了火把。 她点着了火把,擦地一声,四周终于亮了起来。 顺着光,她找到了刚才那毛绒绒的东西,果然是只长尾猿,它蹲在石头上,旁边还放着一个东西。 巫啼花一惊,摸摸肩上,果然,背着的包袱已经不在了。 长尾猿拎着包袱在头上转圈,巫啼花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那里头可是放着她顺出来的全部家当,《昭溪帖》、《万壑松风图》、《王蜀宫妓图》、《洛神赋图》,长尾猿站着的那块石头的旁边就是一条暗河,河水很浅,可那足以把画毁了。 巫啼花几乎要给它跪下了,“大哥,你别乱来,把包还给我。” 长尾猿丝毫不听她的,吱吱叫着,拿着包袱一遛烟的跑走了。 巫啼花骂了一句,也顾不上刚才摔痛的屁股,飞快的举着火把追过去。 猴一边跑一边掉,巫啼花半路拾了两幅画,心想要是掉进水里,她非宰了这杀千刀的猴不可。 她到底才两条腿,那猴又能跑又能爬的,把巫啼花累得够呛,也没能追上它,眼睁睁看着它钻进石头缝里不见了。 “喂,出来,把东西还给我。”巫啼花举着火把四处照了照,这处山洞是溶洞天然形成的,洞里有一处很大的深潭,比外头的地下河要深得多,水面上还冒着热气,空气中有硫磺的味道,巫啼花用手探了探水温,果然是处温泉。 她来了这么久,青儿也没告诉她山里有温泉,害她这么久没洗澡。 可是此刻巫啼花却没心情洗澡,先找到包袱再说。 吱吱吱。 突然她又听到了猴的叫声,循声望去,见长尾猿不知什么时候又回来,蹲在高处一块溶岩上看她。 巫啼花这回没敢再轻易触怒它,她放低身子,悄悄靠近过去。 “乖乖的啊,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只想拿回我的包。” 就在巫啼花快要靠近的时候,长尾猿似乎感知到了什么危险,突然紧张起来,吱吱吱一阵乱叫后,丢下包袱迅速的跑走了。 巫啼花捡起包袱牢牢的抱在怀里,直到手里牢牢实实的拿着包袱,她的心才算踏实下来。 人一松懈下来,才觉得身子发疼,她四处照照这温泉溶洞,决定今天晚上就在这里过夜了,她走到刚才猴逃走地方看了看,原来那是个洞口,直达外头的树林,巫啼花到外头拾了些柴火,回来在温泉旁架起了火堆。 火烧起来后,四周也跟着明亮起来。 这处溶洞很干净,温泉池一眼望不到头,由于水里面有硫磺等矿物质,水质算不上清澈。 巫啼花查看了下四周环境,确定不会有危险后才解下包袱,小心翼翼检查了一下,还好,里头的画都没少,那本《杻阳志》也在。 巫啼花走的时候特地去偷走了帐本,没办法,她既然是从这帐本里钻出来的,想必回去的途径也只能从这里面找,要怪就只能怪占映天。 她小心把包袱系好,塞到一处石头下面,又拿了块大石头盖上。 又小心观察了一阵,确定四下无人,她才脱了衣服跳到温泉里,舒舒服服的泡起澡来。 她身上穿的那身衣服好久都没洗了,洗完澡,她顺便把衣服也洗了凉在火旁边的石头上。 “舒服啊!”巫啼花钻进水里,忍不住发出叹息。 就在巫啼花享受着这份难得舒适时,她突然看见前面有个女人。 巫啼花的心倏地提了起来,不是罢?又来? “喂,你是人是鬼啊!”她叫了一声,对方没答应。 巫啼花大着胆子朝那边靠近了一点,那人背对着她,一头乌黑的长发披在身后,她一动不动的坐在温泉水里。 巫啼花朝一旁的岩洞壁上看了看,有影子,不是鬼。 “喂,我说。” 对方还是没声音,巫啼花没办法,只能上去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她的手刚搭到那肩上,就觉眼前一花,整个人被过肩摔了出去。 巫啼花叫了一声,手腕一定断了,她呛了口水,刚把头从水里出来,就听到背后传来一道慵懒的声音,“你是什么人?” 是男人? 巫啼花转过身,终于看清对方容貌,那是一张比女人还精致的面孔,配上一头长发,若不是他说话时有喉结上下翻滚,她真的要以为她是女人了。 就在她盯着他猛瞧的时候,他也在打量着她,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摄人心魄的目光从她的脸上慢慢划至她胸前,美丽的薄唇漾起邪味的笑容。 “妈呀。”巫啼花叫了一声,终于想起自己还光着身子,忙用双手护着胸背对着他,“流氓,转过身去,不许看。” 等等,巫啼花瞬间想起自己刚才光着身子去晾衣服的画面,如果他从刚才起就一直在这里的话,那启不是从刚才起就全看光了? 巫啼花闭闭眸,一阵心绞痛。 “你闯入我的地盘,还敢出言不逊。”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几分慵懒。 “你的地盘?”巫啼花冷笑道:“这深山老林的,温泉又没写你的名字,怎么能是你的地盘。” “我先来的。”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王者气息,叫人臣服。 巫啼花噗地笑出来,她算是不要脸的了,没想到他比她还不要脸。 正笑着,巫啼花突然感觉到一股力量揪着她往后退,而他并没有去碰她。 像是有一股磁场,将她吸过去。 013:不能动 他却并没有动她,而是凝神去观察四周的动静,巫啼花有些奇怪,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他俊美的脸近在咫尺,几乎可以感觉到他呼吸时鼻吼喷出的热气。 倏地,她感觉腰上多了只手,那只手猛地一用力,她的身子重心不稳,一下子靠到他怀里,后背抵着他胸前结实的肌肉,感觉到两人肌肤相亲的触感,巫啼花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她身子僵直的坐在那儿,动也不敢动。 虽说她这些年挺饥渴的,可还是觉得进展得太快了。 “别这么着急嘛。”她刚一开口就被他捂住嘴巴。 “闭嘴。” 巫啼花听话的闭了嘴,沉默中,气氛也渐渐变得紧张起来。 她感觉到四周好像有阵风吹进来,但是什么也看不见。 他抬手一指,一道幽兰的冷光从他指尖射出,将火堆熄灭了。 他一手扣住她后颈,将她往水里按,同时自己也沉进去。 这是要淹死她啊,巫啼花大力的扑腾起来。 他似乎也想起来她不能闭气,好心的让她留了半个头在外面,但是似乎给她罩了层什么东西,只见黑暗中蓝光一闪。 妖风在溶洞中回旋着,四处查看。 巫啼花有时会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妖怪,连这么厉害的人都怕他,要是被对方看到他们在一起,会不会被误认为是同伙,这样想着,身子不自觉的往旁边挪了一分。 就这么过了几分钟,妖风离去了,水里的男子也渐渐浮出水面。 巫啼花突然想起刚才猴子也是看到了这阵风才逃走的,原来刚才这个人刚才沉入了水里,所以她没发现他。 他放开了她,巫啼花立即向后退了好几步,与他隔天安全的距离,这个人,还是离他远点的好,她朝岸上看了看,幸好刚才只洗了衣服,床单还在。 “喂,你转过身去,我要穿衣服。” 对方没接话,大概不屑于回答,巫啼花看看四周,也是,这黑鸦鸦的,根本看不见。 她飞快的从水里起来,摸黑把衣服穿好,找了火镰重新把火堆点着,直到四周恢复了明亮,她才长舒了口气。 巫啼花加了柴把火得烧得很旺,坐在火堆旁连衣服带人干烤着。 晚上出来的急,她只带了两个杂粮馒头留着当干粮,跑了一晚上,这会也觉得饿了,拿了根树枝叉着馒头架在火堆上烤着,不一会就有馒头的味道飘出来。 馒头烤得焦黄诱人,巫啼花看着还坐在水里的人,本着人道主义精神,问道:“要不要分你一半?” 那人微闭的眸子慢慢抬了起来,看了她一眼。 “不吃算了,我自己吃。”好心当作驴肝肺。 她刚要把馒头放进嘴里,就听见他说:“你过来,扶我起来。” “啊?”她怀疑自己听错了,武功那么高难道是残疾? 但她还是乖乖的走过去扶他。 他在池子中央,巫啼花刚穿了衣服不想下水,便道:“你过来点。” 他只是冷着脸不为所动,巫啼花突然想起来,要是他能动,还叫她扶干嘛? 这么说来,好像从刚才开始他就在那个位置一直没动过。 说是扶他,他双腿根本不能动,巫啼花几乎是半扛着把他弄出来的。 他*着上身,下面穿了条中裤,她扶他到火堆旁边坐下,“你的衣服呢?” 那人指了指另一头的角落。 巫啼花走过去把他衣服抱了过来,看料子不像是一般穷苦人家,腰带上绣着二龙戏珠的图案,正中间缀了一颗鹌鹑蛋那么大的珠子,巫啼花有点手痒,不过看对方并不好对付,还是算了。 他的衣服也已经湿透了,她在石头上腾出一块地,把他的衣服烤上。 看着他光着上身坐在那儿,巫啼花好心的把床单给他盖上,这回他倒是没拒绝。 巫啼花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他披着床单,看起来有点可怜。 巫啼花原本可怜他,想掰了块馒头给他,没想到他不领情,不过话说回来,穿得起那么名贵衣服的人怎么会吃杂粮馒头呢? 巫啼花自己吃过馒头,拿棍子戳着火,没事找话聊,“你叫什么名字?” “你是偷跑出来的?” “刚才追你的人好像是妖耶?” “那……你是妖吗?” 她一个人说得口干舌燥,那人却跟没听见似的,淡定的闭眸打座。 巫啼花觉得好没意思,找了块干净地方打算睡觉,却听见他说,“你是”十二峰“的人?” 他知道“十二峰”应该是妖才对,巫啼花不禁想起家里那两只妖,妖比妖得死啊! 巫啼花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一时辨别不出他的意图,万一他是寻仇呢?于是撒了个谎道:“我是山下的猎户,我爹上山打猎半个月没回家了,我娘让我上山找找。” 他半信半疑的,却并没再问下去。 巫啼花停了一会道:“你的腿怎么了?受伤了吗?” 他已经重新闭上眸。 “那……时候不早了,睡觉罢。” 巫啼花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来,她跑了一晚上确实累了,蜷着身子刚闭上眼就睡着了。 隔天醒过来时,火堆只剩下一点火苗还在烧着,昨天那个人还维持着昨天她睡前的姿势,老听人说妖精打坐修练,可在她看来,对于多动癌晚期的人来说,坐着不动真的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她揉揉眼睛,见外头天已大亮了,不知道这会青儿他们发没发现她离家出走了,如果发现了会不会来找她?才走了一个晚上,就有些想回去了。 没出息,巫啼花暗暗骂了自己一句,打起精神伸了个懒腰,接下来还有好长的路要走呢。 “你一晚上没睡啊?” 对方睁开眼,冷冷的道:“去找点水来。” 刚睡醒就使唤人家,巫啼花不满的噘起嘴,但还是乖乖的站起身。 巫啼花身子一晃,抚着石头站稳,昨天穿着湿衣服睡了一晚上,大概是着了凉,这会有点不舒服。 她强忍着不舒服,从外头找了片芭蕉叶盛了那边暗河里的淡水给他。 他喝了水道:“把衣服拿过来给我穿上。” 我是你丫鬟吗? 巫啼花忍着气去给他拿衣服,心想一会侍候完他,要赶紧脱身才行,她可不愿意给他当老妈子。 巫啼花把他的衣服拿给他,突然一个东西从衣服里掉了下来,像是块挺值钱的玉,巫啼花见那人没注意,悄悄拾起来看了一眼。 白玉圆润通透,看得出来是块好玉,有半只手掌那么大,上面镂刻了个人像,在玉料上面刻画这是常见的事,可是镂刻却不简单,这旷世的手工艺在当代早就失传了,不知是出于哪位高人之手。 巫啼花看着那人,微微皱了皱眉,这人有点眼熟。 她把玉佩翻过来,背后刻着琅嬛两个字。 琅嬛,是人名吗? “怎么还不过来?”他有些不耐烦。 “来了。”巫啼花忙把那东西收好,给他拿过去。 他冷冷的道:“更衣。” 巫啼花愣了一下,突然嗤地笑了出来,他还真拿她当丫鬟了,“喂,我说,我们素不相识,我好心好意帮你,但不代表我欠你的啊,请别人帮忙之后是不是要说声谢谢字?” 他眸峰一转,眸子里射出两道蓝光,巫啼花被这蓝光射中,觉得身子像过电一下,突然浑身抽筋,动不了了。 她转了转眼珠子,这是唯一还能动的地方,“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不喜欢女人聒噪。” 巫啼花忍着气,提醒自己不要逞一时之气,先脱身再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他解开她身上的法术,巫啼花手忙脚乱的给他穿衣服,她这两天见青儿他们穿的衣服都是很简单的便服,他的衣服里三层外三层,又是束冠又是腰带挂佩,一不小心就弄错了。 在他的脸色更黑之前,巫啼花总算给他穿好了。 巫啼花擦了擦额上的汗,“我也算仁之义尽了,你就在这儿等着同伴来救你罢,我先走了。” 她拿了自己的包袱打算开溜。 身子刚走了两步就被他定在那儿,巫啼花几乎要崩溃了,“你又想干嘛?” “背我下山。” “你不是要去十二峰吗?” 他又不说话了,巫啼花已经摸清了他的脾气,但凡不想回答的就闭上嘴。 太阳才刚刚升起,阳光照着她汗湿的面庞,早上山里的空气格外清新怡人,鸟儿在枝头欢快的唱着歌。 巫啼花踢着草上的露水,鞋已经湿透了,这会,大概整个山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外面,她背着他,一步步艰难的前行。 碰见他,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巫啼花在他快要掉下去之前,把他往上掂了掂,喘着粗气道:“歇,歇一会。” 不等他答应,她就把他往地上一放,自己就势滚到了一旁,四肢一摊,眉毛都懒得动一下。 “谁准你休息了?” 巫啼花都快哭了,一翻身坐起来道:“大哥,你讲讲道理,我只是普通小女子,背着你走这么远已经很不容易了,我只是想休息一下有错吗?你要提前把我累死了,这山上可没有再供你差遣的免费苦力了。” 014:城主 他纠正道:“才走了两百米。” 巫啼花一窒,忍住气,“你那么高的个子,都快二百斤了,走两百米已经不容易了。”她能把他背起来就算不错了,还嫌她走得慢。 巫啼花翻身背对着他重新躺下,实在没力气再跟他吵。 刚休息了十分钟,就听见他道:“起来。” 巫啼花不情愿的坐起身,上辈子究竟造了什么孽啊她。 离山下还有好长一段距离呢,这要是把他背下去,她的腿肯定要废了。 下山的的路不到两尺宽,荒废了许久,路边长了不少灌木,人走过去刺啦刺啦的割肉,她的衣服被挂了几条道,胳膊上也挂了彩,有几回她故意往旁边蹭了蹭,听见后头“嗤”地吸气,她就觉得心情大好,也让你偿偿苦头。 正得意着,突然眼前蓝光一闪,他不知他用的什么法术,竟将路边的灌木自动的劈开了,那割肉的荆条纷纷听话的趴向两旁。 哇!巫啼花由衷的发出一声赞叹,好厉害的妖术,她从没见青妖白妖使过妖术,他们只是长得吓人而已,里头充其量就是一普通人,要是能学个一招半式的,回去可了不得了,习爷爷都得请她去算命啊。 巫啼花腆着脸套近乎,“大侠,你看上去像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出门在外怎么不带一两个随从啊?” “你家在哪啊?要不,你写个地址给我,我一个人跑得快,我去你府上通知他们来接你?这样总比我背着你来得快点,照这么走下去,咱俩今天晚上也不一定能下得了这座山,吃没吃的,喝没喝的,多遭罪啊。” “喂,我背你这么久,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我叫巫啼花,你呢?” 她说了半天见他不哼声,扭头一看,他闭着眼已经睡着了。 怪不得死沉死沉的,巫啼花看着脚下的万丈悬崖,真想把他扔下去。 正想着,突然听见他说:“怎么停下了?” 巫啼花吓了一跳,不是睡着了吗?睡着了还不忘折磨她。 她乖乖地继续往下走。 到中午时,她在一处小河边把他放下,身子就势摊倒在河滩上,“我真的走不了了,一步都走不了了,你想杀就杀了我罢。” 她宁愿死也不再遭这份老罪了。 奇怪的是,这回那人没有哼声,好像是默许了,巫啼花正要去看他反应时,只见咻地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在水里炸开了,就像鱼雷。 巫啼花连滚带爬的跑开了,好险,差一点就被炸到了,她回头去看时,只见那男子身上套了个鱼网似的东西,网上闪着银光,凭直觉,巫啼花知道那不是一般的渔网。 他在里面挣扎着,似乎想要挣脱那网,可是却显得力不从心。 紧接着,七八个穿着精钢铠甲的武士从天上落下来,站在白衣男子的面前。 为首那人单膝跪地,抱拳道:“公子,您一声不响的跑出来,城主很担心,让卑职们请您回去。” 武士们个个人高马大的,像是从年画里走出来的人,粗壮有力,全身的装束备上手中的大刀,怎么看都有些吓人。 男子冷笑一声道:“赵统领这架势,我还以为陆千月要杀了我呢?” 赵甄道:“城主说了,无论如何要把公子带回去。” “我要是不回去呢?” “那只好就得罪了。” 赵甄睇了个眼色,后面的人上去把那名男子左右架了起来。 “放肆,赵甄,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赵甄不看他,大声道:“护送公子回去。” 几个武士驾云离去。 赵甄转过头,发现了愣在那里的巫啼花。 巫啼花正要躲,好死不死的跟他眼神撞上,“那个……你好,我……你们公子刚才受了伤,是我背他下来的,不过不用谢我了。” 他凶恶的目光在她脸上来回扫视了两遍,似乎对她的话有几分怀疑。 他身后的一名武士上前道:“统领,十二峰上没女人,这女子跟着公子可能另有目的,身份实在可疑。” 赵甄听了后脸色果然黯了下来。 巫啼花顾不上骂这个多嘴的武士,忙替自己开脱,“我是刚来的,不信你们到山上问去,我真的是人类。” 赵甄道:“把她一起带回去,让城主发落。” “是。” 两个人上前来,一左一右架住她,巫啼花垂死挣扎,“你们真的冤枉我了,我是他的救命恩人,喂,我还要回家呢,别动我包袱……” 巫啼花只觉得身子一轻,有种往上直冲的感觉,再往下看时,身子已经远离了地面,树林渐渐模糊起来,直到看不见。 巫啼花觉得自己似乎到了一个虚无飘渺的世界,脚下是云层,而四周雾茫茫的,看不见任何东西。 赵甄就在她身后,不苟言笑的脸上,脸色黑得吓人。 巫啼花突然有些想念占映天那张脸,起码他要帅多了,早知道这样,就不该出来。 站了一会,巫啼花双腿就开始发软,他们架着她的手松了一些,巫啼花盘腿坐在那儿,抽着脑袋,思考着自己未知的命运。 就这样不知走了多久,突然他们把她拎起来,身子开始往下坠。 巫啼花觉得眼前一黑,再睁开眼时,已经到了一个灰白的世界。 这里没有天亦没有地,没有草木植被,入目是一片灰色的世界,行走在路上的人奇形怪状的,有些没有脑袋,有些没有手,有些呈半透明状,有些则是牛头人身…… 巫啼花身子不住的抖着,难道她到了阴曹地府? “我不会是死了罢?”她捂着脸道。 赵甄回头看了她一眼,疑惑的皱眉,“还真是人?” 说完,只见他掌心飞出黑色的冰刀,直中她眉心。 巫啼花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就失去了知觉,身子像段木头似的,咚地一声倒了下来。 十二峰。 客房内,师徒三人看着空空的床愁眉不展。 占映天心虚的低下头道:“都怪我,昨天双生伤得厉害,我心情不好,晚上说话重了点,她才会离家出走。” 青儿哭着道:“巫姐姐昨天傍晚还问我下山走哪条路,我早该发现她要走的,师尊,都是青儿不好。” 江问海抚着须道:“算了,现在不是怪谁的问题,该好想想眼下怎么办?巫姑娘没有武功,想必下山不容易,这会……她应该还走不远,青儿,你留下照顾双生,我跟你大师兄下山找巫姑娘。” 青儿道:“我也要去找巫姐姐。” “双生还没醒过来,身边不能离了人,你听话。” “可是……”青儿还想说什么,师尊他们已经出了房门。 看着两人身子渐渐走远了,青儿站在大门口,有些担忧,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带回巫姐姐。 青儿一整天心神不宁,直到天擦黑时,他们才回来,两人空手而回。 晚上,青儿做了饭,也没人有胃口吃,饭桌上气氛冷极了。 占映天沉默了一会道:“我明天再下山去找。” 江问海沉吟了一会道:“我只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带走《杻阳志》” 占映天也不明白。 这时,青儿怯懦的道:“巫姐姐大概是想回21世纪去,她说,知道了怎么来的,才知道怎么回去。” 师徒三人对视了一眼,脸色更加复杂起来。 灰白的世界中,千奇百怪的生物,神情冷漠的往前走着。 巫啼花跟着人群往前走,她又饿又累,很想停下来歇一歇,可是她不敢,她不确定这是不是地狱。 “喂,大哥,这是哪啊?” 她终于鼓起勇气叫住一个人,那人回头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那冷漠的眼神与灰白的面色吓得巫啼花连忙放开他,后退了几步缩到角落里。 茫然的看着四周,她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人?好无助。 “她醒了吗?”耳边响起了一个好听又熟悉的声音。 “回城主,还没醒。” “城主,是卑职失职,没有察觉她是人类,因为她体质特殊,当时又跟公子在一起,卑职就顺便把她也带了回来。” 一段时间的沉默后,那个好听的声音又开口了,“把这个给她喝下去。” “是。” 话落,有一双柔软的手过来扶她,有人撬开了她的嘴巴,一股苦涩的液体灌进嘴里,巫啼花死死咬着牙,万一是毒药呢? 之前已经喝过怪水河的水,她才不会上第二次当。 “城主,她不喝,灌不进去。” 四周静了下来,不知为何这沉默有些吓人。 突然,她感觉到一双冰凉的手扣住了她下巴,她被迫张开了嘴巴,接着,那苦涩的液体,顺着喉咙灌了进来。 呃,还有点腥味,好想吐。 她觉得胸前一痛,他点了她穴道,吐都不让她吐,好没人性。 大概是药效开始发作了,巫啼花觉得思绪开始发昏,没一会就睡着了。 等她再醒过来时,屋子里已经没人了。 巫啼花眼睛骨碌碌转了转,看着头顶帐幔流苏,猜测着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她舔了舔嘴巴,还有点发苦,看来刚才不是做梦。 她从床上坐起来,打量着这间装饰华丽的屋子,四处帐幔流苏,古色古香中透着几分灵气,好像这才是正常穿越该有的配置! 015:妖血 宁神听了一会,外头静悄悄的,确定是真的没人后,巫啼花这才大着胆子掀被下床。 这间卧房很大,外头连着一个暖阁跟一个外殿,房间四处装饰华丽,可是并不像有人住过的样子,应该只是间客房。 窗边的雕花长桌上放着一只花瓶,供着一枝寒梅,还不到春寒料峭的时节,这寒梅却开得极好,那瓶子像是黑釉的,又比黑釉明亮些,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她拿起花瓶看了看,奇怪的是瓶子里并没有水。 插花不放水,这倒是头一次见,可奇的是那寒梅丝毫不见萎靡,反正开得正盛。 而更让她感兴趣的是放花瓶的桌子,她仔细看了看那桌子,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绿檀的,檀木因生长特性,生长周期缓慢,其质地紧密坚硬,容易雕刻,常用来做摆件,很少用来做家具,绿檀时间越久,颜色越绿,而这桌子通身碧绿,想必已经不少年头了。 她推开窗户,一片雾海,什么都看不到。 十二峰常年大雾,可也不至于到什么都看不见的地步,这里的雾却很奇怪,她不禁想到来的路上看到的那些景象,心里打了个寒噤,吓得立刻关上窗。 巫啼花把整间屋子都研究了一遍后,还是没人进来,就在她打算悄悄遛出去看看时,走廊上响起了脚步声 “她呢?” “回碧江姐,还在睡着。” 巫啼花连忙几个大步跳到床上,盖上被子装睡。 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后,她感觉到有气息慢慢靠近。 帘子上映出几个人影,为首的那人道:“姑娘,公子吩咐奴婢们给您沐浴更衣。” 巫啼花本来还想装睡,见是这样,便索性起来,“知道了。” 听到她的声音,几个丫鬟从帘子后进来。 她们将她带到旁边的房间,房间里头放着一个盛满了热水的木桶,水里撒上了花瓣。 这是做什么?难道要收了她做压寨夫人吗?巫啼花抚着须,有些为难,她可不想留在这里。 “姑娘,奴婢帮您宽衣。” “我自己来。”她还不习惯被别人碰。 丫鬟侍候她洗过澡,又给她换上了新衣服,是一件颜色清爽的儒裙,淡橘色的碎花的裙子,配上鹅黄的上衣,加上翠绿色的披纱,整个人像朵盛开的小雏菊,干净清新。 丫鬟正往她胸前系櫻络玉佩,左右各系了四条璎珞,把她原本就不大的胸,压得更平了,巫啼花忙道:“够了够了。” “姑娘放心,仙子都是这么打扮的。” “仙子?”巫啼花不禁道:“这是什么地方啊?” 丫鬟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却什么都没说,她把巫啼花过肩的长发梳了个简单的发髻,头上簪了几朵小花,打扮成黄花大闺女的模样。 “好了,我带您去见城主。” 巫啼花提着裙摆跟在她后头出了房间。 奇怪的是,跟刚才打开窗子看到的情景完全不同,虽然还有雾,可已经能看见东西了,这院子里笼着一层白雾,假山莲池应有尽有,四处散发着奇异的光彩,像是仙境一般。 丫鬟带着她穿过大半个院子,来到一间大殿,大殿门口左右有武士仗剑把守,穿着就跟她那天见到的武士一样,只是头上带了金属的头盔,只露出眼睛,鼻吼与嘴巴,一望之下会产生一种紧张的气氛。 “城主,客人来了。” 他背对着她站着,一袭紫袍华丽异常。 不知道为何,她觉得他有点眼熟。 他面前的桌子上摊着她的东西,巫啼花立即就要跑过去,“你干嘛随便动别人的东西,还给我。” 他转过身来,巫啼花倒吸了口凉气,那瘸子长得就够好看了,他比他还好看,波澜不惊的脸上带着浅淡笑意,棕色的眸子里透着一道妖异的紫光。 他负着手,冷冷睨着她。 巫啼花被他的眼神望定,心跳仿佛露掉了一拍,胸口突然有种钻心的疼,她皱了皱眉,低低的叫了一声,“好痛。” 他微微蹙眉,示意旁边的侍女将药碗给她,“把这个喝了。” 巫啼花看着那碗里黑糊糊的东西,“这是什么?我不喝。” 她虽然昏迷着,可这味道永世难忘,就在巫啼花还没反应的时候,只觉眼前身影一晃,他不知怎么就到了她跟前,冰凉的手指扣住她下巴,端过丫鬟手里的药碗,不由分说的灌进她嘴里。 直到看她喝尽最后一滴,他才放开她。 巫啼花弯下腰,强忍着胃里的不适,“你给我喝的是什么药?” “妖血。” 呕! 巫啼花本来还想忍着,听了这个再也忍不住了,她冲到一旁,将刚才喝下去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 俊美的脸上满上失望,紫色的眸子里凝聚起怒气,不知为何,屋子里的东西开始轻微的震动。 丫鬟在旁吓得不敢哼声。 巫啼花扶着桌子上,地震了吗? 过了好一会,房间才恢复平静 他冷冷的凝着她,紫色的眸子里有些悲伤。 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她的时候,巫啼花总觉得他不像是在看她,像是在看她的影子。 “带她下去。” “是。” 巫啼花被送回了房间,过了一会儿,丫鬟拿来了她的包袱,还有一个锦盒,“姑娘,这是我们城主送您的,感谢你救了我家公子。” “公子?就那个瘸子?” 丫鬟笑了笑没说话,巫啼花打开盒子看了看,见是一块紫色的石头,她拿起来看了看,并没什么特别的,“这是什么?” “还生石。” “啊?” 巫啼花不禁又拿起那块石头看了看,这么普通的石头竟然是还生石?要怎么用呢?想必师尊一定知道。 收拾好包袱,之前见过的赵甄出现在房间,丫鬟与他互相点了点头,错身退下。 丫鬟走后,赵甄朝她使了个礼,“姑娘,要上路了。” 他生得五大三粗,说话的时候两道粗眉下的目光闪着凶光,巫啼花紧紧抱着包袱,吓得直往后躲,“上什么路?不会是黄泉路罢?” 赵甄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却是什么都没说,只见他抬手一指,巫啼花只觉眉心被人射了一箭,跟之前的感觉一样,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过来时身子已经躺在十二峰的小床上了,眼前是青儿担忧的小脸,“巫姐姐,你醒了?” 巫啼花努力使眼睛聚焦,确定一下是不是做梦。 四处是柏木的香味,房梁上挂着油灯,是十二峰没错。 青儿的脸撤了下去,随后换了占映天含着怒气的脸,跟江问海满是皱褶的脸。 江问海担忧的看着她道:“巫姑娘,你没事罢?” “你掐我一下。” “啊?” 巫啼花感觉到指上一阵疼痛,她叫了一声道:“不是梦,我真的回来了。” 江问海伸出手探探她的额头,“没发烧啊。” 占映天不满的道:“你这两天去哪了?你知不知道大家多担心你?为了你,师尊都快把整个山翻过来了。” 青儿在旁插话道:“大师兄也很担心你,好几天都没睡觉了。” 占映天脸红了红,“我只是担心她偷走的帐本。” 听到偷字,巫啼花散乱的思绪总算恢复了过来,她坐起身道:“我的包袱呢?” 青儿听话的把包袱递给她,巫啼花看看里面东西还在,长舒了口气,“还好没丢。” 江问海看她这样个子,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他拍拍占映天的肩膀道:“算了,人没事就好,大家都回去罢,让巫姑娘好好休息一下,有话明天再说。” 青儿也道:“巫姐姐,你好好休息。” 大家纷纷出去了。 隔着门,巫啼花还能听见占映天在抱怨,“师尊,你不能这么惯着她,她偷帐本的事不能就这么不追究了。” 江问海道:“算了,青儿说了她拿帐本只是想回家而已,这不都平安回来了吗?一家人,还计较什么。” 油灯昏黄,巫啼花看着包袱里的画跟帐本,心情有些复杂。 她动了动身子,突然发现身上盖的不再是她之前那条蓝花薄被,而是一条续了厚棉花的绵被,这是师尊平常用的,她以前进去打扫时见过。 巫啼花看着这条被子,想到离家出走的这几天遭的罪,鼻子有点发酸。 隔天一早,巫啼花起了个大早,早早的把粥熬上,炒了菜,还热了馒头,收拾了一桌子菜摆上桌。 青儿刚睡醒,跑过来看见她在厨房忙活,笑着道:“这下好了,不用吃我做的菜,大师兄可要高兴坏了,你不知道,你不在的这几天,他天天说我做的菜不好吃,我就奇怪了,以前不都是吃我做的吗,也没嫌弃过。” 巫啼花刮了刮她的鼻子,把收拾好的饭菜交给她,“先给师尊送过去,我等你开饭。” “好勒。” 青儿端着饭菜蹦蹦跳跳的走开了。 巫啼花从缸里舀了水,把锅刷了,一抬头见占映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了,站在门口不进来。 她咳了一声道:“吃饭罢。” 占映天在桌边坐下,巫啼花从锅里拿出刚热好的馒头端过去。 ------题外话------ 昨天缺了一更,今天补上 016:那就是灭口 巫啼花在另一边坐下来,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有些别扭。 巫啼花出去了一趟,觉得自己独立生存的危险系数太高,这回不管他再说什么,她都要死皮赖脸留在这里,所以,跟眼前这个人打好关系是必要的。 “咳。”她在心里打着腹稿,怎么说才能打动他呢?把这次的事蒙混过去。 “你这两天去哪了?”他突然先开了口。 巫啼花将一肚子里的话又咽了进去,要说实话吗?他会信吗?还是再扯个谎? 占映天看她的眼神明显是不信,巫啼花要去盛汤的手放下来,打算如实相告,“我在林子里碰见了一个人。” 他狐疑的看着他,十二峰上鲜少有人类踏足。 巫啼花仿佛看穿了他的心事,说道:“我就知道你不信,但我确实碰见了一个人,或者是妖,而且被那人掳走了,带到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地方。” 巫啼花把前前后后的事跟他讲了一遍,当然她略过了做春梦的一截,跟瘸子在温泉的一截,“等我再醒过来时,就是你们都看见的那样了。” “你在山洞里见到的人你不认识吗?” “我才来这个世界几天而已,怎么会认识呢?” “那他们为何又放了你?” 巫啼花耸耸肩,“可能是一场误会罢?” 现在仔细回想起来,那个被称作公子的人好像跟她一样,是离家出走来的,后来被捉了回去,她会被带回去,充其量只是受了牵连。 不过,那人为什么要给她喝妖血? 巫啼花皱皱眉,想到那股味道就什么胃口都没有了。 回过神,发现占映天在看她,巫啼花突然问道:“你去过阴曹地府吗?” 占映天表情变得扭曲起来,“我没有,你去过?” 巫啼花使劲点点头,“我觉得他们带我去的地方是阴曹地府,因为那里的人都跟魂一样,透明的,还有些没有手,没有脚,人头马面,奇形怪状,不是阴曹地府是哪里?” 占映天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 早饭过后,巫啼花带着青儿到迎仙楼打扫。 占映天则来到天师殿。 师尊正在给双生喂药,看着他们一点回转迹象都没有,他叹了口气,放下药碗。 占映天走了过去,“师尊。” “你来啦!”师尊从地上起来,占映天上前扶了他一把,师尊苦笑着道:“最近常常觉得力不从心,小天,师尊老了,这”十二峰“以后就要靠你跟青儿了,真没想到双生要在我这一代没了。” 占映天道:“还不到最后一刻,就还有希望。” 师尊只是苦笑,双生的病情,他最清楚不过,若还有奇迹的话,那只能是神仙下凡,可惜他们都只是凡人。 他走到一旁的太师椅上坐下。 占映天跟过去,站在他面前,迟疑了一会道:“师尊,我觉得她是魔都的人。” 江问海挑眉道:“你可确定?” “她刚才跟我说这两天她被掳去了一个地方,听她的描述,确实是魔都不错,而且,神不知鬼不觉的能把人送回来,不是铁头兵的御妖术又是什么?” 江问海抚着须,这些,他不是没想过,“最近府里出现在的这些稀奇古怪的事确实像是冲着她来的,只是可惜,她不记得自己从哪来了,青儿那孩子倒是说过,说她刚来时说自己是从21世纪来的,那21世纪又是什么地方?我看,或许是来头不小的转世神仙也未可知。” “或许是妖呢?” 江问海轻笑一声道:“你又来了,她喝了怪水河的水,我亲眼看见的,还能有假?” 占映天也有些泄气,不过,他还没有放弃,“她是不是妖,我一定会证明的。” 江问海轻笑,“你为什么这么在意她是不是妖?” 占映天倏地脸胀得通红,低下头不说话了。 江问海笑着道:“先祖确实立下过规矩,十二峰传人不得与妖成亲,如违例便不可继承神弓,可是你看巫姑娘那样子,像是妖吗?小天,你年纪不小了,也该成个家了。” 占映天脸红得猴子屁股一样,眼神慌乱的道:“师尊,你又拿徒儿开玩笑。” 江问海哈哈笑着不再打趣他。 占映天过了一会道:“不过,她说的那个人既然能惊动铁头兵来请,依师尊看,会不会魔都城主?如果是他的话,那么双生受伤,还有御铃芯子被拨的事,一定也都是他做的了。” 师尊摇摇头,“理由呢?陆千月是魔都城主,就算他跟先祖有点过节,可是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千百年来十二峰跟魔都不相往来,突然他大驾光临,就为了杀两个精灵?” “那就是灭口。”巫啼花一拍腿激动地站起来。 青儿正在抹桌子,突然听到她的声音,吓得差点从大柜台上掉下来,巫啼花忙扛住他,青儿爬到桌子上,哀怨的看着她,“巫姐姐,你都想了一上午了,别想了,师尊已经在府里上下布了阵,下回妖怪一来就能捉到他,等捉到了一定问个清楚,为什么要捉你过去,还有为什么给你喝妖血。” 这两个问题她叨念一上午了,青儿起初也帮着分析一下,可是听到后来越来越头大。 巫啼花抽着头,郁郁寡欢的道:“我自己是无所谓,可是你看他那个眼神,要是我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恐怕很快就会被他赶出去的。” “你说大师兄啊?才不会呢,你不知道你走了,大师兄多着担心呢!” “担心?”巫啼花嗤笑,她可一点没看出来,要是她没记错的话,昨天晚上她一睁开眼睛他就来指责她偷走了《杻阳志》。 巫啼花看过那帐本翻了翻,放到面前闻了闻,除了纸张发霉的味道,还有墨味,除此之外,没有别的特点。 一个大活人能从书里钻出来,连她自己都不信,可是现在她还得找到怎么钻回去的方法。 她挠挠头,看着迎仙楼已经被青儿擦得干干净净了,回头看着还撅着屁股干活的青儿,问道:“二妖呢?” “不知道,早上起来吃了鸡蛋就没影了。” 这两个家伙,她不在就偷懒,仗着青儿看不见连鸡蛋都偷走了。 巫啼花放下帐本,打算去后院瞧瞧,身子走到门口,突然想起来道:“青儿,你说二妖是从魔都来的对吗?” “是啊。” 青儿擦完一个大柜头,一扭脸见巫啼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他朝底下看看,大柜台很高,刚才放在那里垫脚的凳子被她搬走了,这会不知道怎么下去才好。 “巫姐姐,巫姐姐……”他叫了两声不叫人答应,只好自己试着从上下坠下来,木头刚被擦得溜光水滑的,他刚一把两条腿放下去,就感觉手上一滑,身子重重的摔了下去,“哎呦!” 青儿趴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巫啼花哼着小曲,来到后院的石头房。 二妖不在房顶上晒太阳。 “去哪了?”巫啼花叉着腰,目光四下梭巡着,她往后门走了走,看见青妖正在那房子上吊着,而白妖正拽住他一条胳膊,两人似乎在抢什么。 巫啼花走过去道:“你们做什么呢?” 两人看到她似乎很紧张,青妖趁乱跑了,白妖气急败坏的要去追,被巫啼花挡下了,“喂,别闹了,我问你们一件事。” 白妖没好气的看着她,“有话快说。” “你们知道陆千月吗?” 白妖脸色倏地变得刷白,看着她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巫啼花道:“怎么?还真认识?” “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巫啼花本来还只是猜测,因为今天早上她跟占映天说她被带到阴曹地府时他虽然没说话,可她知道那不是,青儿说过,魔都混入三灵,是妖魔鬼怪同在的世界,既然这样,那一定就是魔都喽。 她蹲下身子,做出长谈的姿态,“你们为什么离开魔都?长住十二峰呢?难道有什么特殊的理由?” 白妖脸色不善看着她,“你知道这个要做什么?” 原本躲得远远的青妖,这个时候也靠近过来,站在了白妖的身边,一副同仇敌忾的样子。 巫啼花无所谓的道:“我只是觉得,明明可以回魔都好好生活,为什么哪怕忍气吞声也要留在这里?这不是很奇怪吗?” 白妖冷哼一声不说话。 青妖则是凑近过来,将她上上下下闻了个遍,然后道:“你去过魔都了?” 巫啼花大加诧异,她也跟着闻了闻自己身上。 青妖道:“你身上有股味道。” “有妖味?”如果没记错的话,占映天是可以闻见妖的味道的,如果真有妖味,为何他闻不见? 她想到紫袍男子给她喝过的妖血,不知是不是那个在作祟。 青妖道:“是生灵的味道。” “生灵?” “每个动物,包括人类在都有生灵,失去生灵,就像没有灵魂的躯壳一样。” “那生灵有什么作用?” 白妖上前道:“当然是增加功力,人的生灵,比动物的生灵强百倍,所以人的生灵最珍贵,这也就是为什么历来有妖吃人的传说,妖吃人,只是为了拿到人身上的生灵。” 017:妖灵 白妖看着她的目光多了几分贪婪与着着,巫啼花忍不住后退了几步,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她提醒自己小心,家养的妖也是妖啊! “那人身上要怎么做才会有生灵的味道呢?” 白妖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好像她的问题很白痴似的,“当然是吃了生灵啰!” “啊,我吃了人?”巫啼花有些想吐了,也就是说,她间接的吃了人的生灵?好恶心! 她捂着胸口,抑制着自己想吐的*。 青妖道:“生灵没有味道,你吃的是妖的生灵?” “啊?”巫啼花这回真的要吐了,她定了定神,突然道:“那这么说?我会变成妖吗?” 青妖抚着下巴,仔细看了看她,摇头道:“人类吃了妖的生灵也没办法变成妖的,只有妖吃了妖的生灵才有增加法力的功用,可是……”他突然凑近了几步,脸几乎帖着巫啼花的,“你怎么能吃到妖的生灵?” 巫啼花心虚起来,目光闪躲着。 她也不知道那人为什么给她吃妖的生灵。 白妖这个时候道:“你之前不让我们把那天晚上的事告诉大家,还莫明奇妙失踪,你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混进”十二峰“有什么目的?” 这二妖一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突然这么关心“十二峰”,巫啼花不禁道:“我哪有什么目的,我的理由不都跟你们说过了吗?还有,如果真像你说的那么关心大家的话,双生死的那天,你们明明看见了,为什么不出手相救?” 白妖辩解道:“我们不是不想救,那个人我们根本打不过,再说,他出手只是一瞬间的事,想救也来不及。” 她这么说巫啼花倒是信的,只是不喜欢他们置问她的语气,她在这府里对付一个占映天就够头疼了,她可不想再来几个。 青妖也反应过来,盯着她道:“这么说来,你真的很可疑,你说,是不是你跟魔都的人联合起来对付”十二峰“?” 巫啼花嗤地冷笑一声,指着自己鼻尖道:“我跟魔都联手?我还想说你们两个是魔都的奸细呢!要不然为什么赖在这里不走?” 白妖脸一红,气焰渐渐弱下来。 巫啼花缓和了下语气,上前道:“我真的很想知道魔都的事,你告诉我罢,我保证会保守秘密的。” 白妖甩开她的手走到一旁。 青妖道:“其实也没什么理由,只是陆千月他……” 白妖突然打断她道:“你跟她说这些做什么,她也不会明白的。” 说完就一阵烟似的飞走了,青妖走到巫啼花面前,犹犹豫豫的,但碍于白妖,他到底还是没告诉她真实的原因,身子一闪,也不见了。 “喂,你们别走啊。”巫啼花追了两步没追上,看着空空无也的房顶,有些失落,就差一步就要问出来了,不过,原来那个紫袍男子叫陆千月吗? 她记得瘸子提起过陆千月,好像很害怕他的样子,青妖白妖也是闻之色变,看来那是个厉害人物。 只是他为什么要喂她吃妖的生灵呢? 发生过上次的事后,保险起见,师尊跟占映天晚饭后要去巡院,看看布下的阵是否完整,巫啼花为了示好主动请缨去照顾双生,青儿要跟着一起来,于是两个人提着灯笼往来到天师殿去。 此时天刚擦黑,巫啼花提着灯笼走在前边,青儿跟在后边。 巫啼花手里拿着钥匙,正想往兜里装,一摸身上,不是原来的衣服了,她有些悻悻的。 青儿跟上两步道:“巫姐姐,你这衣服从哪来的,真漂亮。” “恩……妖精给的。” 她对青儿没必要保留,这孩子傻乖傻乖的。 “妖精?” “对啊,你说的很远很远的,在海的那边的魔都的妖怪给的。”她扭头看着她,青儿满脸的羡慕,她摸摸他的头,看着他身上还穿着破烂的衣服道:“明天咱们下山去罢,姐姐给你买两身衣服。” “可是我们没有钱啊。” 巫啼花变戏法似的从前襟拿出一块玉佩递给他,“你说这个值多少钱?” 青儿捧着那玉佩惊奇的道:“哇!这块老玉看上去挺值钱的,上面还刻着人像?这是你从哪弄的?” 巫啼花嘿嘿笑着,贼不走空穴……呸呸呸!虽然偷拿人家东西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她也是没办法,巫啼花安慰着自己,好歹她背了他那么久,这点东西就当他报答她了罢。 “从哪弄的你就别管了,反正以后跟着姐姐吃香喝辣的罢!”她揽着他的肩,姐弟俩欢欢喜喜的朝天师殿去了。 天师殿燃着油灯,鲛人油烧着了会有一股刺鼻的油脂味,不过修练的人喜欢用这种油,因为耐用,可以点长明灯,不过“十二峰”用鲛人油恐怕单纯的只是因为没有钱。 青儿轻车熟路的取了两个垫子过来,两人坐下。 巫啼花见双生惨白的脸上,印堂开始发黑,她有些不好的预感,“你说她们会没事吗?” “不知道。”青儿去一旁拿了药喂给他们,巫啼花在旁边帮着端水。 巫啼花看着那黑色的小药丸问道:“你喂的是什么?” 青儿道:“还生丹。” 巫啼花道:“有用吗?”她捏了一粒偿了偿,立即又吐掉了,好苦。 青儿摇头:“不知道,师尊让喂就喂口喽。” 巫啼花突然想到之前拿的那块石头,她抽着头问:“青儿,你知道还生石吗?” 青儿摇摇头,“听师尊说还生石可以起死回生,但是很珍贵并不容易找到,我也只是听说过,没见过。” “要是有还生石的话,是不是就能救双生了?” “应该是罢。” 巫啼花从兜里掏出还生石递到他面前,“你看这是什么?” 青儿拿着那块石头,明明是白色的石头,可是会发出奇异的蓝光,他看着巫啼花,一时有点懵。 “这是还生石。” 青儿有点傻眼,“你从哪弄的?” “就是魔都啊。” 青儿还是不敢相信,“魔都的人为什么给你这么多好东西?” 巫啼花心虚的笑笑,“可能因为他们觉得理亏罢。” 漠明奇妙把她抓去,当然理亏啦。 青儿有些兴奋,立即就要站起来,“我要去告诉师尊。” “等等。” 青儿停下脚步,巫啼花扶住他的双肩,郑重的道:“青儿,别说还生石是我给的。” “那我怎么说的呢?” “就说是捡的。” “捡的?师尊会相信吗?” 巫啼花摇摇头,“你也知道,他们都怀疑我,如果知道我有还生石说不定情况会更糟,我想救双生,又不想让他们怀疑我,只能这样了。” 青儿低下头,吱吱唔唔的道:“巫姐姐,要是我说了你别生气,其实,我一直想问的,你究竟是什么人?” 巫啼花蹲下身子,正视着他的目光,“我说不知道你信吗?” 青儿很认真的点点头,“只要巫姐姐说了,青儿就信。” 巫啼花摸摸他的头,笑着道:“这世界上只有你相信我了。” “你放心巫姐姐,我不会说出去的。” “乖。” 看着青儿拿了还生石一遛烟的跑走了,巫啼花回到殿里,对着地上那两个小人叹了口气道:“虽然我不知道这件事是不是因为我而起,不过用还生石救你们一命,就算是我补偿了。” 师尊很快回到天师殿,他用还生石救人的时候只留下了占映天跟青儿两个人,虽然巫啼花也想看看那还生石怎么能让人起死还生,不过,她不是十二峰的入门弟子,这一次是无缘得见了。 巫啼花坐在廊下的长椅上,看着天上的月亮发呆。 数数日子,她来到这里也有半个月了,不知道老妈发现她失踪了会是什么反应?她平时在外头吹嘘自己能掐会算的,不知道算没算到自己女儿有一天会消失不见? 唉! 她还没叹气,是谁在叹气?巫啼花回头一看,见青妖坐在不远处的长廊上看着月亮长嘘短叹的。 巫啼花左右看看,并没见到白妖的影子,今天她们吵过架后,她就再没见过她们了,晚饭时两人也没去墙头,巫啼花好奇的道:“白妖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青妖道:“不知道去哪了。” 巫啼花笑了一下道:“这真是奇了,平时出双入对的两个人也有分开的时候,你们不会是分手了罢?” “分手?” “就是……一对恋人,突然间变得不是恋人了,就是分手。” 青妖咳了一声,有点尴尬,“你不要乱说,我们才不是恋,恋人呢!” 巫啼花笑了笑,识趣的不去揭穿他这个关于自尊心的谎言。 她刚转过头,突然看见刚才还在长廊那一头的青妖出现在自己面前,吓得叫了一声道:“你想干嘛?” 青妖贪婪的吸着她身上的味道,略有些惋惜的道:“可惜了,如果这妖灵给我就好了,这可不是普通的妖,至少是千年以上的妖,吃了这妖灵,我一定可以功力大增。” 原来她想要妖灵啊。 巫啼花摸着胸口道:“你想要就拿去好了。” 反正她也不想做妖。 018:两个人 青妖笑起来,“你以为那么容易拿吗?” 他指指她的胸口,“你这里啊,有法阵,一般的妖动不了你的生灵。” 巫啼花想起了那天晚上的梦,莫非那天晚上给她放进去的? 正出神的时候,那边的天师殿殿门打开了,青儿出来冲她招手,“巫姐姐,可以了,师尊让我叫你过去呢!” 巫啼花顾不得青妖还对着她垂涎三尺,忙起身往那边去。 殿内,师尊坐在太师椅上喝茶,占映天立在一旁,而原本躺在天师座下的双生已经被挪回了床上,巫啼花跟着青儿走进去,朝师尊行了个礼,“您叫我。” 师尊点点头:“多亏有了还生石,现在双生已无大碍,只是这事蹊跷,大家还是要多注意一些才是,叫你来,只是想跟你说一声,巫姑娘以后有什么行动最好跟小天说一声,免得再像上次一样发生意外。” “我知道。”巫啼花小声的道,有些脸红,她朝那边床上看了一眼,“她们什么时候会醒?” “药效发挥作用也要半天的时间,不用着急,等双生醒了,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师尊放下茶盏,好像很累的样子,“行了,小天守在这里,你跟青儿回去休息罢。” 占映天道:“是。” 巫啼花到床前看了一眼双生,他们惨白的脸色已经恢复了血色,冰凉的身子也有了温度,情况正如师尊所说在慢慢好转。 那还生石果真厉害,而轻易把还生石给他的人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看过双生,占映天把她送回去。 长长的走廊,一支火把,两个黑影,一前一后走着。 山风凄凉,她缩着肩跟在他后头。 他将她送到门口,转身要走时,巫啼花叫住了他,“等等。” 他转过身,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面孔,“有事?” “那个……对不起。” 他只是顿了一下,什么都没说,巫啼花道:“谢谢你这阵子照顾我。” 占映天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表情变得极度不自然起来。 巫啼花道:“我想明天下山一趟。” “这事我不管,你找师尊说去。”说完他就举着火把走了,巫啼花酝酿了好久的情绪,本来好好一出温情戏,一下被他打回了原形。 看着那渐渐走远的背影,巫啼花冷笑一声,用力的甩上门。 还指望木头懂情趣,她简直是做梦。 一夜好眠,双生出事后她只这个晚上睡得安稳,巫啼花起了大早,一起床便去了天师殿,查看双生的情况。 双生已经醒了,大家都围在那里。 师尊正在喂其中的男孩喝水,另一个小女孩则被占映天抱着,两樽可爱的小娃娃,粉雕玉琢很是可爱。 见她进来,大家都沉默了下来,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她,气氛很沉重。 巫啼花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师尊道:“双生说,那天晚上打伤他们的人是魔都的人。” 在这里大家好像都很忌讳魔都。 “是不是穿白衣,貌美如女子?”巫啼花道。 小男孩道:“没错,他出手很快,被我们发现后他打了我一掌,我跟阿妹也还击了一掌,他受伤逃走了。” 巫啼花道:“可精灵本无害,也轻易不出来,他若要伤人的话,怎么不攻击师尊?反倒要惊醒两个沉睡的精灵,大打出手?” 占映天道:“精灵保护主人,感受到主人有危险才会出手。” 巫啼花大惊,“这么说,他是要伤我?” 小男孩摇摇头,“不像是,他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不停在府里巡视。” 这时,大家的目光都聚向了巫啼花。 巫啼花连忙撇清:“真的不是我,他如果是找我的话,我在山洞里碰见他时,他怎么不出手?” 师尊蹙眉,“你见了他?” 巫啼花点头,“他就是我在山洞碰见的那个陌生人。” 这时,小女孩虚弱的开口了,她模样虽小,可讲起话来却完全是大人的口吻,看着有点别扭,“虽说我跟他过过招,可我明明感觉到有两股不同的气流,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天晚上有两个妖来过,其中一个法力高深莫测,根本捕捉不到,我想,这世上除了陆千月再没有第二个人有如此深厚的内气了。” 小男孩在一旁点头,表示认同。 师尊眉头皱得更紧了,“陆千月沉寂多年,突然出来这是为何?何况“十二峰”与魔都已多少年井水不犯河水,他此番前来难道是来寻仇?” 未知的答案一时间让大家都沉默了下来。 双生醒了,可大家并没轻松下来,除了二妖还是悠闲以外,其余的人反而更加沉重。 吃过早饭,巫啼花跟师尊提了她想下山采买的想法,“家里没米了,各项东西也都得添置,马上就要过冬了,再不早点采买,回头大雪封山更下不去。” 师尊点点头,表示认同:“我老了,就不跟着去了,让小天带着你跟青儿去。” 师尊说完,到一旁开了大柜子拿出仅剩的几个钱给他,“钱不多,只有这些了,你拿去,小天是男人家不懂得这些,交给你保管。” 巫啼花有些感动,“还是让他拿着罢,省得我拿钱跑了。” 师尊抚着须哈哈大笑道:“小天那人耿直,你别跟他计较。” 巫啼花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师尊又嘱她道:“钱虽不多,我再叫小天带几张兽皮还有些山货,总之,过冬的花销应该是够了。” 巫啼花没跟他说她有办法的事,辞别了师尊,她便赶着回去收拾东西。 下山的路要走一天一夜,再买买东西,至少要四天左右,所以路上的干粮要备一些,占映天带了兽皮,不过不能用,兽皮毁了就卖不上价钱了,山里气候冷,晚上干睡可能要冻死人,她她一条破被子卷一卷让青儿背着。 青儿很心疼那被子,拿绳子捆得好好的,巫啼花道:“随便扎一下就好,去的时候有用,回来的时候买新的这个就扔了。” 青儿穷惯了,还是舍不得,说:“还好好的为什么要扔,我背着就好,下次还要用呢,不麻烦的。” 巫啼花拿他没办法,只好由他去。 打包好行李,大家上路,巫啼花跟青儿早早在门口候着,而占映天则被师尊叫去,两个人小声嘀咕着什么。 巫啼花见他身上背着弓,她一直好奇那弓是不是《杻阳志》上说的神弓,便拉了青儿小声问道:“青儿,据说十二峰有天神赐下的斩妖神弓,是那一把吗?” 青儿道:“才不是呢!” 巫啼花放下心来,要真是神弓,他天天这么背着跑来跑去的,才叫人心疼呢。 “那……神弓在哪呢?” 青儿嘿嘿一笑道:“秘密。” 巫啼花在他鼻子上刮了一下,“臭小子,学精了,连我也瞒着了。” 青儿一本正经的道:“才不是呢,十二峰的弟子入门前都发过誓的,关于神弓的事一定不会泄露给外人。” “我是外人吗?” 恩……青儿闷着头不哼声,巫啼花也不再为难他,远远的看见占映天过来,便收起了笑容。 带得东西多,青儿背着被子,她背着干粮,占映天背着兽皮跟山货,整好行装,三个人开拔下山去。 远远地,还能看见师尊朝他们挥手。 此时才不到正午,太阳暖洋洋的,巫啼花走在路上,也觉惬意无比,小门小户虽然钱财上紧张,可一家人拧成一股绳的温情实属难得。 巫家子嗣凋零,几乎都是一脉单传,母亲带着女儿是常态,母亲并不是很细心的人,所以自幼时起她就没感受到多少亲情,大部分时候,是她照顾母亲。 占映天拿了砍刀将挡路的灌木砍掉,巫啼花跟青儿跟在后头,走了大半天往回看,才不到四分之一的路程。 时近中午,他们在一处小河边停下来歇脚。 占映天生了火,巫啼花拿出干粮跟肉干放在火上稍微烤热分给大家,她用陶罐盛了河里的淡水放在水上烧开了泡上菊花茶分给大家,剩下的装进葫芦里,以备不时之需。 巫啼花撕下一片肉干放进嘴里嚼着,鹿肉干跟牛肉干口感差不多,就是嚼起来费劲。 占映天离火远远的,总是不合群的样子。 巫啼花用小陶杯倒了杯热茶交给青儿,“给他。” 青儿踮踮地过去,“大师兄,巫姐姐给你喝的。” 占映天接过茶杯,目光警惕的看着四周。 巫啼花也跟着四下打量起来,“青儿,这山里有妖吗?” “我又看不见。” 巫啼花想起来,有些可怜青儿,一个看不见妖的入门天师,将来会有什么造化?看来她要把“十二峰”打理好,这样将来青儿捉不到妖,起码守着典当行也饿不死。 三人吃饱喝足,又休息了一会,便重新上路了。 占映天把火堆用水灭了,以免引起山火,下山的路,占映天轻车熟路的,有他带路,大家方便多了。 到傍晚时,三人已走到了半山腰,巫啼花见他还没有要休息的样子,便道:“天要黑了,明天再走罢。” 占映天头也不回的道:“晚上不赶赶的话,明天也下不了山。” 说完不理会他,只管往前走。 019:人能换皮吗 这片地方巫啼花不熟,只好跟着他继续赶路,又走了不知道多久,他在一处背山的地方停了下来,“今天晚上在这儿过夜!你们先把东西收拾下,我去弄点水来。” 什么都是他说了算。 巫啼花心里不舒服,但还是把东西放了下来,走了一路,她的老腰都快断了,青儿到底是小孩子,还跟没事人一样,刚放下东西就道:“我去捡点柴火来。” 巫啼花四处打量了下这个位置,这是一片宽阔的草地,三面背风,不远处有条小溪。确实是块适合露营的好地方。 占映天用陶罐盛了水来,挑好地方把火生着,青儿也回来了,抱了一捆柴,还用衣服兜着不少野果,巫啼花忙活了一阵,把一顿简单的晚餐弄好,大家吃过饭,巫啼花拿了毛巾带着青儿去河边洗脸。 山溪清澈见底,里面有不少虾子小鱼。 巫啼花踩在石头上投毛巾,刚把手伸进去她就觉得浑身的毛细孔都张开了,“好凉。” 她忍着冻掉手的危险,先给青儿擦了脸,才洗自己的,手伸进冰块一般的冷水里。不禁怀念起上次的危险,她转身朝四处黑鸦鸦的树林看了看,四处都是茫茫的夜,根本辨不清方向,上次是在夜里跟着猴子误打误撞跑到那里的,就是白天也不好找,何况这是晚上。 青儿洗过脸在一旁替她举着火把。 巫啼花道:“青儿,这山里有处温泉你知道吗?” 青儿想了想道:“我以前听大师兄说过,好像是有一个温泉,不过我没有去过就是了,大师兄说那地方不好找。” 巫啼花想着这次回去有空的话,还是要去找找那温泉,冬天在山上烧水洗澡能把人冻死,反正一时半会好像穿越不回去的样子,她得给自己找个天然的澡堂子。 梳洗过后,两人回到露营地。 见地上铺着厚厚的干草,占映天不知道从哪弄来的草,他自己抱着弓靠着一旁的石头闭眸休息。 巫啼花躺到干草堆上,把带来的被子盖在身上,“好舒服,幸好拿了被子,不然要冻死了。” 青儿却远远的跟占映天挤在一处。 巫啼花招呼他,“过来呀!” 青儿扭捏的道:“男女授受不亲,你盖被子就好,我跟大师兄在一起,还有火,不冷的。” 巫啼花简直哭笑不得,“你才多大授受不亲。” 