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从状元到圣人至尊》 第1章 我是唐僧他爸爸 海风呼啸,波涛拍岸,咸腥的味道弥漫在整个海州城内外。 这仿佛咸鱼挂在眼前的味道,陈萼已经渐渐习惯,仿佛闻不到了。坐在小院书房之内,借着油灯昏暗的光芒,皱眉看着面前的线装书籍,心乱如麻。 大唐,海州,贞观年间…… 他只不过是一个寻常普通的年轻人,如何来到这样的时代? 自己又该如何自处? 没有水电手机电脑,生活可是真心不习惯。 “我儿,可读书饿了么?” 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老妇人佝偻着身子推门走进来,殷切问道。 陈萼连忙起身:“母亲,我不饿。” 老妇人却说道:“读书最是损耗精力,我儿如此用心看书半日,一动也不动,定然读书读深了,怎么都要补一补精力。” 听她这样说,陈萼难免心里不好意思:鬼知道他刚才走神想的是什么,或许是抽水马桶,或许是制做肥皂、烧玻璃之类事情,总而言之都和母亲张氏所言的读书并无太大关系。 有些像是小时候明明走神没怎么学习,妈妈却买了大餐,说儿子学习幸苦,好好犒劳你一下,这样受之有愧的感觉。 “兴文哪里去了?” 张氏又嘀咕一句,听见房间角落里传来低微的鼾声,又不满叫道。 “兴文,不要再睡了,给少爷备些吃的伺候着!” 那小厮兴文顿时跳起来,晃了晃头:“啊,老夫人,我刚刚困的很……” “少说这些话,快些去给我儿备些吃的伺候着。”张氏呵斥一声,又自己摇头低叹起来,“自从家道中落,这一日不如一日,如今田没了,出海渔船没了,大院也没了,就只剩下这一偏院,家仆也只剩这一个……” “若是你爹在的时候……哎……咳咳咳咳!” 说着话便剧烈地咳嗽起来,陈萼连忙上前,帮张氏拍拍后背顺气。 不多时,兴文端来一些糕点,摆放在陈萼面前,恭恭敬敬站立在一旁。 老妇人张氏这才稍微平息了咳嗽,又叮嘱兴文好好伺候陈萼,这才慢慢到了小院的另一间屋子歇息。 有兴文在身旁站着,陈萼也不好再半天盯着一页书走神,只好口中轻轻念诵。 “至诚之道可以前知,国家将兴,必有祯祥……祸福将至,善必先知之;不善,必先知之。故至诚如神……” 陈萼读着这句话,心里面想的却是后世的某些念头。 按照读书人的说法,这至诚之道是读书至诚,把一切都读明白了,将国家大事都看明白了,了解彻悟到一定地步,就能看出小到个人祸福,大到国家兴灭,都能够提前知道。 当然还有更加通俗易懂的现代解释方法:读书是增长智商、明白道理,开阔眼界的,当眼界上去了,看到的东西,知道的道理多了,自然而然就会类似于侦探归纳分析的方法,通过蛛丝马迹判断一些小事、大事、甚至国家兴灭,这就是至诚之道。 跟读书的诚心关系不大,跟以后的经历、悟性倒是关系挺大的。 读书读深了,可能成为诸葛亮、司马懿这种洞察力恐怖的人才,这就算是至诚之道可以前知了…… 这是陈萼一边读书一边想到的。 让他按照古时候读书人那样,只想着“圣人言”呆板的进行读书,他是真心做不到。 就在陈萼一边读书,一边用后现代的思想分析面前文章的时候,面前忽然浮现出一层淡淡的紫色烟雾。 他的心中若有所悟,又仿佛打了个盹又被激灵一下弄醒,将短暂模糊的一段时光给弄的破碎,七零八落。 刚才那是什么?紫色雾气又是什么? 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只看到面前出现了一个半透明面板。 面板上列着几行字。 “陈萼(字光蕊)” “能力其一:至诚之道,前知如神。” “能力其二:过目不忘,融会贯通。” 陈萼的目光扫过这简单的三行字,心中念头迅速浮现,又迅速被他排除了众多不可能的情况。 “至诚之道,前知如神”还真是好用! 近乎本能地将许多乱七八糟的想法,过于异想天开的可能性都直接排除掉,只剩下寥寥几种可能。 自己穿越到这个时代,目前原因不知。 获得了紫色雾气的帮助,通过阅读书籍获得“至诚之道”和“过目不忘”两个能力,可以说单纯用在科举考试,用在封建社会,这就是无与伦比的巨大优势…… 但是,陈萼却丝毫不敢轻松,掉以轻心。 他察觉事情好像有点不妙——大唐国海州城,陈萼陈光蕊,怎么那么像是自己曾经在另一个世界所看到的《西游记》的前奏故事! 陈光蕊高中状元,娶了丞相殷开山的女儿殷温娇,然后被水贼打死,尸体落入洪江之中,被洪江龙王保住了一口气。 等到十八年后,陈光蕊还阳回到人间,也没有一家团聚其乐融融。 他儿子已经成为高僧玄奘,将来取经褪去凡胎,等于已经死了;妻子殷温娇为保护遗腹子玄奘不得不委身从贼,夫妻相见之后便寻机自杀,只剩下陈光蕊一人孤零零地活在人世间。 我难道就是这个史上最凄惨的状元郎,陈萼陈光蕊? 这里不是唐朝,而是西游记里面的东土“大唐国”? 陈萼神色变幻不定,一时之间连手中的《中庸》都捏的有些变形。 “少爷,你饿了么?”兴文在一旁有些憨憨地开口问道,“怎么不读书了?” 陈萼放下书,看向兴文。 “兴文,你来我家多少年了?” 兴文挠着头说道:“少爷,我今年十五,来了十五年了。我爹就是老爷的家仆,我娘生下我就没了,我就听我爹的,一直在陈家。” 原来是家生子。 这个兴文虽然有些懒散,还算是忠心的,和陈光蕊、张氏到现在也算是相依为命一家人。 “都十五岁了,平日里都是你跑腿买卖东西,也算有点见识。我今天考考你。”陈萼说道。 “好,少爷你说。”兴文说道。 “海州在大唐什么位置,大唐又在什么位置?” 兴文顿时傻了眼:“少爷,这我可不知道,我只知道鱼市在哪里,肉市在哪里,咱们家里买米面鱼肉在哪几个老主顾家……” 陈萼也不急,笑道:“你这小子,也太蒙头做事!这海州临海,临的是东海还是西海你不知道?” “那当然是知道。” 兴文连忙说道:“少爷,海州临的是东海,再往东都是海,听说还有东胜神洲和瀛洲,不知道是真是假。” 陈萼的心骤然一沉:东胜神洲! 这个名字,可不会在正常的唐朝贞观年间出现! 有东胜神洲,必定有西牛贺洲、北俱芦洲、南瞻部洲…… 这里果真是南瞻部洲大唐国,自己也果然就是那个运道极衰的状元郎,陈光蕊。 陈萼一时间心乱如麻。 陈光蕊那下场也太凄惨了!自己穿越过来,要落个那种下场,还不如直接一头撞死,看看能不能穿越回去! “少爷……” 兴文又开口唤了一句,提醒了陈萼,脸色勉强做出平静模样。 “兴文,你给我倒杯水来。” “是,少爷。” 兴文转身去了。 陈萼这才放下书,握紧了拳头——他的记忆力在过目不忘的加持下,想起了前世所看小说与电视剧的许多细节。有一点他记得很清楚,西游记八十一难,从唐僧出生到唐僧报仇认亲,就足足占据了三次劫难之多! 这也就是说,陈光蕊一家的灾难不仅仅是偶然,更是某些人安排的、一定要经历的劫难…… 一双无形大手,似乎已经将一切安排好。 就等着陈光蕊考中状元,上任江州知府,春风最得意之时,落到最凄惨的下场,儿子出家后取经,割断尘缘;妻子为保护儿子从贼,然后在夫妻团圆之时自杀,只留状元陈光蕊一人独守一家…… 这似乎,就是陈光蕊应该经历的固定命运。 不,绝不能如此! 不管这背后是谁安排,是谁算计,陈萼都不可能接受这种凄惨无比的命运,成为西游记九九八十一难中的一个背景和牺牲品! 如果要翻盘,反抗那安排好的命运,对抗的可能是仙佛之类强大存在……必须要拥有更强大的力量才行。 在西游记故事里,可是连唐王李世民都被他们抓走魂魄,送进地府恐吓一番,玩了个“地府三日游”;陈萼书读的再好,也不过是一个状元郎,普通官员,终究在那些神仙菩萨面前苍白无力,任由安排和拿捏。 陈萼的目光落在一旁的书架上,明白了自己要做的事情。 自己的一切,看来还是要落在那紫色雾气与书籍上面…… 第2章 太清法 “少爷,茶水来了。” 兴文端着茶水,来到书桌前面。 见到陈萼正拿着一本书念诵,他也不敢高声说话,小心翼翼地将茶水放到一旁,免得惊扰了少爷。 陈萼将整本《中庸》都念诵一遍,这才停下,闭目思考。 不偏谓之中,不易谓之庸。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 陈萼念诵这本书,没有再得到什么新的能力,但是因为“至诚之道”“过目不忘”两项能力的加成,令他迅速将这本书的一切内容刻在心里,并且在闭目思索的时候,对照自己前世今生的所有记忆,加以融会贯通。 中庸之道,是说泯然众人,是说和光同尘,凑合着过日子吗? 当然不是,中庸之道,是秉持天地道理,社会秩序,道德品质,这种种“道”过日子,做到了便已经是“正人君子”,怎么会是唯唯诺诺,跟上司下属和稀泥那种所谓的“中庸”呢? 可以说,陈萼通过通读这本书,就已经成为精研《中庸》的学子,抵得上一个聪慧学生的数年苦功——某些榆木疙瘩、读死书的可能一辈子都没有这等感想感悟。 思考良久,感觉满脑子感想感悟渐渐消化完毕,陈萼又拿起一本《论语》。 这时候三更鼓在外面响起,兴文连忙劝说:“少爷,三更天了,快些歇息,明日还要早起念书,可不能毁了自己身子……” 陈萼点点头,也没有勉强。 虽然悲惨的命运可以预见,但是也不能急在一时。 端起茶水品尝一口,有些凉了,陈萼漱漱口,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转眼看见兴文眼睛巴巴地看着那一盘还没动的糕点,笑道:“饿了吗?” “不饿,不饿……”兴文咽着口水说道。 “不饿,就是有些想吃。”陈萼笑了笑,拍拍兴文肩膀,“吃了,明早就说我吃的,免得母亲又训你。” 兴文大喜,往嘴里塞了一个糕点,一边大口咀嚼着一边收拾书桌物品。 毕竟不是什么富贵之家,没什么森严规矩,陈萼也不是那种封建少爷,因此并不放在心上,只是叮嘱他不要漏了嘴巴,脏污了几两银子一本的书籍。 兴文吞咽下去糕点,拍着胸脯道:“少爷,您放心,我就是把自己舌头给咬掉,都不能掉一滴血在少爷书上!” 说着话铺好床铺,因为读书、感悟颇为用脑,陈萼躺在床上也没多想,转眼便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早天色刚明,陈萼起身洗漱,先将四书五经统统温习一遍。 这一遍过去,不知不觉就又是一天时光,直到深夜。 陈萼将四书五经滚瓜烂熟倒背如流不说,更将其中经义领悟透彻,科举考试已经根本难不倒他,取得状元之位当然也有运气因素,但是毫无疑问,他已经有了举人、状元之才,面对科举考试绝不会露怯。 而随着四书五经看遍,紫色雾气也再一次出现,给陈萼贡献了第三种能力:“文章正气。” 陈萼也仔细品味研究一下这个能力,通过“至诚之道”感觉这个能力应该是说他的文章传播越广,文名越被大众所知,他的文章正气就越强,他的气质、气度甚至会有可能形成实质的威力、说服力。 这个能力很有趣——如果陈萼选择将后世脍炙人口的经典文章、诗词拿出来,再加上他的状元之名,只怕自己会成为当世的诗仙、文圣,读书人个个见了都要拜服。 不过,陈萼的心中更加清醒的是,这对于更改自己糟糕的既定命运,不会有任何影响。 对于神仙菩萨们来说,文章写的再好,也是一手指就能按灭的蝼蚁,命运依旧可以随意安排。 熟读四书五经,也只是最初的准备罢了。 陈萼真正的想法是,紫色雾气能够帮自己读书的时候提炼某些本领,读四书五经都能如此,读道经、志怪、《搜神记》、《山海经》之类书籍,又会收获如何的本领? 会不会因此收获修炼之道,由此获得改变命运的契机? 又是一日天明之后,陈萼取了几两银子,带上家仆兴文走出小院,前往书店。 一路上海腥味扑面而来,不时有推着鱼或提着海鲜的从身边走过,这个临海的城市,仿佛就在海水里面腌着一样,到处都是海洋的味道。 来到常来的书店,陈萼跟店家招呼一声,也没有多问什么自己便在书店内来回走动找书。 书店里面一半是四书五经以及名师大儒点评,以及某些经义详解,都是些常见书籍,陈萼稍作翻动,便确定里面偶尔有些观点的确不错,但是自己也不差他们太多。 至于抱着一本书详细解读,那是绝不可能的,因为店家和店小二都虎视眈眈看着,防止有人借翻书名义强行背书,再回家抄写下来。 剩下的一半大都是一些演义、小说之类,有的是武王伐纣,有的是楚汉争雄,都写的相当简陋,甚至偶尔还有几本闺阁解闷小说…… 陈萼要找的志怪传奇,也在这里面。 仔细观察一番,陈萼抽出一本略带颜色的书来,看了一眼又连忙放回去,写的居然还是炀帝艳史……隋朝灭亡这才多少年,真是佩服佩服。 避开这些简陋的小说、带图的奇怪作品,陈萼找到了第一本志怪小说《列异传》、又找到《搜神记》、《幽明录》、《齐谐记》。 除了这四本书之外,还有《道德经》《黄庭经》《佛经》三本。 这七本书摆在一起,兴文小声提醒道:“少爷,我们没那么多银子,这有七本书呢!” 那店家和店小二也都热切地看着陈萼,期盼他大手一挥,把这七本书全都挥手买下来。 陈萼却是不着急,反而笑道:“兴文,你知道吗?按道理来说,此时此刻,我们不该用银子……” 兴文讶然:“不用银子,用什么?” 陈萼摇了摇头:《西游记》又怎么会是能够用寻常道理解释的…… 从七本书中,陈萼伸手拿下一本佛经,放回书架,店家和店小二稍有些失望。 又拿下《列异传》。 店家和店小二的表情更加失望。 紧接着,又把《搜神记》、《幽明录》、《齐谐记》三本也接连放下。 店家的脸色迅速冷漠,垮了起来,看上去简直莫得感情。 放在手中颠了颠《道德经》和《黄庭经》,陈萼问道:“这两本多少银钱?” 店家总算平衡好心态,又露出笑容:“公子,这两本是信道之人必需,寻常都卖八两银子,如今只有两本,只需六两银子。” 陈萼颠了颠银子大约五两,似乎不到六两,将《道德经》又放回书架上。 “啊?” 店家的脸色顿时变成痛苦面具。 兴文说道:“少爷,这信道的书就不买了?老夫人知道怕是不高兴。” “啊?”店家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陈萼摸出银子递给店家,店家约摸一估,喜道:“公子,我看差不多也有六两,就把那《道德经》也带回去,如何?省的小店还要再剪银子……” 陈萼没在说什么,拿起《道德经》和《黄庭经》,示意兴文不必再多说,走出书店。 刚走出书店,迎头碰上一队差役。 差役们扛着铜锣,举着鼓槌,走三步敲一下。 “圣上有旨意,发招贤文榜,颁布天下!” “各府州县,不拘军民人等,但有读书儒流,文义明畅,三场精通者,可前赴长安应试。” “此次科举招贤,只限贞观十三年,九月不至者,不得应试!” 兴文听得大喜:“少爷,朝廷要开考了?” 陈萼表情却是没有多少喜色,反而心中满是紧迫感。 这么快,朝廷要开考了,自己很可能考上状元…… 在此之前,必须要尽快掌握力量才行。 否则就只能接受那等妻离子散、孤身一人的悲惨命运。 回到家中,告知母亲张氏朝廷开考的消息,张氏大喜:“我儿读书人,‘幼而学,壮而行’,正该前去求取功名,光大门楣。” “但去赴举,路上还要小心,要知道一路上豺狼虎豹凶险,又听闻山精野怪伤人,也有的是丧良心的坏人,须得事事小心。” “是,母亲。” 陈萼回到房中,示意兴文出去烧茶煮饭,自己摊开了《道德经》,低声念诵。 一遍念完,陈萼面前浮现出紫色雾气,微微晃神之后看到三个能力之上,浮现出一个新的能力“太清法”。 老子做《道德经》,被后世神话尊为道教始祖,太清圣人。 如今陈萼身处神话之中,以《道德经》为引,紫色雾气这等玄妙能力提升,真的念诵《道德经》得到了“太清法”。 这等大造化,怕是天下间没有人想得到——太清圣人的传承,是被人抠抠索索,五六两银子附赠来的! 这太清法一经出现,陈萼就感觉身躯轻盈,仿佛一瞬间成了充气气球一样。 不要那么轻……陈萼一念之间后,整个身体霍然一沉,将地面砸出一个坑洞。 嗯? 他有点懵了。 这太清法,怎么修炼?境界层次呢? 就是个控制身体轻盈或沉重,随心所欲吗? 第3章 不是修仙吗 陈萼是真的没想到,自己获得的这个太清法,似乎有点不同寻常? 跟自己所看过的神话、修仙方面的体系设定都完全不一样。 按照一般的修仙体系来说,陈萼这时候应该是炼气层次?再之后筑基、金丹、元婴之类的,最后成为仙人。 结果“太清法”根本一点提示都没有。 就算这不是一般修仙体系,《西游记》本身记载的境界总该有? 鬼仙、人仙、地仙、天仙、太乙真仙、大罗金仙这些在西游记原着中都是隐约可见的……但是“太清法”也依旧没有。 仿佛“太清法”本来就该这样,本来就是如此。 陈萼实在难以理解,紫色雾气为什么会给自己这样的一个修仙法门——难道是紫色雾气能力有限,只能给这样一点微弱的能力? 紧接着,心中就升起莫名的感觉,“至诚之道、前知如神”告诉他,这个猜测应该是错误的。 那么什么才是正确的? 陈萼的目光扫过半透明的面板,忽然心中若有所思。 紫色雾气给自己带来的,严格来说不是什么修炼法门,而是给自己增加了某种能力。从至诚之道、过目不忘到文章正气,都不是他自己严格修行来的,而是直接获得的能力。 文章正气可以因为陈萼的名声、文章流传而变强,这也不是修炼,这是能力。 所以,“太清法”也并非修炼体系,而是能力。 陈萼想到这里,简直很想打出几个小问号——还有,把整个修炼体系作为能力的? 这也太离谱了? 还有“太清法”的能力作用究竟是什么? 能身轻如燕,也能体重如象? 这也太废柴了! 哪怕陈萼有着“至诚之道、前知如神”的能力,那也不是能够凭空捏造,空想出来正确答案。 他还得通过经验、蛛丝马迹来进行判断。 目前来说,“太清法”表现出来的能力,还不足以让陈萼推测出更多结果,只能抽空观察和尝试。 至于为什么不继续尝试下去,因为母亲张氏和拿着烧火棍的兴文都已经跑到门口,显然是因为听见刚才陈萼坠地的巨大撞击声。 “我儿,刚才什么响动?” 兴文探头探脑:“少爷,你摔倒没?” 陈萼摇摇头,指向脚下凹陷之处:“不知什么东西,掉在地上又找不到影子……” 张氏上前一看,发现平地上是两个深陷的脚印,顿时满嘴念叨起来“神啊仙啊”“列祖列宗”…… 总而言之所有的神仙“有抓错、不放过”,一律显灵保佑“我儿”陈萼此次科举考中,金榜题名,高官得做、骏马得骑。 兴文嘀咕道:“少爷,你踩的?好大力气啊……” “你这满嘴胡柴的孽障!快给我闭了嘴!” 张氏急忙呵斥一声,令陈萼、兴文都跟着自己跪拜。 陈萼无奈之下,只好跟着张氏恭恭敬敬跪拜自己刚踩出来的一双脚印,请自己的脚印保佑自己金榜题名——越拜越感觉荒唐滑稽,强忍着才没有笑出声来。 好不容易跪拜完毕,张氏又很认真的考虑,要不要拿出自己的压箱底银子,置办三牲六畜来表示诚意。 毕竟科举大事轻乎不得,各路神仙都不好开罪,最好把礼节都尽到。 陈萼只好接连劝说母亲,这事尽到心意就好,不要在乎繁文缛节。 良久之后张氏才被他说服,不过还是让兴文置办了鸡鸭鱼肉等贡菜,又置办香火,烧了好半天。 被她老人家这样一忙活,陈萼实在是没办法再摸索“太清法”,也没办法阅读《黄庭经》。 直到吃过晚饭,陈萼房间还跟寺庙佛堂一样香火缭绕,十分祥和。 让兴文撤去贡菜香火,陈萼开窗透气,这才又开始动用太清法的能力…… 身体变轻,宛如烟雾一般漂浮起来,又缓缓落下。 随着散去的香火,陈萼忽然感觉自己有点像是坑蒙拐骗的“老神仙”,可以去大街上变变戏法,卖艺一番。 不好,这联想实在有点不庄重……怎么说也是《道德经》推演出的“太清法”,不能往江湖骗子那个方向去联想。 一点一点,陈萼使用着“太清法”,对自己的这项能力进行尝试:第一是身体可以变轻变重,身体可以很轻,近乎氢气球,能够随风飘起来。也可以很重,类似于整个人变成铁做的,重达千斤。 第二,变重的时候力气也有千斤之力,而且仿佛密度都变成了铁,根本不畏惧普通伤害。变轻的时候不防御太大伤害,但可以直接飘飞上天,如果集中注意力,自己的手臂和手掌可以有隐形、穿透的能力。 跟完全想的不一样好吗! 陈萼十分无语地想道。 这顶多是一个有点特异功能的武林高手,怎么可能搞的过那些神仙?还有,老子这位太清圣人什么时候还有身重千斤,力达千斤的设定? 如果是普通的唐朝,陈萼的过目不忘就等于是开挂了;如果是武侠的世界,这太清法也算是了不起……可如今在这神佛满天都是的西游背景下,陈萼是真的想不出,这些能力能够对神仙们造成什么威胁。 紫色雾气,或许也并非是那么神奇。 陈萼有些无奈地想着,又摊开《黄庭经》念诵一遍,获得“内视外景法”。 “内视外景法”虽然也是能力,也不分什么筑基金丹的层次,但是比“太清法”更像是修仙法,内视五脏六腑、泥丸宫、下丹田,搬运法力运转,外景映照日月星辰,修心修身修行。 虽然美中不足的是依旧没有层次……但是好歹看起来像是那么一回事了。 陈萼动用“内视外景法”搬运法力片刻,感觉没什么明显进展,心道:紫色雾气怕不是在逗我玩……这内视外景法该不会是武侠世界的内力体系? 要真是这样,我就是彻底凉凉,没得玩了。 合上《黄庭经》,陈萼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要用什么方法才能在神仙面前稍有一点反击之力呢? 让兴文准备好书箱,行李干粮、笔墨纸砚等物,陈萼就闭目睡下。 这一觉不知为何,竟是前所未有的舒畅。 第二日一早醒来,陈萼只感觉神完气足,精力充沛。 洗过脸后,兴文笑道:“少爷,你今天显得真好看!” 张氏在一旁呵斥:“胡说八道,男儿怎能用好看?我儿这是雄姿英发!” 呵斥完毕,看陈萼身形欣长,面若冠玉,目若含星,张氏更是心中欢喜,暗暗想道:就凭这一表人才,到了长安城就算不高中榜首,怕是也要被达官贵人的千金看中,非君不嫁。 我们陈家,看来定要兴旺腾达在我儿身上! 不过,以前也就是英俊,今日怎么这么英俊的不像话?倒像是令人有些见之难忘、仿佛刻在心头一样。 “母亲不必惦记,快些回去歇息。” 陈萼回过头来,看着佝偻身体、时不时咳嗽的张氏,心中很是不忍。 西游原着中,陈光蕊身死,儿媳被贼寇霸占,这老人家又是如何下场?白发人送黑发人,何尝不是凄惨孤苦? 若不是时间紧迫,张氏殷切盼望,陈萼倒是愿意留下看几本医书成为神医,治好张氏的病症,在这海州城做个无忧无虑的富家翁。 可这终究是奢望——他若是不去科举,张氏首先就可能受不住气。再者,“至诚之道”带来的本能也提醒他,按照西游记的故事逻辑,神仙菩萨的算计他应该是逃不过的,越要逃避越会坏事。 只能积蓄力量,找机会反抗这个该死的命运。 告别母亲之后,陈萼、兴文主仆两人到集市买了一头毛驴,出了海城,沿着官路向长安城出发。 毛驴驮着行礼,主仆两人跟在毛驴后面,离开海城走了二十几里路,陈萼尚未感觉疲惫,兴文却有些疲劳。 “少爷,歇一歇?” “少爷,你吃不吃干粮?” 主仆两人坐在路旁歇息,兴文打了清澈的河水,泡开一点干粮充饥。 陈萼也不觉饥渴、不觉劳累,甚至感觉太阳照着也没什么热辣辣的感觉,反而感觉空气宜人。 看来“太清法”和“内视外景法”还是有点强身健体的功效,赶路倒是有点奇效。 陈萼心中想到。 一辆马车缓缓行来,马车两侧旁各有一名护卫。 走过毛驴一侧,马车帘子掀开,露出一张涂着脂粉的脸来。 “光蕊兄,你也去长安?” 陈萼讶然:“你是?” 那涂着脂粉的脸顿时笑道:“光蕊兄这记性不太好啊,五年前我家刚收了你陈家庭院,你就不记得了?” 陈萼挑眉:“嗯不记得了,兴文,这人是谁啊?” 兴文咬牙切齿:“少爷,这是张柯!” “海州城的商家属他家最豪富,你不记得了吗?就是他家强买强卖咱们陈家庭院,因老爷得急病去世,欺负老夫人和少爷孤儿寡母,最是为富不仁!” 陈萼了然:“原来是他。” 不喜也不怒,看向那涂脂抹粉的张柯:“我确实忘了阁下,倒是我的失礼,阁下有事?” 张柯见他长身而立,俨然玉树临风,一张脸上半点脂粉也没有,倒像是玉石雕琢,不由自惭形秽,进而升起嫉妒之心。 这破落户,竟比我还要一表人才! 第4章 送马人 满面脂粉的张柯心下嫉妒,面上却是强作欢笑:“光蕊兄,你忘了我,我却未曾忘了你!” “当时也是我家稍欠考虑,没顾及光蕊兄的颜面,在这里我先要向光蕊兄先赔个不;待来日从长安返回,再重算那庭院价钱,光蕊兄以为如何?” 陈萼打量着这个言不由衷、脂粉扑簌簌乱掉的男子,心道:这人口蜜腹剑,若是假以时日说不得也是个人物。 不过这时候,应该是对我有些恶意。 只是,他们都是普通凡人而已。 两名护卫不过是稍稍健壮一些罢了,算不上什么麻烦,陈萼也不怕他们。 因此坦然自若,说道:“还没请教你的字?” 张柯笑道:“光蕊兄当真是把我忘了个一干二净,我的字叫做其远。” “其远兄,如此客气,倒是出乎我意外。”陈萼说道。 “光蕊兄说的哪里话,上一辈的事情归上一辈,这一辈我们如何,难道还要受上一辈牵连,再度结仇吗?” 张柯哈哈大笑,笑得脂粉从马车帘子处洒落,掉的地面都白了一层,仿佛结霜。 又说道:“光蕊兄,你这毛驴瘦弱的很,实在不堪用,不如让家仆将毛驴送回家,你随我马车一起去长安。” 陈萼淡淡说道:“那也不必了,多谢其远兄好心照顾,我却是并不急着赶路,也不喜欢乘马车。” 张柯却拍着马车示意他上来,看上去豪爽热情:“光蕊兄还是太客气,我们是海州城同乡,此去长安,一路上相互照应本就是应有之义,还望莫要推迟!” “你若要再推迟,便是还记恨张家,不肯与我修好——” 说着话,沉着脸稍稍示意,两名护卫也都手持棍棒,对陈萼、兴文两人虎视眈眈。 利诱之后还有威逼,寻常人没几个能够撑得住。 兴文吓得手脚发僵,直挺挺站在陈萼面前,颤声叫道:“你们要做什么?” 张柯笑道:“做什么?请你家公子上我马车做客,你这都看不出来吗?” “我又不是歹意,只是一心想要了结旧怨,只要你家公子上马车和我同行,以后相伴为友,那陈家庭院以后就是原价还给你们,又有何难?” 兴文顿时惊喜道:“此言当真?” “当真,当真。”张柯漫不经心说着,打量陈萼和兴文。 兴文期盼地看向陈萼,似乎希望他能答应下来。 陈萼却是摇了摇头:“不必了!我们该启程了,兴文。” 拱了拱手,赶着毛驴继续赶路。 “啊……哦!” 兴文垂头丧气,跟在陈萼身后,主仆两人缓缓行去,越走越远。 张柯的脸阴沉如同结冰,不悦之意隔着厚厚的脂粉都能看出来…… “少爷,要不要打他们一顿?”一名护卫拍马靠近马车,轻声问道。 张柯点了点头:“本想着慢慢收拾他,偏偏给脸不要脸!稍等马车先走,你们两个留在后面,就说看不过眼给我出气。” “是,少爷。”护卫说道。 “把陈光蕊那张脸给我砸烂,把他嘴巴给我撕了!”张柯又特意吩咐一句,咬牙切齿。 护卫表示明白。 吩咐完毕后,张柯命车夫抽马加鞭,越过毛驴和陈萼、兴文的时候,掀开帘子笑了笑,表示打招呼。 兴文低声道:“他看起来好像不是多么坏……说不定真的会把院子还给我们。” 陈萼微微摇头:“张柯伪装再好,也不过是笑面虎,没什么可说的。刚才他藏着恶意,现在恶意也未曾收敛,这样的人,活着实在是一种祸害。” 又好奇问道:“兴文,你对那陈家庭院为何这般上心?家道中落收不住基业都是正常的,没必要如此执念。” 兴文低声道:“少爷,你连这个也忘了吗?” “我父亲就是因为这件事,不肯答应张家,被张家在小巷里暗算打死。” “老夫人也因此气的夜不能寐,才患上现如今的咳嗽重病,怎么也无法去根……” 说着话,双眼不由得发红,流下泪来。 陈萼听了这话,不由地怔住:原来兴文的爹,陈家的忠仆是这样死的;母亲张氏也因此患上重病…… 伸手按住兴文肩膀,陈萼郑重说道:“兴文,我最近读书太多,脑袋里有点没记住过去的事,但是现在记起来,就再也不会忘记。” “你父亲的仇,我会给你报,陈家庭院,我也会光明正大取回来。” “咱们不求张家的好心,堂堂正正地要回来。” 兴文两眼含泪,点了点头,跪下给陈萼磕了三个头。 还没等他爬起来,一连串的马蹄声响起,张柯的两名护卫从后面赶来。 “闲着没事,磕头给少爷看?” 一个护卫笑着拍马过来,忽然一挥手中硬木棍,朝着陈萼脸上抽过来,口中叫着:“你们也配得罪我家少爷!” 陈萼抬手接过抓过这泡过桐油的硬木棍,手掌一用力,就如同轻若无物一样将木棍夺过来。 那护卫满脸讶然,叫道:“好大的力气!” 另一名护卫则是笑道:“你小子力气真差,看我的!” 也抬手一棍抽来。 陈萼眼明手快,只感觉他动作异常缓慢,伸手就又把这棍子夺在手中。 两个护卫面面相觑,都有些丧了胆气。 后来说大话的那护卫不由地喃喃说道:“真是好大的力气……” 说着话,拍马就要逃离此处。 陈萼见此,不由地大笑一声。 手中两根硬木棍一左一右投出去,精准无比地投中两名护卫,将他们打落下马。 两名护卫滚落在地,也顾不得再翻身上马,屁滚尿流向着马车离去的方向跑去。 “兴文!” 陈萼对已经看傻了眼的小家仆喊道。 “回神了,还不去把那两匹马拢住,咱们有马骑了!” 兴文咧了咧嘴,喃喃说道:“我一定是没睡醒,还在梦里……” “少爷怎么会打斗的本事?” 说着话,闷头闷脑就要找地方“醒过来”。 陈萼看的好笑不已,走上前去给他肩膀拍了一下。 “还不赶紧?马都快跑了!” 兴文这才恍然醒过来,喜道:“少爷,你好厉害!” 跑过去将两匹骏马牵过来,更是欢喜无限,直摸马头。 “少爷,两匹马!怕不是要百两银子!” “咱们发财了,少爷!” 陈萼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过于激动,翻身乘上马去。 略作调整,也不知道是什么技能发挥了作用,总而言之骑的很舒服,半点没有新手的拘束。 兴文见此也是想要翻身上马,结果磨蹭了将近一个时辰也始终没有习惯。 只好苦着脸将书箱行李绑在那匹马身上,兴文自己骑着小毛驴跟在陈萼的高头大马一侧。 陈萼也不急着赶路,笑吟吟看兴文折腾了许多功夫,主仆两人才又缓步而行,向着徐州方向行去。 这一路,要从海州到徐州、郑州、洛阳再往长安。 一路上路程可是两千多里路,虽然官路大部分时间还算畅通,每日行走几十里,怎么也要一两个月时间才能到。 陈萼和兴文是提早近三个月出发,无论怎么走,只要路上不出差错就能到了。 一边走一边打量路上的痕迹,因为至诚之道的缘故,陈萼大约能够推测出往来行人痕迹较深的,还有时间比较近的。 例如,有些满载货物的车辙印比较深,陈萼猜测对方往来海州城运输的可能是什么…… 当然,最明显的痕迹,还是刚才那两个张柯家护卫奔逃的痕迹。 陈萼能够“看到”,他们一口气跑出几里路,手脚并用的模样。也能看到他们这一口气用尽之后,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气歇息。 之后,两名护卫又站起身,缓缓沿着官路去找张柯马车,这也是陈萼能够宛若“亲眼看到”的。 直到又是十多里后,到了一处小村镇,护卫和张柯马车的痕迹都不太分明,陈萼这才收起多余的观察。 至诚之道还真是挺有用的。 眼睛观察到的细节,足以得出相当靠近正确答案的结论,的确是大部分时间下类似于“前知如神”——曾经有人说:“大人真乃神人也”,这个“神”的意思跟“前知如神”应该是能够画等号的。。 “少爷,今晚在这里住下,还是再赶路一些时候?” 兴文对陈萼问道。 陈萼却是微微嗅了嗅鼻子,又低头看了看周围痕迹,心中一沉。 “兴文,我们走的是官道?” “是啊,少爷。”兴文说道。 “那就奇怪了……为什么张柯家的马车,走进这个小村镇再也没有离开的痕迹?” “这么一个一眼能望到头的小村镇,居然也没有看见那辆马车?” 随着陈萼的自言自语,他下意识的凝目望去,只见眼前赫然变了另外一副景象。 首先映入眼中的,是一头体型庞大、长着獠牙、鬃毛粗长如同刺猬一样的黑猪。 它大咧咧坐在树墩上,嘴唇雪白一片,仿佛刚刚擦了石灰粉一样,扑扑簌簌往下洒落。 在它身前,是一片高低不平的树桩子,树桩下,一大片骨骸铺满地面。 残破的马车歪到在地,拉车的骏马,张柯、车夫、仆人都已经成为尸体,被这黑猪啃得七零八落,横在地上,惨不忍睹。 第5章 定身禁法 黑猪所坐位置后面几十丈,有一个黑黝黝的洞窟,散发着猪圈一般的臭气。 前面两三丈远的树桩上,绑着之前被陈萼打逃的两名护卫。 三个干瘦的小妖站在树桩旁,手中握着明晃晃的大刀,看守着两个已经被吓得昏厥过去的护卫。 陈萼稍稍晃了晃神,再看眼前,巨大凶残的黑猪妖怪与三个小妖不见踪影,面前又成了小村镇模样。 这小村上还有人烟活动的痕迹,一点都不像是幻象凭空生成,几乎看不出破绽。 这就是,妖怪的障眼法吗? 陈萼喉头微微颤动,勉强抑制住自己惊慌、逃走的冲动,甚至连表情都强行压抑住。 那黑猪坐着就高有三丈、站起来怕是要有四五丈,纵身一扑就能将陈萼和兴文两人都抓住吃掉,绝不能将它惊动! “少爷,你说什么?” 兴文不知道眼前祥和的小村镇藏着怎样的大凶险,跑到陈萼眼前,牵着陈萼的马奇怪问道。 陈萼微微平复心情,手掌抓紧了缰绳,说道:“没说什么,兴文,咱们走。” “还是赶路要紧!” 兴文有点失望,他是有点疲累,想要在这里歇歇脚。 不过也没有多嘴,答应一声,回到小毛驴旁边就准备跟着陈萼继续赶路。 陈萼悄然看去,障眼法幻象消退,又变成那残酷凄惨的样子。 也就在此时,那黑猪妖刚好转过头来。 陈萼看清楚了它的獠牙巨口为何一片粉白——原来之前一直咀嚼品尝的,是张柯张其远的脑袋。 因那张柯涂脂抹粉极多,黑猪妖倒像是吃石灰团子一样吃了一嘴脂粉。 这一幕本来应该残酷无比,陈萼应该同情一下张柯的悲惨下场。 却不知为何,实在忍不住,脸颊微微抽动险些笑出声来。 黑猪妖“呸呸”两口唾沫吐在地上,四丈多高的身躯超过大树,昂然站起便仿佛一栋四层高楼。 “这书生好难吃!谁说的书生细皮嫩肉好吃?” 叫嚷完,对着又三个小妖叫道:“鹿妖,你那幻象还管不管用?怎么外面的这两个还不肯进来?” 三个小妖之中,一个长着鹿头的小妖连忙叫道:“大王,我这幻象应该不会出错,我都是学的玄门正法,连一点妖气都不会有的!” 黑猪妖不屑地哼了一声:“玄门正法?” “就凭你们三个从人类修士那里偷听个大概,还不是被本大王受用?这也叫什么玄门正法——” 声音忽然停止,它一双鲜红如血的大眼睛盯住了陈萼,舌头不由自主地伸出来,舔了舔嘴角的脂粉,口水淅淅沥沥流下来。 “好看!这个书生好看!” 陈萼的表情顿时僵住:这黑猪的模样怎么看上去有点不对劲?这是要吃人还是要吃人某一部分? 不会? 他的目光迅速掠过枯瘦如柴的鹿头、虎头、羊头三个小妖怪,又目光一扫这黑猪妖的下半部分——看上去还真有某种很糟糕的结果! 无论是被吃掉,还是被抓住,迎接陈萼的必定都是无比凄惨的可怕局面! 怎么就被这个黑猪妖盯上了? 陈萼顾不上其他,伸手一弯腰,从毛驴上单手拎起兴文,放在马背上,这就急忙拍马要走。 那黑猪妖、三个小妖却是都有些惊讶。 黑猪妖对鹿头小妖笑道:“看看你的玄门正法,这书生已经看穿了!” 鹿头小妖怪难以置信:“不应该啊,这玄门正法,不带妖气,他又不是修士,怎么能看穿?” 黑猪妖却懒得理会鹿头小妖的法术为什么会突然失灵这种小事。 它张开嘴,对着陈萼的方向狰狞笑道:“想跑,哪有这么容易,你给我回来!” 说完之后,一扇门大小的巨口深深一吸气,一道狂风倒卷而起! 这到狂风飞沙走石,将旁边树木都给吹折数棵;更将小毛驴、带着书箱的骏马、陈萼连同兴文和骑乘的骏马都卷的飞起,朝着黑猪妖方向而来! 兴文到这时候还没反应过来,先是口中叫着“少爷怎么了”,待到狂风吹起之时又叫“风好大”。 冷不防看见狂风卷着的地方,一个巨大狰狞猪头有房屋大小,一双红通通眼睛如同灯笼,“嘎”地一下,兴文便吓得昏死过去,再也没有动静。 陈萼也顾不上其它,急忙使用太清法,整个人如同铁浇铜铸的一样,“轰”地一声砸落在地上,手中还提着昏死的兴文。 “咦?定身法?” 黑猪妖停下倒卷的狂风,奇怪说道:“原来不是书生,而是个人类修士!” 鹿头小妖在一旁大喜:“大王,我就说我学的是玄门正法!那幻术法门果然是人类修士才能看出来!” 黑猪妖却是不不耐烦,一根如同房梁的猪蹄子挥过去,将鹿头小妖打飞几丈远。 “滚一边去!本大王正兴起呢!” 又略带忌惮地看着将兴文放在一旁的陈萼,黑猪妖开口问道: “那人类修士,你是来斩妖除魔的吗?” 陈萼心道:斩妖除魔?我可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只不过勉强自保而已。 不过看这黑猪妖的模样,恶意和杀意滚滚而来,却是不能露出半点软弱之处。 “我就是要来斩妖除魔,你这猪妖又要如何?” 黑猪妖闻言,却是发出一阵嚎叫般的大笑:“刚才明明就要逃走,如今又说要斩妖除魔?小书生,你不仅长的好看,心眼还多得很啊!” 笑完之后,整个巨大身体就向前狂奔两步,伸出猪蹄、变化成一只满是黑毛的巨大手掌,朝着陈萼抓来。 陈萼心中正慌张,忽然心中轻灵无比,抬起手来,手指点出去,心随意动。 “定!” 四丈多高的巨大黑猪妖顿时定住,一动也动不得。 陈萼这才感觉,浑身某种力量迅速奔涌而出,随着他的心意,达成了这个法术。 这才是,真正的定身法。 定住自身的不是,定住敌人的才是。 这种力量,不是内视外景法带来的法力,是“太清法”带给陈萼的某种本能的力量。 陈萼低下头,看着自己刚刚伸出去、定住了黑猪妖的手指。 太清法——原来是这样的能力、这样的神通! 他终于明白,这个太清法的能力是什么作用。 天地初开之时,太清圣人老子有道法吗?有固定法术和修炼套路吗? 没有,太清圣人一切全凭自己天生的神异力量。 后来因他有了道法、道德经、修炼的存在…… 陈萼拥有的,便不是道法、修炼体系,甚至没有神仙概念,只有“太清法”能力,与太清圣人初始状态一样的“太清法”。 这样功返先天生灵,以心中念头塑造自身能力的,当然也不可能有筑基、金丹划分,不可能有人仙、天仙区别。 原来是这样的太清法! 陈萼长长松了一口气,感觉几日以来的所有压力顿时为之一轻。 紫色雾气给予的能力,太清法本身的能力,都让他看到了对抗既定命运的可能。 或许“太清法”能力有局限,但是以后随着他看的书越来越多,紫色雾气能够给予的能力越来越多,终究能够跳脱出来那些神仙菩萨的摆弄戏耍。 终于……有希望了! 陈萼这一口呼出,只感觉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呼吸新鲜的的空气,将他之前的情绪全部转化为轻松、惬意。 他能够感觉到,“太清法”还有一次使用能力。 面前体型庞大,四层楼高的黑猪妖一动不动,眼睛里面分明流露出恐惧,哀求的情绪。 陈萼却没有丝毫留情的打算。 满地的骨骸,张柯等人刚刚被啃咬的尸体,就在几丈之外陈列,这黑猪妖绝对是死有余辜。 不过,陈萼考虑的却是,自己应该如何进一步发挥“太清法”的能力。 身轻如燕,钢铁之身,定身法,这是陈萼摸索出的三种使用方法。 还有一次使用“太清法”的机会,陈萼想要用再为自己摸索出一种新的用途。 夺取黑猪妖的能力,行不行? 陈萼自己便立刻否定——夺其他生灵性命有利于自己,无论是“太清法”、“内视外景法”还是“至诚之道”,都提示他这种急功近利的修行之法,绝对是大害。 “看来我也是太担忧原本的命运……” 陈萼心中想道:“这才有了过于急切的想法。” 还是中规中矩一些,为自己增加一个御敌的手段。 陈萼的目光落在黑猪妖身上,审视着它。 若只是单纯杀了,反而失去了最大利用价值。 随着心中想法,陈萼轻轻漂浮起来,到了黑猪妖头顶位置,手指再一次点在黑猪妖的眉心正中间。 一个金色的“禁”字出现在黑猪妖的脑门上,随后隐没消失不见。 陈萼能够感觉到:从此之后,这黑猪妖的生死,从此之后便操纵在自己手上,再不能有反抗念头。 重新落回地面上,陈萼对黑猪妖说道:“报上姓名来历,修炼年月。” 那黑猪妖也感受到自家性命已经受面前这人控制,悲鸣一声,化作一头一丈长的大黑猪,趴伏在陈萼面前口吐人语,说明自己来历。 第6章 有追求的虎鹿羊 五百年前,南瞻部洲王莽篡汉时期,大黑猪还是一个普通的黑猪,生活在脏污不堪的地方。 也不知道是哪一天,它吞食日月精华,偶尔开了灵智,从主人家逃走到了山林。 两百年修炼到炼去口中横骨,学习人类语言,自取名字“朱丽华”。又一百年会变化大小、乘云驾雾,又一百年会吞云吐雾,驾驭狂风。 最近百年才从山中出来,收拢了一些小妖怪,吃人为乐,以人为食。 不过三十多年前,黑猪妖朱丽华被人类修士围剿了一次,小妖死伤殆尽,自己才从亳州方向搬到海州这边来,又抓了三个小妖,最近几年才开始悄然拦截过往客人,恢复吃人。 陈萼听着,面上表情没什么表现: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黑猪妖朱丽华便是这样一丝一毫都不值得怜悯的家伙。 “听上去还挺波澜壮阔……” 随口点评一句,陈萼说道:“你这算是四百年修炼道行,还是五百年道行?” “当然是五百年道行,在妖怪里面也算是大妖了。” 黑猪妖朱丽华看上去有点得意地说道。 五百年道行? 就这? 还是说,自己的“太清法”,已经能够轻松收拾五百年道行的妖怪? 陈萼心中想着,又将注意力放在跪伏在面前的三个妖怪上面。 老虎头、鹿头、羊头……这三个小妖怪的身份一看就知道。 他们被黑猪妖朱丽华压榨的厉害,个个枯瘦如柴、有气无力,这时候正跪在地上求陈萼饶命。 “饶我们性命!我们从开了灵智,一直都是吃素的,从没有吃过一个人!”那老虎头妖怪说道。 鹿头妖怪更是说道:“我们修炼的也是玄门正法啊,一点妖气也没有,从来没有害人。” 羊头妖怪也连连点头:“从来都是被这黑猪妖胁迫,我们从不吃人啊!我们还是要修道的,因此都保留着一口清气!” 陈萼听它们这样说,不由地凝目望去,内视外景法发动,果真看到这三个小妖各有一股清气,不仅仅是没有吃过人,甚至连荤腥血食都没有碰过,真有几分虔心向道的模样。 真是奇了怪了! 妖怪之中,还有这样的奇葩存在? 黑猪妖朱丽华说实在的并不算多么奇葩,妖怪吃人的事情,陈萼也早有预料。 在西游记故事中,妖怪吃人更是司空见惯。 像是面前三个小妖这样虔心向道的妖怪,可是真心少见,简直跟车迟国那三个传道教、拜三清的妖怪差不多—— 嗯? 陈萼似乎发现了什么,凝目看去。 虎头、鹿头、羊头,三个瘦小妖怪,一脸认真地说修炼玄门正法,一腔求道之心…… 三个名字便在心头呼之欲出。 这不就是将来的车迟国三妖:虎力大仙、鹿力大仙、羊力大仙吗? 这应该不是巧合! 天底下绝不会巧合到还有第二个“虎鹿羊”组合,还恰好这样痴迷修道…… 想到这三个妖怪将来的发展,以及将来遭遇的命运,陈萼有点难以言说的奇妙感觉。 有点感觉他们自作自受,也有点感觉同病相怜——不论是陈光蕊还是车迟国三妖,都被八十一难给安排的妥妥当当。 眼见这三个妖怪目前来说绝对算得上纯善无害,陈萼也改变了语气:“你们接下来,准备去做什么?” “高人,您能饶我们一命吗?”虎头小妖怪,将来的虎力大仙惊惶不安地说道,“若是愿意饶我们一命,我们愿拜高人为师,潜心学习道法。” “只是不知道,我们这样的山野精怪,有没有这样的福气。” 陈萼笑了笑,摆手道:“我这本领,可不是修道学来的,也没办法当你们老师传授你们……” 见到他有说有笑,的确没有杀机,鹿头小妖也松了一口气,说道:“高人若是不愿收我们为徒,那我们就去长安城外终南山求道。” “听说终南山上隐世高人极多,只要有人告诉我们一星半点道家真言,让我们继续习练玄门正法,我等兄弟三个,便此行不虚!” 虎头小妖和羊头小妖齐齐点头,显然三个小妖怪早有预谋,向道之心坚定无比。 黑猪妖朱丽华怒目盯着它们,显然没想到这三个被自己压榨的豆芽菜,居然还敢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搞出这样的事情来。 陈萼淡淡看它一眼,黑猪妖顿时又乖巧地垂下猪头,不敢再威胁三个小妖。 “去去。” 陈萼说道:“过不多久,我也要去长安,说不定将来还有再见面之时。” 虎头小妖、鹿头小妖、羊头小妖三个听到这话,连忙拜谢陈萼饶命之恩,又请教陈萼姓名。 陈萼说了之后,三个妖怪认认真真记下,再三跪谢:“恩公非但饶了我们三个性命,还将我们从这黑猪妖手下解救出来,若有来日修成道法,定然粉身碎骨也要报答恩公!” 之后,这三个妖怪钻入山林中消失不见。 陈萼又问了黑猪妖几个问题,便见到树桩上绑着的两名张柯家护卫正缓缓醒来,家仆兴文也昏头转向地醒过来。 三人见到满地尸骸、张家破损的马车,张柯等人尸体,险些又都昏死过去。 好不容易强撑着没有晕倒,见到陈萼面前一丈长的大黑猪,三人都是腿脚发软,嘴唇哆嗦。 “妖……妖怪……”兴文颤声叫道,“少爷……快跑!” 陈萼笑了笑,手掌按着黑猪妖脑袋:“妖怪?这不就是一头大肥猪吗,俗话说得好,肥猪赛大象,就是鼻子短。” 哪有这俗话……这分明就是一个妖怪? 兴文和两个护卫心中都想着,紧张感倒是因此慢慢减少。 陈萼吩咐兴文给两个大难不死的护卫解开绳索,这才开口问道:“你们家公子被妖怪给害死,你们要怎么办?” 两名护卫相视,都露出为难神色。 一个说要回海州张家,向张老爷禀报这件事,毕竟少爷出门就被妖怪害了,这种事真是没地方说理,只能回去禀报老爷,让老爷给少爷收尸。 另一个则是感觉很是狼狈,又没有家眷牵挂,索性什么都不要,请求跟着陈萼一起去长安看看。 陈萼看得出来,回海州张家的那名护卫胆子小,是担心留在这里再遇上妖怪;那个想跟着自己的,则是有点想要投靠,搏一搏将来。 陈萼倒也没有拒绝的打算。 那要回海州张家的护卫,任凭他离去;那要留下的护卫,陈萼则是问了姓名。 这人叫做陈五,家中只有十亩薄田,兄弟几个实在过的清苦。 他早早地被赶出家门谋生,因此了无牵挂,又想要过上好日子。 之前在张家也是月月领钱,并非家仆。 陈萼问他:“你既然叫陈五,想不想改一下名字写法?以后叫做陈武怎么样?就是把一二三四五的五,改成习文练武的武。” 陈五听了很是欢喜,连忙出声感谢:“多谢少爷给我改名,我以后就是陈武了!” 兴文和陈武两人收拾行李书箱,查看马匹、毛驴。 有一匹马被刚刚黑猪妖吹起的狂风摔死,已经不行了,毛驴到还是好好的,只是害怕那大黑猪,若不是兴文牵着,怕是转身就要跑。 “朱丽华。” 陈萼开口说道:“你身体还能变化吗?这体型还是太惹眼。” 黑猪妖朱丽华连忙开口:“少爷,我能变成两尺长小猪仔,也能变做人形,不知道少爷需要什么模样?” “那就先化作人形,我看看。” 陈萼说道。 朱丽华便晃了晃身子,变作一个粗眉大眼,肩宽腰粗的壮硕夫人,若不是变化出来的是女人衣衫,乍一看上去,真是好一条猛汉。 所谓“姑娘你真是条汉子”,就是对这朱丽华的最好形容。 “啊……这……” 兴文和陈武都看的傻眼,妖怪就在他们面前大变活人,对他们来说刺激还真是大。 这么大一头猪,之前四丈多高,就变成这样一个相貌丑陋的健壮妇人? 这怎么变的? 果然妖怪就是妖怪! “这模样虽然有点惹眼,但是还算是个人。” 陈萼问道:“除了当妖怪之外,你有什么特别会做的?” “我特别能吃。” 朱丽华回答道。 陈萼挑眉:“也就是说,你是个无用废物?那索性动用禁制杀了你,前面城镇卖猪肉,想来也能卖上几百两银子。” 朱丽华顿时浑身一抖:“少爷,不要那么狠?” 陈萼冷笑:“那就给你一次机会,说说你自己的用途。” “我还是很有用的,我力气大,能打人,还能帮少爷你用妖风搬运行李,还能……还能做饭吃!”朱丽华连忙说道。 “你会做饭?手艺很好?” 陈萼问道。 朱丽华连连点头:“我手艺也算可以的,以前曾经混在人类里面,给人做过饭,他们都说好吃!” 陈萼讶然,没想到这朱丽华还有这么一手:“那就先跟着,当个厨娘。” 朱丽华这才松了一口气,感觉保住自己一条猪命。 陈萼骑着剩余一匹马,将书箱、行礼放在毛驴身上,跟着健壮魁梧的厨娘朱丽华、正常体型的护卫陈武、十五岁的小家仆兴文。 一行四人前往西天……哦不,是前往长安,参加科举考试。 第7章 特色炒肉 “少爷,您尝尝我做的炒肉?” 小城的客栈中,陈萼等四人刚刚住进片刻,兴文在隔壁安置行礼,陈武给马匹喂草料,朱丽华就略带谄媚地端着一盘菜,放到陈萼的面前。 “这么快?” 陈萼奇怪地拿起筷子,翻了一下面前的这盘菜,见到这里面的肉肥瘦相间,带着一股莫名的清香。 “用的什么肉?” 朱丽华弓着身子赔笑道:“少爷,这是我的后腿肉,我用妖火开炒,火候绝对顶尖,您尝一尝?” 陈萼愕然,看着朱丽华的一张丑脸,还有健硕的大腿,顿时失去了兴趣。 “不必了,你自己吃。” 朱丽华有些惋惜:“少爷,您要不要尝一尝,我好不容易用心做的,味道绝对顶尖。” 陈萼放下筷子,示意她端走自己吃了。 朱丽华说道:“这是我自己的肉,再好吃我也不会吃的……真是可惜了。” 见陈萼真的不吃,朱丽华只好端起这一盘炒肉,走出门去。 “真是太可惜了……” 她的表情阴森下去,悄悄磨着一口猪牙。 不过总会找到机会的…… 就算这书生给我下了禁制,只要我小心一点,抢先一步把他弄死,不就能够解开禁制了吗? 一个书生而已,就算能禁制五百年道行的老娘,还能将我这“猪儿虫”给化解不成? 这猪儿虫,我可是害死过八百年的妖怪,也害死过法力精深的人仙——早晚能找到机会,将他给弄死! 正想着,兴文从隔壁房间走出来。 嗅了嗅鼻子,兴文凑到朱丽华身边:“咦?你端的是什么?闻起来好香!” 朱丽华冷哼一声:“没什么,这是剩菜,我去扔了。” “扔了?这么好的东西倒泔水桶?那也太可惜了!” 兴文咽了一口口水,伸手就要去捏一片。 朱丽华伸手挡了一下,忽然想到什么,露出笑容又松开手:“那就给你吃……” 房门打开,陈萼探出头来:“兴文,进来。” 兴文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朱丽华手中的炒肉,应了一声。 朱丽华转过头去,脸色稍稍一沉。 看来,用“猪儿虫”控制这书童,也得找机会再说。 “你看上去很想让我们尝一尝你做的饭?”就在这时候,陈萼又开口说道。 朱丽华勉强让自己露出一个不那么在意的笑容:“当然,好好的一盘炒肉,就这么倒了,挺可惜的。” “没关系,我给你这个机会。”陈萼冷淡说道,“正好兴文、陈武都饿了,你把你手里面有问题的这一盘炒肉倒了,做一大盘没问题的炒肉来。” 朱丽华表情愕然,随后变得毫不掩饰地凶狠。 “你居然已经看出来了?” “当然看出来了,你的恶意、矫揉造作,简直明摆着就告诉我你的心思有问题。”陈萼说道,“而且,你大概还不知道,我的禁制,同样能察觉你的恶意。” “怎么会有这种禁制,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朱丽华难以置信地摇摇头,“你明明都不是修道多年的人仙,为何能有这种高深的禁制?” “想要有这个禁制,试了一下,自然便有了。”陈萼说道。 朱丽华一脸“你分明在骗我”的表情。 这世上哪有这么容易的修行! “你若是不愿说,也不用拿这种谎话来骗我,还不如实话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修炼层次,人仙还是地仙?甚至是天仙?” 黑猪妖朱丽华摇头说道。 “如果是人仙,你可真是天赋异禀,居然能轻易收拾我这五百年道行的大妖;如果是地仙,那我败得一点也不亏,毕竟山神和土地城隍,也就是这个水平了。” “如果是天仙——” 她苦笑一声:“那我当初选择在海州城附近吃人,还真是没看黄历。” 陈萼来了兴趣:“人仙、地仙、天仙都是什么表现?你能跟我说说吗?” 朱丽华的表情再一次呆住,不可思议地看着陈萼。 “你不知道?” “你都修行多长时间了?怎么会不知道?” 陈萼见她如此大惊小怪,摇摇头:“没见识的妖怪……我问你答就是了。” 朱丽华便把人仙、地仙、天仙的境界都大体说了说。 简单来说,人仙就是绝大部分人类修士一辈子渴求的巅峰,丹田聚元气,释放风雷道法,或控制飞剑、控制法器。 地仙则是境界比人仙更强,力量在大多数情况下比人仙要强,精通遁法,用土遁之类方式日行几千里也是寻常之事。 不过天庭敕封的土地、城隍之类,虽然属于地仙,却是最弱的那一批,有时候会被人类的人仙欺负一下。 天仙又是一个境界,若是自行修行抵达,道法精深的,往往强到离谱……比如天庭的四天师,已经抵达天仙后又前往太乙散仙、太乙真仙这样的层次出发,比寻常仙人都要强的多。 若是天庭敕封的,那就是天仙中的垫底,只能依靠天庭发的兵器宝甲,对普通千年道行以下妖怪逞逞威风;若有神通广大的、道行深的、天赋高的妖怪,这种天兵级别的“天仙”就跟送菜差不多。 陈萼估量自己的“太清法”目前开发出的三种能力: 身躯轻重随意之法大约是人仙或地仙的层次。 定身法肯定是地仙以上层次的本领。 禁制法则肯定是天仙层次的力量。 “太清法”太威武了——无视什么境界等级,直接就动用天仙层次力量! 虽然每天只能用两次,那四舍五入就等于是陈萼已经达到天仙境界! 简直六到飞起,为了表示感谢,陈萼决定今晚再多读读老子所着《道德经》。 太清圣人,你简直太牛了,顺便,紫色雾气也很牛! 弄清楚自己实力层次之后,陈萼心情又好了许多,对朱丽华说道:“还不快去做炒肉?兴文那孩子饿的都张嘴了!” ??? 黑猪妖朱丽华满头疑问。 我都说了这么多了,还惦记着让我割肉做菜呢? 少爷,您是不是有问题? 陈萼微笑着看向她,口上十分客气: “还不快滚?” 朱丽华怒目相视,咬牙转身:“少爷,我这就滚出去!” 小半个时辰后,朱丽华瘸着腿,端了一大盆猪肉走进来。 兴文和陈武正好忙碌的累了,抱着这盆猪肉就吃了个狼吞虎咽。 吃完之后,两人本来满是疲惫要休息的,却瞪着眼睛睡不着。 遛来逛去闲来无事,陈武瞪着眼直到深夜,给马和毛驴喂了一遍又一遍草,撑得两个牲口屎尿一泡又一泡。 兴文则是跑到客栈后院,把客栈半年的草料都用铡刀铡出来,几个月的木材都劈好,乐得客栈掌柜给免了五十文的住店钱。 陈萼读完《道德经》与《黄庭经》,正融会贯通,心中若有所感。 见到兴文和陈武他们两个跑来跑去,精神饱满的跟刚从青山精神病院跑出来的患者一样,索性都唤到自己房间。 “交给你们一个炼精化气的小窍门,省的你们今晚睡不着!” “记准了,舌抵上腭,盘膝而坐,交感五内,气由腹中生,食物之精化于内……” 兴文和陈武两人听得不解,陈萼便给两人一一指点。 半个时辰后,兴文和陈武两人盘膝坐在地上,终于开始炼精化气。 从五百年道行猪妖身上割下的肉,本就不是凡夫俗子所能消化,若不是陈萼帮助他们炼精化气,这两人非得数个日夜不眠不休,活活累死、困死自己不可。 足足一个时辰,五更天时候,兴文和陈武两人身体多余精气化去八九成,把头一歪,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 这一觉,直接睡到午时三刻,两人才伸着懒腰醒过来。 一伸腰,浑身筋骨噼啪作响,说不出的舒适惬意。 兴文捏了捏拳头,兴奋地对陈萼说道:“少爷,我感觉我能一拳打死一头猪!” 陈萼点点头,示意朱丽华站到兴文身边。 “给你一头猪,全力打,打死了算我的。” 朱丽华和兴文面面相觑。 朱丽华目露凶光:你碰我一下试试? 兴文可怜巴巴,心道:少爷这岂不是难为我兴文? 因为陈萼的话,最终还是鼓起勇气,一拳打过去。 然后兴文捂着拳头倒吸凉气。 吃几片朱丽华的肉,就能打死五百年道行的猪妖朱丽华? 那怎么可能…… 陈萼笑了笑,说道:“都打盆水照照脸,还是有好处的。” 兴文和陈武照照脸,然后都瞪大眼睛,看了又看。 还真有好处——兴文原本脸有点斜,现在看却是相貌端正了不少。 陈武的脸略微有些长,现在看起来,也不是那么长,好像看起来顺眼多了。 更不用说,他们的力气明显都翻了好几倍,成了大力士。 兴文能够扛着毛驴一溜小跑,陈武则是能举起马来上上下下好几次,这都是常人所不能做到的。 陈萼有些好笑,说道:“我叫你们炼精化气,你们这是练精气化力气了?怎么练的?” 黑猪妖朱丽华在一旁听得撇嘴,心道:“两个气脉、穴位都不知道的凡人,能静心运转精气才怪,还不是都散入身体补充血肉?” 不过这话她可不会说出来,一个陈萼就已经十分难对付了,再培养两个修炼的? 自己还活不活了? 第8章 首都一套院 “少爷,昨天那猪肉真好吃啊!” 兴文对陈萼笑嘻嘻地说道:“你是不知道,入口又甜又香,还一点都不腻,我从生下来就没有吃过这样好吃的猪肉!” 陈萼微微点头:“好吃啊?” “嗯嗯嗯,好吃。”兴文咽着口水说道。 “那就明天再吃。” 陈萼说道。 兴文、陈武两个大喜:“多谢少爷!” 朱丽华在一旁听的直磨牙——明天还吃? 我堂堂一个五百年道行的猪妖,成什么了? 你们的大补药品?随身的猪肉铺子? 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等我找到机会弄死那书生陈萼,到时候非得把你们也做成炒肉—— 刚想到这里,朱丽华忽然想到:禁制,似乎能把我的恶意告诉陈萼? 抬起头来,一张丑脸略带谄媚地看向陈萼。 他应该不会知道? 陈萼对她露出微笑,令她不寒而栗:“明天,一盆猪肉给兴文、陈武加餐。” 我他妈—— 朱丽华咬着牙,决定:再忍一忍。 没办法,不是她不刚烈,只是敌人太强了——那禁制压根都不是人仙、地仙的境界,是天仙才能有的手段! 欲哭无泪的朱丽华,决定暂且忍辱偷生,以待将来。 陈萼却是有些意外地发现了“太清法”的另一个特性。 好像,随着他每一天过去,“太清法”都会有所成长? 昨天,陈萼的全力是使用两次禁制黑猪妖的法术。 今天他感觉自己的状态比昨天更好,能够使用四次禁制黑猪妖的法术。 换而言之,在获得“太清法”的第三天,他能够一天之内使用四次天仙级别的法术…… 这要是再继续成长下去,当他能够一天之内,能够使用十次以上天仙级别法术的时候,跟真正的天仙还有区别吗? 陈萼感觉自己真的有些懵。 看来,自己还真不用妄自菲薄。 陈萼想到:自己这应该就算是天仙境界了? 不过,那紫色雾气也是,怎么就不能更详细具体地数据化归类一下,让自己真的是半点摸不着头脑。 自己目前这太清法、内视外景法,到底是属于什么境界什么层次? 未免也太含糊不清了! 抱怨归抱怨,陈萼还是必须要承认,紫色雾气和太清法就是自己将来挣脱命运的最大希望所在。 第二日一早,陈萼估计一下自己的“太清法”,已经能够轻易一口气施展八次天仙级别的法术禁制法。 不仅如此,他还能够明显察觉到还有其他异常。 即便他使用禁制法后,太清法也会迅速重新积蓄那股特别的、不同于法力的力量,让他在半个时辰后再次拥有施展禁制法的能力。 并且,身上也多出一股出尘的仙灵气息,被黑猪妖朱丽华认为是天仙境界的象征。 到了这个程度,陈萼也自己确定——虽然没有其他人修炼、突破境界的任何征兆和迹象,但他毫无疑问,已经实打实地抵达了天仙境界。 而且不是天庭敕封的那种杂鱼天兵的层次! “不错,这就是天仙境界。” 陈萼心道:“再往上就是太乙散仙、太乙真仙、金仙、大罗金仙等种种境界……” 要反抗神仙佛祖安排的九九八十一难,估计怎么都要大罗金仙水平? 如此想来,还真是任重而道远。 “不知道要多长时间才能抵达太乙境界啊……” 陈萼感慨道。 回过神来,察觉朱丽华正在用看待老阴比的目光看着自己,陈萼讶然:“你看什么?” “少爷真阴险……” 朱丽华说道。 “我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陈萼脸色一冷。 朱丽华嘴角抽了抽,说道:“少爷真是平易近人。” “还有呢?”陈萼问道,“感想呢?具体表现呢?平易近人在哪里?具体什么中心思想?” “给我想一想,最好写一个主题报告。” 你他妈……是狗! 朱丽华恨不能把一口猪牙咬碎,带着血喷到这个无耻人类的脸上。 但是她终究还是不情不愿地张开口:“少爷……明明是天仙境界,却伪装成凡人,还好心把我救出‘苦海’,让我改过自新……” “让我……每天都能做心爱的炒肉片……” “嗯,你不提醒我都忘了,兴文刚才说肚子饿了,快去做一盆猪肉来。”陈萼点头说道。 啊? 朱丽华举起手,狠狠给了自己两耳光。 让你嘴贱! 半个时辰后,朱丽华端着一大盆猪肉送给兴文和陈武。 兴文和陈武吃了,浑身精力旺盛…… 陈萼见他们炼精化气又要消耗时间,索性卖了小毛驴,让他们背着行礼、书箱跟在马后面跑。 一天时间,跑出两百里路,当晚找到住处,才开始炼精化气,呼呼大睡。 第二天起来,又是一盆猪肉先吃下去,又是一天狂奔…… 徐州、洛阳、长安——仅仅十多天后,他们就已经抵达长安城。 陈萼乘着骏马当先一步,从长安城东门而入。 左侧是一个满脸灵气的少年,背着一个大书箱,半点不觉劳累。 右侧是一个魁梧健壮的长脸汉子,肩膀挑着行礼。 最后面则是跟着一个容貌憔悴、身材瘦削的丑陋妇人。 这四人刚进长安城,就引的人屡屡注目——那妇人太丑,令人忍不住多看,少年满是灵气,汉子魁梧有力,也忍不住多看。 但若是有人偶尔抬头,看见那乘着马,白玉无瑕、清灵出尘的公子,那就彻底挪不开眼睛——才刚进城门,走了百十丈,就有姑娘红着脸扭着头,直盯盯地看那马上的公子如玉,然后跌跌撞撞碰在路边其他东西上。 “少爷,这就是长安啊?” 兴文东张西望,啧啧称奇。 陈萼笑了笑,从马上侧身,摘下路边一个悬挂的斗笠盖在自己头上,引起一阵遗憾的叹气声——那些长安大胆的姑娘们只好收回了目光。 “是啊,这就是长安。” 原打算两个月到两个半月到长安,为保时间充裕,提前三个月出发,没想到遇上黑猪妖,由此开发出朱丽华牌纯生物动力机……才半个月时间就到了长安,距离科举考试开始还要两个半月。 这可真是意想不到。 就在十多天前,海州城出发之时,陈萼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实力会发生如此大变化——从海州城出发时,才刚刚得到“太清法”,抵达长安城的时候,已经到了天仙境界的极限,已经距离太乙散仙不远。 繁华吵闹的长安人来人往,乍一看纷乱无章,仔细看倒也整齐,因为整个长安城规划的整整齐齐,又有差役偶尔转悠巡街,该去何处的自然去何处。 达官贵人们居住的坊市相对僻静幽深一些,买卖的坊市与大街周围才是各色人等都有。 当陈萼戴上斗笠之后,一行人虽然还会引来别人惊奇的目光,却已经不会被追着围观。 在长安城走了半里路,陈萼也是考虑僻静的地方住的舒心些,便找了一处较为靠近朝中达官贵人们的小院住下。 虽然朝廷严格规定,住宅的只能住宅,叫做“坊”,买卖的只能买卖,叫做“市”,但是挡不住租住房子宅院这种事情。 陈萼手中钱财原来也不多,海州城的豪商到长安城都只能是土包子,更不用说他这海州城的破落户。 可是挡不住一路上行路并不太平,遇上了两次拦路抢劫的“好人”。 陈萼派朱丽华打到他们老巢,获取的金银之物加起来也有千两之多。 那小院又恰巧急着出手,卖主主动将价格一压再压,生怕陈萼不买,这才让陈萼在到达长安城的当日,就完成“首都一套院”的成就。 啧啧啧,首都一套小院,还靠近中心不远,这要是另一个时代…… 至少一辈子当个米虫是毫无任何问题了! 陈萼这样想着,在共有十间房子、分前后两进、自带一口水井,一颗槐树的小院转了转。 兴文、陈武兴奋不已,跟在苏泽身后左摸摸右看看。 朱丽华则是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将怜悯的目光投向水井处。 一丝黑气缓缓冒出井口,化作一个苍白的人脸,死死盯着一行人。 朱丽华将头转到一边,懒洋洋地翻个白眼,假装没看到:区区小鬼,本大王若不是落到现在这地步,非得把你抓来当零食,生吞活嚼了你…… 那苍白的人脸,又盯向来回走动的三个人。 那小个头的,精神充足,我怕是吓不走他…… 大个头的,体格魁梧,血气饱满,更是没法鬼遮眼,还得请隔壁四娘来帮忙才行…… 走在最中间的,怎么戴着斗笠?长什么模样? 正想着,陈萼摘下斗笠递给兴文。 苍白的人脸呆呆看着,莫名地升起一团红晕,然后晕乎乎地掉进水井中,发出“噗通”一声闷响。 兴文、陈武都闻声看去,见朱丽华正抱着肩膀站在水井不远处。 兴文奇怪说道:“你往里面扔石头做什么?” 朱丽华不悦地冷哼一声:“我又不是三岁孩子,往里面扔石头做什么?这里面有东西!” “东西?什么东西?” 兴文奇怪地跑过去,低头往井里面看,只看到一团漆黑,连水光都看不见,想来水井很深。 “哪有什么东西?” 又舔了舔嘴:“对了,你什么时候做饭?我想吃你做的炒肉了。” 第9章 小女子有礼了 炒肉? 还他妈炒肉? 朱丽华恨不得立刻显出原形,让这个吃货看看自己的真身! 虽然可以用妖气愈合伤口,催生血肉,可这十多天以来,自己身上都挨了多少刀?长出多少刀疤来了? 妖气道行就更不用说了,因为给兴文和陈武两个家伙做饭,道行不进反退,比原来至少折损了五年道行! 就这样,这个可恶的吃货兴文,居然还敢主动给自己要炒肉吃? 朱丽华是真想不管不顾一切,一巴掌伸出去将这臭小子给捏死,然后乘云就跑出长安——不过,这当然只是妄想,陈萼就在身边,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出手。 还没出手,大概就被禁制给弄得神魂俱灭? “朱丽华。” 陈萼这时候忽然开口,说道。 朱丽华一个激灵,随后垂头丧气地向厨房走去。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不就是吃我的猪肉吗?我给就是了,我给就是了!” “吃多少,两斤还是三斤?” 陈萼却是说道:“从今天开始,不必吃猪肉了。” 朱丽华站住脚,惊讶地回头看向陈萼:“那吃什么?猪下水?猪心猪肝?” “我可没有‘取心不死、还能长出来’这样的本事。” 陈萼很奇怪:“我们真的一定要吃你身上的零件吗?你还有这爱好?” 朱丽华更加奇怪,甚至有点恼火:“那你到底要吃什么?不是你们一直在吃我?” “一个小书童,一个护卫,吃我的肉都他娘的成为人类高手了!” “还问我是不是喜欢被吃?” 说着,委屈的双眼都血红一片,看上去又是流泪,又想要大发凶性。 偏又不敢发作。 原来是这样。 陈萼笑了笑,抬手将她唤到身前来:“跪下。” 黑猪妖朱丽华跪下,陈萼又说道:“你成猪妖以来吃人多少?造孽无数,数都数不清?” “如今我让兴文、陈武吃你猪肉不过十多日,不伤及你性命,也不伤及你根本。” “你说,被人吃掉是什么滋味?昔日被你吃掉的,那又是什么滋味?” 朱丽华默然低头:回想这十多天割肉炒菜的痛楚,不由想起曾经大快朵颐的时光——自己会痛,那些人类也会痛……总感觉有些刀剑在背的寒意,令她悚然而惊。 “明白了吗?”陈萼问道。 朱丽华默然不语。 “看来还是不明白。” 陈萼说道:“你本该死,只因为恰好于我有用,才让你活到今日。” “接下来你不必想你那“猪儿虫”来害人,我也不再让他们吃你的肉。” “你只做普通寻常的饭菜,只在我这里做一个厨娘。” “至于将来命运如何,只看你心中能不能明白。” 朱丽华抬头,茫然看向他。 陈萼没再解释什么。 很久以前,他也厌恶别人打机锋,不肯痛快明白说话。 到如今却是难免跟黑猪妖也打了机锋——只因为时候不到,黑猪妖到底能不能幡然悔悟,自己要不要杀了她,都还是未知。 所以才不喊打喊杀,只看她自己表现。 茫然了好一会儿,朱丽华才明白过来,心中升起一股感激之情。 原来陈萼不再让自己做那炒肉了,应该算是维护自己的意思? “多谢少爷,我这就去买些菜,今晚做些好吃的。” 这一次,她喊少爷,竟然前所未有地带了几分真心诚意。 陈萼点点头,示意她拿了银钱自去。 朱丽华快步离去后,兴文和陈武两人收拾打扫房间,忙的整个小院尘土飞扬。 陈萼也不避讳他们两人,心念一动,用“太清法”使出一个归尘法术。 一阵狂风卷过,十间屋子尘土和污秽都被卷起,归为一大包尘土黑泥,落在老槐树根下。 房屋焕然一新,哪怕是家具不少都已经老旧,依旧入眼舒心了许多。 不过,要更换的东西还有很多,比如破旧的帘布、吱呀作响的门窗,还要买新的被褥、锅碗瓢盆之类。 兴文和陈武也拿了银子,去外面采买这些物品。 随着他们离去,一道道黑烟从水井里面冒出来,先冒出一个表情凶狠、披头散发的白衣女子,在空气中嗅了嗅,恶狠狠地张开大口,直奔书房方向。 “嘻嘻嘻嘻,又有上好的血食来了!” 随后,又从井口冒出一个柳叶眉、脸色苍白、穿着水绿长裙的女子,在后面轻声哀求:“干娘,不要杀人……” 那白衣女子却是没有理会,显然已经上了凶性。 陈萼将书箱放到书房,自己拿出笔墨纸砚,开始沉吟。 这小院原本叫做李宅,是一户姓李的人家。 轮到陈萼,将匾额换做“陈家”或“陈宅”太过于一般,换做“陈府”也是不妥,毕竟严格来说能称“府”的,家中都有官员,而且还有些规矩限制。 索性给自己这小院起个雅名…… 正想着,屋内吹起一阵阴冷寒气,陈萼挑了挑眉,抬头看去。 面前的房梁上,挂着一条染血的丝带,丝带上悬挂着一个吊死的女人。 那女人直勾勾地盯着陈萼,露出阴森森的笑容,一口带血黑牙。 “姑娘,你好。”陈萼说道,“有什么需要吗?” 这白衣女鬼发出桀桀怪笑,也不回答他的话。 这就让陈萼有些不悦了:“我看你原来住在这里,本想跟你客气一下。” “比如你那吊死绳子脏兮兮的不太好看,给你换一条洁白美观的,重新吊上去,谁见了都要称赞。” “结果,你这又咧嘴又龇牙,未免太讨厌了。” 白衣女鬼被他说的脑袋有点懵:换一条吊死绳,真的会更好看一点吗? 不对不对……这读书人说的都是啥玩意! “我是来吃你的,你不怕吗?” 陈萼摇摇头:“不怕,倒是比较好奇。” “你好奇什么?”白衣女鬼问道。 “为什么死的人很多,你却成为鬼呢?”陈萼很认真地探讨道。 白衣女鬼被他问住了,随后才摆手说道:“我怎么会知道!我也不管那么多,反正就吃掉你算了!” 说完身体一晃,就朝着陈萼扑过来。 就在这时,另一个身影扑过来,抱住白衣女鬼:“干娘,不要杀他!” 陈萼本来都已经要动手,灭杀这白衣女鬼,忽然见到另一个女鬼拦下这白衣女鬼,便饶有趣味地放下手中沾了墨的毛笔,看她们什么情况。 只见那后来出现的女鬼,是一个水绿色裙子的少女。 她一脸焦急抱住白衣女鬼,朝着陈萼不断示意,让他快跑,又不断请求那白衣女鬼,口称“干娘”。 “贱婢,你不过是我原来一个食物罢了,真以为拜我当了干娘,就能当我女儿?” 那白衣女鬼大怒,手掌伸出,化作一副白骨利爪穿透水绿色裙子的少女身躯,又将她抛到一旁。 “竟敢拦我享用血食,亲女儿也照杀不误,何况是你!” 又桀桀怪笑继续朝着陈萼扑来。 那水绿裙子少女被利爪穿透,魂魄都因此隐约透明不少,显然深受重伤。 见到陈萼还没有逃走,顿时焦急不已:“你——还不快跑!” 陈萼笑道:“多谢姑娘好心,我倒是不必跑。” 说话之间,手掌一抬,一道玄之又玄的道纹从掌中出现,降临在白衣女鬼身上。 白衣女鬼尖叫一声,化作灰尘散去,连那房梁上的染血丝带也随之消失不见。 “这一掌,应该名之为摧魂。” 陈萼平静说着,又看向水绿色裙子少女。 少女的眼中冒出星星点点的崇拜之意:“你,好厉害啊!” 陈萼笑了笑,走过去,又是同样的一掌拍过去。 少女有些惊讶,随后又有些释然。 成为鬼怪本就是不好的,或许我也早就该有这一日了? 尤其,还是从未见过的美男子把自己给超度了,这样一想还是挺好的。 我活着的时候,都没有见过这样的美男子呢! 真好看啊,要是我活着,能有这样的如意郎君垂青。 每一天睡觉做梦,肯定都会笑出声来。 不由自主地抬起有些虚幻透明的手臂,将手掌轻轻抚摸在对方脸颊上。 触摸到了……她心里有点小小的雀跃。 真好啊……临死之前还能碰到这样的美男子。 不过,紧接着她就感觉到自己手臂飞快凝实,仿佛重新变成了血肉身躯一样。 啊? 我没有被超度吗? 水绿色裙子的少女惊讶地看向面前那英俊的仿佛不像是凡间男子的书生,随后才尴尬地发现,手掌还按在对方的脸颊处。 对方正在用略带奇怪的目光看着她,似乎在问:你在干什么?到底有什么问题? 小脸蛋腾地一下红通通,水绿色裙子少女急忙收回手掌,手足无措地来回挥舞。 “那个……那个……我……” “对不起,我没想到还能活着,就……就碰了你的脸!” 陈萼有些无语,心道:你没想到活着……摸我脸干什么? 这女鬼怎么这么呆? 要不是看她没造过孽、杀过人,陈萼是真想收回“定魂术”,给她一发“摧魂掌”。 少女结结巴巴解释了好一会儿,感觉越解释越乱,终于不好意思开口,低着头,将小脸和耳朵都红透。 “这位公子,小女子……有礼了。” 第10章 紫清 陈萼转身走向书桌,说道:“你原来在这里居住?” 水绿裙子少女活动一下手脚,见自己身体跟原来活着的时候一样,喜不自禁地欠身道谢:“公子,你救活了我?” “不,只是定了你的魂,让你稀薄的阴气由此充盈,不再随意飘散或被人拘拿。乍一看跟原来的时候差不多,其实并不一样。” 陈萼拿起毛笔,一边蘸墨,一边说道。 “你现在是有影子的,只不过难免身体跟冰块一样,没有人类气息。” 原来不是复活? 绿裙少女有些失望,不过随后也又一次释然。 能够变成这样,已经很好了。 “多谢公子大恩,小女子已然身死,无以为报,还请公子允许小女子时常侍奉,为公子端茶送水,研墨翻书。” “报答的话稍后再说。” 陈萼摆摆手:“我姓陈名萼,字光蕊,海州人,今天才到长安城,买了这个宅子。” “你是什么来历?” 绿裙少女答道:“小女子叫做李幽兰,五年前李家搬进这里,才一个月,全家都被那白衣女鬼害死。” “这房子也是多次易手,现在只被奸商用来专门骗外地来的人。” “全家人都已经死去,只剩下我一个不知为何成了女鬼,拜那白衣女鬼为干娘,这才勉强存活到今日。” 陈萼微微颔首,示意自己已经听到。 低头按笔,在一张纸上写下两个大字,力透纸背。 “紫清” 取“紫色雾气”、“太清法”之意。 李幽兰见了,不由地掩口轻叫:“紫清?” “怎么?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陈萼问道。 李幽兰小声说道:“紫清就是天上神仙居处……公子,你是神仙吗?” “也不算是。” 陈萼微笑道:“我倒是没想过,‘紫清’还指代天上天庭之意,不过这种指代也没什么可避讳的……就用这个当我的小院名字。” 说完这话,手掌一指,这张纸便飘飞起来,落到外面“李宅”的匾额上,化成两个新字“紫清”。 李幽兰瞪大眼睛,看着笑吟吟、自信的陈萼,不由地又红了小脸。 如果是其他人,将自己居住的地方写成“紫清”,李幽兰一定会认为那人太过狂妄自大。 但若换成公子,她却又感觉理所当然。 公子这么好看,想必真正的神仙也比不上他,用“紫清”也没什么不好。 之后,陈萼又开口询问,李幽兰便将自己知道的都如同竹筒倒豆子一样,说了个干干净净。 她死的时候年方十五,家里正准备给她相亲。 这院子里就只有她和白衣女鬼,白衣女鬼也不知在这个院子有多长时间了,就只知道异常凶悍,抓死了好几个和尚道士。 水井里住的还是很舒服的,她们也不是弄脏了水,只是在水井一侧居住。 还有,隔壁有一个胡家,是一窝子狐狸精。 里面有个胡四娘,跟李幽兰相处不错,有时会用幻术配合李幽兰将住进来的生人吓跑,以免他们被白衣女鬼吃掉。 陈萼听得也是大感有趣——这小院子也是绝了,里面有两个女鬼,旁边是一窝子狐狸精。 无论谁住进来,都肯定呆不长久。 正说着话,朱丽华扛着一大筐菜回来。 到书房见过陈萼后,朱丽华打量两眼侍女般在一旁站立的李幽兰,到厨房切菜做饭去了。 李幽兰有些害怕:“这厨娘好凶狠,倒像是杀过人!” 陈萼闻言,不由地哈哈一笑:“放心,你不必多想,只管做你的事情就是。” 待到兴文、陈武回来,两人见到李幽兰都有点意外。 “少爷,你如何又买了一个侍女?” 陈萼也不避讳,解释道:“不是买的,只是买院子的时候附带的,幽兰原来是女鬼,住在水井内。” 兴文、陈武这才明白,都有点稍感害怕。 陈萼对李幽兰又说道:“你以后就不要住在水井里了,我可不想每日喝别人洗澡水。” 李幽兰顿时脸色通红,羞不可抑。 “公子——!” 兴文、陈武等人继续布置房间,将李幽兰的房屋也布置出来。 到了吃饭的时候,兴文将饭菜端上,李幽兰服侍陈萼吃饭。 虽然陈萼不在乎这些规矩,但是兴文、陈武、李幽兰却都自觉上下有别,没有一个试图跟陈萼凑到一起平起平坐吃饭。 至于朱丽华,更是早在之前就在厨房自己吃下大半锅米饭,惬意地眯着眼睛在槐树下歇息。 当晚一夜无事。 第二天一早,陈萼带着兴文出门,准备逛一逛长安城,提前熟悉科举考试地点、路线,顺便买一些书籍回来。 主仆两人刚走出门口,隔壁小院也走出一个肩披红帛,上着黄色短衫、下穿曳地长裙贵妇人打扮的艳丽女子。 这女子却是并不庄重,笑道:“哟,邻居又换了?” “请问邻居高姓大名,来自何处?” 陈萼笑了笑,指向头上匾额,领着兴文迈步离去。 那女子抬头看去,只见“紫清”两个大字明晃晃挂在上端,心里顿时霍然一沉,脸色大变! 快步返回院中,叫道:“二娘、三娘、四娘……十四娘、十七姑!” “都快些过来!” 一群大大小小狐狸正在一块假山上下嬉戏,有的黄毛,有的白耳,有的灰色毛皮,还有的尾巴缺了一块。 听到贵妇人的召唤,齐刷刷奔到贵妇人面前,化作满院子莺莺燕燕的美艳少女或妇人。 “怎么了,姐姐?” “娘亲,怎么了?” 贵妇人颤声道:“祸事了!天庭派下天兵天将要来捉拿我们了!” “呀!” 满院子莺莺燕燕,全都惊叫一声,化作大大小小的狐狸,掉头四散便跑,一边跑一边口中唧唧作响,仿佛全都吓破了胆。 眼看狐狸们都要跑散了,其中有一个还镇定自若的,忍不住叫道:“先不要跑,听娘亲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满院狐狸们这才都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贵妇人。 那镇定自若地说道:“娘亲,你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把姐妹们和姑姑姨娘都吓得厉害,究竟是因何说起这事情?” 贵妇人叹了一口气,说道:“四娘,你不知道,我们家隔壁搬来一户人家,我今日碰着了。” “那男人是个书生模样——” “呀!书生!” 狐狸们都不跑了,凑过来眼巴巴地看着贵妇人。 “俊俏不俊俏?” “阳气足不足?” 有的狐狸忍不住用尾巴扫着地,仿佛扫帚一般,呼哧呼哧地灰尘都起来了。 那个镇定自若的胡四娘却是不由笑了一声,指着她们说道:“你们这些母狐狸,一个个听见书生就按捺不住,真是改不了性子!” “也不想想,隔壁若是住进书生,怕是今晚我们就能看见他骨骸了!” 狐狸们大感扫兴,一个狐狸说道:“那白衣女鬼只知道吃血食,实在扫兴的很!” 另一个狐狸说道:“可惜我们打不过她,那白衣女鬼凶名赫赫,连城隍、土地都对她视而不见,我们要抢书生肯定抢不过她。” “像书生那种假正经,之乎者也的小郎君,不好好逗弄反而生吞活剥,简直暴殄天物!” 狐狸们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说着,也不知是哪一个骚浪的,说起自己和某个书生的过往,讲的绘声绘色,仿若身临其境。 引得狐狸们都聚精会神听着,摇晃着毛茸茸大尾巴吃吃发笑。 胡四娘叹了一口气:“一群没廉耻的!” 又对那贵妇人说道:“娘亲,刚才吓得跟丢了魂一样,现在怎么不继续说下去了?” 那贵妇人回想起来刚才见面的情形,悄然吞咽一口口水。 之前只顾着害怕“紫清”两个字,倒是险些遗忘了那书生的模样,现在回想起来,那书生俊俏的真是令她心旷神怡。 若是没有“紫清”两个字,那就算是和白衣女鬼拼命一战,也得把这样的“宝物”抢在手里、细细把玩。 “那书生,真是俊的厉害!” 一听这话,狐狸们顿时又都激动了:“快说!快说!怎么个俊俏法?” “我哪有时间细看,我就知道他长的,嘿——” 贵妇人伸手想要比划比划那书生的模样,却冷不防胡四娘已经被这群又胆小,又好色,还没有正形的姐妹、姑姨给气的失去耐心。 “嗯咳!” “娘亲,那书生的事情以后再说!” “到底你说天庭是怎么回事?” 贵妇人这才想了想,又重新说回正事:“是这样,我今天遇上了隔壁新搬来的邻居,我问他姓名来历,他也不说话,就只是跟我笑了笑,指向他家的匾额。” “那匾额上带着仙气。写着‘紫清’两个大字!” “你们说,如果不是天庭来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匾额,这样的口气?” “我看一定是天庭的人要来把我们一网打尽!” “唧唧唧唧!” 听了这贵妇人的话,狐狸们又惊慌乱窜,尖叫起来。 有的要去钻狗洞,有的往屋里跑,有的往外面跑。 “都给我站住!” 胡四娘英眉竖起,大声喝道。 第11章 胡四娘 狐狸们被她喝住,都转头看向她。 贵妇人正褪去外衣,化作一只红狐狸逃跑,也看向她。 “四娘,怎么了?” “难道我说的不对?” 胡四娘气道:“当然不对!你们若是把找男人的心思一半放在外面的事情上,也不会闹出这样的笑话!” “人类匾额上的字都是祈福、祝愿、或明志的。” “若有人写了‘南山’,那就是真的来自南山吗?那是寿比南山,或隐居南山之意;有人写了‘福寿’,那就是真的福寿双全吗?” “咱们隔壁或许搬了一家潜心求道的,这才写了‘紫清’两个字,想要上天成仙。又或者是个科举考试的,写这两个字是希望高中,要知道文人显贵之处,也叫做‘紫清’。” 众狐狸闻言,都渐渐恢复了人形,凑上来。 “四娘,你懂的好多?” “四娘,你怎么懂这么多啊?” “是不是不肯跟我们出去勾搭男人的缘故?” 胡四娘气的咬牙:“你们一个个不知廉耻,还来取笑我洁身自好吗?” 真是气死我了,好心好意给她们解释,她们反而来笑话我没有男人? 胡四娘这样说,狐狸们却都轰然大笑。 “咱们狐狸就是这样啊!” “咱们是狐狸精嘛!” 胡四娘气的要死,恨得抬脚去踢一只狐狸:“我跟你们才不一样!我要修行的,我要当狐仙!” 胡四娘的娘亲,那贵妇人有些怜惜地抱住她肩膀:“女儿啊,你的心气高,我从来都知道。但是我们是狐狸啊。” “我们这些狐狸精从妲己娘娘传下来,传统向来是背靠人类好享受。” “跟其他妖怪一样生活在山洞里,一辈子连人类做的糕点都吃不到,更不明白风月之事是什么滋味……那样活上千百年也是茹毛饮血,又有什么意思呢?” “算了!” 胡四娘见到周围一圈狐狸都是赞同模样,反倒只有自己一个显得像是异类,反而有些丧气。 跟她们说,她们是怎么也不会明白的。 跟你们这些骚狐狸,怎么能谈论修行呢? “还是说那邻居的事情!” 胡四娘面色冷淡下来,说道:“我还要去隔壁找幽兰问一问。” “那邻居若是修行之人,你们行事都小心些,不要被他见到什么狐狸尾巴。” “如果不是修行之人,只是一个科举考试的书生,我须得和幽兰赶紧把他弄走,隔壁那白衣女鬼实在凶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来吃人。” 贵妇人闻言,却不由地动了心思,说道:“若只是科举考试的书生,那可真是俊俏的没话说。到时候你也叫我一起去。” 胡四娘没好气地瞪她一眼。 让你去做什么?做那些不耻之事吗? 将众狐狸喝散,胡四娘见狐狸们又跑去假山下嬉戏打闹,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不由地叹了一口气。 狐狸们太安于享乐,得过且过了! 脚下一点,轻轻飘起,到了墙头上,胡四娘对着水井轻声唤道。 “幽兰!幽兰!” 刚叫了两声,一个丑陋健妇便从厨房中走出来,一双眼恶狠狠地盯着她:“干什么?” 这厨娘,好可怕…… 胡四娘心里有点慌,勉强笑了笑:“我找人……” “李幽兰?”朱丽华问道。 胡四娘怔住,不明白怎么回事,但还是点了点头。 朱丽华便对着屋子喊道:“李幽兰!有人找你!” 李幽兰便连忙快步走出来,一见趴在墙头上的胡四娘,便笑道:“四娘,你来了!” 胡四娘张开口,盯着李幽兰脚下的影子,一只手揉了揉眼睛。 我,没看错? 幽兰活过来了? “幽兰,你又活了?”下意识地,胡四娘问道。 李幽兰有些恍然,连忙说道:“这是我家公子帮我的,他把我阴魂定住凝聚,令我形体固定,在这小院内跟活人几乎一样。” 胡四娘吓得浑身一抖:“你家公子?刚搬来的那位书生吗?他是个神通广大的修士?” “是啊是啊,我家公子可厉害了,我干娘白衣女鬼都被他一掌就拍灭了!还帮我凝聚了魂体!” 李幽兰的眼睛里面带着光芒,宛若一溪清泉在山间流动。 胡四娘却被她的描述吓得亡魂大冒:一掌就拍死城隍都奈何不得的白衣女鬼?帮李幽兰凝聚魂体? 这修为到底是地仙还是天仙,总而言之绝不会是人仙! 隔壁搬来的这个书生,太可怕了! 如果他发现隔壁是一群狐狸精,要来斩妖除魔,这一窝子只知道耍男人的狐狸精只怕一个都跑不掉,全部都要死! 谁让她们精力都在化人形与幻术上,连人类的人仙都对付不了,更不用说隔壁这个恐怖的书生! “那……幽兰,你先不要对你家公子说我的事情……” 也顾不得满脸凶相的朱丽华就在一旁听着,胡四娘急忙对李幽兰叮嘱道。 李幽兰诧异说道:“可我已经告诉公子了呀!” 天亡我也! 胡四娘忽然感觉异常心累,身后的那群骚狐狸只知道玩乐也就罢了,怎么隔壁的好姐妹,把我也卖的这样痛快! “幽兰,你害死我们一家了!” 胡四娘摇摇头,这就要赶紧让狐狸们撤离此处。 李幽兰却是叫住她:“四娘,你们不必害怕,公子心肠很好的。” “我那干娘是因为要害公子,才被他杀死。公子如果不分好歹,只知道斩杀妖魔,怎么会留我到今日,还帮我凝聚魂体?” 听了这话,胡四娘这才稍稍安心。 幽兰倒不是坏心,说到底还是有些天真——斩妖除魔的修士跟妖魔天生就是敌人,这时候心情好,不能说明就是好人。 这时候不动手杀妖怪,不代表以后也心情好,不乱杀妖怪。 胡四娘打定了决心,稍后就让狐狸们搬离隔壁,以免惹来杀身之祸。 “那位公子怎么样?没有欺负你?”胡四娘又问道。 说起陈萼,李幽兰顿时又来了精神,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我家公子可好看,可厉害了……他是来长安参加科举考试的……” “昨天的时候,我亲眼看见他写了两个字,就那样飘飘荡荡飞出去,然后就落在了门口匾额上,真的是好厉害啊……我今天早晨特意看了看,匾额上就变成了那两个字的模样……” 胡四娘一边听着,一边心里打小九九。 原来他还是参加科举考试的——一个地仙甚至可能是天仙,都快要能够上天成仙了,你参加哪门子的科举考试! “紫清”两个字,是说他要上天成仙,还是要科举登榜? 原来不止一个含义,两个都能说的通! 那就更加难以揣测了。 听到后来,李幽兰投靠的这个公子,写了两个字,也不用法术牵引就飞到门外,直接化形塑造成“紫清”二字。 点石成金?易形如意? 胡四娘终于不用猜测对方的修为境界,只是听李幽兰描述,这公子一不用法决,二不费力气,三不用符纸,又并非幻术,而是实质改变,便知道对方定然是天仙境界,而且还是天仙里面比较强大、法力高深的。 得到这个猜测后,胡四娘感觉自己的爪子都要麻木了…… 自从踏上修行大道一来,她还从没有靠近过这么强大的人类修士,或者说人间的神仙! 必须走,必须立刻走! 匆匆忙忙下了墙头,回头看到一窝狐狸还是没个正经,胡四娘反而强自镇定下来。 这些姐妹、姑姨个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如果自己如实说了,她们轰然而散,跟无头苍蝇一样乱跑,奔到长安城大街人声鼎沸之处,怕是十个里面也活不下来一个。 “娘亲,姐妹们、姑姑姨娘们,且过来听我说。” 狐狸们又都重新聚过来,眼巴巴地看着她。 “隔壁的确来了一个书生,他身上有点修为,虽然不高,却也有些危险。” “二娘,你在永平坊有宅院,先收拾一下,我们今天搬过去,以免惹来祸患。” 胡四娘的二姐听了,有些不满意:“那永平坊的宅院,我养了一个穷书生呢,他对我百依百顺,可好了。” “再说,一个小书生而已,说不定今晚白衣女鬼就把他打死了,我们搬走做什么?” 胡四娘有些焦急:“不行,必须要搬走!” 狐狸们都疑惑地看向她,胡四娘连忙平复自己的心情,说道:“为了防止这里出事情,一定要搬走。万一那个书生要来斩妖除魔呢?” “那就让他来嘛,”一个狐狸笑道,“我身上正有一张‘魔’要让他帮忙除去……” 你们这些骚狐狸! 胡四娘大怒:“都不许给我捣乱,给我搬走,全部给我搬走!” “不搬,不搬,就不搬!” 好几个狐狸叫道:“这里靠近达官贵人,跟那些富贵人在一起每天享用不尽,那里是穷鬼们能比的?” 胡四娘咬牙切齿,对那几个不要脸的狐狸精抬脚踢打。 狐狸们不甘示弱,纷纷跳到她身上抓挠,跟她撕扯起来。 打了好半天,贵妇人才开口止住他们,取了个折中办法。 先让胡二娘去收拾收拾永平坊的宅院,真要搬走的时候再说…… 胡四娘听了难免心急,不过见到狐狸们都不肯听自己的,又想到李幽兰的话,也知道暂且如此。 一时之间或许没什么危险……收拾好宅院,想搬走的时候就搬走,应该来得及? 应该来得及…… 第12章 唐风洋溢 “那就是长安城的贵女……” 从紫清小院门口走出几百丈,都已经出了居住的坊市,兴文还在啧啧称奇。 实在是刚才遇见的邻居家贵妇人打扮太过惊艳,又带着媚气和贵气,令他一下子就惊为天人。 实在是,他这小地方来的人,从未见过的人物。 往东走,又经过一个有几个寺庙的坊市,终于到达长安城东市。 陈萼在东市转了一圈,买了几本志怪、传奇小说,又买了几本往年科举的题目与心得,不知不觉花了几十两银子。 兴文东张西望,只顾看长安城繁华闹市,还有往来的胡人胡姬。 金发碧眼的,牵着骆驼的、露着肚脐跳胡旋舞的…… 还有和尚偶尔经过,长安城多的是有钱人,给和尚钵盂里面扔满了铜钱,看的兴文又是心动不已。 这要是自己也剃了头发,穿着和尚僧衣,岂不是每一日都能满载而归。 陈萼见这小书童猴子一样沉不住心,索性给了他几两银子让他自己买些糖豆零食之类去吃,时间到了自己回紫清小院。 以兴文此时的一身怪力,也不怕有人骗他或拐走,若有坏人盯上他,反倒是自取死路。 陈萼自己提着书慢悠悠走在东市,相比较自己记忆中的钢铁都市,这长安闹市的确是别有一番风味。 尤其是胡人众多,不仅可以见到长安城的古人生活,更是处处可见异域风情。 在一个胡人开的酒馆前驻足观看了片刻胡姬舞蹈,那胡姬一眼看见他宛若鹤立鸡群,笑吟吟跑到店门口,端了一碗飘着杂质的酒水来。 陈萼摆手,笑了笑离去。 当我没看过水浒传?若是有意,就饮了这盏酒…… 若是真喝了胡姬这一碗酒,热情主动的胡姬今天不知怎么要痴缠他,那才是麻烦事。 又走了百十丈,见到几家变戏法的,比如吹竹笛养蛇、耍猴、上天偷桃,枯木生梨枣……有的是养动物的本事,有的则是微弱幻术,一点障眼法。 随着在东市越走越多,眼看过路女子多有转眼、悄然观看自己的,甚至还有几个男子也跟着转头、看的目不转睛,陈萼也没有继续闲逛东市的心情。 出了东市,向紫清小院返回,路上见到两架马车从寺庙中行出。 有在马车前开路清道的,有穿着青衣的侍前呼后拥,还有几名威武雄壮、身穿甲胄的将士。 哪一家的达官贵人出行? 不,是女眷—— 正想进一步推测,前面那辆马车帘子却被一只手掌掀开,露出一个细眉的白皙妇人来。 一眼看见路边提着书籍的陈萼,那妇人顿时眼睛一亮:“快停车!” 两辆马车顿时停下。 一个细小声音从前面马车内传出:“姐姐,又怎么了?” “玉英,你看路边——” 帘子再次掀开,露出一张眉头微蹙、似乎有病在身的少女脸庞,看了一眼路边的陈萼,顿时低声惊呼一声,红了脸缩回去。 另一个小脑袋伸出来,是个古灵精怪,脸色略显苍白的七八岁女童:“怎么了?怎么了?” 看到陈萼后,女童笑嘻嘻说道:“这书生真好看!” 后面马车上,一个穿着红色宫装的女子掀开马车门帘,跳下马车:“姑姑,兕子,说什么呢?” “姐姐,你看!这书生好看!” 那叫做兕子的女童指向陈萼。 红色宫装女子看到陈萼,顿时愕然,似乎没想到世上还有人俊美成这样。 不由地多看两眼、 不过随后目光落在前面马车上,又有些嫌恶地撇撇嘴:“姑姑怎么还是不肯收心!” 后面马车内,另一个声音宛若玉石敲击,自带一股沉着优雅意味。 “高阳,且回来。在这大街之上,姑姑想来也不会太荒唐。” 那红色宫装女子这才气冲冲回到马车上,进马车之前,不由地回头,又深深看了一眼路边那提着一摞书的俊美书生。 马车内一闪而过,是一个神情端庄的白衣宫装女子。 陈萼听她们几人有问有答,心中却是迅速有了答案——高阳,应该就是李世民的女儿高阳公主? 以此来推断,这女童兕子就是晋阳公主。 和晋阳公主在一起的“姑姑”等两名女子、和高阳公主在一起的白衣女子,估计也都是公主。 自己这是巧了,遇上了五位去寺庙的唐朝公主。 不过,他并未有向公主套近乎的打算,对着还看着自己、甚是可爱的女童兕子微微一笑,提着书继续走去。 “喂,那书生!” “你叫什么名字?” 细眉白皙妇人,又伸出头来招呼,开口问道。 陈萼微笑:“在下,海州陈光蕊。” 说完之后便迈步向前走去,那细眉白皙妇人令马车催动,跟上前去:“陈光蕊?好名字!” “我看你才学饱满,相貌堂堂,去我府上做个先生怎么样?” “我是当今圣上的御妹,永嘉公主。” 陈萼摆摆手,示意不必了。 见他这本潇洒自如,一不行礼,二不讨好,永嘉公主越发心中欢喜,急忙从腰间解下一个玉佩,放在香囊中,叫了一声“接着”,抛给陈萼。 陈萼却是没有回头去接——从高阳公主的不满表现、这永嘉公主停车搭讪,就足以看得出来,这位永嘉公主实在是一个猎男高手、绿帽子制造机。 谁要是对她动心,八成会被她绿到怀疑人生。 那香囊掉落在地上,永嘉公主顿时一怒:“这穷酸书生,竟也敢折我面子?” 一旁略带病容的李玉英劝道:“姐姐,这陈光蕊是个正人君子,你就饶过他。” 永嘉公主闻言,却是若有所思。 “饶过他?” “他越是这样,本公主越是有兴趣了……天底下,还没有几个男人能拒绝本公主!” 转眼看到小兕子正呆呆看着自己,永嘉公主有些不好意思:“兕子,你看那个书生好看不好看?” “好看。”晋阳公主可爱地鼓着脸蛋,说道。 “我想办法把他抓来,让他有空的时候陪着你来玩,好不好?” “不好……” 晋阳公主说道:“他要是不愿意,就不应该把他抓来。” “父皇说,有罪的才要抓起来,没罪的人,就算不听话,也不能抓起来,这样才是明君。” “呵呵……二哥他是明君,我可不是。” 永嘉公主笑着说了一句,眼中闪烁不定。 “我只是一个不择手段的小女子,仅此而已。” 马车再没停留,向着前方驶去。 后面的那辆马车中,红色宫装的高阳公主听着侍女的小声禀报,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自己的这位姑姑,还从没遇见过这种人? “居然不要她的东西,就这么走了!那陈光蕊也不只是金玉其外,骨头也是很硬的嘛!” 一旁的白衣女子长乐公主,也是淡淡微笑一下:“你呀,再过两三年就要出嫁了,怎么也不庄重一些?” “姑姑再有不是,我们也不必跟着幸灾乐祸。” 高阳公主却不往心里去,笑嘻嘻地又描述一番。 长乐公主无奈地叹口气,好气又好笑——自己的这个妹妹,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了?难不成一直当个刁蛮的小女孩不成? 自从母后山陵崩,父皇决定亲自扶养“稚奴”与“兕子”,在李治与李明达两个小孩身上倾注的心血极多,其他儿女可都在悄然失宠。 这一点,连太子都有些不安。 只是高阳还这样懵懂不觉,依旧刁蛮任性,将来恐怕不是好事。 还嫉恶如仇呢,感觉姑姑出轨、放荡败坏了皇家名声…… 前呼后拥的两辆马车缓缓驶过,路边的陈萼也不着急,就这样提着书缓缓走回家去。 回到家中,护卫陈武先对他禀报隔壁胡四娘找李幽兰说话的事情。 到了书房,李幽兰一边送上茶水,一边把整件事情又详细说了一遍,然后有些小心地看着陈萼。 “公子,四娘他们家是好人……好妖怪,她们从来没有害死过人……公子能不能不要打杀他们?” 陈萼说道:“这也不必你来担心。” “一来,我向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她们不是罪大恶极,我不至于主动去找事。” “二来,我昨日搬进来的时候就已经看过了,这院子里面黑气缭绕,血光漫漫,正是有不少血债。胡四娘家那院子却是甜到发腻,一片红尘业障、宛若人间三月桃花烂漫,可见她们除了乱勾搭男人,也并没有什么大罪。” “啊?公子你都已经知道了!” 听到陈萼这如同亲眼目睹一样的推断,李幽兰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公子实在是太厉害了,根本不用她开口说情,就已经知道胡四娘她们一家的情况。不光知道她们没做恶,甚至连她们平时做什么都知道了! “公子,你真是……真是……” “神人也?”陈萼见她一时之间找不到形容词,帮她想了一个。 李幽兰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公子真乃神人也!” 陈萼笑了笑——我也是神人了……还挺舒服的。 看来,以后还得经常问一问“幽兰,你怎么看?” 第13章 物用其极 幽兰在一旁端了茶水伺候着,陈萼打开今日新买的书籍,开始低声诵读。 首先是科举考试的一些书籍。 南瞻部洲大唐国和陈萼所知的唐朝,颇有不同之处:比如唐朝并不大规模使用银两,大唐国却是使用银两的;又比如这科举考试…… 唐朝的科举,是《进士》《明经》两科,而且没有严格的秀才、贡院等制度,毕竟科举才刚刚兴起不久。 但在大唐国,科举却俨然是已经成熟的制度,连往年考试、破题的文章都已经有了。 这一点是不可能完全将唐朝经验套用在南瞻部洲大唐国上面的。 同样不能套用的,还有唐朝的三省六部制。以《西游记》的描述,大唐国仅仅在贞观十三年这一年,同时存在的丞相,就有魏征、殷开山、萧瑀等三个之多,不排除还有更多的丞相。 总而言之,唐朝和大唐国似是而非,相同之处百分之九十,但是不同之处也的确是明显的截然不同。 最大的问题,其实还有一个,那才是陈萼真正百思不得其解,无论如何也绕不开、又没有合理答案。 这个问题的名称,叫做“永无止境的贞观十三年”。 目前陈萼尚未验证这个问题是不是真的存在。 但是根据他的猜测,估计今年再过一些时候,就能明白,是不是真的会在大唐国,出现这么吊诡奇异的一幕。 静下心来,先不去想那尚未验证的事情,陈萼阅读这些科举考试文章,过目不忘且融会贯通,很快就收获不少。 如果说原来融会贯通四书五经,只有考入进士的把握,现在陈萼已经完全有把握考中状元。 不仅如此,陈萼只需要和那些有进士之才的读书人熟悉一下,就能大概猜中他们才学能力,由此可以随意在状元、榜眼、探花三个名次内自己选择名次…… 这才是反抗命运的第一步开始,也是验证命运是否被操控、何时被操纵的开始。 不过于激烈地直接选择不考,或者交白卷,只是看上去很努力地考了前几名,会不会还能成为状元? 如果还能成为状元——陈萼什么也不必想,只管准备好自己的实力,看看哪一个自寻死路的,想要来操纵自己命运! 花了小半日时光,将往年的考题解读都诵读完毕,陈萼也不比再为科举考试做更多准备。 接下来的时间,倒是提升自己的实力更重要一些。 掀开一本志怪小说,讲的是一个人如何苦心虔诚求道,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感动上天,成为天上的神仙。 陈萼对此不置可否:别人都在静心修道,这人如何如何苦难,如何如何坚韧不拔,被神仙重重考验,显然是一个不懂修炼的书生胡乱猜想,躲避尘世纷扰的书籍。 唯独里面有借鉴意义的,一个是飞剑千里之外取人首级,一个穿墙术、隐身术…… 不过随着陈萼的“太清法”一日比一日更强,穿墙、隐身、禁制法、定身法、变物、挪移、易容之类神仙应有的能力都随心所欲就能施展,并不足为奇。 即便如此,“太清法”的真正威力,也是还没有完全开发出来。 “太清法”给了他太清圣人最初的先天神灵状态,一日又一日地自然成长,令他越来越强大。 陈萼需要什么法术能力,大部分随心所想,便能达成,目前的各类法术也是来自于他的尝试和实际需要,有些太过异想天开,或者乱七八糟的,他倒是不如那些神神鬼鬼的志怪小说有想象力。 所以才借用这些志怪小说的想象力…… 又花了半日多时间,将这些志怪小说都看完之后,陈萼也并没有从紫色雾气中获得任何能力。 毕竟“太清法”这等大道在前,“内视外景法”这等纯正道法能力在后,志怪小说多是取巧的旁门左道,实在没资格并列在“太清法”之侧,大多都能随意被太清法化而用之。 从这些神鬼怪异书籍中,陈萼借鉴的法术、神通很多,有的可用,有的可不用。 比如有的脑后勺长眼睛,有的割开别人脓包取出黄雀,有的吃松子长生,有的断腿求仙……这类的无用法门,实在毫无意义可言。 陈萼大开眼界的同时,心中依旧感觉并未真正将“太清法”能力发挥到极限。 这让他心里有点不舒服—— 简直跟网游升级后的属性点没用光,手游十连抽的奖券没有抽,扫把歪了没有扶是一个道理,老感觉缺了一块什么。 该怎么将“太清法”的能力发挥到最大呢? 陈萼的心思沉下去,“过目不忘”综合自己“至诚之道”,回想的不仅仅是陈光蕊的许多事情,更有前世许多事情…… 若说神话能力周全齐备,谁能比得过两本神魔小说《西游记》和《封神演义》? 自己从志怪小说中寻找新的能力,紫色雾气却并不因此给予新的能力。 由此可见,“太清法”位格太高,寻常的法术之类已经没资格和它并列。 只说单纯的借鉴,不求新能力的出现——索性从记忆中的《西游记》、《封神演义》寻找,将“太清法”的能力发挥到最大。 想到这里,陈萼的心中一片清明。 璀璨多样、防不胜防的封神演义法宝,西游记的神通、法术、法宝的确令人眼热,大部分拿出来都是天仙以上的水准。 “太清法”用在这方面,才是真正的物尽其用。 “幽兰,叫厨娘做饭,顺便看看兴文回来没有……” 陈萼说道。 幽兰连忙应声,快步走出去。 迎头遇上脸颊通红、带着酒气的兴文走进书房,幽兰有些惊讶,不过也没有多想,走到厨房门口。 “朱婶娘……” 黑黢黢、仿佛遮住大半个厨房的朱丽华表情不悦地转回头来:“干什么,小女鬼?” 幽兰浑身一抖,险些拔腿逃走,不过又感觉十分丢脸——我可是女鬼,这个朱婶娘不过是个长相凶恶的厨娘而已,我怎么会感觉她可怕,好像她能吃了自己一样? 一定是错觉,一定是错觉…… “公子说,你可以做饭了。”幽兰有些不安地说道。 朱丽华咧了咧嘴,举起寒光闪闪的明亮菜刀,“当”地一下深深切入砧板之上。 “吃什么!” “吃……吃……吃什么我也不知道……公子只是让我来说一声……” 幽兰终于忍不住,留下一声呜咽,快步逃回书房。 ———————————————————— 书房内,陈萼刚放下书籍,就看到小书童面带桃花之色和酒气回来,身上的精气和灵光不再引人夺目。 一见这样,他便微微摇头。 “兴文,我让你在东市闲逛,买些糖果糖豆零食解馋,看些热闹……你这是看到女人身上去了吗?” 兴文懵懂不觉:“少爷,我原来是在东市啊……后来有个红头发的女人让我骑那双峰马,少爷你见过那种双峰马吗?” “它那马背上有两个小山峰高高凸起,很是奇异……” “那是骆驼。”陈萼无语说道,“就是有个胡姬,让你骑骆驼,是不是?” “我没见过那双峰马……就是那个骆驼……就骑上去,那胡姬却端了酒来,说他们家乡风俗,上了骆驼就得先喝三大碗酒,我就一口气喝了两碗,也不觉得怎么醉……” “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三碗酒怎么也喝不干净,我就有些昏了,后来不知怎么骑着骆驼就到了西市。” “稍微清醒一下,又从西市赶回来,遇上了一个贵妇人,跟早上出门遇上的差不多,都美艳极了。” “然后……然后我就不太记得……就回来了……” “少爷,我是不是闯祸了?” “你啊,真是个傻小子!” 陈萼抬手在兴文头上敲了一击:“若不是之前吃过朱丽华的炒肉,体魄强大到常人难以相比,今天这两次不记得的事情,不死也要大病一场!” 兴文懵懂愕然:“怎么了?少爷?” “索性让我来看看。” 陈萼笑了笑说道。 开发“太清法”有了方向,他心情好了不少,正好今天的“太清法”能力尚未真正动用,用一用也好。 盯着兴文脸庞,心中暗想卜算过去之事,虽然不是亲眼目睹,却是许多信息流转清晰明白。 兴文在东市一开始的确是买零食看戏法,可是一脸的灵气、声音体型都极佳,又明摆着是个土包子,便惹来了某些人注意。 当兴文表现出对“双峰马”的兴趣时,一名胡姬就趁机而上,将酒水端上去劝酒。 兴文之所以第三碗酒喝不完,则是因为对方用了小戏法,只是兴文满是骑骆驼的兴奋,又不加防备,被人灌的醉醺醺的,这才骑了骆驼走去西市。 然后——西市卜算不太分明。 嗯? 奇怪了! 陈萼挑眉:兴文说他在西市清醒,按常理推断西市应该无害,怎么算不清楚? 难道西市有古怪? 又继续往下卜算,兴文离了西市的事情倒是踪迹清晰。 直到在坊市之外,遇上一个贵妇人。 原来那是一个狐妖。 第14章 太乙袖中 兴文是被狐狸精吸去了精气,这并不让陈萼感觉奇怪。 那桃花之色和隔壁的桃花之色一模一样,陈萼见到兴文的第一眼,就知道应该是有狐狸精对他出手了。 不过令他惊讶的是——他这卜算连狐妖都能算出来,居然算不出兴文在西市发生了什么? 长安西市,有些奇怪啊…… 等自己的“太清法”更进一步,达到太乙散仙的地步,再来卜算“长安西市”试试……陈萼有些好奇地记下这个念头。 然后重归正题,还是兴文身上。 隔壁的狐狸精太过分了! 都不来找我试一试的吗? 陈萼有点奇妙地想道——虽然被吸取一小部分精气灵光,不是什么好事,兴文因此不再那么引人夺目。 可是自己都没被狐狸精看上,书童却抢先享受了……这种微妙的被嫌弃感是怎么回事? 狐狸精们,难道没有看到更优秀的本少爷? 笑了一笑,陈萼自己也是明白——这大概是隔壁的狐狸精已经知道自己的本领,所以不敢轻易过来叨扰。 又不知道兴文是陈萼的家仆,那狐狸精估计只是路上遇见好吃的“食物”,便忍不住上前去吃了一顿“饱饭”,仅此而已。 不过如此,不过如此…… 不是我陈光蕊不如书童,是她们畏惧我…… 我是她们想要而得不到的男人…… 陈萼这样想着,还是有点气——这些狐狸精光天白日下,在路上逮到人便吸人精气,能把一个精壮汉子吸的大病一场,是不是有点过分? 原以为她们真的不会害人,这样看来,还是会害人,而且害人不浅! “看来,还是要收拾她们一下,给她们定下规矩。” 陈萼心中暗暗想道。 警告兴文这小子一番,让他以后当心注意,陈萼并未急着行动。 朱丽华做好了晚饭,兴文换洗衣服,去掉身上酒气与疲惫之色,为陈萼端来饭菜。 紫清小院内众人用过晚膳,陈武与朱丽华各自回房,兴文与幽兰两人服侍陈萼晚间读书。 兴文在门口候着着,幽兰在书桌前等着端茶水、递笔墨纸砚。 陈萼倒是没有拿起书翻看,询问幽兰隔壁狐狸精一家的事情。 幽兰自从成鬼后,也没有出去过紫清小院,对隔壁狐狸精一家的了解,仅限于胡四娘的描述和抱怨。 胡四娘倒是抱怨过很多次,家里的狐狸们个个都不争气,学了显化人形就迫不及待找人享受,没有修行的耐心。 因为这样,已经有好几个被人类抓住吊死,还有一个被砍伤了尾巴。 即便这样,狐狸们也还是喜欢享受人间富贵,不愿意过多修行。 在胡四娘看来,她们都是一些脑子里面只剩下男人、享乐的蠢货,还多数都有书生情结,十分令她恼火。 “在大街上直接抓人吸取精气,隔壁的狐狸们经常做吗?”陈萼问道。 幽兰摇了摇头:“公子,我不知道,四娘从来没说过。” 没说过……幽兰看起来还真是挺呆,胡四娘估计也是有所保留? 问过幽兰这番话,陈萼也没有再多说,自己在脑海中回想自己记忆中最出名的法术神通,准备用太清法复刻一个出来。 七十二般变化、筋斗云、拔毫毛化身千万、法天象地身高几千丈…… 腾云驾雾、令神来见、呼风唤雨、三昧真火、三昧神风、三头六臂、化虹而去、画地为牢、指地成钢、袖里乾坤、掌上世界、起死回生、哼哈二气、呼名落马、钉头七箭书…… 法术神通多的数不胜数,陈萼需要细细思量一个,真正在目前层次,能将“太清法”开发到极致的才行。 众多小法术,陈萼首先排除:画地成牢、呼名落马、指地成钢这一类,他想要使用随时都能使用,并不算高深,也没有太强威力。 三头六臂、腾云驾雾、七十二般变化、呼风唤雨、筋斗云、化虹而去这一类,陈萼则是短时间内用不上——他一不跑路,二不隐居,三不想随意变化自身,因此不需要急用。 三昧真火、三昧神风、钉头七箭书、法天象地这类杀伐激烈的,也并不是急需所用。 他看上的是大神通,以后都能用得上的大神通。 袖里乾坤、掌上世界、起死回生、化身千万,这四个法术,在陈萼看来才是真的妙用无穷…… 起死回生? 不着急,目前并没有用得着这法术的时候。 化身千万——这个神通法术用的好了,能够骗过神仙佛祖关注的目光,那才是真正的用法,可不应该临时拿出来当片刻的消耗品…… 与之相比,袖里乾坤和掌上世界都不是那么有实用性。 一念升起,陈萼便将注意力集中在“太清法”上。 化身——而且要一个完全能够取代自己,掩人耳目的化身…… 唯有如此,才能进退自如。 即便到时候,陈光蕊的命运不可控制地到来;陈萼还没有掀翻一切的能力,也能暗中游刃有余,而不是只能被动硬抗。 念头投入“太清法”,陈萼的心中清明一片。 化身的要求加入进去,“太清法”的能量稍稍异动,却是没有反应。 “嗯?” “只是必要时候完全承担陈萼陈光蕊的根源、因果、跟脚,令人查探不出异常而已,将近‘太乙散仙’程度的太清法,居然做不到吗?” 陈萼诧异想着。 看来自己的要求实在是太高了——伪造一个陈光蕊容易,令普通人看不出来真假也容易,瞒过“所有人”,显然才是最大的难点所在。 这所有人都查探不出,包括天上神仙、西方佛祖,实在是太夸张了。 一个尚未到太乙散仙境界的天仙,即便是“太清法”功返先天神灵,也不可能做到……看来只能另辟蹊径了。 陈萼不断尝试,确定要伪造一个陈光蕊,最多伪造跟脚到太乙境界推算不出异常的程度…… 这样说来,化身法术在此刻并不算多么实用。 陈萼微微摇头,最想要的神通,尚且不能达到效果,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袖里乾坤了。 用“太清法”推演、估算心目中的袖里乾坤。 随着他对修行、境界、法术神通的了解越来越深刻,有至诚之道、太清法的帮助,此时就是不亲自施展出来,估计的法术效果和威力总不会差太多。 袖里乾坤是一个投入越多,威能越大的神通。 若以陈萼此时天仙顶端、接近太乙散仙的境界、“太清法”带来的先天生灵能力全力施展,凝聚出的袖里乾坤,长宽高可以各有百丈,能将十多名天仙或两名太乙散仙同时收入其中囚禁起来。 至于袖里乾坤之中是另设杀戮之法,或者作为仓库,又或者什么都不设只用来抓人监禁,那都是陈萼自己的选择。 以不到太乙散仙的境界,拥有同时擒下两个太乙散仙的能力,这神通显然是暂且足够作为压箱底的底牌。 推演完毕,陈萼推开窗。 夜色深沉,头顶恰好一块乌云,遮住了月光。 以“太清法”使用腾云驾雾的法术,一朵白云缓缓聚在脚下,抬着他向天上飞去。 乘上白云,飞到天空。 原本在一旁侍奉的幽兰,看着陈萼乘云而起,急忙追到窗户前,抬头见他凌空漂浮在夜空上,也连忙飘飘荡荡浮上天空。 “公子,今夜有事要做?还是特意赏夜景?” 陈萼微微笑道:“都不是。” 将衣袖一挥,头顶乌云被“袖里乾坤”拢去一大块,收入小小的袖中,仿佛从这个世界上完全消失。 澄澈如水的月光倾洒下来,洒过束住的黑发、英挺的眉毛、深邃的眼眸、白玉般的面庞…… 穿着绿色裙子的幽兰,此时大睁着眼睛,呆的像是一个木像,看着这月下的公子,看了也不知道多久,只感觉怎么也看不够。 如此星辰如此风,便有公子如画中…… 她几乎遗忘了,公子抬手间“拨云见月”的神通伟力,只剩下作为一只颜值狗的痴呆。 “回神了。” 陈萼尝试了袖里乾坤的威力后十分满意,便准备落下去歇息。 就在此时看见自己的鬼侍女又在对着流口水,脸上带着可疑的红晕,只好提醒一声。 幽兰连忙回神,擦了擦嘴角,不好意思地跟陈萼落回紫清小院。 时候已经不早,陈萼也达成目的,便让幽兰、守在门口的兴文都各自歇息。 第二天一早,陈萼睁开眼睛的时候,便知道自己的“太清法”再一次有所增进。 十几天以来,他虽然每天都在变强,但都是在天仙的范畴之内。 即便“太清法”能够令他获得超过天仙的威能、神通,但是他自己终究明白,自己的境界并不到太乙散仙。 此时此刻,陈萼的头顶一道灵光含而未露,胸口三道气息交错融汇,已然是“顶有华气、胸有三息”。 在天庭的神仙中,也属于一跃超过寻常天兵天将,真正修道有成的存在。 顶上华气灵光,又被称为“花”,是为“顶有一花”。 胸口三道气息,又被称为“气”,称作“胸中三气”。 待到“顶上三花、胸中五气”皆炼成,太乙散仙也历经太乙真仙,抵达金仙境界了! 第15章 随我入院 此时此刻,陈萼“顶有一花、胸有三气”,正是最堂堂正正的太乙散仙境界。 也是此时此刻,陈萼的“太清法”总算不是胡乱摸索境界,而是跟其他仙人的修炼境界搭界了。 