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冥铺刻碑人之后》 第一章 万墓碑林 燕京城内。 一间矮屋中。 陆言把脑袋探出窗外,望着漆黑如墨的夜色。 一轮上弦月似铁骑弯刀悬在头顶,耳边不时传来更夫打更的锣声。 “嗯,我真的穿越了” 他收回目光,搬了张椅子坐下,陷入沉思。 方才有纷繁的记忆涌入脑海,与原本的记忆交织。 当下为大宣朝,历皇十七年,国祚已逾数百年之久,定都燕京,也就是陆言所在的燕京城。 不同于他曾经生活的蓝星华国,那般和平宁静的土地。 这里,上有天灾,下有人祸,内有官宦党争,外有异族虎视眈眈。 乌烟瘴气,乱世红尘,魑魅魍魉并起,国运日趋倾颓。 可谓风雨飘摇之间,大厦将倾,而不自知。 关键是,这乱也就罢了,似乎还有妖魔鬼怪之流。 让人心颤,这个世界太乱!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办法的。” 陆言不是那种想不开的人,这般自我安慰两句,也渐渐缓和过来。 抬眼望向室内。 不甚宽敞的屋子里,摆着一张小方桌,桌上点着一盏油灯,散发着微弱的光。 地上墩着一块灰蒙蒙的厚重石碑,旁边散落着各种铁具,钉、锤、凿、平刀、扁斧 他的前身刚才就在这里进行雕刻。 没错,陆言目前的身份,是大宣燕京城林记冥铺里的一名刻碑匠。 何谓刻碑匠? 所谓刻碑匠,也叫刻碑人,就是给死者篆刻墓碑的匠师。 人死留名,功过赏罚,皆由刻碑匠将之刻在墓碑上,以传后世。 传说逝者以坟为阴宅,这墓碑就相当于阴宅的门牌号。 人死后没有墓碑,没有阴宅的门牌号,找不到坟的位置,就会成为孤魂野鬼,为祸世间。 何又谓冥铺? 所谓冥铺,说白了就是做死人生意的,搞殡葬一条龙服务。 各种跟白事沾边的活都接,纸人、花圈、寿衣、杠房、殓夫、抬棺等等,当然,其中也包括刻墓碑。 而陆言所在的林记冥铺,乃是燕京城最大的冥铺,对于白事活计几乎形成垄断。 若是在前世蓝星,在林记冥铺这种殡葬业龙头级别的地方干活,陆言那也算是个大企业白领,人一听多半会竖起大拇指。 可放在大宣朝燕京城,那叫一个人人唯恐避之不及。 如陆言这般的刻碑人,还有扎纸、缝鬼、抬棺等等行当,统称捞阴门,也就是吃死人饭、赚死人钱的。 这些个活计,由于经常要接触死人阴气,多多少少都犯煞,许多从业者都得是“五弊三缺”的命数才能干。 正常人才不干这个,命不够硬,容易丧命。 比如陆言的前身,黄河决口死了爹娘,无依无靠,成了流民,跟随人群来燕京讨口饭吃,却不成想被骗到冥铺学刻碑。 仅是学徒期间,就被阴气侵蚀,寒煞入体,变得怕冷。 就在昨日,师父暴毙,作为唯一的徒弟,陆言只能硬着头皮转正,成为正式刻碑匠。 谁料,失去师父庇护的他,自身实力不足,这才第一晚正式刻碑,还没刻到一半,就暴毙身亡。 “唉!” 陆言仰天长叹,他从记忆中得知,刻碑也是相当有讲究。 这篆刻墓碑,就好比给死人办身份证,却又不止于此。 死者平生概况,会被铭刻成一行行碑文。 碑文在篆刻完成的同时,也会将死者生前的怨气封入墓碑之中。 稍有不慎,一两道怨气从碑文中挣脱而出,攻击刻碑的匠人,这挡住了还好,挡不住,小命休矣。 不止是刻碑人,其他的捞阴门行当,结局就没几个善终的,能多活几年那都是福报。 晦气的活没人愿意干,那从中获得巨大利益的林记冥铺自然不肯,这便动了歪心思,从各地诱骗拐带漂泊无定的流民进入冥铺。 以刻碑为例,拿人命堆,一条人命堆出一块墓碑,那是血赚。 陆言就是受害者之一。 这年头,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准确来说是底层老百姓的命。 如果可以,陆言很想换个职业,自己干干净净的青壮年,干什么不好,哪怕去扫大街挑大粪,去赌坊当切石师傅,也比刻碑不成把命送了强不是? 可惜,这都是不切实际的妄想。 林记冥铺在燕京城树大根深,其顶头上司乃是六部之一的礼部。 不仅如此,据说这林记冥铺掌柜,甚至在朝廷中书府都说得上话,可谓是手眼通天。 他今天趁夜跑了,也出不了燕京城,明儿一早就会被燕京府衙的差役抓回来,一通毒打,那家伙腿都给你打折,依旧难逃一死。 所以说,先老老实实待着,如今只能心存侥幸,祈祷自己不会被怨气杀死。 陆言拍拍屁股起身,拿起桌上的碑文册子。 深吸一口气,稳住略微颤抖的手。 墓碑主人是城里的普通药商,碑文记载也简单,不过是些子女追悼父母中最普遍的一类“客套文”。 这是一门讲究,死者家属一般会请肚里有墨水的先生提前写好碑文,篆碑匠也是按照人家写好的碑文来刻。 权贵富户请的都是当世大儒,文采斐然不谈,那字迹必然也是苍劲如松,彰显一番文人风骨,看着着实体面。 眼前这碑文的文采一般,字迹也只能算工整。 身为大药商,不至于穷到请不起名士题词,想来想去,只能是这家人没在题词这方面花钱下本。 也是,叫一般人说,死都死了,花那冤枉钱作甚,让活人过好才是真。 陆言拾起雕刻用具,盘坐下来,顺着半成的碑文接着往下刻。 “铛,铛,铛--” 富有韵律的金石交击声,此起彼伏,在静谧之下尤为刺耳。 不时吹过阵阵阴风,让人脖颈有些发凉,似是有亡魂在扶肩轻语。 一夜刻碑,陆言渐渐熟悉了这门手艺,也开始适应了当前工作。 许久,一面完整墓碑成形,散发出阵阵阴冷气息,有些阴森。 陆言放下手中工具,擦了擦额头冷汗,长舒一口气,刻碑初体验可以说是有惊无险,没出什么岔子。 刚想起身,忽然,眼前一阵恍惚。 丝丝缕缕雾气汇聚,阴山冥川连绵起伏,群山之间,无数坟墓密密麻麻,星罗棋布。 墓前一座座高矮大小不一的墓碑林立,墓碑散发着灰白之气,凝成惨白的纸页,化作一册诡异图卷。 碑林图。 第二章 太平道符水 万千乱坟、群山大墓的气数,化作一册诡异的碑林图。 碑林图上,一幅幅墓碑图案浮现,有的斑驳古朴,有的崇高肃然,有的阴气森森。 所谓刻碑,便是刻下死者生平,记录生前大事,将其清名或恶名流传后世。 陆言眼前一晃,从一块方方正正的灰白石碑上,仿佛窥见了药商活着的时候。 墓碑主人名叫陈福,生前是蜀中有名的大药商,不仅所贩药材有口皆碑,为人品行也相当高洁。 乐行善好施舍,府邸前粥棚常开。 隔三差五有染了疫病的穷苦百姓,去不起医馆开药,便来陈府求药,陈福也是尽全力医治,治好治不好都分文不取。 十里八乡的穷人感念陈福的恩惠,又因他富态和蔼的面相,亲切地称其为“福老爷”。 但就是这么一个人人称颂的“福老爷”,家中事务却是斩不断理还乱。 怎么着呢? 说是陈家这一代,可谓是人丁稀少,尤其是男丁,就陈福兄弟三个。 老二老三尚且不论,就说作为老大的陈福,和妻子王氏结发数年,也只诞下一个女儿。 可以说,生下男丁开枝散叶,成了陈家的心头大病。 正妻迟迟未能生出儿子,陈福心中忧愁,时常出入烟花柳巷,借酒色消愁。 有一次,陈福酒后与一名风尘女子一夜云雨,本来也没在意,谁料一发入魂,这女子几天后找上门,称是怀上了陈福的种! 咱也不知道,这青楼女子许多年来“阅人”无数,且是常做避孕措施的,怎么突然就在陈福这怀上了,反正此女实实在在的有了身孕。 陈福知道后,也是半信半疑,但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还是花了大价钱说服老鸨,让女子先把孩子生下来。 不久后临盆出世,竟是男孩! 这意外之喜,让陈家上下万分欣喜,陈福也本能地相信,这就是他的骨血。 但保险起见,还是做了滴血认亲,结果,婴儿的指尖血和陈福的指尖血融为一体。 好家伙,看来还真是陈福的种! 陈家老两口盼星星盼月亮,就盼抱孙子呢!这一听陈家有后,压根不在意什么青楼的名份,什么街坊的闲话。 一个字,娶! 就这样,陈福花了大价钱为女子赎身,纳为小妾,不顾旁人指指点点,将其迎进陈家。 之后的日子里,这青楼女子为老陈家开枝散叶,又诞下一对龙凤胎。 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所谓母凭子贵。即便女子只是妾,那也是一时风头无两,深得陈福宠爱和二老欢心。 到此本是阖家欢乐,然而,造化弄人。 随着孩子的长大,除了大女儿之外,剩下两儿一女的面容那是越看越不像陈福,反倒是和经常出入青楼的两位常客,有那么几分相似。 陈福逐渐起疑,直到一次去滇州督购药材,偶然得知滇南有一种为人熟知的土方:往水中加入贝壳的壳灰,使水变热,能融合各种血,甚至不限于人血。 陈福一听,再一想,我那小妾的娘家,不正是滇南吗? 疑心愈重。 后来回蜀,派人暗查,发现小妾经常趁他外出回青楼,美其名曰“看望老鸨”,实则是本性难改,和几个老熟人“叙旧”去了! 合着除了大女儿,剩下的三个儿女都不是自己的! 甚至可能两个儿子的父亲都不是同一个人! 怒极之下,他直接一封休书休了小妾。 又念及自己就这俩儿子,不谈延续香火,就说养了这些年也有感情,此事只能就此作罢。 事情水落石出,但陈福一想到自己养了这么久的儿子不是亲生,就心中郁闷、憋屈,却又无可奈何。 有道是“郁结成疾”。 一日,他正与人谈生意,突然一口鲜血喷出,随后倒地,吓坏一众人。 一场憋出来的大病,陈福即使后来病愈,身体的颓势却难以挽回了。 他自知命不久矣,便带着两个儿子来到燕京,欲将商会根基自蜀地移来京城,安顿好后事。 谁料,刚来不久,就暴毙身亡。 如今正值炎炎夏日,不宜送尸身回乡,两个儿子一合计,索性将父亲葬在燕京京郊。 这白事一条龙,自然寻上了燕京最大的林记冥铺。 刻碑的活儿,理所当然落在了初经人事的陆言手上。 从陈福的生平中退出,陆言不禁有些感叹。 他想起前世的一个段子,虽然孩子不是你的,但至少老婆是你的。 相比网络段子,果然还是现实更魔幻! 方正的灰白石碑散发着淡淡的光,两枚暗金色大字在碑面浮现,凡四。 凡品四等。 脑中一段信息升起,陆言明悟过来。碑林图中分高低,自下而上有凡、精、极、神四品,每一品又分九等。 四等,单就凡品来说,算中规中矩,不上不下。 眼前又是一晃,陆言回过神来,万千群山大墓消失,碑林图也不见了踪影,但手中多出一样刻碑得到的“奖励”。 一只黑白瓷碗,雪白的瓷胚配上乌黑的边缘包浆,里面盛满清水,一枚朱砂黄符静静躺在水中。 太平道符水。 《宋书》有云:“素好黄老,常手自书章。有病不服药,饮符水而已。” 这太平道符水,乃是画天雷符箓于清水中,饮下其中天罡正阳之气,可驱邪祛秽、疗养疾病。 倒是和陈福精通的草木药理有异曲同工之妙。 “刻碑的奖励,我有外挂!” 陆言兴奋,自己的前路开始明了,似乎能够自保了。 他心下好奇,用手去捞符箓,却发现好似镜中花水中月,一抓就破,待到水面平稳,又恢复如初,颇为神异。 闻了闻,没有异味,咬咬牙,一饮而尽。 入口先苦后甜,饮下能够感到体内传来阵阵暖意,脖颈处的阴风渐小,寒凉阴气似乎被挡在体外。 这符水,果真是宝贝! “这才是凡品,若是以后得到精品、极品,乃至于神品” 陆言不敢想下去了,他现在迫不及待想多刻几面碑,多得点奖励。 可惜不成,只因太阳东升,天明了。 老师傅说过,这刻碑,刻在碑上的是祭文,刻入碑中的是死者生前的怨气阴邪,墓碑就相当于一层土法封印。 白日阳气重,阴气不易汇聚,这碑就算刻出来,那也是徒有其表,中看不中用。 所以说这白天,刻不了碑。 陆言就是个阴门新人,自然是要按古往行规来,才能保住自己的小命,所谓小心驶得万年船。 毕竟“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可不是一句空话。 第三章 刻碑父子局 旭日东升,雄鸡一唱天下白。 当第一缕阳光顺着小窗照进屋里,落在陆言手上时,掌中的瓷碗突然化作一捧沙土,顺着指缝流走,随风而散。 他先是一阵错愕,而后则是有些惋惜,没想到是一次性的奖励。 不过陆言倒也看得开,未在这上面作过多纠结,反正往后还会有别的奖励。 他移开门闩,出了刻碑铺子。 伸个懒腰,和煦的日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涤去昨晚一夜的阴寒。 铺子门口堆着大小各异的石材,都是刻碑用的胚子。铺面则是朝向一条窄溜胡同,出了胡同就是开阔的主街。 林记冥铺的大门,就正对着这条主街。 陆言取下门头挂着的红灯笼,两扇木门大敞开,让阳光尽可能多得照进屋里,驱邪除秽。 他丝毫不担心把门敞着会有东西失窃,一来铺子里没啥值钱的,二来就是像这种阴间铺子,贼都不愿意来,嫌晦气。 眼下刚过平旦,陆言一合计,先去冥铺报备,完了再寻个摊点吃早饭。 出了胡同口,来到冥铺正门,两个伙计都认识他,自然放行,甚至还各自退后几步,许是怕沾染阴气。 进入冥铺,几个杠房还没上工,纸人铺也没开门,值勤房的大门倒是敞着,里面没人。 陆言走进值勤房,寻到一本封皮写着“刻碑”的名册,找着“蜀地大药商陈福”一行字,用朱笔划了一道。 意思是陈福的墓碑已经刻好,过些时候若是死者家属来了,就让杠房的人领着去抬走。 报备完毕,他就出了冥铺,拐进左边的巷口,那里支了个早点摊子。 四文大钱排开,一碗热腾腾的豆浆加三根油条,陆言坐定,享受着穿越以来第一餐。 余光瞥向巷子深处,一盏惨白的灯笼隐隐约约亮着,看来二皮匠的缝鬼铺子还没开门。 林记冥铺包揽各大白事业务,其中除了缝鬼和刻碑,一左一右门朝外开,其余的活计都在冥铺院内进行,像是杠房、扎纸等。 若说刻碑铺子门面朝外,只是因为石材胚子堆积太占地方,那么缝鬼铺子,那就纯粹是被整个冥铺的人往出赶了。 为什么呢?太晦气,太阴间! 二皮匠,也叫殓夫、缝鬼匠,负责给死人复容,一来用脂粉化妆,二来把断肢断首缝合起来。 离此不远的燕京西市,乃是大宣最大的刑场,斩首死囚不计其数,这些尸首分离者怨气太重,若是不完整下葬,据说会有不好后果发生。 故而那些被砍头的尸体,大多会拉去各大冥铺,由各冥铺的二皮匠缝合完整。 朝廷官府让你们赚钱,你们自然也要帮朝廷分点忧嘛! 陆言在学徒期间,从未见过林记冥铺的二皮匠长什么样,倒是听师父提过几句,这位二皮匠相当不简单,据说是有“本事”的。 至于是什么本事,老师父则是讳莫如深,一副不愿多谈的模样,只是告诫他,若是见到这位二皮匠,一定要面带恭敬,不能露出异色。 陆言不明觉厉,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安静吃完早点,起身离去。 他刚出巷口,一阵阴风,吹起街边的柳枝,随风而动,张牙舞爪。 换做平常,这一阵风肯定把陆言冻得打颤,但昨晚喝下那符水,一般的阴寒已经奈何不得他了。 不过瞧见远方乌云密布,瞅着就要下雨,他也脚下放快,匆匆往回走。 与此同时,巷子深处,缝鬼铺的门开了,一只纤细的素手探出,收走了高挂门头的惨白灯笼。 陆言回到自家铺子,发现陈福的墓碑还在,估计是陈家今天没派人过来取,也没找杠房的人。 把刻好的墓碑挪到铺子外面,拿块厚皮布盖好。 水属极阴,这招是为了防止墓碑淋了雨撞阴,里头的邪气阴气跑出来。 至于为什么把碑搬到外面,单纯就是因为屋内空间不足。 忙活完,他便关好门窗,斜靠在椅子上,抱着师父留下的旧暖炉沉沉睡去。 不知过去多久,门上的铺首被扣响,来活了。 陆言醒来,开门,已是日暮西山,天空细雨绵绵。 新的碑文册子被粗布包着,放在了屋檐下的一块石料顶上。 瞥了眼陈福的墓碑,居然还在。 不过到点了,该挂灯笼了。 别的铺面点火上灯,那意思是打烊,但换成刻碑铺子,则是开工的标志。 搬进去一块石料,插好门闩,点燃油灯,取过新送来的碑文册子,陆言开始刻碑。 翻看碑文册子,碑文主人的名字叫陈当归等等,这名字看着怎么有些耳熟? 陆言想起来了,他昨晚在陈福的生平中见过,陈福的大儿子,陈当归。 再往下看,蜀地大药商陈福的长子,没跑了。 “我说怎么今天陈家没过来取陈福的墓碑,合着是这家儿子也没了,等着父子刻好一块取呢!” 左右轮不到他操心,刻就完了。 钉锤交击,金石碰撞声响起,石屑飞溅。 有符水的力量庇佑,桌上的油灯烧得平稳,看来这一碑暂时没什么凶险。 果然,一夜相安无事。 对比昨晚,陆言的刻碑技术愈发纯熟干练,速度也变快了。 不多时,墓碑雕刻完毕。 陆言眼前又是一晃,碑林图出现。 一面古朴矮小的墓碑显化,这位陈福长子的生前尽数展露。 看过了陈福的生平,其子陈当归的生平不看也能猜出几分。 蜀中大商会的公子,陈家长子,从小衣食无忧,虽说并非陈福亲生,但也一直是当亲儿子养着的。 不同于陈家二子陈明玉,陈当归和老爹陈福很像,满岁抓周儿也是算盘,从小就对陶朱之术感兴趣,经常帮着老爹处理事务。 陈福也把他当成接班人培养,经常带在身边,陈当归年纪尚不及弱冠时,就跟随老爹跑遍了蜀州大部分地界。 后来去滇州督购,除了商会里的必要骨干,身边的亲近之人就带了陈当归一个,可见对这个大儿子的器重。 可以说,陈福不在,陈当归就是陈家话事人,商会的第二把交椅。 看到这,就单纯是一个能力出众的公子哥奋斗日常,可以说平平无奇。 然而,陆言却是瞧出了异常。 这事,还要从前不久,陈当归随父入滇说起。 第四章 挑竹签,望灯火 父子俩的生平,得结合着来看。 且谈当初陈当归随父入滇,陈氏商会督购一批药材。 说起这批药材,那也是颇有来头,乃是由朝廷中书府直接下派给地方的任务,命西南总督孙光佑亲自督办一批名叫“玉骨草”的珍稀药材。 具体用途倒是没说,只说是生长在滇南湿热之地的深山老林里,京师急用。 这可让孙光佑犯了难。 我一个读书人,哪里懂什么玉骨草、什么滇南湿热之地?就算懂,难不成让官老爷委屈尊贵的官身,去深山里面给你薅草? 他思来想去,就想到了自己的一位好友,蜀中大药商陈福,既精通药理,又关系好,人也信得过,完美符合各项条件。 拿定主意,孙光佑立刻找上了陈福,一通好说歹说,陈福这才答应下来,略作准备,就带着大儿子陈当归进了滇州。 滇南湿热之地,其中毒物奇多,可谓是危机四伏,即使陈氏商会财力雄厚,人员技术充足,也得寻求当地懂行的人帮忙。 首先找上的人就是滇州督抚刘远,结果人家一听要进滇南湿热深林采药,心说这是伤财的大事,于自己治下不利,立马称病不见,百般推辞。 陈福怒了,甩出底气所在:“这是朝廷的意思!” 朝廷?天高皇帝远,本督远在滇州,推辞一次采药而已,又不是耽搁什么军国大事,我怕甚?再说了,本官贵为一方督抚,你又是什么鸟人,也敢威胁本官? 面对刘远的决绝,陈福也是颇为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准备进山,可就在此时,一位“热心群众”主动造访,表示乐意提供协助。 谁呢?黔州宣慰使,世袭大土司杨英龙。 自乐皇时,整个西南地区推行改土归流,铲除了大批土司,采用流官制进行管辖。 但凡事都有例外,其中,杨英龙的祖上于国有功,又积极响应改土归流的政策号召,便受到朝廷特封,命其世袭宣慰使,永镇黔州。 如今这种节制一州的封疆大吏主动找上自己,称是偶然得知这么个事,希望为朝廷分忧。那陈福自然是欣然答应,不答应那是不给这位大人物面子,那是不识抬举。 拿到滇州督抚的批文,两方谈妥,杨英龙派出精干的土兵协助陈福等人进入滇南山林采药,成功获得大批量的优质玉骨草,过程非常顺利。 后来药材由杨英龙麾下的土兵装车,由陈氏商行遣返蜀州,在交付孙光佑之前,陈福陈当归父子基于职业素养,还各自尝了药材一口,确认货物没问题。 孙光佑眼见顺利交差,满心欢喜,设宴为老朋友一行人接风洗尘,几十车的玉骨草则由朝廷的钦差带兵押运回京。 到此,陈当归的滇州之行了结,再之后,就是跟着自己的父亲和二弟北上来到燕京城,协助筹办药材商会总部迁址的事。 结果就在前两日,正端坐大堂与人议事,说到口干舌燥处,一口茶水喝下去,鼻血横流,竟是死了! 二弟陈明玉大惊,忙请来有名的郎中,结果愣是没查出死因,反正水中是没下毒。 嘿,怪了! 这水中没下毒,人是怎么死的?总不能是叫茶水噎死的? 到此,古朴矮墓碑陡然一暗,“观影”结束。 陆言退出陈当归的生平,矮小墓碑又是一亮,上面两个大字“凡五”。 老爹凡品四等,大儿子五等,没毛病。 眼前一阵恍惚,碑林图消失不见,本次刻碑的奖励出现在手中。 一副木制玩具,一面木盘上摞着各种彩色竹签,层层叠叠,瞧着让人有些眼花。 挑竹签。 一种民间孩童的玩具,玩法也简单,在一大堆散乱的竹签中,依次拾取最上层的竹签,慢慢的一层一层往下,直至全部拾取完。 陆言拿起最上层的一根竹签,放在一边,又拿起一根,小心翼翼。 他知道这是刻碑的奖励,对待起来相当认真。 窗外细雨绵绵,屋内烛光飘忽。 陆言聚精会神的拾取着竹签,不敢有一点马虎,仿佛将整个心思沉浸其中,夜色渐深,却丝毫不觉。 在挑竹签的过程中,他大有一种抽丝剥茧、刨究根底的感觉,找到最底层的那根竹签,就仿佛是在寻找真相、本源。 约莫半个时辰,陆言把竹签悉数拾取,只剩下一张空白木盘。 唰! 当最后一根竹签被拿开时,突然燃起火星,随后点燃了整堆竹签,化为一束火光,看上去好似万家灯火。 陆言此时宛如魔怔,痴痴地望着火光,一动不动。 嘭! 又是一声噼啪炸响,白光闪过,竹签堆化作一片飞灰,被烧了个干干净净。 陆言也被这一声轻响惊得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脑中多出一门妙术。 望灯术。 开天眼,望天灯。 这是一门加持双眼的秘法,需要耗费精神气,集中注意力才能催动,能够看见一些肉眼难以看到的东西。 “肉眼难见?” 陆言不知道这所谓的“看不见的东西”指的是什么。 学着脑海中所述的方法催动,陡然间,自己的双眼仿佛被蒙上了一层复古滤镜。 周边景象变成灰黄之色,并有丝丝缕缕灰雾在空中飘忽不定;面前的墓碑宛若透明,里面有一抹浅薄的黑气在流转。 “这莫非是怨气?” 陆言若有所思,看来前人所说不假,这墓碑果然封存着一些莫名之物。 不等他继续细想,一阵强烈的头痛袭来,仿佛要将脑袋撕裂一般。 陆言突然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等再醒来时,天色已经透亮,雨也停了。 “这望灯术,当真耗费精气神,才动用几分钟竟然就晕过去了!” 陆言晃了晃还有些昏沉的脑袋,究其根本,还是自己精神气不足,撑不过片刻,太逊了! 他起身开门,取下灯笼。 看到某物依然被皮布蒙着,嗯?杠房的人怎么还没来取? 罢了,今天过去报备陈当归的墓碑,顺便问问这陈福的墓碑怎么处理。 抬头望天,炊烟袅袅,百姓开始生火造饭,已是朝食之时了。 “到饭点了,想来值勤房的人,也该上工了?” 第五章 借个脑袋 陆言走出自家铺子,不紧不慢地用过早饭之后,这才进了冥铺。 两个伙计见到他,习惯性地退后两步,以示晦气。 走进内院环顾一周,纸人铺子门开了,一群杠房忙起来了。 值勤房也上工了,看过去,里面有一名白胡子老头靠在椅子上半闭着眼当值。 此人他认得,林记冥铺的管事林六,都尊一声“六爷”。据说本名叫王六,后来深得林家家主信任,这才赐名林六。 陆言立在值勤房门外,躬身作揖,朗声道:“六爷,蜀中大药商长子陈当归的墓碑刻好了,特此报备。” 这是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做阴间活计的人,尽可能远离活人,至少在冥铺内部如此,出了冥铺,那就无所谓了。 林六闻声,眼皮抬都不抬地“嗯”了一声,从旁边的桌上摸过一沓名册,挨个翻阅。 趁着老头查找名姓,陆言顺嘴问了一句:“六爷,那陈福父子俩的碑,几时叫人拉走啊?” “你急什么?” 林六抬眼瞥他一眼,随后取过朱笔,在“蜀地大药商长子陈当归”一行字上划了一道。 “今日西市,陈家满门抄斩,到时候还会死一批人,等那些人的碑文送来,再一并刻好拉去。” 老头的语气不咸不淡,说完就放下名册和朱笔,往后一靠,继续闭目养神。 陆言听完,有些诧异,不过眼见此状,也不好再多问,只能先行告退。 出了冥铺,眼瞅着时辰离午时还早。 方才听林六说了那些,陆言心道去西市瞧瞧。 就在陆言过去西市的同时。 燕京内城。 一处幽静府邸的雅阁中,两位朝臣对坐饮酒,低声聊着。 “天赐兄,东南大营那事,你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要么那批玉骨草一开始就被动了手脚,要么大营中有人投毒!不过现在看来,多半是玉骨草出了问题。” “天赐兄言之在理,那滇州督抚这次丢了小命,孙光佑也被革职,应该是药草本身的问题。啧,看来这次陛下和中书府也是铁了心要查此事!” “拉倒!” 那名叫天赐的朝臣满饮一杯,嗤笑道:“耀君兄,你我一条绳的蚂蚱,我就直说了,什么铁了心要查,不过是陛下想要个交代,中书府和下面的人就得给他个交代!刘远,孙光佑,那陈家药商,都是给人背黑锅的,推出去砍了了事!” “可是此事,确实是详查之后,认定和西南四州难脱干系,这才结的案” “耀君兄!” 林天赐一脸讳莫如深:“这西南的水,深得很,此事,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更何况,此事还涉及东南大营,又跟抗倭有关,势必会牵扯到东霖书院” 到此处,他忽然闭口不言,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哈哈,不谈政事了,喝酒,喝酒!” 就在二人举杯共饮之时,突然杯盏一晃,地面微颤,一道人影突兀现身,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 昔年洪皇开国,设锦衣卫监察天下,之后乐皇又设东厂;宪皇时,二者合并,称“厂卫”,可随意缉拿处罚臣民,延用至今。 厂卫者,无孔不入,上至朝臣,下至百姓,身边都有厂卫的耳目,堪称人形自走监控器。 这位不速之客,正是东厂厂卫。 “林大人,王大人!” 厂卫一抱拳,面无表情道:“两位大人,跟在下走一趟!” 此话一出,二人面如土色。 再说回陆言这边,沿着冥铺过去两条街,再穿过一个窄胡同,就是刑场。 大宣燕京城西市,怨气冲天的地方。 朝廷指定的斩首地点,每年都是人头滚滚,有传言称,住在西市附近的百姓起夜,经常能见到无头鬼魂念叨着“头,头--”,满刑场转悠。 不仅如此,据说先帝庆皇那会,一个老酒鬼喝醉了,半夜溜达到西市,竟然躺在刑场上睡着了,白天大伙起来一看,头没了。官府派人来收尸,白布一裹,送去停尸房。 本来以为这事都算完了,结果过了几天,有人竟然又在街上看到这个酒鬼,人喝得醉醺醺的,头又回来了。那人可是吓坏了,赶紧去报官,官差半信半疑到停尸房一看,酒鬼尸体果然不翼而飞。 后来就有懂行先生说了,这是刑场斩首的冤魂心愿未了,问活人借个脑袋,还愿去了。心愿实现,这头也就还回来了。 总之,各种传说那是层出不穷,但依旧不影响西市刑场对民众的吸引力。 每每有砍头,人群那是乌央乌央的,就跟商行生意开张了似的。 此时刑场附近,那是里三层外三层堵了个水泄不通,满眼望去,人山人海。 再加上嘈杂,但凡走近点,那跟误入花果山高级会议似的。 陆言懒得挤,索性在最外围寻了个地方站着,现在看得见看不见随缘,反正人群散了他照样能瞅着。 不时能看到一些身着制服的官差到处逮人,多半是胡说八道叫人听见了,带下去“批评教育”呢! 陆言这边正饶有兴趣地看着,突然听见有人扯着嗓子嗷唠一声,是报时官的报时。 “午时三刻已到,行刑!” “哗--!” 报时声一响,刑场中心仿佛产生一股吸力,人群如潮水一般开始向刑场方向涌动。 陆言也如浪花,随波逐流,被推着靠近刑场。 他定睛一瞧,这才见着几个熟人,都是陈福生平回放中见过的。 比如陈家老二陈明玉、正妻王氏和荡妇小妾,陈家成员基本都在,却是少了陈福的两个女儿。 除此之外,还有那位“天高皇帝远”的滇州督抚刘远,明明是大夏天,却宛如冬日的鹌鹑,跪在刑场上瑟瑟发抖。 倒是没见西南总督孙光佑和大土司杨英龙,估计是人家品级太高,朝廷也不好轻易动。 这不,滇州督抚和陈家一众,不就当替罪羊给推出来了嘛! 陆言通过碑林图,可是得知不少信息,别的就算不太清楚,那也知道陈福一家肯定是被冤枉的,如今却上了刑场,八成是被某些大人物推出来背锅的。 刑场上,监斩官正襟危坐,从签筒中抽出火签,抬手甩出。 “啪嗒”一声,火签落地,令出即行! 只见刽子手一脚把手下囚犯踹倒,又搁犯人脖子底下垫了块青砖。 随后一手扛着鬼头砍刀,一手端着酒碗满饮,再一口喷下去,酒洒在脖颈上,给哥们几个吓一激灵。 酒壮怂人胆,鬼头刀起,鲜血四溅,人头落地。 几名差役毫无波动地上来清扫收尸,顺道抬上来一个大木桶,监斩官一众离开。 一场行刑算是完了,颇有些雷声大雨点小的意思。 前面势造的大,后面也就是一刀的事,至于有没有起到震慑惊醒的作用,谁知道呢? 行刑结束了,好戏却才刚刚开始。 第六章 人血馒头 怎么着呢? 陆言就见到,几名刽子手把鬼头刀放下,从大木桶里面取出一个个白花花的大馒头,放在地上滚一圈,让馒头沾满死囚的鲜血。 沾血的馒头,再扔回桶里,哥几个搬着桶,走到一边坐下,就有一群人攥着白花花的银子上门,去买这些红得滴血的馒头。 这些人大多面色苍老,咳嗽着,买到馒头的瞬间,浑浊的老眼中突然有了神采,瞅着馒头上滴落的血,仿佛看灵丹妙药一般。 这还不算完。 又见最前方的一名男子,一个健步冲上刑场,直接扑倒在一块沾满鲜血的青砖上,双手高高捧起,举过头顶,呲着嘴巴,露出一口大黄牙,发出癫狂的笑容。 “哈哈,这块染血最多,是俺的啦!” 随后,他又一脸警惕,露出一副刚出银行怕被抢的模样,将染血的砖头揣进怀里,火速溜走。 “拿了砖就想走?做梦,哥几个拦下他!” 五六个人迎上,互相扭打一团,似乎是为了那块染血青砖。 有人牵头,随后就是轰然般的爆发。 百,千,万!数不清的人冲上不大的刑场,你争我抢,就为了那么为数不多的几块染血砖头。那场面,比超市白菜打折大爷大妈排队挑菜还要疯狂无数倍。 一个个憋红了脸,匍匐在地上,双手到处摸,不知道以为是谁家金条玉石洒了一地,这么疯抢。 旁边的刽子手那,则是相对平和,病恹恹的老头老太排成一队,挨个买过,不一会竟是卖完了。几个刽子手提着桶走了,个别没排上的人则是垂头丧气。 两处诡异的场面,仿佛真的是把西市刑场变成了商行铺子,做起了生意! 但见刑场下面的差役面无表情,丝毫没有制止的意思,仿佛已经见怪不怪了。 陆言在一旁站着看,早已目瞪口呆,他是初来乍到这个世界,哪见过这阵仗?别说前世在蓝星了,就原身的记忆中,那也没见过啊! 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jpg 正巧不远处有一位白衣玉面中年,正抱臂一脸戏谑地看着前方,他便走过去搭话。 “老哥,这,他们这是干嘛呢?” “哟,小兄弟是外地人,刚来燕京?害,这是抢断头砖、卖人血馒头呢,算是咱燕京城西市刑场的特色了!” 中年介绍,西市每次行刑,都会在囚犯脖子底下垫一块砖,待到行刑结束,再卖一批人血馒头。官府也不管,任由百姓去抢、去买。 “据说把这染血的断头砖带回去,埋到家里,能保佑子孙开枝散叶,还能聚拢财气改善运气;而那人血馒头,据说是能治痨病,一群老药罐子,指着那玩意续命呢!” “这么神?!那您怎么不上去,抢块砖,买个馒头?” 面对陆言问询,中年洒然一笑:“咱?咱家一不缺钱,二不缺人,三又没痨病,抢那砖头、买那馒头干嘛?人家来这等着抢砖买馒头,咱就来这等着看他们闹,看戏、凑热乎呗!” 陆言一怔,四下一瞧,果然有那么些人,站在原地不动,远远地观望,面露戏谑。 得嘞,到哪都不缺乐子人和吃瓜群众。 “你看最先跑上去那人,石三狗,琉璃街的老赌鬼,就好赌石这口,这一赌,得,家财尽散!刚才抢到一块断头砖,八成是要埋在祖宅,指着改赌运东山再起呢,嘿!” “你再看第一个买到人血馒头那老头儿,嘿,赵兴商行大老板,得了古怪痨病,遍请名医无用,药石难医,就指着每次刑场砍头,来买人血馒头吊命呢!” 中年倒是个健谈的人,不知从哪掏出一袋瓜子儿,边嗑着瓜子边笑着介绍个中趣闻八卦。 “小兄弟,来点儿?” “嘿,那小弟就不客气了!不知老哥怎么称呼?” “免贵姓朱,单字一个闲,闲人闲事的闲!” “哈哈,那小弟就斗胆叫一声朱老哥了!” 朱闲从袋中倒出一捧瓜子,陆言接过,也磕起来,二人有说有笑,吃着瓜子看热闹。 人血馒头是早早卖完了,又过了一阵,哄抢也结束了,几块断头砖经过激烈地争夺,都名花有主。 多数人垂头散去,少部分人不甘心,开始打起一些无意中溅到血的刑场青砖的主意,准备动手把这些砖头刨出来,结果自然是被守卫官差给轰下去。 你抢断头砖是一码事,你破坏刑场又是一码事,这刑场地面的砖是公家财物,不能随意损坏。 陆言和朱闲俩乐子人一瞅没热闹看了,瓜子也磕完了,索性互道一声,各自回去。 陆言回到自家铺子时,太阳都快落山了。 回来路上还和一群官差打了个照面,他都认出来了,是方才刑场上收尸那帮人。 再瞧着缝鬼铺那条胡同里,横着几具盖着白布的尸体。陆言明白了,这是砍完头直接送去缝,缝完下葬。 像是这种尸首分离的死囚,不缝,是要出乱子的。 不过这些都是缝鬼匠去头疼忙活的事,和他无关。 陆言点火上灯,该干活了。 关上门,点上灯,屋内仿佛另一片小世界。 今天的碑文册子,说的是一个名叫吕坚的人。 按碑文所说,这吕坚是个孤家寡人,媳妇都不曾娶过,也没有后嗣。 那是谁替他写碑文办丧事呢?琉璃街的一家大赌石坊。 一条琉璃街,万户赌石坊。 这说法虽然夸张,但也足见赌石风头之盛。 就跟前朝盛行蹴鞠一样,本朝盛行赌石,这是火爆整个燕京城的大众娱乐活动,上到王公贵族下到平头百姓,有俩闲钱就想赌一把。 比的就是谁能切出来料,玩得就是图刺激,跟陆言前世的盲盒有点像,追求那种未知的欢愉。 有人赌石就要有人切石,所以基本上只要大点的赌石坊,都得养着百十个切石师傅,负责切石料。 而这位叫吕坚的人,就是一位大赌坊的切石师傅。 怎么死的呢? 碑文上也就大概提了两句,没细说,反正看着不像正常死亡。 但是陆言不怕,他有能看到一个人生平! 先催动望灯术简要一瞧,周围阴气不太重,能刻。 起手钉锤飞舞,金石交击,碎石飞溅,刻完收工,一夜平安。 碑林图现,生平,启! 第八章 半夜走水缝鬼铺,陆言初入琉璃街 “着火了?” 陆言一脸诧异,虽说如今天气正热,但近来降雨不少,不至于着火啊。 “嗯,昨天半夜的事,这不今早官府就来人了?” 此人瞅着没啥看头,火也灭了,懒得和陆言多说,随便撂下一句应付就走了。 平常老百姓可能分不清官差的区别,但是陆言很清楚,这些人不是京城衙门的普通衙役,乃是中书府下辖六部之一的礼部,主管殡葬事宜的吏目。 光从制服上就能看来,衙役制服上都有一个大大的“捕”字,而礼部负责殡葬差役,衣服上则是一个“祭”字,看着挺不吉利的。 一般走水,都是京城衙门处理,这次来的却是礼部。 说明什么?这次走水,不简单! 陆言开始借助八方聚音法,偷听巷子里的谈话。 缝鬼巷子深处。 “这火是你自己放的?为何放火?” 身穿细软袍服的为首吏目,一脸惊讶地看向旁边一道白纱遮面的身影。 此人遮着面孔,看不清面容,只听悦耳的声音响起,竟是女子! “诸位大人,昨日送来的几具尸体,俱是中了痋术,血中有痋,身负痋的尸体不可葬,此术怕火喜水,所以我就烧了这铺子。还有,此事我已经传书礼部。” “这” 一众吏目都傻了眼,你都越级上报了,也一把火粗暴处理了尸体,那还喊我们过来做甚? 为首吏目也有些愠怒,但想到眼前此人的身份,也只能无奈道:“那也没必要烧了这铺子,好歹也是礼部所属,是公家的东西” “我请诸位大人来,是希望诸位查清几具尸体的生前经历,这等痋术,施术者不可小觑。” 白纱女子的平静声音再度响起,礼部众人只能应付:“我等会如实上报,告辞。” 说罢,一众差役把整间铺子围起,为首的吏目离去,围观人群也一哄而散。 陆言看着人群散去,又往里瞅了一眼,眼神精彩。 “那位就是二皮匠?” 陆言有些诧异,听声音应该是女流。 不过更令他在意的是“痋术”,一种西南巫术。 陆言很清楚,几具尸体就是昨日砍头的几位,俱是来自西南,且跟“玉骨草”一案有关。 他心中已有猜测,现在就差凭着望灯术,看看能不能从几具焦尸身上找到什么特别线索。 但是瞅着烧焦的缝鬼铺被差役看守,不能靠近,他也只好先行离开。 昨晚看过吕坚的生平,他心说今天去这传说中的琉璃街瞧瞧。 琉璃街。 整个燕京城最具特色的去处,风靡京城的赌石坊,都在这扎堆了。 就连琉璃街这个名字,也是因为曾经切出来过极品的琉璃盏而得名。 今天,陆言来了。 一进琉璃街,比菜市场还热闹,大呼小叫不断,唉声叹气不停,“晦气”“中了”之类的词更是不绝于耳。 说起赌石坊,虽说叫坊,可不全是开张铺面,绝大多数都是地上铺块布,摆些石头,有大有小,搁那“淘”呢。 这是寻常百姓才去地摊赌一把,真要大赌,还是得看大赌坊,一个个背景也深。这些大赌坊,现场切出来的东西,现场就会有买家买下或者赌坊回购,少有闹事哄抢的,信誉确实有保障。 陆言溜达着,路过一家相当火热的大赌坊,正是吕坚生前待过的赌坊,切出来过那尊邪门的铜佛。 但是他现在囊中羞涩,这种高端地方明显去不起,只能近着看一眼,然后走开。 然而,银子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前不久刻碑得到的望灯术,能够轻松看透石碑内部那些虚无的气,想来看透石料内部,也不难。 有了望灯术傍身的陆言入了琉璃街,那就是虎入山林,龙入河海。 今天,先来小试身手。 走到一处地摊跟前,凭着望灯术,开眼望去,石头里面,有料没料,料的品质,尽收眼底。 摊主还纳闷呢,心说突然有个人站在他这摊跟前,然后就蹲下盯着一堆石头看,眼睛眨都不带眨的,怎么着,这玩意都是凭运气赌得?你能看出花来? 别说,还真让陆言看出东西来了。 “那个,就那个,对,给我切开。” 陆言指着一块拳头大的灰石头,摊主顺着看过去,这不是我路边随手拾得破石头嘛,压布角用的。 “我说你这人,成心捣乱是?买不起就走,别搁这碍着人生意!” 摊主赶人,陆言倒是乐了,你这本来就没啥人,哪有碍着生意一说? “我就要那块,咱是认真买的,您说个价。” “真要买?” 摊主问了一句,随后皱着眉想了想,这种破石头京郊一抓一大把,一个子都值不了,但看着眼前这小子不太聪明的样子,索性咬咬牙,杀一把。 “二十个铜板!” “贵了,十个。” “成,十个就十个。” 陆言丢过去十个铜板,摊主接过去,然后把灰石头拿起,用专门的工具切开。 一点迥异于灰的颜色出现,泛着青光。 “糯种!” 摊主失声,肠子都悔青了,他现在算是知道,这是遇到行家了。 一声惊呼引来周围几人的注意,一人啧啧称奇:“不错,糯种,还是水头好的那种,快成冰种了。” 但也仅限于感叹一下,糯种是值钱,但是不至于万众瞩目,除非一切就是玻璃种,那种晚上抱着睡觉怕是都不得安生。 “说好了,这是咱买的,给咱切开,切净!” 摊主无奈把灰石头切开切净,剩下一块拇指大小的糯种玉料。 他倒是有心反悔,但周边那么些人见证,琉璃街又有维持秩序公平的,朝廷也从其中分润,你这随便反悔,抢人宝贝,那不是明着打朝廷的脸? 陆言笑眯眯的接过玉料,当即边上就有一人提出要买,百两银子。 啧啧,这玩意果真是一刀穷,一刀富,穷到披麻戴孝,富到天降横财,真是暴利啊。 他倒是不在意百两银子是亏是赚,市场价又是多少,爽快卖了,反正以后机会多得是。 