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剑开天》 第一百二十一章 准备 一群村民把文生团团围住,有人都揪住他的衣角给他跪下了。 文生顿时不满道。 “你们这个样子作甚,刚才不是挺有骨气的嘛?” 这就是所谓的风水轮流转,刚刚还嚷着要钱中豪师徒滚出去,结果现在真见鬼了就马上跑来抱大腿。 “小道长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和我们这群山野村夫计较啊!” “是啊是啊!您不知道,刚刚那个探进来的死人头叫林七,那可是奎山村镇山拳馆的总教头,连他都被那鬼东西害死了,我们盐町村的普通村民就更别说对付它了!” “小道长请发发慈悲,救救我们!” 面对七嘴八舌的祈求声,文生只是嗤之以鼻。 在村里开个拳馆还总教头?还真不怕笑死人。 而且他也明白这群人的意思,肯定是觉得奎山村已经完蛋了,他们就不用按照钱中豪开始安排的过去避难了呗。 而人家村里最能打的人又死在眼前,明白了那个鬼东西的厉害,当然要舍下脸皮来求人了。 文生像掸灰尘一样把抓在他衣服上的手掸开,脸上顿时换做了一种臭脸。 “一边去一边去,老子没工夫也没义务去救你们这群不识好歹的东西,现在才知道来求人啊?是不是晚了点!” 有人即刻讨好道。 “小道长!我们不让您白干活,我们愿意支付酬劳!” 文生听到酬劳二字并不为所动,不过眼珠子一转,却又露出奸诈一笑。 他道“吶!这可是你们说的!” 有人赶紧笑着接话。 “那是自然!” 文生一手抱胸一手揉了揉自己的下巴,摆出一副思考的模样。 村民们还以为这个小道士在思考帮助与否的问题,眼下有了一丝希望正在暗喜着。 可是谁知却等来了一句。 “酬劳不需太多,只需白银五十两!另外呢你们还得在村里面建一个大庙,里面供上我师傅的长生牌,上面的名字最好用金箔来写,香火不须太多,但是每逢初一十五都必须要比你们的祖宗祠堂多出一炷香。” 这句话一出口,在场的村民可全都傻眼了。 这说的是什么话? 白银五十两?这可是全村人加起来三年的收入,就算拿得出来也得一番肉痛啊。 而且更过分的是还得建大庙立长生牌,还得用金箔写名字,香火还得比祖祠都多上一炷香?! 建庙加上金箔的费用都不止五十两白银了,还有香火的问题就算办得到,盐町村的祖宗知道了只怕都得从坟里跳出来。 这小道士开的条件就没一个是能够实现的,分明就是在故意刁难他们! 一时间,有人面露愠色,也有人面如死灰,人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但还是有少数的人还在说好话,希望这位小道长别开玩笑。 老村长此时也赶到了,一听说刚才小道士讲的话,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可为了全村人着想,他还是拉着脸强行堆起了一个笑容,慢吞吞的来到文生的面前。 “小道长,这酬劳可否再减一减?五十两白银老汉咬咬牙,就当替全村人答应下来了,这立长生牌也没问题,老汉愿意把尊师的长生牌供入祖祠当中,与盐町村祖辈共享香火,只不过建大庙贴金字可否就免了?” 在金钱与生命当中,老村长很理智的选择了后者,如果能让村里人平安无事,舍掉全村三年的收入也算值得。 就在老村长以为文生可以见好就收的时候,对方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 老村长心中顿时觉得不妙。 只见文生竖起两根手指。 “没有大庙和金箔的话,价钱涨两倍!” 老村长浑身都在发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因为现在太冷。 这个人实在是太过分了,这简直超过了坐地起价的范畴,完全就是在消遣他们。 老村长当即摆手道。 “你要是这样我们没法谈了!!” 文生笑眯眯说道“我也没想跟你们谈啊,原先免费给你们帮忙你们不要,现在倒是没脸没皮的把我拦下来,你们活该被我消遣!” 老村长当即瞪眼怒道。 “我不和你这个小子费口舌!我要和你师傅谈!” 文生双手环胸,摆出一副用鼻子看人的姿态。 “找我师傅也没用,我师傅比我还狠毒!” “你!”老村已经到了被活活气死的边缘。 突然,一声严厉的呵斥传来。 “文生!” 钱中豪的身影出现在了村里。 他瞪了自己的徒弟一眼,后者顿时把头低了下来,默默地走到师傅的身后。 钱中豪对老村长拱了拱手。 “小徒不知礼数,还望老先生海涵!” 见到钱中豪,老村长的脸上又堆起了笑容,连忙上来拱手笑道。 “无妨无妨!钱道长宽宏大量,且原谅我等先前失礼,还望道长帮我们对付那个妖怪,酬劳定会让您满意!” 这番话显然是诚意十足的,再加上一众村民期许的眼神,钱中豪正打算义不容辞时,后面的徒弟突然小声道。 “师傅别答应他们,他们就是一群屎忽鬼!” “闭嘴!”钱中豪斥道。 回头,钱中豪对老村长说道。 “我等茅山弟子降妖除魔乃是分内之事,酬劳什么的就免了,不过贫道需要去一趟奎山村查看情况,还请诸位在此配合我两个弟子准备一些物什,待我回来布阵应敌!” 老村长听闻那是喜笑颜开,连连点头称是。 “好好好!我们全力配合便是,还望道长早些回来!” 就这样,钱中豪先行一步离开了盐町村,朝着奎山村的方向赶去。 秋石则在收拾柴火,准备把村口的几具尸体就地焚烧,免得留下什么后患。 至于文生,则临时充当起了现场的总指挥,安排全村人一起加固村子的外围防护。 同时,家家户户都把朱砂、糯米等东西集中起来,统一由文生保管,只等待钱中豪回来。 大概过去了小半个时辰,钱中豪浑身湿漉漉的出现在了村口,可以看得出他很冷,冷到两排牙齿都在打架。 他抬手拍了拍门板,发出了梆梆梆的声音。 文生问声赶来,连忙问道。 “是你吗师傅?” 外面钱中豪的声音低沉的说道。 “是我,给这门板开个洞,取一些榕树叶放在地上点燃。” 文生当即明白了师傅这是阴气入体了,需要祛除阴气。 他赶紧让人在在门板上开洞,然后自己快速跑到村里的大榕树下面折了一支榕树枝。 榕树自古以来就是挡煞驱邪的吉树,深受风水人士的喜爱,栽种一棵在院子里能够温养风水局,为主人家挡除阴邪之物。 只不过后来有些无知的人因为在夜里看见榕树的枝条随风摆动,误以为那是鬼影在飘动,这才有了一种榕树招邪的说法。 文生拿着榕树枝回到村口,此时封村的门板已经被开了个洞,足够一个人弯腰跨进来。 透过这个洞可见外面的钱中豪已经浑身湿漉漉,两条腿都在轻微的打着颤,好似在大风雪天里被人泼了一盆冷水。 文生赶紧跑过去把榕树枝点燃,待到火焰旺盛的时候,自古草木焚烧的味道开始弥漫出来,钱中豪赶紧一步跨过火焰从洞里面走了进来。 身上经过榕树火这么一烤,钱中豪的身上居然响起了一阵嗤嗤的声音,一大股白烟在他的身上冒出,一开始只是从衣服里,到后面直接就从他的皮肤底下钻出来。 这是阴气被阳火克制后的提现,虽然只是小小的榕树枝,可任凭你些阴气在寒毒也经不住阳火这么一烤。 所以等到白烟散尽,钱中豪身上的衣服就已奇迹般的烘干了,神情也变得从容了许多。 他搓了搓手,吩咐人把那个洞重新堵上,然后就要准备开始布阵! …… 第一百二十章 变故 三百年前,曾有一位茅山宗修为不俗的仙师不幸殒命于北晋国北部,据说就是这位仙师死后,酆都鬼城才开始浮现人间。 起初,并没有人去在意这场大雾,直到后来发现此雾终年不散,并且覆盖范围每天都在增长。 原本居住在此地的居民再也没有出来过,这才引起了北晋朝廷的注意,还以为是有什么天宝出世,这大雾只是自我保护的屏障呢。 后来朝廷调兵遣将,派遣了一支五千人的队伍进去此雾查看情况,结果却就此渺无音讯,五千人就这样一去不回。 经历如此损失,北晋国也开始正眼看待这片不寻常的鬼雾,此后便集中了一批国内有名望的道士和尚近百人,一同进入此雾一探究竟。 结果呢?这批人同样是铩羽而归,近百名有修为的和尚道士只回来了两个人,而且竟然都疯了! 明明就是出家人,而且是一百多岁的人了,居然疯疯癫癫,满脸惊恐的叫嚷着里面有鬼,这还得了?什么鬼这么厉害把捉鬼的都给降了? 这下北晋朝廷彻底没招了,最后无奈只能派人去宋国茅山,请茅山弟子过来相助。 而茅山那边其实早已经坐不住了。 在宗门内的重要人物都留有魂灯一盏,一旦有人死去,魂灯既灭。 前不久,宗祠内就有一位门内高人的魂灯突然熄灭,这位高人平日喜好云游,而最终他所停留的地方正是那片大雾地带。 所以茅山宗有人猜测是不是这位门内高人在此地遭遇不测,因为怨气不散化作了鬼仙? 北晋国的人一来,当代茅山掌门立马就答应了下来,当即派遣这位高人一脉的弟子前去寻找。 希望那人死后能够看在是自己门下弟子的份上,老老实实的回归茅山宗,与门内一同商讨后事。 事与愿违的是,茅山弟子此去同样损失惨重,只不过好歹这批人的修为都高于第一批进去的出家人,最终得有一半的人活着逃出了此地。 同时,他们也带来了一个重要的消息。 这大雾的核心地带有一颗巨大的槐树,枝繁叶茂,几乎高耸入天,这片大雾的来源就是这棵树。 并且,大雾笼罩原本的城池已经没有活人,剩下的全部都是鬼!而这里的鬼王根本不是茅山宗的那位高人,而是一个红衣女鬼! 这个消息一出,茅山宗都震动了。 居然不是那位门内的高人所化鬼仙?那究竟是怎么样的鬼物能有如此法力,将自己的控制区域足足覆盖了三百余里? 这只怕传闻中的十殿阎罗其中一位现身人间才能有如此作为了,说明此鬼怨念滔天,势必要将其除掉。 又恰巧那位门内的高人死于此处,想必其中也脱不了干系的。 为此,茅山当代掌门亲自出山,背负一柄七星剑大步走进了鬼雾当中,准备去找这个女鬼斗上一斗,同时也要把同门的尸骨带回。 茅山弟子在外等了足足七天,七天之后,掌门的身影慢慢从大雾之中走出。 面对众人,这位老掌门神色平静,眼神却比往昔暗淡了些许。 他什么也没有带出来,只说了一个“走”,然后就带着弟子们回归茅山。 没有人知道这七天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茅山掌门与鬼王之间的恶斗谁赢谁输。 只知道从此以后茅山颁布了一条禁令,日后茅山弟子不得踏入此雾之中。 而后来这片大雾仿佛也是与茅山有了某些约束,不论如何也不会蔓延入宋国境内,而且雾中鬼雾也没有主动出来害过人。 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可是当你以为就这么结束的时候,却往往没这么容易。 那位死在雾中的茅山高人自有一脉传承,那一脉的弟子无法接受自己的祖师爷就这样被留在了一个鬼物的地盘里。 当他们求见掌门无果之后,一众弟子便愤然离开了茅山,从此迁入北晋国内安扎下来。 他们以寻回祖师爷为目标,数百年来不断探究鬼雾,“酆都鬼城”这个名字,据说都是这一脉茅山道士给起的代名词。 就这样,一代人进入再也没有出来,下一代复又进去,一代代人锲而不舍的坚持,到了如今其实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只想找回祖师爷的遗骨。 他们的师傅,师傅的师傅,师傅的师傅的师傅都留在了里面,这仿佛已经成为了一个死循环,一步步的消磨着这一脉茅山道士的香火。 一直到三百年后传到钱中豪这一辈,也就只剩下钱中豪和文生秋石三人了。 此行,其实钱中豪就是冲着酆都鬼城而来,到了这个岁数与修为,他钱道士不免也要往这里闯上一遭,为了师门先祖,他与酆都鬼城里面的那位鬼王虽然从未谋面,可却已经是不共戴天的生死仇人。 “师傅……”钱中豪低头走路,口中不禁念叨着。 一个高大伟岸,一字眉方正脸的道士形象出现在他的心头,想起那天此人背对着他走进大雾之中的场景,钱中豪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色。 终究他也要走上师傅曾经走过的那条路了。 …… 突然,一声远远的惊叫声把钱中豪从回忆中拉回了现实,紧接着就是一阵紧密的锣声响起。 “师傅,村口!”文生连忙上前提醒道。 钱中豪没有犹豫,背着大行囊的身影健走如飞,几乎以贴地飞行的速度赶往了村口方向。 村口原先已经用各家的门板封了起来,就这两名村民在那里看守着,只要有东西靠近过来便敲锣示警。 当钱中豪赶到村口的时候,原本看守的两名村民已经吓得不知所措,只能继续敲打着铜锣呼叫村民前来。 见来人是钱道长,这两个村民赶紧丢下铜锣迎了上来。 “道长道长!你快看呐!太吓人了!” 村民大哥往门板的方向指去。 此时雾气弥漫,钱中豪眯着眼看过去仿佛看见门板上面有个东西,是从他刚才踹出来的洞里面探进来的。 钱中豪几步上前,这才看明白居然是一颗人头! 此头是一成年男子,头颅从洞里面钻了进来,估计身子还在外边挂着呢。 此人两眼翻白,显然已经断了气了。 他的表情还停留在死前的一刻,显得格外惊恐,缓慢的还有浓稠的血水从他口鼻流出,显然刚死不久。 钱中豪上去摸了摸他的脖子,然后一个起身又从门板上翻了过去。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门板的外边居然还有其他尸体! 就他所能看见的范围内如今就趴着四五具尸体,同一朝向是对着盐町村的,仿佛死之前都在竭力的往这边跑。 钱中豪检查了一下他们的尸体,发现死因都是一样的,都是刚断气没多久的新鲜尸体。 他神情愤怒,当即便外面的方向追了过去,一直追出去两里地有余,期间零零散散的又发现了几具尸体。 只是很可惜他没有看到颜大,要是看见了,钱中豪哪怕没有布下阵法也要出手与其斗上一斗! 朗朗乾坤下,居然有鬼物敢在茅山道士的眼皮底下害人,果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追寻无果,钱中豪只能回来收拾尸体,他动作很快,一盏茶的功夫就把村外十几具尸体集中了起来。 当他把一头撞进门板的那具尸体拔出来的时候,才发现老村长已经带着一众村民来到了此处。 钱中豪也没搭理他们,只是默默地将尸体摞在一起准备烧掉。 此地阴气太重,尸体放久了只怕会生出变化,最好的处理方法就是烧掉他们。 隔着一道门板,门外的钱中豪兀自的忙碌着,门内可是还有两个徒弟呢。 文生与秋石见状也想出去帮忙,可这才刚准备翻出去就被村民给拦下了。 “小师傅!你们不能走呀!” “是啊,求求几位了!刚刚那个死人好像是奎山村的林七,奎山村想必是已经完了,小师傅可一定要救救我们这仅存的一个村子啊!” 是的,村民们怕了。 如果说人是一种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那么这个比喻是再恰当不过了。 留在村里的人没有见到东海村的惨状,也没有经历过山道上同村村民接二连三被死在白雾之中的惨况。 所以对于这片雾和雾中的怪物他们并没有一个准确的概念,只是一味认为人多力量大,来了全村人团结一致就能解决问题。 正是这种想法,让他们自信的把钱中豪赶了出去。 可是当一个死人头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时候,很多事情就不一样了,包括看待事情的眼光。 他们怕了,也后悔了。 所以此时他们拦下了文生和秋石,希望这两位可以跟他们师傅讲两句好话。 秋石比较老实,心里想要出去给师傅帮忙那肯定就要出去帮忙的,所以当众人将他拦下的时候,他则奋力拨开人群,直接从门板上翻了出去。 至于文生嘛,本就一副清秀柔弱的样子,秋石一走,他就直接成了村民们围攻的目标,直接把他围在了当中。 “喂!你们干什么!”文生不满的喝道。 第一百一十九章 自私 钱中豪清了清嗓子,站起来对众人做了个安抚的手势。 他开口道“诸位稍安勿躁,且听贫道把话说完!” “前面两种可能性固然是有的,但是这第三种的可能却是更大,且听我细细道来。” 钱中豪神色凝重的说着。 “这第三种名叫借尸还魂,可能这个颜大只不过是一具躯壳,在踏入洞房甚至更早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只是有人假借成亲把全村人聚在了一起,等到酒足饭饱人们放松了警惕,又因为饮酒神志不清行动能力又低的时候暴起发难,杀了全村人之后又把目标转向了盐町村。” 综合他当时远远瞥见颜大的那一面,以及刘老六描述的情形,钱中豪觉得颜大被借尸还魂的可能性最大,尤其是全身惨白又没有眼仁这一细节就百分百吻合了借尸还魂的特征。 颜大今日往北而去,北方又有三百里酆都鬼城,这让钱中豪不禁联想到这东西是不是与酆都鬼城有关。 老村长走到钱中豪跟前,脸上都是无奈与畏惧之色。 “道长,事到如今还请您拿个主意吧,您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 蛮干不是解决的办法,起初是无奈,老村长才想带着村里人冒死一搏。 可现在有专业人士在场,这位老村长也不介意把主持大事的权利交出去,毕竟能保证村民的安危才是头等大事。 人在面临超出自身能力范围的事情时,通常都会毫不犹豫的抓住任何一根救命稻草,所以说那些市井小说里主人公突然现身拯救世界时总有几个愣头青跑出来质疑然后啪啪打脸的片段,终究只是小说里面才有的情景。 钱中豪思考了片刻,抬头望天,却发现天空已经是一片雾蒙蒙的,整个院子也是被大雾所笼罩。 这片大雾之中蕴含着极重的阴气,活人能感受到的只是其中的阴冷潮湿,可却并不知待久之后会被阴气入侵身体,待久了轻则罹患风寒,重则大病一场。 而且以钱中豪的认知范围,人一旦在这种阴气笼罩的地方身死,魂魄也会被这片大雾所拘禁,不得往生轮回。 可以说,这片大雾实际上就是一个拘魂阵,有人想要把附近几个村庄几百口人的魂魄全部拘留下来,去做某些不好的事! “为今之计,我建议大家先随我离开盐町村,去往西边的奎山村躲避片刻,贫道布好阵法守株待兔,等那孽畜主动上门。” 此语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顿时一沉。 去哪?去奎山村?简直可笑! 十几年前那场抢水之战,两个村子的青壮汉子共计上百人相约小河边持械斗殴,那一架足足打了一下午,从日上三竿打到日落西山,场面那是一个惨烈。 虽然最终是盐町村取得了胜利,可是双方共计有四十多人当场因为械斗而亡,还活着的人也都伤残不一。 可以说这两个村子是彻底结下了死仇的,在这个节骨眼下还要全村人跑过去人家的地盘上避难? 别说人家答不答应,就连盐町村的人自己都不会答应! 钱中豪似乎看出了村民们神情的异样,当即不解的问道。 “诸位有什么为难之处吗? 没有人回答他,所有人都板着脸,有人还把头侧过一边不去看他。 只有刘老六严肃的告诉钱中豪。 “道长有所不知,盐町村和奎山村之间有仇恨,让我们去投奔人家是绝无可能的事。” 钱中豪眉头一皱,没想到这两个村子居然居然关系并不和睦,这可就让他犯了难了。 他解释道“贫道并不是要你等投奔奎山村,而是贫道分身乏术,那妖孽如果是只冲着盐町村而来尚好,早已它转过头去找奎山村的麻烦,奎山村就会变成第二个东海村,死人冤魂越多,只怕那妖孽就会越发厉害,万一贫道无法收服的话……” “那就让奎山村死去呗!” “对,管他们干嘛,他妈的!” 人群一下子激动了起来,各种脏话粗口接踵而出。 显然这两个村子的关系早已经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由于钱中豪提出的建议,已经有部分村民开始看他不顺眼了,嚷嚷着要钱中豪离开盐町村,不用他来管这档子事了。 这下可彻底把这位道士搞得进退两难了。 他尤不死心道。 “眼下大难临头,你们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仇恨吗?这可是关乎几十甚至上百条性命的大事!?” “滚!!” 人群中有人破口大骂。 这下不止钱中豪脸色难看,就叫他身边两个徒弟都已经面露不快。 大徒弟文生走到钱中豪身边小声道。 “师傅,这群山野村夫太不识礼数了,咱们是来救他们的,怎能这样对你?” 二徒弟秋石也附和道。 “对啊师傅,要不咱们走吧,他们太自私了,不值得我们救。” 钱中豪的脸色已经有些阴晴不定了。 他不请而自来,原本就是倒贴上门的路数,可他本意是欲救人,想拉人去奎山村无非是想多救些人,并无什么别的意思。 既然如今主人家下令逐客,他钱中豪好歹也是道门正统弟子,人要脸树要皮的,所幸也就走了吧。 他看了一眼老村长,也许是心中还抱有一丝的期待。 只可惜这位老人也是一言不发的,就把头侧过一边去,脸色不太好。 显然对钱中豪的提议他老人家也甚是不悦。 “好言难劝该死鬼。”钱中豪心中暗道。 钱中豪沉默的背起自己的行囊,带着两个徒弟默默地穿过人群。 走出院子,看着白茫茫的四周,阴冷的大雾已经呈现出一种近乎液态的浓度,这是阴气汇聚到一定地步的象征。 如果没估算错,一场浩劫即将开始,这整个村子只怕都逃不了。 这下钱中豪就又动了恻隐之心了。 就这一回头,才发现刘老六已经追了出来。 刘老六算得上除了村长以外全村最有话语权的人了,见是他追出来钱中豪心中就是一喜,以为事情有了转机。 但是他想多了。 刘老六上前说道“钱道长,咱们盐町村是宁肯全部死光也不愿意去奎山村的,但我也知道轻重,这场祸事还指望着您来救命,您大人有大量,切莫责怪刚才乡亲们失礼,就请留下来救救我们盐町村,要是您能把那妖怪收服了,您要什么咱们都想办法给您弄来!” 这个中年男人话语中是带着诚恳的,只不过和其他村民一样都把奎山村放在了对立面。 救人可以,救他们就行了,不用去管奎山村。 这就是他们内心的潜台词。 钱中豪苦笑,不禁摇了摇头。 这群人呐,为了自己活命居然理直气壮的对另一个村子袖手旁观,如此自私的心思虽然是出自于两个村庄之间的恩怨,可他钱中豪却偏偏看不上这样的人。 想来如果他去到奎山村,那里的人想必也是和盐町村是一样的尿性,既然如此,那便干脆两边都不管了。 钱中豪转身便走,两个徒弟对着一众村民哼了一声,然后就跟着自己的师傅往村外走去。 他们俩被泼了一身黑狗血,原本也没放在心上的,可如今不知为何却是越想越气。 师兄弟俩此时不约而同的在心里唾骂着整个村里的人,只觉得他们是自私又不知好歹。 大难临头之际,居然还把自家师傅这尊真神给赶跑了,当真是好言难劝该死鬼。 既然眼下的闲事管不了,钱中豪就打算办回正事了。 什么是他的正事?那自然就是那座传说中的酆都鬼城了。 钱中豪隶属茅山正统弟子,师承林正雄,论辈分,林正雄是冲尘子的师弟,所以他钱中豪便是冲尘子的师侄。 如此身份,放在茅山本宗里面也基本可以混到一个高功的位置,那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呢? 这还得从三百年前的一件旧事说起。 …… 第一百一十八章 钱中豪 “啪啪啪!” 拍门声响起瞬间,盐町村几十名村民都吓得心脏一顿。 这玩意真的找上门来了! 当下就有人吓得两腿发软,差点就跪了下去。 刘老六排众而出,眼睛死死的盯着封住村口的门板。 说实话,一想到门板那一边那张惨白的脸刘老六自己都发怵,可越是如此他就越是愤怒。 他刘老六也是要面子的人,这个鬼东西昨天在雾里却把他吓得毫无招架之力,亡命奔逃回了村子,如今居然又撵上了门。 所谓知耻而后勇,刘老六心中就憋着一口气,凭着这一口气,他决定和这个狗东西斗上一斗。 刘老六回头对众人使了个眼色,立马就有人端着一桶红色的东西递给了他。 这是刚杀的黑狗血,还冒着热气呢。 听说黑狗血能够辟邪,村里人就把几条黑狗牵来杀了,就盼着能够起到作用。 刘老六拎着一桶黑狗血慢慢摸过去,他的呼吸有些急促,显然是紧张了,此时门外的东西究竟在做什么他并不知道,可只要人家采取任何行动,他刘老六都是首当其冲的。 距离门板没几步,啪啪啪的敲门声再次响起,这一回很是突然,再加上精神高度集中,刘老六手里的木桶差点没拿稳,一桶黑狗血险些就浪费了。 这让他赶紧加快脚步,一溜烟就来到门板下面,他把耳朵贴在木板上想要确认门外那玩意的位置,适当时候他就会直接从上面泼出去。 村民们隔着老远看着刘老六,他们此时也是害怕到极点,一个个屏住了呼吸,目光注视着刘老六的一举一动。 “啪啪啪!” 又是三声敲门声,这次的力度显然比之前更大了,刘老六听的真切,身子就往旁边挪了两步,确认就是这个位置。 刚等他憋起劲要跳起来泼出去,敲门声却再次响起,而这次居然是在另一个位置! 刘老六即刻收力,心里还想着自己听错了不成? 但是他没有犹豫,赶紧循着声音的位置又挪了挪,待要再泼,突然另一个地方又传来拍打声。 这下刘老六懵了,这是什么情况?难不成还有同伙了不成? 这下他也顾不得许多了,心一狠牙一咬直接就跳了起来。 刘老六的腿力是极好的,蹦起来就能有两个人叠罗汉那么高。 所以他很轻松的就带着黑狗血跳到了门板上面的位置,然后就把一桶黑狗血往外泼了去。 哗啦一声,同时刘老六抱桶落地,门外顿时传来了两声惨叫声。 村民们那是一阵欢呼,心想成了!这玩意真的怕黑狗血,既然已经中招那大家还怕什么,还不赶紧冲出去痛打落水狗呀! 一下子不管男女老幼都举着各式各样的农具,呼啦吵的往村口杀了过去,势要把门外那个鬼东西给灭了! 群情激愤,这四个字用在此刻那是再恰当不过了,农民一旦勇敢起来,那就跟强壮的士兵没有什么区别,这些人常年务农,身上基本都有个把力气。 如果当初东海村的人没有被吓破胆,而是团结起来一致对敌,区区一个疯魔的颜大还真未必能够杀光所有人! 大队人马冲向村口,可不知为何,就在门板前边的刘老六却疯狂的摆手,仿佛在阻止村民们冲上来。 还没整明白过来呢,只听见咔嚓一声,一只穿着十方云履鞋的大脚就踢穿了门板,直接踹在了刘老六的屁股上。 刘老六当即一个飞扑,直接扑出去一丈多远,差点就被杀上来的村民给踩到了。 村民们止住了脚步,看了看地上的刘老六,又看了看穿过门板的那只脚,一时间都懵了。 外面到底什么人啊这是? 咔嚓咔嚓,那条腿在门板里面捯饬了一会儿才拔了回去,门外幽幽传来了几声抱怨声,以及一个中年人的叹气声。 下一秒,只见一道黄色的身影拎着两个狼狈的人从门板上面一跃而过。 定睛一看,居然是一个黄袍中年道士和两个狗血淋头的小道士。 看这位中年道士大约五十岁上下,皮肤黝黑,脸部线条轮廓分明,四方脸大耳垂,嘴唇如涂脂却轻薄,脸上的皱纹显得他颇为沧桑,可配合上他宽大的肩膀和高大的身材,却是显得威风凛凛,如果说他是一个将军那还合适,可偏偏这么一个英武的男子却身穿一身黄色戒衣,但也颇有几分天神下凡的韵味。 至于边上两位,那可就太惨了。 从头到脚都被黑狗血泼了个正着,估计身上的衣服要洗干净是得费一番功夫了。 这两个小道士一个生的英俊秀气,另一个则相貌平平略显憨厚,显然是这位黄袍道长的弟子。 “福生无量天尊。”中年道人对一众村民行了一个礼。 然后他就不说话了,似乎是在等待村民们的回应。 道人神色有些冷峻,显然不是个会说场面话的主,如今还没进门就被泼了黑狗血,显然心里也是不快的,能开口打个招呼就算不错了。 老村长此时站了出来,颤巍巍的指着三个人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 中年道士一甩拂尘,声音沉稳的说道。 “贫道钱中豪,来贵宝地并无恶意,只为捉妖!” 原来真的是个道士,而且还是来捉妖的。 村民们也都算朴实,个个都把手里的家伙放下了。 也就刘老六刚从地上爬起来,想了想还是陪笑着走了上去。 “道长莫怪咱乡下人失了礼数,刚才多有得罪,给两位小道长赔礼了。” 话毕,刘老六就对两个小道士抱手作揖。 两个小道士也跟着回礼,显然并没有把狗血淋头的事太过计较。 在老村长和刘老六的陪同下,这位钱中豪道长直接被请进了村长的家里暂坐。 少数人被安排就在原地看守大门,其他人则跟着一块去了村长家。 这来的哪里是道士,这简直就是救星! 这大雾里面有鬼,不就需要个捉鬼人嘛?听说这些道士都是神仙,降妖除魔驱邪捉鬼那是强项,如今这位道爷来了,那主心骨就有了。 所有人都愿意跟在钱中豪的左右,仿佛跟着这位道爷才有安全感。 面对群众的簇拥,钱中豪的脸色异常平静,仿佛并不为此恃宠而骄,一路上都在询问近来村里发生的情况,一来二去还没到村长家,这聊天发生的事情就被他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刚到村长家,那是一间老旧的土坯房,钱中豪不进屋子,就在院子里搬了张凳子坐了下来。 他谢绝了村长杀鸡炖肉的好意,只是要了一杯粗茶,喝了一口之后他才慢慢说道。 “贫道来的路上,曾在山道里遇见过一人,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你们所说的那个颜大。” 众人闻言一惊,纷纷投以期盼的眼神,老村长连忙问道。 “那道长可曾收了这孽障!?” 钱中豪摇头。 “我追了他数里便跟丢了,只不过我两个不成器的徒弟落在后面,我恐他们出事才放弃了追捕,但我看那人的去向仿佛并不在此,不知这附近是否还有其他村落?” 老村长回答道“往西五里地还有一处奎山村。” 钱中豪想了想,仿佛有些放心了。 “那人是往北而去,想来应该没有去找奎山村的麻烦,所幸所幸。” 钱中豪确实是放心了,身为出家人,在他眼里降妖捉鬼是义务,可保护一方百姓不受邪魔侵扰那更是义务中的义务,这是师门教诲,终生不敢忘。 倘若此时他老村长告诉他奎山村是在北边,那他老钱可就坐不住了。 刘老六也搬了个凳子挨着钱中豪坐了下来,他拿着大茶壶直接给钱中豪碗里又续了一碗茶水。 “钱道长可否解惑,那颜大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了?” 好好一个人突然变成了魔鬼,寻常人或许想不通,可是在道士的眼中却有多种可能。 钱中豪解释道:“大活人变成你等口中所说的模样无非有三种原因,第一种是病理原由,可能是颜大近七日内曾被疯狗咬伤染上了疯毒,婚礼当日毒发暴起伤人,此类病人通常畏光畏水,双目猩红且嗜血残暴,昼伏而夜出,通常活不过三五天就会暴毙而亡。” “第二种,也是被人下了降头,有人与此处的村民有深仇大恨,以此邪恶法门控制颜大大开杀戒,此类人眼白上方处通常会有一条竖线,成型后力大无穷毫无人性,想要破解则必须找出下降头的降头师,至于第三种……” 钱中豪话还没说完,身边的刘老六就一拍大腿站了起来,脸色铁青极为愤怒。 “他妈的!” 钱中豪莫名其妙的看着刘老六,看着这个人怒发冲冠的模样,显然是心里想到了什么重要的问题了。 道长所幸闭嘴,打算听听刘老六的说法。 刘老六在原地踱步几圈,伸出手指着西边的方向。 “肯定是奎山村那帮王八蛋干的!他妈的当年抢水源没抢过我们,现在就用邪术对付咱们报仇来了!” 众人这么一听,仿佛也觉得有理了,当即就有人附和。 “对啊,怎么那个颜大没去找奎山村的麻烦而是往北边去了呢?这明显有猫腻!” “狗日的奎山村,肯定是他们!” 群情激奋之下,同时也有人保持着冷静的态度,所以也有人说。 “都别太激动行不行,人家奎山村和东海村又没啥恩怨,就是要报仇也是直接找咱们盐町村,没理由先把东海村给灭了?这说不通。” 有人当即骂道。 “什么没理由,奎山村那帮人就是想把这边两个村全灭了,他们将来可以独霸水源!” 一来二去,村民们居然吵起来了,这场面可真的是热闹非凡。 钱中豪头都大了,心想这群人怎么一点就着,他可话都没说完呢! 老村长和刘老六此时站了出来,对人群连连摆手,安顿了好一会儿这才把所有人的躁动压了下去。 刘老六比较直接,直接就喊了一句。 “他妈的人家道爷还在这里坐着呢,你们这帮兔崽子叽叽歪歪的干什么!” 这下人群彻底没声了。 …… 第一百一十七章 警戒 神奇的是,刘老六真的活着跑回了盐町村。 那是在第二天的凌晨,满身狼藉的刘老六冲出大雾的瞬间,盐町村的村口就在他的跟前。 这一幕让他格外的欣喜,到了自己家仿佛就死里逃生了一般。 此时村口已经围满了人,而且通道都用木篱笆围了个结结实实,村民们在村里面满眼警惕的看着前边。 突然刘老六冲了出来,所有人也瞬间傻眼了。 只见刘老六摇摇晃晃的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就一头栽倒在地。 几个年轻人即刻走出去把他抬了回来。 抬进来一堆人把他给围住,有人给他掐人中,有人给他顺气,也有人用抹布给他擦脸,可见刘老六的安危对盐町村而言真的是一件大事。 救了半天,还是老村长从怀里掏出一个袖珍的小陶瓶子,拔掉塞子放在了刘老六的鼻子下给他闻了闻,后者这才悠悠转醒。 “六叔!” “老六!” 众人一阵欣喜。 刘老六终于醒过来了,这下终于可以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了。 昨夜出去了三十几个人,今晚就回来就刘老六一个,不少人对此都抱有疑惑。 “全完了,东海村几十口人,还有我带出去的三十多个后生全给那个颜大杀了。” 刘老六坐在地上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脸,显然已经不想再回忆昨夜的事情。 众人听闻如此噩耗,瞬间就炸锅了。 这是山村里,虽然民风彪悍,可是哪里发生过这么大的事情?两天之内居然死了近百人,而且都是被同一个人所杀! 女人的哭喊声也在此刻此起彼伏,因为她们都是那三十几个青壮村民的媳妇或者老娘,听闻自家的男人、儿子死了,一个个仿佛觉得天都塌了下来。 老村长蹲在刘老六的身边,上了年纪的人终究是比较沉着冷静,他小声说道。 “也就是你们昨天离开之后,村里人就发现那片大雾居然翻过了几座山,一直往咱们村蔓延过来,估计不用到晌午,咱们村也会被这鬼雾吞进去。” 说到这里,老村长忧心忡忡的看了一眼村口的方向,外面一片白茫茫的,显然大雾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着这边袭来。 “有啥事没有?”刘老六虚弱的问道。 老村长摇了摇头。 “现在村里没啥事,只不过夜里的时候总会听见雾里面隐约有人说话的声音,还有时不时传来一种怪声,像是山里的野狗嚼死人骨头的动静,怪渗人的。” 不用想也知道,如今盐町村是大祸临头了。 这片大雾先是包裹了东海村,然后东海村就全村死绝了,刘老六带人闯进去,结果就死剩下他一个人。 如今这大雾又往盐町村来了,大雾当中还有一个神出鬼没,杀人如麻的颜大。 要是被这玩意跑进村里面,那盐町村铁定要重蹈东海村的覆辙! 老村长当即做出决定,将村里所有的进出通道都堵死,防止那个颜大遛进来杀人。 刘老六听完立马摇头,他认为区区几道篱笆根本就不可能拦得住颜大那个怪物,村民们在他的手里就如同豆腐一般脆弱,与其正面对抗根本就不是良策。 昨天他已经让两个村民下山报官去了,想必官差已经在来的路上,刘老六觉得应该带村里人赶紧离开,一起下山去找官家的人马汇合,至于后面的事情,那就交给官老爷去办了。 如此说来似乎也有道理,老村长当即点头答应,正要吩咐村里人回家收拾东西准备撤退的档口,村口那边又传来了声音。 “刘山兄弟俩回来了!” 刘山和刘水两兄弟正是昨天被吩咐下山报官的两个年轻人。 只见他们从大雾里面缓缓地走了出来,那神情看起来有点诡异,双目无神且面无表情,仿佛泥捏的一般。 不是说去报官了吗,怎么就他俩回来了,官差呢? 刘老六则在别人的搀扶下走到村口,远远望去,就觉得这两兄弟有些奇怪,当即伸手把准备打开篱笆出去接人的村民拦住。 “不要出去!这俩兄弟有古怪,赶紧把篱笆系好,抄家伙准备干仗!” 刘老六严肃的喊道。 只见刘山两兄弟呆呆的走向村口,如今仔细看,确实发现这俩人很不对劲,尤其是那走路的姿势,居然像是皮影似的,很不自然。 明明就是两个大活人,可却给人一种很单薄的感觉,仿佛不太真实,再细心点的话,还能看见他们走过的路居然有血! 这下村民们可不敢怠慢了,什么锄头叉子都紧紧攥在手里,随时应对各种突发情况。 众目睽睽之下,刘山刘水两兄弟就跟木偶似的往村里走,对于村民们的虎视眈眈就跟没看见似的。 等到临近村口,众人手里的家伙都快戳到他们的时候,这两个人突然就如同断了线一样径直的趴倒在了地上。 这一趴,所有人顿时觉得肚子一通翻江倒海,当场就吐了出来。 这哪里是两个人吶,这压根几乎是两片人! 刘山刘水两兄弟的身体只剩下前半片了,后脑勺到后脖子连同后背、屁股到后脚跟的地方全都没了,就像是被一柄极其锋利的铡刀自前后铡成了两片。 如今这俩人的背面是一片血肉模糊,内脏骨骼清晰可见,看得人那是连连作呕,纷纷往后退去。 刘老六也是一晕,心想完了,这鬼东西知道他们想要报官,把这两兄弟的尸体弄回来是要告诉他们别指望和外界取得联系! 这是要彻底让他们绝户! 刘老六当即一口血吐了出来,吓得周边的人赶紧扶住他,连忙给他摸背顺气。 他不明白为什么情况突然就会变成这样,一个东海村的村民突然变成了魔鬼,而且杀光自己村里人还不罢休,连着盐町村的人都不愿放过。 难道真的是那片酆都鬼城里面的东西跑了出来,想要霍乱人间了不成? “没理由的,酆都鬼城与外界一直相安无事,只要没有人硬闯,它从来不会主动害人,一直至今都整整三百年了……”刘老六自言自语道。 如今下山没了指望,隔壁奎山村因为十几年前的那场械斗又解了死仇,找他们帮忙是万万不可能的。 盐町村如今唯有自保,所以刘老六和村长赶紧把全村剩下的几十号人全都动员了起来,各家各户都把门板、床板等东西拆了出来,统一运到村口把路堵住。 年轻力壮的,则趁着天亮在附近林子砍树,用木材把村子围了起来,同时设置一些陷阱应对颜大。 人们这一忙活,就从白天忙活到了日落西山,一直到此时,盐町村已经彻底被这片大雾所覆盖,而整个村子的周围也在仓促间围起了一道防线。 所有人聚在一起,地面上点着篝火,手里面举着火把和锄头等工具,一个两个忧心忡忡的,仿佛在等待着大雾中的怪物上门。 “啪啪啪。” 突然,被门板封住村口处传开了三声拍打声,仿佛是有人在敲门! …… 第一百一十六章 诡异的人 刘老六一声令下,底下那几十个精壮小伙也不管情不情愿,统统举着火把往回走去。 当然,刘老六直接从队伍前面穿到了后面,直接来了个后队变前队,他刘老六还是一马当先。 这一举动,也让少数心有不满的人心中没话说了。 刘老六快步往回走,带着盐町村的人呼喊着大壮两兄弟的名字。 浓郁的大雾久久不散,在火光的照应下眼前几乎就是一片昏黄,压根就看不清路。 刘老六也是仗着体质好,走起来那是大步流星,扯开了嗓子大声喊着。 “刘大壮!刘小壮!你们在哪?” 盲目地大喊着,可是却久久没有得到回应,他们这群人直接往回走了一里路都没看到人,这里已经比发现两人不见的地方还远了半里,排除两兄弟掉头往回走的话,那大概率就是出事了。 刘老六隐约看见山路两边的林子,浓郁且幽深,一眼仿佛看不到尽头,隐约的,他仿佛能够听到浓雾中有一道粗重的喘气声,但是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突然,刘老六眼前一黑,他大惊失色,抬头一看才发现居然是自己手里的火把灭掉了。 大雾里面湿气太重了,就连火把也坚持不了多久,现在终究是灭掉了。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掉进了冰水一样,每次呼吸都会有很多水被吸进肺里,周遭也是越来越冷,冷得他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正在刘老六打算跟后面的人借火把的时候,一回头却发现身后也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的,哪里还看得见人影!? “所有人的火都灭了!?”刘老六心说道。 这就很奇怪了,火把可能会灭,可总不能同时全灭了吧?而且怎么没有听到有人吆喝火灭了呢?要知道他身后可是跟着整整三十几号人呢。 难道是自己走太快,把人甩后面去了? 刘老六心里这么想,然后就摸黑往回走,希望能够碰到村里的人。 他心里算着步子,摸黑走了大概两百多步也没碰到人,山路就这么宽,虽然夜晚的山里没有光线,不巧今天有雾又没有月亮,可有人从身边走过的话还是能感觉得到。 一路上刘老六都没有无人擦肩而过的感觉,而脚步声更是没有听见,那就说明他根本没与人擦肩而过。 三十几号人都去了哪里?怎么和大壮兄弟一样说丢就丢了!? 刘老六咽了口唾沫,此时真的分不清额头上的到底是雾水还是冷汗了。 没有人可以待在黑暗中还能保持冷静的,就算刘老六胆子再大威信再高,身处此景他也确实是怕了。 在恐惧的加持下,刘老六不自觉的跑了起来,他跑的很是匆忙且狼狈,几乎是跌跌撞撞的,只希望下一刻能够碰到自己的村里人。 “喂!人呢!” 他盲目的呼叫着,可是这潮湿的黑暗当中哪里有人回应他,此时他仿佛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一个只有他一个活人的黑暗世界。 当然,并不是只有他,还有一个隐藏在黑暗中的颜大,一个嗜血疯狂的疯子。 刘老六突然一个趔趄,身躯往前就扑了出去摔了个狗吃屎。 这下直接把他的嘴磕破了,等他明白过来才意识到刚刚好像踩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 他管不得嘴上的伤,摸索着就往回爬,果然在地上摸到了个东西。 上下摸索一遍,这才发现好像是个人,身上还有温度,身上的衣裳有些粗糙,像是村里爷们平时穿的粗布麻衣。 这下刘老六可是遇见亲人了,赶紧伸手去拍地上这人的脸。 “谁啊?怎么躺下了?” 刘老六焦急地问着,可是又觉得这人的脸怎么怪怪的,而且手感仿佛还有些黏腻。 地上躺着的人没有任何声响,一动不动的就在那里仿佛死了一般。 刘老六也是急了,连忙在这个人身上一顿摸索,终于在怀里发现了一个火镰。 他把艾蒿取出来垫在火镰下面,然后抄起火石猛的敲击下去,激起零零星星的火花。 万幸艾蒿还算干燥,好一会儿之后终于被火星点燃,刘老六赶紧把有点明火形成的艾蒿捧在手心吹了吹,然后将其按在了火把的头上又是一顿吹。 忙活了好一阵子,火把终于是被他再次点燃。 透过火光,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刘老六被吓了一跳,低头一看自己手中满是鲜血,原来刚刚的黏腻感就是源自于那人脸上的血! 刘老六看这人的衣裳有些眼熟,壮着胆子就把火把往上凑了凑,结果看到的画面又把他吓得差点昏过去。 这人半个脑袋没了! 而且一瞬间刘老六就认出此人就是刚刚通知他大壮兄弟失踪的那个年轻人。 没记错的话他的名字叫刘小川,今年才十七岁,没想到莫名的就死在这片大雾之中。 刘老六几乎快要崩溃了,明知此人已死,可还是摇晃着这具尸体。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其他人呢!!?” 他的声音几乎是在咆哮,回荡在黑夜之中犹如一头孤狼,孤独一种夹杂着恐惧。 突然,刘老六察觉到身后仿佛有动静,在本能反应的促使之下,他拔出腰间的烧火棍往后一抡,这一击也不知道是没打到还是被躲开了,直接就击了个空。 刘老六火把往前一递,这才看见大雾中有一道人影距离他只有不到一丈远。 这道身影看起来颇为敦实,此时就如同柱子一样矗在那里。 刘老六眼力不错,一眼就认出此人的轮廓好像是东海村幸存的颜毅,当即喊道。 “是东海村的颜毅嘛?你怎么就一个人在这里,又看见其他人吗?” “在那傻站着干嘛,老子问你话呢!” 刘老六喊了几嗓子也不见颜毅搭理,他也有些不耐烦了,当即就要往那边走过去。 走没两步,刘老六就停住了,而且是突然顿住! 他想到了一个很严重的事实。 从东海村出来时候开始,刘老六的注意力就一直没放在某个人的身上,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幸存者颜毅。 一路上都是大雾,想必也没有多少人会去留意这个隔壁村的汉子。 可是如今在重压之下,刘老六的脑筋转动得更快了,他这才想起来东海村全村也就三五十人,可这里面哪里有一个叫颜毅的? 而且,全村人都被杀了,就他一个人毫发无损的幸存了下来,而且就是在出事的那个院子里面活了下来,这运气未免也太好了。 刘老六是越想越不对劲,心里隐隐的有了个不好的猜测。 他紧了紧手中的烧火棍,把火把举在最前面,慢慢的往前面的人靠近过去。 他已经想好了,如果来人敢有任何轻举妄动,他就会毫不犹豫的一棍子捅过去。 一步两步,一步两步,刘老六慢慢靠近过去,因为雾气很大,他手里的火把都几乎戳到对面人脸上的时候才看清了对方的长相。 眼前之人肤色惨白,两眼没有眼仁,浑身上下皆是鲜血。 尤其是那双手,上面的血腥味尤其浓重,而且指缝处仿佛还有挂着一些类似人体内脏的东西,格外恐怖。 这人不就是那个幸存者颜毅嘛?可是有脑子的人都已经想到了这哪里是颜毅,这分明就是疯魔的颜大才对! 原来他昨晚杀了人之后就留在了院子里面,趴在地上假装是一个幸存的人,等到有人来救他再从半路上把这群人也给杀了。 至于他现在究竟变成了什么东西,又为什么能够伪装的和寻常人一样便是不得而知。 此时的颜大就这样直勾勾的盯着刘老六,全白的眼瞳里看不出一丝的情感,只是搭配上一身的血污就如同地狱恶鬼爬了出来。 他突然笑了一下,嘴角直接咧到了耳根处,那满口的黑牙上下打着颤,对刘老六发出一阵诡异的笑声。 “嘿嘿嘿嘿……” 刘老六只觉得天灵盖上面仿佛冲出了某些东西,想必是三魂七魄都被吓出了一半了。 他大叫一声,把手里的烧火棍往身前一捅,也不管究竟有没有捅到人立马扭头就跑。 一边跑,他按耐不住的疯狂嚎叫着,生怕后面那玩意给追上来。 人终究是人,胆子再大的也有心理防线被击溃的时候,而刘老六如今碰上的这个就是一个超乎人类承受极限的恐怖存在。 沿途他被绊倒了好几次,地上横着的都是盐町村村民的尸体,没有一个人能够死得一个全尸的,一共三十几个人全交代在这里了。 刘老六一次又一次爬起来,朝着村里的方向亡命奔逃,即便摔得鼻青脸肿也顾不上。 而诡异的颜大还站在原地笑着,虽然他的眼睛处被一根烧火棍捅了进去,可他却很没事人一样站在那里,嘴里依旧发出诡异的笑声。 他就这样看着刘老六的身影远去,没有人知道这个东西下一步想去的地方是哪里。 也许,就是盐町村。 …… 一百一十五章 回头 真的有人在昨夜的惨案中活了下来。 从血泊里面爬起来的这个人叫颜毅,据他交代,他还是这家主人颜大的族兄弟。 在刘老六的询问之下,颜毅开始向他们讲述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作为唯一的幸存者,他说出来的话当然是最可靠的证据,所有人都将他围在了中间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颜毅说杀人的凶手就是这屋子的主人颜大。 昨天他一大早就赶到了这里帮忙,毕竟是族兄成亲的大事,自己主动点帮忙也算是沾沾喜气,同时也促进兄弟的团结情谊。 一整天下来,颜大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即便是晚上敬酒的时候喝醉了,举止投足表现出来的也是一个正常的醉汉模样。 可偏偏就在送入洞房之后,他居然在新房里把自己新媳妇用来给孩子喂奶的地方给咬下来了一边。 然后他就跟着新娘跑出了房间,那家伙是见人就杀!嗜杀成性还力大无穷,一双手就如同大砍刀似的,只要碰到了就是个死! 当时颜毅也目睹了这一幕,当时就吓了个半死,和人群推搡着就往远门挤了去。 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倒霉,在挤往大门的时候颜毅被拌了一跤摔了个狗吃屎,然后就被后面的人踩在了脚下。 在他还有意识的时候,感觉最起码有十几个人从自己身上直接踩了过去,强烈且密集的痛感顿时让他疼晕了过去。 一直到刚才刘老六进院子,那几声吆喝才将他从昏迷中惊醒过来。 想来可能是疯魔后的颜大把趴在地上不动的颜毅当成了死人,改而去袭击其他活着的人去了。 要真是如此,那些颜毅当真是幸运到了极点,全村人都死光了,就他一个人活了下来。 周遭的人听得是一阵毛骨悚然,怎的一个好好的人突然之间就变得如同恶鬼一般。 瞧院子里那惨烈的状况,简直就像是一头大型野兽所为,这颜大究竟变成了个啥玩意? “颜大呢?他去哪里了?” 刘老六眉头紧皱着问道。 当务之急,是要马上差人下山报官,请官府的人来拿颜大。 按照颜毅的描述,颜大如今只怕已经不是人了,贸然围剿的话只怕会徒增伤亡。 而现在颜大具体去了哪里是最重要的,保不齐他跑了出去对附近村子的人下手,万一真的如此就麻烦了。 颜毅摇头,表示他当时已经昏死过去,并不知道颜大杀了人之后去了哪里。 无奈,再三考虑之下刘老六决定先不去管颜大,转身就安排了两个年轻力壮的村民先下山去报官。 至于他刘老六则带着剩下的人在村里展开搜索,看看是否还有活人一并救出去。 可惜,一圈找下去并没有什么奇迹发生,倒是发现了几个死在家里的人。 这几个应该就是昨晚没去参加喜宴的人,没想到非但没躲过一劫,还被人家撵进家里给杀了,那死相同样惨烈无比。 无果,刘老六认为这个地方不便多待,当即就率众带着幸存者颜毅离开了东海村。 星夜行路,而且漫山遍野都是大雾,寒冷的湿气侵蚀着每个人的体表,一股钻心的寒意! 这几十个汉子已经没有了来时的愤慨与激动,此时内心充斥着的都是不安和恐惧,仿佛只有那手中的火把才能给予少许的安慰。 茫茫大雾,这又是夜里,那个杀人的恶鬼如今尚不知去向,谁知道会不会突然就从前路旁边的林子里扑出来? 想到这里,许多又在外围的人开始不自觉地往中间挤,后面的人也悄悄地往前挤,一时间这支村民组成的队伍就以肩贴肩,前胸贴后背的方式往前前进。 刘老六心情很是不好,一对浓眉皱的能夹死苍蝇。 作为带头的人,他敏锐地察觉到了队伍中的人心已经涣散。 危险的气息此时也是弥漫在四周,二十年前刘老六曾经当过兵,对于危机的预感也比寻常人更加敏锐。 自来的时候就觉得后背的汗毛竖起,一直到现在亦是如此,仿佛大雾的背后真的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们。 更要命的是,因为雾气太浓气候潮湿,手上的火把势头已经小了许多,估计回不到村里就得熄灭。 在这种天气之下没了火把,四周又极有可能有一个变成了恶鬼的人正在虎视眈眈,这是尤其可怕的。 特别是如今队伍里面已经有人产生了畏惧,即便是他们人再多,只要出点什么事那都极有可能导致一哄而散。 看着手中扑闪扑闪的火把,刘老六在心中祈求菩萨保佑,希望不要发生最不想发生的事。 但是过没多久,他的祈求就被现实给打破了。 有一个年轻人慌慌张张的从后面跑了上来,满脸焦急的来到刘老六的身边。 刘老六见来人的神情就是脸色一沉,当即使了个眼色,警告来人不要大声喧哗。 年轻人当即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 “完了刘叔,跟在最后面的两兄弟丢了!” 刘老六的心顿时就是咯噔一声。 人丢了? 他当即问道。 “怎么会走丢,听到什么动静没有!?” 年轻人使劲摇头。 “啥动静也没有,后面跟着的是大壮两兄弟,一开始还在边走边聊,后来突然就没动静了,我也没去留意,就刚刚一回头发现俩人都没了,就剩我一个在最后面。” 说到这里,年轻人的眼里满是恐惧,两个大活人就在他屁股后面走丢了,而且一点动静也没有。 就算是崴了脚或者一不留神掉了队,那好歹也叫唤两句才对啊。 为此他还特意往回跑了几步,结果根本没见到人,所以他马上就会到了队伍里面通知刘老六情况。 刘老六当即喊停了队伍,眼睛远远的看向队伍的最后面,只可惜雾气太重,他只能看见身后五步以内的范围。 他思来想去,看着自己村里人满脸的不解之色,终究是决定告知实情。 “乡亲们,大壮兄弟俩刚刚丢了,咱们得回去找!” 话音一落,所有人都炸开锅了。 “难道是那个颜大真的盯上咱们了!?” “不行不行,不能往回走,我要马上回家!这里太邪门了!” “一定是酆都鬼城里面的脏东西跑出来害人了!” “他妈的,早知道就不多管闲事跑来这里抓什么杀人犯,现在凶手没抓到反而自己栽进来了。”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嘴里说着的都是抱怨或者要跑路之类的话,没有一个人愿意回头找人的。 刘老六见到这群小崽子们如此不争气,当即抄起挂在腰间的皮鞭抡圆了啪的一声抽在一块山石上面。 皮鞭是用水牛皮编织而成,坚韧且牢固。 再加上刘老六手劲大,这下抽在石头上是声音响亮,如同鞭炮一般。 就连那石头也被一下抽碎了一道缺口。 众人一下安静下来,眼睛统一看向了刘老六。 刘老六是谁?那可是盐町村里面说一不二的人物,早年当过兵,退伍回来先是在村里开了个小小的武馆教授村民拳脚功夫,其在村里的威信甚高,说话比村长还好使。 再加上一身出色的武功,早年还积极参与附近几大村庄的械斗,在这盐町村,奎山村和东海村三个村子里面可是名副其实的打遍各村无敌手。 现在虽然上了点岁数,可这头老虎一发威也还是能镇得住人的。 刘老六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所及之处人们都低下了头,仿佛不敢触他的霉头。 他说“天启十一年北晋国大旱,盐町村和奎山村为了抢水灌田大打出手,大壮兄弟俩的爹就是因为这事丢了性命。” 他的话语很是严肃,像是在陈述一件众人皆知的事情,可更多的是在教训这些人的意思。 “就因为大壮他爹没了,他娘一个人养活着俩孩子,多不容易!人家里可是给咱们村做出过牺牲贡献的,现在大壮俩兄弟丢了,咱们回去怎么跟大壮娘交代?” 刘老六就把眼睛一瞪,手中的皮鞭紧了紧,发出皮革摩擦的咯咯声。 话都这样说了,在场的人虽然都是村民,可也没几个是没心没肺的,大壮兄弟俩的爹的确是为了村里死的,如今他们掉了队生死不明,那是不论如何都得去找的。 道理一说,所有人都不说话反驳了,一个个安静的看着刘老六,等待他发号施令。 刘老六举着火把说道。 “我知道大家怕什么,不就是一个疯了的颜大嘛?咱们盐町村几十条好汉在这里还制不住他?一会儿大家不要分散,跟着我往回走!” …… 第一百一十四章 进村 东海村惨案之所以能传到外界,是因为第二天有一嫁到邻村的少妇回娘家探亲。 一大早,浓郁的大雾就弥漫在村里村外,这少妇提着个篮子走了大老远的山路来到东海村。 此时已是上午申时,理论上太阳已经升起数个时辰,虽然冬季刚过,可积雪也早已消融,气温已经没那么低。 可奇怪的是,少妇觉得路上的温度似乎比冬天的时候还要冷。 而且雾气很重,基本上只能看见脚前一丈内的范围,这种大雾也不应该出现在当下的这个时辰才对。 四下安静异常,也不见赶牛下地的村民的身影,就连经常在村口溜达的那条大黄狗也不见了踪影,少妇不禁心中发毛,紧了紧身上的衣裳,加快了脚步往自己的娘家走去。 一回到家,更奇怪的事情就发生了,自家的大门居然没锁,大门就这么敞开着,屋里一个人都没有! 村里实在是太安静了,一路走来都没碰到一个人,而自己的老父老母居然也不在家中,只要是个正常人都能意识到出事了。 少妇当即当下篮子在屋子里来回找了一遍,然后又跑出去拍邻居家的门,拍了半天也没人出来,这下她真的慌了。 连续几家找下去都没人,少妇一边跑一边喊着人,那遍布额头上的也不知是雾水还是汗水。 村子并不大,少妇很快就跑到了颜大家门前,在这里她便止住了脚步,惶恐的看着这一家的大门。 颜大因为勤劳肯干,在村子里也还算是家境殷实的光棍汉,听闻最近还要娶媳妇了,听说新娘正是少妇嫁过去的那个村子的姑娘。 此时颜大家大门紧闭,门口上还贴着喜联,仿佛昨天才办完喜事。 这并没有什么,可怕的是她分明看见从门缝底下渗出来的褐色东西,看起来好像是村里杀猪后留下的猪血。 血本来是红色的,干涸之后就会变成深褐色。 现在颜大的家门口就有一大滩深色的血渍,看样子好像是昨夜流出来的,这样的血量,只怕杀两头猪都没这么多。 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少妇只觉得心脏都快跳出喉咙来了,一种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下意识里就想扭头就跑。 刚往后退了一步少妇就停了下来,她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仿佛是在安慰自己。 现在全村的人都不见了,家家户户都是空门,唯有这颜大家里有点动静,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瞧上一眼应该不会错,万一真的有啥,有凭有据的她也好喊人来帮忙。 万一真的是办喜事杀猪的血流出来了呢? 少妇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寻找着围墙的低矮之处。 她找到一棵树,小心翼翼的踩着枝干,两手搭在了墙头上面,一用力,脖子再往上一伸。 只一眼,少妇当场就被院子里的情景吓得两眼一翻,直接从墙头栽了下去。 一直到下午,太阳已经快要落山的时候她才悠悠转醒,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眼泪鼻涕就齐齐掉了下来,发出了无比凄厉的惊叫声。 “杀人啦!!!!” 她跌跌撞撞,一路疯跑着冲出了东海村。 …… 当晚,山路上火把耸动,几十号人浩浩荡荡的赶到了东海村,他们都是邻村的壮丁,听到那少妇说东海村发生了命案之后便赶了过来。 这片该死的大雾至今还没散去,一群人走的又是夜路,一来二去,如今都已经是夜里亥时了。 领头的人是一名中年人,名叫刘老六。 名字虽然老土,可人家却长着一张大方脸,浓眉大眼满面的英气,放在哪里都算得上一个英俊的中年人。 他的头发全部湿了,想来也是被大雾的湿气所浸湿,山路崎岖且可视度太低,行走大雾之中许多人都栽了跟头,唯独刘老六身上不带泥土,可见其腿脚灵敏。 刘老六带头闯进了东海村,一路风风火火的赶到颜大家门口,他先是一个人推门,用力推了几下发现都推不开,好像是里面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 刘老六也是个耿直人,压根就没想到过翻墙,直接喊上几个人拿撬子把人家大门给拆了。 拆开大门,饶是在场三十几号人都是青壮也是被吓得不轻,惊恐之后,那狼藉的场面持续冲击着每个人的内心,山里人哪见过这个?有人直接弯下腰就吐了。 一屋子的死人!死的凄惨无比,残肢断臂丢得到处都是,那地面就如同被血水洗过一遍似的,一股浓郁的血腥味自破门时便涌了出来,令人作呕。 这下把人都吓坏了,看了半天没人往里走,反倒是开始步步后退了。 刘老六转身瞪了这群人一眼骂道。 “他妈的!一个两个都怂包了是吗,不知道自己干嘛来了!?” 刘老六一声吼,直接把这群青壮给镇住了,显然这位带头的村民在这个集体当中很有威严。 今天干什么来了?这还用说嘛,当然是来帮忙来了,听说邻村出了人命,而且还死了不少人,这群人不都是自告奋勇过来抓杀人犯的嘛。 可是谁能想到死了不少人的意思居然是全村几十个人都死在了一起?而且没一个死的还有人形的。 看着里面的情形,相信没有哪个活人敢走进去,压根就没有地方下脚! 刘老六看着自家村民的样子,也是无奈的叹了口气,自己拿着火把就往大门走去。 他想要确认一下还有没有活口,如果有,肯定得救出来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地面基本都被血泼了一遍,踩在上面黏糊糊的,偶尔还会拉丝。 刘老六也是强忍着恶心,一手拿火把四处照着,另一只手则捂住自己的口鼻。 火把的光是忽闪忽闪的,照应着满地的死尸的地面无比渗人,期间他还看见地上好像有一副大肠浸泡在血水里面,表面都结了一层半透明的黄膜了。 刘老六干呕一声,硬着头皮朝四周喊道。 “还有没有活着的!?” 一声过后,四下寂静,仿佛压根就没有一个活人还在的。 刘老六接连又喊了几声,依旧是没有人回应。 他摇了摇头,看着自己脚下那双沾满污秽的草鞋,不禁动了动脚趾头。 转身就想离开此处,可就在此时,他身后地面上悄然无声的站起来了一个浑身是血的人。 月光下,半凝固的血水挂在他的身上,就好像披着一条大毛巾,偶尔有血块掉落下去,还会发出轻微的哒哒声。 他就这样盯着刘老六的后背一言不发,也看不清他的眼睛里面究竟蕴含着怎么样的情绪。 门外众人看见这一幕都炸锅了,纷纷指着刘老六的身后提醒他。 而身为当事人的刘老六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当即猛然转身! …… 第二百一十三章 老村惨案 酆都鬼城是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 此处位于大宋以南,二十年前还是北晋的国土,后来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此处方圆三百里皆被浓雾覆盖,常人进去其中必定再回不来,久而久之,此处变成了北晋国的弃土,成为了无主之地。 之所以会称呼此地为“酆都鬼城”,是因为这里常年覆盖的白雾一旦到了晚上被月光照射到就会展现出一种诡异的绿色,而且时时有幽火闪过。 曾经有胆大的人尝试在夜里接近这片鬼雾,具体他看到了什么并不为人所得知,因为他是疯着跑回去的。 后面有人不信邪,三两个人夜里组团过去查看,有了上一个人的经验教训,他们便警惕了许多,只敢在三丈外进行观察。 曾经他们也想过进去瞧瞧,可是当他们听到雾中传出许多人说话的声音,话中的内容又是那般惊悚之后,他们便再也不敢接近酆都鬼城了。 至于那个疯掉的人,有人猜猜测他肯定是一头冲进了大雾里面,又或者是被什么东西给抓了进去。 久而久之,酆都鬼城便成了如今的光景,覆压三百余里可就是没有生人来往。 只不过,情况到了近十几年似乎又有了些变化。 在接近北晋的一处村庄名叫东海村,东海村属于边境小村,因为往北是酆都鬼城,没有了邻国的袭扰,村民们生活还算平稳。 七天前,一个名叫颜大的村民娶妻。 喜事在这个不大的村庄里当然是人人有份参与的,婚礼当天大多数村民都来了。 有力气的人帮忙张罗,有钱的人便随了份子钱,杀猪的杀猪,挂灯笼的挂灯笼,男女老少的脸上都带着喜色。 婚礼过程相当顺利,新郎官颜大笑容憨厚,胸口扎着一朵大红花,笑呵呵的看着自己的新娘在媒婆的搀扶下跨过火盆来到他的跟前。 在村民的见证下,新人拜了天地,又挨桌敬酒之后便进去了洞房。 颜大当时喝的醉眼朦胧,陪着身边盖着红盖头的新娘进了屋子。 这本是宾主尽欢的喜事,可就在村民们忙活着收拾饭局准备回家的时候,一声惨叫直接盖过了外面嘈杂的喧嚣声。 一瞬间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纷纷四下张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见新房大门被猛地推开,新娘子衣衫不整的跑了出来,她的胸前一片血红,神情痛苦且无比惊慌,仿佛屋子里面有什么恐怖的东西似的。 所有人都懵了,心想这是闹哪样啊?入个洞房还打起来了不成? 但是接下来他们看到的场面就彻底颠覆了想象,同时也留下了永远难以抹除的记忆。 新娘子跑出来后,家里人马上就上去安抚并询问情况。 然后新房门口出现了一道身影,正是新郎官颜大。 此时的颜大胸前的大红花已经散开,脸色灰白的不像活人,一对眼睛也没了眼仁,他气喘如牛,目光在惊呆了的村民们身上来回扫过。 因为他没有了眼仁,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看谁,只是那对眼睛实在是可怕,宛如恶鬼一般。 看他满嘴是血的可怕模样,只怕是刚把新娘子胸口上的某块肉给活活咬了下来! “难道疯了?”这时所有人的心声。 刚拜天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一进去就成这样了呢? 没有等村民们想明白,颜大突然一声怪吼,身体动作僵硬且迅速的诡异,一下子就从屋里冲了出来,直接扑进了人群。 呼啦! 人群一下子就炸开了锅,妇女儿童惊叫着往后面躲去,有人则照顾老人远离这个疯了的新郎官。 几个村里的壮汉结伙上前想要把颜大拿下,可没想到这人疯了之后居然是力大无穷,一把揪住按在他肩膀上的一只手,然后猛的一扥就把一壮汉的手臂扥了下来。 顷刻间血光冲天,受伤之人捂着伤口一声惨叫,但是下一刻就被掌拍碎了脑袋。 其余几人也几乎在瞬间被颜大给活活打死,如此血腥的一幕就这样上映在婚礼结束的院子里。 村民彻底被吓疯了,看着疯魔的颜大哪里还敢久待?就连颜大的亲人们也是怕了,一堆人疯狂的冲向了院门口。 可是,院子的大门本就是往里拉的,一群人突然冲过来你推我搡,这人挤人的,根本就没法把大门打开。 惊叫声、喝骂声、还有哭声齐齐响起,只是苦了最后面的几个人,只能被排挤在人群的最外面,眼睁睁的看着浑身浴血的颜大步步靠近过来。 一声凄厉的怪吼,颜大如同狼入羊群,一对灰白色的手布满鲜血,挥舞之间断臂残肢飞起,血液伴随着大肠等内脏破体而出,血水流满了一院子,这一幕宛如人间地狱。 不知过了多久,院子里已经没有了活人,甚至连完整的尸体都没有。 地上的狼藉不知如何用语言来形容,村民们临死之前的神情还停留在面部的残骸上面,那是一种绝望。 而始作俑者颜大,此时已不见踪影。 …… 第二百一十二章 别无选择的进攻 北境,如今堪称是打的热火朝天。 自秦国大将王前灭韩国开始,就已经把北境暗流汹涌的局势推往了明面上。 大秦欲统一北境建立起一道长城,而且时间紧迫至极,毫不犹豫的派出两员猛将共计三十余万大军出征。 而今王前举兵北上伐魏,内史东南下攻赵,两路人马各自打得火热,一路攻城略地,占尽了局势的上风。 而就在此时,紫霞仙子兵解归天的消息传到了咸阳宫内,这让所有知情的人都大吃一惊。 而吃惊之后,取而代之的就是一种不安。 紫霞仙子是北境唯一一名修为达到金丹境的高手,也是大秦唯一的金丹高手。 原本有她坐镇,对大秦来说是绝对的底气所在,同时也是其余六国最大的威胁。 金丹可抵百万雄师,这句话可不是说说而已。 如今紫霞仙逝,相当于大秦的战争力量直接垮掉了一半,如果流传出去,将士们的军心必将大乱,而敌人的士气也必将大涨。 为什么偏偏在这种关键的时候出了这档子事?这是许多知情人的心声。 此时,少年帝王嬴正文身着一身黑色龙袍坐在寝宫的案前,英俊的脸庞满是阴郁之色。 他缓缓的放下了手中的折子,一对眉毛紧紧地皱在了一起。 他思绪交错,各种信息在他的脑海中接连回溯,直让他头疼欲裂。 最终,他仰天长叹了一口气。 “这让朕如何与谢长渊交代啊……” 嬴正文声音沉重又无奈。 …… 前线,魏国宜阳城。 一天前,大将军王前率军攻城,此战大秦军队发挥了巨大优势,前队几乎以平推之势杀上城头,后面的中队还未跟上城门就已经被攻破。 这场攻城战只持续了半个时辰便结束,这速度放眼古今都是属于极快的存在,可见大秦将士的武勇。 当天,王前大军杀进城内,俘虏了魏军数千人,大秦的黑旗直接挂在了城头上,昭示着此城已经归属大秦。 临时的军帐内,王前正端坐在帥案后,他已年近六十,满头的发丝都已经呈现出暮年的灰白色,可是一双虎目却是明亮异常,卷曲的须髯和方正的脸庞尽显出一股大将威严。 本该是老人的年岁,可是在王前的身上却看不出一丝的迟暮,倒像是个正值壮年的中年人。 接连数月攻城略地,而且至今未尝一败,身为主将的王前脸上没有丝毫得意的喜悦之色,反而出现了一种疑虑。 不知为何,老将军的心中总是有一种莫名的不安。 正当此时,有几道身影快速走入帐内。 为首一人身材高大,鎏金的盔甲上早已染上斑斑血迹,显然不久前还在城内厮杀。 此人的面貌与王前颇为相似,显然就是其长子王典武。 王典武面带喜色,来到王前身前行了一个军礼。 “父亲,城中一切事物皆已平定,没有遇到大规模的魏军反抗,今已俘获降卒三千人并缴获大批粮草,足以支撑大军月余用度!” 王典武兴奋地说道。 而王前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目光只是凝聚在桌上的北境地图上。 这是一张高度精细的军用地图,上面有一大堆红色的箭头和红圈。 箭头是一路进攻的方向,而红圈就是已经被攻打下来的敌国城池。 王前默默拿上笔,找到魏国版图上的宜城,将其圈进了一个红圈里面。 目光一动,他看到了距离宜城还有三百余里的大梁城,那里是魏国的都城所在。 他的手指在案上点了点,心中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王典武见自己父亲神色凝重,有些不解道。 “我大军连战连捷,魏国都城已近在咫尺,只待父亲一声令下就可平定魏国,如今形势一片大好,父亲为何还愁眉不展?” 年轻的将军显然不理解一军统帅的心思,王前看了王典武一眼,目光仿佛就在说这一句“你懂个屁!” 王典武身后的几员大将也纷纷开口。 “是啊元帅,少将军说的对啊。” 王前烦躁的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旋即便继续低头看着桌案上的地图。 但是其他人都退下去了,唯有王典武还站在下面,王前当即便把自己的亲儿子也轰出了帐外。 此刻大帐内只剩下老将军一人,他始终沉默着,目光似乎能把案上的地图看出一个洞来,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 “太顺利了……” 不知过了多久,王前低沉的声音才在喉间响起,四个字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 是的,一切都太顺利了,顺利的有些诡异。 先前攻打韩国是占了不宣而战的先机,王前以极快的速度大军压境,直接把韩国打了个措手不及。 为了能够形成最大的威慑,灭韩一战几乎压上了王家军的所有精锐,以最锋利的矛头攻破敌方城墙,这才有了三月灭韩的壮举。 由于谢长渊突然离去,王前这群老爷子临时顶了上来,而且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扫清其余六国,把北境长城计划提前了整整五年。 为了求快,王前不惜冒险用了猛冲猛打的战术一路平推,可随着深入敌国腹地,王前多年厮杀战场的直觉开始提醒他,这似乎不太对劲。 不管从哪方面看,魏国如今的抵抗力量都太薄弱了。 就比如宜阳,作为名字都能加粗字体标示在地图上的一方重城,在明知大秦军队入境的情况下居然只调配了两万兵卒前来镇守,而且开战没多久就被攻破了城门,城内超过六成的魏兵及时撤出了宜阳一路逃遁,消失的无影无踪。 撤退有序而且对城内的粮草辎重不烧毁也不带走,这一点就十分的可疑。 要么这支魏军的统帅是一个白痴,要么魏军就是故意想要引诱秦军深入。 后者可能性似乎更大,可目的是什么呢?准备引诱深入把王前这支部队吞掉吗? 王前不信。 因为就算六国能凑出个百万大军,以如今大秦举国上下都是炼体狂人的彪悍民风,百八十万人还真未必可以将他这二十万人给吃掉。 这是对自身武力的绝对自信,在近十年的统计中,正常情况下一个秦军将士在一次战场上基本都能抗住五名别国士兵的围攻,这完全是有真实先例可以证明的。 不论是魏军将领白痴也好,六国别有所谋也罢,如今摆在眼前的事实就是,大秦必须以最快的时间统一北境,以配合谢长渊南下寻找天宝城的结盟大事。 摆在眼前只有一条路,不管前方是龙潭还是虎穴,王前都必须一头扎进去。 天下大势就在当下,除了前进以外没有第二个选择,唯有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王前的巴掌重重的拍在了岸上,直接把一张实木的桌案拍成了碎屑。 灰尘和木屑横飞而出,王前一对虎目却爆发出一道精光,宛如一头下山的猛虎。 “战,便战!” …… 第二百一十一章 将军令 “叫声夫人来听听!” 圣女尤姝一声娇喝简直是振聋发聩,直接把刚还在起哄的一群老爷们给震得哑口无言。 王贲与潘思面面相觑,彼此都是哑口无言。 万没想到这美丽的女子居然如此大胆,面对一帮人的起哄不但不羞赧,反而主动走前来让人喊夫人,不用想都知道这是个厉害的女子! 大秦铁骑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可如今的确犯了难了。 都知道谢长渊在大秦时与那位太徽剑宗的紫霞仙子曾有过一段情愫,听说二人曾许过亲,是命中注定的一对夫妻。 如果要说“夫人”,在这二十五人的心目中紫霞仙子才是谢长渊的夫人,如今眼前这位美人也要做夫人,这可如何是好? 一群人憋了半天,一个个欲言又止的样子,看得尤姝眉头就是一皱。 谢长渊急忙走了过来,对手下这群将士连连摆手。 他对尤姝斥责道。 “别胡闹!” 什么夫人不夫人的,他谢长渊怎么不知道这一档子事,这可不兴乱喊。 可是谁知道,下一刻王贲那小子居然半天直接憋出了一个词,并且这个词一开口就引起了连锁反应。 “见过二……二夫人!” 其余人一个激灵,心想这个好! “见过二夫人!” “二夫人好!” 一伙人纷纷扯开嗓子大喊,这一声声的要多亲热有多亲热。 “还是王贲这小子脑子聪明。”潘思心中暗自夸奖。 面对此起彼伏的一声声“二夫人”。 谢长渊的脸都绿了,而圣女尤姝的脸更是直接黑了。 尤姝黑着脸,一个“二”字有生以来第一次在她耳中竟然是如此刺耳。 她微微的露出一个微笑。然后转向谢长渊的时候,笑意中显然多了一丝“杀气” “大夫人是谁?是你在大秦的媳妇?还是趁我不在你进宫跟蔺阳勾搭上了?” 谢长渊连连摆手,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没有的事,别胡说。” 尤姝自然是不信的,她明眸微眯,黑白分明的眼睛转一转,瞬间就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旋即,她阴阳怪气道。 “我说怎么回事呢,蔺阳与我多年情谊,不管我如何劝说都不愿意将神花教立为国教,而你才认识她多久,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给办下来了,原来如此,你行啊谢长渊,把大宋第一支花也给采下来了!?” 她生气似的叉着腰,对眼前的男人步步紧逼,逼得谢长渊连连后退,因为她的个子本身就高,额头的位置已到谢长渊的鼻尖。 只要谢长渊退慢了一步,美人那光洁的玉额就会撞上他。 谢长渊的窘况可不常见,那群没心没肺的老爷们居然在哈哈大笑,过年都不见这么开心过。 谢长渊也被逼急了,下意识的伸手就要去抓板车上的赤色重剑。 这一举动可不得了,面前的美人儿直接冷下脸威胁道。 “怎么,你还想打我?” 危险的气氛在此刻弥漫,谢长渊也只能收起手和尤姝干瞪眼。 两人正在僵持之际,城门内又走出了一支队伍。 这回也不是别人,正是大姐关素芝等人。 作为姐姐,关素芝那是必定要来送行的,急赶慢赶打包了好些东西,足足装了四辆板车给拉了过来。 一出城门,关素芝就看见谢长渊和一个女子站在一起。 定睛一看,嚯!这女人真漂亮! 与谢长渊站在一起,男的高大英武,女的姿容绝艳,在关素芝眼中看来那是好生绝配! 一瞬间,这位大姐就笑眯了眼,连连走上来牵起了尤姝的手。 “好俊的小娘子呀!” 关素芝肥胖的手不禁搓了搓尤姝滑嫩的手背,这下可把尤姝给吓了一跳。 显然她并不认识关素芝。 只不过大姐并不在意尤姝惊诧的目光,反而对谢长渊扬了扬眉,脸上满是欣慰。 “大姐……”谢长渊满头黑线。 一声大姐落入尤姝的耳内,瞬间这个心思玲珑的女子便意识到眼前人和谢长渊的关系,精致的脸蛋上也浮现出了亲昵的笑容。 “大姐好,我叫尤姝,是谢长渊的……” 话未说完,关素芝便笑着搭茬。 “我明白,我明白,你是弟妹!” 关素芝笑得合不拢嘴,尤姝则更是满心的欢喜,两个女人就这样手拉着手,无比热络的互相寒叙着。 时不时,尤姝还会一脸得意的看谢长渊一眼,仿佛胜利了一般。 谢长渊头都大了,本以为关素芝是来解围的,没想到却是火上浇油,直接把弟妹都叫上了。 这下可真是说不清了。 谢长渊一手按额,满脸无奈之色。 不过好在尤姝已经不闹了,反倒是和关素芝打得火热。 日后关素芝要在汴梁城建立势力,尤姝则要将神花教引入大宋作为国教。 两人从某种意义上都能够起到辅佐蔺阳公主的作用,如今相识,以后能与公主殿下一同稳固大宋的时局,想来也不是什么坏事。 想到这里,谢长渊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接下来,城门陆陆续续到了好几批人,丞相高文宠率队出来送行,颜咏等受过谢长渊帮助的北城百姓也来了不少,还有一群读书人也自发的前来,就连王唤也在高文倩、王墨婷的陪同下一起出现。 一时间,东城门口变得热闹起来,这群上至朝堂下至市井的不同身份的人齐聚于此,只因为谢长渊。 见到这么多人为自己送行,谢长渊吃惊之余,内心深处也感到了一丝的温暖。 对此,他一一拱手与众人辞别,原本那凶神恶煞的脸庞上也多了一丝笑意。 他把背上的弑神弩摘了下来交给高文宠,告知此为大秦护国柱石,其中有历代大秦帝王的龙气加持。 他愿意把此神器也借予蔺阳公主十年,希望蔺阳有此神器护持顺利登基,将来坐稳江山,秦宋两国平等互助,源远流长。 高文宠慎重接过护国柱石,对谢长渊表以诚挚的谢意。 就此,谢长渊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拉着四辆驽马板车向着南方走去。 没有策马奔腾的潇洒写意,也没有大军出征的威武庄严。 谢长渊就这样平平淡淡的离开了汴梁城,仿佛他只是出一趟远门,不久之后就会回来。 众人就在原地,眼中皆有不舍之意,就连五大三粗的关素芝也偷偷抹了几把眼泪。 高文宠看着谢长渊的后背,心中对他暗自点头,目光甚至流露着期许。 旋即,他大手一挥,身后的礼乐仪队便大步上前。 “咚!咚!咚!” 沉重的鼓声传荡开来,如同谢长渊脚下的步伐铿锵有力,却也沉重稳健。 谢长渊蓦然回头,听见这鼓声的前奏不禁露出笑意。 紧接着,高亢的唢呐声,典雅的编钟以及活跃的扬琴声先后响起。 一曲慷慨激昂的将军令就在东城之下演奏出来。 将军令是出征曲,同时也是得胜歌,此曲只会演奏给朝中战功显著的将军。 此曲送谢长渊,显然是蔺阳公主的意思,虽然她没有出现在东城之下,可是其心意却已经透过这曲将军令传达给了谢长渊。 谢长渊背对众人遥遥的伸出手摇了摇,就此再也没有回头,一人朝南而去。 …… 第二百一十章 叫声夫人来听听 没多久,谢长渊就要起身告辞。 王唤却让稍等片刻,然后他就走进了屋子里面,不一会儿就捧出了几本书。 他走到谢长渊的面前,将手中的三本书递了过去。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老夫赠你典籍三本,希望你能通晓情理,学有所获。” 王唤的眼里满是温和与期许之色,与刚才教训谢长渊的时候截然相反。 或许,他认为这三本书里面的知识能够帮助到谢长渊,也或许只是希望他带在身上,遇事不决之时可以在其中寻求一个答案。 谢长渊自然不会拒绝老爷子的好意,也没去看书名就收了过来,然后对王唤抱拳一礼。 “多谢王大人,谢某人牢记今日教诲,等将来平定东土后再来拜会!” 话毕,谢长渊便转身大步离去。 走出大门的时候却又迎面撞上了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 来人正是王唤的女儿王墨婷,与谢长渊之前就认识过。 只不过此时的王墨婷不似当初那般打扮,而是穿着一身公服,腰间佩刀,头戴乌纱。 最让谢长渊吃惊的是,她那张原本俏丽的脸蛋居然多了一道刀疤。 王墨婷看到谢长渊好像很高兴,大咧咧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哟,来看我来了?”女孩笑的十分灿烂。 谢长渊不置可否。 通过交谈才知道,原来汴梁城大战那天高文宠一呼百应,整座城池大多数的读书人纷纷拔剑上街助阵,而王墨婷也是其中之一。 虽然她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读书人,可怎么说也是身怀武艺,所以她一把抢过父亲手里的剑,把老爷子锁进了屋里自己跑了出去。 当时在宣神台,她帮助被围困住的十几名读书人杀退了宿卫禁军,却没料到追得太深,结果自己被包围在了其中。 她竭力抵抗,最终奋力杀退群敌,可最终还是身中数刀,其中一刀就砍在了脸上。 对此,王墨婷也不太在意,她本就性情爽朗,美貌对她来说本就不是最重要的东西。 用她的话说,反正自己也看不到自己的脸,大不了以后不照镜子了便是。 “你这身打扮是什么?”谢长渊问道。 王墨婷表示如今蔺阳公主正在组织一支娘子护卫队,将来准备取代宿卫禁军作为保卫皇宫的重要力量。 因为王墨婷在宣神台英武的表现,蔺阳直接破例让她进护卫队里面做了个校尉官,负责皇宫的安全巡视以及训练培养新人。 没想到王墨婷居然做了军官,谢长渊自然是替她高兴的。 两人就站在门口聊了几句,当谢长渊告诉王墨婷自己即将离去的时候,王墨婷明显愣了一下。 但是很快她就恢复了正常神色,只让谢长渊一路小心,等到来日再见再请谢长渊吃饭。 两人拱手抱拳,就此分离。 …… 原本,谢长渊觉得有必要去和神花教圣女尤姝也告个别,毕竟自己现在名义上可是这位圣女大人的护法。 身为护法,谢长渊曾经许诺要向蔺阳公主要求大宋将神花教立为国教。 这一点已经被他写进了秦宋两国合作条约中的最后一条。 当然这一条也是坚决不改的,谢长渊没有等蔺阳公主把后续条件说完便甩袖离去。 想必这公主殿下也知道分寸,不会不答应他的要求,毕竟大宋已经与十二神宫站在了对立面,除了和大秦结盟之外别无二路。 为了大势,蔺阳公主想不退步都不行,先前与他谈判也只是想要在小利益方面再争取一下罢了,并不足为虑。 但是当谢长渊去到香桂楼的时候,却发现这座神花教的秘密站点居然关门歇业了。 谢长渊拍了好一会儿门也没人出来,无奈只能离去。 如今认识的人皆已经一一告别,谢长渊一人行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偶然回头却有几分恍然。 汴梁城一呆就是半年,如今就真的要走了? 谢长渊摇头失笑,心想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矫情了? 人终究是有感情的,当初离开大秦的时候完全是为了解救谢长灵,压根就没有功夫给他去留恋故土。 而如今自己即将离开此处踏上新的征途,难免的心中有所感触。 谢长渊就这样默默地穿过人群,穿过一条条街道,没有用梯云功赶路,就这样慢慢的行走在街道上面。 他闭着眼,感受身边的烟火气息,他很享受这种平静且日常的氛围,市井巷弄人人皆为平凡,只为柴米油盐日夜奔波,即便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可以拉出来跟别人掰扯半天。 这或许是很琐碎无趣的生活,可对于谢长渊这种人而言,却已经是遥不可及的美好生活。 他内心深处一直向往着平常的生活,而这种生活的幻想当中,一直都有一个女子的缩影。 谢长渊握了握手中的传音令牌,嘴角不禁勾起了一抹笑,旋即又消失不见。 不知不觉,谢长渊就走到了东城门。 抬眼望去,谢长渊看着雄伟的城门就笑了,当初由此而进,如今由此而离。 城门外,谢长渊遥遥的看见了一支人马正在那里等待。 是王贲他们已经等候多时,他们已经帮谢长渊打理好了行囊,另外那柄赤色重剑也被他们放在一辆大板车上面。 谢长渊走过去和他们打了个招呼,这群大秦子弟都不是矫情的人,面对谢长渊的离去没人在那伤感春秋,只是一个个咧嘴大笑着,嘴里说着一路顺风之类的好话。 谢长渊拍了拍王贲的肩膀,和这群人一一告别之后就要离去。 可就在此时,城内却走出了一队人马。 领头之人不正是刚才没找到的圣女尤姝吗? 尤姝依旧是风情万种,只不过今日不知为何却换了一身打扮,身上不再是那一身火爆且性感的纱衣,而是换上了一身耀目的红裙,玉足上也穿上了一双绣鞋。 她款款而来,步步青莲,一双媚眼如丝,目光流连在谢长渊的身上,天生的妩媚气质显露无疑,看得一众老爷们眼睛都直了。 天地间竟有如此美丽动人的女子!只怕唯有北境那位大名鼎鼎的紫霞仙子的绝世仙容才能与之媲美了! 她走到谢长渊的面前,身后还跟着四名姿色俏丽的女子。 “蔺阳已经答应立我神花教为大宋国教,非常感谢你信守承诺,我没有看错人。” 尤姝的声音清脆动听,话语之间带着真挚的感激之意。 谢长渊点了点头。 “答应你的事情我做到了,你答应我的事也希望你能够做到。” 尤姝闻言一笑,她的笑如昙花,不经意的瞬间也是如此妩媚,尤其是搭配眉间一点红莲印记,令她看起来如此脱俗。 “你放心,只要是我手下的神花教各堂口都会积极配合你南下的所有行动,做我的护法我可不会亏待你。” 尤姝伸出一根青葱玉指在谢长渊的胸膛不着痕迹的划过,这一暧昧的举动看得后面那群老爷们连连起哄。 尤姝看了一眼这帮人问谢长渊。 “他们都是你的兵?” 谢长渊还是点了点头。 谁料尤姝居然大大方方的走到王贲等人面前,霸气的一挥手说道。 “喂!叫声夫人来听听!” …… 第一章 凡夫俗子谢长渊 天启25年,太徽剑宗山门前。 一个背负重剑的高大男子踏过层层石阶,步履沉重。 他虽相貌堂堂,可却奈何独眼独臂,使得原本英俊的相貌看起来颇为阴郁。 男子右手拎着一个篮子,上面约莫有一百个鸡蛋。 鸡蛋这种民间食物,理论上不该出现在太徽剑宗这种仙家山门。 他拾阶而上,踏过九千九百步之后终于来到山门之下,但是被看守山门的弟子拦了下来。 “你是何人?所为何事?”一名青衣弟子问道。 “送东西,找个人。”背剑男子声音低沉。 青衣弟子往他手中一看,不由得眉头一皱。 “鸡蛋?” 有人笑了。 “你若是卖鸡蛋的,请转身回去山下兜售,我太徽仙门不需要这种世俗之物。”另外一名弟子失笑道。 太徽剑宗依附灵剑山而立,其山门内灵气氤氲,夺天地之造化,其各山峰之中饲养的祥瑞禽兽不胜其数,哪怕是最低等的一头产下的卵,也能在俗世间卖上千万两黄金。 小小一篮子鸡蛋,看来着实太过寒颤了。 “紫霞上山的时候,我给她捎了一百颗鸡蛋,她曾问我一天一颗,一百天就吃完了,如果还想吃能给她送来吗?”背剑男子恍如自言自语。 守山弟子颇为不耐烦,当听到紫霞二字的时候,顿时眯起了眼。 “你说的,可是我太徽仙门的少祖紫霞仙子?” 十年前,天生道种的紫霞仙子被太徽剑宗的宗主带回山上,数年内凭借惊人的天赋迅速从一介凡人晋升到金丹神仙,如今已经被封为太徽剑宗少祖,并且和宗主之子即将喜结良缘。 此为天作之合,举门上下无不举手赞同,而紫霞仙子更是山门内所有男弟子的心慕对象。 “这人是个疯子,轰出去。” 他们不认为一个灵气全无的凡人会认识自家仙子,而给仙子送鸡蛋一事更加荒谬,当下正要赶人。 一名弟子上前去,抬脚就要踹翻男子手中的鸡蛋篮子,但是却被后者侧身躲开。 只见背剑男子一脚踢中那人的脚踝,后者一个失衡,便摔在台阶上滚了下去。 “大胆!” 几名守山弟子即刻拔剑相向。 安静的山门突然变得剑拔弩张,几名太徽剑宗的弟子运转灵气附在手中三尺青峰,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包围背剑男子。 他们身法极快,已经超越了凡尘剑客的范畴,眨眼就来到了背剑男子的身边。 原先距离最近的一个,手中长剑已经抵在了背剑男子的面门之上。 “咔嚓!”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背剑男子突然张嘴咬住了袭来面门的剑,腮帮子一用力就将其咬断。 背剑男子的身手更快,他放下手中鸡蛋,右手往肩上一抓,拔出了那把几乎和他等长的巨剑。 “嗡!” 巨剑被男子抡起一个半圆,发出一声宛如大鼓敲击的闷响,直接把三名剑宗弟子拍飞出去,直接在太徽剑宗的石牌上砸出了三个人形凹陷。 “你....究竟是什么人....明明周身上下真气全无......” 一名守山弟子黏在石牌上面呕血,他浑身的骨头断了近百根,但是他很不甘心,他想不通一个凡人为何如此霸道,一剑就废掉了他, “我叫谢长渊。”背剑男子拎起地上的一篮鸡蛋,一脚跨入了太徽剑宗的山门。 ..... “呜!”一声牛角号响彻整座灵剑山,这是有敌入侵的信号。 顷刻间,太徽剑宗各大山峰的剑仙们纷纷御剑升空,朝着山门的方向集合。 “就在前面,那个背负巨剑的男人!” 很快,一队剑仙发现了谢长渊的身影,即刻御剑而去。 距离百步之外,剑仙们祭出神通,一道道凝结成形的剑气射向地面的谢长渊。 只见谢长渊横剑在前,一阵惊天的爆炸声之后,地面上坑坑洼洼,唯独谢长渊依旧保持着横剑的动作,高大的身影佁然不动。 莫说是他,就连鸡蛋都没有一颗破损。 “这是什么怪物!”有剑仙诧异道。 他们都看出谢长渊是一个凡人,但是人家硬生生用一把巨剑扛下了剑仙的远程攻势,这简直不可思议! “此人肉身强悍惊人,切莫与他近身交战,布阵!” ..... 三刻钟后,地面上散落着许多剑仙的尸体,有的被拦腰斩断,也有的被直接拍烂了头颅,脑浆流了一地。 更有甚者,直接被谢长渊一剑拍进了山体之内,直接掩埋在山石之中咽气。 而谢长渊依旧拎着鸡蛋前行,只是他身上已经淌血,那是被一名老剑仙刺中了肩膀,但是于他无碍。 他默默朝着一座山峰行去,那座山,两年前改名为紫霞峰,正是少祖紫霞仙子的仙府所在。 登山一路多有剑仙阻挠,但是下场皆是横死在谢长渊的剑下,他的剑很大,且霸道无比,即便是仙,碰上了也得把命留下来。 紫霞峰上多有亭台楼阁,伴随常年的云海缭绕宛如仙境,远远地还能看到丹顶鹤盘旋的踪影。 谢长渊面色淡然,踏着一条血路登上此山,看起来,他好像真的只是一个来送东西的,只是要忽略掉重剑上面的斑斑血迹。 他走进一处类似宫阙的建筑,此为紫霞峰正堂,上面供奉着紫霞峰前身历代强者的牌位。 原本,这些东西两年前都要迁往别处,但是紫霞仙子却道,即是纪念先人之物,留下也无妨。 谢长渊把鸡蛋放在案上。 “我给你送鸡蛋来了。”他微笑道。 话音刚落,一位衣抉飘然的仙子便出现在正堂之上。 此女身披紫纱,秀发飘扬,一张无暇的面孔美得令人窒息,举手投足皆超凡脱俗,宛如谪仙临世。 “你竟变成了这副模样。”紫霞仙子摇头轻叹。 是的,当年的少年如今已经变得十分高大,远比同龄人的高大。 而最令人瞩目的,是他的独眼独臂。 “你也长大了,比以前更加美丽,是不是修仙之后女人都会变得漂亮?”谢长渊的脸难得露出笑意。 紫霞仙子没有接话,只是道了一声“何苦。” “这些年,过得很辛苦吧。”紫薇仙子坐了下来。 谢长渊坐在她的邻座上说“还好,当过兵,打过仗。退伍之后给别人跑腿办事,干些杂活,听说你要结婚了,想着也没啥东西可以送你,就带了些不值钱的鸡蛋过来,不知道你还爱不爱吃。” “所以你就一路从山门杀到紫霞峰?”紫霞仙子话音突然沉重。 谢长渊却无奈道“他们不会让我进来的,就像当年我第二次给你送鸡蛋的时候,当时我还小,打不过他们,还被打翻了鸡蛋篮子。现在我有本事了,自然不能如同当年,而且我很忙的,没工夫陪他们墨迹。” “我知道你怨我,你也应该知道这是我自己的意思,我们是不可能有结果的。假如,我说假如当年天生道种的人是你,等你上山之后同样也会看不上肉眼凡胎的我,曾经的那些承诺誓言,甚至是爱慕,其实都是过眼云烟。” “我晓得。”谢长渊点了点头。 “既然你明白,为何还要来此?你今天做下的事,即便是我也保不下你。” 面对美人的疑惑,谢长渊却摆手道。 “送鸡蛋只是顺路,我此行的目的并不是你。” 二人谈话间,一道身影已经御剑来到了紫霞峰的上空。 看模样,是一个中年的儒衫男子,但是环绕身边的威压表明,他是一名金丹修士。 第二章 他欠我五万条人命 “宫中之人,出来一叙。”儒衫男子御剑当空。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却在方圆百里之内可闻。 未几,一道高大的身影就走出了正堂宫阙,一步一步走到了山峰前院。 谢长渊脚步沉重,每走一步都会在地面踏出一声闷响,其背上那柄夸张的巨剑格外醒目。 “你就是谢长渊,当年紫霞上山之前的命定夫婿?”中年男子问道。 何谓命定夫婿?自然是经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并且已经定了亲的两个人,更何况当年谢长渊和紫霞本就两情相悦,谓之命定夫婿并不过分。 “正是。”谢长渊从容道。 此刻,他面对的人是已经跨入仙人之列的金丹客,太徽剑宗的宗主——刘岱。 “你和紫霞的姻缘线,是本宗主亲手掐断的,你也该知道仙凡有别,紫霞是生而为仙之人,我希望你不要再有所妄图,就此离去吧,我可不再计较你今日闯下的大祸。“ “而且,如果不是出于紫霞的自愿,这条姻缘线也不是本宗主可以掐断的。”刘岱最后提醒道。 两人,一个立于山巅,一个漂浮在空,之间的距离就像刘岱口中的仙凡之别,不是人力能够拉近的距离。 但是谢长渊却一脸无畏,甚至伸出右手挖了挖耳朵。 “我不懂所谓的仙凡之别究竟有多少斤两值得你们如此优越,这一路你应该也看到了,所谓的剑仙,也不过在我手头走个一两回合。” 刘岱点点头“你很不可思议,可以凡人之躯可比肩神仙,但是那已经是你的极限了,如今你面对的是真正的神仙,不论你肉身再怎么强悍,也不过是蚍蜉撼树。” “你当真想要为了与你无缘的紫霞,与我太徽剑宗拼命?” “不。”谢长渊摇头。 “恩?”刘岱有些诧异。 “我是冲着你来的。” 闻言,刘岱就笑了。 “你既然不为紫霞而来,与我之间又有什么恩怨,值得你今日置生死与度外?” 不论站在任何角度,谢长渊都和刘岱没有任何交集,一个是凡人,一个是太徽剑宗的宗主,身份差距之大犹如云泥。 “我听说,下个月太徽剑宗就要成为十二神宫的附属宗门,而这是你刘岱本人的意思?” “不错,如今十二神宫的地位日渐崇高,其教义更是广为流传,天下宗门无不心神往之,我太徽剑宗有幸能够成为其中一员,实乃幸事。” 说到十二神宫这个名字,刘岱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笑意,在这笑意当中包含的,竟然还有一丝向往。 “那你可知十二神宫源自于西方教,与我东土格格不入,我曾走过神宫辖地,那里的信徒们疯狂屠戮异教人,禁锢平民的思想,而且推崇重刑治民,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十二神宫为长生大陆千万众寻求黎明曙光,引导世人接纳真神,铲除异教徒又何妨?不也为了让世界远离纷争战乱。” 刘岱口中理所当然的一切,却引起了谢长渊的连连摇头。 “你已病入膏肓。” “你!一介凡夫俗子,有何资格对本宗主品头论足,又有何资格去质疑十二神宫?”刘岱言语带怒。 “多说无益,下来一战。”谢长渊慢慢拔出背后重剑。 身后,紫霞仙子已经来到了宫阙门口,见谢长渊如此做派连忙出声道。 “谢长渊,不要做傻事,速速离去!” 紫霞仙子的劝说没有作用,此刻就算谢长渊收手,那太徽宗主刘岱也不再善罢甘休。 下来一战?简直笑话,山下的剑仙蠢,难不成他刘岱也是蠢货?作为剑仙最大的优势就是可以御剑远程作战,对付那些不会飞又没有远攻手段的敌人最占优势。 而且作为金丹客,他也不会降尊下来,去和一个凡夫俗子近身搏杀。 只见他身躯腾飞,脚下的宝剑慢慢聚集灵气,朝着山峰之上的谢长渊极速刺去。 “紫霞退下,免得受为师一剑波及。”刘岱轻叱。 一柄青锋宝剑,携带着金丹仙士的无上威能降临紫霞峰,所过之处罡气四溢,仿佛撕裂空间瞬间来到谢长渊身前。 “锵!” 地面上狂风大作,谢长渊立剑在前,硬生生挡下了金丹客的一剑,只不过他整个人被这股力量冲撞的飞了出去,两脚在坚固的石砖地上犁出了两条沟壑。 待到风波平静,刘岱唤回了三尺青锋,只见地面上的谢长渊依旧没有倒下,只是拦下了这一剑,后者已经嘴角挂血。 “你这把重剑很不错,想必是请了高人锻造,可承受住我一剑。” “剑好,还是用剑的人好,你都分不清嘛?”谢长渊擦了擦嘴角的血。 他的剑堪称巨大,与人等高,抡起来犹如一大铁块,而最不可思议的是他仅凭借一只右手就能自如挥动。 刘岱笑而不语,右手食指中指并合,旋即往下一指。 三尺青锋宛如有了自我意识,在空中发出一声脆鸣,旋即又一次刺向了山峰上的谢长渊。 这一剑的威力,更甚方才! “咻!” 一剑之威,堪比星辰陨落,整座紫霞峰的空气都变得格外沉重,压得人直不起腰来。 即便是已经迈入金丹门槛的紫霞仙子,也忍受不来了这股威压,迅速朝着远方遁去。 她想,谢长渊今日休矣。 惊天一剑已至,谢长渊的身体表皮的毛孔不停渗出鲜血,将他整个人糊成了一个血人,这是何等惊人的威压! 他蓄力挥动巨剑,右手的手臂肌肉隆起,宛如一条虬龙盘踞。 谢长渊大吼一声,巨剑迎面撞上了金丹客的倾力一剑,谢长渊堪称怪物的力量直接把三尺青锋砸弯,轰的一声把青锋剑砸入了旁边一座山峰里。 顷刻间,山崩走石! “噗!”空中刘岱喷出一口血,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下一刻,谢长渊一脚重重踏地,脚下的山体碎成了齑粉,而他高大的身躯直接跃向了半空,一息之间来到了刘岱的身前。 他中间横扫,直接把刘岱拦腰斩断。 ........ 紫霞峰顶,只剩半截的刘岱奄奄一息,他是迈入神仙之列的金丹客,可如今却身躯破碎的躺倒在地,若非金丹修为给予他强大的生命力,只怕他已经身死。 未几,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紫霞峰,只是行走之间有点一瘸一拐。 “你究竟是什么怪物......”刘岱的眼中充斥着恐惧和疑惑。 “凡夫俗子谢长渊。”谢长渊以剑拄地。 刘岱艰难的抬起头,看着那张平静而又阴郁的脸。 “你为何杀我?是因为十二神宫?你们之间到底什么仇怨.........”他一口气问完了所有的疑惑。 高大的身影静默了片刻,旋即开口道。 “知道神宫里那个新晋的神王吗?他欠我五万条人命。” ....... 第三章 深山中的打铁炉 天启25年的某一天,太徽剑宗宗主被一名背剑男子拦腰斩断,金丹就此陨落。 太徽剑宗少祖紫霞仙子即位,即刻率领门内剑仙,费劲一番周折终于拿下了那名自称谢长渊的男子。 这一役,太徽剑宗门内高手十损三四,由于这场重大变故,少祖紫霞仙子和宗主之子原定于下个月的婚事也被推迟。 ....... 太徽剑宗深处的锁龙窟,是关押囚禁犯错弟子和宗门大敌的地方,终年不见天日,阴冷潮湿。 而谢长渊,则被关押在锁龙窟的最深处。 “铃啷......” 暗黑的牢房是从山体挖凿出来的空间,这里地面潮湿,湿气极重。 数条大腿粗的铁链一头钉在石壁内,另一头则锁在了谢长渊的手脚上。这一根根铁链垂着,换作常人的手臂早已被撕扯下来,但是此刻却被谢长渊稳稳地抓在手心。 他受伤极重,失血不少,但是一双眼睛却在黑暗中格外明亮。 未几,地牢的大门被打开。 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慢慢向他走来。 “你来了。”谢长渊咧嘴一笑。 来人默默摘下了兜帽,露出一张精致的小脸儿,正是太徽剑宗新任宗主紫霞仙子。 “恩。”紫霞仙子闭上了眼睛,似乎不太愿意去看他如今的惨状。 “这次,估计会是我们此生最后一次单独对话。你可有什么想说的?”她轻启贝齿。 “你准备杀了我?”谢长渊像是用着说笑的语气。 “你难道不该死吗?” 听到美人话语中带着的蕴意,谢长渊摇头失笑。 “你应该庆幸,我做的是正确的。” “正确?你告诉我那些被你杀死的剑仙,有哪一个是该死的!” “实践自己的真理,秉行自己的正义,总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个代价要么我自己背负,要么就由拦我的路的人背负,这是天经地义的。” “所以呢?你想表达什么?”紫霞仙子反问。 “拦我者死呗。”谢长渊耸耸肩头。 “你!”仙子简直想爆粗口,但是考虑到自己如今的身份,暂且忍了。 “你当年并不是这样的人,究竟是什么让你变成这个样子。”仙子暗自摇头。 说到当年这个话题,谢长渊似乎也有些怀念。 在这世上,只有在极少数的人面前,他脸上的阴郁才能有所减轻,比如眼前的紫霞。 “时间可以改变一个人很多,你们可以从普通人变作神仙,而我们凡夫俗子这点心性变化,比较起来简直就是大巫见小巫。” “话说,你究竟打算怎么处置我?没什么的话我可就要走了,我很忙的。”谢长渊一脸诚恳。 “走?你以为你走得了?” “可以的。” “那你试试?” “当啷。” 一片火花溅射,谢长渊右手一用力,直接把那根大腿粗的铁链扯断。 反观,他脸上的表情依旧诚恳。 紫霞仙子一头冷汗,最后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她一挥手,施展袖里乾坤从衣袖中飞出了一柄小剑,而小剑出现之后体型越来越大,最后一直长到九尺长,直接斩断了另外两根锁在谢长渊腿上的锁链。 “我会送你离开,从此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 在送走了谢长渊之后,紫霞仙子独自一人回到了紫霞峰,在正堂上看到了那一天谢长渊送来的鸡蛋。 她回忆着谢长渊临走前说的话,默默剥开了一个熟鸡蛋,送到嘴边咬了一小口。 多年不食人间烟火,如今这烟火,却也令人心情复杂。 “吃不完的,放久就坏了。”美人低语 ....... 数月后,谢长渊来到了一处深山。 此处静谧,远离尘世,实在是一处居家旅行,逃避追捕的好地方。 远方,一缕黑烟袅袅升起,伴随着一阵阵打铁声。谢长渊看着自己浑身狼狈的样子,便找了条河洗洗干净再回去。 他身躯高大,独眼独臂,可是忽略掉这些躯体上的残缺,他的身材比例和每一块肌肉都近乎完美,可比得上十二神宫内的人体雕塑。 谢长渊赤膊下水,用河水洗去身上干涸的血污,河水清凉而又清澈,倒映着他那张本该英俊的面容,他一个恍神,才想起来自己才二十五岁。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谢长渊用手掬起河水,送到嘴边一饮而尽。 洗净之后,他就要回头离去,但是他发现自己岸边的衣服没了。 “......”谢长渊一脸冷漠。 他光着屁股走上岸,发现自己衣服都丢了,但是重剑还在。 “这荒郊野外的,又没什么人经过,就算光着屁股又有何妨?”他朝四周大喊一声。 没有人回应,但是他却不以为然,而是在河边轻轻踱步,而后走进了树林子里。 片刻后,他揪着一个女孩的耳朵,把她从树林子里抓了出来。 “呀呀呀呀....松手松手!”女孩疼的直嘬牙花子。 她扎着两条可爱的羊角辫,脸蛋稚嫩犹如瓷娃娃,一双眼睛透露着狡黠,手上抱着的正是谢长渊的衣服。 “你一个小姑娘家的,整天不学好,就知道想着法子整蛊别人,你爷爷都一大把年纪了,你就不能给他省点心吗。” 谢长渊揪住女孩耳朵的手慢慢加大了点力道,疼得她龇牙咧嘴。 姑娘可爱是可爱,只可惜生性古灵精怪。 “你个死变态臭裸男,光着屁股还敢上岸,在我一个孩子面前展露如此不堪入眼的画面,你自己也该好好检讨!” 谢长渊瞪了她一眼,这下子似乎威慑到了女孩,后者马上就老实了下来。 这个女孩子大概十二三岁,名叫欧莫邪。 谢长渊放开了他,从她手中拿回了自己的衣服穿上。 欧莫邪哼哼唧唧的,在旁边疯狂吐槽谢长渊一去数个月,半点音讯没有,自己还以为他死在外面了。 如今好不容易回来,想要陪他玩一玩都不行,还要揪人家耳朵之类的。 当然,这对谢长渊而言都只是耳旁风,听都不想去听。 未几,谢长渊扛起重剑往黑烟升起的方向走去,小女孩欧莫邪则像个跟屁虫跟在他后面,一路叽叽喳喳。 “哇,你的剑怎么损坏成这样子,本来就没给你开锋,居然还给你劈成卷刃了,你到底找谁打架去了?” “太徽剑宗。”谢长渊应了一句。 “听都没听说过。”小女孩咕哝。 “除了十二神宫,你还知道个啥。”谢长渊瞥了她一眼。 他们之间的关系很亲近,亲近到不去在意繁荣缛节,不然谢长渊也不会光着屁股出现在她面前都不觉得不妥。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一处敞开的茅草屋前面。 茅草屋不大,在外面还搭着一个棚子。 棚子下面有熔炉,水缸和风箱,以及一个身材壮硕的老人。 他赤膊上身,没有头发,手持铁锤和钳子,节奏稳定的煅打着一块烧红的铁块。 “回来了。”老人的声音有些沙哑。 “恩。”谢长渊点头。 旋即,他把他的重剑放在了老人的身边,等到打铁老人忙完了手头的活,才回过身来查看谢长渊的剑。 “看你这把剑的损耗程度,看来这次又是九死一生?”老人摸着重剑上面的卷刃。 谢长渊则笑道“不至于,就一个老金丹神仙而已。” 老人瞪了他一眼“瞅瞅你这个逼样儿,还敢在我面前吹牛,凭我对你的了解,这就已经是你的极限了,就算不是你的极限,也得是这把剑的极限。” 老人很清楚谢长渊的实力,也很清楚那把重剑的承受能力,因为这把剑本身就是他打造的。 能够锻造出一把硬抗金丹仙器的大宝剑,说明这位老人的技艺超凡。 第四章 地牛翻身 “莫邪,拉箱。”老人单手拿起百斤重的重剑,将其丢进铁炉里。 女孩欧莫邪屁颠屁颠的跑过去拉风箱,这虎虎生风的一顿拉拽,力气还真不比寻常男子小。 随着火炉升温,重剑也慢慢变得通红起来。 眼看没自己的事,谢长渊自己走进了厨房,摘下一些蒜头拍扁,切肉煮了碗面。 他端起面条一边吸溜,慢条斯理的走到外面,赏心悦目的看着欧冶峰修剑。 “当年在军营里面的时候,我就很喜欢看老爷子你打铁,好几次想要跟您学手艺都不答应,现在我就剩一条手,您就算改变主意也没缘分了。”谢长渊嚼着面条摇头。 他只剩一只手,自然没有手去拿筷子,直接就是把嘴凑到碗边,连汤带水的嘬进嘴里。 听着动静,拉风箱的女孩时不时回头看,嘴角都流出口水,十分嘴馋。 老爷子没有理会谢长渊,继续抡起大锤修补重剑,每一锤下去都会溅出大片火花。 或许是因为嘴馋,欧莫邪拉风箱的节奏开始变得不太稳定,而且她频频回头去看谢长渊的面条,还动动秀气的鼻子去闻。 结果,一颗火星直接被她吸入了鼻腔里面,引得小姑娘打了个喷嚏。 这喷嚏一打不要紧,关键是那唾沫星子夹着两条大鼻涕直接溅到了重剑身上,直接发出呲的一声,紧接着是一股黑烟冒起。 欧冶峰抡锤的手一顿,一动不动的看着那把烧红的重剑,上面有一片漆黑格外醒目。 而老人的脸也越来越黑,直到他缓缓扭过头,看了自己孙女一眼,一时说不出话来。 “都怪谢长渊,他用面条勾引我!”欧莫邪赶紧捂住自己的脑袋,生怕爷爷一拳头砸她头上。 看着孙女可怜兮兮的样子,欧冶峰也无可奈何,只能回头剐了一眼谢长渊。 “这把剑废了,赶紧去山上采点金铁回来,顺便给灵丫头送点吃的。” 欧冶峰解开身上厚重的围腰,坐在旁边喝水。 “切。”谢长渊翻了个白眼。 看着欧莫邪幸灾乐祸的样子,他直接一口干了碗中的面,丝毫不嫌烫。 欧莫邪“......” 未几,谢长渊准备好了铁锤和铁镐,以及一些食物就要上山。 临走时,发现欧冶峰正在画图纸,便好奇地凑了上去。 一看那图纸,上面画着的似乎是一件铠甲的稿图。 “老爷子,还在研究霸王甲呢?”谢长渊有点开心。 “看得脑壳疼。”欧冶峰摇头。 所为霸王甲,得名来自于上古时代大楚王朝的帝王项籍,据说他南征北战之时,曾请高人锻造了一副铠甲,其设计精妙,巧夺天工,而且可抵御陆地神仙的攻击,堪称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千古以来,霸王甲只出现过一次,锻造的技艺并没有流传下来,而样式也只是在古籍当中可查,究竟其中有几种金属,混合比例几许,和打造的手法都无处得知。 而这,也是欧冶峰毕生的目标,也是他许诺要给予谢长渊的东西。 “没事,慢慢来,我又不着急。” “滚蛋,真以为老子能够长命百岁不成,等我几年嗝屁了,这就是终生的遗憾!”欧冶峰一脚踹在谢长渊屁股上。 谢长渊笑呵呵的上路,但是在他身后,有一道矮小的身影鬼鬼祟祟的跟着他。 山林中有一处矿山,那里渺无人烟,没有被旁人开采过。 而欧冶峰之所以会选择这个地方隐居,自然是看中了这座矿山铁石的质量。 谢长渊并没有直接去那座矿山,而是去了距离茅屋不远的一座矮山。 那里有一个山洞,被一层坚固的铁栅栏封住了出口。 他默默来到山洞前面,把身上带着的所有粮食放在洞口前面,里面的人一伸手就能拿得到。 他没有多说什么,放下东西就默默走开了。 洞内迟迟没有动静,未几,欧莫邪的身影出现,她熟练地来到山洞前面,朝里面轻轻喊了一声。 “长灵姐,快出来吃东西呀。”她的声音清脆动听。 比较起面对谢长渊的时候,她此刻的语气更加亲近人,目光中与生俱来的一丝狡黠也不复存在。 山洞内,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很快就有一道身影出现在铁栅栏前面。 这是一个女人,约莫二十几岁,面色黝黑,目光呆滞。 她的面容并不算惊艳,但是眉宇之间却带一丝英气,如果忽略掉她呆滞的目光,换一身行头想必也是一个光彩夺目的女子。 看到欧莫邪,这个名叫“长灵”的女人也咯咯的笑了起来,伸出手拿起了一块粮饼掰成两半,其中一块递给了欧莫邪。 她们就这样隔着一层铁栅栏,愉快的吃了起来。 ..... 谢长渊当然知道每次他去送吃的都会被人尾随,毕竟平时自己很少在家,送粮食的任务都是欧莫邪去做。 久而久之,山洞里的女人似乎已经对欧莫邪产生了信任,只有欧莫邪在一起才能放心的吃东西。这也是谢长渊愿意看到的。 只是想起山洞里的女人,他的眼中便多了一丝忧愁。 铁矿山范围不小,按照往常的经验,谢长渊去了最深的那处矿洞。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矿坑里面,他熟练地使用铁镐敲击古老的铁石,凭借声响判定铁石的质量,这本事是欧冶峰为数不多传授给他的。 清脆则刚,低沉则柔,这是铁石声响透露的信息,这次谢长渊需要取二百斤刚铁,三百斤柔铁作为打造新剑的材料。 重剑,对他来说终究是消耗品。 半个多时辰后,谢长渊采到了一块大铁石,估摸着也有两百来斤。 正当他准备去采集柔铁的时候,突然察觉到四周有石砾滚动的声响,脚下隐隐约约传来一股有规律的震动。 “糟糕,地牛翻身了。” 谢长渊暗叹不好,也不管手头的家伙事扭头就跑,而在这时候,矿坑开始坍塌。 山石塌陷的山石拦住了出去的路,谢长渊举手护在头上,寻找别的出路。 突然,他像是在混乱中察觉到什么,蓦然回头看了一眼。 ..... 第五章 绑票 不知过了多久,谢长渊撞开了被大石掩埋的洞口,狼狈的大口喘气。 这片区域从来没有发生过地牛翻身的灾害,而今这一幕实在令人觉得奇怪。 谢长渊目光投向山脚的打铁房方向,心中不由升起一丝不安。 他快步下山,身上被石头砸出的伤痕全然不顾,脚步越来越快,直至飞奔。 在他的目力范围内,打铁屋的方向一片狼藉,甚至还有滚滚的浓烟升起。 谢长渊暗叫不好,速度陡然加快,高大的身影在山路上宛如一条飞龙,转瞬即逝。 等他回到山脚,打铁房已经被夷为平地。 “出来。”谢长渊脸色铁青,开口瞬间,仿佛四周温度都降低了几许。 打铁房已经倒塌,木柴和茅草燃烧着熊熊烈焰,全然不见了欧冶峰和莫邪的身影,也不知他究竟在喊谁。 话音落下,打铁房后面走出了一缕青衫身影,此人看起来年纪不大,但是身姿修长、面如冠玉,眉宇之间环绕着一缕的仙气,可见是一位天资不错的修仙弟子。 “你好。”青衫男子微笑道。 他的笑令人如沐春风,或许是仙家修炼所得增益,令他看起来超凡脱俗,一个微笑就能够给予凡人不错的好感。 “我好不好不关你事,但是你可能会不太好。”谢长渊独眼直视,两道剑眉紧紧皱起。 仙家弟子出现在这里,又毁去了打铁房,欧冶峰爷孙不见踪影,事态只怕不妙。 察觉到谢长渊深深的敌意,青衫男子不以为意,似乎是觉得有点热了,便风轻云淡的一甩袖袍,茅草屋上面熊熊的烈火就在其掌风下瞬间熄灭,连天空中的黑烟都消散不见。 “久闻谢先生言辞霸道,今天一见果然名副其实....” “去你妈的,我的人哪去了。”谢长渊直接甩手打断他的话。 青衫男子敛去了微笑,两手扶于身后。 “五日后,空明山,我们五大仙门会在那里恭候谢先生,到那时,您再顺便接欧冶峰老爷子回家。” 话毕,他从怀里取出一页金纸,弹指将其打出,直飞到谢长渊的身前悬浮起来。 金纸上纂写着的内容和青衫男子说的一样,在下方分别留有五大仙门的仙印,分别是空明、太徽、长明、悬铃谷和药王谷。 这五大宗门,是长生大陆北部的大宗门,虽说在整个大陆上不是什么一流仙门,但是纵观其史也还是有过高人飞升的前例。 这五家人,已经被谢长渊光顾过四家,门内金丹老祖皆为剑下亡魂,杀进人家宗门的原因很简单,这些仙家都准备拜入十二神宫麾下。 “我本以为杀掉你们的老祖就可以让你们老实安分,却没想到你们如此不要脸,早知如此,我真应该灭你们满门。”谢长渊寒声道。 面对谢长渊的唾骂,青衫男子并不恼怒,而是神态自然:“谢先生的厉害,我等早已见识到了,如今我们为了除掉您,不得不采取最安全的方法,瓮中捉鳖,只待谢先生入瓮。” 他正要转身离去,却又突然回过头来。 “对了,山丘上那名疯女子已经被十二神宫的上人带走,那是新大神官点名要的人,我们可不敢抓。” 谢长渊怒吼一声,身影瞬间出现在青衫男子的身前,一拳砸下去直接把那人砸的灰飞烟灭,最终化作一块稀碎的玉佩。 这是仙家的身外化身,并非本尊降临。 ...... 与此同时,在数百里外的高空中,一艘仙家法船穿梭在云层之上,俯视着大地苍茫。 它的行驶速度极快,似乎生怕后面有什么东西追上来一样。 在船头,一名青衫男子正盘坐于此,他双目微垂,却并未真正阖眼。 突然,他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脸色苍白了几分。 “怎么样?”一名魁梧的大汉闻讯赶来。 在他身后还有一些人,无一不是仙家弟子。 青衫男子却道无碍,取出一块丝帕擦去嘴角鲜血。 “损失了一道身外化身而已,消息已经传达,五日之后他必定会来。” 在这艘仙船的深处,一座牢笼当中,欧冶峰和莫邪囚禁于此,老爷子受了些伤,身上缠着一根金色的捆仙绳。 “爷爷,我晕船。”小莫邪蹲在旁边小脸愁闷。 天上飞的船和还离开的船不同,仙家的飞舟异常的平稳,基本没有摇晃,小女孩此时此刻不过是因为心理阴影而产生的错觉罢了。 欧冶峰闭着眼睛,脸上有明显的淤痕,显然也和那些仙门弟子打过一架,幸好人家身子骨还硬朗,换作寻常的老人只怕早就被打死了。 “爷爷,你和我说说话嘛,分散一下我的注意力。”小莫邪抬起头。 欧冶峰无奈的睁开眼睛,看着孙女乌溜溜的大眼睛说出了三个字。 “我也晕。” 第六章 摇人 西川道,位于长生大陆北部,这里不属于任何一国的辖区,因为这里是绿林大盗的地盘。 何谓绿林大盗?偷鸡摸狗奸淫掳掠之辈可配不起这般称呼,称得上绿林大盗的人无一不是世间豪强,且好打抱不平,不愿受官府拘束。 远远看去,这就是一处普通城镇。 未几,一匹快马从大路的尽头狂奔而来,城头眺望而去,来人身披麻布斗篷,快马加鞭带动他的斗篷随风狂舞,他单手握着缰绳,时而两腿夹紧马鞍下的棱钉,刺痛得胯下的马儿全速前进。 他的另一只袖筒空荡荡的,随着斗篷随风摆动。 城头的人都注意到了他,但是却没有说什么,单枪匹马的进出绿林道不多见,要么是艺高人胆大的高手,要么就是啥也不懂的愣头青。 前者不用管,人家自个在这就混得下去,而后者更不用管,当晚要在城里碰上不讲规矩的,保管第二天就给偷偷摸摸的拖出城埋了。 对西川道来说,值得提防的只有大队人马。 未几,斗篷人已经跨马冲入城门,即便进入人口密集的西川道都不见减速,惊得路边众人赶紧避让。 而此时,正打巧另一边有一锦袍男子骑马而来,方向正好与斗篷人对冲。 锦袍男子面容英俊,头戴一支金花,眉宇之间流露出几分邪气。 电光火石见,两匹马就挨近了,锦袍男子这才注意到眼前飞速逼近的斗篷人,正准备开口呵斥,却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对面的斗篷人拔剑削成了两半。 “噗通!”锦袍男子的尸体在空中翻滚几周,分别落在了大街两边,一阵血花飞溅,点点落在街面上,十分渗人。 反观斗篷人,杀了人却也不回头,骑着马继续往西川道中心地带赶去。 人群一下子就围了上来,对着锦袍男子的尸体窃窃私语。 “看到没有,这人是乾坤盗鼠华云龙,头上戴的可是守正戒淫花,咱们西川道总头人亲自给他戴上的,他当街被杀,这事可就大了。” “我呸,这华云龙该死,戴了戒淫花还跑到外面采花害花,要不是手头有两下子,早就被人劈了。” 生活在西川道的人对于当街死人的事,早已经司空见惯了,只要死的人该死,他们都不会有太大意见,反而津津乐道着。 而这锦袍男子华云龙,自然就属于该死的那一类。 谢长渊在城门砍了华云龙,便直接来到了城内一座颇为气派的府邸,府上主人姓关,正是当今西川道总头人关植关二哥。 他一勒缰绳,胯下的黄鬃马摇摇晃晃的停了下来,顺便整个往边上一倒,口吐白沫累死了。 而谢长渊却顺势下马,稳稳地站在地面上,直接往大门走去,头也不回。 看谢长渊背负一柄焦黑的巨剑,来势汹汹的样子,门口的守卫二话不说就要拔刀拦路。 他们在西川道总头人手下办事的,岂能是闲人? 其中一个男子手按长刀,迎着谢长渊大步走去。 此人名叫袁飞,是关植新收的门客,号称天下第一快刀,手中一柄长刀神出鬼没,拔刀杀人只在眨眼之间,从来没有人看清他是怎么杀人的,因为太快了。 然而这次,他的手握住刀柄,刚刚把刀拔出来一寸不到,就被一只大手给摁回了刀鞘。 “找关老二有急事,没工夫陪你玩。”谢长渊直接绕了过去。 袁飞站在原地,依然保持着准备拔刀却被摁回去的姿势,宛如定格。 袁飞不动,其他人肯定也不敢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谢长渊一脚踹开大门,径直走进了关府。 一路穿庭过院,谢长渊一言不发,脚步极快,很快就来到了正厅上。 可是这里并没有关植的身影,只有几个下人在收拾桌案,看样子刚刚款待过客人。 谢长渊走进去直接拎起一个问。 “关老二哪里去?” 下人像小鸡一样被拎着,刚要急眼的时候,却发现眼前的人认识。 “谢爷。”下人低头以示敬意。 “谢爷。”其余及个人也跟着低头。 “人呢?”谢长渊面无表情。 “后院泡澡呢,刚喝了不少。”下人如实回答。 谢长渊把人丢下,直接去了后院,找到关植的私人大澡堂直接一脚踹开,迎面扑来的是一股股蒸腾的水汽,但是以前者的目力,瞬间就看到了眼前这个大澡堂子正当中坐着一个魁梧大汉。 “谁这么没规没矩!”大汉怒喝道。 大汉刚准备骂人,可是一瞧见谢长渊就笑了。 “哎哟,稀客稀客!”关植笑着站起来,赤身裸体的走向谢长渊。 后者揉了揉仅剩的一边眼睛,这场景可真不是一般的辣目。 就这样,两个人在大澡堂里找了一个能坐的地方坐了下来。 看关植的脸色,的确刚喝过不少的样子。 “喝完酒就洗热水澡,你可真不怕死。”谢长渊摇摇头。 喝完酒洗热水澡,会对心脏造成极大负担,严重可能危及生命。 关植却道无妨,说是有朋友过来坐,喝完酒就想洗热水澡,出出汗就醒了。 当他问起谢长渊这次拜访的目的时,谢长渊只开口说了两个字。 “借人。” “借谁?” “你手下能调动的人,我全都要。”谢长渊做了一个握爪的动作。 “恩?为什么?”关植眨眨眼。 随后,谢长渊大概说明了眼下情况,还把五大宗门和十二神宫给提了一遍。 以谢长渊和关植的交情,自然不够让人家帮忙,所以一开口谢长渊就许下诺言,事成之后一切所得,都归绿林好汉分配,他谢长渊分文不取。 关植是绿林中人,对于长生大陆的消息走通十分方便,十二神宫是一群什么鸟,他老关心里清楚。 十二神宫在过去的五年里,已经在长生大陆的南部站稳跟脚,大多数的修仙宗门因为掌门人飞升无望而选择拜入神宫麾下,将宗门下的土地悉数划分给神宫,导致平民生活水深火热。 而现在他们准备渗入长生大陆北部,在短时间内并不会有大动作,最多是给北部修仙宗门派发邀请帖,而后才是神宫踏入北境。 谢长渊,正是他们踏入大陆北部的最大阻碍,因为这个人正在疯狂阻止北部宗门拜入十二神宫,至于原因,想必就是因为他的断臂独眼,还有更多。 是非道理,关植都明白,可是如果因为这个而不惜调动这个西川道的绿林豪杰,恐怕有点困难,但是看在钱的份上,也不是不行。 见关植不愿意马上拍板了,谢长渊开口道。 “那个偷你老婆的华云龙,刚刚在城门被我碰见了,直接剁成两半,这个礼够不够?” 关植瞥了谢长渊一样道“我刚和他喝完酒,你就把他给剁了?” 短短的一句话就不简单,谢长渊听了也楞了一下。 从语气上可以判断,关植并不吃惊自己老婆偷人,想必是已经知道了的。 “酒里有东西?”谢长渊意识到了什么。 老关点了点头。 “事情我都知道,只不过想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杀他而已,毕竟他头上的守正戒淫花是我给戴上的,结果呢?他反手给我扣了一顶绿帽,如若大兴旗鼓的动手,道上的人该如何笑话我?”关植冷笑,眼中带着一丝杀意。 别看关植外貌是一个光明磊落的壮汉,可必要的时候,也十分心狠手辣。 在今天这顿饭上,华云龙酒后不小心吐露了自己两天后准备去潘家庄潘家楼采花的计划,关植听罢,便抓到了机会。 关植心生一计,就是在酒里下毒,并且计算好了分量,可以在体内停留到一个可控制的时间内发作。 至于时间,自然是两天后的深夜,华云龙前往采花的时候。届时毒发,中毒之人将会血脉自闭,喘息不得,心口剧烈疼痛,如此挣扎半个时辰后才会痛苦而亡。 到了那个时候,道上的消息只会传出,乾坤盗鼠华云龙外出采花,最终死在了床上的消息。 仇报了,又不会殃及自己名声,还能让华云龙沦为绿林笑柄,这就是关植的安排。 如今人刚出去就被谢长渊砍死了,关植心中略有遗憾,但是也没什么,死了就行。 他说“你的事,我会尽全力帮你,毕竟以后我也要在这一带混,十二神宫的人要是跑进来了,我也不好受。” “恩。”谢长渊点了点头,算是以示谢意。 临走之前,谢长渊提醒道“喝酒泡澡,那是往死路走捷径。” 而关植却已经回到了大澡池子里,光溜溜的在水里活动手脚。 “华云龙那小子谨慎得很,那毒酒我不喝一口,他也不敢碰,还得这么泡个四个时辰,才能把体内的毒素逼出来,不然我就真的得死了。” 谢长渊又问“那你老婆怎么处置?” 关植回答“锅炉底下烧着呢,不知道能不能烧足四个时辰,估计得添些柴火。” 看着关植漫不经心的模样,谢长渊内心再次对他的心狠手辣作出认可,旋即便转身离去,大步赶往下一地点。 第七章 大战前夕 “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 空明山上,一名看似中年人的修仙者眺望着东方,久经波澜的双眸,逐渐浮现出一丝沉重。 他手中握着一条念珠,通体共有九粒木丸,每一颗皆为万年树的精木磨砺而成。树木有灵,出自万年树的木丸更是灵气非凡。念珠是空明山仙门所有修仙者的必备之物,而能够拥有万年树念珠的人,自然就是现任空明山山主赵乾坤。 他独自一人立于幽阁,身后的书案上放置着一封来自十二神宫的邀请函。 “本来,我还没有彻底下定决心去做这件事,毕竟有辱宗门呐,却不曾想一个凡夫俗子的介入,反而让我下定了决心。”山主摇头。 在他身后的阴暗处,依稀站立着一个人影,此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末法时代将至,今世我辈长生之路无望,就连一个凡人都能够与金丹搏杀。时代变了,想要立足东土,就必须要学会变通,加入十二神宫会是正确的。” 山主自言自语,默默回到书案前手书一封,旋即取来大印,庄重的盖在信封上面,等明日拿下了谢长渊的人头,便把人头和书信寄往南方。 ..... 夜晚,空明山山门仍是灯火通明,其余四大仙门的精英齐聚于此,自然有连日不断的宴席款待。 宴席中空明山的弟子们都敞开了怀去享受仙酿佳珍,而其他几大宗门的高手却只是陪同着,如何也开心不起来。 毕竟他们的金丹老祖都被谢长渊给宰了。明日五大仙门联合,并不能给予他们多少信心。与其说是宴席,倒不如说是这些作战人员的断头饭。 “诸位道友何须忧心忡忡,不过一个凡夫俗子罢了。”一位空明山的大光头修仙者笑道。 此人膀大腰圆,一脸的络腮胡,蹭亮的光头格外醒目,此人的念珠挂在脖子上,足有七七四十九颗,粒粒有婴儿拳头大。 “凡夫俗子?我家老祖就是被他一柄巨剑活活劈死,此人的恐怖程度远胜寻常炼体狂人,邓道友可不敢轻视!”一名悬铃谷的修仙者提醒道。 闻言,空明山的邓元不经意露出轻蔑的笑容。心想,那是你们的金丹老祖太水了。 当然,这终归是他内心的话,并没有说出来。 大光头邓元是空明山的末席长老,前两年才刚刚晋升上来,这几天负责接待各大仙门,当然山主也交给了他另一个任务,尽可能的调动军心。 明日一场大战,并不是所有人都像邓元这般漫不经心的,真正能成大事的人从来都是谨慎思微,各大仙门的精英心态如何,直接关乎明天的结果。 虽然不屑,可邓元还是有必要完成一下。看着其他仙门沉重压抑的气氛,邓元一拍大光头,起身朗声道。 “前几日,咱们不是抓到那鸟厮的铁匠吗?还别说,这老头手艺还真不错,各位有没有兴趣一见?” 闻言,众仙家陡然一振,彼此眼中浮现出一丝狠意。 近年来,谢长渊手中那柄巨剑一直是他们的梦魇,尤其是和谢长渊正面交锋过的修仙者,能够存活下来的大多也折断了修仙之路。 有的是在搏杀之中伤及大道根基,也有的是无法承受对方仅仅是一个凡人的事实,道心逐渐动摇。 他们的恐惧来自谢长渊,来自他手中的巨剑,而今那个锻造巨剑的人就在堂下羁押,众人心中跃跃欲试。 “邓道友,将他请上来吧。”有人咬牙切齿道。 未几,一老一幼就被押了上来。 欧冶峰须髯如戟,虽年迈却身形壮硕,只是一身粗布衣衫与这堂皇仙宫格格不入,他身上受缚捆仙绳,凡人之力绝不可能挣脱。 而那个孩子,自然就是小莫邪。 “爷爷,这些人的眼神看起来怎么像是要吃人。”小莫邪害怕的抓着欧冶峰的衣角。 虽说这个孩子天性古灵精怪,但是面临未知的危险,还是会表现出应有的恐惧。 闻言,欧冶峰沉默不语,下意识的挺起胸膛,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显得太苍老。 “汝等肉体凡胎,本终其一生也无法踏足此地,让你们在这里多吸入一口空气都是浪费。”有一名年轻的仙子冷漠道。 “那你们把我们松开,我们这就走。”小莫邪大眼睛扑闪,下意识把话怼了回去。 有人拍案而起。 “好一个伶牙俐齿,邓道友,可否让我先把这个小的剐了,以解昔日杀师大仇!”一名长髯者怒道。 此人是药王谷的修士,他口中的师傅便是药王谷的老金丹,半年前死于谢长渊之手。 还未等邓元开口允许,小莫邪又是一句话脱口而出。 “可是你家老祖宗又不是我杀的,想报仇去找谢长渊去呀。” ..... 欧冶峰哈哈大笑,如果此刻能够空出一只手来,肯定要摸摸自己孙女的头。 宴席上传来许多冷哼声,肃杀的气氛逐渐蔓延,大多数人都对这对爷孙动了杀心。 谢长渊他们或许奈何不了,但是区区两个凡人,他们吹一口气都能将其抹杀的存在,竟然如此放肆。 “杀了他们吧,反正也没准备让他们活着下山。”有人冷声道。 “我看没必要,在座各位都是求道之人,我们的死敌是谢长渊,这对爷孙不值得我们动手。” 宴席之上不缺乏讲道理的人,可这种人终究是少数,说的话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未几,有人站出来。 “我有一个提议,这老的再活个十几年是没问题的,不如就将他双手废了,让他余生无法打铁,而后扔下山去自生自灭,至于小的看模样也还算不错,不如将其饲养起来,将来出落水灵了提供给我药王谷弟子采阴补阳。” 此人瘦小猥琐,满嘴黄牙还缺了几颗,倒三角的眼睛停留在小莫邪身上,笑容逐渐变态。 众人纷纷附和,而小莫邪却吓到小脸惨白,心想不如开口求饶算了。可一抬头看到爷爷神色镇定,只是皱巴巴的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她明白爷爷不惧死,只是担心自己被迫害,如今走到这一步,她也不希望成为爷爷的心头累赘。 想了想,小莫邪色厉内荏。 “我警告你们,谁敢动我爷爷分毫,此生我必定不择一切手段,来让你们付出代价。“ 小莫邪鼓足了勇气。 欧冶峰,一生铸兵无数,名声在外,脾气虽臭,但却为人坦荡,不屈权贵,也包括这些修仙之人。 面对生死关头,他没有畏缩,自始至终都挺直着胸膛,脾气火爆如他却出奇沉默,说明人家早已经做好了魂归天际的准备,多说无益。 堂上哄然大笑,纷纷认为欧莫邪方才的话十分滑稽,付出代价?说这话也不考虑考虑自身的处境,简直可笑! 突然,药王谷的长髯修士一跃而起,手往酒杯里一沾,屈指弹出了两滴酒水,射中在欧冶峰的双臂之上。 顷刻间,欧冶峰强壮的手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下去,黝黑色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焦黑,伴随而来的是一阵锥心刺骨的剧痛。 “咔!” 欧冶峰跌坐在地,豆大的汗珠从脑门上滴落下来,直接咬碎了嘴里的两颗牙,却未哼出一声。 他的双臂彻底废了。 老人面色惨白,一旁的小莫邪再也忍不住,跪在欧冶峰身边嚎啕大哭。 “是个硬骨头。”长髯修士重新坐回席上。 有人提醒道“把这个小的控制住,不要给她自杀的机会。” 正当有人跃跃欲试,坐台上比较中心的位置上,有一名女子秀手一挥,欧冶峰爷孙直接化为飞灰,荡然无存。 众人看去,原来是太徽仙门紫霞仙子出手。 “有意思吗?”紫霞仙子空灵的声音响起。 第八章 他伴随着太阳升起走来 原本,在座各位仙家都只不过是动动嘴罢了,谁也不愿意出手击毙两个凡人。毕竟这是极不光彩的事。 心中明明无比记恨,却又有所顾虑,方才药王谷的修士出手废去欧冶峰的双臂,却也没有伤其性命,说明传出去真的不好听。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太徽剑宗现任宗主,近十年名满修仙界的紫霞仙子居然主动出手,做出了一件所有人都不太愿意去做的事。 一时间,有人因为紫霞仙子的果断而佩服,也有人觉得赧颜。 “紫霞仙子杀伐果断,无愧为天生道种,果真是做大事的人!”一名嘴笨的修士挑起大拇哥称赞道。 “抹杀两名凡人可算是做大事?”紫霞仙子眼眸轻瞥。 她十分美丽,端坐在席上优雅从容,身姿妙曼,雪白的皮肤吹弹可破,不论男女都会对其产生一丝慕意。 论姿容,在场各大仙门无一仙子可出其右。论身份,人家已经是太徽剑宗宗主,高不可攀。论修为,一年前她就已经跨入金丹境内,是为此地最高战力之一。 紫霞仙子的一问,确实问得那名最笨的修士不知所言,其他人也都觉得尴尬,却也不影响他们眼中对于紫霞仙子的火热。 不知有多少人都在心里暗自思量,如何取代那位前任宗主的儿子,成为太徽剑宗的赘婿。 很快,宴席就已经进入尾声,除掉了谢长渊的御用铁匠之后,各大仙门的士气确实有所涨幅,接下来他们就要回到各自的岗位上,准备旭日东升一刻的大战了。 高层如此,底层的弟子们心中亦有各自诽腹。 他们就是无权参与宴席的一线作战炮灰。 “听说,咱们天亮之后会有一场大战。”刘二背着一把剑,立于山脚下的阵地上。 迎面是旭日东升之前最后一缕阴凉的晚风,吹动他稀疏的鬓角,那眼神有点茫然。 “是啊。”身边的王五随口附和。 