青儿倔强的道:“多大我也是男的。” 巫啼花拗不过他,只好自己盖被子,她看了看占映天,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叫他,说到底她也是女孩。 巫啼花第一次在荒郊野外睡,总担心半夜有蛇蝎子之类的东西爬过来,睡得不踏实,迷迷糊糊听到点动静便醒了过来。 她朝脚那边一看,青儿还在睡着,可占映天却不见了踪影。 被野兽叼走了吗?巫啼花一下子紧张起来,但随即她就否定了这个猜测,四处并没有野兽来过的脚印,加上行李还好好的,要真有东西来,占映天会功夫,应该会有打斗痕迹才对。 她悄悄的起来,从火堆里抽了根木棍在周围四处查看了一下,远远的看见一个人影走过来。 巫啼花立刻戒备起来,“谁?” “是我。” 是占映天的声音,过了一会,他从黑暗中渐渐走了出来,火光照见他的脸,果然是占映天。 巫啼花拍着胸口,“差点被你吓死了,我还以为你被野兽吃了呢!” 占映天没说什么,两人回到露营地,巫啼花发现他手里拿着几枚黄符,她好奇的道:“你刚才去干什么了?” 占映天道:“这山里妖灵横生,我怕不安全,拿黄符在四周设了阵法。” 原来是这样,巫啼花放下心来,两人都醒了,这会也睡不着,她拿了陶罐烧了开水,两人一人泡了一杯菊花茶,晚上青儿捡的野果还有一些,巫啼花拿了几颗榛子放在火里烤烤当点心,山杏黄透了,但吃着还是酸。 占映天吃过山杏,大概是闲着无聊,又擦起弓来。 那弓不知道是什么木料做的,已经被他擦得油光水滑的。 巫啼花嘲讽的道:“这又不是神弓,那么宝贝做什么。” 占映天斜睇了她一眼,没说话,接着擦弓。 巫啼花往那边挪了挪屁股,打算套套近乎,“喂,我认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多大了呢?” 占映天冷冷的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当然有用啊,以后我们朝夕相处,万一你比我小,还得叫我姐呢!” 占映天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我三十。” 巫啼花惊呼,“这么年轻……” 她以为他四十了呢! 占映天瞥了她一眼,巫啼花立刻笑着道:“我是说你长得有点着急。” “我也三十岁。”这回换占映天看她。 巫啼花被他的眼神惹毛了,“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他一本正经的道:“在我们这时,三十岁都当奶奶了。” “所以说你们这里人太落后了,三十岁年少青春正当年,一个女人最好的时候就是三十岁,师尊那以老了还没当爷爷呢,还有啊,我二月生,你以后管我叫姐,别再这么没大没小的。” “我正月。” “……你故意的是不是?” 占映天一副不想跟她吵的样子,长腿往那边挪了挪,继续摆弄自己那张弓。 巫啼花有些后悔,早知道不先说自己二月的了,火堆里的榛子烤熟了,噼啪作响,她拿棍子把榛子捞出来,本来有他的份,看着他那副死人脸就不想给了,一个人吃完榛子,气鼓鼓的睡去了,占映天又坐了一会才睡去。 一大早,几个人就被山里的鸟叫声吵醒了,青儿醒得最早,巫啼花醒时,他已经烧好了水,把干粮烤上了,回头见她醒了,便道:“巫姐姐你醒啦,去洗把脸罢,一会就开饭,大师兄说今天天黑前一定要到山脚下,咱们吃了早饭得赶紧赶路了。” 巫啼花四看看,并没见占映天的身影,问道:“他人呢?” 青儿道:“他说闻到了树妖的气味,提着弓去追了。” “树妖?”巫啼花本能的把身子缩进被子里。 青儿笑着道:“放心啦,大师兄设的有阵,妖进不来。”他指给她瞧那些用石头压着的黄符。 巫啼花胆战心惊的去河边洗了脸,跟青儿吃过早饭,还不见占映天回来,两人打包好行李,坐在火堆前等他。 巫啼花闲着无聊,拿了一张黄符查看着,她以前只在老的香港电影里看过道家捉妖的画面,这黄符上面用红颜料画着鬼画符一样的东西,就凭这小小一张符,真的能震住妖吗?她有些怀疑。 她转头看看坐在行李堆上的青儿,“树妖长得吓人吗?” 青儿笑着摇摇头,“树妖化成人很好看呢!” 巫啼花想起来十二峰可以借人皮给妖精,她突然有些好奇,走到河边照照自己的样子,平凡无奇的一张脸,顶多算是可爱,可一个三十岁的女人要可爱做什么? 她凑到青儿身边道:“青儿,你说那人皮只能借给妖吗?” “不止啊。” 巫啼花立刻充满了希望,随即又听见青儿补充道:“鬼啊,精灵啊,这些都可以。” 巫啼花眨巴着眼睛道:“那人呢?人能换皮吗?” 她捧着自己的脸,“你看我能换吗?” 青儿目瞪口呆的看着她,“人怎么换呢?人还要人皮干什么?” 巫啼花有些脸红,“万一有些人天生长得不是那么好看呢,想要再变得美一些,换张皮也很正常啊,我们那边有整容。” “整容?”青儿皱了皱眉,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玩意,“反正,没听说过给人换皮的,巫姐姐,你对自己长相不满意吗?我觉得挺好的呀。” 巫啼花叹了口气,摸摸他的头道:“你小孩子不懂,等你长成男人就明白姐姐的苦恼了。” 她低下头默默朝自己胸前看了一眼,拉过衣服盖得严严实实的。 又等了一会,占映天总算回来了,满头大汗的,想必跑了不少路,他一来就招呼大家走。 青儿跟巫啼花背好行囊跟着他上路了。 路上,占映天仍旧很警惕。 到傍晚时分,他们总算下了山,在山脚下一间客栈歇了下来,老板是个上了年纪的老翁,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孩,说是客栈,其实只有两三间房,大概许久没人住了,房间落满了灰尘。 占映天是这里的常客,看见他来,老翁热情的招呼着,“您来了。”他注意到他身后的巫啼花,“这位姑娘是?” 巫啼花正在打招呼,就听见占映天道:“不用管她,柴伯,给我们两间房间,晚上随便弄点吃的就好。” 柴伯道:“你们运气好,今天刚宰了头牛,明天就要拉到集上卖呢!” “那给我们炖个牛肉锅。” 他从怀里掏钱给他,柴伯接过钱道:“要酒吗?” “不要。” 巫啼花进房间把东西放好,因为太脏了,又自己到后院的水缸时端了盆水上楼,把房两个房间简单的擦了一遍。 床铺倒还算干净。 020:赏银呢 她收拾好东西,推开窗子,见青儿跟店里的小孩在后院玩起来,占映天则是在一旁压黄符。她闲着没事,就到厨房看看需不需要帮忙。 厨房不大,房梁上四处挂着萝卜腊肉蘑菇等干货,柴伯在收拾那半扇牛肉。 锅里炖着牛骨,香味四溢。 巫啼花走进去道:“需要帮忙吗?” 柴伯看看她,大概踌躇了一会才道:“那你把萝卜干洗一点放进去,再把那边的小葱蒜洗一把。” 巫啼花答应一声,撸起袖子干活,柴伯切着手上的肉,眼睛却不住的朝她身上瞄,看她干活利落的样子,嘴角微微漾起笑意,“姑娘也是天师?” 巫啼花笑着道:“我像吗?” 柴伯摇摇头,“不过听姑娘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哪,刚来不久?” 巫啼花讲的是标准普通话,跟这边人的话多少有些不一样,因此道:“算是罢,老伯一直在这里开客栈吗?” 她刚才进来前看到四处人烟荒芜,方园几里地都没有住户,客栈开在这里,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按常理来讲,根本不会赚钱才是。 “开客栈只是顺带手,我主要靠进山打猎做营生,打猎有淡旺季,冬天大雪封山不能进山狩猎,开个客栈好歹能赚点零花,不过这地方偏僻,基本上也就小天常来,其余的都是些过客,有时候几个月都没有一个客人。” 那生意是够惨淡的,巫啼花同情了一下,接着道:“这里只有你跟小春两个人吗?他爹娘呢?” 柴伯叹了口气,“小春他娘生他的时候死了,他爹也命苦,一次雪天进山打猎被困在林子里,活活冻死了,现在只留下这个孩子跟我相依为命,我年纪大了,再有几年兴许就拿不动弓了,想着临死前把这些手艺教给小春,将来他也能混口饭吃。 巫啼花有些内疚,“不好意思,没想到是这样。” 柴伯笑着道:“都好几年了,我早都看淡了。” 他把剔骨刀扎进案板里,过去拿了几根木头填进灶里。 巫啼花的萝卜干也洗好了,帮着他放进锅里。 柴伯和了玉米面做帖饼子,巫啼花是南方人,只在饭店吃过帖饼子,一时大为惊艳,但青儿不会做,每天只是蒸馒头,她便央着柴伯教教她。 柴伯没教过人,只道:“这有什么好教的,就是棒子面和好了弄成小面饼子帖到锅沿上就好了。” 他话虽这样说,但还是很认真的教了她,比如面要怎么活,水要放多少,帖饼子的时候要用劲拍上去等等。 很快的,一大锅牛肉炖萝卜就做好了,玉米面帖饼子也好了。 巫啼花洗了几双碗筷拿出来,对占映天跟青儿道:“洗手开饭了。” 青手听话的跑去洗手,占映天却无动于衷,大摇大摆的坐下,巫啼花道:“你怎么不洗手?” “没这规矩。” “不洗手不讲卫生。” 青儿这时洗完手出来,也帮着道:“巫姐姐说饭前便后要洗手才是好孩子,大师兄,你就听巫姐姐的去洗手罢,要做个讲卫生的好孩子。” “又是她的歪理。”占映天被他说得脸红,筷子已经拿了起来,却又放下,转身进去洗手。 小客栈里柴油灯光线昏暗,照着一桌朴实的饭菜。柴伯点了管汗烟坐在门口的长凳子上抽着,小春跑到他跟前依偎着。 巫啼花道:“柴伯,小春,你们也来一起吃罢。” 柴伯笑着道:“你们吃罢,我们吃过了。” 巫啼花看看小春,确实不馋的样子,想必猎户家的孩子不缺肉,便也不再客气,坐下吃饭。 占映天洗了手出来,沉默的坐下吃饭。 青儿很快吃饱了,又跟小春玩去了,巫啼花主动请缨去洗碗筷,她洗好锅出来,见占映天在跟柴伯聊天。 “你师傅身子还好?” “好。” “也有两三年不见他了,回头得空让他也下来走走,我也没几年活头了,临死前再见上一面。” “您身子骨这么硬朗何苦说这样的话。” 柴伯叹了口气道:“世事无常,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上个月十里坡张员外家一家三十二口一夜之间全被灭门了,好端端的,前一天我还过去送皮货,隔天就出了事,要是我再晚一天去,兴许也撞上了,听说连夜里打更的都被杀了,真是造孽呦。” 占映天皱眉道:“官府怎么说?” 柴伯笑着道:“官府?官府派衙役仵作过去收了尸,也验了尸,那尸体个个一招毙命,胸前碗大的一个洞,凶器都没找到,官府帖了告示出去悬赏通告,可是半个月下来,一条线索也没有,你说奇不奇?” “胸口一个碗大的洞?” 柴伯道:“可不是,有人说是妖做的,从益州找了三个天师过来帮忙捉妖,三人晚上去张员外家做法,到隔天早上发现三个人的尸首齐刷刷挂在正屋的房梁上,胸口也是碗大的疤,见过的人都说,场面太惨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占映天正要说什么,突然听到后头说:“悬赏奖金是多少啊?” 巫啼花从里头出来,搬了个长凳坐到两人中间。 占映天睨了她一眼,将目光看向门外。 柴伯道:“赏银?一百两。” “哇,这么多?” 柴伯道:“一开始也没这么多,因为案子实在难破,加上又死了天师,现在根本没人敢接手,县太爷都带着妻妾躲出去了。” “躲哪去了?” 柴伯一时没料到她会这么问,当即一怔,“这个……我也不知道。” 巫啼花摸着下巴,有些烦恼,“总得知道县太爷在哪才好跟他谈条件啊。” 占映天看不惯的道:“你又要耍什么花样?” 巫啼花道:“一百两银子啊,你没听见吗?有了这银子咱们日子就好过了。” “还不确定就是妖做的,你别听风就是雨。” “是不是,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真是好笑,顺腿跑一趟的事非要被他说得那么复杂,跟这种千年出土老古董真是没法沟通。 占映天道:“我这趟下山还有别的事,不能跟着你胡闹。” “赚了钱,难道是我一个花吗?我还不是为了大家好。”她最烦他一副清高的样子,好像全世界就她市侩,难道清高就不用吃饭了? “总之,要捉妖你自己去,反正我不去。”占映天说完,赌气上楼回房间去了。 柴伯有些尴尬,一时也不知说什么,磕磕烟袋锅子,好言劝道:“姑娘,其实小天的顾虑也对,都死了那么多人了,那就算是个妖肯定也是个厉害的妖怪,别人躲还来不及呢,钱虽重要,但无论如何,人命要紧。” 巫啼花不好意思的笑笑,“我知道,谢谢柴伯提醒。” “时候不早了,姑娘早点休息罢。”柴伯收了烟锅别进腰带里,走到门口叫院子里的两个孩子,“小春,回来睡觉了。” 小春跟青儿跑进来,青儿看见只有巫啼花在,便道:“大师兄呢。” “回房去了,咱们也睡去。” 巫啼花跟柴伯他们道了晚安,带着青儿上楼休息。 这一晚睡得倒还安稳。 隔天一早,三个人就起来了,吃过简单的饭菜就上路了,这里离镇上还有二十来里路,要走上半天才能到。 三个人不敢耽搁,路上走走停停,到中午时,总算到了城门口。 老式城门像座梯形的墩子,城墙很厚,巫啼花出于职业习惯,总要去研究一下那城墙上的砖。 青石砖烧得又厚又方,一块足有七八十公分,砖是用陶土垒成形状用大火烧制而成,最早出现在西周,秦汉时人类将烧砖技术发挥到了极致,同时以此衍生出瓷器,看这青砖的技术,应该是秦汉时期的,不过也不确定,怪都怪她专业知识不过关,临到用时连佛脚都没得抱。 占映天走出去老远发现她还站在城墙根下伸出石头舔墙上的砖,顿觉一阵尴尬,真想装作不认识她,可也不能看她一直这样下去,旁边已经有守城的官兵开始注意她了。 “喂,你在做什么?” 巫啼花笑呵呵的道:“我看这砖是什么朝代的,我有个老师很厉害能从味道辨别砖的年代。” “看你挺正常的,怎么是个傻子?走走走,这是谁家的人啊?” 官兵不客气的将她赶走。 巫啼花被推搡着,身子踉跄了一下,占映天见她被推了,这才出手,板着脸不说话,上前拉着她便走。 巫啼花被他捏得手疼,“你走那么快干嘛?” “走快点,省得丢人。” “你嫌我丢人?你才不懂呢,我说的都是实话。”她甩开他,揉着发疼的手腕,四下看看,“青儿呢?” 青儿在一处摊位前,对着糖葫芦流口水。 卖糖葫芦的小贩嫌弃的赶开他,“走走走,没钱别在这儿看着,影响我做生意。” 青儿怯懦的退了几步,可眼睛还是舍不得离开那红滴滴的糖葫芦。 “嗳我说,你怎么听不懂人话啊,让你走远点听见没……啊”看到眼前白花花的银子,开小贩眼睛都直了,“姑娘,要糖葫芦吗?” 021:二百两 巫啼花将银子在他眼前绕了一圈重新放回自己兜里,“你这么狗眼看人低,我可不敢买你的东西,省得吃坏了肚子,青儿,走,姐带你去前面买去。” “喛?你怎么骂人呢!” 巫啼花领着青儿又找了一个卖糖葫芦的,豪气的道:“小哥,来三串。” 青儿却犹豫了,拉住她道:“巫姐姐,咱们的钱还留着买米呢,还是不要浪费钱了。” 看着青儿穿得跟个小叫花子似的,小脸冻得红扑扑的,巫啼花忍不住一阵心酸,坚决的道:“来三串。” “好嘞!” 小哥利落的拿了一串递给青儿,剩下两串交给巫啼花。 好久没吃甜食了,巫啼花感觉自己味觉都要退化了,她拿了一串递给占映天,占映天不接,“我不吃。” 巫啼花硬塞到他手里,不等他说什么,就拉着青儿走了。 占映天举着一串糖葫芦,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拿了一会,糖已经开始化了,他只好偿了一小口,味道还行,而且周围也没人注意到他的样子,可还是跟做贼似的,躲躲闪闪的吃起来。 集市上很热闹,有卖各种东西的摊位,稍高档一点的铺子会有店面,不过跟现代的商场没法比。巫啼花在山上待了那么久,进了小镇上的集市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看得眼花缭乱,青儿也是乐滋滋的。 巫啼花在集市上一共看到有两家当铺。要当东西要先看一下环境,如果有竞争力,她讲起价来也好说话,所以要先熟悉一下环境,了解一下市场。 逛到中午,三个人都饿了,找了一家面馆点了三碗素面,吃过面,占映天道:“你们在这里逛逛,把该买的米面买了,我办完事来找你们。” 占映天走后,巫啼花乐得轻松自在,省得他碍手碍脚的,她才略逛几家店他就要来聒噪,让她不要乱花钱。 要是找这种男的做老公,以后还不得被他拿捏死,花钱都花得不痛快。 两人出了面店站在街口,青儿主动的道:“我知道粮铺在那边,巫姐姐,我给你带路。” 巫啼花道:“先不急,我先去把那玉佩当了。” 巫啼花对比了一下之后决定先进了那家叫“广茂源”的大当铺。 一进门就有热情的伙计招呼出来,“二位里面请。” 当铺的大高柜台被木栅栏隔着,只有一封小小的窗口,一个穿灰色棉袍子的人坐在里面看书,听见门口的铃响,他抬起头来,眯着眼睛打量着进来的两个人,后面的男的穿着破烂,并不像有好货的人,只有为首的那个女人身上的衣服料子上层,倒像是有钱人家的小姐。 那个小窗口底下有个木墩子,人要站到上面才能勾得着窗口。 巫啼花让青儿在一旁的椅子上坐着等,她一个人上前去。 本着进门是客的原则,大掌柜还是堆起笑脸迎客,“姑娘有何贵干?” 巫啼花从怀里掏出那个玉佩放到柜台上,“我这有件东西,想请掌柜的掌掌眼。” 大掌柜把那玉拿起来瞧了瞧,又放到烛火前看了看,仔细看了一翻后才道:“这是和田籽玉,玉倒是好玉,雕功也不错,人像刻得栩栩如生,只是也正因为这样,这件东西恐怕卖不上价。” 巫啼花道:“这话怎么讲?” 大掌柜见她一副虚心请教的样子,便也对她徐徐道来:“这人像不是菩萨,也不是什么神,那么显然是一个真人,老夫猜得不错的话,这应该是一块男女间订情的信物,再或者是祭奠死去爱人的遗物,就算它再珍贵些,可是谁会买一件死人的东西回去呀?所以说,它不值钱。” 巫啼花点点头,好像言之有理,她看着那上面的女人,瘸子那么宝贝这个东西,难道真像大掌柜说的,是纪念死去爱人的遗物? 大掌柜见她迟疑了,趁机道:“若是姑娘想当的话,我可以给你个合理的价钱,一回生两回熟,以后多来关照小店生意就好。” 巫啼花道:“那您觉得这块玉值多少钱呢?” 大掌柜给她比了两个手指。 “二十两?” 大掌柜的笑着道:“姑娘说笑了,这种东西怎么值二十两,顶多值二两?” “二两?”巫啼花冷笑一声,拿了玉佩就走。 “别,有话好说嘛。”大掌柜道,一旁的伙计也帮着拦住她。 大掌柜忙从椅了跳下来,紧走两步从里头出来,拦住巫啼花,“姑娘有话好说嘛,如果觉得价钱不合适,可以再谈谈嘛。” “怎么谈?” “要不,我再给你加一两?三两你看如何?” 巫啼花甩过头就拉着青儿往外走。 三两?以为砍菜价呢? 大掌柜追了几步没拦住她,气得直跺脚,吩咐一旁的伙计道:“你去跟着她,看她去了哪里,是不是去”蚋云祥“了,若是她没去直接回了家,你就看看她是哪家的小姐回来告诉我,我听口音不像本地人,要是她回了客栈,记住是哪家客栈,然后来回我。” “是,掌柜的。” 另一个伙计不解的道:“掌柜的,不就一块玉嘛,不当就不当也没什么,何必这么费神,也就二三两的东西。” “呸,你懂什么,那块玉玲珑剔透,在黑暗中透着一道奇异的白光,一看就不是这世上的玩意,我那么说是哄她的,你还真信啊。”大掌柜照着他头上就是一下,学徒捂着头不敢说话,悄没声的跟在后头回了店里。 巫啼花把玉佩好生放进怀里,青儿看着她严肃的脸色,怯懦的道:“巫姐姐,当不出去也没关系,反正大师兄那些皮货山货卖出去应该值不少钱,够咱们买过冬的粮食了。” 巫啼花刚才只是在想那玉的来历,跟那玉上的人像,听了这话转为笑脸,摸摸他的头道:“姐姐没事,走,咱们再去下一家。” “蚋云祥”的店面比“广茂源”要小一些,大柜台后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翁,看着很精明的样子。 巫啼花把玉佩往柜台上一放,“掌柜的,您看这个能当多少银子。” 掌柜的从老花镜后抬起眼睛瞧了瞧她,最后后目光落在那块玉佩上,枯瘦的双手拿过那块玉仔细看了看,然后比了一个二的手势。 青儿跟着着急起来,“怎么又是二两啊?” 老掌柜的笑了笑道:“二十两。” 青儿立即开心的跳起来,“巫姐姐,二十两耶,这下咱们有钱了。” 老掌柜也一副好脾气的样子,指着大柜台上面的招牌,和颜悦色的道:“本店童叟无欺,跟那些无良商家不同,看着别人不懂行就一昧的压价钱,听口音姑娘是外地人罢?你们有所不知,虽然”广茂源“店面比我家大,名声也比我家响,可本地人当东西大部分会选我家,因为我们给的价钱合理公道。” 看来她一进广茂源的铺子,他就注意到了,巫啼花笑着道:“确实,老掌柜的诚信做人,诚信做事,一定会财源广进的。” “谢谢姑娘吉言,如此,我就叫人进去拿银子了,这件东西老夫就先收着了。” “慢着。”巫啼花先一步拿到玉佩塞进怀里,“对不起,二十两我不当。” 老掌柜的脸上的笑容一时怔住,“姑娘这是为何?” 巫啼花道:“自然是您老开的价没达到我理想的价位。” 老掌柜本以为来了个贵客,想着开个高价拉住她,谁知她还以为奇货可居不卖了,一时有些后悔,但事到如今又有什么办法,只得道:“那么,姑娘觉得什么价合适。” 巫啼花比了两个手指。 老掌柜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睁大了眼睛,“二百两?” “没错,二百两。” 老掌柜嗤地笑了起来,连青儿也觉得这价钱高得离谱,悄悄拉她的袖子。 巫啼花拍拍青儿的手,安抚了一下他,转头对老掌柜道:“看来你不满意这个价,那咱们这趟看来是无缘做成这单生意了。” 老掌柜的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来,冷哼了一声道:“不是老夫低看你,你这件宝贝在这镇上,没人能出得起比我还高的价了。” 巫啼花没必要跟他斗嘴,只是笑了笑便拉着青儿走了。 出来后,青儿有些遗憾,“现在怎么办?再回第一家去吗,那家掌柜一副精明样,我估计连十两他都不会给。” 巫啼花道:“先去给你买身衣服。” “不用了巫姐姐,万一花光了钱,大师兄又要骂了。” “他什么时候不骂人?怕他还不过了呢!”巫啼花硬拉着青儿进了一家成衣店,在店门口,她费了九牛二虎才把她弄进去。 “伙计,给他找两身棉衣,过冬的,棉花要厚,料子要好。” 伙计立刻笑吟吟出来招呼,“小公子,跟我来罢,我们店里的料子是镇上最好的最齐全的,您要在我们这里挑不到衣裳,在别处更找不到了。” 巫啼花把青儿推给他,“去罢,好好挑两身。” 巫啼花自己在店里看了看,打算给师尊也挑两身,师尊那件袍子补丁都没处摞了,而且看着也单薄。 022:檀娘 这爿店面分前后两间,柜台后摆着布料,一侧的桶架上也都是丝料,靠门的两个架子上挂的是成衣,也有皮草。 巫啼花看中一件灰鼠里料的黑色缎面大氅,黑狐皮包了领边,巫啼花摸摸那料子,丝料是上好的,冬天御寒够了,样式也合适,这件给师尊穿最好了。 她叫来伙计,“这件多少钱?” 柜台后的大掌柜满脸堆笑走出来,“姑娘好眼力,这大氅只有一件,姑娘诚心要,我可以给您便宜一些,五两银子。” 巫啼花皱皱眉,“一张皮子才卖多少钱,这就值五两?” “贵在做功跟绣功,您看这衣服上的团寿小字,都是绣娘一针一线绣上去的。” 巫啼花这才注意到那些花纹是绣上去的,她原以为是织的,不禁又去仔细看了看那料子,想着老祖宗绣功真是了得,这东西只在这里能见到,现代江南绣娘哪怕是几十年手艺的老师傅,也难绣得这么不着痕迹。 掌柜的看她犹豫,又道:“这可是檀娘的绣活。” “檀娘?” 掌柜的笑了笑道:“姑娘不知道檀娘?” 巫啼花笑笑,“初到贵宝地,还请掌柜指教。” 掌柜摇摇头道:“不知道也没什么。”他拿起鸡毛掸子爱惜的替那件大氅掸了掸灰,“这些都是那些京城那些贵夫人跟小姐用的东西,平常百姓只闻其名,难见其身,何况檀娘出名后,绣品都是由达官贵人们捧着银子直接去家里订做,她的绣品还没绣出来都被买光了,最后连她早年绣的一些手帕丝绢这些也都被抢光了,所以,现在市井百姓很难再买到檀娘的绣品了。” 说完他又解释道:“我不是说姑娘是市井小民。” 巫啼花摇头道:“没事,那这件大氅怎么会到掌柜的手里?” 掌柜的看着那件大氅,仿佛有些遗憾似的叹了口气,“不瞒您说,檀娘一开始是将绣品拿到我这里来换银子的,后来她得了势,我这里的东西也都被一抢而空,只剩下这一件大氅,我本想留着自己珍藏的,只是难得姑娘喜欢,就让给姑娘好了。” “如此说,是我夺爱了,只是如果那檀娘这么炙手可热,这么珍贵的东西,似乎便宜了。” 掌柜的脸色变得有些闪躲,笑着道:“倒也不算便宜,五两银子够平常人家一年的花销了。” 巫啼花不语,只是摸着那大氅若有所思。 掌柜的上前道:“姑娘若觉得贵了,我可以再让一些,四两银子。” 巫啼花有些犹豫,她兜里的钱连这一件都不够。 正好这时青儿选好衣服出来了,伙计给他换了一身酱色棉衣裤,外头罩了件免毛里的黑色禙子,脚上一双黑色牛皮靴子,看上去精神多了,青儿十三岁,不知是不是营养不良的原因,比一般的小孩还要矮一些。 巫啼花替他系好襟前的纽子,“暖和不?” “暖和,就是太贵了,一身衣服要两百个大钱。” “再挑一身。” “啊?一身就够了,不用了。”青儿吓得连连摆手,巫啼花还是吩咐伙计,“把那套藏青色的也包起来,靴子有没有比这个再暖和点的,鞋底要软点。” “有一双鹿皮的,我去给您拿。”伙计跑进去找鞋。 青儿拉着巫啼花的袖子,小声的道:“姐姐,咱们的银子够吗?” 巫啼花道:“放心,姐姐有办法。” 青儿注意到摊在柜子上的那件大氅,“这件好漂亮。” 掌柜的在旁附和,“小少爷眼光真好,这可不是一般的衣服。”他又转头面向巫啼花,“姑娘决定好了吗?四两的价格可是最公道的了。” 青儿吓得捂住嘴巴,“四两,这么贵,咱们一年都赚不了四两呢。” 掌柜的听了这话,脸色立即变得扭曲起来,再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巫啼花见惯了这种阵仗,也不觉得什么,只是尴尬的笑了笑,开始挑选别的衣服,倒是青儿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一直偎在她身边不肯走开。 巫啼花最后给师尊选了一件黑狐大氅,两身棉袍,给占映天买了两身厚棉衣,他穿惯劲装,她怕换袍子他不适应。 选好东西,巫啼花打算付银子。 青儿道:“姐姐自己不买吗?” 巫啼花这才想起她自己,她虽不用刻意打扮了,可过冬的棉衣总是要的,于是也挑了一身素色的棉衣,一件红色斗篷。 掌柜的将找的银子给她,犹豫再三还是道:“若是姑娘实在困难的话,那件大氅,二两银子我让给姑娘好了。” 巫啼花本来对那件大氅没什么兴趣,只是听他一再的往下压价,便有些好奇,既然那檀娘的绣活奇货可居,这里仅剩一件镇店之宝,为何他却一再降价。 “掌柜的,你跟我说句实话,那檀娘还活着吗?” 掌柜的闻言一怔,转瞬勃然大怒,夸张的怒气让他的表情变得极尽扭曲,“你这是什么话?檀娘当然还活着,好端端的姑娘这么问倒像是咒别人死似的,东西不买就不买,没必要出口伤人。” 巫啼花只是淡定的站着,脸上甚至还挂着笑容。 只是青儿极力护着巫啼花,生怕她被他伤着了,“你干什么,不许你欺负我姐姐。” “青儿,没事。”巫啼花拉开青儿,对掌柜的道:“我只是随口一问,掌柜的不用在意,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原谅。” 掌柜的刚才被气得通红的脸,现在青一阵白一阵,站了一会,自己转身回到了柜台后。 伙计送巫啼花她们出来,小声的道:“对不起呀姑娘,我们掌柜的最近身体不大好,脾气也急躁,二位别往心里去。” 巫啼花笑着道:“没事,不过我看掌柜的好好的,不像是有病哪?” 伙计的叹了口气道:“有时候挺正常的,有时候就犯病,我老早就说了把那东西烧了算了,他非舍不得……算了不说了。” 他说着就要回去,巫啼花叫住他道:“刚才那件大氅跟掌柜的病有关系吗?” 伙计的发觉失言,忙捂住嘴,“对不起,当我没说过,不然我就要被辞工回乡了,求求姑娘了。” 说完不等她回话就一遛烟的跑了进去。 巫啼花朝那家店看了一眼,门帘缝里一双阴婺的眼睛倏地消失不见。 巫啼花吓了一跳,捂住胸口定定神,青儿拉着她道:“刚才那掌柜的真奇怪,小题大作的。” 巫啼花没说什么,摸摸他的头,领着他往集市深处走,“今天晚上咱们看来是回不去了,先找家客栈住下来。” “那粮食呢?” “明天再买。” 巫啼花在镇东头找了一家小客栈住下来,因为离集市远,这里相对安静,而且价格也便宜,巫啼花要了两间房,进房间后她先把东西放下。 伙计进来倒热水,巫啼花道:“小哥,这里离十里坡有多远?” 伙计一面提着大铁壶往盆里给她续热水,一面道:“呦,那可远了,少说也有十里路呢!” 巫啼花哦了一声,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吧。 伙计道:“您是打听十里坡命案罢?唉,您别担心,这里离十里坡远着呢,不会祸害到这里的,您就安心住罢。” 巫啼花道:“我不是担心。” 伙计朝她打量了一下,“那……您也是天师?呦,我可是头一回见女天师,最近因为那赏银,不少天师来到镇上住下,都想捉妖领赏,可是那妖精哪那么好捉,姑娘,我看你是姑娘才劝你一句,带着弟弟好生回去罢。” 巫啼花刚才进来时没留言还有其他人,听他这么一说,不禁道:“怎么这店里好多天师吗?” “可不是。”小哥推开窗户给她看,“你看,院子里磨铁矢的那三个人,穿得破破烂烂的,不是天师是什么?” 巫啼花差点笑出来,这形容得可不就是占映天吗?背着把破弓,破衣烂衫,不是天师是什么,看来天师在这个世界并不是个好职业,难怪占映天三十岁还是光棍一条。 巫啼花道:“我听说张家三十二口全死了,那是什么妖这么厉害。” 伙计拿了抹布一面抹桌子一面对她道:“这话啊,我也只跟你说,我有个表弟在十里坡,听说出事的那天晚上,他刚好起身上茅厕,就觉得那天晚上的天特别黑,伸手不见五指,他抬头朝天上看看,就像是一片乌云从头顶上掠了过去,他还想着是要下雨,忙把衣服收了,谁知那片乌云突然发出狂叫。” “狂叫?”巫啼花饶有兴趣的听着。 “对,一个似男非男似女非女的声音,很凄惨,然后头顶的乌云突然移动了起来,发出错一种咔咔的声音,我表弟当场就吓得尿裤子了,连滚带爬的跑进屋去了,十里坡当地人都说,那妖精形似壮牛,足有十几间屋子那么大,利爪像镰刀一样,勾住人脖子,人就跑不掉了,妖精挖了心喝了血逃回地底下去了。” 巫啼花摸摸胳膊,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伙计笑抹好桌子,笑着道:“你也害怕是不是?得嘞,我下去了,姑娘有事再喊我。” 023:天师团 伙计走后,巫啼花来到窗边看着那三个中年汉子,不知道是不是她看得时间太长了,他们似乎有所察觉,三个人同时朝楼上看过来,巫啼花被对方不善的目光吓得一怔,忙摆起笑脸,挥手致意,“嗨。” 好在他们只是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便又低头磨刀。 巫啼花捂着胸口退了几步,确定楼下不会看到她之后迅速的蹲下身子,艰难的移到窗边把窗户关了。 她长呼了口气,站起身来。原来不止占映天一个人是扑克脸,天师都是这副德行 巫啼花本能的抬起手腕想看下表,才想起来这是在古代,毫无疑问,手表是继手机之后人类又一伟大的发明。 占映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办完事,刚才跑了半天她也有些累了,和衣躺到床上休息,可是却怎么都睡不着,她翻了个身,摸摸身上的银子,没剩多少了,不知道一会占映天得知她把钱全买了衣服,不知会是什么表情,一定很好看。 想到这些,巫啼花索性不睡了,披了件衣服开门出去,路过青儿的房间时她特意听了听,里头没动静,应该是睡下了。 她从楼上下来,伙计一看到她就热情的道:“姑娘出去啊?” 巫啼花道:“不出去,给我来壶好酒,一盘烧肉,一盘卤味,。” “好嘞。”伙计答应着下去。 巫啼花挑了一个靠墙角的位置坐下,刚才在后院磨刀的三个人已经在大厅坐着了,三个并不一路,每个人占了一张桌子,只要了壶茶干坐着,除此之外,只有一个帐房先生在柜台后拨着算盘珠子。 酒菜很快上来了,肉香酒香味引得人胃里馋虫大动。 伙计左右瞧瞧,说道:“怎么不见那个小兄弟下来?” “在房里睡呢。” 伙计点点头,“我还以为那小兄弟去十里坡了呢?” 一提十里坡,那三个天师立刻朝这边看了过来,其中一个刀疤脸还冷笑了一声。 巫啼花厮条慢理的拿起筷子,仿佛自言自语的道:“好酒好肉,只是一个人自斟自饮好没意思。” 仿佛听见了吞口水的声音,巫啼花扬起笑脸朝那三人道:“呦,三位大哥,能在这里遇见也是缘份,要是不嫌弃的话,大家一起喝一杯怎么样?” 起初大家还都有些扭捏,其中一个小个子天师道:“姑娘爽快,那我曹枫就不客气了。” 紧接着,刀疤脸跟另外一个胖子也坐了过来。 三把弓往桌上一放,俨然已经组成了一个天师团。 巫啼花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殷勤的替三人斟上酒,“小女巫啼花,不知这二位大哥如何称呼?” 刀疤脸道:“在下魏勇。” 胖子跟着道:“王传。” “曹大哥,魏大哥,王大哥,初次见面,小女先敬大哥们一杯,先干为净。” 巫啼花小时候母亲出去做法事,每回都带回不少好酒,母亲喝酒时巫啼花也会陪两盅,所以酒量不在话下,酒过三巡,大家熟络起来。 小个子道:“刚才听伙计说姑娘跟小兄弟也要去十里坡,怎么姑娘也是天师?” 巫啼花摆摆手道:“我哪有捉妖的本事,不过是想拿赏银罢了。” 刀疤脸冷笑了一声。 巫啼花朝他看了一眼,“魏大哥刚才好像就对小女有所不满了,不知道是不是小女哪句话说得不对。” 刀疤脸道:“我不是对你不满,我只是劝你别贪心赔上了性命。” 巫啼花道:“谢谢魏大哥提醒,我也知道自己能力不足,可是既然魏大哥那么有自信,怎么还在这儿逗留?不早去捉了那妖怪把赏银领了,也算是为民除害了,更了却了我这份念想不是?” 魏勇气得脸色胀红,重重一拍桌子道:“小丫头片子,别以为我吃了一几杯酒卖了你三分面子你就可以蹬鼻子上脸了。” 小个子跟胖子见气氛不妙,忙上前劝道:“魏大哥别动怒,大家都是同行,何苦呢。” 刀疤脸被人劝下后,巫啼花见大家都冷静了下来,才重新开口,“魏大哥别介意,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想,在坐大家心里都明白,那妖精非同一般,不是一两个人可以对付的,既然这样的话,那咱们四个人为何不一起呢?” 三人同时看向她。 巫啼花笑得无害,“三位大哥应该看不到妖魔鬼怪罢。” 小个子道:“难道你能?” 胖子也有点不信,“你到底是什么人?” 巫啼花谦虚的笑了笑道:“小女不才,现任”十二峰“一把手。” “”十二峰“”三人齐呼,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巫啼花本来不指望大家听说过十二峰,必竟那么破烂的一个地方谁会知道呢?可是如今看大家的反应,“十二峰”在江湖上还是有些地位的。 她挺直了下腰板,感觉气势顿时抬了几分。 没想到那破烂还有点影响力。 嗤! 不知是谁发生了一声笑,紧接着,这笑声蔓延到了每个人的身上,大家纷纷哈哈大笑,就连柜台后的帐房也不拨算盘了,轻笑着摇头,“姑娘啊,”十二峰“多少年不出来活动了,何况十二峰从来不收女弟子,又哪来你这么个”一把手“呢?” 刀疤脸也道:“你吹牛也不捡点说得过去的,那”十二峰“是一般人能上去的?” 巫啼花一时间被他们臊得脸红,她摸摸身上,可惜没什么东西能证明自己身份的,回头一定要制个令牌才行。 看着他们笑得东倒西歪的样子,巫啼花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够了。” 大家止了笑,看着她。 巫啼花言简意赅的道:“我是不是十二峰的人,随后你们自然会明白,眼下重点是十里坡那个案子,要不要一起做?” 小个子道:“姑娘如果真能看见妖的话,那咱们哥仨带你去也行,可是,我们怎么才能相信你能看见妖?” 巫啼花有点后悔没带青妖白妖下来,一时被他问得噎住,“这还需要证明吗?” 胖子道“当然,如果你连妖都看不见,那就等于一点价值都没有,我们为什么要跟一个没用的人一起捉妖,平白给你分赏银。” 正在巫啼花头疼的时候,她突然感觉到肩上一凉,一只手搭上她肩头,她抬头一看,黑漆漆一张大口,不是白妖又是谁。 另一旁的青妖正坐在刀疤脸旁边,伸手要去抓桌上的牛肉吃。 巫啼花简直像见了救星一样,“你们怎么下来了?” 白妖道:“山上也没什么事,下来遛遛。” “那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青妖拿了块牛肉塞到嘴里,含糊不清的道:“那还不容易,顺着味一路就来了呗。” 另外三人见她自言自语的,全都目瞪口呆的。 巫啼花抓住白妖推到三人面前,“你们看见妖了吗?” 三人摇头。 巫啼花指指那盘迅速被青儿扫光的牛肉,“看见肉没了吗?” 三人点头。 巫啼花欣慰的笑笑,“那相信我能看见妖了罢。” 三人再次摇头。 巫啼花抽着头,有些头疼,突然,她想起来道:“涂马眼泪啊。” 三人又开始摇头。 小个子道:“没有银子。” 胖子道:“哪来的马,没有马。” 刀疤脸道:“哪来的马眼泪。” 说相声呢?巫啼花欲哭无泪,她对一旁的白妖说:“你不是会吓我吗,去吓吓他们啊。” 白妖高傲的坐在那里磨着指甲,“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去吓那帮白痴。” 巫啼花凑到她身边对她耳语了一阵,白妖道:“你说的?不许耍赖,要不然我吃了你。” 她做了个血盆大口的样子,巫啼花无动于衷,根本吓不到她,眼下只想快点解决,摆摆手道:“知道啦知道啦。” 白妖使法力将三人面前的杯子从桌子上提了起来分别送到三人嘴里。 巫啼花笑着道:“怎么样?信了罢?真的有妖啊。” 刀疤脸匝莫着嘴里的酒味,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他吓得尖叫了一声,兔子似的跑走了,大家看得目瞪口呆的,那么壮的汉子,竟然是最胆小的一个。 他跑出去一会,又折回来拿走了桌上自己的弓箭,剩下的两个天师,跟店里的帐房,伙计总算反应过来,统统跑掉了。 桌子上只剩下巫啼花跟青妖白妖两个人。 青妖又要去拿那盘卤猪脚时被白妖一把打了下去,她拿起剩下的那只猪脚,斯斯文文的吃起来,“是你让我吓他们的,反正我照做了,刚才你答应的事可不能说算不算数啊。” “一定一定。”巫啼花急着去追那三人,“你们先吃,我去去就来。” 依旧是那张桌子,那些人,但气氛已经明显不对了。 巫啼花搓着手,考虑着接下来的话怎么开口好。 伙计送了茶来,手抖得几乎要打了茶壶,“姑,姑娘慢用。” “谢谢,你下去罢。”巫啼花忙接过来,帮着放到桌上,伙计脱身后便一遛烟跑到后厨,跟帐房先生一起依偎着趴在门口观察着店里的情况。 024:物超所值 三人正襟危坐,一张桌子抖得厉害,巫啼花按着那桌子以防它飞出去,她笑着道:“不用害怕,这妖不伤人,是我们家养的。” “啊?”跟她之前听说家养妖时一个表情。 巫啼花继续道:“我,再加着两只妖咱们一块去十里坡,胜算就会大一些,你们说是不是?魏大哥?” 刀疤脸声音发颤,“带两只妖去捉妖?” 巫啼花点点头,“我出钱,你们三人算我雇的,跟我一道去,事成之后我再给你们每人十两,如何?” 胖子似乎悟出了某些地方不对,“刚才还说是合伙,扭脸就变成雇了。” “呃……” 小个子也不满的道:“就算是雇,一百两的赏银才给我们分十两,你也太抠了。” 巫啼花不急不躁的道:“安全拿十两银子回家,跟一文钱都拿不到还送了条命,你选哪个?” 小个子喉咙里呜咽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巫啼花又对那个胖子说,“这十两银子拿回去置两间房几亩地再买匹马,好好娶个媳妇安个家也够了,你说是不是王大哥。” 胖子看向刀疤脸,再看向小个子,三人交换了个眼神,再看向巫啼花时,脸上那股反抗的劲明显得弱了许多。 巫啼花满意的笑开,“既然大家都同意,那等我筹措好计划再通知你们出发的时间。” 她将怀里仅剩的为数不多的银子分给三人,“这点钱不多,三位大哥先拿去喝酒。” 打发走那三人,巫啼花总算松了口气。 青妖悠闲的坐在楼梯的栏杆上摆动着双腿,“我们可没答应你去捉妖啊。” 白妖也道:“是啊,我只答应你吓唬他们一下,可没答应你去十里坡。” 巫啼花也不理他们,自顾自的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上楼去,“反正我兜里一文钱都没了,你要不去,你那些胭脂水粉是没钱买了,我是无所谓,一张老脸擦不擦粉都一样,可惜了你那张小白脸,没有胭脂可怎么好。” 见她一路跟空气说话,一路上了楼,伙计跟掌柜对视了一眼,牙齿咯咯咯打着架,互相掺扶着双双进了后厨。 占映天赶到客栈时,巫啼花正带着青儿下来,青儿开心的跑过去道:“大师兄,我们正要去找你呢!” 占映天没理会他,而是琢尖了鼻子到处嗅着。 巫啼花道:“别闻了,二妖在这儿呢。” 占映天看不见,只得对空气道:“你们两个不好好在山上下来做什么?” 青妖白妖坐在二楼的栏杆处甩着腿,一副无辜的样子。 巫啼花回身冲他们做了个“小心”的手势,她打算去十里坡的计划要是泄露出去,估计也就泡汤了,占映天这个人油盐不进,放着银子不赚,不知道他脑子怎么长的,身为一个天师,不好好捉妖领赏银,每天光干点吃力不讨好的事。 巫啼花找了张桌子坐下来,跟伙计要了三碗面,一盘切肉。 占映天走过来道:“你跟他们说,让他们回去。” 巫啼花抽了双筷子拿在手里,等着上饭,“人都来了,你让他们这会回去不是也没用?来了也好,这次回去带的东西多,他们还能帮着拿点。” 占映天想起来道:“粮食你都买过了吗?” 巫啼花有些心虚,“没有。” 占映天有点不高兴,在椅子上坐下来,“你这一天都做了什么?” 青儿道:“巫姐姐给我买了衣服,还有师尊买了袍子,还给你买了。” 占映天闻言大怒,一拍桌子道:“谁让你乱花钱的,那钱是买粮食的,你买了衣服我们一冬天吃什么喝什么。” 巫啼花揉揉太阳穴,脑仁疼得厉害,“依你的意思,只需要买粮食,然后大家吃饱了抱成一团取暖?” “山上有的是柴火。” 巫啼花闭闭眸,懒得跟他再辩,“我有办法。” “你想让我跟你去捉妖领赏是不是?我告诉你,”十二峰“的天师不是捉妖的。”他就知道她不会好好做他交待的事,早知道该早点把银子从她身上拿走才妥当。 伙计正好送了面条来,她有气无力的道:“快吃,吃完上楼睡觉。” 占映天堵气吃面,青儿吓得不敢哼声,小口小口的往嘴里塞面条。 两人正吃着饭,见两个伙计走上前来,其中一位道:“姑娘,我是”广茂源“的伙计,我们掌柜的想请姑娘借一步说话。” 青儿忙去抓巫啼花的袖子,巫啼花在他手背上拍了拍,叫他稍安勿躁。 占映天看着巫啼花道:“”广茂源“是什么地方?” 巫啼花不理他,对那伙计说:“你们掌柜的怎么不进来说话?大冷天的,我也不出去说话了,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他不就是来买那块玉的吗?痛快点,他出什么价?” 伙计有些为难:“这……我们掌柜的说了,早上是他眼拙还请姑娘见谅,他愿意以二百两的价格买下那块玉。” 看来他去“蚋云祥”打听过了,知道她的底价,巫啼花笑了笑道:“跟你们掌柜的说,两百两不卖了,现在涨了,三百两。” 伙计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姑娘,行有行规,这坐地涨价不太好罢?” 巫啼花无辜的道:“怎么叫坐地涨价,二百两是下午的价,现在是晚上了,拍卖会短短二十分钟一件东西由一两银子飙到三百两也是常有,你们要是没诚意买,就不要就别打扰我们吃饭。” “你……”伙计辩不过她,碰了一鼻子灰走了。 占映天怀疑的看着巫啼花道:“你把府里什么东西卖了?” 巫啼花冷笑一声,“我就知道你会小心眼,我告诉你,我没拿府里一针一线。” 青儿也替她抱不平,“大师兄,你错怪巫姐姐了,她当的是从魔都带回来的玉。” 巫啼花余光看见“广茂源”大掌柜走进来,敛色以待。 掌柜脸上挂着笑,在她桌前站定,“老夫虽然不知道姑娘是什么人,不过姑娘可真是一块做生意的料子,一块普通的和田玉佩,就敢开口叫了天价。” ------题外话------ 通知:今天起改每天两千字! 咳咳~抱歉过年得缓一下 025:熊猫 做生意这回事呢,要考量多方面的因素,在没有竞争力对方又势在必得的情况下,抬价就是很容易了。 巫啼花不紧不慢的道:“物有所值,要不然掌柜的也不会派人一路跟踪我不是?” 掌柜的笑容有些苦涩,甘愿服输,他抬手示意手下把银子给她,“这是三百两银子,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青儿看着白花花的三百两银子,惊得眼都直了。 而占映天则看都看那银子,只是盯着她。 巫啼花从怀里掏出玉佩给他,大掌柜的见东西还是原来那件,便收进怀里,临走时他又道:“我冒昧问一句,这东西姑娘打哪来的?” 巫啼花道:“是我祖上家传的?有问题吗?” 大掌柜闻言笑了起来,“如此,就错不了了,我看那玉上的人像跟姑娘确实有几分相像,你也知道我们这行万一收来的东西来路不明,再惹上麻烦,那就得不偿失了。”他说完便带着人走了。 巫啼花却有些坐不住了,她之前就觉得那小人有点眼熟,可是从没往自己身上想,毕竟那玉跟真人还是有区别的。 经掌柜的这么一提醒,她倒真想起来,她们家有一张先祖的画像,那玉像跟那画上的人倒是挺像的,可是这么多年,她妈也没跟她说过她长得像老祖宗啊? 巫啼花若有所思的摸摸自己的下巴。 “那玉佩你哪来的?”占映天黑封着一张脸,语气不善。 巫啼花被打断了思绪,冷冷的道:“反正不是从府里偷的。” 她把银子起来交给青儿抱着,这么沉的东西,明天得找个票号兑成银票才行,何况这么拿着也不安全。 吃过晚饭,各自回房,在回房间前,占映天道:“我的事还没办完,我们在这里多住几天,明天我要忙一早就走了,你带着青儿,别让他乱跑。” 巫啼花点点头,正好,她还想着要怎么说服他在这多住几天,他走了好办事。 回到房间,巫啼花洗漱完刚躺到床上,就见青妖飘到他上空,幽幽的道:“连魔都的东西你都敢偷了?” 巫啼花强装镇定的道:“怎么是偷?”她我背了他那那么久,顶多算是劳务费! 青妖只是摇头,叹了口气道:“你别惹上什么麻烦才好。” 说完他又轻飘飘的飘走了,巫啼花追着道:“你回来,把话说清楚,我会惹什么麻烦啊?” 那张冷若冰霜的面孔,她到现在想起来还是会有些心有余悸,一想到妖灵的味道她就不自觉的想吐。 都怪青妖吓唬她,害她一晚上都没睡踏实,连着做了几个噩梦,梦见那个人来抓她,伸手问她要玉,一夜都没敢合眼。 隔天早上起来,眼睛肿得像桃子一样,她去洗脸时,白妖正在照镜子,见了她吓得身子往后一缩,“你怎么这副鬼样子。” 巫啼花抹了一把脸,“昨天晚上没睡好,很惨吗?” “你自己看。”白妖把镜子举到她面前,镜子里的人脸色蜡黄,一双眼睛熊猫似的,“妈呀,这是谁?”她身子往后退了一步。 巫啼花简单洗簌过后开门下楼,白妖轻飘飘跟在她身后,“喂,你有钱了,一会去给我买胭脂水粉,我都看好了,城东有家胭脂铺,那家的胭脂质量最好,西街的绸缎铺子刚进了几匹新料子我这身衣服都几百年了,再不换都烂了。” 巫啼花有些头疼,早知道不随便答应她了,说好的高冷妖怎么变傲娇妖了,“你是妖啊大姐,还用得着买吗?你怎么不偷点来?”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 “……我还不是为了大家好?” 巫啼花路过青儿他们房间时,正好看见到门打开,青儿一个人跑出来,“巫姐姐,你醒啦。” 巫啼花抻着头朝屋里瞅瞅,“他呢?” “不知道,天没亮就走了。” “有没有说去干嘛?” 青儿摇头。 占映天下山后总是神神秘的,也不知整天在忙什么,她想起师尊临走前把他单独叫到一旁说话,不知两人说了什么,想必是吩咐给了他别的任务。 虽然来了这么久了,可十二峰的内部事务她还是插不上手。 巫啼花带着青儿下楼吃饭,顺便吩咐白妖,“你去通知那三个人,下午出发往十里坡去。” 白妖坐在栏杆上,“凭什么我去?” “不买胭脂了?” 白妖哼地一声,轻飘飘的去了。 青儿崇拜的看着她,“巫姐姐你真厉害,连白妖青妖都听你指使。” 巫啼花摸摸青儿的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软肋跟弱点,想要让他听话呢,一定要攻其软肋,恩威并施。” “我听不懂。” “你以后就懂了。” 吃过早饭,巫啼花打听了一下租马车的地方,带着青儿去租了两辆马车,又买了点香烛纸线之类的东西,她还特地问了下青儿作法事需要什么东西。 青儿只是很天真的告诉她,“师尊那把桃木剑。” 然后巫啼花就不再问下去了,靠之前替母亲准备法事时的东西随便采买了一些。 吃过午饭,刀疤脸他们已经在店里等着了,巫啼花本来不想带青儿,可是放他一个人在这儿又不放心,只好也带过去,跟在身边总比放在这儿要安全,省得占映天回来青儿不善撒谎再露了馅。 她租了两辆马车,那三个业余天师一辆,她跟青儿共乘一辆。 青妖负责赶马车,白妖跟坐在车顶上,巫啼花跟青儿则在马车里头,马车走起来的时候,能听到白妖的屁股啪啪磕在顶蓬上的声音。 看着挺轻一个人,还挺沉,巫啼花真担心她把马车坐坏了。 不像出发前的豪云壮志,此时马车里的气氛相对沉重,巫啼花靠在车壁上,忧心忡忡的,第一次去捉妖,说不害怕是假的,她从小到大最怕妖怪。 巫啼花扭头看向一旁只顾着欣赏沿路风景的青儿。 “巫姐姐,咱们去哪啊?” “去捉妖,你怕不怕?” “不怕,我是天师。”他很有自信的道。 巫啼花扯了扯嘴角,却没笑出来,可是我怕啊,“青儿,师尊没给你什么祖传的护身符一类的吗?类似双生那样的?” 青儿道:“没有。” 026:张员外府 巫啼花有点泄气,看着窗外茂密的杨树林愁眉不展。 不到三米宽的官道上人烟稀少,两旁是茂密林子,眼下已是深秋,树上的叶子已经枯黄,地上积了一层树叶。 马车路过了几个庄子,到距离十里庄不到三里地的一个小庄子时几乎已经没什么人了,路边一户人家还开着门,一个上了年纪的大娘正坐在家门口纺棉纱。 巫啼花叫青妖将马车停了下来。 她从车上下来,放眼看去,四周雾茫茫的,之前还是一片艳阳天,不知什么时候就阴了下来,两旁的林子茂密阴森,远远看过去有些吓人。 白妖斜坐在车顶上,一片悠闲自在,好像这紧张的气氛跟她无关。 巫啼花道:“你们感觉到什么了吗?” 白妖拂拂袖子道:“妖气呗。” 巫啼花翻了个白眼,有妖气还用你说?连她这个凡胎都感觉到了。 青妖担忧的道:“这里雾气这么重,怨气太深,恐怕不好对付。” 巫啼花也感觉到了一股压迫感,前面的马车也跟着停了下来,小个子从车上探出头问:“怎么了?” 巫啼花走上前道:“这里有些诡异,你们大家小心些,我过去打听一下。” 巫啼让青儿待在车里别动,她走到纺棉纱的大娘跟前问道:“大娘,前面是十里坡罢?” 大娘有些耳背,“啥?” 巫啼花放光了音量道:“我说,前面是十里坡罢?” “是十里坡。”大娘说完继续纺她的棉纱,棉车有些老了,摇起来吱吱响,声音听起来有些吓人。 巫啼花朝大门朝里看了看,里面门窗紧闭,并不像有人在家,而这座村子的院墙都是半截式,人直起来,几乎可以看见村子的全貌。 巫啼花觉得从她嘴里问不出什么,于是道:“大娘,大白天的怎么不见村子里的人呢,家里就您一个人吗?” 大娘呵呵笑着道:“哪有人呦,都逃命去喽。” 巫啼花有些好奇,“逃命,犯了命案的不是十里坡吗?” 大娘看着眼前雾茫茫的天道:“你看看这雾邪不邪,白天黑夜不散,大家都说这是檀娘阴魂不散,谁还敢住这里,这附近几个村子的人,能逃命的都逃命去了,留下的都是些像我这样跑不动路的老弱病残。” “檀娘?”巫啼花听了这个名字不禁一机灵,“大娘,檀娘跟张家的命案有关系吗?” 大娘摇头。 “那檀娘死了吗?” 大娘仍旧摇头,“不清楚,张家出事那天就再没人见过檀娘了。” “那……大娘怎么说是檀娘阴魂不散呢?” 大娘苦笑着道:“不是我这么说,是大家是这么传的,若说谁最恨张家,除了檀娘没别人,张员外家原来家道中落,是檀娘为了一家生计辛苦织绣,渐渐撑起一方家业,可谁知张老爷半路又纳了个小的,檀娘能不生气吗?” “可一个女人杀了一家三十二口人外加三个天师,说不太过去啊!” 大娘杨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檀娘不是普通人。”她举起自己手中的锦针,“檀娘手里的针可以变幻出千军万马,杀区区几个人还不是易如反掌?” 巫啼花越来越好奇,“还请大娘细说。” 大娘道:“其实这些事十里八村都知道的,姑娘是外地人罢?” 巫啼花忙点头:“对对。” 大娘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说起来,那檀娘模样俊俏,温柔贤惠,尤其那一双手不光能织出天下独一份的五色锦,还能绣出栩栩如生的花鸟,听说,她进献给宫里娘娘的一件史女琵琶图,到了夜晚,那史女真的会在画里弹琵琶,声音美妙动人,可也正是因为这样,红颜命薄,无数达官贵人捧着金银只求檀娘一只绣品,张员外得了钱财后越来越贪婪,命令檀娘日夜织绣不能休息,檀娘身子渐渐亏空,患了重病,容貌憔悴,双手也废了,再织不出五色锦,张员外知道后便把她关进后院的柴房,跟美妾在外寻欢作乐,过了两三年家里相安无事,可直到上个月,突然出了这事,所以大家就想,可能是檀娘死后变成厉鬼杀了张员外一家。” 巫啼花听完,抚着下巴沉思,“难道不是妖?” 她心里更加发毛了,跟大娘道了谢之后便离开了。 回到马车旁,巫啼边不禁又朝那边的树林看了一眼,问青妖:“你闻见鬼的气息了吗?” 青妖使劲吸吸鼻子,一无所获。 巫啼花叹了口气,“这回咱们来对付的可能不是妖,是厉鬼。” 幸好当时没买那件大氅,不然给自己买了件麻烦回来,她就知道那掌柜的没安好心,那么名贵一件大氅二两银子就给她了。 上了马车,青儿看着她惨白的脸色,有些担忧的道:“巫姐姐,是不是有什么事?” 巫啼花只是摇摇头,叫他放心。 几个人重新上路。 车一进入十里坡,就感觉到那股阴气更浓了,大雾浓得几乎看不见前方的雾,巫啼花吩咐大家把马车上的灯笼点着。 她抽出一把青铜剑给青儿防身,自己拿了一把桃木剑,“一会机灵点,一见情况不对就跑。” 青儿道:“跑了,其他人怎么办?” “哪还能管那么多啊,自己先保命要紧。”她摸摸他的头,“要是你出了事,回头占映天非宰了我不可。” “你放心罢巫姐姐,我保护你,我可是天师。” 巫啼花嗤地一笑,在他头上揉了揉。 马车停稳后,两人跳下马车,前面车上的几个天师也下来了,正举着火把四处查看着。 巫啼花召集大家过来,吩咐道:“这里情况复杂,大家别走散了,先进去看看。” 张家是位于村东头的大户,青砖瓦楼盖的门房,两扇红漆木门足有半尺后,上面钉着的圆钉映着火把光,像一只只怪兽的眼睛,在大雾里看着格外吓人,门楼上的匾额上写着“张员外府”四个大字。 胖子跟刀疤脸两个人上去合力开了门,一股阴风扑面而来。 027:猫头鹰 一股阴风扑面而来,巫啼花拉着青儿的手不禁一抖,吓得直往后退,她虽然爱财,可为了几个钱把命搭进去就太不值了,巫啼花在心里念着阿弥陀佛。 感觉到脚下踩到了一个东西,回头一看,见白妖面无表情的站在那儿,她忙把脚抬了起来,“不好意思。” 巫啼花咳了两声,拉着她的袖子小声问:“你有没有觉得这里气氛有些诡异?” “这么明显的问题还用问吗?” “我是说……要不,咱们回去?” 白妖睨了她一眼,有些鄙夷,“我是无所谓,不过你还是先问问那三个人答不答应好了?” 巫啼花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刚才还好端端走在他们前面的三个人这会已经不知道哪去了,院子被大雾罩着,一幢幢房门,像一张张黑黢黢的大嘴,只等着人往嘴里送。 巫啼花手里的灯笼光距有限,加上浓雾,根本辨不清方向,这张家庭院众多,她茫然四顾,一时竟不知从何找起。 幸好青儿还在,她死死拉住他的手,“别松手记得不。” 青儿听话的点点头。 巫啼花心里焦灼,压低了嗓子喊了几声,没人应答,她心里有些懊恼,早知道不带他们仨来了,没帮上忙竟耽误功夫。 巫啼花问白妖,“青妖呢?” “不知道,刚一进门就走散了。” “快叫他回来,用得到他的时候就掉链子。”样样都不省心。 白妖懒懒的扶扶鬓,冷哼了一声。 巫啼花忙放缓语气,好声好语的道:“听话啊,一回去我就给你买胭脂水粉,绫罗绸缎。” 白妖咳了一声,这才觉得满意,身子一顿飘走了。 “喂,喂你去哪,别丢下我们啊!太没良心的罢,亏得我……青儿养着你们这么长时间,这个时候就把我们撂下了。”巫啼花眼睁睁看着人没了,四处转了一圈,找也找不见,她跺了跺脚,“就知道不该相信妖精说的话。” 青儿安慰她道:“巫姐姐,你别怕,还有我呢!” 巫啼花苦笑了两声,“你好好照顾自己就行了。” 两人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地上随处可见一些用白灰撒成的白圈,巫啼花不小心踩了进去,忙跳出来,“对不起对不起,无意冒犯。” 她冲那圈拜了拜,继续拉着青儿往里走。 张家院子占地宽阔,除正院外还有几个小跨院,她在正院正房的厅里找到了一幅画象,上面画的是年轻书生跟一名彩衣女子在溪边相会的场景,画下面的题字是“与张郎于玄申三年”。 巫啼花不可思议的道:“看来那檀娘不光织得一手好绣品,画功也了得。” 这画虽好,可不是名家,要来也没用,她又在房间里找了一圈,什么线索都没有。 出了正房,两人又沿走廊走了一段,见一间屋子里隐约传出灯光,巫啼花紧张起来,忙拉着青儿躲了起来,等了一会见没什么动静,两人才悄悄朝那屋子靠近,门开着,里头点着烛火,一个人影在里头飘来飘去,着红色锦衣,头戴步摇,在镜子前左顾右盼。 巫啼花以为是檀娘回魂了呢,定睛一看,原来是白妖。 她拍拍胸口,“差点被你吓死,我让你找青妖去,你倒好,自己玩起来了。” 白妖看见她来,高兴的道:“是你们啊,快进来,这里有好多好东西。” 她从衣柜里把衣服抱出来,放到一条大床单上,收罗完柜子里的东西,她又到那头妆台上找了找,盒子里的首饰都没了,应该早就被人抢光了,白妖有些扫兴,只拿了些用剩下的胭脂水粉。 