对此,陈萼也是早有预料。 “太清”两个字出现的太早,现如今低等级低层次的力量,对于太清圣人这等天生就有大威能的先天生灵来说没多少意义,可能属于懵懵懂懂、尚未悟道修行的时候就已经度过去。 而到了太乙境界以后,情况则是截然不同,这些修炼境界都是流传了千万年的……从古至今,大罗金仙能有几人?金仙又能有多少? 即便是太清圣人这样的大能,也是要经历修炼,才能抵达大罗金仙,而不可能生来就是大罗金仙,走到最终的圣人道果。 所以太乙境界后面的境界与“太清法”开始搭界、相等,都是完全正常的。 只不过,陈萼最初得到“太清法”的时候,尚且不知道玄妙,“太清法”又太过玄奇,低层次力量很难划分“太清法”。 简直就是问“一个布袋里面有几粒米”一样,没办法精准对照。 现在陈萼提升境界到太乙散仙,就如同再问“某个车上有几个盛米的袋子”,双方这才能够精准对照上。 这根本还是力量层次相差的问题。 抵达太乙散仙境界……对于将来,越来越有把握了。 陈萼心情愉悦地起床洗漱,朱丽华做好了早餐送来。 这个清晨,似乎连老槐树的小鸟都叫的格外欢畅。 “叽叽喳喳……” “哐当!” 一声巨响忽然从前院门口传来。 陈萼刚放下筷子,就听到这么一声,顿时微微皱眉:“兴文、陈武,去看看!” 兴文和陈武两人快步走向前院,幽兰连忙收拾了碗筷,跟在陈萼身后,也向前院走去。 “奉令,搜捕不法之人!” 紫清小院的院门被人一脚踹开,七八个健壮的差役闯进来,个个按着刀、歪着头,横眉冷眼恶声恶气。 到不像是搜捕,更像是专门来破家砸门的。 “你们是哪里的差役,奉的什么命令?我们这里哪有不法之人?” 兴文开口说道。 这话一出口,顿时像是惹急了差役们,顿时有两个冲上前来,一个抬手抡巴掌就打,一个则是踹向兴文肚子。 “爷爷们做事,用你这畜牲开口?” 另外的差役也都一起叫道:“主人家呢?这院子主人是谁?” “快出来叫我们看一看,是不是流窜逃犯!” 兴文见这些差役蛮横无理,心里也有点发怵,尤其昨天才喝酒误事险些惹了麻烦,今天更不敢再盲目动手,以免惹祸。 连忙后退一步,兴文躲开那两个凶巴巴要打人的差役,站到一旁去。 那些差役见此,更是轰地一下,围上来要对陈武、兴文一起大打出手。 “好大胆子!” “敢拒捕吗?” 恰好这时候,陈萼带着幽兰来了,后面还跟着提着菜刀的朱丽华。 见到差役们横行霸道、污言秽语,兴文、陈武被围在中间,顿时声音一沉。 “停手!” 差役们停下,一起看向陈萼。 “你就是这小院的主人?” 一个差役说道,另一个差役则是冷笑道:“你就是海州来的,陈萼陈光蕊?” 陈萼见他们指名道姓来找自己,又打量一下他们这破门而入、打打骂骂的模样。 心中回想这两日所遇上的事情,顿时冷笑一声:“长安府尹,也是永嘉公主门下走狗吗?” 昨日那放荡的永嘉公主试图将陈萼召入府中,被陈萼在大街上拒绝,连信物都没有收下。 这等行为,对于一个公主来说,肯定是感觉大失颜面——她自然不会考虑自己名声和行为是否存在问题,只会考虑如何报复这个海州来的书生。 经过一天收集情报,第二天,永嘉公主派人打上门来,正是这件事的全部过程。 被陈萼这么一问,八名差役的气焰顿时不敢再那么嚣张。 他们哪知道这是永嘉公主的事情? 不过是永嘉公主派管家拿了名帖,到长安府尹那里走一次;然后长安府尹下令都头;都头又严令他们来抓一个海州城来的陈萼陈光蕊,把他抓紧大牢,给他苦头吃。 陈萼这么一说,又是“公主”又是“长安府尹”,他们这些小卒子实在不敢再嚣张下去,以免得罪大有关系的贵人,将来死无葬身之地。 不过,上头有命令,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 “海州陈光蕊,你的事情发了,有人告你不法,随我们到长安府衙走一趟!” 一个差役说道。 其他差役在这件事上也不敢怠慢,都迈步向前,要缉拿了陈萼。 陈萼微微摇头,叹道:“永嘉公主,虽然你比隔壁的狐狸精更有眼光,一眼就看中我。” “但你却万万不该试图强迫我……本人最厌恶的,就是试图给我强行安排命运!” 这句话说完,差役已经到了面前,陈萼说道:“打!” “打完了,让他们赔门钱。” 陈萼话音落下,朱丽华先兴奋地大吼一声,口中冒出白气,挥刀就朝着差役当头砍去。 陈萼冷淡地看她一眼。 朱丽华顿时感觉浑身像是被凉水浸透一般,急忙抛了菜刀,面带微笑,仿佛拍死苍蝇一样小心翼翼向前拍去。 对面的差役本来就很纠结——这厨娘打扮的壮汉子是谁啊?好他妈丑啊! 此刻见到这丑八怪还强行挤出微笑,似乎要搞一个微笑服务,更是恶心的想吐,忍不住握紧拳头砸过来。 我他妈忍不住了,打死你个丑八怪! 砰! 这名差役被打飞出去,砸在墙上,缓缓滑落,眼睛翻白昏了过去。 五百年道行的黑猪妖朱丽华只需一丝力量,也不是凡人可以抵挡的! 另一边,兴文和陈武两人下手则是痛快利索的多,很快就把其余差役都打翻在地,哀叫不断。 陈萼看向身边的幽兰:“你不准备动手吗?” 幽兰呆了呆,踢了一脚正在哀鸣的差役:“公子,这样可以吗?” “呆瓜。” 陈萼无语敲了她一下,这呆傻女鬼要是还活着,我能骗她生一窝…… 手指略略掐算,祸源正在门外。 陈萼顿时冷笑一声:还真胆大,居然要亲眼看我被抓被捕,永嘉公主真是蛮横的没边了! 示意兴文等人看好这些差役,陈萼走出门去。 昨日所见那双驾马车正停在不远处,邻居家那披着鲜红披肩的贵妇人正站在马车下,欠身向马车问候。 “胡妙姑见过公主殿下,愿殿下金安。” 马车帘布掀起,露出细眉白皙的永嘉公主,面上没什么表情:“是你?” “听说你一笑,男人的半边身子都酥了,另外半边身子,都跟铁做的一样软不下来。” “是不是?” 胡妙姑顿时掩着嘴吃吃发笑:“公主殿下这话是怎么说的……小女子岂有这样大的魅力?不过是流落宴席之上,与各家贵客做个伴而已。” “陪酒歌女能有你这样名声的,整个长安城还真没有几个。” 永嘉公主正说着,刚刚来了一些兴趣,看到昨日所见的那书生正在“紫清”两字牌匾下,看着自己。 顿时顾不得理会面前的陪酒女胡妙姑——这女子虽然能跟自己说得上话,本质不过是仆役娼妓之流,也不必跟她客气。 “陈萼,陈光蕊……昨日一见,今日如何啊?” 永嘉公主带着一丝得意,笑吟吟地问道。 她等着陈萼来求她。 如果陈萼真的来求她,她会收下他,然后再也看不起他。 如果陈萼不来求她,她会继续报复他、折磨他,直到他来哀求…… 无论怎么样,永嘉公主都有点怅然若失,他本来有可能成为最心爱的男人,却再也不会有那种机会了——一切的原因都在昨日,陈萼不该瞧不起她,将她的信物空落在大街之上。 陈萼自是不知道这公主的心里还有挺复杂的心理活动,只是见她这般得意样子,便是冷哼一声。 又见到隔壁的狐狸精也在,冷笑道:“好极了!” “一个没什么眼光,一个还算有点眼光,两个却都危害他人,都不算什么好东西!” “今日赶在一起,恰好一并算了账!” 抬手指向永嘉公主:“随我入院!” 永嘉公主的脸色得意神色尚未退去,茫茫然钻出马车,挥手斥退手下侍女随从,略有些呆滞地走向陈萼。 “呀!” 隔壁的贵妇人胡妙姑见此一幕,眼睛不由地睁大,吓得狐狸尾巴都“蓬”地一下冒出来,将裙子撑得鼓起。 她提着裙子快步走来,低声道:“小书生,你疯了,这是长安!” 陈萼看向她:“长安怎么了?” “龙气所在!这公主是龙子龙孙,气运所钟,怎敢用术法控制她?”胡妙姑低声道,“术法反噬之时,就不怕身死道消吗?” 陈萼闻言,不由地笑了笑。 术法反噬? 难不成我是人仙、地仙之流?还要看人间帝皇的脸色行事不成? “不必多言,你也随我来,正有事问你!” 陈萼说道。 第16章 胡妙姑 我也要去? 胡妙姑打量一眼陈萼,只感觉这个胆大妄为的狂徒语气不善,让她本能地感觉到不妙。 他连永嘉公主都敢用法术控制,本事有多高不确定,胆子实在是大到了没边! 虽然他的确长的很英俊,又是个书生,挺让狐狸心神摇曳的…… 但是胡妙姑还是本能地想要保住自己小命,尽可能不要让自己的皮毛出现在明天东市的摊位上。 “这个……” “就不必了……” 胡妙姑尴尬地笑着,慢慢向自家小院退去。 “不,你必须要去!” 随着陈萼这一声呵斥,胡妙姑只感觉头中轰鸣一声,神智仿佛被夺走,只剩下四个字来回响起。 “必须要去!必须要去!” “必须要去!” 回过神来,胡妙姑再睁眼看去,已经站在了一个小院中。 院子里面躺着不断哀叫的八个差役,站着一个绿裙少女、一个健壮丑陋的厨娘,一名书童、一名护卫。 与自己并排而立的,是神色茫然的永嘉公主。 而在她们之前,一名俊美的年轻人站在槐树树荫下,正是那隔壁新搬来的读书人。 胡妙姑这才意识到,刚才的神志不清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胡妙姑……精通幻术、能化作人形的两百年道行狐狸精,居然被一个书生强行控制,听他命令,到了这个小院内! 明白这前因后果后,胡妙姑只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板升起,冷汗涔涔而出。 这是自己的四女儿说的,只有一点修为的书生? 这是坑自己亲妈呢! 至少有地仙修为了! 难怪她一直要求全家都搬到永平坊去,原来她知道,就是怕吓坏了我们,才一直遮遮掩掩…… 胡妙姑再也不敢抱有之前的轻松态度。 不说别的,就这书生的实力,一念之下把整窝狐狸都杀了做狐皮大衣都够了。 “这位高人,小狐有眼不识泰山,如今方才得知。” “失礼之处,请高人万万海涵!” 说完之后,胡妙姑深深叩拜在地,一动也不敢动,就这样趴着、恭顺地听候高人处置。 这态度,倒是不差。 陈萼将目光掠过她,落在渐渐清醒的永嘉公主身上。 “这里是——” 永嘉公主惊讶东张西望,看到小院内的一起,以及站在面前不远处的陈萼。 “这是怎么回事?” “陈萼,这是你在耍什么戏法?” “我为何突然不由自主,到了你的院子里?” 陈萼大方地点头承认:“没错,是我。” “你怎么敢用这种邪术在我身上?你不知道我是皇家血脉,公主之尊吗?”永嘉公主呵斥道,“还不快给我解开邪术?否则等我禀报朝廷,就凭你刚才所作所为,将你满门抄斩,也是轻的!” 陈萼嗤笑一声:“你只知道公主之尊,知不知道为人的基本道德?” 永嘉公主怒目而视:“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道德与王法,如何能加在本公主身上?” “所以你放荡乱为,肆意欺压民众……” 陈萼笑了笑:“这个时代的悲剧之处就在于此,一般人甚至根本拿你没有办法,就算天下人都知道你是错的,只要你不参与谋反谋逆,也不会被杀,这是公主的特权,皇家的亲情。” “只不过,你做错了一件事?” 永嘉公主不以为然:“做错了一件事?本公主,没有做错。” “拿皇权、朝廷、官府来找我麻烦,正是你最不应该的地方。”陈萼淡然说道,“这令我很为难。” 永嘉公主闻言,心里面生出一股希望,对陈萼说道:“为难?你要是从了我,不就不用为难了吗?” 陈萼将目光盯着她:“你一直都这么蠢吗?” 永嘉公主大怒,张口想要大骂还击或叫人来将陈萼抓起来,但是陈萼只是手指一勾,她便发不出任何声音,甚至手舞足蹈,跺脚大喊,也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我说的为难,选项中从来没有进入你的公主府、委曲求全这一项。” 陈萼慢慢说道。 “我说的为难,是说如果不管你这蛮横霸道的公主,你势必一而再再而三地前来找我麻烦。” “偏偏,在如今的统治体制中,你是皇帝李世民的妹妹,属于可以轻松动用一些手段就能给我造成麻烦,势必让我不得不每天花精力在解决麻烦上。” “所以,我很为难——直接杀了你解决麻烦,不是解决的办法,但要是不管你,你又不知道畏惧。” “想来想去,只能带你来开开眼界。” “让你知道,你的公主身份并不能让你无所畏惧,应当心存对人命、对道德、对他人的敬畏。” 永嘉公主听到这里,双眼中渐渐有些茫然。 她没听错?不是在做梦? 眼前这个书生,是真的认真考虑要不要杀死自己这个永嘉公主,以绝后患这种事? 他好大的胆子!他怎么敢做这种事情? 这不应该啊!我可是公主! “看上去,还不能明白什么叫做敬畏啊……” 陈萼想了想,从“太清法”中使用出一个类似于“一梦黄粱”的法术,一手指点在永嘉公主身上。 永嘉公主顿时陷入梦境,神情渐渐变幻不定——她还记得自己是公主,只是不记得自己为什么突然转世投胎到了下辈子,成了一个穷苦人家的女孩。 要更改永嘉公主的性情,知道礼貌和客气,必须要让她经历另外一种不同的人生才行。 眼看永嘉公主渐入佳境,陈萼示意兴文、陈武将八名差役都扔出院门,打扫一下院子。 陈武将差役身上的银钱都摸出来,笑嘻嘻地回来禀报:“少爷,修院子和大门的钱绰绰有余了。” 陈萼早已经能够点石成金,对于这些其实也并不在意,只是让他退到一旁。 又将兴文唤过来,说道:“胡妙姑,抬起头来。” 一直趴伏的胡妙姑连忙抬起头来,尽可能让自己笑得更加真诚自然,面对这厉害的书生和一个莫名其妙被叫过来的小书童。 “兴文,昨日在回家路上,你遇上的是她吗?” “很像,但是好像不是。” 兴文看着胡妙姑,慢慢说道。 他仔细回想昨天遇上的那个女人,虽然记不太准那个女人的样子,但是他感觉不是胡妙姑。 “这个胡妙姑看上去很和气,昨天遇上的那个却带着一股凶狠的模样。” 兴文说完,陈萼看向胡妙姑。 “凶狠一下给我看看。” 胡妙姑听陈萼和兴文对话,心里感觉不妙。 跟自己比较像,昨天又遇上了这个书童……难道是我们院中的某个狐狸精按捺不住,对书童下手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是大祸临头! 会是谁呢? 二娘?三娘?又或者和我同辈的十七姑? 四娘说的真没错,这群母狐狸真是半点也不靠谱,只知道耍乐子。 一边想着,一边担忧恐惧,且有些无可奈何,胡妙姑只好依照陈萼说的“凶狠一些”,呲牙、摆出一副要咬人的模样:“呜呜呜!呜呜汪!” 陈萼不悦:“你是狐狸,又不是狗,摆这个样子干什么?” 胡妙姑陪着笑:“这还不够凶狠吗?” “少给我嬉皮笑脸!” 陈萼呵斥道:“我不信你不知道怎么表现凶狠模样!” 胡妙姑心道:我这不是担心真表现的太好,被小书童误认为昨天的那个狐狸吗? 而且,最好小书童也感觉我不像,我才能回到家里,赶紧带狐狸们撤退——有这么一个厉害的书生,这鬼地方是没办法呆了! 不过,陈萼明显不是容易糊弄过去的。 胡妙姑无奈之下,也只好表现出自己平时在人情场上迎来送往的三成演技,一副凶巴巴、瞪眼张眉的模样。 兴文顿时一个激灵:“像!更像了!” “简直一模一样!” 真是她? 陈萼的目光扫过来,似乎带着莫名的杀机。 胡妙姑顿时慌了:“小书童,你不要乱说话害我!” “我昨天可没有在路上看到你,我连你到底是怎么回事都不知道!” 兴文又仔细想了想,向陈萼说道:“少爷,的确不是他,但是跟她很像……” 陈萼微微点头,说道:“那就跑不了,应当是隔壁狐狸精中的一个。” “胡妙姑。” “小狐在!” 胡妙姑身体微微打颤,急忙应着。 心中不断暗骂哪一个不知轻重的骚狐狸,给自己一家惹来灭顶之祸…… “你们这些狐狸,也是胆子不小。” 陈萼说道:“胡四娘跟幽兰说,你们这些狐狸精并没有真正害死过人,我也没见到你们宅邸里面有血光之气,还以为你们真的有尺度。” “没想到,你们居然会在大街上强行吸人元气!” “你可知道,昨日兴文被吸走的元气,足以另一个健壮男子重病垂死?全赖兴文底子厚,非同寻常,这才只折损了身上的部分元气,现在还能好端端地能走能跳。” 兴文听得大吃一惊:“啊?少爷?我何时被吸走了元气?” 他只知道自己昨日喝酒误事,倒是不知道昨天一次喝醉,一次迷糊代表了什么。 第17章 有点不太对 昨日,第一次兴文被胡姬灌醉,对方也是存心不良,大概是想要贩卖人口。 只不过兴文自己清醒过来,那些胡人不敢在长安闹市上放肆,因此放任他从西市离开。 第二次便是被狐妖吸走了元气,迷迷糊糊地回来了。 兴文此刻听了,才知道昨天自己身上的事情有多么惊险,气的咬牙切齿:“我这就去找那家胡人算账!” “不必了,那家胡人昨日就分账不均,自相残杀,今日官府才给他们收尸。”陈萼说道。 兴文大喜:“多谢少爷为我出气!” 陈萼摆摆手:这倒不是他刻意出手,只不过恰好算到那家胡人真的自相残杀,活下来的也会被官府抓起来,并未插手。 胡妙姑听着陈萼和兴文的话,也是不由地瑟瑟发抖。 昨天另一批对书童兴文出手的,已经被惩治了,她们这群狐狸,还能好得了? 不过,这里面似乎有点不太对劲? 我们家狐狸没有在大街上吸人元气的才对。 胡妙姑郑而重之地向着陈萼再次跪拜,说道:“高人,小狐有话要禀报,请高人给我们一家一次机会。” “你有什么要说的?” 陈萼问道。 “高人,小狐一家乃是传承两千年之久的轩辕坟一脉,追溯祖上是当初服侍纣王的妲己娘娘……”胡妙姑恭敬说道。 陈萼讶然:“妲己?轩辕坟一脉?” “正是。” “据我所知,妲己这个狐狸精可是吃人的,你们现在也吃人吗?” 胡妙姑有些表情尴尬:“正因为妲己娘娘做了这些事情,我们的祖先才痛定思痛,认为不能以人类为食,凡事不能太过。” “我们这一支狐妖,只要勾引男子和我们交往,平日吸纳稍许元气,享受人间富贵就足以。” 陈萼怀疑地看着胡妙姑:“据我所知,轩辕坟的大小狐狸都被黄飞虎与比干两人烧死了?你们真的是轩辕坟传下来的?” 胡妙姑听陈萼这么说,也是茫然:“这个我们倒是不知道……” 又说道:“总而言之,高人在上,小狐万万不敢虚言哄骗。” “我们一家的家风便是这样,背靠人类享受富贵,从小到大都没有一口气把人元气吸干的行为。” “万望高人明鉴!” 陈萼看着这贵妇人模样的胡妙姑,她正诚心恳求,看上去诚心诚意,似乎没有骗自己。 但是陈萼并不怎么相信,狐狸最是狡猾,善于骗人,谁知道这是不是她的表演。 “你的意思是,兴文被吸走元气这件事,不是你们做的?” 胡妙姑再度叩头,额头上红了一片,回答道:“高人,此事我不敢保证。只是我们家,已经有百十年没有过这样胆大妄为、大街上夺取元气的狐狸。” “若是我们家狐狸做的,我恳请高人莫要迁怒其他狐狸。” “我们家自然会亲手令那狐狸魂飞魄散,将她皮毛送来,供高人取暖之用,并赔偿高人一应损失。” “若不是我们家狐狸做的,则是证明我家清白,请高人也万万莫要因为其他狐狸作孽,迁怒我们这些从不惹事生非的。” 陈萼点点头:“原来如此。” “你是请求我,不要迁怒?” 胡妙姑犹豫一下,没敢回答,只是将脑袋深深叩在陈萼面前。 “好。” 陈萼说道:“把你们家狐狸都叫来,如果大街上对兴文出手的,不是你们家,我饶过你们也不是不可以。” “但如果真的是你们家,那就证明你说的话未必是真,到时候就不要跟我说什么迁怒不迁怒了。” “我会让你们原形毕露,拷问你们魂魄,看看你们是否真的无辜!” 胡妙姑微微咬了咬牙,直起身来,鼓起自己浑身的勇气。 “是,高人!” 心里暗暗想道:骚狐狸们,你们可千万给我争气啊! 这一次非同小可,千万不要是你们中的哪一个昏了头,竟然做出那种事情! 到时候不仅你自己要死,我们一家都要深受其害! 应过这一声,胡妙姑起身飞过院墙,到了隔壁。 满院子狐狸正在戏耍,只有胡四娘一个正抱着一本道经,坐在凉亭下,看的皱眉不已。 一只狐狸窜到胡四娘身边:“四娘,来玩嘛,这书你又看不懂!” 胡四娘伸手拨开它,不耐烦地说道:“快滚快滚,我要修仙!” 那狐狸和几只狐狸都嘻嘻地发笑,令胡四娘越发心烦意乱:“都怪你们,我才没办法修仙!” “明明是你自己看不懂,还要埋怨我们!” “是呀是呀!” 正争争吵吵时候,胡妙姑从隔壁翻墙回来。 胡四娘顿时霍然站起:“娘亲!你怎么从隔壁回来?你去隔壁干什么去了?” 一只狐狸酸溜溜地说道:“还能干什么?昨天娘亲就说隔壁的书生可俊俏了,她今天肯定是去吃了个饱!” “好羡慕啊,娘亲也不心疼心疼我们,自己就先下手了!” 胡妙姑板着脸,两眼带着寒意:“都给我闭嘴!” 狐狸们顿时都闭了嘴,眼巴巴看着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胡妙姑又大有深意地看着胡四娘:“四娘,我可不是主动去隔壁,今日是被隔壁那位高人抓去的,你应该知道他的厉害?” 胡四娘浑身一抖,满脸惊容:“这才仅仅一天,这么快就动手?” “都怪你们不肯听我的!这下怎么办才好?我们一个都跑不掉!” “高人不是针对我们来的。”胡妙姑说道。 胡四娘惊讶、不解:“那是因为什么?” “我也正好要问。”胡妙姑冷冷扫视在场所有狐狸,“你们,谁违反家规,在外面大街上偷吃人类元气了?” 狐狸们面面相觑,全都摇头。 胡妙姑大怒,喝道:“还不敢承认?” “知不知道你们偷吃到什么人身上?为我们一家惹来大祸!” “快些站出来承认,否则我们一家都要跟着遭殃!” 狐狸们纷纷摇头:“娘亲,不是我啊……” “姐姐,我也没有啊……” 胡妙姑见到没有人出来承认,心里面反而稍稍感觉有些安慰和希望:这是不是说明,很有可能不是我们家的狐狸做的? 是这样,还是有狐狸在狡辩? “给你们一个机会,快点承认,我们去恳求隔壁的高人宽大处理,说不定还能留你一命……”胡妙姑到底还是担忧,又说道。 她试图用这种话,将那个可能袭击兴文的狐狸精给骗出来。 但是狐狸们还是纷纷摇头否认。 一贯跟狐狸们不肯同流合污的胡四娘冲进狐狸群中,抓住其中几个平时最不肯听话的又打又踢:“是不是你?”“快说,是不是你!” 那几个狐狸原本还否认摇头,被她踢打几次后恼火起来,又跟她撕扯在一起。 胡妙姑心烦意乱地喝止她们。 “都不许闹了!” “四娘,你平时总是跟她们不对路,你看可能是谁?” 胡四娘虽然看不上眼这些狐狸精,但是不可否认这些狐狸自己的亲人,血浓于水,看着她们的模样,她也说不出口。 哪怕是最调皮、乱来的几个,似乎也没有这样做的胆量。 “娘亲,我感觉……这事情应该不是我们家做的。” “做这件事的狐狸太鲁莽了,根本不考虑后果,倒像是个过路的或者偶尔进城的妖怪。” 胡妙姑说道:“你是这样想?我其实也会是这样想,怕就只怕隔壁的高人不是这么想,这些混账家伙里面真要是有一个吃了狗胆,胆大包天的,我们一家都要被她牵连!” “事到如今,只好先隐藏一部分狐狸,以防万一。” 胡四娘说完,若有所觉,只见墙头上坐了一个健壮的丑陋厨娘,正在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说呀,怎么不继续说下去了?” 朱丽华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生生的利牙。 幽兰也浮现在墙头上,有些声音柔弱地劝说道:“四娘,你可不要想着逃跑啊,公子可不是你们能欺骗的……” 胡四娘的注意力没有放在幽兰身上,她这时候才注意到——隔壁的厨娘,也并非只是看着凶狠健壮,也是散发着妖气的妖怪。 狐狸们见到这两个人出现在墙头,有的便开始惊慌。 “要来抓我们吗?” “快跑!” 狐狸们顿时有五六个成了无头苍蝇,掉头向外跑去。 就在这时候,朱丽华咧嘴大笑:“有我在,还能让你们跑了?都给我回来?” 张开口,一张人脸化作硕大的猪头,深深一口气吸进来。 狂风倒卷而起,将狐狸们全部吸的倒卷而回,一个也逃脱不得! 这些狐狸一个个只知道修炼幻术、幻化人形,最多学会一个逃跑的法术,本身没多少法力可言,这时候被黑猪妖朱丽华一道卷风吸回来,二十多个狐狸居然一个都挣脱不得。 只有胡四娘沉着冷静,但她修为也并不高深,从没学习过更厉害的法术。只是报住凉亭的柱子,这才免得被一口气抓去。 回过神来之后,她浑身都如同置于冰窟。 所有的狐狸们都被抓回来,一个都没有逃走,红毛的、黄毛的、白耳朵的、缺尾巴的,所有狐狸“唧唧唧唧”地缩成一团,都显然被这可怕的黑猪妖给吓坏了。 第18章 紫衣洞主 这就是外面来的大妖怪的实力吗? 能够将这样的大妖怪当做奴仆来使唤,隔壁的高人,又该是何等的实力,何等的可怕? 胡妙姑和胡四娘母女两个虽然早知道隔壁书生厉害,此时此刻见到隔壁一个厨娘都能将她们一窝狐狸精全灭,还是不由地都感觉骇然、难以相信。 虽然早已经知道狐狸们实力低微,今日方才知道跟真正的妖怪、真正的高人相差多少! 胡妙姑连忙向着黑猪妖朱丽华欠身:“尊驾且慢动手!我这便带着她们前往隔壁,听候高人处置!” 朱丽华这才收回硕大的猪头,又恢复丑陋的人脸,满是杀气地看着她们。 “可惜呀,要是你们争气一点,有一两个能够跑出去的,让我名正言顺地追上去杀死,一定很好。” 胡妙姑和胡四娘见她凶神恶煞,也不敢再停留,连忙带着狐狸们越墙而过,来到陈萼面前。 乍一见到陈萼,狐狸们虽然瑟瑟发抖,但还是有好几个色胆包天,居然轻声嘀咕“真好看”“是啊,真好看”…… 胡四娘气的直咬牙:这些蠢狐狸,真是见了美色就走不动路! 现在是发花痴的时候吗? 若不是那高人就在面前,猪妖还在一旁虎视眈眈,她是真的恨不能痛打她们一顿! “高人……我们一家都在这里了。” 胡妙姑轻声对陈萼说道。 陈萼便说道:“都变化人形来,让兴文辨认一下。” 不等胡妙姑下令,那些狐狸们便都变化成人形,有的十多岁、有的二十多岁,最多三十出头,有的红裙,有的绿衣,有的黄衣,个个都是烟视媚行,娇艳可人。 陈武和兴文都看的都傻眼了,左看右看,不知道应该把眼睛放在什么地方——他们从海州城来,可没见过这么多娇艳的女子同时在眼前出现。 至于这是一群狐狸妖怪,反倒不是那么重要的事情。和吃人的黑猪妖相处那么多时间,自家少爷又能擒妖抓鬼,这些狐狸妖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走到这些狐狸精面前,兴文仔细辨认了一圈,摇了摇头:“少爷,这些都不太像。” 又指向胡妙姑:“还是跟她最像。” 胡妙姑顿时噗通一下跪到在地:“真不是我!我从没有在大街上吸人元气!” 陈萼微感诧异,目光扫向这莺莺燕燕的一大群狐狸精:“兴文,你说这里面都没有?” 兴文点头:“是,少爷,这里面都没有。就是这个胡妙姑,看上去最像,但也不是。” “这就奇怪了……” 陈萼打量着胡妙姑:“是狐妖,和你很像,出现在我们居住的院子附近,八成还是和你们这窝狐狸脱不开关系。” “这么看来,胡妙姑你另有妙法啊,居然能在我眼皮下面把真正的罪犯藏起来。” “我是小看了你。” 朱丽华在一旁嘿然冷笑,插话说道:“少爷,我看她们这群狐狸不吃点苦头,也不会说实话。都说狐狸最狡猾,不如你把她们交给我,我一定会把她们收拾的妥妥当当!” 说着话,她已经迫不及待,握着拳头,想要抓一只狐狸好好发泄发泄了。 这些小浪蹄子,看见就想把她们都揉碎! “且慢!且慢!” 胡妙姑见到朱丽华一副屠夫模样逼上前来,心里也顿时慌了,连忙叫道。 “我们一家全部狐妖都在这里,小狐万万不敢说假话,万万不敢啊!” “难道我们就不怕死吗?我们又不是什么英雄,如果知道那狐狸是谁,破坏了家法、连累了我们一家,我们也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如何会想着包庇她呢?” 陈萼看向她,笑道:“那你倒是说出来那是谁,我才能不怪罪你们。” “如果,你说不出来,还告诉没说假话,我又怎么能相信你们?” 胡妙姑表情凝固。 她是真的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是谁长的和自己差不多,还是狐狸妖——自己这一窝狐狸,姐妹女儿们都在这里,千真万确啊! 兴文又确定了,昨天的那个狐妖并不在这些狐狸中,那会是谁呢? 就在这时候,站在胡妙姑身边的胡四娘却是忽然开口:“高人,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或许与昨日之事有关。” 又说道:“母亲,你是否忘记了一件事?昨日我们家来了一个亲戚?” 胡妙姑呆了一下:“啊?” 随后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来,叫道:“难道是她!” “跪下说话!”朱丽华叫道。 胡妙姑又急忙跪倒在地,抬头向陈萼说道:“高人,我知道是谁了!昨日吸人元气的狐妖的确不是我们一家,也的确和我有关!” “我家中有个大姐,她一贯以山野妖怪自居,从来不肯遵守家规。早在三十年前,她就因为将过路书生吸干元气,被家中长辈赶出家门。” “从那以后,她就在野外流浪,不和人类过多接触。” “十年前,她在终南山和一个拥有洞窟的妖怪成亲,也曾邀请我们前去。我因为有事没去,家里长辈去了,回来之后长辈有好几个都被吓病。” “听说是大姐的丈夫是个吃人的妖怪,大姐现在也吃人了,来来往往的都是些凶残的大妖怪,还有些出言挑衅……长辈们又都胆小害怕,险些被他们的胆大妄为吓出原形。” 陈萼问道:“她叫什么名字?住哪个洞窟?昨日来干什么?” 胡妙姑答道:“大姐原叫胡巧姑,因她自有主张离了家门,现在有个名号叫做紫衣洞主,她跟夫君住在终南山玉柱洞。” 听到这里,兴文不由地说道:“这个可能不是?昨日我见到的那个狐妖,可不是身穿紫衣的。” 胡妙姑茫然不解:“我也不知为何如此,她的确并不常穿紫衣,却自称紫衣洞主。” 胡四娘在一旁说道:“狐狸者,号为阿紫,生性淫也……她是从这里取的‘紫衣’之名。” 陈萼诧异看了一眼胡四娘——还有点文化? 也大约是这群狐狸中唯一有文化的,其他狐狸明显都是懵懂不知,包括胡妙姑这个领头的狐狸也是一样。 见到胡四娘解答了这个问题,胡妙姑也不敢多停顿,连忙继续说道:“昨日下午,我那大姐紫衣洞主从终南山而来,说她夫君需要人手,问我们要不要去山中一起当妖怪,。” “她许诺给我们修炼的法术、更好的吞食日月灵气方法、以及享用的血食。还说能够啸傲山林,自由自在。” “可是我们对这些都不感兴趣,修行又不是享受,而且生吃血肉哪里比得上在人间享受富贵?” “她气冲冲地骂我们不争气,一点都没有妖怪的样子,然后就走了。” 胡四娘心道:的确是够不争气的…… 虽然她不赞同紫衣洞主吃血食、害人类这种修炼方法;但是她也认为紫衣洞主骂的不错,自家这一群狐狸整天靠人类混吃等死,享受再享受,也是一群混账。 陈萼听后,则是若有所思,“至诚之道”令他迅速综合所有条件,获得更进一步的结论。 狐狸们毫无疑问是烂泥扶不上墙,没什么实力可言——紫衣洞主肯定知道,但是还是要把狐狸们试图拉入终南山成妖,足以证明她居住的玉柱洞内急需人手。 终南山那边,应该是不怎么太平…… 至于,是不是紫衣洞主昨日吸了兴文元气,这件事也不能任凭隔壁的狐狸精们自己说。 抬起手来,示意胡妙姑与胡四娘两人上前,分别在两个狐妖眉间各自点了一记。 “紫衣洞主的事情我自会验证。” “现在先给你们设下禁制,以后生死皆由我来操控,若有半点虚假,令你们魂飞魄散,连轮回也不能入。” 陈萼对胡妙姑、胡四娘说道。 胡四娘张了张口,摸向自己眉心,双眼微微发红。 勉强压抑住即将流下来的泪水,她轻轻咬着牙低下头:“多谢公子,恩赐。” 从今日起,自己再无自由,成为眼前这人的奴仆,生死都不能自主了吗? 我的狐仙大道——终究也只是奢望。 胡妙姑的眼睛机灵地转了转,没有伤心和恐惧,反而带着几分期冀,向陈萼问道:“公子……我以后可以这样叫你?” “嗯,可以。” “那我和四娘,算不算你掌控的手下?” “额……”陈萼有些犹豫,“也勉强算是……” “你是懂得仙法的正道高人,我们是你的手下,是不是我们也算是正道的手下……”胡妙姑满怀希望地问道。 陈萼这才听明白,为什么胡妙姑不害怕,反而一副很期待等样子。 “说好了,你们惹祸我可不管!”他警告道。 胡妙姑却是大喜:“也就是说,我们只要听话,公子就不会让我们被别人打死?” 陈萼有些无语,低声摇头:“果然是狐狸精……还真敢见缝插针。” “罢了,只要证明吸元气的不是你们,是那个紫衣洞主,你们的确是不害人类的狐妖;我就允许你们住在隔壁,有人要来杀你们,我也帮你们一二。” “与人为善的妖怪,我也不会赶尽杀绝。” 胡妙姑大喜,连忙叫道:“女儿们,姐妹们,快些拜谢公子!” 二十多个娇艳女子都连忙跪倒在地,齐齐娇声道:“拜谢公子!” 只有胡四娘垂着头站在一旁,无动于衷,哀莫过于心死的模样。 第19章 长安西市的消息 这些狐妖们在胡妙姑带领下都欢喜拜谢后,陈萼也感觉小院有些拥挤,挥手让她们回去。 胡妙姑连忙命令狐狸们回去。 狐狸们都恢复了生气,嘻嘻笑着返回隔壁去,很快又在隔壁响起嬉闹的声音。 胡妙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公子莫怪,我们这些狐狸,大多是这么没心没肺的……四娘这样一心想要修炼成狐仙的反而是少数。” 又低声问道:“公子,可要侍寝的吗?” “狐妖一族别的没有,尤其精擅此道。” 侍寝?狐妖? 陈萼差点握紧拳头,摆出豹头·jpg,说“我,全都要……” 不过,想道狐狸们身上的桃色气息,陈萼也是不可能真的下手——她们太不自重自爱,以享受为乐。 陈萼如今怎么可能对她们动心,甚至下手呢? “不必了……” 忍着心里面些微不舍,陈萼说道。 “那这个永嘉公主——又要怎么办?”胡妙姑询问道,“她毕竟是当今皇帝的妹妹,总不能在这里一直当个木桩子?” 此时院中,除了陈萼,只剩下兴文、陈武、朱丽华、幽兰、胡妙姑、胡四娘。 还有一个,就是刚进了院子,就被陈萼一个“一梦黄粱”法术给定住的永嘉公主。 此时永嘉公主正在经历另外一段完全不同的人生,也不用等太长时间就会醒来。 胡妙姑不解其中奥妙,还以为陈萼把永嘉公主变成了痴呆傻子。 “不须在意……” 陈萼看了一眼永嘉公主:“各做各的事情就好。” 朱丽华便提着菜刀返回厨房,兴文、陈武拿着碎银子外出,准备整饬修理院门…… 陈萼自己返回书房,幽兰去端茶倒水。 胡妙姑与胡四娘站在书房门口,她们也是不敢离去,就这样站着等候。 陈萼刚端起茶水,就听到院中一阵惊恐的叫声。 “我……我不要!我不要!” 紧接着,便是一连串慌乱的脚步声。 “永嘉公主自己逃跑了……”胡妙姑跑到前院看了一眼,回来禀报道。 “嗯。” 陈萼示意自己知道了。 “公子……那可是公主。”胡妙姑轻声提醒道,“她如果调集大军,来这里围剿,那要怎么办才好?” “不必在意,她不敢,也不能。” 陈萼说道。 胡妙姑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见到陈萼这样并不在乎的模样,也明智地没有再说什么。 陈萼拿起书来看了一会儿,忽然感觉有人用目光直勾勾地看着自己,诧异地抬头看去。 只见门口的胡四娘忙不迭地偏开目光、转过头去。 “你想要成为狐仙?” 胡四娘点点头。 “读过不少书?” 胡四娘又点点头。 陈萼来了兴趣,示意她走过来:“狐仙是什么,你知道吗?” 幽兰有些鼓了脸,站到一旁去,给胡四娘让开地方。 胡四娘被陈萼一问,反而问住了。 “你们这一支狐妖,自称从妲己的轩辕坟一脉传下来,且不管是真是假,也没有一个成仙的。” “再往前推,到青丘时期,九尾白狐涂山氏嫁给大禹为妻子,也并不能称之为狐仙。” “胡四娘,你想要成为什么样的狐仙?” 胡四娘声音有些颤抖:“从古到今,狐狸没有修成正果,成仙的吗?” “仙,跟你们狐狸没什么太大关系……从跟脚来说就不能成仙,只能成为大妖。”陈萼说道,“你所谓的成仙,是对比着修行境界人仙、地仙、天仙来进行,意思是你要达到天仙境界吗?” 胡四娘听后不由地说道:“天仙如何是我敢想的?不过地仙就已经足够。” “地仙修为……就算是人类修炼到地仙修为,也很难上天做神仙,最多当土地、山神、城隍。”陈萼评价道,“你所谓的狐仙,也就是个陆地神仙,只在地上人间威风凛凛。” 胡四娘听得心神摇曳,明显有些向往。 陆地神仙,在人间威风凛凛,就已经很厉害了……这一生达到这样的修为,大概也就是所谓的狐仙了? 不过回过神来,又黯然失色。 自己如今连性命都被人操纵,还考虑这么多,真的是想的太多了。 不可能的,已经永远不可能了……自己说不定很快就要沦为奴仆、玩物了? 其他狐狸们甘之如饴的命运,对她来说,是难以忍受的堕落。 “你不情愿被我控制?” 陈萼看出来几分她的心思,又问道。 胡四娘低着头,没有回答。 “放心,我并不是要一直控制你们,只不过需要验证紫衣洞主这件事。” “如果紫衣洞主真的就是吸取兴文元气的真凶,我会给你们解去控制的。” 陈萼话音落下,胡四娘惊喜地看向他,双眼亮晶晶地,如同清澈的河水。 “真的吗?” “我还不至于骗你们。” 胡妙姑却是听见这对话,不由在门口叫道:“不要啊!我愿意受公子控制,做公子奴仆,请公子万万不要抛弃我们这一家!” 这些狐狸! 胡四娘气的握紧拳头——要不是胡妙姑是娘亲,她恨不能冲上去给她一脚。 就不能稍微自立一些吗?依靠男人就这么好吗? 陈萼也是微微叹气:这群狐狸精,是准备赖在我麾下,享受我的保护吗? 行…… 本人也不是什么恶魔,迟早让你们知道九九六是何等三生三世求不来的福报——享受保护,怎么可能不付出劳动呢? 心中这样想着,示意胡四娘放心,胡妙姑不必多言。 又想起之前卜算兴文的事情,问道:“你们在长安也有几年了?” 胡妙姑答道:“公子明鉴,的确有些年了。” “我们跟着炀帝和隋朝的贵人,自从炀帝在江都遇害,我们就呆在江都附近,后来大唐兴盛,我们便来到大唐。” “你们知道,长安城西市有什么修行高人吗?”陈萼问道。 胡妙姑答道:“长安城西市是闹市,哪有什么高人?闹市也不利于修行。” 胡四娘说道:“我倒是知道有一个,长安城西市大街上有一个算命先生叫做袁守诚,据说是当今钦天监监正袁天罡的叔父,算人算物算命无有不中,而且不像是寻常算命的那样弄虚言。” “譬如你问明日如何,他就告诉你明日骑马会断腿,走路会捡钱,坐轿无事发生,灵验无比。” 胡妙姑来了兴趣:“真有此事?我改天去算一算!” 陈萼了然:原来是他! 袁守诚,能算天庭布雨点数,能阴死泾河老龙王,专吃金色鲤鱼的奇人…… 别人钓鱼,他钓龙王。 金色鲤鱼是泾河龙族的龙子龙孙,他偏要吃这个;泾河龙王被他吃的坐不住,去找他理论,也不打他也不杀他,就是让他滚出长安城,不要再算命。 泾河龙王跟袁守诚打个赌,硬生生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成了“李世民魂归地府三日游”的门票…… 泾河龙王,所管辖的不仅仅是泾河,更是包括泾河、渭河等八条河流在内的“八河都总管”,若是说实力境界,肯定是天仙往上。 能把他算计的自取死路——袁守诚这人实力、天机推算能力,相当不凡。 “既然有他在,西市倒是一时之间不必去了。” 又对胡妙姑说道:“奉劝你们这些狐妖,最好不要因为好奇去找袁守诚;他若是心情一时不好,当场把你们杀了,我也不好多说什么。” 胡妙姑、胡四娘闻言都悚然而惊。 她们还以为袁守诚只是一个算命奇准的术士,没成想居然会得到陈萼这样评价,听上去和陈萼竟然修为相差不多——原来长安西市这么危险的吗? 她们回想起来以往,简直背后发寒,尾巴都险些被吓出来! 长安西市袁守诚…… 她们记住了这个名字。 陈萼也在心中记下这个名字。 不过,目前陈萼还不急着去见袁守诚。 他作为一个来长安参加考试的科举人员,接下来主要精力应该放在“以文会友”、准备考试方面了。 终南山玉柱洞的紫衣洞主,抽时间验证一次也就是了,还算不上正事。 至于那被吓跑的永嘉公主,估计她今生今世都不敢再来紫清小院了。 —————————————————— “快走!” 永嘉公主登上马车,颤声说道。 随从们如梦苏醒,甚至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何事,听到公主吩咐,变急忙赶车离去。 “公主,要去何处?” “回家!我要回家!” 永嘉公主声音急促地说道。 马车在大路上疾行,向北穿过两个坊市,到了公主居住的府邸。 侍从伸手扶出永嘉公主的时候,只感觉公主手掌冰凉,浑身汗出如浆,将衣服都浸透。 一张脸苍白如雪,毫无人色。 “公主?公主您身上不适?” 侍从惊呼一声,数名侍者急忙奔来,将永嘉公主送入府邸内宅,又将医师请来。 医师诊断之后,问道:“公主今日外出,可是见了什么非同寻常的事物,以至于惊悸过度?” 永嘉公主摇摇头,挥手示意医师退下:“不必看病开药,我无病。” 又让侍女们都退下,她一个人怔怔地望着灯光出神。 是真是假?是梦还是真? 第20章 如梦如真 对永嘉公主来说,许多事情从来都是理所当然, 比如她生来高贵,成为公主。 所以,她认为自己聪明有心机,很多人都是她手上玩物,肆意妄为,给丈夫的帽子染点颜色也无所谓…… 但是这一场梦,却让她忽然醒过来,意识到这个世界残酷的另一面。 当她身为农民之女的时候,才发现不是那么一回事。 她不可能理所当然地坐在家里等着伺候,不会针线和做饭,是会被父亲或母亲打一顿的,她学会了用火石生火,学会了煮稀粥,知道了往饭菜里面加能吃的野菜,也知道了铜钱和银两对于生存的意义。 她从来没想过,赏给别人的些许散碎银子,会有一天是她盼而不得的“横财”,金子就更不用想了,一辈子都没有见过一次。 当她试图改变,试图用自己的“聪明才智”改变着穷困的生活时,被母亲按在床上,灌了一大碗香灰水。 香灰水是一个跳大神的老婆子给的,为了这碗香灰水,把她家米缸仅剩的糙米险些掏空…… 不过,香灰水的确管用极了。 永嘉公主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形式比人强——她叫嚷着去见县令、知府、节度使,就直接被当成鬼附身,被灌了这么一肚子香灰水。 如果再这么“大聪明”下去,恐怕要被当成鬼祟,直接烧死或者淹死…… 这一场梦,好漫长啊…… 永嘉公主记得清清楚楚,她的名字叫做宋妞儿,长到十五岁,经过一次简陋的婚礼,嫁给了一个干瘦的庄稼汉子。那汉子很瘦,什么也不知道,就知道拼命干农活,好不容易积攒一点钱财,都被里长、财主想办法收刮走。 她一开始只感觉好玩儿——但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给那汉子生儿育女。 当有了一儿一女后,一切都变得截然不同。 她意识到自己再也不是永嘉公主,只是一个宋妞儿。 是两个孩子的母亲,这个小家庭的家务事执掌者……她认真学习了很多事情,每天做很多很多事情。 她会因为丢了鸡蛋,跳脚拍手大骂,那是孩子们和当家的唯一能补充的一点荤腥。 她会胡乱地挽一下头发,再也不去想什么发型发髻。 一日一日过去,直到某一日,当家的瘦汉子说:“该给孩儿说亲了……” 她才恍然,充满了复杂的心情。 也只有这时候,她才怅然想起:如果这两个孩子,是自己公主的时候所生,该是怎样的一生无忧…… 儿子娶了,女儿也嫁了……不知不觉又过了不知多久,她的腰背佝偻了,头上有大片白发了,大概也就是五十出头。 整日和儿媳怄气,每日收拾锅碗瓢盆、鸡毛蒜皮…… 直到某一天,兵荒马乱突然袭来。 儿子死了、儿媳被抢走了,老头子被抓去当兵,小孙儿被人掳走,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听说女儿家,已经全死了…… 她孤苦伶仃地在家中艰难生活,终于,在某个月圆之夜,本该全家团圆的时候……她找了一根麻绳,花费了好大力气,悬挂在房梁上。 一脚踢翻了凳子。 窒息、痛苦、挣扎……死亡。 然后一睁开眼,自己是宋妞儿,还是永嘉公主? 很多事情,渐渐回想起来——自己如何飞扬跋扈,要强占一个俊俏书生。 那书生一根手指点过来。 自己就经历了这样一个悲惨至极的人生! 永嘉公主不知道对方是神仙还是鬼怪,总而言之,绝对不是人类。 她尖叫一声,逃回了公主府。 两世的记忆交织、对陈光蕊的恐惧也不断升起,她的身体甚至都在瑟瑟发抖,久久不能恢复。 第二日一早,侍女端来肉粥、菜肴。 永嘉公主盯着这些原本在公主府中称不上别出心裁,只能成为普通的食物,忽然怔怔地流下泪来。 孩子们若是生在这里,长在我膝下,该有多好? 侍女们纷纷跪下:“公主……” 永嘉公主这才回过神来:我又想起那个梦来了? “无事,你们起来。” 永嘉公主端起肉粥,稀里呼噜一口气喝光,用袖子擦了擦嘴——然后又看见侍女们目瞪口呆的模样,顿时表情一僵,险些忘了,自己是公主! 又小半天后,侍女通报一声,听说永嘉公主生病,永嘉公主的妹妹李玉英与高阳公主、晋阳公主来探望她了。 永嘉公主这时候倒是渐渐稍微克服了一点农妇的习惯习性,重新拾起自己作为公主的仪态。 见了妹妹和两个侄女后,永嘉公主并没怎么样,李玉英三人却是都察觉到永嘉公主仿佛大病一场,脸色苍白。 问话也是并无大事,李玉英心中纳闷。 晋阳公主李明达年龄小,倒是很认真地再三说:“姑姑,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兕子会为你祈福的。” 永嘉公主看见她,倒像是见到了自己的儿孙,慈爱地笑了笑:“嗯,兕子真乖。” 高阳公主却是忍不住说道:“姑姑,不是我说你,你身体变成这样,说不得就是因为太乱来了!” 永嘉公主怔了一下,也笑着说道:“嗯,高阳,我也听你的,以后再也不乱来了。” 此言一出,李玉英和高阳公主都仿佛见鬼一样看着她。 这还是那个追逐男色的永嘉公主? 她何时会说这种改过自新的话? 三位公主又说了片刻话,越说越是感觉古怪。 面前的永嘉公主,千真万确是本人,但又不是她们记忆中的永嘉公主——以前的永嘉公主骄奢淫逸,嚣张跋扈,何时会露出满足、庆幸甚至忧心平民生活的模样? 告辞之后,李玉英走出大厅,唤来永嘉公主一名亲近心腹。 “昨日姐姐怎么回事?怎么大病一场,连性子都改了?” “你们做什么的?如何会变成这样!” 那心腹顿时叫屈,连忙把永嘉公主昨日调查到陈萼陈光蕊住处,又带人前去收拾陈光蕊,后来不知怎么回来就生了一场大病,这件事原原本本说出来。 “咦?” 高阳公主叫道:“和前天那个书生还有关!” 晋阳公主娇声道:“就是那个俊俏的书生哥哥吗?” “嗯,应该就是他。”高阳公主来了兴致,对李玉英说道,“小姑姑,咱们一起去看看怎么回事?难道这个书生有三寸不烂之舌,把永嘉姑姑说的幡然悔悟不成?” 李玉英却有些为难:“兕子在呢,皇上如何疼爱兕子你难道不知吗?我们如何能带兕子去冒险?” “怕什么!” 高阳公主不以为意:“父皇也非常疼爱我啊!” “再说了,咱们家的姐妹再不好,那是咱们家的事情……要是外人欺负了,咱们怎么能不去讨回来?” 李玉英更加担心了,捂着心口,轻声说道:“高阳,你不要惹事。” “放心啦,小姑姑,我知道你和兕子身体都不好。”高阳公主说道,“我们就去看看,又不是大打出手。” “再说了,有这么多随从护卫,还能出什么意外?” “这里可是长安城,距离皇宫也就两三个坊市远……怕什么?” 李玉英始终难以放心,不过耐不住高阳公主来回劝说,兕子也很想再见见前日的那个俊俏哥哥,到底是问了那名心腹具体位置。 三位公主乘坐一辆马车,带了几十名随从护卫,从公主府来到了紫清小院,派人通报,送上高阳公主名柬。 陈萼正准备外出和其他科举考试的考生认识认识,顺便找机会去一次终南山,没想到高阳公主又来拜访。 因为永嘉公主的事情? 事情不会这么麻烦? 收拾一个再来一个,然后是谁?李世民?李治?李承乾? 难不成我陈光蕊还没当上大唐国的状元,倒先把大唐国的皇室给灭了? 那t就十分尴尬了…… 陈萼没好气地打开刚修好一天的院门,连兴文、陈武、朱丽华、幽兰等人都没用,就站在紫清小院院门口。 “高阳公主来了?进来坐一坐,还是有什么事情要说?” “你好啊,俊俏的书生哥哥!” 一个小脑袋从马车里面冒出来,笑嘻嘻地对陈萼招呼道。 这可爱的小女娃令陈萼的心情顿时好了很多,微笑道:“你也好,你也是公主吗?” 小女娃便点了点头:“晋阳公主李明达,见过大哥哥,你可以叫我兕子,这是我的小名!” 陈萼微笑:“我姓陈名萼,字光蕊。我若叫你兕子,你叫我陈萼就好。” “好的,陈萼哥哥,你长的真好看!”兕子笑着下了马车,说道。 “兕子也很好看啊。”陈萼也微笑着,对这可爱的晋阳公主说道,同时目光注视马车内下来的另外两人。 穿着海棠红宫装,一脸盛气的女子,应该就是高阳公主。 见陈萼目光看来,她便自己说道:“我便是高阳公主,你不行礼吗?” 另一个则是面有病弱之色,不知道是哪一位公主。 和陈萼目光对视后,她柔和地说道:“李玉英,见过陈公子。” 第21章 南柯一梦 陈萼见三位公主中高阳公主最是高傲,李玉英十分客气,晋阳公主则是天真可爱,又想到自己见到的是高阳公主的名柬,心中便推断出了一些前后始末。 撺掇着来这里的定然不是柔弱的李玉英,也不是可爱的兕子,而是高阳公主。 虽然高阳公主并不像是永嘉公主一样看上去就放荡,本身也没有嫁人,但是自以为是和骄横却是相差不多。 没有理会高阳公主行礼的要求,陈萼跟李玉英这位公主稍稍抬手为礼,问道:“三位公主,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你……气死我了!” 高阳公主怒道:“本公主跟你说话,你难道没有看见吗?” 陈萼的确打算对她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目光看向李玉英。 李玉英有些为难:“陈公子,还是和高阳说说。” 陈萼这才点头看向高阳公主。 “你这个无礼之徒!”高阳被晾了一下,气的脸色涨红,“见到本公主居然也不肯行礼!” 陈萼平静地目光直视她:“明知公主怀着怨气而来,凑上前来任由公主发泄,也要讨得公主欢心?” “若我是这样的人,又何必得罪永嘉公主?” 高阳被他目光这般注视,只感觉一股前所未有的滋味从心中升起——她见过的男子,如陈萼这般英俊的并非没有,但是这般英俊,又这样不卑不亢、与她平等而相视的却只有这么一个。 好大的胆子……这般无礼、不肯避让的目光…… 高阳下意识地扭回头去,错开目光。 待到回过神来,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一道红晕从脖颈升起,直到脸颊。 我……我为什么不敢看他……我可是公主……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读书人! 强迫自己不要那么胆怯,更不要升起普通女子那种羞涩感。 高阳睁大了眼睛,跟谁斗气一般地红着脸跟陈萼对视——咬着牙,显着狠,不肯输了自己作为公主的气势! 陈萼见她这斗鸡一般模样,又想道她此时还是云英未嫁,不过是个娇惯坏了的姑娘,反倒是先笑了一声。 这一笑,高阳更是气急,脸色更红:“你笑什么!我不许你嘲笑我!” “我没有嘲笑你。” 陈萼微笑道。 “你分明是在嘲笑我!你就是在嘲笑我!” “我没有。” “你分明就是,你就是!”高阳跺着脚,叫喊道。 陈萼无奈地叹一口气:“好,你说是那就是,不狡辩……” 高阳非但没育平息怒气,反而更加恼火起来:“你竟敢嘲笑我?谁给你的胆子竟然敢嘲笑我?” 陈萼的表情微微一沉:“没完了是?” 高阳的怒气顿时一顿,红着脸结结巴巴。 一时间不知为何,就是看着他略显不悦的脸庞,说不出一句话来。 “有话说,没话你就走,兕子和玉英公主我倒是愿意留下做客。”陈萼说道。 高阳不满道:“凭什么?她们都是我带来的,凭什么叫她们留下,反而叫我走?” “因为她们知道礼节。”陈萼说道。 “难道我就不知道礼节吗?不对,按照礼节你应该对我们行礼才对!分明是你不知道礼节!” 高阳的心情好了很多,她感觉自己应该是更有道理。 陈萼淡淡一笑:“你说的礼节,那是你自己的。于我看来,跑到我门前来大喊大叫,失礼的是你。” 怎么会有这么胆大包天的人啊! 不反思自己失礼,反而指责公主失礼! 高阳公主气的跺脚,快步冲上前来,盯着陈萼,一股略带甜味的清香气息迎面扑到陈萼鼻端。 “你这个——” “无意义的争吵就免了,”陈萼说道,“直到现在,你还没有说明自己来意!” “我就是为我姑姑永嘉公主来的!” 高阳也不掩饰,直接说出自己目的。 “永嘉公主昨天来你这里之后就大病一场,性情大变,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陈萼故作讶然:“我会做什么不好的事情?我一个海州穷乡僻壤来的书生,她是前呼后拥的公主,我能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高阳逼近他,说道,“反正你这里就是有问题!” “有病……”陈萼淡淡评价一句,“就为了这件事?无凭无据,你可不要诬赖好人。” 高阳被他气的胸口不足起伏。 好人?好人有像你这样刀子一般锋利、气死人的嘴巴吗? 眼看两人越说越僵,甚至斗起嘴来,李玉英也感觉不是办法,说道:“高阳,你先不要说话。陈公子,有关我姐姐的事情,你是真的不知道一点吗?” “若有可以告知的,请务必告知。姐姐虽然不太安分,但是变成如今模样,实在让人心疼。” 陈萼笑了笑:“玉英公主倒是诚恳,若是昨日我被永嘉公主拉走拷打一番,经历什么惨不忍言的事情,三位自然是不会知道,也不会心疼,一样安心享乐,和永嘉公主一起游园拜佛。” “如今永嘉公主稍有不妥,着实令人心疼。” “你——” 高阳尚未说两三个字,就被李玉英连忙拉住手臂:“高阳!” 止住高阳之后,李玉英呼吸急促,微微发白的脸上浮现几分红晕。 勉强笑了笑,她说道:“陈公子,你说的的确有道理。” “我们作为公主,本该与皇帝一起心怀天下万民,不该只想一家一姓之事。” “姐姐所做的事情也有几分咎由自取,我替她向你道歉。” 微微欠身致歉,之后李玉英又说道:“只是不知道,姐姐如今这般,由什么缘故引起,可是有什么方法治愈?” “陈公子,若能有良方治好姐姐……我愿和高阳一起为你担保,让你受举荐直达御前,料来担任一方知府还是不难的。” 她说的十分委婉,是试探,也是承诺。 在她看来,永嘉公主性情大变、一场大病的根源的确是在这海州陈光蕊身上。 如果能软言相求,让陈光蕊治好永嘉公主,那就最好不过。 总好过一拍两散,就算是对陈光蕊打击报复,也终究换不来永嘉公主的健康如故,还不如让他想办法治好永嘉公主。 陈萼看得出来她的心思。更明白她的“私心”。 只要是人,都会有着私心,都会有着远近亲疏。 李玉英口中对陈萼道歉,说什么应该心怀天下万民,紧接着又用知府之位和永嘉公主的健康做交易——与张牙舞爪、实则单纯浅薄的高阳比起来,这位病怏怏的李玉英才是真正心中有着谋划算计的皇家公主。 真要相信她说的什么心怀百姓,那显然是天真幼稚。 “我自有科举之道,也不用两位公主举荐。”陈萼说道,“不过玉英公主说到这里,我也不好一言不发,就将两位的疑惑解释一下。” “两位可曾听说过一些奇闻?” “有人在槐树下做了一场梦,梦见自己成为一国驸马,又任南柯太守,一梦惊醒,才发现皆是梦幻,往事却都历历在目。” “又有人做梦,当官拜相,一生富贵,儿孙满堂,活到八十岁,一觉醒来,所住客栈的黄粱饭还没做熟。” “前者名为南柯一梦,后者名为黄粱一梦。” 陈萼说完,抬眼看向院中。 李玉英和高阳公主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庭院中,一棵大槐树正枝叶茂密,绿意盎然。 “你……你说的言下之意是……” 李玉英的声音有些打结,没想到陈萼居然会给自己这样一个奇怪的回答。 高阳更是难以置信:“陈萼,你简直一派胡言!你说我姑姑就是在你家槐树下,做了什么南柯一梦、黄粱一梦?” “是啊,她如今言行举止异于往常,并非是病症,纯粹是经历了另外一段人生。”陈萼说道,“对她来说,这是一件好事。” “足以令她反思,是不是应该骄奢淫逸,是不是应该颐气指使,把别人性命当做蝼蚁般卑贱。” “所以,我姐姐没有病,也不需要治病?”李玉英问道。 “是,过几天她自己习惯下来,你们就会看见一个截然不同、更好的永嘉公主。” 听陈萼这样说,李玉英微微皱眉。 这人说的可信吗?不会找机会逃跑? 倒是高阳公主犹豫了一下,说道:“那我们就再过几天来看看,如果你说的不对,我肯定和你不能善罢甘休!” 陈萼微笑道:“我就住在这里,你们验证了结果,随时可以来找我。” “呸,谁会随时来找你啊!”高阳风风火火地跑回马车,“你说假话,我一定会让皇上杀了你!” 李玉英见她反而先妥协了,也是只好随之微笑一下:“叨扰了,陈公子。” 晋阳公主兕子却是有些不太高兴:“站在槐树下,就能经历那么多有趣的事情——姑姑,姐姐,为什么要走啊,我也想做个南柯一梦啊!” 高阳和李玉英这才想起还有这位小可爱,只好好言相劝,才把兕子哄上马车。 不过,兕子还是要求她们,下一次再来紫清小院的时候,一定要带上自己。 第22章 玉柱洞除妖 目送马车缓缓离去,陈萼微微摇头。 李唐前期的公主,要么病弱异常,要么就骄横异常……前者往往早夭,后者往往作死,也是一大奇景。 由幽兰周正衣物,陈萼带些银两,到长安文名较为鼎盛的地方转了一圈。 因为他观察心细如发,又有至诚之道,因此一日之内就认识十多个有意科举考试的书生,有外地来的,有长安本地的。 各有各的圈子,各个圈子里面都有才学公认较好的人。 陈萼与他们认识,相交,验证他们心性、所学,估量他们与自己的差距,接下来短短几日内已经大概摸清楚目前长安城内参加科举的读书人底细。 如果他正常发挥,状元肯定是他的。 如果他刻意藏拙,也能控制自己大概名次波动。 当然,这些读书人还不是全部,接下来的两个月内,还会有全国各地的读书人赶赴长安,参加科举考试。 陈萼倒也不用太过刻意,只要科举考试的隐藏部分实力,确定自己不能考取状元,就能验证自己的一部分猜想——是从高中状元开始被神仙佛祖盯上,还是从和殷温娇前往江州上任,又或者在科举考试之前? 不过,读书人相聚免不了互相唱和,有时候写一些文章,有时候写一些诗词歌赋。 陈萼对这方面并不需要特意隐藏,因此才华迅速展露,短短时间内名噪长安的士子圈子,引得不少人注目。 为此,陈萼也第一次察觉到自己的能力“文章正气”的作用。 海州陈光蕊的名声在长安流传之后,他读书的感悟明显比原来更深了一层,而且使用太清法、内视外景法,也都感觉比之前威力有所增强,使用更加轻松随意。 这竟然是一个长久类型的buff! 增加的不仅仅是文人气质,更是全方面的提升——好像是用传说中的文华气运,加持在陈萼身上一样。 这是陈萼自己的推断。 反正紫色雾气是不会有任何回应,也没有任何解释。 这一段时间以来,他读的书也不少,但是总感觉文字方面都被至诚之道、文章正气、过目不忘三个给压制住了,太低等的不能再形成新能力。 奇门异术、道法方面,则是没有超过“太清法”与“内视外景法”的,也不能形成新能力。 这一日,与一帮士子欢聚畅饮后,陈萼带着酒气,返回紫清小院。 迎面来迎接他的,不是兴文也不是幽兰,反而是平时有点躲避他的胡四娘。 陈萼惊讶地看她一眼:“怎么今天来我这里?不再害怕我对你有非分之想了?” 胡四娘闻言,讷讷不语:这一段时日相处下来,她如何不知道陈萼实际是正人君子,既没有利用禁制折磨她们,也没有做那等荒唐的事情。 甚至胡四娘每晚吞食月华修炼,陈萼都根本没有管过。 换做一般的人类修士,这只怕想都不敢想——你要修炼?是不是想着提升实力,摆脱本人控制? 必须折磨你,令你乖乖听话才行! 因为以往的所想,完全是胡四娘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所以胡四娘反而有些感觉对不住陈萼公子,今天特意前来替代幽兰。 端来热水,为陈萼擦脸后又奉上茶水,忙碌了好一圈。 陈萼说道:“胡四娘,你是不是想要我给你解开禁制?” “这……” 胡四娘犹豫一下,说道:“公子待我们宽容,禁制不解开,也没什么关系,我可以忍耐的……” “那就是说,在你看来,还是解开更好。”陈萼笑道,“胡妙姑对禁制求之不得,倒是你心思自由,目前还是不想要受制于人。” “既然这样,今日我就去一次终南山,看看那紫衣洞主是不是真凶。” “这几日以来,我看你们这群狐狸除了贪图富贵享受之外也不像是任意乱来的妖怪,更没有那种胆量,料来的确不是你们袭击了兴文。” 胡四娘喜道:“公子明鉴,她们的确没什么胆子,断不敢做这种事情的。” 又说道:“公子今日在外忙碌也是累了,不如明天再去终南山?” 陈萼微微摆手,示意不必如此小心。 “太清法”本身就有运转无数法术,威力超过寻常妖怪、修行者。 如今陈萼以太乙散仙境界,又有至诚之道观察推断,文章正气这个能够提升实力的状态buff,在大唐境内收拾不了一伙寻常妖怪,那才是奇怪。 为何能推断这是一伙寻常妖怪? 因紫衣洞主试图拉拢隔壁狐狸一家的表现,就可以推断出紫衣洞主与她的丈夫都肯定不是什么大妖怪……哪一家的大妖怪会把这么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只知道享乐的狐狸看在眼里? 更何况陈萼能够卜算出紫衣洞主大概情况,也能推算出玉柱洞没有法力高深妖怪,这一次前去并没有什么危险。 “那……我跟着公子一起去?”胡四娘问道。 陈萼本不想带她,不过转念一想却答应了,并将兴文也叫过来。 “这件事说起来也算是因兴文引起,又牵扯到你们一家。今天我就带你们一起过去,由兴文指认那紫衣洞主是不是真凶,也由你见证一下,免得你们心中寻思。” 胡四娘连忙说道:“我等一家万万不敢有这样的想法!” 陈萼却没再听她多说,让她和兴文站好,衣袖一甩,将两人收入袖里乾坤,然后滕云而起、向终南山而去。 不过片刻功夫,便离了长安城到终南山脚下。 陈萼将胡四娘、兴文两人放出来,问道:“胡四娘,你可知道玉柱洞在何处?” 胡四娘想了想:“倒是听母亲提起过一两次。” 胡四娘说了玉柱洞位置,又让兴文找到一个樵夫询问一番,陈萼这才将胡四娘、兴文又收入袖中,前往玉柱洞。 才到玉柱洞上空,陈萼便皱眉按落云头。 这玉柱洞周围风光不错,可是妖气却很重,尤其那种血污之气格外明显。 跟狐狸精一家那种安于享乐的妖怪不同,这是跟黑猪妖朱丽华差不多的吃人妖怪。 从树林走出,来到玉柱洞前。 两名长着豺狼脑袋、门口看守的小妖顿时叫起来:“什么人,为何来到玉柱洞?” 陈萼也不与他们解释,微微抬手一个“定”字,就将两个勉强化形的小妖给定住。 因那小妖一声叫喊,洞内哗啦啦冲出十多个小妖,随后走出一个烟视媚行,穿着粉衣的女子,一个身体瘦削,双眼阴冷、穿着绿色衣袍的男子。 “阁下是什么人?为何来我终南山玉柱洞?” 瘦削的阴冷男子沉声问道。 陈萼看了一眼,那粉衣女子和胡妙姑长相的确相似,想来就是偷袭兴文的“紫衣洞主”。 因为吃血食、不能洁身自好的缘故,紫衣洞主一身气息斑驳不堪、极为晦涩,修为境界勉强算作人仙,但是估计遇上人类修士,只要稍微修炼过十多年玄门正法就能击杀她。 那瘦削阴冷男子修为踏实的多,虽然也吃血食,妖气森森,但是他已然抵达地仙境界,论起来和黑猪妖朱丽华实力相差仿佛。 “终南山玉柱洞……这地方却是不错。” 陈萼说道:“你们都叫什么名字?什么修炼成妖的?” 这般理所当然的语气,顿时惹得阴冷男子大怒,口中发出“丝丝”声响。 “吃了他!” 阴冷男子一声令下,长着鹿角、狼头、猪头各类小妖们手持兵器对陈萼一拥而上。 它们之中并没有一个使用法术的,纯粹仗着肉身比人类力气大,就这样围上前来——这等战法倒也不能说有错,如果他们面对的是人仙境界的修士或妖怪,只是这样一拥而上,就能立刻擒下。 如果是地仙境界的,那少不得也需要耗费法力与精力,收拾了这些小妖,被那阴冷男子和紫衣洞主以逸待劳。 不过,它们如今面对的,却是已经太乙散仙境界的陈萼…… 陈萼只是喝了一声“定”,这十多名小妖便全数定在原处,一动也不能动。 又看向那尚未被定住的紫衣洞主和阴冷男子,陈萼再度开口:“应该不用我再追问第二次了?” 紫衣洞主到底是狐狸成精,修为又低,此时胆怯说道:“贱婢乃是狐狸成精,因跟了身边的夫君,有个诨名叫做紫衣洞主。” 她身边的阴冷男子嘴唇微微开合,似乎想要说话。 冷不防却是喷出一道白色水柱,直奔陈萼面前。 陈萼连半点惊讶神色都没有,冷淡抬手指去。 “定!” 那白色水柱便定住,悬浮于半空之中。 又挥手说道:“疾!” 白色水柱顿时反而落向阴冷男子,那阴冷男子惊慌不已,身躯一晃,下半身化作蛇身,纵身便要飞起。 “落!” 陈萼再次开口,法力加于这半人半蛇的阴冷男子身上。 阴冷男子绝望地跌落在地,白色水柱也迎头浇在他自己头上,只见水柱落下之处,皮肉尽皆糜烂,露出深深白骨。 那男子惨叫连连,化作一条数丈长巨蛇,剧烈翻滚挣扎,转眼间倒把定身的小妖硬生生碾死数个。 足足数十个呼吸之后,巨蛇才终于停息,虽然没有当场丧命,却也是奄奄一息,口中不断求饶。 “上仙饶命,上仙饶命!” 第23章 玉玄子 陈萼冷淡看着这巨蛇。 它长的粗长圆润,肚子高高鼓起,里面塞满了食物,不必问也知道是刚吃饱不久。 一旁的紫衣洞主却是察言观色,连忙提醒自己丈夫:“还不快跟上仙说明姓名、出身!” 那巨蛇连忙又发出声音:“敬告上仙,小的乃是一条毒蛇成精,因无意中发现这玉柱洞,是上古神仙所居之处,是个好的去处,再次收拢小妖,自称柳枝大王。” “柳枝大王?紫衣洞主?” 陈萼淡淡说道:“你们一条蛇、一只狐狸,倒是有些自知之明。不过居然以人为食,又聚拢妖怪,却又是自取灭亡了。”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巨蛇和紫衣洞主连忙一起叫道。 “若是上仙不喜,我们这便躲入深山老林,永远隐居不出,再也不敢聚拢妖怪,更不敢再以人类为食物!” 陈萼没有理会这两个妖怪的连连保证,又询问道:“大约十日之前,紫衣洞主去长安城做什么了?” 上仙知道这事?他是从长安城追出来的? 早知道不去长安城找那些狐狸了! 紫衣洞主一边后悔不及,一边连忙说道:“小的去长安城走亲戚——因玉柱洞妖怪进血食,惹得终南山一名潜修老道士不快,半月前拔剑杀了我们二十多小妖。” “长安城中还有我一家亲戚,都是些实力低微的狐狸精,我说把她们叫来,也好充实洞府。” 陈萼不动声色:“还有呢?你做没做其他事?” 紫衣洞主想了想,答道:“去的时候因为要进城,用幻术迷了几个士卒眼睛,吸了其中一个元气,不料想吸死了。” “回来的时候,看见有个十多岁少年元气充足,灵气不小,也吸了一次元气,这一次倒是吃得饱。” “嗯,你倒是实在。” 陈萼挥手,放出胡四娘和兴文,对兴文道:“看看,是不是那粉衣女子。” 兴文一看,顿时叫道:“不错,公子,就是她!” 胡四娘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终于确定了! 她们一家果真是无辜的! 那紫衣洞主却是一愣,随后浑身一抖,寒意直贯头顶。 “上仙!上仙!”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这是你的仆从啊!我真不知道!” “我若是知道,那怎么也不敢对他出手!” “上仙,你饶我这一遭,饶我这一遭,我一定为你当牛做马报答你!” 陈萼微微摇头,手掌抬起。 “上天有好生之德,却不养你这等孽障!” 一掌隔空落下,空气中了无痕迹,那狐妖紫衣洞主却是双眼灵光暗去,已经神魂俱灭。 随后又是一掌拍下,将剩余小妖也都全数杀死。 最后走向那巨蛇。 巨蛇连声哀求:“上仙,那臭狐狸开罪上仙,实在是罪有应得,我却万万不敢对上仙无礼。望上仙饶我一命,从此之后,我愿意任凭上仙驱策!” 陈萼微微摇头,叹道:“你若但凡知道一点错在何处,我也稍有一点耐心,饶你不死。” “可惜,你运气不好,比不上那会做饭的黑猪妖。” 一掌落下,巨蛇顿时也没了生息。 胡四娘一开始只是欢喜,到了此时此刻,却只剩下后怕。 满地妖怪尸体,渐渐显出原形。 哪一个小妖,都比她们家那群废物狐狸更强……那紫衣洞主和巨蛇更不必说…… 此时此刻,这一窝妖怪全数被杀,横尸在此。 若是那一日,自己一家解释的稍微不如意一点,自己没有想起紫衣洞主,也定然是全数身死的下场,现在连“头七”都过去好几天了! 公子这等神威,谁又能敢于冒犯? 娘亲决心投靠公子,看来是真的投靠对了。 杀死这群妖怪后,陈萼蹲下仔细翻看。 鹿角有半人高的鹿妖,体型有两人大小的狼妖、猪妖,还有三条尾巴、骏马大小的狐妖紫衣洞主、数丈长的巨蛇…… 一边看一边啧啧称奇。 兴文和胡四娘都是不解,问道:“公子,这些妖怪很奇怪吗?” 陈萼站起身来,很认真地说道:“长安城皮货生意怎么样?你们看这些妖怪的皮毛,大多数都还完整,更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譬如那鹿角,卖个百两银子怕是不成问题……” 兴文闻言,也不由地兴奋起来,围着这些妖怪打转:“公子,这些妖怪皮毛加肉,怕不是要有上千两银子!咱们发财了!” 陈萼微微颔首:“不错,这些都是上好货物。” 看着主仆两人对着妖怪尸体估算银钱,胡四娘尴尬地转过脸去——公子,您的高人风范,掉地上了! 算了片刻后,陈萼若有所觉,看向一侧树林,说道:“这位道友,所为何来?” 一个背着利剑的白发老道士迈步走出,身后跟着三个妖怪,分别是虎头、鹿头、羊头。 那白发老道士笑着行礼,说道:“道友有礼了。” “老道因听着此处有些声响,因为唯恐这里一群孽畜再伤人,便急忙赶来。” “不料见到道友,原来已然斩妖除魔殆尽!” “道友法力高超,为终南山樵夫猎户百姓等人除去祸患,老道回去定然礼敬三清,为道友祈福。” 陈萼看得出来老道士一生积德行善,秉持斋戒,因此浑身清气一眼可见、念头分明通达。 又听他说话真诚,自己也连忙以诚相待。 “道长无需如此客气,我也并非专为斩妖除魔而来,不过是因为那狐妖入城,惹了我家书童,方才因此前来终南山除妖。” 又看向老道士身后熟悉的三个妖怪,笑道:“你们三个倒是有眼光,老道长是真正的修行之人,玄门正道,你们可要好好跟着老道长学习正法。” 那三妖正是原本朱丽华手下的虎鹿羊三妖,也是将来的车迟国三妖,来到终南山拜师求艺,遇上了不拘门户之见的老道长。 此刻又得了陈萼勉励,三妖更是感动,跪下给陈萼磕头,再度谢过陈萼的救命之恩。 老道长有些不明所以,问清楚三妖与陈萼的过往后,更是开怀大笑。 “常言说,有道遇同道,不饮而自醉!” “今日先见道友斩妖除魔,又听闻道友昔日义举,正是我同道同行之人,快哉快哉!” “哈哈哈哈!我玉玄子虽然从不喝酒,今日却依然醉醺醺了!” 陈萼见他笑得开心真诚,也不由地跟着大笑。 刚见妖孽丑陋、伤害人命,此时再看人心善良美好,越发感觉世界如此美好,值得期待,值得“当浮一大白”! 相谈片刻后,玉玄子笑着问道:“陈公子既然是科举考试的读书人,为何称呼我‘道友’?” “只因我平时念诵《道经》与《黄庭经》,修行之法又和道门相关,因此这般称呼。”陈萼解释道。 “原来这般。”玉玄子说道,“陈公子可愿正式入道,供奉三清吗?” 陈萼微微摇头:“这个却是不急。我自己尚有一段恩怨没有了结,要考虑入道还太早。” “可惜,可惜。” 玉玄子摇头叹道:“归入正道,日日敬奉三清,那是何等逍遥乐事?” 陈萼心道:供奉三清我实在看不出有什么欢乐,倒是三清里面的“太清法”是真的帮了我大忙。 因玉玄子明显十分敬奉三清,陈萼也没有自讨没趣,说自己修炼“太清法”什么的云云,那跟当面挑衅也差不多——一个野路子的书生,说自己拥有太清法,和太清圣人一样、功返先天生灵? 这绝对是砸场子来了。 除了这等话题之外,双方相谈甚欢。 谈到兴起,陈萼挥起衣袖,将满地妖怪尸体装入袖里乾坤,说道:“玉玄子道长,我们一并去这玉柱洞中看看如何?” 玉玄子怔怔看着陈萼,又看看空空如也的地面,那些体型巨大的妖怪尸体,都被陈萼这么一抬手,收走了…… 这还是读书人吗? 就是有人告诉玉玄子,说面前的是九天荡魔祖师,他也相信啊! 这法力神通,简直不像是凡人所有——莫非他是天上下凡的上仙? 不由自主地收敛起来态度,不敢再劝说他“弃学投道”,多了不少敬重。 “是。” 悄然改变态度的玉玄子应了一声,请陈萼先行,自己落后一步,一起走入玉柱洞内。 兴文、胡四娘和虎鹿羊三妖也随后走进洞中。 玉柱洞洞顶钟乳侧垂,洞壁多钟乳石和溶岩,似珊瑚,似海藻,若龟若螺,如龙如豹,浮游蠕动,神态逼真。 迎面一道高约丈许、周约三尺的白色石柱迎面矗立,晶莹如玉,宛如“擎天玉柱”,显然这就是玉柱洞名称的由来。 绕过宽广空阔,又有不少溶岩怪石,宛若花鸟虫鱼,千姿百态,浑然天成。 “好一个洞天福地……” 玉玄子啧啧称奇:“这倒不像是个妖孽所在,更像是神仙居处。” 话音刚刚落下,他目光看见前方,一些残缺不全的尸体与骨骸横在玉柱洞内的一道流水旁,顿时脸色发黑。 “孽障,该杀!” 令虎鹿羊三妖清理这些尸骸,到外面掩埋了入土为安,玉玄子又跟着陈萼继续深入洞内。 第24章 木剑悬于宫阙 又走了数丈远,到了一处空旷前厅。 那柳枝大王与紫衣洞主在此处置办了一些石头雕刻家具,座椅上还盖着一张色彩斑斓的宽大虎皮。 “妖怪习气,大抵如此俗不可耐。” 玉玄子评价道。 陈萼也是赞同——这些妖怪是真的糟蹋玉柱洞的大好风光,好好一个洞天福地,被糟蹋成土匪窝了。 一行人穿过这些俗不可耐的布置,除了妖怪留下的痕迹之外,洞内别无他物。 最里面是一个破破败败的角落,一个老旧的蒲团。 蒲团最上方,是一片刻在墙壁上的篆文。 陈萼看不懂篆文,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 玉玄子却是明显对篆文有所研究,一字一顿地将篆文读出来。 “木……剑……悬……于……宫……阙” “造……就……因……果……” “一千七百……年……后……轩……辕……坟……后……代,乱我……道场……此……定数也……” “阐教……云中子……留书于此地……赠虎鹿羊。” “咦?” 玉玄子一字一顿读完,发出一声轻叫。 陈萼也是惊讶,说道:“玉玄子道长,请再次通读一次篆文。” 胡四娘道:“我听到‘轩辕坟’三字?” 玉玄子便又怀着惊讶心情,重新诵读一次。 “木剑悬于宫阙,造就因果;一千七百年后,轩辕坟后代乱我道场,此定数也。” “阐教云中子,留书于此地,赠虎鹿羊。” 玉玄子念罢,掐算时间:“一千七百年前——岂不是武王伐纣时期?” “这位云中子真乃仙神也,竟能在一千七百年前算准我们前来,推断出我们此行中有虎鹿羊三妖!” 胡四娘则是震惊说道:“这紫衣洞主便是轩辕坟一脉流传下来的,她住在此处,也被这位云中子大仙算准了?” 世上还有这等法力高深的神仙? 陈萼细细品味,一番思索后心道:这番话,可不是留给我们的,而是留给虎鹿羊三妖的。 更不是因为云中子算中他们一行人中有虎鹿羊,而是因为云中子算到的便是精准的虎鹿羊三妖。 从狐妖一家自称轩辕坟一脉开始,陈萼就已经有了某种猜测——或许《西游记》之前那一段名为《封神演义》的前尘往事,并不只是传说和演义。 到如今阐教的福德金仙云中子留名出现,陈萼立刻再度验证心中想法。 终南山玉柱洞,在《封神演义》故事中就是云中子的道场。 当他离开道场之后,甚至算准了一千七百年后,轩辕坟一脉的狐狸恰好来乱他道场,仿佛在回应他曾经高悬木剑,要杀死九尾狐狸精妲己这件事,因此云中子发出“此乃因果定数”的感慨。 原本的陈萼陈光蕊老实参加科举,当然不会来终南山玉柱洞灭杀紫衣洞主和柳枝大王两个妖怪。 估计这两个妖怪还会在终南山玉柱洞再待上一些年,最终灭掉他们、打进玉柱洞的便是修道有成的虎鹿羊三妖。 这个过程至少会往后推二十年左右。 考虑到玉玄子年龄,此时表现出对玉柱洞妖怪的敌视,将虎鹿羊三妖收为弟子这种种因素,陈萼可以合理地向前揣测与推断。 很可能是紫衣洞主两个妖怪率领小妖杀死虎鹿羊三妖的授业恩师玉玄子,虎鹿羊三妖辛苦修炼一二十年后回来击杀这些妖怪,见到云中子墙壁流言,恰好完美、严丝合缝地对照一千七百年时间,以及虎鹿羊三妖的批语。 但是因为陈萼的出现,提前发力清扫了玉柱洞的妖怪,这留言虽然看上去依旧精准,实际上已经有些相当部分的偏移。 陈萼心中做出这种判断,不仅没有半点惶恐,反而升起一股自豪感与快意感觉。 命运被陈萼更改了—— 云中子作为阐教的福德金仙,趋利避害近乎本能,尤其擅长卜算命运,他一千七百年前算到的命运,已经被陈萼很微妙的更改了一部分。 原本虎鹿羊很可能是灭掉玉柱洞的主力,现在不过是跑腿打杂的程度而已。 这说明什么? 说明,命运没什么不可改的。 就算是神仙佛祖算定某件事情,只要稍稍插手,令结果一点一点偏移,陈萼也不一定会落到成为西游记背景板加牺牲品的地步。 玉玄子忍不住,又对着篆文念诵两遍,越发敬意从心头起。 “阐教云中子,真神仙中人也!” 他肃然说道,将收拾玉柱洞的虎鹿羊三妖叫过来,又对虎鹿羊三妖念诵了篆文内容。 虎鹿羊三妖顿时又惊又喜,朝着蒲团与篆文叩拜。 “老神仙也知道一千七百年后,有我等三个吗?真神仙也!” “真乃是神仙!” 三妖不由自主磕了数个头,忽然蒲团凭空飞起,绽放出三道光华,分别落入三人头顶之中。 虎妖晃了晃头,说道:“老神仙授我砍头不死法门、求雨的神通。” 鹿妖答道:“老神仙赏我可以剖腹剜心的神通、隔板猜物的本领。” 羊妖也说道:“老神仙给了我惑人耳目、赤身下油锅的方法。” 三个妖怪互相看看,都露出欢喜神色,喜不自禁地又朝着墙壁上篆文连连磕头拜谢。 玉玄子的表情原本甚是欢喜,听到这几门法术后,顿时微微僵住。 甚至因此对云中子的敬意也大打折扣…… 这些旁门左道的法术,就算修炼到头也不过是街头卖艺的把戏,如何这般郑重传授给虎鹿羊三妖? 妖怪本就心性不定,需要时时刻刻念诵道经,稳住了性子,修行玄门正法,由此才可以真正入道。 这些砍头、剖腹、下油锅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玉玄子却是不知道,依照陈萼推断的原本命运,他大约很快就会死在玉柱洞妖怪手中。 虎鹿羊三妖给他报仇之后,获得这些“神通”,又没有领路人指点,本身眼界又不高,自然如获至宝。 陈萼也是想到这一可能性——云中子会不会在借此布局西游? 不过随后自己又否决这个猜测,如果云中子能进一步推测出虎鹿羊三妖更多命运,借此和西游有关,提前一千七百年布局西游,那他也不必叫云中子了,估计元始天尊都没他本领大。 大概可能是,云中子虽然想要帮一帮这三个有缘的妖怪,又不能把阐教的玄门正法交给妖怪;就把申公豹的“砍头不死”法术等一些旁门左道的东西给了虎鹿羊三妖。 因此才造就出车迟国三妖的奇怪本领…… 随着车迟国三妖接受了云中子的“留书”,这终南山玉柱洞的机缘也算是到此结束。 胡四娘原本还有点遗憾自己居然没有云中子大仙在预言中提及,后来听着虎鹿羊三妖获得的法术,总感觉他们有点惨——好端端地砍头、剖腹、下油锅做什么?就没有提升自己修为的修炼法门吗? 直到玉玄子阴着脸,领着满脸兴奋的虎鹿羊三妖离去,兴文有些忍不住地向陈萼问道:“公子,那些法术怎么听着不是很好?” 陈萼点头:“的确不是很好,越是玄门正法,越是底蕴深厚,堂堂正正。像这种炫人耳目的东西,要么是障眼法,要么是旁门左术,根本不登大雅之堂。” “云中子为人堂堂正正,因为虎鹿羊三妖身份跟脚太差,也只好把自己知道的一些不入流的道术给他们。” “虎鹿羊三妖这时候欢喜,回去怕是要被玉玄子道长狠狠收拾。” 话音刚落,就听到玉玄子与虎鹿羊三妖离去的地方,接连传出几声惨叫来——显然玉玄子因为徒弟被旁门左道所迷惑、面带喜色这种事格外恼火,迫不及待就开始了教训。 陈萼讶然失笑,兴文缩了缩头。 有这等严厉古板的师父作为领路人,虎鹿羊三妖的将来,恐怕将会大大不同。 胡四娘听了几声,羡慕说道:“他们应该很快就能真正入道了?” 陈萼看她一眼,挥手示意:“过来。” 胡四娘连忙走上前来,等候陈萼的进一步吩咐。 陈萼却什么也没有说,伸手在她额头点了一下,清除她的身躯禁制。 又说道:“我看你潜心求道,也是个不错的苗子。” “不如这样……你修炼上有什么不解的问题可以来问我,我帮你解答一二,不过但我需要你为我做些事情的时候,你也不得推辞。” 胡四娘摸了摸额头,禁制除去之后,一股轻松感油然而生,仿佛天高海阔。 又听闻陈萼的话,更是大喜过望,连忙恭敬欠身下拜:“公子神威盖世,道法精深,若是指点我一二,定然能帮我登上大道。” “小狐任凭公子驱策,绝无怨言!” 虽然才刚刚解脱禁制,又仿佛再度成为陈萼手下,胡四娘这一次却是感觉自己选择,并且心甘情愿。 陈萼看着胡四娘一副心甘情愿、赚到的表情,微微颔首。 心中倒是思维散发,暗暗想好一篇论文题目“论资本市场对奴隶的吸引”…… 这等思维掠过脑海,陈萼也不至于继续胡思乱想下去。 将兴文与胡四娘装在袖里乾坤之中,返回了长安城紫清小院。 将胡妙姑叫来说明这一行的结果,胡妙姑先是大喜自己一家沉冤得雪,又是哀求。 “公子,我等狐妖实在无依无靠,还请公子垂怜,给我们做个靠山!” “除四娘之外,我们狐妖一家,都愿意被公子禁制,请公子万万垂怜!” 第25章 福报 陈萼对胡妙姑的请求一点也不意外。 这些时日一来,胡四娘与隔壁狐妖一家的情况都落在他眼中、耳中,早知道这群狐狸精是一些不求上进,只想着享用人间富贵的。 所以陈萼没想要要禁制她们,反而是她们来请求陈萼设下禁制,作为她们靠山。 不过,陈萼也不是见了狐狸精就迈不动腿,更不是心软开善堂的。 这些狐狸精既然主动要求设下禁制,前来投靠,陈萼自然会利用一番。 “也好,胡妙姑,把你们家狐狸都叫来,我设下禁制。” 胡妙姑听到陈萼这样说,顿时大喜,明白这位神通广大的公子答应庇护他们狐妖一家了! 忙不迭回到隔壁,向狐狸们禀报了这个“好消息”。 那些狐狸们也是一样的好逸恶劳,胆小怕死,生怕被其他人类发现后打死,因此反而感觉被陈萼控制是一件好事。 因此这些狐狸也没有异议,都带着喜色来到紫清小院,排着队接受陈萼的禁制。 陈萼态度和蔼,热情接待,令她们都仿佛见到亲人一样。 见他这样好说话,甚至有几个大胆的色批狐狸大着胆子扑到陈萼身上,像是宠物一样胡乱磨蹭,陈萼面带微笑,一一给她们设下禁制。 待到所有的狐狸精都接受了禁制之后,陈萼的笑容收起,脸色一冷。 “公子?” 陈萼把爬在自己身上、眯着眼睛、笑得格外奸诈的几只狐狸精扯下来,扔到一旁去。 “正好,有事情要让你做。” 狐狸们面面相觑,不明白刚刚其乐融融的气氛为什么突然消失。 胡妙姑更是莫名地升起一股不好的感觉:公子他该不会—— “第一件事,你们出去快活的时候,一定要表现的对文章才子之类的感兴趣。” “然后将话题引到长安如今科举考试的读书人身上,与那些男人探讨这些读书人的文章与诗歌。” 胡妙姑惊叫道:“可是……公子,我们只是对读书人感兴趣,自己并不喜欢读书啊,怎么能和他们探讨文章和诗歌呢?” “没关系,不喜欢读书,你们可以变得喜欢;不会探讨诗歌文章,你们可以学习。” 陈萼沉着脸说道。 “以你们的幻术、哄瞒男人的本领,这其实并不难,只需要学会一点入门的,多多恭维几句,就能让这些人沉醉不知归路,由此开始和你们胡说八道。” 当然,最终目的是通过这个手段,增加和扩散知名度,从而增加陈萼自己“文章正气”的buff效果。 这个最终目的陈萼并不会告诉狐狸们,只是让她们听命行事。 胡妙姑等狐狸一听说又要学习、又有任务目的,顿时感觉从天上掉到了地下,不少化身美艳女子的狐狸立刻垮起一张尖嘴细眼的狐狸脸来…… 还没等她们抱怨或者腹诽。 陈萼又拍了拍手:“好了,第一件事是个慢慢来的目标,争取用一个月时间把你们培养成对文学感兴趣的女子,再用半个月时间,让你们拥有“才女”或“解语花”的名头,这事情急不得,但是你们也要努力。” “只有好好努力提升自己的价值,以后才能在社会上站得住脚,知道?” 狐狸们似懂非懂,她们只想躺平了享受富贵生活呀……为什么要这么努力呢? 总感觉,刚刚认了主人,找到依靠,立刻就被皮鞭抽打起来,反而不如以前更加惬意…… “第二件事,” 陈萼继续说道。 “给朱丽华打下手,开一家珍奇皮货铺子。” 啊? 狐狸们莫名其妙,第一件事当才女,第二件事当皮货商人…… 这两件事简直不挨着呀。 一旁那抱着粗大手臂的朱丽华也是困惑不解:“少爷,我要开皮货铺子吗?” “没错。” “可是这长安人生地不熟的,我们又不认识山中打猎的猎户,上哪里收购皮货?”朱丽华问道,“我自然唯命是从,怕只怕折了少爷的脸面和本钱。” “不用收购,你们直接剥皮、硝好,然后售卖就好。” 陈萼说道:“既然是珍奇皮货铺子,当然是不售卖普通皮货,只售卖珍贵皮货。” 说到这里,见朱丽华和狐狸精们依旧满脸困惑,陈萼也不再卖关子,直接将袖里乾坤里面的二十多个大大小小的妖怪尸体放出来。 “这不就是皮货吗?” 看到满院尸体,狐狸们尖叫一声,瑟瑟发抖,挤成一团。 黑猪妖朱丽华也被吓了一跳,随后才明白过来,这是陈萼杀了玉柱洞的妖怪们,把尸体都用神通带了回来。 这等携带数间房屋物品的神通,在修士与妖怪中却是少有;有这种神通的,往往都是地位极高,也不会想着去收拾一些妖怪尸体,去人间换银子…… 偏偏自家少爷陈萼却是个异数。 他当真神通广大,也当真要把这些妖怪皮毛等物扒下来卖钱…… 这在朱丽华记忆中,也是绝无仅有的。 以前顶多见到过猎户运气好,捡到妖怪尸体去卖,因此发一笔横财。但像是陈萼这样杀了妖怪,主动带回家,还要开个皮货铺子卖掉,真是从没有过。 “少爷……” 朱丽华有些为难地说道:“这皮货铺子怕是不好开?” “怎么不好开?”陈萼问道。 “你是来长安赶考的读书人,又是能斩杀妖怪的高人,若是让人知道你经营这等皮货生意,说不定会丢了脸面。”朱丽华说道。 “你们要不要吃饭?说这种话的人要不要吃饭?人要赚钱吃饭,这天经地义,有什么丢脸面的?”陈萼反问两句,“难道他们说两句我就吃不下饭,就得活活饿死,才能叫不丢脸面?” 朱丽华哑口无言。 胡妙姑又担心说道:“公子,若是这些妖怪的亲朋好友闻声前来报仇,那又如何是好——” 陈萼露出奇怪神色:“有这种送货上门的好事,你也要忧心忡忡吗?” 胡妙姑闻言也是说不出话来了。 行行行,你本事大,你说的都算。 “朱丽华,尽快把皮货铺子开起来。让几个嘴皮子利索的狐狸精当掌柜和小二,每天就在那里,从日出站到日落,不到官府关闭坊市不许回家,见人就热情招待……” “兴文、陈武,也去帮忙,找一个处理皮毛的地方,然后交给朱丽华和狐狸们尽快处置好皮毛,尽快上架售卖。” “胡妙姑,狐狸们因此分成两批,一批五人,皮货铺子专心售卖皮货,售出便有银钱奖励;另一批则是跟着朱丽华,将这些妖怪尸体都处理了。” “不过这两批都要在上班时间之余,好好学习文化知识,为将来完成我交代的第一件事情好好努力。” 说完这话,见到狐狸们都满脸的绝望与生无可恋,陈萼摇了摇头:“你们好好想一想,现在努力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将来生活更加美好……像你们这个年纪,都还年轻的很,每天是怎么能睡得着的?怎么能睡到自然醒呢?” “你们不会以为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到处都有?不会,不会?” “现在好好努力,将来能够变得更好,社会需要你们,这是你们的福报……” 别念了……别念了…… 狐狸们一个个脸色纠结,总感觉这些“魔咒”比一刀子捅死她们还要折磨人…… 在陈萼的命令下,她们跟着朱丽华脚步沉重地离去,开始忙碌起来——开皮货铺子、去处置皮毛的屠宰场、跟着处置妖怪们的尸体,然后晚上回来学习提高自己。 当狐狸们离去之后,陈萼也终于静下心来,盘点自己前往终南山真正的收获。 击杀柳枝大王与紫衣洞主等一群吃人妖怪后,他能够感觉到自己获得了某种特别的回报。 这回报不知道应该如何称呼,或许是一种天地间功德或福报的体现,无形也无色,被紫色雾气牵引后,可以作用在陈萼现如今的太清法、内视外景法、至诚之道、过目不忘、文章正气上…… 陈萼可以选择其中一项或者几项加以提升。 当他选择提升太清法后,脸上不由露出喜色。 居然相当于近二十日的太清法能力提升,甚至令太清法本身隐约有一丝进化的感觉…… 对于急需时间来提升实力的陈萼,这真是一个好消息! 这样看来,杀死这些罪孽深重的妖怪、惩恶扬善,获得功德来提升自己,也是一条很好的道路! —————————————————————————— 短短几日内,狐狸们与朱丽华的忙碌成果十分卓着。 皮货铺开起来,皮毛有的处理完毕,有的还在处理中,还有的正在缝制某些特定产品。 就连狐狸们,也一个个都不再那种骚浪样子,而是变得文雅许多。 陈萼见此,不由微微颔首:一切都走上了正轨啊…… 狐狸们收获了安全感和劳动的充实感,陈萼收获了微不足道的金银,朱丽华在这个过程中磨练身心……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 狐狸们试图白嫖一个靠山和挡箭牌的计划,也自然需要付出一点小小代价。 她们拥有了福报,白天屠宰场或皮货铺上班,晚上学习提高自己,偶尔有交际活动,也要为陈萼宣扬文章名声,真是美好又圆满的生活。 因为狐妖们的福报,陈萼倒也不用什么点石成金的法术或者什么法术去赚取金银,很快就有了几百两银子的积蓄,吃穿用度短时间内不必发愁。 而且因为狐妖们的“感兴趣”,越来越多的人关注本次科举考试,注意到前来科举的读书人中最为顶尖的几个人物。 其中,陈萼的名声最为卓然,因为他写文章被许多鸿儒赞叹,写出的诗歌更是脍炙人口,一看就能往下千百年也能流传的诗歌。 也因为陈萼的名声越发流传,他能够明显地感觉到“文章正气”的buff作用更强了。 第26章 李玉英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轻轻念诵着这两句诗,高阳公主的目光不由地迷离起来。 真是个有才之士……这等如画般的诗句,简直就像是他将一幅画展现在面前,甚至明月、清泉都在眼前,夜间的凉风都扑在了脸上。 除了这首诗之外,高阳公主的面前还有另外几首诗,都是她吩咐手下注意长安城最近几次文会,摘抄来的陈萼诗句。 念诵了又一遍,仿佛见到了那一日的身影,仿佛与他同游在山林之间,共享月色…… 不知不觉,心里的娇纵蛮横就软下来,不知道为何就是这般勾动了少女的心思,凭空生出许多遐想。 正想着想着,双颊飞起红晕,将雪白的肌肤映衬地如同桃花落雪一般。 也就在这时候,侍女快步来报:“诸位公主来了。” 高阳公主急忙将这些诗句胡乱塞到桌下,勉强收拾一下桌子,这才起身迎接。 永嘉公主,长乐公主、晋阳公主、李玉英等四位公主有说有笑地走进来。 永嘉公主眼尖,看见高阳一副作贼心虚的样子,便下意识打量一眼周围。 高阳有男人了? 见到什么痕迹也没有,高阳总是不自在地靠近桌子,试图遮掩什么,永嘉公主才会意:原来是动了心,看什么不好的东西,又或者跟人写书信呢。 若是一月之前,永嘉公主可不会顾忌什么,肯定上前打趣高阳,顺便把自己对待男人的“驭人之术”传授给高阳,让她也跟自己一样潇洒,不要在意常人目光。 不过,此时的永嘉公主却是没有了这样想法,因为经历了一世悲苦后,她总是不由地将身边的几个公主看成自己的孙儿一辈,并有许多慈爱之心。 此时她是真心祝愿高阳能够与有情人终成眷属,情投意合。 因此,永嘉公主目光一转,跟同样有所察觉的长乐公主笑了笑,什么也没说,随意找个位子坐下。 “高阳,前些日子也是多谢你担心我,还为我找上门去。” “谁也不曾料想,我身上竟然真的发生‘南柯一梦’那种奇特之事,明明只是盏茶时间,却经历生老病死、喜怒哀乐,数十年时间……” 正感慨着,见到高阳的脸上红晕又多了不少,永嘉公主微微一怔,若有所思。 长乐公主在一旁微笑道:“姑姑因此迷上了道经与佛法,连父皇都很惊讶,还特意召见一番,这才相信姑姑真的发生了改变。” 李玉英也是带着微笑:“是啊,姐姐这番改变,真正令我们都难以相信。好在反复验看,的确只是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姐姐本身安然无恙,现在已经恢复过来。”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找陈萼?” 晋阳公主开口说道。 陈萼? 高阳公主顿时脸色微微一变,声音发紧又强作自然:“我们为什么要再去找那个无礼的家伙?” 晋阳公主很奇怪地说道:“当然是去找他玩啦!你们难道不想做一个有趣的梦吗?我现在可想也做一个那么长的梦了……” 永嘉公主闻言,脸色顿时微微一变:“兕子,不要胡闹,那梦可不是轻易做的。陈萼居住的那个地方,我是不会再去了!” 长乐公主也微微点头:“那地方说起来带着一股奇诡的样子,我也不想去。” 晋阳公主闻言,顿时脸色有些垮下来:“啊?你们都不去?” “不是说好的吗?怎么都不去了?” “那个陈萼还说了呢,欢迎我们随时前去,结果你们都不去了……哼,你们不去,我自己去!” 高阳本来听说去陈萼那里心虚,这时候听见永嘉公主和长乐公主都不去,倒是有点心里急了,口风变了一变:“其实,去看看也无妨……那个陈萼也是准备科举考试的读书人,名声很好,想来也不是什么坏人。” “就算是姑姑做了一个梦,也未必能证明就是他用的手段。” 永嘉公主听到这话,看着高阳微红的脸颊,也不知道该笑还是怒——这傻姑娘,心思都露出来了,还在这里胡乱吹捧呢! 正想着,忽然听到身侧的李玉英微笑道:“高阳这话其实也有些道理,最近我常听说有人念诵诗歌,也听闻陈萼陈光蕊的名声。” “这陈萼虽然出身海州,家境贫寒,诗歌却是仿佛如画在眼前,诗中有画一般,更有一种隐者的洒脱与贵人的贵气,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才华甚高。” 永嘉公主顿时又愣了一下,心中“咯噔”一下。 不会…… 再看去,只见一向少言语、病弱气的李玉英这时候正滔滔不绝讲述着陈萼的诗歌,脸上带着一抹病容也遮不去的嫣红,竟是她前所未见的光彩照人,也是她前所未见的情绪激动。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这等气度,这等洒然……写出这等诗句的又怎么可能是坏人,有坏心呢?” 李玉英一边说着,一边吟诵出两句。 高阳公主赞同地连连点头:“没错、没错!姑姑你说的对极了!” “他写的诗真是棒极了!” 晋阳公主小兕子也是拍手叫好:“对对对,我们去找他玩!整天在皇宫啊、公主府啊、寺庙道观打转,也没什么意思,还是去找陈萼玩!” 见兕子一直闹着去,高阳公主和李玉英也是想去,满口都是好话,永嘉公主和长乐公主也阻拦不得。 不过两人都没有跟着一起去的心思,便在高阳公主的住处前,看着兴冲冲的高阳公主三人乘了马车而去。 “高阳还是这样……心里藏不住半点事。” 长乐公主轻声说道。 永嘉公主没有出声,若有所思。 长乐公主也没有在意,只因为这位永嘉公主最近一段时间都是这样,动不动便停下思索人生,心态变化令人心喜——原本永嘉公主骄奢淫逸,令皇家也蒙羞丢脸,现在好相处的多,也知道廉耻,甚至会体会怜悯穷苦民众。 “姑姑如今感觉身体如何?可还好吗?” 又过了片刻,长乐公主见永嘉公主还在沉思,不由地开口提醒道。 永嘉公主轻声道:“玉英是贞观之前三年出生的,从一出生,就跟一只小病猫一样。” 长乐公主脸色一变,沉声道:“姑姑!慎言!” “怕什么?”永嘉公主笑道:“我又不是要提旧事,更不是对皇上不满,成王败寇的事情,咱们女人想管也管不着。” “我只是想说,玉英这孩子的命……” 长乐公主这才松了一口气:在此时此刻的大唐,贞观之前,是一个绝对不应提起的词语——贞观前一年,玄武门之变,当今皇上杀太子兄长、夺父亲皇位,这是绝对的禁忌! 永嘉公主似乎没有察觉到长乐公主的情绪变化,继续说道:“因为病恹恹像是个随时都能夭折的,太上皇不喜欢这女儿,也没有定下公主封号。” “到了三岁以后,改元贞观。那就更不用想了,吃穿用度都不比原来……大概当今皇上也是看着她一副早死的模样,就这么玉英、玉英地叫着,始终没有一个封号。” “谁也没想到她就这样病恹恹地活了一天又一天,一直活到如今的贞观十三年。” “这孩子是我看着长起来的,我看着她如何察言观色、谨言慎行,如何一点一点极为不容易地活下来。她性子稳,平时除了吃药养身,多余的话,从来不肯多说一句。” 说到这里,永嘉公主看向长乐公主:“但是今天,她很高兴,非常高兴,我第一次见到她失态、情不自禁到这种样子。” “她以前看了什么书,从来不跟第二个人说,今天却主动诵读诗歌,来证明海州陈萼是个好人……她想见那个陈萼。” 长乐公主讶然,然后愕然。 “可是,高阳她——” “高阳从小被二哥娇惯,含在嘴里、捧在手上,养出一身的娇气!她享受的福分,哪一样不远远超出玉英?”永嘉公主说道,“再有,玉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不幸,命在不久。” “高阳让她一次,让她在临死前,好好开心一次。” 长乐公主微微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 她知道永嘉公主的意思——高阳虽然骄横,但是想来敬仰她这个行事规矩严正的姐姐,如果她愿意出面阻拦高阳,或者想办法牵绊高阳,高阳大概是短时间内再不会去找陈萼。 李玉英也就可以得偿所愿,在生命的最后这段时间,能够与意中人相交相知。 但是,长乐公主又感觉这事情不妥。 李玉英万一又病恹恹地活下去,数年、十数年后,高阳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绝对会恨自己的! 李玉英动心是真的,的确很可怜。 可高阳也是真的明显动心,而且是少女心扉第一次叩动,谁要是插手坏了她的事……她的伤心与仇恨,何尝不是大麻烦? “姑姑,且先看看。” 长乐公主轻声道:“玉英姑姑与高阳,说不定有人厌倦了,我们何必如此过多操心?” 听她这样说,永嘉公主也不再多言,只是轻叹一声。 自己这妹妹,能不能活得更开心一些呢? 第27章 赐法要谨慎 “陈萼!陈萼!” 高阳公主、李玉英站在紫清小院的门口,一同前来的兕子也不避讳什么礼节,叩门叫道。 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响起,院门打开,一个带着媚态的少女打开院门:“几位……你们是公子的好友吗?” 兕子还没说话,高阳看见这一脸狐媚子气的少女,顿时心中不悦起来:“好啊!这才几天,买了侍女来伺候!” “你们家公子,可真会享受!” 这少女闻言,见海棠红宫装、金玉饰品的高阳公主,知道对方身份尊贵。 但因为她说话不客气,少女也是声音冷淡:“姑娘这身打扮,料来身份极贵,还请留下尊号。” “公子今日参加文会去了,恰好不在,待公子回来的时候,我再禀报公子几位尊号与来意。” “不在?” 高阳顿时失望:“那我们改天再来,你告诉陈萼,高阳公主与晋阳公主来找过他。” “他最好去我的府邸拜见我,否则……” 否则什么,她也没想好,因此也没有说出来。 胡四娘认真记下两个名字,又回想起来之前听幽兰说过的话题,看向李玉英:“高阳公主与晋阳公主前番来过,我也听说过,这一位就是李玉英公主吗?” 李玉英原本听到陈萼不在,就已经兴趣寥寥,忽然听到侍女这样问,眼中顿时露出惊喜之色:“你家公子告诉你的?他记得我?” 胡四娘有些不知怎么回答,含糊应了一声。 李玉英却上前一步,比高阳还要主动,抓住了胡四娘手掌,亲切说道:“你是何时被买来的侍女?你家公子又是什么时候跟你说起过我们上次到来的情形?” 胡四娘有些不太自在,很想把这个李玉英手掌拨开,但碍于礼节,又无法强行拨开,只好微微收了一下手。 但李玉英却像是毫无所觉,依旧睁大眼睛,殷切地看着她。 胡四娘只好回答道:“我不是公子买来的,只是公子对我们家有恩情,我才过来伺候公子。” 李玉英、高阳与小兕子都来了兴趣:“恩情?什么恩情?” 胡四娘也不好说的太明白,就说自家住在隔壁,母亲叫做胡妙姑,前些时日遇见一桩难事,幸好公子陈萼出手相助,为此胡四娘才特意来做侍女报恩。 兕子不由问的详细:“什么难事?陈萼怎么帮助你们家的?” 眼看胡四娘面有难色,李玉英叫住兕子:“好了,兕子,不要再问了。” “陈萼既然不在,我们这便离去。” 高阳有些闷闷不乐:“这无礼的家伙!三个公主来找他,他都敢不在家等着,真是气死人了!” “等他回来,你就告诉他,明天必须去拜见我!” “否则后天我就来找他,如果还找不到他,我就拆了这个……” 抬头看一眼匾额,“这个紫清院!” 胡四娘闻言,心中更是不悦——这个高阳公主太无礼了,公子岂是她能开口威胁的? 当天陈萼回来,胡四娘将高阳公主、晋阳公主、李玉英公主三人前来的消息禀报给陈萼,陈萼倒是没怎么在意。 高阳公主的刁蛮骄横,他早就看出来了,也没有必要跟她一般见识。 唤来胡妙姑、朱丽华,分别询问自己的“狐妖宣传队”和“珍奇皮货铺”最近几日情况。 朱丽华已经将妖怪的皮毛、血肉等物都处置完毕,变成商品。 皮货店的销售并不火热,毕竟是要卖珍奇事物,一两天内卖出去一件,便能百十两银子,甚至更多。 对于陈萼安排的这个工作,朱丽华一开始不以为然,越做越感觉毛骨悚然,少爷这样做,真是大有深意。 她曾经做过的事情,犯下的错…… 如今她亲手拆解这些吃人妖怪的尸骨,又是何等感觉? 每拆解一个妖怪的尸体,都像是在拆解自己的尸体……都像是在重复自己做过的事情……令她感觉少爷就在身后看着她,注视着她,令她冷汗涔涔。 令她不敢不悔改,不敢不痛改前非。 相比较朱丽华这种如履薄冰的态度,胡妙姑却是十分欢喜——狐妖们原来以为自己每天陪酒陪着耍乐,就是最享受不过的事情,等到被陈萼强行按着脑袋进行学习,打造成“才女”“解语花”等人设后,才发现自己原来还能一边享受,一边赚银子,一边受人尊重! 对于“才女”,书生们趋之若鹜,因为他们太向往这样一个素手磨墨,长久相伴的知心女子了。 达官贵人豪商们也都心中向往,尤其是这些才女一次又一次欲拒还迎,被大量金钱砸的不得不低下“饱读诗书”的高昂脑袋,更是给了某些人无与伦比的刺激。 虽然狐妖们读书不是太多,但是本身就是妖怪,又是陈萼专门挑选教材培训过的,自身种种交际手段娴熟,因此一次也没有露馅。 “这一段时间,收获有多少……” 皮货铺才赚回几百两银子,陈萼对狐妖们也没有多大希望,不过看到胡妙姑说的眉飞色舞、天花乱坠,猜测狐妖们应该是赚了不少。 因此特意问一问胡妙姑。 胡妙姑自豪说道:“公子,小狐等原本也有积蓄千两银子,这一段时日一来,因公子的妙计,我等出场动手,动辄百两以上,更时常有人溢价相求。” “到如今已经存了一万六千两银子,今日正要献给公子其中一万五千两,还望公子莫要嫌弃。” “啊?” 胡四娘、幽兰齐声惊呼。 朱丽华也是懵然张开口。 一万五千两银子?这才多长时间?也就十多天? 这群狐狸……怎么这么赚钱? 陈萼也是不由地吃惊:十多天时间,狐狸们就从长安城的书生、富豪们手中卷走一万五千两银子……这长安城的lsp们真舍得出钱啊! 看起来给狐妖树立人设这一步,还真是无意中得到了意外的收获。 原本陈萼只想着利用狐妖们交际,扩大自己的名声,进而提升文章正气的buff增益程度。 狐妖们要谈起文学诗词来,当然不能太尴尬,这才要提前让她们学习一些基础文学知识。 没想到立人设这一招,真的是命中了许多人喜好…… “赚钱也就是这一时,”陈萼说道,“聪明人有的是,过不多久,应该会有人学着一起立人设了。” “他们敢!” 胡妙姑一听有人敢打扰自家的赚钱大业,顿时眉毛竖起,怒叫一声。 “不必如此在意,银子够用就行,而且还是要想办法花出去。”陈萼说道,“过些时日你们还要再忙另一件事。” 胡妙姑与朱丽华闻言都有些意外……陈萼所说的观念与她们心中所想大大不同。 谁家有了横财不是小心翼翼,考虑怎么把银子保住,怎么反而想要主动花出去? 陈萼又说道:“当今朝廷令官员逢年过节带米面肉等物看望老人,但终究不是长久之法,于事情补益不大,并不如以往某些朝代那样全国设置‘孤独园’等设施,救助孤儿与穷苦之人。” “胡妙姑,你派两个狐狸看看情况,一万五千两不必送到我这里来,如果合适,就雇佣一些好心的穷困之人,在长安城建一个救助站,专门赡养无依无靠的孤寡老人与孤儿。” 胡妙姑怔住,随后有些敬佩地说道:“公子真是心善。” 虽然心疼自己赚的银钱,但是胡妙姑也明白这是好事,又是公子命令,不得不从。 朱丽华也有心想要说什么,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自己跟随的这位少爷,跟寻常的人类真的是有太多太多的不同之处。 示意胡妙姑和朱丽华退下,陈萼自己拿起一本道书观看起来。 这一段时日以来“太清法”每日进步不多不少,他心里一开始不着急,但是随着科举考试的时间渐渐逼近,还是有些想要再把这个速度提升一下。 一直是太乙散仙境界,哪怕是有着文章正气的buff加成,比寻常的太乙散仙更强,许多法术信手拈来,陈萼也感觉有些自保能力不足。 因此想到了惩恶扬善,赚取功德,提升自己的修为。 暂且没有那么多妖怪蹦出来让他惩处罪恶,不过狐妖赚取的大量银两,却是给了他新的途径。 这时候朝廷还没设立专门的救助机构,陈萼正好救助一下孤儿、老人,增加自己修为。 “明天去终南山探讨一下道法,看看那老道玉玄子那里有没有什么方法或机缘——他敬奉三清,我身怀太清法,说不定能够问一问路。” “若是没有收获,再去西市见一见那位传奇人物袁守诚。” “总不能西游大幕即将揭开之时,自己连见一见原着人物的勇气没有!” 读过道书,陈萼感悟一番。 他倒是有些想法,可以创造一些修炼的法门法决,可以给鬼,可以给妖。 不过看了一眼幽兰和胡四娘,他并未轻率地将她们叫过来传授。 当然,也有给人的修炼法,陈萼整理一下总能想出一两种不亚于玄门正道的修炼法决,修炼到天仙层次没有问题。 只可惜,兴文、陈武两人心性只是凡人心性。 心不稳,喜表现,喜财货,好女色……不是说他们是恶人,只是说他们太凡太俗,给他们如今的强壮身躯,一生平安喜乐没什么不好。 如果给他们修炼法,他们很难不惹事生非,提前横死。 就如同如今的朱丽华需要磨砺本身罪孽、恶性一样,兴文、陈武非得磨去一层性子才能获得修行之法,幽兰、胡四娘、胡妙姑等人若要陈萼开口赐法,也要更长时间的表现来证明自身。 第28章 宝诰与袁守诚 第二日一早,陈萼乘云到了终南山,找到一个破破烂烂的道观。 道观小院内,白发白须的玉玄子正一板一眼地教授虎鹿羊三妖念诵道经,并且顺便将逍遥、为善、赐福、祈福等道家理念传达给三妖。 三妖听得认认真真,没有一丝大意。 上完课后,玉玄子带领虎鹿羊三妖恭恭敬敬参拜三清。 陈萼这才现身:“道长真是好认真的教诲,有你教导,这三妖又有悟性,料来将来必成大器!” 玉玄子与陈萼稽首为礼,摇头叹道:“大器成不成也不太紧要,我只怕他们三个心中忘不掉云中子传授的旁门左道,真拿什么砍头、挖心、下油锅的法术丢我道门脸面!” 陈萼听玉玄子这样说,心中也是感觉颇为无语。 他倒是知道云中子的身份,只不过这时候不可能说出来。 告诉玉玄子,你心中腹诽的旁门左道云中子,是你拜的玉清圣人的得意弟子?阐教是玉清圣人所创之教? 这些事情口说无凭,他也没办法说明来历。 说得越多,越没有办法解释其中缘故。 总不能告诉玉玄子,其实自己看过一本书叫做《封神演义》…… “玉玄子道长,我因为诵读道经,常常有些不解之处,还请道长为我解惑……” 与玉玄子、虎鹿羊三妖招呼过之后,陈萼说出此行目的。 玉玄子示意虎鹿羊继续做功课,请陈萼到大堂内。 虽然整个道观破旧不堪,但是大堂内的三清圣像却是涂抹金粉,颜料新鲜,显然是玉玄子特意花了大价钱每年保养。 三清圣像前,香火缭绕,浓郁如雾。 也由此可见玉玄子的虔诚——自己过的清苦、居住破破烂烂都不要紧,要紧的是不能令三清圣像破旧、不能缺了香火。 陈萼与玉玄子坐而论道,对于《道经》、《黄庭经》等书本上的经义内容,陈萼其实并不比玉玄子差,双方都是熟读经书,融会贯通的。 但是对于当今修道之人流行的规矩,共识,礼节,以及对《道经》的体系了解,陈萼则是远不如玉玄子。 玉玄子深居山林,本身是正经的道士,有着上一辈的体系传承,也并不是不对外交游。 陈萼跟玉玄子交谈一番,的确是了解甚多,不仅仅是修道共识、礼节,更知道了自己应该通读的正经经书,而不是什么《搜神记》之类的志怪小说。 《道经》是入道之首,是道门总纲。 但若是真正入道,《黄庭经》《灵宝经》《上清经》《三皇文》才是正道…… 至于赞扬三清、上天等诸般手段,祈求上天相助,也不是举着香在某位神仙前拜下,口中说“三清保佑”就能有用的。 “上达天意的颂文,称之为宝诰。”玉玄子郑重说道,“这非得玄门正道,跟随师父苦修多年,心性沉稳,方能得到宝诰。” “否则普天之人都能流传宝诰,人人都以宝诰请三清、天上神仙,那宝诰也就不是宝诰,再也没有作用。” 陈萼这才恍然,心道:道教神仙和道士们原来用“宝诰”搞了个加密信号,让一般人无法打扰神仙与三清,紧急时候又能请神仙们保佑,向神仙们禀报事情。 不过……总感觉神仙们因此变成了另外一种模样,根本就没有几个理会加密信号,只是顾着自己长生和逍遥…… “道长,可否告知我一个宝诰?” 陈萼问道。 玉玄子笑了笑,说道:“只告诉你一个也无妨,这宝诰使用一来需要斋戒日,二来需要踏天罡北斗步,三来诸般行动礼仪必不可少。” “即便如此,天庭各路神仙也很可能不会回应。” “志心皈命礼为开头,接下来是宝诰内容……” 玉玄子迟疑一下,终究不敢拿三清与天庭那些威能广大的神仙宝诰告诉陈萼,而是选择了一个并不重要的小神。 “团圆月下,相思树底,定婚殿中;执掌天下之婚牍,维系千里之姻缘。” “慈眉一点,有情人终成眷属;红绳一牵,逃不过三世宿缘。” “拄杖巾囊,奔波开烟雾云霞间;童颜鹤发,超脱于爱恨情仇外。” “大圣大慈,大仁大愿,幽冥世界,月下老者,合婚联姻正缘尊神!” 一口气念诵完毕,玉玄子道:“这是月老的宝诰。” 陈萼仔细听完,记在心中,不过也没有当真。 毕竟以他此时的修为,月老这种天上司职的神仙,也未必比得上他——只不过月老专管姻缘那一件事,在姻缘这等专业事情上,陈萼不是修为高就一定能超过月老的。 他也用不着求月老。 玉玄子这老道长虽然心善,并非完全轻信别人,只把月老宝诰告诉给陈萼,也是防止陈萼不知好歹,去打扰天上神仙。 跟玉玄子探讨一番,陈萼收获不小,倒是知道自己应该从什么地方入手,比较体系地学习道门经书。 不是要入道当道士,只是要看一看,紫色雾气还能不能给他增加一点新的能力,让他在将来拥有更多的能力。 与玉玄子、虎鹿羊三妖告辞之后,陈萼返回长安,购买《灵宝经》、《上清经》、《三皇文》,顺便购买了此时长安城内佛门总集的经文《佛经》。 道门有道门的正法,佛门也有佛门的正法,陈萼都要借鉴。 回到家中,小半日时间研读这三本道经、一本佛经。 然后陈萼感觉到了紫色雾气的异动——这一次他的确找对了,紫色雾气对三本道经和一本佛经都有反应。 但是,都没有再推演出任何新能力的迹象。 陈萼有些愕然,随后才意识到另外一种可能。 这么长时间以来,紫色雾气将“太清法”和“内视外景法”抛给自己,再没有出现新的能力。 他一直以为是没有遇上合适的书籍。 如今才意识到——“太清法”或许太强,消耗的某种衡量物太多,这才造成始终不能出现新能力。 读那些杂七杂八的志怪书籍时候并不明显,如今紫色雾气试图显化灵宝经、上清经、三皇文这些能力的时候,明显力有不足,这才格外突出,令陈萼察觉到。 那是什么衡量物呢? 陈萼自己便给出了回答:还能是什么衡量物,惩恶扬善的功德,或又称之为福报。 不是那种资本家忽悠人的玩意儿,而是真真正正的功德福报。 前一段时间斩杀恶妖,获得的功德令陈萼瞬间提升了二十日以上“太清法”积累,现在看来,功德若是再积累下去,原来其他更多用途! 推演新能力不成功,陈萼验证了紫色雾气的使用方法,更多功能,心情却也不差。 不过这好心情持续没有多久,又变成后怕。 幸好之前消耗巨大、推演出的是“太清法”! 如果没有提前推演出“太清法”,陈萼反而利用紫色雾气从志怪小说中获得一大堆奇奇怪怪的能力——到现在也没有根本性的法门,就只靠着各种奇怪能力跟妖怪们战斗,和玉柱洞的妖怪一旦遭遇,还真是生死难料。 一日匆匆而过,第二日一早,陈萼出门前往长安西市。 临近科举考试越来越近,他要找《西游记》开始的最大神棍来给自己算算命,也顺便摸一摸对方的底细。 只见那长安西市大街口处,一个算命摊子被人围得水泄不通。 迎头一个招牌,叫做“神课先生袁守诚”。 