有了这望灯术,以后再也不缺钱了。 继续起身溜达,整个琉璃街很大,大赌坊也是真不少,一圈转下来,时间不早了。 该回去工作了。 今天小试牛刀,效果不错,陆言收手了,下次再来。 揣着百两银子美滋滋的回到刻碑铺子,他感觉日子有了盼头。 今天的碑文也送来了,嗯?赵氏商行大老板? 这次刻碑很平静,没出怪事。 碑林图浮现,陆言望着熟悉的面孔,神色古怪。 嘿,这不是刑场上最先上去买人血馒头那位吗? 第九章 三大商帮,盐典茶木 当初陆言去刑场观看杀头,行刑结束几个刽子手在那卖人血馒头,这位赵氏商行大老板第一个上去买,买到的也是沾血最多的那个馒头。 经过乐子人朱闲介绍,他才知道了此人名姓。 如今看来,命终归没吊住,人还是嗝屁了。 碑林图现,这位赵老板的生平画卷,徐徐展开。 药罐子老板赵兴,经营着燕京城赵氏商行,隶属徽商商帮之下,主营典业,也就是典当行。 所谓商帮,乃是生意遍布全国的商业集团,漫长历史中,形成十大商帮,其中又以三大商帮最为知名,其势力范围最大,生意也做得最广。 北方以晋商为主,南方则有徽商和粤商。 再说徽商,是个有意思的商帮,他们的宗旨是什么赚钱就经营什么。盐典茶木,是徽商四大产业,其中又以“典”为上贾。 也是赵兴赵氏商行的主营业务。 不同于其它产业需要辛劳,典业可谓是“不劳而足”,无风雨劳顿之苦,也无升值降价供应之危。 要说赵兴的痨病,乃是早些年白手起家时落下的。 昔年赵兴得了痨病,也就是陆言认知里的肺结核,遍请京城名医,又到江南塞北求药,正派医家看过,江湖偏方试过,皆是无用。 在这种情况下,他都快绝望了,直到一次偶然得知,江湖传言,沾了死囚脖颈血的馒头,能治痨病。 “这靠谱吗?” 和大多数人一样,第一次见着滴着血的馒头被捧到面前,赵兴几次差点吐出来,心里更是一百个拒绝。 但是耐不住一群图赏钱的下人天天在耳边吹风,再加上看着商行生意蒸蒸日上,要是真的散手人寰,那自然不甘心,没办法,那试试呗。 就着茶水,捏着鼻子一口口吞下去,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怎么的,自己这痨病居然真的缓和了几天。 哟,真神嘞! 从此以后一发不可收拾,每逢京城西市有人杀头,结束之后必有赵兴买人血馒头的身影。 虽说这般依赖人血馒头吊命,但是馒头上那股子腥臭他始终不能忍受,每次必定要就着茶水下咽。 就在昨日,赵兴买到馒头兴高采烈回到家,回房喝着新茶咽下,没吃几口,啪嗒馒头落地,人七窍流血,死了。 傍晚下人来送晚膳,见老爷尸体都凉透了,连忙报官,官府一时半会也查不出来什么,算了,埋了。 布一蒙,棺一盖,全家老小哭完等上菜。 生平结束,碑林图消失。 但是陆言并没有从生平退出后回归现实,反而进入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这里有一面异常巨大的石碑,他细细看去,各种类型的碑文都有,不只是墓碑和墓志铭,功德文、庙碑文亦有。 最上方四个大字,刻碑真解。 “刻!” 一个念头在脑海突兀浮现,陆言手中多出钉锤,开始刻碑。 沉浸其中,不知岁月。 等到一面石碑完全雕刻完成,他虽然大汗淋漓,但却感觉自己学到了许多。 突然,眼前一阵恍惚,石碑消失,回归现实。 脑海中多出海量关于刻碑的知识,不仅限于墓碑,各种碑文等等,陆言都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这就是本次刻碑的奖励。 凡品一等,刻碑真解。 习得刻碑真解,陆言现在的刻碑水准,已经堪比宗师,对于功德碑和庙碑的理解,也远非常人所能及。 “真的跟开挂了一样!” 陆言瞠目结舌,如今对于刻碑简直得心应手,他甚至有一种错觉,自己是为刻碑而生的。 刻碑的奖励到此为止,更重要的是生平中所见。 陆言方才看到赵兴吃人血馒头时,是就这茶水咽下的;而这馒头,蘸的是西南大案几位死囚的血。 今早他在缝鬼巷门口偷听到,这几位死囚尸体中有痋,是被人施了痋术的,能融于血肉之中,也就是说馒头上的血极有可能沾有痋。 再加上,痋怕火喜水,遇水开始活动,人也开始发病 所以说,这位赵兴赵老板,多半是被痋给弄死的,怪就怪他喝茶,把体内的痋给引活了。 不过也算是罪有应得,毕竟资本家嘛,终日吃人血馒头,谁能想到这有朝一日竟被人血馒头给反杀了! 陆言这些天凭着碑林图,竟然把一桩大案拼凑了一大半,甚至他感觉离真相都不远了,好奇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如今只需要知道是谁的血里有痋,一切就能明了了。” 陆言伸了个懒腰,眼看着天蒙蒙亮,他心说今天不吃早点了,腻了。 前阵子赚了百两银子,有了钱,这不得去大酒楼打打牙祭,看看这方世界的美食? 出了自家铺子,陆言瞅见门口的陈福父子的墓碑已经没了,估计是被拉走了,看来陈家其他人的刻碑活没落自己手上。 走去冥铺找林六爷报备完毕,他就径直朝着护国寺去了。 在那里,坐落着京城有名的大酒楼,柳泉居。 护国寺西路口,柳泉居,此楼黄酒堪称一绝。 今天,陆言头一次来。 不同于别的大酒楼端架子,只招待达官贵人,你平民百姓进来那是跌份;这柳泉居不同,甭管是腰缠万贯的老爷还是小门小户的食客,来者是客,有钱您就里边请。 伙计热情地把陆言迎进去,递上食谱,斟上茶水。 陆言一瞧食谱,脸都抽筋,瞅瞅人家这大酒楼,就是不一样,名字都起出花了。 金盅鸡、凤尾银耳、玲珑鲍鱼、银丝卷,丹阳黄一种种昂贵名菜,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 再想想咱平时吃的,酸汤挂面,吃一顿牛杂面都算是开荤了。 啧啧,果然钱不是万能的,但是没钱是万万不能的!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给我来一份,还有你们店的特色丹阳黄,来一壶。” 陆言现在是财大气粗,一顿下来吃了几十两银子! “好嘞,爷您稍等!” 不多时,酒菜上来了,陆言一通风卷残云,狼吞虎咽,把桌上美味席卷一空。就是这吃相,引得周围几桌频频侧目。 好家伙,饿死鬼转世这是! 不过陆言此刻没空在意别人的目光,他现在一心感应着身体的变化。 刚才一顿饭吃完,小腹忽然有些微热。 陆言以望灯术内视,发现此处竟然多出一丝白气! 并且这一丝白气,与养气心经养出的“气”很像。 “莫非,所谓向外攫取‘气’,说得其实就是吃饭?” 第十章 江湖百道,皆修于气 养气心经曾言,向外攫取“气”可以加速“气”的修养,以前陆言不明白这个气是什么,现在似乎误打误撞触碰到了。 这个气,应该就是小腹处那缕白色的气丝。 就在小腹那缕气形成的同时,脑海中养气心经也贴心的作出解释。 所谓气,是天地自然间的一种能量,肉眼看不见,双手摸不着,唯有一些天生慧根之人,才能吸收化为己用。 而所谓的天生慧根,通俗来讲,就是某些人在某一方面或者行当,天资奇高,老天爷赏饭吃的那种,万中无一。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有人天生擅长抚琴,那么他就能通过弹琴吸收气;有人生来擅长下棋,那么他就能通过通过对弈吸收气。 若是普通人想要吸收气,如陆言这般,则需要借助一些特殊的心法口诀,假于外物,强行吸气入体。 比方说养气心经,默念就能吸收气,还能通过吃饭加持,算是个中极品。 吸收气的阶段称为“纳气”,而当“纳气”到一定阶段时,会蜕变为“炼精”。“炼精”之上,谓之“化阴神”。 如今的陆言,就处于“纳气”阶段。 看完心经的解释,他一方面是对于前路认知更加明确,自己能修炼了;另一方面,则是惊叹于那些天生慧根之人的天赋。 自己拥有刻碑真解之后,尚且无法通过刻碑纳气;而那些慧根之人,竟能通过做一门生计修行,足见其在某一方面天资之恐怖,难以想象。 这大概就是前世小说中所描述的“技近乎道”。 陆言知道这世界存在那些怪力乱神,但是并不清楚有没有所谓的“修行者”,如今看来,是有的,甚至很可能就在身边,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 他感觉自己踏入了一个新奇的境界。 酒足饭饱,付了账,出了柳泉居,陆言边走边想着纳气的事。 路过一户人家,正办着白事,唢呐震天响,哭声一浪接一浪。 抬头一瞧,赵府! 燕京城赵家不少,可是能尊一声赵府,那就非徽商赵家商行,大掌柜赵兴的府邸莫属了。 府前不少人围观,陆言打眼一瞅,就瞅见无数百姓中,那么一位熟人,朱闲。 诚如朱闲自己所说,哪里有热闹、乐子,哪里就有他。 “朱老哥!” 朱闲此时正刻着瓜子笑看着赵府门头,突然听着身后一声,扭头一看,哟,这不是刑场边上和我一起看戏那位小兄弟吗? “哎呦,陆兄弟,这么巧,咱又碰面了,你也是来瞧这赵家乐子的?” “不是,我就单纯路过而已。怎么?这赵家死人了?” 陆言是明知故问,朱闲倒是一笑:“是啊,整天吃那些个腌臜玩意,又亏空朝廷项目银两,啧,罪有应得啊,终于遭报应了!” 陆言一听,这朱闲和赵家似乎有些恩怨,气氛不对,不好多说,连忙转移话题:“朱老哥,你说你每天消息咋这么灵,哪有乐子都能叫你碰上?” “嘿,咱没别的嗜好,就是喜欢看乐子,我早上还去看了石家的乐子,石三狗也死了,说是喝水喝死的,哈哈,也是有趣,这捡死人东西的,一个个都遭了劫了!” 朱闲幸灾乐祸,随后一脸正色地看向陆言:“你说说,咱看热闹,不伤天理,不坏法度,遇见惩恶扬善的还能鼓掌交个好,这不美哉?” “是是,老哥您这在理。” 陆言敷衍一句,随后借口要事告辞,他方才听完朱闲的话,心中一咯噔,石三狗也死了,捡断头砖那位,还是喝水死的。 又是水! 他可是记得很清楚,这位石三狗捡的砖,是滇州督抚刘远脖子下那块,也就是说刘远也中了痋术。 估计是石三狗不知怎么地,嘴巴挨到了砖头,痋趁机入体,这才死了。 乖乖,不得了! 朱闲眼瞅着陆言匆匆离开,心底嘀咕一句“着什么急呀”,再随手一抖罗锦囊。 得嘞,瓜子磕完了,这热闹看着也没劲,走了。 正欲离开,却见迎面走来两人。 “见过八王爷!” 来者,乃是刚从东厂放出来的林天赐和王耀君,此时一脸颓然。 “呦呵,林大人,王大人,怎么着,两位这是又瞎聊什么了,叫人给带进去了?” 面对好整以暇,一脸戏谑地朱闲,林天赐哭丧着脸:“唉,没聊什么,就和老王喝酒,顺道提了一嘴西南的事。” “嘿,这事你可少提,那位正在气头上呢!” 朱王爷一副了然模样,随后似是想起什么,又笑道:“对了,老林呐,我昨天早上遛弯,见着你铺子边上着火了,啧啧,都烧得焦了,赶紧回去瞧瞧!” “哎呀,我的铺子嘞,我的家当哟!” 陆言回到自家铺子,发现今日竟然没有碑文送来。 这对其他刻碑人是好事,但是对于他来说,可不好,这意味着没奖励拿了。 血亏! 没有就没有,陆言坐在椅子上,开始梳理近来关于西南大案的种种蛛丝马迹。 最后,他得出一个结论,杨英龙很可疑。 首先,痋术作为一种巫术,需要有人主动服下,在体内才会遇水爆发。 刘远作为滇州督抚,接触的人不少,尤其是和杨英龙私交甚好,经常去对方家里饮酒,能被下痋术简直不要太简单。 而死法相似的陈福父子俩,应当也是被下了痋术。这种起源于黔州的巫蛊,也只能是黔州大土司杨英龙最有嫌疑请人施术。 至于陈家父子中了痋术的时机,应该就是当初采集玉骨草的过程,不知不觉被人下了咒。 “西南之事,不简单啊!” 陆言喝着新买的凉茶,望着窗外出神。 刘远之前多次喝酒喝水,却没有引发痋术,多半是杨英龙在用类似解药的东西压制,如今刘远被拉来京城斩首,两人因他的血而亡,更是加重了杨英龙的嫌疑,也愈发印证陆言的猜测。 至于为什么杨英龙要给一方封疆大吏下蛊,这其中原因就很耐人寻味了。 有些事陆言不想管,也管不了,默默看着便好。 接连两日都没有碑文送来,陆言难得清闲两天。 这一日,京城又下起绵绵阴雨。 “驾,驾!” 陆言屋檐下雨中饮茶,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他催动八方聚音法,静待马蹄声靠近,听见声声中气浑厚的大喝。 “让开让开,西南总督叶梦熊密函急呈,让开,驾!” 果然。 第十一章 八百里加急,杨英龙造反 且说这马蹄溅着泥水,在燕京城的街道上一路奔驰,穿过五凤楼,直奔大内而去。 守卫午门的禁军一听“八百里加急”,拦都不敢拦,直接放行。 大宣朝传递信息的方式有两类,马匹和飞鸽传书,前者多用于长途信息传达,短途则多用后者。 自外地尤其是边远之地的消息,需要上报京城,按照事态的紧要性,分为三百里加急、六百里加急和八百里加急三种。 听着就知道,八百里加急是其中速度最快的一种,也意味着事态相当严重。大宣自开国以来,八百里加急尚且不多。 最近的一次京城八百里密函急呈,还是靖皇时,东南倭患猖獗,金陵府告急。 马蹄声一路没停,啪嗒啪嗒,终于在乾清宫外停下了。 “臣蜀州左卫刘文昌,奉西南总督叶梦熊大人之命,求见陛下。” 一般消息都是有驿卒传递,而此次居然出动一州左卫亲自传达,想都能想来事情不简单。 可是,偏偏有那么些个人不当回事。 “大胆!打扰陛下休息,该死!” 刘文昌是个粗人,也没进过紫禁城面圣,,不懂那些礼数,一心想赶紧把消息传达到,正欲踏上殿外玉阶时,被一人轻声喝退。 只见来人身穿太监服,乃是一名面白无须,翘着兰花指的老太监,正一脸愠怒。 “西南军务紧急,叶梦熊大人手书密函一封,需亲手交给陛下,还望公公通报一声。” 刘文昌抱拳恭敬道,他也大概猜到,能侍奉皇帝左右的老太监,找不出第二个了,必然是东厂厂公、人称“九千九百岁”的魏忠吾魏公公了。 民间甚至有句大不敬的话:可以不知万岁,但不可不知九千岁。 “咱家理解将军的心情,但是陛下刚刚睡下,不如将军先交给老奴,待到陛下醒了,由老奴转交如何?” “这” 刘文昌有些犹豫,封疆大吏的密函,一般中书府都没资格经手,都是直呈皇帝,但一想到眼前之人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也只好妥协。 “好,那就有劳公公了。” “呵呵,将军一路风雨劳顿,还请快些去驿馆歇息!小顺子,送送刘将军。” “小公公留步,在下告辞。” 待到刘文昌离开,魏忠吾拆开一看,眉头一挑,随后又封上了。 “厂公,里面写的什么?” 方才那唤作小顺子的太监好奇道,此人真实身份乃是魏忠吾的一名亲信厂卫。 “哼,这可是密函,陛下才能看!” 魏忠吾冷哼一声,随后又道:“倒也没什么,西南杨英龙造反了。” “造反了?!” “哼,怕什么?天塌了也轮不到咱们顶上,等到陛下醒了,再把密函交给陛下。” 魏忠吾收起密函,带着小顺子走开,乾清宫外重新恢复平静。 燕京外城,林记冥铺旁的小巷子中。 陆言坐在椅子上,听着雨润万物,闭目养神,默念养气心经。 不久前听到马蹄声,说西南八百里加急,心道果然出事了。 根据前世看那么多历史书和电视剧,猜也大概能猜到,无非是起兵谋反一类。 不过这一切与他都无关,外面再怎么乱,燕京城都不会乱,他的一亩三分地更不会乱,除非大宣政权危亡。 陆言现在想的是,这背后有没有所谓“修行者”的影子? 换做以前,他肯定不会这么想,但如今他步入纳气,由不得多想一些。 “算了,有没有又如何,提升自己才是保全之道!” 陆言想通了,睁眼一瞧,时间真快,竟然快到傍晚了。 今日终于送来了碑文,用粗布包着,就放在一旁的桌案上。 陆言点火上灯,进了铺子,关上门,准备开工。 今日送来的碑文,字迹苍劲有力,下笔干脆,连他一个非专业人士都能看出来,这篇碑文出自名门大家之手。 甚至催动望灯术细瞧,还能看到一缕缕淡青色的气丝悬浮于碑文之上,陆言通过养气心经知道,这也是气的一种,曰“文”,文气,也叫浩然之气。 古人云:“吾善养吾浩然之气”,说得就是在体内养出这种文气。 这种浩然气,既可以天生存于体内,表现为浩然护体,邪秽不侵;也可以后天顿悟,表现为书写作画之间,无意流露文气。 如这位碑文的书写者,字里行间都流露出浩然气,显然是后天领悟,也体现其书法造诣之高。 陆言还是第一次触摸到类似“修行者”的线索,虽然可能对方并不知道自己养出了浩然之气,但是他还是很想见一见。 动手开始刻碑,有了刻碑真解,陆言刻碑的速度越来越快。 不一会儿,一面高质量墓碑完成,刀工细腻有力,堪称上品。 碑林图现,墓碑主人的生平开启。 这次的墓碑主生平没什么复杂之处,名叫尚士詹,就是一名普通木匠。 自幼跟随一名老木匠学习木工活儿,后来老木匠去世,他独自做工谋生计。 受到昔年老木匠的优良教导,尚士詹做生意也是本本分分,公平公正,可谓是童叟无欺,好名声在外。 人品好,生意自然不断,有口皆碑,后来不仅是普通百姓做家具找他,京城许多达官贵人也曾找过他,请他做家具。 直到当初,先皇大寿前夕,当时的八皇子找上尚士詹,请他做一副木雕画,儿孙绕膝图。 皇子相托,他便刻,一副木雕画倾尽心血,耗时几个月,终于赶在大寿之前做好。 寿宴上,八皇子献上这幅儿孙绕膝木雕,正好戳中老皇帝心坎。 老皇帝最希望的,就是看到兄弟之间和睦,再加上木雕画着实刻得栩栩如生,里面的孩童跳脱欢快,里面的老人发自内心的笑着,让老皇帝有一种置身其中的错觉。 他不再是皇帝,而是作为一个父亲,过了一场大寿,自己的儿孙就在膝下玩耍。 宴会过后,八皇子被重赏,木匠也因为此次皇帝大寿,和八皇子结缘。木匠敬重八皇子为人洒脱看重亲情,八皇子则看重木匠的诚信与精益求精,二人结为忘年之交。 直到昨日,木匠寿终正寝,当年的八皇子,今时的八王爷万分悲伤,含泪写下这篇祭文,作为墓碑碑文。 第十三章 赌石要凭感觉 且说二人又见面了。 朱闲一拍陆言的肩膀:“怎么着,陆兄弟还好赌石这口?” “我一个头老百姓,哪能啊!路过而已,就想着试一手。” “哈哈哈!” 朱闲开怀一笑,劝道:“这玩意可不兴玩啊,容易迷上,当初石三狗那模样你也不是没见着。不过,兄弟你要是想玩,小玩一把倒也无妨,老哥陪你。” 随后招手唤来伙计,摸出一锭银子:“我也瞧一块。” 说着,朱闲径直上前,单手抚摸着展台上的石块,微闭双眼。 陆言见状,心说不对,连忙强行催动望灯术,一看不得了,只见朱王爷掌心透着一丝丝青气,将整个石块笼罩,却并没有浸入石块内部。 朱闲感应完一块,收手,接着如法炮制下一块石头,不多时,一层展台的石块都叫他感应完了。 随后又开始感应二层的石头。 “就这块了!” 朱闲手一点指,展台二层的最后一块石头,方才陆言瞧过,里面确实有块料,但是质地一般。 不得不说,朱王爷这手文气探测法还是有点东西的。 通过这么一出,陆言算是知道了,朱闲不仅知道文气的存在,甚至还懂得熟练地运行文气。 “我选好了,陆兄弟选得如何了?” 朱闲笑着扭过头看向陆言,却见陆言抬手指向三层的第二块石头。 “呦呵,看不出陆兄弟还是个家境殷实的主,这块,怎么着也得百两?” 朱王爷瞅了一眼石头,又瞟了一眼陆言,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仿佛已经准备好看一出血本无归的好戏了。 却见陆言无动于衷,甚至用一脸便秘的表情盯着他,盯得他心里发毛。 “怎么着?陆兄弟你不会是没钱?” 陆言心说您猜对了,面上则是一脸苦涩:“实话实说,小弟确实没钱。但是这块石头里面,它确实有东西!” 朱闲皱眉:“你怎么知道?”他心说本王用文气都感应不出来,你说有就有? “感觉。” “他奶奶的!” 朱闲头一次见到这么有意思的说法,被陆言给气笑了:“行,咱哥俩来一次赌石,就赌你这石头里面有没有东西。” 随后他看向伙计:“三层第二个,叫价?” “三百两。” 朱王爷大手一挥,一锭金元宝下去,伙计手一抖险些没接住,定了定神,赶忙把三层第二块石头取下来。 “陆兄弟,咱说好,里头要是没东西,也不为难你,就罚你陪本老哥我看一个月的乐子。” 瞧瞧,给王爷气得险些暴露身份了。 “那要是里头有料呢?” “要是有,东西归你,这买石头的钱我也不叫你还。当然,你陪老哥我瞧瞧乐子,也不亏!” 就在两人说话间,石头切开了,一点翡翠绿,半个玻璃种。 “这!” 朱闲目瞪口呆,心说真被这小子说中了,不对,这小子一定是歪打正着! “好家伙,玻璃种!不对,偏玻璃种,差点成色,不过也是稀罕玩意了!” 周围一群人围观赞叹,有懂行的作出评价,心叫这眼光也是绝。 可是咱朱王爷不服啊,嚷嚷道:“赌石都是赌两块,我那块呢?也切开!” 切开了,东西是有,可是质地一般,成色普通,只能说勉强回个本。 这场赌石,陆言胜,朱王爷输了。 “朱老哥,你看我这感觉如何,瞧瞧这成色质地,您要不买回去,做个纪念?” “不用,说了东西归你,自个留着卖。” 朱闲板着个脸,他倒是没有生气,只是有些不爽,自己这种依凭文气感应出来的,竟然输给了所谓的“感觉”? “不过你小子这感觉还真准,啧,以后有类似的活动,得把你喊上!不过记着,莫要因为一时的运气再赌,这玩意还是不兴玩。” 朱王爷笑着,拍了拍陆言的肩膀劝诫一句,自顾自地离去。 所谓赌石,无非是一时喜怒过后而释然,若是沉浸其中,那才是大忌。 夕阳西下,陆言才匆匆回了刻碑铺子。 今天运气好,开出半个玻璃种,趁着热乎,转手卖了千两银子。 看来又可以去柳泉居消费一波了,想想那些珍馐佳肴,他就直流口水,不仅能大饱口福,还能攫取“气”来修养。 今天的碑文也早早送来了,其中主人公是一名叫申方祥的盐商。 盐业,三大商帮必争一行业,但由于盐铁关乎国计民生,所以几大商帮虽然争,但也是收敛着来,打着和官府合作的旗号,来作盐铁买卖。 其中主营盐业的商帮,北方有晋商,南方则是徽商。 这位申方祥申掌柜,就是一名大徽商,地位财富甚至还在赵家之上。 按照碑文所说,这位申掌柜的生意遍布在江南,可是如今人死了,后事却找上了林记冥铺。 江南的大盐商,这葬礼怎么办到燕京来了呢? 陆言点灯,却是一点就熄,傻子都知道这次刻碑要出问题了。 陆言自然也是万分谨慎,但是他有主意,我自己不上,那就让木偶傀儡上嘛! 人站在木偶身后,提线操纵着木偶,木偶无比灵活,开始借着钉锤刻碑。 起初不熟练,刻出字迹也有些生硬;但随着熟能生巧,木偶刻碑也与他亲自出手无异。 刻到一半,木偶身形突然一顿,紧接着从墓碑内部冲出一团黑气,凝成一张痛苦人脸,直冲木偶。 木偶愣愣地立在那,挨了这一击,人脸消失,木偶的半个身形也变得焦黑。 “乖乖!” 陆言倒吸一口凉气,方才那黑气骷髅脸不用望灯术都能看清,一击就把木偶弄成半残,恐怖如斯! 这还是碑林图奖励的木偶,都遭不住,换成活人,怕是现在尸体都要凉了! 没办法,还得继续刻。 中间又被黑气凝成鬼脸攻击一次,终于把墓碑雕刻完成。但陆言面前也只剩一堆木偶杂碎,木偶被毁去了,心疼。 不过他学会了木偶替身术,完全可以再造,这么一想,心情好多了。 墓碑雕刻完成,万千坟冢浮现,碑林图开启。 陆言从一块邪气森森的墓碑上,看到了申方祥的一生。 第十四章 两淮转运使,河口沉盐船 江南水道众多,四通八达,鱼虾螃蟹众多,漕运也发达。 其中尤以两浙两淮为最,水系发达,河道交错,加上地理位置靠海,制盐兴盛,带动了盐运的发展,从而孕育出无数大盐商。 申方祥,就是其中一位。 他以自己的姐夫,两淮盐铁转运使作为挂靠,凭借漕运发家,又合法转营盐业,近乎垄断了整个淮北的盐运。 这自然不是好事,老百姓最怕的就是官商勾结。 申方祥也不例外,借着垄断淮北盐业,在衣服富足、风调雨顺的年月大肆囤积食盐,等到闹饥荒的时候,再以高价把盐卖出去。 他和自己的姐夫勾结,近乎疯狂地哄抬盐价,从中牟取暴利,甚至于最高的一次,一市斗盐竟然买到了百两银子的高价! 平常小老百姓买不起,富贵人家买了也肉疼。 这哪是吃饭放盐呐?这分明是银子拌饭! 申掌柜,您这是背诵百家姓去掉赵,张口就是钱呐! 一来二去,弄得天怒人怨,百姓怨声载道,甚至官府都压不住了。 消息传到京城,圣上派遣钦差过去整顿一番,这才好了许多。 然而这些年随着天灾不断,加上东南倭患猖獗,东南大营节节败退,两淮百姓的生活更是大不如前。 可这位申掌柜还是没熄了捞钱的心思,但是朝廷对于盐铁把控愈发严格,怎么办? 又找上他这位转运使姐夫,撺掇着要弄个私人盐场,卖私盐。 姐夫一听,吓坏了,贩私盐,一旦被抓住,就是杀头的重罪啊! 申方祥出馊主意,说咱淮北的官员都收过钱,整个淮北都是咱的,怕啥? 那,那就干呗。 结果好巧不巧,苏州督抚换人了,换了一位刚正不阿的主,根本不吃申方祥二人那一套。 一查,纸包不住火,盐场的事败露,二人眼看着就要被押往京城问罪斩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做了一个违背祖训的决定。 开着盐船,投靠倭人。 申方祥的私人盐场恰好靠近东南战场,出海百里便是一处倭人据点,二人合计着,带着一大批盐作为投名状,寻求倭人庇护。 叛国投敌,该杀! 新来的这位苏州督抚根本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等到带人去追,二人早已带着私盐出海了。 想着一切顺利,二人眼看着就要逃出生天了,结果行至淮河入海口时,明明风平浪静,却有一道奇高无比的大浪打过来,直接把盐船掀翻,一众人连着盐,全部沉下去了。 本来这事都算完了,船沉人死,就是没能杀头出口恶气。 结果就在昨日,一位钓客在大运河边垂钓,一钩下去,提上来一看,差点吓尿了。 两具尸体一齐被钓上来,一具缺胳膊少腿,一具完整。经过官府过来收殓,残缺那具正是两淮转运使,而完整的那具是申方祥。 不过一群人也摸不着头脑,这淮河口沉的尸体,怎么飘到大运河来了? 河水还能倒流? 陆言从申方祥的生平退出,同样摸不着头脑。 他看了半天,也只知道这位申掌柜死的蹊跷,死的活该,但是别的一概没看出来,甚至望灯术都没发现什么。 还有就是这一手运河钓尸体也很离奇,让他想起前世的钓鱼老哥,什么都能钓上来,就是钓不上来鱼 碑林图消失,这次的刻碑奖励出现在手中。 一跟檀木直钩钓竿,散发着淡淡的木香,周身流转光华。 精品三等,乾元钓竿和钓鱼法。 陆言的脑海中同时也多出这门秘法,钓鱼法。 听上去那普通,但是确实直奔钓鱼的真谛,耐心。 所谓钓鱼法,乃是一门修心之法,说通俗的,钓鱼需要耐心。 古有姜尚直钩垂钓离水三尺,不钓鱼钓侯王,这讲的就是一个沉心静气,养心。 至于这乾元钓竿,乃是一门奇物,只需运气其中,就能钓上来一些不凡的东西。使用者的气越浑厚,钓上来的东西越不凡。 好家伙,真成钓老哥了。 陆言掂量着乾元钓竿,心说自己改天需要去钓钓鱼,不为别的,就为养心。 这养心,也是一种修行,养气修体,养心修神。 陆言把钓竿靠在一旁,靠在椅子上默念养气心经,渐渐闭上双眼。 再睁眼时,天已经明朗,日上三竿。 陆言起身去冥铺报备,当即就有杠房把申方祥的墓碑抬走,这是朝廷出钱办的后事,所以不存在有没有人来取。 直接抬走,送到礼部下葬。 出了冥铺,陆言心说去宋记冥行瞧瞧,那是仅次于林记冥铺的第二行业龙头。 昨夜通过申方祥的生平,他看到那位姐夫的尸体由于缺胳膊少腿,被先行送去宋记冥行的缝鬼铺补全。 本来也是要送来林记冥铺的,结果前不久旁边的缝鬼铺走水,只能送去宋记。 陆言穿过两条街,这才来到宋记冥行。 这时的冥行门口,站满了人,大多数是礼部负责殡葬的吏目。 “出事了?” 陆言好奇地凑上去,恰巧从里面抬出来一个人,白布都没盖,面色绿的可怕,满脸抓痕,狰狞得很。 陆言认得此人,当初老师傅还在世的时候,带他拜访过宋记冥行的二皮匠,这位正是。 他想起昨晚木偶的崩毁,啧啧,挡不住正常,这能挡住才见鬼了! 不过陆言更想知道,这位二皮匠是怎么死的? 他昨晚所见的是一个黑色鬼脸,攻击方式也是撞击,可再看这位,满脸抓痕,血淋淋的。 莫非那位姐夫被猫妖附身,结果猫妖的爪气被刻入墓碑之中,出来把这位刻碑师傅给挠死了? “哎,二位官爷留步。” 陆言走上前,满脸堆笑:“这位的墓碑能不能交给小人来刻?是这样,小人的师父和这位老人家是故交,师父临终时曾说过,遗憾没能为老友刻碑。” 说完这种蹩脚的理由,却没想到两个吏目居然沉思片刻,随后道:“你是谁?干这一回要钱吗?” 陆言一愣,心说我都有千两身家了,还贪图你礼部那几个铜子,连忙摆手:“小人林记冥铺陆言,这次是为了完成师父心愿,白干,不收钱。” “哦,那好,回头写好碑文,差人给你送过去。” “好嘞,多谢二位官爷成全!” 第十五章 泥捏的骗鬼 陆言从宋记冥行回到自家铺子不久,这位宋记冥行的二皮匠的碑文就送来了。 他心说速度还挺快,接过一瞧,就一页纸,上面除了惯例的死者身份,就见着方方正正一行字。 因公殉职。 合着整篇碑文就四个字,那能写得不快嘛! 陆言嘴角抽搐,从这碑文就能看出来,礼部根本不在意他们这些底层阴间人的命,即使死后的碑文,也是这般敷衍了事。 得嘞,天色不早了,点火上灯,准备刻碑。 陆言惯例点燃油灯,这次倒好,一点就着,且燃烧平稳。 “看来没什么问题。” 他经过昨晚的教训,决定等油灯平稳烧尽,再行刻碑。 不出所料,油灯稳定烧尽,陆言重新填上灯油,开始刻碑。 整篇碑文加上身份介绍也就十来个字,不出一刻就完成了。 碑林图现,生平开启。 这位宋记冥行的二皮匠生平属实平淡无奇。 本来是一普通市井小民,拥有幸福四口之家。 结果后来意外连连,儿子游泳溺死,女儿被人杀害,双重丧子之痛,使得妻子绝望自尽。 几乎一夜之间,四口之家只剩一口人,老刻碑人本来也想自尽,一死了之,但临到刀架在脖子上,实在下不去手。 但是他此时已经绝望,看破红尘了,既然舍不得性命,那便出家去,为死者祈福超度,遁入空门。 来到燕京护国寺求见主持,那老主持打眼一看,一口回绝:“施主,你命中极煞,克尽至亲,煞气太重,不可入我佛门。” 我佛不收,他只能失望离去,后来偶然得知,命里极煞,适合干阴门行当。 陆言也不知道当时这位老刻碑师傅是怎么想的,竟然主动找上宋记冥行,成为了一名二皮匠。 当上殓夫之后,这位一直都很平安,缝过不少古怪的尸体,都没事。 直到昨晚,从运河中被钓上来的两淮转运使的尸体被送到宋记冥行,让这位整个冥行资格最老的师傅去缝。 缝前供香烧成两短一长,然而是官府的任务,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 用泥捏好几条胳膊和腿,往断肢上接续,刚把一条胳膊接好,这转运使的尸体突然睁开眼,瞪着二皮匠。 “泥捏得胳膊腿,骗骗小鬼还行,能骗过阎王爷?” 说着,嘴里的殃气一喷而出,直接把二皮匠熏翻在地,脸都绿了。 俗话说人死咽气,而这殃气,就是人死最后一口气没咽下去,含在嘴里,这说明人死的不甘心。 然而二皮匠的死因,乃是这殃气之中另外一物,二皮匠没看到,但是陆言通过望灯术看到了。 一条金黄线,速度奇快且锋利无比,对着二皮匠就是劈头盖脸一通攻击,其中一道冲击把人脖子划烂,大动脉破开,死了。 看来这位老师傅脸上的划痕,也是这金黄线所致。 陆言只见着金黄线又在空中无序飞舞一阵子,再次飞回转运使的口中,嘴巴合上,一切归于平静。 整个缝鬼铺,只剩一个倒在血泊中的老头,和一具躺在榻上的残缺尸体。 生平看完了,碑林图消失。 这次刻碑的奖励出现在脑海中,凡品六等,憋气法。 字面意思,就是教人憋气的秘法,但是也不是普通的憋气。 一般人不经过训练,在水中憋气不过一两分钟,但是学会了憋气法,憋气一两个小时都不是问题。 这就是憋气法的特殊之处,能让凡人在水下憋气许久。 有用吗?似乎没什么用,陆言心说我又不游泳,憋气做什么? 但是本着艺多不压身的原则,他还是花了半刻钟,彻底学会了这门憋气法。 今夜工作倒是轻松,才刚过三更,陆言索性搬出椅子,沏了一壶茶,坐在屋门外赏一会月。 清冷月光洒下,他不禁想起刚来这方世界时,也是这般景象,弯弯月牙高高挂。 不知不觉间,太阳换下月光,天明了。 陆言熄了灯,去冥铺报备完毕,走到隔壁巷子顺着瞥了一眼,却见缝鬼铺废墟都没了,整个巷子都空了。 好嘛,他还想去找找线索来着,这下彻底不用了。 陆言闲着没事,回到刻碑铺子取来乾元钓竿,心说去护城河边钓会鱼,美其名曰“养心”。 若是问他为何不去运河边?那再钓上来尸体,乐子可就大了。 陆言扛着钓竿,出了铺子,正巧被巷角墙根一群蹲着乘凉的闲人见着了,不免说几句闲话。 “瞧瞧,这刻碑的陆小子,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主,竟然还有心思去钓鱼!” “嘿,人家这不知道哪天就死了,这叫什么?赶紧行乐!” “说得对,还是咱们好,蹲着就行哎,大爷赏口饭吃,几天没吃饭了!” 这些话陆言借着八方聚音法都听见了,心底好笑,没什么好说的,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燕京城有两条护城河,一条内护城河,一条外护城河。 内护城河也叫筒子河,环绕守卫内宫紫禁城;外护城河也叫京郊坛子河,得名于其状如一只坛子,把京城包了进去。 陆言来到坛子河,发现这地方钓鱼的人还不少,其实正常,自从前两日传出大运河钓出尸体之后,这些老钓客吓得一个个全来坛子河钓鱼了。 你说再钓上来一具什么尸体,可真是遭不住。 陆言走到河边,一钩子下去,旁边一个钓鱼的老头瞥见,眉头一皱:“小友,钓鱼用直钩?” 陆言不语,只是闭上眼睛,默默运转钓鱼法养心。 也不是他故意装高冷,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实话实说不可能,也没人信;那也总不能说,我是来直钩钓侯王的? 所以这种情况下,最好的作法就是不说话。 老头见他闭上眼睛也不言语,嘀咕一声“傻小子”,接着看着水面上的浮漂了。 一众钓客都在钓鱼,河边很安静,偶尔有游人大声言语,都会被一些钓客抬头瞪一眼。 这钓鱼,属实是耐心活,考验耐性,没耐性的,钓个几次就得气的甩杆子,爷不钓了! 但是陆言这,不适用。 下杆不出一刻钟,浮漂一动,陆言心神感应之下,手一提,一条肥美的大鱼就跃出水面,溅起银灿灿的水花。 一旁的老头都看呆了。 什么时候直钩都能钓鱼了?没道理啊! 第十六章 燕京天桥八大怪 “小友,你这,直钩是如何钓上鱼的?” 老头惊诧之余,连忙询问其中秘诀,甚至都顾不上刚刚咬钩的鱼儿。 这简直颠覆了他的认知,直钩钓鱼,一刻钟上钩,这特么是钓鱼圣人啊! 陆言依旧不说话,把鱼解下放进篓子里,接着下钩,必然运行钓鱼法养心。 万万不可,所谓养心,就不能为外物所动,不能因为旁人几句吹捧,就乱了心思。 老头见这青年仍然不言不语,也没办法,回头再看自家鱼钩,发现鱼儿早已脱钩,不禁懊悔万分。 接下来几个时辰,老者如坐针毡,心烦意乱,也再无一条鱼儿上钩。 反观一旁的陆言,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鱼篓里已经有十尾鱼了。 “老人家,静心,钓鱼之法,讲究愿者上钩。” 夕阳西下,时候不早了,陆言收起钓竿,提着鱼篓起身,冲着老者说了一句。 对啊,钓鱼讲得就是一个修身养性,我怎能因一时争强好胜乱了本心! 老头幡然醒悟,连忙叫住陆言:“小友如何称呼?以后可还会来此钓鱼?” “小子陆言,日后会经常来此垂钓。” 提着满满一篓的鱼,陆言肩扛乾元钓竿回去自家铺子。 走到胡同口,却见周围摆着砖瓦木材,里面也传来叮叮咣咣的声音。 “干什么呢?” 陆言好奇走进去,这才看见就在自家刻碑铺子旁边,又建起一座铺子,看样子今天才开始动工。 “这是要迎来同行了?” 他靠近一瞧,屁,哪里是什么同行,分明是纵火犯! 只见一群泥瓦匠在那盖房建造,底下站着一道白色身影,一袭白衣,面带白色轻纱,手上还提溜着一盏惨白的灯笼。 这会天也快黑了,一身白的站着,一盏灯笼亮着,不知道的以为是白无常来索魂了。 可陆言清楚,这不是白无常,而是隔壁巷子,林记冥铺的二皮匠。 靠近一看,身材婀娜,凹凸有致,果真是女子! 当初缝鬼巷被一把火烧了,陆言以为会重建,谁能料到,竟然搬到自己这边了。 女子也注意到陆言提着鱼篓走近,不由问道:“你是刻碑人?” “正是,诸位这是?” “没什么,我是隔壁的缝鬼匠,当初铺子走水,被一把火烧个干净,林六叫先生看过,说坏了风水,不宜再建,索性就搬到了这边。” 女子的声音平静,说道火烧铺子时,轻描淡写,仿佛此事与她无关似的,但是陆言却知道真相。 “哦哦。” 陆言点了点头,径直走了,大家不熟,没必要多说什么,甚至连名姓都没有互相告知。 更何况,他不想和这疯婆娘扯上太多关系,能一把火把自家铺子烧了,不论出于什么原因,那属实狠人,鬼知道她哪天会不会再放一把火,把这新铺子再烧了,殃及自己的刻碑铺? 敬而远之! 陆言回到自家铺子,轻舒口气,还是自己这一亩三分地待得舒服。 今天的碑文也送来了,主人名叫孙不悦,是一位江湖戏法人。 江湖戏法甚多,其中单论燕京城,江湖戏法最多的地方,当属天桥底下。 杂技、耍猴,说书唱曲、卖笑卖惨,胸口碎大石,反正各种杂耍都有,堪称京城戏法的百科全书。 而这天桥底下各种戏法的鼻祖,传说有八人,穷不怕、醋溺膏、韩麻子、盆秃子、田瘸子、丑孙子、鼻嗡子、常傻子,合称天桥八大怪。 今天要刻碑的这位戏法人孙不悦,正是丑孙子的传人,专门扮怪相的。 所谓扮怪相,说白了就是卖笑卖惨逗人一乐,图几个赏钱。 陆言点燃油灯,平稳烧尽,才开始刻碑。 不多时,碑林图出现,这位孙不悦的生平尽数浮现。 孙不悦之所以取名孙不悦,就如其名“不悦”一样,天生一副丧气脸,笑起来跟苦似的。 孙不悦父母早亡,不得不出来一个人谋生计,说是有一天见着天桥底下的卖艺人,一场表演下来能收几十个铜板。 他一瞧这卖艺来钱快,得了,也懒得再谋别的活计了,就这个。 跟着一个师父学了几年,自己出来天桥底下立门面,表演胸口碎大石,没人看,表演吐火,没人看,表演吞剑,还是没人看。 为啥呢? 你这人天生一副司马脸,看着丧气,本来高兴着,一瞧你这脸,好心情全没了。 孙不悦心说也不怪我啊,但是眼瞅着卖艺没人看,人场都没有,更别说钱场了。 直到有一日在凉茶棚子喝茶,突然瞥见一个哭丧卖惨逗人乐的,路过的爷一高兴,就是两个铜板丢下来,一场下来,百十个铜板。 孙不悦来了主意,自己这面相不好,丑,那我可以卖丑啊! 往后他改行说相声,就着自己那丑脸,挤眉弄眼的,逗得底下人哄堂大笑,人场足了,钱场也少不了。 再后来,他又突发奇想,心说整点花活,将扮怪相进行到极致。 结果到了大年初一这天,阖家团圆的日子,换做别的地方烟火万千,可到了天桥下,缟素漫天,上演一出大出殡。 孙不悦凭着一人之力,演出了整个出殡的大场面,那叫一个惟妙惟肖。 他先是搭一个帐子,在帐里模仿许多人的声音:二姑娘哭,三妯娌喊,四姑奶劝,五姨太说,吵吵闹闹是乱做一团。 然后孙不悦又出了帐子,头戴麻冠,身披重孝,左手持哭丧棒,右手打着纸幡儿,摔着丧盆子,大声哭爸爸。哭一声,叫一声,一路走到天桥底下。 好多人都围着他,都跟看猴似的,知道这是他要钱的方法,所以大伙儿笑的时候也扔给他几个铜板。 这一出大年初一大出殡,彻底打响了孙不悦的名头,不管是骂也好,笑也好,反正是成了天桥这一块的名人。 不少人到天桥,就为了瞅一眼孙不悦,看看这位过年办丧的奇人长什么样。 就在人正红火的时候,死了。 