巫啼花在屋子里四处看看,“死人的东西你也敢拿啊,不怕人家亡魂不散来找你?” 白妖嗤地一笑道:“我才不怕魂,魔界里,魂是最弱的。” “那最强的呢!” “当然是魔喽!” “那你们妖都归魔都城主管吗?” 青妖拿了胭脂在唇上点着,闻声嗤地一笑冷笑起来,“他?他掌管地狱,本来万物生灵,除了人类跟神仙以外,是归他管,可直到……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她说了一半便停下了,巫啼花不死心,追问道:“那到底是不是归他管嘛?” “是是是。” 好不容易等白妖收罗完这间屋子里的好东西,巫啼花忙拉着她往外走,去寻找其他人。 从正院出来,也不知走了多远,三个人走到了一间很小的跨院,院子里还晾着没来得及收的棉纱,小院里有几间小房子,巫啼花走到其中一间,推开门,见里面放着纺车,织床等物,她忙招呼那边的白妖,“快来。” 屋子不大,摆着简单的生活用品。 靠墙放着一张床,床上铺盖陈旧,除了一床一桌一椅之外,这屋子里几乎什么都没了。 白妖一进门就把大包袱放到桌子上,自己气喘嘘嘘的坐下。 巫啼花看着这屋里的陈设用具,对她道:“看来你收罗的那些都是小妾的东西,檀娘的屋子在这儿呢。” 青儿突然指着绣架道:“巫姐姐你快来看。” 巫啼花走过去,原来那绣架上还有一幅没有绣完绣品,针还在布上插着,看来那件事情的发生不过只是一瞬间的事。 这是一幅山水画,青色的远山与墨色的树干,绿的滴翠,红的艳红,走近了瞧,原来是一株老檀树上栖着一只长相奇怪的鸟。 那鸟长得像猫头鹰,可是却有着红色的身子,白色的脑袋。 鸟绣得栩栩如生,犹其那一双眼睛,仿佛透过丝线正在望着她。 好奇怪的感觉,巫啼花觉得一阵脊背发凉,情不自禁的去拿那幅绣品。 白妖突然大叫了一声,“不要碰。” 可是为时已晚,巫啼花已经把画拿了起来,在画布离开画架的那一刻,她突然间感觉一股狂风袭卷而来,如龙卷风似的一团黑风裹挟无数的尘土飞进来,那黑风如一道闪电倏地掠过去。 巫啼花感觉胸前一阵锐痛,她啊得叫了一声,本能的把身边的青儿推开。 仿佛有五指手指头伸进了她的胸腔,她想到之前惨死的三十二个人,全是胸前被挖了一个洞,完了,她也要死了。 028:阵法 这么想着,思绪也渐渐昏沉下来,巫啼花眼皮渐渐发沉,在失去知觉之前,她看到一个黑色的人影,那双眼睛绿得叫人害怕。 “巫姐姐……”青儿大喊了一声,朝她冲过来,巫啼花感觉到眼前一道紫光一闪,好像有什么东西弹了出去,之后的事,她就不记得了。 再醒过来,人已经回到了客栈的房间。 眼前是占映天那张讨厌的脸。 “我死了吗?”她说。 占映天皱了皱眉,走开了,随即换上了青儿可爱的小脸,“巫姐姐,你总算醒了,大家担心死了,你差点被妖怪吃了。” 巫啼花动动的手指,各部分零件好像还都能用,“其他人呢?” 白妖的声音懒洋洋的飘过来,“托你的福,大家都平安无事,那三个天师也都好好的,在他们自己房里。” 青妖也道:“幸好我及时赶到,要不然真出大事了。” 白妖斜了他一眼,“用得着你的时候你不见人影,这时候又跑出来邀功。” 青妖没辩解,只是憨厚的一笑。 巫啼花没功夫听她们两人逗嘴,“那妖精呢?”她捉住青儿的手问:“妖精抓到了吗?” 青儿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道:“没有。” 巫啼花有些泄气,不过随即道:“算了,回头再想办法。” 占映天不悦的道:“你还敢去送死?” 巫啼花道:“租马车的钱也出了,不捞点本回来太亏了。” 占映天还想再说她两句,见她病怏怏的样子便没再说什么,堵气先出去了。 他走后,巫啼花让青儿扶她坐起来。“去给我倒杯水。” 青儿答应着小跑着去了。 巫啼花把白妖青妖叫到床边,“你们两个看清那妖精长相了没有?” 二妖摇摇头,“那妖精身形巨大,还会遁形,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不过他抓着你时,我倒看着一丁点皮毛,应该属于山魈一类。” 巫啼花抽着下巴,山魈她倒是不陌生,《杻阳志》上有山魈的画样,可那天晚上的妖精给他的感觉并不像是山魈。 青儿倒了水来,巫啼花喝了半杯水,觉得气力稍稍恢复了些,她舒展下胳膊下,感觉到胸前微微的疼,她捂着胸口道:“总之,这次真谢谢你们两个了,没想到你们那么厉害,关键时候还能救下我。” 白妖跟青儿一愣,对视了一眼,有些莫名其妙。 巫啼花也迷惑了,“怎么,不是你们两个救的我吗?” 白妖摇头。 青妖也道:“我赶到时那妖精已经跑了,你自己躺在那里,等我追出去那妖精已经跑远了。” 巫啼花更加不解,“你是说,妖精要吃我时候后悔了?” 白妖受不了的道:“什么脑子,妖精吃人还带后悔的?” 这时,青儿天真的插话道:“我看到巫姐姐身上发出一股强烈的紫光,妖精被这紫光惊吓之后才逃走的。” 巫啼花不禁抚向胸口,她记得青妖说过她生灵有灵力罩门,这么说来的话,兴许是那个罩门救了她。 大家又说了一会,便告辞了,让她好好休息。 白妖最后一个走,临走前她伏在她前边,看着她胸前幽幽地似自言自语的道:“那么强大的灵力罩门不是一般人类能承受得住,你到底是什么人?” 巫啼花抓紧身前的被子,被她突然变得冷漠的眼神吓到,“我……我不知道。” 白妖直身身子,已恢复到平常的神色,她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什么话都没说,身子一顿飘走了。 巫啼花在客栈养了两三天,占映天一直在外头奔波,不知他在忙什么,巫啼花自顾不暇便没去问。 早上,她带着青儿吃过早饭,刀疤脸他们几个走过来。 巫啼花见他们全副武装,已经整理好行装,她道:“怎么?三位大哥要走吗?” 魏勇不好意思的道:“巫姑娘,我们哥仨商量过了,那妖精确实厉害,我们三个也帮不上什么忙,就不掺和这件事了,这就打算告辞了。” 小个子曹枫也道:“这几天你病着,我们也有些过意不去,本来我们三个大老爷们该挡在前头的,却让你受了伤。” 巫啼花虽然有些遗憾,不过也不好强留,只是惋惜的道:“本来还想一起干一票大的,既然三位大哥已经决定了,我也不好再勉强,只是那天一进府里,你们三个去哪了?” 魏勇脸红的道:“说来也怪,那天那么大的雾,我们哥仨一进去好像就走进了一条迷宫,怎么都走不出来,四处都是林子。” 王传也道:“是啊,没想到那张府那么大,院子里竟有那么大一片林子。” 巫啼花不禁皱眉,青儿道:“张家哪有林子,连树都没有,只有一些景观树,三位大哥莫不是迷怔了罢?” 魏勇几个人对视了一眼,同时看着巫啼花。 巫啼花点点头,“我想你们可能不小心走进了妖布下的阵法,那你们后来怎么走出来的?” 魏勇道:“我们听到一声尖叫,开然后林子就像雾一样退开了,然后发现是那声音是从后院传来的,我们就跑了过去,然后就看到你跟小兄弟两个人在那儿。” “尖叫?我的尖叫?” 魏勇摇头:“好像是一种鸟的尖叫声。” “鸟?”巫啼花想起那张半成品的绣画,她道:“我知道了。” 虽然事情没办成,但她还是按照之前约定的,给了他们一人十两银子,三人有些不好意思,“这……” 巫啼花笑着道:“这次虽然出师不利,可咱们好歹相识一场,以后再有捉妖的差事,我再找你们。” “谢谢巫姑娘。” 三个人千恩万谢的走了,巫啼花也扶着青儿站起身,打算回房去,一转身撞上一个花红柳绿的身影,白脸红唇,披红挂绿的,巫啼花妈呀叫了一声,身子吓得坐回到椅子上。 白妖站在楼梯上搔首弄姿,“怎么样?” 巫啼花捂后着心脏,“我没被妖吓死了,回头再被你吓死,大姐,你没事罢?” 白姐冷哼一声,走过来坐下,“你们没事罢?人家好容易打扮一回,一点面子都不给。” 029:引蛇出洞 巫啼花扭过头,看见青妖躲在柱子后头,朝她指指自己的脑袋。 巫啼花有些无力,看看外头太阳正好,她睡了几天也有点烦了,便道:“走,今个儿咱们出去逛逛,给你买点胭脂水粉衣服啥的。” 白妖立刻开心起来,“真的?。” “真的真的,你快回去把这身换了,青楼名妓的衣服不适合你的气质。” “那我啥气质?” “咳……你原来那样就挺好。” 白妖屁颠屁颠上楼换衣服。 巫啼花几个人闲着没事,在集市着溜达了几圈,给白妖置办了些胭脂水粉,给青妖也添了点过冬的衣服,虽然他们是妖精不会觉得冷,可一碗水端平才是一家和睦的原则。 买完了东西,巫啼花前脚一拐,又来到那家成衣店。 只有一个伙计在店里坐着,生意冷冷清清,才刚过中午,他就开始插门板,准备歇业了,巫啼花道:“怎么大白天的关门?不做生意了?你们老板呢?” 她往里屋瞅瞅,没人。 伙计的苦笑一声道:“老板病了,这不,我得赶回去给他抓药呢!” “呦,什么病?严不严重。” 那伙计笑了一声,抬起头,一眼认出她来,“是你们啊,其实这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时好时坏,那天你们走了以后,他的病就又犯了,要认真说是什么病罢,还真不知道,城里城外,略有些名气的大夫都请过来瞧了个遍,药也吃了一车子了,就是不见好。”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阵子,又道:“光顾着说了,姑娘跟小兄弟这趟过来,是买衣服啊,还是有事?” 巫啼花道:“也没什么,转到这里,上回那件大氅,我想再看看。” 伙计道:“呦,那可不巧。” “怎么,已经卖了?” 伙计道:“卖倒是没卖,只是老板娘嫌不吉利,让瞒着我们掌柜的悄悄给扔了。” “扔了?”巫啼花有些可惜,紧赶慢赶还是晚来了一步。 她回头一看,白妖已经在里头试衣服了,青儿眼瞅着一身衣服自己走了出来,吓得眼睛发直,忙拽了拽巫啼花,悄悄指给她看。 巫啼花也吓了一跳,这要让伙计看见,非吓死他不可,忙让青儿过去找白妖,自己则身子一闪,把伙计推到外屋说话,“那……扔哪了啊?” “就是城外的林子里,本来要烧了的……”他说了一半又咽了回去,回过头换了一脸严肃的表情的对她道:“我看姑娘跟小兄弟是好人才告诉你的,那大氅啊,幸亏当时你们没买,要不然啊,可是会惹祸上身。” “你说的这么邪乎,到底是什么事啊?” 伙计叹了口气道:“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秘密,自打张员外家出事了以后,买过檀娘的绣品的人家都莫名其妙的出了事。” “出事?” 伙计的压低声音道:“突然就死了,死相奇怪,没伤没痛的,一夜之间人就那么没了,我听说那些人死相奇惨,一般人死了脸色不是蜡黄的吗,再不济也是乌青,可这些人死了以后,脸色发绿,就跟那树叶似的……所以大家都说是那檀娘的魂附在了绣品上,谁买了谁就会遭报应,但这东西,卖不出去,也烧不得,我听说城西王员外家,就是因为烧了檀娘的绣件,他家那天夜里就烧起了大火,一大片院子都烧没了,幸好发现的及时,只有那老员外被烧死了。” 巫啼花想起那天昏迷之前看到的那张绿油油的人脸,“这么说,所有买过檀娘绣品的人都死了?” 伙计点点头。 “那些绣品呢?” “好像失踪了。” “失踪了?” “对,人一死,绣品也跟着没了,唉,因为檀娘的事,宫里死了一位娘娘,这不,县太爷也被叫去问话了,责令一个月内破案,今天告示都帖出来了,那赏银也从一百两涨到了五百两。” 哇! 巫啼花不禁发出惊叹,可是她回过头又仔细想想,还是有些不对,“可是,你们掌柜的不是没事吗?” 那伙计沉吟了一会道:“这个我也不清楚,但我之前听掌柜的说,那大氅是檀娘还没出名时她自己拿上门搁在这儿代卖的,那是檀娘自愿绣的才没出事,后来那些好像是被张员外逼着赶制出来的,具体的我也不大清楚。” 伙计转身重新去上门板。 巫啼花见青儿抱了几件衣服出来,白妖跟在后头,她把衣服抱到柜台上,对伙计道:“这些衣服帮我包起来。” 伙计见都是些女孩穿的衣服,便道:“这些不试试吗?” “试过了。”巫啼花也不理会伙计惊讶的表情,匆匆结了帐走人。 青儿见她一直往城外走,便道:“咱们去哪啊巫姐姐。” “去找那件大氅。” 青儿道:“刚才那伙计不是说买了檀娘绣品的人都死了吗,你怎么还要去找回来。” “你没听见说,那些人一死,绣品也跟着不见了吗?我觉得妖怪可能是想拿回这些绣品,所以说,咱们要找到那件大氅,才能引蛇出洞。” “你还要去捉妖啊?都死过一回了,再说,大师兄知道了一定又要骂了。” “反正骂都骂过了,再说,赏银都涨到五百两了,不去白不去。”巫啼花一想到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就浑身打了鸡血似的兴奋,租马车加上那三个天师的三十两,这笔要是不捞回来,她可真就赔本了。 三个人出了城,巫啼花拉着青儿沿着城外的林子找了好半天,毛都没发现,不知那伙计是不是说错了地方?还是已经先一步被别人捡走了。 白妖坐在树枝上欣赏着风景,巫啼花叉着腰道:“喂,你也帮着找找啊!” 白妖冷哼一声,抬头看向天。 巫啼花有些后悔,妖就是这么无情无义,早知道不给她买了。 又找了一会,天色已经擦黑了,青儿走过来道:“要不咱们先回去罢。” 巫啼花来的时候什么也没准备,天一黑,没有火把什么都看不见,只好先回去。 030:御火神兽 两人往回走时,天就已经全黑了下来。 巫啼花光顾着想心事,一回头发现白妖没跟上来,她冲林子深处大声的道:“回家吃饭了,你在哪啊?出来啊!” 林子里没有回声。 青儿道:“白妖是不是走丢了?” 巫啼花倒不担心她走丢,她只是害怕,这林子白天看还好,晚上看有些吓人,四处黑漆漆的,浓得化不开似的,怎么这林子里的晚上天能这么黑,巫啼花有些奇怪,她拉着青儿的手强装镇定的道:“算了,咱们先走罢,她回头会跟上来的。” 巫啼花走了一阵,觉得不对,她刚才就明明记得已经走过这棵歪脖子树了,怎么现在又回到了这儿。 巫啼花握着青儿的手不自觉的收紧了。 “巫姐姐,咱们是不是迷路了?” 巫啼花道:“比那个还不乐观,咱们怕是走进妖设的阵法了。” “那是不是要死了?” 巫啼花虽然不大愿意承认这个事实,可是看着四周黑漆漆的林子,靠她们两个人走出林子是不太可能的了。 巫啼花从地上捡了块石头,在沿路的树上划上十字标记,可这丝毫没有用处,只是更加确定了两人此刻艰难的处境。 巫啼花带着青儿在这林子里走了好几遍,一筹莫展,也走不出去,她索性找了块干净的石头,两人坐下休息。 青儿突然道:“巫姐姐,你看那里有光。” 巫啼花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果然看到远远的有白光闪现,忙拉着青儿朝那光处跑过去,在快要接近的时候,她突然停下了脚,“不对,光怎么是绿色的,是妖。” 她拉着青儿转身就跑。 刚跑了两步,就觉得一阵风从后头扑面而来,两人摔倒在地上。 “进了我的地盘还想跑得出去?”一道冰冷的男声自身后响起,巫啼花扭过头,见那个妖怪浑身通绿,手上跟脸上长着树皮一样的枯木。 “救……救命。”巫啼花吓得舌头打结,说不出话来。 那妖精盯着她的脸看了看,然后目光渐渐下移至她胸前,他将枯树似的手伸到她胸前,好像是想到了之前的某回痛苦回忆,他皱了皱眉,收回手,冷冷的看着她,“你是谁?为何要坏我的事?” “我不是故意的。” 他冷笑一声,巫啼花觉得整个林子都在发抖,“人类自私虚伪愚蠢,你也一样。”他突然回眸看着她,眸子里的寒光让她打了个寒噤,“你们都该死,都去死哈哈哈哈。” 他狂笑起来,双手慢慢向上抬起,巫啼花觉得自己也跟着往上吊,回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她跟青儿已经被树枝缠了起来。 这是要五马分尸吗?死得也太惨了。 “巫姐姐别怕,我来救你。”青儿抽出随身的短刀去割那树枝。 妖精吃痛反手一掌将他打飞,青儿撞到一棵树上,身子重重地摔到地上。 “青儿……”巫啼花急红了眼,大吼道:“你欺负一个女人跟一个小孩算什么男人?有种你放我下来,我们单挑。” 他冷笑一声,倏地收回手,巫啼花失去支撑摔到地上,她爬到青儿跟前,见他嘴角流了血,心里又心疼又内疚,“早知道不带你来冒险了,都是我不好。” 青儿挤出一抹笑说:“我没事。” 妖精冷冷的道:“时间到了,今天我就送你们两个上路,让你们在黄泉路上有个伴。” 说着,他便凝聚妖力在掌心,千钧一发那一瞬间,巫啼花突然听到一声怒喝,“住手。” 紧接着妖怪痛苦的呻吟了一声,身子往后退了几步,那抹浓黑渐渐散去,露出林子上空的半颗月亮。 占映天手持弓箭犹如一道圣红,在黑暗中闪着光辉。 他迅速跑过来,将巫啼花扶起来,“你没事罢?” “没事,青儿受伤了。” “你照顾他,我去对付树妖。” 原来这就是树妖啊。 巫啼花扶着青儿远远的躲在一棵树后,看二人打斗,树妖中了占映天的箭后好像功力变弱了,不再像刚才那么嚣张。 占映天冷冷的道:“树妖,你偷了照妖神镜私自来到人间作恶,你可知罪。” 树妖冷笑着道:“罪?罪大恶疾的是人类,我不过是替天行道。” “三界自有三界的规条,人类犯错有人类的衙门,轮不到你来处置,我追了你三个月了,今天我就收你回去。” 占映天掏出一张符正中妖精脑门,他说了句“定”,那妖精便四肢僵硬不能动弹了,占映天口念法咒,那妖怪痛苦的嚎起来,本来如同房子那样高大的身躯也在渐渐缩小,最后变成一点绿色的发光球。 从它身上掉出来一只青铜镜 占映天把它捡起来,动了动上面的机关,青铜镜原来是一只八卦镜,正当她打算将它收进那镜里时,只听天上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鸟叫,巫啼花还来不及反应,就见一团火球投到了林子里,四周很快烧了起来。 占映天顾不上那妖精,忙过来拉着巫啼花他们就跑,等三个人跑出了林子,那妖精也已经不知所踪了。 巫啼花看着那片山火,有些后怕,“刚才那是什么妖精,居然会喷火。” 占映天道:“可能是赤鷩鸟。” “那是什么东西。” 青儿补充道:“上古时期的一种鸟类,山海经里的御火神兽,可以利用火攻击敌人。” 巫啼花频频点头,“好厉害。” 她回过头,见占映天正在摆弄自己那只八卦镜。 她好奇的道:“这就是照妖神镜?给我看看。” 占映天不理她,直接收入衣襟里,巫啼花小声咕哝一句:“小气。” 回去的路上,气氛有些沉闷,巫啼花没话找话说,“喂,你怎么找到我们的。” “我不是找你们,我是跟着树妖的气味来到这里的。” 巫啼花恍然:“原来你这么多天一直在找树妖啊?你早跟着我去捉妖多好,不光找到了树妖,还能领赏银。” 占映天本来在前头走着,突然回过头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你还觉得自己命长是不是?” 031:省得累赘 “我……只是觉得有银子不拿是傻子。”她跑过去拉着他胳膊撒娇,“反正你也是要捉树妖,有钱为什么不拿呢?我告诉你啊,现在赏银已经涨到五百两了,五百两……”她夸张的在他眼前比着一个巴掌,“五百两够咱们四个人吃一辈子了。” 占映天无动于衷,黑着脸迈着大步往前走。 巫啼花有些悻悻的,青儿跑过去拉着她的手,小声的道:“算了巫姐姐,大师兄那个人很死板的,等他想通了,应该会帮咱们罢。” 巫啼花冷笑,“等木头想通,黄花菜都凉了。” 三人又走了一会,看见了白妖,她又气又急的说:“我找你们半天,你们去哪了?刚才我看到一阵妖风从那边过来,然后就找不到你们了。” 巫啼花不想跟她说话,直接当她是空气,拉着青儿低气压飘过。 回到客栈,青妖已经在那等着了,看见他们,便上前道:“怎么去了这么久?没遇上什么麻烦罢?” 占映天简单的把事情经过跟他说了一遍,然后道:“我让你去找的东西呢?” “拿来了,在房里呢。” 巫啼花也好奇的跟过去,只见房间桌子上她那天在张府看到的那张绣了一半的画,画上的鸟就是她今天见到的那只上古神鸟。 巫啼花激动的跑过去,拿起那幅绣图对青妖道:“这东西上次我一动就被妖精打昏了,你怎么能拿到的?” 青妖道:“上次有妖精守着,这次小天已经事先把妖精引开了,自然就拿到了。” 巫啼花看了一眼占映天,对他的印象稍稍有些改变,她发现这个人一碰到妖怪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不像平时婆婆妈妈的。 占映天放下弓走过来,把那张绣图从她手里强行抽走,然后又从怀里拿了几张符,分别帖上那张画上,做好这一切,他交代青妖白妖,“你们两个看着这幅画。” 青妖点头。 巫啼花无视自己被无视的事实,自作聪明的道:“你也想引蛇出洞是不是?咱们想到一块去了,我猜那妖精会回来找这幅绣图,到时候咱们就来个翁中捉鳖。” 占映天不理她,转身对青儿道:“你,以后没我的允许不准随便跟外人到外头去。” “可是……”看到他铁青的脸色,青儿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巫啼花冷笑,“好好,我是外人行了罢,我这个外人就不打扰你们休息了。”说完便堵气走了。 “巫姐姐,你别生气。” 青儿追了两步,被占映天拦了下来,关上房门。 青儿气鼓鼓的走回桌边坐下,“大师兄,我觉得你有点过分了,巫姐姐也是为了大家好,想多赚些钱。” “她只为她自己好。”他冷冷的道,拿出那枚八卦镜在摆弄了一下,两束光投到青妖白妖身上,两人现了身。 青儿这才看到青妖就坐在自己旁边抠脚,而白妖在一旁照镜子。 青儿拉着白妖,“白姐姐,你说,巫姐姐是不是好人?”见白妖犹豫,青儿又道:“她今天还给你买衣服来着。” 拿人手短,白妖青了青嗓子道:“其实我觉得她人还好,就是有些小家子气,长得没我好,脾气比我还大?品味差,土得要死。” 青儿头上直冒冷汗,“你这些词都从哪学来的?” “还不是她……咳,从哪学要你管,小屁孩。”白妖伸手给了他一记栗子,青妖看不惯的道:“行了,你们两个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了。” 白妖斜了他一眼,转头看了看一直没说话的占映天,“喂,反正神镜也找到了,要不回头咱们回去悄悄走,把她扔到这里,省得带回去累赘。” “不行。”青儿激动的立时就要反驳,被白妖死死捂住嘴巴。 占映天沉默了一会,什么话都没说,转身上床睡去了。 白妖跟青妖相视一笑,什么都没有说。 巫啼花从墙上下来,揉揉快要被墙吸住的脸颊,忿忿地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我就知道这帮没良心的,过河拆桥,想甩了我,我还不稀罕你们呢!” 她重重的放下杯子,气呼呼的躺到床上,和衣睡下。 夜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张府的命案跟树妖脱不了关系,那那树妖跟赤鷩鸟又是什么关系,跟檀娘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费尽心思要找回这些绣品? 隔天一早她就醒了,起床后的巫啼花第一时间跑出门去,看看他们有没有悄悄扔下她走了,看见青妖还在外头睡觉,她长长呼了口气,打了个呵欠,打算重新回头睡回笼觉。 伙计的起来扫地,看见她笑着道:“姑娘起得早啊!” 巫啼花点头嘘应着,听见外头大街上吵吵闹闹的,便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这么热闹?” 伙计道:“还不是那赏银闹的,江湖上的天师都跑到镇上来了。” 巫啼花笑了笑,还真有不怕死的,昨天之前,她觉得天师不过是个虚名头罢了,可昨天占映天那两把刷子倒真让她刮目相看。 她朝那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道:“我出去看看。” 早晨的大街热闹非凡,到处是挑着新鲜蔬菜出来贩卖的菜农,县衙张帖皇榜处被百姓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巫啼花好容易才挤进去。 上面写着: 十里坡妖精肆虐,凡能亲手捉妖并斩下妖首的,赏银五百两! 人群中议论纷纷,“我听说前天又去了几个天师去张家拿妖,结果死了一个。” 这是在说她吗?巫啼花有些心虚。 “要是这妖精捉不到,咱们镇上的人今年可都别想过好年了,我已经跟我家那口子商量过了,过两天就到上坡我老丈人家避避去。” 巫啼花从人群中挤出来,走到那边的衙门口。 衙门口有士兵把守,她略站了一会,就有人过来轰她,“去去一边玩去。” 巫啼花走开了几步,并没走远,远远的见一顶轿子停在门口,随后县太爷带着几个人从里头出来,县太爷中等身量,一脸的愁眉不展,朝那边放榜处看了看,叫来师爷道:“还没人揭榜吗?” 032:绣 师爷摇头。 县太爷吸了一口气,捂着腮帮子,牙更疼了。 师爷宽慰他道:“老爷,您放宽心,天下之大总有能降得住这妖的。” “皇上让我一个月破案,这都过去五天了,再有二十来天破不了案我的脑袋就要搬家,不急,不急着投胎。”县太爷没好气,他转身要上轿子,师爷慌着让路,谁知左躲右闪又撞到一块,县太爷气急败坏,一脚跩在他腿上,师爷哼唧唧走开了。 县太爷气哼哼的坐上轿子,一行人远去了。 巫啼花回头看了一眼那皇榜,思虑一番决定先回客栈去。 她回去时,占映天他们已经起来了,青儿见了她开心的迎出来,“你去哪了巫姐姐,大师兄说今天咱们出去采买粮食,明天就回去了。” 巫啼花刚想出拿到银子的办法,立刻拉住占映天问道:“怎么明天就走,不捉树妖了?” 占映天别过脸去。 青儿道:“大师兄怕伤及百姓,想引它回十二峰去。” 巫啼花还想说什么,正好伙计来上饭,大家埋头开始吃早饭,青儿塞给她一个包子,巫啼花默默咬了两口,食不知味。 吃过饭,占映天就带着她们去买粮食,一步不肯离身。 他们先后跑了几家粮站把该买的粮食买好,这次下山买的东西多,巫啼花建议买辆马车,反正还要买车。 占映天没同意倒也没反对,三个人一起去选马。 一路上没见青妖白妖,巫啼花问青儿:“那两个人呢?” 青儿道:“在家看着绣图呢,师兄说妖精会来偷,让他们守着。” 巫啼花心里暗自着急,错过了这机会,那五百两银子可就泡汤了,一路上心不在焉的。 到了马场,占映天进去跟老板交涉,巫啼花跟青儿留在外头,两人扒在围栏上,看几匹马在场子里吃草。 老板一听说他们是来买马,热情的招呼占映天进去挑选,巫啼花没精神,也就没跟着进去,青儿见她不去,他也留下来守着。 巫啼花看着吃草的马儿,感慨的道:“到嘴的鸭子就要飞了。” 青儿道:“你还在想那五百两银子呢!” 巫啼花小声咕哝着:“我就是不甘心。”过了一会,她道:“青儿,占映天昨天捉妖的那些符从哪弄的?” 一张小小的符就能把妖精定住,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她以前见老妈也画过不少,也学过一些,可那些鬼画符一样的东西根本镇不住邪秽东西,不知是不是画的方法不对,她回头找机会一定学一下,回头传授给老妈,她一定开心死了。 青儿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道:“光学会没用的,武功学到一定程度,就可以驾驭那些符。” “还要会武功?” “当然了,昨天大师兄念咒你不是也听到了吗?” 巫啼花想想也是,好像是有念咒来着,“那咒语学来也不行吗?” 青儿摇摇头,“没有内力催动不了符的法力。” 巫啼花本来满怀希望,这下又焉了下去,她还打算偷张符呢。 “不过,暂时定住妖精是可以的。” 巫啼花精神头又回来了,激动的道:“真的?”她抽着下巴,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情不自禁的笑出来。 ** 占映天一下午都在捯饬那辆马车,巫啼花将后窗开了一条缝,见他还在后院,于是放下心来,悄悄来到他的房间。 白妖躺在床上休息,青妖不知哪里去了。 巫啼花在房间里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占映天的符,有些着急。 他不会是随身带着罢? 这样一想,她有些泄气。 “你在干嘛?” 刚才还在睡着的白妖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侧躺在床上看着她。 巫啼花没好气的道:“不干什么,睡你的觉罢。” 她转身往外走,走到门旁边时她突然顿了一下,回头看见放在床上被白妖放在肚子上的那幅绣图,绣图上四个角各钉了一张符,一望之下巫啼花眼睛都亮了,她走过去蹲在床边,一副讨好的姿态,“青妖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儿守着。” “不知道。”白妖翻了个身打算重新睡去。 巫啼花拉住她道:“喛,先别睡,咱俩说说话。” “有什么好说的。”白妖有些不耐烦,看着她贼溜溜的眼神,她警惕的道:“你又动什么歪脑子呢?” “瞧你说的,我能干嘛呀。”巫啼花干笑着。 白妖冷笑一声,似是感慨的道:“反正有我在这儿,你休想动这幅绣图。” 谁要你绣图,巫啼花在心里嘀咕。 占映天跟伙计要了些草料给马儿,因为明天要赶路,还特地加了些黄豆。 青儿拿马刷给马儿刷着背,把它刷得干干净净的。 占映天坐在一旁的草垛子上,看看四周,安静得有些不适应,没有她在旁聒噪倒有些不适应了,这一发现让他有些懊恼,自己跟自己赌气似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又过了一会,终于还是忍不住道:“她呢?” 青儿道:“你说巫姐姐啊?她说累了刚才回房间睡觉了。” 占映天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到傍晚要吃饭时,还没见她从楼上下来,占映天有些担心,吩咐青儿道:“你上楼叫她吃饭。” 青儿哒哒哒跑上楼,过了一会下来道:“不好了,巫姐姐不在房间里。” 占映天沉下脸色,起身往楼上走,他先到她的房间看了一眼,东西都还在,应该走不远。 他问青儿:“下午她跟你说过什么话没?” 青儿道:“没什么话,就随便聊了聊,然后还问了一些画符的事。” “符?”占映天忙摸摸自己身上,那几张符都还在,他又回到自己房间,白妖跟青妖都在。 占映天一进门便道:“你们下午见过她没?” 白妖道:“怎么,人跑了,跑就跑好了,不正愁她多事的吗?” 占映天没心情跟她开玩笑,又问:“到底见没见过?” 白妖见他口气不善,像是真的着急了,便道:“下午她来过房间,好像要偷绣图,不过没机会下手又走了。” “绣图呢?” 白妖懒懒的抬手往床上一指,“那不在那儿的吗?” 033:县太爷 占映天拿起绣图,几个人围上前去,见绣图哪里还是原来的那幅,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被换成水墨画,原来帖着的黄符也已经被换了,上面鬼画符似的。 占映天暗叫一声“糟了”,转身置问青儿:“下午她还跟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啊!”青儿挠着头,过了一会道:“对了,巫姐姐还是想要那五百两赏银,一直说到嘴的鸭子飞了什么的。” 占映天恨了一声放下画就往外走。 青妖瞪着白妖道:“不是让你好好看着的吗?” 白妖有些心虚的道:“这怎么能怪我,不是也让你看着的吗?你怎么不看着?还只会怪我。” 她小声嘟哝着,见青妖也往外走,她叫道:“你去哪啊?” 青妖头也不回的道:“去哪?去给那丫头收尸。” 青儿看着白妖,白妖看着那张画,不知她用哪只脚画的,歪歪扭扭的,倒也算是幅画? 青儿担忧的道:“你说巫姐姐会不会有事啊?” “看她造化喽。” 白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可到底还是有些担心,在椅子上辗转坐不住,索性站起身道:“咱们也去看看罢,要是那丫头真被妖精吃了,我看占映天那小子怕是要坏事。” 两人放下绣图往外走。 衙门 巫啼花负着手打量着后衙的装饰,从前只在电视上看见过衙门,走进来瞧也是平常,不如大户人家装潢的豪华,类似于现在清水衙门,一应都是标配。 一个衙役端着茶水进来,“姑娘喝茶,我们老爷还得过一会再来,还请您再等一会。” “无妨。”巫啼花端着茶盏,啄尖了嘴呼呼吹着。 过了一会听见后面有杂沓的脚步声传来,巫啼花忙放下杯子。 县太爷带着师爷从后门进来,他已经换上了便服,一袭暗绿色的长袍显得身材更矮了,旁边师爷倒穿了一身枣红。 两人往那一站,拿眼睛看巫啼花身上瞅,眉头微微皱起,侧过头问师爷,“摘皇榜的人就是她?” “是的老爷。” 县太爷脸色不大好看,师爷往旁躲了躲,下意识的去摸无前挨了踢的腿。 县太爷咳了两声,抬脚走进去。 巫啼花忙朝他鞠躬,“县太爷好。” “本官听说你摘了皇榜,夸下海口说自己能捉妖,可是真的?” “我既摘了皇榜,肯定会替县太爷把妖捉来的。” “那妖精呢?”县太爷朝她身上瞅瞅,只她一个人站在那,身后背着一个包袱。 巫啼花道:“妖精肯定不在我身上,但是我保证能引来妖精,只是还需要老爷的人手配和,保证我的安全。” 县太爷本来就黑的脸色这下更黑了,回头瞅一眼师爷,“你可知道乱摘皇榜是要挨板子的。” 挨板子?巫啼花惊了一惊,没人跟她说过这件事啊。 县太爷看着她的表情,冷笑一声道:“你说说你有什么办法引来妖怪,又要本官怎么配和你?” “呃……刚才说的挨板子一事能不能再商量一下?” 县太爷一皱眉,旁边师爷忙走上前道:“我说姑娘,我们老爷刚才问话了,你还不赶紧让老爷瞧瞧你的本事?” 巫啼花见县太爷脸色不善,恐怕再不给他看就要先挨板子了,只好硬着头皮先把绣图拿出来,“喏,这个。” 师爷把绣图拿过去,呈给县太爷,“老爷,您看。” 县太爷皱着眉道:“这是什么东西?” 巫啼花道:“这是在张家找到了,是那妖怪的东西,现在用四张黄符封着,妖怪近不了身,等把黄符摘了,妖精寻着这东西的气味,自然就会来取。” 巫啼花瞅瞅外头那些士兵,都是些瘦巴干饥的,恐怕一会妖精来了,一阵风就把他们吹没了,她怕他们自保都难,更别说保证她的安全了,看来一会她要先躲开才行。 巫啼花凑过去道:“我可有话说在先啊,我只负责把妖怪引来,捉妖的事还是得老爷手下的人来。” 县太爷笑了笑道:“师爷,恐怕这姑娘不认识字,你给这姑娘说说皇榜上写的什么。” 师爷朗声道:“凡能亲手捉妖并斩下妖首的,赏银五百两!” 县太爷奸笑着道:“皇榜上写,凡能亲手捉妖并斩下妖首的,赏银五百两,要是我们自己捉妖,那还用给姑娘赏银吗?” 巫啼花明白了,原来这县太爷想赖账,她伸手就要去拿绣图,“要是这样的话,那我也不管闲事了,妖精还是老爷您自己去捉,这绣图是我的我得拿走。” 县太爷手一转,把绣图交给师爷,“这怎么是你的?这明明是张家的东西,命案现场的东西都是证罪,归衙门管。” 巫啼花冷笑一声,知道这是自己碰上比她还不要脸的了,当下也不着急,只是道:“那是自然,只是老爷说这绣图是命案现场的东西不假,可是这上面的符是我自己的,我能拿走吗?” 县太爷微微有些犹豫。 师爷小声提醒道:“她刚才说符拿下去,妖精就跟来了,还是先镇住比较好,等我调来人手再摘不迟。” 县太爷道:“我没见过什么黄符。” 巫啼花彻底被激怒了,“你想赖帐不是?我明明看到上面有符的,把符还给我。” 师爷眼明手快,把绣图藏到了身后。 县太爷回身在椅子上坐下,突然变了一副面孔,“这刁民大闹衙门,来人哪,拉下去打二十大板。” “等等。”巫啼花点头,“我走还不行?” 县太爷得意的冷笑一声,与师爷交换了个眼神。 巫啼花心里骂了一遍祖宗,恨恨地往外走,早知道不该这么草率,没想到古代的官也这么黑,一会回去,还不知怎么跟占映天交待,她这回真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见她忿忿地走远了,师爷才把那绣图拿出来,命小丫鬟再点了两只蜡烛过来,两人在灯下细细研究着那绣图。 县太爷道:“这看上去好像是檀娘的东西。” 师爷提醒道:“不好,那丫头不是会是故意拿过来的罢,买了檀娘绣图的人家可都死了。” 034:可怜的师爷 县太爷也有些害怕,不过转念一想,“那丫头刚才不是说了吗,有符镇着,妖精作不了怪。” 师爷点点头,只是仔细凝着那符,总觉得有些不对,“刚才那丫头说有几张符来着?” “好像是四张?” “那……怎么只剩下三张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都有些心虚,突然殿内一阵妖风吹进来,两人吓得汗毛直竖,直勾勾的看着门外,“会,会不会是妖怪来了?” 县太爷吓得脸色煞白,大叫:“来人哪来人,保护老爷!” 外头的士兵听到声音,一人窝蜂的冲进来,刚进门就听身后啪地一声,几扇大门倏地关上,殿里的人吓得身子一震,殿门上映着一个黑呼呼的巨大身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僵硬的肢体动作看上去格外吓人。 县太爷吓得屁滚尿流,跟师爷藏到那桌八仙桌底下,小心看着外头,“这是什么妖怪?” 师爷的声音比身体更抖,“我,我我我我我也不知道。” 十来个士兵举着刀护在桌子前,被那影子吓得步步后退。 紧张的沉默之后,门外传来粗嘎洪亮的笑声,“哈哈哈哈哈……” 原本就士气凋零,如今更是吓得作鸟兽散,哪里还顾得上县太爷,只管自己逃命去了,转眼间,乌压压一片人突然空了下来,桌子底下的那两个人便完全暴露在了视线当中。 “喂,回来,保护老爷啊你们。”师爷嗓子都喊哑了,可是没有丝毫用处,回过头,看着脸色惨白的县太爷,小心翼翼的道:“现在怎么办?” 县太爷手里还拿着那幅绣图,他突然想起来,将它抛给师爷,“你拿着,不许放下。” 师爷更要扔,听到这话只好重新将画远远的捧着,如同捧着一只烫手的山芋,扔也不是,拿也不是,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老爷,我家里还有八十老母,嗷嗷待哺的女儿……” 县太爷跪着从桌子底下退出来,小声交待他,“那东西是来找画的,你捧着不许扔,我去后面找人来除妖,你只要撑到人来就行。” “万一人没来我就被妖精吃了呢?” 县太爷没回答他这个问题,显然觉得很难回答,他退了几步迅速起身逃走了。 师爷抱着画钻在桌子底下,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哭丧着脸,越看那绣图越觉得诡异,他双手合什朝天拜了拜,“观音菩萨保佑!如来佛主保佑!” 门外的影子已经破门而入,深色的影子投在地上,那是一只巨大的怪物,张着枝条一样的怪手朝他伸过来。 师爷闭上眼睛,“不要吃我……” 县太爷遛出来后,在后院找了一圈也没见士兵的影子,原本守卫森严的衙门后院此刻如一间萧条的寺庙,到处透着凄凉。 县太爷提着长袍一遛小跑,路上吓得跘了一跤又迅速爬起来跑走了。 “这些贪生怕死忘恩负义的东西,每个月领着月俸还不办事,回头我一定好好收拾他们。” 县太爷气得牙根痒痒,一边骂一边跑。 “算了,反正现在都这样了,也顾不上他的死活了,自己逃命要紧。”县太爷转念一想,调个头往门口跑去。 刚转过院子就见那些士兵也正往门口跑,他忙叫住领头的那个,“秦捕头。” 姓秦的回头一看是他,几个人没停下,反而更加快速的往门外走去,“快走,走。” 县太爷恨了一声,“这帮臭小子。” 他追了一会没追上,又怕声音太大引来妖怪,只好硬着头皮先保命要紧,就在他快要跑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听到内衙传来一声师爷的惨叫。 县太爷头皮发麻,悲痛的唉了一声道:“对不住了兄弟,回头我会好好安排你家里人的。”说完更加快速的往外跑了。 县太爷出门后左右看看,只见那群士兵已经不知跑哪去了,墙角处黑漆漆的,似有一个人影晃动。 他像是看到了救星似的,忙跑过去拍那人肩膀,“唉,你去帮忙找些人来。” 那人恩了一声,慢悠悠的转过头来。 县太爷一看到她的脸,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下来,巫啼花笑了笑,朝后面府衙看了一眼道:“呦,是县太爷啊,这大晚上的怎么跑得满头大汗的?出了什么事了?” 县太爷的表情有些扭曲,指着她,又说不出话来,“你是故意的……”事到如今说这些也没用,他点点头,“好,算我倒霉,你把那个缺了的符给我,人命关天。” 巫啼花从怀里抽出一张符在他眼前晃着,“您要这个呀!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县太爷也不能明抢不是,这符是我们”十二峰“家传的,万一我给了您,您回头再说这是衙门的东西,我上哪说理去……” 县太爷气得脸色发白,“我不白用你的,给你银子,五十两行了罢。” 巫啼花用符当扇子扇着。 “一百两,一百两总行了罢?” 巫啼花找了块石头坐下来。 “二百两,这总行了罢?” 巫啼花扭过头。 “三百两不能再多了。” 巫啼花索性拿石头当床,打算躺下了。 县太爷一跺脚,咬牙道:“好,五百两赏银,给你,总行了罢。” 巫啼花脸上总算有了笑容,麻遛站起来,“成交。” 县太爷又道:“可是我话在前头,要是这符制不住妖怪,本官不光要打你板子,还要罚你下大狱。” “太狠了罢。”巫啼花心里有些没谱,这符她只见过占映天用了一次,具体咒怎么念她还不知道。 县太爷在她犹豫的时候便推着她往衙门走了。 两个人悄悄从门缝往里看,只见巨大的树妖站在那里,可怜的师爷被钉在架子上,脸胀得通红,好像快要被憋死了,而那幅画就扔在了一旁。 县太爷急得满头大汗,推着她道:“快进去。” “喛,不急。”巫啼花斯条慢理的,转身背对着门,朝他伸出手。 县太爷一头雾水的道:“做什么?” 巫啼花道:“你翻脸那么快,我怎么相信你会说话算话,我先要银子。” 县太爷脸色铁青,“这会功夫我上哪去给你准备银子,我也不会把银票带在身上。” ------题外话------ 今天是大年三十,祝大家猴年大吉,万事如意! 035:尿了裤子 巫啼花往旁边一坐,又打算打持久战。 县太爷没办法,只好道:“好好好,姑奶奶,算我求你了,先救人好不好?我……我把这个押给你总行了罢。” 他从身上摸出一只小巧的私印。 巫啼花看了看,不屑的将它扔还给他,道:“万一回头您说是我偷的,我有嘴也说不清。” 县太爷道:“那你说怎么办?” “我要你立个字据。” 县太爷脸色一黑,“我没有笔墨。” “我有。” 巫啼花从身上摸出早就准备好的纸笔铺到地上,她下午画画的时候顺便揣进了怀里,没想到这会儿还能派上用场,“就写,巫啼花捉妖有功,欠赏银五百两。” 县太爷脸色铁青,但还是咬咬牙提笔写了。 巫啼花吹干上面的墨迹,小心翼翼收进怀里。 县太爷道:“这下满足了罢,能进去救人了罢。” 巫啼花道:“可以啊,你去把那绣图拿来。” 县太爷指着自己的鼻子,“你让本官去拿?” 巫啼花认真的点点头,“难道是我去拿?我是女孩啊。” 县太爷不想再跟她搅缠,这样下去又是浪费时间,再耽搁下去师爷非死不可了。 县太爷把门打开一条缝,小心翼翼爬进去,师爷圆睁着眼睛,吐着舌头,看到他手脚扑腾得更厉害了,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 县太爷朝他使眼色,让他别喊,可是师爷死到临头哪还管这个,喉咙里的声音更大了,含糊不清的道:“救我。” 妖怪闻声扭过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县太爷刚拿到绣图正打算撤出去,一抬头正好对上精怪绿油油的眼睛,吓得身子一颤呆住了。 巫啼花急得在后头拽他的袍子,“先把绣图给我。” 县太爷看着妖精一步步的朝自己走过来,连逃命都忘了。 树妖把拎在手上的师爷扔下了,调头去对付县太爷,师爷就地在地上一滚,抱着身子蜷到一旁。 “饶命。”县太爷双手求饶。 巫啼花在妖精捉他之前,用尽全力把他从门里拉了出来,妖精见到嘴的猎物移了位置,嘴里发出一声不满的怒吼,弯下腰去抓他。 巫啼花躲在县太爷后头,趁妖精弯腰的功夫把符帖上他脑门上,口里激励呱嗒念了一阵,她小时候跟着老妈作法,知道不少咒语,可是真用得到的时候还是弄不清哪个是哪个,嘴里一通乱念。 那树妖被帖了符咒可是身子照样能动,他似乎被那张符激怒了,用力扯掉那张符。 巫啼花见符被毁,知道这符没用,她此刻也顾不得这许多了,从县太爷身后出来,先拿走那张绣图。 妖精一见她跑了,扔下县太爷朝她追出去。 巫啼花抱着绣图出了院子不知该往哪走,身后妖精步步紧逼,眼瞅着就要追上来,她还不死心在念那些咒语,一边逃跑,嘴里一边抱怨,“老妈啊,你那些骗人的玩意儿可害死你亲闺女了。” “往哪跑!”妖精大吼,挥动着枝条般的怪手将她抓起来,巫啼花双脚离地,双手扔紧紧抱着那绣图。 树妖看清她的面容,有些不悦,“又是你,为什么总是坏我的好事,小丫头片子,今天我就吃了你,看你还敢兴风作浪。”他大怒,树枝似的怪手伸向她的胸口。 巫啼花想到怀里有火折子,拿出火折子,用嘴拨了盖,吹出明火作势要点那绣图,“我烧了它。” 妖精见势也顾不得她,忙着去抢绣图。 巫啼花本来只想吓吓他,趁着他分神的功夫飞快的逃向大门处。 树妖发现绣图完好后,长舒了口气,目光搜寻到正在拼命逃跑的巫啼花后,露出一道凶光。 他发出一声狂吼,身子突然变大至三四倍,像一樽怪兽,伸着无数枝条似的怪手,摇摇摆摆的朝巫啼花走去,每走一步,都引得大地一阵颤抖。 巫啼花看到地上的影子越来越近,心跳也渐渐加快。 路过大殿的时候,她看到县太爷还坐在地上发呆,师爷在一旁晃他,“老爷,你醒醒啊老爷。” 巫啼花本来不想多管闲事,可是不忍心他们被吃,都跑过去了,身子又折回来,端过师爷手里的杯子,喝了一大口,噗地喷到县太爷脸上。 县太爷回了魂,抹了把脸上的口水,惊惶的看着四周,“我被吃了吗?妖精呢?” 巫啼花皱眉道:“快跑罢,妖精一会就来了。” 刚说完,就见脚步声越来越近,巫啼花也顾不上他们了,撩下杯子拨腿就跑,师爷也掺着县太爷一瘸一拐的跟着跑起来, 巫啼花不认得路,只管埋头狂奔,她跑着跑着发现自己走进了一处死胡同。 县太爷跟师爷发现自己也跑进死胡同时,已经来不及换路线了,三个人看着那影子越来越大,直到妖怪站在身后,三个人才不情愿的慢慢的转过身来,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树妖发出一声狂笑,伸张着触角似的怪手将三个人拎了起来。 巫啼花认命的闭上眼,“看来这次真的要死了。” “大侠饶命。”县太爷声音颤抖的道。 师爷哭丧着脸,一摸脸上,怎么在下雨,他闻了闻,有点骚味,抬头一看,原来是县太爷吓得尿裤子了,忙嫌弃的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 “呵呵呵呵,我要吃了你们。”树妖狞笑着,法力凝聚成一只绿色的光球,散发着诡异的能量光。 “住手。” 占映天带着人赶到,迅速的射出手上的箭,将符钉到他身上,他口念法咒。 树妖抱着头发出痛苦的哀嚎,身子一寸寸的变小。 占映天拿出青铜镜照向树妖,妖精痛苦的嚎叫着,最后变成一只绿色的光球被占映天收进镜子里。 四周恢复了平静,笼罩着的巨大浓雾也渐渐散去了。 青儿跑到巫啼花跟前,小心查看她的身子,“你没事罢巫姐姐?” 巫啼花摇着头,吓得魂都飞了,只是机械的摇着头。 青儿拿手在她眼前晃晃,眼珠子都不会动了,他有些担忧,“巫姐姐不会吓傻了罢?” 036:杀人理由 白妖走过来,拎着兰花指,狠狠地在她脑门弹一下,巫啼花受疼大叫起来,“好痛。” 白妖道:“知道疼,还没傻。” 青儿舒了口气,巫啼花揉着额头,埋怨的道:“用不着下手这么狠罢。” 白妖冷哼一声,轻飘飘的飞走了。 另一边,师爷小心侍候着县太爷,替他顺着胸口,“老爷,妖精已经被收了,没事了。” 县太爷转过头,用呆滞的目光看着他,“我是不是要死了,怎么感觉腿这么凉呢?” 师爷看了一眼他被尿湿了的袍子,眨巴眨巴眼睛看向天空,“没事,下雨。” 铜镜内,树妖还在垂死挣扎,发出怪力攻击着镜面。 占映天冷冷的道:“这铜镜是用女娲补天石练制的,有万金不坏之躯,我劝你就别费功夫了。” “放我出去,我有要事要办。” “当日我可怜你放你下山,不想你却祸害人间,我这就把你带回去,押回魔都去。” 县太爷走上前道:“这位少侠,这妖精不能带走,十里坡命案都是他作的,外头需求都等着捉拿妖精归案,再说,我也需要给百姓,给皇上一个交待。” 占映天冷冷的道:“那是你的事,这妖精是从十二峰出去的,我得把他带回去。” “你不能走。” 县太爷突然硬气起来,见占映天膀大腰圆的,刚鼓起来的士气又弱了下去,朝师爷使了个眼色,自己退到一旁。 师爷上前道:“少侠,我们老爷说的不错,妖精虽然是你捉的,但我们是付了银子的,说好的银子归她,妖精归我们。” 占映天朝师爷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巫啼花刚被青儿扶着在椅子上坐下来,哎哎喊疼。 占映天表情变得更加冷漠,“那是你们跟她的交易,我管不着。” “可这位姑娘总是你们一伙的啊。” “我不认识她。” 占映天说完,将弓背上身,对青儿道:“我们走。” “那巫姐姐怎么办?” 巫啼花心虚的看着他,这次的事是她自己鲁莽,于是一时不敢逞强,用可怜巴巴的眼睛看着占映天,祈求他能原谅她。 占映天一想到刚才那惊险的一幕,气就不打一处来,要是他再晚来半步,她的小命就没了,她小命没了事小,到时候大家还会怪他没有看好她,这个人总是这样,为了一己私欲,完全不管大家的感受。 自私鬼,贪财鬼,死了活该,占映天堵气道:“随便她。” 青儿道:“巫姐姐不走,我也不走。” 巫啼花感动得看着他,摸摸头,到底没白养他几天。 占映天见青儿执着,自己堵气先走了。 青儿跟青妖跟白妖还留在这里。 白妖在后衙四处寻摸着府里的东西摆设。 青妖则跟在她身后,催促她快点走,两人叽叽咕咕又吵起来。 巫啼花刚才被树妖捏得浑身骨头疼,叫青儿给她捶着。 “疼疼疼……”她哀嚎着,吓得青儿立刻放轻了力度,“这样行吗?” “好好就这样,舒服。” 师爷扶着县太爷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刚被蹂躏过的身子,坐下就浑身喊疼,最疼的还是那颗坏牙,他吸着气,扶着半边腮帮子道:“巫姑娘,咱们可是说好的,妖精捉来才有赏银。” 巫啼花道:“你也看见了,他不给我有什么办法,妖精在他那镜子里,我可没本事把他倒出来。”她从怀里把欠条拿出来扔给他,“算我白救了你们一命,以后咱们各走各的,井水不犯河水。” 县太爷忙服软,“别别别,有话好商量,这普天之下,能捉信妖的我看还得数刚才那位少侠,您这一撒手,我上哪再去找他啊。” 他朝师爷使了个眼色,师爷瘸着腿从后面抱出一个盒子打开,里头白花花的全是银子,“这是五百两,一个角都不少,您一定要把妖精送来。” 巫啼花看着银子,立场有些动摇。 白妖飘过来,拿起一绽银子上下抛着玩,她笑着对巫啼花道:“这下好了,就算那小子不要你了,你有了这些银子,在山下另立门户应该也饿不死,我们可以放心走了。” 青妖道:“你别瞎咧咧,小天有自己的想法。” 巫啼花正担心这件事,听她这么一说,心里更加不安起来,抽着头坐在那里不哼声。 师爷跟县太爷眼瞅着银子自己下来抛来抛去的,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还是青儿眼尖,从白妖手里夺过银子放回箱子里,盖上盖子,“没事,银子自己玩呢!” 县太爷呵呵笑了一声,“银子妖?” 师爷也呵呵笑了一声,“银子啥时候会自己玩了?” 两人对视一眼,吓得啊得大叫一声,抱头鼠窜,一遛烟的跑进后面不见了。 巫啼花休息好了,领着青儿打道回府,临走前她看着那箱银子犹豫着,带还是不带呢? 青儿道:“算了,巫姐姐,大师兄正在气头上哪会把树妖交出来?” “话是这么说,可我不全是为了银子。”她弯下腰,认真的对青儿道:“十里坡死了三十几口人,人间要破案,当然需要犯人,占映天把犯人带走了,那这案子不就成了无头冤案了吗?” “可是,妖精被送走了,以后不会再死人了,这下不就天下太平了吗,而且,树妖违反天条,也会得到应有的惩罚,这样还不够吗?” “那他为什么杀人呢?” 青儿一时被她问住,“这……原因很重要吗,重要的不是他以后不会再杀人了吗?” 巫啼花摇摇头,“在我们那里,哪怕是杀人犯,如果杀人属于正当防卫的话,就会从轻处置,判个死缓,有时候还会无罪释放。” “正当防卫是什么?” “恩……这个解释起来比较麻烦,咱们还是回头再好好商量。” “那……你抱箱子干什么?” 巫啼花低头一看,箱子果然在手上抱着,而她们姐弟已经边说话边走出去好远了,“这……无心,完全是本能的反应。” 师爷追出来,躲在门后朝她喊道:“巫姑娘,我们老爷说了,把那妖精送回来就靠你了。” 037:别让我再看见你 ** 回到客栈,占映天已经开始收拾回去的行李,见他们回来,眼神忽略过巫啼花,直接对青儿道:“我的东西都装好了,你要带什么自己看着办,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 巫啼花走过去想要跟他说句话,占映天扭头就进去了,巫啼花张了张嘴又闭上,有些尴尬。 青儿安慰着她道:“过两天就好了。” 话虽这么说,巫啼花还是有些不安,她交待青儿:“姐姐只剩下你了,你可不能不要我。” “放心罢,我一定不会让他把你扔了的。” 巫啼花叹了口气,抱着银箱子,感觉到里头沉甸甸的份量和压力,想说服这木头恐怕还需要点功夫。 夜里,巫啼花端着炖好的补品上楼来。 青妖跟白妖闻着味飘了出来,青儿贪婪的吸了一口味道,伸手就要抓,被巫啼花一掌拍开了。 白妖道:“不错啊,有长进,你也知道孝敬我们了?” “这鸡你们没份啊,刚才的仇我还没忘呢。” “喛,这小丫头片子还学会记仇了!” 巫啼花走到占映天的房门前,轻轻叩门,“睡了吗?我让厨房炖了参鸡汤,天冷,喝一碗暖暖再睡罢?” 过了好大一会,里头传来占映天冷冷的声音:“我们都睡了,你自己喝罢。” 巫啼花道:“那你开开门,让我进去喝啊!” “男女授受不亲,你还是回自己房间去罢,省得传出什么话来。” “我不在乎。” 巫啼花帖着门听了半天,里头却已经没声了,她有些失落,把那罐鸡汤丢给那边的两只妖,面无表情的回自己房间去了。 半夜2 三更天,万赖俱静。 后院传来一阵咣咣咣地砸东西声,二楼的窗户次第亮起了灯,有人开窗户出来骂,“要死啊,半夜不睡觉砸什么砸?” 巫啼花嘿嘿笑着,“抱歉抱歉啊!” 青儿睡得迷迷糊糊睁开眼,“大师兄,好像是巫姐姐。” 占映天已经醒了,却没哼声,睁着眼看着床顶帐幔。 青儿跳下床,推开窗子,看见巫啼花看在井台边洗衣服,“巫姐姐,大晚上的你洗什么衣服。” “没事,我看你们衣服都脏了,就给洗了。” 青儿一看,房间里的衣服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他急的道:“你把衣服洗了,我们明天穿什么?” “明天不用出门,我给你们送饭进去。” 正说着,只见占映天光着膀子来到窗口道:“你别白费功夫了,明天就是光着身子我们也回去。”说完用力的关上窗子,拉着青儿回去睡觉。 巫啼花搓了一半衣服,这会也没心思再洗了。 伙计端着一只油灯跑出来,揉着没睡醒的眼睛,打着呵欠找到罪魁祸首,“我说巫姑娘,大半夜的,你再洗下去别的客人可要有意见了。” 巫啼花扔下洗衣捶,把手上的水在衣服上抹抹,“我不洗了。” 伙计刚要笑,就见她接着说:“你洗。” “我?”伙计指着自己鼻子,有些无辜,突然见一块黑的东西飞过来,他忙去接了,摊开一看,是一块碎银子,刚才还半睡不醒的,这会立刻来了精神,“你放心罢巫姑娘,我一定把衣服洗得干干净净的。”说完放下油灯挽起袖子开始洗衣服。 楼上往下扔东西,他也浑然不顾,咣咣咣的捶。 清晨,街头有小贩开始叫卖豆花。 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的声调在巷子里回荡。 青儿跟占映天穿好衣服下楼来,见底下巫啼花正坐在那里闲适的喝茶。 青儿跑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来,“巫姐姐,你怎么起得这么早。” 巫啼花笑了笑,看向占映天。 他仍旧铁青着脸,坐到另一张桌子上,伙计端着饭菜出来,鸡鸭鱼肉满满一桌子的好菜,占映天看都没看一眼,直接道:“给我来碗粥,两个馒头。” 伙计道:“公子好福气,这些都是巫姑娘特地交待给你做的,你不吃不就浪费了她的一片心意了吗?” 占映天突然提高音量道:“我说了要白粥馒头听不见吗?她是她我是我,我不认识她。” 伙计为难的看向巫啼花。 巫啼花摆摆手让他下去,“就按他说的上。” 吃完饭,占映天道:“我先把东西放到马车上,你也快点。” 他看了一眼巫啼花,有些犹豫,最后却什么都没说。 青儿拿着半块馒头在手里,也没什么胃口,放下馒头道:“巫姐姐,要不一会你去跟大师兄认个错?” 巫啼花嘟着嘴道:“我早就认错啦,可是人家就是看不见。” 她斜了个眼,见占映天扛着大包小包的下楼来,路过他们往后院去了,看着他的背影,巫啼花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青儿吃完馒头,放下筷子道:“我吃饱了,巫姐姐,你也快进去收拾行李罢。” 话音量落,就见占映一几个大步冲进来,一把拎起巫啼花,大声质问道:“你把我的马怎么了?” 青儿也有些疑惑,问道:“马怎么了?” 巫啼花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声音有些心虚的道:“我怎么知道,你别诬赖好人。” 占映天指着她,气得说不出话来,一把放开她,坐在椅子上生闷气。 巫啼花小心翼翼的凑过去,“大不了就是晚几天再回去嘛!又不是不回去了,那马,一会我找个兽医过来给它瞧瞧,应该没什么大事。” 占映天突然站起来,把巫啼花吓得往后一缩。 他指着她一字一句的道:“巫——啼——花,别让我再看见你。” 说完大步流星上楼去了。 青儿拉着她的袖子道:“巫姐姐,大师兄这回真的生气了。” “我知道。”巫啼花无力的道。 虽然暂时的把占映天他们留了下来,可巫啼花还是没能轻松下来。 