左右一副对联“未来事,过去事,观如月镜”,“几家兴,几家败,鉴若神明”。 再往前凑,又是一对小对子,一边是“开谈风雨迅”,一边是“下笔鬼神惊”。 那三缕长须,丹凤眼、白面庞的袁守诚便在众人环绕、两名童子伺候下,悠然而笑。 有人奉上算命课金,请他算上一课,因前几日得罪了人,今日不知吉凶如何。 袁守诚便掐指算道:“你今日遇水则凶,见庙则安。” 那人笑道:“听神课先生这样说,我今日就去寺庙住下,非得化解了灾厄不可。” 众人便又连忙上前递钱,要给袁守诚送上课金,下一课给自己算命。 袁守诚端起茶碗笑眯眯地沁一口茶水,忽然抬眼看见人群中有个俊俏郎君,气度非凡。 不由地心中起意:“这人不同一般,倒是要算上一算。” 起身指向陈萼:“这书生……可有什么要算的?” 陈萼见到自己刚走过来,袁守诚便已经注意到自己,顿时微笑道:“神课先生袁守诚,果然名不虚传。” 因他是袁守诚指定的,众人也都让开地方,让他走到最前面。 陈萼将卦钱交给童子,对袁守诚微笑道:“神课先生,要算我什么?” 袁守诚细细打量他,越看越是讶异。 若只看表面,此人先一飞冲天,再遭难,却不是个好命的人。 偏偏往内里看,又如同雾里看花,变得隐隐约约,凭空带有无数变数。 这令袁守诚越发感觉奇怪——他算星象、星宿运转,也能算准,天庭的星宿轮流值班顺序都在心里,怎么算不准人间一个书生的命运? 这书生身上有秘密。 第29章 天机之外 想到这个可能,袁守诚顿时就兴奋起来,久违地感觉到挑战。 有秘密好啊…… 我吃龙裔、食龙气多年,神相算数已经在人间已经没有算不准的事情,天上事情至少也知道一半。 如今总算遇上一个难算的人物! 我倒要看看,这书生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 回过神来,袁守诚品味一下陈萼的话,更是露出微笑:“书生可是个‘好算’,我今日说不得要大费周章了。童子,打发了诸位客官。” “今日只算这一位,其余各位明日再来。” 两名童子连忙领命,将围得严严实实的众人都赶走。 “这书生一来,我们就不能算命了?” “我可是等候良久,这也太不公平。” 众人免不得要抱怨几句,不过因为神课先生的威名,生怕为自己招来灾祸,也只好悻悻然离去,等候明日再来。 待到众人都走了,空空荡荡的算命摊子前,只剩下袁守诚与陈萼两人。 童子给陈萼端上茶水,袁守诚问道:“客官高姓大名?生辰八字可否告知?” 陈萼微笑道:“先生还没说要给我算什么。” 袁守诚掐着一缕长须,眯眼说道:“算命,自然是要给客官算命……我一抬眼就能看出来,客官要参加本次科举考试,并且一飞冲天,名列于前。” “之后要任官南方,路上遇难。” “可我不解的是,为何仔细再看,却又截然不同,似乎有另一种可能。” 陈萼听他这么说,也是不由地心中暗暗惊讶——袁守诚说出的,正是原本陈光蕊的命运。 是袁守诚认出了陈萼,现在装神弄鬼;还是他卜算之术真的如此灵验? 根据陈萼的观察、袁守诚的表现,袁守诚的确是不知道陈萼的身份,现在还是一副“见猎心喜、跃跃欲试”的样子。 陈萼说道:“既然神课先生发问,想要给我更加相信地看一看命运,我自然也不好拒绝。” “在下海州陈萼,字光蕊,生于武德元年八月二十六。” 袁守诚闻言吃了一惊,失态说道:“你叫什么?” “陈光蕊。”陈萼微笑着注目袁守诚,“你从哪里听说过我的名字?” 袁守诚摆了摆手,示意没有,但是脸上的表情却骗不过陈萼。 他的确听说过“陈光蕊”这个名字…… 这一发现,令陈萼心中不由地升起几分冷意。 若是西游取经的开幕人,引起斩龙事件的袁守诚,早早就知道取经人的父亲是陈光蕊。 那几乎就可以证明,现在陈萼还没开始科举考试,自己的老婆、孩子都被人打包准备好了…… 甚至对方打包的时候,还顺便给他备注了以后的命运结局。 “好啊……我准备了这么久,你们这帮家伙果然还是按照准备好的命运,给我算计来了!” “倒是不枉我时时刻刻将你们作为假想敌。” 陈萼心中暗暗想着,再看袁守诚。 袁守诚脸色已然发白,将手中那一缕胡须用力之下一不留神都拽断了…… 陈萼陈光蕊出现在这里,而且仿佛洞悉了什么一样,来向他问卦。 这绝对不正常。 这是不应该发生的! 但是偏偏就这么违逆了命运一般,他出现在这里——这只有一种解释,面前的陈光蕊,命运非同一般,绝不是自己所知的那个单纯的海州城书生。 “武德元年八月二十六日。” “海州陈萼陈光蕊。” 口中念念有词,袁守诚不由地以自己的“神相算数”推算海州陈光蕊的命途是否正常。 算来算去,算到贞观十二年。 他不敢再往下算了。 一切正常,决无问题。 要么陈光蕊没有问题,要么他的问题出现在今年,贞观十三年。 袁守诚心知,八成是后者,但是他最好当做前者。 贞观十三年这个特殊的年份还敢插手长安城、对陈光蕊动手脚的人,绝对能把他袁守诚捏成粉末,化成飞灰! 所以袁守诚最好装糊涂,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否则他会死的很惨。 “海州陈萼,陈光蕊。”在口中重复一次这个名字,袁守诚第一次算命开始扯谎,“你这一次科举考试,定然能考中,从此大富大贵,一生无忧。” “好……” 陈萼微笑道:“神课先生这样睁眼说瞎话,我倒是没想到。你之前不是说一眼就看出的命运吗?” 袁守诚点点头,抹去额头上冷汗:“是啊,所以我仔细看了看,感觉你还是一生平安,大富大贵。” “说的真好,”陈萼微笑道,“不用其他手段再试试?” 袁守诚沉默了一下,心道:“你让我试试,我就试试……” 拿起龟壳用力摇晃,“哗啦”,龟壳碎了。 袁守诚面无表情:就知道是这样……有高人插手此事,以后变数极大,我怎敢再算? “再试试?”陈萼问道。 袁守诚点头,取出四十九根蓍草,陈列在陈萼面前。 忽地一阵大风卷来,蓍草散落一地,童子急忙蹲下去捡,袁守诚却连忙喝住,看着地上散落的蓍草,脸色越发苍白。 他抬起手,对陈萼郑重行礼,说道:“小可仅是算卦求些银钱而已,可否放我一次?” 陈萼微笑道:“我交了钱,只是来算卦而已,又怎么谈得上放不放?难道说,我的命不好算?” “的确不好算。”袁守诚应道。 “那就不算,退还我卦钱就是。”陈萼说道,“难道我说了什么为难你的话,让你这样前后说法不一,遮遮掩掩。” 袁守诚怔了一下,见到陈萼的确没有勃然大怒的模样,顿时松一口气。 “你……尊下,并不是要找我麻烦?” “‘尊下’这称呼太贵重,我一个书生怎么当得起?”陈萼说道,“我再问一次,我的命还算吗?不算就退我卦钱。” 袁守诚连忙道:“阁下命运尊贵,小可实在算不出,童子,取十倍卦钱,还给这位贵客!” 陈萼接过钱,对袁守诚大有深意地微微一笑,起身离去。 难为袁守诚,有什么意义呢? 不过是打草惊蛇罢了。 如今通过袁守诚的反应,已经知道佛门和神仙们的算计定下,陈光蕊赫然名列其中,陈萼反而不应该对付袁守诚。 他要留着安然无事的袁守诚,袁守诚也不敢对外人说三道四,这才是陈萼保护自己、不引起太大注意的最好办法。 现在就闹起来,陈萼只会提前暴露自己太乙散仙的修为,百害而无一利。 陈萼离去之后,袁守诚怔怔望着洒落一地的蓍草,一言不发。 一名童子说道:“先生,那海州陈萼好没有道理,居然真的收钱走了——” “再说一次这个名字,我就让人牙子把你嘴巴毒哑了!” 袁守诚浑身一抖,喝道。 两名童子顿时吓得再也不敢说话。 袁守诚微微叹了一口气,又捏住自己的细长胡须,盯着蓍草喃喃自语:“没错……没错……” “应该是这样没错……可为什么会突生变数?” 盯了半天,始终不得其解,挥挥手,示意童子收拾算卦之物。 一名童子收拾完毕,低声惊呼一声,捧着装蓍草的木筒来到袁守诚面前:“先生,你看!” 袁守诚捻着胡须,盯紧了蓍草,忽然手掌一沉,双眼睁大。 “原来如此!” 桌子上刚才洒落四十九根蓍草,现在木筒中收回的却是五十根。 天数四十九……这陈光蕊…… 袁守诚感觉心中霍然通达,甚至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不怪我……这不怪我……我只算天地之内,如何能算天机之外!” 回过神来,只感觉下颚刺痛,低头一看手中还拎着一条细长胡须。 袁守诚这才摇了摇头,恢复了几分原本的悠然:“这下好了,不知又要多少时日才能长出来,又要多少金鲤鱼才能补回来。” 似乎感叹般自言自语: “本人六爻熟谙,八卦精通。能知天地理,善晓鬼神情。又岂是无用之人?” “诸位大人,莫要再来戏耍我便好!” 说完这番话,袁守诚令童子们收摊,返回家中去了。 另一边,陈萼也回到家门前,一辆马车停在家门口,令他有些奇怪。 高阳公主她们怎么又来了? 迈步走进紫清小院,院内正一片热闹。 兴文、陈武、幽兰、胡四娘四人站着,表情有担忧也有不安。 朱丽华抱着手臂,倚在厨房门口。 胡妙姑满面笑容,领着胡二娘与胡九娘,三个狐妖正在忙前忙后伺候槐树下气冲冲的高阳公主、面带微笑的李玉英、抬头好奇打量槐树的晋阳公主三人。 “他当本公主是什么人!” “当本公主是什么人啊!难道本公主说的话,他不知道吗?他没有听见吗?” 高阳公主今天一身火红的衣服,又忍不住喊叫跺脚,真像是凭空生了一团火,还是不断翻腾跃动、极为活泼灵动的那种。 “怎么了?为什么来我这里大喊大叫?” 陈萼走进门来,问道。 高阳公主闻言一喜,随机又是大怒,快步奔过来,也顾不上什么侍女随从的照顾,气冲冲就来到陈萼面前。 “我昨天让你去府邸找我,你为什么不去!” “因为昨天有事。”陈萼回答道。 “那今天呢?今天为什么不在家等我来?”高阳又咬着牙恨恨问道。 “因为今天也有事。” 陈萼很认真地回答道。 第30章 女儿心思 呼——呼—— 高阳真的感觉,自己对眼前这个男人的忍耐已经到达了极限。 从小到大,还从没有人敢这样对自己敷衍了事! 昨天有事就可不前往本公主府邸? 亏我从天明就起来,换了好几次衣服,画了好半天的妆容! 有什么事,能比本公主召见更加重要! 今天又“有事”,本公主前来也不在家里等着! 真的是好大的胆子!本公主气的心都要炸开了! “陈萼!你以为本公主会听你这种信口胡扯的谎话吗?” 高阳对着陈萼怒声叫道,盯着他的眼睛。 陈萼微微摇头。 高阳更加愤怒:“喂!你摇头是想说什么?难道本公主让你很为难吗?难道本公主很无礼,让你无可奈何?” 陈萼被她说的笑了:“原来你还有几分自知之明。” 高阳气急:“陈萼,你这个混账!” “你等着,我再也不要见到你,我要告诉父皇,让父皇砍了你的脑袋!” 说完就提起火红宫装,大踏步地朝着外面走去。 “高阳!”李玉英叫道。 “姐姐!”晋阳公主小兕子也不由叫道,“你等一等再走。” 高阳气冲冲地说道:“我等不了!我只想现在就砍掉这个可恶家伙的狗头,让他一次又一次对本公主失礼!” 说是这么说,她还是停下脚步,站在陈萼面前不远处,等着陈萼过去解释。 陈萼没有过去对她赔礼道歉,令朱丽华、兴文等人搬出搬出桌椅、石凳等物件,摆设在槐树之下。 然后邀请高阳、李玉英、兕子上座,自己也毫不客气地坐了一个位置。 高阳见他这样无礼,越发嘴巴气鼓鼓地,一点好气也没有。 “三位公主前来已经不是一次两次,本人是什么脾气,想来你们都已经知道了?”陈萼慢慢说道。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高阳不耐烦地说道。 兕子笑道:“我只想知道是不是在槐树下真的能做南柯一梦,做很长很长时间的梦……” 这两人回答一个赌气,一个孩子气,显然没什么意义。 到底还是李玉英,双眼如水波流转,看着陈萼微笑道:“陈公子是性格烈、有才气、有骨气的人,我们的公主之位,想来也并不在公子眼中。” “对于陈公子这等品性,我是当真敬佩,便如同你所写的诗中那样……” 陈萼听得有些尴尬——他是仗着人家王摩诘尚未出生,抢先把人家“诗中有画”的诗词给用了不少,这才迅速在长安城中名声大噪。 这时候李玉英称赞他骨气和烈性,他自问受之无愧,这个才气,就有些不那么踏实…… 李玉英眼睛发亮地说了好多,见到陈萼听得似乎有些不自在,才意识到自己说话失言,自己的脸也刷地一下红透了。 自己还从未这样迫切地跟一个男子说过这么多话。 就好像一句话刚说出去,就有三句话、五句话堵在喉咙那里,排着队,似乎都等着一口气说出去。 说啊说,怎么也说不够…… 高阳公主本来还在和陈萼赌气,此刻听了李玉英说了这么多,心中暗暗想道:这个姑姑平时一声不出,这时候说话井井有条,有些话真的是说的好,我心里也是一样想的。 忽然见到陈萼看向李玉英,李玉英满脸通红,高阳公主心里豁然一惊,险些站起身来。 她一下子全明白了! 兕子跟着来紫清小院也就罢了,为什么李玉英竟也主动要跟着来! 李玉英张口就来陈萼的诗词,对陈萼的性子比她高阳还要了若指掌,一向不喜说话的她,对着陈萼却有了说不完的话! 这正常吗? 这分明是和自己一样的想法…… 好啊,你一个连公主封号都没有、跟在永嘉姑姑身后的冷门冷灶,也居然敢来抢我的东西! 高阳公主的心里面打翻了醋坛子,再想起李玉英对陈萼的描述,只感觉句句如同刀剑,分明别有用心。 再也对李玉英没有丝毫赞同想法,甚至眼神中带着一股冷意。 短短片刻间,陈萼也是若有所思。 “至诚之道”的观察推断反馈之法,“前知如神”的结果,对于袁守诚这等奇人都有作用,更不必说高阳公主、李玉英两人。 所以,陈萼没有装糊涂、含含糊糊的余地。 这两位公主目前都喜欢自己,高阳性子烈且骄横,李玉英一脸病弱气看上去命不久矣,但是性子却坚韧无比。 若是任凭高阳发作起来,事情肯定会不可收拾——有病在身的李玉英估计会被高阳折腾死,陈萼更不用说,闹到如今的皇上李世民面前,李世民肯定要给予惩罚。 勾搭公主,令公主内斗,皇室丢脸,无论是不是主动,都肯定要加以惩罚。 这让陈萼有些略感棘手。 从袁守诚那里回来,陈萼知道已经内定了作为取经人父亲的身份。 由此可以推断,自己被内定了新科状元,内定了丞相殷开山的女儿殷温娇,这就已经够陈萼感觉烦恼的了。 又来两个公主为自己争风吃醋,这种事他是真心不想多管。 但是以高阳公主那个性子,不管她们,又肯定要闹出乱子,把陈萼置于众人瞩目的中心。 应该如何做,才能将这件事尽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陈萼思索着。 若是再用南柯一梦的方法,改变高阳与李玉英的想法,那李世民估计就要派人捉拿他了——永嘉公主是骄奢淫逸,南柯一梦后改好了,众人都称奇且感觉不错。 但若是这“南柯一梦”接连发生,令更多人、另两位公主性情大变,那就是一件令人感觉恐怖的事情,皇帝是肯定坐立不安的。 所以,这时候最好不要强行更改高阳与李玉英想法,最好因势利导,慢慢引导,说不定还能利用她们身份便利做出一些事情。 李玉英说完话的短短片刻间,李玉英自己娇羞不已,高阳将她视作敌人,陈萼已经看出两人心思并且有了初步的对策。 “高阳公主。” 陈萼开口说道。 高阳正盯着李玉英,想着如何对付她,没想到陈萼唤了一声,连忙看去。 又想到陈萼之前对自己的无礼,又停下动作,淡淡哼了一声作为回应。 “嗯,你又怎么了?” “我看三位公主之中,就只有你对我成见最大,因此要专门跟你解释。”陈萼不紧不慢说道,“三位公主来我的小院,按照一般人来想,这应该是蓬荜生辉之事,无论如何都要好好招待。” “但我想来,三位公主应该没什么要紧大事,我也对公主没什么所求之物,因此便没有刻意再三去接近讨好公主。” “我这样说,高阳公主应当能够听得明白。” “明白!” 高阳公主没好气地说道:“可我让你来见我,你不肯来;我来找你,你又不在,难道不是专门躲避我吗?” 陈萼说道:“那当然也不是,若我只是想要躲避公主,应该早早想办法搬走才对,怎么会一直留在这里?” 高阳半信半疑,转怒为喜:“你说真的?你不是专门躲避我?” “当然是真的。”陈萼说道。 “那你这两天去做什么了?”高阳问道。 “昨日去终南山,今日去长安西市,分别见了两位奇人。”陈萼说道。 高阳又是心中不悦:“什么奇人,比我们三位公主还要尊贵?” 陈萼微笑说道:“公主,你这话说的已然过界了。公主有公主的考虑,我也有我自己的考虑,有我自己要做的事情,如何评价什么事情更重要?” “就如同我去街上见到一个人,令他跟我去做什么,他必定也是不肯。” “他有自己的生活,一家老小等着养活,如何能以我事情为尊呢?除非我给他好处,说动了他。” 高阳听得有些迷惑,细细考虑之后,感觉自己听懂了陈萼话中意思。 “你的意思是,你要准备科举考试,这对你是最重要的。” “如果我们非要让你陪我们一起游玩,要么你不奉陪,要么就得给你好处?” 陈萼微微颔首:“可以这么理解。” “哼……原来是要好处!” 高阳感觉有些失望,原以为陈萼陈光蕊是一个如何铁骨铮铮的人,原来不过是贪图富贵权势的家伙。 这样的家伙,自己可没有必要再来找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就是。 “说,你要什么好处!是金银财宝还是高官厚禄?” “金银财宝我可以立刻赏赐给你,高官厚禄,我也可以去找父皇给你要个官职,这样你总不会再对我推三阻四?” 高阳带着一股理所当然的傲气,对陈萼说道。 “都不是。” 陈萼微笑道:“我最近手中有些银子,想要建一个孤儿院,收纳长安城的乞丐孤儿、孤寡老人,倒是想要请公主你帮忙周旋。” “一则,我收纳这些人,不知道朝廷会不会将我当做别有用心。” “二则,我不通朝廷内部章程,不知道是否朝廷也有类似举措,若是有,我倒是不应越殂代疱。” 第31章 津津有味 “啊?” 高阳公主没想到陈萼要求的居然是这样一件事。 她本以为陈萼会索要金银、会索要官职,甚至要求本次科举名次…… 但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陈萼居然是要建立养老抚幼的孤儿院,为了这件事开口索要好处。 这也算好处吗? 这分明是再正统不过的大事! 高阳公主对陈萼刚刚的一些失望再也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难以言说、颇为澎湃的感觉。 她也不知道朝廷内部是什么样的规章制度,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心里面下定了决心。 如果朝廷没有这样的孤儿院,那么自己一定要帮助陈萼促成此事。 如果朝廷有此类的章程,那么自己一定要帮着陈萼参与进去,并且将一切都做好。 还没等她表达出心意和决心,李玉英在一旁已经面带红晕、略显激动地开口:“陈公子这等好心,真是功德无量,我们一定会尽力促成这件事,让陈公子能够顺利开起这孤儿院,扶养老幼无依之人。” “我想当今陛下也定然乐于见到此事……” ??? 你怎么这么多话? 说的还都是我心里想说的话,比我说的还好? 高阳在一旁看着李玉英说起来话,又是连绵不绝,气的差点爆发。 她发现李玉英说完之后,自己好像就只能说四个字。 “俺也一样……”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姑姑这么能说? 见高阳的眼神越来越不善,陈萼也知道李玉英肯定是斗不过她,当即轻咳一声,打断了李玉英。 “公主,我看你身上有病,不宜这样情绪激动、长篇大论,不如先好好养病,这件事还是交给高阳公主。” 李玉英停下话,惊讶地看向陈萼。 脸上血色尽褪,化作梨花一样的白。 我……到底争不过其他公主? 就连他,都看得出来,我是个没权没势、不受宠的公主——也是,连封号都没有的公主,谁能看不出来呢? 高阳公主大喜,趾高气昂地看了一眼李玉英,见她跟丢了魂一样,更是心中得意。 “好,陈萼,你放心,这件事就交给我!” “不要仗势欺人,不要过于盛气凌人……否则你就是做好了,我也不好再继续建孤儿院。”陈萼叮嘱道。 “好好好!都听你的!” 高阳公主不耐烦地说完,自己回味一下自己脱口而出的话,竟少有地露出几分少女模样,红着脸扭捏不安。 这件事说完,高阳恨不得立刻起身就走,李玉英满心失落,也不愿意多待,两人便都想着离去。 唯独晋阳公主兕子还想着南柯一梦的事情,一时间不肯离去。 高阳和李玉英也不好强求,索性都留下来多看几眼陈萼,顺便问一问之前的南柯一梦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萼当然不可能再一次重复自己的法术。 之前永嘉公主那一梦,他就没说过这是自己法术,更不会承认是自己对公主动手。 如今高阳三人再好奇,他也不可能打破这个原则,让高阳、皇家、朝廷他们知道原来“南柯一梦”不是大槐树的缘故,而是陈萼自己动手。 那才是真正的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幸好最近看的志怪奇异书籍极多,陈萼讲起来这些故事头头是道,一点也不露怯。 兕子听得入了神,大睁着眼睛,仿佛随着那些能够飞遁、上天入海、长寿千百年的奇人异事、神仙人物,进入了奇幻的世界。 高阳也是听得津津有味,偶尔打量一眼认真讲故事的陈萼,只感觉心里甜丝丝地,跟含着蜜一样,说不出的舒服。 李玉英原本就要走,后来倒是跟着听故事,听着听着,也是入了神。 当听到西王母有蟠桃,常人嗅一嗅便百病全消,吃一口便能活千年以上,李玉英不由地露出向往之色。 若是自己也有机会嗅一嗅蟠桃,从此无病无灾,公主封号与地位、陈萼公子……这些何尝不能尽力争取呢? 只是一个随时可能死去的御妹,是当不起公主封号,也争不过任何人的。 三位公主在紫清小院呆了半天时间,最后才欢笑着与陈萼告辞离去。 上了马车,先把晋阳公主“兕子”送回皇宫——她和“稚奴”李治都是皇上亲自抚养,并不住在外面宫殿或府邸中。 高阳也借机向李世民询问孤儿院的事情。 李世民听后说道:“这方法倒好,我原想着令官员时常照顾,德化治下,倒不如这样来的简单且直接。” “这事情也有许多前例,汉朝与隋朝之前,都有这等设置。” 高阳闻言,顿时撒娇道:“父皇!这是我提出来的,你如何能据为己有?这事情你就许了我,让我派人先在长安城做起来!” 李世民哈哈一笑,看了一眼乖巧可爱的兕子,正在和稚奴两人说笑,这两个孩子行事体贴,可爱极了,有时候甚至令他能够看到长孙皇后的几分神韵。 又见高阳这种不达目的不肯罢休的撒娇样子,李世民有些无奈——这一比较,高阳可是被我娇惯坏了,半点也不知道体贴我。 “好好好,你先让人做这孤儿院,做了试试再说!” “若是不好,有残民害民之事,可不要怪朕惩罚你!” 高阳立刻挺身,自信应道:“放心,父皇,他一定会把事情做好的!” 李世民诧异:“‘他’是谁?” 高阳笑嘻嘻地吐了吐舌头,一溜烟跑出去:“我才不告诉你!” “越发没规矩了!” 李世民又气又笑,说了一声,回身去和兕子、稚奴共享天伦之乐。 在他们身边,李玉英如同宫女一般无人理会,躬身站立了良久,然后缓缓退下。 走出宫殿,一名宫女说道:“御妹,公主殿下等着你。” 李玉英默不作声,随着宫女来到马车前,高阳公主掀开珠帘,冷着脸看着李玉英。 “上来。” 李玉英微微吸了一口气,在宫女的搀扶下登上马车。 马车离了皇宫,向着外面驶去。 “你喜欢他?” 马蹄声响动中,高阳公主盯着晃动的珠帘,忽然开口冷声道。 “嗯。”李玉英简短地回答道。 “不许你喜欢他。”高阳公主冷冷说道。 李玉英微微转头,发出一声轻笑。 “你笑什么!”高阳公主的目光转回来,说道。 “高阳……我活不久了。”李玉英说道。 高阳公主的嘴唇抿紧了,心里微微抽动一下,但还是狠着心,说道:“那也不许喜欢他,他是我的!” 李玉英的脸上带着笑意,有洒脱也有释然:“高阳,你不明白我说的话……我已经活不久了,在这最后的时候,我喜欢他也不会阻碍你一分一毫。” “可是,万一他也对你……”高阳焦急地说道。 “不会的。今天他不是让我养病,把事情交给你来做吗?”李玉英笑道,“他可比你,比我都聪明多了。” “再者说,高阳,我活着的这一段时间,我想要喜欢谁,那就喜欢谁……你管不着我,你现在打死我,害死我,让陛下处死我,我还是喜欢他……因为我本来就活不长,自然也不怕你们的威胁。” 高阳被她说的恼火不已,想了想又的确拿她没有丝毫办法,最后气冲冲一拍马车内的小桌子:“你想喜欢就喜欢!反正我盼你早点死了,不要再给我添乱!” 李玉英微微笑了笑,再也没说什么。 —————————————————— 第二日,高阳兴冲冲来到紫清小院,告诉陈萼已经把孤儿院都打听清楚,并且跟父皇要求长安孤儿院的事情暂且交给陈萼来做。 陈萼也向她道谢一番,高阳的话也算是侧面验证了陈萼的猜测。 如果跟朝廷不打招呼就建造收纳孤儿、老人的孤儿院,的确是有些麻烦的,现在这个麻烦和隐患已经被高阳拔除。 胡妙姑、朱丽华、兴文、陈武等人都忙碌起来,开始选择地址,布置宅院,制定章程。 陈萼也跟着参与其中,将胡妙姑等狐妖赚来的银两投入进去。 这种孤儿院,条件不可太好,条件太好反而救不了更多人,也会引得某些不怀好意的家伙上下其手。 衣食住行只能勉强过活,最主要是教导孩童读书识字、学习如何做工做活…… 这林林总总的细细规则设置下来,陈萼有些是仿造自己所知道的福利院规矩,有些是自己结合这个时代的独有情况。 高阳跟着陈萼忙前忙后,一开始有些不耐烦,跟陈萼说:“这些事情交给下人去做不就是了,你还不如好好读书,将来能够取得功名。” 陈萼只是笑了笑,不解释。 惩恶扬善,固然要看行动,但是陈萼感觉自己如果真的只是利用狐妖、朱丽华等人建造孤儿院,将孤儿院收纳的人看做自己积累善事的工具,那估计是不会有什么功德福报。 若是一个人连自己都清楚知道,自己是想要去用金银买功德,那么他肯定不能成功。 所以这孤儿院,陈萼不仅仅要建立,更是真心真意、亲力亲为地建立。 不仅仅是自己要功德,也的的确确怜悯长安城内那些衣食没有依靠的可怜人。 高阳见他这样执拗,也只好听之任之,只不过,往这些地方跑的时间多了很多,连和公主们游玩都少了很多。 原本她以为,一个人做事情会很丑陋,忙的满头是汗,或者来回奔波,像是被人耍弄的笨蛋一样。 当她见到陈萼也这样来回奔波,不断操心操力,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看的津津有味。 第32章 我要私奔! 直到有一天,李玉英也打听到孤儿院的位置,也来到这里。 李玉英转了一圈后,找到陈萼说了一番话,主动拿起毛笔帮助陈萼誊抄一些东西。 高阳才意识到自己只是来看看陈萼,抱着游玩的心态前来,好像是不太对。 “你也给我安排一件事情!” 看着素雅裙装的李玉英低头执笔,认认真真帮着陈萼誊抄什么,高阳终于忍不住了,奔到陈萼面前,要求道。 为孤儿院的事情,陈萼已经足足忙了一个月多时间,高阳也来了一个多月。她身上的骄横与高高在上一开始还有,现在已经不再那么刺眼,只是偶尔还有点任性与傲娇。 也不知道为何,皮肤也是晒不黑,依旧雪白。 这时候她来到陈萼面前,陈萼也恰好缺人,便把另外一件工作交给她。 高阳得意地拿着纸和笔,撩起水红色宫装,坐在李玉英身边。 “会用手段的,可不止你一个。” 李玉英没有抬头,一边看着自己誊抄的东西,一边说道:“高阳,这不是手段,我只是想要帮他。” 高阳才不肯信她的狡辩,嘀咕一声“早死早超生”,低头用略带轻浮的飞白体开始抄写陈萼让她抄袭的东西。 她字体不是太好,在她小时候李世民对她最疼爱,她不肯好好写字,也居然肯放任。最近李世民却板起脸,让她好好学一学公主的威仪,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就只是想起来的时候心里面难免不太痛快。 字体虽然不好,勉强还算是周正,高阳抄写了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抄写的是什么,不由地来了兴趣,仔细端详。 孤儿院建立起来以后,收纳了数百名孤儿与无依老人,食物与衣服安排并不是太好,规矩倒是很森严。 高阳一开始还以为是因为陈萼手中银钱不足,后来仔细思索,才意识到,这是陈萼防止有人盯上孤儿院和孤儿老人的办法。 真正活不下去的人,不会在意自己吃的粟米饭有没有菜肴相伴,能吃个半饱就已经很好,是了不得的恩德。 所以,陈萼看上去吝啬,其实反而救下了更多无依无靠的人。 “他还真是一个很有办法的人……” 记下这些办法,高阳返回宫中的时候便跟父皇说了一次。 李世民听了之后,略有些沉吟:“海州陈萼,这么说他是个干才,并非是只知道吟诗作对的才子。” “他做的诗也好听!”高阳连忙说道,“我最喜欢那句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李世民听了这话,微微一笑:“这么喜欢?” 高阳顿时察觉到父皇的几分言外之意,脸色涨红:“父皇!” 李世民却没有再继续对高阳打趣,只是说道:“若他能够科举名列前茅,朕倒是应该给他一个实在的缺口,让他做父母官,看看他能做的怎么样。” “留在长安城做吟诗作对的清贵翰林,或者中枢学习的小官,不太适合他。” 高阳闻言顿时急了:“父皇,他怎么能离开长安呢?” 李世民表情微微一沉:“他为什么不能离开长安?” “我……我……父皇你明知道……” 高阳又急又气,一向说得出的嘴巴,此时也显得有些结巴。 如果陈萼科举登榜,留在长安,无论什么时候,招他为婿只是皇上一道旨意的事情。 但如果陈萼离了长安,他几乎就不可能再成为任何一个公主的夫婿——皇上不可能专门为他留着待嫁年龄的公主,更不可能给他任何承诺。 而陈萼自己肯定也要成家立业,那公主下嫁就更加不可能了! 高阳着急的就是这件事,陈萼一旦外放,那就彻底不可能再和自己成婚。 “高阳,你长大了,有些事情不能凭着你自己的一腔喜好去做,要看一看想一想。” 李世民没有开口安慰她,也没有答应她,反而语重心长地对她说道。 高阳难以置信看着李世民,终于明白父皇的意思。 他不会给自己赐婚,也不愿意让自己嫁给陈萼。 到了这时候,高阳已经再也忍不住:“父皇,我要嫁给陈萼,我非他不嫁!” “不行。” 李世民沉声说道:“我为你找了一个夫家,过两年就要成家。” “我喜欢陈萼,我为什么不能嫁给他!父皇!” 高阳双眼含泪,对李世民叫道。 但是李世民没有如同以前那样顺从她的胡闹与撒娇,反而站起身来:“高阳,你应该长大了……公主的婚事,何时要由公主自己决定?你难道不知道吗?” 说完之后,李世民起身离去。 高阳难以置信地看着离去的李世民,身体一软,伏在榻上大哭出声。 “我该怎么办啊!” 第二天一早,红肿着眼睛的高阳对陈萼说道。 “我父亲要把我嫁给我根本不认识、不喜欢的人!” 这一个多月以来,高阳改变不少,陈萼至少是把她当作一个有些任性,但本心不坏的朋友。 听到高阳的抱怨,略有些点头:“这是个难题……皇上嫁公主,一般都有着考虑,你知道你父亲要把你嫁给谁吗?” “好像是丞相房玄龄的儿子,叫房遗爱。”高阳将自己打听到的情况告诉陈萼。 陈萼便说道:“这应该是酬功与恩宠,贞观以来,房玄龄所做之事功绩甚大,赏赐不断,但是终究不能在胡乱升赏,以免将来赏无可赏,君臣失和。” 高阳气急,拍桌叫道:“那也不能把我赏出去!他怎么不把他自己赏出去!他明知道我——明知道我——” 陈萼见高阳口不择言,也是不由地笑了。 这个高阳,估计也就只有她这个从小被娇惯坏的才敢说这种话,其他人哪里敢说这样的话语? 把皇上自己赏出去,也亏她说的出来。 一旁抄写文书的李玉英都不由地肩膀抖动两下,显然也被高阳的说法给逗笑了。 “你笑什么!”高阳瞪着陈萼,又不满地用力拍打李玉英的桌,“你又笑什么!我没机会,你也没机会!父皇准备将来把陈萼外放为官,绝不会给他赐婚的!” 李玉英放下毛笔,慢吞吞地活动活动手腕。 然后才说道:“我不介意。” 见她这样不慌不忙,高阳顿时哑口无言——这一脸早死相的,本来就没有任何希望,当然是一点也不会在意! 陈萼倒是这时候仔细询问起来:“高阳,你父皇说准备让我外放为官?” 高阳点头,懊丧说道:“都怪我,拿着孤儿院的事情跟父皇说,本以为父皇会对你另眼相看,没想到父皇却说你是个干才,等你科举考中后,要把你放到外地做父母官!” “你说,是不是我搞砸了事情,才把事情变成这样?” 陈萼微微一摇头:“当然不是这样,你刚才没听到我说吗?” “你父皇准备让你嫁给功臣之子,这念头应该不是现在才有的,所以你夸我也好,不夸我也好,你父皇都不会允许我留在长安城,跟他的功臣之子争夺公主。” “况且,本人陈萼陈光蕊,又不是什么完人。” “永嘉公主南柯一梦的事情,未尝不会让你父皇升起戒心,想要将我远远赶开。” “可是……这怎么办啊?” 高阳看了一眼李玉英,咬了咬雪白贝齿,大着胆子站到陈萼身前。 “我……我是……非君不嫁的。” 她低着凝白的脖颈,说出蚊蚋般的声音。 哪怕是她的一贯性子奔放大胆,此时主动跟男子坦白心意,也是难免羞不可抑,肌肤淡淡浮现一层朝霞般的颜色。 陈萼听了这话,也在缓缓思考。 他能够看到高阳一开始带着对自己的好感而来,带着公主习气与高傲骄横而来。 然后在自己带领下,一次又一次强行忍耐,渐渐懂事许多,再也不抱怨了。 高阳成为了陈萼能够好好接触交流的姑娘,而不再是三两句话就摆出公主架子。 此时此刻的告白,来的一点也不突兀,因为从一个月前,陈萼就已经知道高阳的想法。 两人顺其自然发展到了现在。 “高阳,你可知道,嫁给我你需要面对什么?” 陈萼问道。 “大不了私奔!”高阳带着几分气愤,几分决然,说道, “不,比你父皇、比整个大唐国,还要大的波折,你现在都无法想象的劫难。”陈萼说道,“若我愿意,我可以将大唐国所有公主都劫走私奔,可没有把握面对将来的劫难。” “你敢!” 高阳气的睁大了眼睛:“有我和李玉英还不够,你还想所有公主?你太贪得无厌了!” 陈萼以手抚额,有些无语:“你抓不住我说话的重点吗?” “我的意思是,我自有不弱的神通法力,带你们私奔完全可以。你们根本不知道将来要面对的是什么!” 高阳怀疑地看着陈萼:“什么神通法力?你该不会说……原来永嘉姑姑做那南柯一梦,都是你做的?” “是。” 陈萼坦然承认,对高阳和李玉英,他没有再继续遮掩下去的必要。 “那……” 高阳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些事情,她一点也不知道啊。 李玉英却是站起身来,走到高阳身边,握住高阳的手。 “高阳,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这件事,你听我说。” 高阳懵然,点了点头。 第33章 会试第一名 李玉英迈动莲步,缓缓走到陈萼面前。 “陈公子,我这病弱天生而来,命不久矣,私奔与否没什么重要。” “不过高阳心肠好,刚才怜悯我,将我也和她并列,因此我也并不吝啬自己心意。” “我这风中残烛,也是非君不嫁!” 陈萼心中触动,隐隐有些发热。 看着这一月以来相伴的红色宫装佳人与白衣丽人,实在心肠冷硬不下来。 李玉英又回到高阳身边,挽着高阳手臂:“若是陈公子不嫌弃,又有办法带我们私奔,我这残存的一点命,都交给公子。” “至于以后,公子去何处,我们便去何处,公子若要如何,我们便如何,终究是一个出嫁随夫。” “陈公子,你说呢?” 陈萼点了点头:“若我科举之后,你们还是这等话,我自有办法不负你们。不过,你们须得知道,往后的艰苦……” 李玉英微笑,坚定说道:“一切都随你去,公子,不必再说。” 说完之后,又看向高阳:“高阳,你又如何说?” 高阳也点了点头:“你能做得,我也能做!” 说完之后,又狐疑地看着李玉英:“你是不是……利用我了?” 怎么总感觉不太对劲,我本来是占据优势的,一下子李玉英反客为主,好像她成了正房一样? 李玉英微笑:“怎么会呢?” “高阳,我要谢谢你大度慷慨,让我这个将死之人,也能跟公子相处。” 高阳感觉脑袋有点乱,应了一声:“嗯,不必客气。” 左思右想,总感觉李玉英好像说的都对,又有什么地方好像不对。 直到从孤儿院离去,回到自己府邸之后,她才猛然叫了一声。 “这奸诈病猫!” “我原来不和她一路,我只要我自己和陈萼好!” “她怎么找我话里一点破绽,变成跟我一路的了!” 不过,也是心中生气片刻,高阳又压下去。 父皇准备强行赐婚,她准备科举后跟陈萼私奔,与这两件大事相比,李玉英这个没人疼爱的病猫的些许算计,反倒是无关紧要。 她愿意跟着就跟着,说不定还没出长安城,就已经病死了。 ———————————————— 随着科举考试越来越近,长安城内充满了前来科举考试、全国各地的书生。 东到海州、西到沙洲、北到蓟州幽州、南到崖州,形形色色的读书人们来到如今繁华的大都市长安,见识东市西市的人流如织,见识坊市的整齐划分。 有些读书人沉浸与长安的花花世界之中,今日去青楼,明日结交才女,后日去看胡姬的胡旋舞。 有些读书人依旧三更灯火五更鸡地苦读,为将来功成名就,也为将来入人毂中。 他们隐约都听闻了一个名字,海州陈萼陈光蕊,他的诗歌令人击节称叹,传闻他有状元之才。 但凡是本次考试,稍有名气的读书人亲眼见过陈萼的,无不口中称赞,此人确有真才实学,状元之才名不虚传。 这名声越传越广,甚至长安城普通小民,长安城外一些人都隐约得知,这一次的科举考试,海州陈萼有状元之才。 到九月初一,朝廷开贡院,点验书生们路引、保书,查看是否作弊。 点验报名足足两日,全国参与本次科举考试,点验合格者有三千多人,个个都是各地饱读诗书的学子。 九月初三、初四,朝廷令学子们拜祭孔圣。 这种种科举考试的规矩当然不是陈萼所知的“唐朝”应有,只能说这个“大唐国”实在有时候是某些王朝政策的缩影与综合体。 九月初五凌晨,书生们开始进考场。 幽兰紧张的一夜没睡,胡四娘也有些紧张,虽然对陈萼来说这件事不是太重要,只是一个引子罢了,但是她们在身边呆了一段时间,已经不自觉地和兴文、陈武两个凡人一样紧张起来。 朱丽华对此倒是看得开——以少爷的神通,就是杀上金銮殿,夺了皇帝的鸟位,也做得到,什么科举考试根本没什么必要紧张。 因此她该吃就吃,该喝就喝,只不过给陈萼准备了考场的干粮。 隔壁的胡妙姑等一窝狐狸本来也要过来表示一下,都被胡四娘给哄走了。 这群狐狸精不少都是色批,给公子来助威不一定,找机会勾引公子倒是能做的出来。 纯属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打开紫清小院院门,一辆马车停在门口,高阳探出头来,掩口打了个呵欠。 “好好考,拿个好名次回来!” 说完之后,又拉过一个昏昏欲睡的病猫:“喂,李玉英。” 李玉英张了张口,疲倦的厉害,强打着精神招呼一声,又昏睡过去。 陈萼一看就知道,定然是这两天以来高阳坐立不安,那身体病弱的李玉英被她闹腾的狠了,否则李玉英肯定要开口说些什么。 吩咐胡四娘和幽兰出来,把两个公主接入院中好好休息。 自己在兴文陪伴下,向着考试的贡院而去。 尚不分明的夜色中,一个纸鹤从西南飞来,落到陈萼面前。 纸鹤对着他叩拜再三,一言不发,升起火焰烧成灰烬。 兴文惊讶问道:“少爷,这是谁啊?是玉玄子老道长吗?” “装神弄鬼的。”陈萼平静说道。 这时候对自己恭敬,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的,也就只有西市那个神课先生袁守诚…… 又走了两步,天上一柄飞剑落下。 玉玄子声音从飞剑上响起:“贫道与三个劣徒,今日为陈公子祈福。” 陈萼不由地笑了笑,摇头:这老古板——还是不肯和我以道友相称。 伸出手指,弹了一下这柄飞剑,陈萼微笑道:“多谢道长!” 飞剑腾空而起,往终南山而去。 兴文看着这飞剑飞来又飞走,眼中露出几分艳羡。 “公子,飞剑好厉害啊。” “这是术而已,不是法。”陈萼淡淡说道,“从来先有道,再有法,法后才有术。” “法是道的衣衫,术是衣衫的装饰。” 见兴文一脸懵然,陈萼笑了笑——他的心性,还不到学习法术的时候,还得慢慢来。 来到考场,五更天刚到,差役们举着火把,对照前几日点验的名字,再次对照路引、保书等物。 陈萼提着笔墨砚台与干粮等物走进公园。 辰时,贡院封门。 迟到者在外面哭喊哀求,被差役们举着棍棒打走。 考官宣读考题,陈萼便估量着答题,并且刻意稍作控制,令自己不是太好,也不是太差。 在贡院考试两天后,陈萼返回紫清小院。 高阳公主和李玉英都在,一见他便急忙询问。 陈萼自然不好说——自己其实能拿第一,却故意写了个中等、能中的卷子。 只是安慰两人,说自己考的很好,状态极佳。 高阳公主和李玉英因此都很是高兴。 到放榜还有一个月时间,陈萼也不会干等着,依旧派狐妖们给自己刷名声,偶尔写一些诗词,惊艳一下那些来科举的读书人。 他自己和高阳、李玉英两人帮助一些孤儿、老人,用孤儿院救助更多人。 随着他真心实意地相助,他也能够感觉到紫色雾气能够动用的功德正在缓缓增加,只要他心念一动,随时可以推演新的能力或者提升“太清法”等能力。 但是,功德还不是太多,灵宝经、上清经、三皇文这样的新能力力有不逮,提升“太清法”估计也就是十几天的增长。 陈萼决定,还是把这种至关重要的“功德”给存起来,等到紧要的关头再使用,以免遇上什么事情措手不及。 一个月的时间匆匆而过,科举榜单放出。 兴文、陈武两人一大早兴冲冲地而去,陈萼与高阳、李玉英两人坐在院中槐树下说话。 高阳一会儿坐下,一会儿站起,一会儿来回踱步。 李玉英倒是好端端坐着,只是手中抓着一块擦汗的轻纱,不自觉用力之下,几乎都要抓破了。 陈萼见她们两人这样紧张,也是只好宽慰几句。 可惜高阳和李玉英两人都没有听进心里去,这让陈萼难免有点嘀咕……连私奔决定都能做出来,你们还怕我考的不好吗? 真是被这两个关心则乱的女人给弄得,连陈萼自己都有点紧张。 甚至心里有点后悔。 早知道她们这样在意,我就不刻意控制,直接夺取第一名就是。 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刻意控制之下,又是什么样的名次…… 呆了小半天,一阵锣鼓声从外面传来。 兴文和陈武两个人满脸兴奋地推门跑进来,叫道:“少爷!你高中了!报喜的就在后面!” 在他们身后,一队差役敲锣打鼓,领头一个大嗓门的叫道:“海州陈萼陈老爷,高中会试第一名!” “金榜题名喽!” 陈萼的微笑顿时僵住。 这,竟然也能会试第一? 果然已经定下了“前因后果”! 一旁的高阳、李玉英、幽兰、胡四娘却都欢喜极了,胡四娘拿了一盆铜钱对外散发,惹得不少跟着来看热闹的孩童纷纷上前捡钱、欢呼不已。 高阳拿出一些散碎金银,也要抛洒出去,李玉英连忙止住她,让她将金银给前来报喜的差役。 那些差役顿时喜得眉开眼笑,一个个对高阳等人说着各类吉祥话,乐得众人欢喜不已,满院欢笑。 第34章 状元及第 良久之后,紫清小院恢复了平静。 差役们、道贺的人们都散去了,要拉关系的人也都散去。 兴文等人喜滋滋地打扫满院的残余,一边打扫,一边畅想将来的美好。 陈萼叹了一口气,一脸严肃。 高阳有些诧异:“你怎么了?会试第一名不好?” “是啊,不太好。这样下去,我肯定是状元了,这该怎么是好?” 陈萼摇头说道。 高阳和李玉英都被他逗笑了,高阳没好气地敲他手臂一下:“你怎么这么讨厌,这也算是烦扰吗?” “分明是炫耀!”李玉英也笑道,“若是你这烦恼被全天下的读书人知道,怕是都要气的来紫清小院来打你!” 陈萼认真说道:“我说的是真的。” 高阳和李玉英更是捧腹大笑,连眼泪都快要笑出来了。 “你故意引我发笑,你不是好人……” 高阳笑得没力气,扶着陈萼手臂说道。 陈萼无语,心道:如果你们知道,我获得状元的代价是什么,怕是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笑了良久之后,高阳带着一点期望神色,对陈萼说道。 “陈萼,你说,你考的这么好……我去求父皇赐婚,他会不会答应?” 陈萼摇头:“不要去说,也不要去试。” “科举考的再好,也不过是你父皇抓入毂中的一条鱼罢了。” “还有你,高阳,你父皇既然已经准备好了给你赐婚,你就不再是他女儿,只是他利用的棋子。” “一条鱼,一颗棋子,去要求‘主人’更改主意,只会令‘主人’恼火,引发更大的反应。” 李玉英诧异道:“你都是会试第一,才名远扬了,还是鱼吗?” 陈萼笑了:“当今皇上以为我是鱼,或许还有不少人,认为我是上了砧板的鱼,是一个棋子。” “他们会知道的,我到底是不是鱼,是不是棋子。” 高阳懵懂不解其意,李玉英渐渐有些明白过来——陈萼口中说的,才是以后要面对的凶险之事? —————————————————— 第二天,朝廷派人传召陈萼,令他接受礼仪培训,三天后参加廷试。 陈萼便随着使者到了尚书省门下的礼部,接受了如何上朝参见的礼仪培训。 又过三天之后,陈萼作为会试第一名,领头在前,率领榜上有名的举人们步入皇宫,穿过金水桥。 考生在大殿落座,笔墨纸砚都已经备好。 当今皇上端坐其上,令人宣读考题,三道策论。 一问对外如何宣威,二问对内如何安民,三问如何施政。 陈萼心知自己估计交白卷都能拿状元,索性也不再掩饰,直接将自己想法写了不少——对于口称仁义的读书人来说,陈萼这答题绝对是邪道,因为满纸没有一点“圣人曰”、“圣人言”,只有干巴巴地要怎么做,要如何做 陈萼写完之后,深感满意,在策论上写下几个大字。 《大唐第一个五年发展计划》 所有考卷收上去,考生们退出皇宫,择日宣布名次。 陈萼无所谓地退出皇宫,他已经猜到结局,因此也不必有什么期待和想法。 他的策论,没有任何文笔可言,没有任何圣人教导,跟白卷差不多,甚至比白卷还要离经叛道。 但是,陈萼就是能确定,自己肯定能够成为状元。 回到家中,高阳和李玉英两人正在下棋,见到陈萼归来,又都起身询问。 “还好,大概状元就是我了。” 李玉英微微一笑,高阳却是又被他逗笑了,说笑一会后拉着他询问那盘棋应该如何下。 李玉英这病猫病恹恹地,下棋却厉害的很,总是能轻易屠杀高阳大片棋子。 就算是有时候高阳胜利,回过头来一想,也是李玉英刻意放水,令高阳心中十分不爽。 陈萼和李玉英下了一盘棋,见她累的满头汗水,说道:“玉英,你这身体也太弱了,还是不要劳心费神为好。改天我给你想个办法,让你固本培元,至少也得比常人要健康一些才成。” 李玉英温柔一笑,听话地放下棋子不再开新局。 “好,我听你的。” 高阳有点不快:“陈萼,你有办法让她延年益寿,活的长久啊?” 陈萼说道:“可能有,现在还没试过。” “那万一是真的,我岂不是一辈子都要看着这个病猫?”高阳不满说道,“我可是看她快死了,才对她松口的。” 陈萼摆摆手:“不必再说了,玉英是个可怜人,你不要再欺负她了。” 又笑道:“你现在最好还是备好精力,准备迎接新的女人到来,她可是跟你们又不一样。” 高阳、李玉英都怔住了。 新的女人? 怎么又有新的女人? 这个陈萼难道是个花心之人,两个公主都肯为他倾心,他怎么还会另找其他女人? “你这负心人!”高阳忍不住红了眼圈,“为何又有新人?难道我们你还不满足……” 陈萼微微摇头,叹了一口气。 手掌一掐,一道法力笼罩槐树方圆,暂且遮蔽三界某些可能存在耳目。 “我会成为状元,你们信吗?” 李玉英与高阳都毫不迟疑地点头。 “我会在游街路上接到一户抛绣球,成为人家女婿,你们信吗?” 李玉英和高阳都是摇头——以陈萼的本领,如何会被人抛绣球招女婿招去? 只要他不去接那绣球,怎么也不会接到。 陈萼继续说道:“紧接着,我会上任江州知府,路上被水贼打死,打死我的水贼抢夺我家眷,代替我当江州知府,你们信吗?” 高阳立刻摇了摇头:这怎么可能,当然不信。 “你怎么会被人打死呢?” 李玉英却不由地双目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陈萼,蕙质兰心的她,察觉到不对之处。 为何陈萼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 就像是他见到过、发生过一样——她一时想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是她意识到了。 陈萼所说,私奔之后更加艰难,比大唐国、皇家追捕还要难,应该就与这样的事情有关。 想到这种可能,李玉英不再迟疑。 “陈萼,我相信你。你想做什么,就只管去做。”她对陈萼说道。 陈萼见她神色变化后改口,也对她微微一笑。 这李玉英看来是猜到了一些事情。 陈萼这一笑,倒把高阳给气坏了:“到底怎么回事?李玉英,你倒是给我说清楚!” “还有陈萼,到底怎么回事,快点告诉我!” 李玉英说道:“高阳,你还记不记得,之前陈萼告诉我们,他不怕皇上,也不怕朝廷,反而要我们做好面对更多困难的准备。” “他口中说的事情,就跟那些困难有关。” 高阳不解,说道:“可是陈萼这么厉害,怎么会被人打死,还被顶替当江州知府?这根本不可能啊……这总不会是真的?” “而且这应该是未来之事,也不一定会发生……” “我也想不通,所以,我相信陈萼。” 李玉英微笑道:“他是我夫君,我相信他不是负心人。” “你肯不肯信他?” “我当然也相信……”高阳犹犹豫豫地说道,“不过——” 她目光中带着警告之意。 “如果让我发现,你是胡说八道骗我的,只是贪心好色,我绝不依你!” 陈萼点点头,心道:高阳这丫头真是心思单纯。 幸好李玉英没什么坏心,又幸好不是什么深宅宫斗,否则高阳活不过一个月就要出殡…… 大明宫紫宸殿内。 唐皇李世民皱眉看着面前被大臣批改,少有地、应该黜落的殿试考卷。《大唐第一个五年发展计划》,只感觉自己满肚子疑问要不吐不快…… 这是——哪里跳出来一个奇葩? 我是皇帝还是他是皇帝,居然给朕制定一个五年发展计划? 子曰呢?圣人言呢? 怎么一点都没有? 揭开考卷卷首名字,“海州陈萼”四个字映在眼中。 李世民顿时更是不悦:这就是那个被高阳看中,会试第一的? 就这样的考卷,这样的文笔,也配得第一? 没错,这样的的确就该黜落…… 李世民心中想着,忽然一道金光飞来,再低头看去,面前的陈萼的考卷已经是锦绣文章,他怎么看怎么好,怎么看怎么顺心如意。 不由自主地在上面用御笔圈中,定下第一的名次。 回过神来又仿佛遗忘了刚才事情,继续批改其他考卷。 一只洁白的手掌从他身边探出,拿起那名为《大唐第一个五年发展计划》的考卷,发出一声轻微的笑声,又缓缓放下。 身影悄然消失,如青烟般散去。 忙于批改考卷的李世民、在一旁伺候的侍女、宦官都仿佛没有看见那道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身影。 两日之后,唐皇李世民御笔亲赐状元为海州陈萼陈光蕊,令新科状元跨马游街三日。 消息传到紫清小院,兴文、陈武、幽兰、胡四娘等人兴奋不已,又是好一阵欢庆,李玉英和高阳却都没有多少喜色。 她们已经得知,陈萼没有好好答卷,根本拿不到状元这个名次。 结果还是成为了状元。 这里面潜藏的问题,还真是令她们越想越是担忧…… 陈萼笑了笑,对两人安慰一声:“放心就是!” 李玉英与高阳两人勉强露出微笑,看着陈萼在宣旨使者带领下离去。 陈萼带上大红花,朝廷差役前呼后拥,他骑着一匹白色御马,踏着长安城的街道缓缓而行。 第35章 满堂娇 “女儿,可都备好了吗?” 丞相殷开山家中,后院阁楼之上,小姐倚着栏杆,小扇轻拍,分明带着几分惆怅。 听到母亲呼喊,她站起身来,对侍女懒洋洋说道:“着甲。” 一旁侍女闻言听着,顿时“噗嗤”笑了一声。 “小姐,你又不是沙场点兵,哪来的着甲?” 殷温娇淡淡说道:“今日出征,解父之忧,我和花木兰也没什么区别,自然是红裙似兵甲,点兵出征去。” 侍女不敢多言,忙碌着为她换着盛装衣裙。 殷温娇的母亲,体型富态的丞相夫人走上阁楼,见殷温娇表情平淡地穿着衣裙,便开口说一声。 “还烦恼着?” 殷温娇摇头:“不,母亲,我已经不烦恼了。” 殷夫人轻叹了一口气:“你是我肚子里面的肉,从小到大,你那一点心思我不知道?” “这跟上沙场一样的,会是高兴样子吗?” 说着话,抬起衣袖擦了擦眼角,泪水滴落了两滴。 “都是你那父亲作孽,今年春游非要带你去,惹得各位王爷看上你,又是说你‘满唐娇女第一人’,又是叫什么‘满堂娇’!” “可如今太子和各王爷都不知怎么样呢,谁知道将来谁登大宝?” “贞观之前那旧事想起来都吓死人,我和你父亲怎么能忍心教你嫁给皇帝家任何一人?” “你今日抛绣球招女婿,也是被逼得急了,没办法拖延,只好选了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说着话,不由自主就哭起来:“可怜我的女儿!为了我一家性命,要找个不知什么人委屈了自己!” “早知如此,让你父亲做什么官!” 她这边一哭,殷温娇也是忍不住了,再也不复自己强装出来淡然样子。 红了眼圈,垂下泪珠,低声道:“母亲,莫要忧愁。” “女儿今日定会出嫁个好人家,让父母高堂再不忧愁。” 说完话,令侍女整好了衣裙,迈步向门口搭起的彩楼走去。 “我的女儿……” 殷夫人低声抽泣几下,终究强打精神,走下阁楼唤来管家。 “礼堂婚房都布置妥当了?” 管家连忙应声:“是,礼堂和婚房都布置好了。” “礼堂里一对龙凤红喜蜡烛,手腕粗细……婚房里被褥下塞了一层桂圆与红枣……” 他禀报了许多,殷夫人漫不经心地听着,也不知道想着什么。 外面彩楼处,有人喧哗着叫喊:“满堂娇!满堂娇!” 殷夫人吩咐管家:“把那些泼皮无赖、年龄大的、有残疾的都给我打跑,丞相家招女婿,岂能要这种货色?” 管家领命而去,领着家丁快步去了。 殷温娇擦去眼上泪珠,脸上露出微笑,一步一步走上搭好的彩楼,侍女在身后托着长长的裙摆。 走到彩楼之上,看着已经聚集起来不少看热闹的人。 殷温娇看着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因心中存着几分自我牺牲的决绝之意,却是连女儿家即将出嫁的羞涩也少了。 有人在人群中叫道:“满堂娇!” 随后有不少人跟着喊叫:“满堂娇!满堂娇!” 殷温娇的脸上微笑也消失不见,面上再无其他表情。 满唐娇女第一人、满堂娇……就是魏王和吴王这两个家伙,给自己起的所谓“美名”。 因为这美名,殷温娇不得不仓促出嫁,以免卷入将来的帝王家事、夺嫡纷争,给自家引来灾祸。 殷家不想依凭天子,做皇亲国戚,万一冒险不成,就是满门皆死,只想安安稳稳、富贵传家。 “小姐,绣球。” 一名侍女端着蹴鞠大小的金线绣球,来到殷温娇面前。 殷温娇接过绣球,将眼光看去。 下方人们聚集,喧闹,仓促之间如何看得清他们模样? 抛给谁,又能托付终身? 索性一下子,乱抛出去,管他老少贤愚,一辈子就这么定下! 心里面这样想,到底舍不得就这么抛却了后半生。 只在心里面暗暗埋怨,自己生在丞相家,父亲又是这等贤明之人,懂得趋利避害,倒不如寻常人家,至少还能挑挑拣拣。 正犹豫着,管家率领家丁们走出府邸,在下方呼喊不断。 殷温娇的心一下子提起来。 难道说,父亲改主意了? 她仔细侧耳听,听得不是太分明,只看见家丁和管家喊叫着,喊的好像是“不许……不许……”,又拿着棍棒向外赶人。 她的心里面刹那间从冬天转春又变夏,火热滚烫。 父亲他改主意了! 她强作镇定,忍着泪水夺目而出的感觉,声音发颤:“去问问,下面喊什么呢?” 侍女快步走下去,又很快带着喜色回来。 “小姐!好消息。” 殷温娇点了点头,看着她,等着好消息。 “管家说,夫人不忍心小姐,令家丁把无赖、年龄大的、有残疾的都赶走……” 殷温娇感觉眼角的泪珠顿时凝结,或许是结了冰,又或许是干涸不见。 再也流淌不下来。 原来,是这样啊…… 还真是心疼我。 殷温娇抓紧了手中的金丝线绣球,再也不报任何希望。 就在这时候,一阵锣鼓开道的声音从街头传来。 “当当当!” “新科状元!海州——陈萼——陈老爷——跨马游街喽!” 那差役喊的抑扬顿挫,锣鼓声震天响,令彩楼下聚集的众人也不由地看过去。 只见差役们前有锣鼓、“钦命状元及第”旗牌、后有水火双棍,呼喊呵斥两旁闪开,中间一匹白色御马。 御马上,一名英俊书生戴着双翅乌纱帽、绑着红绸大花,缓辔而行,正是说不出的春风得意。 这一行人从街头缓缓而来,引得不少临街的人家抛下荷包、香囊,欢呼者众多,随着看热闹的也众多。 不知不觉来到彩楼之下,殷温娇只看了一眼,心里便如同寒冰遇上铁水,转眼有了活泛的温度。 若是将绣球抛给他,岂不是好? 新科状元及第,又是一表人才,便是寻常时候,也未必能找到这样的好郎君。 刚想到这里,殷温娇便见到那新科状元勒住了马,抬头笑吟吟看来。 那双眼倒像是就在眼前,含笑看着她一样。 顿时不由地便把手中绣球抛过去。 那绣球轻飘飘地,先打中陈萼乌纱帽一侧,又落在他怀中。 陈萼不出意外地接住绣球,再度看向殷温娇。 这就是,玄奘生母,殷温娇? 从此刻起,陈萼一家正式进入八十一难的流程…… 他目光有些微微冷淡下去:无论是谁,你们很快就要目瞪口呆了! “姑爷!请快快下马!” “府中已经备好礼节,立刻便可成亲!” “姑爷快请!” 见到陈萼接了绣球,丞相府的管家和家丁们冲到马前,一拥而上。 他们有的抱腿、有的拉手,呼喊不停,要把陈萼拉下马来,送入丞相府中成亲。 陈萼提声喝道:“差役们何在!” 差役们本以为这是一桩好事,故此笑嘻嘻抱着锣、举着牌子在一旁歇息,没有阻拦殷家的人,此刻听到陈萼呼喊,连忙又聚过来,将殷家的管家与家丁驱散。 彩楼周围观众、殷家管家家仆都怔住了。 这新科状元接了绣球,难道想反悔吗? 殷温娇更是脸色煞白,不由地靠近彩楼栏杆——他不肯愿意? 若是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悔了亲事,索性就一头栽下! 也胜过在人间万千烦恼、颜面丢尽! 陈萼开口,朗声笑道:“诸位见证,这绣球是我接了,这彩楼上的姑娘,自然是我家中妇人。” “我陈萼也是大好男儿,又是新科状元,自有前程万丈,如何能入妇人娘家,当个上门招赘的女婿?” “彩楼上姑娘,你若有心,今日便随我去,跟我做个一家人。” “若是无心,这绣球我便还给你,你另择如意郎君。” “如此可好?” 管家、家仆等都怔住,连忙去禀报府中老爷夫人,彩楼下众人却是不管这么多,轰然叫好。 新科状元,自然有这样的底气与傲气! 他大好前途,被拉入丞相府中成亲,跟赘婿一般,的确是男儿所不为之事。 “好,状元郎好气节!” “好男儿!” 站在彩楼边上的殷温娇听着陈萼的话语,看着这一幕,已经忍不住将煞白的脸又变成桃花红色,满腔的女儿心事化作喜意。 这样的新科状元,有主见的好男儿,便是她以后的夫婿吗? 张了张口,殷温娇用尽了自己所有剩余的勇气,终于发出声音。 “公子,妾身愿意。” 只是这六个字,她便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低着头。 听着下方的喧闹,宛若山呼海啸,似乎很近,又似乎很远。 “状元郎!” “满堂娇答应了!” “恭贺两位成就好事!” “恭喜恭喜!” 也有管家的惊呼:“小姐,不可,等老爷和夫人决定啊!” 殷温娇低着头,听到管家这无力的喊叫,不由自己发出轻笑。 不,不等了,我再也不等了! 我反正就是要嫁出去,再也不等了,再也不变了,再也不换了。 这就是我的郎君! 父亲母亲,这便是我最后的报恩了。 第36章 不为赘婿 陈萼翻身下了白马,众人为他让开道路。 他向着彩楼走去。 “姑爷,且慢。” 殷家管家连忙走出来,挡在他面前:“此事还得老爷与夫人同意,只需姑爷稍等片刻,等老爷和夫人答应了……” 陈萼伸手拨开他,迈步向前走去。 “你家小姐愿意,我也愿意,我们两人已经是一家人。” “今日我接走自己家人,府上还是不要阻拦为好。” 那管家只感觉这姑爷伸手一拨,自己便不由自主跌跌撞撞后退几步,勉强站稳的时候,姑爷已经登上彩楼楼梯。 这位姑爷,好大的力气! “姑爷,成婚还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请三思啊!”管家又叫道。 陈萼却是没有理会他。 连西游都要开始了,这点人间的些许凡俗礼节,又算的了什么。 来到彩楼之上,看着面带红霞,含羞带喜的殷温娇。 陈萼心中有些感慨,最终还是说道:“请随我来。” 殷温娇将臻首轻点,无声而应。 侍女取来牵红,一端交在殷温娇手中,一端递给陈萼。 陈萼便领着牵红彩带,与殷温娇一步一步缓缓走下彩楼去。 彩楼之下,丞相殷开山和殷夫人已经闻声赶来。 见到陈萼领着殷温娇这般走下,眼看就要离去,殷开山急忙抬手,叫道:“女婿、女儿,你们要哪里去?” “为何不在家中成亲?” 陈萼停下脚步,微笑抬手:“岳丈,小婿有礼。” 又说道:“在下在长安也有家,今日姑娘既然选中我,自然要回我家,这出嫁从夫的道理千古皆然,还望岳丈海涵。” 殷开山说道:“女婿这话便是见外,你我既然成了一家,何必分的那么清楚?” “我府上一应事物都已经备全,还是就近拜堂成亲。” 陈萼却是不肯将就——自己紫清小院还有两位公主、一摊子事情,如何能进了殷家? 一旦被留在殷家,就算不是赘婿,实际上也是身前无人可用,形同赘婿。 到时候被逼的不得不施展某些法术,那才是真的狼狈不堪。 “岳丈,礼不可废,哪有将就的道理?” 说完这句话,看向殷温娇:“姑娘意下如何?” 殷温娇轻声答道:“妾身听公子的。” 又对殷开山夫妻答道:“父母双亲在上,女儿已经出嫁了,自然听我家郎君的。” “这……” 殷开山看着女儿面容,微微叹一口气。 “你既然这般说,我也不好多管,就这样。” 说完之后,甩袖而去。 殷温娇对此一点也不意外与失望,看向母亲。 殷夫人擦了擦眼泪,看看面前的女婿,倒是满意。 “好……好……你随他去,也好。” “胜过在家,被那狠心人摆布!” 又抓过殷温娇的手,放在陈萼手上:“你们好好的……” “若是缺了金银,短了衣裳,只管来府上找娘要,也不求他人。” “娘但凡有一口吃喝,也不能亏了你们……” 说着话,又抹泪不止。 陈萼见了,与殷温娇温言安慰这伤心的岳母片刻,这才领着殷温娇,到了白马前。 差役们都是眼力灵活的,一个个上前恭喜,又问陈萼:“状元郎,今日还待如何游街?” 陈萼笑道:“诸位莫要为差事烦恼,回去禀报上官,我因要成亲,跨马游街便不得再继续,只好停了。” “我自会写奏疏谢恩陛下,若有雷霆之怒,也是我陈萼一人承担,与诸位、诸位上官皆无干系。” “好好好!” “状元郎好担当!” 差役们齐声叫好,领头敲锣喊号的“当当当”连敲三下锣鼓,大声叫道:“状元郎——双喜——临门喽!” 陈萼让他们各自回衙门,差役们却是不肯,又重整旗鼓,摆开了架势,请陈萼上马。 陈萼便笑了笑,翻身上马,将殷温娇拉上马来。 伸手护着殷温娇,两人乘着白色御马,一前一后。 调转马头,于万众瞩目中缓缓而行,前呼后拥差役们开道。 殷温娇又是羞怯,又是骄傲,甜蜜也有,唯独不见了一开始的灰心绝望。 不知过了多久,只感觉身体都僵硬麻木了,也不知什么感觉,马匹终于停下来。 一双温暖的大手将她牵引下了白马,差役们轰然叫好,恭喜声中各自散去。 待到众人都散去了,殷温娇这才抬头看去,先看了身边那如意的郎君,又看这一处小院。 这是个并不大的院子,跟殷家无法相提并论。 匾额上“紫清”两个字清逸出尘,并无高官豪富的气派。 但是,这却是自己的家。 “郎君……” 殷温娇轻声说着,毕竟不知道接下来如何是好,只能请他拿主意,领着自己来。 也就在这时候,院门打开,走出一个恶形恶相的健壮妇人:“啊?少爷,你今日不是去跨马游街了吗?怎么才一个时辰就回来了?” 殷温娇被这吓人的妇人吓了一跳,惊得说不出话来。 陈萼微笑道:“不必担心,这是我家厨娘,名叫朱丽华。” 殷温娇勉强笑了笑,正要招呼一声,朱丽华让开身子站到一旁,又有几个人走出来。 分别是兴文、陈武、幽兰、胡四娘、胡妙姑、胡二娘。 殷温娇也连忙记下这些人身份:兴文是书童、陈武是护卫,幽兰与胡四娘是侍女。 胡妙姑和胡二娘都是隔壁邻居,是胡四娘的母亲与二姐,只不过现在为陈萼奔走一些事情,因此又是陈萼属下人手。 这一番认识介绍后,陈萼问道:“今日怎么都在?尤其胡二娘,不去永平坊找你那穷书生过日子吗?” 胡妙姑笑道:“科举后,二娘有些难受,我怕她做什么傻事,这两日一直跟着她。” 一说起这个,胡二娘便气的咬牙切齿:“公子,休要再提那负心汉!” “我供养他读书两年,时常前去整夜伺候,被看添香,暖床叠被。” “这负心人本次科举一朝高中,却不肯娶我为妻,说是正妻只可留给公卿之女,我只可为妾侍。” “又说我毕竟不知检点、不守妇道……这混账吃我喝我,与我逍遥快活时候,那些海誓山盟倒是糊弄他老娘的腿……” 越说越气,竟是骂骂咧咧起来。 殷温娇初来乍到,听得目瞪口呆,不知如何反应——胡二娘可怜所托非人,但是她也是刚刚认识,又不知太多,如何开口说话都是为难。 又听那厨娘朱丽华说道:“少爷,还有一件事,是有关皮货铺子的,请你定夺。” 陈萼微微颔首:“那就进去说。” 牵着殷温娇衣袖,示意胡四娘、幽兰托起裙摆,一行人走入院中。 院中有一颗大槐树,槐树下正有一红一白两名女子拿着小扇说话,见到众人进了院子。 那红衣宫装女子便按捺不住,腾腾走过来,站到陈萼与殷温娇两人身后。 “好啊,我说是谁,原来是满唐娇女第一人!” 殷温娇也是瞪大了眼睛,认出对方身份,赫然是一向娇蛮任性的高阳公主:“公主殿下,为何会在此处?” 高阳冷哼一声:“我为何不能在此处?” 殷温娇讶然,有些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 高阳很明显也不会跟她解释任何事情,只是和她目光对视,令殷温娇暗感不妙。 这高阳公主,怎么看起来好像是我抢了她的男人一样? 她也对自己夫君怀有念头? 我难道要和高阳公主抢男人? “好了,高阳。” 白色襦裙的女子站起身来,她皮肤苍白的过分,单薄的身躯像是纸做的,似乎日光都能将她照透了一般。 “有话说话,将来你们姐妹相处的时光有的是,何必剑拔弩张,搞什么下马威?” 说完这句话,这女子来到殷温娇面前:“丞相殷开山家千金娇女,名唤殷温娇,又叫满堂娇,我也是早就听魏王、吴王他们说起过。” “今日你入了这个家门,也该认识认识我们,毕竟以后都是一家人。” “这位是高阳公主,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女儿,你已经认识了。” “啊?” 殷温娇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这样一声惊呼。 这事情也太荒唐了! “进了这个家门,从此一家人”——这岂不是说,她这个丞相的女儿,要和当今公主共侍一夫? 这从古到今,哪有这样荒谬、不体面的事情? 皇上的脸面何在,丞相的脸面何在,朝廷的脸面何在? 这完完全全超出了殷温娇的想象。 哪怕就是陈萼人面兽心,回到家里对她不好,施虐施暴,她都不会这么感觉荒唐、这么难以置信。 “高阳公主……你和我……如何能在一家?” 高阳挑起柳叶眉,瞪大了眼睛,气道:“难不成你以为我愿意把陈萼跟你们分享不成?我恨不得让你们全都给我滚!” “要不是情况特殊,本公主一再忍让,哪会有这样的事情?” “现在你能走进这个家门,纯粹是本公主大发善心所致。” “你应该感谢本公主,向本公主磕一百二十八个响头!快给我磕头!” 高阳跳着脚、提着自己的红色裙子叫道。 陈萼抬起手,给她脑门一下:“不许折腾,让玉英把话说完!” 高阳气的撅着嘴坐到一边去,不理会任何人,也不再大喊大叫了。 第37章 不怕 啊? 就这? 殷温娇难以置信,看着赌气坐到一边的高阳公主,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睡蒙了,做了个荒唐的梦——梦见自己和公主共侍一夫,还是最任性的高阳公主,高阳公主居然还很听夫君的话。 这真的不是梦吗? “我继续往下说。” 李玉英微笑着说道:“你们两位是高阳公主、丞相家千金小姐,我是谁呢?我是皇家一个待死的病人,因歆慕陈萼的才学,喜爱陈萼的为人,愿以这短暂的生命,来跟随心中所托之人。” “我是,当今圣上的御妹,名叫李玉英。” 殷温娇身体晃了晃,试图要把自己从梦境中唤醒——这梦,也太荒唐了? 皇上的御妹,不就是高阳公主的姑姑? 姑姑和侄女……再加上丞相千金共侍一夫? 就算是再疯狂的奇闻异事,也不该有这样的传闻。 当良久之后,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真的之后,殷温娇难以置信地颤声说道:“你们,你们这分明是找死……” “皇上如果知道你们这样折损皇家脸面,会把你们和陈萼全部都赐死的,绝不会有任何其他后果!” “哼,皇家脸面……他如果肯赐婚,而不是把我指婚给房玄龄的纨绔儿子,我至于这样吗?” 高阳不满地回头,搭了一句话,又赌气扭回头去。 “可是……可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纸里包不住火……” 殷温娇惊恐不已地说道。 李玉英微笑对殷温娇说道:“不用担心,我们已经决定好了,跟陈萼一起私奔……” 殷温娇如遭雷击——这还不用担心? 我心都快跳出来了好不好! “你们……你们怎么敢做这么胆大妄为的事情……难道不怕陛下……” “不怕。”李玉英说道,“我是快死的人,高阳性子执拗,绝不肯屈从自己嫁给不喜欢的人,我们都愿意这么做。” 你们疯了? 殷温娇感觉今天见到了两个疯了的公主,唯一能止住他们发疯的,只有陈萼。 虽然看上去,陈萼好像也是个胆大妄为的疯子,至少之前看上去还不是那么疯狂,令殷温娇动心的如意郎君。 “你,要不要劝一劝她们?” “两个公主,还是姑姑和侄女,一起随着一个人私奔,是不是太耸人听闻了?” “再加上我,我们一家怕是要被万人所指,将来真的被处死之后,不知道落下什么样的名声。” 陈萼微微笑了笑,抬手掐诀,一层无形波动罩住周围,闭了外泄给外界的可能。 “殷温娇姑娘,这件事情,我们还是要慢慢说。” “首先,你要明白我陈萼是什么人。” “我知道你是丞相千金、知书达礼的闺中娇女,有花容月貌。你其实并不知道我是怎样的人。” 殷温娇听得脸色微微羞红,有些不好意思。 自己花容月貌吗? 虽然都说她是“满堂娇”“满唐娇女第一人”,可是以往的称赞只会让她心烦意乱,都比不上陈萼的称赞让她感觉高兴。 “请郎君为我细说。” 陈萼便说道:“我是海州人氏,陈萼陈光蕊,本次科举考试状元。” “与此同时,我还是一个练气士,拥有法术神通,我的本领在常人看来,应当与神仙无异。” 殷温娇的表情有点懵——说的好好的,怎么还修仙了? 陈萼比高阳公主两人更疯? “本次科举考试,我刻意控制自己答卷,会试之时,我本该在十名以后,结果还是会试第一名。殿试之时,我满篇不带四书五经,本不该成为状元,可我偏偏成为状元。” “我已经陷入麻烦之中,这麻烦比皇权、朝廷都要大的多。与练气士、与神仙有关。” “相比之下,高阳和李玉英的事情不过是小事一桩,仅此罢了。” 陈萼说完,见到殷温娇一脸的不信——似乎很想找个大夫来给他治疗治疗失心疯,便笑了笑。 拿起一个小扇子,折断扇子木柄,抛在地上。 那木柄落地生根长出绿叶来,转眼间长成一人高的小树。 殷温娇呆住了,伸手摸了摸小树,又看看断了木柄的扇子。 “神仙?” “妖怪?” 陈萼笑了笑,没有再显露神通。 “总而言之,并非常人。你知道了吗?殷温娇姑娘。” “知道了。” 殷温娇说道。 陈萼继续说道:“所以,虽然你进了我家家门,我还是称呼你殷温娇姑娘——我带来的麻烦非同寻常,你可以与我同甘共苦,也可以不与我同甘共苦。” “我都没有抱怨你的想法。” 听着陈萼的话,殷温娇的表情一变再变,最后疑惑地说道:“陈郎君,我有些不明白……” “你既然如此本领、又有状元之才,又有两位公主垂青,为何还要接我的绣球,将我接来你的家中?” “于情于理,你都不应再想着娶我才对。” 陈萼微微摇头:“这自然是因为,我之前说的非同寻常的麻烦,包括我成为状元这件事,本来就还牵扯到你。” “与其等着其他可能,还不如在这件事上,我将你请来,放在身边,到时候无论有什么变故,都能想办法应对。” “这……” 殷温娇更加不解,如同听了天书。 这种事,怎么还会牵扯到我呢? 陈萼见她半信半疑,也不再多做解释。 “幽兰、胡四娘,给殷温娇姑娘备好客房,先让她住下,有些事情之后再说。” 幽兰和胡四娘应声,去准备房间去了。 陈萼又看向胡妙姑和胡二娘:“你们两位散心完了没有?” “完了就给我去孤儿院,好好照料孩子老人,哪有这么多闲心伤春悲秋?” “公子!” 胡二娘化出狐狸原形,奔到陈萼身边,朝着他身体扑去。 “奴家好可怜!公子能给奴家稍许温暖吗?” 一边说着可怜,一边满脸的桃花色,笑得眼睛都眯起来。 若是能扑到公子身上好好撒娇,之前那个穷鬼书生、负心薄幸的家伙又算的了什么呢? 只是,还没等她扑到,一根笤帚半路里伸出来,杀气腾腾的胡四娘走回来:“二娘,你竟敢对公子无礼?” 胡二娘大吃一惊:“四娘,你不是去收拾房间了吗?” “我还没走!” 胡四娘气冲冲拿着笤帚抽打这无礼的二姐,打得她吱哇乱叫“不要打了!” “不要打了!” “再打我真的跟你急了!” “不要看我这样,我好歹也是你的姐姐!” 话音未落,胡四娘一笤帚落下,将她脑袋砸烂,脑花四溅,血流满地。 胡四娘吃了一惊:真打死了? 不过随后这凄惨的一幕微微扭曲,化作虚影消失不见;又看到胡二娘从另一边出现,朝着陈萼跑去,胡四娘顿时又气又急。 “混账,在公子面前怎么敢用这种下三滥的幻术!” “没关系的啦……” 胡二娘笑嘻嘻地说着,冷不防被一只手提着尾巴拎起来,看见了陈萼面若沉水的表情。 “闹够了?” 胡二娘连连点头:“闹够了闹够了,公子能抱抱我吗?我现在空虚寂寞冷……” “滚。” 陈萼把她用力抛出去,胡二娘果然是骨碌碌滚成一团,站起身来东摇西晃。 胡妙姑连忙赔笑:“二娘就是有点脑袋糊涂,公子莫怪!莫怪!” 陈萼没好气地挥手,让胡妙姑领着那试图占自己便宜的胡二娘滚蛋。 又看向朱丽华:“之前你说皮货铺子,又怎么了?” “少爷,来货源了。” 朱丽华禀报道:“那柳枝大王有几个好友,最近聚集起来,躲在了长安城附近,好像是准备复仇。” “这是胡家通过一些认识的小妖怪获得的消息,应该是没错。” “一些杂鱼……” 陈萼说道,忽然若有所思:“不过这个时候,倒也有用……” 现在他可是正需要功德的时候,这些妖怪,可不仅仅是珍奇皮货铺的货源,也是功德的来源。 柳枝大王那个德性,他的好友估计也都是恶贯满盈的,正好穷根究底,杀了赚取功德,提升自身实力。 向朱丽华问清楚位置后,陈萼记下,准备这两日应付了朝廷的官面文章后,再把这些妖怪都斩草除根,清理的干干净净。 不知不觉,日光西斜,高阳和李玉英毕竟都还是未出嫁的公主,相继从紫清小院离去。 陈萼铺开奏疏,写了一封因游街遇上娶亲,不得不中止跨马游街的奏疏,送往尚书省礼部。 这奏疏就是个兜底的——虽然所有人都知道这种事情肯定是娶亲大事胜过游街,但是终究要上奏疏向朝廷、向皇上说明原委,说明自己惶恐不安、请罪之意。 简而言之,就是摆正了自己位置。 官场上、朝廷上这一套,陈萼当然知道,不过也就是这么一写,真要让他乖乖留在中枢,天天给皇帝当走狗加孝子贤孙,他才不干。 写完了奏疏,面前殷温娇眼巴巴地正看着自己。 陈萼微笑一下:“怎么了?还有什么疑问吗?” “我刚才听说幽兰是鬼?胡四娘是狐狸妖怪?” 陈萼点点头。 “你真有这么大本事?” 陈萼又点点头。 “那我——该如何办?”殷温娇茫然问道。 第38章 江州知府 应该怎么办? 殷温娇如今烦恼的就是这件事。 她以为的如意郎君,是新科状元,将来官场拜相的才子,文采风流的士林中人。 结果,这位如意郎君懂神通、驱使妖鬼,新科状元也并非是他想要的,而是有什么人捣鬼,他才当上的新科状元。 看上去也无意留在官场。 最重要的是,殷温娇自己分明已经做好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决心,今晚本该成亲入洞房的。 他又这么以礼相待……令殷温娇自己都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主动提起成亲入洞房? 那也太羞人、丢脸。 就这么在这里勉强住下去? 那也是奇怪…… 陈萼明白她的茫然感受,说道:“殷姑娘,先在这里相处着,慢慢来。” “你我之事,不只是昨日偶遇,也要看往后相处。” “你以为呢?” 可是…… 我已经决定嫁给你了呀。 殷温娇有些委屈,但是这话却说不出口。 一旦说出口来,对方却说“其实我不想娶你”,她就真的不知道要如何而自处。 她不敢尝试。 只好,先试着相处? 殷温娇想到这里,也下了决心——反正这人是我选中的如意郎君,我还怕他不成? ———————————————————————— 第二天,陈萼前往礼部送奏疏。 殷家将小姐的衣衫等物送到紫清小院来。 待到陈萼回来,殷温娇已经换了一身素雅的嫩黄色罗裙,正在让幽兰、胡四娘两人帮忙布置自己房间。 见到陈萼回来,殷温娇微笑一礼:“郎君回来了?” 陈萼微微颔首:“你这样称呼,我倒是不好见外,应该如何称呼你?” “温娇便可。”殷温娇有些含羞说着。 直接称呼女子闺名? 陈萼略一犹豫,点头道:“温娇。” 殷温娇只感觉身体微微酥麻,忍着羞意,轻声应了一声。 到了书房,殷温娇给他端来茶水,陈萼更加讶然:“这事情让幽兰她们做就好,你何必这样?” 殷温娇没有多说什么,给他端来茶水,又去下面忙碌,安排午饭和家中事务,俨然一个管家的太太。 陈萼见她这样,不由地微微微微叹气。 这样温良贤淑、花容月貌的妻子,在原来的西游之中,那是何等的委屈与凄惨…… 算计的仙神佛陀,如何狠的下心来? 吃过午饭,陈萼想起今天的小院只有殷温娇显得格外忙碌,便将幽兰叫过来询问:“今天高阳和玉英都没来吗?” 幽兰点头:“是呀,公子,她们都没来……往日都是一大早过来,傍晚才走。” “胡四娘。” 陈萼又唤一声。 胡四娘正全神贯注看着道书,听到呼唤急忙起身:“公子,有什么吩咐?” “去隔壁问问,高阳和玉英今天是不是去孤儿院那边了。”陈萼说道。 胡四娘应声而去。 片刻之后返回来,对陈萼说道:“公子,今天两位公主也并没有去孤儿院。” 陈萼站起身来,眉间皱起,微微踱步。 “高阳的公主府邸,派人去看看。” 说出这句话后,陈萼心中已经有了推测。 高阳和李玉英,今天不应该不露面——就算是李玉英识大体,但也知道陈萼和殷温娇短时间内并不是真夫妻,所以是根本不会避讳或迁就陈萼“新婚”的。 更不用说,高阳是个任性的娇娇女,陈萼让她听话或许还行,陈萼不叮嘱,她怎么会为了殷温娇而不来呢? 所以,两人一定是遇上了外力阻拦。 在大唐国,能够阻拦她们的,只有唐皇李世民。 这一段时间以来,这两个公主往陈萼这边走动太频繁,李世民肯定已经有所耳闻。 现在陈萼与殷温娇“成亲”,他肯定不能容许天家的公主再这么与有妇之夫来往密切。 胡四娘到隔壁派了一个狐狸精前去高阳公主府邸,半个多时辰后匆忙赶回,向陈萼禀报了消息。 “府邸外有几十个士卒,高阳公主已经被看管住了。” “听说御妹李玉英也被看管在那里。” 果然如此。 陈萼的想法得到验证。 高阳公主和李玉英的最近行踪已经被李世民察觉,将她们看管在一起,应该还是防止她们做出丢了天家颜面的事情,短时间内应当没有危险。 正想着,门外响起宦官的公鸭嗓子。 “圣旨到!” 胡四娘、兴文等人连忙摆放香案接旨。 那宦官便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新科状元陈萼,授江州知府。” “即令收拾起身,两日内离京,两月内到任,勿误限期。” “上报朝廷,下安黎民百姓,好自为之。” 宣旨完毕,宦官不阴不阳地嘿嘿一声,将圣旨交给陈萼,竟然是连银钱都没有要便匆忙离去。 正准备给些礼钱的兴文讶然,说道:“这宦官倒是清廉。” “哪里是清廉……” 殷温娇在一旁叹道:“圣旨令郎君两日离开西京长安,两月到任江州知府,分明是迫不及待将我们向外赶。” “又加了‘好自为之’四个字,显然当今皇上对郎君极为不满,这宦官是看准了我们死到临头,才不屑于跟我们拉关系。” 她是丞相家的千金小姐,多少了解一些官面事情,此刻这话说来正是有理有据。 陈萼倒是并不慌乱,随手将圣旨放到一旁。 原本西游记中陈光蕊如何上任江州,细节倒是没怎么说,只是半路遇上水贼,说了一下。 此刻,陈萼被赶着上任江州,又被圣旨点名“好自为之”,显然是因为天家两位公主倾心的事情被李世民得知,因此李世民大为震怒,这才看管公主,赶走陈萼。 “原想着在长安过年,看一看“永无止境”的贞观十三年是什么样子,看来这下是呆不成了。” 陈萼淡淡说道:“兴文、陈武,幽兰,收拾行装,明日离开长安。” 兴文、陈武连忙去了。 幽兰喜不自禁:“公子也肯带我离去吗?多谢公子,我已经很多年没有看看外面的景色了!” “嗯,你也去。” 幽兰哼着歌儿,喜滋滋地去了。 “温娇,你也收拾收拾。”陈萼又开口说道。 殷温娇点头,又轻声道:“是因为两位公主吗?陛下已经知道了?” 陈萼颔首:“是。” “那我们这一走,两位公主……”殷温娇的心提了起来。 如果昨天还在发誓私奔的两位公主,都被陈萼这样轻易抛弃,殷温娇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看待自己的夫君。 “说好了一起走,我不会抛下她们的。” 陈萼说道:“皇帝催我走,认为我在两天之内不能有所作为,他可是大大想错了。” 见到陈萼这样说,殷温娇才终于放下心来,也去收拾行李等物品,做好长期赶路准备。 “公子,我呢?” 胡四娘问道。 陈萼问道:“你愿意随我离去吗?要知道你身上没有禁制,本身是自由的。” “我愿意,我想跟着公子成就大道,成为狐仙。” 胡四娘坚定说道。 若是留在长安城,与自家这些不争气的狐狸在一起,她修炼肯定再无进展,而且再也不会有人给她解释道经含义。 “好,那就随我去。” 陈萼没有拒绝,这狐妖是唯一一个有向道之心的。 在陈萼看来,未来的成就不应该止于所谓狐仙,应该有的是更好的发展。 胡四娘应声,又听陈萼命令,将隔壁的狐妖都唤来——此时正值下午,狐妖们并不是都在家。 有的在孤儿院忙碌,有的在皮货铺卖珍奇皮货,有的在当才女陪酒,为陈萼宣扬名声;只有胡妙姑、胡二娘等寥寥几个在家。 一见面,胡二娘就忍不住眼前发亮:“啊呀,公子是不是忍不住,想我们了?” 说着话就要往陈萼身上磨蹭,大口大口地吸气,似乎能隔空吸取什么精华一样。 哪次发臊都有你! 胡四娘气冲冲过去,把这色批狐狸打得满头开花;又警告一般地看着其他狐狸,让她们不敢在陈萼面前放肆。 陈萼说起正事,接到皇帝圣旨,明日就要离开长安,特地问一问。 “你们想来是不愿意离开富贵之地,跟我千里奔波的,是不是?” 胡妙姑、胡二娘等狐妖都不由地偏过脑袋,不好意思。 这也算是她们的本性难移。 长安太富贵安乐了,她们不愿意居家搬去其他陌生地方。 如果陈萼用禁制强迫她们,当然可以做到。 但是毫无疑问,狐狸们除了一个胡四娘是异类,其他的都不会心甘情愿。 “倒也不指望你们如何跟着我吃苦耐劳,现在你们忙碌的也不少……” 陈萼说道:“这样,我传你们一个保命的术法,禁制也不去掉,以后你们还算是我的保护之下。” “不过,那孤儿院的事情,你们要认真做好,不得轻忽大意。” 胡妙姑问道:“皮货铺子应该怎么办?” “今天我去进一批新货。” 陈萼说道。 “不过我不在这里,你们也开不起来皮货铺,这些货都先存在我手里。你们先把皮货铺关了,以后也不要再开。” “是,公子。” 胡妙姑没有再问宣扬陈萼名声那些“才女”应该怎么办——因为狐狸们已经从“才女”人设中获得了极大好处,这件事就算陈萼不吩咐,她们以后也会做的。 第39章 遁法保命 安排好胡妙姑等狐妖以后所做之事,陈萼也特意叮嘱一些细节:譬如朝廷来插手孤儿院,狐妖们就要适当撤退,不要过于执拗。 毕竟狐妖们看上去是能化人形、使用幻术的妖怪,实际上挡不住玄甲军几百人一次冲锋——她们没什么大本领。 胡妙姑、胡二娘等狐妖得了叮嘱,一个个眼光流转,媚意难掩。 陈萼看的不解,问道:“你们这又是什么样子?” 胡妙姑俯首拜倒:“公子,你可知我们心中有多么感动,多么愿意亲近公子吗?” “我等狐妖,不过是一些勉强化形的狐狸而已,若是落在其他人手中,一个也难有活路。” “公子安排我们忙碌,所谓福报之语不过是笑谈罢了,真正显露仁心都在平时相处,我们早已经知道公子乃是好人。” “因此胡二娘等也渐渐敢于放肆,正因为公子令我们喜欢,品德极好的缘故。” “但是此时离别之时——” 胡妙姑说着话,眼泪不由地滚落下来:“公子竟把我们当家人、手下一般谆谆叮嘱,不将我们当做妖孽。” “这等待遇,实在是前所未有!” “便是为公子,粉身碎骨,我等也是心甘情愿!” 胡妙姑说完,其他狐狸们都是跟着红了眼睛,不少都流着泪,向陈萼跪拜。 陈萼见她们这样,心中也是大有感慨:这些狐妖,虽然一个个不怎么靠谱,此刻的决心与感情也不是假的。 “也罢,这便是狐狸们的时机到了。” 它们心性不坚,也不求太大的法力神通,只求一个保命而已。 陈萼想到此处,便开口说道:“你们听没听说过‘遁法保命’?” 胡妙姑等狐妖齐齐摇头。 陈萼便说道:“遁法保命,其实本质就是遁法。” “最早时候,分为‘金木水火土’五行遁法,很久以前的练气士,应该都是用这种五行遁法的,甚至使用熟练之时,连乘云都不必,往水中一投、往土里一去,使用遁法瞬息几十里,半日千里万里,又快又疾。” “眼下的乘云而行虽然潇洒,但是速度极慢,真要遇上打斗追杀,远不比遁法保命。” 胡妙姑、胡二娘等狐妖们都连连点头,心生向往。 她们才不管什么乘云不乘云,一想到往“水里一投、土里一钻”就能逃命,就感觉这法术真是好极了。 “只不过,五行遁法我现在未曾钻研,自己也没有掌握。”陈萼说道,“你们这些狐狸天赋和心性也太差,无法跟古时候的练气士相比,因此五行遁法根本不适合你们。” “倒是我听闻了一些小故事,给你们一个‘假形遁法’法术,专门用来保命,还是可以的。” 胡妙姑、胡二娘等狐妖也不失望,依旧兴致勃勃,她们对于能保命的东西,可是真的太感兴趣了。 陈萼便说了“假形遁法”的用法和练习方法。 所谓“假形遁法”,本质是五行遁法的缩减版,具体灵感来自于陈萼对西游记的某些印象,孙悟空打妖怪,打中一张虎皮,虎妖跑了或者打中替身、打中妖雾、打中披风,妖怪借机遁走。 连孙悟空这种日后可以封佛的太乙境界仙人都一次次让妖怪遁走,可见这种借用物品或本身的“假形遁法”也是保命的好办法。 对狐狸们来说,只需要提前炼好一条尾巴,或者一张狐狸皮,紧急时候假形遁法保住一条命就好。 至于回头拼命之类的,陈萼不指望她们,她们也实在没有这方面的勇气胆略。 胡妙姑稍作尝试,发现这“遁法保命”很是适合狐妖紧急保命时候使用,连忙又带领狐狸们对陈萼道谢不止。 陈萼让她把这方法也都交给其他不在家的狐狸。 胡妙姑领命、带着胡二娘等狐狸们都回了隔壁。 当狐狸们都散去之后,陈萼看向厨房方向。 朱丽华正好放下菜刀走出来。 “你都听见了?” “听见了,少爷。”朱丽华回答道。 “听见了就好,你想留在长安城还是想跟我去江州?”陈萼问道。 朱丽华有些犹豫:“少爷,我能留在长安城吗?” 陈萼打量她一眼:“说一说你想留下的原因。” “我可以留在长安城,把珍奇皮货铺的一些皮货卖掉。今天少爷不是准备去收拾那群妖怪吗?那些皮货也要慢慢炮制,我想留在长安城,或许能给少爷做事。” 朱丽华说道。 “还有,我留在长安城,隔壁的那些狐妖的安全可以得到保证。” “还有吗?”陈萼问道。 “还有,如果少爷你对江州知府这个官位不满,我也可以在长安城为你花金银买通一下,活动活动官位。”朱丽华说道。 陈萼点了点头。 朱丽华的眼睛亮了,期盼地看着陈萼。 同意了? “你为了留下,这么短时间内,想了这么三个像模像样的理由,也是不容易。”陈萼说道,“可我还不知道你吗?” “现在你想的是,不在我面前,或许有机会找袁守诚、袁天罡、玉玄子,找其他人看看能不能解开禁制,恢复自由之身。” “然后你会跑的远远的,去荒无人烟的北俱芦洲之类,躲藏起来……是不是?” 朱丽华满头冷汗,噗通一下跪倒在地, “少爷饶命!” “很久以前,我感觉为什么有人驯养猴子需要五百年时间,也感觉那样对待猴子太残忍。”陈萼淡淡说道,“见到你这样野性难驯,我才知道,光是让你为我所用,还不行,还得有时候再次给你一些惩罚。” “当初遇上你,我没有杀了你,说起来也是你运气好。” “其他的妖怪,因为吃人,都被做成货物挂在皮货铺子里面,这件事本该对你有所警醒才对。” 朱丽华磕头叩首,哀声求道:“少爷,我再不敢吃人了,也再不敢有异心了!” “我当然知道你不敢吃人,被我收拾怕了。”陈萼说道,“但你这异心,一时半刻还去不掉。” “明日随我离开长安。” 朱丽华黯然答道:“是,少爷。” “今日做三十斤炒肉,晚饭时分给狐妖与众人吃。” 陈萼又说道。 朱丽华更加黯然,心知这是自己的惩罚,有气无力地应声回答,回厨房自己烹饪自己去了…… 这一番事情都交代好,陈萼纵身而起,乘云而去,来到长安城西北角一处破庙上空。 这破庙距离长安城并不远,不过荒废已久,远离官道,因此并没有什么人烟。 陈萼来到这里,用内视外景法一看,便看到此地妖气缭绕,黑气滚滚,下方都是些作孽深重的妖怪。 从云上落下,陈萼来到破庙前不远处,迈步向破庙走去。 还没走到,两个獐头鼠目、老鼠尾巴的小妖便跳出来,喜道:“这两日断了血食,没想到还有送上门的饭菜!” 一个拿着钢叉就插过来,想要将陈萼杀死。 陈萼手指抵在钢叉尖端,淡淡说道:“你们这些妖怪不讲规矩啊,一般来说,不是应该问问我从哪里来的吗?” “咦,这书生怎么知道我们是妖怪?” 另一名小妖奇怪问道。 手持钢叉的小妖正发力刺向陈萼,见到刺不到,想要收回来,却又抽不回钢叉,正吃力间,听到同伴发问,顿时叫道:“别问了!快去禀报大王!” 它这样一叫,也不用专门禀报了,破庙里面顿时听见声响,一群妖怪轰然冲出来。 领头的妖怪黄毛尖牙,提着一根狼牙棒。 随后的眉目阴冷、脸颊带细鳞、穿着文士服;还有一个体型粗壮,一张长脸,赤着上身的。 也就是这三个妖怪修为略高一些,都已经达到地仙层次,其余小妖都是堪堪化形,勉强有个人样。 “书生,你从哪里来的?” 黄毛尖牙的妖怪单手举着狼牙棒,对陈萼叫道。 陈萼露出很客气的笑容:“我从长安城来。” 黄毛尖牙的妖怪便狐疑地看着他:“长安城来的?是专门来找我们麻烦的?” “你是专门斩妖除魔的那种人类?” 陈萼摆摆手:“不是不是,我不过是听说你们在这里,好像是要跟我过不去,才过来问问你们。” “或许,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呢?” 黄毛尖牙的妖怪,跟面颊有细鳞的妖怪、长脸的妖怪互相看看,都感觉不得其解。 “跟你过不去?你是谁啊?” 长脸的妖怪问道:“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面颊带着细鳞的妖怪则是阴森森地一笑。 “鼬兄、青兄,管他是谁,又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咱们兄弟三个先把他拿下,解一解腹中清淡,岂不是好?” 那黄毛尖牙的鼬兄与长脸的青兄闻言,都是连连点头赞同。 “书生,你有些本事也好,没什么本事也好,有误会也罢,没有误会也罢。” “遇上我们蛇、鼬、驴兄弟三个,又主动送上门来——” “正好给我们清清口,解解馋!” 那黄毛尖牙的“鼬兄”大声叫喊一声,纵身而起。 那狼牙棒带起凄厉尖叫,呜呜作响,迎头朝着陈萼打来。 第40章 袖中妖 “鼬兄”这么一叫,倒是叫破了三个领头妖怪大王的身份本相。 分别是黄鼠狼、驴、蛇。 那长脸的“青兄”原来是个驴子成精,闻言不满叫道:“鼬兄,如何叫我本相?我是青皮大王!人唤五通神三郎!” 面颊带着细鳞的蛇妖则是盯着“鼬兄”挥下来的狼牙棒:“鼬兄,莫要一股脑打坏了!还得好好分来吃。” 两个妖怪只管说话,话音未落,狼牙棒下便已经有了结果。 便如同刚才小妖拿钢叉刺陈萼一样,这狼牙棒落在陈萼面前,被面上含笑的陈萼一根手指抵住,进退不得。 那黄鼠狼成精的“鼬兄”,眼睛都睁大了,几乎瞪出血丝来,硬是不能将狼牙棒夺回来。 “啊——!” 他用力呐喊,始终夺不回自己兵器,就跟见了鬼一样,大叫一声抛了狼牙棒。 “这书生!这书生有鬼!” 蛇妖发出一道“丝丝”冷笑:“鼬兄,你这话真是好笑,咱们都是妖怪,还怕他有鬼?” 黄鼠狼妖本来就十分惊慌,听到蛇妖的话顿时怒道:“你不怕?你试试!” 蛇妖不以为然地冷笑:“试试便试试!” 陈萼笑吟吟地,将手指稍稍用力一挑,原本粘在手指上几百斤的实心铁质狼牙棒便如同草棍一样在空中翻滚几周,落在他手中。 “你要来试试?” 他对蛇妖问道。 蛇妖见他摆弄几百斤的狼牙棒如同草芥,一身力气至少人仙境界巅峰,说不定是地仙境界的人类,心里面也有点打怵。 同是地仙境界,对方若是掌握飞剑、请神、定魂之类的法术,他可是有点没有把握。 心里面转个弯,蛇妖笑了一声,说道:“那书生,这狼牙棒可不是容易用的!” 他这么说,自然是故意要让面前这书生使用狼牙棒。 眼看对方依旧握着狼牙棒,没有更换武器,使用其他法术的迹象,蛇妖心中暗喜:果然上当了! 我这一身蛇皮被我特意精炼,金铁不入,化出原形,连山石、树木都能抽打成齑粉,可以说是刚中带柔,又韧又强。 待我化出原形,蛇尾如鞭抽打过去,他偏又傻乎乎地举着狼牙棒,他还有命在? 心里这样想着,蛇妖身躯一晃,化作水缸粗细、十多丈长。 “书生!” “看我吃了你!” 这巨蛇骤然一弹,将草木尘土卷动,倒像是平地起了一团雾。 那蛇头带着浓浓腥气,吐着宝剑似的鲜红蛇信,转眼到了陈萼面前,那狰狞又恶毒的模样,似乎要将陈萼整个人都吞下去。 陈萼轻盈地挥起狼牙棒,那狼牙棒也轻飘飘地,似乎半点力气也没有。 如同一片树叶一样,飘落在巨蛇的蛇头上。 “噗!” 血花四溅,巨蛇的脑袋仿佛一瞬间成了被砸烂的西瓜。 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蛇妖就被狼牙棒将脑袋砸穿出一大片密密麻麻的血洞,彻底死去! 巨蛇卷起的尘土烟雾,还在破庙前、树林中呼啸,黄鼠狼妖与驴妖,以及诸多小妖都微微张着嘴,连尘土卷进嘴里都恍然不觉。 “啊……跑啊!” 一个小妖回过神来,惨叫一声,蹲下就在地上刨坑,想要钻到地下去。 其他的小妖也都慌的跟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 黄鼠狼妖“鼬兄”与驴妖“青兄”也都连忙纵身跳起,脚下升起一团黑云,想要逃走。 这书生如此可怕,一下子就把蛇妖的精炼蛇皮打破,将他打死,他们如何能够挡的住? 就在这时候,那书生将衣袖抬起,顿时众妖眼前一黑。 天没有了,太阳也没有了,浑浑噩噩,昏昏沉沉,不辨四方上下,不知道到了何处! 刚刚站稳了,黄鼠狼妖和驴妖环顾四周,只见周围一片混沌,向外看不清分明。 不远处,堆放着一些衣物、生活所用之物和金银。 “我们如何被关进别人的储物袋子里面了?”黄鼠狼妖诧异问道。 “储物袋子,应该不能囚禁我们才对,这大概是什么法器?” 驴妖也是诧异,又走了两步,低头看到一摞整整齐齐的皮货。 疑问道:“这又是何物?” 黄鼠狼妖凑上前来,仔细端详:“好像是什么皮毛……” 忽然身体一抖,浑身打颤:“是妖怪的皮毛!” “这人杀妖怪,还会剥下皮毛的吗?” “怎会有如此可怕的人类!” 话刚说完,一片混沌的头顶闪烁一下,十多丈长的蛇妖身躯噗通一下掉落下来,落在众妖头顶。 这下,不用黄鼠狼妖再多说了,大小妖怪都知道了。 那书生把蛇妖的尸体送进来,当然不是要好心为它收尸,更不可能给它建坟,肯定是要剥皮抽筋,跟地上那一堆皮货一样。 得得得得…… 有个小妖牙齿剧烈地抖动起来,发出如同敲击的声响。 还有的浑身不断发抖、打颤。 黄鼠狼妖、驴妖的脸色也是一会儿青一会儿白。 “长安城,有这么凶残的人类吗?”驴妖呆呆地问道。 “你傻了呀!” 黄鼠狼妖叫道:“你忘了我们是为什么来的?” 驴妖张了张口,有些愣住:对哦,我们就是因为长安城有人卖妖怪皮货;又因为蛇妖要给他兄长报仇,邀请我们,这才一起来到长安城外伺机而动。 又恍然:“这么说,不是什么误会?” “这书生就是蛇妖的仇人,卖皮货的狠人……好啊,可算找着他了……” 黄鼠狼妖听他居然还有心思想这些,不由地苦笑提醒道:“你还是想想你的驴皮能卖多少价格,又能熬制多少阿胶!” 驴妖的大长脸微微抽搐一下,响亮地吞咽一下口水。 “不会?” “我如果愿意给他当坐骑,说起来也能日行万里,是人间难求的神驹……总不会杀我?” 黄鼠狼妖一听这话,反而有点羡慕这傻货了。 这驴妖还是有点用途的,说不定真的不会死……他自己一个黄鼠狼成精,那就没办法了,谁会拿臭乎乎的黄鼠狼当宠物或坐骑? 正心中惆怅,打算好了如何求饶,忽然天旋地转,群妖被陈萼抛出袖里乾坤。 “你们在嘀嘀咕咕什么?”陈萼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 黄鼠狼妖也不敢跑,恭恭敬敬趴下:“小妖见过上仙,实在不知上仙神通广大,又被蛇妖蒙骗前来,这才不自量力,和上仙为难。” “请上仙饶小妖一命,小妖原从此以后日日斋戒,香火供奉上仙,绝不敢耽误半点。” “俺也一样。” 驴妖说了一句,又感觉不对,抬起长脸来:“俺不一样……上仙,俺青驴妖从来不吃人,愿意给你当个坐骑!” “俺每天能跑一万里路,什么江河山川,都能如履平地。” 陈萼微微颔首,抬手指道:“好一个从来不吃人。” “杀孽如此重,岂是不吃人就能揭过去的?况且,这不吃人,也是诳语瞎话!” “啊!” 驴妖惊叫一声,实在没料到眼前这人居然能够看穿自己以往罪孽。 顿时翻身跳起,化作一头五丈高的青色毛驴,比那树木还要高大,撒腿就要狂奔。 “看似憨厚却狡诈,内中罪孽实在不小。” 陈萼开口,抬手一指,以定身法定住了这青色毛驴。 手掌一拍,这五丈高的巨大毛驴便软塌塌摔倒在地,神魂俱灭。 亲眼看到这一幕,便知道今日绝没有任何活下来的可能,黄鼠狼妖亡魂大冒,众小妖惊恐便要四散而逃。 却都被陈萼挥手放出法力,一一定住。 黄鼠狼妖不过是地仙境界而已,剩余小妖更是只比人类习武的强一些,顶多进入人仙境界,对陈萼这等身怀“太清法”、修成“顶有华气、胸有三息”的太乙散仙来说,若不能定住它们才是奇怪。 “黄鼠狼妖,鼬兄……” 陈萼微笑地走上前去,看着被定住,双眼骨碌碌乱转的黄鼠狼妖:“你家在哪里?那蛇妖、驴妖又都从什么地方来?住在何处?” 黄鼠狼妖顿时双眼露出惊恐之意。 “我解开你的定身法,你最好说出来,否则我也不是不能用搜索魂魄的某些法术。你知道吗?” 陈萼说完,解开黄鼠狼的定身法。 那黄鼠狼便连忙应声:“上仙,我可以为你引路,那蛇妖所在的万蛇谷、驴妖所在的五通庙,我都可以告诉你……” “能否饶过我一家?我回家之后定然再也不敢吃人,再也不敢胡作非为!” 陈萼微微摇头:“那可不成,今日我来,可不是你们几个地仙妖怪就能打发的。” “所有吃过人的妖怪,都要除恶务尽,不能再让你们为害下去。” 黄鼠狼妖连连叩头,哀求不已。 陈萼却是不耐烦了,说道:“这样看来,我还真是非得抽取你的魂魄……如今你为家人哀求我,难不成你们这些妖怪吃人之时,就没有想过人类也是有家人的?” “求求你,上仙,求求你上仙。” 黄鼠狼又是苦求不已,见到陈萼始终不肯松口,他终于无可奈何,绝望说道:“上仙,我家中还有弟弟与几个儿女,都是生来没吃过人的——我可以带路,只求上仙饶他们一命。” 第41章 五通神 陈萼闻言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这满身罪孽的黄鼠狼,居然还有这样对家人的情意。 苦苦哀求不成,又见到陈萼似乎有搜魂的法术,黄鼠狼便知道自己一家人再也不可能安然无事。 因此再三绝望恳求之后,他终于想明白一个道理。 吃人的妖怪,面前的这个书生既然不肯放过,换而言之,也就是说不吃人的妖怪,书生就未必一定要杀死。 因此,他才想到家中的弟弟和儿女都没有吃过人,这才提出了这样最后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这样倒也不是不行。” 陈萼说道:“若是从小没有吃过人,我可以不杀他们。” 黄鼠狼妖终于松了一口气,瘫软在地。 “上仙慈悲,上仙慈悲……” 陈萼点头,说道:“领路,先去哪里?” “距离这里最近的,就是驴妖所在的五通庙,里面除了驴妖之外,还有其他四个妖怪,专门诈称五通神,欺骗无知夫人。” 黄鼠狼妖说道。 “原来是五通神……” 陈萼恍然。 难怪驴妖说自己不吃人,但又罪孽极大,一股黑气缭绕。 这五通神害人家眷,往往将人折磨至死,的确罪孽不小。 “这驴妖在五通神中算强的吗?” 黄鼠狼妖便答道:“不算最强,也不算最弱。” “五通神都是地仙境界修为,因此城隍、土地等一般小神也轻易不和它们为难,以免损兵折将。” 陈萼听了这话,目光微微一冷。 城隍、土地本该保一方民众安乐,是天庭设置的“最基层保民官”,就这样做事的? 妖怪横行吃人、杀人,是小事。 自己损兵折将是大事。 只要自己不管,那么自己就不会有任何灾祸。可本该他们管辖的区域,民众被杀被害,就活该如此? 将这件事情记在心中,陈萼也不急着发作,对黄鼠狼妖说道:“五通庙还有四个地仙境界的妖怪?有没有小妖?” 黄鼠狼妖回答道:“没有小妖。” “好,那就去。” 陈萼将手一挥,衣袖拂过,驴妖尸体和其余小妖都被收入袖里乾坤,示意黄鼠狼妖在前带路。 黄鼠狼妖看的心中更是惶恐异常——他原本以为自己是被关进了储物袋,后来又感觉是什么法宝。 怎么也没想到,原来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衣袖! 这衣服是普通寻常的书生长袖服,被面前这人使用神通,却是仿佛能把这周围一片天地都能装进去! 面前这位“上仙”,还真是半点没叫错。 真正的天上仙人,恐怕也就是这样? 在这样的仙人面前,哪有可能逃得出去?只能哀告求生罢了! 当即乘了黑云一朵,带领陈萼来到长安城外另一边的道路一侧,指着一个干干净净、整整洁洁的小庙,说道:“这就是五通庙。” 陈萼沉眼看去,运起“外景法”,只见这五通庙上方妖气与罪孽纠缠,宛若一朵乌云。 “还好,四个妖怪都在。” 黄鼠狼妖听了这话,心中更是惊惶。 隔着这么远,就能看见其余四个五通神是不是在庙内——上仙法力威能,竟至于此! 更不敢胡思乱想,生怕上仙还有读心法术,走到小庙门前叫门。 “兄台!青兄回来了吗?” 庙内露出一个马头,奇怪道:“鼬兄,三郎不是随你们去了吗?怎么又失散了?” 黄鼠狼妖咧了咧嘴,尴尬地笑了笑,侧身让开,露出陈萼身形。 马头妖怪又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鼬兄,这人是谁?” “这人是……上仙。”黄鼠狼妖说道。 “哪来的上仙——” 马头妖怪脸色霍然一变,叫道:“黄鼠狼!你带人类来捉拿我们?” 这一声响动,顿时五通庙内传来其他响动,一个猪妖、一个狗妖,还有一个大红冠子的公鸡妖一起跑来。 “大郎!” “谁来捉拿我们?” 四个妖怪站定,一起看着陈萼与陈萼身侧的黄鼠狼妖。 “黄鼠狼!” 五通神的“大郎”、开门的马妖叫道:“你这事情太不仗义!” “三郎被你和万蛇谷的蛇老二请去帮忙,你们本事不济也就罢了,怎么害了我们三郎,还将捉妖人领来和我们为难?” 黄鼠狼妖咧了咧嘴,说道:“我是幡然悔悟,因为罪孽深重,吃人太多,因此想要改过自新。” 马妖、猪妖、狗妖、公鸡妖等四个妖怪纷纷叫骂不休。 陈萼开口说道:“四位,先不要吵,我问一问你们。” “五通神还有什么亲朋好友没有?” “怎么?你还要赶尽杀绝?”马妖冷笑一声,“今日我们四个在此,就是天仙境界来了也不怕!” “你这捉妖人,已然是死定了,还敢想这些?” 黄鼠狼在一旁提醒道:“上仙,五通神是兄弟五人结拜,除此之外都是没有家人的,朋友也并不多。” 陈萼闻言,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既然如此,你们也没有什么留下来的价值,杀了就是。” 马妖、猪妖、狗妖、公鸡妖闻言,都是嘿然冷笑。 这人类好大的口气! 不过,下一个瞬间,陈萼将手隔空按过来。 他们的冷笑表情还僵在脸上,不知怎么回事,齐刷刷栽倒在地,神魂全都灭了。 黄鼠狼半张着嘴,眼睛几乎要瞪出眼眶。 四个地仙……就这么没了?死了? 他虽然知道上仙厉害,可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眨眼间就全灭五通神的厉害程度。 这让他根本说不出话来,也无法形容。 天仙也不至于这样? “黄鼠狼……” 突然听到陈萼一声唤,黄鼠狼妖连忙趴在地上:“小妖在。” “你能唤出土地神?” “是,小妖可以唤出土地神。”黄鼠狼恭敬应道。 “你来唤出土地神,将里面的金银等物搬出来,分给受害之人。”陈萼说道。 “告诉他,本来五通神为害,便是他的罪孽。” “若是现在连善后做不好,我把他魂都抽出来。” “是,上仙。”黄鼠狼应声。 再抬眼一看,面前已经不见了上仙的踪影,地上的马妖等四个尸体也已经消失不见。 上仙原来是不想见到土地神…… 这样一想,黄鼠狼更加悚然而惊。 这岂不是说,土地神能够认出上仙的身份来历? 上仙果然是天上仙官下凡! 黄鼠狼感觉自己看穿了真相,心中甚至有点莫名的激动。 虽然自己命不久矣,但是临死之前却还能当一位天庭仙官的手下,威吓一个土地神,想想还是挺威风凛凛的。 当即念动驱神法决,用手掌在地面拍打。 一遍法决念完。 黄鼠狼说道:“请土地公现身,在下有事相谈。” 一个带着四方帽子的老头从他面前转出来,手持藤杖,捋着白须。 “这位……妖仙,有什么事情要见本神啊?” 土地公问道。 黄鼠狼抬手向上举起:“小妖奉某位之命,前来下令,土地仔细听着!” 土地公顿时浑身一抖,将藤杖抛了,顾不上捋胡须,急忙上前说道:“敢问是哪位的命令?” “我也不知,只知道这位恐怕是天上神仙下凡,路过此处,将五通神一招诛灭。”黄鼠狼说道。 “上仙有令,让我告知土地:本来五通神为害,便是你的罪孽。若是现在连善后做不好,定要把你魂都抽出来,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五通神所聚敛财货,都分发给受害之人,仔细好生安置,不得有误。” “尤其不得揭穿真相,以免被五通神所害妇人生死难料、名节有污。” 土地公一听是上仙发令,又已经将五通神诛灭,顿时连忙应声,说道自己一定将这件事情做好,绝不敢欺瞒上仙。 黄鼠狼妖传令完毕,仿佛也借到了上仙一丝神韵。 微微昂头,说道:“你去。” 土地公暗骂一声狐假虎威,又连忙恭敬称是,没入地下前往五通庙中去了。 停了片刻,黄鼠狼妖左右张望一下:“上仙?” 陈萼声音响起:“接下来去何处?直接带路就是。” “万蛇谷。” 黄鼠狼妖心中一沉,这才想起自己和一家人即将活不下来几个的事实。 乘上黑云,前往万蛇谷而去,一路上黄鼠狼妖介绍自己所知的万蛇谷情况。 “万蛇谷有一条老蛇,传闻已经天仙境界,实在是非同寻常。” “地仙境界的除了被上仙所杀的柳枝大王与蛇妖,还有三个,除此之外,大蛇小蛇无数,相当于人仙境界的肯定不下百条。” “这许多年来,万蛇谷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误入的行人、樵夫与猎户。” 听上去吃人倒不是太多…… 陈萼心中暗道,若是人类摸到蛇群住处,被蛇类给吃掉,而不是蛇群主动外出觅食,这算起来恐怕都不算为恶。 至少不能算是太大恶事。 这跟其他妖怪主动外出找人吃,抓人吃,是截然不同的概念。 当然,若是积少成多,害死的人太多,又是另当别论。 令黄鼠狼带路,陈萼隐身跟随,向西三百多里,到了一处荒山之外。 “上仙,此处就是万蛇谷了。” 黄鼠狼缓缓落下,向陈萼禀报道。 第42章 万蛇谷 陈萼站在空中,从天空向下望去,整个荒山处处都有蛇的踪影。 这里冒出蛇尾,那里露出蛇头。 有的蛇细长如柳条,有的蛇粗大如巨树;有的蛇迅捷如飞,有的蛇懒洋洋晒着太阳…… 至于花花绿绿,黄黑褐白诸多颜色,更是不一而足。 抬眼看去,整个荒山上妖气不少,处处都是,不过害人的罪孽还真不多——陈萼猜想它们是因为地处偏僻的缘故,而不是心性绝佳,不吃人类。 以蛇类的本能,在没有修炼成为妖怪之前,控制住自己不袭击人类,几乎不可能。 这个万蛇谷,不吃人类罪孽少,纯粹是因为它们距离人类太远,吃不到罢了。 正想着,已经有蛇妖发现黄鼠狼妖的踪迹,上前来询问。 黄鼠狼妖十分尴尬——他现在看不到隐身的陈萼在何处,连来意都不好说清楚。 眼睛转动一圈,他想到了一个借口,回答道:“我是因为柳枝大王,和蛇谷二公子的事情而来,不知能否见到蛇谷老祖宗?” 那蛇妖惊讶问道:“柳枝大王不是已经死了吗?二公子怎么了?” “二公子也死了。”黄鼠狼妖说道。 蛇妖顿时疯狂扭动身躯,发出丝丝响声。 “你在这里等着,我这就禀报老祖宗!” 这蛇妖迅速游动而去,随着它的游动,整个荒山上都渐渐得知蛇二公子也死在外面的消息,无数大大小小的蛇类从洞窟中钻出,口中嘶嘶作响。 一时间,整个荒山当真是无数的丝丝响动,奏成令人毛骨悚然的乐章。 再看满山花花绿绿的蛇类,更是令人头皮发麻,脚下发软。 陈萼静静飘在天上,看着这一幕,也感觉这种冰冷、滑腻的生物聚集在一起,实在令人难以感觉舒服,更谈不上赏心悦目,用触目惊心来形容,或许还更好一些。 那蛇妖从荒山游走下去,到了旁边一处小山谷内,游进一个数丈方圆的漆黑洞口中。 片刻后,一声怒吼声传来,一个头上生着独角、五六十丈长的巨蛇从那几丈方圆的洞口窜出来。 “谁又杀我子孙?” 这独角巨蛇尾巴立在山谷,身体直直耸起,脑袋已经超过荒山山顶,当真是陈萼前所未见的一个庞然大物,也是陈萼第一次见到的,可以真正称之为“大妖”的存在。 陈萼显出身影,漂浮在这独角巨蛇面前:“我杀的。” “你杀的?” 独角巨蛇暴吼一声,张开房屋大小的巨嘴,露出满口利牙和一道深红的蛇信。 看上去要一口将陈萼吞下,却又最终没有再向前。 “你是哪家天师的门下?” “为何要杀我子孙?” 陈萼见他居然在狂怒之中保持克制,也是再一次意外。 看来,这巨蛇修成独角,又带领子子孙孙盘踞在万蛇谷,且没有多少罪孽,还真是有点道行与见识。 “我不是天师门下,也没有师承。”陈萼说道,“你们万蛇谷的两条蛇妖在外面吃人极多,罪恶不小,被我杀了。” 说完之后,盯着这独角巨蛇:“你有什么话说?” 独角巨蛇默然,眼睛不断闪烁,一下露出凶狠之意,一下又不再凶狠,显然十分犹豫。 面前这人类,没有师承,应该能杀死…… 可他也得考虑将来的修行与大道。 人类说两个蛇妖吃人造孽,他认为应该是真的。 也就是这人类应该是善人、好人,独角巨蛇自从决定修行大道,决意化蛇为龙之后,就从没有亲手杀死过任何一个人类,更不用说善人。 现在,要不要一时痛快,破了自己心中的坚持? 犹豫片刻后,独角巨蛇终于还是选择不破自己心中的戒,向陈萼晃动自己硕大的脑袋,说道:“你走,我不杀你,也不会向你报仇。” “那两个蛇妖吃人,被你这个人类所杀,也是他们咎由自取,怨不得你。” 陈萼听这独角巨蛇这样说,不由地哈哈大笑。 “你倒是有点悟性,知道这件事不怨我。” “可是,你想没想过,我为什么杀了两个蛇妖,还要来你们万蛇谷?” “难道你以为我来这里是来求你谅解,是来让你放我一马的不成?” 独角巨蛇原本自己松口,这件事应该能够就这么揭过去,结果居然听到这句话,顿时怔住。 他难以置信地盯着陈萼:“你要……杀尽我这些子孙后代?斩草除根?” 要不是这个理由,他应该也不会来万蛇谷…… “斩草除根倒是不必。” 陈萼说道:“只不过,你们万蛇谷还有几个吃过人,而且是专门吃人的蛇妖,你得一并都交出来。” “欺我太甚!” 独角巨蛇仰天怒吼:“若你说哪个子孙该死,我就要交出哪一个,我这些子孙岂不是任凭你挑出来杀死?” “我已然天仙巅峰,眼看能够破蛟化龙,若是连庇护子孙都做不到,便是成了龙,也没什么意思!” 