怎么死的呢? 说是不久前,孙不悦卖艺晚了,快到了一更天才回去。 这还没回去,正收拾行头呢,遇见一个怪人,面相极丑,跟个猪八戒似的。 孙不悦一见来人,没来得及敷衍一句,却瞧着对方骂道:“不肖的东西,坏我名声!” 嘿,你这人,我讨赏钱喊两句爸爸,你这还真以为你是我爹了? 孙不悦怒极,正欲骂回去,却见眼前一晃,那丑汉不见了。 他觉得莫名其妙,收拾好行头,就回去了。 结果回去歇息,一觉醒来,第二日就被人发现,孙不悦脸上半哭半笑,身穿丧服躺在床上,人已经凉透了。 第十七章 大褂出彩 第二天清晨,刻碑铺子早早开了门。 陆言满是无奈,脸上多出两只熊猫眼。 谁能知道,昨晚隔壁盖铺子,竟然一夜没停,赶工折腾了一夜。 他刻完碑,想着歇会儿,结果养气心经都运转不起来,闭上眼耳边就是叮叮咣咣的装修声。 放在平常,陆言多半会开门骂一声,可这位二皮匠不一样啊,这是纵火的主,万一把人家惹毛了,一把火烧了自家铺子咋办? 没办法,忍一忍。 陆言走过去瞧了一眼,一夜赶工,进度约莫有三分之一了,估计没两天就能盖好了。 自己也只需要再忍两个晚上,就能继续安宁的休息了。 昨天一共钓了十一尾鱼,陆言心说这不吃浪费了,准备在自家铺子垒砌灶台,生火早饭。 今早起来,他寻思着去冥铺报备的同时,顺道申请一下灶台的事。 “你要搭灶台做饭?” 冥铺内院,林六爷看着门外的陆言,瞪大了眼睛。 “回六爷,正是。” 林六爷的表情那叫一个古怪,心说你一个底层阴门手艺人,命都不知道哪天就得没,还过起日子了? 得嘞,你想过日子过去,只要别碍着咱冥铺生意就成。 “行,不过铺里不出钱,砖石和泥瓦匠你自己找,灶台你自己搭。” 陆言见着得了肯定的回复,微微拱手,就告辞了。 如林六爷所说,砖石和泥瓦匠,他都不担心,甚至压根不用找,自己就能弄来。 昨晚给孙不悦刻完碑,得到的奖励是精品五等,大褂出彩。 这玩意,说白了就是一种传统的戏法,又称大褂落活,类似于陆言前世蓝星的魔术,就是礼帽里面变出鸽子、兔子那种。 具体来讲,表演者穿着一身大褂,手拿一块斗方布,布在前面一遮掩,就可以迅速变出各种物品,比如说盘子,瓷碗,花鸟,鱼缸。 最常见的还要属鱼缸,这么一遮一放,缸里还有活生生的金鱼,属实神奇的很。 “这东西,天桥底下会的人都不多!” 落活出彩属于大戏法,一难学二容易失败,但是陆言现在会了,他感觉自己甚至可以改行去天桥底下卖艺。 可惜不成,卖艺就没有碑林图的奖励了,他舍不得。 这边回到自家铺子,陆言关紧门,取来一身大褂披上,拿过斗方布。 一遮一放,“哐当”一声,一块青砖凭空出现,落在地上。 这就是陆言的大褂出彩,不同于一般戏法,随心而动,心中想什么,就能变出什么。 也算对得起精品的评级。 只不过这玩意依然和精气神挂钩,以陆言现在的水准,也就能变出点正常的物件,比如锅碗瓢盆、砖石泥瓦。 至于大变活人,乃至于陆言印象中的神仙妖魔,也就是想一想的程度,真要变出来不知道猴年马月去了。 陆言如法炮制,又变出一堆青砖,刚够灶台所需。 他开始动手垒砌,这玩意不费什么力气,结构也简单,不需要泥瓦匠,自己都能做。 忙活一个白天,灶台就垒好了。 今天没人送来碑文,想来又是不用刻碑的一天。 不知道是自己忙活没注意,还是压根就没开工,陆言听着隔壁白天就没动静。 直到傍晚,太阳快落山那会,这才听到“叮叮咣咣”开始了。 合着您这是大晚上开工,做阴间活! 陆言气冲冲地出门,迎面就见着那位女二皮匠站在一旁监工。 “我说,您能白天干活么?晚上很影响人的知道吗?” “咱们本来就是晚上做活,影响什么?” 女子的声音平静依旧:“再说了,当初风水先生说过,这种做阴活的铺子,像是我的缝鬼铺,你的刻碑铺,都得晚上动工,吉利!” 神特么吉利! 陆言已经无力吐槽了,你说的都对,我不管了,扭头就回自家铺子,大不了他今晚变出两个塞子把耳朵塞上。 “哎,你别着急走,咱以后也算是邻居了,你叫什么呀?” 陆言此时正在气急上,头也不回地答了一句。 “陆言。” “我叫林月霜。” 往后的日子里,隔壁的缝鬼铺子盖好了。 这几天,陆言业务也轻松,也就为几位战死的兵士刻了碑。 对于这些战死的士兵,礼部给的碑文都是一样的:为国捐躯,忠义。 算上标点符号满共八个字,陆言一方面工作量大减,一方面感慨礼部的凉薄,好歹是为国而死,多给写几个字都不肯。 从碑林图的生平中来看,这些士兵都是东南大营的士兵,在和倭人的战斗中,身负重伤战死。 兵士死后一般会就地埋葬,但是京城兵部陵园也要立一个衣冠冢,刻一块碑立在那。 陆言也不懂这是什么规矩,反正这是六部的规定,他也管不着,负责刻碑就好。 至于为什么突然多出这么些战死的士兵? 听说是东南倭人时隔许久,突然整顿队伍大规模入侵福安府,大营不得不正面迎战。 东南大营的作用在于镇守,正面作战经验并不多,战斗力也不强,一番硬碰硬,自然是死伤无数。 这些天刻得碑,评级都不高,甚至不如当初的切石师傅,清一色的凡品八等、九等。 碑林图的奖励,几乎都是基础近身招式,什么左勾拳、右勾拳、腾龙拳、弹腿跺脚一类的把式。 你说算是武功,确实能把人撂倒,甚至能和一般武行打个有来有回,不时还能来一手偷袭。 但真遇到武道高手,保证分分钟被ko,基本没啥还手之力。 陆言心说左右这算个防身招式,起码他出去钓鱼的时候,再遇见蹲墙根背后说坏话的,可以给他们来一记人格修正拳,教育这些人少说点闲话。 武道高手我打不过,欺负一下说闲话的混混乞丐还是很在行的! 至于林月霜,算了,那娘们会放火,物理克制,再说了人家也没惹咱,就是不太懂礼数。 自从缝鬼铺子盖好,陆言早出晚归,就没见过这间铺子开过门,还是曾经那副老样子。 说起来,这些时日还发生了一件大事。 西南总督叶梦熊进京面圣,赐大元帅印,统兵十万南下,讨伐叛贼杨英龙,平定滇黔! 第十八章 民以食为天 日头如流水,七月流火,盛夏逐渐过去。 这一天,京城又飘起朦胧细雨。 陆言支了个棚子,坐在自家铺子门前透气。 一旁的桌上,摆着一盘果脯一盘点心,还有一盘冒着热气的干烧鲤鱼。 果脯和点心是柳泉居买来的,鲤鱼则是他自己做的。 要说如今,陆言厨艺可谓是见长,缘由乃是最近刻了一面碑,碑的主人是一名柳泉居的老厨子。 这位老厨子,那也算是技近乎道的主。当初陆言从碑林图中看到,这位厨子做出来的菜,都有一丝气在其中流转,相当可怕。 优质的菜品本身自带食材的气,而厨子自身又技艺精湛,使得一道菜蕴含的气量非同寻常。 老厨子的一生基本上都在做菜,将毕生献给了烹饪。 这一次刻碑,陆言得到一门江湖道法,精品二等,民以食为天。 什么叫江湖道法? 道分三类,文道,武道和江湖道。 文道分琴棋书画,皆养文气;武道分传武和演武,皆为武行;江湖道则蕴江湖气。 如陆言的刻碑,林月霜的缝尸,若能入道,皆为江湖道,蕴江湖气。老厨子的厨艺之道,也是江湖一道。 再说这民以食为天,就是一门厨艺道法,学会之后,陆言的厨艺大为精进不说,做出来的菜不仅是色香味俱全,吃下去还能养气,精进修为。 真·做饭吃饭就能修炼。 陆言嚼着果脯,不时用筷子夹起一块鱼肉送进嘴里,啧,真不错,住在刻碑巷里面真不错。 面前一堵墙,隔着墙,就是京城有名的戏园子,广和楼。 今天虽然下着雨,但依旧难掩广和楼的热闹。 “且说靖皇年间,这盛泽镇上有一人,姓施名复,浑家喻氏,夫妻两口,别无男女” 陆言催动八方聚音法,白嫖广和楼的说书,听得清清楚楚,跟在现场似的。 今日说的是一拟话本,名叫施润泽滩阙遇友。 大概是这么个意思,说是靖皇年间,苏州府吴江县盛泽镇,有一人姓施名复,字润泽。夫妻两口,开着两张绸机,靠养蚕织绸为生。 一天施复卖绸回来,途中拾到六两银子。心说有了这银子,能多添台机子,多织几匹布,却又转念一想,若是富人遗失的还罢了,若是穷人丢失,岂不是全部家当?遂折返。 恰巧一名光头大汉来寻,说明银子具体数量,果真是失主,施复便还了回去。大汉又说要分他一半,施复笑着拒绝了。再后来,施复去借火石,寻上一户门上,那户妇人好心,便借了他火石。 借过火石,施复转身离开,却不料钱袋掉落,妇人出言提醒,说自己丈夫当初钱袋丢失,正是遇到好心人归还。后来那户男人出门来见,正是当初遗失银子的那光头大汉。 总的来说,就是一个好心有好报的故事,善意的循环。 这边陆言眯着眼听着正起劲,忽然耳边传来不和谐的声音。 “先生,先生您别这样。” “嘿嘿,爷就好你这口!” 就在巷口不远处,一名千娇百媚的娇小身影在一位富贵中年怀里疯狂扭动,却是挣脱不开,被中年按在墙边。 陆言细细瞧去,那身影十三四岁光景,生得眉清目秀,五官端正,面上擦着脂粉,乍一看是女子,可再一看,竟是男子! 隔壁广和楼有不少男旦角,想来这位也是其中之一了。 所谓男旦,说通俗点就是男扮女装,早在汉代,就有“弄假妇人”的记载,但真正戏子中的男旦始于则是始于前朝。 男旦的地位与娼妓相仿,如前朝京城的教坊,如官妓,犯官、罪人的妻女往往发往教坊,成了“淫贱材儿”,既要供人蹂躏,又要供人取乐。 然而自大宣开国,皇上禁止男女同台。旦角便都由男子担任,而女旦所遭的蹂躏也就同样落到了男旦的头上。 他们演出前要在戏楼两厢“站台”,为来看戏的大老爷们递水、陪坐;演出时要与台下捧场的豪客“眼色相勾”;演出之余还要到老大爷处陪酒、卖笑。 “先生,别这样。” “喊啊,你喊破喉咙都没人会来的!” 奶奶的,欺人太甚! 陆言被这番对话扰的心神不宁,泥人尚有三分火气,直接起身走过去,一声大喝。 “光天化日之下,行如此苟且之事,伤风败俗,给我滚!” 中年动作一顿,嘴上骂着“哪来的屁民”,作势便要上手。 陆言可不怕他,一身把式,一记勾拳打懵,再一记鞭腿踢飞出去。 “你,你给我等着你!” 中年回过神,没想到今天遇到硬茬子了,撂下一句狠话,爬起身扭头便狼狈而逃。 那男旦见中年跑了便,一头扑进陆言怀里,哭得梨花一枝春带雨,妆都哭花了。 “咳咳,松开。” 陆言轻咳一声,这男子真作起妖来比女子还可怕,若非没有这么好些天的钓鱼养心,使他心志坚定,换个人怕是都把持不住,非得说一句“走,跟我进屋”。 那男旦闻言,连忙抹了抹泪,从陆言怀中出来,拱手道:“小生蓝颜新,多谢先生出手搭救,如有冒犯之处,还望先生海涵。” 又道:“先生若是不嫌,日后可到广和楼寻我,我给先生唱上一曲,就当是赔罪谢礼了。” 陆言心说自己天天搁着白嫖你们戏楼的书和曲呢,哪里需要花钱进去听,但一想,还是点了点头。 “今日还有事,小生先行告辞了!” 蓝颜新又一拱手,快步小跑出了刻碑巷口,消失在主街边上。 第十九章 天行邪毒 遇到这么一出闹剧,实在毁人雅兴,陆言也没什么心情听书了。 其实主要还是精气神遭不住了,即便养了这么久的气,真要耗费几个小时八方聚音法去听书,还是勉勉强强。 收起凉棚和桌椅,陆言回了刻碑铺子,关门静静修养,等到日暮西山那会,终于有人把碑文给送来了。 不错,今天有碑刻了。 陆言点火上灯,发现油灯的灯焰飘忽不定,看来这一趟有危险。 他连忙取过一副硬木手臂,这是前些天出去买的一整块硬木雕刻制作而成。 陆言简化了木偶替身之法,将制作一整个木偶改为制作一副木质手臂,提线远程控制,操作起来也更便捷。 更关键在于,他可以用一面铁盾挡在身前,也比原本的木偶身躯耐性更强,不至于随便攻击两次就被冲烂。 一切准备妥当,陆言开始刻碑。 今天要刻的这位墓碑主人,名叫贺宏福,乃是京城大户贺家的大公子,受家族荫庇在朝廷混了个官。 整天游手好闲,别说是个官,却只会吃喝玩乐,公文都是交给手底下的人去批,自己都不一定能看懂,有名的二世祖。 奈何人家祖上高功,家里有钱,啥也不干,日子依然滋润无比,这俗话说饱暖思,吃饱喝足了,不免就想愉悦一番。 这类愉悦最好的去处,就要属大运河上的游船画舫了。 这游船画舫,美称是这么回事,但是再说通俗点,就是高级青楼,在大运河上往返,相当于移动的烟街柳巷。 不同于城中的青楼勾栏一类的大众窑子,这种高等地方在京城顶尖圈子里面可是相当受欢迎,美其名曰“风雅”。 一些新晋的京官,你哪怕不嫖,也得上这画舫上喝两杯酒,曰“附庸风雅”,几乎成了京城官场的潜规则。 富二代、二世祖,各种达官贵人、富家子弟,更是喜欢往这游船画舫上跑,朝望京城两岸风光,暮看扬州明月灯火,又有酒色作陪,好不自在。 贺宏福也不例外,隔三差五就喜欢往画舫跑,不同于别人找姑娘,他找男人。 这游船画舫上面,服务很广泛,正经的有,不正经的也有;鸡有,鸭也有。 京城戏园子多,戏子也多,但名角甚少;其中有不少男旦,唱戏不太行的,就为自己谋出路:白天戏楼唱曲,晚上画舫卖身。 像是蓝颜新那样的,还停留在陪客卖笑阶段;但是这游船上的,就算是经过人事的主了。 陆言心说好家伙,自己今天刚打跑一个男同,这又碰上一个。 说是这贺宏福,早年在画舫上就养着一位男优,常寻欢作乐,二人之间关系甚好;直到去年,那男优忽然消失,一问才知道,人回乡祭祖去了。 贺宏福纳闷,前几天还做得好好的,怎么没过两天就突然回乡祭祖去了?不过也没多想就回去了。 回去之后,问题出现了。 贺宏福的头面部开始红肿,看上去跟个猪头似的;后来又开始发热、憎寒,头重脚轻,整个脸疼痛不堪,眼睛也睁不开,喘不上气。 这可把他吓坏了,忙请医馆大夫来瞧,那大夫医术尚浅,看不出什么,只以为是普通的寒热病症,便开了几副常规药,让先吃着。 结果吃了大半年,不成,病症更严重了,喉咙仿佛被堵住了一般,咽不下东西,吃不成饭,且经常口干舌燥,精神恍惚,有一回在院子里溜达,差点掉井里面。 这下贺家上下都坐不住了,贺家老爷子豁出老脸,请来一位退休的太医院院正。 还是这老院正经验丰富,医术高深,身经百战,见得多了,一眼就瞧出这是“大头瘟”。 什么叫“大头瘟”? 这只是一俗名,学名也叫痄腮,是瘟疫的一种。《医方考》上说,这玩意也叫大头风、时毒、虾蟆瘟、捻头瘟、大头天行、疫毒等。 染病的原因,乃是天行邪毒侵及三阳经络,感受风热时毒而引起的。 贺宏福心说自己也没去哪啊,唯一就爱去个游船画舫,可是去的人那么多,也不见其他人得病啊。 那院正还说,这玩意有传染性,奉劝贺家上下赶紧搬出去。 然而还不等贺家搬家,这贺宏福就不治身亡了。 尸体送进太医院,京城衙门追查疫病源头,结果上游船查了一圈,都没找着谁有什么疫病,所谓的时毒、天行邪毒,更是没影的事。 这事也就不了了之,尸体也没勘验出什么花来,只能送还贺家,办后事给埋了。 陆言从碑林图中退出来,第一感受就是京城男同真不少。 自己面相生得也相当不错,看来要好好保护自己了。 再就是,这“大头瘟”疫病,乃是疫病的一种,多生于西南湿热之地,怎么突然出现在了京城? 就算源头真是大运河上游船画舫,京城衙门废物,没查出来,那也不可能啊! 大运河北达燕京,南至苏杭,说白了活动范围也就是北方到东南沿海,跟西南边陲八竿子打不着。 唯一的可能性,只能出在贺宏福养的那位男优身上,那人是病毒携带者,且来自西南湿热之地,来到京城,传染给了贺宏福。 这可真的是倒霉,怪不得人。 不过这位男旦来京城也不是一两年了,服侍过得各种老爷妇人也不是一个两个,怎么就偏偏给贺宏福染上了呢? 还是有古怪! 陆言看完贺宏福的生平,心说明天白天去游船画舫瞧瞧。 喝不喝花酒的无所谓,就是单纯好奇,想去探察一下“大头瘟”的真相。 若是真让这“大头瘟”闹起来,整个瘟疫辐射京城,城里一乱,他的日子也不好过,怕是鱼都钓不成了。 反正陆言现在有钱,前不久闲下来的时候,又去了琉璃街出手几次,在一些普通的赌石摊上捡了些漏,赚了一笔。 他可不敢再去大的赌石坊了,万一再碰上朱闲,你这一出手就是质地好的料,人家想不起疑都难。 目前陆言实力不够,发育不足,所有事情还是讲究一个循序渐进。 第二十二章 京察整风运动 陆言这边喊完,转头就来到运河边,混在人群中静观其变,看看衙门的人是否会来。 按他的想法,知道贺宏福死于瘟疫的人不多,甚至是很少,前半句话提高了消息的可信度。 京城衙门要是足够重视这大头瘟病,得到消息的第一反应肯定是派人过来探查。 可若是人家压根不重视这疫病,反正陆言是尽力了,只能说京城该有这一劫,他倒是不怕疫病,但是不少燕京百姓可遭殃了。 还好,没让陆言失望,约莫小半个时辰,一群身穿差役制服的人,气势汹汹地从远处走来。 “让开,京城衙门办事,闲人回避!” 两名官差开道,为首的吏目乃是京城府尹,身后跟着一群腰佩绣春刀的厂卫。 陆言在人群中,还瞥见当初在贺宏福生平中见过的太医院老院正,把这位都请来了,看来是相当严肃地对待这事。 “哟,几位官爷,这什么事啊,这么大阵仗,咱们这都是小本生意。” 一位老鸨迎上去,摇着团扇问道。 “让船上所有人都下来,你们几个,上去帮忙,把人都给我带下来!” “是!” 几名官差领命,撞开老鸨冲上船,顿时间,船上喝骂声和尖叫声并起,乱作一团。 “混账,尔等敢拿我?我乃锦衣卫百户,当朝正六品命官,放肆!” 骂骂咧咧声传来,一名衣衫不整的中年被扭送下来。 “京城衙门办事这般张扬放肆,信不信本官回去到陈千户那参尔等一本?陈,陈千户!” 中年被放开后,正趾高气扬地数落,忽然见一名身着飞鱼服的厂卫走出,一脸冷漠地看着他,顿时仿佛霜打的茄子,“扑通”一声颓然跪下。 那陈千户冷哼一声:“京察在即,尔等却不以身作则,反而来此烟街柳巷寻欢,实在是不知廉耻,来人,带下去,省得在这丢人现眼!” 一群厂卫上前,把中年拖开。 陆言在旁边看热闹,心说差不多得了,昨天在船上时,他就见过这位陈千户,搂着一位美娇娘从身旁走过。 现在却是在这数落手下不检点,不知道的还以为真遇上高风亮节正人君子了。 就在看热闹这会,船上的人都下来集结完毕,一群戴着口罩手套的太医院的人,上前拿个喷壶喷洒刺鼻的药物进行群体消毒。 随后请出老院正,戴着口罩手套逐一看过,瞧到一位小娘子,脚步一顿,伸手把面上脂粉擦去,露出细密的小红肿,连成一片。 “不错,是大头瘟病。全部隔离,送到太医院去!” 周边的吃瓜群众一听是瘟病,吓得集体往后退了好几步。 官差厂卫一拥而上,押着从花船上下来几百号人,迅速前往太医院。 陆言心说完事了,正准备离开,突然见着一人昂着脑袋,还往一众人离去的方向看呢。 “朱老哥,咱们又见面了!” “哎呦陆兄弟,怎么哪都有你啊?” 朱闲一转头来了这么一句,陆言心说这话不是应该我说么。 “朱老哥,京城这是闹瘟疫了?” “是也不是,反正在这京察的关头,出这么一档子事,可有的乐了!” 所谓京察,就是对于京城所有官吏的考核,每三年一次,今年又轮上了。 朱闲咧着嘴,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皇上前不久下令,说是要整顿官风,结果京城衙门怠慢,不紧不慢地清查窑子。 如今又闹起疫病,还偏偏出在这花船上,啧啧,你是没瞧见,方才走的时候,那府尹的脸都绿了,到时候京察有他受的了。” 回到刻碑巷,天色已然不早了。 陆言刚进巷口,就瞅见林月霜坐在门槛上发呆。 “哟,最近挺闲啊,以前就没见你开过门,现在倒是天天见着。” 林月霜看到陆言走来,一嘟嘴:“这两天你去哪了,我都快饿死了!” “外面那么多馆子,自己不知道吃?” 陆言把脸一板,他后悔,自己不应该主动和这娘们搭话,就应该无视,然后默默走过去。 “嘿,你也就这两天清闲清闲了,再过几日,等到京察,有你忙的!” 陆言眉头一挑:“怎么说?” 林月霜咽下嘴里的点心,道:“据我所知,京察是每年集中死人最多的时候,也是咱们这些人最忙的时候,有‘三批’之称。” 陆言问什么是“三批”,林月霜这才娓娓道来。 所谓“三批”,是民间叫法,杀一批,病一批,吊一批。 杀一批,就是京察那几天,皇帝亲自督察,一批不检点或者贪腐的京官,其中罪大恶极者会被杀头,这叫杀一批。 病一批,就是京察前夕,一群心中有鬼的官员生怕自己被查出来把柄,活生生吓得害病,最后病死。 吊一批,和病一批有点像,还是一群不法官员生怕自己的那些破事败露,终日惶惶不安,最终选择上吊自杀。 陆言心说好家伙,大宣朝的官员以死谢罪,前世的官员则是忏悔椅上的“三个对不起”,有异曲同工之妙。 回到自家铺子,发现这两天并没有碑文送来,也不禁长舒一口气,林六爷应该没发现自己怠工。 默念养气心经,修炼一夜,第二天一早,陆言又出门了。 来到一家书馆,买了几本关于陶朱之道的书籍,扭头就去找蓝颜新。 跑来广和楼找人,由于衣着太过寒酸,人家都没想让他进去,结果直接半两碎银让其乖乖传话。 “蓝颜新,有位先生找你。” “先生!” “出来说话。” 陆言把蓝颜新带到隔壁巷口,把几本书递给他,嘱咐道:“这些书,务必熟读,都是关于经营之道的书。” 随后又塞给他一两碎银:“拿去吃些好的,收好,莫叫他人瞧见了。行了,回去。” “谢谢先生!” 蓝颜新满心欢喜的离开后,陆言又跑到对街,豪掷五百两银子把那挂售的铺子盘了下来。 路上,行人们都在谈论,运河上的游船画舫查封,甚至运河两岸的航运都开始戒严。 京城之中,随处可见提着喷壶戴着口罩手套的太医院的人,大街小巷喷药消毒。 大头瘟病源自滇南大理府。 这是只有陆言知道的线索,虽然不清楚和杨英龙是否有关联,但是他这一次通风报信救了京城,让京城伤亡减到最少,咱也算是做了件大好事不是? 第二十三章 荧惑守心 到了傍晚时分,夕阳西沉。 陆言再次拿到了新的碑文,关门,又来生意了。 拿过碑文打眼一瞧,一位京城的风水先生,名叫任世东,江湖人称“任半仙”。 按照碑文上所说,这位“半仙”是犯了大事,做了不该做的,触怒了天威,这才被抓进东厂,活活折磨一番,然后斩首示众。 刻碑之前,陆言点火上灯,油灯的灯焰时断时续,烧得很不稳定。 他见状,心知有问题,赶忙取出硬木手臂,保险起见,还是远程操控着刻碑为好。 果然,中间有几次,碑中怨气没镇住,直直冲向陆言,幸好被他身前的铁盾牌给挡下了,不得不说这铁盾牌质量真不错。 过程有惊无险,墓碑还是磕磕绊绊地刻完了。 碑林图浮现,一面无字石碑亮起,任世东的生平走起。 任世东生在京郊雾灵山附近的一座小镇上,由于是母亲与人私通生下的野种,故而一出生,就被抛弃在山边。 幸好被山上雾灵观的老道及时发现,心怀慈悲,收养了他。 任世东跟着老道在山中修行,所谓山中无甲子,这一待就是十数载,修身养性的同时,习得一身道家风水相术。 后来老道羽化,他不得不下山谋生,依凭所学,给人看相算命,勘察家宅风水,逐渐在燕京城中混出名气,因为算得准,又被尊为“半仙”。 任半仙的名气越来越响,来找他办事的人也越来越多,其中晋州乔家专程找上他,说是最近有一门生意,极其需要懂风水堪舆的先生。 晋州乔家,在燕京的分部就叫乔氏票号,乃是京城鼎鼎大名的晋商商会,乔家靠着延安府的煤矿起家,背景和资金都无比深厚。 “受雇于商会,以后便不能云游四方了。” 任世东自由自在惯了,本来想拒绝,但最终还是答应了,因为他们给的实在太多了。 拿钱办事,任半仙跟着票号大掌柜来到京郊,来到了熟悉的地方。 雾灵山。 话说前些年,京郊雾灵山的一座偏峰中,采石过程中无意炸出一座古矿。这古矿之中的石头,基本次次出料,质地也好,直接将京城的赌石风潮带到了顶峰。 由于这座古矿是乔氏票号最先发现,开发权自然也归属于乔家,但其中利润实在让人眼红,引得朝廷插手,官商共同开发。 人是贪心的,这样的矿自然也是越多越好。 为此,朝廷请来了钦天监的老监正,结果老监正打眼一看,说其他几座峰必然也有矿藏,但是具体位置,还得请真正精通堪舆风水的人来看。 一群人说请呗,结果请了好几个,都是江湖骗子,不懂装懂。 老监正又发话了,真正懂的人大多隐居深山或藏身市井,需请这些人出山才行,可偏偏这些人又清高,钱帛难动。 朝廷心说上哪找去,人家也没把“高人”两个字写脸上,上哪请都不知道,这事只能作罢,直到任世东的出现,让一众人看到了希望。 且说这任半仙被请来,一番勘察,果然没叫众人失望,测出其他几座山峰矿藏的具体位置,几铲子下去,果然有料。 这是立大功了,任世东摇身一变,成了京城商圈官圈都尊敬的“半仙”,地位极高,一般人请他,不去,富贵人请他,也得三上门才行。 曾有一位官绅置办新宅,就因为上门请任世东的时候礼数没到位,被任世东记恨,指点家宅风水的时候下了套。 人家院门一过,就是一面影壁,他就出馊主意,说影壁上浮雕刻花鸟太俗,要刻群山,取“会当凌绝顶”之意,但这群山山顶不能尖锐,否则会冲撞族运,让把山顶全部改成一道弧线。 山顶变圆,一道道起伏连绵的矮土丘,这可不就是坟包子嘛,连成一片,就是乱坟岗,门前刻一座乱坟岗,寓意死全家。 夺笋呐,熊猫都快饿死了! 可这官绅不懂啊,虽然觉得看着有些不对劲,但人家是行家啊,行家的话要听,就改成了一座座坟包子。结果自此,全家老小伤病不断,后来才知道被坑了。 任世东干了这么一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逢人就说,事情传开,大家都知道他气量小不容人,但又不敢轻易得罪。 外面谱摆的再大,最后还是得听金主的。 前几天,票号掌柜又找上任世东,问既然这几座偏峰都有矿藏,那主峰有没有? 任半仙早都看过了,主峰自然也有,且就在雾灵观的观址之下。 可雾灵观是自己长大的地方,毕竟有感情,开矿就要推平道观,他一直于心不忍。 然而随着掌柜许以重利,任半仙最后一丝良知也泯灭了,略一沉吟,就道出主峰矿藏的具体位置。 来到主峰,一众杂役把道观推倒,然后顺着原址往下挖。 挖了十丈,都没见着矿藏的影子,一群人也不禁着急上火起来。 后来有一个小厮,一铲子下去,“哐当”一声。 众人激动,这是有了? 结果挖出来一瞧,一块方方正正的大黑石头,上面四个血红色大字,似乎是古时代的文字,请来懂行的学问大师一看,才认出来。 荧惑守心。 所谓荧惑守心,乃是星占学上的一种天象,是诸多天象之中最凶的一种。 若只是一次极凶天象的记载,倒也罢了,关键是这种星象,往往是帝王驾崩的前兆。 把帝王驾崩写在石头上,哪管是不是你写的,这玩意一旦出世,就是意味着有人小命不保。 胆挺肥啊,你这不是明着咒皇上死么? 果不其然,消息传到京城,传到圣上耳中,龙颜震怒,下令彻查,查到了乔氏票号。 乔家说这玩意是任半仙找出来的,和我们无关,加上商会在朝中背景很深,耳边吹点风,皇上耳根子一软,行,那就把这个任半仙杀了。 反正江湖术士,祸乱朝纲,死不足惜。 可怜可恨这欺师灭祖的任世东,啧啧,一人背了全部的锅,百口莫辩,推到西市,“咔嚓”一刀就给砍了,小命休矣。 第二十四章 八宅明镜书 任半仙的生平结束了。 陆言从无字石碑中退出来,碑林图给出这次刻碑的奖励。 评级相当高,极品九等,八宅明镜书。 四品之中,陆言还是第一次获得极品奖励,虽然只是极品的末等。 一本薄薄的册子,讲解的是风水堪舆之术,关于家宅风水的布置。 陆言挑灯夜读,等到天光熹微之时才彻底读完,书本遇光自行燃烧,化为飞灰,他的脑海中则充斥着关于风水家宅的知识。 按照书中所说,气的流动和汇聚,和风水布置有关。 一个人的气凝聚谓之“精”“神”;而一国之气的凝聚则叫“运”,也叫国运,老百姓常说气数已尽,国运衰亡,就是这个意思。 家宅的布置,关乎一个人的气,聚气的布置曰“四象”;而国运,则系于一国都城的布局,曰“三垣”。 书中详尽阐述了“四象”和“三垣”的布置,按照“四象”所说,青龙代表木,朱雀代表火,白虎代表金,玄武代表水。 这四象,位居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代表少阳、老阳、少阴、老阴四个易象。 青龙少阳主春,朱雀老阳主夏,白虎少阴主秋,玄武老阴主冬。气自木属青龙东方始,自水属玄武北方终,四季转圜,是为一个轮回,养一载之气。 陆言只需按照四个方向所属布置铺子,就能自行聚气,是他纳气的速度大为增加。 “这是好事啊!” 按照书中的意思,陆言只需要布置好“四象”,以后每天闭着眼默念养气心经,就能轻松纳气,直到蜕变为“炼精”。 用他的话来说,只要世界不毁灭,自己能苟到天荒地老。 次日一大早,陆言就出了门,去花鸟市场和典当行置办了一大批东西。 林月霜见了,问他发什么神经,陆言却道,你不懂,这叫改善居住环境,过日子! 几盆松柏盆景,一缸锦鲤,几件当代的鎏金玉器。这就是陆言新置办的家当。 木属的盆景放在东边,南方则有生火做饭的灶台,水属的锦鲤鱼缸放在北边,金玉之属则放置在西边。 四象布局,成了! 陆言瞬间感受到一股难以言明的气息则朝着自家铺子聚拢,甚至用望灯术都看不真切。 坐在铺子中央默念养气心经,只觉浑身的气运转起来比平时顺畅许多。 同时,脑中升起一股明悟,明白了气的基础运用之法,比如御气护体,以气御物,仿佛就是无师自通一般。 但是他很清楚,这是四象布局带来的好处之一,增强人的悟性。 运行一个轮回,耗费两个时辰,气则增加一载。 算上之前吃饭修养积累的,陆言现在已有两载之气傍身了。 “以后既要养气,又要养心,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看来要忙起来了。” 陆言一个四季轮回运转完毕,睁眼打开门,发现已经日上三竿了。 他心说下午绕着京城转一圈,主要是为了勘察燕京城的“三垣”布局。 “垣”,就是“城墙”的意思。“三垣”分别是“紫微垣”,“太微垣”,“天市垣”。 其中“紫微垣”象征皇宫;“太微垣”象征行政机构;“天市垣”则是象征繁华街市。 午后,京郊。 陆言站在一座小山之上,远眺整座燕京城。 此时他脚下踩着的山,叫景山,乃是一座人造山。 昔年乐皇自金陵府迁都燕京,为完善燕京风水布局,便采用宫殿中轴东移之法,使前朝皇宫原中轴落于西方,处于风水上的“白虎”之位,以此克煞前朝“皇气”。 后来,又凿掉原本中轴上的御道盘龙石,拆掉周桥,这才建设人工景山。如此,便形成了景山、紫禁城以及永定门外的朝案山,三点一线的风水布局。 也就是说,三者合并构成燕京城的“紫微垣”。 至于“太微垣”,是紫禁城外的南区,文武大臣处理政事的公署集中地;而“天市垣”,则是紫禁城后面建造的前朝和后市。 整个燕京城,果然是按照“三垣”布局所建造,看来当初指点建城的那位风水大师相当厉害。 陆言感觉,那位大师的水平,远在自己之上,至少城中还有布局,他虽然看不懂,但能感受到那股气在运转。 站在景山之上,陆言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是真切地感受到了一股比自家铺子更强的气在燕京城周遭循环流动。 这应该就是大宣的“国运”了。 往后的日子里,陆言过起了平静的生活。 上午运转心经养气,下午出去钓钓鱼,晚上刻刻碑,拿拿奖励,日子好不自在。 这些天送来的碑文,陆言一瞧就知道,都是统一的礼部格式,死的是一些大头瘟病人。 这玩意虽然传染性强,但并非治不好,而且太医院出手,政府包治疗,只要不是特别严重的,都能救回来。 但像是当初那位小娘子,那种早已病入膏肓,明显没几天活的,神仙出手都不一定救活,放在太医院还是死。 死了,就由礼部管烧管埋,完了之后让手下冥铺的刻碑人刻碑。 陆言满共分到三个份额,其中就包括当初那位小娘子,还是忍不住让他心底一声叹息。 以陆言现在的刻碑技术,一晚上就把三个碑刻完了,反正三人死因都是意料之中的病死,也没什么怨气,很顺利。 碑林图给了三个奖励,都是凡品的,两个八等,一个九等。 伪身术,龙精虎猛丹,高唐大法,其中高唐大法是九等。 伪身术,说白了就是女扮男装或者男扮女装,这玩意实用性很低,陆言估计自己一辈子都不会用上。 龙精虎猛丹,提高自身精力和耐力,服下之后,陆言感觉自身的体质变得更加强健了,别的倒是没什么,作用聊胜于无。 高唐大法,说俗点叫房中术,教人如何行房事的,其中技巧讲解之丰富,堪比前世的几位岛国老师,但是陆言估计自己仍然用不上。 这一晃眼,就在平淡的日常中,两周过去了。 陆言这些天闲也闲够了,该忙起来了。 无他,只因京察的日子,终于到了。 第二十五章 多事之秋 盛夏已过,八月未央,一片落叶送来秋意。 燕京城到了秋天,要出两件大事。 一是秋闱,也叫秋试。 正所谓“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大宣朝的秋试,可以说是寒门步入仕途、青云直上的唯一途径。 通常的秋闱,多是在各州府城设立贡院为考点,三场考试一连九日,考生都必须待在考棚内不得出去,吃喝拉撒全在里面,甚至还会有虫蛇鼠蚁之流。 在这种高度紧张的气氛中,让人压抑,环境又恶劣,当场去世都不奇怪。 尤其是经常能见到六七十岁的白发老翁和弱冠之年的年轻考生一起应试,人那么大年纪,万一哪道题目没记明白,血压上来,直接猝死也是常有的事。 当然,也不乏一些死的邪门的,曾经就有考生,莫名其妙一声惨叫,等考官过去一瞧,好家伙,尸体都碎成几十块了,腰子肠子血泡汤。 二来就是京察,说白了就是三年一度官员的考核,其中外官的考核叫“大计”,而在京城六部九卿任职的官员,京官的考核,叫京察。 京察的考察内容,分别是“四格”和“八法”。“四格”,守、政、才、年;“八法”,贪、酷、无为、不谨、年老、有疾、浮躁、才弱。 “四格”之中,守意为操守,也就是官员的品质,分廉、平、贪三等;政代表政务,也就是官员的政绩,分勤、平、怠;才意思是治理的才能,分长、平、短;年则是指年龄,分青、中、老。 “四格”全部外列一等者,则有升任外官的优先权。 而“八法”则较为严苛,其中“贪”、“酷”者,会被三司提审;“无为”“不谨”者,革职处分;“浮躁”“才弱”者,降职处分;“年老”“有疾”者,勒令退休。 普通人一瞧这“四格八法”,感觉还挺严苛,体系标准清晰明确,赏罚分明,可事实上并不是这么回事。 但凡是涉及官员奖惩的事,自古以来,那都是被暗中操作的重头戏。自大宣开国以来,一到京察大计,徇私舞弊的现象尤为严重,有史官云: “长官往往博宽大之名,每届京察,只黜退数人,虚应故事,余概优容,而被劾者,又不免冤抑。” 通俗点,京察是得罪人的事,没人愿意好好干。 出现这种现象,皇帝也头疼,到了乐皇之时,设锦衣卫,得了,全部给我严查,这京察的大权也就从拾遗大臣手上转移到了锦衣卫手中。 再到靖皇之时,京察大权又彻底被厂卫掌控,成为打击异党的工具。每次京察,死伤不知凡几,也就有了“三批”的说法。 曾经的京察没效果,只能清退几人;现在的京察太血腥,动不动就死人。 两个极端。 秋初这几天,京城官员担惊受怕,京城百姓天天西市看热闹,诸多冥铺则是生意兴隆,日进斗金。 只是苦了陆言这种干阴门活计的人。 且不谈贡院里面考生的各种奇葩死法和邪门死因,单就京察斩首那一批,就够诸多阴门行当的人受得了。 无论二皮匠、扎彩匠还是刻碑人,都是在京察秋闱这会,死的最多。 京察前一天,京城又飘起了蒙蒙细雨。 所谓一场秋雨一场寒,陆言也没有像平常去河边钓鱼,反而是宅在自家铺子。 门外支起棚子,陆言怀里揣着暖手炉,半眯着眼,旁边烫着一壶热酒,摆着几碟小菜,悠然自得。 不同于往常的是,此时木桌另一端,还坐着一位白衣女子,饮着热酒,正是林月霜。 “我说,你那铺子屋檐下是躲不成雨还是怎么着,非得跑我这来?” 林月霜满不在乎,夹起一粒花生米,就着酒,嘟哝道:“你这雨香。” 神特么雨香,我看是酒香菜香! 陆言都无力吐槽了,反正最近快半个月两人一来二去都混熟了,就爱没事斗嘴,你噎我,我噎你。 “雨香?我看是酒菜香!哎我说,你一个女娃娃,怎么这么厚脸皮呢,这酒菜都是我买的,你倒好,直接来蹭。” “反正快到京察了,你八成是要死了,还不如把钱都贡献出来,多买些好吃好喝的,把我孝敬好,等你死了我给你殓容收尸。” “你!” 陆言气得差点一口酒直接喷出来,你咒人死就算了,还以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 林月霜见着陆言表情不对,连忙改口道:“哪怕不孝敬我,你也得把自己顾好呀!这死前不得多吃些好的,喝些好酒好上路。人最怕的就是,人死了,钱没花完” “得了,你这三句不离死!我就问你,我会死,你难道不会死?” 陆言直起身子,睁开眼斜望着林月霜,却见女子瞪大眼睛,还是那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我不可能死的,我爹说了,我命格极硬,很难死。” “你爹?” “对呀,他是这家冥铺的掌柜,你不知道吗?” 陆言听完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虽然他早有猜测,但是真正听到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让自己的女儿来干天天和尸体打交道的阴间活,果然是好爹爹。 “你既然是林家小姐,为什么要跑来缝尸?” 陆言是真的迷惑,待在府上当千金大小姐不香吗?跑来干这种随时丧命的活,老寿星吃砒霜,嫌命长? 林月霜眼中闪过一丝黯淡,随后道:“唉,左右不是什么大事,我便给你讲讲。” 据她所说,之所以来干二皮匠这行,源于出手就患上的一种怪病。 林家祖籍赣州,林老太爷,那也是赣州有名的大商人,人家起家靠得是丝绸贩卖,而非阴五门。 真要问林家这一代为何搬来京城开起了冥铺生意,还得从当初一次出游说起。 话说昔年林记冥铺的当家掌柜林天赐,殿试高中探花,蒙皇帝看中,留任京城。走马上任之前,衣锦还乡,一家人欣喜高兴,便出去游山玩水。 这问题,还就出在这游玩的地点上了。哪呢? 天师道祖庭,道宗绝圣,古越绝唱。 龙虎山。 第二十六章 龙虎斗 话说当初,林天赐带着身怀六甲的妻子登山游玩,路过一处深潭。 那潭水异常幽深,翠如碧玉,令林天赐越看越着迷,甚至后来沉溺其中。 直到一声虎啸,才把他拉回现实,结果回过神一瞧,一旁的妻子,不知何时不见了。 后来据妻子所说,当初她坐在潭边时,忽见一颗金色圆珠飞过,神异非常,她便去追,不知不觉间,就迷路了,误入一处洞穴之中。 由于害怕,她大声呼救,恰巧一位小道士路过,听见呼救声,这才把她从洞中带了出来。 听那小道士说,这叫压龙洞,乃是当初神虎镇压冲天龙的地方,属于天师道圣地之一。 林妻回来,可谓是有惊无险,但有了这次经历,夫妇二人也没心思继续游玩,道过谢便下山去了,暂住山下客栈。 结果当晚,妻子突然临盆,诞下一名女婴,正是林月霜。 林月霜一出生,吓得产婆当场没抱稳,怎么着呢?浑身长鳞片,淡金色的鳞片。 看着长得不像人,像鱼,像怪物。 这可把林氏夫妇吓坏了,花重金封住产婆的口,心说这怎么生出个妖怪,赶紧抱着年幼的林月霜连夜上龙虎山,求见天师。 林家在赣州是大户,林老爷子信仰天师道,也花过不少钱修缮道观神堂。 看在老太爷的面子上,天师也见了林天赐父女,这一瞧,他却也无能为力。 按天师所说,这是龙气入体,当初妻子所见的金色圆珠,恐怕也是龙气的化身,为的便是引怀孕的妇人去那压龙洞。 这就不得不提到龙虎山的由来了,相传一开始龙虎山并不叫龙虎山,而叫云锦山。 乃是后来太上老君命第一代天师在此开坛作法,强令东海九龙到此修炼,然日久年深,其中一条冲天龙不服管教,厌恶陆地,妄图逃回龙宫。 结果天界派下一头神虎,镇压这冲天龙,一番龙争虎斗,将其镇于压龙洞内。自此,云锦山改名龙虎山。 依那天师所说,要想彻底破除林月霜身上的龙气,唯有找到那冲天龙,并将之斩杀才行。 林天赐心说且不谈杀龙之法,这龙存不存在都是个问题,怎么杀,这事就无解了呗。 