二人分别属于长明剑宗和药王谷,这里包括他们在内的许多人在此之前都没有任何联系,都因为那个男人把他们集结在了这里。 沉默半晌,刘二忍不住说道。 “我还听说,明天和我们交战的只是一个凡夫俗子。” “是啊。”王五袖这手附和道。 刘二看了王五一眼,然后蹲了下去。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我们修仙的居然也沦落到打不过一个练武的,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当初我还求个屁的道。” “是啊。”王五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从集结到此开始,王五对任何人任何事的回答都只有两个字——“是啊。” 刘二从一开始的不解到习惯只花了四天时间,如今他也麻木了,只当做王五是一个木偶,听他说说话即可。 他并不知道,身边的王五曾经也是药王谷前谷主的贴身侍卫,原本修为境界无比接近金丹境,可惜半年前谢长渊踏入药王谷,他冲在最前面与之大战数个回合,最终被一剑拍进山里,修为境界大跌。 自那以后他便是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逢人从不主动开口,别人有问就回一句。 或许是觉得太累了,刘二开始和王五唠唠闲话,和他吐槽起了长明剑宗的内部待遇之类的,说他们外门弟子比较起内门弟子,每个月的供给相差几许,还要日日奔波处理一些琐碎的事之类的。 不知何时,一缕初晨的日光冲破黑夜,照耀在空明山上。 刘二还在孜孜不倦的跟王五吐槽自己的事,却突然发现后者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前方,眨都不眨一下。 顺着方向看去,只见视野尽头逐渐升起一轮赤红色的太阳,在太阳前面的地表,有一道高大的身影朝着边缓缓走来。 回过头来,王五已经不在原地, ..... 谢长渊行走在苍茫的大地之上,眼前便是巍峨的空明山。 他身形高大,脚步沉重,身上披覆着灰色的粗麻斗篷,背上还背着一个巨大的包裹,行走之间还传出沉闷的金铁碰撞声响。 “咚咚咚...” 每踏出一步,脚下的尘土必定会扬起些许,他独眼独臂,身躯宛如一座移动的小山,准备去撼动眼前的大山。 为此,他已经在大地上来回奔波了数日。 此时,谢长渊瞳孔一缩,看见空明山的方向有一道身影正朝自己极速逼近,修为应该不错,可惜步履细微的蹒跚说明他有内伤。 王五冲刺的身躯十分接近地面,这是为了减少风阻,让他能够更快前进。 他手持一柄乌木杖,气势汹汹的杀了过来,前方不远处的高大男子曾将他重创,而后当面斩杀了药王谷前谷主。 “谢长渊!来一决生死!”这是王五近半年来,第一次说除了“是啊”的话。 王五迅如雷电,飞速逼近过来,气势汹涌战意澎湃。 见此,谢长渊微微一笑,伸手从背后的大包裹里面拔出一柄焦黑的巨剑,等到前者临近身前,果断挥出一剑。 “砰!” 一声闷响传荡四周,肉眼可见的气浪席卷四周,掀起尘埃漫天。 可怜王五一招未出,就被谢长渊巨剑抽飞而去,那身影在空中自由旋转,极速地飞回空明山,最终撞入一座楼阁里,登时瓦砾四溅,不知死活。 山上有些不在第一战线的人看到这一幕,竟有些摸不着头脑。 “刚刚是不是有个大黑耗子飞过去了?”有人询问自己的同伴。 谢长渊终于来了。 “呜!!!!!” 警笛响起,空明山上瞬间躁动起来,修士如临大敌。 谢长渊的形象太具有辨识度了,他的脸本是相貌堂堂,却奈何独眼独臂,背上一柄巨大的重剑也已经成为了他的标志。 在场的人绝大多数都见过他,记忆中,这名男子仗剑杀进了他们的宗门,没有人能是他的一合之将,眼睁睁看着他如入无人之境,将门内金丹老祖劈死。 他们当初侥幸没和谢长渊伸手,或者被打成重伤存活下来,如果可以的话,没有人愿意再见到这个男人。 可是偏偏,今日又一次碰上了,而接下来迎接他们的,必定是一场生死大战。 ..... 第九章 开削 “那人就是谢长渊!?”某个一线作战炮灰惊异道。 “此时此刻出现在此地,除了他还能是谁?” “没看见吗,药王谷的王五,前任谷主的贴身护卫就这么被一剑拍飞了,说这厮不是炼体狂人我还真就不信了!” “奇怪,擅长用毒的药王谷修士,怎么会傻愣愣的冲上去和这个狂人贴身肉搏,难道疯了吗?” “或许是见到仇敌,一丝冲昏了头脑罢了。” 看到王五被抽飞的这一幕,身处一线的修士们无不交头接耳。 前方,谢长渊手持百斤巨剑,一步一个脚印踏入空明山,很快就临近山门前。 “轰!” 谢长渊劈出一剑,直接把九丈高的山门劈成两半,斗篷遮盖着他的脸,人们只看到他紧抿着的嘴唇,煞是冷冽。 “上不上?”山门内的修士边退边问。 他们不全是空明山弟子,对于空明山门被毁并不感冒,但是谢长渊的凶猛可是看在眼里的,没有人愿意做出头鸟。 “上他妈的,不就是个莽汉嘛,咱们修仙的还怕练武的?” 一名空明山弟子站了出来,紧接着更多的人站了出来,他们与谢长渊隔开数十丈之远,纷纷祭出自己的法宝砸向后者。 “轰!” 近百名修士联手一击,顷刻间宝光漫天,谢长渊瞬间成为众矢之的,一声轰隆巨响后碎石飞溅。 “当心上面!”有人大喊。 抬头,只见谢长渊的身影已经掠上半空,惊险躲过了第一轮围攻。 谢长渊调整姿势,宛如雄鹰扑兔一般落在修士群中,手中巨剑挥舞一周,方圆两米之内席卷一阵风暴,把最近的修士们拦腰斩断。 “噗!” 底层修士并非仙人,他们也是有血有肉的存在,这一剑横劈而出,霎时间血光漫天。 伴随着一声声惨叫声此起彼伏,眨眼便有七八人倒下,谢长渊的身影立于当中,宛如狱血修罗。 “拉开距离,不要被他靠近!” 底层修士当中不乏头脑清醒之人,可惜为时晚矣。 话音刚落,谢长渊随脚踩死了一个只剩半截的修士,旋即巨剑挥舞,直接冲入其余修士当中左劈右砍,百斤巨剑在其手中轻如棉花,挥砍速度极快。 世间超凡脱俗者大致两类,一者是求长生道的修仙人士,擅长驾驭飞剑等法宝隔空杀敌,二者便是锤炼血肉之躯,致力于肉身成圣的炼体狂人。 修士战斗,往往注重于对法宝的运用操控,可一旦被炼体狂人近身,那便和一块豆腐没有区别。因为修士的肉身脆弱,仅比凡人强了小许。 谢长渊一剑之威,已惊得众修士纷纷退却,更有甚者扭头就跑,希望拉开点距离施展法宝,以免落得前车之鉴。 可是,谢长渊不可能给他们机会。 他一脚跺地,高大的身躯宛如弓失射出,手中巨剑好比那死神的镰刀疯狂收割着,所过之处从不留下一具完整尸首。 他身材高大,手中巨剑足有百斤重,可速度却快得离谱,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冲杀几个来回,跑得慢的修士们纷纷倒在他脚下。 有人成功拉开距离,驾驭法宝再次出手,可却被谢长渊举剑为盾硬抗下来,一阵尘埃落定后,凡夫俗子毫发无伤! 不久后,空明山门已经遍地尸体,地面上横倒竖卧的修仙者足有近百名。 谢长渊的身影立于当间,确认此地除了自己再无活口,便提剑继续往前。 他的脚步依旧沉稳,厮杀一场下来只不过受了点皮外伤,粗麻斗篷遮住了他的眉眼,看不清他此刻何般神情,只是冷冽的嘴角占有几滴鲜血,被他用手指随意抹去。 前方,是第二条战线..... 空明山祖堂,五大仙门的高层们齐聚此地,他们各自分座,听着山下传来的动静不为所动,只是茶几上的茶水早已放凉,却也没有拿起来喝过一口。 “我们这样有必要吗,让门下弟子去送死,我们在这里干等?”一名脾气火爆的中年大汉拍桌而起。 是的,他们的确在这里看着弟子们送死,一时间并没有出手的准备。 “何道友说的不错,凭借在座各位的修为,一同出手足矣匹敌数名金丹,还奈何不了一个凡夫俗子吗?何必无意义的干等!”另外一位修士附和。 一时间,五大仙门已经有几名高手起身,结伴走出空明山祖堂,去往山下会一会谢长渊。 走了冲动的,剩下的全都是老谋深算的家伙,他们神色镇定,嘴角甚至带着笑。 “这谢长渊近几年分别拜访过几大宗门,以雷霆手段斩杀几大金丹,岁数不大,可是胜在杀力凶猛,疑似炼体狂人。” 一名老者的声音响起,此人坐在上位,现任长明剑宗的宗主,名叫李崇浣。 话毕,又有一名老妪开口“此子甚是凶残,搏杀金丹往往三招之内制敌,你我不可轻举妄动,待山下众弟子慢慢消耗他,争取以最小的折损拿下他的人头。” 她岁数很大,虽然修为不是金丹,却拥有较长的寿命,此人便是药王谷现任谷主王婆惜。 这是高层们的盘算。 山下的杀喊声越来越近,远远地还传来阵阵山石炸裂之音,祖堂上的一众修士终于开始不安。甚至有人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燥乱,伸手端起茶水小饮一口,连杯中茶水早已凉透都不在意。 “这山下的动静怎么不见衰退,反而愈演愈烈了呢?”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声。 闻言,这次五大仙门联手的东家站了出来。 “诸位稍安勿躁,此次我们准备万全,更何况有我家山主与紫薇仙子两位金丹高手联合,区区一个凡夫俗子根本不成威胁。” 站出来说话的人并不是空明山主赵乾坤,而是他的师弟,也就是空明山大长老程方十。 有了东家的安抚,再加上两大金丹坐镇的底气,部分人却是也内心安定了下来,紧接着长明剑宗李崇浣便开口问道。 “方十兄,怎么到现在还不见山主露面呢?” 如今在场的金丹高手,只有坐在正堂副座的紫霞仙子,而另一位重要人物却一直没有出现。 闻言,所有人都看向了大长老程方十,其中也包括清丽绝尘的紫霞仙子。 程方十神秘一笑“山主大人今晨去往后山请法宝,很快就会赶来与各位并肩一战。” 话毕,他两手作揖,朝着后山的方向一比。 第十章 无情铁手 “庄严雄伟”的空明山血染长阶,遍地皆是不完整的尸体。 接连的大战持续下来,空明山上岩石破碎,亭阁倒塌,甚至氤氲的天地灵气当中都夹杂着一丝血雾。 谢长渊手中巨剑已经劈到卷刃,不久前他遭遇到了几名强大的修仙者,几个人联手起来可抵金丹。其中还有一名炼体狂人,手持开山大斧,与谢长渊交手数十回合。 由于被炼体狂人近身纠缠,远处的修士得以出手驾驭飞剑,险些斩断谢长渊的头颅。 最终,这几名高手纷纷死于巨剑之下,谢长渊独臂持剑,身上的粗麻斗篷,早已被鲜血染成了红色,他背负着巨大的包裹继续踏上去往空明山祖堂的道路。 未几,谢长渊踏上最后一级长阶,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一片空地上。 这是空明山召开宗门大会的地方,足以容纳千百人,整个平台像被一剑削平出来的,而在前方百丈便是空明山祖堂,堂外站着一些人。 这些人个个修为不俗,为首之人更是骨骼清奇,仙风道骨。 “空明山赵乾坤。”谢长渊低声道。 谢长渊认得此人,因为这也是他必杀名单之中的一个,五大宗门之中最后一个金丹大敌。 而在赵乾坤身边的人就是他曾经最熟悉的紫霞仙子,当年美人上山求道之前,曾经与他有过一段情愫,只可惜姻缘线被掐断,二人从此形同陌路。 “小辈,今日你绝无可能活着走出空明山!”长明剑宗宗主李崇浣得意道。 他剑指谢长渊,从内心深处就认为此战十拿九稳。 “我的人呢?”谢长渊直接无视李崇浣。 “谢长渊,我辈修仙中人绝不会那么卑鄙,只要你自废手臂,不对我等造成威胁,你的铁匠和那个小女娃自然可以平安离去。” 药王谷谷主王婆惜一副老态龙钟,但是声音却桀桀带笑,话里说的如此这般,可实际上却坏得很。 在场的人都知道,欧冶峰爷孙在昨夜已经被害,老爷子的手臂是药王谷修士废的,人是紫霞仙子杀的。 看着她老人家一副公道模样,有几个年轻人难免神情有些不自然,其中就包括了上次带队去抓欧冶峰的年轻人。 年轻,终究没有老一辈的厚脸皮,更何况这位老婆子可老了不止一辈。 谢长渊呵呵一笑“笑话,老子就剩下一条手臂,自个废了拿什么跟你们打?” 前面的人笑了,有一人开口道“让你自废手臂,就是为了让你放弃抵抗,别和我们打。” 此人是悬铃谷谷主,名叫李素,看外表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 “不打?你们捆了欧冶峰干啥,莫非是要我过来自缚双手,白送不成?” 李素又说“我们是怕你不来才捆了欧冶峰,现在让你自废手臂是为了省事。” “哦,你倒是实在,比那个老太婆耿直。”谢长渊竖起大拇指。 一段莫名奇妙的对话让所有人摸不着头脑,甚至有人一脸看弱智的看着李素,这个悬铃谷谷主还是太年轻了,甚至有点怀疑他是怎么当上这个宗主的,谈话居然被一个武夫牵着走。 “言下之意,我差不多猜到了,老爷子现在应该是死了。”谢长渊的脸色逐渐阴沉。 “你啥时候知道的?“李素惊讶道。 有人赶紧上来捂住李素的嘴,但是为时已晚,他已经被谢长渊诓出了话。 “现在。”谢长渊猛地将巨剑插在地上。 如今攻心不成,李素又说漏了嘴,一场大战实在难免,不少人都在对李素投之白眼,认为他太蠢了。 “凡事皆有因果,你们要加入十二神宫,我便杀光你们金丹老祖,如今你们杀了欧冶峰爷孙,我便要灭你们满门,今日在场所有人,以及留在你们老巢里的老幼妇孺,我谢长渊一个不留。” 谢长渊掀开身上的粗麻斗篷,目光狠厉而饱含杀意,随着斗篷落地,他穿在里面的东西也露了出来。 定睛看,竟是一副战痕累累的盔甲! “呼!” 谢长渊身着战甲,旋即从大包裹里面抽出一把长柄大刀,以及一截黑金色的铁臂。 “噗!” 谢长渊残缺的是左手前臂,其手肘关节尚在,只见他将铁臂的圆口直接套在了自己的残肢上面,顷刻间铁臂之内有百根大小不一钢针刺入他的肉里,与他的骨骼经络相连,牢牢地绞在了一起。 谢长渊低哼一声,这种锥心刺骨的痛令他难免动容,尤其是钢针与血肉强行交融的过程,痛苦不亚于剔骨抽筋。 随着鲜血流淌,谢长渊的铁臂开始慢慢活动手腕,然后是每一根手指。这是欧冶峰为他打造的义肢,能够替代断去的手臂。 过去,他并不想将它戴上,因为再想摘下来会很麻烦,直到了今天这场大战来临,才让他下定决心。 “那是什么东西?”有人惊异道。 “哦?没想到那个铁匠居然有如此高超的手艺,早知如此杀了可惜,还不如让他进入悬铃谷打造机关。”李素拍着扇子自言自语。 “我想弄死你。”药王谷王婆惜狠狠地用老眼瞪着他。 李素下意识脖子一缩,尴尬的吐吐舌头。 谢长渊伸出左手铁臂,牢牢地抓住了那柄同样战痕累累的大刀,劲力一使,直接将百斤重的大刀旋转一周,然后再牢牢地抓在掌心。 “可以,很好用。”谢长渊嘴角一咧,心中的把握多了几分。 一同拿出来的大刀曾是他驰骋沙场的兵器,同样出自欧冶峰之手,上次用它杀敌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 然而今天,他的敌人不再是成千上万的敌军,而是飞天遁地的修仙者。 “你们,谁第一个上?”谢长渊的铁臂铮铮作响,手中大刀闪烁熠熠寒光,比较起进可攻退可守的巨剑,这柄大刀象征着一往无前,就此放弃了防御。 前方,空明山祖堂前,众仙家居然没有人踏出一步。 有人说了一句“刚才他装铁臂的时候,咱们应该施法打断的。” ..... 第十一章 定神珠 一条手臂的谢长渊已经十分了得,两条手臂的谢长渊那就更了不得了。 在场的人都知道这一点,所以没有人愿意上。 谢长渊扫视众人,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屑,他大概猜到了接下来的剧情。 果不其然。 药王谷王婆惜转头道“李谷主,你是老谷主唯一的弟子,他老人家死在这凡夫俗子的手中,你不该上去报仇吗?” 所有人都看向了悬铃谷李素。 一瞬间,年轻的李素脸都青了,看着身边这尖酸的老太婆,他也不不甘示弱。 “王妈妈,药王谷老谷主可是你亲哥哥,他老人家死在谢长渊剑下,您才应该带头表率才会呀。” 王婆惜脸上的皱纹抖了抖,不以为然道。 “我那老哥哥本就没几年活头了,不像你那师傅正值壮年,早早地横死,实在可惜,你身为弟子,如此血海深仇岂能让别人抢先去报了?” 在场年纪最大的和年纪最小的一人一句的推让,场面确实滑稽,就连长明剑宗李崇浣都看不下去了。 “你们俩争什么,今天有金丹高手在场,还轮得到你们出手?”李崇浣嗤笑道。 此话高明,直接把两位金丹推到了最前头,而他们几个尚未踏足金丹的宗主则可以将自己摘出去。 “不如你们都别争了,我这就过去行不?”谢长渊缓缓向前走去。 这一瞬间,除了赵乾坤和紫霞仙子,其余所有人都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终于,赵乾坤一步踏了出来。 “年轻人,在我数百年的岁月中,从没见过如你这般神奇的人,虽有炼体基础,却又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炼体狂人,仅凭一柄巨剑和肉体凡胎就能搏杀金丹修士,前几个死在你剑下的老金丹,我赵乾坤都没把握将其三招之内拿下,你很了不起。” 赵乾坤一身出尘,长袍衣袖在一阵微风当中轻轻摆动,一双眼睛宛如平静的湖泊,不起波澜。 只见他抬手,打出一串黑檀色的念珠。 这一串念珠通体漆黑,在空中飞速移动旋转,宛如一个小小的黑洞一般,绽放出墨色的涟漪。 未几,只见黑色念珠射出一道黑色的光笼罩住了谢长渊的身躯,他的身躯陡然停顿下来,仿佛时间静止。 “莫非,这就是空明山祖师的成名法宝定神珠?”眼尖的王婆惜惊呼道。 赵乾坤双手负于身后,一言不发,而大长老程方十已经笑了。 “千年前,我空明山清忠祖师自天竺归来,于此开宗立派,传承道义,祖师最为名传的法宝,便是这串定神念珠。” “祖师仁慈,平生不愿开杀戒,因此定神珠并没有任何杀力,仅仅是将一个人的神魂定住,对于谢长渊来说,他此时此刻已经失去了思考与行动能力。简单地说,他的时间已经停止了。” 说话的人岁数不大,正是那天给谢长渊送去战书的年轻人,名叫欧阳凯旋。 “哈哈!赵山主果然了不起,只一招就把贼子谢长渊拿下!!”有人大声附和。 但是赵乾坤却摇了摇头“非也,若非此子奔波数日,再加上一路冲杀的身心疲乏,那定神珠也未必定的住他。” 作为定神珠的使用者,他自然对情况再清楚不过,看着谢长渊一动不动的身影,他的眼神逐渐从平静转为复杂。 定神珠,定住的是一个人的神魂,而凡夫俗子谢长渊的神魂却异常坚毅。如此年轻的一个人,究竟要经历一些怎么样的恐怖磨难,生死边缘才能够拥有如此灵魂? 他想不明白。 谢长渊持刀矗立已有许久,众人见他一动不动,眼皮都未眨一下,心想大局已定。 “就由晚辈去取下他的头颅吧。”欧阳凯旋一步跨出。 空明山上一片寂静,虽然山脚下匍匐着上千具修士的尸体,可山顶却没有爆发出预料中的那场大战, 所有人注视着欧阳凯旋慢慢接近谢长渊,内心莫名感到压抑,这种感觉不知从何而来,直到现在他们都没有感觉到一丝胜利的喜悦,除非看到谢长渊的头颅落下的一幕。 而欧阳凯旋走在前面,额头也冒出了一丝冷汗。 眼前这个高大的男子宛如一头远古猛兽,即便毫不动弹,也给予人十分的威慑力。修士们拼命想要远离的人,此刻他却主动走了上去。 他有他的原因,那天下达战书,他被谢长渊毁去了一道身外化身,自身修为受到了不小的损坏,为了平复道心,斩下后者的头颅是最好的方式。 “谢长渊,如你所言,凡事皆有因果,你毁我修为,我便要取你性命。” 说话间,欧阳凯旋已经来到了谢长渊身前,墨色的黑光依旧笼罩在后者的身上,高大的身影宛如雕像一动不动。 他抬起头直视谢长渊左眼,直至此刻,那只眼睛里面还流露着一丝轻蔑。 “去死吧。” 欧阳凯旋话音一落,从他袖口滑出一柄飞剑直刺谢长渊的咽喉。 “噗!” 灵巧的飞剑化作一缕白光,在这么近的距离下,瞬间就刺入了谢长渊的咽喉半寸,下一瞬就能够彻底没入其中,再一搅,一颗大好头颅便会腾空飞起。 忽然,青光乍现,宛如一道青色明月浮现人间,欧阳凯旋的身影被一劈为二,分别两边耷拉下去,鲜血满地。 而那柄飞剑仅仅刺入咽喉半寸,谢长渊手持长柄大刀,换成了劈砍的动作。 祖堂前所有人都愣了。 “欧阳凯旋自己裂开了?”悬铃谷李素惊呼道。 “蠢货,没看见谢长渊动了吗!他动了!”药王谷王婆惜又惊又怒。 “山主,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定神珠会失灵?” 大长老程方十也绷不住了,欧阳凯旋是他的弟子,自己的弟子死了并非最要紧,最要紧的是谢长渊这座杀神居然还未被控制住。 赵乾坤的须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那双平静的眼睛,早已没有最初那么平静。 他伸手抚须,指尖在微微颤抖。 “定神珠没有失灵。”他说。 自从谢长渊出现之后,风姿决然的紫霞仙子从来是说话最少的一个,而此刻她却已经看穿了一切。 “那是谢长渊的本能反应,有人要杀他,他便会下意识挥刀反杀,唯有在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人,才能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察觉到危机。” 第十二章 有这样的事? “有这样的事?”长明剑宗李崇浣半信半疑。 旋即,他打出一道飞剑,隔空直取谢长渊的首级。 果不其然,飞剑在临近谢长渊的瞬间,后者高大的身躯便开始行动,劈出一刀硬捍修仙者的飞剑。 “轰!” 飞剑与大刀碰撞,形成了剧烈的狂风席卷四周,谢长渊的身躯踉跄后退几步,差点就走出了定神珠的笼罩范围。 所有人都看清谢长渊动了。 “别莽。”赵乾坤两只掐诀,控制着定神珠的墨光重新笼罩住谢长渊。 眼下,唯有金丹高手一击必杀,才能够拿下谢长渊的头颅,可是万一没有杀死他,而将他打出了定神珠的覆盖范围,后者将会重新恢复行动能力。 一旦察觉了定神珠的用处,以谢长渊的身手肯定不会再轻易中招。 而赵乾坤如今的法力,根本不能够自由驾驭定神珠珠快速追踪目标。 未几,王婆惜桀桀笑道。 “既然如此,就让老身先来吧。” 她苍老的身躯往前走了几步,算好距离之后张口喷出一道绿烟,绿烟看起轻飘,可却没有即刻四散而去,而如同某种有意识的生物一般直接飘向谢长渊。 眨眼间,就将他彻底笼罩其中。 赵乾坤道“在定神珠下,谢长渊的呼吸也是停止的,你的毒不可能被他吸入体内。” 王婆惜却摇了摇头“不会的,我这毒烟除了口鼻之外,还能从人体的体表发肤渗透进去,即便他呼吸停止,老身的毒照样能够害他性命。” 前方,谢长渊的身躯依旧被定神珠笼罩,四周飘散不去的毒气将他包裹,那脚下的石板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 药王谷的毒,非同凡响。 很快,谢长渊没有被盔甲覆盖的体表开始渗血,鲜血顺着盔甲外衣滴答,一滴一滴落在地面上,将原本就在融化的地板点出了几个洞。 王婆惜老神在在“行了,此子已经命在旦夕,诸位不妨一同出手,就算把他打出定神珠的覆盖范围,老身有把握保证,他已经无有再战之力。” 一时间,空明山祖堂前,五大仙门的高层无不面露喜色,他们分别动用了各自的手段去制住了一名凡夫俗子。 修仙者,从不冒险去与炼体狂人短兵相交,唯一占据优势的就是动用远程法宝与之对抗,所以他们并不觉得此时的作为有何不妥。 唯有美丽的紫霞仙子神情微冷,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出手。 很快,赵乾坤祭出了自己的本命法宝,一串墨绿色的九连念珠。 另一边,李崇浣祭出本名飞剑,李素则打出了一个小钟。 三大掌门的本命法宝威力非凡,其中李素的小钟更是在空中逐渐变成了一口洪钟,携带万钧之力砸向了谢长渊。 只听见一声巨响,谢长渊立足之地顿时化作齑粉,高大的身躯直接倒飞而出,成一条抛物线直接坠下空明山。 ..... “恭喜恭喜!”李崇浣两手作揖,喜笑颜开。 “同喜同喜!”药王谷王婆惜脸上的皱纹笑成一堆,宛如一朵绽放的老菊花一般。 随着谢长渊坠下空明山,祖堂前的人顿时陷入一种欣喜的氛围中。 他们战战兢兢齐聚于此,心中想到过最差的可能,就是被谢长渊斩尽杀绝,而如今的结果显然令所有人都很满意。 而令五大宗门心惊胆战的存在,仅仅是一个凡夫俗子。 彼此道喜之后,赵乾坤淡然的吩咐道。 “方十,安排几个师兄弟下山割了谢长渊的首级,如果没死的话就再送一程。另外清点一下山上的折损。” 程方十笑道“放心吧山主,都已经吩咐下去了,另外我已经备好宴席,诸位请移驾双喜峰。” 山下的弟子们死伤殆尽,而高层们却无一折损,并且开开心心的启程去往双喜峰。 双喜峰,在空明山上并不属于重要区域,其中天地灵气的浓郁程度也并不拔尖,但是一旦门内有任何喜事,都会在此峰操办。 双喜峰大殿正堂,显然已经提前装饰过的,可谓张灯结彩,鼓乐齐鸣。 宴席上,空明山也算大方,摆上了许多的仙珍,那可都是有名的仙禽瑞兽,凡尘眼中的神兽在他们面前却变成了一道佳肴,吃上一口都能够延年益寿。 李崇浣也不见外,站起来向赵乾坤敬酒。 “山主今日大显神威,我们能够拿下贼子,全凭门主的定神珠!” 话毕,堂上众人端酒齐贺,眼下这觥筹交错的宴席,确实和山下血肉横飞的场景形成了明显的对比。 赵乾坤饮下了一杯琼浆,便看了一眼身边的程方十。 后者会意,缓缓起身对众人行礼,随着他站起身来,宴席也慢慢安静了下来。 “诸位,今日一役可谓险象环生,但是为了将来一同拜入十二神宫麾下,我们五大宗门空前的联手,一致对敌,此事当贺!” 说了一句客套话,程方十便举酒,一饮而下。 下面的人大概都猜到了接下来的事,但碍于情面却也附和的笑着。 果然,程方十的表情逐渐严肃下来,甚至有点沉重地说。 “但这次大战,战场定在我空明山,扰了圣土千年的安宁不说,也让我门内精英弟子损失惨重,仙家法宝不论高等次等,都被那贼子毁去了七七八八。” 闻言,堂下的人无不痛心疾首。 他们心疼的不是空明山,而是自家的损失。空明山损失了精英和法宝,他们哪家人不是呢?这场大战谁家不是精英齐出,谁家有不是损失惨重。 如果不是因为这是空明山的客场,李崇浣这个新宗主都巴不得第一个站出来为长明剑宗哭穷。 看到众人的反应,程方十自然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不过他还是保持着扼腕痛惜的神情,顺便不着痕迹的从袖口取出了几张金纸。 “诸位请看。” 话音一落,程方十便把几张金纸弹了出去,分别落在其他四大宗主的案前。 拿起一看,在座除了紫霞仙子之外,无一不看得直嘬牙花子。 纸上大小事宜合计无比明细,最终落款处的是一笔巨款!而且还是平均算开后的价钱。 “这....这...”年轻的李素咽了咽口水。 看着众人一脸难以接受的倒霉相,程方十不动声色的抚了抚三阳须,主座上的赵乾坤更是面无表情,仿佛其他人的反应都与他无关,钱到位了就行。 第十三章 来了 自从账单发下来之后,这场宴席的喜色已经褪下了大半。 几大宗主一脸难看,反观紫霞仙子,却只是轻描淡写的看了一眼,仍旧是一言不发。 “大长老,贵宗今日的折损大家都看在眼里,这账单上的数目确实无误,也合情合理,可我们也不容易呀,山下折损的弟子也有我们的人呐。”长明剑宗李崇浣难为情道。 不是厚脸皮,而是实在太贵了。 “说的没错,我们今日一役,完全是为了日后拜入十二神宫,铲除了谢长渊也就铲除了神宫入驻长生大陆北部的阻碍,神宫那边不该给点补助嘛?”王婆惜也试图开口争取。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李崇浣和王婆惜说的话都不假,可问题就是人家程方十听不进去。 他也露出一副为难的脸色。 “诸位,你们的难处我都知道,可是我空明山门体恤诸位,又有谁来体恤我们呢?十二神宫?那可都是有至高崇信的上人,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报上去,到时候丢的是我们五大宗门的面子,以后进去了不就低人一等了吗,还望各位看在大局上,理解理解。” 眼看讨价不成,王婆惜和李崇浣也就唉声叹气的点头了。 半年前谢长渊前后踏足药王谷和长明剑宗,所行一路几乎寸草不生,对财物和精英的损失着实不小,但凡有点钱他们都想要用在宗门重建上面,不曾想今日空明山门狮子大开口。 可是又能怎么办?他们在人家的地盘上,而且对方有金丹高手坐镇,今日不答应只怕连门都不给出去。 两家人妥协,紫薇仙子未表态,剩下的悬铃谷李素却纠结了半天。 他还很年轻,或许对于讨价还价上面并不擅长,可奈何账单上面索取之物恰恰就有他的心头好,全交出去实在是舍不得。 沉思了片刻,李素不好意思道。 “程大长老,商量个事能不能?” 程方十看了一眼李素,似乎并不把他当做一个人物看待,只是出于礼貌的面带笑容。 “李小宗主请讲。” 李素姓李,李崇浣也姓李,如果都叫李宗主就难免误会,所以程方十都叫李素为李小宗主,这个小可能指的是年龄,也可能指的是别的。 李素有些扭捏“这账单上面的条件大多可以接受,只其中第十条,写着需要为空明山提供百只八珍仙鸡一事....如今我悬铃谷共有八珍鸡不到九十只,而在下正好最爱吃这一仙珍,可否....用点别的东西替代一下?” 话毕,在场的人都笑了,终究是一个毛头小子,竟为了这点口腹之欲而开口商讨。 程方十也忍不住笑出声,顿时心情不错点头。 “李小宗主请便,这等小事只需用同等价格的物品代替即可。” 李素也笑了。 “你打算扮猪吃老虎到什么时候?” 李素突然回头,颇为惊异的看了一眼邻座的紫霞仙子。 紫霞仙子风姿卓绝,妙曼的身姿和倾国倾城的面容美得令人窒息,哪怕她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在寻常男人的眼中亦是风情万种。 账单被她随意地放在一边,俨然没当一回事的饮着一口小酒,触碰到酒杯的红唇流露着难以忽视的美感。 但是李素却无暇去欣赏仙子的姿容,他在意的是她刚刚那句话。 不过,在场的人似乎都没有听到,很快李素便笑了笑,继续吃肉喝酒。 他下筷频繁,在餐桌前面风卷残云,似乎想要把账单上赔出去的钱吃回本,而这一幕恰恰是所有人都看得到的。 ..... 慢慢地,宴席上面的话题开始回归正轨,五大宗门齐聚于此的原因是谢长渊,而谢长渊出现的原因,则是因为十二神宫。 都知道,五大宗门即将准备效仿长生大陆南部的修仙宗门,加入十二神宫的行伍之中。 而他们作为北部第一批加入的宗门,日后必定有所优待。 “赵山主,对于十二神宫方面您可有什么见解?我等虽然听闻其威名,不过详细的却尚未得知,您如果方便的话,不妨透露一些?”李崇浣打听道。 闻言,主座上面的赵乾坤也迟疑了一下,神情难免有些复杂。 “说来惭愧,其实我也不甚了了。但是加入神宫却是长远计策。” 面对赵乾坤的笃定,在座的人纷纷竖起了耳朵,挺直了腰板。 赵乾坤正色“现如今,我长生大陆的灵气愈年枯竭,我辈修士的长生路严重受阻,南方可算好的,而我北方已经数百年没有修士飞升,至今,我也只修炼到金丹境界,再难寸进半步。” 这句话,说到了所有人的心坎上了,曾经他们五大宗门也无比辉煌,曾经出现过飞升的强者。而现在,大环境变了,他们终其一生都无法成仙,可谓前路堪忧。 “东土枯竭,而在距离长生大陆更遥远的西方,正有一片新大陆正在崛起,而十二神宫便来自于此。” “不知何时,不知何地,曾经有消息传闻,再过数十年,西方大陆即将发展到全盛的光景,到了那个时候,便要全军进犯我东土,他们称这场战争为——殖民。” 闻言,大堂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看到气氛有些压抑,程方十又站起来安抚道。 “诸位道友莫慌,眼下咱们不都准备投入十二神宫了吗,很快我们也是西方大陆阵营的人了,只要有谢长渊这颗人头在,神宫那边想不优待我们都说不过去,眼下此举利在千秋,我等后人都会感激今天我被作出的重要决定。” 言下如此,在座各位神情大定,甚至有人开口笑道。 “此言甚是,咱们今天一役可谓一本万利,后世无忧。哦对了,谢长渊的人头呢?也该提上来了吧。” “来了。” 一道声音响起,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了门口。 只见谢长渊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大殿门口,大踏步径直走来,在他手上提着三颗人头,分别是下山搜罗尸体的几位空明山长老。 第十四章 杀神 一道高大的身影大刀阔斧的走进大殿内,手中提着几颗血淋淋的头颅,见此人身上黑甲浴血,手中长柄大刀熠熠寒光,冷峻的脸庞上满是鲜血,却遮掩不住那只杀气腾腾的独眼。 这宛如杀神在世的男子,除了谢长渊还会是谁! “谢长渊!”李崇浣拍桌而起,脸上虽有怒容,可更多的却是恐惧。 凡夫俗子谢长渊,被几大宗门的宗主联手一击打落空明山,居然还能活着,而且还有余力诛杀数位空明山的长老! 眼前的一幕,震惊了所有人,哪怕是清淡出尘的紫霞仙子,神情当中亦是又惊又喜。 满堂震惊,而谢长渊脸上的轻蔑笑意却一如既往,他轻描淡写的将那几颗头颅往地上一扔,咕噜滚了几圈才停了下来。 可见那几颗头颅临时的神情是何等绝望。 “没理由啊....这不可能....”王婆惜岁数大了,苍老的心脏估计受不起这等刺激,一时间甚至居然有些不清醒。 五大宗门的人神情各异,但是内心深处都流露着同样的心情,那就是害怕。 “竟有这样的事?”赵乾坤在主座上喃喃自语。 这位空明山的山主很镇定,最起码表面上确实如此,可是他一个身体前倾的小动作却出卖了他内心的活动。 但是很快他就恢复了冷静“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扛下来的?” 如何扛下来的?这个问题问得好,方才几位宗主联手一击,寻常的炼体狂人接下了只怕也得身死道消。 但是谢长渊并不寻常,而且身上还披着当年欧冶峰为他量身打造的盔甲,可即便如此,代价也还是有的,比如他身上断裂的几十根骨头。 “你们就带着这个问题,一同下地狱去问阎王吧。” 话音刚落,谢长渊一刀劈出直接震塌了大殿的入口,旋即身影便消失在原地,下一刻便来到了王婆惜的身前,举刀落下,直接将这个存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劈成了两半。 一直到死,她都没有缓过神来。为什么她平生最得意的毒术会失手,为什么谢长渊还能活着出现。 “散开!”李崇浣大喝。 他倒是跑得快,一溜烟就与谢长渊拉开了距离,可王婆惜邻座的李素就没那么走运了。 一刀劈死了现任药王谷谷主,谢长渊手中大刀没有片刻的停顿,一转势头便砍向了年轻的李素。 所有人都认为这个年轻不靠谱的谷主死劫临头。 可出乎预料的是,李素却轻飘飘的躲过了一击,闪身之后还打出了一口洪钟砸向谢长渊。 “碎!” 谢长渊怒喝一声,抬起左臂铁拳直接硬悍修仙者的洪钟,只听得一声洪钟巨响,紧接着便是一阵碎裂的咔咔声。 一拳之下,洪钟居然停留在谢长渊一臂以外的距离,钟身上一道道裂缝蔓延开来,宛如蜘蛛网,最终整个碎开。 谢长渊大咳一口鲜血。 ..... “赵山主,快请定神珠!”李崇浣着急大喝。 “不必了,他已是强弩之末。”赵乾坤轻描淡写道。 这下子李崇浣真的是跳脚了,是不是强弩之末难道他们都是瞎子吗?这人虽是肉体凡胎,可却凶得也要命,眼下入口封死,他们在这封闭的空间内根本就无法与谢长渊保持安全距离,盲目逃遁,或是驾驭法宝抵抗,这么短的距离都有可能被瞬间反杀。 如此险境,岂能无忧? 话说回来,赵乾坤真的认为谢长渊是强弩之末?当然不是,他心里也怕了。 请定神珠?他认为谢长渊必不可能再次中招,而他对于定神珠的操控也远不够高明,眼下唯一正确的选择,就是看着谢长渊击杀下方众人,借此好好消磨前者的体力,他最后出手方能保全自己。 至于另外一名金丹紫霞仙子,他早就看出了问题,这场围剿战,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出过一次手,而谢长渊也从未为难与她。 “遥闻紫霞仙子当年求道之前曾有一命定夫婿,赵某人今日算是明白了。”他叹道。 眼下谢长渊欲大开杀戒,而紫霞仙子仍淡定坐在席上,这已经说明了一切。 “轰!” 谢长渊一刀劈断大殿廷柱,整座双喜峰顶似乎都在微微颤动,可李素的身影却犹如泡沫一般,总能轻飘飘的躲过前者手中那把长柄大刀。 这一幕令许多人觉得诧异,没想到看似年轻愚蠢的李素,竟然有如此诡异的身法。 “你还是去杀别人吧,我不好杀。”李素在半空中提醒道。 谢长渊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觉得有点道理,就把视线转移到李崇浣身上去了。 这一眼过去,李崇浣背上的汗毛都起来了。 正当他准备打破墙壁遁走时,一道浑厚的身影忽然响彻此地。 “休伤我主!” 定眼一瞧,居然是一名赤膊上身,高大魁梧的巨汉站了出来! 此人皮肤黝黑,生得豹头虎眼,须发皆张。他浑身上下布满结实的肌肉,手持两把紫金短戟,隔在谢长渊和李崇浣中间,宛如一尊门神。 他叫李典霸,李崇浣求道之前的奴仆,也是一路追随李崇浣近百年的忠心手下,纯正的一名炼体狂人,浑身布满一层浅浅的护体罡气。 “哦?”谢长渊一挑眉。 此人一看就是个暴脾气,谢长渊有点好奇为什么当初下山与他搏杀的几名高手里面没有他。 不过回头一想此人应该是李崇浣的贴身护卫,专门防止炼体狂人近身搏杀的保护牌。 “有点意思,那就你先。”谢长渊单手拖刀,径直冲向了李典霸。 一声暴喝中,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碰撞在了一起。 炼体狂人的肉身强悍,贴身搏杀是出了名的凶猛,二人交手第一回合,对撞出的气浪就掀翻了地表石砖。 换作以往,狂人李典霸或许还能和谢长渊交上手,可今时不同往日矣。 今日,谢长渊已经装上了铁臂,两条手臂的他使出的力气足足是以往的双倍不止,这李典霸的实力也非炼体狂人中的上乘水准,如何能在谢长渊手中走过第二个会合? “啊.....” 一回合下,炼体狂人李典霸口鼻溢血,手中紫金短戟更是被辟出了一道缺口,身影踉跄后退。 “人生苦短,是你自己找的捷径。” 反观凡夫俗子谢长渊乘胜追击,早在李典霸后退之际辟出了第二刀,这一刀换做何人都无法躲开,李典霸下意识举戟格挡,可却也招架不住,最终落得戟毁人亡。 一刀落定,李典霸自左肩到右腹被一劈为二,倒在地上拼命挣扎,一时半伙还死不了。 反观李崇浣,已在李典霸和纠缠住谢长渊的那个片刻,驾驭飞剑打穿了墙壁逃遁走了。 “哼。” 谢长渊一声冷哼,直接拖刀追了上去,就此离开了双喜峰大殿。 混乱的场合突然安静了下来,幸存的少数修士竟有一种劫后余生之感,纷纷朝着墙面上的大洞跑去,麻溜的逃起命来。 很快,双喜峰大殿内作鸟兽散,只余赵乾坤、李素和紫霞仙子三人。 李素倒是怪哉,静静地蹲坐在一条房梁上也不下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赵乾坤也隐约坐不住了,正想起身离去之际,席下的紫霞仙子却侧过头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平静异常,就仿佛在人群之中不经意多看了你一眼,自然而又随意。 但赵乾坤却一顿,再三思量,终究一屁股坐了回去。 他是金丹,可紫霞仙子也是金丹。 第十五章 黑影 时间分秒流逝,空明山双喜峰大殿上异常静谧,堂上三个人皆是有头有脸之人,原本他们因为同一件事齐聚于此,可如今却好像谁和谁都没关系。 紫霞仙子若无其事的慢饮琼浆,赵乾坤面无表情的把玩着手中念珠,而悬铃宗李素却蹲在房梁上发呆,偶尔会把视线投注在另外二人的身上。 现场看似风平浪静,实际上两位金丹修士的气场早已冲撞起来,他们在彼此试探。 未几,赵乾坤开口道“有什么事情,比较起宗门千年后的大势还重要?你也是一宗之主,不应该如此想不开吧。” “我辈修士道途受阻,任谁也绝不可能活到一千年以后,又何必去操心自己死后的事呢?”紫霞仙子轻启朱唇,一句话,算是彻底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女人终究是女人,目光短浅。”赵乾坤失笑摇头。 闻言,紫霞仙子看了赵乾坤一眼,这回的目光不再清淡,而夹杂了一丝冷漠。 “你会后悔的。”赵乾坤低头把玩着念珠,这句话不知是说给自己的,还是说给紫霞仙子。 忽然,他又抬头问道。 “你既已选择与谢长渊同一阵营,那为何不出手帮他,可知道他今天九死一生。” “知道。” “那你为何袖手旁观?” “不出手,就是对他最大的帮助。” “哦?有点道理。”赵乾坤点点头。 透过大殿上的窟窿往外看,发现日头已经逐渐西下,再过几个时辰黑夜即将来临。赵乾坤手掐念珠,一直在默默计算着时间。 他在计算谢长渊离开的时辰,凭此想推断出后者的状态如何,他追杀李崇浣的时间用得越久,就说明身体状态越差。状态越差,他赵乾坤的把握就越足。 当然,最让他放心的是,从刚刚的对话中,他得知紫霞仙子必不会出手帮助谢长渊。 如若这样,他一个韬光养晦的金丹修士,如何会败给一个战损的凡夫俗子?想到这里,赵乾坤忍不住笑了笑。 没多久,谢长渊重新回到了双喜殿,此时的他状态更加糟糕,身上的盔甲被打破了一个大洞,手头的家伙也换回了那把焦黑的巨剑,因为刚刚追击李崇焕的时候,手中的长柄大刀折断了。 赵乾坤微微笑道”区区一个李崇浣就把你伤成这样,你居然还敢回来?“ 谢长渊此时的状态令他出乎预料的“好”,令他心中有了更大的把握。 谢长渊呵呵一笑,并没有打算说太多,毕竟刚刚的事只有他知道。 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很惊讶,刚刚一路追杀李崇浣的途中,后者居然在生死危机之间有了突破,修为突破到了半步金丹的境界,临死之前的挣扎更是爆发了此生最强一剑,斩断了谢长渊的大刀,还刺破了他的盔甲。 李崇浣的破镜是个意外,给谢长渊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如今他再回到双喜宫大殿,状态并不理想。 紫霞仙子也看出了,心里不免担心。 谢长渊拖着巨剑走进来,用一个眼神告诉紫霞仙子,自己并无大碍 赵乾坤又问“方才你为什么不直接来与我捉对厮杀,而是先解决那些摆设的人,你可知道这样对你不利?” 说话间,谢长渊已经站在了赵乾坤跟前十丈的地方,他将巨剑插入地面,然后双手拄着。 “先与你打,完事我没有把握追上他们。反之,先解决了他们,我还有把握拿下你。” 赵乾坤嗤笑。 说实话,他不认为谢长渊此刻还有一战之力。 他蓦然起身,袖袍一挥,掌心的九连念珠脱手而出,化作一片青光砸向谢长渊。 “轰!” 谢长渊即刻举剑为盾,一声巨响之后,整个身躯往后倒退数十步,脚下每一步都踩出了一个坑。 “你高估自己了。”赵乾坤站在主座席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谢长渊。 他双手负于身后,俨然成为了在场的最高主宰,战损的谢长渊就如同蝼蚁。 “哦,那你最好别被我逮到欺近你的机会,不然这句话我会原封不动的还给你。”谢长渊横剑在前。 赵乾坤在殿上,谢长渊在殿下,前者仙风道骨,后者伤痕累累,这一架几乎呈现压到的局势,可奇怪的是,赵乾坤的眼里没有出现绝对的自信,谢长渊的眼中也没有出现绝对的颓败。 这一场死战,鹿死谁手,终究要看结果。 殿上,赵乾坤笑了“机会我给你,可是你能把握得住吗?” 话毕,他就举步站在席上,举起了双手。 几乎在一瞬间,谢长渊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以赵乾坤身前十丈的距离内掀起一阵狂风,卷起地上的碎石沙砾肆意飞舞。 谢长渊手持巨剑临近赵乾坤身前,独眼之中蕴含凛冽杀意,正当一剑斩落下来。 忽然,烛火下照耀出赵乾坤的影子居然动了起来,一瞬间挣脱了地面的束缚,化作一个人形接住了谢长渊的一剑。 空手接白刃! 谢长渊在半空中楞了一下,看着眼前这个漆黑影子,可是偏偏由于人一般拥有完整的躯体,若非颜色不对,那简直就是一个活人。 第十六章 护国柱石 谢长渊极速后退,手中巨剑从黑影的双手之间抽离出来,剑身上留下了两个手掌形的凹槽,由此可见黑影的力量惊人。 “你们玩修仙的,还整这些歪魔邪道?”谢长渊的视线转移到赵乾坤身上。 如今,赵乾坤俨然一副凌驾于众生之上的神情,他两手各执一串念珠,身边站着一道黑影。 黑影的样子十分诡异,好像一个极度纯黑的人。 “这是我门清忠祖师当年崖洞修行时褪下的影子,为了你,我特意去后山将其请了出来,虽然只是一缕影子,可对付你这般的凡夫俗子足矣。”赵乾坤淡然道。 交手瞬间,谢长渊就清楚了那一缕影子的斤两,就刚才空手接白刃,把巨剑拍出凹痕那一下,就足以媲美一位极强的炼体狂人。 如今谢长渊的境遇,就不亚于同时面对两名金丹强者。 正值思量之际,赵乾坤却转头看向紫霞仙子。 他问“紫霞仙子,方才听你说不出手帮他,不知此言可信否?” 紫霞仙子放下酒杯,带着询问的眼神看了一眼手持巨剑的男子。 只见谢长渊摇了摇头,没有多余的话。 “好。”赵乾坤点了点头。 转眼,他便摘下自己的念珠,一把将珠链扯断,九颗出自万年灵树的木丸挥洒而出,定在半空之中。 紧接着,身边的黑影一个闪身,瞬间来到谢长渊面前,举手便是一掌。 “嘣!” 谢长渊巨剑横档,下一秒就炸出一声金铁交撞之音,使他连退三步。 “好大的力气。”谢长渊吃惊道。 此时,他手中的巨剑还在嗡嗡作响,持剑的手也在抖动着。 紫霞仙子提醒道“空明山清忠祖师乃是道体皆修的强者,飞升之前早已肉身成圣,即便只剩下一个影子也不得轻视。” 话音刚落,黑影又一个闪身扑上来,对准谢长渊的脑袋就是一个扫腿,这一回谢长渊没来得及举剑格挡。 千钧一发之际,他迅速抬起铁臂拦截,却没想到强大的力量直接破开了他的防御,一条黑腿连带铁臂都砸在了太阳穴上面。 一瞬间,谢长渊的脑瓜子嗡嗡作响。 他踉跄几步,由于失血过多,再加上头部中招,视野已经有些模糊。 “这就是飞升强者的影子嘛,果然比寻常金丹更强。”他自语。 “一介凡夫俗子,能够有幸与祖师的影子交手已是死而无憾矣。”赵乾坤站在高台上嘲讽道。 对此,谢长渊一把抹掉了脸上的血水,神情中带着几分鄙夷。 “是吗?可不知是谁身为一介金丹修士,却只敢躲在自己祖师爷的影子后面,寸步不敢前进。” 此话,似乎并未对赵乾坤造成任何羞辱,后者脸上的微笑一如既往。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说。 下一刻,黑影再度袭来,虽然它没有任何兵器,可是却又好似身体的各个部位都是兵器,拳掌腿各种招式强劲有力,有数次谢长渊借助巨剑的优势隔断了它的拳脚伸展,结果却结结实实吃了它一记铁头功。 不愧是肉身成圣者的影子,果然是到达了抬手为刀,握拳为锤的境界,谢长渊甚至怀疑在需要的情况下,这影子连屁股都能用来打人。 一人一影交手数十回合,大殿之内可谓飞沙走石,每次对撞在一起,屋顶的瓦砾都会震落一翻。 此时,黑影对准谢长渊的胸口打出一拳,谢长渊举剑一挡,借助强大的冲击力转过身去,身影瞬间弹射直扑赵乾坤。 他们之间的距离只有十丈有余,赶到赵乾坤的身前只不过是瞬间的事。 可就在谢长渊心中盘算之时,赵乾坤先前打在半空中的万年树丸却震动了起来,每一颗木丸上面都激射出数道青光,九颗木丸彼此相连,迅速结成了一道牢笼,将谢长渊的身影困在了原地。 “鄙人不擅长攻杀之道,但是自问困住你还是小事一桩。”赵乾坤手抚三阳须。 青色的牢笼并非实质,可却拥有一股凡人无法突破的束缚之力,可谓是画地为牢。 此牢笼覆盖范围约有十尺之地,除了谢长渊,清忠祖师的残影也被锁在其中,与前者形成困兽牢笼之势。 由此看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赵乾坤轻轻抬手,其左手上的定神珠缓缓升起,乌黑色的九颗珠子上射出一道道黑色的光。 定神珠可以定人魂魄,中术之人的神魂将会被定格在某个瞬间,身体自然也会失去控制。 一旦谢长渊再次中术,以他的身体本能根本不可能打得过清忠祖师的残影,最终只会落下被活活打死的下场。 眼下,谢长渊被青色牢笼困住,身边有一个远古强者的残影贴身搏杀,马上又有定神珠压制,这种情况对于一个以力破巧的凡夫俗子而言无异于绝路。 可就在这一瞬间,谢长渊笑了。 “你还笑得出来?”赵乾坤一边驾驭着定神珠。 “你有你的仙家法宝,我有我的人间神器。” 谢长渊咧嘴一笑,旋即摘下了背上巨大的包裹,从中掏出了一柄巨弩! 此弩,与谢长渊的上身等长,与他的肩膀同宽,通体由金属混合硬木打造而成,从外观上看已经年分不少,可依旧流露出一股强劲的霸道,和弓弩的寒冷杀意。 尤其是在弩身的侧面,明晃晃的刻着四个镶金大字。 “护国柱石!” 取下巨弩,谢长渊从背后抽出一支金色箭矢,拉动弩弦搭箭,对准了十丈开外的赵乾坤就是一箭。 金箭脱弩而出,宛如一头浴火金乌一般闪耀着刺目金光, “嗟!” 箭矢划破空气的动静宛如惊雷,隐约可见它仿佛化作了一头三足金乌,一头洞穿了青色的的牢笼,直奔赵乾坤而去。 这一刻,青色牢笼土崩瓦解,谢长渊还未反应过来,那道黑影咻的一声从他身边闪过,追着金箭的轨迹冲了上去。 但是,即便这道残影是清忠祖师所留,过去了这么多年,残留的法力也大不如前。 它没能追上金箭,只是在最后两丈的距离内擦中了箭矢的羽毛。 弩箭的速度已经快到极致,远甚于寻常军队里的军械,哪怕是金丹强者,从弩箭发射到跟前也不过一眨眼的时间。 在一片绝望中,赵乾坤半个身子被金箭的威力炸得粉碎,剩下一半耷拉在地上,尚未死去。 “呼!” 一道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现,宛如乌云盖顶一般,就在赵乾坤倒下去的空挡,谢长渊举剑将那残影劈成了两半。 黑影歪歪扭扭,越发的模糊起来,虽然它还在强撑,可最终还是随着一声不知何处而来的叹息,消失在了空中。 至此,谢长渊看了看四周,似乎这声叹息并不属于这个世界,而是来自神秘的过去,而那声叹息,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回过头,赵乾坤只剩半个身子,瘫在地上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当他看到谢长渊手中的巨弩,亦或者是弩身上“护国柱石”的四个大字时,终于瞬间惊醒。 “护国神驽.....这可是大秦王朝的镇国之宝,那金箭,可是大秦开国大将亲手斩杀金乌道人,取其金丹锻造而成的射仙箭.....你究竟是什么人,居然能够让大秦国君借予国之重器.....” 赵乾坤的遗容上满是不可思议,这转变发生的太快了,任谁都没想到谢长渊居然随身携带着一把能够弑仙的凶器。 “大秦王朝现任国君,以前在我手下当过兵。” 话毕,凡夫俗子谢长渊挥剑斩落赵乾坤仅剩的半颗头颅。 ..... 第十七章 王八探头 谢长渊手持巨剑,浑身淌血,今日一战,他的精神高度紧绷,同时也控制着浑身肌肉收缩,遏制血液的流淌。 如今,他斩下了赵乾坤的首级,身体上也到达了极限,终究一下子松懈下来,周身伤口血如泉涌,脚步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他低头一看,手中巨剑已经损坏严重,只要再劈出一剑就会断开。 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恍惚间,谢长渊背后的汗毛突然竖立,本能反应使他回头横剑在前,眼中七彩宝光耀目,一道由无数法宝汇聚而成的洪流猛然袭来,直接撞上了谢长渊。 “轰!” 谢长渊高大的身躯被直接飞了出去,最后撞穿了双喜宫殿的墙壁,重重的落在了殿外的平地上。 他头昏眼花,口中喷出的鲜血溅在脸上,他下意识抓起自己的巨剑,却发现巨剑已经断成两截。 “哪个王八蛋。”他艰难的骂了一声。 前方,一道清瘦的身影慢慢从双喜殿里走了出来,此人很年轻,虽然尚未踏足金丹,却也是一位根底不错的筑基修士。 此人相貌俊逸,气质温文尔雅,即便做了背后偷袭的苟且之事,脸上仍旧挂着淡雅的微笑。 “我相信紫霞仙子先前说的话依旧有效,不会出手相助谢长渊的吧?”李素在洞口回头喊了一嗓子。 看到紫霞仙子不说话,他就心满意足的走了出来。 李素,悬铃谷现任谷主,年方二十,不论修为还是年龄,都在原先的五大宗主里面极不起眼。 可正如紫霞仙子原先所说,这人一直在扮猪吃老虎。 谢长渊躺在地上,睁开眼皮看着这个人走到自己身前,蹲了下来。 李素开口道“鄙人不善于境界争斗,但是胜在法宝多,让你见笑了。” 他最先使用的洪钟,以及刚刚出现的法宝洪流,都是自己炼化的法宝。 悬铃谷本身就是一个操控法宝战斗的宗门,比较起修仙,这群人更加热衷于炼器。 当初谢长渊剑挑悬铃谷老谷主,过程中就砸了不少“锅碗瓢盆”。 见谢长渊不说话,李素却不以为意,反而伸出手摸了摸谢长渊的头,然后又捏了捏后者的鼻子嘴巴,嘴里啧啧作声。 “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谢长渊有些恶心道。 李素蹲着摇了摇头。 “非也,只是看到你这颗脑袋有些感慨,就是这颗头,可以让我获得加入十二神宫的通行证,不由自主想要研究一下。” 谢长渊沉思一瞬,顺着话问道。 “你留到最后出手,就是为了独享我这颗头颅?” “不错,五大宗门同时加入,享有的一份恩泽也要强行分作五份,倒不如由我李素一人独享。” 谢长渊冷笑着,没想到一个二十多岁的人居然会如此阴损。 此时二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趁此机会,谢长渊瞬间抡起断剑,准备将李素的头颅斩下。 机会在眼前,谢长渊打算搏一搏,这是他最后的力气。 “呼!” 李素借助诡异的身法躲过了这一剑,刚好站在断剑的攻击距离之外,依旧十分接近谢长渊。 “你很了不起,区区凡人之躯可与修仙者浴血搏杀,彻底颠覆了我固有的想象。” “说过这话的人,现在都已经死了。”谢长渊冷声道。 他深呼吸几口,勉强从地上坐了起来。 护国神驽不在身侧,而且也没有第二发箭矢,如今的他看起来已经没有再战之力,周身的疼痛刺激着他的神经,断臂与铁臂的接壤更是钻心彻骨,无人知道谢长渊此刻究竟承受着何等痛楚。 可在他冷峻的面上,却不见丝毫苦涩,看起来相当平静。 “来吧,说说你的故事。”谢长渊抬了抬下巴。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李素眨眨眼。 “你是个话痨。”谢长渊面无表情。 “好吧。”李素失笑。 看着谢长渊如今的状态,李素似乎挺放心,当场席地而坐,手一招,面前出现了一个茶几。 他居然泡起茶来了。 期间,李素往一个布袋里掏出几枚黑乎乎的枯叶,放进了茶壶里面再注入沸水,不一会儿便有茶香飘出,这都是谢长渊没见过的玩意。 忙活了一阵,李素似乎在静静等待这什么,旋即看了一眼四周,那空明山峰峦翠绿,灵气氤氲的美景在他眼中熠熠生辉。 “大好河山呐。”他感慨。 “哪那么多废话。”谢长渊吐了口血唾沫。 两名男子,一名铁甲壮汉重伤垂死,另一名则温文儒雅,意气风发。 李素说道“其实我和你们都不一样,生来就懂一些东西,见识的多,自然也希望做一些你们没做过的事,多年前我曾经与许多人组团去往西方大陆探险,也就是那时候,我看到了一个与我曾经所处的世界无比接近的天地。” “在那一瞬间,我以为我回家了,可是并不是,那个世界虽然接近,可是却远比我的家更加强大,它正在西方世界崛起,总有一天会降临东土,也就是你们口中的长生大陆。” 李素面带微笑,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眷恋。 “新时代即将来临,而我作为一个生而知之之人,自然希望能够见证到这一幕的发生。所以我要活的更久,这才选择了修仙。可是后来我又想,活得够久又怎么样,等到了那个时候风暴来临,我不也无法置身于事外?直到十二神宫作为前哨降临东土,我想明白了一点,只有加入十二神宫,成为他们的一份子,我才能舒舒服服的待到那天,见证世界的改变,等到了那个时候我要建立起一片国土,把它改造成我原来的家。” 李素的语气十分向往,换作其他任何人说出这句话,都应该是一个美好的憧憬,假如有能力实现可就再好不过,可让谢长渊觉得刺耳的,偏偏就是这句话里面夹杂了“十二神宫”四字。 “你建立所谓的国度,其实就是为了自己做土皇帝?”谢长渊问道。 李素点头承认了。 “是啊,上辈子的遗憾,随着我投身于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就不应该成为永远的遗憾,此时我有能力有手腕有野心,为自己建立一个理想的国家,又有何不可?这不过分吧。” “你哪来的信心?”谢长渊反问。 李素竖起一根手指头,咧嘴一笑。 “这个问题问得好。” “记得,当年同我一起去往西方大陆的同伴中,其中有一位令我印象深刻,据说他是大秦王朝的将军,回到东土后,他直接弄死了自己带出来的一支军队,由此泯灭人性,成就神性,脱去了肉体凡胎一举成为十二神宫的新晋大神官,这事你知道吧?” 谢长渊面色古怪。 而李素之所以会问谢长渊,是因为他认得谢长渊身上的大秦盔甲,并且拥有大秦护国神器。 李素接着说“我已经在五大宗门的山门布置了大阵,只待我一声令下,大阵同步成型,互相遥应,须臾之间数万人口便会直接升天,不论老幼妇孺,仙人凡人,统统都会完蛋。” 此时,茶水已经泡好,李素停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小抿一口,似乎是说话太多嘴都干了,可是他欲犹未尽。 “到了那个时候,有你谢长渊一颗头颅,再加上数万人的献祭,我李素还愁十二神宫不给我个神官当当?真是想想就觉得激动。”李素一口干了杯中茶水,然后又续了一杯。 忽然,他察觉到谢长渊古怪的神情。 “你在听吗?你是不是渴了,来一杯?”李素举起一个茶杯晃了晃。 只见谢长渊的嘴角微微抽搐,似乎在压制着什么,只是有的东西越去压制便可能愈演愈烈,最终谢长渊忍不住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唉哟...哈哈哈哈!!!” 他在狂笑,笑的浑身颤抖,笑的身上的伤口都疼了,可是他却依旧放肆的笑着,这笑意里面似乎蕴含着大量的嘲笑,笑的李素的脸都黑了。 “你什么意思?”李素质问。 谢长渊捂住肚子,笑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停了下来。 “看来有些消息来的晚一点也能赶得上时候。”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李素茶都不喝了,直接一茶杯摔在地上,指着谢长渊骂道。 “姓谢的,话说清楚,你到底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要笑!” “你自己听吧。”谢长渊道。 谈话间,天边飞来了一道身影,此人并非凭借修为飞行,而是借助了某种飞行法宝。 看他跌跌撞撞,而且身上挂彩,显然是遭遇了某种袭击,他急忙赶到空明山,大老远就看到了双喜峰上面的李素,当即在空中连滚带爬的扑了过来。 “宗主!!”他远远哀嚎道。 认出了是自家心腹,李素站了起来,拂袖大喝。 “什么事这么慌张!” 来人哭喊道“祸事了,我教宗门遭遇大量绿林劫匪袭击,门内精英修士被调,只剩少数守山弟子抗衡,昨日山门被破,山门内所有修士家眷惨遭屠杀,无一生还!” 李素听得眼睛一瞪,额头上的青筋都浮现出来。 随后,另外几家仙门的报信弟子陆续赶来,汇报的消息基本一致,不止一伙绿林盗贼趁着山门内部人才空虚,趁虚而入来了。 最关键的是,李素原本用来献祭的人,居然都被杀光了! 李素挥手打出一道法宝汇聚而成的洪流,直接把报信的人碾死在半空之中,怒不可遏的看向了谢长渊。 “是你?” 第十八章 秦 “是老子。”谢长渊点了点头。 今天,他一直在等待这个消息的到来,本计划在与那些宗主决战的时候,以此消息扰乱对方的军心,然后趁此机会发难。 可惜,不知道是关植的人动手太慢,还是各大宗门传信不及时,直到现在才把抄家的消息送过来。 不过没有关系,好消息怎么样都不算迟,意外收获就是打乱了李素的计划,让他的神官大美梦成了泡影。 “你怎么知道?”李素质问道。 谢长渊摇头“一开始我并未把你放在眼里,这背后抄家的计划是老早就安排了,不过说实话,这阴差阳错倒是令我很爽。” 看着眼前这壮汉一脸得意,李素气的一脚踹翻了茶几,大踏步走过来,恨不得直接掐死谢长渊。 可是迈了两步他就停了下来,因为他看到谢长渊的右手边上的断剑,没有人知道后者会不会再挥出一剑。 而李素很理智,他不敢保证盛怒之下的自己能否躲开,所以他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想了想,他大笑道。 “那又如何?按照绿林盗匪的作风,此时应该正在各山头大肆抢夺,根本就不知道山门内的杀阵,只要我作法,照样是几万条人命升天,我依然可能成为大神官!” 李素的眼神逐渐疯狂起来,似乎不论如何,今天都非得搭上几万条人命不可。 然而谢长渊却面带揶揄。 “谁告诉你献祭区区几万条人命就能成为那什么鸟神官的?当年那个人献祭出的一支军队可都是他亲手带出来的心腹,而如今各大山门里的人与你有何干系?牺牲数万无关人等,凭什么能让你灭人性成神性?出门带脑子了吗?” 对此,李素的笑容逐渐变态,轻轻抬唇说出了六个字。 “我不管,我就要。” 六个字,暗含无尽的凉意,使人脊背发寒,他眼中的疯狂,面容古怪的笑意,简直不像一个正常人能够拥有的。 然后,李素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啵!” 空明山上忽地一阵微颤,自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射出一道参天光柱,光柱之间衍生出一片七彩墙壁,彼此接壤,慢慢地将整座空明山包裹起来,远远看去,十分壮观。 与此同时,几大宗门的山头亦出现了同一副光景,山上正在大肆抢掠的绿林中人纷纷抬头。 “这是什么情况?”绿林总头人关植站在一座山上抬头观望。 ..... 五座大阵即将成型,李素的身影也在法宝的驮负之下慢慢升空,准备离开空明山头。 同时,紫霞仙子妙曼的身姿也走出了双喜殿,神情复杂的看着空明山上成型的大阵。 “四方湮灭阵,据说能够数阵相连,同时湮灭成千上万的人口,出自悬铃谷古籍,但是应该已经失传了千年才对。”紫霞仙子秀眉微蹙。 看着缓缓升空的李素,紫霞仙子并不打算去管他,她来到谢长渊的身边,准备将其带走。 可谁知,谢长渊却摆了摆手。 “这个疯子能在各宗门布下杀阵,绝不可能是现做的阵眼,而是在原有的基础上进行改装,你想会是什么?” 紫霞仙子想了想,旋即回答道“你的意思是,杀阵的阵眼,就是各大宗门的护山大阵?” 谢长渊点了点头。 他仿佛有恃无恐,躺在地板上等待着什么,果然,过了一会儿,空明山上笼罩的四方湮灭阵居然停了下来,渐渐地,光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而去,空明山山头再一次恢复了原貌。 数座大阵彼此牵连,当空明山的大阵成型失败时,其他几座山也产生了同样的效果,一切归于平静。 半空中,李素停了下来,望着下方的空明山,他竟有些风中凌乱。 很快,他就降了下来,面无表情的来到谢长渊跟前。 “.....”李素久久未言。 谢长渊抬头看了他一眼。 “你是怎么做到的。”李素真的疑惑了。 “巧合。” “我不信。” 空气再次凝固,在场的三个人一动不动,气氛却是有些诡异。 大阵成型失败,李素的内心遭到了史无前例的崩溃,虽然他现在面无表情,可是大概都能猜出他现在心里有多难受。 “你这种人够坏,而且没人性,可确实不够聪明,而且倒霉。” 这话是紫霞仙子说的。 话音一落,李素从袖间取出一柄飞针捏在指尖,心中一股难以压制的怒火喷射出来,准备用飞针戳死谢长渊。 这时候,紫霞仙子往前一步,挡在二人中间。 “你们打架我可不管,可是你如果要杀他,是绝不可能的。” 一句话,带着威胁,以及金丹强者的威严,李素指尖捏着飞针法宝,针头微微颤抖着。 久久,李素都不愿意放下飞针,死死盯着谢长渊,剧烈起伏的胸膛表达着他的怒意。 可这又如何?眼前的女子是太徽剑宗的宗主,年芳二十岁的金丹强者,凭借悬铃谷的法宝也无法与之越境厮杀。 最终,李素放下了飞针,深吸一口气,仿佛又恢复了儒雅的姿态。 他意味深长的留下了一句话,而后便驾驭法宝遁去。 “谢长渊,你我来日方长。” ..... 大战结束,五大宗门除去太徽剑宗以外,无不尸横遍地,而在最惨烈的空明山,谢长渊仅一人就捣翻了五大宗门的联军。 空明山下,有部分大战中的漏网之鱼小心翼翼的爬起来,朝不同的方向飞遁而去,企图逃离谢长渊所笼罩的恐怖。 然而,他们连逃出生天的喜悦还没来得及感受,就迎面撞上了一片黑压压的乌云。 定睛一看,不知何时空明山四周已经被围了起来,远远地,听得见战马嘶鸣、整齐划一的踏步行军之声,以及盔甲碰撞的金铁之音。 见到有修仙者逃出,待命的黑甲军队顿时发起冲锋,军中铁骑瞬间就把逃窜修士碾成肉酱,场面一度肃杀。 自高空往下,漆黑一片共计不下于十万人马,无一不是炼体狂人。 且看那军旗,明晃晃绣着一个黑色大字——秦! 第十九章 北境长城 山下,十万大军朝着空明山的方向聚拢,沉重的脚步震得大地颤抖,即便身处于空明山上也能感受得到。 紫霞仙子轻抬臻首,瞧见空明山下那壮观的场景,不禁眉头微蹙。 “你以前仅仅只是当过兵吗?”她问。 谢长渊笑了笑,在紫霞仙子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扶我去空明山护山大阵的阵眼。” 闻言,紫霞仙子就给了个白眼。 “我怎会知道空明山的阵眼在哪里?” “北方的护山大阵都大同小异,大概方位你肯定能找到的,赶紧的,我要见一个人。” 似乎是觉得谢长渊说的有点道理,紫霞仙子便拉着他往空明山的低谷走去。 山上的宗门通常高山林立,而护山大阵作为宗门的屏障,通常会设立在低谷处,以避免直接暴露在敌人的眼下。 走过一路荆棘,空明山上几乎已经没有存活的修仙者了。 二人没有遇到任何阻挠,直接来到了空明山的低谷。 此处虽然不起眼,但是天地灵气的浓郁程度却十分可观,密林之中还能发现一两株野生的灵芝。 前方残留着一阵波动,应该就是护山大阵被毁之后的余波,谢长渊二人加快了脚步,顺着一条小路直接来到了一片平地。 眼前有一座巨碑,便是阵眼所在,然而此刻它却停止了运作。 在巨碑下,靠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中年人。 “王五。” 此人正是前任药王谷的贴身护卫,同时也是前不久被谢长渊一剑拍上山的那个人。而破坏护山大阵的人也正是他。 此时王五已经奄奄一息,似乎是因为听到了脚步声,这才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前方的谢长渊。 “看来你已经成功了。”王五有气无力道。 “是的。”谢长渊回答。 在大阵四周躺着十几名空明山弟子的尸体,应该是被王五干掉的,而这也是导致他如今重伤垂死的原因。 “你是个好汉。”谢长渊第一次对外人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可王五并没有没理他。 这一幕,看的紫霞仙子莫名尴尬,一头雾水。 “你明明就是药王谷的人,理应为宗门效忠才对,怎么反过来帮助他呢?” 在此之前,紫霞仙子一直觉得自己是谢长渊的唯一助力。 王五没有回答紫霞仙子,弥留之际他有更加关心的问题,所以带着询问的目光看向了谢长渊, 后者会意,直接说道“请放心,你一家老小无恙,并且子孙世代都由大秦王朝供养,享千百世荣华富贵。” 闻言,王五终于笑了,旋即眼睛一闭头一歪,死在了巨碑之下。 谢长渊看着他,沉寂了几秒钟,最终转身就要离去。 紫霞却伸手拦住了他。 “王五的忠心,在北部修仙界是出了名的,我不明白你究竟是如何让他临阵倒戈的。” 长生大陆北部,山上总会流传一些仙家的轶事,比如悬铃宗的八珍鸡特别好吃,比如太徽剑宗的紫霞仙子特别美丽,又比如药王谷的王五特别忠心。 这些流传早已深入人心,得到了大家潜意识的认可,而今忠心的王五叛变了,仅仅是为了子子孙孙的荣华富贵而叛变了药王谷,换做谁都会不可思议。 俗世王朝的荣华富贵,是不可能比得上仙家道门的优待的,王五不该这么愚蠢。 对此,谢长渊认真地解释道“王五忠心的并不是药王谷,而是药王谷前谷主,这老头已经被我砍死了。老谷主喜欢王五这个侍卫,但是新任谷主,也就是双喜殿上的那个老太婆,她不喜欢王五。” 一个忠心的人往往只有那个被忠心的人会喜欢,而一个人的忠心有时候也会得罪人,而王五就曾经因为老谷主而得罪了后来的新谷主王妈妈。 自老谷主死后,王五境界大跌,在宗门内受到的待遇远不及从前,而且全家人都受到了新谷主的打压,儿子被调为外门弟子,女儿被强制嫁给了山下养马的一个侏儒。 面临此景,王五感到深深的无力,而随着五大宗门联军集结,他也被安排在最前线当炮灰,本来已无任何希望。 而数日之前时候,谢长渊联系上了他,将全部计划和盘托出,以家人子孙无恙,换取此生唯一的一次背叛。 至此,王五不得不答应。因为这个计划他不参与,谢长渊大可以换一个人来做,而他自己只会提前被谢长渊砍死。 而参与了,自己定然会死,却能换来家人的辛福生活,二者之间,唯有后者死的更有价值,所以忠心的王五毅然选择了叛变。 想通了这些,紫霞仙子恍然大悟,不由得点了点头。 “这么多年来,你的心思也长进了不少。” “不然呢,你以为我那时候是怎么从你太徽剑宗的地牢里逃出来的。”谢长渊抬了抬眉毛,神情颇为得意。 闻言,紫霞仙子凤眼一瞪,素手一抬作势就要打人。谢长渊下意识往旁边一闪,但是却没顾及到自身的伤势,伴随着哎哟一声直接坐倒在地。 看着他龇牙咧嘴的模样,紫霞仙子这一巴掌是打不下去了,索性一甩手,在身边掀起了一场旋风。 “呼!” 一阵旋风卷起,然后消失,两道身影凭空出现在了原地,定眼一瞧,居然是在空明山正殿上灰飞烟灭的欧冶峰爷孙俩。 欧冶峰双臂已残,重新回归现实的他稍微有些惊愕,但是低下头看着一双已经萎缩发黑的手臂,脸上顿时暮色深沉,不禁叹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活了下来,而且也注意到了谢长渊也在,但是还是开心不起来。 小丫头欧莫邪眨了眨眼,看到坐在地上的谢长渊无比狼狈,浑身是伤,心里虽然有些心疼,但是还是习惯性的挂上了一副刻薄的嘴脸。 “哟,这不是当年叱咤风云的大将军谢长渊吗?怎么如今落得这番田地了?”小莫邪一脸尖酸。 闻言,紫霞仙子瞥了谢长渊一眼,这下彻底确认了谢长渊曾经绝对不是只当过兵而已。 而作为仙宗之主,山下王朝的将军在她眼中算不得什么,可能在意的是谢长渊没有对她说实话而已。 谢长渊身负重伤,一时间没心情和小丫头斗嘴,他的注意力全在欧冶峰身上。 老爷子的双臂宛如遭到烈火焚烧,却散发出一阵恶臭,应该是出自药王谷之手。 即便调动绿林和王朝一起出动,可最终还是无法让爷孙俩全身而退,此时谢长渊心中十分自责。 但是欧冶峰却笑了。 “胳膊废了,但是老子没在那群狗屁修士面前服软。”他道。 “就是。”欧莫邪鼻子翘得老高。 谢长渊想拍拍欧冶峰的肩膀,可是看到对方的伤势,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面对谢长渊的愧疚,但欧冶峰却不以为然,男人之间的宽慰并不需要太多,一个眼神足矣。 很快,一行人回到了空明山主峰,此时山下的秦军已经攻占上山,黑甲漫山遍野,弥漫一股肃杀之气,压抑的令人难以呼吸。 看到谢长渊一行人,道路上的秦军都自觉地退让到了两边,神情肃穆的看着这个独眼独臂的男人。 在场将士无不身经百战,即便面对千军万马也难见神情动容,可不少人见到谢长渊的时候,或是目光带着崇拜,又或者是尊重。 主峰上站着几个人。 为首的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剩余几位都是身披甲胄的将军。 眼见谢长渊到来,为首的年轻人即刻踏步而来,他想给谢长渊行礼,却被后者一个眼神暗示停了下来。 “参见陛下。”谢长渊抱拳行礼,但是被年轻人拦了下来。 “长渊,辛苦了。”秦国皇帝赢正文郑重道。 他们是君臣,但是正如谢长渊所说,赢正文昔年从军曾经是谢长渊的下属,二人之间的情谊不一般。 “长渊,好小子,了不起!” 赢正文身后几个身形魁梧的大将军直挑大拇指,方正的脸上满是自豪之色。 这几位将军,分别是王前,章寒和內史东,他们无一不是大秦帝国的护国柱石,出动这几位鼎鼎有名的上将兵发空明山,可见帝国对此一役何等的重视。 谢长渊道“空明山拿下,其余几大宗门的老窝也已经被我绿林的兄弟掏了,盘踞北方的强大宗门所剩无几,再有太徽剑宗的同盟,北部长城的建立也可以正式提上日程了。” 闻言,知晓此事的将军们皆神色凛然。 这是一个十分大胆的计划,最初是由谢长渊提出的。 大秦帝国的骨干们皆有远见,对于十二神宫扎根东土大陆的局势发展,彼此心中都有数。 眼下大陆东南方已经被渗透,隐隐的,甚至有被统治的迹象发生,许多大宗门的门头已被抹去,挂上了十二神宫麾下的匾额,易发易服易俗,辖区范围内为了统一信仰,不惜对反对者和散修进行搜魂洗脑,乃至于酷刑。 经过谢长渊讲解其南下的所见所谓,大秦帝国的皇帝,乃至文臣武将都知其利害关系,便决定支持谢长渊的北境长城计划。 计划的内容也有很简单,那就是灭掉北方多余的大小国,以及多余的修仙宗门。只留下一国一宗,统一北方领土,将十二神宫的脚步距之万里高山之外。 现在,除去太徽剑宗的其他宗门,高手死伤殆尽,其余残党或许四散奔逃,花费一些时日就能够剿灭干净,下一步就是将北境大地其他六个大国踏平。 此时,众人一起进入双喜殿分宾主落座,随行的还有一些随军出征的文官,秦国帝王赢正文坐在正中,谢长渊和紫霞仙子分于左右,他们准备商议大事。 赢正文清了清嗓子,看了谢长渊一眼,在后着点头之下,正色道。 “众位爱卿,我大秦帝国数百年的谋划,统一北方的大业不远矣,现如今谢将军以一人之力斩尽各大宗门高手,已经给我大秦扫去最大的障碍,没有各仙门撑腰,其余六国已经不足为虑。” 赢正文年轻的脸上意气风发,看眼下局势,他自己必将完成历代皇帝的夙愿,统一北方大陆。 台下的文武群臣也哈哈大笑,眼前局势明朗,大秦帝国兵强马壮,而且还和太徽剑宗建立合作,扫平六国近在眼前。 老丞相李思一抖蟒袍,恭恭敬敬的走到最前,苍老有力的声音说道。 “皇帝陛下,我国历此大捷,应当乘胜追击,任谢将军为大元帅,正式向各国宣战。” 其余大臣无不赞同。 而就在所有人都认为就这么干的时候,谢长渊却摇了摇头。 ..... 第二十章 开炉打铁 大秦帝国皇帝赢正文,以及在场文武官员心情振奋,可在这种情况下,谢长渊却摇了头。 “攻讨六国,我无法马上参与。”谢长渊道。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的大脑嗡了一声。 秦国并非无大将,可是谢长渊身为北境长城计划的提出者,再加上其统军的才能,即便是一干桀骜的老将都自愧不如。在人们心中谢长渊就是金台挂帅的最佳人选,况且这也是先前说好的。 怎么如今,又说不行了呢? 众人不解,唯有赢正文连忙问道。 “谢爱卿,难道是计划出现变故了?” 谢长渊点头“有些情况我来不及跟你们说,空明山一役前,赵乾坤这些人除了抓走欧老爷子之外,还把我妹长灵抓走了,只不过长灵是直接被神宫的人带走,并不在此处。” 先前在深山洞里关着的女子,自然就是谢长渊的胞妹,谢长灵! 明其利害关系,谢长渊选择了先来救欧冶峰,同时把北境长城计划的第一步完成,而进空明山已经攻下,各大宗门已经扫平,他必须尽快南下去追回谢长灵,等追回来了才能参与北境长城计划。 台下众人面面相觑,还未开口,秦国皇帝赢正文猛地一拍桌子,年轻的脸上满是怒气。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他大骂道。 如果不是身为皇帝不能骂粗口,只怕他连十二神宫的祖宗十八代都骂出来了。 昔年在军队里参加历练时,赢正文就已经和谢长灵认识,当年的皇帝对于这位英姿飒爽的女将本就心生爱慕,如今数年不见还听到对方被掳走的消息,让他怎能不怒。 他转过头瞪了谢长渊一眼,仿佛带着一丝埋怨,可很快就收敛了起来, “谢爱卿不必多虑,征讨六国的大计你不可缺席,长灵这边的事,我直接派一位将军率领五千铁骑去追。”赢正文大手一挥。 “末将愿往!” “老将不才,愿意率领本部人马追回谢丫头!” 武将们纷纷站了起来。 显然,谢长灵在疯癫之前的人缘很不错,而说起谢长灵,有几位老将眼中也流露出了一丝难过,当年那个文武兼备,而且嘴巴甜会说话的好孩子,却因为那件惨事导致疯疯癫癫,老将们都很疼爱这个女娃,甚至将其看做自己的孙女一般。 眼下,谢长灵被掳走,在座与之相识的人都坐不住了。 谢长渊站了起来,举起大手制止。 “诸位,你们纵使去个千军万马也是白给,十二神宫的人手段诡异,即便你们拿得下他们,我妹长灵的状态却十分不稳定,难道你们都忘了当年的事吗,一夜之间整座咸阳城死了多少人?” 听谢长渊一眼,众人心头一凉,宛如一盆冷水泼在了头上。 彼此心头都会想起数年前的那个夜晚。 那一夜阴兵借道,整座咸阳城仿佛置身于阎罗大殿,充耳的鬼哭狼嚎,寒光鬼影,险些将大秦帝国数百年的积累毁于一旦。 谢长渊兄妹也是因此远离大秦,带着欧冶峰爷孙寻找僻静之地隐居。 而当年那间惨案的始作俑者,正是疯癫的谢长灵。 想到这里,几位将军都坐了回去,垂头不语。 就连气方刚的大秦皇帝,也不吱声了。 “照我说,长灵就由我去追,带兵一事王前、章寒和內史东三位将军足以胜任,等我追回了长灵再回来帮忙就是了。” 眼见谢长渊坚决,所有人也不再反驳,众人商议最后,将后面的事情大概讨论一番,决策之事还是要留在朝堂上,与文武百官面议一番,但与今天的讨论结果八九不离十了。 此日之后,大秦帝国正式与太徽剑宗建立合作关系。 山下王朝供奉山上的宗门,而太徽剑宗也成为了大秦王朝的护国宗门,二者携手统一北方。 如今绿林道的好汉拿下了各宗门的老巢,纷纷回到西川道分享战利品,留下的地盘则被大秦王朝的兵马接管。 这些地方,都成为了大秦的临时驻兵点,假以时日调兵遣将,锋芒直至其余六国,统一之日已然不远。 在谢长渊的邀请下,紫霞仙子暂时留了下来,随同欧冶峰等人回到铁矿山附近,顺便还和大秦王朝借了两位年轻力壮的将军。 铁矿山下,谢长渊指挥两位年轻的将军,以及手下的军士们重新收拾了铸剑炉,同时也多造了几十座炉子,至于有什么用,后面自会知晓。 后来,谢长渊私下找到了紫薇仙子,问她讨要了一颗能够快速恢复伤势的仙药,并且请求对方能帮自己一个忙。 没等谢长渊提起什么忙,紫霞仙子就反问了一句。 “那天在空明山我要给你治伤你都不肯,怎么现在你好得差不多了,反而来求我?你说清楚了我才能帮你忙。”紫霞仙子明眸巧盼。 谢长渊无奈,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古老的纸递给后者。 紫霞仙子只是看了一眼就瞪大了眼睛,当时就想走了,可却又迈不开脚步。 说到底,她还是有些关心谢长渊,如果是他开口,自己自然是会帮,可这纸上记载的东西实在太凶残,令她一个金丹强者看了都头皮发麻。 “你这是想要自杀?不能换个方式吗?”紫霞仙子不解。 “这绝不是自杀,你知道我的脾气,有些事情既然要做,那就不能不去做,此法虽然霸道,甚至会折损寿命,但这不是没办法嘛?” 紫霞仙子越想越气,越发难以理解眼前这个曾与自己有过婚约的男人,甩袖子就要走。 谢长渊一把将她拉住。 “现在整个北境就你一个金丹,只有你能帮我。”谢长渊认真道。 紫霞反问“这就是你留着我的原因?” 两人僵持之下,欧冶峰从旁边走了出来。 他两臂已经造成了无法逆转的伤势,即便金丹强者也无法治愈。 但他长髯如戟,精神抖擞,径直来到紫霞的面前。 “大仙,你就帮他吧。”欧冶峰言语简洁。 去路被拦,紫霞仙子目光转向了欧冶峰。 “你也知道这纸上的内容?可知是谁给他的?”紫霞仙子素手捏着谢长渊给的纸问道。 欧冶峰庄重的点了点头“我知道,原本我想要潜心研制出霸王甲,为长渊增添一份助力,助他共谋大事,可如今老朽双臂已残,已经无力打造出霸王甲了。” 说到此处,欧冶峰摇头叹气,他的双臂已经枯萎腐烂,作为一个铁匠,他的生涯已经彻底结束。 看着紫霞手中的老纸,他接着说“这封古法,是一个逃难和尚交给我们的,他是南方禅宗的武僧,本领极大可是身受重伤,据他口中得知,十二神宫已经血洗禅宗,整个大寺庙就逃出他一个。” 简而言之,那个和尚把一篇禅宗古法给了谢长渊,作为交易,希望谢长渊能够将其舍利带回晋陀山大龙寺。 禅宗古法记载的方法极为霸道狠厉,原本谢长渊寄希望于霸王甲,并没将其放在心上,只是作为预备方案留在身上。 没想到,空明山上欧冶峰双臂被废,禅宗古法成为了唯一的选择。 听欧冶峰说明缘由,紫霞仙子深深地看了谢长渊一眼,却又不解。 她问“你非要走这一步吗?你该知道天命所归,东土大陆没落已成定局,西方大陆崛起,这场仗非打,东土也已经必输,正因为这一点,东土各大宗门才纷纷投入十二神宫麾下,你真以为你一人就能扭转乾坤?” 谢长渊笑了。 “在我之前,你可曾听说过凡人亦可弑神?即便有,活着的也只我一个,我已决定要做的事,不论如何都要去做,这便是我谢长渊。”谢长渊语气恳切。 “太疯狂了。”紫霞仙子摇头。 蚍蜉撼树,螳臂当车,这两个词汇放在谢长渊的身上再合适不过,此人不甚明天高地厚,毫无自知之明。 紫霞这么想。 可回过头来,在这世道当中,又有谁能够如他一般,明知天命已定,却还不自量力的去反抗呢? 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紫霞终究动摇了。 “也罢。”她无力道。 ..... 接下来几天,谢长渊的外伤痊愈,同时大秦王朝也送来了古法上面记载的几味药材,欧莫邪亲自熬制,每天供给谢长渊服下。 有一天,紫霞仙子破空而起,打碎了铁矿山,抬手将铁矿山里面的铁石搬运出来,其中还有一块五十斤的铁石心,这是百年难求的好铁,乃当初地牛翻身之际被谢长渊发现的。 整座铁矿山的铁石,被紫霞仙子一筛再筛,最终提出一千斤精铁,送往山下的铸剑炉。 在谢长渊的安排下,两名年轻的将军与手下军士开炉打铁,欧冶峰虽然残废,却也在一旁指导将士们打铁。 几十个大火炉昼夜不分的焚烧着,花费了整整半个月的时间终于将一千斤精铁提炼出二百斤精铁中的精华。 这一天,谢长渊光着膀子,来到一片空旷地带,周围围满了大秦帝国的军士,紫霞仙子、欧冶峰等人都在场,在旁边的铁炉中,正煅烧着二百斤精铁。 第二十一章 精铁炼体 二百斤铁水散发着高温,被军士们倒入一口银白色的大缸里面,也不知这口缸是何等材质,居然能够抵抗住铁水的高温。 周边较为靠近的人,额头都已经渗出了汗水,也不知是太热,还是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而冒起冷汗。 谢长渊身形高大,此时脱得裤衩都不剩,他脚下的地面已经被铺平,赤脚踏在地面,每走一步都能发出沉闷的脚步声。 几个将士上前,按照欧冶峰的吩咐,将谢长渊先前装在断臂上的铁手卸了下来,这一下子牵连筋骨,其痛苦无异于将手再斩断一次。 “噗!”谢长渊手臂断口处血液狂喷,可他却面不改色。 此铁臂是他在空明山上临时启用,就连他都没想过会这么快摘下来。 谢长渊把断臂指向紫霞仙子。 后者会意,从囊中取出一瓶灵气飘散的药粉,将其塞子拧开洒在谢长渊的伤口上,刹那间,断臂处血止,并且快速愈合起来。 “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紫霞仙子收起药瓶劝道。 谢长渊没说话,径直走向空地的正中心。 紫霞仙子无奈,后一步跟着谢长渊,紧随其后的还有两名拿着大铁棍的年轻将军。 “端上来。”谢长渊大喝一声。 话音一落,就有八名军汉拿这两根铁杆和几根铁链,将装着铁水的大缸捆好。这八人分作两排,将大缸挑了起来,慢慢搬到了空地中央附近。 在场围观的人足足百余名,无一不是久经沙场的老兵,此时却紧张的一个劲吞口水。 欧冶峰爷孙也在一旁,眼中满是担忧。 一缸铁水二百余斤,这可是从一千斤精铁里面提炼出来的精华,烧融之后呈现一种刺眼的红色,散发着令人难受的高温。 紫霞仙子看了一眼,伸出素手屈指一弹,将一粒定火珠打在铁水的表面,溅起一阵铁浆。 定火珠入缸即溶,可保证在一定的时间内铁水维持高温,不会很快凝固。 书页上记载的禅宗古法,乃是打造著名的十八铜人所用之法,分别是让肉身兼容金铁的药方、锻打篇和呼吸法。 锻打篇,需取烧熔的铜水浇筑在身上,辅以呼吸法快速通过体表吸收其庚金气,使其融入四肢百骸,强化身体。期间还需要力大手沉之人持棍敲打。 此法霸道,而且对修炼之人而言,此过程中需要忍耐的痛苦难以想象,而这一锻打过程还需要维持一个时辰。 比较起铜,精铁锻打出来的效果更有坚韧,期间熬受的痛苦也更剧烈,自古以来没人这么做,因为太冒险了。 “呼!”谢长渊扎稳马步,开始按照古法记载的呼吸节奏进行吐纳。 维持了片刻之后,仿佛周身上下的每一个穴位都在呼吸,须发无风自动。 “来。”谢长渊说。 闻言,紫霞仙子掐诀,青葱玉指指向大缸,只见后者剧烈颤动起来,而后满缸铁水仿佛失去重力一般凌空浮起,带着令人恐惧的高温,逼近谢长渊。 “噗呲!” 铁水接触到谢长渊表皮瞬间,一声皮肉烧焦的声音传出,方圆百米内所有的声音仿佛戛然而止,不知多少人在此刻忘记了呼吸。眼睁睁的看着这诡异而又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 谢长渊肉体修炼的强悍,可终究是凡夫俗子,平日里或许能够硬抗刀枪不见红,可并不意味水火不侵。 而且这铁水,足足有上千度的高温! 谢长渊浓眉紧锁,他感觉到自己的皮已经被烧成了焦炭,而且真的很痛! 他强忍着没有痛呼,眼睁睁看着一团不稀不稠铁水将自己包裹。 先是手臂,再是双腿,然后是躯干,最后是头颅。 不知何时,谢长渊已经宛如一只叫花鸡,被炽热的高温包裹的严严实实,与上千度的铁水来了个亲密接触。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烤肉的味道,但是却没有人胡思乱想,纷纷全神贯注的看着那个高大的身影。 “呼!”谢长渊意识混乱,唯一一件记得做的事情就是保持那套呼吸法。 古法呼吸篇,能够帮助人体吸收铁水中的庚金之气,将其强行纳入身体,亦能让人在被完全包裹的情况下进行呼吸,吊住一口气。 “打!”紫霞仙子眸色凌厉。 “得罪了,谢将军!”一位年轻的将军深吸一口气。 只见他抡起手中的大铁棍,忍受着扑面而来的滚滚热浪,开始按照锻打篇的方法,一棒子打在谢长渊那糊满铁水的脊背上,发出低沉的一声“噗”! 身为武将自然臂力过人,况且两位将军都是炼体狂人,双臂一晃都有七八百斤的力气,按照先前的吩咐,他们的每一棍用尽了全力,打在谢长渊的身上,后者却是纹丝不动。 “噗噗噗!” “叭叭叭!” 两位将军手起棒落,神情紧绷着,细细的敲打着谢长渊身上的每一个部位,将铁水打进他的身体里。仅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二人已经汗流浃背,手臂微酸。 此时,紫薇仙子轻启朱唇,吹出一口气,顿时化作一阵强风,将谢长渊体表的铁水吹得通红发亮,温度此刻陡然拔高,烫的谢长渊下意识惨叫一声。 纵然配合着呼吸法,可疼痛是无法得到缓解的。 趁着热,二位将军不敢怠慢,加速了手中铁棒抡打的速度,而此时,谢长渊高大的身躯已经有了轻微的晃动。 一声声敲打声,仿佛打在所有人的心头,不少将士实在不忍目睹,紧锁着眉头背过身去,虎目中暗噙泪水。 他们对谢长渊无比的敬重,又如何忍心看他受此磨难?正因心中对他的敬重,才让众人明明不忍却又不愿离开。 望着变成一个铁人的谢长渊,欧冶峰也是老泪纵横,小莫邪更是哭出声响。 “噗!” 不知何时,两位将军手中的大铁棍也被烫得通红,随着频繁的打击而弯曲,这高温同样烫伤了两位将军的手心,但是他们没说话,换一条铁棍继续打,他们明白自己手上这点痛还不及谢长渊的百分之一! 而紫薇仙子,也只能默默地感受着谢长渊的生机。 身为当事人,谢长渊此时无异于置身于火山熔岩之中,浑身上下剧烈的烧伤痛觉令他几乎咬碎钢牙,时间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了概念,他的大脑充满疼痛,却始终不忘那套呼吸法。 此时,他的口鼻已经被封住,替代呼吸的已经变成了周身毛孔以及穴位,呼吸之间,庚金之气渗透入他的经脉、四肢百骸,冲刷着他的里里外外,并且依附在其中。 渐渐地,他的身上的肉不再是单纯的肉,血液里流淌的某种元素也在急剧增长,身体的坚韧程度也宛如涅槃重生一般的增强。 “呼!” 刹那间,谢长渊恢复了意识,发自心底的亢奋,令他仰天长啸! 然后嘴巴就结结实实挨了一棍子。 ..... 锻打在继续,时间也在流逝,不知不觉一个时辰已过,将军们停下了手中的铁棍,全然不管手心那钻心彻骨的痛,两对眼睛紧紧盯着谢长渊。 然后,围观的人纷纷转过身来,众人瞩目下,谢长渊体表的铁水只剩下薄薄的一层,慢慢凝固成金属的光泽。 现场,哪怕是呼吸声都很清晰,众人目光几乎汇聚成线,而作为焦点的谢长渊保持着仰天长啸的姿势,两手十指张开,手心朝天,指头弯曲,仿佛化作了一座铁雕。 随着时间推移,谢长渊始终没有任何动静,就好像死了一样。 众人心感不妙,却没人敢说话,只有小莫邪一个小丫头哭了起来。 “唉。”欧冶峰低下了头。 众人不敢相信,就连紫霞仙子也是面容严肃,可忽然听见“咔嚓”一声,众人精神一抖,抬眼看到谢长渊的胸口裂开了一条缝隙,准确的说是他的外壳裂了。 下一刻,谢长渊的身体猛然一挣,成片的铁皮从他身上哗哗啦啦掉落,碰到地板直接碎成了粉。 此时的谢长渊肤色铁青,眉毛和头发都被烧得干干净净,呼吸之间一股庚金气席卷而来,目光凌厉好似万箭齐发,森森闪烁着寒光。 他宛如一座移动的铁山,每走一步,大地都为之一颤,只听他咧嘴一笑,说了一句。 “完美。” 众人无言。 此时日上三竿,谢长渊高大的躯体暴露在阳光之下,闪烁着熠熠的光彩,如果他站立不动,远远看起就真的像是一尊铁像。 经过禅宗古法磨炼的躯体的确比以往更加强劲,谢长渊觉得浑身都有用不完的力气,抬手打个响指都能溅出火花。 “伸手试试?”谢长渊看向紫霞仙子。 后者无多言,直接从袖里乾坤抽出一柄仙剑,青葱玉指一弹,仙剑凌空而起,对着谢长渊的前心一剑斩下。 这一剑宛如惊鸿,白光刹那闪瞎了众人的眼睛,只听见金铁交加之声传荡整个山谷,谢长渊的胸口一阵火花带冒烟,等到白烟散去观瞧,金丹修士一记飞剑,居然只在他身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划痕。 “好!”百名围观将士轰然称赞! 旋即,所有人都在哈哈大笑,谢长渊也笑了,心想先前一个时辰的苦头没有百受。 就在这等喜人的场景下,紫霞仙子却摇了摇头。 “这并不完美。” ..... 第二十二章 聊表寸心 一句这并不完美,宛如一盆冷水浇在众人头上,欢声笑语戛然而止,众人纷纷看向了紫霞仙子。 谢长渊似乎知道紫霞的意思,脸上表情毫不在意,单手从小莫邪手中接过一条裤子,自顾自的穿了起来。 紫霞倒也不避讳,当着众人的面直说。 “谢长渊,禅宗古法虽然能够助你迅速强化肉身,可代价就是大大压缩了你的阳寿,你曾经是炼体狂人,可是近年为了搏杀金丹而强行压榨潜能,彻底断绝了正统炼体的道路,而在此基础上使用此法,你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啊?” “这....” 众人心头如遭重击,士兵们面面相觑,显然都是刚知道这回事。 他们知道谢长渊强大到能与金丹一较高低,却没想到代价如此惨重,一时间他们不知该喜还是该忧了。 谢长渊恍若未闻,穿好裤子的他摸了摸自己的光头,问。 “这玩意能不能快点长出来?”他指的是头发。 见谢长渊不好好说话,紫霞仙子有些生气,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玉手抓住谢长渊腾空而起,在众人的注视下飞往另一座山头。 谢长渊有点慌,因为他被薅住了后脖子,拎着飞在半空之中,抬眼看去,美人儿神情微冷,眸子遥望着前方,片片云朵从她身旁快速划过,宛如天外飞仙。 紫霞将谢长渊扔了下去,直接在山顶砸出一个人形大坑。 “呸呸呸!”谢长渊摔得满嘴是土,一个劲的往外吐口水。 还记得上次与金丹修士刘岱决生死的时候,他从半空摔下来可是断了条腿的,如今毫发无伤,可见禅宗古法确实有效果。 当谢长渊还在拍打身上的泥土,紫霞的身影已经飘飘落下,她的衣袖伴随微风拂动,扬起的尘土却不能靠近她分毫。 她看着谢长渊问“现在能好好说话了吗?” 看到美人不悦,谢长渊也就不再打滑头,神色逐渐严肃起来。 “其实你不必太过在意我的生死,你我姻缘线已断,除了合作之外不必有任何瓜葛。” 二人十年前就有婚约,只是后来紫霞被带上太徽剑宗,因为修炼天赋极佳,短短数年就从凡人晋升为金丹境,前宗主刘岱为了紫霞的前途便掐断了二人的姻缘线,并将其许配给了自己的儿子。 紫霞神情有些僵硬,俏脸上颇为不自在。 “我自知对不起你,可即便不论姻缘,你我自幼相识,作为朋友,我关心你不对吗?”紫霞小声说道。 远离人烟的山顶格外的寂静,此时就他们两个人在,是自从上次灵剑山一别后,二人唯一一次独处。 无他人在旁,紫霞仙子希望能把心里话掏出来讲讲。 谢长渊一脸无所谓:“那我谢谢你。” 紫霞仙子沉默了。 谢长渊也觉得自己说的话有点不近人情,沉默半会儿,开口跟说道。 “我出世至今二十五载,当年的未婚妻成了仙,自己却是凡夫俗子,我自知配不上,便出走从了军,幸得皇帝陛下待我不薄,短短五年就从小卒一路当上前部正印先锋官,有一帮情同手足的好兄弟,又有亲妹妹在身边,日子也算过得去。”谢长渊陷入了回忆,想起军队里的种种,他的心里热乎着。 可是他的眼神一冷,紫霞仙子也感觉到了周身一寒。 “可惜后来,我眼睁睁看着五万将士被坑死,也不知道陆封仁那狗贼用了什么邪魔歪道,居然让夕日并肩作战的手足互相残杀。他们有的人维持神志,眼巴巴的看着兄弟扑上来将自己杀死,而那些失去理智的人,一个个两眼通红,嘴里喊着仇人的名字,举刀便砍,即便乱刀分尸,还要扑上去生啖血肉,仿佛对其恨之入骨一般。” 说到这里,谢长渊两眼通红。 “全都完了,可那些是我的兵。” 那天的情景宛如梦魇烙印在他心头,当初的兄弟们,有的在恐惧与不解中被自己人杀死,有的则在丧失理智的暴怒当中疯狂砍杀身边的人而后引刀自刭。 谢长渊的左手和右眼,就是被自己身边两个最得力的副将所残。 那一天,五万人的血汇聚成了一条条溪流,朝着低处汇聚成一片血池,鲜红的颜色染红了方圆十里地,而那个名叫陆封仁的人,他的顶头上司,则漫步走入血池当中,喝着手足弟兄的血,完成了他加入十二神宫的献祭。 他亲手把自己统的军队给祭了,而这,就是他口中的灭人性,成神性。 这桩惨案中,只有谢长渊兄妹活了下来,一个残了,一个疯了。 “我失去了一切,本不该苟活于世,但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几万个弟兄无辜惨死,也不甘心亲妹妹变成那不人不鬼的模样,只要我在世一天,就绝不能让陆封仁活的称心如意,也不可能让十二神宫安安稳稳的在长生大陆扎根!” 谢长渊一激动,徒手把身边的一块巨石拍碎。啥时间沙石飞溅,紫霞仙子眼中也满是震惊,她第一次听到谢长渊提起从军之后的事,也没想到竟会是如此一桩惨事。 她曾想过谢长渊这几年过的很不容易,可是这事实终究是比她的想象更加严重。 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谢长渊。 看着他微微颤动的背影,她想了许久,开口道。 “如果你真的想报仇,其实也不至于如此,为何不踏踏实实修炼,等到了武神境再去报仇?这样不是更好吗。” 谢长渊呵呵一笑。 “太慢了,我等不了,而且实话实说,我在炼体道路的天赋也很一般,穷尽一生也无法跨入媲美金丹的武神境,而且如今的长生大陆的大环境你也是不知道,修炼一途早已走向末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句话对我来说绝无可能。” 二人陷入了沉默。 谢长渊通体宛如镔铁锻造,他感受着体内潜伏的巨大力量,握了握拳。 “我还能活多久?”他问。 紫霞仙子思考了一番,最终如实回答。 “你前些年压榨潜能,虽然提升了实力,可却坏了炼体根基。如今又用了禅宗古法伤上加伤,最多只能再活五年。” “五年,勉勉强强吧。”谢长渊点头。 他的人生仿佛在“五年”这个时间段形成了一个个节点,十五岁从军之后,他第一个五年从小兵当上先锋官,第二个五年,他奔走于北境大地斩金丹,而今最后一个五年,他便要建立北境长城,而后便是南下,打上十二神宫的大门,亲手宰了这群来自西方的畜生。 话至如此,谢长渊转身下山,走出百步的距离时,身后的紫霞仙子目光楚楚,微微提高音量对他轻喝。 “谢长渊,你手中的禅宗古法记载的只是小乘呼吸法,如果你能拿到大乘呼吸法,可以助你多延长寿命!” 谢长渊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示意知道了,然后身影就消失在视野尽头。 原地,紫霞仙子清丽的容颜露出了一丝黯然,她从袖里乾坤取出一枚鸡蛋,默默剥了起来,那粉嫩的红唇轻启,轻声呢喃着三个字。 ..... 第二十三章 重回太徽剑宗 此时距离空明山一役已经过去半个多月,谢长渊已经用禅宗古法锻打出了金刚不坏之身,实力得到了大大的提升。 完成此事,谢长渊就要准备南下追回谢长灵。 长生大陆地域广袤,想离开北境范围都不知要走几十万里路,就算十二神宫出动飞行最快的狮鹫也不可能短时间走完。 从空明山下来时,谢长渊就死缠烂打,甚至凭借浑身的重伤卖可怜,才磨得紫霞心软,答应启动太徽剑宗的千里传送阵将他送过去半路截胡。 在长生大陆,千里传送阵所剩不到三个,整个北境大地也就太徽剑宗有一处,前任宗主曾经打算将其献给十二神宫做礼品。 这种上古遗留的神阵用一次少一次,而且每次都要消耗海量的灵石,灵石这东西,可是宗门的命脉所在,直接影响全宗修士的前途。 一开始紫霞仙子说什么都不肯,险些要和谢长渊彻底了断关系,拂袖离去。 若不是谢长渊卖的一手好惨,并写下欠条许诺将来在南方给她拉一车灵石回来,身为一宗之主的紫霞不论如何都不敢拿整个太徽剑宗的未来开玩笑。 第二天,谢长渊等人启程赶往太徽剑宗,两名年轻将军再无差事,便带着百余名将士拔营走人,回去首都咸阳复命,如今大秦帝国正在某事之际,任何人都不能闲着。 紫霞一扬手,从袖里乾坤翻出一枚金葫芦,此葫芦小巧玲珑,闪烁着五色采光,通体着散发不俗的气息,是一件品相很好的法宝。 “去!”紫霞轻叱一声。 只见金葫芦冲天而起,遇风便长,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在空中化作一栋房屋大小,虽然看起来笨重,却稳稳浮在众人头顶。 “哇!”小莫邪见此,激动地大叫起来; 莫说是她,就连欧冶峰和谢长渊见到也是心生惊叹,比较起紫霞,其余的人确实是名副其实的乡下人,没见过世面。 “走吧。” 紫霞仙子气定神闲,紫色的衣裙随风飘摆,当下腾空而起,带着谢长渊,欧冶峰和小莫邪三人一起,落在金葫芦上坐稳,一路无话直接飞往太徽剑宗的方向,速度不快,但却远胜当下任何一种交通工具。 ..... 天启二十五年秋,太徽剑宗山门前。 距离上次谢长渊光顾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昔日被打碎的山门已经重建,内部毁坏的亭台楼阁也恢复了原貌。 在新宗主紫霞仙子的治理下,剑宗得以休养生息,假以时日便能恢复到灾难前的光景。 当然,没有人愿意提起谢长渊这个人。 崭新的山门下,两名守门弟子身上打着绷带,努力挺直身板的立在原地,时刻注意周围的动静,并且时不时的看向万步云梯下,仿佛在忌惮着什么。 未及,两道一瘸一拐的身影拄着拐杖,从山门内相互搀扶着,慢吞吞的走了下来。 他们也是伤员,最近才能够下地,行走间唉声叹气,仿佛遭受了此生的大不幸。 此二人的出现,马上引起了两名守门弟子的注意,看清来人后他们神色动摇,暂时放下了守门的心思,走上前去搀扶两人。 “李兄,楚兄....”守门弟子神情显得有些惋惜。 “丁兄,孔兄。”两名拄拐的人勉强作揖。 他们四个人就是当日在山门前和谢长渊动手的人,都是年轻的外门弟子,最大的不过二十八岁。 在外门弟子当中可算是修为不错的了,不然也不会分配到看守山门这么重要的差事,只是他们倒霉,迎头碰上了谢长渊这座杀神。 一个照面,四个人就被谢长渊给收拾了,打着绷带的丁捷和孔伟还算好的,一个从万步云梯滚了下去摔断了两只手,还有一个动手的时候离谢长渊最近,被巨剑拍出去的时候受伤最轻。 而李云和楚云就没那么好运了,两个人都是被结结实实的砸中,整个人嵌进了山门里面,后来被人抠了半天才抠下来的。 丁捷孔伟受的伤不重,静养一个月还能出来干活,而李云二人则是彻底被打散了气府,好不容易修炼出来的修为荡然无存,无法再继续留在太徽剑宗。 今天,正是李云和楚云离开的日子,好巧不巧,今日守门的人就是丁捷二人。 四人见面后,仿佛遇见了知己,一个劲的唉声叹气。 “如今就这么离开,我真的不甘心呐。”李云捶胸顿足。 他们都是求仙之人,耗尽心力走上这条路,可成果毁于一旦。 楚云紧攥拳头,义愤填膺的说“都怪那个谢长渊,是他坏我根基,导致我今天被太徽扫地出门!” 四个人聚在一起,狠狠的把谢长渊本人骂了无数遍,骂得方式不带重复的骂了小半个时辰,方才微微解气。 最终,李云长出了一口气,心里仿佛舒坦了不少。 他说“此生无望成仙,待到回家后我便拜个师傅转修武道,希望炼体上能走出一条路来。” “我也一样,只要谢长渊一日不死,我迟早要找到他报仇雪恨。”楚云攥紧拳头,神色坚定。 眼见二人没有自暴自弃,丁捷二人也很高兴,直挑大拇哥。 “说得好!二位师兄的豪情令小弟佩服!我们就此约定,待到二位炼体大成回来,咱们一同去找谢长渊报仇!” “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哈哈!”李云豪迈大笑起来。 他神情亢奋,拄着拐走到山门的石阶前,对着天空大喊。 “谢长渊!下次再见面时,便是你授首之日!” 楚云很高兴的跟了上来:“俺也一样!!” “咻!” 正在四人慷慨激昂之际,天边的尽头出现了一个金色光点,光点的速度颇快,渐渐地在视野范围内变大,他们瞅着有些熟悉,仿佛就是本门宗主的法宝——五彩金葫芦。 “宗主回来了?”他们恍然道。 紫霞仙子成为宗主之前就是宗门少祖,是前任宗主刘岱钦点的接班人,前者风姿绰约,美貌如天仙,而且修炼天赋异禀,乃是全宗上下男弟子心神向往的女神。 临走之前,李云二人也希望能够再多看女神一眼,于是乎就站在原地,眯着眼睛远远瞧着。 可随着双方距离的拉近,五彩金葫芦上面的几道人影也逐渐清晰起来,站在前面的李云二人看的最清楚。 “我靠!” 二人一声惊呼,吓得连拐杖都丢了,撒开已经断了好几截的腿扭头就跑,结果因为距离山门太近,直接一头就撞了上去,直撞的他们眼冒金星。 但是,心中的恐惧支配着他们的躯体,使得他们赶紧换了个方向,也不管山门旁边是万丈悬崖,撒丫子就冲了下去。 “啊......” 绝望的惨叫声越来越模糊。 ..... 第二十四章 刚刚那两个跳崖的是怎么回事 彩金葫芦从天而降,紫霞仙子一拂手,带着谢长渊等人落下山门。 紫霞仙子容貌秀丽,落地时紫裙飘摇,宛如谪仙降世。 此时美人神色清冷,看着眼前呆立着两名守山弟子,随后视线望旁边一挪。 “刚才那两个跳崖的是怎么回事?”紫霞轻启红唇。 守山弟子丁捷和孔伟怔怔如木鸡,看见谢长渊的时候恐惧弥漫上头,其实他们也想跑,只是没有和掉下悬崖的那两位一样反应急速而已。 听见宗主问话,孔伟率先反应过来,不安的看了谢长渊一眼之后回答道。 “回宗主,那两个人您应该记得,是本宗前外围弟子,因为修为尽散被遣散下山的....” 孔伟把事情一五一十的交代了一遍,并且说明他们并不是跳崖,而是被谢长渊吓得慌不择路。 闻言,谢长渊等人纷纷无语,心想这死的真憋屈。 紫霞又问“刚才我好像听到你们说什么要取谢长渊的首级?” 丁捷二人不敢抬头去看紫霞的眼睛,一来是身份悬殊,二来是从后者的语气当中就能感受到一丝明显的寒意。 “早就听闻谢长渊是宗主曾经的命定夫婿,如今看来果真如此。”丁捷只敢在心里这么想。 二人低着头,额角已经冒出了一丝冷汗。 此时他们瞥了一眼紫霞身边的谢长渊,这个人身材高大,左边眼睛戴着一个黑色眼罩,仅剩的一只眼也在盯着他们看,吓得他们一缩脖子,狠狠打了一个激灵。 眼见二人都快跪下了,谢长渊也忍不住失笑。 “算了吧,小事而已。” 话毕,谢长渊迈开步子,绕过这两个人直接踏入了太徽剑宗的山门。 他心想,在当今世上想要他死的人又何止他们二人,嘴里这么说没问题,可也得有能力做到才行。 谢长渊不是心胸狭窄之辈,自然也不会去介意别人的口嗨。 “哦。”紫霞仙子点头,跟在谢长渊身后进入了山门。 既然谢长渊并不在意这点小事,那么她也就没必要多说什么了。 看到二人离去,丁捷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如释重负。 “唉呀妈呀,吓死我了。” 他不知道谢长渊为什么又来了,但心想这回应该不是敌人了,不然怎么会这么规规矩矩的走进山门。 刚刚他是真的怕这猛人一个不高兴,又一剑把他拍进山门里嵌着,到时还得人过来抠下来。 丁捷孔伟庆幸之余,欧冶峰带着欧莫邪也从他们面前经过。 只见欧冶峰老爷子瞪了他们一眼,显然对他们说要拿下谢长渊首级的话十分不满。 小莫邪个头不高,却也噘着嘴重重的哼了一声,伸出两根手指头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然后又转过去指了指丁捷二人,小眼神中满是敌意。 丁捷“......” 一行四人进入了太徽剑宗内部,沿途,有弟子看到紫霞仙子回来,正要过来给宗主行礼,可走没几步就注意到旁边凶神恶煞的谢长渊,当场吓得惊叫一声,祭出宝剑就来了个御剑逃跑。 别说是弟子,就连那些幸存的剑宗长老们也一样,本来高高兴兴,踩着飞剑过来迎接,来的时候仙风道骨,可看到谢长渊的时候赶紧扭头跑路,莫说有多惊慌失措。 有胆大的,也只是敢站在道路两旁远远的看着,想打招呼可就是不敢上前,仿佛这名高大的男人已经成为了活阎王,现如今在北境,何人还不认识谢长渊背上的那柄重剑? “你现在可真是天下何人不识君了。”紫霞仙子觉得好笑。 可转念一想,即便是在这末法时代,普天之下能够以凡人之躯比肩神仙的人,也仅有谢长渊一人。修士们平时在山上修行,自诩已是山下的凡夫俗子不可比,现在冒出这么一位,也的确是不小的冲击。 “嗯。”谢长渊随口应了一句。 他此时正在边走边看风景,上次来的时候一路冲杀,却没能好好欣赏这太徽剑宗山门的奇山异石,迷影仙踪。 遥想当年,他还是个少年,亲自把身边的美人送上山的时候,也只能止步于山门外,递上一篮子鸡蛋之后便转身离去。 一篮子鸡蛋花光了他好久存下的积蓄,毕竟在村里鸡蛋也是肉,价格可不便宜。 但是他不心疼钱,谁让那时候的少年与少女是真诚相待。 没想到有一天,他们二人居然能够并肩行走在此处,只是姻缘线已断,二人此生终究不再有结果。 谢长渊望着远方隐隐约约的高山,时而留意到山顶盘旋的仙禽,时而留意整片云彩的走向。 身边的紫霞仙子美眸流转,看见谢长渊怔怔出神的样子,有些纳闷。 “你在想什么?”紫霞仙子声音动听。 “我想再大闹一场。”谢长渊转过来一脸严肃。 “去你的!”紫霞狠狠啐了一口,美眸子翻了个白眼。 后面,欧冶峰爷孙见到两人的情景,不由得相视一笑。 他们听谢长渊提起过紫霞仙子,也曾为这段无果的爱情感到惋惜,现在看到二人仿佛关系重温,心中皆有一喜。 欧莫邪朝爷爷挤眉弄眼一番,然后屁颠屁颠的跑上去拉紫霞仙子的手。 “嗯?”紫霞有些诧异。 她低头看着这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后者个子矮,皮肤有点黝黑,可一双眼睛又大又圆,睫毛长又浓密,扑闪扑闪的甚是可爱,只是眼神深处总是蕴含着一丝狡黠之色。 “嘻嘻。”小莫邪灿烂笑着,露出一排小而又整齐的牙齿。 她开口说“神仙姐姐,你莫要嫌弃谢长渊又丑又残废,他的本事可大哩,你应该晓得的吧,现在你师父都死了,你当这里的老大你做主,等谢长渊把事情办完了,你就招他做上门女婿好不好?” 小莫邪声音清脆,笑容真诚,拉着紫霞的纤纤玉手,轻轻的摇晃着。 “哈哈哈哈哈哈!”欧冶峰老爷子不合时宜的笑出声,看自己孙女的眼神甚是满意。 谢长渊黑着脸不说话,而紫霞仙子却是一下红了脸,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小女孩,又下意识回过头看了一眼谢长渊。 “我....” 眼见有戏,小莫邪继续展开攻式“姐姐你都不知道吧,谢长渊这个傻子以前经常在军队里念叨你,他真的好喜欢你的呀!” 小孩子就是喜欢瞎胡闹,而且有一种不嫌事大的精神支撑着,完全不在乎眼前的紫霞已经小脸红扑扑,惊慌失措的样子。 谢长渊忍不了了,抬起砂锅大的拳头就落在了欧莫邪小脑袋上,砸得她捂住脑袋哇哇乱叫。 “谢长渊你没良心!你不识好人心呀你!”小莫邪吃瘪,立马跑回欧冶峰的身后,探出头来打骂谢长渊。 之间谢长渊哼哼鼻子,伸出手指着自己的脸说了一句。 “老子不丑!” ..... 第二十五章 我怎么不认识你这个宗主 短暂的小插曲后,紫霞仙子很快恢复了仪态,继续带着谢长渊往传送阵的方向走去,只是这一路再也没有主动和后者说话。 其实紫霞仙子本可以直接带着他们飞过去,只不过修道十年,她并不太喜欢御剑飞行,先前祭出五彩金葫芦只是因为矿山距离太徽剑宗太远,步行的话不知要走几年才能到。 如今回到山门,边走边散步更来得惬意,毕竟灵剑山环境好,空气又干净。 太徽剑宗扎根灵剑山千年,山中每一处地方都经过了开发,不论是宽敞的大道还是蜿蜒的山路都铺上了青石砖,但是对于山间林木还有溪涧却从不破坏。 青砖路两旁绿茵葱翠,清风拂过枝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途径处有一潺潺山涧,涧水清澈,流水淙淙,给空气增添了些许水气,此般凉爽沁人心脾,呼吸间十分舒服。 小莫邪开开心心的跑过去,捧起一把水喝了起来,似乎这水很甜,令她由衷叹了一声,感到身心舒畅。 她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包,似乎还有点疼。 她回头看了看走在队伍最前面的谢长渊,这人头也不回,光一个后脑勺看着都欠扁,于是乎她大眼睛一眯,从水边挑选了好多圆润的石子,揣在兜里默默跟了上去。 “不识好人心....狗咬吕洞宾......” 小莫邪低声骂着,恶狠狠地朝着谢长渊丢石子,石头砸在练就金刚不坏身的谢长渊脑袋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引得旁边的紫霞仙子掩嘴轻笑。 谢长渊则一头黑线,懒得去理她。 行过一程山路,他们已经接近了太徽剑宗的核心之地,他们宛如散步一般,边欣赏美景边闲聊,似乎在这融洽的气氛当中遗忘了此行的目的。 直到视野尽头出现一座高台,此高台通体白玉石堆砌而成,竖高五丈宽三丈,宛如一条巨大的柱子,在表面还刻画着古老的符箓。 走近,一股古老沧桑的气息引面而来,这座传送阵已有数千年历史! “颇为宏伟。”谢长渊抬头看了一眼。 他从没见过一个千年前的遗留物,时至今日还能散发如此干净纯粹的气息。身后的小莫邪更是张大了嘴,不知不觉就把兜里的小石子全扔了,跑上前用小手触摸高台表面那古老的文字。 这座传送阵对紫霞仙子来说并不陌生,她款款来到大阵的前,一旁是已经等候多时的长老和弟子们。 这些人专门负责看守和修缮传送阵,为首的是一名白发长老,在此之前已经收到紫霞的传讯,准备好了一切应用之物。 果然,旁边的空地上已经码好了一堆灵石,作为传送谢长渊去往南方的材料。 “见过宗主。”白发长老躬身施礼。 白发长老资历很深,年纪也很大,见到他上前见礼,紫霞仙子也没有懈怠,当即伸出手将其轻扶起来。 “白长老无须多礼,如果准备妥当,即刻摆阵就是。” “遵命。”白衣长老一脸正色。 旋即,白长老吩咐手下弟子将灵石分散在指定的位置。 紫霞仙子来到谢长渊面前轻声道“离开北境的最后一道屏障就是葫芦谷,我直接将你传送到那里,兴许一两天的时间,你就能在那堵上十二神宫的人。” 美人声若银铃,听起来悦耳,她给出的话语是肯定的,不过谢长渊却有点担忧。 “靠谱吗?”他问。 紫霞轻轻摇头“以你口中描绘的‘狮鹫’,半旬左右的时间应该无法飞跃过数十万里的距离,但我也不敢做保证,毕竟一两天的偏差也不是无可能。” 当初,谢长渊选择先去空明山救欧冶峰,就已经错过追回谢长灵的最佳时机,但是此二者只能选其一,而谢长渊认为,欧冶峰爷孙的处境比谢长灵更加危险。 毕竟,谢长灵身上有新任大神官想要的东西,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而且路途遥远,借助太徽剑宗的传送阵兴许能赶上去。 而欧冶峰爷孙那边,却只有五天的时间去救。 事已至此,谢长渊只能点头,正想继续讲两句的时候,情况却发生了变化。 身后来时的方向,突然涌来了一队人马。 他们来势汹涌,为首的是一名年轻人,以及一位老者。 吵吵嚷嚷的队伍来到传送阵前一字排开,少说也有一百个人,无一不是精英。 为首的年轻人面带不悦,目光灼灼,上下打量着紫霞仙子的身体。 如今在太徽剑宗,紫霞已经继任了宗主大位,并且是门内唯一一名金丹修士。 而敢于这般出现在紫霞面前,并且目光如此不善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前宗主的儿子——刘禧。 这个刘禧,正是在山上与紫霞定亲之人,这段姻缘还是前宗主刘岱亲自拉的线。 他身边的老者身份也不俗,他叫刘瑾,太徽剑宗的二把手,前宗主刘岱的亲叔叔,刘禧的叔公。 “紫霞,你要干嘛?”刘禧嗓音尖锐的问。 紫霞仙子美眸清冷,没有马上接茬,反而身边的白长老站出来恭声道。 “回.....”白长老话刚到嘴边就是一愣,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说。 以往全宗上下都称呼刘禧为少宗主,而紫霞仙子则是太徽剑宗的少祖,一个是血脉相承,一个是衣钵传人,都是下一任宗主的竞争人。 刘岱当初给两人许下婚约,一是看重自己的血脉,二又不愿意埋没了修行天赋极佳却又能统大局的紫霞,本是一举两得的行为,宗门内的人也双手赞成。 如今两人尚未成亲,宗门又发生了变乱,老宗主死了,少祖继位,那么这位少宗主又该如何称呼?作何地位呢? 白长老的话噎在嘴边,老眼一个劲来回转悠,心里复杂。 “问你呢紫霞,你现在想干嘛?”刘禧无视了跟前的白长老,伸出手指着紫霞仙子。 “本宗主要做的事,你无权过问。”紫霞冷哼一声,美眸子撇到一边,似乎并不想多看眼前这个男人一眼。 她本身就对这场婚事不满,却拗不过师傅的安排,原本二人的婚期早就到了,碰巧当时谢长渊上山搅乱了局面,紫霞顺势就把这门婚姻无限期的押后。 闻言,刘禧的脸上浮起一丝狰狞,额头暴起了青筋。 他的叔公刘瑾在一旁冷笑出声。 “宗主?我刘瑾怎么不认识你这个宗主?” ..... 第二十六章 青石砖 刘瑾精神瞿烁,虽然已经一大把年纪,却看来鹤发童颜,一对眼睛闪烁着亮光。 他轻抚长须,一脸德高望重的姿态,望向紫霞仙子。 “紫霞,先前老夫南下之际,不巧没赶上宗门变故,我侄刘岱惨死,你非但没有抓住凶手,反而趁机夺位,迟迟不肯履行前宗主安排的婚事,莫非要欺师灭祖?” 老刘瑾咄咄逼人。 “依老夫看来,你还是速速与我侄孙完婚,随后交出宗主大印,一切都还好说。” “就是,你一个外姓人,还是个妇道人家,没资格坐这个位置。”刘禧大声附和。 他看着紫霞的眼神很不对劲,即有愤怒,又带着一丝侵略性,甚至还有隐隐约约的占有欲。 整座太徽剑宗无人不知紫霞美貌无双,也没有几个男人不对其心生仰慕,刘禧自然也不例外。 原本他应该熬下去,熬到头了就能迎娶这位北境仙门最有名的美人,还能顺便当上太徽剑宗的宗主,有他父亲和叔公的扶持,他刘禧完全可以俯视天下,前途一片光明。 直到杀出一个谢长渊,将北境所有仙家宗门搅得一团糟,他自己眼睁睁看着紫霞上位,并且把自己搁在一边,心中早有不满。 而叔公刘瑾在南方朝贡十二神宫,协议归顺之后的诸多事宜,没曾想突然收到消息,刘岱死了,紫霞仙子当上了宗主。 他马不停蹄的赶回来,终于在今天撵山门,一打听紫霞带人去了传送阵,带上刘禧就追来了。 紫霞柳眉微蹙,当即寒声道“本门自成立数千年来,从未听闻过宗主之位乃是血脉传递的说法,向来有能者居之,你们口中的外姓人一说简直可笑!” 包括太徽剑宗在内,从没有过哪家仙门规定过宗主只能由其亲属继承,所以紫霞说的没错,只是道理人家不是不懂,而是不想讲。 “哼。”刘瑾一声冷哼,四周的空气温度陡然下降,令人体表一寒。 “既然如此,老夫只能出手将你废掉,亲自取回宗主大印,至于你的婚事.....就看我侄儿还要不要你了”刘瑾看向了身边的刘禧。 见那刘禧奸邪一笑“若是如此,你便没有资格成为我的道侣,老老实实给我做个偏房倒差不多,我会让你一年生一个孩子,让我刘家儿开枝散叶。” ..... 紫霞仙子只觉得一股无明业火上头,气得柳眉倒竖,杏眼圆瞪。 她本性情清冷,可今日却遭到了从未有过的冒犯,莫说是她,换作任何一女子听到这话,哪个不动怒? 紫霞俏脸上浮现出愠意,气息陡然攀升,金丹气场展露无疑。 “你以为就你是金丹?”刘瑾寒声道。 紧接着,只听见轰然一声,老刘瑾衣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长髯在风中狂舞,一身气势爆发出来,居然压过了紫霞仙子一头! “金丹上境!”有弟子惊呼出声。 众人纳闷,在此之前刘瑾都只是筑基境巅峰,虽然距离金丹很近,但也不可能几个月的时间从筑基巅峰跨到金丹上境,这简直匪夷所思! 难怪他们这么有底气来和紫霞仙子叫板。 见现场剑拔弩张,欧冶峰很识趣的带着小莫邪退到一旁,把战场留给了谢长渊和紫霞仙子。 “呼!” 刘瑾一行人气焰高涨,尤其是刘禧,神情中带着明显的得意,现在有自己的亲叔公撑着自己,他不再势单力孤。 这段时间,紫霞在宗门一步登天,他全都看在眼里,婚期的无限延迟令他感到屈辱,婚姻大事从来都是男方决断,哪里有妇道人家擅自延迟的! 紫霞心中微惊,她自己也是一年前才跨入金丹,如今不过金丹初境的修为,没法和现在的刘瑾相比。 她强行镇定下来,开口问。 “你为何是金丹上境?” 刘瑾呵呵一笑,直说道“老夫奉命南下与十二神宫建交,列位大神官待我不薄,为我提升了修为,将我从筑基一路提到金丹。紫霞,你若真的和我伸手绝无胜算,还是尽快交出宗主大印,与我侄孙成亲,日后好好服侍他,今日便可避过一场灾祸。” 听到十二神宫,谢长渊的眉毛不着痕迹的挑了一下,但是他不做声,目光深邃的盯着眼前的老头。 紫霞笑了,顿时有些轻松“原来是拔苗助长的境界,师叔公,那我可不怵你,今天咱们就伸手试试,我紫霞的婚事没人能够干预,刘禧不配做我的夫君。” 话毕,紫霞轻摆衣袖,自袖里乾坤打出一道飞剑,直冲刘瑾而去。 “咻!” 两人一言不合就动手,刘瑾挡下了紫霞一剑,旋即一抖袖袍,身影冲天而起,邀紫霞上天一战。 此地是太徽剑宗唯一一处传送阵,金丹打架的话波及范围太广,很可能将大阵损坏,不论紫霞仙子还是刘瑾都不愿看到此事发生,所以紫霞仙子也是御剑而去,在半空中与刘瑾展开一场对决。 两名金丹离去,地面上的人都在抬头观瞧,看着满天绚烂的真气爆炸,隐隐的可见空气产生轻微的涟漪,足见二人都是动真格的。 抬头见,刘禧隐隐觉得不对,低下头来看向前方,发现有一名身材高大,且独眼独臂的男人正在盯着自己,眼神令人发毛。 他有些疑惑。 刘禧的府邸在后山,而且作为仙家二世祖,他修炼并不努力,修为全靠灵石和仙丹提升,至今也就筑基入门的境界,比紫霞仙子低了整整一个境界。 他从不过问宗门琐事,喜欢与那些美艳妩媚的女弟子们厮混,就算天大的事在他那都得好几天才能收到消息。 所以,他并没有见过谢长渊,甚至于谢长渊被擒的时候他都没来看过,只闻其名而素未谋面。 他现在只感知到,这个高大的男子周身上下真气全无,似乎只是一个凡夫俗子,可不知为何,对方盯着自己的眼神却十分锐利,宛如一柄尖刀! ..... 天上,大战连环,地表,整个太徽剑宗的人都在抬头观望这场金丹大战,他们大多不知这场战斗将决定宗门未来的去向。 刘瑾赢了,宗主便是刘禧,到时候全宗投靠十二神宫,作为打开北境大门的钥匙。 紫霞赢了,太徽剑宗便与大秦王朝建交,共同完成北境长城计划,抵御十二神宫北上的步伐。 在此之际,谢长渊打量着眼前这支队伍,他们确实是太徽剑宗的弟子,不过当初大闹山门时并不在场,所以不认识他。 如今老的被支开了,只剩下这群小的,谢长渊眼神古怪,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拳头,又摸了摸背上的半截巨剑。 巨剑在空明山上被打断,欧冶峰也无法帮他锻造出新的巨剑,所以就只能背着半截断剑出门。 仔细一想,这群臭鱼烂虾好像也不值得自己拔剑,甚至拳头都不配动用,思来想去,谢长渊默默走到路边蹲下,从地板上抠出了一块青砖,放在手心掂了掂,似乎觉得份量还行。 找到合适的家伙,谢长渊转过身就朝着刘禧走去。 ..... 第二十七章 挨个开瓢 谢长渊气势汹汹,手持一块青砖大刀阔斧的走来,左眼中弥漫一股不善的气息。 他身材高大,足有八尺五六,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高了一截,俗话说身高腿特长,迈两步就到了人家跟前,就像一片乌云罩在头上,强烈威胁感油然而生。 “你想干什么!”刘禧挺直腰杆怒喝一声。 他是太徽剑宗的少宗主,甚至可能今日之后就是宗主,面对一个真气全无的凡夫俗子突然靠近,而且手里还拿着一块砖头,自然要摆出威仪将其喝退。 怎料,谢长渊手里掂着砖头,听到他这一呵斥不但没退,反而气势更加汹涌,脚步也越来越大。 这一刻,所有人都在这个凡夫俗子身上感到了一种实实在在的压迫! “护驾!”刘禧大喊一声。 旋即,他猛然往后一钻,躲进了人群里。 “大胆!” 当即立刻就有人站出来表忠心了,要知道这位可是将来的宗主,如若能表现出色,将来必有提拔。 况且,眼前这人不过是长得高,一身肌肉稍微发达了点,仗着体型的优势才堪堪令他们产生压力,但还不只是个凡夫俗子吗,他们一群修仙的还怕这个? “退下!” “看剑!” “站住!” “找死!” ...... 一下子就有十几名弟子拔剑上来,争着抢着要去把谢长渊撂倒,想在未来宗主面前表现一番。 但是这十几个人虽然是核心弟子,个个都是筑基境的精英,可在谢长渊面前就跟没有一样。 只听见呼啦一声,谢长渊论起搬砖扇出了一个半圆,跟前十几个精英弟子就如同炮弹一般飞了出去,动作整齐划一,栽进林子了没了动静。 “这...这....” 刘禧和他带来的人呆若木鸡,就连旁边的白长老及其弟子都愣住了,就一搬砖解决了十几名筑基修士?虽然都年轻了点,可好歹也是筑基啊,莫不是在做梦? 白长老揉了揉眼睛,确认了不是在做梦,而欧冶峰爷孙早在一旁笑出了声。 “打得好!”小莫邪加油打气道。 一砖之威尚且如此,谢长渊眼睛都没眨一下,步步紧逼上去,吓得刘禧众人连连后退。 他全程面无表情,把青石砖托在手心上,没事还掂了掂,马上又逼近了刘禧等人。 “不许退不许退!都他娘的不许退!成何体统!”刘禧被人群簇拥着开口大骂。 他接受不了,面前的人确实是凡人,可这一板砖威力为何这么大?难不成是炼体狂人?可怎么会有炼体狂人体表没有护体罡气的,即便再微弱也有一点才是。 可若真的只是一个凡人把他们给吓退了,那成何体统啊,修仙修个屁? “少宗主莫慌,看我斩他!” 一名年纪稍大的剑修站了出来,他颌下留三捋青胡,神情端正,仪表堂堂,看起来也是一号小人物。 “戚长老!快去杀了他!”刘禧看到了希望,心中大喜。 戚长老全名戚发,乃是一位不弱的剑修,筑基境巅峰的修行,无比接近金丹境。 只见他仗剑上前,步伐灵动,对准谢长渊的面门便刺。 与寻常剑修御剑作战不同,这位戚发长老对于短兵相接也十分有研究,从他灵活变幻的步伐就能看出,他是进可攻退可守。 但是一剑刺出还未命中,谢长渊一个板砖下来就先给他开了瓢,把他打得晕头转向。 他摇摇晃晃,一缕鲜血从他脑门流下来,糊住了他的眼睛。 修仙者尤其是剑修,通常肉身都比较脆弱,加上谢长渊的力道,这一板砖下去换作别人早趴下去了。 谢长渊面无表情的看着戚发,只见这个中年人踉踉跄跄的,旋即猛然站定,一咬舌尖吐出一口心头血,手中三尺青锋顿时青光闪烁,用尽全力又是一刺。 谢长渊抬起砖头要打,可是刚动一下又放了回去。 两人距离很近,谢长渊也没有躲闪,任由这一剑朝着自己刺来,下一刻听见“叮当”一声脆响,戚发手中的青锋剑折成了两段。 “这.....”戚发看了看手中的断剑,又看了看谢长渊,后者居然毫发无伤。 “歇着吧你。”又是一板砖下去。 这一下,谢长渊直接把戚发的后脑勺打瘪了,后者直接面朝下栽倒,肢体抽搐几下就死了。 禅宗古法练就的不坏之躯,可在金丹境强者手中做到刀枪不入,适方才谢长渊故意被刺中一剑可谓杀人诛心,让一名剑修在自我怀疑当中去世,同时也彻底断了刘禧等人反抗的意念。 “这人太过古怪!快撤!”刘禧赶紧高呼一声。 众人架着他极速后退,也顾不上正在和紫霞仙子动手的刘瑾了。 当时是,谢长渊怎可让他们溜走,当下一个飞跃闯入人群,落地时还顺便踩死了两个人。 他举起搬砖对准面色惨白的刘禧问了一句“就他妈你叫刘禧啊?” 刘禧吓得差点摔倒,刚刚面前的大汉只两下砖头就解决了一个筑基境巅峰,他自己一个靠灵石仙药提升上来的筑基凭什么和人家干?两人距离太近了,强力的威胁让他忘记了逃跑。 幸好此时有人一把将其扛起来,朝着后面飞速逃跑,四周的人赶紧拔剑将其围住,可他们持剑的手都在颤抖着。 “一群土鸡瓦狗。”谢长渊撇嘴。 下一刻,一块青砖在他手中上下翻飞,高大的身影辗转腾挪,举手投足之间就有一个剑修被开瓢,基本上一砖头解决一个,啪啪啪啪啪,每一秒都有人迎面趴下,手脚抽抽几下就昏死了。 从现在开始他就没有下死手,毕竟这些都是太徽剑宗珍贵的精英弟子,全拍死了不好给紫霞交代。 等解决了这边几十个,谢长渊三两步就追上了刘禧,后者还被一名精英弟子扛在肩上,用尽吃奶的力气往山下跑去。 谢长渊默默赶上来,伸手一抓就把刘禧抓了起来,而下面扛人的兄弟居然没发现,只觉得身子轻盈了许多,依旧保持着扛人的姿势往山下跑,完全没发现刘禧已经落入了谢长渊之手。 ..... 第二十八章 金丹上境 谢长渊如同抓小鸡一般将刘禧抓在中,等后者反应过来,当场吓得就要拔剑反击。 他伸手往腰间抓了半天也没有抓到宝剑,显然是急得手足无措,可又不愿意放下少宗主的威严,于是色厉内苒的问道。 “你究竟是何人?为何有如此身手!” 看对方说话都哆嗦,谢长渊只觉得好笑,就这种货色居然也妄想和紫霞结成道侣,先前还把话说的那么下贱,什么让紫霞做偏房,一年生一个崽之类的。 谢长渊想想就来气,抡起蒲扇大的巴掌就是一下,直接把他的脸抽歪到了一边,后槽牙都掉了四五颗。 “你爹尚且有资格知晓我的名字,你?没这个资格!” 谢长渊大手一甩,直接把刘禧狠狠的摔在了一块岩石上面。 刘禧只觉得五脏六腑翻腾,喉间一甜吐出一口鲜血,神情恍惚,看着谢长渊的眼色满是怨毒,随后一仰脖子昏倒过去。 ..... 天上,紫霞仙子御剑当空,柳眉倒竖,美眸子中带着明显的怒意,动起手来却又无比谨慎。 对面的刘瑾虽然是借助外力强行突破到金丹上境的水货,可骆驼骨架子终究比马大,真动起手来还是稳稳的压她一头。 而且他们用的都是太徽剑宗的剑法,刘瑾在此方面浸淫多年,其中感悟必然远胜紫霞仙子,山下人说乱拳打死老师傅,可那也得看看是什么类型的老师傅才对。 就如眼前的刘瑾,就是不好对付的那种。 “乳臭未干的臭丫头也敢和老夫伸手,不要被人称呼了几年天才就得意忘形好嘛。” 刘瑾白发狂舞,张开老嘴桀桀冷笑。 谈话间他祭出一剑直指紫霞,后者眸子一沉,同样祭出仙剑与之对拼,两柄飞剑隔空相撞,剑尖对着剑尖好似在角力,肉眼可见的空间涟漪传荡飞剑四周,紫霞的飞剑正在缓缓倒退。 金丹境的强者能够御剑而飞,同时也能够控制飞剑隔空厮杀。 在这种时候,比较的往往就是谁的剑快,谁的真气运用纯熟,二人同出一门,资历有着百年的差距,总是紫霞再怎么是天才,也不可能用十年的功力赶上人家上百年。 正当紫霞全神贯注抵御飞剑时,在她身后不远处的空中,有一个造型奇特的小玩意正在缓缓靠近。 此物通体灰色,长着四只脚,脚上各盘旋着两片高速旋转的桨叶,托起它无声的漂浮在空中。 而连接着四条腿的玩意却是一个四方方的盒子,朝前面有一个眼儿,正对准着紫霞仙子的脊背。 对此紫霞毫无察觉。 这东西是死物,而且出现时不带有任何真气波动,根本就不是修仙界的法宝。 “噗!” 小盒子的眼儿突然喷射出一阵火花,发出微不可闻的响声,旋即一颗圆滚滚的黑球伴随着火花激射出来,以超越弓矢的速度毕竟紫霞,直冲她的后心! 一瞬间,紫霞仙子头皮发麻,本能反应似的往旁边一躲,堪堪的避开了这粒黑球。 可这一切都被刘瑾看在眼里,只见他阴冷一笑,伸出手打了个响指,黑铁球就在紫霞的跟前突然爆炸。 轰的一声,一片火花黑烟带闪电,火焰夹杂着铁球的碎片包围了紫霞仙子的身影,半空中出现一团黑烟,仿佛空气都破了一个洞。 下面围观的人一阵惊呼,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等到烟尘散去,紫霞的身影慢慢又出现在空中,只是她神色惊慌,青丝微乱,有了些许狼狈。 她的肩上、腹部两处刮伤,可其他地方倒是无碍,只是爆炸产生的冲击波令她有点难受。 千钧一发之际,她从袖里乾坤祭出了一件护身法宝,名为死里求生符。 所谓死里求生,就是在避无可避的情况下,付出极大代价用以保全自身的仙家符箓,金丹修士用一次就要注入海量的真气,不可多用,而且还无法抵御金丹以上强者的攻击。 这张符太徽剑宗只有一张,刚刚就用了。 “你们女人果真是败家玩意,宗门几百年积累下来的死里求生符就这么被你用了?”刘瑾说着风凉话。 说话间,那个四条腿的小盒子就飞回他的身边,这是在战斗中他趁拼剑的空隙放出去的,名字不知道,乃是大神官赠予他的法宝,可在空中出其不意的暗算敌人。 方才是第一次用,杀伤力尚可。 对此,紫霞眼中怒意横生。 ..... “喂!!!!!” 突然,一声大喝从脚下传来,刘瑾低头一看,顿时急了。 金丹修士的五感超越凡人无数倍,哪怕在几百米的高空之中,他也清楚地看到自己带来的人横七竖八的趴下了,自己的亲侄孙也一脸血倒在一块大凉石上面,旁边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正朝他招手。 “混账!”刘瑾大骂一声。 以现在的局势,有了十二神宫的法宝加持,他很快就能把紫霞仙子收拾了,可看到亲侄孙出事,老刘瑾也顾不得其他,当下御剑俯冲下去,身边神宫法宝如影随形。 “小子,你找死!”刘瑾引发狂舞,显然动了真火。 眨眼间,刘瑾来到谢长渊身前二十丈的距离,他没有用十二神宫的法宝攻击谢长渊,这东西的爆炸范围不可控,他怕伤到刘禧。 他脚下踩着飞剑,又从袖子里掏出两柄飞剑,口中念咒,旋即飞剑嗡嗡直响,咻的一声破空而去,从左右夹击谢长渊。 金丹上境者,便能够同时操控数把飞剑,只不过刘瑾是个水货,另外打出的两道飞剑十分不稳,在飞行过程中微微颤抖。 即便如此,金丹终究是金丹,飞剑再不稳,杀伤力还是在那里摆着的。 这时候谢长渊严阵以待,不再像之前那样随意,扔下砖头迅速拔出背后的半截巨剑,做出防守的姿势。 断剑在手,谢长渊眼观六路,飞剑一左一右,向后躲闪就可以躲开,以谢长渊现在的身体条件完全能做到。 不过他不想放弃这个好机会,当下原地右转,把断剑横在身前,选择直面右边的飞剑,并把整个后背暴露给了另一把飞剑! “咻——轰!” 两把飞剑夹击,地面上震出一片气浪,飞沙尘土将谢长渊包裹其中。 刚才的一切被刘瑾看在眼里,不由得从心里骂了谢长渊一句蠢货,同时又有点遗憾。 如果刚刚谢长渊往后闪躲,退出足够距离他就要动用十二神宫的法宝对其轰击,可后者好像知道似的,直接留在原地硬抗飞剑。 不论如何,这小子都讨不到便宜,这么一个毫无真气、没有任何修为的凡夫俗子,中了他两道飞剑,那是必死无疑! ..... 第二十九章 再斩金丹 烟尘散去,谢长渊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地面上,维持着原本的动作没有丝毫变化。 见此,老刘瑾脸色一僵,嘴角抽了抽,有些不敢相信。 两柄飞剑,一柄刺透了谢长渊的断剑,卡在他的胸前,刺入了三寸。 另一把正中谢长渊的后背,刺入五寸,却滴血未流。 “没理由啊.....”刘瑾愣住了。 虽然是水货,可他刘瑾再怎么说也是金丹上境,打出的两柄飞剑怎么会连一个凡夫俗子都扎不透?而且后者仿佛只是受了点皮外伤,血都没有流出来。 谢长渊呼吸平稳,生机稳定,丝毫没有被金丹强者正面击中的样子。 “怪哉,怪哉,难道这是....禅宗的金刚不坏之躯?不对,也不完全是...”刘瑾喃喃自语。 趁这个空隙,谢长渊丢下手中断剑,伸出右手就把胸前的青色飞剑拔了出来,一用力,只听见吱吱呀呀的一阵响,小巧玲珑的飞剑,堂堂仙家道宝就被他一只手掌捏成了废铁。 “啊!” 刘瑾大叫一声,胸口一堵,察觉到不妙。 他一看自己的飞剑竟被谢长渊捏成废铁,当下急忙掐诀念咒,准备将另一把召回。 这两把飞剑虽然不是他的本命,可却价格不菲,并且双方建立了联系,一旦毁坏也会对主人造成反噬。 “嗡......” 谢长渊背后的白色飞剑发出嗡鸣,震动着想要迅速逃离,可却被谢长渊背肌一绷,紧紧地夹在伤口上无法脱身。 这一刻,谢长渊才转过身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刘瑾。 “金丹上境,不过如此。”他笑着说。 话毕,把手伸到背后准备去拔剑,再落到他手里,那还得变成一块废铁! “竖子!!!”刘瑾暴怒。 金丹上境,不过如此?这句话简直就是对刘瑾平生最大的侮辱,他耗费百年时间都卡在筑基巅峰,如今南下与十二神宫交涉成功,得到厚待,将其从筑基提拔到金丹上境的修为。 为此,他沾沾自喜,开心得一个月睡不着觉,日盼月盼,年年都盼,终于登上了梦寐以求的金丹境! 可是如今遇上了谢长渊这个怪物,仿佛自己就什么都不是了,他不能接受! 当下,他继续掐诀念咒,只不过不再是紧急抽离,而是控制飞剑,准备把谢长渊的内脏绞烂。 但是,想象很美好,谢长渊背后的肌肉紧绷,经过精铁锻造的躯体坚硬程度远远超乎常人想象,即便刘瑾施法,可这飞剑最多只能在谢长渊背上发出嗡鸣,其余基本动弹不得。 精铁锻体之后,谢长渊身上的痛觉似乎被弱化了,此时感受到的疼痛也没有超出承受范围,只是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 他伸手往后一够,握住了飞剑的一端,往外猛然一拔,因为关节伸展有限,还不小心把伤口剌大了一点。 飞剑被拔了下来,伤口处缓慢流出了一丝特别鲜红的血液,但是不多。 谢长渊把飞剑握在手中,朝刘瑾的方向摇了摇,甚至还有余力抬起一根食指,翻过手腕,对他晃了一晃手指,这挑衅味道十足,谢长渊自己都笑了。 “哇呀呀呀呀呀!” 刘瑾气炸连肝肺,一头银发狂舞,掐着剑诀使劲往回拉,谢长渊手里的飞剑随之震动,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他手中抗衡,企图飞回刘瑾身边。 他是金丹!堂堂的金丹,怎能容忍! 就这样,谢长渊立足平地,与金丹剑修来了一场角力,他死死攥着飞剑,不让其返回刘瑾身边,同时五指的力量逐渐加重,白色飞剑在他手中逐渐变形,发出吱吱吱的响声。 “咯咯咯!”刘瑾的喉咙发出异响。 渐渐地,一缕老血从他嘴角渗出,飞剑损坏,他必遭反噬!刚刚青色飞剑的折损已经对他造成不小的伤害,再毁一把,他的修为必将下跌! 老刘瑾使足了力气,体内真气疯狂涌动,不留余力的想要召回飞剑,而谢长渊的手臂也有轻微的抖动,好像有些吃力,脚下的青石砖也开始裂开蛛网一般的裂痕,向外蔓延着。 僵持一会儿,忽然,谢长渊嘴角一咧,手臂的颤动瞬间停止,飞剑牢牢在手,纹丝不动。 他刚才的是装的。 忽闻“咔嚓”一声,白色飞剑彻底被捏成了废铁,一股白气从中向外溃散,其中缔造的契约联系也随之反噬到刘瑾的身上。 再加上谢长渊适方才的笑容,可谓杀人诛心,内伤加上心伤,刘瑾狂喷了一口老血,当下也不迟疑,驾驭飞剑扭头就跑。 他算是明白了,他不是谢长渊的对手! 只是,现在想走已经迟了,谢长渊的身影顿时消失在原地,一步跨出去足有十丈,莫看他身材高大,那移动起来速度极快,尤其是在精铁炼体之后更是得到提升。 三五步,谢长渊就撵上了刘瑾的屁股,再加把劲就能把他从飞剑上面薅下来。 刘瑾大急,当下变换剑诀,身躯一个上拔,准备飞到天上甩开谢长渊,他敢肯定后者绝对不会飞。 可就在此时,正前方的天空降下一道倩影,紫霞仙子衣裙飘摆,美眸含煞,拦住了刘瑾的去路。 “师叔祖,此路不通!”紫霞仙子一声娇喝。 话毕,紫霞玉手掐诀,藕臂向前一挥,打出一道紫色剑气直奔刘瑾。 此番被追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老刘瑾也是急眼了,抓过身边的神宫法宝,抠开盒子上的一个小机关,从中拉下一个栓子,噗呲一声,盒子顿时冒出一股白烟。 “既然如此,那就谁也别活了!”刘瑾老脸上满是疯狂之色。 谢长渊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但是一股危险感由心而生,他大喊一声。 “紫霞快退!” 话毕,他纵身一跃赶到了刘瑾身边,掰过他的身子,两根手指猛地戳进他的下腹,从中夹出一枚金光小珠。 这是刘瑾的金丹,看起来只有花生米那么大,而且并不纯粹,有点杂质在其中。 在金丹境界之前,所谓的丹田、经脉都是半是半虚的东西,只有到达金丹的修为,才能使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化做实体。 谢长渊夺下了刘瑾的金丹,也不顾后者如何惨叫,顺手抓过身边还在冒烟的神功法宝,直接塞进了刘瑾被破开的腹部当中。 这一系列的操作虽然复杂,可现实中却仅仅过去了一瞬间,谢长渊一脚把刘瑾蹬了下去,借助这股外力扑向了半空中的紫霞。 美人极速前来,根本不可能在谢长渊喊话的时候马上回头,一个刹车带着惯性也距离不远了。 谢长渊一个虎扑,直接将美人搂在怀里,高大的身躯将紫霞护在当中。 只见天地一道白光忽闪,接下来就像晴天打雷一样,一声巨响从刘瑾的身上传来,紧接着他粉身碎骨,爆炸形成的火焰连同碎片朝四周激射出去,每一片都含有巨大的威力。 谢长渊抱着紫霞距离的最近,被这股冲击波震飞出去几百米远,落在一座山上砰的一声,并且在地面上犁出一道几十米长的沟壑,这才停了下来。 ..... 第三十章 收尾 一声爆炸惊天动地,方圆十里内的树木都被震得摇摆,落叶散落一地,距离最近的地方地皮都翻了过来,仔细一看,还有些许刘瑾的碎肉。 一代金丹就此死无全尸。 谢长渊睁开眼睛,似乎觉得浑身上下都有点酸痛,低头一看,怀中的紫霞紧闭着双眼,浓密的睫毛轻轻抖动着,眉头微蹙。 “你没事吧?”谢长渊问道。 他其实知道紫霞没事,毕竟爆炸时有他挡着,掉下来也是谢长渊的后背着地。 闻言,紫霞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只不过她把眼睛撇到一边,脸蛋上浮现一抹轻微的红晕,眼眸里有死里逃生的轻松,却也带着一丝羞赧。 “你打算抱到什么时候?”紫霞的手推了推谢长渊的胸膛,仿佛在示意后者放开她。 此时,谢长渊在注意到自己与紫霞的姿态有些逾越,不过这一幕却又很熟悉,仿佛十年前他们也没少干过这事。 谢长渊一出神,居然忘记放开怀中的美人儿,紫霞在他怀里不自在的挣扎几下,忽闻远处有人御剑而来的动静,一下子又羞又急,推开谢长渊的力道也逐渐加大。 “嗯?” 谢长渊回过神来,看见美人在自己怀中憋红了小脸,两只精致的手掌一个劲的推着他的胸膛,不由得笑出声。 “哈哈哈哈。”谢长渊笑着松开了手。 紫霞赶紧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冠,努力平复心情,很快就再次以太徽剑宗宗主的姿态出现。 她看见谢长渊还躺在地上,两只手枕在后脑勺上,笑嘻嘻的眼睛看着自己。 “还不起来?”美人翻了个白眼。 闻言,谢长渊一个鲤鱼打挺,走到紫霞的身边。 他们不约而同的看向爆炸的方向,最中心造成的破坏甚是严重,已经接近金丹高手的全力一击所造成的影响。 “那到底是什么?”紫霞轻声问道, “你师叔祖炸了呗。”谢长渊面无表情。 紫霞仙子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方才他们都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最让紫霞在意的一件东西,就是刘瑾身边那个长着四条腿,还会飞的盒子。 这东西她从未见过,而且操控起来毫无真气波动,令她很难察觉得到,险些就被偷袭成功了。 而且这东西杀伤力也十分惊人,一炸之威远胜金丹的全力一击。 “十二神宫能够千里迢迢跑到东土来立足,没点仪仗是不可能的,而且我早就知道他们手段诡异,这个小玩意还只是冰山一角,不足称奇。” 谢长渊也不开玩笑了,神色也随之凝重起来。 神宫的手段诡异,远远超乎了他们东土人的想象,神宫背后的西土大陆更是神秘莫测,当初他游走南方那段时间,也见过不少奇奇怪怪的生物,至于这个会飞的盒子,他也是第一次见。 未几,太徽剑宗的核心弟子们赶到这里,当看见紫霞无事的时候都松了一口气,但又看见谢长渊在旁,一时间无人敢上来。 “此地无事,你等散了吧。”紫霞仙子吩咐道。 回过头,人已散去,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路上,准备重回传送大阵。 过程中,紫霞留意到谢长渊身上的伤口,这是师叔祖刘瑾的飞剑造成的。 “我想不明白,你明明可以躲开,为何还要正面接下师叔祖的两柄飞剑,你不知道他是金丹吗?”美人疑惑。 谢长渊不以为然“他就是个水货,昔日与我交手的几名老金丹都不弱于他,而且我也很好奇,这副禅宗古法锻打出来的身躯能有多耐打,于是乎就稍微测试了一下。” 话毕,谢长渊还伸出手掌握了握拳,看着自己铁青色的皮肤,似乎颇为满意。 闻言,紫霞仙子又白了他一眼,心说这人真够胡来!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很快就回到了传送阵的位置。 白长老等人还在等候,那些被谢长渊放倒的弟子也被捆了起来,他们追随刘禧多年,如果要留的话,还得他们表一下忠心。 传送阵没有在方才的大战当中造成损伤,这是一件好事。 见到紫霞归来,众人大致猜到结果,纷纷给她躬身施礼。 白长老行了一礼,旋即抬头问了一句“刘叔祖可还好?” 他是太徽剑宗的老人了,宗主之位如何争夺他无法干预,可也不希望剑宗的人损伤太大,毕竟刘瑾现在也是金丹,对宗门很重要。 紫霞轻描淡写的说了句“他炸了。” 白长老“.....” 另一边,谢长渊把一个皮袋交给了欧冶峰,小莫邪接过去打开一看,发现里面装着六颗闪烁金色华光的豆子,其中散发着玄妙的气息,质量也颇有参差。 “老爷子,还得麻烦您帮我打造射仙箭。”谢长渊委托道。 射仙箭,乃是大秦王朝护国神器弑神弩的专用佩箭,需要金丹强者的金丹作为材料,配合能人巧匠的打磨,做成一支能够弑仙的绝命武器。 先前在空明山,谢长渊就用弑神怒击杀了赵乾坤,可也消耗掉了大秦王朝唯一的一支射仙箭。 这些年来,他游走于北境大地,光顾各个宗门屠杀金丹,五大仙门共计六位金丹都死在他手中,这金丹自然也被他夺了下来,为的就是多制造射仙箭,作为他的杀招。 谢长渊擅长近身搏杀,却缺乏远程攻击手段,有了弑神弩便可填补这一空缺。 “行嘞,你放心,老子在咸阳还有个亲传弟子,等你回来,巨剑和射仙箭一并给你。”欧冶峰保证道。 当初在铁矿山还采出了五十斤铁心石,那可是万中无一的好铁,第一时间就被欧冶峰差人送去咸阳城,附带一张草图,让他徒弟打造巨剑了。 兵器要用好铁,巨剑打造起来也费时间,一时无法完工也正常。 随后,欧冶峰把弑神弩交给了谢长渊,还一并给了他十几只弩箭。有的是穿甲箭,也有的带挠钩绳索,作为攀岩使用。 正准备离开时,忽然身后传来一阵惊呼,谢长渊回头一看,发现一道身影冲天而起,朝远方极速逃走。 “刘禧!?”谢长渊一皱眉。 ..... 第三十一章 逃跑 刘禧只是筑基境初期,而且也是一个水货,能够飞起来依靠的是神行符,他肯定是偷偷挣开绳索,贴上符纸就想跑路。 他宛如一头丧家之犬,朝着远方飞去,以他的身份,再加上先前的出言不逊,他认为紫霞仙子极有可能会对付他。 等到众人反应过来,他已经飞出了数十丈。 谢长渊摇了摇头,心说今天的事还真多。 随后,他拉开弑神弩,往上面放了一支带挠钩绳索的弩箭,抬手对准了空中的刘禧。 弑神弩,是大秦王朝历代能人巧匠呕心沥血打造,为了能够配合威力巨大的射仙箭使用,弓弩本身锻造的材料就很坚固,其射程也是寻常弩箭的百倍。 只见谢长渊一瞄准,手指一扣,弓弩嘣的一声,钩箭破空而去,带着绳索一溜烟直奔刘禧身后,速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刘禧逃跑的方向和谢长渊面朝的方向是一样的,所以他的姿势是头朝外,屁股对着谢长渊,这一弩箭出去,只三个呼吸的时间就追上了刘禧,噗的一声,直接扎进了他的腚眼子里。 “唰!” 入体瞬间,箭头的挠钩猛然弹开,四道利爪死死地勾住了刘禧的肉,疼得他仰天哀嚎。 下面的人看到这一幕,顿时心头一凉,菊花一紧。 “咦....”小莫邪看得都觉得疼。 刘禧在空中手脚扑腾,哀嚎声痛彻心扉,但是他使劲挣扎,不想被抓回去,最后心一狠,猛地一挣从屁股被撕下一块肉,他身影趔趄,一边喷血着往外逃,直到消失于众人眼前。 谢长渊手劲不小,刘禧挣扎的时候他也在往回拉,结果刘禧挣脱,他的手也往里一扥,一大块屁股肉就这样朝他飞来。 “我靠。” 谢长渊一躲,一块肉就落在脚边,居然是一块完整的腚眼子,而且连带着一片周边的皮肉,似乎还有两颗类似鸡蛋的东西。 他顿时一脸嫌弃,紫霞仙子在不远处也古怪地看着他,神情好像还有点恶心的意思。 “他妈的。”谢长渊低骂一声,这支箭他不想要了。 这么重的伤,料定那刘禧也没有生还的可能性了,但是紫霞还是派几名弟子追了上去,也不算什么大事,把尸体带回来就行。 解决了刘禧爷孙,传送阵前可算是安静了下来,谁也没想到刚才这里发生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也没想过会死人。 更别提死的还是大人物了。 谢长渊终于登上了高台,这里就是传送阵的阵眼,按照事前的估算,他将会被送到南北边境唯一出路——葫芦谷。 临行之前,谢长渊和众人一一道别,并且许诺把谢长灵救下之后马上赶回来,主持北境长城计划大局。 紫霞仙子似乎想起了什么,旋即从袖里乾坤掏出一柄大号的仙剑,以及一枚精致的玉佩,一起交给了谢长渊。 谢长渊的巨剑毁了,新剑估计还在咸阳城的火炉里,想到谢长渊身上只剩一张弩,紫霞也不小气,直接给了一把品相不错的仙剑。 此剑势大力沉,比一般剑仙手里的都大很多,只不过对谢长渊来说还不太够,只有他胸口那么高,不过好在质量还不错,虽然谢长渊不会御剑,可拿起来砍人还是没问题的。 至于玉佩,那是紫霞仙子的随身之物,必要的时候能够千里传音,用玉佩进行交流,这也是仙家的法宝。 谢长渊默默接过这两件东西,玉佩他倒是直接别在腰上,至于那柄仙剑,他则是拿起来端详了一下。 “咔咔...”谢长渊蹲在旁边拿仙剑敲了敲传送阵的边缘,几颗碎石从高台上敲落下去,谢长渊看了看仙剑,似乎不太满意的样子。 “这个不需要。” 谢长渊把仙剑还了回去,选择继续使用把柄断剑。 紫霞无奈,当即安排白长老等人主持大阵,随着一阵白光从高台冲天而起,谢长渊的身躯消失在传送阵。 ..... 在谢长渊离开的同时,少宗主刘禧已经借助神行符飞出去几十里地。 他满头大汗,嘴唇惨白,一双眼睛满是怨毒之色。 身上的痛让他不停颤抖,他的双脚已经没有了知觉,但是即便再痛苦他也不敢昏迷过去,强打着精神往更远的地方逃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身上的神行符似乎已经消耗殆尽,这是他的叔公给他的逃命法宝,已经支撑他飞行了近千里地,最终落在一处深山之中。 刘禧降落过程出了问题,脸着地摔了个狗吃屎,他两腿之间血肉模糊,屁股没了,也察觉到自己某个重要的器官也被一并带走,当下不禁仰天哀嚎,两只手疯狂的扒着泥土,极其狼狈。 他两眼猩红,发泄了一顿之后,便朝林子的方向爬去,他的腿不能动弹,只能依靠两只手揪住杂草,拖动自己的身躯。 忽然,他听到飞剑破空的声音,心中一惊,连忙往旁边的灌木丛滚去。 高空,几名太徽剑宗的筑基修士观望了几眼,因为此处林木茂密,他们无所发现,便继续往前。 过了许久,刘禧才从灌木丛里面爬了出来,他警惕的看着四周,身上已经爬满了蚂蚁和蚊虫。 一群嗜血的蚂蚁啃食着他胯下的伤口,疼得他几欲抓狂,但是他借助这股疼痛,一个劲的扒住野草往前爬,希望找一个安全的地方。 只是,此处深山野岭,一旦入夜还有毒蛇猛兽出现,以他的速度,一天一夜都未必能够爬出去。 很快,他被两个当地猎户发现。 两名中年男人很吃惊,看到刘禧受到的伤,只以为是被猛兽袭击造成,便把他抱在一边上药。 等创伤药上完,刘禧就把这两个猎户给杀了,原因是其中一名猎户要去找点水,刘禧害怕这里还是太徽剑宗的管辖范围,此人要去通风报信。 于是乎,他一不做二不休,凭借筑基境初期的修为,用砍刀一人一下,就把两名猎户给杀了。 事后他又后悔,没了这两个人他怎么出去呢?此时天色渐渐变暗,他拔下猎户的衣服缠在自己胯下,减少伤口和地面的摩擦,然后继续努力在林子里爬行。 他如今这么狼狈,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叫谢长渊的男人,他一想到那张脸就咬牙切齿,一边爬,嘴里一边咒骂谢长渊。 等他好不容易爬过了一座山冈,看着前方依旧连绵不绝的青山,他一个恍惚,旋即头爆青筋。 “谢长渊我操你祖宗!”他声嘶力竭。 随后,他一脸埋进地里,意识模糊。 ..... 等到再次转醒,四周早已黑暗一片,太阳下山多时,只剩下满天星斗照耀着这片寂静的山林,四周,他听到了野兽的低吼,就藏在树林子后面,幽幽绿光闪烁,随时都会扑出来。 就在刘禧准备闭眼等死的时候,四周的林子里窸窸窣窣,仿佛是野兽们都朝一个方向逃跑了。 他不明所以,一直到前面的树林闪出一道身影,借助月光一看,是一个身穿白袍的俊朗少年。 他一脸和蔼的蹲下,用手轻轻地擦掉刘禧脸上的泥土。 白袍少年笑着说“你好,在下悬铃宗李素。” ..... 第三十二章 葫芦谷 天启二十五年秋,南北边界,葫芦谷是一片荒地。 谢长渊刚到这里,就知道此地最起码小半年没有下过雨,土地干裂,河床枯萎,甚至杂草漫山遍野都呈现枯黄色。 此地,是长生大陆南北界的天然入口,也算是唯一的入口。 因为南北之间的王朝从来不相侵犯,而修仙者通常都是飞天遁地,供给普通人行走的道路有此一处足矣。 谢长渊先是检查了一下身上的东西有没有在传送过程中遗失,确认无误,便在葫芦谷前后来回搜索了一遍。 十二神宫的狮鹫兽,其外表鹰首狮身,是一种能够在天空和陆地作战的猛禽,虽然身体大部分像狮子,可其习性更接近鸟类,体内没有储存粪便的器官,所以会在飞行的过程中拉屎。 谢长渊如今并不知道十二神宫的人带着妹妹长灵是否已经路过了葫芦谷,只能在附近搜索痕迹。 若是寻常的鸟屎难找,但是狮鹫的屎绝对不难,毕竟一头狮鹫足有两丈长,如此巨大的体型,排出的粪便自然也不会少,以谢长渊的目力,想要在这遍地枯黄的荒地找到一滩从高空喷溅下来的白色粪便,绝不是什么难事。 这不,刚没一会儿,他就看见远远地面上出现了一摊白色的东西,走近一看,确实是一大滩鸟屎。 谢长渊捂着鼻子,显然这玩意味道不好闻,随后通过喷溅的方向判断出它飞行的方向,然后顺着一路追了过去。 他身形高大,两条腿也是很长,豁出全力奔跑,速度绝对不亚于山林中的猛虎。 “咚!咚!咚!” 谢长渊腿脚很快,而且每一步的步距极大,宛如一道黑色的闪电一般穿行在枯黄的漫山遍野,每一步都会造成大地震动,背后半截巨剑与他碰撞时还会发出金铁碰撞之声。 庆幸的是,谢长渊一开始的判断是没错的,很快他就跑出了数十里地,看见了另外一滩狮鹫粪便,只是颜色不太一样。 “看来,最少有两头狮鹫,一头狮鹫可以驮五个人,再加上驮送长灵一头,最多三头,外加十个人。”谢长渊做出判断。 从粪便的新鲜程度,应该就是这两天的时间他们钻进了葫芦谷上空,谢长渊也不耽搁,当即继续追了上去,只是脚下的速度提快了许多,一路火花带闪电。 他进入了葫芦谷,此处乃是一线天,南北纵横一条路,除了前行就是回头。 谢长渊速度极快,马上就穿过了葫芦谷,途中无事,冲出谷的瞬间,就代表他已经进入了南境范围。 此处倒是和另一边没什么区别,只不过,谢长渊眼色一凝,正前方,他看到了一样东西。 一只体长两丈,鹰头狮身的狮鹫兽,是死的,四肢仰躺在一棵断树上面,明显是从高空栽下摔死,四周还有几个土包。 谢长渊赶上去查看,发现这只狮鹫背上、翅膀上都有刀斧劈砍的痕迹,而且还有一个破开的牢笼,已经扭曲变形,原本关在里面的东西已经逃了出来。 他鼻子一嗅,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长灵....”谢长渊默念妹妹的名字。 他又把旁边几个土包给刨了,从中翻出几具尸体,这些人都是东方人长相,死亡时候五官扭曲,表情极其恐惧,像是见到了什么很可怕的东西。 他们身上,也有明显的刀斧挫伤,在摔下来之前就已经死了,死的还很惨。 通过这些人身上的斗篷可判断,他们正是十二神宫的人,只不过并不是来自西方,应该是南方的仙家宗门的弟子,只不过已经投靠了十二神宫。 谢长渊没心情给他们埋回去,干脆借着原来的坑放回去,清理周边的杂草之后一把火烧了,免得引起瘟疫。 处理完这些,他继续朝着前方追赶,追出去足足一天一夜的时间,发现远离葫芦谷之后,空气中的水汽有了明显的回升,四周的林木叶开始变得翠绿,越来越接近南方了。 第二天,谢长渊一夜未睡,持续的赶路下,发现路的前方逐渐出现了人活动过的踪影。 这里的林木茂密,可有一条人为劈砍出来的道路,断枝落叶之下,还有一个个小巧的血脚印。 谢长渊沉思片刻,脑海里逐渐出现一幅画面,那就是谢长灵赤着脚,神情恍惚的在前面行走,是让神宫的人则跟在身后不远处,但是不敢靠近。 至于他们不敢靠近的原因,大概就是因为前头那只狮鹫的死因,谢长灵的身上,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谢长渊继续追。 ..... 密林,一个浑身是伤的女子正在漫无目的的行走着。 她披头散发,目光呆滞,赤着脚,皮肤有些黝黑,嘴里咿咿呀呀的不知在说这些什么,没人能听懂。 只见她时而痴呆,时而上蹿下跳,喜怒无常,身上的伤口正在淌血,可她却没有丝毫察觉到痛,只是东一头西一头的乱走。 在她身后不远处,一行人悄无声息的跟着她,他们都是十二神宫的人。 为首的,是一个皮肤惨白,蓝颜高鼻的男人,也不知是他天生这么白,还是被不久前的场景给吓的。 他对身边的神宫门人吩咐了几句,有几个人马上离开了队伍,飞快绕到前面去,趴在树上准备着。 他们已经默默跟随了两天,无时不在观察前面的赤脚少女,发现这个女人的状态始终很不稳定,时哭时笑。 可是,他们此行的任务就是把她带回神宫,这么跟下去也不是办法,所以准备把此女控制起来。 他们商量了许久,认为这女人失去意识,亦或者受到刺激就会发生可怕的事,所以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将她拿下,同时稳定她的情绪。 对付寻常人的方法对疯子没用,这个蓝颜高鼻的男人琢磨了许久,翻阅了一本手册这才找到了办法。 两头狮鹫在不远处待命,很快埋伏在树上的人就做好了准备,一声令下,几个带绳索的飞圈从他们手中射了出来,瞬间锁住了少女的四肢和脖子。 “啊呀!”少女拼命挣扎,神情惊慌。 见状,蓝眼男人立马跳了出来,从怀里掏出一根小木棒,嘴里念念有词。 “巴巴拉拉....” 没有人能听懂他在说什么鸟话,只见他三根手指捏着木棒,口里念的应该是咒语。 “呼!” 他口念咒语,木棒前端逐渐浮现出一圈蓝色的荧光,蓝眼男人目光一定,手中木棒向前一指,一缕蓝光便从木棒上射了出去,直接进入少女的头上。 一瞬间,少女安静了下来,虽然没有失去意识,可手脚已经不再扑腾,嘴里的声音也变得细如蚊蝇。 “成了!”众人大喜。 神宫的人全都窜了出来,总共不到八个人,途中死了几个,但损失不算太大。 蓝眼男人嘴角带着得意的笑容,让手下的人把少女放下来。 “哈哈!”蓝眼男人大笑。 旋即,他一脚踩在少女的脸上,还用鞋底躏了躏她的脸,这一幕吓坏了身边的手下,可看见少女并无反应,顿时又感到轻松下来。 正在他们准备把少女捆起来的时候,一道高大的身影从天而降,轰然落在他们身边。 没等他们反应,身影就以极快的速度抽出背后断剑,三下五除二就把所有人劈成两半,至于那个蓝眼男人,还多给了他一剑,劈成了三段。 夜色下,谢长渊目光凌厉,神色肃杀,杀光这群人,他低头抱起谢长灵,眼神中的杀气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愧疚。 ..... 第三十三章 魂珠 谢长灵浑身伤痕,纤细的脚掌上都扎着好多荆刺,她目光呆滞,看到谢长渊也没有任何反应,昏昏沉沉的。 何人能够想到,这个疯疯癫癫的少女,曾经也是一风华正茂的女将军? “大哥带你回家。”谢长渊低声道。 旋即,他拔掉了谢长灵身上的圈锁,将她背在背上准备离开。 就在此时,蓝眼男子的尸体突然动了起来,不止是他,就连地上其他尸体也扭动着,仿佛从地狱复活一般,姿态诡异。 “咯咯咯....” 蓝眼男子喉咙里发出恐怖的笑声,无神的眼睛盯着谢长渊。 死人们都活了过来,在地上歪歪扭扭,虽然保持着死亡时候的表情,可看起来却更加恐怖。 谢长渊正要后退,只听见砰的一声,一具尸体居然炸成了一团血雾! “砰砰砰!” 紧接着,除了蓝眼男子之外的所有尸体全炸了,而且炸的十分纯粹,都成了血雾,蔓延四周,将谢长渊兄妹笼罩其中。 没过多久,视野范围尽是一片红色,配合月色看来甚是诡异。 “哇!!!!” 一声凄厉的惨叫传来,紧接着血雾当中飞出半截身子,正是蓝眼男子! 扑通一声,蓝眼男子迎面撞上了谢长渊,这尸体力气极大,直接把谢长灵从谢长渊怀中拽了出去,紧接着缠着谢长渊一阵撕咬。 “滚!”谢长渊用断剑抵住蓝眼尸体的面门,企图将它扥下去。 可是,他没想到这具尸体的力气居然这么大,一时之间他居然无法挣脱,被它一路纠缠着后退,直到他顶住了一棵大树。 “哇!”蓝眼尸体发出诡异的吼叫,张嘴对准谢长渊的脸就咬。 不得已,谢长渊只能一手肘打在他的嘴上,虽然把满嘴的牙都打了下来,可他的手也被对方咬住了。 谢长渊怒吼,可通过禅宗古法打磨的体质竟然摆脱不得! “呜.....” 血雾中,似乎能听到鬼哭狼嚎之声,谢长灵倒在地上动弹不得,谢长渊也被控制在一边。 慢慢的,空气中的血雾开始凝聚起来,逐渐形成了一张巨大的脸,它好像拥有意识,血肉模糊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上的谢长灵。 谢长渊眼睛一瞪,旋即怒上心头。 “陆封仁!!!”这一嗓子蕴含无尽的怒意。 他认出了这张血脸,这正是他昔日的顶头上司,也是十二神宫的新任大神官——陆封仁! 血脸没有理会谢长渊,自始至终他的目标都是谢长灵。 血雾仿佛凝成了实体,托着谢长灵的躯体送到了血脸的面前,它破开了谢长灵的肚子,从中爆发出一阵冷光,旋即一颗散发白气的珠子浮现出来。 “呜.....” 白珠出现,四周的温度宛如下降到了冰点,林子里刮起阵阵阴风,甚至能听见诡异的嘶吼,以及惨叫声..... 忽然,谢长灵似乎惊醒了,肚子上的剧痛令她撕心裂肺的惨叫,手脚不住的挣扎。 “轰!” 白珠轰然一声,一片肉眼可见的涟漪扩散开来,宛如冬天里最冷的风。 眨眼,原本空无一人的荒野却站满了人,他们通体散发诡异的幽蓝,身上披着甲胄,以谢长灵为中心环绕,眼神无比怨毒的站在原地。 见到这一幕,谢长渊的脸色也白了,甚至有些恐惧。 这一张张脸,对他来说无比熟悉..... “这是我的.....”血脸目光幽幽,声音空洞。 话毕,它张开嘴就要把白珠吞下去。 “啊!!!” 谢长灵发出一声尖叫,猛然出手死死地抓住漂浮半空的白珠,想要把它塞回自己的肚子。 可血脸岂会给她这个机会,当即控制住了她的手,张开大嘴缓缓朝着白珠吞去。 呼的一声,谢长渊一把断剑甩出来,直接把血雾形成的打脸打出了一个洞,他也急了,单手一用力直接将牵制住他的活尸撕烂。 紧接着,他用尽平生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在大脸重新汇聚之前抓住了那颗白珠,一个翻滚带着谢长灵躲在一边。 谢长渊看着手中冰块的珠子,又看着四周宛如冤魂的将士们,神情复杂。 夜色之下,血色迷雾,成百上千的冤魂出现在此,仿佛望不到队伍的尽头。 渐渐地,血色大脸重新汇聚,它是千万里之外降下的化身,根本无法自由地操纵。 大脸神色暴怒,冲着谢长渊又说了一句。 “这是我的!!!!” “哦?是吗?”谢长渊咧嘴一笑。 怀中,谢长灵仿佛不再疯癫,她满脸是泪的看着自己的哥哥,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是指了指后者手上的白珠,仿佛要谢长渊再放回她的体内。 谢长渊满脸怜惜,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将白珠放入自己口中吞了下去。 身为骨肉至亲,他已经不再愿意看见自己的亲妹妹被这颗珠子折磨的神志不清。 一瞬间,他两眼空洞,整张脸血色消失,冲着血脸嘶吼一声。 一声之威,阴兵将士们猛地一抬头,挥舞手中非实质的兵器一拥而上,将那长巨大的血脸打散。 不久后,血雾、血脸、阴兵都随风消散,空荡荡的荒野鸦雀无声,只剩下谢长渊兄妹两个大活人。 “大哥....’谢长灵倒在谢长渊的怀里。 她两行清泪挂在腮边,用手拖着哥哥的脸颊,而后者却恍若失去了神志,呆呆的一动不动。 “大哥!”谢长灵大哭起来。 谢长渊猛然站起,又哭又笑的,也不理会脚下的妹妹,朝着一个方向愣愣走去。 “不,你快醒醒....”谢长灵用手抓住哥哥的小腿。 就这样被拖行了数十米距离,谢长灵最终体力不支的松开手,望着谢长渊离去的身影声嘶力竭,可却再不能让他回头。 “哈哈哈哈哈!!!”谢长渊毫无预兆的大笑起来。 没一会儿,又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对自己的脸又抓又挠,幸好他已经练出了金刚不坏之躯,否则非把自己的脸抓烂了不可。 就在他渐行渐远,不知该走到何处时,林中一道身影出现,飘落在谢长渊的面前。 这是一名白裙少女,她明眸巧盼,面容姣好,不同于东土女子常见的杏眼琼鼻,她的五官显得更加立体,颇有英气。 看着谢长渊呆呆的样子,她不由叹了一声。 ..... 第三十四章 请你帮个忙 白裙少女突然出现,圆溜溜的大眼睛来回打量着谢长渊,不由得叹息一声。 “真是个好汉子。”少女感叹。 适方才她一直躲在暗处,亲眼看见谢长渊乱剑斩杀十二神宫的门人,也看见了血雾弥漫,其中还有一张车轱辘大小的大脸盆,以及后面的阴兵乍现等场景。 她一直暗中观察,目睹一切,直到谢长渊吞下那颗白色珠子,疯疯癫癫之后才现身。 见识到先前那接连诡异的画面都没被吓跑的女子,普天之下恐怕没有第二个! 这不,少女直接款步上前,牵起谢长渊的右手,拉着他就往回走,脸上丝毫不见俱意,只有那爽朗的笑容。 谢长渊也没挣扎,像个孩童一般被牵着走,一直被拉回谢长灵的身边。 谢长灵抬起头,见到大哥和一名女子回来,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救命...求你救救他....”谢长灵的声音已经微不可闻。 她也是身受重伤,肚子被开了一个口子,还被谢长渊拖拽了几十步,如今已是半死不活。 “哎呀,放心放心。”白裙少女笑着说。 她轻声安抚谢长灵,转身去看着表情有些颜艺的谢长渊,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清气。 一口清气,宛如清晨山间的薄雾,无比纯净却又蕴含着令人心旷神怡的气机。 清风与白雾拂过谢长渊的脸颊,有一部分被他通过呼吸吸入体内,渐渐地,谢长渊的目光逐渐明朗,脸上的表情平复了下来,低头看着身前的少女。 眼前此女身穿素衣白裙,身姿高挑,五官立体,眸子灵动有神,虽然看起来尚未成年,但是胸脯却已经发育的十分可观,如若不看那张脸,这身姿是相当成熟。 谢长渊摇了摇头,也没说道谢的话,赶紧去查看趴在地上的谢长灵。 “你有没有事?”谢长渊有些关切。 见兄长恢复过来,谢长灵心中的负担似乎也已经放下,轻轻摇了摇头,然后便昏迷过去。 谢长渊着急,对白裙少女投以求助的目光。 少女轻笑道“放心,她本就有炼体基础,身体还不至于这么孱弱,将她伤口包扎起来,明天就会醒了。” ..... 谢长渊把妹妹的伤口做了简单的包扎,将她放在一处柔软的草地上面,做完了这些,他才走到白裙少女的面前。 她一直在旁边默默等候。 谢长渊上前,二话不说,直接抱拳拱手。 “多谢救命之恩。”谢长渊由衷道。 少女摆摆手,表示她并不喜欢这些客套的东西,只是大眼睛来回扫视谢长渊,似乎有点好奇。 “这个世界的修炼体系除了练气就只有炼体,而你却两者都不是,仿佛是炼体到一半就破罐子破摔,强行短时间内压榨潜能,并且以自损的代价提升实力,我说的对吧?” 谢长渊有些纳闷,心想他的底细即便是金丹强者都未必能够看透,为何这位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少女一语就能道破?莫非眼前人是一个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 面对这位神秘莫测的少女,谢长渊生出一丝警惕,顺便点了点头。 “我就说嘛,你没几年可活了,可惜呀可惜。”少女摇头晃脑。 谢长渊不知该说什么。 ..... 话至如此,白裙少女也不再废话,直接进入主题。 “你刚才吞下的东西很不得了,那是大神官的魂珠,同时也包含了他的神格,他将会不惜一切代价来追杀你。” “何以见得?”谢长渊有点怀疑。 五年前,陆封仁献祭五万大军成为十二神宫的大神官,仪式最后一步,谢长灵从尸堆里面爬了出来,与谢长渊二人联手牵制陆封仁,最后一刻,是谢长灵夺下了魂珠一口吞下,唤出无数阴兵逼退了陆封仁,而代价就是谢长灵疯了。 此后,整整五年的时间,陆封仁都没有出现,直到现在。 少女接着说“你们夺走了他的神格魂珠,令他受到不小的重创,不过应该已经恢复了许多,接下来你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谢长渊陷入了沉默。 如果少女所说的是真的,魂珠在他身上,必将遭来无尽的追杀,那北境他是万万不能再回了。 可是,他如果走了,北境长城的计划该怎么办?他还希望建立好后方屏障,然后再启程南下。 眼见谢长渊沉默不语,少女灵动的大眼顿时浮现出笑意。 “你若是有兴趣的话,可以去南海之滨天宝城找我,我正在招募天下义士,一起和十二神宫叫板。” 少女有些活泼,说话的时候脸上永远带着笑容。 思考一会儿,他仿佛下定了决心。 “可以,我可以跟你去,不过我要先把家妹送回去北境,你可以等我吗?”谢长渊说道。 闻言,少女却摇了摇头。 “不行,我现在不过是一道化身,身形坚持不了那么久,而且就算是传送,我也无法带着你这个大活人,还得你一步一个脚印走到天宝城才行。” 谢长渊一撇嘴,心想这个天宝城他听都没听说过,还得走过去?他哪里有那么多时间,紫霞都说过了,他现在只剩下五年寿命。 “看你自己吧,天宝城汇聚四方英豪,多你一个少你一个都不是问题,重要的还是看你和十二神宫死磕的决心。” 少女把选择的权利留给了谢长渊,当即她身影一模糊,仿佛就要原地消失。 见状,谢长渊下意识开口问了句“姑娘芳名?” “我呀?我叫......” 话在没说完,少女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仿佛梦境一场,从没她这个人。 而谢长渊却有些吃惊,果真是一道身外化身,在长生大陆,修炼出身外化身,最起码也是化神境。想到少女青春活泼的外表,他越发肯定这人绝对没有看起来那么年轻,绝对是一个百年老怪物。 没听清少女的名字,谢长渊也没多想,他回头来到谢长灵的身边,感觉到后者呼吸绵长,心想大概无碍。 旋即,他从兜里掏出了联络紫霞的玉佩。 “紫霞,能听到吗,请你帮个忙。” ...... 第三十五章 南下 次日,谢长渊独自一人行走在南下的路上,他背负着断剑,步履坚定,目视前方,走在这荒野大地,大马金刀,宛如步入征途。 前一夜,他用玉佩联系上了紫霞,请求对方把谢长灵送回去。 不知道那白裙少女所说的究竟是真是假,谢长渊都不敢冒风险回去,倘若真的把大波十二神宫的人引入北境,那长城计划将会被彻底打乱。 说明缘由,谢长渊也是哄了半天,紫霞才再次花费大量灵石,以玉佩作为定位,开启传送阵把谢长灵接了回去。 而谢长渊便启程南下,独自去面对一切。 此时行走在无人的地带,他感到越往南,大环境的元素就越好,过去的人说的没错,北方的天地灵气稀薄于南方。 大环境优越,南方的修炼者肯定更加得天独厚,修炼的条件也更好。北境数百年来最高修为只能到达金丹,而南境之内,恐怕就有更高的元婴、化神乃至于更高境界的强者。 而这批人,想必大部分都已经归顺了十二神宫,他自然而然的认为,接下来的路不好走了。 ..... 三天后,谢长渊依然行走在旷野草地,四周野草长得有一人高,即便不是树林里也能遮蔽人的视野,谢长渊身材高大,勉强能从野草地里面露出一颗头,看清前方的方向。 只是,解决了视野问题,脚下的问题就没得解决了。 三天时间里,他多次脚下一陷,直接陷入了沼泽当中。也幸亏他有点能耐,才能拖着沉重的身躯从里边爬出来,否则他谢长渊仗剑南下,敌人没杀一个就跌进泥潭里憋死,传回去都没人敢信。 一来二去,谢长渊也摸清了沼泽地的特征,一旦看见草地比较稀疏的地方就绕着走,只是三天没洗澡,又好几次跌进坑里,他下半身已经满是泥土,头上脸上也脏兮兮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已经三天没吃饭了。 茫茫草地,除了蚊虫之外似乎没有别的生物,他有想过动手打猎,可也得先有能塞牙缝的猎物啊。 他浑身上下就带着一柄断剑和玉佩,一个劲往南方走,走了这几天也没见这荒郊野外有人家,肚子的响声也越来越大,一股饥饿感向他逼来,时间越久,越是感到乏力。 “哪怕用禅宗古法淬炼肉身,凡人之躯终究是凡人之躯呀。”谢长渊无奈自语。 突然,他耳朵一动,仿佛听到了什么细小的动静。 谢长渊环顾四周,屏息凝神,侧耳旁听,似乎听到了微弱的水声,再三确认之后,他顺着声音的方向悄悄走去,没过多久,他用手指轻轻拨开草丛,发现眼前有一个小小的水塘。 水塘四周没有人用砖石垒起,应该是天然形成的,谢长渊远远看见水塘边有一男一女趴在水塘的边上。 这男的大概五十多岁,身披兽皮,面容朴素,显然是一个在大山待了一辈子的猎户,在他身边的女人年纪比较小,也就十七八岁的模样。 他们趴在水池边,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水面,看着潭水的涟漪,似乎在确认下边有没有活物。 不多时,男人从兽皮袋里面翻出一个布包,从中取出一根鱼钩,上面系着棉线,他熟练地在鱼钩上穿过半截蚯蚓,手一甩,伴随着一阵涟漪,鱼钩无声落入水中。 谢长渊没有露面,只是躲在暗处观察着,听说钓鱼的时候最忌讳打扰,谢长渊也是懂理之人,便不擅自露面。 三人各在明暗,时间慢慢流淌过去,旷野的风吹得野草摇摇晃晃,耳边尽是沙沙声。 不知过了多久,猎户本无表情的脸开始变化,只见他眼睛一瞪,仔细盯着水面上的轻微涟漪,随着他手指感到一时抽动感,他猛地起身一拉,一条二斤的银白色鲫鱼就被拖出水面。 “噗噗噗!” 鲫鱼落在草地上,就好像不识水性的人落水一般,只能一个劲的扑腾,男猎户手疾眼快的扑上去一把摁住,一手抓头一手抓尾,将其放入了身边少女的竹篓里面。 谢长渊有些高兴,因为他看见那竹篓里面已经装有七八条水鱼,虽然形状大小种类各异,可在这小小的水塘也算丰收了。 猎户也很高兴,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把身边的少女扶起,嘴里跟她说着些什么。 看他们好像收拾东西要走,谢长渊也就从草丛背后站了出来,冲他们一招手。 “这位大叔!”谢长渊想和他们讨一条鱼。 没办法,肚子实在是太饿了,走了这么久才见到这么两个活人,当下希望全放在这里了。 可谁知,对面两个猎户看到草丛里冒出一个人先是被吓了一跳,等看清来人身材高大,而且没有头发之后,更是吓得脸色剧变。 “快走!” 老猎户拉着身边的少女就跑,看样子两人是父女关系,当然也有可能是老夫少妻。 见此二人神色匆忙,见到自己就吓得赶紧跑,谢长渊也愣了一下,可看见两人已经快钻进草丛,他不由得赶紧出声。 “大叔别怕,我不是强盗,实在是肚子饿了,想跟您买一条鱼而已,望您行个方便!” 谢长渊话语恳切,可对方却并不理会,拉着人就往回跑,谢长渊还想要不要追上去解释一下,谁知对方一嗓子就喊了过来。 “大师傅要吃鱼就自己钓吧,不要连累了老汉,实在是没这个胆子。” “....”谢长渊一头问号。 等到,老猎户走远,谢长渊才摸了摸头,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 他数日前以精铁炼体,身上的毛发早已被高温焚烬,即便他气血充足,短短几天,他的头发已经长出来了一寸,可乍一看,还真挺像一个没刮干净头皮的和尚。 而且,他本身独眼独臂的外形也平添了几分凶狠,如此一个凶神恶煞的“和尚”从草丛背后钻出来,这些小老百姓谁见了能不怕? 谢长渊只觉得好笑,不过也无妨,身前的小水塘有鱼,也算是一个自取的粮库了。 他在水池边转了两圈,才想起自己身上没有鱼钩,这没有鱼钩如何钓鱼? 思量再三,他憋出了一个主意,就是伸出他一根手指放进水池里,并且轻轻的扭动,以此模拟落水的虫子。 此法果真有效,没过多久,在谢长渊屏息凝神的注视下,一只草鱼的头逐渐从水底朝水面靠近,小心翼翼的端详着谢长渊的手指,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咬下去。 ..... 第三十六章 树林 噗的一声,谢长渊出手如闪电,未等草鱼主动来咬,他就将手指捅进了它的嘴里,旋即手指一弯,指尖刺穿了鱼嘴最薄弱的一层,顺势就把这条七斤重的草鱼拎出水面。 谢长渊开心的笑出声。 他一巴掌把这条草鱼拍死,扔到身后不远处,然后继续如法炮制,小半天的时间就钓出了四五条肥鱼。 谢长渊手大指粗,放在水里就好像一条大虫子,比较起细小的蚯蚓,更能够吸引大鱼的注意,所以钓出来的四五条鱼平均都有七八斤重,比刚才那两个猎户钓的还大了一圈。 当然,这个钓鱼的方法也是谢长渊运气好,而且他的手指坚硬,不怕被咬伤,换作旁人可不敢轻易尝试。 四五条大肥鱼横陈地上,谢长渊四周环顾,这里除了草就是草,没有可以烧火的东西,而且就算升起了火,一不小心还可能烧到旁边的草,引起一连串的巨大火灾。 思索再三,谢长渊勒了勒肚子,准备继续南下,准备再走出去一段距离,找到一处适合生火的地方,有些风险实在冒不得。 心之所想,谢长渊就从一旁拔下一些枯草,编了一条粗糙的草绳,将几条鱼拴起来挂在腰间,嘴角带笑往南走去。 沿途踏过草丛,谢长渊眺望远方,虽然看不到尽头,可是好歹身边已经有了吃食,而且他身体素质极好,精铁炼体之后也很耐饿,即便饿了三天也还有余力再走一程。 一直到日落西山,谢长渊扒开一堆枯草,看见视野尽头仿佛有一片树林,顿时一喜。 “可算是跨过草地了。”他心想。 看了一眼腰间的草鱼,他加快了脚步,没多久就走出了草地。 正寻思着找点干柴生活,突然间谢长渊神色一凝,鼻尖快速嗅了嗅。 “血腥味。”他警惕看向四周。 这里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借助着残留的日光,他没看见附近有尸体,也不知道死的是人还是动物,但是数量应该不多。 谢长渊抬起一只手,握着背上断剑的剑柄,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他轻声移步,警惕四周的风吹草动,慢慢往前走去。 等到进入树林,不久他就看见一棵大树下趴着一具尸体,看那一身兽皮只觉得眼熟,再一想,不就是先前水池塘边碰见的老猎户吗? 此地血腥味最重,想必就是案发现场了,谢长渊小心翼翼的靠近过去,警惕着脚下有没有陷阱。 等他来到猎户尸体的旁边,才看清楚这人惨死的模样。 尸体上密密麻麻的刀伤表明他是被几个人围攻,然后乱刀砍死的,血流满了一地,可能因为刚死不久,暂时还没有招惹来什么野兽。 再往旁边一看,一个大树后面有一只女人的手,无力地垂在那里。 谢长渊绕过去,发现是老猎户身边的少女,也已经死了,浑身上下一丝不挂,衣服被撕碎扔在一边,脸上满是惊恐和泪痕,死不瞑目。 “唉。”谢长渊闭上双眼,叹了口气。 想必这两人是碰上了劫道的,身上的东西还有鱼篓都被摸走了,临死之前还遭到了莫大的折磨。 谢长渊不忍见此少女死后衣不遮体,便在旁边把那粗布衫捡了起来,给少女披了上去。 他不可能给他们埋进土里,一来他们非亲非故,二来,适方才日落西山,谢长渊已经听到远处传来的狼嚎,一旦入夜,这里的血腥味将会吸引野兽前来,就算给他们埋了,最后还是会被这些牲口刨出来吃掉,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谢长渊做了能做的事,便直接起身走进林子深处,希望快一点找到能够安身的地方,他虽然不惧,可也不想在荒郊野外睡上一宿。 一路无语,谢长渊在黑夜中独自行走,因为天空中满是乌云,树林里又没有什么能够照明的,他只能凭着感觉在树林里乱逛。 等到他彻底确认今夜走不出去了,就索性找了个空地安顿下来,捡来了些木柴,用钻木取火的方式升起篝火,一个人孤独的烤起了鱼。 夜间,曾经有狼群靠近过来,可却畏惧篝火不敢上前,但是也不舍的走。 毕竟谢长渊是大个子,在野兽眼里属于看着就顶饱的那种,够它们这群狼吃一顿了。 一开始谢长渊也不在意,可是躺下去后总觉得不对劲,觉得睡觉被这群玩意盯着脊背发毛,当下便一个暴起,如同黑恶闪电冲进狼群,一把薅住头狼的后颈皮,嘶啦一声将其撕成两半。 然后,他宛如一阵狂风席卷,将四周几头体型硕大的公狼脑袋踢爆,总算把狼群给吓跑了。 也就这样,他才安安静静的躺回篝火旁。 其实他也知道,黑夜中除了这群狼,还有不会少的东西在暗地里盯着他,故意发飙对一群狼出手,顺便把黑夜中的其他东西一并吓退。 也所幸他的做法有效,这一夜在没发生点别的事,填饱肚子的谢长渊好好睡了一觉,等到第二天一缕阳光射入树林,谢长渊就起床收拾,再度启程。 山路上,他遇到了一个老妪,后者声音嘶哑,身上破旧的衣裙满是泥土,小心翼翼的向谢长渊询问有没有看见自己的儿子与孙女,谢长渊略有猜测,便将猎户和少女的情况真实地告诉了这个老妪,后者听闻神情恍惚,嘴里念念叨叨的,也不理会谢长渊,步履蹒跚的往树林的方向走去。 谢长渊想拦,想了想却又止住了,因为通过交谈,他得知这方圆百里也就他们一家只有三口人,儿子和孙女死了,她这么大年纪也很难生存下去。 而且谢长渊也不可能去照顾她,干脆就随她去吧。 两人一别,各走各路,走出去没多久谢长渊回头,蜿蜒的山路上已经没有了老妪的身影,他也就不再犹豫,撒丫子往前方飞速奔跑,很快他就离开了树林,眼前是一片开阔地。 往前再走十里便是城镇,那里就是人群汇集的地方了。 ..... 第三十七章 恽城 眼前破旧的土城不知已经存在了多少年,只能看出城门已经多年失修,墙体上已有好多处裂痕。 以谢长渊从军的经验看来,这样城池绝对承受不起攻城锤的一次撞击。 不过,虽然这地方看起来十分寒颤,可谢长渊确实挺高兴,毕竟离开北境已经快半个月了,终于再次见到有人烟的地方。 他迈开步子,很快就参与进了入城的人流当中,可因为他身材高大,行走在人群中宛如鹤立鸡群,引得四周的人频频侧目。 走近,谢长渊才看清这座城的名字——恽城。 恽城是一座小小的土城,属于南境的边缘,是最靠近北境的南方城市,因为山高皇帝远,南北两边都对其不甚重视,于是百姓生活水准低下,没什么发财手段的人们大多只能种种田,做点小生意之类的,长久下来,即便过个百八十年,小土城依旧贫穷,而且还混乱。 城门边上的木架上,偶尔还挂着几具被扒了皮的尸体,据说是官府缉拿到手的盗贼。 小城没有纯粹的王法,也没有人来执行任何合乎常理的法度,抓到作奸犯科的人一般都是用极其残忍的手段处死,然后再把尸首挂出来以儆效尤。 至于被挂出来的尸体是不是贼,那就只有官府的人知道了。 谢长渊好奇的打量四周,随着人群缓慢的走向城门,可没想到的是,他从守门官差身边经过的时候,却被拦了下来。 守门官差共有四个,其中一个红脸的大个官差明显是小头目,他个头也高,只比谢长渊矮一点点,就是他伸手把谢长渊拦下。 “干嘛?”谢长渊眉头微皱。 红脸的官差有一双丹凤眼,此人眯着眼睛上下打量谢长渊,旋即开口道。 “恽城县衙一年前已经颁布告书,一切僧侣出家人禁止出入本城。” 红脸官差的声音浑厚,听起来宛如一尊大鼓在敲响,他的神情不容置疑,挡住谢长渊的手也迟迟没有放下。 闻言,谢长渊脸就沉了下来。 “我不是和尚。” “不是和尚?那你怎么头发这么短?”红脸官差讥笑道。 在长生大陆,一般成年男子都会蓄发,普通人家的男人或有披头散发,亦或者拿根细绳扎起来,至于富贵人家,那便会立冠束发,或者用簪子扎起来。 而头发短的或者没有的,普遍认为就是出家人。 而谢长渊如今这副尊容,就和没刮干净脑门的和尚没啥区别。 谢长渊无奈的摇了摇头,心想炼个体而已,没想到头发这等小事还能演变成麻烦,早知如此,就应该追问紫霞有没有快速生发的方法。 一时间,两人便在城门口僵持了起来,一个坚持要入城,一个坚持不给进,两人争执的声音越来越大,后面入城的队伍也变得越发冗长,全给堵在这里了。 渐渐地,后面的人们逐渐不满,抱怨声此起彼伏,闹得不可开交。 就在此时,城内有一支人马闻讯赶来,领头的人也是身穿公服,同样是大个头,一脸络腮胡,长得豹头环眼,满面煞气。 可是,此人那双圆瞪瞪的眼睛看起来却又颇为和气,与他的相貌有些出入。 “老朱,什么情况?” 豹头大汉边走边说,走近前拍了拍红脸大汉的肩膀。 后者一见是熟人,便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讲了一遍,闻言,豹头大汉也古怪的看了谢长渊一眼。 三名大汉在此互相凝视,场面有些凝重,以至于后面长长的队伍也安静了下来,细看这三人是否要打起来。 半晌后,豹头大汉开口道。 “这位兄弟,能否让我瞧瞧你的脑门?” 闻言,谢长渊就明白了他什么意思,直接下巴一低,把自己的天灵盖展示给他们看。 凭谢长渊的能耐,并不害怕他们趁机偷袭自己,他也只是想安安静静的进城,借城过道,少走一些弯路罢了,如果将他惹急,动起手来吃亏的还得是这两个官差。 这俩人哪里知道,眼前的谢长渊可是能够搏杀金丹修士的猛人? 两名官差仔细端详一番,确定谢长渊的头上没有僧人受戒时形成的戒疤,心中的疑虑也打消了大半。 “你进城来所为何事?”红脸大汉问了一句。 谢长渊道“借道。” “那你过去吧,别怪我没提醒你,进城之后老实点。” 红脸大汉说完,就往旁边退了一步。 谢长渊看了他一眼,脸上是没有什么好脸色了,只不过也得亏这名豹头大汉出面调解,所以看向后者的眼神还比较温和。 经历了小小的插曲,谢长渊终于迈进了恽城。 ..... 恽城很穷,这是谢长渊的第一观感。 放眼望去,街道两边的房屋都是土砌的,屋顶上有瓦片的都没几家,大路也都是土路,没有砖石,行人和驴马从上面走过的时候都会扬起一片尘土。 而且也没什么像样的店铺,整条街也就一间小小的茶社,还有一家卖猪肉的肉铺,其余商贩都是采用摆摊的方法上街谋生,有卖糖葫芦的,草棍上面插着的糖葫芦没有一串不沾点尘土。 “也太穷了吧。”谢长渊撇嘴道。 他早年行走在大秦王朝,曾经居住过繁华的咸阳城,造访过五大宗门见识仙家盛景,也曾单骑南下,在南境短暂的游历过,见了不少大世面。 上次南下,他远远地看见过恽城,不过也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小小的土城并不能引起他的注意,当即便策马而去,选择了好走的官道一路南下。 如今亲自踏进来,对于贫穷二字确实有了新的认识,这还不如自己乡下的村子呢。 谢长渊摇了摇头。 如今进城,除了借道过府之外,谢长渊也另有打算,那就是找一家铁匠铺。 他背后的巨剑只剩半截,能用,可终究少了半截,打起架来诸多不便,此行南下可能危机重重,没趁手的家伙怎能行? 就这样,他沿途打听城内铁匠铺的消息,在人群中缓慢前行,还未问出点眉目来,视线突然被一个颇为眼熟的鱼篓给吸引着了。 ..... 第三十八章 入城 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背着鱼篓,站在乱哄哄的街边,四下观望着。 仔细一看,小孩背上的鱼篓装着一条草鱼,通过他时不时的吆喝,可以明白他在卖鱼。 一条鱼并不能引起谢长渊的注意,真正令他在意的是那个鱼篓上面绑着的紫色布条,他稍微回想了一下,才想起这个鱼篓好像是昨日在草地偶遇的那两名猎户的。 两名猎户一男一女,关系应该是父女,出草丛的时候就被杀死了,谢长渊看见尸体时,猜测是被劫道杀害。 如今在这恽城里,死去猎户的鱼篓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而且还在一个小孩身上? 未等谢长渊多想,背着鱼篓的小孩似乎发现了什么,窜到大街中央拦住了一个人。 “大爷!买条鱼吧,昨天刚打上来的,忒新鲜了,拿回去熬鱼汤可美!”小孩拉住一个成年男子的衣袖,小脸上浮现出一丝渴望。 谁知,那名成年男子看到他,却露出厌恶的表情,旋即一巴掌把他拍倒在地。 “兔崽子,别拿老子当傻子!”成年人骂骂咧咧的走了。 见状,街上的人都如视无睹,全当没看见一样在小孩的身边经过。 谢长渊刚要上前,大街另一边就走来了一个白面书生,小心翼翼的把小孩搀扶了起来,拍拍他身上的尘土,询问他有没有事。 而小孩似乎又抓住了希望,拉着白面书生的袖子。 “大爷,您不是本地人吧,试试我们恽城的草鱼吧,熬汤可美哩!” ..... 白面书生一看就是外地人,当下有点不知所措,可看在小孩殷勤的目光,不买又过意不去。 可是刚刚那人一巴掌把小孩打倒,鱼篓里面的草鱼已经掉在地上,顺便还被路过的人踩了一脚,鱼眼睛都爆浆了。 一时间,白面书生犹豫了起来。 小孩眼睛一转,仿佛看出了书生的疑虑,当下兴奋道。 “我家里还有鱼,都是昨天刚打的,大爷你随我去拿吧,保证新鲜!” 就这样,白面书生拗不过小孩的殷勤,最终只能跟着小孩回家买鱼,不远处的谢长渊见状,默默的跟了上去。 三个人前后走过大街,在犄角旮旯处绕了几个弯,白衣书生就被带进了一条狭窄的巷子里面。 谢长渊一路跟随在后,等白衣书生进入小巷便止住了脚步,这种巷子太窄,他跟进去难免会被发现。 他站在巷子口对面,似乎那条巷子里还有些拐角的地方,书生进去之后就没影了。 不久,从巷子口里面鬼鬼祟祟出来了五六个小孩,他们平均十二三岁,鬼头鬼脑的,确认没人在意他们就钻进大街,顺着人流跑了。 谢长渊认出了刚刚卖鱼的小孩就在其中,背上的鱼篓也还在身上。 “不对劲。”谢长渊注视着那群小孩离去的方向。 他刚刚好像看到,那些小孩的衣服上隐隐带有血迹,当即两步并作三步进了巷子。 巷子狭窄昏暗,隐隐地还散发着粪便的臭味,刚进去就碰到了一个拐角,似乎连着另外一条巷子,平日里估计没有什么人会走这里。 一转身,谢长渊就看见白衣书生倒在地上,已经气绝身亡。 此人年纪不过三十来岁,鲜血染红了白衣,是被人乱刀砍死的,这样的死法令谢长渊不由想起昨日的老猎户。 “.....”谢长渊看着尸体,眼神凝重。 检查一番,书生身上的钱袋已经被摸走了,下手的人估计和昨天是同一拨,基本断定就是那群小孩子。 万般没想到,世风日下竟然有人如此狠毒,杀人越货不说,那老猎户身边的女儿生前还遭到了强暴,而这一切居然是一群孩童所为。 谢长渊冷笑一声,当即拍拍手上的灰,转身离开了巷子,重新汇入大街的人流当中。 此时与他无关,他并不想在陌生的地方多管闲事。 ..... 多方打听之后,谢长渊打听到恽城当地就有一家铁匠铺,规模还算大,师傅加徒弟一共三十多人,很少有铁匠铺开到这么大规模。 按照路人的指引,他很快就在城南的大街边找到了这家铁匠铺子——巨锋号。 这家巨锋号在恽城也算出名,领头打铁的师傅风评上佳,铺子里除了打造锅碗瓢盆,也会打造一些兵器。 一个铺子二三十号人,也算是一个小小的民间势力,从门口往里看,院子里的打铁炉就不下十座,里边的弟子们赤膊上身,挥舞着大铁锤,个个都是膀大腰圆的壮汉,夸张的肌肉线条上流淌着滚圆的汗珠,不少从门口经过的妇女都忍不住朝里头眺望,有的红着脸走开,也有大胆的叽叽喳喳的讨论着。 谢长渊看着不错,就背着断剑走了进去。 走入打铁铺,一股热浪迎面袭来,在满是秋意的天里宛如回到三伏天。 谢长渊对此并不陌生,毕竟欧冶峰老爷子当年铸剑的时候他也在围观。 当谢长渊的身影出现在院子里的时候,一名正在抡锤的汉子就注意到了他,当即放下锤子走上前来。 “要打什么?”汉子简洁明了。 谢长渊也不废话,直接把背上的断剑拔了出来,平举在身前。 “给我补好。” 谢长渊的剑已经不能叫剑了,整个就是一条大铁块,完整的时候称重就足有三四百斤,如今断了一半,好歹也有接近二百斤。 这么一把大家伙被谢长渊单手举起,跟前的汉子也是一惊。 他常年混迹打铁炉,一眼就能看出这柄断剑的重量。 汉子看了谢长渊一眼,旋即双手接过谢长渊的重剑,入手的时候双臂一沉,险些没接住。 他回头喊来几个师兄弟,其中一个被簇拥着的人估计地位不低,他也掂了掂断剑,睁大眼睛似乎在观察这柄剑的材质,同时猜测锻打的手法。 看了良久,他让谢长渊稍作等候,回过头从屋子里喊了一声。 “师傅!” 谢长渊静静看着一切,其他的汉子也停下了手里的活,纷纷过来围观谢长渊的断剑,嘴里窃窃私语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随着一个中年男人从屋内走出,他用极其粗壮的手臂拨开人群,径直走到谢长渊身前,随着他的出现,身边的一群徒弟都安静了下来。 ..... 第三十九章 没有钱 中年男人的出现,使得嘈杂的打铁铺逐渐安静下来,院子里面只剩下火炉焚烧的声音。 他的双臂粗壮,一看就知道是打了一辈子铁的,他单手接过谢长渊的断剑,看着豁口仔细掂量一番,又用手摸了摸,眼神流露着赞叹。 “好剑。”他忍不住开口。 旋即,他看向谢长渊。 “这位小兄弟,可否告诉我铸剑之人名讳?” “不行。”谢长渊摇头。 欧冶峰天下闻名,不过老爷子并不喜欢出名,谢长渊自然而然不会把他的名字透露出去,免得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而且他是来打铁的,不想多说废话。 见谢长渊不给面子,中年人也没说什么,思索了片刻说道。 “铸剑之人技艺高超,我自认没这个本事能够把这柄断剑复原,不止是我,哪怕你将方圆七百里内的铁匠都找来,也没这个本事。” “好吧。”谢长渊就要拿剑走人。 中年男人却连忙摆手。 “慢着,虽然我无法将其复原,但是也能照着样式给你打造一把一模一样的,价钱我可以只算你一半,但是这柄断剑归我,行不?” 他的话述诚恳,显然是想要留着断剑好好研究一番,希望能够在锻造兵器的道路上再有精进。 谢长渊闻言,心想一把断剑也没什么太大价值,虽说是出自欧冶峰之手,不过这玩意他这些年打断了足有四五把了,也就是个消耗品,留给他们也无妨。 他开口问道“你打造出来的,比起这把如何?” 中年男人老实道“不敢企及,但能赶上一半。” 谢长渊不假思索秒回“那你给我打三把,算我一把的钱,断剑归你。” “成交!” 老爷们之间的交易就是爽快,虽然中年男人看似做了一笔很亏的买卖,但其中价值只有他自己知晓,即便用三把巨剑换这半把他也觉得值当,不过开门做生意,那一把剑的钱也还是要的。 于是乎,他们商量好了价钱,把取剑的时间定在了七天后。谢长渊把断剑留在这里,转身走出了巨锋号,街上依旧人声熙攘,满是形形色色的路人。 谢长渊长叹一口气,心想,得想办法搞点钱了。 ..... 直到谢长渊从巨锋号走出来时才想起,他压根就没带钱在身上。 昔年,谢长渊在大秦官拜上将,并且多次出征时受命前部正印先锋官,在咸阳城里也有自己的一座府宅,算是颇有资产,可问题是,他这次出门根本就没带钱。 原本,他打算追回谢长灵就立马返回北境,直到白裙少女的出现,一番言语令他不得不继续南下,钱这方面的问题根本来不及去想。 刚才商量来着,三柄重剑算一把的钱,一把重剑需要四百斤生铁,再加人工费也得六两银子。六两银子不算大钱,也就寻常人家半年的吃穿用度,对于谢长渊而言更不算什么了,可问题就是,他连六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是真的没钱! 谢长渊摇了摇头,他看着熙攘人群,心想,就算把这条街所有人的身上全搜刮一遍都未必能搜出六两银子,毕竟这里真的太穷了。 而七天的时间里他还得拿出这笔钱,才能把东西从打铁铺提走,估摸着,这种小地方也不会给他赊账的。 谢长渊掏出联系紫霞的玉佩,询问对方有没有办法给他空投点银子,而紫霞知道后干脆就不去理会谢长渊,谁会为了六两银子再开启一次传送阵?吃饱撑着吗? 就这样,谢长渊无奈的收起玉佩,干脆蹲在了街头,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流,心里盘算着怎么挣钱。 就算找个临时的活干,什么活能在七天的时间里能挣到六两银子呢?拦路抢劫?还是学那群小孩把人骗到没人的地方咔嚓了,然后把钱摸走?不行,太缺德了。 谢长渊边想边摇头,想了很久还没想出办法,这一蹲就从下午蹲到夜里,又从夜里蹲到第二天清晨。 此时,太阳渐渐升起,阳光照射进土城,街道上还有未散去的晨雾。 因为很早,街道两边只有零星一两个摆摊卖早点的,他们也不用吆喝,需要的人自然会过去要个座吃饭。 谢长渊一脸憔悴的蹲在原地,两只眼睛隐隐的都有红血丝浮现,一夜的时间他盘算过无数种赚钱的方式,可统统被他自己否认了。 挣快钱,就必须犯法,不犯法就挣不到钱,他也想过要不要上山打猎,用兽皮啥的来换点钱财,可是在这种地方,兽皮又能值多少钱?这里的山形地势最多只有野狼狐狸出没,能卖骨的老虎和能卖胆汁的大黑熊是没有的,他先前在林子里都没有见过有这两种生物活动的踪迹。 谢长渊越想越乱,没想到他堂堂八尺大汉,居然会为了六两银子烦恼至此,可当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了。 “早知道就和老板砍砍价,用一把断剑跟他换三把好的。”谢长渊懊悔。 突然,谢长渊摸了摸肚子,好像又有点饿了。 这十天的时间里他就吃过一顿,还是从水塘里钓起来的草鱼,如今早就被他消化一空了,而且街上又有卖早饭的摊子,闻着味他就肚子来劲。 想了想,他起身走向一个包子摊,和摆摊的中年人商讨着能不能和他赊俩包子,最终被无情拒绝。 后来,他又跑到旁边的汤面摊,结果也是一样。 土城的人都是做小买卖的,概不赊账! 谢长渊苦笑不已,心想干脆出个城,到山里面动手逮几只野味算了。 刚想动身,他没留神得往前看了一眼,忽然眼前一亮,瞧见街道尽头的一个摊子上坐着一个红脸大汉。 “这就是缘分呐。”谢长渊嘴角一弯。 这名红脸大汉,就是昨天进城时阻拦他的公差,估计一大早起来去衙门点卯,顺便就在路边吃顿早饭。 谢长渊面带笑意,大跨步的走了过去,径直来到红脸大汉的面前。 红脸大汉正在嗦面,忽然只觉得一片乌云将自己笼罩其中,抬头,只看见一个独眼独臂的高大男子笑咪咪的看着自己。 “干嘛?”红脸大汉一脸懵逼。 紧接着,一个砂锅大的拳头就落在他的脸上。 ..... 第四十章 来钱 未几,土城内唯一一条主干道街尾的早摊上,谢长渊正坐在凳子上,手捧一碗馄饨大快朵颐。 他面前摆着满满的一桌馄饨,根据他的吩咐,摊主还在一旁接着做,似乎这一桌还不够他吃的。 在谢长渊的身边坐着一位红脸大汉,他鼻青脸肿的捧着碗,一边愤愤的看着谢长渊,一边端起碗嘬了一口汤,脸上的伤痛得他时不时抽动脸颊,然后嘴里倒吸一口冷气。 “你小子胆子还真大,竟敢当街殴打官差。”红脸大汉冷哼一声。 就在刚刚,谢长渊突然出现,二话不说将他胖揍了一顿,一开始大汉也懵了,心想吃个早饭找谁惹谁了,莫名其妙就挨了一个炮捶。 以他那暴脾气,站起来撸袖子就要动手,以他炼体四段的境界,在这小小的恽城还真没几个敌手,先前这小子偷袭得手不过是占了他没防备的便宜罢了。 可谁知,真动起手来,他的拳头愣是没能挨着谢长渊一下,反倒是后者一顿老拳直接招呼到他脸上,在谢长渊手中,他一个堂堂炼体四段的狂人居然被全程碾压。 当他趴在地上问谢长渊究竟为何打人的时候,后者才说了一句“我要你请一顿。” 红脸大汉差点没当场背过气去。 红脸大汉姓朱,全名叫朱横,是恽城县的马军班头,既是军官也是衙差,毕竟小小县城人才不多,身兼多职也是正常。 这一顿老拳下去,朱横也算是被谢长渊打服了,爬起来找了个座,气呼呼的给谢长渊要了几碗馄饨,二人这才坐在一起吃早饭。 谢长渊是独臂,没有手拿碗筷,再加上肚子实在饿了太久,吃馄饨就跟喝水一样,一仰脖咕嘟咕嘟就是一碗,也没人知道他究竟嚼不嚼。 他顺手把空碗放在旁边,仔细一看,那空碗已经摞起来膝盖那么高了,他却欲犹未尽的样子,伸手又端起了一碗热乎的,同时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实在没办法,我出门没带钱,都饿了十几天了,这不正巧看见你了,就.....”说到一半,谢长渊就忍不住哈哈大笑。 谢长渊确实觉得好笑,心想这人饿急了当真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再加上一晚上脑子里都在思考是否要采取勒索威逼的方式挣黑钱,一起身就看见红脸的朱横在前面吃饭。 原本谢长渊就看他不顺眼,过来直接一顿武逼,让对方掏钱给他吃顿抱的,既出了昨天的一口气,又可以吃上一顿饭,想来也没啥不好,美滴很。 所幸这个朱横也不是个小气人,再加上被谢长渊的武力折服,这顿饭他虽然没好脸色,但是这钱也出得心甘情愿。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茬,谢长渊如同风卷残云干下了十几碗大馄饨,擦擦嘴似乎已经吃饱,便招手让老板过来,让他找朱横结账。 后者一脸不忿的买了单。 ..... 温饱过后,谢长渊与朱横并肩走在街上,期间引来街上的路人们频频侧目,朱横也是本地人,在此生活这么多年,未见过这位朱都头被人打成这个样子。 面对路人的指指点点,两名大汉却恍若未闻,默默走在大街上。 谢长渊开口道“还得麻烦你一件事,想问你借六两银子。” 闻言,朱横脸色一沉,心想你小子揍了我一顿,白嫖我一顿饭钱不说,现在还敢得寸进尺的敲诈? 朱横停下脚步就要发作。 “你这是想敲诈勒索,老子打不过你是真,可你也得掂量掂量,我可是朝廷亲命的官差!”朱横的眼色带有几分警告。 两人一前一后站定,气氛突然变得凝重起来。 朱横虽然表面硬气,可心里可不这么想。他一个炼体四段,一个人能在四五十个精壮汉子的围攻之下毫发无伤,并且保证全部反杀,这是几年前剿匪时候做出来的真事,并且在恽城一度传言。 而今,面前的谢长渊却给了他一种诡异的恐惧感,他能察觉到前者并不是炼体狂人,也不是什么修炼者,可是在人家面前,自己愣是如同一个孩童一般,根本无有还手之力。 刚才早摊上早已见出分晓,毋庸置疑。 他甚至准备好当街殉职的准备了,为了官差的颜面,为了六两银子,他要硬到底! 谢长渊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思考要不要继续开口,但最终无奈的叹了口气。 “不借就算了。”谢长渊道。 朱横很诧异,这和他想象的敲着勒索不太一样。 “你不继续勒索我?”他疑惑的问。 闻言,谢长渊瞥了他一眼,沉默地摇了摇头。 ‘谁他妈勒索你了。’谢长渊内心想着。 眼见如此,朱横就纳闷了,心说这小子真的只是想借钱?早上揍自己一顿就是因为没钱吃饭? 两人站在路中间,谁也没说话,正当谢长渊思考着要不要去找昨天城门口碰上的另一位官差借钱时,朱横忍不住开口了。 “以你的身手想搞点钱不应该是难事,怎么会落魄到这般境地?” 谢长渊并没有细说自己的来历和遭遇,毕竟人在外地,不适合跟别人兜底。 于是只是告诉了朱横自己从铁匠铺出来之后发现没带钱的事情,等把事情交代明白了,朱横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我说你也是够缺心眼的,哪有人出远门忘记带钱的。”朱横忍不住讥笑一番。 谢长渊面无表情的看着朱横,心说给你个眼神自己体会。 “少废话,有钱给钱,没钱走人,别耽误老子出城劫道。” 话毕,谢长渊甩甩手,扭头就要走人,这就给朱横拦了下来。 “诶诶,你多大胆子,敢当着老子的面出去劫道?”朱横瞪眼。 谈话间,耳尖的路人们听到了劫道两个字,吓得脸都白了,纷纷远离了两人,看向身披公服朱横,眼神更是古怪,嘴里叨叨的不知在说什么。 碍于公差的身份,刚才的话题让朱横的大红脸露出了尴尬之色,当即拉着谢长渊走到另外一条街,找了一个墙角站定。 他抬了抬下巴“六两银子可是我半年的俸禄,不可能说借就借。” 谢长渊切了一声,扭头就要走人。 朱横再次把谢长渊拦下,心想这人脾气怎么比自己还急。 然后,他神秘的说了一句“不过,眼下倒是有一趟私活可以让给你,事成之后,六两银子不成问题,只多不少!” ..... 第四十一章 青山城 “哦?”谢长渊眼前一亮。 说心里话,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跟别人借钱,从小到大,他都是被借钱的那个,只要有人跟他张嘴,不管熟不熟,只要确定好还钱日期,他通常都是银子一递,然后就没下文了。 这次和朱横借钱也是无奈,有钱就借,没钱拉倒!可听说有一趟私活时,谢长渊心里是高兴的,能自己挣到的,总好过跟别人借,一直惦记着,心里总是特别膈应。 朱横接着道“隔壁的青山城有家正兴镖局,前阵子请我帮忙押一趟镖,我估摸着这一趟不简单,到现在还没答应人家,你小子要是有心,我可以推荐你去。” 衙门公差一般只办公事,这是律法明明白白规定的,如果有公差私自为民间势力办事并且收受银两,逮到就要从重处置,只不过恽城山高皇帝远,朝廷的律法在这里并不能得到有效地实施,尤其是犯案人还是知法犯法的公差,这种赚私钱的事一般知县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久而久之也就成了常态了,只要别把事情闹大,想怎么干都没人拦着。 这一趟,正兴镖局给出了比以往都要多的薪酬,如果谢长渊亲自走一趟,赚来的钱足以支付铸剑的费用,没准还能剩不少。 只不过,谢长渊抓住了重点。 他眯了眯眼睛,神情严肃地问道“怎么个不简单法?” 他想挣钱,但不想招惹麻烦,尤其是听说现在十二神宫的人正在找自己,如果结伴押镖,目标太明显是一回事,万一出点事情还会连累旁人,所以谢长渊心里还是保持谨慎的态度。 朱横也是痛快人,也不隐瞒什么,直接和盘托出。 原来,在青山城里面共有三家镖局,分别是正兴镖局、威远镖局和镇远镖局,其中正兴镖局是最老牌的一家,成立历史最久,至今已经传到第三代家主。 但是很可惜,当代家主为人耿直,一心走镖,从来不去给衙门送钱打点,而另外两家就不一样,平时和衙门走得近,没少给知县大老爷送礼,日子一久三方混熟了,便商量着怎么整垮正兴镖局。 这不,通过三家人的携手,正兴镖局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只要是他们押送的镖,十趟里面就有九趟被劫,回来不仅要面临数倍的赔款,还要给殉职的镖师家里丧葬费和安家费。 日子久了,正兴镖局入不敷出,镖局里面的镖师也见风使舵,纷纷离开了镖局,转身投奔了另外两家。 现如今,青山城虽然还是挂牌三家镖局,可正兴镖局已经不行了。 这回,听说正兴镖局家主李闯下狠心了,接了一单送往白龙城的镖,这趟镖的委托人是谁不知,只听说都是十分重要的物品,假如丢了,镖局就得赔上全部家产,彻底滚出青山城。 朱横接着说“青山城里面也有炼体四段的高手,但是正兴镖局不敢请,估计是怕这些人收了钱,路上不安分,这才跑到恽城来找我帮忙,不过呢,我也不是傻子,这趟镖如果送成了,正兴镖局就能峰回路转,可我也就跟着一起得罪了隔壁的大人物,为了区区几两银子划不来。” “所以你才顺便让给我。”谢长渊一挑眉。 朱横默认点头。 这种涉及官府的江湖恩怨很常见,无非就是不送钱的人会被排挤出去,拍马溜须的人才能站稳脚跟,此事不管是谁,哪怕是炼体狂人也不愿意卷进来,何况报酬也就那么点钱。 但是谢长渊的情况就不同了,他本是远行之人,途径任何地方,他的身份都只是一名过客,不怕得罪人,也没有谁得罪不起,不过区区一个知县和两个镖局,在谢长渊面前翻不了天。 更何况现在他还缺钱呢?至于十二神宫方面,有没有人来追杀他还是一回事,即便来了,以谢长渊的能耐,未必不能应付。 思索再三,谢长渊认为这趟活可以考虑,于是便详细问了一下情况。 “青山城距离白龙城多远?” “二百里地,往返需要六天。” “能给多少钱?” “二十两白银。” “行!” 谢长渊当场拍板决定,干就完事了! 一经决定,谢长渊就陪同朱横去衙门请了假,后者也是个爽利人,两人不打不相识,一顿下来还真的处熟了,于是朱横亲自骑着马,准备带谢长渊去趟青山城的正兴镖局。 只不过,以谢长渊如今精铁炼体之后的身体,体重早已超过了三百斤,整个衙门的马厩竟找不出一头能够将其驮起的马,一时间场面有些尴尬。 “这位兄弟虽然人高马大,没想到身子骨竟然这么沉,衙里边精料饲养的好马都驮你不起!”看管马厩的马夫忍不住挑起了大拇指。 谢长渊按了按额头,心想自从精铁炼体后,先是烧了头发被人误认为和尚,现在又因为体重原因不能骑马,这趟出门可当真诸事不顺! “实在不行,老朱你骑马往前走,我在后头步行跟随也行。”谢长渊无奈妥协。 朱横自然是不好意思的,两人一番商榷,最终在后院里面牵出了一头壮硕的大青牛。 牛这种生物承重能力远胜于马匹,毕竟人家四肢粗壮,腿也没有马的长,常年在田地里耕种,练出一身蛮力,用来做谢长渊的坐骑再适合不过。 谢长渊拍了拍大青牛身上的肌肉,似乎颇为满意,旋即亲手给它装上了特大号的鞍子。 二人整顿一番,谢长渊抬腿跨上大青牛,后者仿佛在一瞬间承受了出乎预料的重量,腰腹瞬间往下一沉,但是很快又拱了回去。 谢长渊胯下一头大青牛,跟随在衙门都头朱横的身边,两人浩浩荡荡的走上街头,居然颇有一丝威风。 沿途,没有人觉得这一场面滑稽,毕竟谢长渊曾经是大将,即便骑在牛背上,一股威严散发而出,震慑一群平民百姓绰绰有余。 两人一路无话,默默驶出恽城大门,拨转牛头直奔青山城! ..... 第四十二章 正兴镖局 青山城,距离恽城只有十里地,两城比邻,分居南北,相隔不远可是区别却十分的大。 这青山城,外围的城墙高二十丈,通体都是由巨石堆砌而成,坚固且美观,令人望而生畏。 城门前,谢长渊胯下大青牛,在朱横的随同下通过了守城军卒,顺利走入青山城的管辖范围。 “相隔区区十里,怎么贫富差距会这么大?”谢长渊心中纳闷。 朱横似乎看出了谢长渊的疑惑,当即笑着解释道。 “青山城是一座新城,立城至今不过五十余年,里面的有钱人大多是从恽城迁过来的,说起来这里的百姓和恽城那边的还算是同宗同源。” 当一座新城建立时,往往落后的老城里面的人都会走出来,去往新的地方谋求更好的生活,自古如此。 只不过,眼前这座崭新的大城和小土城比起来,这差距也是在是大了点。 路边,有些告示栏上面贴着公文,谢长渊瞥眼一眼,大概看了个明白,似乎是最近几个月城内都禁止和尚道士走动,一旦逮住的话,还要缉拿送往国都,谢长渊若有所思,摸了摸自己头顶上的寸发,想起了昨天入城时候的遭遇。 他开口问道:“现如今在长生大陆缉拿僧道的程度已经这么严重了吗?” 朱横点头“是啊,过去五六年,南方的宗门和各国都投靠了十二神宫,那十二神教已经逐渐成为了咱们东土唯一的正统信仰,只要是未有归顺的宗门一律被定做邪教,从修仙之人到炼体狂人,甚至于民间普通的僧道都受到了巨大威胁,听说咱们宋国也准备投靠十二神宫了,所以现在就是在表忠心,一旦抓到和尚道士直接送到国都,存够了就送往南边。” 一句话讲完,朱横的头不禁摇了摇,这种差事他最近几年是做的很不痛快的,原本道教与佛教早已在东土扎根千年,在不同的时期此二者各有盛衰,自然而然的发展到了今天,可如今信个佛信个老君却反倒成了罪了。 他这个武夫也想不明白,堂堂东土,怎么会被一群来自西方的妖魔鬼怪骑在头上颐指气使了。 说多了都是郁闷,两人时不时的搭上几句,很快就来到了城东的玉石街,正兴镖局就在此处。 正兴镖局门户高大,看起来高墙阔院,可如今已经人影萧条,许多镖师走的走死的死,一个月下来都接不到一趟镖,门前的街道都许久无人出来清扫。 冷冷清清的镖局门口,一名年轻的镖师懒洋洋的坐在藤椅上面,摇摇晃晃的,感受着秋风当中的一丝凉意。 忽然,他耳朵听到动静,睁眼一看,忽然看见一名独眼独臂的男子和一位红脸大汉出现在门前,二者一人骑马一人骑牛,再加上都是人高马大,一眼看去竟颇有威势。 谢长渊他不认识,可这位红脸大汉可是在附近几座城里出了名的炼体四段高手,当初去请人家押镖就是这位年轻人亲自上的门。 眼见朱横到此,小镖师立马从藤椅上面站起来,满脸笑意的迎了上去,客客气气的把两人接进了镖局。 近几个月来,这还是正兴镖局第一次来客,而且来的还是先前去请的朱横,自然要表现得恭维一些。 所以,镖局里仅剩的十几个人都很热情,他们都是镖局的老人或者多年的家仆,对于这趟镖的重视程度,丝毫不亚于家主李闯。 只要这趟镖能成,镖局就能起死回生。 谢长渊二人在大厅等候,有家仆在旁边伺候着,未及,一名身材魁梧,面色却有些蜡黄的中年男人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此人浓眉大眼,方脸阔口,满面的豪气,只是他面色蜡黄,仿佛身体抱恙。 可身为家主,他还是保持着精神抖擞的姿态,来到大厅前就对朱横抱拳拱手。 “朱都头!日盼夜盼,终于等到您了。”李闯哈哈大笑。 两人一顿寒暄,马上分宾主落座,酒席也随后端了上来。 李闯的身边还站着一对年轻男女,都是二十岁出头,那男的眉眼与李闯十分相似,不难猜出其身份。至于女的倒是生的很俊俏,其眸子清亮,上面两道剑眉,皮肤呈健康的小麦色,一头青丝扎成一道干净利落的马尾垂在身后,颇有英气。 谢长渊看了一眼,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妹妹谢长灵。 而且谢长渊也发现,在李闯和朱横聊天之际,这名留着马尾的俊俏女子看着满桌菜肴神色颇为古怪,想必是最近一段时期,镖局都没有摆过这么丰盛的酒席。 他们身为家主的子女,自当站在一旁静候,没有他们入席的资格,而谢长渊作为客人,却能频频起筷,吃得不亦乐乎。 谢长渊夹着一块肉放进碗里,旋即转过头说了一句。 “你们也坐下来吃吧,站着不累吗?” 谢长渊好意的一句话,却让现场突然变得尴尬,青山城长幼尊卑分明,没有家主的吩咐,其子女妻室都不得入席,更何况说话的还是身为客人的谢长渊? “哼。”马尾女子哼了一声,旋即把头撇到一边,没有搭理谢长渊。 家主李闯干笑了两声,这才点头让一双儿女坐下来一起吃。 酒过三巡,李闯已经有了几分醉意,他双目灼灼的看向朱横。 “朱都头此次前来,可是给我李某人带来好消息的?” 李闯话语诚恳,显然,他对朱横寄望颇深,很希望对方能够出面帮他押送这趟镖。 他本身也是炼体四段,是正兴镖局的第一战力,只可惜上了几岁年纪,再加上镖局的事积劳成疾,现今身体患病,自感无力押送这趟重镖。 而青山城内的炼体狂人他信不过,因为其中很多都收了知县和其余两大镖局的好处,不愿意出面帮忙。 这不,他就把最后的希望放在了朱横身上。 李闯正式进入主题,身边一对儿女也在这时候放下了碗筷,眼神中带着期望看向朱横。 可谁知,朱横的大红脑袋却摇了摇,表示他本人不会出面帮这个忙,但是他可以推荐一个人。 话毕,他伸手指向了身边的谢长渊。 ..... 第四十三章 卑鄙无耻之徒 “他?”马尾少女李青神色诧异。 不仅是她,就连家主李闯,和胞兄李昱也怔了怔神,有些没反应过来。 眼前的谢长渊虽然相貌堂堂,身材高大,可浑身上下却感受不到一丝修炼者的气息,也不像炼体狂人,反倒是缺了一只左手和一只右眼,乍一看还有些凶神恶煞。 可是这一趟镖意义重大,不是随便让一个看起来挺凶的人走在前头就能平安送达的,得有实力啊! “这.....”李闯面露为难之色。 正当他思考怎么把话往下说的时候,他的女儿李青率先开口了。 “敢问这位壮士,如今炼体几段?”少女声音清脆,可又有一丝好听的磁性。 “在下早年确实有炼体,但如今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炼体半个段都没有。”谢长渊一脸老实的交代了。 饭桌上安静了下来,李闯父子三人齐齐看向谢长渊,神色颇为古怪。 李闯又看了一眼朱横,眼神当中颇有一丝不悦,可很快就化作了无奈。 他道“既然朱都头无意帮忙,又何必来此消遣我们一家呢?” 话毕,李闯脸上露出了疲态,让原本蜡黄的脸看上去更加憔悴了几分,似乎强打起来的精神一下子就泄光了。 一双儿女在旁面色不善,好像下一刻就要下逐客令。 尤其是大儿子李昱,此时身子微微前倾,炼体三段的气息逐渐显露出来,但是很快就被他老爹一眼给瞪了回去。 如今镖局经营不善,对外还是需要和气,即便是上门来消遣他们的,也不能明着翻脸,这年头得罪谁都不行啊。 眼前气氛不对,朱横立马用手肘顶了一下谢长渊,报以一个责怪的眼神。 旋即他赶紧赔笑。 “李镖头不要误会,这位朋友是我的新交,和我也是不打不相识,您看见我脸上的淤青没有,就是被他给打的。” 说话间,朱横特意把脸凑了上去,李闯也凑上来认真看了两眼,虽然朱横天生一张大红脸,即便被人揍了也不会很明显,可仔细一看还是能看出来的。 李闯顿时一挑眉,似乎觉得挺稀奇,可又不敢全信。 朱横再怎么说也是外人,他嘴里说的话又怎能全部相信呢?可这脸上的伤确实假不了。 “这...”李闯忍不住看了一眼谢长渊。 而谢长渊本人却没说什么,只是全程保持着微笑,就算感受到对方的怀疑也不恼,毕竟,人家是给钱就是老板! 可是,谢长渊表现的越是老实,年轻人就更加不信此人能够暴打炼体四段。 就如李昱兄妹,一致认为这两名大汉就是收了其他两大镖局的钱,专门上门来挑事的。 正兴镖局这一趟镖,直接关乎了镖局的存亡,他们谁都不敢懈怠,更加不会相信一个断臂独眼的残废能够挑起大梁。 年轻人就是气盛,当下大郎李昱就站了起来,束了束手上的护臂。 “空口无凭,咱们不妨手下见真章,吹大的牛皮不算真本事。”李昱朗声道。 他年纪刚过二十,自幼习武,如今已经是炼体三段的实力,在整座青山城都属于年少有为,至今同辈当中罕见敌手。 既然有人站出来验货,李闯也喜闻乐见,当下点头同意,反观谢长渊,他似乎对此毫无在意,起身就往院子里走。 习武之人性如烈火,说动手就动手,这是常态。 只不过欺负一个小小的炼体三段,谢长渊唯一要思考的就是怎么才能不把他给打死。 至于朱横,脸上却有些幸灾乐祸。 一行人来到院子里,独眼独臂的谢长渊立于左边,意气风发的李昱站在右边,众人则在堂前静观。 未及,李昱开口道“我不管你是来挑事的,还是想占二十两银子的便宜,今天拿不出真本事来,本少爷就要打你个满地找牙!” 放过狠话,李昱双臂一震,摆出了一个扎实的拳架。 此子基本功扎实,年轻的面孔上意气风发,尤其是这个拳架摆出来,还真像那么一回事,谢长渊看了都点点头。 拳脚方面他十分在行,毕竟当年在军中,他自己就亲自把军队里传承的那套军拳改良了好几次。 只见谢长渊单手负于身后,面色平静,无喜无忧,独眼紧紧盯着年轻的李昱,眼瞳深处隐隐闪烁寒光。 一声暴喝响起,李昱双臂一展,打出了一声虎啸雷鸣,脚下步伐沉重有力,直接扑上前来,一拳携带百斤之力直冲谢长渊的面门。 如此大开大合,而且正面攻击的招式,谢长渊也见过不少,所谓一力降十会不假,可境界太低,就很容易就会被人绕开。 李昱这一拳快速逼近谢长渊的鼻尖,突然后者微微一笑,身形一晃就消失在了原地。 众人惊呼一声,李昱更是愣神片刻,似乎在诧异眼前的人怎么不见了? 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没找到人,当他一脸疑惑的看向一旁观战的人,只见他们都在冲自己他努嘴,挤眉弄眼的不知想表达什么,李昱没整明白。 谢长渊的身影早就出现在身后,脸上笑意不减,打量着跟前这个愣头青。 谢长渊想了想,旋即伸手探向李昱的腰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他裤子里面扯出一块白色的布,然后使劲往上一提! 一瞬间李昱两腿离地,一股巨大的力量加上自身的体重,狠狠的挤压着他的胯部,场上的人清楚的听到了毛线断裂的啪啪声。 李昱脸都绿了,嘴巴夸张的变成一个O形,两只手迅速捂向已经被勒成一小坨的胯下,一时间居然喊不出声来。 二百多斤的一个炼体青年,就这样被谢长渊扯住裤衩拎了起来,这场面是在滑稽,此时的李昱就好比一只鸡崽! 谢长渊也不为难李昱,随手就把他丢了出去,后者倒在地上,身体弯曲的好像煮熟的虾仁,捂着胯部一个劲的痛呼,短时间内是站不起来了, 一场对决,就以这种迅速而滑稽的方式结束了,谢长渊拍了拍手,就准备回到大厅里。 可这时,一声带着怒意的娇喝声响起。 “好一个卑鄙无耻之徒!” 一条大长腿挂着呼呼风声,陡然朝着谢长渊的后脑勺劈扫过来。 ..... 第四十四章 送你上天 从谢长渊把李昱丢出去,再从一条大长腿扫向他的后脑勺,仅仅过去了不到三秒钟。 堂前众人还张大着嘴巴,没从惊愕的情绪反应过来,李昱的胞妹李青就已经飞身袭来,誓要帮兄长打抱不平。 这一腿最起码二十年的功力,横扫间呼呼挂风,可见这名女子主修腿功,而且境界比其兄长略高,即将突破炼体四段! 谢长渊手掌一抬,稳稳地接住了李青这一腿,顺势五指一扣,将其纤细的脚踝抓在手心。 接下炼体三段巅峰者的全力一腿,谢长渊的右手居然显得毫不费力,就连李青也愣了一瞬。 “松手!”李青怒斥。 她整个人被谢长渊举在空中,因为她的腿被抓住,整个人几乎呈倒栽葱的姿势,一头漂亮的马尾垂下来几乎都要碰到地面了。 她小脸涨红,不知是脑充血了,还是因为被擒而感到羞愤,当即另外一条腿也踢向了谢长渊。 虽说她个头不及谢长渊,可一条腿的长度肯定比得上人家一条手臂,即便被抓,这一腿不出意外也能踢中对方,她是这么想的。 可谢长渊却把手一扬,直接把李青望天空一甩,后者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修长的娇躯像陀螺一般来了个螺旋升天。 等到她慢慢稳定下来,却惊骇地发现自己正在数十丈高的半空中,她杏目圆瞪,眼前赫然出现了半座青山城的鸟瞰视角! “呼!” 紧接着,她的身体一个失重,径直的朝地面落去,眼前正兴镖局的院落迅速从小变大,她下落的速度越来越快,宛如一枚炮弹,直接砸下去的话,即便她是三段的炼体狂人,也会直接摔成一滩烂泥! “啊!”李青失声尖叫。 狂风吹得她俏丽的五官都扭曲了,她吓得几乎魂飞天外,眼前连人生的走马灯都来不及闪过,就已经看见地面离自己不远了。 堂前众人惊呼,从一个震惊进入到了另一个震惊,下巴几乎掉在地上。 地面上,谢长渊抬头观瞧,见好像差不多了,便鼓足一身气血发出一声暴喝! 这一声宛如晴天打雷,谢长渊一身肌肉暴涨三分,强悍的气血不再压抑,放肆的喷薄而出,居然在他周身二丈内形成了一道气墙,地面上的落叶都被震碎而去。 他看准地方,往前疾走两步,当李青落在他周身的气墙瞬间,坠落的速度明显一缓,下一秒,他伸手抓住李青的脚踝,运用巧劲将其坠落的惯力转移到自己身上,两只脚轰的一声在地面踩出两个浅坑。 反观李青,虽然狼狈不堪,但是毫发无损! “服不服?”谢长渊举着李青问道。 李青早已吓得花容失色,她倒栽葱的姿态很是狼狈,一条腿还被人家攥在手中。 从谢长渊开口问她,足足过去了十几秒她才反应过来,当下下意识想哭,可又不能哭,只是眼泪在眼眶打转。 她从小就立志要成为青山城第一女镖师,为人好强且好胜,上一次哭还是五岁的时候,只不过今天她实实在在的走了一趟鬼门关,再加上一路下落的精神刺激,使得她笔直的剑眉慢慢皱起,嘴巴也瘪了! “额...”谢长渊一愣。 他心想,估计自己做的是有点过火了,若是想要让她服气,干脆吧唧一声扔地上也行,何必往天上扔呢? 意识到问题,谢长渊也就不再咄咄逼人,轻轻地把李青放在了地上。 后者马上站了起来,捂着脸就往后院跑去了,临走的时候还不忘瞪了谢长渊一眼。 谢长渊无奈的摇了摇头。 堂前,众人合上了嘴巴,眼光从一开始的怀疑彻底变成了钦佩,以及惊奇! 没想到,世间竟有如此奇人,明明肉体凡胎,却能将两名炼体狂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如果让他负责押送这趟镖,那基本是十拿九稳了。 “朱都头,您这位朋友好功夫啊!”李闯很高兴,更是冲谢长渊直挑大拇哥! 闻言,朱横也得意地笑了起来。对他而言,夸他朋友就是夸他本人。 众人都是面带喜色,一路抱拳作揖来到谢长渊面前,恭恭敬敬的把他请回了大堂,吩咐家仆撤下冷席,又重新张罗了一桌好菜,端上平时自家都舍不得喝的好酒,一个劲的款待谢长渊。 谢长渊先前露了两手,已经深深地折服了在场所有人,虽然没有堂堂正正的开打,可人家对付两名炼体三段不费吹灰之力,尤其是最后那个气血喷涌的画面,令人大开眼界。 除了李青跑回去了,其他人都还在现场陪席,就算是被谢长渊扯住裤衩打败的李昱也在场,高高兴兴的给对方敬酒,他也是一名磊落的汉子,自然不会记恨谢长渊不给他面子。 ..... 后院,李青的闺房里,这位正兴镖局的二小姐正蜷缩在精致的粉床上,她怀里抱着枕头,脱去鞋袜的精致小脚微微弓着,宛如两朵洁白的莲花。 她的眼泪早已流在枕头上,只是哭的无声,并不是因为被吓到的原因,而是她接受不了自己的惨败! 仅仅一个回合,她就败在了谢长渊的手中,堂堂炼体三段居然不是一个凡夫俗子的对手,这让她对自身产生了怀疑。 也难怪她会如此懊恼,如若她知道刚刚击败自己的人,乃是亲手搏杀六名金丹修士的绝世猛人,震撼的情绪将会彻底掩盖她的挫败感。 在她生闷气的期间,兄长李昱曾经来过门口询问她身体是否有恙,可都被她几句话给打发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从床上坐起来,擦擦脸上的泪水,她看向了闺房里面用来练功的器具、木桩等,眼色开始慢慢恢复往日的坚韧。 她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脚踝,先前被谢长渊抓在手中的地方,心中思绪有些紊乱。 她使劲摇了摇头,撇开了多余的杂念,穿好鞋子开始练习腿功,她的闺房很大,放着许多练功的器具,她不喜欢在院子里练,因为会被镖局的人围观。 “噗噗噗!” 很快,一声声踢打木桩的声音从她房间传出,经历了短暂的挫败,少女李青重新拾回了信心。 等到第二天,押镖的日子就来了。 ..... 第四十五章 押镖第一天 天启二十四年深秋,北境大秦王朝开始展开大动作,皇帝赢正文在朝指点江山,与文武百官商榷横扫六国,建立北境长城的计划。 不久,大将军王前率领十万大军,绕过西川道兵临燕国城下,战火一触即发! 与此同时,南境青山城内,谢长渊起了个大早,收拾行装便一脚跨出房门。 他在正兴镖局借宿了一晚,因为有一趟耽搁许久的镖终于要送了。 大门前,街道来往着几个早起的路人,稀稀疏疏,看着正兴镖局的门口指指点点,嘴里不知说着什么。 李闯一众镖师也是起了个大早,已经把十几个大木箱子装上车,拴好马绳之后整装待发。 未几,谢长渊走出大门,众人一回头,目光满是期待。 “李大镖头。”谢长渊不便作揖,便对李闯点头致意。 众人一顿寒暄,期间大公子李昱,二小姐李青也来了,看一身利落的打扮,明显也是要参与走镖。 算上他们两个,这一趟正兴镖局总共派出了两名镖头,十二位镖师,再加上一个谢长渊,共十五人。 这已经是正兴镖局的全部战力,早些时候整个镖局也有百来人,如今早已树倒猢狲散。 这一趟镖关乎镖局兴亡,所以正兴镖局倾巢而出,院子里只剩下几个家仆,以及有病在身的家主李闯。 谢长渊不再多言,问李闯讨了一张地图,旋即飞身骑上了大青牛,带领不太冗长的镖局队伍开拔! “一切就拜托了!”李闯在镖局门口遥声喊道。 ..... 牛背上,谢长渊低头端详着地图,因为还没出城,街道上的人逐渐变多,队伍行走的也不是很快。 正如朱横所说,青山城距离终点站白龙城大概二百里远,地图上的路线许多地方都画着红叉叉,谢长渊一问才知道,这些都是先前走镖被劫的地方,上面就是做的记号。 除此,地图还表明了那片有树林、草地,以及里面都有那些凶性的野兽等等,也算得上一张很全面的地图,对于他这种外来人而言,是有钱都买不到的。 而这,也是历代镖师用命换来的。 “你们看,那不是正兴镖局的队伍吗,怎么还能出来走镖?不是已经玩完了吗?” “对啊,被整得那么惨,居然还敢出城走镖,胆子真大!” 路边的人窃窃私语,可是声音偏偏又没压住,谢长渊等人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谢长渊放下地图,看了一眼身边姓赵的老镖头,这趟镖就是这位赵老镖头挂名带队的,谢长渊存在的性质更像打手。 面对路人的风凉话,这位赵老镖头却不恼,反而嘴角上一直挂着温和的笑意,宛如什么都没听见。 回过头,谢长渊发现镖局的队伍里几乎每个人都带着笑容,即便是脾气最差的李青也难得的露出了和熙的笑意,只不过嘴角明显在抽搐。 “明显的假笑。”谢长渊心中笃定。 旋即他问道“老镖头,你们都在笑什么?” 整支队伍都在笑,这实在有点不正常,虽然他过去也曾遇到过走镖队,也知道他们逢人就露出笑脸,可至今都不清楚其中门道。 闻言,赵老镖头笑呵呵的解释道“谢少侠有所不知,我们走镖一行有个规矩,叫做‘三分保平安’,这第一条就是面露三分笑意,对人家和和气气的,保持谦和的态度,便少了许多麻烦。” 你家押送一趟镖,假如个个凶神恶煞的,走一路得得罪多少人?所以见人三分笑确实是很有先见的道理。 谢长渊认可的点点头,不过他本人倒没有可以去维持笑容,而是面无表情的,一路上谁也不看。 就这样,镖队浩浩荡荡的驶出了青山城,一路南下,直走白龙城! 出城之后,镖局众人脸上的笑意才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警惕,全队上下不论老少,个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边审视周围,一边往前行走。 离开了青山城,城外泥泞的土路变得坑坑洼洼,拉货的木车开始有些颠簸,这些箱子每一个都有上千斤重,装载的木板也是极结实的,听着里面的声响,好像是什么坚硬的物件。 镖局的人没有说明这趟镖送的是什么,而谢长渊也没这份好奇心,只是觉得靠近这些箱子的时候能明显感到温度有所下降,宛如冰块一般。 未几,负责队伍后面的孙镖头策马赶了上来,在赵老镖头身边耳语了几句,然后便拨转马头回到岗位上。 赵老镖头虎目一肃,脸上的笑意也悄然散去。 “城外水深,到了这里,咱们该快些走了。” 话毕,赵老镖头两腿一夹马腹,带领整个镖队加快了速度。 此时已经出城十里,城郊外满是树林,大道只有一条,也是通往白龙城的必经之路。 这地方虽然距离青山城很近,可出了城便是三不管地带,过往的镖队也不缺乏出城十里就被洗劫的经历,所以正兴镖局的人时刻精神警戒,希望快点穿过这片树林。 谢长渊骑着大青牛走在队伍前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面,那里隐约有人影,而且还有一条树干横在路中央,烈日之下那里有寒光闪烁,明显来人手里都拎着家伙。 “果然有贼。”赵老镖头哼了一声。 早知会如此,这趟镖没那么容易送。 “谢少侠莫慌,此等场面老夫见多了,待会上前先莫动手,给他们点钱财看能不能打发走,实在不行咱们再拔刀。” 作为一名老镖师,他毕生信奉三分保平安的原则,能和平解决问题就决不拔刀! 前方五百步开外,一群身披绿衣的强盗正蹲守在那里,为首之人是一个虬髯大汉,他一屁股坐在树干上面,手里抓着一柄朴刀,玩味的看着前面的奔踏而来的镖队。 “今天总算能发笔小财了”他心里想。 这伙人也是天一亮就守在这里劫道,没想到这么快就来生意了。 正当虬髯大汉心里头盘算着的时候,却没有注意到一支快箭已经破空袭来,擦过空气时发出一声声尖锐的嘶鸣声。 还未等他抬头,弩箭已经贯穿了他的头颅,虬髯大汉白眼一翻,直挺挺的仰天倒下。 一众喽啰大惊,看着自家大王的尸体,顷刻吓得六神无主。 忽然,前方传来大喝! “正兴镖局押镖!要命的闪开!!!!” 一声之威宛如晴天打雷,前方一人骑着大青牛,远远地甩开身后镖队,朝着这群强盗冲杀而来! 第四十六章 要命的闪开 谢长渊一骑绝尘,虽然没有巨剑在手,可整个人气势汹涌,放出一支弩箭直接射杀强盗头子,旋即一人携带万军之势飞冲而去,留下正兴镖局一干人等目瞪口呆在原地。 前方,一群小喽啰看见自家山大王被射杀,早就吓破了胆,又怎经得住谢长渊一声暴喝? 等到谢长渊赶上前来,二十几个喽啰兵早就一哄而散,只剩下虬髯大汉的尸体还瘫在这里,其两条腿还搭在树干上面。 “哼。”谢长渊冷笑一声。 然后,他就一脚把树干连同虬髯大汉的尸体踢到路边,四下张望没有异常才重新骑上牛背,直到此时,镖局的队伍才姗姗来迟。 众人上前,看着谢长渊的目光很是复杂。 正兴镖局走镖多年,尤其是赵老镖头和孙镖头,两人都是江湖经验丰富,凡事遇上任何情况都是先礼后兵,从没有隔着几百步远就放箭的。 谢长渊虽然吓跑了这群强盗,可却坏了镖师行的规矩。 “谢少侠,你太年轻气盛了。”赵老镖头连连摇头。 闻言,谢长渊眉头一皱“老镖头何出此言?” 此时,二小姐李青策马出队,一脸严肃的来到谢长渊面前。 她剑眉微皱,俏脸上颇有英气,可如今神色却十分不悦。 “我们走镖有走镖的规矩,其中一条便是话占三分理,即便他们是强盗,我们尚未与其搭话,情况也未必到了拔刀的程度,你一言不合就出手杀人,不是在给我们正兴镖局招惹仇家吗?以后我们还怎么押镖!?” 镖行行走江湖,从来都是小心谨慎,带笑脸,讲道理,少喝酒,用点钱能打发走的敌人,尽量不去动手,这是不想招惹仇敌。放在任何一处的镖行这都是极佳的生存至理。 所以,当他们看到谢长渊的作为,非但没有感激,反而觉得谢长渊给他们惹祸了。 当然,这对作为外行的谢长渊而言并不怎么受用,在他看来强盗贼人,拦路抢劫就是该死,而且他也不怕得罪人,他此行唯一的目标就是护送这趟镖顺利到达白龙城,其他的他不管。 对此,谢长渊也不多做解释,只是轻飘飘的说了一句“人善被人欺,后下手遭殃。” 话毕,他就拨转牛头,继续向着白龙城的方向行去。 正兴镖局一行人连连摇头,虽然谢长渊坏了规矩,可又不能拿他怎样,毕竟人家实力摆在这里,这趟镖有他在,众人心里才有底气。 当下,镖局车队继续向前进发,不过半日的时间就驶出了这片林路,一路相安无事。 队伍前方,谢长渊还在端详着地图,顺便和赵老镖师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 “老镖头,接下来的路线问题大吗?”谢长渊问。 他们现在挑选的路线是地图上红叉叉最少的,也就是历来遭遇劫匪次数最少的一条。 赵老镖头摇了摇头“这个不好说,除了三不管地带的劫匪,咱们还得提防一些夜间出没的野兽,还有刚出城的时候老孙过来告诉我,队伍后面跟着一伙人,隔着咱们半里地,估计是另外两家镖局的人。” 说到这里,赵老镖头的眼神锐利了几分。 正所谓,同行之间才是赤裸裸的仇恨,青山城三大镖局之中,原本正兴镖局最大,现如今没落了,其余两家自然要千方百计的整死他们。 过去几个月,正兴镖局走镖绝大部分都会被劫,其中少不了另外两家镖局捣鬼。 现在他们鬼鬼祟祟的跟在后面,也不动手也不打招呼,估计是想等到半夜,人困马乏的时候下手。 “那咱们为什么不把他们赶跑呢?”谢长渊不解道。 老镖头又摇了摇头“凡事得讲理,虽然人家跟在后头,可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他们怀着歹意?再说咱们只有十几个人,他们少说也有十几二十个,实力境界不明,贸然动手于我们不利,后头的路还很长呢。” 谢长渊可算是明白了,这群人就他妈是一帮老好人,出门讲理守信,遇事主动递银子只求平安。 现如今这么守规矩的镖局已经不多了,也只有正兴镖局这样的老字号还在坚持这套自古传下来的规矩,可现今世道变了,而且正兴镖局也已经没落,根本没底气支撑,如此墨守成规,对外人而言只是软弱。 这么押镖,想不被劫都难。 谢长渊没有多说,收起地图默默赶路。 过了一会儿,谢长渊借口要去上出恭,独自一人离开了队伍,镖局众人也不在意。只过去了半柱香的时间,谢长渊就赶着大青牛回归了队伍。 只是,眼见的人都发现谢长渊的衣角上沾上了几滴鲜血,不用想也知道他离开的时候去干了啥,只是没有人开口捅破。 等到晚上,镖局众人押镖来到了一个小镇,此时正当宿头,太阳已经彻底落下西山,赵老镖头带队找了一家客栈借宿,将马车停在后院。 众人在大厅包了几张桌,上来的饭菜并不丰盛,毕竟出门在外,而且要节制开销,如今镖局不景气,该省的地方还是省省为好,至于酒肯定是没有的,走镖的人在押镖途中从不喝酒。 好在米饭是免费添的,十五个人得以果腹,便纷纷回到各自的房间睡觉歇息,第二天一早就要出发。 谢长渊一个人住在一间包厢,屋子不算太大,可好在还算干净,谢长渊盘腿歇了会儿,小半个时辰后,肚子里的饭菜消化的差不多了才躺下睡觉,可因为他身材高大,这张床并不能支持他整个平躺下去,所以只能侧身而睡,两只脚伸在外面悬着。 二楼的过道上,二小姐李青脚步轻盈,默默来到谢长渊的门前。 黑暗中,她的眼睛颇为明亮,只见她侧耳倾听,好一会儿听到谢长渊的呼噜声之后,便放心的走开了。 她一路来到一间还点着灯的房间门口,轻轻叩动两声,没一会儿,胞兄李昱便从里面打开了门。 屋子里,还坐着两个男人,分别是赵老镖头和孙镖头。 两名镖头,加上正兴镖局的大公子和二小姐,都是整支镖队的领袖人物,李青到来之后,他们齐齐坐在一张圆桌前,屋内灯火昏暗,照映他们的脸庞阴晴不定,他们神色都很严肃,似乎要讨论什么重要的事情。 ..... 第四十七章 埋伏 “这趟押送的镖,十分危险,稍有不慎,咱们整个镖局都会死无葬身之地。”赵老镖头率先开口。 众人精神一骇,但是对老镖头的话表示认可。 少女李青忍不住开口问“赵伯,这一堆石头难不成有什么独到之处吗?值得十二神宫如此垄断,其余势力碰都不能碰。” 赵老镖头叹了一口气,想必是知道点内幕。 “我听说,十二神宫有一种来自西方的‘炼金术’,可以把这种石头炼化成威力巨大的天雷,只需要巴掌大的一颗,就能把金丹神仙给轰死。” 说话间,赵老镖头伸出巴掌比划了一下大小,啧啧咂舌。 石头变天雷,确实很匪夷所思,是古往今来从没有过的,其余人同样面露惊讶,没想到一路护送的一堆破石头居然有如此威力。 赵老镖头接着道“现今,只要是十二神宫覆盖到的地方,这种石头的开采已经被全部垄断,个人或者下属宗门都不准私下开采或押运,一经查获可是要掉脑袋的,如果不是为了赌一把镖局的未来,咱们正兴镖局也不会冒此风险的。” 众人面露苦涩,如果不是境遇所迫,谁愿意去干这种诛九族的活?可想到三代家业即将倾覆,也由不得他们多想,只需平平安安的把东西送到白龙城,往后一切都会好起来。 “那个谢长渊,大家怎么看?” 转移话题的人是话最少的孙镖头,此人是一名中年大汉,背后背着一柄大砍刀,也是正兴镖局多年的老人了。 他看了看众人,见无人应答,便接着说。 “今天下午的时候,他借口出恭离队,不久后我隐隐约约听到后面不远传来微弱的惨叫声,等他回来,跟踪咱们的人都已没了踪影,虽说帮我们拔掉了暗刺,可那些人万一是威远、镇远两家镖局的人,谢长渊如此出手击杀,不就等于直接向他们宣战了吗?” 信奉三分保平安的老镖师都是如此,在麻烦爆发之前从不率先解决麻烦,所以谢长渊今日两趟举动,对他们来说都是坏了规矩的,是在给正兴镖局树敌。 “孙镖头说的没错,这个谢长渊走这趟镖却不遵守咱们的规矩,反而屡次出手击毙歹人,痛快是痛快,可这一趟下来得得罪多少人?咱们正兴镖局以后还能继续吃这碗饭吗?”少女李青神色凝重道。 李青不喜欢谢长渊,不只是因为他将自己一招击败,还因为今天后者两次出手,队伍里面几名年轻镖师看他的眼神都充满了火热。 假如将来镖局还能中兴,队伍中的年轻人可都是镖局未来的中流砥柱,见识了谢长渊的雷霆手段,加入这群年轻气盛的镖师也学了这般做派,将镖行行走江湖的原则抛之脑后,那必然会引来无尽的麻烦,很快镖局就会重新面临新的问题,而且是一代传一代的那种死循环。 李青的目光很长远,所以她当即表明立场,是否要让谢长渊继续留在队伍里。 这才开拔第一天,就已经有人提议赶人了。 此时大公子李昱连连摇头“孙镖头,小妹,你们说这话就有些过分了,谢先生今天所做的事都是在替咱们解决麻烦,虽然坏了咱的规矩,但也不能彻底将他否认了,镖师咱们可以后面慢慢教,但谢先生绝对不能离队,他武功高强,一路上咱们都得仰仗着他!” 闻言,李青就不高兴了,当即声音都提高了一个八度。 “什么叫做仰仗着他?难道咱们正兴镖局没了他就不行?这里加起来一共四个炼体三段的高手,真动起手来就算百十个强盗都能轻松解决!” 李昱大惊,连忙捂住了李青的嘴,回头看了看门口的方向,确认门外无人偷听才松了口气。 李青掰开大哥的手,气呼呼的,双手抱胸不再说话。 现场闹得有些不愉快,谢长渊要走要留,四个人各有己见,这场夜谈最终也没讨论出什么结果。 门外,谢长渊悄无声息的蹲着,脸上面无表情。 刚刚他们所讨论的一切他都听到了,只不过他对内容并不感兴趣,此时见赵老镖头等人讨论完毕,谢长渊快速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虽然身材高大,可即便是走在木板上也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第二天,东方逐渐出现一抹鱼肚白,镖局众人起了一个大早,吃过早饭就来到后院。 谢长渊宛如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来到近前帮忙给马车套绳,顺便还问赵老镖头借了俩钱,给他的大青牛买了一捆草料,似乎准备路上用。 未几,正兴镖局再次启程,踏上了去往白龙城的路。 后面的路,谢长渊一众人穿州过府,一路上相安无事,即便碰上了出手刁难的守城士兵,谢长渊也不再去理会。 赵老镖头则干起了老本行,笑呵呵的上前去递银子,如此一路通关。 从天亮走到下午,他们已经走了一半路程。 ..... 白羊山一条山路旁,有一伙人正悄悄蹲在山路两边,他们约莫有二十人,个个面露凶光,手里头握着家伙。 领头的是一名白脸汉子,在他身边还有一个黄脸的矮小中年人,他们二人目光时不时盯着道路尽头,仿佛是在等着什么人。 在等待期间,有过一些商队和赶路的行人从面前路过,其中也不缺乏颇有几分姿色的年轻女子,手下的喽啰兵都握紧了手中的兵器,仿佛已经按奈不住想要冲出去。 可两位首领却迟迟不肯下令,显然这些都不是此行的目标。 到了下午,太阳逐渐西斜,深秋的山林逐渐降温,凉飕飕的山风吹过,冷得他们牙齿直打颤。 黄脸的中年人仿佛不耐烦了,开口问道。 “大哥,你说这正兴镖局的人怎么动作这么慢,这都两天了还没经过白羊山?” 白脸汉子心里也很焦躁,可人家没来就是没来,他也没办法。 “威远镖局的王镖师交代了好几条路线,咱们的兄弟都派下去了吗?”白脸汉子问。 黄连中年人连忙点头。 “那就行。”白脸汉子从旁边拔除一根草,放进嘴里嚼了起来。 “咱们拿钱办事的,约的就是这两天时间,时候一过还没人影咱们就撤,他们给的情报不准怪不得咱们的。” 白面汉子就近找了个石头靠着,闭着眼睛嚼起了草根。 见状,黄脸汉子笑眯眯的走过去,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布包。 “大当家的,您瞧我配置的新料,这里头有辣椒面和石灰粉,要是真的碰上了,我趁其不备迎面一撒,就算是炼体三段的狂人也得废掉一对招子!” “嗯,不错。”白脸汉子点了点头。 黄脸汉子又说“大当家的,要是我真的出手废掉了一个炼体三段,您看那个叫李青的丫头能不能归我....” “滚!”白脸汉子突然睁眼。 ..... 第四十八章 请你马上离开 白羊山,白脸汉子等人一直在等待,等到太阳即将落下西山的时候,他们已经准备走人了。 而就在此时,有眼尖的人看见一队人马正在达到一边缓缓驶来,白脸汉子一压手,众人瞬间趴倒在山林里面。 视野尽头,一波马队正在缓慢驶来,而且队伍中有打着旗号,借助余日的光亮可以看清,上面赫然写着“正兴镖局”四字! “还是踩着点来。”白脸大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旋即,他吩咐手下的喽啰兵,一切按照计划行事。 等到正兴镖局走入他们的包围圈,白脸汉子当即给黄脸中年人一个眼色,后者会意,带着十个人即刻冲出林子,一个飞身拦在了队伍前面。 “呔!白羊山二寨主曹洪在此!尔等要钱还是要命!” 黄脸的曹洪身材矮小,可手中一柄细长砍刀却在手中耍得虎虎生风,乍一看,居然也是一名初入炼体三段的高手! 届时,十个喽啰兵也追了上来,在大道上一字排开,虎视眈眈的和正兴镖局对峙起来。 正兴镖局的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了一跳,心想天都快黑了突然窜出这么一伙人,差点还以为是什么猛兽呢。 他们很快稳住了阵脚,个个手按腰刀,随时准备应对。 队前,赵老镖师犹豫了一番,摸了摸自己的钱袋,又喊来了李昱,把他的钱袋也要了过来,最后凑了八两银子装在一个袋子里,下马一脸赔笑的来到曹洪面前。 “这位大王有话好说,我们只是些走镖的,身上没带多钱,这点心意还望笑纳!”赵老镖师客客气气的递上了钱袋。 原本,他此行带够了银子,一路省吃俭用,再用大部分打点各方是绰绰有余的,但今天他们穿行了三座城池,没想到三座城的守城军卒都是狮子大开口,不给十两银子不给放行,因此一路下来他的钱袋早已空空如也,这把八银子都是临时凑的。 对面,曹洪接过钱袋掂了掂,旋即两道八字眉微微一皱。 “你他妈打发乞丐呢?”曹洪瞪眼,直接把钱袋丢还给了赵老镖师。 一言不合,曹洪等人就要动手发难。 赵老镖师也来火了,见这群人也是狮子大开口,当下就要拔刀,可是突然他眼角一撇,发现旁边的林子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当即想到了对方还有人躲在暗处,如果冒然伸手的话,搞不好会被人放冷箭偷袭! 他赶紧变换表情,摊着手无奈道“大王如果嫌少,请再让老夫回去凑凑可好,大家免伤和气!” 曹洪哼了一声,撇了撇头,示意对方赶紧。 无奈之下,赵老镖师只好返回镖队,挨个让镖师们把身上的钱都掏出来,虽然这些年轻人都是一脸不忿,心想一整天下来怎么如此憋屈,还不如豁出去直接干他娘的! 可是,县官不如现管,老镖头都朝他们伸手了,他们手下办事的人也只能低头把钱都交了出去,最后东凑凑西凑凑,又凑出了五两银子,这其中大部分还是从李青的荷包里掏出来的呢。 至于谢长渊,身上一文钱都没有! 最后一共给他凑了十三两银子,赵老镖师拿着银子再次来到曹洪面前,神色复杂的递了上去。 曹洪接过钱袋又掂了掂,神色这才稍稍有了点满意,他把钱揣进怀里然后说了句。 “为了防止你们私藏,我们要搜身!” 这句话一出口,正兴镖局当场就炸锅了,有年轻气盛的人当场就拔刀,往前疾走两步就要开干。 “我日你妈得寸进尺是吧!”一名叫小五的年轻镖师破口大骂。 曹洪哎哟一声,揶揄笑道“没想到还真有暴脾气的,想伸手是吧?来来来,朝我这砍!”曹洪横着脖子。 “且慢!”赵老镖师一把拦下了小镖师。 虽然他也很不爽,可如今他并不清楚对方暗中埋伏了多少人,或许还是因为毕生信奉三分保平安的原则,他希望能够小事化了! “搜....给他们搜....”赵老镖师哆哆嗦嗦。 不是他害怕,而是给气的,他心中暗想这绝对是他能退的最后一步。 走镖这么多年,劫道的也不是没碰上过,这么得寸进尺的还是头一回!假若对方继续刁难,不管他们暗中有多少人,今天也豁出去了!老子不发飙你还真当我是病猫不成? 众人只能忍着气收刀,白羊山一伙人纷纷上前,在一众镖师身上摸来摸去,检查他们身上是否还带着钱。 而曹洪本人则目标明确,猥琐的倒三角眼直勾勾的盯着队伍中的李青。 他短腿快速迈动,眼睛快速打量着二小姐李青修长的双腿,以及高耸的胸部,因为穿着武者的劲装,少女凹凸有致的身段被完美的勾勒出来,再加上她健康的小麦色皮肤,令曹洪只是看着都感到呼吸急促。 他飞快来到李青面前,伸出一双枯瘦的手直奔李青的胸前而去,却被后者一声怒斥打断。 “你干什么!”李青杏眼一瞪,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她被这个男人给恶心到了,那双眼睛简直猥琐至极。 此时,谢长渊也站了出来,将李青挡在身后。 这一刻,曹洪仿佛被一朵乌云笼罩,一抬头,看见一名独眼独臂的高大男子挡在身前,对方面无表情地俯视着自己,虽然不是炼体狂人,可是一种压迫感却油然而生,令曹洪的色心瞬间烟消云散。 而身后,赵老镖头的神色也开始变得冷峻。 眼见时候未到,曹洪赶紧收敛起来,带领手下的喽啰兵离开了镖队。 回到前方,曹洪这才让出了路,扬手让正兴镖局的人离开。 众人纷纷上马,刚走出去没几步,突然后面曹洪喊了一嗓子,又把他们喊停了。 “慢着!” “大王还有事?”赵老镖头眯着眼睛回头,老眼当中暗含火光。 曹洪此时满面笑容,慢吞吞的来到赵老镖头身前。 “老镖头,适方才我是与诸位开玩笑呢,我们虽然都是一群强盗,可平日里干的都是劫富济贫的事,从不欺压良善。” 曹洪语气诚恳,听得赵老镖师一愣,看着对方诚恳的笑容,老镖师一时间有点摸不着头脑了,听他话里的内容,好像并不是坏人。 可不是坏人,为什么钱还是收了呢? 曹洪接着说“你们正兴镖局的事我早已听说了,甚是同情呐,那青城山的狗官当真不是东西,竟然连同那两群王八羔子对付诸位,等哪天被我碰上了,一定狠狠地劫他们一笔,为你们出出口恶气!不开玩笑了,这钱还给你们了,愿诸位一路平安!” 曹洪满脸真挚,仿佛刚刚的一切真的是玩笑一般,说话间就把手伸进怀里作势掏银子,可实际上抓住的却是怀中的一包石灰粉。 不得不说他的演技实在是好,就连赵老镖师也被他逼真的表演所欺骗,当即立刻下马准备拿回银子,后面还有一天的路程要走,夜间又要找地方住宿,他也不希望手下的人扎根野外。 在短时间内经历大起大落,很容易就会干扰一个人的正常判断,赵老镖师便是如此,他毫无戒备的来到曹洪跟前抱拳作揖,嘴里说着感谢的话。 曹洪心中暗自冷笑,伸进怀里的手慢慢抽出,下一刻就要把石灰粉洒在赵老镖师的脸上。 “啧啧,要是再跟上来一个炼体三段的就好了,一次废了俩。”他心中暗道。 可是突然,一直宛如铁钳的大手突然伸出,一把将他抓着石灰粉包的右手箍住,曹洪感到一阵熟悉的乌云压顶,抬头一看,一张孔武的脸庞倒映在他的瞳孔上。 “你...” 话音未落,谢长渊抬起手肘顺势一扫,直接把曹洪的脑袋砸成了一片血沫。 无头的尸体轰然倒下,等到众人反应过来,林子里已经射出了十几支冷箭,直冲镖局众人而来。 谢长渊飞身而去拦下了几支箭,高大的身影瞬间冲进了树林。 “里面的交给我,你们解决外面的!”谢长渊大喝一声。 紧接着,树林里传来了一阵惨叫声。 山路上,正兴镖局有人躲闪不及,有几个直接被冷箭射中栽倒下马,其余人纷纷拔刀,冲上前去和那十个喽啰兵近身搏杀。 没过多久,外面的山贼已经悉数被灭,而谢长渊也已经从树林里面走了出来,他身上沾了点血迹,想必里面的人已经全交代了。 解决了危机,谢长渊却没有说什么,直接来到曹洪无头的尸体旁边蹲下,从他怀里掏出了钱袋扔给赵老镖师,同时也发现了尸体上的石灰袋,看清里面的东西后,他才彻底相信自己的直觉是对的。 未等他站起来,一双大长腿就出现在他面前,谢长渊顺势往上一瞟,发现李青正满脸蕴意的盯着自己。 “干嘛?”谢长渊问道。 李青深吸一口气,高耸的胸脯一阵起伏,旋即她厉声问道。 “他们都已经要归还钱财了,你为什么还要动手?” 少女的声音动听,可说出来的话却不怎么动听,谢长渊的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直接拿起石灰袋递到李青的面前。 怎料,对方却一手将石灰袋拍到地面。 在李青的视角,只看见曹洪掏钱的动作,至于这个石灰袋里面装着的是什么,她此时并不想知道。 “你什么毛病?”谢长渊站起来俯视着李青,此时他也有点恼了。 当初欧莫邪怎么说的来着?狗咬吕洞宾?对,这女人就是在狗咬吕洞宾! “请你马上离开!” ..... 第四十九章 夜幕下的追杀 这次危机,正兴镖局总共有三名镖师中箭身亡,其余还有几人受了刀伤。 原本人数就不多的镖队这下子减员到十二个人,而二小姐李青把责任归咎到了谢长渊的身上。 对此,谢长渊也是恼了,但是他有自己的做事风格,面对女人的胡搅蛮缠,他选择闭口不言语。 镖行其他镖师站在原地,一时间都不知该说什么好,毕竟当时他们都站在后面,没有看清具体的情况,而且最后谢长渊上前,把个子矮的曹洪整个人给挡住了,他们就更加看不清情况了。 大公子李昱反应过来,连忙蹲下去检查装着石灰的袋子,他打开闻了闻,只觉得一股味道十分呛鼻,然后又去翻了翻尸体的怀里,最后证明里面确实只有一包银子和一袋石灰粉。 他连忙来到妹妹跟前说明情况,可谁知后者一听却哼了一声。 “人都死了,谁能证明他当时想撒石灰,而不是归还银子呢?就算搞偷袭,难道以赵伯的修为会躲不开吗?就算要动手也得是赵伯下令,哪里轮得到他!”话毕,李青伸出手指指向谢长渊。 “此人动辄打打杀杀,完全置我镖行的规矩于不顾,一路走来已经为我正兴镖局树敌不下三股,再这么走下去不是办法,所以谢长渊,请你马上离开。” 话毕,她走到赵老镖头面前,拿过了他的钱袋,从中取出六两银子,径直走到谢长渊面前。 “这钱你收下吧,如今你没有完成任务便被逐出队,我做到这份上已经仁至义尽。” 身后众人大惊,他们都知道谢长渊武功高强,一路他的所作所为都是看在眼里的,甚至有几名小镖师已经对其生出了一丝崇拜,见二小姐对其下了驱逐令,立马就有人上来求情。 管事的人除了孙镖师,大公子李昱和赵老镖头也在给谢长渊说好话,希望李青不要冲动。 可是,他们却没有察觉到谢长渊本人的神色变化。 他先是浓眉微皱,眼睛直直盯着身前的李青,以及她递到自己身前的六两银子。 少女的手掌很白嫩,白花花的银子也很耀目,可这两者如今出现在眼前却过分刺眼,令谢长渊不禁摇了摇头。 虽然他早就猜到会发生这种情况,可真实发生的时候,心中的失望却是无比真实的。 谢长渊把银子一推,转身骑上了大青牛,一句话也不留便回头离去。 “长渊莫走!” 李昱和赵老镖头追了几步,可也是在留不住谢长渊离去的心,最终只能无奈叹息。 ..... 当夜,距离白羊山数百里外的山林爆炸连天,一棵棵参天巨树在爆炸的余波下被连根拔起,殃及不少旁边的树木以及野兽。 如此巨大的动静,比较起金丹打架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道士御剑疾行,飞行在低空,身影十分狼狈。 他一身修为极其恐怖,飞行的速度远胜弓矢千百倍,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此时却在急速的逃命,仿佛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 突然,一道身影从下方的树林冲天而起,来人身披蓝色的斗篷衫,显然就是十二神宫的制服! 他仿佛一飞冲天,眨眼就接近了空中的老道士,浑身上下罡气缭绕,隐隐形成一副战甲。 “去!”老道士手掐法印,凭空砸下一道大印。 大印并非实体,而是以纯粹的真气凝结而成,见此大印瞬间化作房屋大小,径直落下把那名强大的炼体狂人拍进了地面,老道士躲过一劫却不敢懈怠,驾驶着飞剑继续亡命奔逃。 在他身后,还有七八个穿着神宫制服的炼体狂人在追赶,他们就像放大了千倍的跳蚤,落地时猛然弹起,能够在空中飞跃数百丈落地,紧接着又是一跃,竭尽全力的追杀着老道士。 这群人都是纯正的炼体狂人,个个气息强悍,罡气护体!而最恐怖的并不是他们,而是最后面那名男子。 此人也穿着十二神宫的制服,体外凝聚出一套近乎实质的罡气盔甲,在空中闲庭信步的追赶,虽然他每一步都宛如踏空,可高大的身影却在空中一步十丈。 是能够做到踏空而行的武神境炼体狂人! “紫印真人,不要再逃了,随我们一起投诚十二神宫,方可保住性命。”踏空而行的炼体狂人轻轻张嘴,声音越在方圆千丈之内可闻! 前方,急速逃窜的老道士紫印艰难回道“我呸!汝等当年也曾是一方好汉,如今却沦为十二神宫的走狗,丢尽我东土的颜面,贫道不屑与你等为伍!” 这位紫印真人修为高深,只可惜身受重伤,架不住近十名炼体狂人的追杀,这里面最弱的一个也是炼体八段,更有一个是超越武神境的存在,实在是没资本和他们硬碰硬。 否则,按照这位老道的火爆脾气,怎会被人家追杀的如此狼狈? 踏空而行的炼体狂人闻言直摇头,旋即开口道“多说无益,直接撵上去吧。” 话音一落,地下负责追杀的八名炼体狂人速度一个提升,有四人狠狠落地,经过短暂的蓄力之后一跃而起,而就在这一瞬间,另外四个人瞬间踩住他们的肩头发力,如此结合多人的力量爆发于一处,四道人影瞬间飞冲而去,速度足足提升到了原先的两倍,瞬间来到了紫印真人的屁股后面。 紫印真人大骇,当即转身祭出一道玄武巨盾,四名九段的炼体狂人撞在玄武盾上面,发出一声巨大的轰响。 修仙者,最惧怕的就是炼体狂人近身,假如被他们接近自己,只需要一拳就能将他彻底报销。 而这面玄武盾在逃亡路上已经救下了他数回,如今已经伤痕累累,即将碎裂。 果然,在四大炼体高手的合攻之下,玄武巨盾开始崩裂出一道裂痕,紫印真人顾不得其他,立即抽身就要跑路。 可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踏空而行的炼体强者已经出现在他身边,抬起一拳就把紫印真人打成了粉碎。 踏空强者看着碎裂的紫印道人,其身躯慢慢化为乌有,彻底消失在空气之中。 他放下了斗篷,露出一张英俊的脸庞。 “居然只是一道分身.....” 第五十章 狭路相逢 漆黑的山林中,紫印真人隐匿自身气息,也不敢再施展御剑飞行之术,而是用一种绝顶轻功亡命逃窜。 他年纪很大,须发皆白,可此时却十分狼狈,施展绝顶轻功窜行在树枝头上,每登一步都能短暂飞行数百丈远,虽然速度稍慢于飞行,可放眼世间轻功已是绝顶的存在。 月色下,紫印真人一口气窜出去几百里地,最后停在了一棵巨树之上。 他气喘吁吁,确定那群炼体狂人没撵上来,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老头子已经被追杀了整整数月,如今身心疲惫,腹中空空如也。 紫印真人四下张望,忽然看见前方有一座小村镇,便马上施展轻功赶了过去,最终来到一处客栈门口。 此时已过宿点,整座客栈没有一点星火,估计掌柜等人早已经睡去,老道士跌跌撞撞,跑到后院翻墙而入,一落地就看见院子里停着一队车队。 他也顾不得其他,四下张望一番,最终找到了厨房。 紫印在里面摸索一番,最终在蒸屉里面找到两个冷馒头。 他刚想吃,可忽然闻到厨房里刺鼻的油污味,马上就停下想了想。 “虽然贫道此番沦落到偷馒头的地步,可也绝不能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吃饭。” 心之所想,紫印便带着馒头走出厨房,走到车队的马车上一屁股坐下。 紫印擦擦脸上的灰,尽量让自己得体一点,然后拿起馒头就要啃。 可突然他耳朵一动,似乎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动静,当下馒头也不要了,立马施展穿墙术钻进了马车上的大箱子里。 没过多久,几道身影就从空中掠过,俨然就是一批穿着十二神宫制服的炼体狂人! 紫印真人隐匿了气息,自然不是这几个炼体八九段的人可以发现的,只是最后的踏空强者经过时却下意识低了头,以他的目力,能清晰地看见地面上一座院子里的马车旁的地上掉落了两个馒头。 但他也没多想,转身踏空而去。 “他妈的。”箱子内,紫印真人悄然骂了一声。 ..... 天一亮,正兴镖局的人就起了床,来到后院给马车套绳,结完店钱就继续上路。 前一天,他们在白羊山遭遇强盗,死伤了三名镖师,随后二小姐李青赶走了谢长渊,镖队里最强战力就此离队,他们心里其实都有些忐忑,不知道接下来的路上再遇见劲敌的话该如何化解。 当然,这些都是小镖师们的想法,如赵老镖头等人心里都在想,距离白龙城只剩下不足七十里,快马加鞭的话天黑之前就能赶到。 只要送到白龙城,正兴镖局就能获得一笔丰富的薪酬,这笔钱足够让镖局振兴起来了。 想到这里,赵老镖头心中大振,当即催马摇鞭,督促一众镖师加快脚程。 很快,队伍浩浩荡荡的绝尘而去,向着白龙城的方向继续进发! 大公子李昱骑着马,慢慢赶上了队伍前头的赵老镖头,只见大公子脸上颇有忧虑,来到赵老镖头身边说道。 “赵伯,我怎么总觉得要出事,尤其是谢少侠离开之后,我这心里总有些腻歪。”李昱皱着眉头。 闻言,赵老镖头摆了摆手“少镖头,你只是太依赖谢长渊了,咱们镖行的规矩一向如此,不守规矩的人只能离开,况且这是二小姐的意思,咱们除了照办别无他法,说来也是,这谢长渊终究是太年轻气盛了,还需要在世道上磨练一番哩。” 老镖头行走江湖多年,在押镖的生涯中,也曾经把不少不守规矩的新人踢出队伍,谢长渊的离开对他来说再正常不过了,不过好在距离白龙城已经不远,队伍里四位炼体三段尚在,想必接下来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李昱摇了摇头“小青还是太任性了。” “哼!” 身后突兀传来女子的哼声,吓得李昱一缩脖子,尴尬回头,对自家妹子笑了笑,企图掩饰。 只不过李青却听得一清二楚,当下别过头去,懒得理会自己的亲哥。 “只希望接下来的路程不再出什么岔子,也希望谢少侠不要怪我们。”李昱回过头来心中默念。 可他这个念头才刚刚浮现,身后的方向就突然传来一声大喝。 “前面的车队站住!” 一声之威宛如炸雷,声音传荡过来之后飘忽不定,忽左忽右,让众人下意识的一勒缰绳停下来。 一瞬间,他们还以为是谢长渊回来了,可是声音听起来又不对。 孙镖头第一时间回头,只看见来时的大道上,有几道身影疾速掠来,眨眼的功夫就到了跟前。 等看清来人的装束,孙镖头瞳孔猛然一缩,攥着缰绳的手悄然握紧。 “十....十二神宫....”他的额角瞬间渗出冷汗。 来人足足有八个,这些人披着统一的蓝色斗篷,斗篷上面绣着奇怪又对称的纹路,这样的制式放眼整个长生大陆也是绝无仅有的。 八人当中,有一人跨步出列,指着孙镖头质问道。 “马车里装的是什么东西!”来人声音粗犷,声音传在众人的耳内轰隆一阵,仿佛光凭嗓音就能震得别人头昏眼花。 而且可以看出,这八个人身上流淌出体外的气场十分强悍,是正兴镖局众人此生从未所见,远远超乎了他们认知里十里八乡最强的炼体四段! “这....”孙镖头说不出话了, 此时,赵老镖头带着李昱兄妹赶了过来,几人赶紧飞身下马,慌忙来到神宫众人面前。 这种情况下,还是赵老镖头才能勉强镇定心态,他弓着背来到把人面前,一个劲的抱拳作揖。 “见过各位神使,小的们是青山城正兴镖局的镖师,马车里面不过是一些押运的货物。”赵老镖头陪笑道。 他虽然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可却控制不住额头和背上的冷汗,要知道,这箱子里面的东西可是受十二神宫管制的,私下开采或者押运都会掉脑袋甚至诛九族,可是好死不死,偏偏给他们碰上了十二神宫的人马,这一趟出来可真的是倒血霉了! ..... 第五十一章 单方面屠杀 山道上,突然出现了十二神宫的人马,不是恰巧路过,而是直奔正兴镖局的车队而来! 赵老镖头欲哭无泪,其余人的脸色也吓的煞白。 “这马车里面不过是一些押运的货物.....” 听到赵老镖头这么说,十二神宫方面领头讲话的炼体狂人浓眉微皱,视线绕过赵老镖头等人,看了一眼车队上面的大箱子。 