陈萼微微摇头:“看来,你终究还是差了点福缘——” 抬手一指,喝道:“定!” 这本来威风八面,体型巨大的独角巨蛇顿时定住一动不动,宛如一道僵硬的石柱。 陈萼又缓缓向下落去,只见满山的蛇类、蛇妖顿时不知多少朝着他飞来,窜起,向着他发起攻击。 陈萼也不留手,直接将敢于攻击的蛇类全部杀死。 蛇类与蛇妖尸体纷纷掉落下来,整个荒山、万蛇谷顿时一静,更多的蛇和蛇妖又弹射而出,朝着陈萼发起攻击。 陈萼将手掌虚空中一笼而过,这些蛇类与蛇妖纷纷掉落,宛如迎头撞上杀虫剂的蚊蝇,掉落在地面上、山林间,就已经全部变成尸体。 独角巨蛇双眼圆睁,看着这一幕,只感觉痛苦万分。 不要杀了,不要杀了!不要再杀了啊! 还有那些子孙,不要再送死了! 这一次,仿佛听到了独角巨蛇的心中呼唤,剩余的蛇类们终于知道厉害,再也不敢冒头攻击陈萼,一个潜藏起来,再不敢出头。 万蛇谷又一次平静下来,连一丝一毫的蛇类吐信、丝丝作响声音都没有。 陈萼环顾荒山与山谷,淡淡说道:“倒是好了,我刚刚要杀的蛇妖,恰好也在攻击我的蛇群之中,已经死了。” 抬手解开独角巨蛇的定身,陈萼说道:“其余我没有要杀的了。” “你有什么想法,要报仇吗?” 独角巨蛇早已经痛心至极,低声吼道:“对你这等法力强大的人类,我如何能报仇?” “不过你杀我这么多子子孙孙,万蛇谷因此死去三成,难不成它们都是该死该杀的吗?” 陈萼淡淡说道:“你这些子子孙孙,又不是心善,只不过是被你约束,没有机会吃人罢了。” “这些数量本来就很庞大,如果它们安心良善,刚才对我保持克制,我也只杀几个吃人为乐的蛇妖而已。” “偏偏,它们都是毫不犹豫地对我发起攻击……足以说明它们兽性不退,对人类危害极大,正该除去。” 独角巨蛇不满说道:“人类官府尚且不能擅自杀戮无罪之人,你如何能杀我子孙?” 陈萼笑了笑:“我是人,你们是妖。” “明知你这些子孙将来必定为祸人类,我还假装好心,让它们成长起来不成?” “刚才死的,都是对人类攻击欲望最强的,我认为它们死的一点无错。” “你……你这……” 独角巨蛇说不话来,更知道自己万万不是面前这人类对手,只得含恨缓缓缩回身体,准备退回洞中。 陈萼见他这样便要退去,开口道:“你这一口恨意含着,终究不能化龙了,你可知道?” 独角巨蛇回头,瞪着血红的巨大双眼。 “难道,这不是阁下所赐吗?” “将来真入了魔,成了妖,专门吃人,我也是拜你所赐!” 他恨声说道。 “我倒是可以帮你化解这一口恨意,”陈萼笑了一声,说道,“不过,作为回报,你要听我命令,将来为我奔走,你愿意吗?” 独角巨蛇讶然:“你要如何帮我化解恨意?” “若能化去心中所恨,或许,我也就能够为你效力了。” 陈萼笑了笑:“很简单,你全力出手,我收拾你一顿。” “你知道自己无能为力,只能效忠于我,你的子子孙孙都是不开眼,被我杀了,怨不得我。” “你就认清现实,不会再有怨恨了。” 独角巨蛇怔住,随后一团怒火从心口直奔脑子。 这他妈的,是人话吗? 我子子孙孙被杀,我还得自己认清现实,怨不得他人? “我这就全力出手,被我吃了,可怨不得我!” 他暴怒大吼一声,巨大的蛇头朝着陈萼撞击过来。 陈萼平静地一笑,身躯泛起金铁之色,以差之毫厘的差距避过蛇头撞击,又纵身而起,迈步踏在蛇头之上。 伸手抓住独角,感觉手感甚是不错。 “落!” 他口中喝出这一个字,独角巨蛇只感觉脑袋上仿佛托着一座山脉,沉重无比,再也支撑不住。 “轰”地一下,砸落在地面上。 整个身躯都像是刹那间四分五裂一样,无处不疼,裂开一样的疼! 第43章 愚蠢的弟弟 “啊……” 独角巨蛇发出一道长长的惨叫,尾巴微微颤动,扭曲。 陈萼便站在独角巨蛇的脑袋上,一动也不动,山岳般站立。 “服了吗?” 独角巨蛇微微颤动两下,发出声音:“我那独角,还有一道拼命的法术。” “你放开我,我和你拼一拼……” “若是不拼一下,我怎么都不肯心服!” 陈萼诧异,举着一根手腕粗细的独角,在他眼睛前晃了晃:“你说的……是这个?” 独角巨蛇这才发觉头顶一阵剧痛,独角赫然已经被陈萼掰下来了! “你……还是个人吗?” 独角巨蛇惨叫一声,剧烈地挣扎起来:“我的独角,我六百年从蛇化蛟,又八百年到如今修为,你给我毁了!” “你给我毁了!” 陈萼笑了笑,手指按在独角巨蛇的独角断裂之处。 “长!” 那独角便又渐渐生长出来一个! 独角巨蛇一开始还以为自己法力积蓄也都没有了,此时才发现,刚才陈萼取独角之时,已经避开紧要之处,没有损毁他的根本。 也正因此,他的独角断裂之后才能又重新迅速生长出来,而不是需要重新修炼——根本与法力没有损毁,怎么都好说,独角只是外相而已。 独角巨蛇缓缓松了一口气,只感觉劫后余生,浑身发冷,连忙口中叫道:“我服了!上仙我服了!” “你做的都对!” 再不服气,怕不是连蛇皮都给扒了——这位上仙,他可不是个东西! 太可怕了! “这就对了……早点认清现实,不是很好吗?” 陈萼微笑着说道:“先不要怨恨我,好好想想我说的对不对。” “对对对,你说的对……” 独角巨蛇哪里还敢顶嘴,连忙收起巨大身形,化作一个穿着黑衣的独角中年人,口中还带着血,向着陈萼行礼。 “如今才知道上仙的仙法厉害,愿听上仙吩咐!” 陈萼微微点头:“好好想想我说的话,待到将来用你之时,自然会有人来差遣你。” 黑衣独角中年人心中虽然不忿,却也知道自己万万不可能是面前这位上仙对手,因此倒是不敢怨恨了。 只是应了声,摆出恭恭敬敬的模样来。 陈萼也没有多说,任凭他去想,只是给他设下一个禁制法,又将一册道经交给他:“好好读书,将来才能走得更远。” 见他这样又有恩赐,又有禁制,黑衣独角中年人越发不敢怨恨,恭敬谢了陈萼。 陈萼乘云飘起,带起那黄鼠狼妖,缓缓离开万蛇谷。 黑衣独角中年人捧着手中道经,微微叹了一口气。 自己这是多了一个主人? 想我万蛇谷老祖宗,修行一千多年,竟然也有这个时候…… 忽然心中一动:这突然冒出来的主人,对我万蛇谷的蛇类的评价是真的吗? 难道我的子孙真的找机会就会吃人吗? 身形一晃,他化作一个普通人类模样,从荒山之外缓缓走来。 刚一靠近荒山,一条蛇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出,朝着他咬去。 “这应该是偶然……可能……也许不是真的?” 独角蛇心中暗暗想道。 不过,又走了百十步,看到一条又一条的普通蛇或蛇妖窜出来攻击自己,试图吃掉自己这个“普通人类”,独角蛇也不由地微微叹了一气。 这些不争气的蛇子蛇孙啊……还真让自己现在的主人给说中了。 它们只是吃不到人而已,并不是不吃人。 刚才参与攻击主人的,果然是自取灭亡。 想明白这一点,独角蛇心中的最后一点怨恨不平,总算是渐渐消散。 打又打不过,那书生甚至还成为自己主人。 甚至验证一下,好像这主人说的道理还真没错——他看穿了蛇子蛇孙的本性,这才下了狠手。 “哎……看来我还是要多多约束它们。” 独角蛇说着,忽然想到什么,拿出那一册道经。 “以后但凡是成妖的,都得给我背熟了道经才能离开万蛇谷,有了足够的修身养性,它们至少在外面不敢再放肆。” “对,就这么做。” ———————————————————— “上仙神通广大,小妖看了真是才知道天地之大……” 云端之上,黄鼠狼开口对陈萼讨好不已。 陈萼淡淡说道:“你家到底在何处?怎么看上去这路线又绕回去了?” 黄鼠狼连忙告饶:“小妖实在是有些私心,因此刚才绕了一点远路,先带领上仙去了万蛇谷。” “上仙明鉴,小妖只不过是想要家人再多活片刻,绝无其他妄想。” 陈萼也不意外,从发觉路线有些朝着长安城方向返回,他就猜到黄鼠狼之前的私心。 也未过多久,终于到了一处腥气扑鼻、臭气熏天的小山之外。 无需黄鼠狼再多言,陈萼就看得出,这一处黄鼠狼巢穴罪孽极大,也就只有那几个没吃人的小黄鼠狼可以不死,其余的全部死有余辜。 甚至,若不是黄鼠狼求情,那几个小黄鼠狼陈萼也本应该斩草除根,绝不会有意外。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临死之前跟他们交代一下。” 陈萼说道。 黄鼠狼妖微微吸了一口气,说道:“上仙,请让我先去跟他们说几句话。” 陈萼在他额头处定下一个禁制,也不怕他跑了,便让他前去。 黄鼠狼妖落在洞口出,几个大大小小的黄鼠狼探出头来,跟他打招呼。 “鼬,你回来了?” “鼬,外面有什么好玩的吗?” 黄鼠狼妖冷着脸向里面走去,抬手拎起自己那个从未吃人的弟弟、又把自己的儿子和女儿也都抓起来,返回自己居住的小洞穴内。 “鼬大哥,怎么了?” 黄鼠狼妖深深吸了一口气,决定按照心中所想的计划进行,他表情冷漠,声音冷酷地说道:“弟弟,你知道我们这一家已经死到临头了吗?” 那弟弟修行未成,也没有见过其他世面,对他的话似懂非懂。 “鼬大哥,什么意思啊?” “意思就是你们都要死了啊!” 黄鼠狼妖大叫一声:“我已经从外面请来降妖的上仙,要把整个巢穴、所有的黄鼠狼都赶尽杀绝,你明白了吗?” 那弟弟更加不明所以:“鼬大哥,你这话是开玩笑?为什么要把家人们都杀死啊?” 黄鼠狼妖心道:若是我有办法选择,我也肯定不会这样做,但是关键是,我根本没有办法选择任何事情。 无奈之下,只好找了个尴尬的理由、勉强说得过去。 “因为,我要修行,要拜在上仙的手下;必须要和过去吃人的妖魔们,一刀两断!” “为了要修行?” 那个弟弟难以置信:“鼬大哥,你难道在说笑不成?” 黄鼠狼妖暴怒而起,一脚将他踢飞。 “谁在和你说笑!你这愚不可及的蠢物!” “看着我带领上仙前来,将所有的黄鼠狼全部杀死!” 那个弟弟又惊又怒,挣扎着站起身,想要反抗,黄鼠狼妖却终于不再心慈手软,将他和自己的儿子、女儿一起打昏过去,束缚在这个小洞穴之中。 然后走出山洞,趴伏在地上,向着陈萼恭恭敬敬叩首。 “上仙,请动手。” 陈萼反倒是不急着杀他了,反而很有趣地看着他。 这个“鼬”刚才的所作所为,怎么还有点看着眼熟呢? 不急着杀他了,反正今天功德不少,不差这么一个。 笑了笑,对黄鼠狼妖说道:“你把所有黄鼠狼都唤出来,” 这叫“鼬”的黄鼠狼妖便领命行事,略作思索,叫喊道:“都出来了,我抓了个人类回来,出来的慢了吃不到好吃的!” “哪儿?” “哪里哪里?” 所有的黄鼠狼都急忙探头探脑,从洞中跑出来。 “鼬”看了一眼,说道:“上仙,本洞所有黄鼠狼,除了我说的三个,都在这里了。” “嗯,好。” 陈萼挥手拍出,将面前一堆尚未明白发生何事的黄鼠狼全部杀死,又将这些妖怪尸体收入袖中。 只留下一个呆在原地的“鼬”。 “鼬”本以为自己也要死了,没想到回过神,还好端端地活着,抬头看向陈萼,疑惑问道:“上仙?” “我……还死吗?” “不死了,你还是挺有趣的,引起我的某些想法。” 陈萼微笑说道:“你叫鼬?” “是,上仙,小妖叫黄鼬。”“鼬”恭恭敬敬说道。 “我今日饶你一命,从此你不可再吃人命,还得听我命令,你做的到吗?” 陈萼问道。 “鼬”顿时抬头,应道:“上仙有命,小妖做得到。” “只为上仙一声吩咐,小妖这条命刀山火海也去得。” “好,我叮嘱你……” 陈萼使出一个传音入密的法门,将自己命令传给“鼬”。 “南瞻部洲出了大唐国往西,依次乃是鞑靼、哈密、乌斯藏国,过了乌斯藏国又是浮屠山、八百里黄风岭、流沙河。” “我令你前往那黄风岭,投奔你本家一个黄鼠狼妖怪、名叫‘黄风大王’。” “鼬”听了这话,连忙询问:“上仙,那我要做什么?” “什么都不必做,待来日相见之时,自有吩咐。”陈萼说道。 “鼬”闻言也不再迟疑,当即应下。 对他来说,这条命本就是死里逃生,上仙大发慈悲才捡回来的,自然能多活一时是一时。 第44章 太乙真仙 受了陈萼派遣后,“鼬”便急忙驾云离开此处,前往黄风岭投奔黄风大王。 待他走后,陈萼倒是来了兴趣,一口清气喷出,吹入黄鼠狼巢穴中,将那“鼬”的弟弟吹醒。 那弟弟站起身来,在巢穴中乱窜一通,发觉整个巢穴黄鼠狼都已经不见踪影,分明已经是被“鼬”杀害,顿时双眼通红,仰天叫道:“鼬,我一定要杀死你!” “……” 隐身在一旁的陈萼看到这一幕,不由地有些无语。 这误打误撞的,怎么上演的剧情这么眼熟呢? 看到这巢穴里面到处都是人类骨骸,“鼬”的弟弟和儿女住在这里,肯定又会走上杀人吃人的妖魔老路,等于自寻死路,陈萼索性又掐诀发出一团火,直奔巢穴之内。 那“鼬”的弟弟带着“鼬”的儿女慌忙奔出来,看着自家巢穴熊熊燃烧,片刻后被烧成一片焦土灰地,只好抹泪离去。 至于它们将来是正是邪,是生是死,陈萼却是不会多管了。 黄鼠狼这一家吃人无数,实在死有余辜,陈萼没有斩草除根,给他们一点生路,已经是网开一面。 至于“鼬”和愚蠢的弟弟将来如何误会,如何生死相搏,不过是额外一点趣事罢了。 相比较来说,陈萼其实更期待“鼬”这个卧底在黄风大王那里的行动。 一日除去五通神、蛇妖等破庙妖怪、黄鼠狼一家,陈萼忙碌完毕之后,也查看自己所获功德,并且心中暗暗估量数目。 习惯了曾经数据化的思维,他现在也是感觉只靠估计不靠谱,最近总是不断追寻将自己的功德数量化成最直接明显的数据。 可惜那紫色雾气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更像是一种消耗功德来达成目的的“程序”,因此不能数据化,暂且也看不出什么眉目。 玉柱洞杀死地仙柳枝大王、人仙紫衣洞主、众多小妖,约为两个地仙境界,大约获得功德为“十”。 每个作恶多端的地仙境界妖怪,功德约为“五”,人仙境界妖怪作恶多端,功德约为“一”,普通化形小妖,大约连“一”都不是,只能两三个,凑齐一个功德数量。 这是陈萼自己精打细算,心中数据化之后获得的大概数据。 由此来对比,建造孤儿院以后,总共收获功德数量大约为“二十”,建好之后,每三日增加功德数量“一”。 现在孤儿院给他带来的功德数量为“三十”。 今日斩杀众妖,收获功德数量大约为“八十”,远远超过孤儿院这种善事的收获——果然是“为善日久才有收获,一世善人未必积德”,惩处罪孽,才是最迅速积攒功德的方法。 目前功德总计“一百一十个”标准数量。 “一百一十”个功德,换成“太清法”积累时间,相当于二百多天的积累。 陈萼可以肯定,足够让自己从太乙散仙境界提升到太乙真仙境界了。 如果投放给紫色雾气,根据佛经推演佛门神通,需要大概五十个功德、《三皇文》、《灵宝经》需要五、六十个功德、推演《上清经》则是需要一百以上功德。 心中大概有了数目和估计,陈萼也就更加清晰起来。 首先,“太清法”一定程度上囊括了人间修士、玄门正道的万千法门,就只是这一个太清法的奥妙无穷,就足以让陈萼钻研、受用到不知什么时候,迄今为止还没有到局限。 因此,无论是佛经还是上清经,陈萼都不该贪求,以免陷入“什么都懂一点,什么都不精通”的窘境。 其次,他目前最需要提升的,也就是修为、神通,由此才能应对迫在眉睫的变化。 毕竟,眼看就要上任江州知府,原着中陈光蕊一家的悲惨命运,即将开始了。 想到这里,陈萼将三十功德投入太清法之中。 “太清法”明显因此获得提升,不仅仅是顿时令陈萼多出两个月的修为提升,更感觉明显“太清法”的本身也更加顺畅——功德的作用提升,竟是毫无后果,甚至比修炼更加流畅自然。 头顶华气,更加凝聚纯粹。 胸中三气,也越发灵动活泼。 他的修为更加深厚,从太乙散仙境界,朝着太乙真仙境界靠近了许多。 “再次投入三十功德。” 陈萼心中暗暗想着。 随着这三十功德再次投入,头顶华气顿时垂落,落在心头,生根发芽,生出一缕新气。 胸口三气,宛若是三条游鱼,在胸口中不断游动,不知何时,第四条新的小鱼也加入进来。 一切都很顺其自然。 只不过新生的华气、第四道胸中气,都还稚嫩、脆弱的很,稍稍波动一下,就可能破碎。 这并不是真正的突破境界,只能算是突破境界前的预兆。 按捺住心中喜意,尽可能古井无波,明月悬于天一般,幽然静谧。 陈萼将一点功德投入太清法中。 新生的华气仿佛得到了日光、水分与肥料的嫩芽,微微颤动着,茁壮了一点。 第四道胸中气,也仿佛吞吃到主人投放的食物,迅速增长一点。 陈萼又投入一点功德,新生华气、第四道胸中气便都成长、健壮一点。 一点又一点功德投进去,直等到新生华气和第四道胸中气彻底成型,陈萼只感觉修为绕过一周,头顶两道华气,胸中四道气息。 “两花、四气。” “距离金仙境界的三花五气,还差一步。” “再加上本人神通、太清法化用万千法门的本领,孙悟空这太乙仙虽然擅长战斗攻伐,我也并不弱于他。” “至少,在自己有心算计之下,终于能够勉强自保了……” 陈萼满意地想着,再看功德,还剩三十。 刚才为了稳住太乙真仙境界,不断投入了二十点功德,方才真正稳住修为,成就太乙真仙。 若是没有功德相助,这一次突破,还真是够凶险的。 二十点功德,大约相当于陈萼四十天时间不能动手使用任何法术神通,只可闭关静养,否则可能前功尽弃、折损根基。 这还是陈萼情况特殊,换成是其他修行者,估计这闭关静养自己的时间还要延长翻倍,半年甚至一年之久…… 幸好陈萼提前备好功德相助,否则可是要耽误大事。 这也让陈萼心中记下一件事:以后要提升修为,必须要先准备好充足功德。 否则到时候进退两难,还会导致修炼失败,后果严重。 提升到太乙真仙境界后,陈萼的心情颇为不错,直接飞回长安城中。 隔壁的狐狸们正在学习保命的“假形遁法”、殷温娇与兴文、幽兰、胡四娘、陈武等人已经将行礼收拾的差不多。 厨房里传来勾人的香气,朱丽华显然正在做自己的“秘制小炒肉”。 刚刚落下云头,殷温娇就急忙快步走来。 “陈郎君你总算回来了!已经来了两拨人前来找你,说是有急事。” “我让他们在门外等候,现在都还没走呢!” 陈萼示意她不必着急,又说道:“兴文、陈武,将门外的人请进来。” 兴文、陈武去了,片刻后却走进来三人,赫然是永嘉公主在前,长乐公主与晋阳公主在后。 陈萼看向殷温娇。 殷温娇指了指站在紫清小院门口的两人,低声道:“之前两拨人前后到来,一个是左边那个,一个是右边那个。” “看来他们原来是一拨的。” “不,其实是两拨的。” 陈萼说道。 左边的那人,是永嘉公主的随从;右边那人,是长乐公主的随从,这两拨人分别是永嘉公主与长乐公主。 两位公主看上去都很焦急,先是派人来找陈萼,现在已经忍不住,又亲自前来紫清小院了。 永嘉公主匆匆上前,看见陈萼之后,双眼带着一点惊惧神色。 不过,第一句话还是脱口而出:“陈光蕊,你救救玉英!” 长乐公主则是随后说道:“陈萼,你得赶紧求见父皇,放出高阳!” 晋阳公主兕子则是跟在两人身后,说道:“对啊,你救一救玉英姑姑、高阳姐姐!这一次父皇生气好大,甚至还说要把她们赐死呢。” 只是三人各自一句话,便已经表明立场。 永嘉公主是为李玉英来的——她认为高阳公主到底是李世民女儿,还曾经深受宠爱,大概是不会有事。 李玉英这个爹不疼娘不爱的病秧子,就算不被赐死,圈禁起来,那跟直接杀了也没多大区别,同样活不久。 长乐公主是为了自己的妹妹高阳公主而来,一开口就已经说出办法,就是要让陈萼去向皇上请罪,以此放出高阳公主。 晋阳公主则是真的心急高阳与李玉英两人,真的来这里找陈萼求助,除此之外别无邪念。 相比较纯真的兕子,永嘉公主和长乐公主的各有算计,虽然也是各自姐妹情深,却又令陈萼颇为不喜。 他刹那间洞察人心后,不紧不慢地说道:“三位公主,这话从何说起?” 从何说起? 他难道还不知道吗? 第45章 人品低劣 听到陈萼的话,永嘉公主的眉头微微蹙起。 略作停顿之后,她说道:“昨日皇上将高阳与玉英两人找去,特意训斥她们,说她们两个云英未嫁,不该与你交往过密,以免名节有亏。” “高阳这丫头一向任性,挨了训斥之后便顶嘴起来,结果皇上勃然大怒,将高阳与玉英两人都囚禁在高阳府邸之中。” “听兕子说,还大发雷霆,说要干脆赐死两人,免得丢了天家体面。” “我想这话大概就是气头上的话,终究当不得真。高阳公主毕竟得宠,又是皇帝的女儿,怎么也不会受到亏待。” “玉英却是名为御妹,半点喜爱也没有,身子又弱。若是稍加惩罚,也不必赐死,那命估计也就没了。” 说到这里,永嘉公主向着陈萼行了一礼。 “陈光蕊,我知道你是个异人,有些神通法术。” “请看在玉英对你情根深种的份上,救一救玉英,让她多活一些时日!” 陈萼自然早已经打定了主意,今日就把高阳与李玉英救出来。 只不过永嘉公主与长乐公主都是心思复杂的人,说不准她们会不会去禀报李世民;而且她们还带着随从来,人多眼杂,陈萼也不可能做什么承诺,将“私奔”这件事讲的通透。 因此,表面上陈萼都是不置可否,没有正面答应永嘉公主的话,又看向长乐公主。 “长乐公主,你也是这样想吗?” 长乐公主的表情沉着,说道:“永嘉姑姑说的话,其实已经高看了高阳。” “高阳已经失宠很长时间,父皇对她越发不耐烦,否则这一次也不会喊出赐死这种话来。” “陈萼,高阳喜欢你写的诗,又因为你新建孤儿院,这才宅心仁厚前来帮你,与你没有任何私情。” “只要你去求见父皇,解释清楚这一切,高阳和玉英姑姑都应该没有事情,可以获救!” “你顶多背负一点‘不敬’的罪名,这应该是唯一的方法,也是最好的办法。” 与永嘉公主渴望神通法术的方法相比,长乐公主的方法毫无疑问更具有操作性,包括永嘉公主听了,都感觉松了一口气。 如果是这个办法,倒是也行的通——只要陈萼去请罪,咬准了两位公主只是喜欢自己写的诗歌,又因为孤儿院的事情宅心仁厚,由此一来,有理有据,皇帝面子上也过得去,这件事应该就能揭过去。 陈萼微微点头:“也是个办法。” “就是我有些担忧,如果我这么做了之后,皇上非但没有原谅高阳和玉英,反而要把我治罪,那又怎么样?” “会不会这样弄巧成拙?” 晋阳公主不明所以,看向陈萼:“会这样吗?父皇是很宽容大度的,应该不会这样?” 说完话又看向永嘉公主与长乐公主。 永嘉公主和长乐公主两人都是没有回答。 会这样吗? 一般来说的确不会这样,但如果皇帝心中早有杀心,那么谁凑上前去,谁就是送死,这也是肯定的。 毕竟,皇帝是最不能够用常理来预测的人。 晋阳公主所说的皇帝宽容大度,那就更加不用说了——皇帝可以对任何人宽容大度,也可以对任何人残酷无情。 兕子目前正得宠,所以感觉父皇太好了。可她根本不知道,她的好父皇也曾经“杀兄”、“夺嫂”、“囚父”,是一个可以如何心如铁石的人。 永嘉公主和长乐公主,都不可能保证陈萼的安全。 若是常理来说,陈萼至少九成不会出事;但若是李世民心怀不满与杀机,那就是十成会出事。 当然,两人心中也难免分别为高阳公主、李玉英感觉悲哀。 哪怕理由再是宅心仁厚,永嘉公主和长乐公主又怎么会不知道高阳和李玉英的真正心意? 那就是喜欢上了陈萼陈光蕊! 以天家贵胄身份,喜欢上一个名动长安的才子、如今的新科状元,竟然一不能得偿所愿、二所托非人。 不能得偿所愿者:皇帝不开口为她们中的一人赐婚,将她们关押在府邸。 所托非人者:陈萼跨马游街,带回丞相女儿殷温娇正式成亲在前;如今拖拖延延、保全自身、不愿见皇帝求情在后,可见陈萼陈光蕊何等无情无义! 心中虽然怨恼陈光蕊无情,永嘉公主和长乐公主终究还是要劝说他,想办法去救李玉英与高阳公主。 “如果你不去尝试,那么皇帝就一定会就这么怀疑下去,高阳和玉英两个人肯定还要被囚禁下去,不知道要什么时候。” “为了她们两人的安危,你无论如何也应该尽力去试试看。” 永嘉公主这样说道。 陈萼没有立刻答应,一副思考利弊得失的样子。 永嘉公主顿时脸上闪过怒气,很想要立刻发作出来,但是终究畏惧陈萼这人仿佛能叫人“南柯一梦”的本领,担心自己再经历一次可怕的人生,变得更加不是自己。 因此默然不语,低头生闷气,暗骂那李玉英不光是身体有病,这眼光也分明是有病。 要不然,怎么会看上陈萼这个冷血的家伙? 长乐公主轻声说道:“陈萼,事到如今,你也要往其他方面想……” “就算高阳与玉英姑姑对你来说不太紧要,可要是被皇帝误会你是勾引公主之人,将这件事放在心里,你自己的前途以后还怎么办?” “就算不为了两位公主,为了你以后的官运亨通,也要尽快去见皇帝,解开这个误会才行。” “陈萼,你自己想一想是不是这样的道理?” 陈萼闻言,诧异看向长乐,不由赞叹一声:“公主这辩才,有苏秦张仪之风,也有丞相之才啊。” 当永嘉公主说不动陈萼,只能生闷气的时候,长乐公主居然另辟蹊径,用这个角度来说服陈萼——试想一下,如果陈萼自私自利、冷血无情,听到这个角度的分析,肯定也会动心,想要确保自己以后的升官发财。 长乐公主听他这么说,心中暗暗鄙夷。 此人聪明、才华、相貌皆是万中无一,无论哪一项单拿出来就已经足以惊艳世人。 但偏偏人品,竟然低劣到这个地步! 两位公主对他情根深种,因他而受苦受难,他居然连为之奔走的心思都没有。 好在,现在陈萼终于语气松动,被长乐公主说明可能阻碍官运之后,终于动心了……这样自私的人品,还有什么可说呢? 只能心中说一声,高阳实在所托非人! 长乐公主正想着这件事应该陈萼会答应,听到的陈萼下一句话却是:“公主说的有道理,我的确应该好好想一想。” 什么?想一想? 高阳公主和李玉英都被囚禁起来了,你还要慢吞吞想一想,再做决定——这跟直接拒绝有什么两样? 永嘉公主气的咬牙,就连涵养好、一向贤淑的长乐公主也是忍不住面上露出怒气。 “陈光蕊,你这话何其薄情!” “难道你真不知两位公主因为什么被囚禁起来?你怎么忍心看得下去?” “嗯,所以我才要好好考虑,从长计议。” 陈萼依旧看上去很平静,落在永嘉公主和长乐公主眼中,这更加是冷血的表现。 “哼!” 永嘉公主气的跺脚,咬牙切齿地离开紫清小院。 长乐公主冷冷看了陈萼一眼,抓起晋阳公主的小手,也要向着外面走去。 晋阳公主惊讶又疑惑地看着陈萼:“陈萼,你不去救高阳和玉英姑姑吗?” 陈萼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晋阳公主失落地低下头去,说道:“如果你不去的话,高阳和玉英姑姑,会很难过的……” “走!” 长乐公主对陈萼已经不抱有希望,冷淡说道。 “如果,你能考虑周全,还有几分人性,还算是个男儿……就不该令高阳失望!” 说完之后,便要带着晋阳公主离去。 陈萼这时候却是看着晋阳公主,心中微微一动,招手道:“兕子,你吃过饭没有?要不要在这里吃一顿饭?” 长乐公主冷声道:“不必了。” 兕子也准备摆手拒绝——陈萼不肯去救玉英姑姑和高阳,可能不算是好人? 就在这时,陈萼向前迈了一步,忽地抬手一点,点在兕子的额头上。 “啊?你做什么!” 长乐公主惊呼一声,险些把门口的随从叫进来。 兕子神色有些呆呆地,过了数个呼吸时间后回过神来,先对长乐公主说道:“姐姐,放心。” 又对陈萼笑道:“那就,吃一点点?” 长乐公主惊讶看着兕子,不知道为什么兕子会改了主意。 “朱丽华,把你的菜端来,给晋阳公主尝一尝。”陈萼说道。 脸色苍白的朱丽华端了一盘散发着清香气息的小炒肉走出来,递到兕子面前。 兕子看向陈萼。 陈萼笑道:“吃三片肉,就可以了。” 兕子听话地夹起一片肉,张口吃下去,眼睛一亮,低声道:“好吃。” 又吃了两片肉后,她放下筷子,向陈萼道谢:“多谢你啦,陈萼大哥哥,希望以后,还能有机会再见面。” “有机会的话,会的。”陈萼微笑道。 第46章 月下画 “兕子……” 回到外面的马车上,长乐公主有些不安地看着晋阳公主。 “这个陈光蕊是不是会什么妖法?刚才也让你做了南柯一梦?” “算是,也不算是……” 兕子的脸色发红发烫,低声道:“姐姐,你快带我找个地方,我要消化一下。” 长乐公主更加讶然:“什么消化一下?消化什么?” “刚才那三片肉,是陈萼大哥哥送给我改善身躯的!”兕子低声说道,“他说看我体质虚弱多病,特意让我吃三片肉,又给我了消化药力的方法……这件事你可不能传出去。” 长乐公主惊奇不已。 那三片肉,还有这种玄机?还有,陈萼就是点了一下兕子额头,就把消化药力的方法给了兕子——永嘉公主的南柯一梦,果然是他做的! 惊讶之后,长乐公主蕙质兰心,想到了什么。 陈萼有这样大的本领,却又不轻易展示给其他人,难道说他能用这种本领,将高阳和玉英姑姑救出来? 不……不会……就算是能救出来,他们又能躲到哪里去? 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难道他们还要逃到大唐国之外去吗? 长乐公主心中多了点希望,自己又感觉希望渺茫,似乎是根本不会实现的事情。 转眼看到兕子已经红的像是火柿子、触手一摸像是火炭,顿时想起兕子的要求,连忙叫人赶着马车到了自家府邸。 兕子进了房中后,盘膝坐下,依据陈萼手指所点传来的描述,开始将体内过多精气炼化,补充自己先天亏损的元气。 半个时辰后,她缓缓站起身来,只感觉自己心口发悸的毛病似乎不见了,手脚不再冰凉,而是暖洋洋地,抬脚挥手都比以前要有力气的多。 “原来,正常的人,是这样的啊……” 兕子欢喜地自言自语。 打开房门,对带着担忧神色的长乐公主喜道:“姐姐,你看!” 长乐公主见她面色红润,毫无病状,顿时松了一口气。 “真的好了?” “嗯嗯,真的好了!” 兕子笑嘻嘻说道:“我感觉我能活到一百岁!” “你本来就能活到一百岁,现在你能活到二百岁。”长乐公主宠溺地说道。 兕子惊讶:“我能活到二百岁?那我岂不是成了妖怪吗?” 长乐公主笑了笑,又想起高阳,心情却终究不能那样轻松。 兕子抓住她的手,轻声道:“姐姐,不要担心高阳了……我感觉,陈萼大哥哥不是坏人,他肯定会把高阳救出来的。” “我原来担心他不救高阳,现在却有点担心,他会用这种法术之类的去救高阳。” 长乐公主轻声说道。 陈萼如果用这种方法将高阳带走……父皇又会怎么想? 肯定会是前所未有的勃然大怒? “嗯?” 兕子疑惑地看着长乐公主。 为什么担心不救,又要担心去救呢? ———————————————————— “喂……” “父皇这一次是来真的?” 高阳看着窗外升起的明月,忽然开口说道。 李玉英正在油灯下作画,慢腾腾地用着丹青,给笔下的勾勒大体形状。 听到这句话后,连头也没抬,笔也没有晃动。 “应当是?一般生气的时候,会说出把我们赐死的话吗?” “应该是不会。” 高阳说了一句,忽然望着夜间的明月,感受到寒意。 “几年前,父皇不是这样的……那时候他宠爱我,对我百依百顺。今年却对我不耐烦,叫我这样,叫我那样,一定要改变原本的样子。” “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我要变成他说的那样……变成那样,他就会重新把我作为最宠爱的女儿吗?” “这叫做君恩。” 李玉英言简意赅地说着,笔下晕出一团青山,依旧笔下很稳。 “反正左右都无事,我们都被关在这里,别再画了,聊聊天。”高阳不满地说道。 “急什么……很快的。” 李玉英停下笔,看一眼高阳,微笑说道。 “你这人真是没趣!早知道你这样子,我还是自己私奔,怎么也不会答应你一起……”高阳不满说道。 “这可不是你能做主的。” “如果你要在陈萼面前胡乱任性,你猜他会顺从你,还是不要你?” 李玉英又低下头,慢慢勾勒青山绿水。 高阳被她气的说不出话来,气冲冲说道:“你们都欺负我!” “父皇欺负我,他再也不肯宠爱我了!陈萼欺负我,从来不肯顺着我,都是我去听他的!就连你,说话也不肯跟我客气一点,气死我了!” 李玉英一边作画,一边缓缓说道:“陈萼不是欺负你,以后相处的时间多,如果听你的,你自身又没什么远见卓识,岂不是我们都要跟着吃土?” “至于皇帝……君恩是雷霆,也是雨露,可以滋养万物,也可以损毁万物。你失宠就是失宠,认清现实远离皇帝,才是最该做的。” “再去凑上去,皇帝怎么看都不顺眼,让你这样改那样改,最后越发厌恶你,还不明白吗?” 高阳被她说的眼圈都红了,咬着嘴唇恨恨说道:“怪不得你短寿多病,就你这嘴太损!” “再说的多了,怕不是要暴毙。” 李玉英没有理会她的任性诅咒,专心将水墨画最后一点画完,端详了片刻。 “看看我的画。” “不看!” 高阳气冲冲地说道,不过到底又凑上前去,好奇看了一眼,并将上面的一句诗读出来:“空山新雨后……” “又是陈萼的诗啊。” 看了一眼画,高阳也不是很懂鉴赏,只感觉还算不错。 只不过刚被李玉英气到,因此就不以为然,就随意说道:“普通寻常……” 李玉英笑了笑:“普通寻常吗?那已经很好了,这是我自己学的,能画成这样就已经很满足了。” 高阳闻言,心里面有点小小的嫉妒。 这个病狸猫,除了一身病,学什么都这么快,又会讨好人,难怪陈萼也对她特别照顾。 对着这副画看了良久,高阳忽然忍不住,开口说道:“你说,他现在知道我们被关起来的消息吗?” “或许知道。”李玉英说道,“如果到现在还不知道,我们就要惊叹一下,那位满堂娇的魅惑能力——竟能叫陈萼连我们都忘个干净。” “他如果知道了我们现在的情况,又会怎么办呢?” 高阳问道。 李玉英将“空山新雨后”这副画放下,用镇纸镇好,微笑道:“我不知道,但是我们可以相信他,不会辜负我们的。” “高阳,你口上说的坚决,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什么准备?”高阳诧异。 “你不会以为,这一次还能留在长安?”李玉英说道。 “若陈萼负了我们,你就嫁给房遗爱,我索性自行了断,省的活着烦心;若陈萼不负我们,我们就要一起离开长安城,私奔了。” 高阳脑中一片轰鸣,这才知道最重要的选择已经不知不觉到来。 从此离开天家的荣耀,再没有前呼后拥,再没有锦衣玉食。 这样的选择时刻,终于来临了。 不是任性和赌气,而是真真正正离开长安城,跟着陈萼,前往陌生的地方去。 一时间,高阳心中甚至有一些惶恐。 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适应将来的未知生活;也不知道陈萼会不会,冒险来带着他们私奔。 李玉英没有再说那些平日里稍显刻薄的话语,而是温和地笑了笑。 “不要怕,高阳,我陪着你呢。” 高阳点了点头:“嗯。” 窗外的月光下,一道身影飘来,缓缓落下。 李玉英看见了,顿时释然。 “你果然没有辜负了我们。” 高阳则是再也忍不住,冲到窗户前,对着窗外的身影挥手叫道:“陈萼!” 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又连忙压低了声音,担心惊动他人:“陈萼,你总算来啦!” 陈萼微笑道:“两位公主,等急了吗?” “倒是没有,我还特意画了一张画呢。”李玉英拿起墨迹未干的《空山新雨后》,展现在陈萼面前。 “嗯,挺好的。” 陈萼端详了一下,说道。 高阳轻声说道:“我们,这就走吗?” “是。” “走了以后,再也不回来了吗?” 陈萼想了想,说道:“倒也不至于,过上一二十年,还是要回一次长安的。” 那时候,估计早已经物是人非了? 高阳这样想着,贝齿轻咬红唇:“那——从今之后,你便是我的郎君了吗?” 陈萼闻言一顿,随后笑了一声:“是!” 高阳与玉英两人如今已经决意随他私奔,作为一个男人,岂能再犹犹豫豫? 这名分,也是时候定下来了! 高阳笑了笑,转动身躯,红色宫装随之旋转,如同盛开的芍药。 “那,我们就走,我收拾一下衣服。” 说着话,就要去叫心腹侍女,把自己最喜欢的几件衣服带来。 李玉英连忙止住她:“衣服什么时候都能买,我们今天谁也不能告诉,这就要走!” 高阳有些惋惜,嘀咕道:“我怕没有合适的好衣服嘛……” 到底还是和李玉英站在一起,到了陈萼面前。 陈萼微微一笑,以衣袖笼住两人,腾云而起,离开了戒备森严的高阳府邸,半点也没惊动其他人。 第47章 金字传书 离开高阳府邸,飞腾在月色之下,陈萼越过了两个长安城坊市,向着自己所居住的紫清小院落去。 一群白色飞鸟,突兀地从下方飞起,绕着陈萼缓缓转圈。 这些飞鸟全部由白纸裁剪而成,有大有小。 大的有半人多高,是白色纸鹤,小的有拳头大小,是白色的麻雀。 陈萼停下了自己的云,看着这群白色纸鸟成一圈环绕自己。 开口说道:“神课先生袁守诚?胆子还真是不小……” 白色纸鸟纷纷停在空中,朝着陈萼欠身行礼,缓缓向后退出一丈远,表示自己的恭敬。 “今日用这样的手段,有什么事情吗?” 陈萼问道。 白色纸鸟们纷纷向着下方某一处飞去,陈萼见它们指明了方向,便也跟在后面落下去。 一个空旷的宅院中,袁守诚与另一名穿着官服的中年人站立着。 白色纸鸟落下来,纷纷化作细小的白色纸屑,如同倦鸟归林,飞入袁守诚与这个中年人的袖中,再也不见踪影。 袁守诚与穿着官服的中年人一起躬身拱手,向陈萼恭敬行礼。 “见过陈公子。” 陈萼看了一眼两人,说道:“钦天监的官服……这么说来,今日我面前的不仅仅是神课先生,还有一个号称能知过去未来事、算定乾坤的钦天监监正,袁天罡?” 穿官服、额头微微隆起的中年人再度抬手说道:“正是小可。” “陈公子当面,我叔侄二人不过是依仗一点命术,如何敢称‘神课先生’与‘算定乾坤’?”袁守诚在一旁带着笑脸,欠身说道。 陈萼摆摆手:“不必客套虚伪,钦天监正袁天罡与神课先生袁守诚,你们两个都不是寻常人物。” “以凡人身躯能算神仙家事,也算是气运所钟、上天厚爱。” “说,今日拦我去路,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袁守诚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没有说出来。 袁天罡则是略一沉吟,说道:“陈公子,可知道当朝御妹李玉英?” 陈萼平静说道:“我自然知道。” “陈公子可知道……她命中寿数该尽,死在贞观十三年?”袁天罡问道。 陈萼的眼睛微微一沉,心中杀意大起。 衣袍无风自动,胸膛剧烈起伏一下。 “袁天罡,你要定下我身边人的命数吗?就凭你?” “不,陈公子,这不是我。” 袁天罡恭谨说道:“这是天意所定命数,是万民万物天机道理。小可不过是窥见天机运转,因此才特意前来提醒。” “李玉英必须要死在贞观十三年?”陈萼冷冷问道。 袁守诚默然不语,袁天罡继续说道:“我窥见的天机,李玉英死在贞观十三年,则天下大顺。” “李玉英若是不死,天下莫测,天意要运转到何处,便是再也不知道会如何!” 陈萼勾起嘴角,发出一声冷笑:“好啊……好!” “我本以为你们找我会有什么事,甚至你们为皇帝效忠,劝我不要带走高阳,我都不意外。” “没想到兜兜绕绕,目的居然是李玉英这个常年多病,不受重视的御妹。” “说说,所谓天机天意是怎么回事?所谓李玉英必须死在贞观十三年,又是怎么回事?” 这……要从何说起? 袁天罡一时之间难以开口。 他看到的天机未来太多了,但是他轻易不敢开口,以免泄露太多遭遇天谴。 此时面对陈萼的咄咄逼问,他却无法说的太多太详细,也是只能思虑再三后,含糊其词:“此乃天机,陈公子若是信得过小可与叔父的信誉,请将御妹李玉英留下。” “如此天机一切完好,绝无意外。也可海清河晏,四海无事,天下太平。” 陈萼冷冷看着他:“这话,你自己相信吗?” “李玉英死在贞观十三年,天下便可无事?她若不死,天下就要大乱,大唐就要亡国了?” “怕是会如此。”袁天罡说道。 陈萼哈哈一笑:“那就让天下乱,让大唐亡国,于我、于李玉英何干?” “若天下人的命运,归于一个平生不做恶事、病弱不堪的少女身上,必须她死了,天下才能太平。” “那么这天下太平之下,岂不是罪恶累累?” “岂不是全靠良善之辈的牺牲?” 袁守诚、袁天罡叔侄两人目瞪口呆——这人怎么这样? 陈萼陈光蕊不是熟读圣人书籍的状元吗?应该知道天下大义与舍身取义的道理才对。 怎么一开口,说的却是“拔一毛利天下而不为”的杨朱学? 他要为一人性命,宁可坐视天下大乱,袁天罡、袁守诚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劝说他了。 他们本来准备劝说陈萼为天下大义,忍痛割爱——陈萼根本就不钻这个套子,他们还怎么劝? 只要他“没有道德”,道德绑架自然也就无从谈起。 “陈公子,这样一意孤行,只怕——” 陈萼却是眉目骤然冷漠无比:“先不要劝我!” “你们既然看得清天机,为何不说说,你们叔侄两个早知道我海州陈萼陈光蕊的名字,应该作何解释?” “你们不妨给我算一算,我这一次前往江州赴任,又有什么命运?” 这两个问题问出,袁守诚似乎承受不住压力,默默后退一步,躬身站立。 袁天罡也是怔住,看看陈萼,又用手指掐算一番。 最后,他也后退一步,躬身向陈萼深深行了一礼。 “陈公子入局之时,天机便已然不再相同。” “倒是我执着于原来天数,真乃是迂腐可笑,因此冒犯公子,万望海涵赎罪!” 连海州陈萼都变了,贞观十三年的那一桩大事,如何还能完全按照“天意”上演? 的确不可能完全按照原来的轨迹进行,原本必定要死的李玉英,这样想来也未必一定会死…… 陈萼看着这叔侄两人改变注意的模样,表情依旧冷淡。 “来我面前,叫我身边人按照命数去死,说什么天意如此……你们两个,算一算你们今日冒犯我,会不会死在此处,如何?” 袁天罡和袁守诚一起变了脸色,再一次后退躬身而拜。 “陈公子,我叔侄二人绝无半点强行逼迫之意,请陈公子万万不要怪罪!” “只不过是想要请公子以天下为重,仅此而已,绝无任何其他念想。” “正是如此,陈公子——” “闭嘴。” 陈萼手指抬起,两道禁口法术命中袁天罡、袁守诚三人:“三年不能开口说话,聊做惩戒!” “啊啊……阿巴阿巴……” 袁天罡张嘴,发出一连串的哑巴声音。 袁守诚也张口求饶,结果同样一张口,发出了同样的哑巴声音:“阿巴阿巴……阿巴阿巴……” “嗯,这就顺眼多了。” 陈萼微微颔首,问道:“你们可有什么不服的吗?” 袁天罡和袁守诚互相看看,都看出对方眼中的苦涩之意,一起再度欠身而拜。 “阿巴巴阿巴(不敢,我们心服口服)……” “你们肯服气就好,也省了我们还要喊打喊杀的麻烦,不是吗?” 陈萼淡淡说道。 袁天罡和袁守诚两人连忙点头,哪敢说一个“不”字——也说不出来“不”字。 陈萼看他们一眼,再度腾云而起,飞回紫清小院中。 这空旷的宅院中,袁守诚叹了一口气:“阿巴阿巴(我就知道)……” 袁天罡无奈:“阿布阿布阿布(叔父,还是先不要说话了)……” 两人相视苦笑,走进屋中,取出笔墨。 “如今之事,为之奈何?”袁天罡写道。 “已然尽力,怪不得我们。”袁守诚在下方缓缓写道。 袁天罡微微颔首,心道:这倒也是——我们都被变成这样了,佛门就算是再让我们顺天而行,再让我们配合行事,又能如何呢? 我们已经尽力了。 “他怎么这么强?”袁天罡问道。 “敢插手这件事,岂能不强?我们看到的,只怕不到一成!”袁守诚写完,给袁天罡看了。 袁天罡悚然而惊。 只是禁口法,将他们两人抬手间这般禁住,便已经非太乙仙人不能做到,若是不到一成,那岂不是——金仙? 金仙,这等天庭中也是大人物的存在…… 这种修为境界的,在人间的修炼者中已经绝迹,只有洞天福地、仙山海岛上才可能存在的古时候仙人才有可能…… 会是什么样的大人物,敢掺和到这件事情之中来呢? 袁守诚默不作声举起两人写的字,向着一旁的灯火上烧去。 刚举到一半,一支莹白如玉的手掌捏住了这张纸。 袁守诚和袁天罡顿时一惊,急忙欠身,向着突然出现在屋内的身影行礼。 “阿巴阿巴……” “呵……” 那来人看着袁守诚叔侄两个最是能言善辩的算命人,变成了两个哑巴,顿时发出一声轻笑。 “真是个促狭鬼!” “哪位道友来和我们耍笑?” 来人端详着袁守诚和袁天罡所写对话,又拿出另一份纸张,《大唐第一个五年发展计划》,端详片刻。 “两位居士,有心了,贫僧谢过两位。” “阿巴阿巴(不敢不敢)……” 袁守诚和袁天罡两人连忙开口,又颇有怨念地看着面前这位白衣的大士。 你倒是帮我们先解开禁口法术…… 第48章 准了 袁守诚与袁天罡两人面前的白衣白纱大士,端庄慈悲。 似乎看清楚了两人心中所想,这白衣大士微笑道。 “非是贫僧不能,而是贫僧不可,还望两位居士理解。” “两位居士虽然算学惊动鬼神,可窥测天机,以地仙修为算到国运人气天庭之事,是了不得的壮举。” “可那位陈公子也是修为通玄,来意莫测;两位冒犯了他,有此小小惩罚,已经是莫大慈悲,贫僧如何能擅自插手、帮你们解脱?” “若是贫僧插手了,到时候双方情面不留一分,才是祸患无穷。” 这…… 我们就成了探路的小卒子,问路的小石头,没谁管了? 袁守诚和袁天罡无奈地想着,只好尴尬地接受现实——连佛门的观音大士都不帮他们解开禁口法术,他们也只能就这么承受三年的禁口了。 观音大士收起那份“妙趣横生”的《大唐第一个五年发展计划》考卷,目光一转,落到旁边的笔墨上。 “倒是齐备……” 她拿起笔来,在纸上提笔写下一首偈语。 “方外修行人,大道通真神。” “欲送金蝉子,还须道友准。” 黑色的笔墨,落在纸上,化作点点金色,隐约有佛门禅唱声音传来…… 待到最后一个字写罢,整张纸晃晃悠悠飘荡起来,飞出房间,朝着紫清小院的方向飞去。 观音大士含笑看着这偈语飞去之处,不动不语。 海州陈萼陈光蕊,有人横插一手,试图做些什么。 但是,这并非不能解决,先看看他们准备做什么,是敌是友。 若是连金蝉子投胎这件事都不肯答应,那么就是一定要阻止佛门东传的大计,与佛门不肯罢休。 到时候就要手下见高低,论道法。 片刻之后,一道金光飞回来,化作一个大大的金色字体。 “准” 观音大士面露微笑:准许金蝉子投胎,就一切都好办,看来这位不知什么手段什么来历的海州陈萼,还是有办法商量着来的。 一来一回,也显示他的手段的确不凡。 并非妖魔鬼怪之流,而是纯正的玄门正道。 这就越发不应该轻易得罪了。 暂且按原先布置进行……到时候看看如何随机应变,最好能把这个陈萼拉入佛门中来…… 忽然想起那所谓的《大唐第一个五年发展计划》,观音大士不由地再度莞尔。 “这人,真是个颇有趣的……” —————————————————— 到了紫清小院,陈萼抬手将高阳、李玉英从袖中放出来。 “还是紫清小院?我还以为会是长安城外。” 高阳说道。 看见殷温娇迎上前来,说着话:“郎君,两位公主也来了?” 陈萼、李玉英微微点头招呼。 高阳也有些心情复杂地跟殷温娇打了个招呼。 陈萼微笑说道:“今晚是在长安城的最后一夜,我们明日要离去的人都已经来齐,朱丽华,开宴。” 兴文、陈武、幽兰、胡四娘四人开始整顿桌椅。 最上首是两个桌子并起,陈萼、高阳、李玉英、殷温娇四位主人落座,上朱丽华做出的八道荤素菜肴。 再往下,因为陈萼特意叮嘱,兴文、陈武、幽兰、胡四娘、朱丽华也都各自列在一旁,面前各有一小盘炒肉。 炒肉散发着悠悠清香,引人垂涎。 兴文、陈武早知道这是美食,因此都有些迫不及待,若不是陈萼尚未开口开席,他们早已经狼吞虎咽了。 幽兰好奇地看着这盘肉,不明白为什么这普通的食物,居然会让自己这个鬼魂身躯也颇为渴望。 胡四娘也感觉这盘肉有点奇怪,好像充斥着某种精华一样。 朱丽华黑着脸,将自己面前的炒肉推给胡四娘。 胡四娘诧异:“你不吃?” “嗯,我不喜欢吃肉,我吃素!”朱丽华咬着牙说道。 陈萼将面前的一盘炒肉,分别给高阳、李玉英、殷温娇三人各自夹了三片,然后站起身来。 “我从海州出来之时,身边只有兴文一个,到现在各位都聚在我身边,当真是缘分不浅。” “从今日之后,你们都将随我离去,今日是在长安最后一夜,好好吃一顿饭,告别这西京长安城。” 说到这里,便准备坐下。 也就在这时候,一张白纸带着金字晃晃悠悠从天而降,来到陈萼面前。 “方外修行人,大道通真神。欲送金蝉子,还须道友准。” 陈萼仔细看去,仿佛嗅到了香火气息,听到了佛门禅唱。 这四句偈语,乃是一只洁白的手掌写成,是一个女子应有的笔触。 这是佛门送给陈光蕊的——他们已经注意到陈光蕊的本领,意识到不可能再随意将陈光蕊把玩在股掌之中,因此特意送来偈语,问一句“道友”,准不准许金蝉子投胎在陈光蕊家中。 这是询问,也是试探…… 陈萼当然明白,佛门忙碌了这么久、铺垫了这么久,是不可能抽手而退,选择其他目标的。 海州陈萼也没有那个体量,阻挡佛门的恢宏大计。 所以,无论陈萼怎么回答,佛门估计都不会罢手。 这么问,就是辨别一下,陈萼是不是一定要做佛门敌人。 陈萼看着面前这金字白纸,手指探出点在白纸上,法力心意随之运转,化作一个大大的金字。 “准” 这一个金字化作金光飞去,消失在夜空之中。 你们愿意将金蝉子送来,那就送来——至于我会怎么安排,只怕是你们所意想不到的。 众人都不解其意,不明白陈萼究竟做了什么,这白纸金字又是什么意思。 这些事情从头解释起来也是不好详说,陈萼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微笑一下。 “小事而已。” “大家可以开始用饭了。” 说完之后,坐下来示意李玉英将三片炒肉吃掉,待到李玉英、高阳、殷温娇三人都吃下炒肉之后,又不紧不慢将炼化的法门告诉她们。 三人花了片刻时间,将这点精气炼化——高阳、殷温娇两人只感觉精气充足,李玉英却是感受最大,只感觉往年沉疴尽去,身体竟是前所未有地变得好起来。 这些精气不足以让她们变得无比强壮,但是足以让高阳、殷温娇精力充沛,让李玉英拥有正常身体素质,再不用担心随时病重。 她们三人是这样,兴文、陈武两人却是轻车熟路,很快吃干净了面前的炒肉,运转炼化之后,明显更加将矫捷健壮。” 幽兰吃下炒肉,有点不太舒适——她这个纯阴之体,一下子吃下去这么多精气,实在有点炼化不及时。 陈萼见她实在难受,考虑到她的阴鬼体质,给她制造了一个差不多同样的聚阴转化小法决,幽兰这才迅速炼化了炒肉带来的精气,浑身上下阴气森森,作为鬼魂的法力应该是提升不少。 胡四娘得了两份炒肉,一口气将炒肉都吃下去后,迅速转化为自身的妖力,只感觉这一顿抵得上自己半年的苦修,更是眼睛一亮,来了兴趣。 “朱婶娘……没想到你面相凶恶,竟然精通这种庖丁易牙的神术,制造出这种能够增进修为的饭菜来。” “若是早知道你有这样的神术,我真是恨不能天天跟你吃饭。” 朱丽华黑着脸盯着她:臭狐狸,你找死? 若不是少爷盯着,我非得今天扒了你的皮不可…… 冷哼一声,转回头去,心里无比心累——我的肉,我的修为啊…… 胡四娘只感觉莫名其妙:我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吗?这大猪妖怎么看上去不高兴? 饭菜用完,胡四娘站起身来,恭敬说道:“公子,既然今日是最后一晚,小女子请公子允许,让隔壁的狐妖为公子献舞。” 陈萼也是感觉月色甚好,众人皆在,便点头应下。 片刻之后,隔壁狐狸们欢呼着冲过来,化作莺莺燕燕的美女,穿着五彩轻纱,在胡妙姑率领下齐声道。 “公子,请观舞!” 狐狸们有的弄出丝竹,有的吹起箫管,一时间紫清小院内响起靡靡之音。 狐媚的美女们曼舞轻纱,脚步轻盈,展现美妙身姿,在陈萼、高阳、李玉英、殷温娇面前翩翩起舞。 如同一群轻巧的飞鸟,如同一群穿梭的蝴蝶。 脂粉香气蔓延,勾人心魄的韵味弥漫。 狐妖们发出轻轻的笑声,笑的人心中发痒,跃跃欲试。 陈萼静静看着,见到高阳的表情渐渐有些恼火,殷温娇也有些不满,挥手叫来胡四娘,示意她可以让狐狸们停下了。 胡四娘早就看的按捺不住,只不过担心打扰了公子雅兴,才没有贸然行动。 听到陈萼这一声令下,顿时冷笑一声,抄起扫把,朝着扭动最厉害的胡二娘劈头盖脸的打过去。 “你这个没脸面的!” “公子与三位娘子都在,你如何敢这样放肆!” 胡二娘被她打回原形、抱头乱窜,其余狐妖们也连忙灰溜溜地告辞,忙不迭地逃走。 这一顿乱打之后,高阳、殷温娇、李玉英也都笑了。 狐妖们这样性情,也不失为一点乐趣? 陈萼吩咐胡四娘,厨房内还有两份炒肉,多的那一份送给隔壁狐妖们平分了,让她们稍稍增加一点妖力,免得实力太弱。 第49章 愚弄朕躬 胡四娘连忙道谢,在朱丽华的黑脸凝视下,又把刚刚逃窜的狐妖们都叫回来,当面对陈萼谢了恩。 这才让狐妖们领了炒肉,到隔壁享用。 过了不多时,隔壁的狐妖们的欢呼声从隔壁传来,胡妙姑又再次前来谢恩。 欢聚这一顿饭后,殷温娇帮着高阳与李玉英两人收拾了房间,各自安歇,一夜倒也无话。 第二天一早,一大队士兵在一个健壮将军的率领来到紫清小院,大咧咧拍开院门。 陈萼起身迎接,客气问道:“将军前来,有什么事情?” “奉令,搜寻犯人!” 领头的将军昂头大声说道。 “什么犯人?如何搜索?” 陈萼明知故问——定然是李世民察觉高阳与李玉英失踪,并且将陈萼作为主要嫌疑人,这才派了人前来搜寻。 那领头的将军并不回答,只是大声呼喊,令士兵们严加搜查。 陈萼不动声色,使用一个幻术,令士兵和将军什么都搜索不到,不得不悻悻然离去。 那领头的将军也算是个细心人,离去之前,特意留下六名士卒盯在外面,防止两位公主前来找陈萼或者悄无声息离去。 安排妥当之后,那将军一路疾驰回皇宫复命,跪在唐皇李世民面前,禀报自己的此行收获。 “没有?” “你仔细搜过了?” 李世民背负双手,迈步走动。 “启禀陛下,微臣已经搜过公主府邸、御妹居处、以及陈萼居住的紫清院,都没有发现两位公主下落。”那名将军再一次低头回答道。 都不在,会在什么地方? 李世民停下脚步,心下有些发狠——早知道就该赐死她们! 又有些舍不得曾经疼爱过的女儿高阳,至少也应该赐死李玉英。 现在两位公主一起消失不见,若是将来暴露出来,居然跟同一个男子私奔,岂不是天家皇室都要沦为笑柄? 若只是高阳一个,那还好办一些…… 不过,现在高阳和李玉英都不见踪影,会在什么地方呢? 李世民一时想不到,问道:“陈萼那里你派人盯住了?” “是,微臣已经派人盯住了。” “盯住了就好……他今日要离开长安?”李世民又问道。 “应当是如此。”那将军低头禀报,“微臣要不要派人看守城门?” “去看好了,今日找些差错,让他们不能出城。”李世民下令道。 他是精通兵法的,深知若是两个公主和陈萼有联系,并且约定了离去时间,那么不在城内,就在城外。 只要隔绝城门,不让陈萼按时出城,那么两个公主要么在城外待不及,要么在城内呆不住,肯定要现身。 至于,两个公主和陈萼没有联系,这个可能几乎不存在。 如果没联系,两个长在深宫、没多少人生经历的公主,敢直接私奔潜逃? 她们没这个本事,也没这个胆量,甚至不敢有这个想法! 那将军领命快步而去。 李世民摇了摇头,佯装怒道:“兕子,不要偷听了……高阳和李玉英你真不知道在哪里吗?” 兕子从屏风后走出来,怯生生回答道:“父皇,兕子真的不知道啊。” 李世民见她这乖巧可爱样子,心里面早就不生气了。 又打量两眼,见她面色红润,气色极好,心中更是快慰:往日兕子难免病弱,今日倒是很不错。 “昨日,你和永嘉公主、长乐去找那个陈萼了?” 兕子点头:“是呀,他好可恶啊,也不肯来向父皇请罪。” “哦?请什么罪啊?” 李世民诧异:“你们不是让他去救高阳和李玉英的吗?怎么让他来给朕请罪?” “哪里是这样呀……”兕子很认真地说道,“我们是去教训他的,他惹怒了父皇,怎么能让他就这么离开长安呢?一定要让他来给父皇请罪。” “结果他也不肯来,说自己坦坦荡荡,就是救助孤儿,没有私心,自己无罪。” “父皇,你说他坏不坏呀?” 李世民闻言哈哈大笑:“原来还是个‘直项令’!这么说起来——” 好像也是有些道理。 陈萼并没有做过分逾越的事情,他只是做诗文、救助孤儿老人、认识公主而已。 真正不该的是,高阳和李玉英两个公主喜欢上他,失去了做公主的高贵与分寸。 这样说来……也有可能他们之间没有太大联系? 或许,事情也并非我所想的那么严重? “她们会不会和朕赌气,躲在永嘉公主与长乐那里?”李世民问道。 兕子笑道:“把姑姑和姐姐都叫来,问一问她们,不就行了吗?” 李世民想了想,微微颔首:“也是。” 令人传旨,将永嘉公主与长乐公主都唤来,询问两人高阳与李玉英的下落。 这一问,永嘉公主和长乐公主皆是惊讶。 高阳公主和李玉英都不在?都消失了? 陈萼出手把她们救走了? 李世民也看出来了,这两个人也都是不知道高阳和李玉英下落的。 心中顿时暗暗思量起来:兕子到底是天真可爱,不明白人心险恶……看来高阳和李玉英还是和陈萼有联系。 非得想办法把他们留在长安城,慢慢查出真相不可。 李世民这样想着,准备派人传旨。 身为皇帝,就是有这样的便利,昨日想要陈萼两日内离开长安,他就必须两日内离开长安。 今日找个借口让他留下,他自然要留下。 “你们暂且等一下,我去下个令旨,叫他们好好找一找高阳……” 李世民对永嘉公主、长乐公主、兕子说完,快步走出这宫殿,唤来一名宦官。 令这宦官,去陈萼居处传旨,让陈萼江州赴任之前,将历年江州人口黄册鱼鳞册等厘清,才能离京赴任。 “快去!” 宦官连声应是,领了一队卫士匆忙骑马而去。 半个时辰后,宦官脸色难看地匆忙返回:“陛下,那陈萼陈光蕊已经人去屋空,他那居处已经没人了。” “走这么快?定然是他!” 李世民眼中杀气充盈:“好大狗胆,敢如此欺君犯上!派人,给我追!将新科状元陈萼,给朕抓回来!” 当即,一名亲卫将领点起士兵,快速沿着长安城大街直奔城门方向。 又是半个时辰后,之前派出看守城门的将领与追击陈萼的将领一起回来领罪。 “启禀陛下,不知为何,陈萼一行人出了长安城门,已经离去了。” 李世民大怒:“何时离去?如何离去?” 两名将领皆是茫然:“不知为何他能离去,我等都在长安城门处看守,一刻也不敢松懈。那陈萼的车马人手,就到了长安城外,我们回过神来,才看见他们已经离去。” “再追过去,又看不见他们究竟到了何处……真是奇怪莫名。” 李世民拍案而起,指着两人咆哮大喝:“要你们何用?居然眼睁睁看着陈萼离去,朕的命令,朕的吩咐,你们看不到吗?” “听不到吗!” 两名将领都连忙低头,齐声道:“微臣愿领死谢罪。” “父皇?如何这般大发雷霆之怒?”长乐公主、兕子闻声赶来。 李世民微微松一口气,挥手示意两个办事不利,终究忠心耿耿的人退下。 又看了一眼长乐公主两人:“永嘉呢?” “姑姑已经离去了。”长乐公主说道。 李世民缓缓坐回去:“她倒是最近修身养性,改了许多。” “是,因为之前那‘南柯一梦’,令永嘉姑姑深知百姓困苦,从此再没有骄奢淫逸。”长乐公主说道。 “南柯一梦……哼哼……好一个南柯一梦……” 李世民冷笑:“这陈光蕊,是不是会法术?” “这我倒是不清楚。”长乐公主说道,“世上真有法术吗?即便真有,这南柯一梦的法术,岂不是跟神仙一样?” “在朕的面前,没有神仙。” 李世民冷淡说道:“陈光蕊依仗法术之利,竟然愚弄公主,愚弄朕躬,愚弄天下……实在罪在不赦!” “朕要看看,他到底有几个脑袋,若将他脑袋砍下来,能不能死而复生!” 言下之意,已经是凭借自己的多疑与直觉,将一切归咎为陈萼的法术。 “父皇!”兕子担忧地看向他。 李世民有些不悦:“怎么,你也要为他求情吗?” “不,我只是怕父皇生气,气坏了身体。”兕子说道。 李世民心情缓和不少。 长乐公主则是说道:“父皇明鉴,此事怕是不应过多张扬。” “无论陈萼是否有法术,我天家的颜面、公主的清誉,如何能被一个狂悖小人物破坏?还请父皇三思。” 李世民讶然:“可这件事,如何能隐瞒下去?” “就说高阳与玉英姑姑出家修道、不见外客,过上些许年月,自然无人关注天家是否还有两位公主。”长乐公主说道。 李世民微微点头,又不由地恨恨敲了一下手掌:“竟是便宜了那贼子!” “往后江州一应考评,皆为全国最差,每年训斥一次,三年降官一级!” “我叫那贼子……终有一日,要血染午门之外!” 兕子有些焦急,拉了拉长乐公主。 长乐公主微不可察地对兕子轻轻摇头:父皇如此暴怒,这已经是最大的努力,没有其他任何办法了……现在再劝说父皇,绝对会适得其反! 第50章 白云飞剑 “就这样……出来了?” 高阳坐在马车里面东张西望,甚至忍不住探出头去,看着身后长安城那高高的城墙。 “是啊,怎么也没想到。” 李玉英说道:“原来不需要什么激动人心的阴谋、智计,只要大大方方走出来就行……郎君的法术,当真是便利。” 殷温娇听着两人感慨,心思实在是复杂极了。 今日匆忙离去,她也没有来得及拜别母亲,还和两位私奔的公主一起离开长安…… 将来,随着郎君开始的生活,该是怎样? 车子走了半日,陈萼跟高阳三人招呼一声,提着一个木质食盒腾空而去,乘云来到终南山上。 玉玄子领着虎鹿羊三妖刚刚结束了苦修,便见到陈萼前来。 四人一起欠身稽首见礼。 “陈公子有礼了。” “有礼。”陈萼说道,“因今日便要离去长安,赴任江州知府,再见面时不知何时,特地来向四位告辞。” 玉玄子怔了一下,说道:“人生顺自然,萍聚又萍散。未曾想陈公子这边要离去,当真惋惜,少一个坐而论道的朋友……” 陈萼笑道:“玉玄子道长,时至今日依旧不肯称呼我一声道友吗?” “朋友是朋友,道友是道友,如何能一概而论?”玉玄子很认真地解释道,“陈公子没有学道,自然不能称之道友。” 陈萼闻言,不由地开怀一笑:“道长果然还是这样规矩森严,不知道,临行之际,我能否和你的三位弟子说说话?” “自然可以。” 玉玄子径直起身,到房内去给三清洒扫,以免落了灰尘。 虎鹿羊三妖则是懵然,不知为何陈萼要和他们说话。 “恩公,有何吩咐?” 陈萼打开食盒:“先把我提来的饭菜吃了。” 虎鹿羊三妖看了一眼他提来的炒肉,一起摇头:“恩公,我们是道士,不可破戒的。” 陈萼笑了笑:“吃这个也不算破戒,这肉非是寻常肉,也没有荤腥气。你要知道天上神仙修道有成后,也是食用一些龙肝凤髓之类。” “寻常肉食浊气大,吃了对修道有害无益,又长口腹之欲,乱清修之思,因此不该吃。” “天地灵物却不算破戒,你们可以吃。” 虎鹿羊三妖闻言,还是神色担忧地看向破庙之内,不敢吃这炒肉。 陈萼无奈,只好喊出玉玄子,请他过目。 玉玄子看了之后,也是颔首。 “虽然是肉类,却是难得的灵食,不算是破戒,可吃。” 得了师父允许,虎鹿羊三妖这才放心下来,将陈萼提来的炒肉吃掉,然后露出惊喜神色,各自盘膝炼化。 玉玄子在一旁看着,缓缓说道:“灵物食用有益,常用之下心却容易失去勤勉敬畏之心,也并非十全十美。” 又向陈萼微微欠身:“还要多谢陈公子一番美意,竟然在百忙之中,还给三个劣徒送来这等增进修为的宝物。” 他心态极好,并没有产生“给我徒弟这种宝物,却不给我一丝一毫”这样的心态横加比较,道谢依旧诚恳。 陈萼见他这般心态,也是一面赞叹他道心修的沉稳,一面感叹他着实心性森严,连服用灵物增加修为,他都认为应该慎之又慎,可想而知修炼之时也是缓缓而行,任何突飞猛进的机会都被他本能排斥。 “这食物也不算是太过宝贵之物。”陈萼客气道。 “陈公子这话太过客气。” 玉玄子说道:“杀妖怪容易,得灵兽肉难……按理说妖怪与灵兽本该是同等物种,为什么天下的修道之人没有杀妖怪而迅速提升修为的?” “只因妖怪死去之后,怨气、罪孽一发散开,还有的本身就不可吃,或剧毒或有诅咒之类,根本没有可吃的。而活着的妖怪,令他们供肉来吃又何其困难,何其奢侈。” “我知道楼观道那边收服了一头妖兽,收服之后他们就供养起来,不会有任何一个楼观道的人,奢侈到提议吃这种妖兽肉。” “他们更担心妖兽受到折磨后背叛,或心里面生出死意,不再为他们所用。” 哦……原来是这个原因。 陈萼了然——反正他是不会担心朱丽华背叛或者自杀。 朱丽华曾经罪孽极大,陈萼给她活下来的机会,已经是她最后的一点幸运。 若是她还不肯老实听命,陈萼早就亲自动手,送她上路了。 自然不会像是其他门派一样,仿佛捞到一个宝贝疙瘩那样,不敢过分打骂,逼着割肉更是不敢想。 两人说话之间,虎鹿羊三妖将炒肉增加的一些修为转化完毕,都连忙面有喜色地向陈萼道谢。 见到他们这样欢喜,玉玄子又脸色一沉,呵斥一番。 他将“不可沉迷外物”与“执着本心本性”的道理说了一通,说的虎鹿羊三妖颇为羞惭,连忙保证不敢因此生出妄想,去寻找灵物增加修为。 陈萼听着玉玄子教徒弟,心中暗暗想道:有这么一个正派的师父在,虎鹿羊三妖未必有机会前去车迟国,做国师作威作福? 不过也没什么,即便他们不能成为西天路上的劫难,也没什么可惜的。 玉玄子本身也是值得相交的正道之人。 虎鹿羊三妖这等虔诚向道,从不伤害人命的妖怪,也是值得陈萼另眼相看。 陈萼这样想着,玉玄子却是开口说道:“陈公子,上一次我告诉你了一个月老的宝诰,其实还有一些宝诰,也并不难掌握。” 他却是见陈萼投之以桃,给自己三个徒弟增加修为的灵物,便寻思自己也要报之以李,借机告诉陈萼几个召唤天上神灵的宝诰。 对此,陈萼也是不好推辞,以免玉玄子感觉欠了人情。 实际上,在他成为太乙真仙之后,这种宝诰意义已然不大——他可以自己摸上天庭,去找神仙本尊,而且那神仙本尊还未必有他的本领大。 天庭上神仙们,有多少太乙真仙境界的?再往上金仙境界的又有几个? 像是前番得到的月老宝诰,陈萼招来月老之后,月老也不敢端什么神仙架子,只敢自称“小神”而已。 玉玄子也是慎之又慎,一方面要酬谢陈萼,一方面又不好将自己掌握的宝诰全盘托出。 “四十二曹十万众,掌管天地江河水,万灵之事皆水力……力济无穷大悲大愿、大圣大慈、五炁解厄、水官统领天蓬大元帅……” 陈萼记住玉玄子所说宝诰,听到最后,一脸诧异。 “你这是交给我——天蓬元帅的宝诰?” 玉玄子点点头:“还有一个,陈公子请记下。” “秉金水之精华,姿容绰约,本坤仪之柔顺,瑞相端严,开玉烛之神光,家沾清泽,化被人天……大悲大愿,大圣大慈,月府太阴,神光幽照,月宫嫦娥仙子……” 陈萼无语地看着玉玄子。 玉玄子以为他没听懂,解释道:“这是太阴星上,嫦娥仙子的宝诰。” 陈萼无语地点了点头,心道:“玉玄子道长今天告诉我这两个宝诰,也是让人没话说了,简直一言难尽。” “一个天蓬元帅宝诰,这时候天蓬元帅已经在乌斯藏国的高老庄投胎猪身了……这宝诰就是个摆设。” 至于嫦娥仙子的宝诰,跟天蓬元帅宝诰一起拿出来,怎么看怎么别扭…… 不过,还是谢过玉玄子的好心相告。 临行之前,陈萼又沉吟一下,将自己交给狐狸一家的“假形逃命遁法”告诉虎鹿羊三人。 虎鹿羊三人连忙道谢领受。 这法门算不上多么光明正大,但是勉强算是跟道门的遁法沾边。 玉玄子品味一番后,倒也没有反对;他只是反对弟子学习歪门邪道,并不是明知道弟子能获得一个保命的法术,也要强行阻拦。 “那么,玉玄子道长,有缘的话,下一个贞观十三年再见了。” 玉玄子诧异,心道:“这话简直颠三倒四,什么叫下一个贞观十三年?” 不过还是上前两步,叫住了陈萼。 “且慢!” 陈萼回头:“道长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 玉玄子郑重挺直了身躯,手掌抬起,竖于胸口正中。 “道友,玉玄子有礼了!” 陈萼怔住,随后才了然。 此时此刻,临别之时,玉玄子终于承认陈萼也是同修道法的“道友”。 要得到这老顽固的承认,还真不容易啊! 陈萼抬起手来,也郑重回应:“道友,有礼。” 两人相视一笑,陈萼乘云而起,玉玄子掐剑诀,身后飞剑飞起,随在陈萼的云端之后。 白云飞剑,一直飞出十多里,道尽依依惜别之意。 飞剑飞回,落在闭眼的玉玄子身边。 陈萼前行,同道便也无需多言,更不需回头。 终南山山顶破庙前,玉玄子微微睁开眼睛:“陈道友,乃天纵奇才。竟不修道而落于红尘之中,真正可惜了。” “你们三个,再见陈道友之时,要执弟子礼,记得了吗?” 虎鹿羊三妖郑重点头记下,目光望着终南山外,云朵消失之处。 长安城,终南山,似乎一切又渐渐恢复如初。 只是,下一个贞观十三年,又是何意呢? 第51章 夺院 马车行了数日之后,高阳、殷温娇都渐渐看厌了长安城外的景色。 一开始顺利逃出长安之后,高阳是看路边的一草一木都新鲜的可爱,路过一个小镇便欢天喜地。 殷温娇和李玉英也是兴致勃勃,不过随后李玉英就失去了兴趣,她更喜欢呆在马车里面晃晃悠悠地看书或者小憩。 以前每一次坐马车,给她的感觉都差劲到极点,哪怕是公主的马车已经在尽可能安稳,还是让她有种饱受折磨的感觉。 现在,在马车内能够呆住之后,她就没什么兴趣再到外面去探头探脑。 反正再怎么走也是差不多的景色,差不多的人物,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高阳和殷温娇则是过了这几日之后,才感觉没什么意思。 陈萼看出来一行人走路都没了趣味,便问道:“是不是不想走路了?想快点去海州城?” 虽然要去江州赴任江州知府,陈萼也得先回去海州,将母亲张氏接来一起去,总不能就这么抛下老迈且咳嗽重病的母亲。 况且,陈萼一次出去,带回来三个娘子,也应该好好跟张氏说一说。 高阳点了点头,撒娇道:“郎君,每日赶路实在无趣,还是快点去海州城?” 陈萼笑了笑,对众人示意一下,未曾存放妖怪尸体的另一个衣袖甩开,将马车、高阳李玉英殷温娇、兴文陈武幽兰胡四娘朱丽华、行礼等物品全部卷起收入。 然后自己腾云前往东方而去。 半日时间后,陈萼停下白云,缓缓下落。 将朱丽华从袖中抛出。 朱丽华昏然落地,左右张望一眼,看到了一片荒地和几处坟丘,又仔细看了看方位,不安地看向陈萼:“少爷,这是海州城外不远,我原来造孽的地方?” “是啊,你造孽的地方。” 陈萼说道:“你仔细看,还有七条阴魂怨气极大,不肯投胎而去,你当初害了他们和家人,令他们现在还十分怨恨。” “你留在此处,不得反抗,每日受他们折磨,令他们消一消怨气,也能去投胎。” “待到我唤你的时候,才能解脱。” 朱丽华面露苦涩之意——自己这活下来的代价,还真是巨大,不仅要时常割肉偿还,还要这样赎罪。 好在她心里多少算是看开了一点,知道自己杀人吃人罪孽不小,少爷要杀她,只在一念之间;现如今这样让她赎罪受难,正是最后留她一命的方法。 若是放纵她某些奸诈邪念,那才是真的要杀她。 “是,少爷,我记住了,我一定好好赎罪,绝不反抗。” 陈萼微微颔首,离了此处到官道僻静处,又放出马车与高阳众人。 待她们歇息片刻后,陈萼说道:“也就半个时辰路程,就能到海州城,到时候就能见到母亲。” “啊……” “呀,这么快!” 殷温娇、高阳、李玉英三人都紧张地站起身来,开始整顿身上衣裙,并且拿出铜镜,一个个都仔细认真地描绘妆容。 “你看我这样……” “挺好的挺好的。” “我看不行,还是要这样……” 足足将近半个时辰,三个将妆容装扮到极致的女子出现在陈萼面前。 高阳还是水红裙装,红唇也鲜艳若火,皮肤白皙,令她格外绮丽。 李玉英素白衣裙,眉目间带一股天生弱气,令人怜惜。 殷温娇花容月貌,微笑中一股温良贤淑的味道,俨然是有颜色也有品德的最佳写照。 陈萼看着这三女的模样,也是不由地微微怔神片刻。 从海州出发,前往长安之时,他忧心忡忡自己的命运。 谁又能想到在长安城不仅带回来殷温娇,还把两个公主也给拐回来了? 此时此刻,他也并不后悔,自己的命运终究要改掉——这两位公主的命运,他又有什么不能改的? 若依照原命运:高阳嫁给房玄龄的儿子房遗爱,终究两人不得真心,高阳也越发偏激,最后与玄奘的徒弟辩机和尚勾搭、又和房遗爱等人踏上了自我毁灭之路——谋反作乱。 李玉英更不必说,袁天罡和袁守诚都算定她死在贞观十三年。 但是她最惨的却不是生前,而是死后。 当李世民地府游历之后,李玉英就被地府收走魂魄,她的肉身被一个妇女占用,跟人当夫妻去了! 这妇女名叫李翠莲,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因为拔下头上金钗送给化缘的和尚,被丈夫刘全骂了两句,自缢而死。 当李世民从地府回魂之后,刘全为李世民前往地府送瓜果,刘全活着回来,李翠莲魂魄来到李玉英身上,夫妻领了李世民的赏赐后团圆离去,剩下余生都宣传佛门善果,因果报应…… 横死的御妹李玉英,就是这般死得仓促突然,身后事无人在意,身躯都跟了别人。 袁天罡、袁守诚为何说她应该死——无非是佛门当兴,天数如此。 要以李玉英的死,来成就李世民大兴佛教的因由,来掀起取经人之事罢了! 陈萼现如今带着的殷温娇、高阳、李玉英,包括他自己,依照原命运都是凄惨到底。 陈萼、殷温娇、李玉英和佛门取经之事直接相关,高阳也和取经人玄奘的徒弟辩机有关……可以说这些命运,绕来绕去,竟然都脱不开“佛门”两个字! 如今,看着三个跟随自己的女子,陈萼心中更是一股豪情升起。 接下来,是时候开始反抗所谓的命运了! 佛门,又有何惧? 谁设下的这些局,定下的天数,都要让他们自己吃下去! 马车缓缓而行,又是半个时辰,天色渐渐昏暗的时候,进了满是海腥味道的海州城内,停在小院门口。 殷温娇、高阳、李玉英三个带着贵气、明人的女子一下马车,顿时引得匆匆路过的人不由地驻足回首。 海州城,从未有过这等贵气逼人、如花中牡丹一般的女子出现,而且还是三位气场不一、站在一起堪称争奇斗艳。 “老夫人!” 兴文扯开了嗓子奔进院中:“我们回来了!少爷他——” 刚喊了一声,便发出惊叫:“你们是谁?为何在此?” 院中有人喝道:“我倒要问问,你又是何人,为什么闯入我张家别院?” 兴文气道:“张家别院?这分明是我们陈家的!你们那里来的脸面,敢占据我们陈家的院子?” “好大的狗胆子,我可不知道这里有什么陈家,只知道这是张家的地方!” “来人啊,给我打!” 院中传出一阵激烈的打斗声,片刻后,一群鼻青脸肿的家丁逃窜出来,毫发无损的兴文提着一个八字胡的肥胖男子走来,气冲冲道:“少爷!张家欺人太甚!” “前些年占据了我们陈家的大院、害死我爹、气病老夫人不说,这一次居然趁我们不在,把老夫人赶出家门,抢占了我们最后的小院!” 说到这里,又气急给了那肥胖男子一拳:“快说,老夫人在哪儿!” 他下手颇重,那肥胖男子被打得嘴角沁血,连忙叫饶。 “我知道我知道,你们家老夫人住在鱼市那边,那里每天有些鱼卖不尽,她就有一口吃的……” “你这畜牲!你们张家这些畜牲!” 兴文气的双眼通红,直欲发狂:“老夫人身体本就带病!如何能这样住在鱼市,乞讨臭鱼过活!” 气急之下,又给了这肥胖男子数下重击,将这男子打得口吐血沫。 “少爷……” 兴文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有些担忧地看向陈萼:“我太冲动了。” “不……你做的很好。” 陈萼面容冷漠,一股火焰从心中升腾而起。 他以前也听说过“吃绝户”这种欺负孤儿寡母,惨绝人寰的事情,没想到张家居然吃绝户吃到自家身上,还趁自己不在,抢占了院子,将母亲张氏赶出去。 “是我大意了……我本以为,考上状元回来,便能解决这些麻烦困难。可我低估了这些天高皇帝远的土霸王见识浅薄,手段恶劣。” “我可以料中聪明人的反应,却不能料中这种从不认识的蠢货会有什么蠢不可言的事情。” 心中一横,将手指搭在已经昏死过去的肥胖男子额头上,“太清法”随他心意,运起一道搜魂法术。 肥胖男子发出一阵激烈的惨叫声,然后双眼泛白,一时没有了生息。 “原来是三天前。” 陈萼喃喃自语,示意兴文将肥胖男子处置掉。 “郎君!”李玉英向前一步,低声道,“先看母亲大人是否安好,此事最为要紧!” 高阳与殷温娇齐齐点头,面上带着紧张关切之意。 陈萼示意三人放心,纵身跃起。 腾云而去,飞在海州城上空,转眼到了鱼市位置。 陈萼凝目看去,心中同时卜算,顿时心有所感,看向鱼市一角。 一个蓬头垢面,不断咳嗽,身前摆着一条腐烂臭鱼的老人。 这一看,心中便是冷意更甚。 将口中吹一口气,平地里一道狂风卷过,满鱼市小贩们都纷纷揉眼。 那老人被他托着到了云端。 “母亲!” 也不顾浑身脏臭,陈萼轻唤几声,就这么怀抱着母亲张氏落在之前被张家占据的院子之外。 李玉英、高阳、殷温娇连忙上前,接过浑浑噩噩、神志不清的张氏。 “兴文、陈武,快劈柴烧水!” “幽兰、胡四娘!快进院中准备汤水食物!” “将些取暖的衣袍备好,取两件来,给母亲大人先裹上!” 第52章 仇不过夜 看着李玉英、殷温娇、高阳三人围着母亲忙碌;兴文陈武、幽兰胡四娘也都在小院内忙碌着劈材生火、烧水做饭,陈萼心中的杀意总算是稍稍敛住。 他先凝目看去,见母亲张氏已经身上病灶不小,且有三处,再加上这三天风餐露宿,已经大损元气,折损寿元。 掐动手指,运起法力,一道元气由陈萼手中释放出来,温养梳理母亲久病又添重创的身躯。 一柱香时间后,张氏缓缓睁开眼睛:“我儿……” 陈萼上前握住她手掌:“母亲,我在这里。” “我定然是做梦……”张氏喃喃说道,“我儿远在千里之外长安城中,如何能来?” 闭上眼睛,又忍不住张开眼睛:“我儿……” “母亲,我在这里,不是做梦。” 陈萼轻声道。 “好,好……我怕是不成了……”张氏缓缓说道,“哪怕是梦里看见,我也该对你说些话,你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都得说啊。” “好好考,考上进士,做了官,光宗耀祖,把我们陈家的大院,要回来!” “是,母亲,我这就去把陈家大院要回来。”陈萼应道。 张氏咳嗽两声,苦笑道:“傻孩子,说傻话,你现在在长安呢,怎么顾得上这里?” “母亲,我回来了,我考上了状元,授官江州知府,今日是来接你去享福的!” “我还给你带来三个儿媳妇,你看看!” 陈萼一边说着,一边用法术输着元气。 张氏渐渐清醒过来,又感觉一块热腾腾的布轻轻擦拭自己脸面,终于晃晃脑袋,彻底清醒过来。 “我儿……你说的都是真的?” “真的!”陈萼应道,又将高阳三人叫过来。 张氏一看三女,顿时看呆了眼——个个花容月貌,贵气逼人! 那红衣服的艳若桃李,那白衣服的清雅如莲,那鹅黄衣裳的贤淑温婉。 “我儿……” 李玉英将沾着异味的布拿下来,在热水中洗了洗,说道:“母亲大人,先不要激动,儿媳伺候你沐浴更衣,吃些稀粥,再来慢慢说话。” 张氏如在梦中,看着这三个天仙一般的儿媳妇,咧嘴直笑。 “好……好好!” 陈萼退到门外,静静等候。 兴文、陈武忙碌完毕,都来见他。 兴文咬牙切齿:“少爷,张家欺人太甚——” 陈武也说道:“我听少爷吩咐,张家为富不仁,实在罪有应得!” 陈萼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这样。 “张家如何处置,我自有主张。” 李玉英、高阳、殷温娇围着张氏忙碌了将近一个时辰,幽兰和胡四娘两个也忙的脚不着地。 终于一个时辰后,陈萼再次见到了面有疲惫神色,但是焕发容光的母亲张氏。 听闻陈萼考中状元,并且带回三个天仙般的媳妇,还要上任为官后,张氏浑身的病痛和疲乏都暂时离去,气色极佳。 一番欢喜相叙之后,母亲张氏终究忍不住疲惫,被李玉英三人服饰上床,安然入睡。 “呼!” 李玉英擦着额头的汗珠,出了一口气:“母亲大人吃苦太多了。” “刚才说起张家霸占陈家的大院,还是愤愤不平。”高阳也说道,“那个张家,太可恶了!” 殷温娇也是微微点头,说道:“要不要以江州知府的身份拜访海州知府,从官面上收拾了这个张家?” “这种作恶多端的,肯定平日里也有无数的百姓对他们怨声载道。” 陈萼微微摇头:“不必如此,这等卑劣小人、这等仇恨,如何还能假手他人。” “今夜便收拾了他们,以免横生波折。” 这仇,也不需推迟过夜! 见陈萼这样说,殷温娇也是不免微笑一下:“郎君有主意就好,妾身就不多说了。” 高阳握拳恨恨叫道:“可不能放过他们!太可恶了!” 李玉英则是说道:“郎君去就是了,我们在家,自会照顾好母亲大人。” 陈萼微微点头,忽然若有所觉,抬头望去。 夜色中,一道火光沿着街道而来,隐约能够听见杂乱不堪的脚步声。 陈萼露出冷笑:“你们看,张家听闻小院被我们夺回来,也是不肯隔夜,今晚就要夺回去!” 李玉英等人都是讶然:这张家,竟是如此张狂! 兴文更是恨不能冲出去,将这些人都打个落花流水:“少爷,可不能饶了他们!” 陈萼微微点头,腾云而起,站在夜色笼罩的天空中。 下方街道中有二十多人,其中有七八人打着火把照着路。 这些人有的拿着棍棒,有的提着柴刀等利器,一个个都摩拳擦掌而来,显然就是张家派来抢夺小院的。 眼看他们即将靠近院子,为避免他们弄出砸门之类的声响、吵到了刚刚睡下的母亲,陈萼吹动一口气,一道狂风卷灭下方众人火把。 又在众人惊呼声中,将大袖一笼,皆装入袖里乾坤之中。 随后也并不停留,乘云向张家而去。 到了张家门外,内视外景法运起,但凡身有罪孽的恶人,都收入袖中去。 片刻后,陈萼已经转遍张家内外,又将七人收入袖中。 最后来到灯火通明的大堂之外,里面还没有察觉外面的异常,依旧觥筹交错,欢歌宴饮。 两个舞女唱着慢悠悠的歌调,轻抛衣袖,对上首的主人,左右两侧的客人不时谄媚献笑。 丫鬟们在一旁伺候着,有的端酒杯,有的夹菜,有的劝酒。 陈萼站在门口,听明白双方身份,原来是张家家主邀请海州的书佐、主薄、通判等人,商议如何在赋税方面做些手脚,给张家一些便利。 像是一处别院争夺这样的事情,还真不值得拿到明面上、跟这些人当做正事来说。 对这些狼狈为奸的人来说,这也是张家自己的一点小事,根本不值得他们多做关注。 陈萼隐着身形,听了片刻,又凝目场中众人,除了丫鬟舞女等人还算无辜,其余都是些赃官污吏。 一口气吹出,熄灭了大堂灯火,当丫鬟们点燃灯火之后,惊讶地发现,大堂上的众位老爷,已经不见了踪影。 乘云飞出海州城,向东便是东海,陈萼将袖中所笼一众恶人尽数甩出,投入东海之中,也懒得再仔细分辨他们罪孽如何,细听什么细节。 这一阵“噗通”响动之后,下方海水中探出一个鱼脑袋的巡海夜叉:“什么人,敢半夜往东海投人淹死?” 待到看见头顶没有船只,只有一朵白云之后,这巡海夜叉连忙分开水波,站在海水上躬身行礼:“上仙!” “请教上仙,这投入东海之人要死要活?又因何而死?” 陈萼本来要飞走,见到这巡海夜叉发问,便停下。 “什么叫做要死要活?因何而死?” 巡海夜叉便连忙解释道:“这些人共有三十五个,一并淹死在我东海,难免事关重大……” “若上仙要淹死他们,又没什么理由名目,小的便是巡海不利,定然要受虾将军惩罚。” “若上仙不想淹死他们,只是惩罚一番,小的也可以配合,这就让其他夜叉一起将入水的三十五人都捞起来,还给上仙。” 这夜叉说的倒是客气,不过话里话外都是一个意思。 最好不要把我们东海当做淹死人的地方,否则我巡海不利,肯定要受罚;如果你一定要淹死他们,留下名号与理由,我才能向上汇报,脱去惩罚。 陈萼便说道:“这三十五人,皆是欺压良善的恶人,个个该死,因为我遇见了,便投入你们东海淹死。” “这般说法可行吗?” “那上仙在何处修行,如何称呼雅号?”巡海夜叉说道。 陈萼笑了一声:“便说我是个无名道人就好!” “难不成你们东海龙宫,还要跟我寻仇不成?” 说完之后,乘云而去。 巡海夜叉没奈何,将这件事禀报虾将军,虾将军又通秉龟丞相。 第二日,龟丞相将消息告诉东海龙王。 东海龙王无奈嗟叹一声:“那三十五人到现在都死透了,难道我们还要花力气给他们招魂还阳?” 龟丞相连忙应道:“是,微臣也是这般想。” “连妖怪闯入我东海龙宫,我都要小心伺候着,何况是驾云的人类?” “叫鱼虾们去饱餐一顿罢。” 龙王兴趣寥寥,叹一口气,起身而去。 我们四海龙族,已然是三界最大的破落户……还逞什么英雄啊……能活着就不错了。 龟丞相应声而去。 当晚,除去张家恶徒的陈萼返回家中,除了自身除恶的功德增加约有十点,其余无事发生。 第二天一早,张氏醒来,再次确定自己不是做梦后,更是喜不自禁。 当着张氏的面,陈萼将兴文叫来,将一些金银交给他。 “张家那边遭逢大变,正在变卖家产,你把我们陈家大院买回来。” 张氏疑惑:“张家没落了?前两日还气焰嚣张,不可一世——” “或许是招惹了不该惹的人。”陈萼说道。 “那就真是昊天上帝开眼,神仙显灵!”张氏喜道,“张家作恶多端,终于有了报应!” 兴文也是激动不已:“少爷,我这就去把咱们陈家院子买回来!” 第53章 观音化缘 对于兴文来说,这是最好的差事! 为了陈家院子,他的父亲被张家下黑手,到现在都没办法讨回公道。 现在终于到了收回这个院子,让父亲的在天之灵瞑目的时候! 还有,那几个动手的家伙,兴文也决定不放过他们——当初他们暗算自己父亲,自己绝不可手软! 当即兴冲冲地带了金银、喊出陈武,两人直奔张家。 过了半天之后,兴文有点怅然若失地回来。 “怎么了?张家不肯卖院子?”张氏见他这样失魂落魄,还以为买回宅院的事情不顺利。 “卖了。” 兴文拿出原来陈家大院的地契,交给张氏,看上去还是心不在焉。 “那你还摆出这脸色?” 张氏诧异地说着,接过地契仔细端详,口中长长舒了一口气。 “天上各路神仙开眼……我便是今日死了,也可以含笑九泉。老爷的家业,没有丢在我手里!” 陈萼走过来,笑道:“母亲要随我去江州享福,以后的好日子还有的是,哪会就这么忍心撒手?” “好日子?” 张氏笑道:“哪有人真的能长命百岁?我这辈子都没见过活过八十岁的人。” “我儿,你如今的成就,便足以令为娘欣慰。那作恶的张家招了天谴,咱们家大院重新回来,为娘是心里真的高兴!” 陈萼安慰她两句,张氏一会儿落泪,一会儿欢喜,好半天才控制了情绪。 抬眼看见兴文还是脸色郁郁,又想起为了保护陈家大院而身死的老忠仆,叹气道:“兴文,你这孩子……可是想起了你父亲?” “原来是我这妇道人家无能持家,让你家遭了大难。” 又对陈萼说道:“我儿,你如今也有官身,那张家谋财害命的事情,你能否想办法帮兴文报仇?” 兴文连忙跪下,说道:“老夫人,少爷,兴文倒是没有这般想法。” “今日去张家买回院子,我才知道那几个恶贯满盈的张家人昨晚都被上天收去,不知道死在何处,我本想打断他们腿,收拾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可能已经死了。” “哦,原来已经死了!” 张氏不由地表情复杂:“那兴文,他们已经死了,你还想要报仇,心有不甘?” “到也不是。” 兴文认认真真说道:“我得知他们死了,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烦闷,手里面金银没什么趣味,买回来地契,也不如原来所想那样欣喜。” “好像这些,都让我高兴不起来了……” “张家的妻妾、儿女们正在吵闹不休,瓜分财产,我看着也是只感觉可笑,不知道为何,也没什么欢喜。” “老夫人、少爷,你们说,我为什么会为仇人死去,感觉难受呢?” 张氏听得不解,说道:“兴文,你这孩子大概是心里慈悲?” 陈萼却是心中一动,说道:“兴文,我给你找个女人,让你成家立业怎么样?” 兴文认真考虑一番,说道:“听少爷吩咐。” “给你多少钱财,你感觉才好?” “也听少爷吩咐。”兴文认真说道。 陈萼却是哈哈笑起来,伸手将他扶起,拍拍他肩膀:“好,你终于像个样子了!” 经过大仇得报,兴文依旧还有七情六欲,但是心性却稳住了。 不再见金银而迷眼,不再有什么事情忍不住想要多嘴多舌,也不会陡然生出炫耀、争强好胜的心态。 这,就能够开始修道了。 陈萼并不需要他大彻大悟,也不需要他了断红尘,要的只是他沉稳心性,有所为,有所不为。 经历仇家身死,看张家喧闹纷杂之后,兴文看似郁郁不乐,实则终于成长,不再是冒冒失失的少年心性。 当着母亲张氏的面,陈萼并未多说什么,只是让兴文下去做事。 接下来几日,陈萼等人也是忙碌不少,按照母亲张氏的心愿,他们忙着搬到陈家大院,收拾东西,购买新家具事物。 “终于忙的差不多了……” “我从来不知道,搬家原来要这么累!” 李玉英、高阳、殷温娇也都跟着一起操心布置,虽然很多东西都不必亲自动手,但是依旧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收拾完备。 当整顿好屋内、屋外,整个陈家院子,三人都感觉颇为劳累。 陈萼也适时向母亲说起要前往江州赴任的事情,还不能在海州呆太久。 张氏一听也紧张起来:“险些耽误我儿大事!今日收拾一下,明日一早便前往江州赴任。” 张氏与高阳等人收拾行李不说,陈萼将兴文唤到自己房间,说道:“明日我就要前往江州上任,海州这边两处宅院,一大一小都交给你和陈武照料,你当管事,他当护卫头领,你是否愿意?” 兴文应道:“我愿意听少爷安排。这海州城陈家的基业毕竟要可靠的人看着,以后终究是陈家的老家,不可荒废了。” “嗯,正是考虑这一点。” 陈萼说道:“而且你心性也已经稳下来,恰好该传你一点本领了。” 兴文露出喜意:“少爷愿意传授我那乘云驾雾、驱使飞剑的本领?” “不,你才刚入门,只是教你一门如何采天地日月精气,补自身不足,蕴养法力的法门而已。” 陈萼说道:“这法门你蕴养数年之后,应当便知道修道是怎么回事,又该如何运转法术了。到时候,我再教你真正的法术。” “至于陈武,他心性尚未定,我看他还有心成家立业、得些富贵,过几年自然我来决定是否给他传授法门。” “是,少爷,我记得了。”兴文应声道。 陈萼又将一些大小事情与兴文交代了,也就自此将海州陈家的院子交给他管理——管理是一方面,顺便看看他和陈武这几年表现是否适合进一步修行,也是一方面。 第二日一早,满脸喜色的高阳便急匆匆地到了门口,像是个急于出行的孩子。 这一段时日以来,她恪守“孝道”与“妇德”,跟李玉英、殷温娇一起无微不至照顾张氏,任劳任怨。 虽然如此,海州城靠近大海的腥气、一些劳碌繁琐的小事,还是让她有些感觉不适。 因此,一听说要离开这里,她是最显得高兴的。 这个海州城真是住着不舒服,以后还是不要来了……不过这话又不好说,只能盼着尽快离开…… 张氏在这几日相处中,也渐渐摸清楚几个儿媳妇的性子。 深知高阳还是个被宠爱、稍有些任性的女孩,没什么坏心思,因此也是笑呵呵地跟她打趣。 “高阳,可是不想走了?这海州城的海鲜可是美味,够你吃的。” 高阳连连摆手:“那可不行,我不想再在这儿了!” “那就是嫌弃我们这海州穷苦人家喽?”张氏笑道。 高阳跺脚道:“母亲!” “你就只管取笑我!” 她这样娇嗔不依,引得陈萼、张氏、殷温娇、李玉英都不由地笑起来,就连幽兰与胡四娘都不免掩口发笑。 说笑间,两辆马车已经备好,张氏依依不舍地上了马车,掀开帘布望着陈家大院。 “这一走……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好在,陈家基业又回来了。” 她唤来兴文,又认真叮嘱一番后,终于放下帘布。 马车缓缓前行,兴文、陈武带领新招收的家丁们恭送陈萼等人离去。 离开海州城,走了不多远,一个和尚笑嘻嘻走来,敲着木鱼,站在路中央。 “南来的,北往的……” “长安来的,江州去的……好心人,好心肠,给些施舍!” 陈萼走上前去,看着这化缘的和尚,一身脏乱破旧衣服,看上去可怜兮兮,只是透过这些伪装,真正容貌却是端庄宝相、白衣披纱的南海观世音菩萨。 “怎么?南海紫竹林滞销了吗?” “菩萨也来化缘?” 一句话,险些令观音大士破功:这人说的都是什么鬼东西? 我的南海紫竹林何时向外卖过竹子? 何来滞销这一说? 难怪是能写出什么五年发展计划的,真是个不着调的修行人! 不过,这一眼就能看出我真身来,修为确实不凡。 口宣一声“南无阿弥陀佛”,观音大士摒去凡人耳目,对陈萼说道:“施主曾许给我佛一件事,不知可还记得?” “记得。”陈萼说道。 “如今施主有三位妻子,不知哪一位做金蝉子的母亲?”观音大士说道,“若是殷温娇,则是最好不过,命数天理都好……” “我倒是不想选她。”陈萼说道。 观音大士脸色微变:“施主,莫非是认为这样安排命数不好?寻常红尘事,不应挂碍在我们这些修行人身上,不是吗?” “一些皮囊、虚妄,该舍弃的时候终究要舍弃……” 陈萼淡淡说道:“这么说,菩萨也是没有挂碍,可以舍弃之人?” “自然如此。” 观音大士说道:“我也是历劫苦修,经历断手瞎眼之苦,从未放下本心,向佛行善,日日不绝,才有今日正果。” “我劝施主也莫要执着于一些红尘虚妄,不如随我入佛门,今生这一世苦修,将来必成佛门正果。” “譬如殷温娇,一个凡俗女子,红粉骷髅而已,该放下的就放下!” 第54章 你来当母亲 殷温娇只是凡俗女子,该放下就放下? 陈萼听着面前观音菩萨化身的和尚这样说,脸上不动声色。 心中却是了然:什么放下殷温娇,让自己一世苦修加入佛门,说白了,还是要遵循佛门原定的计划。 还要完成取经人“出胎几杀”“满月抛江”“寻亲报冤”这三个劫难,归入九九八十一难之中。 出胎几杀,乃是取经人父亲陈萼洪江水上遭劫杀,母亲差点被杀。 满月抛江,则是取经人母亲迫于无奈从贼之后,生下取经人,放在木盆中,顺着江水漂流到了金山寺。 寻亲报冤更不必说,真相大白之后,取经人父亲陈萼还阳,母亲自杀,取经人取经去了。 这种狗屁命运,陈萼若是还要遵循着,眼睁睁看着自己走下去,那才真是见了鬼! 什么一世苦修、红粉骷髅,在陈萼看来,观音的话才是虚话,才是虚妄! 人生在世,若不能抓住眼前人,还有什么意义? 只是一味放弃,任凭别人摆布,落个凄惨下场来换取所谓正果,那跟去投身做走狗,有什么区别? 心中早有定计,甚至从出现在海州城、尚未前往长安之时,陈萼就已经想着反抗这命运。 如今,终于到了这时候。 面对观音的劝告,陈萼冷淡说道:“观音菩萨,你说的倒是轻巧……何不更加大彻大悟一番?” “如何更加大彻大悟?”观音喜道。 陈萼这么说,难道是有慧根,研究过佛经,想要跟我谈一谈如何顿悟吗? “谁的皮囊不是臭皮囊?谁又不是一抔黄土?谁又不是骷髅本相呢?” 陈萼微笑着说道。 观音菩萨闻言,顿时大为欣赏:“好!” “陈光蕊,有你这一番见解,足以可见你佛性深种,正该入我佛门!” “你修为又非同寻常,只要耐心挨过这些时日,我便送你上西天见佛祖……” 陈萼抬手,继续微笑道:“不急不急……且听我继续说下去。” 观音菩萨含笑点头,满意地看着陈萼。 陈萼刚才所说,实在是深得佛门经义,甚至观音菩萨都想有空找人说一说:比如辩经之时,三个句子问出来,肯定引人深思。 谁的皮囊不是臭皮囊?谁又不是一抔黄土?谁又不是骷髅本相呢? 就在这时候,陈萼说道:“既然谁都是如此,料来菩萨也是如此,菩萨也说自己并不在意身躯与皮囊。” “因此,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为什么我们不一步到位,用菩萨的皮囊来孕育取经人,生下金蝉子的转世投胎?” 观音的笑容僵住。 他说的什么? 这是个什么人……怎么绕了一圈,说出这么一个奇葩主意? “陈光蕊,你说什么?”观音已经忍不住现出本相,面沉若寒玉。 陈萼很认真地说道:“我说的很清楚?” “观音菩萨,你不是不在意你的皮囊吗?我却是在意自己皮囊,在意我妻子殷温娇的皮囊。” “所以我们合作一把,你这不在意皮囊的,就做个取经人母亲,岂不是很好?” 见鬼的“合作一把”! 阿弥那个陀佛的! 我堂堂观世音菩萨,去跟你合作,当取经人的母亲? 那你是什么,你是取经人的父亲? 我跟你成什么关系了? 观音菩萨早就知道这陈萼是个有恶趣味的促狭鬼,可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家伙居然敢胆大包天,捉弄到自己头上来! “此事不行!” 观音菩萨寒着脸,冷声说道。 “如何不行?” 陈萼摆出好奇样子说道:“我看着很好啊,两全其美——我们在意皮囊,你不在意,那就让你这个不在意地顶上去,我们满意,你也没有其他意见。” “本座历经多次劫难,终究成就如今宝相法身,可不是常人所说臭皮囊。”观音菩萨说道,“该舍弃的皮囊,本座历劫之时已经舍弃。” “也就是说,你如今宝相法身高贵,不能割舍?” 陈萼又问道。 观音菩萨怔住,知道他这问题也是带着陷阱:佛门宣扬众生平等,皆为性命,因此不杀生。 菩萨应该有大慈悲,如何能只以为高贵? 佛门讲究“舍得”,有舍有得,舍去钱财,收获佛门缘法。 没道理别人给他们施舍的时候能舍,如今观音菩萨却不能割舍自己的宝相法身! 但是,单纯从辩论上又说不过陈萼——佛门向外宣传是这样,却不适用于菩萨和佛陀,这个道理是不能说出来。 于是观音菩萨果断用出了佛门“万金油式”诡辩。 “阿弥陀佛!” “陈光蕊,你这小人之心,如何能猜测我佛门大慈悲心肠?” “非是我不愿割舍宝相法身,而是这世间天数运转,因果皆存,我与取经人没有缘法,也不该在这时候抛去宝相法身。” “缘法,你可懂得?” 陈萼冷笑一声:“缘法嘛,我懂得!” “你说有缘就有缘,你说无缘就无缘!” “阿弥陀佛!” 观音菩萨低宣一声佛号。 “陈光蕊,言下之意,你对这缘法有什么不满?” “要知道顺天而行有大道,莫要逆天而为,自取灭亡!” 陈萼微微笑着,回头看了一眼尚且不明白发生何事的两辆马车——在高阳、殷温娇等人眼中,陈萼和那化缘的和尚已经眨眼间不见踪影,并不能看到此刻陈萼与观音菩萨的对话。 为了这些依靠着自己的人,如何能顺从佛门的所谓“缘法”? “观音菩萨,如果你一定要令我与殷温娇受难,将这作为缘法,那我还真要见识见识佛门的神通!” 气氛顿时为之一僵。 一股沉凝的肃杀之意,在陈萼与观音菩萨之间缓缓升起。 良久之后,观音菩萨的手掌缓缓从玉净瓶一侧放下,双目微微闭合:“陈光蕊,此事并非没有回旋余地……若不是殷温娇,其实也勉强可行。” “但若是,你不肯让我将金蝉子送来,反悔了长安城所许承诺,出尔反尔——” “贫僧可以起誓,此事决不罢休!” 陈萼冷冷一笑,说道:“既然勉强可行,观音菩萨何不肉身布施……” “缘法未到,本座没有失去宝相法身的灾厄,为何要强行扭转缘法因果?陈光蕊你休要逞口舌之利!” 观音菩萨面有怒色,呵斥一声。 “你就说,长安城你所许下承诺,还肯不肯应诺?” 她的心中实在是险些动了嗔戒——这个促狭鬼,拿我身躯当借口还没完没了! 这是哪来的一个家伙,突然冒出来这样捣乱! 陈萼昂首笑道:“我说的承诺,我自然肯应下。” “只要你们佛门送来金蝉子投胎,我准他投胎到我身边一人身上,这还不够吗?” 观音菩萨心道:这倒是勉强可行——虽然不比原来的殷温娇那样好,但是有陈萼这人横插一手,却也实在很难十全十美,完全如同原本所预料那样。 不过心中有些怀疑,陈萼这个不正经的人,该不会搞出什么花样? “金蝉子投胎,必须是你的儿子,不可是女儿……” 陈萼点头,平静应道:“可以。” “那命中劫难安排——”观音菩萨又说道。 “我可能被人打死,十八年后再出现,配合你们惺惺作态吗?”陈萼反问道。 “如若这般临时更改,可是牵连甚大,还请看在佛面上,全了劫难之数。”观音菩萨道,“我看你清气满溢,深得玄门之妙,这劫难之数应该早有预料,我也不需多讲。” “更不必说,如今可是贞观十三年。” “你既然是有道修行之人,应该知道,接下来近二十年,大唐国境内,年年都是贞观十三年。” “直到取经人离开大唐国,开始取经,才能进入贞观十四年,这等天下大势,谁能违逆?” 陈萼冷哼一声。 是啊,这就是所谓“无止境的贞观十三年”! 从陈萼开始科举,到成亲,到取经人出生;再到十八年后,玄奘长大寻亲报仇;再到泾河龙王被袁守诚算计上斩龙台,李世民地府三日游,李玉英身死,水陆大会玄奘主持,成大唐第一高僧,观音送袈裟禅杖,开始取经——全在贞观十三年“一年”之中! 这漫长又细思极恐的一年,贞观十三年! 这也是陈萼对玉玄子说,下一个贞观十三年再见的缘故——那估计已经是十八年、十九年后了。 这也是观音能够口称“天数”“天下大势”的缘故。 取经人不去取经,大唐国永远在贞观十三年这一年打转。 这便是“天地共运力”,这便是“天道大兴佛门”,天庭与诸多道门神仙都装聋作哑,都不违逆这天数,大势,甚至还会在取经路上配合…… 若不是陈萼早有准备,早有定计。 在这恐怖至极的命运大势面前,只怕根本没有任何一丝的反抗之力! 跟观音菩萨对话,那更是想都不用想,直接在洪流面前,蝼蚁一般被淹没,任凭摆布。 “金蝉子投胎我身边的何人身上,我来决定。” 陈萼对观音淡淡说道:“至于劫难,我会成全取经人一些劫难。” “这便是我的最终决定。” “若可以,便把金蝉子送来;若不可以,那就看看谁的法术神通更胜一筹。” 第55章 爱的考验 观音菩萨的心思转动。 陈萼陈光蕊的心思她明白了。 肯定是那种不留情的冷漠办法,他很可能找一个不喜欢的丫鬟,到时候让这丫鬟生下金蝉子,想办法让她母子两个受苦……甚至让那丫鬟直接死去,到时候取经人出生后亲妈死了,岂不是一大劫难? 若是这样凑数——勉强倒是也可以。 主要是陈萼现在修为不明,清气满溢,一看就不怎么好招惹,背后说不定还有什么人物隐藏着。 观音菩萨也不想在取经大事刚开始的时候就和这种不好收拾的硬茬子对上…… 如果陈萼是妖怪或浑身杀孽的邪道之人,那倒是好办。 怕就怕这种没有罪孽、又有后台的正道之人。 佛门再占据大势,也不能无缘无故对这种人出手太重。 “金蝉子须得做你儿子,须得是你身边人做他母亲,须得有劫难。” “这三样若能做到,便依你行事一次。” 观音菩萨说道。 “好,这些都不难。”陈萼应道。 观音菩萨见他应下,心里顿时去了一块大石——这样取经人就算有些坎坷,应该也不会出现大问题。 不过到底疑惑:是哪一位这时候布局,给取经之事增添阻碍? 陈萼是什么来历?对方何时开始布下的棋子? 出于心中的猜想,观音菩萨又凝目盯着陈萼看了两眼。 这等跟脚清正、修为非凡的,天外天内,三界之中,非三清弟子不可…… 背后会是谁呢? “怎么?菩萨有什么想法?” 陈萼见观音菩萨打量自己,不由笑道:“难道是舍不得这个机会,考虑一下做一做取经人的母亲?” “你这人——” 观音菩萨气的再度险些犯嗔戒。 这家伙都是在胡说八道什么东西! 我怎么会考虑跟你配对? 也不知道这满口荒唐言的家伙还会说出什么话来,观音菩萨连忙拂袖而去,白衣飘然,与云彩一色。 前往灵山的途中,她心中暗道:首先排除玉清圣人元始天尊,这位圣人最是厌恶轻薄无礼的为人……这陈萼倒像是上清圣人的门下。 若真是如此,三界都要不得安宁了,上清圣人上一次封神之战,可是输的心不甘情不愿。 他若出手,非得天翻地覆不可…… 西牛贺洲,灵山灵鹫峰,大雷音寺。 金光遍地、禅唱悠远,如来佛祖丈八金身端坐九品莲台,闭目沉思。 观音菩萨驾云而至,缓步入了佛陀圣殿,开口将陈萼、取经人变动波折之事一一说出。 如来佛祖默然片刻,不知想到什么。 “南无阿弥陀佛。” “且看、且听,观他如何。” “谨遵佛旨。” 观音菩萨听命,于大雷音寺内听禅半日,携金蝉子遭贬后的灵光,又向东返回。 取经人,该出世了。 —————————————————— “刚才那和尚做什么的?怎么眨眼不见了?” 陈萼重新现身在马车前,示意继续赶路,高阳凑上前来,好奇问道。 “也没什么,一个略懂法术的和尚而已。”陈萼微笑着说道。 高阳便问道:“他会什么法术啊?郎君你是不是比他厉害的多?” “当然。”陈萼微笑说道。 “那给我变一个法术好不好?”高阳笑嘻嘻地说道。 陈萼看了她一眼,原本锦衣玉食、最为任性娇惯的她,这一段时日以来,住在海州城,每日如同寻常妇人一般殷勤照顾母亲张氏。 而且并没抱怨什么,实在是难得。 “好,我给你变个法术。” 高阳点点头,两眼睁大,期待地看着陈萼。 陈萼问道:“你喜欢红衣,又喜欢盛装,海棠红还是樱桃红,又或者绯红、茜红?” “哪一个都行!”高阳说道。 “好。” 陈萼将手一点,示意高阳低头去看。 高阳一看,顿时欢喜地叫喊起来:“我最喜欢的那一身!” “你如何知道?之前在长安走的急,没来得及收拾这件衣服!” 陈萼微笑不语:这是高阳在长安之时,最常在自己面前穿的衣服;女为悦己者容,这也是她最喜欢、穿上最美的衣服。 “郎君!” 高阳摆弄了衣服好一会儿,再看陈萼,眼中仿佛含着水波,潋滟流转,说不尽的柔情蜜意。 殷温娇在后面马车内,与胡四娘、幽兰一起陪着张氏。 高阳实在忍不住心中的欢喜,看了一眼低头看书的李玉英,趁她看书入迷,连忙凑在陈萼身边,将唇上鲜艳的颜色带着柔软的触感,贴在他的脸颊上。 “我欢喜极了,郎君。” 刚说完话,就感觉一道目光。 那本来应该看着书的病猫李玉英,正直直地看着自己。 高阳顿时唰地红了脸,结结巴巴:“你……你看什么……” “没看什么,不过是有些惊讶罢了。”李玉英低头,又看书去了。 陈萼知道她心思重,这时候不知道怎么想的,伸手搭在她衣服上,运起法力,变成一身莲花白盛大宫装,洁白如雪。 李玉英微微一笑,大大方方地凑上前去,当着高阳的面,也亲了一下。 “郎君,我也欢喜极了。” 又带着微笑,低头继续看书。 果然刚才那是有点不满…… 陈萼笑了笑,擦干净脸颊两侧的印记,掀开车帘走出去。 眼看离海州越来越远,也是时候把另一个“人”给带回来了。 避开车夫、母亲耳目,陈萼腾云而起,到了海州城外官道不远处。 一个高大健壮的丑陋妇人正坐在路边,身边阴气萦绕。 七道阴魂环绕着她,不断对她发起冲击,她也丝毫不避让不反抗,一次又一次承受阴魂贯体的痛楚。 阴魂所携带的怨气,已经所剩极少。 这一段时间以来,朱丽华就在这里不断地承受阴魂们的发泄,终于令这些阴魂在不断的报复中,将怨气发泄出来,接近可以转世投胎、心无挂碍的程度。 陈萼静静地观看片刻,走上前去,念动超度亡魂的度人经文,将七道亡魂送去地府投胎。 朱丽华这才恍然惊觉:“少爷,你来了?” “嗯,你做的还算不错,那些亡魂都已经几乎没有怨气。” 陈萼说道。 “少爷,我现在……”朱丽华的眼中带着莫名的感慨,“感觉自己真的该死。” “若是少爷这时候杀了我,我一点都不感觉委屈。” “为什么?”陈萼问道。 “因为我知道了被人吃掉是什么滋味,少爷令我取肉给其他人吃,每一次疼痛难忍,都是别人被吃一样的滋味。这几日坐在这里,每天我都能体会到,被杀死,失去生命意味着什么。” 朱丽华面上带着几分难过之意:“那七道阴魂,有的父母被我所杀,有的心爱儿女被我所杀,有的夫妻两人被我所杀……他们有贩夫走卒,有读书人,有老妇人……曾经生活美满,满怀希望和喜悦,如今却全都没有。” “或许我真的该死。” “那我现在杀你,你心中是否坦然?”陈萼问道。 朱丽华咧了咧嘴,很认真地说道:“虽然知道自己该死,还是有些不想死。” “是啊,谁又真的想死呢?” 陈萼说道:“朱丽华,你这般感悟,差不多也足够了……过些时日,给你最后一次考验。” “这一次之后,你愿意跟着我便跟着,不愿意跟着我,也任由你去。到时候,你也可逍遥自在了。” 朱丽华怔住,不太敢相信。 少爷不是一直对自己警惕又刻意打压吗?身上的禁制还在,怎么会说放自己逍遥自在这种话? 该不会又是试探和考验吗? 陈萼见她眼珠转动,心思不知道飞到哪里去,微笑提醒道:“不要忘了,你的禁制我是能够得知你心里一些想法的。” 朱丽华慌忙不敢再胡思乱想,收敛了心思。 “多谢少爷开恩,居然允许我有重新自由之日。不过少爷待我恩重如山,我舍不得离去,我想还是不要了?” 她有些不安地看着陈萼脸色,说道。 “不必如此小心翼翼,我说了,将来自然会给你选择的机会。” 陈萼说道。 “只是到时候,你想法未必又和这时候一样。” 朱丽华心中暗道:若是能去除禁制,重获自由,我倒是也可以不为非作歹,从此做个好妖怪。 跟着你做奴仆,时不时被割下一些猪肉供人吃,实在不是好日子……我想法又怎么会变呢? 不过心里这样想,面上还是恭维:“是是是,少爷你说的都对,还是我见识浅薄。” 说到这里,忽然疑问涌出:“少爷,你说的考验,指的是什么?” “一段名为‘爱’的考验。” 陈萼微笑说道。 嗯? “爱?” 朱丽华下意识地舔了舔舌头,双眼发亮,看向陈萼:“少爷,你是说,我……也可以?我也有机会?” “实际上我太可以了……少爷,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我第一眼,我就看中你……” 她兴奋地鼻子喘出两道白色粗气,简直欣喜若狂地说道。 什么鬼玩意儿? 陈萼无语地抬手一点,发动禁制,朱丽华顿时痛叫一声,抱头打滚,再也不敢有这种可怕的妄想。 你这黑猪妖有病是? 我会和你有机会? 不要给我乱搞cp好不好! 第56章 观音来送子 片刻之后,朱丽华才缓过来,小心翼翼地看着陈萼。 “少爷,不是我和你啊?” “当然不是,爱也不一定是男女之间。” 陈萼说道:“对了,你生过孩子吗?” 朱丽华懵然:“没有……少爷,你要我做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陈萼说道。 朱丽华张了张口,心道:我生什么孩子?生谁的孩子?少爷这是什么意思? 陈萼却没有再解释,带着朱丽华回到马车队伍,继续向江州方向。 走了半个多月,天寒地冻,已经接近年关。 一路上因为不缺金银,也因为陈萼的神通法术照料,张氏与高阳、殷温娇、李玉英等人都没有感觉受苦,倒是都感觉跟出游一样舒适。 这一天下午时分,到了该停下歇息一晚的时候。 两辆马车缓缓停下,体格健壮、相貌丑恶的朱丽华在前面转了一圈,对陈萼禀报道:“少爷,前面有个客栈,名叫万花店,今天就在这里住下?” “万花店……” 陈萼抬眼一看,淡淡一笑:“好,就在这里住下。” 朱丽华便大大咧咧忙碌去了,停好马车,与客栈掌柜说好价钱,请老夫人张氏与高阳等三人各自入住。 等她回过神来,只感觉门口亮起一道光,诧异地看过去——一个带着斗笠的渔夫站在万花店门口,手中提着一条金色鲤鱼。 那金色鲤鱼不是金黄鱼鳍、也不是金色鱼须,而是从头到尾金灿灿,仿佛黄金浇筑而成,偏偏还浑身扭动,活力十足。 这却是稀罕事物……怕不是快要成妖了? 朱丽华带着好奇走上前去,问道:“打渔的,这鲤鱼怎么卖!” 那渔夫哈哈笑道:“我这鱼却是不一般,你看看这浑身金色,就是不同寻常。” “若是家中有病人,吃一口百病全消!若是家中无病人,吃了也可延年益寿啊!” 百病全消?延年益寿? 朱丽华心道:你也是鬼扯,直接吃我的小炒肉差不多还行。 就这条金色鲤鱼,也就是品相好看,哪有这样的作用?你直接说吃这条金鲤鱼能够长生不老得了。 “这鲤鱼多少钱肯卖?”朱丽华问道。 渔夫神秘一笑,伸出五根手指:“这个数。” “五十钱?”朱丽华点头,“倒是挺值得,今天给老夫人做些稀奇的,尝尝新鲜。” 说着伸手就去拿那条金色鲤鱼。 渔夫伸手按住她的手,摇摇头:“客人说的什么话!” “寻常鲤鱼都要几十个钱,这金色鲤鱼岂能也是这样价格?” 朱丽华讶然,低头看着自己被一把按住、动弹不得的粗壮手臂。 那渔夫尴尬一笑:“倒是失礼,有道是男女授受不亲,无心之失,还望客人多多原谅!” 朱丽华连忙摇头摆手:“无事无事。” 她又不傻,这时候当然看出来不对劲。 哪一个渔夫,能把她这四百五十年道行的妖怪一把按住、直接动都动不了? 这渔夫是个有大法力在身的,至少天仙境界。 那么这条金色鲤鱼——就真的是一个成精的妖怪? 朱丽华感觉活了五百多年,今年算是开了眼界:先有自家少爷陈萼杀了妖怪卖皮货,堪称人类修行的第一奇葩。 又遇上这么一个天仙境界修为的,不赶紧找机会升天做神仙,抓了妖怪在这里售卖…… 他该不会盯上我,也把我抓起来卖掉? 朱丽华只感觉心里打鼓,匆忙离去,找到陈萼便先噗通一下跪倒。 “少爷,祸事了!” 陈萼正在和李玉英说话,见她这么普通一跪,只好停下。 这朱丽华怎么这么像是某些小妖怪喽啰,大惊小怪的。 难不成下一句是“有个毛脸雷公嘴的猴子打进来了?” “有什么事这样惊慌?” “这万花店门口有个渔夫,手提一条四尺长的金色大鲤鱼售卖,我原想着金色鲤鱼算是个稀罕物,买下来给老夫人和少爷、夫人一起享用,没想到那渔夫却不平常!”朱丽华说道。 陈萼问道:“怎么不平常?” “他一只手,就把我手臂按住了!”朱丽华说道,“少爷,我可是妖怪……他能这样轻易按住我,可见根本不是寻常人物!” 陈萼却是没什么惊讶之色,站起身,说道:“也是时候该来了。” 朱丽华心下顿时诧异,不由说道:“原来,少爷认识他吗?” “不认识,不过应该猜的出。”陈萼说完话,便向外走去。 李玉英伸手抓住他衣袖,目光带着些许深意。 “万万小心!” 陈萼点点头,拍拍她的手,示意她放心。 三个女子之中,高阳最是天真烂漫,殷温娇至少是精通人情世故,懂些官场文章的;李玉英却是比殷温娇想的还多,心思还深,只不过平时不多开口,开口嘴巴又毒,方才不是太显心机。 这时候,李玉英已经明白陈萼说的渔夫,肯定是和他之前所说的“艰苦危险超过公主私奔”之事有关。 因此不知善恶好歹,只得这般叮嘱陈萼小心。 陈萼离开房间,与朱丽华到了万花店门口,那提着金色鲤鱼的渔夫见他到来,脸色顿时阴下来,声音也不咸不淡。 “金色鲤鱼,五金一条!” “百病全消、延年益寿!” 随着他的叫卖,不少人往来客人都驻足观看,议论纷纷。 “就是他……”朱丽华将渔夫指给陈萼。 陈萼摆摆手,示意她回去忙别的,迈步向着渔夫走去。 “这鲤鱼是金子做的,还是鱼骨头是金子做的?” “一条鲤鱼而已,五金一条太贵了,顶多五百钱。” 渔夫沉着脸说道:“人都说,百善孝为先,公子要尽孝心,岂能计较些许金银财物?” “嗯?我说要尽孝心了吗?”陈萼故作诧异反问道。 渔夫哑然无语,心道:这个促狭鬼,我生怕他说出什么不体面的话来,倒是一时失言了! “说起尽孝心,”陈萼又笑着说道,“渔夫,你说剃头当和尚的,孝顺不孝顺?” “孝,而且是大孝。” 渔夫说道:“当和尚给家人积福——不对,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 “你是来捣乱,这金鲤鱼你买不买?” 