天师又道还有一种办法,虽不能根治,但能缓解林月霜的龙化,以虎气镇压,以别龙之气缓和。 虎气虽然没有,但是虎主金煞之力,煞气总归有的,林月霜必须终生与煞气极重的东西为伴,最常见的煞气之物,就是死人。 而别龙之气,天师则指出明路,大宣皇城燕京,国运之龙。 傍晚,刻碑铺。 陆言盘坐在地,默默运行着气的轮回,心底则是在想着方才的事。 林月霜讲述完自己的身世,已是日暮西山,热酒也喝尽了。 陆言听得津津有味,心说有当初景区景点听故事内味了,准备一笑了之。 结果林月霜似是看出他的不信,突然撸起袖子,小臂之上,一片片龙鳞泛着寒光。 好家伙! 陆言看着眼珠子都快瞪爆了,这特么是真的,这家伙真成龙女了? 林月霜倒是满不在乎,都习以为常了,反正现在每天缝尸,有尸体的煞气镇着,再加上燕京城的国运之龙缓和,整个身体也就剩那么几处还有龙鳞了。 “看来这世上有龙,啧,不简单呐!” 陆言越发觉得应该提升实力,你看林月霜的母亲,出去转一圈就引得龙气侵体,甩都甩不掉,差点让林月霜变成龙女。 他感觉,自己应该一直待在燕京城,实力足够再出去,定个小目标,百载之气。 运转养气心经,白天一次晚上一次,一天养两载之气,陆言现在已有二十四载之气了。 百载,指日可待。 次日清晨,陆言出门,心说去瞧瞧秋闱,看看这科举制的场面。 他本来是想去京察瞧瞧的,但是人家那在皇宫外城,五凤楼之内,平头百姓根本进不去,只有官品在身的老爷才能进去,结束了才放出来。 至于是横着出来还是竖着出来,那就不知道了。 来到贡院附近,远远就能看到一群人乌央乌央地往里走。 门口有官兵把守,任何人进去,都必须出具凭证,跟准考证差不多。而且这贡院大门,只进不出。 陆言也不能靠近,索性在旁边一处面摊坐下,要了碗阳春面。 他远远瞧着这些考生,有的昂首挺胸,意气风发正当少年;有的则是佝偻着背,白发苍苍,拄着拐进去的。 啧啧,古代科举制,上到七十,下到十七,果真不是说说而已! 有道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为了一举高中扶摇青云,“功名”二字,往往让有些人付出一生的努力。 第一次考,不过,再考,再不过,这玩意没限制,能考无数次。 有的人天赋异禀,一路考到殿试,天子门生;有的人则是到了一大把年纪,才勉强考中进士,结果官没当几年,人就归西了。 最惨的还是到死都没能考上的人,再不甘心,那也是四书五经八股文陪葬,跟他一块进棺材板。 再者,就是作弊。但凡是考试,必然有作弊的影子。 这不,陆言就见着一人,看上去是个白发老翁,正拄着拐往里走,突然被官兵拦下。 “站住!” 那人战战兢兢没说话,官兵倒是动手了,一把朝头顶抓去,一头白色假发直接给薅下来了。 再把人踹一脚,那人膝盖挨了一下,顿时直起来,这不是能站直吗? 又夺过拐杖,作势一掰,就见着一本书抖落出来,合着里面藏着东西呢! “带走!” 几名官兵把人带下去,这可完蛋了,出师未捷身先死,直接取消考试资格。 陆言在一旁催动八方聚音法,看着一场闹剧,心说果然每个时代的作弊方法都是充满智慧的。 之前听过飞鸽传书,听过拐杖藏小抄,甚至有人往自己带的冷食中,像是面饼里面塞纸卷的,千奇百怪。 可惜,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官兵见识了太多作弊法子,经验无比丰富,眼也尖。这不,这位升级了“拐杖藏小抄”之法的仁兄,就被逮出来了。 陆言感觉这人要是不多此一举扮成老弱,也不会被发现;可如果不扮成老人,又没有合适的理由把拐杖拿进去。 啧啧,还是离谱。 且说刚才那位被剥夺资格的倒霉蛋,垂头丧气,正沿着贡院往回走,途径一面高大的石碑。 结果人刚走到石碑底下,“轰隆”一声,碑倒了,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这么一声巨响,把众人都吓了一跳,陆言也远远催动望灯术看过去。 好家伙,石碑底下那位,都被压成二维的了。 第二十七章 一身正气,两袖清风 贡院前的石碑塌了,碎了,一众考官也慌了。 只因那石碑意义非凡,乃是本朝开国时所造,上面所刻着《文昌帝君天地宝诰》。 文昌帝君,是民间传说之中保佑学业之道的神仙,在贡院门口竖起这宝诰碑,有请护法神灵共同监督的意思,也有朝廷的殷切希望在里头。 如今,这才秋闱第一天,请鬼神镇场的宝诰碑就莫名其妙塌了,碎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一群官兵围上去,七手八脚地把碎石移开,露出一滩血迹和碎肉。 好家伙,砸得都不成人样了。 在场众人看着瘆得慌,主考官心里更慌,心说虽然贡院每次都得死不少人,可这还没开考呢,就见了血死了人,属实不吉利。 血腥味弥散,那就是徒增恐慌,没办法,几位官兵拿着扫帚簸箕上去,把那滩血肉给拾掇了。 再就是这碎了的宝诰碑,几位考官一商量,说这么放着也不是办法,等会国子监祭酒来看到更是影响不好,索性用浆糊给它粘一块去,先凑合着。等到秋闱结束,再上报工部换新。 可修复石碑也是项技术活,在场的没人会,况且等把石匠请来,祭酒怕是早都到了。 这不,有官兵就开始扯着嗓子大喊:“附近可有石匠,还请相助!” 没人吱声。 恰好有几位礼部的吏目也在场,眼尖,隔着不远就瞥见了阳春面摊上坐着的陆言,这家伙,好像是林记冥铺的刻碑匠来着,都是石碑,应该差不多。 “你,过来。” 吏目走过去一招手,陆言只能跟着过去。 “哎,几位官爷,小人有礼了。” “闲话少说,你是刻碑匠人?那会修复断碑吗?” “这,只能说略懂,略懂。” 陆言心说我也不是谦虚,而是真的略懂,当初刻碑真解里面,对于碑的修复刚好有提过几句。 “那就是会了,得,我们几个给你搭把手,把这碎石碑给粘回去。” “好嘞,那就多谢几位官爷了。” 其实当初吃了龙精虎猛丹,陆言就已经力大如牛,完全可以独自搬起这些碎石碑,但眼下,还是不要逞能多事为好。 几名吏目憋足劲涨红了脸,顺着木梯把一块块碎碑抬上去,陆言则是不紧不慢地抹着浆糊。 其粘合之处,甚是严丝合缝,几乎都看不出来有缝补修复过的痕迹,惹得一众考官感叹叫绝。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这碑赶在祭酒来之前,修好了。 “多谢小兄弟了!小兄弟技艺之高,我等钦佩!” “呵呵,略懂而已,过奖,过奖!” 互相一番客套,尤其是礼部几位,说朝廷不会埋没人才,往后有一些关于碑之类的好差事,都优先考虑他。 陆言自然乐得听见这种话,道谢过后,回到面摊继续吃面。 突然,碑林图浮现,而且似乎只有他自己能看到。 这次没有生平开启,只是给了奖励。 神品六等,清风正气诀。 等到陆言回到刻碑铺,已是华灯初上。 果不其然,今天送来的碑文,正是早上贡院门口被砸死那位。 死状那么惨,不用说,怨气肯定很大,这次刻碑必然有危险。 可如今陆言学会了以气护体,这是气的基础运用,只有你的气够浑厚,什么怨气煞气就伤不到你。 他现在足足有二十余载之气,完全足够了。 然而,陆言现在的心思完全不在这位倒霉蛋的墓碑上。 今天白天,他替礼部的几位吏目,把破碎的宝诰碑给修补好了,得到一门奖励法诀,神品六等,清风正气诀。 一身正气,两袖清风。 自从当初吕坚生平里的那尊邪性铜佛之后,有一次靠着修补一块石碑获得神品奖励,甚至位阶还在养气心经之上。 一次是佛像碎了,一次是碑碎了,合着神品奖励都不走寻常路,跟活人死人是半点关系不沾。 陆言心说真要如此,那他赶明就去寺庙道观里面,拎个锤子把人家的功德碑、宝诰碑砸烂,然后在一修补,得了,神品奖励成大白菜了。 可惜不可能,但凡是能立碑的,那都意义不凡或地位崇高,你敢砸,就一定出不了庙门。 收起那些歪心思,陆言感受着脑海中的清风正气诀。 和养气心经差不多,也是一种养气的法门,只不过养的不是江湖气,而是文气。 常言道:我善养吾浩然之气。 文气,又称圣人浩然气,分琴棋书画四类养气之法。 陆言如今倒是琴棋画都没接触过,唯一的书法也只是停留在看看高品质碑文的阶段。 可是如今他有了正气诀,就能够养文气,读书写字,赏画作画,观棋对弈,听曲弹琴,都能汲取文气。 关键是,这文气,乃是墓碑之中那些怨气阴气死气的大克星,以后再也不用担心镇不住墓碑里的怨气! 陆言按照正气诀所说,心底默默想着一座庙的样子,逐渐在灵台处搭起一座文庙,纳清明文气,增悟性智慧。 取过一篇碑文,正是当初八王爷写给老木匠的那篇,上面的文气凝而不散。 陆言当初瞧着稀罕,一直没扔,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 默念正气诀,碑文上的文气似是受到感召,从纸页上剥离下来,飘忽钻入陆言的额头灵台。 一石为两斛,一斛为五斗,一斗为十升。 三升文气。 陆言的眼前,浮现出一位玉面中年挥泪书写碑文的画面,正是朱闲朱王爷。 同时,朱闲的笔法、笔力、文采、技法等,也尽数被陆言习得学会。 他感觉自己一瞬间,就成了书法大家。 好家伙,这清风正气诀无愧于神品六等的评级,当真不凡! 陆言拿来一张纸,提笔写了几个字,笔走龙蛇,苍劲有力,嗯,不错,感觉都能拿出去卖了。 他感觉自己以后有必要接触一些风流雅士,没事跟他们写写字下下棋,去画市戏楼多转转。 相信这样做,文气会增长的很快! 不过眼下,还是得先把今晚的任务完成。 点火上灯,一点就灭,习惯了,直接开始刻碑。 中间有好几次,怨气没镇压住冲了出来,都被陆言用文气加江湖气挡下。 艰难地刻完,碑林图现,生平开启。 第二十八章 论语治天下 早上在贡院门前被宝诰碑压死那位,名叫盛孝廉,家住保定府,此番来京只为应试。 听名字就知道,孝廉,大宣朝对于举人的雅称,可见这是多想举孝廉,多想中举。 父母对于盛孝廉抱有重望,可惜本人却不争气。 盛家在保定府有几分薄田,祖上早年经商,也攒下不少家当,到了盛孝廉这一辈,不出意外的开始败家。 每天不是和狐朋狗友出去鬼混,就是独自一人跑到勾栏戏楼找姑娘。 日久年深,直到一日,父母出门在外,却被一辆马车疾驰而过撞断双腿,成为残废,再也无法正常干活,生意也逐渐萧条。 盛孝廉虽然纨绔,但不傻,知道再这样下去,家当迟早会耗完,不行,自己都某活计了。 他倒是有心去接爹娘的生意摊子,但是奈何不学无术,啥也不会,一次跟客商生意谈崩了,得,小爷不伺候了。 结果好巧不巧,正好有一位同乡年纪相仿的,高中举人,衣锦还乡,百姓夹道欢迎,平常高高在上的地方官老爷,那也是点头哈腰的。 盛孝廉一瞧,这好啊,读点书就完了,考回来能升官发财不说,老爷们也对你恭恭敬敬的,我上我也行! 回去给爹娘一说,爹娘一听,好哇,我儿出息了,那是双手支持,专门腾出一间偏院,清静,供盛孝廉念书。 可惜他还是小瞧了念书的难度,四书五经八股文,繁苛冗长,看得直叫他昏昏欲睡。 盛孝廉毅力本来就不行,看书也没兴趣,再次回归本性,时不时翻墙出去,继续跟朋友鬼混。 结果在外鬼混着,心里还想着书背没背,心中有愧;背书那会,又想着今个去哪玩。 一遭下来,是学业没学会,玩也没玩好。 临近秋闱,不敢直视爹娘期盼的殷切目光,只能独自来到燕京城,坐在秋闱考生聚集的酒楼里面喝闷酒,消解忧愁。 这天,盛孝廉又在酒楼里借酒消愁,忽然见走来一人,留着三缕长髯,面若冠玉。 “这位兄台,可是在为秋闱发愁?” “你谁啊?” 盛孝廉喝得双眼迷糊,正郁闷呢,这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呵呵,兄台莫慌,在下有妙法,可助兄台度过难关!” 盛孝廉一听这话,将信将疑地望向来人,却见那人凑过来,一番秘语,正是教他假扮成老人,把小抄藏在拐杖里。 “你确定有用?”盛孝廉还是一副怀疑的表情。 “有没有用,兄台大可一试!” 盛孝廉转念一想,有道理啊,成功了一举高中,被抓住了大不了明年再来,左右自己都不亏,便同意了。 到了今早秋闱开考,他就用这一招企图蒙混过关,结果还是被人逮住了。 然而盛孝廉却没有机会再来了,一场飞来横祸,直接让他死无全尸。 生平结束,陆言从碑林图退出来,得到这次刻碑的奖励。 凡品五等,一本《论语》。 至圣孔仲尼及其弟子言行的汇编,先秦时代的典籍,四书之一。 陆言有些意外,没想到这次的奖励竟然是《论语》。 前朝有“半部论语治天下”的说法,陆言前世九年义务教育的时候,也学过书中不少名言,其中“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还考察过默写。 如今再见《论语》,还颇有些亲切。 翻开熟悉的书册,一股强大的文气扑面而来。 陆言从行行字句中,感悟先贤哲思,圣人之道宛如醍醐灌顶,使人灵台清明,心中澄净。 不知不觉间沉溺其中,等到一本书读完,东方既白。 这本奖励的《论语》也和平日书馆见到别无二致了,阳光斜照进来,化为飞灰。 整本典籍,为陆言灵台之中的文庙,增加了足足一斗才气。 他试着催动文气,周身一阵鼓荡,刻碑铺子的阴气都被生生震散不少。 “好家伙!” 陆言感觉自己以后再也不怕墓碑里面那些怨气了,再敢冲出来闹事,翻手镇之! 次日清晨,陆言打开门,发现隔壁缝鬼铺果然没开门,果然一到秋初这会就忙起来了。 不说别的,他昨天可是亲眼所见,盛孝廉的尸骨碎肉,叫人拿盆端着,放到了林月霜的铺子门口。 那场面阴间的不行,死法也阴间,碎成那样怎么缝?可有林月霜头疼的去了。 陆言出了刻碑巷,心说今天去找找昨天那几位礼部的吏目,看能不能包揽这次秋闱的碑。 京察,那就只能看人家礼部上头分配了。 来到贡院门口,果不其然,几位吏目都在那站着,陆言买了几碗阳春面,送过去,慰问几位吏目。 “几位官爷,辛苦了,来,吃点。” “你小子有心了!” 这交情都是吃饭喝酒走动出来的,几位吏目作为诸多冥铺的顶头上司,搞好关系还是有必要的。 今天倒是没见着几位考官,估计是已经进入贡院督考了。光见着一群官兵和礼部的人。 “官爷,您说这考生都进去了,都开考了,您还搁这站着干嘛呀?” 那吏目吃着面,一笑:“待会你就知道了。” 陆言正纳闷呢,过了一会,突然听着一声尖锐的惨叫响起,似乎是从贡院里传出来的。 好家伙,那叫声,跟遇见了厉鬼似的。 “哥几个,来活了。小子,你要是不害怕,也过来瞧瞧。” 几名吏目放下手中的面碗,朝着贡院墙边走去。 陆言也跟过去,就见着一具尸体拿草席裹着,从墙上往下撂。 礼部的几人,掀开草席一看,确认是死透了,便一招手,几名官兵过来抬走,抬到一边。 陆言这才发现,就在不远处,平平整整还躺着四具尸体,都拿草席裹着,白布搭着。 好家伙,这咋死这么多人,难不成这贡院里头隐藏着变态杀人魔,随机杀人? 太离谱了。 陆言瞅着一排尸体,心说今晚林月霜和其他二皮匠有的忙了。 不过他更关心自己的事。 “官爷,我那会说的,这贡院的碑都让我刻,您看成吗?” “你小子的手艺我自然认可!” 吏目探查完考生的尸体,扭头望着陆言,还是那句熟悉的话。 “收钱吗?” 第二十九章 当朝尚书的绝命书 夜晚,刻碑铺子中。 陆言摆弄着手中一叠纸页,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这是一沓纸质碑文。 今天白天的时候,陆言询问过吏目包揽秋试刻碑的事,人家的意思是,不要钱就行。 陆言自然是不收钱,那吏目又说自己职权不够,拿不了整个秋闱的墓碑业务分配的主意,但是单就今天死的这五位,还是没问题的。 这也算是考验,干的好了,上报郎中大人,以后刻碑尽量都找你。 就这样,陆言得到了五篇碑文,都是去礼部取来的,反正这些考生的碑文都是各自的登记名姓档案,全是现成的。 点火上灯,开始刻碑。 陆言如今一有文气护体,二有江湖气傍身,寻常怨气根本伤不着他,朴实无华一拳轰出,怨气顿时散开,老老实实被封进墓碑。 一通忙活,五面碑都刻完了,碑林图现,生平启。 五种奖励,都是凡品级别。 《诗三百》,《易经》,《春秋》,徽墨端砚,点睛湖笔。 好家伙,光是书籍类的奖励就占了三个,陆言心说这是要让自己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节奏。 陆言先取过《诗三百》,也叫诗经,一番通读下来,灵台之中文气增加了不少,约有五升左右。 除此之外,他还感觉到自身的气质发生了变化。 古人云:腹有诗书气自华。 陆言感觉自己通读诗经之后,气质变得更文雅了,有那么几分风流才子的感觉。 刻碑铺子里没有镜子,他就着鱼缸的玻璃照了一下,瞧着容貌也连带着发生改变,人更俊朗了。 不错,奖励的等阶虽然不高,但是作用很大。 陆言把诗经放下,发现这玩意读完之后并没有消失,应该是永久性的奖励。 只不过他能明显感受到,书中蕴含的文气,没了,它已经成为一本普通的诗经了。 剩下两本书先暂时放一边,先看看这一砚一笔。 陆言端起这徽墨端砚,一股清香扑面而来。 文房四宝中的墨和砚,还是顶级的徽墨和端砚,一般人或许瞧着没什么,但在文人墨客眼中,珍贵程度可不亚于金玉古董。 他又拿睛湖笔,做工精美,笔杆上刻有金纹“点睛”二字。 笔中至尊,湖笔。 这是五个奖励之中评级最高的,足有二等,来自一位考了多年都没考上的老儒生。 说起这老儒生,这次也是投机倒把的主,没天赋也不用功,苦读多年考不上,眼瞅着人都快入土了,急了。 这天正在京城的酒楼候考,还窝在房里苦背,突然一位自称“张育”的学子找上门,问他是不是在为秋闱发愁,想作弊的话,他能提供方法。 老儒生眼睛一亮,他早有这个心思,奈何脑子不灵光想不出好办法,心说张兄真是及时雨,连忙请进门商讨具体。 等到了开考那天,老儒生就按照张育所说,把这小抄藏进面饼里带进考棚。结果开考之后,取出面饼掰开一看,小抄消失了。 不能啊!再把其他几块面饼掰开一看,都没了。 一块里面没小抄可以说是带错了面饼,但是所有面饼里都没有,就离谱了。 “天要亡我!” 几声不甘的怒吼之后,人上吊了。 陆言看着生平里那人,三缕长髯,面如冠玉,心说这叫张育的,不当人子,净出馊主意,害死好几个了。 他缓和了一下,再看“点睛”二字,是取“点睛之笔”之意。 按照碑林图的解释说,这笔能给予一副字画点睛之笔,作出最精华的部分,使之活过来。 陆言也不知道这个活过来是什么意思,是真的如神笔马良一般把死物点化成活物;还是指字画水平登堂入室,画的写的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的意思。 为了试验,陆言取来一张宣纸,以湖笔蘸着徽墨,注入文气,挥笔写下他最喜欢的《将进酒》,墨迹跃然纸上,笔走龙蛇。 有正气诀的加持,他这一幅字,完全有宗师水准,甚至都能让金石字画爱好者趋之若鹜,拿去收藏装裱起来。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这一句,是陆言极富真情实感的一句,几乎注入了全部文气。 忽然,只见纸页之上的字迹开始沉浮,“须尽欢”三个字竟然跳脱出来,仿佛拟人一般地吵吵嚷嚷着,随后又快速消失,重新化作平面字迹。 陆言看的是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情况,若不是确定自己很清醒,他甚至觉得自己看花眼了。 什么鬼?字活了? 他又取来一张宣纸,这次不写了,改画。 注入全部文气,画出一幅荷塘月色图,结果真的出现在眼前,随后又迅速凋谢消失,归于二维。 一字一画作完,陆言突然头疼欲裂,险些晕过去,最后他得出结论,这个点睛湖笔是真的能把死物弄活,二维变三维,但是跟文气的量挂钩。 文气不足,是没有办法维持它们的三维形态的。 陆言此时头疼得紧,连忙取来易经和春秋,补充一下灵台文庙中的文气。 两本书读完,除了各自增加五升文气,还都有附加效果。 《易经》读完,陆言感觉自己获得了不少风水卜卦学的知识,尤其是卦爻和卦辞,他现在支个棚子,都能去大街上给人看相算命了。 并且随着悟性的增强,他还将《易经》和八宅明镜书两相结合,对于铺子的布局有了新的认识。 再读《春秋》,所谓“读史使人明智”,陆言感觉自身的各项才能都沉淀不少,对于气的运用也有了更深的认知。 总体来说,还是对于悟性和智慧的提高,和论语的作用相仿。 两本书读完,天已经透亮,都快到中午了。 陆言只感觉看书看得头昏脑涨,文气似乎攫取过多,需要休息。 靠在椅子上,倒头就睡。 不知过了多久,被一阵敲门声吵醒,已是月上柳梢。 来者乃是礼部的几位吏目,郑重地递上一本沾着血的布帛册子,形似大臣的奏折。 “当朝吏部尚书的绝命书?” “是啊,小子,昨天京察死的人,今天秋闱那几位的碑我分配给其他人了,你今晚,就负责把这个给我刻好了!” 陆言反复翻看着一厚沓“绝命书”,好家伙,这得有上万字了。 别人的碑文都是几十几百个字,你这多得夸张离谱! 怪不得当初林月霜说刻碑人一到京察最忙,而没有提到秋闱。 秋闱是量大,但是耐不住京察的质高啊! 第三十章 继往开来之法 送走礼部的吏目,关上门,陆言想着刚才几位所说。 昨日京察开启,皇上在乾清宫召见六部尚书,唯独吏部尚书迟迟不来,派人去请,结果才发现人早死了,死前还留下这么一封绝命书。 所谓绝命书,说白了就是自杀之前的遗书。 负责传唤人的小太监过去一瞧,那总不能把尸体抬到乾清宫见万岁爷,估计一合计,把这绝命书带上,回宫去了。 回宫之后,情况说明,再把绝命书递上去,皇上一看,顿时火冒三丈。 上面除了这位尚书大人自己的悔罪之外,还长篇列举了江南东霖党人的种种罪状。 “朝中谁不知道吏部尚书是江南东霖书院的门生,他死前这遗书,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把东霖党的罪状全抖落出来了,皇上能不气吗?” 光听着刚才吏目那语气,陆言就有预感,这次京察死的人绝对比平时多多了。 说是这皇上看完,龙颜大怒,命令把这绝命书刻成碑,准备给东霖书院送去,墩在门口,叫敲山震虎。 陆言听完说不出来话,只觉得这皇帝挺没脑子的,不管人家罪状几何,你这么大张旗鼓送碑过去明着羞辱,这不是逼人造反吗? 不过一切和他无关,吏目说了,只要干好这一单,十两银子,朝廷出。 陆言点火上灯,灭了,不过如今身负将近三斗文气,他也不在意了。 铺展开奏折一样的绝命书,浩浩荡荡长逾万字,饶是陆言刻碑技艺高超,速度快效率高,也足足花了整整一晚上,天蒙蒙亮才刻完。 碑林图现,吏部尚书的生平启。 杨熏。 这是这位吏部尚书的名字。 出生于江南一户书香门第,从小就好读书,勤奋苦学。 又因为崇敬前朝的大儒杨时,在镇上学堂读完学业后,又拜入当初杨时讲学的东霖书院。 再后来,又受东霖党人顾先成的思想影响,意识到大宣的种种弊端,立志以后要当一名廉洁奉公的好官,争取振兴大宣吏治,革除弊政。 事实上,他做到了,参加科举考试,进士及第,一路青云直上,如今官拜正二品京官,吏部尚书。 仕途一片坦荡,又娶了恩师的女儿,夫妻恩爱,育有一对龙凤胎,家庭美满,可谓人生赢家。 在旁人眼中,这正是雄鹰展翅、大展宏图的巅峰时刻;可是杨熏却莫名其妙自杀了。 朝廷定性为畏罪自杀,也确实服众,毕竟每年京察畏罪自杀、上吊的也不是没有。 只是就陆言看来,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 就在京察的前一晚,一名斗篷人来找到杨熏,二人密谈一夜,随后杨熏写下万字绝命书,刎颈自杀。 由于是在生平之中,陆言也只是旁观者,总不能上去把斗篷扒下来瞧瞧那人长什么样,只知道声音听着尖细。 但是陆言知道,这人一走,杨熏就自杀了,摆明是有问题。 碑林图也只是播放到杨熏自杀倒地,鲜血洒在绝命书上,便戛然而止。 不过陆言却从中,窥见不少朝堂上的那些争斗之事。 从碑林图中退出来,一面高大的石碑亮起,给出奖励。 精品二等,继往开来。 这是一门秘法,能够提升每种技法的上限,就比如说你的画技已经到达顶峰,无法寸进,这门技法就能够帮助你突破极限,以技入道。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使人无限进步的技能,很实用。 和“八级工匠拜师父,精益求精”差不多的意思。 陆言催动继往开来之法,发现自己的望灯术和八方聚音法都到了上限。 得了,先把这两门秘法提升上去。 首先提升八方聚音法,果然有效,陆言发现自己的听力范围从方圆一条街内,扩展到了整个一片坊市。 效果非常显着,但是他知道,这依然不是上限,总有一天,整个京城都会在他的监听之下。 再提升望灯术,发现没效果,碑林图给出了解释,简单总结下来几个字:江湖气不够。 到了“化阴神”阶段,才能将望灯术进阶成神品秘法,隔垣洞见。 他现在才纳气,炼精都没达到,更遑论化阴神了,只能暂时熄了心思。 不过今日把八方聚音法升级了,也算赚了。 陆言消化完这次的奖励,打开门,阳光照进来。 放着巨大石碑上密密麻麻的绝命书文,他不禁感叹。 若非有人拿杨熏妻儿的身家性命加以要挟,杨熏也不会自杀,更不会留下这绝命。 没过多久,礼部的几位吏目就来了。 几人一看,碑文工整,字迹隽永,可一顿好夸,说这送上去万岁爷一定看着高兴,欢天喜地的抬走了,却是只字没提十两银子工钱的事。 陆言也不在意,你爱给不给,咱也不缺那点钱不是? 稍微得空,他跑到隔壁戏楼,把蓝颜新叫出来。 “上次给你那些书,可有认真看?” “回先生,有认真看。” “好,把书取来,让我考考你!” 陆言取过几本书,一番考教,蓝颜新对答如流,令他很是满意,看来自己的卖鱼铺子很快就要开张了。 陆言最近都没去易水河边钓鱼,心说等京察结束闲下来,再去钓鱼养心。 这边出了戏楼,他又马不停蹄地跑到字画市场。 大宣朝虽然北有边警,南有倭患,西边又有叛军盘踞,但是这经济还是相当繁荣,尤以先帝和历皇这会为最。 尤其是古玩字画,士商阶层都好这口,爱好收藏这名家书法绘画,装裱起来挂在屋里,人进来一看,书香浓厚,但其实多数人都是附庸风雅。 都说京城很多人跑去赌石,可到头来这赌石赚到的钱,还是砸进金石字画收藏里面去了,还容易买到赝品。 如果说赌石一行是风险投资,风险获利正相关;那这收藏一行,就是吸金无底洞,买到假货血亏,欲哭无泪,买到真品也是图一乐,看着好看。 护国寺旁边的南城红桥根底下,毗邻柳泉居,就是京城最大的古玩字画市场,也是无数文人骚客吟诗作对、风花雪月的地方。 今日,陆言来这了。 第三十一章 敕灵请神符法 南城根,红桥画市。 陆言换上游船画舫那会买的雅士行头,搁里边转悠。 说是画市,其实金石字画里面都有,也不乏各种文人墨客、官宦豪绅流连其中。 这不,陆言路过一处摊边,就听见又有人傻钱多的愣头青被忽悠了。 “哎呦,您可太有眼光了,这幅,可是前朝山水大家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 “那玩意?我听人说原作不是在宫里头?” “额,这个是洪皇年间的仿本,也是出自当时的绘画大家之手!” 他一路走来,诸如此类对话,可是听得太多了。 红桥画市,说通俗点就是古玩市场。 古玩这行,最不缺的就是各种赝品和初入这行、啥也不懂的冤大头。 陆言打眼一看那所谓的洪皇年间仿本,线条勾勒僵硬,着色生涩,明显是外行做旧的玩意,但凡拜个师傅学上几年都不至于画成那鬼样。 可惜那愣头青经不起忽悠,最后还是买了,也好,权当交学费了。 陆言虽然没办法鉴别古董真假,但是对于字画的鉴赏能力却已非常人可比。 放眼这些零散地摊,别说附着文气的名家字画了,就连正儿八经行内人的作品,都没几幅。 陆言不久前找人打听过,地摊只图一乐,真要买名家字画,还得是红桥中心的丹青阁。 这丹青阁里头,行家可多,而且人家也不是卖字画,怎么着呢? 赌字画。 其实也不算赌,就是把名家作品和赝品、高仿、做旧等等混在一块,任由你自己去辨别区分,考眼力见的活。 三百两银子一次,内行买赚,外行买亏。 陆言来到丹青阁,一进去,就见着一伙人三三两两围一圈,在那嚷嚷着。 “下笔果敢,笔锋苍劲有力,真迹!” “这入序如此凌乱,必然是假的!” “不,我瞅着像是用台阁体仿的,多半是开国那会的仿本!” 大体听了这么几句,懂不懂行不知道,反正感觉上是比地摊那帮人专业多了。 他也过去凑热闹,挤进去,看到七八幅字横陈在一张大桌上,一众字画爱好者围着桌子品头论足。 刚才那三人争论的,乃是一幅名为《寒山帖》的书法作品。 陆言打眼一看,其上附着文气,虽然不知年代,但是也足以说明是内行作品。 只不过附着的文气并不多,他也兴致缺缺,又瞧了瞧其他几幅字,摇了摇头,走了。 一楼转了一圈,字这一块都看过了,倒是有那么几幅凑合,可惜其上的文气都少得可怜,不值得陆言出手。 上到二楼,整的跟画展似的,一幅幅画装裱起来挂在墙上供人鉴赏,环境相比一楼也安静许多。 陆言瞅着那种明显是假画的,跟前压根没人;高仿的,能有那么一两个人站在近前细瞧,瞧到最后也走开了;唯有真正的名家真迹,跟前人才会多点。 这就能看出,真正懂行的人大多在二楼赏画呢。 陆言看画走马观花,路过一处窗边,忽然感觉一股阴寒袭来,这种气息,整日刻墓碑的他再熟悉不过了。 “阴气?” “这丹青阁明明是卖字画的,怎么会有阴气?” 带着疑惑,他定睛瞧去,就见七八个人围着一座高大石碑低声言语,石碑上似乎有画。 再细看,似乎是石刻画,上面撩撩几笔白描手法的雕刻,就勾勒出一幅人物画,确实不凡。 现在的陆言,看见石碑就下意识激动。 他凑过去,和人搭话:“这位兄台,敢问这是?” “在下也不清楚,这石刻似乎是店家放到此处,供人拓印,只不过目前为止没人成功就是了。” 陆言心神一凝,照理说拓印石刻都是内行人的基本功,而且没什么技术含量,怎会无人成功? “哪位仁兄若是能将这幅石刻画拓印下来,日后来我丹青阁赌字画,一律折半!” 石刻前面坐着的店家发话了,三百两折半,就是一百五十两一次。众人自然心动,却又无可奈何。 方才不少人都尝试了,其中不乏圈子内的行家,可就是没人能拓不下来,你说怪不怪? “我来试试!” 陆言起了兴趣,倒不是因为赌画价钱折半的缘故,而是因为方才他用望灯术去看这幅石刻画,都看不真切,有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 肉眼能看清,望灯术却看不透,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店家见陆言要试,就递过去一张拓印纸,随后抱臂站在一旁。 请开始你的表演jpg 陆言运足文气,把纸紧紧贴上去,洒上墨,待到差不多了再揭下来。 有人凑上去看,见纸上有图案显现。 “呀,这是成功了!” 就在众人惊叹之时,那纸上的图案忽然变淡,随后渐渐消失,只留下浅浅的几道墨痕。 包括陆言在内,在场的诸人都傻眼了,还有这种操作? 不过相比前面那些人白纸贴上去,白纸揭下来,这幅还存有数道印痕,已是极好。 “诸位莫急,容在下再试着临摹一番。” 陆言不信邪,从袖口取出点睛湖笔,决定临摹这幅石刻画。 整整一炷香,一群人围观他临摹石刻画,越看越惊,此子年纪不大,画道造诣却是不凡。 石刻画上的图案,是一名彩冠羽衣的仙人模样,陆言哪怕有点睛湖笔在手,也不觉大汗淋漓,临摹此画竟然异常耗费文气! 整体画好了之后,最终才画眼睛,谓之“点睛”。 “与原画有八九分相似,还带着些许神蕴,后生可畏啊!” 一名资历极深的老者感慨,给出了很高的评价。 但此时,陆言压根没心思听这些溢美之词。 因为,碑林图又出现了。 极品二等,敕灵请神符法。 日落西山,陆言回到刻碑铺。 前不久临摹石刻画,又得到奖励了,评级还不低,极品二等。 敕灵请神符法。 他专门问过店家,这石碑乃是来自于一座墓中。 前段时间衙门抓住一批倒斗的,这伙人长期活跃在豫州之地,盗了不少大墓。 如今一朝落网,所有明器尽数收缴,也包括这块石碑。 但是如这类石刻画、壁画之流,为了防止风蚀,必须要留有拓本,石碑的拓本工作,自然交给字画这方面的行家,丹青阁。 可惜丹青阁拿到石碑,使尽解数都无法拓印,没办法,朝廷交代的任务那得完成,只能下血本,在二楼搞出一个“悬赏”。 再说这奖励,可谓让人又爱又恨。 爱的是,评级高,极品二等,而且还赠送一张现成的符当“体验卡”,能够敕封召唤神仙,听着就很厉害。 恨的是,这敕灵请神符目前有且只有一张,绘制方法虽然简单,但是原料要求很离谱:符纸为引,苍生泪为墨。 符纸市面上不少,可苍生泪是什么玩意,怎么弄,没说。 陆言觉得这奖励纯粹得来气人的。 暂且不谈这烦心事,他低头翻看今日新送来的碑文,六位秋闱考生,三位京察罪臣。 搓了搓手,今晚要来个九连环了! 第三十二章 祝由十三科(求收藏,追读) 夜半三更,刻碑铺里。 碑林图浮现,生平如同小电影一般放映着。 方才几位秋闱考生的墓碑,不出所料,奖励还是和文道有关的东西。 《尚书》,《大学》,《孟子》,小儿辩日图,枕中秘宝术,圣人训诫。 三本典籍和小儿辩日图,都是凡品低等。 枕中秘宝术和圣人训诫则是精品,一个六等,一个五等。 先说三本书,毫不意外,陆言又习得不少圣人至理,受到先贤哲思的熏陶,文气也增加了足足一斗五升。 再看小儿辩日图,有典故云:“孔子东游,见两小儿辩日”。 画上,两个稚童指着太阳,面红耳赤,在辩论太阳的凉与热。 陆言把这幅图画鉴赏完,一股辩证之理涌入脑海,他学会一套诡辩论。 看来咱以后也能做到不吐一个脏字,就能把别人说到哑口无言、郁闷吐血了,一副三寸不烂之舌,舌战群雄。 接着,陆言又拿起一只布枕头,这是精品奖励,枕中秘宝术。 典出《汉书》,传说西汉淮南王的枕头中藏有神仙道术,无比珍贵,秘不示人。 这玩意,是他给一位岁贡生刻碑,得到的奖励。 说是这位岁贡生,出身于一座山村,家徒四壁,为了改命,一直勤奋苦读。 到了弱冠那年,功夫不负有心人,其才学名声远扬,受到府县学堂的大先生看重,举荐为秀才。 这成了秀才,周围人一番溜须拍马,一两句还罢了,听的久了,不免有些飘飘然。 这学业是怠慢了,梦想也松懈了,整天就穿着长衫拿着折扇,到处瞎转悠,就为了听别人一句“严秀才”的恭维。 日子一长,到了乡试,一次不中,两次,也没中,三次 这一考,就从青丝考到白发。 年到古稀,这才勉强混了个岁贡生,但还是不死心。这不,这回柱个拐又来考了。 好巧不巧,在酒楼候考那会,被催命鬼找上门,没错,还是那位叫张育的考生。 张育自称有本次的考题,好心给了这老贡生一份,老贡生死马当活马医,熬夜背下来,结果第二天开考傻眼了,一道都没对上,白背了。 这次不过,谁知道还有没有下次? 老头心态崩溃,直接心跳骤停,猝死了。 到头来,也没能听着一声“严大春元”。 陆言叹息一声,望着布枕头,这玩意说白了就是壶中日月、袖里乾坤,万能百宝袋,能藏东西的法术。 他取过乾元钓竿,往布枕头一塞,嘿,那么大一个塞进去了,再取过徽墨端砚,也塞进去了,跟无底洞似的。 不错,很实用。 陆言又拿起一把木质戒尺,就是孩子不听话学堂先生打手那种,精品六等,圣人训诫。 这个奖励出自一位酸腐秀才,经常问别人“回”字有几种写法的那种。 这次也是,在酒楼候考,那位张育又来登门,说要考教一番,友谊文斗。 秀才心说我都考好几回了,也不怕你,二人互相考教一番,张育大为惊叹,自愧不如。 “兄台此次必能高中,倒是小弟,恐怕要名落孙山了!” 这话术,像极了每次考完试都说过不了,结果考的比谁都好的那种人。 酸秀才听了这话,那虚荣心自然是得到了极大地满足,谦让几句,就处于飘飘然之中,也不备考了。 等到开考一天,全忘了,瞧着卷子啥也不会,一口心气没上来,死了。 陆言算是发现了,这位张育,堪比死神小学生,登谁门谁就死,人间活阎王,回头一定要打听一下这人。 再看这圣人训诫,说来用法也简单,只要拿这戒尺把人轻轻一拍,那人就必须站在那听你说,仿佛聆听圣人训诫一般。 或者你要揍人,只需拿着戒尺把人一拍,哎,人家就得乖乖站好,呆站在那让你打,持续整整一炷香的时间。 陆言觉得这玩意比前面那些都有意思多了。 秋闱六名考生的奖励整理完,下来就是京察的三位官员了。 两位千户,一位太医。 先说这位太医,还得提到西南大案的后续。 当初一批玉骨草先从蜀地运回京城,第一时间就被送进太医院接受“质检”,负责过关检查药材的,也正是这位死者,王太医。 本来这种供应东南大营的大事,都得请院正亲自把关,结果恰好宫里福王病了,院正去给福王瞧病,这事也就落在了院正高徒王太医的身上。 可惜王太医见识尚浅,只是闻着味道略有不对,就没敢尝,取来一只白鼠试药,观察一段时间发现没死,最后得出结论,防潮了闷得有些霉味,晒干就好。 就这样,过了太医院的把关,数批玉骨草送往东南大营,结果致使无数将士病亡,前线大败。 当时忙着查案,又逢杨英龙造反,没顾得上,这会正好趁着京察,来一个秋后算账。 推上西市刑场,咔嚓一刀砍了。 碑林图给出奖励,精品二等,祝由十三科。 祝由十三科,也叫祝由术,最早见于《素问》,是古代医术的一种流派。 所谓祝由,就是不用针灸药物,只需移易精神、变换气质,施展祝由术,就能治病。 再说通俗点,搁陆言前世的蓝星,这祝由术相当于心理疗法,心理暗示、催眠。 默默感受着脑海中的祝由术,陆言仿佛把自己催眠了一般,即将沉沉睡去。 忽然,打了一个激灵,人清醒了,他彻底将祝由术掌握。 “这玩意真恐怖!” 陆言有些心悸,没想到祝由十三科竟能营造出一片虚幻,扭曲事实。 比方说,你把一个人打了,只需要施展祝由术,暗示对方自己没有打人,对方就会认为被打的事与你无关。 堪称“完美不在场证明”! 不过没仇没怨的,这玩意暂时也用不上,陆言又看向其他两位千户的奖励,其中一位陈千户他当初在画舫还见过。 两个凡品,道貌岸然术,忙里偷闲法。 道貌岸然术,出自陈千户,使用之后能够将自身气质变得很严肃伟岸,伪造一身正气。 陆言心说自己本来就是正人君子,何须伪造?这玩意,没用! 忙里偷闲法,出自另外一位千户,经常玩忽职守,造成不少大失误,这才被斩首。 掌握之后,陆言感觉自己的时间管理能力提高不少,做事的效率提高了,刻碑的速度又加快一截。 待到九连环结束,早已日上中天。 陆言打开门,心说去好久没去柳泉居了,走到巷口跟前,突然一群人围上来。 他抬头一看,为首的胖中年眼熟得很,哟,这不是当初要非礼蓝颜新那位嘛! 昨晚还想着祝由十三科没地方用,这就送上门来了。 巧了嘛不是! 第三十三章 做人难,做首辅更难 刻碑巷口。 陆言被一群大汉围住,为首的正是以前非礼蓝颜新那位胖中年。 当初这人被一脚踹飞也一拳打懵,放过狠话,陆言以为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这还真找上门了,不错,挺有骨气。 要是放在过去,陆言遇见这么一帮人堵在巷口,多半会打倒一两人,杀出一道缺口突围跑路。 但是现在,他不仅毫不惧怕,更不想逃,甚至还想整点花活。 “几位爷,这是几个意思,小的与几位素不相识,自认没得罪过几位?” “没得罪人?” 为首那胖中年一抹大蒜鼻头,左右瞅一眼身后仆从,一脸豪横:“我看你小子记性是真不行,当初你坏爷好事,爷就说过让你等着!” 陆言挑眉假作一番思索,揣着明白装糊涂:“您说得什么好事坏事的?” “前不久,爷和一位小相公正亲热,就是被你这小子给搅黄了” 这话,胖中年几乎是咬着后牙槽说出来的。 “哦哦,想起来了,小的是不是还把您给揍了?” 陆言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却让胖中年心中愈发阴冷,恨得牙痒痒:“小子,也叫你做个明白鬼,爷今天就是专门来报那一拳一脚之仇的!” “小的们,给我上!” “哎哎哎,京城之内不许杀人!” 陆言一边往后退,一边默默催动祝由十三科,影响着胖中年和一群打手。 后面一众仆从提着棍棒,作势要冲上来,突然头脑一阵眩晕,昏昏欲睡,却没有完全睡去,处于一种似醒非醒的奇妙状态。 这就是祝由十三科的作用,催眠术。 “记住,你们是你家公子的小相公。” 陆言对着一群打手暗示道,随后又凑到胖中年跟前,指着前面一群仆从道:“记住,他们都是你的小相公。” 随后,他又对着仆从们暗示道:“记住,你们家公子喜欢小相公暴打他,想要讨得公子欢心,就狠狠打他!” 说罢,陆言又从布枕头里面取出圣人训诫尺,给这几位陷入催眠状态的主仆一人来了一下。 “打,狠狠打,打够一炷香的时间。还有,记住,你们来到刻碑巷,没见着要找的人。” 他把一切都安排好,就扬长而去,柳泉居大快朵颐去了。 这边胖中年望着前方一群彪形大汉,在他视角里都是娇滴滴待人宠幸的小相公。 “宝贝,我来了哎,宝贝你们这是做什么?” 胖中年就瞧着,他眼中的一群娇滴滴的小相公,一个个抡棍提棒,统统冲他身上招呼。 之后,窄窄的刻碑巷里,就响起了杀猪般的嚎叫,久久不息。 下午,京城内城赵府。 若是京城买房非富即贵,那么住在内城,才是地位尊崇的象征。 内城赵府,当朝首辅赵志皋赵大人的私宅。 此时,赵志皋正与人在后堂切谈。 “唉,王大人,您是被皇上下令致仕,轻松了,回家养老了,可是苦了我等啊!” 对面一位老者淡淡一笑:“人都不在朝中了,还叫什么大人,糟老头子罢了。” 这老人,正是上任首辅,王锡爵。这是两任首辅之间的密谈。 赵志皋哭丧着一张脸,望着王锡爵诉苦:“您老是颐养天年,却是不知道您老走后,北边如今又起战事,东南还没平,西南虽说传来捷报,可关外据说又有异动,我,我苦哇!” 他向王锡爵痛陈如今大宣的形势:北有蒙古边防之危,东南倭寇愈发嚣张,西南叶梦熊大破杨英龙土兵先锋,收服滇北。 “唉,倒是辛苦赵大人了!” “嘿,王老,您瞧着,当初‘新政’别看老百姓一片叫好,结果呢,张公仙逝之后,皇上直接抄家,这是失宠了,连带着首辅这个位子,也不受皇上待见了!” 赵志皋平日没人倾诉,这回刚好碰着至交王锡爵回京,可这一顿吐槽:“首辅这位子,叫外人看着光鲜亮丽,多少人眼睛盯着呢,眼红着呢!可是,这玩意就是风箱里的耗子,两边讨不着好!” 他说的口干舌燥,端着茶水满饮一口,接着道:“皇上看咱首辅不顺眼,东厂那边又视咱为眼中钉肉中刺,东霖书院那边又觉得咱是弊党贪官。如今边患又四起,老百姓日子遭了,又开始骂咱首辅不作为,光会谄媚罔上!” “这,这可太难了呀!” 王锡爵曾经也在首辅位子待过,哪能不知其中艰辛,只能劝慰道:“唉,我也理解赵大人你,可是咱们在其位谋其政,还是好好干,只要不犯大错,熬到头,回乡养老呗!” 就在两位互相叹息,天涯沦落人同病相怜之时,堂屋外忽然响起不和谐的叫嚷声。 “我爹呢,我要见我爹,我爹是不是在里边?!” “少爷,老爷在和好友议事” “我不管!” “哐当”一声,门被撞开,赵驰闯了进来,一副鼻青脸肿的模样,细看正是那蒜头鼻胖中年,被揍成了猪头。 “爹啊,你要为孩儿做主啊!” “多大的人了,冒冒失失不懂规矩,你王叔还在这呢,莫要叫人看了笑话,起来!” 赵志皋眉头一皱,虽然他对于自己儿子闯进来一事颇为不悦,但看着像是被打了,还是要关心询问一番。 毕竟好歹是自己的儿子被人打了。 “爹啊,我前段时间被人揍了,今天去找场子,人没找着,却遇到一群小相公爹,我被一群小相公打了,我还把他们带回来了,就在门外头!” 赵驰越想越不对劲,头也越疼,但还是按记忆说了出来,还指着门外说道。 赵志皋眉头皱得更深了,顺着手指往外一看,一群手持棍棒的家仆打手,目光略显呆滞地杵在门外,没进来。 “那帮人?” 赵驰这会祝由术的劲还没完全过去,瞅着外面的壮汉还是小相公的模样,冲着他爹点头:“对,就是他们!” “那特么是小相公?” 赵志皋一拍桌子:“混账玩意,不知廉耻,这么大年纪,不结婚生子,却喜好男色!还一天到晚嫖什么小相公,我看你是嫖得魔怔了!来人啊,把少爷拉下去打,打醒为止!” 左右上来几名护卫领命,把赵驰拉了下去。 这一天,许多住在内城的朝臣都听见,赵首辅府上响起了杀猪般的惨叫,一直到快半夜。 第三十四章 皇天降罪 傍晚时分,陆言回到刻碑铺。 今天上午去柳泉居小酌了几杯,那里新进一种名叫“黄柑露”的美酒,果香十足,据说是洞庭湖那边的特产名酒,要不是陆言是柳泉居的大客户,消费额度高,根本没这口福。 下午又跑到琉璃街,赌了几次。如今诸多名矿大矿都掌握在各大赌石坊,地摊上能捡着的好料子越来越少,找了许久,才好不容易开出一个半玻璃种,回了回血。 但和一件揪心的事比起来,这些都显得不重要了,啥呢? 京察提前结束了。 这还要从刚才说起,陆言往回走,经过巷口时,刚好碰见前来送碑文的礼部吏目。 现在陆言都快成礼部殡葬司的御用刻碑人了,当初盛孝廉那几块碑刻完送到礼部,主簿瞧着以为是哪位书法家改行了,赞不绝口。 加上这小子懂事有礼貌,还有生活情趣,也不晦气,在诸多吏目中风评不错,这位主簿一听,直接拍板,决定以后朝廷大多数刻碑任务都交给陆言。 这边礼部吏目一脸高兴地拍着陆言肩膀,告知他京察提前结束,暂时不会再有朝臣被斩首,今天是最后一批,往后就只有秋闱的任务了。 吏目那是由衷的高兴,毕竟刻碑这玩意动不动死人,能少刻那自然应该高兴,这一程算是熬过去。 可陆言却是无比失落,没有碑刻,就意味着没有奖励拿了,血亏。 “官爷,这京察怎么提前结束了?” “嘿,今个圣上不知怎么着,突然决定赦免一批罪臣,原本判了斩监候的一批人,直接被流放到延安府挖煤去了,捡回一条小命!” 陆言不知道这位皇上又哪根筋搭错了,前面还杀了好几个,这就突然慈悲起来,搞什么大赦,看不懂。 在封建时代,政策就是皇上每天的心情,一天一变,今天高兴,赦免一批,明天烦闷,杀一批。 不过这些都与他无关,待在刻碑铺这一亩三分地,任凭外面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 点火上灯,开始刻碑。 今晚一共三位考生,一位京察的罪囚,尤其是秋闱,相比前两天人少多了。 也是,要是天天都死六七个,那这考试也没办下去的必要了,也没人敢考了。 三位考生,奖励都是凡品:速记药丸,八股通论,一只囊萤小盏。 速记药丸来自一位过劳猝死的考生,天生记忆力迟钝,背诵四书五经八股文尤其困难,但却为了中举考取功名,拼死读书,结果实在心力交瘁,死在了考试桌案上。 不错,难得是个正常死亡的,没碰上那个名叫“张育”的死神登门。 陆言一口吞下,缓缓闭上眼,在睁开眼,取来前段时间的《论语》,竟然只耗费半个时辰,就将整本书背过。 嘶--,这记忆力提高的程度,恐怖如斯! 消化完速记药丸,陆言又拿起一本薄册子,八股通论。 通篇讲述了八股文如何写和如何写好,对于八股文的写作技法进行仔细阐述。 然而,陆言又不参加秋闱,又不考取功名,这玩意有啥用? 得了,先放一边。 再拿起一只发亮的小型锦囊,里面有萤火虫飞动,囊萤小盏。 这小盏放在白天不怎么显,反倒是夜里,比油灯还亮一些。 不错,当个照明灯还挺实用的。 三个凡品奖励看完了,这边就剩下京察结束前还死的最后一位倒霉蛋了。 碑林图现,生平开启。 说起死的这位,陆言还在那位任半仙的生平中见过,谁呢? 京城乔氏票号的大掌柜,乔卓。 这事还要从当初雾灵山主峰挖出荧惑守心石说起,消息走漏,传到皇上耳朵里,龙颜震怒。 荧惑守心石被官府秘密押回京城,任半仙成为替罪羊被斩首,乔家则是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保住了身家性命。 本来这事都算完了,结果没过两天刚好碰上京察。 当初吏部尚书杨熏在家中自尽,此次京察主官直接没了,所以由吏部侍郎代理京察,皇帝亲自上朝督察工作。 就在昨日,吏部查出户部给事中鲁泰贪赃枉法,贪银数甚多,顺藤摸瓜,又查到鲁泰和乔家有不正当生意往来。 完了,这是挖出萝卜带出泥,一群蛀虫一块办了。 恰好历皇在跟前,就随便问了一句,说这乔家和当初挖出荧惑守心石的是不是同一个,吏部侍郎点头。皇上又问那石头在哪,侍郎说暂存钦天监。 好嘛,刚好皇上想起这事,跑到钦天监瞅了一眼那荧惑守心石,结果当晚,一道天雷劈下,直接毁了皇帝经常居住的乾清宫南偏殿。 这可把历皇吓坏了,又惊又怒,心说夏天过去都立秋了哪来的天雷,若非他昨晚临时改变主意去看望福王,那就连带着南偏殿一块陪葬了。 后来钦天监监正就上书一封,说这是陛下看到荧惑守心的天罚,是对于陛下的警告,灾难之兆,需要减少杀孽,造福天下苍生。 加上那鲁泰可是阉党的一枚重要棋子,魏忠吾一直想挽救,现在机会送上门,也可劲在历皇耳边吹软风,这一来二去,皇帝更是深信不疑。 古代皇帝都迷信,崇拜天地,讲求“天人感应”“天人合一”,尤其是春秋之际,对于这种反常天象异常注重,一般有天灾降临,帝王都会颁下罪己诏,然后再来一波赦免。 皇天降罪,以戒朕躬。 历皇也不例外,不过在颁布罪己诏之前,他决定先把乔家处理掉,也不搞那种灭门惨案,就是有针对性的解决。 常言道,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乔家大掌柜乔卓斩首示众,当初参与挖掘荧惑守心的一批活计官兵也被秘密处决,乔氏票号主要成员流放三千里。 按历皇的说法,要不是你们挖出这破石头,朕也不会被天雷警告,遇此天罚,都怪你们。 杀了一批人,历皇再颁下罪己诏,一波大赦群臣,京察提前结束,如鲁泰这种被判斩监候的,全部发配去延安府挖煤。 短时间内不再斩首,西市刑场沉寂一段时间,黔首再感念一波圣上仁德,京察天降罪这事算是彻底完了。 至于荧惑守心石的事,您记着,可还没完。 第三十五章 钓鱼大赛 生平结束,碑林图消失,陆言得到这次刻碑的奖励。 精品九等,天珠算盘。 一副紫檀木算盘,造型像极了年代悠久的酒楼里,在老掌柜手下噼啪作响的老算盘。 陆言拨动算盘珠子,一股深奥复杂的陶朱之道涌入脑海,算盘的用法功效也随即浮现。 “能够计量指定物品的价值。” 这功能倒是正常,毕竟算盘本来就是用来记账算账的。 陆言拿着天珠算盘,对准前段时间买的一只小摆件,算盘上的珠子自行拨动,给出计价,十五两。 他点点头,这个价格确实合理,当初他买的时候也不过十七两,刨去商家赚二两,十五两净价差不多了。 有了这个天珠算盘,以后再也不用害怕被敲竹杠了。 往后的几天,陆言开始了规律的生活。 白天要么去红桥画市转转,提高自己的字画鉴赏水平,吸收文气;要么去秋闱贡院附近,跟一群礼部的吏目继续拉关系。 晚上,则是依旧待在刻碑铺子里,为死亡的考生刻墓碑。 奖励还是那老几样,四书五经八股文,写作技法,各种督促学习、提高学习能力的小玩意小道具。 临到秋闱结束,陆言还得到了一门特殊的技法,讲绘画的,主要是讲解花鸟画的技巧。 来自于一位字画顽主,这位喜欢字画,尤好花鸟,平时没事也喜欢画两笔,结果都土埋半截,回想人生突然觉得心有遗憾。 一直没有个功名,这不,来参加秋闱了,心态也挺好,就是想着弥补一下遗憾,奈何身体实在撑不住了,高强度的考试没撑下来,驾鹤西去了。 这位不错,还是寿终正寝,临终也考了一回,圆满了。 陆言习得花鸟画的绘画技法,在这一领域可谓是更上一层楼。 再就是,他也见证了不少考生的死法,疯癫而死、过劳死、意外死、被坑死,尤其是被坑死的考生,都和那位名叫张育的考生脱不了干系。 秋闱结束后,礼部的吏目也闲下来了,陆言还趁机托几位吏目问过主考方,有没有一个叫张育的考生,这可是个大祸害呀! 吏目心说左右不是什么麻烦事,就答应了,结果一通询问下来,没这人。 陆言心说会不会是往年的考生,心态不好报复其他人的,索性借用祝由十三科,偷偷潜入吏部档案房,结果一连查了连续十年的考生名单,倒是有几个张育,可惜都不是他要找的人。 曾经在生平中,陆言听这位张育自我介绍过,说是自己来自蜀州,可是档案上记录的几位叫张育的考生,没有一个来自蜀地。 “蜀地张育?” 陆言对一名主考官施展了祝由术,结果得到了一个奇怪的说法。 “张育是传说中文昌帝君的名讳,相传文昌帝君升仙封神之前,正是蜀中人氏。” 这世上真有神仙? 反正陆言是深信不疑的,毕竟都能修炼了,也见过当初那尊邪门的铜佛,怪力乱神肯定有,只是自己还没真正见识到。 不过要那位张育真的是文昌帝君这种神仙的化身那确实挺没品的,说实话。 给人出馊主意教人作弊,给人透题再反手把人一坑,高情商的说法叫考验心性,低情商的说法叫顽劣。 陆言后来也去过候考的酒楼查探过,得知的结论还是没这个人,自行转悠一圈,也没见着,估计是到了秋闱才会出现。 他要是真想和这位“文昌帝君”一会,就得等到三年之后,贡院之门大开,秋闱再启了。 秋闱结束后,陆言也是真正闲下来,甚至整个冥铺都闲下来了。 每天进进出出,都能看到林月霜坐在缝鬼铺的门槛上发呆;一到秋雨时节,也能见着冥铺内院的杠房肩上搭着布,靠在广和楼外墙听曲。 这天,是秋闱结束的第一天。 京城的大街小巷,处处都能看到文士打扮的人,这些都是考完试的考生,好不容易来趟京城,这考完了,自然又再顺道游玩一番,遍览京城风光。 古代都有“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说法,每次考完都会有一批人逗留京城看新鲜,大多数都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 当然,也有不少人考完试就选择立即返回,其中家住江南的考生,尤其是江浙一带,都会走水路沿着大运河一路南下直达。 但是这回,有一样大家伙也会随着考生一起南下江南,什么呢?杨熏的绝命碑,上面刻满了东霖党的罪行。 这次南下,直接送到东霖书院门口,诛心呀! 陆言在街上闲逛的时候也见着了,自己刻得碑,被人用八抬大轿抬着,后面插着几根白幡,沿着京城主街一路出了燕京城,最后登船。 老百姓一开始还以为又是哪位大人物没了,搞这么大阵仗,都见怪不怪了,结果一瞧竟然是一块石碑,那就有兴趣了。 左右一问,都不知情,陆言这种知情的,也只是冷眼旁观。 朝廷既然还没按照石碑上所刻宣判罪行,就说明双方还没彻底撕破脸,这次游街,也不过是一种警告。 而陆言,还是乐子人,静看狗咬狗,咬到最后一嘴毛。 京察和秋闱都完事了,陆言也恢复了相对平淡的生活。 秋初将过,九月添衣。 这一天,陆言久违地来到易水河畔钓鱼。 走到熟悉的钓鱼位置,发现当初那位见识他直钩垂钓的老者还在。 “哟,老人家好久不见了!” “小友也是啊!” 老者一笑:“许久不见小友的直钩钓法了,今天可是一定要让老朽再大开眼界一次呐!” “呵呵,老人家过誉了。” 陆言下钩,正欲闭眼养心,忽然听着一旁老者又道:“小友钓鱼之法神乎其神,何不去参加那钓鱼大赛?” “钓鱼大赛?” 见陆言眉头微挑,老者连忙介绍:“不错,每年都有,地点就在大运河边,本来都是八月举行,结果今年那破地方晦气,钓上来了河漂子,官府也封锁了一阵子,这才推迟举办。” “如何,小友可有兴趣一试?” “嗯,倒是可以,不知具体流程如何?” “哈哈,这种赋闲的活动要甚的流程,去八王爷府上找门房报备,届时直接去大运河边就行了!” “八王爷?!” 第三十六章 急宣入宫刻碑 傍晚,刻碑铺。 陆言今天久违地去到易水河畔养心,却意外从老者那里得知了钓鱼大赛的事。 关键是这事的主办方是八王爷府,是朱闲。 陆言也想了想,嗯,估计也只有那位乐子人、大闲人会搞这种活动了,据说还每年都办。 他钓完鱼,下午就去王爷府上拜访,也没见着朱闲,说是出去了,就先报备门房参加钓鱼大赛的信息了。 门房告诉他,三天后,钓鱼大赛就会开启,反正这活动不需要啥准备,也办的低调,真正的“钓鱼发烧友”才知道消息,提着鱼竿饵料就上了。 朱闲府倒是和别的权贵府邸不同,门房谁都能找,至于你要是找王爷本尊,那也能给你通报一声,毕竟咱这朱王爷朋友多,三教九流都有,有乞丐来找都不奇怪。 朱王爷也是个奇人,没有个定性的交友标准,反正是不怎么注重身份,让人捉摸不透。 陆言报完名,天色不早,扭头就回了刻碑铺。 今天竟然破天荒来了生意,送来了新的碑文,还盖着礼部的官印。 这是自京察秋闱结束以来,头一遭生意,秋闱终末第一碑。 陆言翻看着碑文,发现这死的人,竟然是城外的流民。 黄河自古就容易决口。 前些年,历皇派人治理黄河,这位去到豫州,先是加固修筑两岸堤防,堵塞决口,束水攻沙;后来又引淮水入黄,成效初显。 这短时间之内,是好了,海清河晏,黄河也趋于稳定,但是没过两年,泥沙积累,河床升高,得了,又决口了,甚至比从前还严重,几乎年年决口。 最严重的一次,黄河水几乎淹了小半个豫州,尤其是汴京城,搁泥水里头泡了快半个月。 黄河几乎年年决堤,两岸百姓苦不堪言,像是豫州,无数人背井离乡,流落京城,成为流民。 京城一方面在城外搭建难民营安置流民,一方面则是派钦差前往豫州赈灾,可惜年年救济,年年不顶用,黄河依旧泛滥,流民越来越多。 这流民一多起来,就对附近治安产生威胁,就乱,那朝廷管不过来怎么办?心说把一些小事交给流民做,以工代赈。 恰好前不久京城闹大头瘟,这游船画舫活动于运河两岸,不说燕京周边通州几府,单就扬州和清江府,那也是相继爆发大头瘟。 一时间,救治大头瘟的一味主药,玄参,供不应求。 就此,流民们看到了吃饱饭活命的机会,太医院和各地医馆也找上了流民,发动这批人去采集玄参,一贯钱一斤的收购。 陆言今天拿到这位的碑文,就是采集玄参的一位流民。 点火上灯,碑林图现。 这位叫梁贯的流民,以前是豫州桃林县人,自从三门峡成为决口重灾区,就独自流落燕京谋生计。 这边知道太医院急需玄参,一瞅那模样,心说当初路过一处山上,那小河边长得全都是,那地方距离京城不远,还偏,这自然动了心思。 稍微准备一番,提着锄头篓子,就上山去了。 谁料,这一去就是不归。 话说梁贯循着记忆,来到那处小河边,清幽,宁静,颇有一种世外桃源的感觉。 不出他所料,小河边一簇簇绿油油的小矮苗,正是玄参的茎叶,能入药的乃是玄参的块根。 “太医院上的告示说,玄参长在竹林或水边,模样也对的上,没跑了。” 梁贯一锄头下去,再仔细一比对,果然,就是玄参! 这一劳作就到了半夜,满满一箩筐的玄参,背着兴冲冲地往回走,结果半道上遇见一人影。 借着月光,梁贯一看,这是一名扎须大汉,满脸的毛,但却是个人。 那人上来就问:“我像不像人?” 梁贯正在兴头上,心说林子大了啥鸟都有,还有人问别人自己像不像人的,这细细瞅了一番,摸着下巴道:“像,但又不像,你瞅瞅这满脸毛,哪有人像你这么丑?” 好嘛,毒舌害了自己。 那人把脸一板:“毁我道行,等死!”说完,便走了。 “莫名其妙!” 梁贯骂了一句,没放心上,就背着一筐玄参乐呵地继续往回走。 回去之后,就开始吐血不止,看守难民营的吏目以为是爆发了疫病,连忙请医馆的人来瞧,却瞧不出啥。 “看不出来什么问题,反正不是疫病!” 有了这话,吏目放心了,只要不染着自己,任由你死活。 生平结束,碑林图消失,陆言得到奖励。 凡品一等,探山法。 所谓探山法,顾名思义,就是探索山林之法,也叫寻山法。 很多赶山脚夫、憋宝山客都有独门的探山之法,探索各种山宝大药的位置,独成一门学问;像发丘倒斗的那帮人,掌握着寻金定穴的探墓法门,也是探山之法的一种演变。 总之,这玩意放在市井城区没半点鸟用,但是放在山野深林里面,那就是比指南针还灵光。 陆言心说自己基本就待在燕京城附近,也不进山,这探山法也确实没用,又多了一门没用的技巧,习惯了。 刻完碑,时间还早,睡一觉。 再醒来时,就到第二天上午了。 “咚咚咚--” 陆言刚醒,就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谁呀?” 他打开门,迎面就见着了礼部的吏目,一脸焦急之色。 “哟,官爷,今天怎么这么早” “快,速速跟我进宫!” 吏目满脸慌张之色,拉着陆言就往外跑,边走边道:“给你说,出事了。” 陆言被他这么一弄也紧张,以为是自己犯什么事了,结果说是宣他入宫刻碑,害,白担心一场。 “这回碰见个邪门玩意,燕京各大冥铺的阴门行当人都快死绝了,老弟,这回看你了!” 陆言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听着吏目那语气和言语,心说你这是大清早的拉我去跳火坑送死? “哎哎哎,官爷您先说清,这到底怎么回事?” 陆言直接把脚步停下,挣脱开吏目,吏目也没想到这小子力气还挺大,一下子就挣脱开了。 “是这样” “什么,缝尸?我一刻碑的缝什么尸呀我?” “哎呀不是缝尸,有人缝了,你过去是刻碑的!” 第四十章 恶犬伤人事件 “杀人啦!” 瞅着大汉吐血跪倒,宣花斧也脱手落地,一帮看热闹的社会闲人一哄而散,瞬间溜得没影了。 剩下的人,都是懂行的人,眼见此状都不由得皱起眉头,多少有些不悦。 往年的全武行,很少有这种情况,先不说人死没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就算不死也是重伤,比试切磋而已,没必要下重手。 眼下这拦面叟在对方都已认输拜服的情况下,依旧不饶人下死手,就显得不厚道了。 很明显,这面具人不讲武德。 “这位兄弟,你这不太好?” 有人虽然不高兴,但语气还算冷静,可有人脾气暴,直接一点就着了。 “哼,和他废什么话,明显是来砸场子的!某家不才,衢()州府赵家火尖枪,请赐教!” 一位头系红丝带的壮汉冷哼一声,手提火尖枪,健步直接跨上台去。 “衢州府赵家!” 陆言听见周围有人低呼,就知道这是大拿上场了,至少在武道这个圈子小有名气。 并且他还有所猜测,看来这世界存在着不少,类似赵家石家这样的武道世家或者派系。 如陆言所想,这位赵家的人,火尖枪确实凌厉,比之刚才那位强上不少,甚至凭借着枪这一兵器的长度优势,使得戳脚门的面具男迟迟难以近身,一度使他处于上风。 可惜,胜负反转一念间。 不知是那赵家人觉得胜券在握轻敌了,还是怎么着,露出了个破绽,被拦面叟欺近了身。 众人都看到那烟杆离赵家人的脖颈还有些距离,可结果却是赵家人倒飞出去,手捂着脖子,鲜血止都止不住。 “发生什么了?” 一群人懵了,怎么就输了,但是陆言借着望灯术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方才拦面叟欺近赵家人身前,烟杆确实离脖颈有几分距离,可谁能料到突然那烟杆烟斗两边各伸出一边半月利刃,一闪而过,直接抹了壮汉的脖子。 如果说刚才那位石家大汉是被打得重伤濒死,那这位打抱不平的赵家人,可就是真要死了,神仙难救。 不少人对着面具男子怒目而视,就连方才那位语气冷静的,脸色也不好看,这无关交情,只是武林中人的心中义气。 无冤无仇,何故下手至此? 却见面具人好整以暇,从口袋中掏出火石和烟丝,点上吸了一口:“不知哪位仁兄再赐教啊?” 众人虽然愤怒,但还没失去理智,眼前这人出手疯狂狠辣,动辄取人性命,没点拿手的看家本领,上去就是送死。 更何况,拦面叟手段招式诡异多变,方才那位赵家人怎么败亡的,都没能看清。 也就是在这天桥底下,全武行的比试,随便打伤打死没人管,换作京城街巷,你敢这样肆无忌惮的伤人,厂卫捕快立马找上门。 这面具男子言语多有轻佻,嚣张得很,陆言也瞧着不快,但这毕竟是武道的事,他一个外行人不好掺和,利益也不想干,先旁观着。 “咳咳,咳咳咳--” 一串急促的咳嗽声传来,吸引了一群人的注意,陆言也看过去,乃是那名牵着狗的老瞎子。 “咳咳,小娃儿好毒的手段,你手上的拦面叟,有暗招把?” 暗招,就是暗器机关。 面具人闻言,把烟杆从嘴边挪开,轻按烟嘴,一声脆响,烟斗两边各伸出一道锋刃。 “这!” 大伙都傻眼了,一方面愤怒于拦面叟的阴招,一方面惊叹于老瞎子的本事,明明什么都看不见,是怎么知道对方武器有鬼的? “老家伙,你虽眼睛看不见,但能瞧出是有本事在身的,有资格和我交手,上来比划比划,如何?” 只见老瞎子听完,露出一口大黄豁豁牙,笑道:“我都一把老骨头了,经不起折腾,可不敢和你们小娃子比划。 当然,咱也不惧战,只不过对手不是我,而是它。” 说着,他摸了摸脚边趴着的一条大狗,拍了拍狗脑袋。 “太白,上,咬他!” “太白?” 陆言腹诽,这狗除了脸是白的,其他地方全是黑色,怎么敢和“太白”二字扯上关系的? 黑白相间,黑色偏多,模样倒是像极了前世的,二哈? “汪!” 太白一声吠叫,四条狗腿狂奔,直冲向面具人。 面具人也不敢轻敌,急忙用拦面叟应敌,却见太白冲到他脚边,开始用脑袋蹭他的小腿。 “啊这” 群众包括陆言都傻眼了,说好的狗是人类最忠诚的朋友呢? 可老者却是不慌不忙,眼看着面具人发懵,面带笑意,胸有成竹,仿佛另有安排。 陆言看出了不对劲,催动望灯术聚精会神盯着拦面叟那边,却见到太白在腿边蹭着蹭着,狗眼突然向上一瞟,蹦起来嗷呜一口。 嘶,致命打鸡。 “啊!” 遭受断子绝孙一咬的面具人惨叫一声,太白也突然生猛起来,在面具人浑身上蹿下跳,所过之处皆留有牙印。 “哎呦,快快别咬了,我才想起来,这好像是关外戳脚门的传人,太白快跑,别叫那群老鬼给记恨上了!” “汪!” 就在陆言正看着起劲的时候,老瞎子突然一拍大腿,冲着狗子一招呼,拄着棍子扭头就跑。 太白也能听懂人话,跟在老瞎子后头冲出人群,一人一狗,一溜烟就没了影。 现场只剩还在呻吟挣扎的面具人,和一脸凌乱的众人。 你说这是一场闹剧,可是确确实实打杀见血了;你说这是正经比斗,那可真是画风不对,人被狗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众人面面相觑脸色古怪,陆言只是觉得热闹有趣,看着这天下奇人还是多。 方才他以望灯术观察过老瞎子,发现对方气息深沉,都有些缥缈看不透。 这种虚幻的感觉,上一次还是当初在丹青阁观摩石刻画的时候。 关键是,陆言以望灯术观察老瞎子时,发现对方的脸竟然也有意无意地瞥向他。 他真的怀疑,这是真瞎还是装的。 不过只要人家没恶意,也就没事了。 亲眼见证一场人狗大战,一群深沉的武行也稳不住了,纷纷议论起来,主要是这事,解气。 要是刚才那位赵家人泉下有知,知道是一条狗给他报了仇出了恶气,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待到一众人心气大消,回过神的时候,再看向擂台,却有些惋惜。 只因那使拦面叟的面具人,不知何时,悄悄溜了。 两章已发,推书《黑神话:重启西游》 推书:《黑神话:重启西游》 写这本书的大佬,当初在我刚入网文,也就是写上本幽冥司的时候,给了我很多帮助指点,后来他去外站成功发展起来了,现在回证道。 听他不少外站的老读者说,这本是黑神话游戏的定制文,但我问他,这个b不说,我也不确定是不是 总之目前一直在看,节奏稳定,文风清晰明快,整体感觉相当不错(这个是我的真实感觉),成绩也比我这本前期那会好多了,推荐大家看看。 最后附上简介: 重生花果山上一只金猴。 孙凡一度以为,自己未来就是那踏碎凌霄、放肆桀骜的齐天大圣……斗战胜佛。 直到那一天。 他在所谓的‘花果山’后山,遇到了一只僧袍破烂的老猴。 「你们一定都听过,关于他的故事……」 「有人说,他帮唐僧取到了真经,封了斗战胜佛……从此,留在了灵山。」 「也有人说……」 「那个成佛的,根本不是他。」 「真正的他……早就死在了西行路上!」 「还有人说……」老猴子摊脚坐在石台上,摆着手,「西游……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他只不过是说书人杜撰的,一只……猴子!」 「呵。」 「呵……」 「但我要讲的故事,你们一定没有听过……」 ———— 白骨之后,重走西游。 致敬《悟空传》《斗战神》《黑神话:悟空》。 第一百五十八章 九天灭劫剑阵 江南,唐府后院。 陆言望着来回追逐撒欢的南宫竹心和竹球,长舒一口气。 原本还以为那帮波斯拜火教徒挺没品,擒下南宫羽之后,可能还会去一趟剑阁的竹林把这头食铁兽抓来,好让自己手上多一个筹码以达到目的。 但当陆言驾驭巨剑来到蜀中剑门关,都不用南宫竹心吹口哨召唤,他几乎不费什么眼力,就瞅见了一脸憨态蹲坐在竹林中抱着竹子啃的竹球。 真要把这头庞大的食铁兽弄回唐府,还真得费一番功夫,光是这头黑白巨兽的食物,就是一番折腾。 这食铁兽,前世的时候叫熊猫,这玩意只吃竹子,尤其是竹球,这家伙挑食,只吃蜀中剑门关的剑竹。 没办法,陆言只好祭出名剑湛卢,一茬又一茬,割了好几十捆剑竹,最后塞进枕中秘宝之中,给带了回来,足足够支撑竹球半个月的口粮。 也多亏了唐府够大,有一个足够大的后院供给一人一兽嬉戏,不然后院地方一小,够不够竹球翻个身都够呛。 “嗯?” 突然,陆言似乎是有所感应,扭头看向北方,仰望天际云层。 他催动启明术之后,目光极具穿透之力,透过重重云雾烟霞,看到了一名少年负手,立于巨剑前端,双眼同样向下看,二人仿佛在对视。 “剑眼!” 来者正是凌虚剑主,而那一双眼眸,竟然是罕见的剑眼,这是将剑道修炼到一种极其高深境界的外在具现! 陆言曾经就听桃然说过,剑道在远古时代是极其强横的一道,其中佼佼者足以抗衡道门和佛门,被誉为武道之尊,百兵之祖。 而剑道的修炼,不论修为,但从剑道的感悟来说,分为最基础的剑意,随后就是剑心、剑眼、剑骨、剑体、剑圣。 当然其中也有一些强横之人,天生对剑道存在天赋,比如说罕见的天生剑骨、天生剑体,桃然曾经就说过一个事件,曾有一位天生剑体的绝世强者,证得剑圣之境后,竟然一剑斩杀一座超级仙门的老祖! 当时天降异象,血雨飘洒,这是天哭,是上天在哀怜绝世强者的陨落,桃然说,那一幕他永远不会忘记,足见剑道修炼到极致有多么恐怖! 再比如说南宫竹心,就是一位天生剑骨,剑道天赋非凡,陆言也才能明白过来,南宫羽拼命保护南宫竹心,视其为掌中宝,恐怖也不仅仅因为少女作为南宫羽的女儿。 其中更占一部分的原因在于,对于一位剑道天才的保护,对女儿的厚望!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如今在于,这位凌虚剑主去而复返,又找上自己,是什么原因? 心知对方直奔此地而来,自然是来找他的,陆言给南宫竹心交代一声,又给竹球知会了一声,若是遇到危险赶紧带着你的主人跑,这才御剑上天。 “起!” 心念一动,枕中秘宝里的巨剑飞出,落在陆言教旁,他一步踏出,扶摇而上。 “不知凌剑主为何去而复返?” 高天之上,两人会面,陆言拱手见礼,随后率先问道。 凌虚回礼,道:“没什么,只是专程过来和陆道友说两句话,有几个重要的消息,必须要与道友说说。” 陆言眉头一皱:“有什么消息?” “第一,赵长宇死了,被凌某人亲手所杀!” 凌虚竖起一根指头,淡淡道:“此人化为炼尸,被在下一语道破,彻底丧失理智,气息攀升至宗师巅峰,企图攻击我,被我反杀!” 陆言听完之后便是一怔,随后点点头,赵长宇当时他也观察过,虽然气息还算稳定正常,但总透着一股子怪异,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初入武道宗师,他也就没有在意。 而如今再听凌虚的话,看来这位赵将军被人杀害后炼制成为炼尸,中了左道邪术! “这么说,是有左道的人插手了?” 陆言自然听得懂凌虚话中的意思,炼尸,乃是左道邪法,而出现相关人士炼尸,就说明此事没那么简单,还有左道之人参与。 而左道之辈的聚集地,据他所知,最大的聚集地就是大宣境内的山海关外,建州神仙道! “不错,而且据在下分析,还是左道之中的高手出手了,八成是精通炼尸一道的老怪物级别的修士!” 凌虚依旧是一脸平淡,陆言听完则是脸色逐渐凝重,点点头,道:“还有呢,第二件?” “第二件,就是在下怀疑,这内鬼就在太白剑宗之内!” 说到这,凌虚脸上不复淡定,反而是变得极其凝重,毕竟这事关他自己的宗门,说出这话可谓是需要慎之又慎! “哦?此话怎讲?” 陆言眉头一挑,深知此事必然不是空穴来风,一句话问出之后,就开始静待对方的后文。 “事情是这样!” 凌虚开始娓娓道来,说是他击杀尸化的赵长宇之后,继续一路回到了剑宗。 到了剑宗,由于师弟南宫羽被抓一事,凌虚心情也不怎么好,甚至都没心情去闭关,径直来到后山,来到了这处剑宗禁地。 而剑宗后山之所以被称之为禁地,正是因为此地的镇宗之宝,存放着威力强大的九天灭劫剑阵的阵基,九柄仙剑! 传说这九柄仙剑是来自天外神秘之地,是仙人的宝剑,有神秘莫测之威能,甚至每一把剑,都是绝世的宝物! 但由于大宣之地终归是凡间,剑宗弟子更是凡人,故而所谓的仙剑,完全发挥不了最大的威力,在凡人手中,无法发挥出仙人的威力。 作为太白山的依仗,这九柄仙剑的实际功用,远远小于象征震慑作用! 太白剑宗的创派祖师,以绝代的智慧,以九柄仙剑创出九天灭劫大阵,以此保护太白剑宗安危,不至于覆灭。 而经过后代无数高手完善,大阵愈发强悍,分为九重灭劫,一般的来犯之敌,二重灭劫就可以诛杀;然而这一次,剑宗决定动用九重灭劫,诛杀妖蛇,可见对其重视。 然而,当凌虚来到后山,剑阵的阵基附近之时,却傻了眼。 “当时,本座就看见,一重灭劫仙剑竟然不知被何人摘了下来,将离恨他,杀害了!” 凌虚剑主仰天长叹,两行清泪流下。 第一百五十九章 内鬼不止一个 离恨剑主,太白八大剑主之一,被人以一重灭劫仙剑,钉杀于后山禁地! 陆言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说实话心底是十分震惊的。 离恨剑主,他还是认识的,当年在朱闲王府年宴上,有过一面之缘,是一位背着宝剑的麻衣老者,当时还是诸多宾客中,实力仅次于林琼的存在。 可如今不过数月,这位曾有过一面之缘的漠然老者,竟然被人杀了! 说离恨剑主弱,武道宗师巅峰,虽然不及半步化神以及化神大高手,但在大宣之地也是属于顶级的高手,可就这么,说被杀就被杀了! “凌剑主是怀疑,离恨剑主是被剑宗的自己人所杀害,内鬼就在剑宗?” 沉吟片刻之后,陆言沉声说道。 “不是怀疑,是肯定!” 事关自家,就连一向云淡风轻的凌虚剑主也不能保持平静了,此刻双眼通红,咬着后牙槽低吼。 “剑宗禁地,后山,有我派祖师设下的重重禁制,而想要无视禁制闯入,根本不可能!” 凌虚咬牙切齿道:“除非是拥有特殊炼制的剑主令牌,才能通过禁制,进入后山,接触九天灭劫剑阵的剑基!” 随后按照他所说明,唯有剑主令牌才能无视禁制正常出入后山禁地,故而离恨被杀一事,一定是自己人干的,还是一位剑主所杀! 在之后,凌虚透露了一些不为人知的秘辛,比如太白剑宗,历代只能也只应该有九位,其原因就在于这剑主令上。 九块剑主令牌,乃是创派祖师亲手的炼制的特殊法宝,拥有无视剑宗禁制的功效,并且每一任首座,都会重新祭炼九块剑主令牌,使之适应每一代首座设下的禁制。 “九块剑主令牌,九位剑主?可贵派算上凌剑主才八位,莫非” 陆言嘴上喃喃自语,兀自分析,随后仿佛是意识到了什么。 凌虚也叹息一声:“不错,正如陆道友所想,羽师弟,就是我太白剑宗的第九位剑主!” 随后他便说起了剑宗的一些往事。 “当初因为一些事情,羽师弟被师尊,也就是上一任剑宗首座逐出师门,九位亲传弟子变成八位,羽师弟自立门户蜀中剑阁,彻底和剑宗决裂!” 凌虚叹息道,这一次他之所以来请南宫羽,也便是为了此事,九天剑阵,需要九位剑主合力催动,少了南宫羽,剑阵便无法催动! 陆言也这才恍然,难怪突然冒出剑阁这么一个阁主实力强大,可没有任何弟子的神秘隐世宗门,原来说来说去,太白剑宗和剑阁本为一家,只是孩子闹了别扭,离家出走自立门户了! “这,会不会是南宫兄身上的剑主令牌被波斯人夺走,进入后山碰巧和离恨剑主遇上,最终离恨剑主不敌被杀?” 陆言刚一提出这种可能,就被凌虚迅速推翻:“不可能,羽师弟的令牌在我身上,本座身上肩负两块剑主令牌,所以这种情况,绝无可能!” “那就奇怪了!” 陆言越想越不明白,却见凌虚目光灼灼,瞪大眼睛望向他,似乎在等着答复。 “凌剑主请细想,若是对方本来目的就在于九天灭劫剑阵,手法也是除掉一位剑主使得大阵无法开启,那么试想,为何对方抓了南宫羽,又要杀害离恨剑主?” 陆言侃侃而谈:“只需制住其中之一,要么杀了离恨剑主,要么抓了南宫兄,两者得手其一,事情就成了,何须大费周折?” “这” 凌虚听到这话也迟疑了,对方说得不错,确实在理,只需要杀害离恨,或者是抓住南宫羽,根本不需要两个都做到,纯粹打白工,出傻力气。 “那陆道友的意思是?” “要么,就是我等高估了波斯拜火教徒,他们真的很傻,愿意搞出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或者说做事稳重,防止出岔子!” 陆言认真分析道:“要么,就是杀害离恨剑主的人以及其背后的势力,和波斯拜火教根本不是一伙的,有另一股力量,也盯上了大阵,或者说盯上了太白剑宗!” “不错!” 凌虚目放精光:“第二种极有可能,还有人目标是我太白剑宗,想要潜入后山对剑阵不利,结果恰好被离恨撞破,最终不得不杀害离恨!” 他越说越激动,仿佛抓到了重要之处:“这股力量,很可能就是炼化赵长宇为炼尸的那帮人,那伙左道修士!” “而更有可能的是,内鬼并没有在剑宗” 陆言闻言连忙打断:“凌剑主稍安勿躁,这股力量是谁,陆某虽然不知,但是这内鬼,必然是在剑宗的!” 凌虚一愣,随后就听陆言又道:“不止剑宗有内鬼,咱们之中,依旧有内鬼!这一码归一码!” 凌虚闻言瞪大眼睛:“陆道友是说” “不错,陆某怀疑,内鬼不止一个!” 陆言淡淡一笑,道:“剑宗的内鬼,所属的势力是杀害离恨剑主的那伙人,而且这位内鬼多半是一位剑主;而咱们之中,抓走南宫兄的波斯人,那位内鬼,又是另一回事!” 凌虚这才恍然,他一直在将两件事强行联系在一起,寻找其中的逻辑联系,可怎么没想到,这两件事根本纯粹就是两件事! 是两拨不同的人干的,且这两伙人,甚至都没有交集,没有情报互通。 杀害离恨的人,不知道南宫羽被抓;而抓住南宫羽的人,也没有计划要再杀离恨! 不过也幸亏他发现离恨被杀之后,并未声张,也没有和其他的剑主说,而是直接来找陆言,商议对策。 毕竟相比任何人都可能是凶手的其他六位剑主,眼下的情况,反倒是陆言这个外人,更值得信任。 “唉,看来此事,相当的复杂啊!” 凌虚叹息一声,其余六位剑主都是自己亲近的师兄弟,自幼一起长大。 无论是谁杀了离恨剑主,谁是凶手,他不愿,也不忍心看到这种事实。 “呵呵,其实也不复杂!” 陆言呵呵一笑,道:“此事,陆某有解!” “何解?” “简单,那就是请凌剑主带陆某走一趟剑宗!” 第一百六十九章 我喊你一声,你可敢答应 作为刻碑人出身的陆言,他最清楚不过的气息,一个是底层市井的江湖气息,再者便是墓碑封存死者的怨气与阴气,这统称为死气。 如纸人、缝鬼一类的阴门行当,接触尸体,不说接触的丧葬相关,都会或多或少附着着死气。 