占映天一上午都把自己关上房间不出来,青儿在后院照顾马,马吃了药,还是一直没精神。 巫啼花一个人在大堂里坐着想着对策,伙计来来回回的在屋子里抹桌子,扫地,巫啼花一动不动的趴在桌子上,吃着灰尘。 突然间,那灰尘变得大了起来,像是一阵大雾,巫啼花咳起来,骂那伙计,“你扫地不会洒点水?” “是你捉了树妖。”一道清冷的女声自大雾里传过来,巫啼花感觉到颈子一凉,像是被人泼了一层凉水,浑身泛起鸡皮疙瘩。 038:阶下囚 “谁?”巫啼花迅速躲到桌子底下。 浓雾中走出一个女子,她身着彩色锦衣,异常华丽,用一条黑色的头巾裹在头上,只露出半张脸,那半张脸清秀可人,皮肤白皙,模样俊秀。 巫啼花突然有些明白过来了,“你是檀娘?” 她冷笑了一声道:“是,张家三十二口是我杀的,你放了树妖,我跟你回去。” “这……不是我说了算的。”巫啼花发现她并无害人之意,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从桌子底下钻出来,“不过你若有什么隐情可以跟我说,回头我可以替他说说话。” 檀娘嘴唇蠕动着,似乎想要开口,可还没等她说话,就听见青儿大叫,“巫姐姐。” 随即一道插着符的箭从头顶飞过来,刺中檀娘的肩膀,她吃痛大叫一声,捂着半边肩身形一闪化成烟雾逃走了。 占映天追了出去。 笼罩在身边的浓雾渐渐散去,四处已恢复正常。 青儿道:“巫姐姐,刚才你进了妖精的迷阵了。” 巫啼花点点头,看着檀娘消失的方向,有些心不在焉。 过了一会,占映天一个人回到客栈,对大家道:“这里不安全,我们收拾东西现在就走,马先留在客栈养着,回头再来取。” 巫啼花上前道:“我们还不能走,刚才那个姑娘跟我说她就是檀娘,那些人可能不是树妖杀的,你抓错人了。” 占映天道:“我做事自有分寸。” 巫啼花一阵头疼,这人简直冥顽不灵。 几个人收拾好东西从楼上下来,青妖白妖也跟着下来,巫啼花还抱着那箱银子,没来得及换成银票,那银子又沉,她抱得有些吃力。 三人走到后院装车,青妖先到门口看了一眼,折回来道:“小天,我们被官府的人包围了。” 巫啼花忙把箱子放下,跑出去一看,果然见客栈四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官府的人团团围信,门口站满了士卫。 县太爷在师爷的跟随下款步走过来,笑眯眯的道:“巫姑娘别多心,我这也是不得已,万一你跟这位少侠一声不响的走了,我那银子也打了水漂,妖精也不见人影,到时,不好向上头交待啊……” 巫啼花有些生气,“我不是说给我点时间吗?” “上头催得紧,本官也是没办法。”县太爷道。 巫啼花有些后悔,跟这种人不能做生意,占映天走过来,把那箱银子丢给他道:“银子还你,让你的人让开,我们要走了。” 县太他不去看那银箱,对他道:“本官敬重少侠一身捉妖功夫,可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那妖精虽然是少侠捉的,可他身负三十多条命案,你就这么把人带走了,不是为难我吗?” 占映天梗着脖子道:“我不管那些,我只知道他是从”十二峰“出去的妖,必须由”十二峰“的人亲自捉回去。” 巫啼花抚额,真是个木头,这个时候还讲什么道理,眼瞅着就要成为阶下囚了,她忙上前打圆场,“我这兄弟一根筋,县太爷别见怪,给我点时间,让我好好劝劝他。” 县太爷冷笑着道:“算了,本官没时间再等下去了,来人,把他们几个人都带回县衙去好生侍候着,什么时候把妖精交出来,什么时候再放出去。” 几个侍卫得令上前拉人。 巫啼花跟青儿先被押了起来,占映天虽然有功夫,可他那些法术只是对妖精有用的,加上对方人多,过了几招后便被擒了起来。 青妖白妖本来要出手,被占映天制止了,“不要伤害人类。” 巫啼花被押着,路过县太爷的时候她本来还想再说两句,见他默默把眼神看向了天上,只好把话咽回去。 伙计跟掌柜的躲在柜台后,看着他们被押走,脸上有些惋惜。 ** 地牢深处,放饭大婶提着饭盒,走过长长的走廊,来到最后那间牢房前。 已经在这里住了三天了,巫啼花听着脚步声忙伏到门前,笑嘻嘻的迎接她,“大娘,又麻烦您来送饭了。” 大婶长得五大三粗,身材敦实浑厚,细长的眼睛瞥了她一眼,把食盒放到地上。 巫啼花自觉的把手伸过木栏杆去端饭,一打开食盒,她的脸色就黯淡了下来,“怎么又是窝头,我吃得脸色都绿了。” 大婶道:“住大狱你还想吃山珍海味呀,有窝头吃就不错了。” 巫啼花从怀里掏出一绽银子塞给她,“大娘,能不能请你通融一下,多关照关照。” 大婶义正言辞的柜绝了她的贿赂,“上头交待了,你们是重刑犯,要好生看严了。” “又没让你放了我们,就是让你多加几个好菜,补充些营养,喂喂,大娘,你别走啊我话还没说完呢!喂……” 送饭大婶敦实的身子飞快的消失在走廊尽头,只剩下她一个人的声音在走廊上回响。 巫啼花无力的坐在地上,十二月的天,黄土地冰凉入骨。 她无望的打量着这间破败的牢房,一共三四平米的地方,只放着一桌破烂桌子,地上铺些稻草便是床了,一面墙上开着一方小小的窗户,她们三个人同住一间牢房,别的还好说,上厕所是难事,这几天为了憋着,她连饭都不敢吃,水也喝得很少,饿了三天,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再看那头的占映天,已经大咧咧的坐下吃窝头了,巫啼花指着他道:“你到底还要倔到什么时候,我真的快要被憋死了。” “又没人拦着你上厕所。”他一脸轻松的道。 “你……”巫啼花一生气肚子更胀了,一胀更想上厕所了,一股气体在体内来回窜着,她强忍着,脸胀得通红。 青儿过来扶她,“巫姐姐,过来吃饭罢!总会有办法的。” “办法就是把树妖交出去。”巫啼花没好气的道,她在椅子上坐下,目光不自觉的瞥向他胸口,他的青铜镜一直带在身上,大概是有过前几次的经验,他把那镜子护得很好,就连青儿都不能随便碰。 占映天紧了紧衣服,往那边挪了挪。 巫啼花跟着挪了挪,“我说,县太爷说得也合情合理,那树妖身负三十多条人命,总得弄弄清楚他为什么要杀人罢?” 039:国师大人 “”十二峰“放出去的妖精”十二峰“负责捉回来。” 巫啼花闭闭眼,这两天她听这些话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肚子胀得更难受了,想想她遭这些罪都是为了谁啊,她指着他,“好,你有种,你等着我回头出去,非……” 还没来得及破口大骂占映天一起身,长条腿的长凳子一头翘了起来。 “啪叽”巫啼花摔了个股股蹲,手里的窝头也飞了出去。 巫啼花她脸都白了,占映天长手一捞扶她起来,一边解释,“这可不赖我。” 只听“叽”的一声,四周安静了下来,随后纷纷捂住鼻子四下逃蹿,原本在稻草上睡着的青妖白妖也一跃而起,躲得远远的。 巫啼花瘸着腿扶着凳子坐下来,“抱歉,不是故意的,憋了三天了,味道有点冲。”她拿手扇着风。 白妖作势欲呕,“你……还是女人吗?” 巫啼花挺了挺胸,“这还用问。”她顿了顿,把那硬得跟石头似的窝头往桌子上重重的一拍,跟惊堂木似的,“我警告你们,今天的事谁敢说出去,下场就跟这馒头一样……” 巫啼花恶狠狠地把窝头塞进嘴里。 大家嫌恶的别过脸! 夜里,几个人挤在稻草上瑟瑟发抖,突然听见大门响,随后有脚步声逼近。 巫啼花一翻身坐起来,跑到门口,见师爷领着几个人走到门前站定,他冷着脸吩咐道:“把那个大个子给我带出来。” 青儿护着占映天道:“你们要干什么?不许抓我大师兄,要抓一起抓。” 巫啼花也道:“你抓他也没用,那妖精在镜子里,除了他没人弄得出来。” 师爷嘿嘿冷笑道:“皇上派了国师大人协助办案,打开铜镜易如反掌。” 原来是找到高手了,怪不得气势都不一样了。 占映天已经被人给押了出来,师爷拿走他身上的铜镜,占映天生气的道:“还给我。” 师爷道:“你放心,这东西我们用完了自然会还给你,把他带下去。” 青儿哭嚷着要追,被狱卒狠狠的推进门里,摔到地上,巫啼花忙过去扶他,“你没事罢?喂,你对一个小孩下手这么狠,不怕遭雷劈啊!” 狱卒不屑的冷哼一声,“你有这功夫咒我,还是自求多福罢。” “小人。” 巫啼花扶青儿起来,到椅子上坐着,她对青妖道:“你去看看他,万一那边要动私刑,你就自己看着办。” 青妖道:“他不让伤害人类。” “没让你吃人,吓唬人你还不会?” 青妖慢吞吞的起来,钻过木栅栏出去。 白妖也跟着过去,“我也去看看。” 巫啼花跟青儿扒着栏杆,但忧的看着外头。 “巫姐姐,他们会打大师兄吗?” 巫啼花不禁皱眉,“挨打都是轻的,他那张嘴别回头再惹了祸。” 他们平时吵归吵,可到底相处久了,想到他要挨打,她心里也有些不舒服,“青儿,国师是什么人?” “恩……听说是砚云观的主持,法力高深,能收妖降魔,祈雨降水,被皇上封为国师,平常人想见一面都难。” 巫啼花不禁点头,“果然厉害,那你大师兄跟国师比,谁更厉害?” 青儿摇摇头,“我不清楚,不过以前听师尊说过,大国师好像是师尊的拜把兄弟。” “啊?我们有救了。”巫啼花兴奋起来,要是师尊的拜把兄弟,那就算是师叔了,回头占映天一报上大名,师叔念着情份还不得把她们放出来,沐浴更衣,再给顿好吃的。 想想这些就让人开心,不过转念一想,占映天地木头会拉关系吗?别回头再把师叔得罪了,她又有些担心起来。 院子里搭了简易的私堂,左右摆着几个火盆,火光冲天。 占映天被五花大挪着跪在那里。 县太爷伺候着身穿华丽道袍的国师大人款款自走廊一头走来,师爷在前头打着灯笼,光线不甚明朗,可仍能看出国师风流倜傥的仪表,与周身华贵的装饰,腰间一枚紫玉佩,黄金绶带彰显了皇家贵气,国师行动款款,羽扇庶面,执着羽扇的手小指微微翘起,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怪气。 县太爷只是地方小官,虽然对这国师早有耳闻,可这还是第一次与国师近距离接触,对这种种现象,虽然好奇可也不敢过多猜虑,一时腼着笑脸道:“国师大人,有您在下官就放心了,那小子仗着会收妖,完全不把下官放在眼里,还有他一伙的那个女的,那就是个钱串子,从我这儿哄走了赏银还不交出妖精,天下哪有这种道理不是。” 国师微微皱眉,羽扇后的露出一双狭长的凤眸,眉尾轻挑,“你说有个姑娘?” “对啊!” 国师笑起来,那双眸子更加明亮动人,“没想到那老古董也开窍了,竟然收了女弟子,有意思有意思……” 他发出爽朗的笑声,大步往院子走去。 国师提着灯笼,脚下生风往前跑着。 后院摆着一张八仙桌,桌子旁有一张红木八仙椅。 国师大人轻提袍角,在那椅子上款款坐下,“你就是那捉了妖精的小子?” 占映天斜了他一眼,梗着脖子不哼声。 国师轻笑,又道:“听说你是江问海的徒弟?” “不许你提我师傅的名号。” 县太爷喝斥道:“大胆,竟敢这么跟国师大人说话。” 国师却不以为忤,撤下羽扇,露出一张如白玉般俊秀容颜,他看上去也有四十来岁,鬓边有两道白发,可这丝毫不影响他的倜傥的仪表。 国师轻摇羽扇:“无妨,把那八卦镜拿来。” 县太爷忙从师爷手里接过铜镜,小心捧至国师跟前,“大人,您看,妖精就收在这面镜子里,只是下官们没有法力,也不知道怎么解开这铜镜,至使案情无法开展。” 国师大人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拿着铜镜在手里颠了颠,“这就是那面照妖神镜?看着也不过如此嘛!” 他鸾袖一挥,将镜子扔到空中,就在大家惊奇的同时,那镜子却并没掉下来,而是在空中停住。 040:以为是姑娘 周围众人吓得一瑟,惊奇于国师法力。 县太爷在旁赞叹道:“国师大人好法力。” 师爷也道:“小的今天算是开眼了。” 占映天也惊讶的看向国师,“这开卦咒是我”十二峰“独传的,你怎么会?” 国师轻笑不语,琥珀色的眸子蓄上几丝严厉,“本国师问你,你本是女几山上的檀树精,为何不好好在山上修练,反而要下山作怪?” 树妖在结界里挣扎,怒气几乎将结界挣破,“他们死有余辜,放我出去。” 县太爷怒道:“本官问你,你说张家人死有余辜,那路过的打更人,和那三个天师也死有余辜吗?” “他们坏我的好事,该死。” “放肆,国师面前也由得你胡来,人间的生杀还轮不到你这个小妖来决定。”县太爷退回到国师座下,“大人,您看这妖精怎么处置。” 国师轻摇羽扇,掐指算了算道:“这妖精满脸戾气,放他出来恐会危害人间,当天雷诛之心绝后患,后日午时正阳时分,雷母途径此地,本国师可请她帮个小忙,处置了这妖精。” 师爷忙上前恭维,“国师大人真才实学,熟知天界诸事,普天之下,这国师一职除了您还有谁能当得起呢!” 树妖被收回神镜。 师爷为了讨好国好,亲自捧了神镜交给国师大人。 占映天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那神镜是我”十二峰“的东西,还全我。” 国师觑着占映天,没接那神镜,而是掏出一张符帖在镜子,吩咐县太爷,“你找人好生看着,后日之前不要揭下这黄符,等后日时辰一到咱们再开镜杀妖。” “全凭国师大人作主” 国师走之前,轻步移到占映天跟前,华服在火光下闪着金光。 他凝着占映天看了许久,羽扇后的俊脸露出一抹笑容,“没想到你居然能收了树妖,看来那臭老头子的徒弟还有些本事,是本国师小瞧了他。” “我师傅也说,国师大人没什么本事,只有一张会趋炎附势的嘴,所以才坐上国师之位。” 国师不怒反笑,“跟人师傅一样,脾气硬嘴也硬,我就看你骨头硬不硬。”他转身吩咐县太爷,“让这小子在这儿跪着,没我的命令不许起来。” “是,国师大人。” 国师曼步移驾回房,一抬头看到树上坐着的青妖白妖,他笑着道:“什么时候你们二位也变得这么多管闲事了?看来是我久时不回去了,”十二峰“什么时候改了风气竟然不知。” 占映天更是奇怪,他居然能看到二妖?连他跟师尊都是有了神镜才能看到妖精。 白妖与青妖交换了个眼神,没有哼声。 国师嗤地笑了一声,带领众随从,款款朝后院走了。 白妖看着他的背影,:“你说,我们要不要救他?” 青妖还在咂摸着刚才国师那句话,“你说咱们是不是多管闲事?好端端的下山来做什么,还被一个丫头片子左右使唤。” 白妖也有些伤感,“要是咱们主人还在,咱们哪会是这副光景,都怪那陆千月,要不是为了他,主人也不会被司神君那老匹夫害死。” 青妖也是感慨,“都怪我当年法力不精,要不然真想上天去替主人报仇。” 白妖看了他一眼,有些鄙夷的道:“司神殿哪那么容易闯,你省省罢。”她独自沉默了一会道:“有一阵子没回去看过了,等开了春回去看看。” “回去看看。” 两人边说边往后走,谁都没再去看跪着的占映天一眼。 国师大人被临时安排在后衙的客房,虽不如宫中布置华丽,倒也雅致。 早起,国师大人由美婢服侍着梳洗过后,打着呵欠自后殿款款走出。 县太爷跟师爷立在餐桌旁,早已恭候多时,“国师大人早啊!” “早。” 县太爷小心替他拉开坐椅,“不知您喜欢什么口味,就每样布置了点。” 国师看着那一桌精美的饭菜,提不起味口,挑了一碗燕窝略吃了两口便放下了。 县太爷觑着他的脸色,“怎么,饭菜不合胃口吗?” 国师大人摇头,“这些年山珍海味的吃多了,每天总吃这些也没什么味口。” 县太爷紧张起来,“是下官思虑不周,下官这就让人给您换去。” 国师摆摆手指,“算了,不吃了。”他放下碗,摇着羽扇道:“那个小子呢?” “没您的命令,小的们不敢放他起来,还在院子里跪着呢。” 国师听了,起身到窗前看看,果然见占映天还跪在那里,跪了一夜,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却还直挺挺的坚持着。 “真是榆木脑袋,又没人叫人直着跪,趴着不也成吗?” 县太爷有些听不明白,“啊?” 国师咳了一声,吩咐道:“让他起来罢。” “把那小子送回地牢。” 国师咳了一声。 县太爷俯着身子道:“国师大人有何吩咐。” “既然他捉妖有功,怎么还关在地牢。” 县太爷揣测着国师大人的心思,“那……放出来?” 国师大人虽然不说话,可脸上的神情分明是喜悦的,县太爷忙着吩咐底下人把占映天抬到客房去,牢里的几个也都接过来。 远远地看着在走廊那头逗鸟的国师大人,县太爷摇着头道:“你说国师大人到底是哪边的?罚也是他说的,赏也是他说的。” 师爷道:“等把这树妖处置了,回头到皇上跟前回了话,老爷您圆满交了差就好,管他站在哪头呢!” 两个人忙着下去张罗去了。 巫啼花一出了大牢,第一件事情就是上茅厕,耐何这衙门的茅厕居然这么远,害得回去的时候迷了路。 “客房到底在哪啊?这么大的衙门,居然连个仆人都没人,害她连问路都找不到人。”远远看见那头有个窈窕身影,一袭白衣,及腰长发,情不自禁便移步过去。 “姑娘。” 那身子微微一震。 巫啼花接着道:“姑娘也是这府里的人?” 那人慢慢转过身来,巫啼花看着那俊秀的面容,大脑白了三秒,“不好意思,头发太长,我还以为是个姑娘!” 041:宝宝 他用细长的桃花眼打量了她几妙,轻启珠唇,“你是”十二峰“的小丫头?” 她的名号现在已经这么响了吗?果然人聪明到哪里都吃得开,巫啼花压制着心里的激动,故作镇定的道:“是,您是……” 她打量着他,见他穿一件素色锦袍,腰上明黄佩带,那是皇家的东西,莫不是位王爷?呃……正不知道怎么开口,就见那头一个小道模样的人跑过来道:“师傅,您在这儿啊!” 师傅?巫啼花怔了怔,不禁又朝他看了几眼,此人长发及腰,衣带华丽,皮肤状态上佳,眉目间还透着一股妖气。 巫啼花越看越郁闷,这古代的男人怎么个个都比她头发长,还比她长得美…… 那小道叫他师傅,莫不是国师大人? 巫啼花微微在心里打了个突,师叔也太骚了! 再看师叔面前那只鹦鹉,雪白的毛发额上顶着红顶盖,活脱跟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师叔,早就听师尊提起过您,不想能在这里遇见,缘分啊。”巫啼花狗腿的跑上前,赶走那小道,亲自替他端茶倒水,扶着他到太师椅上坐下。 国师嗤地一笑,“那老东西都说我什么了?” “这……”巫啼花只好硬着头皮往下编,“当然是说您好,聪明上进,是皇上跟前的红人。” 国师冷笑道:“那老东西能这么说本国师倒是意外,他不是一向瞧不起我这等趋炎附势的行为吗?” “这话我不认同,识实务者为俊杰!师叔这样人才在那山上埋没了。” 国师点点头,脸上总算有了丝笑容,“这回他倒是招了个有眼色的好徒弟。” 巫啼花得意起来,上前替他捶着肩,“不过师叔,你跟师尊看上去年岁差了好多啊!” 国师眉眼飞扬,不无得意,又听她说:“两个人年纪差了这么多,又一个在天师府,一个在砚云观,能做成结拜兄弟真不容易。” 她只是觉得奇怪,师尊淡薄名利,又不喜欢下山,平时府里的事务多由占映天一个人操持,怎么能认识国师大人呢? 巫啼花暗自想着,丝毫没注意到国师脸色变了,他拂开她替他捶着肩的手,“行了行了,下去罢。” “我捶得不舒服吗?” 国师不睬她,转身吩咐小道:“三玄,送客。” “怎么了?”巫啼花一头雾水被小道轰出来。 回到他们住的院子,巫啼花还在想着这个问题。 白妖坐在房檐上跟她打招呼,巫啼花却没听见,自顾自的走了。 回到房间,见青儿一个人在那里捣药,占映天跪了一天膝盖受伤,躺在床上养伤。 巫啼花走过去看了看青儿罐子里的药,拿了些闻了闻,“这是哪里弄来的?” “他们送来的。” 巫啼花冷笑道:“人是他们打的,药是他们送的,这干官府的人可真有意思。”她撵开青儿自己坐下捣药,听见床上的哼哼,冷笑道:“早跟你说别犟别犟,一根筋,这下好了,挨打了罢?” 占映天腿疼,听她阴阳怪气的更加气不顺,冷声道:“要不是你偷偷拿了他们银子,我们至于被关进大牢吗?” “一码归一码,赏银是我应得的,怪就怪那贪官言而无信,出尔反尔。”一想到在牢里吃了这几天的苦,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巫啼花走到床边给他敷药,手里没轻没重,占映天疼得呲牙咧嘴,大叫:“我不要你,让青儿来。” “你一个大男人连这么点疼都忍不了,闭嘴,马上就好了!” 午饭时,下人送了饭菜来,巫啼花叫住那个送饭的,“你们老爷打算什么时候把我的银子还给我?” “老爷只让我送饭,别的没说。” 占映天斜了她一眼,“你还惦记着那些银子呢!趁早死了心罢!进了衙门的东西还想拿回来啊?” 巫啼花本来在喂他吃饭,听见这里也没心思喂了,把饭碗往他手里一搁,“你自己吃。” 巫啼花出了房间,在走廊上找他块干净地方坐下来,刚坐下就看见白妖轻飘飘的飞过来,坐在房梁上晒太阳。 “你别烦我。”巫啼花警告她,站起身打算去别的地再找个地方,刚站起来,就听白妖道:“你怎么了?被人煮了?” 巫啼花白了她一眼道:“你才被煮了呢,我郁闷。” “你还郁闷?我看你整天跟打了鸡血似的上蹿下跳的。” 巫啼花叹了口气,她哪会懂她的苦处,独自叹了一会气后,她抽着头喃喃的道:“你说,那师叔的脾气也忒怪了,我不过就说了一句平不常的话,他翻脸就不认人了。” “师叔?” “国师大人是咱们师尊的拜把子兄弟,不应该叫师叔吗?” 白妖冷笑,“整个十二峰都不敢认他,你倒好一来就攀了门亲。” 巫啼花听她话里有话,凑上前道:“师尊跟师叔之间有什么过节吗?难道师叔睡了师母?” 白妖斜眼看她,“你脑子里整天装的什么?” 巫啼花摸着头傻笑:“漫画看多了,你快跟我说师尊跟师叔是怎么回事。” 白妖拂拂袖子,漫不经心的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老掌门在的时候,收了两个徒弟,一个是江问海,另一个就是路宝宝。” “路宝宝?”巫啼花乍舌,不光人长得骚气,名字也这么骚。 “江问海人老实,办事踏实,而那路宝宝心高气傲,加上天姿聪颖,功夫学得也快,自然有点拿大的意思,只是做事难免偷奸耍滑,老掌门权衡之后决定把掌门之位传给江问海,路宝宝知道后赌气下山了,正好赶上砚云观招学徒,他就去了,两三年后可能觉得还是想回来,就悄悄回来了,谁知老掌柜更绝情,不光没收留他,还把他从族谱上除了名,路宝宝负气下山后在那里勤学苦练,加上天姿好,人又圆滑,很快成了砚云观的掌事,不久后接任了掌门,因在皇上面前立功,被封为国师,叱诧风云几十年。” 巫啼花点点头,“原来不是拜把兄弟,难怪我一说他就翻脸。” 白妖觑着她道:“你还是别招惹她,省得也跟他一样被赶出去。” 巫啼花没理她这茬,突然想起来道:“怎么你知道的这么多,还敢直呼师尊的名字?” 白妖冷嗤一声道:“你们祖师爷在的时候姑奶奶就在了,你说我该不该叫他们名字?” 巫啼花有些惊讶,“你这么老了?” 042:真相大白 白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回她,只好吃了个瘪。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晚饭后巫啼花又给占映天换了回药,看他哼哼唧唧睡下了,又帮着青儿轻手轻脚的在一旁搭了个小床,方便他守夜。 见一切停当,巫啼花才走,她出了房门往自己房间走,她住的屋子在东厢房,就在同一个院子,出了门口走几步就到了,油灯在脚底下一磕一跘,那光影也跟着摇摇晃晃。 巫啼花抬头看了眼月亮,算算日子,她们这趟下来的时间不短了,得快些回去才是,师尊一个人在山上不知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 心里有心事,也就没在意脚下的路,跨门槛的时候被跘了一下,油灯扔了出去,被风扑灭了。 虽说天上有月亮,可也只能照个角,灯一灭,四周暗下来,心里不由的打了个突。 巫啼花有种不好的预感,从小到大,她别的感觉不灵,这种感灵却从没出过错。 是妖! 她身子往后缩了缩,感觉到背后抵着了那张八仙桌,便停了下来,“是谁?” 黑漆漆的房间里静悄悄的,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 过了一会,只听衣服簌籁的响,有个人影慢慢从黑暗里走了出来,站在门口,一个薄薄的剪影,是个女人。 “你别怕。”她说。 声音轻柔,并不像是坏人,巫啼花大着胆子道:“你想做什么?” 她沉默了一会说:“他不是坏人,错的是我,要遭天谴的话也该由我来受着。” 巫啼花想起她来,她是那天出现在客栈的半张脸女人。 巫啼共慢慢镇定下来,“你为何来找我,我做不了主的。” “因为你能看得见我。” 这还真是不能反驳,普天之下能见妖的估计没几个。 “还有,我不相信人。” 巫啼花蹙眉,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难道她不是人?她摸到地上的油灯,扶着桌腿慢慢站起来。 油灯重新亮了起来,照亮了屋子里的陈设,还有站在门前的那个女人。 巫啼花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她觉得自己面对的不像妖,而只是个普通的女人,她身量不高,看上去柔弱无助。 她把刚才踢倒的凳子扶起来,“你坐。” 那女人并没有动,想必她也有些害怕。 巫啼花摸摸茶壶里的水还有些湿度,倒了半杯轻轻放到桌边,目光瞥见她袖子底下的五彩凤羽,“你是……檀娘?” 她点点头。 巫啼花一直对她的绣功有所好奇,忍不住道:“为什么你绣的东西能变成真的?你能不能教教我啊?” 檀娘微微一笑,嘴角翘起一个美丽的弧度,“你学不了。” “为什么?” “我的织绣是拿自己的羽毛织成纱纺成线,再绣成画,上面有我的灵力,所以才可以成真。” 巫啼花微微乍舌,“拨羽毛一定很疼罢?” 檀娘苦笑了一声,“起初为了他,倒也不觉得什么。” “他?” “张怀远。” 她说出这三个字,语气还有些生硬,听得出来她对他的恨,看来坊间传闻,是她杀了张怀远的话并不全是空穴来风,为爱生恨,也是一种悲哀,不过那张员外也太可气了,有这么一位美貌的妻子,还要到外头招蜂引蝶,只可惜的是,在古代男人三妻四妾是常态,不像现代。 这么一想,现代男人应该很羡慕老祖宗可以光明正大的左拥右抱才对。 巫啼花看着她,并没有因为她杀了人而觉得可怕,反而更加觉得她可怜。孤伶伶的一个人,“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不过人间的法规是杀人就要偿命,不管你有多恨一个人都不足以成为杀人的理由,要是人人有恨都去杀人,世界不乱套了吗?” 檀娘苦笑了一声道:“我的命不足为惜,是我自己爱错了人,可是凤哥不该替我受累,他都是为了我。” “凤哥?就是树妖?” 巫啼花倒了杯水,在桌子另一头坐下,“坐下说罢。” 这回檀娘没有拒绝,她往前移了几步,轻轻的坐在椅子上,不知是因为瘦弱,还是因为是妖,行动轻飘飘的。 油灯下,那半张脸显得更加苍白。 檀娘将他们的故事缓缓道来:“我跟凤哥在女几山上修练,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我比凤哥早修练一百年,但性子顽皮,不如他稳重,修练到三百年后我先幻化成人,在山上不甘寂寞,便下山来,遇到了张怀远,一时鬼迷心窍不顾三界规条跟了他,为了他能考取功名,我拨了羽毛替人织绣换取银子,维持偌大家业,张怀远见我手巧能换银子,起初两年对我真的很好,百依百顺,可是……我每拨下一片羽毛,身体就会变得虚弱,容貌也渐渐衰败,他见我人老珠黄,便又从京城纳了一房妾室,这也罢了,他不思进取,整日跟那小妾每日寻欢作乐,一没钱便来跟我要,如若不给就打骂我。” “那……为什么不走呢?”巫啼花听着来气。 檀娘苦笑着道:“一开始是不想走,还觉得有转机,再后来是走不了,我没了羽毛,回不去女几山,也没有法力,张怀远心狠手辣,让人看管很严,我也没法脱身,再后来我彻底下不了床,容貌枯败如同百岁老妇,他知道我是妖后,更加变本加厉,以为我骗他,故意不给他织绣,他将我锁在后院的柴房内,请两个仆妇看管着我,交不出绣品又是一顿打,我剩下最后一片羽毛时,知道自己行将就死,突然很想念山上的凤哥,于是我就绣了一幅我们在山上栖息的绣图。” “就是那半幅成品图?” 檀娘点点头,“凤哥还未修练到三百年,不能幻人成人,只好到十二峰借了人皮,但是他只能感受到我微弱的召唤,却始终查不出我下落,出于无耐。” “就偷了神镜?” 檀娘沉默的点点头。 巫啼花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连起来,事件有了个大概的轮廓,“那这么说,树妖……凤哥找绣图是为了拿回羽毛救你性命?” 043:吓着你了 檀娘脸上现出悲伤神色,低下头垂泪,“都怪我遇不淑,现在还连累了凤哥。” 巫啼花将自己的手帕递过去,檀娘道了声谢,拿帕子拭泪,哭声呜呜咽咽,在这个寂静的寒夜里听起来多少有些凄凉。 巫啼花叹了口气,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她,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她同情归同情,却也不能理解他的做法,两个人同时沉默了下来。 门开着,一阵夜风吹过来,撩起檀娘盖在头上的黑纱,巫啼花看见那半张脸,吓得叫出了声。 她那半张脸上的皮肤呈现一种紫乌的颜色,眼框深陷下去,没有眼珠,半张脸半张骷颅的脸在夜里看上去极为吓人。 檀娘将头纱重新盖好,歉意的对她道:“对不起,吓着你了。” “你的脸为何会这样?” 檀娘苦笑着道:“凤哥拼尽全力,也不过找回大半的绣图,还有几幅始终都拿不到……” 怪不得她一直蒙着半张脸,原来如此,巫啼花想起之前成衣铺子大掌柜曾说过的话道:“不是说已经买绣品的人已经都找到了吗?” 巫啼花话到嘴边打了个弯,没将那死字说出口 檀娘道:“如若不是真心给的东西,是可以收回的,但是之前的那些绣品都是我为了换钱自愿拿出去卖的,所以即便知道东西在哪也拿不回来,除非那人真心还我。” “没想到这么复杂。” 檀娘笑了笑道:“容貌如何现在我已经无心去管了,我只想请你帮我替他们说说,能否免他一死。” 她起身跪到地上,朝她行一大礼,“求你了姑娘,帮我跟他们说说话。” 巫啼花连忙将她扶起,“你这是做什么?我不是不帮你,只是……现在案子由国师监管,我也说不上话。”如果还是占映天掌管的话,她兴许还能帮着说个情。 “如果连你也不帮我,我就真的不知道再去找谁了。”她说着又要落泪。 巫啼花被她这一哭弄得乱了方寸,百般劝慰后,那檀娘终于不哭了。 大概是知道再求也无用,檀娘终于放弃了,临走前,巫啼花对她道:“无论如何,凤哥杀了那么多人,就是人间饶过他,天条例法也难容!” 檀娘低着头道:“我明白,只是我总想着还能替他做些什么,就那么眼睁睁看着他死,以后我一个人活在这世上,心里也不安生。” 檀娘瘦弱的身子慢慢朝走廊深处走了,她走出去四五米的距离,身子一遁便不见了,像阵风轻轻飘走了。 巫啼花拿油灯照照,四下里黑漆漆的,已没了声息。 她回到房间,梳洗过后躺到床上,想着檀娘讲述的种种,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一大早,县太爷就打发小厮来通知她:“我们老爷说了,你们几个可以走了。” “我那些银子呢?” “什么银子,我不知道。” 巫啼花要追出去时,被青儿拉住了,“算了巫姐姐,就当打了水漂,咱们花钱买个平安。” 另一头的占映天只是咳了咳,倒是没说话,只管低着头往嘴里扒饭。 巫啼花也坐下来,面对眼前的饭菜,却是一点胃口都没有。 占映天一早起来见她就不对劲,脸色蜡黄,人也没什么精神,虽然心里对她一些做法不怎么看得上,可她要是病了,受累的不还是大家,忍不住道:“昨个儿夜里我看到你房里很晚还亮着灯,没出什么事罢?” 事实上他闻到有妖精的气息。 巫啼花犹豫着要不要把檀娘的事告诉他,摇摇头道:“没事,那树妖会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明天午时会有天谴。” “是不是渡过这一劫就好了?” 沾映天道:“妖精渡劫跟天谴是两码事,除非已是修练千年以上的妖精,像他们这种小妖十有*都躲不过去。” 巫啼花听了这话,心情变得更加沉重起来,青妖故然该死,可是那伤害檀娘的张怀远又何偿不该死呢? 青儿夹了块青菜放到她碗里,“巫姐姐,快吃饭罢,一会还要赶路呢!” 巫啼花拿着筷子戳着碗里的米,就是不往嘴里送,正郁闷着,听见房门啪地一声被撞开了,白妖走了进来,神色有些慌张,看到大家都盯着她看,尴尬的道:“你们都在啊!我……我找青妖,他人呢?” 话还没说完,青妖的声音就从她背后冒了出来,“我不一直跟你在一块吗?” 话还没说完就被白妖捂住了嘴巴,强行将她拉到了后面,“你们吃你们吃,别管我们。” “诶,你踩我干嘛?” “你不说话能死啊!” 两人拉拉扯扯地进了后殿。 莫名其妙,巫啼花咕哝了一句,正要吃饭,就听啪地又是一声响,这回进来的是师爷,他神色慌乱的往屋里瞅了半天,“你们有没有看见一只鸟。” “鸟?” 青儿道:“没有,我们一直在屋里吃饭,没看见鸟飞进来。” 师爷跺了跺脚也没说什么事,转身就往别的地方去了。 他们吃完饭,有丫头进来收拾碗筷,巫啼花道:“院里什么东西丢了,怎么吵吵嚷嚷的。 那丫头道:“唉,国师大人的鸟丢了。” 巫啼花想起昨天见过的那只鹦鹉,莫不是那鹦鹉丢了? 丫头小声嘟囔着:“也不知多珍贵的鸟,一早上闹得不可开交,据说是外朝进贡来的品种,咱们这里没有,皇上赏给了国师,国师大人每天当成宝贝养着,叫人看管着,又是整理毛发又是剪指甲,可是你说怪不怪,看着的下人说眼睛都没眨一下,那鹦鹉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不见了,可是这话说出来谁信啊。” 她说完朝巫啼花福了福身,将碗筷收拾好,转身下去了。 巫啼花抚着下巴,眼睛转了转,突然心生一计。 占映天这时收拾好行李,走过来对她道:“你在这里等一会,我去找国师拿回神镜。” 巫啼花想了想道:“你腿脚不方便,让青儿扶着你去。” 他只是受了伤,又不是残疾,占映天红着脸道:“我没事。” 嘴里虽然这么说着,可还是没拒绝青儿,一大一小两个人慢慢往外头去了,巫啼花伸长脖子见他们一出了院子,就转身进了后殿,刚推开门,一层土正好落在头顶上。 “呸呸……”巫啼花吃了一嘴土,抬头见青妖跟白妖在房梁上打架,没好气的道:“你们两个干什么呢?” 044:心如死灰 白妖吱吱唔唔的道:“没,没什么。” 巫啼花怀疑的看着她,从刚才开始这两个人就鬼鬼祟祟的,白妖一见她走过去,身子往后退了几步,青妖挡在她身前,“没什么,真没什么。” 白妖左躲右闪的,加上青儿拦着,巫啼花一时而何不了她,正僵持间,听见一声尖细的声音:“救命啊!” 巫啼花停了下来,“什么声音?” 青妖白妖也愣住了,大家找了一圈,最后发现声音来自于白妖身上,巫啼花盯着她胸口,声音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可是再看白妖,嘴唇并没有动,“是你在说话吗?” 白妖一把捂住胸口,集中生智学了两声,“救命救命啊!” 巫啼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式一把将她装在怀里的东西掏了出来,那只鹦鹉扑腾着翅膀,嘴里不停叫着“救命啊”,巫啼花费了好大的劲才抓信它,仔细一看,这不正是国师大人的那只鹦鹉吗?她原本还想让青妖白妖帮着找鹦鹉,这下好可,得来全不费功夫,不过…… “原来真是你偷的啊?” 青妖脸一红,抱着头蹲到地上,“我早跟你说过,别跟这鸟一般见识,你就是不听。” 白妖不理他,只是拼命去抢那只鸟,嘴里大叫道:“还给我,不是我偷的,是它自己惹我的。” “我不管你们之间的恩怨,我只记得师尊说过,不许你们随便吃鸡。” “这又不是鸡。” “性质一样,你别打岔,”鹦鹉受了惊,吓得直往巫啼花怀里躲,“疯女人,疯女人,救命啊。” “你叫谁是疯女人,你给我过来,老娘今天非一片片拨了你羽毛,让你嘴贱。”白妖一生气得脸色更白了。 “疯女人疯女人。” “你给我过来。” 巫啼花被追得满屋子跑,一时没空去理会这一人一鸟吵架的奇怪画面,而青妖只是在旁不痛不痒的道:“别打了别打了,哎呀,谁踩我的脚,啊!” 青妖捂着肿起来的半张脸退下了。 巫啼花抱着鸟躲到门口的角落里,累得气喘嘘嘘,“停,别追了。” 白妖叉着腰道“”你把这只死鸟还给我。“ 她把手指掰得卡卡作响,鹦鹉吓得直往巫啼花怀里钻,”宝宝救命啊!“ 巫啼花看着那只鸟,惊得下巴都快跳下来了,这是什么鹦鹉啊,别的鹦鹉只是学舌,它能说话,不会也是只妖罢? 巫啼花没办气再跟白妖斗下去,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这鸟你不能吃,回头我买好吃的给你。“ ”我不要,我就要它,你给我。“ 白妖冲过来,巫啼花一个不防,鹦鹉被她夺去了,白妖掐着那鹦鹉的脖子,恶狠狠的道:”小玩意,居然敢叫我疯女人,老娘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疯女人。“ 她不知怎么一变,手里突然多了把剪刀,朝着鹦鹉就刺了下去,巫啼花吓得捂住眼睛,”不要……“ 鹦鹉发出一道痛苦的叫声,接着便没了声息,巫啼花睁开眼,看见鹦鹉身子瘫软的被扔在桌上,已经没有了生气,而白妖得意扬扬的站在一旁,朝剪刀锋利的刃吹着气,地上是鹦鹉掉落的羽毛。 巫啼花紧张的上前捧起它,悲痛欲绝,”你把它杀了?你知不知道它值多少钱啊?“ 白妖冷冷的道:”我没杀它。“ ”那它怎么会一动不动?“ 青妖也觉得奇怪,拿起鹦鹉左右看了看,重新放到巫啼花手里。 巫啼花看着他,”死了吗?“ 青妖摇头,”没死。“ ”那怎么不动呢?我摇它也不动呀!“ ”鸟没死,不过心如死灰。“青妖手指慢慢向下,指向那搓被剪掉的毛櫻毛。 鹦鹉在她手里”咯“地叫了一声,然后双脚开始抽搐。 ** 县太爷在房里急得团团转,有小厮进来,他立刻紧张的迎过去,”怎么样,找着了没?“ 那人怯懦的摇头,县太爷一听,气得抬脚跺过去,”没找着你回来做什么?还不给我找去!“ 过了一会,又有人进来,县太爷从椅子上站起来,充满期待的眼神在看到对方闪躲的神态后变得心如死灰,摆摆手闭上了眼。 ”老爷!“ 县太爷不耐烦的道:”又怎么了?“ ”那山里的毛丫头说要走了,要来给您辞行。“ 县太爷没好气的道:”哪有功夫,让她回去罢!“ 话音刚落,就见巫啼花已经大摇大摆的进来了,县太爷一看见她,头更疼了,扶着额转过脸去。 巫啼花笑着道:”呦,怎么了这是?“ 县太爷强打起精神,”听说你是过来辞行的,回去一路顺风,本官就不送了。“ 他说完拿胳膊捣捣师爷,师爷清了清嗓子道:”我们老爷身子不舒服,巫姑娘这就请回罢。“ 巫啼花不急不缓的往外挪着步子,并没打算要走。 这时,另一个士兵跑了进来,气喘嘘嘘的道:”报告老爷,府里上下,周边地方都找过了,没见过那只鸟。“ 县太爷气得顿足。 师爷道:”国师大人跟各位大人关系非浅,要是找不到,对老爷您的仕途恐怕会有影响!“ ”还用你说?“县太爷抚着额。 ”什么东西丢了?“ 县太爷跟师爷回头一看,见是巫啼花,没好气的道:”你怎么还没走?“ 巫啼花道:”找东西是我的强项啊!老爷。“ 县太爷狐疑的看着她。 巫啼花拍着胸脯道:”我们家祖上二百多代都是巫师,主要业务有“捉鬼拿妖打小人,升官发财保平安,找人算命男女合婚。” 县太爷有些动摇。 师爷小声道:“要不让她试试,国师大人此刻还在那边发脾气呢,要是晚上之前还找不到,后果不可设想。” 县太爷抬起头,见巫啼花正用一种非常真挚的眼神看着他,他闭闭眸道:“算了,你就试试罢。”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不等她再开口,县太爷就道:“只要你找得到那鸟,五百两赏银一分不少的给你。” 巫啼花大喜,“老爷英明,老爷情好罢!” 045:小红 巫啼花走后,师爷道:“老爷,您怎么这么轻易就答应给她这么大一笔钱?” 县太爷面无表情的道:“除了她你还有别的办法吗?再说,你没听见丫头早上说的话吗,国师大人跟捉妖那小子说不定有点关系,不管这猜测是真是假,总不好先得罪了他们。” 县太爷说完,两人看着巫啼花的背影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巫家世代从巫,巫啼花虽说不干那行,可以前跟着老妈讨生活,没少帮着打下手,做些法事还是难不倒她的。 巫啼花吩咐下人在院子里摆了八仙桌,一顶香炉,两个果盘。 她拿起桌上那把剑,她说了要桃木剑,不知他们从来找了一把真剑,拿在手里沉得直晃。 她用剑戳起几张自己画的黄符在蜡烛上点了,嘴里开始念咒:“天灵灵地灵灵,玉皇大帝来显灵。” 巫啼花围着桌子绕圈,剑随着她的咒语,左右胡乱戳着。 县太爷躲着那剑上火,被她嘿哈的架势唬得一愣一愣的。 青儿扶着占映天从旁边经过,远远的看见她,青儿疑惑的道:“那不是巫姐姐吗?她在干嘛?” 占映天沉着脸,看那架势也多少猜出了两三分,他对于她,实在懒得再多说一个字,只道:“我们走。” 两人正要走,突然见白妖抱着鹦鹉悄悄的走到桌前,将那鹦鹉放在了桌子上的黄盘里。 可是在众人眼里,看不见白妖,那鹦鹉倒像是是自己落进那盆里的。 县太爷惊得睁大眼睛,忙上前抱起鹦鹉,“你刚才看没看见,这鹦鹉自己落下来的?” “小的看见了,巫姑娘好本事不过……”师爷打量过那鹦鹉后,皱起眉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画像仔细对比着,“国师那只鹦鹉长着红翎毛,这只好像没有。” 巫啼花瞪了一眼白妖,笑着上前解释道:“鹦鹉出去跑了一圈,不一定遭遇过什么事,是不是国师那只,见了国师大人便会真相大白。” 师爷见她自信满满的样子,也不再说什么,拿着鹦鹉跟随县太爷,一遛小跑往国师大人的院子走去。 巫啼花脱了黄袍,拿着剑往回走,一转身看见占映天她们,身子微微一顿。 占映天铁青着脸扭头走掉了。 巫啼花知道他一定又以为她这么做全是为了银子,一时有些低落,虽然那是事实…… 她怔忡的时候,院子里突然一阵骚动,有小厮跌跌撞撞从国师大人的院子跑了出来,大叫道:“有妖,快,保护老爷。” 侍卫们提剑追了过去,丫鬟小厮们则四下逃窜,原本替巫啼花捧着长剑的丫鬟听说有妖也扔了剑拨腿就跑。 远远的,巫啼花看见刚才走过去的占映天又跑了回来,往那边跑去了。 “刚才还瘸着呢,这会跑得跟兔子似的。”她咕哝一句,这会也顾不得拾剑,提着裙摆追了过去。 拨开里三层外三层的侍卫,见院子正中一个人被十来个人五花大捆押在地上。 国师大人跟县太爷等几个人站在檐下冷漠的看着。 “大人,妖已经捉住了,是个女的。” 人群中露出一点缝,巫啼花惊讶的叫出声,“檀娘?” 檀娘遮面的黑纱已经被扯了下来,露出狰狞的半张脸,她身上帖了黄符,大概因为这个,她才现了形。 此刻,她被押在地上,仍紧抓最后的希望苦苦哀求,“大人,求你放了树妖,人是我杀的,该死的是我……” 县太爷小心觑着国师大人的脸色,“大人,您看这妖怎么处置。” “先押进大牢,容后审问。” “是。” 人群散去后,巫啼花见那一边,占映天正一瘸一拐的往回走,她小跑着跟上他,“你也清楚人是树妖杀的对不对?” 占映天没说话。 “你不好奇树妖为什么杀人吗?” “杀人就是杀人,原因重要吗?” “张怀远一点都不无辜,他明知道檀娘是妖,却还将她关起来逼她织绣卖银子,如果不是树妖,恐怕死的就是檀娘。” “就算张员外罪孽深重,那其余无辜的人呢?” 巫啼花被他一句话噎住,不过她道:“树妖杀了固然该死,可如果不是树妖杀了人,檀娘的事估计这辈子都不会有人发现真相,她只会在张家默默死去,最后连她的名字都会被人忘掉,那些买了绣图的人,日日披着檀娘的皮毛四处照耀,可正因为她们的喜好,一个无辜柔弱的妖精正在死去。” 占映天这回没有反驳,可也没有表示赞同,只是抿着唇没有说话。 巫啼花见他走得费劲,过去扶他,占映天挣了几下没有再拒绝。 夜晚,县太爷提审檀娘,地牢里不时传出檀娘尖利凄惨的声音。 巫啼花踩着小碎步来到国师大人的院子里,隔着窗子,见国师大人正对着秃了毛的鹦鹉叹气,手里拿了虫子逗它,鹦鹉也不像以前那样爱吃了,只是缩着头躲在笼子里,变得格外自卑。 “到底是哪个缺德的,把我小红的毛给剪了。” 啪地一声,国师大人一把拿起杯子摔在地上,下人吓得战战兢兢,悄悄退了出来。 巫啼花见人都走后,才走了进去,“师叔。” 万宝宝心里正气不顺,回头一看是她,没好气的道:“你又来做什么?还有,谁是你师步。” “师叔这么说就见外了,您是师尊的师弟,自然是我们的师叔。” 万宝宝不想跟她多墨迹,冷声道:“有什么事?” “我听说下午又捉了个妖怪,招认那些人都是她杀的,这样的话,树妖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两人都不干净,一并罚了。” 巫啼花急的道:“为什么,檀娘并没有杀人。” 万宝宝将视线从小红身上移到巫啼花身上,精明的目光仿佛要透过她的皮肉看穿她的内心,“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 “你早就见过这妖精?” “为什么不禀报,包庇同犯也要受罚你知道吗?” 巫啼花只是想尽可能的帮檀娘一把,但没想把祸事挪到自己身上,忙转移话题:“师叔,大家都是一家人,你说这些人家好怕怕呀!” 他学着她的语气,“我也不是开玩笑呦!” 046:妖比人可怜 国师大人的眼神带着几分冷冽,丝毫不如他的语气一般调皮,“妖就是妖,人就是人,人与妖不能共处,妖杀人更是罪大恶疾,要是有人想替她求情,先打二十大板。” “怎么会?我跟檀娘……她非亲非故的。”巫啼花打了个哈哈,便匆匆逃走了。 万宝宝重新去逗小红,刚坐下,见她又跑了回来,并不敢进来,就在门口道:“这鸟学名叫鲑色凤头鹦鹉,她可能得了抑郁症。” 巫啼花说完一遛烟的跑了,留下万宝宝风中凌乱,“她刚才说了什么?” 三玄挠了挠脑袋,“好像是说这鸟得了抑郁症。” “抑郁症是个什么疑难杂症?” “这……小的也不清楚。” 更漏三遍,万籁俱寂,地牢深处也恢复了宁静,两个狱卒拎着酒壶从里头出来,称兄道弟的到一旁看守室喝起来,酒过三巡,两人便醉得不省人事。 占映天从暗处出来,听了听里头的动静,从怀里掏出一只细铁丝,轻而易举的打开大牢的铁门,悄无声息的走进来。 他走到那两个狱卒跟前,确定两个人醉死了过去,这才往里走。 大牢里没有其他犯人,在最深处的牢房里关着树妖凤哥。 他趴在那里,浑身上下皮开肉绽,占映天猜测那是火神鞭的伤口,他记得以前师尊说过,万宝宝逃走的时候偷走了府里的火神鞭。 火神鞭是盘古开天辟地所用,足以劈开一座小山,用来打妖,则一鞭至命,而树妖身上少说也有十来道伤口。 此刻他一动不动的躺在那,如果不是他身上的人皮还保持着鲜活的色泽,他几乎要以为他死了。 今天他去讨神镜时,万宝宝百般暗示不要让他与他为敌,那树妖已是他馕中物,于理于法都该由官府衙门来处理,如果他执意与他作对,那只会让“十二峰”遭殃。 他对树妖没有多少执着,只是从十二峰借当的人皮必须得有始有终。 他想起他来借当时的样子,跟如今的凄惨的模样,占映天心里有一丝怜悯,拿出腰间的水壶,拨开塞子,小心喂他喝了一些水。 树妖呻吟了一声,睁开了眼睛,看到是他,他道:“我知道自己罪有应得,不过,求你救檀娘出去,她没有杀过人。” 占映天道:“你们的案子已经由官府接手,我现在作不了主。” 树妖仿佛没听见他的话一般,只是喃喃的说:“求求你,求求你……” 占映天从怀里掏出《杻阳志》拿着他的手在上面按了个手印,又掏出一张黄符帖到他身上,嘴里念了几句,树妖渐渐幻出原型,形成一团密密麻麻长着怪手的藤树。 占映天离开前,他还在重复着那句话。 他看了他一眼道:“事情皆有因果,如果不是你冲动杀了那么多人,也不会连累檀娘。” “她是……无辜的。”树妖费尽力气说了最后一句话之后,便晕了过去。 离开之前,占映天看到了另一间牢房里的檀娘。 她的五彩羽衣上染着斑驳的血迹,那一半人一半鬼的脸看起来格外吓人。 他想起巫啼花说过的话,脚步不由的顿了顿。 檀娘的情绪相对平静,脸上甚至还带着笑容,“能跟他一起死,倒也是一种圆满的结局。” 占映天只停留了几秒钟,就走了。 后半夜的后衙格外的宁静,月亮酒下青白的光,将他的影拉得细长,回到他们住的小院,路过巫啼花的房间时,见里头还亮着灯。 “难道还没睡?”他的脚步停下一下,透过门缝,他见巫啼花把银子在床上码成了一个小山,人抱着银子睡着了,枕头旁还放着一把剑。 她睡沉了还不忘说着梦话,“我的银子,都不准抢……” 占映天不自觉的扬了扬嘴角,摇摇头,往自己房间去了。 回到房间,青儿已经睡了。 他洗脸的时候,突然又想起了檀娘。 他走到一旁,掏出神镜来,念了句法咒,镜子里显殃出檀娘之前在张家生活的画面。 画面1: “张郎,我真的织不出布了,求你,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放我走罢。” 张怀远好言劝道:“檀娘,娶小妾是我不好,可我也是万不得已,你嫁进门几年肚子都没动静,就是我护着你,我娘也不答应,你也不希望我们张家断子绝孙不是?你放心,她只是妾室,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重要的。” 画面2: 深夜,一声尖利的惨叫从正房里传出。 一个丫鬟惊慌的从屋里跑出来。 屋子里,檀娘从绣架前站起身,走到铜镜前,看着里头自己枯败的容颜,一时不敢相信,她扶着脸颊道:“我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 她身子往后退了几步,靠到柱子上。 张怀远跟小妾一左一右扶着老夫人,带着丫鬟仆人一群人浩浩荡荡从外头冲进来,看到她的容貌,众人皆是一惊。 “怀远,你别怕,是我。”檀娘试图靠近,张怀远吓得连退了几步,“你别过来,你不是檀娘,你是妖。” “我……我不是有意骗你的,我虽然是妖,但我是真心爱你的。” “你别怕过。” 丫鬟仆人吓得尖叫出声,小妾扶了扶鬓道:“呦,要是人家知道咱们家娶了个妖精进门,还不知会怎么议论咱们家。” 张怀远吓破了胆,忙向母亲求救,“娘,现在怎么办?” 老夫人还算平静,只是道:“把她先关进后院的柴房,无论如何,她这副样子不能让外人看见。” “是。” 几个小厮大着胆子上前,用了绳套,像套牲口一样将她带了下去。 “怀远,你不能这么对我,怀远,救我。” 张怀远有些不忍心,刚要说什么,那小妾就冷嘲热讽的道:“官人,妖精叫你呢,还不快过去!生一窝小妖精。” 张怀远咬了咬牙道:“把她拉下去。” 老夫人转身交待随侍的下人:“你们几个听好了,吩咐下去,檀娘是妖的事,要是有人敢传出去,乱棍打死。” 一个年纪稍大点的仆妇道:“那,以后怎么处置这妖精呢?” “外头的订单还有许多,都是些地位显赫的达官贵人,如果到时间交不了货,得罪了贵人,咱们张家吃罪不起,你就负责看管让她织绣,如有延误拿你是问。” “奴婢知道了。” 画面3 夜深人静,檀娘坐在织架前睡着了。 看着她的丫鬟躺在榻上,见她停下来,拿起一旁的鞭子就抽了过去,“让你偷懒,还不快接着织布。” 檀娘被惊醒,脚上栓着铁链,她跑不了,只能不住的求饶,“对不起,我真的太困了,让我睡一会罢。” “睡睡睡,到期交不了活老夫人怪罪下来还不是要我替你挨罚,快织。” 鞭子无情的打在她身上,噼里啪啦的声音与尖利的咒骂不断从矮小的柴房里传出来。 画面4 小妾坐在镜前梳了妆,回身看了一眼还在床上酣睡的人,起身走到外屋。 丫鬟已经在那里久候多时了,看见她,忙俯身请安,“夫人。” “怎么样?她可还乖顺?” “夫人放心,都照夫人吩咐的办了,她只要敢偷懒就打她,我们几个人轮流看着,倒也没让她歇着,那些绣活也都按时交了上来。” 小妾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拿出几块碎银子赏她,“好好替我办事,以后还有你的好处。” “谢夫人。” 画面5 檀娘割断栓脚的铁链,悄悄从柴房遛了出来,她路过正房时,看到听到张怀远正对小妾说话,脚步顿了一下,有些迟疑。 “官人,那老妖精最近的越来越娇气了,略动动就喊累,又说身子不好想喝燕窝,虽说家里银子是她赚的,可眼下是我管着家里上下的开销,她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三十多号人全指着那点银子,可不给她买,她毕竟是正房正妻,传出去,人家会说我有意拿捏她。” “你多心了,咱们家自己的事谁敢多嘴,再说,她那名份不过也就是个摆设而已,过不了多久,等她死了,我就把你扶正,让你做正夫人好不好?” “讨厌。” 檀娘捂着胸口,眼泪在眼框里打转,像是逃脑一般,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门房的小厮睡熟了,她悄悄开了门跑了出去。 路上黑漆漆的,根本看不清路,她很多天水米不进,身子虚弱不堪,可是一想到就要逃离张家了,她便有了勇气,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离开,她一定要离开这个魔窟一样的地方。 前方传来规律的梆子声。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檀娘脚下一滑,摔了一咬,那打更人,小跑两步上前将她扶起,“你没事罢?” 待看清她的面容,他惊得往后缩了一缩,檀娘小声的道:“我没事。” 她起身要走,那打更人却道:“老人家,你脸色不大好,是不是饿的,我家里还有晚上剩下的薄粥,你不要客气。” 檀娘虽说想要快点赶路,可是腹中饥渴难忍,便道:“那……谢谢了。” “不客气,来,跟我走。” 他一直引着檀娘来到他住的那间破屋子,“你先坐,我去烧火热粥。” “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 打更人将房门关好,便飞快的往张府跑去了。 檀娘在椅子上坐着,等了半天也不见打更人回来,正要起来查看,就见房门砰地一声被踢开了,张怀远带着十几个小厮闯进来,那打更人就在一旁,笑眯眯的道:“张老爷,这是夫人不错罢?我见夫人大半夜自己跑出来,就擅自把她先接了回来,省得人丢了,张老爷着急。” “你有功了,这些银子赏你。” “谢谢,谢谢。”打更人拿了银子退到一旁。 檀娘看着一步步朝她逼进的张怀远,突然发觉人竟比魔鬼还可怕,她扑通一声朝他跪下,“怀远,求求你,放我走罢。” “放你走,谁养我吃喝!”他举起大手啪地一声将她打翻在地。 檀娘捂着脸颊,感觉耳朵里嗡嗡作响,她抬手摸了一下,指尖染着鲜红的血液。 张怀远冷笑一声,吩咐道:“把夫人抬回去。” “是,老爷。” 占映天看完这些,默默收了神镜,心事重重地躺到床上。 他没想到檀娘吃了这么多苦,而更加没想到的是,张家人竟这么无耻,可规矩就是规矩,妖杀人,天理不容。 “大师兄,檀娘真可怜。”青儿突然开口道。 占映天道:“你没睡着啊?” 青儿恩了一声,“刚才你没回来时,巫姐姐来过一趟,见你没在就去找国师大人了。” “她竟胡闹。” “这次巫姐姐可不是为了她自己,我觉得她说的对,就算妖杀了人,可如果事出有因,是不是也可以从轻发落呢?” “树妖跟檀娘已经被国师大人加了封印,明天午时就行刑,要是我强行把他们带走,就是跟朝庭作对,师尊从小就交待咱们,民不跟官斗,这话你忘了?” “可是,树妖只是替檀娘报仇而已,就像巫姐姐说的,如果不是树妖灭了张家满门,檀娘在张家直到死,兴许外人都不会知道,她只能白白死了。” 占映天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月光照进窗子,照见屋子里大致的陈设,一大一小两人人躺在床上,各怀心事。 过了许久,青儿叹了一口气,翻身睡去了,临睡前嘴里还咕哝了一句,“巫姐姐说得不错,有时候妖比人可怜。” 这小子,自从巫啼花来了以后,就巫姐姐长巫姐姐短,好像他跟师尊加起来也不如一个她,想到这里,占映天嗤地笑了一声,只是笑过之后,多少有些无耐。 窗子上飘过一长一短两个影子,是青妖跟白妖,他们好像又在抢什么东西。 “给我。” “不给不给。” 大晚上的还不睡觉,不过占映天对他们这样的行为仿佛已经习惯了,十二峰”例年接待过的妖精,大部分都是心地善良,单纯的,只有少数几个会作恶,可是,他不能因为同情,就明知犯法而为之。 047:配副眼镜 心里纠结一番,占映天到天亮时才拉了拉身子的被子,侧身睡下。 巫啼花被一阵敲门声吵醒,她揉揉惺忪的眼,看了眼外头,天才刚蒙蒙亮,于是没好气的道:“谁呀?” 占映天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起床,一会就上路了。” “上路上路,一大早就有触霉头。”她不满的嘟哝,可嘴里这么说着,还是没敢再睡下去。 转头再朝门口看了一眼,门上的黑影已经不见了,真行,叫了一声就走了,就不怕她赖床吗? 巫啼花悻悻地在床上滚了几下,翻身坐下,睡晚睡得不踏实,这会儿人没精神,又赖了一会,才不情愿的掀开被子下床洗漱,要是不早点出去,占映天说不定把她扔下也是有可能的。 巫啼花闭着眼睛把脸洗了,用田七刷了牙,坐在镜前梳头发的时候她突然一机灵,想起来今天是树妖跟檀娘遭受天遣的日子,昨天晚上她本来想等占映天回来再劝劝他,但是她昨天跑了一天实在太困了就睡了过去。 想到这里,一时也顾不得梳头了,拉开门就跑了出去。 占映天正在院子里装车,青儿在旁打着下手。 她过去拉着他的胳膊道:“我想了想,我们还不能走。” 占映天扭头看了她一眼,平静的问:“你还有事没办?” 巫啼花道:“你真的不打算救檀娘?要是我们走了,她可真的就冤死了,她没有杀人,为什么要一起送死,你不是最讲究公平吗?” “妖私自来人间理当该罚,如果她好好待在山上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这就是公平。” 巫啼花也来了气,“你怎么这么不近人情?” 占映天将手上的麻袋东西扔到车上,拍拍手,转身正视她,“在我这里只有三界规条,没有人情。” 巫啼花被他噎了个没脸,吱唔了半天只说了一句:“没人性。” 刑场设在城外十里处的一处空地,后面是山,两边是水,一来以防止妖精逃跑,二来防止围观百姓太多引起骚动。 