正在此时,赵老镖头从怀里掏出一包银子,里面一共还剩六两银子和八十枚铜板。 老镖师战战兢兢地递了上去,炼体狂人伸手一接,旋即问道。 “当真只是一些普通货物?” 闻言,老镖师仿佛看见了希望,一个劲地点头称是。 而那名炼体狂人森然一笑,露出了一口尖锐的大白牙。 “那看一眼总没什么关系吧。” 话毕,他一甩手把钱袋丢在一边,抬脚就要往前走。 老镖师张嘴瞪眼,赶忙摊开手拦在身前。 “神使大人,万万使不得啊,这上面还有封条呢,没到地方验货绝不能撕下来,您这么干我们不好交差!还请行行好,莫要再为难我等了!”老镖师哀求道。 可是,这名炼体狂人仿佛什么也没听见,稀松平常的往前踏了一步,下一秒,赵老镖头就如遭重击,整个身躯倒飞而出,撞在了队伍最后面的一辆马车上面。 “轰!” 一声巨响,赵老镖头直接把整辆马车撞碎,原地扬起一阵烟尘,咕噜咕噜,许多白色的大石块从中滚落出来,撒了整整一地。 在场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呆了,回头只见赵老镖头整个人埋进了石头里面,只剩下一只染血的手臂还在外面。 “快...快跑.....” 赵老镖头的手竭力的想抓住什么,可说完最后的三个字,最终无力地垂了下去,当场就在乱石掩埋中气绝身亡。 “赵伯!!!!”李昱目眦欲裂,嗓子都喊破音了。 前方,神宫的炼体狂人眼睛一眯,看到这些白色石头,第一眼他就认出了是什么。 “好啊,你们居然敢私自押运硝石!”炼体狂人一声怒喝。 说话间,后方有强者踏空而来,正好看见了这一幕。 饶是他也没想到,追杀一个紫印真人也能碰上私运硝石的,虽然这并不在他任务范围之内,可既然是十二神宫明令禁止的事情,碰上了顺便管管也无妨。 他当即开口道“留一个活口,其余的全部杀光。” 一时间,八名炼体九段的炼体狂人齐齐出手,瞬间来到镖局众人身边,一抬手就能将一个大活人打成血沫,不到一眨眼的功夫,八名镖师死无全尸! 他们都只是炼体二段的修为,在这群人手中就和蝼蚁无异! “小青快跑!!!!” 李昱大吼一声,和孙镖师双双推出一掌,将李青推飞而出,径直落入了茫茫的山林当中。 下一秒,他们二人就被一名九段炼体狂人打爆身躯,当场殒命,而在其身后那一杆正兴镖局的红色大旗也悄然倒下。 ..... 山林中,谢长渊骑在大青牛的背上,不紧不慢的散着步。 他面无表情,在山林里游荡了一个晚上,希望能够碰上一头比较值钱的野兽,出手将其击毙然后拿出去卖了,毕竟现在他面临的问题就是没钱。 没有钱,他就不能把铁匠铺里面的剑提出来。 这一夜,他在山林里来回转悠,别说值钱的野兽了,他妈的连条毛都没有! 想想昨日李青打算给他的六两银子,他还是有些后悔没有接下来。 又在林子里转了半天,谢长渊也是麻了,看着座下的大青牛也有疲态,就翻身下来,把旁边挂着的草料解下来,扔到地上给大青牛自己去啃。 而谢长渊本人则在附近找了一番,最终拔了几根野生的木薯。 “没想到我谢长渊也有今天。”谢长渊摇了摇头。 他找了一道山涧,用山泉水冲洗了一下木薯,然后返回原地拾了点干柴生火,再用剥了皮的树枝将木薯串起来,将其插在火焰旁边。 谢长渊蹲在火堆旁边,一只手托着腮,默默等待木薯烤熟,时不时还给翻翻面,林子里很安静,安静到只有柴火燃烧的劈啪声,有时候火苗变小,他就再添一点柴火。 此时谢长渊在感慨,怎么烤个木薯都要等这么久。 ..... “唰!” 忽然,一道修长的身影从树林里窜出,不顾一切的往林子密集的方向逃跑,只见此人一边跑还在一边哭,似乎经历了什么极其伤心的事。 她低着头乱窜,两条大长腿飞速的迈动,奔跑的速度丝毫不亚于森林中的野狼,一溜烟就跑出去三十多米。 谢长渊一抬头,看见前面闪过的一道人影,再仔细一看好像是李青在疯狂逃跑,而且还很狼狈的样子,估计是因为情况紧急,丝毫没有注意到正在烤薯的谢长渊。 谢长渊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等看清来人之后,便面无表情地低下了头,继续观察着他的烤木薯。 李青窜出去没多久,八名九段的炼体狂人也跟了上来,他们神情中带着玩味,看着前方跑出去一段距离的李青也不急着追。 他们在享受对方的恐惧,等到这个丫头自以为逃出升天的时候,他们才会真正撵上去,相信后者绝望的眼神定然不会让他们失望的。 忽然,他们统一转过头,看见了正在烤木薯的谢长渊。 此人身形壮硕,独眼独臂,一身气度不凡,即便他们八个人出现在此,也没让其抬头看来一眼,众人下意识的肃然起来,眼神锐利的看着谢长渊。 一息...两息....三息.....时间悄然流逝,八名炼体狂人还站在原地注视着谢长渊,空气仿佛宁静,只有谢长渊身前的火焰还在跳动着。 突然,谢长渊的手往前一伸,这一举动看得八名炼体狂人瞳孔一缩,握紧拳头就要动手。 可是,谢长渊却只是伸手把木薯转了个面,并没有任何多余的举动,甚至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他的动作很自然,没有任何装饰的成分。 众人站定好一会儿,领头的人才说了一声。 “继续追,免得节外生枝。” 众人这才离去。 原地,谢长渊侧过头,看了一眼八人离开的背影,觉得他们身上蓝色的十二神宫制服实在是太碍眼了。 ..... 第五十二章 出手 少女李青在山林中逃亡,俏脸上布满泪水,或许是因为太过伤心的缘故,一脚踏空直接摔了出去,在满是枯枝烂叶的地上滚了好几圈。 但是她不敢停留,爬起来继续往前跑,跑到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多远,直到一身炼体三段的罡气全部挥霍完,才靠着一棵参天巨树停了下来。 她小脸上沾染了淤泥,上面混合着她的泪水,看起来十分狼狈,脸上早已没了往日的英气。 想到刚刚拼死送她突围的兄长、孙镖头,以及一众惨死的镖师,她心头里的悲恸和怒意喷薄而出,最总化作无声的哭泣。 而就在此时,她的身前出现了八道身影,站在那里俯视着李青。 李青猛然抬起头,看到这一幕,她的眼中有怒意、有仇恨,有疲惫也有万念俱灰。 炼体三段的她实在是太弱了,即便为自己争取了一小段苟活的时间,却也逃脱不了八名炼体九段的手心。 面临死境,她第一时间涌上心头的想法就是,如果昨天没有把谢长渊赶走,是否今日的惨剧就不会发生? 心之所想,李青的泪水再次淌下,悔不该当初。 “你们觉得她像什么?”十二神宫的炼体狂人当中,有一人开口问道。 有人说“自然是像猎物。” 马上有人摇头“这种猎物太弱小了,根本就配不上猎物二字。” “言之有理,现在她已经跑不动了,要不我们找点乐子吧?” “乐子?老三,你不会连这种货色都感兴趣吧?”有人皱眉。 他们都是炼体九段的高手,只差临门一脚就能踏入武神境,所以他们每个人的眼界都很高,看得上的女人都不是凡品。 虽然李青身材窈窕,姿容上佳,但对他们而言终是看不上眼的。 那个被称呼为老三的人当即摇头。 “不是那个乐子,而是这个乐子。” 话毕,他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石子,捏于指尖一弹,噗的一声,飞射出去的石子直接射中了李青身后的树干。 因为他使用了特殊的劲力,石子击中树干并没有洞穿过去,而是直接炸开,喷溅出的碎石子威力也不小,直接射入了李青的皮肉,一瞬间,李青身上多处流血,俏脸上也划破了一道口子。 “原来如此。”有人点头。 然后这个人也捡起了一块石子如法炮制,又是噗的一声,一片炸裂的碎石子击中李青,疼得她身体一颤,站起来就想逃跑。 但是下一秒,一个石子飞过来在她的脚边炸裂,李青吓了一跳,抱着自己的脚蜷缩在树干之下,她小脸惨白,眼中的愤怒早已化作了恐惧。 “有趣。” 这一刻起,他们仿佛真的找到了乐子,十分享受李青恐惧的眼神,而正是这种恶趣味,令其他人也纷纷捡起了石子。 “噗噗噗!” 石子一枚接着一枚,在李青的身边炸裂,飞溅的碎石狠狠的扎进她的身体产生剧烈疼痛,鲜血不断流淌,可怜的李青就好像被路边惨遭孩童欺凌的小猫,浑身是血! 最后索性,李青看见石子飞来,眼中一狠,抱着赴死的心迎上去,可这些人用了特殊的劲力,石子根本射不死她,只会在她的身上炸裂,然后碎石横飞。 李青一口血吐了出来,重重的摔倒在地,可飞来的石子并没有因此停歇,而且还有意不让她死去,非要她遭受这般皮肉之苦。 渐渐地,李青痛苦的蜷缩在地上,双手抱着脑袋,脸上血泪交加,默默承受着钻心彻骨的皮肉折磨。 见李青不动了,那个被称呼为老三的人又走上前去,伸手摘下了李青的鞋子,然后从怀里掏出一瓶小小的火油,将其淋在李青白嫩的小脚上面。 “噗呲!” 旋即,老三掏出一根细小的木棒,木棒一端有块鼻屎一样的黑点,他往地上一划,即刻生起了一缕火光。 老三一手抓着李青的脚,一手捏着火柴靠近,在他的嘴角上勾起了变态的笑容,眼神里充满了狰狞。 他想要在李青身上点火,然后再欣赏其一边惨叫,一边用手扑火的场景。 火光慢慢靠近李青那只被泼了火油的脚,李青心中恐惧大生,可任由她怎么挣扎也无法挣脱老三的手掌。 渐渐地,一股火焰的热意逼近她的脚心,高纯度的火油,足以在短时间内把她的脚烧成焦炭。 而就在此时,一只大手突兀伸了过来,用两根手指轻轻一捏,就把火柴的火苗给掐灭了。 老三蓦然转头,发现不知何时,身边居然蹲着独眼独臂的大汉。 ..... “我很好奇,你这折磨人的法子都是咋想出来的?”谢长渊沉着脸,顺手扣住了老三的手腕。 “啊!” 老三汗毛倒竖,大吼一声,抡起拳头就往谢长渊脸上打了一拳,这一拳包含炼体九段的十成劲力,换做平时足以开山碎石。 可是,这一拳打在谢长渊的脸上,却好像打中了一块千年玄铁打造成的铁坨,谢长渊只是面部微微扭曲,反观老三的拳头居然已经被反作用力震麻了。 “松手!”老三大怒。 他举拳又打了三下,三拳的力道一拳胜一拳,可谁知谢长渊就蹲在原地给他打,三拳下去谢长渊丝毫未动,老三的拳头已经扭曲变形。 未等老三再次抬手,谢长渊直接抬起一脚踹中老三的胸膛,同时抓着老三的手腕往回一扯。 一声骨肉撕裂的声音发出,老三的身影倒飞出去,被其余七个人接住,而他的手臂,却还被谢长渊抓在手中。 老三捂住断臂处惨叫,其余七个人脸色顿时拉了下来,不约而同的看向了谢长渊。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为首的人一声怒喝。 前方,谢长渊随手把老三的胳膊丢掉,擦了擦溅在他脸上的血。 “遥问东山郡梁泊山上的一绝二猛八大金刚,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好汉,没曾想竟是徒有虚名。”谢长渊面带揶揄。 他顿了顿,然后接着说“不过是一群投奔了十二神宫,只会欺凌弱小,嗜好变态的垃圾。” ..... 第五十三章 以一敌众 梁泊山,位于长生大陆东边的东山郡,山上有一座大寨,共有寨主十一名,也就是谢长渊口中的一绝二猛八大金刚。 早年,他们也曾与十二神宫对抗,名声在谢长渊第一次南下时尤其响亮,听闻过他们的种种事迹,谢长渊都表示认可。 可依如今看来,这梁泊山应该是被招安了,否则怎会穿着十二神宫的制服,并在这里追杀虐待正兴镖局的李青? 听到谢长渊报出了他们的名号,领头的人眼睛一眯。 “你认得我们?” 谢长渊呵呵一笑“八大金刚的大名倒是久仰了,没记错的话,你们分别是林炎,肖动,裴子群,张君俞,韩啸盛,梁宪,张桀和李彪,当年我见过你们的画像,故此一眼就认出了。” 谢长渊一一报出八大金刚的名讳,由此可见,当年他对梁泊山众人是真正的上心,否则怎会记住他们的名字?只是很可惜,昔日的一方好汉如今沦落为十二神宫的走狗,再次说出他们的名字,谢长渊只觉得恶心。 “那阁下又是谁呢?” “我叫谢长渊。” “谢长渊!?”为首的林炎一瞪眼。 显然,他们作为十二神宫的一员,都认识这位鼎鼎大名的谢长渊,就是此人在北境频繁活动,连续击杀有意与十二神宫结盟的金丹强者,导致这五年时间神宫的北进计划毫无建树。 而谢长渊本人,据说与新上任的大神官还存在重大的联系,在一个月前,那一脉已经放出通缉令,要拿谢长渊回十二神宫。 没想到,今天意外如此之多,先是碰上了私运硝石,后又碰上了凡夫俗子谢长渊!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谢长渊,陪我们走一趟吧!” 八个人虎视眈眈的盯着谢长渊。 八名炼体狂人,而且都是九段巅峰,只差临门一脚就能踏入武神境的强者,他们联起手来,近身肉搏的杀伤力堪称恐怖! 如此豪华的阵容,他们的对手却是独眼独臂的谢长渊,所以在这些人看来,此战稳操胜券! 谢长渊不以为然,回头看了一眼浑身是血的李青,她蜷缩在地上颤抖着,两眼无神,显然已经被吓傻了。 “今日遭此一难,希望你往后能收敛心性,也不枉我顺手救你一命。” 谢长渊叹了口气,刚转过头来,几双拳脚已经呼啸而来,炼体九段的罡气施展的毫无保留,攻向了谢长渊周身要害! “呼!” 谢长渊一式神龙大摆尾,横扫出一脚将众人逼退,可还未收腿站定,又有一人从他脚下破土而出,居然是短时间挖了一条地道直通脚下展开偷袭。 八人中,以爪功闻名的李彪破土而出,一只大手宛如钢爪,直直抓向了谢长渊的胯下,其爪风凌厉,一旦中招当场就得没。 千钧一发之际,谢长渊双膝一夹,直接把李彪的钢爪夹住,旋即俯身一拳将其轰回土下,后者一直陷进去地下三丈才停了下来。 刚挡下这招,谢长渊又原地掠起,两根鬼头镖瞬间钉在了他刚刚的落足之地,镖身通体漆黑,明显有毒! “好一群卑鄙之徒!”谢长渊瞪了一眼放暗器的梁宪。 这八个人都是顶尖的炼体狂人,而且彼此相识多年,招数磨合十分默契,一旦同时出手,那攻势就宛如狂风暴雨一般,连环不断,打得谢长渊接连闪躲。 炼体狂人练的就是一口混元罡气,初始罡气化力,再而化形出体攻杀,等到了炼体七段就能够在体表覆盖一层纯度极高的护体罡气,可谓刀枪不入。 而武夫缠斗讲究回合,根据自身修炼的功法不同,会在一定的回合数之后脱身换气,他们足足八个人围攻谢长渊一人,出手连绵不断,这个打两下就换一个,甚至换两三个,就是不想让谢长渊有换气的机会,要活活耗死他! 只是,他们严重错判了一点,那就是谢长渊并非纯正的炼体狂人! 所以,不管他们攻势如何频繁,哪怕接连不断的打了小半个时辰,也迟迟不见谢长渊有换气的迹象,甚至连谢长渊的护体罡气都没见过。 “不对,他不是炼体狂人!” “不可能,他不是炼体狂人的话,为何这么难打!” “此人有古怪!” 八个人惊疑不定,可合攻之势从未停止,依旧配合的滴水不漏。 “噗噗噗!” 树林中,九人大战连天,沿途都有树木折断,木屑横飞,拳掌腿交错之下,发出阵阵闷响。 即使八人配合无间,可谢长渊总能游刃有余,即便一不留神被人打中一拳,也是身形稍稍一顿,根本没有受伤。 要知道,炼体九段强者,每一拳都能轻轻松松打碎山石!而他们却总觉得,眼前的谢长渊仿佛不是人,而是一尊移动的铁像! 他们的拳头打在后者身上,就好像打在一块硬铁上面,非但没有造成伤势,还将他们的拳头震得几乎碎裂。 “是禅宗的金刚不坏之身!”八大金刚的老大林炎终于意识到。 下一刻,林炎跳出战圈,打了这么久他已经到了极限,即便是炼体九段也要换气。 战圈那边,自然有其他兄弟顶上,他胸膛剧烈起伏着,旋即,他深吸一口气,运转自身内功吐纳,缓缓的把一口浊气吐了出来,自身的状态快速调整,慢慢的,紧绷的精神有了一丝松懈。 而就在此时,他仿佛觉得有一朵乌云将其笼罩,一睁眼,看见一把超大号的弓弩顶在他的头上,顺着弓弩看去,是谢长渊冷峻的面孔。 谢长渊手指一扣,刻有“护国柱石”四字的大秦弑神弩猛然触发,一支穿甲箭在极近的距离发射出去,直逼林炎的面门要害。 “啊!!!” 林炎大怒,瞬间催动护体罡气保护自己,在其体表,一层罡气盔甲迅速成形,护住了他全身上下包括面门。 炼体九段的护体罡气,足以抵御绝大多数的仙兵的砍杀,也能拦下箭矢,然而他面对的是大秦历代能人巧匠,一代又一代人的心血筑成的弑神弩,其威力远胜寻常弩箭千百倍,再加上又是这么近的距离发射,即便他罡气护体,飞射出去的弩箭还是洞穿了他的罡气盔甲,刺入皮肉半寸! “兄弟救我!”林炎着急道 谢长渊突然脱离战圈来到林炎面前,众人也是大惊失色,当即迅速追来想要救人。 可谢长渊咧嘴一笑,果断丢下了弑神弩,一把抓住破甲箭的箭杆,磅礴巨力汇聚手臂往下一摁。 噗的一声,破甲箭直接刺进林炎的眉心,箭头从其后脑勺穿透而出,九段高手林炎两眼一翻白,当即往后轰然倒下,一命呜呼! ..... 第五十四章 斩杀 梁泊山八大金刚之首林炎身死当场,其余人目睹这一幕,不由勃然大怒。 夕日在梁泊山,他们十一人义结金兰,发誓要同生共死,在八大金刚当中,辈分最高的就是林炎,是除了一绝二猛之外最具有影响力的人。 如今领头的死了,剩下七个人便等同失去了主心骨,一股业火涌上心头,纷纷抬拳扑向谢长渊。 “轰!” 七人豁出性命一般的围攻谢长渊,这回他们也不讲究什么配合章法,纷纷使足力气展开攻杀,一时间,拳、掌、腿、爪、暗器犹如梨花暴雨袭来。 谢长渊只有一条手臂,但是好在身躯强硬,而且腿长力沉,往往一个扫腿就能逼退三四个人。 所以即便面临七人豁出性命的围攻,谢长渊仍旧不慌不乱,在围攻之中做到拆招、躲避甚至反击! “轰!” 谢长渊一拳硬憾裴子群的一掌,身边的韩啸盛窜了上来,一把抱住了谢长渊的手臂,同时踩住谢长渊的左脚,令其无法挣脱。 “咻!” 一声尖锐的破空声传来,三丈之外,梁宪徒手掷出一柄漆黑色的飞刀,迎面可闻到一股浓重的腥臭,足见这枚飞镖上的剧毒非同小可! 一瞬间,张君俞抱住了谢长渊另外一条腿,身后肖动和张桀一人扣住了谢长渊的琵琶骨,一人环抱他的腰间,死死将其钉在原地。 退无可退! 飞镖急速划过,叮的一声,落在谢长渊的脸上,众人一抬头,脸上带着喜色。 他们加起来也打不过谢长渊,这是所有人心知肚明的事实,其间他们也曾想过下毒,可因为几人呈合攻之势,怕伤到自己人。 所以,他们只能发挥人数的优势,将其困在原地,然后再让精通暗器的梁宪出手,直接对已成肉靶子的谢长渊下手。 想象很美好,可惜他们抬头一看,脸色都白了。 即便他们控制住了谢长渊,可这一飞镖却被后者一张嘴叼住了,根本没有刺中他! “噗!” 谢长渊扭头一喷,直接把飞镖吐了出去,极端的距离内,毒镖顿时换了一个方向,镖头直指韩啸盛,直接破开他的护体罡气扎进了他的眼睛里面。 “啊!” 韩啸盛惨叫一声,松开了箍住谢长渊的手连连后退。 借此机会,谢长渊猛然一挣,把身后两人震开,并且抓住抱着他左腿的张君俞,掐住了他的后脖子。 “哥哥救我!”张君俞大感不妙。 下一秒,谢长渊直接爆发巨力,将张君俞的护体罡气连同脖子一下捏碎,后者当场一命呜呼! 八大金刚又死一个! 如今,还剩下六人,他们包围这谢长渊,神情变得复杂起来。 谢长渊毫发无损,而他们却死了两个人,还有一个断了手,这人究竟是什么怪物,居然如此霸道! “你们是不是不行了?”谢长渊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 在他眼里,这几个人根本不上台面,顶多只能算几个筑基巅峰联手,只不过他们占了炼体的便宜,没第一时间被谢长渊捏死罢了。 闻言,八大金刚仅存的六人面色张红,咬牙切齿。 “你不要太嚣张,我在镖上涂了剧毒,只需要在你口中停留片刻,就能让你毒发身亡!”梁宪怒指谢长远。 闻言,被射中眼睛的韩啸盛突然一怔,仿佛才想起了什么,旋即口吐白沫仰躺在地,伸手抓向远处的梁宪。 “解药....” “老五,对不起了,我这毒没有解药,你安心去吧,有他给你陪葬不算亏。”梁宪面不改色道。 不一会儿,韩啸盛在地上不再动弹,众人也站在原地和谢长渊对峙,静静等待其毒发身亡。 可是过去了许久,谢长渊仍旧无碍的站在原地,嘴角的弧度似笑非笑,看得众人头冒冷汗。 “你....” “很好奇我为什么没死对吧?”谢长渊笑着说。 “....” 其余五个人咽了咽口水,刚刚老五韩啸盛都被剧毒毒死了,为什么谢长渊偏偏没事?刚才他不是用嘴叼住了飞镖吗?难道这都没有沾上剧毒? 谢长渊仰天大笑,笑得捂住了自己的肚子,一边笑一边摇头。 “忘了告诉你们,老子以前在军队做过抗毒训练,什么花草蛇毒早就免疫了。”谢长渊脸上带着嘲讽。 毒这种东西他早已不怵,想当初他在空明山被几位宗主围攻,其中药王谷的老太婆就曾对他下毒,而事后同样不见起效。 老太婆当时还怀疑起了人生,紧接着就被他一剑劈死,此中原因,就是因为谢长渊从军时专门做过抗毒,每天浸泡药物,食用有毒蛇类,如今已经能够抵抗绝大多数的剧毒! 再加上精铁炼体,谢长渊的体温比常人高了许多,什么剧毒入体,经过高温的清洗,毒性也大大弱化。 这支毒镖毒性猛烈,能够很快杀死一名炼体九段,也不能说对谢长渊毫无影响,只是没表现出来罢了。 八大金刚只剩五人,此时他们已经萌生退意,因为他们感觉无论如何都无法击败谢长渊,后者一身铜皮铁骨,力大无穷而且还百毒不侵,彻底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而且此人不是修仙者也不是炼体狂人,区区凡夫俗子,竟能如此! “分开跑!”老三裴子群大喝一声。 下一秒,谢长渊陡然出现在他身前,伸手把他另外一条手臂拧了下来,噗呲一声,裴子群血液狂喷,倒地时两脚疯狂甩蹬,一身护体罡气早已形同虚设! 趁着这个空隙,谢长渊发现其余四人早已逃离此地,明显是求生欲望很重,撒开丫子一溜就跑没影了。 “我给你一个应有的下场。”谢长渊回头看着拼命想要远离自己的裴子群。 此人心性变态,折磨人的方法一套一套的,如果自己没有及时出现,李青只怕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 对于这种人,谢长渊有限的知识里竟想不出一个词汇来形容,当即拿着裴子群的断臂慢慢走上去。 “噗!” 谢长渊抡起裴子群的断臂,狠狠的抽在了后者的身上,一下就把他体表的护体罡气全部打散,狠狠抽打在他的身躯上,一瞬间,裴子群大口吐血,目光充满恐惧! “好汉...好汉饶我性命!!”裴子群哀求。 谁能想象,这个人在不久之前还一副狩猎者的姿态,心狠手辣的虐待一个炼体三段的少女? 面对他的求饶,谢长渊心中没有丝毫怜悯,继而抬起断臂,一下一下的抽打在裴子群的身上,打得他惨叫连连,哭喊十分凄厉。 血痕足足拖行了数十丈,这是裴子群在地上蠕动想要逃离时形成的,直到谢长渊把手中的断臂打烂,裴子群的身上也已经皮开肉绽,气息全无,这才罢手。 谢长渊随手把这截断臂扔掉,回去看了一眼李青,此女抱着脑袋蜷缩在树下,虽然还没缓过神来,不过也应该无大碍,只是受到了惊吓,有些恍恍惚惚罢了。 而另一方向,谢长渊感应到了一道更强的气息存在。 马车队停留的山道,地面上还留有正兴镖局众人的尸骸,踏空强者独自一人坐在一个大箱子上面,他面容英俊,穿着十二神宫的斗篷,淡金色的瞳孔使他看起来多了一丝异域风情。 他时不时的看向某个方向,心中颇有疑惑。 旋即他低下头,看着屁股下坐着的木箱子说了一句。 “紫印,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 第五十五章 踏空强者 “紫印,你打算躲到什么时候?”踏空强者冷不丁的说了一句话。 万籁俱静。 马车队方圆数十里悄然无声,仿佛踏空强者一锤定音,直接压制了附近所有的生物,甚至连风声都戛然而止。 踏空强者静静坐在马车上面,面无表情的看着屁股下面的马车,随后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任何动静。 “看来是我想太多了。”踏空强者摇了摇头,然后就把视线移开了。 随着他这句话落下,四周的风才开始慢慢拂来,两边的树林再次传来树叶摩挲的沙沙声。 踏空强者,一声之威,风停万物止。 良久,踏空强者抬起了头,冷漠且英俊的脸上多了一丝凝重,淡金色的眼瞳直勾勾的盯着树林里面。 这一刻,时间宛如静止,只有视野尽头的树叶正在抖动,仿佛有什么生物正在接近。 “哗啦!” 一道高大的身影直接从树林走了出来,有树叶落在他的肩头也毫不在意,他一步一步走来,每次大脚落地都会发出沉闷的响声,因为他高大健壮,行走间宛如一头大黑熊,夹杂着一股不容小觑的威势。 谢长渊不紧不慢的朝踏空强者走去,仔细一看,还发现他右手中还抓一支削干净的树枝,上面串着几个微焦的烤木薯。 他吭哧吭哧的吃着烤木薯,跨步走出树林来到山路上,期间还抬头看了一眼马车上面的踏空强者。 这一眼,宛如两只猛虎对视,双方眼眸深处都划过一丝危机感,但是却有默契的沉默着。 直到谢长渊走到一辆马车前坐了下去,一边吃着烤木薯,视野一边从地上稀碎的尸体划过,慢慢的,他不再去咬手中的烤木薯,一直到把嘴里的绞烂,咽了下去。 “我那些兄弟呢?”踏空强者开口问道。 他的声音很温润,可是没多少感情,似乎只是在问一件很寻常的事。 “死了四个,逃了四个。”谢长渊侧过头看着踏空强者。 两人的目光再次相交。 空气寂静下来,两个男人各自坐在一辆马车上面,宛如泥塑。 从肉眼上看,二人似乎没有什么异常,假如有一个大活人在场的话,或许马上就会汗毛倒竖,因为两个人身上的杀气正在悄然蔓延。 “你敢杀我的兄弟!”踏空强者语气加重。 “你们杀了我的主顾,我还没问他们拿钱呢。”谢长渊微微探身。 两人的眉头同时皱起,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怒气,经过这几句话的沟通,他们已经试探得差不多了,双方一致认为对方不好惹。 旋即,他们同时起身,两步来到跟前,谢长渊略高一点,低头看着踏空强者。 “你是梁泊山二猛之一的罗烈?” 一绝二猛八大金刚,这十一个人谢长渊都听说过,根据踏空强者的外貌,谢长渊大概猜出了他的身份。 “你又是何人?”踏空强者反问。 “谢长渊。” “轰!” 谢长渊话音刚落,罗烈身上的护体罡气猛然爆发,在体表形成了一副俨然实质化的罡气盔甲,属于武神境的强烈气息四散而开,震得车队的马匹纷纷跪倒在地,仰天嘶鸣。 在这片绝对领域中,脚下的石子都在碎裂,旋即被原地卷起的狂风吹成齑粉。 “今日我就来会会传说中的武神境到底有多强。”谢长渊身躯巍然不动,嘴角咧起了一道兴奋的笑容。 武神境,正是炼体九段之后的境界,到了这一步,周身的护体罡气早已运用的炉火纯青,每一次攻击都堪称无坚不摧,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能够踏空而行。 谢长渊这是第一次正面武神境的强者,他早年也是炼体狂人,虽然现在不是,可并不影响他想和此等境界的武者过招。 武神境,就等同于修仙者中的元婴,能够轻易击溃金丹! “轰!” 在罗烈的武神威压之下,谢长渊不退反进,一脚踏出,体内雄浑的气血疯狂涌动,整个人宛如一座大火炉,体表外三丈之内形成了一道气墙,弥漫着恐怖的高温。 而他的皮肤,也从铁青色慢慢转变成红色,呼吸之间,一股锐利的庚金之气伴随吐纳出体,四周温度陡然拔升。 这是他以禅宗古法炼体之后,第一次施展全力。 罗烈剑眉倒竖,猛然抬起一拳直接打向谢长渊,这一拳超越了肉眼可见的速度,眨眼不到的时间就打在谢长渊的脸上。 “咚!” 一声宛如洪钟的声音响彻山林,谢长渊微微侧头,一个拳头正贴在他的脸上,强大的力量使他面部略微扭曲,可却没令他眨一下眼。 “轰!” 谢长渊反手一拳,这一个砂锅大的拳头同样落在罗烈的脸上,但只是打中了罗烈的罡气盔甲,只听见细微的咔嚓一声,后者的罡气盔甲似乎裂开了一条细小的缝隙。 “咚!” “轰!” “咚!” “轰!” .... 两人就站在原地不停对打,拳拳到肉,每一拳都会打出剧烈的声响,震得四周的马匹口鼻冒血。 这就是武夫之间的斗争,直来直往,你一拳我一拳,谁也不挪地,拼的就是一口气,谁没本事谁就趴下! 一连对轰十余拳,两人的脚下早已蔓延出数十条裂缝,谢长渊嘴角挂血,目光却越发凌厉,仿佛不知疼痛。 而在谢长渊的拳头下,罗烈的罡气盔甲也逐渐裂开了更多缝隙,这让他的情绪逐渐愤怒起来。 终于,谢长渊猛力一拳,狠狠打在罗烈的头上,霎时间山林传遍轰隆一声响,罗烈踉跄的往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他深深地踏出了一个脚印,仿佛大地为之一震。 他看着谢长渊的笑容,淡金色的瞳孔里面仿佛有火焰燃烧。 梁泊山二猛之一,堂堂武神境的罗烈,有生以来第一次在拼拳上输了一拳。 罗烈一声大喝,一个箭步上前顶住了谢长渊,施展踏空而行的神通将谢长渊撞飞,他两脚疯狂踏动,仿佛在空中行走,顶着谢长渊飞出去几座山头。 最终,轰的一声,两人撞进了一座山体里面,激起一阵巨大的尘土。 ..... 第五十六章 又一人 一阵山崩地裂,两名强大武者同时撞进一座大山里面,动静短暂的停歇了一秒,旋即又是一阵动荡。 谢长渊和罗烈撞入了山体,一同被大石掩埋,但是两人没有停手,在巨石的掩埋下继续动手,武神境的强者在狭窄的空间内展开肉搏,一路在山石里拓开一条通道,直接贯穿了整座山体! “轰!” 谢长渊吃了一记鞭腿,身体直接撞穿石壁,从山的另一边飞了出去。 “呸。”落地后,谢长渊吐了一口血沫,淡然从地上站起来。 他通体赤红,宛如烧红的烙铁,四周庚金之气夹杂着一股高温的气墙,仿佛在他身边笼罩了一层绝对领域,周边的植被都在迅速枯萎,焦黄然后化为灰烬。 这就是谢长渊火力全开的模样,先前精铁炼体,令他的身体各处都是庚金气,只要鼓动气血,就能够催发精铁再次活跃起来,身躯也彻底变成了一件烧红的兵器。 一路走来,谢长渊都是心平气和,压制着躁动的庚金气,所以看起来只不过肤色铁青,一旦催发起来,便是这幅通体赤红,力量暴涨的样子。 武神境的炼体狂人,其强大相当于元婴境界的修仙者,抬手就能虐杀金丹,这种级别的炼体狂人,在北境已经数百年没有出现过了。 如今在南方碰上,谢长渊十分兴奋,因为他从来没和这一级别的强者交手,两人目前势均力敌,谁也拿不下对方。 “呼!” 罗烈踏空而来,身上披着十二神宫标志的斗篷,加上他本生相貌英俊,如今这般姿态宛如天神下凡一般,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谢长渊。 “人体一身的经脉,不论在哪个修炼体系都是至关重要的存在,而你,却将通体无数经脉融合为五条,分布在四肢与躯干当中,使气血其高度集中运转,从而换来迅速的实力涨幅。” 罗烈一语就道破了谢长渊的秘密。 五年前,谢长渊一直卡在炼体八段的境界,关卡十分稳固,怎么努力都不见动摇,大秦王朝的高阶武夫通通表示,这已经是谢长渊炼体路上的极限,再难寸进。 可是没有人想到,谢长渊居然会动用自损的方式,强行融合通体经脉,将自身化作一个大熔炉,只留下五条主经脉贯通四肢躯干,强行压榨潜能和生命气机提升实力。 此法前所未见,是谢长渊自己在府邸闭关数月想出的法子,其他人或许看不出来端倪,可罗烈是武神境的炼体狂人,在交手中察觉只是时间问题。 谢长渊沉默不语,罗烈俯瞰下来,频频摇头。 “这就是你们凡人的悲哀,明明没有这份天资,却又争强好胜,走了这种邪魔歪道,即便能够短时间站得上台面,可终究也是流星陨落,眨眼即过。” “但是,我佩服你的魄力。” 话毕,罗烈的右手虚空一握,一柄银枪瞬间凭空出现在他手心, 银枪长约一丈八,通体锃明刷亮,反射日光熠熠生辉,此枪一出现,罗烈的其实瞬间拔高,一张俊俏面孔寒意倍增,仿佛与这柄滚银枪合为一体。 “冷面寒枪俏罗烈。”谢长渊神情凝重。 冷面寒枪是罗烈最为广传的绰号,是他夕日在梁泊山上打下赫赫威名,武神境的修为,再加上这柄成名兵器,令谢长渊的压力加重了许多。 “只可惜我的重剑不在手边。”谢长渊轻叹。 他赤手空拳押镖,重剑则留在恽城的打铁铺里面锻造,饶是他也没想到二百里的路程,居然能碰上武神境狂人,而且还是成名许久的罗烈! 可事到如今,避无可避,即便来人是罗烈,谢长渊也怡然不惧。 “下来一战!”谢长渊的大喝响彻山林。 罗烈脚踏虚空,身上的神宫斗篷猎猎作响,他手中银光一闪,脚踏虚空,一路俯冲下来,枪头直指谢长渊! 谢长渊单臂一震,眼见罗烈强势袭来,手中庚金气缭绕,赤红的颜色陡然一闪,仿佛有红光射出。 “轰!” 银枪破空而来,谢长渊徒手抓住枪头,对面武神境强者全力一枪,一股磅礴巨力下来,压得谢长渊身影连连后退,两只脚在地面上踏出一个个深坑。 但是,谢长渊的手如同铁钳,死死的抓着滚银枪,后者发现竟拔不回来! “撒手!”罗烈大力扭转枪身。 枪头一搅,谢长渊的手心迸发出一片火花,枪头脱手而出,罗烈举枪力劈而下,目标直指谢长渊的脑袋。 长枪的主要使法大多是扎、刺、点,重点在于发挥其长度优势,找到破绽杀死对手,而罗烈这种劈砸的方式通常并不多见。 而这一柄滚银枪在罗烈手中仿佛有神,一劈之下带有虎啸之音,看似速度缓慢,可瞬间便到了谢长渊的头顶。 “好诡异的枪法!”谢长渊目光一凝。 这一枪太快,仿佛扭转了时空,谢长渊来不及躲避,当下把头一偏,被这一枪砸中了肩膀。 “咚!” 一声金铁碰撞声传出,谢长渊单膝跪地,直接在地面磕出一个深坑,他的肩膀已经被砸出了一道凹陷。 这一枪,足以劈开一座山顶! ..... 另一边,天空的尽头缓缓有一道身影踏空而来,他身上穿着十二神宫的斗篷,面容英俊,与罗烈竟有几分相似! 他脚踏虚空,一步百丈,在山林上空眺望未及机,他眉头一皱,低头看向脚下的一片区域。 下面,正是谢长渊打杀八大金刚的地方,此时还躺着林炎等四人的尸体。 身影缓缓降落,两脚落在地面上,仿佛一根鸿毛,没有惊起一丝尘埃。 他慢条斯理,缓步来到林炎的尸体前面,目光聚在林炎额头上的弩箭上。 “秦弩。”他若有所思。 “紫印虽然法宝众多,可不应该动用秦弩杀人,杀死林炎的人应该不是这个道士。” 他喃喃着,然后走到了张君俞的尸体旁边,一眼就看出致命伤是被捏断了脖子。 “必是炼体狂人动的手。” 此人一一巡视,把死个人的尸体挨个检查了一遍,直接把紫印真人的可能性排除在外。 “秦弩....炼体狂人,难道是.....”貌似罗烈的男子瞳孔一缩。 旋即,他的嘴角勾起了一丝笑容。 “抓不到紫印,抓一个谢长渊也不错。” ..... 第五十七章 突变 轰! 山林中,两道身影频频闪动,每次碰撞都会震断周围的树木,动静之大,堪称地动山摇。 赤手空拳的谢长渊,凭借一身铜皮铁骨,勉强能够和罗烈一较高低,可是此时他浑身已经被砸出多出凹陷,即便他身躯如铁,可也架不住武神境的全力一击。 “呼!” 谢长渊运用禅宗古法中的小乘呼吸法,一呼一吸之间,身体内的庚金气加速流转,游走在他四肢躯干的经脉上,被滚银枪砸他下去的身体部分逐渐开始隆起,恢复成原样。 他的身躯如铁,即便受到损伤,运转呼吸法就能为他修复身体,这是在刚刚的战斗中,谢长渊偶然发现的。 禅宗在长生大陆发展千年,这一宗古法果然也是蕴含无尽奥妙! 谢长渊在心里这么想。 前方,罗烈持枪袭来,手中丈八滚银枪变化莫测,忽快忽慢,瞬间就对准谢长渊连刺五枪。 枪法犀利,枪劲超凡,这五枪凝聚着武神境强者的恐怖威能,纷沓而至。 谢长渊通体红光大盛,以同样的速度接连打出五拳,拳风刚硬,与罗烈的枪风正面对上,炸出一阵空气涟漪,四周狂风大作,发出响彻山谷的爆炸声。 “呼!” 谢长渊脚踏地面,高大的身躯飞射而出,以极快的速度逼近罗烈,他单手架开滚银枪,顺着枪杆来到罗烈的面前,伸出两根手指直刺罗烈的眼睛。 这两根手指近乎血红色,汇聚了谢长渊的大量气血,足以洞穿罗烈的一身罡气盔甲,如今他手中没有兵器,只能想办法拿回优势。 最快的方法,就是废掉罗烈的五感,使其战力受损。 但是谢长渊动作虽快,武神境修为的罗烈同样也快,他没有急着收枪,而是迅速空出一只手,呈手刀状竖在自己的鼻梁前面。 谢长渊突袭的手指直接被罗烈拦下,两根手指卡在后者的手刀上面。 “街头混混打架的招式。”罗烈开口嘲讽。 “是吗?”谢长渊咧嘴一笑。 旋即,他两根手指头使劲一夹,竟是死死扣住了罗烈的手掌,后者刚想挣脱,谢长渊猛的一扭,罗烈手腕往外一翻,只听见咔嚓一声,罗烈的手被扭成了一个诡异的角度,腕部的骨头刺破了他的皮肤,直接暴露在空气中! “啊!”罗烈一声痛呼,英俊的脸瞬间扭曲起来。 他之所以叫出声,并不只是手腕被谢长渊掰断,而是在同一时间,谢长渊往前跺出一脚,狠狠的踩在了他的脚背上面。 一脚下去,蕴含的巨力何其恐怖,直接把罗烈脚掌的骨头踩裂了数根。 “卑鄙小人!”罗烈连连后退,满面怒容。 “你他妈也好不到哪去。” 谢长渊面无表情,执意不给罗烈拉开距离,在后者后退的同时,他也迅速追了上去,对准罗烈的身躯连打数十拳,逼得他连连倒退。 罗烈使长枪,攻击范围可达身前一丈有余,而谢长渊赤手空拳,无有兵刃在手,这是很吃亏的情况,所以他索性和他缩短距离,只要在身前一丈之内,罗烈的长枪便无处施展。 所以,谢长渊才踩断了罗烈的脚掌,降低他的行动能力,就算武神境的强者恢复速度极快,但只要给他十息的时间,他就有把握拿下绝对优势! 一拳又一拳,在谢长渊宛如暴雨倾泄的拳头下,罗烈体表的护体罡气开始碎裂,即便是武神境的罡气盔甲,在火力全开的谢长渊面前,也并不能做到固若金汤! “破!” 谢长渊一脚踏地,手臂在递拳的过程中伴随着扭动,其拳头上的中指关节凸起,对准罗列的胸膛狠狠打了一记钻拳。 在一股巨大的拧劲加持下,谢长渊一拳宛如钻头,轰的一声打在罗烈的胸口,后者身形倒飞而出,撞断了好几根大树在停下来。 仔细一看,他胸口的罡气盔甲已经被打出了一个洞。 “噗!”罗烈吐了一口血,英俊的脸庞满是怒意,白洁的额头上都鼓起了青筋。 他受伤了,这是他自出道以来第一次被人打的如此狼狈。 “能在我手中坚持这么久,就近五年来,你是第一个。”谢长渊语气平淡。 武神境强者绝非浪得虚名,眼前的罗烈绝对够强,枪法堪称出神入化,而且一身护体罡气也够纯粹,放眼过去,谢长渊也是第一次碰上这么强劲的对手。 要知道,当初在北境大地斩金丹,他大多都是三招将对方斩于剑下,而今对罗烈,最起码用了数百招。 但是很可惜,罗烈一股脑的钻研枪法,纵使枪法再神,也没有考虑过被人欺身接近,封住枪路的结果。 “你如果没有什么压箱底的绝活,今天怕是没那么容易走出去。” 谢长渊悄然逼近,他并没有赢,武神境的强者没有这么容易打死,眼下只是稍稍沾了点上风。 “你太狂妄了。”罗烈站了起来。 两人此时相隔五尺,只需要一瞬间,谢长渊就能故技重施,越过罗烈的银枪攻击范围,一顿老拳继续招呼。 而就在此时,谢长渊瞳孔一缩,仿佛后脑有一股强大的劲风袭来,刺激的他下意识一躲。 但是,这一躲终究慢了一步,只见一柄镀金铜锏破空袭来,朝谢长渊的后脑勺猛砸而下。 刚才那一躲,谢长渊躲开了致命一击,但是金锏却结结实实的砸在他的后背,直接把他整个人打飞出去,直接扑向了前方的罗烈。 而罗烈似乎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幕,趁谢长渊飞来之际,抬枪迎上去,准备一枪把他挑了! 罗烈一枪刺来,空中的谢长渊身躯猛然一动,两手一张宛如雄鹰展翅,这是在空中保持平衡。 “噗!” 谢长渊一脚踩在罗烈的枪头上,借力往前又是一冲,飞过罗烈头顶的时候,顺便一脚往后一蹬,踢中了罗烈的脊背。 两人瞬间交错,各自身影飞出,谢长渊落地踉跄几步,而罗烈却扑倒在地,身体在地上滑行了一段距离。 一只脚踩在罗烈的肩头,止住了他滑行的身影。 来人身高九尺,身披十二神宫的斗篷,面白如玉,长眉入鬓,手中一对双锏迸发金光,站在这里宛如天神下凡。 从他身上的气势足以判断,此人的修为不弱于罗烈,甚至更胜一筹。 最关键的是,此人的眉眼五官,居然和罗烈有几分相似! ..... 第五十八章 神锏太保 “神锏太保秦武。”谢长渊眼色一凝。 眼前这位手持金锏的男子,正是梁泊山二猛中的另一位——秦武,同时也是罗烈的表兄。 对面二人站在一起,咋一看还会以为是亲兄弟,毕竟眉眼太过相似。 而此人的出现,也让谢长渊的处境陷入了更大的不利,因为秦武也是武神境的炼体狂人,两名武神境联手,举手投足就能屠灭百万大军,尤其是二人一旦合力围攻,发挥出来的战力恐怕就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了。 秦武笑容和熙“你就是被第十二脉通缉的谢长渊?” 谢长渊无言,神情冷峻的看着秦武,心中闪过颇多想法。 通过秦武说的话,能够证明自己确实已经被十二神宫通缉,离开北境的行动是正确的。 但是也有一点,就是通缉自己的并不是整个十二神宫,而是陆封仁所在的第十二脉。 “怎么,你想多管闲事?”谢长渊试探的问,希望套出更多关于自己被通缉的消息。 闻言,秦武笑得更开心了“真是你啊,那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了。” 话毕,他看了一眼身边爬起来的罗烈,看着自己的表弟被谢长渊打得如此狼狈,虽然没有败,可实在是太难看了。 突然他飞起一脚踹向罗烈,后者猝不及防,护体罡气都来不及张开,就被一脚狠狠踹中小腹,整个人凌空缩成虾状,抱着肚子再次摔倒在地。 这一脚并不是开玩笑的,而是秦武动了真格的一脚。 “没用的东西,堂堂武神境居然被一个独眼独臂的残废打得这么狼狈。”秦武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凌厉。 罗烈从脖子到脸全红了,虽然这里没有外人,可在谢长渊的面前被自己的表兄教训,同样是一件很丢脸的事。 他敢怒不敢言,忿忿站起身来,将目光瞪向了谢长渊,仿佛在说一句“都怪你!” 面对这样一对恩爱的表兄弟,谢长渊面无表情,心想此二人齐名江湖,没想到现实当中居然是这样的相处关系。 ‘兄长死死压制着弟弟呀。’谢长渊心中这么念叨。 转过头来,秦武的脸上莫名其妙又露出笑容,仿佛他就这一个表情,见谁都是笑。 “谢长渊,得麻烦你跟我走一趟了,虽然我们并不属于第十二脉,可谁让咱们都是东土人呢?陆封仁是我们东土的大神官,你夺走了他的神格魂珠,他没面子事小,连累到我们也一块没面子事大,所以,你明白了吗?”秦武眯了眯眼。 如今二对一,他认为谢长渊已经没有任何翻身的机会。 而对面,谢长渊看了一眼四周,好一会儿才开口。 “从你们梁泊山投靠十二神宫那一刻起,就已经从人变作了狗,面子这东西你们也配?” 谢长渊面带讥讽,话音一落,对面两名武神境同时神色一变,杀气弥漫而来,四周一阵肃杀凌冽! 神锏太保秦武、冷面寒枪罗烈,此二人皆是长生大陆远近闻名的炼体狂人,年纪不到三十,却先后踏入武神境,一身武艺高超,同境界难逢敌手。 而谢长渊在他们面前,却手无寸铁,这一架不管怎么看,谢长渊都是一点赢面都没有。 忽然,谢长渊把手伸进了怀中,从里面掏出了一样东西。 “看法宝!”谢长渊大喝一声。 同时,一道黑光从他手中抛出,以极快的速度射向了秦武。 秦武目力非凡,一眼就看清这是一个黑色的布袋,当下也来不及多想,挥舞金锏脱手而出,金锏离手宛如飞剑,势如长虹,在半空中与黑色的布袋撞在一起。 噗的一声,这一击没有产生想象中的爆破。只有黑布袋当场被金锏打成粉末,从里面还炸出一团白烟,白烟飘散四周遮挡了视野,秦武暗叫不好,即刻一步大踏而出,径直穿过了白烟。 “呼!” 秦武一头撞出白烟,只见前方谢长渊早已扬长而去,只在百丈之外留有一道背影给他。 “石灰粉?”秦武低头嗅了嗅。 准确的说,是石灰粉加上了胡椒粉,既能够呛人嗅觉也能废人视觉,是谢长渊之前从羊头山的劫匪头子身上摸下来的,心想着以备不时之需。 “好卑鄙的小子。”秦武脸上笑容再度消失,这种小伎俩顶多拖延点时间,毕竟武神境已经超脱了凡人的范围,寻常石灰粉不足以伤害到他们的眼睛。 “说的没错。”罗烈从一边跟了上来。 旋即,两名武神境的强者腾空而起,脚踏虚空,身影一步百丈,朝着谢长渊逃跑的方向就撵了上去。 前方,谢长渊高大的身影在树林中飞速跑动,其身体借助地形辗转腾挪,时而跳过山涧,时而踩着一棵树越过百丈之外,落地时往往会震起一片飞沙走石。 “他妈的。”谢长渊怒骂一声。 武神境,而且足足两个联手,这还怎么打?而且手头还没有趁手的家伙,傻子才会留在原地和他们硬刚呢。 谢长渊很有自知之明,而且也能够理智的分析当前处境,先前和八大金刚交手轻易取胜,可战罗烈的时候已经耗费了一部分体力,现在对方还加入秦武这个生力军,正面对打,战胜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所以他选择了跑路,好汉不吃眼前亏。 谢长渊可谓爆发出了全部力气,两条腿迈动的频率快到肉眼不可见,步子也在不扯到蛋的范围内迈到最大,奔走山间宛如一道旋风,眨眼即逝。 但是,纯粹的肉体力量爆发出来或许能够与武神境角力,在速度这方面,却未必能够占得上风。 身后秦武和罗烈二人脚踏虚空,运转一身罡气追赶上来,秦武一个加速就超过了谢长渊,来到前方一回头。 “留下!” 秦武将双锏交付于一手,空出右手一掌打出,雄浑的罡气疯狂涌动于手心,直直打向谢长渊的前心。 “轰!” 谢长渊借助冲劲打出一掌,两人手掌碰撞瞬间,一股气浪扩散而去,震断了周边的几棵大树。 谢长渊的身影短暂一滞,就在这一瞬间,罗烈持枪撵了上来,瞅准前者的天灵盖一枪劈下,这一枪力道之猛,足以当场把谢长渊的脑袋砸瘪。 千钧一发之际,谢长渊抽身后退,罗烈一枪劈下去,只是枪杆子打中了谢长渊肩头,劲力瞬间被卸去大半。 忍受着长枪倾泻在肩头的巨力,谢长渊单手一抓,一把薅住了银枪正想夺下,而紧接着一双金锏袭面而来,谢长渊只能迅速哈腰躲避。 电光火石见,三人交手数个回合,每一手都是惊险的杀招,谢长渊手无寸铁,而对方二人兵器长短兼备,把他夹在中间动弹不得。 “噗!” 一柄金锏打中谢长渊的后背,谢长渊一口血喷了出来,高温的血液直接将地面的杂草烫成焦炭,在两人的合围之中,谢长渊已经逐渐处于劣势,一身澎湃的气血开始转向低糜,通红的表皮也开始暗淡。 谢长渊一咬牙,虚晃一招跳出战圈,朝着一个方向继续撒丫子逃跑。 三人一逃二追,时不时撵上去交手一阵,谢长渊终究处于被动挨打的状态,铜皮铁骨的身躯已经被砸出了七八处凹陷,可谓身受重伤。 而这一幕,都被不远处一位老道士看在眼里。 老道士仙风道骨,但是须发却乱糟糟的,看到这一幕,他神色凝重。 ..... 第五十九章 重剑 “以多欺少,不要脸。”老道士紫印呸了一声,眼神中对十二神宫满满的鄙视。 他先前一直藏身在马车里,本以为就要被发现了,可谁知突然杀出来一个谢长渊引走了罗烈,这才给了他脱身的机会。 他躲在暗处,亲眼目的了谢长渊以一敌二,心中不禁称奇。 “没想到一介凡夫俗子,也能够与两名纯正的武神境高手周旋这么久,实在难得。”他暗自点头。 眼见谢长渊边打边退,面对两个武神境的围攻落下颓势,紫印真人两道白眉微微皱起,旋即掐指一算。 大拇指在三指九宫上来回点拨,紫印真人嘴里念念叨叨,回头看了看左边,又开了看后面,似乎在确定什么东西。 “变数在生门外五十里地。”他马上停了下来。 旋即,他看了一眼谢长渊逃跑的方向,确定后者还有余力坚持,便朝刚刚算出来的方向疾驰而去,沿途施展绝顶轻功隐匿气息,宛如一缕青烟,不留任何痕迹。 五十里外,紫印真人身影悄然出现,此处恰逢山水同处,有一道颇为恢弘的瀑布。 轰隆的水声传荡开来,水幕直落而下飞溅起浓重的水雾,湿气颇重。 紫印真人双瞳迸发出紫光,两眼直勾勾的盯着瀑布下面,在水帘之后有一个溶洞,溶洞之内隐隐有金光闪烁,并且伴有一道沉睡的气息,可比全盛状态的他。 “原来如此。”紫印真人老脸上露出一道莫名的笑容。 他没有久留,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赶去,施展绝顶轻功疾驰近百里地,才追上谢长渊三人。 那处,谢长渊不时与秦武二人交手,一经碰撞便是火花四溅,谢长渊赤手空拳招架双锏一枪,明显十分吃力。 紫印真人只是离开了一会儿,谢长渊身上就已经被打出了好处重伤,他口中吐血,十分狼狈。 “轰!” 碰撞声,巨树倒塌声,山石破裂声远远传来,紫印真人躲在暗处,心中默默计划着什么,旋即一咬舌尖,在舌尖血的加持下催动所剩无几的真气缭绕指尖。 “啵!” 紫印真人枯瘦的手指在空气中画出一个圆,此圆先是一个淡淡的紫圈,而后化作了无底洞一般的存在,紫印真人一手探入其中,刷的一声从中拔出一柄巨大的剑柄。 ..... 二百里外的恽城,巨锋号打铁铺。 十几名赤膊大汉正在大铁炉旁挥汗如雨,在一个角落放置着三把巨大的重剑,每一把都足有四百斤重,在火光的照映下忽明忽暗,寒光熠熠。 重剑无锋,大巧不工,每一把剑都没有开刃,因为它们不需要锋利。 在所有人都没有留意的情况下,三柄重剑上方突然出现了一个紫色的圆圈,紫圈宛如井底幽深不可见,它出现的了无生息,却隐隐有玄妙的空间波动发出,只是凡人无法体会其中奥妙。 忽然,紫洞里探出一只枯瘦的手掌,抓起其中一柄重剑纳入其中,重剑与紫洞瞬间消失不见。 众人只听见刷的一声,不由得回头一看,这一看,所有人都蒙了,怎么刚打好的三把剑丢了一把!? 打铁铺陷入了一片寂静当中。 ..... “呼!” 树林中,秦武从半空冲下,手中镀金铜锏呼呼生风,夹杂开山之力砸向谢长渊的脑袋。 “噗噗噗噗!” 秦武双臂交错,双锏在手宛如游龙,一瞬间连打四锏,谢长渊抬手格挡,长锏打得他连连倒退,险些一屁股坐下去。 还未站稳,罗烈手持银枪杀来,又和谢长渊连打十个对招,最终谢长渊被一脚踹中,身影借着这一脚的力道飞了出去,落地后继续逃跑。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找机会跑路了,谢长渊已经疲惫不堪,浑身上下受创数十处,如若他不是铜皮铁骨,只怕早已被打成一堆肉泥! “你方才的威风呢?怎么现在只知道跑了?”罗烈兴奋的狂笑。 他英俊的面容上满是狰狞,紧追着谢长渊不放,仿佛在享受这种猎杀的快感。 他和秦武都不急着杀死谢长渊,准确的说是并不打算杀,而是在慢慢的消耗谢长渊。 罗烈和秦武,任何一个单独碰上谢长渊都讨不上便宜,可并没有如果,现在他们两名武神境联手,消耗谢长渊的同时也在防止他狗急跳墙,时间一久,武神境源源不绝的体力绝对耗得起,而谢长渊就未必了。 现在的谢长渊鼓动气血都难,浑身铁红色的皮肤消退大半,恢复成了正常的铁青色。 “聒噪!”谢长渊咬牙道。 谢长渊心想,自己出道这么多年,还真是头一回这么狼狈,当年驰骋沙场亦或者单挑北方宗门都不曾这样窝囊,只可惜没有趁手的家伙在,否则最起码也能正面打几下。 他心里明白,这俩人是想要消耗光他的体力,然后把他带回十二神宫领赏,既然他们不急,自己也必须沉静下来,找个机会把这俩人阴死,至于用什么办法,他还在想。 谢长渊在前面跑,秦武二人在后面追,谢长渊跑的并不快,武神境的修为轻松就能跟上,打了这么久,谢长渊早已无心恋战,而这两名武神境高手却依然有余力踏空而走,这便是境界高的好处。 似乎是觉得差不多了,罗烈给秦武使了一个眼色,旋即手提滚银枪,左脚一踏地面急冲而出,身影宛如利箭直逼谢长渊后背。 罗烈高高抬起银枪,准备再次施展他的劈枪技,滚银枪长一丈八,罗烈双手抓住末端,长度加上力度,这一枪抽下去,铁块也能被劈成两半! 谢长渊一瞬间汗毛竖立,强烈的直觉告诉他危险的来临,正要躲避之际,他瞳孔一缩,只看见眼前一道黑影急速飞来,形状甚是眼熟! “接剑!” 一道声音在谢长渊脑海炸响,他右手极速探出,瞬间抓住了巨剑的剑柄。 重剑入手瞬间,谢长渊面露狂喜,五指深深地扣住剑柄,一股豪气油然心生! 谢长渊一声清啸,宛如猛虎下山的咆哮传荡四周。 电光火石见,他蓦然转身,手中九尺重剑摩擦空气发出低沉的嗡鸣,以极快的速度抽打出去,与身后袭来的滚银枪对碰一起。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碰撞声响彻山林,一道人影在烟尘中倒飞而出,直接撞进山体不知多深。 谢长渊立在原地,其目光如炬,手中巨剑闪烁寒光,宛如一尊战神屹立在此,神来杀神,佛来杀佛! ..... 第六十章 我认识你 巨剑在手,谢长渊傲然而立,宛如一扫先前的疲态,即便伤痕累累,可一双眼睛却宛如爆发无量光。 垂手一看,这把巨剑的样式和欧冶峰打造的一模一样,但是工艺上差了许多,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谢长渊心中了然,是有高人在暗中相助。 “轰!” 罗烈破山而出,踉踉跄跄的回到秦武身边,身上的罡气盔甲有些涣散,神色复杂的看着谢长渊。 一柄重剑横空出现,轰然打破了战圈的平衡,谢长渊重剑在手,整个人的气度都拔高了许多,仿佛充满了电再来一般。 肉眼可见,谢长渊的身躯正随着他的呼吸节奏慢慢修复,先前身上被打出来的凹陷也逐渐隆起,虎目越发明亮,气势节节攀升。 “这人难不成是断肢重生的武圣,恢复速度怎会这么快?”罗烈不敢相信。 “此人修炼体系十分怪异,有点像禅宗的不坏金身,可又不全是。”秦武低声道。 他们目光落在谢长渊身上,一时间不敢上前,同时也在警惕四周,他们也发现了暗中有人在帮助谢长渊。 双方隔空对质,谁也没急着动手,秦武的目光扫视四周,忽然,他仿佛在树林中看到一个身影如同鬼魅一闪而过。 “道士打扮...莫非是紫印真人!?”秦武眉头一皱。 听见此话,身边的罗烈神色也有些凝重“表哥,你确定是紫印?” 秦武点了点头,接着说“紫印的境界高过你,可被大哥和神官重创之后便被我们一路追杀,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你先去把他人头拿下,然后再来和我围攻谢长渊。” 如今谢长渊手握重剑,战力陡然提升,再有一个紫印躲在暗处,如果被他冷不丁的偷袭,他们两个武神境也有可能吃瘪,所以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分兵。 罗烈用力点了点头,旋即一步跨出,手提滚银枪,朝着紫印所在的方向赶去。 罗烈一走,此处就只剩下谢长渊和秦武二人。 谢长渊呼吸吐纳,运转禅宗古法的呼吸法,浑身气血滚烫如铁水,迅速修复着自己的身体,体表很快就恢复到了巅峰状态。 山风吹过,树影摇曳,耳边只有树叶摩挲的声音,偶尔会有落叶飘下,罗烈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视野范围内,相信很快就能撵上紫印。 谢长渊与秦武对峙,一个是凡夫俗子,一个是纯正的武神境炼体狂人,境界的悬殊却不代表战力悬殊,双方都很谨慎,四目相对,久久不动手。 “谢长渊,我早就认识你了。”秦武忽然道。 “我并不认识你。”谢长渊摇头。 闻言,秦武又挂上了招牌的笑容。 “我在梁泊山落草之前,曾经是宋国的武官,好多年前就听说北境秦国有一位少年将军,年纪轻轻就屡次拜受先锋官,驰骋战场无往不利,手中青龙偃月刀令人望而生畏,而这个人名叫谢长渊。”秦武认真道。 宋国是南境诸国里面最接近北境的国家,恽城就是属于宋国的管辖范围,所以,北方的消息很容易就能传过来,秦武早年听闻过谢长渊的消息也是很可能的。 毕竟,在五万先锋军覆灭之前,谢长渊的名声就很响亮。 “我在军中同样小有名气,在职时,有不少同僚将你我相提并论,只是很遗憾从没一睹你的真容,如今一见确实令我意外,传说中的谢长渊,居然是个独眼独臂的残废,而且用的也不是青龙偃月刀。”秦武含笑打量着谢长渊。 “呵呵。”谢长渊冷漠一笑。 “你是想拖延时间吧,等你的兄弟办完事回来?” “说的没错。”秦武老实的点点头。 他确实在拖延时间,在等待罗烈搞定紫印真人,然后再回来一起围攻谢长渊,一开始他也信心满满,可是随着时间推移,他开始觉得不对了。 为什么追杀一个遭受重创的老道士要费这么长时间?秦武心中惊疑,同时也在打量谢长渊的表情,似乎想看出点什么来。 “啊!!!!!!” 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惨叫,有耳朵的人都能听出,这是罗烈的惨叫声! 秦武一惊,当下急忙眺望出去,可距离太远,听声音最起码也在五十里外。 正当他犹豫要不要赶过去查看情况时,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席卷而来,秦武身影一退,紧接着一柄重剑横扫而来,与他的鼻尖猛然擦过。 “呼!” 强烈的劲风吹得他五官扭曲,身前,谢长渊的身影眨眼即现,他手中百斤重剑上下翻飞,宛如一条大黑龙席卷而来,对着秦武一阵劈砍。 “靠。”秦武怒骂。 他连忙举起双涧硬抗,同时一副罡气盔甲陡然出现,为他抵挡阵阵巨剑形成的飓风。 兵刃撞击擦除阵阵火花,谢长渊剑法刚猛锋盛,不同于寻常剑法的刺捅,他的巨剑轮起来宛如大风车,猝不及防下,打得秦武连连倒退。 眨眼,两人已经交手数十合,期间秦武收敛了心神,不再去关注罗烈的死活,一心一意和谢长渊对打。 可先前二打一的局势与如今截然不同,当他真正独自面对谢长渊,而且对方还有兵刃在手的时候,他才真正意识到谢长渊的恐怖之处。 比力气,他堂堂武神境居然有些敌不过眼前的凡夫俗子! 或许是双方兵器的悬殊,谢长渊重剑势大力沉,而秦武的双锏加起来也不过堪堪一百斤,正面对决,谢长渊抡起来猛砸,他自然招架不住。 秦武赶紧变化攻势,开始借着谢长渊断臂的缺陷,绕到他左侧展开近身突击,可没想到后者居然直接举起断掉半截的手臂,对准他的鼻梁砸了下来。 谢长渊精铁炼体,浑身上下都是兵器,虽然是一条断臂,可砸下来也宛如铁块一般,直接把秦武脸上的护体罡气砸出裂缝,吓得他连连倒退。 “好凶悍的武夫!”秦武惊疑。 直到现在他才体会到,原先罗烈被打的那么惨的原因,眼前这人根本就不是个人,简直就是一尊怪物! “游龙锏!” 秦武短暂调息,旋即大喝一声,通体罡气大盛,手中金锏爆发出一阵金光,宛如化作两只金龙脱手而出,直接射向了谢长渊。 “破!” 谢长渊重剑一扫,企图将两柄金锏打飞,可没想到金锏宛如活物,直接避开了他的横扫,绕了一个圈来到谢长渊身后,对准其后脑勺猛地砸下。 ..... 第六十一章 红光大盛 “御剑手段?”谢长渊心中大惊。 电光火石见,镀金铜锏砸在谢长渊的后脑勺,他只觉得头脑一晕,身体往前一个踉跄险些栽倒,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他措手不及。 不用想都知道,谢长渊的后脑勺肯定被砸瘪了,不过好在谢长渊通体庚金气,已经不是寻常的血肉之躯,如若换做修仙者或是寻常炼体狂人,遭此重击都是必死无疑。 谢长渊还未站稳,身前秦武陡然出现,双拳上罡气四溢,对准他的面门接连袭来。 “咚咚咚!” 谢长渊下意识举起巨剑拦在身前,宽大的剑身为他挡住了秦武的拳头,可后者武神境的修为不容小觑,一双肉拳打在凡铁打造的巨剑上面,不一会儿就将其打得变形。 而身后,一双镀金铜锏宛如蛟龙一般,在空中自如游动,逮到机会就往谢长渊脑袋上招呼,两面夹击! 谢长渊是真的没想到秦武居然还兼修炼气,而且至少已经有筑基水准,能够操控两柄金锏隔空对战,到了这个阶段的战斗,往往一个失误就能决定胜败,而先前秦武投掷金锏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御锏的能力,现如今打了谢长渊一个措手不及。 很快,谢长渊缓过劲来,急忙运转禅宗呼吸法恢复伤势,同时大喝一声,滚烫的气浪从身上席卷而出,通体赤红,抬手一剑横扫出去逼退了秦武。 两柄镀金铜锏仍在头上飞驰,带起一阵呜呜风声,仿佛随时都会砸下来。 “这便是你的杀手锏?”谢长渊摸着后脑勺警惕道。 “可以是。”秦武的脚步不着痕迹的往后挪。 如果刚刚的偷袭奏效,他或许已经拿下了谢长渊,但是很可惜,他动用了最后的杀手锏也没能把谢长渊瞬间打死,而秦武已经不想继续纠缠下去了。 刚刚罗烈的惨叫声传来,就说明他可能已经被紫印真人弄死了,惨叫一声是为了对秦武示警。 既然一击不中,秦武也就没有继续纠缠下去的必要了,相信很快紫印真人就会折返回来,届时他如果一对二,胜算就会大打折扣。 眼见秦武心生退意,谢长渊表情冷漠,将重剑插在地上,做出一副放他走的姿态。 二人刚刚打斗的动静太大,附近的树木基本都已经被夷为平地,如今突然安静下来,却又透露着一丝诡异的气氛。 谢长渊背负着手,高高抬起下巴,神情冷漠的看着秦武。 而秦武目光一样注视谢长渊,同时展开武神境的五感,细细观察着四周的动静,提防紫印真人躲在暗处偷袭。 忽然,秦武身形往后一跃,脚踏虚空往外遁走。 同时,谢长渊飞速拔起插在地上的重剑往身后一护,两柄金锏瞬间砸了下来,咚的一声砸在谢长渊的重剑之上。 而后,金锏即刻调转方向,朝着秦武的方向飞去,而后者已经遁出数十丈外。 谢长渊在原地猛然旋转,手中重剑在转身的加速下抡了一大圈随后撒手,四百斤重的重剑宛如一个大风车飞出,劈向了秦武逃走的方向。 重剑高速旋转,在空气中发出轰鸣声,这一剑谢长渊使了全力,再加上重剑本身的重量,足以把一座小山头削平。 空中,秦武发现了这一幕,连忙召唤一柄金锏去挡,只听见一声巨响,重剑和金锏撞在一起,随后就像两颗陨石一样,朝两个不同的方向坠落。 一击之下,秦武发现那柄金锏居然和自己失去了联系,显然是受到了重大破坏,一时间无法召回。 这可是他的本命法宝,就好像剑仙温养的飞剑一样,是和本人构建立联系的宝物,如今毁坏了一柄,他实在有些恼火。 可生气归生气,如今之境确实不能多做纠缠,万一紫印真人回来可就不妙。 他脚踏虚空,身形一闪便是数十丈,同时召唤仅剩的一把金锏回到身边,料定那谢长渊也不会飞,丢了兵器之后也没办法追上他。 就在秦武这么想的时候,地面上的谢长渊已经从腰间取下了弑神弩,快速在上面装上一支带挠钩的弩箭,抬手对着天空就是一箭。 但是这一箭并不是瞄准秦武,而是他仅剩的一柄金锏。 秦武的镀金铜锏上有镂空的护手,谢长渊的弩箭射出,以极快的速度追上了正在追赶秦武的金锏。 嗖的一声,弩箭精准穿过了了金锏护手上的孔洞,旋即刷的一声展开挠钩,死死地把金锏勾住。 绳索一紧,谢长渊徒手捏着绳索,这是欧冶峰给他的弩箭,不管是箭头还是绳索都是一等一的好材料,即便秦武的本命法宝,一被勾住也无法挣脱,更无法崩断绳索。 秦武是武神境炼体狂人,同时兼修炼气,境界也达到了能够御器的筑基境,可这样的境界终究不够,所以金锏就这样被谢长渊勾在空中,一时无法回到秦武的手中。 见状,秦武怒骂一声,停留在空中单手掐诀,疯狂召唤金锏回到自己身边。 两人的力道逐渐加大,弩箭的绳索被绷得很紧,谢长渊站在地面上单手执绳,感受着对方疯狂挣扎的力度,捏着绳索的手也在悄然使劲。 直到绳索上传出啪啪的细响,谢长渊知道时候差不多了,当即抬脚重重踏地,借着金锏的拉扯力,整个人宛如弹射一般飞向空中,以极快的速度冲向金锏。 “呼!” 谢长渊在空中宛如一颗炮弹,以极快的速度抓住了金锏,而这时,秦武还在召唤金锏回归,借着这股力量,谢长渊的身影又继续往前飞行,一直逼近到秦武的身前。 秦武大惊,万万没想到谢长渊会来这一手,当即就要控制金锏,把谢长渊给带走。 此处距离地面足有数十丈,从这种高度摔下去,料想谢长渊也会身受重伤。 正当他这么想的时候,一个头发乱糟糟的老道士突然出现在地面,他抬头看着空中的景象,心中顿时觉得有戏。 之间紫印真人在手心画下一道符,旋即翻手打出一道白光,目标直指空中的秦武。 “定!” 老道士声音中气十足,白光一闪即逝,落在了秦武的额头上面。 一瞬间,秦武感到四肢不得动弹,仿佛被什么法术禁锢在原地一般,不论是肉体还是真气都无法趋势,就算他想控制金锏也做不到了。 而此时,谢长渊已经借助金锏回归的惯性,来到了秦武身前不远处。 他手中抓着金锏,两道浓眉倒竖,眼中涌现一丝狠意,旋即把金锏高高举起,朝着秦武的头颅砸了下去。 一时间,金锏当头落下,秦武眼中,这个过程仿佛极慢,可心底油然而生的恐惧却迅速占领了他的内心。 要知道,此时他连展开护体罡气都做不到,身形被牢牢定在了半空之中! 秦武的瞳孔疯狂颤抖,眼看着自己的本命法宝即将把自己砸死,他奋力大吼一声。 “神官救我!!!” 一声落定,秦武的额头上亮起一个古怪的图案,紧接着全身迸发出奇异的红光,瞬间把他包围其中,而就在这一瞬间,谢长渊手中的金锏已经轰然砸下。 ..... 第六十二章 羊头人 一阵红光激射而出,彻底将秦武的身躯笼罩,诡异的波动在空中回荡,仿佛是不属于这片天地的气机。 谢长渊一击落下发出哐的一声,仿佛砸在什么坚硬的东西上面,震得他虎口发麻。 眼前一片火红,但是却令人体感冰冷,谢长渊的视野被红光充斥,竟看不出里面的秦武究竟发生了什么。 “刚刚这一下,明显不是砸在人身上的感觉。”谢长渊心说道。 说来很久,可是突变发生仅仅是一瞬间的事,空中红光大盛瞬间,谢长渊一击不成,身体因为惯性的原因继续往前扑。 可就在这一瞬间,红光里面猛然探出两根宛如犄角一般的东西,狠狠的撞上了谢长渊的胸膛。 谢长渊来不及躲避,这一撞,直接把他撞飞出去,身体在空中倒飞数百丈,重重落一块巨石之上。 巨石顷刻间被撞碎,谢长渊感到五脏六腑错乱,胸口疼痛剧烈! 这一撞造成的威力,已经超越了武神境! 谢长渊艰难爬起,抬头仰望着漂浮空中的红色光体,神色复杂。 “这到底是什么?”谢长渊暗想。 那对犄角他看得清楚,而且上面有生机,并不是死物或兵器,难不成是秦武自己长出来的? 谢长渊感到不妙,躲在暗处的紫印真人同样目光凝重。 不过,紫印真人的目光更加复杂,显然他知道秦武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 天空中,红色的光体宛如心脏一般跳动着,仔细一看,发现并不是真的在跳动,而是红色光芒在闪烁,按照着某种规律。 隐约,还能从中听到微弱的嘶鸣,这声音慢慢的从微弱,转变的有力起来,直到最后直接变成狂躁的咆哮声,令人闻之生畏! 谢长渊时刻注视红色光体的变化,同时捡回了自己的巨剑。 此时,在那片红光里面慢慢凸显出一道巨大的身影,虽然距离很远,但目测起码有一丈高! 它在红光里面重重喘息,上半个身躯随着呼吸臌胀,肌肉也在迅速增大,早已超出了人类体型的范围。 一直到红光彻底消失,空中的那道身影才现身。 此道身影通体深红,浑身上下肌肉夸张,虽然拥有人形的身躯,可一颗头颅却变化成了没有毛的羊头,羊头之上长着两根犹如弯刀的深色犄角,散发惊人的慑力。 那张羊脸仿佛异常暴怒,整张脸上都是鼓起的血管,两排牙齿暴露在空气中格外渗人,虽然容貌大变,可整体依稀能够看出秦武的轮廓。 “羊?”谢长渊眉头一皱。 羊头人身的怪物,在长生大陆从来就未出现过,不用想也知道,这是来自十二神宫的手段。 能够把一个武神境的连体狂人变成一尊怪物,这股来自西方的势力手段确实令人脊背发寒。 羊头人秦武仍旧踏足空中,说明变形之后的他还保留着武神境的修为,只不过一身怪力已经超脱了境界许多,否则也不能将谢长渊撞出去这么远。 “呼嗬呼嗬~” 羊人秦武大口喘息,奇异的一字型瞳孔往下面扫了一圈,发现紫印真人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谢长渊一人。 “逼我动用神宫秘术,我要你死无全尸!”秦武声音冷冽,听起来像是野兽的嘶吼,可又能听清他说的话。 一句话,就让谢长渊脊背发寒,秦武现在的面孔实在恐怖,宛如一头剥了皮的山羊,明明周身通红,可四周空气却诡异的冰冷,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油然而生! 昔年面对百万大军,五大仙门,谢长渊都能够从容面对,可在此时的秦武身上,却体会到了无比真实的恐惧感,这个怪物的威胁已经远远超乎了百万大军。 下意识的,谢长渊握紧了手中的巨剑。 “吼!” 秦武一声嘶吼,口鼻之中喷出一阵白汽,一丈高的巨大身形在空中癫狂奔跑,化作蹄子的双脚踏空时发出阵阵轰响,几乎不到两个呼吸的时间就跨过百丈的距离,来到谢长渊跟前! 谢长渊瞳孔紧缩,万没想到秦武的速度提升到如此恐怖,当下绝无逃跑的机会,他举剑为盾拦在身前,剑尖狠狠的插进地里,两脚站下马步,严阵以待! “轰!” 羊人秦武一头撞来,宛如一辆高速行驶的动力火车,一对如同弯刀的犄角瞬间撞上了谢长渊的巨剑。 巨剑中四百斤,放在世间已是绝无仅有的重兵器,可在这对犄角面前却宛如纸糊的一般,还没坚持半刻就断成了两截。 秦武威势不减,挂着犄角的羊头直接顶住谢长渊,两只蹄子疯狂踏在地面,飞溅起一阵阵碎石。 谢长渊怒喝,但是在这股磅礴巨力之下,他竟无法马上挣脱,就这样被秦武顶着胸膛飞速倒退。 两边的树木飞速在眼角掠过,谢长渊单手攥住秦武的犄角发力,发现它无比坚硬,想掰断都做不到。 “轰轰轰!” 谢长渊就这样被秦武顶在头上,一路撞穿了三座大山,而后者仿佛不知疲惫,步伐癫狂之极,欲将谢长渊置于死地。 一阵阵山体崩裂,谢长渊在撞击中感到前所未有的威胁,当下一脚跺在秦武抬起的膝盖上,借助力量倒飞出去。 谢长渊落地在数十丈外,但秦武已经飞速逼近过来,宛如一辆攻城车气势汹涌。 “妈的。”谢长渊怒骂一声。 他的胸膛已经凹下去了,后背也因为撞击山体造成了不小的伤势,眼前的秦武实在是可怕至极,简直比他谢长渊还怪物。 秦武来势汹汹,谢长渊也动了火了,他一声怒喝,运转滚烫的气血,准备爆发出最大力量。 他浑身散发高温,一股气墙席卷而开,宛如化作了一块行走的人形烙铁。 秦武一头撞来,谢长渊推出一掌摁在前者的羊头上,两股力量瞬间硬憾在一起。 火力全开,而且做好准备的谢长渊,一手拦住了半人半羊的秦武,二人开始了一轮角力。 以他们为中心的方圆二十丈内,突然刮起了一阵旋风,随着时间流逝,风力开始逐渐扩大,最终发展到卷起地面上的落叶漫天飞舞。 他们虽然都是通体赤红,但谢长渊周身宛如烙铁,秦武则散发寒气,随着角力的进行,冷热对撞之下,直接在空气中形成了一个巨大风涡,场面煞是宏观! 第六十三章 魂珠 轰!” 平地刮起一阵旋风,卷起四周的砂石冲上天空,谢长渊单手与化身半人羊的秦武角力,动静巨大,已经超出了凡人打架的范畴。 谢长渊紧紧咬牙,眼前的秦武力量难以估量,而他已经用尽了全力,甚至把半截左臂也抵在秦武头上,双臂上鼓起青筋,气血翻涌! 旋风中心处,谢长渊二人的身影佁然不动,尽管在四周形成了如此巨大的动静,可他们的注意力都在彼此身上,对于外界的事物都不去注意。 而此时,谢长渊的手臂已经在微微颤抖,两道浓眉始终紧皱不曾松下。 大敌,此生未见的大敌!谢长渊在心中这么认为。 他心里很清楚,秦武此时犹有余力,现在只不过是想戏耍他罢了。 果然,秦武的羊嘴一笑,两只蹄子重踏地面,以头为轴心往上翻腾一周,两只一尺长的大羊蹄子狠狠跺在谢长渊的背上。 谢长渊遭受重击,身躯猛地砸向地面,直接在地面上砸出一个人形大坑,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他没有停留,一拍地面往旁边滚去,在他闪开瞬间,一对羊蹄子就踏在他刚刚趴着的地方,又跺出了两个深坑,大地仿佛都为之一震。 现在的秦武身高一丈有余,比起谢长渊还高了半截,最关键是力量上已经造成了碾压,打谢长渊就像打孩子一般。 避开一记重击,谢长渊迅速站起,一摸腰间,发现弑神弩已经在刚刚的冲撞中丢失,巨剑也断成两截不知掉哪去了。 前方,秦武诡异的脸上浮现出狞笑,一字型的黄色瞳孔锁定在谢长渊身上,夸张的身型伴随和他的呼吸起伏,宛如一头远古猛兽。 十二神宫的手段恐怖如斯! 谢长渊环顾四周,朝着一个方向疾步冲去,后面的秦武一跺蹄子追上,即便被谢长渊率先跑出去数丈也能从容撵上。 “躲在暗处的前辈,可否出手相助!?”谢长渊边跑边喊。 他不是现在的秦武的对手,对方力量超越武神境不止半点,虽然变作了怪物,可依旧能够踏空行走,简直就是一辆上天入地的重型攻城车。 如今似乎惟一的希望,就是那位引走罗烈的高人出手,可在他的呼唤之下,那位高人却迟迟没有现身,这让谢长渊的内心有些焦急。 身后秦武越追越近,距离他不到五米距离,即刻就能把他撵上。 谢长渊借势抓住一棵大树,轰的一声将它连根拔起,他单手抡起大树砸向了秦武。 这棵大树需两人合抱那么粗,足足千百斤的重量挥舞而出,而秦武追上来就是一个头槌,直接把大树撞成两截,一时间木屑飞舞,泥土飞溅。 谢长渊趁着木屑阻挡视线的瞬间,身子往地下一伏,滚到秦武脚下抱住他的两支小腿,用力往前一扳。 秦武巨大的身躯轰然往前一扑,重重的砸在地面上,谢长渊顺势翻身压在秦武背上,眼角余光一扫,发现地上有一个金灿灿的东西,俨然就是方才被他重剑击飞的镀金铜锏,是秦武的法宝。 法宝如今遭到重创,原本金色的光辉已经黯淡,短时间无法被秦武趋势,谢长渊一把抓过这柄金锏,对准秦武的后脑勺一顿猛砸。 “砰砰砰!” 金锏砸在秦武头上发出一阵闷响,谢长渊一口气连砸数十下,使劲全部力气居然打不爆前者的脑袋。 反而秦武回过神来,一拱后背就把谢长渊掀翻下来,他单手把谢长渊按在地上,劈手夺回他的金锏。 如今的金锏在秦武手中就像一把小小的擀面杖,他巨大的手握着金锏,将其对准了谢长渊的眼睛。 “我要把你另一只眼也戳瞎。”秦武森然道。 他的羊脸上满是怒容,一字型的瞳孔无比诡异,右手高高举起金锏,照着谢长渊的眼睛就扎了下来。 千钧一发之际,谢长渊扣住了秦武的肘关节,使劲往外一掰,只听见咔嚓一声,秦武手臂脱臼,可另一只手已经抓着金锏落下,但是被谢长渊侧头躲过。 “滚开!” 谢长渊两脚一蹬,把秦武踹开出去。 两人刚一分开,就又重新打在一起,过程中秦武只是一抖手就把脱臼的关节复位,与谢长渊展开贴身肉搏。 二人此时的战斗已经毫无章法可言,因为此时就是在以命相搏,什么戳眼掏阴,无所不用! 轰隆轰隆!两人所过之处寸草难保,树木接连撞断,就连地皮都翻了个新,秦武一拳把谢长渊打飞出去,一直撞到一块巨大的花岗石上。 未等站定,秦武已经飞冲过来,对这谢长渊就是一个头槌,撞的谢长渊几乎嵌入石头里面。 秦武十指抓进花岗岩石,两只蹄子重重踏地,长着犄角的脑袋接连撞向谢长渊,一下又一下,直把坚硬的花岗岩撞出道道裂痕。 而谢长渊已经两眼翻白,处于失去意识的边缘。 变形后的秦武实在太恐怖,即便将其打伤也能迅速恢复,一直碾压到谢长渊毫无还手之力。 “这回算完了。”谢长渊模糊的意识这样想。 秦武又是一撞,整个巨大的花岗岩石轰然破碎,将谢长渊埋在其中。 而占尽上风的秦武嘴角冷笑,伸手握了握拳头,似乎很享受浑身充斥力量的快感。 “不愧是宫主为我改造的身躯,好用,好用!”秦武癫狂大笑。 明明是满脸怒容,可他此时却在放声大笑着,画面看起来无比渗人。 而在巨石之下,谢长渊已经意识全无,暂时昏阙了过去,纵使他铜皮铁骨,可在超越武神境的力量面前也并非坚不可摧,肉身处处破烂,血液流淌在石头缝隙之间,宛如一道道细小的河流。 而在他的体内,一颗白色的魂珠却在悄然发出亮光,只是这一幕谁也看不到。 眼见取得了胜利,秦武似乎已经没了拿谢长渊回去领赏的想法,如今他只想把谢长渊置于死地。 他俯身下去扒拉石头,很快就把谢长渊从碎石之中挖了出来,正当他准备下杀手的时候,忽然有两柄钢刀横在他的身前。 突去其来的状况让秦武往后退了一步,这才看清在谢长渊身边陡然出现了两名身披战甲的大将。 可仔细一看,这两名盔甲大将又有些诡异,因为他们的身躯并不是实体,而是透着一种半透明的蓝光,似乎是阴魂! 秦武一惊,警觉往四周一看,发现四周渐渐出现了一大片的阴兵,他们身躯都是半透明的,神情木然,两眼空洞,可在空洞的眼中似乎燃烧着鬼火,直勾勾的盯着秦武。 “这...这是十二脉的魂珠...阴兵!”秦武吃惊道。 这群阴兵能够在烈日之下出现,而且围绕这谢长渊,居中两名阴兵大将更是横刀,似乎是将谢长渊护在其中。 “这不可能....为什么魂珠要保护谢长渊,这不是十二宫大神官的神格魂珠吗?”秦武惊疑不定。 ..... 第六十四章 吞天巨蟒 阴兵诡秘的身影接连不断出现,很快就遍布山林,一眼望不到尽头,最起码有数千之众。 而它们所有人都是面朝谢长渊,宛如下属面对上级,冷冽却又肃穆。 非实质的铁甲铿锵,他们统一穿着大秦王朝的盔甲,无须多言就能知道他们原本的身份。 大白天里突然出现这一幕,煞是阴冷诡异,漫山遍野的阴兵出现,即便是变作怪物的秦武都忍不住发怵,他此时此刻就站在风暴核心。 秦武咽了咽唾沫,警惕打量四周,发现阴兵们手持兵器,可似乎一时间并没有攻击他的举动,他便尝试着沟通。 “有能搭话的吗?我是十一脉百兽宫的门徒,与你们魂宫虽无亲密关系,但同属十二神宫。” 只有秦武嘶哑的声音在回荡,数千阴兵默不作声,仿佛并没有听觉,呆呆蹰立在原地。 见无人搭话,秦武心中也了然,毕竟魂珠是十二宫大神官的法宝,阴兵只不过是他的武器罢了。 早年听闻十二宫大神官坑杀手下五万将士成就神位,如今看来确实不假。 见这批阴兵不纠缠自己,秦武心中稍定几分,旋即试探着靠近谢长渊,想看看他们有何反应。 此时谢长渊还没缓过劲来,仰躺在乱石之上,只要秦武下手,就能百分百将其击杀。 可秦武只是踏出一步,守在谢长渊身前的两名阴兵大将空洞的眼窝内鬼火大盛,齐齐举起钢刀,以十字形立劈而下,对秦武斩出一道阴冷的刀气。 刀气宛如一道蓝光闪过,瞬间斩进秦武的胸膛。 “啊!” 秦武如遭重击,手捂胸膛连连倒退,羊脸上异常扭曲,怒容更甚。 虽然他肉体力量强盛,可阴兵的攻击并不属于物理伤害,而是直击魂魄。 方才这两刀斩来,直接把秦武的魂魄劈出了两道口子,一股来自灵魂的巨痛席卷而来,居然让秦武都无法忍受。 “混账!”秦武的咆哮怒发响彻山林。 可数千阴兵仍旧不为所动,可一旦他靠近谢长渊一步,他们就会采取措施,似乎下意识在保护谢长渊。 秦武的怒骂声震耳欲聋,谢长渊猛然惊醒,单手撑地抬起头,看见了眼前的一幕,顿时有些失神。 眼前两位阴兵大将的背影甚是眼熟,仿佛已经朝夕相处多年,而他们身上的盔甲更是显眼,正是大秦的盔甲。 四下张望,他又看见了暴跳如雷的秦武,以及漫山遍野的阴兵,虽然是烈日之下,可他们仍旧蹰立在此,阳光透过半透明的身躯洒在大地上,没有影子,隐隐约约却又真实存在。 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谢长渊很快反应过来,同时也察觉到了体内那刻神格魂珠的异动。 在谢长渊体内,魂珠正在轻轻流转,一缕缕白光散发而出,可却还有大部分处于晦暗,并未完全激发。 谢长渊笑着摇头,顺便靠在一颗比较大的碎石上面。 “公孙狰、叶蛟,好久不见。”他喃喃着。 话音一落,身前两名阴兵大将仿佛身躯一震,空洞的眼窝似乎有了一丝变化,可很快又恢复了死寂。 谢长渊没时间去怀旧,当下神情一冷,目光投向前方的秦武。 半人羊的秦武身高一丈,刀枪不入,力大无穷,可如今捂着胸口一脸痛苦,谢长渊大致猜到是身前的两位老友将它斩伤,由此可见秦武无法抵御阴兵的伤害。 想通这一点,谢长渊伸出手指向秦武,试探性的说道。 “宰了他?” “轰!” 数千阴兵整齐踏地,发出一声齐刷刷的轰声,仿佛来自地底深处,令人心神一悚。 他们纷纷举起手中兵刃,或钢刀或长矛遥遥对准秦武,空洞的眼窝跳动火光,诡异而又寒冷的杀气汇聚起来,仿佛形成了一个铁桶,将秦武包围其中。 两名大将始终无言,举起钢刀身先士卒,以诡异的步伐扑向秦武。 顷刻间,数千阴兵随之一拥而上,杀声震天,冷冽彻骨! 秦武暗叫不好,背后吓出了一层冷汗,旋即撒开羊蹄子踏空而去,准备马上遁走。 他是武神境修为,虽然被百兽宫进行改造,但仍旧拥有武神境踏空行走的能力,如今一步踏出足有百丈,以极快的速度逃遁而去。 地面上,数千阴兵抬头观瞧,神色不变,下一秒,他们虚无缥缈的身体腾空而起,先后飞上天际追杀秦武。 它们都是阴魂,本身不受重力牵制,接受命令之后便会不择手段追杀目标。 数千阴兵宛如腾云驾雾,浩浩荡荡傻向了逃跑的秦武,但是后者武神境的修为并不是摆设,速度之快根本不是阴兵能够媲美,仍被拉开了一段距离无法碾上。 地面上,谢长渊见此情形若有所思,大脑飞快的转动,突然一个念头闪过。 他抬头大喝一声“一字长蛇阵!” 下意识的,谢长渊在脑海中幻想着一头巨蟒的形态,这是他当年在军营的习惯,每当操练行军阵法,都会在脑海中想象出对应的画面,以此来矫正军阵的兵员分布。 什么一字长蛇阵,二龙出水阵,天地三才阵,四门兜底阵,五虎群羊阵,六丁六甲阵,七星八卦阵,八门金锁阵,九宫八卦阵,十面埋伏阵,这都是武将必会的阵法,谢长渊早就已经掌握。 而空中的阴兵仿佛感知到了谢长渊的呼唤,即可展开阵营,用手抓起前人的脚脖子,数百道长队依次进行,最终猛然聚拢,居然以魂体化做了谢长渊脑海中幻想出来的吞天巨蟒! 灵体巨蟒形成的很快,翱翔在空中,宛如天空就是它的水池,速度猛然提升,张开血盆大口,蜿蜒着身躯直扑秦武而去。 地面上,谢长渊都懵了。 “还能这样!?”他心中惊喜交加。 没想到,昔日手下化做的阴兵竟能与自己心意相通! 空中,吞天巨蟒威势不弱于一头飞龙,体型硕大宛如一条小型山脉,光是头颅就有房子那么大。 它宛如水中青蛟自如游走,逼近秦武的时候张开血盆大口,肉眼看去,巨大的蛇嘴里面密密麻麻都是刀刃,一旦吞下什么东西必定能够瞬间碎尸万段。 秦武脊背发寒,被身后的一幕吓得亡魂皆冒,踏动他的大羊蹄子拼命逃窜,可是却被吞天巨蟒一个探头,嘴巴一合就咽了进去。 秦武落入蛇口,密密麻麻的阴兵剑戟席卷而来,将他的魂魄分割而开,一瞬间搅成了魂飞魄散。 他两眼一翻白,连惨叫声都来不急发出,身体化作了空壳似的朝地面坠落,轰的一声砸进了地底深处。 第六十五章 落幕 空中,吞天巨蟒静静地浮在上面,宛如定格。 它转过巨大的头颅,遥遥看了一眼谢长渊,空洞的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瞬即逝。 但很快,它巨大的身躯开始瓦解,自头部化作荧光消散,很快彻底消失在空中,仿佛从未出现。 而谢长渊体内的魂珠也在此刻黯淡下来,静静地,宛如一块普通的结石。 谢长渊艰难的站起来,对着天空中消失的亡魂巨蟒张了张嘴,似乎还有很多话想要说,可已经来不及。 他摇了摇头,运转禅宗呼吸法修复自身,踉踉跄跄的朝一个方向走去。 未几,他来到了秦武坠落的地方,此地被撞出了一个巨坑,大坑中,秦武的尸体趴在地上,两眼翻白,一丈高的身躯正在缓缓缩水,不久就恢复成了人形。 恢复人形的尸体仍旧保持着生前的完整,只不过没有衣服,因为在变形的时候撑爆了。 谢长渊走进坑里,看着秦武赤条条的尸体,眼神厌恶。 “死有余辜。”谢长渊一口血沫吐在秦武脸上。 “哈?”秦武突然从地上坐了起来。 谢长渊吓了一跳,只见秦武目光呆滞,嘴角流着口水,宛如一个傻子一般。 “武神境果然还是武神境,即便魂魄被搅成碎片,只剩下一缕残魂都能支撑起身体。”谢长渊心中暗道。 不由分说,谢长渊迅速跳到秦武背后,一脚踹在他的背上,使其重新趴下去。 只剩一缕残魂的秦武毫无反抗之力,被一脚踹翻也没有任何抵抗,谢长渊伸手掐住他的后脖子用力一捏,一声咔嚓脆响后再往上一扽,直接把秦武的头颅扯了下来,顷刻间血液狂喷,这下子算是死透了。 彻底了结了秦武,谢长渊只觉得身心疲惫,提着的一口气也泄了出来,坐在地坑里休息了许久。 过了一刻钟,他才离开了大坑,秦武的尸体就让山间的野兽去清理吧。 谢长渊抬头辨识方向,走了许久来到一片还算熟悉的树林,这里的树木也已经毁坏殆尽,可偏偏有一颗就完好无损,在树下蜷缩着正兴镖局的二小姐李青,是谢长渊在战斗中留神保护着她,这才没让她受到波及。 李青还没有缓过神来,蜷缩着腿,两手抱着胸口瑟瑟发抖,也不知道是先前被八大金刚吓傻了,还是被谢长渊和两位武神境的战斗吓到了。 谢长渊走过来,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你倒是躺的舒服,老子好几回差点挂了。”他嫌弃道。 他蹲了下来,看见李青被褪去鞋袜的精致小脚,看起来粉粉嫩嫩,不太像常年修习腿功的炼体狂人。 谢长渊伸出手去挠她脚心,后者似乎受到惊吓猛然一缩,而谢长渊不依不饶的伸出手,追着她的脚心就是一顿挠,弄得李青在地上频频挪动,最终尖叫一声伸出手把谢长渊的大手拍开。 这一声尖叫发出,似乎让李青的神志恢复了些许,她楞楞地四下张望,最终把视野锁定在了谢长渊身上。 她粉嫩的嘴唇逐渐瘪了起来,英气的剑眉缓缓变成了倒八字,然后哇的一声哭了。 哭泣中,她使劲想往谢长渊怀里钻,可后者却将她轻轻推开,不给她靠近。 这回换做李青不依不饶了,宛如一只被抛弃野外的小猫终于看见了自己的主人来接,无比可怜。 推开李青几次,谢长渊忽然想到死无全尸的赵老镖头等人,顿时就有点心软了,眼前的这个可怜的丫头虽然不讨人喜欢,可终究也没犯什么原则性的错误,如今她身边的人都死了,给一个温暖的怀抱也不是不行。 心之所想,谢长渊也就不再推开她,任凭她靠近自己。 可谁知道,李青靠近过来并不是为了求安慰,钻进谢长渊的怀中,她便握紧粉拳,以极快的拳速捶打在谢长渊的胸膛,发出咚咚咚的响声。 “你为什么不早点出现,早点出现我大哥,赵伯和孙叔叔就不用死了!”李青满脸泪水的发泄情绪。 谢长渊嘴角抽了抽,满头黑线,心想这个女人还真是不讨人喜欢。 摇摇头,谢长渊一把将李青揪了起来,将她扛在肩膀上,也不管她如何挣扎。 他顺便把地上的一只鞋袜捡上,带着李青往回走,很快就会到了那条山路,正兴镖局的马车和镖师们的尸体还留在原处。 回到这里,李青终于安静了下来,被谢长渊放在一辆马车上面,她光着一只脚,脸上神情悲戚,默默流着泪水,低着头不愿去看那些尸体。 这些平均炼体二段的镖师们都被八大金刚打成了肉末,尸体破败不堪,寻常人看一眼都难以接受。 谢长渊没有多说什么,找了一块平坦的地方动手挖了十几个坑,回头分别把李昱,孙彪头等人的尸体搜集过来掩埋,弄的自己浑身是血。 其中,赵老镖头的尸体还算完整,虽然浑身骨头断裂,可好歹还有个人形。 李青也走了过来,看着谢长渊把老镖头放进坑里,她主动上前为老镖头清理了脸上的血迹,梳理他灰白的头发,让他能走的体面一点。 埋完尸体,一男一女相对无言的回到车队,谢长渊和李青分别坐在一辆马车上,在手边,还放着谢长渊先前烤好的木薯。 他拿起一个递给李青,后者沉默地摇了摇头,谢长渊就坐了回去,默默的啃着凉透了的烤木薯,目光时不时打量着山林,先前被他破坏出来的一片狼藉。 一阵山风拂过,在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也被吹散,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谢长渊啃木薯的吭哧吭哧声。 不知何时,有一个头发乱糟糟的老道士从树林里走了出来,他笑呵呵的,仿佛在表示自己没有敌意。 李青警惕的看着他,迅速穿好鞋袜,如临大敌,在这荒郊野外突然出现个人,尤其刚刚经历过一场变故,让这女子变得格外敏感。 可老道士并没有在意李青的敌意,脸上带着笑容,径直坐在谢长渊的身边。 老道士道袍皱褶,一头白发乱如鸡窝,虽然鹤发童颜,可还是灰头土脸,乍一看还以为是个要饭的。 他一屁股坐在谢长渊的身边,好奇的盯着后者一顿打量,只不过目光偶尔还落在谢长渊手上的烤木薯上,颇有垂涎之色。 忽然他的肚子咕了一声,老道士脸上不免多了一丝羞臊之色,当即干笑了一声。 谢长渊瞥了他一眼,旋即就把手边一块不大不小的木薯递了过去。 ..... 第六十六章 你小子瞎呀? 老道士接过木薯,脸上有些喜色,毕竟他老人家被追杀两个多月,肚子里面早就空空如也! 虽然东西已经凉了,但是却并无大碍,老道士紫印一手捧着木薯,另一只手轻轻的撕下微焦的外皮,他的动作很轻,也很标准,每一片烤薯皮就好像香蕉皮一样,被他相近的宽度撕下来,干净又利索,很快就把木薯清理干净,露出里面白色的果肉,隐约还有香甜的气味飘出。 紫印真人笑着,空出一只手捋了捋胡子,确保没有胡须会掉进嘴里之后,张口就咬了下去。 一瞬间,香甜的木薯刺激他的味蕾,仿佛口腔都在慢慢融化,对于数月未进食的他来说,这一口下去赛过任何仙珍美味,他坑哧吭哧叫了两口就咽了下去,然后一嘴下去又是一口。 谢长渊看见老道士一脸满足的吃着烤薯,一时间居然有点想笑,心想这老道士饿了多久才能把木薯吃的如此津津有味,当下也不多言,抓起最后一条烤薯扔给了老道士。 自己则不紧不慢的继续吃着手里的。 “多谢!”老道士一边嚼一边道谢。 等到他们吃完饭,老道士伸手又一次整理了一下胡须,心满意足。 “小施主是好人呐。”紫印真人脸上挂着风轻云淡的笑容。 如果忽略掉老道士一身的埋汰,实际上他的卖相还是很不错的,可称仙风道骨。 谢长渊擦擦嘴,并没有接茬,而是问出了自己的问题“前辈就是方才出手相助的高人吗?” 闻言,紫印真人点了点头。 “不错,可实际上这群人就是来追杀我的,一路撵了我两个月,最终我就藏在这辆马车里,说来也是小施主帮了我一把。”紫印点了点屁股下面的马车。 李青杏眼一瞪,蓦然转过头来盯着紫印真人。 “原来是你害的!”李青怒道。 紫印真人面不改色,回头念了一声道号。 “无量天尊,贫道自认对不起女施主和枉死的其余人,可请听我一言,你等私运硝石的事太过严重,十二神宫手眼通天,迟早都会顺藤摸瓜找上你们,这东西不是寻常人能够接触,今日之事实属各位抱有侥幸心理,身死只是早晚。” 老道士修为极高,虽然遭受重创,一身真气也消耗殆尽,可是修道多年,开口时便蕴含点化真言,这一席话深深的落在李青的脑海,为她抚平了心中的不忿和恼怒,话中的道理宛如春雨洒在女子枯竭的心灵,被瞬间吸收消化。 李青怒不起来,当即只能撇过头去。 硝石是十二神宫明令发布的禁品,私下运输是重罪,而正兴镖局为了中兴,确实铤而走险并带着侥幸心理,同时也早已预料到一旦发生变故的后果。 李青懂了道理,便不再说话,静静坐在一边。 谢长渊点了点头。 “既然你我互相帮助,那也算扯平了,前辈好走不送。”谢长渊拱手。 紫印真人连忙伸出手将他摁住,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 “小施主莫及,贫道还有一问呢,你可曾听说过南海之滨天宝城?” 谢长渊听到天宝城的瞬间,眼睛瞬时一眯,但是神情上不见波澜。 天宝城是他离开北境那天,分出化身的神秘白裙女子告诉他的,闻其言,似乎天宝城正在广招天下英雄好汉汇聚,共同对付十二神宫。 一个能够在长生大陆公开对抗十二神宫的组织,谢长渊自然无比重视,这次南下的目的也是为了去往南海之滨天宝城,眼前的老道士也能说出这个地名,莫非也是在其中一列? “略有耳闻。”谢长渊没有说的很详细。 闻言,老道士面露笑容。 “贫道道号紫印,此次远行就是准备赶往天宝城,小施主身手不凡,而且打杀了十二神宫数名强者,也当得起英雄好汉的名头,不知是否愿意同去?” 他说的很诚恳,发自心底想要带上谢长渊一起去,至于原因就有挺多,他心中最清楚。 谢长渊作思考状,沉吟片刻然后摇头。 “不必了,我对天宝城没兴趣。”谢长渊说道。 这句话当然是撒谎的,他不可能不去天宝城,但是绝对不可能和这个道士一起去。 一来,谢长渊认为这名老道虽然修为高深,可是明显有重伤在身,无法发挥实力,之所以会邀请他同行,只不过是希望身边能有一个保镖。 二来,则是刚刚他被秦武追杀到上天无路时曾经向紫印求助,可当时紫印并没有出现,最终还是魂珠里的将士们救了他一命。 出于这两个原因,谢长渊宁愿自己一个人走,也不想和这个道士同行,即便他并无恶意,也不是故意见死不救,但谢长渊结交朋友从来严格,容不得半点间隙。 闻言,紫印真人脸上浮现出一丝失望。 他遗憾道“可惜呀,可惜。” 老道士摇了摇头,但是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贫道虽然是道士,可对于禅宗的因果一说颇为认可,先前你我互救算是扯平了,可两块木薯的情份,贫道还是要还的。”老道士一脸正色。 谢长渊眉头一挑“道长何意?” 老道士回答“施主看上什么,只管拿去。” 话毕,老道士袖袍一挥,凭空之中出现了一排仙兵,足有七八件之多。 里面,有数柄仙剑,一杆银枪和两把镀金铜裥,仙剑谢长渊自动忽略掉了,而那把枪和铜裥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定睛一瞧,这不就是罗烈和秦武的兵器吗? 谢长渊瞥了一眼紫印真人,心想这老家伙真会捡漏,自己在前面打生打死,他却在后面捡装备。 可话也不能这么说,秦武是他打死的,可罗烈却不是。 来回看了几眼,谢长渊都没什么兴趣,虽然几柄仙剑的品级都比紫霞手中的高了很多,可对于这种仙家道宝,他如何都看不上眼,武神境使用的兵器都是超脱凡品的存在,可长枪和双裥都不是他这个独臂能用的。 “你这些我都看不上,有没有别的?” 闻言,紫印真人的老眼顿时一瞪。 “你小子瞎呀?” 第六十七章 打劫! 你小子瞎呀!” 老道士一个没留神,直接把心里的话脱口而出。 紫印道人刚刚尽量咬文嚼字,凸显出温润和善的形象,目标明确就是为了博取谢长渊的好感。 可是,他没想到谢长渊眼光如此高,居然看不上自己抛出来的法宝,他老人家本身就是暴脾气,有一说一的性格,当下一个没忍住就把心里话爆了出来。 话说出口,紫印真人顿时一惊,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老嘴,对这谢长渊干笑几声。 他和善道“贫道手中只有这些,施主若是嫌弃,不妨说一说你想要什么,我尽量满足。” 谢长渊毫不在意的样子,似乎没听见老道士刚刚那骂人的话。 他略加思索,想到这老道士神出鬼没的本事,就连武神境的罗烈都被他弄死,想必是有一套不俗的身法。 “道长可否将你的轻功传授于我?”谢长渊开门见山。 谢长渊肉身强悍,力量速度爆发都远超常人,可在对武神境之后,却在对方踏空而行的本事上屡屡吃亏,显然肉体爆发的速度再快,也赶不上这群飞天遁地的修行者。 如果能够得到紫印真人的轻功身法,对谢长渊来说就大有裨益,哪怕放下速度不说,光是两者移动时产生的动静对比就有很大差距。 谢长渊暴发肉体力量移动,动辄就是飞沙走石,根本无法隐匿行动,倘若能够像老道士一样毫无声息的来去自如,接下来的路途或许会好走一些。 听到谢长渊的要求,紫印真人作思索状,沉吟片刻,他的两道白眉微微皱起。 “贫道的轻功乃是道门宗法,你没有炼气的基础是学不得的,而且非本门弟子也无权学习,如果你真的想要,可以先拜入我的门下做我的弟子,我可以为你开拓经脉,修炼此法。” 老道士说的很认真,表情也很严肃,可是实际上心里还是在打算盘。 他现在状态并不好,想要南下天宝城就需要一个保镖,刚刚之所以放出一排仙兵只是想刷刷好感度,希望谢长渊能够回心转意随他去罢了。 至于他的轻功,他并不想轻易给出去,毕竟是道门的绝顶轻功,不是随便能外传的。 然而,谢长渊却直接摇头,他本身没有炼气的天赋,而且周身经脉早已被他熔炼一体,这是不可逆的形势,即使遁入道门也改变不了。 可是那门轻功确实值得拿来研究研究,以他当年改良军拳数十次的前绩,未必不能把这门道门功法改良到适合自己。 “我不会入你道门,也不可能和你结伴而行,现在我就想要你的轻功,而且是你说的,吃我两个烤木薯要还,出家人不打诳语。” 谢长渊俯视着老道人,面无表情,他并不是傻子,知道老道士刚在给他画大饼,什么拜他为师的话都并非出自真心,实际就是希望把自己留在身边做保镖。 如果换做别人,谢长渊早就一巴掌把他拍飞出去,但是他确实眼馋老道士的轻功,大有一番不到手不罢休的意思。 闻言,老道士的火爆脾气也被点燃了,他老脸一沉,对谢长渊呵斥道。 “年轻人不要太气盛。” “不气盛能叫年轻人吗?” “那你是打算抢咯?” “是的,抢劫!把秘籍交出来。” 话毕,谢长渊突然从身后掏出一把杀猪刀,冷不丁的架在紫印真人的脖子上。 他居高临下,目光冷冽,几乎是用鼻孔瞪着紫印真人,话语之中有一股霸道。 老道士脸色一僵,看着脖子上的杀猪刀,他的嘴角都在抽搐。 修道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被一把杀猪刀架在脖子上。 紫印真人有点懊悔,心想自己干嘛要刷这个好感度,虽然他想要拉谢长渊组团,尽力塑造一个温和醇厚的老道士形象,未曾想却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说出口的话无法收回,而冰冷的杀猪刀就架在脖子上,眼见谢长渊动真格的,自身状态不好又畏惧对方的无力,老道士顿时怂了。 “还能好好说话吗?”他强颜欢笑。 谢长渊摇头“这是在打劫。” 老道士继续道“何至于此呀施主。” 谢长渊稍微提高了音量“施你个头,老子半个铜板也不给你,命在旦夕的时候我喊你帮忙你不见人影,现在还跑出来忽悠我跟你组团?而且今天这事全都赖你,没你钻进马车这伙人都不用死,你的点化真言能说动别人,说动不了我!” 谢长渊劈头盖脸把紫印真人骂了一顿,几乎半点颜面都不给。 确实,老道人慌不择路躲进马车,这才引起今天一系列的战斗,正兴镖局众人的死说和他没半毛钱关系是不可能的。 闻言,紫印真人自知理亏,又有杀猪刀架在脖子上,最终他摇头叹息,还是妥协了。 凭心自问,他真的没有把半点羞愧?那不可能,而且对于谢长渊,他确实存在忽悠的成分,这点已经犯了清规。 “你打杀了十二神宫的人,只有去到天宝城才能得到庇护。”紫印真人最后劝说。 而谢长渊恍若未闻,拿刀的手微微加重力道。 老道士立刻从怀里掏出一枚玉简。 “此功名叫梯云功,是我道门的绝顶轻功,修成可一步数百丈脚不沾地。” 玉简材质极好,入手温润,仔细看,上面钻刻着密密麻麻的文字,记载的正是梯云功的修行法门。 谢长渊接过了玉佩,似乎还不太满意,转头看着漂浮在空中的几件仙兵,直接把它们全收了起来,用一块麻布裹得严严实实。 这一幕,看得老道士目瞪口呆,嘴角又一次抽搐。 “好家伙,真够黑!”老道士心中暗骂。 但是很快他也释然了,毕竟受了谢长渊一饭之恩,而且对方也替他解决了一大困难,给点东西也是天经地义,只是很可惜,他无法带上谢长渊一起去天宝城。 他不死心的问道“你真不去?” 谢长渊头都不抬,单手麻利的捆着麻布。 “去不去是我的事,只不过一路上还要照顾你,我不想。” 一句话简洁明了,老道士无奈摇了摇头。 可是回过味来,他发现谢长渊的话里满是嫌弃之意,仿佛自己只是一个需要别人照顾的老废物一般,当下无明业火上头,指着谢长渊就想骂人。 可是骂人的话刚到嘴边,看着谢长渊腰间一柄杀猪刀,紫印真人憋了半天,最终只说了一句。 “好小子,你我山水有相逢!” 话毕,老道士拂袖而去,留下一道气呼呼的背影,很快离开了视野范围内。 原地,谢长渊抬头看了一眼老道士离开的方向,心中若有所思,可却什么也没说。 ...... 第六十八章 灭口 紫印真人骂骂咧咧的走了,谢长渊也成功在他身上拿到了轻功秘籍,总的来说是一件收获。 他没有急着去看,等有空了再慢慢研究不迟,收起了几件抢来的仙兵法宝,谢长渊把腰间的杀猪刀插在一个坟包上面,这是正兴镖局其中一位身死镖师的随身之物,刚刚处理尸体的时候被他暂时借来。 他早就发现发现紫印真人在暗中观察他,所以借来用用。 如今用完物归原主,谢长渊默默看着一辆辆马车,里面都装着所谓的“硝石”,是十二神宫的垄断之物。 “这镖你还打算送吗?”谢长渊问。 昨天夜里,谢长渊曾经偷听李青他们谈话,这车上的硝石据说能够制作成威力巨大的天雷,其开采和使用权利已经被十二神宫所垄断,能够私下运送这种东西,和镖局做交易的人可想而知有什么目的。 天宝城在南海之滨,此处接近北境,这么紧要的东西不可能南北这么大跨度输送,半路上诸多变数,所以基本排除了是天宝城的人在做这笔交易。 若是另一股势力,谢长渊尽可能先不去掺和,当下去天宝城才是首要。 之所以还要问问李青的想法,是因为他不想丢下一个女孩子在这里。 果然,李青当即回头,凤眸上满是坚定之色。 “送!”她斩钉截铁道。 同时,她看向谢长渊的目光带有冀望,小脸上的神色楚楚动人。 她希望谢长渊能够和她一起送完这趟镖,再怎么说,镖局的命脉也是牵连其中,如若不送,家里就会面临一场巨额的赔款! “得。”谢长渊摇了摇头。 旋即,他一脸严肃的看着李青。 “昨天你将我赶出队伍,如今再喊我回来,是不是该表示点什么。” 闻言,李青稍稍愣了一下,思索片刻,她抬起头说道。 “好,我替我爹做主,你的薪酬提至四十两,够吗?” 谢长渊再度摇头说道“我指的不是这个。” “那你是什么意思?”李青不解。 看谢长渊死死盯着自己,李青目光闪烁,似乎想到了什么东西,当即抱着胸口往后退了一步。 “难道你....” 李青有些错愕,甚至有点害怕。 荒山野岭,一男一女,谢长渊的眼神又有些古怪,这刚满二十的少女芳心大乱,生怕对方动歪心思。 谢长渊浓眉一皱,顿时觉得眼前这个女人的思维怎么会如此跳脱,竟往那方面去想。 “道歉!”谢长渊瞪眼。 光是钱财并不能让谢长渊不计前嫌,他需要的是对方一个道歉,否则自己咽不下昨天那口气,这是原则问题。 李青恍然,有点为自己刚刚的想法觉得羞赧,想起昨天的事,再想起今天自己的大哥以及赵伯等人惨死,少女心中一股歉意涌现,只得红着脸低下头。 她用手指捏着衣角,踌躇再三,终于开口出三个字。 “对不起。” 少女声音清脆动听,宛如银铃一般,一声对不起出口,蕴含着真挚的歉意,以及深刻的悔过。 这一切都被谢长渊听在耳朵里,他也不在多言,转身走向最后一辆马车,把滚落出来的白色硝石收拾一番,又花了点功夫吧破损的箱子重新组装起来。 车队的马匹在不久前受到武神境的冲击,受了轻重不一的内伤,不知会不会死,但是勉勉强强还能继续拉车。 整理一番,谢长渊用绳索把每一辆马车连在一起,然后自己坐在第一辆马车上面,大青牛估计已经被吓跑了,谢长渊也不打算去找回来,心想到时候赔给衙门一点钱就是。 临走,李青又在镖局众人的坟头拜了几拜,然后就坐在了谢长渊的身边,赶着车队继续往白龙城方向驶去。 此时,谢长渊已经不再令少女反感,反之,在对方身上透露着一丝是安全感,让李青那颗受到巨大冲击的心稍稍安定下来。 马车速度不快,一直到当天夜里午时,城门即将关闭的时候才进入白龙城。 谢长渊带着李青,抵达事先说好的交货地点,是城内一处不起眼的院落。 他们敲开大门,出来的是两名年轻女子,她们穿着灰袍掩盖身躯,脸上也披着面纱,除了一对眼睛啥也没露出来。 她们先是抱怨了一下来得太晚,而后看到最后一辆马车的破损,便追问原因。 谢长渊只说是路上遭遇劫匪所致,二女当即清点数目,发现其他箱子封条尚在也就不再追究。 旋即,院子里就走出了几个精壮的男人,来到马车前面卸货。 不经意间,谢长渊发现这几个男人面色惨白,神情木讷,宛如提线木偶一般,也不言语,甚是奇怪。 “进来坐坐吧,我给你们写凭条。”一名灰袍女子冷漠道。 谢长渊开口道“不必,三日之后将报酬送到正兴镖局即可,我们现在就走。” 说完,他拉着李青就走了,那些半死不活的马匹和马车都不要了。 “我还没和她们拿凭条呢!”李青着急道,同时想要挣脱谢长渊的大手。 没有凭条,就算到时候人家把钱送到家也没法提银子,这是镖行的规矩。 谢长渊却不搭理,紧紧抓着她的小手,很快就离开了这片住宅区。 刚才在那名灰衣女子的眼中,他看到了杀气。 此时城门已经关闭,谢长渊带着李青一路来到城门处,见四下无人,他一把抱起李青纵身一跃,跳上了二十丈高的城墙,四根手指扒住了城墙上一块凸出来的砖头。 二人就这样悬在二十丈高的城墙上,夜幕之下,城内没有什么强力的照明灯光,他们的身影也隐匿在黑暗之中。 李青一声惊呼,但是被谢长渊轻声喝止,她的纤纤细腰被谢长渊搂着,往下看,这么高的地方看得她头晕目眩,心里又惊又怒。 “你发什么神经!” 李青虽然生气,可是却下意识的抱着谢长渊的腰,生怕他一个没留神把自己扔下去。 谢长渊默默不语,目光在黑暗中宛如有光芒划过,死死盯着城门下的街道。 很快,几道行踪诡异的人影就闪现出来,站在谢长渊二人远在的地方,四下张望着。 没见到两人,这几人便朝另一个方向追去,显然是冲着他们来的。 “他们是......”李青小声惊呼。 这几个人穿衣打扮,和刚刚院子里出来卸货的精壮男人一致,看架势是出来追他们的,显然不是带着善意。 “他们要灭口。”谢长渊沉声道。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那几个人消失的方向,脑子里想着一些事情。 这些东西果然见不得光,而且背后的组织相当不善,东西送到就要杀人。 他并不是打不过这群人,而是不想和这个神秘组织结仇。 李青闻言一惊,出于现在对谢长渊的信任,她并没有反驳。 “现在怎么办?”她小声问道。 “这东西当初你们就不该碰。”谢长渊斜了她一眼。 话毕,他便带着李青翻上墙头,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白龙城,没有惊动守城的军士。 一落地,谢长渊就背起李青,往来时的方向急速奔去,希望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 第六十九章 镖局 青山城,距离白龙城二百里,此时夜空之上月明星稀,四下秋风萧瑟,没有了夏蝉的吵嚷,城内一片寂静。 某个街巷处,此时有七八名十几岁的少年悄然聚集,他们衣衫破旧,体形略为消瘦,几对眼睛不怀好意的打量着对面的正兴镖局。 其中,有一个鬼头鬼脑的少年长得最高大,被其余几人簇拥着,现在是这个小团队的孩子王。 他盯着正兴镖局的门口好半晌,旋即回过头来,月光照亮了他半边脸颊,可见他的眼中闪烁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凶恶。 少年对手下几个小孩问了一声“点都踩好了吗?” 闻言,一个背着鱼篓的小孩小声回答道“踩好了,西边的围墙最矮,垫点东西就能爬进去。” 如果谢长渊在此,肯定能认出这群孩子就是杀害猎户妇女,然后又在巷子里阴死了一个书生的凶手。 最高的少年点了点头,对手下几个人吩咐道。 “现在里面只剩下四五个仆人,还有一个快病死的老镖头,强大的镖师们前几天都出去押镖了,估计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回来,今晚我们就进去把里面的人都杀掉,值钱的东西拿走。” 少年简单的交代了一下行动计划,手下几名孩子纷纷点头,彼此眼中都有狠厉之色,似乎对杀人这种事情毫不畏惧,早已唯手熟尔。 他们是青山城里的一群孤儿,几年前开始就开始流窜作案,专门挑选城外的猎户或者外地人,利用小孩子的外表迷惑对方,然后骗到僻静的角落趁其不备,杀人越货。 这些年来他们也算屡屡得手,只不过因为死的都是外地人或者城外人,当地官府也懒得去追究。 只是,因为近年来城里的外地人已经不多,山里的猎户也被他们越杀越少,行情不好,他们就吃不上饭,索性就把处于崩溃边缘的正兴镖局纳做目标,今晚就要实行入室抢劫。 不同于其他少年的狠辣,背着鱼篓的少年此时面露为难和畏惧之色。 “大哥,咱们抢钱就是了,能不杀人吗?”鱼篓少年试探道。 他唯唯诺诺,双手紧紧抓着鱼篓的背带,目光闪烁不敢直视“大哥”的眼睛,显然在这个小团队里他的地位并不高。 闻言,高大的少年目光一冷,当即开口训斥“在当今这个世界,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你去可怜别人,咱们饿得没饭吃的时候可有人可怜过我们?” 高大少年一句落下,当即就有旁人附和。 “大哥说的对!” “那些大人都该死!” 少年们目露凶光,看向鱼篓少年的眼神带着鄙夷,如果不是因为他们都是孤儿,鱼篓少年是不可能在这里待下去的,因为他太懦弱了,每次杀人都躲在后面不敢伸手。 鱼篓少年羞愧地低着头,不去言语。 被众人拥护,高大少年颇为得意,他看着鱼篓少年,忽然注意到他身上背着个鱼篓。 “你干嘛天天背着那个娘们的鱼篓?” “我....”鱼篓少年支支吾吾的后退一步。 见此,高大的少年脸上露出讥笑“你不会喜欢她吧?那咱们干她的时候你怎么不一起上?最后还看着我们把她杀掉?” 众人面带揶揄的看着鱼篓少年,甚至还有一两个在旁边奚落他,根本不在乎少年臊红了脸。 随后,他们就展开了行动,一众八名少年偷偷摸摸的跑到镖局西墙,各自把长短不一的小刀咬在嘴里,以叠人墙的方法爬上墙头,前人再伸下腿把下面的伙伴拉上来。 他们熟练地跳下墙,四下张望确定院子里没有养狗,然后就把刀攥在手里,开始在院子里摸索。 很快,他们就找到了仆人们居住的下房, 男女仆人是分开居住的,但是相隔不远,八名少年分作两队,一队由高大少年带领,另一队则被队伍的二号人物带领,分别去往两处下房。 正兴镖局内已经没有镖师,夜间也无人走动,院落里只有月光给他们提供照明。 镖局内还剩下五名仆人,其中男多女少,高大少年带着三个比较强壮的同伴去了男下房,一摸门发现没锁,高大少年颇为欣喜。 他们悄无声息的推开门,侧耳听了许久,发现黑暗中只有几道呼噜声此起彼伏。 四名少年举着短刀,在黑暗中摸索一阵,最终来到仆人们睡觉的大通炕前,黑暗中他们能够感受到熟睡中的仆人散发出的温度,当即举刀便刺。 “噗噗噗噗!” 一顿乱扎,他们下手时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刀尖刺入人体的触觉,一时间滚烫的血液溅在他们脸上,三名男仆都没来得及惊醒就被刺死于梦中。 他们下手毫无章法,只求能够将人杀死,这也是为什么被他们杀死的人往往都死于乱刀之下的原因。 好一阵,他们确认黑暗中的几名仆人已经死透了,这才转身走出房间。 月光下,四名少年的脸上衣服上都是血迹,彼此对视几眼,目光中满是狰狞和亢奋,丝毫不见恐惧。 “老二他们那边应该也得手了,现在咱们就会合去杀老镖头。”高大少年下令。 身边有一个少年问“听说那老头很厉害,好像是什么体四段来着,咱们能成功吗?” 几人同样陷入了思考,显然在行动之前,他们并没有足够的智慧去思考全局,都是脑子一热就干。 高大少年呲了一声“瞅瞅你们的怂样儿,我都搞明白了,这几天那个老头快病死了,管他以前多厉害,现在咱们偷偷摸进房里,趁他病要他命,到时这院子里值钱的东西都是我们的了。” 闻言,众人频频点头认可。 而就在他们认为胜券在握的时候,女下房那边却发出了一声女子的惨叫声,凄厉的叫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众人顿时色变。 他们纷纷跑到女下下房,推开门,里面一片黑暗,隐约有人影在闪动。 高大少年第一时间点燃了烛火,往前一递,发现有两名中年女仆人衣不遮体的死在炕上,而负责这边的几名少年还在惶恐的穿着裤子,鱼篓少年则躲在一边不敢说话。 而在惊叫声响起的瞬间,家住院落中,总镖头李闯已经睁开了眼睛,他黄色蜡黄,满面的病态。 听到惨叫声,李闯心知不妙,虽然病重在床,可他还是强撑着站起来,抓起自己的砍刀推门而出,鞋袜都没来得及穿。 ... 第七十章 又是你们 正兴镖局老镖头李闯,也是当前青山城有名的高手,如今年过五旬,一身修为已经踏入炼体四段,几年前在青山城地界也是罕见敌手。 只是最近遭到另外两家镖局和官府的打压,镖局状况急转直下,背负家业的李闯终于积劳成疾,病倒至今一年有余。 前几日,一趟关乎镖局存亡的重镖送出,有了谢长渊的参与,老镖头李闯终于落下了心口大石,强撑的一口气松懈下来,病情也突然加重,数日以来无法下床行走。 而在今夜,他突然听见了院子里传来惨叫,当下便提刀出门。 李闯步履虚浮,脊背佝偻,提刀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他的心中十分不安,毕竟现在处于镖局的生死间隙,家中镖师一律遣出押镖,院内已经没有任何战力了。 “该死的,难道是威远两家镖局来夜袭,居然这么大胆直接在城里动手。”李闯气喘吁吁。 他扶着墙壁,虚弱的走出自己的院子,根据声音的方向,他直接去了女下房的方向。 “发生了什么事?人呢!?” 李闯提刀进院,一进院子就喊了一嗓子,随后就是剧烈咳嗽几声,他的身体状况太差,年纪又老,体内还有多年旧伤,即便他是炼体四段也无力强撑。 一声落定,黑漆漆的院子里毫无声息,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而这却让李闯警惕了起来,不论仆人们睡得多死,也没理由他这个家主喊一嗓子都起不来。 李闯双手拄刀,身体摇摇晃晃,但是他拼命提起精神,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救命啊....”一声微弱且尖锐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像是被捏住了嗓子喊的。 李闯一惊,来不及多想,即刻提刀踉踉跄跄的往里闯。 他几次险些摔倒,但是强打精神,一步跨进了女下房的大门。 进门一瞬间,一把石灰粉就撒了过来,李闯对粉尘的接近有所察觉,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同时屏住呼吸,手中砍刀使劲往前横劈出去,但是却劈了个空。 一瞬间,一道矮小的身影哈着腰悄然靠近,噗的一声把短刀扎进了李闯的大腿,因为用力过猛,整截刀身都刺进了肉里,只剩一个刀柄露在外面。 李闯惨叫一声,抬腿就把一个矮小的少年踹了出去,刚把眼睛睁开,马上又有一把石灰粉撒了过来,这下李闯被撒了个结结实实,一对眼珠子火辣辣的刺痛,粉尘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 他一瘸一拐的后退,身前的石灰粉还在接连不停的撒来,仿佛生怕他不中招。 期间他手中的砍刀疯狂往前劈砍,可是刀刀落空,等他后退了十几步,直接一脚踩空跌坐在院子里。 “卑鄙小人!”李闯吃痛怒骂。 他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腿上结结实实挨了一刀,本就是重病之身,这下子气得他直接喷了一口血,手中握刀的力气都快没了。 李闯在骂,门内七个少年前后走了出来,还有一个中了李闯一脚,正躺在里面生死不知。 这些少年狠狠的看着李闯,看到他如此虚弱,忍不住想要上去痛打落水狗,可是又对这位老镖头心存畏惧,不敢贸然上前。 领头的高大少年往旁边一看,借助月光,他看见院内的花卉下面有很多鸡蛋大小的鹅卵石,当即让手下的人去捡。 “王八蛋!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不敢说话!”李闯闭着眼气喘吁吁,手上的砍刀挥舞的有气无力,最终直接当的一声掉落在地。 “砸死他!”高大少年抱着几块鹅卵石凶狠道, “呼!” “呼!” “呼!” 顷刻间,七名少年同时扔出鹅卵石,蛋大的鹅卵石宛如乱箭一般砸了出去,一下子把李闯打得头破血流,虽然老镖头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是腿上中了一刀让他无力起身。 一口气扔出去二三十颗石头,少年们清空了弹药,也是累的直喘气,而前方的李闯看起来实在是太惨。 炼体四段还不能凝聚罡气护体,虽然肉身强悍,可也架不住年老体衰的颓势,老李闯被石头一阵乱砸,脸上头上满是鲜血,牙齿都砸掉了几颗。 可他还是执着着不愿躺下,浑身微微颤抖,参天的怒火让他呼吸急促,每次呼吸都会伴随着血沫喷出鼻腔。 “王八羔子.....”李闯喘着气,狼狈的宛如一头困兽。 少年们都惊呆了,纷纷露出了忌惮之色,虽然李闯已经没有了反击之力,可现在简直就是一头垂死的老狮子,令人望而生畏。 “老东西,你骂的很爽是吗?”高大的少年一头冷汗,但语气不善。 他看着身边伙伴的怂样,心中也生出了怒火,当即恶向胆边生,跨步冲到李闯身前将其一脚踹倒,同时捡起了李闯的砍刀,用尽力气举过头,对着地上的李闯劈了下去。 “呼!” 陡然间少年觉得眼前一花,手中砍刀落下时似乎劈中了什么东西,发出了一声金铁交撞声。 定眼一看,一道高大的身影拦在了眼前,少年好像被一片乌云笼罩。 再往上看,他的双眼对上了一只冰冷的目光。 “又是你们。”谢长渊森然道。 谢长渊今晚带着李青赶回青山城,为了防止那群神秘人追踪,他爆发了最快的速度,只用一个时辰就冲出二百里地,很快就赶回了青山城。 翻过城墙,他远远看见正兴镖局某处院子有灯火闪动,这在黑压压的城池里格外醒目,谢长渊觉得不妙,当即把李青放在路边,自己一个人提前赶了回来。 结果一进来就看到老镖头李闯的惨状,以及这群正打算下死手的凶恶少年。 回想到山中猎户父女,以及白衣书生的惨死,谢长渊此刻怒了,心说这群小鬼当真是狼子野心! “快跑!” 后面的少年见势不妙,当即一哄而散。 谢长渊一个弹指敲晕了身前的少年,旋即身影一动,不到两个呼吸的时间就把逃跑的少年们全数击晕。 他找来绳子把这群少年通通捆在一起,在这个间隙,李青也赶了回来,看见自己父亲倒在血泊中,少女吓得花容失色,哭着跑到父亲身边检查伤势。 “赶紧送去医馆。” 谢长渊上前扛起李闯,跳过院墙来到街上,在李青的带领下赶到附近的医馆,踹开大门把里面的医师从床上薅了下来,让他给李闯治伤。 李青站在旁边频频落泪,哭得梨花带雨,美眸中满是无助与难过。 谢长渊一声不吭的离开了医馆。 他的眼神冰冷彻骨,隐隐的带着一丝怒气,他快步回到正兴镖局,来到一众少年的跟前。 这七个少年还未苏醒,谢长渊耳朵一动,听到了女下房里面有动静,当即走了进去。 进门,他就看到炕上两具衣不蔽体的女尸,谢长渊认得她们是正兴镖局的家仆。 而在墙角,还有一个少年痛苦的倒在地上,哼哼唧唧的捂着肚子,正是被李闯一脚踹飞的那个。 谢长渊冷哼一声,过去一把将他薅了起来,取过绳子把他也给捆了,然后再将八个人一起里三层外三层捆了个结结实实。 天一亮,谢长渊就拖着他们往县衙的方向走,此时街上没什么人,偶尔有一两个早起的路人看见,都会好奇的跟上来瞧瞧。 当他们发现是这群少年的时候,也就一脸了然的走开了,显然当地人都知道这群小孩是什么货色,看见他们被一个凶神恶煞的独眼男子拖着走,脸上都带有幸灾乐祸。 “诶!前面的!你要干什么!” 即将到达衙门口的时候,一声呵斥从身后传来。 谢长渊回头,看见一个熟悉的大红脸汉子追来,正是恽城衙门都头朱横。 他不是青山城的衙役,但是这几天因为公务留在了本地,刚吃完早饭准备上衙门,结果就碰上了谢长渊。 朱横看见谢长渊也很惊讶,当即就问他为什么要抓这些小孩去衙门。 当他知道事情始末之后,大红脸往下一沉,目光不善的盯着被五花大绑的几个少年。 他说“你带他们上衙门没用的,现在县太爷和另外两家都在针对正兴镖局,出了这种事人家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会给正兴镖局主持公道。” 见谢长渊陷入沉思,朱横眼睛一转,又瞥了一眼那几个还在昏迷中的少年。 他走到谢长渊耳边小声道。 “你要是信得过我,就把他们交给我处置。” 谢长渊看了朱横一眼“你打算怎么处置?” 朱横冷声道“等我把事情办完,押回恽城找个地方埋了。” 朱横的大红脸上浮现出一丝狠厉,当然并不能因此说他是一个残暴之人,对于这些顽劣且无人性的小孩,小小年纪就敢为了钱财杀人,那以后长大了还得了? 身为一名都头,他心中的正义不容许这样的祸苗存在,而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们彻底消失。 “嗯” 谢长渊面无表情点头,把手中的绳子递给了朱横,旋即转身离去。 ..... 第七十一章 正兴镖局我保了 谢长渊把人交给了朱横,转身就回到了医馆。 此时天光大亮,医馆的大门还没来得及维修,谢长渊走进满是药味的医馆,看到了蹲在角落的李青。 少女疲惫的抱着双膝,一双眼睛红肿着,头上的马尾不知何时已经散开,披肩的头发垂落下来,有几根青丝被泪水黏在脸上,令她看起来十分无助可怜。 此时李闯还在后屋抢救,昨晚医师曾说状况不容乐观,老爷子虽然是四段炼体狂人,可终究年纪太大,而且还身患重病。 谢长渊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蹲在她的身边,沉默的陪伴。 两天的时间,亲哥和一众镖师全死了,剩下个老爹又受到如此重创,命悬一线,李青只是一个二十岁的少女,却在此刻承受如此重大的打击,心中的滋味可想而知。 “不要太灰心,你爹好歹也是四段炼体,没那么容易死。” 沉默许久,谢长渊终于出声安慰。 李青没有回应,只是抱着自己的膝盖,俏脸苍白。 两人又沉默了一阵,谢长渊看了看后屋的方向,默默掏出了联系紫霞的玉佩,可思考再三,终究又把它收了回去。 他本来想问紫霞寻求一点帮助,希望对方提供一些治伤灵药,可仔细一想,李闯父女与紫霞非亲非故,没理由耗费大量灵石传送灵药过来。 当前状况,确实只能听天由命了。 医馆里面没什么人,偶尔会有看症的人出入,谢长渊陪着李青一直在等,可后屋的医师却迟迟没有出来,显然李闯还没度过危险。 一直到中午,谢长渊看了眼日头,就想起身去给李青买点吃的。 可是一站起来才想起自己没钱,他摸了摸自己的腰间,目光看向了蹲在地上的李青。 “你饿不饿?”谢长渊问道。 李青摇了摇头。 “别硬撑着,给我点钱,我去你买点吃的”谢长渊又道。 李青忽然站了起来,当即往外走去,带着谢长渊一路回到正兴镖局,从自己的闺房里面取出了一些银子。 李青把一袋钱交给谢长渊。 “这里有四十两银子,是我先前答应给你的酬劳,你已经帮我够多了,后面的事你不用管了。” 李青没有看谢长渊一眼,给了钱就转身离去,准备再去医馆等候消息。 谢长渊拿着钱,站在原地想了想,转身看着即将跨出院子的李青的背影。 “如果午后还没消息就别等了,托镖的人可能晚上就会上门。” 他们把硝石送到白龙城的时候,那两名蒙面女子曾经动过杀心,显然并没有打算放过正兴镖局一家,因为他们知道押送的货物是十二神宫垄断的禁品。 这东西从一开始就不能碰,只是正兴镖局碍于当下的艰难处境,不得不怀着侥幸心理,希望能够拿下一笔巨额报酬。 可事与愿违,一场铤而走险的买卖,却换来杀身之祸。 李青嗯了一声,旋即身影就消失在院子门口。 少女最后的背影很落寞,仿佛已经对一切不抱任何希望,她心里直点击自己的父亲能够挺过来,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唉。”谢长渊长叹。 旋即,他去了一趟铁匠铺取走自己另外两把巨剑,随后又找了个饭馆,点了一大桌热腾腾的饭菜,囫囵吞枣似的吃了个干净,随后又要了一桌,慢条斯理的吃完。 饿了这么多天,谢长渊的胃宛如深渊巨洞,狂野的吃相,看得店小二目瞪口呆,可好歹最后还是把饭钱给结了。 吃完饭,谢长渊摸了摸肚子,背着两柄巨剑又跑了一趟衙门马厩,赔偿了丢失大青牛的钱。 等回到医馆,他看到李青还是原来那个样子,心中了然李闯的情况还是没有好转。 谢长渊没有多言,只是交代李青注意身体,让她今晚不要回家,就待在医馆照顾李闯。 然后他慢悠悠回到正兴镖局,从里面搬出一条凳子放在门口。 “轰!”谢长渊把巨剑插进旁边的地板,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右手按着剑,大马金刀的坐在镖局门口,宛如一尊门神。 过往的人对他指指点点,谢长渊却恍若未闻,等到日下西山,街上走动的人群逐渐变少,一直到夜间亥时,恽城彻底进入深夜,城里的人都停止了户外活动,安然进入睡眠的时候,谢长渊依旧守在这里。 夜深人静,深秋的晚风拂过,寂静无人的街道只剩呜呜风声回荡,带着一丝的寒意。 忽然,谢长渊眼中似有火光一闪,他撇过头,发现一队人马正在缓缓走来。 队伍约莫有十几人,踏着整齐又诡异的步伐,在这夜里显得有些诡异。 前方开路的是两名蒙面女子,她们薄纱轻掩面容,身穿赤色葛纱,衣袖上绣着朵朵冬兰,二人都是肌肤胜雪,姿态妙曼,即便隔着面纱也难遮掩姣好的面容,虽然换了服饰,可谢长渊一眼就认出她们是在白龙城与他接头的人。 蒙面女子的身后,则是两排精壮男子,个个神木讷,肤色惨白,宛如行尸走肉一般,队伍中间,还有四个汉子扛着一顶赤红轿子,轿帘上绣着一朵金丝莲花。 远远看去,帘子上的莲花仿佛闪耀金色光芒,外罩一层朦胧光晕,就好比禅宗的无上佛光,令人心生膜拜之意。 队伍内的精壮汉子透露着诡异,而偏偏那顶大红轿子又散发着祥瑞的气息,这种不协调令这条队伍看起来十分奇怪。 眨眼间,这支队伍已经来到了正兴镖局的大门前,来到这里,大红轿子依旧被四名精壮汉子扛在肩上,仿佛是脚下的地板太脏,不配触碰到轿子。 谢长渊依旧按剑坐定,目光直直盯着眼前的大红轿子,他感受到了轿子里面有一道强大的气息。 “你是正兴镖局的人?”队伍最前方,一名蒙面女子跨步出来娇声道。 此女身披薄纱,立于深秋之夜也不觉得冷,裙摆间露出一双雪白的大长腿,脚下穿着一双绣花云鞋,只是她语气高傲,宛如高高在上的做派,话中似带有一丝呵斥的意思。 谢长渊笑了。 “我是谁不重要,你们只需要知道今晚,正兴镖局我保了。” ..... 第七十二章 贪没 谢长渊大马金刀坐定,一手按在重剑之上,眼中暗藏锋芒。 前方,一名红纱女子往前一步,桃眸在谢长渊身上打量一番,察觉到对方只是一个真气全无的凡夫俗子,心中升起一丝不屑。 “区区一介凡夫俗子,也敢在此大放厥词?” “我神花教要杀的人,任谁来了也保不住!” 另一名红纱女子娇声喝道。 “哦?你们比那武神境炼体狂人如何?”谢长渊微微一笑。 话毕,他缓缓站了起来,轰的一声拔出重剑,浑身气血翻涌,皮肤隐隐转变成了红色。 随之,一股灼热的气浪自他体内传播开来,谢长渊宛如一座人形火山站在这里,四周的温度随之提升些许。 谢长渊展开禅宗炼体之势,对面的两名红纱女顿时心生忌惮,目光莫名的看着眼前的男子,似乎不理解为何一名凡夫俗子能够爆发出如此强大且凶悍的气机。 忽然,大红轿子里面传出一道娇媚的声音。 “你就是昨天在白龙城前打杀两名武神境的武夫?” 这道声音明媚又清脆,宛如珍珠落在银盘,动听同时,又有无尽的媚意,好奇中带着一丝慵懒。 谢长渊暗中吃惊,因为他原本认为这件事起码也得四五天后才会被别人发现,毕竟动手的地方是在荒郊野外。 他刚刚那句话只是为了装装逼,可轿子里的人却准确无误的说出了昨天的事。 “正是。”谢长渊承认道。 “呼!” 忽然,大红轿子的轿帘一动,仿佛被一阵风吹过一般,紧接着一道红色的身影出现在大红轿顶。 定眼观瞧,居然是一个身材火辣,衣着打扮足矣令人鼻血狂喷的红衣女子。 女子的身姿如同花精灵,慵懒的坐在轿上顶,妙曼多情,媚眼如丝,大长腿轻微晃动,一对雪白的小脚赤着,精致的脚趾甲染着醒目的红色,宛如十朵精致的小莲花。 “真的是你?”红衣女子声音婉转悦耳,几乎令人骨头酥麻。 红衣女子衣着大胆,雪白的长腿暴露在空气中,即便是深秋的夜里也不觉得冷,可谓肌肤如玉。 “我没必要骗你”谢长渊脸上多了一丝浅笑。 谢长渊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惊艳的女人,眼前女子的相貌卓绝,宛如一件精雕细琢的玉儿,找不出一丝瑕疵,也就只有紫霞才能与之相比。 “哦?看公子其貌不扬,居然能够力敌两位武神境,当真让小女子吃惊呢。”红衣女子轻掩红唇,露出娇憨的神色。 可是,下一刻她素手一挥,一众精壮汉子猛然向前扑去,除了扛轿子的四个,其余人都冲向了谢长渊。 这群汉子身子魁梧,可是面色惨白如纸,原本神情木讷宛如死人,可在红衣女子下令后,就宛如脱缰的野马一般,个个目露凶光。 他们四肢着地,以一种野兽的姿态扑杀而来,张牙舞爪的,口鼻之中散发着一股灰气。 谢长渊冷哼一声,举起重剑一个横扫,不费吹灰之力直接把十几名汉子拦腰斩断,一时间,被劈成两截的人们纷纷落地,上下半身各自手刨脚蹬,没有人惨叫,也没有人流血。 看伤口,只有干巴的皮肉在蠕动,显然这群人早就被吸干了,只剩下一具行尸走肉。 “好狠的手段。”谢长渊眼睛一咪。 红衣女子不以为意,而是投以一个满意的目光。 “我这些仆从虽然不算厉害,可一个能挡两个炼体四段的武夫,你一剑把他们全砍了,确实颇有本事,不知愿不愿意来我神花教?你若是答应,今晚正兴镖局可活。” 突然,红衣女子抛出了橄榄枝,并且除了橄榄枝,她还顺便抛了个媚眼给谢长渊,可谓风情万种。 地上的仆从们慢慢不再挣扎,身躯逐渐干瘪下去,最后干脆变成了皮包骨的干尸。 谢长渊没有回答红衣女子,低头看着一具具干尸,感觉实在有些恶心。 他抬起左脚踏地,劲力瞬间把干尸震成了粉末,避免明天被人看见了造成恐慌。 “你们这么大张旗鼓的跑来灭人家的口,现在又想拉我入伙,换做你是我的话你会同意吗?”谢长渊一脸不屑。 神花教?谢长渊听都没听说过,倒是听说过有一个宗门名叫神花宗,里面的修行者都是女子,经常会下山捕捉一些男人上山,吸取他们的精血修炼己身,这神花教和神花宗只差一字,想必也有不浅的关联吧。 如果有关系,谢长渊就更加不屑了,跟人家走?去给她们当存粮吗? 闻言,红衣女子还没来得及开口,身前一位红纱侍女便出声厉喝。 “好大胆,圣女大人相邀乃是你莫大的荣幸,安敢在此饶舌!” 袖口绣着兰花的侍女凤目带煞,仿佛谢长渊的话是对那位“圣女”的大不敬,当即手掐兰花指,凭空发出一道兰花印记袭向谢长渊。 兰花印带着幽香,沁人心脾,只可惜其中蕴含的杀意太过浓重。 “呼!” 谢长渊举剑为盾挡下了这一道兰花印,但是他惊讶的发现,区区一个侍女竟有金丹修为。 究竟是怎样的势力,能让一个金丹境修士甘当一名侍女?谢长渊逐渐意识到这群人背景深厚。 他往前踏了一步,脚下一块地砖瞬间化作齑粉,然后就是第二步,第三步,每跨出一步,他身上灼热的气浪就会越发炽热,宛如人形烙铁,令人不敢轻视。 “今晚正兴镖局我保了,而我也不会加入你们神花教,听明白了吗?”谢长渊声音冷冽,隐约杀气溢出。 气氛随着谢长渊的话变得剑拔弩张起来,神花教圣女的美眸悄悄停顿在红纱侍女的身上,后者只觉得一阵凉意袭来,心底陡升恐慌。 “多嘴多舌。”圣女俏脸微寒的看着自己的侍女。 侍女如遭雷击,旋即面如死灰的跪下。 圣女转眼恢复了明媚的笑容,对谢长渊出声安抚。 “小丫头不懂礼,冲撞公子了,不知公子贵姓?”她的声音甜美如风铃。 谢长渊回答道“我哪里看起来像公子?” 红衣圣女失笑,当即纠正措辞“这位壮士贵姓?” “姓谢。” “谢壮士,你可知道我们为何要找正兴镖局算账吗?” 红衣圣女明眸巧盼,笑吟吟的看着谢长渊。 对于原因,谢长渊其实并不能说绝对知晓,只是站在他的角度上看,就是这个所谓的“神花教”为了防止走私硝石的事迹败露,所以才要上正兴镖局灭门,这是他最直观的看法。 谢长渊说出了他的看法,闻言,红衣圣女却轻轻摇头。 “我神花教绝不会做出如此背信弃义之事,今日我们所来,其实是因为正兴镖局贪没了这趟镖的部分货物,因此才来兴师问罪。” ..... 第七十三章 真相 谢长渊眉头一皱。 正兴镖局贪没货物?谢长渊是不信的,经过短暂两天的相处,谢长渊十分认可他们的为人,纵使环境再困难,也能坚持祖上传下的押镖规矩,放眼当下再难找到这样的好人了。 所以谢长渊摇头。 “绝无这种可能。” 闻言,两名红衣侍女皆是柳眉一皱,但是圣女没有发话,她们也不再出声呵斥,只是默默地瞪着对方,面色颇为不善。 “你可敢让他们出来当面对质?” 红衣圣女慵懒的靠在轿顶,雪白的大长腿轻轻摇晃,衣裳垂落的下摆正好遮掩住了一片风光,令她看起来宛如人间尤物。 面对谢长渊的否认,她也不恼,只是轻描淡写的要求对方出来对质。 对质?如今正兴镖局的人几乎死绝了,只剩下一对可怜的父女还在医馆熬着,都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谈何对质? 谢长渊不想太麻烦,当即侧身一让。 “你们大可以进去搜搜。” “大可不必。” 红衣圣女声音清脆,抬起素手一招,正兴镖局里面某一处屋檐突然传来破碎声,一包半个人大的麻袋破檐而出,轰的一声落在谢长渊的面前。 麻袋撕裂而开,一堆淡黄色且大小不一的石块滚落出来,琳琅一地,正是硝石! 谢长渊眉头紧锁,回头看去,发现那处屋檐似乎是大公子李昱的院落。 眼前之物确实是硝石,而且出现在李昱的房间,这说明正兴镖局确实贪没了货物,坏了规矩。 