或许一般的年轻阴门行当人还对死气不甚敏感,甚至感受不到死气,但是陆言这种接触刻碑许久,加上修为臻至化神的高手,对于死气可谓是尤其敏感。 当陆言的气息和夏星气息接触的瞬间,陆言就能清楚感受到,夏星活人的外表下,是浓郁到极致的骨子里的腐朽死气! 而若非是气息交融,否则单从外表上看,哪怕是催动心眼或者是启明术,也是根本看不出端倪的,这就十分恐怖了! 至于夏星体内的奇异气息,就算凌虚剑主不太清楚死气的概念,但依旧感受到了气息的不对劲,于是便传音陆言。 “陆道友,看来果真如你所说,夏贤侄有些不对劲!” 原本陆言当初给他说,夏星存在一定的问题,他当时在兴头上,庆幸剑宗终于出了一个优秀的弟子,所以也没有在意,甚至有些反感陆言的言论, 如今看来,自己这位陆道友不愧是有自信能够亲自揪出内鬼的高手,确实眼光毒辣,能够一眼看出夏星的不对劲。 其实也跟陆言利益不相关有关,毕竟陆言不是剑宗的剑主,对于剑宗谈不上任何责任和感情,故而在看待一些事情上,远比凌虚剑主客观,看得也更清楚。 这便是古人常说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二人借助着传音无声交流着,表面上皆神色波澜不惊,一直保持着灌输姿势,帮助夏星彻底炼化这本初的剑主令牌。 大约半刻钟后,剑主令牌彻底变黑,如同夏星本人一般,其上渐渐散发出阴冷的气息,虽然很淡,但是敏感的陆言和凌虚剑主还是能清楚地感受到。 “好了,本座和陆道友已经帮助夏贤侄炼化了剑主令,这个契合程度,已经足够应付九天灭劫剑阵的九重灭劫了!” 剑主令完全化作漆黑之后,陆言和凌虚剑主都是收了法术神通,随后又同时一掌猛然拍向夏星。 夏星刚刚被帮助着炼化完剑主令,气息尚不稳定,此刻猝不及防地被陆言二人一掌拍了,更是气息不稳,一口黑血吐出。 “这是为你逼出我等残留在你体内的丝丝缕缕气息,若是气息不被除去,变得驳杂,对你本身没有任何好处!” 凌虚剑主缓缓解释道,夏星点了点头,这一掌拍出之后,他的身体确实感觉舒服不少,体内的气息也变得通畅许多。 “好了,事不宜迟,我等还是准备启动剑阵!” 将炼化完毕的剑主令丢给夏星,凌虚剑主又取出一块纯白的白玉令牌,交给陆言。 陆言模仿着凌虚的手法,掌中凝练剑气,在纯净的令牌上刻出一个“言”字,外表的形态则是没有变化。 “陆道友果真天赋非常!” 凌虚剑主感慨,这掌中剑气乃是他独门所创,哪怕是真正纯粹的剑修,在他门下修行,也得耗费无穷时间才能习得,可这位陆道友只是看了两遍,便自行摸索出来,甚至熟练运用。 当然,他自然不知道曾经在京城的京察秋闱时,陆言通过碑林图获得不少典籍作为奖励,这些碑林图奖励的典籍都非同凡响,乃是能够提升智慧和悟性的存在。 而正因为有了这些宝物打底,陆言的智慧和悟性,便是纯粹堆,也堆上去了,故而临时习得一些简单妙法,都是信手拈来的小事。 然而,其余几位剑主则不清楚其中的缘由,也纷纷感叹这掌中剑气的玄妙,另一方面,则是惊讶于剑主令的外表没有发生变化。 也就是说,陆言真的并非是天行剑修,而是以纯粹的剑道修为,和他们比肩! “陆某辅修剑道,未曾掌控天行之力,故而这剑主令,呵呵,刻个名字便好,足以应对剑阵了!” 五个呼吸之后,陆言的这枚剑主令便炼化完毕,能够这么快炼化,一来是原本属于南宫羽的剑主令常年弃置,便于炼化;二来就是得益于陆言本身,强横的修为打底。 陆言和夏星的剑主令都成功炼化之后,便是就位准备开启剑阵。 来到阵基附近,便能看到,一共九口仙剑,外表看去皆是一模一样,没什么区别。 “诸位,请各自将剑主令悬浮仙剑之上,沟通仙剑!” 夏星看到这并气质非凡的仙剑,自然是按奈不住心中的激动,正准备一步踏上去,却发现自己胳膊被人拉住。 转头看去,乃是一名温文尔雅的青年,正微笑着看向他。 “夏小友,为了防止那符纸中间出什么岔子导致失灵,你便与陆某挨着!” 说着,陆言就拉着夏星想着相邻近的两口仙剑走去。 夏星略一迟疑,随后也是不疑有他,便跟随着陆言走上了阵基台,挨着陆言站着。 二人同时以自身气息祭出剑主令,随即就见仙剑发光,这便是处于沟通之中。 与仙剑沟通的并非是剑主或者修士本人,而是其炼化契合的剑主令。 “夏小友,待会我若是喊你一声,你可敢答应?” “什么?” 在沟通的这片刻间,陆言猛地扭过头看向夏星,意味深长地问了一句,而夏星则是一脸茫然。 眼看着此时的夏星还未彻底丧失理智,陆言也不再多言,只是收回目光,没有再说话。 而夏星本人,虽然没有听清楚陆言说了什么,但是心中却陡然生出一股不安之感。 也就在二人各自思量间,其余几位毫不知情的剑主,也按照吩咐沟通了各自的仙剑,整体剑阵开始启动。 只见九口仙剑熠熠生辉,仿佛九道擎天之柱,光芒直冲云霄。 而陆言也能感受到自身的气息正在海量般地注入仙剑之中,也是眉头一挑,看来剑阵发动需要积蓄力量,不是空穴来风。 当然,此时他最为注意的,还是夏星的变化。 此时的夏星,虽然也在向仙剑提供气息,但整个人却变得异常沉默,微低着头,面色有些阴沉。 “果然!” 陆言叹息一声,随后淡淡的声音响彻后山禁地的阵基台。 “夏小友,你应该已经,死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太白剑宗的决定 “什么?离恨师弟他竟然也是内鬼?!” 太白剑宗的后山禁地,九天剑阵阵基处,凌虚剑主一声惊呼,语气中满是不可思议。 他经过陆言和凌久耀的两重疗伤,已经痊愈的差不多了,可如今惊闻这个消息,伤势又隐隐有复发的迹象。 只见凌虚剑主一口黑血喷出,刚刚恢复的气息又是往下一颓。 这一幕让陆言和凌久耀都面露尴尬,他们二人谁也没料到,一个十分可信的猜测,竟然会带给凌虚这么巨大的心理打击。 “唉,历代首座之中,能出你这么个如此重视同门情谊的人,不知是剑宗之福还是剑宗之祸哇!” 凌久耀倒是没有什么忌讳,感慨一声,觉得凌虚剑主有些过于多愁善感,重情重义。 在他看来,知道自己的同门背叛自己,正常反应应该是愤怒,随后便是拍手称快,死得好! 可凌虚听闻自己的师弟,离恨剑主也是叛徒内鬼之时,竟然第一反应是无尽的悲伤,随后竟是火气攻心,自个把自个又给伤了! 武道之人,行侠仗义重情重义是非常良好的品质,可若是对曾经的挚友现在的敌人的死亡,还感到悲伤,那就只能叫多愁善感了。 而作为一名超然的化神剑修,这般感情丰富过头,显然是不应该的,甚至引起了凌久耀这位老祖的不快。 一旁的陆言静静站着,并没有说什么。 不同于凌久耀这种叩天强者,又是剑宗曾经的首座,他陆言就是一个外人,剑宗如今的掌门人再如何,那也是和他平辈论交,更轮不到他指指点点。 不过凌虚剑主知道这事,倒是和他脱不开干系。 毕竟刚才,陆言和凌久耀二人传音之间,陆言请求凌久耀将一些不为人知的真相告知凌虚和剑宗几位剑主。 当时凌久耀还是十分惊讶,惊讶于这年纪不大的化神高手竟然已经看透一些事情,不禁对其又多看一眼。 随后他也遂了陆言的意思,没有隐瞒,将一些背后的事情和盘托出。 就比如离恨剑主的事。 当初凌虚剑主回到剑宗之后,在后山禁地的阵基附近发现了被钉杀的离恨剑主一事,确实不假,可惜那里乃是第一现场,且凌虚并不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 准确来说,是玄雷剑主,也就是凌久耀,最先感知到后山奇异的波动,然而等到去了后山禁地一看,这才发现离恨剑主已经被杀。 结果尚且来不及查探情况,凌虚剑主就到来,凌久耀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只能暂时躲入虚空之中,等到凌虚走后,他这才上前查探离恨剑主的情况。 “狗咬狗,一撮毛!” 这是后来凌久耀一句不客气的说法,也是最终将凌虚剑主的心态搞破防的一句。 按照凌久耀所说,凌虚作为化神高手,却被离恨的死乱了心神,匆匆离去,丝毫没有感知到现场留下的两种气息。 一种是浓郁的木属生机之气,后来证明属于若木剑主;而另一种则是阴冷的死气,后来便是夏星所为。 而钉杀离恨剑主的兵器,乃是一把普通的长剑,剑尖残留着死气,明显是那身负死气的高手所杀! “本座从那名叫离恨的小辈的布袋中,还找出了此物!” 说着,凌久耀手中凭空出现一枚黑色方正令牌,其上有暗金色的“特使”二字。 当时陆言看着就觉得眼熟,随后猛然想起,这个令牌的样式,不正是曾经他最为熟悉的波斯拜火令? 随后,他顺手取出一块波斯拜火教的令牌,两相一比对,果然是极度的相像,相似度甚至高达九成九! “什么波斯拜火令?这个本座不清楚,但是这令牌之上,确实有异常强横的火属气息残存!” 凌久耀作为登临绝巅的叩天大高手,自然不清楚也懒得清楚所谓的波斯拜火教,只是点点头,继续道:“火木相克,所以本座想来,这离恨剑主和神秘杀手,应该属于不同的两股势力!” 按他猜想,离恨剑主能有这个所谓拜火教的特使令牌,显然也不是剑宗的人,后来也事实证明了,确实不是。 真相大白,若木剑主和夏星同属于左道炼尸教;而离恨剑主,则属于波斯拜火教。这两个势力,同时盯上了太白剑宗和九天灭劫剑阵! 一个小小剑宗,两个剑主都是内鬼,这让凌虚再也绷不住,一口鲜血喷出,伤势复发。 “哼,本座原本是打算装作不知道,把那些气息抹除之后将离恨的尸体放在剑池,造出一种假象等人发现,再以此抓出那人的狐狸尾巴,却不想陆小友冒了出来!” 凌久耀冷哼一声,不过对于陆言并没有任何不满,相反,他很欣赏陆言这种处事冷静的做派。 他伪造出剑池中央冻尸的第二现场之后,原本是打算等待剑宗高层发现,随后借着高层商议揪出内鬼的狐狸尾巴,结果却没想到中途杀出一个陆言,一番操作,直接硬生生把若木剑主和夏星等人都逼了出来,甚至还借此摸出了其背后的炼尸道人。 经过此次一重重事件,凌久耀已经非常欣赏陆言,甚至将剑宗都打算托付给陆言。 “不知凌道兄准备如何?” 后来,陆言还是开口了,毕竟太白剑宗作为武道顶级势力,坐镇陕州雄踞西北,西都妖祸未除,剑宗势必要管这事。 可不料,凌虚却作出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决定,让陆言也是万分惊讶。 “从今往后,剑宗封山避世,西都妖祸,管不成!” 凌久耀对于这个决定,也是同意的,毕竟此次剑宗死了一位天才弟子,又损失两位剑主,伤亡可谓惨重,元气大伤,让本就渐渐没落的太白剑宗,更是雪上加霜。 “唉,凌虚说得在理,剑宗是该封山了,本座也准备好好调养,待到大世彻底复苏之后,一举重归巅峰!” 凌久耀也摇头叹气,自己确实是叩天强者不假,可惜实力早已不如巅峰时期,境界有所跌落,必须要好生休养,静待大世彻底复苏。 用他自己的话说,如今修为,不过化神中期而已,仅比陆言强上一丝! “陆小友,此次剑宗选择封山避世,势必会对斩除妖蛇有所影响,故而本座可以传你一想秘法,以作补偿!” 面对凌久耀的补偿,陆言自然欣喜,但随后,他眉头一挑,忽然道:“晚辈能否再提一个请求?” 凌久耀闻言皱眉,沉默过后,点头道:“只要不过分,本座答应你,算在补偿之内!” “好!” 陆言微微一笑,指向一旁的残尸。 “晚辈请求,主持若木剑主等人的下葬事宜!” 第一百九十三章 天子龙碑大案 大堂之中,因为陆言的到来,竟是一时半会沉寂了下来。 众人垂目思索,纷纷在心中猜测着这位被孔庙亲传尊敬对待的青年的身份。 而言和本人,也是面露一丝焦急,不时抬眼看一看大门所在,似乎是在急切等待着什么。 “言仙长!” 约莫过去半个时辰,忽然有一位衙役模样的男子急急忙忙推门进来,恭敬地来到言和身边,贴着耳朵似是悄声说了些什么,竟是让少年面上一喜,眉开眼笑。 “诸位,我刚得到消息,朱师兄等人离西都城,只剩不到一日的行程了!”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展露笑颜,露出振奋之色。 这算是一个不错的消息,毕竟真要下到地窟之中,没有强者领队,那真是纯粹下去送死。 但是有了朱闲领队就不一样了,传说当今皇叔八王爷朱闲,乃是文道大宗师之境的高手,法宝手段无穷,就算不能彻底斩杀妖蛇,单单是一探地窟,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陆言闻言也是眉头一挑,看来这是要他乡遇故知了! “诸位,既然朱师兄随后就到,那我就有必要,为诸位说明地窟的来龙去脉!” 随后,言和起身肃然道,却见那位终南老道微微皱眉,疑惑询问道:“来龙去脉?莫非这地窟还有什么别的门道?” 众人也纷纷点头,他们既然聚集而来,势必都了解过西都地窟一事。 据说妖蛇原本是在西都筑巢,城中大火五天五夜不灭,号称烈焰焚天,火蛇乱西都。 可就在不久前,有人见到西都城的大火熄灭了,城中庞然的巨蛇身影也消失不见,便大着胆子进了城。 结果却发现,不仅是巨蛇,连巨蛇的巢穴都消失了,而原本筑巢之地,竟是出现一个边缘不整的圆形坑洞,投石下去,竟然是个时辰都不曾听见回声,可见深不可测。 面对这个深不见底的坑洞,就有人将其命名为地窟,甚至广为传言,那火焰巨蛇之所以突然消失,便是躲进这个地窟之中去了。 世上也从来不乏胆大之人,自地窟出现以来,西北地界无数自恃实力的武行高手以绳索下到地窟,结果却是坑上的绳头都只剩了尾巴,坑下却依旧没有到底,最终无奈之下,只能无功而返。 故而迄今为止,没人知道地窟之下究竟情况如何,至少表面上没有地窟的情况传出。 但在座的不少人都知道,一些当世的大宗大派,早已来过地窟,以非凡的手段大致进行过探测,掌握的情况势必比坊间流传要更详细。 如今听到言和的话,众人更是印证了这一说法。 陆言听着言和的话,也猛然睁开眼,不再养神,反而是竖起耳朵静听。 “想必诸位都知道,地窟,乃是不久前才发生的,而火焰蛇妖和蛇巢,也是在那时一并消失!” 众人闻言点头,没有说话,而是一个个望着言和,静待着下文。 “坊间传言,火焰巨蛇和蛇巢,都随着地窟的出现而存于地底。” “我现在可以很负责任地说,此言为真!” 这话一出,众人皆是一震。 巨蛇果然躲进了地窟之中,很有可能就存在于西都城的正下方地底! 这个消息若是放出去,恐怕整个西都都会瞬间逃窜一空,更遑论什么重建了。 “难怪朝廷记着重建西都城,原来这帮大宗已经确定了妖蛇存于地窟之中!” 刘三狂心中暗暗点头,这就对了,只要这些大宗大派确定了这一消息,相来下一步,就是着手想办法灭杀了! 如今就重建西都,显然是这次不仅信息充足,而且诸多高手也有信心深入地窟斩杀妖蛇,这才决定提前进行重建工作,以作庆功之用。 陆言听到这个消息,倒是没有太多惊讶,毕竟他刚一进西都城之时,就已经感受到一股异常平稳的强横气息,隐于西都城地下。 当时他还有些惊讶一头雾水,可后来听说了地窟之事后,便想通了。 “多半是那妖蛇躲入地窟之中,陷入了休眠一类的沉睡状态!” 陆言心中越想,越觉得奇怪,那股气息之平稳,显然就是处于沉睡安眠之中。 若那真是蛇妖,便终归属于蛇一类的动物,多少还会保留动物的习性,可现在并非是冬季,何来的沉眠? 这也是一直让他没想明白的地方。 “不光是巨蛇,通过我孔庙圣地联合诸多大宗门的探测,在巨蛇更下方,地下更深处,还有一股异常强横的能量波动!” 少年言和一张小脸肃然,接着叹息道:“可惜,以我等的本领,难以探测那股强横的能量波动究竟是什么,但按照气息的波动来看,似乎并非活物!” 死物! 众人都听出来了话中的意思,不是活物,那便是死物。 而死物,首先能想到的,便是天地孕育的至宝出世,或者是深埋地底的不世神功! 想到此,大伙的眼中,皆是一片火热,甚至言和都不例外,只有陆言的眸光还算平静淡然。 有碑林图在身,那底下的东西再稀有再宝贝,能宝贝得过碑林图这等奇异珍宝? 这可是穿越者专属外挂! “听说自古以来,一旦有异宝出世,多半就会吸引来奇异的妖兽在其左右守护,我原本以为是传说,现在看来,果真是如此!” 一名身穿雪白长袍的老者抚须,侃侃而谈,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越发相信是有异宝出世,看向互相的目光中,不觉多出一丝戒备。 陆言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心中不由得有些好笑,但是也并未理会,只是突然淡淡开口道:“不知言道友,是如何知道那巨蛇更下方,还可能有异宝存在的?” 这一声道友喊得猝不及防,言和本来想起身行礼,但最后还是忍下了。 “其实也并非是我知道,乃是门中长辈以秘法辅以至宝探测,探测到巨蛇波动下方,还有一道更为强烈的波动,只不过受到巨蛇遮掩,加上深埋地底许多,这次难以感知!” 陆言点了点头,他并不怀疑这些传承千年的大宗派,会有一些秘法能够扩大探测范围。 见陆言没什么大反应,言和犹豫了一下,便接着道:“不知诸位可曾听说过,天子龙碑案?” 此言一出,众人皆摸不着头脑。 但没人注意到,陆言的瞳孔,却是一阵猛然收缩! 第二百一十二章 远古宗门的守卫者 “哈哈,小子放心,老头我也是起了惜才之意,而且不忍这一身无上传承就此衰败,不会对你不利的!” 望着浮土剑主,老者仿佛在看一块璞玉一般,打量过后,不由开怀。 “嗯,资质中上,但韧性和心性都是上上,根基也扎实,放在后土宫剑庐,也算是个候补剑子的程度了,不错,不错!” 黄天剑王越是端详,越是不住地颔首,面露淡淡笑容,显然对于浮土剑主这个衣钵传人,很是满意。 但这一幕落在朱闲眼中,老者脸上的笑容就变成了阴森的笑,笑中的含义,也仿佛是老猎人在打量着优秀且即将到手的猎物一般。 “陆老弟,把浮土道友交给这什么黄天剑王,真的没事么?” 朱闲给陆言脑海中传音道,却听陆言没好气的声音回应道:“我也问了,但这是浮土他自己的选择,我们没必要也没权利去管!” 接着,他话锋一转,又叹息道:“不过这位剑王,估计确实对于浮土没什么恶意,至于夺舍的说法,他也做不到,想夺舍都没办法!” 陆言感知过,眼前这尊看似威力无匹,剑气破碎画中世界的剑王强者,也不过是一道残魂的强弩之末,一旦残魂的力量耗尽,便会彻底消散,再无重生夺舍的可能。 而且夺舍,必须要是完整或者接近完整的神魂才能夺舍,这等风中残烛一般的神魂,根本不能夺舍;若是强行夺舍,恐怕还没进入对方识海灵台,自己就先神魂消散而陨落了! 所以说,黄天剑王对于浮土剑主行夺舍之事的可能性为零;而两人又无冤无仇,黄天剑王也没必要拼着残魂消散的风险去杀浮土。 这也是为什么,当浮土剑主同意留下之时,他陆言并未阻止的原因了。 “想来浮土自己也感知到了!” 那黄天剑王身上,土行剑道气息浓郁,和浮土剑主的剑道相匹配,所以老者说是要传下一身衣钵这事,多半是真的。 “这九成九是浮土的大机缘,咱们就别打扰了,走!” 陆言招呼了一声,后土宫这等远古大派,宫内能自封“剑王”的强者,这等高手的传承,必然惊人,浮土确实捡了大造化了! 至于拜火教会不会寻到此地,陆言想到这里不由一笑。 连道源图卷的仿本都能轻易击破,哪怕黄天剑王再怎么强弩之末、风中残烛,也不是波斯拜火教那帮臭鱼烂虾能够对付的,除非是那所谓圣使亲至还差不多。 “那个,陆前辈,师兄,我想留在这里,为浮土前辈护法!” 只听得柱子后面传来有些怯懦的声音,陆言闻言一笑:“你这实力还护什么法,想留下就直说,不过后面的情况也确实未知凶险,你实力一般,留在这里,不失为上策!” 言和闻言,眼中不禁闪过一丝被看穿的尴尬。 但陆言却是丝毫不在意,淡笑着望向浮土剑主道:“浮土,这小子就拜托你照拂一二了。” 浮土剑主点了点头,随后又望向身后的土黄色虚影,面露征询之色。 “哼,不想死就来到老头跟前,顺便好好观摩一二!虽说你这小子所修并未剑道,但天下修行换汤不换药,便是看看,也会有所收获!” 黄天剑王冷哼一声,冲着言和勾了勾手,随即又道:“说不定你在旁看一看老头我传法,就能像那小子一样,将剑道化为兼修法门!” 说着,他抬眼看了一眼陆言,随后迅速收回目光,心中感叹。 “兼修文武,主修江湖百道,这是要直指真正的无上大道啊!” 老者作为绝世强者,可是清楚,自古以来那些惊才绝艳的天才骄子,皆修成多道,最终万法归一,证得无上大道。 可却是万万没想到,在时值末法的如今,还能冒出这么一个好种子! 而陆言却并不知道他此时心中所想,只是略一拱手,冲着言和与浮土道了声“保重”,就和朱闲踏出大殿离去了。 与此同时,一座破败的阁楼之上。 一名身着金边黑袍之人,高高俏立着,往下俯瞰,便是一片广阔的废墟建筑群,错综复杂,宛若迷宫一般。 “啪嗒!” 只听得一声脆响,黑袍人从袖子里摸出一枚红色玉牌,此时的玉牌上遍布裂痕,仿佛随时都要破碎一般。 “唉,能够杀死一尊副使,看来我确实是小瞧了这帮人!” 别人或许不清楚,但她可是知道,一尊副使的修为虽然不高,但是其手下却掌控着至少六尊鳞甲蛇将,那可都是半步化神的大妖! 也就是说,这帮探入地窟深处的人,其中有绝世强者,或是一人,或是两三人联手,将一名拜火教副使连同手下六尊蛇将,尽数斩杀! “恐怕一般的副使和蛇将已经无法将之剿灭了,看来是时候动用那东西了!” 一道银铃般的低笑响起,只见那黑袍人从怀中掏出一只土黄色石盘,其上纹路纵横,各有无数个小点星罗棋布。 这是她们提前进入后土宫,寻到的控制外围后土宗城的阵盘,也是拜火教在此赖以依仗的底牌之一。 “副使和蛇将好杀,但不知道,对上远古宗门的守卫者,是谁强谁弱了!” 黑袍人轻笑一声,青葱玉指一点,就将石盘之上的一个黑点点亮,散发着土黄色的光芒。 只见那黑点亮起之后,竟然自行开始移动,缓缓从石盘的边缘,向着中心移动而去。 而那个方向,正是陆言等人之所在! 就在波斯拜火教徒再起阴谋之时,宗城遗迹深处。 陆言并不知道正有危险悄然逼近,此时正带着朱闲一边寻找着出口,一边探寻机缘。 黄天剑王的事,让他充分意识到,这片遗迹之中还有许多隐藏地机缘存在,很有必要好好探寻一番。 毕竟到了他这个修为,被困于此的第一要义不在于活命,而是寻找机缘更进一步。 在陆言看来,这个遗迹之中,已经没有什么能够伤到他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惨遭堵门 就在北漠发生巨变,新任狼皇加冕,万狼同庆之时。 大宣西北,陕州西都城下,地窟深处。 后土宫遗迹的更深处,一座倾斜几乎要倒塌的塔型建筑之内。 陆言从木架上拾起一只瓷瓶,打开一看,不禁面露失望之色。 只见瓷瓶之中,唯一剩下的就是一堆如泥沙般的丹灰,而且瓶身表面的纸条标签的泛黄腐朽,甚至这曾经盛放的丹药的名称都无从得知。 “唉,果然后土宫已经消亡太久了吗,便是丹药这种存放悠远的宝物,也化作了灰烬!” 陆言叹息一声,摇了摇头,眼中满是失望,再无之前的期待。 自从他离开偌大的宗城废墟,深入后土宫之后,才发现所谓山门之后的宗城,无非是后土宫下属外围世俗的居所。 真正的后土宫宗址所在,乃是宗城之后,无边辽阔的一大片灵地! 深入后土宫,陆言也被眼前的无边所震惊,他不敢相信在这黑暗的地下,居然能够出现这么一大片林立阁楼庙宇的圣地! 而且这般广阔的一番天地,便是拜火教和那巨蛇有意寻他,怕是也难找到,而且他更是不担心这帮人和蛇会跑。 “那不如先在此地搜寻一番,寻找机缘,看看能不能提升些实力?” 陆言心念一动,随后打定主意,便钻入个个楼阁之中,开始摸索宝物。 反正拥有启明术和聚音法赋予的敏锐感知,也不怕其中有敌人埋伏,他可以放心搜寻。 然而,任陆言心中早有预测,但还是有些失望。 此地作为后土宫真正的宗门建筑所在,大多数早已被拜火教的教徒疯狂扫荡一空,甚至有些连拜访宝物的器具都没放过,能够明显看到狼藉的痕迹。 但陆言依旧是不死心,转悠了一栋又一栋,什么神兵殿、藏经阁都叫他转了个遍,终于是天无绝人之路,被他找到了这个几乎被掀翻一般的塔楼,妙丹塔。 当陆言找上妙丹塔的时候,虽然整体建筑几乎是摇摇欲坠,但是一对石门上封阵尚存,显然还没有被拜火教沾染过,或者说尚未被发现。 他见状自然是无比兴奋,怀着满腔期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破开了封阵,结果却发现这妙丹塔中的丹药,竟然早已在无穷的岁月中,化成了灰烬。 一番忙活,可谓是吃力不讨好,好不容易碰上一个没有惨遭拜火教毒手的遗迹,可其中却是空穴,没有留存太多宝物,这让陆言很是不爽。 从一楼跑上最顶层,中间也只是寥寥收获几块不知名的矿物,但看起来和感知上去,也并非是什么珍贵的材料。 如今已经是最顶层了,可几个瓷瓶挨个看过,还是老样子,一撮丹灰。 而也正当是陆言准备失望离开的时候,忽然看到药柜前方的供桌下,一块青石地板有些特殊。 再仔细瞧过去,他才发现,并非是青石地板特殊,而是这青石地板上方的空间,有些波动扭曲,这才导致看上去有些怪异。 “破!” 陆言张口吐出一道剑气,甚至都没有吞吐出湛卢剑,仅仅是一道蕴含风行之力的剑气,就将那早已残损脆弱的空间破开。 只听得“咣当”一声。 一件黑漆漆的圆形器皿从空间破碎处掉下,连带着还有一捧黑色炭粉,风一吹便散了。 远远看去像一口平民百姓家中造饭吃食的大锅,可走近了,才发现这竟然是一口圆底三足的黑鼎,没有鼎盖。 “丹炉?” 陆言把黑色圆底三足鼎拿了起来,放在鼻尖嗅了嗅,便有一股浓郁的陈年香气扑鼻而来。 那是药香! “这么说来方才那一滩黑色的炭灰模样的东西,就是炼丹失败之后的失败品了!” 不同于一般丹药自行药力流逝化作的丹灰,那等黑灰乃是在炼丹过程中便失败的产物,一般称之为废丹灰。 两者的相同之处,就是都没有了药力;而区别,便是丹灰放在世俗,相比于一般金创药差不多,而废丹灰则是毫无作用,甚至带着一丝丹毒! 不过这对陆言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他更在意这尊丹炉。 一尊炼药失败的丹炉,被人匆匆用粗浅的手法封印在一方小空间中,甚至不惜花大力气将整个妙丹塔都封印起来,究竟有什么秘密? 而且陆言看得出来,这封印的手法和善后都都做得十分草率,若是这丹炉珍稀,则不会草草了事;而丹炉若是不珍贵,又何必专门封入一方小空间?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便是当年发生了什么大事,导致后土宫的炼丹师不得已这么做,且事况紧急。 “那这炉中炼制的丹药又是什么?” 陆言心中疑惑,但是也无从得知了。 毕竟炉中的丹药已然炼制失败,在无尽的岁月中化成一捧废丹灰。 “罢了,有了这丹炉,也算是不错的收获!” 不再去多想,摆弄了一番手中的黑色小鼎,陆言面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也算是不虚此行了,至少不是空手而归不是? 而且这丹炉想来也不是凡俗之物,有了它,自己往后说不准能自行炼制丹药,那些大药也不必凝练成药液浪费掉了! “嗯,等到此次离开地窟,抽空便试着炼丹!” 打定主意,陆言不再迟疑,当即顺着楼梯向下走去,准备离开妙丹塔。 毕竟此处他都扫寻了个底朝天,不会再有什么机缘宝物存在,是时候离开了。 但是他万万不会想到的是,此时,塔下。 一名黑袍老者脸色阴鸷,望着妙丹塔敞开的大门一言不发。 “确定是外界的那帮大宣修士进入了妙丹塔?” “不错,若是咱们自己人破开,令牌必然会有反应!” 身后,另一名黑袍女子回答道。 “嗯!” 老者应了一声,沉闷道:“那大宣修士能走到这里,就说明宗城之内的那些蛇将已经死的差不多了!” 随后,他想了想,又吩咐道:“能够斩杀蛇将,此人实力想必不可小觑,待会他下来,你们全力出手,务必打其一个措手不及!” “谨遵大人圣令!” 第二百二十九章 神VS圣 “你,可做好准备了?” 此言一出,圣人的浩荡威严显露无疑,便是陆言,竟然也在那片刻间呼吸都有些困难! “哪怕是区区一道虚影,也远远强过一般修士啊,我怕是今天要栽了!” 陆言心中苦笑一声,事到如今,他哪还能不知道这所谓圣人,绝对是无比超脱的存在,是神桥境界之上更为恐怖的境界! 毕竟以他的见识和阅历以及知识储备,也是头一次听闻“圣人”的说法! 倒是大宣鲁州曲阜的孔庙,自称圣地,是文圣人的传承,不过这也一只是说法而已,民间尊孔夫子为文圣人,但至于是否真的达到了文道圣人之境,也无人能够证明。 至于其他的势力宗派,陆言就压根完全没听说过其祖上出过圣人,单从这点来看,拜火教出过不止一位圣人,确实比大宣要强一些! 不过面对重明大圣虚影的攻击,他也不会束手就擒坐以待毙,拼死反抗之下,未必不能搏出一线生机! “去!” 陆言眼见不能避免战斗,心思一沉,一声大喝出口,随后抬手抛出五枚血红色小剑。 正是在宗城遗址时,南宫羽留下的五枚本命剑印,每一枚都堪比化神初期巅峰修士的全力一击! “哼,蝼蚁一般的反击,早些结束,本圣这具投影还能回去留存些时日!” 红发健壮男子见状冷哼了一声,随后懒洋洋地抬起手中的火焰刀刃,便朝着飞来的五枚剑印劈去。 只见这些放在外界,都是无上至宝,甚至是镇教、镇国之宝的剑印,却在圣人的火刀面前,宛如折纸面团一般,不堪一击,被火焰刀刃一劈两半! 化作两截的剑印落地,便立即变成一滴鲜血,随后被火焰刀刃上的余温蒸发。 “好生恐怖!” 后方,几名拜火教女子纷纷捂着胸口,一脸惊魂未定,且不说圣人手中那恐怖的火焰刀刃,无坚不摧,便是那青年抛出的五枚剑印,亦不可小觑! 其中蕴含的能量之恐怖,她们毫不怀疑若是自己对上这其中任何一枚小剑,都会被瞬间击杀,没有任何悬念! 同时,能够随手抛出五枚气息强大的血红色剑印,这位青年的底牌,又该有多强? “若非主教大人谨慎,提前请得圣祖投影驾临,恐怕这小子全力而出,我等都得死!” 几名女子都在各自的眼中看出了心有余悸之色,她们原本以为自己的实力已经不错,更何况还各自带领着手下半步化神的大妖蛇将,拿下区区一名大宣修士,绰绰有余。 而现在看来,她们都想错了,若是仅凭她们拜火教众人加上几十名蛇将,根本不会是这青年的对手,结果也只会有一个,被全歼! “不过谁让我们有圣物,其中还有圣祖大人的投影,这小子,再怎么强大,终究不敌圣祖大人!” 一名女执事心中冷哼,面露得意的神色,有时候就是这样,任凭你自己的个人能力再强,但是别人有靠山有背景,你再怎么强,都会被压制,完全无用! 而且这青年看起来年纪不大,可一身修为深不可测,便是手中底牌宝物也无数,想必在大宣即是天才,也是大人物。 看着大人物兼超级天才被一步步地逼入绝境,只能等死,众多拜火教执事的心中都不禁升起一股变态的快感! “这就是底蕴,就是靠山!” 拜火教众女的心中都升起一阵自豪,骄傲于自己出身于这种大教。 拜火教,重明、寒烟、金蔓,一尊大圣两尊亚圣,一门三圣!便是在西域诸多大教中,也算得上顶尖水准,超级大教! 虽说如今因为天地变化和自身原因,逐渐有些没落了,教中强者也有些凋零,一代不如一代,但是底蕴依旧在,曾经一门三圣的声名在外! 也正是因为这些底蕴,才使得他们拜火教哪怕没落,也无人敢动,依旧屹立于西域世界,雄踞一方! “不论怎么想,这小子都死定了!” 有女执事摇了摇头,面带不屑地望向陆言方向,结果却是不屑僵在脸上,随后化作不可思议。 “怎么可能?!” 她心中狂吼,只见到重明圣祖的火焰刀刃竟然被挡下了,甚至往下都不得寸进,像极了不久前的破法锤出现的情况! “这是那枚诡异的破烂符箓!” 白净和尚看到这一幕,立即就想到了方才破法锤就是因为砸在了一枚看起来破破烂烂的符纸上,这才遭到了反震之力,更是不得寸进,一时束手无策! “咦,有些意思,是封神类的符咒,没想到此世还能遇见这等宝物,有意思!” 重明圣人的投影见一刀被挡下,也不僵持,收刀跳开,随后看清那符纸的模样后,不禁轻笑一声。 但随后,他又摇头叹息道:“可惜,此世无神,你空有封神类符箓,其中却没有神灵,区区一张符纸,又能护你到几时呢?” “待本圣破开这符咒,再取你性命!” 说罢,重明大圣一声清喝,火行之力凝聚而成的刀刃以更强的姿态劈下,力压千钧,电光火石! “请宝贝出手!” 只听得陆言一声大喝,随后就见那符箓竟然凭空消失,转而在原地出现一头浑身金光的犬型巨兽。 正是金毛神犼的香火愿力体! 这一惊变把重明大圣也吓了一跳,一刀劈下再次被挡,随后连忙抽刀后退,一连退出数米才停下,脸上露出前所未有的慎重。 “神?不!” 重明大圣眯起眼睛,打量着金毛吼,随后忽然露出一丝笑容:“呵呵,原来是神道香火凝成的虚体,我道是什么呢!” 接着,他重新恢复自信,道:“若是真正的神犼在此,我绝对会选择避让,不过这香火之体,呵呵,不足为惧!” 不过此时重明大圣心中也开始打鼓,眼中逐渐发狠,他从未如此迫切地想过杀死一名化神境界的小辈。 但眼前这名青年,展露的手段已然把他惊到,必须要尽快除掉! “此子不除,以后必成我拜火教的大患!” 男子心中叹息一声:“罢了,老夫便再真正出手一次,为圣教扫除大敌!” 这般想着,就见他缓缓闭上眼睛,一股强横的气息,逐渐开始酝酿! “这是?!” 第二百三十四章 钓圣与雷尊 众人望着那滚滚轰鸣的雷海之上,透过不时闪过的刺目电光,隐隐约约能够看到有一位白发白须的老者,手执一杆钓竿,似是钓鱼一般! 雷海垂竿,直钓圣人! 那光头锃亮的秃驴惊呼出声,随即其余几位执事都是心中凛然,有人瞧了直挺挺躺在地上的陆言一眼,心中有些惊惧。 “这幅图卷法宝,似乎也是从那青年身上飞出的,他怎么可能这么强?!” 几位幸存的女执事之中,一位看上去相对年长的妇人心中暗自怒吼,望向不远处那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青年,满目愤恨,目光都能杀人! “二姐,咱们该怎么办?” 其他几名面貌相对年轻姣好的女子见状更是吓得不知所措,连忙向着那位看起来年龄偏大的“二姐”投去征询的目光。 “是啊,二姐,圣祖大人的投影被一根线就活活吊起来,甚至化成真身也挣脱不开!若是圣祖待会被解决,就轮到我等的了” 其中一名看起来圆脸蛋模样稚嫩的“老小”娇声疾呼,众人闻言纷纷醒悟,确实是这样! 那雷海之上垂钓的老者,一出场便轻轻松松将重明大圣的最后一丝力量凝成的虚影钓起来,大圣全力挣脱都挣脱不开,可见实力无比强横,很可能是不输于圣人投影级别的存在! 然而谁也无法保证,一旦待会这位圣祖圣人投影被解决,是不是就轮到了他们这些拜火教的教徒! 在他们这帮人的内心认知当中,虽然心存侥幸,觉得如雷海之上垂钓的老者那般的大人物,或许不会和他们这帮人计较,但也说不好。 毕竟拜火教确实与陆言为敌,而这老者似乎也是从陆言身上飞出的图卷法宝之中出现的,被寻仇的可能性还是很大! 就好像陆言与他拜火教甚至都谈不上多大的仇怨,但重明大圣的投影依旧被大主教古塔唤醒,重明大圣也没有顾忌自己圣人的身份,朝着陆言这个小辈大打出手! “杀!” 听着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纷纷,便是那光头锃亮的和尚也贼头贼脑地凑了过来,发表起来了自己的看法,插了几句嘴,那年龄偏大的妇人也总算是绷不住了。 只听得她冰冷地吐出一个“杀”字,随后面色冷漠,缓缓道:“那图卷法宝既然是那臭小子身上飞出,那么必然受到其控制!” 说到此处,她目现极冷的杀意:“说不定那臭小子此时并未昏死,而是陷入一种玄妙的状态,催动着图卷法宝的关键,说不定就必须要处于这种状态之中!” “若是把他杀了,那这图卷法宝不久迎刃而解了?” 只听得妇人阴森的字音吐出口,周围的温度都降了些许,众人却纷纷是眼前一亮。 是啊,羊毛出在羊身上! 若是将陆言杀死,那么这从其身上浮现的图卷也会成为无主之物,届时哪怕没有马上停止攻击,恐怕也会微微停滞片刻,到时候一旦出现破绽,这雷海垂钓的神通也就迎刃而解了! 那么问题来了,谁去负责斩杀陆言,终止这场攻势,救下重明大圣的投影呢?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甚至光头和尚直接抬头看天,却发现一眼望上去确实漆黑的石顶。 而几位拜火教的执事,更是互相对视,那眼中的眼神仿佛都在说“活命我来,送死你去”! “二姐,我们妹妹几个修为都太低了,万一好不容易去到那小子身边,结果那小子突然醒来,我们因为实力不济被反杀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其余几名年纪偏小的女子深以为然,闻言纷纷点头,随后望向那位二姐的目光,带着楚楚可怜,但若是细看,还能发现眼底的一丝狡黠。 那般眼神就仿佛在说,我们还年轻,还有大把美好时光,而你已经老了,应该为了年轻教众的未来做出一些牺牲。 而这位二姐能够做到拜火教总坛执事的位子,自然也是聪慧敏捷之辈,哪能看不出这几人眼神中和话里潜在的意思? 但她即使是明白了,也不禁是心寒,那光头秃驴也就罢了,毕竟是来自其他同盟势力的特使,只是利益相关,人家只是单纯默认而没有落井下石已经很不错了,毕竟没有为了救她们送死的本愿。 但这几位同教中人,平日里都是互称姐妹亲密无间,甚至他们几人都有结拜,可如今却 虽说她原本就打算亲自上阵,去除掉这名棘手的青年,但如今却看到同教平日里的姐妹在这个问题上如此决绝,不禁还是让她无比寒心! 一到生死攸关的问题上,人与人之间的真正感情与人性的丑陋便会暴露无遗! “哼,一群混账东西!” 二姐在心中愤愤地哼了一声,但面上却一片冷漠,宛如万载不化的寒冰一般。 她已经看透了这帮人,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在她眼中,这些昔日姐妹与陌生人无异! “二姐” 有人还想委婉劝她,却见着妇人一声冷哼,随后淡淡道:“不必说了,我去就是了!” 听到她这么说,其余几名女子面上纷纷露出喜色。 但很快,这几位便笑不出来了。 “不过我此去,不论生死结果如何,咱们也没有关系了,你我更不是姐妹了!” 只见那位大姐,面露讥讽之色,看向几名女子的目光,甚至都已然没有半分的失望! “这” 几人闻言纷纷面露尴尬,但并没有人开口说话,哪怕是年纪最小的那个,也只是张了张口,终归还是闭上了,也没能说出半句话。 “不是便不是了,反正此去凶险,二姐你也多半活不下来了,迟早都是要断绝的,和一个死人置气什么?” 气氛一时间陷入了沉默,每个人心思都不一,甚至有人心中已经认为二姐死定了,开始盘算这次若是能活着回去之后,该找哪位教徒高层攀姐妹了! 然而她们并不知道,就在雷海之上,图卷之前。 两名男子一站一坐,一对神眼发光,似是能穿透人心一般,望着下方,啧啧称奇! “嘿嘿,雷老头,快瞧瞧,这就是众生相啊!” 第二百四十八章 远古,魔神 魔神崇拜? 陆言听着这个陌生的名词,眉头一皱有些不解,同时心中也泛起了嘀咕,难不成这后土宫和所谓的魔神有什么关系? 不然这个占据林琼身体的神秘之人为何突然提了这么一嘴? “不知道。” 陆言老老实实回了一句,他如今算是看出来了,这位既熟悉又陌生的“林道友”,多半是被某位老怪的神魂给夺舍了! 而能够行夺舍秘法,或者说有必要进行夺舍的,也大多是那些远古巨擘,因为自身有什么目的或是夙愿,这才苦熬千年百年,寻找适合夺舍的躯体! 