早在两天前,当众处决妖怪的告示就已帖了出去,十里坡杀人案闹得沸沸扬扬,城里众人早就翘首以盼,等着亲眼看亲妖伏法,一睹妖精真容。 此时才不过巳时,行刑外已围满了百姓。 三玄带着几个小道在布法阵,国师还没来,只有县太爷带着师爷在现场压阵。 空地正中间,简单的刑台已经设好了,在距刑台十里远的地方搭了个凉棚,县太爷坐在里面,一旁空着的位置想必是留给国师的,巫啼共抬头看了眼天上的太阳,时辰差不多快到了,国师应该一会就到了。 远远的,侍卫横起长矛将百姓隔开,“退后退后,一会雷劈下来可不长眼,回头少了胳膊腿的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啊。” 人群被逼退了两步,又上来了三步,左右拉扯着,巫啼花也在其中,顺着人群进进退退。 “这就是杀了十里坡张员外家的那个妖精?不知长得什么样,吓人不吓人。” “听说是檀娘指使外头的男人杀的。” “檀娘不是两年前就死了吗?” 巫啼花站在人群中,听着他们的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凭白的背了不洁的骂名,如果不是这回张怀远死了,恐怕大家会以为她早就死了呢,她只是替张家赚钱的机器而已。 树妖跟檀娘被侍卫押了过来,受过极刑的两人身上伤痕累累,饶是离得远,可还是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巫啼花站的那处位置本来就是个洼地,前面的人不住的往后退,她也只能跟着人往后挪,不知谁踩了她一脚,巫啼花啊地叫了一声,跌坐在地上。 又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妖精发狂了”人群像炸开了的锅似的,潮水一样疯涌而来,巫啼花正抱着脚痛揉着,就见无数条腿冲她袭来,忙抱着头钻到地上。 “啊,啊……”不知哪个杀千刀的又踩了她两脚,感觉大脚印就要踩了下来,巫啼花感觉肩上一紧,被人从后面拎了起来,扭头一看,是她最不想看见的那个人。 占映天几乎是半扛着她往外走,人群冲过来的时候,他还不忘将她护在身前。 画面一度失控。 不一会儿人群便跑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只个胆大的还留在那里,也是伤痕累累,空地上不少被跑丢了的鞋。 巫啼花抬起头,发现自己还在占映天怀里,挣扎着跳下来,双脚一落地,才觉得踏实了些。 “那个……谢谢。” 身后半天没回应,回过头一看,哪还有人啊,占映天早就回马车上去了。 巫啼花跺了跺脚,活该他打光棍。 这时刑场传来击鼓声,巫啼花顾不得跟木头生气,忙提着裙摆跑了过去。 树妖跟檀娘双双握着手,利用这最后一点时间相处,巫啼花远远瞧着,见他们并没说话,只是深情的望着对方,脑子里一时蹦出许多的歌词,此时无声胜有声,一切尽在不言中!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画悲扇! 一想到之前檀娘楚楚可怜求她的样子,巫啼花就觉得万分内疚,万宝宝道教观点浓厚,虽然看似软弱,但是个很有原则的人,轻易不能说服,她倒是想过用银子贿赂他,可回头一想,他一只鹦鹉都值这个价了,怎么会看上这点钱,占映天呢,更是不能指望,人妖不能共处的观念在他脑子里根深蒂固,想要打破何其困难。 只可惜她学艺不精,并不懂得怎么救她,早知道她就把家里祖传的那本巫道好好研究一番了。 巫啼花忍不住放声冲刑场那边大喊,“对不起,檀娘,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能帮你。 远远地,一行马车卫队缓缓的驶来,头前四匹马上高举着黄色边的黑色旌帜,上面用隶书写着肃静、威严,国师等字样。 不用说,这一定是万宝宝的仪仗。 她说话间已朝那边靠了过去。 万宝宝由美婢小心掺扶下来,他手拿羽扇挡了些太阳,环视了一下现场,最后定格在官道上的那辆马车身上,不知在看什么,脸上表情变幻漠测,占映天冷冷的别过了脸。 万宝宝扬了扬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他扭过头,发现了站在那里的巫啼花,略带调侃的道:“怎么着,想挨板子了?” 巫啼花一弯腰,从侍卫的长矛下钻了过来,笑着道:“师叔多心了,只不过我们要走了,来跟师叔辞个行,看您老人家有什么话需要我转达的没?” 万宝宝冷笑着道:“让那老家伙好好活着就行,可别清汤寡水吃多了,吃成老糊涂了。” 看来万宝宝真的在十二峰待过,连那里的主食都晓得。 巫啼花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 占映天已经在催她了,“你走不走?” “人家催你了,快去罢!”万宝宝笑着说道,重新拿羽扇遮着脸,在众人的扶侍下,款款的走了。 巫啼花回马车前又朝刑场看了一眼,奇怪的是,檀娘跟树妖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没有动。 巫啼花回到马车旁,占映天给她放好了脚凳她也不用,自己撑着跳上马车。 巫啼花撩起帘子看了眼天上的太阳,太阳快要到头顶了,离午时只有一刻钟的时间了,她又朝后头看了一眼。 青儿道:“巫姐姐,怎么了?” 巫啼花伸手叫他过来,“你看树妖跟檀娘,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青儿看了半天道:“没哪里不对啊?” “是吗?”难道是她多心了?放下帘子,巫啼花还是不能死心,一直都在琢磨这件事。 正想着,突然听见一声炸雷自头顶响起,马叫了一声,前蹄扬起,受惊疯狂的跑起来,巫啼花跟青儿在马车里被颠得七晕八素的。 占映天冲里头喊道:“你们扶稳了。” “知道了。”巫啼花把青儿抱在怀里,外头惊雷一声接着一声,天瞬间就暗了下来,一道道的白光自天际劈下来。 占映天驾着马车,每一次都好险,差一点就要被劈到,但次次都躲开了。 白妖跟青妖也吓得躲进了马车里,妖精怕天谴,青妖护着白妖缩在角落里,巫啼花没想到平时两人吵吵闹闹的,事到临头却还是护着对方的。 占映天好容易控制住马,拿出黄符帖在马车四周,感觉头上雷声渐渐小了一点,巫啼花问青妖,“你有没觉得这雷有点奇怪,好像跟着马车在跑,怎么雷母劈人时不瞄准下方位吗?” 还是高度近视需要配一下眼镜?怎么明明刑场在那边,雷却一直往这边来。 青妖只是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白妖这时抬起头,恶狠狠的盯着青妖,巫啼花在一旁看着都觉得触目惊心,生怕白妖一张嘴就吃了他。 青儿被她看得有点心虚,挪了挪身子打算开遛,白妖一把揪住他,“妖精是不是在车上?” 白妖冲她一咧嘴,嘿嘿笑道:“我们不就是妖吗?妖精当然在车上。” “屁话,我说的是树妖跟那赤鷩鸟。” “这……我,我不知道。”青妖逃也似的跳下马车飞走了。 048:离魔都远点 “你站住。”白妖跟着追了出去。 这两个妖精一走,马车里显得宽敞多了,巫啼花掀开帘子,占映天正专注的驾着车,仍旧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可是此刻看起来却顺眼多了。 被巫啼花盯着他看了半天,占映天终于忍不住道:“先说清楚我这不是在帮你,我只是觉得衙门那些人不分青红皂白实在可恨。” 巫啼花一副的随便你怎么解释的表情,刷地拉上帘子,坐回马车里去了。 青儿见她笑眯眯的,问道:“巫姐姐,你笑什么?” 巫啼花摸了摸他的头没说话。 刑场 一阵轰雷过去,县太爷手搭凉棚朝远处看去,刑场上的两只妖已经烧焦了,散发着一股烤肉的味道,好像闻了味会中毒似的。 他掩着鼻凑到国师身旁,“大人,妖已经死了,怎么雷母还不停下来?雷也反而越走越远了。” 国师大人舒服的坐在椅上,美婢替他磨着指甲,闻声懒懒的的抬起眼眸,朝那雷击的方向看了一眼,说道:“车上有妖精,想必雷母老眼昏花,弄错的妖精数量。” 县太爷在心里沉吟一会,“那……会不会伤及无辜?” 国师冷冷地笑了,半晌,只说了一句“无妨”。 那臭小子要连这点小事都应付不了,也不配做十二峰的人,这两日他跟他过招,见过他的本事,应该不会有事。 又坐了一会,国师大人长叹了口气,摆摆手指让美婢退下,他在椅上伸了个懒腰,慢慢的站起身,“行了,事办完了,打道回府。” 县太爷不敢怠慢,忙用眼神示意身边的人小心侍候,“那……妖精怎么处置?” “找块三阴地好好的埋了。”他从怀里取出两道符,“把这两张符帖在棺墩里,只点蜡烛不燃香。” 县太爷默默在心里记下了。 国师身子走出去,又撂过来一句话,“埋得深点,别让什么东西刨出来,那可是大凶。” “下官铭记。” 国师大人看着远处惊雷,用羽扇遮着打了个呵欠,顿了顿,脸上露出一抹高深漠测的笑意,弯腰上了轿子。 回程的路上有了马车后速度快多了,巫啼花一行人只用了一天时间就到了山脚下,晚上在柴伯的客栈歇了一晚,隔天一早便赶着马车上山。 山路崎岖陡峭,人上去都困难,何况是马车,占映天卸了马车叫青妖白妖抬着,他赶着马走在前头,剩下的东西还得人扛。 最沉的是她那些银子,最后一笔银子走得急还没来得及换成银票。 巫啼花建议把银子绑在马身上,占映天没好气的道:“马身上已经绑了这么多东西了,回头再压垮了怎么了办?好容易弄到一匹马。” “马比人还金贵吗?” “反正,你的银子你背着,要是不你想扛就扔了。” 当她傻啊,好容易得来的银子扔了,巫啼花气不顺,可也不敢再顶撞,认命的抱着那箱银子。 突然,她感觉头顶飞过一个影子,抬头一看,是青妖白妖抬着马车飞了过去。 巫啼花羡慕的道:“要是我也能飞就好了。” 她追上占映天,“喂,咱们还傻乎乎的扛这些做什么,把这些东西放在马车上让青妖白妖抬着不就行了?” 正说着,就见前头传来一声尖叫,原来是白妖突然不知因为什么生气了,扔下马车一个人飞走了,青妖只好一个人吃力的扛着马车前行。 “还是算了。”她道,悻悻扛着那箱银子往山上走,才走了半个时辰就不行了,嚷着要休息,身子一滚躺到草地上赖着不起来。 青儿也拿了不少东西,不光扛了一袋米,还加了一大包衣服。 占映天身上绑得更多,可是他却显得轻松自如,一点都不累的样子,走过来冷冷地丢下一句,“这一带蛇多。” 巫啼花嗤地笑了一声,“你以为我这么容易被你吓着?” 她重新躺下睡觉,突然感觉小腿上有些凉,低头一看,一条青蛇不知什么时候爬到了她身上,顺着小腿正往上爬,巫啼花吓得叫了一声,一个鱼打挺从地上翻起来,跳着脚跑开了,“救命啊,有蛇,有蛇。” 天擦黑时,占映天找了一处背阴地,放下行李对大家道:“今天就住在这里,明天一早再赶路。” 巫啼花扛了一天银子,到这会儿已经筋疲力尽了,铺好简单的床铺后就倒头睡下了,占映天烤好了肉干她也不想吃,一觉睡了天亮。 又走了半天,几个人终于到达了山顶的“十二峰”,青妖白妖已经先一步回来了,正卧在墙头吃鸡蛋,几天没回来鸡蛋攒了不少,两人一口一个吃得正香。 师尊见他们平安回来无不欣慰,晚上,由巫啼花主勺做了一顿风盛的饭菜替大家接风,大家围坐一团,诉说着这几天下山后的见闻。 师尊听后沉默不语,占映天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明天我就送他们去魔都。” 巫啼花这时道:“人类能到魔都去吗?” 那天她虽然迷迷糊糊,可人是有意识的,她记得她腾云驾雾才到了那个地方,而带他走的那些人百分百的不是人类。 难道占映天瞒着她,其实他是会飞的? 青儿道:“人类到魔都去只能通过断木崖,不过自从万妖女王出事后,那里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现在已经很少有人上去了。” “万妖女王?”巫啼花疑惑的皱眉。 青儿道:“万妖女王掌管天下群妖,像树妖檀娘的事,通常会交到那里,由女王殿处理。” “那怎么不用了呢?” 青儿再要说下去时,被占映天打断了,“吃饭。” 巫啼花瞪了一眼占映天,她还以为经历了这么多,他总算要拿她当一家人了,谁知都这么久了,他还是信不过她,一时也没什么心情吃饭,随便扒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我吃饱了。” 师尊道:“你们跑了几天也累了,回房休息去罢。” 巫啼花回到自己的房间,房子几天没住人,冷得跟地窖一下,不过幸好有刚买的厚棉被,不然她非要被冻死不可。 巫啼花紧紧裹着棉被,心里思谋着明天她一定得跟师尊说一下,把地暖烧起来,这房子是木质结构,下面煨有地炉,烧起来整间屋子都会跟着变暖和,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人用,难道是为了省木头?可山里哪会缺木头。 就这样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夜里,她感觉房间里的地上突然站了两个人,巫啼花一吓,立刻坐床上坐了起来,“是谁?” “是我,檀娘,这是凤哥,我们就要走了,临行前来跟姑娘道谢,姑娘大恩我们两个,日后再报。” 她朝她俯下身子,树妖也跟着弯了弯腰。 树妖没了人皮,看起来有些吓人,可是站在檀娘身边,丝毫没有戾气,反而有种呆萌的气质,他缩小了身子,像只绿色的小怪物,不说话的时候,喉咙里也不停的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谢谢。”一张口让她感觉进了影院,自带环绕立体声。 巫啼花挠挠头,有些心虚,“不用谢我,其实我也没做什么。” 若不是占映天,她也只能干着急,没有丝毫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 檀娘笑了笑,“无论如何,还是多谢姑娘,我们不能多留,这就回去了,姑娘自己保重。” “拜拜。”巫啼花挥挥手。 檀娘携着树妖走到门口,又回过头道:“我不知道姑娘是什么人,为何身体异于常人,可是还是有一句话想提醒姑娘,离魔都远一点。” “魔都?”巫啼花笑了笑道:“你多心了,那种地方就是我想去也没办法呢!” 檀娘只是笑笑,没再多言,又朝她俯了俯身,便带着树妖走了。 两个人走到门口,双双消失在空气里。 隔天她起床上,已经是正午,想到昨天的梦也不知是真是假,但是感觉好真实,她匆忙梳洗好,穿好衣服跑出去,青儿一个人在厨房做饭,巫啼花看着他忙碌的小身影,一时有些感动,只是又有些心酸,为什么没穿越到一个好地方,连个丫鬟都没有,大冬天的还在一个小孩做饭。 “我来罢。”巫啼花换过青儿,烧开锅炒了两个菜,叫青儿去叫占映天吃饭。 青儿道:“大师兄一早就出去了。” 巫啼花想起他昨天说过的话,想必是带着树妖跟檀娘过去魔都了,她问青儿:“昨天你说的万妖女王真的存在吗?” 青儿认真的点点头,“我听师尊说女王法力高强,人又和善,统治万妖使三界太平,只是我没见过,以后也没机会再见了。” “为何?” “她死了。” “啊”巫啼花差点把手里的一盘菜摔了,努力镇定了一下道:“那么厉害的人物也会死吗?” 青儿耸耸肩,“我也不知道缘由,师尊没告诉我。” 巫啼花盛出一份饭让他给师尊送去。 吃过午饭,巫啼花来到天师殿,师尊正在院子里练剑,如流水般流畅的剑法,比特技好看多了,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剑法,可是看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049:人间天堂 巫啼花拍手叫好,师尊把剑收到剑鞘里,“有日子没练,手都生了,让巫姑娘见笑了?” “师尊太谦虚了,您这套剑法太厉害了,得空能不能教教我?”这趟下山她算是明白了,没点功夫还真不能在江湖上混,每次都让占映天那小子救,她自己没脸事小,回头他再得瑟起来怎么办。 师尊和谒的道:“那倒不成问题,不过就是怕姑娘受不得苦,这剑法需要从小练起,我看姑娘的骨骼发育好像已经闭合了,不说别的,就这套下劈的动作,年纪大了会很吃力。” 师尊丝毫没查觉到她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了,还要继续往下说,巫啼花连忙打断了他,“师尊您渴吗?我去给您泡点茶。” “不用,七八岁练基本功,十七八练心法,像青儿那个年纪正是练基本功的时候,再不济十七八岁也要开始练了,对了,还没问呢,巫姑娘今年多大年纪?” “什么,你大点声我没听清。” “三十岁,看不出来岁数跟小天一样大啊!” 岁数…… “你要真想学功夫的话,我还有套简单的可以教你,碰上劲敌是打不过了,不过防个身,对付一两个小毛贼还是可以的。” 巫啼花抬头望天,“谢谢师尊。” 天师殿,两个小孩正在钟馗座下打座,闭着眼,脸色沉静,一旁炉子里香烟缭绕,青铜灯里的长明灯散发着一股怪异的油脂的味道。 巫啼花在门外看了一会,说道:“他们看上去好像全好了!”想不到那还生石还挺厉害,早知道这样多要两颗好了。 巫啼花想到这里,脑子里不由地又划过陆千月那张迷惑众生的脸,心跳加速。 师尊道:“只要再修养几天就可痊愈了,到时候他们会回到铃铛里,咱们迎仙楼也能正式开张了。” 说到迎仙楼,巫啼花才想起她这趟的目的,“师尊,天气渐渐凉了,我看屋子底下设的有地炉,今天就生起来罢!” 师尊有些诧异的道:“地炉?” “对啊,就是房子底下的炉子啊。” “不可不可,点起来这房子不就烧着了吗?” 巫啼花简直啼笑皆非,“不会的,地炉就是冬天用来供暖的,房子烧不起来的。” 师尊还是有些不信。 巫啼花道:“建房子的人既然加了地炉,不就是为了取暖吗?难道您不知道?” 师尊有些脸红,“这房子建了有些年头了,一代代传下来,要说事无巨细也差不多,但有一两件疏漏也未可知。” 怪不得没人用,原来是不知道,不过想来“十二峰”的老祖宗倒是挺聪明,连地炉都知道。 地炉一般是日本的叫法,也就是中国的地炕,应该是女真时代兴起的,后来北宋亡,女真进入中原,也将土炕这个技术带到了中原,之后迅速在北方发扬起来。 落实完了供暖问题,巫啼花趁着势头又道:“师尊,我想过了,”十二峰“荒废了一千多年,是时候重整旗鼓了。” 师尊笑了笑,眺望着远处那栋小楼,“巫姑娘有这个心是好的,只是先祖传下”十二峰“时,并没想着牟利,只是想维持三界太平,这么多年,老夫也一直本着这个宗旨在做。” “维持三界太平可也不能饿死啊,眼见着家里都要揭不开锅了。” 师尊脸上有些挂不住,“这些年是苦了孩子们。” 巫啼花抓住他的袍袖,信誓旦旦的道:“师尊,光复”十二峰“的伟大任务就全权交给我罢!” “这……” “你当好人可也没人念着您的好啊,除了咱家那两个吃白饭的,有哪个妖精记得您啊?” “这……” “玉皇大帝也没给您老人家封个官,图什么?” “这……” “师尊,迎仙楼交给我,您就放心罢。” 直到她说完话走了,师尊还没是没太明白刚才她都说了些什么,看着空空如也的走廊,一阵迷茫。 过了一会,走了的巫啼花又折了回来,“师尊,我在柜上做事,不能连个名头都没有,这样怕不能服众。” “你想要什么名头?” 巫啼花认真的想了想,“要不……CEO,执行董事?” “什么?” “就是当家的?掌柜的?” 师尊的脑电波还在刚才那一段对话里停留,“呃……老夫没意见。” 巫啼花听了道过谢,又着重强调了一下,“占映天归我管罢?” “小天啊,他……随你啊!” “太好了。”巫啼花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使劲笑出声来,跟师尊又行过一个礼后满心欢喜的跑走了。 下午,巫啼花带着青儿修火坑,火坑放置得时间太久,里头有些烟道堵了,一点火烟不往上走,屋子里也没热气。 巫啼花靠着自己之前那点为数不多的知识,用了一整个下午的时候才把火坑都修好,到傍晚时,房间地板终于有了些热气,为了节省木柴,她没敢都点,天师府房间众多,都点起来怕是整座山都不够烧几天的,她就只把天师殿跟大家的卧室点了火,弄完这一切,回过头,巫啼花看着青儿忍不住笑出声来。 青儿也跟着笑了起来,两个人对看着,全都乌眉遛眼的,弄得跟乌眼鸡似的,巫啼花烧了两大锅,在木桶里洗了澡,换了身干净衣服躺到床上,长长的舒了口气。 有了暖气的日子才叫间天堂。 占映天回来已经是三天后的事了。 看来那断木崖离十二峰还挺远,这几天巫啼花就在房间里歇着,懒得往外走,她琢磨着回头要到迎仙楼去,也得把那里的火炕烧着才是,只是迎仙楼上下好几层,怕是生了火炕也没太大用处,只能点火盆。 下山跑了一趟,大伤了元气,她要好好的睡一觉,规划一下以后的人生发展方向。 回去,暂时看来好像不大可能了,闲着时,她把那本《杻阳志》从头到尾翻了好几遍,还是没理出个头绪来。 既然回不去,只能留下。 若留下,她也只有“十二峰”这一个落脚的地方了。 巫啼花推开窗户,看着远处重雾,幽幽地叹了口气。 青儿从走廊上经过,手里揣着两个鸡蛋,巫啼花叫住他,“青妖白妖找着了没?” 青儿摇摇头,“没有,我拿鸡蛋也引不出来。” 三天前,青妖白妖也跟着失踪了,巫啼花院子里找了好几遍,连附近山下都找了,没有踪迹。 青儿有些担心,“以前不管怎么样,他们都没消失超过一天的,这回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一点音讯都没有。” 巫啼花道:“兴许他们回魔都去了,你不是说她们是从魔都来的吗?出来这么久,回老家看看也说得过去。” 青儿道:“要是别的地兴许他们会回去,可魔都,那两个人是断不会回去的,他们跟陆千月有过结?” “什么过结?”提到陆千月,巫啼花来了兴趣。 青儿却摇了摇头,“不清楚,反正他们两个人对陆千月那个人挺讨厌的,陆千月是魔都城主,他们就是因为不想回魔都,才躲在”十二峰“的。” 原来是躲仇人,难怪一说要把他们送回魔都,两人都乖顺得跟兔子似的。 青儿低着头,看着手心里那两枚鸡蛋,有些担心,“要是大师兄在就好了,可以用神镜看看他们的行踪。” 到傍晚时,占映天回来了,跟着他一起回来的还有青妖白妖。 两人情绪不高的样子,一回来就回自己院子去了,占映天跟师尊请过安,从天师殿出来,巫啼花拦住他道:“青妖白妖怎么会跟你一起?” 占映天一脸茫然的道:“我也是在进门时撞见他们的,我还以为他们是去接我。” “这就奇怪了,你走后,青妖白妖也跟着失踪了,刚才你们是一起回来的。” 占映天皱皱眉,也没有说什么,低着头往自己院子里走。 巫啼花道:“你不好奇他们去了哪吗?” 占映天道:“好奇。” “那你怎么不去问问他们?” 占映天道:“你来得晚可能还不知道,青妖白妖除了住在这里以外,跟”十二峰“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也不受谁管制,就连师尊都对他们尊重有加,也就是你……敢拿腔作调的为难他们二老,现在这件事,要是他们不愿意说,谁去问都没用。” “这么说,你们连他们的来历都不知道。”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占映天推门回自己房间,巫啼花跟得紧,差一点就撞到门上,她生气的道:“你关门不会看着点,不知道后面还有个人呢?” “我后面又没长眼睛。” “活该你三十来岁还打光棍。” “彼此彼此。” 巫啼花还没来得及回嘴,就见刚进房间的占映天又冲了出来,“地板怎么这么热?” 巫啼花看着那一副犹如惊弓之鸟般的模样,冷笑一声,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难道底下火山要喷了?” “不行,我得找师尊说说去。” 巫啼花回头看着他匆忙跑走的样子,摇了摇头,“真是个土老帽,连暖气都没见过,大惊小怪的。” 050:观星石 巫啼花从院子里出来,一转头看见白妖从天上飘过去,她叫了她一声,她也没听见,径自飞走了。 天上轻飘飘下来一块东西,是从白妖身上掉下来的,巫啼花捡起来看了看,是一块手帕,不知是什么丝料,看上去光彩夺目,散发异香,上面用黄色丝线绣着几枝忍冬,手法倒不至于精炼,甚至还有点笨拙,看来这绣帕子的人并精于女红,放到鼻间,还能闻见上面丝丝缕缕的香味。 巫啼花不禁挑眉,白妖是个粗枝大叶的人,什么时候也会有这么精细的东西了。 她把帕子收进怀里,转身回自己屋去了。 到晚上吃饭的时候,巫啼花做好饭叫青儿通知大家开饭,刚出了厨房的门,就见白妖急得四处在院子里打转,嘴里喃喃的说:“哪去了呢!” 巫啼花从怀里掏出那帕子,“在找这个吗?” 白妖冲过来一把夺了过去,“拿来,谁让你乱动的。”她的声音变得有些粗犷,像是男人的声音,不知是不是巫啼花的错觉,刚才那一瞬间她觉得她眼睛是红色的。 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白妖,就连第一次见她时都没有这么吓人。 巫啼花捂着胸口后退了几步,白妖拿了帕子又嗖地一下飞走了。 占映天领着青儿从外头进来,看着她的样子,说:“撞见鬼了?” “比鬼更可怕。”巫啼花把刚才的事告诉了占映天。 饭桌上,她仍心有余悸,“你说白妖会不会吃人啊?” 青儿宽慰她道:“白妖只是调皮,不会吃人的。” 话虽这么说,可巫啼花对这件事一直不能释怀,往后好几天,她都私底下暗暗留着着白妖青妖的行踪,虽说两个人这次回来,行为跟从前无异,但情绪明显有些失落,仿佛还有某种坐立不安的忧虑。 又过了几天,到了小寒那日,天上飘起飞雪,巫啼花早晨推开门看见雪花飘扬,假山下那半弯清潭结了冰,檐下宽口缸里的残荷被冻住了,缸外结满了霜花 巫啼花一时心里大好,披了斗篷到前院找青儿玩。 路过长廊的时候,看见青妖手里捧着一个东西,往迎仙楼去了。 青妖白妖很少上迎仙楼,加上两人最近的奇怪举动,巫啼花不禁好奇,轻手轻脚的跟了过去。 迎仙楼还没上地炕,房间又高,人进去冷得跟冰窖一样,巫啼花紧紧身上的皮风。 巫啼花躲在玄关处看见青妖白妖两个人在书架上找着什么,大概是没找到,白妖发起脾气,“怎么能没有呢!” 青妖还算淡定,劝道:“你别着急,说不定不在这里,被江问海收起来了。” “我去找他。” 青妖拦住他,“那”观星石“是十二峰的宝贝,他能那么轻易的给你看?再说若问起缘由来怎么说?” 观星石?巫啼花之前在迎仙楼的收藏目录里见过这个词,但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也没留意去找它,现在看来那应该是个宝贝。 白妖不再言语。 两人相携往外走,刚走出门口就看见站在那里的巫啼花,白妖脸色一变,怒道:“刚才我们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恩。” “我杀了你。” 白妖的眸子里红光一闪,巫啼花从她眼睛里看到了杀机,身子本能的往后躲,“救命啊。” 青妖忙上前阻拦,“你不要冲动。” “要是她影响到那件事怎么办?” 青妖扭头示意巫啼花:“你不会说出去的,对罢?” 巫啼花忙使劲点头。 青妖好声劝慰了一会,白妖才算气平,临走前还一再对她道:“我警告你,要是这事透露了半点风声,我要你的命。” “明白。”巫啼花战战兢兢的道,好半天才从惊吓中回过神来,青妖白妖已经走出去好远了。 她张了张口,“那个……说不定我能帮你们找来”观星石“。” 两人止步回身,看着她。 巫啼花道:“我只能试一试,正好这两天整理迎仙楼的宝贝,目录里头好像是有这一项,只是东西不知道在哪,我也正要问一问。” 白妖狐疑的看向青妖,“她这么滑头,信得过吗?” 青妖道:“也没有别的办法,就让她试试罢。” 接收到白妖投来的犀利目光时,巫啼花狗腿的笑了笑。 目送他们走远,巫啼花也顾不上找青儿了,匆匆往回走,回到自己的房间,倒见青儿乖乖地坐在那儿等着她,桌子上放着一只粗花瓷碗,里头不知是什么,用碗盖着,见她进来,青儿开心的道:“巫姐姐你回来了,我给你送了菜饼来。” “菜饼?” “大寒这天要吃菜饼。”他揭开碗,巫啼花见里头是两个油烙饼,跟鸡蛋饼有点类似,里头放的是几样切碎的蔬菜。 巫啼花笑了笑,倒是没听说别的地方有这个规矩,她摸摸他的头,“谢谢你青儿。” 青儿皱皱眉道:“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刚才去哪了?” 巫啼花想起白妖的事,不禁蹙眉,平时有说有笑的白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残忍暴戾,要不是青妖拦得及时,她的脖子恐怕要被她拧断了,现在摸摸,还觉得疼。 青儿突然叫了一声道:“巫姐姐你脖子怎么流血了。” 巫啼花自己也吓了一跳,起身走到镜子前,果然见脖子上有几个月牙似的指甲印,里头的血液已经凝固发黑,不知是不是她指甲的事,血液竟然是黑色的。 “我没事。”她道,随后郑重交代青儿,“别告诉师尊他们,我擦点药就好了,上次下山带回来好多膏药,我记得放在外头的箱子里了,你去替姐姐找找。” 青儿找了药膏来,巫啼花拿清水擦洗过伤口,上了药膏,还是觉得不放心,一会出去总要见人,被看见了免不得又要遮掩,便找了条披纱当成围脖缠在颈上。 青儿看着她做这一切,小脸揪成一团,“巫姐姐,我有一件事想要跟你说。” “你说。” “其我真的没有怀疑你,我觉得你做什么事都应该有自己的道理,可是,可是上回还生石的事,加上这回,我真的有点好奇,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突然来到十二峰?” 巫啼花看着青儿烦恼的样子,想必这件事让他纠结很久了,她以前只觉得她小孩子没多少心思,有些事告诉他他也理解不了,没想到给给他造成了这样的困扰。 巫啼花拉着他在椅子上坐下,认真的道:“青儿,姐姐跟你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你是来自未来的世界?” “对。” “还生石呢?” “陆千月给我的。” “为什么呢?” 巫啼花摇摇头。 “那这伤口呢?” “白妖抓的。” “你跟她打架了?” 巫啼花一本正经的,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嗤地笑出声来,“我觉她跟青妖失踪了一趟好像变了,像是有什么秘密,我想弄清楚,你能帮姐姐吗?” 青儿半是懵懂的点点头,巫啼花拍拍他的肩道:“等弄清楚白妖为什么性情大变,一切就水落石出了。” 顿了顿,巫啼花想起来道:“府里有块”观星石“你知道吗?” 青儿道:“观星石可以预测世间某些特殊生灵出生降落时的时辰与状态,比如皇降生时会有紫薇星闪耀,七曜星在白天出现时一般就代表国家会有丧事,不光皇帝。妖界比较权威的大人物,或天上的神仙运势的极衰,都能在观星石上看见。” “这么厉害。” 青儿满脸骄傲,“那当然,这是祖传宝贝,连我也只见过两次而已。” “那……观星石在哪呢?” “这种宝贝都是由师尊他老人家自己保管,连我们都不告诉的,怎么,你想找观星石?” 巫啼花摇摇头,“白妖他们在找观星石,我只是好奇。” 巫姐抚着下巴,“其实跟师尊说说,借观星石来一用倒是没什么大问题。” 巫啼花立刻道:“要是我去借,师尊会给吗?” 青儿摇着头,有些不确定,巫啼花也有些泄气,拿起碗里的菜饼咬了一口,“这是你做的?手艺不错啊。” 青儿害羞的挠了挠头。 雪簌簌下了一整天,到晚饭时已经有半尺多厚了。 吃过晚饭,师尊把大家召集到天师殿。 双生乖巧的站在师尊的红木太师椅旁,他们看上去已经完全好了,面色红润,精神奕奕。 师尊道:“这次双生能痊愈,真是万幸,只是可惜还不知道上次夜闯天师府的人到底是谁。” 巫啼花埋在心里的话蠢蠢欲动,一时不知该不该说出来。 这时,双生中的小女孩上前朝大家俯俯身,“我跟弟弟能捡回条命,还要多谢各位照拂。” 说完鞠了一躬,小男孩也跟着行礼。 小女孩又道:“今晚,我们就要回铃铛里去了,明日迎仙楼可以重新开张了。” 巫啼花想,话虽如此,天寒地冻的应该没妖精上门才是。 回过神,她发现那个小男孩一直盯着自己瞧,乌溜溜一双眼睛,神情淡然,眉头微微蹙着,仿佛在为某些事情而忧虑。 巫啼花指指自己鼻子,“你有话对我说吗?” 小男孩开口说话,语气跟小女孩一样颇老成持稳,“姑娘身体特异,既不是人类,也不是妖怪。” 这话说完,大家的目光全都锁定在巫啼花身上。 051:信 巫啼花也有点懵。 小男孩上前走了两步,指指她胸口,“你这里有一道封印。” 这个巫啼花是知道的,之前青妖跟他说过。 “我从你身上感受到了妖的气息,还只是一点点,很轻微的,若不仔细的话也发现不了。” 巫啼花想到之前陆千月给她喝的妖灵,难道是那个在她体内发挥了作用?她有点不确定。 占映天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怀疑。 师尊也皱起了眉头。 “别这么看着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相信我,我不是坏人。” 一屋子的人却没人开口,四下里一片寂然,气氛陷入僵持。 青儿道:“我相信巫姐姐。” 巫啼花几乎是感激的看着他。 小女孩朝师师尊俯了俯身道:“虽说是感受到了妖精的气息,但是也可能是因为之前去了魔都,受那个影响,这位姑娘本质确实是人类,发生异变也是这两天的事,上次我见她还没有感觉,当然,也可能因为上次我跟弟弟身负重伤,感知妖怪的能力并不敏锐。” 巫啼花趁机表明自己,“我发誓,我不是妖。” 师尊沉吟了一会道:“这事以后再说,今天太晚了,大家都回去罢。” 巫啼花还想解释些什么,但是师尊却摆摆手制止了她。 外头的雪已经停了,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升了上来,月华映着盛雪,折射出银色的光茫,这副美景如同仙境。 巫啼花从天师殿出来,扑面的冷风让她本来就疼的头更加开难受起来,她紧了紧身上的披肩,身子发凉,双脚无力。 灯笼在脚下晃着,她低着头沿长廊往自己的住处走,心情极度的低落,只是更让她奇怪的是,双生怎么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双生是御铃球的灵之所在,感知妖怪的能力想必超然,如果他这么说,肯定是不错的。 想到这里,巫啼花突然想起檀娘临走前对她说过的话。 “我不相信人类。” 当时她还以为她说错话,今天才知道或许早就有这个现象,只是没人发现而已。 巫啼花步子放缓了一些,远远地看见占映天从那头走过来,她停了下来,“喂。” 占映天没理她,径自从她身旁走了过去。 巫啼花冲着他的背影道:“我知道你因为我是因为我是从《杻阳志》里钻出来的怀疑我。” 占映天停了下来,转身看着她。 巫啼花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失忆了,事情发生的那天到底发生过什么,我不记得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穿越到这个世界。” 占映天幽深的目光在她脸上游移, 许久,他才说了一句话,“你是妖吗?” 巫啼花一怔,说道:“我说不是,你信吗?” “信。” 这倒大大出乎了巫啼花的意料,一时间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接着道:“虽然你贪生怕死,财迷心窍,可是从檀娘那件上看,你的本性还不坏,如果你说不是,我就相信你。” 原来是因为檀娘。 巫啼花笑了笑道:“因为在我们那里,就算是杀了人,如果有可以原谅的理由的话,也会轻判的,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052:冲着她来的 起风了,她披风上的兔绒抚过脸颊,带来几许轻柔。 “回去罢。”他说。 他路过岔道的时候往另一个方向去了,巫啼花在路口站了一会,紧紧身上的衣服,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离她住的地方还远,巫啼花拐了几下,回身朝身后看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一道黑光嗖地一下从她眼前消失不见了。 雪地煞白,那黑影犹如一阵风,也可能是她眼花看错了。 房里生了地炕,一进屋子暖融融的,巫啼花刚吹亮火折子,就看见白妖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黑漆漆的屋子,她一身白衣服,要多吓人有多吓人。 “你等我?”她强装震定。 白妖道:“观星石什么时候能拿到?” 巫啼花也有些发愁,“今天师尊他们已经怀疑我了,要拿观星石恐怕会有些难度。” “你耍我?” 巫啼花双手一摊,“我只是说困难,但没有说不去做,你听人把话说完好不,你要实在信不过我自己去拿啊。” 白妖不说话了,低着头,腮帮子气鼓鼓的,眸子里有几分忧伤。 巫啼花道:“你怎么了?最近一直郁郁寡欢的,被男人甩了?” 她横了她一眼,“我才不会浪费时间在男女情事上。” 巫啼花倒有些奇怪,很少有女人对爱情不憧憬,不过她随后又想起来,她是妖。 窗户外头一轮明月高悬,巫啼花看着那月亮,突然有些想家了,不知道老妈这个时候怎么样了,一定因为她失踪了很担心罢,她那两下功夫恐怕连她在哪都测不出来。 白妖也满腹心事,屋子里一时静了下来。 突然,窗外吹来一阵风。 白妖几乎是同时的,飞身而起,身子破窗而出。“什么人?出来。” 巫啼花也连忙跟着跑了出去,白妖横跨过几道低矮的围墙朝那道黑影追过去,路上,青妖也赶来助阵,占映天也闻风赶来。 “发生了什么事?” 巫啼花累得气喘嘘嘘,“不知道,好像是妖,一阵风似的就没了。” 占映天不等她说完就提着弓追了过去。 那妖直冲着迎仙楼去了,一时间迎仙楼里铃声大作。 巫啼花跟赶来的青儿一起把迎仙楼里的蜡烛点上,青妖跟白妖在上空盘旋,敏锐的嗅着四周的气息。 青妖道:“不知道是什么来路,身法好快,一闪就过去了。” 白妖道:“我刚才看见他所用妖术透着魔性,但又好像不是,一时间不能分辨。” 占映天四处查了一圈,摇摇头道:“人已经走了。” 这时,师尊从外头进来,大家忙朝他行礼,“师尊。” 江问海打量了一下大家,最后将目光落在白妖身上,“你最先发现的妖怪,你觉得他此来的目的为何?” 白妖有些疑惑的看向巫啼花,“虽然我不确定,但那妖精好像是冲着她来的。” 巫啼花觉得今天晚上真是背运连连,好容易把之前的事暂时按了下来,这下她更洗脱不了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江问海问白妖道:“你确定吗?” 白妖道:“当时我在她的房间,只是看了一眼,还不能十分肯定。” 053:因为他已经死了 占映天道:“我巡着气味追过去,发现这妖精只到过巫姑娘的房间跟迎仙楼,看来他的目的很明确,而且对府里情况很熟悉。” 江问海道:“会不会是上次夜闯的同一个人?” 大家都无法肯定,屋子里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江问海道:“无论如何,那妖精既然是冲着巫姑娘来的,那这副双生,你还是先戴着罢,以免万一。” “谢谢师尊。” 巫啼花接过铃铛,挂到自己腰上。 另一只他给了占映天。 晚上,巫啼花围着被子,把自己包成一个团子在床上打坐,她怕睡着了会跟上次一样,神不知鬼不觉的被人在身上加个封印。 她点了三盏油灯,屋子灯火通明,却还是感到害怕。 才刚过三更,眼皮子已经抬不起来,用两根手指支着眼皮,撑了一会儿,实在熬不下去,咚地一声倒在床头睡着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她突然听到一阵铃响,一吓就醒了,“谁?” 惨白的月光照见一个白色的身影,他临窗而立,背光站着,巫啼花看不清他的容貌。 “姑娘真是贵人多忘事,连我都不记得了。”他说话的语调阴柔,带着些许笑意,却感受不到丝毫喜悦的情绪。 巫啼花想起他来,“你是山洞里的那个人?” “看来你还记得,那么,不知道你记不记得这个?” 他手里多了一样东西,提在手里,迎着月光闪着晶亮的白光。 巫啼花怎么会不记得,那不正是被她换了银子的玉佩吗?” 她下意识的往床边挪了挪,用脚去找鞋,“太暗了,看不清。” 倏地,他身子一闪,已经到了她根前,几乎帖着她而站,巫啼花觉得脚下一沉,刚刚被她穿了一半的鞋子,另一半已经被他无情的踩在脚下。 她把脚退出来,调转方向打算林另一边开溜。 他伸手挡了她的去路,镂刻着人像着白玉佩在眼前晃来晃去,“真得不记得了吗?,可当铺的掌柜的说是一个姑娘拿去当的。”他打量着她,“瓜子脸,杏核眼,一袭水色衣衫。” “他,他一定是记错了。” 他一笑,巫啼花只觉得头皮发麻,“或许,不过现在也没法去求证了?” 巫啼花啊了一声脱口道:“那太好了!” 他接着又是一笑,带着些许遗憾道:“是啊,因为他已经死了。” 巫啼花刚起床,挪了两步的身子就那么定到了那里,再也无法动弹,腰上的铃铛铃声大作,占映天怎么还不来救她,难道双生又被他打伤了吗?她在心里胡乱猜测着。 突然,墙上的影子多出了一条黑色的影子慢慢朝她伸过来,出于本能的,她飞快的朝门口跑去,而那影子更快,几乎在她起步的同时将她缠住,卷到半空中,强迫她面对着他。 他的语气依旧是那么平淡,“为什么偷玉佩?” “你不是都看见了吗?当银子。” “就因为银子?” “不然呢?”她四肢上下扑腾,却动不了分毫,越是挣扎勒住她的影子就越收越紧,那黑影仿佛是一种无形的力量,她用手触碰不到。 054:旧识 他停顿了几秒钟,仿佛是在思考她话语的真实性。 过了许久,他说:“愚蠢。” 俊美得有些妖邪的脸上总算有了些人类的情绪。 那影子越缩越紧,巫啼花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被挤扁了,肺里的空气越来越少。 铃铛还在响着,可是没有丝毫用处。 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掉气的一瞬间,他像是受到了什么反击,黑影迅度的撤离,巫啼花没了钳制,身子如同一只物品,重重地摔在地上。 而他也被这力量冲击,身子滑出去一截,撞到门柱上,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发黑的手掌,再看看地上的她,“你身上怎么会有他的封印?你到底是什么人?” 巫啼花胸口疼得厉害,感觉自己的胸口要都撕开了,痛苦的道:“我怎么知道,你问他去。” 他只是摇着头,仿佛受到莫大的刺激,不断的说着“怎么可能”。 巫啼花趁着他混乱之际,悄悄挪出房门,占映天举着火把朝这边跑来,一边跑一边摘下背上的长弓。 “你没事罢?”他蹲下来问。 巫啼花胸口疼,说不出话来,朝屋子里指了指,“他……” 占映天先将她扶到一旁靠着,拉开弓戒备着,“喂,你是什么人?” 男子回过神来,却并不惊慌,看到占映天手上的箭,也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在下陆清秋,是巫姑娘的旧识。” 占映天扭头向她求证。 巫啼花捂着胸口道:“我可没有你这样的旧识,一见面就想要我的命。” 陆清秋道:“刚才实属意外,我也不知道巫姑娘身上有什么魔法,原本只是想跟她开个小玩笑,现在连我自己也受伤了。” 他手捂着胸口,嘴角的血渍还未擦干,看起来确实负了伤,而语气听起来倒还算诚恳。 占映天还是有些怀疑,他想先将巫啼花扶进屋里说话,她却有些抗拒,死活不肯进去,“他要杀了我。” 陆清秋道:“刚才的事我向姑娘道歉,要是你还不信我,可以让这个小兄弟给我帖道震妖符。” 巫啼花自己拿不定主意,看向占映天。 占映天打量着他上下的装扮,再看他刚才出手的速度,知他武功在自己之上,应该不是因为打不过才出此下策,因此道:“既然你是巫姑娘的旧识,为何不光明正大的上来,非要半夜偷偷摸摸的来。” 他笑了一声,仿佛有些尴尬,“是我太小心眼,因为一块玉佩,之前被巫姑娘偷偷拿了去,我心里恼她,就想吓她一吓。” 占映天听了这话斜了巫啼花一眼,她心虚的别过目光。 占映天点了油灯,屋子里亮堂了起来。 巫啼花半坐在床上,他已经替她检查了一下身体,伤势并无大碍,倒是陆清秋伤得挺厉害。 巫啼花看着占映天来来回回替他活着,心里有些别扭,连带着眼神也怪怪的。 占映天替他把过脉,皱着眉道:“请陆公子解开衣服,还需要再看一次伤口。” 陆清秋回头朝巫啼花看了一眼,好像有所顾忌。 巫啼花心想,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但还是象征性的拿手捂上眼睛。 055:旧仇未报又添新仇 陆清秋解开中衣,露出胸口上一块黑色的掌印,占映天见了不由的皱眉,跟他之前受的伤势一样,伤口是黑色的。 看来他说的话不假,确实是巫啼花伤了他,可她究竟是谁,怎么会有如此高深的武功? 这么想着,不由的朝那边看了一眼,巫啼花来不及回避,被他发现在偷看,一吓忙转过身去。 可她这个样子,也不像是有这么高武功的人,占映天摇了摇头,对他道:“好了,伤势虽重,但也没有大碍,调理几日就好了,只是这期间不能用功。” “那可遭了,如果不能用功,我没办法回魔都去。”他似乎很是忧虑,两道柳眉微微蹙起。 占映天道:“你不介意的话,府里还有空闲的客房,可以留你暂住两日。” 巫啼花这时插嘴,“留客人过夜不用跟师尊商量一下再决定吗?必竟这里是大家共同的家。” 陆清秋脸色有些难堪,“不怪她生气,是我刚才的玩笑过份了些。 占映天冷冷的道:“别理她,你只管住下。” 就这样,陆清秋在府里住了下来,隔天师尊得知此事后也没多表示,只是吩咐大家多加强警惕,陆清秋从魔都来,是好是坏还难分辨。 巫啼花一早起来,便来到厨房做早饭,昨天晚上被吓了一吓,她晚上没睡好,眼睛有点肿,清儿过来时,看到她的脸色,担忧的道:“昨晚没睡好吗?” 巫啼花摇头,“一言难尽。” 清儿到水缸里舀水洗了手,过来帮忙。 巫啼花已经差不多都做好了,便道:“不用沾手了,你去叫他们来吃饭罢。” 清儿出去了一会又跑了回来,“他们已经过来了。” 正说着,就见占映天跟陆清秋有说有笑的从外头进来,巫啼花隔着窗子看着两人,才一晚的功夫两人好像就很熟稔了。 清儿看着她凝重的脸色,“怎么了?陆公子不是你的朋友吗?” 巫啼花冷笑一声,“旧仇未报又添新仇,想做朋友可不是那么简单的,起码得拿出点诚意来再说。” 她可没忘了上次他怎么整她的,害她把他那么大个大活人背下山去,昨天晚上又差点要了她的命。 她把锅敲得叮叮咣咣的响,端着菜出来。 陆清秋忙从桌前起身,“我来帮你。” 巫啼花道:“不用了,你这种身份高贵的妖精怎么能干这种粗活呢?”她斜了他一眼,转身又钻进厨房去。 陆清秋伸出去的手尴尬的缩回去。 占映天道:“陆公子,你别客气,坐下吃饭罢。” 陆清秋重新坐下来,“巫姑娘好像对我还有敌意。” “她就是那个脾气,嘴利点,心眼还不坏。” “昨天听占公子说巫姑娘也是客人,这么说,她并不是“十二峰”的入门弟子?” 占映天笑着摇摇头,“当然不是,“十二峰”从不收女弟子,这些规矩魔都不都清楚吗?” “自从那年以后,魔都跟“十二峰”也许久不曾来往了,这里的掌门也换了好些任了。”他打量着门外的景致,有些感慨。 056:陆千月的弟弟 占映天道:“如此说来,陆公子辈份远在占某之上,该称呼您一句前辈呢!” 他拱了拱手,陆清秋忙摆手推迟,“不可不可。” 这时,巫啼花又端了两盘菜出来,重重的放到桌子上,“清儿,开饭。” 清儿答应一声,乖乖的搬了凳子过来坐下。 巫啼花坐在陆清秋对面,恶狠狠的瞪着他。 陆清秋伸手要拿馒头,巫啼花却先一步拿起来递给了青儿,“你吃。” 陆清秋再去夹青菜时,又被她抢先了一步夹给了占映天,“多吃青菜,补充维生素。” 陆清秋索性搁下筷子,“我不太饿,还是你们吃罢,我先回房去了。” 陆清秋走后,巫啼花也放下了筷子,刚才为了抢饭,吃得有点快,噎着了,喝了口水顺了顺才觉好些。 占映天道:“你跟他计较什么?” “这是我跟他之间的恩怨,外人别管。” 占映天被她噎了一句,不再说什么,放下碗筷道:“我也吃好了。” 午饭后,师尊召见了陆清秋,不知说了什么,气氛还算和善,巫啼花见江问海亲自送到门口,师尊的辈份,如果能让他这么尊敬,想必这个人来头不小。 上回那铁头军头目虽说是去捉他的,可对他态度还算恭敬,应该不是犯人一类。 “陆清秋……”巫啼花抚着下巴若有所思。 “你在这儿做什么?” 巫啼花吓了一跳,转头一看,原来是青儿,他手里握着两颗鸡蛋,她道:“去给二妖送饭?” “恩,不过他们不知道去哪了,不在石头房里,院子里也没有。” “大概去哪游玩去了,晚上就回来了。”巫啼花一面安慰着青儿,一面想白妖不在倒好,省得天天催着她去弄观星石。 占映天随着陆清秋已经朝这边走了过来。 陆清秋见了她,拱了拱手道:“巫姑娘,刚才占兄弟说这府里大得很,我想,姑娘要有空的话,可否陪我逛逛。” 巫啼花道:“好啊。”正好她也有事要问他。 她把清儿推给占映天,带着陆清秋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陆清秋负手立在廊下,一袭白衣,衬着后头青山绿水,巫啼花端了茶水过来,远远看着这景,竟有些怔忡。 陆清秋回身看见她,“我来帮你。” 他替她把茶水放到石几上,两人坐下。 巫啼花看着他言谈举止妩媚娴雅,倒不失为魔都贵族的身份。 察觉到她的目光,陆清秋并没有所动,仍旧气度如常,“巫姑娘到这里多久了?” “有阵子了。” “上次我们碰见,你说不知道”十二峰“是什么地方?” 巫啼花反讥,“上次见面,陆公子也没说自己是陆千月的弟弟啊?” 陆清秋一怔,巫啼花道:“难道不是?” 陆清秋哈哈一笑道:“姑娘好聪明,不过你怎么知道的呢?” “魔都姓陆的不知道有几个,不过能穿这样华丽衣服还能让铁头军俯首称臣的,应该不多。” 她总觉得陆清秋有些眼熟,细想之下,除了陆千月还有谁,只是他们兄弟两个性情却大不一样,陆清秋含蓄温和,陆千月冷漠阴沉,一个白一个黑,是两种不同的人。 057:没有现原形 他半是恭维的道:“在下佩服姑娘的观察力。” 巫啼花不以为然,端起茶壶给他倒水,陆清秋倒了声谢,看着那茶盏却并没有喝。 “怎么,怕我吓毒?” “不是,只是不习惯喝茶水。” 巫啼花点头,“那我倒了。”说着就要去夺杯子。 “我喝就是。”陆清秋怕惹毛她,忙当着她的面一饮而尽,皱眉道:“这是什么水?” “怪水河的水啊!” “你不是说没毒?” 巫啼花笑得无害,“是没毒啊,只是会让你现出原型罢了。” “你……”陆清秋顾不上跟她吵架,跑到一旁吐起来,巫啼花收拾着杯盘,不慌不忙的道:“没用的,喝进去就吐不出来了。” 巫啼花第一次用这水,不知道一会妖精幻出原形会不会狂性大发,她要留在这里,省得伤及无辜,不过倒是很好奇这陆清伙的真身是个什么东西。 巫啼花要走时,又走过去补充了一句,“忘了告诉你,我这人很记仇。” 下午,巫啼花在迎仙楼里忙活着,观星石是没有,不过她找到了几张有关于观星石的记录,其实有一个让她很好奇,三千多年前,万妖女王被射杀之前,观星石上已有迹象显示,万妖女五法力高深,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可过不久,果然被“十二峰”先祖占南玄杀死了。 巫啼花合上册子,猜测着白妖要观星石的目的,难道是看自己的寿命?又不像是,妖的一生若无大的天劫是不会死的,只有到了寿辰自然老死,像狐狸一类,黄鼠狼都是有寿命的。 听到门响,她抬起头,见青儿从楼下上来,笑着道:“你怎么不在自己房里待着?大冷的天。” 青儿道:“我刚去给陆公子送了药,看见这里开着门,想必是你在这儿,就上来瞧瞧。” 巫啼花哦了一声不再言语。 青儿道:“那陆公子好厉害。” “如何?” “喝了怪水河的水居然没有现出原形,只是变成了透明的,师尊说,只有三千年以上的妖才会有如此高深的法力。” 这倒是出乎了巫啼花的意料,陆清秋法力高深她知道,可要说绝顶也不至于,上次见他被擒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如果真的很厉害,怎么连那网都挣不脱。 她放下手里的书,问青儿:“他没发狂罢?” 青儿摇头,“他还算平静,只是有些呕。” 巫啼花点点头,算便宜他了。 两人又坐了一会,见天色不早了该做晚饭了,便锁了门回去。 路过天师殿的时候,看见江问海在院子里打拳,巫啼花朝他行了个礼,“师尊。” 江问海停了下来,对她道:“巫啼花,正好我有话跟你讲,你跟我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陆清秋的事,巫啼花让青儿先去厨房,自己跟着他进了天师殿。 偏殿映着一片雪光,开着窗户,屋子里烧了地炉,倒不算冷。 师尊如往常一般和蔼的道:“我不知道你跟陆公子有什么过节,可既然他有和好的心,你就也让一步,进门是客,再说,他是魔都的人,万一惹恼了他,老夫怕以后对”十二峰“不利。” 059:男未婚女未嫁 巫啼花刚起床,挪了两步的身子就那么定到了那里,再也无法动弹,腰上的铃铛铃声大作,占映天怎么还不来救她,难道双生又被他打伤了吗?她在心里胡乱猜测着。 突然,墙上的影子多出了一条黑色的影子慢慢朝她伸过来,出于本能的,她飞快的朝门口跑去,而那影子更快,几乎在她起步的同时将她缠住,卷到半空中,强迫她面对着他。 他的语气依旧是那么平淡,“为什么偷玉佩?” “你不是都看见了吗?当银子。” “就因为银子?” “不然呢?”她四肢上下扑腾,却动不了分毫,越是挣扎勒住她的影子就越收越紧,那黑影仿佛是一种无形的力量,她用手触碰不到。 他停顿了几秒钟,仿佛是在思考她话语的真实性。 过了许久,他说:“愚蠢。” 俊美得有些妖邪的脸上总算有了些人类的情绪。 那影子越缩越紧,巫啼花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被挤扁了,肺里的空气越来越少。 铃铛还在响着,可是没有丝毫用处。 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掉气的一瞬间,他像是受到了什么反击,黑影迅度的撤离,巫啼花没了钳制,身子如同一只物品,重重地摔在地上。 而他也被这力量冲击,身子滑出去一截,撞到门柱上,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发黑的手掌,再看看地上的她,“你身上怎么会有他的封印?你到底是什么人?” 巫啼花胸口疼得厉害,感觉自己的胸口要都撕开了,痛苦的道:“我怎么知道,你问他去。” 他只是摇着头,仿佛受到莫大的刺激,不断的说着“怎么可能”。 巫啼花趁着他混乱之际,悄悄挪出房门,占映天举着火把朝这边跑来,一边跑一边摘下背上的长弓。 “你没事罢?”他蹲下来问。 巫啼花胸口疼,说不出话来,朝屋子里指了指,“他……” 占映天先将她扶到一旁靠着,拉开弓戒备着,“你是什么人?” 男子回过神来,却并不惊慌,看到占映天手上的箭,也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在下陆清秋,是巫姑娘的旧识。” 占映天扭头向她求证。 巫啼花捂着胸口道:“我可没有你这样的旧识,一见面就想要我的命。” 陆清秋道:“刚才实属意外,我也不知道巫姑娘身上有什么魔法,原本只是想跟她开个小玩笑,现在连我自己也受伤了。” 他手捂着胸口,嘴角的血渍还未擦干,看起来确实负了伤,而语气听起来倒还算诚恳。 占映天还是有些怀疑,他想先将巫啼花扶进屋里说话,她却有些抗拒,死活不肯进去,“他要杀了我。” 陆清秋道:“刚才的事我向姑娘道歉,要是你还不信我,可以让这个小兄弟给我帖道震妖符。” 巫啼花自己拿不定主意,看向占映天。 占映天打量着他上下的装扮,再看他刚才出手的速度,知他武功在自己之上,应该不是因为打不过才出此下策,因此道:“既然你是巫姑娘的旧识,为何不光明正大的上来,非要半夜偷偷摸摸的来。” 他笑了一声,仿佛有些尴尬,“是我太小心眼,因为一块玉佩,之前被巫姑娘偷偷拿了去,我心里恼她,就想吓她一吓。” 占映天听了这话斜了巫啼花一眼,她心虚的别过目光。 占映天点了油灯,屋子里亮堂了起来。 巫啼花半坐在床上,他已经替她检查了一下身体,伤势并无大碍,倒是陆清秋伤得挺厉害。 巫啼花看着占映天来来回回替他活着,心里有些别扭,连带着眼神也怪怪的。 占映天替他把过脉,皱着眉道:“请陆公子解开衣服,还需要再看一次伤口。” 陆清秋回头朝巫啼花看了一眼,好像有所顾忌。 巫啼花心想,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但还是象征性的拿手捂上眼睛。 陆清秋解开中衣,露出胸口上一块黑色的掌印,占映天见了不由的皱眉,跟他之前受的伤势一样,伤口是黑色的。 看来他说的话不假,确实是巫啼花伤了他,可她究竟是谁,怎么会有如此高深的武功? 这么想着,不由的朝那边看了一眼,巫啼花来不及回避,被他发现在偷看,一吓忙转过身去。 可她这个样子,也不像是有这么高武功的人,占映天摇了摇头,对他道:“好了,伤势虽重,但也没有大碍,调理几日就好了,只是这期间不能用功。” “那可遭了,如果不能用功,我没办法回魔都去。”他似乎很是忧虑,两道柳眉微微蹙起。 占映天道:“你不介意的话,府里还有空闲的客房,可以留你暂住两日。” 巫啼花这时插嘴,“留客人过夜不用跟师尊商量一下再决定吗?必竟这里是大家共同的家。” 陆清秋脸色有些难堪,“不怪她生气,是我刚才的玩笑过份了些。 占映天冷冷的道:“别理她,你只管住下。” 就这样,陆清秋在府里住了下来,隔天师尊得知此事后也没多表示,只是吩咐大家多加强警惕,陆清秋从魔都来,是好是坏还难分辨。 巫啼花一早起来,便来到厨房做早饭,昨天晚上被吓了一吓,她晚上没睡好,眼睛有点肿,清儿过来时,看到她的脸色,担忧的道:“昨晚没睡好吗?” 巫啼花摇头,“一言难尽。” 清儿到水缸里舀水洗了手,过来帮忙。 