若是如此,他今天保正兴镖局岂不是多此一举了? 谢长渊心中复杂,没想到镖局大公子李昱竟会做出这种事。 一时间,现场一片沉默,谁也没说话,只是两名侍女的眼中多了一丝嘲弄,以及揶揄。 证据确凿啊,虽然人已经死了,可正兴镖局的脸面从今日起算是彻底完了。 谢长渊叹了口气,体内游走的庚金气逐渐平复下来,体表皮肤慢慢恢复成了铁青色。 他已没有必要再保正兴镖局。 见谢长渊神情有变,红衣圣女声音温柔的解释道。 “我大概能够理解正兴镖局的想法,如今官府和另外两家镖局都在针对他们,想必是想要私藏点硝石,希望能制出武器来保全自身,只是想法是好的,但是很愚蠢,没有十二神宫的特制手段,这些石头根本不可能制成‘天雷’。” 谢长渊默默不语,默默看了一眼坐在轿顶的红衣圣女,当即转身就要离去。 红衣圣女当即道“谢壮士当真不愿加入我神花教吗?以你的战力,可在我教中任职护法一职,你我携手作战,与那十二神宫好好斗上一番!” 圣女声音带着媚意,令人骨头酥麻,倾国倾城的容貌令人心生火热,不忍去拒绝她。她散发着自身的魅力邀请谢长渊,显然对他颇有志在必得之意。 可谢长渊完全没兴趣,因为他知道在这个所谓的神花教内必是阴盛阳衰的局面,而男人的地位必然低下,从刚才的傀儡身上就能看出。 而且,神花教的手段实在诡异,相比起来,还是天宝城的白衣女子给他印象更好,在谢长渊的心里,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这位圣女大人实在太过妖媚,令他不敢接近。 望着谢长渊的背影,红衣圣女顿时有些惊异,她出世至今,从来没有一个男人拒绝过她的邀请,毕竟她天生媚骨,能够让绝大多数的男人对她产生好感,换做任何一人都是手到擒来。 而偏偏眼前这个独眼独臂的家伙却对她不由所动,眼神中也没有她所厌恶的占有欲,似乎在他眼中,自己只是芸芸众生的其中之一,并不出奇。 这下,圣女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呼的一声,圣女的娇躯腾空而起,身影宛如翩翩起舞的蝴蝶,华丽的薄纱飞舞在身后宛如一对翅膀。 谢长渊霍然转身,如临大敌一般看向红衣圣女,但是却迟迟没有拔剑,任由她轻飘飘的来到自己跟前。 圣女没有穿绣鞋,一对赤脚也不沾地,直接踮脚踩在谢长渊的鞋上,丰硕的胸脯贴上了谢长渊的胸膛,女子伸手环着后者的腰,呵气如兰,媚眼如丝。 在这么近的距离,谢长渊终于看清红衣女子的面容,只觉得此女容貌绝对担得起一句“倾国倾城”。 低眼观瞧,绝美女子肌肤胜雪、眸如秋水、鼻若悬胆、唇若丹朱,配合着精致的妆容,以及火辣的身段,简直惊为天人! 不同于东方女子的小巧玲珑,红衣女子身段修长,凹凸有致,站在谢长渊的脚背上一踮脚尖,胸口都能贴住谢长渊的胸膛,个头最少也有七尺! 红衣女子轻抬螓首,注视着谢长渊的脸庞,美眸盼兮。 这么近距离接触,谢长渊忽然觉得一阵火热,对于美人送怀居然有了一丝心动,顿时大感不妙。 “此女天生媚骨。”他暗自道。 刚刚,红衣女子陡然逼近的时候,他就已经下意识想要挥剑劈砍,可不知为何这一剑却迟迟没有劈出去,眼睁睁地看着她贴了过来。 此女魅惑,令男人无法心生伤害她的意思,即便有也动不了手,如此手段简直可怕,可谓男人的杀手。 两人前心贴前心,看起来着实亲密,只有身为当事人的谢长渊才能体会到其中的凶险。 红衣女子若要对他做什么,那是轻而易举,而自己却动弹不得。 “谢壮士当真要拒绝我吗?”红衣圣女揽着谢长渊的腰。 看着她惊艳的容颜,谢长渊嘴角抽了抽。 “你能离远点说话吗?” “嗯?”红衣女子眨眨眼,美眸中的好奇之色似乎更重了。 两人的距离实在太近了,这让从不近女色的谢长渊很不自在,可红衣女子却游刃有余,气质和表情都拿捏的死死的。 “你一点都不心动?”圣女的媚眼里生出一丝狡黠。 谢长渊深吸一口气,活动了一下手臂,然后单手把圣女拎了起来,像丢垃圾一样把她丢回了轿子的方向。 ..... 第七十四章 了结 红衣圣女的娇躯在半空中宛如蝴蝶,以一个完美的抛物线落回轿子上面,她玉足轻轻点在轿顶,倩影平稳,饶有兴致的看着谢长渊。 第一次,有男人可以将她如此不留情面的推开。 过往,也曾有过对她不为所动的男人,可这些男人都是故作镇定,实际上内心早就动摇,再稍稍主动一些就能将其拿下。 而谢长渊不同,在对方的眼中,红衣圣女看不到一丝意乱情迷,也没有情欲的冲动。 所以,即便被他丢了回来,圣女的容颜上也丝毫不怒,只是心中暗自好奇。 “莫非他不是真正的男人?”美人暗想。 两名侍女不敢说话,但目光中带着敌意,眼前的凡夫俗子对自家圣女不敬,只要后者一声令下,她们就会毫不犹豫的出手将其拿下,带回教内吸干精血。 谢长渊与红衣圣女相隔对望,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只不过前者的脸上或多或少有意思的尴尬,为了掩饰这般神情,他抬手掸了掸身前的衣服。 可是,他这个动作落在对面的眼里却很敏感,要知道刚刚圣女大人的娇躯就贴在那里,现在这人做出这样的动作,可不是十足的嫌弃吗? “你这是何意?”圣女心中或多或少生出了那么一丢丢恼怒。 毕竟谁也不是圣人,一开始她对谢长渊还有些好奇,未想出手调戏一番,却换来对方如此嫌弃的举动,对于一位大美人而言,这是不能容忍的。 谢长渊咳嗽一声,面无表情的说道。 “鄙人不喜欢主动投怀送抱的女人,希望圣女小姐自重。” 他脸不红心不跳,似乎是觉得圣女在身前留下的一缕清香迟迟没有散去,还顺便在鼻下扇了扇风。 圣女轻哼一声,显然有些不悦,当即就把视线转向了正兴镖局。 “正兴镖局坏了镖行规矩,本座既然来了,便要略施小惩。” 她语气变得有些冰冷,当即抬手打出一道莲花印。 莲花印记通体赤红,宛若一道红莲耀目,闪烁着绚烂的光彩。 莲花起初精致小巧,飞射出半空之后陡然增幅,最终化作了一栋房屋大小,照着正兴镖局的宅子落了下去。 轰的一声巨响,霎时间正兴镖局瓦砾飞溅,占地不小的正兴镖局瞬间被莲花印夷为平地,一片烟尘扩散而开,久久不能平复。 这么大的动静,四周大多睡眠中的人家被惊醒过来,纷纷起床点灯,想要查看出了什么状况。 在这个间隙,红衣圣女的身影化作了漫天飘落的花瓣,落地之前就化作了点点荧光,彻底消失在空气中。 “你打杀了十二神宫的门人,如今只有我神花教能够庇佑你,想通了就来宋国国都找我。” 红衣圣女南宫艳的声音回荡在谢长渊的耳畔,今日的她竟然只是一道化身! 如今这条队伍只剩下两名侍女和四个抬轿的傀儡,他们抬着轿子缓缓转身,朝着城外的方向飘然而去。 谢长渊看着化作废墟的正兴镖局久久未语,此时已经有人跑到街上来看热闹,看见被夷为平地的正兴镖局大呼小叫着,谢长渊站在镖局前,顿时成为了焦点所在。 面对众人的指指点点,谢长渊也没有理会,拔起重剑背在背上,慢慢的走向了镖局的方向,在残垣断壁中一阵寻找,很快就在几间屋子的废墟下面找到了一些银两。 正兴镖局确实不行了,找了好半晌也才找出三百两银子,通通被谢长渊装进了一个麻袋里面。 确认无有遗漏,谢长渊抱着一袋子钱离开镖局,径直来到了医馆。 还没进门,谢长渊就在医馆外面碰上了李青,显然她也听到了镖局的动静,当即跑出来想回家看看,却没想半路碰上谢长渊。 看着眼前高大的身影,少女李青有些惊愕,看向家的方向似乎还有烟尘没有散去,心中十分不解。 谢长渊把李青叫到路边,和她大概交代了刚刚发生的情况。 少女李青已经扎起了马尾,只是神情依旧有些憔悴,听到谢长渊所说的一切,她俏脸神色复杂,阴晴不定。 等到谢长渊讲完,她沉默了好一阵,旋即所有情绪都化作了一声叹息。 “这就是天命。”李青声音颤抖道。 祖上三代传承至今的营生终究不保,家族的镖局产业,随着正兴镖局的围墙轰然倒塌,李青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可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或许放下了一些东西,才能活得轻松一点,今晚之后正兴镖局不复存在,她心里的一块重石也不复存在。 “等你爹好了,就带上钱财离开青山城,以你们父女的能耐找个小城开家武馆绰绰有余。” 话毕,谢长渊就把捡回来的三百两银子交给了李青,旋即转身离开了这条街道,只留给少女一个高大的背影。 今次一别,或许将来都不会再见。 李青怔怔望着谢长渊离开的身影,眼眶中有清泪在打转,可是很快她转身回到了医馆。 当晚,青山城内久久不得平静,先是正兴镖局被人拆了,嫌疑人疑似以为独眼独臂的外乡武夫。 未过多久,城内的威远镖局、镇远镖局乃至于衙门先后遭到袭击,现场一阵鸡飞狗跳。 后面听人说,是有一个独眼独臂的武夫强势闯入,轻而易举的就把三家的高手打成重伤,多名炼体三段、四段的高手被对方一拳撂倒,最起码要在床上休养三个月。 其中,还有一位来自郓城县的朱姓都头也顺便遭了殃,被一拳打成了乌眼青,不过所受的伤势并不重。 天一亮,青山城内就没有了谢长渊的身影,衙门和两家镖局的人都在收拾残局,原本计划对正兴镖局赶尽杀绝的计划也无限期的延迟了。 衙门口,大红脸的壮汉朱横坐在衙门口的石阶上,他目光幽怨,一边眼眶还是青紫色的,搭配他一张标志性的大红脸,看起来颇为滑稽。 他昨晚因为公差没离开衙门,结果谢长渊莫名其妙出现在他面前,两人犹豫瞬间还没来得及搭话,谢长渊沙包大的拳头就打了过来,将他打得晕头转向。 谢长渊或是猜到了三家人不愿放过正兴镖局,所以昨晚悍然出手,给正兴镖局的人拖延时间跑路,而对朱横出手,应该是不想让旁人看出他们是认识的。 毕竟那么多高手都挨了揍,朱横在场却毫发无伤的话就是一件很可疑的事。 虽然明白谢长渊的所作所为,可朱横心里还是憋了一口气,着实不爽。 他看向谢长渊遁走的方向,两个大鼻孔重重的哼了口气。 “他妈的....” 第七十五章 邋遢和尚 天启二十六年冬至,大秦王朝军队兵临燕国城下,三日攻破城池,一路势如破竹杀进燕国王都,在大将王前的统领之下,仅一个月的时间就将燕国灭国。 不日,大将內史东当朝受命,统领十万秦军挥师东进,兵锋直指韩国。 至此,北境其余五个国家不得不开始考虑联合之计。 ..... 与此同时宋国境内,一处杳无人烟的山林中,谢长渊正坐在一堆篝火前面,柴火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偶尔还又带着火花的碎屑飞起,火光照耀着谢长渊的面庞,显得阴晴不定。 篝火上架着一口锅,是谢长渊在林子里捡来的,里面正煮着一锅野菜,清汤寡水,不见半点荤腥。 “唉。”谢长渊发愁似的叹了口气。 年少时,他曾看过一些仙侠话本,故事里面往往男主人公露宿山林时,都能走运碰上一两头高级的灵兽,啖其肉可大补自身,取其灵核就可以卖很多钱,或者是能提升修为。 可亲身经历过后,才知道这些小说话本都是骗人的,这鸟不拉屎的荒郊野外别说什么灵兽,他妈的连兔子都没一只!谢长渊在山里搜罗了大半天,也就捡到了一口疑似猎人丢弃的铁锅,顺带挖了几棵野菜,勉强炖一锅野菜汤果腹。 “垃圾小说当真害人不浅。”谢长渊连连摇头。 前几天他离开青山城太急,根本不拿没来得及购买干粮,怀里面白白揣着四十两银子却没处花,心情可想而知有多苦闷。 锅里的菜汤还没熟,谢长渊闲来无事,便掏出了用来联系紫霞的玉佩,手指头敲了敲,然后尝试着对她说话。 “睡了吗?”他问道。 过了半晌,紫霞仙子清冷的声音便传到了耳边。 “有事?” 谢长渊笑了,至此荒郊野外还能听到美人的声音,也算是困境中的享受。 他开心的说道“我跟你说啊,这南下一路可有意思了,刚碰上两个从未见过的武神境不说,还有一个什么神花教的圣女找上我,要我加入她的宗门,见我不同意还施展美人计来诱惑我,那木瓜大的胸脯直接往我身上贴,啧啧.....” “滚!” 正在谢长渊滔滔不绝的诉说时,紫霞仙子略带蕴意的声音将他打断。 然后,玉佩那边就陷入寂静,仿佛美人已经拂袖而去,不想搭理他。 谢长渊挠了挠头,脸上讪笑,咳嗽一声,马上恢复了正色。 “行了,说正经的,现在大秦那边怎么样了?”谢长渊声音低沉。 玉佩那边的美人似乎冷哼了一声,但是谢长渊提起的话题事关大局,她也不敢怠慢,即刻如实交代。 “燕国已经打下来了,王前正驻扎在燕国休养生息,下一步准备攻打赵国,另一边內史东已经在伐韩的路上。” 从北境七国的的分布上看,首先拿下燕、赵、韩三国,下一步就能南北夹击攻打国力稍强的魏国,逐步蚕食疆土,最终合兵东进,到那时候就只剩下最强大的齐楚两国。 按照如今大秦的国力,举国上下都是炼体狂人,再有太徽剑宗做保障,只要没有重大变故,相信两年内就能够统一北方,这点谢长渊毫无置疑。 “另外,秦帝希望我太徽剑宗也加入前线战场杀敌,但是被我拒绝了,如今北境各国都没有宗门庇护,除非对方有散修加入战场,否则我太徽不会对山下凡夫俗子出手。”紫霞仙子补充道。 作为如今北境之内唯一一个完整的仙家宗门,太徽剑宗虽然是大秦帝国的护国宗门,可仙家中就有气度,不可能对凡人出手,这样有损身份。 要他们加入战场得有前提,那就是其余几个国家中有散修出现在战场上,而目前来说是没有的。 谢长渊能够理解紫霞的想法,所以也没有指责什么,山下王朝的争端,最好还是由凡夫俗子们来完成,太徽剑宗能够做到“护国”的地步就足够了。 “你做的很对。”谢长渊给予肯定。 两人没有多说什么,便默契的收起了玉佩。 “啵啵啵....” 锅里的野菜汤已经煮沸,谢长渊拿起树枝搅了搅,似乎觉得差不多了,便徒手抓起大铁锅准备开动。 他有禅宗炼体之躯,通体上下宛如玄铁坚固,自然不怕沸汤的高温。 可就在他刚要张嘴一饮而尽时,右侧却远远传来了一阵歌声。 谢长渊把铁锅放回了架子上,眼神肃然的看向了那个方位。 准确来说,这道远远传来的歌声并不动听,甚至还有些难听,声音敦厚却又沙哑,吊儿郎当的,好像是一个醉汉在唱歌。 在这深山野林子里突然传来男人的歌声,这才是有鬼!谢长渊的手摸向了放在身边的巨剑。 “一半脸儿醉,一半脸儿醒,似醉似醒乐啊乐逍遥~~” 随着声音靠近,谢长渊逐渐听清了来人的唱词,这词里的内容颇为古怪,可是却隐约听出其中蕴含一丝梵音,听久了便不再觉得难听,难免的还对其生出一丝好感。 这让谢长渊颇为惊讶,有一种忍不住想要跟着唱的冲动。 他静静的看着那个方向,未几,黑暗的树林里出现了一道接近一丈高的身影,看起来有些诡异,比例有些不协调的样子。 直到那身影伴随着歌声慢慢接近,谢长渊发现好像是有一个人骑在另一个人的头上,扭扭捏捏的往这边走来。 “???”谢长渊一头问号。 “啊嘛尼嘛尼哄,啊嘛尼嘛尼哄.....” 身影的头摇摇晃晃,歌声听起来宛如僧侣吟唱,耐听,潇洒又怡然自得,那人手里似乎还抓着一把破烂的蒲扇,时而给自己扇扇风。 等到这两个诡异的人走进篝火照明的范围,谢长渊这才确定真的是两个人,一个骑坐在另一个人的肩膀上面,场面颇为滑稽。 坐在上面的是一名僧衣破烂的枯瘦僧人,他蓬头裹面,僧帽下的头发乱糟糟的十分油腻,可是却给人一种十分干净清新的错觉。 仿佛在这邋遢的皮囊之下包裹着一个无比纯净的灵魂,尤其是那双小眼睛,即便糊满了眼屎也比一潭清水更加澄澈。 而被老僧骑在头上的则是一名面容英俊的年轻人,此人十分狼狈,龇牙咧嘴,身影歪歪扭扭,行走间两腿直打颤,宛如背着一座山峰那么吃力,脊背都快压弯了。 年轻人的面孔看得谢长渊一愣,立马就认出了这人是谁, “冷面寒枪罗烈!” ..... 第七十六章 虎口夺食 谢长渊瞬间抓起重剑,一副如临大敌的姿态。 罗烈被一个邋遢和尚骑在头上,如今虽然看起来十分凄惨憔悴,可终究掩盖不了他十二神宫门人的身份,他身上还披着神宫的斗篷呢。 “奇怪,他不是已经被紫印老道士解决了吗,怎么没死?”谢长渊内心暗道。 篝火旁,气氛陡然变得严峻起来,谢长渊鼓动气血准备开打,而对面的两个人却丝毫没有这个意思。 骑在头上的僧人面带似醉似醒的笑容,满是泥垢的脸上刻画一道道皱纹,宛如一朵老菊花绽放。 而罗烈只是抬头看了一眼谢长渊,神情没有丝毫波动,自始至终都带着一股生不如死的表情。 两人晃晃悠悠来到篝火旁,邋遢和尚也闭口不再唱歌,抬起手中蒲扇一拍罗烈的脑袋,旋即枯瘦的身影一飞冲天,宛如一片落叶降临谢长渊跟前。 而罗烈被和尚轻描淡写的一拍,整个身体宛如钉子一般陷入大地,只剩一颗脑袋还在地面上,他如释重负,脑袋一歪便呼呼大睡起来,夕日高傲的冷面寒枪俏罗烈,居然如此没了脾气! “阿弥陀佛,和尚我这厢有礼了!”邋遢僧人笑眯眯的行了个佛礼。 和尚的声音极具磁性,他虽然面容枯瘦,可闻其声却宛如撞钟一般醇厚古朴,那张脏兮兮的脸庞给予人无尽的亲和力,让原本准备动手的谢长渊止住了杀心。 对这个和尚,谢长渊竟生不出一丝敌意。 “嗯。”谢长渊看了一眼凄惨的罗烈,旋即对和尚点头致意。 和尚嘿嘿一笑,行为举止宛如醉酒,又宛如疯癫痴傻,他小小的眼睛上下打量谢长渊,神情颇为满意,旋即,他看见了旁边篝火上夹着的一锅野菜汤。 他忙声道“哎呀,这汤不能一直大火熬呀,菜叶子熬老了就不香哩!” 话毕,他急急忙忙跑过去,自地上抓起一把土洒在篝火上面,顿时就把火焰压小了许多,只不过他动作很大,一把土起码有一半洒进了汤锅里面。 谢长渊眼角一抽。 “唉。”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邋遢和尚围着一锅野菜汤打转,垂涎若渴的眼神毫不收敛,抬起头来对谢长渊嘿嘿直笑。 “.....” 谢长渊看了一眼半死不活的罗烈,回头来看邋遢和尚,心想这人多半是敌非友,如果是十二神宫的门人,无论何时身上都会穿着神宫的斗篷,而绝不会穿一身破烂袈裟。 而且,这和尚能够降服武神境的罗烈,想必一身修为不俗,谢长渊不打算和他交恶。 “大师傅可愿意一同吃些?”谢长渊询问道。 闻言,邋遢僧人开心的大笑几声,迅速从怀里掏出一个饭钵递了出去。 谢长渊接过饭钵,只觉得这个黑乎乎的东西并不出奇,应该不是什么佛门法器,当即蹲在铁锅旁边,一舀下去直接装满。 正当他想把一钵野菜汤递给和尚时,却发现和尚那双枯瘦的手已经摸在了铁锅边缘,十指一扣直接把铁锅抓了起来,丝毫不怕烫。 “这锅是我滴,那钵里的是你滴!”邋遢和尚把一锅野菜汤往怀里一揣,对谢长渊露出了奸诈的笑容,语气中满是不羁和调笑。 话毕,他也不客气,直接拿嘴贴上了铁锅边缘,吨吨吨的,把滚烫的野菜汤送进嘴里,凸显的喉结一上一下的滚动,显然是真的喝了。 谢长渊震惊到张大了嘴,他低头看着手里的饭钵,里面的菜汤只飘着几片菜叶,一口喝完撒泡尿就饿了。 没想到这和尚居然会反客为主,直接拿走了谢长渊一锅菜汤,可又能怎样呢?这厮如此没脸没皮,当真把谢长渊气笑了。 “唉。”谢长渊今天第三次叹气。 旋即,他默默坐在地上,小口小口的,颇为珍惜的喝着饭钵里的菜汤。 “吨吨吨...” 篝火前无人说话,只有和尚喝汤的声音久久不歇,好一会儿,一大锅菜汤被邋遢和尚一饮而尽,他随意的用袖子擦了擦嘴,脸上颇有满足之色。 下一秒,他把目光落在谢长渊手中的饭钵上,后者一个警觉,赶紧一口把汤喝了个干净,完事还顺便把饭钵翻了过来,示意对方已经没有了。 邋遢和尚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酣畅淋漓。 他心满意足的坐在地上,脸上时刻保持着慈祥的笑容,虽然他很消瘦,可怎么看都像一位憨厚的老者。 “敢问师傅法号?”谢长渊问道。 虽然对方不礼貌,可他肯定不能直呼对方和尚,得先打听一下法号。 闻言,邋遢和尚双手合十,醇厚的声音说道“阿弥陀佛,和尚我法号广济,出家于晋陀山大龙寺,谢施主可否有东西需要交给和尚我呀?” 广济和尚面带灿笑,露出一嘴黑乎乎的牙齿,看起来很脏,可却不会让人生出厌恶。 “晋陀山大龙寺?”谢长渊一愣。 仔细一想,谢长渊似乎想起了什么,旋即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里面隐隐的透露出一丝金光。 “大师傅说的可是此物?”谢长渊往前一递。 布包里面装着的是一颗僧人舍利,属于那个当初赠予他禅宗炼体古法的武僧,这名武僧圆寂时没有留下法号,只让谢长渊能够把他的舍利待回晋陀山大龙寺,而眼前的广济和尚自称出身于大龙寺。 果然,广济和尚笑意微敛,伸出双手接过了武僧的舍利,面露慈悲。 “广慧广慧,功德圆满,得成正果。”广济和尚低眉念叨着。 此刻,这位看似疯癫的和尚难得露出一丝严肃,他轻轻抚摸着广慧和尚的舍利,慈悲目中满是悲悯之色。 闻言,谢长渊了然,那位送他禅宗古法的武僧名叫广慧,应该就是眼前这和尚的师兄弟。 沉默不久,广济和尚把师弟的舍利收入袖中,一展笑颜,又恢复了平常姿态。 “谢施主大善,不忘当初诺言,将我师弟的舍利携带身边,和尚我在此谢过。” 广济和尚双手合十,对谢长渊行了一礼。 ..... 第七十七章 大约一两百年 谢长渊点了点头,虽然他不太好意思受这个礼。 广慧和尚给他禅宗炼体之法,谢长渊送他的舍利归乡,这只是一场交易而已。 自从十二神宫的教义开始在东土长生大陆传播,到最终占据、统领东南绝大多数地区,其中少不了众多道家仙门的支持和效力,而以武立宗的炼体狂人则纷纷站出来反对,最后受到十二神宫的强力报复,几乎赶尽杀绝。 而禅宗这边的态度则是两极分化,修禅一脉的高僧们基本和大多修道者一个态度,毫不犹豫的投靠了十二神宫,成为人家麾下一员,僧众易发易服易俗,不再手捧经书讲佛,而是统一加入第九脉麾下,在神宫辖区各处宣讲十二神宫的教义,通俗点说就是加入了十二神宫的宣传部门。 而禅宗修武一脉则正好相反,武僧虽然是和尚,可却个个都是暴脾气,对于十二神宫的教义十分抵触,认为其与东土不符,而且居心叵测。 为此,五年前禅宗开始分裂成禅武两支,禅僧一支选择了投靠,而武僧一脉则选择了抵抗,并且多次与十二神宫发生冲突。 至于结果,自然是武僧一脉同样受到神宫的打击报复,几乎分崩离析。 广慧和尚,就是在当时受到追杀,一路逃遁到北境碰上谢长渊,并且托付遗愿。 比较起见势墙头草的修仙宗门,谢长渊对武僧一脉十分有好感,既然遇见了广济和尚,他忍不住向他打听起了一些事情。 “阿弥陀佛,和尚我自然也是武僧一脉,与广慧师弟同为大龙寺罗汉堂堂主。”广济和尚面带笑意。 旋即,他脱下一双破洞的僧鞋,脏兮兮的脚丫叠在大腿上,将当年大龙寺武僧一脉的经历娓娓道来。 当年,广济师兄弟带领罗汉堂的一众武僧乔装离开大龙寺,准备去找南方武宗联盟会合,一同商讨大计,沿途多次撞见十二神宫的门徒祸害民间,对不遵守神宫戒律的平民执行私刑。 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有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在街上行走,不经意踩到了一张十二神宫的宣传贴纸,结果就被强行扭送到城外。 女人被推进一个坑里面掩埋住下半身,令其无法挣脱,执刑者当面摔死了她的孩子,并且煽动围观的人唾骂那个倒霉的女人,半逼半哄的让围观群众抓起地上的石头向她砸去。 最终,女人被砸得血肉模糊,悲怆满天却无人愿意站出来为她出声。 等亲眼目的一切的弟子跑回来给他报信,却已经为时晚矣,最终只看见那女人的尸体被吊在墙头,那孩子的尸体早被野狗叼走。 说到这里,邋遢和尚广济不再嬉笑,神情上满是慈哀之色,低头颂了一声佛号。 谢长渊也是握紧了拳头,嘴唇抿的宛如一条刀锋,眼中闪烁着火光。 “再后来,我们徒步走过许多州城,碰上神宫的门人当街动刑,便尽力出手制止,怎奈出手频繁,最终泄露行踪,遭到神宫数位宫主联手,僧众死伤惨重,我与广慧身受重伤一路北逃,他将我隐匿在一处瀑布之下,只身为饵引走追兵,贫僧也因伤势过重,不得不躲在原地休养闭关。” 话毕,广济和尚指了指身后的罗烈。 “直到前几日,这人闯进贫僧的闭关之地,非但惊醒了我还要动手打杀,这不,就罚他背我行万里路,消磨消磨他的戾气,愿渡他走出苦海,往生极乐。”广济僧人声音醇厚道。 提及往事,广济的面容总是肃穆着,仿佛当年枉死的僧众令他无法释怀。 谢长渊撇过头看了一眼只剩脑袋还在地面的罗烈,后者还在呼呼大睡,仿佛累到了极点。 不用细想,谢长渊就大致猜到了过程,当日在白龙城前谢长渊遭遇两名武神境,秦武被他当场杀死,而罗烈却被紫印道人引走,然后下落不明。 如今看来,应该是被紫印引到了广济和尚的闭关之地,然后借刀杀人,让和尚把罗烈给降服了。 “这个老道士真不厚道。”谢长渊摇头失笑。 他们没有继续追溯往事,广济和尚恢复了笑眯眯的神情,一套僧衣破破烂烂,脏兮兮的却不令人厌恶。 “谢施主似乎与我佛门有缘呐。”广济的脸往前探了探,饶有趣味的看着谢长渊。 闻言,谢长渊看了看自己的手,他如今的身体经过禅宗古法淬炼,皮肤宛如金属一般铁青,头发也刚长出两寸不到,看起来还是像一个和尚。 谢长渊打了个嗨声,摸了摸自己的头笑了起来。 广济也笑了,旋即说道“施主修炼的是我罗汉堂十八铜人之法,也称金刚不坏身,只是此法强悍霸道,对于人体损耗太大,会折寿哩。” 广济和尚在最后四个字的咬字加重了些许。 金刚不坏身,在大龙寺武僧一脉极少有人修炼,因为不管修道还是修佛,人只要没有飞升或者成正果,那终究还是个人,只要是人都希望自己能够活久一点,类似金刚不坏身这样的古法能够迅速提升实力,可最短五年内就会让修炼者凝固为一座铜像,就此殒命。 谢长渊似乎想到了什么,当即开口问道“那师傅可有金刚不坏身的大乘呼吸法?” 他双目微微亮起,因为紫霞仙子曾经告诉过他,如果能够得到大乘呼吸法,寿命就能得到一定的延续,只要能多出一些时间,就能让他多做一些事情,南下一路就不用这么紧迫。 闻言,广济和尚却摇了摇头。 “大乘呼吸法,和尚我自然是有滴,只不过谢施主三思呀,此时回头我还能替你拔出体内庚金之气,以你的资质完全可以走我佛门怒目金刚之路,可一旦习得大乘呼吸法,便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广济和尚由衷的规劝,同时,他也希望能够劝谢长渊遁入佛门。 他很欣赏谢长渊的毅力,也了然谢长渊将来要走的是哪条道路,以谢长渊的心性,完全可以走武僧的路线,将来或许能够修成怒目金刚之身,可谓前途无量。 当然,这是他心里的想法,并没有说出口。 闻言,谢长渊却迟疑了一瞬。 他想了想,开口问道。 “如今东土灵气衰竭,已经趋近末法时代,修炼怒目金刚需要多久能够大成?” 广济和尚如实答复“大约一两百年。” ..... 第七十八章 金刚不坏 “一两百年?”谢长渊一脸吃惊。 同时,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是被广济的话给气笑了。 他摇头道“广济师傅可知西方大陆已经崛起,其文明和大环境都远远胜过我们长生大陆,十二神宫也不过是他们派遣过来的前哨,别说一两百年,估计不用十年西方大军就会杀进东土,我们根本没这么多时间去耗。” 谢长渊语气由衷,同时也有对未来的忧患。 这已经是一场必打的战争,西方人好战而且贪婪,对于东土大陆肥硕的土地估计早已虎视眈眈,千百年前就已经在谋划这场侵略,随着十二神宫降临东土,说明此计划已经正式提上了行程,东西两方无需多久就会开打。 论形式,西方大陆文明崛起,而东土长生大陆却步入了末法时代,足足数百年没有出现过羽化飞升的强者,金丹紫府之类在过去不过只是大宗门内的精英弟子级别,而今却大部分能够当上宗主之位。 再往上的元婴、化神的强者,整片大陆十根手指都能数的过来,而陆地神仙以及飞升境的绝顶圣人估计一个都没有。 论人心,西方人为了利益,各部人员目标高度统一,就是要征服东土大陆,而自家这边,已经有了无数大小宗门开始倒戈,纷纷拜入十二神宫麾下,谋求将来大军压境之时能够换方寸容身之地。 战事还没开始,东土长生大陆就已经从内部垮台,有十二神宫从中作梗,东土修仙宗门自家人打自家人,把站出来反对的各大武宗、禅宗武僧一脉赶尽杀绝,如若任由形势发展,那将来人家大军杀到,岂不是就费个开门的事,铁蹄就能够肆意践踏东土江山? 若真是那样,东土长生大陆将会陷入永远的黑暗,千万里江山子民从此沦为西方大陆的奴隶,如同砧板鱼肉任人宰割。 西方大陆的残暴,谢长渊五年前南下时早已有所见闻,想必就不用多说了。 即便抛去大是大非,谢长渊自己还身负血海深仇,昔年手下五万将士惨遭献祭,除了他和谢长灵以外无一生还,而他自己也毁了一眼一臂。 这些,都是因为他的顶头上司陆封仁为了加入十二神宫而干下的泼天血案。 谢长渊直接道“实话与您说吧,我谢长渊只是一介凡夫俗子,压根就没有修仙天赋,而武道炼体也早已走到尽头,因此我将周身经脉熔炼为五条,以此为代价提升自身战力,不是我谢长渊是傻子,而是时不我待,有些事情拖不起,即便师傅真的有办法能够让我再上一层楼,一两百年我等得起,可那五万冤魂等不起!长生大陆也等不起!” 广济和尚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严肃。 他的小眼睛罕见的睁开,对谢长渊正色道“可天下大势非你一介武夫能擅自左右,你急于提升战力不顾生死,其中缘由和尚我能够理解,但只要活着你就能得到各种机遇,或不需用百年,四五十年亦有可能啊,何必急功近利而忽视掉更加长远的道路呢?施主慎重呀。” 谢长渊直视广济和尚的眼睛“广济师傅以为我是民间那些不入流的仙侠小说里的主人公?即便是天赋糟糕且环境恶劣,也能偶遇各种机缘,凭主角光环一步一步爬上世界巅峰?” 谢长渊甩手“那都是骗小孩的剧情,如今大是大非就在眼前,谢某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去博取一个现实,而不是模棱两可的等待故事里的剧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凡夫俗子终究是凡夫俗子,不该去苛求什么奇迹降临。” 话音一落,双方同时安静了下来,广济和尚垂头看着地面,久久无言,宛如菩萨低眉。 谢长渊也觉得自己把话说得太死了,一时间不知道如何缓和气氛,思来想去也闭上了嘴巴,没接着往下说。 篝火旁,只剩下柴火燃烧的噼里啪啦声。 “谢施主的秉性,与我佛门的怒目金刚是何其契合,只可惜如今大环境不允许,若放在过去,只怕不用十年,我佛门就会多出一位外恶内慈的怒目金刚。”广济和尚突然叹息道。 他确实觉得可惜,可也无法否认谢长渊所说属实,他能够拔除谢长渊体内的庚金气不假,却不能百分百肯定能帮他恢复周身经脉,也不能保证一两百年的时间内将他培养成一尊怒目金刚。 之所以规劝,是不希望一位好汉在自己面前戛然消逝,想留给未来一个更稳妥的结局。 “广济师傅可愿意赠我大乘呼吸法?”谢长渊直入主题。 他话语诚恳,目光中带着一丝期待。 广济摇了摇头,而谢长渊眼见如此,眼神不禁一黯。 可广济和尚话锋一转,小眼睛笑眯眯的,重新恢复了和蔼而又不羁的笑容。 “谢施主且听我细细道来。” 话毕,他用枯瘦的手指在地上涂涂画画,他并不嫌弃地上的沙土太脏,因为他一身破烂的袈裟更脏。 谢长渊凑近蹲了下来,只见广济和尚在地上画了一个简略的人体上半身,然后在人体内添上了肺部这一器官。 “金刚不坏身,起初是通过打熬躯体将金铁煅入体内,将其分布于四肢百骸形成基础,而呼吸法的作用是通过肺部呼吸调动全身血液,让血液带动体内的庚金气周转起来,避免其凝固成型,导致修炼者当场化作一尊铁像。” 他接着说“但是,真正的金刚不坏之身远不止这点程度,施主如今不过踏入金刚不坏身的第一步,只是打造出一个基础,在此基础上,施主还能够通过呼吸法摄取不同属性的金铁,将其特性纳入体内化为己用。” 简单来说,就是谢长渊接下来还能够使用呼吸法吸收更多的奇特金铁,比如那冰岩下的千年玄铁,火山壁岩中的万年熔铁,又或者剧毒的水银等等,只要谢长渊愿意统统能够化为几用,如果是施展得当,就相当于拥有了多种神通,可以利用不同的金铁针对不同的敌人,以此获得奇效。 只是代价就是吸收的越多,体内的庚金气就会越加复杂,周身血液以及肺部的力量越往后越难带动流转,到了那个时候,要么由高人出手拔出体内庚金气,从此失去金刚不坏之身,要么就是彻底沉寂下去,化作一尊五彩斑斓的铁像。 如果想继续保持金刚不坏之身,就得更换高深的大乘呼吸法,可保持现状五年不死,可到了这一步,即便是陆地神仙出手,也无法帮其拔出体内庚金气,最终下场还是个死。 广济和尚对谢长渊言明利害关系,然后便挪到另一块空地,伸手在地上按序话下十几条长短不一的直线。 “此乃小乘呼吸法的变法,可助你吸取金铁中的特性庚金气化为己用,长线为长息,短线则为短息,按照此序莫要记错。”广济和尚嘱咐道。 谢长渊如获至宝,目光流动间,很快就把这套呼吸法记在脑海里,转身对广济和尚长揖及地。 “多谢师傅成全。”谢长渊由衷道。 广济和尚叹了口气,面容慈悲的开口道“大乘呼吸法,和尚我还是暂时不传于你,你可以慢慢斟酌,如果你想通了,贫僧便渡你入我佛门,为你拔出体内庚金气。如果你坚持己见,到时再给你大乘呼吸法不迟。” 话毕他伸出手掌,对准谢长渊的天灵盖就是一拍,只见一道红光在他掌心激发,一股莫名的气机涌入谢长渊的脑海,竟是禅宗秘法醍醐灌顶! “和尚我不白喝你的汤。”广济和尚咧嘴一笑,露出两排黑呼呼,不知多少年没洗的牙齿。 话毕,广济和尚飘然转身,走到罗烈面前,伸手揪住他的头发,宛如拔萝卜一般将其从地下拔了出来,后者一声惨叫,惊醒发现面前不怀好意的邋遢和尚,脸上满是恐惧之色。 “你妈的,你有病是不是!” 罗烈大骂一声,可时却不敢拿和尚怎样怎样,当即扭头踏空而去,撒丫子往远方逃遁而去。 仿佛在他眼里,广济和尚就是来自地狱的恶鬼,让他堂堂武神境强者都要落荒而逃。 广济哈哈大笑,旋即双脚一蹬,枯瘦的身躯腾空而起,一瞬间撵上罗烈,他飞到罗烈头顶一屁股下去,直接来了个罗汉压顶。 罗烈本施展踏空而行的神通,可一瞬间像是一脚踩空,身躯径直往地面坠去,轰的一声落地,两条腿深深地陷入了大地里面。 “一直走!不到万里不回头!”广济和尚宛若痴癫的笑着,手摇蒲扇,坐在罗烈头上摇晃双腿,宛如一个孩童。 他空出一只手猛然抓在罗烈的头顶,撕拉一声薅下了一大片头发。 罗烈痛得龇牙咧嘴,当下还不敢反抗,艰难把两条腿从地下拔了出来,踉踉跄跄的,认命似的往前方走去。 谢长渊缓过劲来,拍了拍还晕乎乎的头,瞧见罗烈的惨状不由哈哈大笑,心想此人也是得到了应有的报应了。 忽然,他想起了什么,赶紧大声喊道。 “广济师傅,到时我去哪里找你?” 远远的,广济和尚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条烤熟的狗腿,将其送到嘴边大啃一口。 “不必多问,到时自会相见!”广济和尚模糊不清的声音传来。 谢长渊顿时嘴角抽搐,不是因为那句自会相见,而是他看到了广济手中的狗腿。 “他妈的,自己有肉吃还喝掉我一锅汤!”谢长渊忿忿道。 话毕,他低头注意到手里还捧着广济和尚的饭钵,当下正要知会一声,抬头却发现这两人已经没了踪影。 ..... 第七十九章 挖出来了 夜深,恽城外,一处荒郊野岭,此地人迹罕至,其不远处就是乱葬岗,周围一大片区域寸草不生,夜间偶尔有磷火闪过。 其中,有一块地面异于其他地方,仿佛近几天经过翻新,泥土的颜色比周围都深了许多。 夜深人静,地处偏僻,除了风声,只有远处的野狗偶尔会悠悠的吠鸣两声,显得格外阴森。 不知何时,一道高大的有点诡异的人影从夜幕中行来,这身影行走时踉踉跄跄,宛如醉酒一般,而且看起来比例有点奇怪,不像是人能够长成的样子。 未及,一缕月光透过乌云照耀下来,这才看出原来是有两个人。 上面,一个袈裟破烂,身形消瘦,满身污垢的中年和尚,一手拿破蒲扇,一手拿着一根烤熟的狗腿,他欢快的唱着歌,偶尔没来由的哈哈大笑,小眼睛慈悲却又快意。 只不过,他正骑坐在一个英俊年轻人的头上,下面这位虽然生了一副好皮囊,可却被折腾的蓬头垢面,宛如头顶的和尚足有千斤重,压得他气喘吁吁,十分狼狈。 “鞋儿破,帽儿破,身上滴袈裟破~” 寂静的荒野,疯和尚广济的歌声格外洪亮,宛如吟唱梵音,驱散着荒地的阴气,换来一片祥和。 罗烈艰难的抬起头,眼中满是凶戾。 “臭和尚你唱歌好难听啊!能不能闭嘴!”罗烈咬牙切齿。 他乃是堂堂武神境,而且已经投奔于十二神宫十一脉麾下,身份地位何等尊贵,可是如今却被一个邋遢和尚骑在头上,宛如牛马一般驱使。 而且最要命的是,这和尚看起来浑身没几两肉,可放在自己头上却好像一座大山那么沉,累的他几乎想要躺下去,一路行走下来双腿都在打颤,就算他是武神境强者,也不可能背着一座山到处乱走才是! 听见罗烈忿忿出口,广济和尚嘿嘿一笑,然后把蒲扇、狗腿肉交付一手,空出来的手按在罗烈头顶一抓,然后撕拉一声又拔下一大片头发。 罗列清楚的听到发根脱离头皮的撕裂声,当即脸都涨红起来,疼的直跳脚,心中无比羞怒。 “多嘴!” 广济和尚训斥道,似乎是还觉得不够,于是又在罗烈头上薅下了几拨头发,噼里啪啦声频频响起,这一路下来,罗烈的天灵盖已经秃了一大片了。 “别薅了别薅了!”罗烈无能狂怒,可语气却带着一丝哀求。 广济和尚这才停下手,他抬头观望片刻,远远的就看到前方有一处泥土与众不同,当下指挥罗烈停在那处,然后他纵身跃了起来,宛如一根羽毛轻轻落地。 他侧过头,看了一眼想逃跑的罗烈,含笑的眼神似乎在警告对方别想逃跑,否则头发一波带走! 罗烈脊背似有凉风吹过,他噤若寒蝉,不敢再生出逃跑的想法,面对眼前的和尚,他武神境的修为也不过孩童一般,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见此,广济和尚才满意地点点头。 在这片颜色鲜艳的土地前,广济随意的趴下去,以耳贴地,似乎在聆听地下的动静,他脸上带着笑意与慈祥,沙土粘在他脸上也毫不介意。 未几,他站了起来,取下插在后领的破蒲扇,对地面比划一圈,规划出了一个大致的范围。 “挖!” 广济一声令下,即便罗烈心中再有不忿,也只能乖乖的用双手刨起沙土,同时在心中不断咒骂和尚。 武神境终究是武神境,虽然不是和尚的对手,可一身功力确实超乎凡人无数,罗烈两手覆盖混元罡气,宛如两柄大铲子,一手插入地面就如切豆腐一般,很快就被他刨出了一个一米深的坑。 他继续往下挖,动作不紧不慢,后面甚至刻意放慢手脚,成心要让旁边监工的广济和尚不顺意。 但在广济和尚对他做了一个拔头发的手势之后,罗烈顿时精神抖擞,两手飞动快如狗刨,身影直接消失在地面,在此挖出了一个足以将他活埋的深坑。 他察觉到不对劲,当即站起来,从坑里面探出了头。 “臭和尚,你是不是想活埋我?”他惊疑道。 一个大嘴巴直接落在他脸上,罗烈被打的直接原地转了三个圈,然后再不多嘴,一个劲的往下刨坑。 又挖了几下,罗烈突然感到一丝奇怪,他蹲下来用手扒拉泥土,以武神境的目力,即便在深坑下的黑暗环境也能看出,他挖出来了一截手臂。 “???”罗烈一脸懵逼。 他心想,这和尚莫不是带他来挖坟的?可挖坟掘墓不该挑有钱的人家吗,怎么跑乱葬岗来了。 罗烈心中有无数个问号,但是手下功夫不敢耽搁,他很快从地下挖出了一个完整的人,准确说是一具尸体,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应该是被活埋致死的。 广济和尚看了一眼尸体,面容古井无波,旋即吩咐道。 “就在这个深度,继续挖,把能挖到的全部挖出来。” 罗烈赶紧动工,不一会儿,就被他挖出了八具尸体,这些人无一不是少年,被埋入地下约莫两天,都是活活给憋死的。 很难想象,究竟是什么人才会把一群孩子活埋在这里,如果不明白其中缘由,只觉得行凶的人未免太过残暴了。 “好家伙,老子当年纵横梁泊山八百里水域,也从未曾对孩童下过杀手。”罗烈满脸泥土惊叹道。 广济和尚瞥了他一眼说:“多嘴!” 罗烈下意识捂住头,誓死捍卫他的头发。 回过头,广济面露慈悲之色,面对八个孩童的尸体,他虽然有所怜悯,却也明白他们都是咎由自取。 佛说因果自有报应,种恶因得恶果大抵就是眼下的情景了,即便都是一群孩子,一旦做下了杀人越货的勾当,那因果面前便无老弱妇孺之分。 广济在一排尸体前面踱了几步,旋即在一个少年面前蹲下,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脖子,感受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脉动。 这少年手中死死的抓着一条紫色布缕,不远处还静静的搁置着一个破旧的鱼篓。 广济露出慈悲的笑容“虽行恶事,但无恶心,念你与我佛有缘,姑且渡你入我佛门。” 话毕,广济和尚伸手一指,指尖亮起一道祥和的白光,他轻轻地在少年额头上点了一下。 未几,少年苍白的面颊红润起来,眼睫毛微微颤动几下,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一脸茫然的看着眼前这位衣着邋遢的疯和尚,握着紫色布条的手却从未松开半寸。 ..... 第八十章 再见白裙女 离开青山城第三天,谢长渊再一次回到了白龙城,这次他没有逗留片刻,直接穿城而过。 有了上次露宿山野的教训,谢长渊这回顺道在集市上买了一大堆干粮和肉干。 干粮是素的,制造成本不高,只需要二十文就能买到一大袋。肉干则稍贵一点,十斤就花了八十文,买完这些,谢长渊兜里还剩三十九两一千六百文钱。 如今出门在外,身上揣着这些钱已经足够行路,谢长渊顺着路出城一路南下,有时走官道,有时走山林。 这几天,他除了吃饭睡觉,其余时间就在研究从紫印老道士那里抢来的梯云功。 梯云功是道门的绝顶轻功,此功区别于仙法,并非修道者的专属,凡人窥知也能修炼。 据玉简上的描绘,若将梯云功修炼到最高境界,甚至能够以云雾为着力点,纵横飞跃于云端之上,当然这已经属于仙人的境界了,谢长渊并不奢望自己能够到达这一步。 那天在白龙城外,谢长渊曾亲眼见识过紫印真人的诡谲身法,宛如一缕青烟一般飘忽不定,而且能够一口气飞跃数百尺足不沾地。 到达这种程度,对凡人来说已经无异于飞行,此轻功速度极快,自紫印真人施展开来足以和踏空而行的武神境一较高低,谢长渊需要的就是这个。 论体魄力量,他不弱于武神境分毫,只是速度方面吃了大亏,否则也不至于被秦武二人撵得那么惨。 此功除了步法,还需要运息辅助,也就是搭配真气游走于双腿经脉当中,方能够展现出梯云功的风采。 书简记载的运气方式堪称九转十八弯,主要是为了做到空中折返的地步。 可谢长渊当年闭关,早已把通体千百条经脉融凝成五条,这五条经脉贯通于谢长渊的四肢躯干,直来直往,令他能够力量暴增。 而今修炼起无上玄妙的道门轻功,谢长渊认为就要吃大亏了,不过心里这么想是一回事,重要的还是实践。 他把玉简收入怀中,见四下无人,当即调动气血于双腿,踏着梯云功的步法一跃而起,高大的身影瞬间蹿上了一棵大树。 谢长渊低头一看,地面上留着一个脚印,不禁摇了摇头。 “梯云功身法轻盈,飘若青烟,虽说这一跃相比从前动静小了很多,可还是不够。”他自语道。 不过,凡事都有个第一次,谢长渊并不气馁,看着山路上绵延不绝的树林,当即也不走寻常路了,迈开步伐就在树干上频频跳跃,以此修炼梯云功。 “呼呼呼!” 一道高大的身影在树林上窜动,虽然立足之地只有一根树枝,可却丝毫没有妨碍,谢长渊控制呼吸,聚神于双腿之间,一步十丈远,眼角两边的树木宛如倒飞,人影快似流星。 比较起以前动则飞沙走石,此时谢长渊脚踏树枝也能够飞速前行,虽然每一步都会踩得大树摇晃几下,可比较从前已经好了很多。 目前,他的经脉无法按照功法运转,可仅凭借轻功步法也能提升不少速度,再往后慢慢摸索,相信也能达到一步百丈的程度。 就这样,接下来的几天时间,谢长渊都在树上穿梭,他的脚步越发轻盈,偶尔还能借助枝头折返,来去飘忽不定,已经摸到了梯云功的门槛。 只不过到了第七天,他发现自己似乎只能止于当前的程度,什么步法身法他都收放自如,甚至还能多番组合运用,应对不同的环境展开最高的移动速度。 但是,似乎没有了真气运转于经脉的加持,就算把身法发挥极致,也无法臻入化境。 当晚,谢长渊终于跳下了一棵树,两脚稳稳着地,只是激起一片小小的尘埃,未曾发出任何声响。 “这样的水准,还是不能媲美武神境啊。”谢长渊背靠大树坐了下来。 他取出两块干粮饼,中间夹着一块肉干,一口下去就咬掉了一半,吭哧吭哧的嚼了起来。 七天的时间,他就摸熟了梯云功的身法步法,如今一步跃出足有二十丈,到了这个极限,他就不得不重新落地找一个着力点,进行下一步飞跃。 他并非急功近利之徒,只是接连这么多天下来,他始终无法突破这个极限,似乎此法真的离不开真气的加持,如若这样,可就难为他了。 “经脉啊经脉,没有你果真不行了吗?”谢长渊嚼着干粮摇头。 论资质,他根本没有修炼的天赋,相比起来,倒是紫霞天赋高的可怕,只用了几年就从凡人修炼成了金丹神仙,人与人当真没得比,空有一身齐全的经脉却不够天赋,年轻的时候谢长渊也曾为此而懊恼。 后来走了炼体的路线,可是却资质平平,在军队里磨炼到炼体八段就已到了尽头,因为后来发生的事,他便在咸阳闭关一个月,最终舍掉全身无用的经脉,一举合并成了五条大脉,彻底断去了修仙的可能性,换取体能力量的大涨幅,并且以此横扫北境五大仙门,立下赫赫威名。 反而现在走出来了,拿到一本道门顶尖的轻功,自己却没了关键所在的经脉运转,谢长渊都觉得自己倒霉透顶。 “他妈的。”谢长渊骂了一声。 此时,从大树后面走出一道白色的倩影,她气质出尘,身穿素白罗裙,腰肢盈盈一握,三千青丝垂于身后,不施粉黛的洁白脸蛋上带着笑容,恍若一笑百媚生。 女子的出现,瞬间引起了谢长渊的注意,他扭头看见这幅面孔顿时一愣。 此女的五官精致而立体,与大多数东方女子都有点不同,放在人群中也很好辨识,可不就是指引他去往天宝城的女子吗? “是你?”谢长渊坐了起来,脸上满是惊讶。 白裙女子绝美的脸庞笑意不减,轻启丹唇笑颜道“我一来就听见你在骂人。” 谢长渊干笑两声,不自在的挠了挠头,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记得上次还没问出她的姓名,两人便匆匆告别。 “这次你还是化身?”谢长渊笑问道。 白裙女子轻点臻首,虽然只是一道化身,可此刻站在这里却与实体无异,谢长渊不得不佩服这女子年纪轻轻却修为高深。 少女脸庞的稚嫩,以及灵动的眼神都在昭示着她的年纪绝对不大,这次谢长渊直接开口问了她的名字。 白裙女子坦然相告,她的名字叫做白玉。 第八十一章 血管 白玉,一个简单粗暴的名字,好像在表达她的衣服白,人也长得白,白的像一块美玉,美眸中的神采一样温润如玉。 “上次与你一别已经有一个多月了,我这次特意过来就是想看看你死了没。”白玉明眸巧盼,语气带着一丝调皮。 谢长渊是不拘小节的人,对这名绝美却又可爱的女子自然不会计较说的话好不好听,只觉得欣赏此女的面容便是一种享受。 谢长渊收起干粮,站起来对白裙女子行了一礼。 “上次救命之恩尚未与你道谢,这次你来了,就受我一礼吧。”谢长渊一脸正色。 绝美少女白玉也不拘泥,欣然地接受谢长渊的道谢,高耸的胸脯微微挺起,似乎乐意接受。 “谢过了便是,以后不需再提此事,你这一路是要去天宝城吗?” 谢长渊闻言点头。 白玉笑嘻嘻的,似乎很高兴,同时目光停留在了谢长渊的肚子上。 在她的视野内,可以透过谢长渊的体表皮肉,看到里面静静卧着一枚白色的珠子,此珠目前还处于一片黯淡,暂时没有激活。 她清楚这一粒是十二神官的魂珠神格,除了象征地位,里面还封存着五万阴兵鬼将。 少女一开始并未把话说尽,其实她过来的真正目的之一,是想要确认这颗珠子还在。 只是可惜,她一天需要分配千百道化身行走长生大陆,本体至今还在天宝城某处,假若能够亲身降临,她必定要取走这颗魂珠神格。 少女的意动没有表露出来,只是嘴上还是开口询问谢长渊这颗魂珠是否有过异动。 当她知道谢长渊曾经召唤出阴兵斩杀了十二神宫的秦武时,俏脸上不禁浮现出惊讶之色。 “魂珠神格是那位大神官的本命法宝,你居然能够驱使它来杀敌?”显然,白玉有点不敢相信。 谢长渊讪笑,只能跟白玉坦白自己的身份,虽然他现在独眼独臂,可是当年可是统领这五万将士的先锋将官,也就是说这珠子里面的五万阴兵鬼将都曾是他的下属。 “我现在并不能时时召唤他们出来,上次似乎是命悬一线之际,我失去了意识他们才凭空出现的。”谢长渊坦白道。 不知何故,他心中很信任这位绝美的少女,从白裙少女第一次出现帮了他一把,使他避免如同谢长灵一般无止境的疯癫下去时,谢长渊的直觉就告诉自己此女不是敌人。 当然,也有对方长得实在好看的原因。 少女玉灵动的大眼睛打量着谢长渊,似在思量,眼眸深处似乎流动这一丝好奇。 “难道还是个将才?”她暗自嘀咕道。 她很欣赏谢长渊北境边逼退大神官的行为,心中认定这是一位好汉,所以诚心邀请他赶赴天宝城, 一颗神格魂珠多少提高了谢长渊的重要性,现在又加上他曾经出身行伍,有过指挥上万人作战的经验,若是如此,将来的天宝城必定需要这个凡夫俗子。 她心中笃定,一定要让谢长渊进入天宝城。 心之所想,她的目光扫视四周,旋即从树丛中拔出一朵野花。 她十指青葱如玉,纤细的手指好似穿花蝴蝶,在野花上方宛如施法结印。 她指尖流露一缕青光,均匀的笼罩在野花当中,不一会儿,平平无奇的野花就化作了玉质,形如一根巧如天工的玉簪。 白裙少女反手想要把玉花插在谢长渊的发髻上,可是一抬头才发现谢长渊的头发太短,愣了一下,便转势将玉花塞入谢长渊手里。 “以后遇上什么麻烦,就用这朵花联系我,我的真身赶不过来,可是一道化身也能替你解决些麻烦,只要化神境之下,没有人可接我化身一掌。”白裙少女拍了拍自己高耸的胸脯,脸上洋溢着雀然。 谢长渊点头微笑,大大方方的把玉花收入怀中,玉花和紫霞仙子赠送的玉佩在怀中碰撞一下,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然后轻声道“现在有麻烦行不行?” “行!”少女白玉不假思索。 谢长渊赶紧掏出了梯云功的玉简递了出去,丝毫不介意对方一睹这部无上轻功。 此女修为足以分化身外化身,跨越千万里路前来见他,想必都看不上这功法,所以谢长渊也不藏着掖着,否则就太小气了。 果然,少女只是开始有些好奇,打开竹简扫视一遍,眼中并没有闪过惊奇,仿佛这部无上轻功在她眼里只是平平无奇的。 她只是看了一遍大概就知道了里面记载的内容,旋即把玉简还给了谢长渊,莲步轻移在谢长渊身边饶了一圈,行走间,怡人的体香缭绕在谢长渊的鼻尖,令他颇为怡然。 白玉边走便开口道“这套轻功需要配合真气运转经脉,而你通体经脉都已经搞得大变样了,除非陆地神仙出手才有可能助你恢复。” 陆地神仙?仅次于飞升境的圣人,放眼整片长生大陆都未必找得到一个,说出这话,几乎就是告诉了谢长渊三个字——不可能。 可是下一刻,白玉转肃为笑,伸出玉手拍了拍谢长渊的肩膀。 只是,她身材虽然修长,却还是比谢长渊矮了一大截,拍一下肩膀都要踮起脚尖才能够得着。 “不过也未必别无他法。”她把谢长渊叫到一边。 旋即,她从地上捡起一根细细的树枝,在地上画出了一个简略的人体全身图。 这一幕谢长渊看得有点愣,仿佛前不久才刚刚见过,只是那时画图的认识一个邋遢和尚。 但是他并没有言语,只是默默地蹲在一边,看着少女仔细的在人体图中添上了一些细小而又密集的线条。 少女的画工显然比广济和尚好,绘画出来的线条流畅,粗细均匀,看起来十分舒服。 她一边添加线条,一边对谢长渊解释道。 “天宝城的领袖曾经和我说过,人体内有无数条血管,不同于经脉这种若有若无的东西,血管可是实实在在存于人体,只是太过细小,很难去发现而已,不过其中也有比较明显的,如你手背上的青筋,这个也属于血管。” 少女白玉源源不绝的说着谢长渊从没听说过的知识,起初他听得懵懵懂懂,可是越到后来,随着理解深入,他的目光逐渐明亮起来。 体内血液在流淌,只要稍加留意,谢长渊就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以及血液流动的感觉,在极短的时间里,谢长渊已经通过白玉的讲述,感应到了自身血管的存在。 他觉得无比新奇,因为“血管”这个概念,迄今为止都没有哪位医学大家提出过,可见少女口中的“天宝城领袖”绝非凡人! 然而谢长渊此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之所以能够快触摸到梯云功入门阶段,以及快速领悟到“血管”的概念,实际上是得益于广济和尚临别对他的醍醐灌顶。 此时的他,对于许多新事物的接触与掌握速度都快了数百倍,皆因佛门醍醐灌顶起到了顿悟奇效。 只是这一切发生的太顺其自然,以至于谢长渊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罢了。 很快,少女白玉就彻底把这幅人体血管图画完,她和谢长渊蹲在地上,绝美的面容满是肃然之色,宛如一位女夫子,严肃却又十分可爱。 “你修炼的秘法能够令你调动气血,以血肉之躯作为载体,将力量爆发出来,而血管则是你力量运转的渠道,那么其作用就和经脉相似,气血乃人之根本,身强体壮则盛,将其与道家真气、武夫罡气相提并论也不牵强,你何不以气血代替真气,血管代替经脉运转功法,或许会有出乎预料的惊喜呢?” 说到这里,白玉对谢长渊展颜一笑,倾国倾城的容颜宛如仙子下凡,而此时谢长渊目光明亮,看着眼前的绝色佳人,此时在他心中何尝不是仙子?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天算是学到了。”谢长渊没啥文化,当下感慨万千,只能憋出这么一句文绉绉的对白。 他心中一片慨然,仿佛一条崭新的道路就在脚下,只要跨出一步,前方就是无限未来。 对此,白玉娇巧一笑,露出八颗精致无暇的贝齿,似乎被谢长渊诚恳的态度搞得有点羞赧。 “就与你说这么多吧,于你有益便是大大的好事,现在我该走了,记得有事联系哟!” 白玉站起身来,宛如一只可爱的雏凤,她冲谢长渊挥挥手,旋即身影开始模糊,慢慢消失在空气中。 来去无踪,千里显圣,这便是身外化身,少女白玉年纪轻轻,其修为最起码已步入了化神境界! ..... 第八十二章 汴梁 白玉离开后,谢长渊便盘坐在大树下面,他闭上双目,身躯佁然不动,好似一尊铁像立于此地。 “呼...嗬....呼..嗬...” 他呼吸绵长,按照古法记载的小乘呼吸法进行吐纳,此法能够通过呼吸,调动体内气血运转,战斗时爆发巨力,同样能够修补恢复自身的钢铁之躯。 自从接触到了“血管”这一新的概念,谢长渊很快就能感受到体内的血管存在,如今使用呼吸法加深感官,慢慢的,他已经能够感受到体内几条最为粗壮的血管。 这些最粗的血管,分别分布于颈部和四肢,它们似乎有共同连接到的地方,那就是心脏。 谢长渊听着自己的心跳,同时感受着血液的流动,心脏每跳动一次,血液就会有明显的涌动感,二者互相配合,将血液以及体内的庚金之气调动起来,流淌全身。 慢慢的,谢长渊沉溺在这种感觉当中,宛如心脏化作战鼓隆隆作响,血管中的血液宛如江涛汹涌,而在这一过程中,谢长渊的感识也在慢慢深入,逐渐的,他从几条大血管沿伸出去,进而感受到了那些细若针织的血管。 血管分布宛如枝叶开散,一生二二生三三生无限,密密麻麻,细不可查却又遍布全身,其复杂程度远远超乎了修行者的经脉分布。 而谢长渊近乎忘我的状态,在此方面越发深入浸淫,久而久之,他几乎能够在脑海中观想出体内的血管图。 “呼!” 谢长渊心跳都然加快,引起体内气血翻涌,而在此时,血液流动的速度也在加快,一股蛰伏体内的力量正在慢慢唤起,他的体表也在此刻转变成了烙铁一般的赤红色,身边隐隐有滚烫的气墙形成涌动,高温弥漫出去,四周的草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枯。 “原来如此”谢长渊心中道。 他已经摸透了血管内的所有动况,自从打熬出金刚不坏之身,他还是第一次如此明了的看清自己体内的情况。 由此可见,“血管”一说属实。 谢长渊睁开眼睛,体表开始慢慢恢复为铁青色,他从地上站了起来,发现身后一棵大树已经在他方才的影响下烘成了枯木,生机全无。 他抬起手掌,看着自己的手心,目光宛如洞穿了皮肉,能够看见自己手中分布的血管,以及其中流转的庚金之气。 “看来以后需要收集一些特殊金铁了。”谢长渊目视远方。 按照广济和尚的说法,金刚不坏之身还有精进的空间,那就是金铁中的特殊庚金气入体,调动奇特属性为己所用。 南方的宗门内,还有更为高深的紫府境、元婴境甚至化神的强者,这都是他目前无法匹敌的存在。 既然有了道路,谢长渊心中久久埋藏的忧虑也在此刻荡然无存,原先,他打熬金刚不坏之身最多也只能媲美一个武神境炼体狂人,一旦碰上两个那就只有逃跑的份了。 现今他需要在旅途中收集有用的金铁,以这种违背常理的方式提升自己的实力,再往后,或许也能和那群道门仙人一战! 谢长渊微微一笑,旋即一步踏出,身影宛如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原地,下一刻,他已经出现在一百丈之外。 ..... 宋国的京都名为汴梁,乃是万里江山的中枢所在,此地汇聚达官显贵,富贾豪绅,行走在大街上的人十个中就有三四个家中有人在京任职京官的,只是职位大小之分不一样而已。 天子脚下,汴梁城的繁华程度远远超乎其余城池,不论白天黑夜,街道上永远是车水马龙,来往人群络绎不绝,处处皆是香软红土。 只不过,这座千年的古城最近有了些许变化,这或许和当朝皇帝赵朔即将下定的一道圣旨有关。 街头上,偶尔会出现一些披着奇异蓝色斗篷的人,他们派发着一种比文人手中宣纸还要细腻精致的纸张,上面印着一排最为醒目的四个字,就是“十二神宫”。 他们来往于街头分发传单,过往的人大多都很好奇这种从未见过的精细白纸,都会接过来仔细观阅,在他们对纸张的工艺啧啧称奇的同时,也会对这个名为“十二神宫”的组织有所好奇。 几天的时间,整座雄城足足几百万人口,没有一个不知道十二神宫的存在。 有人预感,宋国要发生大事了。 果然,没过几天时间,汴梁城东西两处就建起了两座高台,每天都有两名身披蓝色斗篷的老人盘坐于此,宣讲十二神宫的教义。 教义很短,也很好理解,不需要一个时辰就能诉说完毕,可是每天登台宣讲的人却乐此不疲的说了一次又一次,而总有些人如同魔怔一般,站在台下一站就是一天,听得如痴如醉,甚至有个别极端的,听完更会欣喜若狂,立马回家取出全副身家打算捐赠给十二神宫。 持续几日,十二神宫已经成为官僚场所、富家庭院乃至于街头市井必谈的话题,汴梁城的百姓对于十二神宫的印象也在越发加深。 一天夜里,东城一座占地不小的府邸内。 府内装饰堪称浮华,雕梁画栋,青砖碧瓦,屋檐的制式更是皇室子弟才能使用的庑殿顶。 由此可见,这座府邸的主人身份不俗。 一间书房内只点燃一盏油灯,一名衣着华贵的年轻女子静坐在案前,手中捧着一本全国女子都需通读的《女诫》。 只是,女子看这本书的时候,嘴角往往会挂起鄙夷的微笑,时不时冷哼一声,似乎只是一时兴起拿来看看,完全只是找找乐子而已。 年轻女子的面相极好,生有一双标准的丹凤眼,眉若弯钩,肤如凝脂,眼角一颗泪痣,眉间一朵红花印,宛如画卷走下来的福泽仙子,标致艳丽,冷艳高傲,却又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气。 她粗略翻看了几页《女诫》,仿佛没了兴趣,直接丢到了一边,然后拾起了另外一本《诗集》 诗集,并非上古先贤流传下来的绝世佳作,而是现今盛行于世间的才子新作,这名女子似乎酷爱诗集,一本《女诫》完全拿来消遣看待,却对这诗集看得津津有味。 偶尔看到算上佳作的,还会不经意轻声朗诵几遍,然后才会满意的翻读到下一页。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女子眼前一亮。 她细细品读这首诗,只觉得这首边塞诗的悲壮气势令人动容,前两句描绘万里疆场的苍凉悠远,以及士卒一去不复返的悲壮,体现出深刻的厚重,而后两句则是无尽的感慨与坚定,却又好似感慨叹息,最重要的还是一份难能可贵的爱国之情。 女子似乎从未见过此等佳作,翻书的手搁置在案上,美眸久久流连于这首边塞诗。 “此诗甚佳,只是这飞将是谁?龙城、阴山分别指的又是何处?”女子在脑海中回忆,似乎从未在史书典籍里面见过这些词汇。 一时想不出来,女子也就不再多想,只是看见书角处有署名,此诗的作者乃是锦衣卫正五品千户徐七的亲侄子,名叫徐安。 “改日定要见上一面。”她默念道。 女子收起书籍,但是精致面容上还带着笑意,似乎还在回味那首秦时明月汉时关的佳作,心中没来由的有些欣喜。 正在她闭目养神的时候,书案前,屏风之外却忽然凭空洒落一阵花瓣雨,紧接着在花瓣中出现了一道高挑的倩影。 此女出现的十分不合常理,只见她赤着一对玉足,身材火辣,容貌绝美,身披赤红色薄纱衣裙,隐约浮现的玲珑身段令人心生火热,胸前雪白的半露酥胸更是让人直欲喷鼻血。 她莲步款款,看似在行走,却两脚不沾地,仿佛地面太脏,根本不值得一对精致完美的玉足触碰。 此女,正是与谢长渊有过一面之缘的神花教圣女。 而此时,她却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这名身份不俗的女子的书房内,俏丽的脸蛋上浮现出微笑,可称风华绝代,媚意天生。 ..... 第八十三章 两女相见 “你来了。”女子仍在闭目养神,却已经知道房间内出现了一人。 神花教圣女娇笑两声,一对水汪汪的眸子天生只带媚意,望向眼前的贵气女子却多了一丝亲昵。 “想我了吗?蔺阳公主。”圣女调皮道。 被称之为蔺阳公主的女子睁开美眸,给神花宗圣女投以一个大大的白眼,似乎是觉得眼前这女子着实太过放荡。 “你这疯丫头越来越放肆了,亏得你娘亲给你起了尤姝这个好名字,静女其姝,你哪里静了?”蔺阳公主没好气道。 尤姝咯咯直笑,轻移莲步,款款上前坐在蔺阳公主的对面。 二女相对而坐,蔺阳公主天生贵气,姿态优雅,举止端庄,标志的一张美丽脸蛋宛如巨匠笔下的仙子,眼角一颗泪痣便是画龙点睛之笔,令她无暇的面孔增添了一份生气。 而圣女尤姝则是五官精美,娇躯婀娜,衣着大胆露出雪白肌肤,一双桃花眸子自带媚意,两女同坐于此,宛如一对玉壁! 尤姝懒洋洋的坐着,娇躯往前一趴,手托香腮,桃花眸痴痴地看着眼前的蔺阳公主,目光流转,眼神迷离,从蔺阳的发丝看到精致的下巴,然后目光一路往下,最终停留在蔺阳胸前那对巍峨的山峰上面。 “呀!”尤姝吃惊,眸子绽放神采。 “作甚?”蔺阳秀眉一皱,被眼前绝美女子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 “你现在好像比我的还大呢,你要是走我这条路子,什么男人不被你这对双峰勾去魂魄?我看着都移不开眼。”尤姝一脸坏笑,还假装做出了一个擦口水的动作。 蔺阳当即啐了她一口,赶紧把胸前的衣襟紧了紧,一个眼神警告对方不要乱看。 她本贵气,多年读书又平添一丝文质雅气,如今被尤姝一句话惊得又羞又恼,方寸大乱,微红的脸颊看起来煞是迷人。 蔺阳咳嗽两声,显然不想继续和尤姝这个疯丫头胡闹下去,当即变换一个严肃的脸色。 “之前说好的东西呢?”她问。 尤姝慵懒的靠回椅背,两条藕臂环抱前胸,稍稍收敛了玩笑的心思。 她道“放心,我已经给你收集到了足够的硝石,半个月内就为你造出所需的天雷。” 蔺阳公主微微点头,旋即道“好,答应你的薪酬这两天就会送去,后面的事就麻烦你了。” 尤姝安静了片刻,目光有些迟疑,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随后,她还是开口道“蔺阳,你所谋之事太过大胆,就算真的要做,何不让我神花教出手干涉,助你一臂之力?” 尤姝声音宛如珍珠落银盘,清脆动听,语句之中带着一丝担忧。 但蔺阳公主却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当即摇头道。 “没商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神花教打算找一个大国庇护,真让你们出手,到时不在我宋国混一个国教的地位,你会答应吗?” 被戳破想法的尤姝没觉得尴尬,反而一脸不以为然。 “那又有什么不好的?万一成了,你可顺势取代你父皇登基,我神花教本是女子宗门,有你这位女皇帝在朝,咱们联手可有大大的裨益。” 尤姝轻描淡写的说出一句大不逆的话语,此语石破天惊,放在外面足以把一堆百姓吓傻,可在她口中却显得格外轻松。 闻言,蔺阳秀眉微皱,下意识的往四周看了几眼。 她没有开口说话,只是一个眼神就传递出两个字——“闭嘴!” 尤姝掩嘴,小眼神幽怨,似乎在指责对方的不领情,委屈的神色看得蔺阳都无奈的摇了摇头。 但是很快,尤姝就恢复了神采,继续道。 “那我也不勉强,虽然你瞧不起我神花教,但这么多年姐妹情谊,我可推荐一人助你成事。” “谁?”蔺阳公主仿佛被勾起了兴趣。 “此人名叫谢长渊,与我有过一面之缘,曾在白龙城前亲手打杀了两位武神境,分别是神宫十一脉的秦武和罗烈。” 尤姝面露正色,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都告诉给了蔺阳公主。 起初,蔺阳公主只是觉得这个谢长渊颇有本事,想必也是一位武神境炼体狂人,可当尤姝告诉她此人只是一名无法修炼的凡夫俗子时,美人的神情有些惊愕,甚至怀疑眼前的魅货又在拿她开心。 “我曾分出一道化身找到他,许他护法一职加入神花教,但是被一口回拒了,这几天他正在往汴梁赶来,想必是想明白了,准备来投奔于我,你大可以在我收下他之前招揽他一番,这样你就不算欠我神花教的情分,算是姐妹我尽心了。” 尤姝的神情并不是在开玩笑,蔺阳与她相识多年,这点还是看得出的。 当即,她思量了片刻,似乎觉得此计可行。 同时,她也很好奇这位以凡人之躯弑神的男人究竟有何奇特之处,至于将来是否要将其纳入计划当中,还有待考察。 下一刻,蔺阳的嘴角勾起一道微不可察的弧度,美眸虽然故作深沉,内心却有了自己的心思。 假若谢长渊真的是个可用之才,到时候她或许可以直接招揽到麾下,不给眼前这个魅货。 她正在谋划一个惊天地的计划,一旦功成便会朝野动荡,按计划将会有一场大清洗,届时百废待兴,对人才的需求自然是多多益善。 蔺阳美眸闪动瞬间,对面的尤姝自然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很快她就意识到了什么,嘴角带着一丝坏笑。 她悄无声息的站起,飞速溜到蔺阳公主的身后,一双玉手从蔺阳双臂下伸过去,十根青葱玉指在蔺阳公主的纤细腰间一个劲的挠着。 蔺阳惊呼一声,当即一张雪白的面颊通红,羞怒的想要把尤姝这个大魅货的爪子掰开。 “成何体统!快松开!”蔺阳公主羞怒道。 蔺阳公主不怕痒,但是这货的手时不时往上移去,故意触碰到她的前胸。 虽说同为女子,可在金科玉律下成长的公主何曾与人开过这等玩笑,可尤姝却不听,绝美的脸上满是狡黠之意。 “说!是不是在心里算计我,不说实话我可不撒手!” 一时间,女子的娇笑声和嗔怒声此起彼伏,莺莺燕燕。 第八十四章 擂台 与此同时,汴梁城核心地带,此处戒备森严,气氛肃杀,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时而有宿卫禁军巡视。 此城东西略短,南北纵长,四周围墙高二十丈,四墙总长一千余丈,占地规模宏大,内有雕龙画栋数百座殿宇,亭台楼阁,每一处的屋檐都是使用皇家御用的庑殿顶。 这是一座千年的雄城,虽不是金砖玉瓦堆砌成,可也差不了多少,除了大宋皇城再无别处如此气势辉煌 皇城内,一处金檐宫宇,上挂“御书房”三字大牌匾。 就里,一名身着明黄色龙袍的中年男子盘坐在榻上,在他身边有一盘棋,以及一名中年人。 大宋皇帝赵朔,如今年过五旬,双鬓微白,却生得方面阔口,一对眼睛宛如鹰隼,内敛锋芒。 身边的中年人则身披十二神宫的斗篷,头梳日月双抓髻,显然曾经是一名道士,但如今是十二神宫的门人。 棋盘上未见输赢,黑白棋子几乎铺满了整个棋盘,密密麻麻。 徽帝赵朔开口问道。 “摆台讲经的事,进行得如何了?” 赵朔的声音低沉,面色古井无波,与中年男子说话只是轻轻睁开眼眸,无处不透露着一国之君的威仪。 身边的中年男子老神在在,态度不卑不亢,在皇帝面前似乎也没有多少敬畏之色。 “回陛下,开始几日讲经颇为顺利,汴梁城内许多百姓听完神宫教义,纷纷跑回家取来财物布施,只是最近几日有许多江湖人士涌进城内,在讲经台下大声呵斥叫嚷,言辞激烈,只怕再过几日就镇不住了。” “嗯?”徽帝赵朔不悦的瞥了一眼中年男子。 眼神中,带着一丝斥责。 “昔日你统领梁泊山八百里水域的手段哪去了,这么棘手的事我不问你就不说了嘛?” 天子一怒,威压宛如泰山压顶,换做朝内任何一位大臣在场,只怕早已被吓到双膝跪地,可是这位中年人却丝毫不见神色动荡,表情依旧不咸不淡。 从徽帝赵朔的话语中不难听出,身边这名男子正是昔年梁泊山一绝二猛八大金刚中的领袖人物,一绝顶陆恒! 昔年陆恒身为道人,却在梁泊山聚众起义,占据八百里水域自封为王,手下二猛秦武罗烈是一对堂兄弟,同为武神境炼体狂人。 再往下,就是平均炼体九段的八大金刚,无一不是好手,据说八人联手可抵武神境一名! 数年前,陆恒受十二神宫十一脉宫主点拨,遣散手下数万喽啰兵,带上是个结拜兄弟投靠了十二神宫,再然后以梁泊山领袖的身份接受招安,同时作为中间人在大宋推广十二神宫的教义,如今,陆恒已经受封大宋国师,地位齐平当朝丞相高文宠,堪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在汴梁城搭建两座高台,宣讲十二神宫教义,就是这位大国师的提议。 徽帝赵朔求长生,也求大宋千秋万代,因此毫不犹豫选择向十二神宫示好,不久后就会宣布举国投入十二神宫麾下,为做准备,他才同意搭建法台一事。 而如今,两座法台下却有江湖客谩骂叫嚣,徽帝赵朔向来不喜江湖草莽,如今知道此事,虽不是龙颜大怒,可也差不了多少。 面对皇帝的不悦,陆恒略作恭谦。 “陛下息怒,此事微臣自有办法处理,不过陛下未曾开口,臣不敢擅作主张,本打算今夜下棋时告知陛下,可陛下棋性大盛,故不敢开口搅扰。” 陆恒站起来微微躬身,听到此言,徽帝赵朔的脸色才稍稍好了些。 他看向窗外,神情冷漠却又肃然。 看着自己统治下的锦绣江山,他若有所思,目光隐隐有毫光闪动,仿佛在构思王朝美好的未来,以及对十二神宫到来的期许。 片刻,他开口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陆恒回道“回陛下,只需要将其中一座高台改为演武台,让我神宫门人坐镇其中,让那些江湖莽夫上台打擂,挫挫他们的锐气,好叫他们安分守己,知难而退。” 两座高台一文一武,文台继续讲经传教,武台则供给江湖莽夫自讨苦头,却是是一条不错的计谋。 徽帝赵朔点了点头,示意对方朕准了。 但是,他蓦然回首,眼睛直勾勾看向陆恒。 “你那几个结拜兄弟不是失踪的失踪,死的死吗?还有能上台守擂的?”徽帝赵朔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质疑。 不久前,派出去追杀紫印真人的八大金刚只回来了四个,听闻其说有一名独眼独臂的武夫打杀了其他四人,几日后,大宋军队在白龙城前发现了秦武的尸体,而另一位武神境的罗烈却不知所踪。 徽帝赵朔并不怎么看得起这群诏安来的草寇,只不过看在十二神宫的面子上,姑且赏他们个官当当,眼见梁泊山下来的人伤亡过半,徽帝赵朔心中也是幸灾乐祸。 闻言,陆恒笑了笑,脸上没有别的表情,异常镇定自若。 “陛下请放心,这次我赐予他们几件神宫法宝,有宝物在身,即便来的是武神境,八大金刚也能越境杀敌,定叫那群江湖草莽对我十二神宫心服口服。” ..... 口谕一下,工部的官员就开始行动起来,拆掉东城的讲法台,一天之内就盖起了一座敦实的演武台,同时张贴布告,让那群对十二神宫心存异议的江湖武夫汇聚东城,与十二神宫的神使亲手过招。 一时间,整座东城都沸腾了,每天在演武台周边都是人头攒动,江湖人以及看热闹的老百姓都汇聚于此,他们各自心有所图,想看看这擂台上究竟会上演怎样的节目。 擂台上四位擂主,分别是八大金刚里面的飞龙腿肖动,毒龙镖梁宪,镇山拳张桀和撕风爪李彪。 四人坐镇于此,几天的时间就打退了一波又一波的江湖侠客,而且他们手中都有一柄类似拐杖的东西,抬手就能射出一枚肉眼来不及捕捉且威力巨大的暗器。 这让四位擂主数次处于败北边缘时力挽狂澜,最终取得胜利。 东城打擂每天都在如火如荼的进行,许多惨遭败北的江湖侠客或死或伤,最终黯然离开汴梁城,走的一天比一天多。 而在某一天,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汴梁城下。 ..... 第八十五章 入城 谢长渊抬头,面无表情的看着高大雄伟的汴梁城。 大宋王朝是最邻近北境的大国,国祚至今足有一千多年,放眼整个长生大陆都是颇为长寿的王朝。 历代,大宋的皇帝不乏文治武功之辈,偶有昏君乱朝却也无伤根基,只要皇位更替,几十年调养生息,群臣总能培养出一位明主继承锦绣江山。 只不过,大宋似乎到了这一代,偏偏遇上了一个很不争气的皇帝。 徽帝赵朔登基三十余年,享受一国之君的尊贵地位却不想励精图治,满脑子都是祈求长生之道,希望永远享受人间富贵,牢牢地把一国攥在手心。 他早年修道,不重朝堂而重炼丹养生,政事全都交由丞相高文宠打理,自个每天躲在深宫盘膝吐纳,炼丹吃药,对于外界的事情不闻不问。 直到最近几年重新理政,下达的第一个决定就是举国投效十二神宫。 估计是这几年年岁大了,身体大不如从前,修道又没修出什么效果,才让这位皇帝准备另辟密径,准备和西方来的这股势力取取经,继续展开他的长生计划。 谢长渊一路南下,顺便朝汴梁城赶来,准备好好见见这位无比渴望长命百岁的皇帝陛下。 他背负两柄重剑,加起来足有八百余斤,比他本人还重了两倍多,但他却神情自若,步履轻松,自然而然的混进了进城的人流当中。 近来半个月,他日夜运转禅宗呼吸法,再从自观体内血管的过程颇有感悟,对于自身气血的掌控能力大大提升,而力量也在这个过程中缓缓提升,他不知道自己如今有多大的力气,可背着八百斤的巨剑已经对他来说是很简单的事,就和寻常江湖游客手中的砍刀无异。 他身高八尺六七,即便混入人群也是鹤立鸡群的存在,况且他还独眼独臂,右边眼睛扣着一个黑色眼罩,异于常人的外形更是引人注目。 当他走到城门下,守城的士卒们抬头看见他,都不由在心里大赞一声。 “好一条大汉!” 有许多人都在打量着谢长渊,因为他生得高大,后背两柄巨大的重剑格外醒目,偶尔碰撞发出沉闷的金铁交撞声,都在暗示着两柄大家伙分量不轻。 “这大汉估计也是进城打擂的,看起来本事不小啊!” “对,这两把剑看起来分量极大,能使得动这家伙的人绝对是高手!” 面对身边一群人的指指点点,谢长渊却充耳未闻,很顺利就进入了汴梁城。 ..... 与此同时,临近城门的一座大酒楼。 此楼名曰迎客楼,因为地段极好,接近城门处,装潢气派,立起足有三层,放眼整座汴梁城也算一座规模不小的酒楼了。 过往进城的旅客行商看见此楼如此大气,往往都会进去一探究竟,自然而然的就点了桌子饮酒吃饭,几十年来生意兴隆,门庭若市。 此时,迎客楼的下两层依旧热闹,宾客往来罕有空席,而三楼却被某位大人物包了下来,今日不对外接客。 靠近窗边的位置有一张大桌,在这里撇头就能直接看见城门口,蔺阳公主此时就坐在这里。 在大宋王朝,保护皇室子弟安全的侍卫唤作宿卫禁军,此时在场就有十几位,分别在公主身边和楼梯口把守。 蔺阳公主身上没有穿皇家服饰,而是换上了一身黑色华裙,她脚踏云履,青丝披散于香肩,即便撇去一身绫罗绸缎,与生俱来的贵气也是难以遮掩,眼角的泪痣更是增添了几分魅力。 在她对坐的位置,坐着的自然就是神花教圣女尤姝,她还是穿着轻薄的红纱,透过薄纱看见那雪白的肌肤白里透红,举手投足自带风情,胸前一片雪白,凹凸有致,就算那几个训练有素的宿卫禁军,有时都会忍不住多看她几眼。 二女出现在此,自然是为了谢长渊。 尤姝首先开口,声音清甜娆媚“他进城了。” 闻言,蔺阳公主放下了茶杯,美眸远远投向了城门之下。 她目力不错,清楚的看见一道高大的身影从城外走进来,其背负着两柄巨剑,行走间龙行虎步,颇有几分威势。 看到这里,蔺阳公主美丽的脸庞浮现出一丝满意之色,但是很快就消失了。 她又仔细看了几眼,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 收回目光,她不悦的问道。 “为何他是独眼独臂?” 江湖武夫有一副齐全的身躯才能发挥出全部本领,一旦被人斩断臂膀或者双腿,战力就会大打折扣。 历来,不乏一些成名高手遭遇强敌,被斩断手脚后黯然退出江湖,因为他们已经废了,如果继续用以前的名号行走江湖,将会遭到很多仇家的追杀,以及嘲笑。 所以,当她看见谢长渊是一个独眼独臂的残废,心中不多的满意顷刻荡然无存。 甚至,有些怀疑尤姝口中打杀两名武神境的事件产生了怀疑。 尤姝却不以为然,她轻声道“此人不可以常理言之,不说两名武神境,他可是轻松接下我那名金丹侍女一击的男人,这个我亲眼所见,总不是假的吧?” 蔺阳公主面色稍缓,但是看向谢长渊的目光始终带着怀疑。 她决定先试探一番,当即吩咐两名宿卫禁军下楼,这两人当即受命,转身便下楼来到大街上,与刚进城的谢长渊遥遥相向。 “几斤几两,一试便知。”蔺阳公主白皙的小手端起茶杯,目光流转,关注着大街上即将发生的动静。 对面尤姝也转过了身子,一手托着香腮,桃花眸子远远看着谢长渊,面带笑意。 “你想好要给这两个禁军家里多少安家费了吗?” 蔺阳公主失笑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大街上熙熙攘攘,白天的汴梁城已是热闹非凡,许多人在路边的商贩处走走停停,其中不乏官宦子弟,以及带着婢女出街游玩的大家闺秀。 两名侍卫身穿劲装,腰间挎着钢刀,冷冽的目光直视前方步步走近的谢长渊,不知不觉,右手纷纷放在刀把上面。 他们毫不掩饰的释放自己的杀气,路过的人都被冷不丁的激起一阵鸡皮疙瘩,纷纷远离他们。 而谢长渊始终目视前方,脚步不紧不慢,宛如什么都没看见。 很快,双方中间的过道已经清空,彼此之间的距离不足十丈,有路人驻足旁观,一场大战即将爆发。 ..... 第八十六章 买俩猪蹄 人头攒动的街道忽然有一段被隔开,察觉到不对的行人纷纷退到一边,胆大的驻足观看,胆小的早就钻进人群远离此地。 两名带刀禁军谨慎前行,各自手握刀柄,神情冷漠,直到步步逼谢长渊,额头开始渗出冷汗。 眼前跨步而来的男子身材高大,比他们两个足足高了一个头,而且其背后两柄重剑少说都有四五百斤,如此魁梧的对手是他们生平仅见。 若是在以前,他们断然不会和这种体型的高手过招,简而言之,这是看一眼就知道打不过的人。 谢长渊远远走来,目光自始至终都没落在两人身上,虽未正眼看人,但是他好歹是沙场上走下来的大将,一身气势不怒自威,右眼上的黑色眼罩又为他平添一丝煞气,直直走来,就宛如太古魔神降世。 公主殿下下令让两名禁军与谢长渊伸手,即便在不情愿,可是谁也不敢抗命,谁也不敢有怨言。 他们捉刀上前,距离谢长渊越来越近,握刀的手悄然加紧,即刻就要对谢长渊拔刀。 双方已经步入三丈之内,对面,谢长渊终于往这边瞥了一眼,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眼,两名宿卫禁军当即脊背发寒。 “咕....”有人咽了一口唾沫。 突然,旁边一条街道一阵嘈杂,乒乒乓乓的响声此起彼伏,隐约传来人体跌撞地面的声音,木车疾速行驶的声音,以及路人破口大骂的声音。 谢长渊撇过头,只见街道岔口一片混乱,一个推木车的年轻男子挑眉大喝闪开,有来不及躲避的人偶尔被木车撞到一边,不禁骂骂咧咧,指责起这个急着去投胎的小贩。 定眼看去,木车上面摆放着一锅香气四溢的卤猪蹄,因为推得太快,偶尔会有卤汁从锅里喷溅出来,溅在某个身穿白裙的大家闺秀身上,吓得她哇哇乱叫。 “快闪快闪!” 推车小贩大声吆喝,可推车的速度却越来越快,有卤汁喷到他脸上都没空管辖,只是推着木车疾速狂奔。 在他身后,有几个穿着差服的衙役正在追赶,说来也奇怪,几名身手矫健的衙役愣是追不上推车的小贩,反而被他拉开了一段距离,如此灵活的车技,可见这名小贩已经拥有丰富的逃跑经验。 “站住!”一名衙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边正准备动手的宿卫禁军分神片刻,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可以回头却发现谢长渊不见了。 再一找,他们就看到了瞠目结舌的一幕。 谢长渊迈动双腿,两步就追上了推车的小贩,他眼中亮起光芒,垂涎的盯着小贩锅里的卤猪蹄,满脸欣喜。 “老板,靠边停下,买俩猪蹄!”谢长渊跑到小贩身边大声道。 小贩仍旧推着木车亡命逃奔,忽然身边冒出来一位大汉,背负两柄大家伙还能追上他,这可把他吓了一跳。 听见谢长渊要买猪蹄,小贩也不迟疑,当即朝前方努了努嘴。 谢长渊会意,当即主动跑到前面驱散人群,带着买猪蹄的小贩一路扬长而去,很快,衙役们跑不动了,按着膝盖直喘气,嘴里骂骂咧咧的。 经历短暂喧闹的大街逐渐恢复平静,两名下来找谢长渊麻烦的宿卫禁军呆征原地,迎客楼三楼的两女同样没有回过神来。 蔺阳公主还算好的,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谢长渊逐渐远去的方向,没有说话。 而尤姝却微微张大了樱桃小嘴,桃花眸中满是无语,紧接着就是一阵尴尬。 她回头,对蔺阳公主莞尔一笑。 蔺阳公主呵呵一笑。 方才那声“老板靠边停,买俩猪蹄”当真是振聋发聩,远在三层楼之上的众人都听的一清二楚,她们只觉得好笑,可是也很无语。 谢长渊在蔺阳公主眼前的首秀着实不咋地,怎的来说,确实不算留下了什么好印象。 “十丈的范围都不能洞察到杀机,我看此人也不过如此,尤姝,你看走眼了。” 话毕,蔺阳公主直接起身,带上一顶黑色斗笠,在宿卫禁军的护送下离开了迎客楼三楼。 尤姝一脸无奈,她摇了摇头,对谢长渊只能是怒其不争,当即身影化作一片花瓣洒落,消失在原地。 ..... 一条地处犄角旮旯的巷子里,一架身经百战的木车停在原地,一名年轻人站在旁边神情自若的抽着旱烟,木车另一边蹲着一个大汉,单手捧着一个卤猪蹄正在大快朵颐,吃得满口流油。 谢长渊一口接一口,享用着手中嫩滑的卤猪蹄,这玩意肥瘦适中又带嚼劲,嚼起来吭哧吭哧响,对于牙口好的人来说,卤猪蹄就是人间美味。 而且这小贩的手艺确实好,卤出来的猪蹄色香味俱全,糖色也恰到好处,看一眼就食欲大增。 徒步数月,从青山城一路走到汴梁城,几千里的路途谢长渊都是啃干饼就肉干应付过去,心中馋热乎饭早已馋得不行,他一口气就吃了二十几个,吃饱了便打了个饱嗝,可算是过了一把瘾了。 “老板好手艺!”谢长渊直挑大拇哥。 被人夸赞,年轻小贩也很开心,当即对谢长渊憨厚一笑。 看着被谢长渊啃得干干净净的猪骨头,小贩笑着说道 “近几年很少见如壮士这般好胃口的人了,您吃得开心,我卖的也欢心。” 谢长渊擦干净手,从怀里掏出五两银子递给年轻小贩,后者觉得给多了,想退一些回来,却被谢长渊拒绝。 “值这个数,不用找了。” 小贩这才乐呵呵的收起了银子。 谢长渊看了看剩下的猪蹄,虽然已经被他吃了许多,不过还剩下小半锅,如今天色即将入夜,想必今天是卖不完了。 他就想起刚刚小贩被撵得满街乱跑的场景,心中颇为不解。 “你一个卖猪蹄的为何会被衙役追捕?难不成你犯事了?” 面对谢长渊的疑问,小贩敦实的脸庞有些阴晴不定,他有些愁闷的看着小半锅猪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最终叹道。 “做点小买卖能犯什么事,不就是最近皇帝下旨,京都境内所有官员百姓除了牛肉以外,不得食用其余肉类,什么鸡肉鸭肉狗肉猪肉都已经禁止售卖了,我们这种只会一样手艺的人,也只能天天铤而走险出来卖,被衙役追赶早已是常态了。” 小贩满脸无奈,猪脚这东西并不贵,毕竟是常年踩踏在屎泥混合的地里,进货的价格远远低于五花肉和瘦肉,可如今皇帝发下这道圣旨,城里城外的活猪都被拉去填埋,他也快进不到货了。 听闻此事,谢长渊就觉得纳闷了,这是什么狗屁圣旨,居然还不许别人吃肉?虽说也不是不给吃,可整个汴梁城境内只允许吃牛肉又算怎么回事? 且不说有人对牛肉忌口,其价格昂贵也不提,放眼整座长生大陆,耕牛都是极为重要的耕地助力,粮食播种过程少不了这牲口犁地开土,寻常王朝断然不会公开允许宰杀贩卖牛肉,如今大宋皇帝发什么失心疯,居然下达了这样的圣旨。 可转念一想,谢长渊也想出了点眉目,十有八九是十二神宫搞的鬼。 道教是长生大陆本土诞生的宗教,道祖李耳据说是一名倒骑大青牛的长髯老者,本土信道的人往往不会食用牛肉,毕竟牛是道祖的坐骑,不吃牛是对老人家的尊敬。 十二神宫扎根东土,引无数道家宗门投入麾下效力,自然而然的要破除道家原本的信仰习俗,从底层开始做工作,便在吃肉方面下手也在情理当中。 这道圣旨,便是在无形之中打了道家的颜面,同时也在为将来大宋朝易发易俗易服做第一步准备。 谢长渊只得冷笑。 第八十七章 思桂楼 思桂楼,汴梁城最有名气的一座大青楼,每晚都是歌舞升平。 今晚,将有一位诗坛新秀大驾光临,此人正是写出秦时明月汉时关的徐安。 徐安此人年方二十,出身于锦衣卫千户府,乃是徐千户的亲侄儿。 早前,此人并无显著之处,只是一平平无奇的少年武夫,可是今年却横空出世,在大宋诗坛名声鹊起,连作数首轰动文人学界的诗词,就连朝廷内阁的文官都对此大加赞赏。 再加上民间才子的吹捧,已经开始有人给徐安冠上诗魁的名号。 然而,谁都想不到这位才情横溢的大才子却出身于武夫世家,其本人在名动大宋之后,最喜欢做的事情竟是逛青楼! 入夜,思桂楼前就停下了数辆马车,数名身穿锦袍的公子哥们纷纷下车,然后如同众星捧月一般,将一名挎着腰刀黑衣少年拥护进了思桂楼大门。 看门口的几名门子见到是徐安来了,各自脸上纷纷扬起讨好的笑脸,点头哈腰的将一群公子哥迎了进去,众人欢声笑语,处于众人焦点的徐安更是眉飞色舞。 徐安生的俊俏,唇红齿白,剑眉星目,如此好的皮囊即便换做女子也是十分受用,他在寻常女子眼中堪称惹眼,即便大家闺秀,都会娇滴滴的多看几眼,旋即一脸羞涩。 在徐安走进思桂楼不久,门前又陆陆续续来了几辆马车,只不过下车的都是一些衣着打扮不俗少女。 这些小姐们个个明眸巧盼,聚在一起莺莺燕燕,叽叽喳喳的,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可还是结伴走进了思桂楼,几番打听,便朝着月凝花魁的小别院款款走去。 她们都是大门大户的闺女,虽说不算书香门第,可家里都有当官或者经商的老爹,身为女子来到这烟花柳巷之地,自然是为了一睹徐大诗魁的风采。 近来徐安名声很大,据说多次作诗都是在思桂楼逞酒性而发,汴梁城的老少女子无不仰慕徐大诗魁的名声,自然会有胆大的女子前来,希望能够一睹大诗魁作诗的场景。 .... 画面一转,便来到了月凝花魁的小别院,此处静雅,庭院中种植许多桂花,廊角处悬挂精致灯笼,每当月如圆盘时,月光照耀进小院,与灯笼交相辉映,往往会蒙上一缕朦胧的光晕,再加上春季时桂香弥漫,将这里衬托得宛如月上仙宫,小院有一个雅致的名字——桂院。 安身小院能够与思桂楼同名,足以看出这位月凝花魁地位不俗,因为她是公认的汴梁城第一花魁,素以琴色双绝冠名京都,弹得一手好琴不说,姿容更是国色天香,在徐安名动京城之前就已经受到朝中不下五位三品以上高官的青睐,现如今,她已经是徐大诗魁的相好,除了抚琴陪酒之外不再接客。 今晚,徐安大驾光临桂院,携带一群富家子弟作陪,再有慕名而来的大家闺秀姗姗而来,一时间整座桂院熙熙攘攘,男子豪迈饮酒的起哄声,女子掩嘴的娇笑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 徐安坐在庭前最靠台子的首席,与众人把酒言欢,置身于灯火阑珊,大才子容光焕发,酒一杯一杯下肚,酣畅淋漓,时而有人对他敬酒,时而有人起哄让他作诗。 对此,徐安往往只是喝酒,对于作诗却不甚理睬。 未几,国色天香的月凝花魁抱琴登台,她莲步款款,腰肢摇曳,清丽的脸蛋儿带着欣喜,当她看见坐在最前面的徐安时,还不忘抛了个媚眼。 对此,徐安做了个接住的手势,然后在把手掌送到嘴边摊开,贴在唇上亲了一口。 这一幕,顿时让月凝花魁心生羞涩,娇滴滴的坐下来为众来宾抚琴。 琴声绵延,一曲高山流水绕梁三尺,月凝花魁十指青葱,与琴弦上拨弄间,弹奏出美妙的音符,哄闹的台下逐渐寂静下来,面露沉迷之色,仿佛欣赏花魁的绝色面容,再加上宛若天籁的琴音,此时便与置身于月宫无异! 别说是男子,即便在座的大家闺秀,见到月凝花魁倾国倾城的绝色容颜,都不由得心生慕意,心中自惭形秽。 才名远扬的徐大诗魁,只有月凝花魁这般人间罕有的尤物才能相配! 众人沉醉于琴瑟,而偏角处有一桌却格格不入,此桌远离台子也远离徐安,只有两个人处于这里,一个坐着一个站着。 站着的,是一名青衣婢女,长得颇为清丽,神情清冷,气度不同于寻常下人,仿佛是下人中的佼佼者。 而坐着的,却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公子哥。 之所以一眼看出是女扮男装,那是因为她长得实在太好看,虽然身穿黑色长衫,可妙曼身材却难以遮掩,尤其是那对用白布裹紧都无法彻底掩盖的傲人胸脯,反而暗示着她更加胸有沟壑。 此人扎着男子的发髻,皮肤白皙透亮,鹅颈修长,眉宇天生自带贵气,眼角一颗泪痣,自然就是蔺阳公主。 她先前被徐安那首“秦时明月汉时关”所惊艳,她本喜好诗词,对于惊艳的才子向来有所青睐,这不,便乔装打扮来到了桂院,也想来看看徐大诗魁的风采。 公主气态雍容,坐姿优雅,虽然已经尽力装扮为男子,可行为举止的习惯以及精致的容颜仍让她的乔装破绽百出,好在台上的月凝花魁和台下的徐安太过惹眼,并没有人注意到坐在偏角的她。 蔺阳公主未动身前美酒佳肴,精致的眉头微微皱着,显然身处于这个环境相当不自在。 她望向徐安的背影,心中暗自叹了一声。 “为何如此有才情的男子,偏偏喜欢流连这柳市花街?” 当夜一首“秦时明月汉时关”,令这位公主殿下满心欢喜,本以为能够写出如此浓烈爱国诗词的男子,必然是一位温润如玉的君子,如今看来,却是美中不足。 但是她并没有因为这个将徐安的形象打入谷底,心中仍在期待今晚徐安能够乘兴作诗一曲。 桂院庭内莺歌燕舞,丝竹缭绕耳畔,美人才子俱在,再加上美酒佳肴衬托,谓之仙宫亦不差几分。 可就在此时,桂院大门突然被推开,从门外走进来一个背负两柄重剑的高大男子。 ..... 第八十八章 作诗 不久前,谢长渊独自一人在汴梁城游荡,他先去了城西十二神宫的讲经台,那里人山人海,不同的人汇聚那里等待着神宫的神使开坛讲座。 谢长渊自然不是来听讲所谓教义的,只是过来摸摸底,看看那附近是否隐藏着强大的敌人。 等了半天,终于等到台上的老人睁眼,此人老态龙钟,虽然身穿神宫的斗篷,可一头半短不长的白发却暗示着他不久前还是一名僧人。 谁知这老家伙一开口就来了一句“十二神宫大法好!”,气得谢长渊当场呸了一声,旋即扭头走人,不去听着老不要脸的东西蛊惑人心。 离开路上,迎面都是姗姗来迟的听经人,富贾平民各色各样都有,满怀好奇的往讲经台的方向赶去。 谢长渊穿过人山人海,浓眉紧皱着,与他们背道而驰,心里暗骂这群人都是白痴。 而刚刚,他路过思桂楼,只是好奇的驻足瞥了一眼牌坊,结果就被看门的门子大声斥责,要他这个粗鄙乡汉赶紧滚蛋,别站了在门口挡住客人进去。 闻言,谢长渊就不乐意了,他本就心情不好,当即掏出二十两银子丢在门子的脸上,跨步走进了思桂楼,一路龙行虎步,弯弯绕绕的,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桂院门口。 听到里面挺热闹的,谢长渊恰好有些肚子饿,寻思着干脆进去混点饭吃,也没多想就推开了大门。 谢长渊一进门,顿时就引起了众人的目光。 富家子弟们纷纷回首,一眼就瞧见风尘仆仆的谢长渊,他一身粗布麻衣,背着两柄重剑和一个大麻袋,浑身上下加起来都不超过三文钱的模样,顿时令众人有些嗤之以鼻。 有的人看见谢长渊独眼独臂,甚至还出口嘲讽,说什么残废还敢来妓院之类的话。 他们都不认识谢长渊,一看就是一个乡下来的粗鄙武夫,着实令这群钟鸣鼎食的公子哥不屑,甚至都想要把他轰出桂院。 但是,人群焦点的徐安并未说话,甚至都没往这边看,而是专注的欣赏着台上月凝花魁的妙曼身姿。 众人不愿扰了徐大诗魁的雅兴,当即也就纷纷闭口,只是看着谢长渊没什么好脸色。 偏角处,有一人却有些吃惊,蔺阳公主没想到居然会在这种地方碰上谢长渊,片刻想来,嘴角又钩起了一道冷笑。 “不过也是个酒色之徒。”蔺阳公主心中这么想,撇过头不再去看谢长渊,而是望向着徐安的背影,略有期许。 谢长渊面无表情,环视周围,目光只是在月凝花魁身上停留了片刻。 他嗅了嗅鼻子,一眼就看见桌上琳琅满目的佳肴,看到有一个空位就走了过去。 空位旁边的一名公子哥见状,赶忙把空凳子拉到身边,两瓣屁股各自坐在一张凳子上,对着谢长渊轻蔑一笑。 谢长渊瞥了他一眼,旋即转身去找别处,可是却被各种各样的手法推拒,就是不给他落席。 一时间,众人都在看他的笑话。 谢长渊也不恼,并不想和这群醉生梦死的纨绔子弟计较,只不过今天他还非要在这里占下一席之地不可,倘若愤然离去才是真的丢人,而且对不起扔在门子脸上的十两银子。 他眺望一番,发现在偏角处有一张桌只坐一人,当即二话不说走过去坐在凳子上。 在他对面,正是风姿绰然的蔺阳公主。 谢长渊也没讲话,一坐下来就抓起桌上的牛肉往嘴里塞,仿佛身前无人一般。 对面,蔺阳公主脸一下子就黑了,好在谢长渊身材高大,即便坐下来也比寻常人高了半截,而且身后两柄重剑斜背着,为她抵挡了不少旁人的视线。 所以,没有人发现此处坐着一个女扮男装的可人儿,只是盯着谢长渊的后背一阵嘲讽。 看见谢长渊狂野的吃相,蔺阳公主顿时心生不悦,精致的脸蛋沉了下来。 倒是她身边的侍女率先开口,指着谢长渊低声呵斥。 “你这厮好生无礼,即刻起身离开,此桌已被我家公子包下了!”侍女柳眉倒竖,说话毫不客气。 然而谢长渊只是抓起一块牛肉大快朵颐,抬头看了一眼主仆二人。 “你俩四瓣屁股要能坐满八张椅子,我马上走人。”他嘴里嚼着肉,说起话来都有点含含糊糊。 主仆二人气急,可蔺阳公主却是有涵养的人,当下再怎么不悦,也没有开口呵斥,毕竟她乃是金枝玉叶,犯不上与一名江湖莽夫斤斤计较。 所以她示意身边的侍女不要声张,再稍微往旁边坐了坐,免得谢长渊妨碍到她看人的视线。 看台下,首席上的徐大诗魁风度翩翩,相貌俊朗,恰恰与跟前的粗鄙武夫截然相反。 未几,台上月凝花魁一曲完毕,施施然把古琴放置一边,轻移莲步下来,款款走到徐安身边坐下。 一时间满堂喝彩,无不夸赞月凝花魁琴艺高超,见两人坐在一起宛如玉璧,丝毫不吝啬嘴里的夸赞之词。 徐安笑容和熙,对众人微微拱手,然后便大胆的把手伸向月凝花魁的腰肢一把搂住,挺拔的鼻子凑到美人的发丝前轻嗅,一脸的沉迷痴醉。 众人一阵调笑,羞得月凝花魁两腮红晕,煞是楚楚动人。 忽然,有人站起来起哄,希望在此良辰美景,徐大诗魁能够作诗一曲助兴,其余男女闻言无不眼前一亮,似乎等待的就是此刻。 一时间,众人眼中皆有期许,徐安英俊的脸庞扬起笑容,而怀里的月凝花魁更是眼眸迷离,隐隐的带有一丝期待。 “那就容我献丑了,不知大家可否给我出个题目?”徐安朗声道。 同时,他端起一杯酒站了起来,自然而然的成为了群众的焦点。 一时间,在场除谢长渊以外的所有人都直起了腰杆,摆出洗耳恭听作态的同时,也在脑海中思索该给大诗魁出个什么题目。 很快就有人站起来,表示希望以情意缠绵为题,希望徐安作出一首关乎风花雪月的情诗。 也有人表示情诗太俗,恰逢此刻良辰美景,庭外又有桂树种植,希望徐安作一首咏桂,在这初冬季节增添一份春意,若是做出先前那般惊动文坛的佳作,说不定庭外的桂树也能反季开花,如此甚美! 众口纷纭,徐安失笑摇了摇头,似乎正在思索该听谁的。 忽然,一道清澈的声音响起,宛如百舸争流中的逆舟,传荡在所有人的耳边。 “徐公子当初一首秦时明月汉时关写的甚好,可若能再做一首铿锵沙场的爱国诗,也未尝不美。” 一名身穿黑色长衫的公子站了起来。 ..... 第八十九章 铁马是你,冰河也是你 蔺阳公主不顾侍女的劝阻站了起来,虽是女扮男装未施粉黛,可公主一张俏脸如玉,肤如凝脂,五官精美,眼角一点泪痣宛如点睛之笔,就算瞎子也能看出她是一位绝代佳人。 当她站起来的时候,仿佛窗外明月都为之黯淡,琴色双绝的月凝花魁看起来似乎也不那么美了。 众人目光扫去,纷纷瞪大了眼珠子,即便这群公子哥出身权贵,却也从未见过如此俊俏的小娘子。 而且人家还女扮男装,无形间增添了几分神秘感,令人好奇她若是涂脂抹粉,更换衣裙后的模样,甚至已经有人在暗自幻想她不穿衣服是什么模样。 徐大诗魁要作诗了,蔺阳公主自然不愿错过这个机会,冀许这位新崛起的文坛新秀能够当面作出一首佳作,为此她不惜抛头露面,沦为人群焦点。 前方,徐安看见蔺阳的时候亦是眼前一亮,轻薄的嘴角下意识勾起,目光流连那张无暇面容,旋即瞧了一眼胸脯,眼中喜色更重几分。 “好雄厚的资本。”徐安心中暗道。 虽然他思想不干不净,可外表还是维持着谦恭有礼的儒雅笑容,他以拳击掌,当即道。 “好,就作一首爱国诗!” 众人一阵附和。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徐安挎刀往前走了几步,不着痕迹的与蔺阳公主拉近了距离。 他暗自观察着蔺阳公主的盛世容颜,同时故作沉思之态,缓缓踱步走,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蔺阳公主跟前。 “眉宇自带贵气,想必是一位身世不俗的小姐,定是仰慕我的诗才而来,万万不可让她失望才行,我得想想有哪首传世经典的爱国诗才行。” 徐安停下步子,缓缓闭上眼睛,在脑海的记忆中深挖着某些不为人知的记忆。 忽然,他睁开眸子,一双看似清澈的眼睛满是自信,俊美的脸庞带笑,似乎胸有成竹。 近距离见到徐安的神情变化,蔺阳公主悄悄握紧绣拳,眼中神采闪动,似乎在期待这什么。 “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 徐安慢悠悠的道出了上半首。 他双手负于身后,摇头晃脑,似乎沉浸在自己所作的诗词当中,一脸凝重严肃,眉头蹙起。 庭上众人屏息凝神,听见大才子开口,不禁开始默念这上半首诗。 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简简单单的两段,就为众人描绘了一个流落古村乡野,却仍旧心系家国的退伍老卒形象。 众人慢慢咀嚼,仿佛很快就尝出味来,此段的场景与内心描绘言简意赅,对辞工整,仅凭半首起承就能推测出后半段才是精华所在。 围观的不论纨绔子弟还是豪门才子,乃至于慕名而来的大家闺秀都屏住了呼吸,期待着徐安说出下半首。 就连谢长渊也放下了手中的牛肉,侧过脑袋想听听接下来的内容。 他不懂诗词,可曾经却也在军前效力,于战场拼杀,无意间听到尚思为国戍轮台时,他就不禁想起自己的戎马生涯,以及当年一同征战沙场的袍泽兄弟。 似乎是觉得气氛调动起来了,徐安满意的笑了笑,旋即眯眼往前又走两步,与蔺阳公主仅有一步之遥。 他开口道: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轰!” 在场众人一阵骚动,有人面红耳赤,只觉得此诗甚好,足以名垂千史! 好一句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古往今来就从未有过如此震撼人心的诗句,当下人人激动,拍手叫好,就连那些大家闺秀都听的神情激动,小脸红扑扑的。 面对众人的吹捧,徐安那是一个洋洋得意,瞧见眼前美人后知后觉,眸中大放异彩的模样,他便觉得自己成功了。 徐安散发着自己的雄性魅力,准备趁热打铁,进一步征服眼前的绝世可人儿,如若能让美人自荐枕席那是最好不过。 思索再三,徐安眉头一挑,嘴角挂起一缕坏笑。 他声音温醇道“小娘子可知,这冰河是你,铁马亦是你?” 话毕,他自然而然的伸出手,准备挑起蔺阳公主雪白的下巴。 可他没想到,后者竟然退了一步,将他的手躲开了。 徐安一愣,蓦然发现眼前女扮男装的绝世美人起初神情惊愕,最后慢慢转变成了难以置信。 蔺阳公主面容微僵,方才欣喜激动的心情荡然全无,只因为徐安脱口而出的“铁马是你,冰河亦是你。”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这是何等难得的佳作,怎能一转眼就把这足以名垂千史的爱国诗如此践踏,而且还要出手轻薄与她。 一时间,蔺阳公主难以接受,对徐安的好印象跌落谷底。 她并不是什么纯情的小家碧玉,对于诗词更有寻常女子所没有的喜爱,如果换做别人,或许会被挑逗得满脸通红,但她却绝无这种可能。 旁人可不知道蔺阳公主的心思,当下只觉得徐大诗魁在开玩笑,有意逗弄这位绝美的美人,当即发出阵阵哄笑声,甚至还有人吹起了口哨。 蔺阳公主眼中浮现了一丝厌恶。 徐安有些尴尬,不知道眼前的美人怎么突然变了脸色,当下正想转移话题。 下一刻,他突然被一片乌云遮蔽,一道高大的身影从旁边蓦然站起,转身,一只虎目直勾勾的俯视着他。 徐安被吓了一跳,显然一开始就没注意到谢长渊的存在,如今后者站起来足足高了他一大截,一股今人窒息的压迫感紧随而至。 此人虽然长得相貌堂堂,可偏偏独眼独臂,为他平添了一份煞气。 谢长渊嘴唇抿着,浓眉微微皱起,低头俯视着这位俊美少年,面色不善。 “你刚说什么?”谢长渊冷声道。 适方才,徐安一首诗作完,就连谢长渊都有些忍不住想要称赞,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此乃旷世绝作!简直就是普天之下所有老兵的心声,谢长渊闻之动容,险些泪流满面。 可谁知道,这个王八蛋接下来就口吐猪言,将一首表达爱国情怀的绝作践踏了一番,这着实让谢长渊如遭雷击,当即站起来质问。 ..... 第九十章 冲突 徐安很快缓过神来,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搭在前腹,看似风度翩翩。 他上下打量着谢长渊,嘴角勾起揶揄的笑容。 “哪来的粗鄙武夫,这也是你能呆的地方?”他冷笑道。 此处是桂院,是他相好的月凝花魁的院子,不知何时溜进来一个江湖武夫,看起来一身行头几文钱就能打发了的家伙,怎入得了这位风头正盛的大诗魁法眼? 而且,刚才调戏女扮男装的美人无果,这位徐大诗魁正心头忿闷着,突然就冒出来一个出气包给他拾掇,他自然不会客气。 “哼。” 谢长渊冷哼一声,目光凌厉,寒意更盛。 此时,有几名富家子站了起来,纷纷开口指责谢长渊,呵斥他有眼无珠一头乱撞进来,月凝花魁的小院也是他配进来的? 一时间多人声讨,只有一群娇小的女子寂静无声,彼此面面相觑,不知该说点什么好。 面对众人的口舌,谢长渊没有去理会,目光自始至终都停留在徐安的身上。 “问你呢,你刚说什么?” 一句铁马是你,冰河亦是你,直接把铁马冰河入梦来一句上好诗词毁于一旦,而干出此般混账事的人恰巧就是眼前这位才子,也是这首诗的作者。 谢长渊起初觉得此人不当人子,好端端糟蹋了一首好诗,可仔细一想又不对劲,眼眸逐渐眯了起来。 对面的徐大诗魁也不客气,当即指着门口。 “诗词风月岂是你这等粗鄙武夫能够领略的,赶紧滚出去!” 徐安颐指气使,英俊的面容满是傲慢,在他眼中根本就没拿谢长渊当做一回事,只打算言语折辱一番就将他打发走,眼不见为净。 闻言,谢长渊就笑了。 “好一个诗词风月,谢某人算是长见识了,大才子方才那句铁马是你,冰河亦是你实在深奥精髓,我等粗人确实不懂。”谢长渊冷声嘲讽。 就连身边的蔺阳公主都冷哼了一声。 下一刻,谢长渊话锋一转,接着说道。 “我虽不懂诗词,可也知道文人对待自己手作,不论品质优劣都会格外爱惜,如同武人亲手教出来的徒弟,武将培养出来的亲兵,我想在座的总有一两个出身于武将世家,敢问尔等父辈可会随意将自己身边的亲兵踩在脚底下蹂躏?” 一言出口,有几名的确出身于将门的子弟都低头不语,显然,谢长渊说的没错。 有些人后知后觉,回忆起徐安刚刚那句话确实欠妥,便默默的坐了回去,不再发声。 现场寂静下来,鸦雀无声,各自的目光看向徐安,后者觉得脊背火辣辣的,自觉失了颜面。 还没来得及反驳几句,谢长渊更是说出了一句令在场所有人吃惊的话。 “这诗不是你写的吧。” 一句话,宛如在平静的湖面投下石子,顿时惊起一片涟漪。 众人哑然失色,彼此面面相觑,张着嘴巴,既惊讶又觉得可笑。 谁人不知徐安一年前横空出世,连作数首绝世佳作名动汴梁文坛,文人骚客老少夫子为之惊叹,就连翰林院众位大学士都对其大加赞赏,自降身份一一拜访千户府。 一年来,徐安风光无限,名动汴梁,也有好事的人翻阅过古今诗集,最终确定徐安所写的诗并未借鉴过先人,更没有抄袭。 其中,最为著名的秦时明月汉时关,以及今晚的铁马冰河入梦来,都是从未听闻过的绝世佳作,如此前无古人,不是徐安亲手所写,难道还能是别人的吗? 一下子,庭上的人都笑了,纷纷开口讽刺谢长渊见识短浅,自作聪明。 徐安呵呵一笑“不是我写的,难不成是你写的?” 众人哄然大笑。 此情此景,谢长渊似乎沦为笑柄,蔺阳公主早已浑身不自在,看徐安如今露出的嘴脸越发不顺眼,若非她也想求证徐安是否真有诗才,早前她就离开了。 面对众人讥笑,谢长渊面不改色。 “谢某人曾经也见过一位才华绝伦的大才子,此人公认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也如同你一般连作好诗名动一方,可后来在青楼出言不逊,出言讽刺当今皇帝被治了个抄家之罪,官府在他房中搜出一条密道,找寻下去有一暗无天日的密室,密室内臭不可闻,还关押着一个瘦骨嶙峋的男子,后经审查才得知,原来这位大才子近年来所有名动文坛的诗词都是出自这男子之手,而这个可怜人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书生,被这位大才子囚禁起来写诗,而作品拿出去却署上了大才子的名头,如果是我把徐大诗魁囚禁起来,将你的诗作发表出去,同样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那我便是作者了吗?” 谢长渊字字珠玑,话里话外都在怀疑徐安的才华。 看似天马行空的借喻,却说得众人哑口无言,先前无人想过这种可能,但经过谢长渊这么一说,也不乏有心人听者有意。 不论谢长渊的比喻是否刺中徐安的内心,当下,徐安俊俏的脸庞阴晴不定,众目睽睽之下,他遭到如此质疑,却又想不出反驳的话语,也不知是否心虚了。 俗话说恼羞成怒,徐安目光闪烁,呼吸慢慢急促起来,他咬牙等这谢长渊,一股无明业火上头,右手按在刀上,跨步上前就要推搡谢长渊。 “滚出去!”徐安上前就要推人。 他虽是当下最具盛名的才子,可好歹出身武官世家,家叔乃是堂堂五品千户,自幼便练武,手头也有把式力气。只是,他一手刚接触到谢长渊,就觉得跟前宛如矗立着一座大山,猛力一推竟纹丝不动! 抬头,谢长渊高高在上还俯视着他,眼中满是不屑。 这下,徐大诗魁真的怒了。 “哼!” 徐安猛然抬头哼了一声,声音宛如洪钟敲响震人心神,同时一股赤烟从他鼻孔射出,直接扑在了谢长渊的脸上。 “道门擤气!” 擤气乃是一种道门奇法,先以声音震散敌人的魂魄,再用赤烟把魂魄逼出体外,能够只是敌人短暂失去意识,如若修炼到大成,可直接一哼震碎对方的三魂六魄,直接杀敌于无形。 徐安一击得手,见一缕赤烟弥漫在谢长渊的面门,当即抽出腰刀对着谢长渊猛然劈砍下去。 受到如此侮辱,徐大诗魁依然恼羞成怒,面容狰狞,一刀之威足以将人劈成两半!..... 第九十一章 拳打徐白嫖 “玄黄一刀斩!” 桂院内瞬间闪过一道刺眼金光,众人在强光下瞬间失明,痛苦的捂上了眼睛。 大才子徐安大喝一声,手中钢刀宛如附上了一层暗黄色的光辉,散发出极其锋利的气机。 玄黄一刀斩,脱胎于某位上古强者的成名绝技天地一刀斩,集使用者精气神合为一击,劈砍出远胜于平常能力的一刀,因为耗费太大,使用者往往只能使出一刀就已力竭。 这位开创天地一刀斩的强者并未在史书留名,只知其人少年成名,实力冠绝一时,可后来沉迷于女色,终年沉湎淫逸,被酒色掏空身体后实力大不如前,为了继续保持奢淫的生活却又有足够的对敌手段,便钻研许久创出了这类似三板斧的天地一刀斩。 后来这位强者因为身体空虚,被隐姓埋名的仇家女儿刺伤在床上,虽然没有将他当场刺杀,可也没熬几天就死了。 真正的天地一刀斩就此失传,可却被当代其他的高手照葫芦画瓢改成了玄黄一刀斩,同样是强行压榨精气神劈出强力一刀,虽然威力大不如原本的天地一刀斩,可也算是不弱的刀法。 刀法只有一式,重在于瞬间的爆发,如今徐安恼羞成怒,怒火正旺,手中劈出这一刀可谓是他掌握这一招以来最强力的一次。 刀光一闪即逝,徐安一刀劈在谢长渊的头上,发出一声金铁撞击的脆响。 众人闻声睁开眼,本以为会看到谢长渊被劈成两半的血腥画面,未曾想看到的却是谢长渊仅用两根手指就夹住了这一刀。 红色的擤气缓缓散去,谢长渊面无表情,食指中指轻描淡写的夹着徐安的刀,毫不费力。 所有人都愣住了。 徐安是大才子,但家里还有一位锦衣卫千户的亲叔叔,在锦衣卫衙门也给他安排了职位,他之所以能够如此出风头,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他文武双全,除了能作诗,同时还有炼体九段的实力。 一年来,徐安曾经参与过数次锦衣卫的抄家行动,犯事的官员家中也曾有过实力高强的护院教头出面阻止过,可无一不是被徐安的擤气冲散了魂魄,然后瞬间拔刀将人劈死。 正所谓一招鲜尝天下,徐安这一套从来未失过手,怎么如今对上了谢长渊就不管用了。 当然,他们肯定不知道,谢长渊正面受了徐安的擤气时,魂魄也出现了动荡,意识瞬间处于消失的边缘。 可就在这一瞬间,他体内的魂珠亮起了一丝白光,将他即将离体的三魂六魄重新聚拢,这才让擤气对他无效。 “玄黄一刀斩是吧?”谢长渊面带冷笑。徐安这才反应过来,当即准备抽刀后撤,可连续扥了几下都没把刀抽回来,谢长渊两根手指就像焊在刀身上,稳稳的夹着,分毫不动。 “咔!” 谢长渊两指轻轻用力,徐安手中这把在锦衣卫衙门里都算是不错的绣春刀顿时被折断。 徐安大惊,原本的怒火都被惊惧给冲散了,他疾步后退,一直到撞上一张桌子在止住身形。 “碰上硬茬了。”徐安心中暗道。 众人面面相觑,随后纷纷往台子那边躲去,不希望被卷进这场斗殴里面,他们并不是不想跑出去,可谢长渊站着的地方就在大门旁边,这厮两指接刀如此生猛,谁敢从他跟前经过? “徐郎!”月凝花魁失声惊呼,花容失色,关心着情郎的安危。 她虽是女子,可也看得出徐安对上谢长渊时处于下风,恋情总让女人失去理智,她好几次想要奋不顾身冲到徐安的身边,可都被贴身的丫鬟给拉住了。 如今,她被丫鬟拽到人群中,远离了前方的战圈,只是她俏脸素白,红唇失色,美眸中满是担忧,生怕自己的徐郎受伤。 徐安目光闪烁,先前只认为谢长渊是一个江湖武夫,凭借自身炼体九段的实力足以将其暴打一顿,出出心中的恶气。 可一交手,他就觉得谢长渊宛如一座大山一般,自己动用了擤气和玄黄一刀斩都不能将其撼动半分。 如此强劲的对手,以徐安的精明自然不愿意得罪到底,索性他换上了一个和熙的笑容,重新变回了文质彬彬的公子哥。 “在下先前有眼不识泰山,敢问阁下贵姓?”他抱拳作揖轻笑问道。 正所谓伸拳不打笑脸人,这是民间一条不成文规矩,武夫相争大多面红耳赤,怒容相向,可一旦有一方突然挂上笑脸客气几句,凭谁都得心平气和的搭话,否则就是太不讲究了。 自古以来,也不缺乏动手的双方最后不打不相识的例子,前提就是有一方突然摆低姿态,亦或者有第三方介入调剂。 徐安的皮囊很好,笑起来人畜无害,他自认为把礼数做到最周到,就连笑容也是平时在铜镜前面练习过无数次的和熙笑容。 可他没想到,对面这位独眼独臂的大汉根本不吃这套,直接出口成脏。 “去你妈的,想知道我的姓名?你没资格!”谢长渊开口道。 徐安面色一沉。 紧接着谢长渊再度开口 “刚才我都听别人说过了,你这小子一年来频繁出入青楼,仗着所谓的诗才睡姑娘从不给钱,这间青楼五名花魁被你睡了四个,可却没跟你收过一两银子。” “你若有真才实学,凭本事白嫖也就罢了,可刚刚看你做派轻浮,背诗时神情扭捏矫情,对诗更是毫无怜惜之意,估摸着十有八九是抄了别人的,好一个徐白嫖,臭不要脸的淫棍,谢某人今天就要让你尝尝这江湖的毒打!” 谢长渊脚步一点,身躯宛如一道青烟消失在原地,戛然无声。 下一刻,谢长渊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徐安的身前,未等对方反应过来,谢长渊抬起蒲扇大的巴掌,啪的一声打在徐安俊俏的脸上。 一声脆响,徐安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整个人原地转了三圈才停下来,等他摇摇晃晃的站定,那张脸都歪到一边去了,嘴巴一时合不上去,几颗后槽牙随着血液从嘴角流下。 “说!这诗是不是你抄的!” 谢长渊一手把徐安拎了起来,轰的一声摁在庭中柱子上,众人发出阵阵惊呼,只觉得房顶都晃了三晃。 人群中,月凝花魁都急哭了。 徐安被摁在柱子上,一口鲜血涌上喉咙,他此时格外狼狈,英俊白皙的脸歪到一边,整个下巴头脱臼了。 刚才谢长渊这一巴掌算是留了手的,否则徐安的脑袋非得当场给拍成血沫不可,但是他却没有丝毫感激,反而怨毒的盯着谢长渊,一双眼睛眼睛仿佛要吃人一般。 “回答我!”谢长渊怒道。 此时谢长渊浓眉皱起,手上的力度悄然增加,此生,他最恨的就是这等欺世盗名之辈,偷取别人的东西为己利益,当年在大秦王朝就是他亲自带人抄了那个大才子的家,也是他亲自从密室把那个可怜的书生救了出来。 把人救出来的时候,那名书生骨瘦如柴,身上布满触目惊心的鞭痕,可见那才子为了从他身上获得诗词不择手段,这读书人一旦狠心起来,程度丝毫不亚于武夫。 如今,谢长渊再次遇上这种欺世盗名的文人,心中怎能不怒? 谢长渊声若洪钟,敲击在所有人的心头,他们纷纷看向了狼狈不堪的徐安,眼神复杂。 徐安艰难的抬起头,看着满屋子的人,他自认要脸,无论如何都不可以承认那些令他扬名立万的诗词都是抄别人的。 他心一狠,当即腹部用力,把堵在喉咙里的一口血逼了出来,用尽全力喷向了近在咫尺的谢长渊。 谢长渊脑袋一歪,躲过了徐安的一口老血,当即,他把徐安从柱子里拉了出来,吧唧一声摔在地上。 咔嚓一声,不知这徐安断了几根骨头,此时他宛如一条落魄死狗躺在地上,若非他今年已经突破到炼体九段的境界,此时非得被摔死不可。 他呕了一口血,突然觉得胸口仿佛压了一座山峰,睁眼一看才发现是谢长渊一脚踏在他的胸膛上。 “再不说实话,老子现在就一拳打死你,要命要脸自己挑!” 谢长渊怒目圆睁 起初,徐安还能够和谢长渊瞪眼,可慢慢的,他心里开始有恐惧浮现,仿佛眼前的男人能够洞穿他的灵魂,只要自己撒一个谎,对方就能轻易将他捏死。 风光了一年,徐安第一次真真切切的站在生死的边缘,眼前男子宛如一头老虎,把爪子搭在自己的胸膛上,而自己根本无有任何还手之力。 徐安的眼神逐渐慌张,此时他已经顾不得满堂的官宦子弟和大家闺秀,脸和命比起来压根不值一提。 他泄了一口气,乞求道:“好汉....饶我性命....我交代那些诗....那些诗都是我抄别人的....” 现场一片寂静。 ..... 第九十二章 金丹侍女 桂院庭内落针可闻,大多数人都挂上了难以置信的表情。他们都是汴梁城的世家子弟,家中叔父辈基本都有在朝当官的,其中拔尖的,也不乏六部尚书的子侄。 而徐安的亲叔叔不过是区区一名五品锦衣千户,放在这堆人里面根本算不得什么。之所以能够让这群钟鸣鼎食的豪门子弟如此众星捧月的拥护,无非就是徐安一年来的崭露头角,其诗名远扬,广受汴梁城内的读书人吹捧,甚至已经有几名内阁大学士有意提拔,准备奏请圣上将其调离锦衣卫,直接进入内阁为官。 如果徐安能够得到几位大学士的扶持,自己再争气一些,几十年后也未必不可能坐上内阁首辅的位置。这个本可前程似锦的大好青年,如今却在最熟悉不过的青楼场所颜面扫地,当众承认自己以往的诗作都是抄袭的,这让围观看戏的一种年轻人瞠目结舌。 不管抄袭一事属实,抑或者是迫于形势,今晚徐大诗魁的名声终究是到头了,名动一时的大才子颜面扫地,不复往日风光。有些人在暗中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神色,准备出去就把今晚的事大肆宣扬一番。 思桂楼的五位花魁个个美艳动人,其中就有四个被徐安白嫖过,在场的也有不少沉溺酒色的酒囊饭袋,本事没有,可从不乏睡女人的心思,思桂楼的花魁他们睡不到,心底多少都有些眼红这位当下正火的才子徐安。如今痛打落水狗的机会来了,有些人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心中已经编撰好了说辞,出去之后好好奚落一番才能解恨。想到这里,有人不禁把目光挪向了与徐安相好的思桂楼第一花魁月凝娘子。 美人如今俏丽惨白,双目怔怔失神,两片圆润轻薄的丹唇微微颤抖着,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所青睐的男子竟是一名沽名钓誉之辈。就算是迫于形势,可稍稍被打了几拳便轻易屈服,如此毫无男子气概,怎能让人不失望呢?躲在后面的一些大家闺秀也纷纷冷下了脸,看着狼狈不堪的徐大诗魁,心里暗自啐了几口。 “无耻。”蔺阳公主站在一旁冷声道。她从一开始就没挪过地方,身边的青衣婢女亦如是,婢女宛如一个贴身高手站在公主身边,方才打斗的动静再大,只要婢女在此,公主四周往往能够安然无恙。 眼见徐安亲口承认,谢长渊冷笑一声,抬起踩在前者胸膛的脚,指着徐安对众人说道。“这就是你们吹捧的徐大诗魁。” 一声嘲讽,让众人哑口无言,躺在地上的徐安更是臊得满脸通红,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见谢长渊转身朝门外走去,徐安面目狰狞,凭借着炼体九段的强健体魄强撑坐了起来,指着谢长渊的后背声嘶力竭。 “有种留下姓名!”他声音嘶哑。徐安本是睚眦必报之辈,只见过容貌却不知名号,实在不方便在这个时代找人报仇,所以他在也顾不上所谓的风度,只要谢长渊自报名号以便将来报复。 闻言,谢长渊当即转身回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回徐安身前,宛如乌云盖顶。 “你爷爷我谢长渊!” 话毕,谢长渊一个大巴掌抽了下来,直接把徐安打飞出去,后者宛如一袋垃圾飞向墙沿,轰的一声脑袋撞墙而出,下半身卡在庭里,只留给众人一个撅起来的屁股。 这一巴掌下去,徐安只怕刚上来的境界都要下跌,浑身骨头不知又断了几根。谢长渊就此离去,无人敢拦。 而女扮男装的蔺阳公主也拂袖离去,看都不愿意多看那位大才子一眼。 月凝花魁一脸泫然欲泣,急急忙忙跑到徐安身边想把他拽出来,可拽了半天都没能成功,最终只能喊人帮忙,费了老大劲才把徐安从墙壁里拔了出来。 其余富家子弟则一哄而散,各自脸上神色各异,有的摇头晃脑,有的暗中嘲笑。至于大家闺秀们,则是叽叽喳喳的,嘴里说着类似抱怨的话,当然许多都是在调侃徐大诗魁今日的糗态。 大闹思桂楼,谢长渊只觉得晦气,平白无故花了二十两银子找不自在,偏偏碰上了徐安这么一个鸟人。 现在饭没吃饱,还费力气将人教训了一顿,可谓得不偿失。 正当他在街上叹气时,身后却有人叫住了他。 “壮士请留步。” 回头,谢长渊看见了一个女扮男装的绝色美人,以及一个青衣婢女。 两人一前一后缓慢跟来,为首的蔺阳公主眼角一颗泪痣,虽然还没有从失望的情绪缓和过来,可身为皇室子弟,她仍旧保持盈盈的笑容,清澈又贵气。 “有事?”谢长渊皱眉问道。 他自然是一眼看出眼前人是一女子,而且他与大秦皇帝赢正文相熟,对皇室子弟的仪态十分敏感,多少也猜出这名女子出身不俗。 蔺阳公主面带温和的笑意,她双手扶于身后,虽然裹了胸,可深浅傲人的资本仍旧掩饰不住,她抬头看着眼前的谢长渊,明眸颇有认同的好感。 适方才,谢长渊出手教训了徐安,某种程度上说也是为蔺阳公主出了一口恶气,毕竟那人沽名钓誉不说,还打算出手调戏她。 如今再看谢长渊,蔺阳公主心中的好感也增幅了不少。 蔺阳思索再三,最终开口道。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不知可都到在下府中一叙?” 公主声音清澈悦耳,无瑕的面孔更是令人痴醉,她以最诚恳的态度邀请谢长渊,这对金枝玉叶的公主而言,谓之礼贤下士也不为过。然而,她面前的男子却是一个不按套路出牌的主。 “你一个女儿家,夜里带一个男人回家合适吗?”谢长渊反问道,话语丝毫不客气。 蔺阳闻言一怔,娇嫩的嘴角不禁抽了几下。身边的青衣婢女顿时往前一步,伸手指着谢长渊喝道。 “好一个江湖莽夫,今日竟敢连番对我家主子出言不逊,是活腻了吗?” 青衣婢女姿色也很出众,当即柳眉倒竖,杏眼圆瞪,仿佛一头即将发威的母狮子。 这条街道并不算热闹,来往路人并不多,青衣婢女一声呵斥回荡三巡,一身气机鼓动,不再收敛自身修为。 谢长渊微惊,没想到一个小小婢女居然有金丹的境界。 先前,神花教圣女的贴身婢女也是金丹,这已经让谢长渊很是吃惊,心想金丹做婢女,那这个宗门背后的势力到底有多鼎盛?而今,他疑似碰上了一个皇室宗亲,其身边的婢女也是金丹,这不仅让他怀疑在南方是否金丹压根不值钱,满大街都是。 ...... 第九十三章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吃惊归吃惊,小小一位金丹根本不足以威胁到谢长渊,对于青衣婢女的呵斥,谢长渊只是呵呵一笑。 他把目光转向了蔺阳公主。 “今天进城的时候就是你安排人上来堵我的吧?老子心情好才没跟你计较,当时是你无理在先,如今就算态度摆得再诚恳,谢某人也没心情跟你谈论什么东西南北。” 话毕,谢长渊宛如赶苍蝇一般摆了摆手,示意主仆二人离去。 青衣婢女愣了半刻,反应过来后双眸带煞,未先请示蔺阳公主便一步跨出,两手探于身前,展开一个内敛的小拳架,准备出手教训一番这个外乡武夫。 谢长渊挑眉,没想到这个亭亭玉立的小婢女居然还是一名金丹拳师,拳架摆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未等谢长渊说话,青衣婢女身形犹如闪电蹿了过来。此女步伐不大,可是速度奇快,宛如灵蛇出洞,不需眨眼功夫的就来到谢长渊身前。 金丹气息爆发,俏丽婢女真气游走于周身,最终汇聚在一双小手之上。 她手如长矛,直刺而出,手掌上弥漫着碧色的真气,誓欲洞穿谢长渊的脖颈,杀意毫不掩饰。 而对于这些,蔺阳公主却没有出言喝止,只是任由她出手,不知心中在做何打算。 纤细的手刀刺来,谢长渊面色如常,在攻势欺近身前刹那,谢长渊便抓住了青衣婢女的手腕。 他五指宛如钩爪,紧紧攥住青衣婢女的纤细小手。 这回,谢长渊没有再把人往天上抛,而是将其了抡起来,准备啪叽一声拍在地上。 体内气血涌动,他稍稍动用力就把金丹侍女抡过头顶,可还未等他采取下一个动作,青衣婢女就宛如灵猴一般在他头上一扭身,娇小的身子旋转一圈,丝毫不顾淑女形象的抱住了谢长渊的手臂,甚至还动用了两条腿,一同缠在谢长渊的手臂上。 这是一种锁技,似乎是专门应对这种体型相差较大的情况。 此时,青衣婢女整个人缠抱着谢长渊的右手,以整个身体的力量抗衡一条手臂,她认为只要奋力后仰,就能将谢长渊的手臂折断。 “略施小惩,让你长点记性!”青衣婢女冷哼一声,四肢紧紧锁着谢长渊的手,用尽气力往后一仰。 然而,想象中的骨头断裂声并没有传出,青衣婢女愣了片刻,旋即又发力两次,依旧没有奏效。 谢长渊的手臂如同一根千锤百炼的金刚柱,即便她有金丹修为,鼓足真气一次爆发也无法将其撼动分毫! 青衣婢女大惊“不可能,你明明只是一个凡夫俗子!” 谢长渊懒得废话,直接把青衣婢女甩了出去,后者一阵踉跄,退了十几步才堪堪停下来。 她神情复杂的看着谢长渊,后者的实力超乎了她的预料,接下来她将要发挥全力,用自身最强的拳法击溃对方。 前方,谢长渊眉头微皱,眼神凌厉,举起右手缓缓伸向背后的重剑。 青衣婢女瞳孔一缩,她并不是傻子,知道那是谢长渊的兵器。 她严阵以待,心里还在担心一会儿打起来会不会伤到自家公主。 就在此刻,蔺阳公主站了出来,不悦的看着自己的婢女。 “小青,谁让你动手的,还不给谢壮士道歉!” 蔺阳公主冷声喝道,一股皇家威严自身上流露而出,令人望而生畏。 名为小青的侍女倒是听话,见公主发声,当即低眉顺眼,对谢长渊施了一礼。 “奴婢方才唐突了,还望壮士大人有大量,莫怪罪奴婢。” 上一刻暴起杀人,下一刻就摆低姿态对人道歉,这名婢女修为不错,脸皮也是极具韧性,从两种状态自如切换,脸不红心不跳。 正当蔺阳公主准备说些什么时,忽觉得一阵劲风袭过,谢长渊高大的身影如同鬼魅出现在青衣婢女身前,二话不说拔出背上的重剑,对着婢女小青的天灵盖猛拍而下。 后者大感不妙,当即举起双掌挡在头上,两掌正面托住谢长渊的百斤重剑,一股磅礴巨力席卷而下,压得她浑身骨骼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 一瞬间,金丹境的婢女几乎整个人陷入地下,只剩胸脯以上的部分露在地面,她两掌仍旧死死地抵挡着谢长渊的重剑,一口银牙紧紧咬住,嘴角渗血。 谢长渊俯视着她,平静的面色古井无波。 他开口道“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话毕,他就收起巨剑转身走人,临走时还扫了一眼没反应过来的蔺阳公主。 原地,只剩下怔怔无言的蔺阳公主,以及正在奋力爬出地面的青衣侍女。 蔺阳公主目送谢长渊离开,看着狼狈的侍女也没打算搭把手,任凭她自己爬上地面。 小青面色惨白,呼吸略微有些急促,爬出来后她就恭敬地站在蔺阳身边,没有拍掉身上的泥土,似乎是泥土溅到公主殿下。 蔺阳开口问道“他实力如何?” 小青如实道“远在我之上。” “正面对敌,你能挡住几个回合?” “不知道。” 二人再无话语,默默转身往公主府走去。 另一边,谢长渊朝城门的方向走去,此时已经进入宵禁时分,城门已然关闭。 他知道刚刚那个女扮男装的女子身份不俗,找上来应该也是有求于他,但是他却不想与之产生任何交集。 毕竟,自己这趟来到汴梁城有正事,将来要面对的对手极可能就是大宋当朝皇帝,那名女子天生贵气,举手投足都透露着皇室子弟的风范,为了不给自己添麻烦,谢长渊断然不想和大宋皇室扯上任何关系。 所以,对于这位女子,谢长渊并未放在心头。 先前正面吃下了徐安的擤气,在魂珠的作用下虽未导致他当场魂飞魄散,可似乎多多少少遗留了点后遗症,此时谢长渊颇有困意,原本今晚还打算在汴梁城找一个人,如今看来还是明天再说吧,找个地方睡觉才是紧要事。 摸了摸自己的钱袋,今天买猪蹄花了五两银子,进思桂楼又花了二十两,如今他身上只剩下四两银子和几百枚铜钱。 接下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怀着省钱的打算,谢长渊直接翻过了城墙,找到了一个白天进城时看到的废弃土地庙,今晚住在这里,大可以省下一笔住店费。 一进破庙,谢长渊只觉得一股灰尘扑面而来,空气中还夹杂着木头发霉的气味。 不过,他并没有介意,当即找了个还算宽敞的地方,拆下门板当床,将巨剑和装着几件仙兵的麻袋放在一边。 平躺下来,透过破庙的残损窗户,远远还能看见夜幕下的汴梁城。 不知为何,一股困意席卷而来,谢长渊眼皮逐渐变重,没多久就睡着了。 在他失去意识的同时,体内流淌着一丝被他吸入口鼻的赤色擤气,擤气游走在谢长渊的体内,因为不是什么毒素,便没有第一时间被滚烫的血液消磨殆尽。 擤气顺着血管流淌在他体内,不多时便来到他的胸腹之间,最终被谢长渊体内的魂珠吸收进去。 忽然,神格魂珠开始剧烈颤动,里面隐隐传出微不可闻的嘶吼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破珠而出。 可是,谢长渊已经陷入昏睡当中,对于魂珠的异动丝毫没有察觉。..... 第九十四章 阴兵再现 此时一轮皓月当空,万里无云,正当月圆之际,月光挥洒在大地,亮如白昼。 这般时况恰恰阴气最盛,谢长渊躺在破庙里陷入昏睡,体内的魂珠却格外躁动。 神格魂珠暂宿在他体内,平日里几乎没有任何动静,此时恰逢月圆,再有徐安留下的道门擤气催发,这才让魂珠发生了剧烈的反应。 “啵!”一声奇异响声自魂珠发出,血肉之躯里,一颗洁白的魂珠爆发出一阵森然的白色涟漪,隐约间,嘶吼声,喊杀声此起彼伏,宛如破关之虎豹雄狮,犹如鬼哭狼嚎,格外渗人。 白色涟漪接连不断,慢慢的扩散到谢长渊周身,而后散出体外。 天空的皓月越发明亮,照耀着夜幕下的汴梁城,为初冬的皇城再添几分凉意。 破庙里,谢长渊整个人笼罩在诡异的白光之中,光芒宛如心跳一般跳动着,酝酿许久,终于有东西冲了出来。 “呼!”一阵狂风大作,透骨的寒意扩散四周百丈之外,忽然,以小破庙为中心忽然凭空出现了一大波披胄甲士。 正所谓,兵过一万无边无沿,兵过十万扯地连天,如今凭空出现的一众甲士足足蔓延到视野尽头,足有上万之众! 将士们的铁甲在月光下闪烁熠熠寒光,可躯体看来却是半透明的存在,他们从出现一刻到现在毫无声息,仿佛只是海市蜃楼,令人捉摸不定。 此时,一股怨气夹杂着杀气冲天而起,就连月色都被染成了猩红的颜色,上万名秦国阴兵面色扭曲,眼中闪烁红光,没有理会破庙里的谢长渊,而是把目光投向了夜幕下的汴梁城。 那里,有数十万人口生活,人间烟火气息浓烈,这便引起了这些失控的阴兵的注意。 带头的,是两名披身穿长襦,外披彩色花边的前胸甲,腿上裹着护腿,足穿方口齐头翘尖履,头戴双版长冠,手握战刀的鬼将。 如果谢长渊苏醒,必定刻意认出这两人就是当年的副将,叶狩和公孙狰! 两名鬼将双目猩红,脸上同样挂着狰狞的神情,不善的盯着不远处的汴梁城。 “杀!”虎背熊腰的叶狩张嘴却无声,但是从口型看,便能看出他喊了一声杀。 这一幕,与当年谢长灵失控一夜,阴兵血洗咸阳城的画面何其相似!一声令下,上万阴兵步履整齐,铁甲铿锵,朝着汴梁城的方向集体踏步而去。 自高空望下,阴兵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形成了一个攻城的军阵,可见他们生前极重军容,训练有素。 阴兵踏步无声,密密麻麻的排列在大地之上,手执长矛战刀,在距离汴梁城一定距离时,即可切换到冲锋阵势,朝着汴梁城发动了攻城。 虽然整个过程寂静无声,可黑压压的一片自城下席卷而来,城头的宋兵就算是瞎子也能看见。 守城士兵当场被吓得亡魂皆冒,还以为是敌国的军队袭杀皇城,当即吹响号角示警。 一时间,汴梁城的城墙一阵鸡飞狗跳,精锐的甲士们纷纷登上城头,慌忙把滚木礌石搬上来,同时点燃烽火台,通知皇宫里的大人物敌袭来了。 守城大将名叫王明,他登上城头,望着城下密密麻麻的阴兵,一眼就看出他们不是人。 阴兵虽有上万,可依旧能够看清那是半透明的身躯,而且皮肤呈现诡异的淡蓝色,生平第一次活见鬼的大将一脸惊恐,豆大的冷汗直流。 “放箭!”他强作镇定喊道。 一时间,城头飞箭如雨落,可落在阴兵的身上却直接透了过去,纷纷扎在地面上,箭尾的鸟羽剧烈颤动。 ..... 皇宫,同样陷入了一阵躁动,见到烽火燃起的宿卫禁军急忙并报上级,而后层层上禀,很快就传入了徽帝赵朔的耳内。 皇帝怒不可遏,当即拍案而起,还真以为是哪个敌国跑来偷城,当即他就下旨召兵部尚书、禁军统领和锦衣卫总指挥使连夜进宫,商讨如何解决燃眉之急。 当然,还有一个人也在召集的名单里,那就是当朝国师,同时也是十二神宫的神使陆恒。 .... 城中百姓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些档子事,依旧窝在家里安稳的睡着大觉,而皇宫和城门两处却已经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此时,城头上,将士们手忙脚乱,弓箭手射出的箭矢宛如泥牛入河,压根就起不了丝毫作用。 距离城墙百丈外,上万名阴兵携带冲天杀气而来,他们面容扭曲,眼带红光,看似声嘶力竭的冲锋,可却没有发出任何攻城的声响,这一幕看得众人头皮发麻,脊背直冒凉气。 城头,大将王明心急如焚,眼见寻常弓弩无法阻止它们,可一时也来不及准备黑狗血,焦急之际,他抬头看见了挂在城楼上的一张古老道符。 此符名头不知,因为年代太过久远了,相传是太祖皇帝打下宋国江山,建造汴梁城的时候从道门请来的一道灵符,据说能够保龙气,镇邪祟。因为年代久远,再加上是太祖皇帝亲自挂上,即便准备推崇十二神宫为国教的徽帝赵朔也不敢直接将其揭下。 此时,王明也顾不得那么多,当即让人搬梯子,面色虔诚的把道符请了下来,此时阴兵已经兵临城下,大有攻城之势。 王明手握道符展开,压根没心思去看上面画着什么,灰尘都没拍就举过头顶展开。 一瞬间,城下的阴兵似乎觉察到了什么,纷纷停下了动作,抬头望着那道古老的道家符咒。 道符很古老,但是还有微弱的气机残留,这让上万阴兵止住了脚步,不敢上前。 “有效果!?”大将王明一脸惊喜。城头,一众宋兵纷纷松了一口气,庆幸劫后余生。而就在此时,两名鬼将走了出来,他们在城下仰望着城头的道符,阴冷的脸上毫无波动。 未几,叶狩取过一把鬼弓,拉线满月射出一支阴气渗人的鬼箭。 鬼箭激射而出,悄无声息却速度极快,眨眼就洞穿了年代久远的道符,后者竟直接燃起绿色的火焰,化作灰烬飘落在王明的头上。 城下,上万阴兵再度凶性大发,哄一声冲到城墙下就要攻城,城墙上,王明直跳脚,一张方方正正的脸吓得一会儿青一会儿紫。 “完了.....”大将万念俱灰。 时破庙内的谢长渊仍在呼呼大睡,或许是睡相不好,一个翻身过去,脚丫子就踹到了身旁的饭钵。 此钵是广济和尚当初遗落的,看似破旧,材质不明,被谢长渊一脚踢出去,饭钵在地上滚动几圈,发出非金非木的声音。 饭钵滚动的声音很是奇特,宛如有佛陀诵经一般,散发出一股祥和的气息扩散而出,瞬间传荡在方圆千丈之内,把准备攻城的上万阴兵笼罩其中。 也就是一瞬间,遍布成千的阴兵突然凭空消失,谢长渊体内的魂珠也不再鼓动,而是再度陷入了寂静。 城头,一干宋兵目瞪口呆,迟迟没有缓过神来。 短时间内经历两次大起大落,身为凡夫俗子的他们,根本就无法理解眼前到底是什么情况。 ..... 第九十五章 崇德殿 昨天,汴梁城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是一年来名动京城的大才子徐安在青楼被人打了,而且当众承认自己所作诗词都是抄袭得来,颜面扫地不说,自身修为还从炼体九段连跌三个境界,如今重伤窝在床榻,不知死活。 这一事在大宋文坛掀起了一片轩然大波,许多文人反应过来,纷纷写文篆字抨击徐安贼子可耻至极,是为大宋文坛永远的耻辱。 也有人站出来表示,徐安只是被那名独臂武夫拳脚相加,迫于无奈才承认自己失德抄袭。 可不论是否迫于无奈,可徐安的行为仍是丢失了文人的骄傲,抄袭与否已经不重要了。 骂人的声音总是比袒护的更多,自此,“才华横溢”的徐大诗魁彻底被钉在大宋文坛的耻辱柱,为历代文人所不齿。 第二件,只是在市井间流传,具体是否属实只有朝廷才知晓。 昨晚宵禁之后,汴梁城东城门居然闹鬼了,而且不是一只两只,而是成千上万只阴兵鬼将汇聚企图攻城。 流言是从守城的士卒口中传出,一开始说的绘声绘色,还比较接近事实,可经过众口传播,逐渐退离现实朝着夸张的趋势转变。 经过流传,演变出城头有人被当场吓死的说法,更有甚者还扯到地狱大门敞开,无数冤魂亡灵齐齐出动,差点把阎王惊动出来之类的。 究竟真相如何,那就不是这群市井小民能够了解的了,依旧各自过着自己的生活,而东西两座讲法台依旧按时每天开坛讲座,去往台下听教的人仍是不减。 皇宫,君臣议事的崇德殿上,徽帝赵朔面色阴沉,一身黄袍绣着九条栩栩如生的金龙,间有五色云彩,宛如吞天噬日,彰显着他九五至尊的至高身份。 皇帝不说话,只是沉着一张脸不知在想什么,台下文武百官交头接耳,面面相觑。 上朝之前,他们大多已经听闻昨晚东城门闹鬼一事,可道听途说并非亲眼所见,他们这群朝堂高官也是满心疑惑,此次上朝大有想要一窥究竟的心思,可从一开始,皇帝就坐在上面一字不讲,这让各有心思的群臣十分奇怪,可又不敢开口去问。 “宣东城守将王明进殿。”徽帝赵朔冷不丁开口。 众人一凛,心想皇帝陛下终于开口了。 皇帝身边负责口传圣旨的紫杉大太监微微躬身,旋即扯开尖锐的嗓门高呼一声。 “陛下有旨,宣东城守将王明进殿!” 闻言,百官一一回头望向大殿门口,不多时,一名身披武官官袍的魁梧汉子小心谨慎的走进崇德殿。 王明,大宋皇都镇守东城的大将军,官拜正三品,由于职责所在,平时几乎没什么机会参与早朝。 而今,由于昨晚发生在东城的事件,不得不让这位守城大将临时离开岗位,来到这个汇聚全国最高阶级人物的大殿上。 王明有些紧张,嘴唇都有些发白,一方面是还未从昨晚的闹鬼事件缓过神来,另一方面就是,他上次登上崇德殿还是十三年前受封东城守将的时候。 时隔十几年,重回故地,亲自面见圣上,这让他内心惶恐。 王明谨慎地行走,来到大殿之上当即跪拜,恭恭敬敬对徽帝赵朔行了臣子礼仪。 徽帝赵朔没有让他起来,而是摆手道。 “将昨晚发生的事详细讲一遍。” 闻言,王明立即把昨晚东城门闹鬼的事情仔细的重复了一遍,从阴兵凭空出现,再到古符被一箭射成灰烬,再到最后阴兵们凭空消失。 这个过程虽然短暂,可通过王明的描述,似乎把朝臣们带入了当时的场景,期间有不少位高权重的大臣倒吸一口凉气,胆小的已然吓到脸色煞白。 而高台上的赵朔却沉着脸,显然发生这样的事令他心里十分不痛快。 此时正当重要时刻,大宋朝马上就要举行国典,宣布举国投入十二神宫麾下,迎接神使入朝执事,为这个国家带来新的希望,当然最重要的是为了自己的长生愿望。 在这个节骨眼发生闹鬼的事,而且还在东城门出现上万鬼魂,如此大凶之兆一旦传出去,大宋王朝内那些反对投效神宫的文武官吏,以及民间文士江湖武夫必将借势而起,站出来凭借此事大作鼓吹。 五年前再理朝政,徽帝赵朔就告诉自己,天下乃他一人之天下,他喜欢这种一手控江山的感觉,所以才希望能够长生不老,永远享受人间富贵。 可事实上,天下并非他一人之天下,总有不畏死的人站出来发出自己的声音,自从投效十二神宫的旨意下达,朝堂上虽然罕见反对的声音,可在民间却有不少文人攥写文章抨击他,更有江湖武夫站在大庭广众下指责他是昏君。 对此,他又不能一道圣旨将其斩尽杀绝,否则激起国民抵触,情况极有可能触底反弹,对于这项计划更加不利。 所以他想了很多办法,比如架设两座高台讲经,慢慢从思想上渗透。 再从十二神宫求来更加精密的造纸术,在上面印刷十二神宫的宣传图,以此激发文人的好奇心,毕竟古往今来,没有一个文人能对文房四宝免疫,一张好纸对文人而言可谓贵如金箔。 原本事态一片大好,徽帝赵朔下旨命工部建造的宣神台也将要竣工,到时君民同处,举国可见,挑选一个良辰吉日把事这么一宣布也就成了, 可偏偏这时候东城门闹了鬼,而且还差点攻城,徽帝赵朔内心极度压抑,甚至认为自己所做的事情都白费了。 正所谓烦什么来什么,徽帝赵朔心里正烦闷难解的时候,台下有一位身披紫色官袍的文官出列。 此人苍髯灰发,面如沟壑,胸前绣着飞禽仙鹤,正是从二品御史大夫王唤,负责监督当朝丞相高文宠,同时也协助丞相检察百官。 王唤大步出列,一脸正色的来到群臣最前,对徽帝赵朔恭敬道。 “陛下,国都出现如此凶兆,必定是天意使然,不愿我大宋朝投入西方蛮子的麾下沦为附属国,那些亡魂必定是追随太祖皇帝打江山的将士,重返人间是为了提醒陛下慎重啊!” 闻言,朝堂一片寂静,五年以来王唤是第二个把反对投效的意见当堂说出口的。 而第一个则是一位内阁大学士,此人在五年前已经被当堂拖出去施以烹刑,家中亦被抄家,只是没有灭族。 此时,龙椅上的赵朔一张脸阴沉的几乎滴出水,目光冷冷地注视着台下的老臣。 ..... 第九十五章 崇德殿 昨天,汴梁城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是一年来名动京城的大才子徐安在青楼被人打了,而且当众承认自己所作诗词都是抄袭得来,颜面扫地不说,自身修为还从炼体九段连跌三个境界,如今重伤窝在床榻,不知死活。 这一事在大宋文坛掀起了一片轩然大波,许多文人反应过来,纷纷写文篆字抨击徐安贼子可耻至极,是为大宋文坛永远的耻辱。 也有人站出来表示,徐安只是被那名独臂武夫拳脚相加,迫于无奈才承认自己失德抄袭。 可不论是否迫于无奈,可徐安的行为仍是丢失了文人的骄傲,抄袭与否已经不重要了。 骂人的声音总是比袒护的更多,自此,“才华横溢”的徐大诗魁彻底被钉在大宋文坛的耻辱柱,为历代文人所不齿。 第二件,只是在市井间流传,具体是否属实只有朝廷才知晓。 昨晚宵禁之后,汴梁城东城门居然闹鬼了,而且不是一只两只,而是成千上万只阴兵鬼将汇聚企图攻城。 流言是从守城的士卒口中传出,一开始说的绘声绘色,还比较接近事实,可经过众口传播,逐渐退离现实朝着夸张的趋势转变。 经过流传,演变出城头有人被当场吓死的说法,更有甚者还扯到地狱大门敞开,无数冤魂亡灵齐齐出动,差点把阎王惊动出来之类的。 究竟真相如何,那就不是这群市井小民能够了解的了,依旧各自过着自己的生活,而东西两座讲法台依旧按时每天开坛讲座,去往台下听教的人仍是不减。 皇宫,君臣议事的崇德殿上,徽帝赵朔面色阴沉,一身黄袍绣着九条栩栩如生的金龙,间有五色云彩,宛如吞天噬日,彰显着他九五至尊的至高身份。 皇帝不说话,只是沉着一张脸不知在想什么,台下文武百官交头接耳,面面相觑。 上朝之前,他们大多已经听闻昨晚东城门闹鬼一事,可道听途说并非亲眼所见,他们这群朝堂高官也是满心疑惑,此次上朝大有想要一窥究竟的心思,可从一开始,皇帝就坐在上面一字不讲,这让各有心思的群臣十分奇怪,可又不敢开口去问。 “宣东城守将王明进殿。”徽帝赵朔冷不丁开口。 众人一凛,心想皇帝陛下终于开口了。 皇帝身边负责口传圣旨的紫杉大太监微微躬身,旋即扯开尖锐的嗓门高呼一声。 “陛下有旨,宣东城守将王明进殿!” 闻言,百官一一回头望向大殿门口,不多时,一名身披武官官袍的魁梧汉子小心谨慎的走进崇德殿。 王明,大宋皇都镇守东城的大将军,官拜正三品,由于职责所在,平时几乎没什么机会参与早朝。 而今,由于昨晚发生在东城的事件,不得不让这位守城大将临时离开岗位,来到这个汇聚全国最高阶级人物的大殿上。 王明有些紧张,嘴唇都有些发白,一方面是还未从昨晚的闹鬼事件缓过神来,另一方面就是,他上次登上崇德殿还是十三年前受封东城守将的时候。 时隔十几年,重回故地,亲自面见圣上,这让他内心惶恐。 王明谨慎地行走,来到大殿之上当即跪拜,恭恭敬敬对徽帝赵朔行了臣子礼仪。 徽帝赵朔没有让他起来,而是摆手道。 “将昨晚发生的事详细讲一遍。” 闻言,王明立即把昨晚东城门闹鬼的事情仔细的重复了一遍,从阴兵凭空出现,再到古符被一箭射成灰烬,再到最后阴兵们凭空消失。 这个过程虽然短暂,可通过王明的描述,似乎把朝臣们带入了当时的场景,期间有不少位高权重的大臣倒吸一口凉气,胆小的已然吓到脸色煞白。 而高台上的赵朔却沉着脸,显然发生这样的事令他心里十分不痛快。 此时正当重要时刻,大宋朝马上就要举行国典,宣布举国投入十二神宫麾下,迎接神使入朝执事,为这个国家带来新的希望,当然最重要的是为了自己的长生愿望。 在这个节骨眼发生闹鬼的事,而且还在东城门出现上万鬼魂,如此大凶之兆一旦传出去,大宋王朝内那些反对投效神宫的文武官吏,以及民间文士江湖武夫必将借势而起,站出来凭借此事大作鼓吹。 五年前再理朝政,徽帝赵朔就告诉自己,天下乃他一人之天下,他喜欢这种一手控江山的感觉,所以才希望能够长生不老,永远享受人间富贵。 可事实上,天下并非他一人之天下,总有不畏死的人站出来发出自己的声音,自从投效十二神宫的旨意下达,朝堂上虽然罕见反对的声音,可在民间却有不少文人攥写文章抨击他,更有江湖武夫站在大庭广众下指责他是昏君。 对此,他又不能一道圣旨将其斩尽杀绝,否则激起国民抵触,情况极有可能触底反弹,对于这项计划更加不利。 所以他想了很多办法,比如架设两座高台讲经,慢慢从思想上渗透。 再从十二神宫求来更加精密的造纸术,在上面印刷十二神宫的宣传图,以此激发文人的好奇心,毕竟古往今来,没有一个文人能对文房四宝免疫,一张好纸对文人而言可谓贵如金箔。 原本事态一片大好,徽帝赵朔下旨命工部建造的宣神台也将要竣工,到时君民同处,举国可见,挑选一个良辰吉日把事这么一宣布也就成了, 可偏偏这时候东城门闹了鬼,而且还差点攻城,徽帝赵朔内心极度压抑,甚至认为自己所做的事情都白费了。 正所谓烦什么来什么,徽帝赵朔心里正烦闷难解的时候,台下有一位身披紫色官袍的文官出列。 此人苍髯灰发,面如沟壑,胸前绣着飞禽仙鹤,正是从二品御史大夫王唤,负责监督当朝丞相高文宠,同时也协助丞相检察百官。 王唤大步出列,一脸正色的来到群臣最前,对徽帝赵朔恭敬道。 “陛下,国都出现如此凶兆,必定是天意使然,不愿我大宋朝投入西方蛮子的麾下沦为附属国,那些亡魂必定是追随太祖皇帝打江山的将士,重返人间是为了提醒陛下慎重决策啊!” 闻言,朝堂一片寂静,五年以来王唤是第二个把反对投效的意见当堂说出口的。 而第一个则是一位内阁大学士,此人在五年前已经被当堂拖出去施以烹刑,家中亦被抄家,只是没有灭族。 此时,龙椅上的赵朔一张脸阴沉的几乎滴出水,目光冷冷地注视着台下的老臣。 ..... 第九十六章 御书房 崇德殿上落针可闻,文武百官神情各异,有些人对御史大夫王唤投以钦佩的眼神,可也有人面带揶揄,认为这个老家伙在找死。 五年前,那位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十二神宫的大学士,可是官居正二品的大员,比王唤的官衔还高了半阶,结果不还是被当场拖出去烹了。 一时管不住自己的嘴,丢了小命不说,还连累家人流离失所,犯颜直谏这种事情放在史书上固然令人钦佩,可纵观古今除了大唐王朝那位魏相,又有哪个敢于直谏君王的臣子会有好下场? 做皇帝的都是希望臣子顺从,耳朵里也只能听得进好话,根本容不得所谓的忠言逆耳,这个道理面对眼前的昏君就是再好不过的保命符,亏的他王唤活到这么大岁数却连这都不懂。 已经有人在暗地里等着看王唤的凄惨下场了。 老王唤年近六旬,但腰杆却十分挺拔,他苍老的面孔正气凛然,一双老眼直视龙椅上的徽帝赵朔,显然说出这句话,他已经做好了身死的打算。 他不惧死,只是希望皇帝能够回心转意,不要把大宋王朝葬送于此。 崇德殿寂静了许久,龙椅上赵朔的脸庞阴晴不定,他那一对鹰眼闪烁着,时而冒出凶光,时而内敛,似乎在权衡某些事情的利弊。 他久久盯着台下的王唤,最终阴沉的脸逐渐缓和下来,换上了一个宽厚的笑容。 “王爱卿为国为民,面君直谏,此番忠心实属难得,朕且听下你这句话,容后再做商议,今日就此退朝。” 皇帝的声音回荡在崇德殿上,赵朔慢慢站了起来,在紫衣大太监的陪同下走下了金台,转身朝寝宫的方向走去。 下方,众朝臣捏了一把汗,心说这王唤的命可真大,居然没有被当场拖出去斩了。 如果五年前被烹杀的大学士知道此事,非气得从地下爬出来不可。 前方,御史大夫王唤目送着皇帝离去,身后百官也陆续离开,而他却始终站在原地,心有不甘。 这时,一位身披紫袍绣麒麟,腰间别金鱼袋的大员走到他的身边,伸手拍了拍王唤的肩膀。 后者撇过头,看见自己多年的搭档,也就是当朝宰相高文宠对自己摇了摇头,当即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后二人并肩而行,失望的走出了崇德殿。 ...... 退朝后,徽帝赵朔并没有立即返回寝宫,而是径直来到御书房。 赵朔坐在宽大的紫檀宝座上,拿起一本孤本书籍翻了几页,可心情烦躁之下哪能看的下书,当即就把这价值万金的古籍扔了出去。 没过多久,工部尚书李云,汴梁城府尹展召,锦衣卫指挥使林凤沿以及宿卫禁军统领蒙智先后来到御书房,他们都是朝中三品以上的大员,此时并排跪在皇帝面前听侯旨意。 当然,在场的还有另一个人,那就是当朝国师,也是十二神宫的神使,一手促成大宋投入十二神宫麾下的一绝顶陆恒。 其他人要跪,而他陆恒不用跪,因为他的身份远比地上几个二三品的大员更加崇高。 见人已经到齐,徽帝赵朔当即把目光投向工部尚书李云。 “建造宣神台的进度如何了?” 闻言,李云微微抬起头,话语恭城。 “回陛下,进展顺利,约莫半个月后就可竣工。” “嗯。”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 宣神台,是将来宣告全国子民大宋王朝拜入十二神宫的重要场所,设计时就已经定下标准,四周最起码要容纳下数万百姓站立,神台背靠城墙,居中对齐皇宫正门,到时候还需要当众展示十二神宫十二位大神官的巨幅画像,工程之繁琐,耗费之银钱难以度量,毕竟最基本的砖头都需要用玉石来砌。 钱这方面赵朔不担心,反正国库大敞,需要多少工部就拿多少,至于对方是否中饱私囊,就看他们有几条命了。 如今宣神台进展顺利,徽帝赵朔心情稍微好了些,然后他就把目光放在了其余几个人身上。 他看向汴梁城府尹展召。 “那些进城打擂的江湖人士,都记录在案了吗?”皇帝又问道。 展召谨慎的答复“回陛下,但凡上过擂台的,还是陪同一起来的江湖草莽都已经登记在案,衙门内已核对信息完毕,很快就能找到他们身处的门派势力,随时可上门清剿。” “嗯。”赵朔点头。 他看向锦衣卫指挥使林凤沿道“宣神台宣事后,就由林爱卿派遣人手,把这群不知死活的莽夫一网打尽,届时一个不得留活口。” “遵命。” “臣接旨!” 两名大员以头触地,恭恭敬敬的接下了这道口谕。 前面的事情都处理的不错,但是接下来,赵朔的脸色又恢复了阴霾,目光瞥了一眼最右边的禁军统领蒙智。 只是被看了一眼,就算身形魁梧的蒙智没有抬头,却也感受到了一股寒意,顿时脊背发寒,头冒冷汗。 徽帝赵朔手指头敲着桌面,节奏平稳,宛如时钟一般。 这声音,落在蒙智的耳中却异常煎熬,他一头汗水,不自觉屏住了呼吸,甚至心跳都仿佛跟着皇帝敲击桌面的节奏跳动起来,可谓紧张到了极点。 “保卫皇城本是宿卫禁军的职责,你要做的就是让整座皇城变成滴水不漏的铁桶,东城门那边也就算了,而今皇宫内却同样有小道消息传入市井,你这个当统领的该当何罪?” 蒙智如遭雷击,脑袋在地上连连磕头。 “臣罪该万死。”蒙智带着哭腔喊道。 徽帝赵朔却摆摆手“死不至于,从今天起降级一品,在宣神台开台之前你就每天亲自率领人马巡视皇城内外,保证没有任何消息传出,同时也别让那些没有不干净的东西进入皇城即可。” 蒙智如蒙大赦,感激涕淋,对着皇帝磕头如捣蒜,说不尽的感恩。 赵朔并没有理会蒙智的反应,手指头依旧敲击着桌面,宛如自言自语的念叨着。 “东城门的消息再怎么传,那终究也是民间传言,不可为真。可一旦消息从皇宫传出去便是轩然大波,性质就截然不同了,刀剑再利也堵不住议论的嘴,这便是千言胜刀。” 撇过头,皇帝看了一眼陆恒,他没有开口说话,可该说的话都用一个眼神表明了。 一旁,大国师陆恒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 第九十七章 王墨亭和高砚箐 次日一早,汴梁城外的破庙里,谢长渊睁开了眼睛,只觉得昨晚一觉睡的无比舒坦。 他压根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面色惬意的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摸摸肚子只觉得有点饿了。 “该进城了。”他准备起床收拾东西。 他的东西不多,只有两柄重剑,以及麻袋里面装着的几件仙兵,这是从紫印真人那里打劫来的,到手至今都没有使用过。 起初,他也打算用来练练禅宗呼吸法变法,将其中的庚金气吸收入体,强化自身。 可是他仔细一琢磨,还是觉得应该尽量找一些有特殊属性的罕有金铁最好,这几件仙兵虽然品质不错,可重点却在于锻造过程中注入的仙机气息,本身的质地并无太多过人之处,比较矿山的铁石也就好了一些,不值得他吸收入体。 谢长渊手脚麻利,很快就把东西背在身上,只是有些纳闷,为什么广济落下的饭钵会滚到一边去了,难道是自己睡着的时候不小心踢到了? 他没有太在意,只是拿起不明材质的饭钵放进麻袋里,然后便把大秦弑神弩挂在腰间,大跨步离开了破庙。 再临城门,谢长渊发现入城的队伍明显拥堵了许多,并不是出入城的人口变多了,而是流动的速度变慢了。 谢长渊手搭凉棚,他左眼目力极好,隔着几百米就能看见城门口处的动静。 把守城门的军卒显然比昨天多了些,而且地上还放置着几个大水桶,不知里面装着的是什么东西。 但凡能有人想入城,途径城门口的时候都要被拦下来,然后守城军卒就会从水桶里舀出一瓢液体泼在其身上。 尽管没有人想要一进城就变成落汤鸡,可面对皇城军卒却也没人敢说半个不字,只能尽量把脸挡住,免得被泼到一脸。 “搞什么鬼?”谢长渊暗自腹诽。 他认为又是大宋皇帝在整什么幺蛾子,当即竖起耳朵,一边排队进城,一边偷听四周的人是否知道些什么内幕。 “听说昨天汴梁城闹鬼了,搞的城里城外人心惶惶的。” “可不是嘛,咱们住在城外头的也不知道真假,一大早进来就得被泼一身水,谁他妈知道那是什么水,不会是从水沟里舀出来的吧?” 有人埋怨道。 冬至已过,临近北境的宋国也已经进入了冬天,过往的人们都穿起了薄棉衣御寒,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不知何时就会下第一场雪。 在这种天气被泼上一头冷水,回头非得感染风寒不可,也不知道这狗日的皇帝脑子抽什么风,闹鬼就闹鬼呗,干嘛非得往别人身上泼冷水呢。 对此,略知详情的人就开口解释道。 “你们这就不知道了吧,那可是十二神宫的圣水,皇帝陛下为了避免那些不干不净的东西混进汴梁城,下旨必须所有人等进出都得圣水洗礼,就连城墙上都要每天用这玩意冲刷。” 众人恍然大悟,但是并不表示接受。 倒是有一些每天进城听十二神宫讲经的信徒欣喜若狂,纷纷挤上去挨泼,甚至还要求喝一口那所谓的圣水,然后就哆哆嗦嗦的进了城。 闻言,谢长渊顿时拉下了脸,眯眼看向那摆放在地上的一桶桶散所谓的圣水。 他自然不会允许十二神宫的脏水泼在自己的身上。 随着他在队伍中逐渐前进,当轮到他排在队伍最前,准备接受神宫圣水的洗礼时, “呼!” 趁军卒低头舀水的瞬间,谢长渊身躯一动,宛如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原地,同时地上的水桶纷纷炸裂。 “噗!” 圣水飞溅而出,目标明确的把所有城门士卒淋成了落汤鸡,把他们冷得龇牙咧嘴,上串下跳。 军卒们莫名其妙倒了霉,自然没有人再去留意谢长渊,许多百姓见状哈哈大笑,似乎见到这群大冬天里对路人泼冷水的缺德家伙自作自受很是畅快。 而此时,谢长渊已经踏入城门数百丈,头都没回。 入城,谢长渊穿过车水马龙的大街,在道路上搜寻着某个人的身影。 大街上熙熙攘攘,来往人群络绎不绝,生活在京城的人大多富贵,往来不乏财大气粗的员外乘轿经过,也有一些便衣打扮的小京官,本地百姓的衣着也相当体面。 谢长渊四处张望,一只手轻轻摸着肚子,似乎在缓解腹中的饥饿感。 突然,一声惊呼引起他的注意。 撇过头,人群中有两名少女蹰立原地,与谢长渊相隔不远。 两女都是二八之年,一个身姿小巧,脸蛋圆圆的十分可爱,而另一个则身材高挑,瓜子脸柳叶眉,一双眸子炯然有神,颇为凌厉。 圆脸少女惊讶的看着谢长渊,竟有几分喜色流露。 这下谢长渊就懵了,他完全不认识这两个女的。 二女小声交流了几句,然后就朝谢长渊跑来,两对大眼睛咕啾咕啾的打量着后者,满满的好奇。 “我认识你,你是昨晚在思桂楼暴打徐安的谢长渊!”身材高挑的少女眸中带有神采。 谢长渊看了她一眼,发现此女有些基础,有炼体五段的修为,而且衣着光鲜,想必是一位习武的豪门千金。 至于另一位圆脸少女虽然长得不错,却是一个没修为的普通人。 见她们提起此事,谢长渊回忆了一番,并没有关于这两个人的回忆,想必只是桂院里面某两个淹没在人群里的大家闺秀而已。 “你们想替徐安来找我麻烦吗?”谢长渊挑眉道。 他下意识认为眼前的人是徐安的仰慕者,这次堵上来是要找他的晦气。 闻言,高挑少女嗔怪的白了谢长渊一眼。 “谁要给那个欺世盗名的登徒子出头,我们俩可没那么好事。” 随后,她们便笑盈盈的介绍起了自己。 高挑少女名叫王墨亭,圆脸少女名叫高砚箐,都是十分雅致的名字。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们分别是高文宠和王唤的女儿,这两人一个是大宋王朝当朝宰相,一个是从三品御史大夫。 第九十八章 与淑女抢饭吃 宋国人与人交际,不论善交还是恶交都会自报家门,前者意在坦诚,后者则带有震慑攀比之意。 两名少女大大方方的报出了闺名,而谢长渊听了却有些吃惊。 高文宠素有贤名,在徽帝赵朔一心求长生,不理朝政的十年时间里,一直是这位贤明的丞相把握朝政,将大宋王朝治理的井井有条。 而且,这位丞相掌朝十年,堪称权倾朝野,却从未流露过一丝不臣之心,高文宠的相府于十年间不论白天昼夜都是门户大开,并且把门内的照壁拆除。 过往路人能够随时踏进相府,守门的绝对不会拦下,可谓是开诚布公,不留半点隐私。 当然,也未必真的有人敢随随便便进入相府,只不过高文宠这一举动恰恰向所有人阐明了对大宋的忠心,近十年来也成就了一番美名,是一位注定名垂千世的贤相。 而御史大夫,在大秦王朝算是正一品大员,可在大宋只能算从二品,没有什么实权,也就协助丞相监察百官,顺便监督丞相。 王唤年近六旬,比高文宠大十岁,两人多年来珠联璧合,一同打理政务,许多政治问题上往往王唤提出解决方案,而高文宠则对方案做出准确判断,以及利害言明。 两人联手,被大宋子民尊称为王谋高断,可见王唤的名声足矣比肩高文宠。 对于这两位大宋能臣,谢长渊远在北境的时候就已经有所耳闻,却没想到如今此二人的女儿就在眼前。 谢长渊打量着眼前两名少女,最终视线落在王墨亭身上。 “听说你父亲年近六旬,你说是他孙女我还信。”谢长渊半开玩笑道。 闻言,王墨亭又白了谢长渊一眼。 王墨亭身姿高挑,性格爽朗,当下也不废话直接开诚布公说道。 “我们姐妹俩想请你吃顿饭,你乐意不?” 谢长渊诧异反问道“我和你们又不熟,为什么要陪你们? 闻言,王墨亭伸手捏了捏下巴,一双清澈的眼睛上下转悠,似乎在思考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突然,谢长渊的肚子咕了一声,这个声音刚还被二女听得清清楚楚。 高砚箐掩嘴一笑,身边的王墨亭更是面露狡黠。 她也是大胆,上前就拉起谢长渊的右手,将其反扣在自己的腰间,宛如牧童牵牛一般把谢长渊牵着走。 “少废话,姐带你吃顿好的!” 谢长渊一头雾水,心想自己的年纪比她大了十岁,怎么反倒她成姐了? 不过,看在这两个丫头的父亲份上,他对二女并无恶感,既然人家有心请客,那就跟她们走一趟呗。 谢长渊被王墨亭牵着走,高砚箐也在后面莲步款款的跟着,三人一路来到东城门口,右转就到了迎客楼。 这里也是昨天蔺阳公主观察谢长渊的地方。 迎客楼是汴梁城最有名的吃饭地方,当然属于正经营生,没有女人陪酒。 这座楼是城中为数不多的三层建筑,立足城东,可以一窥汴梁城内的大好风光,可谓视野极佳。 而且,掌勺的大厨手艺上佳,饭菜的价格也地道,所以迎客楼十几年来生意兴隆,去年还在城西开了一座分楼。 二女带着谢长渊来到三楼,这一层消费标准最高,故此余座颇多,他们直接来到栏边的台子,在这里一瞥就能看到外面大街。 今日有些薄雾,视野尽头的建筑群如同蒙上了一层薄纱,衬托的这座千年雄城更加古朴。 而脚下的大街却是熙熙攘攘,人声交错,满满的烟火气息,从表面上看一切照旧,从容不迫。 王墨亭点菜后没多久,店小二便托着一个大号托盘稳步走上来。 托盘底部排着满满的几碟菜肴,然后如同金字塔一般往上逐减堆叠,足足叠了三层。 “客官请慢用。”店小二一脸讨好的笑容。 他熟稔得把菜肴摆放在桌上,随后说了声有事吩咐便下楼了。 谢长渊往桌上一看,心里直呼好家伙! 草菇蚝汁炒牛肉、雪莲花炖牛腩、焖牛舌、酱蹄筋、脆皮牛耳、卤牛肝、炒牛肚、蒸牛百叶、牛腱汤、爆炒牛心甚至连牛鞭花和牛奶都有。 几乎一头牛身上有的这一桌都齐了,琳琅满目,香气扑鼻。 “如今朝廷下旨,汴梁城内所有人不论官民都只能食用牛肉,这迎客楼的牛都是一大早现宰的,肉吃起来肯定比病死的牛更可口,你别拘谨,多吃点。” 王墨亭大大方方的下筷,毕竟她也是习武之人,比较不拘泥,而身边的高砚箐就斯文一些,对谢长渊微笑致意,随后用勺子舀起一片雪莲花放在碗里,换上筷子小口吃了起来。 谢长渊笑了笑,闻着味道也觉得香,只不过看着边角一盘牛鞭花总觉得心里不太自在,心想哪有女子请客吃牛鞭的。 虽然经过刀工的雕琢,牛鞭花看起来也很精致,可也不能忽视它原本是一根的形状不是吗? 直到他看见王墨亭夹起一片牛鞭花送去小嘴中细细咀嚼,他不由得张了张嘴,有点被震惊到了。 “这……”谢长渊有些哑然。 王墨亭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似乎也猜到了谢长渊的想法,一脸无所谓。 “习武之人常需补充气血,对自身有用的东西自然不会过多排斥,倘若我是寻常的大家闺秀,还习武作甚?” 王墨亭看似大大咧咧,可一双眸子却很清澈,不同于她身为御史大夫的父亲,这女子从小好动,喜欢习武,虽然模样俏丽,一袭长裙,可实际上却很能和男孩子打成一片。 再加上一身炼体五段的武力,汴梁城官家圈子里的官二代们也只敢拿她当兄弟,别的自然不敢去想。 闻言,谢长渊也就释然了,当即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在场两位武者,起初下筷节奏还算平稳,可是后来不知是谁稍微快了一些,另一个也悄然加快了速度。 逐渐的,谢长渊和王墨亭下筷速度越来越快,开始从各吃各的演变成抢饭吃。 一时间,筷落如雨,餐桌上汤汁飞溅,盘子撞击叮当作响,宛如地震一般。 后来,两人也算抢红了眼,直接丢掉筷子直接用手抓,看得一边的高砚箐俏脸上满是震惊,只能唯唯诺诺的往旁边挪了挪,手中筷子也不敢再动,生怕被误伤。 一阵风卷残云,餐桌上已经一片狼藉,能吃的都被这一男一女抢光了。 王墨亭酥胸起伏,微微有些气喘,俏脸上粘上了几滴酱汁,腮帮子鼓鼓的,显然还有塞进嘴里没来得及咀嚼的肉。 少女一双眸中忿忿的看着谢长渊,她此生第一次在抢吃的方面输给了别人。 反观谢长渊却气定神闲,随手拿起一条还算干净的丝巾擦了擦嘴,还不忘对王墨亭微笑致意。 第九十九章 还得是卤猪蹄香 王墨亭鼓着腮帮子,嘟着的嘴里还塞满了肉,目光有些愤慨。 刚刚,她一时兴起和谢长渊抢饭吃,后者也是实在,默契的回应了自己。 两人一通争抢,直接将桌面席卷一空,结果就是王墨亭抢到的饭还没谢长渊的一半多。 而且那一盘牛鞭花谢长渊还没动,全给她一个大姑娘包圆了。 这是王墨亭十几年为人生涯中,第一次在抢饭方面输给了别人。 王墨亭颇为气馁,嘴里嚼嚼嚼嚼嚼嚼嚼,然后咕噜一声把肉都咽了下去。 她揉了揉肚子,似乎有些余尤未尽。 身边,只吃了一口雪莲花的高砚箐眼神幽怨,可怜兮兮的看着两人,委屈的不敢说话。 王墨亭擦擦嘴,然后冲谢长渊抬了抬下巴。 “你要是个女的,我非得拉你去结拜做姐妹。” 少女声音清甜,眼神清澈,有着二八之年的纯真,也有习武之人的爽朗。 她说的话未必不是出自真心,但谢长渊并不领情。 “废话少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找我干嘛来了?”谢长渊开门见山。 王墨亭顿时白了他一眼,心想这人说话真不好听。 不过,她也不再卖关子,直截了当的说出了一切。 原来,徐安一年前横空出世,以惊人的诗才名冠汴梁城,当他名声鹊起时,他的叔叔徐七就已经在考虑徐安的婚姻大事了。 徐七为锦衣卫千户,官居正五品,可放在国都汴梁也就是个芝麻绿豆的小官,上不得台面。 但徐安的出世,居然在大宋文坛造成了剧烈的影响,凭借几首惊世骇俗的好诗,甚至惊动了翰林院的大学士登门拜访,在有心人的推动之下,甚至给徐安安上了个“当代诗魁”的名头。 侄子不是省油的灯,亲叔叔同样差不到哪去,徐七干了多年的锦衣卫,却因为短了银子打点,官职迟迟没有升迁。 在他心里很早以前就想找一条大腿抱一抱了,皇帝的女儿他不敢想,一品丞相的的女儿也不敢想,这不就盯上了从二品御史大夫王唤的女儿,也就是王墨亭。 徐七借着徐安的名头,登门拜访御史府,找到王唤给侄儿提亲。 如果能和从二品大员攀上亲家,那徐七往后的官场生涯必定顺风顺水。 对于这位大才子,读书人出身的王唤倒是颇为满意,而且听说此子文武双全,诗才过人,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于是就安排了两个年轻人见面。 原本,双方长辈都很看好这对姻缘,两人都是习武之人,又都出身官宦之家,大有可能一拍即合,成就一番美事。 可初次见面,王墨亭就在徐安身上闻到不下五种胭脂水粉的气味,想必见面的前一天,这个所谓的大才子还在青楼里面快活,而且睡完女人澡都没洗就跑来见王墨亭。 这下子可王墨亭气了个不轻,当即提起裙摆,一脚把徐安踹出了大厅。 就这么着,一门亲事还没谈成就闹黄了,自那以后,王墨亭就不想再听到徐安这个名字,对其感观简直差到极点。 可是,最近她听说徐七这个老王八蛋似乎有些膨胀,居然说亲说了丞相府去了。 高文宠只有一女,那便是高砚箐,和王墨亭是从小到大的女伴,二人的父亲本就相交莫逆,关系传到这一代也还是很不错的。 见到徐家人贪心不足蛇吞象,昨夜王墨亭就带着高砚箐混进了思桂楼,想让这个不谙世事的少女看看这个大才子的真面目。 如果条件允许,还打算趁徐安喝醉时候出手暴打他一顿。 可结果却是谢长渊站了起来,三拳两脚就把徐安打得满地找牙,并且当众承认自己的诗都是抄袭的。 这一幕大快人心,当时王墨亭站起来大声叫好,可声音却被人群淹没。 再后来谢长渊拂袖离去,她们二人追出去也没见到人,便结伴回家了。 直到今天碰见谢长渊,王墨亭才会如此热情的请客吃饭。 话毕,王墨亭起身给谢长渊倒了一杯酒,然后又给自己满了一杯。 她潇洒举杯,笑容洋溢。 “昨晚你那两巴掌打得好!姐们我看着心里痛快,在这敬你一杯!” 明明是官宦世家子弟,可王墨亭身上却隐隐流露着江湖儿女的爽利,实属罕见。 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谢长渊也是恍然大悟,不过他并没有拿起酒杯,而是取了一个茶杯,往里面倒了一些茶水。 “我谢某人从不饮酒,就此以茶代酒,干杯!” 两人酒杯碰茶杯,先后一饮而尽,笑容爽朗。 天性恬静的高砚箐也很开心,小脸红扑扑的,十分可爱。 突然,她肚子发出“咕”的一声,谢长渊和王墨亭不约而同的看了过来,这下子高砚箐的脸刷的一声就红了,耳尖几乎都能滴血。 一男一女这才反应过来,刚刚顾着抢饭吃,汤都没给高砚箐留一口呢。 王墨亭顿时有些尴尬,一脸不好意思,赶紧把一盆牛奶端到高砚箐面前。 “你先喝点奶!” 高砚箐低头看着一盆乳白色的牛奶,上面肉眼可见漂浮着一些油沫和肉渣,是刚才抢饭大战时溅进去的。 少女神情纠结,身为钟鸣鼎食的宰相千金,这样的牛奶肯定是喝不下口的。 所以她摸着肚子,可怜兮兮的抬头看着王墨亭。 王墨亭见状,连忙准备喊店小二上来,准备再叫一桌。 谢长渊瞟了一眼楼下,伸手将她拦了下来。 “牛肉虽好,但肉质硬费牙口,我请你们吃点别的。” 话毕,谢长渊一拍栏杆,直接从迎客楼三楼一跃而下,宛如一根羽毛轻轻落在地面。 这身手,看得王墨亭二女都愣住了,这可是三楼,距离地面足有十余丈,这么大个掉下去居然能够稳稳站住脚,而且落地无声? 谢长渊落地之处,正好有一辆木车经过,车上一口铁锅装着香气四溢的卤猪蹄,来人正是那卖猪蹄的小贩,名叫颜咏。 颜咏被从天而降的谢长渊吓了一跳,但看清来人即刻喜上眉梢,满口客气话。 谢长渊与他耳语几句,随后也没多买,就要了三个肥美软烂的卤猪蹄,以油纸包好拿在手上。 旋即,谢长渊一跃而起,宛如雄鹰展翅,惊得路人们纷纷叫绝。 他轻轻一跃,就跳上了迎客楼三楼,一屁股做回原位,把手中的卤猪蹄放在桌上,油纸撕开,香飘四溢,喜人的糖色很是激人食欲,晶莹饱满的猪皮裹挟着褐色的卤汁,令人垂涎。 二女眼前一亮,谢长渊哈哈大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吃吃吃!” 第一百章 锦衣卫上门 自徽帝赵朔下定圣旨,汴梁城内除去牛肉以外不得食用其他肉类,整座城已经整整一年没人敢卖过猪肉等其他。 当然,偶尔也有一些走鬼小贩出来售卖,可一旦被逮住就免不了重罚。 明眼人都知道,牛肉政策是在针对本土道教的习俗,毕竟信奉道教的人都不吃这个。 宏观大局且不谈,难道说生活问题,汴梁城的人吃了一年牛肉,甚至有的人根本吃不起牛肉,一个个心里对于猪肉等肉食早已馋的要死了。 毕竟没有谁可以连续一年天天吃一种肉的,总得换着来。 如今眼前二女便是如此,看着眼前的卤猪蹄双眼有些发光。 她们知道这是卤猪蹄,但是却从未吃过,毕竟猪活着的时候就用四蹄踏足泥沼,看起来不美观,吃起来又怕不干净,可以说最不值钱的就是这蹄子。 但如今不同,她们一整年没见过猪肉,而且这猪蹄卤的实在是香。 谢长渊也留了心思,没有买脚爪的部位,而是比较接近肘子的那一段,看起来卖相更好,肉也更多。 如今美食在前,王墨亭也不客气,一双手捧起最肥的一块,送到嘴边吧唧就是一大口。 她只觉得猪蹄的肥肉入口即化,宛如一阵暖流席卷口腔,浓郁的卤料香味顺着一口呼气冲上鼻子,当即回味无穷! 王墨亭无比满足的嗯了一声,然后又是一大口下去,这一口撕下一块瘦肉,肉质软烂适中,嚼起来嫩滑不柴,咸淡也刚好。 她吭哧吭哧的咀嚼,随后一口咽了下去,给谢长渊投以一个欣喜的眼神。 王墨亭没想到,往年富贵人家根本不入眼的卤猪蹄居然是这般的美味。 谢长渊微微一笑,起身拿起一块肥瘦适中的猪蹄,递到高砚箐的跟前。 这女娃脸皮子薄,不放她面前的东西真不敢动。 高砚箐小脸红扑扑的,估计是真的饿了,看着眼前的猪蹄都在咽口水。 她对谢长渊羞涩一笑,旋即拿起两根筷子做刀,小心翼翼的把一块肥大的卤猪蹄切成小块,等分解完毕再送入口中慢慢咀嚼。 这文雅淑人的吃相,和身边的王墨亭简直就是两个极端对比,也不知这二女是怎么相熟的。 谢长渊两手环抱胸前,看着她们吃的开心,嘴角也勾起了一丝笑意。 然而就在这时候,不速之客来了。 大街另一头,数十名佩刀锦衣卫气势汹汹而来,所过之处人群退让,见他们就如同见鬼一般,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惧色。 数十锦衣卫跨刀而行,个个气息绵长,目光凌冽,显然都是百里拔十,十里挑一的高手。 领头有两人,一人身高八尺,面黑如炭,背上背着一柄加大号的绣春刀,其面相长得凶神恶煞,嘴唇间还有一个尖锐的下犬齿不合规矩的露了出来,宛如一座黑面神。 此人名叫赵奋,锦衣卫从六品试百户,虽然官职不高,武力却不俗。 另一个,是头上裹着纱带的年轻锦衣卫,虽然他挡住了面容,换上了官服,却还能看出他的身份。 大诗魁徐安。 两人带队招摇过市,一路推推搡搡,很快就来到了迎客楼下。 徐安抬头望,一眼就看到三楼之上的谢长渊,目中凶光毕露,还未消肿的嘴角疯狂抽搐。 “就在上面!”他寒声道。 闻言,黑面神赵奋眼睛一瞪,重重哼了一声,当即拔刀入店,对一楼熙熙攘攘的食客大声嚷嚷。 “锦衣卫捉拿罪犯,闲杂人等赶紧滚蛋!” “哄!” 一楼瞬间炸开了锅,所有人第一时间丢下筷子,猫着腰就往外跑。 这一嗓子宛如炸雷,就连二楼都听到了动静,食客们听到锦衣卫的名字都被吓着了,也没几个人顾得上结账,甚至还有人趁乱往怀里揣了一只烧鸡,混进人群跑出了迎客楼。 这下子,掌柜和店小二便急了,客走如山倒,赔了这么多买卖,有一个小二壮着胆来到赵奋跟前想着能不能讨点赔偿,结果却被一巴掌打翻在地。 “上楼抓人!”赵奋一声令下,数十名锦衣卫即刻冲上三楼,只有少部分人留在下面看守入口。 赵奋和徐安随后而至,登上三楼后,只见栏边的位置坐着一男二女。 此时,两名少女侧头看着他们,目光带有疑惑。 见她们都长得不错,而且衣着光鲜,想必不是寻常人家的儿女。 至于这个男的,见他独眼独臂,脚边还放着两柄重剑和一个大包裹,不用想都知道此人定是谢长渊! 仇人在前,徐安眼睛几乎能够喷出火,正是眼前这个粗鄙武夫毁了他的大好前途。 抄诗之名一经传播,再加上某些人痛打落水狗的作用,昨天之前他还是风光无限的大才子,将来甚至有望进入翰林院为官,可如今却彻底成为了大宋文坛的耻辱。 甚至,他曾经流连过的青楼女市都将他视作笑柄,有些被他白嫖过的花魁也站出来大骂他不要脸之类的。 如此,只怕以后再去逛青楼都少不了被人嘲讽, 所以徐安恨透了谢长渊,恨不得生啖其肉! “赵大哥,这个断手的独眼武夫就是谢长渊!”他恶狠狠道。 闻言,赵奋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大汉。 他们上来的动静极大,其中有一个目的就是想刻意惊吓谢长渊,如果他跳楼逃跑,锦衣卫完全能够将其当场格杀。 如今被几十名锦衣卫团团围住,谢长渊却还是一脸淡定的坐在原位,丝毫没有要跑的意思。 若是如此,他们也只能把谢长渊缉拿到锦衣卫衙门关押,毕竟那晚只是青楼里的滋事打架,并不算什么杀头大罪。 徐安在锦衣卫还只是小旗官,想留痕迹的做掉一个人,最起码也得百户授意。 想到这里,赵奋略有遗憾。 “谢长渊是吧,跟我们走一趟吧。” 话毕,赵奋从腰间摘下一副镣铐,径直走向谢长渊。 众锦衣卫严阵以待,生怕谢长渊反抗,毕竟徐安炼体九段的实力都被人家摁在地上摩擦,真动起手来还真未必能讨到便宜。 而赵奋同样暗中运转护体罡气,只要谢长渊反抗,他就要顺势拔刀将其斩杀。 只是,他屏息凝神一路来到谢长渊身边,后者居然都没任何反应,嘴角始终带着笑容,仿佛当他们不存在一般。 这下赵奋怒了,他堂堂锦衣卫试百户,何时曾被一介平民如此看轻? 赵奋一股无明业火上头,抡起二十斤重的镣铐就想砸下去。 可突然对坐有一高挑女子拍案而起,她倒竖柳叶眉,圆瞪杏仁眼,指着赵奋破口大骂。 “哪来的狗东西打扰我等吃饭的雅兴,真以为锦衣卫就能无法无天了吗!” 第一百零一章 家父高文宠 王墨亭拍案而起,柳眉倒竖话语中气十足,一声之威居然颇有霸气。 她看到徐安就知道他们是来找谢长渊麻烦的,想要报复思桂楼暴打折辱之仇。 王墨亭本就厌恶徐安可如今她人在这里,方才还和谢长渊处的不错,又怎能容忍他们抓走谢长渊? 众人皆是一愣,纷纷看向这位身材高挑的少女,只觉得此女盛气凌人,必然不好惹。 赵奋举着镣铐,被王墨亭吼了一嗓子便没有砸下去。 他不善的转过头,一对豹子眼上下打量着王墨亭,显然他并不认识眼前的女子。 忽然他注意到桌上的猪骨头,嘴角咧出一笑。 “我知道你出身不俗,但是我也警告你少管闲事,如今在汴梁城食用牛肉之外的任何肉类可都是抗旨,你好好掂量一下你的父辈能否替你承担的是这罪行吧。” 面对这尊黑面神得意的笑容,王墨亭呵呵一笑,旋即从腰间如下一枚象牙雕琢的牙牌。 “家父御史大夫王唤。”少女把牙牌举到赵奋的面门前面。 王墨亭俏脸上颇有几分不屑,轻轻抬了抬下巴,示意对方睁开狗眼看清楚。 牙牌,是大宋中高层人士的身份证明,朝廷四品及以下的官员自己家属只能用兽骨做牌,其中会详细记载身份与相貌,还会被刻下吏部印章谨防假冒。 而质地能够用到象牙雕琢的牙牌,那就是有三品以上的官员及其家属才能使用。 赵奋明显愣了一下,脸色将信将疑,他仔细确认了牙牌上面的信息,大黑脸的神色开始浮现异常。 御史大夫的女儿,远不是他这个从六品能够招惹的。 此行他们的目的是谢长渊,原本以为就是一个外乡武夫,在汴梁城无依无靠,随随便便就能抓进去收拾。 可是谁能料到,这人居然还和御史大夫的女儿有交情。 这下赵奋就觉得不太好处理了,他退后一步,给王墨亭恭恭敬敬鞠了一礼,随后转身给徐安使了一个眼色。 意思就是惹不起,先撤退。 但是,徐安恨透了谢长渊,因为此人毁了他的锦绣前程,还害的他修为连跌三境,如今兴师动众来拿谢长渊,就这么灰溜溜的走了,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 徐安越想越恼火,把赵奋推搡到一边快步走到桌前瞪了谢长渊一眼。 二人再次对视,谢长渊平静中带着揶揄,而徐安已经气急败坏,原本英俊的脸被纱布包裹着,暗中扭曲抽搐。 他不敢拔刀,因为他知道自己打不过对方。 所以他只能咬牙切齿道。 “姓谢的,你裤裆里不会根本没那玩意吧?不然怎么一直躲在女人背后?” 徐安语气尖酸,眼神刻薄锐利,一如既往的矫作扭捏,又带着一丝狰狞。 他想激怒谢长渊,但是对方压根没理会他,这让他更加气结。 徐安转头看向王墨亭,眼神同样带着阴狠,一方面,他曾经被这个俏丽的御史千金踹出大厅失了颜面,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今天出面袒护谢长渊。 他们本无太多交集,当初之所以上门求亲也只是看在王墨亭她爹从二品的官职,希望抱条大腿而已。 如今两次见面印象都极差,徐安的目光狠狠的在王墨亭身上刮了一圈,随后他勾起嘴角得意道。 “你给我等着,将来我定去相府求亲,待娶得高砚箐小姐过门,有你后悔的时候!” 虽然他的名声受到极大的冲击,可在朝廷方面的翰林院还没发表任何对他的看法,这让徐安心中仍旧存有一丝侥幸。 而且,他的叔叔徐七在某种条件的影响下,即将从五品千户提拔为四品镇抚使,借助这个势头去往相府求亲,也未必不能成功。 徐安一言既出,现场顿时陷入了一片安静。 锦衣卫那边众人面面相觑,似乎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想若是昨日以前的徐安,就算放言要取当朝公主都有人信。 可问题是现在徐安的名声已经臭了,估计哪怕是当下都有某位儒林文生正在书房里写文抨击这位臭不要脸的才子。 如今,此子抄诗之名可谓是天下皆知!可就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想去相府求亲,这话说出来只怕没有人再会相信,只觉得这人还是这么不要脸,想抱大腿想疯了。 而在桌前,有一女子顿无地自容,小脸涨红,似乎有一种踩到狗屎的恶心感。 谢长渊和王墨亭不约而同的看向她,眼神有些玩味,似乎在等她做出什么反应。 犹豫再三,高砚箐默默站了起来,从腰间摘下一枚牙牌递了出来。 她糯糯开口道“家父高文宠……” ……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其中徐安的眼睛瞪得最大,一股莫名的窒息感充斥在他的胸腔,看着高砚箐手中的牙牌,他的身体明显晃了晃,险些没站稳。 高砚箐本是大家闺秀,平日极少出门,就算是汴梁城官宦家属每月聚会的时候都未曾出面。 所以,大宋皇都的人都知道丞相高文宠有一女,可是真正见过面的人却没有几个。 在场的锦衣卫们自然是没见过,徐安也没有见过,没想到前嘴刚提起了这位相府千金,后者对方就站出来自表身份,此情此景,简直就是一个大写的尴尬。 即便徐安的脸皮再厚,此时也是臊红了一张脸,他的大脑极速运转,准备开口说几句挽回的话。 看得出高砚箐只是一个处事未深的小姑娘,以他徐安那张在女人堆里面无往不利的嘴皮子,想必三言两语就能哄好。 可是,未等他找到开口的机会,王墨亭一个闪身拦在中间,彻底隔绝了他看高砚箐的视线。 王墨亭俏脸满是厌恶之色。 “你还要继续丢人现眼吗?” 众人纷纷看向徐安,后者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过去一年他曾风光一时,如今却落人把柄,宛如过街老鼠一般。 徐安胸膛起伏,双目几欲喷火,几次压制想发飙的冲动。 “你们……给我等着!” 最终,徐安对谢长渊和王墨亭撂下一句狠话,不甘心的看了一眼高砚箐,旋即灰溜溜的带着几十名锦衣卫愤然下楼。 …… 第一百零二章 北城有故人 赶走了徐安,迎客楼又恢复了安静,只不过这种安静有些彻底,因为整栋楼也就只剩下三楼谢长渊一桌。 楼下老板和店小二纷纷哭丧着一张脸,因为刚刚徐安这么一闹,所有吃饭的食客全都逃票了,几百张桌子一文钱都没收回来。 王墨亭和高砚箐坐回了位置,看见谢长渊还在云淡风轻的喝茶,顿时有些纳闷。 性子比较直的王墨亭出声问道。 “说你也是的,刚刚人家都说你不是男人了,你怎么连屁都不放一个?” 确实,谢长渊方才的沉默确实有些不够爷们,最起码在两个小女子眼中看来的确如此。 面对疑惑,谢长渊笑着解释道。 “先前我已经动手教训过他一回,同样的人一般情况下我不会揍他两次,除非真的欠揍,如今在我面前耍耍嘴皮子倒是不要紧。” “而且一旦动起手来把几十个锦衣卫打趴下了,我光棍一个无所谓,你们两个和我一块吃饭的能逃得了干系吗?” 谢长渊之所以没有动手教训人,一方面也是顾及两名女子在场,依照锦衣卫连带办案的风格,牵连到旁人也是很正常的,就算二女的父辈都是当朝大员,可也未必能罩得住殴打锦衣卫的罪名。 二女顿时了然,高砚箐自然是掩嘴轻笑,反观王墨亭却抖了抖眉毛,对谢长渊投以一个赏识的目光。 似乎是在说:“你小子醒目!” 酒足饭饱,王墨亭唤来被打肿了半边脸的小二,支付了三两银子饭钱,随后就和谢长渊下了楼。 天下无有不散的宴席,三人一饭结缘,谈不上有了什么交情,可终究结了一丝善缘。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谢长渊与二女相对,露出了一个笑容。 “今日就多谢二位小姐款待了,我还会在汴梁城外的小破庙住上几天,有什么麻烦可以去找我。” 王墨亭也没去纠结为什么谢长渊会住在城外的破庙里,当下露齿一笑,落落大方的拍了拍谢长渊的肩膀。 “帮忙的话,怕是没这个机会了,不过你没事可以来御史府找我玩,得空我也想和你探讨一番拳脚功夫,当初你打徐安那几下还不错!” 就此,双方相互辞别,各奔东西。 谢长渊混进了人群,按照当年的记忆,穿过了几条车水马龙的大街,约莫走了半个时辰,最终来到汴梁城最偏僻的北城。 汴梁城占地甚广,城内划分为东西南北四分城,其中富裕区多在东西南三城,而北城则是许多做低等营生的人居住,也可以简称贫民窟。 如今在大街小巷做营生的小贩,大多就居住在北城。 一到北城,就会发现此处的人流少了许多,房屋大多破旧且矮小,其中还有漏风漏雨的危房。 随着深入北城,沿街还出现了坐在地上乞讨的乞丐,大多数破碗里都空空的不见一枚铜钱,面容饥瘦,双目无神。 见到谢长渊这个陌生人到来,几名乞丐都会神情激动的举起双手,对他做出乞讨的动作。 “外观看来再富丽堂皇的汴梁城,也终究有不堪入目的一面。”谢长渊叹道。 这年头出来街边讨饭的大多都是老弱病残,很少有青壮年四肢健全的出来装可怜,也没有人会买账。 谢长渊虽然出身军伍,对待敌人心狠手辣,可眼皮子却见不得可怜人。 见到街边的乞丐可怜,他摸了摸兜里剩下的钱,当即一瞪眼怒哼一声。 几名乞丐顿时被吓得一缩脖子,看见这位身高近九尺的壮汉一脸凶神恶煞,顿时有些胆怯。 她们都是老妇或者孩童,瘦的皮包骨,一脸污泥,惹怒了这位壮汉了经不起人家一脚踹来。 见她们老实了许多,谢长渊仍旧板着脸,盯着她们看了一会儿,旋即快速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钱,每人碗里给分了五枚铜板,然后迅速就溜了。 他愿意施舍乞丐,可也不想被纠缠上。 几名脏兮兮的乞丐愣了愣,看见破碗里的铜钱,顿时喜笑颜开,面向谢长渊离去的方向连连鞠躬,嘴里说着好人有好报之类的话。 “还是心善呐。”谢长渊边走边摇头。 他知道世间乞丐不全是可怜人,也有人好逸恶劳出来骗钱,也有人是背地里有组织专门掳来稚童弄残废丢上街乞讨。 这种事情谢长渊管不了,只是希望在最大程度上不让自己心里太过愧疚,说到底也不过是一种心里的自私。 一路进入北城,谢长渊有目的的在几条巷子里穿行,最终来一个地方。 这本是一片住宅区,看起来是各自分立的庭院,可实力上早已被打通贯连,实际上这是以前很大的连锁宅院。 这就远离闹市,方圆几里无人走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粪便的臭味,隐约还能听见动物发出的声音。 谢长渊来到一处门口,伸手连敲三下,停顿片刻复敲五下。 门里面安静了一会儿,似乎没有任何回应。 正当谢长渊纳闷,大门缓慢的打开了一条门缝,里面露出半张阴骘而又皱巴的脸。 这张脸一开始阴沉着,倒三角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谢长渊,颇有一丝怀疑的神色。 但是很快,此人的眼睛蓦然一亮,很快就喜上眉梢。 哐当一声,似乎是这人丢下了拿在手里的刀,麻溜的打开两扇门,一脸兴高采烈的看着谢长渊。 “谢爷!?”此人难以置信道。 这个人约莫三十五六岁,个子矮小且瘦,或许早衰,脸上看起来皱巴巴的,颇有几丝猥琐气质。 可看清来人是谢长渊,此人顿时笑得像朵花似的,笑容看起来多了一丝憨厚。 “阿狗。”谢长渊笑呵呵的拍了拍此人的肩膀。 名叫阿狗的男人大喜,赶忙上前拉住谢长渊的手臂,直接把他往门里面带。 “我就说嘛,怎么敲门还用五年前的暗号,差点我还以为是官府的探子呢,快快随我进来,大姐天天都在念叨您呢,看见您过来准高兴!” 阿狗拽着谢长渊往里走,门都差点忘了关,开心得跟过年似的。 谢长渊也很高兴,当即加快脚步,跟着阿狗在诺大的连锁院子里穿行。 里面有一位故人,他也整整五年没见了。 …… 第一百零三章 关素枝 阿狗满心欢喜,拽着谢长渊走进院子,一路穿廊过道,从第一座庭院走到尽头,果然有一堵墙被打通,直接通往下一个院子。 一进门,谢长渊就闻到一股很不好闻的味道,而且还能听到旁边的几座园子里的猪叫声,鸭叫声之类的。 显然大宋皇帝颁布牛肉政策之后,汴梁城内所有的鸡鸭鹅狗猫全被拉去城外填埋,唯有这座神秘的连锁宅院私下饲养,背地里做着抗旨的买卖。 阿狗是这座院子的老人,虽说没能混上总管的位置,可毕竟经历在此,偶尔碰上几个院内的伙计,对方都会对他点头致意。 偶尔碰上几个熟面孔,对方也会笑着喊谢长渊一声谢爷。 当年南下,谢长渊单骑行走江湖,在宋国结交过许多江湖豪杰,其中有一位女中豪杰就是这座宅院的女主人关素枝。 值得一提的是,这位关素枝还是北境西川道绿林总头人关植的亲姐姐。 姐弟俩一人在西川道绿林发迹,另一个则隐匿在大宋皇城做地下皇帝,皆不是省油的灯。 当然,比较起关植,关素枝身为女子却更加豪迈大气,对待谢长渊就跟亲兄弟一样,对方的热情也是谢长渊为数不多的暖心之处。 深庭,一个四合大院正厅上摆着一张正圆大桌,桌上摆满了酒肉。 一名身子肥胖,相貌丑陋的中年悍妇以一种近乎趴着的姿态坐在凳子上,囫囵吞枣似的抓起一根鸡腿,塞进嘴里吭哧几下就剃的干干净净。 妇人衣着打扮普通,吃饭毫不顾及形象,衣袖衣领上都沾染了点点油污也不知觉,仿佛饿了许久一般。 但是,从旁边伺候她的几名婢女脸上那副见怪不怪的表情能够看出,这位妇人的吃相就是如此,并不是饿着了。 妇人正吃的开心,突然门外传来了阿狗的声音。 “大姐大姐!快看看谁来了!” 妇人蓦然抬起头,浑圆的一对大眼睛望向门口,远远看见阿狗拉着一道高大且熟悉的身影跨过门槛,朝她这边走来。 看清来人的面目时,妇人显然愣了一愣,旋即一股由心而生的喜悦涌上面颊,嘴里的肉都来不及咽下就一声惊呼。 “哎呀,兄弟呀!” 关素枝站起来就要迎上去,可却差点把身前的大桌子撞翻,幸好几名眼疾手快的侍女扶住了桌子。 关素枝赶紧丢下碗筷,兴冲冲的绕过,拖着肥胖的身躯健步如飞,朝谢长渊迎面而来。 “大姐!” 谢长渊哈哈大笑,单手揽起近三百斤的关素枝,想逗弄孩童一般抱着她转了几圈,然后才把她放下。 二人相视而笑,一股亲切流露于面颊上。 关素枝一脸喜色,身边的阿狗也是笑呵呵的样子,显然谢长渊的来访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大大的喜事。 “你这个弟弟的当真没心肝,整整五年了才舍得来看姐姐一眼。” 关素枝像是在嗔怒,伸出手在谢长渊胳膊上掐了一下,可惜如今的谢长渊铜皮铁骨,一手下去不痛不痒。 平日里,这位大宋地下的女皇帝向来不苟言笑,丑陋的脸庞自带凶神恶煞,别说跟别人好好说话,就是露个笑脸都是罕见。 更别提如今在一个人面前如此欣喜,甚至还露出罕见的亲切的神色。 看外表,这位关素枝实在不好看,若非穿着妇人衣裳,贴上胡子那就是一个彪形大汉。 谢长渊瞥见旁边一桌酒菜,当即一屁股坐下去。 “大姐恕罪,咱们边吃边聊!” 关素枝赶紧张罗手下人撤掉旧席,重新换上一桌热乎饭菜。 但是谢长渊却觉得不用,浪费了一桌酒肉实在不太好。 闻言,关素枝嗔怪的白了谢长渊一眼,伸出肥胖的手拍在谢长渊的背上。 “知道你小子爱惜粮食,可还让你吃姐姐的口水不成!” 谢长渊笑着挠了挠头,当下也不在说什么,看着侍女们把冷席撤下。 趁着这个空档,关素枝坐在谢长渊身边,就像亲姐姐神色慈蔼,话音轻细,跟谢长渊唠起了嗑。 见到故人,谢长渊难得打开了话匣子,就把过去五年游走北境斩金丹,空明山上一人独战五大宗门等一系列的事和盘托出。 说者平静,可在听者耳中却是一次次惊涛骇浪,知晓过去五年谢长渊一直在和仙门搏命,关素枝眉头不禁皱起,满脸忧忡。 突然,她抬手猛拍桌子,啪的一声直接把守在旁边的阿狗吓了一跳。 “这个老二越来越不像话了,居然任由你一个人去闯山头,他就轻轻松松带着一群喽罗去掏老巢,下回见到他我不得扒了他的皮!”关素枝气的牙痒痒。 比较之下,似乎谢长渊才是她的亲弟弟,如此的区别对待,就连阿狗听了都在一旁偷笑。 谢长渊笑着摆摆手,为那位关老二说了几句好话,关素枝这才面色稍缓。 再后来,谢长渊就说到了精铁炼体,然后孤身南下的种种历程。 其中,他有意避开了体内有神宫魂珠的事情,这玩意终究是十二神宫的东西,不让关素枝知道,也是为她避免一些麻烦。 关素枝猛然站起,伸手在谢长渊肩膀上捏了几下,脸色刷的就白了。 她颓然坐下,掩面而泣。 “烧红的铁水就往自个身上浇,你这小子到底多狠的心肠啊,我这个做姐姐的听着都觉得疼,你究竟怎么熬下来的……” 气氛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关素枝的呜咽声还在传出。 谢长渊和阿狗都安静了下来,当真是男默女泪。 精铁炼体的过程究竟有多痛苦,只有谢长渊自己才知道,这个变强的极端途径无异于一场酷刑,稍有不慎就会身死道消。 而阿狗虽然无法体会其中痛苦,可仅仅通过想象就能知晓那般痛苦究竟如何。 多年混迹街头,他也不是没见过那些被仇家泼上火油活活烧死的可怜虫,但相比起铁水锻打两个时辰,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谢长渊沉默着,伸手轻轻拍了拍关素枝的后背以做宽慰。 未及,关素枝抬起头,用手背胡乱擦了擦眼泪,虽然还红着眼,可却换上了一副坚毅的神色。 “兄弟呀,这王八操的十二神宫将你连累的这么惨,就算你不言语,姐姐我也咽不下这口气,如今这汴梁城就有这群西方蛮子的人,有啥需要的跟姐姐说一声,姐姐给你出气!” 谢长渊一笑。 “不瞒大姐,我正是为此而来。” …… 第一百零四章 半片猪 半个时辰后,谢长渊独自一人离开了院子,他把一些东西放在这里,只背着一柄重剑和一个装的满满的麻袋离开。 肉眼就能看出,麻袋里面装着的东西并不是那几把仙兵,而是另外别的东西。 谢长渊按照原路回到,路边依旧是那几个乞丐跪在那里,看见谢长渊便是一脸讨好的神色。 与关素枝再次见面,谢长渊此时的心情不错,当即又施舍了他们几枚铜钱,虽然不多,却能让这群老弱病残几天内得以果腹。 做人偶尔做做小小的善事,心情也会愉悦几分。 “大爷长命百岁!” “大爷多子多福!” 几个年长的乞丐婆嘴里说着好听的话。 谢长渊一笑置之,只怕自己这辈子都和长命百岁、多子多福无缘了。 一路独行,谢长渊抽空去了一趟东城擂台,这里每天都在摆擂,有十二神宫几位神使坐镇,接受大宋江湖各路高手的挑战。 摆擂的目的,自然是为了挫挫江湖侠客们的锐气,以武力征服他们,让他们认清楚十二神宫并非他们这群江湖草莽所能抗衡。 最好,还是如同大宋朝廷那般选择归顺,否则,螳臂挡车,岂有好果子吃? 起初谢长渊还很好奇所谓的几位神使擂主究竟是何许人也,当看见守擂的人居然是昔日梁泊山八大金刚仅存的四个,他不禁冷笑起来。 当初在大宋边境,八大金刚围攻他一个却被他反杀了一半,另一半还给吓跑了。 原本以为这四个武夫吓破了胆,不知躲在哪个山洞里喘气去了,没想到居然回了大宋皇都,在擂台上当什么擂主。 虽然瞧不起这四个人,可谢长渊还是驻足观看了一会儿。 擂台下汇聚了许多江湖人士,来自各地的大小门派,实力参差不齐,他们都是因为不服十二神宫而来到此地。 大宋即将归顺十二神宫,这是朝廷的决定,皇帝都已经拍板的事实。 对比想法最抗拒的便是文人和武夫,前者还好只是攥文抨击皇帝昏庸,而后者确实实打实的暴力分子。 一旦他们凝结起来,那必然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势力。 所以,国师陆恒便想出摆擂的方式,以武会友,一个一个将他们打服。 四位擂主都是昔年梁伯山的头目,其中肖动腿法狠戾,梁宪暗器阴损,张桀拳法刚硬,李彪爪功毒辣。 四人都是炼体九段,放眼江湖都是顶尖高手,久占擂台一个多月无一败绩,上台挑战的武林人士如果实力不济,基本都会落得重伤垂死的下场,看得一众好汉心惊。 隐隐的,已经有人对十二神宫产生了敬畏之心。 对付百姓施以宣法讲座,对付武人耶以力降服,十二神宫的安排可谓无懈可击。 看了半会儿,谢长渊就亲眼见到七八位上台的挑战者败落下台,他自己也没啥兴趣看下去,当即转身走入人群,独自一人离开了东城,一路走出汴梁城。 回到小破庙,谢长渊把大麻袋往地上一扔,从里面拉出半片猪,足有二百多斤重。 这是临走的时候关素枝强塞给他的。 正想着怎么处理这半片猪,突然谢长渊一回头,发现自己用来睡觉的门板上突然出现了一道妙曼的身姿。 …… 第一百零五章 二女先后登门 神花教圣女尤姝突然出现,她妙曼的娇躯侧卧在门板上,依旧是一身大胆的衣着,近乎衣不蔽体,还有修长匀称的大长腿裸露空中,赤着一对玉足宛如白莲花。 她眸眼天生媚意,美貌如仙,虽然只是侧卧在寒颤的门板上,却给人一种任君采撷的媚态,仿佛她所处之处便是瑶台,整个破庙都蓬荜生辉。 眼前凭空出现一位大美人,玉体横陈,还穿的这么简单,换作任何一个男人此时都应该气血喷张,二话不说赶紧扑上去了。 可谢长渊却愣了一下,旋即就想起初次见面时此女曾说过让他来宋国国都找她之类的话。 当即,他目光闪烁,似乎在思考什么,但是很快就当做什么也没看见,默默从麻袋里掏出一把杀猪刀,开始处理这半片猪肉。 杀猪的第一步就是放血,这一点关素枝已经让手下的人办得利索,谢长渊举刀剌下去都不见半点血水溢出。 他手法不算娴熟,可却也还凑合,干净利落的把肋条割了下来,然后抓住猪腿,对准关节一刀下去然后一扭,直接把后腿卸下。 谢长渊不紧不慢,手中杀猪刀行云流水,专心致志的杀猪,完全忽视掉了身后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倘若被外人看见这一幕,只怕少不了骂谢长渊不是男人的。 圣女尤姝见此,也是面露幽怨之色,只是她太过美丽,仅是一个神色变化都令人如痴如醉,简直天生尤物。 这种女人,便是传闻中哪怕哭起来都好看的女子。 未及,尤姝叹了口气,身体一侧直接仰躺在门板上,玲珑娇躯凹凸起伏,好一片大好风光。 “我本以为你来汴梁城是回心转意了,如今看来却是我在自作多情。” 尤姝声音宛如珍珠落银盘,柔美动听。 谢长渊手一顿,黑着脸瞥了尤姝一眼,似乎觉得她这句话说出来当真有点令人误会的意思。 他没有说话,默默拿起一个猪蹄,用手中的杀猪刀刮着蹄间的猪毛。 见谢长渊还在无视她,尤姝顿时有些气恼,支身坐起,嗔怒的说道。 “喂!” “干嘛。” 谢长渊屁股对着尤姝,手里剃猪毛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我真想掏掏你的裤裆,看看你是不是没那玩意!”尤姝气呼呼道。 谢长渊则不咸不淡的说了句“亏你还自称圣女,说出这么粗俗的话也不害臊。” “那你能不能和我好好说话,哪有人见女子登门拜访还在埋头杀猪的。” “和你讲什么?老子对你的神花教不感兴趣,请回吧。” 尤姝一口气堵在胸口,当即抓起旁边的一块石头扔了过去,石头砸在谢长渊屁股上发出撞击金属的脆响,旋即便弹到一边。 谢长渊依旧没有回头。 现场便安静了下来。 未及,谢长渊终于缓慢开口。 “谢某人有大事要做,你神花教虽明面上和十二神宫站在对立面,实际上却一直在游说各国立你们为国教,天下太平的时候无有你们存身之地,如今也不过是假借抗蛮的名义获利罢了,毕竟你们修炼的采阳补阴之道本就伤天害理,又谈大义二字?我与你们终究不是一路人,以后就不要再见了。” 说话不好听,向来是谢长渊的看家本领,如今一段话彻底说死,换做谁也不会在他身上再多纠缠。 可尤姝闻言却是嫣然一笑,似乎觉得谢长渊终于好好跟她说了句正经话,虽说还是屁股对着她。 她盘起腿,两手撑在身前,宛如童真少女。 “这个先不急着下定论,我要告诉你,宋国公主蔺阳正在谋划一件大事,先前我所输送的硝石就是为了给她制造天雷所用,你不妨与她见上一面,或许你们会一拍即合。” “蔺阳?”谢长渊回头疑惑道。 尤姝想了想,然后描述道“就是那个胸大的姑娘。” “女扮男装的?” “嗯。” “不见。”谢长渊一口回绝。 他对这个所谓的蔺阳公主并无好感,原因自然是进城那天她安排手下试探自己一事,虽然并未成功,可并不妨碍谢长渊讨厌她。 倘若对方一开始就大大方方的来谈话,谢长渊难不成还不给她面子吗?而且所谓一国公主所谋之事,如果真的是大事反而不好。 如果背后还牵扯到大宋皇室的内部斗争,那局面就会越搞越乱,还是尽量不和皇室子弟发生任何交集最好,省的后面束手束脚。 身后久久不见回应,显然神花教圣女尤姝已经离去。 谢长渊落得清闲,手中半片猪也分解的差不多,当即他从中片出五斤瘦肉备用,然后走出破庙,在周边树上拔了一些能做菜的树叶,又拿出山里捡到的铁锅,从护城河边接了一锅水,端着回到破庙里。 此时已近黄昏,日落西山,不久便会天黑。 趁着天没黑,谢长渊点燃了一堆柴火,把铁锅架在上面煮沸,然后把瘦肉和菜叶一并倒进去煮,没过多久就传出一阵肉香。 虽然没有盐巴,可谢长渊并不挑食,一顿饭能吃饱就已足矣。 他拿树枝搅拌着一锅肉汤,火焰在他的眼中跳动,微薄的火光照亮破庙,也映照在那位不知名的神祗泥像上面。 就在起锅的时候,谢长渊默然转头看向门口。 破庙的门被他拆下来当床板,刺骨的冷风从门框呼啸而入,毫无遮拦。 这样的门,自然也挡不住人的脚步。 当下有一个背着包裹的青色身影从门外走进来,在她手上还拎着一个食盒。 此女子神情冷漠,眼神比较起初冬的夜晚更冷,如寒霜,不带半点人情冷暖。 谢长渊自然认得她,虽然只是一面之缘,却还记得她的名字叫“小青”,蔺阳公主身边的金丹侍女。 年纪轻轻就已经步入金丹境界的女拳师,而且姿容不错,放眼长生大陆都颇为罕见,可偏偏这位能够在任何宗门都能当上大供奉的金丹高手,却心甘情愿做了一朝公主的侍女。 不用想就知道,此女这次前来必定是奉了公主的意思。 果然,她一进门就开口道。 “公主让我来服侍你一夜,如果不能将你请到公主府,我便再也不用回去。” 第一百零六章 婢女小青 此时已然入冬,宋国虽然还未落雪,可夜晚的寒冬依旧刮着剔骨的冷风。 一袭青衣的婢女扛着大包裹来到废弃的小破庙,看形状就能认出,里面装着的是棉被和枕头之类的床榻之物。 所谓自荐枕席,只怕这位名叫小青的金丹婢女就做到了极致,直接把被子拉来了。 她进门不咸不淡的表明来意,也不管谢长渊是否同意,便兀自走了进来。 谢长渊蹲在地上,手捻着树枝保持着搅拌肉汤的动作,刚一听到婢女来时的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直到小青在旁边清扫出一片空地,解开背后的包袱把一整套褥子棉被和枕头有条不紊的铺在地上,谢长渊才反应过来。 “何必呢?”谢长渊拉着脸,心中难免有些无奈。 小青虽为婢女,可是却不是一个寻常的婢女,虽然姿色不如圣女尤姝,可却是一名金丹境的女拳师,修为不俗,身材匀称,模样也十分清丽。 寻常男子都巴不得有这等好事送上门,可谢长渊素来不近女色,而且尤为厌烦这种主动送上门来的女人。 当年在大秦军营里,行军途中也曾有过大胆的军妓主动来到他的军帐卖弄风姿,也不知是不是叶狰等副将耍的玩笑。 最终谢长渊也没把人家赶走,只是让那名姿色不错的军妓坐在身边给他念了一夜的兵书。 至今他还记得,那名美艳军妓临走时看他的那个疲倦又幽怨的眼神。 眼下,这名金丹婢女受到公主的诏令过来陪睡,谢长渊是又窘迫又尴尬。 小青熟稔的收拾好被窝,拎着食盒来到谢长渊身边,依次从里面取出几碟小菜,以及一壶清香的烧酒。 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借酒壮胆,小青拿起酒壶就给自己倒了一杯,仰头一饮而尽。 接连又喝了三杯,俏丽的脸颊浮起红晕,只是眼神依旧冷冽,没有半点娇媚神色。 她仰头看着谢长渊,狭长的眼眸微微眯着,也不言语,默默等这谢长渊对她下手。 谢长渊却仍旧蹲着,不为所动,手捏着树枝默默看着她,同样还以一个冷漠的眼神。 两人一声不吭,大眼瞪小眼。 似乎是气氛有些尴尬,小青略微思索一番,仿佛想到了什么,旋即站了起来,纤纤玉手捏着腰带一拉,只听见咻的一声,原本紧致的青衣随着腰带掉落而显得松弛,小青反手脱下外衣,脸颊越发泛红。 “慢着!” 谢长渊被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摁住小青,阻止她继续脱衣服。 此女一言不合就脱,而且还冷着一张脸,明明满心的不情愿,可仍旧毫不犹豫的对谢长渊自荐枕席,可见其对蔺阳公主的任何命令都会百分百服从。 谢长渊冷声道“堂堂金丹,竟如此不堪。” 他顺手揪起小青的外衣,重新披回了小青的肩膀上。 小青冷哼一声,显然她并不认为谢长渊是什么正人君子。 只要是男人,面对一个姿色不错的女人都会暴露出不堪的面目,有些人起初会故作镇定,佯装圣人,可只要衣衫褪去,谁还不是禽兽一枚? “莫非你有什么隐疾?还是说还是个雏儿,又或者说,你除了要我的身子,还打算彻底将我身心服于你?” 她出言讽刺道。 可惜武将出身的谢长渊最不吃的就是激将法,他轻轻一笑,摇了摇头,一屁股坐在地上,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咀嚼一番,似乎觉得味道不错。 他抬头看着小青。 “我谢长渊的为人如何不需要向你交代,但是我奉劝你一声,如果不想光着身子被我丢出去,最好就别再玩美人计,老子最看不起这点小伎俩,别到时候请我入府不成,反而让我更厌烦你家主子。” 谢长渊的语气不容置疑,或许是畏惧谢长渊的武力,又或是意识到话里的严重性,小青终于沉默了下来,没有进一步采取措施。 谢长渊看了一眼铁锅,里面的肉还在煮,恰好谢长渊今晚想吃软烂点的,就任由它继续沸煮下去,然后又夹起小青带来的小菜吃了起来。 小破庙陷入安静,谢长渊独自吃着饭,小青则站在他身前默默看着,似乎在等待什么。 未及,谢长渊嚼着牛肉抬头问道。 “你家公主为什么要你来侍寝?” 事出必有因,莫名其妙找个人过来陪睡实属昏招,一朝公主就算再蠢,也不可能莫名其妙来这么一出无理手。 所以谢长渊有些好奇原因是什么。 小青面颊依旧有红晕,只是神情冰冷,冷言冷语回答道。 “公主已经知道了你白天与高家小姐二人同桌而食的事,她很不高兴,本想就此放弃你,可是你对她很重要,所以让我来侍寝,希望你看在赏赐露水姻缘的份上与她见上一面。” 汴梁城是国度,城里面不可能没有蔺阳公主的耳目,对于谢长渊的动静,这几天蔺阳是颇为关注的,甚至抽出欣赏诗词歌赋的时间,只为了解谢长渊在城里的作为。 当她知道谢长渊和当朝宰相的女儿一同吃饭,甚至临别时还那般亲近话语时,公主大人当时就怒了。 她身为金枝玉叶,天子长女,如此崇高的身份邀请谢长渊进入公主府一叙都没如愿,而转过头此人却和宰相之女结交,这不就显得她蔺阳公主还比不上那高文箐和王墨亭了吗? 一腔怒气涌上心头,可很快就被胸有沟壑的蔺阳公主压制下去,对于她的计划而言,谢长渊可以是很强的助力,甚至能够决定最终胜利与否。 她太需要一名武功高强的队友了,昨夜谢长渊一招制服金丹境的小青那一幕太过深刻,正是因此,她才让自己贴身的婢女献身。 闻言谢长渊就笑了。 “就因为我和高文箐她们吃了顿饭,你家公主就认为我是好色之徒,然后让你来陪睡?” 谢长渊啼笑皆非,心想这公主当真不懂识人,将世间男子都当做好色之辈。 当然,如果是故意想要谢长渊难堪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眼下,小青大胆的行为确实让谢长渊颇为难堪,他也是怕了小青,当即开口道。 “说说你家公主想让我干嘛吧,如果合适的话,也未必不可。” 小青神色一怔,旋即目露喜色,但是她又有些迟疑,思索再三,试探性的问道。 “如此大事由我一个下人来说不合适,还请谢公子随我一道去往公主府,我家公主向来平易近人.....” 未等小青把话说完,谢长渊直接打断。 “少废话,就你说!” 第一百零七章 计划 婢女小青犹豫着,心中似乎进行了一番天人交战。 从蔺阳公主这两天的态度上看得出,她十分重视谢长渊。 毕竟她只是一介女流,有碍于公主的身份,在汴梁城无法培植势力,手下除了一个金丹婢女再无其他上得台面的高手。 而请神花教出手的价格也太过昂贵,成事之后需得将其奉为大宋国教。 这笔买卖显然已经超出了蔺阳的承受范围,所以她在第一时间就放弃了这个选择,准备另外寻觅人手。 而就在这个时候谢长渊出现了,那一夜,炼体九段的徐安在他手中犹如稚童,两巴掌下去就把他打得境界大跌。 而后更是一招制服了金丹境界的女拳师小青,如此手段着实吸引了蔺阳公主得注意。 权衡一番,小青觉得机不可失,眼下如此她也便豁出去了,便逾矩一回! 小青深吸一口气,脸上原先的涨红还未消减下去,如今又因为紧张,小脸越发娇艳欲滴,虽然她已经在尽力压制。 她开口道“公主殿下策划在国都大典当天用天雷炸死国师,以此促就大宋与十二神宫决裂。” 一个惊天计划被她用最简洁的语言表露出来,谢长渊闻言也是微惊,旋即似乎想到了什么,莫名一笑。 “没想到这个公主竟如此胆大,确实是看走了眼,当真好气魄。” 谢长渊内心暗道,同时对这个女子的印象稍稍有了些改观。 蔺阳公主要用十二神宫的天雷炸死当朝国师,而神花教圣女尤姝又出现在此,由此谢长渊才想通,原来之前正兴镖局押送的硝石,买主应该就是蔺阳无疑。 想到这里,谢长渊的嘴角逐渐上扬。 看见谢长渊在笑,金丹婢女小青心中豁然晴朗,先前的忐忑一扫而空,眼眸深处浮起一丝期待。 唯有此刻,仿若无情无欲的小美人看起来才有了一丝生机。 谢长渊思索片刻,小青便默不作声的站在旁边。 未几,谢长渊又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同时抓起一把土把篝火扑灭,此时锅中的肉汤已经浓醇,肉质软烂。 “如何?”小青忍不住开口问道。 “既然你们已经决定要用威力巨大的天雷炸死那个主张归顺的国师,还要我干什么?。”谢长渊挑眉问道。 闻言,李青俯视谢长渊的脸,对方只有一只眼,却深邃的不可揣测。 如今有求于人,实力又不容小觑,小青只能如实交代。 “国师修为高深莫测,公主怕炸不死他,而且除了国师,我们还打算胁迫陛下就范,我虽有金丹修为,却自知拦不下数万名宿卫禁军和近千名锦衣卫。” 小青说着说着,默默低下了头,一副恨自己不中用的神色。 谢长渊玩笑道“你们这是清君侧还是造反啊?” 小青闻言一愣,旋即面带蕴意说道。 “这不是造反!是公主殿下为了大宋不得已不为!” 谢长渊算是明白了,这个金丹侍女就是一条护主的狗子,谁敢说她主人一句不好就得翻脸。 一句玩笑没有开成,谢长渊也懒得去触这个霉头,直截了当问道。 “除了我,你家公主还有多少助力,可有其他高手或者江湖势力助阵?” 小青冷着脸直言道“这个不是我能知道的,我只是个下人。” “行!”谢长渊一拍大腿。 “两天后,让你家公主约个地方,我与她当面谈谈。” …… 第一百零八章 进城办事 小青满怀欣喜的离开了小破庙,谢长渊也端起了破铁锅吃肉,似乎两斤不够,又回头割了几斤猪肉丢进锅里煮了起来。 他摸了摸肚子,感觉自己最近吃的东西越来越多了。 修炼禅宗不坏金身,自身气血的充盈程度十分重要,而补充气血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吃肉。 如今,谢长渊的食量已经达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程度,如果愿意,他完全可以一顿吃下半头猪。 吃进去的肉除去温饱,更多是转换为气血充沛一身,为下一次的挥霍做准备。 吃的差不多后,谢长渊再度起身走出小破庙,找了几根粗树枝和一堆细枝。 回来将剩余的猪肉处理好,然后搭了一个简单的木架把肉悬挂在上面,底下铺满细枝,然后一把火点着。 “呼!” 火苗升起,燃烧树枝生出缭绕烟雾,慢慢将猪肉覆盖、熏陶。 虽然即将入冬,生肉不易腐烂,可考虑到接下来的旅途遥远,谢长渊打算备点熏肉。 如今实在找不到适合熏肉的松柏木,条件不允许,谢长渊就随便找点柴火替代一下。 烟雾升腾,火势缓和,谢长渊又添了一把柴,心里算了算时间,估摸小青应该已经回到了汴梁城,谢长渊默默离开了小破庙,身影如同一缕青烟一闪而逝,再一看他已经在十丈之外。 他身轻如燕,迅如闪电,无声的往汴梁城飞掠而去,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他在城脚下一闪而逝,悄然进去了汴梁城。 …… 入夜,思桂楼依旧歌舞升平,里面时时传出男子醉酒后的大声喧嚷,以及女子娇笑连连的莺莺燕燕,内舍更是能够听见隐隐约约的春声。 此时,月凝花魁送徐安出桂院,后者脸上裹着绷带,露出来的皮肤十分惨白,眉宇之间带着一丝阴骘,不复昔日的丰神俊朗。 自从徐大才子被一名独眼独臂的男子当众暴打,抄诗之名迅速传播,曾经风光无限的文坛红人彻底沦落为过街老鼠。 汴梁城内,不管是本就看不惯他的,亦或者曾经追捧过他的人,此时都对他冷眼相待,碰面往往不忘嘲讽一翻。 果不其然,经过大厅的时候,有人看见虚弱的徐大才子,当即从牙缝里挤出嘲讽之语。 “哟呵?这不是大才子徐安吗?怎么刚进去一盏茶的功夫就出来了?身子骨这么虚就别出来嫖了,好好呆在家里养伤,万一有个好歹死在咱们月凝花魁的肚皮上,连累人家将来找不到恩客就不好哩!” 一名身披貂皮大衣的公子哥大声嘲讽,故意让邻桌的人都听到此语。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就连被他们搂在怀中的那些风尘女子同样掩嘴轻笑,她们虽然都瞧不起徐安,可如今的她们更乐得看见月凝花魁跟着一起遭殃。 她们都嫉妒月凝花魁的美貌及地位,,而且月凝花魁也确实不知好歹,徐安身败名裂,而她却仍旧陪伴在他身边,进房依旧分文不收。 对青楼女子而言,月凝对徐安的一片痴心,根本就是个笑话! “哼!” 徐安怒哼一声,阴冷的扫视了一圈,远离一声不吭的走向大门口,脚步有些虚浮。 期间,月凝花魁满脸担忧的想要扶他,结果都被后者推搡开来。 月凝的举止多少伤了他的自尊,尤其是在跌境之后,徐安的房事能力也跌的厉害,一盏茶的功夫都坚持不住,期间甚至伴随着几次不举,即便最后把事办完了,可徐安身为男人的自尊心却无法容忍。 而这种时候,月凝给予他的任何安慰都是侮辱。 等徐安冷着脸走出思桂楼,看都没有多看月凝花魁一眼,踉踉跄跄的走下台阶,独自一人朝着大街的另一边走去。 只余月凝忧心忡忡的站在原地,目送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后才返身回去。 …… “谢长渊……” 街道上,徐安一脸阴毒,想起当日之耻,他几乎对谢长渊恨得牙痒痒。 还会有今日白天,他带着锦衣卫上门找麻烦未果,结果还同时得罪了高文箐和王墨亭两位高官之女。 自他名声鹊起至今,从未受到如此打击,再有上境界跌损,毁了原本无量的前途。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叫谢长渊的人。 “老子迟早扒了你的皮。”他咬牙切齿,丝毫没有在意他已经走错了路。 错过主路,他所走的街道人迹开始减少,徐安满脑子都在盘算如何继续找谢长渊的麻烦。 忽然,一道高大的身影从天而降,根本没有给徐安反应的机会。 甚至后者压根没看清来人是谁,就被此人一个横扫踢飞出去,宛如断线风筝飞入一条小巷,一时生死不知。 谢长渊默然不语,准备进去验尸,可就在这个时候,身前不远处出现了一道身影。 此人头梳月双扎髻,相貌普通,神情木讷,身上却穿着十二神宫的斗篷衣,出现时无声无息,却又好似一直在这里,亲眼看着刚刚发生的一瞬。 昔日梁伯山大当家,一绝顶陆恒! …… 第一百零九章 一绝顶 一绝顶陆恒。 昔日梁伯山大当家,驰骋八百里水泊,手握两万喽啰兵,曾经在东山郡占山为王,一度令大宋王朝感到头痛棘手。 陆恒是道人出身,精通玄学,据说能够呼风唤雨,腾云驾雾。 在他的统治下,梁伯山几年就发展到了巅峰,隐隐的已经拥有与大宋王朝扳手腕的实力。 可就在这样的情况下,陆恒却抛弃了当二皇帝的大好机遇,毅然解散梁伯山匪众,带领手下十个寨主兄弟加入了十二神宫。 如今,更是作为神宫使者莅临大宋皇宫,成功说服了大宋徽帝赵朔举国相投。 而陆恒本人,造反贼出身的道士也摇身一变,成为了大宋当朝国师。 陆恒高深莫测不假,加入十二神宫之后或许也获得了某种神力,如今站在谢长渊身前,虽然毫无气场波动,可却令人不敢轻视。 “陆恒是吧。”谢长渊开口道。 “正是贫道。”陆恒微笑道。 他的笑容很奇怪,看起来是在笑,可却又似笑非笑,更准确的说大概就是皮笑肉不笑。 谢长渊倒是笑得很开心 “我不去找你,你倒是来找我了?” 话语中,蕴含满满的杀机。 对于梁伯山这伙人他早年也曾心生钦佩,可如今这些曾经威名远扬的英雄好汉却沦为了十二神宫这帮西方蛮子的走狗,谢长渊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如今八大金刚被他亲手打杀一半,二猛一个死了,另一个被广济和尚拉去当了坐骑。 这位一绝顶,谢长渊早就想会会他,没想到今天居然主动出现在他面前。 “我本来打算晚点再去找你,既然你来了,我就顺便把你打死。” 寂静的街道上,只有月光照亮着路面以及两个人。 谢长渊右手往后一伸,握住重剑剑柄,缓缓将其拔了出来。 四百多斤的重剑在他手里宛如羽毛,挥动丝毫无有沉滞感,月光下寒光熠熠,无锋胜有锋。 “你打不死我的。”陆恒笑意不变。 他身形消瘦,与高大的谢长渊对比明显,可却一脸云淡风轻,丝毫无有如临大敌的姿态。 谢长渊冷笑一声,身影瞬间消失原地。 他施展道门梯云功,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力求以最快的速度结束战斗。 “呼!” 瞬间,陆恒的身影也消失在原地,谢长渊只觉得一团黑影迅速朝自己迎面袭来,本能的立剑在前,以剑为盾。 陆恒的速度居然不亚于施展梯云功的自己! 谢长渊心中讶异。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袭上心头,这是过去很少遇上的,即便是遇到妖魔化的秦武也不遑多让。 果然,黑影瞬间来到跟前,伸出一根粗大不成比例的爪子,刷的一声朝着谢长渊抓了下来。 差那间,以谢长君的目力都没看清,这爪子究竟属于什么动物,只是看见五根如同利刃般锋锐的指甲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锵!” 一瞬间火花四溅,谢长渊只觉得右手一麻,紧急向后倒退数步,定睛一看,手中重剑居然被撕裂开,上面留着清清楚楚的五个透明爪痕。 一爪子抓透了半尺厚的重剑,这是何等的锋利! “好家伙!”谢长渊直呼好家伙。 再一瞧,陆恒却站在原地,月光下他的右手背在身后,似乎扭曲抽搐了几下,没有人知道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见谢长渊一脸戒备,陆恒笑着说。 “谢兄何须如此大动干戈,你我好好聊聊可好?” …… 第一百一十章 不要脸 “你认识我?”谢长渊挑眉问道。 同时,他把手中巨剑戳在一边的地上,负手而立。 面对眼前这一级别的对手,寻常镔铁锻造的重剑已经失去了作用。 就如刚才那一刻,几百斤的兵器在人家手里与纸糊的无异。 眼前这人实力绝对不弱于他,而面对自己这个十二神宫的通缉犯,陆恒并没有第一时间动手擒拿自己,而是好脾气的想要聊两句。 谢长渊就很好奇,他究竟想跟自己说什么。 见此,陆恒裂了裂嘴角,准备对谢长渊打了个稽首。 谢长渊冷哼一声“你既然已经摈弃道家弟子身份投入了十二神宫,就不必厚脸皮对我打道教的稽首礼了。” 闻言,陆恒也不生气,只是垂下双手作罢。 “昔年在梁伯山时,贫道就已久闻谢将军大名,如雷贯耳。” 此番言表似乎发自于心,陆恒看谢长渊的眼神中的确带有一丝敬佩之意。 “哦?谢某人在南境地界也这么有名吗?”谢长渊反问道。 陆恒笑容真诚“不错,天启十七年,谢将军带领五万陆家军于丹阳对阵晋军二十万大捷,阵前连杀晋国五员大将,而后更是在乱军之中斩杀晋国太子晋夷,直接导致晋国内乱,次年便分解为韩赵魏三国,可以说晋国间接亡于将军之手,谢将军当年才十七岁,便已经威震天下。” “呵呵。” 谢长渊面无表情。 显然,他并不喜欢提起当年替那个姓陆的人带兵的事。 陆恒自讨没趣,但也不去计较谢长渊不给面子,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他接着道“贫道十分敬佩谢将军,而凑巧的是宫主大人也对将军青眼相加,只要将军点头加入十二神宫,我敢保证,能够满足将军的所有需求。” 陆恒口中的宫主,自然就是十二神宫之中的百兽宫宫主,在众位宫主当中排名十一,可谓是目前长生大陆最具权柄的大人物。 陆恒眼神狂热,丝毫没有掩饰对谢长渊的招揽之心。 而谢长渊却神情古怪的打量着陆恒,半晌后,他露出揶揄的笑容。 “没想到陆封仁在十二神宫竟混得如此不济,他刚发布消息通缉我,你们十一宫就对我抛出橄榄枝,当真是半点颜面不给!” 谢长渊哈哈大笑,显然他对陆封仁如今的境遇地位感到幸灾乐祸。 看到此人如此不受待见,他心里尤为畅快。 陆恒双手笼于袖中,欣然附和道。 “陆封仁算不得英雄,背信弃义也就罢了,还把自己亲手带出来的五万亲兵付之一炬,我十二神宫门人打心里瞧不起这人,我听说他的神格魂珠就在将军手中,假如将军有意,宫主大人或许也能提拔将军取代陆封仁执掌尸魂宫,成为我十二神宫的新任大神官,享受千秋盛名,以及人间无尽的财富!” 陆恒面露向往,以及喜闻乐见的神色。 显然,他对谢长渊的感官好过陆封仁,对他而言,谢长渊才算得上真英雄,他过去的种种战绩,可绝对不仅大破晋国这一桩。 谢长渊哈哈大笑,仿佛听到了一个很搞笑的笑话似的。 下一刻,他面色一凝,狠狠地呸了一口。 “不要脸的狗奴才!” 他一声怒喝,犹如撞钟。 第一百一十一章 交手 谢长渊指着陆恒的鼻子骂道。 “你这贼鸟厮当真是不要脸至极,给西方蛮夷当奴才还当出了优越感不成?狗屁的荣耀富贵,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还敢跑到我面前来犬吠?” 话语中怒气横生,谢长渊死死盯着陆恒,体内气血急速运转,体表的皮肤逐渐转化成赤红色,灼热的气浪自他身体散发,隐隐形成一堵灼热的气墙。 此时的他,犹如一块人形烙铁,恐怖的高温散发出来,仿佛刚从火山岩浆中走出,极具威势。 陆恒脸色一沉,但还是劝道。 “将军何苦如此执迷不悟,须知时势造英雄,而时势绝非颓势,如今东土进入末法时代,足足三百年无人飞升,天地灵气匮乏,当今世上恐怕一个陆地神仙都没有,而西方已经崛起,时态蒸蒸日上,综合实力已经远超东土,不须多时便可马踏中原,我辈应当顺势而为,敞开大门迎接,如此才能为后人谋取一个良好的生存空间。” “我若说不呢?”谢长渊笑意森然,气机已经攀升到极点。 陆恒摇头道“如将军这般的人太多的话,将来西方一统东土之后我辈后人只怕都会被划分为下等人,遭到无穷的打压和欺辱。” “辱你大爷,还没开打就投降才是最大的耻辱,你们这些断脊之犬自以为目光长远,开口闭口是为了后人,好一副高尚做派,但有我谢长渊在世一天,便不会给你等得偿所愿!” 轰的一声,谢长渊犹如狂风扑杀而去,这次他没有拿兵器,而是赤手空拳。 气机翻涌,火力全开的状态下施展道门梯云功,谢长渊的速度比起平时快了不止一个档次。 陆恒微惊,当即往后一退,可在他做出反应的同时,谢长渊已经来到他的面前,对准他的脸打出一拳。 “噗!” 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陆恒整张脸都凹了进去,身形如断线风筝飞出去,在大街上擦出一条数十丈的沟壑。 这一拳的动静巨大,道路两边的民舍传出阵阵惊呼声,有几家人已经陆续点起油灯,准备出来查看情况。 谢长渊不打算停留,也不管陆恒是死是活,转身就准备要走。 这里是汴梁城内,如果被宿卫禁军发现他在城内殴打国师,往后的许多计划都会受到影响。 一转身,他猛然发现陆恒居然站在他的身后! 此时,陆恒的脸已经血肉模糊,五官如同一堆碎肉糊在一起,鲜血从下巴滴落,宛如厉鬼。 很难想象他是如何若无其事的站在这里的。 “谢将军,贫道仍十分敬重你,也很遗憾你没有接受我的提议,既然如此,就请你留下吧。” 陆恒血肉模糊的脸在蠕动,似乎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恢复,已经超乎了正常的范畴。 他抬起手,干枯的手掌疯狂扭曲,化作了一只巨大的漆黑手爪,伴随一股腥风袭面而来。 一股危机感涌上心头,谢长渊举拳相迎,拳头撞上手爪发出闷响,一阵气浪席卷四周,掀起一阵尘土飞扬。 两人一时间居然不分伯仲! “不愧是被十二神宫改造过的怪物,单凭肉体力量就可以和我的禅宗不坏金身对抗。”谢长渊心中暗道。 “掌心雷!” 忽然,陆恒的巨大兽爪激起电光,他在抓着谢长渊拳头的情况下使出一记道门掌心雷,二人之间猛然炸开,陆恒原地不动,谢长渊却已经倒飞出去数丈,勉强站定。 他的右手一片漆黑,隐隐的还有电弧跳动,一股刺痛却又带着酥麻的不适感钻心彻骨,令他十分烦躁。 “贫道虽然获得神宫赠与的神体,可终究是道家弟子出身,有些小手段仍旧没有丢下。” 陆恒的脸已经彻底恢复,他身上的斗篷无风自动,须发飞扬,身体诡异的漂浮起来。 他双手化为巨大兽爪,手握雷电,低头俯视着谢长渊,宛如盖世魔王。 谢长渊一脸凝重,此人贴身肉搏不逊色与他,而且还兼顾道门法术,既能近身搏杀,想必也能远程丢雷。 此人的棘手程度远远超乎秦武,真要打起来,真不是一时半伙能解决的,没准方圆十几条街都得拆了。 竖起耳朵,在几条街外已经听到大队人马的动静,估计是城内的宿卫禁军已经闻风赶来,他得溜了。 谢长渊脚尖一点,身影如同一缕青烟消失在原地。 第一百一十二章 挠钩箭 谢长渊毫不犹豫的选择跑路。 他这一趟进城的目的,主要就是为了把徐安打死,之所以白天的时候没出手,一方面是顾及对高砚箐二女的影响,其次也是当时在场的还有锦衣卫。 而今晚出乎预料的是国师陆恒居然会出现,他必须承认此人的修为不俗,而且颇为神秘,谢长渊不愿与其缠斗,更不想被宿卫禁军当场逮住。 谢长渊尽量挑选了人少的街道,他身影如风,踏地无声,飞掠的速度已经远远超乎寻常江湖人士所施展的轻功。 漠然转头,谢长渊发现陆恒已经追了上来,正在以一种缓慢的速度朝他逼近。 两人相隔数丈,两边的房屋在眼角快速掠过,即便如此极速,陆恒平淡的声音还是传进了谢长渊耳中。 “将军居然会我道门的梯云功,想必是与紫印师兄见过一面了吧,如果不介意的话可否告诉贫道他的下落?” 谢长渊一怔。 数月前他在白龙城外偶遇一个落魄老道,此人道号紫印,根据他的口述,似乎曾被十二神宫几位宫主联手合击,然后再被梁伯山众人千里追杀至宋国边境。 谢长渊的梯云功就是得自于他。 从陆恒口中听到紫印的名字,由此能够看出紫印所言非虚,他可能真的是在几位大神官的围攻下顺利脱身的。 没想到这老头居然有这般能耐。 见谢长渊没有回复,陆恒接着说道。 “我看谢将军似乎仅仅修炼到天云宫的入门阶段,还未彻底掌控精髓之处,如果将军愿意投靠我神宫,贫道愿意倾囊相授,与将军共享这部无上秘籍。” 显然,陆恒还是没有彻底打消邀请谢长渊入伙的想法。 甚至为表诚意,他还打算将梯云功的修炼心得拿出来分享,可见诚意满满。 可闻言,谢长渊却不屑一笑。 他道“我刚才接了你一记掌心雷,那威力实属一般,想必你所掌握的并不是正统雷法,梯云功应该也高不到哪儿去,还是省省吧。” 果不其然,谢长渊还是拒绝了。 他拥有完整的梯云功秘籍,融合他自己体悟出的血管一途,以血管代替经脉运行气血,如今他只是入门就已经远远超过了大多数的江湖轻功,假以时日必然能够登堂入室,彻底掌握梯云功的精髓,又怎么会受到陆恒的利诱呢? 见谢长渊不领情,陆恒似乎也失去了耐心,当即不再言语,他双手绽放电芒,传出嗤嗤响声。 下一秒,他连打出三道掌心雷。 雷电自他掌心汇聚成球,带着几条电弧射向谢长渊,所过之处空气扭曲,森冷的雷光照亮昏暗的街道,一窜来到谢长渊的背后。 “他妈的。” 谢长渊暗骂一声,以最快的速度摘下弑神弩,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连续连射三支弩箭。 大秦弑神弩举世无双,搭配射仙箭足矣秒杀金丹,即便换上了寻常弩箭也不可小觑。 三支弩箭破空而去,精准的和掌心雷对撞,刹那间电弧四射,沿途屋顶直接被掀起,弩箭化为灰烬,雷光也瞬间炸散。 谢长渊抓住空隙,回头拉弦开驽又是一箭,直射陆恒的心口要害。 两丈的距离内,即便是顶尖高手也无法闪避开弓弩箭矢,只听见嗖的一声,尚在施法的陆恒大感不妙,本能的往旁边躲了一下。 “噗!” 陆恒的肩头传来剧烈疼痛,弩箭直接扎进他的体内,若非他有十二神宫改造的强悍肉身,换做他人早已被透体而过! 还没等他做出反应,只看见一阵血花飞溅,猩红染透了蓝色的神宫斗篷。 陆恒看到他中间的地方直接炸开,有几根倒钩刺体而出,伴随剧烈疼痛涌入脑海! 挠钩箭! 第一百一十三章 无影脚 挠钩箭撕裂了陆恒的肩膀,即便他拥有异于常人的肉身,也经不住如此剧痛,身形一个踉跄险些栽倒。 谢长渊知道这并不能对他造成致命伤,他在前方猛然止住脚步,一脚跺地身形倒掠而回,瞬间与陆恒贴脸相对。 “嘭!” 谢长渊临近一个头槌下去,坚硬如铁的额头撞在陆恒的面门上溅起一片血浆。 陆恒来不及反应,头往后仰就要倒飞出去,而谢长渊趁此机会腾空而起,一眨眼的功夫连续踢出十几脚。 “砰砰砰砰砰!” 他一双腿几乎化为残影,这是一种近乎极致的速度,每一脚都含有千斤巨力,直接把陆恒的身体踢得左摇右摆,宛如癫痫抽搐。 这种腿法是谢长渊修炼梯云功的时偶然所悟,把这套绝顶轻功的气血运行方式略微更改,转换成了进攻形式。 以他目前的水准,可以在瞬间踢出近二十脚,状态理想时,他的腿影已经接近快到肉眼无法捕捉。 因此,谢长渊把这腿法称为“无影脚”。 陆恒结结实实吃下了谢长渊一套无影脚,终于如断线风筝一般飞了出去,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 如今偷袭得手,谢长渊还打算补刀,可听见街道尽头隐约有铁甲声传来,约莫是附近巡逻的宿卫禁军听到了动静正在赶来。 “他妈的。” 谢长渊暗骂一声,旋即给弑神弩装上一支弩箭,对准倒在十丈外的陆恒来了一箭。 “噗!” 弩箭远远扎进了陆恒的胯下,可见他的身躯抽搐了一下。 “就算不死也该残了。”谢长渊暗道。 旋即他一个转身消失在原地,施展无上轻功逃离现场。 一队身穿赤甲的禁军闻声赶来,远远瞧见地上躺着一个人,等近前观看时不禁吓出一身冷汗。 只见有一人仰躺在地,全身血肉模糊,没了一边肩膀。 而最令人震惊的是,此人穿着十二神宫标志性的斗篷。 十几位禁军当场吓得脸色苍白,心想在他们的巡逻范围内居然有神宫的贵人惨遭杀害,到时追究起责任来,只怕在场的人都会遭到严厉的处分。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的时候,躺在地上的陆恒身躯突然一动,紧接着一阵腥风刮起,十几名宿卫禁军还没回过味来,便瞬间被分尸数段,死状凄惨。 一只浑身长满钢毛的巨大怪物出现在月色下,伸出爪子把禁军的尸体抓起塞入口中。 一张血盆大口慢悠悠的咀嚼尸体,咀嚼骨头的声音咯咯作响,异常瘆人。 未过多久,怪物就把十几具尸体吃完,它看了一眼谢长渊离去的方向,旋即默默把胯下的一支弩箭拔了出来。 “这怨不得我,只怨你们恰巧出现在此,为了恢复伤势,贫道不得已而为之。” 怪物巨大的身影慢慢缩小,最后化作了陆恒的模样。 他负手而行,面色木讷平静,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原地,只剩下还未干涸的一片血迹。 陆恒慢悠悠的踱步,很快就回到了与谢长渊碰面的那条街,他走进巷子里,看到了倒在血泊里奄奄一息的徐安。 此时的徐安十分凄惨,从炼体九段跌境下来,本就有一身内伤未愈,而最近又频繁去寻月凝花魁消愁,缠绵酒色之下,身子更是虚弱到了极点。 方才被谢长渊一脚踢飞,已然处于奄奄一息的地步。 他无力的抓着地面,似乎想要挣扎着爬出去让别人发现他,他徐大才子不想死在阴暗的巷子里,这样未免太过窝囊! 看到陆恒出现在面前,徐安原本模糊的瞳孔陡然凝聚,闪现出一丝亮光,好似看到了救命的稻草。 “救……” 他伸出手想抓陆恒的衣角,可终究无能为力,他已经快死了。 陆恒俯视着徐安,木讷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屑。 大宋举国投入十二神宫的计划中,权贵是最容易解决的一方势力,就连当朝皇帝都能为了长生,将传承千年的江山拱手相送,那朝内一众官员不还是得趋炎附势? 而民间的百姓,从来都是处于大势推动下的浮萍,大宋王朝的走向便是他们的走向,一旦改旗易帜,平民也毫无反抗能力。 至于江湖武夫,则采取以力降服的方式,如今在城西擂台上已经颇有成效。 而其中最难拿下的一群人,就是大宋的读书人。 文人向来有风骨,桀骜清高,不攀附权势,也从不屈服于斧兵之下,可谓是比某些军伍之人还硬气。 一年前,陆恒发现了徐安的才华,同样惊叹于他当初写下的秦时明月汉时关。 虽然他也不知道诗词中的龙城飞将,以及胡马阴山为何物,只觉得此诗工整可观,气势不俗。 于是他看上了徐安的才华,暗中为其鼓吹造势,将其推上大宋诗魁的地位,甚至想要他成为文人这一代的领袖。 如果能走到这一步,只需那时,已经地位卓然的徐安站出来振臂高呼,带头加入十二神宫之列,想必其余大宋文人也会争相来投,前景一片光明。 可是偏偏徐安碰上了谢长渊,还被当众殴打一顿,很没骨气的承认了自身的诗作乃是抄袭而来。 此举毁了徐安的才子之名,也毁了陆恒的安排,失去了降服大宋读书人的最有力手段。 “哼!” 陆恒冷哼一声,以一种看垃圾的眼神看着徐安。 “我本以为你是真有诗才,没想到却是个沽名钓誉,欺世盗名的无赖。” 陆恒话语森冷,一句话宛如在徐安的心头泼上一盆冷水,顿时让他万念俱灰。 不过,陆恒此时并没有让徐安死的意思,徐安虽然是个杂种,可终究还是要考虑一下废物利用,毕竟如今他手头能用的人不多,如今二猛八金刚死伤过半,暂且留徐安一命,正好填补上一点空缺。 “我本来打算把这个留给罗烈的,如今他生死不明,也就便宜了你。” 陆恒似笑非笑。 紧接着,从他的袖袍里探出了一条如同蚯蚓一般的东西。 此物外相酷似蚯蚓,可却有一头蛇那般粗细,末端长有一根三棱形的尖刺。 蚯蚓如同闪电,蜿蜒着射向地上的徐安,最终一头扎入了徐安的后颈。 一瞬间,濒死的徐安瞳孔剧震,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与此同时他的身体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第二天,思桂楼的头牌花魁月凝被发现死在了自己的房间里,现场一片狼藉,鲜血喷溅在地面和墙壁上,触目惊心。 床榻上,月凝花魁娇柔的身躯几乎被撕成了碎布,其下身严重撕裂,裂口几乎从私处蔓延到胸腔,疑似遭到某种野兽的侵害。 那张惨白且残缺的脸不复往日的绝艳,只余下生前的恐惧神色。 …… 第一百一十四章 躲藏 汴梁城内大小妓院二十家,思桂楼算得上比较有名气的一家,而琴色双绝的月凝花魁惨死于房中的事也只引起了不大不小的舆论。 起初,民间有人猜测是否和前阵子城门闹鬼的事件有关,怀疑是厉鬼进入了内城害人,一时间人心惶惶。 但是,很快就有官府介入其中,抓捕了散布谣言的群众。 可是,刑房捕快却未能缉拿到凶手,只是在房内发现了几根粗粝的毛发,疑似某种野兽,最终此案不了了之。 即便是花魁,可终究还是妓女,哪怕曾与四方恩客床榻云雨,也不会有哪个男人为月凝的死而感到惋惜。 而月凝花魁的相好徐安,在她死后却没来看过一眼,如此冷漠无情,不仅有人叹息负心多是读书人。 …… 此时,谢长渊正蹲在城北贫民窟的一条巷子里,他披着黑色的斗篷遮掩身形,手里捧着一个卤猪蹄,吃得满嘴是油。 一旁,还站着准备去城东出摊的小贩颜咏,这个精瘦的汉子倚在推车旁边,有一口没一口的瞅着旱烟,视线却习惯性的在巷子两边来回转悠。 在颁布牛肉政策的汴梁城,他们这些出来摆摊走鬼的小人物需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才能在衙役的手中勉强生活。 那晚谢长渊没有出城,摆脱了陆恒之后他一路向北,来到大姐关素枝这里藏身,一连躲了五天。 期间,关素枝的手下阿狗亲自出门打听消息,却得知官府并没有在缉拿谢长渊。 一开始,谢长渊还以为陆恒真被他打死了,亦或者重伤不醒,否则怎么不对他颁布缉拿令书呢。 毕竟在宋国,夜闯都城打杀锦衣卫,那可是重罪。 但是阿狗又带回了一个消息,彻底让他有些摸不清头脑。 就在昨天,国师陆恒现身在城东擂台,并且带来了一位新的擂主,坐镇一处擂台与过往不服十二神宫的江湖人士过招切磋。 而随着新擂主的出现,擂台开擂至今半月,终于出现了当场打死人的情况。 都说这位新擂主心狠手辣,本领高强,数次对敌往往凭借蛮力将对手活活分尸,但凡是挑战他的人,无一不是落得死无全尸的下场。 当然谢长渊对此不感兴趣,得知没人通缉自己,来到第五天谢长渊就离开了关素枝的宅子,一出门就碰上了出门摆摊的颜咏,趁此机会赶紧买了个色香味俱全的卤猪蹄啃了起来,莫说有多惬意。 “谢壮士要是怕找不到我,以后就只管来着,我家就住在隔壁巷子,你闻着味儿准能找上门来。”颜咏笑着说道。 他话语诚恳,显然心中对谢长渊带有善意。 谢长渊点点头,把最后一块带肉的猪腿骨塞进嘴里剃了个干净。 “你这手艺太好了,就怕以后我离开了宋国吃不到。” 话毕,他从怀里掏出了十几个铜板递给颜咏,后者笑着接钱,正想说点什么,却忽然被一边街头的动静吸引去了注意。 两人同时望去,只见巷子头第一户人家的门前来了两个歪头斜眼的衙役,正对着那户人家的男人破口大骂,同时上前把贴在门口得一副神像给撕了下来,转身又踹了男人几脚。 眼见衙役还想拿人,这户人家的女主人赶紧跑进屋,不一会儿又走了出来,往衙役手中塞了十枚铜板,衙役的脸色这才好了点,可显然十枚铜板并不太够。 谢长渊远远看着,不禁问。 “他们撕的是什么?” 颜咏在旁边多看了几眼,旋即无奈道。 “这是我宋国子民供奉的门神大将军孙新,此人生于三百年前,曾是汴梁城守城大将,听说他颇为勇武,与当年的皇帝情谊深重,所以死后才被敕封为门神。” “这两个衙役在干嘛?”谢长渊又问道。 显然,他对这种公差敲诈勒索百姓的行为十分反感,毕竟亲眼看见这俩人在刁难那户人家索取钱财。 对此,颜咏解释道。 “听说我大宋不日就要投靠什么狗屁的十二神宫,如今汴梁城内的道观和寺庙都封了,出家人都被逮了,朝廷还下旨,民间所有私下供奉的神祗都得撤销,统一尊崇十二神宫。” 话毕,颜咏满是无奈与愤恨,可如今见衙役来了,他也只能默默推车离去。 谢长渊也没有节外生枝,随颜咏一起离开,一连躲了五天,他此时需要回一趟城外的破庙。 那里还有半片自己做的烟熏肉。 …… 第一百一十五章 高宫台与王唤之 自从几天汴梁城下出现阴兵攻城的诡异现象后,城门的守卫兵力已经是以往的三倍。 理论上,闹鬼事件发生于深夜,并不会影响到白天的人流进出城门,只不过因为城门下放置着几个大木桶,里面装满了凉飕飕的圣水,据说是十二神宫的辟邪之圣水。 但凡进出汴梁城的人,都得在这大冬天的日子被泼上一身冷水,其谓之驱除邪祟。 许多人都对此表示反对,渐渐的,已经有人因为在寒冷天气挨了冷水的洗礼而生病,就算是某些十二神宫的狂热追求者也不例外。 为了避免引起骚乱,城门口的军士们也做出了妥协,从直接用水瓢泼水改换成了拿树叶沾湿后往人身上甩。 这样确实比泼水好受了些,可真换上个人挨了这一下,旋即冷风一吹也得哆嗦一阵。 因此,城门口的出入人员一天比一天少。 似乎所有人都养出了一个教训,那就是最近这段时间非必要不出入汴梁城。 今日,汴梁城前颇为冷清,进城的队伍并没有排的很长。 有两名儒士打扮的人肩并肩,逆着进城的人流往外走去。 两位儒士看起来都已年过半百,一人穿白一人穿黑,白衣中年人腰佩三尺青锋,虽然年纪大了,可以就面如冠玉,须发整洁,气度不凡,眉宇之间除去书生气,还带着明显的威严,俨然一副位极人臣的姿态。 而那名黑子中年人显得就瘦小了些,皮肤也不怎么白,面显老态。 这两个人都是朝廷的重要核心人物。 白衣儒士高文宠,当朝一品大员官拜丞相。 黑衣儒士王唤,从三品御史大夫,虽然在京畿要地算不得地位显赫,可却拥有监察百官,甚至监督丞相的权利。 两位重要人物都是身穿便服,身边没有带任何护卫,仿佛自己就是普普通通的老教书先生一般。 高文宠腰间挎剑,面色安静且带着一丝温和的笑容。 高文宠回头看了一眼汴梁城,望见这古老且雄伟的前面古城,他没来由的生出感慨。 “古往今来,物是人非,天地间唯有江山不老!” “莫名其妙。”王唤在旁边撇了他一眼。 显然,对于老朋友的感慨赋诗,他并不买账。 接着王唤又想到了什么,眯着眼睛说道:“你方才念的这句诗好像是出自那个徐安的吧,听说还是在妓院里被一群风尘女子簇拥其中时脱口而出,哼!” 王唤冷哼一声。 闻言,高文宠也不怒,只是笑了笑。 显然,徐安抄袭之名早已传入他们口中,而这两位权臣当中王唤的性情耿直,对待事物非黑即白。 自徐安出世以来,王唤也曾一度感叹大宋诗坛出了一位奇才。 一年间徐安所作诗赋他都有所关注,毕竟都是读书人,喜好风雅也在情理之中。 而今徐安声名狼藉,沦为大宋文坛之耻辱,这位御史大人得知之后更是震怒,只觉得先前瞎了眼。 而最关键的是,这人居然当初还差点成为了他的女婿。 “人品虽恶劣,可诗却是好诗,如果知道原作者是谁,我必然要亲自前往拜访。”高文宠负手道。 王唤沉默不语,心中似乎也这么认为。 两位国之重臣就在汴梁城外漫无目的的散步,偶尔交谈两句,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各自思考内心的问题。 只是他们都在不约而同的做同一件事,那就是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汴梁城。 不知走了多久,高文宠突然开口问道。 “宣神台即将竣工,唤之,你可有什么打算?” 宣神台,是皇帝赵朔钦命建筑的一座高台,不久的将来,皇帝将会亲自站在那里,对京城百姓宣告大宋就此依附十二神宫,成为这个西方组织的附属国。 这一天的到来已经不远矣,而这两位文官之首,依然对此持反对意见,可终究抵不过皇帝的一意孤行。 一旁,王唤冷笑了一声。 “我已然写好了辞呈。” 高文宠闻言沉默,低头看着脚下的路,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而王唤却神色不变,眼神中却隐约闪动一丝愤然。 从三品的官位说辞就辞,这位御史大人说的绝非气话。 两人又走了百步,似乎是觉得气氛太凝重,王唤开口问道。 “宫台,你有何打算?” 宫台是高文宠的字,一般是读书人及冠之后由族中长辈或者老师赠予,一般作为尊称或者好友之间的称呼。 而王唤的字就是“唤之”。 “你倒是说辞就辞,我就没那么容易了,王朝将来的走向已定,陛下的心意绝无回转的可能,比较起皇帝,他或许更希望做一个长生不老的神仙,而我们都知道陛下修仙的天赋极差,否则也不可能修道十几年都毫无建树,唯有这借助外力一途。” 王唤看着高文宠说道:“既然陛下不听你的,那你还留着作甚,不如与我一起归隐山林,眼不见心不烦。” 高文宠摇头“我已经照看了朝廷十几年,虽无逾矩之心,可终究没你这般洒脱,就算是死,我也要看着这个国家,有我在朝廷周旋,或许将来还有挽回的余地,不至于让我大宋朝亡国灭种。” 这回换做了王唤摇头,他已经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只是话锋一转,提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我走以后,囚禁在大理寺的出家人,还有被朝廷盯上了江湖人士,你需得尽力护持。” 高文宠点了点头。 “好。” 此后,二人就再无攀谈之意,只是漫无目的行走在城外的土地上。 不知不觉,他们就来到了一座小破庙前。 …… 第一百一十六章 小破庙 小破庙存在的年头已经无法考量,仿佛从好几辈宋人的记忆中,它就一直孤零零的立在这里。 没有香火,没有修缮,也没有被拆除,只是被岁月慢慢腐蚀,如今看来,更是连寒酸的门板都被卸走了一片。 高文宠和王唤两位朝廷重臣不经意间来到此处,望着小破庙,后者却有些失神。 高文宠察觉到王唤神色变化,不禁问道。 “此庙年久失修,庙内泥塑面目全非,大门牌匾也模糊不清,我都不知道供奉的是哪位神灵,难不成唤之你知道?” 王唤轻轻摇头,脸上出现一抹自嘲的笑容。 “我并不知,只是突然想起当年进京赶考时,自己穷的叮当响,除了一箱子书便已身无长物,为了省钱,曾经在此居住过半年,时光荏苒,眨眼四十年过去,仿佛这座破庙仍旧如同当年,一丝未变。” 这位老人内心起初感慨,复后又觉得五味杂陈。 年少时,他也曾是一心报国的热血书生,他热爱这个国家,而且身负才学,金榜提名后沉浮宦海数十年,从翰林院著作郎一路做到御史大夫,虽止步于从三品,可手中权势却能让百官所忌惮,即便身边的丞相爷,也同样受他监督。 可即便如此,他仍旧兢兢业业,数十年恪尽己守,从未贪赃枉法,在他手中被弹劾丢官的贪官污吏不下百人。 而他,更实在朝会上悍不惧死,赌上全家性命直谏皇帝不得亲近国师陆恒,也不应该把大宋国拱手让给十二神宫。 这样一位御史大人,观其一生,当得起一句一生无暇! 高文宠略微吃惊,显然相识多年,这还是他头一回听到老朋友说起这段往事。 如此一来,他也来了兴致,洒然笑道。 “这么说,咱们这是溜达到你老王的故居了?那可得进去参观一番,我要看看御史大人住过的破庙是何等风水宝地!” 高文宠大笑,旋即迈步往里走,王唤也笑了,心想阔别多年,自己马上就要辞官离去,不妨故地重游一番,忆往昔,也来个了无牵挂! 二人携手同行,临近破庙大门,隐约闻见一阵熏肉的香味,更觉得惊奇。 莫不是,庙中已有新主人? 两人相视一笑,饶有兴致的跨过了门槛,一进门,就看到庙内架着许多熏肉,而且还是熏猪肉! 另外,还有一个身着青衣的冷面女子坐在地上。 “噫?”高文宠和王唤都有些吃惊。 汴梁城颁布牛肉政策已有一年,城内已经多日不见活猪踪影,而在这小破庙里居然制着如此多的熏肉。 而且,这名女子又是谁?居然如此大胆在这国都城下违抗圣命? 高文宠颇有兴致的四下打量,看这那些熏肉色泽油亮,虽只是用寻常的草木熏制,可仍旧散发着喜人的肉香,制作手法粗糙,可却不失返璞归真之意。 青衣女子自然就是金丹侍女小青,五日前,她曾经与谢长渊约定与蔺阳公主会晤,可时候一到,谢长渊却失约了。 为此,蔺阳公主大怒,将小青痛斥一顿,后者心里也憋着一股滔天怒火,便来到这破庙里连等三天,意欲堵截谢长渊。 “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小青内心道。 而刚才,高文宠二人进入破庙时,小青也发现了他们。 一时间,三人面面相觑。 …… 第一百一十七章 惬意 一边是朝中重臣,另一边是长公主身边的贴身高手。 显然,他们谁也不认识谁,毕竟身份悬殊太大,即便小青是金丹高手,可终究也是一个避世不扬的婢女。 可以说,在整个汴梁城知道小青底细的人也不超过五个人。 小青起初凤目含煞,以为是谢长渊这个王八蛋回来了,可发现来人只是两个衣着得体的老头时,便也没了兴致。 金丹强者的一个眼神,令高文宠一瞬间警觉起来,他手持三尺青锋,剑对他来说并不只是为了彰显身份。 但看在小青杀气陡然内敛,似乎对他们没有敌意的样子,握剑的手便松了松。 两人之间的短暂对峙,身边的王唤却没有丝毫察觉,因为他的注意力被另外一种东西吸引了。 烟熏后的腊肉香味弥漫整个破庙,几个木架子上挂着的猪肉可谓玲琅满目,定睛一看,有五花,梅花,前排,肘子,也有蹄子。 而这位御史大人最垂涎的,便是那半片猪头肉。 见王唤这般模样,高文宠不禁哑然失笑。 他想起,身边这位老友平生最爱的一道佳肴就是猪头肉。 牛肉政策颁布后,他们这些达官显贵需要恪守王法,已经足足吃了一年牛肉,早已腻到反胃。 而王唤素来嘴馋,眼见这般情景,只怕肚子里的馋虫都要造反了。 高文宠了解王唤的想法,想到老友即将辞官归隐,当即缓步上前,也不去顾及皇帝陛下的召令,来到小青的面前。 他温和笑道“打扰了。” 小青没说话。 他又说“老夫二人偶然路过此地,为这满堂肉香所引,腹中恰巧饥饿,不知姑娘可否卖些给我们吃,肉钱老夫愿意加倍付予!” 小青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旁边的熏肉。 这些肉是谢长渊的,情理中她不应该擅作决定,可自己也没有义务帮谢长渊看东西。 “就让这两人寻寻他的晦气。”小青暗道。 她随意开口道“随意。” 高文宠抬手作揖,从袖子里取出一锭银子递给小青。 见小青不接,老人便客客气气的放在小青的身边。 高文宠付钱回头,却见门口处不见王唤,再往四周一看,却见这个老人已经迫不及待的去摘架子上的猪头肉了。 他顿时哭笑不得。 “你这老小子!”高文宠忍不住笑骂。 王唤摘下猪头肉,看脸上明显有喜色浮现,听到高文宠骂他老小子也不生气,反而得意洋洋的。 “有你高文宠请客,我还需客气什么?” 当然,王唤也非没脸没皮的人,他虽然没花钱,可却把腰间的酒囊摘了下来,晃一晃,满满当当。 听到高文宠三个字,小青抬头看着身前的老人,显然有些吃惊。 她性情淡薄,跟随在蔺阳公主身边素来不问世事,可这并不代表她不认识高文宠是谁。 这可是一位替君王打理朝政十余年,极具才能的贤相! “民女拜见丞相爷!”小青站起来施了一个万福。 高文宠摆摆手,示意小青无需理会他们。 旋即,两位老人就找到了整间破庙最干净的一个地方坐下,也就是谢长渊睡觉用的门板。 期间,高文宠取出一柄小刀将猪头肉切片,又问小青借了一口破铁锅。 另一边,王唤在旁边取了一些堆好了干柴,他尝试钻木取火,可惜最终失败了。 而这时候,婢女小青便送上了火折子,为他们升起了一团篝火。 最终,高文宠往锅里倒了点酒,沸腾后将切好的猪头肉放入锅内,以树枝为锅铲进行翻炒。 他的手法不见生疏,甚至有点老练,很难想象这位老人的身份居然是当朝丞相! 就连小青看了都有些惊奇。 同时,她也有些后悔起来,心想如果谢长渊回来了,见到有人动他的东西会有什么反应。 要知道,这座破庙如今算是他的地方,那熏肉,破铁锅,以及地上的柴火都是谢长渊的东西。 此人性情古怪,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暴打徐安,即便面对公主也敢大放厥词,由此可见,即便碰上了当朝丞相和御史大夫,也必然不会有好脸色。 此刻,小青由衷希望谢长渊不要太早回来,虽然她又很希望谢长渊快点回来。 “嗤嗤……” 酒香和肉香在锅里激烈碰撞,弥漫出的炊烟融合了两者的香味,令人垂涎三尺。 它不一定很好吃,可绝对不难吃。 王唤已经在搓手,等到高文宠把篝火扑灭,一锅米酒煸猪头肉就做好了。 两位老人也不拘束,直接用手指捏起往嘴里送,咀嚼间肉香酒香以及烟熏味在味蕾上炸裂,这味道当真美妙无比! 偶尔饮一口美酒,王唤喜不自胜,老脸上挂着喜悦的笑容,还不忘嘬一嘬手指。 相比之下,高文宠的吃相则文雅许多,他不会嘬手指,每捏一块猪头肉入口,便会在随身携带的手帕上面擦一擦,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 而就在如此惬意的时刻,一道高大的身影迈入了小破庙大门。 …… 第一百一十八章 金丹的怒火 谢长渊一脚迈入大门就看见了屋内的三人。 小青他认识,可另外两个老头却是陌生人。 这让他眉头一皱,不由心生警惕。 这两位老人衣着得体,看起来不像什么坏人,但此时却坐在自己的床上用着自己的铁锅吃着自己做的熏肉。 擅自使用别人的东西,这就有点过分了。 谢长渊的眉头皱得更重了。 而身为当事人的高文宠二人却一脸茫然,彼此对视一眼,然后看向了小青。 小青看到谢长渊就想发火,可碍于眼下的情形,同时也顾及到两位老人的身份,她便咽下了火气。 “是我让他们用的,而且人家付钱了。” 话毕,小青从地上捡起了高文宠给的银子递到谢长渊面前。 这是一锭成色很好的银子,看样子最起码也有十两,十两银子买一块猪头肉,确是一笔十分划算的买卖。 谢长渊看着银子,又看了看眼前三人,最终冷哼一声,伸手接过银子塞进怀里。 “少擅作主张。”谢长渊似乎在教训小青的语气。 闻言,小青脑海轰的一声,一股无明业火蹿上心头。 世间竟有如此不要脸的男人,自己失约在前不讲,反倒好意思责怪起被失约的人来了! “你……”小青胸脯起伏,清丽的脸蛋不负往日平静,逐渐涨红起来。 她心中萌生出一股打人的冲动。 眼见这对男女针锋相对,情况似乎处于失控的边缘,高文宠当起了和事佬。 高文宠摆手道。 “这位壮士请息怒,此事都怪老夫二人嘴馋,请勿责怪令正!” 高文宠脸上带着歉意。 而谢长渊和小青闻言都是一愣。 令正,是对他人妻子的尊称,显然这位老人误会了什么,错把谢长渊二人当做了一对年轻的夫妇。 “我不是……”小青的脸一阵红一阵青,她第一次被人如此误会,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 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充斥着她的脑海,这种感觉名为羞恼。 谢长渊最先反应过来,看小青这幅窘况,他心中的不悦消退大半,便也不介意高文宠二人的逾矩行为。 “你们吃完就走,我不是做小生意的,这里也不是饭馆。” 谢长渊走到一边架子前,从背上摘下一个小麻袋。 麻袋里面有叮叮当当的脆响,显然都是些瓶瓶罐罐。 谢长渊确认了一下熏肉的情况,万幸自己离开后柴火没有把肉熏坏。 他从包里取出一罐子粗盐,然后是一个竹筒装着的清水,将一把盐撒入水中搅拌均匀,然后再拿起另一个瓶子。 拧下塞子,一股咸香味飘忽而出,从中倒入红褐色的液体,显然是酱油。 他把调制出来的简单酱料抹在熏肉上面,然后搬到外面的地方自然风干,其实这一步早就应该做了,只是当初他没有购置调料,如今从关素枝那里回来,顺便就带了点。 谢长渊回头走进来,正巧高文宠二人也吃完了,双方迎头碰面,高文宠微笑示意,王唤也点了点头。 “嗯。”谢长渊让开了路,目送着两位老人离去。 破庙里边,只剩下小青一女。 送走了高文宠,小青似乎也没了顾忌,一双杏目恶狠狠的瞪着谢长渊,显然算账的时候到了。 谢长渊想了想,似乎这才想起了什么,看着气呼呼的小青不免有些尴尬的歉意。 “别动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给你道歉!” 谢长渊举起手做投降状,一脸的无奈。 他想起了和蔺阳公主的约定,只不过他那天进了趟城,原本打算寻一寻徐安的晦气,结果碰上了国师陆恒。 双方发生冲突,为此谢长渊在城北躲了五天,于是便错过了这场见面。 如今苦主上门,谢长渊被堵了个正着,唯有低头认错一途。 当然,小青并不会因为这一句话而消气。 “你这人好不讲承诺,我家公主千金之躯,她欲与你见面可是你天大的福分,你倒好,竟敢耍笑公主殿下!” 小青气到脸都红了,看着谢长渊的脸,真想扑上去打上几拳。 又想起刚刚被丞相大人误会是这人的妻子,她便更加羞愤了。 谢长渊摇头“别说这些没用的了,直接说吧,需要我如何补偿?” 小青双眸瞪得滚圆,显然,是女人都受不了男人这种若无其事的态度,尤其是在做错事的前提下摆出这种姿态。 她重重喘着气,抬手握拳爆发出金色的真气,对着谢长渊的鼻子就是一拳。 “噗!” 谢长渊站着不动,用脸接下了小青的拳头。 小青虽是女子,可好歹拥有金丹境界,放在平时虽打不过谢长渊,可在后者故意中门大开的情况下击中薄弱部位,也能造成剧烈的疼痛感。 小青一记绣拳打得谢长渊头往后仰,两道鼻血窜出鼻孔,他踉跄后退一步捂着鼻子。 一拳落定,小青仍未解气,两步上前又对着谢长渊一阵拳打脚踢,破庙内顿时劲风四起,刮起地上的灰尘飞扬,好在刚才谢长渊已经把熏肉转移到门外风干,否则这一顿的损失可不小。 小青的拳头并不大,白白嫩嫩的,可蕴含的威力却足够一拳打死一头牛,殴打在谢长渊的身上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好似铁匠打铁一般。 一通发泄,不知是出够了气还是拳头打痛了,小青抬腿踹了谢长渊一脚便罢手。 谢长渊踉跄站定,一脸无所谓的拍掉衣服上的灰尘。 “发泄完了?”他问到。 小青冷哼一声,绕过谢长渊就往外走。 “明日申时,去城西迎客楼见我家公主!”话语中带着怒意。 谢长渊回头喊了一嗓子“要不要拿点猪肉回去!?” “滚!!” …… 第一百一十九章 金手指 谢长渊擦了擦鼻血,看着小青离去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 看了看自己,虽然已经练成了金刚不坏身,通体宛如金铁,可被一名金丹拳师不留余力的暴打一顿也难免留下伤患。 如今的谢长渊已不是肉体凡胎,金铁炼体的时候,大量的庚金气与融化的铁水渗透进他的身体,他简直就是一个行走的铁人。 为了保证庚金气与肉体的融合,他每天都要花时间修炼禅宗呼吸法活络气血,避免体内的铁水、庚金气凝固,导致自己化作一座铁雕。 如今受了伤,他便默默盘坐在地上,集中精神运转呼吸法疗伤,过了小半个时辰,身上被打得凹陷进去的伤痕就逐渐恢复如初,他就像一座完美的雕塑,只是少了一眼一臂。 谢长渊伸展了一下拳脚,确认无碍,他就把睡觉的门板重新装回了门框,在四周巡视了一圈,确认小破庙周围没有闲杂人。 他独自回到破庙掩上门,从今天带回来的麻袋里抽出了几件兵器。 这些,都是从紫印老道手中抢来的,分别有秦武的双锏,罗烈的银枪,两柄仙剑和三把飞刀。 其中,双锏和银枪属于极品凡兵,质地极其坚固耐用,与他的重剑对撞都不曾留下痕迹。 而仙剑和飞刀都属于仙兵,本身质地未必十分坚硬,可却胜在有仙气加持,已然超出凡品范畴。 不管是凡兵还是仙兵,共同的一点就是它们之中都含有庚金之气。 禅宗不坏金身,本质上就是将外界的庚金气纳入己身,把自己的身体化作一件人形兵器。 从广济和尚那里,谢长渊对不坏金身有了更加深入地了解,并且学到了一套呼吸法变法,能够在现有的基础上通过呼吸法吸收庚金气,不需要像开始那般炼融了往身上浇。 如今,谢长渊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的几件兵器,脑海中似乎在犹豫什么。 禅宗不坏金身自有一套体系,肉身想要精进,就要吸收各种属性不同的金铁入体,伴随着这个过程,金铁的一些特性也能显现出来,甚至能演化成神通。 谢长渊一直在惦记着这件事,想着一路南下天宝城,旅途中可以收集一些特殊的金铁纳为己用。 这几件仙兵他原本是看不上的,因为它们还没达到特殊金铁的标准,只不过有仙气加持罢了。 可是现在有一个事实摆在眼前,令他不得不作出妥协。 国师陆恒,曾经的梁伯山一绝顶实力高深莫测,生命力顽强的出乎他的预料。 那一夜,陆恒身中他的挠钩箭,数十记势大力沉的无影脚非但没死,几天之后还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这实在匪夷所思。 要知道,如果换做其他寻常的金丹强者,被他这么一顿拾掇早已经非死即残了。 这个陆恒不一般,而且谢长渊意识到此人那一夜如果要强留他的话自己必定跑不了,只怕此人背地里还在计划着什么。 为了后面的计划顺利实行,谢长渊需要在短时间内让自己的实力得到提升,如今身无长物,他便从关素枝那里取回了这几件仙兵。 他把七件兵器平放在面前,思索许久,终于下定决心。 谢长渊首先拿起罗烈的银枪,打量了几眼,旋即凑到鼻前,默默运转呼吸法变法。 “呼!” 谢长渊呼出一口浊气,旋即悠长的吸了一口气,隐隐的,仿佛有轻微的风雷声传出,如此反复数次,体内的气血逐渐活络,血管中的血液夹杂着庚金气宛如潮水流动,体温随之提升,体表泛红,一股热浪席卷而来。 他好似一块滚烫的人形烙铁! “呼!” 谢长渊按照呼吸法变法的节奏,呼吸长短变化,组合成一个奇妙的规律,而在这个过程当中,他手里的银枪仿佛开始震动起来,一丝银色的庚金之气开始从枪身飘逸而出,似乎受到了什么牵引,慢慢的被谢长渊吸入体内。 银色的庚金气锋利且冰冷,入体瞬间,谢长渊感受到了一股如同刀割的疼痛感。 这种疼痛从鼻腔一路进入肺部,然后融入血液,通过血管游走全身,疼痛从最初的剧烈慢慢淡化,直到最后彻底融合,宛如自身的一部分。 整个过程,谢长渊将银枪的庚金气游走体内五圈,这才将疼痛感消除。 他知道,这个过程名叫炼化。 银枪质地坚固,可终究属于凡品,炼化过程只是有些疼痛,并没太大阻碍。 等他将庚金气彻底吸收后,手中的银枪已经变得黯淡无光,要去一把废铁。 他将其丢到一边,反手拿起秦武的双锏如法炮制,很快双锏也化作了废铁,而谢长渊的体内则多了一道金色的庚金之气。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谢长渊自言自语。 他知道好钢用在刀刃上的道理,双锏和银枪的庚金气比较寻常镔铁更加锋锐,既然数量上无法替代后者,那干脆将其集中在一个地方,让它成为一把刀的刀锋或许更能显示威力。 心之所想,谢长渊通过感应血管,窥探到一金一银两道庚金气在体内的位置,旋即用意念控制着它们行动起来,最终汇聚在右手的两根手指上。 金气聚于食指,银气聚于中指,金银二指散发着宛如切割空气的威能,虽然不算太恐怖,可已经足矣令人胆寒。 谢长渊虎目一凝,剑指猛然往身前一指,从他指尖顿时射出金银两道光箭,速度之快宛如闪电,噗的一声在地面上射出一个孔洞。 孔洞不大,可边缘却格外整齐,就仿佛一把神兵在豆腐上戳了一下,仔细看,孔洞居然深不见底。 “既是庚金气所化,便给起名为金手指。”谢长渊看着右手上的金银二指。 炼化完这两件凡兵并不费力,过程中的痛苦也能够忍受。 接下来,谢长渊把目标转向了其余五件仙兵。 两柄仙剑是一对,剑身刻有雷纹,隐约有仙气溢出,电弧流转,显然是一把雷电神兵。 而那三把飞刀每一把都只有巴掌大,刀身光洁如镜,入手冰凉,似乎能够自生凉风阵阵 谢长渊随手丢出一把,飞刀瞬间如有神助,夹杂着一阵狂风席卷而去,钉在小破面的墙壁上。 “风威,这是风阵仙兵。” 谢长渊大概知晓了这些仙兵的根底了。 为了节约时间,他直接把仙剑和飞刀拿起来一同炼化,呼吸法运转间,风雷两种庚金气夹杂着仙气被他一同纳入体内。 一时间,狂风肆虐声,雷电轰鸣,以及噼里啪啦的电弧响在谢长渊体内交错着传出。 风雷气在他的血管里横冲直撞,所造成的后果远远严重于前两件凡兵。 谢长渊的身体时不时的抽搐,额头上的青筋暴起,神色狰狞。 他在运转气血降服这两道庚金气,此等仙兵算不上极品,可品级却不低,强硬炼化无异于徒手搏蛟龙,抛去痛苦不谈,稍有不慎就会被狂暴的风雷挤压得爆血管。 一时间,风雷大作,有些电弧直冲谢长渊体表,电得他的头发根根倒竖。 而风气则化作了风刀,在他的血肉之间疯狂肆虐,将他皮下的组织划伤,即便是谢长渊的不坏金身也阻拦不住。 整个炼化过程,就像是谢长渊体内经过了一场战争,他大汗淋漓,气血运转产生的高温又会瞬间把汗水蒸发,从外界看来,他整个人都在冒烟,而且皮下渗血,头发倒竖起来,宛如走火入魔。 整个过程是痛苦而且漫长的,炼化风雷二气足足花费了两个时辰,谢长渊运转呼吸法,几乎强制带动风雷之气在体内运转了数十周,这才终于把它们炼化成功。 蕴含风雷属性的庚金气并不互相排斥,经过谢长渊的努力,二者几乎合二为一,风中带雷,气势不俗。 而谢长渊本人也已经狼狈不堪,身上的衣服几乎成了焦炭。 他仰躺在地,重重喘着粗气。 “他妈的……”谢长渊骂道。 如今炼化成功,风雷之气流转体内,时时会发出嗡鸣,不经意去听,还会以为是饿肚子时候的咕咕叫声。 谢长渊为了避免出洋相,想了许久,便把风雷二气转换到了右眼的眼眶之中。 他的右眼是瞎的,整个眼球都被抠了出去,平时就是一个空荡荡的洞,一直以来谢长渊都用一个黑眼罩遮着。 如今引入风雷二气,谢长渊合上了眼皮,摘下眼罩之后,猛然睁开右眼。 只听见咔嚓一声雷响,小破庙内宛如一道白光闪过,一道闪电裹挟着劲风从他眼眶内射出,直接把小破庙的墙壁炸开了一个大洞。 如果不是谢长渊及时闭眼,这个赖以栖身的小破庙只怕就要塌了。 “好大的威力!”谢长渊面露喜色。 由此,谢长渊不再佩戴眼罩,而是时常闭着右眼的眼皮。 至于他的右手,也带上了一个粗糙的手套。 …… 第一百二十章 都给我滚 次日,谢长渊推开了小破庙的门,将屋外的熏肉搬回了屋里,取下一部分作为早饭,吃完就出门了。 