陈萼脸色一变:“这鱼真能百病全消、延年益寿,我肯定买啊……但要是没这个功能,或者我要吃它,它跑了呢?” 你搁这儿找茬呢…… 观音菩萨化身的渔夫心很累。 佛门安排前因后果:这时候本该是渔夫贩卖金色鲤鱼,陈萼买下鲤鱼,结果心中慈悲,将鲤鱼放生了。 这鲤鱼是洪江龙王所变化,由此陈萼被杀后,洪江龙王报恩,保存他魂魄尸身十八年,当取经人玄奘长大报仇时候,洪江龙王将陈萼复活还阳…… 本该是这样安排的。 现在这个找茬、捣乱的陈萼陈光蕊,可就不好说了! 陈萼跟观音菩萨对视两眼,观音菩萨终究拿这个家伙没办法,只好说道:“价格好说,里面找个雅间详谈。” 陈萼点点头:“好啊。” 进了万花店客栈,找一处僻静无人雅间,店小二送上茶水后退去,客栈门口那些看热闹、看金鲤鱼的路人也都渐渐散去。 “观音大士此次前来,给我送鲤鱼吃的吗?” 陈萼问道。 观音菩萨说道:“此次前来,一是送金蝉子灵光,二是要和你说明劫难事。” “本来我卖金鲤鱼,是要陈萼施恩于洪江龙王,由此将来劫难安排,也好讲究因果。” “如今你要自己安排劫难,这金鲤鱼如何安排?” “糖醋鲤鱼如何?”陈萼问道。 观音菩萨气的险些将手中茶杯捏碎:什么就糖醋鲤鱼! 这叫什么安排,安排到锅里去了! “这金鲤鱼是洪江龙王所化,天庭属下正职,洪江水龙神,如何能让你吃了?” “陈萼你少给我乱扯,我问你,金鲤鱼你要不要,用不用洪江龙王插手,取经人劫难你要如何安排?” 观音菩萨忍着怒气,说道。 “哦,这件事啊……” 陈萼微笑说道:“先把金蝉子灵光和这条金鲤鱼留下,我自有安排。” 观音菩萨怀疑地看着他,总感觉他心里没有好事。 不过陈萼到底是许诺了当初金蝉子投胎的事情,又不是邪魔外道,应该不会出太大意外才对。 “你,会让金蝉子投胎吗?” “当然。” “也会有劫难?” “当然。” 观音菩萨问了两句,将一道灵光取出,交给陈萼。 “陈萼,不要忘了你所许诺言!” “放心,我一定给你做到。” 陈萼以法力包裹了,放入袖中,又将那金色鲤鱼也毫不客气地收入袖中。 观音菩萨盯着他衣袖:“你是万寿山五庄观的?” 陈萼微微摇头:“当然不是,我跟五庄观从来没有关系,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袖里乾坤,用的不错。”观音菩萨冷淡说了一句,心中更是疑窦难以消解。 这陈萼到底是上清圣人门下,还是五庄观的门下? 袖里乾坤应该不假,但是他自己又不承认…… 或许该找机会问问如来佛祖,或者去地府问问神兽“谛听”…… 第57章 还有这种操作 观音菩萨终究放心不下取经人之事,心中打定主意,接下来密切关注陈萼一行人起居行动,其余事情全部放在一边。 不过这话自然不会说给陈萼听,起身作势欲走。 “观音大士慢走,我就不送了。”陈萼坐在椅子上,笑着端起茶水,慢慢品尝。 观音菩萨只感觉一口恶气险些出不来。 这个家伙……实在滑不溜手,没个正形! 得把这口气出了! 停下脚步,观音菩萨对着陈萼伸出手来。 陈萼讶然:“什么意思?” “金色鲤鱼,承蒙惠顾,五金。”观音菩萨说道。 陈萼无语:“不是?你真要钱?” “没错,而且不能点石成金,不能用障眼法,不能用假的。”观音菩萨面无表情,“说是五金,就是五金,一点都不能少。” 陈萼顿时叫屈:“我像是那种人吗?” 你就是那种人。 观音菩萨心中腹诽着,再度伸出手去:“来,五金。” 陈萼无语,从袖中取出五两金子:“你可是菩萨,菩萨还要金银这样的俗物吗?” 观音菩萨见他这不情不愿的样子,心情变不由地变好了许多。 伸手接过这五两金子,笑道:“五两金子若是用作救助穷困,足以令十户人家活过饥荒之年,也是善莫大焉。” “佛也讲究人事,莫要以为佛陀菩萨都不食人间烟火。” 陈萼点点头,说道:“你这话倒是实在,只不过你们吃着人间烟火,有着高低贵贱之分,又口口声声超脱、平等,岂不是自相矛盾吗?” 观音菩萨脸色一沉,心道:就知道他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也不和陈萼辨别经文真意,当即离了这万花店。 回到云端,观音菩萨拿出五两金子颠了颠,回想陈萼无奈表情,心情总算好了不少。 ———————————————— 观音菩萨离去之后,陈萼先将金蝉子灵光从袖中取出。 这是一道金光,金光中隐约有一个背生薄翼双翅的念佛和尚,仔细观看,隐约嗅得到檀香气,听得见念诵佛经声音。 这一道灵光,无论投在哪一个女子怀中,都注定只能生出一个佛门子弟,虔诚的和尚。 也就是这一道灵光,天定取经人,害苦了原来的陈光蕊、殷温娇。 “还不到你出世的时候,你的父亲还没来,怎么能让你出世呢?” 陈萼淡淡说着,将金蝉子灵光收起。 又将那四尺长的金色鲤鱼从袖中拎出:“洪江龙王?” 金色鲤鱼连忙扭动身躯,微微颤动,发出声音:“正是小龙,小龙见过上仙。” “怎么不化作龙身,或者化作人形?”陈萼淡淡问道。 金色鲤鱼连忙道:“这是菩萨法力约束,我若入水便可恢复,若不入水,便不可恢复。” 陈萼眼睛一亮:“那你入油,会不会恢复?” 金色鲤鱼呆住了,颤声道:“上仙,不要?你不会还想着拿小龙做糖醋鲤鱼?” “不要害怕,我只是稍微跟你探讨一下法术的问题而已。” “你就说,观音菩萨的法力约束,你入水恢复真身,如果入油呢?”陈萼认真问道。 金色鲤鱼回答道:“那应该是不会,菩萨法力强大,说是遇水恢复,遇油应该是不行的。” “那如果放少量素油,放入葱丝、姜丝、蒜丝;加入食醋、黑木耳及荸荠片、笋片、鲜汤、黄酒、白糖、酱油、芡粉,烧成浓汁……浇在你身上呢?” 金色鲤鱼顿时,惨叫一声:“这不还是糖醋鲤鱼吗?!” “上仙饶命!上仙饶命!” “我其实不好吃啊!” 陈萼摆摆手:“不要害怕,不要害怕……小小地探讨一下法术问题而已。” 金色鲤鱼心有余悸,暗道:这人好可怕,我得找机会逃回洪江龙宫。 再继续待下去,说不定真会被他做成糖醋鲤鱼吃掉。 “还是说一个我比较好奇的问题。” 陈萼说道:“你是天庭属下的水神,为什么被佛门的观音菩萨带着东奔西走,任意差遣。” “这……” 金色鲤鱼有些不解:“上仙也是有道全真,难道没有听闻过某些旧事吗?” “我的确没有听闻过,不明白天庭和佛门两家为什么能够如此亲密。”陈萼说道,“据我所知,五百年前有一个妖猴大闹天宫,观音菩萨与如来佛祖也曾在天庭相助。” “如今佛门取经这事情,天庭也派人相助佛门,双方分属道佛两家,为何这样合作?” 金色鲤鱼恍然:“上仙这知道的已经不少了……这些事可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我也知道的并不是太详细,只知道天庭设立是很久远的事情,真正彻底统治三界、神仙众多则是最近一千七八百年才开始。” “在这过程中,佛门好像出力不少。从那以后,满天神佛大多都算是一家,没什么冲突矛盾,关系也比较亲近。” 陈萼听得若有所思。 原来是这么回事…… 天庭和佛门关系为什么密切,总算有答案了。 当初封神之战,西方教出手帮忙,送人上封神榜,帮天庭建立秩序;如今西方教化为佛门,佛门当兴,天庭又怎么能够不投桃报李? 封神之时,“天数”是天庭当立,商汤当灭,西方教帮忙。 如今“天数”是佛门当兴,天庭提供一些便利帮助,也就顺理成章。 不仅仅是还人情,多年以来,佛门也的确和天庭联手合作,从来都是和和气气——他们是和气非常,就是被他们这些神佛们安排命运的人,可就惨了。 “有劳你给我解惑。” 陈萼对金色鲤鱼说道。 金色鲤鱼连忙甩动尾巴:“不敢,不敢,不过是一点小事回答上仙而已。” 面前这个上仙,可是想把他做成糖醋鲤鱼的……他哪敢有一丝一毫的飘起来的想法? 陈萼盯着金色鲤鱼,却是在考虑如何处置他。 就这么放他回洪江龙宫,继续让他做个龙王水神,还能呼风唤雨? 那自然是根本不可能! 陈萼可没有忘记,洪江龙王也是一系列算计的共谋者,只不过在里面扮演的是个好人帮助的形象而已,实质上跟洪江水贼刘洪,是一路货色,一出戏里面的不同角色而已。 不过,真要做成糖醋鲤鱼吃掉也是明显不可能,这是一个天庭敕封的司职水神,不是荒野妖怪。 陈萼心思转了转,说道:“洪江龙王,天庭敕封你,应该有水神印章、敕命之类的?” 金色鲤鱼回答道:“是,小龙是洪江水神,印章就在小龙的水宫之中,敕命在小龙神魂之中。” “让我看看你的敕命。”陈萼说道。 金色鲤鱼为难地说道:“小龙现在不能显出本身原形……” 陈萼微微一笑,伸手招来将房间内水盆招来,泼在金色鲤鱼身上。 金色鲤鱼顿时化作一个有龙角,生有龙须的中年男子,朝着陈萼拱手为礼。 “小龙见过上仙。” 陈萼微微点头,说道:“好了,不必多礼。” “你的敕命呢?展现出来我看看。” 洪江龙王有些不安:“上仙,这敕命是玉皇陛下大天尊所敕命,我这无缘无故,展现出来,恐怕传扬出去,会有人说我对大天尊不敬?” “这件事,我会传扬出去吗?还是你会传扬出去?” 陈萼反问道:“还是说,你真的想要成为一道糖醋鲤鱼?” 洪江龙王浑身一抖,声音干涩地说道:“上仙真会说笑,这怎么可能是真的呢?” “这怎么不会是真的呢?” 陈萼冷冷问道,法力运起化作一只巨大手掌,朝着这只有天仙境界后期修为的洪江龙王抓去。 同时手中幻化出一柄杀鱼刀来,开始磨刀霍霍。 “上仙饶命!” 洪江龙王只感觉身体周围空气都被凝固住,似乎连逃跑都做不到,顿时吓得亡魂大冒:“我听你吩咐就是,万万不要真的吃了我!” “好啊,不吃你。” 陈萼并不收回法力与显化出的杀鱼刀,冷冷盯着洪江龙王。 “把天庭敕命显化出来,我看看什么样子。” 洪江龙王再也不敢反抗,更不敢有其他心思,连忙将一道金光显化出来,显露在自己额头上空一尺远的空气中。 “洪江水神正统领敕命” 九个金色小字在金光中显现。 陈萼点点头,忽然抬手点在洪江龙王额头上,一道禁制烙印下去。 洪江龙王愕然张大嘴,回不过神来。 “上仙,你刚才……对我下了禁制?” “是啊,当然要对你下禁制,你该不会以为算计我,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陈萼很平静地说道。 “我只是听命行事啊,上仙,这都不关我事情。” 洪江龙王叫屈不已,又连忙收回自己的敕命返回神魂之中。 这才发觉天庭敕命对陈萼的禁制居然毫无反应。 原来,陈萼说是要看敕命,就是故意绕开天庭敕命的控制,于洪江龙王的神魂更深处种下禁制。 如果硬是杀死洪江龙王或者控制洪江龙王,毫无疑问,都将立刻引起天庭的注意。 现在,陈萼却是神不知鬼不觉,悄然控制了洪江龙王的生死! 还有这种操作? 洪江龙王简直都傻眼了…… 这位上仙,也太阴险了? 第58章 水贼刘洪 “上仙……” 性命被操纵在陈萼之手,洪江龙王也不敢大喊大叫,只得小声说道。 “小龙法力低微,实在派不上大用处,还请上仙饶了小龙!” 陈萼只是微笑不语。 “就算是小龙有些许用处,假若一旦被人发现上仙你的手段,天庭定然与你不死不休,佛门也恐怕不会罢休啊!” 洪江龙王可称是苦口婆心,连连劝说。 “天庭敕命神仙被人私下控制,这绝对是天庭最大耻辱,天庭不会轻饶此事的。我又是佛门借用的,佛门也得插手进来。” “上仙你神通广大,令人钦佩,可若是这满天神佛联手起来,上仙你双拳难敌四手,又如何能与众神为敌?” 陈萼听他这般说着,忽然冷笑一声:“难道我乖乖任凭安排,众神就不会与我为敌吗?” “陈光蕊有何罪孽,要被众神安排杀身之祸,夺妻之恨,亲儿割断红尘出家?” “可是……上仙你不是已经插手,更改了这般劫难吗?” 洪江龙王说道:“如今劫难在上仙手中安排,不会再有这些事了呀。” “呵呵,杀人未遂便无罪?” 陈萼冷笑道:“想的倒是美!” “诸位算计我陈萼的,少不得还是要还给诸位。” “漫天神佛,我也无惧。” 说到这里,看向洪江龙王:“我会惧怕你这小小水神的蹊跷被天庭发现吗?” 洪江龙王听了,心里自是叫苦不迭。 四海龙神在上,昊天上帝在上,我怎么这么命苦,这是遇上狠人了啊! 这人一味发狠,连神仙佛祖也不惧怕。 以后他会不会被神佛们打得灰飞烟灭,又或者跟那妖猴一样被镇压在某处且不说,现在我这个小小的洪江龙王却是千真万确被他掌握了生死,拿捏了性命。 我该如何是好? “可若是被天庭发现……” 洪江龙王明白自己无力反抗面前这位上仙。 他肆意妄为到敢将漫天神佛当做敌人,自己一个小小的洪江龙王,自然是什么也算不上。 不过,他还是试图委婉地提醒一下陈萼,看看他能不能回心转意,放自己一马。 “不被天庭发现,不就好了吗?” 陈萼微笑道:“我不说,你不说,谁会知道?” 洪江龙王哑口无言——如果要让天庭不发现,要么他们两个都不说,要么他洪江龙王变成一条死龙,再也无法开口。 现在能勉强苟活着,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上仙,小龙知道了。” “不知小龙接下来要如何听命?上仙有什么吩咐?” 情知反抗不过,洪江龙王终于认命了,低头说道。 “回洪江准备,我在洪江水面之时,让你起多大波浪,你就给我起多大波浪。” “是,小龙领命。” 洪江龙王无奈应声,告辞这位掌握自己性命的上仙,从屋内驾云,穿过窗户而去。 飞出十多里路,刚准备落入洪江之中,头顶一道祥云缓缓落下。 “刚才那陈光蕊,与你安排了什么事情?”观音菩萨问道。 洪江龙王心道:观音大士神通广大,这一次是没看见,还是算不出来? 是了,那陈光蕊也是个厉害异常的仙人——观音大士靠近观看,或是掐算他,定然会被他察觉,因此才来问我。 “观音大士,我可是苦了!” 洪江龙王心中升起些许希望,开口说道。 才只说了这一句,就感觉一股芒刺在背的感觉升起,脑袋似乎隐隐作痛,下一瞬就可能炸开。 是禁制! 洪江龙王的脸变成苦瓜脸,异常难看,再也不敢试图说出陈萼禁制自己的秘密。 观音菩萨见他脸色这样难看,心中诧异:“怎么?你有什么苦处?” 洪江龙王张了张嘴,最后只能叹气说道:“那上仙做事,好不正经!” 观音菩萨心中升起某种预感,问道:“他做了什么?怎么不正经?” “他非要问我,金鲤鱼身躯入油行不行,做成糖醋鲤鱼行不行……” 观音菩萨无语。 没错了,是那个家伙能搞出来的事! 科举考试搞出来什么五年计划,把精通算命的袁家叔侄变哑巴,提议观音做取经人母亲,动不动就想和观音抬杠佛门经义…… 明明长就一脸英气,文章诗歌俱是人间第一流,偏偏性子是这么一个——简直一言难尽! 这一次事情没落在观音身上,说真的,还是感觉挺有趣的。 能考虑把洪江龙王、天庭水神做成一盘菜的,也就是这个促狭鬼了。 “这人就是这样性子,不要在意就是。” 观音菩萨说道:“我看他行事虽然荒诞,终究还是有底的,也并不会对你怎么样。” 洪江龙王听到观音菩萨这么说,表情也是一变再变,最后摇了摇头,叹气进了洪江。 不会对我怎么样? 我都被他下禁制了——观音菩萨这等三界之中鼎鼎大名的人物,都没有察觉到,可见陈萼的手段、心性可怕,都藏在谈笑之中,看似荒谬的行为之内。 这样的上仙,我还是乖乖听命行事! 观音菩萨见洪江龙王一身萧索回了洪江水宫,也是忍不住回味一下陈萼行径。 有趣是有趣,可未免也太损了。 看把这洪江龙王吓得,跟失魂落魄一样。 “真是个惯会弄人的滑头!” 观音菩萨也不知道自己该笑还是该恼了…… ———————————————————— 在万花店住了一日,李玉英见陈萼安然无事归来,心中顿时一块大石落地。 当天她笑容都没收起来,连看书的时候都带着些微笑。 这般表现,倒是让高阳好奇不已,追着问她是不是遇上了什么好事,还是太阳今天从西边升起来了? 李玉英笑吟吟地毒舌怼她两句,气的高阳跺脚,险些吃不下饭去。 还是母亲张氏唤她吃饭,高阳才不情不愿做到饭桌前。 “你啊,就是任性,那家的娇贵女儿来我家,给我又当儿媳妇,又当亲女儿呀?” 张氏见高阳这小女儿性子,也不气恼,反而笑着说道。 高阳这才诉苦:“母亲,都是那病猫!” “我好心问她,她倒是说了我一顿,我恼了!” “好好好,恼了恼了……”张氏笑得眼睛都眯起来,“恼了也不耽误吃饭,尝尝咱们厨娘的手艺,不要生气了……” 又对端着碗,给自己夹满菜的殷温娇说道:“温娇,你也不要总是拘束,又想着伺候我。” “我这身体康健的很,还能给你们看孩子呢,哪用你这样伺候?快坐下吃饭!” 孩子? 殷温娇的脸色刷地通红,悄悄看向陈萼。 高阳则是瞪了一眼陈萼,脸颊微红。 李玉英在一旁吃着饭,默默红到了耳根处。 他们夫妻名分虽然定下,可是到现在都还只是“发乎感情,止于礼节”,亲密有之,并未过多逾矩,孩子还早的很呢! 陈萼笑道:“母亲想要看孩子?我尽快给你找一个。” 张氏气道:“什么话!” “考上状元,反倒不正经了!这孩子哪有找的?” “过些时日到了江州,我得好好求神拜佛,让我们陈家开枝散叶,孙男娣女,从此枝繁叶茂……” 陈萼无语,只好摇摇脑袋低头吃饭。 高阳与殷温娇还带着几分羞意,连饭都几乎不怎么吃了。 李玉英一边吃饭,一边若有所思:找一个孩子,是什么意思? 一顿饭吃完,众人收拾一番,继续行路。 当日两辆马车缓缓走了几十里路,下午未时,到了一道江水之前。 正是洪江。 洪江渡口并无多少人烟,两个褐色衣服,一身短打的渔夫样汉子撑着船前来。 “客人,要渡江吗?” 陈萼目光扫过两人,眉间都带着煞气,身上缠着罪孽,便猜到这两人应该便是洪江水上的水贼。 原定命运中害死陈光蕊的直接凶手。 “两位如何称呼?要渡江又要银钱几何?”陈萼开口问道。 “小人刘洪,这是我兄弟李彪,我们兄弟二人世代在洪江口打渔撑船为生,最是真诚实在。” “若是撑船渡江,贵人这一家,须得五百钱才行。” 那身材粗壮的船家一边说着,一边眼睛贼溜溜扫过陈萼与身边诸人,心中喜道:这岂不是天要让我兄弟发财享用? 这一个书生,带着这般多女眷,到了江心之上,杀人越货最是容易——呃?那是个什么东西? 他瞪大了眼睛,看见众女眷身后,有一个比马车还高,肌肉虬张的可怕人物。 那人眼睛如铜铃,鼻子若大蒜,一张四四方方脸,嘴上两颗牙一左一右向外露。 这还是个人? 最可怕的是,这个比好汉还要好汉,比男人还要男人的家伙,居然还穿着一身女装。 这一幕直让刘洪感觉眼睛发干,心中发慌,恨不能用江水洗洗眼睛,或把今天吃的那顿饭给一口气吐出来,才能舒坦。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雄壮,又如此变态的汉子? 这简直让他有点打退堂鼓——这家伙看上去不好惹呀。 一旁的李彪也悄悄杵他一下:“大哥,还干不干?” “先看看再说!” 刘洪忍着心里不适,低声道。 再厉害的好汉,总有打盹的时候;到了洪江之上,就由不得他了。 第59章 唐僧父母 “好,五百钱就五百钱。” 陈萼看这两个水贼表情变幻,见他们因为朱丽华心中打怵,微笑说道。 刘洪、李彪两人互相对眼看看,都是微微点头。 两人摆出憨厚船家样子,连忙将船靠好,搭好船板,帮忙搬运行李上船。 陈萼与母亲张氏以及高阳等人走进船舱,找地方各自落座。 张氏道:“我儿,防人之人不可无,须得小心些。” 李玉英则是直接说道:“这两个不是好人,小心为上。” 胡四娘和幽兰也都点头:“公子,我们看他们也不是好人,刚才怕是没说实话。” 她们几人这么一说,高阳和殷温娇也都担忧起来,尤其是高阳,坐立不安地向外一看再看。 陈萼淡淡说道:“放心就是,不会有事的。” 起身向外一看,刘洪和李彪两人一左一右正探过头来,准备听众人说话,正好被陈萼碰见。 “客人可要坐好了!这洪江上风浪大!” “是啊,洪江上风浪大,你们也小心些。” 陈萼淡淡说着,看向岸边,喝道:“朱丽华,快些结清车马钱,该上船了!” 朱丽华连忙应声,将手中的银两匆忙塞给两个车夫,大踏步奔上渡船。 渡船顿时微微一沉,险些进了水。 刘洪和李彪两人顿时脸色一黑——这汉子好沉! 眼看众人都上了渡船,刘洪收起船板,和李彪一起撑船。 “我的妈!好沉!” 两人齐齐大叫一声,整艘船几乎一动不动。 好不容易咬着牙,鼓着青筋,两人废了好大力气,努出一头汗,总算是把船撑起,朝着洪江内缓缓而去。 李彪低声道:“大哥,这汉子沉的比死猪还要沉,咱们如何推得动?” “越是如此,越咽不下这口气!” 刘洪气道:“就这么把他们放过去,累死累活就收五百钱?就这个沉货,五两银子也不拉他!” 两人撑着船,流着汗,商议好到江心就想办法动手。 好不容易到了江心,天色昏暗,刘洪、李彪两人都累的腰膝发软。 “大哥,好累啊,我不想干了……”李彪说道。 “怎么能不干?越想越他妈咽不下这口气!” 刘洪气冲冲说着,从一旁角落里取出两柄雪亮的牛角尖刀,递给李彪。 “你去把那穿女装的汉子叫出来,结果了他,咱们也好谋财害命,逍遥快活!” 李彪点点头,将刀藏在身后,咬着牙到了船舱处。 对站在船舷位置,仿佛落地金刚一样的朱丽华叫道: “好汉!” 朱丽华睁开眼,心道:这两个蟊贼,密谋的还挺大声…… 这船上除了老夫人和三位夫人还不知道外,谁不知道你们两个怎么想的?根本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看向陈萼,眼神示意:怎么处置? 陈萼的心念便回响在她脑海中:“这个杀了,另一个留下。” 朱丽华点点头,低头看向李彪:“小子,你叫我什么?” “好汉?” “本姑娘,是个女人!” 朱丽华怒吼一声,将李彪一巴掌打下船去——这一下她没留力气,李彪还没落水就已经气绝身亡,掉在水面上不断沉浮。 啊? 另一边提着刀的刘洪都傻眼了。 兄弟被一巴掌拍死了? 还有,那么大一个壮汉,你跟我说他是个女人? 他都不知道该惊慌还是该恐惧,又或者该惊诧了。 还不等他惊讶,朱丽华便轰隆隆快步跑来,一把抓住了他衣领子,把他按住。 刘洪惊慌之下,一刀刺过去。 只听“叮当”一声,雪亮的刀尖弯曲,朱丽华健硕的手臂上,浮现出一点白色痕迹,就跟石头砸了钢铁一样。 “嗯?” 朱丽华铜铃大的眼睛盯着刘洪,如一座黑黢黢的山岭站在刘洪身前。 刘洪浑身都打颤了。 “饶……命……饶命!” 朱丽华冷笑一声,夺过那把刀,抛入洪江水中:“破铜废铁,也敢跟我舞刀弄剑?” “老娘杀人的时候,你爷爷的爷爷,都还没生出来呢!” 这边处置了,船舱内陈萼母亲张氏和高阳等人也都听见了动静。 “外面做什么呢?”张氏说道,“莫非有什么不好的事?” 胡四娘耳朵尖,听得清清楚楚,连忙笑道:“老夫人放心,公子教训朱婶娘呢。” 张氏这才放心,说道:“那厨娘长成那样,其实也挺可怜的。” “这么大年纪,除了一身好厨艺,其余也没法成家。” “幽兰,你去跟他说一声,不要过于苛待了朱婶娘,也是可怜人!” 幽兰点头,走出船舱门,看见陈萼站在那里,朱丽华正拎着双眼无神的刘洪,顿时有些笑了。 “公子,老夫人交待你,不要苛待朱婶娘。” 幽兰说了之后,见陈萼点头示意,便又回到船舱。 朱丽华微微怔住,表情复杂。 她实在没想到,陈萼的母亲张氏,一个区区凡人,居然还会可怜她、同情她…… 片刻后,才回过神来,朱丽华对陈萼问道:“少爷,这蟊贼怎么处置?” 陈萼抬头看着远处的天空,夕阳光辉正好,在云水之间,鲜艳如血。 “朱丽华。” 朱丽华应道:“是,少爷,你吩咐。” “今日,你要有个孩子。” 朱丽华怔住,难以置信。 “这刘洪,便是孩子的父亲。” 陈萼声音冷淡,迎着余晖的光芒,脸上的表情也看不清分毫。 “之后,刘洪任凭你处置,你们两个,就是这孩子命中的劫难。” “等孩子出生后,他会是我的义子,名字叫做陈江流。” “也许他本名应该随他的生父,叫做刘江,而不是江流……不过,我需要他当义子,相信也有很多人,都希望他是我的义子……” 说到这里,看着一脸懵然,全然不知“义子”“江流”“刘江”之类是什么含义的朱丽华,陈萼也没有过多解释。 佛门尚且不能想到陈萼这种手段,朱丽华又怎么能理解,陈萼这一手棋子已经安排到西游取经之事上? “去,朱丽华。” “你的最后一次,有关‘爱’的考验,开始了。” 朱丽华这次终于听明白了。 这就是,“爱”的考验呀…… 她舔了舔嘴唇,看向刘洪:虽然不知道生孩子是怎么回事,不过少爷难得开口让自己破戒,自己没道理不借机好好舒爽一下…… 我是改过自新了,可这刘洪不是好人,又是少爷允许的,怕什么呢。 想到这里,她狞笑着拎起刘洪,就要乘云而去。 “不必乘云远离。” 陈萼开口说道:“就在这里,方便你的孩子投胎!” 法力涌出,屏蔽了船舱与外界联系,陈萼喝道:“洪江龙王何在?” 江水中浮现一个龙头状波涛:“小龙在,请上仙吩咐。” “浪高三丈!遮住了这艘船!” 陈萼下令道。 洪江龙王应声领命,洪江之上,立刻无风起浪,三丈高巨浪滚滚而起,遮蔽了这艘小船的影子。 陈萼将黑猪妖朱丽华与水贼刘洪投入巨浪翻腾的空隙处,朱丽华控制这一朵黑色妖云,覆盖了两人身形。 刘洪看着朱丽华的狰狞脸庞越来越近,不由地发出一声凄厉惨叫:“啊——” “好汉,不要啊!” “老娘是女的!” 也几乎就在同时,天空之上传来一道清喝:“陈光蕊!你又做什么花样?为何突然在洪江之上掀起巨浪?” 陈萼迈步,踏着空气走出,站在三丈高滔滔巨浪之上,抬头看去。 天空中佛光乍现,一位白衣大士端坐莲台之上,正凝目对他清喝出生。 “观音菩萨,你原来没走,一直跟着我们?” 观音菩萨避而不答,反而开口责问:“陈光蕊,你要出尔反尔吗?为何突然掀起这般巨浪,故意遮蔽贫僧视线?” “没什么,我只是看今日是良辰吉时,想要履行承诺而已。” 陈萼说道。 履行承诺? 也就是说,陈萼挑好了取经人的母亲,准备给取经人投胎了? 换而言之,陈萼是要和那女子……所以才掀起巨浪,遮掩一下? 观音想到此处,顿时气恼:“你掀起巨浪,就是为了遮蔽你那点闺阁之事?难不成你以为贫僧会偷看你不成?” “贫僧乃出家之人,心内古井不波,定如日月,你怎敢用这等龌龊心思揣度我?” “我没有说观音菩萨你会偷看我,”陈萼说道,“只不过,观音菩萨现在急不可耐地跳出来,不就是因为忽然看不见我做什么了吗?” 观音菩萨哑口无言,说不出话来。 这好像也没说错——虽然她的确没有故意去看,但是时刻关注陈萼动向,这是肯定的。 “罢了罢了,你去……” 观音菩萨深感无力,摆手示意。 “不必了,刚刚好。” 陈萼笑了一声,将袖中金蝉子灵光甩出,那灵光穿过巨浪水花,氤氲水汽,没入朱丽华的黑云之内。 观音菩萨直接愣住了。 “你……干了什么?” “让取经人投胎啊。”陈萼微笑着说道。 “可你现在就在这儿!” “取经人的父亲怎么会是你?他母亲又是谁?” 观音菩萨的声音已经不由地带上了怒意,她已经彻底升起了怒火,动了嗔戒! 第60章 观音:我还是好气! 观音菩萨为何忍不住动了嗔戒? 自然是被陈萼所做所为给气到再也不能保持一颗禅心。 这陈萼当初承诺送取经人投胎为自己儿子,结果这边好端端地站在观音菩萨面前,另一只手却把金蝉子灵光送给另一对男女。 这取经人投胎哪里还跟他有任何关系! 陈萼微笑说道:“观音菩萨,稍安勿躁,仔细想想,我似乎没有违反诺言?” 我仔细想你个头! 佛门大事被你搞砸了,我还稍安勿躁? 观音菩萨的声音中毫不掩饰怒火:“陈光蕊,这千百年来,你是第一个敢在贫僧面前出尔反尔的!” “真正是好胆!” 她口中说着话,一只手托着羊脂玉净瓶,另一只手已经抽出一支柳条来,对准了陈萼。 见她当真怒极,这便要出手,陈萼再度开口说道。 “取经人将会是我的义子,在我身边长大,他出生就有丧父之难,他的母亲也算是他的劫难,这样难道不是我完美履行了承诺吗?” 观音菩萨听他这么说,也明白他的理由加起来勉勉强强算是说得过去。 但是她已经不再相信陈萼了。 一个取经人投胎的事情,陈萼就给弄出了这样的花招,等将来取经人长大,到取经的时候,谁知道这个家伙还能搞出什么奇怪的行径! “陈光蕊,你存心不良,恶意破坏我佛门大事,即便能言善辩,今日也少不得要受惩罚!” 观音菩萨低眉垂目,冷淡说着:“但凡有千种百种理由,受了我这一记,再来与我相谈!” 说完话后,手中那娇翠欲滴的青绿柳枝已然扬起,划破一道虚影,朝着陈萼当面而来。 这一下,不可硬接! 陈萼的心中“至诚之道、前知如神”立刻提示他、预警他。 陈萼自然明白,观音菩萨名传三界,不仅仅是靠的她慈悲为怀,更是因为她法力神通广大。 她的修为至少是金仙境界,而且手中那法宝更是被她淬炼已久,威能异常强大。 正面硬接这样一个强大法力仙佛的得意法宝,自然不是明智之举。 身形一隐,陈萼落下一截衣袖,自身遁入洪江水巨浪涛涛之中。 五行遁法他尚未精研,这时候倒是没办法使用熟练。 面对观音菩萨的攻击他又不得不尽快。 所以紧要之时,不得不用出“假形遁法”,以衣袖为代价,遁去水中,避开观音这一击。 那娇翠欲滴的柳枝却是半分也不迟疑,就此落下,化作一道淡青色虚影,宛若一条长长的青色蛟龙从天而落,命中下方的洪江水波与三丈高的巨浪。 轰! 水花溅射,惊涛拍岸。 三丈高巨浪被柳枝所化的青色虚影从中间抽断,直接化成两截。 而紧随其后,青色虚影落下的地方,整个洪江出现一道长达千丈的巨大深沟,无数鱼虾泛着肚皮飘在水面上。 观音菩萨冷眼收回青绿柳枝,静静注视着洪江水。 这时候洪江水才又恢复流动,将那千丈长、深深的水中沟壑填补上。 而陈萼的身影也再次出现在水面上,脚下不沾水,身后的三丈高巨浪弥合如初,一如之前。 他面带微笑,说道: “观音大士,好大的怒气。” “一怒之下杀洪江之中这么多水族,岂不是造孽?” 观音菩萨冷着脸,青绿色杨柳枝再次从玉净瓶中抽出。 这一次,杨柳枝倒是没有再抽下来,而是沾了一滴灵露水。 这一滴灵露落下,化作丝丝细雨,笼罩在洪江之上,那些翻了肚皮的鱼虾、甚至肢体残破的水族都渐渐活过来、恢复如初。 看着这些鱼虾被救活,观音菩萨的面上表情渐渐和缓,心中的不悦总算是渐渐散去。 “陈光蕊!” “你要和我们佛门为难,逆天而行事吗?” 陈萼淡淡说道:“这个倒是没想过,只不过是感觉,本人和家人无缘无故遭逢算计,到头来家破人亡,佛门的取经人金蝉子却一走了之,安心成佛。” “未免太简单轻松。” “现在好了,我给取经人找了父母,他父母哪一个遭了难,即便不是大快人心,也是罪有应得。这样的劫难让他们去遭,你们佛门制造这样的劫难才叫合适。” “否则,越是无辜好人越是遭殃,你们佛门越是能救苦救难……你们是制造苦难,还是救人苦难呢?” 观音菩萨却是不和他辩论了——这人满口歪理,心里面全是坏水,和他讲因果造化、前世因缘等等佛门精要简直是白费唇舌,还不如说些更加实际的话题。 “闲话休要多谈,取经人已经投胎,九个月后该当出生。” “你收他为子,不是义子,而是亲子,然后养到十岁,贫僧自然会亲自送他去金山寺出家为僧。” “此事便这般定下,若是再有变数——” “陈光蕊,你这一身造化便尽了头!” 抛去佛门、天数、因果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干脆利落的观音菩萨说的异常简单明了,甚至最后还加了一句威胁。 这等做派,不由地令陈萼微微拍手:“好!” “观音菩萨早这样说的清楚明白,我们岂不是省很多功夫,也不用整天磨唇?” 观音菩萨冷冷盯着他,说道:“我只问你,应还是不应?” “我应下了。” “今日所生取经人,我收养为儿子,养到十岁。” “在这过程中,我不仅好好培养他,还会让他名声传遍大唐,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新科状元陈光蕊,不光文章诗歌做得好,还有一个神童儿子,名字叫做陈江流。” 陈萼微笑说着,看向观音菩萨:“这样如何?” 观音菩萨狐疑地看向他:这促狭鬼,会有这么好心?不会搞什么花招? 要知道陈萼说的,正是佛门想要做的——引起大唐国全国范围内的话题,关注度,令取经人迅速在二十岁之前成为大唐第一高僧。 如果不是“新科状元身死又复活、丞相女儿被水贼霸占”,这样又轰动又曲折离奇的事情,也就只有从小给取经人打造“神童”人设,然后“神童出家”这样的办法了…… 当然,金蝉子灵光转世,绝对是个十成十,经得起任何人考验的神童。 只不过佛门会扩大宣传和影响力,将这件事情传遍大唐国。 如今陈萼说的办法和观音想的办法不谋而合——一方面观音菩萨不得不承认这个促狭鬼是个绝顶的聪明人,另一方面则是深深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有什么险恶用心,匪夷所思的操作。 他不会这么老实? 这一次,陈萼还真就是这么老实。 借用佛门的卖力宣传,把自己的名声传遍大唐国,“文章正气”buff要翻几倍?自己的法术威力会有多强? 到时候,怕不是一个定身术,就能同阶无敌、无人能破了! 所以,能蹭的好处当然要上车蹭一蹭,就让那些和尚卖力地去宣传神童—— “神童是谁啊?” “是新科状元陈光蕊的儿子……” “陈光蕊写的诗歌特别好,他的儿子真是聪明……” 陈萼想象都感觉这一幕会让他特别心情愉快。 “你真不会再捣乱?” 观音菩萨半信半疑地看着陈萼。 陈萼连连保证,观音菩萨这才稍稍放心下来,又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始终维持不动的三丈高巨浪。 陈萼的法力精深,也是非同寻常…… 这三丈巨浪他维持了这么久,半点也不虚怯,连刚才躲避我的杨柳枝,都还有余力维持法术。 但愿他这一次说话算话,不会再弄出什么花样来。 “取经人的父母是谁,现在取经人已经投胎,事情已经定下,你总该告诉我了?” 观音菩萨临行之际,又问道。 陈萼点点头:“当然可以啊。” 说完之后,喝道:“朱丽华,可以出来了!” 过了没有多久,朱丽华便乘了一朵黑云缓缓飘出来,飞过三丈高的巨浪,来到陈萼和观音菩萨面前不远处。 “见过少爷,见过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 观音菩萨直接脸色都变得有些发青。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心理准备,但是这时候见到取经人的母亲后,还是气的只想吐血——哪怕是取经人投胎这件事已经定下,陈萼答应后续会配合佛门,这口气简直让她咽不下去。 这是人能想出来的鬼主意? 太缺德、太损了? 且不说这个取经人的母亲朱丽华是何等的威武雄壮、丑陋不堪…… 她根本就不是一个人类,而是一头猪妖啊! 你把金蝉子灵光给投到一头猪妖身上? “陈光蕊!” 观音菩萨柳眉竖起,怒声喝道:“你这是自取——” “观音菩萨息怒,你自己说的,投胎这件事都已经定了,没办法更改……”陈萼连忙劝说道,表情很是真诚。 观音菩萨气的只咬牙,拿手指了指陈萼:“再有花招……” “应该不会再有了,嗯,大概。” 观音菩萨听不下去了,转身就走。 我不生气……我不生气……我不跟混账生气…… 南无阿弥陀佛,越想越气! 第61章 心怀大畅 目送观音菩萨离去,陈萼才终于心口舒了一口气。 取经人投胎这件事,终于被做成既定事实。 陈萼的命运、殷温娇的命运,终于在这洪江之上,迎来了最根本的改变! 取经人的父母不再是陈萼陈光蕊、殷温娇。 佛门的哗众引目算计,终于落空,虽然又要另起一计…… 最重要的是,陈萼终于摆脱迫在眉睫的危机,为自己迎来了十多年的发展时间。 望着三丈高的洪江浪涛,陈萼渐渐回过神来。 向水下的洪江龙王说道:“好了,收起你的浪涛。” 三丈高的波浪缓缓落下,洪江龙王也是不敢露头,悄无声息潜在水下。 刚才如果不是陈萼有禁制掌握他的性命,他如何敢在观音大士面前兴起风浪? 好在观音大士因为和陈萼斗气,似乎根本没有在意,这洪江上的波浪是怎么回事。 她也想不到,才隔了一天,洪江龙王已经悄悄被陈萼控制起来,投敌了。 如今哪怕是观音大士已经走了,洪江龙王依旧不敢冒出头来,显露自己的身形——陈萼是个胆大包天的狠人,他可还要自己的一条小命。 巨浪平息之后,陈萼解开小船上的屏蔽法术,领着尚且半懂不懂的朱丽华返回小船上。 幽兰、胡四娘带着疑问看向陈萼,李玉英、殷温娇也探出头来。 陈萼看着她们,展颜一笑:“放心,都没事了。” 这一笑,将他承压许久的心思都放出去,宛如冰消雪化,带着与以往截然不同的轻松写意。 幽兰脸色有些发呆:公子好好看啊。 胡四娘也不由地多看两眼,急忙低下头去。 殷温娇也是呆了眼,心道:郎君是遇上了什么好事吗?怎么笑得这样开心? 李玉英则是也在面上浮现出微笑,只对着陈萼一人。 你终于笑了,我也高兴。 张氏的声音在船舱内响起:“怎么回事?刚才船有些晃……” 李玉英回身笑着说道:“母亲且放心,没什么事。” “这行船的时候,难免有些风波,这一点小小风波走在路上不显,船在水里可就不稳啦。” 张氏笑道:“玉英你懂得真多,若是你去考状元,我看你丈夫未必考得过你!” 她这样一说,满船舱里都是笑声,高阳笑得尤其开心。 小小的渡船,载着这满船笑声,缓缓向对岸飘去。 水下面,一条巨龙背负着小船缓缓摆动尾巴游动着,不敢太快,也不敢太慢,搅动清清的水波,仿佛有几条鲤鱼在打旋。 陈萼站在船头,背负着双手。 听着这些笑声,自己脸上也露出笑意。 人生在世,或许为的就是这片刻欢笑,满船喜悦? 渡船到岸边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一轮明月铺在江水中,波光粼粼。 陈萼难得心情好,没再收拾洪江龙王,对下方说道:“回去。” 洪江龙王从船底探出龙头,向着陈萼致意,然后化作一条金色鲤鱼,掀起响亮的水花扎入水底。 夜路不好行,一行人在靠近渡口的地方找个客栈住下。 将张氏服侍安睡了,李玉英便带着殷温娇、高阳一起找到了陈萼。 顺便还跟着满脸好奇的幽兰、胡四娘。 朱丽华站在门口名为望风,实际上也侧着耳朵想要听个详细明白。 “郎君,从昨日到今日,这事情好蹊跷……到底所为何事,又因为什么,我见郎君心中挂碍,也是不敢多问。” “今日在洪江之上,郎君欢喜,我猜定然有好事。” “因此带开口问一问。”李玉英开口说道,“若是事关机密,郎君对我们这些妇道人家不说也可。” 陈萼笑道:“其实也没什么,我之前不是说,如果我带你们私奔,皇家与朝廷追捕倒是不怕,只怕你们受我牵累?” 李玉英和高阳点点头,陈萼当初怎么说的,她们都还记得。 “还有,温娇,我也说过,你我二人就是那桩麻烦里面首当其冲的?” 殷温娇应道:“是,郎君说的我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我相信郎君。” “我们也相信郎君。”高阳和李玉英也都说道。 幽兰和胡四娘对视一眼,都露出微笑:公子和夫人们这般恩爱,这让她们也都跟着欢喜。 朱丽华依在屋门口,听着这些话,不由地吐出一口唾沫,心里酸溜溜地: 嘴上恩爱有个鸟用,有老娘今日这般爽快吗? 屋内,陈萼对高阳、殷温娇、李玉英说道:“你们心中既然这样好奇,我就告诉你们一个大概。” “这麻烦是因为提前算中我和殷温娇两人姻缘,又因为我们两人的孩子有很大来历,被人盯上了要投胎我们家。” “那大有来历的孩子一旦投胎过来,我们家中便要有极大灾祸,因此我一直在考虑如何避免这件事,今日终于成功,帮我们一家避开这一劫难。” 高阳微微张口,惊讶说道:“这跟算命的,好像也没有什么区别?” “你一直苦恼的都是这件事?那不是自寻烦恼吗?” 李玉英无语地叹一口气:“高阳,你能不能用你那个比芝麻粒还小的脑袋瓜、比房梁还要粗的心思好好想想?” “咱们的郎君飞天遁地,神仙中人,他要躲避的劫难,会是假的吗?能是小事吗?” “若不是这样困难,今日终于成功,郎君岂会这样开怀?” 陈萼笑了笑,伸手握住她的纤弱玉手:“就你想得通透,也就是心思重,找机会还得让你踏上修行路。” “否则这样缜密繁重的心思,就是寻常健康人,也是要折寿的。” 李玉英笑了笑:“不怕,我的命以后都是郎君给的,你叫我长生我就长生。” “你叫我折寿,我也不怕,只怕郎君负心忘了我。” 陈萼郑重看着她,认真无比:“绝不相忘。” 高阳看的眼热,叫道:“我呢?我呢?” 陈萼好笑地抓住她的温热手掌:“好好好,也定然不会忘了你!” 殷温娇温柔地看着这一幕,直到陈萼伸出手来,她才不安地看看幽兰和胡四娘:“有人在呢……” 终究还是将手掌递到了陈萼手中。 陈萼与三人互相看看,眼中都带着笑意。 良久之后,松开手,陈萼才又开口说道:“今日最大的功臣,其实倒是朱丽华。” “啊?” 侧着耳朵听的朱丽华连忙站直了身体,好奇看过来。 “这话怎么说?” “那个大有来历的孩子,如今便投胎在朱丽华腹中。”陈萼说道,“是朱丽华帮我们顶了劫难。” “这孩子出生之后,就要在我们家长大,叫做陈江流。” “对外面说,这是我的儿子……” 李玉英惊讶道:“郎君,不是说这孩子会招来灾祸吗?为什么还要收为自己孩子?” “只要投胎这件事确定下来,这孩子便没什么大事了,顶多是借用我一点名声罢了。”陈萼说道,又对朱丽华说道,“从今之后,我不会再惩罚你一星半点。” “等你生出这孩子后,便可离开我这里,恢复自由。” “如此,你愿意吗?” 朱丽华讶然说道:“就这样吗?” “没错。”陈萼说道,“你已经不敢杀人、吃人、随意害人了,我对你的惩罚,包括割肉、劳役、阴魂穿心已经差不多,如今最后一个惩罚也已经作出。” “到时候,你就可以算是圆满,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的去处。” 朱丽华点了点头,脸上露出笑容。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并不是那样高兴。 恢复自由,已经唾手可得…… 只需要九个月后剩下这个孩子,交给陈萼当儿子,她就能够离去……应该是很好的事情? 应该是这样…… 说完这件事后,李玉英等人也都大概明白了事情始末,先后离去回房休息。 当她们都离去之后,陈萼渐渐收起今日的好心情。 他回想起来,观音菩萨一道杨柳枝抽开洪江水波的恐怖威势,回想起来自己只能舍去衣袖“假形遁法”的躲避。 其一,修为不足,陈萼如今的太乙真仙修为境界,面对观音菩萨这样修为高深的人,定身法、灭魂法之类的法术根本毫无意义。 如果只停留在瞬间定住天仙境界小神仙,秒杀地仙境界小妖怪的层次,他毫无疑问是可以继续作威作福的。 但是前路漫漫,他必须要前行,一个危险的《西游记》世界中,唯一能够保护自己的,还是自己的实力。 若是享受安乐,那么说不定什么时候,类似于原着陈光蕊一家的凄惨遭遇,可能就会上演。 其二,就算是陈萼同样和观音菩萨同样修为境界,双方胜负又会如何? 陈萼的袖里乾坤神通,能装下观音菩萨吗?完全未知。 但是他却知道,自己肯定还是赤手空拳,只能动用各种法术抵挡观音菩萨的杨柳枝、羊脂玉净瓶、莲台等宝物。 这肯定是抵挡不住的…… 就算是同等修为,再怎么擅长法术,也肯定比不过对方的犀利法宝攻击,必定失手。 也就是说,陈萼必须要拥有自己的法宝了。 第62章 唐三藏错投猪胎 在这之前,陈萼忙碌的是长安城科举考试的事情。 一来基本用不到法宝,就只是扫灭了一些地仙境界的对手;二来,也实在没什么接触法宝、炼制法宝的机会。 他除了看书写字之外,接触的都是寻常人的衣食住行,跟修行与法宝并不搭界。 现在,想要获得法宝,却是一时之间没有头绪。 幸好,朱丽华怀了取经人,陈萼的时间不再是那么紧迫。 接下来的近二十年时间,他可以有充足的时间给自己找一找法宝。 第二天一早,陈萼与众人再次上路前往江州。 —————————————————— 西天大雷音寺,观音菩萨将自己此行一一当众说出,禀报如来佛祖。 如来佛祖与灵山众佛、菩萨、罗汉、尊者们顿时都表情各异。 “南无阿弥陀佛,这陈光蕊究竟是哪位布下棋子?” 文殊菩萨沉声说道:“如此行径,真是不当衽子!” 普贤菩萨也说道:“我佛门取经大事,如何能把取经人投胎猪妖身上?这陈光蕊当真作孽不小,违逆天数而行,该杀该死,该下地狱!” “不错,这陈光蕊不知天数……” “阻碍我佛门东传,此人合该身死!” 其他罗汉、尊者、菩萨纷纷出言,赞同普贤菩萨话语的不在少数。 如来佛祖低声道:“且肃静,此事我已知晓。” 观音菩萨连忙欠身上前:“请佛祖下旨,陈萼如何处置,我这便去将他捉拿回来。” “不必如此。” 如来佛祖低声道:“那贞观十三年,已经轮回过了九次,足足一百九十年。” “前九个取经人已经死在流沙河,那是他们福薄命薄。” “如今第十次,正是功德圆满之时,注定要功成,因此我才叫金蝉子灵光投去。” “不成想,倒是被有心人所趁,反而给我佛门一个难堪。” “观音。” 观音菩萨应声:“谨听佛祖教诲。” “这陈萼陈光蕊,虽然道法为正道,浑身无罪孽,但却违逆大势天道,其罪不小。”如来佛祖说道,“待取经人出家,令他因果有报应,倒时候也算是一劫难,上应了九九八十一难的天数!” “是,佛祖。” 观音菩萨说道。 “投胎丧父、错投猪胎……”如来佛祖缓缓道,“阖家有难……” “陈萼说他给我们凑齐劫难,如今前两次劫难,我们佛门大度大量,认下了。” “第三次劫难,我们佛门给他安排好,他也受着。” 众佛陀、菩萨、罗汉、尊者齐齐念诵:“我佛慈悲,乃大慈大悲也。” 观音菩萨心中暗叹一声,想道:“陈光蕊,任你捣鬼任你皮……如今佛祖也怒了,你这祸事当真不小,全家老小,只怕都难以善终喽。” 如来佛祖又吩咐道:“观音,你去盯着陈萼,看他与谁联系,背后究竟还有何人。” “这件事蹊跷,我佛门也要查清,到底是何人作怪。” “是,佛祖。” 观音领命而去。 陈萼一家人前往江州这一路上再无什么妖魔鬼怪,只不过,陈萼偶尔能够察觉到观音菩萨时不时来看看自己,似乎生怕自己再使用什么奇葩的手段招数。 对此陈萼也是听之任之,有时候跟观音菩萨用法术打个招呼,有时候故作不知。 到陈萼一家人抵达江州之时,观音菩萨也是明白了陈萼基本是能够察觉自己的,只不过爱理不理。 对此观音菩萨倒是没什么表情了,因为……早就在陈萼之前将金蝉子投入猪妖肚子里面的时候,观音菩萨就已经被气的不能再气,并且知道陈萼陈光蕊是个多么阴损的混账。 正因为已经是这样,所以现在陈萼爱理不理、小小的不敬,在观音菩萨眼中,也就跟没有是一样。 倒是有点奇怪,陈萼始终没有外出,也没有什么人来联络他,好像没有幕后主使一样。 不过,越是这样,观音菩萨越是坚定了心中想法。 这里面肯定有很深的阴谋,对方一定是一个修为极深,地位极高的大能,这一局棋下的很深,下的很大。 得知新任江州知府、新科状元陈萼已经到来后,江州的官吏、书吏、皂吏、门子,都连忙来迎接,所属官员设宴相叙。 陈萼免不了花日时间与他们客气熟络,欢歌宴饮。 陈萼客气表示,自己一介书生,什么都不懂,初来贵地,全靠各位属官配合。 这些属官便一个个马屁拍起来,这个说“堂尊大魁高才,自然视民如子,讼简刑清……” 那个说“知府文章诗歌天下闻名,我等个个仰赖崇敬,实在是佩服佩服……” 双方客气再三,再三客气,做主了各自的官面文章。 对陈萼来说,江州知府这种官位和权势富贵,原本应该是过眼云烟丝毫不值得关心。 不过上任之后,发觉一州之地,百万黎民百姓都系在自己身上,他难免要尽心尽力一些,考虑如何施行善政。 同时,他也意识到,自己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何尝不是另外一种功德? 第一个想法是江州境内兴建孤儿院,收养孤儿寡人。 不过江州的属下官吏们都是老油子,前任知府在任上发病而死,死的不明不白,朝廷这才从长安派来新的江州知府。 陈萼如果和他们每天吃吃喝喝,这些官吏肯定对他无有不从,但是陈萼真要办正事,并且还是要动用江州的府库银钱,兴建孤儿院,这些官吏的脸顿时就都变了色。 不是害怕,而是都沉了脸。 众官吏下属再也没有一个邀请新知府赴宴喝酒的,每天公事公办,干干巴巴说几句话,就都匆忙离去。 一问他们忙什么,那就是很忙很忙,再一问他们本职工作,个个都是一笔糊涂账。 陈萼上任江州半个月,居然是一件重要事情都没有人向他禀报。 他的命令仿佛也形同虚设,出了知府衙门,根本就没有人理会。 这让陈萼不由地露出笑容:这太有趣了……一群凡人,串联勾结,试图跟我掰一掰手腕…… 太有勇气了……陈萼都很期待,他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招来。 第63章 轻刮琼鼻 又过数日之后,这一日,陈萼正看李玉英在后堂作画,高阳和殷温娇笑着作陪。 李玉英身躯康健之后,对于作画的兴趣很大,用她的话说,要和陈萼做个“诗画双绝”。 这话自然是惹得高阳大翻白眼,再次掀起她这病狸猫的过去事情。 “若不是我好心松口,你以为你能跟我一起私奔出来?” 李玉英不动声色,手持毛笔勾勒着,口中漫不经心说道:“高阳,若不是我好心帮你,你自己是逃不出来的。” “就看你临走的时候,还想收拾衣服,就知道你肯定要坏事。” “还有,如果不是我,郎君可未必要你这刁蛮小丫头。” “啊啊啊啊!” 高阳被她这两句说的怒火上头,冲上前来想要搞破坏——这病猫得意洋洋画画的样子,太讨厌了! 李玉英不动声色单手挡住她,另一只手稳稳当当地作画。 高阳呆了一呆,又有点懵然地,看向陈萼:“她开始修炼了?你教给她新的修炼法门了?” 陈萼微微摇头:“没有,不过我可以猜到玉英是怎么回事。” “这一段时日一来,高阳你和温娇两人食量还是正常,玉英的饭量却增加几倍,显然她把我当初交给你们的那炼精化气法门当做修炼法门,每日还在修炼不辍。” “若是每天盲目修炼太长时间,她肯定会气血亏损,形容枯瘦。” “若是每日炼化精气不多,她又会体型发胖。” “你们看玉英跟平时并无两样,便能够看出她每日修炼时间控制精准,力气因此增长。” 殷温娇听了,讶然不已,没想到外表病仄仄的李玉英如今已经比她们还要健康得多。 高阳更是恼火:李玉英这样不动声色自己修炼,未免也太可恶了! 陈萼示意高阳先不要急着发火:“炼精化气究竟不是长久办法,尤其是你们不会引气、导气的情况下,更加只能是盲目增加身躯力量与素质。” “若你们是男子,到还是无事。可你们是女子,将来形体变化,可是不美。哪怕是玉英精心控制,以后终究会有变化。” 李玉英停下毛笔:“真的啊?” “对,真的。” 陈萼伸手刮了刮她的琼鼻:“让你心思多,悄无声息地做这些事,险些变成筋肉美人了?” 李玉英有些不好意思:“人家错了嘛,这要怎么办才好?” “简单,稍后我给你们整理一下真正的引气导气法,让你们学会收拢体内气息,然后你们按部就班修炼就是。” 陈萼说道。 “那我们再修炼,还有什么好处?”高阳问道。 “飘飘乎仙人,延年而益寿,为你们打下基础,将来若有机缘,才能给予你们。”陈萼说道,“如果你们连修炼基础都没有,甚至连人仙、地仙都不是,以后就算我想带你们共享长生逍遥,却也是带不动啊。” “长生?逍遥?” 高阳睁大了眼睛:“我们也可以享受长生与逍遥吗?” 陈萼点点头:“听话,好好修炼,将来福分不会少了。” 高阳连连点头,好奇又激动,仿佛今天就能立地成仙。 陈萼又对李玉英说道:“你主意最多,等我教授给你们,你想办法让母亲也修炼。” 李玉英略一沉吟,神秘地笑了笑:“这个好办,一切只管交给我!” 陈萼不管她想到什么主意,反正这件事他去说八成不容易,换成李玉英这个鬼主意最多的儿媳妇去说,母亲张氏应该更容易接受。 等待着修炼法门的,不仅仅是高阳、李玉英、殷温娇三人,幽兰和胡四娘其实也应该给她们调整调整修炼法门,让她们想办法走上正道。 一个鬼,一个妖怪,要走上正道也是需要多动一点心思。 正想着,朱丽华在门口叫道:“你来干什么?” 陈萼探头向外一看,原来是知府原来院中留下的一个门房,正冲着朱丽华点头哈腰。 “小人找堂尊有事禀报,还望……” 这门房咬了咬牙,艰难地将“姑娘”两个字从口中吐出来——他是很难把这么一个英雄好汉当做姑娘,可谁叫人家穿着女人衣裳呢? “还望‘姑娘’通传一声。” “不必通传了,你在那里说话就是。”陈萼说道。 这门房不是什么好路数,应该是江州的那些官吏们耳目与心腹,究竟是谁的人,陈萼也算是摸清楚了。 甚至比那些官吏更加清楚,这门房表面投靠何人,暗中投靠何人,还悄悄和何人联系——这小小的门房,实际上是一个八面玲珑的间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因此,陈萼丝毫不给他体面,就叫他站在外面答话。 “堂尊老爷,今日有人鸣冤,将状纸送给了通判老爷,通判老爷因此请堂尊老爷前去断案判狱。” 门房也看不出什么喜怒表情,恭敬站在门外,说道。 哟,这些官吏准备好坑了? 陈萼有点惊喜和期待,他们郑而重之准备好这么一个棘手的难缠案子,专门要杀一杀自己威风。 看来自己不做出点什么,也是辜负了他们的殷切期盼。 “好,你去告诉他们,本堂更衣之后便去。” 陈萼说道。 门房应声,转身快步而去。 陈萼对李玉英等人笑道:“等我回来再慢慢给你们说修炼法。” 又对朱丽华说道:“你也是闲不住,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 “这怎么又跑出来站在门前,这里有胡四娘和幽兰,你不要再劳累了。” 朱丽华有些讪讪:“少爷,我也没怎么劳累。” “你看,我是什么道行的妖怪?就站一会儿,没事的。” 只从取经人投胎到她腹中之后,陈萼就一直让她休息,让她不要劳累。 越是这样,朱丽华反而越是闲不住了。 现在就忍不住溜溜达达,又到了陈萼的书房前面,跟个铁塔般的护卫一样。 陈萼也知道取经人一旦投胎,一般来说不会再有变故,不过还是又叮嘱朱丽华两句好好安心养胎,这才到内屋更换官服。 殷温娇一边帮着他更衣,一边轻声道:“郎君千万小心,这怕是他们的下马威,来者不善。” 陈萼哈哈一笑,手掌伸出去摩挲一下她的脸庞,只把她羞的脸都红了。 “不妨事,我已经等他们出手很久了。” 第64章 寡妇失贞 更换了官服,陈萼来到衙门,在通判、书吏、典史、捕头、捕快们躬身问候声中,高居首位。 这大唐国不同于唐朝的地方实在太多,的确不可一一而论,比如金银流通,比如科举考试,又比如这官员设置,只能当做另一个时空的奇特唐朝。 坐下之后,陈萼微笑问道:“听说今日有个案子,黄通判已经接了状纸?” 那黄通判连忙起身,双手将一个状纸递给陈萼:“堂尊请看。” 陈萼点点头,快速看了一遍,状纸上写的清清楚楚:九江县有那么一户人家,丈夫叫田察,是个读书人,已经考取了秀才功名在身。 忽然有一日身染重疾,仓促离世,只留下田李氏与幼子依仗家中田地过活。如今又有曹某,试图谋夺田李氏家产,又令田李氏不得为丈夫守贞,要将田李氏纳为小妾。 由此田李氏找人代笔,泣血上告知府堂尊,请堂尊给自己一个公道。 陈萼放下状纸,看向黄通判。 黄通判微微一笑,客气礼貌。 再看其他书吏、典史、捕头等人,也都微微发笑,似乎态度十分恭敬。 陈萼笑了笑,抬起手来,猛然一拍惊堂木。 黄通判、书吏、典史、捕头等人齐齐一震,表情僵硬看向陈萼。 “堂尊,原告被告还没到……”黄通判提醒道。 你一个人对着我们这些官吏,拍哪门子的惊堂木啊? “九江县令何在?可曾发文说明此事?” 陈萼问道。 “不曾。”黄通判讶然,说道。 “那就奇怪了!” 陈萼说道:“一个寡妇,带着幼子,不在九江县本地告状,跑到我们江州府来?” “九江县那里没人能管这件事吗?正常的结案手续,怎么没禀报到本堂这里来?” 黄通判有些更加惊讶:“堂尊的意思,这件事发回九江县,令九江县令重审?” “不,既然来了,并且已经送到我的面前怎么能不审问审问?” 陈萼说道:“只不过,记下一条。” “因黄通判不问缘由接下九江县案子,可见九江县令判狱无能,才令本县百姓前来找黄通判申冤,今年九江县判狱考核为乙等。” 黄通判呆住了:我尼玛…… 九江县令要知道这番话,他能跑来江州活活咬死我! 知府你也太阴了? 我就是给你搞了个案子,里面设下一点陷阱,这陷阱还没发挥作用,我自己就先把九江县令给得罪死了? 不行,我得先把自己从这件事情里面摘出去。 黄通判连忙说道:“启禀堂尊,在下并非不问缘由接下这装纸。” “只是那田李氏在府衙之外哭的凄惨可怜,说自己诉冤无门,人人惧怕曹某家大业大,没有办法才来府衙求告。” “并非在下私下接受状纸,而是府衙之前,接下百姓状纸。因此,才接下状纸,禀告堂尊。” 陈萼闻言,微微颔首:“还得记下一条,黄通判说九江县无法申冤,惧怕曹某家大业大。” “九江县令治民无方,惧怕豪强,治民考核今年为乙等。” 我尼玛…… 黄通判的嘴巴张大了,险些骂出口来。 知府你可要点脸,就往我身上硬背黑锅是不是? 这两口黑锅背上,九江县令怕不是要气的请刺客来宰了我! 深深吸了一口气,黄通判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这个知府现在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这个案子……只要他跳到自己给他设下的陷阱之中,他说的这些话,一点用都没有。 “堂尊大人。” 黄通判也不微笑掩饰了,直接摆出一张死人般、公事公办的脸——也实在笑不出来了。 “这件案子,你该审了?” 陈萼点点头:“不错,该审了。” “先把原告、被告、证人一起带上来。” 黄通判冷笑一声:“堂尊,不是应该先叫原告吗?” 陈萼故作诧异,看向他:“你们不是都已经准备好了吗?反正早晚传唤都是差不多口供,何必这样麻烦?” 黄通判原本胜券在握,以为陈萼不懂审案先后顺序。 听了这话却是不由地心虚,心慌起来:“堂尊这话,我有些听不明白。” “听不明白,就按我说的照做。” 陈萼说道:“将原告、被告、证人一起带来,如果还有其他证人证言,一起带上来。” 黄通判讪讪而笑,目光对捕头使了个眼色:都交代好了? 那捕头点点头。 捕快奉命将几人一起带来——原告寡妇田李氏带着幼子,被告曹大富,证人当地人田生、曹波。 陈萼看了几人一眼,嘴角勾起冷笑:所谓要守贞的寡妇田李氏,一身桃花气跟狐狸精差不多,分明是个常年在青楼的娼妇。 所谓那“幼子”,已经半人多高,眉粗眼大,分明是个成年的侏儒。 至于被告曹大富、证人田生、曹波,更是眼角不断和黄通判、捕头视线碰撞,也都是安排好的。 感情这出戏,就是原告、被告都出来演,要把陈萼这个知府耍一通,后续还有不知什么恶劣名声等着陈萼,要让陈萼没了脸面、丢了威望,撞个头破血流。 田李氏哭哭啼啼,将状纸上所说的事情又说了一遍,一头磕在地上,唱作皆佳、一咏三叹:“老爷啊,可怜可怜我这孤儿寡母——啊——啊——” 黄通判在一旁提醒道:“堂尊,令守贞寡妇失节,可是教化不利,将来朝廷考核,是要影响评等级的。” 陈萼站起身来,摇头笑了笑:“你真以为,本堂明知道这里面有问题,还跟你们虚与委蛇,搞一出洗冤录或者拍案惊奇?” “本堂看你们这群人表演,也算是看得尽兴了。” “黄通判,书吏、典史、捕头。” “还有捕快们,甚至于站在门口门房……” “本堂问一问你们,跟你们这群虫豸,也能治理好江州吗?” 黄通判、书吏、典史、捕头、众捕快都呆了。 随后都气的脸色通红,这知府也太猖狂了?就这么当众骂他们是虫豸? 就算你看穿了我们的算计,也得按照官场规则慢慢来,花上一些时间,十天半月细细查看,咱们再慢慢斗法斗智斗力——你上来直接掀桌子,还把我们都彻底摆在敌人立场上,什么意思? 第65章 什么叫惊喜 什么意思? 陈萼为什么不按照官场规矩来?为什么当众撕破脸? 当然不是书生意气。 或许过于单纯的书生受不了众官吏的蝇营狗苟,在一时冲动之下,也可能做出这样的行为。 但陈萼却是不同,他是真的具有掀翻一切的资格与能力。 这些官吏们是准备和知府长久斗下去的,他们精心炮制这一个案子,并不是结束,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如果陈萼这一次上当,他们便开始压制知府。 如果陈萼不上当或者精明强干,压住他们,那他们也有的是办法再继续做出更多的、同类型的、不同类型的事情,总有一次能斗到陈萼。 他们是本地地头蛇,能够失败很多次,最后大不了听陈萼命令,这没有什么丢人的。 而陈萼失败一次,他们就彻底赢了。 正常情况下,本该是这样的。 可是,陈萼却并不准备和他们慢吞吞玩什么官场规矩游戏——他每天考虑怎么增加功德数量,增加太清法的修为进度,还有怎么寻找法宝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跟一群贪官污吏、土豪劣绅斗来斗去? 因此,当他看烦了他们这些可笑的表演后,直接就站起身来。 要掀了这官场游戏的棋桌! 所有人都别想着下棋勾心斗角,老老实实给我听命做事! 黄通判、书吏、典史、捕头、众捕快等众人还在目瞪口呆之中…… 被骂做“虫豸”良久之后,黄通判才结结巴巴地说道:“堂尊……不,陈光蕊!” “你即便是知府堂尊,也不可这般张口肆意辱骂我们这些官吏!” “你可知道,这江州城没有了你知府还是井井有条。若没有了我们这些官吏配合你,你却是寸步难行!” “那,只要令你们配合我,不就好了吗?” 陈萼哈哈一笑,坐回大堂之上,翘腿担在公堂案桌之上,对捕头吩咐道:“左右围观人等都清退。” “我要慢慢炮制你们,叫你们知道什么叫做——本堂就是你们再生父母,就是你们的上官。” 黄通判心道:可笑,书生之见。 捕头是我们的人,谁会听你的吩咐。 不过,他随后就发现自己的想法破灭了。 那明明跟他们一条心的捕头,带着一脸的不情愿与惊讶,居然张开口,开始下令让捕快们将府衙门口围观的人驱赶走。 当他说完之后,自己都捂着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 陈萼又说道:“黄通判,今日这个案子你怎么安排的?” 黄通判想要闭口不言,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半点反抗之力,直接就把心里面的谋划,以及具体的实施方法都说出来。 “事情是这样的……” 首先,田李氏和“幼子”,其实是江州某个青楼的娼妇和她平日往来的相好之一,这两个关系根本就不是一家人。 其次,被告曹大富,证人田生、曹波全部是黄通判安排好的,他们不仅仅随时准备应变,还准备官司打完之后就出去败坏陈萼名声。 若是田李氏得胜,那么黄通判随时可以说她和知府相好,真实身份是个娼妇,知府就是这样给娼妇大开方便之门。 就算陈萼能够自证清白,田李氏不是贞洁寡妇,而是个做皮肉生意的,那也证明知府就是个糊涂蛋。 若是曹大富无事,那就更简单了。 直接制造谣言,就说知府和豪强勾结,欺压百姓,令寡妇失节改嫁,简直十恶不赦。 黄通判黄老爷就是这样立于不败之地,总能发挥本地的力量,将知府给收拾掉。 …………………… 但是,黄通判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个土霸王,居然迎来了太乙真仙境界的陈萼直接降维打击。 当一言一行都不能自主,身家性命全在对方掌握之中的时候,他动用的凡人程度的人力物力,黄老爷的威名赫赫,全都成了虚无。 因此,当陈萼不再逼问他的时候,他自己主动“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知府堂尊在上!” “小人从此只有唯命是从,请堂尊饶命!” 陈萼微笑扫过大堂之上,黄通判领头,书吏、典史、捕头、捕快,门口的门房,都齐刷刷跪了一地。 他们一个个都口称是唯命是从,看上去恭恭敬敬,听话极了。 陈萼却不信任他们,依旧用法术逼着他们说出各自家产。 然后说道:“我前些日子问,江州如何建造孤儿院,各位都说江州穷困,府库内无钱。” “我想,各位大概是将江州府库的银钱搬到自己家去了。” “明日这时候,江州府库会有钱吗?” “会有,并且绝对是一个惊喜。”黄通判说道。 “什么叫惊喜?”陈萼微笑问道。 黄通判脸色僵住:“惊喜就是,明天江州府库会有银钱,而且是五年前江州府库所有的银钱。” “我问你,什么是惊喜。”陈萼继续说道。 “这……就是惊喜……”黄通判不安地说着,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难道说,堂尊大人想要看到的惊喜,江州府库恢复到八年前,银钱最多的时候?” “这是惊喜吗?”陈萼淡淡问道,“我还得问你,什么是惊喜。” “这……我们吃进去的,已经全部吐出来了,而且还补上了不少,这还不是惊喜吗?” 黄通判难以置信地叫道。 “堂尊大人,这就是惊喜。” “不,本堂要看到的惊喜是——” 陈萼淡淡说道:“在座各位,要么将自家八成的钱财送到江州府库内。” “要么你们全部人头和全部钱财,明天挂在江州府库内……” 黄通判腿脚一软,直接昏死过去。 其他人也都发出惊呼,然后心痛不已地抹泪,却又反抗不了如今如同神魔一般的可怕知府。 “下去。” 陈萼淡淡说道。 “记住,我杀死你们很简单,而且绝对是积德行善。” “只不过,接下来还有许多事,用得着你们这些地头蛇、狗腿子罢了。” “堂尊,你难道——”有人惊惶不安地问道。 “当然,你们只是一个开始,要好好治理江州,怎么能没有人献上钱财呢?” 陈萼微笑着,又掂了掂面前的惊堂木,“当”地一声拍在桌上,吓得众人胆颤。 “诸位,退堂喽,我期待你们的表现!” 第66章 观音的疑惑 拍下惊堂木后,陈萼笑着离去,只留下典史、捕头等人面面相觑。 良久之后,门房才开口,小心翼翼地说:“黄老爷……” 之前看上去“昏死”的黄通判立刻翻身站起,脸色阴沉。 “黄老爷,你说这事应该怎么办?” 捕头等人都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起涌上来,问道。 黄通判阴着脸:“什么怎么办?” “我们的家产……可都被他用妖法给审问出来,这下要怎么办?” “总不能真的听他的,把咱们的银钱、财产拿出来八成交给他?” 众人纷纷说道。 黄通判冷冷一笑:“放心,还有办法!” “我回去就请有道之士来和他做法打擂,顺便书信一封送给上官,再些奏折禀报朝廷。” “这等依仗妖法的知府,朝廷一定不会放任!” 众人顿时都是大喜,跟黄通判商议完毕,坚定了反抗决心,连连点头而去。 当日下午,黄通判刚刚写好书信和奏折,派出去寻找和尚道士斗法的心腹还没出门,捕头带着捕快们便一股脑闯进来,将他全家拿下。 黄通判顿时傻眼了:“捕头,你跟我们不是一起的吗?” 捕头无奈叫道:“我是跟你们一起的啊,可我就是不受控制,我身不由己!” “这还讲不讲规矩,讲不讲武德……” 黄通判还想再大叫一声,却被一块破布堵住了嘴。 紧接着是不甘心献出钱财的书吏、典史、门房…… 众人上午才离了知府衙门,下午就被捕头率领捕快全部抓住。 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些贪官污吏本来就是胆大包天,上一任江州知府都可能是被他们所害;这一次陈萼展现一些法术能力,他们的确害怕,但是一听要拿八成财产,没有一个肯舍得的。 所以,陈萼虽然说要用他们,最后给他们一点生机,他们自己不抓住,还要蓄谋反抗。 这就不要怪陈萼,将桌子一掀到底了。 人要是上了贪心贪欲,比妖魔鬼怪都可怕,都要执着。 吃过人的妖怪,尚且要放弃一切,只求陈萼饶他不死。 贪过钱的人,却能够为了钱,继续利益熏心和陈萼斗下去。 “人都抓齐了,该杀的,就杀。” 陈萼坐在府衙,对着空气淡淡说着,指挥着那捕头做一次“英雄好汉”。 江州城中央大街,那捕头押着黄老爷等人站在大街口,一个捕快敲着锣,将众百姓都叫来。 一众捕头、捕快,皆是双目无神,呆呆模样。 等百姓们来的差不多了,只见那捕头的目光呆滞,站在被堵着嘴的黄通判身后,大声叫道:“众百姓听着,我与这黄通判、典史、书吏等人有不共戴天之仇,想当初我被他羞辱,立誓要杀尽这等恶人……” “今日正是我率领兄弟们,报仇雪恨之时。” 说完之后,又念道:“自幼曾攻经史,长成亦有权谋。恰如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 “不幸奸贼所害,那堪浪迹江州。今年幸得报冤仇,血染闹市街口。” 众百姓纷纷叫好,其中不乏眼红抹泪的。 “好汉,我也受他们所害!” “我原以为捕头不是好人,原来这样忍辱负重,好汉子!” “黄通判害死我一家,还命来!” 叫完之后,捕头将手一挥:“兄弟们,动手,报仇雪恨啊!” 捕快们尚未动手,百姓中早有人拿着石头砸过来——只因这黄老爷等地头蛇在江州称霸数代,将近百年时间,王朝变幻更迭,他家富贵权势一点不减。 黄老爷等人手上早有累累血债,金银珠宝上尽是百姓血泪,因此江州百姓早就忍耐不住,一拥而上。 陈萼控制的捕头、捕快尚未机会动手,百姓们便把黄通判等人都活活砸死,咬死了…… 从府衙内看到这一幕,陈萼也是不由地沉默片刻。 平日里小民可欺,须知有朝一日,民心可畏…… 法术虽利,不及人心所聚,这样令人看了震撼感慨。 贪官污吏等既然已经处置掉,陈萼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也就方便多了,无非是挑选剩余忠厚老实的外地人来补上差缺,然后令知府衙门迅速运转。 他设想的建立孤儿院、兴修水利、安抚民生,改善耕种等种种措施也即将有条不紊地开展,再也没有任何阻碍。 而且因为查抄土豪富户的金银财产,半点不缺银钱,运转起来必定游刃有余。 站在云端之上,观音菩萨看着江州闹市街口这一幕发生,又随着百姓散去,渐渐平息,不由地微微摇头。 这腹中没有半两墨水的捕头,口中所念诗词,毫无疑问正是陈萼所做。 “文才与志向可称为绝世少有,可为何偏要这样荒诞不经,又要和佛门为难?” “如今佛祖也动怒,发佛旨令你阖家有难。” “你呀,自取灾祸,不可救也。” 喃喃说完之后,观音菩萨又不由回味“恰如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这两句,总感觉陈萼似乎意有所指。 总不会——他也在磨牙磨爪,等待西行取经之事? 观音菩萨想到这里,又脸色微冷。 佛祖有令,陈萼阖家有难,要归入九九八十一难之中。 任凭陈萼如何奸滑邪门,这一次,他是逃脱不得,也没有可能看到西行取经开始了! ———————————————————— 陈萼返回自家宅院,殷温娇正有些担心翘首相望。 “郎君,那官面上,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我看你耽搁了足足一日时间,怕是那些奸滑胥吏不好对付?” 陈萼微笑道:“还行,收拾干净了。” 殷温娇讶然:“收拾干净?你是说他们都已经心服口服了?” 又惊叹道:“郎君好本领,我听说过些许这方面传闻,有的堂尊要和胥吏们斗好多年才能分出胜负;还有的堂尊,被胥吏们斗败。灰头土脸。” “看来江州府的胥吏们都是知情识趣的,还算好胥吏。” 陈萼闻言,不由地哈哈大笑:“是啊,他们都很知情识趣,这就爽快投胎去了!” 殷温娇吓了一跳:“郎君,你这——” “朝廷怪罪下来如何是好?” 李玉英也闻声走来,微笑道:“满堂娇,你也是想的太多。” “难道朝廷本来不会怪罪陈萼吗?” 殷温娇闻言,也是颓然无奈——是啊,本来陈萼拐了两个公主,也是大罪。 收拾掉江州的胥吏,倒也是债多了不愁,反正担惊受怕也没用,不如相信郎君。 第67章 传法与五行遁法 与殷温娇的略带担忧不同,陈萼说完事情经过后,高阳却感觉十分解气,甚至有点跃跃欲试。 用她的话说:得罪本公主的郎君,已经是死罪,还敢反抗,更是死罪中的死罪。 就只是可惜没有跟在陈萼身边,不能亲眼看看那畅快淋漓的场面。 陈萼无语地敲她额头一下:“想什么呢?死人会好看吗?” 高阳瞪大了眼睛,气鼓鼓地:“又欺负我!” “我只是听你说他们和你作对,骂他们死的好而已!” “你呀……” 陈萼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高阳还真是任性又孩子气。 不过,正因为这样,才有着不同于李玉英的聪慧、殷温娇的贤惠的可爱。 吃过晚饭,陈萼让朱丽华早些去休息,殷温娇照顾母亲张氏歇息后。 布置下防止外人偷听的屏蔽法术手段,陈萼开始对殷温娇、高阳、李玉英正式传授修炼的方法,也开始给幽兰、胡四娘指点他们修行的事情。 对于引气导气、运转修炼的功法,李玉英一遍便记住,殷温娇则是慢慢记下,唯独高阳心不在焉,分明不知在想着什么事情。 陈萼对明显心性最飞扬的她也是没什么好办法,总不能强行压抑她天性,让她变成不苟言笑的人? 因此李玉英、殷温娇都记下之后,陈萼自己抄写一次,将修炼法给高阳,让她多多诵读,早日能够开始修行。 再之后,陈萼帮幽兰更改了她的修炼法门,令她能够更好的聚集阴气,而又不被阴气中的煞气所迷惑心智。 这更改并非是陈萼本人借用“太清法”或者“内视外景法”这种能力而生成,纯粹是因为他诵读道经太多,本身又有加强理解的能力,又有紫色雾气的加成,因此不知不觉,他已经对于修炼、对于道法正邪已经形成自己独有的认知和体系。 他能和玉玄子那老道士坐而论道,若不是因为自己对道经道法都有自己的认识,也不至于令玉玄子惊艳,屡屡惋惜他不能抛下红尘,正式入道。 所以陈萼帮助幽兰修改修炼法门,使其聚阴气,强基础根本,而不被阴煞之气迷惑成为厉鬼,对于幽兰来说,这门功法足以令她修炼到地仙巅峰。 到时候无论是地府还是天庭,册封阴气纯正、修为正道的她一个小神之位,还是不难的。 至于地仙再向上,达到和天仙一样的境界,因为是阴鬼身躯,有一个很难跨越的坎,只能到时候再看幽兰的选择。 至于胡四娘的修行法门,陈萼也是稍微帮她修改一下——妖怪们自己的修炼法太过于狂暴粗糙,又不讲究修身养性。 如果胡四娘修行下去,哪怕是不杀生,也肯定驾云的时候乘不上白云,只能灰云或黑云,终究摆脱不了妖怪的桎梏。 陈萼帮她更改的法门,非但没有提升她的修炼速度,反而降低了她的修炼速度,意思为帮她淬炼根本,将来厚积薄发,不被本身妖身限制太多。 这一通忙完,陈萼也是不由地伸了个懒腰。 这勉强算是从长安离去,抵达江州之时的“酬功大会”,也是陈萼辨别了众人最终跟随自己的意志后,才加以传授功法,修改功法。 包括朱丽华,怀上取经人之后,陈萼对她的折磨与考验事实上已经停止。 只剩下最后一项,所谓“爱”的考验,需要朱丽华到时候自己感悟与体会。 “喂!陈萼……” 高阳凑过来问:“修行成仙就是要每天坐着,搬运那什么气息,然后从天地中采灵气吗?” “差不多时候是这样。”陈萼说道。 “那多没有意思!” 高阳评价道:“你就没有有意思的法术吗?” “有啊,遁法。” “我最近准备将五行遁法精熟,达到可以遁自己,也可以遁别人的地步。”陈萼说出自己最近的一个小目标。 “什么叫遁自己?什么叫遁别人?” 高阳好奇问道。 “遁自己……你比较容易理解,我遇水而遁、遇土而遁、遇火而遁、遇木而遁、遇金而遁。” “这五行遁法精熟,一般金仙修为的强者,便是使用法宝,我即便不是敌手,也能从容遁走。” 陈萼解释道。 高阳点点头,瞪大眼睛一脸崇拜:“天地万物,无不在五行之中,你随时可以遁走,这样别人就打不到你了,很厉害啊!” “那遁别人是什么意思,帮助别人逃走吗?” “不,是用五行遁术捉拿别人。” 陈萼说道。 “昔日武王伐纣封神时候,有一位闻太师,他精通的便是这五行遁术。别人都用五行遁术逃走,唯独他用遁法捉拿敌人,捏一把土洒下,将敌人困于土遁之中。” “若是我没有法宝,这遁术倒是可以备用,出其不意攻伐敌人,说不定可收到奇效。” 高阳很崇拜地看着陈萼,托着下巴连连点头,眼中都是柔光。 “还有什么法术吗?郎君你好厉害啊!” “还有都是我早已经想过,并且用起来也不难的。比如定身术、灭魂术,禁制法术、隐身术、飞行术、穿墙术、幻术……顶多还有一个神通法术,唤作袖里乾坤,就是携带你们飞行的法术……” 陈萼慢慢解释道:“一般仙人是不能携带凡人飞行的,背凡人会影响他身上气机运转,进而飞不起来。” “这话叫做,背凡人比泰山还重……” 说到这里,陈萼又想到一件事,笑道:“还有玉玄子道长赠给我的三道宝诰,也算是一种另类的请神法术。” “哦?” “还可以请神吗?” 高阳好奇:“都可以请什么神?” “也没什么,请一个天蓬元帅,这时候天蓬元帅下界投胎了,是请不来的。” “还有一个是月宫仙子嫦娥……” 高阳有些好奇地插话:“那有空可以请来看看,传说中最漂亮的嫦娥仙子,该是如何的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一定很美?” 李玉英、殷温娇、幽兰和胡四娘也都将目光投过来。 说起美的话题,女人们总是格外敏感一些。 第68章 咒死月老 “我也很想看看月宫仙子……”殷温娇说道。 “嫦娥仙子一定很美。” 李玉英也有些神往:“月亮上,真的有广寒宫吗?有桂花树和玉兔吗?” 陈萼笑了笑:“你们啊,听到嫦娥仙子的消息就这么感兴趣吗?” “对了,还有第三个宝诰,是月下老者的。” “嗯?” 李玉英看向陈萼,仿佛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词汇。 陈萼莫名其妙,高阳急忙奔来,抓住陈萼的手掌:“郎君,你说的月下老者,就是月老?” “就是负责给男女牵红线,定姻缘的那个?” 陈萼点了点头。 “郎君,一定要把他请来!”高阳双眼发亮地说道。 殷温娇也是连连点头,甚至胡四娘、幽兰都是眼中带着一股期待之意! 陈萼讶然:“为什么?” “月老不过是一个司职姻缘的小神而已,说起来就他的法力还真当不起我请。” “为什么一定要请他来?” 李玉英轻笑道:“郎君你真是不懂,这天下的女子哪一个不想知道自己的如意郎君,终身伴侣?” 陈萼无语道:“可你们已经有我了……” “那有什么关系?就算是我们跟定了你,看一看原来的姻缘线和红线,也很好啊。” 李玉英说道。 高阳也是连连点头:“我想我和郎君的红线,应该从一开始就是被绑的结结实实,绝不会有错!” 不会有错才怪…… 陈萼无语地想道,你原来的时候可不是这样。 不过见到李玉英、高阳、殷温娇、胡四娘、幽兰都是眼睛发亮,带着期盼,陈萼渐渐明白了她们的心态。 就跟他曾经见过某些女人喜欢算卦、占卜、星座、观手纹一样。 准不准是一回事,实在是这件事本身就是她们极为感兴趣的事情。 “好好……你们想请月老,倒是也行。” 陈萼说道:“不过需要你们修炼有成,自己念动宝诰去请。” “玉玄子道长给我宝诰虽然是好心,但是我如果照着宝诰念,估计月老还没请来,就被我咒死了。” “这又是什么说法?”高阳好奇地问道。 “月老修为不过天仙,尚且不到太乙散仙,而我已经是太乙真仙,本身又比寻常太乙真仙不同,算上某些命数、机缘、体质之类,几乎可以等同于金仙。” 陈萼解释道:“如果,我去念诵月老大慈大悲,‘恳请’他下凡显灵。” “几乎等同于皇上去给县令跪下磕头,你说,会不会咒死他?” “再者说,宝诰使用限制很小,你们只需要浅薄修为、祭品丰厚一些,我再给你们一些仙灵之气,那月老肯定就会降临。” 一听这话,高阳便顿时皱起琼鼻,撅起嘴巴。 “原来是这样,还需要我们修炼多久啊?” 陈萼估量一下,说道:“李玉英大概三个月就好,至于你高阳,大概八九个月才行。” “啊?这么久?到时候朱丽华肚子里面的孩子都出生了!” 高阳惊呼一声,看向李玉英。 李玉英笑吟吟地:“你想见月老问姻缘啊?” “求求我,三个月后给你一点机会。” 高阳抿紧嘴唇:“哼,我自己也能修炼,不用求你!” “那好,到时候就不叫你了,我们自己问月老姻缘。”李玉英笑道,眼睛弯弯地,像是月牙儿。 高阳瞪大了眼睛:“李玉英,你——你诚心要气死我?” “怎么可以这样?” “叫姑姑。”李玉英摇头晃脑,煞是得意。 高阳咬着牙、瞪着她,好一会儿才叫道:“姑姑!” “哎,对了!再叫一声好姑姑!” “李玉英!我跟你拼了!” 两人打闹成一团,陈萼微微摇头,走出房间。 外面明月皎皎,时间已过三更。 殷温娇跟着走出来,高阳和李玉英的笑闹声在身后传来,也并不显得嘈杂,甚至有些悦耳。 她站在陈萼身侧,忽然轻声说道:“郎君,我本来就是跟你一对的,对吗?” 陈萼奇怪看向她:“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因为你当初说的话啊。” 殷温娇低声道:“两位公主可能被拖累,而我却是注定的那个人,逃脱不得。” “嗯,是这样。”陈萼说道。 殷温娇低着头,又颤声道:“那朱丽华腹中的孩儿,应该是……我们的孩儿吗?” “不,那孩子是个佛陀转世。” 陈萼说道:“他不是任何人的孩子。或许一开始会是父母的孩子,随着他成长起来,他就渐渐成为佛陀,变成他原本的样子。” “到那时候,他是佛陀,不是别人的儿子。” “你明白了吗?” 殷温娇怔了怔,张了张口,想说话又说不出来。 她难以想象,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如果她有一个儿子,长大后却成为一个陌生人。 或许那儿子,还不如一开始就没有。 这一夜传授修炼法之后,陈萼在江州布置的诸般事情便都开始了运行。 将府衙大小官吏换成老实听话、认真肯做的人,开始兴修水利、兴建孤儿院、救助孤寡、严惩罪恶……种种利于功德的事情,全部安排妥当。 只要这些人认真去做,钱财到位,过上一两个月后,自然有功德落在陈萼身上。 而且这种善政,只要陈萼还在江州,功德就会源源不断地持续下去。 李玉英、殷温娇也陆续开始修炼,幽兰、胡四娘转修新的功法。 高阳受不了李玉英三番两次的嘲讽,终于也在三天之内背下来修炼功法,并且开始引气导气。 又过了一个月后,李玉英又将这修炼法教给了陈萼的母亲张氏。 具体方法,令陈萼都感觉十分无语。 李玉英居然说这是一种祈求多子多福的法门,只要张氏每日练习祈福,就能多子多福,给儿孙增福增寿。 对于张氏来说,这还得了——先不管有用没用,练起来终究是没亏。 于是,张氏就在给儿孙“增福增寿”的祈祷中,自己懵懂不觉地踏上了修仙长生之路。 一晃眼三个月过去,朱丽华挺着肚子已经显怀,整日懒洋洋不愿意多动弹,喜欢吃些酸梅杏子之类。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的缘故,她的脸看上去不再是那么狰狞,反而多了一些柔和的感觉。 第69章 遁法精熟、万事俱备 到达江州已经有一百多天,发生变化的不仅仅是怀孕的朱丽华。 母亲张氏的一开始在海州被张家夺去住处,又过了许多年清苦岁月,身上还有咳嗽重病,实在身体根基受损。 后来陈萼不断以气息温养,才渐渐恢复健康。 如今三个月的“增福增寿”后,她感觉身体轻盈有力,眼看即将过年,也并不感觉手脚发寒,竟是没有了老年人常有的苦恼。 咳嗽重病更是已经渐渐被抛到脑后。 为了坚定她的修炼决心,李玉英还特意展现一家人都健健康康,令张氏深信自己“增福增寿”有奇效,她自己都因此身体康健,更要长此以往地坚持“祈祷”下去。 李玉英、殷温娇踏上了修行路,短时间内不需要陈萼再时时提点注意了。 幽兰与胡四娘也都改修功法成功,气息变得端正许多——幽兰没有了阴气森森,越发像是活人。胡四娘则是不再显得那么妩媚诱人,哪怕姿容还是一样的秀丽。 有时候,胡四娘也开始怀念长安城的狐狸们。 虽然她们又懒惰又好色还贪图享受,听到书生就迈不动腿,但毕竟胡四娘的唯一亲眷就是她们。 胡四娘最担忧的就是,当自己不在的时候,这群狐狸们不知好歹,惹下了什么大祸。 随着“太清法”的作用,陈萼的修为也在日复一日提升。 只不过,即便如此,每日提升的也不过是丝丝缕缕。 从太乙真仙境界往后,粗略估计,陈萼怎么也要近二十年时间才能提升到金仙境界修为。 这速度若是告诉其他任何修仙者,任何天庭的仙人,大概都要羡慕地双眼发红——二十年算什么?二百年都是难以想象的机缘与极速! 哪怕是元始天尊门下金仙,也要一千五百年方能成就金仙之位,这还是元始天尊亲自教导,有着大福缘、大造化的修行人才能有的情形。 更不用说,现如今的三界之中,已经几乎没有人再能修炼成新的金仙。 五百年来战力最彪悍的齐天大圣孙悟空,吞下蟠桃、金丹后,也不过是太乙境界修为。 但是,陈萼并不能以齐天大圣为目标,他不可能自己闹一场就被人镇压,然后驯服成为一个寺庙里的猴子。 他要真正更改一切,还是要拥有更多的实力! 洪江之上,取经人错投猪胎,这不是陈萼命运纠正的结束,不是就到此为止。 陈萼知道佛门记仇,知道佛门已经怀恨在心。 只要他露出一点虚弱,只要他不再将取经人掌握在身边,佛门的报复就不远了。 用佛门的话说,这叫做“因果报应”,至于这报应是菩萨佛陀们亲手打的,还是顺其自然发生的,最终解释权在佛门那里。 哪怕你被佛祖亲手打死,人家也是一句“因果报应,你合该命丧于此”。 所以陈萼不能将希望寄托在佛门“真的慈悲为怀,不记仇”这上面,这是希望敌人仁慈,埋头当鸵鸟。 这一百多天来,江州的大小事情陈萼到底还是插手了。 因为安排的官吏肯做却老实,总是遇上阻力难以行动,陈萼只能将大小官吏、土豪劣绅都更加细致地收拾明白,让他们不再捣乱的之余,或者捐财,或者捐财顺便捐命。 因为陈萼事事多插手,功德源源不断、细细碎碎地涌来。 陈萼辛苦这么长时间,造福于整个江州,终于功德数量提升到两百, 这时候,他也终于能够放手,不再管江州这些事,坐等功德每日涌来。 两百功德,是个不小的数量。 陈萼没有急着使用,他准备要把这功德用在最需要的地方,最需要的时候。 抽出手来,他应该考虑自己一开始所想,寻找法宝这件事了。 从知府衙门的案桌前,陈萼看了一眼案桌。 五行遁法随心运转,“木遁法”令他瞬间抵达十里以内,心中所遁之处。 下一瞬间,便出现在自己书房书桌前。 五行遁法精熟之后,便是如此简单轻松,随心所遁。 这五行遁法遁自己、遁别人的法术,他已然掌握精熟了,可以用于实战之中;再也不必舍去一截袖子,用那“假形遁法”。 书房内正摆着一个香案,供奉着三牲三畜香火等物。 李玉英、高阳、殷温娇三人正站在香案前。 陈萼只看一眼,便不由地露出笑意:“母亲要你们祈求子嗣?” 听他这么一说,李玉英顿时白了一眼,高阳哼了一声,殷温娇也有些红了耳根。 这些时日一来,她们与陈萼免不了小儿女的耳鬓厮磨,情意渐浓。 可距离怀孕生子,还早的很呢…… “当然不是,母亲感觉那祈福法子很好,没想着让我们胡乱祈福,她说她自己祈福就很好,越祈福越感觉精神百倍!”李玉英说道。 陈萼扶额无语,心道:那能不精神百倍吗? 修仙都快入门了,踏上修行路后以后种种神异之处还有的是…… “那你们这是——” “今天准备好,一会儿天黑,我们就念月老宝诰,请他来给我们指点姻缘,看看红线啊。” 高阳兴致勃勃地说道。 李玉英、殷温娇都是点头,连幽兰、胡四娘,微微挺着肚子的朱丽华,都表示很有兴趣。 陈萼也是无语。 你们这群女人,对这种乱七八糟的八卦东西,到底有多大兴趣啊! 晚饭后,众女聚在陈萼书房,兴致勃勃地由李玉英开口,念动月老宝诰。 “志心皈命礼。” “团圆月下,相思树底,定婚殿中;执掌天下之婚牍,维系千里之姻缘……月下老者,合婚联姻正缘尊神。” 念诵完毕,李玉英闭目凝神,忽然面露微笑。 “月老已然看来,烦请月老现身,解我姐妹疑惑……” 月老应了一声,才要下界投个虚影,解答问题后享用祭品,忽然一点灵气出现在那祈祷女子的身上。 这灵气,好精纯…… 他的目光连忙再次随着香火祈祷之用,在周围稍稍转动,看到了一脸不耐的陈萼。 放着一尊大仙不用,来求我? 我看你们是在刁难我月老! 第70章 洪江龙宫宝库 作为一个一千多年经验的月老,他此时陷入困境。 那位大仙,什么意思啊? 让人把我给唤下去,说点漂亮话、吉祥话? 不对不对……如果单单只是这样,那根本用不到那女子开口念宝诰,只需要大仙念一声“月老正神来见”,自己心有感知,自然会来相见。 也就是说,自己是给那女子念宝诰、练手用的? 月老有点无语,甚至有点稍感憋屈——都说了不要拿宝诰随意传播,练手,怎么还拿请神跟玩一样? 罢了罢了,看在这位大仙的面子上,配合一下。 当即,月老本身下来天庭,来到江州城上空,投身下来一虚影——因神职缘故,月老能感应别人呼唤,却无那等大神通法力,因此他不能从天庭投放三界任何一处地方。 还是要先下界,靠近了地方,再投放虚影。 虚影显化在香案之前,月老口中客气对那女子说道:“何事?请问。” 高阳欢喜抱住李玉英:“你看,月老!” “月老现身了!快问快问!” 李玉英嫌弃地推开她:“我当然知道月老现身了……我请来的。” 哎,你们这…… 月老很无奈。 如果是一般的小道士,敢在我面前这么言语随意、说笑打闹,不恭恭敬敬的,我抽身就走,而且下次再也让你们请不动…… 两位姑奶奶,你们正在请神,就这个态度啊? 耐着心,静静等候着,终于李玉英开口了。 她指着高阳问道:“月老,请告知她的姻缘。” 高阳大为惊喜:“你……心肠不坏嘛……居然第一个想到我?” 不,她心肠挺坏的…… 至少不是高阳想的那么好。 陈萼在一旁看着李玉英,以及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的高阳——李玉英心中考虑的事情还是多,她顾虑的是,如果在陈萼面前,月老说出自己的夫君不该是陈萼,而是另一个男子。 从今以后,她要如何自处? 陈萼又会如何看待自己? 所以,她第一个不问自己姻缘,先问高阳姻缘。 高阳这傻乎乎的,被当了第一个试水的,还挺高兴。 月老拿出姻缘册,翻看一眼,上面写的明白:大红线为房遗爱,暗红线为辩机和尚。 后面一个深深玄色标记,显示已被人改命,不在姻缘册内。 这还有什么说的? 改命的就是身前这一位大仙。 月老虚影望向陈萼,目光示意:怎么办?说不说? 陈萼没什么表示。 月老顿时有些心里打鼓——这大仙改命,本就是逆天之行,无论如何也不该大加宣扬,否则便是我不知好歹了。 因此略作犹豫后,说道:“姑娘,她这姻缘却是模糊不清,一时之间看不分明。” “料来有什么非同寻常之事,才有这般变故。” 这话一说完,高阳便惊呼道:“好准!我们从长安出来,就是非同寻常的事情!” “月老算的好准!” 月老手掌微微一抖,险些把姻缘册给掉到地上。 这算个什么准? 你当我算命的? 我是天庭正神,掌管姻缘的! 如果不是你身边那位大仙,我把你爹娘的大红线、暗红线、断红线都给你说的清清楚楚,你信不信? 高阳这样惊呼一声,李玉英、殷温娇、幽兰、胡四娘、朱丽华都来了兴趣,纷纷围过来。 “我的姻缘呢?” “来看看我的姻缘……” 月老算是看明白了,这几位就是想找个算命算姻缘的,根本就没准备从自己这里获得多少真正信息。 含含糊糊地应付一番,对这个说“天机不可泄露”,对那个说“看不太详细,不过到能看清楚一点……” 足足将近一个时辰,月老抹去头上冷汗,向陈萼微微行礼后,连忙退去、散了虚影。 陈萼见众女都是兴致勃勃、探讨姻缘的模样,也是十分无语。 等她们又说了良久后,才轻咳一声:“好了,请神这件事就到此为止,都各自回去歇息。” 众女这才都悄然离去。 高阳一边走一边跟李玉英商议:“等我修行差不多了,我们再把月宫嫦娥仙子请来,你说怎么样?” “好啊,到时候我们一起看看,嫦娥仙子有多美。” 李玉英笑吟吟地说着,回过头,于灯光通明处对陈萼挤了挤眼。 陈萼好笑地对她用手指点点。 就你这病猫心眼多,早知道你看出来月老的唯唯诺诺了。 第二日一早,陈萼没有再去江州府衙,而是站在自家的一池清水前,心中默念一声五行水遁之法,直接遁入水中。 片刻之后,到了洪江水底,又循着对禁制的感应,来到洪江水宫前面。 水宫前一队巡逻的虾兵正举着水叉来回巡逻,陈萼用个隐身法术过去,走进水宫之内。 这洪江水宫却也是颇为富庶,红绿珊瑚做假山,宝石珍珠处处点缀,显得珠光宝气。 水宫大殿内没什么人,毕竟没什么大事,洪江龙王也不会在大殿议事。 陈萼长驱直入,到了水宫后殿,见到正愁眉苦脸摸着自己额头的洪江龙王。 “怎么了?有烦心事?” 陈萼现身问道。 洪江龙王顿时吓了一跳:“啊……上仙!” 又连忙起身行礼:“不知上仙驾到,有失远迎,还望上仙恕罪!” 陈萼挥手示意不必客气。 洪江龙王又说道:“上仙来此,下面那些虾兵也不来通传,实在是失礼,我这就把他们严惩一番!” “说了不必多礼,就不需这样惺惺作态。”陈萼说道,“我来找你有些事,也并未惊动其他人。” “是,上仙。” 洪江龙王连忙欠身:“请上仙吩咐。” “都说龙宫宝贝多,你打开你家宝库,让我看看里面有没有我能够用用得着的东西。” 陈萼说道。 “是!”洪江龙王并没有迟疑,起身便带领陈萼去了龙宫宝库。 他作为洪江水神,说是有宝物,那是对凡人、修行者来说——对陈萼这等上仙来说,这些宝物怕不是一堆无用的破烂。 况且他被禁制着,也丝毫不可能反抗,所以答应的异常干脆。 龙宫宝库大门打开,迎面而来的光芒四射,令陈萼顿时升起期待。 不过,随后他就大失所望。 洪江龙宫宝库内最多的是一些宝珠、夜明珠之类,只有寥寥几个灵草、仙果,还有就是一些炼制的普通法器、兵器。 第71章 八河都总管、司雨大龙神 输送法力,便可制造水雾的法器……能够喷火球的法器、还有制造黑雾的、能够释放金针的…… 或者镔铁、法金之类锻造的兵器,在凡人之中能够削铁如泥,或能够杀鬼诛妖、祈福辟邪。 陈萼看的是不住摇头。 洪江果然只是一条江水而已,洪江龙宫也只是这样一处龙宫而已。 这些所谓宝物,凡人、人仙得到或许就是至宝;地仙得到或许多一种手段与利器;天仙境界就已经不是太看得上,排不上多大用场。 除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宝库中真正稍微有那么一点上些档次的,就只剩下一颗龙珠,是洪江龙王的父辈流传下来的,能够避水、驱邪,若是祭炼之后,能够显出一道龙魂,攻击敌人。 “那龙魂,是什么修为?”陈萼对洪江龙王问道。 洪江龙王有些尴尬答道:“地仙境界。” 陈萼无语。 有这样的功夫,他用个定身术、灭魂术、五行遁术收拾了敌人,不好吗? 袖里乾坤一甩,如今太乙散仙也能立刻拿下,要这释放地仙境界龙魂的东西干什么? 给李玉英她们用,又太危险……她们说不定会放出龙魂伤到其他人。 “这龙珠先留你这里,以后有用再说。” 陈萼说道。 洪江龙王只好应下,心道:以后……还有以后…… 我堂堂天庭敕命正水神,以后还得受你控制,这要到什么时候去? 陈萼将宝库中三株仙草、四颗仙果随意收入袖中,这洪江龙宫宝库中就再也没有可用的物品。 “都说龙宫宝物多……你这龙宫却不怎么厉害啊。” 陈萼说道。 洪江龙王也是称是:“小龙不过是洪江水神罢了,真要论起来龙宫宝物,应该还是要说四海龙宫与泾河龙宫。” 陈萼讶然:“四海龙宫我听过,当初孙悟空的定海神针铁就是从东海取来。” “那泾河龙宫如何也有这么多宝物?” 洪江龙王有些羡慕地说道:“上仙有所不知,那泾河龙王,实在是势力了得!” “他本身是八河都总管,司雨大龙神,跟我这种水神不同,他是仅次于四海龙神的龙族大人物,掌管的水域环绕古时咸阳、长安等帝皇所在,富庶异常。” “他那妻子,是西海龙王的妹妹。” “他大儿子是长江水神、二儿子是黄河水神、三儿子是淮河水神、四儿子是济水水神。五儿子在西天佛祖处敲钟、七儿子在玉帝大天尊前擎华表,八儿子在东海龙宫当差……” “这样一个司雨大龙神,是我们这样的小小水神能比的吗?” 陈萼本来是打探法宝消息的,却没想到听到洪江龙王这么说,顿时怔住了。 他只知道西游记开始剧情,袁守诚算卦坑死泾河龙王,引发西行取经,可也没想到泾河龙王原来是这种级别的人物! 哪怕他如今回想起来西游记许多细节、历历在目,依旧还是下意识将泾河龙王当做一个被坑死的糊涂老龙王。 如今被洪江龙王细细一说,对照自己记住的一些细节,陈萼是真的有了意外大发现。 原来,并不仅仅是袁守诚算卦坑死龙王。 这里面的算计博弈,比想象中还要激烈。 泾河龙王自身是八河都总管,掌管泾河、渭河等八条河流流域,四个儿子掌控长江、黄河、淮河、济水——这只是名义上比四海龙王差一些,真正实力聚在一起,还要超过四海龙宫。 老婆是西海龙王妹妹、还有儿子分别在东海龙宫、天庭、佛门做事……这个泾河龙王做事情方方面面俱到,实在是龙族中的一个枭雄人物。 若是有朝一日说服四海龙王,他甚至有可能成为龙族的最高首领,将四散的龙族重新聚拢起来、团结在麾下! 这么牛的人物,天庭和佛门岂能容得下? 哪怕他让儿子提前去天庭、佛门做事,看上去八面玲珑,更深的祸根却是他本身密集纠缠的关系网…… 陈萼设身处地想一想,只要天庭和佛门不想坐视龙族重新恢复凝聚力,出现新的首领,这泾河龙王便必须要死! “这倒是,令人意想不到。” 陈萼默默想道。 “不过,天地间多一个团结的龙族,又有什么不好呢?” “挑战的,不过是天庭和佛门已经固定的统治秩序而已!” “寻找法宝的途中,或许应该找泾河龙王谈一谈,说不定我们还有些联手合作的可能。” 将这想法压在心里,陈萼又看向洪江龙王:“你可知道这天下哪里还有比较出名的宝物?” 洪江龙王顿时为难地回答道:“上仙,以小龙这种身份,这种实力……” “若是有什么宝物被我知道,岂不是早就传遍天下,一点也剩不下了?” 这话说的的确也不错。 陈萼没有再问他,便准备乘水遁逛一逛其他龙宫。 四海龙宫太惹眼,去索要宝物,还会被告上天庭,惹得佛门、天庭关注……或许也的确应该去找泾河龙王试试看。 顺便看看,自己在长安城的某些相识之人如今怎么样。 一念升起,陈萼便水遁而去,穿越江河湖泊,小半个时辰后从江州抵达长安城外的泾河之中。 先去终南山看了看玉玄子老道与虎鹿羊三妖,师徒四人正在修道,神情虔诚无比。 陈萼没有打扰他们,又悄悄去了长安城内。 紫清小院已经恢复“李宅”的旧貌,隔壁的狐狸精们还是笑笑闹闹,看上去跟陈萼离去前布置的差别不大。 孤儿院还在,狐狸们也依旧照顾孤儿和老人,不过如今负责孤儿院的并不是朝廷的官员,而是晋阳公主兕子与长乐公主李丽质两人。 陈萼可以想象,兕子肯定在这方面凭借自己受宠的身份,从李世民手中要过了孤儿院的管理权,然后继续按照陈萼的设想与计划,继续让孤儿院如原来一样运转。 这比陈萼离开长安之时,所想的情况还要好的多,孤儿院没有被取缔,没有被朝廷官员接收。 连他都不由在心中称赞一句:干得好,小兕子! 第72章 土鸡瓦狗 因为晋阳公主兕子和长乐公主李丽质将孤儿院继续运行着,陈萼依旧能有着功德,不得不说,这完完全全是一个意外之喜。 李世民是一个明君,越是明君,越是多疑,越是果决。 当李世民囚禁李玉英和高阳之后,陈萼就明白自己在长安的布置估计要人走茶凉。尤其是孤儿院,李世民即便不取缔,也肯定要用官方的力量管理起来,而且要完全去除陈萼的影响。 只是没想到,晋阳公主和长乐公主居然有办法把这件事接过来,依旧维持着陈萼原本的孤儿院。 或许,下一次来长安的时候,要好好感谢一下她们。 兕子原本体弱,命薄,如今已经被陈萼更改了体质,应该不会再有什么意外。 再者说陈萼下一次来长安,还是“贞观十三年”,也不会有太大变动。 将这些事情了解一边,之后陈萼又以水遁法潜入泾河水中,悄然寻找到泾河龙宫,又隐身潜入宫殿之内,寻找到泾河龙王。 那泾河龙王正在欢宴,邀请的正是东、西、南、北四海龙王以及六位龙族水神。 这宴席上,泾河龙王长袖善舞,跟四海龙王称兄道弟,跟六位水神推杯换盏,可以说是交情莫逆。 说起某些往事,更是哄堂大笑,满堂欢喜。 陈萼等了足足一个时辰,泾河龙王才开始慢慢送客,将一位位宾客送走,他才笑吟吟地回来,端坐在首位之上,对着菜肴自斟自饮。 蚌女、河女等侍女来收拾宴席,他也挥手令她们散去。 饮了两杯酒,他才站起身来,吟诵道:“渭城新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 念到这里,回想自己高朋满座,四海龙王也要给自己脸面,天下龙族无不仰望,向自己恭维劝酒,不由地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好诗啊好诗!” “好在何处?” 陈萼有些不好意思地搭话——王摩诘是自己抄诗炫耀文名的最大受害者,这泾河龙王吟诵的劝酒送别歌,正是他抄的作品之一。 “好在……” 泾河龙王讶然,看着站在自己身边不远处的年轻男子。 “你是何人?” 陈萼微笑应道:“在下陈萼,字光蕊。” 泾河龙王惊讶:“刚才我念诵送别诗的作者,便是你?” 陈萼点头。 泾河龙王大喜:“看来本王果然有德!” “念诵诗歌,那诗歌作者便应声而来,这岂不是——” 正说着,忽然表情一顿,奇怪看向陈萼:“陈光蕊,你应该是一个凡俗读书人?” “我这泾河龙宫在泾河水底,你就是跳水游下来,也到不了龙宫,你如何进来的?” “怎么没有人禀报本王?” 这不是自己有德,而是这里面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泾河龙王心中想道。 陈萼笑道:“当然没有人禀报龙王,因为我是刻意避开他们耳目来见龙王的。” 泾河龙王更加诧异:“你?人间的读书人——” “不对,你既然能来到龙宫,定然有修为在身,你是修行者?” 陈萼点点头。 “你要来见本王,做什么?”泾河龙王微微昂头,傲然说道,“念在你有点文章名声,本王不治你贸然来访的罪过,” “但你也最好不要闹出什么非份之请,本王不是什么事都能答应的,更不可能平白给人帮忙!” 若是陈萼这个名声很大的诗人、新科状元来做客,泾河龙王感觉脸上有面子,自然对他客客气气。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泾河龙王对他实在不能客气,免得这人狮子大开口,提出什么过分条件。 陈萼淡淡笑道:“我是来问一问龙王,究竟要做什么,有什么目的。” 泾河龙王有些恼怒:“什么意思?本王有什么目的?” “这也是你一个小小书生,该开口过问的?” 陈萼抬起手来,说道:“龙王,且不要恼怒。” “请听我慢慢说来,今日我看你宴饮宾客,四海龙王都是你座上兄弟,六位龙族水神,都是你知交好友。” “你那四个儿子,掌握黄河、长江、淮河、济水,听说你那小儿子,还准备去通天河,也去当个河神……” “泾河龙宫威风凛凛,天下龙族中闻名,泾河龙王首屈一指,几乎与四海龙王并列,甚至犹有过之。” 泾河龙王露出得意微笑:“原来状元郎,也可这般夸人吗?本王还真是受之有愧。” 口中说着“受之有愧”,胸口却是挺了挺,明显是“当之无愧”。 没错,我泾河龙宫就是这样威风凛凛。 我泾河龙王,便是龙族中首屈一指,当今天下,又有哪个龙族能和我相提并论? 陈萼见他这模样,却是微微摇头。 泾河龙王顿时沉下脸去:“怎么?你感觉不以为然,以为我泾河龙宫不过如此?” “正是。” 陈萼朗声说道。 “陈光蕊,你好大胆!”泾河龙王怒吼一声,“来人啊!将这狂妄书生抓起来,投入水中喂鱼鳖!” 没有人应声。 泾河龙王怔住:这帮虾兵蟹将,都干什么去了?蚌女们呢?侍卫们呢? 我泾河龙宫养着五千水兵、八百护卫、三百侍女都没有一个听见吗? “喂,来人!” 泾河龙王又喊了一声,始终无人应声。 陈萼这才说道:“龙王,不必喊了。” “就你这堪堪太乙散仙的修为,既然察觉不到我布下的法术,当然也不可能张口喊叫两声,就能破除这阻挡声音的法术。” 泾河龙王听了这话,心内一凉。 这人的修为比我还要强! 他若是对我不利,我岂不是毫无还手之力? “陈光蕊,你到底要做什么?” 陈萼淡淡笑道:“不做什么,还是沿着刚才的话题,我们说下去。” “泾河龙王,你交游广阔,势力纠结,可以称为天下水神中最强,龙族中最众望所归。” “知道我为什么对你骄傲的成就,偏偏不以为然吗?” 泾河龙王不解摇头。 陈萼负手说道:“因为,你自己实力不过是太乙散仙,你结交的都是酒肉朋友,你们这些龙族摆在一起,在天庭面前也不过是——” “土鸡瓦狗!” 第73章 傻天真的泾河龙王 泾河龙王面有怒色。 “你……” “胡说八道!” “我怎么胡说八道?”陈萼好笑问道。 “我的兄弟遍布五湖四海,我的朋友个个义薄云天,岂会是你说的酒肉朋友,又怎么会是你说的土鸡瓦狗?”泾河龙王喝道。 “就算再退一百步,一千步来说,我结交的都是些酒肉朋友,跟天庭又有什么关系?” “我们为何要和天庭对抗?” 说着话,泾河龙王的信心渐渐恢复,露出自信笑容。 “足以证明,你完全是胡说八道!” 陈萼故作诧异,笑道:“咦,奇怪了,你不是要反抗天庭吗?” 泾河龙王顿时目瞪口呆,几乎说不出话来,手指哆哆嗦嗦,吓得不轻:“你……你……胡言乱语!” “我是天庭册封的司雨大龙神,如何会反抗天庭?” “你简直……血口喷人!” 陈萼说道:“那就叫我感觉奇怪了……你如果不是要反抗天庭,为什么要在龙族邀买名声?为什么要密布关系网?” “西海龙王是你姐夫,其余龙王也算你堂姐夫,你自己八河都总管,四个儿子掌握南瞻部洲的四大水脉,又把天下龙族水神结交一遍,到处都是你的好友。” “你召开宴会,四海龙王与这么多水神放下自己的事情来捧场,这说明什么?” 泾河龙王都听傻了——这都是自己最得意的事情,为什么加上邀买名声、关系网这样的词汇,就显得这么有阴谋诡计呢? 他有点呆呆地跟着问:“说明什么?” “说明你是他们的带头大哥,是龙族的首领,你们图谋不轨,要恢复龙族的昔日荣光,反抗天庭。”陈萼说道。 啊? 泾河龙王连忙说道:“不是,这怎么可能呢?”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没有这个意思……” 陈萼冷笑一声,责问道:“没有这个意思,你广交龙族?” “没有这个意思,还将儿子派到天庭、佛门去时时查探消息。?” “我信你这些话,你问问天庭信不信你这些鬼话!” “可……可我……的的确确没有这个意思啊!”泾河龙王急得满脸通红,又是拍桌,又是跺脚,“我就是想……” “想什么?” 泾河龙王咬了咬牙,终于说出了很少在外人面前吐露的野心。 “我就是想,这天下龙族都仰望我,敬服我,天庭以后动用龙族就绕不开我,这样肯定会重用我。” “到时候,我的八河都总管、司雨大龙神之位传给我儿子。” “我上天去,封一个天庭朝官,与太白金星、托塔李天王这等大神仙同殿为臣,从此天宫筵、蟠桃会也有我一个,三界之中真正扬名,流传千秋万世……” 陈萼听了泾河龙王的志向后,无语默然,心道:还真是想错了…… 这位还真不是龙族的复兴者,只不过是一个脑子不太好用、朋友还挺多的家伙。 他追求成为天庭正朝官,却做了最不该做的事情,在龙族之中拉帮结派,看上去自己成了龙族的首领。 泾河龙王的逻辑是:我都这么重要了,天下龙族我说了都算数,威风凛凛,天庭得多么重用我? 天庭看到他这么做,却只会想:好大一个反贼! 你这拉帮结派都快把四海龙族、天下水神给笼络一遍了,就差登高一呼,搞什么事情——你告诉天庭,你的真实目的其实是入朝当官? 玉皇大帝和天庭众仙官只会感觉你想羞辱他们的智商…… 想入朝当官? 你倒是往其他天官那里拍马屁,年年进贡珍奇宝物,送大量好处,就算事情办不成,谁也不会怀疑你造反。 你带着这么多兄弟,亲眷,形成一个团体,其实是想当大官——分明是蓄意谋反? “我想的,没错?”泾河龙王对陈萼问道,“你现在明白我的苦心了?” 苦心个鬼,南辕北辙的蠢货…… 陈萼本想着泾河龙王有复兴龙族的野心,自己想办法和他合作一下,提升一下龙族的实力,给佛门和天庭搞点麻烦。 结果,发现泾河龙王看上去威风八面、英雄了得,实际上又傻又天真,逻辑神奇到令人无语。 这样根本不敢反抗天庭与佛门的蠢货,合作就免了,只能稍微利用一下。 陈萼脸一沉,说道:“泾河龙王!” “你知不知道,自己已经犯了极大的忌讳?即将死到临头了?” 泾河龙王半信半疑:“这话从何说起?” “我好端端的,如何死到临头了?” 陈萼说道:“你缺一位真正的靠山!” “天庭上能列席朝会的朝官,哪一个不是有大本领,或者背后有大本领的存在?他们的靠山往往都是金仙,或者手持犀利法宝的太乙真仙。又或者他们本身就是太乙真仙境界、金仙境界。” “你一个小小龙王,太乙散仙境界,四海龙王也都是这么个水平,其他水神,天仙也有,地仙也有。” “你们这一群土鸡瓦狗加起来,能有一个太乙真仙有力吗?能比得上金仙境界的强者吗?” 泾河龙王听了若有所思:“这么说,好像也对?” 陈萼点点头:“当然对,你应该尽快找一个强大的靠山。” “让天庭注意到你,注意到你们这个势力,这样天庭才会更加重视你们。” “只有强大的靠山,你们才能跟天庭叫板……啊,不对,是叫价……否则天庭怎么会理会你的要求?” “想去天庭当朝官的,一定很多很多,没有强大的靠山为你们说话,你自己感觉有没有可能?” 泾河龙王认真想了想,摇头:“好像是没有可能?” “嗯,没错,你想的非常对。” 陈萼称赞道。 泾河龙王感觉有些被赞同的欣喜,自己又开始思考:“所以我应该寻找一个实力比我强的多的人当靠山?” 陈萼点点头,将目光转到一旁,背着手轻咳一声。 泾河龙王正思考着,眼前顿时一亮:“陈光蕊先生,你如今是什么修为境界?跟天庭有没有关系?有没有熟人?” 陈萼沉吟说道:“昨天倒是跟一位天庭官吏见过面(指月老),今天上午去天庭敕命的神仙家里做客(指洪江龙王),其余的倒是没有……” 第74章 古怪法宝 昨天见过天庭官吏?今天上午刚去过天庭神仙家里做客? 这是在天庭有熟人啊! 泾河龙王的眼睛明亮,感觉自己找到了希望。 再加上陈萼修为比他高得多,至少也是太乙真仙,几乎是完美符合那个靠山的条件。 他开始动心了。 “光蕊公子,你既然是能和天庭往来,自身又是修为高绝的人,为何还要考状元,在人间写文章诗歌扬名?” “没有在天庭谋取个一官半职吗?” 陈萼笑了笑,淡淡说道:“我若上天为官,又有何难?一句话的事情而已。” “你却不知,对我们这种真正逍遥的修行人,纵横天下也不过戏耍一时的玩乐。” “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泾河龙王听着,眼睛都羡慕的红了,心想:你不要我要啊,我别的什么都不求,就只求上天做个朝官! 心下一横,暗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要找的靠山,就是他了! 龙族虽然声势浩大,也的确如陈萼所说,除了他泾河龙王、四海龙王、少数几个龙族有天赋的年轻龙族抵达太乙散仙之外,并没有任何一个抵达太乙真仙的层次。 这样一想,请这位修为至少是太乙真仙境界、对天庭熟门熟路的陈萼当个靠山,帮帮忙,真是并无不可。 “光蕊公子。” 泾河龙王郑重欠身,低下龙头,宛若晚辈请教一般。 “帮一帮我,只要能让小龙入天庭为官,小龙愿厚礼相赠,听公子命令行事。” 若是让天下龙族水神们知道,龙族中声望最卓着的泾河龙王,居然会有这种表现,一定是意想不到。 他居然会为了上天作天官,对一个初次见面的人类修士行晚辈礼? 陈萼见到泾河龙王这种表现,满意地微微颔首。 “这就对了……” 按照泾河龙王原来那么做,聚拢龙族声望,试图让天庭看到自己多么能干,那绝对是找死之路。 劝泾河龙王反抗天庭和佛门,那更是不可能——他就没有那个胆量。 现在陈萼悄然引导,让泾河龙王走上另一条路,或许也不会让泾河龙王上天做官,但是至少不会让他轻易死了。 顺便,还能给天庭、佛门布置一点意外。 装作为难,再三推辞之后,陈萼勉为其难地接收了泾河龙王的请求。 “好,我先勉强给你做个靠山,有机会的时候给你上天庭活动活动。” 陈萼说道。 “若是你有更好的选择,千万要告诉你,我不喜欢这种俗事,一定要让我脱身而去。” 泾河龙王见他这么心不甘情不愿,却越发感觉他本领大、肯定是不轻易许人帮忙。 越是这样,越是可靠。 因此喜不自禁,连忙说自己要张罗宴席,盛情款待公子。 陈萼摆手拒绝,说道:“没什么事我就离去,本以为来你这里会有些收获,没想要居然惹了一身麻烦。” 泾河龙王连忙殷勤说道:“光蕊公子想要什么收获?” “也不怕公子笑话我吹嘘,小龙的泾河龙宫拥有宝物,可不比四海龙宫更差。” “光蕊公子若是寻找一些宝物,我倒是愿意提供,给公子做个见面礼,酬谢公子的援手之恩。” 陈萼看了他一眼,心道:奇才啊! 你说他蠢,他长袖善舞,迎来送往,简直酒桌中心人物;你说他聪明,偏偏想出那么作死的攻略,龙族抱团,供他上天做官…… 想来想去,利欲熏心才是主要原因。 因泾河龙王主动要求,陈萼随着他前往泾河龙宫宝库挑选宝物。 果然如洪江龙王所说,也并不是泾河龙王吹嘘——这泾河龙宫宝库的确和洪江龙宫是天壤之别! 里面的神兵利器,多是天仙境界也能用得上,甚至太乙散仙也有可用的法宝或利器,其中数柄飞剑,都远远超出玉玄子老道一生蕴养炼化的飞剑。 除此之外,宝珠寻常可见,龙珠也有十多个,夜明珠更不用说,只配镶嵌在墙壁上当蜡烛用。 