巫啼花已经差不多都做好了,便道:“不用沾手了,你去叫他们来吃饭罢。” 清儿出去了一会又跑了回来,“他们已经过来了。” 正说着,就见占映天跟陆清秋有说有笑的从外头进来,巫啼花隔着窗子看着两人,才一晚的功夫两人好像就很熟稔了。 清儿看着她凝重的脸色,“怎么了?陆公子不是你的朋友吗?” 巫啼花冷笑一声,“旧仇未报又添新仇,想做朋友可不是那么简单的,起码得拿出点诚意来再说。” 她可没忘了上次他怎么整她的,害她把他那么大个大活人背下山去,昨天晚上又差点要了她的命。 她把锅敲得叮叮咣咣的响,端着菜出来。 陆清秋忙从桌前起身,“我来帮你。” 巫啼花道:“不用了,你这种身份高贵的妖精怎么能干这种粗活呢?”她斜了他一眼,转身又钻进厨房去。 陆清秋伸出去的手尴尬的缩回去。 占映天道:“陆公子,你别客气,坐下吃饭罢。” 陆清秋重新坐下来,“巫姑娘好像对我还有敌意。” “她就是那个脾气,嘴利点,心眼还不坏。” “昨天听占公子说巫姑娘也是客人,这么说,她并不是“十二峰”的入门弟子?” 占映天笑着摇摇头,““十二峰”从不收女弟子,这些规矩魔都不都清楚吗?” “自从那年以后,魔都跟“十二峰”也许久不曾来往了,这里的掌门也换了好些任了。”他打量着门外的景致,有些感慨。 占映天道:“如此说来,陆公子辈份远在占某之上,该称呼您一句前辈呢!” 他拱了拱手,陆清秋忙摆手推迟,“不可不可。” 这时,巫啼花又端了两盘菜出来,重重的放到桌子上,“清儿,开饭。” 清儿答应一声,乖乖的搬了凳子过来坐下。 巫啼花坐在陆清秋对面,恶狠狠的瞪着他。 陆清秋伸手要拿馒头,巫啼花却先一步拿起来递给了青儿,“你吃。” 陆清秋再去夹青菜时,又被她抢先了一步夹给了占映天,“多吃青菜,补充维生素。” 陆清秋索性搁下筷子,“我不太饿,还是你们吃罢,我先回房去了。” 陆清秋走后,巫啼花也放下了筷子,刚才为了抢饭,吃得有点快,噎着了,喝了口水顺了顺才觉好些。 占映天道:“你跟他计较什么?” “这是我跟他之间的恩怨,外人别管。” 占映天被她噎了一句,不再说什么,放下碗筷道:“我也吃好了。” 午饭后,师尊召见了陆清秋,不知说了什么,气氛还算和善,巫啼花见江问海亲自送到门口,师尊的辈份,如果能让他这么尊敬,想必这个人来头不小。 上回那铁头军头目虽说是去捉他的,可对他态度还算恭敬,应该不是犯人一类。 “陆清秋……”巫啼花抚着下巴若有所思。 “你在这儿做什么?” 巫啼花吓了一跳,转头一看,原来是青儿,他手里握着两颗鸡蛋,她道:“去给二妖送饭?” “恩,不过他们不知道去哪了,不在石头房里,院子里也没有。” “大概去哪游玩去了,晚上就回来了。”巫啼花一面安慰着青儿,一面想白妖不在倒好,省得天天催着她去弄观星石。 占映天随着陆清秋已经朝这边走了过来。 陆清秋见了她,拱了拱手道:“巫姑娘,刚才占兄弟说这府里大得很,我想,姑娘要有空的话,可否陪我逛逛。” 巫啼花道:“好啊。”正好她也有事要问他。 她把清儿推给占映天,带着陆清秋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陆清秋负手立在廊下,一袭白衣,衬着后头青山绿水,巫啼花端了茶水过来,远远看着这景,竟有些怔忡。 陆清秋回身看见她,“我来帮你。” 他替她把茶水放到石几上,两人坐下。 巫啼花看着他言谈举止妩媚娴雅,倒不失为魔都贵族的身份。 察觉到她的目光,陆清秋并没有所动,仍旧气度如常,“巫姑娘到这里多久了?” “有阵子了。” “上次我们碰见,你说不知道“十二峰”是什么地方?” 巫啼花反讥,“上次见面,陆公子也没说自己是陆千月的弟弟啊?” 陆清秋一怔,巫啼花道:“难道不是?” 陆清秋哈哈笑道:“我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呢!” 巫啼花道:“魔都姓陆的不知道有几个,不过能穿这样华丽衣服还能让铁头军俯首称臣的,应该不多。” 她总觉得陆清秋有些眼熟,细想之下,除了陆千月还有谁,只是他们兄弟两个性情却大不一样,陆清秋含蓄温和,陆千月冷漠阴沉,一个白一个黑,是两种不同的人。 他半是恭维的道:“在下佩服姑娘的观察力。” 巫啼花不以为然,端起茶壶给他倒水,陆清秋倒了声谢,看着那茶盏却并没有喝。 “怎么,怕我吓毒?” “不是,只是不习惯喝茶水。” 巫啼花点头,“那我倒了。”说着就要去夺杯子。 “我喝就是。”陆清秋怕惹毛她,忙当着她的面一饮而尽,皱眉道:“这是什么水?” “怪水河的水啊!” “你不是说没毒?” 巫啼花笑得无害,“是没毒啊,只是会让你现出原型罢了。” “你……”陆清秋顾不上跟她吵架,跑到一旁吐起来,巫啼花收拾着杯盘,不慌不忙的道:“没用的,喝进去就吐不出来了。” 巫啼花第一次用这水,不知道一会妖精幻出原形会不会狂性大发,她不敢留在这里,省得一会伤及无辜,不过倒是很好奇这陆清秋的真身是个什么东西。 巫啼花要走时,又走过去补充了一句,“忘了告诉你,我这人很记仇。” 060:护花使者 下午,巫啼花在迎仙楼里忙活着,观星石是没有找到,不过她找到了几张有关于观星石的记录,其实有一则让她很好奇,三千多年前,万妖女王被射杀之前,观星石上已有迹象显示,万妖女王法力高深,她被杀几乎是不可能的,可过不久,果然被“十二峰”先祖占南玄杀死了。 巫啼花合上册子,猜测着白妖要观星石的目的,难道是看自己的寿命?又不像是,妖的一生若无大的天劫是不会死的,只有到了寿辰自然老死,像狐狸一类,黄鼠狼都是有寿命的。 听到门响,她抬起头,见青儿从楼下上来,笑着道:“你怎么不在自己房里待着?大冷的天。” 青儿道:“我刚去给陆公子送了药,看见这里开着门,想必是你在这儿,就上来瞧瞧。” 巫啼花哦了一声不再言语。 青儿道:“那陆公子好厉害。” “如何?” “喝了怪水河的水居然没有现出原形,只是变成了透明的,师尊说,只有三千年以上的妖才会有如此高深的法力。” 这倒是出乎了巫啼花的意料,陆清秋法力高深她知道,可要说绝顶也不至于,上次见他被擒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如果真的很厉害,怎么连那网都挣不脱。 她放下手里的书,问青儿:“他没发狂罢?” 青儿摇头,“他还算平静,只是有些呕。” 巫啼花点点头,算便宜他了。 两人又坐了一会,见天色不早了该做晚饭了,便锁了门回去。 路过天师殿的时候,看见江问海在院子里打拳,巫啼花朝他行了个礼,“师尊。” 江问海停了下来,对她道:“正好我有话跟你讲,你跟我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陆清秋的事,巫啼花让青儿先去厨房,自己跟着他进了天师殿。 偏殿映着一片雪光,开着窗户,屋子里烧了地炉,倒不算冷。 师尊如往常一般和蔼的道:“我不知道你跟陆公子有什么过节,可既然他有和好的心,你就也让一步,进门是客,再说,他是魔都的人,万一惹恼了他,老夫怕以后对“十二峰”不利。” 巫啼花低着头,小声的道:“我懂。” 江问海点点头,“晚饭时你去看看他,他吃了解约,不过药效还有三四个时辰才生效。” 巫啼花听话的点点头,又道:“师尊,你看得出他是什么妖吗?” 江问海抚着须,多少有些感慨,“不瞒你说,老夫在“十二峰”多年,也见过不少妖精,可喝了怪水河的水却没有现出原形的,这还是第一次见。” “依师尊看,这是好是坏呢?” 他还是摇头,“这只能说明他道行颇深,若论好坏还看不出来。” 从天师殿出来,巫啼花一直在揣摩师尊刚才的话,陆清秋的客房离天师殿不远,隔着荷花池可以看到窗户里有烛光闪耀。 巫啼花犹豫着要不要过去。 “你在这儿做什么?” 巫啼花转过身,见是占映天,他穿着黑色披风,头上戴着的毡帽落了一层碎雪,“你去哪了?” 占映天道:“有点事。” 他顺着她目光朝那边看了看道:“这陆公子好像有点意思。” “怎么?” “他一直在打听你的事。” 难道是看上她了?巫啼花笑着道:“那有什么奇怪的,我芳华正貌,男未婚女未嫁,他对我有意思也是正常的。” 占映天拆台道:“他问你从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来的?家在哪里?家里可还有什么人?” “你怎么说的?” 占映天道:“我还能怎么说,不知道喽。” 巫啼花略感欣慰,还好这次他没坏事,不过停了一会又有些担心,“你什么都不说,他还觉得似乎有意隐瞒呢!” “总不能撒谎罢?” 巫啼花扭过头看着他,想起那句俗语,宁愿相信母猪会上树,也不要相信男的那张嘴!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你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没有。” 巫啼花转身往厨房走去。 青儿做好了饭,简单的炒了两个素菜,粥跟馒头,巫啼花端了一份给陆清秋送去。他的门虚掩着,她抬头敲了敲门,里头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进来。” 难道人透明了之后声音也变小了吗?巫啼花奇怪着,推门进去。 她在屋子里四处找了找,并没看见陆清秋。 她将饭搁到桌子上,正要好好再找找,就听见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其实你不用特地送饭来,我这个样子,也吃不进饭。” 巫啼花吓了一跳,捂着胸口四下看了看,“你在哪?” 陆清秋挪动了一下身子,听到他身上的环佩响,巫啼花才大致确定了一下方位,只见陆清秋变成了一道薄薄的影子,缓缓移动着。 晚上烛火不甚明亮,要不仔细看很难发现那还站着一个人。 巫啼花咳了两声,掩饰着尴尬,“你爱吃不吃,反正是师尊让我送来的。” “麻烦你了,要不你先放着,一会我好些了再吃。”他情绪不高的道,走到一旁椅子上坐下,望着窗外飞雪发呆。 画面看上去有些可怜。 巫啼花有些内疚,可一想到之前被他残害的种种,心肠又硬了起来,站了一会道:“没事我就走了。” 陆清秋道:“巫姑娘若不忙,能留下来陪我说说话吗?” 难道妖精变得透明了,性格也会大变吗?突然听他这么可怜兮兮的说话真让人不适应,巫啼花踌躇了一会道:“好罢。” 她泡了壶茶,两人在窗边坐下。 “这回真的没毒,喝罢。” 陆清秋笑了笑,纤长的手指摸了摸杯子沿,却并没有端起来。 “怎么,你不相信我?” “我……现在这个样子拿不起东西。”他有些尴尬。 巫啼花想起来,端起水杯送到他唇边。 “这……”陆清秋有些犹豫,“不大好罢。” “哪里不好?” “可是……” “别这么婆妈啦!” 陆清秋只好喝了几小口,用帕子点了点唇角的水渍。 看着他这样讲究,巫啼花不禁想到了陆千月,不知道魔都贵族是不是都像他这么优雅? “怎么?我有什么不对劲吗?” 巫啼花摇摇头,“上次你为什么偷跑出魔都?我记得你说自己要到“十二峰”来,有什么事情要办吗?” 陆清秋笑了笑道:“只是许久不曾出来,闲来无事到人间来走走,寻找故友,谁知“十二峰”的主人也已换了几代了,早就没有我认识的人了。” “哦……”巫啼花似乎非懂的点点头,“想来魔都的生活一定很枯燥罢。” “活得久了,若再没有些灵魂的寄托,在哪里都觉得枯燥。” 巫啼花又点了点头,停顿了一会道:“这趟你出来,不会再有铁头军抓你罢?” 陆清秋自嘲的笑了笑道:“上次的事让巫姑娘见笑了。” “哪里,想来你哥哥对你很关心。” 他褐色的眸子里流露出几许未明的情绪,薄唇紧抿,看着外头落雪冷笑一声道:“他才不会关心我,如果不是上次我出来,他或许根本就忘了还有我这么一个人。” 提起陆千月,陆清秋的情绪明显得变得低落了起来,巫啼花道:“或许他太忙了,你也别太往心里去。” 陆清秋苦笑了一声不再说话,回头看着她道:“我听说上回你在魔都住了几天,还见了他?” 他,当然是指陆千月。 他笑了笑道:“这倒让我奇怪,他那人从不见不相干的人。” “或许我是跟你一同被捉回去的,他才破例见了一面。” 陆清秋听了这个答案,脸色似乎好多了,沉默了一会道:“你觉得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话一出口他也觉得有些唐突,笑着道:“你别误会,我只是好奇别人对他的印象,我们虽然是兄弟,可我实在不了解他,有时候我想亲近他,他也总是一副冰冷的样子。” 巫啼花想了想道:“只见过一面不好说,不过他对人冷漠高高在上倒是真的。” 他笑了笑道:“他这一世称霸称王,很少顺从谁。” 那倒是,巫啼花在心里笑笑,想问他关于妖灵的事,但是想想还是算了,事情没弄清楚之前透露出去就多了一份危险。 她看看外头天色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陆清秋送她到门口。 “别送了,回罢。” 陆清秋看着她背后笑着道:“既然早有护花使者,我就只好识相的退出了。” 巫啼花转过头,见走廊深处,占映天撑着伞站在那里,冻得瑟瑟发抖。 061:旧仆 见她过来,占映天什么都没说,转过身默默往前走,巫啼花小跑着跟上去,“你担心我?你不是很信任他吗?”。 占映天道:“我又没说信任他,只是不想得罪他罢了。” “看不出来,倒是学精了。”巫啼花大加欣慰,她拿着灯笼,檐外飘着细雪,只能听见两人的脚步声,不急不缓地向前走,巫啼花看着空荡荡的院子道:“好像有两天没见二妖出来了。” 她们不在,这院子显得越发安静了些。 占映天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哼声。 巫啼花又道:“最近他们两个老是无缘无故消失,你知道他们去哪了吗?” 占映天摇头,“不大清楚。” 巫啼花觉得“十二峰”的人似乎对那二妖都有所顾忌,可又不知这其中的缘由,一时有些好奇,但占映天跟青儿可不一样,口风紧得很,怕是问了他也不会跟她说什么。 巫啼花她懒得费口舌,想想观星石还没着落,见前面不远就到了自己的住处,还有一肚子的话没有说,难得占映天肯正正经经跟她说话,她不想错失这个难得的机会,便道:“要不要去我房里坐坐?” 占映天停下来看了她一眼,倏地脸色胀得通红,庆幸的是现在光线暗,她应该看不见他脸红的样子,一时喉咙有些发紧。 “不了。”撂下这么一句,他便匆匆跑走了。 巫啼花站在门口纳闷不已,“怎么了?我又说错什么了?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了个人似的?” 隔天巫啼花去送饭时,发现陆清秋不在房间里,她在院子里找了一圈,最后在后院的石头房找到了他,陆清秋站在那里,远远看着那房子出神。 巫啼花走过去道:“你怎么在这儿?让我好找。” 陆清秋歉意的道:“早晨起得早,见大家都还没醒,就自己转了转,走到这里,看到这排房子,一时觉得好奇,不知这里住的什么人?” 巫啼花怀疑的看着他,十二峰里养着妖的事并不是秘密,如果他真的跟前“十二峰”前掌门是故友的话,为何他不知道? 巫啼花笑着道:“没什么人住,一直空置着。” 陆清秋道:“我还以为关着妖呢?” “妖?” “我闻到有妖的气息。”他转头看着她,清湛的眸子里带着几丝捉摸不透的笑意,“不过我却没有看到妖。” 这是当面拆穿她的意思吗?巫啼花笑着打圆场,“”十二峰“上有妖怪也不算什么稀奇事,不过倒是你,怎么突然对一两只妖好奇起来?” 陆清秋道:“你知道断木崖吗?” 巫啼花不知为何他突然提起那个地方,道:“知道。” “断木崖的妖隶属万妖殿,那里的妖身上都有种特殊的记号,而身上的味道也跟别的妖不同。” “……”占映天也可以通过妖辨别方位,但从没听他说过妖跟妖身上的味道还有不同的说法。 “据我所知,万妖女王去世后,她身边的人已经分开四散去了,仅余的也都在魔都住着,所以在能这里碰见,我才有些奇怪,巫姑娘别见怪。” “不会,只是我才来不久,你说的妖精我并没有见过,或许从前有也未可知。”巫啼花顿了顿道:“刚才你说的万妖女王,就是那个被十二峰先祖杀死的那个吗?” 陆清秋点点头,目光在她脸上游移,审视的道:“你知道万妖女王?” “一点点而已,这里有历代掌门的事迹记载,我查阅档案时偶尔翻到过一些资料。” 陆清秋点头不语,对她的话不知道信了多少。 只是巫啼花却从他的话里窥得了不少真相,想来他不会说谎,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青妖白妖很可能是万妖女王的下属,这样一来,之前占映天到断木崖去,两人也跟着消失,这便有了合理的解释。 离开这么久,两人去祭拜了一下故主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他们那么心急的找观星石不知道有什么用处?难道跟万妖女王有关? “认识了这么久,还没请教姑娘是哪里人,怎么来到这只有男人住着的”十二峰“来了呢?” 思绪被打断,巫啼花早前听占映天说他打听过她,便早有心理准备,笑着道:“我是师尊的远房表亲,自幼跟随家里学习经商,前年父母相继病逝,我无依无靠,在家里生活了一阵子,并不如意,早年听父亲说山上还有一门亲戚,便投奔了来,师尊见我可怜,就留我在这里打理迎仙楼的生意,还好早年学了几年珠算。”这里的女孩子学经商的很少,一般也只教些女红女四书之类,很少学珠算。 “不好意思,没想到巫姑娘身世这么悲苦,父母双亡。” 巫啼花僵硬的笑着,要是老妈听见她这么说不知道会不会打死她。 “时候不早了,早饭该放凉了,咱们回去罢。” 两人一起往回走的时候,陆清秋还不停的在问她一些从前生活的细枝末细,都被巫啼花巧妙的挡回去了,只是对这个人却越来越戒备,总觉得他接近自己目的不纯,加上之前陆千月莫名奇妙在她胸前下了个封印,也不知这对兄弟俩到底打得什么算盘?一时不敢掉以轻心。 年关将近,雪势却丝毫没有停住的意思,迎仙楼里一如既往的没有生意上门。 占映天给陆清秋换过药出来,见巫啼花一个人围着披风坐在亭子里,他走过去道:“怎么在这里坐着?” 巫啼花抱着手炉,拿下巴指指陆清秋的房间,“他的伤势如何了?” “恢复得还不错,再有几天就可以运功了。” “还有几天……”巫啼花的脸不禁垮了下来。 自打那天早上她跟他胡扯了一些家里的事之后,陆清秋有事没事便问她家里的事,还全都是些细小得不能细小的事,比如读过什么书?女孩子不会女红倒是奇怪之类的话,幸好她学的是考古专业,对古籍略知一二,要不然蒙都蒙不过去,尽管如此,她也觉得很累。 062:她不会复活 她那扔下妈妈跑掉的爸爸被她说成了肺痨,尚在人世的老妈也被说成了“忧思过度而死”,再往下编估计连祖宗八代都得绕上。 占映天看着她揪成一团的小脸,担心的道:“你怎么了?” “没事。”她的声音有气无力。 占映天见她这样,也便没再说什么,转身要走时,又听见她道:“你要没事,跟我到迎仙楼一趟。” 占映天道:“干什么去?” 巫啼花道:“清理库存,有几样东西丢了,你陪我去找找。” 她已站起了身,占映天不好推辞,只好跟她去。 迎机楼开着门,青儿披了一件雨毡抱了捆柴火从远处过来,“巫姐姐,大师兄。” 青儿的脸被烟熏得黑漆漆的,占映天朝那边的地炉看了一眼,眉头微微蹙起,这些天巫啼花生的地炉虽然让山上的冬天暖和了许多,可他还是有许多的疑问。 “你是怎么知道这房子下面有地炉的?” 巫啼花闻言一怔,道:“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有炕洞。” 占映天有些脸红,他一直以为那里头的洞是藏兵器的地方。 巫啼花回头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在疑她,也不气恼,笑着道:“这种东西在我们那里叫地暖,不同的是你们烧火,我们是城市集中供暖。” “我已经把地炉生好了。”青儿上前道。 “乖。”巫啼花拿出手帕替他擦去脸上的灰,“我跟你大师兄上去,你在门口守着,有人来就用暗号通知我。” 青儿用力的点点头,“恩。” 巫啼花跟占映天两个进去。 上楼的时候,占映天不解的道:“到底要找什么,怎么跟作贼似的?” 巫啼花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她就是不相信陆清秋那个人。 二人来到三楼,巫啼花从大柜台底下拿出前天翻出来的明细帐本,指着用红笔标出来的两行,“万妖女王被杀的那天是一千三百年前的六月六号,观星石上早在半年前就有迹象显现,还有这条,先祖占南玄去年之前的半年,观星石上已有显示。” “如何?” “你还不明白吗?” 占映天抬眸看着她,“什么意思?” 她近前两步,郑重的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万妖女王会复活。” 占映天着实被她吓了一跳,一把捂住她的嘴巴,“你别瞎说。” 巫啼花挣扎着道:“这怎么是瞎说,你先放开我。” 巫啼花理理衣衫,斜了他一眼道:“我是有依据的,二妖最近一直在找观星石,还无缘无故失踪,他们一定是回断木崖找主人去了。” 占映天疑惑的看着她,“你怎么知道他们从前是断木崖的人?” “陆清秋告诉我的。”巫啼花冷笑一声道:“怎么,你不说还不允许别人说了?” 占映天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瞒着她只是不想让她知道多了生事,没成想陆清秋告诉了她,“总之,这件事情你别到处乱说,弄不好会引来大事的。” “是不是乱说,拿观星石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占映天迟疑了一下,没有说话。 巫啼花穷追不舍,好不容易想到这个办法,要是不成,以后估计更加不会有机会了,“上次妖精夜闯”十二峰“打伤双生,我看他们也是冲着观星石去的,还有陆清秋,你以为他真的来找我叙旧?我跟他不熟好吗?” “人是你引来的。” “没错,可又是谁好心邀请人家住下来的?” 占映天没理她,黑着脸往外走,巫啼花小跑几步截住他:“你别走啊,你听我说,如果万妖女王真的会复活,这世道恐怕会大乱,”十二峰“如果封锁消息,将来一定成为众矢之的。” 占映天停下来,郑重的道:“万妖女王不会复活。” 巫啼花一怔,看着他道:“为什么?” “用斩妖神弓杀死的妖绝不会复活。” 巫啼花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勉强,看来这个法子骗不住他,不过她还是不放弃的道:“那之前发生的那些事又怎么解释?” 占映天道:“我不清楚,但总会清楚。” 他说完,看了她一眼,转身下了楼。 巫啼花这回没有追过去。 过了一会,青儿从底下上来,“怎么样巫姐姐,事情办成了吗?” 巫啼花摇摇头,泄气的坐在楼梯上,青儿在她旁边坐下来,“没关系,再找机会,大师兄是不太好骗,不过师尊他老人家没什么心眼,下回我们骗师尊去。” 巫啼花笑了笑,不知师尊他老人家听了这话会是什么感受。 “青儿,斩妖神弓杀死的妖不会复活吗?” 青儿道:“我也不清楚,不过大师兄这么说,一定错不了。” 巫啼花叹了口气,下次骗人之前一定得好好做做功课,要不然也不至于一下就被人家拆穿了。 她起身下楼。 青儿跟上去道:“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做?” “不做,等着。” 占映天很聪明,如果次数太频繁的话,他一定会起疑心的,眼下最难的还是青妖白妖不在,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要不然这回也不至于输得这么惨。 晚饭时,巫啼花去给陆清秋送饭。 远远地就听见师尊爽朗的笑声,她走进门。见师尊跟陆清秋坐在窗边下棋,两人有说有笑的,相处得十分融洽。 看见她来,陆清秋先站了起来,“巫姑娘,又麻烦你给我送饭,其实我身子已经大好了,可以自己过去吃了,只是今天跟师尊下棋,一时忘了时辰。” 巫啼花笑了笑道:“没什么。”她走过去朝师尊行了个礼,“您的饭青儿已经送过去了。” 江问海撩下手里的棋子,“得了,今天就先到这里,改日再下。”他看了看外头天色道:“好久没人陪我下棋了,陆公子,今日晚了,改日咱们再切磋,老夫就先告辞了。” 陆清秋朝他俯了俯身,“师尊慢走。” 他将师尊送出门去。 巫啼花把饭在桌上摆好,陆清秋也已从门外进来,看着桌上的饭菜道:“巫姑娘的手艺吃惯了,回魔都去怕不适应那边的饭菜。” “这简单,你出银子,我去给你做饭。” 他笑了笑道:“巫姑娘这样的人才肯屈尊做厨娘?” “有什么肯不肯的,有银能使鬼推磨,快吃罢。” 陆清秋坐下吃饭,巫啼花过去收棋盘,看到小方桌子上有一块石头一样的东西,在闪闪发光,她拿起来道:“这是什么?” 陆清秋道:“生灵。” “生灵?” 巫啼花想起之前她吃进去的生灵,那跟血一样的东西,真正的形态是石头吗?她有些好奇,“这是妖的生灵吗?” “是我的?” “你的?”巫啼花更加好奇起来,她拿着石头朝他身上比了比,“你把自己的生灵拿出来,不是会死掉吗?” 陆清秋道:“他在我的生灵上加了护体咒,如果放在身上,他就会追踪到我的行踪。” “护体咒?” “对,你身上也有。” 巫啼花蹙眉看着他,虽然他是用轻松的语气说出来的,可是看得出来他并不如表情那样满不在乎。 她放下石头,走到他近前。 陆清秋优雅的拿着筷子吃饭,并不去看她,“算算日子,我在这里也住了七八日了,再不回去,我偷跑出来的事恐怕就瞒不住了。”他说完,自嘲的笑了笑,“是不是很可悲?” “你既然是陆千月的弟弟,他为什么要把你关起来呢?” “他并没有关我。” “那为什么你出来要瞒着他?” 他抬头看了看她,平静的目光在她脸上扫了一圈,没有回答,而是转移了话题道:“你不好奇你身上为什么有他的护体咒吗?” 巫啼花摇摇头,好奇有用吗?陆千月那样的人又不是她说见就能随便见得了的。 陆清秋搁下筷子,拿帕子拭了拭嘴角,“我倒是有些好奇。” 他说话声音如常,脸色也一如既往的和气,可巫啼花却觉得周身渐渐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身子往后移了两分,“这……可能你要回去问他去。” 陆清秋笑了笑,“是,叨扰得久了,是时候回去了。” “你什么时候走?” 他笑着道:“怎么?迫不急待让我走了?” 巫啼花脸上一红,她表现得这么明显吗?他却又笑了笑道:“明日午饭后,跟师尊辞过行,我就动身了。” 巫啼花点了点头,拾了空碗盘出来。 她回到厨房,把碗洗了,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得去找一趟师尊。 巫啼花点了只灯笼往天师殿去。 天师殿空无一人,长明灯燃着,却不见师尊的人景,往常他饭后总要在钟馗座下打坐一会再上床休息的。 巫啼花找了一圈不见人影,从天师殿出来,远远的看见一支灯两个人影朝后院方向去了,正是占映天跟师尊两人。 巫啼花吹熄了手里的灯,悄悄的跟上去。 两人来到天师殿后面沿廊,师樽吩咐占映天从屋檐下的燕子窝里取下一个石头一样的东西。 师尊拿着那块石头念了几句法咒,只见石头发出一道白光,两人看着那石头上的纹路,眉头紧皱。 “怎么样?”占映天问。 江问海拧眉道:“吉星暗淡无光,并无征兆显示万妖女王复活。” 占映天长舒了一口气,“差点被她骗过去。” 063:阿莫西林 巫啼花心里冷笑,信誓旦旦说万妖女王不会复活,看来他也并不确定。 师尊拧眉道:“好端端的,她这话打哪来的?” 占映天道:“二妖这阵子不在府里,她从陆清秋那里听说他们是万妖女王的旧仆,便断定二妖是为了这件事才行踪诡异。” 师尊点了点头,“如此说来,是有阵子没见过他们二人了。” 占映天道:“上回我到断木崖去,他们也偷偷跟着过去了。” “他们二人回去看看倒也在情理之中。”师尊看了看天色,吩咐占映天把观星石重新放回燕子窝里。 两人前肩往回走,巫啼花又等了一会,确定他们走远了才松了口气,正要过取观星石时,突然见廊下黑风一闪,陆清秋出现在那里,不知他什么时候行动的,那刚刚还在燕子窝里的观星石此刻已经被他拿在了手里。 陆清秋看着那上面的星相,眉头微微皱起,只略停了一停,便将石头扔回燕子窝,他重新化成黑风,穿过走廊朝远处去了。 陆清秋也是冲观星石来的?他又是看什么呢? 巫啼花有些好奇,朝燕子窝看了一眼,并没有去动它,还是等白妖回来再说,他们刚才念的那个咒她也不会,拿了也看不出什么来。 隔天一早,陆清秋吃过早饭便向大家辞行,师尊带领众人将他送到门口。 “众位请留步,陆某叨扰多日,蒙大家照顾,以后有机会,请众位到魔都作客,让陆某尽尽地主之谊。” 师尊道:“陆公子多保重。” 陆清秋谢过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最后面的巫啼花身上,“这件东西还是由你保管罢。” 巫啼花朝他手上看了看,是那块镂空的白玉佩。 巫啼花笑着道:“我可不敢要,万一你后悔了,下回再来跟我兴师问罪,我就是有几个胆也不够吓的。” 他笑了笑,看着那玉佩喃喃说了一句,“反正也不是我的。” 他说完,将玉佩抛给她,身子一闪便化成一道黑风消失不见了。 巫啼花握着玉佩,回想他刚才说的那句话,“什么意思?” 再去看那阵风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陆清秋走了,府里一下子冷清了许多,只是二妖还没回来。 巫啼花闲着没事到迎仙楼去,路上碰见青儿,她看着他手上的药罐子,问道:“谁生病了?” 青儿道:“是师尊,他今早起来觉得不大舒服,好像着了风寒,大师兄到山下采了药,刚刚熬好正要送过去。” 巫啼花拧眉道:“不是生了地炉?怎么这么不小心,我去瞧瞧。” 跟着青儿一道来到天师殿后面的寝殿,占映天也在,立在床头,一脸担忧的看着床上的人。 师尊面色潮红,额上冒着细密的汗珠。 “大师兄,药来了。” 占映天回过头,看见她也来了,道:“你怎么来了?” “听说师尊病了,我过来瞧瞧,可好些了?” 占映天摇头,“昨天夜里就高烧不退,若不是我发现了,他老人家恐怕还要拗着不说。” 巫啼花上前探探他的额头,“烧得厉害。” 她见他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被,道:“这样不行,越捂越严重。” 她上前掀开师尊身上的厚被子,对占映天道:“有酒吗?去取些来。” 占映天道:“你别乱来。” “你只管去就是了。” 占映天半是怀疑的看了看她,还是去了,巫啼花又吩咐青儿打盆凉水来。 过了一会,占映天走进来道:“没有酒了,只找到半瓶做菜用的烧酿” “倒碗里,拿棉布蘸了给他擦身子。” “管用吗?” “我小时候高烧,我妈就是这样做的。” 占映天上前给师尊脱衣服,巫啼花自觉的背过身去。 青儿在旁打下手,两人连续擦了十来分钟,巫啼花道:“差不多了,盖上被子罢。” 占映天看着师尊,不无担忧的道:“这法子行吗?” “先等等看。”她走到一旁,看看那碗药道:“这是什么药?” “普通的风寒方子。” “要是有阿莫西林就好了。” “那是什么?” “治疗感冒发烧的药。” 占映天对于她时不时冒出一些新鲜词汇来已经见怪不怪了,三个人守在病床前,隔一个小时替他擦一次身,如此几次,师尊慢慢睁开了眼。 占映天急忙凑上前去,“师傅,您好些了吗?” 师尊闭了闭眸,“好多了。” 064:奉婆婆 巫啼花探探他的额,烧是退了一些,不过还不能掉以轻心,三个人都熬了一晚上了,此刻都有些疲倦,巫啼花到厨房给师尊煮了些粥,又煮了些宵夜让大家裹腹。 如此守着,到了第二天下午,师尊的烧才全退了,病好了,人却虚脱了大半,暂时不能操持事务,因此将府里事宜都交给巫啼花跟占映天做主。 除夕那天,巫啼花用占映天早就下山打好山鸡兔子等做了一桌丰盛的年夜饭,到傍晚时,大家已入座,青儿也放完鞭炮,洗了手进来坐下。 师尊看着桌上的饭菜道:“往年我们师徒三个都是对付着过,今年有巫姑娘在,才有了过年的气氛。” “是我该谢谢师尊您老人家肯收留我,要不然我还不知道在哪呢?” 师尊笑笑,看着桌子上空出的两张椅子道:“他们还没回来?” 占映天点点头。 师尊的眉头微微皱起,“算了,开席罢。” 看得出师尊还是挺在乎二妖的,巫啼花想起之前他们在燕子窝下的对话,不知他们二人是不是真的为万妖女王的事在奔婆,一时有些出神。 没有二妖在,好在还有巫啼花说了不少笑话,一餐年夜饭吃得还算愉快。 上次回来还买了不少烟花,饭后青儿提议去放烟花,师尊称身子不舒服没过去。 巫啼花跟占映天站在院子里,看着烟花在天空绽放,有些感慨,“不知道我妈现在在做什么呢?” 占映天看了看她没说话,巫啼花道:“你呢?你家人呢?” 她从没听占映天说起过自己的家人。 占映天看着远处不断朝他们招手的青儿,抬手回应着他一边说:“我从小是被师尊捡回来的,没有家人。” 巫啼花微微震惊,“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是这样。” “没关系。” “那怎么会有占这个姓氏?” 占映天道:“我记得师尊说,他捡到我的时候,包的襁褓里有一块纸条,上面写着的我生辰八字跟姓名。” 巫啼花点点头,没再说下去。 年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过去了,巫啼花每天带着青儿到迎仙楼去,正式开张做生意,只是等了几天,也不见有一只妖上门。 巫啼花有些泄气,闲时啃着柿子问青儿,“你说,会不会有同行竞争对手?要不然怎么一个客人都没有。” 青儿道:“不可能,借当人皮只有十二峰可以。”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咱们先祖占南玄是极道天师,所以司神殿才派发下这个任务给”十二峰“要是谁都可以,那三界不是乱套了吗?” 巫啼花点点头,言之有理。 两人正扯着闲话,突然听见铃球响了一下,巫啼花宁神去听,“难道出现幻听了?” 青儿大喜的道:“有客来了。”说着,就从大柜台上遛下去,恭恭敬敬的立到一面墙前面。 巫啼花好奇的走过去,“这墙上有什么?”她之前问过屋子里为什么没门,他们说到时候自动会开门,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她好奇的睁大眼睛盯着,生怕错过了什么细节 青儿道:“一会就你知道了。” 话落,就见那面墙上渐渐幻出一只狐狸来,她幻成人形,却还维持着狐狸的头,毛有些发黄,佝偻着身子,看上去很老了。 青儿上前道:“奉婆婆。” 她没有理会青儿,用那双狐狸眼睛打量着巫啼花,“这是新来的?” 青儿上前扶着她,介绍道:“这是巫姐姐。” 巫啼花忙弓着腰笑道:“叫我巫啼花就好。” 青儿将她扶到大柜台前的椅子上坐下,“婆婆,您好久不来了。” 巫啼花也已转回大柜台后站着,闻言斜眼朝外头看了一眼,看来是熟客,难道这种生意还有长期联络客户? “魔都最近管得严,想出来不方便。” “您还是要一个月往返的人皮吗?” “对。” “请稍等。” 青儿回到大柜台后,对巫啼花小声交代了几句便到后面的架子上找东西。 奉婆婆趁这时间打量着屋子里的摆设,四处干净明亮,还摆着桌椅茶水,门口处设了几盆花,她道:“这里跟从前大不相同了。” 青儿一面在堆满货物的架子上翻找着,一面笑着对她道:“是巫姐姐让这么布置的。” 奉婆婆闻言又朝她看了一眼,这眼神让巫啼花有些不舒服,她低下头看着帐本,尽量不让自己跟她的眼神对视上,听说狐狸能摄人心魄,不知真假? 青儿找到人皮放到柜上,正要交出去,巫啼花道:“那个……还没给银子呢?” 青儿动作一滞,这才想起规矩来,不好意思的把东西收回来。 巫啼花将他拉到自己身后,笑着对那“老太太”道:“婆婆,一个月往返的人皮,明码标价,一两银子。” 奉婆婆闻言,气得拍案道:“往年可从来没收过银子,现在怎么还要银子呢?青儿,你出来,是不是这丫头乱定规矩,我就瞧着她贼眉鼠眼的,不像个好人。” 巫啼花额上划下几道黑线。 青儿尴尬的道:“……婆婆,以前也是收银子的,只是您说手头紧,师尊才让我们给您免了几次。” 奉婆婆语气丝毫不肯示弱,“我不管,没这规矩,叫江问海出来跟我说。” 巫啼花耐着性子道:“您别激动,确实是实情,以往念在大家不容易的份上,迎仙楼对银子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为图大家方便,可是这规矩确确实实是打”十二峰“开张以来就立下来,这不,帐目全在这儿了,您要不信,自己看。” “我看不懂,叫江问海出来。” 巫啼花叹了口气,她心里早有准备,突然跟大家要钱估计不会容易,但没想到第一回就这么棘手。 “不好意思婆婆,师尊他老人家病了,”她朝青儿使了个眼色,“这样,青儿,你去请占映天过来一趟,婆婆,您看行吗?” 奉婆婆勉强答应。 青儿跑出去,过了一会,带着占映天一道进来。 “婆婆,大师兄来了。” 奉婆婆见了他,立即站起来道:“小天,你们是不是觉着我老了好欺负,弄了这么一个黄毛丫头来糊弄我,几时迎仙楼改收钱了?” 占映天脸胀得通红,看了一眼巫啼花,对她道:“您先别生气,坐下说。” “我怎么能不生气,我这么大年纪了,哪有银子,你们是不是得我每年下去这么多趟看女儿,才故意跟我收银子的?” “这……” “小天,你可不能昧良心啊。” “我……” 占映天被她噎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巫啼花笑着凑上前道:“……婆婆,不光对你,以后所有妖精来借人皮,都要收钱的。” “什么?骗我一个还不够?你还想要多少银子啊。”难不成你想枕着银子到棺材里? 她倒真有这个想法,只是不知有生之年还有没有可能实现。 奉婆婆见说不通,拿拐棍在地上敲得咚咚响,破口大骂起来,巫啼花几个低着头靠墙站着,如同一帮犯了错的学生,乖乖听着她骂。 青儿道:“要不先给她,轮到下一个妖精再收费。” 占映天也表示赞同,“她再骂下去,恐怕连师尊都要惊动了。” 巫啼花道:“不行,开了一个口子再堵上就难了。”她转过头,对他们两个道:“我警告你们,趁早收了这心。” 正说着,江问海从外头走了进来,他穿着一件白色的大氅,大病初愈,人看着也消瘦了几分。 “小天,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吵吵闹闹的。” 占映天忙迎了出去,“您怎么来了?病才好,万一再染上风寒可怎么好。” 江问海笑着道:“久时不出来走动,身子骨都硬了。”他朝墙跟的巫啼花跟青儿看了一眼,两人朝他低低头。 看到奉婆婆,江问海笑着道:“奉婆婆,是谁惹你生气了。” 奉婆婆敲着拐棍,“还能有谁,这丫头说以后借当要银子?居然跟我要银子?你说可气不可气。” 江问海笑得尴尬。 “你说,这是不是他们瞒着你自己定的规矩?” 江问海道:“奉婆婆,确实是有这么个规矩。” 奉婆婆一滞,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江问海道:“往前念着大家交情,免一两次,可是如今我们也实在有难处,府里几个人都需要吃饭,实在是对不住了奉婆婆。” 奉婆婆这回倒是没再骂,只是皱着眉坐在那里。 巫啼花心里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这回江问海又要心软被她说动了。 气氛沉默了一会,奉婆婆道:“我反正没有银子,你看怎么办罢?” 江问海看向巫啼花,巫啼花忙小跑着上前,躬着腰道:“如果没银子,灵石,珠宝,也可以。” “那个也没有。” 巫啼花石化了一会,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奉婆婆犹豫了一会,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放到大柜台上道:“只有这个,不知道行不行?” 看上去像是一粒珠子,红色的,像是丹药,巫啼花捏起那粒珠子拿在手里看了看,“这是什么?” 065:琅嬛 “灵珠。”占映天看着奉婆,“您把灵珠留下了,万一下山遇到什么危险怎么办?” 奉婆婆淡然一笑道:“我只是去看我女儿,不会有什么危险,灵珠先押在这儿,回头我拿来银子再来赎,这样行吗?小丫头?” 巫啼花有些心虚,小声说了声行。 奉婆接过青儿递上去的人皮,化作五十来岁的寻常妇人,拄着拐儿出去了,江问海看上去挺平静,见这里没事便也去了。 做成了第一笔生意,巫啼花却不怎么开心,一下午都闷闷不乐的。 青儿看看天色道:“今天不会有人来了,回去罢。” 巫啼花抬眼朝外头看了一眼,见太阳已经落山了,这才收拾了东西跟他一道从迎仙楼出来。 两人并肩往厨房走去,化雪后天气越发寒气逼人,巫啼花抱着手炉,仍觉得十指冰凉僵硬,步子有气无力的。 青儿看着她的脸色道:“巫姐姐,你怎么了?” 巫啼花叹了口气道:“奉婆婆挺可怜的。” “是啊,她有一个女儿嫁给了山下一个猎户,前年生了孙子,奉婆婆每三个月都要去看一次。” “难怪。” 青儿觑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巫姐姐,现在我们有银子了,不如就免了奉婆婆每回的费用罢。” 巫啼花一口回绝,“不行,规矩还没立下就做人情?以后大家都来要求免费怎么办?” “可是…… “规矩是规矩,人情是人情,你忘了没饭吃的日子了?” “我……没忘。” “那不就得了。 没想到一上来就给了她这么大一个难题,要是为难孤苦老人家,人家一定会说“十二峰”不近人情,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她得想个别的办法才行。 奉婆婆之后,又是几天没有生意上门,巫啼花渐渐觉得要是全部指着这迎仙楼的生意吃饭,一家人非饿死不可。 午饭后有些困,她趴在柜台上睡了一会。 正睡着,听见有人敲桌子,抬头一看却是白妖,她风尘仆仆的样子,人瘦了不少,面色也憔悴了。 巫啼花觉醒了一半,激动的道:“你去哪了?这么久不回来,青妖呢?” 白妖冷冷的道:“在底下缠着占映天呢,观星石弄到了没有?” 巫啼花道:“没到手,不过我已经知道了它的下落了。” “在哪?” 还没说话,听见外头占映天跟青妖吵吵闹闹的进来,两人都收了声。 “哎呦呦,我真的没骗你,我们就是下去遛了一圈,哪也没去。” “谁信你的鬼话,你给我过来。” 占映天拎着青妖的耳朵进来,看见她们两个,占映天松开了手,青妖揉着耳朵,躲到了一旁。 占映天走过来,冲着白妖吼道:“你们随便跑出去,知不知道师尊有多担心?要是你们不想在这儿,以后干脆别回来了。” 白妖到底还是顾忌占映天的,这回抿了抿嘴没说话。 “走,先跟着我到天师殿见过师尊。” 占映天拉着他们出去。 巫啼花怕有事,也收拾了柜上的东西,跟着去了天师殿。 师尊对于他们二人的突然离去并没有怪罪,只是笑着说:“平安回来就好,以后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 青妖看着气色已大不如前的师尊,心里多少有些内疚,“对不起,让您操劳了。” 师尊摆摆手,对占映天道:“小天,你也别为难他们了,出去罢,青儿也一直担心你们呢。” 几个人磨磨蹭蹭从里头出来。 看到巫啼花,几人都没说话,各自走了。 巫啼花想眼下还不是时候,便按兵不动,等到了夜里,月至中天,料着大家都睡了,她才披了件披风悄悄从自己房里出来,提着一盏灯笼来到石头房。 “喂,你们在哪啊?” 刚喊了一声,就听见白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巫啼花吓得一趔趄,“你能不能每回别这么吓人。” 白妖撇撇嘴道:“是你自己笨,你一出房门我就跟着你了,我还以为你又要做什么坏事,谁知道你是来这儿。” 巫啼花抚额,没时间跟她多说,四下瞅瞅道:“青妖呢?” 另一道声音从头顶传来,“我在这儿?” 巫啼花捂了捂胸口,已经没力气再生气,“走罢。”她道。 白妖道:“去哪?” “当然是去找观星石,难不成去泡温泉?” 说到温泉,她真该洗澡了,山上洗澡不方便是件大事,她每回洗澡都要烧好几锅水,麻烦不说,还洗不痛快。 将她们带到燕之窝之前,巫啼花有言在先,“我替你们找到占星石,你们是不是也该告诉我你们要那石头的目的?” 白妖瞥瞥她不语。 青妖道:“反正也不是什么秘密,若是真的,过些时就会真相大白了,告诉她无妨?” 白妖冷冷的道:“若她说不出怎么办?” 看着白妖冰冷的目光,巫啼花道:“算了,这次就当我卖你们个人情,以后有什么事也别来烦我。” 说完,她指指天师殿的方向道:“那后面有个燕子窝,观星石在里头,你们自己去罢。” 巫啼花提着灯笼一遛小跑回到自己房间,脱了衣服躺下,舒服的叹了口气,“有功夫管闲事,还不如美美地睡一觉。” 不知道青妖白妖看完了占星石会弄出什么乱子,巫啼花不放心,晚上醒了几次,没听见什么动静,倒还算太平,早上起来,她梳洗过后来到厨房,做好了简单的早饭。 回头见青儿不知什么时候见来的,在桌子前摆弄那些鸡蛋,她走过去道:“拿那么多鸡蛋干嘛,你想做什么?” “我煮一下给他们送过去。” 看着青儿忙碌的身影,巫啼花微微有些感慨,青儿对二妖真是没话说,她过去帮着他把鸡蛋煮好。 煮好的蛋装了满满一盆,白妖吃着煮鸡蛋,本来吃得好好的,突然哭了起来。 青儿紧张的道:“怎么了?噎着了吗?还是不喜欢吃煮鸡蛋?” 白妖摇摇头,没说话。 青妖坐在一旁没哼声,情绪也有些低落。 巫啼花看着他们神色,不知道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肯定不是好事,她心里有些担心,可也不想去打听。 就这样一连过了数日,相安无事。 这天吃过早饭,巫啼花照例到迎仙楼去,走到二楼时,听见书架后传来低低的饮泣,她走过去,见是白妖在哭。 白妖最近情绪很不稳定,动辙激动大哭,连饭也吃得少了,前天占映天猎回一只兔子,她烤了一只给她送去,去收盘子时,见里头的肉也没动过,平时没事就待在石头房里,鲜少出来,巫啼花也有两三天没见她了。 她走过去,见地上摊着一本记事录,正是巫啼花上回看过的,记录了万妖女王被射杀的册子。 旁边还摊开了好几本,胡乱的被扔在那里。 关于万妖女王,有记录的文字很少,巫啼花早就翻过一遍了。 她在白妖对面的地板上坐了下来,白妖哭了一会,大概哭累了,停了下来,巫啼花把自己的手帕递上去,她拿了帕子问:“你用它擦过鼻涕吗?” 巫啼花斜了她一眼,还没来得及损她,她倒已经拿帕子揩鼻涕,一边又嘤嘤地哭起来,“我等了一千年,没想到还是不成。” “如果不是还有希望,活着也没什么意思,现在连最后一点希望都没了。” 巫啼花道:“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女王她没有复活。” 巫啼花哦了一声,“原来你们真的为了去看万妖女王会不会复活啊?”她只是猜测,没想到猜对了。 白妖惊奇的看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这事?” 巫啼花道:“你们离开的时候,我为了找出观星石试探了一下占映天。”看着她狐疑的眼神,她举手道:“我发誓我是猜的。” 白妖还是不信。 巫啼花摸摸下巴道:“这么说来,陆清秋应该也是去看万妖女王的消息的?” 没想到这么多人关心万妖女王的情况。 巫啼花把他们不在时发生的事跟白妖说了一遍,白妖听后沉默了下来,巫啼花看着她道:“这么说来,好像每回他一来,你们就躲起来,你们好像很怕陆清秋。” 第一次时白妖他们好像也是看见魔都的人就躲了起来。 白妖看了她一眼说,“那个人不过是个没用的废物,我们才不顾忌他。” “那你们是怕……陆千月?” 白妖抿了抿唇,过了一会才道:“如果不是陆千月,女王也不会死,如果他有良心,就不该再去打扰她的亡灵,害我们空欢喜一场。” 巫啼花抽着头看着她。 白妖渐渐平静了下来,对她说起整件事的原因,“女王名叫巫琅嬛,我跟青妖是女王的左右护法,她从小就长得漂亮聪明,性格也好,虽然掌管天下群妖,可丝毫没有架子,是个天真可爱的好姑娘,可是,那一年,她为了陆千月跟司神殿起了冲突,错手杀死了司神殿的紫怡殿下,司神君为报私仇,嫁祸给女王。 066:旱灾 白妖表情变得悲伤,刚刚压下去的泪水再次涌上来,“就这样,女王遭到天庭的追杀,陆千月本应该保护女王,可是那一晚他却没有来,女王被占南玄射杀。” 占映天不是十二峰的掌门吗?如果真是占南玄杀死了巫琅嬛,那白妖跟青妖为何还要待在仇人这里? 白妖似乎看出了她的疑问,说道:“占南玄是被司神君利用的,事后他万分后悔,我跟青妖也想过替女王报仇,可占南玄是极道天师,而我跟青妖一千多年前只是小妖,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没法替女王报仇,只是占南玄却甘愿自罚,他在断木崖下的瀑布坐了三天三夜,等我跟青妖发现他时,已经快没了气,他用自残的方式赎罪,可那又如何?女王终究活不过来了,女王死后,魔都代掌群妖事务,而我跟青妖忠心于女王,加上女王生前的遗憾,不肯在姓陆的手下苟且偷生,就偷偷跑了出来。” “这事陆千月不知道吗?” 白妖冷笑一声,“他当然清楚,他只是睁一只闭一只眼罢了,想必他见了我们也只会想起自己从前有多混帐,不如不见。” 巫啼花沉吟不语,没想到万妖女王跟陆千月还有一腿。 巫啼花摸摸怀里的白玉佩,掏出来道:“这个东西你认得吗?” 白妖看了一眼,立刻激动的夺过去,“你怎么会有女王的雕像? 巫啼花道:“陆清秋的,他走时把这个送给了我。” 白妖微微蹙眉,看着那玉佩沉默不语。 巫啼花道:“这玉佩有什么问题吗?” 白妖道:“这不是女王的东西。” 巫啼花过了一会才回味过她话里的意思来,既然不是女王的,那就是陆清秋自己私刻的,难道陆清秋跟陆千月是情敌?兄弟二人争一个女人,有意思。 巫啼花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起来,嘴角不自觉的翘起来。 生意一天比一天惨淡,巫啼花日日守在大柜台后,眼见着那铜铃一次都没再响过,她几乎有些绝望。 青妖跟白妖已经恢复到往常的习性,每日跟巫啼花青儿赖在一起。 巫啼花望着房梁上的二妖,问道:“要不你们去魔都看看,是不是现在关卡严了,怎么一个客人都没有?” 青妖道:“我们上次回来时没听说过戒严。” 巫啼花转头问青儿,“以前也这样吗?” 青儿点点头。 巫啼花叹了口气,还指望在这里大展宏图,她真是太天真了。 一个月后,奉婆婆按时送回人皮,她化成狐狸头,那双眼睛笑眯眯的,“小丫头,上次的欠帐能不能打个白条?” 巫啼花哭丧着脸道:“白条倒是能打,只是我上哪找你要银子去?我一不会飞二不会妖术,进得了魔都吗?” 奉婆婆也来了气,索性坐下道:“反正我弄不来银子,你看着办好了。” 青儿上来求情,“要不就破例这一次好了。” 巫啼花抱着胸,看着坐在那里的奉婆婆,想了想道:“会做饭吗?” 奉婆婆一怔? “会做饭,洗衣,打扫吗?” “会会会。”奉婆婆眼睛里闪着亮光,“这些我最拿手了,我在我女儿那里就帮着做这些。” 巫啼花道:“一两银子,你在府里做两个月工,这笔帕就一笔勾消了,你看行吗?” 奉婆婆脸上笑容有些僵硬,“你的意思是我做下人?” 巫啼花纠正她道:“不要封建,下人是主仆关系,如今我们是债主与欠债人的关系,是雇主与员工,我是雇主,你是员工。” “还不是一样?” “不一样,”她提了桌子上的毛笔在纸上刷刷写成简单的合同递给她,“这是契约,一个月五钱银子,那一两银子做为酬劳已经被你提前预支了,所以你在府里免费做两个月工,如果以后你还想再赚银子,可以继续留下来做工。” 奉婆婆撇撇嘴,犹豫了一会道:“我答应。” 青儿脸上露出了笑容,“奉婆婆你别担心,我会帮你的。” 巫啼花松了口气,如此一来就不算破例,以工抵债合情合理。 奉婆婆留下帮忙,巫啼花安排她暂住到石头房里,青妖跟白妖强烈抗议被侵占了领域,巫啼花安慰他们只待一个月而已,放宽心,至于以后要做多久,以后再说。 有了奉婆婆在,巫啼花轻松多了,每日不用煮饭洗衣着实舒服,她打算多雇几个妖,只是迎仙楼一直没生意是个问题,要好好筹划一下才行。 青儿跟巫啼花远远的站在廊下,看着奉婆婆手躬着腰在那儿扫地,“巫姐姐,你为什么执意让奉婆婆做工,咱们并不缺那一两银子啊。” 巫啼花沉吟了一下道:“你没发现奉婆婆听到做工有银子拿时眼睛里闪过一道光亮吗?她老了,不如年轻妖精有办法,还有一个女儿在山下生活,她一定也想帖补女儿,可总不能去偷,能在这里打工是最好的办法了,再说,靠自己的劳动赚钱才最踏实不是吗?” 青儿点点头,表示认同。 立春后,万物复苏,山上的积雪也开始融化,天气没有暖和,反而有愈加寒冷的趋势。 檐下落水成冰,奉婆婆拿盆盆罐罐接水,随处可以听见滴答的落水声,各种声音交错在一起,吵得人发慌。 厨房里,几个人正围坐在一起吃饭。 奉婆婆烧得一手好菜,大家赞不绝口,她似乎也很享受大家吃她做的食物时的心情,每顿至少四个菜。 只是面对那张狐狸眼,巫啼花还是有些不舒服。 巫啼花被那些水声吵得心烦,再看着眼前那道烧鱼,一点胃口都没有,“一早就吃干饭,婆婆,能不能做道汤,我快渴死了。” 她闻闻身上的衣服,好一阵子没洗澡了,又道:“一会烧两锅水,我要洗澡。” 奉婆婆端着菜过来道:“汤一会就来,只是井里没水了,这两天做饭都是靠这些雪水,你要洗澡的话还是再等等,总要先吃饭。” 巫啼花大惊,“怎么会没水?院子里那口井可是先祖时就打下的。” 青儿道:“这几天你在忙我就没告诉你,是没水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连大师兄跟师尊都找不到原因。” 巫啼花在院子里找到青妖,问道:“是不是你们做怪?” 青妖趴在墙头,有气无力的道:“要我是龙,都恨不得自己能吐点水出来,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方园几百里都没水了,我跟小天出去查看了一圈,山下农户也说没水,井水干涸,河水也干了,到处都在做祈雨的祭祀,一点用都没有。” 奉婆婆担忧的道:“不知道我女儿那里怎么样?” 这时,占映天从外头进来,搓着手,冻得够呛,一进门就道:“在聊什么?” 巫啼花道:“旱灾的事是真的吗?” 占映天拿了个馒头咬了一口,道:“我跟师尊正在找原因,不过一时还没有头绪。” 奉婆婆替他添了一双碗筷,担忧的道:“小天,这两天你去过我女儿那个村子吗?那里也没水了?” 占映天点头,“附近都没水。” “这可怎么好,我外孙子还那么小。” “山下的人都在想法子外迁,再过几天,要是还找不到水,咱们也得想想办法才行。”他转头问奉婆婆,“蓄下的雪水还够用几天的?” “这么多人吃饭的话,至多半月。” 占映天点点头,继续大口的吃馒头。 巫啼花想了想,对白妖道:“养妖千日,用妖一时,现在用得到你们的时候到了。” 白妖原本躺着,闻言从房梁上直起身来,“什么?” “去找龙王啊!龙王一定可以治水。” 白妖鄙视得看了她一眼,懒得说什么就重新躺了下去。 青妖道:“龙王跟我们不是一个界的,没法说上话。” “不都是妖吗?”巫啼花看着一直没哼声的占映天,“上次师叔说他能跟雷母通得上关系,你就不能跟雷母打个招呼让她请龙王放点水出来吗?” 占映天被馒头噎了一下,清了清嗓子道:“你以为那么容易?山下会祈雨的术士多了去了,龙王应该早就接到求情的消息才是,可是迟迟不放雨,应该不是没水才对。” 大家听了这话,全都愁眉不展的。 如此过了几天,还是没有水。 巫啼花想起山上的那个温泉,带着白妖跟青儿在山里找了一天,最后总算找到了温泉,可那里的水也干了。 “连温泉都干了,这事实在奇怪。” 夜里,师尊将占映天巫啼花等人叫到天师殿,看着檐下落水,愁眉不展的道:“再熬下去,恐怕大家都有危险,小天,我带着大家下山去罢。” “那师尊您呢?” 奉婆婆道:“我蓄的那些水,要是师尊一个人用,兴许可以用一个月,要是咱们这么多人的话,就说不准了。” 占映天道:“也好,反正没有水,大家在山上也是等死。” 师尊看着天边的红云道:“东南方向妖气冲天,你下了山往东走,兴许能找到原因。” “那我们明天就出发。” 师尊点点头。 067:九夷山 这时,奉婆婆站出来道:“山下闹灾,我女儿家也不知怎么样了,要是可以的话,我想去看看,只是这阵子就要师尊您一个人在这儿了。” “无妨。” 奉婆婆连夜蒸出了许多馒头给大家做干粮,下山的前一夜,巫啼花正收拾东西,白妖一阵风似的飘进来,坐在她的床铺上叹气,“我要带的东西太多,一个包袱根本装不下。” 巫啼花道:“你还要带行李?” 白妖扶扶鬓,仔细端详着铜镜里的自己,“当然,我那些胭脂水粉,一日没有可不行。” 巫啼花回头看一眼坐在那里的白妖,一头乌黑的长发,脸上施了层淡妆,乍一看去倒也像是个丰华正茂的少女上,再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头发乱蓬蓬,素面朝天,衣服也不怎么讲究,胡乱的系着。 白妖拉了拉她身上掉下来的条带子,往下一拉,竟扯出了一件肚兜。 “这是什么?” 巫啼花道:“系错了呗。”一把夺过去塞到被子底下,她来了这么久,古代的衣服还是不怎以适应,早起仓促,偌多的带子一不小心就系错了。 白妖摇头,“你这样,怎么嫁得出去。” 巫啼花叠衣服的手顿了一下,脸色已经变得不好看了。 白妖毫无察觉,接着道:“要说你的外在条件只比我差了些,可是跟其他人比还是不错的,回头你要真嫁不出去,不如就跟着我跟青妖在山上修仙,嫁人也没什么意思。” “谁跟你说我嫁不出去的?” “呃……” “如果我想嫁,分分钟就嫁掉了,还有,以前不知道有多少人追我?是我不想嫁,不是嫁不出去,巫家女人不能嫁人的懂吗?” 白妖被她突然怒气吓得一愣,手里的镜子掉在床上,翻身起来躲到木屏风后,怯生生的望着她,“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巫家女人不能嫁人?” 巫啼花撇撇嘴,怒气渐平,坐到桌子前倒了杯水握在手里暖着,“我妈说巫家女人八字硬,嫁了人会害死人家。” 白妖点点头,似懂非懂的看着她。 巫啼花被她的眼神盯得不舒服,索性转过身任她看个够,“我脸上有什么吗?” 白妖摇头,若有所思的道:“要是这样的话,我觉得你得找一个八字硬的。” 