所以在这种千年活下来的老怪物面前,饶是陆言心思再为缜密,也无济于事,任何的花招或者技巧、文字游戏都没有用,最好便是实话实说,老实讲。 只是他不明白,林琼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被夺舍的? “嘿嘿,你这小子倒是直接,不知道就对了,知道,我反而会觉得你有什么问题啊!” 只看得林琼微微一笑,面色有些阴森道,随后招了招手,径直往前走,示意二人跟上。 “走,跟上他!” 陆言对着身后的毗罗门吩咐了一句,二人面带警戒,跟着林琼进入了眼前这座雄伟沧桑的后土神殿。 “呵呵,道友放轻松,我说了,我没有恶意,更对于两位,没什么别的心思!” 察觉到陆言两人一脸警惕,隔着老远跟着走,时时刻刻把握着距离,林琼不禁摇了摇头,扭头笑着说了一句,随后收回目光,也不管二人听没听进去,便继续往前走。 “施主,此人是谁啊?” 身后,毗罗门低声问了一句,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哪怕很轻微很轻微,却依旧被陆言感应到。 “林琼,前文圣地孔庙圣主的关门大弟子,孔庙大师兄,曾经与我是至交,但现在嘛,不清楚!” 陆言头也不回,闻言冷笑一声,摇了摇头,你问我,我问谁去呀? 毗罗门也似是听出来了陆言语气中的不悦和不耐烦,便识相悻悻地闭上嘴巴,免得再自找不痛快。 气氛一时沉默了下来,偌大的宫殿中,只能听见三人的喘息声和脚步声。 就这样,一行三人走了许久,绕过一根根擎天的巨大石柱和空旷的偏殿,最终被一面宽广无垠的石壁挡住了前进的去路。 观这面石壁,左右延展不知多少米,反正环境十分漆黑,一眼也没能望到头。 而就在众人正对着的这部分石壁上,镌刻着一面图画,似乎是一个人,但没有光线,倒也让人看不太清。 也就陆言借用着启明术,看清了石壁上图画的模样,是一个人,头戴珠玉帝冠,身着华丽长袍,身形异常高大,端坐在宝座之上,下方匍匐着众生,先民,甚至动物。 而通过细品这高大人物图画的眉眼五官,他竟然意识到,这似乎是一个女人? “嘿嘿,你不是不知道魔神崇拜吗,现在你看到了,这就是魔神!” 瞅见陆言眼中时不时闪过精芒,即便在黑暗中也炯炯有神,反观毗罗门却是两眼一抹黑,一脸迷茫,林琼不禁轻笑一声,随后伸手探出。 只见一道火苗自林琼的掌心中窜出,随后缓缓涨大,化作一团炽热明亮的青色火焰,瞬间将石壁上的图画连带着附近区域,都给照亮了。 “文火!” 陆言见状,眼神微微一凝,竟然是文道之火! 作为第二辅修的文道,他也是相当清楚,这文火,乃是文道大成的标志,至少说明此人在文道上的修为,达到了化神! 文武两道不同于江湖道,在修行有成之后会在体内凝练道火,文道称文火,武道称武火,都是各自修为的体现与凝聚! 文火温和,多呈现碧蓝青色,乃是灵台之火;武火则刚猛,多呈现朱赤红色,乃是丹田之火。 陆言由于文道修为还差些,尚不能凝练文火,但如今看到林琼的文火,其许久没有变化的文道修为竟然出现一丝松动! “深青色,这恐怕不仅仅是化神境界了!” 陆言望着一团深青色火焰,眼神微微有些凝重,要知道,这文火的颜色越深,说明此人在文道的修行之路走得越远。 而林琼就算天资再无敌,也不能修行至化神之上,那么答案便呼之欲出了,这夺舍林琼之人,也是文道修士,且其生前修为进境,绝对远远超越化神! “嘿,见识还不少,竟然知道文火!” 林琼低低一笑,微微惊讶了那么一刹那,但随后恢复如常,面色平淡道:“看到了?这就是魔神,后土!” “魔神?” 陆言微微皱起眉头,你确定这是魔神? 在他印象中,魔神乃是邪道头目的称呼,可谓是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甚至有超凡者屠城灭国,血祭一方生灵眼皮眨都不眨一下! 可反观石壁上这位的模样,双目含笑、眉宇之间尽显慈悲,甚至下方匍匐的万灵,也刻画得栩栩如生,个个面上表情清晰,其中不乏一辆感激之色的。 甚至横跨无数年岁月,陆言都隐隐约约能够从石壁上的图画中,感受到一丝有容乃大、悲天悯人的情怀! “哦?你对我的话有疑问?” 林琼闻言微微一笑,望向陆言期待下文,陆言倒也不含糊,实话实说:“前辈,按理来说,魔神都是凶神恶煞,可这个” “可这个满目柔和,眉眼端正,看着一片正派模样,不像是魔神,对吗?” 不等陆言说完,林琼就哈哈大笑着将之打断,随后把陆言想说的尽数说了出来。 陆言闻言点点头:“不错!” “嘿嘿,可我就是说这是魔神,你又奈我何?” 林琼眼神陡然一寒,似是喜怒无常,鹰视向陆言,目光似是要吃人。 “古时尚有指鹿为马之人,如今我拳头大,就要这么说,你当如何?” 陆言见状微微皱了皱眉,随后淡淡道:“那前辈说是,就是!” 别杠,杠就你对! “哈哈哈,不吓唬你,没意思!” 只见之前还仿佛择人而噬的目光陡然变得戏谑,随即就见林琼大笑着,随后悠然道:“你说这不是魔神?那我若告诉你 魔神并非都是那般凶恶,你又怎么看?” 第二百五十二章 祀民十二洲 “拜火教的圣蛇是魔神后裔?” 陆言闻言心中“咯噔”一下,有些震惊,但随后沉着下来仔细一想,似乎也并非没有可能。 能够以区区炼精境界,就几乎凝聚出与妖丹无异的修为精华,可见其血脉高贵,确实远胜于一般的妖兽! 其后代族裔尚且如此,更别说火焰巨蛇本身了,多半是异常强大的异种,不然也不会被曾经一门三圣的拜火教尊为“圣蛇”了! “看来远比我想象得要难对付啊!” 陆言心中思索,面上皱眉,原本以为只是一头强大些许的妖兽,但现在看来,若那火焰巨蛇真是蕴含魔神血脉的异种,那么他确实要重新审视对方的战力了! “没想到还会有这么一层,若是我一头莽进去,怕不是又要遭!” 他现在心中忽然有些庆幸遇到了林琼,不然自己恐怕真的会愣头愣脑地一头再进去,撞了南墙回不了头! “不管是不是,总之还是小心为上!” 林琼淡淡说道:“就算和魔神没什么关系,也不没有所谓的魔神之力,但依旧要小心,能够径直闯入地母之门的后面,一定是对于后土魔神听说过只言片语的!” “地母之门?” 陆言闻言微微有些诧异,但却见到林琼摆了摆手,道:“这个你不知道就往后再说,你只需要知道,能够闯入地母之门,就说明这畜生的灵智颇高,却知道后土魔神的存在!” 林琼叹息一声,随后问陆言:“你知道这圣蛇来自何地么?什么来头?” 这一问,也着实是把陆言给问住了! 大家都是第一次下地窟,也是头一遭和火焰圣蛇对上,谁比谁清楚啊? 他也只是知道那为祸西都的火焰巨蛇,被拜火教称之为“圣蛇”;前不久才又知道,这条巨大的“圣蛇”似乎神威不凡,其他的,再无所知! “我只知道这圣蛇似乎和拜火教有些关系,那么也多半来自拜火教所在的西域!” 陆言耸了耸肩,缓缓说道,随后又望向身后的毗罗门道:“这小和尚也来自西域大教,应该比较清楚拜火教位于何地和其来头罢!” “唔,我所在的地方位于西域极南,对于西域其他几个方向也不甚清楚,不过我记得拜火教好像是位于西域东北角,算是挨大宣最近的几个大教之一了!” 这种事情不涉机密,甚至没有什么含量,毗罗门心中轻松,也就实话实说了。 却不料林琼闻言之后,竟然眉头一挑,随后面露恍然之色,喃喃自语道:“原来是来自雍州之地,嘿嘿,难怪了!” “雍州?怎么了?” 陆言闻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随后又有些疑惑。 所谓雍州的说法,当初桃然初次给他谈天说地的时候,就提到过一次。 相传上古大宣这块土地,没有统治者存在,也并非完整一块,不同于现在划分州府治理,在上古时期,天下自主分为九州。 冀州、兖州、青州、徐州、扬州、荆州、豫州、梁州、雍州。 其中雍州,乃是九州的最西北角,为大漠黄沙、一片蛮荒的代名词,赤阳炙烤大地,水草丰茂之地被称绿洲。 而上古雍州的地界,正是如今大宣西北的几州,陇、陕、宁三州,甚至连带着陇州之外广袤的西域大地的一部分。 如果按照毗罗门所说,拜火教位于西域之地最靠近大宣境内的地方,那还多半真就是上古时代的雍州之地! “可是这又有什么特别的呢?”陆言有些不解地望向林琼。 “嘿嘿,区别可大了,要是拜火教和那圣蛇都与古雍州有些关系,那么知晓后土魔神的事甚至为此而谋划,也就不奇怪了!” 林琼嘿嘿一笑,随后说出一句令人大吃一惊的话:“上古雍州,可以说整个地域,都是后土的祀民,甚至说是先民!” 按照他所说,整个雍州,完全称得上是后土魔神一个庞大的祀民神国! “上古九洲,加上海外三洲,便是传说中的祀民十二洲了!” 祀民十二洲! 传说中十二尊祖魔神的祀民神国,一般的纯血魔神或许只是会有庞大的祀民之国,但作为尊贵的祖魔神,其每一位的祀民国度,都为上古一州! 雍州,便是后土魔神的祀民之国,或者叫祀民洲! “这么说,我大宣在上古时代,便是举国全境都是魔神的祀民,只不过信奉祭祀的祖魔神不同罢了?!” 听到林琼的说法,陆言可谓是吃惊万分,不禁失声出口。 “嘿嘿,算上海外三洲,是这样的!所以上古的百姓,并不叫民众或是百姓,甚至没有所谓人兽区分,统称为,先民,这便是由来了!” 林琼感慨着解释道,此时他的模样,狡诈与阴狠甚至虚伪,都已经收敛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宛若治学之人的气质! 先民! 上古九州、海外三洲的先民,供奉着传说中的十二祖魔神,汲取魔神之力,这才使得大宣之地千年甚至万年十万年不朽,传承不断! “那拜火教的什么圣蛇,多半也是得到了上古时代的秘辛,或者说他们这个教派自从立教开山,就在谋划此事,谋划后土魔神的神力!” 按照林琼的大胆猜想,这拜火教的圣蛇多半和他自己一样,早些时候得知了后土魔神的秘辛,随后特地掐着这个点出世,前来争夺机缘! 毕竟不论是拜火教的立教之地,还是一系列事件,都太过于巧合,很难不让人多想! 甚至他当初也是在古雍州之东,如今的陕州之地,得知了远古魔神的秘辛!对方若是也出身于古雍州的土地,那便不奇怪了! “对方筹谋那么久,想必准备充足,咱们也得赶紧过去!” 毗罗门有些担忧,但随后却被林琼瞪了一眼:“急什么?你以为祖魔神之力,是能够做准备的?那是机缘,机缘,就是该是谁的就是谁的,谁也拿不走!” 只见林琼悠然道:“就算圣蛇一行比咱们捷足先登,又怎么样?机缘不是他的,他也拿不走!” “不过,咱们在这也耽搁得差不多了,是时候该走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地母之门 就在陆言等人还在石壁图画之前上“科普课”的同时。 一扇巨大的青铜门背后,四道身影行走在门后的世界中。 这里好似另外一个独立的世界,清冷孤寂,周围不时会有点点光芒闪过,细细看去,仿佛是钻石被嵌在了没有轮廓的穹顶! “蛇君大人,咱们都行走了这么久了,可什么也没看到啊,是不是传说有误啊?” 四人之中,一名身着华贵黑袍、其上绣着金色蟒纹镶嵌珠玉的胡茬中年,皱了皱眉,将目光投向一边。 就在他旁边,一名皮肤赤红如血的高大壮汉步履稳健地行走着,瞧上去外表星眉剑目,背负双手,昂首挺胸。 听到胡茬中年发问,壮汉姿势变都没变一下,只是轻启双唇,道:“无误,跟着走就是了!” 说罢,便不再多言,仿佛是惜字如金一般! “嘿嘿,蛇君大人说得对,琅枫,想要这等大机缘,还是得有些耐心的!” 皮肤赤红的壮汉说完,紧接着便是壮汉另一边的一名黄发老者笑道,只见这老者身形矮胖,身后背着一只大号葫芦,走起路来一摇一晃,像是鸭子步一般,看上去颇为滑稽! “哼,就你赵老头长了张嘴,会说话是?” 那名叫琅枫的胡茬中年闻言,不禁冷哼一声,但即便是面上不满,他也不敢真和老者动手。 他可是深知,这看起来步态滑稽、模样丑陋的老者,乃是新兴大教万法宗的炼尸堂副堂主,地位不亚于他尚且不说,关键是修为还隐隐压过他一些! 万法宗的赵老头,前不久忽然跑来了地窟,找到了他们,希望能够分上一杯羹,原本他是拒绝的,但谁也没能料到,赵老头对着蛇君传音几句之后,蛇君竟然同意了! 在这大宣的地窟之中,事关超级大机缘,哪怕他琅枫身为拜火教副教主,也不是能拿主意的,真要说领头的,还得是蛇君!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教中也早有古训:既见蛇君,犹如圣祖临尘! 蛇君,又称圣蛇君主,乃是拜火教的图腾,是象征,地位丝毫不比拜火教的开山圣祖低! “好了,都少说两句,琅教主,赵堂主,蛇君在此,还是收敛些得好!” 就在胡茬中年和老者都气得跳脚,准备暴起怒骂之时,一道传音同时传入了两人的脑海中,乃是一道千娇百媚的女子声音! 听见这道传音,两人不禁把目光投向了并行的最边缘,一名衣衫轻浮的女子身上。 “怜姬,这次你做得很好,待到此间事了,本君一定会嘉奖于你!” 就在此时,行走于四人中间的蛇君突然开口,语气云淡风轻,却令得那名叫怜姬的女子双颊绯红,连忙一番千恩万谢。 一般人或许不清楚,但是怜姬再清楚不过,获得蛇君的嘉奖,能够在与蛇君结合的过程中获得无上神力,是一种怎样无上的恩赐! 不同于被她抓去的那些普通女子,那些女子与蛇君结合,只不过是为了批量生产赤甲蛇将和众多蛇兵,并不会获得蛇君的力量,相反,还会死! 但是她怜姬就不一样了,不仅不会死,还会受益无穷! 一旁的中年和老者见到怜姬双颊绯红的模样,都不禁暗暗在心中冷哼一声,骂上一句“荡妇”! “那蛇君大人,小人可有什么赏赐么?” 面对琅枫谄媚的问询,蛇君望向他的目光,似笑非笑:“你想要什么赏赐?” “我” 琅枫本来想说怜姬那样的赏赐也行,但随后立马想到自己和蛇君都是男子,不禁一阵反胃恶心,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接着又说不出。 “放心,此间事了回到拜火教,你居功至伟,本君会答应你一个要求作为奖赏!” 赤红皮肤壮汉收敛了笑容,随后淡淡说了一句,接着扭过头,收走了目光。 只见他背负双手,依旧是昂首挺胸的模样,轻声道:“继续走,本君能感受到,离机缘之地,应该不远了!” “是!” 蛇君都发话了,众人还能怎么办,那自然只能硬着头皮连连称是,接着坚持下去了! 也就在一行四人行走在门后世界时,门外。 陆言等人穿过了后土神殿,在神殿之后,便是这堵高耸且宽广的青铜之门! 而门的两边,则是肉眼可见的悬崖,失足而下,便是坠入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门后难道不是深渊悬崖吗?” 毗罗门凑到悬崖跟前看了一眼,吓得连忙缩了回头,随后又望了青铜门一眼,有些颤颤巍巍道。 “门后是另一方世界,祀民的世界,自然不会是什么悬崖,放心好了!” 林琼闻言微微一笑,随后悠然道:“甚至这所谓的悬崖峭壁以及深渊,也不过是障眼法罢了,其实真实的都是平地,不信,你大可去试试!” “不必了,我信,小僧非常信,特别信!” 毗罗门听完这话都快哭了,他是不信也得信,信也得信! 而且他算是发现了,这叫林琼的青年,似乎有些恶趣味,万一对方说的不是真的,那肉眼可见的悬崖确实是真正的悬崖,而跳下去的后果他有些不敢想了,只能更信! 陆言在一旁冷眼旁观,他早就用启明术看过了,那门旁边的崖壁,确实是真正的悬崖,但是似乎被某种法阵保护着,所以你想跳,还真不一定能跳下去! “好了,前辈,你就别逗小和尚了,这地母之门,究竟怎么开?” 来到此地,见到这高大厚重的青铜门,陆言也就瞬间明白了林琼口中所说的地母之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莫急,这地母之门,乃是上古先民建造,纵然我精通其中秘辛,但还是要多花些功夫的!” 林琼闻言有些没好气道,随后只见他从储物戒中摸出一枚土黄色的椭圆形玉片,开始缓缓和青铜门对照起来。 “这是后土真源,算是很珍贵的宝物,唯一的作用便是打开地母之门,当初我可花了不小的代价!” 林琼一边对照着,一边介绍着,那语气之中,带着一丝傲然和激动。 “可惜,只能用一次,这次只许成功啊” 也趁着这个间隙,陆言终于问出了困扰他许久的问题。 “前辈,你的真名是什么,总不能一直称呼您林道友?” 第二百六十二章 关你屁事? “我是谁,我这神通又是从何处习得,与你何干?” 出人意料的是,孔汲可谓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沉默许久之后,竟然张口就爆出四字粗话! 这下,别说对手拜火教的人绷不住了,便是陆言,也是两眼一黑,险些一头栽过去! 饶是他想到了孔汲闻言会进行反击,但也万万没想到会直接毫不客气地两句话给怼回去。 前辈,您可是述圣公啊,说出来的话实在是不符合身份,换个说法,叫跌份儿! 不过这样的回击陆言还挺喜欢,简单明了,说出来也解气,狠狠地怼了一把那个虚伪的拜火教为首之人。 尤其是看到那人被回怼之后,淡淡的微笑僵硬在了脸上,仿佛木头人一般地保持着一个表情,就不由得觉得好笑! 事实上,此时的蛇君虽然面上还好,但是内心早已是怒不可遏了。 居然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 纵然对方确实有些手段,但感知着气息,也不过就是化神中期而已,竟然敢和他圣蛇君主如此叫板?简直是不知死活! “你知道我是谁么?” 红发壮汉脸上僵硬的笑容渐渐收敛起来,取而代之的冷峻的面庞,眼中吞吐着寒光,一双瞳孔甚至顺便变成竖瞳! “原来是这样!” 就在蛇君的瞳孔发生变化,成为竖瞳的刹那,陆言见状猛然反应过来,这壮汉男子,就是蛇妖,而且很可能就是那火焰巨蛇化形了! 难怪他不久前感知着壮汉身上的气息,觉得有些熟悉,和之前遇见的那些蛇将相似,现在看来,这壮汉多半就是那些蛇将的源头,圣蛇本尊了! “嗯?” 日之路上,孔汲闻言眉头微微皱起,随后抬起眼皮瞧了一眼蛇君,随后小拇指开始抠耳朵,就没有理会了。 “哼!” 眼见着这一幕,这青年如此轻视自己,饶是蛇君修为高,心性再好,此时也是冷哼一声,怒形于色,但终归是忍住了没有动手。 毕竟他还在忌惮之前这青年使出的九字真言神通,身怀这等无上秘法,来历不简单是自不必说的,关键有没有隐藏实力,也是两说。 万一对方是故意如此,就是想要激怒他引他出手,最后再展露真实的修为实力扮猪吃老虎呢? 蛇君不敢赌,尤其是这样身怀九字真言的神秘高手! 只见他再一次强行把怒气压下之后,便冲着一旁的赵姓老者使了个眼色。 老者也是心领神会,连忙高声喊道:“无知小辈,这位可是拜火教的蛇君大人,乃是拜火教圣兽,身上流淌着高贵的血脉” “关我屁事?” 孔汲听着听着,直接不耐烦了,又吐出一句,直接打断了老者,让老者一时竟然不知该说什么。 “大胆,放肆!” 过了一会儿,老者总算是涨红了脸,憋出来了这么两个词。 他倒不是胆怯或是什么,只是万万没想到,这青年在听闻了蛇君的身份之后,依旧如此气焰嚣张。 这都不能叫初生牛犊不怕虎了,简直叫羊入虎口不怕死! “好,好,好!” 老者也懒得驳斥什么,只是冷笑着一连吐出三个“好”字之后,便不再多说了。 毕竟说到底,这是蛇君和那青年的矛盾,他也就是帮着说个话,没必要和青年据理力争,万一人家再把矛头对向他,那才叫有苦说不出。 老者心里清楚,那所谓的九字真言绝对是他惹不起的大神通,更何况他只是为了巴结蛇君才积极帮忙说话,如今碰了灰,还是闭口不言,冷眼旁观为好! 反观蛇君,此时竟然不再愤怒,不知何时将满脸怒色收起,反而面带灿烂笑容,望向对面的孔汲,道:“不知阁下的名讳是?” 随后生怕对方不告知他,还专门又补充了一句:“阁下技压群雄,总不至于气量狭小到不肯告知在下名” “林琼。” 青年眉头微微一挑,淡淡道:“某叫林琼。” “呵呵,原来是林道友,失敬失敬!” 蛇君呵呵一笑,随后话锋突然一转,目光锐利,道:“这么说,林道友方才那番话,是承认那大神通就是九字真言了?” “不错,是又如何?” 孔汲点了点头,大大方方承认了,他也知道这是碰见懂行的人了,眼神也不由得微微一凝,没有选择隐瞒。 “哈哈,好!” 只见那红发壮汉哈哈大笑,一边笑着,一边手指向对面孔汲的身后,道:“这样,林道友,你把后面的那个小秃驴交给我,咱们之间就权当什么都没发生,恩恩怨怨嘛” “一笔勾销!” 孔汲身后的毗罗门听到这话,脸色刷的一下变得煞白,连忙抬头望向青年,生怕对方一口应下来,把他给交出去。 万幸的是,孔汲并没有答应蛇君的要求,但也没有明确拒绝,只是淡淡说了一句:“还在这里括噪什么?就不怕我杀你了?” 蛇君闻言,眉头微微一挑,望向孔汲的目光,有些似笑非笑,但没有说什么。 “嘿嘿,你既然知道九字真言,就应该清楚,‘行’字诀的作用所在?” 孔汲面对着蛇君,怡然不惧,反而是嘿嘿一声坏笑,随后悠然道。 一旁的陆言清楚的观察到,对面的红发蛇君听到“行”字诀的时候,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虽然仅仅只是一瞬,并不明显。 但这足以说明,对方畏惧了,蛇君在忌惮这九字真言之一的“行”! 片刻之后,这才听到蛇君再次展露笑颜,意味深长道:“希望你我再碰上时,中间不会再有这光路界壁碍事!” “嘿嘿,一定的,祀民之地不会有什么界壁!” 孔汲冷笑一声,自始至终也不曾退让。 “哼,我们走!” 红发蛇君闻言,身上的气息陡然一盛,一对金色竖瞳死死盯着孔汲,盯了足足有一刻钟之多,但终归是没有出手。 气息收敛之下,壮汉招呼了一声老者和女子,步履缓缓,向着星路更深处走去,不再理会陆言等人。 第二百六十五章 北斗七星阵群 其实不光是孔汲和蛇君二人,陆言在心眼神通之下,也看出了祀民之地的玄机。 只见原本是一片砂石广场模样的祀民之地,表面看去没什么,但是心眼之下,就能看到有许多点点的黑色光球,每个拳头大小,依次散布着。 有些地方分散,有些地方密集,似乎这些拳头大小的黑色光球,是按照某种顺序排列着! “前辈,那些黑色的光球是什么?” 心下疑惑,陆言传音给孔汲进行询问。 “嗯?你看得见那些黑色的光球?” 孔汲微微有些诧异,但也没有过多在意,接着缓缓解释道:“那些是星子,算是比星辰次一些的东西,不过威力不小!” 按照孔汲的说法,这所谓星子,其实算是不完整的星辰。 所谓的星辰,其实也是由不可名状的物质组成,而构成星辰的先决条件,便是星子! 无数星子,构成行星;更多的星子汇集,甚至行星融合,构成星辰! 而修行者之所以要沟通星辰之力,也正是要取决于所处的地点。 “就好比如说咱们所在的地方,无论是大宣还是四方边界,都是属于行星之内,同处于一颗星辰之上!” 孔汲所说,之所以要沟通星辰之力,乃是因为所处之地也是星辰,而若是一些高级星辰之上的生灵,那么相对的,这些生灵也需要沟通与之同样甚至更高层次的力量! “别的星辰上面也有生灵?” 陆言闻言震惊,虽然前世就听说过外星人什么的,但是如今听到别人亲口笃定地说出,依旧觉得震撼莫名! 只见孔汲斜了他一眼,随后悠然传音道:“当然,你莫非以为只有咱们这里有生灵?事实上,所有星辰都有生灵!” 按他所说,每个星辰上都有生灵,只不过有些是人形,有些不是人形;有些是凶兽模样,有些是兽头人身,形态各异罢了! 而在大宣所处的星辰之外,还有一些非常强大的星辰,被称呼为修道星辰,这些星辰不同于大宣高手匮乏,往往是环境优渥,人才强者辈出! 甚至孔汲还提到自己一个大胆的猜想,那就是传说中的十二尊祖魔神,乃至于魔神这个生灵种类,也是来自一颗或者数颗无比强大的修道星辰,而非像是传说记载的那般,由天地孕育生养! 陆言只觉得自己一次性听到了太多的秘辛和大新闻,有些难以消化。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现在关键在于,如何闯过这些星子布下的阵法!” 听了孔汲的话,陆言也反应过来,难怪看着那些黑色的光球似乎是有规则的进行排列,难怪呢,原来是阵法! “那前辈可有破阵之法?” 陆言急忙询问道,他虽然手段不少,法宝也多,但是偏偏对于阵法这一块不甚了解,更别说精通了,只能指望孔汲出手。 也就在二人传音交流对策、答疑解惑的同时。 一旁的毗罗门倒是有些懵了,左看看右瞧瞧,有些不知所谓。 你说对面傻呆呆地一动不动也就算了,关键自己这边,也开始进入“挂机”状态了,陆言和孔汲眼睛都不带眨一下,若非还有呼吸,他都以为俩人已经死了! “莫非两边都在暗自传音交流?” 毗罗门心下疑惑,虽然他没有瞳术,也看不穿星子布下的阵法,但是两边到此都不肯往前一步,那就足以说明问题。 前方所谓的祀民之地,看似平静,但实际上并没有那么简单。 “可是,你们商量,为什么不带小僧?” 毗罗门心中不忿,有些幽怨地望向了陆言和孔汲,但终归没有说什么。 “商量的如何了?” 不久后,孔汲猛然回过神,冲着对面喊了一句。 声音之中夹杂着法力,直接将老者等人惊得退出传音交流,不禁得怒目而视。 “嘿嘿,大家都是聪明人,也都多少看出来这祀民之地的蹊跷,何不联手破除?不然难道站着干等着,机缘就能砸到头上不成?” 见到蛇君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孔汲呵呵一笑,随后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哈哈,联手?为什么要联手?” 蛇君闻言哈哈一笑,随后就听得孔汲悠然道:“因为有星子阵法在,咱们都过不去,过不去,谈何机缘?” 此言一出,蛇君的笑声也戛然而止,反而一张脸变得阴沉下来,沉吟片刻之后,缓缓道:“看来你知道星子法阵!” “呵呵,某何止是知道,我还知道这是北斗七星法阵群!” 孔汲淡淡一笑,面露不屑道,他倒也不怕对手因此知道什么,毕竟能够看出知道九字真言,没理由看不出北斗七星法阵群! “哈哈,道友果然是懂行之人!好,本君答应联手,但不知道道友能够做些什么?” 面对着蛇君的问询,孔汲也不着急,反而是缓缓取出一件木盘模样的宝物,道:“某可以提供破阵,而蛇君,则负责勘破阵眼!” “至于这些小辈嘛,负责压阵便好!” 蛇君勘破阵眼之后,孔汲破阵! 这样的安排没什么问题,但是蛇君难受就难受在,看到孔汲取出破阵宝物的时候,心中那是无比古怪! 无他,只因那木盘法宝,正是前不久琅枫身上的一件圣物! 琅枫借着这木盘法宝破开界壁,飞向日之路,但随后被留下,其一身宝物,自然也就落在了孔汲等人的手中! 胜者收缴战利品,这本没什么。 关键是孔汲竟然那原本属于他们的法宝,义正言辞地提出联手,还说能够负责破阵,简直是不要脸! 蛇君自然清楚那木盘的效用,确实是一件跟破除禁制有关的稀罕圣物,但是真要说能不能破除这星阵,还是个未知数! “能行吗?” 出于担忧,蛇君问了一句,但却听着孔汲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淡淡道:“怕什么,有某在,这圣物不会埋没,某有把握破阵!” “更何况,你不相信某,那也应该相信你们拜火教的圣物的威力不是?” 说到此处,孔汲露出一口白牙,天真无邪的笑了。 “哼!” 蛇君冷哼一声,不再理会,而是吩咐手下压阵之后,便开始专注寻找每一个星阵的阵眼。 “跟这青年说话,本君怕不是迟早要被气死!” 第二百六十六章 星阵师 不远处。 孔汲见着对面星之路上,蛇君也扭过头,一对竖瞳施展开始集中精力寻找星阵的破绽,不再理会他,索性也不自讨没趣了,开始准备破阵事宜。 人家都不理会咱了,那咱也没必要再跳来跳去,那不成小丑了? “临!” 只听得孔汲轻喝一声,惊得对面的老者和女子身形一颤,但随后看着并非威胁到自身,这才松了口气。 “放心,咱们现在是合作,某不会轻易动手的!” 日之路上,青年咧嘴一笑,接着又一连打出数道晦涩难懂的手印,使得那木盘模样的法器瞬间光芒大盛! 当然,起到核心作用的,还是哪一道“临”字诀,使得木盘浮空而起,周身开始出现一颗颗仿佛微缩无数倍的黑色光球,均匀排列,化作一整个黑色光环,一道延伸一道,足足有七道! “七环星阵器!” 孔汲见状微微一惊,随后点了点头,面上露出满意之色。 “什么是七环阵器?” 毗罗门凑过去,有些好奇道。 他算是知道了,这位孔前辈的学问见识不一般,紧紧跟着,能学到不少的东西。 便是陆言,也缓缓走过去,一边细细打量着这所谓的七环星阵器,一边静待着下文。 “嘿嘿,所谓七环星阵器,乃是一种等阶相对较高的阵器,算是相当稀罕的宝贝!” 眼瞅着对面的蛇君勘破第一个星阵的阵眼,还得花上许久时间,孔汲反倒也不着急了,开始给陆言等人解释起来。 所谓星阵器,顾名思义,便是专门针对星阵炼制的阵器,这种阵器十分少见,毕竟星阵师就很少。 可以说,阵师常有,而星阵师不常有! “阵师的修为可以是宗师,也可以是化神,甚至可以是圣人;但是星阵师,只能是神桥以上的大修士!” 按照孔汲的说法,星阵师之流,首先的大前提条件,就是要对于星辰之力有自己的感悟,才能炼制出针对星阵的阵器才行。 这也就决定了,星阵师只能是神桥之上的修士,那些能够真正沟通星辰之力的阵师才行! 也只有沟通了星辰之力之后,才能对星辰之力有所感悟,也只有对于星辰之力有足够的感悟,才能了解星阵! 但是要知道,单单是阵法一道深入精通就已经很难了,如果在将修为限制在神桥之上,那只能是难上加难。 因此,星阵师非常少有,既要有强横至神桥之上的修为,也要有无比精通的阵法造诣,可谓是要求极高! 当然,若是走江湖道的修行,阵发一道也未必不能成为主修,但想要以阵法一道修行至神桥,甚至于沟通星辰,那难度也是不下于神桥之上的修士精通阵法的。 “也有一些天才,他们天生就对于星辰之力有着独特的感悟,这类人是天生的星阵师苗子!” 孔汲提到了这么一类特殊的修行天才,但可惜的是,这种天生的星阵师好苗子,不能说万年出一个,便是十万年,也就屈指可数那么几个。 至于他为什么说得这么笃定,那不过是因为这类天才但凡出世,几乎不会被埋没,就算陨落坐化,那也会被史书大书特书,根本不会消亡于时间长河之中! 但大部分的星阵师,还是凭借着自身的天赋和努力,成就非同凡响的地位! “某倒是没想到,这小小的拜火教,还能出一位星阵师,倒是了不得!” 孔汲摸着这块闪烁七个黑光星环的木盘,有些爱不释手,不禁感叹连连。 别人或许单是听,还不那么明白,但是他可再清楚不过星阵师的地位与星阵器的宝贵了! 拥有星阵师,能够动用星阵盘,乃是上古那些大教仙门的底蕴的外在表现! 更关键的是,这是一个七环星阵盘! 星阵师炼制星阵盘,每多一环,威力便是翻了不止一倍,其神通效用也会大大提升,而眼下这是一个七环星阵盘! 拜火教的人不懂行,只当这是飞行法器使用,却不知道御空而飞,只是星阵盘的一个最低级的用途! 每三环为一等,七环为上等,而上等星阵盘,足以对付一些常见的星阵群! 如此一说,甚至那发簪模样的圣物,在这七环星阵器面前,都显得有些不够看了! “哼!” 不远处的星之路上,老者和女子听了这话,不由得纷纷冷哼一声。 只不过二人冷哼的意思不太一样,老者是对于孔汲夸赞拜火教而感到不屑一顾,毕竟他乃是万法宗炼尸堂的副堂主;而女子,则是前不久才被许诺为拜火教副教主,俨然已经把自己当成了拜火教的主人,这才对于孔汲的话露出不满。 反正现在是合作的时候,两边有约定暂时不出手,他们适当表达一下不满也是可以的,毕竟没有动手。 可惜的是,孔汲并不清楚二人的身份,权当是两人因为自己说得话里的“小小”二字感到不满,这才冷哼出声。 只见他反笑道:“某承认你们拜火教祖上确实出过不得了的人物,也留下了不得了的东西,但是这和现在的你们有什么关系?” 随后,就见他微微一顿,接着道:“能够把这么丰厚的底蕴败得差不多,甚至是拥有如此深厚的底蕴,依旧是这幅样子,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一番嘲讽,属实把女子气着了,但是她也深知对方说的不假,现在拜火教确实日益颓废,所以不得不才唤醒圣蛇,寻找神藏企图挽救于水火。 老者听了之后不禁心中暗爽,随后不禁低声道:“不错,拥有雄厚的底蕴却难以守住,是该反思反思!” “你!” 女子闻言羞恼,孔汲等人则是闻言震惊,这怎么还真出了窝里横了? 虽说老者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也足够让两边听到了。 老者见状,也连忙澄清圆滑道:“嘿嘿,老朽站在外人的角度,说些事实罢了,怜姬姑娘别当真!” “外人?敢问阁下是?” 陆言听出了其中的关键,随后就见老者傲然道:“老朽乃是万法宗炼尸堂的副堂主,赵顺奇!” “万法宗,炼尸堂!” 陆言心中一震,随后目光渐渐冷下来,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不过眼下的情况并不适合动手擒人,所以也只好先按耐下来! 第二百六十七章 贪狼,巨门,破军 老者并不知道星之路的对岸,日之路上,他自报家门已经引起了某人的杀心。 此时,他还在夸夸其谈,基本上就是在赞美着万法宗的强盛,带着傲然的口气! 事实上也不算是赞颂,毕竟万法宗如今有化神之上的老祖坐镇,比拜火教强太多也是真的,更是称霸西域,可谓盛极一时。 这是事实,便是蛇君听了,也不好反驳什么。 “呵呵,既然万法宗如此强盛,那么阁下又为何屈尊来到这地窟,与拜火教这群人为伍呢?” “那自然是为了这门后的” “好了!” 还不等老者说完,就听得一道威严的声音打断了老者的话语。 只见原本施展竖瞳勘察阵眼的蛇君,此时忽然转过头,收起神通,冲着孔汲嘿嘿一笑,道:“何必套小辈的话呢,道友?” 孔汲闻言不语,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对方说的其实不错,他确实存了这个心思。 “嘿嘿,道友应该清楚,咱们来这的目的都是一样的,后土魔神,祀民之地,何必再多问呢?” 蛇君嘿嘿一笑,倒是毫不避讳地说了出来,因为他有把握,也相信能够走到这一步的,必然是清楚后土魔神的机缘存在的! 而这样一来,后土魔神的机缘一事,也就算不得秘密了! “是是是,蛇君说得对!” 孔汲一笑,随后岔开话题,望向前方道:“第一个阵眼已经勘破了?” “勘破了。北斗七星阵群的第一阵,贪狼星阵,相比最后三阵,还是要好勘破许多的!” 蛇君微微一笑,只见它竖瞳再次浮现,随后迸射出一片金光,射向前方祀民之地广场上,最前面的一群密布的黑色星子。 “轰!” 只听得一声轰鸣,那群星子仿佛暴动一般,开始剧烈震颤起来,随后在星子群的背后,浮现出一道虚影。 贪狼星君! 传说中以北斗七星成就无上之位的真神,天枢宫贪狼星君,甚至北斗七星第一星,都是以这位绝世大神的法号命名,贪狼! 不过眼下这贪狼星阵背后浮现的虚影,却和贪狼星君没多大关系,只是这位星阵师将阵眼炼制成了贪狼星君的模样罢了! 说白了,这阵眼其实就是一股强大的能量,用来源源不断地供给贪狼星阵,而当这个能量的供应源被击破,那么星阵自然而然就会破除! 事实上,无论是星阵还是普通的阵法,其破阵的关键,都在于阵眼。 阵眼一旦被找到了,就相当于找到了一个阵法最大甚至是唯一的破绽弱点,由此才能击破! 当然,阵法的设立,实际上也是基于阵眼进行的。 “去!” 只听得孔汲一声清喝之后,那凝练七道黑色光环的星阵盘就飞了出去,宝光绽放,以惊人速度的飞向贪狼星阵! 反观那贪狼星阵,也似乎是有生命一般,周围星子颤动飞舞,企图阻拦阵盘接近阵眼。 但这注定是徒劳的。 只看孔汲以心念御使七环星阵盘,手指屈伸,手印变幻之间,那星阵盘也跟着变幻方向,避开了许多星子的围攻,眼看着离那贪狼星君的虚影越来越近。 “嗡!” 但却听见一阵嗡鸣响起,紧接着就看到贪狼星阵的所有星子竟然汇聚起来,在星君的外围形成一道防护圆盾! 这显然是决定死守星君虚影了,毕竟阵眼不破,则阵不破! “咦,竟然生出了灵性?” 孔汲和蛇君见状,纷纷内心有些惊奇,他们倒还真没想到,这区区星阵,竟然在祀民之地的千年万年的孕养之下,生出了独立的灵智! 这种情况虽然罕见,但并非没有,历史上因为在一些福地洞天待久了,导致最不容易开智的东西生出灵智,并不少见。 但是这阵法生出灵智,可谓是罕见中的罕见! 不说别的,阵法生出灵智,那对付的难度和其本身的威力,就必然要上升一个档次! 而眼前这个贪狼星阵,显然只是才开智不久,只是停留在自主保护阵眼的阶段,还没有达到无法对付的程度。 “哼,以为生出灵智,某就奈何不得了?给我破!” 孔汲冷哼一声,随后手中玄妙法诀再现,开吐真言。 “临!” “临”字诀再现,只见那七环星阵盘在临近星子形成的圆盾时,竟然瞬间凭空消失,随后再次出现时,已然已经在星子圆盾之内! “这!” 星之路上,老者和女子都傻眼了。 明明星子圆盾的表面没有丝毫损坏,但却是没防住七环星阵盘的攻势,甚至可以说都没能反应过来! 七环星阵盘,竟然无视了星子圆盾的防护,直奔阵眼而去! “不愧是九字真言,确实有些玄妙!” 红发蛇君心中感叹,面上则露出凝重之色,望向孔汲的目光,越发忌惮! 这就是九字真言的恐怖之处,它可以让一个修为不高的修士,施展出大修才能做到的神通! 就比如说这“临”字诀,便是能够使人破碎虚空的神通,甚至可以操控宝物隐匿于虚空,伺机出手偷袭! 方才琅枫入魔之后,孔汲也是先后动用了“临兵斗”三字诀,才能够轻易诛杀心魔入体之后的琅枫! “不知道他有没有得到完整的九字真言!” 蛇君心中思索,若是对方真的身负完整的九字真言,那么此次夺取魔神的大机缘,难度恐怕会大大增加! 不远处的日之路上,孔汲自然不知道蛇君的心中所想。 此时的他,正全力催动“临”字诀,以最快的速度和最强的威力破碎阵眼,击破贪狼星阵。 “轰!” “临”字诀出,几乎没有任何悬念。 贪狼星君的虚影咆哮一声,但依旧无济于事,呼吸之间,就被七环星阵盘劈得粉碎,化作点点星光分解消散。 而围绕星阵的那些星子,也来不及防御,在阵眼破碎的瞬间,也轰然炸开,化作粉末碎粒落地。 “接下来的巨门星阵和破军星阵,也拜托蛇君了!” 随后,只听得孔汲轻飘飘撂下一句话后,便收起神通歇下了。 而那星阵以及星子,也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纷纷崩碎! 贪狼星阵,破! 第二百六十八章 太白祖师出关 纵然陆言知晓那七环星阵盘,不是一般的宝物,乃是在星阵盘之中都算是极品。 但是如今眼见着规模威能那般宏大的一个星阵,就这么破掉了,难免心中依旧震惊。 如此,孔汲本身的实力以及对于星阵盘的了解与掌控度,也可见一斑! 宝物确实是好宝物,但是也得会用不是? 就好比如说是一个小孩,你给他一把屠龙宝刀,发挥的作用也远不如一位武学大师手持一柄匕首来得大! 宝物再强,也得看使用的人如何,若是使用者发挥不出宝物的真正威力,那便和稚童持神兵一般,白搭! 但是显然,七环星阵盘在孔汲手中,发挥出了其应有的威能和作用,甚至在“临”字诀的加持下,还比本身强出一截。 这,便是宝物使用者强横与否的重要性! “嘶--” 炼尸堂的赵姓老者见到贪狼星阵几乎在片刻间被破,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而蛇君更是深深望了孔汲一眼,眼中闪过一抹忌惮,却没有说什么。 “继续!” 孔汲说了一声,随后就地盘坐,开始修养恢复气息。 方才别看他轻易就将贪狼星阵破除,但其中的消耗也是难以想象,尤其是施展“临”字诀这样的九字真言,对于目前修为不高的躯壳来说消耗相当大! 也多亏了孔汲是上古圣人,手段颇多,最大程度地动用了秘法降低了自身的消耗,施展过后进行调息便好。 若是换作一般的化神修士,恐怕单单是勉强操控七环星阵盘,那脸色就要苍白的不行了! 其实也不止是孔汲,红发蛇君动用那竖瞳神通,对于自身消耗同样很大,所以二者才能够达成一致,一个负责勘破阵眼,一个负责破阵。 毕竟无论是破阵还是勘破阵眼,消耗都是极大的,便是算上恢复,两者对于蛇君和孔汲的消耗也差不多,不会过于影响双方高手的实力。 这样就防止了一方因为对付星阵群而过于虚弱,实力不支被另一方趁火打劫的情况。 所以当初孔汲把这个想法一说出来,两人就心照不宣地同时点头,毕竟都是老谋深算之辈,一点点小算计骗不过对方,索性也不费这个手脚。 但是如今看来,蛇君似乎还是被更加老谋深算的孔汲,给摆了一道! “老狐狸!” 红发蛇君瞟了一眼青年,心中不禁咬牙切齿,十分愤怒。 原本以为大家消耗差不多,恢复的时间相差自然也不大,但看到孔汲轻而易举就击破了贪狼星阵,他瞬间就明白自己被坑了! 北斗星阵群,一旦第一道贪狼星阵被破,就意味着星阵群的平衡被打破,所有星阵开始复苏! 也就是说,越往后,不管是哪道星阵,其力量都会越强,故而一旦第一道星阵被破,后面的星阵便是争分夺秒了! 而这也就意味着,他蛇君必须一个挨着一个地勘破阵眼,除非到了极限否则不能停歇;而孔汲,则可以在他勘破阵眼的时间内修养恢复,其恢复的时间比他要多得多! 如此累积下来,就会造成最终阵群被破,孔汲的状态会比他好很多! 而若是蛇君同样选择勘破一个阵眼便恢复一阵,那么往后的星阵越来越强,到时候破不了,谁也拿不到机缘! 这一招,不可谓不狠! 其实说白了,还是他对于孔汲破阵的速度和效率,低估了! “蛇君大人,快快勘察阵眼!某计算过,现在一口气把前三个星阵解决掉,便可以恢复一阵,这对于蛇君有好处,不是吗?” 只听得孔汲轻飘飘的话语传来,蛇君闻言恨得咬牙切齿,但也无可奈何,只能选择继续勘察阵眼。 毕竟对方所说不假,若是一口气把前三个相对容易的星阵破掉,便可以为破除后面六大星阵争取到恢复的时间! 半日后,北斗七星阵群之二,巨门星阵也被破除;随后又过去一日,第三星阵禄存星阵也告破! “好了,辛苦蛇君大人了,您也好好恢复一下!” 孔汲微笑对着脸色苍白的蛇君说了一句,随后便自顾自盘坐,同样开始恢复起来。 蛇君自然也不必他多说,冷哼一声,也开始恢复。 毕竟后面六大星阵,威力都不是轻易可破的,可谓是一场场恶战! 地窟之中不知岁月流转。 外界,距离陆言等人进入地窟深处,已经过去两月有余! 这一日,陕州,太白山巅。 哪怕时值盛夏,但这山巅依旧是白雪皑皑,而在山巅的一座宫殿前,十数道身影跪伏在地。 若是陆言在此处,定能认出这些人,皆是太白剑宗高层,几位剑主和剑主的亲传弟子! “师兄,祖师当真今日出关?” 大殿的最前方,一名身着冰蓝色长袍的男子低声问询那为首之人,眼中带着期待之色。 正是千寒剑主! “不久前祖师传音与我,应当不会假!” 那为首之人,星眉剑目少年模样,正是当今太白首座凌虚剑主。 只见此时的凌虚剑主,眸中也是一片火热,甚至还有一股屈辱即将洗净的快意! 这些日子以来,自从蜀地蜀山剑宫出世,他们太白剑宗就无比倒霉! 先是因为“天下剑道第一圣地”的名头,被人莫名其妙打上门来,还打伤了一位剑主,再后来又是行走在外的太白弟子被蜀山弟子欺压,可谓是屈辱受尽! 原本凌虚等剑主气不过,都准备打回去,但却在关键时刻被祖师传音阻止,随后便选择封闭山门,闭关不出。 外界都以为他们剑宗怕了,但殊不知,一切都是为了今天,祖师凌久耀,平安功成,出关! “嘿嘿,那可太好了,听说蜀山那帮人,好巧不巧惹上了羽师弟,啧,被打得贼惨!” 千寒剑主坏笑着道出一则新闻,令得凌虚微微一惊:“羽师弟回来了?” “回来了,而且会去了一趟江南把小侄女接回去了,结果半道上碰见了蜀山副掌教,那老杂毛出言挑衅,被羽师弟血虐了一通!” 千寒剑主幸灾乐祸地诉说着,蜀山早就听闻了剑门剑阁的名头,但奈何一直找不到人,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结果不等彰示自己剑道圣地的地位,就被狠狠地打脸了! “羽师弟回来了,那想必陆道友,应该也已经离开西都城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一剑西来,力压蜀山 “想来西都之事结果,陆道友便回京城去了罢?” 一听说南宫羽已经回归,回到了蜀中剑门关,凌虚也就随之想到了陆言。 既然南宫羽都回来了,那么原本就去找寻南宫羽的陆言,想必也跟着回去京城了。 而若是南宫羽和陆言都平安回归,那么便说明拜火教的那群妖人也已经完蛋了! “可惜,不能亲手报仇!” 凌虚剑主心中叹息一声,不过随后便释然了。 不管他有没有参与动手,但至少结果是好的。 知晓拜火教的妖人大概率、十成九成九被全灭这一消息,就够了! 至少自己师弟和师侄的仇也算是借他人之手报了! “快看!” “师尊,师祖这是不是要出关了?!” 一阵喧闹的声音忽然响起,将他拉回了现实。 待到凌虚剑主回过神来,回头一看,就见身后的那些精锐弟子纷纷面露惊喜之色,向着各自的师尊激动问询。 几位剑主虽然还算稳得住,也在不断平复弟子的心绪,但凌虚也从他们眼中,看出了激动与喜悦之色! 自从大世复苏,蜀山剑宫出世,太白剑宗便一直处于被欺压的地位。 先是被剑宫主人登门挑战,一击重伤一位剑主,后来剑宗行走在外的弟子也时常有被蜀山弟子欺凌的情况,虽说没有出人命,但被废掉修为的也不在少数。 或许这些行走在外的弟子,并非精英,太白剑宗不在意,但再怎么说,这都是剑宗的颜面。 连自己的弟子都保护不了,消息传出去,那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为天下人所耻笑? 可以说,蜀山剑宫所为的一桩桩一件件,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超强,可谓是一个个响亮的巴掌,打在了太白剑宗的脸上! 太白剑宗,上到剑主首座,下到弟子执事,都压抑太久,被人打到脸上不能还手,唾沫溅在脸上不能擦拭,甚至宣布封山,在外界看来是服软 韬光养晦数个月,为的不就是今日,祖师出关,一拳打回去,扬眉吐气么? 凌虚看着众人脸上或显着或隐晦的激动和喜悦,内心也久违地澎湃起来,甚至他有一丝感觉,仿佛在那么瞬间回到了年少之时,侠肝义胆,仗剑天涯! “呜呜--!” 一声声低沉的轰鸣从大殿中传出,大殿内的气息越来越强,早已远远超出了化神该有的境界,达到了一种难以揣测的境界! 甚至在大殿的周围,山巅的雪花被一道道剑道罡气卷得飞起,好似千堆雪,萦绕着大殿。 几乎就是片刻间,气息强盛到了最巅峰,再也无法压抑,“轰”的一下,大殿的宝顶被生生掀翻,飞出数百米远! 这时所有人都明白,祖师真的要出关了! “拜见祖师!” 众人纷纷叩首跪拜的同时,气息也忽然一收敛,四周逐渐平稳下来。 “吱呀“一声,门开了。 只见一名披散着乌黑长发,星眸剑目的俊朗蓝衣少年走了出来,身边还悬浮着一柄华光流转的宝剑。 “不肖子孙凌虚,携剑宗诸位剑主亲传,特地前来拜贺祖师出关!” 见到少年一步步缓缓自大殿中走出,凌虚心中满是欢喜,连忙纳头就拜,随即身后的众人也连忙高声道:“拜见祖师,恭喜祖师修为大成!” 他们都知道,从此,太白剑宗不仅不会再受欺辱,甚至地位会更上一层楼! “嗯,有心了,都起来说话!” 凌久耀见状点了点头,老怀大慰,淡笑道:“怎么样,可曾遵循本座的嘱咐,封山?” “这是!” 凌虚闻言,不禁便想起了之前的种种憋屈,咬了咬牙,随后重重点了点头。 凌久耀看到他这幅样子,自然心中明白。 只见他大笑着,拍了拍凌虚的肩膀,道:“你也不必觉得憋屈,有时候适当的隐忍,非常必要!” 说着,凌久耀轻叹一声,接着道:“剑修之人,一往无前是好事,但也要明白,人生之不如意,十七八九!” “本座见过不少天资非凡的剑修,锐气难当年少成名,但最后都是因为一场挫折不肯低头,最终以失败落幕!“ 凌久耀遥望天空,眼眸中闪烁着沧桑,语重心长道:“须知,过刚易折!” “小子明白了! 凌虚剑主闻言心中微凛,连声称是。 众人闻言也一阵默然,祖师出关的喜悦因为这番话也被陡然冲淡不少,气氛归于平静。 “哈哈,不过也别太在意,区区一个什么剑宫,莫要想与我太白山争辉!真正能让太白受挫折的人或者势力,还没出世呢!” 随后,凌久耀又豪情万丈地大笑起来,沉寂的氛围又缓解不少。 “说,那个什么剑宗,现在怎么样了,后面又做了什么?” 凌久耀淡笑一声,望向凌虚。 虽然此前他一直处于闭关之中,说是五感封闭对外界不知不觉,但他的境界,其实早已与天地共鸣,太白剑宗发生的所有事,几乎都逃不过他的感应。 便是陆言当初前来告别,他也知道。 更别说被人打上门来这种超级大事,他更是瞬间了解,随后便做出指示,封山! “回祖师,蜀山最近收敛了不少,原因乃是羽师弟回来了,蜀山的人去挑衅,结果被狠狠地教训了一顿!” 凌虚如实回复,语气中带着快意。 凌久耀闻言微微一惊,他倒是听说过这位“羽师弟”,据说是脾气火爆,原本出身剑宗,后来因为各种原因离开,出去自立门户。 没想到如今这一回归,就和目前大宣剑道第一的蜀山剑宫干了一架,还干赢了! “呵呵,倒是有趣!” 凌久耀轻笑一声,随后目光也渐渐冷下来:“不过,无端犯我剑宗,也必须要教训一二才是,不然世人都以为,我太白剑宗怕事,怂了!” 众人闻言,纷纷眼睛一亮,祖师要出手了,蜀山剑宫要倒霉了! “去!” 只听得凌久耀一声清喝,身旁悬浮的长剑猛然光芒大盛,忽的消失不见,再出现之时,竟然已经在了数十里之外! 这一日,蜀山剑宫外,有人惊讶地见到,有一剑西来,横压剑宫! 第二百七十章 横压剑宫! 一剑西来,横压剑宫! 这一日,有无数人看到这骇人的一幕,尤其是许多修士见到后来居上的蜀山剑宫,当世第一剑道圣地,竟然被人以这般豪横的姿态打上了门,不禁为之悚然! 而更多的修士,则是纷纷开始在心中猜测,究竟是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敢直接贴脸输出,以如此明目张胆的方式挑衅当世圣地? “这一剑,来自太白剑宗!” 有陕州的修士看到,一剑自太白山巅飞出,绽放华光,一路向西,而飞剑所往,正是西南蜀地! 随后,又有蜀地修士依照飞剑西来的方位,推测出这绝世一剑来自西北之地,很有可能是陕州之地,与陕州修士所说更是不谋而合! 这一剑,飞自太白剑宗! 这下所有人都不淡定了,尤其是大宣修行界,都知道蜀山剑宫乃是新上来的剑道圣地,更是把前一代圣地太白山打得生生封山,照理说一般人不敢轻易招惹。 可如今,太白剑宗居然突然袭击蜀山剑宫! 如何,找死吗? 众人心中自然是无比迷惑,殊不知,剑宫内部,也是又气又惊。 蜀山临近巅峰之地,一座秀美精致的阁楼中,几人团团围坐。 其中一人,是一名身穿青衣的老者,仙风道骨,背负一柄长剑。 这些人,正是蜀山剑宫的高层! “哼,他太白山怎么敢,不去找他的麻烦就罢了,现在居然反过来欺到咱们头上了,真是岂有此理!” 良久的静默过后,一名赤膊着臂膀的壮汉猛然一下,将身前的一张小香案拍得粉碎,愤然道,打破了原本的沉默。 其实他心中的愤怒,一方面是因为太白剑宗蹬鼻子上脸地挑衅,另一方面则是如今沉默不语的氛围。 尤其是那青衣老者,身为剑宫掌教,把大伙叫来商议对策,结果一来也不说话,不知道这闷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说实话,壮汉对于老者,心中有些不满意! “唉,难道不是咱们先欺负人家?” 一名白衣青年叹息一声,随后惹得壮汉怒目而视:“你什么意思?剑者,强者为王!” “嗤!” 青年闻言不屑地一笑,随后悠悠道:“林某只不过是说说事实罢了,陈尊者急眼什么?” “哼,事实?本尊从你那口气中,只听出来了嘲讽!你是看不起本尊吗,嗯?” 壮汉冷哼一声,面露不满,引得青年也一皱眉,开始反唇相讥。 渐渐地,两人开始对骂,气氛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两位大人,别吵了别吵了,唉!” 其中一名矮胖中年叹息一声,正准备权说两句,结果就被二人一人一眼给瞪了回去,劝说的言语也硬生生噎了回去。 “唉!” 中年心中叹息一声,其实这也不是第一次吵起来了,他也知道,两位都位高权重,不是他一个外人能管能劝的。 自从蜀山剑宫出世之后,就带着一股南北征伐的锐气,其中最广为人知的,就要属逼得原来的天下第二剑道圣地的峨眉山俯首了! 而中年本身,就是原本峨眉山的宗主,在峨眉派被剑宫兼并之后,就举宗投靠了剑宫,其本身也因为修为不弱,勉强入了剑宫高层。 但外人,终归是外人,像是这种大事,根本没有插嘴的资格,只能默默听着! 甚至不光是他,还有一位宫装美妇,同样来自蜀地的一个中等门派,在剑宫出世之后被折服,投靠剑宫。 “好了,吵什么吵,成何体统?” 过了许久,青衣老者终于开口,这一开口,两人逐渐也平静下来。 “咳咳,事情诸位都了解了,据说是从太白山巅飞来一剑,直逼我剑宫!” 老者清了清嗓子,用沙哑低沉的嗓音道:“诸位有什么看法吗?” “还能有什么看法,人家都打上山门了,人不来,剑来,什么意思?不就是欺我剑宫无人?” 老者的话刚一出口,壮汉就按奈不住,立刻大声叫嚷,引得众人一阵不悦。 就连老者,也微微皱起眉头,又重重地咳嗽了两声。 壮汉是脾气暴躁,但并不傻,见着这种情况,哪里还能不知道自己是失态了,随即立刻闭嘴,面色悻悻地坐了回去。 就在壮汉坐回去的同时,青年忽然起身,轻声道:“师尊,弟子有话说!” “讲!” 只见青年微微躬身行礼之后,道:“依弟子拙见,太白行此举,恐怕大有底气!” “哦?何以见得,说说!” “太白剑宗,乃是昔日第一剑道圣地,而自从我剑宫出世,便一直被压制,不能抬头!” 白衣青年乃是蜀山剑宫嫡系传人,被誉为剑宫剑子,所言也确实不一般,纷纷引得众人点头,就连壮汉也不得不承认,此子见地不一般。 按照青年所说,这西来一剑,确实是太白剑宗对于之前蜀山侵犯的报复,但是其背后,大有文章! 该如此明目张胆的挑衅,说明太白剑宗背后,靠上了大靠山! “难不成是前不久那个什么南宫阁主?” 有人提出疑问,但很快就被青年否定了:“不,还有后面更大的靠山!” “更大的靠山?” 众人纷纷疑惑,这太白剑宗就算底蕴再丰厚,还能出什么靠山? “莫非那飞剑有什么名堂?” 有人心中猜测,或许是那飞剑乃是太白剑宗的底蕴,亦或是什么仙人遗宝? 毕竟这一剑西来,威力可不是一般的大。 直接一剑削平了蜀山剑宫的山门不说,甚至顺道斩掉了两座山峰的山头,虽说没有出人命,没有弟子受伤,但是终归造成了损失。 别的不说,这山门都被削平了,简直对于蜀山剑宫是一种莫大的侮辱! 而蜀山剑宫的山门,乃是有法阵加持,本不会被轻易毁坏,如今被削平,只能说明。 这一剑,威力可怖! “大世复苏,我剑宫出世,但是复苏全面的,其他的势力也在复苏!” 剑宫剑子微微一笑:“这一剑威力,恐怕有高手在背后操纵!” “而且这位高手,很可能是太白剑宗的某位祖师!” 第二百七十一章 谪仙诏诰 对蜀山剑宫出手之人,乃是太白剑宗的一位祖师! 此话一出,众人都坐不住,便是那青衣负剑老者,身为一宫之主,也眼神极度收缩,指尖一颤! 一宗祖师! 别看他们之前可以压着太白剑宗欺负,对方甚至屁都不敢放一个,但身为前剑道第一圣地,底蕴还是有的,能够被誉为剑道圣地,祖上势必出过不少至强人物,才能奠定如今的地位! 而他们蜀山剑宫,其实也无非是凭借着在大世枯竭的时代,苟活于一个开辟出来的小型福地,这才得以积蓄底蕴,培养出无数高手! 如今大世复苏,那些真正拥有的底蕴的势力都开始复苏,太白剑宗有祖师复苏,反而不奇怪了! 毕竟传说太行山中,都有破庙金光大盛,随即自立一方圣地! “如果太白剑宗真有祖师苏醒,甚至恢复到全盛时代,那也确实麻烦!” 沉吟片刻后,青衣老者吐出一句,愁眉紧锁,显然心情也很沉重。 一般理论上来说,祖师级别的人物,不会因为小辈的那些恩怨而轻易出手,但也不乏例外,比如有些祖师就是那种浮躁的脾性,极端护短。 这种情况,就像极了对蜀山剑宫出手的这位疑似祖师的高手的性格! “所以说,以弟子浅薄之见,为今之计,只有咱们同样动用底蕴,才能退敌了!” 剑宫剑子,那青年一语既出,众人纷纷皱眉,老者也微微眯起眼睛,缓缓道:“你是说?” “不错,动用我剑仙遗宝,与之对抗!” “胡闹!” 仿佛早已料到青年会说什么,一名老妪猛然拍桌,长身而起,怒斥一声,指责道:“雄儿,你这简直胡闹,剑仙遗宝,怎能说动就动?我原以为你是识大体的人,没想到你这想法,比天北更大胆,更不过脑袋!” 青衣老者闻言,也微微点头,赞同了老妪的说法,但面色平静,不知在想些什么。 只见这位剑宫剑子,名叫白天雄的青年,听完一番话非但不恼不怒,反倒是古井不波,继续道:“梁副宫主,动用剑仙遗宝,确实冒险,但若不选择反击,只会让天下人觉得我剑宫可欺,之前立下的威望,可就尽数崩塌了!” 此话确实不无道理,若是今天,他们剑宫面对太白山的挑衅甚至袭击,不作任何反击,那么就会被许多人认为,怕了! 而一旦一个超级势力被认为开始示弱,那么后果便是灾难性的,不仅仅一些原本的大宗大派会轻视你,甚至一些中等宗门,也会联合起来对付你! 尤其是像蜀山剑宫这种,为了树立威望,一出世就把周边几个州的大小势力,几乎得罪了个遍,甚至宫主出手,攻占了几个中等势力,比如说峨眉剑派! 当初峨眉剑派被攻占之后,其他中小势力其实都是人人自危,生怕被找上门来,可如今情况不一样了。 今日若是剑宫示弱、不反击,那么小势力不好说,但是中等势力,绝对会抱起团来,反向施压,以报之前被剑宫欺凌的仇怨! 一两个、三个中等势力联合,剑宫自然不惧;但若是周边几个州的中等势力,甚至大势力也参与其中,便是圣地,也要忌惮三分! 更别说现在还有个太白剑宗悬在头顶上,保不齐在剑宫被围攻之时,来一招落井下石! 毕竟当初太白剑宗,被剑宫欺负得也老惨了,剑主都被人打个半死! 众人虽然嘴上驳斥,但是内心都明白这个道理,心中无一不是在作着强烈的思想斗争! “宫主,陈某人觉得,这小子说得不无道理!” 忽然,有人起身附议,众人仔细一看,微微一惊,没想到这第一个认同青年看法的人,竟然是方才与白天雄吵得不可开交的那壮汉! 此人姓陈名天北,乃是一位强横的剑修,在剑宫中算得上一位地位很高的长老级人物,甚至不弱于副宫主,此时他竟然第一个站出来支持白天雄,让众人都很惊讶。 “天北,你同意此事?” 老妪惊呼失声,她名陈庆玉,乃是陈天北的亲姑姑。 虽说平时觉得自己侄子说话放肆了些,思维简单性格易怒,但一直觉得自己的侄儿好歹能分得清大是大非。 可如今自己的侄儿,陈天北,竟然第一个站出来支持白剑子的看法,着实让她无比惊诧! “你怎么看,文韬?” 青衣老者沉吟片刻之后,没有理会白天雄和陈家姑侄,反倒是将目光投向坐在边缘的矮胖中年。 文韬见到老者锐利的目光投来,不禁顿感压力山大,额头直冒冷汗,但只能思索片刻后,硬着头皮道:“晚辈不太懂什么剑仙遗宝,更何况这乃是前辈的家务事,晚辈也不好过多参与!” “是啊是啊,此乃前辈等人的决议,我等外人听着便好,不便多说,还请前辈见谅!” 一旁的妇人也开始笑着帮腔,她明白,若是文韬的回答不满意,接下来就要轮到她发言了! 而言多必失,索性趁着矛头还在文韬身上时,自己帮腔两句,既无伤大雅,也表明了自己不愿意掺和的态度,省得被老者问道。 老者显然也明白这意思,也不再多说,轻笑一声将目光收回,随后淡淡道:“诸位的意思和看法,本座都明白了。” “这样,就依天雄说得,请剑仙遗宝,助我剑宫退敌,重回神威!” 老者此话一出,那便是板上钉钉,便是老妪有些不满,也不好再多说,只能勉强点点头。 “擎天剑仙,曾经留下九大至宝;东苍剑仙,也留下了三把宝剑和一张诏诰!” 陈天北皱起眉头,向着老者请教道:“宫主,请哪个?” “东苍剑仙,我记得这位剑仙,乃是一位谪仙,并算不上真正的剑仙?” 不等老者开口,就听得那老妪陈庆玉忽然张口说道。 谪仙,不同于剑仙,或者说曾经是剑仙,但是修为后来跌落,天地不再承认,跌落仙人层次,是为谪仙! 但即便是谪仙,其留下的宝物的威力,也是神秘莫测的,毕竟曾经也为仙! “以老身所看,不如请东苍剑仙的诏诰出世退敌,顺便也试试太白山那位祖师的水平!” 老妪开口,众人沉吟之后,老者点头道:“可以,就这么办!” “去剑冢,请东苍祖师的诏诰来!” 第二百七十二章 剑道圣地之争 这段时间,一度非常平静。 自从一剑太白而来,横压蜀山剑宫之后,大宣修行界便没有安稳过。 众多大宣的修士,都一致认为,面对这一次来自太白剑宗如此明显的挑衅,蜀山剑宫肯定咽不下这口气,必然要采取报复,只是时间早晚而已,但也这场反击也绝不会太久,撑死七日。 可如今,大半个月都过去了,甚至离修行界的另一场大热闹都不远了,可反观蜀山剑宫,竟然没有任何动静? 别说众人预想之中的报复行动,便是连个站出来说话发话的人都没得,每天的山门跟前,一如既往是剑童清扫着宫阶。 那平静的程度,只能说不是封山胜似封山,像极了之前的太白剑宗。 不同的是,之前太白剑宗封山,乃是官方宣布,真正意义上封山,甚至连山门都关了;而如今的蜀山剑宫,既没有说要封山,也没有任何回应,就是单纯的没有动静,让人费解。 “蜀山剑宫怕了?”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外界,尤其是大宣修行界,这类质疑的声音越来越重,诸多修士不禁纷纷开始怀疑,是不是蜀山剑宫自认不敌太白山,怂了? 不是不想反击,而是不能反击? “哼,笑话,剑宫乃是当世剑道圣地,剑宫之主更是我大宣第一剑修,怎会怕了一个区区的太白山?这等没落势力,也被和剑宫相提并论!” 有一位蜀地的中等势力宗主发话,企图借着机会讨好一番蜀山剑宫,结果第二天就发现自己居住的宫殿不知何时被人削去了屋顶,不禁吓得冒汗。 有人说,这是太白剑宗的报复,但随即就有消息从太白山传出,此事非他们所为。 “那是谁干的?” 就在众人疑惑之际,蜀山剑宫在这一日忽然有人站出,宣称目前还没有报复太白剑宗,乃是因为在祭炼一件超级至宝,待到祭炼完毕,自会反击。 此话一出,一时间,两大剑道势力的关系可谓势同水火,一时没完! 而且须知,一柄巨大的宝剑,此时还悬在蜀山剑宫头顶,随时便要下落呢! 如此可见,蜀山剑宫说出这么一番话,也需要莫大的勇气,毕竟这般毫不客气地回应,很有可能惹来太白剑宗的不满,最后导致那把剑被隔空再次催动,造下灾祸! 上一次,是付出了两座山头和一座山门的代价,万幸的是没死人;但这一次,可就说不好了! 匹夫一怒,尚能血溅五步,更何况一个曾经的剑道庞然大物了! 不过所幸,太白剑宗似乎也没有动手的意思,那柄飞驰而来的巨剑依旧悬在蜀山之巅,不时颤动清鸣两下,把下方的蜀山弟子吓得半死。 说到底,真正对于蜀山剑宫没信心的,还是要属剑宫自己的弟子门人。 要知道,自从一剑西来,为了防备这把巨剑随时劈下,也为了能够及时作出回应,剑宫每天都轮换不同的一队弟子遵守,监视着巨剑的动静。 一旦巨剑有什么动作,这些弟子的死命令便是拼死催动警音符,等到消息传出去,也就没时间逃跑了。 所以说,对于这些人来讲,哪天轮到谁,那谁的心肝就是一颤,生怕在自己值守的日子出事,丢掉小命! 这也直接导致门下弟子对于剑宫无比不满,毕竟宗门一天不把这巨剑逼退,自己的脑袋就要挂在裤腰带上一天。 谁想死?谁也不想死! 所以说,这些剑宫弟子表面不说,那是因为无法反抗,内心早就把剑宫的高层骂了个狗血淋头! “什么超级至宝,我太白剑宗不惧,且奉陪到底!” 就在众人坐山观虎斗,吃瓜吃得激烈的时候,太白剑宗竟然也一番常态,强势站出来发声。 而且这发声之人乃是剑宗当世首座,召集了许多修为不凡的大修士,郑重地说明了此事,并且宣称之前的债都会一一讨回来!、 刚! 这是所有的修士,听到这番话之后的第一感受,太刚了! 太白剑宗以及其高层,在这区区封山几个月中,似乎是脱胎换骨了,变得与众不同! 有被召集邀请去听证的大修回来,便声称太白剑宗是真的不一样了,至少他们这些受邀过去的大修士,都从剑宗首座的眼中,看出了自信! “太白剑宗真有这自信?” 有人心中不信,但嘴上也不会多说什么。 不过很快,众多大宣修士的注意力便发生了转移。 因为,一个月时间快要到了! 之前,清平道子险些身陨关外,便是因为奔赴高丽战场之后,被热田宫内司持神器击成重伤,差点身死。 回来之后,清平道子所在的清平赤城洞天便放话出来,重新下了战书,要再约战热田神宫的宫内司,热田修三! 随后,便从高丽战场传回消息,热田修三接下战书,双方约定,一个月后再战。 而这约定的一个月,马上就要到了! 在国仇面前,如太白剑宗和蜀山剑宫这样的争斗,便不够看了。 且不说大宣修行界,年轻一辈的修士,个个群情激奋,叫嚷着兴奋着奔赴关外,赶往高丽战场,便是不少老一辈的大修士,看着年轻一辈如此兴奋激动,自己那颗沉静许久的老心也开始躁动,仿佛回到年轻的时候,便也跟去凑个热闹。 甚至这其中,不乏一些大宗师,乃至于化神高手! “清平小友深明大义,老夫钦佩,愿一同前往压阵!“ “此子不错,热血未凉,深得我心,本座也去瞧个热闹!” “传朕旨意,命李如松统兵七万,再伐高丽!” 几日的时间,文道圣地孔庙、剑阁、世俗京城等等一众势力,纷纷声援或是支持清平道子与热田修三的约战,随后,竟然有高达五位化神天人,数十各道宗师远赴高丽,为清平道子压阵! 然而,这并非是最令人吃惊的! “太白剑宗第二剑主千寒,奉首座之令,愿前往高丽,相助道子阁下!”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便是老对手蜀山剑宫,也坐不住了,心中无比吃惊! 第二百七十三章 国战将近 太白剑宗将派出千寒剑主,前往高丽战场,为清平道子压阵! 此言一出,大宣修行界都震惊了! 且不说这位被派出去的千寒剑主,是否有资格前往压阵,实力又是几何;但说目前,太白剑宗和蜀山剑宫乃是敌对关系,双方还处于争斗之中,甚至可以说是即将进入白热化的阶段! 而在这种时候,分散战力去别的事情身上,真的好吗? 要知道,这种大势力的争锋,可不是小打小闹,更不是小门小派的弟子拼杀,比的乃是各自的底蕴,说白了,就是各自宗门内的巅峰、高级战力的数量! 而如今,处于与蜀山剑宫争锋期间的太白剑宗,忽然派出自家的高级战力前往高丽战场,这是什么?难不成对自己的实力如此自信? 自信,即便高端战力缺少一两名,也能抗衡甚至力压蜀山? 这已经不是一般的自信了,可以说是自负!这是不把当世剑道圣地蜀山剑宫,放在眼中! 蜀山剑宫这边,自然也能品到太白剑宗背后的意思,不过他们倒也不在意。 毕竟在蜀山剑宫眼中,太白这边,就是一群即将要死的人,没有谁能够抵挡东苍谪仙的诏诰! 至于千寒剑主,也被看作“火种”,所谓被派去高丽战场替道子压阵,也不过是一个幌子而已,其真实目的,必然是生怕太白剑宗不敌蜀山,甚至被碾压,这才命令一位剑主带着精英弟子外逃,名为出征压阵,实为留下传承,防止被灭门! 蜀山这边几乎笃定,千寒剑主必然不是孤身一人,身边必定带着一批精锐弟子! 其实原本他们也没有这么自信,甚至认为自己能够将太白剑宗灭门,但是自从前不久,谪仙诏诰祭炼达到了最后阶段,强横的威压自蜀山剑冢传来,浩荡波澜,生生将悬在剑宫顶上的巨剑震飞出去数十米之后,他们的心态就变了。 如此威能的宝物,区区一些祭炼的余波就能让连巨剑都难以抵挡被震飞,那真身出世,岂不是有横扫一方之威? 但是蜀山剑宫这边并不知道,在巨剑被震飞的瞬间,远在千里之外的太白山上,盘坐祖师殿中的凌久耀就感知到了,但并没有管。 毕竟只是自己的佩剑法相被震碎而已,重新凝聚好再飞回去就完事了,问题不大,对他没有损伤,对佩剑也是九牛一毛的伤害。 就这样,当两日之后,剑宫的弟子看到巨剑重新飞回来,似是毫发无伤,顿时无比震惊,心中轻蔑傲慢的心思也收敛了不少。 “没想到那巨剑居然没事,我还以为被彻底震退了!” 蜀山剑宫内,听闻巨剑重新飞回的消息之后,剑子白天雄面色微微有些凝重。 他原以为这把悬在剑宫顶上的巨剑威胁,会就此散去,没想到那也只是暂时的! “呵呵,白剑子不必忧心,谪仙诏诰有宫主大人亲自祭炼,也到了最后阶段,想必也不会再出什么岔子!” 只听得一位老妪笑道:“更何况,刘副宫主已经带着章、于两位长老出发,去围杀那位千寒剑主,太白山这次,必然是要吃大亏的!” 虽然对于太白剑宗的轻视之心收敛了许多,但是之前的计划并没有改变,依旧由一队人马去围杀太白剑宗前去压阵之人。 不论这位千寒剑主的身边有没有带着太白精锐弟子,目的又是不是为太白剑宗留下火种,这些都不重要,哪怕真的就是千寒剑主独自一人,能够折损对方一名高级战力,他们蜀山绝对不亏! 要知道,他们这一次足足派出一位化神境的刘副宫主,章、于两位长老也是宗师巅峰,剩下的优秀弟子也是宗师中高阶的强者,更是互相修习了一门合击大阵,若是施展出,便是那千寒剑主为化神中期高手,也得饮恨! 更别说他们不久前得到情报,那位千寒剑主,乃是剑宗二号人物,修为也堪堪突破化神而已。 至于杀死千寒剑主唯一的难处,便是如何做得干净一些,毕竟对方名义上是去压阵,为国而战,大义上占理,便是剑宫再蛮横,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所以只能偷袭暗杀! “呵呵,以老身愚见,剑子大可不必担心,待到宫主祭炼完诏诰出关,千寒剑主被杀,咱们就可以粉碎那柄破剑,随即踏平太白山!” 老妪阴恻恻地笑着:“到时候,天下唯一的剑道圣地,便只有咱们蜀山,剑宫将成为无上剑道圣地!” 一旁,文韬和那宫装妇人全程听着,但都默不作声,他们心中其实是希望蜀山吃瘪的,毕竟曾经都遭受过压迫。 “算算时间,应该再有两日左右的样子,那老头就要出关了!” 文韬在心中暗暗叹息,一旦那老头将谪仙的诏诰祭炼成功,唯一能和蜀山剑宫抗衡的见到势力怕是也要遭了。 一旦太白剑宗败亡,那剩下剑门剑阁南宫父女俩更是独木难支,到时候大宣剑道,恐怕就真的是蜀山剑宫一家独大了! 如果可以,他是想趁着宫主闭关,高手外出的时机叛逃造反,但如今不说剑宫剑子尚在,便是那位老妪,也是剑宫的副掌教,地位和修为都仅次于剑宫宫主,他和宫装妇人联手,都未必是其对手! “唉,看来太白剑宗命中该有此劫!” 如此一想,文韬不禁有些无奈,对于太白剑宗的前途,他也只能默默祈祷了。 也就在大宣境内暗流涌动,众多高手前往高丽战场,纷纷为道子压阵而去的同时。 高丽战场,平壤城外。 这一日,在碧蹄馆的大门外,以热田修三为首的神宫众人,正恭恭敬敬地半跪着。 若是有东瀛众高手在此,就会惊叹,这位热田修三乃是一座神宫的宫内司,地位已经无比尊崇,而能让这位出门跪迎的,又会是什么大人物? “来了!” 马蹄声阵阵,在众人希冀的目光中,很快,便有一辆马车从不远处驶来。 只见这马车驶近之后,靠在了碧蹄馆门前便不动了,接着,就见热田修三等人神情肃穆,高声叩拜道: “恭迎平安名大人法驾!” 第二百七十四章 平安名氏,摄关贵族 “我等恭迎平安名大人法驾!” 伴随着热田修三等东瀛众的山呼与叩拜,马车上负责驾驶的车夫转身,缓缓掀开绸缎编织的门帘,随后便有一人下来。 只见此人身着一袭洁白的狩衣,身高虽然本身不高,但却顶着一顶高高的立乌帽子,如此便显得身形异常高大,从马车的厢房中走出都要低着头。 而待到下车之后,许多不明情况的人才看清来者的面目,竟是一名青年! 这是一名面相温和的青年,一对柳叶眉下是微眯着的眼,嘴角挂着淡笑,但浑身散发出的淡淡威严与气质,却表明此人长期居于高位的事实。 “诸位免礼!” 只听得青年淡淡说了一句,一引手,最前方的热田修三就率先起身,随后众人也纷纷平礼起身。 “老朽热田修三,代表热田神宫,向平安名大人问安!” 只见那热田修三,明明老得掉牙,但依旧咧着满是牙豁的嘴巴,满脸堆笑地问候着青年。 别人或许对此一知半解,但是老头可是清楚得很,这位平安名大人别瞧着年轻,但是来头可相当不小,地位更是远比自己尊崇得多! 无他,只因这青年,平安名慎次郎,他来自平安名家,乃是平安名氏的传人! 而平安名氏,在东瀛可谓是名声鼎盛一时,乃是如今的关东八家之一,曾经极尽升华的摄关贵族! 何为摄关贵族? 简而言之,摄关贵族便是摄政关白的缩称,而摄政关白,顾名思义,就是曾经大权在握的关白! 如目前东瀛的实权统治者,关白丰臣优吉,便是一位摄关,而其所在的家族,丰臣家,便是新兴的摄关贵族! 类比来说,平安名家之所以被称为摄关贵族,也正是因为平安名家曾经出过摄政关白,一位摄关的辉煌,便可光耀其所在的家族数代! 虽说如今的平安名家,和同为关东八家的宇都宫氏和那须氏一样,日趋衰落,但其摄关贵族的地位依旧无比尊崇。 其实,若是单纯的世俗贵族,或许并不比热田修三这位神宫的宫内司尊贵多少,但是摄关贵族不同,每一位摄关,都曾与鬼神定下契约,有鬼神辅佐! 而且在每一位摄关死后,鬼神并不会因此离去,而是按照约定,护佑这位摄关所在的家族上百年,具体能够护佑多少年,还是要看摄关与鬼神的约定! 就比如在东瀛历史上,就曾有一位摄政关白有大机缘,得以和出云大国主定下契约,自此,其所在的京极家,屹立千年而不倒,历代侍奉着出云大社和大国主! 同样,没有人知道当初平安名家的摄关和其背后的鬼神定下了多久的契约,但是可以肯定,如今离那位摄关死去尚不足百年,其背后的鬼神必然还没有离去,依旧在守护着平安名家。 这,就足够了! 只有有鬼神守护一天,便是当世关白丰臣优吉有道反大神的庇护,也不能动其一根手指头,这既是诸多神明的约定,更是凡人对于鬼神的敬畏! 东瀛神道教中,人,不可亵渎神明!再弱的杂神,也不能被凡人亵渎! 故而,比起他热田修三,一个区区的热田神宫的神职人员,背后站着真正鬼神的平安名家就无比尊贵,平安名氏之人,身份也比他高出一截,便是历代摄关和天皇,也要礼敬三分! “呵呵,大人远道而来,还请快快入馆,在下准备了吃食,为大人洗尘!” 热田修三越想,越觉得不能开罪这位青年,连忙谄媚笑道,随后青年也点了点头,说了句“甚好”,二人便入馆去了。 进入碧蹄馆中,待到诸人落座,慎次郎高座上首,轻咳一声,才缓缓道:“先向诸位说明来意,我这次来,主要是奉丰臣将军之命,前来督战!” 众人点点头,在座诸位都是高层,自然知晓青年的身份和来意,毕竟前段时间就有消息从京都传来,当世摄关丰臣优吉和天皇,会派出督战之人前来高丽。 但当时在信中所说,乃是一共两家摄关贵族前来督战,可如今,却只来了平安名氏一家。 众人对此一直有疑问,待到慎次郎开口之时,更是纷纷微皱眉头。 热田修三自然也看出了众人的疑惑,随即找了个机会,望向青年缓声开口:“大人,恕在下冒昧一问,信中所说,是两大家族前来督战,可为何今日,就来了您一人?” 按他所猜测,另一人要么没来,要么就是没有和慎次郎一同出发,耽搁在路上了。 但谁能料到,随后青年语出惊人,把老头吓得差点从座位上跌下来! “哦,热田阁下说的是由多氏?呵呵,由多久作已死,由多家,已经成为历史了!” “什么?!” 面对着一旁青年眯起的双眼和嘴角的笑容,热田修三不仅没有丝毫春风拂面的感觉,反倒是心中发寒! 由多家,同为关东八家之一,结果现在,被灭了?! 要知道,同为摄关贵族,平安名家和由多家的背后都有鬼神庇佑,甚至由多家的世俗实力,还比平安名家以及更古老的宇都宫家更强一丝,却被灭了! 说好的凡人不能亵渎神明呢?难不成由多家背后的鬼神没有出手? “这” 众人闻言皆一片哗然,有了解由多家的人猛然开口,似是恍然:“在下记得由多家的守护鬼神乃是久延大神,难不成久延大神没有出手?” 由多家侍奉的神明,久延大神,传说中的稻草之神,掌管稻草畜牧。 “出手?” 青年嗤笑一声:“他当然出手了,甚至是死战,但是没用!” 此言一出,众人更加悚然,这话中的意思,是神明死去了,或者更准确的来说。 神明,被杀了! 凡人弑神! “呵呵,诸位不必惊恐,反正此事诸位迟早会知晓,在下也不必非得瞒着什么!” 慎次郎轻笑一声,露出洁白皓齿,眸中闪烁着敬畏之色,缓缓道:“正如诸位所猜想,久延大神,死去了!” 不等众人议论,就听得青年继续道:“而亲手杀死久延大神的,也不是别人,正是丰臣优吉将军!” “这位将军阁下有一剑,可弑神呐!” 完结不敢言,但还是想言(附结局) 怎么说呢,完结了。 其实很突兀,但实在是写不下去了。 前期世界观拉的很大,铺陈了太久,致使节奏奇慢,因为女主角和单元剧题材的问题也出了不少毒点。 而后面越写越发现自己驾驭不住,想要写很多东西,但是最后发现自己什么都没写好,剧情崩的彻底。。。 只能说我作为一个写作新人,太年轻,侥幸签了两本书,就觉得自己行了,实际也都是跟风烂活,不值一提。 成绩目前来说,高订1200,均订270,追订17,一个个相差一位数,可见确实崩了,我也实在写不动了。。。 刻碑人这本书,是作者第二本,也是第一本上架的书,可以说让我从一个读者变成了作者,也体会到了作者的迷茫。 没有大纲,一个想法就开干,是这本书最后崩的都没法写的主要原因。 对于太监,我也不忍心,毕竟还有很多大佬支持我,一直在追读,在这里我真的很感谢投票和追读的大佬们,感谢你们的支持! 但是没办法,数据太差,近一个月也一直很忙,每天都是深夜写,由于没大纲,想剧情想的头疼,坐电脑跟前一个小时写了几百字。 只能说,对不起各位!!! 然后就是给上一章来了说明。 道反大神原身是堵塞比良坂黄泉的一块顽石,算是黄泉世界的镇守者,在日本神道教中地位很高 丰臣优吉能够杀死神明,是因为他得到了庇护他的道反大神的本命宝物--一把石刀,这把刀长期沾染比良坂黄泉之气,是神明的克星。 再然后说一下本书的结局。 西域诸神教入侵,东瀛神道教复苏,东方仙神现世,主角最终修到神的境界,足以干预仙神之战。 然后金手指碑林图,其中收录的是上古诸多陨落的仙、神、圣的墓碑,碑林图的原主人是为仙神圣刻碑的殓容者,也是主角的前世。 至于柳延山、朱闲这些最开始出现在主角身边的人,也是上古神圣的人间历劫身,比如主角的钓竿,原本就是上古钓圣的成道宝物。 至于劫灰之下,则是诸多未曾失去的神圣被封印,之后都会苏醒,并未完全死去,甚至桃然的主人百药尊者,也是在大劫降临之前,自封入劫灰之中,最终逃得性命。 差不多就这些了。 总之,最后感谢诸位一直以来的支持,小作者真的感激不尽!!! 然后就是这个背景,或许在作者明年考完研之后,会整合背景,拟定大纲,重写这本书,主角和金手指都会变,毕竟作者还是挺喜欢这个背景设定和世界观的。 那么,各位,江湖路远,咱们有缘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