千年仙草、千年灵芝、百年仙果陈列数排,更是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 陈萼扫过这些宝物,微微摇头:“虽然都不错,也的确有不少宝物,对我来说还差些什么……” 他的目标,是能够在金仙境界战斗中依旧能够发挥作用的法宝。 泾河龙王这满库房的法宝、神兵利器加在一起,也不够观音菩萨的青色杨柳枝一下子抽打的。 泾河龙王闻言,有些为难地说道:“光蕊公子,在这已经是我们龙宫最好的宝物,全部都在此处,实在没有其他的宝物了。” “这些却是没有太大作用。” 陈萼说道:“要直接从你这里获取一种了不得的宝物,看来也是很难。你这里可有什么供我自己慢慢熔炼、提升威能的宝物?” 泾河龙王想了想,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微微摇头。 “光蕊公子,若是慢慢熔炼、提升威能,最终也就是炼成我这宝库中法宝的样子……终究便是这般,与其如此,还不如公子直接挑选。” “还有呢?我看你似乎还有未尽之意?” 陈萼说道。 泾河龙王说道:“还有一件奇怪的法宝,是某个凡人根据心中所想、以及某个叫徐福的三流术士提点,最终炼制成功,颇为不伦不类的东西。” “据说可以成长,但是条件异常奇怪苛刻。” “徐福?” 陈萼讶然:“你说的这个凡人,是秦始皇嬴政?” “是。”泾河龙王说道。 “你这里怎么会有他的法宝?还有这奇怪法宝又是什么东西?” 陈萼问道。 泾河龙王尴尬一笑:“光蕊公子,咸阳和长安相距很近,秦皇宫、秦始皇陵墓可都在小龙的八河领域之内……” 陈萼无语,鄙视道:“于是,你盗墓了?” “不不不,只不过取出了他们炼制的那件古怪法宝。”泾河龙王连忙说道,“因为这件事,我也帮他赶走了一些盗墓贼,不算是盗墓。” 那还不是盗墓了? 陈萼说道:“把那古怪法宝拿出来,我看看。” “是,光蕊公子。”泾河龙王答应一声,领着陈萼拐弯,到了宝库另一侧角落,指着地上一块大大的水晶,说道。 “公子,请看,这就是了。” 第75章 分水将军柳四 嗯? 陈萼上前一步,观看那水晶。 原来那一块大大的水晶只是一个三丈长宽的水晶扁匣的上面、晶莹剔透的水晶扁匣中,有一个地图状的物品,上面涵盖了南瞻部洲中土区域山川河流。 山川逼真,峥嵘凸起,乃是精金锻造。 河流缓缓涌动,河水皆是银白色。 在这地图正中间,立着十二个金色小人,金色小人后立着数万个密密麻麻的小黑点。 因为注入了法力的缘故,这十二个金色小人、数万个小黑点不断涌动,似乎在高呼着什么口号。 而在这山川河流、金色小人的地图上,还标注着咸阳位置,耸立着一座大大的宫殿。 这是……秦始皇征服的天下? 不仅仅是天下,还包括如今的大唐疆域,几乎是他所知的、南瞻部洲能探查到的一切疆域,几乎是在展现着,秦始皇的生前身后的最大野心。 这绝对是秦始皇最珍爱的随葬品,不仅仅是记载了他的雄心,还表达着他的遗愿。 假若他有真灵魂魄还留存,定然愿意投身在这以凡人的力量、术士徐福的地图法宝之上,重新率领十二金人、数万黑点,开始新的征程。 “这是法宝?” 陈萼对泾河龙王说道:“与其说这是法宝,倒不如说是一个能够用法力催动,类似于摆件屏风的东西?” “虽然建造的精巧细致,终究也还是‘摆件’一个。” “我也是这么想,不过最开始激活的时候,得了一点奇怪信息。秦始皇说,只要大秦只要传承十代以后,人心归服,这件法宝将能够成为秦朝的镇国之宝,永镇大秦基业,千秋万代也不更替。”泾河龙王解释道。 “所以,我想,这法宝或许还有可能提升;提升的条件可能是,建国并且传承十代以上,人心归附。” 陈萼听得无语至极:“就这东西,还永镇大秦基业?” “大秦都二世而亡,哪来的传承十代?” “我闲的无聊了吗,我去建国争霸天下?” 摇摇头,陈萼便准备放弃这个奇怪的、甚至不能够称之为法宝的东西。 既然没有法宝收获,或许应该从泾河龙王这里带走一些仙草仙果,可以极大提升母亲、高阳、兴文他们得极大提升。 也就在这时候,他的目光扫过地图一角,目光顿时一凝。 那个字,是—— 随后“至诚之道,前知如神”提醒他,这古怪法宝有问题,应该要过来仔细看看! 泾河龙王在一旁笑道:“是,光蕊公子。” “我也是这样想,毕竟是凡人和不入流的术士,如何有什么本领。” “公子你再看看,实在没有的话,也只能请公子从宝库中挑选几个顺眼的拿着先用。” 陈萼点点头,指了些适合修炼用的灵草仙果,随意收入袖中。 泾河龙王毕竟富庶,对此毫不心疼:“公子,再挑几件法宝或兵器?” 陈萼便拿了八件有防身之用的女子饰品法器——威力太强的法宝,她们还用不上,也就是这等寻常法器,目前用着刚刚好。 又走到那三丈长宽的水晶扁匣前,摇了摇头:“带回去装饰我房屋罢。” 泾河龙王见他拿的并不是厉害法宝,只是些法器、古怪法宝、仙草仙果,心里倒是也欢喜。 看来这位陈萼公子,目光太高,寻常的法宝看不上,一些稀奇古怪的反而能入他眼。 又连忙盛情邀请多拿几件,见到陈萼果真对其他法宝没兴趣,越发坚定他是一位了不起的高人,因此越发热情招待…… 陈萼与他定好联系方式,又说道:“我有一个随从,是一个化蛟多年的蟒蛇,正准备化龙。” “左右无事,我让他来泾河龙宫做个分水将军。” 泾河龙王闻言喜道:“光蕊公子,若是准备化龙,正好来我这里。” “我保证他化龙成功,且上任一地水神,公子以为如何?” 陈萼听得出来,他这话也是在讨好自己。 不过,你一个泾河龙王,这样随意安排天庭才能决定的水神位置——还说自己不是在作死? “化龙之后再说,我到时候还有安排。”陈萼说道。 “好,我听公子你的。” 泾河龙王说到这里,终究还是忍不住,低声问道:“光蕊公子,那天庭方面,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到时候需要什么东西,只管跟我说,我就是穷尽五湖四海的物力,也定然会达到要求。” 看着这个“天庭官迷”,陈萼心内叹道:你要能上天庭才见鬼了,若不是我现在带你走一条新路,再过二十年,另一个贞观十三年的时候,你的脑袋就从长安城上空掉下来了。 离了泾河龙宫,陈萼又土遁到了万蛇谷。 刚一到,就听见一阵朗朗读书声。 一个黑衣独角的中年人,正捧着书本领读道经,下面十多条蛇都是炼化了横骨,能够开口说人话的,都在跟着一起读。 陈萼现身出来,那些蛇顿时都乱成一团,如逢大敌。 黑衣独角中年人连忙呵斥他们不许胡闹,又上前躬身行礼:“柳四见过主人。” 陈萼微笑道:“上次来倒是走的急,忘了问问你名字,原来你叫柳四。” “我叫陈萼、字光蕊,以后你称呼我公子便可。” “是,柳四参见公子。”黑衣独角中年人再度郑重行礼,“公子赐我道经,我与万蛇谷子孙全都受益匪浅,以后必定深受教化!” “还要多写公子赐书之恩。” 陈萼点点头:“这也不必客气,看起来你也不怨恨我了。” “有件事需要你去做。” “是,公子,柳四听令。”黑衣独角中年人立刻应道。 “去泾河龙宫当个分水将军,泾河龙王会帮你化龙,你顺便帮我看着点长安城与泾河龙宫。” 陈萼吩咐道。 柳四闻言,有些难以置信。 我这种山精野怪,能去司雨大龙神的麾下,做个分水将军?那不跟成仙得道没什么区别吗? 泾河龙王还会帮我化龙? 这是听命做事,还是给我赏赐? 再三确定此事无误,柳四狂喜不已,拍着胸脯向陈萼保证一定帮他看好长安城和泾河龙宫的风吹草动,绝不会有任何意外。 随后,他迫不及待地宣布万蛇谷封谷,所有蛇类不许离开万蛇谷周围,便随着陈萼起身前往泾河龙宫。 第76章 十二都天神煞 哪怕是被陈萼亲手交给泾河龙王,封为分水将军,穿上水中盔甲,柳四还是有点晕晕乎乎。 一日之间,他就成了正经的龙宫将军,还能被龙王指点,将来如何化龙? 这也太美好了,美好到他不敢置信。 心中暗暗发誓:主人交代的不过是一些小事,却赏赐我这天大的机缘,我一定要勤勤恳恳为主人做事,绝不可轻忽大意。 将柳四留在红泾河龙宫后,陈萼选了一处无人荒山,运起屏蔽外界视听的法术,将那一大块三丈长、三丈宽一间房屋大小的水晶扁匣取出。 扁匣内,还是秦始皇花费了不知多少人力物力全面复刻的南瞻部洲天下地理、山川河流地图。 还有咸阳宫殿,十二金人,数万密密麻麻的黑点。 凑近了看,每一个黑点都是一个士兵模样,那具体数量粗略估计是数万。 但是更精准的看,应该是十二万左右,每一个金人对应一万黑点士卒。 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 陈萼之前发现的,却是这副地图的东海附近,有一个小岛的方位。 小岛乍一看普通寻常,从陈萼特定角度看,却像是一个字体。 “巫” 正是这个字体,令陈萼顿时意识到,这古怪的、看上去不中用的法宝,另有极大蹊跷。 也是因为这一点发现,陈萼的至诚之道同样发出提醒:这法宝值得再深究其中的问题。 如今,已经不是在泾河龙宫,陈萼可以沉下心来,好好研究一番了。 秦始皇炼制的这件奇怪法宝,怎么会和“巫”有关系呢? 一边想着,陈萼一边将盛放地图的水晶扁匣打开,审视这个地图。 江河湖海中,都是银白色的液体,像是融化的银子,或者很可能就只是水银。 如果只是这样的布置,这个地图或许也没有什么大秘密。 会把水银当做宝物,加入法宝中,这法宝的层次又能高到什么地方去? 审视片刻,始终不得其中诀窍,陈萼的目光重新放在那个形似巫字的小岛上。 总不会,徐福带着童男童女出海,是去了这个小岛上? 这副地图真正的秘密,和“巫”有关的秘密,要去东海的那个小岛上? 这般想着,将自身的修为法力试探性地送入地图上小岛位置。 喀! 一声清脆的响动,无形的力量推动着东海位置的大片水银缓缓散去。 一排字浮现出来,和小岛形似的“巫”字连在一起。 “十二金人作大巫” “都天神煞镇老秦” 陈萼定定地看着这一排十四个字,只感觉先是头皮一麻,后背发凉。 政哥儿,牛叉啊你,差点你就彻底成功了! 征服天下,熔炼兵器立十二金人——你居然是要以十二金人为阵眼,仿造远古洪荒之时的十二祖巫,重现十二都天神煞大阵! 不要说你能重现这个阵法,就算你这阵法是削减再削减,最终威力只有祖巫发动的都天神煞大阵百分之一,也能轻易绞杀百十个金仙,覆灭大半个天庭、佛门…… 这绝对足以令大秦的国运绵延千年、乃至万年以上了! 你一个凡人国度,搞出来这种超级大杀器,还有哪个凡人能从大秦手里夺走国运吗? 除非大罗金仙插手才有可能更改这一切了! 想到这里,陈萼又是一阵欣喜:这法宝看上去古怪,是因为它并非是由正统的修仙人所炼制,而是掺杂了古老的巫族血炼之类的方法。 这才是这个法宝不被人察觉的关键所在。 而这个法宝,正是陈萼目前最需要的,能够对抗金仙境界以上强者的真正有用法宝。 随着陈萼的法力继续输入,法宝内并不如泾河龙王所说,告诉他应该建立国家,征服人心,传承十代,然后做镇国之宝。 而是回馈给陈萼,这法宝的真正使用方法。 这法宝名为“都天神煞图”:直接用法力催动,可以令这地图、十二金人、十二万兵俑任意大小变化。 可以将敌人收入地图内,困在地图内,由十二金人击败;也可以放出十二金人、十二万兵俑帮助征战。 若是凝聚人心、人气,以人心气运凝练这“都天神煞图”,则能慢慢温养、提升这“都天神煞图”的品质与威力——从这方面说,泾河龙王收到的信息还真不算错。 若有凡人或普通修行者,真的建立国家并传承十代,收获的人心气运,凝练的“都天神煞图”的确是镇国之宝,决定能让那个王朝至少传承几千年。 但若是单独的一个人,过于追求这方面,也有可能忙碌奔波几十年,陷入“王图霸业一场空”的下场中。 目前,陈萼倒是可以用江州的人心气运凝练“都天神煞图”,将这“都天神煞图”的品质看看能不能稍有提升。 想到这里,陈萼对这个法宝更加满意了。 法力催动,耗费一日一夜时间,初步将“都天神煞图”炼化到能够使用的程度。 输入法力,都天神煞图从三丈长宽化作三尺长宽,又化作三十丈、三百丈、三千丈。 再变化更大范围,陈萼的法力则是有些不足了。 毕竟只是初步炼化,使用尚且不娴熟,全部是法力催动。 等到炼化的时间长,使用的次数多,到时候与这“都天神煞图”配合无间,随着心念流转便可发动…… 就如同发动“太清法”一样,“都天神煞图”对他的法力要求自然会下降数倍,再也不会是现在这样强行催动。 又释放出一座金人,可以一人多高,也可以十丈高、百丈高,同样需要进一步熟悉,发挥其中威能。 仅是这样初步炼化,就有这样的威能,陈萼已经很满意了。 等到陈萼掌握精熟,十二金人在“都天神煞图”内祭起“十二都天神煞大阵”……他都想找一位金仙,试试其中的威能! 将“都天神煞图”化作三尺长宽,与那一块大大的水晶扁匣一起收入袖中,陈萼运起土遁,返回江州自家宅院。 这一次,虽有波折,却是终究有所收获,陈萼可以专心继续修行了。 第77章 唐僧出世 返回江州,一切照旧如常。 过完新年后,又是新的一个“贞观十三年”到来。 因为陈萼以降维打击的方式,强势镇压了江州的豪强巨富之流,解决了江州的财政问题、土地兼并问题。江州的教育、水利、民生、孤儿院等诸多事务有条不紊运转。 又因为陈萼有着“至诚之道、前知如神”,当真是跟那位“大人真乃神人也”的断案奇才狄公差不多,自从他到任之后,整个江州没有一起冤狱。 仅仅半年时间,江州民众安居乐业,基本实现了古代王朝大治与盛世。 人人称赞江州知府,道路上多有笑脸,并无乞丐孤儿、更无老无所依的老人。 也因为陈萼并无“民众呆在家中种地才是良民”的陈腐观念,江州本身又是江河汇聚之处,商业也发展迅速,很快成为大唐国南方的商业中心。 也正是这一天天时间过去,陈萼的修为一日日增长,太乙真仙向着金仙的发展并不迅速,也并不明显。 若不是功德数量在积累和提升,已经达到两千巨额;“都天神煞图”在人心气运蕴养中缓缓提升淬炼,他很可能这时候已经心浮气躁,呆不住了。 李玉英入修行之路最早,修为相对高阳、殷温娇、母亲张氏来说最深,又因为陈萼的时时提点,来自龙宫的仙果供养,已经在抵达江州之后的将近九个月的时间内,脱胎换骨一般,提升到人仙境界初期。 突破到人仙境界,这才算是沾上一个“仙”字,正式踏上了修仙路。 除了她之外,修行第二深的是殷温娇与母亲张氏,虽然没有抵达人仙境界,却也已经修为不浅。 主要是殷温娇肯静心练习,母亲张氏“祈福”的时候虔诚,都对修炼颇有作用。 当然,随着修炼日深,张氏也渐渐明白过来——原来一家人都在修行成仙,儿子好像已经跟仙人相差无几,自己的增福增寿的祈祷,原来是修行法子。 如果是一开始就说明,她肯定没什么兴趣修炼,更愿意做一个寿终正寝的老人。 如今她修炼之后,一身康健远超年轻人,耳聪目明,更能快步如飞,思考也清晰明白,不再有老年人的暮气。 自然也就没有了那种“坐等寿终正寝”的想法。 高阳因为心性跳脱,比较任性,修行速度最慢;不过最近被李玉英毒舌嘲讽多了,有些想要赌气,认真修行。 陈萼抽空去了一次海州,情况有些意想不到:兴文自从那一次看破世情后,的确有了修行的心思,并且修行进度不慢,哪怕平时担任管家管事,也并没放下修行。 陈萼给他仙果之后,修为也逼近人仙境界,想来再过半年时间就能突破到人仙的程度。 令他感慨的是,陈武终究没有抛去自己“富贵”“成家”等念头。 兴文给他的银钱丰厚,而且让他做陈家大院的护卫头领。 陈武选择了先成家,后想办法跟兴文提出增加收入、提升地位。 兴文也不拦他,问他有什么想法,陈武想法是要跟陈萼来江州,做个小官。 陈萼倒是也允许了,现在陈武正带着自家媳妇从海州赶往江州的路上——基本是告别修行路,以后专心做官钻营,享受富贵。 除了他们之外,便是跟着陈萼前来江州的两个妖怪一个鬼。 幽兰与胡四娘都抵达了人仙境界中期。 朱丽华本来属于地仙境界,五百年道行,后来被陈萼特意磨练一番,道行已经跌落了五六十年,并没有丝毫进步。 如今怀了孩子,道行也在不断下降,这让她有几次感觉肚子里面这个小坏蛋挺可恶的。 不过每当抚摸肚皮,感受到里面那个生命的跃动,她就不由自主地心软了许多。 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几个月以来她心肠软的的厉害,简直变得不像是她——前一段时间,看见街上有个娃娃摔倒在地,她都感觉心里揪了一下,险些没忍住过去搀扶。 这两日,朱丽华已经到了快要临盆的时候,心里面居然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若是这孩子的爹还活着,或许也挺好的? 也不知道这孩子被少爷当做义子后,会不会受到虐待? 这应该不会。 对少爷了解越多,朱丽华心中曾经的不解就释然越多——少爷看上去做事情任性,甚至有时候刻薄,但必然都有着原因。 譬如那死去的水贼刘洪,譬如曾经被磨练、心怀怨恨的朱丽华,皆是罪有应得。 朱丽华的孩子出生以来又没有罪孽,少爷不会针对他的。 只是这个孩子——注定非同一般,我这样的妖怪娘亲,只怕永远也不会有机会和他相认? 想到这里,不知为什么心里再也无法刚强起来,只觉得酸楚难忍。 正胡思乱想着,腹中突兀一阵剧痛,朱丽华连忙敲响身边一个铃铛。 那铃铛响起之后,陈萼书房内一个铃铛也随后响起。 陈萼脸色微微一变,遁地来到朱丽华面前:“你要现出原形,还是以人身分娩?” 朱丽华忍着痛苦说道:“少爷,我还是人身,这孩子终究是人,不是妖怪。” 陈萼微微摇头:“不论你是什么外形,他从一开始,都不算是人类……” 转身离开这房间,让幽兰、胡四娘两人进去充当产婆角色。 其实,以朱丽华的修为,生育这个孩子完全能做到,幽兰和胡四娘进去,也不过是有备无患而已。 与此同时,陈萼若有所觉,抬头望去。 观音菩萨缓缓降落,一袭白衣站在他身侧,带着轻微的檀香与一股异常清新的气息。 而伴随她一起来的,还有一道从西方而来,宛若实质一般的注视感觉,似乎打量着陈萼本人。 另一道目光,则是从头顶天庭落下。 当然,他们的注意力并不是陈萼,而是房间内即将出世的取经人。 片刻之后,房间内传来一声响亮的啼哭声音。 檀香味道铺满整个江州城,一道红光闪耀在陈萼宅院上空,随之而来是低沉庄严的佛陀传唱声。 取经人唐僧,终于出世了。 第78章 金人对佛掌 “阿弥陀佛!” 观音菩萨念诵一声佛号,双目运起一道神光,向屋内看去。 西天的那一道目光、天庭的那一道目光也一起看过来。 只见屋内,一个女鬼、一个狐狸精,一个猪妖。 观音菩萨当即忍不住,又念一声佛号:“南无阿弥陀佛!” 这陈萼真是作孽深重! 我佛门的取经人,出生之时,身边竟然全都是妖魔鬼怪! 凝目再看,那狐狸精抱着一个哇哇哭的婴儿,轻轻地递给脸色苍白、道行大损的猪妖朱丽华。 朱丽华接过婴儿仔细看着,露出饱含母性慈爱的微笑。 “哦,好宝宝……不要哭……” 在她怀中襁褓里面的,是一个长着大耳朵、猪鼻子、眉清目秀的娃娃。 或许是具有灵性、母子连心,被朱丽华微微晃动后,这小娃娃果然不再哭泣,眯着眼睛晃动一下,依偎在母亲怀中。 见到这一幕,朱丽华更是微笑不已。 “哼!” 待到看清楚那婴儿面孔,固然清秀可爱,却长着猪耳朵、猪鼻子,一声沉闷的冷哼声,立刻从西天之外传来。 这一道冷哼声携带着一丝法力余威,和婴儿出生之时的红光、佛音融合在一起,化作一道金色手掌,传入陈萼宅院之内,直奔陈萼本人而来! 显然,佛祖当真已然动怒! 哪怕早知道取经人错投猪胎,如今当真生出来一个半人半妖的猪形取经人、金蝉子,依旧要牵连因果。 直奔罪魁祸首,陈萼陈光蕊! 这金色手掌迎面撞上一道阵法,激发出一道清光。 与清光撞击后,清光消散于无形中,金色手掌也减少了一小半体积。 陈萼面色凝重,一边后退远离身侧观音菩萨,防止她偷袭自己。 一边挥手从袖中放出一顶十丈高金人,挥动拳头,朝着金色手掌迎上去。 “轰”地一声巨响,整个宅院平地卷起一阵狂风,声音传遍了江州府方圆几十里。 十丈高金人的拳头稍稍变形扭曲,依旧坚决地向上高高举着。 那金色手掌却是在刚刚的对消中散去无形无影。 西方的目光、天上的目光不知何时已经散去。 满城的佛音禅唱、红色光芒、檀香味道也已经消失不见。 陈萼收回十丈高金人,向脸色严肃的观音菩萨微微笑道:“看来,我又度过了一关。” 观音菩萨淡然说道:“阿弥陀佛,以贫僧看,施主这不该叫做度关,而是自作孽。” “我佛门取经大事,被你败坏了取经人脸面,便是败坏我们佛门脸面。” “施主,好自为之!” “嗯,好啊,我会的。”陈萼微笑说道。 如来佛祖隔空出手,仓促聚起的一道攻击的确非同一般,先击破陈萼布下的法术,又将十二金人之一打得手臂变形。 陈萼没有在这一次攻击中受伤、殒命,倒是再一次证明他跟脚不凡,来历不小。 如来佛祖不再动手,观音菩萨也没有再强行动手。 不过,陈萼知道,这事远远不算结束。 佛门不会自己反思应不应该算计陈光蕊与殷温娇,他们看到的是,取经人变成了小猪妖,还是个半人半妖。 简直把他们的脸都给扯下来了! 说过话后,观音菩萨驾起祥云离去——当然,也可能没有离去,只是做做样子。 陈萼实在不安分,她估计也不敢走远,以免陈萼又做出什么令佛门悔之不及的事情。 等屋内都收拾妥当了,陈萼也进屋看了看这个刚出世的婴儿。 除了大耳朵、猪鼻子稍微有些违和之外,这孩子十分可爱,的确令人心喜。 “朱丽华,这孩子真名叫做刘江,他父亲叫做刘洪,父子两人合称‘洪江’,恰是本该受的劫难。” “从今日后,他却要做我儿子,将‘刘江’两个字倒过来,名叫陈江流。” “你知道了吗?” 朱丽华闻言,只感觉心里被人揪住一样。 割肉也不如这般难受,阴魂穿心也不如这般苦闷痛苦! “少爷——” 她张开口,两行眼泪便从眼眶中不受控制地冒出来。 “让我养他,少爷!” “哪怕只有十天半月……” “我……我也不知怎么了……我看着这孩子,我就忍不住……” 陈萼微微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现如今,你知道我说的,爱的考验是什么了吗?” “什么是爱,什么是人性,你懂了吗?” 爱的考验? 这……就是爱? 朱丽华从没有感受过这么难受、这么沉重的感觉,难以形容,莫名其妙眼泪就下来了,莫名其妙心就疼痛的难以言说。 当知道什么是爱的时候,却同时也品尝到失去爱的味道。 “少爷,我知道了……这孩子……求求你……” 陈萼笑了一声:“你求我什么呢?” “这宅院我又不是不许你进,又不是要赶你走……你这厨娘,帮我照顾儿子,也很正常?” 朱丽华欣喜若狂,急忙抹着泪跪下给陈萼磕头。 “少爷开恩!多谢少爷开恩!” “少爷,我朱丽华愿意粉身碎骨报答少爷!以后绝不会再有半点异心!” 陈萼微微摇头:“起来,不要谢我。” “从今以后,我们的主仆之名才算是正式定下。” “朱丽华,你通人性了。” 朱丽华恭恭敬敬拜倒:“是,少爷。” 陈萼给“陈江流”安排了一个房间,交给朱丽华照顾。 第二日,李玉英、高阳、殷温娇都来看,连母亲张氏也都来了。 因为踏上修行路的缘故,张氏对于陈萼认下一个儿子倒是不怎么大惊小怪,倒是对朱丽华的猪妖身份挺惊奇。 后来说起陈萼与李玉英等三女也没有一儿半女,倒是惹得李玉英等三女目光瞪向陈萼。 又过了数日之后,观音菩萨送来一串念珠,让陈萼给陈江流带上。 这念珠带上之后,陈江流的猪形便消失不见,耳朵鼻子都是常人模样,只是一个俊俏可爱的人类娃娃。 这显然是佛门紧急赶工做出来的法宝,也是为了取经大业煞费苦心。 陈萼也没有在这件事上为难佛门,给自己名义上的儿子带上念珠,让他变成人类应有的模样。 第79章 功德成金仙 匆匆又是几月时间过去,朱丽华日日照顾自己儿子陈江流,当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自从明白了人性、母爱之后,朱丽华虽然是猪妖之身,却当真是已经跟人类相差无几。 照顾儿子之外,也和寻常人平等相待,连去买菜的时候,跟人混熟了说说笑笑,都令人十分讶然——这妇人看上去凶神恶煞,原来还是个和和气气的人。 朱丽华除了照顾儿子之外,也开始转修陈萼教给的修行法,一来原本气息混浊,终究难以发展;二来洗涤心性,以免再蕴养那些凶残妖气,重蹈覆辙。 如此一来,本来因为生陈江流就道行折损的朱丽华,再一次道行不升反降,仅剩下二百年道行。 须得淬炼一番,打下坚实基础,才能厚积薄发。 朱丽华深知这是妖怪修行的正法,绝非那些吃人的妖怪可比,因此也不急不躁,耐着性子修行。 如此一来,她的外表虽然健壮魁梧,眉目却是越发柔和,哪怕是丑陋依旧,也并不吓人了。 陈武领着妻子来到江州城,担任一个小官也有一些时日。 因为这是他自己的选择,陈萼也与他去掉了主仆名分,给他一些金银置办家产,让他自己安心做官。 毕竟,别人追求权势富贵的时候,陈萼若是还强行将他视作奴仆,那也实在太阻碍别人的“上进之心”。 陈武虽然有些感情不舍,回头之后还是难免爽利许多。 做官似乎也不再那么束手束脚,心内暗暗高兴。 他跟随陈萼一场,从此依依惜别,两下交割,除了依旧尊重陈萼、逢年过节送礼之外,双方再无更深瓜葛。 而陈萼的功德数量,随着江州善政、长安孤儿院等日积月累,又一次提升,积累到三千的数额。 这个数量,陈萼估计终于差不多到自己提升的时候。 每一点功德,大约相当于太清法自然提升两天时间。 三千点功德,全是他主持善政、救助孤寡、惩处奸贼、造福一方等等所为之后,日日积累,汇聚在他身上。 足足相当于六千日左右太清法自然提升,意味着陈萼可以节约大概十五六年时间。 手持《道德经》,哪怕已经融会贯通许多次,陈萼还是默默念诵。 心中将自身所获功德渐渐投入到修为。 三百点功德,这一下却是稍稍有些多了,陈萼花了两日时间消化骤然增长的修为与太清法,防止自身能力失控。 这也让他原来所想——三千点功德一口气全转化为修为,直达金仙修为的想法落空。 待到消化干净三百点功德点带来的修为提升,陈萼又恢复一百功德点,稍稍有些少了,陈萼感觉每日提升这么多修为还有些余力。 又增加一些,最后选为一百二十个功德点,每天提升修为最佳。 如此这般,又过二十多日后,陈萼只剩下一百点功德。 而他头顶三道华气,胸中五道气息已经渐渐成型,只差一些慢慢的水磨工夫。 陈萼一点一点消耗功德增加修为,最终在功德即将消耗殆尽的时候,“三花五气”正式形成——悬于头顶三道华气,宛若三片花瓣,居于胸口五道气息,犹如五行流转! 这便是寿元数万年之久,三花五气不老之身,境界高深金仙之体! 踏入金仙境界之后,陈萼也更加详细地审视自身。 看着紫色雾气与诵读《道德经》带来的“太清法”,自己的身躯正随着一日日的修为提升,向着太清圣人昔日的先天神灵身躯转化…… “这样,将来是要欠下大因果的……” 陈萼自言自语道。 紫色雾气这是给自己演化“太清法”吗? 分明是把昔日的“太清圣人”给复制粘贴,要往我身上转化…… 不过,大因果,何尝不是大机缘? 陈萼虽然明白,却也不会因为前怕狼后怕虎,就丢掉这样一个难以想象、无与伦比的机缘。 不就是,太清法和太清圣人吗? 我又有什么不敢要的? 我这里还有佛经、三皇文、灵宝经、上清经,有本事你把这些也都给我演化出来…… 陈萼心中想着,准备等到功德点再积蓄出来之后,就开始让紫色雾气演化。 反正债多了不愁,他倒要看看,紫色雾气还能给他多大的机缘! 将紫色雾气、太清法的事情先放下,陈萼试了试如今的修为、能力——大概有一点强,至少不是寻常刚踏入金仙境界应有的表现。 有着“太清法”推动,令陈萼向太清圣人这种先天神灵体质转化的缘故,他这个金仙初期境界比寻常的金仙初期境界底蕴本就深厚的不像话。 他这个两年之内从凡人到金仙的底蕴,比那些千年苦修的金仙底蕴还要深厚。 再加上“文章正气”给他带来的增加法术威能的效果——他的法术威能,又再上一层楼,近乎于某些法宝、某些神通的效果! 袖里乾坤、五行遁法、甚至于定身术,都可能对付同阶金仙初期…… 除此之外,还有“十二都天神煞图”,经过几个月蕴养淬炼之后,原来胳膊扭曲的金人已经恢复如初,威能也明显比原来有了一些提升。 随着陈萼提升到金仙境界,这十二都天神煞图,终于可以瞬间铺开万丈方圆,再把敌人关入三尺长宽的范围内,由十二金人率领十二万兵俑,展开十二都天神煞阵,对敌人发起绝杀。 当然,陈萼也可以选择将十二金人释放出来,在外界摆出十二都天神煞阵。 不过在外面催动十二金人,施展这等强悍大阵的消耗,必然也是极大。 反正陈萼是轻易不会考虑这种使用方法,顶多释放几个金人帮助战斗。 以功德点成就金仙之位后,陈萼的心中多多少少比原来轻松了一些。 现在他至少在观音菩萨面前有了正面对抗的力量,不会被观音菩萨拿着玉净瓶和杨柳枝直接击败,也暂时不用考虑最坏的情形。 不过,也有一点不太好的是,随着他“好事做尽”,功德点接下来的获取速度肯定也要下降了…… 第80章 佛门,大好人啊 自从陈萼成就金仙之位,一晃眼,八年时间过去。 陈江流,八岁了。 这孩子长的俊俏可爱,脑袋聪明伶俐,让整个江州府衙所有人都十分欢喜。 朱丽华将他宠爱到骨头里,张氏、李玉英、高阳、殷温娇也时常专门给他些小吃零食。 偏偏这孩子得了这么多宠爱喜欢,一点也不调皮贪心,更没有恃宠而骄,行礼称呼都是郑重可爱。 再加上粉雕玉琢,更是谁人见了都要惊呼,看的目不转睛。 这等钟灵敏秀的孩子,站在俊雅不凡的陈萼面前,两人真是叫人半点不能怀疑——若不是亲父子,如何能这般不像是凡间人物? 倒像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一样! 因为这孩子,陈萼也没少让母亲张氏唠叨、妻子李玉英、高阳、殷温娇折腾。 光看着这孩子可爱伶俐,李玉英、高阳、殷温娇等人宠爱这孩子后,就老想着也要亲骨肉。 八年多时间过去,陈萼虽然和她们三个已经算是老夫老妻,留宿她们房中已经是寻常之事,短时间内却并不想要生育儿女。 因为将来情况未定,贸然生育儿女,说不定反而令孩子遭灾。 这等家庭事务且不提,陈萼亲自给陈江流开蒙读书写字。 仅仅数个月后,陈江流就学的一手好书法,并且熟读四书五经,并且时常抱着书籍皱眉苦思。 这件事不知为何就传扬出去,先是传遍了江州府,后是隐约传遍大唐国,只要有寺庙的地方,都有和尚喋喋不休讲述。 “你们知不知道状元郎陈光蕊?” “他有个儿子,简直是天生神童……” 说话之间,难免要先将陈光蕊本人介绍一遍,引得人啧啧称奇,再介绍那神童陈江流,简直是身居慧根,千载难求,堪称是佛陀转世,小小年纪,慈悲又仁善,聪慧又有悟性…… 对于这些变化,陈萼自然是心知肚明,每天看着暴涨的文章正气buff威力,就感觉得到和尚们有多么努力在宣扬陈光蕊和陈江流两人的名声…… 佛门在行动,不断塑造陈江流的神童人设。 他们可比当初狐狸精们当初做才女宣传的效率高出几十倍,陈萼只感觉自己的文人气质一变再变、一再提升,哪怕自己去假冒文曲星君,大概都不会露出破绽——文气太强了! 而随着他的文章名声传遍大唐国,被全面宣传,他的文章正气的buff目前就已经是使用任何法术,都将获得将近一倍的加成! 本来法力就浑厚,基础就极为牢固,法术极强,再加上翻倍威力。 以后陈萼的法术之强,绝对要超出寻常金仙初期境界范围,甚至超出金仙中期境界。 偏偏,佛门的和尚们还在源源不断,不遗余力地为他宣传文名。 他这buff能力,还在不断上升…… 这是陈萼第一次,心中升起对佛门的敬仰之意。 这样来成全自己这个敌人,和尚们,是真是大好人啊! —————————————————— 因为陈江流总是抱着书沉思,朱丽华难免看的心疼。 她特意拜见陈萼,为陈江流求情:“承蒙少爷厚爱,这孩子学了一些读书的本领,可这孩子太过认真,读书怕是读傻了……” 陈萼微笑说道:“这孩子聪慧异常,是读书的好材料,来历又非凡。你可不能心疼孩子,过于溺爱了他。” 朱丽华悻悻离去,回到房中。 看着抱着书皱眉苦思的陈江流,不由地升起几分担忧之意。 这孩子看书不会看傻了? 就算是没看傻,将来这个大有来历的孩子,又会怎么样呢? 少爷虽然让我养育他至今,可再过两年,他就要被观音菩萨带走出家为僧,做什么取经人——取经人到底是做什么? 陈江流感觉一道黑影站在门口,光线一暗,抬起头来看见日夜照顾自己的厨娘朱婶娘,顿时抬头笑道:“朱婶娘,你且让开门口,我要看书呢。” 朱丽华看着他微微一笑,站到旁边:“是,小少爷。” 又过两日,陈萼将陈江流叫道书房。 陈江流恭恭敬敬行礼:“见过父亲大人。” “嗯,你四书五经读的怎么样了?”陈萼问道。 “都粗略读过了,”陈江流回答道,“倒也能勉强背诵。” 陈萼微笑:“勉强背诵还是太谦虚,你现在应该是倒背如流,更兼有自己领会。” “确有一些想法,更多也是疑惑。” 陈江流郑重说道。 “料来还是所读所知不多的缘故。” “这话你说对了……”陈萼笑了笑,“人知道的越少,就活的越自信坚决,知道的越多,就越是谦虚多疑问。现在你的疑问,正是所见所闻所知增多,从而陷入自己胡思乱想的缘故。” “你有什么疑问,可跟我说一说。” 陈江流说道:“孟子所言,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我便常想,鱼有何辜,熊又有何辜?” “为何孟子这等亚圣,也要将自身所欲放置于无辜生灵之上?” “后文又说道: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舍生而取义也。我心中自然十分佩服,舍生取义,自然是最好之事。” “可舍鱼而取熊掌,却无高下高低之分,这生灵之命也是一命,如此人之所欲而取舍,难道圣人也不能免于流俗吗?” 陈萼闻言,不由地微微一笑:果然是金蝉子转世,这天生的佛性带来,读四书五经也能想到生灵、慈悲之念…… 看上去十分迂腐,其实是根本不适合四书五经体系。 如果此时陈萼给他几卷佛经,陈江流百分之百立刻顿悟,过不了几天就要出家为僧,再加上佛门造势,很快就能成为一位大德高僧。 或许没有原着中玄奘的热门话题性,也定然能够折服大唐国内的所有僧人,成为主持水陆法会的佛门代表。 不过,现在在陈萼手中,不好好培养他的见识,怎么能成? 难道金蝉子转世就只能注定念佛吃斋? 那可不行。 陈萼说道:“江流儿,你真是一片善心。” “可你要先明白万事万物皆有存在缘由,不是说圣人吃鱼不对,吃熊掌不对。” “怜悯生灵性命,可不是这样怜悯的。” 第81章 教坏唐僧 怜悯生灵? 陈江流顿时眼前发亮:他一直以来烦恼苦闷的,都是这等事情,而并非是四书五经的经义。 听到陈萼要为自己解释,顿时心中充满期盼。 父亲大人是状元之才,他定然能解答自己的疑问。 “首先,你认为人吃鱼和熊掌不对,那么吃什么才对?”陈萼问道。 陈江流立刻回答:“鸡鸭鱼肉都有生灵,还是吃米饭青菜,感觉心里才能安稳。” 陈萼微微摇头。 “你随我来。” 他带着陈江流走出书房,带着他向城外而去。 一路上江州黎民百姓见到陈萼、陈江流父子,有的恭谨问好,有的热情问候,还有的看见之后便眼含热泪,跪下便磕头。 陈江流心知这是父亲大人善政泽被江州一地的缘故,因此少有地感觉自豪高兴。 若世上的事情都像是江州这样,遇上父亲大人这样的好官,那就是最好不过了。 “江流儿,你看……” 来到城外,站在一片田亩地头,陈萼指着面前的田地。 “眼前的这片青菜正好好活着,更远的那一片稻米也好好活着。” “只为了人要吃它们,就得将它们连根拔起,将它们碎尸万段或者下了锅中。” 陈萼对陈江流问道:“这样你吃它们,心中便能安稳吗?” 陈江流诧异:“可是,它们不会动,又不是活着的生灵。” “不会动,就不是生灵吗?” 陈萼示意陈江流跟着自己,来到稻田前,捏住一根稻秧,掐破一断茎,流出淡绿色汁液, “隔几日再看,它便死了。” “这汁液就是它的血液,它现在就像是被割了一刀的人,已经活不下去。” “江流儿,有生有死的东西,岂能不是生灵?” 陈江流顿时头脑一空,懵然说不出话来。 稻米、青菜也是生灵,那,人应该吃什么? 人要如何才能做到慈悲、怜悯? 陈萼也在这时,又开口问道:“你感觉,人应该吃什么?” “人为什么不应该吃鱼、熊掌、鸡鸭、猪羊?反而应该吃这些站着不动、万万千千的生灵?” “难道会动的、会叫的就高一等,不会动、不会叫的就应该被吃?” “父亲大人,我不知道。” 陈江流沮丧地说道。 陈萼笑了笑,继续说道:“你小小年龄,善心极大,这本该是好事,可是也得明白万事万物生来如此,互相吞吃本就是自然循环之道,而并非是一定要吃什么,也不一定不要吃什么。” “若有善心,看那肥肠满肚的豪富之家,看那大排宴宴的官绅之家,他们每日不事身体劳动,鸡鸭鱼肉山珍海味不断,远远超出身体所需求的,这是无意义地消耗大量的生灵,浪费极多食物粮食,这才是不好。” “你看那每日抗重物的汉子,若是半月不吃肉,怕是要累的尿血而亡,一家老小都要因此饿死,岂能要求他不吃肉?那不是善心,而是恶意。” “若是你去穷人家,劝他们吃米饭青菜、安于现状,不要伤害生灵,且不说偏颇,本身就不是好事;去富人家,因为富人给一些钱财,反倒是称赞富人好心、好人,难道不是虚伪?” “如同吃不动的生灵,而不吃能动的生灵一样,欺软怕硬,不过如此!” 陈江流闻言,也是点头受教,若有所思。 陈萼也没有强求他立刻改变,只是又带着他沿着江州城大街小巷走,时不时说一说过往行人的故事。 以及让陈江流自己观察,自己得出结论,有时候故事和结论南辕北辙、天差地别,但是陈萼也并不苛责他。 陈江流虽然天生佛性,这时候却并不排斥陈萼的教导,甚至感觉极为有趣。 如此过了一些时日之后,天生聪慧的陈江流养就了一副好眼力。 通过走路姿势、衣衫、帽子、身上气味污迹、以及手上痕迹,脚底泥土、脸上表情等种种迹象,总能大概猜出对方的职业身份,并且揣测出对方性格。 这一种观察法,令他获益良多。 再跟在陈萼身边观察众人,陈江流本身具有的慧根,在陈萼眼中那就跟“名侦探”附体一样,身体虽小,慧眼如炬。 又过了一些时日,陈萼让陈江流去和陌生人说话,借物品,请求帮忙,又或者主动去帮助别人。 陈江流因此更加了解世情、精通人情世故。 陈江流九岁的时候,陈萼开始带着陈江流审案,让他陪同在身边,观看整个过程。 哪怕江州已经大治如盛世,但是人终究免不了利益纷争、爱恨情仇,案件依旧不断。 见到众多案件,目睹一个个恶贯满盈或迫不得已的人,陈江流的目光渐渐坚定,面容也稍显一些冷峻之色。 人还是好人,只不过目睹太多人心险恶,就会手段更加激烈、心肠更加冷硬一点 如此精心培养,陈江流不仅精通四书五经、观察之法,更加精通人情世故,典狱决断,俨然已经是一名合格的判官加神探——基本是把陈萼的至诚之道给学走了一大半。 又过一年时光,江州府衙门口来了一个僧人。 这僧人是来拜访陈萼的,开口一句话便是:“陈光蕊,时候到了,该将取经人还给我佛门了!” “观音大士何必这样心急?”陈萼笑着说道,“贞观十三年,这不是还没有过去吗?” “取经人不出家,这贞观十三年再过百年也还是贞观十三年!” 观音菩萨化身的僧人冷冷说道。 “也好,也罢,你们自己去做。” 陈萼微笑道,“我且看着。” 观音菩萨淡然说道:“若不是你送神童儿子出家,如何能轰传天下呢?” “还请你最后行个方便。” 陈萼目光微微一闪,看向观世音菩萨。 总感觉,最后这一句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至诚之道”隐约有一丝反应,面对观音菩萨这样的人物,这一丝反应绝不是错觉,而是绝对的肯定。 这话,难道藏有玄机? 心中警惕暗生,陈萼对观音菩萨笑了笑:“好,我亲自送陈江流出家。” 观音菩萨微微点头,眼眸深处清冷。 第82章 玄奘剃度劫难起 江州城,顺着洪江往下,便是金山寺。 这一日,金山寺众僧人排列两侧,齐声念诵佛经。 江州知府、原新科状元陈光蕊,因自己的神童儿子陈江流有佛缘,今日送他在金山寺内出家。 消息传出,令江州府黎民百姓大惊失色,纷纷到府衙前试图劝阻陈萼。 现如今整个江州,百姓安居乐业,人人感恩知府陈萼,怎么能看着知府堂尊将神童儿子送去当和尚,断了自家香火呢? 知府堂尊这一时糊涂,将来可是要后悔终生! 可惜苦劝之后并无结果,今日陈萼还是带着陈江流离开府衙,来到金山寺外。 江州府民众因此有数万人跟来,纷纷都叫:“知府堂尊,三思啊!万万三思啊!” 陈萼领着陈江流,在万众呼唤声中,迈步登上金山寺台阶。 “父亲大人,他们当真敬爱你……”陈江流眼中带着崇拜之意,对陈萼说道,“若是有朝一日,我也要做你这样万民敬仰的人。” “今日你就要出家为僧,很快,你就不会有这种想法了。”陈萼平静说道。 “嗯,为什么?” 陈江流疑惑地看着陈萼。 陈萼摸了摸他的脑袋瓜,看着这孩子好奇不解的目光,微笑道:“你不是江州府的小神探吗?自己想想看答案。” 陈江流转动手腕处的那一串念珠:“跟念珠有关?” 陈萼点头。 以陈江流如今的聪慧细心,发现自己摘下念珠变成猪头,带上念珠变成人身,并不是难事。 “跟朱婶娘有关?”陈江流又问道。 陈萼讶然,随后笑道:“行啊,快找到几分踪迹了。” “我只是有些好奇,我娘怎么会是朱婶娘……父亲大人你如何会……” 陈江流的表情一言难尽,似乎很想问一句:父亲大人你为何口味这么重。 陈萼微微摇头:“其实,她是你娘亲,我却不是你真正的父亲。” 陈江流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金山寺法明长老迈步走来,朗声笑道:“知府堂尊亲送佛子剃度出家,金山法寺何其有幸?” 陈萼看了一眼,这法明长老看上去白发苍苍、垂垂老矣,实际上已经太乙散仙修为,在佛门中也应该是罗汉、金刚的果位。 如今却专门在金山寺内,等候教导陈江流。 不得不说,佛门的安排还算周到。 再加上观音菩萨不知道躲在何处,随时神出鬼没,取经人几乎万无一失,再也不至于出现被陈萼算计着,错投猪胎这样的事情。 “有劳了。”陈萼不咸不淡地说着。 陈江流张了张口,看着陈萼——直到今日,他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崇拜敬仰的父亲大人,并不是自己的亲身父亲。 因为这股震惊,他甚至有点浑浑噩噩,不知不觉被推到佛像之前跪下,忍不住还是扭头看一眼陈萼。 陈萼也看着他:除了他是金蝉子投胎这一点,这孩子其实很好很乖巧,陈萼与他相处也很愉快。 但是,有些可惜的是……佛门如今要做的,以后取经路上要消磨的,就是这个陈萼认识的孩子陈江流,取而代之的,将是金蝉子转世。 第一刀落下。 “入我佛门,除去尘牢,愿断一切恶。” 第二刀落下。 “入我佛门,静心礼佛,愿修一切善。” 第三刀落下。 “入我佛门,愿度一切众!” 法明长老割下陈江流三缕头发后,放下剃刀,由剃度僧人将陈江流满头黑发尽数割去,剃成光头僧人模样。 外面撞钟庆贺,法明长老开口道:“灵光一点,玄妙无穷,今赐你法号,玄奘!” 陈江流起身,缓缓拜谢师父与师叔师伯,口称“玄奘”。 行礼完毕,转身再看,陈萼已经不知何时离去。 陈江流怅然若失,心中空空荡荡。 “玄奘,你心中不安吗?” 法明问道。 玄奘微微颔首:“是,师父。” “不妨读一读经。”法明将一本佛经递给玄奘。 玄奘低头看去,掀开一页,不由自主地入了迷。 法明长老露出了微笑。 ————————————————— “南无阿弥陀佛,佛祖,取经人今日入了佛门。” 云端之上,观音菩萨对着一张写着金色佛贴,躬身说道。 “陈光蕊这十年来,却是并未再作怪,只是教给取经人一些人情世故。” “如今取经人入了佛门,一切重回正道,这劫难……” “这劫难也是正道。”金色佛贴中传出佛祖声音,“取经人如今还是半妖之身,非得到西天大雷音寺之前功德池内洁身,又要飞云渡中抛去凡胎,那时候才能重新获得正身本源。” “如此因果重大,哪怕他真是我小师弟,却也该有一劫。” 观音菩萨微微吸了一口气,表情无比凝重:“他当真是那一位新收的弟子?佛祖查探清楚了吗?” “并不清楚。” 金色佛贴中传出如来佛祖声音。 “自从教主师尊被带去紫霄宫,蓬莱仙山上的碧游宫都因此荒废,整个仙山被福禄寿三星给变作居处。” “那寿星南极仙翁本是元始天尊师伯门下大弟子,占据蓬莱仙山,本就是要令教主师尊无颜回来、无立足之处。” “到如今他是在紫霄宫、又或者三界之中,谁又能知道呢?我只是算不出陈光蕊来历与背景,推想三界之中、天外天到底何人会做出这件事。” “思来想去,估量便是教主师尊新教授的小师弟,刻意给我佛门为难。” 观音菩萨郑重道:“佛祖这般说,料来事实便是这般。” “那劫难便由我动手吗?” “只是你,还不够。”金色佛贴说道,“我已经令阿难、迦叶两位尊者率十八罗汉、三十六金刚抵达江州城。” “你若去时,文殊、普贤两位菩萨,也将同时现身。” 观音菩萨心中骇然,这阵势大罗金仙以下境界修为绝难抵挡。 看来,佛祖已然是动怒不小,定要令陈光蕊这个阻挠佛门大业的金仙付出惨痛代价! 哪怕,陈光蕊可能是通天教主新收的弟子,佛祖也叫他一声“小师弟”! 第83章 提升! 从金山寺离去,陈萼便直接土遁返回自己家中。 回到家中之后,他就开始心中盘算。 今日的危机感,前所未有的强。 不仅仅是“至诚之道”前几日观音菩萨的一点言外之意,更是他如今的“太清法”转化先天神灵身躯趋吉避凶的本能,也是金仙修为对危机的某种心血涌动。 没有错,危机就在今日。 佛门忍耐十年之久,陈江流一朝出家,他们竟是当天就要来报复陈萼。 这等快速、狠绝的报复,全无他们口中所宣称慈悲,更像是含恨的大盗,是出乎陈萼预料的。 再感叹贼秃们的狠辣也是无用,陈萼对于“敌”、“我”已经分的清楚,敌人强大果断,固然令他稍有些措手不及,却也并非全无手段。 十年时光,“太清法”每日增长修为与底蕴,尚未让他从金仙境界初期,提升到金仙境界中期。 这本身也是修行常态。 当初若不是三千功德推进修为,他只靠“太清法”,从太乙真仙到金仙也要近二十年时间。 抵达金仙境界之后,更是步步维艰,只是前期到中期这一段修为,便完全不亚于太乙真仙到金仙。 假如是寻常金仙,一旦遇上心魔障碍,更有可能终生不可寸进。 而功德之数,十年时间共计积累了四千多。 这也是他善政、救助等行为,一开始犹如开天霹雳、久旱逢甘霖那般,功德巨大。之前不到一年就积累三千功德,正是因为这样。 现如今不再是“久旱逢甘霖”,而只是年年“风调雨顺”,功德不显,虽然日积月累十年,也就只比原来多了一千多功德。 如今,到了使用这些功德的时候。 陈萼没敢贸然将功德加在修为上——今日就有危机,加在自己的境界修为上,万一“消化不良”,怕不是要出大事。 因此,沉吟之后,他取出了被江州人气人心蕴养了十年之久“十二都天神煞图”。 上面早已经不再是刚从泾河龙宫取出来的模样,山川隐隐带着青翠色,如同真正的青山。 水银般的江河湖海不断奔涌,侧耳倾听,能够听到一阵阵哗哗流淌的水声。 金色的十二金人,变得十分耀眼夺目,近乎不能直视。 十二万兵俑,更是全部从黑点变成金点,从其中释放出来任何一个都是眉目清晰,和真人一模一样,梳着大秦发髻,严肃郑重,时刻准备着作战。 整个“十二都天神煞图”更是能够随着陈萼一念之间将目标收纳其中,或者展开万丈方圆,再把目标收入图中。 又或者一念之间十二金人齐出,直接摆出十二都天神煞大阵。 随着这十年以来的蕴养,这“十二都天神煞图”威能已然提升了一个层次——足以证明泾河龙王得到的使用条件建国、传承十代都不是必需的。 只要正确使用这法宝就能发挥基本威力,像是陈萼这样以人心人气蕴养,又带在身边时常熟悉,更是能够提升威能、熟练到如臂指使、随心意运转的时候。 但是,这还远远不够。 “功德之力,紫色雾气,提升这十二都天神煞图品质与威能!” 陈萼直接说道。 随着他这一句话,他看到了一幕幕景象。 一个方面阔耳、声音低沉的黑色龙袍男子站在十二都天神煞图前,微微颔首。 “如此,大秦可千秋万代也。” 在他身侧,一名术士,一名宦官,一名文臣躬身道:“恭喜皇帝陛下!为皇帝陛下贺!为我大秦贺!” 这三个人看上去都是相貌堂堂,似乎都是真心实意恭贺黑色龙袍男子。 不过,陈萼推测他们的身份——黑色龙袍男子应该就是大秦始皇帝嬴政,术士应该是徐福,宦官应该是赵高,文臣应该是李斯。 这三个人在后世评价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看来却都忠心又正直,只能说人不可貌相。 这一幕闪过之后,又有许多景象接连闪过。 一个个兵俑,对照着大秦士兵捏造,又嵌入发丝精血,确保这些忠心耿耿的大秦士卒死去之后,忠魂还会回到兵俑之中来。 有一部分兵俑,送入始皇帝的地下陵宫;另一部分,留在十二都天神煞图中。 六国的兵器被烧成赤红的溶液,一个个术士发疯发狂一般割开手臂,鲜血洒入赤红溶液之中。 然后围绕着赤红溶液、偌大的熔炉,跳起古怪又残酷,粗蛮又有力的祈祷祭祀舞蹈。 他们时而像野兽一样匍匐在地,时而像牛羊一样发出嘶哑的鸣叫。 最后全都盘膝坐下,口中祈祷者,念诵着“盘古父神在上”、“盘古父神在上”…… 一道难以形容的虚影从他们的念诵祈祷中诞生,投入赤红溶液之中,形成一个十丈高的巨大金人。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一直到十二个金人全部诞生,精通巫族秘术的术士们精疲力竭,死了一批又一批,眼中不变的是一种狂热之意。 刻入十二都天神煞大阵…… 又将名称铭刻在图纸中,上曰:十二金人作大巫都天神煞镇老秦 上面覆盖一层混合了精血、法力的水银。 这是“十二都天神煞图”的形成与根本来源。 随着陈萼的功德之力灌入,整个十二都天神煞图的材质都渐渐提升,不再是凡铁、凡人精血、一般法力为材料,也不再是寻常物质凝造。 而是从根本上提升为神铁、巫族精血、巫族法力、仙灵材料…… 仅仅片刻之后,近一千功德消失,但是十二都天神煞图从根本上提升到了上古巫族加寻常神兵利器材料,制造出来的极限巫族法宝。 可以说,终于不再是那种“像是法宝又不像是法宝的古怪事物”。 因为只是单纯的材料,都在寻常天仙境界所用法器法宝之上,都能令人意识到,这个法宝绝对不同寻常。 “不过,这样还不够!” “还是要继续提升!” 轰然一声,炸响在陈萼耳边。 两千多功德点被紫色雾气卷着,瞬间投入到十二都天神煞图中。 第84章 夸父大羿 两千多功德点投入十二都天神煞图中。 陈萼已经没有精力注意到这些了,他看到了千丈高的身躯耸立在天地间,脚步一踏,将山岭踏入地面之下。 这千丈高的身躯迈动着脚步奔跑着,狂奔着,大地在颤动。 地面被那巨大的脚丫,踩踏的如同腐烂的淤泥,四分五裂。 这身躯不管不顾地向前奔跑,他似乎永远也不知疲倦。 终于他踉跄一下,几乎摔倒,匍匐在水边,一口气喝干了河流。 起身又继续奔跑着,追逐着;在他的面前,有着太阳,有十个金灿灿、耀眼夺目的太阳。 他奔跑着,追逐着,喝干了一条又一条江河,饮尽了一片又一片湖泊。 终于跌跌撞撞,再也跑不动。 仰天嘶吼一声,身躯卧倒在地,化作山峦,手中的木杖,化作一片桃林。 这是逐日的夸父,上古时期的大巫! 当陈萼在轰鸣中看过了这一幕,那夸父的精血径直穿透了一切时空阻碍,瞬间来到陈萼眼前。 盘旋一下,投入十二都天神煞图中,一个金人之上。 那金人之上,原本附着一道极为稀薄的盘古虚影。 如今盘古虚影与夸父精血融合,那一道金人直接化作夸父外表模样,做出仰天嘶吼的动作。 紧接着,又是一声轰鸣。 那人同样有着千丈高的身躯,手中握着一柄盘蛇的黑色巨弓。 将巨弓缓缓拉开,对准了天上的十个太阳,露出淡淡冷笑。 “落!” 他意气风发地喝道。 一个太阳应声而落,化作三足金乌。 “落!再落!” 他接连开弓,三足金乌便应声而落,直到天上的太阳只剩下一个,被一口巨钟挡住了箭矢。 画面又一转,他绝望地拉开弓,对准飞向月亮的那个女人。 又咬着牙放下弓箭。 这是射落九日的大巫,大羿。 大羿精血又浮现出来,来到陈萼面前,投入到十二都天神煞图中。 一个金人顿时化做了拉弓射箭的形象,连眉目都跟大羿一模一样。 终于,轰鸣声渐渐消散。 陈萼看着眼前散发着古朴气息的十二都天神煞图、夸父金人、大羿金人,终于忍不住露出微笑。 这下,有底气了。 站起身,到外面布置一些法术,又起身将母亲张氏与李玉英、高阳、殷温娇、幽兰、胡四娘、朱丽华等人都叫来。 “今日有事。” “今日当然有事。”母亲张氏叹气说道:“江流儿多好的孩子,你就这么送到寺庙里做和尚!” 她到底是心肠软,心疼那可怜可爱的孩子,因此语气中难免对陈萼带着稍许抱怨之意。 听她这么一说,本就哭的眼睛都红肿的朱丽华更是忍不住直擦眼泪。 到底“儿是娘的心头肉”,她养育这孩儿十年时间,如何能割舍得下? 陈萼叹道:“不是这事,而是另一件事,” “江流儿在我们家的时候,那些人不好动手。今日江流儿走了,那些人却是忍不住要动手。” “那些人?你说的是谁?”高阳奇怪问道。 “那江流儿本来是要投胎给我做儿子的,因我不同意,令那大有来历的孩子,投到了朱丽华身上。”陈萼说道,“他们岂能不恼恨?” “那他们未免也太霸道了!”高阳愤愤不平地说道,“我们自家的孩子,无缘无故就要被他们投过来,以后还得出家当和尚。” “不同意他们,他们还要来报复!” “哼,如果他们敢来我面前,我一定要——” “你一定个鬼……”李玉英在一旁无情吐槽道,“在场众人,除了你还不到人仙境界,还有哪一个不到人仙境界?” “就你心思最浮躁,每天胡思乱想乱七八糟的,到时候我们都长生,就只有你是个短命鬼。” “就你的修为,还摆什么厉害模样?” 高阳气急,又要挥手打她。 李玉英微微一笑,便要施展法术。 陈萼却是脸色肃然霍然起身紧走几步,到了门口。 一阵隐隐约约的禅唱声音,从天边隐约传来。 “他们来了。” 李玉英、高阳等人皆是收起笑闹之意,连忙跟在陈萼身后,一起向外看去。 从西方天边,缓缓飘来一大片洁白泛着金光的祥云。 祥云之上隐约传出念诵禅唱的声音,耸立着一道道身影。 随着祥云越来越近,那禅唱声越来越响亮,身影也越来越清晰。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我佛慈悲……如是我闻……世尊我佛……” 祥云之上,领头站着两个秃顶和尚,一个粗眉冷眼,一个蒜头鼻子、嘴唇抿着,身后隐约还有四五十人。 当祥云终于来到江州府城上空,江州府百姓黎民纷纷抬头后连忙跪拜,毕竟不知道是什么神仙,反正能乘云驾雾、显化真身的,先拜了再说。 云头之上,粗眉冷眼的阿难尊者哈哈一笑:“迦叶尊者,我如何说?” “若要佛祖满意,我等灭尽陈光蕊一家,依旧不算成功。” “须得令这一地黎民,全都唾弃他名声,尽归我佛门,才显我们这一次大张旗鼓的功劳。” 迦叶尊者抿着嘴,微微颔首,显然赞同。 “这便令他们归附我佛门。” 阿难尊者沉声道。 随着他这一声话语,身后十八罗汉、三十六金刚、身侧的迦叶尊者齐齐高声吟唱:“南无阿弥陀佛!” “我佛慈悲!” 这两句话,瞬间传遍江州府城,轰入所有黎民百姓的脑海与心间。 那些贩夫走卒也好,文人雅客也好、官员小吏也好,全部呆呆地扬起头来,朝着祥云合十跪拜,口中仿佛发癫痴狂。 “南无阿弥陀佛!” “我佛慈悲!” “南无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这声音似乎携带着某种奇怪的感染力,转眼间就连那些小娃娃,婴儿,口中都在含糊不清地嘟囔“佛……佛……佛……” 阿难、迦叶两位尊者相视而笑,知道再来两三次,定然可以功成,让这江州府,化作一座敬佛城,跟西牛贺洲的许多小国一样。 也就在这时候,一声断喝响彻江州府。 “大胆!竟敢在我治下放肆!” 第85章 上架感言 明日中午十二点上架,大约三更到五更之间,希望大家都订阅支持一下。 这感言该说什么好呢,应该说一个愚蠢且莽撞的故事。 有一个人,因为“一时激愤”,想要证明不是别人手下讨饭吃的,开始了写作。 他带着怒气和莽撞,一口气更新到八九万字,才变成签约状态,这才知道还有内签这种事,才知道大部分书都是三四万都更改了签约状态,五万字就开始在推荐位置走。 而他的书,八九万字签约,十二万字才跟其他书五万字那样,开始被编辑关注。 几乎一路没有推荐,直到了目前上架的时候。 应该叫你一时激愤呢,还是叫你一时愚蠢、一时莽撞呢? 蠢透了呀,本书作者。 好在,写作我还是喜爱的,这本书的教训我记住了……希望大家陪我走完数据惨淡的这本书,这个我尽可能写好的故事。 第86章 我不敬如来 这一声断喝响起,携带着一股法力修为,传遍了全城。 顿时打破了阿难、迦叶两尊者连同十八罗汉、三十六金刚营造的“潜心向佛”强制信仰的氛围。 粗眉的阿难、蒜头鼻子的迦叶一起皱眉看去,只见一处宅院上空正又一人正缓缓驾白云升起。 正是他们这一行的主要目的人物,陈萼陈光蕊。 见到正主出现,阿难尊者冷声道:“陈光蕊,你却是自己来了。” “还不上前来领罪?” 陈萼目光一扫,将领头两个尊者,后面十八罗汉、三十六金刚落入眼中,淡然道:“我有何罪?” “倒是你们,一帮和尚来我江州城搞什么洗脑的东西,倒是真的有罪。” “按照我发布的江州府治安处罚条例,你们非法传教,要处三日以上、十五日以内拘禁。” “还有一个强行洗脑,这个可就比较过分了,判个死刑不过分。” 什么乱七八糟的! 阿难、迦叶两位尊者才刚见到陈萼,就明白了观音菩萨说起这个人的时候,总是有点又急又气、说他是个没正经的促狭鬼,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说的话,简直就离谱——我们佛门尊者,乃是罗汉中的首领,身具太乙真仙修为,只比金仙修为的菩萨们、某些佛陀们差一点。 你要用江州府凡人法律来对我们喊打喊杀? 太飘了?还是混不吝? 阿难尊者冷眼说道:“我佛如来乃是三界世尊,我等无不皈依他门下。” “这三界之中,无人不敬他。” “今日我等领了佛旨,专门来令你伏罪,你也敢顽抗吗?” 陈萼笑了笑:“你说错了两件事。” “其一,我无罪,所以我不伏罪。” “其二,三界之中,我便是不敬如来的那个人。” 阿难、迦叶两位尊者闻声顿时大怒,迦叶尊者双眼圆睁,盯着陈萼,阿难尊者更是直接怒喝出声:“不敬如来,其罪该死!” “该死!”身后十八位太乙散仙境界的罗汉,齐声吼道。 “该死!该死!”三十六位金刚也跟着陆续喝道,“其罪该死!” 阿难尊者探出手,化作数十丈巨大佛掌,朝着陈萼直接抓来,看上去是要将陈萼握在手中。 迦叶尊者默不作声,手掌化作数百条手臂,密密麻麻,也紧随其后,向着陈萼打来。 这正是两个佛门神通,一个唤作“佛手”一个唤作“千手” 十八名罗汉、三十六金刚则是借机飞散落下,与空中东西南北、上下左右各方位团团围住了陈萼。 陈萼看着阿难、迦叶两位尊者的神通,嘴角露出微笑。 “定!” 只是这一声,抬手指去,便立刻生效。 金仙境界初期的定身术、陈萼本身的浑厚底蕴、文章正气的增加一倍多的法术威能,能够发挥出多么强大定身术? 而他面前的阿难、迦叶两位尊者,虽然也是太乙真仙境界,称得上佛门中坚人物,放在天庭也定然是类比星君、神官的存在。 但是,境界修为的碾压,底蕴、法术威能的碾压,却是丝毫不讲道理。 直接就将那巨手挥动的阿难尊者、千百条手臂的迦叶尊者,直接定在原处,一动也动弹不得。 十八罗汉与三十六金刚大吃一惊,纷纷喝道:“好个业障!” “还不快放开尊者!” 陈萼这才收敛了那言笑之意,眉目中毫无遮掩,尽是杀机凛然。 “你等大张旗鼓,要来杀我,还怨我反抗?” “佛门的逻辑,十年前我陈光蕊见识一次,不成想,十年后还要再见识一次!” “这一次,佛门撕破了脸要杀我。” “也休要再给我扯什么因果了!” “今日这杀机,因是你们佛门种下的,果是你们佛门结出来的!” 说完之后,手中又是抬起,灭魂法术,直奔阿难、迦叶两位尊者而去! “休得行凶!” 一声叱喝响起,头顶之上,同时落下三件法宝。 一件乃是七宝金莲,一件乃是玉如意,另一件则是一片柳叶! 七宝金莲又名遁龙柱,落下之时便有一道金光罩住陈萼,试图令他动弹不得。 那七宝金莲便在陈萼头顶团团旋转,光芒宛若一道柱子,便是遁龙柱名称由来。 这一件便是文殊菩萨平生最得意法宝! 另一件则是玉如意,正是普贤菩萨放出,直奔陈萼头顶而来,却是要将他打伤或直接打杀了。 最后一件柳叶,迎风化作十丈长宽,直接护住阿难迦叶两位尊者,令陈萼的灭魂法术不得寸进,伤害不了两人。 陈萼冷哼一声,袖中飞出一张图纸。 一个两丈高的金色大汉从图纸中窜出,仰天一声怒吼,向上伸出双手。 他那手实在诡异,仿佛万法不侵一般,直接穿透七宝金莲的定身光柱,一手抓住了七宝金莲,另一只手接住了砸落下来的玉如意。 陈萼顿时恢复行动如常,信手站在金色大汉身侧,打量着新出现的三位菩萨。 “观音菩萨、普贤菩萨、文殊菩萨……三位金仙境界、高深法力的人物,再加上这两位尊者、十八名罗汉、三十六金刚。” “佛门今日是要铁了心对付我?” “该不会顺便还要攻打天庭?” 普贤菩萨与文殊菩萨皆是愕然:这话说的——从何说起?佛门何时要攻打天庭? 唯有观音菩萨微微闭目,轻叹一声:“陈光蕊,你还是这般信口开河,却不知,今日你死期已至。” “非但如此,你阖家满门,也将因你而受到牵连。” “我早说过,他日因得今日果。” “你什么发展计划也好,什么潜伏爪牙忍受也好,今日便是死期。” 陈萼淡淡一笑:“你肯主动和我说这么多话,还是很少见的。” 观音菩萨闭目不语,手掌微微一颤,微不可察。 “南无阿弥陀佛!” 青绿色帘幕般的柳叶释放出阿难、迦叶两位尊者,观音菩萨终于睁开了双目,手指捻住了玉净瓶中的杨柳枝。 “陈光蕊……” 她只说了这三个字,杨柳枝当先一步,抢在文殊、普贤二位菩萨之前,朝着陈萼迎头抽打而下。 如青龙,如海潮,呜咽声声! 第87章 神煞镇菩萨 砰! 依旧是那金色壮汉,双手抛下了七宝金莲与玉如意,伸出手去,怒目咆哮,向上接住了观音菩萨的青青杨柳枝! 陈萼随手将七宝金莲和玉如意收入袖中——文殊菩萨和普贤菩萨的主要法宝,如何能让他们再收回去。 另一边,观音菩萨、普贤菩萨、文殊菩萨都是呆住了。 这到底是什么法宝? 或者,这是什么人物? 哪来的这么奇诡的东西! 七宝金莲、玉如意、杨柳枝,全都是天下金仙之中颇为有名的法宝,如何能被“人”赤手空拳接住,就这样接下来? 如果这不是“人”,又是什么法宝? 怎么三界之中闻所未闻,这等释放金人的法宝? 先是这般想,随后三位菩萨皆是心中一沉。 他们法宝奈何不得陈萼,甚至被陈萼收走,如此,岂不是要败在陈萼手中? “这人手段奇怪!” 文殊菩萨当机立断,喝道:“众位,一起出手!他定然阻拦不住!” 听他这一声,普贤菩萨略作犹豫,拿出一柄稍带弯曲的利剑。 祭起之后,从天上直奔陈萼身躯,宛若一道寒光。 这柄吴钩剑,因为杀伐过重,普贤菩萨近千年来从不动用,也从未显在自己菩萨本相之上。 如今却不得不使出,用来对付陈萼。 文殊菩萨也拿出一柄宝剑,这柄剑如秋水般波光闪烁。 一望之下断去烦恼无数,却是文殊菩萨本相之上的慧剑——慧剑挥出断烦恼,大彻大悟,却也可斩除罪孽。 紧随两位菩萨之后的,是阿难、迦叶两位尊者,十八罗汉、三十六金刚,但凡是能够攻击陈萼,尽皆前后出手。 那降龙伏虎的罗汉神通,那长耳、长手、大足、天眼、天耳、如意、长须的神通,尽皆密密麻麻,一发打来。 更有那三十六金刚紧随其后,一起呐喊,身上泛着金光,皆是如同金身。 这正是佛门那金刚不坏的神通,寻常仙家兵器也难以击破他们身上防御,天兵天将来了,也要被他们赤手空拳痛殴。 这一时,上下左右,密密麻麻,宛如一群蚊虫扑来,半点空隙也没有。 若只等着这些攻击落下,定然是左支右绌,就算有三头六臂的神通也应对不及。 陈萼却是不慌不忙,甚至将金色的壮汉“夸父”收回,只把那十二都天神煞图展开。 只是转眼间,山川河流展现,出现在整个江州府城上空。 像是凭空落下了一整个、带着山水花草树木的世界! 这十二都天神煞图一扫而过,阿难、迦叶两位尊者、十六罗汉、三十六金刚一起被送入图中。 那文殊菩萨惊呼一声:“山河社稷图!” 随后拼力挣扎,向外遁走。 普贤菩萨、观音菩萨也都大惊失色,急忙要向外遁去,没想到陈萼居然会拿出“山河社稷图”这件法宝来! 但是已经晚了! 十二都天神煞图骤然一卷而过,将三位菩萨全部收入其中。 他们站在了一片荒莽的平原上,换了另一处散发着古朴、悠久气息的天地。 与他们在一起的,还有之前被收进来的阿难、迦叶两位尊者、率领的罗汉、金刚等众人。 众人面面相觑,尽皆骇然。 “菩萨,你们也——” 文殊菩萨摇头道:“这法宝厉害……我原以为会是山河社稷图,仔细看却不是。” 普贤菩萨也说道:“山河社稷图我们见过,并不是这样的。” “那这里是什么法宝?”观音菩萨观察着奇怪空间,问道。 “定然是通天教主取什么法宝材料炼制的!当初那一战,他不是连青萍剑都被打碎了吗?”普贤菩萨说道。 待他说完,发现文殊菩萨和观音菩萨都以眼神示意,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错了话——三界之中,最好不要直接提圣人名讳,免得对方有所感应,为你自己惹来大祸。 不过,自己在这法宝中提一句,或许没事…… “为今之计,只有先想办法从这法宝中脱身而出。” 观音菩萨说着,举起手中玉净瓶,绽放出万千道毫光,直奔头顶天空而去。 轰然一声响,天空忽然黑下来。 一只巨大的手掌伸出,挡在了万千道毫光之前,紧接着是一阵震耳欲聋的呐喊声。 似乎有数万人的军队从四面八方涌来,正在发出冲锋前的怒喝。 “哈!”“哈!”“哈!” 文殊菩萨急忙纵身飞起,向周围看去,惊讶道:“十二金人!十万大军!这到底是什么法宝!” 话音刚刚落下,就只听见普贤菩萨惊声叫道:“小心!” 一个金人的巨手如同乌云盖日,劈头盖脸扇过来,径直命中了文殊菩萨的身躯。 文殊菩萨顿时滚飞出去几百丈,跌落在地面尘土中。 勉强站起身来,口中喷出鲜血,浑身金身冒出裂纹。 这一只手,破开了他的金身! “哈!哈!哈!” 过于响亮的呐喊,在空气中传播变形,有些像是“虎!虎!虎!”又有些像是“风!风!风!”…… 十二万金色兵俑大军,脚步齐整,宛若一人。 轰然而起,轰然而落,尘土飞扬四射。 在十二名金人的率领下,各自分布固定方位站好。 转眼间又仿佛全部失去了生命一样,静悄悄地站立着,如同一排排整齐的树木。 “快走!” 普贤菩萨一把抓住文殊菩萨,对着众人喝道。 不必他呐喊,阿难迦叶、罗汉们、金刚们也都看的清楚明白。 十二金人率领这些兵俑,各自按照方位站好,当然不是就此罢休,而是在酝酿新的、更加可怕的攻击。 这到底是什么人炼制的可怕法宝!抓人进来之后,还有致命法阵? 观音菩萨也震惊地看着周围,手中玉净瓶握紧。 这就是陈萼“潜伏爪牙”吗? 我以为他注定灭亡,现如今看来…… 没有时间让她再继续进行思考了。 因为,十二金人的都天神煞大战已经发动! 十二金人共同面对的正中间,一道虚影缓缓凝聚起来。 只是这一道虚幻身影,尚未看清楚究竟是什么,一股能够碾压一切的威势就已经升起。 文殊、普贤两位菩萨、阿难迦叶两位尊者、罗汉金刚众人连忙向着头顶天空飞去。 观音也紧随其后,试图逃脱这一看就厉害异常、危及性命的可怕阵法。 第88章 如来断掌 十二金人、十二万兵俑环绕的大阵中心,那虚幻的身影忽然挺直了身躯,一扫而过! 观音菩萨只感觉一股难以形容的庞然巨力抽打而来,整个人顿时被击飞出去,滚落在地。 而与此同时,文殊、普贤两位菩萨,阿难、迦叶两位尊者,罗汉们、金刚们全部一起跌落尘埃之中,个个口角带血,狼狈不堪。 那巨大的身影百丈、千丈、万丈……一眼看不到头,宛如开天辟地一样,上面顶着天,下面踏着大地。 这到底是什么法宝! 观音菩萨难以置信。 文殊、普贤两位菩萨皆是绝望无比——他们感觉到了死亡的危机! 在这南瞻部洲大唐国,小小的江州府城,他们居然可能会死? 这种难以置信的感觉,简直令他们感觉荒唐甚至滑稽! 一千五百年成道金仙,历经封神大劫,又过一千七百年,他们要丧命于陈光蕊这个无名之辈手中? 阿难、迦叶两位尊者、十八罗汉、三十六金刚更是几乎怀疑自己在梦中,在心魔幻境中。 我佛门,何时遭遇过这种大败? 那顶天立地的可怖虚影甚至没有低头看他们,只是抬起了脚,准备向下落去。 那一脚,一开始百丈,紧接着千丈、万丈,乌云一般覆盖了头上天空。 观音菩萨看着这一幕,闭上眼睛。 或许,我该有此报应! 我佛慈悲,南无阿弥陀佛,我不该起念,一念生而心魔来,此时也是咎由自取。 “不——!” 普贤菩萨眼睛几乎瞪出眼眶,口中大喊:“师尊救我!” 文殊菩萨也是厉声叫道:“你不能杀我!” “通天师叔不会让你杀我的!” 伴随着这两声呐喊尖叫,玉虚宫中,一抹冷笑从祥云环绕的上位尊者面上浮现。 师尊? 你何尝有我这个师尊? 北俱芦洲,一个黑衣中年人正漫步在荒莽群山中,忽然仰天抬头,若有所觉。 他的嘴角带着一缕血丝,摇了摇头。 通天……师叔? 呵呵,尔等无父无母、绝情绝性之辈,何德何能称呼这一声! 而在江州城上空,一轮金光浮现,落向陈萼本人。 “如何敢用外道法宝,侵我佛门正法?” 天上地下,江州为中心,方圆万里,皆被这一道浑厚的声音传遍。 金光正中间,一座三丈高金身的佛陀赫然现身,竟是那如来佛祖亲身前来,来拯救那三位被困的菩萨、两位尊者、众位罗汉与金刚。 陈萼见此也是不由心中一惊。 金光霎那间而止,五行遁术、袖里乾坤已经来不及…… 立刻目光一转,投身入十二都天神煞图中! 十二都天神煞图正在全力运转,要杀那些佛门众,这时候陈萼骤然进来,那恐怖虚影立刻停下动作,转向外面。 观音菩萨等佛门众人也因此得到一丝喘息之机。 观音菩萨急忙挥动手中玉净瓶,将文殊、普贤、阿难迦叶众罗汉金刚等人全部收入瓶中,然后自己向着十二金人笼罩的阵法之外急忙逃离。 这一逃,又是心内一惊——阵法之内已然有了“咫尺天涯”的神通,近在咫尺,却远如天涯。 她竟然无论如何,也不能缩短一尺长的距离,奔出十二金人大阵之外。 而此时,外面那一道如来所释放金光,也终于落在这三尺长宽的都天神煞图上。 “砰”地一声,金光湮灭。 图纸依旧悬浮与空中,纹丝不动。 “好一个法宝,今日合该入我佛门,化作佛缘。” 如来佛祖缓缓说着,伸手向前抓去。 而那十二都天神煞图中,陈萼注目着十二金人率领十二万兵俑的正中间。 夸父、大羿两名大巫精血引领,完全施展开来的都天神煞阵法,凝聚出的盘古真身虚影也抬起手来。 手中突兀地浮现,一柄偌大的斧头。 开天辟地,斩裂一切。 向着图外伸来的那金色佛掌砍去。 终于,如来的金色佛掌抓住了十二都天神煞图,他脸上带着慈和微笑,恰若他平时的外表,恰若那三界之中大慈悲者、师尊大佛陀的称呼。 下一个瞬间。 他的笑容凝固。 他的一根手指霎那间一截化作飞灰,紧接着是其他手指、再紧接着是掌心。 “啊!” “痛煞吾也!” 如来仰头大吼一声,震动三界,引得诸多大能纷纷投来目光。 有笑有奇也有怒——笑的是佛门世尊、如来佛祖也有今日;奇的是竟有人将如来伤到这地步;怒的是佛门大业竟又在陈光蕊手上平生波折! 如来佛祖却是不敢迟疑,他感觉到那法宝之上的诡异破灭之力正如同附骨之蛆,不断沿着手掌向手臂处蔓延。 将手一挥,手腕齐刷刷断去,金色的佛血洒遍江州。 顿时,整个江州下了一阵金色细雨,人人身体康健,精神百倍,卧病在床的立刻便能下地行走,垂死病重的吐出一口浊气,喜笑开颜。 更有某些年岁大的生灵,因此得了一口机缘,生出灵慧来,将来再不可知是妖怪还是仙…… 也与此同时,距离江州最近的金山寺中。 刚刚剃度的玄奘本来还沉浸在经书中,却被法明长老唤醒,去聆听佛陀圣音。 佛陀声音传来,似乎在和什么人战斗。 法明率领金山寺众僧齐齐念诵佛号,诅咒邪魔外道灰飞烟灭,不得好死。 玄奘一起跟着念诵,心中却莫名沉重起来。 江州附近,有这种需要佛陀出手的邪魔外道吗? 在父亲大人的治理下,江州黎民安居乐业,哪来的邪魔外道? 该不会……和我有关……和父亲大人有关? 忽然传来一声惨叫“啊!痛煞吾也!”,法明长老脸色急变,众僧人皆是念诵声音不由自主地停顿。 也就在这时候,玄奘的目光落在大殿金佛上。 下意识地说道:“师父,你看。” 法明长老与众僧人看去,如来金佛的右手手掌缓缓裂开,“哗啦”一下掉落在地上! 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全天下的寺庙,从南瞻部洲到西牛贺洲,所有供奉如来佛像的地方,右手手掌皆是断裂、掉落在地! 都天神煞,开天盘古,令如来金身断掌! 第89章 佛低首 这是—— 法明长老双膝一软,跪倒在跌落摔成粉碎的金色佛手面前,双眼难以置信。 佛祖正在降妖伏魔,竟然有这种不祥之兆。 难道佛祖也会失败?佛祖也会有难吗? 看着这佛手掉落,玄奘目光呆滞,表情变幻难以形容,难受地几乎昏死过去——一股情绪莫名升起,让他意识到佛祖出事了,他心中十分担忧。 另一种情绪却也冒出来。 佛祖很有可能在和父亲大人作对,佛祖出事,就是父亲大人占据上风,这让玄奘不由自主升起几分窃喜感觉。 两种情绪冲突碰撞,玄奘的脑袋像是被炸裂开一样。 被陈萼传授过的理智思考方法,这时候不断支撑着他,与另外一股莫名的直觉作战。 “我担心佛祖是应该的,因为佛祖是三界最慈悲、最善、最正果的存在。佛祖是不能被邪魔打败的,邪魔打败佛祖,人间必然血雨腥风,必然苦海滔滔……” 这些念头升起之后,玄奘便立刻想到:“这些话何处来的?我为何知道?这些话为何又一定是真的,不会是假的?” “不,这些话一定是真的。” “不,这些不一定是真的,如果是真的,我要看到证明。” 他像是疯了一样,在脑海中不断说服自己,不断自己和自己辩论。 一个他,好像是虔诚的佛教徒;一个他,却像是什么都要质疑的理智人。 佛教徒虽然虔诚,并且信誓旦旦,也总能够占据上风,那理智的玄奘却怎么也不肯屈服。 双方激烈冲突,争论辩论不休,不知持续了多久。 在其他和尚眼中,玄奘盯着碎裂的佛手看了一会儿,便忽然昏倒在地。 法明长老原本心急如焚,此刻见到玄奘表现,却是不由地松一口气。 金蝉子投胎转世到底是心忧佛祖,居然心急之下昏迷过去。 由此可见,玄奘的佛性是何等深重,以后取经大事非他莫属。 ———————————————————————— 江州府城上空,如来佛祖按住断去手掌的手腕。 盯着那三尺长宽的法宝,一时之间不敢轻举妄动。 三界之中,能够伤到他的法宝不多。 哪怕是猝不及防,也不应该会有这样的情形发生——这法宝真是有古怪,古怪至极。 难不成师尊将诛仙四剑其中之一传给了小师弟吗? 若不是那等宝物,如何能伤我如此之狠,是“戮仙剑”还是“绝仙剑”? 师尊他终究还是这般放不下当初的事情? 也对——佛门才讲究“放下”,师尊一向是要从天机中截取,不可为亦要为之的…… 心中转动着这些念头,如来佛祖却一时之间难做定论。 佛祖受伤、菩萨被困,这绝不是佛门要东传大兴的趋势……但是陈萼这家伙却依仗一件犀利法宝,十分棘手。 而且一想到自己很可能是被陈萼算计,一把抓住了“戮仙剑”或“绝仙剑”,这才受了重伤,如来佛祖也感觉很恼火。 陈萼这人也太阴损了一点? 难不成要请两位圣人前来出手,将他拿下吗? 怕就怕,到时候又是一次封神之战。 这时候,万物生灵众多,南瞻部洲数十个国家,处处都有人类,圣人出面交手罪孽之大远超封神之时,圣人也不会轻易出面。 若不然,又要如何? 如来佛祖微微平心静气,终于说道:“陈萼,请出来说话。” 陈萼面带微笑,从十二都天神煞图缓缓走出:“原来是大日如来当面,我还以为是谁不讲武德,对我搞偷袭。” “不知大日如来佛祖今日来此,有什么贵干吗?为何突然对我出手偷袭?” 如来佛祖缓缓说道:“南无阿弥陀佛!” “只因你坏我佛门大事,老僧才要领教你手段。” “不料想,你竟然深得师尊厚爱,手中有这样惊人法宝,倒是连我也受伤了。” “既然如此这般,那也是各凭成败,没什么可说。” “因师尊缘故,你我师兄弟称呼也不算过分——我给师尊与你一些脸面,往日因果揭过去。” “你也给我一些脸面,放我佛门众人出来,以后不再阻碍西行取经之事。” 陈萼闻言,不由笑道:“你和我论师尊与同门,是不是有点太可笑了?” “我何时拜入佛门,跟你成了同门师兄弟?” 如来佛祖闻言,心下恍然:是了,师尊门下,如何会不痛恨我呢?如何会和我并列同门? 他既然不肯承认,那就罢了。 “也随你,只问你,你要如何做?” 陈萼笑道:“我什么也不要做,就只要你们佛门不要管我怎么做。” 如来佛祖心下一沉:“陈萼,你言下之意,这件事还不算完吗?” “算完?如何能算完?” 陈萼抬手说道:“我好好考着状元、娶着老婆,到了洪江上,就被佛门安排给弄死?最后弄得我老婆不是我老婆,我儿子不是我儿子——这是其一。” “刚才观音菩萨说的,其他佛门众人也说了,今日你们来灭我阖家满门——这是其二。” “现在你们委屈巴巴跟我说什么往日因果一笔勾销,好像我欠你们佛门什么一样,真是荒谬可笑!” “我何尝欠过你们分毫!” “若论因果,你们佛门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专门针对本人,你们欠下的因果如何给我!” 如来佛祖低诵一声:“南无阿弥陀佛。” “你要与我打个赌赛吗?” “若你胜,我便听你的;若我侥幸得胜,你便听你的。” 陈萼冷笑:“跟某只猴子一样吗?” 如来佛祖的表情一顿。 才要解释,陈萼又自己说道:“可我如今已经胜了,一念之间就能杀你三大菩萨、诸多门人,你也奈何不得我,我为何要与你赌赛?” “你怕不是脑袋有些问题,总是把事情想的很美好。” 如来佛祖默然片刻,心道:观音菩萨说的不错,这混账的确不当衽子,说话做事也太损了…… 可是却也不可平白损耗这三大菩萨与诸多门人,如来佛祖终究还是接过了话。 “那么,陈萼,你究竟要什么条件,才肯放观音、普贤、文殊等佛门众人出来?” “还请直言,老僧听着。” 第90章 圣人钧旨 三界世尊,大日如来佛祖,本不该与敌人讲条件。 但是,面前的敌人却不是别人。 陈萼虽然没有亮明身份,但如来佛祖自问推测应该无错。 对方应该就是通天教主新收的弟子,手中甚至可能有着诛仙四剑之一。否则天地之间不可能无声无息冒出来这样一个金仙修为、手持凌厉法宝的存在。 如来佛祖算不出陈萼修为来历——便可推测,这定然是几位圣人的手笔,进而想到通天教主。 今日被那图中法宝伤去手掌,虽然不见真貌,如来佛祖却是进一步肯定,这就是通天教主的诛仙四剑之一。 进一步坐实了陈萼的真正背景身份。 也因此,如来佛祖认为自己和陈萼讲条件,并不折损脸面。 不只是因为陈萼棘手,也是因为,他在和陈萼背后的通天教主对话,谈条件。 与圣人谈条件,能算丢面皮吗? 陈萼也看得出来,如来佛祖这一次总算不再是居高临下开条件,而是真正开始谈条件。 他也开始认真考虑,自己要什么条件。 一口气将三菩萨、两尊者、诸多罗汉金刚都杀了? 这是不可能的,佛门若是坐视这种事情发生,那也别搞什么取经了,直接原地解散。 如果陈萼真的这样做,为了报仇,如来佛祖和佛门其余菩萨、佛陀肯定是对陈萼不死不休。 哪怕是陈萼背后真有通天教主,佛门的两位圣人也将不惜出手。 他们不可能放任陈萼杀死诸多佛门众人而安然无恙。 “从今之后,佛门不得来江州府,不得伤害、算计我家中亲眷。”陈萼说道。 如来佛祖讶然:这人修为到了金仙,怎么都不了断俗事? 居然江州府与亲眷都还想着帮顾…… 看来当真是修道不久,连凡尘俗事都来不及放下。 这对佛门也是好事——这意味着至少百年以内,陈萼应该要被凡俗之事分心,不会有机会修为再次进步。 “好,此事不难。” 如来佛祖应声道。 既然不可能将陈萼与家人一鼓而灭,那就只能换另一种想法。 最好陈萼亲眷能长命百岁,让他时时牵肠挂肚,修为不能寸进。 如此一来,陈萼也就没多少精力再去打扰佛门的西行取经大事。 “你既然答应了,嗯,就这个条件。”陈萼说道。 如来佛祖又是讶然:“没有其他条件?” 陈萼反问:“还需要什么条件?” 再说其他条件,其实没有用——让佛门交出谋划陈萼一家的凶手?那就是如来佛祖本人,根本交不出;灭杀几个实力低微的佛门中人祭天?那更是毫无意义。 陈萼要获取的,佛门要付出的代价,最后还是要靠更强的力量来进行。 佛门想要将因果翻过去,换取陈萼以后不出手,也要看陈萼同意不同意。 今天他们都来试图将陈萼灭门,陈萼岂能就这么放过他们? 西行之路才刚刚起步,取经人尚且有八到十年才能启程开始取经,陈萼目前需要的是发展的时间和空间。 到取经开始之时,才是和佛门开始算账的时候。 所以他只需要护佑了自己的亲眷与地盘,并不需要跟佛门再说其他条件。 “南无阿弥陀佛。” 如来佛祖心中亦有大智慧,粗略一想,便明白陈萼肯定还有插手西行取经的打算。 没有其他条件,就是最大的条件。 陈萼不要求佛门就此罢休,正是因为,他自己不肯善罢甘休。 因此低诵佛号之后,如来佛祖不复多言,明白将来取经之事多有波折。 如此便是了。 陈萼将手举起,十二都天神煞图缓缓落在他手中。 将手中这幅图画一抖,观世音菩萨便被甩落出来。 如来佛祖惊讶,脸色一变:“其他菩萨与罗汉何在?” 陈萼尚未说话,观音菩萨却开了口:“佛祖,因那阵法实在厉害,他们都在我玉净瓶中。” 将那玉净瓶反转瓶口,两位菩萨、两位尊者、诸多罗汉金刚一起倾倒出来,这一众佛门众人个个身上带伤,在天空立足不稳,险些掉落下去。 如来佛祖这才脸色恢复如常。 不过,三位菩萨、两位尊者、诸多罗汉金刚却都随机注意到他断去的右手,俱都变了脸色。 阿难、迦叶两位尊者时时陪伴佛祖左右,更是不由惊怒交加。 “我佛如来!如何被伤了右手?” 阿难尊者忍不住叫道。 “不妨事。” 如来佛祖并不解释其中缘故,只是说了这么一句,便令佛门众人与自己返回西天大雷音寺。 佛门众人不解其意,听命行事。 陈萼目送他们转身离去,也是心中一松。 终于又度过一劫…… 佛门,以后的要算的账可真不少。 也就在这时候,一只仙鹤落在如来佛祖与佛门众人面前。 仙鹤身姿曼妙,上面骑了一个粉雕玉琢的童子。 “掌教老爷有令。” 是玉虚宫的童子? 圣人有令! 如来佛祖连忙微微欠身,示意自己听着。 观音菩萨、文殊菩萨、普贤菩萨三人则是弯腰听候,恭恭敬敬。 “尔等已入佛门,不得再提昔日师徒之事。” 那童子声音清朗,说完这句话后,骑上仙鹤便又飞走了。 如来佛祖心知这话不是对自己说的,乃是对观音、普贤、文殊三位菩萨所说。 不过——通天教主肯定也是一样的心思,不会愿意再让他称呼“师尊”了。 这也算是顺便给自己提醒。 “领受圣人钧旨。” 如来佛祖说了一句。 观音、普贤、文殊三人也都表情复杂,跟着说道:“领受圣人钧旨。” 一行人等到那仙鹤与童子消失在天边,这才离去。 返回的路上,文殊菩萨轻声道:“佛祖,我有两件法宝遁龙柱与慧剑,都落在那陈萼手中,这两样都是我护身之宝。” “可否还能要回来?” 普贤菩萨也说道:“我的玉如意与吴钩剑,同样落在陈萼手中。” 如来佛祖默然道:“怕是缘分已尽,一时间不可强求。” 文殊菩萨和普贤菩萨两人尽皆心痛不已,这法宝都是他们常用之物,居然就这么丢了? 以后再要动手,可是不太方便。 如来佛祖又问道:“你们刚才在那图画中,可见到一把仙剑?” 第91章 八年时光 “启禀佛祖,这个不曾见到。” 文殊菩萨将自己所见所闻一一说出,如来佛祖皱眉沉吟不已。 这又是奇怪了! 这图画宝物来的奇怪,里面的十二金人、十多万兵俑也来的奇怪。 最奇怪的是,不是诛仙四剑,十二金人合力,聚起一道身影,竟然就能伤我一手…… 这十二金人、图画法宝到底是什么来历? 自己怎么从没有听闻过? 这是通天教主的手笔吗?如果不是,那又会是谁呢? 苦思沉吟片刻,如来佛祖险些升起冲动,回去质问陈萼究竟是什么来历。 不过这冲动升起的快,消去的也快。 背后之人是不是通天教主,都没有意义——那都是如来佛祖不能对抗的。 之前,如来佛祖并未因为陈萼是通天教主的弟子就刻意留手;现在,确认陈萼是不是通天教主弟子,也同样没有意义。 越是佛门世尊,越接近当初掌教的身份位置,如来佛祖就越能够明白当初师尊的某些苦衷,甚至元始师伯的某些苦衷。 为道统,为传承,各不能相让。 有情无情,有错无错,都已经不重要。 ———————————————————— 江州府上空,陈萼目睹玉虚宫的仙鹤与童子警告如来佛祖一行后离去,也是微微摇头,缓缓落下。 普贤菩萨险些被打死,居然叫出“师尊”两个字,显然便惹来了元始天尊警告。 这或许还是看在昔日情分上,才只是警告。 否则以元始天尊的性子,若是某个妖怪出身的敢这么叫一声,早就灰飞烟灭了。 庭院处布置以防万一的法术,一个都没有用上。 撤去大部分不适合日常所用的法术,陈萼见到了母亲张氏、李玉英、高阳、殷温娇、幽兰、胡四娘、朱丽华。 “如何了?”殷温娇问道。 高阳说道:“一定把他们全部打跑了?” 陈萼微微颔首:“放心,无事了。” 众人都松下心中那口气,个个喜笑颜开。 朱丽华眼中也升起希望:“那江流儿……是不是不用出家了?” “当然不是。” 陈萼说道:“他从投胎开始就注定要当和尚,就算我们不去让他当和尚,早晚有一天他也会自己顿悟要当和尚。” “这是强行阻拦不住的,我只能在他当和尚之前,告诉他世间万物、世情道理,让他自己去看去想。” “或许,他会因此变成一个与原来大不相同的和尚。” 说完这番话,见到朱丽华又忍不住抹泪,陈萼也是心中有些感慨。 诸多吃人妖怪,唯有朱丽华是陈萼第一个遇上的,第一个用法术禁制的。 也是陈萼第一个怀着好奇驱使、尝试着改造的。 这是朱丽华能够活下来的机缘,相比较遇上陈萼便是当场死亡的其他吃人妖怪,朱丽华是幸运的。 但是,吃人怎么能不付出代价? 朱丽华的最后一点考验,却很可能是最大的折磨。 因朱丽华看上去可怜,母亲张氏难免说陈萼两句。 之后,看上去一切又恢复常态。 江州府黎民百姓到底不是修行人,对这一日发生的事情都是半懂不懂,好像是有佛陀显灵过,好像又下了一场雨,把不少瘸子变好了、瞎子复明了、快死的救活了…… 不明就里之下,有人把这一切跟江州知府陈萼的儿子陈江流十岁出家联系起来,说这陈江流从小神童名声遍布大唐国,这一出家为僧,连佛祖都要心花怒放,连忙赶来庆祝,为陈江流下一场灵雨。 这想法倒未必是佛门的创意,不过佛门见到玄奘因此名声大噪,金山寺的门槛都被踏破,俨然小小年纪就成为佛门小高僧,也就顺水推舟,默许了这种说法。 陈萼得知这个说法后,险些笑出声来。 不错,佛祖来庆祝陈江流出家,亲自断一只手,下一场灵雨,这庆祝方式也是没谁了。 一个又一个贞观十三年过去。 陈江流十三岁的时候,李玉英、胡四娘、幽兰先后入了地仙境界。 高阳也终于入了人仙境界,寿命因此增加不少,一百多年内倒是没有性命之忧。 不过令陈萼意想不到的是,高阳入了人仙境界之后,直接提出要更换一种修炼方式。 她也是性格急切,有些再难更改,别人依靠仙草仙果进境迅速,唯有她盘膝打坐进境寥寥,入定颇为艰难。 如今她开始审视自身、明白修行之路,便明白自己再如何修行下去,也是追不上李玉英等人,因此提出了改换道路。 对此,陈萼感觉有些惋惜。 “我本想着你能再坚持修炼几年,改改性格……看来终究是强求不得。” “这道路一改,你定然是越发耐不住性子了。” 高阳听了这话,也是犹豫了一些时日,最后还是决定更改修行道路。 陈萼并未动用紫雾与功德之力,而是慢慢收集了一些打斗、磨练身躯的寻常法门,加入修炼法门之中,结果也不太理想,没有给高阳练习。 功德数量关系到将来的陈萼根本实力,而且陈萼知道一桩玄功法门,再过几年就能获得,所以倒也不急。 只是先让高阳按照原来慢慢修行着,承诺过几年后带她去找一个最适合她的修行法门。 匆匆又是五年时间过去,还是贞观十三年。 玄奘法师已经十八岁,名满天下。 陈萼从泾河龙王处不时获得一些仙果灵草,将李玉英提升到地仙境界中期,殷温娇、母亲张氏都提升到地仙境界初期,高阳抵达人仙境界后期。 短时间内,她们修为却是不能再进步太多。 朱丽华也不仅恢复五百年道行,更夯实基础后,提升到七百年道行,实力抵达地仙境界后期。 这一番造化,对她这原本野生的妖怪来说不可谓不小。 但她修行之余,却几乎日日去金山寺外等着,只盼多看一眼玄奘法师。 同样抵达地仙境界后期的胡四娘和幽兰,也为了修行的前路,陷入了烦恼。 幽兰与胡四娘经过了十八年修炼后,渐渐抵达陈萼原本修改过的功法极限,再往前修炼,则又需要后续的功法。 第92章 三清法 江州府城内,众人在陈萼的帮助下,修炼进步神速,几乎是十多年就走完了某些修行天才几十年才能抵达的修行之路。 江州府之外,在海州看顾家业的兴文也抵达了人仙境界。 泾河龙王处担任“分水将军”的万蛇谷老祖柳四,也在前两年化龙成功,并且在泾河龙王这个长袖善舞的老龙王运作下,拥有了龙族正式名字,名为敖柳。 从此之后,任谁问、追根究底,他也是正正经经的龙族,而且是太乙散仙境界,与泾河龙王修为相差不多的龙族。 敖柳甚至还因此有些迷惑——怎么我一条蛇妖,化形成功后,就已经是四海之中修为最顶尖的龙族之一。 龙族就这样寻常,好像“化龙”也没有太值得欢喜的? 除了他们之外,就是长安城的那一群狐狸——实在是一言难尽。 因为这群狐狸精没有陈萼的催促、没有胡四娘的监督,修为几乎是没有多少进步,大多都是停留在能变化人形,能使用幻术就心满意足,最多再加上一个逃命用的“假形遁法”。 她们却也快活逍遥,利用各种人设艳名远播,引得不少人纷纷拿高价钱只求一夕之欢…… 还有一个,勉强算作是陈萼手下的黄鼠狼妖,自从听陈萼命令去了黄风岭黄风大王手下,就再也没有联系过。 依着当初设下的禁制还在,他应该还活着…… 众人都有所进步,陈萼自己自然也不可能完全原地踏步。 八年时间,每日太清法积累,他的修为终于抵达金仙境界中期,功德也再次积累到三千多。 这一次,他并没有将功德再投入到修为或法宝上,而是将目光放在了手中存放已久的几样经文中。 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再增添新能力,也是时候,再为自己增加一些新能力了。 消耗一百多功德,阅读《上清经》,陈萼感觉自己对道法根本经义的理解又更进一步。 紫色雾气推演出一项“上清法”。 陈萼对此并不意外。 而且不出意料地,“上清法”与“太清法”几乎是并列,属于两者不可能同时提升的状况——陈萼之前在功德稀少、需要功德应急面对佛门的时候,就考虑过这种可能。 毕竟太清圣人与上清圣人虽然同为三清,同出本源,但是各自道统道路大相径庭。 太清圣人是“无为、顺天机”,上清圣人则是“有为、截天机”…… 这两者要是每天都齐头并进,陈萼怕不是要精神分裂。 又将《三皇文》、《灵宝经》用紫色雾气全部阅读一次,又消耗一百多功德,这两项能力却并未显化,而是与“内视外景法”结合在一起,化做了一项新能力“玉清法”。 “玉清法”与“太清法”、“上清法”,乃是“有为,阐天机”…… 当“玉清法”能力显化之后,陈萼的所有功德点数直接只剩下个位数红,“太清法”、“上清法”、“玉清法”三股能力合为一体,化作“三清法”。 人教、阐教、截教…… 红花、绿叶、白莲藕,三教原来是一家…… 这原本只是口上说说,早在数千年前就已经渐行渐远的三教道统、诸般经义根本,甚至三教圣人的根本本源。 此刻在三千功德点作用下、紫色雾气牵引下,出现在只有金仙境界中期修为的陈萼身上。 陈萼只感觉脑疼欲裂,几乎抱头大叫。 若不是金仙境界中期修为,他几乎承受不住这种真真正正的大道灌输! 即便他早有底蕴,堪比先天神灵,依旧难以承受。 这三清法虽然形成,大道灌输了只有三分之二便不得不停止——再强行灌给陈萼,陈萼定然是当场神魂被冲击到碎裂的程度! 剩下三分之一,他也只能再慢慢体悟,感悟,自己掌握后再次吸收。 待到恢复过来之后,陈萼也是深深感觉庆幸、后怕。 这要是自己在太乙散仙、太乙真仙的境界试着这样做,功德点白白浪费不说,很可能会被“三清法”里面十分之一的大道灌输给变成白痴或者直接死掉。 看来一时半刻修为急不得,还得“三清法”慢慢修为增长体悟——所谓“慢”,也已经比其他修行者快上百倍、千倍。 随着玄奘法师威名渐渐轰传在大唐国,年纪已满十八岁。 距离取经之事越来越近,陈萼重新返回长安城的时机已经到来。 获得“三清法”数日后,陈萼将家中众人都叫来,言说最近要前往长安,即将有大事要发生。 母亲张氏闻言,顿时便笑了一声:“我儿,这事却不必跟我说,我自从地仙境界,寻常也有几百年寿命,在这江州府为你看顾此处。” “你在这里抚慰百姓黎民,百姓深感你恩德,官声名声都极好;我在这里也呆出了感情。” “长安城我就不去了,还是你们夫妻去。” 陈萼仔细想了想,说道:“江州这边的确应该令善政继续下去,母亲既然想要留下,我就让幽兰留下给你做伴。” “天庭与佛门都知道我本事,也不敢对你们出手。” 张氏颔首,幽兰也点头应下——她可没感觉长安城有什么好的,只不过不能继续留在公子身边,稍微有些遗憾罢了。 朱丽华连忙说道:“少爷,我是不是也可以留下陪伴老夫人?” 陈萼微微摇头:“玄奘快要去长安了,你留下做什么?” 朱丽华顿时一个激灵:“他要去长安?那我也要去长安,请少爷答应。” “我本来就要带你去长安。” 陈萼说道。 “再过两日,我给大家都推演完善一下后续功法,我们就要启程前往长安……贞观十四年,终于快到了。” 说完这件事后,过了几日,陈萼花费一些时间,将朱丽华、胡四娘、幽兰等后续修炼功法都推演出来,分别交给她们。 又将李玉英、高阳、殷温娇、母亲张氏修炼的功法再做完善修改,也重新交给她们。 一切准备妥当,陈萼将江州府上下事情安排处置一番,带着李玉英、高阳、殷温娇、胡四娘、朱丽华上路,从江州府前往长安城而去。 第93章 往长安而心乱 “世尊言道,诸佛智慧,深广无量,佛曾亲近,百万亿佛陀,是为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为一切佛……诸般佛……” 下午时分,金山寺内。 玄奘坐在一处树荫下,又一次看着佛经,品味其中经义。 脑海中,两个小人不断辩论,玄奘已经学会了自己抽身出来,置身事外。 那两个小人,实在是争论的厉害:一个不断告诉他,佛门广阔伟大,佛祖教义精深、佛祖慈悲,万万不可能有错。 另一个则是不断告诉他,父亲大人的教诲,以及玄奘自己亲眼见到的红尘、亲眼见过的万世万物…… 能动的是生灵,不能动的也是生灵,怜悯生命须适度而为,不该刻意而为。 玄奘若是选择任何一个立场,就必须和另一个立场决一死战,分出胜负。 偏偏他自身承受不住这样的折磨,如此三番五次佛前念经晕倒后,已经不得不学会另一个办法。 你们说你们的,我看我自己的,想我自己的,就是与你们无关,你们也不要来打扰我。 于是,本来金蝉子应该是“我”、陈江流应该是“我”的情况下,他不知不觉又多了一个本我“玄奘”。 看完这本经书,玄奘不由地长叹一声。 佛经虽好,却也有诸般迷离不实之处,便如同那世尊如来说,自己见过百万亿佛陀——怕是从来没算过账,才会这样张口就来。 “玄奘”见过百万银两,也见过百万粮食,那都是父亲大人治理江州,极度繁荣昌盛而有的成果,放在一处足以令人目瞪口呆、心悬神迷。 至于百万亿佛陀……呵呵,真敢说……就是从开天辟地算起,所有人都成了佛陀,加起来又能有多少? 看来佛经只能沉迷一时,叫自己安于此间,并不能解决诸多烦扰。 “玄奘,为何长叹?” 法明长老出现在身后,面带微笑说道。 玄奘收起经书,回身行礼:“师父。” 法明示意他无须多礼。 “世人愚昧,我等也愚昧……” “天生万物运转各有秩序,我等修佛念经,与世间无益,与世间无害,又为何而存在?” 法明哈哈笑道:“痴儿!” “天生万物,我们便不是万物吗?” “一言一行,因果注定,我等也挣脱不开,这便是修佛、修身、修心的缘故所在。”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这是修行;我们引人向善,何尝不是修行?引人向善,就是最好的修行,如何是于世间无益?” 玄奘闻言默不作声。 和尚也是人,能做好事也能做坏事。 如此折中,终究是无益无害,若是引人向善,惩罚恶徒,未必不是一种修行。 去江州府衙做个捕快或者判官,捉拿那些恶徒,或许比和尚更有益于这世间。 问答片刻,法明见他若有所思,也不打扰他,悄然离去。 玄奘从沉思中醒来,看看天色,顿时心中一惊,急忙向金山寺内望江亭而去。 那望江亭本是建在高处,眺望洪江水的,供长老参悟、文人骚客作诗所用。 玄奘自从八年前入了金山寺,每天都要站在望江亭半个时辰。 今日又到了望江亭,向金山寺山门外看去,顿时大失所望。 没有看见那道魁梧健壮的身影,便仿佛心里面缺了一块什么。 “看来今日还是看佛经时间太长……她已经走了。” 玄奘心中失望地想道。 第二天,他刻意缩短了一些时间,依旧没有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 他有些担忧了…… 第三天,他大半天时间都在望江亭。 第四天,他一整天时间都在望江亭。 但是那道身影却并没有出现。 玄奘失魂落魄,仔细倾听一些香客们讨论,又装作若无其事搭话。 这才得知原来江州知府已经有些时日不见,听说是去长安城了。 也恰好这一日,法明长老找到了玄奘:“听闻当今圣上在长安城招僧人询问因果轮回之事。” “若能对答得当,我佛门便可煊赫一时,教人向善,普度众生。” “玄奘可愿前去?” 玄奘立刻应道:“弟子愿意前去!” 法明长老便率领弟子,带领玄奘,向着长安城而去。 一路上还没动身,整个大唐各处寺庙已经在轰传高僧玄奘的事迹——信佛的对高僧玄奘耳熟能详;不信佛的,偶尔上香,也能听到只言片语,好像有个和尚叫做玄奘,是个很厉害的高僧。 —————————————— 另一边,两辆马车缓缓驶入长安城门。 马车帘布被掀开,李玉英正抱着一册道经看,有些不悦地挑眉:“高阳,又看什么?难道没看过长安城吗?” 高阳笑道:“看过是看过,上一次走的时候,我们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公主,这一次回来,本公主可是人仙境界修为了!” “哈哈,本公主是大高手了!” “你怎么不说,现在修为最差劲的就是你。”李玉英头都没抬,口中说道。 高阳气道:“那是因为陈萼没给我适合的功法,等我获得了那功法,到时候自然要把你这病猫打回原形。” “呵呵……” 李玉英淡淡回应一声,懒得理会她。 胡四娘在一旁坐着,也不由地顺着掀起的马车帘子向外望去。 这一走,十八九年,从一个寻常向往大道的小狐妖,真正成长为原本向往的“狐仙”,甚至已经开始朝着天仙境界修为迈进。 这样的机缘,是她原来如何能想到的? 熟悉又陌生的长安城,比原来又繁华了许多。 虽然还是贞观十三年,看来也是年年岁岁不相同。 正想着,忽然听到一阵喧哗声:“莫让它跑了!” 人群中一阵吵闹,马车因此停滞不前,高阳掀开马车帘布,探头向外看去,胡四娘也凑上前去,看的明白。 一群穿皂衣的差役手中举着棍棒大呼小叫,沿着街道追打一个红毛的、猎犬大小的狐狸。 那红毛狐狸已经挨了一棍,一瘸一拐,拼命奔逃。 看上去累的狠了,眼看又是一根木棍要敲在它脑袋上。 胡四娘再也忍不住,惊叫道:“二娘!” 那狐狸顿时绝处逢生,尖叫一声,当场留下一条血淋淋的狐狸尾巴消失不见,闷头打下来的木棍顿时落空。 哪里去了? 差役们和街上人们尽皆左右张望,惊诧不已,却不知那狐狸已经到了街边的马车之内。 第94章 狐妖与禽兽 “二娘,你怎么变成这样?” 胡四娘心疼地抚摸着二娘断去尾巴流血的地方,用法力不断为她治愈伤处,轻声问道。 “那些人都是什么人,为什么打你?” “母亲她们现在都如何了?” 胡二娘死里逃生,翻着白眼,挺着身一动不动,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母亲她们都没事……” “我是从永平坊那边跑来的,那个狗贼也只知道我一个,不知道我在长安城另一边也有住处……” 她们在马车内正说着话,前面那一辆马车停下。 和殷温娇同乘马车的陈萼探身出来,叫住一个差役。 “那差人,何处当差的?刚才喧闹什么?” 那差役抬头打量一番,见马车上没有富贵、官员标志:“你是何人,多嘴多舌问什么?” 陈萼淡淡笑道:“回答我的话。” 那差役便身不由己,连忙张口,将自己身份和来意说了。 “小人是长安府的差役,奉大老爷命令在永平坊捉拿一个女子,没想到那女子却是个狐狸精,追的急了变成了狐狸。” “你们大老爷是谁?什么来历?” “大老爷姓赵,名讳叫做华,是贞观十三年恩科考试的进士。” 陈萼微微颔首,这才说道:“去,把这事都忘了。” 那差役点点头,转回身去,依旧威风凛凛,浑然不觉刚才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萼心念感知一下,后面马车中,使用假形遁法的胡二娘已经在胡四娘怀里沉沉睡去。 “郎君,怎么办?”殷温娇询问道。 “先回家再说。” 陈萼令马车前往原来居住的那地方,两辆马车到了之后,朱丽华卸下行礼、结算车马费用。 陈萼抬头看看,自从他离去之后,“紫清”两个字又变回“李宅”,这一次回来,倒是不用再考虑太多了…… 将手指一点,“李宅”两个字化作“紫清”,从此永久发生改变。 朱丽华动用妖力,片刻间将紫清小院重新收拾整洁,行礼各自放好。 然后胡四娘带着胡二娘前往隔壁狐妖一家,重伤的胡二娘与归来的胡四娘引得狐妖一家大惊小怪,喧闹不已。 片刻后,听说公子回了长安,又都连忙前来拜见。 陈萼这时候才又见到恢复人身、走路一瘸一拐、面容苍白的胡二娘。 粗略问过胡妙姑狐妖一族在长安城的情况,陈萼说道:“你们这些狐狸精,真是与修行无缘。” “四娘在我那里,已经苦修到地仙境界巅峰,眼看快要抵达天仙境界。你们这边却还是这般荒废,除了收敛了几十万金银之外,这近二十年竟然没什么进益。” 听他这么说,胡妙姑等狐狸们先是垂头丧气,随后回味一下,又是大喜:“好啦!好啦!四娘修行出来啦!” “这下好啦,四娘当个狐仙姑,我们都有了依靠,谁也不敢欺负我们啦!” “都快要天仙境界了!四娘太厉害了!” 胡四娘气的只握拳——原本思念她们许久,怎么还是这么不争气的东西! “我修行如何,跟你们有什么关系!我还是要留在公子身边修炼的!” “啊?你还要修炼啊?地仙就够用了……” “再说,你都快要天仙境界了……” 狐狸们有些失望,没想到胡四娘居然不肯留下来给她们当靠山。 胡四娘气的难受,提起扫把就想打个狐狸出出气,不过看到脸色苍白的胡二娘,又实在下不了手。 只能气冲冲地抛下扫把,指着胡二娘说道:“你们看看二娘是什么样子!” “今天就在长安城内,被几个差役从永平坊一路追打到大街上,险些丢了命!” “如果没有公子传授的假形遁法,她已经被人打死了!你们难道就不感觉可悲吗?” “明明可以修行更进一步,那些常人本来应该伤害不到我们,非得被人像是追打丧家之犬一样……” 狐狸们被她叫嚷地一个个显出原形,满院的狐狸都低垂着耳朵。 看上去听着,实际偷眼互相看看,不甚老实。 胡四娘一看她们这样子,便知道她们肯定心里面还是不肯答应;就算是嘴上应了,也是肯定过不了两天就故态复萌。 气的一扭头,索性不理会这些气人的狐狸。 陈萼开口说道:“好了,你们不求上进,百十年后一抔黄土了事,这也是你们自己选择。” “不过,你们到底是我的手下,有些时候还是不能任凭别人欺负了。” “胡二娘,那长安府尹赵华,你可认识?他为什么派人捉拿你?” 胡二娘低垂着脑袋,禀报道:“公子,那赵华本是我资助的一个贫寒书生,住在永平坊那边宅院。” “前番恩科考试,公子得中状元,他也得了进士,留在长安城中。” “咦!原来是他!” 胡妙姑叫道:“那个没良心的贫寒书生,他怎么派人捉拿你?” 胡二娘闻言,顿时忍不住抹泪:“那时候他说要把我纳妾,我虽然不屑……但还以为他会对我有几分情面。” “毕竟是有过一段过往,一直没找他把永平坊的宅院要回来。” “前几日,我看他已经早把我忘了,到底也断了什么念头,就去找他要回永平坊宅院。” “本来约在今日,没想到,他竟是埋伏了手下……想把我害了,占我那永平坊的院子。” 听胡二娘这么一说原委,陈萼顿时皱眉。 “这人,真是个禽兽!”李玉英轻声道。 “狼心狗肺!” 高阳也气道,殷温娇、朱丽华都是心有同戚。 狐妖们也是个个义愤填膺,气的不轻:“世上怎么还有这样厚颜无耻之辈?” “他还偏偏做了长安府尹,成了大官!” “气死人了!” 陈萼止住众人的议论,说道:“胡二娘,这赵华却不是东西,该当惩罚,你要怎么做?” 胡二娘闻言,却是表情有些纠结。 “公子,我也不知道应该惩罚他才好……” “我现在心中对他只有恨。” 陈萼微微颔首:“那就是了,这人交给我处置。” 又拿出一颗仙果,递给胡二娘:“吃了这个,伤势一天就好。” 胡二娘连忙接过仙果,喜道:“多谢公子赏赐,二娘愿以身相报——” “嗯?” 又发骚? 胡四娘捡起了扫把。 看来还是不能给公子暖床…… 胡二娘扫兴地叹气,张口吞下仙果。 第95章 布置且待鱼 胡二娘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胡四娘看不惯她和其他狐狸们搔头弄姿,把她们全部赶回隔壁。 不过,终究是久别重逢,胡四娘也跟着到了隔壁,与她们阖家团圆去了。 半日之后,从隔壁吃了酒席回来,胡四娘倒是释然了许多。 狐狸们自有自己的意愿,就连敛财都是顺手而为之,她们就是贪图人间享受,不喜欢努力。 宁可大限到来,也要片刻欢愉。 这是胡四娘强求不得的,除非陈萼强逼着她们修炼——可这从根本上就违反了长生修行之路,事倍功半,毫无益处。 重新回到长安城,李玉英没什么想见的人。 曾经她就是名义上的御妹,连封号都没有的公主,连仪仗随从都不齐全,在整个长安城都像是多余的存在。 殷温娇自己借着法术之利,悄然返回殷府看了一圈,看过父母之后也又返回来。 高阳却是终究心性不定,想去看看长乐公主,也想去看看兕子,又想去皇宫内看看母亲长孙皇后的灵位,甚至还想去看看皇帝李世民。 得知陈萼一时之间不打算显露身形,高阳也只好放弃这些打算,不过谋划着明天去逛逛长安东、西两市,看看如今的衣服、样式,以及一些有趣之时。 陈萼也不怕她会显露了身形——陈萼一家人来长安,瞒不过天庭、瞒不过佛门,目前只是不暴露给长安城的李世民等人知道而已。 譬如袁守诚、袁天罡这两个被陈萼罚了三年当哑巴的,他们也不敢去多嘴多舌,告诉李世民这消息。 紫清小院都收拾好,众女都有了各自安排。 只有朱丽华数次张口欲言又止,她实在想问玄奘什么时候会到长安来…… 这一点陈萼也不好确定,最近一两年内,西游就要正式开幕了。 到时候玄奘必然会在长安。 从紫清小院驾云而起,前往终南山,陈萼要去拜访一下玉玄子老道和虎鹿羊三妖。 破旧的小道观内,原本时时拂拭的三清像,已经落上了一层浮尘,看上去至少有一两月无人居住。 绿树繁茂,枝叶深深。 陈萼看了片刻后,脚步一沉,踏住此地地脉,喝道:“土地,来见我。” 一名白须躬身的土地神、一名健壮有力的山神一起从地面冒出,一起道:“参见上仙。” “这道观怎么荒废了?原来在这里的人呢?” 陈萼问道。 土地神恭敬答道:“启禀上仙,此处道观数月前便已经无人居住,原来居住的一个老道长,与他的三个徒弟,已经不知去了何处。” “他们一起走的吗?”陈萼问道。 土地神与山神应道:“是一起走的。” 这倒是和原来剧情不同,陈萼有些不太确定,玉玄子这老道看上去稳重又正派,总不会带着三个徒弟去西牛贺洲的车迟国找死? 拜访朋友不成,陈萼只好又前往泾河龙宫。 刚到了龙宫门口,就见到敖柳率领一群虾兵蟹将没什么精神地走来,见到陈萼后,敖柳连忙上前行礼,又令人通报龙王。 不多时,泾河龙王带着笑,快步走来。 “不知上仙前来,竟然有失远迎,实在还望上仙恕罪,恕罪!” 陈萼微微颔首,与他客套两句,随后令敖柳跟上,泾河龙王安排了一处僻静无人的偏殿,恭敬请陈萼上座。 陈萼也并未推辞,迈步坐在上面,开口道:“我要在长安住些时日。” 一听这话,敖柳大喜不已,泾河龙王心里“咯噔”一下。 敖柳早就发现,自己化形成龙之后,像是泾河龙王这种纯正的龙王在修行之路上竟然也无法教授他太多经验。 他早就盼着主人对自己多加指点,修为更进一步。 像是泾河龙王这种,除了欢歌宴饮,就是在自家龙宫作威作福,要么就是盼着天庭赏赐一个朝官的位置…… 敖柳一开始仰望的龙族高贵形象早已经破灭,追随这样的龙族,还不如他回万蛇谷修炼。 至于泾河龙王为什么会“咯噔”一下,那是因为他心里的精打细算。 原来陈萼只是时不时拜访,泾河龙宫储存的某些修炼资源就已经要拿出八成以上,现在要住在长安城——逢年过节要不要送“节礼”,礼物多送几次,他这个泾河龙王怕不是要穷的出去要饭? 最关键的是,泾河龙王打探到陈萼似乎和佛门三位菩萨交手而不落下风,是一个绝对不能得罪的人,他不敢不讨好。 哪怕陈萼许诺给他,天庭讨官的事情还遥遥无期,他也不敢说什么硬话。 不过,陈萼的下一句话,就让泾河龙王狂喜起来。 “正好这一次,帮泾河龙王解决了上天为官的事情。” 泾河龙王连忙躬身道:“多谢上仙,多谢上仙,小龙能够得偿心愿,全是上仙恩德!” 陈萼面上带着微笑,也不解释太多。 泾河龙王直到此时此刻,还不知道天庭对他已经有了杀机……这一次陈萼的确会让他上天庭做官,只怕到时候,他不敢去上任。 对泾河龙王、敖柳两人交代一番。 陈萼离开了泾河龙宫。 顺便又去长安府尹赵华的家中转了一圈,这赵华原本出身贫寒,读书刻苦,如今成了长安府尹后,却是个拼命敛财、讨好上官无所不用其极的贪官污吏。 正因为这样,胡二娘那座永平坊价值两三千两的宅院,他自然不肯放手;而且胡二娘的出现,也让他不安,担忧被其他人发现自己忘恩负义、被女人供养读书的过去,所以才派人下手要害胡二娘。 陈萼本来想直接灭了这狼心狗肺家伙的魂魄,不过转念一想,这又实在太过轻饶了他。 索性先一发法术落在赵华身上,令他身体诸事不兴,吃喝无味,多病多灾。 留到以后有用之时,再拿他性命来使用。 这般周游一圈,长安城一番事情,陈萼已经初步布置完毕。 不知不觉又过了一些时日,金山寺玄奘法师,以轰动整个长安的高僧身份,来到了长安城。 第96章 西游开幕:快来救我! 这一日,长安城万人空巷。 也不知那么多人从什么地方听说了高僧玄奘法师到来,都急忙来看。 也不知为何这么多人都仿佛都听闻了千里之外、金山寺玄奘法师的名声,好像玄奘法师亲自感化过他们。 或许是从八年前,又或许从更早的时间——状元陈萼的神童儿子陈江流,陈江流出家,玄奘法师佛法精深…… 就像是一个流水线过程,短短十几年,迅速将高僧人设,完成的妥妥当当,令人忽视了,这个所谓的高僧今年才十八九岁。 在万众欢呼声中,金山寺法明长老微笑着退居到玄奘身后。 由玄奘率领众僧,踏着长安城的街道,向着长安大相国寺走去。 玄奘心中有些紧张,他一边抓着自己手腕处的佛珠手链,一边尽可能摆出高僧姿态,面带微笑看向前方。 正走着走着,忽然看见前方的人群中,一个相貌丑陋的健壮妇人,正咧着嘴招着手大声叫喊。 玄奘的心里,顿时不慌了。 他带着笑容,对那妇人微微颔首,那妇人点着头,擦了一把眼角。 玄奘深深吸了一口气,带着微笑,率领金山寺众僧人,前往大相国寺而去。 玄奘法师进长安城的第二日,长安城外,泾河岸边。 一个渔翁,一个樵夫,各自提了一壶酒,慢吞吞带着酒意走来。 那渔夫笑道:“李兄,你我两个虽然不登科,却有进士之才,只不过不去那名利场罢了。” “那争名的,因名丧体;夺利的,为利亡身;受爵的,抱虎而眠;承恩的,袖蛇而去。算起来,还不如我们水秀山青,逍遥自在,随缘而过。” 这一番感慨,无非是对隐逸生活表达满意,对争名夺利、受爵承恩的表达嗤笑。 你受了皇帝的恩赏,便是抱着老虎入眠,衣袖中藏着毒蛇;不知何时,老虎毒蛇翻脸,就能要了你的命! 自然是不如我们山清水秀的自在日子。 那樵夫却是个杠精,全然不顾渔夫同一立场的话。 只听他抠字眼道:“张兄说得有理。但只是你那水秀,不如我的山青。” 张稍也是醉醺醺,说道:“你山青不如我的水秀。” 这两人虽然一个是渔夫,一个是樵子,却果然是有才之人,当即说一个词牌《蝶恋花》,樵子做一首词说自己山上自在风光好,渔夫也跟着作一首词,说自己打鱼自在高。 《蝶恋花》做完,又是《西江月》《天仙子》《临江仙》《鹧鸪天》…… 樵夫李定和渔夫张稍各做诗词,你一首我一首,好一通炫技,看的泾河岸边草丛内的巡水夜叉哈欠连连。 关注这边的陈萼更是无语:一个渔夫一个樵夫,就这对答诗词,比对唱山歌还流畅,简直就离谱。 这天庭和佛门也真是派出了人才! 那樵夫和渔夫对诗词对了好半天,渔夫说道:“李兄,今日喝酒也是畅快,只是你上山仔细看虎,不要被老虎吃了去。” 那樵夫本来就是个杠精,叫道:“你怎么咒我?