巫啼花抚额,还以为她想到了什么。 “你觉得占映天如何?不喜欢人吗?那我回头在妖精里给你物色一个,你别走啊!你去哪?” 隔天一早,大家吃过早饭后便整装出发,为了以防万一,占映天让每个人带了两壶水。 顺着下山的路,一行人第二早傍晚之际就下到了山脚下,奉婆婆的女儿所在的那个村子叫蓬莱村,正好在东南方向,便提议大家到她女儿家住宿。 占映天想着沿路也没别的客栈,就答应一道前往。 大家走路,半天的时间就到了。 奉婆婆的女婿是普通猎户,家里院子很大,房子是用木头建的,房梁下挂下着许风干的腊味,顺着墙角堆着许多劈好的木柴。 奉婆婆的女儿仙草端着热茶和几味干果进来,“不知道你们要来,家里也没什么招待的东西,见笑了。” 巫啼花道:“哪里的话,是我们突然过来,多有打扰了。 仙草容貌俊秀,穿一身青色衣衫,外头罩一件皮袍子,细看的话,眉眼跟奉婆婆有点像,身条也根本看不出生过孩子,孩子刚会走,此刻由爸爸抱着在外头院子里玩,不时听见孩童嬉笑笑传来。 爸爸看上去不擅言谈,见了人只会憨厚的笑。 巫啼花只见书里见过人妖两口子相处,难得在现实中看见,不免多看了两眼,直到婆开口她才将思绪抽回来,注视着屋子里的人。 奉婆婆吹着碗里的茶叶末子,皱眉道:“上回我来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没了水?” 仙草一面将干果盘子摆到桌子上,一面道,“上次您来,村里那口井还没干完,眼下一点水都打不来。” 巫啼花道:“那……大家吃水怎么办?” “没办法,只好到九夷山一带去挖雪。” 巫啼花皱眉,“挖雪?” 仙草点点头,“挖雪回来,沥成水。” 占映天奇怪的道:“连十二峰顶的雪都化了,大家求雨不来,九夷山怎么还有雪?” 仙草转身朝院子里看了一眼,见丈夫没有注意这边,这才小声的道:“实不相瞒,我瞧着九夷山那边有蹊跷,连天大雪下了两个多月,足有半人多高,晚上,能听到野兽的叫声,大家都说野兽快要被冻死了,抢着下山来,不少猎户上山撞运气,可是都没回来。” “没回来?” 仙草点点头,“依我看,凶多吉少,幸好我死死拦住他,他才没有去,要不然,估计也要回不来。” 奉婆婆长叹了一声。 巫啼天转头看向那边的占映天,他拧眉不语。 仙草家虽然不富裕,客房倒还宽裕,巫啼花跟白妖一间,青儿跟占映天青妖挤一间,就这样安置下来。 到了晚上,仙草做了一顿丰盛的家常菜招待大家,吃过饭,巫啼花拿了五两银子到厨房找到正在洗碗的仙草,将银子给她,仙草百般推辞不要,巫啼花道:“这些年奉婆婆没少照顾我们大家,她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时时挂在嘴边,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你就收下罢。” 仙草这才收下了,温婉的笑了笑。 巫啼花望着在窗外劈材的壮实汉子,道:“他知道你的身份吗?” 仙草脸上的笑容多了丝忧虑,摇摇头道:“不知道。” “那小孩子有一半妖的血统,一定异于常人,将来恐怕瞒不住。” 仙草似乎也想到了这一层,说道:“我知道,只是眼下能瞒一日是一日,他人老实,我怕知道了对他打击太大。” 巫啼花点点头。 仙草低着头洗碗,长长的睫毛在墙壁上留下淡淡的剪影,过了一会,她道:“其实,人与妖相恋,最难的倒不是相处,最难的,是妖有千年的寿命,而人只有几十年,现在年轻还看不出来,可往后,总有那么一天,眼睁睁看着他生老命死,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巫啼花沉默的应着,确实。 仙草笑了笑道:“看我,跟你说了这许多劳什子的事,扰着你了。” “没关系。” 巫啼花道:“这村子叫蓬莱村,可有什么意义?” 仙草道:“哪有什么意义,不过是挨着九夷山,都传那九夷山上有神仙,才这么叫的,我没看到什么仙气,倒是妖气冲天。” “那山上可住着人?” “有不少人家,以前的猎户都在那山上,据说有人见过神仙。”她笑着摇摇头,“村里的人都相信,逢年过节就要到山神脚下祭拜,反正我是不信,也不许我们家那口子到山神那里去,别供了什么妖精才好。” “如果是妖精的话,你们不是可以感觉得到吗?” 仙草摇摇头,“世上妖精千千丸,若是不同类的妖精的话,我们这类小妖是察觉不出的,除非是陆千月那样的大妖精。” 陆千月,巫啼花正要再问什么,就听仙草的丈夫在外头叫她,“孩子哭了。” 仙草忙拿手在围裙上擦擦出去了。 巫啼花回到自己的房间,仙草特地生了一个炉子放在屋里,此刻白妖跟青儿在炉子上烤栗子吃,地上放着一地的栗子壳。 巫啼花拉了张椅子坐下来。 青儿道:“打听到什么了没有?” 巫啼花道:“看来问题就出在九夷山上,咱们明天一早得往九夷山去。” 她问青儿:“你大师兄呢?” 青儿道“跟青妖一道打水去了。” “不是没水吗?” “仙草的男人井里还是有水的,只是打上来需要技巧,青妖能下到井里去,不成问题。” 巫啼花点点头。 过了一会,占映天打了水回来,巫啼花把事情大致跟他说了说,占映天道:“那明天一早咱们就往九夷山去。” 大家用刚提回来的水洗漱好歇下。 隔天一早在仙草家吃过早饭就出发了,奉婆婆留下来照顾孙子。 路上,能碰见不少推着车,牵着马,前往九夷山打水的人,黄土路上留下一道道水痕。 白妖跟青妖飞得快,一阵风似的没影了,巫啼花走到中午,实在累得走不动,提议在前面的茶水铺子休息一下。 占映天没有反对。 茶水档很简陋,只有两个炉子,一个烧热水,一个煮茶叶蛋。见有客来,热情的招呼着。“客官,您的茶。” 巫啼花看着碗里飘着的茶叶杆,不知道放了多少年的沉茶,她将就喝了两口,看着远处的大山,山一片雪白,只是虽然雪是白的,可不知为何散发出一股阴沉的气息。 看来那就是妖气。 占映天似乎看出她的疑惑,在旁道:“一般人是看不出那股黑沉之气的。” 巫啼花点点头,原来还是她体质特异的关系。 她要了四个茶叶蛋,一人吃了一个,剩下一个在碗里放着,转眼间就没了。 068:陆千月 转头要找时,见白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把一颗鸡蛋囫囵吞进去,翘着脚坐在另一张桌子上休息。 巫啼花怕老板看见害怕,用眼神瞪了她一眼。 过了一会,青妖也跟着回来了,累得气喘嘘嘘。 “怎么样?”占映天道。 青妖道:“前面还有六十里路。” 巫啼花惊呼,“那么远?早知道租辆马车了。” 占映天让青妖坐下先喝口茶,他到前头打探了一下情况,回来道:“前面有个青峡镇,咱们今天晚上可以暂时住在那里,明天再赶到九夷山去也不迟。” “也好。” 大家匆匆结了帐重新上路。 青峡镇在蓬莱村跟跟九夷山的东面,是附近唯一一个大镇,镇上有一个小小的衙门,进城的时候巫啼花注意到有官兵把守,官兵高举的旌旗上绣着黄色龙纹,倒像是皇家卫队。 这么小的一个镇上也驻扎有亲王吗?她心里微微疑惑。 占映天找到一家小客栈客顿下来。 照例是巫啼花独自一间,占映天跟青儿一间。 巫啼花一进房间,先把肩上的包袱放了下来,打量着客房,这个房间布置的极简单,一床一桌一椅,一扇窗户正对着后院。 巫啼花走到脸盆架上看了看,盆里连口水都没有,她拎起桌上的水壶倒了倒,亦是空的。 巫啼花下楼让店小二的打盆热水上去洗脸,再弄点茶水上去,走了一天路,灰头土脸的怎么睡觉。 店小二陪着笑道:“不好意思这位客官,咱们这水是收钱的,一壶水五十文钱,您要吗?” “五十文?你怎么不去抢劫。”巫啼花脸上划下一道黑线,感情这里比她还黑。 “实在对不住了姑娘,眼下正是非常时期,往常我们也不收费,您可以到别家打听打听,我们家收五十文是最低的。” 巫啼花想着出门在外,碰见灾年也是没法的事,于是给了他一两银子让他多烧几壶水,她要洗澡。 那头桌上坐了几个天师,正在聊天,听见她说要洗澡,一时好奇朝这边看了过来,大灾连年,居然还有人要洗澡。 打头的那个刀疤脸先认出她来,招手叫道:“巫姑娘,原来是你啊。” 几个人一同站起来。 巫啼花扭过头,惊喜的道:“是你们啊,魏大哥,王大哥,曹大哥这么巧。” 魏勇道:“上次一别,没想到还能在这儿碰见,巫姑娘也是来捉妖的吗?” 巫啼花疑惑的道:“怎么,你们是来捉妖的?” 王传道:“巫姑娘难道还不知道皇榜的事?” 巫啼花表示不知。 曹枫从怀里掏出一张皇榜给她,道:“你看看。” 巫啼花展开那张皇榜,大致的内容是:九夷山雪灾,牵连方圆百里断了水源,现广寻天师随国师大人一同上山捉妖,每位天师,若能活着回来,二十两银子。 她合上皇榜,几个人一起到那边的桌子上坐下,“国师大人在这个镇了吗?” “听说已经来了半个月了,就驻扎在镇东头的衙门里。” 巫啼花点点头,“三位大哥已经跟国师照过面了吗?” 三个人摇摇头,魏勇道:“我是后来才听说的,昨天刚到这里,正巧遇到他二人,现在正商量着怎么过去呢?” 巫啼花又是点点头,沉吟一会道:“三位大哥可还愿意跟小妹合作?” 魏勇道:“巫姑娘一句话,我们三兄弟没有不听命的,上次要不是你给的那十两银子,恐怕如今我们连饭都吃不上呢。” 巫啼花点点头,“那好,我给你们每人三十两银子,若出了意外,给你们每人五十两银子的安置费寄回家里。” 曹枫道:“有巫姑娘出面,我们几个一百个放心。” 巫啼花笑了笑,“多谢大家信任,去找国师的事你们先放一放,由我出面来谈,上回在十里坡我跟国师大人有过交情,等我跟他谈妥了,咱们再一起出发。” “全凭巫姑娘作主。” 巫啼花回到楼上,把在下面碰见三个天师的事告诉了占映天。 占映天对上次住大牢的事一直耿耿于怀,加上又上国师大人坐阵,颇多的顾忌,他沉吟了一会道:“你还打算跟朝廷合作?你不怕再被黑吃黑?” “有师叔在,你还怕他坑咱们?” 占映天冷笑,“我可警告你,这事若要让师尊知道了,没你的好果子吃。” 巫啼药知道“十二峰”跟路宝宝之间的恩怨不是一两句话能解开的,暂时放到一边,对他道:“咱们三个人,青儿没功夫,我只能看见妖并没什么特殊的才能,青妖跟白妖不堪重任,只有你一个人,你觉得你上去,对付一个可以呼唤风雪的的妖精,你的胜算有多大?” 占映天沉默不语。 巫啼花点点头,“那三个人上次跟我有过交情,咱们有他们三人助阵,跟国师大人一起上山捉妖只能算是合作,不算在他手底下办事,就算师尊知道了也不算有辱师门。” 占映天想了想,也没什么理由反驳,沉默了一会道:“反正,我丑话说在前头,要我听路宝宝的,没门。” 巫啼花上前拍拍他的肩:“你只用听我的。” 小二送了热水上来,巫啼药舒舒服服洗了个澡,又叫了一桶水,给青儿他们洗澡。 洗完澡,换上干净衣服,巫啼花叫上青儿跟白妖,换了身男装出门去,她打算先到衙门跟国师打个招呼,探探那边的情况。 沿途有不少还开着门的商家,卖些水果点心之类的小东西。 巫啼花觉着空手去也不大好,顺脚拐进一家点心铺子买了几斤糕饼拎着过去。 巫啼花塞了一块桂花糕给青儿,“回去不要跟大师兄说哦,他要知道我给国师送礼,一定又要说我趋炎附势。” 青儿拿了糕饼小口嚼着,用力点了点头,“不过巫姐姐,咱们几个人去不就行了吗?为什么你非要带上魏大哥他们。” 巫啼花道:“这你就不懂了,咱们”十二峰“人丁单薄,就只有你大师兄一个人,哪怕他有再大的能耐,看上去也不像回事,若是有个团队,跟人谈判起来,又不可同日而语了。” 青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白妖嗤笑道:“你别上赶着热脸帖着人家的冷屁股,等回头吃了闭门羹你就知道了。” 巫啼花满腔的热情被泼了冷水,心情有些郁闷。 路宝宝上次虽然打过照面,可对于他的处事作风她还知之甚少,并无太大把握。 正出神间,闻到一阵异香。 好熟悉。 只听一阵铃响,七八个红衣侍者人抬着一顶软轿缓缓走了过来,轿子左右跟着两个青衣侍女,看侍女的身上的衣服料子,并不像是普通小门小户。 “没想到这青峡镇还有这样人家!” 那轿子缓缓走近了,不知里头是个怎样美若天仙的闺秀,巫啼花正看得出神,却见白妖嘻地笑了一声道:“你想看?我帮你。” 她突然鼓足了气朝那轿帘吹了一口,巫啼花意识到她要做什么时已经晚了一步,那轿帘被吹了起来。 里头坐着的并不是什么小姐,而是一个穿着华丽紫袍的绝美男子。 “陆千月?”白妖先惊呼出声。 跟着,巫啼花也反应过来,轿子里坐着的人不是陆千月是谁? “奇怪,陆千月到这里做什么?”白妖喃喃的道。 巫啼花也好奇他怎么到人间来了,一想到胸口还有着他下的封印,身子本能的朝后退了一步,谁知轿子里的人已有所警觉。 他轻抬手指,一道妖风呼地袭来,白妖机敏,身子一抬就飞走了,留下巫啼花风中凌乱,“你别走啊,你闯的祸,我没说要看啊。” 她的声音在空中发出回响,巫啼花只觉身了一紧,她叫了一声,被那妖风袭住,定定的站在那里,动弹不得。 “停轿。”陆千月吩咐,声音轻柔却冰冷异常。 他用扇子打起轿帘,细长的眸子定定的盯着她瞧了一会,唇角漾起一抹好看的笑容,“巫姑娘也在这里,好巧。” 巫啼花笑得比哭还难看,“嗨!陆公子公务繁忙,怎么有雅兴来人间走走?还是,你那弟弟又走丢了?” 陆千月又笑了笑,巫啼花咬了咬牙,觉得他再笑下去她的花痴就要犯了。 “看来巫姑娘见过清秋了。” “前一阵子,在”十二峰“。” “我那弟弟比较任性,有姑娘添麻烦了。” “陆公子多心了。” 他点点头,带着笑意的目光在她脸上凝了一会,慢慢向下落在她胸口处,巫啼花本能的要去捂胸,却发现自己动不了。 “呃,要是不冒犯的话,能不能请您高抬贵手。” 陆千朋仿佛才想起来,歉意的道:“出于本能,不知是巫姑娘,还请见谅。” “哪里哪里。” 他收了妖术,巫啼活动了活动筋骨,还好各处零件都还完好。 “巫姑娘在这镇上逗留多久?” “大概会留一阵子。” 他点点头,“前面有家叫凌月阁的客栈,姑娘要找我,可以到那里。” “好的。” 069:敢找他的麻烦吗 巫啼花腹诽,说得好像她真的会去找他似的,如果不是存心送死,躲都来不及的好吗? 不过他老人家怎么会突然到人间来呢?不会是来旅游罢? 目送他的轿子渐渐走远了,巫啼花还在想这个问题,转身见青儿一直目送着陆千月远去的方向,她想起他今天没用马眼泪才对,“你能看见他?”她不确定的问。 青儿反而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她,“难道你看不见?” “我……”巫啼花再看时,果然见路人行人对那轿子退避三舍,想来是他故意现在的身。 “妖精做到陆千月这个份上,连玉帝都不怕,怎么会怕人类呢?” 白妖飘了回来,走在她身后。 巫啼花看着她似霜打了的茄子一样的脸色,说道:“看见老仇人心情很复杂啊?” 白妖却似没听见她的话一般,说了一句,“陆千月闭关不出一千多年,这趟出来肯定有要事。” 怀着这样的疑问,巫啼花一行人来到衙门,费尽三寸不烂之舌通过门口的关卡,在门房一副“这一定是带子寻父桥段”的表情中,巫啼花跟青儿顺利坐进了后衙的大殿。 丫鬟送上茶水瓜果。 巫啼花拿起一个苹果啧啧的道:“还是衙门有路子,灾年连天的,这倒还有水果。” 她将苹果塞给青儿,又拿了一个自己啃了一口。 白妖肆无忌惮的在纱帐上荡着秋千,“你小心着点,弄坏了就留在这儿做丫鬟,我可没银子赔。” 巫啼花吃完一个苹果,又啃了一个梨,等了一会儿还不见人来,她的肚子也吃不进任何东西了,索性起身打量着这里的装饰,窗下的长桌上摆着几样瓷器,不是官窑出品,不怎么有价值,巫啼花看了看就重新放下了。 院子里有说话声传来。 “大人,附近的可以用的人都找来了,一共这么多。” “我让你找天师,你给我弄了一群连妖跟鬼都分不清的蠢货,回头出了什么事还得朝廷担着。” “可是自从上回死了两个天师,现在没人敢来了。” “所以才让你去找啊!”国师的声音越来越近,“对了,你说谁来了?” “回大人的话,一个姑娘,还带着个孩子!”县太爷说完,小心觑着国师的脸色。 国师大人步子略一迟疑,伸长了腰往大殿里头瞧了一眼,待看清那姑娘的面容,他保养得当的脸上划过一道莫测的表情。 县太爷挂着一副让人浮想联翩的笑容,凑上前道:“要不要下官替您处理了,这种事就不劳大人您亲自出面了。” 国师大人斜了他一眼,冷冷的不语。 县太爷识趣的退到一旁。 路宝宝走进殿内。 巫啼花忙带着青儿过去行礼,“师叔,刚刚听说知道您在这儿,我带着青儿给您请安来了。” 路宝宝咳了一声,朝青儿脸上打量了一遍,阴阳怪气的道:“请安?我可不敢当,那个浑小子没来?” “来是来了,怕惹您不高兴,今天晚上就没让他过来。” “怕是他不肯来罢。”路宝宝冷笑一声,在前殿的太师椅上坐下。 他朝房梁上的白妖看了一眼,并没多说什么。 巫啼花道:“师叔这次来有公务在身,想必一定很累罢。” “还凑合。”他看了一眼她,“你们来青峡镇做什么?” “方圆百里大旱,十二峰上的井水河水也都干涸了,师尊叫我们几个下来想想办法。”她觑着路宝宝的脸色,接着道:“来的路上我也听说不少传闻,现在连师叔您都惊动了,想必这九夷山上有妖的事是千真万确喽!不知是个什么妖精,居然能呼唤风雪这么厉害。” 路宝宝端着茶碗来吹着上头的浮叶不语。 巫啼花也不敢多说什么。 路宝宝喝了口茶,放茶杯放回桌子上,“你这趟来不只是跟我请安这么简单罢?” 巫啼花笑了笑,上前替他捏肩,“其实呢,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听说师叔正在用人之际,你也知道十二峰别的本事没有,捉妖还是有些功夫的,正好我手底下有几个人,也不知师叔您用不用得上。” 路宝宝疑了一声道:“那老东西新收了徒弟?” 巫啼花笑得心虚,“算是罢。”她专注的替他捏着肩,直到听到他传来几声哀嚎,“行了行了,别捏了,什么条件你说罢。” 巫啼花立即侬了手,身子转到他面前,比了个八的手势,“不多,一个人八十两银子。” 噗! 路宝宝把刚喝进去的水喷了出来,“你怎么不去抢,朝廷的预算是每个人二十两,撑死我给你三十两。” 巫啼花掏出手帕替他擦着,“这怎么能比,我这些人一个顶十个,您也不想用那些饭桶对不对?” 路宝宝沉吟不语。 巫啼花指指上面的白妖,“我跟占映天加青儿,还有那两只妖,外加三个天师,给你抹个零头,六百两银子,如何?” 路宝宝冷笑连连,“看来老东西的日子不好过,全凭底下人在下面坑蒙拐骗过日子了,你见过哪个天师捉妖,一人八十两银子的?再说,你这跟这小家伙上去有什么用,还按人头收费?” “此话差诶,我是经纪人的啊,他们只听我的话,没有我你怎么调动他们?”她将青儿推上前,“我这小兄弟,自幼在十二峰耳濡目染,比那些天师强了不止两三倍。” 青儿有些心虚,身子地往她后面躲。 路宝宝斜了他一眼,对小孩子也说不出什么重话。 巫啼花趁势道,“镇上如今水卖到天价,要是再捉不住这妖,恐怕灾情更加泛滥,今年庄稼颗粒无收,回头再饿死些人,回头若引发了瘟疫,那可犹如山火一般势不可挡,女皇她老人家想必也不会高兴。” 路宝宝道:“我一个人给你五十,如何?” “有了我们,您那些喽啰就可以不用要了,添两个抬轿子搬行李的就行了,捉妖还是要靠行家,还有啊,如果你答应,我还可以给你透个天大的秘密。” “什么秘密?” 巫啼花朝他摊摊手。 路宝宝点头道:“好,我答应你,你说罢。” 巫啼花道:“不急,咱们先签个合约,付了定金,然后再说别的也不迟。” 路宝宝看着她那份开早已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合约,笑着道:“你这是有备而来啊,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答应你的条件啊?” 巫啼花从怀里掏出印泥来打开,“我来的时候打听过了,听说师叔您已经进过一趟山了,一无所获,带去的人有两个没回来。” 路宝宝点点头,不得不佩服,这丫头抠了抠了点,可古灵精怪的,在经商方面确实有两把刷子,再说十二峰那样的地方,确实需要这么一个精明的,才不至于大家一起饿死。 巫啼花把按好手印的合约收进怀里,见丫鬟确实下去拿银票去了,这才说道:“陆千月就在这个镇子上,就住在前头的客栈里,看样子跟九夷山上的妖精似乎有关系。” 路宝宝的眉头紧紧蹙着,“他来做什么?” 巫啼花表示她也不清楚,“怎么样师叔,我跟您说过这趟生意您不亏本,要是那妖精真的跟陆千月有关系的话,对付陆千月这样的妖精,六百两银子不过份罢?” 路宝宝显然已经没心思听她扯这些,掐指算了算道:“难怪今天一早起来,我那火神鞭就蠢蠢欲动,原来陆千月在这里。” 他看着巫啼花,“你见过他了?” “刚才打了个照面。” 路宝宝皱起眉头,“你认识他?” 不知道算不算认识,如果把陆清秋算上的话,她跟他应该算是认识的罢。 她的这则消息,让整个衙门立刻如一锅煮沸了的锅般产生了巨大的波浪,县太爷挥舞着大手在院子里指挥着家丁与侍卫严加防守,小道们拿了黄符帖在整个府衙的各个角落。 巫啼花回头看了一眼,路宝宝临窗而立,对着小红若有所思。 白妖道:“你透露陆千月的行踪,不怕他知道了找你麻烦?” 巫啼花轻松的道:“你觉得路宝宝敢去找陆千月的麻烦吗?” 白妖不说话了。 青儿却有些担忧的道:“你说大师兄肯在国师大人手底下做事吗?” 巫啼花脸上的笑容如同退去的潮水般,恢复成一片干涸的沙地,她望着远处层层叠叠的灯火,有些茫然。 “要去你去,我不去。” 占映天摔门而去,巨大的摔门声让巫啼花为之一震,她顾不上颤抖着的灵魂,拉开门追了出来,“是你说的,要是我能谈得好你就会去。” “我……”他没想到她真能谈得下来,看来是他低估了她。 巫啼花上前好言劝道:“十二峰跟国师大人有仇,又没有跟银子有仇,再说,你一个人能捉得了那妖?” 占映天再一次沉默了下来。 虽然不想承认,可她说的是事实。 他将手紧紧握在楼梯扶手上,底下还有两三桌客人在吃饭,已经有人注意到了他们,巫啼花不再往下说,丢下一句“你自己考虑”就先行回房去了。 070:越来越恨他 位于城外的凌月阁此时要显得安静许多。 檐下垂下一排红色灯笼,给这里增添了几分喜色,庭院中种着桐树,这个季节,树叶还未发芽,只有几株干枯的树杆肆意朝四方延伸着。 这家客栈虽算不上华丽,但已是方圆百里唯一一家过得去的歇脚地了。 碧江端着托盘来到客房,她将手里的茶水安放到偏厅那张雕花桌上,倒了杯茶,转至屏风后头,将茶杯奉给坐在窗前观赏月色的男子。 “城主,这水是奴婢自雪山上一处山泉取来的,奴婢已经偿过,是甘泉水。” 陆千月已换了寻常便服,月白色的袍子用一枚金色腰带系着,勾勒出强健的身材曲线。 “搁着罢。”他说。 “是。”碧江依言将茶杯放到他面前的小方桌上,看着茶水热气氤氲,一股淡香弥散开来,陆千月看着那热气,浑浑噩噩中竟想到了她的脸,眉头微微蹙起。 碧江觑着他的面色道:“城主这回冒这么大的险来到青峡镇,只是可惜了,那巫姑娘似乎还没有迹象。” 陆千月道:“连你也觉出她无变化。”看来还是他太过于心急了,上次喂她吃过生灵,以为她的变化会快一点,没成想还是无任何变化,难道真像龟仙子说的那样,需一年时间,她才真正转世吗?” 他望了望天上星相,吉星入庙尚早,可已有微光显现,那光线极弱,需一瞬不瞬的盯着方才不会错过。 陆千月垂下目光,有些累了,“赵甄那边有消息没?” “城主放心,这回清秋少爷没再乱跑,老老实实的魔都待着呢!看来是您临走时的话起了作用。” 陆千月扯了扯嘴角,却没笑出来,临行前他说,如果他敢离开魔都半步,就再也别回来了,他说的只是气话,可这孩子如今心思越发的深,脾气也越来越古怪,真不知道他每天都在想什么。 碧江笑着道:“您又操心清秋少爷呢!” “你说,是不是我近年来对他有所疏忽,怎么我觉得他越来越恨我。” 碧江笑着道:“城主多心了,自从您捡回那孩子,这些年您待他如同亲生弟弟一样,依奴婢看,清秋少爷也大了,该到说亲的时候了,回头成了亲分了家,自然就好了。” 陆千月沉吟一会道:“或许罢。” 碧江收拾好床铺,过来扶他,身子走到一半,突然见窗边挂着的金铃响个不停。 她警惕的望着窗外。 陆千月却一笑道:“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无防,这里没事了,你下去罢。” “是,城主。” 远处的树林子里,一顶轿子稳稳的停在那里。 路宝宝坐在轿子里,凭借微弱的灯光远远的看着那处亮着光的院子,眸子里闪动着未明的情绪。 县太爷小跑着从远处过来,道:“大人,下官去问过了,掌柜的说确实有一位公子入住进来,随身带着十来个随从人,但客人和善,并未滋事,与没有特别的举动。” 轿子里的良久没有声音传出来,路宝宝手里紧紧握着火神鞭,鞭子微微地震动着,若不是他牢牢的拿住,恐怕鞭要飞出去了。 如此看来,那丫头说的都是真的,只是陆千月到人间来,这可是千百不遇的,一时间心里微微有些不安。 “大人,要下官去将他捉拿过来吗?” 路宝宝道:“没有我的命令,你不要去惊扰他,派几个人暗中观察着他的动向即可。” “是,大人。” “行了,回去罢。”再留下去恐怕就要被发现了,刚才他只略微的看了一眼,这里四处设着结界,如果不是他当年在十二峰跟着师傅学过一些,恐怕一般天师很难分辨这些结界,如敢硬闯,只怕凶多吉少。 轿子缓缓的往城内走,路宝宝坐在轿子里,被颠得有点晕,他打起轿帘看了看,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丫头住的客栈就在附近。 轿子往前走了走,果然见前头出现一家小小的客栈,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坐在墙边一个石头墩子上发呆,走近了瞧,原来是占映天。 “停轿。”路宝宝吩咐,他侧了个身子,打起帘子跟他说话,“喂,小子。” 占映天跟巫啼花赌气出来躲清闲,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路宝宝,他看了他一眼道:“干什么?” 路宝宝笑着道:“回去跟那个丫头说,她开的条件我答应了,但是有一条,陆千月这次来人间的行踪,让她给我查清楚喽。” 占映天拧眉,“陆千月?” 等他再要去问时,路宝宝已经放下帘子吩咐起轿了。 占映天站在原地愣了一会,转身回到客栈。 巫啼花还没睡,正在灯下打算盘,一旁放着一些银票,看见他进,她将那些银票收了起来。 占映天没功夫管她这些不义之财,问道:“陆千月在镇上?” 巫啼花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继续拨算盘珠子,“怎么你闻不到吗?你不是能闻见妖精的气息?” 占映天垂下目光不语。 巫啼花想起来,陆千月是可以隐藏妖气的,她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刚才路宝宝来过了,让我转告你,你开的条件他答应了,但是要你查清楚陆千月来青峡镇的目的?” 巫啼花听完笑了笑,抖了抖算盘,把珠子拨平,把帐本好生收到自己的枕头下面,回到客厅里,倒了杯水放到他面前,亦给自己倒了杯水。 占映天看她气定神闲的样子,着急的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是。” “你打算如何?” “当然是照办喽。” “那可是陆千月啊。” “你别只想着他是魔都城主,你就想他是陆清秋的大哥,这样是不是就不觉得那么吓人了?” “总之,我不建议你去招惹他。” “我才不想去招惹他。”巫啼花喝了一口水,感觉到有股怪味,又吐出来,雪水化成水后有股怪味,连带着做的饭都跟从前不一样,害得她没什么胃口,就这还要五十文一壶水,想想就觉得气人,她一定要尽快把雪山上那只妖找出来才行。 “难道你不好奇吗?”她道。 占映天道:“什么?” “陆千月来青峡镇的目的啊?” 占映天如实的道:“好奇是好奇,只是……” 巫啼花打断他道:“那不就结了,再说,陆千月好像也没有那么吓人,晚上碰见时我还跟他打了招呼,人挺好的。”见占映天脸色越来越难看,巫啼花忙转了话题,“你想啊,要是能跟陆千月攀上关系,以后到魔都办事是不是就方便多啦。” “你就想着攀关系,回头小命丢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占映天从她房里出来,走出去老远,还听见巫啼花在里头喊,“喂,捉妖的事就这么定了啊!不能再反悔了” 占映天没回答,扭头回了自己房间。 青儿已经睡下了,青妖一个人在房梁上坐着,不知在想什么,微微的出神。 他道:“白妖呢?” “不知上哪去了。” “陆千月在镇上,让她小心点。” “我知道。” 知道,占映天脸色又沉下来两分,看来大家都知道,只有他一个人不知道。 青妖看着他铁青的脸色道:“又跟巫姑娘吵架了?” 占映天不吭声。 青妖以为他还在为她要银子的事生气道:“其实她说的也对,十二峰这么些年没生意,我跟白妖还能对付,但你们师徒几个也不能总靠吃野果打猎为生。” “我是看不惯她趋炎附势的样,一见着路宝宝就跟媒婆似的帖过去,还有那个陆千月,他来人间关她什么事,瞧把她高兴的。”提到陆千月,占映天恍惚意识到刚才心里那种别扭的滋味又来了,巫啼花提到陆千月时嘴角不由自主的洋溢的笑容,还有她眸子里的光亮,都让他觉得不舒服,像有块东西堵在心里,一种奇异的感觉,所以他才摔门出来。 青妖盯着她通红的脸色,奇怪的道:“你发烧了?” 占映天摸摸自己的脸,吱唔的说了句“没事”便上床睡了,连衣服都没脱,拿被子蒙上头。 客栈院子里养了几只鸡,天还没亮就开始打鸣。 巫啼花掀开蒙在头上的被子,对房梁上道:“去把那杀千刀的鸡吃了,吵死了。” 白妖轻笑道:“我才不吃呢,血淋淋的看着就恶心。” 巫啼花本来又蒙上了头,听了这话掀开被子朝房梁上看了一眼,空的,扭过头发现她坐在镜子前,已经梳洗打扮好了。 巫啼花道:“你一晚上没回来了,去哪了?是不是已经在别的地方吃饱了?路宝宝可在呢,别回头让他活捉了。” 白妖哼了一声道:“不告诉你。” 被她一搅合,巫啼花也没心思再睡了,想着今天还要去衙门,帮着路宝宝预备进山要用的东西,她穿衣下床,用壶里的水洗了脸,拿毛巾擦干净脸,走到镜子前,白妖正在把玩手里的胭脂。 巫啼花道:“把你那些家当借我用用啊。” 白妖翻了她一眼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要化妆?” 巫啼花道:“见客户总得捯饬捯饬。” 071:倾国倾城 她假意整理衣衫,心虚的别过脸,难道这么明显? 白妖给她让出了位子,“你会不会呀?” “会会会。”巫啼花把白妖推开,坐到镜子前,看看自己的脸,五官还算端正虽然说不上是倾国倾城,也算是小家碧玉。 她看了看桌上摆着的那些瓶瓶罐罐,有些头大,跟现代的粉底液有点不一样,一时无从下手。 在白妖的指点下,她学着她的样子把那些东西涂颜料似的抹到自己脸上。 “你行不行啊?” “行。” “你别浪费我东西,不行我帮你化。” “那你来罢。” 巫啼花暗地里抹了把汗,古代的东西都是些粉状膏状,需要调和,稍一不注意就毁了。 白妖手法娴熟的往她脸上涂涂抹抹,巫啼花再三强调,“给我化淡点,淡妆就行,不要太浓了。” “知道了知道了,啰嗦。” 占映天打开门,楼下已经有不少客人在吃早餐了,他伸了个懒腰,眼角不自觉的瞥向走廊另一边那扇紧闭的房门。 青儿走出来,朝巫啼花的房门看了一眼道:“巫姐姐还没起来吗?” 占映天沉吟着不语,昨天堵的那口气还没放下。 青儿正要去敲门,就见那扇门突然开了,白妖扶着巫啼花从里头出来,巫啼花遮遮掩掩的,看见占映天更加觉得有些尴尬,只是白妖非不让她看镜子,还频频向她打包票,“你相信我,我化了这么多年妆,我能不知道什么样好看吗?如今武周朝就流行这样的妆容。” “是吗?呵呵。”巫啼花扯了扯嘴角,底气不足的样子。 青儿盯着她的脸瞧了一会道:“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巫啼花摇摇头,抬眸见占映天在看她,“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 说着脖子一扬,率先下楼去了。 青儿不明所以的问占映天,“大师兄,巫姐姐跟白妖干什么呢?” “发春。” 店里坐了三两桌客人,街上也有沿街叫卖豆花油条的小贩。 巫啼花他们挑了张靠窗的位置坐下,她一面整理下自己的衣衫,一面埋怨白妖,“你干嘛选了这么个位置?” 窗外人来人往的,频频往她坐的方向瞅,路过的客人也要多瞄两眼。 巫啼花表面埋怨着,内心却有些窃喜,她平时并不是注重打扮的人,但是稍一打扮没想到就这么招人喜欢,也算得上倾国倾城。 店小二殷勤的端上茶点早餐,目光频频坐着的巫啼花身上瞅,连汤汁泼洒出来都没察觉。 巫啼花被烫了一下,叫道:“你小心着点。” “哎呀,不好意思。”小二慌乱的拿抹布把桌子擦干净,“各位客官,请慢用。” 巫啼花早上没胃口,只要了一碗豆浆,她加了一勺糖,喝了一口,并没掩盖掉水里的怪味,伸手再去拿糖罐时,发现占映天正在用,他拿勺子挖了糖后直接把糖罐放到自己手边,巫啼花勾了两下说道:“把糖罐给我。” 占映天跟没听见似的,如常坐在那里。 巫啼花不知他发什么疯,一早起来就拉着一张死人脸,也不知给谁看,她今天心情好,没功夫跟他吵架,于是也不计较,叫青儿把糖罐递给她。 占映天看着她云淡风轻的往碗里放糖的样子,眉头微微皱起。 吃过早饭,巫啼花就带着白妖先行出门去了,占映天留下看家,一整个上午都闷闷不乐的样子,一个人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发呆。 青儿进进出出好几趟,他都没换位置,连姿势都没变一下。 青儿拿手在他眼前逛晃了晃,“大师兄,你都坐在这儿一上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占映天回魂似的嘟囔了一句,“打扮成那副鬼样子给谁看,连跟我吵架都懒得了,才见过人家两面而已,还有,别忘了十二峰的家规是不能跟妖精成亲。” 他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一句时甚至还站了起来。 青儿被他吓得一趔趄,连带着把旁的椅子也带倒了,占映天这才回过神来,忙起身把他拉起来,“你在这儿做什么?” “我还想问你呢?你到底怎么了?坐一上午了,一个人说胡话。” 占映天垂下目光,“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 他摆摆手,转身出去了,留下一脸莫明奇妙的青儿。 街上人群熙熙攘攘,巫啼花蹦蹦跳跳地走着,不知道原来被大家目光追捧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 她抬头看看太阳,无比舒爽的的叹了口气。 白妖看着她走的路线道:“这不是去衙门的路,你到哪去?” 巫啼花停下来看了看,原来自己竟不知不觉的已经朝城外的方向去了,“我……” “你想去看陆千月罢?” 巫啼花道:“我哪有,不过就是走错了路,反正都走到这里了,顺便去看看他也行。” “你真不怕死?” 巫啼花有些犹豫起来,对啊,不能因为贪图美色把命搭进去,那可是陆千月啊。 巫啼花一进情绪大为失落,垂着头往回走,白妖默默跟在她后头。 太阳渐渐高悬,巫啼花走了一路,脸上微微出汗,她想像往常一样拿袖子去擦,想了想还化了妆,便又放弃了。 这样走了一段路,已经能看到衙门威严的匾额。 两人进去时,见院子里站了不少人,县太爷坐在院子当中一把椅子上,指使底下人清点人数。 远处凉亭里,路宝宝正在逗鸟。 小红一见了白妖就性情大乱,扑腾着翅膀狂乱的叫了一通。 072:唱戏呢 路宝宝楚楚动人的坐着,被它一搅和弄得狼狈不堪,桌上的茶都洒了, 丫鬟慌忙过来替他整理衣衫,“老爷。” “行了,下去罢。”路宝宝回过头,狭长得眸子望着来人,“来了。” 他的目光越过她的肩头看了看后头的白妖,只看了一眼,并没说什么。 “是。”巫啼花小心应承着,看着院子里那排武士道:“这就是这次要带上山的人?” 路宝宝点头,“你看看可还行。” 远远看去,那十几个勉强称得上壮士的男人正被县令大人如同买牲口似的来回检视着,想必这已是可以找得到的最好的人了,巫啼花只说还行,并没过多干涉什么。 “我让你查的事,可有眉目了?” 巫啼花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才过了半天时间,不用这么着急罢?” “万一他走了呢?” “那不是更好?”说不定人家只是觉得家里闷出来转转,何必这么兴师动众的。 路宝宝突然激动起来,大声道:“好什么,那么大的妖精活生生在我这个当朝国师的眼皮子底下自由出入,传出去我的脸面往哪放?” “女王让你捉妖,又没让你捉陆千月。”巫啼花小声咕哝着,见路宝宝脸色变得不大好看,又补充道:“您总得给我点时间,冷不丁的我上门去,他还以为我看上他了呢?那多不好意思,我怎么说也是未嫁的黄花大闺女。” 路宝宝冷笑一声,看着她被汗水染得乱七八糟的脸,扬了扬手指,又无力落下来,“你要没看上他,你这唱得哪一出?” 巫啼花一怔,“我脸上妆花了吗?” “你是化的妆啊?我还以为你掉面缸里了呢!” 路宝宝冷哼一声,由丫鬟掺扶着从椅上站起来,打算回屋去,路过巫啼花的时候,他指指身后一个小道吩咐道:“三玄,巫姑娘需要什么,你陪她一道去买。” “是,师傅。” 路宝宝转头看着巫啼花,又看看她身后的白妖,想说什么,张了张口又咽了回去,甩开袖子回屋去了。 院子里站了许多人,丫鬟士兵捂着嘴窃窃地笑。 巫啼花脊背僵直,硬着头皮的走过人群,一边暗暗埋怨着白妖,“别人看不见你,你不丢人,你给我化的什么鬼样子,跟你说了不要跟你一样不要跟你一样,你是不是化顺手了,这你倒不心疼你那些粉了,唱戏呢!化成这样?” 白妖跟在后面,不敢吱声。 巫啼花走到檐下,走到矮翁前,临水看了一眼自己的脸,随即闭上眸子。 死了算了,难怪占映天早上那种脸色,难怪大家那样看着她,最离谱的是她已经这样走了半天了。 巫啼花抚着额,有些晕眩。 白妖怯懦的道:“其实还不错啊!” 巫啼花从翁里掏了一块石头扔过去。 白妖已经没影了。 巫啼花就着翁把脸洗了,三玄在廊上候了半天了,“巫姑娘,都准备好了,咱们走罢。” 巫啼花道:“别急,找纸笔来,我把要买的东西列个单子。” 回头买错了路宝宝非宰了她不可。 073:腹黑总裁都如此 三玄看着那一长列单子,各式各样的工具之外,还有牛肉干、干粮、棉被这些,他皱着眉说道:“买这么多火把火折子火把干嘛?” 巫啼花道:“回头用得到。” 三玄也不再说什么,拿着那张单子,带着几个人出门去了。 白妖道:“现在我们做什么?” “买东西。” “刚才三玄不是去买了吗?” “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路宝宝老奸巨猾,万一回头有什么意外,咱们几个人不至于死在雪山里头。” 巫啼花在集市上转了一圈,买了大大小小几包东西回去,客栈正上客人吃午饭,占映天跟青儿也在吃饭,巫啼花把东西放下,叫小二添了一碗米坐下吃饭。 青儿看着那些东西道:“这是什么?” 巫啼花道:“明天进山。” 她对占映天道:“你需要什么东西最好也提前预备一下,前两头路宝宝他们只是带着人在山边转了一圈就出了事,这回咱们得往里走,九夷山那么大,估计得需要半个月时间,吃得用得不用带,要紧的是保命的东西。” 占映天没有认真去听她说什么,只是看着她的脸,她脸上的妆已经洗了,情绪也不大高,估计是情况不大顺利,这样想着的时候,心情不自觉得好多了。 “好。” 巫啼花不禁诧异,抬头看了他一眼,从前都要吵一阵子,这倒回这么容易答应下来,不知他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心里微微有些不安。 魏勇等三个人从后院进来,见她在坐,走上前打招呼,“巫姑娘也在。” 巫啼花道:“正好你们来,我跟你们说一下,明天咱们进山,估计得十天半个月时间,这有十两银子,你们拿去买点进山要用的东西,明天一早,咱们在楼下集合。” “是。” 打发走他们,巫啼花也回房收拾自己的东西。 青儿悄悄地摸进来,见她坐在床上正在看那枚玉佩,他绕到她身后道:“巫姐姐,你在做什么?” 巫啼花把玉佩收进怀里,“没什么。” “你拿出这个玉佩,又要去当银子啊。” 巫啼花笑着摇摇头,摸摸他的头道:“你大师兄呢,你怎么没跟他一块去买东西。” “大师兄让我看着你。” “啊?” 青儿吐了吐舌头,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表情有些尴尬。 巫啼花扶正他的身子,认真的道:“你跟姐姐说实话,大师兄为什么要你看着我?” “我……”青儿怯懦的看着她的脸色,小声的道:“大师兄怕你去招惹陆千月。” 巫啼花冷哼一声道:“咸吃萝卜淡操心,他还是好好管管他自己罢。” 巫啼花看了看青儿,迟疑了一会问:“青儿,姐姐问你,你觉得陆千月怎么样?” “哪里怎么样?” “就是……人啊,长相啊。” “长得挺好看的。” 巫啼花窃窃地笑了,又问:“跟陆清秋比呢?” “比清秋大哥好看,不过性格好像不如清秋大哥温和。” “腹黑总裁都这样。” “什么?” “那种级别的妖精,总得有点自己的个性,这些都是小问题啦。”巫啼花进入自我催眠中,独自陶醉了一会,带着青儿一起下楼去。 074:他负我 月至中天,城外的凌月阁显得隔外的宁静。 静悄的殿内一丝声响都无,睡着床榻上的人微闭着眼眸,纤长一睫毛覆盖着眼睑,他睡梦中仍旧皱着眉。 突然,陆千月猛地惊警,从床上坐了起来。 碧江听到动静,掌灯进来,将手中的烛台放到一侧的高凳上,拿了帕子替他擦去额上的汗,“您又做噩梦了。” 陆千月拨开她的手,“无妨。” 碧江走到一旁替他倒了杯茶端过来,“最近您总是睡不安稳。” 陆千月沉思着什么,过了一会道:“取我的玉佩来。” 碧江微微一怔,笑着道:“您可许久不曾带那坠子了,一时半会恐怕不好找呢!”话虽这么说,但身子还是走到一旁柜子里去翻找了。 她击掌叫来两个侍女,吩咐道:“去掌灯来。” 使女执了几盏灯来,寝殿变得明亮了许多,碧江指着着使女打开几个箱笼,地上满是摊开的衣物器物,几个宫人捧着整理好的衣物在中间来回穿梭着。 陆千月已经被请到一旁的偏厅,他才睡觉,脸上犹带着倦容,寝衣外头披了件披风,静静的端坐在那里,泡开的茶散发淡淡的清香。 碧江望着铺开的衣服,皱着眉道:“这回出来没带多少东西,我记着是跟您的玉萧放在一块的,不过兴许没带来。” 使女们在底下干活,战战兢兢的,一个失手跌了衣掌,被碧江抬手打了一巴掌,“怎么做事的,毛手毛脚的。” 那使女嘤嘤地哭起来,“对不起碧江姐,我不是故意的。” 碧江还要开骂时,陆千月发话了,“算了,别找了,明天再说罢。” 碧江走过来朝他福了福身,“要不我扶您西厢房睡去,这里太乱了,一时半会收拾不好。” “也好。” 陆千月转身来到西厢房,躺到床上,盖着柔软的棉被,却是毫无睡意,刚才的梦境不断不断的在脑海中翻腾。 地狱恶水上起了一层火光,连绵的巨火如同一条的失去了控制的龙,肆意舔噬过周围的一切,地牢很快地烧成了一片硫磺火湖。 她沐浴在那片火海中,美丽的脸庞因痛苦而扭曲着,“千月,我要见千月,他不会不来救我的,他不会的。” 隐蔽的黑暗中,一张人脸出现在天际,他的五官随着火光而上下流动着,显得有些狰狞,一阵咯咯咯地怪笑声后,他道:“今天晚上是陆千月跟紫怡殿下的大婚之日,你想见他,可他未必想要见你。” “不可能的,千月不会跟紫怡殿下成婚,你骗我。” “是不是骗你,你亲眼看看不就知道了。”司神君唤出一面雾镜,欢快的鼓乐声从镜面里传来,一派繁华的宫宴场景,客人络绎不绝,有不少她熟识的面孔。 角落里,一个白衣男子面色清冷的看着走过的人群,脸上闪过一丝不屑的神情。 “清秋,他怎么会在那里?”琅嬛发出一声惊呼,随即她看到的画面让她不禁又睁大了眼睛,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难以相信眼前这个事实。 画面中的男子有着她熟悉的面孔,可是此刻,他却显得那么陌生,走在他身边的女子身着大红嫁衣,与他并肩走在一起,两人走上牵着结成喜球的大红喜纱像一把刀子,狠狠的凌迟着她的心。 “千月……这不可能,他说过他爱的人是我,他不可能娶她的。” 司神君收回手,那画面很快悄失不见,周围冲双眼满了硫磺烧着的刺鼻味道,她葬身于火海,双脚被铁链栓着,随着她的移动,那链子反而更加收紧。 司神君脸上现出冷笑,“别挣扎了,这拴天链可不是你随意能撼动的,你就在这里等着七七四十九天刑罚过去罢。”他捂着嘴咯咯笑了一阵,说:“天上的一天就是地上的一年,到时候,紫怡跟陆千月恐怕连孩子也生出来了,到时,就算你找上门去,也已经晚了。” “你放我出去,司神老贼,是你故意害我,放我出去,我要见陆千月,他不会背叛我的,不会的。” 司神君看着她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庞,脸上笑意更浓,冷嗤道:“不见棺材不掉泪。” 说完便不再管他,负手离去。 巫琅嬛在火海中挣扎着,她试着运功,去解开这栓天链,可是她一运功那链子就会收紧,脚腕几乎快要断了,她伏在地上不住的呻吟着。 白妖与青妖出现在外围,担忧的看着她,“别再挣扎了女王,这只会让您更痛苦。” 巫琅嬛趴在被火熏得如同烧红的铁板一样的地面,目光呆滞的看着前方,喃喃的道:“你们说,他说的不是真的。” 白妖与青妖面面相觑,不敢哼声。 琅嬛看着她们表情,已经明白了一切,只是临到这时,还是有些不肯相信。 “他负我。” 白妖看到女王伤心欲绝的样子,实在不忍心,而这不忍心随即便转换成一种恨意,“女王,忘掉那个混蛋罢,他配不上您,她明知道您被关在地狱恶水,却还愿意跟紫怡殿下成婚,他负了您。” 青妖相对冷静说道:“事实真伪还没有弄明白,不要枉下结论。” 白妖反讽他道:“雾镜里的画面怎么会有假?你别替你们男人说好话了,陆千月就是个负心汉。” 她说完,不顾一切的扑上火湖里,然而巨大的封印力量将她重重的反弹了出去。 白妖的身子撞到坚硬的山铁掉了下来。 “你怎么样?”青妖上去扶她,被她一把推开,“不用你管我,我要救女王。” 而巫琅嬛如同抽去灵魂的傀儡一般,只是伏在地上,不住的自语,“他不会负我的,他说过除了我不会娶任何一个女人。” “女王,不要被陆千月冠冕堂皇的面孔给骗了。” 巫琅嬛仰头望着天,发出一声怒吼,“啊……” 棕色的眼眸蓄上如同鲜血一般的红色。 青妖用尽全力才拉住了不断飞奔过去的白妖,听到声音,回过头一看,眉头一禁皱起,“不好。” 他放下白妖冲火光那边冲过去,被弹回来后再一次爬起来冲了过去,站在安全距离冲里头喊,“女王,您千万别冲动,被栓天链绑着要是您运功的话,会走火入魔的。” “我不管,我要去亲自找陆千月问个清楚。” 她唤出体内巨大的能量,原本快要吞噬掉整个炼狱的火海被这能量迅速的逼退,她头顶冒出一阵阵青光,拴着她脚踝的链子因受力而轻颤着。 山体开始摇晃,不断的碎石落了下来。 青妖见势不好,拉着白妖躲到一处安全的距离。 巫琅嬛已经听不进去任何的话,她双目通红,如同一只发了狂的母兽,厮吼着,咆哮着…… “啊……”随着她的一声呐喊,开栓天链上的擎天柱随之倒了下来,碎成了三段,周围被一泼兰光迅速的覆盖,随着山体倒塌的声音渐渐平息,远处的火海也渐渐的消退。 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白妖的胳膊受了轻伤,自碎石块中探出头,目光在刚刚平息下来的混乱中寻找着,瞳孔渐渐有了聚焦,当她看到站在那里的女王时,微微的怔愣了一下,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目光。 她背对着她们站在那里,一袭白衣让她的身材显得越发的修长,乌黑的长背垂落在身后,能量还没完全消失,她周身被一种蓝光包裹着,如同刚刚自石块里现世的女神。 “女王。”她喃喃说了一句,身后的青妖也钻了出来,望着那背影出神。 巫琅嬛缓缓转过身,一张似乎完美的侧脸沐浴在火光里。 白妖以为她要说些什么,可是她什么都没说,抿了抿嘴唇,飞身冲向了火海。 火海是门的所在,她唤发巨大的能量,火海随着她能量的抵达而逐渐消退。 她轻而易举就打开了结界,身子很快消失在漆黑的天幕中 白妖蹒跚着出来,拾起地上一条手帕,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出神。 青妖拉着她道:“走罢,我们去看看。” 阴暗的角落里,司神君缓缓地现身。 望着巫琅嬛飞走的方向露出得意的轻笑,“愚蠢,不过一出小小的幻术就骗过了她。” “如果不是有我相助,你以为她会相信你这些雕虫小技。”阴暗的角落里传来另一道冰冷的语声。昏暗的光线中,他身上衣服发出华丽的光茫,他的面容隐藏在黑暗中,只有一双眸子格外的闪耀。 司神君冷笑一声道:“是啊,若不是你的鼎力相助,我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激怒巫琅嬛,现在我们只需要等着她走火入魔喽。” 那声音微微的发怒,“今天的事,我希望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那是当然,不过,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一定要让巫琅嬛死呢?” 黑暗中陷入了一片沉默,过了许久,那身子动了动,“你又何必问这么多呢,你想让她死,成全你的女儿,而我也想让她死,知道这个就足够了不是吗?” 他的声音很轻,在轻微的脚步声之后,他的身子已经远去了,他抬手唤来一块飞云,踩在上面飞向了远方。 司神君发出一声冷笑,随即也离开了地狱恶水。 075:他不想见你 巫琅嬛赶到邀月阁时看见正坐在那里的紫怡殿下,不问原由就一掌打过去。 紫怡偏了个头,那掌打在她的坐椅上,石椅瞬间化成粉末。 紫怡看着她,满脸吃惊的表情,“你怎么出来了?” 巫琅嬛冷笑着道:“我倒要问问你,你在这儿做什么?” 紫怡冷笑,“你看不出来吗,今天是我跟千月的大婚仪式。” “他人呢,我要见他。”巫琅嬛要硬闯,紫怡使了个眼色,命人将她拦下,“你以为这是里你的断木崖吗?随便撒泼。” “你别逼我,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最好让他出来,有些话,我问清楚就走。” 紫怡冷笑一声,双手抱胸打量着她,“他不会见你的,他早知道你会过来,吩咐我将你挡在外头,不要扰了我们的好事。” 巫琅嬛无法压制胸中的怒火,双目通红得如同淬了血一般,她运气于掌心,紫怡身边的使女上前提醒道:“公主,我觉得她好像不对劲,不要跟她硬来的好。” “有什么好担心的,她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紫怡冲上去应战,一时间天上火光四射,各处石块飞落,两人打得不可开交,紫怡对付巫琅嬛显得有些吃力,巫琅嬛眸子里含着杀机,却还是留有半分余地的。 她将她节节逼退到山崖边上,“我再问你一句,陆千月人呢?” 紫怡有些难以置信,巫琅嬛怎么突然武功变得这么厉害了,但身边救援的人还未到来,她不敢激怒她,只道:“你以为我告诉你,他就会见你吗?别不要脸了。” 巫琅嬛一道白光打在她脚下,紫怡又后退了几分,身子差点掉下去,挣扎了几下才兔强站稳。 巫琅嬛冷冷的看着她。“他人呢?” 紫怡抿着唇不语,父亲怎么还不来? 远远的,看见一个人影,紫怡心喜的道:“千月,我在这儿。” 陆千月闻声只是扭过头来看了一眼,却并没有停留,而是以更快的速度走掉了。 刚才两人发功所遗留下来的硝烟让这一带浮起了大雾,隔着重重的白雾,巫琅嬛的视线渐渐模糊起来,“他怎么会这样对我。” 紫怡冷笑着道:“你看到了罢,我说过他根本不想见你。” “是你骗了他,要不然他不会负我的。”巫琅嬛激动的大吼。 紫怡道:“你别傻了,就算没有我,他也不会娶一个妖。” 巫琅嬛发出一声怒吼,巨大的能量让周围的一切跟着颤抖。 紫怡所站的位置落下石块,她想往前走一下,但是巫琅嬛突然发疯似的冲过来,“是你,是你拆散了我们。” 巫琅嬛将全身能量运于掌上,几乎是在一秒钟的时间,紫怡来不及反应,已中了一掌,那一掌正中胸口,她抚着胸口,睁着惊惶与难以置信的大眼睛,身子如同一片落叶般,跌下了悬崖。 陆千月睁开眼睛,再也睡不着了,就那么睁着眼熬到天亮,眼睛干涉难忍。 碧江也是一夜未睡,眼睛通红,带着侍女端着各式洗漱用品进来,服侍他梳洗后将他请至偏厅用早饭。 076:偏偏是他 看着桌上形形色色的小吃,陆千月脸上并未所动,也没拿筷子。 桌子上摆着的不过几样当地的点心,外加一些清炒的不怎么新鲜的蔬菜,碧江半是解释的道:“如今这里干旱,连青菜都不好找,就这些还是老板费尽了心思来寻来的,您将就吃些,明天咱们就回去了。” 陆千月道:“坠子找到了吗?” 碧江摇摇头,皱着眉道:“奇怪,我明明就放在那黄梨木的匣子里,怎么就不见了呢!” 陆千月刚端起杯子的手重又收了回来,碧江惶恐得退后两步,屈膝脆下,“奴婢知错,奴婢一会再去找。” 陆千月沉默了良久才说了一句,“算了。” 碧江望着他显得阴沉的脸,小声的应了一声,战战兢兢地在旁服侍。 沿廊上站了五六个侍女,端着各式托盘洗漱用品,见碧江出来,领头的那个绿衣姑娘上前道:“可是城主要召梳洗了?” 碧江没好气的道:“别提了,筷子都没动,连我都轰出来了,你们就别进去碰钉子了。” 绿衣女子道:“可是因为那坠子的事生气?” 碧江斜了她一眼道:“可不是,好端端的怎么就想起那坠子来了。” “那,一会咱们接着去找可好啊?” “找什么?城主的东西他想知道在哪,随便看看就好了。” “那倒也是。” 碧江在外头站了一会听见里头叫人,忙又整理了下情绪,悄声进去,纱帘后隐隐约约有人影端坐着。 “城主。” “去请巫姑娘来。” “是。” 碧江带着车驾去接人,却已晚了一步,掌柜的说他们一早就已出发进山去了。 碧江没接到人,将原话回来告诉了,陆千月沉吟着不语。 碧江道:“奴婢听城主说过,九夷山那妖精怨气逼人,不是好对付的,那路宝宝跟占映天根本不是雪妖的对手,若是巫姑娘在里头出了什么事,可就不好了。” 她说完静等了片刻,仍不见里头动静,便抬头看了一眼,只见纱帘已空无一物,人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有衙门开道,这一路行程简单多了,各路畅通无阻,巫啼花一行人一辆马车,魏勇等三人骑马,路宝宝一辆马车,县太爷一辆马车,外加衙门找的那些人也全都让他们骑马,余下的装备粮食等东西一共装了两辆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上路。 巫啼花起得早,还没到中午就开始呵欠连天,她掀起帘子朝外头瞧了瞧,尘土飞扬,河床被太阳晒得干裂。 她放下帘子,问占映天,“咱们还有多久到九夷山?” 占映天道:“大概还要走上半天。” 青儿道:“你要是困了,就先睡罢。” 他铺好厚枕,将带来的落被抽了一条出来给她盖上。 巫啼花合衣睡下。 行至中无,走到一处茶档,队伍停了下来,前面有人跑过来通知,“老爷说中午在这里歇脚,姑娘跟少侠可以出来用些茶水干粮。” 巫啼花憋了一路,正好下去活动活动筯骨。 她跳下马车,见路宝宝跟县太爷已被请进一旁的茶棚坐着饮茶。 占映天跟路宝宝不对付,并没有过去的打算,青儿对路宝宝也不怎么热情,巫啼花便自己走了过去。 路宝宝随身带着的侍从端出点心瓜果,煮熟的牛肉与鸡蛋等物。 路宝宝似乎没什么胃口,只喝了几口水,便拿出地图开始研究九夷山的地形,这九夷山一带地势险峻,森山老林树木茂密,就连自幼进山的猎户稍一不小心也会走岔路。 县太爷请了两个当地猎户做向导,他正在向路宝宝夸海口,“这两位都是自祖上时起几辈都是猎人,打小就在九夷山上玩耍,对于地势最熟悉了。” 路宝宝朝那两人看了一眼,一人黝黑,一个干瘦。 “我听说山脚下有个山神牌位,你们二人能找到吗?” 那个肤色比较黑的汉子道:“回老爷的话,山神庙在后山的山凹里,那山凹里不时有蛇蝎子等东西出没,平时就不好进去,现在下了雪,地势不明,怕是找不到出口。” 县太爷见国师脸色变得不太好,瞪了他一眼骂道:“你昨天不是跟我打包票哪都认识吗?怎么又去不了了。” “我……” 县太爷转而问另一个瘦子,“你呢,你找得到罢?” 瘦子吱唔着应了一声,并不怎么有底气的样子。 县太爷脸上有些挂不住,路宝宝不耐烦的收起地图,摆摆手道:“行了行了,下去罢。” 县太爷领着两个人下去。 巫啼花趁势走了过去,“师叔。” 路宝宝抬眼见是她,眉头锁得更紧了些,扭过头去逗小红。 “小红的病好像好多了。” 路宝宝逗鸟的手停顿了一下,说:“上回你说小红得了什么病啊?” “哦,是抑郁症。” “那是什么病?” “呃,就是……受到某种重大的心灵创伤之后得的一种病,主要表现为失落,压抑,或者愤怒暴躁……” 路宝宝点点头,好像症状都对,他瞧着巫啼花,眉头稍稍舒展了些,“我可告诉你,要想让我付接下来的银子,陆千月那边你得给我打听明白了。” “明白明白。” 不时有一阵肉香飘过来,巫啼花盯着桌子上的卤味,早上起来,被占映天催得魂都要飞了,她就赶着喝了半碗粥,这会早已饿得前胸帖后背了。 路宝宝无声的把装肉的盘子往她那边挪了挪。 “谢谢师叔。” 路宝宝摆摆手,面对她难看的吃相,懒得说什么。 三玄走过来道:“师傅。” 路宝宝见他面有难色,起身走到一旁,“怎么了?” “派去的在前面开道的人已经选出来了,只是那些人不肯,说要一个天师陪着才肯进去。”他斜眼指了指那边正在给马刷毛的占映天,“那个小哥就可以。” 路宝宝眉头皱了起来,怎么偏偏挑了他呢。 “我知道了,反正明天才上路,我稍后再安排,你先下去。” “是。” 077:一品天师 路宝宝回到桌子前,发现桌上那盘卤味已经不翼而飞了,嘴角抽搐了一下,这丫头,让她吃没让她连盘端走啊。 叹了口气,沉着脸吩咐一旁的人,“再切一盘来。” “这……一共就带了那么点,没有了。” 路宝宝闭闭眸,无力的挥手,“算了算了,下去罢。” 傍晚时分,大家行至山脚下,巫啼花掀开车帘看了看,前面的马匹与车辆已开始卸货,不一会,一个小厮跑过来通知今天晚上就在这里打尖。 巫啼花从车上下来,看着四处白茫茫的天地,这里到处银装素裹,九夷山就在眼前,高不见顶,周围是光秃秃的树木,树枝被沉甸甸地厚雪压弯了,垒下雪来。 