我若遇虎遭害,你必遇浪翻江!” 渔夫仰头,傲然说道:“我永世也不得翻江。” 樵夫看了一眼岸边的巡水夜叉,提声说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暂时祸福。你怎么就保得不能翻船?” 那渔夫也大声说道:“你过来,我有一个秘密,不能告诉其他人。” “这长安城里西市大街上,有一个卖卦的先生。” “我每日送他一尾金色鲤鱼,他就与我袖传一课,依方位,百下百着。” “今日我又去买卦,他教我在泾河湾头东边下网,西岸抛钓,定获满载鱼虾而归。明日上城来,卖钱沽酒,再与老兄相叙。” 两人这一番“大声密谋”说完之后,那草丛内巡水夜叉便连忙钻入水中,向泾河龙王禀报去了。 原本醉醺醺的渔夫和樵夫两人,对视一笑,也腾空而起,没入云端。 那泾河龙王闻讯后,先是勃然大怒:“这卖卦的怎敢以我龙族血脉后裔为食!” “待我提剑去长安城,诛灭这卖卦的狂徒!” 这时候一个鱼精,突然冒出来禀告道:“大王且息怒。常言道,过耳之言,不可全信。” “大王何不亲自到长安城内,若是真的果有此人,容加诛灭不迟;若无此人,也不好听了流言就害死无关之人。” 泾河龙王闻言,对分水将军敖柳颔首示意。 敖柳便冷笑一声,伸手抓住那鱼精。 鱼精惊讶地看向敖柳,不解何意。 敖柳一句话也没多言,化出龙形,一口咬死了这鱼精。 鱼精身上立刻冒出一点金光,瞬间穿透泾河河水,脱逃而去,眨眼消失不见。 “果然是有蹊跷,上仙说,我上天庭做官的机缘就在这件事上!” 泾河龙王面带喜色,回想陈萼之前的交代。 他摇身一变,变作一个白衣秀士,前往长安城内。 只见长安西市大街上,一个算卦摊前人潮涌涌,上面写着名号“神课先生袁守诚”。 泾河龙王上前来,按照陈萼吩咐,询问天上晴雨之事。 袁守诚看他一眼,只感觉血光扑面而来,尽是凶煞之气,似乎要对自己不利。 不过事已至此,偏偏他又推脱不得,按照之前所定,说道:“明日辰时布云,已时发雷,午时下雨,未时雨足,共得水三尺三寸零四十八点。” 泾河龙王大笑起身:“好,我记得了,明日我看看下雨准不准。” 袁守诚也是笑道:“若是不准,你只管来找我。” “还有一件事!” 泾河龙王忽然伸手,一下子抓住袁守诚衣领。 “算卦归算卦,你吃我泾河龙族的龙子龙孙,这笔血债,怎么算?” “哎?” 袁守诚惊讶地叫了一声。 “不是算卦定胜负吗?为什么又突然说起这事?” 泾河龙王怒道:“本王为什么要和你算卦定胜负?你吃我泾河龙族,我光明正大来找你报仇,这是合情合理!” “三界之中,谁能说我报仇不对?” “我为什么要和你算卦分输赢、定胜负?” 那…… 那我就糟了呀! 怪不得有凶煞之气! 袁守诚挣扎不得,被泾河龙王死死抓住,偏偏还理亏吃了人家龙子龙孙后代血裔,这时候就是被杀了,也是合情合理。 他急忙仰天惊叫:“快来救我!”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 第97章 天意该死 随着袁守诚呼唤,天上一道星光闪烁落下。 一名值日星官显出身形,急忙落到闹市中,叫道:“泾河龙王!且慢动手!” 泾河龙王抬头,拎着袁守诚,对这值日星官道:“星君,何事唤我?” 值日星官目光一扫,说道:“因听到有人呼救,特地前来相看,没想到居然是泾河龙王。” “以龙王司雨大龙神的尊荣,何必难为这一个小小凡人?” 泾河龙王摇头道:“星君,你有所不知。” “这凡人修为不高,算卦之术却强,偏偏喜欢吃泾河里面的金色鲤鱼。” “这些龙子龙孙后裔虽然不少,年年都有,可也经不住他这样三天五天吃一条。” “近二十年来,泾河龙族再没有一条化龙的金鲤鱼,我还以为是子子孙孙不肯努力修行,没想到是被这凡人吃掉了大半!” “这人吃我子孙,我如何能不让他血债血偿?这事情闹到玉皇大天尊面前,我也是这样说法!” 值日星官见这情形,也有些为难。 老龙王抓住了理,却不好硬让他屈服,这话说不通…… 转了转眼睛,这星官说道:“这袁守诚算命通神,甚是难得……且容我禀报上官,再做决断。” 泾河龙王闻言,心下喜道:上仙所料果然没错,这袁守诚背后还有其他人…… 如此闹上一闹,玉皇大天尊注意到我,上天为官的事情便是差不多了。 “星君只管去禀报上官,我就在这里等着。” 那值日星官去了,到了云端深处,见到了太白金星与观音菩萨。 “那泾河龙王这般说……怎么奈何?” 观音菩萨低眉不语。 太白金星则是呵呵笑道:“这孽龙,倒是会找道理……” “之前菩萨安排的那点灵光,也被他发现了,可见这孽龙包藏祸心,图谋不小。” “正是该杀!” 说道最后四字,太白金星虽然还是带着微笑,眉目间已经露出一丝杀意。 “南无阿弥陀佛。”观音菩萨低声道,“老星君,怕是想错了。” 太白金星讶然:“怎么想错了?” “这里面,有陈萼陈光蕊插手,天庭怕是不能借机除去泾河龙王了。”观音菩萨说道。 “陈萼?” 太白金星讶然:“就是江州那个——异数?” 这个异数,也是近千年来名声轰动三界的狠人。 只是将如来佛祖手掌给断去,擒下三菩萨、两尊者、数十罗汉金刚这等恐怖事迹,但凡能打听到的天庭神仙、佛门佛陀、大妖,无不深感戒惧。 跟这个狠人比起来,当初那个在灵霄宝殿偏殿大闹的弼马温,那都不算什么了。 “他怎么会参与这件事?” “我不知道他参与没参与,因为他法术厉害,我也不敢过于靠近。只不过——” 观音菩萨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 “他既然已经来了长安,那估计就是他。” 泾河龙王的表现,直击佛门和天庭安排的要害,太像是陈萼的作风了。 就比如,让取经人错投猪胎,一击险些令佛门取经计划失败。 还偏偏卡在翻脸和不翻脸的边缘。 陈萼这个家伙的谋算,令如来佛祖事后想起来,都感觉犀利毒辣。 “那依菩萨之见,接下来要如何做?”太白金星问道,“不杀那泾河龙王?” “天庭可以试试……” 观音菩萨说道:“不过,我认为,还是要用另一些手段。” “来折损唐王气运,方能按佛门计划进行。” 太白金星见她语焉不详,似乎这另有打算不准备说,便也略作沉吟,捻须笑道:“菩萨说是陈萼谋划,我却感觉未必如此。” “就让我们试试看,泾河老龙,是否背后真有人指点。” “如此善哉。” 观音菩萨应道,也不再多言,只是心中盘算如何折损唐王气运,然后把他送入地府,恐吓、威逼、利诱一番,开始取经前的准备。 对于太白金星说的泾河龙王这件事,她已经不报有多少希望。 陈萼八成是插手了,天庭再尝试,肯定要栽个跟头。 那太白金星对值日星官说道:“你去下方,告诉那泾河龙王,袁守诚能运算天机,也是有德之人,不可轻杀。” “让他们商议好一个方法,来定下输赢。” “泾河龙王若是能赢,就是天意袁守诚该死,袁守诚便可让他杀了。” 值日星官闻言,便又从云端下去,落到长安西市大街上。 只见那大街上已经围了不少人,对着泾河龙王与袁守诚两人指指点点——泾河龙王所化白衣书生,掐着神课先生袁守诚的脖子,这一幕在长安城还真是十分罕见。 连牵着骆驼的胡人商贩都不由地将脑袋和骆驼头都探进来,看这热闹。 值日星官见此一幕,顿时感觉不好说话,吸一口气吹一阵怪风,就要将众百姓都赶走。 偏偏泾河龙王也抬眼看来,也掐手决用个法术,将这怪风消弭于无形中。 “星君,可问了上官?” 那值日星官无奈,只好悄然落下,从人群里面走上前去。 “问了,上官说袁守诚能运算天机,是有德之人,不可轻杀。你们商议一个方法,来定下输赢。” “你若是能赢,就是天意袁守诚该死,到时候才可杀袁守诚。” 值日星官将这番话说了。 泾河龙王闻言,却是一呆——袁守诚背后靠山好硬! 这不就是明摆着欺负我吗? 我泾河龙族被人吃了,要报仇还得看天意? 哪怕是陈萼上仙早有交代,肯给他当靠山,交代他可以放手去做,这时候泾河龙王也是忍不住火气上涌。 我这八河都总管、司雨大龙神还不能报仇了? “星君,我若是不肯赌这输赢呢?” “那你就不该杀袁守诚。” 值日星官有太白金星撑腰,也不怕他区区一个下界水神,当即便说道。 云端之上,太白金星看着这一幕,皱眉:“泾河龙王表现,好像是有点怪?” 观音菩萨却是微微摇头,手却抓住了玉净瓶,将瓶口对准下方。 也就在这时候,泾河龙王一咬牙,心一横。 “那我,就偏要杀了他!” 手掌化作一只苍劲龙爪,鳞片分明。 霍然用力。 “咔嚓”掐断了袁守诚脖子。 回头对值日星官叫道:“如今,是否袁守诚天意该死?” 第98章 龙王显灵 是否袁守诚天意该死? 泾河龙王这一句话,把值日星官都问的呆住了。 先是呆泾河龙王居然真的敢杀袁守诚。 又是呆泾河龙王问的话——都把他给杀了,还问个什么! 云端的太白金星也是呆住了:“他……他敢杀袁守诚?” 观音菩萨表情却是淡然,直接法力注入玉净瓶中,对准死去的袁守诚。 如果说,之前还有几分怀疑,现在彻底不用怀疑了。 泾河龙王身后定然是陈萼陈光蕊无疑。 这令人意想不到的破局方式,真是一眼就能够看得出来。 下方,围观的人们轰然惊叫道:“杀人了!” “有人杀人了!” 有的转身逃跑,有的则是胆子大,上前来要抓穿白衣的泾河龙王。 也就在这时,一股吸力凭空传来,将泾河龙王手中袁守诚往天空吸去。 泾河龙王抬头看去,只见云端之上,观音菩萨正手持玉净瓶,对准自己和袁守诚。 连忙松手,放那袁守诚的尸首飞上天空。 只见袁守诚尸首没入玉净瓶中,被观音菩萨微微摇晃,治好身体的伤势,神魂归位,又被倒出玉净瓶来。 “啊——” 袁守诚回过神来,恍如隔世,见到观音菩萨差点没叫出来:“观音,你把我——” “坑死了”三个字没说出口,又意识到什么,连忙改口。 “你把我救活了?那可真是太好了,多谢观音大士出手搭救,那老孽龙实在是——” 观音菩萨微微颔首:“此事却不怨你,陈萼插手,莫说是你,就算是我也可能被他算计。” 又对刚刚回过神的太白金星说道:“老星君,这背后之人如今看来不言自明,那泾河龙王动不得了。” 太白金星喃喃说道:“还真是一位邪性的人物……此事可不是我能决定,须得禀报玉皇大天尊。” 观音菩萨眼中闪过了然之意,不再多言。 对这泾河龙王拉帮结派、聚拢天下龙族声望的行径,天上的那位玉皇大帝看来是已经不想再忍。 太白金星是一位老仙官,若他说做不了主,能不能放过泾河龙王,要杀泾河龙王的,就只有玉皇大帝。 “这一来一往,却不是今日能决定。”太白金星又说道,“菩萨,今日之事又该如何收场?” 观音菩萨立刻道:“赶紧收场!不要令那人找到借口!” 太白金星闻言也不再犹豫,便要令值日星官返回天庭。 也就在这时候,围着泾河龙王的人群中,忽然走出一人,开口说道:“都静一静,这乱糟糟的,到底怎么回事?” 众人望去,只见来的是长安府的一名捕头,平日里恃强凌弱,欺压良善也不止一次,都连忙让开道路。 这一让路,顿时露出正中间两个人来,一个是白衣的泾河龙王,另一个是穿着星河斑斓衣值日星官。 那捕头大大咧咧上前,眼睛斜睨两人:“怎么回事?你们两个因何在此吵闹?” 旁边有人说道:“那白衣的,打死了西市摆摊的神课先生袁守诚,那穿着彩衣的倒不知道是什么来由?” “打死人了?死者在何处?”捕头问道。 “不知怎么,那尸体就不见了!”众人纷纷攘攘。 值日星官心道:一群凡夫俗子……这神仙的法门岂是你们能看清楚的? 一边想着,一边看见太白星君于云端召唤,也正要化身飞天而去。 冷不防,一只手掌不知从何处伸出来,按住了值日星官肩膀。 “且慢!” 值日星官只感觉身上一沉,顿时动弹不得。 再转头看那人,那人微微一笑,向着天空说道:“袁守诚,还不下来?” “陈萼!” 观音菩萨脸色微变:“他果然已经来了!” 太白金星张了张口,只感觉满头雾水:“他……他要干什么啊?为什么要袁守诚下去?” “不知道,定然有所图谋。”观音菩萨沉吟一下,看向袁守诚。 袁守诚眼中全是后悔和哀求,显然是不想观音菩萨把他交出去。 早知道佛门这件事如此危险,我参与这事做什么! 观音菩萨微微叹了一口气:“这却是难办,才一开头,就被他抓住踪迹。若是公之于众,我佛门形象如何示人?” “袁守诚,你不必怕,我和太白老星君都在你身边看着,倒要看看陈光蕊又要做什么?” 袁守诚胆战心惊,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观音菩萨便和太白金星变化了身形外貌,又用个障眼法瞒过正在往天上看的百姓众人。 三人费了周章,终于来到下方人群之前。 袁守诚因为身侧有观音菩萨与太白金星,也终于有了几分胆量,开口说道:“见过诸位,不知有什么事见教。” 围观民众见了,纷纷惊奇:这神课先生袁守诚,原来没死? 那捕头也颇感无趣:“哦,原来你没死?” 陈萼却是微笑说道:“各位,神课先生袁守诚的确是没事,可今日正有一桩官司要找他!各位可愿听一听,做个见证吗?” 那捕头立刻露出感兴趣的表情,搓了搓手:“快说说,让我看看有什么好事。” 围观众人也没想到事情一波三折,居然还有其他官司,原来要走的都不走了,还有其他人都围过来,翘首翘脑,顿时把整个西市大街都围的拥堵不堪。 “这位,是泾河龙王。” 陈萼指向白衣的泾河龙王。 泾河龙王很配合地显出龙形,百丈多长向天伸展,发出一声长长的吟啸。 顿时整个长安都能看到一条巨龙的身躯,听得到巨龙叫声。 围观的众人都惊叫连连,连忙跪拜。 “龙王……” “龙王爷显灵了!龙王爷显灵了!” 陈萼待整个西市百姓、商人都跪倒一地,笑吟吟地扫过面色难看的袁守诚、值日星官以及袁守诚身后的观音菩萨、太白金星。 “这位神课先生袁守诚,吃了泾河龙王的龙子龙孙,泾河龙王因此来找他,要让他偿命……” “而这位身穿彩衣的人,不知道是什么来历,要泾河龙王与袁守诚打赌,非要泾河龙王赢了袁守诚,才能杀袁守诚。” “他说,这是天意。” 陈萼两句话将事情说完,忽然看向那长安府的捕头:“你说,他做的对吗?” 第99章 黄龙 那捕头闻言,顿时激动起来。 还有人跟龙王爷耍赖的?这不就是我表现的机会来了? 他立刻起身表态叫道:“这当然是不对!” “这袁守诚敢吃龙子龙孙,还有那个穿彩衣的,冒犯龙王爷,是绝对该杀该死!” 陈萼立刻笑了一声,说道:“好啊,你把他们抓起来,交给长安府尹赵堂尊处置,好不好?” “好!” “绝对没问题!” 那捕头拍着胸脯,上前一把抓住袁守诚:“好你个算命的老帮菜!贪嘴偷吃到龙王爷身上去了?看我今日怎么收拾你!” 又对那值日星官叫道:“还有你,老实给我过来,都跟我去长安府衙,交给府尹处置!” 袁守诚、值日星官都感觉莫名其妙,心道——用这等卑劣不堪的凡人,能将我们怎么办? 太白金星微微沉吟,却是一惊。 寻常时候,袁守诚也好、值日星官也好,随便动用一点法力,自然有的是办法从容离去。 可现在,那陈萼就在一旁看着,肯定不会容许此事发生。 可他,到底要做什么呢? 真要让这凡人捕头,捉拿了值日星官和袁守诚,给一个长安府的审判?这应该没什么用才对。 他想不透,观音菩萨一时之间也想不透陈萼究竟要做什么。 不过观音菩萨比太白金星可是了解陈萼的多,心知他不会有什么好心思,肯定还是剑走偏锋,最后直击要害。 可这些凡夫俗子,又能如何直击要害呢? 他们思考之间,那泾河龙王还跟偌大吉祥物一般,盘旋在长安城上空,不断展现身形。 而那捕头见龙王爷这般高耸入云的庞大身形,更是信心十足,骂骂咧咧,伸手推搡袁守诚、值日星官两人。 袁守诚、值日星官两人被陈萼看住,一不敢反抗,二不敢逃走,一时之间居然被这一个只会三脚猫拳脚功夫的捕头推着向长安府衙走去。 众多百姓黎民都连忙起身,也朝着长安府衙追去。 泾河龙王身躯蜿蜒,盘旋一下,悄然对陈萼问道。 “上仙,现在不用再维持龙形了?” 陈萼轻笑:“那怎么能行?” “某些阴谋诡计,最怕大张旗鼓。我今天就是要大张旗鼓,让你上天做官,让他们不得不认。” 泾河龙王本来感觉好像有点丢脸——堂堂司雨大龙神就跟摆件一样,飘在天上。 一听到可以上天为官,它顿时精神百倍:“好,上仙,我听你的!” 仰天长啸一声,摇头摆尾,神气扬扬,令整个长安都看得清清楚楚。 大明宫内,唐王李世民正在和百官商议国事,忽然听到一声巨响传遍长安,顿时吃了一惊。 “发生何事?” 一名宦官急忙入殿禀报:“陛下,有喜事,长安城有龙出现。” “嗯?” 李世民皱眉:“谁报上来的祥瑞?” 朕又不改元,也不改立太子,更不册立新皇后——谁给我搁这儿乱报祥瑞?瞎捣乱还是想在朕面前露露脸? “陛下,那龙,就在外面,都能看见——” “哗!” 李世民和百官都站起身来,一起快步来到紫宸殿门口,站在高高的石阶上。 一条黄色黑纹巨龙,高耸入云,就在长安城上空张牙舞爪,不可一世。 “黄……龙……” 李世民抬眼一看,险些一头栽倒:难道朕寿命已近吗?怎么平白无故出现黄龙? 黄龙在史书中,出现就代表要死人的不祥之兆! 不过又仔细一看,好像不是不祥之兆,真像是活着的巨龙。 李世民终于勉强稳住心神:也可能不是什么坏事…… “这巨龙是怎么回事?如何出现?” “为何还在游走移动?” 没有人能回答李世民这时候的问题,只有宦官、侍卫们拼了命嘶喊,传令,喝令探查。 只见那巨龙在长安城上空游走不断,也不消失,万民呼啸追随,都在喊什么“龙王爷”。 李世民一开始还忐忑不安,后来便渐渐安心,安心后见到这情形心中又暗暗不悦。 朕才是皇帝,如何这百姓万民都追着那黄龙叫喊? 也就在这时,一名心腹侍卫纵马奔入宫中,来到石阶之下,大声禀报。 “启禀吾皇陛下,那黄龙是泾河龙王,因为龙子龙孙被长安城算命先生袁守诚吃掉不少,今日特地来找袁守诚报仇。” “这时候,泾河龙王正和袁守诚去长安府衙门,准备去打官司,要袁守诚血债血偿。” 李世民听着,只感觉整件事有点怪异,让他不知道从何说起。 “袁守诚吃龙王的子孙?这人好大胆子?他是谁啊?惹得龙王这样大怒?” 魏征在一旁禀报:“袁守诚是钦天监正袁天罡的叔父。” “原来是他……看来是有本事的,可这有本事,也不该胡作非为,把泾河里的龙王都引来报仇。”李世民说到这里,又不由地笑了一声,“那龙王这样懂礼貌,来到岸上还要上衙门打官司,倒真是长安城好邻居。” 心中暗暗得意:这龙王来长安城,也要打官司,俨然已经是我大唐子民,受我管辖,可见朕文治武功,达于神兽神仙。 不枉朕每日专门修改起居注的苦功…… 古往今来,像朕这样开创盛世的帝皇,又能有几个呢? 想到这里,心中生出高傲自矜之意,对那侍卫道:“令长安府尹好好审案,务必给龙王一个公道,朕就不去了。” 那侍卫应声而去。 文武百官互相看看,殷开山、萧瑀、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等人都连忙上前恭贺。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威服海内,龙王亦受恩威!” “恭喜陛下!” 李世民强忍着笑意,摆摆手,到底忍不住,哈哈大笑几声,与文武百官回了大明宫紫宸殿。 那侍卫纵马飞奔,到了长安府衙门,只见那长安府尹赵华已经摆开了审讯架势。 衙门外众百姓围的水泄不通,两排捕快呼喊威武。 下面袁守诚与身穿彩衣的两人站立,泾河龙王还在天空不断飞腾,一会儿一个模样。 那侍卫进来告知赵华皇帝口谕,要给那泾河龙王一个“公道”。 原本心中就有了想法的赵华,更是心下大喜,暗道:正合我意,看我怎么判个满堂喝彩的精彩案子! 第100章 天意不公 心中有了谱,本就生性得意忘形的赵华感觉一切尽在把握。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袁守诚。” 袁守诚干巴巴地吐出三个字,眼角余光扫过斜后方,陈萼正在那里站着,面带微笑。 观音菩萨和太白金星也都站在不远处,看这到底要怎么应付。 “还有一个呢?叫什么名字?”赵华问道。 “娄金狗。” “好,被告袁守诚、娄金狗,原告是泾河龙王。”赵华说道,“泾河龙王告你袁守诚,吃他龙子龙孙,是否确有其事?” 袁守诚有些迟疑,看向观音菩萨和太白金星:这事情,认不认? 太白金星点头。 认下,让这凡间的官去判,倒要看看还能如何。 总不能陈萼就指望用凡间判罚对神仙有用? “是,的确有这么回事。”袁守诚实话实说,“我修炼算命术理,自身命格是不能往里面用的,须得借外物补气。” “这些龙子龙孙虽然还没成型,只是金色鲤鱼,却带有散碎龙气,正是最好的补品。” “好一个大胆狂徒!” 见他直接就开口招认,赵华喜道:“竟然敢这般吃掉龙王子孙性命,形同杀人害命,简直该死!” “天理昭昭,绝不容你——” 就在这时候,陈萼忽然上前一步,笑道:“同年,且慢。” 赵华正酝酿情绪,义正言辞,忽然被打断,自然是心中不悦。 仔细一看,更是不悦——下面这个口称“同年”的,的确是和他“同年进士”,只不过那一年陈萼文名广传,又是新科状元,而他赵华寒窗苦读,只是一个进士。 他心中对陈萼自然是说不出的厌烦。 不过,表面文章还是要做:“这不是光蕊兄吗?听闻你上任江州知府,远走他乡,如今怎么现身本官大堂之上?” “本官正在判案,有什么事还要稍后再说。” “不,我不过是有几句话要说一说,恰好也是这件官司。”陈萼笑道。 “同年,你说,这件事天理昭昭,是也不是?” “当然,吃龙子龙孙跟杀人害命一般,尤其他故意吃,不止一次吃,更是罪大恶极。”赵华说道。 “可这位娄金狗却说……袁守诚不该死,要看天意。” 陈萼笑着说道,看向值日星官娄金狗:“你是这样说的?” 娄金狗点了点头,他知道这件事抵赖不过去。 “所以,我就奇怪了——” “天理昭昭,袁守诚该死;天意又说,袁守诚不该死。” 陈萼的目光最终落在太白金星身上:“天理是什么天理?天意又是什么天意?” 太白金星终于明白陈萼要做什么,不由地心中咯噔一下。 这人好大的胆子! 这是逼天庭向他认错! 要么人心所向的天理错了!要么天庭的天意错了! 这狂徒,他怎么敢! 陈萼对太白金星说的暗示,旁人却是听不明白。 那长安府尹赵华笑道:“光蕊兄,你这话可就错了——这娄金狗是什么人?一个穿着彩衣的蠢人罢了,他说的话能代表什么天意?” 陈萼故作讶然:“哦?是吗?” 他走到娄金狗面前:“你说的话不能代表天意?都是你自己胡说?你假传天意?” 娄金狗连忙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假传天意,他怎么敢承认这样的大罪! “你看,他没有假传天意。” 陈萼提起声音,刻意喝道:“天意说,泾河龙王不该报子孙被杀之仇!袁守诚不能死!” “你们说,这天意对吗?” 长安府衙门围观百姓、附近几个巷子里前来看龙王的百姓,都把这话听得清清楚楚,然后都喧闹起来。 “不对!” “谁这样说的?” “胡说八道!谁家子孙被杀都不能报仇的!” “对,胡说八道!不该有这样的天意!” 数千人,甚至于万人都在吵闹喧嚷,甚至还有更多看热闹的人纷纷涌来,纷纷跟着叫嚷。 仿佛整个长安城,都跟着说这“天意”不公。 这就是人心……人心里面的天理…… 太白金星双眼尽是杀意——陈萼陈光蕊,好一个狂徒! 将这件事故意闹大,就是要看我们进退两难。 承认泾河龙王做的合理,那就是天意是假的或者是错的;或者继续坚持天意,摆明身份,告诉所有人,天庭就是要杀泾河龙王,就是要保袁守诚。 前者天庭要委曲求全,和陈萼做交易,以免将事情闹大,颜面尽失。 后者,天庭倒是不用委曲求全,但是会毫无疑问因为这种蛮横无理的行径,导致长安甚至整个大唐人心尽失。 天庭的确是厉害,想杀谁就杀谁。 可还会有几个人祭拜天上神仙? 老天爷和神仙都不讲理,还能指望他们做什么?祭拜他们还有什么用? “陈萼!” 太白金星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向陈萼传递声音:“你究竟意欲何为?难道敢反抗天庭吗?” 陈萼笑了笑,回应道:“是我反抗天庭,还是天庭不公?” “我要做什么,先看看天庭是不是要公开天意就是要泾河龙王去死……” 太白金星本来还准备去禀报玉帝,再说泾河龙王如何处置。 如今却是被陈萼逼到墙角,只好事急从权:“天庭天意当然不是要杀泾河龙王。” “那泾河龙王报仇是不是有理?”陈萼又问道。 “有理。”太白金星只好认下。 “为什么要保袁守诚?” “因袁守诚精通命数,是个有德之士。”太白金星迅速说道,“如果杀了未免可惜。” “嗯,也就是说,天意是好的。” 陈萼笑道:“不过,既然天意要保袁守诚,也总不好亏待了要报仇的泾河龙王?” 太白金星只好咬牙应道:“那就请说条件!” 我倒要看看,你绕了这一圈,把事情闹大到人尽皆知,天庭几乎难以下台,究竟是为了什么。 “首先,泾河龙王上天庭去当个朝官。”苏泽说道。 嗯? 太白金星一愣:这也算是条件?太简单了? 随后立刻应道:“此事可以。” “其次,天庭既然不愿让袁守诚死,也可以,但他要受惩罚。” 第101章 金狗 太白金星真是心里一团乱。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天庭何时真正在意过袁守诚的死活? 不让袁守诚死的原因,是利用袁守诚做诱饵,杀死泾河龙王。 如今泾河龙王暂时没法杀,让他上天庭做朝官……这袁守诚死活对天庭还有意义吗? 因此,当陈萼提出第二个条件后,太白金星直接说道:“这个你自便就是,娄金狗我却要带走……天上星官不能任凭人间的凡夫俗子折辱。” 陈萼微微颔首,他主要还是为了给佛门西游增加变数。 天庭既然愿意妥协,那就先走一步看一步。 “等这长安府尹判完再说。” 陈萼最后对太白金星传音一句,深深看了一眼那观音菩萨化身那人。 观音菩萨微微错开目光,若无其事。 太白金星心道——虽然没能杀了泾河龙王,反而被陈萼提了两个条件,可这两个条件也不算什么。 泾河龙王上天庭做官,袁守诚受惩罚,天庭真是半点为难的地方也没有。 以此换取天庭颜面不丢失,这完全值得。 这边陈萼与太白金星迅速对话结束,另一边赵华也开口笑道: “这娄金狗起名既然叫狗,想来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他说的什么天意,我们怎么能当真?” “光蕊兄,你过于较真了。” “哦?是吗?”陈萼一脸讶然,顺口一句说道,“我想也是,这人口中所说的天意,应该是做不得准的。” “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你判案了。” 说完之后,便退到一旁。 赵华轻咳一声,继续道:“正如众人所见,袁守诚戕害龙王子孙,其罪该死,以杀人入刑,先押入大牢、待秋后问斩!” 袁守诚张了张口,看向身后的太白金星和观音菩萨。 太白金星错开目光,转到一旁。 观音菩萨点点头,传音道:无事,不会让你死。 袁守诚这才放心,没多说什么,任凭差役将他押下去。 一拍惊堂木,赵华又指向那娄金狗:“你这混帐无礼之人,满口天意,劝龙王不要报仇,可见是人如其名、猪狗一般!” “你说什么?”娄金狗再也忍不住,怒声问道。 自己堂堂二十八星宿之一,娄金狗,被这蝼蚁一般的凡人竟然骂猪狗不如? 娄金狗真想当场使用法术,这个混账狗官杀了! 赵华闻言,顿时讶然:“噢?还是个不肯服输的?” “来人啊,给我拉下去收拾!” 捕头凑上前来,谄媚低声道:“堂尊,这人要怎么收拾?” 赵华低头,露出几分狰狞恶意——一个叫什么狗的家伙,也敢违逆本堂尊? 轻声说道:“他不是叫狗吗?狗不是喜欢吃屎吗?你喂他吃个饱!” 捕头顿时会意:“是,堂尊,我知道了。” 回头就推着娄金狗要走出去,娄金狗再也忍不住:“狗官,我早晚让你不得好死!” 赵华闻言,更是嘿然冷笑一声:“捕头,加倍招待!” 捕头阴阴笑着领命,推着娄金狗走进府衙偏房中去。 赵华这才连忙走下大堂,来到盘旋蜿蜒的巨龙身下,扬声道:“龙王爷,那袁守诚被在下判处秋后问斩,不知龙王爷可满意吗?” 泾河龙王看向陈萼。 “放心,已经妥当了。”陈萼说道。 泾河龙王便化作人形缓缓落下,又引得众多百姓纷纷跪拜。 赵华又问道:“龙王爷,在下判决可还公道吗?” 泾河龙王心道:你判决有什么用,我忙碌这半天,是要判袁守诚问斩吗? 何况,你们这群凡人也杀不了袁守诚……我是为了我的官位! 含混不清地点点头,说了两句“极好”,又看向陈萼所在。 陈萼已经消失不见。 泾河龙王摸不着头脑,只好含糊应着众人奉承,慢慢离去。 还别说,这些人都眼巴巴地讨好自己,这感觉还是挺好的。 泾河龙王一开始挂在天上来回游走,感觉丢人现眼,现在回头看又感觉有另一种解释:是不是我刚才的样子特别威武雄壮,他们才特别崇敬我…… 此刻,府衙偏房内,躺倒了捕头与两名狗腿子差役,都已经昏死过去。 陈萼推门而入的时候,娄金狗正情绪激动地对太白金星诉苦:“老仙官,你可是亲眼目睹——那狗官和这个狗捕头实在不是东西,居然要给我吃秽物!” “我非得把他们都弄死不可!” 观音菩萨和刚解救出来的袁守诚站在一旁,装作没听见这种尴尬的事情。 陈萼一进门,观音菩萨、太白金星便转头看来。 袁守诚立刻缩成鹌鹑一般,娄金狗也连忙住口不言。 “两位,下手倒是快。” 陈萼称赞一声,又说道:“太白金星,我之前说的,你都说了吗?” 太白金星说道:“尚未来得及,毕竟也是刚将他救出来。” 见观音菩萨投来问询目光,便把自己刚才和陈萼传音交易的事情又复述一遍。 袁守诚一听自己受罪还不算完,立刻就要躲到观音菩萨身后去。 观音菩萨微叹一声:“你躲也是无用,这人躲不过的。” 又抬手对陈萼起礼:“阿弥陀佛,贫僧见过陈施主。” 陈萼挑眉,讶然:“这次怎么这般客气?” 观音菩萨无语心道:你连如来都断去一掌,到如今佛祖金身都还没有右掌——我还能对你不客气,叫你姓名陈萼? 也是知道陈萼一点秉性,观音菩萨不敢说什么“因果、缘法”的歪理,直接说道:“陈施主,这袁守诚是为佛门大事奔走,不知可否饶他一回?” “十九年前,长安城内,我不是饶过他一次了吗?”陈萼反问道,“这次还要饶他?” “再者,我也不杀他,就是让他听我命令,做一件事。” “做得好,说不定和你们佛门大事也有好处。” 观音菩萨一听,直感觉心里发毛,什么好处? 再把我们关进十二金人大阵里面痛殴一顿? 观音连忙道:“陈施主,有什么安排计划,还是免了我们佛门。” “但请陈施主自行其是,莫要再插手取经之事。” 说到这里,又顿了一顿:“再强自插手,两位圣人可要真的降临凡尘了!” 第102章 朕绝不饶你 陈萼闻言,也是不由发笑一声。 “你们佛门就是喜欢大惊小怪,我说不让你们西行取经去吗?” “对了,我们现在说的是袁守诚——我不会杀袁守诚,只是略加惩罚而已。” “泾河龙王也已经说了,只要自己能上天为官,可以将过去的事揭过去不提,只要袁守诚以后不要再吃金鲤鱼。” 观音菩萨闻言,却是看向袁守诚。 袁守诚心知观音大士这也是没有办法,明显不是陈萼对手;而且陈萼解释的也算是多少有点诚意,应该不会出尔反尔将自己杀了。 只好哀叹一声,站在陈萼面前躬身道:“听凭上仙发落。” 陈萼微微颔首:“好,那就随我离去。” 袁守诚跟着他亦步亦趋走出长安府衙门,在障眼法作用下,并没有人察觉到,本该在死牢等候秋后问斩的袁守诚已经离开长安府衙。 待他们离去之后,观音菩萨也跟太白金星道别离去, 陈萼插手,长安诸事都要重新安排,整个佛门都要重新谋划,必将忙碌异常。 娄金狗看看左右无人,向太白金星说道:“老仙官,这狗官我可要动手了——” 太白金星默不作声,腾云而去。 娄金狗的确是受了凡人羞辱,那狗官和捕头也确实不是善类。 不过,太白金星这种老仙官,也不会亲自开口允许这种事,直接离去就是最好的态度。 这地方的事情和我无关,你动手我一概不知。 娄金狗顿时狞笑一声,身上抖了抖,化作几十条凶猛猎犬,朝着地面上捕头扑过去。 混账东西,狗不仅能吃那东西,也能吃了你! 咬死捕头之后,娄金狗又收起化身猎犬,化作一阵清风,来到长安府衙大堂。 随着泾河龙王离去,长安府衙大堂内外已经重新变得冷清,长安府尹赵华不是个好官,这在长安百姓心中也都是有数的。 除了来见龙王爷之外,长安百姓可没有几个愿意在此地多做停留。 赵华正被一帮官吏簇拥着不断恭维,得意哈哈大笑;冷不防一头巨犬迎面扑来,一口将他咬死,又狂奔而去。 众多官吏只感觉那巨犬如同狂风呼啸,眨眼间来去无影踪,呆了好一会儿,才都惊慌失措起来。 半个时辰后,一名宦官小跑着奔入大明宫,向皇帝李世民禀报事情经过。 李世民先是微微颔首:“赵华还是做事可靠的。” “袁守诚秋后问斩,那娄金狗胡言乱语什么天意,的确该好好收拾,泾河龙王能满意这个判决,看来我这贞观年间,倒不是白白费力。” 正得意微笑,又听到赵华和捕头被狼、犬之类咬死,袁守诚与娄金狗尽皆消失无影,大堂之上居然出现了江州知府陈萼。 李世民的脸色顿时又阴沉下来。 赵华被狼、犬咬死,袁守诚与娄金狗消失不见,这分明是法术。 而他又记得,陈萼就是个会用法术,将两个公主带走的狂悖之辈。 “江州知府,陈萼……朕没有宣召他入京,他如何敢擅离职守,来长安城?” “狂徒!大胆!” “令羽林军……不,令玄甲军调用五百,把他狂徒给朕捉来,若敢抵挡,格杀勿论!” 李世民一转脸便勃然大怒,咆哮起来,顿时让宦官、宫女们都慌忙跪伏在地上,不敢作声。 咆哮一番之后,李世民叫住准备出去传令的宦官:“先不要动手,查探陈萼这次来带了多少家眷,多少手下,因何而来。” “查探清楚,禀报给朕!” 那宦官连忙应声而去。 良久,李世民才松了一口气,咬牙低声道:“陈萼……陈萼!” 快步走到偏殿案牍累积的地方,凭着记忆从角落中抽出一叠奏折。 翻看一番,上面写着陈萼履历:贞观十三年中状元,贞观十三年授江州知府,贞观十三年到任施政…… 依据“四善”“二十七最”考核评判,江州所地区户口增减、农桑垦植、漕运水利、钱谷运输、仓储周转、盗贼讼狱、灾情处置、教育科举、治安状况等关系江州治理各方面的情况,考核官员禀报,陈萼定为“甲等上上最佳”。 江州人口增加,大兴农桑,兴修水利,仓库满储,没有冤狱,没有灾情流民,教化得力,面面俱到,可见陈萼确有状元之才。 十年前,上书应调用入京尚书省,随朝听用,被李世民否了。 七年前,又说此人应重用,又被李世民否了。 若不是负责考核的官员禀报上来先送到三省六部,到李世民面前的时候已经被众臣所知,他肯定要将这“上上最佳”改成“昏聩无能”,然后贬官收拾他。 陈萼陈光蕊…… 朕不会饶过你的。 李世民将奏折抛到一旁,冷冷想道。 —————————————————— 紫清小院内,大槐树下,陈萼坐在椅子上。 泾河龙王站在一旁。 袁守诚“噗通”一声跪下:“上仙开恩,且饶了我,以后不管是天庭还是佛门,我再也不敢胡乱插手了!” “我以后就只在西市老老实实算命,再不敢吃龙子龙孙!” 泾河龙王闻言也是表情不好看。 泾河里的金鲤鱼,虽然并不是他亲生子孙,但都是龙类后裔——如果不是今天这番事,他还真不知道,就在眼皮底下,袁守诚偷吃这么多龙类后裔。 这绝对是该杀该死。 若是袁守诚能以后老实收手,泾河龙王又能一偿心中所愿,上天庭为朝官,倒是还能接受。 “起来,不必这么害怕。” 陈萼说道。 袁守诚这才连忙起身,站在一旁,不敢多言。 “我要你做的事,过几日自然见分晓,到时候你就知道。” “至于西市算命卦摊,你若是胆子大,倒是可以去试试。” 袁守诚连道:“不敢,不敢。” 自己都在长安城出名,要被秋后问斩了,还去西市大街抛头露面,那就真是自己找死——让百姓都意识到你该死却没死,那你只好真的去死。 交代袁守诚这两句,便让他离去。 陈萼又对泾河龙王说道:“你上天为官的事情,太白金星已经答应,过不了多久,应该就有玉帝圣旨给你。” 泾河龙王顿时大喜过望,喜不自胜,连忙躬身下拜。 “小龙得偿心愿,从此任凭上仙驱策,绝无二言!” 第103章 馋嘴狐狸 泾河龙王效忠,对陈萼来说不过是顺手为之产生的结果。 他这一插手,佛门和天庭的后续安排肯定不再和原着一样。 不过,这也没关系,对于如今精通三清法的陈萼来说,早已经知晓其中关键。 泾河龙王犯了天庭忌讳,针对他的杀机主要来自天庭。 佛门其实并不关心泾河龙王死不死,佛门关心的是大唐国皇帝李世民折损气运,只要折损了他气运,就能将他送入阴曹地府,加以威胁、恐吓。 如何折损李世民的气运? 原着中是这般操作,先设局杀泾河龙王,然后袁守诚让泾河龙王去求李世民,李世民答应这件事——首先答应这件事就是在折损气运。 泾河龙王是被天庭抓住把柄,明正典刑的犯人。 李世民是一个人间皇帝,这是他能干涉、他应该干涉的事情吗? 名义上,天庭可是三界共主。 一个人间皇帝,仗着人间的权柄,去挑战天庭行使的正当判罚? 这就是自损气运。 再其次,泾河龙王怨气冲撞,又一次折损气运。 这是原着中李世民的遭遇。 现在,陈萼解去了李世民折损气运的泾河龙王一事,但是佛门要佛门东传,要李世民大兴佛教,依旧还是要从李世民身上入手。 这是毫无疑问的。 泾河龙王喜滋滋告辞拜别而去之后,本该随他离去的分水将军敖柳却是留下来。 “主上!卑下有礼。” 敖柳先是拱手行礼,又抱怨道:“这泾河龙宫真没什么好待的,我每天除了率领些虾兵蟹将巡逻,就是吃吃喝喝,自己修炼。” “可那泾河龙王枉为龙族,根本就是个只知道拉关系、结交人脉的草包,对我修炼根本谈不上指点,我自从化龙之后,真是收获寥寥无几,全靠自己修炼。” “我现在想追随主上做些事情,而不是随着泾河龙王这种只知道求官的草包龙族虚度时光,还请主上允许。” 陈萼听后略作沉吟。 “敖柳,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你追随我可能会有什么下场?” 敖柳回答道:“卑下也听闻过,主上曾经击败过观音菩萨,也是天地间少有的大神通、大法力高人。” “我若是有朝一日失败,你会被佛门、天庭剥皮拆骨、神魂俱灭。”陈萼说道,“你怕不怕?” 敖柳怔住,神色变幻了片刻,说道:“卑下不怕。” “卑下从蛇变蛟,又从蛟化龙,忍耐了千年之久,不是为了做个草包开始享乐的。” “卑下愿追随主上,继续修炼前行,探寻长生不死、仙灵大道。” 陈萼笑了笑:“好,这番话,你却有成就龙族领袖的资质,比那四海龙王、泾河龙王都要好的多了!” “从今之后,你在我面前听用,做个随从。” “是,主上。”敖柳表情郑重,应下。 两人说完话,敖柳看向外面,向陈萼请示:“主上,那几个鬼鬼祟祟的探子,要不要我解决了?” “不必,都是些凡人而已,罪不至死。” 陈萼说道:“这背后其实还是大唐皇帝李世民,这一次我看他耐心如何,运气又如何……” 敖柳也不再多言,返回泾河龙宫后,卸去身上差事,换了一身青衣。 听闻敖柳是去陈萼手下听命,对陈萼心怀感激的泾河龙王连忙将让敖柳带上龙宫最后一批仙草灵果,以及龙宫特产美味珍馐。 敖柳对他虽然瞧不上眼,但是好歹算是共事一场,也没多说什么,客气应下收了,用搬运法术搬运到紫清小院。 当晚,朱丽华整治一席丰盛酒宴。 隔壁的胡二娘恰好来向陈萼谢恩,为她除去长安府尹赵华,陈萼便让她将狐妖们也叫来,赏赐一些龙宫酒菜琼浆之类。 狐妖们本就讲究享受,一个个品尝之后乐而忘形,被胡四娘训斥一番才老老实实谢恩。 待到回到隔壁,狐妖们个个眯着眼,回味无穷。 “这才是真正享受……仙家的享受,龙王的待遇……”一个狐妖说道,“我们去讨好他们,你们说怎么样?” “主动上门去找死?”胡妙姑冷笑问道。 “可是这么好吃的东西……跟这些东西比起来,我们以前享受的人间富贵,都像是剩饭剩菜啦。”那狐妖说道,其他狐妖不由地咂着嘴,都是流着涎水回味。 “倒是四娘好运道,以后这些好东西还不是敞开了肚皮吃?” 不知哪个狐妖说了一句,顿时引得狐妖们七嘴八舌:“对对对……她以后还能长生不死……” “说不定比得上当初的九尾狐狸妲己娘娘!” “她运气也太好了?” 胡二娘不爽说道:“什么运气好?四娘多么努力你们知道吗?” “还不是她辛苦修炼,这才被公子另眼相看,这才有了今天的造化?” 众狐狸闻言,恍然大悟,面面相觑。 要不要,我们也努力修炼修炼? 到底没忍住对琼浆玉食的渴望,众狐狸纷纷找地方努力试着修行。 原本她们也未必有这个决心,只不过今日享受,以及胡二娘的待遇,让她们不由自主多了几分动力。 当晚,陈萼有些讶然且欣慰。 不求上进的狐狸们,居然在隔壁主动修炼?难道居然是今日的美食享受打动了她们? 如果这样看,她们倒也并非是完全的烂泥扶不上墙,还是有几分希望的。 第二天一早,一辆马车停在紫清小院门口。 一名表情阴沉的宦官敲开院门,对开门的敖柳说道:“陛下要见陈萼,让他随我上车。” 敖柳打量一眼这宦官,冷笑一声:“就凭你这阉人,也敢站在这里,对我的主上呼来唤去?” “给我滚!” 手指抬起,一道烈风卷过,瞬间将这宦官连同马车都给吹飞出去,刮到路的对面。 马车和宦官连忙屁滚尿流而去,陈萼这才走到院门口,见敖柳这样处置,倒也合心意,微微一笑。 下午时分,两队被甲执锐的士兵来到紫清小院外,将刀枪对准紫清小院,抬来三大盆黑狗血。 又是另一名宦官前来敲门。 “陛下有话,若你再敢不来,后果自负。” “不要以为你的法术,无人能破!” 第104章 唐王拜神 看见那三盆黑狗血、带着自信阴笑的宦官,陈萼是真的一脸问号。 李世民这是把自己当成什么? “看来,我不去见他,他也就只能想到这种手段了……” 陈萼摇头说着。 那名宦官听见这话,更是得意:“不错,这黑狗血最能破邪法!你如果还敢抗旨不从,今日这些士兵定然能泼洒黑狗血——” 陈萼却是笑了笑,根本不理会他,乘云而起,缓缓向皇宫方向而去。 紫清小院内,敖柳走出来,看了一眼黑狗血、宦官和这些士兵。冷笑一声。 微微吐一口气,运出一点龙气,化作一阵狂风。 那三盆黑狗血立刻全部飞起,血淋淋浇了众人一头一身。 “就你们这种蝼蚁,也配跟主上叫嚣?” “真正是不知所谓,也不知死活!” 宦官浑身是狗血,好不容易挣扎着爬起来,跟一众士兵大眼瞪小眼:黑狗血,原来没用啊? 大明宫中,李世民正在批阅奏折,旁边一些侍从忙碌着运送奏折,将没有批阅的奏折分类摆好,将批阅过的奏折分好归处,送往三省六部。 侍女、宦官们都在静静站立着,无声无息,以免打扰皇帝陛下思路。 就在这时候,一名英俊男子出现在宫殿之中,背负双手,面带微笑。 “什么人!” 一名宦官尖声叫道。 “陈萼,应唐王邀请前来。”陈萼说道。 李世民有些讶然,抬头,随后镇定自若地低下头去又批阅奏折:“你那法术,看来真是非同寻常。” “朕令人带了黑狗血去,也并未抓的住你吗?” 陈萼看到一旁有座位,便也自行坐下。 “唐王李世民,你到底还是不了解我,也并不真正了解这个世界。” “朕不了解世界?” 李世民嗤笑一声:“朕又不是生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的无能皇帝,朕这皇帝之位是真刀真枪,一点一点打下来的江山。” “朕若是不了解这个世界,难不成你比朕还要了解这个世界?” “至于说了解你,朕可能的确不了解——” 说到这里,他再也无心批改奏折,将毛笔一摔,气冲冲站起身来。 “你是贞观十三年的新科状元,朕亲自点的!” “殿试见了一面,谢恩见了一面,到现在才是第三次见面,朕就是不了解你,才给了你这法外狂徒机会!” “依仗法术之利,掳走两位公主,擅杀江州官吏,你这心里到底有没有朝廷,有没有朕!” 他怒生责问道。 陈萼笑了笑,也并不起身,就这样坐着看李世民在自己面前气恼异常走来走去。 “唐王陛下,你说笑了。” “你一个大男人,我心里有你做什么?我当然是心里没有朝廷,也没有陛下。” 李世民怔住,简直被他气的直冷笑:“好!好!好一个乱臣贼子!” “你是大唐国人,须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道理!” “怎敢说出这样目无君主的荒唐话语!” “来人!” 他喊了一声,却没有人回答他的话。 “来人!” 他又喊了一声,目光一扫周围,顿时寒意冒出。 宦官、侍女、侍从们,一个个面色惊讶,呆在原处一动不动。 他们一个个,都像是雕像一样,显然也是不知什么时候中了陈萼的法术! “来人啊!” 李世民急忙起身向外奔去,口中呼喊不停。 令他惊讶的是,陈萼并不阻止他,任凭他跑出这宫殿。 然后李世民就看见了外面的侍卫们,也都一个个呆站在远处,宛如泥胎木偶一样。 放眼望去,眼前尽是呆立不动的人。 整个皇宫似乎失去了声音和动静,只剩下李世民和陈萼两个人。 陈萼慢慢走出宫殿,站在雕着龙凤瑞兽的白色扶栏之前。 “现在,你稍微了解我了吗?唐王李世民。” 李世民苦涩一笑:“了解了。你要杀朕,并不比于吉害孙策更难……” “天地间真有你们这等神仙人物!” “枉我之前,还以为泾河龙王来长安打官司,我也可治理神仙龙王之辈。” “那是我让他来的。”陈萼说道。 “你让他来的?” 李世民只感觉口中更加苦涩,若是真有后悔药,或许就是这滋味。 陈萼到底是个什么神仙?为什么泾河龙王也会听他号令? 这样一个神仙,为什么还考状元,还拐走自己女儿——这到底怎么回事? “看来,朕想见你,训斥你、惩治你,终究是我痴人做梦而已。”李世民说道,“只是不知,你又为何要来长安?为何要来见朕?” 陈萼说道:“来长安是为了一桩大事,至于来见你,则是准备提前做些后手,以免措手不及。” “什么后手?” 李世民问道。 “防止你过于信佛,祸害大唐。”陈萼说道。 李世民有些不解:“此话从何说起?我信佛也信道,并未想过因此祸乱国家。” “若我说,再过一个月,你会下令,大唐国但凡诋毁佛祖的,一律断去一只手臂,你信吗?”陈萼问道。 “荒唐!朕岂会做这种律令?”李世民不以为然地说道。 是啊,现在的李世民并不会做,陈萼所知的唐朝皇帝李世民也不会做。 然而,一个月后的唐王李世民,在西游记原着中的确是这么做了。 几乎是推行佛法和轮回转世说法,以佛法代替国法。 完成这一步后,大唐国已经朝着小乘佛教的“佛国”开始转变,这才有了水陆法会,玄奘听观音菩萨讲述大乘佛教,立志取经这件事。 取经这件事,陈萼现在直接阻挡不得。 不过,好好的东土大唐国,西牛贺洲那些小国个个羡慕如同乐土一样的地方,变成佛国——这件事,陈萼却是要好好管上一管! “唐王陛下不以为然?” 陈萼将一柄宝剑交给李世民:“那就等一个月后,我再来找你。若是你那时候脑子还记着这件事,应该就知道我说的不错。” “这柄剑,你暂且留在身边,到时候说不定有些用处。” 说完之后,乘云而去。 李世民见他离去,皇宫内众人又都渐渐都活过来,心中更是骇然,连忙朝着陈萼拜了几下——这真是神仙而非江湖术士,拜神仙不丢人,输给江湖术士才丢人。 第105章 龙王谢恩 “阿弥陀佛。” 刚出了皇宫,另一朵白云便缓缓迎来,上面白衣大士,低眉轻宣佛号。 “陈施主,真要与我们佛门为难吗?” “这话你已经问了不止一次了,观音菩萨。” 陈萼说道。 观音菩萨低声叹道:“或许我管不住你,可你再猖狂无度,是祸非福。” “不要再说这些重复的话题,不只是我感觉没什么意思,想必你也感觉没什么意思。”陈萼抬手道,“在天上说话也不太方便,不如去终南山玉柱洞坐坐如何?” 观音菩萨本来想着,陈萼是个促狭的妄人,再怎么说荒唐的话,也不理会他就是。 此刻听到陈萼的话,倒是不由讶然:“你认识云中子道友?” “不认识,只不过约二十年前,有终南山的妖怪惹了我,我杀了那些妖怪,才发现这里是阐教福德金仙云中子的昔日道场。”陈萼说道,“去那里慢慢说话,总比翻来覆去重复这些我和佛门的恩怨,有趣的多。” 观音菩萨听到这话,低声感慨:“一别千年多,旧日相识道场,居然成了妖怪洞窟。” “沧海桑田,便是这般。” 又想了想说道:“有劳陈施主告知,这玉柱洞我有闲暇之时,自然会前去看看。” “不过今日来见陈施主是有正事,却不好因私废公。” “看来,你是一定要避讳一下。” 陈萼笑道:“好,公事……观音菩萨,你要做的正事又是什么?” 观音菩萨心里有点不稳,假装没听见“避讳”这种难以往深处思量的词语。 她轻声道:“请教陈施主,对唐王李世民施展了什么手段?可要对我们佛门不利吗?” 陈萼见她始终低眉说话,客客气气,反而不如一开始和自己说话有笑有怒,反而颇为无趣。 这态度还真是公事公办。 “为什么对李世民施展手段,会对你们佛门不利?李世民是你们佛门的?”陈萼问道。 “陈施主何必明知故问。” 观音菩萨低眉说道:“欲兴佛教,先要有灾难,才能化解灾难兴盛佛门;李世民作为唐王,寻常时候没有灾难,当然要折损他命数气运,才好下手。” 陈萼见她说的理所当然,不由地冷笑一声。 “好一个佛门,竟然如此不加掩饰!欲救世人,先造灾难害人,害人之后再救人。” “这到底是你救了人还是害了人?” 观音菩萨也不和他分辨,只是说道:“然则,天意要兴我佛门。玉皇大天尊令天庭协力,世尊如来佛祖令我等施为,运来天地共助力。” “今日,还请陈施主告知我,唐王李世民身上到底设下了什么手段?” 陈萼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只不过是将文殊菩萨的慧剑给了他。” 观音菩萨讶然抬头,看向陈萼:“陈施主此言当真?” “自然是真。”陈萼说道,“你们的法宝,说实话我也用不太上,那文殊菩萨的慧剑,是其中最用不上的一件。” 可…… 这样一来,李世民不就因为这柄慧剑和我们佛门联系上了吗? 陈萼岂不是等于在帮助佛门? 以陈萼的一向表现,会有这么好心? 观音菩萨十分不解,但见陈萼已然不想多说,乘云而去,自己注目半日,也只好将此事禀报如来佛祖,请佛祖定夺。 紫清小院门口已经恢复平和安静。 陈萼乘云刚落下,一个人便激动上前,弯腰躬身行大礼,叫道:“来了!圣旨来了!” “全仗上仙恩德,小龙才能上天为官!” 原来是泾河龙王在泾河龙宫得了上天为官的圣旨,连忙喜气洋洋,前来陈萼居处叩谢大恩。 谢恩之后,泾河龙王又十分惭愧说道:因为泾河龙宫宝库内一时没有宝物,特地向四海龙王借一些宝物,改天上天为官之前,定然送到紫清小院来。 陈萼听他这么说,也感觉这位龙王虽然脑袋不怎么灵光,可是这慷慨大方却是少有人相比。 难道说,他聚拢四方龙族、水神,靠的不是什么长袖善舞人格魅力,而是出手阔绰的冤大头? 待到泾河龙王千恩万谢地离去,陈萼也跟高阳说起刚才进宫的事。 李玉英自从踏上修行路,对长安城这些往日旧事已经不怎么放在心上,只不过提起过一次,永嘉公主对她算得上少有的真心相待,应该送一株常人也能服用的仙草过去,让她一生康健。 高阳却是不同,心性活跃的多。 听陈萼说起和李世民交谈的事情,又气又笑,敲了陈萼肩膀一下:“你把我父皇吓坏了!” “没事,你既然舍不得他们,我也不会阻拦;过些时日,我和佛门斗法结束了,就带你进宫看看你父皇和其他挂念的人。” 高阳喜道:“啊,郎君你真好,真是我的如意郎君!” 伸手挽了陈萼手臂,快乐地摇晃着,又说道:“人家都说修仙要修身养性的,你真能给我弄到适合我的修炼功法吗?像我这样,是不是没有仙缘?” “遇上我,不就有仙缘了吗?”陈萼笑着跟她打趣两句。 这边融洽过了两日,除了朱丽华每日去大相国寺听高僧玄奘讲经之外,并无什么异常。 这一日,泾河龙王搬运来几十口箱子,陈列在紫清小院中。 他果真从四海龙宫借来了宝贝,十多口箱子,装的满满当当,都是些饱含灵气的仙草灵果、修行的好东西:还有十多口箱子装的各类饰物饰品,都是些颇有威力或能防御的小东西,给常人与寻常修行者也是不错。 又有十多口箱子,则是专门给陈萼收集的奇特物品、少见的东西,都是供他赏玩的——因为他神通广大,寻常法器法宝用不上,因此才收拢这些奇物来。 又有战甲、兵器等物品,也有几口箱子,都是天地间的灵金炼制,十分耐用坚固。 送来宝物之后,泾河龙王再次感谢陈萼恩德,之后穿上天庭朝官服,满怀激动上天去了。 这可怜的老龙王迄今都不知道,天上的玉帝和太白金星曾经让他距离上斩龙台,只有一步之遥。 第106章 羊脂玉净瓶的一滴露 老龙王上天庭为官的同一天,观音菩萨也来到了钦天监正袁天罡的家中。 经过在灵山的一番商议,如来佛祖和诸位佛陀、菩萨都一致认为陈萼将文殊菩萨的慧剑交给李世民肯定是不安好心。 若是佛门因此为借口,直接让文殊菩萨对李世民出手。 李世民固然折损命数,佛门气运与文殊菩萨也肯定不利——陈萼分明是给佛门设下圈套,将李世民变成刺猬,引佛门来抓,又扎了佛门的手。 这等图谋被猜出来后,观音菩萨也是半信半疑。 陈萼好像是能做出来这件事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又感觉陈萼应该不是这样筹划的。 这种直觉她也没办法说出口来,总不能对佛祖说:我感觉陈萼不是那么想的。 双方是敌人,观音菩萨怎么能感觉到敌人什么想法,认为敌人在这件事上没有敌意? 所以,她带着佛门的新谋划,来到了钦天监正袁天罡的家中。 袁天罡见到观音菩萨到来,也不跪拜,也不行礼,甚至也不招呼,默然不语。 “袁天罡,佛门大兴,乃是天数,还望你能援手。” 袁天罡本不想说话,但感觉观音菩萨的目光渐渐严厉,不得不张口,说道:“天衍四十九,遁去其一。” “观音大士,若是四十九在,那是天数,我敢插手。” “若不是四十九,我如何敢再插手?” 观音菩萨也是由道入佛的绝顶人物,袁天罡所说话中意思便是:正常情况下的确是应该天意要兴佛门,他肯定愿意在佛门、天庭面前露露脸,捞好处。 但是现在是不正常的情况出现,天数未必还是会兴盛佛门。 他现在的修为再掺和进去,只怕要死无葬身之所。 “阿弥陀佛,贫僧保你无事就是。”观音菩萨说道。 袁天罡咧了咧嘴,不尴不尬:“观音大士,既然如此可保我无事,不如先保我叔父无事。” “恳请菩萨先将我叔父袁守诚救出来,令他免去被驱使的灾厄,我叔侄二人到时候再为佛门效力,却也心服口服。” 这……却是难办! 袁天罡真是个圆滑不好对付,却还说的都是道理。 袁守诚现如今被陈萼带走,说要给他施加惩罚——这已经是吃龙王后裔后免去死罪,活罪难逃。 要再张口跟陈萼索要袁守诚,为难之处着实不小。 但若是不要袁守诚,又如何取信袁天罡? 佛门不能保证袁守诚安危,自然也不可能保证袁天罡的安危。 但佛门的那番谋划,却还是要落在袁天罡身上…… 观音菩萨一时也是无法,沉吟一番,与袁天罡做个承诺。 若能带回袁守诚,自然是袁天罡自己出头露面。 若不能带回袁守诚,那却是要找个佛门中人假冒袁天罡或者扮成道人模样,去按照计划行事——因为佛门直接插手,这样做不仅是落了下乘,也容易弄巧成拙。 承诺此事之后,观音菩萨前往紫清小院拜访陈萼。 见观音菩萨来访,敖柳、幽兰、胡四娘等如临大敌,连忙禀报陈萼。 又有朱丽华站在一旁,让观音菩萨看一眼就心塞。 就是这个黑猪妖——居然是取经人她妈! 陈光蕊何其阴损! “菩萨前来倒是稀客……不知所来何事?”陈萼令幽兰奉茶,然后说道。 观音菩萨也跟她没多少客气的,直接说了自己来意,就是准备让袁守诚安然脱身。 为此,观音菩萨可以与陈萼谈论一个条件。 譬如送人去西天或者上天庭之类,又或者要什么物品,尽可以提出来商讨考虑。 陈萼闻言说道:“观音菩萨,这可叫我有些看不懂了。” “之前我留下袁守诚,你不也是什么都没说吗?怎么如今又要花些代价将他赎回去?” “难道是,要用袁守诚参与接下来的谋划?” “不对,你们应该还有袁天罡可用……” 说到这里,陈萼笑了一声:“原来是这样!你若不能救回袁守诚,袁天罡怎么敢为你们继续效力?” “看来你们佛门接下来算计,还在袁天罡、袁守诚叔侄两人身上。” 观音菩萨闻言,心里也是一边惊讶陈萼思路敏锐,一边暗暗叫苦。 就知道这陈光蕊不是好对付的! “陈施主,还请行个方便。” 观音菩萨缓缓说道:“贫僧愿付出一些代价,只为促成我佛门大事。” 陈萼看着她,忽然开口说道。 “观音,你可知我为何留下袁守诚?” “贫僧不知。”观音菩萨说道。 “就在等你们动用袁天罡的时候。” 陈萼淡淡说道。 观音菩萨惊讶看向他:“陈施主,你——” “你们佛门阴谋尚未披露之前,是爱惜自身羽毛名声的;天庭不可能为了佛门的事下场,直接针对一个勃勃而兴的大唐国皇帝……你们终究要落在某些人身上。” 陈萼缓缓说道:“直接变化为道士,去蛊惑君王,这是无奈的下下手段。” “还是用袁天罡叔侄两个方便啊。” 观音菩萨听到这里,才明白陈萼已经通过纵观大势,明白佛门在长安城内选择不多。 只因为佛门不好直接出手,天庭更只是协助,终究起因还是要落在“凡人”的身上。 真是好毒辣的目光。 “还请施主行个方便。”观音菩萨心知这事情无可辩驳,直接默认了。 “其实,我想着你们用袁天罡的时候,我再用袁守诚。”陈萼说道,“我们再来一个命数之争,到时候也比较热闹。” 我劝你可做个人! 观音菩萨听得心里都替袁守诚叔侄两人感觉捏一把汗——让袁守诚和袁天罡两个人对着算天命? 叔侄两个人怕不是都要被活活折寿到死? 这哪里是不杀、哪里是小小惩罚? 这是要把他们家都给赶尽杀绝才对…… “不过,今日你既然来了,那就好办多了。”陈萼微笑说道,“因为你的颜面,我便将袁守诚还给佛门,也就是了。” “只是有一个条件,你那羊脂玉净瓶给我看看,让我取一滴玉露来。” “你看如何?” 第107章 杨柳枝观音含笑 羊脂玉净瓶中的一滴露水? 观音菩萨闻言,下意识就要把羊脂玉净瓶给收起来。 陈萼盯上我的羊脂玉净瓶了? 不过,随后又止住这冲动——应该不至于这样?他如果要抢羊脂玉净瓶也不是难事,没必要这样绕圈子。 他既然说只要一滴露水,应该还是比较可靠的。 想到这里,稍带一些犹豫,观音菩萨问道:“就只是看看玉净瓶,要这一滴露水?” 陈萼微微颔首。 “还请陈施主,言而有信。” 观音菩萨强调一句,将羊脂玉净瓶递过来。 陈萼端详一番,手掌摩挲瓶身,白玉无暇,细腻温润。 一首可以掌握,有种爱不释手的感觉。 “好东西啊……” 陈萼对观音菩萨说道,见到观音菩萨的脸上迅速闪过一丝不自然表情,又隐没不见。 “还请陈施主取露水。” 看着自己坐卧皆不离手的羊脂玉净瓶被陈萼把玩,观音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尴尬,开口催促道。 陈萼微微一笑,却是摇了摇头。 观音菩萨顿时心里一急:他要出尔反尔! 立刻起身要夺回羊脂玉净瓶,抓住了羊脂玉净瓶,手指碰触到陈萼手掌。 这时候却是表情一怔,又缓缓收回手来。 陈萼从袖中取出了一根青翠欲滴的杨柳枝,缓缓放入羊脂玉净瓶中,对观音菩萨微微笑了一下。 “何必这么紧张?我不抢你的玉净瓶。” 观音菩萨注目那杨柳枝,低声说道:“阿弥陀佛,见到旧物,难免一时激动,令陈施主见笑了。” 被陈萼夺走这杨柳枝,已经有八年多时间,她从那时候开始,就再也没有见到过自己这件标志般的法宝。 陈萼低头看向杨柳枝,微笑问道:“你也是这样,见到旧主,想要回去?” 那杨柳枝是已经通了灵性的宝物,微微颤动一下,表示正是心怀旧主。 “既然如此,留给我三片叶子,从玉净瓶中取一滴玉露,你就回去。” 陈萼说道。 观音菩萨错愕地抬头看向陈萼。 “你……” 陈萼便跟她解释一句:“这法宝我留着无用,一直也没有炼化,本来想着给亲近之人使用。” “如今既然见到旧主,它还念着旧主,我就只要它三片叶子,物归原主。” 观音菩萨低垂眼帘,几个呼吸没有说话。 忽然似乎有了什么决定,轻笑了一声,抬起一张凝脂玉华的脸庞:“陈施主这样做,我却是不好收下……” “文殊菩萨与普贤菩萨的法宝都在你这里,为何偏偏我自己的法宝可以收回手中?” 陈萼笑道:“这又怕什么呢?如实说就是了” “怕的是人言可畏、人心多疑。”观音菩萨说道。 “佛门也要怕人言、人心吗?” 观音菩萨却是微笑点头:“自然是怕的。” “那你要怎么办?”陈萼问道,“杨柳枝这就不要了吗?” “将来还是要的,不过,暂且还是放在你那里。” 观音菩萨说着话,向着陈萼伸出手去。 陈萼将羊脂玉净瓶与瓶中杨柳枝一起交给她。 观音菩萨伸手点了点杨柳枝,说道:“且先随他一些时候,再回我身边来。” 杨柳枝微微晃动,表示自己知晓。 “那玉露,本来该给你一滴。”观音菩萨又说道,“因你这盛情好意,却要给你三滴。” 说着话,将杨柳枝抽出玉净瓶,上面沾着白玉般三滴灵露。 又亲手将杨柳枝递给陈萼。 陈萼见她这一番施为,也是同感两人这片刻间倒是更像是知交好友,而不是敌人。 点了点头,接过杨柳枝和玉露水。 “那袁守诚便交给你们了……” 观音菩萨微微一笑,欠身道:“陈施主大度大量,贫僧记住了。” 说完之后就要乘云而去。 刚刚起身又转身回头:“陈施主,我欲让计划得行,该如何请袁守诚、袁天罡叔侄两人出手?可有教我之处?” 陈萼笑道:“这是试探我?你们佛门不是已经有了定计吗?” “正想听听,陈施主的想法。”观音菩萨说道。 陈萼便想了想,告诉观音菩萨道:“若是我,则是要这般做……” 观音菩萨笑道:“跟佛门定下的相差不多也不远,还是你的方法更气人一些。” “我就让他们按你所想的做……” 这下轮到陈萼瞠目了:“喂,观音,不要过分啊!” “你问了我主意,还要用我的主意,给我自己找麻烦?” “还当我面告诉我,诚心给我添堵?你能不能有一点基本的品德?” “品德?” 观音菩萨带着笑容,乘云远去。 “怕是跟你学坏,没什么品德了。” 目送她乘云走远,陈萼心道:看来还给她杨柳枝让她很高兴,这一会儿就有说有笑起来。 不过,观音菩萨终究要避讳佛门其他人非议与猜疑,只能将杨柳枝先放在陈萼这里。 ————————————————————— 带着袁守诚,到了袁天罡处,观音菩萨正容说道:“如今我将三滴灵露水交给陈萼,换取他不再为难袁守诚。” “现在,你们叔侄二人,不会再对我的话推三阻四了?” 袁天罡见她果然将叔父安然无恙换回,连忙说道“不敢”。 袁守诚也说道:“静听菩萨吩咐就是。” “好……我请你们中的一人,明日去见唐王,引他窥视天机未来,折损他命数。”观音菩萨说道。 袁天罡闻言,顿时大惊失色:“菩萨,难道我要将自己窥见的天机说出口不成?” “若真如此,我又岂能有命在?” 观音菩萨闻言,却是不由地想起陈萼说起的话,嘴角带了一抹微笑:“波及到你,自然就不能算成功,你万万要引得李世民好奇,连连追问,逼你不得不说。” “你才能说出口来。” “到时候折损的便是他命数。” 袁天罡有些茫然:“还要如此麻烦?如何做才好?” 在一旁的袁守诚却是说道:“这不就是算命时候引人上钩,故弄玄虚吗?此事容易,我算命之时见得多了。” 又叹道:“到底是一事不劳二主,还是要我出面。” “观音大士,此事还是我来罢!” 第108章 四句批语日月当空 第二日一早。 袁守诚不慌不忙,又领着童子,来到西市大街原来摊位前。 摆开“神课先生袁守诚”的招牌,捧着一杯热茶,闭目养神。 这一摆开,顿时惹得人指指点点。 这不是吃了龙子龙孙,被判秋后问斩的袁守诚吗? 他怎么好端端地出来,又来西市摆摊算命? 有些因为见了泾河龙王现身、开始敬奉龙王的百姓,难免就对他开口唾骂:“袁守诚!你伤害龙王子孙,罪大恶极!” “袁守诚你如何不去死!” 说道激动处,难免拿些瓜果、土块等物投掷。 袁守诚霍然睁开眼,手中浮现一张白纸。 那一张白纸上跳出几十个纸鹤,展开双翅飞出去,将瓜果、土块一一啄落在地。 将这一幕,众百姓都呆住傻眼。 原来这袁守诚,也是个神仙? 难怪他敢吃泾河龙王的龙子龙孙…… 这神仙打架,他们如何能参加? 早先叫骂的都连忙灰溜溜逃去,其他人听闻袁守诚神仙手段,看见几十个纸鹤在天空飞去,都轰然来看神仙。 不到半日,整个长安西市,附近数个街坊全都轰动。 袁守诚将众人目光都被吸引来,则是哈哈大笑一声。 “我手中自有长生不死的法术,万古不灭的仙丹……” “有缘人方能得见!” 更引得众多凡夫俗子跪地膜拜,个个叫嚷:“仙师,我就是有缘人!” “有缘人就是我!” “我妈从小就说我和神仙有缘!” 下午时候,袁守诚出现在西市的消息传到正在大明宫批阅奏折的李世民耳中。 “这袁守诚,也是个仙师?” 李世民先是一惊——回想陈萼那般神仙手段,他是最希望天下再也没有怪力乱神的人,这些会法术的神仙,实在是太可怕了一点! 又问传递消息的宦官:“袁守诚因为吃龙子龙孙,被长安府判秋后问斩,如今怎么跑出来了?谁给他疏通的关节?” 那宦官答道:“启禀陛下,并无人给他疏通,他自己凭借法术,堂而皇之逃出来的。” “岂有此理!” 李世民只感觉心中烦闷,站起身来,一脚将面前摆着奏折的案桌踢翻。 “岂有此理!” 他又叫了一声。 朕还算是大唐的皇帝吗? 这些仗着法术就能来来回回进出牢狱、甚至宫禁的,简直是根本没有把朕、把大唐的朝廷法度放在眼里! “袁守诚说,他还有长生不死的法术,万古不灭的仙丹,赠给有缘人……” 李世民一听,却是顿时动了心。 这些修炼的,个个依仗一点法术不将朕放在眼里,如果朕也有了这种法术…… “钦天监正袁天罡是个真有本事的,隔空猜物无有不中,也算得上神机妙算。” “他叔父袁守诚,料来真有本领,派个人去见见他,问他是否愿意传授法术与仙丹。。” 宦官应声而去,又过了小半日才回来。 “启禀陛下,他推说不肯。” 李世民表情一冷,心道这些会法术的,还真是令人厌恶,全然不将朕放在眼中。 本以为这事情就过去了,第二日一早,朝廷议事的时候,一派仙风道骨的袁守诚却是突兀地现身大殿。 李世民心中惊怒这些神仙的无礼,口中问道:“道长是何人,为何来我大殿之上?” “启禀陛下,草民袁守诚,因昨日陛下相招,今日特来相见。”袁守诚应道。 李世民心中依旧不悦:昨日宣召不来,今日不召却来,这袁守诚倒像是故意给自己找麻烦。 “原来如此,听闻你曾吃过泾河龙王的龙子龙孙,又说自己有长生不死的法术?” 袁守诚挺身应道:“确实如此。” “草民吃的都是金色鲤鱼,这金色鲤鱼在水中金光闪闪,抓起来火热烫手,一对双须、长有一尺,那鱼肉入口即化。” “只吃这一条,就能半月不食也不饿,却不是寻常鲤鱼可比。” 李世民心道这等神异之物做你食物,你倒真是个神仙手段。 “袁先生所吃之物真是闻所未闻,只是却惹来龙王发怒,不是太好。” 又笑着问道:“不知道袁先生可有所求?若是能教授仙家秘术,高官厚禄、宝马美女,我也并不吝啬……” 袁守诚躬身行礼,答道:“圣上,草民袁守诚,专为大唐江山社稷而来!” 唐王李世民的笑意顿时收起,心下一冷。 江山社稷,岂是你们这些方外修行的人物应该来评说的? 唐王李世民是圣明君主,能够开怀纳谏,这都半点不假。 可是作为皇帝的独夫之心,他也是半点不少。 江山社稷是什么? 在某些人眼中,江山社稷是天下山川,天下万民,因此会用江山社稷来劝谏李世民。 可在李世民眼中,江山社稷就是朕自己,就是朕本人。 一涉及江山社稷,袁守诚再有本领,那在李世民眼中,也是变成了“妖言惑众”的妖人。 “哦?” 语气微冷,李世民略带嘲讽说道:“你不为高官厚禄,只为了江山社稷而来?” “你倒是说一说,朕的江山社稷又怎么了?” 袁守诚躬身答道:“草民精通卜算,于数日之前获得四句批语,恰好暗合大唐江山社稷,因此特地前来献上,请圣上品鉴。” “由此可以趋吉避凶。” “但又恐圣上不信,天威见怪,特请圣上允我开口说出天机,赦免我狂言之罪。” 有关大唐的批语? 李世民看了看群臣,感觉有些不妥,但到底还是说道:“好,朕允许你说出那四句批语,也不追究你的罪过。” 在他想来,这话不过是说说而已。 他却是没想到,袁守诚正是要他允许。 摆出惶恐不安模样,袁守诚再三向李世民请求不要说,李世民还以为他是要三辞三让,心中越发好奇。 “你只管说就是,若有不好之处,朕自然一力承担。” 袁守诚心中暗道:可算是成了。 自己主动说出四句批语,那是袁守诚自己作死,大概要被天雷劈死。 若是李世民开口允许,那就是李世民自己想要查看天机——就跟李世民应允拯救泾河龙王一样,这都不是他应该插手的范围,折损气运后,再拉入地府也就好办多了。 “既然陛下执意要知道,那草民也只好说出来。” “那四句批语是弟夺兄妻,子蒸父妾,日月当空,牝鸡司晨……” 第109章 李世民地府魂归 “混账!” 李世民只听到前面四个字,就已经面色涨红,霍然起身:“拉出去!拉出去斩!” 弟夺兄妻—— 李世民就仿佛被人当众脱了衣服示众一般。 这袁守诚竟然嘲笑自己! 随着他呼喊出声,侍卫们一拥而上,就要将袁守诚拉出去斩首。 也就在这时,李世民只感觉耳边一声闷雷炸响,头脑一片空白。 不由自主向后一仰,险些昏死过去。 “慢着……” 押着袁守诚的侍卫们停下脚步,看向李世民。 李世民感觉精神萎靡,不知为何难以集中,比重病在床还要难受。 不过,还是强行坐直了身躯。 “袁守诚,我问你……” “什么叫子蒸父妾、日月当空、牝鸡司晨?” “朕何曾做过这等事?我大唐何时出了吕后那等女人?” 袁守诚见到李世民这脸色苍白、行将就木的模样,也是心头一松。 算计成了! 观音菩萨这方法还真是够损的,堪称是“诛心”——总感觉这种风格,在什么地方看见过? “陛下,后面三句,可不是你,而是指的以后的大唐江山传承……” 袁守诚说道。 李世民呆住了:在我之后,就是“子蒸父妾”? 哪个不孝子,把朕的女人给睡了? 日月当空又是什么意思?牝鸡司晨又是指的谁? 以后当皇帝的,应该是太子李承乾? 朕就看他最近越发狂悖,又是学突厥人搭帐篷,又是宠爱小太监……以后定然荒淫无道…… 这妖道说的话,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 以后还得注意太子,看看是否有什么不轨之心…… 李世民这般想着,却感觉头脑轰鸣,精力越发不济,天旋地转。 闭上眼睛,四句批语便仿佛悬挂在自己面前,令他神思不定。 再睁开眼睛,群臣低头默然不语,似乎在暗暗嘲笑他李家命运。 微微抬眼,看向前方,大殿之上的袁守诚已经不见了踪影。 “袁守诚呢?” 魏征应道:“陛下,他已经化作一个纸鹤飞走了。” “妖人……妖人!” “妖言惑众!一派胡言!” 李世民拍着扶手声嘶力竭地大声叫道:“这等荒谬之言——这等荒谬之言——” 接下来的话却卡在喉咙中,忽地向后躺倒,人事不省。 慌的群臣连忙上前,传唤御医通知中宫。 足足数个时辰,李世民终于缓缓醒来,气若游丝。 第一句话便是:“传旨,朕要废黜太子之位。” 魏征、房玄龄等人急忙劝说,国本不宜轻动。 尤其李世民这样病重垂危的时候,自然不能再废太子,引发朝局急变。 李世民只是不听,缓缓说出袁守诚的四句批语。 又被群臣劝谏,江湖术士所言不可相信。 李世民大怒之下,喝骂不已,还没动手便急怒攻心,昏死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病入膏肓,奄奄一息。 不多时,皇宫之中悲声大作,升起缟素。 妃子群臣、宫女女宦官带上白布。 地府已经将李世民魂魄勾去,让他经历地府诸般,亲眼所见诸多恶鬼冤孽,亲眼所见六道轮回,又亲眼见到先主李渊,先兄建成,故弟元吉。 李世民因崔判官通融,“悄然”改了生死薄,被判还阳。 临行又向阎王许诺——一来向天下万民宣扬六道轮回,二来召开水陆法会化解罪业,三来派人下地府给阎王送礼。 这一方面半点没有“佛”字,却处处都是佛门经义。 唐王李世民醒来之后,传旨赦天下罪人,又查狱中重犯。 有审官将刑部绞斩罪人,查有四百余名呈上,下旨先放赦回家,拜辞父母兄弟,托产与亲戚子侄,明年今日再回狱中,仍领应得之罪。 又出恤孤榜文,又查宫中老幼宫女共有三千人,令或出宫门或配军中士卒成家。 两道圣旨之后,令天下人得知,六道轮回之事:行善的升化仙道,尽忠的超生贵道,行孝的再生福道,公平的还生人道,积德的转生富道,恶毒的沉沦鬼道…… 忙忙碌碌过了数日,招人去地府送瓜果为礼物。 有一个叫刘全的,因为妻子李翠莲把金钗给了化缘和尚,与妻子生气。 妻子李翠莲怄气上吊死了,他也心怀死意,报名前来。 带着瓜果,服下毒药,去地府送礼。 半日之后,刘全因阳寿未尽又被地府送回来。他那上吊死了的妻子李翠莲,也因为积善敬佛,附身在李世民妹妹永嘉公主身上,要跟刘全成就夫妻。 见到这一幕,李世民悚然而惊。 六道轮回,善恶有报,还有要兴水陆法会,林林种种没有道士,只有佛门和尚……朕生死可以被他们操纵,朕甚至可能会被他们派什么人取而代之,附体做皇帝。 就跟永嘉公主一样…… 心里激灵一下,又想起十多天前,陈萼所说话语。 他说自己会制定法律:“大唐国但凡诋毁佛祖的,一律断去一只手臂……” 是…… 自己若是没有办法,只能屈从,也只能这样做。 但有毁僧谤佛者,断其臂,令佛门大兴在大唐,保我自己与江山。 不过,陈萼不是送给自己一柄剑吗? 李世民让自称“李翠莲”的永嘉公主先不要跟随刘全离开。 自己去后殿取来那柄剑。 抽出那柄剑,只感觉头脑一清,莫名轻松,思虑清晰许多。 刚要高兴,忽然听到,剑鞘之中居然隐隐约约有佛音禅唱。 李世民顿时吓了一跳:怎么这也是佛门的安排! 陈萼也是佛门的人? 刚这样想着,只见一声轻笑传来,手中利剑被人抬手抓走,再抬头看时,陈萼陈光蕊已然出现在大殿之上。 “李世民,我之前说的如何?” 李世民答道:“上仙所说,句句属实,今日还请上仙搭救。” “我大唐江山社稷,不可遍地都是头陀尼姑。” “若是上仙无暇搭救,也请上仙禀报天庭玉皇大帝,救一救我大唐数千万黎民百姓,救一救我这下界皇帝!” 天庭? 陈萼笑了笑:“你找天庭,也是病急乱投医,难道不知地府本就该天庭管辖吗?如今天庭佛门亲如一家,下界芸芸众生凡夫俗子,早被他们瓜分完啦!” 第110章 我们是一家人 听到这话,李世民顿时怔住。 地府也归天庭管辖,为什么地府里面要宣扬六道轮回这等佛法? 又让自己起佛门法会,又让自己宣传佛法…… 作为一个绝对称得上英明的统治者,李世民哪怕是凡人身躯,也可以判断出来,陈萼所说的正是唯一能解释通的理由。 若不是佛门和天庭早有默契,通力合作,是不会出现这种情形的。 想到这里,李世民心中升起莫名的悲哀感觉。 南瞻部洲大唐国,世世代代都供奉天庭,天庭的神仙名讳,都是黎民百姓知晓的。 每逢过节,香火、贡品,普天之下不知道要有多少献给天上神仙享用。 到头来,换得了什么呢? 朕这个皇帝连同数千万黎民百姓,全都被天庭和佛门沆瀣一气,随意处置了。 这就是我们供养供奉的仙神! 不甘与愤怒,从心中升起,令李世民甚至于有些咬牙。 “原来如此,朕知道了。” 他的牙缝里面,蹦出来这几个字,又略带冷笑看向陈萼:“陈光蕊,你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劝说朕躬今日向他们投降的吗?” 陈萼见他这样子,显然恼怒之余血勇之气上来,俨然有些将生死置之度外。 这样子,却是真是令人有些欣赏了。 即便早知道李世民杀兄弟、囚父亲、夺兄嫂弟媳、修改起居注,有的是黑历史。 “不……我曾经击败佛门菩萨罗汉,也曾断去如来佛祖一掌。” 陈萼对明显产生了误会的李世民说道。 “我给你的宝剑,是我从文殊菩萨手中夺得。” “我这般说,你可懂了?” 李世民听得张口结舌,指着陈萼手指都有些发颤:“你……是你?” “全天下的寺庙中,佛祖皆无右手,是你断去他右手?” “是我。” 陈萼再一次确认。 李世民兴奋起来,喜不自禁上前问道:“请问上仙,何方仙山?又是什么来历?还有什么弟子门徒?” “若是上仙肯见告,朕愿将上仙师门列为大唐国护国神教,令上仙做我大唐国国师。” “从此上仙与师门保我大唐平安,再没有被天庭出卖之忧、被佛门愚弄之苦!” “朕,亦愿拜于仙门之下,为一普通弟子。” 显然,当他发觉陈萼能够对抗佛门的时候,立刻就不惜代价,说出了这些条件,请求陈萼帮助。 陈萼笑道:“你若是将同样条件告诉佛门,佛门怕是会让你死后做个金刚,何必要和我说这些条件?” 李世民道:“那佛门不事生产,有害无益,整日空谈缘法,如何能跟上仙相比?我一向厌恶佛门,绝不肯和他们同流合污。” 陈萼知道他这话一半是真,一半是假。 李世民在游历地府,被佛门摆弄之前,还是对佛门比较客气,甚至有好感的。 他心中挚爱的女人长孙皇后,小名就唤作“观音婢”。 这时候的门阀贵人之家,也都是往往会看一看佛经祈福之类。 李世民不是一向厌恶佛门,而是被佛门动手给逼的心中厌恶,只要不是佛门,他几乎就可以接受。 “本人海州陈光蕊,并没有什么仙山,也没有什么弟子门徒。” 陈萼说道:“你就不必用护国神教、护国法师之类的东西来引我动心了,我是不会动心的。” 李世民是何等心思灵动的人物,一听这话,便又换了一个称呼:“上仙,你既是我妹夫,又是我女婿,这一番可千万要救一救我!” 他倒是真的做的出,把之前十多年对陈萼的厌恶打压、以及十几日前的恼火翻脸都给揭过不提,直接又是妹夫,又是女婿地称呼起来。 陈萼被他称呼地笑了一声。 “若是你早这样说,不就好办了吗?” “李世民,如今,我们是一家人了?” 李世民连忙点头:“自然自然,你是高阳的丈夫,我的女婿,自然我们是一家人。” “嗯,既然是一家人,那就好做了。” 陈萼说到这里,目光一冷:“刘全、李翠莲!你们两个给我过来!” 自从陈萼现身,刘全和附身在永嘉公主身上的李翠莲两人就都是惊讶不已。 听陈萼和李世民说完话,他们听了个半懂不懂,只晓得事关重大,和佛门有什么关联。 这时候,陈萼呼喊,语气不善。 刘全和李翠莲两人都有些心中发怯,不愿上前来。 但是陈萼只是唤了这一声,两人身躯便被法力所控制,身不由己自行而动,走上前来。 “你们夫妻两人,倒还算是背景干净,说到底不过是李翠莲一时愚蠢而已。” 陈萼说道:“李翠莲,我问你,女人摘下头上金钗给男人,是对是错?” 附身在永嘉公主身上的李翠莲答道:“启禀这位上仙,那和尚却不是男人,只是出家人而已。” “出家人,原来不分男女的吗?他们都是没性别的?”陈萼反问一句。 李翠莲有些回答不出来。 陈萼继续说道:“一只金钗,可令贫困之家度过三年不至于饿死,也可令你家中家境更好、防备灾年。” “你不问丈夫,将金钗送出去,此为你莽撞;将金钗送给和尚而不是尼姑,这是你不智;为此丈夫怀疑你,本就合情合理,你自行了断,也是你不智。” “如此莽撞不智,自行死了,也算是自求自灭,怨不得旁人。” “偏偏你又活过来,占据永嘉公主身躯,还要带着永嘉公主身躯去给你丈夫刘全生儿育女……” “我倒要问你,永嘉公主欠你这愚蠢村妇,无脑之辈什么?要被你们这一对夫妇如此糟蹋?就因为你信佛,所以就该无条件令你还阳,死而复生,还得把好人给你附体,让你们糟蹋?” 那李翠莲被他呵斥一番,面红耳赤,张口结舌,自身又不是什么见识高绝的人,也不知道如何反驳。 “这实在不好,可我妻子已经还阳,永嘉公主已经身死……” 刘全一旁抹泪说道:“请上仙垂怜,让我带妻子回去,我对她以礼相待,不亵渎公主身躯,也就是了!” 第111章 有来无去幽冥路 见李翠莲和刘全这样反应,陈萼微微颔首:“你们这样,还算有的救,没有彻底没了良心。” 对李世民说道:“将那囚牢中该处死的女犯找来一个,让这李翠莲附身,打发了他们去。” “永嘉公主,我自然会想办法救回来。” 李世民面色尴尬道:“我之前从地府回来,脑袋一热,将天下死刑犯都放出去,让他们和家人团聚,一年后再处死……现在他们都还没回来呢。” 陈萼听得无语,伸手指了指李世民:“陛下真是个人才,差点就被佛门给忽悠瘸了。” “罢了!” “还是我来解决。” 神念扫过袖里乾坤内所存放物品,从泾河龙王所送的稀奇古怪的物品中,找到一个小人偶,吹一口气,度入三清法力。 这人偶便随着陈萼心意化作李翠莲灵魂的模样,大脸盘,小眼睛,倒是表情和蔼。 又取一块千年黄精,凝于人偶之上,这人偶便俨然真人,可以存于世上五十年不变模样。 取出这完全李翠莲真人一般的人偶,陈萼伸手一探,将附身在永嘉公主身上的李翠莲灵魂扯出来,按在人偶之上。 李翠莲便就此复活过来,身躯看上去常人无恙,大概唯一的不同是能够五十年容貌不变。 对刘全、李翠莲夫妻来说,这就已经足够了。 夫妻两人连忙跪拜谢恩,携手欢喜而去。 陈萼抬头看了一眼云端:这时候观音菩萨已经悄然来了,不过,她并未现身——以她原来的性子,这时候是又要现身和陈萼争论一番,威胁陈萼佛门两位圣人可能出山的消息。 不过这时候,她居然选择隐身不出,陈萼也乐得跟她装糊涂。 “上仙,永嘉公主还有救吗?” 看着昏死在地,没有呼吸的永嘉公主,李世民小心翼翼地问道。 倒不是他关心永嘉公主——这个妹妹,他也是比较不喜,因为她有时候会说一些暗示玄武门之类阴阳怪气的话。 而她本人原来又比较乱来,只是最近一些年才渐渐有了点公主的样子。永嘉公主是父皇李渊喜爱的公主,这就注定李世民对她的本能不喜。 不过,若是能救回来,就能说明上仙本领通玄,李世民自己又能放心一层。 陈萼端详一下永嘉公主,见到观音菩萨始终没有现身之意,也就没有再纠结此事,而是说道:“这个永嘉公主被佛门选中,猝然身死,算是我没有料到的。” “我自然不能让她就这么死去……” 除了陈萼与家人们之外,李玉英现在唯一在意的,也就只有一个曾经维护她的永嘉公主。 陈萼不会让她伤心的。 况且,地府算是个什么地方——连李翠莲这种鬼魂都能放出来,自己取回永嘉公主魂魄,令她还阳应该不难。 念及此处,心神微动,三清法运转,也无需特意消耗功德推演,便多出一项“通幽”的法术来。 这等小术,以三清圣人的先天神灵之尊,自然是手到擒来。 运起法术,一步迈出,站在幽冥地府鬼门关前。 两排鬼卒正在此处看守,见到陈萼到来,便上前询问:“你是何人,为何来地府?” 陈萼说道:“我是陈萼陈光蕊,因有事情来见十殿阎王,还请通秉。” 一名鬼卒快步离去,片刻后,秦广王、楚江王、宋帝王、仵官王、阎罗王、平等王、泰山王、都市王、卞城王、转轮王十殿阎王一起到来。 秦广王拱手为礼道:“上仙来地府阎罗,定然有事吩咐,还请直言,我等也好听命行事。” 他们十位阎王倒是也有消息渠道,听闻陈萼陈光蕊到来,便知道这是一位他们如何也不可开罪的上仙,都是客客气气,主动放低了态度。 陈萼说道:“永嘉公主寿命不该命绝于此时,她往后还要再活许多年,改封号为房陵公主……阎王是不是抓错了人?” 他这样一问,十殿阎王连忙派人叫来判官,判官装模作样一番,禀报道:“确实抓错了人,永嘉公主不该命绝。” 十殿阎王连忙向陈萼客气赔礼,说道,都是我等失误,还望上仙不要怪罪…… 虽然大家都知道永嘉公主死亡是怎么回事,但是十殿阎王把面子功夫做的十足,陈萼却也没有故意难为他们。 判官领来浑浑噩噩的永嘉公主魂魄交给陈萼,陈萼转身要走,却发现来时的路已经消失不见。 “嗯?这地府能进不能出吗?”陈萼看着十殿阎王,意有所指地问道。 十殿阎王看他似乎有些不耐,连忙解释道。 “上仙有所不知,从古至今,这幽冥地府便是这般,便是我们也是一样要遵循。” “这叫做,有来路无去路,又称有来无去。” “要走出地府,只能一直往前走,绝没有回头路;非得从幽冥地府鬼门关到十殿阎王大殿,再到幽冥背阴山、奈何桥、枉死城、六道轮回处,从六道轮回的人间道或天道出口安然出去。” 陈萼这才了然,问道:“十八层地狱与地藏王菩萨又在何处?” “十八层地狱便在那幽冥背阴山处,地藏王菩萨就在十八层地狱最底。”十殿阎王答道。 陈萼微微颔首,便迈步穿过十殿阎王大殿,前往幽冥背阴山。 看了一眼山侧正在饱受折磨十八层地狱鬼魂们,陈萼没有深入地狱去见那“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地藏王菩萨与神兽谛听。 银色的奈何桥下血水涛涛,枉死城中尽是些无辜枉死、断手断臂的鬼魂,陈萼也懒得多看这些情景,只是对传说中的孟婆汤才多看两眼。 最后,终于到了六道轮回处。 领路的判官将人间道出口指给陈萼。 陈萼注目这六道轮回,只见僧尼道俗,走兽飞禽,魑魅魍魉,滔滔都奔走那轮回之下,各进他们应该投胎的道。 忽然,陈萼袖中的都天神煞图微微颤动一下。 六道轮回运转立刻一顿,竟也随之颤动一下。 陈萼心内讶然,不动声色令尚未察觉异常的判官离去,又仔细端详那六道轮回。 第112章 后土轮回 六道轮回,万物众生滚滚而来,投入其中。 从幽冥地府鬼门关入,经十殿阎王审判,到幽冥背阴山下十八层地狱受苦;或前往奈何桥喝孟婆汤;或留在枉死城不得投胎。 最终,地府的出口,便是六道轮回。 正是有来无去。 这一条路,在陈萼看来,恰如一条流水线,将寻常不能超脱的万物生灵命运安排的妥妥当当。 而如今,他本该通过六道轮回的人间道或天道离去,却意外察觉到了都天神煞图的异动,以及六道轮回的异动。 这两者之间,似乎有什么异常反应? 会是什么缘故? 陈萼微微想着目光一转,身形悄然隐没,运起了隐身法。 然后手中掐诀,以三清法、金仙境界中期的修为,设下屏蔽天地间耳目的术法——即便那谛听就在地府之内,相隔奈何桥与枉死城,即便地藏王菩萨也在十八层地狱坐镇,依旧不可能察觉到此间变动。 至于地府之外,那就更加不会有人察觉到这里的细微变化。 诸般防护都做好,陈萼从袖中取出都天神煞图。 刚一取出,陈萼就只感觉到都天神煞图内冲出两股煞气,两个金人正不断颤动,正是那夸父精血与大羿精血附身的金人。 而六道轮回整体也明显剧烈颤动一下,令那些赶着投胎的生灵东倒西歪,险些跌倒。 若不是投胎之时,自有天地力量匡扶纠正,这些投胎的生灵怕是就要走错轮回…… 陈萼将神念传递过去,试图安抚两个金人,安抚其中的夸父与大羿。 “两位怎么了?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事情?” “我们……要见祖巫……” 陈萼愕然:“祖巫?你们指的是十二祖巫?” “是,放我们出去,我们要见祖巫。”夸父与大羿说道。 陈萼略作沉吟,看着六道轮回也在隐隐颤动,对夸父与大羿精血附身的金人说道:“维持正常体型,莫要声势太大。” 夸父与大羿两个精血附着的金人答应下来。 陈萼这才打开不断颤抖,释放煞气的都天神煞图。 那煞气反而立刻消失,都被夸父金人与大羿金人收敛起来,都天神煞图也停止了颤抖。 与此同时,六道轮回也停下了颤抖,一切又恢复正常。 夸父金人与大羿金人常人体型站在陈萼身前不远处。 陈萼对两个金人问道:“你们说的祖巫呢?” “呵……呵……” 一道轻笑声响起。 陈萼惊讶地回头看去,却只看到一道束着长发的高大身影。 那身影倏忽消失不见,速度之快,仿佛是有着某种挪移的神通。 但又不像,因为陈萼看不出法术和神通的模样,看上去,似乎只是依凭着自己绝强的速度…… 可世上会有这么强横的肉身,这么迅猛到不可思议,金仙也看不清的可怕速度吗? 正想着,忽然看见两个金人都朝自己看过来,大羿金人微微摇头,夸父金人开口提醒:“小心些。” 然后一股莫名的依靠感、厚重感便从身后传来。 陈萼浑身一震,急忙准备反抗。 却有两条小麦色细腻皮肤的手臂从身后环抱过来,紧接着是一股类似于水床一样的松软感触,传入鼻端的是一股淡淡的青草与泥土混合,最纯粹那股自然的气息。 陈萼扭过头去,只感觉一股弹性迎面而来,脑袋不由地微微向后仰去。 一个小麦肤色、束着长发、一丈身高的女人,正把他整个人揽在怀中。 这女人相貌秀丽,双耳带着腾蛇耳环,抱着陈萼如同正常女人怀抱七八岁儿童一般,一双漆黑眼眸正带着笑意,打量着陈萼。 “我们巫族,很少有你这样英俊的少年啊……” 陈萼虽然不得不承认被她怀抱的确跟躺在水床上一样弹性十足、十分舒适,但是作为一个有尊严的成年男人与威名远传的金仙,还是连忙挣扎与解释起来。 “你误会了,我不是巫族!” “你是传闻中身化轮回的后土祖巫?” 后土祖巫有点意外,揽着陈萼看向夸父与大羿两个金人:“他不是巫族吗?” “还有,你们两个怎么又活了,还变成这个样子?” 大羿金人无奈说道:“后土祖巫,您还是老样子……” “哪怕是身化轮回,也还是十二祖巫中最活泼善良的。” 后土祖巫不满地说道:“你是想说我,没有祖巫的威严?” 大羿金人和夸父金人没有说话,但是明显都是赞同。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哼,要威严有什么用?跟共工、祝融两个愚蠢的哥哥一样吗?为了威严做什么水火之争,自家人和自家人同归于尽,还把天柱不周山给撞坏了……” “要不是我和女娲两人,那他们罪孽可是大了!” 陈萼一开始还在她怀中挣扎,试图用遁术离开,听到这里倒是好奇,问道: “后土祖巫,你和女娲做了什么?” 后土被他吸引了注意力,低头审量一下他,没有回答问题,只是笑道:“你长的真好看,身上还有纯正的远古气息……” “你应该是盘古后裔啊,怎么会不是巫族呢?” 夸父金人只好提醒道:“后土祖巫,盘古后裔也有很多……巫族虽然是盘古精血所化,号称盘古正宗。” “这么说,我抱错人了?” 后土祖巫讶然,然后连忙松开手,放陈萼出来:“这个……其实是这样,我认为你和大羿、夸父他们在一起,气息又纯正,应该是我们巫族的后裔。” “所以我就想,和你亲近一些,毕竟巫族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我还以为已经灭族……” “见到你,我难免激动。” 陈萼这才活动活动刚才被她勒紧的身躯:“这个,倒也无妨,算是误会一场。”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身上术法神通这么多,居然无法从你身边脱离,这是怎么回事?” 后土祖巫闻言,不由地轻笑一声。 夸父金人在一旁说道:“阵主有所不知,祖巫生来便是盘古精血混合浊气而生,身躯万法不侵,万法难近,所谓法术神通,被浊气冲击后是不可能有用的。” 第113章 祝融血肉 原来如此…… 陈萼想想十二祖巫那等出自远古洪荒、非同寻常的身份,也就释然了。 这等大罗金仙层次的强横存在,甚至于,先天跟脚并不比三清差多少。 寻常法术神通在她身边不能发挥作用,也是合情合理。 陈萼刚刚释然,那后土祖巫却又奇怪道:“夸父,你称呼这孩子叫什么?” “还有,你和大羿早就死了,怎么又活了?” 夸父说道:“因为这位阵主掌握了十二都天神煞大阵,又找到我们精血,让我们精血以附身的形式在这都天神煞阵中效力,因此我称他为‘阵主’。” “我和大羿两人自然是已经死了,不过精血被阵主找到,变成如今情形。” “虽然不可自行行动、没有巫族身躯,但是如今能见到后土祖巫,说起昔日之事,也算是勉强还活着。” 后土祖巫点点头,又对陈萼问道:“你又是什么人啊?” 陈萼微微欠身:“陈萼,见过后土祖巫。” “你叫陈萼啊……”后土祖巫点了点头,“你怎么知道我们巫族的不传之秘,十二都天神煞大阵?又怎么找到夸父、大羿两人精血的?能告诉我吗?” 陈萼想了想,答道:“这怕是不太方便,有些事情是我一人独有秘密,说出来不知道牵扯什么因果,造就什么后果。” 后土祖巫倒是很好说话,闻言之后也没再追问,而是笑嘻嘻与夸父、大羿两人说话。 “我听说,我化身轮回后不久,巫妖两族就大战起来,你们两个就是最先身亡的?” “你们实力是不是大巫里面最弱的呀?” 夸父和大义都露出无可奈何表情——这位后土祖巫,果然还是那样! 因她最晚诞生,其他十一名祖巫都迁就她,将她作为妹妹爱护。 这也造就了后土祖巫格外“活泼”的性情,令祖巫和大巫们都是又好笑又好气。 唯独在化身轮回这件事上,她格外懂事,却懂事地令所有巫族为之心痛。 若是共工与祝融两个祖巫知道他们的水火之争,会令小妹后土身化轮回,为他们所作所为消除罪孽,想必怎么也不会闹到撞断不周山、同归于尽的地步? 夸父与大羿两人解释当初的情形,陈萼也跟着听了一耳朵洪荒时期巫妖两族冲突的秘闻。 巫妖两族一个自命为盘古正宗,继承盘古大神遗留的洪荒天地;一个设立妖族天庭,号称统治洪荒。 双方的冲突既有争霸的缘故,也有实质统治区域的冲突,几乎是越演越烈,无法停手。 那时候妖族天帝帝俊的十个儿子三足金乌,来洪荒大地上肆虐,专门灼烧巫族为乐、祸害洪荒生灵。 这才有夸父逐日身亡,大羿射落九日之事。 后土祖巫倒不是一点不知道,只不过也是许久不见巫族,难免格外亲切,互相叙述旧事。 说到大羿射落九日这件事,后土祖巫笑着说道:“大羿,你的射术很精湛啊,居然能直接射杀九只三足金乌。” 大羿有些遗憾地说道:“可惜后来我们巫族里面没有继承我的射术。” “从那些投身轮回的生灵中,我倒是知道人族里面倒是有个后羿,说是大羿之后射术最精湛,因此名为后羿……”后土说道。 大羿摇摇头:“那毕竟不是我们巫族。” “对了,那些生灵还说,你女人跑到月亮上去了?”后土祖巫说道。 大羿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转身走到陈萼身边:“阵主,把我收回去。” 夸父也尴尬笑了笑,略带责怪地看了一眼后土祖巫。 后土祖巫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题,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那你们……这就走啊?” 大羿默不作声。 夸父说道:“有机会再来,若是阵主再来的时候,我们再来拜见。” 陈萼只好将两个金人收回都天神煞图中,和后土祖巫四目相对。 “我好像又说了不该说的话……大羿这小子都生我气了。” 后土祖巫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陈萼见她可怜巴巴地,像是被孩子嫌弃的母亲,只好宽慰她:“他应该不是生你气,只不过是因为过去的伤心事太让他难过。” “不过,我这里倒是恰好有嫦娥仙子的宝诰。” “有机会将嫦娥仙子叫出来,让他们见见面,或许能了却大羿的心中遗憾。” 话是这么说,嫦娥仙子的宝诰其实没多大用。 李玉英与高阳等人不是没有试图召唤嫦娥仙子,想要看看这位三界第一美女究竟如何美丽,但是嫦娥仙子却是高冷异常,根本不回应任何请求。 后土祖巫听到这个消息,却是双眼发亮:“好!好极了,你们召唤嫦娥的时候,一定要在六道轮回这里,我也想知道嫦娥为什么会飞到天上去……” 陈萼听得直摇头:“后土祖巫,你看看你这六道轮回……来来往往什么生灵都有,奇形怪状。” “大羿和嫦娥重逢就在这么一个乱七八糟、万类生灵匆匆来往的地方,你感觉合适吗?” “六道轮回不是乱七八糟的地方!” 后土祖巫不满说道,又自顾自说道:“好像是有点不对劲……” “算了,陈萼,你上前来。” 陈萼依言上前。 后土祖巫表情郑重了许多,伸出手探入自己左手臂中。 缓缓抓出一块炙热的、不断跃动的红色血肉:“打开你那法宝。” 陈萼打开都天神煞图,那块红色血肉便投入其中一个金人之上。那金人立刻变得通红,生出一股火热的赤色来。 几个呼吸之后,整个金人化作赤金色,屹立不动。 “这是……” 陈萼惊讶地问道。 “祝融哥哥的残余精血,他和共工哥哥打的太激烈,自身存在都消亡了,只剩下这部分精血还算是他残存的力量。”后土祖巫伤感地说道,“它陪伴我已经很多年了,自身始终无法诞生祝融哥哥的意志。” “现在交给你,让它和夸父、大羿在一起,构造十二都天神煞大阵。” “或许,这才是它最后的归宿。” 第114章 两下道别 原来是祝融祖巫的精血。 只不过和夸父与大羿这种强行被抓来,连生前记忆都带着的精血不同,祝融与共工曾经大战一场,把记忆都给打碎了,真正意义上的同归于尽。 如今,后土祖巫将这块精血归于十二都天神煞大阵中,也是给祝融祖巫的最后遗留,找到了归宿。 陈萼向后土祖巫道:“多谢后土祖巫,如此一来我的都天神煞图……” 后土祖巫摆摆手:“不要说这些,我主要是给祝融哥哥的最后残留寻找一点归处。” “你要谢我提升你的法宝威能,我还要谢谢你,让我重新见到了夸父、大羿两个小家伙,还有十二都天神煞大阵……” “祝融哥哥,我也能放心安置下去。” 说着话,她的神情不由自主地感伤起来:“巫族,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从六道轮回走过了。” “我也知道,真正纯正的巫族,严格来说已经死去了。” 忽然声音轻快了不少:“其实,陈萼你完全可以作为巫族,你也是气息古老、直追盘古之后的……你要不要做个巫族?” 陈萼见她一会儿伤感,一会儿微笑,有些能够理解夸父和大羿的心态了。 他们一定很亲近,很敬仰祖巫们。 偏偏,后土祖巫就是唯一那一个并不高高在上,反而活泼亲切的祖巫,令他们在敬仰之余有时候实在敬仰不起来。 “做巫族就不必了。”陈萼对后土祖巫微笑说道,“若是有机会,我会带夸父与大羿两位大巫再来探望你。” “是吗?” 对于陈萼不肯做巫族,后土祖巫明显有些失望。 不过她很快又有了其他想法:“你们来的时候,一定要召唤嫦娥给我看看……我很想帮大羿问问,到底她是怎么想的。” 陈萼无语:“后土祖巫,我不是已经说过吗?这是不行的,而且这是大羿的伤心事,最好外人不要过问。” “嗯?我也算是外人吗?”后土祖巫奇怪问道。 “明显就是好。夫妻两人之间的感情隐私,有时候就连孩子与父母都算是外人,何况我们?” 陈萼这样一说,后土祖巫有点悻悻。 “这样啊……” “那就算了,六道轮回我也不能长久脱离,今日就先这样。” 陈萼点点头。 后土祖巫笑了一笑,身形一晃消失。 陈萼正要离去,忽然感觉那股自然气息从身后又袭来,急忙抬手:“后土祖巫,还有何事?” 一股软绵绵的弹性从后方袭来,后土祖巫竟然又抱了他一下。 “下次来的时候,你做个巫族好不好?” “气息又纯正,长得又好看,做个巫族我再给你一点好处哦。” 没等陈萼反应过来,她自己又松开手,笑了一声投入轮回之中。 嗯? 这位后土祖巫还真是……令人感觉一言难尽。 那股独特的感触与气息还在身体周围萦绕,陈萼自己无语地摇摇头,穿过人间道,回到了长安城大明宫前。 李世民正在永嘉公主的尸身之前等候。 陈萼将永嘉公主魂魄投入尸身之中,永嘉公主便缓缓活过来,微微怔神,茫然道:“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陈萼说道:“你命不该绝,我又把你救回来了。” 永嘉公主呆了一会儿,才渐渐彻底清醒:“陈萼……是你把我救回来的!” “当初无礼之事,真是心中惭愧,深感对不住。如今被你出手拯救性命,更是惭愧抱歉极了。” 又问道:“玉英现在还好吗?” “一切都很好,整个长安城,也就是你最让她牵挂。”陈萼说道。 永嘉公主闻言,也不由地露出微笑:“我们姐妹两个平日看上去不亲近,实际上,也算是相依为命了。” 说了一番话,又说改日去拜访李玉英。 之后永嘉公主察言观色,便起身告辞离去。 待她走了之后,李世民凑过来,说道:“女婿,永嘉公主的事情算是解决了,我的事情该如何解决?” “佛门逼我召开水陆法会,我也在地府答应了,召开水陆法会洗清冤孽。” 陈萼说道:“你既然答应了,那就召开就是,不必担心。” “我来找你,便是告诉你不必惊慌害怕,失去了一国之君的体面,失去了东土大唐国的威风。” “也免得你真的发布什么‘不信佛有罪’,‘毁谤佛祖砍掉手臂’这种混账法律。” 李世民闻言,却是了然:“女婿,你的意思是,我们不禁佛,却也不盲目提倡拜佛。” “水陆法会照常办,当做一场热闹看,也就是了。” 陈萼笑了笑,颔首:“果然你能把握里面的分寸,就按照这样做就好。” 李世民也是不由心中一松,拉着陈萼要具体商议水陆法会的规模。 对此,陈萼却是没有兴趣过于考虑细节,只是随口说了两句,便起身离开大明宫。 李世民被陈萼与佛门接连落下了皇帝的威严后,还真是脸皮甚厚,一口一个“女婿”叫着,听得陈萼心中颇为不自在。 大明宫外,陈萼看着观音菩萨缓缓从天空落下。 “南无阿弥陀佛,看来贫僧这一次又来晚了。”观音菩萨对陈萼微微致意,低声说道。 又来晚了? 之前你分明还来得及插手…… 陈萼细品观音菩萨的话语,总感觉她似乎有了一些与原来不同的改变。 没等陈萼开口说话,观音菩萨却又自己开口说道:“如今贫僧屡屡受挫失利,今日又应对不及,看来的确不是陈施主的对手。” “为今之计,只能回西天大雷音寺禀报佛祖,自行请罪,请佛祖更换其他菩萨佛陀前来。” “否则西行大事,却要毁在贫僧身上了。” “陈施主,就此别过,有缘再相见。” 她果然是故意的。 观音菩萨道别之后,陈萼也向她道别,注目观音菩萨乘云而去。 陈萼一时之间摸不清她的想法——她是畏难吗?根据以往的表现,似乎也不是,观音菩萨对佛门的事情奔走还是很积极的…… 总而言之,观音菩萨主动离去之后,陈萼接下来要面对的佛门监督执行取经大事的对手,肯定要更换一下了。 只是不知道是谁会来长安、继续进行取经之事。 第115章 水陆法会 “观音菩萨,你要暂且放下西行取经之事吗?” 西天灵山,灵鹫峰,大雷音寺内。 断手的如来佛祖对观音菩萨问道。 观音菩萨起手念诵佛号:“南无阿弥陀佛,陈萼实在本领强大,我一来的确是力不从心,难以抵挡;二来被他所作所为引发心中杂念,不得不回南海紫竹林,精心修养,保我心中定性。” 如来佛祖闻言,也是心中恍然:谁不是呢? 我这手掌被断去之处,每每看到,何尝不也是有杀机有嗔念。 要化解这一节,非得陈萼死去,手掌重新长出,才能平息。 若是陈萼不死,即便强行用法力催动手掌长出,那心中终究是断掌尚未重生。 观音菩萨独身一个,与陈萼在长安城周旋,既不是陈萼对手,又不得不和他对抗,想必心中也是疲累至极。 “既然如此……” 如来佛祖将目光看向诸菩萨和佛陀。 文殊菩萨将脑袋低垂:我那遁龙桩与慧剑还没要回来,我去送死吗? 普贤菩萨面色认真,念诵佛经,显然也不愿意去。 他的玉如意与吴钩剑,也都落在陈萼手中。 而且估量双方之间的实力差距,实在太大,根本不是一个级别。 其余佛陀与菩萨,也没有站出来主动请缨的——毕竟如来佛祖大意之下都被断去手掌,虽然这里面有一部分缘故是如来佛祖小觑敌人,但是三界之中能够真正伤到如来佛祖的,又能有几人? 如来佛祖微微一叹,只得点名,说道:“燃灯佛、惧留孙佛、定光欢喜佛、文殊菩萨、普贤菩萨、大势至菩萨……汝等六位,须得一佛一菩萨,精心用事,才能令长安之事无虞,西行之事可曾。” 被点名的三位佛陀、三位菩萨,除了大势至菩萨之外,其余五人对于被点名的缘故的确是心知肚明。 他们都是阐教与截教投奔佛门而来,而那个陈萼来历古怪,肯定脱不开阐教圣人或截教圣人,不要说什么十二金人之类的法宝,也不要说什么阵图类似于山河社稷图。 天底下圣人就那么几位,佛门两位圣人不会出手,女娲圣人和老子也明显不可能出手。 所以最后还是落在阐教圣人元始天尊与截教圣人通天教主身上。 如来佛祖是让他们去查看,也是让他们去随机应变。 到底陈萼是什么背景,他们如何选择立场,这全都是需要他们自己考虑、审视与佛门关系的。 “缘法未到,我不先出手。”燃灯佛沉声说道。 惧留孙佛说道:“我亦如此。” 定光欢喜佛讶然看向他们:那就是我了?你们这……跑的真快啊。 “阿弥陀佛,我护身法宝丢失,须得打造新法宝。”文殊菩萨说道。 普贤菩萨也点头:“一样。” 大势至菩萨挑眉,与定光欢喜佛两人对视一眼。 没办法,文殊菩萨与普贤菩萨状况,众佛陀与菩萨都知道,大势至菩萨本就无可推脱。 只能和定光欢喜佛,担起这一次引导西行取经的大任。 观音菩萨见到人选已经定下,粗略交代长安城内情形后,驾云返回南海而去。 —————————————————————— 数日后,大唐皇帝李世民发圣旨邀请诸僧人,选举一名有大德行者作坛主,设建道场,摆设水陆法会,超度众生罪业。 这大德行者便是此刻名满天下的玄奘法师,他率领金山寺众僧人领旨而出,选得大小明僧共计一千二百名,分派上中下三堂。 诸所佛前,物件皆齐,头头有次。 选到贞观十三年九月初三,黄道良辰,开启做七七四十九日水陆大会。 具表申奏,李世民及文武百官、国戚皇亲,俱至期赴会,拈香听讲。 在这听讲人群角落里,也有一个身形健壮的丑陋妇人,每日早早来听讲,直到玄奘讲完下台才离去。 玄奘也不多言,每日讲完法,心中两个小人辩论一番,自己便也看一眼那健壮妇人。 如此讲到第七日,有一老一小两个和尚拿着锦襕袈裟、九环锡杖叫卖。 那袈裟价值五千两,锡杖价值二千两。 又满长安宣传:“不遵佛法,不敬三宝,强买袈裟、锡杖,定要卖他七千两,这便是要钱。” “若敬重三宝,见善随喜,皈依我佛,承受得起,我将袈裟、锡杖,情愿送他,与我结个善缘,这便是不要钱。” 李世民闻言稀奇,不过也没提要购买的事情。 也不知道是谁,将那一老一小两个和尚领来,要卖给他袈裟,李世民还没说要卖,那两个和尚自己却又说不收钱,只把这两样宝物送给李世民,让他转交玄奘法师。 玄奘因此名声更加震动,长安城内信佛的,只把他当做佛陀转世一样。 第八日开始,玄奘披了袈裟,手持九环锡杖,登上水陆法会继续讲法。 待到七七四十九日期满,水陆法会最后一天,台下人山人海,长安城许多人都来看热闹。 一侧高楼上,陈萼领着高阳见了李世民,父女两人相顾无言,抹泪良久。 “这么多年,苦了你了。”李世民对高阳说道。 高阳摇头:“倒是不苦,只是想念父皇与兕子他们……” 久别重逢,说了几句话却又无话可说,父女两人固然欢喜,却也有稍许尴尬。 正在这时候,陈萼轻笑一声:“你们看,来了。” 什么来了? 李世民与高阳一起顺着他目光看去。 只见四十多天前那卖锦襕袈裟、九环锡杖的老和尚又冒出头来,匆匆挤开众人,拍着讲法的宝台当众叫道:“那和尚,你只知道小乘佛法,可知道大乘佛法吗?” 玄奘却是微微皱眉,看他一眼,喝道:“不知所谓,叉出去!” 便有侍卫上前,要将这老和尚叉出去。 老和尚表情顿时尴尬,只好强调道:“我问你,只知道小乘佛法,可知道大乘佛法吗?” 玄奘冷淡说道:“与你何干?” 定光欢喜佛化身老和尚的表情都快凝固了:金蝉子转世投胎的取经人,是不是有点问题? 这都是什么反应! 第116章 嘴炮强者玄奘 “怎么与我无关?” 定光欢喜佛化身老和尚说道:“你我都是佛门子弟,当知道,闻听高妙佛法一朝顿悟,胜过百年苦修!” “我问你,知道小乘佛法,可知道大乘佛法吗?” 玄奘回答道:“小乘佛法,我自然知道。大乘佛法我并不知道。” “不过,你闯到前方来大呼小叫,极为失礼。” “若有话说,也就罢了。譬如有天大冤屈,有孩童失踪,我将法台让给你,让你洗清冤屈,让你找寻亲人,都并无不可。” “你张口一句话,却来反问我知不知道大乘佛法;可见你没什么重要事情,却偏偏要当众引人注目,哗众取宠。” “将你叉出去,赶出去,正是合情合理。” “什么大乘佛法,出自你这等人口中,怕是也无什么用处,没什么精妙,只是骗人的把戏。” 定光欢喜佛听得只感觉心塞。 这个取经人! 他不应该是求取佛经若渴,一听“大乘佛法”,就立刻下来躬身拜见自己,客客气气,极为礼貌吗? 现在这是个什么情况? 怎么这么冷静理智,慢慢分析,还说的有理有据? 他自然是不知道,原本的取经人,金蝉子转世投胎,目前在玄奘身躯内只能占据一部分,另一部分则是陈萼慢慢培养的另一个陈江流。 这个陈江通人情世故,熟悉诸般人心,察觉诸般细节,宛如至诚之道,堪称一个名侦探。 除了金蝉子、陈江流互相对抗之外,玄奘自身又生出一股不同于两股思想的思想作为主导,三股思想其实互相对抗之间也在难以避免地相互影响。 在这种情形下,玄奘自然不可能是一个无脑信佛的和尚,说话显得格外有理有据。 定光欢喜佛化身的那老和尚说道:“我听闻,虔诚信佛的,闻佛法而喜。” “骗子也要喜?假的也要喜?”玄奘表情冷淡,“怕不是有了狂喜症?” “长安城内建有孤儿院,最缺这等狂喜不已的人前去引孩子们发笑,建议那等人去孤儿院天天狂喜,孩子们定然深受感染,笑口常开。” 这都是什么话! 这都是跟谁学的? 定光欢喜佛深深吸一口气,决定不理会取经人玄奘的话,说道:“佛法分小乘、中乘、大乘。” “小乘者如涉水渡江,千难万难只可渡自身,稍有不慎溺水而没。” “这么危险啊?那我们不学了?”玄奘问道。 定光欢喜佛气的险些骂人:这叫什么取经人?我说话吓唬他一番,他就知难而退? 他真的会去西天取经? 假装没有听见玄奘的话,他继续说道:“中乘者,如撑船渡河,一生度化寥寥数人,若遇上风波,则也不可到达彼岸,不能往生极乐。” “大乘者,如河上石桥,念诵传授,渡人无数,无有风波,世人学之,皆可成就往生极乐。” “令世上太平,令冤孽鬼魂超度,令罪业消除,令人人自足自得,再无贪婪之心。” 玄奘微微颔首:“说的不错,哪里有成功的例子?” “哪里是念诵了大乘佛法,从此国家极乐安宁,再无灾祸与罪业的?” “我想看看例子,若是当真有,我请你教授我与大唐国大乘佛法,我愿拜你为师。” “若是没有,我看你到底还是个骗子。” 定光欢喜佛听到这里,真是大为恼怒:怎么又把我归为骗子? 当即显露出佛祖真身,长耳垂肩、细眉阔嘴,正是那长耳定光欢喜佛。 在他身后不远处,跟随而来的小和尚,也踏在莲台上,宝相庄严。 他手持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正是“我花未开,世界与我皆灭;我花开时,我与世界皆活;将开未开,得生死存灭之奥妙”,此为大势至菩萨。 定光欢喜佛与大势至菩萨一位佛陀、一位菩萨现身,顿时引得在场众人纷纷跪下下拜,参见佛陀与菩萨。 “阿弥陀佛!” 玄奘不慌不忙,向定光欢喜佛与大势至菩萨行礼:“原来是佛陀与菩萨降临,想要传授我大乘佛法。” “弟子玄奘,自然领命,请佛陀传授。” 你想得倒是美! 定光欢喜佛和大势至菩萨险些被玄奘给气笑了。 我们这就把大乘佛法给你? 那我们佛门筹划这么几百年时间的西行取经,前面死去的九个取经人,都是干什么的? “这佛法,却是不可轻传……” 定光欢喜佛说道。 玄奘点了点头:“也对,现在读书都很难,读书人抄写书籍也都当做传家宝:修道的也不肯将法门传给其他人。” “这大乘佛法既然能超度世上众人,肯定是佛门独家法门,是不能告诉别人的。” “定光佛先说大乘佛法厉害,又说不可以教给我们,是显摆一下自己本领吗?” “我们都知道了,我佛真厉害,手握着独家法门,我们都学不到。” 不对! 这完全不对! 定光欢喜佛险些怒吼出声。 “玄奘,这大乘佛法,你难道不想要吗?” “不想。”玄奘回答道,“我熟读佛经,便知道出家人不可贪婪。” “我等不过是凡人俗人,普通僧人,为何要贪求更高法门?” 这…… 见了鬼了,他一点都不想要? 无奈之下,定光欢喜佛只好说道:“那大乘佛法,在大西天天竺国大雷音寺我佛如来处,能解百冤之结,能消无妄之灾。造福世间,万物皆受恩德,天下从此可太平,人人向善无烦恼。” “若能传播东土大唐,可利百代万世,这等伟业,玄奘你不想要做吗?” “这大乘佛法如此好,定光佛上台开讲,造福万民岂不是好?”玄奘问道。 定光欢喜佛说道:“到底是,法不可轻传。” “那就是不传?”玄奘躬身说道,“之前说的那般好,可偏偏就是不肯传法,定光佛与大势至菩萨来我大唐,究竟意欲何为呢?” “吊人胃口?还是别有目的?” 这取经人怎么回事?怎么怼起我来了? 同为佛门弟子,你能不能有点配合精神? 实在有点说不下去,定光欢喜佛索性直接说出结论:“法不可轻传,却也不是不传。” “这大乘佛法需要取经人前去西天大雷音寺取来大唐,才能造福万民。” 说完之后,便和大势至菩萨驾起祥云缓缓飞起离去,免得再被玄奘怼到面上不好看。 围观众人抬头看去之时,只见那半空中,滴溜溜落下一张简帖。 上面写着几句话:“礼上大唐君,西方有妙文。程途十万八千里,大乘进殷勤。此经回上国,能超鬼出群。若有肯去者,求正果金身。” 第117章 三身为一体 抓住简贴看了看,玄奘将简贴递给身边一名护卫。 “这是给陛下的,去呈交陛下。” 那护卫离去之后,玄奘心中暗暗想道:“啧啧,走的真快,还没回答我问题呢……” “到底有没有一个学成功大乘佛法的例子,给我看看某个国家学佛法,超过东土大唐,成了最好的国家,我肯定对大乘佛法就信服了。” 金蝉子在他心中回应道:“你这种说法本身就是着相,仔细想想曾经学过的佛法经义。什么超过不超过东土大唐,根本不是应有之义。” “佛法讲究国力强盛吗?佛法讲究富庶吗?” “佛法并非强国富民的经世之法,而是令黎民超脱苦海的超脱之法,大欢喜之法,大自在之法。” 玄奘听后,微微摇头:“若是一个国家富庶,人人吃好穿好,却不念佛信佛,在佛法中也不算好;一个国家贫穷,人人念佛法,安分守己,却是佛法中的上等国家。是不是?” “正是如此。”金蝉子答道。 “吃饱穿暖都不去求,只求安分度日、吃斋念佛……”另一道声音插入进来,正是那从小跟随陈萼的陈江流。 “这佛法还是妙啊,若是某个国家学了佛法,从此国力衰弱,百姓吃糠咽菜,安之若素,个个欢喜,身体羸弱不堪。” “别国来攻打,一口气攻破首都,直接就灭亡,岂不是好?” “歪魔邪道,到底不知佛法正理。”金蝉子直接驳斥道,“这等情形,正该用佛法感化敌国,也令敌国信奉佛法,自然可以解去灭国之难。” 陈江流冷笑道:“好家伙!这主意真是好极了!” “不战而屈人之兵,令敌国全民也都跟着信仰佛法,也不再强国富民,个个吃糠咽菜为乐,都等着死后去极乐世界。” “一个国家摆烂就已经可怕,还要两个国家一起摆烂,甚至要拉着整个世上国家都一起摆烂;一起不努力生活,也不追求更好的生活,就在哪里吃糠咽菜为此生应得,渴求下辈子投胎好事。” “如此佛法若能成功,亿万贫民百姓投胎亿万王公贵族,王公贵族也都吃糠咽菜,真是美妙无比。” “你这话抬杠!”金蝉子道,“我佛法也有劝人向善。” “劝人强国吗?劝人富民吗?” 陈江流问道:“你以为我不知佛法吗?说起强国富民便当做贪欲,一概不提倡。强国便是不安分,富民就是贪婪,是不是?” “阿弥陀佛,邪魔歪道,不懂佛法正途,胡乱歪曲而已。”金蝉子说道。 玄奘听这两个辩论,只感觉头脑轰鸣一片,烦躁不已。 “都不要说了!” “这定光佛与大势至菩萨来大唐国扭扭捏捏,就是想要大唐国去西天大雷音寺求取大乘佛法,然后把佛法传过来。” “我却不知,他这种惺惺作态,我们为什么要去求它。” 金蝉子说道:“因为大乘佛法,度化众生,实在是一桩大功德大善事。” 陈江流却说道:“此事,怕是容不得拒绝。” 玄奘诧异:“如何容不得拒绝?” “父亲大人为何会和佛祖交战?为何送我做和尚?为何我才十八九岁便已经名满天下,号为高僧?为何定光欢喜佛与大势至菩萨直接来找我们?” 陈江流回应道:“我想过这些问题,金蝉子也知道这些问题,唯独你,没仔细思考过这些问题。” “我们,从出家那一天开始,就是为了这一日。” “就是为了这大乘佛法,为了前往西天大雷音寺。” 玄奘悚然而惊,一时间脸色煞白,难以置信。 从那时候开始吗? “那我们……应该怎么做?” “母亲就在附近,父亲大人应该也在附近。”陈江流说道,“应该怎么做,不是应该问一问他吗?” “即便,他不是我们的亲身父亲,但终究是培育我们的父亲大人,为了我们和佛祖战斗,崩灭佛祖金身一只手掌的父亲大人。” 玄奘这才恍然,看向台下某个角落,那健壮的妇人正双眼怀着担忧神色看过来。 玄奘心内说道:“母亲见到佛陀和菩萨现身,不欢喜反而担忧,她也是知道真相?” “或许,不过,也可能是我们猪头人身的身份,令她格外担忧。”陈江流说道。 这一番心灵对话,别人无从得知。 片刻之后,有宦官跑来传旨,传玄奘法师旁边楼内见驾。 水陆法会围观众人渐渐散去,玄奘下了法台,随着宦官到了一侧楼内。 一进楼,便看见李世民与一男一女正在说话,正是他许久未见的陈萼与高阳。 玄奘心中微微颤动,陈江流在心内不由喊道:“父亲大人,姨娘!” 深深吸了一口气,忍住发热的眼眶,玄奘上前去,对李世民行礼道:“参见陛下!” 待他起身,陈萼微笑道:“不参见我了吗?” 玄奘抿紧嘴,沉沉一欠身:“参见——施主。” 后面那称呼,却是始终不能如原来的陈江流那样顺其自然喊出来。 陈萼看他的表现,稍微有些奇怪,不免多打量两眼。 “不必勉强称呼,还是说正事。” 陈萼说道:“江流儿,今日定光欢喜佛与大势至菩萨现身,你想来已经明白了?” “是,陈江流已经告诉我了。”玄奘说道。 陈萼闻言惊讶:“你说什么?” “陈施主,我说,陈江流已经告诉我了……”玄奘说道,“贫僧乃是玄奘,并非陈江流。” 陈萼更加惊奇:“你是玄奘,不是陈江流?那你是不是金蝉子?” 玄奘说道:“也不是,我心中有两位客人,是我自己,也不是我自己。” “一个为陈江流,一个为金蝉子。” “这秘密我本来不打算说出来,但是陈江流唤你为父亲大人,想要听你安排,我想或许应该和你说个清楚明白。哪怕陈施主八年多来从未来探望我,只有我的母亲陪伴着我。” 陈萼怔了怔,实在没想到玄奘身上居然出现如此奇怪的情形,居然三道想法并行,最主导的居然不是金蝉子,而是进入金山寺以后的和尚玄奘。 而这个玄奘,与陈萼不亲近也在情理之中——八年以来,陈萼并未经常去看望他,一般都是在云端确认他情形,便不再靠近。 如此情形下,新生的玄奘开口叫陈萼“父亲大人”,自然是叫不出口。 第118章 听妈妈的话 “原来你如今是这等情形,真是苦了你……” 陈萼说了一句话,心中难免有些歉意,说道:“若是我当初不和佛门争高低,将陈江流培养成另一种样子,只让你做一个金蝉子投胎转世,你或许会简单的多,不至于这样受苦。” 玄奘原本与陈萼的确没有太多感情,此刻听他这样说,倒是对陈江流口中的“父亲大人”又多了一层理解。 至少坦率坦荡之处,远比佛门的佛陀与菩萨要强。 我成为金蝉子? 玄奘回想脑海中金蝉子的模样,便微微摇头:“陈施主不必这样说,贫僧能如今一样冷静思考,慢慢分析,多半还是因为你的培养。” “若只是成为金蝉子,便是一叶障目、不见世界之大、只知道佛法,也是一种悲哀。” 陈萼见他这样说,也是心中微动:“那陈江流与金蝉子只在你心中?你可以将陈江流放出来与我见面吗?” 玄奘微微摇头:“这却是不可,无论是陈江流还是金蝉子,只要有一个占据身躯,另一个必定你死我活般拼杀到底。” “以贫僧的孱弱身躯,到时候定然又要昏死过去。” 陈萼闻言,却是不由地略作思索。 玄奘、陈江流、金蝉子这三股思想在玄奘身躯之中的交错,只能算是临时、暂时的态度。 若是没有外力帮助,随着玄奘踏上西行路,金蝉子的思想必定还会缓缓增加、觉醒更多,进而将玄奘、陈江流全部吞吃掉。 西天取经的过程,就是金蝉子觉醒、成佛的过程。 为了此时还能冷静思考的玄奘,更为了,从小养大的陈江流,陈萼必须要做这一点外力…… 心中这样想着,记下此事,陈萼对玄奘说道:“看来你心中的情况还真是特别,要解决这件事,以后我给你想一想办法。” “现在我们先来说一说,定光欢喜佛与大势至菩萨这一次前来所为何事。” “玄奘,你有金蝉子的思想,是否知道金蝉子的来历?” “我不知道,还请陈施主为我解惑。” 玄奘说道。 “那我就从头为你说起……” 陈萼将金蝉子乃是如来佛祖座下弟子,遭贬投胎东土大唐,今生今世特意要完成西行取经;陈江流从出生之前,便已经定下要去当取经人,去西天取回大乘佛法,教化东土大唐。 玄奘听到这里,面上不由苦笑:“亏我听到陈江流讲述,说我们出家之时就注定要去取经,心中还在惊讶不已。” “如今听来,却是更加惊骇,原来这件事早在我出生之前就已经定下。” “只不过,陈施主,你这样说也算是空口无凭?可有什么证据?” “不得对父亲大人无礼!”陈江流在他心中喝道。 玄奘假装没有听见,继续看着陈萼,他想知道陈萼是否也会说出那种跟定光欢喜佛一样“一戳就破”的理由来。 “证据,其实也并不难。” 陈萼微笑道:“我陈萼于贞观十三年中科举状元;同年,朱丽华怀孕;贞观十三年,我赴任江州,贞观十三年,你出生。” “也同样是贞观十三年,你长大成为高僧玄奘,如今还是贞观十三年。” “因为要等待取经大事,东土大唐度过了多少个贞观十三年,这难道不是最大的证据吗?还有,为什么你年纪轻轻却有这样名声,当真是你自己聪慧到名满天下?” 玄奘怔住,脑袋轰然一片。 良久良久,他才意识到:陈萼说的都是真的……他是从出生一来,就注定要去西行取经的。 “我……应该去西行取经?” 他看向陈萼。 陈萼平静注视着他:“你怕是推脱不得,佛门的这场戏唱到这里,谁敢阻拦,都必定会惹来佛门全力以赴。” “就如同在江州,我出家那一日?”玄奘问道。 “是。”陈萼说道。 玄奘默然,他很想问一问当初是谁胜谁败,不过到底还是忍住。 最终,他想起之前询问定光欢喜佛的问题。 “大乘佛法,真的能拯救世人吗?” “陈施主,你神通广大,可曾见过念诵佛法而国家成为极乐之处的?” “若是真能如此,玄奘自然不惜此身,愿为大唐千万黎民百姓往西天大雷音寺取经。” 陈萼微微摇头:“玄奘,你熟读经义,心中既有我教养的陈江流,也有金蝉子;如今应该明白,常人所说极乐与佛陀所说极乐,大不相同。” “若是你真想看一看,不妨路上去看,自己去思考。” “我说的再多,终究不如你亲眼去看。” 玄奘茫然片刻,没想到曾经与佛祖为敌的陈萼,居然没有趁此机会诋毁佛门与佛祖。 他本以为陈萼会冷嘲热讽,却也没有听到。 更令他茫然的是,此时此刻,无人给他更多建议。 佛门让他去取经,直接找上他:金山寺的长老与和尚,也定然劝他取经;陈萼没有劝他取经,只是说他推脱不得…… 大唐皇帝李世民,似乎也等着他做决定。 金蝉子在心中说着:“去取经乃是功德大业,何必犹豫不安?” 陈江流也叹了一口气:“你终究推脱不掉的,佛门志在必得;父亲大人让你路上看,让你自己思考,肯定另有原因。” 不对…… 不对…… 玄奘只感觉头昏脑胀、天旋地转,勉强才能站住,但是他的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不对,一定还有什么地方不对。 就像是,心里面缺了一点什么;就像是焦渴难耐,只差那一口冰凉的井水。 我要不要取经?我应该去西天大雷音寺吗? 我是不是要取经—— 正昏昏沉沉间,感觉房间光线一暗,玄奘抬头望去,房间口站着高大健壮、相貌丑陋的朱丽华。 朱丽华眼中带着慈爱的眼神,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玄奘心里面忽然涌出了暖流,感觉那缺少的一块补上了。 紧走几步,他来到朱丽华的面前,跪下问道:“母亲,我该不该去西天取经?” 朱丽华听到这一声呼唤,立时红了眼睛。 “我的孩儿……” 她叫了一声,却又强行忍住泪水,收回想要怀抱孩子的手臂:“玄奘法师,你是大德高僧,如何能问我这样的无知妇人呢?” 玄奘缓缓摇头:“他们说的都不算,只有母亲对我最好,我听母亲的。” 第119章 猪妖也要当取经人 玄奘竟然直接认下自己这个母亲,这是朱丽华想不到的。 从这个孩子出生以来,朱丽华对他的疼爱一日胜过一日,照顾十年之后,送他入佛门当和尚之时,便是痛彻心扉一般。 如今孩子居然认出她是母亲,并且直言“只有母亲对我最好”,朱丽华真是感觉浑身轻飘飘地,仿佛处在梦中。 “母亲?” 玄奘又重复一次,提醒自己母亲。 欢喜到有些发了蒙的朱丽华,这才缓缓回过神来。 玄奘,要听自己的…… 朱丽华心中的欢喜渐渐散去,变为无比的沉重。 自己应该说什么呢? 佛门的取经大事,连自家少爷都说很难直接正面阻挡,自己能说什么? 劝儿子不要去西天取经? 那是给自己儿子指一条不归路,到时候谁也挡不住佛门怒火。 哪怕是曾经断去佛祖手掌的陈萼,也是挡不住。 “玄奘法师……” 朱丽华想了良久,终于开口:“若是只有母子两个,又没有其他危险,我自然是盼着母子团聚,从此安然度日。” “但,若是事不可违背。” “我的孩儿,你切切要记住,不可逞强,保命为上。你明白了吗?” 说着话,朱丽华眼中便带了一些泪花。 她想起当初自己作孽吃人,又为了保命经历诸般苦,到头来所有苦处加起来,都不如母子分离这般苦。 即便少爷陈萼如今看她痛改前非,待她跟胡四娘、幽兰等人并无两样,也帮她奠定基础修行,配合那优等功法,以后可走的更远。 终究这最后一次“爱的考验”,连绵不绝,令她既知道爱之重,又知道爱之苦。 玄奘听母亲这样含泪叮嘱,也是心中难受,不知不觉便流泪下来。 “母亲!” “孩儿知道了!” 站起身来,深深吸一口气,玄奘问道:“陈施主,请问是否西行取经非我不可?换其他僧人绝不可行?” “是。”陈萼答道。 “那若是我这样呢?” 玄奘摘下手上念珠,露出一双白生生的大猪耳朵,脸上变成猪鼻子。 “我这种猪头人身模样,也是必定要当取经人吗?” 李世民惊呼一声,倒退两步:“妖……妖怪?” 陈萼并无惊讶神色,早在陈江流出家之时,就已经发现自身的秘密。玄奘虽然是后来才出现的思想,但是发现这一件秘密也是顺其自然。 “这当然也是无可更改,从你出生,我们都知道你是猪头人身,毕竟你母亲就是猪妖。” “你手上的念珠,乃是佛门亲自送来的法宝,专门压制你身上外表,令你恢复人形外表。” 念珠是佛门给的法宝?专门给自己的? 玄奘彻底明白了,除非自己现在就死去,否则西天取经之事绝无可能避免。 为了保全自己性命,为了让母亲不担忧,也只能答应前往西天取经。 同时,就如同陈萼所说:看看常人所说极乐,与佛祖所说极乐,到底是又什么不同。 忽然想起另一件事,玄奘又问道:“那我父亲呢?” “陈江流说你虽然是我父亲,但又不是亲身父亲,我能否知道我亲身父亲是谁?” 陈萼还没说话,朱丽华自己先不好意思起来,连忙推了他一下:“这个,你就不要多问了!” 当初朱丽华捞着水贼刘洪,因得了陈萼允许,那实在是——一言难尽。 如何能告诉儿子,你亲爹,其实是你娘我硬生生榨死的? 因此朱丽华连忙打断玄奘对身世的追根究底。 若是别人,玄奘肯定还是心有不甘,见到母亲这样说,心知母亲不会害自己,玄奘也不再问。 “事情既然无可推辞,贫僧也只好勉为其难,愿往西天求取大乘佛法。” “看佛法能否普度众生,令我大唐千万民众得到大造化。” 这话,他是向着大唐皇帝李世民说的。 李世民看着他猪头人身,一本正经,乍一看触目惊心,不太习惯。 仔细一看,这猪头倒像是小猪仔一般,还眉清目秀,并不吓人。 勉强稳住身形,上前开口道:“玄奘法师果能尽此忠贤,不怕程途遥远,跋涉山川,朕甚是欣喜。” “封玄奘法师为大唐护国法师,封法师母亲为诰命夫人,望法师此去西天取经,不忘家乡水土,也无后顾之忧。” 玄奘闻言面露喜色,领旨谢恩。 陈萼知道他因何而喜,大概是以为自己母亲可以在长安城凭借诰命夫人身份衣食无忧、安享富贵。 他却是一时间没想过——自己母亲是个能够腾云驾雾的猪妖。 当他开始西行之时,朱丽华绝不可能安安分分就这么留在长安城等他归来。 玄奘在这楼内领了恩旨,商议好过两日便上路取经。 带上念珠出了门,又恢复人身外表。 刚一出门,金山寺法明长老便满脸忧色上前来:“玄奘,你好大胆!如何能对佛陀、菩萨无礼!” 玄奘连忙郑重应道:“师父教训的是,我原以为是什么狂妄之徒,不自觉得罪了佛陀与菩萨。” 心中虽然未必这样想,可这法明长老近在眼前,又有师徒名分,玄奘不得不这般作态。 见他还肯听话,法明长老的脸色稍稍缓了一缓。 又说道:“玄奘,你如今在楼内见到了陛下?陛下怎么说?” 玄奘听得出他心中关切,更明白他关切的终究是佛门大事,便也不卖关子。 “我因听了大乘佛法诸般好,便要去西天大雷音寺求取大乘佛法,陛下闻言甚是欢喜,封我为大唐护国法师。” “过两日,便启程西行而去。” 法明长老露出喜色:“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又问道:“你可见到你的父亲陈光蕊?他怎么说?” 玄奘怔了一下:虽然自己称呼陈萼为陈施主,可是世人眼中追寻玄奘法师来历,到底自己还是陈萼的儿子…… “我见到了陈施主。” 法明长老大惊:“他说了什么蛊惑人心的话?你千万不要相信!” “陈施主什么也没说,只说让我去西行路上多看看。” 玄奘说道。 “哦?” 法明长老虚惊一场:“那就好,那就好……” 又露出喜色:“玄奘,你却有出家人样子!” “那陈萼陈光蕊虽然是你父亲,但你出家之后,他便是陈施主,正是佛门断去红尘夙念应有之事。” “玄奘,你做的好!” 玄奘默默点头,手掌却攥紧了手腕处念珠。 为父子分离而叫好称道,若是他们知道,自己与母亲母子连心,自己岂不——便不再是合格的出家人? 佛法,出家人,极乐…… 种种想法,萦绕着,玄奘杂念不断,面若沉水。 第120章 秦王尚能破阵 大明宫内,华灯初上,一场宴席也刚刚开始。 陈萼、高阳、李玉英、殷温娇依次落座。 李世民居于中间首位,晋阳公主兕子、长乐公主李丽质、晋王李治、永嘉公主等人也在落座相陪。 朱丽华站在末尾,比殿门口的两名健壮护卫加起来都要高大雄壮,陈萼招手,示意她也坐下。 朱丽华不好意思地咧咧嘴:“少爷,我也坐?” “取经人的母亲,当今大唐的诰命夫人,自然有资格坐下。”陈萼说道,“我也早跟你说过,可以恢复自由之身,你不必再拘于什么主仆之别。” 朱丽华连忙欠身:“我愿为少爷效力,这是自愿,并非强求。” 如今放眼天地间——她和孩子江流儿的安全,也只有跟着少爷效力,方才有安全保证。 陈萼示意她坐下,朱丽华不再推辞,坐在最末位席上。 李世民看了一眼席上众人,心中感慨万千:十九年前,也是贞观十三年,自己视陈萼为可恶妖人,只恨他劫持走了高阳……如今他却要借助他的力量,将他视作唯一的救星。 天庭与佛门勾结在一起,沆瀣一气,试图将我大唐化作佛国。 所谓取经大事,去西天取大乘佛法,更是早已经安排好。 若没有陈萼出现,朕求告上天无路、入地府被恐吓,御妹永嘉公主被女鬼取而代之,嫁给市井小民——朕又能如何?也只能顺了佛门的意,从此做个静心礼佛的皇帝。 万幸,有陈萼在,朕的权衡之术,才有施展借力的余地。 不至于被佛门夺取江山,也不至于畏惧陈萼的法术。 这样一想,陈萼、李玉英、殷温娇等人倒也不算太碍眼了——自然,表面上非但不碍眼,还要亲如一家人,这等不形于色的功夫李世民一贯是有的。 端杯站起身来,李世民笑着说道:“陈萼陈光蕊,朕亲自点的状元,也是朕的女婿,如今更是我们的亲人……” “高阳回来了,玉英也回来了,殷开山丞相家的千金也回来,还有高僧玄奘的母亲,朕今日册封的诰命夫人。” “朕这心中,今日实在是高兴——” “众人都不是生人,这是家宴,不必拘礼!” “兕子、稚奴去见你们的姐姐高阳,长乐,也只管去……还有永嘉,你和玉英也许久不见了,该是时候好好叙旧了!” 说到这里,举杯一饮而尽,众人跟着举杯饮酒,气氛一时喧闹热烈。 晋阳公主李明达,晋王李治两人笑着上前敬酒,敬姐姐高阳,也敬姐夫陈萼。 高阳高兴地抓着两人手掌,一手一个:“兕子、稚奴,你们如今长的却是好,水嫩嫩可爱……稚奴随父皇上朝理事了吗?” 兕子笑道:“去了,去的时候,我哭了好久,连父皇都流泪了呢。” 高阳听了这话,心中却是不期然想起曾经长乐公主对自己的某些告诫——如今看来,当真应验。 父皇如今最宠爱的便是兕子与稚奴两人,将晋阳、晋王这两个称号给予他们的时候,心中寄予的期待,便是其他子女再不能及的? 晋地,大唐龙兴之地也。 与兕子、稚奴两人说笑一会儿,看向大姐长乐公主。 长乐公主向她微微一笑,高阳看着她,莫名地感觉自己也在一瞬间长大了。 曾经的高阳永远也不会懂,这样一笑中蕴含了如何的情感。她开心就要笑出来,难过就要哭出来,生气就要发出来……如今看见长乐公主这一笑,她却懂了,也微微点头,笑了笑。 同样相视微笑的,还有李玉英与永嘉公主。 “谢谢你家郎君,可是闯入地府救了我……” “那我岂不是更要谢谢你,当初冲到紫清小院,让陈萼去救我……” 两人说笑着,将酒杯浅浅印了一口。 故人重逢,总有着说不完的话,总有着道不完的情。 大殿内还在叙旧,一名宦官悄然来到陈萼身边,请陈萼随他去见陛下。 到了偏殿内,李世民令宫女奉上醒酒茶汤。 “朕欲册封李玉英为齐国公主,你意下如何?” 陈萼淡淡挑眉:“陛下意欲何为?这等名位,我和玉英都早已经不在乎了,我们是修行之人,求长生之人。” “海州在齐国旧地之南,古时候吴越两国争霸也曾在那附近。” 李世民用手指在虚空中划动,试图为陈萼勾画地图:“朕可以封李玉英为齐国公主,也可以为吴国公主、越国公主,只要你愿意挑选,哪一个都可以。” “这个公主,不是名义,而是实封地。” “封了齐国,就能将齐国旧地连同你的故乡海州城囊括在内,成为实际封地,再造一个齐国。” “也可以是吴国或越国。” “还有,江州那里,朕也不派人前去了,全部交给你的心腹掌管。” 陈萼微微颔首,不紧不慢说道:“陛下出价真是不小,竟然允我成就一大一小两个国中之国,一个齐国在东,在北,一个江州在南门。” “若是我将来有什么野心,经营势力尾大不掉,南北一起聚兵,怕不是大唐都有可能倾覆?” “陛下,不怕吗?” “我怕……可我已经顾不得了。”李世民挺直了身躯,“朕是大唐的皇帝,不是任人揉捏的玩偶!” “佛门藐视于朕,天庭漠视朕这万民之主,视朕若无物。” “朕将大唐江山一南一北两处交给你,若你愿意保我大唐,将来朕定然回报你齐国国主之位;若是你不保大唐,将来大唐失了天下,沦为佛国,群雄逐鹿之时,你总不会令佛门与天庭满意。” 说到这里,李世民的脸上带着决绝的笑容,残酷又冷血,仿佛又到了玄武门的那一日。 若是江山当真保不住,留不得,他宁可将江山陷在陈萼手中。 也不能令漠视他、藐视他、摆布他的敌人称心如意! “好一个李二。”陈萼淡淡称赞一声,“我原以为,你称帝登基之后,魄力渐渐失却,只剩下帝王权御。” “如今看来,秦王破阵乐,还能再演?” 李世民哈哈大笑,站起身来,唤来乐师:“朕最喜欢歌舞,可要看我跳这秦王破阵乐吗?” 乐师们奏起激昂的音乐,鼓角争鸣,李世民当真站到了场中,哈哈大笑着,挥剑舞动,一板一眼,仿佛长枪大戟随时都能杀出。 这边破阵乐,大殿内众人也闻声而来,晋王李治、高阳公主、晋阳公主、永嘉公主这几个便也呼喊有声,取了侍卫的剑,一起跟着舞动。 长乐公主跟着拍打节奏,李玉英含笑而立。 一曲秦王破阵乐奏罢,李世民喘着粗气,抛下手中剑,任由宫女来擦汗伺候,看向陈萼:“如何?朕还能破阵!” “不错。”陈萼微笑道,“颇有雄风。” 第121章 首先,排除正确答案 不论李二如何杀兄夺嫂囚父,修改起居注:也不论他此时此刻身上已经有了赘肉,精力再不如之前,不再是天策府玄甲军那阵上统帅…… 他确实还是少有的明主、雄主。 他忌惮陈萼、畏惧陈萼。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要这样给陈萼便利,豪赌一次。 晋阳公主、晋王李治笑嘻嘻地走上前去,李世民爱怜地看着这亲手抚养长大的一儿一女,亲手递给他们手帕。 “累着了?快擦擦汗。” 永嘉公主自己摸出手帕擦了擦,看向高阳。 高阳微微低着头走回来,面上表情略有怅然。 陈萼笑了笑,也从袖里乾坤里面取出手帕,细心给她擦汗。 高阳脸颊微红,额头其实并无汗珠,只是带着淡淡香气。 她低声道:“我心愿没啦,郎君,我好欢喜当初跟你一起走。” 陈萼点点头,示意自己也是一般。 此时此刻,高阳的心愿终于了却,再不会梦回长安,与父皇、兄弟姐妹团聚欢笑——现实总是这般残酷,她心中的父皇,宠爱的并不会一直是她。 事情尚未谈完,终究还是要继续说下去,李世民让诸位公主等人退下,再度屏退左右。 “如何,我说的考虑如何?” “我要取你大唐国,不必如此麻烦。”陈萼笑了一下,说道,“所以封齐国公主或者给我齐国国主身份,都没有什么意义,我的确不要。” “不过,海州是我家乡,江州是我施政之处,这两个地方你注意一些,就不要再派新官前去,以免起了冲突,令两下为难。” 李世民闻言,心中倒是因此再度确定,陈萼的确是没什么野心。 这令他先松一口气,不用担心图谋他江山;又提起心来,陈萼无欲无求,如何将来与佛门作对? “不必担心,此次玄奘西去取经,我若不跟随做些什么,岂不是枉费这么多年一来和他们的仇怨?” 陈萼说道:“此事渐渐和大唐国关系不大。” “居然如此?”李世民毫不掩饰地露出喜色,“大唐江山,就此安然无恙了吗?” “应该无事了——若是观音菩萨主持这件事我可以这样说,现在这定光欢喜佛与大势至菩萨我却是不太了解。”陈萼说道,“八成也是应该没事了,取经人都要上路了,他们难为你这人间帝王做什么?” “那就好,那就好!” 李世民心怀大畅,笑了几声,又想起一件事来。 “陈萼,你是我女婿,又是我妹夫,我们正是亲如一家人,有一件事我却是要询问你。” “前番有一个叫袁守诚的妖人,给大唐批命,说了几句话,甚是荒唐。” “你能否告诉我,这话到底是真是假?” 说着话,就要告诉陈萼,袁守诚说的那四句话。 陈萼直接摆手:“你不必说了,我都知道。” “你也不必多问了,这种事情你越问越是折寿,你还要去地府游荡一圈吗?” 这么说是真的? 子蒸父妾,也是真的? 李世民心头一股怒火升起来:“那,到底是哪个逆子会……会悖逆人伦,做出那种丧心病狂的事情?” “那你猜呢?” 陈萼饶有兴趣地问道。 “首先,不可能是李治,稚奴这孩子非常乖巧,我信得过他。” 李世民认真说道。 陈萼险些笑出声来:“还有呢?” “我怀疑是太子,近来他荒唐行径越来越多,这样狂悖荒谬之事,恰是他能做出来的。”李世民慢慢分析。 陈萼摇了摇头:“这个我就不管了,随你怎么猜想。” 谈完事情,陈萼领着三位娇妻以及朱丽华回到紫清小院。 小院内还亮着灯光,胡四娘站在门前掌灯,院内敖柳正和两个人坐着说话。 见陈萼来了,敖柳和那两人便都连忙站起来。 “主人!” “小龙见过上仙!” “见过上仙!” 陈萼微微颔首,笑道:“怎么今日龙族开会,开到我家来了?” “洪江龙王与泾河龙王,你们两人如何来了?” 洪江龙王答道:“小龙有事禀报上仙,事关机密,便趁着夜色连忙来了。” 陈萼微微颔首:“那就稍后再说。” “是。”洪江龙王不再说话,站到了一侧,与敖柳并列。 泾河龙王见此一幕,露出几分惊讶之意。 敖柳也就罢了,这是陈萼原来的手下,后来才化龙的,又重归陈萼手下。 这洪江龙王可是天庭敕命正水神,如何也奴仆一般侍立一旁?还有什么机密要说?他居然是陈萼的手下! 不过,随后便意识到——敖柳、洪江龙王都没话要说,自然是自己有话要说了。 当即苦笑一声,言道:“上仙,我上天去,却苦也!” 陈萼说道:“按着天上一天、地上一年的说法,你上天也不过一会儿时间,怎么这就下凡来叫苦了?” 泾河龙王惨然摇头:“上仙,你是有所不知。” “或许是因为袁守诚之事我闹大了,惹得天庭不喜,天庭虽然给我安排了朝官之位,却是个芝麻小官,非到三十日一次的大朝会才能上朝的朝官!” “这芝麻小官所管的事,偏偏又令人哭笑不得,竟然是去披香殿内看管一应事务。” “那披香殿内,也不知为何备下了一座米山、一座面山、一个锁链,就让我看这三样东西,还不许少了一样、不许少了一丝一毫!” “上仙,我这般差事,如何不苦?” 陈萼闻言,却是笑了一声:“原来是这个差事!” “那你可不能粗心大意,这三样东西眼看着就要用得着,你若是做的差错,或者恰好不在值守,正是天庭要找你麻烦的由头。” 泾河龙王听了这话,顿时亡魂大冒:“竟是快要动用了!天庭这般安排,何其阴险!” “多谢上仙相告,我这就上天守住那米山、面山!” 说完之后,便急忙上天返回披香殿中。 洪江龙王见到泾河龙王这样慌慌忙忙,为了天庭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奔走,不由地嗤笑一声。 “我原以为,八河都总管、司雨大龙神是什么了不得的豪杰之辈,原来又是一个弼马温的故事!” 陈萼笑了笑:“他?他可比那猴子差多了!” “猴子至少能趁着出其不意杀出天庭,这泾河龙王一旦被抓住错处,这小命就要不保了!” 手上布置一番,遮蔽了天地间耳目,陈萼看向洪江龙王。 “好了,你说,到底什么事?” 第122章 谨慎的定光佛 “启禀上仙,佛门的定光欢喜佛前些时日来洪江龙宫,询问当日取经人投胎的具体情形。” 见到院中再无外人,又被屏蔽耳目,洪江龙王向陈萼禀报道。 “他之前去洪江了?” 陈萼先是一怔,实在有些意想不到,这个定光欢喜佛接任观音菩萨、掌握取经大事之后,第一件事居然不是来长安,而是悄悄去了洪江。 他问取经人投胎当日的情形做什么? 不会还去了江州城、金山寺这些地方? 如果他去了江州城,对母亲张氏动手——不,这是不可能的。 江州城有陈萼的布置,佛门若要去放肆,幽兰等人自然会传信。 母亲张氏也早已经踏上长生路,知道如何传信,绝不至于连一点信息都传达不出来。 “他只问了取经人投胎当日的情形?” 洪江龙王认真想着,向陈萼禀报:“不仅仅如此,还有上仙如何说话,观音菩萨如何说话,还有水贼刘洪如何下落,猪妖如何情形,都问了个清清楚楚。” 陈萼听到这里,已经大约明白定光欢喜佛的想法。 这定光欢喜佛,看上去还真是个有备而来的,居然选择提前到洪江那边去调查询问一番——可见他并未盲目相信观音菩萨之前说的一切,而是自己要观察一边,自己又有所结论。 这样一个仔细小心谨慎的对手,跟观音菩萨在的时候有所相同又有所不同。 相同的,都是为佛门条条算计安排;不同的是,观音菩萨安排了之后坐观其事,除非陈萼弄出变数来,否则一般就不会现身,定光欢喜佛却是更加积极主动、小心谨慎。 不过,这个定光欢喜佛似乎有些过于谨慎,连佛门自己的人都不太相信? 似乎连观音菩萨的言谈举止他都想问一问,显然有些奇怪。 “你今天来,有谁知道吗?”陈萼对洪江龙王问道。 “本来无人知道,我在洪江龙宫都没说起过。” 洪江龙王说道:“不过,来到紫清小院,遇见泾河龙王,他又认得我,便没能瞒得过去。” 陈萼微微颔首:“好,你这样做,也算是小心仔细。” “定光欢喜佛虽然小心,一时之间也不会想到,天庭的正职水神还会来向我禀报。” “你这次禀报,对我有功有用,正是该加以奖赏。” “上前来,给你一篇水遁术。” 洪江龙王闻言哭笑不得:若说其他的,他还乐于接受…… 这水遁术,给我这种天生呼风唤雨的龙族? 上仙这可真是有点刻薄寡恩,糊弄人的意思。 心里面不以为然,面子上还是陪着笑:“好好好,上仙传授,我一定好好领悟。” 陈萼笑道:“怎么?认为我耍你?” 抬手一指,点在洪江龙王眉心处,将那五行遁术中的水遁术传授给洪江龙王。 洪江龙王一开始还不以为然,随即体悟一下,却是面上转为惊喜神色。 这居然是最正统的仙家正法,五行遁术之中的水遁术。 遇水而遁,一遁便逃,最适合他这种没什么野心的人物紧急时候保命所用。 “多谢上仙恩赐!” 洪江龙王喜不自禁地连连道谢。 陈萼笑了笑,说道:“不再认为我是骗你了?” 洪江龙王连忙笑着说不敢,又顺势向陈萼表达自己忠心——这一次他来告密,本来也是心中忐忑不安,如今居然还有意外收获,当真对陈萼升起了效忠之意。 陈萼可是能够击毁佛祖手掌的强大存在,如今随手给的一点恩赐,便超过他以往所学的术法甚多:而自己若是只为天庭效力,那绝对就只是一个小小水神,其他的收获绝不会再有多少。 两下比较,洪江龙王当然有自己的选择。 陈萼示意洪江龙王离去之后,他便恭敬退下。 李玉英、高阳、殷温娇、敖柳、朱丽华、胡四娘等人都到了陈萼面前,等候他如何决定。 “定光欢喜佛,这个对手很有意思,我们可以慢慢走,慢慢看。”陈萼说道。 李玉英说道:“这种行径的人,怕是心性不会多么光明,我担心他会布置什么阴谋诡计。” “不可不防,却也不必当做重心。”陈萼笑道,“他那阴谋诡计,我想并不是特别难以猜测,也很难不露迹象。” “眼下我们要安排的,还是玄奘西行取经这件事。” “玄奘这一路上,我和佛门、天庭都少不得明明暗暗地交锋,肯定是在玄奘不远处的。” “高阳,你得随我去,我给你找的那师父,就在这西行路上。” 说了这两件事后,陈萼看向敖柳与胡四娘:“西行之事开始,你们两个也要为我奔波一些事情。” 胡四娘与敖柳皆是点头应下。 殷温娇与李玉英都是比较喜静不喜动的性子,陈萼也没有要求她们跟随。 只让她们留在长安城中,长安城若有变动情况通知自己,或者静极思动,也可以一样跟随。 这都并非是一成不变,而是可以更变更改的。 至于朱丽华,那就更不用说了,她对玄奘的爱护之心众人都知道,她肯定是要跟着一起去西行路上的。 这边紫清小院内商议完毕,皇宫内李世民、大相国寺的众僧人也都在各有所想,玄奘本人也是心中思量不少。 不知不觉两日过去,李世民率领文武百官送玄奘法师西行取经。 通行宝印盖在通关文牒上,李世民递给玄奘法师。 玄奘谢恩,乘上御马,身披锦襕袈裟,带着九环锡杖,紫金钵盂等物品,离了长安向西方行去。 一路上不紧不慢赶路,并无半点迫切。 陈萼也带着高阳等人宛如游山玩水一样跟在后面,同样不紧不慢。 匆匆走了十天半月,一个老僧出现在骑马的玄奘面前,言道又饥又渴,想要讨要一些干粮与水。 玄奘仔细审量这老僧片刻,忽然开口:“可是定光佛当面吗?” 老僧似乎没有听见,摆手指了指自己耳朵,似乎听不见说话。 “荒郊野岭,我有宝物护身才勉强存活,你这一身衣物干净崭新,如何能活下来?”玄奘说道,“若是佛祖或菩萨有话说,还请尽管直言,不必这样打哑谜。” 第123章 佛音禅唱 老僧一副行将就木,十分可怜的模样。 听到玄奘的话后,轻咳一声,伸出手来,说道:“你这出家人,却没有乐善好施的怜悯之心,请你给我些饭食,却说些不知什么话。” “看我耳聋,听不得话,故意取笑我老人家不成?” 玄奘静静地看着这个老僧,片刻之后,终究下了马,取出干粮递向他。 “有什么话就只管说……何须如此装模作样?” “无论阁下是定光佛还是大势至菩萨还是观世音菩萨,总得有话要说。” “你这样我不会感觉你高深莫测,变化之法,神仙都会,我也见过的……只会感觉你这是没事找事,试图把我当做傻子来蒙混。” 定光欢喜佛所化老僧听到这里,终于没办法继续装下去了——取经人玄奘,根本就不是个正常和尚,甚至对佛陀与菩萨也不是跪下就虔诚礼拜。 “好,玄奘。” 老僧化作长耳垂肩的定光佛本形:“我特来试你是否聪慧,是否具有仁慈之心。” 玄奘见到他果然是定光欢喜佛,心中也并不感觉意外。 毕竟他仔细观察之后,便知道面前老僧定然是仙神之流,如果老僧真的只是一个老人,那才是真的奇怪。 “不知定光欢喜佛来此,还有什么见教?就只为来试探我品性吗?”玄奘不喜不笑,问道。 定光欢喜佛说道:“玄奘,你可知你如今已经被蒙昧了本性?” 玄奘讶然:“定光佛何出此言?” 定光佛起身,负手而立:“由来慧剑斩不断,万般红尘痴缠。” “若要挣得金身,还要西行历艰难!” 说完这长短句偈语后,他长叹一声,双目中带着悲天悯人情怀。 被他这一眼望来,玄奘只感觉仿佛也被感染,对他多出信任亲近之意。 定光欢喜佛说道:“玄奘,你本是如来佛祖座下弟子,名曰金蝉子,因为受贬投胎,做陈萼的亲生儿子,天数注定如此安排。” “可陈萼嫌弃你出身来历,不许你投胎,令你投胎到猪妖腹中,令人变成如今猪头人身样子。” “不仅如此,他还将你收为儿子,令众人都不知你们并非真的父子关系。又对你教导了不知多少毁谤佛门与佛法的事情,令你如今一无所知,只是对佛法不服……” 随着定光欢喜佛的描述,玄奘心中也渐渐升起恼火之意。 陈萼这样欺骗我,与佛法为敌,我当然不可能和再做父子,双方说起来,正是敌人…… 见他这样的情绪升起,定光欢喜佛也是露出几分得意神色,又添油加醋地说了好大一通之后,对玄奘刻意提醒道:“如今陈萼心怀不轨,在这西行路上不断跟随你,不知道要做什么恶事。” “玄奘,你可要时时刻刻小心,不要被他蒙骗了!” “但凡有什么歪门邪道说法,一定不可轻信。” 玄奘茫然微微点头,看上去已经对定光欢喜佛的说法深信不疑。 不过,也就在这时候。心中却是有一道声音提醒:“父亲大人不是早已经告诉我们,并非亲身父子这一层关系了吗?如何能算是处心积虑?” 玄奘渐渐有些清醒过来,神色跟刚才又明显有所不同。 “定光欢喜佛……之前所说,大乘佛法可以拯救众生,可是真的?” 定光欢喜佛的眼睛微微眯起,已经注意到玄奘不再痴迷。 “是真的。” 他口中应着,已经开始准备下一层行动。 “那大乘佛法可曾在某个国家施行之后,令那个国家彻底极乐,再无烦忧?”玄奘问道。 定光欢喜佛说道:“此事自然也是有的,那西牛贺洲诸多国家城邦,虔诚信佛的极多,得佛法超度,获得金刚法身的也有许多。” “整个国家,都因为佛法而再无烦恼,从此安居乐业,繁荣昌盛,如同超脱而极乐?”玄奘又问道。 定光欢喜佛心道:他们念佛,心中没有烦恼,这就是极乐安心,跟繁荣昌盛又有什么关系? 有的国家虽然一贫如洗,乞丐甚多,但是人人念佛,也是佛法超脱的国度,这也是极乐。 看来,玄奘到底是受了陈萼荼毒,我不得不令他醒悟过来。 想到这里,眼中神色一厉,运起佛门一道神通佛门,名为佛音禅唱。 “玄奘!你还不醒悟吗?南无阿弥陀佛!” “南无阿弥陀佛!” 玄奘只感觉双耳一阵剧痛,头脑忽然空白一片,只剩下一道声音。 那声音广阔宏大,宣称着“南无阿弥陀佛”。 与此同时,玄奘心中的金蝉子也是开始念诵:“南无阿弥陀佛!” 转世投胎十八载,如今,终于能在定光欢喜佛的里应外合下恢复真身! 外面是佛音禅唱,内中是金蝉子也在念诵佛号。 玄奘只感觉失去了自身思考能力,只能够本能地跟着口中一起念诵:“南无阿弥陀佛……南我阿弥陀佛……” 就在这时候,忽然一道清冷笑声从天空传来。 “倒是奇了,取经人这才离了长安城,尚未走出大唐国境,怎么就被佛门先下手暗算?” “定光欢喜佛,你对我这孩子江流儿,在做什么呢?” 佛音禅唱霎那间被对方声音盖过去,定光欢喜佛抬头望去,只见陈萼带领高阳、朱丽华正在天空居高临下看着。 被人当场发现“强行洗脑取经人”这件事,定光欢喜佛也是若无其事,中断了佛音禅唱便不再提起。 “南无阿弥陀佛,原来是陈施主。” 陈萼表情冷淡:“定光欢喜佛,你还没有跟我说,你在做什么。” “我……在传授他佛法。”定光欢喜佛的脸皮甚厚,一点都不惊慌,直接说出这么一个借口。 “好啊,传授佛法,还有这种跟迷魂法、摄心术一样的传授方法,真是令我大开眼界。” 陈萼冷冷说道:“或许你们佛门遗忘了当初在江州城对我做出的承诺,不得伤害我的家人——现在你们可是正在伤害我的家人,并且被我当场抓获。” 定光欢喜佛闻言,一脸难以置信:“你说……他是你的家人?” 第124章 我玄奘,拒绝断红尘 “当然。” 陈萼平静地说道。 “陈江流在我眼前长大,从孩提长到十岁。” “他虽然不是我的亲儿子,但是却也是在我家院中长大,与我父子相称的。” “他如何不是我的家人?” 玄奘的目光莫名,这是他长安城接触陈萼以后,第二次见到这个陈江流极为推崇的“父亲大人”。 相比较佛门的遮遮掩掩,口中一套,背后又是另一套;陈萼毫无疑问是真诚坦率的多。 也正因此,玄奘此刻听到陈萼的话,才格外触动。 他说的是真是假? 真的,是把我当做家人吗? 对陈萼的话,定光欢喜佛直接摇头,两个长长的耳朵甚至因此抽打到肩膀的僧衣:“这可不成……你这是耍赖。” “当初你送陈江流出家为玄奘,出家人便是出家人,离家而出,不再是家人。” 说到这里他眼前一亮,提声说道:“也就是那时候,你大胆冒犯佛祖,提出了你的条件!” “佛门不算计你家人,不对你家人出手这件事……那时候玄奘已经是出家人,如何还能算是你的家人?” 陈萼闻言笑道:“这话说的,你们佛门是强盗窝不成?” “入了佛门就必须断情断欲,再也不可和家人有联系?” “不出家门,如何能入我佛门?”定光欢喜佛说道,“陈施主不要狡辩,这天下皆知佛门乃是出家之所,玄奘如何还能算做你的家人?” “还请陈萼不要再插手我佛门之事。” “什么叫佛门之事?” 陈萼带着高阳、朱丽华缓缓落下:“你今天按着一个我们认识的、熟悉的、视之为家人的人,强行对他用佛门的神通洗脑,令他做一个只知道念诵阿弥陀佛的呆瓜。” “这就是号称大慈大悲的佛门,应该做的吗?” 定光欢喜佛双手合十:“南无阿弥陀佛,佛门之事,自有佛门来决断。” “玄奘入我佛门,如今经义走偏,一味以人间喜怒哀乐、衣食住行来要求佛门,正是红尘未去,余孽不小。” “我今日正是为他了断红尘!” 陈萼冷笑一声:“那也要看,玄奘是否愿意,更要看我是否同意。” 看向玄奘,问道:“他要了断红尘,你愿意吗?” 玄奘低眉垂目,脑海中乱成一团:因为金蝉子察觉到这是最好的机会,不顾一切疯狂发起冲击,想要突破陈江流与玄奘两股思想的束缚,发出自己的声音。 这一声只要发出去,往后玄奘便是自己选择名正言顺接受佛门教训,任凭陈萼再怎么说,也无法再反转过来。 金蝉子到底是转世投胎的仙神人物,哪怕这时候功德圆满,才觉醒一点余威,陈江流和玄奘两股思想联手一时之间也是难以将它再逼回去。 玄奘这样默然不语,似乎在犹豫不决,又似乎拒绝了陈萼的话,有了某种冷硬无比的决断。 这令高阳颇感惊讶,说道:“不是,江流儿,你这小子真的要和我们断绝关系?尤其是你母亲——” 玄奘脑海之中,隐约听见这一声。 玄奘与陈江流两股思想都不由自主地微微颤动。 母亲。 金蝉子却是念道:“南无阿弥陀佛!” 这一声佛号念出,三股思想终于分出泾渭分明的立场——认不认朱丽华这个母亲,是不是真的要彻底出家,成为佛门的取经人? 玄奘和陈江流两股思想并列,皆是要认母亲的。 金蝉子,却是真正要出家当和尚,抛开一切红尘俗世的。 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玄奘无比艰难地抬起头来,随着思想的激烈冲突与斗争,双眼中神色变幻不定。 看到这一幕,陈萼、高阳、朱丽华如何还不知道,玄奘心中的思想正在激烈交战? 若不是还有佛门的定光欢喜佛在面前,他们肯定开口发话,为真正的玄奘与陈江流发出鼓励。 定光欢喜佛也看到了玄奘的表情变幻,也并不感觉意外。 金蝉子的佛性,与玄奘表现出来凡俗,定然是要有一场大战的。 但是定光欢喜佛可以肯定,只要陈萼不插手,金蝉子的转世投胎必定能胜过玄奘,出现一个真正的佛门圣僧、心无旁骛的玄奘,专心前往西天大雷音寺求取真经。 因此,他目光一扫,便把注意力放在陈萼上,防备着他出手。 哪怕定光欢喜佛没有把握敌得过陈萼,但只要陈萼出手,佛门的雷霆反击便可不日降临…… 不,即便陈萼不出手,就凭今日陈萼出现,阻拦定光欢喜佛“教化”玄奘,定光欢喜佛也已经决定要把事情捅到两位教主那里去。 的确,圣人不该轻易出手——可陈萼若是老这么跟牛皮胶一样,跟西行这件事过不去,生性谨慎小心的定光欢喜佛也只能请两位教主出手,先扫清这个最大麻烦才能做事。 这正是定光欢喜佛与观音菩萨的最大不同之处。 既然被推上来做这件事,他绝不会放任危险与威胁,更不会试图和陈萼比试谁更能谋算什么目标。 小心为上……这是他的处事风格,也是生存哲学。 正想着,忽然看见玄奘张开口来,定光欢喜佛露出微笑,看向陈萼。 “看来,尘埃已然落定。” “陈施主,还请以后不要——” “我不愿意。” 玄奘浑身汗水仿佛被暴雨打湿了衣衫与身躯,口中吐出四个字,目光没有看定光欢喜佛,也没有看陈萼。 他的目光,看的是紧张不安到咬牙狰狞,手掌几乎无处安放的朱丽华。 外人看来无比恐怖丑陋的健壮妇人,只有玄奘才知道,这庞大的身躯之内还蕴含着更加庞大到无法计量的母爱。 那日日夜夜翘首以待,双目凝望的,便是她的母爱。 定光欢喜佛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玄奘,你说什么?” “你再说一次。” “我说,”玄奘回头,露出一个微笑,“我不愿意,我不愿意了断红尘。” 这怎么可能! 你不过是一个凡夫俗子,十八年来一个凡人的信念,如何能够抵得过金蝉子的坚定佛性!哪怕现在金蝉子还并未真正觉醒! 定光欢喜佛此时此刻,是真的感觉,活见了鬼,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第125章 一法擒定光 “玄奘……” 定光欢喜佛先是叫了一声玄奘,随后又惊怒不已地看向陈萼。 “陈施主,你早就悄悄压制了金蝉子?” 陈萼摇头,回应道:“不,我从未压制过金蝉子。” “这是玄奘自己的选择。” “我不信,玄奘不过是一个普通凡夫俗子,根本不可能做出这样的选择!”定光欢喜佛低喝一声,抬手向玄奘抓去。 这一只手掌伸出,便有无数佛音轰鸣,金色光泽耀眼夺目,令天上天下风声也乍然一静。 其中隐约有无数欢喜呼唤之声,若仔细听去,便是仙人也要心烦意乱,难受到吐血,动了凡尘俗念。 但若是佛门中有大悟性的,听到这欢喜呼唤之声,却也能窥破红尘欢喜,乃至于净土极乐。 这正是定光欢喜佛感悟佛法,自己领悟的佛门神通。 虽然与金刚罗汉、甚至于如来佛祖的佛掌都有相似外像,其中内中奥妙却是截然不同,各有各的领悟。 只是这一手刚刚伸出,定光欢喜佛就只感觉天昏地暗,天色一黑。 转眼就到了一处混混沌沌不见日月星辰、不分上下、东西南北的地方。 他唯一有印象的,就是眼角余光看到的,陈萼对他抬手张开了衣袖。 这……怎么那么像是万寿山五庄观的袖里乾坤? 若是镇元大仙整个地仙之祖对自己出手,用袖里乾坤笼住我也就罢了,这陈萼凭什么也能用袖里乾坤将我笼住? 我可是金仙境界后两千年修为的强者,诸多佛陀之中比不过如来佛祖、燃灯佛、弥勒佛等寥寥几人……他能用袖里乾坤把我给拿下? 定光欢喜佛又仔细打量周围,除了些许食物、生活所用之外,就只剩下一些妖怪的角、爪牙、皮毛等物,都被硝制好了,摆放的整整齐齐,似乎随时要拿出去叫卖。 这情形令定光欢喜佛有些毛骨悚然之意。 这陈萼,到底想要干什么?做这种事情干什么? 见到这一幕,定光欢喜佛心中越发不安,更感觉,必须要尽快离开这一处袖里乾坤,以免被陈萼真的拿下。 谁知道他会不会丧心病狂,把自己也跟这些妖怪的毛皮放在一起? 当即微微一口气,金身化作千丈高。 一个长耳细眉宽嘴的巨大佛陀便顷刻升起,朝着这袖里乾坤生长。 定光欢喜佛要以自己的佛陀金身,硬生生撑破这袖里乾坤! 陈萼看着自己的袖子缓缓膨胀,嘴角露出微微冷笑。 若是这么容易就让你突破我的袖里乾坤……我的金仙境界中期、文章正气buff、三清法正源庞大法力与先天神灵体质,岂不都是白白积攒? 三清法力注入,袖里乾坤立刻多出玄妙变化,当真是法术神通无边无涯。 定光欢喜佛佛陀金身涨一尺,袖里乾坤便涨一丈。 定光欢喜佛金身涨一丈,袖里乾坤就涨十丈。 顷刻间,鼓胀的衣袖又干瘪下去,衣袖之内的乾坤天地之中,定光欢喜佛金身已经有几千丈之高,却依旧看不着天地,察觉不到这一片乾坤的极限。 他控制金身伸手左右摸索,也是摸不着天,也摸不着边际。 这一发现,令定光欢喜佛浑身顿时激烈地颤抖一下。 居然……一个法术,一个袖里乾坤,便把我擒下! 我的生死,岂不是就在他一念之间? “陈萼!” “陈施主!放我出去,我有话要说!” 陈萼声音在这一片乾坤天地中响起:“有什么话,你只管说就是。” 定光欢喜佛抬头,干咳一声,清了清喉咙:“陈施主,你放我出去,我们可以慢慢说话,不要在这里伤了和气。” “我放你出去,没问题。” 陈萼说道:“可我放你出去,你又跟我啰嗦什么佛门的因果缘法,西行取经、东传佛法这些废话,似乎也没有意义。” “既然已经动手,我们何不分出胜负来再说?” “现如今,已经分出胜负来。” 定光欢喜佛说道:“贫僧已然不是陈施主对手,又有何言可说?” “你倒是说的光棍利落,那你又要怎么做?”陈萼问道。 定光欢喜佛回答的也丝毫没有迟疑犹豫:“贫僧不是对手,自然要回灵山禀报如来佛祖,说明事情经过,将西行之事交托给他人。” “西行取经之事,有陈施主在,我佛门要成功却是极不容易。” 陈萼听定光欢喜佛这么说,也是颇感无趣——敌人就这么痛痛快快认输,反倒是无趣。 这个定光欢喜佛未免也太无趣了。 “我听闻,定光欢喜佛原本是截教门下,长耳定光仙?” 定光欢喜佛默然不语,左右张望,似乎想要找到陈萼,看一看他的表情。 但是陈萼并不在这一片天地之中,只有声音传来。 定光欢喜佛心中七上八下。 陈萼到底是通天教主教导出来的,还是元始天尊教导出来的?他问这件事干什么? 是取笑自己,还是想要为通天教主出气鸣不平? 关键是,定光欢喜佛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自己是真胆小啊! 想当初,通天教主给他六魂幡,让他关键时候出力;结果呼唤长耳定光仙之时,他不敢应声,逃出万仙阵,抱着六魂幡躲到一旁去。 不就是因为胆小,躲避圣人之间的大战吗? 因胆小而谨慎,力求万全…… 如今定光欢喜佛被陈萼抓住,拢在袖里乾坤之中,斗法已然失败。 虽然作为佛陀多年的体面令他不至于求饶,但是一想到陈萼可能是通天教主教导的弟子,可能报复自己,定光欢喜佛就心里发怵。 只是被取笑还好,但要是危及性命,定光欢喜佛可就无论如何都不可接受了…… 想到可怕之处,定光欢喜佛的垂肩双耳高高耸立起来,竟是变作头上长出一对长耳朵的奇特情形。 “定光欢喜佛……你这是……” 定光欢喜佛浑身一颤,立刻说道:“还请陈施主,莫要坏了贫僧多年苦修与性命。” 陈萼本来是有点奇怪他的耳朵是怎么回事,没想到居然听到这话,立刻诧异莫明。 求饶? 佛门的佛陀之一,定光欢喜佛,居然在求饶? 第126章 审佛 陈萼一开始还有些不太相信,但是仔细审量定光欢喜佛的表现,发现他说的,居然很有可能是真的。 定光欢喜佛,好像的确很怕死? 一个本该不惧生死、看淡看空一切的佛陀,居然怕死…… 这佛门的果位,凭的显然不是什么念佛的悟性分配的,否则这位定光欢喜佛哪有悟性可言,分明只是单纯的贪生怕死、“性情中人”而已。 看破定光欢喜佛的根本性情后,陈萼将所有的细节都串联起来,忽然恍然明白了定光欢喜佛的行事逻辑。 这绝对不是跟如来佛祖、观音菩萨他们一样的性情。 如来佛祖、观音菩萨他们固然也不想要死去,但是他们的尊严与脸面肯定是要重于性命的。 这定光欢喜佛,可就不一定了。 “不要坏了你的性命与修为?” 陈萼对袖中乾坤世界的定光欢喜佛说道:“可以。” “不过,我认为,我们还是从头说起。” “定光欢喜佛,我问你答,你要如实回答。” 陈萼说道。 定光欢喜佛沉默了一下,忽然问道:“这袖里乾坤,三界之中即便大能力者,也推算不出?” “自然推算不出,我的神通之中,即便是圣人如何能越过我而得知一切?” 定光欢喜佛大大松了一口气,几千丈高的金身缓缓收回,:“出得我口,入得你耳。就算你以后说出去,我也绝不会认。” 言下之意,已然承认了,可以和陈萼进行问答。 “你从西天来大唐多少时间了?” 陈萼问道。 “也没有多长时间,就是有那么将近两三个月,玄奘水陆法会开始的时候,我就来了。”定光欢喜佛答道。 “在大唐,你都做了什么?” 陈萼问道。 “我带来锦襕袈裟、九环锡杖,送给玄奘,并且水陆法会上试图让玄奘听命,令天下都知道西行取经和大乘佛法。” 定光欢喜佛说道:“只可惜唐王李世民不是特别配合,迄今为止大唐尚未通过法律,令佛法大盛;而取经人玄奘也不配合,水陆大会上和我辩论,弄得我不得不显露金身,这才令众人察觉到我的身份。” “就只有这些吗?”陈萼冷淡问道。 “哦,还有……我在跟随取经人,六丁六甲、五方揭谛都在天上轮流庇护取经人,时时刻刻至少有数名佛门中人或神仙保护取经人。” “大势至菩萨则是前后奔走,一来准备让大唐变作佛国,二来则是在前方布置一些劫难,为九九八十一难作数。” 定光欢喜佛说道。 那大势至菩萨,居然还想着将大唐变作佛国? 这当真是西游记原着中也不曾有过的情形了——毕竟西游记原着中此时操持西行大事的是观音菩萨一人,而且事事安排极为妥当,并没有陈萼出手,大唐已经被变成佛国。 陈萼心中想着找机会去收拾了大势至菩萨,又对定光欢喜佛问道:“九九八十一难,你们凑了几难?” “金蝉遭贬第一难,出胎丧父第二难,错投猪胎第三难……”定光欢喜佛说道,“如今勉强够数的只有三难,大势至菩萨言道,前面有个白额老虎精,正好可抓住玄奘,算作一难。” “让妖怪吃了马,玄奘由此走着向西而行,又可以算作一难。” 原来如此。 陈萼点了点头:“你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没有了。”定光欢喜佛说道。 “我再提醒你一次,你从西天大雷音寺来,到大唐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要告诉我。”陈萼说道。 定光欢喜佛心中犹豫不决:难不成,他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要不要赌一次,或许陈萼不知道呢? 不过随后他就自己否决了自己这想法——赌什么?拿自己的性命去赌? 反正这里是袖里乾坤,外界绝对无人能够得知,我就是把心思全部说出来,又有何不可? “陈施主,你说的该不会是我曾经前往江州、海州、终南山等地方的事情?” 陈萼心下一动,应道:“正是。” 定光欢喜佛便连忙露出几分赔笑之意:“到底是各为其主,之前我不知道陈施主神通广大,因此特意前去这些地方搜寻蛛丝马迹,看看能否找到陈施主的身份与修为来历。” “如今看来,我是将一切行踪都落在陈施主眼中,贻笑于高人。” 又详细解释道:“终南山上玉柱洞,是昔日阐教云中子所居之所,我并未发现什么异常;江州那边也没有什么奇怪之处,只是将玄奘投胎的事情仔细问了问,略有收获。” “海州那边也是没有什么发现,不过陈施主请放心,我绝对没有打扰你的手下与亲人分毫。” “我做事一向很有分寸的,一般不会把事情都做绝。” 陈萼微微颔首:“这我也知道,毕竟他们都没有传信回来,可见你连踪迹都没让他们发现。” 又问道:“在江州,你有什么收获?” 定光欢喜佛笑了笑:“这收获,却是和观音菩萨有些关系,我一时之间还不好确定。陈施主可否等我确定了,再来告知你一下?” 陈萼奇道:“你去搜寻我的情况,怎么还顺便打探观音菩萨?你们佛门不都是一样的吗?” “顺便,顺便而已……”定光欢喜佛干笑道,“我只是比较喜好做这种事情,顺手而为之。” “你打探到什么了?” “观音菩萨,好像有些未尽全力。”定光欢喜佛说道,“我也不知道她是另有用心,还是什么情况,反正根据我的观察,她好像是未尽全力。” “我准备抽空打听打听,看看她是不是有什么情况或者其他想法。” “嗯?这又关你什么事?”陈萼奇怪问道。 “这真是我个人爱好,如果发现异常不打探出来,我会感觉憋闷异常。当初碧游宫中,我就察觉不对……”定光欢喜佛有些得意地说了一句话,随后急忙住口不说。 陈萼却是被他引起探求心思:“当初碧游宫中怎么了?怎么不继续说下去?” 第127章 你有那个实力吗 定光欢喜佛有些后悔自己一时口快,居然说起当年之事。 如果陈萼是截教众人,说起当年之事,岂不是要恼火? 只是自己已经把话说出来,而且陈萼看上去也没有恼火的迹象,只好提心吊胆继续说下去。 “当初碧游宫中,广成子分明没有辱骂截教,多宝道人竟敢撒谎添油加醋,说广成子辱骂截教、蒙骗教主,教主竟然受骗未觉,因此大怒而起,从此阐截两教冲突不可收拾。” “我那时候便察觉多宝道人说的谎话,也察觉教主老爷竟然上当,便知道截教怕是要糟糕……气运分明不在截教,否则如何能有这样的逆徒?如何身为圣人还被徒儿蒙骗?” 定光欢喜佛说到这里,便也摇头叹气:“教主老爷深恨我不给他六魂幡,却不知那六魂幡也曾真的当面摇动,并未奏效。” “那四位圣人也有庆云、祥光、舍利光、宝莲等物阻挡。” “若是任凭教主老爷发了性子,拿着六魂幡,毁了这片天地,那才是罪孽深重……” “你倒是也有你的道理。” 陈萼冷笑道:“只是你并不光明正大退出截教,接过六魂幡的时候也不推辞,反倒关键时候抽冷子来这么一下。” “你坑苦了截教众仙,坑苦了自己师尊,还有脸说这些?” 定光欢喜佛也不知道他什么路数,见他开口斥责自己,也就默不作声,任由那唾面自干。 这时候,他倒是真像是一位荣辱不惊的高僧。 “你既然善于察言观色,不妨说一说,佛门有什么安排?对我又是什么态度?”陈萼又说道。 定光欢喜佛心中一松,暗道自己好像是过了一关。 “佛门安排自然是以取经大事为主,因为观音菩萨辞去此事,这一次具体施行便是我和大势至菩萨,后续还有文殊菩萨、普贤菩萨、燃灯佛、惧留孙佛等人。” “毕竟你断去如来佛祖一只手掌,还是极有威慑力的。” “其他佛祖与菩萨并不积极主动揽下这件事。” “至于对陈施主你的态度,当然表面上大家都比较敌视……背地里,愿意和你战斗的并不是太多,我想大家估计都等两位教主出手。” “若是两位教主不出手,佛门其实并无绝对把握拿下陈施主。” 陈萼微微点头:“那两位教主会出手吗?” “这……西行取经之事关系佛门东传,甚至关系整个佛门兴衰,两位教主一身心血所系便是西土佛门。”定光欢喜佛说道,“自然不能坐视。” “陈施主,我说句不好听,你若是从此收手,或许两位教主还不会插手。” “若是配合佛门完成九九八十一难,就是在佛门当个佛祖,也是轻而易举。” “但要是非要继续插手捣乱,两位教主定然要出手将你擒下,生死难料。” 陈萼笑道:“我难道没有配合佛门吗?取经人丧父之难,错投猪胎之难,不都是我促成的吗?” 定光欢喜佛面上笑嘻嘻,心里就……险些开骂。 你干的事,有多阴损,你自己不知道? 把我们佛门的取经人搞成猪妖儿子,气的如来佛祖都来找你麻烦,想要把你全家灭门——若不是你手段高,抵挡得住,现在坟头树都快能做一套家具了。 “是是是……陈施主说的极是。” 难得有定光欢喜佛这样一个肯积极配合的人,陈萼便难免询问一些封神旧事、佛门秘闻甚至于天庭事情。 问过之后,陈萼对于天庭、佛门的大体情形、合作关系了解的更加清楚清晰。 “陈施主,该说的与不该说的,我都说了。” 定光欢喜佛看着周围这一片混沌的乾坤天地,有些小心谨慎地说道:“能否放我安然离去?” “可以,我从你口中得到这么多消息,也不至于非要杀你。”陈萼说道,“而且,你这样的人在佛门,佛门也更好对付。” 这句话,简直是在变着方法骂我是累赘? 定光欢喜佛心中恼火,面上赔笑:“是是是,陈施主你说的是。” “那我这就把你放出来……” “陈施主,且慢!”定光欢喜佛忽然开口说道。 陈萼不解:“又怎么了?” “我们能不能互相商量一下,比如我们打斗激烈一些,你表面上把我打得凄惨一些?”定光欢喜佛问道。 “演一演你的劳苦功高?”陈萼直接摇头无语,“我说通天教主当初怎么会把六魂幡交给你,你在截教的时候,就没少进行这种表演?” “不表演,谁知道你多么辛苦?” 定光欢喜佛笑着说道:“还请陈施主行个方便,将来我从佛门地位提升,我们也都方便,你说是不是?” “好,不过我说好了,我放出的手段,你若是抵挡不住,那就不要怨我……”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两人商议好,陈萼挥袖将定光欢喜佛甩出。 定光欢喜佛神色坚毅,翻身站起,大声“怒斥”:“陈施主,你当真要逆天而行,招惹我佛门吗?” “我便是要如此,你又要如何?”陈萼感觉甚是无趣,面无表情地配合说道。 “那我定光欢喜佛,定然是要与你拼死一战!舍身护佛门,死亦不足惜!” 定光欢喜佛慷慨激昂,怒声大喝。 这一幕,令高阳、朱丽华、玄奘都不由地微微变色。 好一个舍生取义的定光欢喜佛,竟然是这样忠诚佛门、不惧生死。 陈萼无语地叹了一口气,从十二都天神煞图中释放出大羿金人。 “拼死?” “跟我陈光蕊拼,你有那个实力吗?” 大羿金人一落地,手中便凝聚出一道金色光芒,那金色光芒赫然是一把弓、一支箭的情形。 随即弓开满月,锁定定光欢喜佛。 定光欢喜佛只感觉金人箭矢所指之处,一股生死间的大危机迎面扑来,心里暗叫一声苦——陈光蕊,你他难道不知道什么叫表演吗? 你真是要搞死我啊? 还没来得及开口,那金人手指一松,一道流光直奔定光欢喜佛而来。 这流光脱手便瞬息而至,空气中被流光穿过之处,留下一股仿佛空气中一切尽数被贯穿的焦糊气息。 轰鸣声随后响起,狂风大做,火焰升腾。 这才是那支箭真正的威力余波。 而这时候,大羿的那支箭已经命中目标,天地间,一声爆响。 第128章 仙剑北来 那一道流光穿过,没入数十里外的一座小山之中。 整座小山轰然碎裂开来。 碎石、草木、泥土一起被抛向天空,又密雨般落下。 而在大羿的箭一开始瞄准的地方,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定光欢喜佛呆呆地站立着,表情也呆滞着。 然后,他惊恐地摸向自己的左耳,发出剧烈的惨叫。 当他的手指触碰到左耳的时候,整个长长的左耳,一整块巴掌大的血肉,瞬间崩解,粉末般洋洋洒洒落下。 定光欢喜佛的整个左耳朵,被大羿这一箭,彻底崩灭了。 这可是佛陀—— 玄奘难以置信地看着惨叫不已的定光欢喜佛,既没有看到佛陀的大觉悟、也没有看到任何佛陀应有的大忍耐、大毅力。 看到只是一个,在惨叫的、留着佛髻的,普通人而已。 朱丽华、高阳也都没想到,前一刻还在舍身取义的定光欢喜佛,下一刻就这样表现。 他到底是怕死还是不怕死? 天上的六丁六甲、五方揭谛,此刻当值的有四人,面面相觑一番后,也没有轻举妄动。 连定光欢喜佛都被一箭贯穿、崩灭了耳朵,几乎是没有反抗之力。 他们下去除了送死也就是送死。 再者,他们如果现身,定光欢喜佛会不会感觉丢脸呢? “啊……” 嚎叫声音渐渐停止,定光欢喜佛捂着左耳位置,盯着大羿金人,又看向陈萼,惊魂未定。 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可怕! 绝对可怕! 陈萼一记袖里乾坤,就擒下自己。 法宝内十二个金人,随意放出一个,就能瞬间击杀自己! 这才是陈萼的可怕实力! 定光欢喜佛丝毫不怀疑,如果不是因为陈萼特意手下留情,自己丢失的绝不会只是一个耳朵,绝对会把小命都丢在刚才那一箭之中。 陈萼微笑一下,迈步走上前来:“还跟不跟我拼死?” 定光欢喜佛心中忐忑,暗想:我若是说拼命,他会不会信以为真? 不过,这时候众目睽睽,天上还有六丁六甲与五方揭谛看着,又怎么能退缩呢? 况且,陈萼应该是不会杀自己的? 咬着牙,定光欢喜佛决定要赌一次:赌陈萼说话算话,赌自己脸面与性命不该丢在这里……如果陈萼说话不算话,那么自己求饶也好,不求饶也好,估计也都一样会被杀死。 想通这一点,定光欢喜佛心里一横,开口说道:“陈施主,我虽然并不是你的敌手,但是我宁死也不可想你服输!” “你若真的要杀,那就只管杀。” “出家人本该看淡生死……” 说到这里,他嘴唇嗫嚅一下,很想说:其实我都只是说说而已,你千万别当真。 幸好,陈萼也是个会表演的。 见到定光欢喜佛这样说,似乎隐约受了一些震动,说道:“定光欢喜佛,你倒是好胆色。” “罢了,今日之事暂且如此。” 定光欢喜佛如蒙大赦,连忙闭口,不敢再装英雄好汉。 不过即便如此,天上的几名五方揭谛、六丁六甲也都看在眼里,暗暗佩服:果真是佛陀,到底与众不同。 高阳、朱丽华、玄奘也都认为,定光欢喜佛是那等不惧生死的真正佛陀。 “你们佛门记住了。” 陈萼又说道:“玄奘,是我的家人,以后你们凑足九九八十一难,我不反对;但你们要洗脑玄奘,令他受伤害,我却绝不会坐视。” 定光欢喜佛应道:“此事我去禀报佛祖,自有分说。” 陈萼点点头,忽然笑道:“你们这一去禀报佛祖,西方二位教主,是否就要出手了?” 定光欢喜佛没有回答,便准备离去。 在他想来——最好两位教主出手,将陈萼这个祸患彻底扫除掉。 若是不除掉陈萼,谁又敢来接手西行取经这件事? 就算是如来佛祖亲自来保护唐僧,那都说不定会出事。 正在这时候,天空中传来一声凌厉风声。 陈萼抬头看去,只见一柄细长利剑自北方,划空而来。 所过之处,浮云尽数被划开;似乎整个天空,都被这一柄利剑被切割成了两半。 风也被割断、云也被割断,连天空也被割断。 这一柄利剑径直从天而落,轻盈无比地落在陈萼面前,插了地面上,没入半截土中。 陈萼定眼看去,只见这剑上带着一层秋水涟漪般的寒光,这一寸范围内、寒光所波及之处,万物死绝。 剑柄处,系着一条三角形,四条尾巴的小旗子,仿佛小风筝一般随风飘荡。 定光欢喜佛的牙齿“得得得得”响起来。 他手指颤动,紧接着手掌颤动,最后整个身躯都颤抖起来,宛若筛糠。 他浑身抖动着,将身躯向着这柄剑飞来的方向跪拜,一句话也不敢多言。 陈萼见他反应,看这天下天上极强杀意的仙剑,便猜出了这柄剑来源。 诛仙四剑之一。 通天教主出手了。 “做的不错。” 没等他继续猜下去,仙剑上便传出一道清越声音。 “这东西,你拿着或许还有用,暂且给你。” 没等陈萼开口询问,那仙剑微微一抖,将剑柄处三角形旗子抖落在地。 又纵身腾空飞起,沿着远路,向着北方而去。 见这情形,陈萼不由说道:“我还以为要给我一柄仙剑……结果给我的是另外一件法宝?” “还真是让我有点失望。” 定光欢喜佛心道:你倒是真敢想,通天教主的绝仙剑你也敢奢望? 不过,留下的那法宝,也同样是大有深意。 定光欢喜佛只看了两眼便不敢再看,起身匆匆离去。 通天教主正式登场插手此事,接下来的事情可不是他们能够再左右的。 定光欢喜佛捂着耳朵离去,头顶也有四道身影连忙跟着离去,另外其他的某些窥视目光也悄然离去——譬如地府的谛听、天庭的千里眼顺风耳、某些大能的注目。 通天教主都摆明身份,要和陈萼陈光蕊同一立场,他们之前的猜测,也不用再进行了。 真正要考虑的,只剩下以后的对策。 通天教主不服气,站位陈萼陈光蕊,又要插手佛门西行取经。 说不定,将来圣人大战,又要开启! 第129章 四尾六魂幡 “大羿,有件事情我想问你一下。” 眼见众多耳目等纷纷撤离,陈萼上前捡起那四条尾巴的三角小旗,对大羿金人说道。 大羿金人微微转动身躯,示意自己正在听。 “我这里,有嫦娥仙子的宝诰,可以试一试请她下凡……” 话没说完,大羿金人便直接出声:“让我回去。” 除此之外,再没多言一句话。 陈萼知道他态度了。 受过情伤的人,是不愿提起前任,甚至不愿见到前任的。 无论心中是否还萦怀思念,但这个话题,不愿与任何外人提起和商议。 将大羿金人收回都天神煞图中。 陈萼这才端详起来手中的四条尾巴、三角小旗。 旗子身上满是玄奥花纹,即便陈萼这样已然获得三清法传承,深谙道法精要的人,一时之间也看不分明上面的光华流转。 了不得的宝物! 陈萼心中惊叹,以他如今修为、道法精通,法宝层次高低直接能够看出来大概。 通天教主,这是给了自己一件不亚于四柄仙剑的宝物。 仔细再看,陈萼的目光凝滞了。 只见旗子四条尾巴上,各自写着一个名字,分别是:“老子”、“元始”、“接引”、“准提”。 六魂幡! 通天教主怎么把这法宝给自己了? 长耳定光仙,被毁去左边耳朵,他又是当初叛出万仙阵,带走六魂幡的关键人物…… 因此,通天教主将六魂幡暂且给陈萼使用,正是为了当年那一段事情。 他心中到底还是记着昔日的截教之痛。 这一次故意仙剑与六魂幡齐出,令所有人都明白他和陈萼一样立场,也正是要给佛门添麻烦。 只不过,这六魂幡目前要怎么用? 当初通天教主在六魂幡上写下六个人名:“武王姬发、姜子牙、接引、准提、老子、元始”。 长耳定光仙带着六魂幡投奔老子,老子将六魂幡上姬发、姜子牙两个人姓名连同六条尾巴之二取下来,才免去姬发与姜子牙被咒杀之厄。 六魂幡因此只剩下四条尾巴——可如今这四条尾巴上,分别写着四个圣人名讳。 陈萼炼化六魂幡后,摇动这法宝,就是试图咒杀四位圣人。 那场面真是太美好了。 要不然,就是要断去六魂幡四条尾巴,令它彻底失去咒杀的能力,重新演化其他能力。 断去六魂幡尾巴? 做不到,目前的陈萼根本做不到。 看来,通天教主这是送了个鸡肋法宝来,表明自己的立场和态度……真是白费了刚才心中的激动,陈萼还以为,自己以后能够凭借六魂幡一路咒杀所有妖怪,获得大量功德。 将六魂幡随手抛入袖里乾坤中隐藏起来,陈萼这才真正看向引发冲突的关键人物。 玄奘法师,大唐僧人,等出了大唐国境之后,他就可以被其他国家的人类与妖怪叫做“唐僧”。 玄奘这时候正在朱丽华面前下拜,跪拜自己母亲。 朱丽华喜不自禁,连忙把他拎起来。 “这孩子……你这孩子……快起来……” “让娘亲好好看看你,娘已经八年多没有这样看你了!” 说着话,不断抹泪,眼眶通红。 玄奘也是眼眶发热,心中的另外两股思想陈江流与他是一样心思,金蝉子随着定光欢喜佛落败早已经沉寂下去,这时候再无任何杂念,只有对母亲的孺慕之情。 母子相逢,他不自觉也流下热泪来。 手执手说了许多话,玄奘心中激动,摘下手腕处念珠,露出白生生的猪头模样,担心地看着自己母亲。 “母亲,我这样子——” 朱丽华见了却是笑道:“你这样子,倒是不太随我,太清秀了一点。” 说着话,脑袋微微摇晃,露出硕大的猪脑袋,猪嘴獠牙,一脸黑毛跟钢针一般根根耸立,凶恶无比。 玄奘顿时被吓了一跳。 这才是母亲的真正模样? 我以为我猪头人身,就够吓人了,原来在母亲面前,还算是清秀可爱的! 怔了一下,玄奘却未感觉生分,而是感觉更加亲近,面带喜色。 朱丽华见此情形,也是更加欢喜。 母子两人欢聚片刻之后,朱丽华见到陈萼正在一旁微笑等待,也有点不好意思,抹干净脸上泪水,对玄奘说道:“陈萼少爷是真正的大神通之人,也是三界之中唯一能够保住我们母子的人物。” “玄奘,你也是少爷当做儿子养起来的,以后还要对少爷多些恭敬。” 玄奘有些为难神色,说道:“母亲,我和陈江流虽然是一体,但并非是一样……” 朱丽华还想再说什么,陈萼却是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再劝。 “玄奘,你与我感情不深,我对你却有些歉意。” “不必刻意太亲近,随心去做,随意去做,到时候你做什么选择,我和你母亲都不至于太伤心。” “莫要真的绝情绝性,断去联系——佛祖尚有佛母孔雀大明王,尚有娘舅金翅大鹏雕,你不可钻了牛角尖。” 玄奘闻言,大受震动:“原来佛门,不是一定要断去红尘吗?连佛祖也——” “不,因为他是佛祖,所以他特殊。佛门的确要求其他佛门众人都要清心寡欲,断去红尘。”陈萼微笑道,“这里面你要分清楚,佛法是什么、佛门是什么、佛祖又是什么……” “说佛法的并非就践行佛法,歪嘴和尚瞎念经的,也有的是。” “是!陈施主,我记住了!” 陈萼又交给他一些金银:“路上吃穿喝用都好一些,若不然,你母亲会心疼的。” 玄奘并不迂腐,感谢陈萼赏赐。 双方就此道别,玄奘乘上马,继续向西去。 陈萼留下朱丽华继续在后方跟着玄奘,自己带着高阳,乘云向东去。 高阳奇怪问道:“郎君,怎么了?” 陈萼淡淡说道:“有点出乎意料,先回长安,收拾了那人再说。” 两人乘着云,返回长安城中。 长安城内还是一片祥和,并无任何异常。 陈萼领着高阳,直奔袁天罡、袁守诚两人居处,将两人找出来。 “佛门找你们做事了?” 第130章 祝融火(为三位打赏书友加更) 袁天罡与袁守诚两人面面相觑,一起摇头。 “这个实在没有,我们只从知道上仙插手,如何还敢再插手佛门这件事?” “哦?长安城内最近要有什么大事吗?” 陈萼又问道。 “这个,我们没有听说过。” 袁天罡说道,见陈萼似乎有些不悦,又补充一句:“不过,大相国寺那边正在鼓噪声势,说是要请陛下过去,念诵佛法经文,为苍生祈福。” “大相国寺……” 陈萼挑眉:“就是水陆法会时期,有近万名僧人云集的大唐第一寺庙?金山寺的和尚还没走?” “是,还没走,也跟着参与这件事。”袁天罡说道。 “几千名僧人每日游走在长安城内,宣传陛下乃是仁爱之主,将会以佛法普渡众生……” 袁守诚在一旁补充道。 陈萼听到这里,便冷笑一声站起身来。 “手倒是伸的长!” 毫无疑问,这便是大势至菩萨的手笔——与观音菩萨、定光欢喜佛相比,又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行事风格。 他更喜欢鼓噪民意。 当然,肯定也有另外的其他手段配合,否则这种鼓噪肯定要被李世民恼怒之下彻底镇压。 只是,之前陈萼都插手了,他还敢试图将大唐转化为只知道念佛的佛国……真以为陈萼就放手不管了? 大唐可是陈萼文章正气buff的所在,都天神煞图气运淬炼的所在,更是陈萼在这世上的根与家乡。 若大唐都变成和尚遍地,人人只知道念佛,那还有什么意思? “倒是要好好推算一番!” 陈萼淡淡说道,也不避讳袁天罡与袁守诚,直接掐指而算——因有“至诚之道”,又深知道法玄妙,大相国寺、大势至菩萨这些因素,既是脑力运算,也有灵觉感知,更有道法感应。 这掐指而算,陈萼便大概估算出大势至菩萨所作所为,关键所在。 大约今、明两晚,大势至菩萨便要去强行压服李世民,便可令李世民去大相国寺念佛经,令大唐转化为佛国。 再仔细算,乃是今晚三更,李世民入梦之时,他便要动手。 这一推算,便无谬误。 陈萼腾云而去,袁天罡与袁守诚两人再度四目相对,什么话也不敢多说。 还要不要人活了——这位陈萼上仙,还精通术算命理? 回到紫清小院,陈萼、高阳与李玉英、殷温娇见面说一些话,待到晚上腾云直驱皇宫大内,到了大殿屋顶上坐着赏月。 三更时分,一朵祥云缓缓飘来,手持一朵荷花花苞的大势至菩萨向下一看,恰好与陈萼四目相对。 场面一时静寂,颇为尴尬。 “陈施主……” “为何在此?” 大势至菩萨有些不安地问道。 “白天刚击败定光欢喜佛,回到长安准备休息一下,便见到你在长安搅风搅雨……你要在长安做什么?”陈萼平静问道。 什么?定光欢喜佛被击败了? 白天发生的事情……我只忙着筹划长安城的事,还没来得及知道 大势至菩萨暗暗心惊,对着陈萼越发不敢高僧,更加客气小心:“贫僧只想弘扬佛法,还请陈施主谅解。” “弘扬佛法……弘扬到大唐皇帝的寝宫来了?三更半夜来弘扬?”陈萼冷笑,“我就佩服你们这种睁眼说瞎话的本事。” “这……” 大势至菩萨自忖自己绝不是陈萼对手,犹豫一下,说道:“既然陈施主不愿意,那贫僧不做便是。” “佛法有云:有常者必无常,强健者必归死……” 还没等他说完,陈萼已然放出一个赤金色金人:“趁我不在,于长安生事,临走,还想阴搓搓用佛法跟我来一次阴阳怪气?” “你先不死,再说这些佛法!” 那赤金色金人一露面,整个长安城光明大放,宛若一轮太阳在夜空升起,无尽的高温火焰环绕着这金人,升腾萦绕。 大势至菩萨脸色大变,再不敢说什么“有常无常”的话来暗示陈萼必败,急忙乘云转身便走。 那赤金色金人仰天一声怒吼,毫无理智地喧嚣咆哮,不知多少年的恨意直冲天际,令天上天庭都震动起来,瑶池水都来回摇晃。 这般可怕情形,更是令大势至菩萨加快了逃离的速度。 不用看也知道,这个声势的赤金人,也是他对付不了的! “啊——啊!” 赤金色金人第一声咆哮还在下方,第二声咆哮就到了身后,无尽的炙热火焰霎时间席卷一切、烧毁一切、焚尽了周遭的所有。 一拳挥出,直奔大势至菩萨后心。 大势至菩萨手中荷花花苞与荷叶一起飞出,护在后心处。 双方碰撞在一起。 呼……呼…… 荷花花苞与荷叶先被打飞到天空之上,又激烈地燃烧起来,竟然被那极致的火焰硬生生点燃,发出火焰灼烧的声音。 那是我淬炼两千年的护身法宝! 大势至菩萨难受地几乎要吐血,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有火焰霸道到这种程度,连他的法宝都能点燃! 脚下莲台飞起,再度挡在后心。 却紧接着又被那赤金色金人高高跃起一拳轰来。 莲台被打到大势至菩萨后背上,出现一个水桶大的焦黑区域。 连同莲台一起,带着火焰的拳头挥来落下之处,大势至菩萨的金身也被烧出大块的焦黑区域。 “啊!” 赤金色金人,毫无理智的目光盯着大势至菩萨,再一次高高跃起,准备发起进攻。 “请众神出手救命!” 大势至菩萨急忙仰天大叫。 这一声喊出,天上立刻便有回应。 “陈萼,且慢!” 陈萼无动于衷,赤金色金人也不曾停手,依旧朝着大势至菩萨打去。 那开口说话之人见他竟不停手,急忙抬手挥下。 手中拂尘化作千丈长银河,直落下来,横在大势至菩萨与赤金色金人之间。 一拳落下,千丈长银色拂尘,瞬间冒起大火。 宛若倒卷的火焰瀑布,须臾燃烧殆尽。 太白金星握着光秃秃的拂尘柄,难以置信。 “这是什么火,这般霸道?” “这是,祝融火。”一道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太白金星顿时躬身听侯,毕恭毕敬,哪怕声音的主人,此刻还在天宫深处。 第131章 太上惜才 祝融火? 这是什么火? 太白金星知道,世人都指代祝融为火焰,若有哪里有火灾,都会奔走相告,说是“犯了祝融”“冲突祝融”。 祝融本就是火焰代称,如何又有一个极为厉害的火焰,名为“祝融火”? 三界之中,三昧真火、六丁神火、灵光火等种种火焰,太白金星都听过,可没听说过这种“祝融火”。 只不过此刻玉皇大天尊深居天宫内,传话一句已经属于难得,太白金星自然不可能再喋喋不休地追问太多。 不过看着下方那赤金色金人又要出手,这一次大势至菩萨已经毫无抵挡,连佛门金身都眼看要被砸烂,太白金星又提起心来。 天庭与佛门的关系相当不错,若是大势至菩萨就这么死了,双方面子上可不好看…… “你不必再出手,老君要现身了。” 太白金星耳边又传来大天尊声音,顿时松了一口气。 太上老君,居然要现身出手了! 大事定矣。 就在赤金色金人拳头即将命中大势至菩萨的时候,一道光圈倏忽而起,瞬间落下,赤金色金人立刻被光圈套中,再也动弹不得。 大势至菩萨惊喜大叫:“多谢太上老君,危难之际,救贫僧一命!” 陈萼闻言,却是心中一沉,抬头望去,只见头顶云上,一个穿着太极八卦道袍的老道正在与大势至菩萨说话。 那老道说道:“这人难收拾,你且去,莫要再坏了你性命。” 大势至菩萨闻言,急忙再度向太上老君道谢,急忙腾身驾云向西而去。 陈萼将夸父金人、大羿金人一起放出。 那太上老君开口说道:“你倒是好缘法,连巫族大巫的精血也能获得……这等根源清正,福缘极大的弟子,在他门下甚是少见。” “这么看来,他也是吃一堑长一智,学了个乖;终究不再收留那些根基浅薄的妄人,惹得动刀兵。” 陈萼注视着这位太清圣人的化身,已然知道他误会成什么。 不只是他误会,当通天教主仙剑落下,送来四尾六魂幡的时候,三界之中又有谁没有误会? 即便是那些大能者,也都纷纷以为,这便是陈萼的跟脚与靠山。 也不怪他们这般想,毕竟通天教主本就是最有动机这么做,又真的出手为陈萼站台助威。 陈萼心中也留个心眼——当圣人关注,以为通天教主是自己靠山的时候,自己最好不要直愣愣对三界所有人宣布,其实自己孤身一人、单打独斗。 况且,通天教主与陈萼现在的确是同一立场,陈萼只需要默认便可,不要非得要和他划清关系。 “请太上老君,还我那个金人。”陈萼说道。 太上老君淡淡说道:“你若随我去离恨天兜率宫,烧火炼丹三百年,我便还你金人。” 陈萼闻言,也是心中一冷:“老君此话岂不是说笑?” “我与佛门为难,你为何出手阻拦我?我有何错处,你要罚我给你烧火炼丹?” 太上老君便说道:“因你胡乱出手,扰乱天机,令天下苍生不宁,大势不显。” “我能扰乱天机,令大势不显。”陈萼反驳道,“可见天机未定,大势未必不能改。” “大道也未必不能截,是么?” 太上老君接上这么一句话,说道。 他指的,当然是截教与通天教主。 “正是!”陈萼说道,“若要一成不变,顺水顺波,大道又有何益?” 太上老君轻笑一声:“若是你师尊在这里,或许还可与我论法。就凭你,也敢在我面前妄言大道?” 陈萼却是又开口反驳。 太上老君闻言,心中稍稍惊讶,难免多问几句。 这一问,越问心中越是奇怪。 这陈光蕊言谈之中,不只是上清截教的思想,也有太清、玉清的门人思想,竟是个学贯三清门下的人物。 这样一来,就连太上老君都难免生出惜才之心。 此人根源清正,道法玄深,看悟性还在玄都之上……若能收入门下,吾道便可传于此人之手,大放光华。 凝目再看陈萼,只感觉越看越是亲切,分明宛若天地生成,根源仿佛与三清一样正朔,太上老君便熄了难为他的心思。 这眼缘,便是福缘。 “陈萼,你并非根元浅薄的,莫要再逆天而行。” 太上老君的态度和缓许多,金刚琢松开祝融金人。 陈萼见此便打开都天神煞图,将祝融金人、夸父金人、大羿金人都收进去。 手持金刚琢的太清圣人化身,一时之间还不是他能奢望击败的。 都天神煞图回归完整,也只是令他多出自保之力。 “老君说笑了,能被我逆的天机与大势,还能算是天机与大势吗?”陈萼说道,“能动者,便可逆;不能动者,才是不可逆。” “非要以头撞山,才知山不可动,如今你尚未开悟。” 太上老君摇摇头:“且保住你自身本源,将来自然有你入门感悟之时。” 说完之后,转身而去,不再停留。 太白金星在云端看着这一幕,险些想要上前发问。 怎么回事? 都动手套住一个金人了,怎么又收手了? 这其中的玄妙,也只有陈萼与太上老君两个才能知道——太上老君是感觉陈萼道法感悟难得,本源更是少有的亲切亲近。 陈萼却更进一步,明白这是自己的“三清法”缘故。 综合三清道法之精要,太上老君自然深有好感;功返先天生灵之身躯,太上老君自然感觉亲近,高看一眼。 这等福缘,外人不靠近亲眼目睹,自然难以明白其中的奥妙之处。 待太上老君离去,满天注目视线退去,陈萼也缓缓落下。 李世民等大半个长安的人早已经被之前剧烈的战斗惊醒,此刻见到陈萼,李世民连忙上前询问:“今晚又是怎么回事?刚才你和谁斗法?” “佛门的大势至菩萨,可惜终究让他逃得一命。” 陈萼简单介绍了事情经过,李世民听得心惊肉跳。 “不是说佛门不会再来了?怎么还要把我大唐变成佛国?” “意外而已,这一次过后,他们应该不会再来了。”陈萼说道。 “真的?”李世民半信半疑。 陈萼闻言,也不由地有点沉吟——一般来说不会再来,若是佛门再大举行动,那可就不好说了。 第132章 忠心耿耿定光仙 见他不能确定,李世民顿时心里发慌。 这佛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来度化,要把大唐变成佛国,他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这样的情形,他怎么能接受得了? “女婿!妹夫!你千万想一想办法,千万要想一想办法!” “我这大唐江山基业,总不能就此丢失……你若有方法抵住佛门,我愿和你平分江山!” 陈萼见他甚至把平分江山这种话说出来,也知道他肯定是着急了。 “放心就是,我会让手下其他人关注长安城的变动。” “若是你感觉情况紧急,也可以派人去紫清小院,向李玉英求助,他们自然有方法联系我。” 陈萼说道。 李世民心中稍感安慰,又不安地说道:“那若是佛门动手快,我根本来不及求助,又如何?” “那就只能事后再帮忙。” 陈萼说道,李世民的脸色顿时变得不好看起来。 “你说这话却是没有意义,就算是我留在长安城,时时刻刻关注大唐;佛门真要铁了心要杀你,颠覆你江山,也有的是方法在我察觉之前占据一两招先手。” 陈萼平静解释道。 “指望我时时刻刻当你的护卫,护卫你的安全,那是不可能的。” 李世民大失所望,呆呆坐下,说道:“朕今日方知道,人间帝皇,在仙神眼中,原来与蝼蚁无异!” “女婿,朕还能修道吗?” 陈萼微微摇头,才不肯招惹这种麻烦。 李世民更加失望,出神良久,回过神来陈萼已经不知何时消失不见。 ——————————————————— 西天灵山大雷音寺,佛音禅唱。 失去一耳的定光欢喜佛与金身上带着焦黑印记的大势至菩萨回到穿过位列两旁的罗汉、金刚、菩萨、诸佛,向佛门世尊如来佛祖行礼。 “佛祖!” 如来佛祖微微颔首:“你等诸般遭遇,我已然知道。” “早先我所见所闻,皆局限于千百年内,实在未曾料想,陈光蕊手中宝物,居然来自数万年之前巫族手中。” “定光佛,伤你一耳者,乃是当初射落九日的大巫大羿。” “大势至菩萨,烧你金身者,乃是当初的祖巫祝融,号为火神。” “当初硬撼文殊、普贤、观音三位菩萨法宝的,则是跨越江河湖海、追逐太阳的大巫夸父。” 定光欢喜佛恍然:“竟是大羿!” 又问道:“巫族当真有这般厉害吗?到如今虽然听闻过巫族名声,却没想还有这样的威能。” “巫族兴起之时,截教尚未开教,佛门更未建立,因此我等也并未得道,因此不知其威能。”如来佛祖说道,声音洪亮,佛门众人尽皆静静听着。 “据传闻,巫族乃是开天盘古精血所化,身躯体魄强横异常,可肉身硬撼法宝,自带天生之神异能力,极为强悍。” “更有那十二祖巫,组成十二都天神煞大阵,能召唤盘古身躯。” “九年前,我就是一着不慎,伤在了这阵法之上。” “如今询问二位教主,方才知道原委。” “南无阿弥陀佛!” 定光欢喜佛念诵佛号,大势至菩萨跟着念诵,众佛、众菩萨也都跟着念诵。 “如今,那位教主已然出手;圣人之下,便是佛陀也难当陈萼凶威,我等又如何做?”定光欢喜佛说道,“还请佛祖示下。” 如来佛祖说道:“以两位教主之意,此事还不须急。” “九年前我们对陈萼动手,前日你对玄奘强行洗脑,皆有我们些许理由不妥当之故。” “若是理由妥当,虽然陈萼是个捣乱的促狭鬼,目前看来也不会强行中断佛门取经之事——若他敢,两位教主才是出手之时。” “若他不敢,始终都是故意气我们,令我们恼火,我们便要镇之以静,随机应变;劫难行满,无碍于大事。” 就这么……算了? 大势至菩萨吃惊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定光欢喜佛则是心里一突,暗道:两位教主这是担心逼急了通天教主。 要知道通天教主已经被暗算之下败过一次,若是再打出真火。到时候圣人一怒,血海滔天,甚至于闹到圣人有陨落之危。 与这种大事相比,什么取经“大事”都不算是紧要了。 两位教主,也是用心良苦。 相比之下,陈萼的小打小闹,反倒是无关大局了。 “恭令佛旨。” 定光欢喜佛想明白这里面关节,暗暗松了一口气。 心道往后应该没多大危险,我除了丢掉一个耳朵之外,也算是能全身而退。 刚想到这里,就听到如来佛祖说道:“定光佛,佛性坚固,佛法精深。面对陈萼威逼强迫,也能秉持我佛门尊严,真是宝相庄严。” 这是要给我奖赏了,不枉我一番苦心表演。 定光欢喜佛脸上露出微笑。 “这西行取经之事,还是要交给你安排,我才能放心。”如来佛祖继续说道。 定光欢喜佛的笑容僵在脸上,险些骂出口来。 怎么还让我去? 我丢了一个耳朵,负伤在身,还让我去送死? 不过,当如来佛祖目光扫来之时,他的脸上迅速换做认真郑重模样。 “既然是佛祖吩咐,我自然尽力去做成。” “只不过我实力不济,担心坏了我佛门大事……” 如来佛祖说道:“诸菩萨、金刚、罗汉,你尽可调用。甚至佛陀,你也尽管开口,料来都会配合你行动。” “那陈萼若是只捣乱,你且忍耐些;若是要断西行路,你便无需再忍。” 定光欢喜佛心中痛骂不已:多宝,我x你先人! 你他妈说的好听——我无需再忍,然后冲到陈萼面前,直接送命是? 不过,面上却是依旧郑重应道:“是,我定当尽力拼死,为佛门大事不惜此身!” 如来佛祖满意地微微颔首,心道:长耳定光仙是最不可能背叛佛门的那一个,接下来使用他也正顺手。 他背叛通天教主,定然被通天教主和陈萼极为痛恨,而他也必然因此极为忠心佛门,绝不敢再有二意。 之前面对陈萼威胁,他死都不肯屈服,显然正是这个原因。 西行路上,目前就需要这么一个忠心佛门的人看护着。 第133章 虎牛熊 却说那玄奘自从陈萼离去之后,心中感叹天上仙佛不过如此。 虽然身躯还只是半人半妖,未曾修炼,内心却已经对神仙佛祖之类少了许多敬畏。 这等变化之后,他每日里行路不急不缓,内地里倒是和陈江流、金蝉子一直互相讨论,陈萼之前留下的问题。 佛法、佛门、佛祖…… 于金蝉子而说,佛祖便是佛门头面,佛祖所言便是佛法,这没什么可说的。 对玄奘来说,却并不理所当然。 对陈江流来说,更是不一样——陈江流还念着“父亲大人”的过往照顾,敏锐灵觉之处远超常人。 不知不觉,这一日到了一处崇山峻岭。 这山岭十分崎岖难走,只有山中猎户踩出的小路,玄奘只得慢慢牵着马匹行走,且行且走。 跟在身后的朱丽华急切难耐,想要下去将玄奘与马匹尽皆抱起,翻过这座山去。 今日值班的五方揭谛、六丁六甲有五个,他们对陈萼自然是敬畏不已;对朱丽华这个道行不到一千年的猪妖却是威风凛凛,直接逼迫朱丽华不得出手。 若不是畏惧陈萼秋后算账,这五个神官倒是更愿意今日就把朱丽华当场打杀,给取经人凑一个“丧母劫难”,算在九九八十一难里面。 玄奘牵着马慢慢拨草寻路,忽然脚下一下空,哗啦啦一声响,连人带马一起摔落一个陷坑之中。 还没等他站起身,就听到一阵狂叫咆哮声,五六十个跟他母亲朱丽华一样外表狰狞可怕的妖怪冒出来,个个手持刀剑钢叉等武器。 “拿上来!拿上来!” 妖怪们齐齐叫喊着,玄奘虽然心中思忖,自己有神仙佛祖保佑,要往西天取经,应该不会死在途中。 这时候,陈萼没来、母亲朱丽华没来,定光欢喜佛与大势至菩萨也没来,顿时心中便慌乱起来。 妖怪们一拥而上,将玄奘绑起来,又赶着马出了陷坑,来到一处山洞。 只见那山洞周围骸骨处处,骷髅狰狞,血肉模糊,凄惨可怕恐惧之处,难以言表。 此时此刻,竟然还无人来救自己,玄奘便提心吊胆,不由地害怕起来。 便是内心中的金蝉子与陈江流也都吃惊不小——怎么会没有神仙来救?甚至陈萼、朱丽华都没有出手现身? 那些妖怪们将玄奘推到洞中,洞中央坐着一个大汉,脖颈上长着一颗白额老虎脑袋。 那眼睛碧绿,全无人性,凶残可怕。 爪牙利如霜雪,寒光闪闪;钢须条条分明,在嘴侧的肉上微微颤动,满洞腥臭气息,令人闻之作呕。 “今日拿住一个和尚、一匹马……” “小的们,都叫过来,一起开餐大吃!” 就在这时候,有小妖快步跑来:“熊山君、特处士两位来了。” 那白额老虎精顿时站起身来,奔到洞口迎接:“两位尊驾如何来了?” 熊山君却是一头熊成精,特处士则是一头牯牛妖怪,两人摇摇晃晃并肩而来,称这白额老虎精为“寅将军”。 三妖互相客气一番,熊山君看向玄奘与马匹,问道:“这和尚哪里来的?” 寅将军笑道:“今日运道好,这食物撞上门来的。” “可待客吗?”特处士笑着问道。 寅将军顿时连声道:“两位来此,自然一切供奉,请稍等,这就让小妖剁碎和尚,剖出心肝,与两位下酒。” 熊山君却是目光一转,笑道:“不必,吃掉那匹马、留下这个和尚便是。” “俗话说,吃鱼不可吃全鱼,万物不可尽用。” 他这般说,那寅将军却是半点不懂,只知道是要吃马,便吩咐小妖将马杀了,血肉淋漓,三个妖怪分着大口嚼吃。 正吃的兴起,一道笑声传来:“三位,吃的欢喜吗?” 熊山君、特处士如同中了定身法,僵住不动。 两人惊恐对视,一起向洞口看去,只见陈萼领着朱丽华正笑吟吟站在哪里。 那白额老虎精却是个憨货,直接摸起一杆大刀,大大咧咧起身。 “好造化!” “又有吃的送上门来!” 陈萼笑着手指一点,洞中一抹灵光闪烁,掠过白额老虎精身上。 这凶狠残暴的白额老虎精一声不吭,倒地便身亡,化作一条十丈长的吊睛白额猛虎,险些将山洞口塞满。 朱丽华连忙将这白虎尸体拖出山洞,与洞外几十名小妖尸体陈列在一起。 “上仙饶命!” 熊山君与特处士两人急忙翻身下拜,口中叫道:“我等是奉了菩萨令旨,专门来这里救取经人……” “我们和那虎妖不是一路的!” 陈萼微微摇头,笑道:“两位身上血光浓重,怨气缠绕,进血食也有一些年月了?” “明明都是贪得无厌的老妖,还说什么‘吃鱼不可吃全鱼’?” “就凭你们这种摇摆不定的走狗,也配说这种话?” 熊山君与特处士连忙叫屈:“我等是真心投靠佛门,从此改过自新。” “菩萨说,放下屠刀,我等也可领悟高深佛法,进入佛门……” 陈萼却是又笑了笑,忽然转头看向那还被绑着的玄奘。 “玄奘,你说他说的对不对?” 玄奘正要开口,那朱丽华却已经抢到面前来,急急忙忙给他解开绳索,便解便咒骂:“哪个杀千刀的绑这么紧?要是老娘知道,定然要喂他一斤猪儿虫吃!” 玄奘好奇:“母亲,猪儿虫是什么?” 朱丽华略带尴尬地嘿嘿一笑,摆手示意他不要多问。 玄奘便不多问,向陈萼行礼郑重道谢,又起身说道:“这两个妖怪说的,自然是佛门菩萨给他们承诺;贫僧遇妖这件事仔细想来,也在菩萨安排之中。” “贫僧孱弱,而菩萨与佛门强大,此次任凭安排,往后少不得取经路上还要这样安排,考验或戏耍于我,以显示大乘佛法难求。” “若不是此事非我不可、推脱不得,我还真是感觉扫兴丧气,大乘佛法不取也罢。” “为何不取也罢?”陈萼问道。 “佛门无真诚,可见佛法只能教弱者服从,而不能令强者真诚;成佛做菩萨,也不过如此。” “他们在西天大雷音寺,大乘佛法日日精读,就是这样的人品性格,取来又有什么用?” 玄奘认真说道。 第134章 五行遁龙 玄奘说完这番话,见熊山君、特处士表情骇然,跟活见鬼一样——他们显然想不到,取经人还没离开大唐,就已经生出不取大乘佛法的想法。 朱丽华微微颔首,对玄奘的话绝对赞成。 陈萼面带笑意,示意玄奘继续说下去。 “再说此事对不对……” 玄奘继续说道:“我大唐境内,杀人自有律法,死人自有家属,家属定然想要报仇。” “菩萨为何一开口,律法也可无,家属报仇也可无,全都没有——” “好了,你不要说了。”朱丽华万分尴尬地说道。 陈萼遇上杀人吃人的妖怪,向来是除恶务尽,唯独第一次收服妖怪,因见猎心喜,也因陈萼当初弱小需要手下奔走,将朱丽华性命留下来。 朱丽华历经种种磨练,又亲自被死者亡魂们折磨良久,如今还在“爱的考验”中,尚未脱身而出。 即便如此,朱丽华听玄奘这么说,还是有种仿佛被亲儿子打脸,说自己该死的奇怪感觉——因此连忙打断玄奘。 玄奘有些奇怪,不过对朱丽华却是孝顺,母亲不让说便不再说。 陈萼对朱丽华笑了笑:“要不然,听他的,我们除恶务尽?” 朱丽华只是咧嘴干笑。 千辛万苦保住自己命,连因果都偿还干净,自己还念着儿子呢,这时候再去死,真是绝对的心有不甘。 “其实,我也是一个不讲大唐律法的。” 陈萼笑着说道。 玄奘愕然,没想到陈江流推崇备至的父亲大人,居然也会这样说。 熊山君、特处士两个妖怪大喜,连声称赞:“是是是,上仙神通广大,人间律法如何能束缚?” “我等也是早就闻听上仙威名,早就心弛神往,还请上仙一定关照!” 陈萼奇怪看向他们:“你们高兴什么?” “我不讲大唐律法,是因为我不需要原告被告,更不需要过堂过审,生杀予夺因我一人喜好而断。” “你们这种,恰好就在我必杀的范围之内。” “佛祖来了无用,菩萨说了也无用。” 特处士脸色苍白,难以置信:“上仙……” “快跑!” 熊山君化作一道黑色旋风,就要直奔洞外而去。 陈萼手掌抬起,洞中一柄普通兵器飞出,化作一道金光落下,顿时罩住熊山君。 那熊山君立刻凭空而落,昏头转向,动弹不得。 正是陈萼早已经修炼精熟的五行遁术,金遁之法。 这五行遁术被他修炼完成,非但是自己遁走,迅捷无比,更是能以遁术,将敌人也强行拿下遁住。 那特处士到底也是吃过不少血食的,性子同样残暴,见到熊山君不能逃走,便估量自己也是难以生离此处。 当即双眼血红,挥动一道黑烟,直奔玄奘而去。 杀一个够本! 也顾不上什么取经不取经的事情,他只管杀一个够本! 陈萼微微摇头,随手抛出一朵金莲,罩住黑烟,那黑烟顿销声匿迹,再无踪影。 这七宝金莲,便是文殊菩萨被陈萼抢来的宝物,又名遁龙桩。 陈萼并不炼化这宝物,只是随手取用,这威能便已经不是寻常妖怪所能承受。 七宝金莲消去黑烟之后,滴溜溜一转,悬浮在半空中,投下一道光柱立刻将特处士笼罩其中,令这牯牛妖怪动弹不得。 陈萼也不再多言,又是一点灵光掠过熊山君与特处士,这两个妖怪顿时显出原形,也是一个五六丈,一个七八丈,都被朱丽华拖出去,跟众多妖怪陈列起来。 陈萼令朱丽华收敛了诸多无辜死者尸骨,仔细掩埋起来,渡化他们亡魂去了地府轮回。 又将不远处的高阳叫过来:“今日想吃什么?” “挑选一个,请朱丽华做一盘大餐。” 高阳看这些妖怪体格巨大、外貌狰狞,顿时便先没了胃口,还是朱丽华自己提出,做鹿肉、牛肉、熊掌、虎肉等菜肴。 陈萼与高阳都没有意见,朱丽华便兴致勃勃地恢复自己的十丈多身高,开始忙碌起来。 白额老虎精,十丈长的老虎皮,足够铺满一个大殿,好东西,要仔细剥了…… 鹿角、牛皮、牛角、熊皮……种种皮货材料在朱丽华手中,轻而易举被剥出来,宛如庖丁解牛。 昔日她作为人类身形,在长安城内极为收敛,这才剥开妖兽皮毛有些缓慢,这时候放开了修为与身形,底蕴又深厚的多,自然是迅捷无比,令玄奘看的目瞪口呆。 “母亲,你这是做什么?” 陈萼将朱丽华剥下来的皮货等物品收入袖里乾坤,说道:“当然是拿出去售卖。” “可是,上仙你荣华富贵唾手可得,金银财宝也不缺,为什么要……” 玄奘不解地说道。 “杀人吃人,就这么一死了之,简单轻松?” 陈萼说道:“玄奘,我们是人。” “若是畜牲害了人,当然要打死剥皮,该吃肉吃肉,该卖皮卖皮。” “世间多有富贵人,享用这等奇物,便将金银交出来。” “我将这金银或用在江州、海州,或用在孤儿院中,令民众得益,岂不是好?” 玄奘恍然:“原来如此……” 心中对陈萼的钦佩又多了一层——这一位并不呼喊什么度化世人的口号,做的却是有益于世人的真正大事。 与佛门那种一边说着渡人,一边自身虚伪巧诈,尽是套路的行径全不相同。 因见母亲忙碌,玄奘也上前去帮忙,并不惧怕那些血污。 忙碌了将近一日,傍晚时候,朱丽华才处置完这些妖怪尸身,做好了一席美餐。 陈萼将一株仙草给她,示意她作为酬劳。 朱丽华讶然不解,陈萼却示意一下玄奘方向。 “你若是做我家仆妇,玄奘定然难受,还是做我家中雇来的人。” 朱丽华渐渐恍然,接下仙草,两眼含泪向陈萼谢恩。 美食开餐,玄奘握着筷子有些踌躇。 “母亲、陈施主,我如今取经人身份,吃这些荤食,可行吗?” “不可行,岂不是更好?”陈萼笑着问道。 玄奘恍然,对着熊掌落筷,开始品尝起来。 云端之上,五方揭谛、六丁六甲围绕着定光欢喜佛已经颇为不安。 “定光佛陀,玄奘,破戒了!” 第135章 高僧气度 玄奘破戒? 定光欢喜佛无动于衷,甚至一张冷漠脸。 刚从西天灵山赶来,甚至感觉左耳还在隐隐作痛的他,早就在心里把如来佛祖骂的都开花了。 若不是他善于表演,曾经连通天教主都察觉不到他异心;这时候早就怒形于色,被如来察觉了。 当五方揭谛、六丁六甲,凑上前来询问“玄奘破戒应该怎么办”的时候,定光欢喜佛却镇之以静。 “佛祖有令旨,只要陈萼不阻拦西游,只是促狭一番,便无需大惊小怪。” “陈萼这般做,并无大事。” “何须你们叫嚷?” 六丁六甲、五方揭谛互相看看,都佩服这位定光欢喜佛能沉得住气。 不过还是忍不住说道:“可是这取经人不虔诚,破戒吃肉,取经大事会不会因此延误?” “延误什么?” 定光欢喜佛不以为然地说道。 “西行路能有个取经人走完,就不错了!” “说不定两位教主都要亲自出手,真正的大风大浪在后面,你们现在一惊一乍,也是徒劳。” 六丁六甲、五方揭谛见他这样说,似乎早有定计,又说起两位教主这等高高在上的人物,便也不敢再多言。 虽然心中有些疑惑,取经人这样破戒,到底该不该管。 但是,定光欢喜佛这样说了,他们也就听这位佛陀命令。 他们自然是不知道,定光欢喜佛自从这一次又被赶着上架,统筹西游之后,早就打定了主意——将如来佛祖说的话不仅“贯彻到底”,自己还要更近一步,如同泥胎木偶。 玄奘只要不死,只要西行还在继续,自己就绝不在出头露面,一切都按照原来安排进行。 真出了大事,西行不能继续,那也好办。 通知接引、准提两位教主出来打架,自己缩头回灵山。 再让自己出手和陈萼面对面较量,绝对是门也没有,窗户也没有! 我看你们,根本是不知道,我长耳定光仙为了保命苟活,能做到什么程度! ———————————————————— 吃过一顿饭,擦去嘴角油光,玄奘表情有点奇妙。 “怎么?后悔破戒了?” 陈萼问道。 朱丽华则是关心地问道:“我做的饭,不合你胃口吗?” “都不是。”玄奘说道,“母亲做的饭我很喜欢吃,味道也非常好。” “不过金蝉子和陈江流正在因为吃素还是吃荤在争吵,我正在听他们辩驳道理。” 陈萼闻言,不由地摇头:陈江流这孩子,倒是把自己的想法继承不少。 只是不知道,玄奘、陈江流、金蝉子三道思想将来会是什么结局。 听了金蝉子与陈江流辩论片刻,玄奘回过神来,忽然感觉浑身莫名力气暴涨,不知道怎么回事,连忙开口询问。 陈萼解释道:“你是半人半妖的身躯,本身对于这些妖怪肉做成的食物就能转化吸收,因此直接增长力气,若是有修行法,也可转化为微弱修为。” “若换成是平常人,只怕还没办法直接消受这些血肉精华。” 玄奘这才恍然,又问道:“陈施主,那我是不是应该踏上修行之路?” “这也随你,你现在修行已经比较晚了,抵达西天之时也难以修炼出什么正果。”陈萼说道,“有这么多神仙菩萨看着你,保护你,你也不会出事。” 玄奘想了想,倒是也对,也就没有再询问修行之法。 只不过带着佛珠之时外表不变,摘下佛珠后,那猪头猪脸样子却是多了一点成长,似乎不再是那么清秀可爱。 陈萼与朱丽华离去之后,玄奘再一次从荒山野岭中上路。 佛门令他往西天取经,这件事推辞不得,他也只得前行。 才走了不久,尚未走出这座山,便遇上一个力能博虎的镇山太岁刘伯钦。 玄奘与这刘伯钦交谈,原来此地名为双叉岭,刘伯钦是此地猎户头目,家中有不少奴仆,也有几十头养育的鹿与獐子,乃是一个猎户中的财主,有本领的大户人家。 玄奘心中难免就起了疑,询问山中妖怪事情,刘伯钦便笑道:“这里面是有个虎精,叫做寅将军,他在东山,我在西山,彼此互不侵犯。” “他若是敢过来伤人,我也是有办法应付。” 玄奘心道:虽然这一点解释的通,但是,终究还有疑点。 你这财主,有家有口有奴仆的,自己扛着钢叉来山中打猎,刚好遇上我?事情就这么巧? 心中暗暗将刘伯钦归入佛门或天庭安排之中,玄奘不动声色,随着刘伯钦回了家。 刘伯钦整治了山珍野味,一大桌虎肉、鹿肉、山鸡野兔等菜肴。 玄奘也不推辞,拿起筷子便吃,吃饱了抬起头来,见到刘伯钦一脸目瞪口呆。 “听说,和尚都不吃荤?”刘伯钦开口问道。 玄奘顿时轻笑一声:“刘施主,这话却也是有趣!” “你既然知道和尚不吃荤,为何给我布置一桌荤菜?” 刘伯钦被他问住,只好说道:“其实已经备好了素菜,只是长老开吃,我尚未来得及端出来。” 玄奘微微摇头:“不必如此,今日贫僧倒是也想到荤素之争,恰好有两句话,便是心中所想。” “吃荤未必不慈悲,吃素未必真慈悲。素菜也是生灵做,荤素无忌不浪费。” 刘伯钦听了这话,奇怪:“素菜也有生灵?” “你砍花草树木,它们也会死,如何不是生灵?”玄奘说道,“既然都是生灵,素食与荤食何分什么高下,贫僧有什么便吃什么,心中自然没有挂碍。” 刘伯钦听了连忙称赞高僧说的有礼,又说起家中事情,说是父亲亡魂需要超度。 玄奘听后心道,果然如此。 当即将《度亡经》《法华经》《孔雀经》等佛法经文念诵一遍。 第二日一早,刘伯钦说父亲给自己妻子托梦,因玄奘念经之故,在地府甚是安好,因此千恩万谢,给玄奘拿了金银要做为酬谢。 玄奘表情奇妙地看看刘伯钦和他妻子,老公公死了,不给老伴、儿子托梦,反而给儿媳妇托梦,说自己“很好”? 你老人家,或许死后就不该好,该进地狱…… 最后,玄奘倒是也没有客气,收下金银之后便要上路。 刘伯钦的嘴角抽搐不已——这和尚搞啥? 怎么肉也能吃,金银也要? 高僧气派呢? 心中这样想着,刘伯钦却又主动提出送玄奘离开双叉岭。 玄奘猜他还有什么心思,也不戳破,任凭他护送半日时间,出了双叉岭,来到两界山。 第136章 大圣出山 “此山叫做两界山,东边属于大唐,西边却是鞑靼。” 两界山前,刘伯钦说道:“长老,我便护送你到此处。” 玄奘点头,十分干脆:“那就请回。” 刘伯钦却是没有走,侧耳听了听:“长老,你听,有什么声音?” 玄奘讶然,仔细听了听,却听到有一个声音越来越响,忽然传来。 “我师父来了!” “我师父来了!” 刘伯钦顿时说道:“原来是他!” 玄奘站在一旁,用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他。 来,继续说。 我就是不搭话,看你怎么说下去。 刘伯钦却也脸皮不薄,恍若未见,继续说下去:“这山叫做两界山,原来有个名字叫做五行山,因为唐王征西定国界,定在此处,才叫做一个两界山。” “早年间听闻家中老人说,王莽篡汉之时,天上降下这山,下面压着一个神猴。” “这神猴不怕寒暑、不吃饮食,有山神土地看管,令他吃铁丸、饮铜汁,到了现在也是分毫未损。” “现在叫嚷师父的,定然是这个神猴。长老你不要害怕,我们过去看一看。” 玄奘在一旁冷淡说道:“我倒是不害怕,只是没想到你知道这么清楚,就好像你亲手喂过那神猴吃铁丸一样。” 刘伯钦表情有点僵硬:“长老……” “镇山太岁……山神土地……与妖怪井水不犯河水……” 玄奘说到这里,已经是冷笑一声。 扛着九环锡杖,端着紫金钵盂大踏步向前走去。 “那神猴若是和我有关,是佛门安排,就不劳你引荐了!” 刘伯钦有些无奈,变回山神样子:这取经人怎么跟想象中完全不是一回事? 这走路是不是有点太虎虎生风、健壮有力了? 正想着,玄奘忽然停下脚步,回头望来。 刘伯钦连忙藏到树后。 “那山神,感谢你热情招待!贫僧感激不尽!” “建议你回家之后,多陪陪妻子,免得再让她梦见你爹!” 刘伯钦脸都绿了。 我草,这是人话吗? 这取经人——多损啊! 天上正在跟随取经人的,今日是四值功曹、五方揭谛中几位神官。 因今日情况特殊,牵涉到一个胆大包天的猴子,定光欢喜佛将文殊菩萨、普贤菩萨也都早早到来。 听到玄奘对山神喊的话,四值功曹、五方揭谛诸位神仙都掩口转头,笑得肩头耸动。 文殊菩萨、普贤菩萨却是笑不出来。 定光欢喜佛却是下意识地摸了摸右耳朵:左耳朵没有了,右耳朵幸好还在。 他们三位看到玄奘这模样,之所以笑不出来,实在是因为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玄奘所作所为,已然偏离佛门教导极多,不可避免地跟陈萼陈光蕊这个祸害越发相似。 这种事情看着好笑,真落到自己身上,就太特么损了! —————————————————— 玄奘靠近了两界山,见到山脚处果然有一个小洞,洞口处一个猴子露着头,伸着手,见到玄奘便招手呼唤。 “师父!你怎么现在才来?” “快过来放我出去,我保你去西天取经!” 玄奘听到这话,走上前去,看见这猴子头上长着苔藓,脖子旁到处是青草泥土,耳朵里面还长出碧萝来,不由地大为惊讶。 这猴妖好生厉害! 都快整个被泥土、苔藓、青草掩埋,依旧生气勃勃,半点没有行将就木感觉,一双眼睛更是格外有神,似乎能把人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你是谁?为什么被压在这里?又为什么要保我去西天取经?” 玄奘问道。 那猴子便叫道:“俺老孙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名叫孙悟空,因为诳上冒犯天庭,被佛祖压在这里。” “大势至菩萨从此处过,劝我莫要行凶,皈依佛法,保护取经人往西天取经,将来功成自有好处。” “因此我愿意做你徒弟,保你去西天取经。” 玄奘闻言,微微皱眉沉思起来。 佛门安排的徒弟,要还是不要? “师父?” 孙悟空不解叫道:“师父可是怀疑俺老孙的本事吗?俺老孙会七十二般变化,一个筋头云十万八千里,如意金箍棒十万八千斤,拔一把毫毛,变化千千万万个……” 玄奘听了,这才讶然:“原来你有这么大本事,如何还会被如来佛祖压住?” 你会不会说话? 孙悟空顿时哑火,气恼地看玄奘一眼:这师父嘴巴,好像不会说好听的? “你既然有这个本事,倒是一个好帮手;只是不知道,你若做了我徒弟,会不会听我话。”玄奘又说道。 “俺老孙说过的话,自然算数!”孙悟空叫道。 “也好,先放你出来,再说这些。” 玄奘左右打量一下:“你被压在这两界山下,我如何放你出来?” 孙悟空说道:“这山上有如来的一道金字压贴,你上去山上将金字压贴揭下来,我便可脱身而出。” 玄奘点点头,将锦襕袈裟束起,一身短打模样,迅捷有力奔到山上,果然见到金字压贴。 伸手将金字压贴揭下来,那金字压贴便晃晃荡荡飘到天上,消失不见,却是落入云中的定光欢喜佛手中。 “师父,你快走开些!” 孙悟空叫道,玄奘便下了山,扛着九环锡杖与行礼快步走了几里路。 “再走远些!再走远些!” 玄奘便又走远了将近十里路。 只听一声爆响,一道身影冲破两界山,直奔天空而起,驾云遨游,蹦高窜低,欢喜无垠。 那猴子赤着身,仰天欢喜大叫:“俺老孙,出来啦!” “俺老孙出来啦!” 声震四野,传于山林。 天庭之上,至高穹天玉皇大帝大天尊,微微哼了一声。 猴子,到底就是个猴子。 西天灵山,如来佛祖望着失去的右掌,稍稍怔神:五百年前,自己压下孙悟空用的是这只手掌,如今这手掌却已经没了。 叫过数次之后,孙悟空心中欢喜之意稍稍压下,一个纵身来到玄奘身前,跪下磕头道:“师父,我出来啦,拜见师父!” 玄奘却是侧身站到一旁,不受他礼节:“孙悟空,你答应菩萨保我去西天取经,我们同行便是。” “你倒是先不必急着做我徒弟,我也不急着做你师父。” 第137章 真的取经人在哪里 孙悟空抬起头,奇怪地看向他:“师父?你说什么?” “我说的便是如此。” 玄奘说道:“你我本不认识,你愿意受菩萨安排保护我前往西天取经,这当然是一件好事。” “但是你未必真心当我弟子,我也就不急着收你为徒。” “我们便暂且先同行。” 孙悟空听了这话,倒是也有点惊讶:“俺老孙能当你徒弟,说起来也是菩萨安排,俺这齐天大圣能拜你为师,也是你几世修来的福份。” “你这和尚,做事拖拖延延,真不爽利!” 听这猴子开口抱怨,玄奘却是笑了:“孙悟空,你我没有师徒名分,你抱怨我,我也不太生气。” “若真要拜我为师,你不肯听话,又抱怨我,我却是要生气的。” “如此看来,还是不要定下师徒名分为好。” 见他真的这样说,孙悟空翻身跳起,凑到身前,说道:“你当真不收我为徒?” “将来菩萨来了,怪罪下来,可不是俺老孙的错,也不是俺老孙忘恩负义。” 玄奘回想着之前亲眼所见“佛陀被射落一耳”的情形,说道:“菩萨,一时半刻怕是不会来,将来真要怪罪,说我也就是了。” 孙悟空不解其意,心下嘀咕:这和尚奇奇怪怪,该不会不是取经人? 运起火眼金睛,凝目看去,只见玄奘周身一片佛光笼罩,应该不是别人伪装。 又转念一想:本来俺老孙也是一言既出绝不反悔的,是这和尚没福分,却是怨不得我;便是那大势至菩萨来了,也与我无关。 俺老孙倒也落得个自在轻松,嘿嘿! 心下当即从不解,变成了暗喜,孙悟空笑道:“如此说来,高僧也算是痛快,以后咱们如何称呼?” “你称呼我玄奘,我称呼你孙施主就可。”玄奘说道。 孙悟空抓耳挠腮,笑道:“别人都叫我大圣,我之前毕竟是齐天大圣……” 玄奘心道:这猴子倒是真说的出口,都被佛门打服了,还自称“大圣”? “还是叫你孙施主。”玄奘说道。 “其实俺老孙是齐天大圣,就是和天平起平坐的意思……”孙悟空暗示道。 玄奘点点头,扛起九环锡杖与包裹:“孙施主那么厉害啊。” 孙悟空凑上前来,笑嘻嘻地讨要过来九环锡杖与包裹,自己扛着:“那当然是厉害……玉皇大帝见了俺老孙,都要客客气气,以礼相待。三山五岳的神仙,见了俺老孙,都是称呼一声大圣。” 玄奘见他殷勤灵动,听上去又极有本领,也就顺着他心意,称呼道:“有劳大圣了。” 孙悟空顿时心里舒爽了,嘻嘻哈哈笑着,帮玄奘背起行李。 两人慢慢说着话往西走去。 行不多时,孙悟空见到一个斑斓猛虎,从耳中抽出金箍棒,将这猛虎一棒打死,剥下虎皮来。 又对玄奘说道:“这虎皮倒是好,正好给我做个衣裳。” 玄奘说道:“不如给你买些合体的衣裳?穿这虎皮做什么?” 孙悟空笑道:“凡人衣服哪里耐磨,稍微用些力气就破碎了,还是兽皮做的衣衫耐用。” “再者你这出家人,又没有钱财……” 玄奘说道:“我还是有几十两金银财物的。” 孙悟空奇道:“你不是出家人吗?” “出家人和金银财物有什么仇恨吗?”玄奘问道,“出家人也要衣食住行……” 孙悟空听他这么说,好像也对,但又有什么地方好像不对。 玄奘又问道:“那老虎剥了皮怪可惜的,不带着吃掉吗?” 孙悟空惊诧看向他:“玄奘法师,你真是出家人吗?” “我是出家人,只不过和你知道的出家人不一样,我不以荤素分生灵高下,不避讳金银财物,有则用之,无则不用。” 玄奘的话,听得孙悟空直挠头。也不怎么明白。 当即听了玄奘的话,将剥皮的老虎洗刷干净,去了内脏,提着这肉也一起带着。 将近傍晚,师徒两个找到一处人家。 刚一进敲门,就有一个体型彪壮的健妇笑着打开院门:“正想着你们,你们就来了……” 话音未落,孙悟空已经从耳中抽出金箍棒,叫道:“好一个妖怪!还不快快显出原形!” 朱丽华顿时大吃一惊,后退一步:“你这猴子,为何如此冲动?” 玄奘也是吃惊不小,连忙上前一步,拦在朱丽华身前,说道:“大圣且慢,这是我母亲!” 孙悟空摆手示意玄奘闪开:“玄奘法师,你有所不知,俺老孙一双眼睛叫做火眼金睛,最能看妖怪。” “这哪里是你的母亲,分明是妖怪变化的!” “可我的母亲,本来就是妖怪啊!”玄奘说道。 孙悟空有点懵:“玄奘法师,这话怎么说的?” “我说,我的母亲,本来就是妖怪。”玄奘说道,“我早就知道这件事。” “说起来,我其实也是个妖怪。” 孙悟空更懵了,把金箍棒插在地上,问道:“玄奘,你是妖怪?” “是啊。” 玄奘说着,摘下手腕处佛珠,露出猪鼻猪耳的模样。 “一定是俺老孙还没睡醒……真正的取经人还没来……我还在五行山下睡着觉。” 孙悟空嘀嘀咕咕摇着头,收起金箍棒,打了个呵欠。 “我就说怎么这么困,原来是做了个梦——不对!” 他猛然翻身跳起,呲着牙咧着嘴,金箍棒指着玄奘,又指向朱丽华:“你们这两个妖怪,消遣俺老孙不成?” “我就说怎么会有和尚吃荤,还随身带着金银,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都是假的!” 玄奘无奈,说道:“大圣你不要一惊一乍的……” “真的取经人在哪里?”孙悟空厉声喝道,“快说!真的取经人在哪里!” “我就是真的取经人啊!”玄奘解释。 “一派胡言!你这个妖怪算什么取经人!” 孙悟空叫道:“再不老实交代,俺老孙一棒下去,叫你魂飞魄散!” “我若不是取经人,佛门怎么会给我这个,帮我变化身形?” 玄奘举着手中佛珠说道。 孙悟空看看玄奘,又看看他手中佛珠,更加感觉无比懵然。 这怎么回事? 佛门找了个猪妖来当取经人? 还能再离谱一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