占映天从车上取出一块厚毡,带着青儿去那边找地方铺地铺。 巫啼花没过去,白妖跟青儿进了山就跟撒了欢似乎,一会功夫就不见了人影,到大家生起篝火,两人才出现,巫啼花拿了块烤肉给她们,几个人围在一起吃晚饭。 魏勇跟占映天相处几天下来,已经熟络了,坐在火的另一旁聊天,占映天话不多,只是专注的听着,目光偶尔穿过火堆朝这边看一眼。 晚饭很简单,来之前宰了只羊,厨子烧了一锅热汤,拿竹签串起羊肉,大家自己烤着吃。 巫啼花没什么胃口,竹子上插了馒头烤给大家吃。 三玄穿过人挤人的过道走过来,“巫姑娘,师傅请您过去。” “知道了。”巫啼花把手里没烤好的馒头交给青儿,起身过去。 路宝宝已穿上了狐皮大氅,看上去像一只白棕熊,窝在躺椅上,小红也穿了一件棉马甲,看着有些可笑。 巫啼花上前行了个礼,“师叔,您叫我。” “恩。” “我跟周大人商量了一下,里头形式未明,咱们这一群人进去,万一迷了路再走出来可就麻烦了,所以,我想叫占映天带着几个人进去探探路,明天一早出发,等他们出来,咱们再进去。” 意思就是探路呗,他没将话挑明了说,可巫啼花却不能不问,“师叔,万一他们出不来呢?” 路宝宝脸色僵硬了一下,打着哈哈道:“你这叫什么话,”十二峰“的入门大弟子,要是连探路这种小活都做不了,那还有脸叫自己天师?” 巫啼花也是一笑,“师叔,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要真是一般的探路,还用得着”十二峰“入门大弟子吗?” 路宝宝抿抿唇不语。 巫啼花道:“怎么说占映天他也算是您的徒弟,您就忍心让他这么进去白白送死啊?” 路宝宝唉一声道:“也不用话说得这么难听,其实也没你想得那么复杂,就是进去探探路,占映天他有功夫,进去不会有事,但换了别人就难说了。”他看着她正经八百的脸色道:“你说罢,要多少钱。” “这不是钱的事。” 路宝宝正在说什么,又听她说:“占映天这么给官府办事,您好歹给他个名分,要不然回头死了也没津贴,回去我怎么跟师尊交待。” 路宝宝点点头,有点明白过来,原来是想求官啊。 巫啼花道:“您给他个一官半职,以后上头有什么事,直接吩咐一声就行。” 路宝宝摸着下巴,“让我想想,官职倒是不成问题,可眼下也没适合的名头。” 三玄在旁道:“前阵子朝庭不是在找一品天师。” 路宝宝瞪了他一眼,三玄忙退了两步站在身后,缄口不语。 巫啼花道:“一品天师是一品官吗?” 路宝宝没好气的道:“我才正二品,他倒成了一品,你想美事罢。” 巫啼花被闪了个没脸,过了一会,又听他说,“一品天师就一品天师罢,但我丑话说在前头,这事得我回京后奏明皇上再做决定。” “是是,只要有您一句话,我也好跟师尊交待。” 好容易打发走巫啼花,路宝宝抚着额,一副疲惫的样子。 三玄过去替他添茶,“师傅,要是您不想给占公子公衔大不了回绝了就是了,再找别人打头进山也是一样的。” 路宝宝却又笑了,喝了口茶润了润喉道:“你懂什么,换别人去,能不能活着回来还另说,就周县令找的那些人,还没见着妖就先吓跑了,回头谁帮着抬行礼进去,不过给个官衔而已,”他笑了笑,望着茶上氤氲的热气,喃喃的道:“说到底是那老东西的徒弟。” 三玄笑着道:“徒弟早看出来,其实师傅一直没忘了十二峰。” 路宝宝没搭话,不过也不像是恼怒的样子,看了他一眼,低着头喝茶。 小红抖着羽毛缩在笼子深处,一双漆黑的眼睛惊恐的看着四周。 路宝宝道:“这山里确实古怪,才走到这里已经妖气逼人,你叫大家小心点。” “是。” 巫啼花回到篝火旁,青儿已经吃过饭,给她留了馒头,巫啼花没有吃,过去占映天他们那头,“喂,你过来,我有事找你。” 占映天没动,她拿脚踢了踢他,“走啊。” 占映天这才不情愿的跟着过去。 两人走一旁的大树下,离人群有一段安全的距离,四周相较安静一些。 占映天没好气的道:“什么事?” 巫啼花把事情大致跟他说了一遍,本以为他会很开心,没想到占映天勃然大怒,“我是”十二峰“的人,让我背叛师门改投到路宝宝门下,没门。” 巫啼花抚抚额道:“你怎么这么死脑筋,不是让你改投到路宝宝门下,而是朝廷的人,朝廷,路宝宝也是替朝廷办事,你们顶多算是同事关系。” “我不管,我不做。” “你要不要这官衔明天都得进山去,你带着那几个人,若是明天在山里死了,一分钱补帖拿不到,你若出了事,是可以领抚恤金的,吃皇粮比打野鸡好罢?” “你就是看上那些抚恤金。” 占映天说完甩手走了,巫啼花指着自己鼻子站在那里,一肚子的委屈没处撒,“我……” “我也真是闲吃萝卜淡操心,我这是为了谁啊?” 巫啼花怏怏的,也转身往回走。 刚走了两步,听见身后传来阵急促的脚步声,她本能的定住身子,转头看去,身后是一片幽深地不见底的树林,雪光惨白惨白的。 “是谁?出来。”她叫了一声,回应她的只有一片冷风。 巫啼花也不敢多留,迅速的跑走了。 这趟出门装备带得足,知道要进山,准备了两条被子,巫啼花一人一条,青儿跟占映天挤一个,魏勇跟其余天师一样,每人一条被子。 青妖跟白妖用不着,不过两人好像也觉得冷,傍晚的时候,巫啼花见白妖把她那件大氅穿上了。 占映天打地地铺在背风地,巫啼花简单的拿雪擦了脸,临睡前看了一眼占映天,想着要不要把刚才的事告诉他,可是他还在生气,看都不看她,翻了个身背对着她睡去了。 巫啼花一气,也不想主动理他,两人别别扭扭的睡去。 路宝宝派了人值夜,两人一岗,一个时辰换岗,篝火熊熊地燃烧着,不时有柴禾烧着时的荜剥声。 巫啼花睡到半夜醒了过来,听见身后的林子里有野兽的叫声,呜呜咽咽地像是女人哭声,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格外的吓人。 她不敢起来,转了转眼珠子,见一旁占映天还在,睡得正沉,而那一头的篝火旁,两个值夜的人也都还醒着,正在小声的说着什么,一时放下心来,可那声音断断续续的永远没有完似的。 眼前一道白影子飘了过来,巫啼花大喜,连忙叫住她,“白妖。” 白妖一脸警惕的样子,回头见是她,便转身飞了回来,落至她身边的空地上,双手环胸看着她,“做什么?”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白妖宁神听了一会,“没有啊。” 巫啼花怀疑是自己耳朵有问题,但还是不死心的又说了一次,“你再仔细听听,是不是有野兽叫。” “是女人在哭。” “啊?”巫啼花没想到她说话这么直接,倒被吓了一跳,白妖笑了笑道:“放心罢,这里人多,她不敢过来。” “你见过她了吗?” “你知道她是什么东西?” 白妖摇摇头,“傍晚的时候,我感觉到有妖靠近,跑过去查看时,她已经跑了,看来她对这片雪山很熟悉,而且功力不在我之下,能御雪的妖想必已有上千年的修为,她在雪地里跑得很快,踪迹也掩藏得很好。” 巫啼花又朝那边睡得死沉的占映天瞧了一眼,小声咕哝道:“号称能闻见妖的气味,连白妖都看见了,你怎么闻不见?” 白妖笑着道:“这片雪山有问题,可以阻断气味,人类跟妖到底有体质上的不同,小天是人类,一遇到这种会阻断气味的妖就没有办法了。” “就像陆千月是吗?” 她点点头,“睡罢,今晚不会出事的。” 巫啼花犹疑的躺下来,还是不敢睡去,不时翻动着身子,岗哨换了两回,她还是没睡着,渐渐地,天亮起来。 九夷山脚下的第一个早晨,格外的冷,她身上的那条薄被子似乎被冻住了一样,一点热气都没有。 078: 我知道了 厨子已经先行起来开始煮热汤了,小铁锅挂在篝火上,切进去各式干货菌类,放进些许大米,做了一锅菜粥出来,香味四溢。 巫啼花裹着被子坐起来,打了个呵欠。 占映天也已经起来了,正在收拾铺盖。 巫啼花因为昨天的事,还在气头上,没有跟他搭腔。 大家都洗漱好之后,吃完简单的早餐,路宝宝将占映天等人叫到一处,吩咐进山的事宜。 那两个当地人也跟着一道进去,加上占映天,一共有八个人,若明天天黑之前,几个人出不来,便重新规化路线,若是能平安回来,就让他们打头,大部队一起进山。 巫啼花远远的瞧着,那简易棚内,大家的神色都显得非常的凝重。 巫啼花转过头,见王传他们正在收拾自己的行礼,巫啼花走了过去。 三人看见他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巫姑娘。” 巫啼花简单的关怀了两句,说道:“一会占映天他们打头进山,我瞧着那四五个人不太中用的样子,你们有谁愿意跟着一道进山的。” 三人齐声道:“我。” 巫啼花有些欣慰,这三个人倒还算是义气。 魏勇道:“巫姑娘帮过我们,别说进山,就是下火海我们也没话说。” 曹枫道:“里头这个妖怪是不是很历害,连占兄弟都对付不了。” 巫啼花道:“那妖精倒还好办。” 她没有说太多,昨天晚上她已隐隐感觉到一股妖气,白妖既然把他说得那么厉害,那一定不是简单的妖,占映天在捉妖的功夫上她一点也不担心,只是派去跟他的那帮人没几个能用的,出了事占映天自保肯定没问题,但还得救那几个人,就够呛了。” 嘴上吵归吵,但她还是希望他出事的。 见那几个人已经从帐子里出来,巫啼花走了进去。 路宝宝道:“有事?” “我觉得这趟进山有危险,我想再加三个人去。” 路宝宝用长爪子挠着后背道:“我是无所谓,你跟三玄说一声就行,不过这可是你自己找着去送死啊,没额外银子。” 巫啼花笑了笑道:“我知道。” 要走时,巫啼花犹豫了一下,转过身问:“师叔,昨天晚上你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吗?” 路宝宝愣了一下道:“什么?” 看他这副神情,巫啼花就知道他应该是没感觉的了,看来白妖说得不错,道行高深的妖精是可以隐藏自己身上的妖气的,不光占映天感觉不到,就连路宝宝也不行,那么她为什么可以感觉得到呢? 巫啼花不禁想起之前檀娘的话,难道她真的是妖? 进山马匹用不上,十一个人徒步进山,所以行李尽量的减少,棉被跟火把必不可少,食物多带了两天的,万一碰上意外被困,可以有救援的时间。 占映天收拾好自己要带的行礼,准备上路。 临走前回身朝人群里找了一圈,没发现她的身影,心里有些失落,这趟进去凶多吉少,万一回不来,可就是最后一面了,这么一想,昨天的气也就消了一大半。 三玄已经过来催促上路了,占映天道:“我还有点事,等我一会,马上回来。” “你去哪啊,耽搁了时辰师傅要骂的。” “帮我拿着包。” “我……”三玄抱着包袱,差点被压得蹲下去,小声的嘟囔着道:“里头到底放了什么呀,这么沉。” 他们所在的这处山脚是还没有开发的进山道路,村民大多去另一边山头取雪,人烟罕至,脚下的雪足有一尺厚。 占映天的长靴被埋进去大半,刚才出来前,他跟青妖打听了一下,青妖说看着她进山了,可她找了一圈不见人影,不由地有些着急起来,可是话到嘴边,却怎么都叫不出她的名字,只说了一声“喂,你在哪啊?” 回声在树林里回荡着。 “……巫啼花。”终于鼓起勇气叫了她的名字,听起来也是怪怪的。 长时间的静默之后,有一个微弱的声音传了过来,“我在这儿呢。” 占映天循声走过去,见她正坐在雪地上,大半个身子被雪埋住,抱着一条腿痛苦的坐在那儿,他连忙跑了过去,“你腿怎么了?” “刚才不小心扭了一下。” 占映天生气的道:“山里这么危险,你一个人进山做什么?要是我来得晚一点,这雪活埋了你,你就等着在这做人形冰棍罢。” 巫啼花撇撇嘴没说话,真是临死都不给她点好话。 “你怎么来了,不是要出发了吗?” 占映天的脸嗖地一下变得通红,“我……我来问问你,要是我死了,能拿多少银子。” “呸呸呸,说什么不吉利的,你放心,我叫魏勇他们进去陪你,再不然,你带上青妖,万一有事,让他出来报个信。” 占映天没哼声,只是替她揉着脚踝,将头压得很低,一时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巫啼花也没理他高不高兴,继续道:“你把双生收好了,回头出了事,我这儿还有一个,你放心,我拼了命也会让路宝宝派人去救你的。” 占映天还是低着头不哼声,巫啼花也坐不住了,屁股上一堆的雪,再坐下去非暖成一汪水不可。 “行了,别揉了,扶我回去罢。” 占映天没有动,她推了推他,“喂,起来啊,扶我。” 话音刚落,就见占映天突然站了起来,不由分说的将她抱了起来,“你做什么?我能走。” “别说话。”他没好气的道,目光耿直的看着前方,表情崩地紧紧的,目不斜视的往前走。 巫啼花被他突如其来一本正经的表情吓到了,竟然就听话的安静了下来,任由他抱回去。 雪地太厚,他很走一步都很艰难的往外拨着靴子,她实在看不下去,“要不,我下来走?” “我抱得动。” “我不相信你,你小心不要摔了我。” 他斜了她一眼,“我没回来之前,你别一个人进山。” 巫啼花抿着唇没说话。 “听见没有。”他走了一会,想起来道:“对了,你还没跟我说,你进山做什么来了。” “我……没干什么工?”巫啼花吱吱唔唔的别过脸去。 “哦,我知道了,你如厕来了。”他声音之高之兴奋方圆二百米都听得见,头顶的雪都被他的分贝震下来了。 079:谁比你更合适 巫啼花额上划过几条黑线,拍拍他,“放我下来。” 占映天依言放她下来,巫啼花临走前又转过身,交待他,“你啊,还是进去让妖怪吃了的好。”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占映天在原地愣了一会,小跑着跟过去。 远远地看着两个人打打闹闹得走过来,路宝宝嘴角浮起一丝笑意,从三玄递过来的小碟子里拿了几粒瓜子喂给小红。 三玄道:“师傅,有占公子带头,这回怕是没有问题了,您也可以高枕无忧了。” 路宝宝笑了笑,抬头看着天际发黑的云彩道:“前景未卜,还是得小心着点。” 留下来的人就在原地扎营,等着他们探路回来。 巫啼花带着青儿躲在马车里取暖,她来之前长了个乖,带了碳炉,放在马上车,跟青儿白妖三个人一起取暖。 炉子里埋了红薯,已缓香甜的味道飘出来。 巫啼花开用筷子夹出一个小的来,掰开,焦黑的皮里是松软香甜的红薯,她顾不上烫,自己咬了一口,把剩下半个给了青儿。 “好烫,熟了,可以吃了。”她招呼着白妖自己动手,又咬了一口红薯,吸了口气,烫得牙根疼,“要是再有口茶喝就好了。” 青儿把剩下那半壶茶递给她,“这里还有水。” 巫啼花道:“这水我喝不惯。” 白妖也拿筷子夹了块红薯出来小口小口的吃了。 吃完红薯,大家手跟嘴都黑乎乎的,从马车上下来,拿雪搓了手跟脸,巫啼花看着远处的天际道:“走了一天了,这会应该到中间了才对,不知能不能找到那个山神庙。” 白妖道:“青妖没回来,说明没事。” “也是。” 几个人回到马车上,捱到晚饭时才下来。 晚饭还是热粥加烤肉干粮,下午吃了红薯,晚上不太饿,巫啼花只喝了半碗汤,吃完饭青儿要去抱地毡被巫啼花阻止了,“今天晚上咱们在马车上睡。” 昨天有占映天在,那妖精还敢来作怪,今晚上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事,她不敢大意。 白妖知道她的意思,并没多言。 但青儿执意不肯,“你在马车上睡,我打地铺就好。” 这孩子还坚持着男女授受不亲的原则,死也不肯跟她睡在一处,巫啼花没办法,只好从马车上下来陪她,两人的铺子隔了半米的距离。 睡下之前,三玄抱了床被子过来道:“巫姑娘,师傅让我给你们送床被子来。” “谢谢。” 真是解了她燃眉之急。 送走三玄,巫啼花把那条被子,横搭在两人的铺盖上,战战兢兢的躺下去,白妖坐在一旁无聊的发呆。 巫啼花看了她一眼怨念的样子,说:“有用的都走了,只有我跟青儿两个老弱妇儒,你就牺牲一下,一晚上就好了。” 白妖别过脸不语,过了一会道:“我要守一夜吗?” “反正妖精也不用睡觉,再说,你是妖,能感觉到妖的靠近,站岗放哨你最合适啊。” 白妖冷笑,“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行了,我要睡了,晚安。” “晚安。”白妖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 081:金钱卜 巫啼花大着胆子,点了一只火把,拉着白妖到刚才小孩跑走的方向查看,白妖手上还拿着没吃完的肉串,看着她紧张的表情道:“到底怎么了,你说嘛。” “我刚才看见一个小孩。” “小孩?这冰天雪地的怎么会有小孩,不是你看错了罢?”白妖也有些诧异。 “你也觉得不可能对罢,我猜它一定是妖,你记不记得上回我跟你说过有妖精靠近营地,我觉得上次出现的那个妖就是她。” 白妖第一个否决定了,“不可能,上次那妖精至少有千年道行,一个小孩怎么可能有那么深的修为。” 这一点巫啼花自己也没法反驳,顿了顿,她说:“会不会是天山童姥那样的,法力练到一定境界之后,就会返老还童。” 白妖道:“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鬼话,总之,小孩子不会有那么深的修为,除非它不是妖,是灵。” “灵?” “对,就像双生那样的精灵,无论长到多大都只有孩子一样的外貌。” 巫啼花点点头,这回似乎有些道理了。 火把光所到之处是一片白茫茫的大雪和被大雪覆盖着的树林,枝头有一只猫头鹰,眼睛发出瘆人的绿光。 巫啼花在雪地上找了一圈,皱眉道:“不可能啊,我刚才明明看见她就是这么跑过去的,怎么会没有脚印。” 现在没有下雪,应该不会被雪覆盖掉了。 白妖打了个呵欠,“算了,别找了,早跑远了。” 巫啼花有些埋怨的道:“你要是早点过来就好了,一定能抓到她,我说,你不是能感觉到妖的气息吗?怎么刚才没反应?” 白妖无辜的道:“我刚才只顾盯着烤肉,没有注意嘛。” 两人悻悻的回到营地,这时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青儿睡熟了,丝毫没有察觉刚才发生了什么,巫啼花裹着被子,却毫无睡意,自言自语的道:“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白妖已经钻进自己的被窝,困意不断的袭来,不耐烦的道:“别想了,进山后找到她自然就会有答案了。” 隔天一早起来,天上又下起了雪,厨子支起了简单的帐棚做饭,巫啼花也带着青儿回到马车上躲避风雪。 布置简单的营帐内,路宝宝刚起床,众小厮端着面巾脸盆等服侍他梳洗。 三玄走进来在他身后行了个礼道:“师傅,巫姑娘求见。” 路宝宝将嘴里的水吐进盆盂里,斯条慢理拿过毛巾擦过嘴才道:“让她进来。” 巫啼花一走进这营帐就觉得一股股暖气扑面而来,她在外头冻了一夜,刚才过来时腿还是木的,想想这里这么暖和,心里微微有些不平衡,能扎营帐为什么不多带几副,省得她们挨冻。 路宝宝坐在在太师椅上坐下,眼前的桌子上已摆好了早餐。 “师叔。” “恩。”看着那桌饭菜,路宝宝似乎没什么食欲,“什么事,这么一大早就来找我。” “占映天他们也走了一天一夜了,今天傍晚就该回来了。” 路宝宝叹了口气,看着帐外越来越大的雪势,皱着眉道:“是啊,若是他们回不来可就遭喽。” 他说完朝巫啼花脸上看了看,见她皱起眉头,脸上浮起些许恶作剧般的笑意,“小天走之前有没有留下什么遗言。” “师叔,人还没死,你就要给人家立牌坊了。” “有备无患嘛。” 巫啼花嘟起嘴巴,小声念了一句,“什么人哪。” 路宝宝笑了起来,“好了,不逗你了,不过看这雪势似乎有些奇怪,不知道他们在里头情况如何。” 巫啼花正是为了这个而来,可奇怪的是,青妖并没有传话过来,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的话,她应该会第一个传话来的。 路宝宝吩咐三玄,“拿我铜钱来。” “是。” 三玄取来一只小巧如男人手掌大小的龟壳与六枚铜钱,巫啼花只在电视上看过这种占卜法,学名叫“金钱卜”,现在不怎么用了,因为这种占卜法需要好的龟壳,而且要经过特殊的办法烧制而成,所以并没有广泛的延续下来。 她也是前妈妈说过一些,并没见过,现在亲眼看到实物,不免有些好奇,“师叔,这就是传说中的金钱卜吗?” 路宝宝对她的大惊小怪嗤之以鼻,“你在山上平时都做些什么?那老东西一点功夫不教给你吗?” “我……”巫啼花吱唔着,对啊,她完全可以学些本事用以傍身啊!正盘算着这回回去要拜师学艺,又听路宝宝道:“不过”十二峰“那些臭毛病永远也改不掉,不是入门弟子不传门内真功,你这样的,可能也只能学到一些皮毛而已。” 他上下将她打量了一遍,道:“几岁了?” “我……” “我听说你三十岁了?” “呃……” “晚了。” 淡定,淡定,不气,不气。 路宝宝损过她,觉得心情大好,走到另一张桌子旁准备大展拳脚。 巫啼花看他煞有介事的走了一种略显怪异的步伐,起初她以为他在跳舞,不禁好笑的捂起嘴,问一旁的三玄:“占卜前要先跳舞助兴吗?” “嘘!”三玄小声道:“这不是跳舞,这是玄龟步,配合占卜很灵验的。” “是吗?”巫啼花觉得有点意思,认真看下去。 路宝宝走完玄龟步,将那装着铜钱的龟壳摇了摇,撒到桌子上,看着銅钱的分布局势,又看看龟壳上的纹路,眉头微微皱起。 巫啼花跟三玄也凑了过去,盯着那卦相,巫啼花一头雾水,完全看不明白,只是看路宝宝的脸色,似乎并不太乐观,“怎么了?是不是太好。” “是大吉。” 巫啼花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路宝宝指着卦相道:“至少还有六年。” “六年?”巫啼花又有些懵了。 “这卦相上看,武周朝至少还有六年鼎盛时期。” 巫啼花打断他道:“咱们不是卜占映天他们的运势吗?” 路宝宝被她打断有些不高兴,“没错啊,我卜的是我自己的运势啊,你看这卦相,说明有凶无险,我朝会延续繁荣,就说明这趟我能安全回去,我能安全回去,所以是大吉。” “那他们呢?你再卜一卦。” 路宝宝拂拂宽大的袖子,“一天只能卜一次,多了就不准了。” “……” 路宝宝卜了一卦,自觉神清气爽,拿了瓜子走到小红的笼子前,开心的逗她吃食,过了十来分钟,约摸着那个麻烦精已经走了,这才从里头出来,抚着空空的肚子,觉得有些饿了。 他走到饭桌前,看着刚才还满满当当一桌子上的食物,眼下连盘子都没了,路宝宝不悦的道:“饭呢?” 三玄道:“哦,我看您不吃,就让巫啼花端走了。” “……” “怎么,您要吃啊?我去叫他们再上一份。” 少倾,三玄跑回来,站在营帐门口冲里头道:“师傅,厨子说没饭了。” 话音还没落就见一个杯子飞了过来,三玄闪身躲开了,连帐子都没进,就转过身一遛烟跑走了。 跑出去老远还能听见路宝宝跳着脚骂人的声音,在里头侍候的人纷纷逃了出来。 巫啼花大口咬着鸡腿,仍旧气愤难平,“什么人哪这是。” 青儿的吃相相对斯文些,“巫姐姐,你怎么老能弄回来这些好吃的。” 白妖看了她一脸气鼓鼓的神情,心知肚明的没说话。 巫啼花恶狠狠的咬着鸡腿,又塞了一个给青儿,“吃,不吃白不吃。” 至中午时分,雪已经越下越大,大家都在马车上躲避风雪,外头只留了三四个人放哨。 篝火早都扑灭了,只剩下一堆烧黑的柴禾也已经被雪花覆盖了, 掀开帘子,外头是白茫茫一片雪的世界。 巫啼花的马车里有火炉,倒不觉得冷,只是马车地方小,伸不开腿脚让人有些难受。 她看着外头那雪势,忧心忡忡的道:“下了这么大的雪,里头的人不知道有地方躲雪没有?” 有猎户带路的话,应该可能找到猎户平时用的屋子才对。 白妖也是一脸的担忧。 巫啼花回身看了她一眼,“还是没有青妖的消息吗?” 白妖摇摇头,“我感觉不到他的任何信息,但奇怪的是,这九夷山的距离,不应该在感应区外啊。” 巫啼花看着那枚动也不动的铃铛,使劲晃了晃也没有任何声响,“双生也没反应,既然都没消息,那就是好消息罢。” 事到如今,只能尽量往好处想,来安慰自己。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距离傍晚越来越近,大家的心都提了起来。 隔着雪雾,可以看见路宝宝站在帐棚门口朝外看的身影,想必他也很担心。 巫啼花披了件披风,缩着脖子站在雪地里,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进山的入口处,可是除了白茫茫的一片大雪外,什么都看不见。 青儿已经开始变得焦躁起来,不住的要回去叫师尊来帮忙,巫啼花好容易才安慰好他,可是他仍不能放心,此刻,青儿也站在巫啼花身边,一起看向进山入口的方向。 “大师兄会死吗?” 083:给骗走了 巫啼花长时间如同定住一样的身子终于动了动,扭头看着她。 白妖道:“我跟青妖同是万秋山一宗,自小就被女王在体内种下了生死劫的符,为的是两个人同心协力,若他死了,我也活不长。” “好残忍。”巫啼花脱口道。 白妖苦笑着道:“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会有这道符,我跟青妖是女王的帖身侍从,我们自幼就长在一处,但却是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死对头,万秋山有两大种族,黄鼠狼族与狐族,黄鼠郎一族为了水源之争当年混战之际杀死了我祖父,所以,我们狐族自幼就被教导不准跟黄鼠狼族来往,即便路遇,也会引发一场恶战,多少年来这规矩都没变过,直到我跟青妖一起被选为女王的侍从。 “原来如此。”巫啼花点点头,又道:“可若没事的话,为什么一点消息都传不回来,连双生也没反应。” 白妖沉吟着道:“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这九夷山上的东西可以让人的妖的灵力减弱或消失。” 巫啼花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咱们这些人不知道能不能斗得过她。” 她有些担心,她原以为占映天已经算是天师中最历害的了,没想到这妖精更厉害,这两天她冷眼旁观,路宝宝似乎也没什么底气,而其他人更是指望不上。 营帐内生了碳盆,路宝宝坐在炉子边上,正在看一封密信,脸上的神情随着信上的内容而变化着。 三玄道:“师傅,这是皇上第三道折子催了,灾情越来越严重,灾民都开始往北迁,京城快成了难民营,若再没有个交代,恐怕这趟回去,您也会受牵连。” 路宝宝叹了口气,将折子放在蜡烛上点了,看着火苗一点点大起来,才将它扔进脚边的碳盆里,他起身走到营帐门口,望着毫无动静的密林深处,惆怅的道:“暂时不要报上去,再等等看。” “师傅相信他们会平安回来?” 路宝宝迟疑了一下,没有搭腔,他朝马车旁看了一眼,原本站在那里的人已经不在了,她没有立刻来找他算帐,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按理说,她应该过来跟他谈赔偿的问题了。 想到这里,不免又苦笑了一声,“你去看看巫啼花在做什么。”他担心她做出什么傻事来。 三玄答应一声去了。过了一会跑回来道:“巫姑娘他们不在马车里。” 路宝宝皱起眉,“不在马车里?她能去哪呢?人全不在吗?那个小东西呢?” “小家伙倒在,不过睡着了。” 路宝宝沉吟着,青儿还在,她应该不是逃了,他将小红笼子上的盖布放下,起身道:“召集十来个人,你亲自带队,悄悄的在附近找找,别惊动开周县令的人马。” “是。” 看着三玄跑远了一,路宝宝仍旧不能放心,叫小厮取自己的披风来,也跟着出了门。 他抬头看了看天,天上的雪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而夜色晦暗如墨,隐隐有一种不祥的兆头。 营地那头,人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围着篝火坐着,却异常的安静。 对于这次的事,大家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闭口不谈,或许因为之前已经有过这样的经历,又或许是在担心着自己未知的前程,大家脸上的表情都显得十分忧郁。 “国师大人。” 路宝宝听到声音,停了下来,见周县令从那头的营帐内匆匆的跑了过来,身后替他撑着伞的小厮小跑得跟在身后,“大人,您这是要去哪?怎么连侍从也不带。” 他朝身后招招手,拿过伞亲自替路宝宝撑伞。 路宝宝道:“我只是出来走走,周县令怎么还不休息?” 周县令脸上的笑容有些苦涩,“大人您都没睡,下官怎么敢入睡,何况……大人,下官听说皇上又递来了秘旨询问捉妖的情况,您也知道,下官上任这么些年,为百姓分忧解难,丝毫不敢有所懈怠,可是这术业有专攻,这妖精……下官实在是束手无策,要是皇上怪罪下来,还望大人替下官美言几句。” “知道了。”路宝宝不欲与他多言。 周县令看着他焦急的模样,讨好的道:“大人是在找什么东西?” 路宝宝不语,开始有些嫌他烦了,正想着找什么借口打发他,又听他说:“刚才那巫姑娘跟下官借了把剑进山去了。” “什么?她什么时候走的?” “就刚才。”周县令朝山里指东面的指了指,还没有察觉他的焦急,自顾自的说着:“那剑不是普通的剑,下官那桃木剑还是从一个高人手里得来的,辟邪最管用,平时就挂在下官的床头,若不是巫姑娘开口,下官绝不会借的,听说巫姑娘是大人的世侄,大人,大人……您去哪?” 看着用了轻功,几个起落消失在树林漆黑的夜空中的国师,周县令惊得下巴都忘了收回来。 小厮跑过来,看着他目光所及的方向,惊叹的道:“国师大人好武力。” “废话,没功夫能做国师吗?” 周县令还在心疼自己那把桃木剑,都怪自己一时大意,被她给骗去了,到现在回想起来,还有点纳闷,怎么就被骗了呢,细节已经记不起来了,就跟中了邪似的,只记得一句,“国师大人跟“十二峰”的交情周大人不会不知道罢?” 周县令问一旁小厮,“那十二峰是个什么组织?” 小厮道:“好像是一家天师府。” 周县令点点头,踩在一尺厚的积雪里艰难地往营地走,他的官服下摆早已被雪湿透了,靴子里也进了水,拨出一只脚,再去拨另一只脚时,身子一歪坐在了雪里,小厮忙过去扶他,“大人,您没事罢?” 周县令被扶起来,脸色却不大好看,想想自己为官十几年,尽心尽力,年前的时候已经跟上面打点好关系,这回提任京官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可谁知突然来了这么一档子事,不光提任无门,说不定还会被降职,想到这里,他就觉得气不顺。 走了两步才想起手里还撑着伞,而本该给自己撑伞的小厮倒钻到他的伞底下躲雪。 他脸色罩上一层黑雾,一把将伞塞到小厮手里,“你倒乖。” 小厮躬着身子,满脸赔笑,“嘿嘿,嘿嘿。” 084:鬼打墙 巫啼花掂掂手里那把桃木剑,感觉着手上发轻的份量,心里有些没底,周县令说这是件宝贝,可她丝毫看不出它哪里特别,除了样子丑一些,颜色黑一些之外。 白妖从远处飞过来,在她身边落了脚,“我们应该往那边走。” 巫啼花看着她所指的方向,跟她们刚才所走的方向正好相反,可她进来之前明明用简单的仪盘测过方位了。 她拿出仪盘,见指针指着东的方向,皱着眉道:“我们刚才就是朝东走,是不是这仪盘坏了?” 她把仪盘在手掌上磕了磕,毫无反应,这是她来之前她花了十个铜子从一个旧货摊上淘来的,占映天他们没认出来这是个什么东西,她却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个简单的确认方位的仪盘,大约也是用了磁时的定理。 白妖望着黑沉的天道:“确实诡异。” 确认了进入林子后人会迷失方向,巫啼花反倒有些开心,“这么说,占映天他们很有可能迷路了,而不是出事了。” 白妖点头,“我们走罢。” 巫啼花举着火把艰难的在雪地里前行,白妖身形轻巧,走得比她快。 越往里走,林子越密,积雪越厚,巫啼花只能听见自己咯吱咯吱的脚步声,妖走路是没声音的。 “喂,你等等我啊!”她看看四周白茫茫的一个人影都没有,心里不由的犯怵,把那把不中用的桃木剑死死的抱在胸前。 良久,漆黑的密林深处传来白妖不耐烦的声音,“你快点。” 巫啼花总算觉得安心些,一面抱怨着,一面加快速度往里走,“已经很快了,人家又不会飞。” 两个人吵吵闹闹的往雪山深入走去,丝毫没有注意到一个身影无声落在了雪地上。 夜色掩盖了他的面容,透过轻微的雪光,可以看见一道修长的黑色影子投在地上。 他的目光注视着两人消失的方向,俊美的脸上露出一抹微微的疑惑,听到身后传来的气息,他迅速的将身子隐藏了起来。 路宝宝飞速从陆千月消失的地方飞过去,刚过去他便察觉出不对,身形停了下来,回身走回原来的地方,四下察看了一番,却没有任何发现。 他皱着眉,有些奇怪,明明感觉到了妖的气息,为什么却什么都发现。 他在原地逗留了一会,不敢多留,转身飞快的朝原路飞走了。 陆千月化出人形,望着他飞远的方向,嘴角牵出一了抹笑意,随即身子再次幻作无形,一道紫光在雪地里几个起落,然后消失了。 背山的一座山凹处,十来个人窝在雪堆里,互相盖着棉被,但棉被已经起不了丝毫的作用,大家唇色发青,无望地靠在一起。 魏勇跟赵传正在照顾着受伤的曹枫,他躺在一张用木头跟布条搭起来的简单的单架上,一脸痛苦的躺在那里,苍白的嘴唇翕张着,“别管我了,你们走罢,再耽搁下去,大家都得死。” 魏勇道:“你别说这样的话,大家一起进来的,就得一起出去。” 赵传将自己的棉被卸下来给他盖上,“你放心,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就一定把你带出去。” 曹枫脸圈发红,眼泪好容易才忍住没掉下来。 远远的,看见占映天抱着一捆柴回来,魏勇让赵传照顾他,自己走到一旁,来到占映天跟前。 占映天把柴禾垒好,拿出火折子点火,但这却并不容易。 魏勇道:“算了,生不着火的。” 这两天他们也曾试着点火,可是最终发现在雪山上根本生不起火,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罗盘也都纷纷失灵了,最后只能靠占映天用八卦罗盘定位。 “这些柴禾是干的,我在一个老树洞里掏的木絮。”占映天不死心的盯着那刚点起来的小说簇火苗,一点点往里添柴。 他朝躺着的群看了一眼,“现在有几个人冻伤了?” “三个,其中有一个是带路的猎户。”魏勇顿了顿,又道:“曹枫的的腿再耽搁下去,怕是要废了。” 占映天叹了口气,刚进山的时候,他们行进得很顺利,也很轻易的找到了山神所在的位置,可是回去的路上却不是很顺利,先是队伍中有人得了冻疮,接着曹枫又崴了脚,不得已,他又临时做了个单架抬着他,行进的速度就更慢了。 而最让他恼火的还是无止境的鬼打墙,他望着黑茫茫的天际道:“干粮还能撑多久?” “省着点,顶多再撑三天。” 占映天脸上表情有些不乐观,三天可以让他们几个走出去,但是找不到出去的路,这就是未知的了。 魏勇看着他点起的那簇小火堆,心里的希望也如同那火苗一样微小而黯淡。 “你去找锅来来,烧点开水。” 魏勇答应着去了,占映天见火势稳定住了,便在一旁坐了下来,他已经快两天没合眼了,脸色有些发黑,他从怀里掏出双生摇了摇,没有丝毫的生气。 不知道这会巫啼花她们怎么样了,一定很担心罢。 想到来之前她说的那些话,占映天的嘴角不自觉的微微翘了起来。 “发情了?” 青妖的声音毫无预警的出现在身后,占映天收起脸上的笑容,同时把双生也收进怀里,“你去了这么久,有收获吗?” 青妖道:“什么都看不见,全是雪,法力也很弱,这真是奇怪,什么东西这么厉害。” 占映天听了他的话,几乎有些不抱希望的,却又听见他道:“不过我好像感觉到白妖的气息了。” 占映天眼睛里闪过一道光,“一定是巫啼花让她来找我们的。” 青妖摇摇头,“我刚才去了这么久,就是想找一些这气息的位置,却总是扑空,就算他们来找咱们,一定也一样摸不清方向。” 这话他倒是信的。 高兴的情绪慢慢恢复了平静,魏勇找了水来,占映天帮着把小锅架起来,火势不大,取暖是不行了,却足以烧开热水。 喝了热水,大家暖暖身子,起码能缓解一下。 占映天从粮袋里拿出干粮,架在火上烤。 085:内情 食物的香味缓解了低迷的气氛,大家纷纷围拢过来,坐在火堆旁边烤火,不大的一堆火成了众人的希望。 占映天把烤好的干粮先给曹枫送去,随后自己才吃,吃过晚饭,大家陆续睡下,一个人留下守夜,占映天又找了许多干的木絮过来留作过夜用。 临走之前,占映天让魏勇开警醒些,那些人他总不放心,然后便带着青妖又到雪地上勘察路线去了。 火把光只能照见三米之内的距离,火光之外仍旧是一片暗淡的世界。 占映天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拿着罗盘定位,罗盘上的指针一直受到磁场的干扰,试了几次仍旧无望,他有些泄气,“方圆几里都试过了,如果再找不到出路的话,恐怕咱们真的就要死在这里了。” 他并不怕死,只是留下师尊跟青儿,还有……过了一会,并没听见青妖的回应,他转过身,见青妖拿鼻子嗅着什么,一副专注的样子,他叫了几声他都没理,只是不耐烦的道:“别吵。” 占映天苦笑着道:“你确定白妖他们来了。” “应该就在附近,我感觉到她在靠近。” 占映天起身走到他身边,朝他目光注视着的方向看了看,并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不如我们走过去看看?” 青妖摇头,“只有站在在这里才能感觉到。” 占映天观察了一下地势,这是一处四面开阔的平地,四周树木稀疏,在这样的的密林里实数难得,往上走还有一处小的雪坡,四面光滑,他拿脚往上试了试,并不好攀岩,他招呼青妖,“你到那处坡上试试看。” 青妖法力虽弱,却还能维持基本的轻功,闻言提了口真气飞了上去。 他在坡上四处看了看,惊喜的对下面的占映天道:“小天,我看见她们了。” 说完不等占映天回应就提了口气朝另一边飞下去了。 白妖跟巫啼花正在寻找入口,听到青妖的呼喊,立即提了口气飞了上去。 巫啼花看在跟那仪盘较劲,抬头见她走了,忙追过去,“喂,喂你别先走啊,带我上去。” 等人全部回到营地时,已经是隔天凌晨了,随队的大夫先替那些冻伤的武士们做了简单的处理,曹枫的伤势不重,最要命的却是冻伤,“若是再晚出来半天,这腿怕是要保不住了。” 他看完伤势,拿了药膏敷在他腿上,“眼下能用的药有限,在治还是得回到镇上才行。” 他合上药箱,一会的功夫身上已落了一层雪,用手扑落掉帽子上的雪花,他抬头看着这雪势道:“伤员总在外头也不行,马车有限也不暖和。” “谢谢大夫,我知道了。”占映天道。 占映天吩咐魏勇照顾曹枫,自己往国师的营帐走了过去。 营帐内,周县令与巫啼花跟占映天三个人低着头站在刚进门的地上,占映天来之前她就已经在了,不知来做什么,看上去心情并不太好。 而周县令也是一脸的焦灼,不知所为何事。 三个人各怀心事,国师就在里头,也不好说话,只好用眼神互相看了看对方,静等着国师出来。 少倾,路宝宝从屏风后头出来,他已经换了一套干净衣服,坐在那张太师椅上,端过三玄敬来的姜茶喝了一口,舒服的叹了口气。 他叫人在帐里多放了两个火盆,坐在那里,仍旧觉得冷,多少年不曾这样跑过了,还是在这样大雪封山的老林里,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眼前站着的这个女孩。 他冷眼斜了她一眼,暂时把她搁一边,跟占映天说正事。 “你有什么事?” 占映天低着头禀道:“这趟进山虽然顺利找到了山神所在,可是队伍里有四个人被冻伤了,把他们留下来也无用处,不如先送他们回去养伤。” 国师点点头,对此并无异议,“我听说伤员中间有一个是领头的猎户?” “是。” 国师冷哂一声,周县令的脸色现出惊惶神色,将头低得更低了些。 周县令找来的人没一个可堪大用,他这会虽然心里生气,却没没心情骂他,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没发落,冷冷地道:“算了,让他们走罢,明天我们动身之前,安排人马送他们回镇上去。” “是。” 路宝宝又喝了口姜茶,把茶碗递给三玄,看着周县令道:“你又什么事啊?” “明天就要进山了,所备之物与人员已经整齐,这是单子请您过目,看还有哪里需要添补的,进山之前要采办好。” 路宝宝道:“先搁着罢,我一会看。” 周县令将单子交给三玄,却还没有要走的意思,路宝宝道:“怎么,还有事?” 周县令脸色有些为难,“有几个人想要回去。” 路宝宝沉着脸不语。 周县令道:“事实上,今天早上清点人数的时候,已经走了。” 路宝宝已经猜出了大概的原由,应该是觉得占映天他们死在里头了,再加上上回已经死了两个人,大家有些担怯,临阵逃脱了。 他道:“走了几个人?” 周县令小心翼翼的比了几根手指。 “三个?” “十,十三个。” “十三个?”路宝宝刚喝进去的口水差点又吐出来,“一共就那么点能用的人,一下走了这么多人,下午就要进山,你是怎么看家的,一会功夫人都跑没了。” 见国师动怒,周县令也是有苦说不出,“下官一早起来人就没了。” 路宝宝扶着额,头疼难忍。 占映天这个时候道:“路已经勘察清楚了,人少几个兴许更有利,山里情况不明,人数太多不光帮不上忙反而容易打草惊蛇,也会影响进度。” 路宝宝听了这话,怒气渐渐消了些,他说得不无道理,周县令找来的人捉妖是指望不上,顶多抬抬东西,这样一想,也就无所谓了,“算了,你退下罢。” “是。”周县令小心的退了出去。 路宝宝又看了眼占映天,“你怎么还不走。” 占映天有些尴尬,忙应了一声,转身退下了。 此时,帐里就只剩下巫啼花一个人,她看看那边的路宝宝,见他并无开口的意思,便腆着笑道:“师叔,您叫我来,也不说话,要是没事,我就也走了。” 路宝宝冷笑了一声道:“你倒会开脱,我问你,为什么私自进山?” “我有点担心他们……” “你知不知道队伍就要有队伍的纪律,幸好这次没出事,要是出事怎么办?” 巫啼花抿着唇不语。 过了一会,路宝宝缓和了下语气道:“算了,这次的事我就先不追究了,若有下次,严惩不贷。” “是,谢师叔不杀之恩。” 巫啼花低着头站在那里,上面又是长时间的沉默,过了一会,她以为没事要再次申请退下的时候,又听见他道:“刚才在树林子里,你可有感觉到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的直觉对不对,只是那妖精行动太快,只是一瞬间,让他有些不确定。 巫啼花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师叔是指妖精?”她摇摇头,“山里妖气确实很重,可我并没察觉到什么特别的。” 路宝宝有些怀疑,却也没问下去,“下去罢。” “是。” 巫啼花走后,三玄扶着他到里头的床上坐下,“其实巫姑娘也是出于关心占公子,并没什么私心,师傅为何这么生气?” 路宝宝道:“这丫头没规矩惯了,若不现在压制,将来成了气候就难办了。” 三玄笑着道:“听师傅的意思,是有意提拨她了。” 路宝宝不语,就算他不提拨,依她的拼劲,兴许过不久就会在江湖上引起风波,不如趁她成势之前早早收到自己门下。 三玄替他收拾好东西,悄悄退下了。 临睡之前,路宝宝还在想着林子里的那阵妖风,他几乎可以确定是陆千月,若陆千月是冲着自己来的,刚才就会动手,可是他并没有,显得不是冲着自己,难道也是为了九夷山上的妖精? 他有些不确定,不过他觉得,他更像是冲着巫啼花去的才对,因为他找到巫啼花的时候,那阵妖风再一次的一闪而过。 他跟着她,不知道有什么目的? 又或者,这巫啼花有什么秘密? 十二峰是何等地方,千百年来特立独行于江湖,而江问海那样的人,又为何会收留一个其貌不扬的年轻女子在府里,除了她有双异眼能看到妖精之外,这里头恐怕还有些什么他不知道的内情,他得想办法弄清楚才行。 巫啼花裹了裹身上的披风,彻夜不眠的奔跑让她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此时天已大亮了,雪势还没有要停的意思,厨子正在烧饭,不时有饭菜的香味飘过来。 往回走的时候,她思谋着一会一定要补一觉才行,不然下午进山没力气走路。 营地里不时有人从她身边穿过去,巫啼花想着心事,只顾着低头走路走,一个不防撞到一个人身上,连忙道着歉退了一步,“不好意思。” 抬头见是占映天,她看了看所在的位置,没错是自己的马车,“你在这里?你找我有事?” 086:你就是他 占映天已经等了她一会了,连日来的疲惫让他的脸色显得更加苍白暗淡,嘴唇因青紫着,“他叫你去做什么?” “没什么。”巫啼花无力的靠在马车一侧,不想跟她说刚挨骂的事。 占映天看着她憔悴的样子有些心疼,想起刚才在山里看见她时的那一瞬间心情有些复杂,一方面对她进山找自己有些感动,另一方面又有些生气,“山里形势不明,你带着白妖一个人冲进来,万一出了事谁负责。” 巫啼花刚挨了吵,听见他这么说,她笑着道:“你名真是师侄关系,连说的话都一模一样。”她心里暗怪他小题大做,想起刚才路宝宝的话,皱着眉道:“不过奇怪,他说他在山里见了妖怪,我却一点感觉都没有,双生也没有响,如果有妖怪靠近,我不可能不知道才是。” 那个光着脚的小孩她都能感觉得到,如果连路宝宝都能感觉到,她不可能无知觉才对。 占映天沉吟了一会道:“其实我刚才也觉得有些妖气。” “什么时候?” “就是刚见到你的时候。” “那这么说,妖精就在我附近?” 他点点头,巫啼花更加迷惑起来,妖精离得那么近,大家都知道,她没理由察觉不出来啊。 看着她的表情,占映天道:“如果你没感觉到妖气,那也可能是因为你本身对他的气味很熟悉,又或宅你就是他。” 巫啼花骇然看着他,被他这话吓了一跳,正要说话,见周县令远远的朝他们跑了过来,“巫姑娘,你在这儿啊,叫我好找。” 占映天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开了。 巫啼花本想追过去,可是却被周县令缠着脱不开身。 “巫姑娘,既然你安全回来了,那把木剑是不是应该还给我?” “是是,这就还给你。”她到马车上取了剑给他。 “这回多亏了我这把剑,我早就跟你说过它有灵性,别看它其貌不扬……” 周县令拉着她不住的夸自己那么剑,巫啼花好不容易脱了身,扭头一看,占映天已经不见了踪影。 青儿也已醒了过来,招呼她道:“巫姐姐,吃早饭了。” 巫啼花爬上马车,一道吃过早饭后,她蜷缩着身子在马车上睡了一觉。 下午时才醒了过来,外头大队人马已经准备开拔,都在忙碌着,她忙披了披风从车上下来,睡了两个时辰,人精神多了,她在人群里看见了占映天,他正跟路宝宝一起研究地图路线。 抬头看了她一眼,继续低下头去跟路宝宝说话。 巫啼花站了一会,自顾地走开了。 青儿正在打包行李,一些零碎的东西被他装进马车里开,只留下了必备品,他拿着她那只快被她摔坏了的仪盘问,“这个带吗?” 巫啼花看了看,将它收进了怀里,带着好了,万一有什么事,也好防身。 她四下看了看道:“白妖青妖呢?” “没看见。” 青儿收拾好东西,回头见她呆愣愣的坐在那里,道:“你怎么了?有心事?” 087:大为光火 巫啼花摇,过去帮着他把包袱收拾好,看着青儿,她心里有些没谱,刚才那一趟虽然有惊无险,可已让她知道山里的情势险峻并非寻常,若冒然让青儿也跟着去,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她担不起这个责任。 “不如,你一会跟着回去的队伍先回镇上去?”她顿了顿道。 青儿收拾东西的收停了一下,愤怒的道:“我不回去,我要跟你们一起。” “可是……” “我不走。”青儿说了一句,便放下刚收拾好的包袱下了马车,巫啼花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没有去追。 大队伍出发比想象中的要艰难许多,先是清点人员,再来由周县令宣布了进山后的所有注意事项,然后便是惩罚制度,之前跑了不少人,剩下的人勉强够扛行李,若是再跑了,可就只能他们自己背了。 山里没法用马车,更不能用轿子,路宝宝原本备了一顶软轿,可是进去没多久就发现不能用,人抬着他走得非常之慢,后来只好把轿子扔了下来走路,这让他大为光火,一路上脸色都不太好看,跟着的人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惹怒了他。 占映天跟青妖在前头带路,巫啼花带着青儿走在最后,她后面还有几个抬行李的小厮。 雪山里不比外头,一眼看去全是密林,尽管是在开阔的野外,在前路茫茫的条件下,却给人一种幽闭的压抑感。 行至傍晚,大家才走了不足五分之一的路程,尽管如此,却也不敢连夜赶进度,只好先找了一处背风的地方扎营,大家原地休息,厨子已经在下午随那一拨人回镇上去了,晚饭大家只得靠干粮充饥。 幸好之前占映天有过经验,让大家带了木碳,但木碳也有限,仅供路宝宝跟周县令两人使用。 巫啼花冻得够呛,裹着薄棉被跟青儿白妖三人依偎在一起取暖。 青儿拿出冻得**的干粮递给她,“巫姐姐,吃一点罢。” 巫啼花接过馒头咬了一口,差点把牙掰了,她朝那边烤着火的路宝宝看了一眼,想了想还是没过去,把馒头塞进了怀里捂着。 青儿吃了半块硬馒头也吃不下了。 大家吃过晚饭,余下值夜的人大家轮班休息,巫啼花饿着肚子睡不着,占映天晚些时候拿了些干木絮过来,在雪地上擦了一个洞。 巫啼花看着忙活的身影道:“你做什么?” 他背对着她说了一句,“生火。” 雪很厚,挖了很久才露出地面,火生起来,虽然只是很小的一堆,却总比没有强,木絮不够,他道:“我再去找些来。” 巫啼花道:“我跟你一块去。” 她交代白妖照顾青儿,起身跟着占映天一道钻进林子。 雪已经停了,月光把雪地照得惨白,占映天举着火把走在前面,时不时停下来等她,巫啼花原本以为在附近,谁知竟走了好远,她有些后悔跟来了,“还有多久。” “不知道。”他冷冷的道。 巫啼花啊了一声,脚下一滑,幸好占映天及时扶住了她,才不至于摔跤,“什么叫不知道。” “枯树不好找,得碰运气。” 088:风雪会吃人 刚才巫啼花还觉得他拿的柴禾少,原来这么珍贵,一时也不再说话,跟着他一道翻树干。 大雪覆盖了树干,分别是不是枯树必须扒开雪,巫啼花看到一旁有一个倒下去的树杆,便跑过去刨雪,刚蹲下来,就感觉衣领一紧,占映天将她提了起来,“别离我超过两米远。” “不用那么紧张罢。” 占映天不说话,也不解释,拉着她往前赚两人逛了大半天才找到一根枯树,掏了些木絮,往回走的时候,四下里静悄悄的,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 占映天遁后,让她走在前面。 巫啼花道:“依现在的速度,明天下午太阳下山之前能走到山神脚下吗?” 占映天道:“大队人马速度慢,加上路宝宝走一阵子就要歇一阵子,够呛。” 确实,路宝宝娇气的很,那周县令也走两步就哼唧,今天一整天大家全都在围着他俩转了。 两人回到营地时,大家已经睡下了。 巫啼花把火生着,也钻进自己的被窝里,青儿已经睡着了,她就挨着他躺下来,占映天本来要拿着被子走开,犹豫了一下又拐了回去,在他们身边躺了下来。 “嗤”地一声,巫啼花转过头,白妖阴阳怪气的道:“唉呦,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占映天脸色黑了黑,开闷着头躺下来,闭上眼睡了,巫啼花也躺下睡了。 隔天一早,大家起来继续赶路。 队伍走得慢,拖慢了行程,路宝宝看着天色道:“好像又要变天了。” 占映天有些担忧,“看这乌云,说不定有暴风雪,那就糟了。” 周县令突然变得脸色煞白,走过来道:“之前出事的几个猎户,也是遇见暴风雪。” 此话一出,四下里静了一刻。 他道:“你们不信?”他以为人们不信,一直在解释着什么,路宝宝早已烦了,摆摆手叫他退下,对占映天道:“你打头去看看附近有什么好的扎营地没,人先安顿下来,若真碰到暴风雪,也不至于都折在这里。” “是。” 巫啼花走在队伍末端,见占映天走过来,她道:“怎么了?” “傍晚可能有暴风雪,我带着青妖去前边看看扎营地,你跟青儿自己注意点。” “恩。”巫啼花点点头。 占映天走了大半日也不见回来,巫啼花有些担忧,抬头看着天道:“真的会有暴风雪吗?” 白妖道:“看这形势,应该是有的。” 队伍里正小声议论着什么,巫啼花带着风帽听不清楚,问一旁的青儿道:“他们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青儿道:“好像说暴风雪里有妖,会吃人。” 巫啼花的脸色白了白,将打了一半的呵欠又咽了回去,上前拉住走在前头的一个小厮,“大哥,你们说的是真的吗?” 那人看她一眼,小声的道:“上面不让传,怕扰乱军心,可大家还是警醒着点好,这雪里有妖,暴风雪来了会死人的。” 他用下巴指指前头一个驼背的猎人,“他亲眼见过,活生生的一个人,暴风雪过去了后,连尸首都没找到,奇怪的是,连一滴血都没有。” 089:山里有人家 巫啼花也觉得奇怪,“没有流血,是不是说明人没有死。” 那人质疑,“没死怎么这么久都没找到。” “会不会被山鹰叼走了。”她进山这一路,发现这一代很多山鹰,不时在头顶盘旋。 那几个人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其中一个人道:“姑娘啊,这山鹰叼只兔子还行,要叼个人,那得多大的鹰啊。” “也是。”巫啼花跟着呐呐地笑了两声,退回到青儿跟白妖的身边。 傍晚的时候,暴风雪袭卷,幸好之前已有警觉,占映天找的那处扎营地不算非常完美,可至少挡了一些风雪,山坳里,大家冻得瑟瑟发抖,三五成群缩在一起。 巫啼花戴着风帽,头上落了一头白雪,如同一只白头鹅,再看周遭大家,比她好不到哪去。 四五个人窝在一处,青儿被挤在中间,她仍旧不放心,拿手给青儿暖着。 雪势是近年来巫啼花见过最大的雪,鹅毛大雪自头顶倾泻而下,巫啼花冻得瑟瑟发抖,视线都是模糊的,“占映天他们走了这么久,怎么还不回来?” 路宝宝跟大家一样冻得瑟瑟发抖,好的一点是他抱着暖炉,头顶有一方大伞遮雪,周县令围着厚被子坐在他身后,声线发抖的道:“要是雪照这样一直下,恐怕不到明天早上,咱们这些人就得全冻死在这儿,现在只能指望占映天他们能找到落脚的地。” 路宝宝冻得嘴唇发紫,眼睛往后斜了一下,并没说话。 三玄端了个碳盆过来,放在他脚下,“师傅。” 周县令围上来烤火。 路宝宝道:“去叫巫啼花他谬来躲躲雪。” “是。” 占映天回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他身上的落雪已结成了冰茬,嘴唇乌紫,站在座前道:“前面两里外有一处木屋,咱们可以到那里躲雪。” 路宝宝道:“雪下得这么大,别说两里,一里地都走不动。” 占映天道:“要是不找到避风雪的地方,只怕撑不过今晚。” 路宝宝万分不想动,却还是强忍着吩咐三玄,“去通知大家起程。” 二里地的路程,足足走了有两个时辰,小腿深的雪地里,两里地也走了两个多时辰。 风雨中,亮着灯的木屋如同一只灯塔,让人心中升起希望。 路宝宝疑惑,“怎么这雪山里还有住户?” 占映天表示不知,刚才他们只是远远的瞧见,为了不拖延时间很快的就去通报了,并不知道这屋子里还有人住。 发现木屋中住着人后,大家都显得比较兴奋,队伍中发出一阵呼声,巫啼花也很开心,困顿的目光闪出精光,“太好了,不用死在这里了。” 白妖幽幽的道:“这冰天雪地里的,山里住着人家,你不觉得奇怪吗?” 可巫啼花哪里还听得进她的话,一瘸一拐的挣扎着往那木屋去了。 占映天随着路宝宝最先抵达木屋的院子,这是一处用木头盖的房子,一进院,有左右两处厢房加一处主屋,在这样的深山野岭里,这样规格的房子已经算是大户人家了。 090:大嫂 只是在这样的深山老林里住着,多少显得有些诡异,不是狐仙就薯宅。 巫啼花胆怯地跟在占映天后面,他敲了,良久,里头才传来一道柔弱的女声,“是谁?” 巫啼里咯噔跳了一下,“一个女人?” 占映天显然也没料到,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映入眼帘的画面让两人微微有些吃惊。 女子身上穿着一袭粗布红衣,肤白盛雪,头发漆黑乌亮,用一根桃木簪绾起,淡淡的眉眼目光柔和,唇上用了一些胭脂,打扮虽然朴实,可是恰到好处。 巫啼花来到这里后见到的男子多于女子,乍见这样标致的女人,不由的在心里赞叹出声——好美的女人。 她目光看过他们二人,见后面还跟着那么些人,面上现也惊慌神色,“你们是谁?有何事?” “大嫂。”占映天朝她拱手揖了一礼。 巫啼花脸上划过一道黑犀占映天若到了现代,一定会一辈子光棍。 “我们想在此借宿几晚,避避风雪,不知可不可以?” 女人有些犹豫,低着头,目光看着地面道:“可是……家中只有我一个妇人。” “我们只需要一间厢房就行,我保证他们不会来打扰您。” 女人看着他真诚的面孔,迟疑一阵后轻轻点了点头,“那好罢,东西两间厢房你们可以暂住,不过,风雪停了后,你们就快走。” “谢谢大嫂,我们已经吃了几天干粮了,不知可不可以借用下厨房?要是有粮食的话最好不过,这是银子。” 女人道:“大雪封山,我家里也没什么吃的,还要熬过雪停,只能匀给你们半袋大米,倒是不少风干腊肉,可以给你们一些。” 再三的道谢后,女人披了件衣服从屋子里出来,领着大家到东西厢房开了门,简单的交待了一些事宜,就回自己的主屋去了,她进去后,很快关上了门。 走了一路,大家都饿了,队里的厨子已经回去了,巫啼花掌厨做了一顿丰盛的饭菜,熬了一锅米粥,摘下冻得**的腊肉腊肠,炒了两个大锅菜。 大家吃过饭,陆续睡去。 巫啼花还在厨房洗碗筷,东西厢房虽然能住,但还是留了人放哨,占映天在院子里生了一堆火,跟值夜的魏勇两人坐着说话,离得太远不知在说些什么,但觉得两个人的神色都有些紧张。 巫啼花远远的看着他们的背影,趁着出来倒水的空档,对占映天道:“你过来帮我个忙。” 占映天闻声开走了过来,“做什么?” 巫啼花道:“你们在说什么?” 占映有有意避讳,只说没什么。 巫啼花没心思细究下去,看了一眼那紧闭的主屋房门,说道:“这暴风雪不知要下多久,这里的粮食已经只能撑个五六天,怕是时间太久,大家只会饿死,不过……” “什么?” 巫啼花指着房梁上那些晾干的腊肉,奇怪的道:“一个女人怎么能打这么多猎物。” “我丈夫是猎人。” 突然插进来的声音让两人吓了一跳,扭头去看时,见那红衣女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了门口,手上提着一个粗瓷水壶,“我过来打些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