经过昨天炼化庚金气一事,他原本的衣服已经破破烂烂,看起来宛如一个高大的乞丐。 就他现在这幅打扮,加上残疾的外表,估计往街头一跪,估计会有不少人对他动了怜悯之心,掏出钱囊施舍他一点。 谢长渊也知道自己的打扮不太得体,可他离开北境的时候太着急,没带钱也没带衣裳,他也不想这样出门,可总得出去买衣服不是吗? 而且今天他还得去城西迎客楼找蔺阳公主。 这次进城,谢长渊还是施展梯云功飞速入城,进城的时候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顺便又将装圣水的木桶打翻,淋得城门口的驻军哭爹喊娘,一个个在寒冬的冷风中直哆嗦。 见此,谢长渊在城内满意的笑了。 入城后谢长渊直接去裁缝店,沿途面对路人投来的异样眼神并不在意。 他独自行走,快步走进裁缝店里,把昨天小青给他的十两银子啪的一声拍在裁缝店老板的桌面上。 “给我来两身衣裳!”他道。 老板是一个中年大叔,身形消瘦,仿佛只是一层皮裹在骨架子上,一对眼睛有些浑浊,显然眼神并不太好。 谢长渊突然出现把他吓了一跳,他哆嗦一下,听清谢长渊的来意,这才舒了一口气。 “我还以为是来收租的呢。”老板摇了摇头失笑道。 他可从没见过买衣服的人这么大声说话的。 老板眯眼看了看谢长渊,看他衣衫褴褛也不在意,毕竟人家来就是买衣裳的。 可是,当他抬头目测谢长渊的身量时却不禁吃惊。 “好一条大汉!”老板惊叹道。 谢长渊天生高大,身长足有九尺六七,再加上行伍出身,近年来又连连征战,修炼禅宗不坏身之后,体重早已超过了三百斤。 乍一看便是凛凛的大汉,寻常男子的衣服根本穿不下去。 老板道“客官身长九尺有余,莫说是小店,只怕整个汴梁城的裁缝店也没有这么大的现成衣裳,如若不急,小店可以为您定做两套。” 谢长渊想了想,旋即点头。 “给我做两套黑色劲装,布料和线口需得结实一点,不缺你的钱。” 话毕,谢长渊又要掏钱,老板见状赶紧拦住。 他笑着说道“十两银子已经够做两身上好的劲装了,不需再多掏钱!” 老板拿出一条皮尺在谢长渊身上比划了一番,默默记下肩宽臂长腰围腿长。 他告诉谢长渊日落之前来取衣裳,后者点头离开了裁缝店,随后朝着城西的方向走去。 汴梁城的城北是贫民窟,城东和城西皆是繁华地带,而城南的所在便是皇宫重地。 在东城有一座讲经台,有已经归顺十二神宫的佛门僧侣坐镇讲经,宣传十二神宫教义。 而城西有一座擂台,加上先前新增的一位共计五位擂主在此坐镇,他们代表十二神宫接受各地江湖人士的挑战,以此为神宫立威,给不久后的大宋过底仪式造势。 迎客楼在汴梁城有两处,其中一处恰巧就在城西擂台旁边,想来蔺阳公主约他在此相见,也是起了观看比武助兴的念头。 谢长渊一路向西,穿过汹涌的人流时,隐约看见前方有些嘈杂,他眯眼一看,好像是有人在打架。 他拨开人群,大步向前想要一探究竟,近前观瞧,才发现居然是一群带棍的衙役和一群小贩打了起来。 地面上散落着许多鸡鸭鱼肉,还有几辆摆摊的小推车也被踢翻,汤汁卤料撒了一地。 大街上,七八名小贩个十几个衙役打在了一起,显然是摆摊的时候碰上了埋伏在附近的衙役,眼见人家有备而来,小贩们被堵去了退路,眼见吃饭的家伙被砸,小贩们也是急了眼,这就动起了手。 地面上尘土飞扬,局势明显一边倒,小贩们虽然都有携带切肉的短刀,可却受限于衙役们的水火棍更长,短刀没几下就被打落在地,然后衙役们一拥而上拳打脚踢,打的小贩哭爹喊娘。 周围看热闹的人都在幸灾乐祸,还有人在起哄呐喊,碰上几个地痞流氓的还会偷偷上前踹上几脚。 毕竟是小贩,都是要被抓进去的人,不打白不打。 谢长渊皱眉,但是他却没有管闲事,只是看了几眼便要准备绕过去。 可就在不经意的一瞥,谢长渊觉得眼前一个被四五个衙役按在地上暴打的人有点眼熟。 此人抱着脑袋缩成一团,听旁边的人说刚才就是他带头动的手,正所谓枪打出头鸟,衙役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人,当即就被重点关照了。 这小贩抱着头,谢长渊看不见他的脸,可通过腰间别着的烟杆子就能认出他是卖猪蹄的颜咏。 “你小子平时不是跑挺快的吗?叫你跑!” 一个络腮胡衙役咬牙切齿,眼神中带着狠辣与戏谑。 话毕,他抬起大脚丫子对准颜咏的膝盖就踩了下去。 颜咏身子消瘦,浑身上下没几两肉,被络腮胡这样的壮汉对准关节处踩上一脚,那铁定是骨断筋折的下场。 以底层人民的治疗条件,只怕会落下终身残疾的病根。 络腮胡一脚狠狠踩下去,可就是这么一瞬间,络腮胡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的景物如同走马灯一般转动,紧接着他便直接四仰八叉的栽倒在地。 一个独眼独臂的高大男子现在他旁边,不留任何颜面的将其踩在地上。 只见那男子面色冷峻,环视众人,独眼之中透发寒光。 他开口说了四个字。 “都给我滚。” …… 第一百二十一章 西城 谢长渊没什么朋友,他也不觉得自己能够在南下的旅途中交到朋友,因为他的身份只能算是一个旅人,一路上绝大多数的面孔此生都只会见一次。 颜咏算不上他的朋友,可人家做的卤猪蹄实在好吃,平时蹲在他摊子旁边啃猪蹄的时候,都是谢长渊难得的惬意时光。 只有在这个时候,谢长渊才会彻底放松自己的精神,不去回想当年的事,也不去思考如何寻十二神宫的晦气,也不去想抵达南海天宝城之后要怎么做。 兴致上来,他还会和颜咏聊几句,这个为人实诚的汉子也会和他搭腔,他们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就和普通的小贩和买主没啥区别。 照理说,寻常的打架斗殴不算大事,自从牛肉政策颁布之后,多挨一顿打少挨一顿打,对穿行在汴梁城的小贩而言都不是事,因为他们苟延残喘至今,什么苦没吃过? 但是,看到络腮胡衙役对颜咏下死手,谢长渊就没有理由冷眼旁观了。 他把络腮胡踩在脚下,平视众人,不论衙役还是路人,只要看见他的眼睛都不由脊背一寒,继而移开视线。 有人听到络腮胡的哀嚎反应过来,当即抡起水火棍就要打谢长渊。 可后者只是撇了他一眼,强势的威严压迫就让那人顿住了脚步,棍子举过头顶半天都没有落下来。 这便是不怒自威。 “年轻人,劝你不要多管闲事,这些可都是违法犯纪的贼人,他们公然违抗皇帝陛下颁布的禁肉令,按律需收缴全部财产并砍去一条手臂,凡有阻碍执法的一律同罪。” 一名老成的衙役开口威胁道。 他也是会看人,见谢长渊身形魁梧不好惹,当即就用皇命压人。 另一方面,他也是不想就此离去,毕竟抓到贩卖私肉的小贩可是能领赏钱的。 闻言,谢长渊就笑了。 “哦?你大宋的国法,治得了我一个秦人?” 他接着说道“再说了,他们不过是想吃饭,想活命,这也是罪吗?” 众人哑口无言。 地上被打倒的小贩们都爬了起来,一个个灰头土脸,鼻青脸肿。 当听到谢长渊这一番话的时候,他们都愣了一下,旋即,一股强烈的委屈感涌上心头,甚至有几个年轻的已经在抹眼泪了。 他们苟延残喘,在汴梁城苦苦挣扎了一年,只为了活下去。 一年来他们心惊胆战,摆摊如做贼,只因为皇帝下了一道荒唐的令,要绝他们的生路。 牛肉政策颁布下来,市井上能够合法出售的肉食就只有牛肉,而活牛都掌握在官府或者豪绅爵士手里,想要和他们进货只会被敲骨吸髓。 民间的黄牛在一年内消耗殆尽,供不应求,可以说,这场政策下来获利的只能是有钱人。 他们并不是没有考虑过改行卖点别的,可他们这种市井小民会的也就只有祖传下来的手艺,要改行,其他行业已经处于饱和状态,容不下他们。 再加上行有行规,不同门路有不同的规矩,他们有的碰壁,或者被排挤,一天下来都未必能够开张一次。 如果有的选,谁愿意鬼鬼祟祟冒着风险出来卖? 一年了,今天终于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为他们说了一句公道话,这让在场的小贩们心头激荡,纷纷对谢长渊投去了感激的眼神。 最终,十几名衙役提着水火棍离开了,原因很简单,就是打不过。 并不是所有衙役都要像市井小说一样欺软怕硬,非得踢到铁板疼到跳脚才知道惹上了不好惹的人。 这群衙役都不是笨蛋,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谢长渊不是寻常人,整个宋国搜一圈估计都找不出几个如此高大的壮汉。 体型的压迫,再加上谢长渊的凶神恶煞,很简单的就把这群衙役給吓退了,毕竟人家说了,大宋的国法治不了他这个秦人,以法律威胁已经是最后的手段,既然人不吃这套,也就只余灰溜溜离开了。 谢长渊走出人群的时候,手中提着大大小小的油纸包,里面的东西散发着香味,从他身边走过的人都会疑惑的回望。 里面包着的是豉油鸡、烤鸭、叉烧肉等食物,甚至还有一包麻辣兔头。 这都是小贩们赠送的,作为谢长渊帮他们喝退衙役的谢礼。 一路无阻,谢长渊很快就来到了城西。 走进此处,明显人流变得汹涌起来,其中混杂着不少江湖人士,个个手里都带着家伙事。 他们所去的方向就是擂台,那里每天都有比武进行,他们或是去参加或是去围观,每天如此。 武人火气重,对徽帝赵朔准备举国相投十二神宫的想法,这群江湖莽夫是第一批叫嚷着不答应的,于是乎就有了这座擂台,意在专治不服。 听说,这座擂台建成至今,五大擂主无一次败绩。 人群鼎沸,谢长渊这次没有去看擂台何人在比武,便兀自走上了迎客楼。 今天城西迎客楼被全包了,这位大手笔的客人想必就是蔺阳公主。 谢长渊被一名小吏接了进去,一路直上四楼,在此看见一名女扮男装的可人静坐廊边一桌。 蔺阳手托香腮,眼眸半阖似乎在闭目养神,当谢长渊出现的时候她睁开了眼睛,一双剪水秋眸没有意料中的不悦,反而显得十分平静。 …… 第一百二十二章 在公主面前吃麻辣兔头 虽是女扮男装,却也难掩一张绝美的脸庞,尤其是那眼角一颗泪痣,更是在这无瑕的面容上落下点睛之笔。 蔺阳公主,当朝皇帝之嫡女,乃是凤子龙孙、金枝玉叶,如今她就静静的坐在这里,等待谢长渊的到来。 那夜在桂院谢长渊没有正眼瞧过她,出来时由于天色太暗也没看清楚。 如今在此相见,谢长渊只觉惊为天人,其美貌之绝艳不输给紫霞分毫! 他暗地里直挑大拇哥。 双方交汇眼神,谢长渊就走了过去,期间,他注意到金丹侍女小青还站在蔺阳的身后,此女性情凉薄,看谁都是面无表情,只是看到谢长渊的时候,眼神深处明显有蕴意。 谢长渊刚坐下来,小青就开口了。 “我警告你眼睛不要乱看,否则我就让你仅剩的一只眼睛也瞎掉。”她怒道。 就在刚刚一瞬间,她看到谢长渊的视线在自家公主的胸口处停留了片刻,对一心护主的侍女来说,这就是亵渎,乃登徒子的作为,哪怕只是看了一眼。 谢长渊也确实看了一眼蔺阳的胸脯,但是初衷并没有小青所想的那么龌鹾。 他只是觉得蔺阳的胸脯发育的太厉害了,哪怕用了布条裹胸也无法彻底遮掩,如此雄厚的资本实为巨大破绽,一眼就能看出她是女扮男装的。 仅此而已。 所以他对小青的威胁也没放心上,只是看向了蔺阳公主。 蔺阳身为皇女自然是涵养极佳,对谢长渊刚刚打量她的眼神也是毫不在意。 准确的说,刚才她也在看谢长渊。 她开口道。 “本宫已经恭候多时了。” 蔺阳的声音很有磁性,不像寻常女子那样娇柔或尖锐,但是也不粗犷,只凭声音就们抓住一个人的所有注意力。 闻言,谢长渊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先前失约是谢某人不对,在此给你赔礼了。” 说着,谢长渊见蔺阳只点了茶水,桌上无有酒菜,就把手里的一个个油纸袋放在桌上打开。 一只烧鸡,一只烤鸭,一个大猪肘子,十几根羊肉串还有一包辣兔头赫然在目,好家伙一桌子满满的都是违禁品。 谢长渊心想女子都爱吃辣,便单手捧起辣兔头的油纸袋递向了蔺阳公主。 后者低头一看,看见十几个目光空洞的兔脑袋,嘴角顿时抽了抽。 离得近,她甚至能清晰的看见一颗兔头上面有几粒辣椒籽。 她看得有些反胃,但是美丽的脸庞波澜不惊,只是对谢长渊摇了摇头。 “公主殿下金枝玉叶,怎会吃你这种市井小民的腌臜食物,再说了,你带来的这些可都是汴梁城内不能出现的东西。”小青冷声道。 谢长渊哦了一声,然后把手收了回来,顺便从里面捏起一颗辣兔头,嘴巴对着兔子嘴巴用力一吸,滋溜一声把舌头嘬了出来。 一口鲜香麻辣,咀嚼间兔子舌头的嚼劲颇为筋道,混合卤汁香油的辣劲充斥满口腔,实在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吃完舌头,谢长渊又把兔脑袋上下一分为二,兔头肉少,其实吃的也就是表面那么一层皮,眼眶周围零星半点的瘦肉和一点脑花,吭哧吭哧几下,很快一个麻辣兔头就只剩下骨头。 如此不羁的吃法,对于出身高贵,钟鸣鼎食的蔺阳公主来说是不小的冲击,饶是她的涵养心性,此时都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一时间,她几乎忘了自己想说什么,只能呆呆的看谢长渊吃麻辣兔头。 … 第一百二十三章 坦诚布公 谢长渊觉得味道不错,当即连吃十粒麻辣兔头,肉不多,但是开胃。 在吃相方面谢长渊从来不甚讲究,因此吃的满嘴是油,手指上都黏了几粒辣椒籽。 这一幕看得蔺阳有些发愣,继而又有些尴尬,心想是否要开口打断一下。 但是又觉得自己开口不太合适,当即给身边的小青使了个眼神。 小青会意,当即不客气的说。 “公主在此,你这般作态也未免太失礼了吧。” 谢长渊看了她们一眼。 “有事就说,我在听。” 话这么说,但是谢长渊并没有停止吃饭,他的身体特殊,需要源源不断的补充气血,吃肉是最直接的方式。 所以现在的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吃饭的机会,因为这是在为日后的大战做准备。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凉了就不好吃了。 蔺阳公主莞尔一笑。 “好,谢壮士确为性情中人,那本宫就把话直说了吧。” 她喝了一口茶,下意识在四周看了一圈,但是并无惊慌之色,能让她如此慎重的,只因为事情之大,无异于天崩地裂。 “本宫想要在宣神台筑起之日炸死国师陆恒,同时挟持父皇,让他放弃将大宋奉送给十二神宫,故而需要壮士相助。” 炸死当朝国师,胁迫皇帝就范,而且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进行,此举无异于造反,放在任何一个时代,那都是凌迟重罪。 蔺阳公主声音沉稳,目光坚决,显然心意已定。 谢长渊抬头看着她。 “你知道这么做有多难吗?” “知道。” “汴梁城内由皇帝直接指挥的人马有多少?” “御林军三千,锦衣卫八百,宿卫禁军八万,这些人马都是由父皇直接调令。” “那你有什么?”谢长渊面无表情。 这个问题是关键的,在大宋皇室,成年后的皇子公主都有自己的寝宫,不愿住在皇城内的,可在皇宫附近另觅一处府宅,而府宅之中一般都会拨一批府兵来保护皇子的人身安全。 按常理而言,他们这些龙子龙孙的私有府兵人数不得超过五百,而蔺阳身为长公主,地位在众皇子皇女之中颇高,应该会多给一些,上限也不会超过八百。 蔺阳公主道“本宫麾下有七百三十名府兵,其中步兵五百,骑兵二百,弓弩手三十。” 谢长渊摇头“不够。” 不仅不够,甚至还很寒酸。 七百多人对八万人,人数的差距实在太大,虽说在城内可以展开巷战,可一旦开打,狭窄的巷道就能让骑兵失去机动性。 骑兵下马为步兵,战力大打折扣,再有弓箭手的短板,一旦被堵在巷子里围杀,宿卫禁军一通箭矢下去,七百多人就都是活靶子。 要知道,八万宿卫禁军有一半是步兵,另外一半的十分之一就是弓箭手。 也就是说城内皇帝能够调动的弓箭手,足有四千之多。 谢长渊提道“要想让这八万多人发挥不出原本的战力只有一个办法,你不是和神花教买了天雷吗,连同皇帝一起炸死的话,宿卫禁军等部队就会方寸大乱,如此把握最大。” 闻言,蔺阳公主脸色一沉,显然她还没想做到弑父的地步,对谢长渊的提议很不满意。 阴沉的脸色只持续了瞬间,旋即她便恢复平静,甚至带上了一抹释然的微笑。 “这一点,无需谢壮士担心,本宫真正忌惮的人只有一个陆恒,天雷如果炸不死他,即便人马方面势均力敌,本宫这边的赢面也不大,所以本宫才会找上你。” 蔺阳公主一副胸有成竹的姿态,让谢长渊有些诧异。 转念一想,他也就明白了。 想必,蔺阳除了自己,已经找到了一个强势的盟友相助,这个盟友绝对不一般,能够给予她兵力的补充,让她无惧城内的八万宿卫禁军,以及御林军锦衣卫等势力。 只是顺着这个方面往下去猜想,就不难猜出这位盟友的身份。 当今世上,有谁最希望大宋王朝保持国祚,将外来势力十二神宫拒之门外? 又是谁,能够在挟持皇帝造反成功之后获得最大的利益? 答案,可想而知。 此时,汴梁城内某处秘密的暗室内。 一名身穿华服,面如冠玉的贵气男子端坐在一张太师椅上。 他白皙的手腕上戴着一串十八子佛珠,另一只手总会下意识的用指腹摸索着珠链上的金丝楠珠子。 他兀自坐在昏暗的密室里,身前一盏灯,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人。 未几,有一人从密室另一边推门而入,恭恭敬敬来到贵气男子身前,然后屈膝下跪。 “宿卫禁军副都统制,兼东城门守城大将王明,拜见太子殿下。” 王明以头触地,对这位太子殿下投以百分百的敬重。 太师椅上,太子赵勾微微一笑,面色和蔼的上前,将王明搀扶了起来。 “王将军不必如此大礼。” 他顾盼间如同一只鹰隼,目光锐利,与他英俊的外貌极其不符,只是给人极强的威严和压迫感。 第一百二十四章 擂台 擂台上,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搏斗。 这一场守擂的人是昔年梁伯山五寨主,人送绰号飞龙腿肖动。 此人看起来只是一个高瘦的中年汉子,一双腿却奇长且粗壮,正如他的绰号一般,此人腿法了得,出腿狠辣。 当初八大金刚围杀谢长渊的时候,肖动便在最前方担任主攻,由此可见他的腿功不俗。 与他相斗的人是一名身穿羊皮裘的黑瘦汉子,据台下人说也是一名腿法大家,所练路数为十二路潭腿。 此二人都是当世腿法大家,而且炼体境界也接近,一时间打得难解难分。 “砰砰砰!” 擂台上罡气四溢,肖动与黑瘦汉子旗鼓相当,身法走跳极快,起初时他们都在试探彼此的虚实,而今已经贴身近战起来。 腿与腿磕碰在一起,发出阵阵沉闷的响声。 “看腿!” 黑瘦汉子大喝一声,身子凌空飞起,对准那肖动的胸膛接连踹出品字形三脚。 这腿法并不属于潭腿范畴内,显然是汉子暗藏的奇招,三脚接连迭宕,力道十足,要的就是个出其不意。 潭腿素来以收放迅捷,爆发力足而闻名于世,眼下黑瘦汉子突如其来踹出三脚,的的确确把肖动踹了个措手不及。 肖动举起双手交叉于胸前,对方几乎瞬间踢出三脚,他只来得及挡住直逼面门的一脚,剩余两脚耶结结实实的踹在他的胸口上。 强势的两脚裹挟着罡气袭来,一脚下去足有数百斤力道,直接把肖动踹的连退数十步,险些令他跌落台下。 肖动脸色发白,虽然他把那两脚的力道卸去了部分,可剩余的也足够他喝一壶了。 一刹那,黑瘦汉子占了上风,台下顿时响起热烈的欢呼声。 台下的观众大多数都是江湖武夫,而且无一例外都是反对十二神宫入驻大宋的热血汉子。 他们身处江湖,无权决断家国大事,汇聚于此,只求略尽绵薄之力杀一杀十二神宫的威风。 “再来!” 肖动提起一口气,周身护体罡气涌动,带动他的头发飘扬起来。 他大喝一声,再次扑向黑瘦汉子再次缠斗在一起,其间伴随着台下的欢呼声,战况逐渐进入白热化。 旁边,迎客楼四楼边唯一的一桌,谢长渊已经把一桌的食物吃光,只是手里还抓着一根鸡腿,一边着台下擂台一边吃。 对面,蔺阳公主也还在,她美眸凝重的看着擂上打斗,当看见黑瘦汉子踢出品字形三脚逼退肖动的时候,她绣拳微微一握,显然内心也有小许亢奋,只是未曾表露出来。 显然,这位喜好诗词的长公主殿下也在关心擂台的胜负,这实际上,是东土与西方小层面的面子之争,哪怕台上的都是东方人。 适方才,谢长渊和蔺阳已经把接下来的事宜商量明白,如今无事,谁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于是乎就把视线移向了擂台。 看着台上打斗激烈,蔺阳不禁看了谢长渊一眼,不知在想什么。 下一刻,她失笑摇了摇头,款款问道。 “谢壮士,你认为他们谁能赢?” 蔺阳公主磁性的嗓音似乎并没有引起谢长渊的注意。 他把鸡腿举在嘴边没吃,独眼直勾勾盯着下方,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了一句。 “小孩子打架。” 是的,两名九段炼体狂人的战斗对他来说已经无异于小孩子打架,在场的人闻言都不禁哑然。 实际上,谢长渊的视线并没有在肖动二人的擂台上停留太久,他的注意被擂台后方的一道身影吸引了注意力。 那人一袭黑斗篷,端坐在最中间的擂主座位上,宽大的兜帽遮住他半张脸,整个人坐在那里阴气森森,宛如妖魔鬼怪。 只是看见一半雪白的下巴,谢长渊就认出了此人是谁。 徐安。 …… 第一百二十五章 鸡腿 “居然有这样的事?”谢长渊心中暗道。 那一夜他跑进城,一脚把徐安踹进了巷子里,在当时看来,徐安应该会直接被一脚踢死才对。 毕竟,此人先前被自己当众痛打一顿,境界已经从炼体九段跌了下来,身体虚弱的前提下,还坚持每夜流连烟柳花巷之地,已经是虚的不能再虚了。 可是偏偏,该死的人没有死,还好端端的坐在这里,实在令人差异。 “看来是那个陆恒搞的鬼。” 那天晚上陆恒也被谢长渊重创,可没几天就把徐安作为新擂主带到了擂台守擂,不得不说,十二神宫的人简直都是怪物,生命力顽强到极其可怕。 谢长渊指着下方的徐安问道。 “你看的出那个人是谁吗?” 蔺阳公主侧头,远远望去,凤眸凝视半晌后,绝美的容颜先是有些诧异,随即,她嘴角勾起轻蔑冷笑。 “认得。” “想不到吧?”谢长渊问道。 蔺阳公主点头“的确有些意料之外。” 人谁也没想到,一年前在汴梁城诗坛名声鹊起,有望成为大宋下一代文坛领秀的人物徐安,居然会成为十二神宫的使徒。 蔺阳心里十分不悦,想起她也曾对徐安抄袭的诗词赞不绝口,心中也对此人有过赞许之意,不禁觉得一阵恶心。 …… 擂台上,身穿羊皮裘的黑瘦汉子已经彻底占据了上风,在他凌厉且劲力十足的双腿之下,飞龙腿肖动先从攻势转化为防守,而今已有败退迹象。 “小心了!” 黑瘦汉子大喝一声,平地两腿一蹬冲到肖动身前,双手以推门式往前推进,直接将肖动推了个踉跄。 趁肖动方寸大乱,黑瘦汉子凌空跃起,在半空中使出一招羚羊挂角,身子在空中一个转折,一腿劈下宛如刽子手的刀斧,气势逼人。 但是,显然这个汉子留了手,一脚踢中肖动的天灵盖只是令其踉跄后退,晃悠着险些摔倒。 台下掌声轰鸣,显然所有人都意识到黑瘦汉子已经赢了,而且点到即止,武德高尚。 他们之所以这么激情,是因为这是城西擂台摆设至今,第一次有江湖人士打赢十二神宫的擂主。 黑瘦汉子抱拳致意,当他看见飞龙腿肖动晃晃悠悠的回过神来,正想上去询问他是否无碍的时候,横变突生。 只见肖动突然发难袭向黑瘦汉子,他重心底下,两腿如同剪刀一般,专攻汉子的下三路,甚至不惜用上了撩阴腿。 “我还没倒下!继续打!”肖动冷声道。 他们境界相同,可论起腿法显然黑瘦汉子技高一筹,见肖动如此不识好歹,居然想要对他死缠烂打,黑瘦汉子也有些动火气了。 “好小子,给脸不要脸是吧,那就别怪俺不留情面!”汉子怒道。 眨眼,两人又打做了一团。 接下来发生的事已经勿庸置疑,肖动一身护体罡气已经被打散,面对汉子的攻势毫无招架之力,被连续踢中三脚之后,他已经开始吐血了。 “看他也是主修腿功的武者,本想在腿功方面堂堂正正较量一场,未曾想我居然不是对手,如今想赢还得靠发宝了。” 肖动心中忿忿道。 法宝是陆恒给他们的,其他几个人都在擂台上用过了,唯独他肖动一直以来都在用扎实的功夫守擂,并不依赖法宝的奇效。 陆恒交代他们,守擂一事只许赢不许败,这让肖动彻底放弃了武者的操守,趁机就从后腰带上取下了一柄类似拐杖手柄的东西。 有眼尖的人发现肖动的举动,当即大声提醒。 “壮士小心,他们又要掏暗器了!” 擂台允许使用暗器,只是八大金刚用的暗器太过诡异,使用时响声如雷,而且打出的轨迹不可视察,往往动静一响,上台打擂的好汉就应声倒地了,根本来不及躲避。 虽然有人提醒,可终究黑瘦汉子还是慢了一步,眼睁睁看着肖动把那形状奇怪的东西对准了自己。 “轰!” 一声炸雷响起,黑瘦汉子毫发无伤,而肖动手里的法宝已经掉落在了地上,与法宝同时落地的还有另一样东西,那是一根咬了一口的鸡腿。 一根鸡腿凭空出现把肖动的法宝打落,现场一片寂静,几千人仿佛在这一瞬间变成了哑巴,看着擂台上的鸡腿一脸茫然。 …… 第一百二十六章难吃 “鸡腿!?” 台下的人都愣了,看着地上的一根鸡腿摸不着头脑。 黑瘦汉子摸了摸自己的胸腔腹部,确认没有受伤之后,才意识到有高人出手救了他一命,当即有些庆幸,也有些感激。 对面的肖动脸色阴沉,他把地上的神宫法宝捡起来揣好,旋即四下张望。 “是谁!”他怒道。 第一次使用法宝居然给别人截胡了,而且用的还是一根鸡腿,此时他手腕还感觉得到一阵疼痛,混杂着心中的恼怒,令他几欲抓狂。 肖动大喊三声,见无人应答即刻忍无可忍,开始对着四周破口大骂。 “背地里下黑手算什么好汉,有本事站出来与我堂堂正正一战!” 堂堂正正?有人忍不住笑了,这耍暗器的人居然也有脸提这四个字,当真滑天下之大稽。 迎客楼上,谢长渊若无其事的擦着手,对楼下肖动的喊骂声置若罔闻。 他对打擂没有兴趣,否则早前他就上去拾掇这群手下败将了。 方才见那肖动准备暗箭伤人,才忍不住扔了个鸡腿出去帮忙。 他出手很快,就连对面的蔺阳公主和婢女小青都没看清,如果不是因为那个鸡腿上一秒还在谢长渊手中,她们根本察觉不到谢长渊出了手。 蔺阳有些玩味的看了一眼谢长渊。 “人家都在下边骂你,你就不打算做点什么?” 蔺阳显然是在煽风点火,事实上,在两人谈话期间,这位公主殿下就有怂恿谢长渊上台打擂的想法,毕竟她知道这个大汉武功高强,血肉之躯可轻松压制金丹,如果让他上台,兴许对方五个人一起上都不是他的对手。 当然,最关键的是,她希望谢长渊能再教训一下徐安,出一出她心口的恶气。 “没兴趣。”谢长渊只回答了三个字。 蔺阳神色有些失望。 “喂,你犬吠什么,俺跟你还没打完呢!” 黑瘦汉子听肖动唾骂他的救命恩人,显然十分不悦。 当即,他摆好架势就要上前继续开打。 就在此时他突然觉得眼前一花,下一秒,身前突兀站着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身影。 此人一身黑,身材消瘦,大兜帽遮住了半张脸,只余一个惨白的下巴为人所见,随着他的出现,现场突然围绕着一股森冷的气息。 有人认出了他。 “他是那个新擂主,前几天就是他在台上把江南金刀陈柏熊的金刀折断,还将其活撕成了两截!” 有些一直围观的人倒不怎么惊讶,而那些刚来围观的人听闻这是一位手撕活人的猛人,不禁闻之色变。 将一位江湖成名十几年的刀客给折刀撕碎的人,那是何等恐怖? 黑瘦汉子大惊,但是以他丰富的实战经验,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此人比肖动更难对付。 他即刻运转护体罡气,原地踢出一记威力巨大的高鞭腿。 汉子腿风如刀,响起一阵破风声席卷而去,即便是肖动,挨上这一腿也得落得个人事不省的下场。 然而,如此迅捷的攻势却被徐安以一种轻飘飘的方式给接了下来。 徐安随意的举起手,啪的一声,就把黑瘦汉子的小腿抓在手中,这个动作很随意,仿佛只是抓住了稚童踢来的一腿。 黑瘦汉子大惊,当即想要收腿后撤,可接连用力,却发现对方的手如同一把大钳,无论如何也挣脱不来。 “噗!” 徐安另一只手快如闪电,以手刀刺入汉子腿上的皮肉,四根手指几乎全插进了他的小腿里面。 “噗呲!” 又是一声毛骨悚然的撕裂声,徐安五指一抓,直接把黑瘦汉子腿上的肉撕了一大块下来,其中居然还有一截血淋淋的脚筋! “啊!!” 汉子惨叫一声,整个人如同疯癫一般挣扎起来,那叫声如同动物的嘶吼,凄厉又痛苦。 徐安一声冷笑,把汉子随手扔了出去,回头看着手中一大块从汉子腿上撕下来的肉。 接下来他的举止顿时震惊了所有人。 徐安居然把那一块肉送到嘴边咬了一口,咀嚼几下,便一脸嫌弃的吐了出来,然后把手里的肉扔到了倒地挣扎的汉子身前。 他只说了两个字。 “难吃!” 旋即,他阴森的目光往上眺去,直勾勾的看着坐在窗边的谢长渊。 …… 第一百二十七章 登台 徐安阴冷的盯着谢长渊,所有人都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纷纷转过头看去。 他们只看见一名魁梧的男子坐在迎客楼四楼,其对面还有一名穿着得体,胸肌发达的公子哥。 由于距离太远,人们只能看个轮廓,并不能看清此二人的长相,也不知道徐安所看的是哪个。 台下的人窃窃私语,有的人趁此机会把抱腿惨叫的高瘦汉子拖进人群,免得再被徐安盯上。 徐安看一会儿,嘶哑的声音说道。 “谢长渊,可敢下来一战?”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却能让所有人听见,这声音听起来说实在的有些一言难尽,感觉像是木头在摩擦,又带着一丝黏腻感,十分让人不舒服。 “谢长渊?” “谢长渊是谁?” 台下的江湖武夫纷纷交头接耳,显然谢长渊的名字对他们来说十分陌生。 而另外几名梁伯山的寨主听到谢长渊的名字时,便腾的一声站了起来,一个个眼神惊惧的看向迎客楼。 那里有一道熟悉的,又令他们恐惧的身影。 高楼上,蔺阳公主收起了笑容,逐渐回归平静的仪态。 她也是知晓轻重的人,以他们之间协商好的计划,现在还不能让谢长渊马上站在风口浪尖。 “谢长渊,我建议你先回避,不需要理会这个人的挑战。” 谢长渊看了她一眼,旋即又撇过头去看楼下。 此时,围绕着擂台的人足有上千,可谓人头耸动。 而上千人的目光都会聚在他的身上,他们的神色各异,聚合起来就像刺眼的阳光,照射的谢长渊无处遁藏。 “而今如果不下去过两招,怕是下不来台。”谢长渊摇头道。 “下面的人群中有不少衙门的暗子,专门负责记录上台挑战的江湖人士,并且将名单转交给锦衣卫查明其身份宗门,等到大宋彻底归顺十二神宫的便会进行一场清算,而在此期间,这些人都会处于锦衣卫的监控之下,你如果出了手,后面的事情就会很难办了。” 蔺阳直明利害关系,显然即便是她,也不可能在锦衣卫的手中为谢长渊脱身。 因此,她不希望谢长渊应战。 只是,她并不了解武人之间的好斗,也不知晓谢长渊此刻心中所想。 反凡是他想动手杀的人,就没有一个能活到第二天,而这个徐安却例外了,正如他一年前在汴梁城诗坛崛起,依靠不知从哪里抄来的诗词招摇撞骗,白吃白喝白嫖所向披靡,仿佛真的有如神助。 越是这么想,谢长渊就越是不爽,,他露出狞笑,一只大手按在护栏上,咔咔的将木头捏碎。 蔺阳有些急了,忙看向小青,旋即又摇了摇头,否认了自己刚才的想法。 如果让小青代替谢长渊下去打擂,也是一样的结果。 还未等蔺阳相处对策,谢长渊就已经在廊边一纵而下。 谢长渊身材高大,体格也是十分健壮,这么大的身子直接从十几丈高的位置跳下去,哪怕是轻功绝顶也得摔断腿。 见有人从四楼跃下,下方群众顿时惊呼出声,连连躲避,就连楼上的蔺阳也被他的举止吓了一跳。 半空中,谢长渊身躯飞速下坠,径直朝着地面落去,按照这个势头,他必然会一头撞进人群当中。 就在下面的人惊慌四散时,只见谢长渊脚下虚空一踩,仿佛踩到了什么看不见的着力点似的,身影居然再次拔高起来,他凌空调整方向,一种十分仙侠的姿态飞向了擂台。 他所施展的正是道门梯云功的步法,此门高深莫测,谢长渊以血管模拟出其在经脉中的运转方式后颇有成效,如今已经能够在空中勉强踏出一两步,以此延长空中飞掠的时间。 虽然距离踏云而行的境界还很远,可这一手在人间界已经是了不得的手段了。 “轰!” 谢长渊落在擂台上,顿时发出一声巨大的轰响,他落地时膝盖不曲,如同一根擎天之柱从天而降,巨大的冲击力直接把脚下的砖石地面砸出一道道蛛网状的裂缝,整个擂台随之四分五裂,再无一寸能够让人立足之地! 一个亮相就已经惊艳了在场众人,此时居然有人在为谢长渊叫好。 “好!真是一条好汉,这身手太了得了!” “你看此人虽然独眼独臂,可一身气概十分不俗,想必也是一位实力超群的炼体狂人,只是为何江湖上没有他的名声传播?” “我也觉得,你看他的外貌如此有标志性,江湖上没理由没有他的名号流传,除非……他才刚入江湖?” 台下众人议论纷纷,都在讨论着谢长渊。 擂台在谢长渊的脚下粉碎,对面徐安却显得异常沉着,随着前者登台,飞龙腿肖动,毒龙镖梁宪,镇山拳张桀和撕风爪李彪四位擂主也坐不住了,纷纷跳到台上与其对峙。 当初他们梁伯山八大金刚在青山城外被谢长渊当场打死四个,剩余他们几个跑得快才活了下来,如今作为神宫的神使镇守擂台,接受来着大宋江湖的公开挑战。 开擂以来,他们基本顺风顺水,依靠神宫法宝无一败绩,晚上还能回去吃香的喝辣的,睡的还是香桂楼的花魁,那生活实在是滋润。 结果,没想到今天居然再次碰上了谢长渊这个杀才,这如何让他们安耐得住。 这段时间以来,谢长渊已经成为了他们内心的阴影。 此情此景,俨然一副谢长渊一人单挑五大擂主的势态,一时间,台下的人们神情激动,有些热血汉子紧握双拳,满脸亢奋。 …… 第一百二十八章 再杀一次 谢长渊在此,宛如一夫当关,昔日擂台上守擂无敌的五大擂主齐齐出阵,如临大敌。 看见他们这幅样子,谢长渊就笑了。 “全都是手下败将。” 一句话,把对面五个人嘲讽得脸色大变,那脸皮可真是一阵青一阵白,恼羞成怒。 台下的人对谢长渊的话不明就里,有些人就理解为此人无比自信,还没开打就觉得赢定了。 当然,他们并不觉得不妥,甚至对谢长渊的自信有些钦佩。 在场的也有不少女侠,见他如此作风,不由心生一丝奇妙,明眸巧盼,私底下议论起了谢长渊。 “你瞧,这个大个子虽然身有残疾,可光看五官的话还是挺俊俏的。”一名少女巧笑道。 “嗯,确实不错,阳刚之美,比那些柔柔弱弱的娘娘腔强得多。” 身边一名高大的劲装女子点头道。 江湖儿女大多不拘小节,劲装女子见台上剑拔弩张的气氛,旋即目光停留在身边的闺蜜身上,心生出一丝坏意。 她咧嘴一笑,然后冲着谢长渊喊了一嗓子。 “喂!大个子,你把他们都打趴下了,我把我妹妹嫁给你!” 少女顿时脸色大变,羞恼的推了一把劲装女子。 台下众人闻言哈哈大笑,甚至还有人表示能够作证保媒,这下可把少女臊得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谢长渊自然也听见了,他下意识的侧过头看到了人群中这对小姐妹。 然后,他礼貌性的笑了笑。 而这个笑容,恰巧的就被明眸少女看见了。 一直到数十年后,这个笑容在少女的心中依旧记忆深刻,直到临终也没有忘怀。 “说实话,我对你们这个擂台没兴趣,对你们就更没有,不过老子看这个人不顺眼,今天非得伸伸手不可,你们四个要给他当出头鸟是吧?” 谢长渊声音低沉,语气却很随意。 一句话里满满的都是鄙夷和威胁之意,听得肖动四人脊背直冒冷汗。 同时又有一丝侥幸心理。 谢长渊有多了得,他们心知肚明,当初八个人围攻都拿不下,甚至还武神境的秦武给打死了,若非他们四个跑得快,今日岂有命在这里? 这是一尊惹不起的杀神,今天杀到来的目的似乎只是为了徐安,这让他们心弦一松,彼此交流了一番视线后,四个人不约而同的退了下去,只留徐安一个人在台上面。 仅凭一句话便喝退演武台四大擂主,这是谢长渊日后在汴梁城广为流传的一段佳话。 四大金刚临阵退缩,并没有让徐安感到意外过愤怒。 相反,他显得很开心,同时也很阴森。 他掀开斗篷,露出了那张惨白的脸,五官还是俊美,只是不太像人。 “谢长渊,你我本无恩怨,可你却毁我名声,挫我修为,甚至要置我于死地。”他嘶哑道。 谢长渊冷笑一声“一介招摇撞骗的过街老鼠,假借他人之作成名之时,就该预料到有此下场。” “我招摇撞骗?哈哈哈哈哈!”徐安仰天狂笑。 猛然,他止住笑容,一双眼睛通红,表情换做了狂怒之色。 “你这区区的卑贱土著,岂能知我天命所归,来到这个世上注定要做扬名立万的人,我所看到的世界是你永远所无法想象的,先前你对我屡次冒犯,必须要为付出代价!” 徐安怒吼一声,旋即通体散发一阵黑气,裸露在外的皮肤似乎浮现出了鳞片状的异物。 他身影如鬼魅,周身仿佛无骨之蛆,以一种十分贴近地面的诡异姿势袭向了谢长渊。 徐安气势骇人,如此身法甚是诡异,他的速度很快,快到让人看不清他的脚步,隐约间好似他的双腿根本没有迈动,而是像蛇类一样蜿蜒贴地爬行。 他本是炼体九段的修为,被谢长渊打废之后居然又奇迹恢复,甚至实力更甚从前。 前不久,他还徒手把一名成名已久的江湖刀客活活撕成了两半。 江湖人不知道徐安过去是什么人,可人家初次守擂就已经创下赫赫威名,令人好不忌惮。 虽然看好谢长渊的人不在少数,可并不代表他们觉得徐安就那么好对付,只怕今天注定会是一场精彩绝伦的持久战了。 徐安强势来袭,一瞬间就来到了谢长渊面前,而就在此时发生了令人惊掉下巴的一幕。 原本以为的惊天大战没有出现,只见谢长渊以肉眼难察的速度伸出右手,然后徐安的脖子就莫名其妙的被前者握在手里。 “啊!” 徐安一声怒吼,显然对比他也十分震惊,就在刚刚他只觉得眼前一花,旋即就被谢长渊扼住了咽喉。 他就像被掐着脖子举在半空,就像捕蛇人手中的小蛇,被扼住了毒牙之后丝毫没有反抗能力。 这让徐安几欲抓狂,两手奋力扣抓谢长渊的手掌,想要挣脱出对方的手掌心。 台下众人呆若木鸡,显然对这个结果感到十分的震惊,岂止是震惊,简直就是惊悚! 这位新擂主,居然这么轻松就被擒住了!? 从旁观者的角度看来,就好像徐安主动把脖子送给了谢长渊来掐的。 一片哗然中,谢长渊单手把徐安举过头顶,这一幕与当初在香桂楼二人第一次见面何其相似。 谢长渊说道“你让我想起了一个叫李素的人,他也和你一样说着莫名其妙的话,说得自己玄乎其神,仿佛是从其他世界来到这里似的。” “说来也有缘分,你和他脑子都有病,而且还都是十二神宫的使徒,我有些日子没碰到他了,今天就把你杀了,也算当做为将来杀他练手。” 徐安此时根本听不进谢长渊的话,只是一味的挣扎,十片指甲在谢长渊的手背上抓出一阵火花,宛如金属摩擦。 谢长渊的手慢慢加大力度,肉眼可见徐安的脖子正在变形。 一刻钟过去了,两刻钟过去了,台上没有再发生任何变故,原本热闹非凡的西城擂台迎来了一次时间最久的寂静。 几千个人,鸦雀无声的看着谢长渊徒手掐死徐安。 起初是剧烈挣扎,随着时间推移,由于大脑的供血不足,徐安挣扎的动作逐渐猥琐,只是双脚无力垂下,偶尔抽搐两下。 频死之际人都会安静下来,有那么短短的时间还能留有清醒神智,在此时谢长渊开口说道。 “是不是觉得被人活活掐死十分憋屈?其实我也能给你一个光彩一点的死法,可你不配,以前是,现在也是,在我谢长渊的面前你只能像一条狗一样,任宰任杀。” 这句话堪称杀人诛心,徐安在垂死之际居然又爆发出奇迹的力量挣扎了起来,而这次谢长渊已经没了兴致,直接用力咔嚓一声,捏断了徐安的脖子。 把尸体扔在地上,算下来这已经是谢长渊与徐安的第三次交锋,虽然每一次谢长渊都能取到压倒性的碾压,可这人却好像打不死,总能再次出现。 想到这里,谢长渊收住离去的脚步,反身回到徐安的尸体边,抬起一尺长的大脚丫子对准其脑袋踩了下去,只听见噗的一声,旋即脑浆四溅。 这回,恐怕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 第一百二十九章 无事发生 徐安一死,全场哗然。 但是下一刻,场下便爆发出一阵大笑声。 是的,今天在西城擂台上,代表十二神宫的擂主终于败了。 先前他们凭借神宫法宝战无不胜,江湖上许多成名高手都在这东西上吃了大亏。 连续半个月,每天十几场打擂都以失败告终,这让江湖人的内心很难不生出挫败感。 他们太渴望一场胜利了。 而今天,谢长渊赋予了他们一场胜利,尽管他们从未听过谢长渊的名字,可是此刻他们已经把这个名字永远记在心中。 “谢长渊!” “谢长渊!!” 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嗓子,旋即带动全场,几千人异口同声都在呼喊着谢长渊的名字,仿佛此时此刻,他就是太阳。 对谢长渊自己而言,不过是举手投足打死了徐安,可对于寻常江湖人来说却不一样,因为这直接证明了一点。 “十二神宫并非无敌!” 群情激奋,大老爷们呐喊得满脸通红,甚至一些大胆的女侠们都在开口娇喝。 “他真厉害!”明眸少女大眼扑朔,有些婴儿肥的脸蛋红扑扑的,十分可爱。 身边,高挑的女子笑而不语。 擂台上,四大金刚早已拔腿跑路,只剩谢长渊和徐安的尸体还在台上。 面对热情的人群,谢长渊的神情无有变化,既没有摆出高高在上的出尘嘴脸,也不见谦逊的堆笑。 不娇作不扭捏,反而更合这群江湖人的胃口,因此呼喊声持续了整整两刻钟,甚至如果不是因为谢长渊的离去,可能还要持续更久。 谢长渊与蔺阳公主对视一眼,双方都没有言语,旋即前者便凌空踏步消失在了原地,等众人再看见他,已是在百步之外。 …… 国师府,四大金刚快步冲进大厅,询问到国师陆恒的去处之后直奔书房。 四个人狼狈不堪,仿佛扎破胆子的老鼠,急急忙忙的穿廊过道。 就在即将走进书房院子时,国师陆恒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什么事这么慌张。”国师陆恒木讷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悦。 四个人气喘吁吁,彼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肖动站出来讲话。 “大当家的……啊不!国师大人,谢长渊刚刚上台打擂了!”肖动激动道。 陆恒哦了一声,然后问了句然后呢? 肖动接着说“我们不是他的对手,徐安太冲动了,上去一个回合就被打死了!” 肖动的话音在颤抖,情绪十分激动,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画面,描述起战斗的经过语气十分夸张,可也不失为一种绘声绘色。 陆恒眉头紧锁一会儿,旋即又换上了那个招牌的似笑非笑表情。 “以后休要如此失礼,都是招了安的人,得讲究点涵养。” 陆恒叮嘱了一句,仿佛对谢长渊打擂的事毫不在意。 他刚转身要回书房,可又突然回头道。 “去吧徐安的尸体收回来,我还有用。” 四大金刚闻言退下。 然后,陆恒便缓慢踱步回到书房,推开门,书桌后坐着一个金袍中年人。 此人眉宇轩昂,气度不凡,周身上下自带天成威压,正是大宋当朝天子徽帝赵朔。 赵朔抬眼看了一眼陆恒。 “发生了什么事?”他随口一问。 陆恒笑着答。 “无事!” 第一百三十章 谢某人从不饮酒 离开了擂台,谢长渊看了一下天时,盘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直接去到裁缝铺。 裁缝店不大,是由掌柜与其夫人二人所经营,近来生意不佳,一天下来也就接了两三单生意。 也是因为空闲,谢长渊订购的两件劲装一下午就做成了。 谢长渊在店内换上了一身衣裳,劲装是习武之人最常见的衣着,特点就是衣袖简洁,袖口紧绷,行动起来干净利落。 谢长渊订购的两套都是黑色劲装,不过说来奇怪,在外衣和肩头部位居然还勾了一条金色的边线,这固然不是黄金线,只是一条金黄色的布条点缀,能够起到装饰作用。 只不过,在北境以外的南国,金黄色和明黄色都是皇家专用的颜色,怎么一个寻常的裁缝店会如此大胆,做出来的衣服还有金色勾边? 谢长渊表达了他的疑问。 对此,掌柜却满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皇帝陛下都十年不理朝政了,现如今带金色衣裳在大街上不算稀罕,你这劲装通体漆黑,搭配金边才最好看。” 显然,如今在大宋王朝,普通人对于王权的敬畏已经下降到了谷底。 尤其是在徽帝赵朔颁布牛肉政策等一系列荒唐圣旨之后,百姓对他的不满达到了顶点。 一个无人敬畏的皇帝。 谢长渊咧嘴冷笑。 他收起了衣裳就要离开,临走之前掌柜又送了他一对皮质护臂,看款式和颜色搭配,显然和黑金劲装是一套的。 掌柜说道“今日没什么生意,想到壮士是一名武人就给你多做了一对护臂。” 望着自己空荡荡的左边袖管,谢长渊摇头失笑,但他还是接过来一对护臂。 他明白掌柜的意思,自己只有一只手,可多留一个当备用也好,用坏了还能换。 虽然这对钢筋铁骨的谢长渊来说没什么用,但是对方如此好意,谢长渊也乐于接受。 进城时,谢长渊衣衫褴褛,好似一名乞丐。 出城时,他换上一身合身的黑色金边劲装。 正所谓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换上得体的衣裳,谢长渊高大的身躯被衬托的淋漓尽致,衣裳之下,健壮的肌肉线条尤为明显,再加上他大刀阔斧的行路姿势,真好似一名天神下凡,威风凛凛! 一路上,许多人对他频频侧目,亦有挽手行街的闺中小娘对他投以好奇目光。 小声交谈之后,小娘子们娇笑连连,可同时也有人在遗憾,为何如此英俊孔武的男子却身患残疾,只有独眼独臂。 一路无话,谢长渊便回到了小破庙,从架子上剁下一大块熏肉烤熟,草草的吃过晚饭后,便在门板上盘腿坐下,默默运转禅宗小成呼吸法,搬运气血充盈自身。 他不修真气也不练罡气,既不修仙也不炼体,在这个世界当属于最奇怪的武人,如今打坐练功,一来是发掘感悟自己的身体状况,进一步完善白玉教给他的血管一说。 而另一方面,也是禅宗不坏金身的缘故,他以金铁炼体,自身便如同一个熔炉,如果炉火熄灭了,谢长渊也就会化作一尊铁像。 随着奇妙韵律的呼吸节奏,自身气血在可控的情况下游走于周身血管,谢长渊沉浸其中,慢慢的,他感受着体内密密麻麻的细微通道,它们遍布全身,同样起到搬运能量的作用,可却不是经脉。 这个东西便是血管,以谢长渊如今的能力,已经在体内发掘出了上千条,一一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假以时日,谢长渊有自信必定能够以血管代替经脉,届时,他便具备了实现各种神通的条件,对未来而言绝对是一件大大的好事! 谢长渊也想变强,如果自身实力不够,如何去和十二神宫叫板呢? 他静下心来细细感悟,不知不过一夜过去,次日天光大亮,谢长渊睁开眼睛,目光深处似乎有红光一闪,旋即内敛。 他仿佛察觉到了什么,旋即起身走出小破庙。 门外熙熙攘攘,原本空旷荒凉的一片空地此时居然站满了人。 这群人可谓汇聚三教九流,高矮胖瘦男女老少皆有,但是他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他们都来自一个地方。 江湖! 是的,在场几百人都是江湖中人,他们昨天在西城亲眼见证了谢长渊大败徐安,为他们创造了西城擂台的第一场胜利。 由此,证明了十二神宫并非无敌! 他们今日早早前来,一个个手里都拎着酒肉,而也是今天,那些游走在汴梁城内的走鬼小贩们都大赚了一笔。 武夫素来豪爽不羁,没有什么客套话,一见谢长渊现身他们便哈哈大笑,对他投以最诚恳的敬重,以及开怀! 谢长渊会意,转身进破庙里面拿出了一个崩了一角的陶碗,里面装着一碗清水。 谢长渊笑道“谢某人从不饮酒,但今日有肉来多少谢某人吃多少!” “好!” 数百人高声齐呼。 第一百三十一章 谈话 百余名江湖人士闹哄哄的聚集在破庙前,将谢长渊围绕在中间席地而坐。 他们目光灼热,看着谢长渊就像看着神仙一般,满是敬重。 在谢长渊身边坐着三男二女,分别是一位老者,两名中年人和两名年轻女子。 老者自称狂刀萧劲风,身影魁梧须发皆张,一头银发根根倒竖,神似一头白银狮子,可其右手手臂上却裹着绷带,显然是受了伤。 另外两名中年人都是五十岁上下,看此二人衣着得体,面相中正,一身气息深厚,底蕴相当不俗,显然是踏入炼体九段多年,距离武神境只差捅穿最后一层窗户纸。 这两人分别是陆地蛟龙纪留名和火眼狻猊康有德。 此二人都是大宋江湖响当当的大人物,虽然并未开宗立派,可属下的蛟龙庄和狻猊庄在江湖上却有着赫赫威名。 而狂刀萧劲风也是一位武林名宿,属于老一辈的高手,也在炼体九段巅峰。 只有此等身份的人,才能够霸占到谢长渊身边的位置,虽然很多人都想凑过来,可看到三位武林大佬在此,也就悻悻的坐在旁边。 至于另外两名女子,分别是纪留名和康有德的女儿,纪小芙和康少君。 有眼尖的人就认出来了,这两名女子正是谢长渊打擂的时候在台下喊话的人。 当时康少君坦言如果谢长渊打赢了就把纪小芙嫁给他,这自然只是一句玩笑话,康少君这么认为,谢长渊也是这么认为,只不过年少不经事的纪小芙此刻却小脸红扑扑的,一双大眼时不时瞄向谢长渊,旋即又快速转移视线。 狂刀萧劲风为人爽朗,手上举着酒碗频频敬酒,他苍老的眉宇间有一丝阴郁仿佛正在舒展开,随着两斤白酒下肚,说话的嗓门都拔高了许多。 “解气!老夫心里可算是畅快了!” 原来前几天被徐安活撕成了两截的江南金刀陈柏熊正是萧劲风的弟子。 徒弟惨死擂台上,做师傅的自然要去报仇,可是当萧劲风登台打擂的时候却没有遇到徐安,而是遇到了毒龙镖梁宪。 梁宪自然不是萧劲风的对手,可在胜负关头他却祭出了神宫法宝,发出一道惊鸿将萧劲风击伤。 若非萧劲风反应迅速,被击中的位置只怕就不是手臂了,而是胸膛。 他起初十分郁结,丧徒之痛加上自身擂台上的挫败,令他看起来苍老了许多。 直到昨日谢长渊擂台上大败徐安,并且一个眼神喝退了其余四大擂主,此举可谓大快人心,萧劲风那时在台下仰天长笑,笑中带着泪水,直叹大仇得报矣! 谢长渊也不知如何宽慰老人,只是频频与萧劲风碰杯,以清水相作陪。 至于纪留名和康有德二人,谢长渊并没有什么太深感触,毕竟此二人都是在大宋武林经营着一股势力的扛鼎之人,说话措辞多有修饰,寒嘘之间也是恭维之词颇多。 未过多久,似乎是觉得双方话题已尽,陆地蛟龙纪留名便问出了他真正想问的一个问题。 “不知谢壮士接下来还会否去往西城擂台打擂?” 他们都希望谢长渊再去几趟,毕竟多日的比斗下来,许多人都对神宫法宝产生了畏惧。 而今冒出来一个深不可测的谢长渊,从某种程度上说,确实鼓舞了大宋江湖的士气。 闻言,谢长渊干脆摇头。 “土鸡瓦狗,不值得我再次出手。” 一句大实话,顿时让在场的人有些尴尬。 他们汇聚于此挑战十二神宫,连续半个多月都没有打赢一场,即便与四大金刚境界接近,可都往往在最后关头败给了那一件酷似半截手杖的法宝。 此物威力实在巨大,炼体九段的护体罡气都能随意洞穿,实在骇人! 康有德开口道“也无妨,有谢壮士在坐镇汴梁城,想必那群西方蛮夷也不敢再登台摆擂了。” 说到这里,康有德叹了口气,双手重重放在膝盖上,满脸无奈。 “即便我等武夫再有异议,也阻拦不了大宋皇帝的抉择,只可惜我大宋国祚上千年,如今却要白白拱手相让,该死的西方人!” 一席话,让在场的人都沉默了下来。 的确,任凭他们在台上打生打死,最终却影响不了大势发展,之所以还要上台,只不过是抒发心中一口恶气罢了。 国之有难,匹夫有责,当一个国家面临巨大威胁的时候,往往第一个站出来的人都是武夫,只不过这一次大宋乃至于整个长生大陆所面对的并不是一场直截了当的战争,而是一种同化! 西方势力正在以一种同化的方式进军东土,从上级阶层开始渗透,底层人根本没有任何话语权。 谢长渊摇头“这群怪人总能拿出当权者无法拒绝的好处。” 十二神宫能够将一个筑基多年的老家伙强行提上金丹,也能许诺大宋皇帝长生不老,这对于当事人来说确实是无法拒绝的诱惑。 不得不说,当东土天地灵气枯竭之后,西方随之崛起时,双方在某些方面已经不在一个层次之上。 你所万般渴求的东西,人家随手就能丢在地上给你去捡,这样的差距,即便是谢长渊想起来都会觉得心寒。 突然,谢长渊笑了起来。 他开口道“诸位,可愿与我某一件大事?” 众人神情一凛,萧劲风是急性子,当即开口问道。 “什么大事?” 几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康有德和纪留名分别吩咐自己的女儿起身离去。 同时,萧劲风一身罡气出体,那浑厚的护体罡气直接将四人包裹其中,与外界数百人隔离而开。 纪小芙和康少君幽怨的看了谢长渊一眼,然后就离开了这里,默默走到外面去等待着。 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谢长渊这边的动静,他们看得见赤色的罡气里面的谢长渊几人,可却被隔离了声音,无人知道他们的谈话内容。 罡气圈内,谢长渊缓缓开口。 “你们知道被大宋朝廷捉拿的道人僧侣关在何处吗?” …… 第一百三十二章 妓女杀手 正午,萧劲风等人便率众离去,根据与谢长渊的交谈,他们首先要做的就是收拾行装,以最快的时间离开汴梁城。 接下来几天,他们会暗中甩开锦衣卫暗中跟随的爪牙,乔装打扮后再次回到汴梁城,然后替谢长渊打听一些事情。 接下来几天,谢长渊没有再去任何地方,而是踏踏实实的呆在小破庙里面修炼自身气血,感悟血管的存在。 而就在这几天,汴梁城内出现了一个极其残忍的连环杀手。 此人出没于夜间,悄无声息的潜入各个青楼之内,专门挑选最有名气的几名花魁下手。 对待娇弱的女子,此人没有丝毫怜香惜玉,而是采取极端残忍的方式进行侵犯,一直到将女子侵害之死。 次日,当人们发现花魁的尸体时都会被吓个半死,因为尸体的惨状实在太过骇人,伤口几乎都是从下身一路撕裂到胸腔,受害者往往五官扭曲,眼神中保留着生前的惊恐与绝望。 花魁杀手横空出世,没有人知道凶手究竟是人还是什么别的东西,期间哪怕官府介入调查案情也没有任何实质进展。 这个凶手要么修为高深,要么就是某种野兽,而且具有一定的智慧,能够在人口熙攘的汴梁城内藏匿,也能悄无声息的混入各大青楼花魁的雅间,其目标明确,身手了得,以常人之力必定难以降服。 一时间,整座汴梁城人心惶惶,人人交头接耳,对各大青楼的态度有些在同情,也有一些在幸灾乐祸,认为这群婊子死得该,最好多死几个。 一连七八天下来,汴梁城十几家大妓院先后遭难,每晚上都会有一两个花魁遇害,而且先死的都是名气最大的。 一下子死了七八个艳冠全城的美女,如此动静理论上也应该引起朝廷的大关注才对,可是偏偏官府那边竟是不作为,处理方式也不过是几个衙役过来走走过场,甚至连守夜的人手都不布置。 为此,各大妓院只能自求生路,开始主动聘请城内的武者为她们守夜保平安,至于报酬除了金钱以外,自然还会提供一些其他的方便福利,至于是什么,一般男人都懂。 但是很可惜,江湖武人的庇护并没有给她们带来实际的安全。 接下来几天命案依旧在发生,每天晚上还是会有花魁遇害,凶手似乎真的相当了得,能够避开武者的察觉混入房中施行侵犯。 甚至,有一家名为翠鸯楼的妓院一晚上除了一名颇有名声的花魁被害,还有十几名被雇佣来守夜的江湖人士也被灭口,死状凄惨,像是被野兽撕裂了一般死无全尸。 一时间,各大妓院人心惶惶,就连那群资深嫖客都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在这段时间不约而同的选择呆在家里,不去踏足花街柳巷,生怕被殃及池鱼。 所以,这段时间汴梁城的夜晚比较起往常任何时刻都安静。 直到有一天早晨,一辆马车从汴梁城门驶出,径直来到谢长渊所在的小破庙前。 自车上下来一名颇有姿容的小娘,款款来到破庙门前,她思索片刻,终究敲响了半扇木门上的铜环。 即便她已经看到了破庙里面盘腿而坐的谢长渊。 …… 第一百三十三章 又见御史 “请问是谢壮士吗?”小娘清脆的声音响起,话语中带着一丝的畏惧和期盼。 破庙内,谢长渊睁开了眼睛,他早就觉察到了有人靠近这里,疑惑的是,他并不认识眼前此女。 他开口问道“你有事?” 小娘点了点头,随后在谢长渊的允许下,她有些怯生生的走进来,举止颇为拘谨。 小娘自称名叫宋榎,是思桂楼的丫鬟。 “王妈妈遣奴婢来此求见谢壮士,万望壮士救命!” 宋榎出自青楼,虽然只是丫鬟却口齿伶俐,言简意赅的说明了来意。 这次前来的目的其实就是想要请谢长渊去一趟思桂楼,希望他能出手庇护思桂楼的安危。 谢长渊问道“你们城内出了命案官府都不理的嘛?” 宋榎摇了摇头。 “如果官府有用,奴婢也不会来此求壮士了。” 说着,她便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囊,将其打开后,赫然是几张一百两的银票。 “这些只是妈妈赠予的小礼,如果壮士愿意前往,价钱必然不会让您失望。” 宋榎有些惴惴不安,因为最近几天她也曾听说过谢长渊在西城打死神宫擂主的事,生怕这位猛人的脾气古怪,说错一句话就把她吞了。 谢长渊没有在意宋榎的古怪神色,看着几张银票,他陷入了思索。 钱财方面他还剩下几两银子,而且和蔺阳公主谈好的条件里面也包含了金钱的报酬,对于眼前送上门的银票,他确实不为所动。 而且他有正经事要做,眼下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安排,实在不合适去蹚别的浑水。 想到此处,他便直接开口拒绝了宋榎的请求。 宋榎急了。 她忙道“壮士若是嫌弃银钱不够,奴婢可以回去再取!” 看着焦急的宋榎,谢长渊仍是摇头。 “不是钱的问题,你走吧。” 谢长渊的话语淡然,可却给予人不可反驳的意味,显然他已经下定决心不掺合此事。 宋榎神情黯然,低头默默把把银票整理好,她并没有把钱收起来,而是叠好放在了谢长渊面前。 “王妈妈说送出的钱不管能不能办成事,都没有收回来的道理,望壮士莫要为难奴婢,还请收下吧。” 说完,宋榎便起身离去,走出破庙的过程中她稍微放慢了脚步,可却没有等来期盼中的挽留。 谢长渊目送宋榎离去,看着一叠银票不禁失笑。 这小姑娘虽然年纪不大,可却有一颗玲珑心思,故意留下钱财是想要引起谢长渊的愧疚。 然而,谢长渊并没有心软。 他再一次闭目调息,几个时辰后便站起身来,去护城河边洗了把脸,回到小破庙前打了一套拳活动筋骨。 小破庙附近很安静,平时没有什么人往这里跑,而就在此刻,又有一辆马车来到了这里。 而且看那车的样式,居然还是地位不低的官家马车。 谢长渊负手而立,看见驾车的马夫取了个脚垫放在车下,一名老人自车上下来,看着谢长渊的神情带着笑意,那张脸有身居高位的威严,却也颇为慈祥 此人,大宋王朝现任御史大夫王唤,先前已与谢长渊有过一面之缘。 ……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下贱 王唤在大宋朝官拜二品御史大夫,手握督查文武百官的权力,地位相当显赫。 徽帝赵朔不理朝政这十年,便是他协助高文宠打理整个宋国,稳固了大宋的江山基业。 而且,他也是当今朝中唯一一个表明立场反对十二神宫还活着的官员。 上次见面之后,谢长渊已经从小青那里得知了王唤的身份,也知道他的立场,心中对这位御史大人颇有好感。 “见过御史大人。”谢长渊单手作揖。 王唤笑呵呵的摆摆手,拎起一个酒袋冲谢长渊晃了晃。 谢长渊微笑摇头。 “抱歉,谢某人从不饮酒,不过既然大人来了,今天饭肉管够!” 王唤笑道。 “那敢情好,老夫还寻思着这点酒不够分呢。” 两人笑着走进了小破庙,只余车夫在外等候。 王唤是读书人,可却并非一介酸儒,说话大有直来直往的风格,与谢长渊把酒言欢,并不像其他文人一般喝一口酒就要吟一首诗的毛病。 “老夫听闻前几日,壮士在西城擂台上把徐安那个欺世盗名的小人掐死了,敢问有此事否?” 一杯清酒下肚,王唤又拿起熏肉大啖一口。 此时他有些含糊地问了一句,似乎是想要确认此事。 闻言,谢长渊点了点头。 “确有此事,是我掐死的。” 这件事并不需要隐瞒,因为他是当众杀的人,此事可谓满城尽知。 王唤哈哈大笑,伸手一拍大腿直接喊了一声好! “杀的好!该杀!” 老爷子一脸快意舒畅,直接道出一句该杀,看起来根本就不像个文官。 “老夫要是年轻个十岁,在他没死的时候也得到他跟前给他一个大嘴巴子,当真卑鄙无耻之徒,假借他人诗词招摇撞骗,也不知那些称他为诗魁的人如今回想起来恶不恶心。” 显然,身为读书人的王唤最为不齿这种抄袭之徒,每当自己也曾经称赞过徐安抄袭的诗作,老爷子都气的牙痒痒。 如今徐安一死,王唤那是十分欢喜,当即连饮三杯,酣畅淋漓。 谢长渊似乎也来了兴致,面对这位兴平直率的老人,他隐约觉得与其很聊得来,当即便起了玩笑心思。 “徐安作诗,可打一歇后语。”他含笑道。 王唤眨眨眼,思索片刻后仿佛想不出答案。 “后衬是什么?” “下贱!” 王唤顿时哈哈大笑,举杯与谢长渊一碰,又是一饮而尽。 但是王唤却提议将“徐安”改成“徐诗魁”,毕竟后来诗魁二字已经成为了徐安量身定做的笑话,把名换做诗魁更具有嘲讽意味。 于是乎,大宋朝便多了一句骂人的俏皮话,广为流传数百年,而这句话的起源便是凡夫俗子谢长渊。 “徐诗魁作诗--下贱!” …… 回归当下,酒过三巡后,王唤也不再喝酒吃肉,而是颇为郑重的说道。 “实不相瞒,谢壮士,老夫此次前来是来求你帮忙来了。” 谢长渊浓眉一挑,有些诧异的问道。 “大人贵为二品御史大夫,怎么还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吗?莫不是在开玩笑?” 王唤连连摆手。 “言重了,老夫此番的确有要事相求,除了壮士以外谁也不好办,也办不得。” 王唤消瘦的老脸上满是严肃之色,显然这并不是玩笑话,人家是真有事。 谢长渊并不想被俗事缠身,可一顿饭下来,对王唤的好感确实大大的增幅,所以他打算先听听是什么事。 “敢问何事?” “老夫想请壮士保护一个人。”王唤道。 “谁?” “东城香桂楼的红鹄花魁。” …… 第一百三十五章 入汴梁 谢长渊脸色有些不自然。 红鹄这个名字他没听说过,听闻王唤要他去保护一个妓女,谢长渊也不觉得突兀,毕竟什么男人都会有需求,官员偶尔逛逛青楼什么的也能理解,有个相好的也不过分。 只不过,这个香桂楼就很耐人寻味了。 一大早香桂楼的丫鬟才来请他去,被谢长渊拒绝了,到了中午又换成了王唤过来,同样也是去香桂楼,只不过人家的目标明确一点,就是要保护某个人。 谢长渊认为这并非巧合,能够让香桂楼这种大妓院花重金保护,而且还有当朝二品大员出面的人,想必不会是普通人。 “这个红鹄……” 谢长渊拉了个长音,似乎想要询问一下红鹄的底细。 他并非肤浅的人,虽然心里有这么想过,可也没认为这姑娘是王唤的相好,毕竟人家的年龄差距摆在这里,王唤都小六十的人了,怎么可能还逛青楼呢? 所以他猜测红鹄还有更特别的身份。 王唤沉吟片刻,旋即坦言道。 “红鹄并非寻常的风尘女子,她本名上官拂晓,是原一品大学士上官刚锋的遗独女!” 谢长渊恍然大悟,算是明白了。 之前在汴梁城内打听情报的时候,谢长渊就听说过这个名叫上官刚锋的读书人。 听名字就知道,这个读书人脾气不小,而且性情耿直敢于直谏,虽说只是钻研文学的官,可面对大是大非时也会愤然起身。 五年前,重掌朝政的徽帝赵朔颁布圣令,决定要举国投入十二神宫麾下,这位上官大人就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人。 起初他只是发表意见,无果后便改成了劝,对徽帝赵朔可谓苦口婆心。 直到最后劝说无用,上官刚锋算是彻底对赵朔失望了,想到大宋朝千年国祚即将葬送到这一代皇帝手中,上官刚锋悲愤交加,于一日早朝披麻戴孝上殿,指着徽帝赵朔的鼻子痛骂他是亡国之君。 这一骂了不得了,满朝文武都被发疯的上官刚锋吓傻了,徽帝赵朔更是脸黑如锅底,当即让殿前侍卫把上官刚锋拉下去施以烹煮之刑,一代忠臣就此命丧于大鼎。 对于上官刚锋的家眷,徽帝赵朔本想作夷三族处理,最终在高文宠的极力劝阻之下改成了流放三千里。 当然,说是流放,实际上徽帝赵朔早就示意锦衣卫暗中跟随,半路上给杀的差不多了。 只有一个独女上官拂晓逃了出来,这还是在三族家眷和高文宠的安排下才死保救出来的一条命。 至于这位上官小姐怎么又回到了汴梁城,并且还成为了香桂楼五大花魁之一的红鹄花魁,这一点王唤也没有说的太多。 反正意思已经表明,如今就看谢长渊的态度了。 听完这么一回事,谢长渊沉默了。 他是武将出身,这辈子最欣赏的人就是忠烈之士,上官刚锋此人殿前唾骂皇帝昏庸直至最后毅然赴死,这件事让谢长渊十分敬佩。 而今城里面出了个妓女杀手,上官的遗女上官拂晓恰巧又已经是香桂楼五大花魁之一,这是想躲都躲不了的。 各大青楼这些天都死了十几个花魁了,哪怕白天夜里不开门接客,第二天也会发现死人,保不齐哪天红鹄就死这上边了。 谢长渊问道“你们将她藏在别处不就行了嘛?” 听到谢长渊提起的意见,王唤直接摇头。 已经有人试过跑出去躲藏了,可还是没逃过一劫,这名凶手似乎早已经写好了杀人名单,只要确认便不会善罢甘休,而且说来也奇怪,有几个小娘藏身之处那是相当隐秘,可这凶手就仿佛在人家身上下了追踪香一般,最后总能逮住人家。 一落到凶手手里,那下场可想而知的。 “你我无需多言,壮士只管给个爽利话,保还是不保!” 王唤直接道。 …… 半个时辰后,谢长渊带上行李,独自一人步入了汴梁城。 …… 第一百三十六章 二入香桂楼 汴梁城内依旧繁华,大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好一片繁华盛世。 路人行走间有说有笑,丝毫没有即将沦为十二神宫附属国的光景。 显然,在高文宠等文官的治理之下,这个国家还能维持基本的安定。 只不过,在看不见光亮的夜晚,整座城就会陷入另一幅光景。 宣神台即将竣工,皇宫也已经在紧锣密鼓的准备宣神仪式,想长生想疯了的皇帝始终没有意识到他即将给这个国家迎接来的是个什么东西。 而皇宫之外,这座城还出现了一个极其残忍的杀手,专挑有名气的妓女先奸后杀。 此次谢长渊入城带上了所有的行当,就连熏猪肉也用洗干净的大麻袋装着,一同背在了身上。 显然他已经决定搬离小破庙,彻底住进来汴梁城内。 过去他是嫌弃城里太热闹才住在破庙里,而今他下定决心进城,自然是决定要保那位红鹄花魁了。 红鹄花魁本是朝廷一品大员上官刚锋之后,因其反对大宋归降十二神宫,于朝堂上唾骂徽帝赵朔而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唯有她一人幸存,流落香桂楼做了妓女。 不巧,城里冒出来的凶手是专挑妓女做对象,谢长渊二次受托进城就是为了这件事,如果顺利的话,他想要在三天之内把这个人解决了。 一路无言,谢长渊背着东西直接来到了春风街。 春风街是一条能走三辆大车的宽阔街道,两边有人摆摊,白天里还算凑合,可一到了夜里就堪称笙歌鼎沸了。 不为别的,只因为这条大街上开了三家大妓院,分别是合欢楼,翠鸯楼和香桂楼。 香桂楼正处于这条街的黄金地带,位置在三家居中,这家培养出来的姑娘姿色都不错,而且嘴甜会哄客人掏钱,生意最为红火。 然而此时,香桂楼却门户紧闭,冷冷清清。 理论上青楼不分日夜班,基本都是日出而作日落也不休息的,造成如今香桂楼闭门不开的缘由,自然就是那位妓女杀手了。 “啪啪啪!” 谢长渊咣咣砸门,不一会儿大门敞开,一个大茶壶探出头打量着谢长渊,满脸警惕之色。 一看是生人,这位茶壶兄的脸显然多了一丝蔑视。 “去去去,今天不开门。”年轻的大茶壶道,俨然一副赶人的姿态。 大茶壶,其实就是青楼的男性下人兼打手,这种人往往地位低下,做事却心狠手辣,因为平时不打人的时候都在端茶递水,往每个房间的茶壶里面续茶,故而得名大茶壶。 眼前这个茶壶兄就是一脸不善,放在往日里肯定不这样,而今来了一位没见过的陌生人,加上楼里最近诸多变故,如今才会这般脸色。 谢长渊冷哼一声,放下东西就给了他一个大嘴巴,这一巴掌下去直接把这位茶壶兄扇得原地转了三圈,脑瓜子嗡嗡作响。 “滚!” 谢长渊拿起包裹就往里走,经过时还顺便把茶壶兄撞倒在地。 大茶壶在妓院打工,在民间的地位本就低下,从事这一行的往往不是什么好人,在外界人人都瞧不起,甚至子孙都得连带着受到歧视。 谢长渊自然也不可能免俗,不能说对这种人完全没有偏见,因为他也曾见过那些逼良为娼的场景,把黄花大闺女捆进青楼的人往往就是这些大茶壶。 听见动静,里边又走出了几名年轻的壮汉,一看同僚被打翻在地,一个个眼睛都红了,积攒了好几天的怒火纷纷涌上心头,抄起板凳和棍棒就往谢长渊杀去。 “再不出来,谢某人打完人可就走了。” 谢长渊冷哼一声,站在原地屹然不动。 这话也不知是对谁说的,几位大茶壶可不管这个,一个两个目露凶光,乌泱泱的一拥而上。 就在板凳即将砸下来的时候,二楼上传来了一个中气十足的呵斥声,听起来还是个女人。 “放肆!都给我退下!” 清亮的嗓音响起瞬间,几名气势汹汹的大茶壶便停住了手脚,他们先是面面相觑,旋即放下手中的家伙看向了二楼。 谢长渊也闻声看去。 二楼的廊边此时站着一人,瞧模样约莫有个四十来岁,保养得也算得当,身材虽没有年轻姑娘妖娆,却也没有中年妇女的臃肿。 再看那张脸,不算太美,却也是略施薄粉,姿容尚可的半老徐娘。 其人流露出成熟女子的大度,尤其是那一对凤眼,开阖间不能说顾盼自威,那也算是别有一番威严了。 此人正是香桂楼的老鸨儿,人称王妈妈。 王妈妈单手扶栏,只是扫视一眼,下面的几个茶壶兄就很自觉的给谢长渊让开了道路。 显然,这位老鸨就是妓院的掌权者,幕后就算有别的老板,只要是在这妓院里边,谁都得听她的。 “公子请上楼。”老鸨儿王妈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谢长渊无言,默默走上二楼,在王妈妈的引路下走进了一间厢房。 …… 第一百三十七章 红鹄花魁 王妈妈带着谢长渊走进一间厢房,里面布置还算雅致,没有多余的家具,木料多为枣木制造,不算奢华却也体面过得去。 这是一个单间,正中摆了圆桌一台,上有茶具一副,似乎谢长渊来得突然,茶水也没有续上热的,只有一杯喝了一半的茶放在桌上。 “公子请坐。” 王妈妈请谢长渊坐下,回头吩咐大茶壶换好茶伺候,同时也把闲着的后厨叫起来,准备了一桌饭菜端上来。 当然,里面的荤菜都是牛肉,虽说变着花样炒了五六种,对谢长渊而言也还是显得单调了。 谢长渊看看桌上的菜,又看了看这包厢,总觉得怪怪的。 他问道“这是不欢迎谢某人?” 出于礼节,正经人求人办事都得安置最好的厢房,这间看起来实在有些普普通通,按常理来说是有点诚意不足。 可王妈妈却神情自在的笑了。 “先前差人去请公子,若是公子当时来了自然有上好厢房招待,而今公子拒绝后又复前来,妾身便只能在此招待公子了。” 常人听到这话,定然觉得这老鸨儿小家子气,心胸狭隘有失大度。 人家虽然没有马上过来,可好歹是来了,而且还是来帮忙的,就不该这样计较才对。 但是谢长渊却笑了,对这老鸨儿的轻视顿时少了几分。 在他的角度看来,这是个有原则的人,虽然不大度,却也无大过。 再加上他是自愿前来,也就不在乎人家是否拿出足够的诚意招待了。 “忠烈之后何在?谢某人想见见。” 谢长渊环顾四周,直接让老鸨儿把上官拂晓,也就是如今的红鹄花魁叫出来见面。 王妈妈轻轻点头,吩咐一声,不一会儿就来了人。 闻听见们在一阵轻盈的脚步声穿来,一红衣女子推门而入,轻移莲步来到近前。 看此女明眸皓齿,肌肤如雪,仪态万千,行走间自带一阵香风,容貌甚是美艳。 论姿容,不亚于当初见过一面的月凝花魁,甚至比之更美一分! “奴家红鹄,见过谢公子。”红鹄花魁盈盈施了个万福。 她的声音清脆动听,甚是细腻,能叫男人一听便耳根子酥麻,实在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尤物。 然而,见到此女时,谢长渊的脸就黑了。 这张脸庞确实是第一次见,可这一身的气质却不陌生,尽管易了容,谢长渊还是认出了此人是谁。 难怪熟人办事都敢如此怠慢,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谢长渊顿时明了。 他道“你这是拿我开心是吗?” 闻听此言,原本还文雅静淑的红鹄花魁噗嗤一声就笑了,那笑得花枝乱颤,一对纤纤手直捂着肚子。 一旁,王妈妈却已经见怪不怪的淡定喝茶,显然她也是同伙。 谢长渊看了眼前女子一会儿,远离那是筷子夹了块肉,送进嘴里大口咀嚼,一边吃一边盯着彼女。 或许是被谢长渊看毛了,红鹄花魁渐渐止住了笑声,抬起左手在面前一晃,美艳的容颜陡然一变,居然换做了一张更加美丽动人的面孔,此相面惊为天人,宛如九天玄女降世临凡,尤其是眉心一点朱砂红,更是平添了一缕仙气。 可仔细看来,所谓的飘飘欲仙只不过是掩饰,此女由里到外透露出来的是一股子动人心魄的魅惑。 不是神花教圣女尤姝还能是何人? 再次见到尤姝,谢长渊并不开心,或者说从第一次见到她就很不开心,他总觉得这个女人想勾引他。 可实际上,在尤姝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她仍惦记着谢长渊入教做她的护法。 如今坦白相见,谢长渊也不言语,独自吃着饭菜,等着她们说。 尤姝娟娟来到身边,顺带把凳子拉近了点,挨着谢长渊坐下。 她笑容明媚,想挽住谢长渊的手臂,想用自己饱满的酥胸贴一贴对方的臂膀以作调戏,却没想到只抓到一截空荡荡的袖管。 她恰巧坐在了谢长渊左手边,而不巧的是谢长渊没有左手。 尤姝只能作罢。 她娇柔道“别生气嘛,虽说这回是我骗你来的,可真正的上官拂晓确实是被我们救下了,如今已经安置妥当,你无需生闷气。” 娇滴滴的大美人就在身边,小嗓音听得人心里酥酥麻麻的,再加让她媚态天成,如此一哄,谢长渊心中的闷气确实降了几分。 再怎么着谢长渊也是男人,没有男人可以拒绝一个尤物的示好。 谢长渊咳嗽一声。 “王唤知道此事吗?” 尤姝摇头“他只认为上官拂晓就是红鹄,并不知道我们又使了调包计策将人送走了。” 谢长渊点点头,心里算好受了些,他十分看好王唤,假如这位耿直的读书人都来骗人,那估计这个世上真的就无人可信了。 “把上官拂晓的事说说吧,我听着。” 谢长渊继续吃菜。 神花教为什么要救上官拂晓,又为什么要把他骗到这里来,这都是问题,谢长渊想要求证个结果,等全明白了再走不迟。 到这时候,王妈妈清了清嗓子。 她道“此事就让妾身来说吧。” 原来,王妈妈年轻的时候就在香桂楼讨生计,当时的她虽然漂亮,也却比不上花魁的地位高,在香桂楼只能算中上阶级的妓女。 而那时候,她与年轻的上官刚锋有过一段情愫,当时的上官刚风还是未有功名的书生,缘份使然,二人有了几次露水姻缘,久而久之便有了爱慕之意。 当然最后因为门第有别,上官刚锋又科举中了官,双方也就此别过,不再有什么干系,只是偶尔见上一面还能点头致意。 上官刚锋怎么想旁人不知,可王妈妈对前者的喜欢却是出自真心,这些年一直在关注上官刚锋的消息,比如升官进爵,娶妻生子的事都有所耳闻。 直到最后上官刚锋因为触怒龙颜惨遭横祸,王妈妈得此消息伤心欲绝,即刻动用所有的人脉关系,在几方势力的配合下才把上官刚锋的独女救了下来,这便有了今天的局面。 谢长渊恍然,心中对王妈妈的观感又好了不少,认为这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女人。 至于为什么要把谢长渊骗进城,这方面的事就得尤姝来说了。 …… 第一百三十八章 神花教 “最近汴梁城接连遇害的十几名花魁女子都是我神花教的人。”尤姝坦言道。 神花教本为神花宗,是一个由女子组成的宗门,可算做道家一脉。 该宗门主要研习双修之术,但是不同于其余道门的双修之法,神花宗的双修术是完完全全的利阴损阳,将男子作为鼎炉压榨一空,继而夺取全部阳气修炼内丹,不算什么名门正派。 因为受外界排斥,神花宗一直没有作为依据的落脚点,时常受到道门正统的驱逐,因此与道门各大宗的关系都不好。 这么多年,神花宗一直在游说各国,希望找到一个强大的国家扎根,最好能成为护国神教的存在。 自十二神宫入主东土以后,南方的道门正统相继投入帐下,并且打压不愿意归降的宗门,将其定义为异教徒。 其中,神花宗就在此列。 并不是神花宗不想投,而是昔年闹矛盾的的几个道家宗门投敌后依旧不愿意接纳她们,暗地里赶尽杀绝,希望借助十二神宫的力量把她们彻底消灭。 这下子神花宗不干了,干脆彻底撕破脸皮,和十二神宫死磕到底,不是说她们是邪教吗?那干脆就把神花宗改名为神花教,一边在南方跟十二神宫游击纠缠,一方面则选择了靠北的大宋国作为预备根据地。 遭到杀害的十几名花魁,实际上都是神花教的弟子,精心筛选出来勾搭大宋高官,以美人计渗透进朝野当中,图谋甚大。 一切本来发展的好好的,只差让“红鹄花魁”跟徽帝赵朔勾搭上联系,继而入宫为妃,顺利的话用手段执掌后宫,迷惑徽帝赵朔,大宋这块地方就算成了。 可是,徽帝赵朔重掌朝政后一心想着十二神宫,只想要长生不老,对于女色基本是没了欲望 祸不单行,如今城里还出了花魁杀手,把这几年神花教埋下来的暗钉全给拔了。 这下神花教坐不住了,当即圣女尤姝亲自主持大局,却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 “我们的姐妹都是城内小有名气的花魁,这么多人遇害,理应得到官府重视,可奇怪的是官府对此居然放任不管。”尤姝收起了玩笑心态,郑重的对谢长渊说道。 谢长渊思索片刻,理了理思路,也想通了其中缘由。 “大宋皇帝的心思都在宣神仪式上,高文宠主管民生,军机大事和案件实事都交在国师陆恒的手里,显然是陆恒察觉到了你们的存在,想办法要把你们神花教赶出去。” 如今朝内的真正掌权人是陆恒,这点谢长渊已经打听明白了,既然官府不理这件事,十有八九是在陆恒的授意之下。 尤姝认同的点了点头。 “此事我也想到了,大宋这个国家我们大不了放弃,可心中这股恶气不出不行,这个花魁杀手我必须要将其擒拿,否则对不起遇害的十几名姐妹。” 尤姝凤目含煞,话语十分冰冷,显然是真的动杀心了。 谢长渊不明就里。 “以你的修为应该也有金丹巅峰了,怎么还拿不下一个小小的杀手?” 他知道尤姝并非花瓶,当初在青山城,此女一掌就把正兴镖局轰成了平地,如此战力放眼整个长生大陆已经算得上强者了。 打个比方,如果婢女小青和尤姝打起来,两人都是金丹境界,谢长渊敢说赢的必定是尤姝,因为都交过手,彼此深浅谢长渊了然于胸。 尤姝摇头,无奈叹了口气。 “打不过,我前几天曾和此人交手一次,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是一个怪物,夜里我看不清它的样子,只知道它行踪诡秘,身法极快而且力大无穷,我并不擅长贴身肉搏,而它总能避开我的手段,贴身来到我的跟前。” 话毕,尤姝掀起薄纱一角,露出了如羊脂玉一般细嫩的肌肤。 在她左边侧腹下有一道巨大的伤口,虽然经过了包扎,可还是有血丝溢出,这可是不轻的伤。 难怪刚刚她笑起来要捂着肚子,原来是怕把伤口笑崩了。 谢长渊凝眼看着,有些好奇这伤口究竟是什么兵器造成的,不自主就伸出手想去揭开绷带。 忽然卷起一阵香风,尤姝的身影陡然消失,再次出现已经在包厢的床榻上面。 她修长的玉体侧躺在床上,身材妙曼无比,琳珑有致,左手轻轻托着香腮,眼眸似笑非笑,又带着一丝嗔怒。 “耍流氓也得挑地方。”她嗔道。 谢长渊尴尬的挠了挠头。 坐在一旁的王妈妈开口说道。 “事情如此,我神花教暂时抽调不出其他高手来援,今天请公子过来便是为了此事,请帮助我们除去这个凶手。” 谢长渊的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他思考了一阵,旋即开口道。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不白帮忙,你们得许下我一件事情才行。” 显然他心中已经盘算好了某些事情了。 闻言,尤姝桃花眸子一瞪,当即怒道。 “你都愿意主动帮助一个素未谋面的上官拂晓,怎么到我这就得提条件!” 显然,尤姝很不满意谢长渊的区别对待。 只是,尤姝这种极度类似吃醋的语气让谢长渊十分尴尬,就连一旁的王妈妈都有些神色诧异。 对此,谢长渊就不打算和这位不太正经的圣女聊了,而是转过脸面朝王妈妈。 “未请教。”谢长渊拱手道。 王妈妈迅速整理好神色,恢复了那端庄大气的姿态。 她轻轻点头道。 “妾身王素芝,现为神花教莲花堂堂主,汴梁城内,一切教中事物皆由妾身处理。” “好,王堂主,谢长渊可以助贵教一臂之力擒拿花魁杀手,不过方才也说了,不白干活。” “需要何等报酬,请讲!”王妈妈干净利落呢说道。 “无需报酬,只需要在大宋皇帝举行宣神仪式的时候,贵教人马能够出手一次。” “可以!” 就这样,谢长渊和王妈妈绕过了尤姝,三言两语就达成了一笔交易。 事情谈妥,谢长渊也不再多留,王妈妈已经安排好了房间,当即命一个大茶壶带领谢长渊去暂作休息。 出门时,侧卧在床榻上的尤姝一脸幽怨的盯着谢长渊,只不过后者权当做没看见,一脚跨出了房门。 第一百三十九章 卖卖之日 一个年轻的大茶壶把谢长渊带进了一个豪华的厢房。 可以看出,一开始的怠慢只是尤姝在和他开玩笑,如今谢长渊与神花教达成合作关系,给予他的待遇与尊重明显有所不同。 这厢房相当不错,黄梨的木家具,紫砂的茶壶,地铺上等青石,梁悬一吊铜钱,寓意财源广进。 走进瞬间,一阵幽幽的清香扑鼻,显然是焚了不错的香料。 谢长渊随手把行李丢在地上,在房间里转悠几圈,觉得还算满意。 在小破庙风餐露宿一个多月,偶尔也要奢侈一把。 谢长渊如此想道。 年轻的大茶壶恭恭敬敬的替谢长渊收拾东西,规整了一番之后便点头哈腰的出去了。 “小人去给壮士烧热水洗澡!” 谢长渊摆手示意他出去。 静坐在房中,谢长渊将床上的被褥枕头一把薅起来丢到了一边,只留下光秃秃的床板子。 他盘坐起来闭目养神,心中逐渐趋于宁静,等到彻底进入状态,他便开始在脑海中复盘。 今汴梁城表面上风平浪静,可背地里却已经有好几方势力卷入其中。 首先,徽帝赵朔高搭宣神台,准备宣神大典举国投入十二神宫。 国师陆恒作为十二神宫的代表,已经开始逐步掌握大宋的政权,具体掌控多深不好说,可在其授意之下,官府势力已经不敢介入花魁杀手一案。 另一方,则是蔺阳公主为代表的反对派,目前手握八百府兵,以及接近半数的宿卫禁军,意图在宣神大典上炸死国师陆恒,以此夺权匡扶大宋。 最后就是谢长渊了。 他在大秦实行了北境长城计划,虽然自己不得已提前离开北境,可依靠如今大秦的国力,朝中又有李思王前等文武大臣辅佐,嬴正文必定能够横扫六国建立起北境长城,抵御十二神宫的侵略渗透。 大宋是北境的邻疆之地,两处之间仅仅相隔着一个葫芦谷,从地理上看,二者有唇齿之相。 如果大宋沦落为十二神宫的附属国,将来一旦有个好歹,十二神宫就能借道大宋直逼葫芦谷能踏入北境。 因此,谢长渊才必须要介入其中,如今多方夺食,徽帝赵朔要降,蔺阳公主要反,神花教想要谋取存身之地,国师陆恒也神秘莫测。 各方有诸多心思,谢长渊终究是武人出身无法尽悟,可有一点却无比明确。 那就是不能让徽帝赵朔的宣神大典顺利进行。 为此,他已经拉上了汴梁城土皇帝关素枝,江湖绿林好汉若干,以及当下的神花教。 而在来往大宋的路途中,还有一队外援正在火速赶来,相信宣神大典那一天,汴梁城必定会空前热闹。 未几,房门被人推开了。 进来的人却不是端茶递水的大茶壶,而是圣女尤姝。 尤姝此时在香桂楼的身份是红鹄花魁,因此在外露面还是使用红鹄的面容,虽然不及原本容貌那么绝美,可也算是大美人一个。 美人身穿红色纱衣,酥胸半露,款款来到房中,手中居然端着一盆热水。 谢长渊警惕的眯了眯眼睛。 “你来干嘛?” 尤姝巧笑一声。 “奴家来伺候壮士沐浴更衣。” “你拿的是泡脚盆。” 尤姝的笑容明显一滞,低头看着自己手中捧着的泡脚盆,有点尴尬。 谢长渊则摇摇头。 心说此女虽然天生媚骨,可在伺候人方面的经验显然有所欠缺,应该是属于那种理论满分实操不行的那种。 不然,哪有人伺候别人沐浴更衣,结果端了一盆洗脚水进来。 “你把盆子放下吧,那里有浴桶,你直接去厨房挑水装满就行了。” 谢长渊指了指屋内的屏风,后面放置着一个大浴桶。 尤姝过去看了一眼,顿时面露苦色。 如果是平时,她大可以轻松施法装满一桶水,可如今她的身份是红鹄花魁,若非特殊情况,她不会轻易暴露身份。 毕竟,香桂楼的那群丫鬟下人以及部分妓女并不是神花教的成员。 装满这么大一桶水,实在是太麻烦了。 “我又不是真的来伺候他沐浴的。”尤姝小声嘀咕道。 心之所想,她干脆撒手不干,一步一摇来到谢长渊身边,脱下绣鞋长袜,赤着脚盘坐在他身边。 “我觉得你不应该对我这么冷漠。”尤姝娇柔道。 “我觉得我跟你不熟。”谢长渊瞥了她一眼。 “你若是放下戒心,你我自然就熟了。” “你只是想要我做你的护法,说不定还要我做你的双修鼎炉,要我如何放下戒心?” 尤姝无语。 “你呀你,怎么这么倔呢,我又不想害你,想招你做护法可是一场双赢的买卖。”尤姝玉指并拢,在谢长渊的额头上戳了一下。 这一幕,像足了打情骂俏的小情人。 谢长渊先是脸一黑,然后就被尤姝的话激起了兴趣,当即反问道。 “如何双赢?” 尤姝从盘坐姿势换成了并腿侧坐,如同一只小猫依偎在谢长渊身边,见后者没有反应,便大胆的搂住了谢长渊的右臂,抬头看,绝美的容颜上散发着天然的妩媚。 谢长渊直视前方不与她对视,即便是他也无法免疫尤姝的美貌,这种美丽直击男人的心灵,即便薄情寡欲之人也会动容。 “你也看到了,我这个神花圣女看起来受人追捧,可事实上在教内并无话语权。” 的确,谢长渊可以直接绕过尤姝和王素芝达成合作交易,就已经看得出这位堂主的权利大过了圣女。 不知为何,尤姝搂着谢长渊的手臂紧了紧,不自觉的把脸贴在后者的肩头上。 她幽幽道。 “我终究只是个花瓶,原本计划顺利,我应该会被安排进宫里面勾引徽帝赵朔,与他结为夫妻,并迷惑他的心智给神花教搭桥铺路,等到神花教成为大宋的护国神教,我就会是二者之间的关系枢纽。” “你想说你是一个工具吧。”谢长渊提醒道。 “可不是嘛。”尤姝摇头。 她叹了口气,显然这位天生媚骨的美人此番心中满是不情愿。 “王妈妈虽然与你这么说,可你应该也不信神花教会轻易放弃大宋,这个国家位置太好了,距离中原足够远,十二神宫还没有正式踏足其中,答应你宣神大典动手一事只是顺水推舟,等事成之后,我只会被送给大宋的下一任皇帝。” “我才二十三岁,不想被别人随意安排人生道路。” 尤姝的声音很小,仿佛只是在自言自语。 谢长渊却并不理会尤姝此时的无奈,反而问道。 “你说的双赢呢?” 尤姝马上就一扫颓态,期盼的看着谢长渊。 “如果你做我的护法,有了你这么强大的依靠,教内的长老们就会重新审视我的价值,不会轻易将我作为结盟工具送人,而我在教内的一切资源也可以借予你用。” “你教内有什么资源?”谢长渊接着问道。 尤姝颇为骄傲的说道。 “我神花教虽然已经退避中原,可在内地仍有无数的情报碟子,对十二神宫的来往动态皆有察觉,并且分别对十二宫各有详细记载,你既然与他们不对付,知己知彼终究不是坏事吧?” “当然,最重要的是,我们已经掌握了神宫天雷和掌心雷的制作方法。” 前一句谢长渊只是颇为心动,但说到第二句的时候,谢长渊就有些动容了。 “当真?”谢长渊反手抓住尤姝的手掌。 尤姝点点头。 谢长渊则陷入深思。 所谓的天雷和掌心雷只不过是西方人用来吓唬人的称谓,当初南下游历的时候谢长渊就知道了这两样东西实际上叫做火药和火枪。 是用硝石硫磺作为原材料配比而出的热武器。 不得不说,这玩意确实是好东西,炼体九段的高手辛辛苦苦练了几十年,到头来还干不过你一粒枪子。 谢长渊老早就想要搞到这两样东西来装备大秦铁骑,原本打算此行南下途中就把这事办了。 万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你说的可是真的?”谢长渊直视尤姝的眸子,像是进行最后的确认。 尤姝大大方方的抬起下巴,眼波流转带笑,又有几分自得。 “可算是找到你感兴趣的东西了,我还以为你是个无欲无求的铁人呢。” 旋即她无比郑重的告诉谢长渊。 “方才予你所说,绝无半句虚言,你想要的东西我都有。” “可以,这笔买卖我做了,我为你做护法,你给我我想要的一切。” 谢长渊目光极具侵略性,看得尤姝有些不自在。 尤其是那句话,给他想要的一切?总不能真的什么都给吧,万一他想要那方面的东西,自己也要乖乖的给吗? 尤姝一瞬间有些走神。 …… 第一百四十章 一将功成万骨枯 下午,王妈妈又带人来了一趟。 王妈妈并不老,也就四十来岁上下,因为保养得当,外表看起来也才三十几,之所以被称之为妈妈只是因为她是香桂楼的老鸨而已。 年轻力壮的几个大茶壶费力的扛着一件物什,定眼一瞧,居然是一柄重剑。 此重剑非彼重剑,不是谢长渊带来的那种,相比起自带的,王妈妈带来的这一柄有些袖珍,看起来不超过二百斤重,只不过光从外观看来做工十分精细,整体呈现一股铜色。 “听闻谢公子善使重剑,妾身便求高人锻造了一把,虽说算不上神兵利器,可品相也不太差,赠予公子斩妖除魔再合适不过。” 宝剑配英雄,英雄也爱宝剑,虽然重剑属于剑中异类,无锋且沉重,几乎没有穿刺的招式,主要技巧都在挥砸鞭打。 谢长渊站了起来,轻松就把这柄古铜色的重剑拿在手中。 此剑长三尺,对他来说还是轻了不少,就跟常人拿捏竹竿似的。 不过谢长渊还是收下了它,问王妈妈要了根麻绳将它捆住头尾背在背上。 而后,在谢长渊的要求下,王妈妈又带着他离开了香桂楼,一路去往了汴梁城的北城,也就是贫民窟。 去北城的目的,自然就是要去见一面真正的上官拂晓。 他原本入城的目的就是保上官拂晓,所以说后来因为一系列变故改成了和神话教结盟,可他不忘本意,执意要看看上官拂晓是否安好。 王妈妈贵为神花教堂主,却没有因此嫌麻烦,反而看谢长渊的目光也多了几分赞赏。 两人也没有乘车,一路边走边聊,商讨着宣神大典行动的种种细节,不知不觉已经踏入了北城范围内。 北城荒凉,愁云惨淡,大大区别于东西南其他三城,在这里居住的都是穷苦贫民,有些原本就是流浪汉,但是更多是因为牛肉政策丢了买卖的小贩商人。 虽然这片地界不至于每天饿死人,可基本也差不了多少,街道边躺着坐着老幼妇孺,没有谋生手段和本钱,逃脱不出樊笼便只能在此地流浪。 “这里的青壮年都跑出去了,有的惦记家里就去贩卖私肉,运气好的能赚到几个钱,运气不好就会被抓进去,只可惜大多数人都为了谋生一去不回。”王妈妈摇头叹道。 王妈妈衣着光鲜,谢长渊也换上了崭新的黑金劲装,此二人行走在街道上实在是与这幅光景格格不入。 有些坐在路边的乞丐对他们投以渴求的眼神,可却碍于谢长渊的高大身影以及凶神恶煞的表情不敢上前。 更多的人是麻木的,只是抱着身边的亲人动也不动。 “他们为何不走出去,哪怕是在外面要饭也比在这里等死强。”谢长渊不解道。 王妈妈摇头答复“西方人发明了一个新鲜的词汇,叫做‘影响市容’,为了保持东西南三城的市容,朝廷已经严禁衣着不体面的人上街,你也瞧见汴梁城的光景了,每个人穿的都不错,而原本的穷人都被赶到了北城这里集中起来,一切都是为了将来的宣神大典,给那些西方来的神使们一个好印象。” 北城的人真的因为懒惰而导致如今的惨淡吗,并不是,曾经也有北城的妇人尝试接了点女工的手艺活,可却在进城交货的时候,因为衣衫褴褛被抓起来游街,经此一事,许多人都不敢出去了,只能待在这里。 “荒唐无稽。”谢长渊冷笑。 一路无话,谢长渊与王妈妈拐进了一条小巷,来到一户人家门前。 这里谢长渊认识,不久前他就在这条巷子里和颜咏买过猪蹄,当时有看见两个衙役撕毁一户人家门前的门神画像,还作势要把这家的男人抓走。 当时还是这家的女主人跑回屋里拿了十枚铜钱塞给衙役,至于最后有没有把人打发走,谢长渊没有留意。 那户人家正是此时面前的这家,也就是说…… 谢长渊面色有些怪异,当即动手敲门。 没一会儿门被打开,门缝里一个清秀的少妇探头往外看,看见谢长渊的时候还有些迷茫,当转头看见王妈妈,脸上顿时浮现喜色。 “小妈!”少妇开心的把门敞开。 “拂晓。”王妈妈一脸慈爱。 走上前,王妈妈挽起少妇的手,摸了摸她的手背,似乎是觉得又瘦了,脸色上浮现起一丝心疼。 王妈妈年轻时,曾与上官拂晓的父亲有过一段情愫,也正因如此,王妈妈才会在上官家遇难时动用一切人脉把这个独女保了下来。 因此,王素素绝对当得起这一声小妈。 “你就是忠烈之后上官拂晓?”谢长渊问道。 上官拂晓看了他一眼,旋即欠身施了一个万福。 “是。” 谈话间,一个年轻男子拄着拐杖走出来,他应该是上官拂晓如今的丈夫,见到王素素来了也很开心,也不顾身上有伤,赶紧招待谢长渊二人进屋,沏茶招待。 见到真正的上官拂晓,谢长渊也就放心了,喝下一杯茶水便起身离去。 “你们聊吧,我去一个地方,一个时辰后回来接你。” …… 离开了上官家,谢长渊一路向北,直接来到了大姐关素枝的连锁宅院。 如今,关素枝已经风风火火的展开行动,空出几个大院子建造火炉,打铁造兵。 既然要在宣神大典上搞事情,没有兵刃是不行的,关素枝身为汴梁城的地下女皇帝,手下多少也有几百号青壮年打手,只不过往日没有这个需求,也就没有给每个人都配上刀剑。 如今几乎砸锅卖铁,把连锁宅院里面所有的铁器都倒腾了出来,全部扔进炉里面炼钢,然后做成兵器。 谢长渊和关素枝一同来到火炉前巡视,看着喽罗们忙得热火朝天,挥汗如雨,炉内一片赤红,心中颇为满意。 “距离宣神大典还有半个月,大姐这边可得抓紧,尽量争取人手一把刀。”谢长渊细细嘱咐道。 关素枝相貌丑陋,体型肥胖,放在往日里那是凶神恶煞,可一旦谢长渊在跟前,脸上便总是挂着亲切的笑容。 她拍胸脯道“放心吧兄弟,姐姐这边必须给你安排的妥妥的,后院那边已经在组织人编织藤木盾牌了,到时候姐姐手下的人动起手来绝对不逊色给宿卫禁军。” 关素枝虽为女子,却比男子更加豪迈。 谢长渊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东西,便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 “大姐,能否造这东西?” 这显然是一张图纸,纸上有一个大圆球,表面有规律性的凹槽和正方形的凸起,中心处是空的,仿佛里面还需要装些什么东西。 “这是十二神宫的天雷,其实也叫火炮,点燃炸响,可至方圆二十步内生机全无。”谢长渊解释道。 这是尤姝交给他的,作为两人合作的首付,谢长渊第一时间就把图纸带来了关素枝这里,麻烦她进行打造。 关素枝取过图纸,先是好奇的打量了一番,嘴里啧啧称奇。 “这玩意真有这么厉害?” 谢长渊笑而不语。 可是接下来,关素枝却面露难色。 虽然,硝石火药方面有尤姝为他解决,打造这个外壳也不算什么难事,可如今最大的问题是,缺铁! 巧妇难无米之炊,现如今要供给几百个人打造兵器已经耗尽了手里所有的铁器,如今城内铁器管理严格,大量购置生铁极容易走漏风声。 况且谢长渊一要就要一百个铁壳,单个两斤算也得二百斤铁,如今上哪里去找呢? 关素枝这就犯了难了。 谢长渊也沉默了下来,思索片刻,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赶紧跑到一个院子里,旋即又跑了回来。 在他手上拎着一柄重剑,是上次存放在这里的,之前在青山城请铁匠打造出来,重足有四百斤,锻造这批铁壳绰绰有余。 关素枝也是习武之人,她抓起重剑惦了掂,似乎觉得有戏。 她复问道“把这个融了也行,可兄弟你没了称手兵器怎么行?” 谢长渊却道无妨,宣神大典上他最大的敌人就是国师陆恒,上一次交手,人家的利爪轻松就能把重剑撕烂,寻常的铁具已经无法与其交锋,倒不如熔掉改做火炮。 诸多事宜一番交代,谢长渊也不久留,独自离开了这片连锁庭院。 而在他走后,阿狗来到了关素枝身边,探头看了一眼火炮的图纸,心中隐隐有所顾虑。 “如此杀伤力巨大的兵器,又是在汴梁城内使用,到时候不管是宿卫禁军还是寻常百姓都得遭殃,谢爷此行是要大造杀孽呀。” 阿狗背着手唏嘘道。 关素枝的脸色也不好,看着图纸,她也能想象到那一天的汴梁城会是何等血流成河的景象。 她细小的眼睛注视着谢长渊离去的方向,心中百感交集,身后打铁的乒乓声惹得她有些焦躁不安,可却无法让它停下来。 “敌我之间人数差距实在太大,几百人对付几万人,没有杀伤力巨大的兵器是不行的,长渊应该也不想这么做,可是……” 关素枝沉默了片刻,最终幽幽叹了一句。 “一将功成万骨枯呀。” 第一百四十一章 皇帝龙袍 皇宫中,寝宫之内,徽帝赵朔站在一个落地铜镜之前。 这铜镜足有一人高,过往是没有的这种款式的,是从十二神宫属地引进来的新设计。 站在镜子前的徽帝赵朔颇有帝王威严,神情肃穆且显出一股天家尊贵。 他的身上披着一件新作的大袍,布料奇奢,装饰繁重,胸口一颗大蓝钻,双肩各垫一排珊瑚玉,各种珍稀珠宝镶嵌其中,整件衣服玲珑剔透,就连衣角处都用金线缝着一排细小的玛瑙石。 奇怪的是,这件衣服虽是龙袍的样式,却没有纹上金龙图腾,而是简洁的金色对称图案。 这图案并不属于东土的审美,显然是来自西方,再细细一瞧就会发现,这是属于十二神宫使徒的图案。 徽帝赵朔已经定制好了专属于他的神宫制服,而且耗资不小,简直就是把好几座城池穿在了身上。 “这身衣裳真不错。”徽帝赵朔怡然自得。 身后,几名姿色出众的宫女们却纷纷低下头不敢言语,显然这句话并不是说给她们听的。 果然,国师陆恒的声音响起。 “陛下英明神武,这身衣裳也得是陛下穿在身上才能显得不凡。” 陆恒人未至,声音先传到此处。 未几,陆恒的身影便从寝宫正门步入,他此行前来,是为皇帝的新衣赐福而来。 “有劳国师。” 徽帝赵朔豁然转身,满脸庄重神色,举起双手做出迎接的手势。 国师陆恒缓步走来,木讷的脸上毫无表情,在他身后跟着一名童子,手中还端着一个托盘。 托盘上是一个器皿,此物外表为银制,纹路奇特宛如鸟巢,缝隙中可窥见内胆为碧色琉璃,其中仿佛装着某种透明液体。 “请圣水!” 陆恒面容无比虔诚,转身将器皿双手托起。 打开盖子,器皿中装着的神秘液体毫无波澜,就如同寻常的清水一般。 陆恒单指点水,旋即将其弹在徽帝赵朔的衣袍上面,如此反复谈了个遍,徽帝赵朔这一件价值连城的龙袍表面几乎都沾上了一层水珠。 仪式平平无奇,甚至整个赐福过程都没有发生什么神奇的事情,只有徽帝赵朔乐在其中,只觉得通体舒畅,仿佛被圣水接触到的空气都变得香甜起来。 “多谢国师!”徽帝赵朔畅然道。 国师陆恒似笑非笑,转身把圣水随意的放在托盘上,旋即对徽帝赵朔行了一礼。 “臣不敢当,如今距离宣神大典不足半月,还望陛下好生修养,以最佳的精神面貌心迎接大神官降临法身。” 闻言,在场的人无不心神向往,似乎对那一天的来临满是期待。 但是,下一刻徽帝赵朔却收敛了笑容,以一种莫名的语气问道。 “听闻前不久,有一个叫谢长渊的武夫上东城打擂,当场打死了徐安,还惊退了其余四个擂主?” 显然,这是在质问国师陆恒为何不给他禀报这件事。 国师陆恒却不慌,反而老神在在的神情。 “确有此事。” “为何不禀?” “陛下日理万机,区区小事何必打扰陛下?” “哦?” 徽帝赵朔的目光在国师陆恒身上扫了几圈,仿佛在审视着眼前的人。 毕竟是皇帝,有时候看人的目光就如同两柄尖刀,仅凭目光就能让人不寒而栗。 身边伺候的悄宫女们都觉得脊背发寒,只有陆恒一脸毫不在意的。 徽帝赵朔又问“朕还听说最近汴梁城内出现了一个凶手,已经连伤十几条性命,而且个个都是小有名气的花魁,你可知道?” 闻言,国师陆恒点头道。 “此事乃是臣所指使,陛下口中的凶手正是徐安,我已经将它救活了。” 徽帝赵朔浓眉微皱,他背负双手,在陆恒身边走了几步,眼神格外犀利。 过了一会儿,徽帝赵朔严厉喝道。 “朕将朝权交出一半给你,是要你在宣神大典之前稳住局面,如今东城门阴兵攻城的事刚平息下来,你就又弄出一个花魁杀手,莫非你陆恒是不想活了?竟敢与朕作对?” 陆恒俯身作揖“臣不敢。” 赵朔怒道“那你今天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帝王的威压下,身边的宫女们早已仓促下跪,低着头兀自发抖,虽然皇帝说的不是她们,可奈何她们地位低下,皇帝发怒她们又岂敢站着? 陆恒施施然直起身子,从怀中掏出一张白纸递了过去。 徽帝赵朔不耐烦的接了过来,只是看了一眼,眼神就有些变化了。 此时,陆恒才缓慢开口。 “这些被杀的女子,实际上都是神花教的异教徒,她们潜伏在城中,只怕对宣神大典意图不轨,正好那徐安需要养分,也就差他接手这种脏活。” 简单的解释,在配合一张名单,徽帝赵朔的怒火就已经消停了许多,其实这都不算什么事,对他而言,汴梁城死几个人或者几十个几百个都无所谓,在这位皇帝眼里只有长生,只有十二神宫。 “朕错怪卿家了。”徽帝赵朔语气稍缓。 旋即他又问道。 “那个谢长渊又有何底细?” 陆恒答道“他只是一个寻常武夫,只不过拳脚工夫相当不错,无碍大局。” “大典之后,把他杀了。” 徽帝赵朔摆摆手,陆恒旋即退了出去,只留下徽帝赵朔还在落地铜镜前欣赏着他的宝石龙袍。 …… 第一百四十二章 屋顶 另一处,太子东宫内。 蔺阳公主一身华服雍容华贵,丰韵的体态就连宽大的衣服也遮掩不住,绝美的脸蛋上带着一缕轻笑,再加上眼角一颗泪痣,显得格外美丽。 她端坐在棋盘一边,在对面坐着一个蟒袍俊逸青年,正是当今太子赵勾。 此二人乃是亲生兄妹,同母所出,自幼感情深厚。 因此,在这件无比重大的事情中,赵勾毫不犹豫的拉上了蔺阳,而蔺阳也选择了入局。 蔺阳手捻白子,美眸时刻关注在棋盘之上,她落子清脆,如同屠龙的勇者,慢条斯理的截杀着赵勾手下的黑龙。 两人频频落子,清脆的声音频繁回荡在东宫大殿,偶尔会有他们的交谈声响起,不过也都是无关紧要的家常。 可见,赵勾白皙的额头上逐渐冒出汗水,他剑眉紧皱,仿佛遇到了什么难题。 但是这并没有影响他的落子,只不过渐渐的,他的眉头舒展而来,似乎释怀了什么,轻叹一口气。 “认输了。”赵勾干脆利落的投子认输。 蔺阳掩嘴轻笑。 “皇兄,为何你总是下到一半就认输,未见终章岂可见胜负?” 赵勾无奈的摇了摇头。 “与你下棋太难受了,起初你总是下的平平无奇,甚至故意示弱,勾起我一路杀下去,可到了中盘后你就会一转逆势,对我围追堵截,为兄棋力不济,自认为闯不出你的棋势。” 赵勾倒也洒脱,大大方方的承认了二人之间的差距。 由此可见,此兄妹二人的感情确实相当不错。 自古皇室多操戈,可一般都是龙子对龙子,绝大多数的皇室兄妹感情都不会太差,尤其是一母所出的亲兄妹。 蔺阳施施然欠身,纤纤玉手捡起一枚枚白子放回棋盒内。 也就在这时候,她的位置相对刚才更加靠近了赵勾几分。 她压低了声音道。 “不知皇兄部署如何?” 闻言,赵勾的脸色顿时严肃了几分,他身躯未动,以眼角余光打量四周,复又侧耳倾听,确认无疑,也压低了声音。 “东城守将王明已经确认倒戈,届时其麾下四万宿卫禁军皆为我所用,宣神大典当时依你炮声为号,准是发难。” 蔺阳默默拾着棋子,看起来并无异样。 半晌后,她轻声问道。 “事情重大,皇兄需得谨慎。” 赵勾舒眉笑道“妹妹放心,为兄已经让他立下状约,并且将他的家眷掌控在手中,料他不敢耍手段,况且……” “谁能拒绝成为从龙之臣的地位呢?”赵勾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蔺阳也笑了,此时她已经收好了白子,旋即又用很快的速度收起了黑子,做完这些她便起身施礼告退。 在她离开之后,原本属于东宫的宫女太监才陆续回到大殿内忙碌。 他们早已习惯,太子与公主自幼见面谈心,从不喜欢下人在场打扰。 …… 汴梁城已然入夜,往昔,夜幕下的雄城比起白天更加繁华,街道上不说来往络绎不绝,却也别有一幅华灯初上的景象。 只不过现在不一样了。 前阵子,城内盛传阴兵攻城的传说,吓得许多人不敢夜里出门,生怕撞见鬼。 随着时间流逝,城内再没有传出闹鬼的传闻,人心渐渐稳定下来的时候,结果又跑出了一个花魁杀手,行凶手法还极其残忍,这下子可当真吓坏了寻常百姓。 几条烟柳花巷都彻底冷清了下来,就算再怎么好嫖的达官显贵也不敢走进妓院里,生怕被连累。 春风街有三家大妓院,平日里来往嫖客络绎不绝,可如今也是愁云惨淡。 谢长渊今夜就坐镇于此,他搬了一条板凳坐在香桂楼最高的屋檐上,右手持剑,左臂空荡荡的袖管随风摆动,端的一派大马金刀,好不威风。 从北城回来后,谢长渊就让王妈妈出面,把城内大小妓院的所有女子都请到这边来,分别安置在香桂楼,合欢楼和翠鸯楼内。 他一人坐在香桂楼的制高点,能够同时监察到三家妓院,只要有任何一处出事,他都能第一时间赶到。 古人言高处不胜寒,却其实很有道理的事,此处屋檐距离地面十丈有余,几乎能看见方圆数里内的房屋,冷冽的东风吹拂而来,虽然无法撼动谢长渊的身影,却令他产生了一丝冷意。 他从不怕冷,当年打破晋军时,他曾赤膊上身,带领五百铁骑奔袭数百里,在严冬的北方战场纵横交叉,将晋国太子的人头斩下。 可今时今日不同了,他已经修炼了佛门不坏金身,起初以精铁浇筑自身,配合药草吸纳庚金之气入体,他俨然就是一尊大熔炉,需要奔腾的气血带动庚金气流转全身,才能维持住如今的面貌。 如果血冷了下来,那他就会彻底化作一座铁像,所以寒冷的天气对他影响甚大,即便没有白玉向他推荐天宝城,他也注定无法在北方久待。 耳边传来踩瓦片的声音,谢长渊撇过头一看,发现居然是白天和他动手的几个大茶壶。 他们满脸堆笑,手里居然还提着篮子,十分艰辛且小心翼翼的爬上屋檐,费了好大功夫才来到了谢长渊的身边,对他点头哈腰。 “你们来做什么?”谢长渊不悦道。 领头一人察觉到谢长渊的情绪,但是也没有离开,反而嘿嘿笑道。 “小的刘三,见过谢爷!” 话毕,他让其他几个人把篮子递过来,一打开,里面赫然是几盘熟牛肉,油炸花生和清酒。 “小的们知道谢爷辛苦,怕您在屋顶上受寒,特意送些酒肉来孝敬谢爷!” 刘三一脸赔笑,把牛肉放在谢长渊的条凳一边,站稳了脚步就要给倒酒。 谁知,此时一阵大风出来,呼的一声,居然把屋顶几个人吹得脚步踉跄,立马蹲下身抓住了屋檐。 刘三可就倒霉了,他手里还拿着酒壶和杯子,因此没有第一时间抓住屋檐,身子一个失衡就滑了下去。 一声杀猪般的惨叫,伴随着噼里啪啦的瓦片碎裂声,刘三的身影顺着屋檐往下滑落,这可是十丈高的房顶,寻常人摔下去那铁定是非死即残。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把刘三拎了起来,带着他平稳的走回了屋檐。 谢长渊一屁股坐定,身边的刘三还是一幅惊魂未定的模样,等他反应过来,顿时跪着给谢长渊连连磕头。 “多谢爷爷救命之恩!” 刘三磕头如捣蒜,刚才见到谢长渊身手的人更是钦佩不已,跟着一起磕起头来。 谢长渊冷漠的扫了他们一看,也不去动他们带的牛肉,而是没好气道。 “无功不受禄,你们几个说带东西来孝敬我,怕是有事相求吧?” 闻言,刘三连连摆手。 “爷爷误会了,小的们绝对没有这等心思,别看我们都是干脏活的,可也是打心底佩服英雄好汉,爷爷您在擂台上打死西方蛮子走狗的事咱们都知道,心里对您是一千个一万个佩服,这不也是身无长物,只能在后厨弄些牛肉来孝敬您,还望爷爷不要看不上嘛……” 刘三一头汗水,小心翼翼的对谢长渊解释道。 身后,一个脸上带伤的人也唯唯诺诺。 “可不是嘛,您要是一开始就说您是谢长渊,俺就算有眼无珠也不敢拦您的路呀……” 显然,这个就是一进门被谢长渊抽了一嘴巴的那个大茶壶。 谢长渊无奈的笑了笑,见他们也是诚恳,也就不再摆脸。 他抓起一块牛肉塞进嘴里嚼了起来,见此情景,几个大茶壶也咯咯笑了起来,显然在他们眼中,谢长渊已经接纳了他们的“孝心”。 咽下一口肉,谢长渊觉得味道还不错,当即点了点头,对几个大茶壶嘱咐道。 “等此事了了,你们几个都把工辞了,找个正经事做,别干这种生儿子没屁眼的行当。” 几个大茶壶连连点头答应。 …… 第一百四十三章 相府今夜有剑光 遣散了几个大茶壶,谢长渊独自坐在屋檐之上,他右手持剑,虎目中闪烁赤芒,仿佛将整座汴梁城都看在眼里。 寒风萧瑟,吹拂他的发丝飞舞,他一言不发,等待着花魁杀手的出现。 如此光明正大的守株待兔,是因为他提前把汴梁城各大妓院的女子都转移到了香桂楼三处,只要这个杀手有些职业节操,就必然会来此。 只不过,谢长渊还是高估了这位杀手。 此时此刻,在距离春风街十条街外,一处屋檐上正趴着一道身影。 此身影潜伏在黑暗中,姿势甚是诡异,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他周身有黑气,但是在黑夜之下却不明显,反而能够让他更好的融入黑暗。 此人趴在屋顶上,注视着十条街以外的谢长渊,目光中满是阴毒和怨恨。 此时此刻出现在此地的人,除了花魁杀手还能是谁? 而他还有另一个身份,曾经名动大宋文坛的诗魁徐安! “谢长渊……”徐安阴侧侧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 或许是心中大恨,他身上的黑气居然加重了几分,周身冷若冰霜,说不出的诡异。 旋即,他冷哼一声。 “蠢货,你难道以为我没有别的猎物吗?你就坐在这里坐到死为止吧!” 呼的一声,徐安的身影化作一道黑光,在无人的街道上无声狂奔,那身影看起来左摇右摆,活像一头大蜥蜴! 他穿街过道,目光急速在道路两旁划过,似乎在辨认方向。 很快,他就来到了他的目的地。 眼前是一座庄严气派的府邸,匾额上用金笔勾勒着三个大字——丞相府。 “高砚箐……”徐安舔了舔舌头。 显然,他盯上了高文宠的女儿高砚箐。 那一天,他曾经带着锦衣卫去往迎客楼寻谢长渊的晦气,结果没想到高砚箐和王墨婷也在场,此二女还当众羞辱了他,对此,徐安始终记恨在心。 他先后数次栽在谢长渊手中,今天更是被其坏了好事,他如今的身体需要采集女子的阴气滋补。 谢长渊守在青楼等他,此路不通,他徐安又是有品位的人,寻常人家的女子他看不上,由此恶向胆边生,便把算盘算到了高砚箐头上。 当朝宰相的女儿啊,仅次于皇宫大院里的龙子凤孙,地位之高且不提,可容貌是没话说的。 想到高砚箐清丽的脸蛋和文雅的气质,徐安逐渐感到一阵燥热涌上心头,胯下的狗东西也慢慢抬起了头,他已经按耐不住。 相府果真如同传言一般,高文宠为了向皇帝表明自身的赤诚之心,门户终日敞开,并且不设定护卫把门。 这下徐安高兴了,没头就闯了进去,异常顺利! 相府内没有蜿蜒曲折的廊道,一切设施都很简单,内有东西南北四院。 徐安知道,东院是高文宠的住处,这在他还是诗魁的时候就已经打听清楚了。 至于其他三个院子,徐安则选择了最朴实的办法,挨个找! 他提着裤子,飞速的在几个院子来回转了几圈,最终在北院发现了蛛丝马迹。 站在墙头,徐安发现北院的小阁楼显然就是年轻女子居住的风格,望里头烛光熄灭,想必高砚箐已经睡了。 “吸溜……” 不知不觉,徐安居然已经流下了口水,他火热的看着眼前的小阁楼,越发按耐不住。 “娘子,今夜相公就来与你洞房花烛了……” 徐安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令人作呕,只见他一个翻腾,隔着十几丈的距离就跳上了小阁楼的二楼窗边。 他侧耳倾听,确认里面的人已经熟睡,就准备潜入。 而就在此时,东院的方向居然闪出一道白光。 白光如同闪电,将天地瞬间照的透亮,刚想进屋的徐安也被惊到了,当即叫了一声不好,身子一跃而起就要逃跑。 可就在他起身的一瞬间,一道实质的剑气已经破空而来,要去一道坠入人间的弯月,将他一边胳膊连带肩头给削了下来。 “啊!”徐安的惨叫声如同鬼叫。 东院书房,高文宠默默把三尺青锋收入鞘中,若无其事的坐在书案前继续看书。 …… 第一百四十四章 狭路相逢 高文宠静静的坐在书案前,烛光摇曳照亮了他的脸庞,为国劳碌数十年,五十岁的他已显老态,虽然老,看起来却仍旧是一位英俊的老人。 贵为一朝宰相,他平日生活却十分简约,就连身上穿着的里衣都是大街上能够买到的那种。 适方才,徐安刚一踏入相府大门,高文宠就已经察觉到了他的存在,起初他并没有在意,因为这些年来怀着好奇心前来相府一探究竟的江湖人士也并非没有。 记得有一些胆大的,直接一头撞进高文宠的书房非要与他见上一面,对此,高文宠也从不生气,心情好的话,还会给人家上酒,相坐攀谈几句。 可是身为一国宰相,当真就能日夜大户打开并且不设立府兵保护自己吗?可以,高文宠就是这样的一位贤相。 只是,世人皆不知高文宠除了是一位才华精绝的读书人,同时也是一名剑客。 只是他数十年磨剑,及冠之后便罕有出手,以至于除了挚友王唤,天下竟无一人知晓大宋王朝还有一位剑仙宰相。 适方才,就是高文宠出剑断去了徐安一条手臂,不为别的,只因为这狗徐安居然去了他女儿的小阁楼,并且图谋不轨。 当然他也不去深究,断其一臂权且当做惩罚,至于来人是死是活也就随他去罢。 这便是宰相肚里能撑船。 …… 徐安在大街上狼狈逃窜,他被削去了一边肩膀,伤口太过巨大,以至于他怎么捂也捂不住,墨绿色的血液流淌了一路,滴得满地都是。 “没想到,相府内居然有如此高手……”徐安嘶哑道,语气中满是懊恼和憎恨。 因为疼痛,豆大的冷汗从他的额头落下,脸上的肌肉直抽搐。 事到如今,他也没有搞女人的心思了,如此重伤之下,他必须赶紧前往国师府求救。 只要去到陆恒的面前,不论如何他都能够得救,就好像前几次一样,徐安认定没有陆恒做不到的事。 毕竟,连死而复生都能办到的人,在为他装上一条胳膊绝对没问题。 常言道,君子在逆境当中会燃烧起生存下去的欲望,继而想起生活中对待自己好的人,比如父母,妻儿,朋友。 而小人面临逆境时则相反,这时候他们的脑海中会浮现出自己所恨之人,并且把当下的境遇怪罪在所恨之人身上。 恰如此时的徐安,自然而然的他就想起了谢长渊。 当谢长渊那独眼独臂的形象出现在脑海中,徐安的脸逐渐阴沉下来,一口细腻尖锐且泛黄的牙齿咬的紧紧,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 “谢长渊……”徐安面色扭曲,咬牙切齿。 在谢长渊出现之前,他徐安本是一帆风顺,因为他心中的一个大秘密,让他拥有远远超越这个时代的见识和知识,还有许多许多珍贵的精神财富。 凭借这些,并且在十二神宫的扶植下,他成为了汴梁城的大名人,以空前绝后的诗才挤进了上流圈子,与王侯将相的公子们结交友谊,人人都瞻仰他的诗才,对他无不以礼相待。 朝中,已经有人准备举荐他入翰林院做官,甚至父亲都占了他的光即将晋升。 当然,对他而言最好的好处,就是全城的花魁任他睡,一分钱都不收的那种。 他曾经幻想,如果一直平稳发展下去,自己迟早能够位极人臣,要是娶上几个貌美的公主,再每年隔三差五丢出一首诗赋,那迟早就是天下何人不识君! 甚至,他还幻想过能当上大宋的皇帝! 只是,当谢长渊这个人出现之后,他的一切幻想都成为了笑话。 这个人就像一阵龙卷风,轻而易举就把徐安打造的美景夷为了平地,因为谢长渊,徐安才变成如今这幅不人不鬼的样子。 可以说,徐安对谢长渊的恨意已然如同滔天江海! 徐安捂着肩膀的伤口,不知不觉间,居然走到了一条不宽不窄的街道。 他止住了脚步,阴鸷的眼睛虚眯。 这条街,就是那天他从香桂楼出来后被谢长渊伏击的街道。 上次,他险些被谢长渊一脚踢死。 而这次,他还是身负重伤,而视野前方街道的尽头,却赫然站着一个人。 远远看去,来人身长九尺有余,其右手持剑,左边袖管却空荡荡,如同随风而动的旗帜。 这高大的身躯给予人强大的压迫力,尤其是对现在的徐安而言,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谢长渊! 谢长渊一直镇守在香桂楼屋檐,一心等候着花魁杀手的出现,本来已经等到几乎没了耐心。 而就在刚刚,他却突然看到城中某处闪过了一道白光,这道白光很不寻常,就像是某种信号一样,谢长渊当即就赶了过来,结果就把徐安堵在了街上。 仇人相见,谢长渊先是疑惑的看了徐安几眼,旋即也明白了一些事情。 他揶揄的看着徐安。 “你就是花魁杀手?” 他起初诧异徐安居然没死,但复又想到了十二神宫的诡异手段,自然就想通了。 面对谢长渊,徐安已经一句话都讲不出来了,他的脸色阴晴不定,心中翻江倒海。 怨恨与惊惧的情绪充斥着他的脑海,对谢长渊,他是恨不得扑上去生啖其肉,可又何尝不是畏惧于他? 这个独眼独臂的粗鄙武夫,仿佛他的克星一样,每次出现都会对他造成极大的重创,俨然已经是他的心魔! 当一个人恐惧到了极点,便会转化为愤怒,如果一开始就有愤怒在其中,那两两相加便会生出胆气。 徐安便是如此,他没有说话,而是没来由的笑了,并且大踏步的朝着谢长渊走去。 “哈哈哈哈哈!谢长渊,谢长渊!” 徐安面色癫狂,笑声尤为刺耳。 继而,他面色一狠,周身黑气猛然暴涨,一条褐色的手臂居然直接从他肩膀的巨大伤口上捅了出来。 噗的一声,这只褐色却没有皮肤的手直接暴露在空气中,宛如新生的魔鬼之臂。 “啪啪啪!” 徐安还在笑,双手却在鼓掌,不知他这一动作是为何,却无出不流露出一股破水沉舟的意味。 他距离谢长渊越来越近,额头上的青筋也根根爆起,在其皮肤表面逐渐覆盖上密密麻麻的鳞片,看起来甚是恐怖。 他就这样,一边鼓掌一边笑,一边朝着谢长渊缓步走去。 而对面,谢长渊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你终究还是来了。” 距离谢长渊不到二十步,徐安说出了他最后一句话。 紧接着,他如同厉鬼一般扑了过来,就在这眨眼的一瞬,他的整个头部都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只见他的头发迅速脱落,两耳缩进颅腔,下颚至人中猛地凸出来,鼻子塌了下去。 他的瞳孔急剧收缩,形状怪异,眼球的颜色也转变成了褐色,如今的徐安容貌大变,浑身满是细小的鳞片,就连手也变成了利爪。 活脱脱的,一瞬间一个大活人居然变成了半人半蜥蜴的怪物!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三杀徐白嫖 原本阴气森森的徐安,顷刻间就变成了一头状如蜥蜴的怪物,这场面换作任何一个胆小的人,只怕就会立马吓晕过去。 徐安嘶吼着,张开那几乎能吞下西瓜的大嘴,粘稠的唾液挂在明晃晃的利齿之上,那细密的尖牙足有上百颗! 一股腥风扑面而来,在谢长渊眼里,徐安的嘴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接近他,若是真的蜥蜴,这一口下去完全能够把人头咬烂。 但是,徐安动作很快,却远远没有谢长渊的反应快,况且后者还是修炼了道家梯云功,是真正动作与反应都很快的人。 只见谢长渊往旁边一闪,这一闪时机把握的相当好,两人正好在一瞬间擦肩而过。 未等半空中的徐安反应,谢长渊旋即举起重剑一个横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落了徐安的下颚。 噗的一声,一团血花喷溅,徐安跌飞落地,宛如一条刨地之犬狼狈,捂着下巴的伤口痛苦呜咽。 他整个下巴都被削了下来,与其说是削,不如说是砸下来的,因为重剑根本没有开刃! 啪的一声,谢长渊一脚把徐安就在原地的下颚踩成肉饼,他冷眼斜视着地上挣扎的徐安,看他那半人半兽的样子,实在是恶心至极。 “老子送你安心做鬼不好,你非要做些不人不鬼的玩意,今晚老子就把你打成肉饼,看你还如何复活!”谢长渊冷声喝道。 谢长渊是真的怒了。 自他出道以来,从来都朝闻道夕死可矣,也就是早上打听到去谁家的路,那人晚上就得死! 从晋国太子到五大宗门的金丹老祖,有谁能躲过谢长渊的追杀? 唯独这个徐安,让谢长渊连杀了两次都没死,虽说是挂靠了十二神宫这个诡异的外族势力,通过邪道将其复活过来,可事实就是很令人不爽。 顶级的刺客会因为没有杀死目标而愤怒,而谢长渊身为一名“杀人者”,同样如此。 除此之外,谢长渊与十二神宫还有一笔账没算,新账加旧账,谢长渊此刻已经杀心大盛,独眼盯着徐安,眼中的寒光几乎化作实质将其洞穿。 “哈哈……哈哈哈……” 徐安在地上打滚,仿佛把砂土抹在伤口上能够助他止疼似的。 他声嘶力竭的笑着,声音沙哑难听,因为没有了下巴,发出来的声音就更加诡异了,就好像从一个地下空洞深处传来的笑声。 忽然,他止住了癫狂的举止,双手伏在地上,趴着的样子好似一头真的蜥蜴。 “谢长渊,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把我往绝路上逼!为何屡次害我!” 此时,徐安说话已经含糊不清,但是却能勉强听懂他话里的内容。 显然,他对莫名其妙针对他的谢长渊充满了恨意! 他甚至都没弄清楚,究竟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个粗鄙武夫,让他屡次对自己下杀手。 谢长渊直视着徐安的眼睛。 “第一,我与十二神宫有仇恨,你既然是西方蛮子的使徒,我就有理由杀你。” “第二,老子是当兵的,就凭你那句‘铁马是你,冰河也是你’,我也有理由杀你!” 两个原因,简简单单,没有多余的理由。 话音一落,趴在地上的徐安瞳孔一缩。 “原来如此……” 徐安眼神闪烁不定,脑海中仿佛在飞速思索着。 原本,经过了陆恒的二次改造,再加上近期采集了不少女子的阴气,他以为已经有了与谢长渊一较高下的能力。 适方才一个交手,他便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由此可见,他和谢长渊之间依旧有不小的差距。 事已至此,敌我力量悬殊之下选择拼命实为不智。 “谢长渊,我跟你拼了!” 徐安含糊不清的狂吼。 下一刻,他脖子两侧突然下瘪,从他的咽喉里瞬间射出道粘稠液体,以极快的速度直刺谢长渊面门。 “呼!” 谢长渊持剑一扫,卷起一道狂风直接将不明液体吹到一边。 嗤嗤的,徐安吐出的液体刚一接触到地面就将其腐蚀成一个坑,可见其中有剧毒! 谢长渊大怒,回头一看,发现徐安已经抹头就跑。 徐安四肢着地,飞快地在街道上爬行,时而还会窜上墙壁,宛如一只敏捷的蟑螂。 “哪里走!” 谢长渊大喝一声,手中重剑呼的一声投掷而出,在空中宛如一架大风车,携带一阵催枯拉朽之势。 一瞬间,重剑劈在徐安的背上,将其狠狠的钉在了地面上。 “啊!”徐安的惨叫声再次响起。 次日,早起的居民经过这里的时候都被吓了一跳,继而,不断有人闻声而来,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地面上,有一滩稀碎的肉泥,看起来像人又像动物。 在隔壁的墙壁上,有刻着一行大字。 “花魁杀手徐安伏诛在此,杀牲者大秦谢长渊。” …… 第一百四十六章 统统拿走 花魁杀手伏诛!汴梁城内可谓喜大普奔! 一时间,许多百姓都放下了心中的忧虑,感慨着日子总算是平定下来了。 因为这个花魁杀手,多少人在夜里都要紧闭门窗,许多拥有夜生活的有钱人都战战兢兢的,不敢去往那魂牵梦萦的销金窟。 而在这其中,最高兴的自然就是城内的各大妓院了。 花魁杀手一死,她们可算能够开门接客了,所以,在这等好日子里自然免不了庆祝一番。 其中,香桂楼的王妈妈便在大门前放了数十挂鞭炮,并且宣布此后三天酒水一律半价。 当然,睡姑娘的钱是不能半价的。 王妈妈带起了头,其他十几家妓院也就有样学样,只不过将半价偷偷换成了八折或者七折之类的优惠,反正是高兴,出点血也不算什么。 各大妓院的优惠,只会吸引到那些资深嫖客的关注。 而市井小民之中最为关注的,也是另外一回事。 花魁杀手是徐安,这没什么,毕竟在此之前这人的名声就臭了,他是花魁杀手也不足为奇。 而那个谢长渊又是何人呢?在此之前,除了西城擂台的江湖人士没有人知道谢长渊是谁。 而今墙上留字,谢长渊之名在汴梁城内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在某些酒楼茶肆,许多大老爷们都在讨论这件事,纷纷都对谢长渊此人抱有强烈的好奇心。 不止是男人,就连一些邻桌的小娘子听到谢长渊的名字,都会悄悄竖起耳朵。 而这种时候,偶尔就会有一两个江湖人士站起来为众人解惑。 “这个谢长渊,就是前不久在西城擂台单手掐死神宫使徒,一眼惊退四大擂主的谢长渊!” 闻言,不少人都恍然大悟,或者感到吃惊,在听闻他的事迹后不约而同的竖起了大拇指。 在这座千年雄城之下,并不是所有人都是白痴,徽帝赵朔为求长生狂热追崇十二神宫,在东城讲经台下,每天也都有人在使徒的倡导下成为了十二神宫的信徒。 可,难道这就能说明整座城乃至于整个国家都没有一个明白人了吗?那不能这么说。 只要是三观正确的人,都有那么点民族意识,都明白十二神宫是来自西方的外族,也都明白当今皇帝脑子有问题。 明白人是有不少的,只是大势所趋,他们普通人又能如何呢?也就只能听天由命罢了。 而谢长渊的所作所为,实际上也是给他们出了一口气,虽然不是宋人,可好歹是东土人不是?那就一样了。 就在外界讨论的热火朝天的时候,作为当事人的谢长渊,此时却静静的坐在香桂楼的一处厢房里面。 他昨夜杀死了徐安并且在墙上留字,其实是他故意所为。 包括那些在酒楼茶肆为他谢长渊造势的江湖人士,也是他私底下联络纪留名的康有德二人所为。 目的,就是将他的名字传遍整座汴梁城,最好能传进皇宫里面。 接下来的两天,有些许成名的花魁娘子陆续来拜访谢长渊,希望能够表达感激之情。 毕竟谢长渊干掉了花魁杀手,便是直接的保证了她们的生命安全。 这份恩情,假若谢长渊愿意的话,就算他想当谢白嫖也没人有意见的。 只不过,谢长渊却将她们都拒之门外。 至于原因,一方面是谢长渊对这种交际并不感兴趣,他不认为自己是为了这些花魁女子而出手,一切只是他和神花教的一笔交易。 另一方面导致他闭门谢客的原因,则是因为身体出现了一些状况。 不经意间,谢长渊发现自己的身体表面出现了一些褐色的斑块,伴随着表面现象,他体内也同样有这种问题,除了手脚环节活动时会有阻塞感,体内的某些地方的血管流动血液时也有阻碍。 谢长渊花了两天时间闭目打坐,心神沉浸在周身血管内,并以此感应四肢百骸,也没有弄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此时已经临近宣神大典,莫名其妙的身体却出了问题,这让谢长渊有些不安。 沉思之间,谢长渊突然觉得身边卷起一阵香风,伴随着晶莹花瓣飄落,一道柔软的娇躯便靠在了谢长渊的身边。 谢长渊眉头一皱。 侧过头一看,果然是圣女尤姝。 “退一万步说,你好歹也是个姑娘家,能不能总往男人身上帖。”谢长渊呵斥道。 尤姝与谢长渊对视,她先是眨了眨妩媚的桃花眸子,装出一副无辜懵懂的神色,可是那对小手却已经不经意间搂住了谢长渊的胳膊。 这次出现,尤姝已经不再易容,而是显露出了她原本的绝美容颜,大胆的着装暴露出她的完美身材,赤着的一对玉足宛如晶莹剔透,一尘不染。 当然,论及容颜不得不提起她眉间的一点莲花印记,绝美的容颜加上这一点缀,当真如同仙子下凡,看似不是人间烟火却又异常的火辣。 “你已经是我的护法,我与你亲热小许也不成吗?”尤姝娇滴滴的反问道。 谢长渊的脸有些黑了。 同时他也在回避尤姝的目光,他知道此女天生媚骨,只要是男人,与她对视一瞬间就会被她勾走魂魄。 谢长渊自然无法免俗,所以也只能避其锋芒。 “有话就说。”谢长渊手一挣,无情的挣脱了尤姝的依靠。 可后者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失落,反而开心的偷笑着,仿佛很享受这种把对方折腾的不自在的感觉。 她道“没什么事,只是你这两天闭门不出,我怕你有事所以才来看看而已,顺便还有些东西给你。” 话毕,尤姝就像变戏法似的,手一扬,手掌上就凭空出现了一摞东西。 仔细一看,好像是书信、手帕和玉簪之类的东西,当然这都不算什么,离谱的是谢长渊分明看见最底下的居然是一件女子肚兜! “???”谢长渊满脸问号。 身为女子,尤姝倒是很洒脱,俏脸上不见丝毫的尴尬表情,哪怕手中托着一件肚兜。 她意味深重的笑道“这些都是那些青楼姐妹托我带给你的,她们都很感激你,有认字的就给你留下书信,不认字的或者图方便,就把随身的首饰留给你,至于这个肚兜……” 还没等尤姝说完,谢长渊就赶紧打断道。 “统统拿走!” 尤姝直接笑出声。 …… 第一百四十七章 承诺 尤姝来找谢长渊其实真不是闲着没事来的,人家这次过来的目的,自然就是关于自己的要事。 而这件事,就是圣女护法才能帮她的事。 谢长渊点了点头。 “只要你能够履行承诺,让我南下一路都能随意调动你神花教的人力资源,你需要我做的任何事情都好说。” 尤姝嘴角含笑,素手捋了捋发丝,旋即便轻移到谢长渊的身后跪坐着。 下一刻,谢长渊就感觉到一双柔软的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尤姝的十指有节奏的施力,以恰到好处的力道为谢长渊按摩肩膀。 起初谢长渊还有些抵触,可没想到尤姝按摩的手法确实很好,他的肩膀关节最近几天也因为不明的缘故而阻塞疼痛,这种疼痛在尤姝的按摩下居然有了少于的减轻。 于是乎,谢长渊也就接受了尤姝的服侍。 片刻后,尤姝便进入了正题。 “与你直说吧,神花教当今有三位圣女,就是我和另外两个姐妹,虽然教内我们都以姐妹相称,可实际上却是竞争关系。” 谢长渊插话道“你想要我帮你杀了另外两个圣女吗?” 身后尤姝手上功夫未停,却忍不住失笑一声。 “你这么想倒也是干脆,直接把她们杀了便一了百了,只不过我不想这么做罢了。” 尤姝声音幽幽,为谢长渊按摩的节奏也有些乱了。 谢长渊想了想,也不知是为何,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问题。 “我看你长的如此漂亮,却还有两个和你身份相当的圣女姐妹,那另外两个人也很漂亮吗?” 这是男人最原始的好奇心,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只要不是喜欢同性亦或者天阉之人,心中对美女或多或少都会抱有一定的想法。 谢长渊只是一介凡夫俗子,虽然多年来一直恪守己身,但基本的好奇心也还是有的。 尤姝听闻这句话先是没反应过来,琢磨出此话中竟有夸奖她漂亮的意思,绝美的脸上忍不住溢出笑容。 这个笑容,如同盛夏里绽放的花蕊,如同寒冬腊月中的一缕阳光,当真是千娇百媚。 只可惜,这一缕发自内心的笑容,却因为谢长渊背对着她而无缘一睹。 尤姝娇嗔的举起小拳,在谢长渊的后脑勺上面锤了一下语气似嗔似怒道 “你最好不要想入非非,有一个我还想惦记另外两个姐妹呢?我与你直说吧,她们俩的护法加起来可不下十人,其中不乏有元婴修为的青年才俊,再饥不择食也瞧不上你!” 谢长渊被捶的莫名其妙,但是听到尤姝的声音明显娇柔了许多,几乎能把人的骨头听得酥麻一阵,当即选择闭嘴。 又是一阵揉捏,尤姝也不觉得累,似乎觉得肩膀揉的差不多了,便挪动一步,双手放在了谢长渊的右臂上。 谢长渊只余一臂,平时用其挥舞数百斤的重剑,往往需要巨大的力量。 因此,他的右臂是极其结实的,即便隔着衣服也能窥探到那爆炸性的肌肉线条。 尤姝触碰着谢长渊的手臂,感受着坚实的手感,一时有些悸动。 她快速摇了摇头,让自己从意乱的状态下抽离出来。 她连忙道。 “我们三名圣女分别置身于三国境内,长老有言,只要我们三人谁能游说一国接纳神花教为护国神教,谁就是下一任教主候选,我在宋国这边进展的并不顺利,徽帝赵朔不近女色多年,所以……” 尤姝话音有些迟钝,但是谢长渊已经明白了意思。 “你想要我事成之后把你介绍给大宋下一任皇帝吗?” 谢长渊摇头。 “很遗憾,我并不认识太子赵勾,与他一面之缘都没有,无法帮你引荐。” 尤姝当即否认“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需要的是你在蔺阳面前劝劝她,我想将来能否入驻大宋,决定权应该在她。” “嗯?”谢长渊皱眉。 他转过身去与尤姝看了一个对眼。 此刻,他的内心是有些疑惑的,为什么如此大事不去追求储君的意见,而是要看一个公主的意思呢? 谢长渊想不通。 对此,尤姝却十分释然,仿佛她心里已经对某件事成竹在胸似的。 “你相信我,蔺阳绝对不是一个寻常女子,我和她相识多年,对她的了解最为深刻,她可是一个敢为天下先的奇女子。” 一席话没有说的太明白,但是其中的意思却表达的很清楚。 谢长渊不是蠢人,自然明白此中道理,只不过他觉得这句话背后好像还牵扯到了许多他不愿涉入的麻烦,因此也不做多问了。 “如果真如你所说,事成之后我会替你说几句话的。” 谢长渊给出了他的答复。 谈话间,香桂楼外已经来了一波人马。 这队人马约莫三十来人,最前四个拿着铜锣开道,后面的骑着高头大马,个个都是身穿飞鱼服,腰胯绣春刀的锦衣卫。 铜锣开道,来往人群自觉让路,这让这支队伍顺顺利利的穿过人群,来到香桂楼门前停了下来。 旋即,队伍里有一中年宦官策马出列,此人虽是太监,却仿佛自带一股威严,脸上铺了一层薄粉,鹰钩鼻薄嘴唇,一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香桂楼的大门。 如此大的阵仗,看门口的大茶壶早就跑进里面禀告王妈妈去了。 等王妈妈赶到门口,中年宦官看管事的来了,这才清了清嗓子。 “传陛下旨!秦人谢长渊诛杀恶徒徐安有功,特命即刻进宫面圣!” 宦官尖利的嗓音传遍整条街,这下所有人都听明白了。 徽帝赵朔要见谢长渊! …… 第一百四十八章 拦路 徽帝赵朔要见谢长渊,堂堂大宋帝王居然要在民间亲自召见一介平民,这是在大宋历史上极其罕有的事。 最起码,这还是徽帝赵朔登基以来的第一次。 所有人都听的清清楚楚,心中不禁有些惊叹。 他们未必敬重这位皇帝,可是皇帝再怎么着那也是皇帝,是这个国家的实际掌权之人,如此尊贵的人要在民间拿人,怎能不让人惊叹呢? 但是说来也能理解,毕竟要见的人是谢长渊。 通过几日的流传,谢长渊诛杀花魁杀手徐安的消息早已满城皆知,再加上某些江湖人士刻意的渲染,谢长渊的形象已经有些近乎神秘且高大。 已经有些人把他当做了铲奸除恶的英雄,这皇帝要见英雄,那不是合情合理的事吗? 在一片议论声中,谢长渊走出了香桂楼。 他身长九尺六七,身姿挺拔魁梧,虽独眼独臂但却满面的威风,周身上下流淌贴着一股极重的锐气,若是忽略掉那只紧闭着的右眼,其实他看起来还是十分英武的男子。 “好一条大汉!”人群中有人赞叹道。 谢长渊的名字是听多了,但是大多数人见到本人还是第一次,一时间无数道目光汇聚而来,充满了好奇。 “谢长渊这么了不起的人怎么从妓院里面走出来了?莫非也是一个酒色之徒?” 人群中有一少年小声嘀咕道,看着谢长渊的眼神带有一丝怀疑。 话音刚落,旁边就有一男子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斥道。 “臭小子懂个屁,人家那叫做风流倜傥,有本事的男人才嫖得起懂吗!” 男子恶狠狠的教训着,但是此人背插单刀,显然并不是汴梁城的本地居民,而是外来的江湖人士。 听闻此言,周围的人都笑了,是的,在大宋王朝,男子出入烟花柳巷之地并不是见不得人的事,相反这可是有钱有势的人才能。 所以看见谢长渊从妓院里走出来,并没有人觉得不妥。 对旁人的议论,谢长渊自然是充耳不闻,他就孑然一身,穿着黑金劲装,大秦护国神器弑神弩被他背在背上,大踏步走近了这支队伍。 他没有说一句话,也没和任何人打招呼,直接和传旨的大太监擦肩而过,径直来到队伍中间的马车前,一掀帘子便上了车。 传旨的宦官对谢长渊的态度显然十分不满,当下眼角都忍不住抽了几下。 但是他也并非无有涵养之人,很快就把这一腔怒火压抑了下去,转身一挥手,便带着队伍回返皇宫。 这一路,铜锣开道! 三十多名锦衣卫护送着谢长渊往皇城处赶去,沿途引起路人的强烈围观,人人纷纷交头接耳,都知道这是诛杀花魁杀手的谢长渊要进宫面圣了。 两边的人都在往中间挤,好奇心驱使他们想要一睹谢长渊的真容,人家如今就在马车里面坐着,门帘都是放下来的,压根就看不见。 一路风风火火,由于是皇帝亲自要见的人,这群锦衣卫自然不敢耽搁,分出几人前方开路,以最快的速度往皇城赶去。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道路前方的人群突然撞出了一人,此人右手提着一个大酒坛子,走路摇摇晃晃,口中骂骂咧咧,细看其面容是一中年人,只是奇怪的是,不知为何他的眼角却带着泪水,目光充满了悲恸与愤怒。 此人跌跌撞撞朝前踏步,迎着锦衣卫的队伍就走了过来,起初前方开路的几人还露出怒色,正要拔刀时却注意到来人的衣裳,顿时就愣了。 来人身上穿着一身锦白飞鱼服,此飞鱼龙头鱼身,腹有四爪,显然这并不是寻常的锦衣卫打扮,最起码也是一位千户级别的五品官。 这下所有人都愣了,一时间这群锦衣卫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来人的身份一眼就知,自然就是徐安的亲生父亲徐七! 徐七在锦衣卫摸爬滚打多年,也算是一名资历颇深的老人,而徐安生前也有另外一重身份,那就是锦衣卫的小旗官。 谢长渊诛杀徐安名扬汴梁城,而人家的老子如今就堵在路上,意思足够明显就是来寻仇的。 人群逐渐静谧下来,眼巴巴的看着徐七走向队伍,锦衣卫们也不敢动作,毕竟眼前来人可是他们的上司。 这时候,传旨的大太监策马出列,他面容严肃,目光严厉的对徐七喝道。 “徐七!休要在此撒酒疯,有什么事等谢长渊见过陛下再来计较!” 宦官语气严厉,可说出来的话却相对比较客气,显然他也不想得罪人,五品官在汴梁城算不得什么官,可本着为官之道,那是宁得罪阎王,莫得罪小鬼。 徐七满面涨红,显然喝了不少。 他晃晃悠悠来到宦官马前,抬起头看了一眼马上的宦官,醉醺醺的脸上带着一丝戾气,眼眶内的眼白都满是血丝。 他开口说出二字。 “滚开!” 话毕,徐七抬腿就要踹,还好这宦官反应快,及时拨转马头退到一边才没有被他踹到。 这徐七好歹也是炼体六段的修为,常人若挨了他一脚,那是非死即伤。 徐七这回是豁出去了,赶开了宦官,其余人也不敢去阻拦他,众目睽睽之下,他就走到了谢长渊的马车前。 徐七重重地喘气,两眼通红盯着马车,一股恨意轰的一声就涌上心头。 杀子之仇不共戴天,他如今来找谢长渊,就已经没打算活着回去。 徐七也没见到谢长渊的面,当即举起酒坛子,用尽全身力气就要给马车砸去。 酒坛有两个人头那么大,在空中如同炮弹一般,沿途酒水泼洒,瞬间就来到马车跟前。 也就这一瞬,一只大手从车内伸了出来,稳稳的把酒坛接住。 众人注视之下,谢长渊托着酒坛下车,几步就来到了徐七的跟前。 他面无表情,低头看着徐七那张充满仇恨的脸庞,气场宛如冰霜冷冽。 徐七是个身长八尺的中年壮汉,可面对谢长渊他都要抬头仰望,仇人就在跟前,他眼睛盯着谢长渊,拳头捏得咔咔作响,仿佛一只野兽随时准备上前撕咬。 谢长渊开口道“祸不及妻儿老小,我与徐安的恩怨与你无关,你走吧。” 谢长渊话语平静,可听闻此言,徐七却放声大笑,笑中带哭,哭中带泪。 他歇斯底里道。 “放屁!我儿与你何仇何怨,你竟屡次为难于他,甚至还动手将他打杀,你这个凶手!你还我儿命来!” 徐七豁的拔出绣春刀,举刀便往谢长渊的头砍去。 谢长渊波澜不惊,在路人的惊呼声中,他侧身躲开了这一刀,紧接着抡起手中酒坛,哐当一声就砸在了徐七头上。 酒坛破碎,辛辣的酒水从徐七头上流下,淌湿了他的飞鱼服。 徐七虽是炼体六段,可也顶不住谢长渊随手一砸。 刚才要谢长渊给他儿子偿命,下一秒就两眼一翻,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把他拖到一边凉快去。” 谢长渊留下一句话,旋即转身回到了马车上。 徐安的父亲未必是什么好人,可严格来讲两人之间并无恩怨,因此谢长渊留了手,只是将其打晕过去,而没有取他性命。 第一百四十九章 面讽赵家天子 崇德殿上一片寂静。 徽帝赵朔高坐龙椅之上,他面无表情,目光却略显深沉,隐约还有一丝不耐烦。 他不喜欢早朝,也不喜欢处理这个国家的大小事务,过往这些事情都是直接丢给宰相高文宠来处理。 今年他只上过两次朝,第一次是因为东城门阴兵攻城,这次则是因为谢长渊。 花魁杀手徐安伏诛,在大街上被人砸成了一张肉饼,这本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可在徽帝赵朔看来却不是这么一回事,因为徐安的身份本是国师陆恒埋下的暗子,是需要在关键时候站出来引导那些顽固的读书人归顺十二神宫的人,为此,还在暗中的推波助澜下为其冠上“诗魁”的称号。 也就是说,徐安实际上属于十二神宫麾下,而就在宣神大典即将举行的半个月前,他被人打死了。 徽帝赵朔自然是大感不悦,就要下旨捉拿谢长渊。 高文宠和王唤得知这个消息后连忙进谏,劝谏皇帝三思,这两天谢长渊的名字已在汴梁城传遍,城中百姓皆赞其为铲奸除恶的英雄。 而且徐安所做之事确实不妥,被人活活打死也是情有可原之事,如果为了一个恶人而公开捉拿一位英雄,那势必会引起舆论哗然。 一番劝说下,徽帝赵朔也不是傻子,自然就接纳了这两名大臣的意见,只不过这并不是打算息事宁人,而是要以相对客气的方式请人进宫再做计较。 而这件事情的内幕也就几个人知道,徐安的父亲徐其自然是不知情的,因此才会只身阻拦队伍,最终被谢长渊一个酒罐拍晕过去。 徽帝赵朔在等谢长渊,满朝文武也在等,台下相对靠前的位置,高文宠与王唤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出了一丝不安。 不知过了多久,有太监前来禀报,谢长渊已经来到了崇德殿前等候召见。 徽帝赵朔目光一眯,开口道出一个字。 “宣!” …… 崇德殿前有重兵把守,因为这里是皇帝召开早朝的地方,当今圣上与文武百官皆在此地,这防守森严的程度可想而知。 大殿前两排禁军列阵,个个眼神凌厉,气势肃杀,手握长枪,腰胯钢刀,都是精锐中的精英。 谢长渊站在白石砖大道上,面对数百宿卫禁军的威势也毫不气馁。 他在大秦时本就是武官将领,这样的阵仗他也不是没见过,自然显得游刃有余。 听得召见令,谢长渊面不改色往前踏步,穿过了殿外若干无资格进殿面圣的中下等官员,沿途,有不少的议论声传入耳内他也充耳未闻。 当他踏上台阶来到殿门前时,一道身影却拦在了他的面前。 来人,是宿卫禁军统领蒙智,先前在御书房召开小朝会时他就在当场,而他也是当时唯一一个被徽帝赵朔指责降级的官员。 蒙智拦在谢长渊面前,粗犷的嗓音喝道。 “请留下你背后的弩弓,崇德殿内不得带军械上殿。” 面圣缴械是古往今来的规矩,为的是防止有人刺杀皇帝。 但谢长渊却不以为意,满不在乎的说道。 “我只带弩,未带箭,按规矩可以入殿。” 蒙智却摇头道。 “那也得是本朝高级武官携带陛下御赐的弓弩才行,你并非我朝子民也非本朝武官,没资格带弩上朝。” 蒙智的语气严肃,话语中已经多了一丝警告的成分。 气氛有些紧张,已经有宿卫禁军慢慢往这边靠拢给谢长渊试压。 而谢长渊也有些不耐烦了。 他冷哼一声。 “我若偏要带呢?” 蒙智面色一寒,右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之上。 “那你就是图谋不轨的刺客!” “去你妈的!” 谢长渊抬手就是一巴掌。 只听见啪的一声,一个大嘴巴直接抽在大统领蒙智的脸上。 八尺高的大汉被这一抽愣是直接飞了出去,整个人扑倒在地一动不动,显然是昏过去了。 这一动作直接把后边的人惊呆了,下方的官员失声惊呼,就连谢长渊身边的宿卫禁军也愣了一下。 下一秒,十几名宿卫禁军便围了上来,势要将这刺客拿下。 谢长渊一声冷哼,眨眼踢出十几记无影脚,将十几个禁军踹下了阶梯。 旋即,他直接施展梯云功闯进了崇德殿。 大殿内,众官员只觉得一股黑风席卷,有些人的官帽都被这股强风刮落在地。 待到众人稳定心神,强风已经停歇,而谢长渊的身影也出现在了大殿之上。 他身形高大,目光凌厉,脸庞如同刀削一般棱角分明,身穿一套黑金劲装,背负大秦护国神弩,就往这里一杵,即便是面对大宋皇帝也不输半分气势。 他站在百官之前,比当朝一品官的站位还要靠近龙椅。 一时整个大殿都鸦雀无声,文武百官都在仰望谢长渊的背影。 龙椅上,徽帝赵朔身体微微前倾,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谢长渊,起初他也愣了片刻,可身为一位人间帝王,他还是瞬间沉下心神来。 最终,徽帝赵朔的目光终于和谢长渊对上,两人此刻可谓是针锋相对,出于种种原因,他们都是看彼此十分不顺眼。 宿卫禁军已经冲进了大殿,只待皇帝一声令下就把刺客擒拿。 不过显然,此时徽帝赵朔还没有这个意思。 如果谢长渊有意刺杀,徽帝赵朔此时恐怕已经没那么淡定坐在这里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在谢长渊出现瞬间,徽帝赵朔跟前也出现了两个人。 “大胆狂徒,竟敢如此忤逆圣上,还不跪下!” 一句话,却有两个声音,显然是徽帝赵朔身前的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此二人皆有九尺的身高,可谓高大魁梧,比起谢长渊也不差多少。 再看他们身披鎏金盔甲,头插雁翎,站在此地宛如金甲天神,着实气势不凡! 谢长渊的眼神离开了徽帝赵朔,看了一眼这二人就猜出了他们的身份。 “镇殿大将军方相、方弼。” 这是一对兄弟大将,大宋开国功臣之后,世代皆为朝廷武官,而这对兄弟更是了得,都是九段连体狂人,已经无比接近武神境。 但是,对他们二人的呵斥,谢长渊直接选择了无视。 徽帝赵朔手指敲击着龙椅扶手,发出清脆而频繁的声响,这个习惯动作代表他已经烦躁到了一定程度。 皇帝对谢长渊的恶感极重,此番召见本就是要兴师问罪,结果人家倒先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他坐得高,刚刚远远的就看见大殿门口处大统领蒙智被一巴掌扇飞的场景。 这一巴掌不止是打了蒙智,也是打了他的颜面! 百官噤若寒蝉,御史大夫王唤有些担忧,正想上前说些什么,却被身边的高文宠扯了一下衣袖。 多年的老伙计冲他摇了摇头,显然在这种时候,最好不要替谢长渊说话,否则只会火上浇油。 沉寂了许久,徽帝赵朔终于开口道。 “区区草民,见朕为何不跪?” 皇帝声音冰冷,如冬夜的寒风席卷过朝堂,又如一片刀山剑林,杀机四伏。 而谢长渊却只是咧嘴一笑,淡定说出来三个字。 “凭什么?” 所有人心头一震,哪怕是高文宠都忍不住皱眉,心想此人还是太过年轻气盛,不知分寸。 徽帝赵朔一声冷笑,手指也不敲扶手了,昂起头便说道。 “就凭朕是天子。” 天子,意味上天之子,得天独厚,地位尊崇,身为人间帝王,自然要享受黎民百姓发自内心的顶礼膜拜。 然而,谢长渊却满不在乎。 他笑道“长生大陆中王朝林立,亿万里大地之上何处不是国,若论天子之数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比你会做皇帝的更不在少数,你有何资格让我跪你?” 这句重磅的话抛出后,整个崇德殿都沸腾了。 群官的神情尤为精彩,有人震惊有人恐惧,当然也有人在偷笑。 就连王唤都忍不住张大了嘴巴,可是很快他就闭上了嘴,老眼中隐约有一股敬佩之意。 这话有错吗?没有错!徽帝赵朔确实不会做皇帝,这是所有人内心早已认定却不敢说出口的事实。 而今天,却有人当着皇帝的面说出了这番话,这让许多心中积怨已久的大臣们心中无比舒畅! 徽帝赵朔的脸瞬间黑了。 身为皇帝,他自认为涵养极佳,否则早就抄起龙案上的砚台砸出去了。 但是,眼前之人太过狂悖,居然触犯天家威严,这是绝对不允许的。 所以他也懒得废话,当即挥手。 “拿下,推出午门当众斩首。” 哗的一声,徽帝赵朔话音一落,文武百官立刻急流勇退,誓要远离谢长渊,免得遭到波及。 方相方弼二将怒目圆睁,高大的身影一晃消失,下一刻就出现在谢长渊的身前,犹如两头猛虎扑食下来。 他们都听说过谢长渊在汴梁城的种种事迹,如今一出手也就不敢怠慢,将炼体九段的实力尽数发挥出来,企图用最快的时间拿下谢长渊。 炼体九段,算是在武道上登堂入室的预备阶段,虽然还不能够算作力大无穷铜皮铁骨,可凝聚出的护体罡气几乎能防御世间所有兵器的攻击。 方相方弼兄弟二人的身体表面迅速凝聚出一副几乎实质的护体罡气,携带着强烈的劲风横扫而下,拳脚眼看就要落在谢长渊头上。 而就在此时,谢长渊轻描淡写的举起了右手。 在他的右手上带着黑色的手套,黑色手套之内的食指中指蕴含着金银两道庚金气,是从两件不错的兵器里面提炼出来的,谢长渊将其名为金手指。 提炼至今他从未动用过一次,现如今对上了两位镇殿大将军,无限接近武神境的高手,谢长渊打算试他一试,如果成功,那就是大大的下马威。 炼体九段的速度很快,但有梯云功加身的谢长渊更快,就在方家兄弟近身瞬间,谢长渊的速度猛然爆发,手掐剑指心意催动打出两道金光! 金光一闪,宛如惊鸿,在金手指的一点之下,两名镇殿大将军的护体罡气犹如雪霜见了太阳一般,直接土崩瓦解而去。 在方家兄弟惊恐的眼神下,他们的身体各自被一道金光洞穿,然后一股剧痛袭来,身影直接倒飞而起,将头顶悬挂的“崇德殿”匾额砸成了粉碎,然后跌落下来,满脸的痛苦之色。 一个照面,大宋朝最强的两名将军直接落败! 这一刻,徽帝赵朔也坐不住了,腾的一下直接站了起来,目光盯着谢长渊阴晴不定。 这确实出乎了他的预料。 他暗想,这个谢长渊一个照面就能击溃两名炼体九段,难不成是已经跻身到了传说中的武神境? 若真如此,只怕只有请国师才能将其降伏! 心里刚有了这个念头,徽帝赵朔还没来得及采取下一步措施,就觉得眼前一花,谢长渊高大的身影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你!”徽帝赵朔下意识退了一步,眼神显然有些惊慌失措。 谢长渊面色揶揄,也不与这狗皇帝多说废话,伸手揪住他的龙袍领口,一甩手就把他当破娃娃一般扔了出去。 徽帝赵朔在空中惨叫着护驾,地面上趴着的方相方弼也顾不得许多,赶紧站起来想要把皇帝接住。 可刚一把皇帝接下来,一股巨力通过赵朔的身体就加持在了他们的身上,逼的他们连连后退十几步,而且势头不止。 他们根本不敢硬接,就算他们能接得住,徽帝赵朔也承受不起这份反作用力,只怕会当场驾崩。 他们就这样抱着皇帝连连后退,眼看着就要撞入百官人群当中,炼体九段都无法消除下去的力量,这要是撞到一个文官,那只怕当场就得粉身碎骨! 一片惊呼中,宰相高文宠往前一步,伸出双手抵住了方相方弼的后背,只听见他哼了一声,脚步往后一退便稳稳站住,将谢长渊的力量彻底消除了。 “好大的力气!”高文宠内心暗自惊叹。 眼见徽帝赵朔得救,谢长渊有些诧异的看了高文宠一眼,后者的目光也与其相对,隐隐的有一丝责备的意思。 谢长渊笑了笑,他对这位宰相大人颇有好感,自然没有与他动手的意思。 回过头,他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大宋王朝的龙椅上,翘起二郎腿,饶有兴致的看着下方狼狈不堪的徽帝赵朔。 堂堂一国之君,居然被人从龙椅上丢了下来,而且施暴者还一屁股坐在了龙椅上,这换做任何一位皇帝只怕都会忍不住歇斯底里。 那可是龙椅啊,帝王的专座,非天子不可染指的至高无上王位! 一股屈辱感涌上心头,徽帝赵朔面容扭曲,也顾不上去喊国师了,当即嗑破中指,吮吸出一口中指血,噗的一声将其喷在地板上。 “啵!!” 鲜血落地,仿佛瞬间激活了一道远古的意识,整座崇德殿的空气仿佛都胶着了几分,众人感觉仿佛身处于水底,有一种被包围的不安感。 崇德殿内的一砖一瓦都浮现出了一种金色的符文,这些应该是道家符箓,大体有些看不懂,可在符箓里也夹杂着一些文字,当场有人认出这是千年前大宋开国之初使用的古宋字。 “这……这难道是太祖皇帝命道家高人布下的保皇大阵!” 有一位年纪很大的老文官似乎想起了什么,当即忍不住跪伏下去泪流满面。 他之所以如此激动,仿佛是看到了大宋当年的强盛,对比起今朝的落魄,强烈的反差使他苍然涕下。 昔年的大宋王朝何等强盛,而今要在当代君主的手中转让给西方势力统治,为人臣子的有谁不悲恸? 大殿上有人惊讶不已,有人老泪纵横,而徽帝赵朔却是面露得意,仿佛谢长渊在他面前已是一个死人。 他才不管自己的臣子在想什么,当即伸手点指谢长渊,运足君王气概斥出一声。 “诛杀此僚!” 话音一落,整座崇德殿的空气就如水波一样泛起涟漪,一种古朴的气息回荡其中,也蕴含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巨大威压。 大殿中九根盘龙柱爆发一阵金光,其中的九条金龙仿佛活了过来一般,竟先后脱离了柱子腾空而起。 如果仔细看,会发现柱子上的金龙还在原地,腾空而起的金龙只是九道虚影。 可即便是虚影,它们的强大也不容忽视! 九龙升天,盘旋在崇德殿之内,来自神龙的威压已经让所有人跪倒在地。 九龙栩栩如生,张口发出的龙吟几乎能传到百里开外,它们在沉睡中被唤醒,则说明大宋的皇帝遭受到致命的围威胁。 天子之血落地,九龙复苏诛杀逆贼! 这是大宋太祖皇帝当年立下此阵所说的话。 九龙复苏,第一时间就锁定了谢长渊,当即也没有迟疑,金光大作之下,九龙同时扑杀过去,势要将谢长渊化作灰烬。 “哈哈哈哈!”徽帝赵朔畅快的大笑着。 面对九龙袭来,谢长渊却怡然不惧,嘴角上甚至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只见他伸手从背上摘下护国神弩,将它往身边一放,抬眼观瞧,九龙已经近在咫尺。 一条金龙几乎贴着谢长渊的鼻尖停了下来,金光刺眼,谢长渊的眼睛不禁有点眯起来。 龙这种生物在东土绝迹已久,如今近距离的看见一条龙,谢长渊也有些惊奇。 “只可惜是千年前留下的虚影。”谢长渊心中暗叹。 下一刻发生的事,让徽帝赵朔的笑容戛然而止,甚至他有点怀疑是不是他的眼睛出毛病了。 只见保皇大阵的九条金龙居然在谢长渊身边围绕盘旋,从动作上可以看出它们很迷茫,甚至有种有气没处撒的烦躁感。 它们是没有情绪的,毕竟它们不是活体,只是大阵的虚影。 之所以会如此,就好比刚锁定了一个目标准备攻击,可是突然目标却消失了一般,显得茫然失措,那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怎会如此……”徽帝赵朔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保皇大阵保的是大宋皇帝,有真龙之气加持的真命天子,理论上也能够被天子所驱使,历史上偶有过逼宫的事情发生,真到了绝境之时,当时的皇帝都能用保皇大阵诛杀逆贼,亦或者自保等候救援。 而像现在欲杀不得杀的情况,是从来没有过的。 除非,谢长渊也是命呈九五之人! 若真是如此,岂不暗示了今天谢长渊极有可能会杀了徽帝赵朔,然后取而代之? 没有人敢继续想下去,就连徽帝赵朔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 “你究竟是什么人!”徽帝赵朔色厉内荏的喝道。 谢长渊咧嘴一笑,朗声道。 “大秦皇帝钦点前部正印先锋官谢长渊!” 一声之威宛如雷霆乍惊,台下众人面面相觑,彼此的眼色都有惊异。 先锋官从来都是战时委任的临时军职,就好比元帅和军师的存在性质。 虽然先锋官的权力不比元帅,可一旦作为固定军职赐予任何一个人,这都直接表明此人曾立下过赫赫的战功,在一个国家军队里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这年头,封侯封王不在少数,可御赐先锋官的事迹可不多,因为这种人拥有随时调配国家任何一支军队的权力。 如此,所有人都意识到谢长渊的身份不俗,也很好奇他这个在大秦地位颇高的武将为何会出现在此,还大闹崇德殿。 徽帝赵朔问道“你是秦国的将,为何要来搅乱我大宋的朝廷!莫非你想要引起两国开战不成!” 显然,后半句话是在威胁谢长渊,站在一个上位者的角度压迫一个下位者,企图用挑起两国的战争来逼迫谢长渊低头。 他人或许会掂量几分,而谢长渊却根本不吃这一套。 他把大秦护国神器往前一递,弑神弩漆黑的弩身上,有隶书金体刻着四个大字。 “护国柱石!” “大秦护国柱石在此,如大秦皇帝亲临,此时我就代表大秦皇帝,你敢用战争来威胁我?我大秦若举国力攻你宋国,你以为你能挡几天?” 一句话直接把徽帝赵朔噎死,他指着谢长渊,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显然,他不敢开战,虽然大秦与大宋中间隔着一道葫芦谷,千军万马极难穿越过去,可那个举国皆为炼体狂人的大秦一旦真的想打过来,如今的大宋还真的拦不住。 谢长渊得势不饶人,未等徽帝赵朔哆嗦完,他又开口喝道。 “赵朔!我在此提醒你一句,身为皇帝就该有皇帝的样,你身上背负的是千万百姓的身家性命,祖宗基业不是你的玩物,随手就能送给西方蛮子走狗!此刻起你若悬崖勒马,皇帝你还能继续当,倘若继续执迷不悟,大宋皇帝换个人照样做!” 劈头盖脸一席话,谢长渊还觉得不够,转身一脚把龙椅踢碎,砰的一声,纯金的龙椅碎片飞溅满地,大宋王朝千年的颜面扫地,仿佛被谢长渊这一脚踢成了粉碎! 留下这句话,谢长渊也不再多留大踏步就离开了崇德殿,只是在与徽帝赵朔擦肩而过之时,目光瞥了后者一眼。 百官退避两边,目送着谢长渊离开,这一路无人敢拦,谢长渊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走出了皇城,随着他的离去,保皇大阵也恢复平静,九条金龙的虚影也回归到了九根金柱之上。 崇德殿依旧寂静无声,文武百官安静的看着徽帝赵朔的背影。 大宋的皇帝陛下此时脸色难看,他看着粉碎的崇德殿匾额,也看着四分五裂的龙椅,心中想起谢长渊临走前说的话,只觉得无尽屈辱。 他重重地喘气,良久才平复下来。 赵朔转身,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帝王威仪,他沉声道。 “将谢长渊逐出大宋疆土,众生不得再踏入一步!” 他下达了圣旨,可是最后却没有说,否则将会如何,因为他心中清楚,即便谢长渊再次踏入大宋,也是拿他没有办法。 面对一个武功超群,地位不俗,却又蛮不讲理的光棍,就算是皇帝也得吃下这个哑巴亏。 这一日,谢长渊离开了汴梁城,这一日,距离大宋的宣神大典还有十二天。 …… 第一百五十章 四方云动(1) 没有人送别,也没有人挽留。 谢长渊无声无息的走出了汴梁城。 崇德殿上面讽徽帝赵朔,这或许是谢长渊意气用事,可却也有几分警告的意图。 当他问香桂楼借了一辆板车将自己熏好的猪肉带出汴梁城的时候,回头一看,却发现一支五百人的宿卫禁军静悄悄的跟在自己后面。 “哼。”谢长渊冷哼一声。 显然,这支军队是徽帝赵朔派来监督自己的,看这群人强弓硬弩的架势,只要自己没有离开大宋一日,他们就随时可以和自己开干。 徽帝赵朔派出这支军队的意思很明显,人家这是下定了决心要举行宣神大典,迎接十二神宫入驻大宋国土。 “那就休要怪我谢长渊未有提醒过你。” 谢长渊默默说出一句话,旋即拉着板车,在五百铁骑的监督之下朝北走去。 此时,在汴梁城城门附近,有几波人正在监视着谢长渊的离去。 当谢长渊的身影消失在视野尽头的时候,这几个人便先后走进了人流,消失在了熙熙攘攘的城门口,仿佛各自回去找他们的东家汇报情况去了。 …… 公主府府兵营。 几百名精壮的汉子正在进行早操。 他们赤膊上身,分成了好几个方阵。 有的方阵举大石练力,有的方阵联系长枪对练,还有的方阵里直接贴身一对一肉搏。 呐喊声口号声此起彼伏,一场充满男性荷尔蒙的军营操练正在进行中。 举石方阵,有一个大块头似乎觉得太无聊了,一边举着一块二百斤的磨盘一边和身边的人有一茬没一茬的聊天。 “你晓得了吗?咱们要造反了。”大块头神秘兮兮道。 出乎预料的是,他身边的大块头却波澜不惊。 “知道,我伍长也跟我说了,但不是我们造反,是公主要造反,咱只是跟着。” 二号大块头淡定的回答道。 两人的对话不大声,可身边的人也总能听得到,不过奇怪的是如此忤逆的话语却没有引起任何的骚动,大多数人都很平和,亦或者面露紧张之色,仅此而已。 他们都在近期时间得到了各自伍长的命令,将来会在宣神大会上做一番动作。 他们都是兵,遵守命令是他们的天职,所以他们也都默默接受了这个命令,如今加紧操练,也是为了那一天的到来。 …… 公主府内,蔺阳坐在自己的书房中,脸色阴晴不定。 可以看出她此刻十分烦躁,桌案上原本摆放整齐的诗集都有些散乱,笔架也掉落在地上,显然是不久前被她扫落下去的。 她安静的坐着,只是脸色难看,等待了许久,书房的大门终于被人推开。 蔺阳美眸望去,只见婢女小青走了进来,面色有些不自然。 她一到近前就即刻低声说道。 “禀公主,刚才谢长渊已经在五百宿卫禁军的押送之下离开了汴梁城。” 闻言,蔺阳公主显然怒极,当即拍桌而起。 “他当真在崇德殿上对父皇出言不逊,还把方相方弼打伤?” 蔺阳公主罕见失态,如今她杏眼圆睁的样子吓得小青低下了头,犹豫了半天才说出一句。 “应该是的。” 蔺阳眼含怒意显然十分气结,高耸的胸脯一阵起伏,最终呼啦一声直接把书案上的书籍全部扫落在地。 “这个混蛋!” 蔺阳银牙咬紧,有生以来第一次用混蛋一词来形容一个人。 但她并不是因为谢长渊辱骂了她的父皇而愤怒,而是因为她和太子的计划。 原本,他们已经密谋在宣神大典上发起兵变,以此夺得大宋江山的主权,逼迫徽帝赵朔退位,以此将十二神宫拒之门外。 谢长渊其实只是一个保底存在,如果用火炮炸不死国师陆恒,那就需要谢长渊与之纠缠。 陆恒才是宣神大典上唯一的棘手人物,如果他不死,四万宿卫禁军岂能那么容易倒戈? 原本已经谈好谢长渊出手,而后大宋易主再与大秦建立联盟,可谁知谢长渊居然临时脑抽,跑到崇德殿惹怒了皇帝,结果就落了个驱逐出境的下场。 计划突遭变数,而且是由于个人的愚蠢而造成的,可见蔺阳公主心里那个气啊! “天雷未必炸不死陆恒,实在不行还有小青。” 蔺阳内心暗自思索着。 小青是她精心培养的金丹高手,虽然身份一直不公开,也没有和江湖成名的高手过过招,但金丹的境界绝对是扎实的。 有一位金丹高手在,蔺阳的心也镇定了下来,只是心中对谢长渊仍有所腹诽。 下午时分,蔺阳走出了庭院,在小青的陪同下去往了府兵营。 蔺阳身为长公主,所得到的待遇是极高的,除了拥有一座不小的府邸,皇帝还拨给她近八百名府兵。 这八百人大多数为步兵,还有极少的部分是弓弩手。 此时,府兵营正在操练,呼喝的的口号整齐响起,配合一个个精壮汉子赤膊上身在沙地上滚打比划,乍一看还真有几分气势。 “一!二!三!” 蔺阳一身华服,款款来到站台上 府兵营的营官原本在指挥操练,回头看见公主突然来访,当即快步上前单膝下跪。 “参见公主!” 营官一带头,下方的府兵也注意到了蔺阳驾到。 当即,他们也跟着扑通跪地,对公主殿下施以最崇高的敬礼。 “免礼。” 蔺阳素手轻抬,示意众人平身。 八百府兵同喝一声谢公主,而后纷纷站立起来,看着蔺阳的目光大都一片火热。 公主殿下身材高挑而丰满,绝美的容颜堪称完美都不为过,当然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她美眸下的一枚泪痣,任何一个男人看到这样一个雍容华贵而且绝美的女人都会对她抱有幻想。 可以说,这八百府兵都是将蔺阳视作女神来崇拜,狂热中带着一丝占有欲。 蔺阳自然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不过她并不在乎这些男人眼里的狂热,她需要的只是这群男人为她抛头颅洒热血,其余她都不理。 “都吩咐下去了吗?”蔺阳看着营官问道。 营官闻言一凛,看了一眼八百府兵,旋即坚定的答复。 “回公主,都吩咐下去了,身家不清白的和不愿意参与的都被属下暗中处置了,保证不出半点岔子。” 闻言,蔺阳才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 第一百五十一章 四方云动(2) 一道人影匆匆忙忙赶到了北城,一路穿街过巷,在贫民窟里面仿佛轻车熟路。 很快,他就来到了北城深处,这里有一片占地巨大的连锁宅院,是由许多独立的院子打通墙壁而形成的。 阿狗匆匆忙忙来到连锁宅院的大门,暗号都来不及敲就闯进大门,穿廊过道,风风火火的找到了关素枝。 此时,身材肥胖的关素枝浑身是汗,正在一个大火炉前面监督炼铁。 在院子一旁的地上,正放置着数十个香瓜那么大的铁球,铁球镂空,表面上分布着均匀的凹痕,显然就是谢长渊图纸上所描绘的天雷,也就是火炮。 紧赶慢赶,终于完成了接近一半的数量,距离宣神大典还有十二天左右,庭院里的人仍需要加工加点。 阿狗气喘吁吁的跑到关素枝面前,一到近前就扶着膝盖弯下腰,着急想说话,可偏偏上气不接下气,属实看着难受。 关素枝丑陋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神色,旋即把腰间水袋取下来扔给了阿狗。 “喝口水,喘完了赶紧说。” 阿狗不敢怠慢,拧开塞子猛灌一大口水,因为火炉附近温度实在太高,这一口喝下去的竟是温水。 “大姐,谢爷已经离开汴梁城了,有五百多个大头兵在后面跟着。” 阿狗用最快的语速交代了事情。 闻言,关素枝眉头一挑,背着手来回踱了两步,仿佛在思考什么。 显然她也有些意外,但她不是蔺阳公主,本身她就和谢长渊相交莫逆,碰上这种意外情况,她首先考虑的并不是计划是否继续进行,而是谢长渊突然离开的深意。 “我这兄弟做事从来靠谱,这回突然离去,应该是有要事办理才对。” 关素枝的小眼睛转了转,低声喃喃自语道。 阿狗在旁边踌躇片刻,试探性的问了声。 “那大姐,咱们这事还干吗?万一谢爷不回来……” “去你大爷的!”关素枝突然瞪眼。 她接着道“还得他妈的干,只要接下来几天有人把火药送过来,咱们就得把这火炮造出来,耽搁我兄弟的大事,我弄死你!” 阿狗被说的一缩脖子,赶紧点头称是,脸上满是悻悻之色。 转过头,关素枝抬高了嗓门大吼道。 “小的们!都加把劲加把劲,今天赶出十五个铁香瓜来,大姐请你们去逛窑子!” 闻言,在炉子前面忙活的人们顿时心头大喜,连忙出声附议,旋即手上干活的速度也加快了几分。 …… 同样是北城,一条破破烂烂的砖瓦巷子口。 十几个老爷们正蹲在那里,仿佛是在开会一般围成了一个圈。 在正中间的人,正是卖猪蹄的颜咏。 颜咏光着膀子,身上也没几两肉,蹲在地上,后脊梁骨显得颇为明显。 他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眉头紧锁着,仿佛遭遇了什么很不快的事情。 他身边的人都是平时一起去北城外走鬼摆摊的小贩,就在刚刚,有人摆摊的时候发现谢长渊正往城外走去。 因为当时,谢长渊曾经在衙役手中救下了他们,市井之徒是最念感情的,当时这个小贩就想给谢长渊送点腊肉,可谁知道一扭头就看见谢长渊身后跟着五百多个宿卫禁军,这可把他吓得扭头就跑,生怕自己的推车被掀了。 这个小贩凝重道。 “我回去打听了一番,听说谢壮士是打死花魁杀手的大英雄,可我想不通为什么他今天会被一大批军队押着离开汴梁城。” 其余人也是唉声叹气,显然他们都记得谢长渊替他们出手的恩情。 他们做小贩的,以大宋如今的世道一旦被抓,那可是要没收财产,游街示众,事后还得挨板子的。 这个罪名叫啥来着,现在有个新颖的名字,叫做“影响市容。” 颜咏重重吸了一口烟,复又长长的吐出烟雾,他也很无奈,虽然他很感激谢长渊,也很喜欢和这个胃口奇大的壮士做买卖唠闲嗑,可如今是有一只军队把他押走了,他们小老百姓又能如何? 就算心里着急,可也抵不过人力有穷尽时。 “这几天咱哥几个都打听打听,谢壮士到底犯了什么事儿,知根知底的,到时候有什么能帮他的心里也有数,没准过几天他还回来。” 谢长渊的话题就这样终止了,十几个老爷们,很快就聊到了下一个话题。 “咏哥,你说宣神大典那天咱们还出不出摊?” 宣神大典目前可算是目前大宋最为盛大的典礼,甚至为此斥巨资搭建了一座宣神台。 宣神仪式,宣布大宋王朝彻底归属十二神宫,徽帝赵朔意欲与民同乐,下令全城休假三天,届时可一同去往宣神台见证历史性的一幕。 这种盛大的聚会,一般都是小商小贩的挣钱商机,一天的时间往往能挣到五天的钱,甚至更多! 买卖人心里都不愿意错过这种机会,可他们如今都是因为没钱被驱赶到北城聚集的贫民,作为走鬼小贩,每次出去摆摊都要冒着风险。 平时如此,更何况宣神大典那一天呢,早知道皇帝就是为了宣神大典这一天,让汴梁城晓得足够体面才会选择把他们赶到北城去的。 可即便如此,人一旦穷起来对金钱的渴望就越重,渴望越重,勇气就越大。 果然,颜咏直接一拍大腿。 “去,为什么不去?谁还会和钱过不去?” 宣神大典是挣钱的好机会,对这群小商小贩而言,就算冒着风险,只要有足够的回报那就是值得尝试的。 于是乎他们达成了共识,宣神大典当天,准时出摊! 第一百五十二章 四方云动(3) 大理寺,是大宋王朝最高执法机构,论地位不亚于六部中的刑部,二者属于先后关系。 刑部有大牢,关押的都是国家重犯,大理寺也有大牢,目前关押的都是一些道士与和尚。 十二神宫隶属西方教派,入驻东土后便提倡统一教化,意欲废除在东土发展了数千年的佛教与道教。 两教弟子要么易发易服改投十二神宫,要么就是泯顽不灵的直接灭杀。 大宋皇帝想要举国投入十二神宫自然也是做足了诚意,早就在全国境内缉拿道士和尚,其中辈分较高的出家人便羁押在大理寺大牢,这群人有些已经走出了大牢,坐在西城台上成为传教徒,剩下的这些自然就是虔诚的道家、佛家信徒,宁愿死,也不愿意改换门庭。 大牢终年不见天日,昏暗且潮湿,就连铺在地上给犯人睡觉的干草也是湿漉漉的。 牢房共有数十间,狭窄而拥挤,原本能关二十个人的一间牢房此时至少挤进去了三十多人,这样的地方简直比养猪的猪圈还不如。 在这些笼子里面的都是头发灰白的中老年人,身上或是穿着道袍,或是袈裟,只不过都已经破破烂烂,且满是污垢。 蓬头垢面的出家人们面色宁静,即便蓬头垢面也显得庄严或者出尘,这里没地方躺下,他们便随意的盘坐在干草堆上面,本是环境恶劣的牢房,却因为他们的安静而显得有些清静。 在一处牢房中,有一个最老的道士,他须发皆白,白到发黄,盘坐在地显得老态龙钟,可呼吸吐纳之中,气息却是悠长平稳的。 他本是正一派茅山支脉的掌门人,法号冲尘子,一名金丹修为的活神仙,修道一百三十载,早已经半只脚踏入元婴境界。 只可惜,一年前他的道场遭到了大宋铁骑的践踏,座下徒子徒孙当场死伤殆尽,而他则被镇殿大将军方氏兄弟拖住了身形,最后国师陆恒出手偷袭将其拿下。 如今他一身功力被废,沦落至此与凡人无异,即便当年是道家支脉掌门人,如今也像猪猡一样被圈养在这里,三天才能吃上一个窝窝头。 可即便如此,冲尘子苍老的脸上也不见一丝的哀怨,反而很和平静气,或许是道家人信奉自然,冥冥之中或许自有此劫,在此能否脱身,亦或者会殒命早就有了定数,他一个功力被废的百岁老人已无力去改变什么。 在暗无天日的牢房中,日日打坐也就当成修行功课,心中默念经文,有时候一天的时间也很快过去了。 他这个辈分高的人如此想,或许其他人也是这么想,能留在这里的人即便身陷囹圄,也保留着出家人最后的清静。 此时大牢门口,有十几个人正拎着食盒朝这边走来,显然是来给囚犯送饭来的。 足足几百号人的饭,只需要十几个人一手一个食盒就装进来了,由此可见这给的饭量是何等寒颤,即便是一人一个窝窝头也估计大不到哪去,三天给一个也只是能让他们苟延残喘的活着,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饥饿之中度过。 若非因为这些僧道本都是修炼之人,换做普通人早就饿死了。 带饭的人来到门口,按照惯例会有狱卒上前检查。 果不其然,一名狱卒就已经上前去打开了第一个人的食盒。 打开食盒,就看见里面放着一堆黄不拉叽,表面坑坑洼洼的窝窝头,每个就不到一个拳头大,不仅不够量,看起来还没有食欲。 狱卒只是看了一眼,旋即就往后又检查了几个食盒,确认无误之后就想放人进去。 可是,他突然注意到送到的十几个人当中有一个不太一样的人。 那是一个老者,虽然老,可身材架子却不像寻常老人,穿着衣服都显得颇为壮硕。 而且他一直在刻意低着头,仿佛想要降低自身的存在感,让人十分怀疑。 大理寺内的犯人很重要,重要程度直接关乎狱卒自己的性命,因此他们都相对谨慎一点,对每天送饭的人都有留意一二,而这个老者显然就是生面孔。 “为什么之前没见过他?他是什么人!?” 狱卒皱眉问道,拿着软鞭的手已经微微握紧。 闻言,送饭队伍的领头人赶紧快步走来,满脸赔笑的解释道。 “回差爷,他是小人的老叔父,因为闲在家中无事,就跑来食坊给小人打打下手,今天正好有个伙计辞工不做了,就让他来帮忙送饭!” “叔父?” 狱卒眯起了眼睛,用一种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老者。 过去了一会儿,他复又开口道。 “为什么他一直低着头,可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 领头人显然一愣,脸色不知为何有些不自然,刚想开口解释一二,可没想到这个狱卒已经拿着软鞭直接朝老者的脸上戳去。 软鞭的把手戳在老者的脸上,后者却丝毫不动,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愤怒,肉眼可见他的肩膀正在微微颤抖。 狱卒自然察觉到了这个细节,当即后退一步,眼睛警惕的扫过这群送饭的,举起鞭子就要发作。 千钧一发之际,领头人一把抱住狱卒的胳膊,连连赔笑解释道。 “差爷差爷!请息怒!小人的叔父年轻时犯过事,被刺配边境几十年最近才刚回来,在那边受太多苦了,脸上又有金印,在汴梁城一直抬不起头来做人,还请差爷见谅,赏口饭吃!” 话毕,领头人不准痕迹的往衙役口袋里塞了一袋铜钱。 他们并不是官府的人,而是大理寺外包的食坊,过去每天都会负责往这边送牢饭,最近不景气,三天才送一顿窝窝头,可这终究是暂时的,等里面的和尚道士拉去砍头,换做正常囚犯进来,生意还是照常能做。 因此,这个送饭的领头人是万万不敢砸了这摊生意的。 得了钱财,狱卒的脸色稍缓了些许,听到这个老头是刺配回来的贼配军,脸上便又多了一丝鄙夷。 “当真是配军?”他不屑的问道。 领头人赶紧拉了一下老者的衣袖,就这么着,魁梧老者这才缓缓抬起了头。 这张脸沟壑纵深,一对眼睛虽然不大,可却如猛虎一般威势逼人,两道立刀眉几乎插入鬓角,须发如剑戟,活脱脱就是一个饱尽风霜且经常战斗的铁血老人。 狱卒与其对视一眼,突然就觉得后背一阵冒汗,又看见老者的右边脸颊刺着金印,心想这老配军的煞气当真是重! 看到金印,狱卒基本已经信了老者就是从边境回来讨生活的配军,不过他也没打算就这么放进去,而是理所当然的对领头人伸了伸手。 后者会意,又从身上掏了点钱放在狱卒的手里,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 狱卒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侧身让开了路,十几个送饭的人这才慢吞吞的走进了大理寺大牢。 在其他狱卒的监督下,这十几个人开始在囚牢前面分发窝窝头,僧道们也很淡然,看到有人来送吃的也没抢夺,靠近牢门的人拿到了窝窝头便往后传递,这一切都是井然有序,互不抢夺,也许对他们而言,这点小玩意也不过是让他们继续活下去的吊命之物,对于食物的渴望,在座的人只怕早已断绝。 魁梧老者也在派发食物的队列中,只不过,他进来的时候却没第一时间发粮,而是在监牢里面望了望,仿佛在寻找什么人。 不一会儿他就迈开步子,朝着冲尘子所在的那一间牢房走去。 一到跟前,老者便打开食盒将窝窝头递进去,里面的人依旧不急不躁,拿了就往里面递。 当冲尘子拿到窝窝头的时候,眉头下意识的皱了一下。 看着手里黄不拉叽的窝窝头,冲尘子明显察觉到了一丝异常,他轻轻的把窝窝头掰开,里面居然闪过了一抹白光。 窝窝头里面居然包着一枚灵石。 这灵石之中蕴含灵气,那可是辅助修炼者修行的最佳辅助,当今天地灵气枯竭,不知有多少修炼者都在依靠这种天然的灵石修炼。 为什么这玩意会被夹在窝窝头里面? 冲尘子带着疑惑的目光看向了牢笼外的老者。 两个老人隔着一道木栅栏四目相对,里面的人眼色复杂,似喜似忧,外面的人却只是带着一丝笑容,一口大白牙在黑暗的大牢里显得格外显眼。 “晚辈萧劲风,见过冲尘子道长。” 萧劲风施展上乘武学聚音成线,说出来的话也只有冲尘子能够听见,所以在旁人的眼里萧劲风就只是在干张嘴不说话。 这位老者正是大宋武林名宿萧劲风,炼体九段的高手,当初一众武林人士去往谢长渊居住的小破庙饮酒吃肉,他就是其中一位牵头人。 “道长不需要回答我,只需听晚辈讲解便可。” 萧劲风快速的对冲尘子传音,后者仔细的聆听着,脸色从一开始的疑惑慢慢转变成了了然,就连眉头也舒展了几分。 在他们交流的时间里,牢房内其他僧道也都发现了藏在窝窝头里面的灵石,好家伙居然人均一个! 平静的气氛就此打破,所有人都在面面相觑,你看看我的窝窝头,我看看你的窝窝头,最终确认这就是真的灵石。 “后面的事,就有劳道长转告其他人了,接下来晚辈还会送灵石过来,就此告辞。” 萧劲风传完这段话,派饭的时间也就到了,遂跟着人群一起离开了大牢。 萧劲风和冲尘子都是老者模样,可这声晚辈自称得确实没毛病。 毕竟萧劲风今年也才八十出头,而冲尘子已经一百三十多岁了,虽然天地灵气枯竭,可修者终究是长寿一些的。 萧劲风走后,冲尘子握着手里的灵石出神了片刻,旋即他豁然的一笑,就把灵石递给了身边的一个老和尚。 他感叹道“没想到这就是变数,谢长渊……谢长渊呐,好好好!” …… 第一百五十三章 四方云动(4) 东城有一间王府,此处并非什么王爷的府邸,而是因为家里的主人姓王,他就是守城大将王明,同时也是宿卫禁军副统领,属于正四品武官。 自从东城门阴兵攻城之事发生,禁军统领蒙智官衔降了一品,虽说还是担任正统领一职,但影响力明显赶不上以前。 如果不出意外,他这个副统领迟早有一天会取而代之,但是,意外终究还是来了。 王明坐在饭桌的主座上,两只眼睛仿佛有些空洞,盯着一桌子菜也不动筷子,一口米饭在嘴里嚼了半天,都快嚼成糊了都忘记要吞下去。 一旁,一位清丽的少妇注意到了王明的异样,当即担忧的问道。 “相公可是有什么糟心的事?” 一句话,直接把饭桌上所有人的目光引到了王明身上,在场的还有王明的父母,以及一个刚学会自己吃饭的女儿。 可在全家人的注视之下,王明还是没有反应过来,依旧低头嚼着饭,满脸心不在焉。 家里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想不明白家里的顶梁柱这是怎么了。 妻子脸上的忧色更重,当即伸出手推了推王明的胳膊。 “相公!”她的声音稍微加重了点。 “啊?” 王明这才反应过来,转过头看了一眼妻子。 看着全家人面露忧色,王明先是愣了愣,旋即也反应了过来,赶紧挤出一个笑容。 “没事没事,只是临近宣神大典,事务多了一些罢了,你们不用操心。” 王明随便一句话糊弄了过去,随后便在全家人半信半疑的目光下吃光了碗里的饭,起身就离开了饭桌。 离开的一瞬间,伪装的轻松神色便被他卸下,复又换上了那沉重的脸色。 大宋重文抑武,朝堂里的高级五官里面几乎没有纯粹的武夫,所以王明的府邸里也有自己的书房。 他穿廊过道去到了自己的书房,锁好门窗之后,便在抽屉里取出一封书信,展开端详片刻便用烛火将其焚毁。 “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啊……” 王明无力的靠在椅背上。 从某种程度上说,王明并不是主动想要加入宣神大典那天的兵变,更多的成份是在于太子赵勾的威逼利诱,不得已上了船。 他不敢去做这种谋逆的大事,可是他也拒绝不了成为从龙之臣的诱惑,如今距离宣城大典还有不到十二天的时间,越是接近他的心中就越是惴惴不安。 望着窗外的月明星稀,王明不禁仰天长叹,不知在临近的这些夜晚会有多少人如他一般夜不能寐。 …… 天启二十六年冬,头场雪终于在这个夜晚降临。 十月初五,距离宣神大典还有11天时,宣神台正式竣工。 十月十一,距离宣神大典还有五天的一个夜晚,一伙神秘人潜入宣神台,将原本挂在城头准备展开的十二神官神像偷偷换成了别的东西。 十月十三,距离宣神大典不足三天的一个夜晚,又有一波神秘人潜入宣神台,在其中一座高台之下埋了某些东西。 十月十六,宣神大典就在锣鼓喧天的情况下正式开始! 第一百五十四章 大典开始 大宋临近北境,地处于长生大陆的北方地带,冬天来临的较早,而且往往几乎没有秋天作为过渡,说冷,那是真的冷。 初四那天,汴梁城正式落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头场雪,距今数日,已经在屋檐上铺了一层积雪。 官府为了宣神大典的顺利进行,已经开始雇人上街铲除积雪,并且给百姓分发红绳以及红布,让家家户户自行打红结挂红彩,以彰显出大宋百姓的喜庆之色。 白雪衬红绸,一时间京城的街道上红丝飘摇,那漫不了尽头的红色海洋堪称十里牡丹。 就在这样的环境下,随着三声惊天的洪钟敲响,城中大多数人都已经下意识的走出房门,怀着不知是喜是忧的心情走上街道,朝着某一个方向聚集而去。 皇城,大门已经早早的敞开,有一支上千人的仪仗队伍正缓慢的走行出来。 领头有铜锣鼓乐开路,两排宿卫禁军夹道相送,再往后便是数百名宫女太监,个个手中都或托或抬着祭品。 在此之后,有一架造型很奇怪的车子出现在队伍里面。 这辆车与其说是车,倒不如说像是一个大盒子,其通体漆黑,高约丈二,无有马力拉持,而更像是在自行行走,只是车头上有一个烟囱正在噌噌往外冒白烟,并且夹杂着轰隆隆的声音。 这样的动静在大街上显得十分突出,有许多百姓都不禁好奇抬起头来打量这辆怪车,彼此都在窃窃私语。 怪车驶过后,出行的队伍行走了半天,这才见得一驾龙辇在八匹骏马的拉持下行出皇宫大门。 此时的徽帝赵朔可谓满面春风,身披百宝新龙袍,在冬阳微弱的阳光下,那周身镶嵌的上百颗宝石正在熠熠生辉,衬托的他犹如天神一般。 他端坐于辇上,尽力的表现出他的帝王威严,只不过或许是心头太过舒畅,其嘴角上无时无刻都带着一丝微笑。 而在他身边陪伴着的一男一女,自然就是太子赵勾和公主蔺阳。 这两个人陪同在皇帝身边满脸肃穆,只是偶尔父皇有话说时才会开口奉承几句。 其余时间他们都是闭口低眉,连眼神交流都没有过。 …… 龙辇驶过,再后便是高文宠带领的文武百官,这群人个个身居高位,可皇帝在前乘驾,他们便只能走路,那怕是宰相高文宠都得步行跟随,由此可见如今的大宋对十二神宫的膜拜之心。 他们身穿崭新的官袍,有的文官甚至还在脸上铺上了一层粉,只不过大多数人的眼神皆是无喜无忧,不知在想些什么。 上千人的队伍就这样在街上,冗长,但却极具皇家威严,道路两旁的百姓在此时都已下跪伏拜,恭送皇帝陛下去往宣神台。 此时,在官府的鼓动下,宣神台周边早已经围绕了上万名群众。 他们统一跪伏在地,随着锣鼓声临近,人们就已经知道皇帝来了。 宣神台,历时一年零三个月建成,依附东南城角而立,正中立三座高台,约三丈高低,其中使用上等杉木搭建,配合榫卯结构加固,那是相当结实。 除去正中三座高台,再往前还有一座平台,平台的高度只有一丈六,可距离地面已经是有一大段距离。 其中,摆放着一座四方大鼎,重达万斤! 此物乃是皇家重要典礼上才会使用,而且都不会重复使用,每当有需求就要重新打造一座。 因为过去筑鼎都是为了祀天祭祖,而今在徽帝赵朔的眼里,十二神宫的重要性几乎等同于自己的老祖宗,也不惜花费巨资打造了这一座万斤巨鼎。 仪仗队伍日出前七刻就已出发,花费了不多的时间就来到宣神台,路边的积雪已经被专人提前铲走,徽帝赵朔的皇家仪仗队很顺利的就来到了宣神台下。 下辇,徽帝赵朔满脸肃穆之色,望着前方的宣神台,他心中自有一股得偿所愿的欣喜。 今日之后,长生有望矣,今后他将永远作为大宋的皇帝存在于世。 徽帝赵朔这样想道。 古怪的车子停在龙辇的前方,此时车门打开,下来了一个穿着和服的中年矮小男子。 此人相貌平平,脸形方正,头梳月代头,光秃秃的前额亮到几乎能够反光,鼻子下面留着整齐的板刷胡,一看就知道是日日修剪。 徽帝赵朔见此人下车,连忙走上前去与其交谈。 “福田一郎先生,此行千里迢迢而来,着实辛苦您了!” 徽帝赵朔满脸的欣喜,如果细看的话,还能在他的笑容里看出一丝谄媚之色。 被称之为福田一郎的和服男子也笑了,笑容和煦的握住了徽帝赵朔的手。 “赵桑,在你积极的配合下,大宋国终于要迈入和平安定的盛世,你的功劳必定会永久记录在历史的丰碑之上,十二神宫与大宋将会是永远的朋友。” 福田一郎虽然矮小,可声音却十分粗犷,他的眼神炽热着,说出来的话也十分具备说服力。 仿佛在他们的计划之下,大宋当真要走入一场太平盛世一般。 徽帝赵朔并不介意福田一郎称呼他为赵桑,因为在东瀛人的习俗里面,称呼一个人为某某桑是尊敬的意思。 而这位福田一郎自然就是个东瀛人,而且还是十二神宫第十宫的宫主。 也只有他这种身份的人才能代表十二神宫,参与整个大宋国的过底仪式。 只不过十二神宫向来神秘,其背后的十二位宫主更是比神秘更加神秘的存在,眼前的这位福田一郎终究是显得太寻常了。 但这并不影响他在徽帝赵朔心中高大的形象。 两人寒嘘了几句,旋即便一同登上了宣神台,就连身为龙子凤孙的赵勾与蔺阳也只能跟在他们的身后。 原本赵朔是打算只修建一座高台,希望能够与十二神宫的大神官同台而坐。 可由于神宫的规矩,国师与皇帝与神宫使者必须分台而坐,这才有了如今的三座高台。 徽帝赵朔带着儿女登上了中间的高台,福田一郎在两名扈从的保护下登上了左边的高台,而国师陆恒早已经在右边的高台上等候。 见福田一郎莅临,国师陆恒依旧是似笑非笑的表情,隔空对福田一郎行了一个十二神宫的礼节。 两人隔空对视,脸上都是礼貌性的笑容。 虽然都属于十二神宫,但福田一郎是文宫的宫主,陆恒是百兽宫的人,彼此之间并无什么交情。 眼看时间已到,有专人通知围观百姓肃静,徽帝赵朔则在高台上站了起来。 众目睽睽之下,大宋皇帝接过宫人递来的祭文书,这就要当众诵读祭文,以表上苍! 第一百五十五章 人间炼狱图 哗啦啦一片声响,几百名出家人押送到宣神台边。 他们都是年过半百,甚至于已经耄耋的老人,眼前的阵仗足以表明他们已经死到临头。 可不知是否因为是出家人的缘故,生死当前,几百号人却显得十分平静,哪怕是披枷带锁也仿佛无物缚身,颇有几分泰然自若。 高台上,不论是徽帝赵朔还是国师陆恒,乃至于福田一郎面对即将到来的血腥场面都显得古井无波,仿佛台下的这些人于他们眼里就与牲畜无异。 百姓当中,有些人已经默默闭上了眼睛,罕有好事的人在探头探脑的,毕竟他们也都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看那成排的刀斧手便知。 而徽帝赵朔的身后,太子赵勾偷偷给蔺阳公主使了一个眼色,后者会意,便悄悄的退下了高台,显然是去安排某些事情去了。 斩首在即,徽帝赵朔刚想要下令,可这是却被一人开口打断,此人正是文宫宫主福田一郎。 “赵桑且慢!”福田一郎粗犷的声音响起。 徽帝赵朔下意识回过头,眼神里有几分不解。 他思索了片刻,旋即用一种探寻的语气问道。 “可是福田先生生了慈悲之心,想饶过他们?” 闻言,福田一郎只是摇了摇头,脸上挂着一缕微笑。 他道“我十二神宫对待着等异教徒从来不会心慈手软,该杀的从不放过一个,只不过神明有意志流传下来,即便他们是万恶的异教徒,可也希望让他们沐浴在神的光辉之下,如此才能庇护他们灵魂,助他们来世成为大大的良民。” 福田一郎此时的作派就是最典型的道貌岸然,红口白牙一句话就把东土发展了千年的佛道两教定义为了异教。 只不过,在徽帝赵朔的耳朵里,这句话却无半点不妥,反而让他露出了会心的一笑。 他大概知道福田一郎的意思,不过还是很配合的问道。 “那先生的意思是?” 福田一郎笑着,低头俯视地面上的大宋百姓,仿佛此时的他就是一个神明。 他又侧过头看了一眼城墙上悬挂的巨幅画卷,心中已经想好了说辞。 “就提前把众位宫主的画像展示出来吧,让这群可怜的异教徒在神明的指路下和平的走上轮回。” 说了半天,其实就是想快点把神官画像显摆出来罢了,因为福田一郎也是大神官之一,城墙上十二幅巨幅画像里面当然也有他的一幅。 原本的章程,画像要在进俎结束后徽帝赵朔诵读诰文,宣布大宋称为十二神宫的附属之后才会展开。 现在看来这个福田一郎是等不及了,迫不及待的想要显露出他身为神官的威严。 面对这样的小问题,徽帝赵朔自然是不会不答应的,毕竟在人家的要求下祭天的仪式早就被改的面目全非了,如今临时再改一道又如何? 他即刻吩咐下去,让城头上的宿卫禁军准备把画像展开。 消息层层传递上去,不过一会儿就已经有禁军在城头就位,而宣神台边上的刀斧手们也做好了准备。 等徽帝赵朔一声令下,城头的画像和僧道们的头颅将会同时落下,那时便是一幅两开花的大场面,在仪式进行的节奏方面还是有所讲究的。 此时,徽帝赵朔已经下令,便有旗官上前打出旗语。 巨幅的画像轰然落下,刀斧手们的利刃也同时挥舞而下。 一时间,宣神台周边围绕的近万百姓同时发出惊呼,这声音宛如一阵海啸席卷而上,其中还夹杂着许多女子的尖叫和孩童的哭声! 人头落地了吗?没有,没有人的头被砍下去,甚至这个刑场都不是引起骚动的主要原因。 就连徽帝赵朔等人也愣住了,其中自然也包含了福田一郎、太子赵勾和下到高台之下的蔺阳公主。 只见城墙上展开的并不是什么十二神官的画像,而是一幅幅的场景画面。 这些画面里描绘的都是一些深红色的场景,有些描绘的是伏尸遍地,饿殍千里,在这些尸体的不远处,站立着成排的穿着十二神宫制服的人,可以看出这些人都在笑 还有一些描绘的是一座大城之前支楞着成百上千的简陋帐篷,很多人像狗一样生活在这样的贫民窟里面,而在遥远的城头上,是一群十二神宫的人在大排筵宴。 大场面如此,有一些小的场面耶绘画得更加细致。 有一幅绘画的是在一个囚牢当中,有个浑身是血的女人被塞在一个布满了棱钉的人型模具里面,模具已经合上了一半,棱钉刺入女人的身体里,疼痛让她的面目异常扭曲,有一个神宫使徒正在推模具的盖子,准备将这个模具彻底合上去。 还有一处,绘画着一个巨大的铜牛熔炉,牛腹处开有一口,有一个人被塞在里面,在铜牛的下方正燃烧着熊熊烈火,在高温的灼烧下,受刑人痛苦以及绝望的神情被描绘的无比真实与传神,令人触目惊心! 更有甚者,就是受刑人被捆绑在一张床上,有神使将其四肢生生锯了下来,然后再缝上不同动物的手脚,仿佛是在做什么可怕的人体实验。 面对受刑人的痛苦,画卷里面这群使徒统一只有一个表情,那就是狞笑! 诸如此类的末日场景还有好几幅,可是现场已经没有人敢继续看下去了,这绘画的场面实在太过残忍,即便是心智坚硬的男人,怕是看过后夜里都会做噩梦! 在那首幅画像上没有描绘任何场景,只是白底黑字书写着十二个大字。 “十二神宫辖下之人间炼狱图!” 第一百五十六章 纷踏而至 “天呐,这就是十二神宫的真正面目吗?太可怕了!” 有人惊呼出声。 眼前的人间炼狱图实在是令人震惊,每一幅画面都如同真正的地狱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如此泯灭任性的组织,我大宋居然还打算敞开国门迎接他们进来?当权者的脑子难道都是猪脑子吗!” 又有人怒骂出声。 在场的百姓何其多,人一多起来胆子就大,有了群众基础的加持,有许多人开始义愤填膺的开骂,甚至还要冲破维护秩序的宿卫禁军把宣神台给砸了。 而异变不止一处,在人间炼狱图出现的同时,宣神台另一边突然尘土飞扬,那些原本披枷带锁的出家人不知为何居然挣开了枷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时将那些刀斧手打翻在地。 这帮出家人都是有修为的,只不过一直被关押大理寺,近一年的时间饥不饱食,一身功力受到了压制。 而萧劲风在牢中为他们送去了灵石便是雪中送炭,不说恢复巅峰时期,最起码也是有了一战之力了! “徽帝赵朔,无道的昏君!今日我等便要替天行道!” 茅山宗祖师爷冲尘子站立在众人身前,他须发皆白,仙风道骨,说话的语气淡然,可却震慑力十足,一双原本和善的眼睛也转变成了凌厉。 徽帝赵朔还没在人间炼狱图的异变中回过神来,突然就听见了冲尘子的声音。 站在高台上往下一看,发现一群出家人都脱困了,而且个个虎视眈眈的看着他,当下就是一惊。 “这……这是有预谋的……有人反朕!”徽帝赵朔震怒道。 神官画像被换,羁押的重犯脱困,就算徽帝赵朔是猪脑子也能想明白,这绝对是有人在背地里谋划了这一件事。 此番在全城的百姓面前,他这个皇帝和十二神宫的公信力算是彻底跌入谷底了! 徽帝赵朔面目逐渐狰狞,看着下面乱哄哄的局面,内心是越发的愤怒,心烦意乱! “福田先生……”徽帝赵朔想对福田一郎解释什么。 而福田一郎却面无表情的将其打断,他的心情也不好,没想到局势一下一会变成这样,实在是有些晦气。 他不耐道“赵桑,你自家的事请自行解决吧,不用问我,我只希望今天宣神大典能够顺利完成,其他的我都不在乎。” 徽帝赵朔连连称是,回过头来,他就沉下了脸下令。 “镇压!” “哗啦!” 随着一声令下,场中的宿卫禁军纷纷展开行动,另外还有一大波人从场外涌了进来,一部分人将脱困的出家人围在当中,另外一大部分人则在打压群众,势要将这场闹剧以最快的速度平息下去。 那一边,数百名出家人已经跟涌上来的宿卫禁军打了起来。 如今的大环境太糟糕,即便是出家修行的人也有太大局限,其中这数百人里面大多数修为都只有筑基境界,而且加上牢狱中的虐待,即便会法术的人也施展不出,当下只能动用拳脚功夫来迎敌。 不过修道之人与凡夫俗子终究有差距,即便是最糟糕的状态,一群出家人出手也是不容小觑。 他们一个个出手如电,即便赤手空拳对上手持军械的宿卫禁军也不落下风,甚至有些练过硬功的僧人一拳下去就能把对方连人带甲给打碎。 “阿弥陀佛,既然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就莫怪贫僧大开杀戒了。” 一名高大的中年僧人悲悯道。 虽然他口念佛号,但却是冲在最前面,一双铁手时而变拳时而握爪,生铁做的甲胄在他面前就如同纸糊的,一拳下去就能打个稀巴烂,一眨眼的功夫,大和尚的僧衣已经被血浸泡,死在他手下的宿卫禁军不下十人! 这边打做一团,源源不断的还有援兵赶来包围,可谓热火朝天! 而另一边就简单多了。 一队数十人的禁军在什长的带领下,与维持秩序的禁军们汇合在一起。 什长面色铁青,看着推推搡搡想要冲进宣神台的百姓,手中的鞭子猛然扬起。 啪的一声,有一个男人当场被一鞭子抽得脑袋塌陷下去,眼睛一翻当场扬倒,怕是救不活了。 “滚回去!否则他就是你们的下场!” 什长指着一众百姓怒喝到。 老百姓起初一时冲动,而今看到有人被打死心里就害怕了,看着地上还在抽搐的男人,他们就一窝蜂的往后推去。 以暴制暴,这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几个地方的什长不约而同的使出了杀鸡儆猴的方式,很快老百姓们就老实了下来,只不过一个个看着城墙上的人间炼狱图,暗中都握紧了拳头。 徽帝赵朔一脸阴沉,看到台下的百姓基本都制住了,脸色才稍稍有点好转。 可突然,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却架在了他的脖颈上面。 赵朔一惊,在这座高台上只有两个人,没有人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靠近这里,那此时挟持他的人就是…… 徽帝赵朔侧过头,引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且年轻的脸。 太子赵勾!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一声炮响 太子赵勾,此时正以一柄金黄匕首挟持着徽帝赵朔,也就是他的父亲。 徽帝赵朔低头看了一眼闪烁寒光的匕首,复又看向儿子的脸。 在这张熟悉的脸庞上浮现这一个陌生的表情,有紧张有畏惧,也有得势之后的快意。 总之,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性情温良的儿子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徽帝赵朔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他低沉的问道。 “勾儿,这是何为?” 赵勾的额头冒出冷汗,但是他的手很稳,刀锋轻轻的点在徽帝赵朔的脖子上,近一分刺破皮肉,远一分又无法给对方造成威胁。 他微微的笑着,这样的笑容他已经保持了多年,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只不过,此时他做的却是大不逆的事情,可谓谋反。 “禀父皇,儿臣不想大宋沦为西方蛮夷的附属,也不想让大宋子民沦为洋人的刍狗。” 一席话,可谓光明正大,怔怔有词。 可是,知子莫若父,身为父亲的赵朔怎会不知儿子的内心在想什么,又怎会听出这句话里的几分真假? 当下,徽帝赵朔冷笑道。 “哦?怎么不是怕父皇得了长生后,你就再也无缘崇德殿上的那张龙椅?” 话说到这个份上,父子俩基本已经算是翻了脸了,被戳破心里话的赵勾脸色不变,只是用匕首的面拍了拍赵朔的脖子。 “请放心,儿臣不会伤害父皇,待今日事了,往后就请您安安心心做一个太上皇吧。” 话毕,赵勾便挟持着徽帝赵朔转身下台。 这一幕,自然也被在场的所有人看在了眼里。 这时候,台下文武百官都站了起来,一个个张目结舌,不知道自家皇帝陛下与太子殿下这是在闹哪出。 百姓暴动,出家人暴起,宣神大典已经是乱成了一锅粥,怎么这时候皇帝还被儿子给挟持了。 有预谋,这绝对是有预谋的事,否则同事发生的概率太小了。 有一个文官反应过来,当即冲着高台大喊。 “太子殿下!你这是大忤逆之罪!快快放开陛下!” 有人也在附和,纷纷出言训斥太子赵勾。 然而,赵勾却没有被他们喝退,仍旧挟持着赵朔,抬头对所有人厉声喝道。 “谁也不许动!” 话毕,他警惕的把目光看向了另一座高台上的陆恒,发现对方也在看着自己。 陆恒似笑非笑的表情仿佛千年不变,发生如此惊变,他居然没有半点失态,依旧稳稳的坐在他的椅子上。 但是,赵勾心里还是十分不安,当即对他也喊了一声。 “你也不许动!” 闻言,国师陆恒象征性的举起双手,表示他绝对不动。 父子二人以一种极不和谐的姿态登下高楼,预估了一下安全距离,太子赵勾心中大定。 文官们一阵痛斥,同时大骂周围的宿卫禁军为何还不来护驾。 对此,负责宣神台安保工作的禁军副统领王明则是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一边,默默不言。 而此刻,蔺阳公主的倩影已经出现在了宣神台的平台之上,她的脸色有些惊奇,亦或者不可思议。 显然,出家人们的脱困与神官画像被换并不在她的谋划范围之内,可是却为这场发难起到了巨大的作用。 这是民心的崩塌,一旦徽帝赵朔与十二神宫的民心跌落谷底,那么接下来大宋朝的更替就能更加顺利,朝廷的清洗也能够进行的明正言顺。 而预谋这一切的究竟是谁,蔺阳不知道,只不过心里下意识的闪过了一个人影。 “谢长渊,难道是你?”蔺阳心里念叨着。 回过神,蔺阳公主看见自家父兄已经离开高台,当即清了清嗓子。 “陆恒!今日便是你和妖宫的末日!动手!” 她故意站在显眼的地方,就是为了手下安排的人能够在数万人的嘈杂战场观察她的号令。 一声动手落定,两条火花迅速从陆恒和福田一郎所处的高台上飞窜而上。 众人见此情景,都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怎么会有火花呢?大白天里放烟花吗? “咻!” 两道火花以惊人的速度燃烧,仿佛两道离弦之箭,一瞬间就到了两座高台的屁股底下。 可就在这一瞬间,火花燃烧的方向却突然同时一个拐弯,没入了居中那座高台。 这是徽帝赵朔原本所在的位置。 一声惊雷在高台炸响,紧接着恐怖的冲击波蔓延开来,高台上,绽放出一朵恐怖的火海,顿时把高台炸成了粉碎。 顷刻间,燃烧的木料被炸得四处飞射,落入人群横扫一片,滚滚浓烟升起,伴随着惊呼与痛苦的哀嚎声。 而高台紧接着塌落,直接把刚到达地面的赵家父子淹没其中。 在场不论军民官道僧,无一不是呆若木鸡。 …… 第一百五十八章 你死我活 一声炮响震惊全场。 爆炸的余波波及范围不小,飞出的断木砸死了不少人,而徽帝赵朔与太子赵勾更是直接被淹没在火海中。 距离爆炸点最近的两座高台在爆炸瞬间就受到了冲击。 右边高台上,陆恒的右手快如闪电,直接把波及而来的火焰与冲击波撕开了一道口子,恐怖的冲击就这样从他两侧掠过,将高台震得剧烈摇晃起来,可其中的陆恒却面色如常,毫发未伤。 而另一边的福田一郎也受到了波及,当一条足成年人大腿粗的燃烧木柱飞向他时,其身边两名护卫瞬间挡在他的面前,各自抽刀将木柱瞬间斩成了碎片。 而福田一郎自始自终,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陆恒在这个时候站起来,面带微笑的看了一眼福田一郎。 旋即,他看着下方乱哄哄的人群,最终把目光定在了面容惨白的蔺阳公主身上。 一炮炸死了父兄,想必蔺阳所受到的冲击是最大的,她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当她注意到陆恒的视线时,下意识的抬头与其对视,一瞬间看见他似笑非笑的表情,顿时就明白了。 “你……你早就知道了……”蔺阳指着陆恒的手剧烈颤抖着,眼神中有震惊也有极其强烈的愤怒。 “公主蔺阳大逆不道,公然刺杀大宋皇帝与太子,企图破坏十二神宫与大宋的友谊,此番罪不容诛!” 陆恒的声音响彻全场,原本乱哄哄的百姓和打在一边的出家人和宿卫禁军都停手下来,仿佛要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万众瞩目下,陆恒宛如神祗一般道貌岸然,开口既定乾坤。 他把目光从蔺阳身上移开,落在了另一个人的身上。 此人同样脸色唰白,满头的大汗就像刚洗完澡一样,眼睛紧紧盯着徽帝赵朔与太子葬身的火海,满是不敢相信与未知的恐惧。 此人正是宿卫禁军副统领兼东城守城大将王明。 原本在太子的拉拢下他应该协助其进行逼宫,可是没想到事发如此突然,刚一开始行动,太子赵勾就被炸死了。 这下让他彻底慌了神,一时不知所措。 陆恒对王明说道。 “王明,今令你戴罪立功,擒拿罪人蔺阳,同时把那些造反的异教徒就地正法!” 王明吓了个激灵,眼神茫然的看向陆恒,当看见那对如魔鬼一般的眼睛时,他差点就要跪下了。 戴罪立功?为什么要是戴罪立功?难道陆恒已经知道了他参与了今日的谋反? 如果真的知道了,那事后计较起来,他全家老小乃至于九族都要遭到牵连! 一时间,王明的脸色开始变得阴晴不定。 走到这一步,眼前唯一的活路就是臣服于国师陆恒,可是在此之前他是太子进行兵变的助力,今日事了后陆恒真的会放过他吗?王明不敢肯定。 平台上的蔺阳也注意到了王明的变化,当即开口喝道。 “王明!不要屈服!你统辖四万宿卫禁军,掌控了半个汴梁城的兵马,根本不需要惧怕陆恒,我父兄虽死,但我能够做主,只要今天你坚守住大宋的阵营,待到重振朝纲之时必封你为国公!” 蔺阳尽力保持着冷静,虽然她心里很慌,可当下的局势令她不得不冷静下来。 已经发生的事无法改变,而现在要做的就是把王明牢牢拴住,否则今天她就真的彻底输了。 闻言,王明脸色变得纠结起来,脑子如同一团乱麻,在权衡利弊,也在思考可能性。 “哈哈哈哈哈!” 陆恒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笑完,他万年不变的脸终于出现了一种新的表情,那就是揶揄! 他嘲讽道“国公?谁给你的权利?难不成公主殿下还想要效仿大周朝的则天皇帝?” 话毕,他脸色陡然转阴,目光如同冷箭射向王明。 “再不动手,你先死!” 一句话直接冲击灵魂而来,王明一下子就打了个激灵,恐惧占据了他的内心,即便他手里有四万兵马听候调度,可他总觉得陆恒如果想杀他,那绝对是轻而易举的事。 他不敢迟疑,当即下令。 “拿下蔺阳公主!那些异教徒全部杀掉!还有,把围观的百姓统统驱散!” 最终王明还是选择了屈服于十二神宫。 王明的命令下达,现场的宿卫禁军们纷纷展开行动,有的继续围杀场边的数百名出家人,有的开始动手打骂百姓,要将他们驱逐离开。 …… 此时的文武百官也有不同的动作。 有一些忠于大宋的官员,在爆炸发生的时候已经到了高台之下,手忙脚乱的想要把皇帝与太子抢救出来。 而另一部分,约莫占据了百官三分之二的人数,他们并没有去抢救徽帝赵朔,而是默默的走到了福田一郎所在的高台下面。 十二神宫不可能只明面上与大宋商议合作,背地里早已经和朝廷官员牵上了线,这些人早已暗中投靠了十二神宫。 …… “杀!” “杀啊!” 宿卫禁军与出家人们的战斗打得火热,几千人围着几百个人打,显然是占据足够优势的。 禁军们杀红了眼,前人倒下后面的就跟上,可谓前仆后继。 而僧道们也是被激起了火气,原本出手都留有分寸,尽量打成能救活的重伤便罢手。 而今面对围杀,已经有人开始施展法术对敌,战阵中偶尔会有雷光闪烁或者金光四射的场面,伴随异象的是人们一声又一声的惨叫。 在王明下令时,已经有人冲上宣神台企图拿下蔺阳公主。 面对这个阵势,蔺阳脸色也是极为难看,只是她没有惊慌失措。 因为下一刻就有道身形从天而降来到她的身边,定睛观瞧,原来是一名身材高挑的青衣女子,不是小青又是何人? 小青落地瞬间,四周已经围上来了不下百人,犹如饿虎扑食一般。 而前者一身真气震荡而开,顿时把二丈之内的禁军们震得连连倒退。 抓住这一瞬间,小青站定拳架,对四周接连打出数十拳。 金丹境的修士能够隔空伤人,凭借的就是真气离体,这几十拳一经打出,都仿佛实质的飞拳一般射出去,而且威力奇大,打在人的身上能够将其打穿! 就这么一瞬间,宣神台上的宿卫禁军悉数被打飞出去,小青高挑的身影守护在蔺阳的身前,她相貌清丽,目光鉴定,拳架扎实又不失潇洒。 只要有她小青在此,便无人能够触碰到蔺阳公主一根汗毛! 随后,公主府八百府兵也杀到了宣神台,拦在四周保护主人的安全。 原本这八百人是准备用作奇兵使用,同时也防止副统领王明临时倒戈所准备,而今看来是派上用场了。 四万宿卫禁军,蔺阳公主府八百府兵,二三百名出家人,再加上现场没来得及疏散的几万老百姓,今天的汴梁城当真是炸开了锅! 一场厮杀在进行,不知不觉间,天空下起了鹅毛大雪,仿佛是老天爷还嫌弃这座城不够乱。 可洁白的雪花一落在地上,马上就会被喷溅出来的血水染成鲜红色,地面如同一张画布,被染出了一片密集的曼珠沙华。 厮杀声,刀剑碰撞声,百姓被驱逐的哭喊声,踩踏声,惨叫声此起彼伏,仿佛映照着城头的人间炼狱图,汴梁城真的变成了一个地狱! 而两座高台上,陆恒和福田一郎冷眼的旁观着这一切,对他们而言,下面的场景不过是一群蚂蚁在打架。 福田一郎翘着二郎腿,一手托着下巴,津津有味的看着下方的混乱。 他看见下面的禁军被和尚一掌打死,也看见一把钢刀捅进了一个道士的心口,也看见惊慌失措的百姓们发生踩踏事故,前人栽倒后被后人踩着脊背身体,如同踏脚石一般,随后人墙越堆越高,直到血水从地板下流淌出来。 血腥味,他很享受这种味道。 因此,他的嘴角一直挂着微笑。 突然,有一个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宣神台上,有一个青衣女子拳法犀利,随手一拳就能够打飞数人,鏖战了小半个时辰都不显疲累,而且最关键的是,此女还颇有姿色。 “是金丹境界的女拳师嘛,倒是十分的少见。” 福田一郎眼睛一亮,盯着小青修长的娇躯目不转睛,仿佛她的每次挥拳动作都别有一番诱惑。 “宫主大人可是对那个姑娘有兴趣?” 福田一郎身边有两个护卫,一个是身穿东瀛浪人服饰的刀客,另一个则是穿着后唐盔甲的武士。 后唐武士面色冷峻,看似有些生人勿近的意思,而东瀛浪人长的猥琐,一双眼睛贼溜贼溜,一看就是会来事的主。 此时开口的就是那名东瀛浪人,他有一个东土名字——来栖。 闻言,福田一郎也没有否认什么,眼中对小青的贪婪和占有欲望已然形之于色。 来栖笑了笑,其实他认为蔺阳公主的姿色远甚于那名女子拳师,只不过福田一郎的爱好特殊,偏偏就喜欢英姿飒爽且身负修为的女子,在其寝宫之中,就已经收容了不下数十名东土修炼界的美人。 在福田一郎的默许下,来栖自高台上一跃而下。 高台足有数丈高,可来栖却仿佛毫不在意,在空中摆出一个雄鹰展翅的动作。 来栖的身影快速飞略而下,他的动作好像真的能够辅助飞行,其身影在空中滑翔了一大段距离,期间不停的调整姿势,最终的目的正是平台上四面皆敌的小青! 空中,来栖的头发被吹的肆意飞舞,可那双三角眼却如鹰隼,面对狂风都不眨一下。 他以一种奇怪的手势握住了腰间武士刀的刀柄,两个呼吸的时间就从众人头顶飞过,气势汹汹的飞到小青身后一丈! 小青早就留意到了这一强势敌手的袭来,只是周围的宿卫禁军如同蝗虫一般接连而至,而她自己又要时刻保护蔺阳公主,根本就来不及提前防范。 而今大敌杀到,有一种极其强烈的危机感涌上心头,小青也顾不得许多,以肩头被人砍了一刀的代价豁然转身,对着飞袭而来的来栖轰出了一拳。 “轰!” 这一拳小青丝毫不敢有所懈怠,直接用尽了全力挥出,体内的真气在这一击中倾覆了一半,直接打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音爆声。 霎时间,拳罡四散,一股冲击波横扫四周,直接让整个平台震动起来,地面出现了皲裂,上面的人都纷纷栽倒。 一道金色的拳头激射而去,迎面就撞上了飞袭而来的来栖。 后者面露冷笑,瞬间拔出腰间武士刀高举过头,再如迅雷之势力劈而下,刀光一闪,竟然将袭来的的金色拳头劈成了两半! “呼!” 真气化成的拳头在一刀之下分崩离析,来栖几乎没有受到任何的阻拦,顺势飞掠而下欺近小青的身前。 身为金丹境界的拳师,小青自然看清了那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当下来不及吃惊与震怒,刚想拉起蔺阳的手往一边躲避。 可她才刚刚冒出这个念头,一柄锋利的武士刀就已经扎进了她的腹部,紧接着来栖的肩头撞在了她的胸口上。 强大的惯性,让来栖的力量得到了极大的增幅,武士刀直接在小青身上透体而过,而落地后的反作用力也被来栖这一撞,悉数撞给了小青体内。 这一击,简直就像跟一头极速奔跑的战马撞了个满怀! …… 第一百五十九章 谢长渊在此! 蓄力的一撞威力堪称巨大,即便小青有金丹修为,却依然被狠狠的撞飞出去,如同一颗炮弹一般,沿途殃及了许多宿卫禁军,最终飞出去近百丈撞进了一栋民宅里面。 一个照面直接秒杀金丹高手,许多人都惊得张大了嘴巴,现场寂静了数息时间,只有那些倒地不起的人还在痛苦呻吟。 东洋浪人来栖落地后,看着小青身影消失的方向,嘴角露出不屑的笑容,心想东土大陆如今的修炼者的确不过如此。 放在过去,金丹修士已经位列地仙之流,虽然只是刚刚踏入此境,但也不是寻常炼体狂人能够伤及得到的。 而今看来,东土修炼界确确实实没落了。 想到此处,来栖的心头莫名一阵畅快,侧头看见呆立一旁的蔺阳公主,见她那绝美的容颜上满是错愕神情,而后他目光往下一移,便看见蔺阳饱满的酥胸,即便穿着厚厚的宫装也不显臃肿,简直就是天生勾引男子的巨大诱惑。 眼见此景,来栖顿时起了歹意,淫笑着伸出手就想要摸上一把。 手掌猛然伸到胸前,蔺阳公主猛然惊醒,下意识的就后退了一步,脸上神情变化成了厌恶之色,以及深深的鄙夷。 一击落空,来栖颇为不悦,正要伸手去揽蔺阳的腰肢,不料突然身侧金光大盛,一只拳头猛然打向他的太阳穴。 “哼!” 来栖冷哼一声,侧身躲过一拳退到两丈之外。 蔺阳公主的身前再次出现了小青的身影,此时的她腹部血流如注,口鼻之间皆有鲜血溢出,剧烈的疼痛令她眉头紧皱,可其目光依旧坚定锐利,死死的守护在蔺阳身前。 只要小青一日不死,蔺阳便一日无伤! “看你能撑到几时!” 来栖双手握刀,舌头舔了舔嘴唇,脸上笑容妖异。 对面,小青目光如炬,纤瘦的身影稳稳的护在蔺阳的面前。 可是突然,她却低声的对蔺阳说道。 “殿下,快让府兵保护你杀出重围吧,这东洋浪人的妖刀有古怪,被他刺中之后,我感觉体内真气运转阻塞,隐有散功的迹象,只怕支撑不了多久了。” 小青的话里有苦涩之意,她所言非虚,这来栖的刀确实有问题。 蔺阳皱眉,今日对她而言已经没有更坏的消息了,既然小青这么说了,她也就不再迟疑,当即呼唤营官带着十几名亲兵保护自己准备突围。 只是今日之后何去何从,她一时也没了打算,只是觉得四周厮杀的人群太过喧嚣,吵得她十分烦躁。 “轰!” 宣神台上一阵狂风呼啸,是小青和来栖再次交手。 小青拳如流星,打出一道道真气凝结而成的拳头,气势相当骇人。 而来栖却显得十分轻松,应对小青的拳罡只需要单手持刀,蓦地一下就能将其拳风斩散,只是他是每次出刀之后都要把武士刀收入鞘内,下次又复拔出,虽然繁琐,可是威力确实不俗。 来栖是游刃有余,而小青被妖刀刺中之后,只觉得体内的经脉仿佛在缓慢的萎缩,这直接导致她的真气运转越发缓慢。 渐渐的,她已经很难做到真气出体对敌,不得已下,她只能效仿炼体狂人的罡气护体,用真气覆盖在身体表面进行防御,然后冲到来栖面前与其近身厮杀。 而这,似乎也正着了来栖的道。 小青身披金光杀至跟前,对着来栖的头就使出一套连环扫踢,后者连忙把武士刀挡在自己头上,堪堪挡住了攻势。 二人复又缠斗起来,小青的拳势越发凶猛,招招都攻向来栖的周身要害,显然是希望在彻底散功之前击败眼前的人。 可是,对面这个东洋人却十分卑鄙,一味的进行防守,仿佛有意继续消耗小青。 “东洋人都是如此无胆的鼠辈嘛!” 小青厉色喝骂道。 闻言,来栖却神情自若,嘿嘿笑道。 “你是我十二宫主点名要的人,在可以控制的情况下,能不在你身上切出口子就不切,而你已经中了我一刀,很快就打不动了。” 小青不明所以,不明白所谓的十二宫宫主要她是什么意思。 只是现在她身受重伤,经脉情况又在剧烈恶化,即将连覆盖体表的真气都无法维持。 撇过头,蔺阳公主已经在十几名武功高强的亲兵护卫下缓缓杀下宣神台,安全与否不好说,可自己必须得更多争取公主离开的把握。 “如果谢长渊在就好了。”小青短暂失神。 这个念头只是浮现了一瞬,就被她抛之脑后,她的眼神变得凌厉,内里仿佛有一股决绝之色。 下一刻,她身上为数不多的真气开始躁动,疯狂的溢于体表呈现燃烧状态,丹田处的金丹剧烈震动,隐隐的有破裂的趋势。 小青气势骤升,狂暴且不计后果的挥发着自己的真气,这一刻仿佛重现了上古金丹修士的风采,强大且极具压迫! 金色的火焰格外显眼,即便是在混乱不堪的宣神台上也是引人注目的。 此时附近的宿卫禁军都退下了宣神台,恐惧的看着仿佛化身为火神的小青。 出家人一边,冲尘子老道也注意到了这一幕,不由得连连摇头。 “如此年轻的金丹修士,前路本是一条康庄大道,怎的如此想不开,非要自曝金丹不可?” 冲尘子的话里有惋惜,但同时也有无奈,此时他们这些被围杀的出家人又何尝不是这等生死不由己的地步? 来栖的脸色终于凝重起来。 “疯女人。”他道。 当是时,小青的身影如同一只火红朱雀,一眨眼就来到了来栖跟前递出一拳。 这一拳极快,任凭来栖本领再高也无法躲避,只能横刀在前挡住。 “砰!” 这一拳直接把来栖打下宣神台,在密密麻麻的宿卫禁军当中撞出了一条路。 强者作战最忌讳的就是围观,因为战斗的动静实在太大,轻易就会殃及池鱼,从他们开打至今最起码已经间接性波及到了几百名宿卫禁军。 来栖跌落宣神台,沿途撞死了很多人,但是他却保持站立姿势,身上染着旁人的鲜血,神色颇为狰狞。 经此一着,那些围攻公主府人马的禁军队伍已经是心生惧意,大部分人都退的远远的,或是去往驱赶百姓离开,或是加入到围杀出家人的队伍。 现场难得变得空旷起来。 小青的身影御空而起,周身真气蒸腾环绕,额头上颈脖处满是青筋,脸色更是病态的涨红。 到了这一步,她已是毫无保留,朝着来栖所在的地方极速冲去。 地面,来栖活动了一下手腕,将武士刀别在腰间,双腿叉开呈马步状,一手握刀柄,一手握刀鞘,严阵以待的看着飞跃而来的小青。 二人的距离急剧缩短,小青当空而下打出一拳,此拳刚猛无比,宛如天神之威,蒸腾的空气都为之扭曲,只是在金色的真气当中夹杂着一丝丝的血红,如同血丝那班触目惊心。 来栖一开始如古井无波的潭水,面对神拳袭来不变神色,而在临近瞬间却化成了汹涌的破冰惊涛,呛的一声拔出了武士刀,凌空斩出一刀。 黑色的刀光破空而起,与小青的拳罡撞在一起,双方较量瞬间,仿佛猛虎与蛟龙的厮杀,还算有来有回。 而紧接着,三道黑光冲天而起,是来栖在地面上又连续斩出三刀。 一共四道诡异的黑光,直接把小青的拳罡搅成了粉碎。 黑色刀光呈井字形冲上天空,对半空中的小青迎面而去。 照面间,小青浑身上下的真气突然收敛,凌空做出一个环抱双膝的动作,最大限度缩小了自身的体积。 因为是女子,身体柔软且娇小,做出这个动作后,小青的身体以一种极其刁钻的方式从四道刀光的间隙中钻了过去,唯有一缕秀发被削落下来! 这一记无理手大大出乎了来栖的预料,以至于他呆愣了半晌。 而在这一间隙,小青已经飞掠而来,身体表面的真气窜动得异常狂躁,显然已经到了自爆的边缘。 “不妙!”来栖心中大骇。 近距离承受一名金丹强者的自爆之力,后果无异于被十二神宫的重型火炮击中,这等威力绝不是他所能承受的。 来栖思路急转,飞快思考着应对之策,可小青已来到他的面前。 只不过,预料中的惊天爆炸没有发生,小青的大长腿猛地在来栖的头上踩了一脚,以此借力突然变换方向,朝着来栖身后飞掠而去。 那个方向,是福田一郎所在的高台! 小青从决定自曝金丹的那一刻就已想好目标,不是东洋浪人来栖,而是文宫宫主福田一郎! 她的倩影飞掠而去,周身金色真气令她看起来宛如浴火朱雀,决绝又美丽异常。 金丹炸裂的趋势愈发明显,小青冷艳的脸庞隐约皲裂开,有金光从中激射而出,一股剧烈波动扩散开来,就连她的冰冷神情上都不禁浮现出一丝痛苦。 所有人都仰起头,眼睁睁看着一名金丹修士进行着这一赴死之举。 她的速度极快,一眨眼就飞出了三十丈,距离福田一郎所在的高台越来越近,身后的来栖后知后觉,赶忙双脚一蹬追了上来,可是如何也追不上小青的背影,只能眼睁睁的看她越发接近福田一郎。 围杀阵中,目睹一切的老道士冲尘子缓缓闭上了眼睛,似乎不愿看到这一幕的发生。 突然,福田一郎身边的一道身影一闪而逝,瞬间出现在决然赴死的小青面前。 后唐武士打扮的护卫凭空出现,冷峻的面容如同一座冰山,浑身流露着炼体狂人才能具备的肃杀之意。 晃眼一瞬来到近前,后唐武士都不需要拔刀,就随手抬起一拳打在了小青的侧脸上。 一拳看似平淡无奇,可却生生的把小青从空中打落了下去,在下坠的时候,来栖终于从后面赶上,顺势一刀刺中了小青的后腰,然后从前腹部透体而出。 “噗!” 小青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浑身狂暴的真气在来栖一柄妖刀的压制下,居然如同雪霜聊见了太阳一般迅速消融,就连自爆的趋势也戛然而止! 她的身躯扑倒在地,口鼻乃至于耳蜗都在淌血,一身青衣也已被鲜血染尽,却再没了站起来的力气。 来栖来到她身边,握住插在小青身上的妖刀刀柄,旋即猛地一搅,像是泄愤似的。 “臭女人,竟敢打宫主大人的主意,我呸!” 来栖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 他本有心将此女当场格杀,可碍于福田一郎没有发话,也就不好擅作决定。 思考片刻,他抬头看了一眼站在空中的后唐武士,对上那双冰冷的眼神,来栖暗自骂了一声晦气。 他也不多说,一手抓起小青的脚踝,宛如拖死狗一般将她一路拖行。 沿途,街道上的宿卫禁军都下意识的给他让路,眼神当中皆有畏惧之色。 来栖自然很享受这群东土人害怕他的眼神,当即神情也不禁变得自得起来,鼻孔几乎翘上天。 被他拖着走的小青狼狈至极,她神情恍惚,身上的剧痛仿佛也变得麻木。 她下意识的看向四周,仿佛在寻找蔺阳的踪影,只是如今的她却很难看的见蔺阳了,因为她正被人在地上拖着走。 回忆今日种种,她心里的一个莫名想法再度冒了出来。 如果谢长渊在的话就好了…… 小青浑浑噩噩,嘴里莫名其妙的念叨着谢长渊的名字,初时细若蚊吟,到后面声音慢慢的就大了起来,就像在渴求的呼唤一般。 就连来栖也听到了小青的声音,当即不耐烦的想要再踹小青一脚。 可刚一回头,他却看见视野的尽头有一道红光飞来,其声势如惊雷,沿途卷起一阵飓风,直接把路面上的人们吹的东倒西歪。 定睛一看,那气势汹涌之物居然是一柄厚重如门板的赤色重剑! “谢长渊在此!” 第一百六十章 一人破城 一个时辰前。 此时距离宣神大典开始还有一段时间,而汴梁四座城门已经封闭,严禁行人出入。 每一处城门都有五千宿卫禁军驻守,他们都摆出戒备的姿态,静默的驻守在岗位之上,确保宣神大典能顺利进行。 东城城头上有一位将军,此人生得刀眉虎目,身长八尺,身披乌锤甲,腰胯手刀,就此一站威风凛凛,竟颇有几分威势! 只不过,这位将军脸色却有点不太对劲,看他眉头紧皱,俨然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再仔细看还会发现,他的左脸还有些没彻底消退的青肿。 此人就是宿卫禁军正都统制蒙智,谢长渊面讽徽帝赵朔之前被一巴掌抽飞的倒霉蛋。 说他倒霉确实有所根据,尤其是今年入秋之后。 先是东城门闹鬼事件导致他的官衔降了一品,虽然还保留原有的职位,可对他这种人来说官职并不要紧,要紧的是因为这件事情令他失去了皇帝的信任。 后来谢长渊进宫面圣,见他背负巨弩上殿,蒙智当即站出来喝止,结果就被一巴掌抽飞了出去,抬回家里昏了整整两天才慢慢明白了过来。 但是醒来后,他就面临一个重大的打击。 宣神大典当日原本是他来主持宣神台的安全工作换给了副都统制王明,而他自己则跑来这里驻守东城。 无缘亲眼目睹宣神大典,自己的岗位又被别人顶替,他蒙智就只能站在东城门的城头上喝西北风。 显然蒙智已经不再被徽帝赵朔所器重,甚至他有理由怀疑宣神大典之后自己的职位是否就会被王明顶替。 想到这里,蒙智的心头越发憋闷,手掌重重地拍在城头的砖石之上。 他内心苍凉,望着视野的尽头怔怔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亲兵的声音将他惊醒,他侧过头,只见一名随身多年的亲兵一副古怪的神色。 “干什么?”蒙智问道。 亲兵指了指城门下,神情有些畏惧之色。 “都统制你看那是谁……” 顺着亲兵指去的方向,蒙智疑惑的把视线转移过去。 东城门前约莫五百步外有一座荒废的将军庙,将军庙前有一个火堆。 火堆中薪火旺盛,显然刚燃起不久,在火上架着一条熏好的猪腿,正冒着阵阵的香味。 一道身影就坐在火堆的后面,正聚精会神的看着火焰上方的猪腿,仿佛没看见对面城楼上已经有许多人对他虎视眈眈! 人影的身材高大,坐在地上都宛如一座小山峰,他的眼睛一睁一闭,似乎有一只是瞎眼,但是这并不影响他的威势,反而平添了一分煞气。 此人正是十几天前被遣回大秦的谢长渊! 谢长渊仿佛是突然出现的一般,几千只眼睛都没看见他是怎么来的,就是猛然间才察觉到他的存在。 此时的他身披一副黑色秦甲,左手断臂处也接上了一条暗红色的铁臂。 一柄巨大的赤色重剑插在他身后的地面上,重剑与长渊身上盔甲都染着斑斑血迹,显然在抵达这里之前,他已经经历过了另外一场大战。 “噼里啪啦!” 火堆发出木枝爆裂的声响,滚滚热气上升至猪腿当中,一股肉香弥漫而来,谢长渊嗅了嗅鼻子,脸上颇有笑意。 目睹眼前的场景,东城门之上一众大宋禁军都傻眼了。 一个被遣返回国的人,此时此刻又出现在大宋国都脚下,还敢大摇大摆的在五千大军眼皮底下烤猪腿吃? 这不就是一种赤裸裸的藐视嘛? 一时间,许多人都握紧了手中的兵器,面色不善的盯着远处的谢长渊。 城楼顶,蒙智对这一切看的一清二楚。 看到谢长渊时他也是怒从心中起,前者就好比他的仇人一般,那一个耳光的仇怎能忘怀? 可是,当他看清谢长渊身上的血迹时就已明白,估计之前负责押送他的五百禁军都已经完蛋了。 谢长渊究竟有多强?蒙智心里没数,面对这种未知实力的敌人,如果贸然冲出城去,一旦有什么预料之外的折损,那他蒙智的前途将会更加灰暗。 思索在三,蒙智终究压下了带兵冲出去的冲动,而是目测起了城头到破庙的距离。 半晌后,他吩咐十几名弓箭手对着谢长渊的方向射出一阵箭雨。 羽箭嗖嗖嗖冲上天际,而后朝谢长渊所在的方向落去,起初势头虽猛,可过了一百步之后就显得后力不足。 箭矢在空中划过的轨迹开始飘忽不定,甚至箭身都在随风摇摆。 到此时,这批箭矢已经失去了杀伤力,只能落在距离谢长渊两百步以外的地面上。 对此,谢长渊只是抬眼看了一下城头,然后就收回了视线,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此时天空阴郁,萧瑟的冬风在大地上席卷而过,估计不久后就会迎来一场大雪。 十几根箭矢插在双方中间的地面上,箭尾的羽毛被风吹的发颤,一个人与一座城之间的气氛仿佛也降到了冰点。 蒙智冷哼一声。 适方才他让手下放箭已经是最后的警告,希望谢长渊可以知难而退,速速离开汴梁城。 可结果对方那蔑视一般的反应让蒙智大为光火,既然如此,他也算得上先礼后兵了。 蒙智冷着脸,头都不回的吩咐道。 “叫两百个臂力大的弓箭手去库里取铁胎弓、牛角弓各一百张,再配上四棱箭两千支,半柱香的时间内全都爬上城头来。” 蒙智的命令下达,手下的人便赶紧的照做,消息传达下去后,五千驻军当中很快就挑选出了两百个优秀弓兵去往库房拿弓箭。 宿卫禁军之中弓箭手只占据了总人数的五分之一,平时弓箭手使用的木弓或者竹弓都只有两三百步的射程,而实力有效的杀伤范围却只有一百步。 此时谢长渊距离城头五百步远,寻常的弓箭肯定伤不到他,因此必须得调出射程更远的铁胎弓与牛角弓。 这两种弓都是好弓,制作过程繁琐,用料也十分讲究,射程远威力大,对使用者有极高的要求。 五百步的距离,哪怕是九段炼体狂人面对万箭齐发也得是个死,武神境也得避其锋芒,只要还是个人,就没有能从箭阵之下全身而退的,今天这一顿就足够请那谢长渊喝一壶箭雨了。 蒙智得意的笑了笑,同时希望谢长渊就在那里呆着,哪也别去。 破庙前,谢长渊就像没察觉城头上的变化,专心致志的烤着猪腿。 眼看火候差不多了,谢长渊徒手从火堆上把猪腿抓了起来,送到嘴边狠狠咬了一口,噗呲一声,肥油喷溅,一口肉香在口中炸开,味道甚美! 谢长渊满意的点了点头,双手捧着猪腿大快朵颐,也不顾弄的满手是油。 两百名弓箭手已经悄悄的来到城头,他们人手一把硬弓,背后的箭壶各有箭矢十支,别看只有区区十支箭,等到两百人齐齐开弓之时,那声势是绝对不小! 他们一字排开在城头,虎视眈眈的看着下面的谢长渊,见后者此时居然还有心思吃饭,各自的神情各异。 有人愤怒,有人觉得好笑,也有人对谢长渊接下来要经历的事情感到怜悯。 不一会儿,谢长渊已经啃下了半个猪腿,正砸巴着嘴,拿起水袋喝水润润嗓子。 蒙智眼睛一眯,仿佛是觉得时机已至,当即高举右手下令道。 “开弓!” 蒙智的声音在城头响彻,一众弓箭手精神一振,纷纷从箭壶里捏出一支箭矢。 搭箭开弓,箭头直指谢长渊! “放!”蒙智一声大喝。 “咻咻咻!” 一时间,箭矢破空声和弓箭震动声响成一片,两百弓箭手分两波开弓,第一波就射出了一百支四棱箭。 第一波箭雨未至,马上就有第二波破空而去,弓箭手们井然有序的轮番替换,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已经射出了一片密密麻麻的箭雨,朝谢长渊笼罩而去! 箭雨密布,宛如一片巨大的乌云盖顶而来,透露出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换做其他人,见此阵仗只怕早就吓得尿裤子,然后就只剩等死了。 而谢长渊却是大大的例外,他依旧捧着猪腿啃着,对于铺天盖地而来的箭雨,他居然只是看了一眼而已,然后继续吃肉。 箭雨片刻而至,猛然落在谢长渊所在之处,强力的箭矢深深的钉入大地,箭身居然没入其中近半,由此可见其穿透力之强! 可是,当一些箭矢精准命中谢长渊的时候,却只是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有箭头直接划过谢长渊的皮肤还能擦出火花,仿佛是射在一块铁石上面。 箭雨覆盖之下,谢长渊就跟没事人似的,对这寻常人眼中的夺命杀器视若罔闻。 箭雨一波一波袭来,谢长渊却没有丝毫反应,甚至在他张嘴咬肉的时候,有一支箭矢直接透过猪腿刺进了他的嘴里,他也还是一口下去,将箭头与猪肉一同咬进嘴里,咀嚼了几口之后才吐出一个变形了的箭头。 这一幕看的城头众人目瞪口呆,他们难以置信的看着谢长渊,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两百名弓箭手傻眼了,就连大统领蒙智也愣了,心想这还是人吗?该不会是山里下来的妖怪吧!? 这一会儿的功夫,谢长渊已经把整条猪腿啃得干干净净,他站起身擦了擦手,看着地面上插的满满的箭矢,不由得露出一丝嘲弄的笑容,他复又看向城头,远远的与蒙智对视一眼,然后就转身走进了小破庙的大门。 只一眼,隔着五百步的距离,蒙智却已经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冥冥中,他有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仿佛接下来会发生可怕的事。 不只是他,只要是城头上的人都有这种不好的感觉。 他们目光汇聚,齐齐看着谢长渊的身影消失之处。 小破庙一开始没啥动静,可是下一秒,破庙那本就破破烂烂的屋顶突然就塌了下来。 沙石飞溅,瓦砾破碎,一片狼藉之中,谢长渊模糊的身影出现在废墟当中,此时他的肩膀上正扛着一根庭柱,更准确的说,那是小破庙的房梁才对! “他想干嘛!?” 城头上有人惊呼道。 显然,没人知道谢长渊突然扛起一条房梁是什么意思,众人彼此之间摸不着头脑,眼神中满是疑惑。 只有蒙智略微沉吟,思索片刻后猛然惊醒,眼神中居然带着一起惊诧和畏惧。 他赶紧大声呼喊。 “城门!快顶住城门!” 看蒙智的神情很激动,手下的人虽然不明所以,可还是分出了几十个人下去城门,用肩膀或者木桩顶住了城门。 谢长渊肩扛庭柱,遥遥看向汴梁城的东城门处,嘴角咧出一个狰狞的笑容,一口森森白牙宛如一头凶兽。 “吃饱喝足,该杀人了。”他道。 紧接着他暴喝一声,扛着庭柱猛然往前冲出数丈,借着冲劲把肩上的庭柱猛然掷出。 一丈长二尺宽的庭柱在巨力的加持下宛如一枚炮弹飞向城门,沿途响起一阵破风之声。 而就在庭柱刚飞出去不远,谢长渊的身影就悄然出现在半空中,他踏空而行走出两步,来到高速飞行的庭柱之后,抬起一脚踹去,这一下庭柱的速度又是猛然加快,以先前更快两倍的速度飞向城门。 五百步的距离,庭柱居然只用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已经逼近而来,就在庭柱的一头触碰到城门瞬间,谢长渊的身影再次悄然出现,抬起一拳打在庭柱的另一头上。 一瞬间,庭柱几乎炸成了粉碎,而在巨力之下,东城门这座重达千斤的铁包木大城门也砰然碎裂,门后负责堵门的几十宿卫禁军纷纷吐血倒飞出去。 城楼上,所有人呆若木鸡,城楼下,谢长渊背负重剑一脚踏入汴梁城。 与此同时,东城一声炮响,谢长渊也摘下了赤色重剑,用了半个时辰将五千守城禁军尽数杀光,而后只身前往宣神台。 随后,东城外视野尽头的树林里,五十骑大秦重骑兵悄然出现,他们就像一道黑色的洪流,踏着谢长渊杀出的遍地尸体,从城门口鱼贯而入。 一场杀戮盛宴,即将彻底召开!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一拳打死 汴梁城大乱! 宣神大典上惊现人间炼狱图,太子赵勾与公主蔺阳陡然发动兵变,与此同时数百名原本用来杀头祭天的出家人挣脱了枷锁,与围剿的宿卫禁军大打出手。 百姓在动乱之下惊慌失措,纷纷朝外涌去,造成了一系列踩踏事件。 混乱中,蔺阳公主手下金丹拳师小青为了掩护主人撤离,与东瀛浪人来栖交手不敌,被其如同拖死狗一般拖向了宣神台。 当是时,惨遭围攻的数百出家人以及蔺阳手下八百府兵已经显出颓势,面对上万之众的宿卫禁军,已经毫无胜算的可能。 值此关头,突然一声大喝传来,其声音宛如晴天霹雳,轰然响彻在所有人的耳内。 一时间,所有人都停下了厮杀,十二神宫的福田一郎、陆恒以及身处包围当中的蔺阳公主和冲尘子等一干人马都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一柄赤色的重剑划破长空,快速从众人的头顶飞过,重剑之上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此人身长九尺有余,身披秦甲,虽是独眼独臂可却显得格外威风凛凛。 来人正是凡夫俗子谢长渊! “这这这……这是御剑飞行的剑仙啊!” “天呐,神仙!” 宿卫禁军当中有人傻眼了。 他们原本在街道上驱逐群众,抬头就看见谢长渊脚踏重剑飞来,下意识的就把后者当作了御剑飞行的神仙。 只不过,这把剑未免太大了些,使得看起来就好像踩着一块门板似的。 谢长渊浑身是血立在重剑之上,迎面而来的风吹得他狂发乱舞,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他正朝着宣神台的方向飞去。 目光灼灼,盯着高台上的陆恒与福田一郎,凌冽的杀气从他的眼中蔓延而出,好似一尊凶神! “呼!” 身影眨眼飞过数十丈,谢长渊越发接近宣神台,眼瞅着就要和台上的陆恒或者福田一郎撞个满怀。 而就在此时,地面上的来栖已经蓄足了力气,见谢长渊即将从他头顶飞过,他冷笑连连,将武士刀收入鞘中,做出一个岔腿深蹲的姿势,旋即两脚猛然发力,整个人如同一枚炮弹射向高空,飞速的欺进谢长渊的脚下! “区区一介武夫也敢装神弄鬼,什么狗屁剑仙,分明就是把重剑掷出去,然后再施展轻功踩在上面的小伎俩罢了,唬一唬凡人还可以。” 来栖在心中冷笑道。 以他的眼力自然看穿了眼前人的伎俩,所以他便毫无顾忌的冲上来,准备一刀把谢长渊砍了。 “下辈子投胎,少做些装设弄鬼的事或许还能多活几年!” 来栖出口嘲讽,身影已经从下而上飞至谢长渊的身边,欺进一瞬间,他猛然拔出武士刀斜斩而出。 这一刀声势骇人,仿佛一瞬间有千百把刀同时出鞘,刀锋的锋锐几乎肉眼可查,似欲斩断世间一切,堪称无物不破! 锵的一声,武士刀果断落在谢长渊的腰间,发出一声金属撞击的声音。 这一刻,来栖脸上的冷笑顿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茫然。 这种感觉,怎么是……没砍进去!? 是的,这一刀根本没砍进谢长渊的肉里,只是把他穿着的甲胄砍出了一道口子。 肉眼看见刀锋与皮肤接触的地方,居然一滴血都没有流出来。 这一瞬间对来栖而言似乎很漫长,他的一颗心蓦然沉了下来,除了疑惑之外,有一种极其不安的感觉涌上了他的心头。 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 “东瀛拔刀术吗,哼,小道耳。” 这句话里面满含揶揄之意,直接把东瀛最为著名的拔刀术贬得一文不值。 来栖怒目而视,狠狠地对上了谢长渊那不屑的眼神。 可就在这瞬间,谢长渊已经抬起的铁臂重重砸在了来栖的头上。 这一拳平平无奇,毫无声势可言,仿佛就是很随意的挥了一下手臂。 可就是这一拳,直接把来栖的头颅砸进了腔子里面。 远看,就好像来栖的头直接消失了一样,就只剩下一个胸腔鼓鼓囊囊的无头尸体直直坠下地面。 “轰!” 死尸倒地,谢长渊脚踏重剑继续前进,没有受到丝毫阻挡。 地面上的所有人鸦雀无声,盯着来栖的尸体,仿佛都成了傻子一样,说不出话来。 要知道,就在刚刚,这个东瀛人还不费吹灰之力的打赢了一个金丹拳师啊,怎么转眼就被别人给一圈打死了! …… 第一百六十二章 雪的世界 “好!” 不知是谁大吼了一声,话语当中满是激动与喜悦。 谢长渊仅用一拳就打死了不可一世的东瀛浪人来栖。 这一幕被所有人看见,那是有人惊喜有人惊愕! 被重重包围的出家人虽然不认识谢长渊,可方才他的作为已经表明了立场。 蔺阳公主看见谢长渊时,俏丽的脸上已然喜形于色,刚刚面对混乱时心中满腔的郁闷与惊慌已是荡然无存。 此生中,她是第一次因为一个人的出现而感到如释重负,仿佛天塌下来也有了依仗一般。 父兄接连身亡,即便蔺阳心智再怎么坚定,也终究希望有人能够提她撑起这混乱不堪的场面。 而今,谢长渊在此,万事无忧! 要看谢长渊脚踏重剑飞向宣神台,蔺阳当即遥遥娇喝一声。 “谢长渊!右边高台上的人是十二神宫的宫主福田一郎,拿下他可定大局!” 声音传入谢长渊的耳内,当即他的眼中便闪过一丝寒芒。 “十二神宫的宫主吗?大小也算个人物。”他自语道。 他早就想到宣神大典会来大人物,可原先认为大宋国力不强,顶多能来个副宫主级别的就不错了。 可没想到居然来了个正主,也不管他是哪一宫的,先拿下再说! “你等只管奋力杀敌,棘手的人我来对付!” 谢长渊浑厚的声音传遍全场,仿佛给蔺阳公主的八百府兵和数百名出家人打了强心剂,当即众人精神大振,主动与宿卫禁军打了起来,一时间又是一场厮杀波及开来! 突然,从几条巷子里冲出了几十个人,前排十几人手中都抓着一颗冒着火星的黑铁球。 他们猛然将铁球掷出,落入宿卫禁军的队伍当中,一瞬间,十几颗铁球轰然炸裂,造成的火焰冲击波以及炸裂的铁片波及到方圆一丈范围内,顿时鸡飞狗跳,哀嚎四起! “轰轰轰轰!” 爆炸声不断,新加入战圈的这伙人又点燃了火炮扔去人群,炸的一众宿卫禁军人仰马翻,四周仿佛化作了一片火海一般。 几十枚火炮倾泻而出,在这拥堵的街道上宛如绽放的夺命之花,当场就把宿卫禁军的阵型炸乱,瞬间死伤数百人! “啊!” “我的肠子流出来了!救命啊!” “我的胳膊!我的胳膊没了!” 爆炸点附近还还没死的人基本也是重伤,只剩下渗人的哀嚎声还在响起。 关素芝肥胖且高大的身影从巷子里冲了出来,阿狗等得力属下跟随在她左右。 谢长渊出现便是他们动手的信号,如今用火炮袭击,瞬间杀伤了于己数十倍的敌人,关素芝等人也是信心大增。 当即,关素芝面带凶色,拔出腰间的砍刀遥遥指天! “弟兄们,给我杀!” 轰的一声,代表汴梁城地下势力的近百名汉子手持砍刀涌入人群,对还处于混乱状态的宿卫禁军横劈竖砍,宛如狼入羊群一般。 随着这股生力军加入,多方人马混战在汴梁城的街道上,实在是好不热闹! 空中,谢长渊一脚把重剑踢了出去,原本就在高速前进的赤色重剑一个加速,极快的撞向高台上的福田一郎。 这要是被打中了,那怕是金丹修士也得落个重伤的下场! 突然,重剑飞行轨迹的前方突然闪现一道人影,此人虎背熊腰,身披后唐盔甲,抬手一拳打中了赤色重剑的剑身。 啵的一声,重剑被一股巨力打落空中,落地直接把七八个宿卫禁军砸成了肉酱。 后唐武士立足半空之中,虎视眈眈的盯着谢长渊,显然要动福田一郎就得先过他这一关! 谢长渊凌空踏了一步,身影如同羽毛轻轻落在一处房屋的屋脊上,与眼前的后唐武士对峙着。 眼前之人凌空而立,显然是一位踏入武神境的炼体狂人。 在他身上,谢长渊感受到了比先前遭遇到的秦武罗烈二人更强悍的武神气息! 谢长渊打量着前方武士,半晌后开口问道。 “你是后唐李牧之?” 武士听见李牧之这个名字,如冰山一般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动,显然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用这个名字了,突然听见时不免有所动容。 他回道“正是。” 谢长渊哈哈大笑,笑声中却满是讥讽之意。 笑完,谢长渊脸色蓦然阴沉下来,用手点指李牧之骂道。 “好你个李牧之,堂堂武神境承二境界的大武者,居然也给十二神宫当狗去了!?” 谢长渊丝毫不给李牧之留颜面,就这样众目睽睽的骂了出来。 武神境只不过是炼体狂人超脱肉体凡胎之后的笼统称呼,详细可以细分为四大境界,第一步就是秦武罗烈一类的启一境,再然后就是眼前的李牧之,是为更加强大的承二境武者! 承二境,已经足以和道家元婴境界媲美,那可谓真正的神仙人物,而就是这样一个人物,却成为了福田一郎的保镖,帮着这群洋人为祸东土! 也难怪谢长渊如此愤怒。 面对责骂,李牧之却置若罔闻,右手慢慢将腰间宝刀拔了出来。 “莫要逞口舌之力,你我手下见真章。” 一句话冷若冰霜,仿佛能够刺痛生人的灵魂。 而恰巧此时,天空的落雪变得更加频繁,寒冷的北风也呼啸袭来,映衬得整个汴梁城如同雪的世界,同时也是血的世界。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一箭之威 北风呼啸,飘雪满天,汴梁城入冬第一场雪下得很大,大到仿佛是天人立于云端,一桶一桶的把雪倒下来的一般。 白雪落地后迅速被泼洒的热血染红消融,汴梁城的宣神台前正在进行一场混战。 上万名宿卫禁军朝这里涌来,黑压压的一片疾行在街道上,仿佛无穷无尽。 而他们的对手却只有区区数百人,有的是出家人,有的是公主府的府兵,再有就是关素芝率领的地下势力子弟。 不管他们出于什么目的做出这等以卵击石的蠢事,可如今他们确实在正面的与大宋朝廷对立,与大宋朝廷背后的十二神宫对立! 喊杀声,火炮爆炸声、哀嚎声、刀剑碰撞声,骨头碎裂声此起彼伏,血染长街的情景把一座千年古城变做了一处战场,在白雪的衬托下,血显得更红。 谢长渊立足屋檐之上,跟后唐第一高手李牧之对峙着。 福田一郎和陆恒依旧坐在高台上,以一种看热闹的心情注视着此二人,仿佛在等待好戏开始。 未几,李牧之拂去肩头上的积雪,拔出了腰间唐刀。 “把你的兵器捡回来,我从不占别人的便宜。” 李牧之说道。 他的唐刀装饰华丽,但绝非华而不实的装饰品,刀锋寒芒自出鞘时便显露无疑,一点寒光如同无尽黑夜中的孤星,令人很难忽视。 谢长渊的赤色重剑此时还在街道上,底下还压着好几名宿卫禁军的尸体。 慑于谢长渊方才的威势,下面的宿卫禁军虽然正在与各方势力拼杀,可却本能的避开了这柄重剑,皆不敢踩到它。 闻此言,谢长渊嘴角一勾,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 他居然不管自己的兵器,身影往后退出了数十丈,立于另一处屋檐之上。 见此情景,李牧之浓眉皱起,一时间不知谢长渊这是在玩什么花样,只是看见后者脸上的笑容,竟有些不祥的预感。 谢长渊迅速摘下了背上的弑神弩,再从一个皮囊里面抽出一支金灿灿的弩箭,那弩箭的箭头比纯金打造出来的还要光彩夺目,其中隐隐的散发出慑人的波动,居然和金丹强者的威压极其相似。 这便是昔年谢长渊游走北境击杀各宗门金丹老祖,取其金丹交付欧冶峰锻造出来的射仙箭! 显然,这批箭已经在这几天交到了谢长渊的手中。 而这也是他今日闯龙潭的重大依仗! 射仙箭搭在弑神弩上,顿时爆发出阵阵金光,仿佛二者天生契合,只要合一便能释放出惊人的威力。 当箭头指向李牧之时,李牧之只觉得一股危险气息涌上心头,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支箭很危险! 电光火石间,谢长渊扣动了扳机,射仙箭在弑神弩强力的推动下疾射而去,箭矢划过之处空气都几乎被切割出一道痕迹,因为速度太快,摩擦空气的过程都形成了音爆声。 就一眨眼的功夫,金光熠熠的射仙箭就携带着恐怖的威压来到李牧之的面前。 李牧之双眼怒睁,当即横刀在前,体内浑厚的护体罡气迅速涌出,在他身上一米的地方形成了一道护盾。 “轰!” 一声炸响远甚火炮之威,射仙箭撞击在李牧之的护体罡气之上,顿时绽放出一团金光,仿佛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太阳! 紧接着,狂猛的冲击力激荡而开,带动周围的空气形成了一股狂风往四周席卷而去,爆炸点正下方的地面就是一处街道,这冲击力与狂风居然直接把几栋楼房给震塌了,木梁和土墙倒塌时压死路面上的宿卫禁军不下百名! 如此巨大的动静,顿时把所有人都惊呆了,半空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天罚降临! 金光消散后,李牧之的身影逐渐显现,他依旧立足半空,身处与爆炸点中心处,他连身形都没有移过位置,仿佛刚才的爆炸没有对他造成伤害。 只不过,他那以罡气凝练成的护盾已经皲裂了! 堂堂承二境炼体狂人以一身精粹罡气形成的护盾,居然被一支箭给射裂了!这威力很是夸张,要知道在如今的长生大陆,末法时代的修炼十分艰苦,即便是对天地灵气依靠不是很大的武者,能修炼到承二境的,全大陆都不会超过二十个人! 李牧之是当之无愧的顶尖战力,以他的防御能力,居然都险些被射仙箭给破防,这威力不能不让人恐惧。 “等同于一名金丹修士的自爆之威……”李牧之沉声道。 他的脸色满是凝重。 刚才他确实被吓了一跳,如此威力的武器足以媲美十二神宫研究出来的重型火炮,如果换做启一境的炼体狂人是绝对不可能挡得住的。 想到这里,李牧之对谢长渊手中的弑神弩产生了一丝敬畏,而且最关键的是,他不知道谢长渊还有几支这样的箭。 第一百六十四章 金手指 李牧之已经对谢长渊手中的弑神弩产生了一丝忌惮,如今最佳的对策就是和谢长渊拉近距离,只要贴身上去,弓弩威力再大也无从施展。 心之所想,当他看见谢长渊又取出一支金箭的时候,立即飞速朝后者冲来,承二境武者的恐怖速度,只用了一瞬间就略过数十丈来到谢长渊的跟前。 而此时,谢长渊已经搭好了箭矢,面对强敌袭来,他居然不见丝毫的慌乱,诡异的是,他甚至都没有准备和李牧之交手的打算。 只见谢长渊单手举起弑神弩,箭头的方向从李牧之身上移到了另一个方向,然后扣动了悬刀。 “咻!” 射仙箭破空而去,直接和李牧之擦脸而过,锋利的余波直接把这位大武者的脸颊划开了一道血口。 仙箭沿途所过之地,几乎形成了一条真空的地带,就连天空落下的雪花都无法飘落在这道轨迹之上。 而箭头所指之人正是十一宫主福田一郎! “不好!” 李牧之眉头狂跳,当即一脚重重踏空,宛如凌空弹射一般折返回去。 射仙箭在前面飞,李牧之在后面追,二者此时的速度都快到了不可思议,寻常人的眼里只能看见两道虚影一闪而逝,同时还有音爆声响起。 此时谢长渊也没闲着,收起弑神弩后施展无上轻功追了上去。 刚刚那一箭是谢长渊有意而为之,他笃定李牧之必定要回头去救福田一郎,原因无他,就是料定了李牧之作为十二神宫的走狗,不可能让自家主子在眼皮底下出事。 而李牧之这一回头,也就给了谢长渊机会。 正面硬刚承二境的炼体狂人,谢长渊自认没有必胜把握,而且此行的最大目标也不是他,浪费时间只会放走大鱼。 李牧之正在全力追赶射仙箭,眨眼冲出数十丈,而谢长渊体内的气血在血管里疯狂运转,竭力施展梯云功紧随其后。 如今谢长渊的梯云功已经能支撑他凌空踏行三步乃至于四步,虽然还无法媲美武神境的踏空行走,可已经有把握在一百丈内追上对方。 谢长渊三步踏空而来,即刻就追上的李牧之,来到他的身后,谢长渊顿时目露凶光,出手没有丝毫犹豫。 “先试试我的金手指。” 谢长渊摘下右手的手套,他的中指和食指中封存着从秦武二人的兵器里提炼出的庚金之气,表皮一金一银,暗藏锋芒锐气。 他手捏剑指对准李牧之后背,心意催动之下,二指金光大盛,射出了金银两道光线。 金银两道光极具穿透力,当初在小破庙里实验的时候,只是轻轻一指就在地面射出了两道深不见底的指洞。 而今谢长渊不留余力出手,两道庚金之光威力更甚,眨眼就击中了李牧之的后背。 噗的一声,两道光射在李牧之的背上,顿时在他的盔甲上面留下了两个浑圆的破口,可是却没有见血! 而且,李牧之居然借着金手指的威力给自己加速,一脚踏出去的速度快过先前,眨眼就追上了射仙箭。 此时,他反手擒住了射仙箭,与福田一郎之间的距离也只剩下了两丈远。 很险,如果没有借助金手指的加速,李牧之只怕追不上射仙箭,那福田一郎就完了。 射仙箭威力有多大,在场几个人方才都看见了,福田一郎身为当事人,此时端坐在高台之上居然不见惊慌,而是微笑看着前方的李牧之。 生死临头而不变其色,显然这位十一宫主也并不是寻常的草包角色,气概这方面还是有的。 李牧之已是一头冷汗,手中的射仙箭还在剧烈震动,显然并没有彻底安分下来。 此为危险的大杀器,想必一旦射出来就必定会炸裂,这可是堪比金丹自爆之威啊。 紧要关头,他觉得射仙箭几乎已经到了爆炸临界点,当即把射仙箭抛向空中。 “轰!” 果然,射仙箭凌空炸开,恐怖的冲击波再次波及而来,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二郎,放手去做,不必在意我的安危。” 福田一郎称呼李牧之为二郎,显然,这就是李牧之现在的名字。 李牧之闻言,在空中给福田一郎端端正正的鞠了个躬,旋即回头满脸怒容,盯着后方的谢长渊。 第一百六十五章 大秦铁骑 “小子,你好阴险!”李牧之怒道。 他须发皆张,目光凌厉,眼中闪烁着怒火,显然被气得不轻。 他本以为谢长渊是一个实力超群的人物,为此他还隐隐期待与之交手一番。 身为曾经的后唐第一勇士,李牧之自然是一个大大的武痴,虽然已经投入十二神宫的麾下,可对武道的追求始终如故。 可没想到此人如此无耻,先拉开距离用弩箭射他,然后又在欺身之际对福田一郎出手,又在他回头营救时出手偷袭。 这种行为让李牧之大为光火,周身弥漫浓重杀气,恨不得一刀劈了谢长渊。 “擒贼先擒王,你区区一个打手,值得我跟你对拼吗?”谢长渊坦然笑道。 确实,李牧之虽强,可终究只是保护福田一郎的保镖,和他打起来于大势无益。 原本他打算拿下福田一郎动摇十二神宫等人的军心,如今有李牧之在此,事情已经没那么容易了。 心之所想,谢长渊也不多做犹豫,果断的收起了弑神弩转身就走。 此时街上正在混战。 出家人和公主府兵在宣神台汇合一处,几百号人固守原地,甲士与僧人在外肉搏,道士则在内圈施展法术隔空伤敌,面对数以千计的宿卫禁军合围也能坚持一下。 这边打得热火朝天,关素芝这边的人马也是不遑多让。 她手底下近百名汉子都是常年厮混市井之徒,跟随彪悍的关素芝多年,性子自然也带了一丝狠厉,加上手中有火炮的加持,抛出去就能炸出一片人仰马翻。 只是,终究宿卫禁军的人数还是占了太大优势。 汴梁城有八万禁军,如今在场的虽然只有几千,可后续还有不少人问讯赶来,在兵源无穷无尽的补充之下,关素芝与另外两波人迟早会被吃掉的。 谢长渊从屋檐跳落街道,正好就落在一堆宿卫禁军中间。 周边的禁军看到谢长渊先是大惊失色,愣了足足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也不知是谁先大吼一声,举着刀就往谢长渊的头上砍去。 这一声吼惊醒众人,一时间周围的人蜂拥而至,举起手中兵器纷纷往谢长渊身上招呼。 这要换做别人,早就给人乱刀砍成肉酱了。 可谢长渊修炼的是佛门不坏金身,全身上下坚硬如铁,哪怕启一境的武夫都未必能打破他的金身,又何惧这群普通兵士的围砍呢? 刀戟叮叮当当落在谢长渊身上,却伤不得他分毫,只是溅起星星点点的火花。 谢长渊冷哼一声,周身气血猛然运转,血管中滚烫的热血如同江河快速涌动。 只听见轰的一声,一股热浪在谢长渊身上爆发而出,直接把四周三丈范围内的宿卫禁军震飞出去。 一瞬间,谢长渊的四周就清出了一个圆,恐怖的高温直接把积雪化作了开水,那些倒地的宿卫禁军被瞬间烫熟,飞在半空时就已经死绝。 此时谢长渊肤色血红,宛如一块人形的烙铁一般,靠近他多一步都能感到一股窒息的灼热感。 时隔小半年,谢长渊终于再次火力全开,积累了许久的气血爆发出来,威力更甚从前! 谢长渊大喝一声,朝前大步冲去,一头撞进了宿卫禁军当中。 他如今火力全开,在满大街的宿卫禁军当中撞出了一条路。 此时的他好比一辆熔岩战车,周身爆发出滚烫热流,光是凭借野蛮的冲撞就将挡在身前的一切事物清空。 在恐怖的高温下,很多猝不及防的人都被高温烫死,即便有人想要躲闪,却跟身边的人产生碰撞,继而形成了踩踏。 “天呐!” “快退!这是个妖怪!” 看见谢长渊如此行径的人几乎都被吓破了胆,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淋下一般。 太恐怖了,这样的场面许多人此生是第一次见,简直比修罗战场还要恐怖! 不需片刻,谢长渊这一个冲阵已经撞死了数十人,其余被高温烫伤的人更是不下百人,禁军虽然人数众多,可在城内的街道上限制了行动,人数反而就成为了弱点,面对谢长渊这样的对手,那简直就是一堆等着收割的韭菜! “这条主干道是通往宣神台的唯一通道,只要将这里堵死,后续的支援队伍就挤不进来,至于挤在外面的人,就交给铁骑来冲杀了。” 谢长渊心中暗想。 …… 与此同时,在宣神台众人看不到的地方。 汴梁城街道繁多,小的只够穿行一人,大的也能够提供两辆马车并行。 负责维护城内治安的宿卫禁军收到大典出事的讯号后,正从各方面赶去宣神台支援,一时间,街道上都是禁军的身影,大多老百姓早已躲进了家门避难,没有哪个不怕死的还敢上街溜达。 而此时,后脚跟着谢长渊进城的五十铁骑已经来到了御街。 这是汴梁城最大的一条街道,同是四通八达,头中尾连贯着大小十几条街,可谓城内的交通枢纽。 五十铁骑清一色都是大秦铁骑,身披黑色重甲,手持一丈八尺长的战矛。 他们气势肃杀,策马在此宛如天兵,其中有些人盔甲上有星星点点的血迹,显然是半路上已经遭遇了小股禁军的阻挠。 但他们都是大秦精锐骑兵,平均都是六段炼体狂人,再加上重枪快马一路冲杀,毫不费力就来到了御街之上。 当先一骑显然是队长,他重甲覆面看不清表情,只是那对眼睛却有森森的寒光闪动着。 他重重的呵了一口气,在冰冷的空气中直接呵出一道白雾。 他道“各位兄弟,谢将军已经下令,即刻起我们分为二十五队,每队两骑!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在汴梁城的各大街道来回冲杀,必须全力阻止其他禁军赶往宣神台,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 “明白!” “明白!” …… 四十九名骑兵齐声和道。 他们只有五十人,昼夜兼程赶到了此城,没有片刻休息就要投入战斗。 而且,他们要做的是用五十个人拖住几万名敌军,只为宣神台那边争取足够的时间。 或许旁人会认为这是做梦,亦或者是以卵击石。 可是,五十铁骑那肃穆的气势却并没有在开玩笑,他们是大秦铁骑,以一敌十的大秦铁骑! 骑兵队长默默地扫视手下的骑兵,目光灼灼,不知在想些什么。 但是,很快他就大喝一声。 “按照先前准备的阵列,出发!” 轰! 五十铁骑应声而散,以两骑为一个单位,分别冲进了四周的街道当中。 前方,乌泱泱的一片,正是支援军赶来的身影。 面对数百倍于己的敌人,大秦铁骑没有丝毫退缩,而是狠狠一夹马腹,手挺战枪大喝一声,以不回头的气势凿向了敌阵。 这一天,宣神台大乱,五十秦骑入汴梁,以区区五十人和五十匹马,拼死阻拦八万禁军! 第一百六十六章 打谁! 潘思是一名骑兵,大秦重甲骑兵,入伍十年,前五年效力沙场,后五年调配来守卫皇宫,目前隶属于大秦禁卫军,是受大秦皇帝直接指挥的亲兵。 半个月前,身为六段炼体狂人,同时也是一骑队队长的他被从岗上召唤进皇宫。 这并不是常见的事,他的官职并不足矣让皇帝亲自召见他,因此他心里隐隐的就觉得有大事要发生。 怀着忐忑的心情,潘思在当天下午进入了皇宫,在出示腰牌核实身份之后,潘思很顺利的进了咸阳宫。 巧合的是,在宫门的时候他遇上了另外几个同样身为禁卫军队长的同僚,这几个人彼此之间都认识,当年甚至还是军中的好友。 短暂交流过后,他们意识到彼此是受到同一道召令进的宫。 几人沉默了,望着彼此的眼神都充满了肃穆之意。 “如今前线正在打仗,魏国都城已破,大将军们如今分兵攻打赵国和韩国,想必军队里正是缺人之际,今天召我们来或许是……” 潘思的语气带着一丝兴奋。 大秦尚武,举国上下所有男人甚至大多女人都有习武炼体,这个国家对战斗方面似乎有着天生的狂热。 身为带兵的军人,有些人能够上前线杀敌建功,而有些人却只能待在国都守卫皇城。 潘思这种人,早就在岗位上呆得不耐烦了,如果能有个机会重新奔赴前线作战,那可就是再好不过了。 他话没说完,身边一个禁卫军队长就摇头了。 “不大可能,我大秦如今兵强马壮,将军们带出去的兵力足有二十余万,而且一路连战连胜,压根就没有咱们回前线的可能,依我看应该是有其他别的事情。” 众人默然,旋即在领路太监的带领下去往章台殿。 皇帝此时就在那里等他们。 一句无话,潘思等人在偌大的秦皇宫行走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这才遥遥的看见前方高大的章台殿。 这几个人心里都有点奇异的感觉,因为章台殿平时都是皇帝与朝廷高官议事的重要场所,就连最近全国忙的火热的平定六国一事也是从这里敲定的。 如果是这里发生了什么动乱,他们这群禁卫军的低级军官或许有机会来到这里,但被皇帝亲自召见的机会,恐怕此生都不多。 怀着各色的心情,十几名军官终于踏入了章台殿的大门。 抬眼望去,殿堂内充斥着黑色的元素,黑色的龙柱、黑色的地板还有黑色的珠帘,偶尔会有一些黄金打造的器皿物件对黑色进行装饰,为黑色的威严和神秘平添了一丝贵气。 大秦尚武并且推崇黑色,就连皇宫的风格都区别于别国的金碧辉煌,如果换做其他皇宫,只怕地板都巴不得镶金。 就是因为大秦尚武且不奢靡,有了历代君王累积的基业,才给了赢正文横扫六国的魄力和实力! 众军官怀着崇敬的态度,身躯笔直脸色肃穆,以队列的姿态踏入大殿中。 一进来,却发现龙椅上没有皇帝的身影,倒是台下还站着另外一群人。 这群人同样是军汉打扮,而且看盔甲制式也并不是高级的军官。 他们昂首蹴立,稳稳的站在大殿之下,一个个身上透露出来的气息都是浑厚沉稳,显然这群人都是军中实力不俗炼体狂人。 一靠近,先到的这群人也注意到了潘思他们的到来,有人下意识侧头看了过来。 这一打眼,有些人就笑了。 因为都认识! 潘思等人来自东城禁卫军,而面前这群人有的是西城的或者中城的,甚至有的是都城守备军。 这些人都是队伍里的军官,虽然级别不高,可是平日来往之间都有打照面,有的是老熟人,有的就算不熟,那也是脸熟,可以说谁跟谁都认识。 加上刚来的潘思等人,此时章台殿上已经站着近五十名军官了。 这群人都还算年轻,平均年龄三十岁不到四十,都是城中禁卫军或者守城军的低级军官,而且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他们的平均实力都不算弱。 四十几个人齐聚于此,虽然都认识,可碍于环境因素,彼此之间都不敢大声说话,偶尔有小声讨论的,也都是在商讨今天被皇帝召唤的缘故。 至于最终的出的结论,那自然是一头雾水。 也没等多久功夫,殿后那边就响起了有人走动的声音,众人神色一凛,下意识的按照军中队列站好了队。 四十几个军官,几乎两个呼吸的时间就排好队列,各自挺胸抬头,神情肃穆,对他们的皇帝陛下展现出最崇高的敬意。 果然,在宫中侍从的陪同下,大秦皇帝赢正文从后殿走出,他身披黑色龙袍,头戴冕旒,行走间大步流星,虽是满脸意气风发,可眼神中却有一股难掩的疲色。 显然在此之前,这位年轻有为的皇帝已经在寝宫连续批了三天两夜的奏折。 “参见陛下!” 四十几人齐声和道,轰然整齐的对赢正文行了一个军礼。 是的,他们并没有行跪拜大礼,而是站着行了一个军礼。 这并非大逆不道,而是大秦的国规。 大秦以武立国,但凡武者见到皇帝皆可免跪,这是大秦尚武的一个重要表现,也因为朝中的文官大多都会武功,所以秦国的朝堂一般都是皇帝坐着,群臣站着。 “免礼!”赢正文声音中气十足。 看着下方几十名军官,他年轻的脸上有笑容,但是深处也有一丝忧虑。 今日找他们前来,自然是有重要事宜,只不过要他们做的事却很难。 “想必你们私底下都在琢磨,朕唤你们前来的目的是什么了吧?可有人琢磨出了什么门道?”赢正文笑容和煦道。 闻言,下面的人都笑了。 他们是在琢磨,只不过想来想去都没想明白,但是心中隐隐有预感。 他们都是从沙场上退下来的,以前在军中曾经有过一种经验。 如果突然间,军中主帅在军中选拔出一批能打的精锐,那铁定就是准备组成一支类似死士的队伍,将会在一场战争中直插敌方咽喉。 在场几十人说不客气的,都是六段的炼体狂人,这样一个阵容组成骑兵的话完全能够冲破一个千人军阵。 怀着期待的心情,潘思昂头大声道。 “陛下请明言!要我们打谁!” 其余几十人纷纷附和,情绪高涨。 第一百六十七章 牛皮卷 四十九名军官情绪高涨,目光炯炯的盯着龙椅上的赢正文。 他们此时心中有数,既然自己这批人被聚集在此,那肯定就是要被作为尖刀使用,必定要用在最关键的地方。 可能是深入燕国都城刺杀皇帝,也有可能是潜入韩国刺杀军机重臣。 最不济的,那也是组成敢死队冲入百万大军擒杀敌军主将。 光是这么想,众人就已经有一种按耐不住的激动。 他们都是实力不俗的军官,而且早年都从沙场上退下来,近些年一直在守护这座稳如磐石的咸阳城。 男子汉大丈夫,如若能够建立功勋,谁愿意坐守于一方平平度日? 看着他们的神情,赢正文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满意。 他的视线从这一张一张的脸庞扫过,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未几,他点了点头,郑重其事的说道。 “本来这件事朕只需要下一道圣旨就可以遣你们去,但是朕却执意当面告之,无他,只因为此次是要你们去送死!” 赢正文声若洪钟,这句话显然是加重了语气说出的。 一句话,顿时把下方几十名军官高涨的情绪压了下去。 军官们面色古怪的看着皇帝陛下。 死?想必自古以来就没有人不怕死,可是这是一群什么人?身为大秦武将,即便只是小小的骑长,可那也是从沙场上退下来的,没有人比他们更懂死亡。 当年秦晋国战打了整整十年,他们这批人那是都在前线作战,那时候连年大战,双方军队在彼此的国界三百里范围内打了不下二十个来回,那可真谓是尸山血海。 而他们这批人便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人。 死?在这群人里面还真没有一个怕的。 如今皇帝说让他们去死,而且还是用这种恫吓的语气,这下底下的人就不高兴了。 众人当中,潘思可谓是胆子最大的,当下第一个站了出来。 “陛下这是什么话,我大秦男儿驰骋沙场建立功勋,不怕为国尽忠死,就怕死的无价值,想必陛下召我们来是有要事,这又何必出言试探。” “是啊陛下,死何所俱!” “请陛下明言,哪怕上刀山下火海我们也不眨一眼!” …… 沙场武夫粗鄙,讲话当时往往很是粗鲁,但却很直接。 如果你需要一群人为你去拼命,而这些人跟你讲话却处处恭维,咬文嚼字的说着半文不白的好听话,换做谁信得过? 所以赢正文并不介意这群武官的失礼,反而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愧是我大秦儿郎。”他内心道。 旋即,赢正文一挥手,就有心腹的太监退下后殿,不一会儿就推出来一个四方木架。 木架上有一个牛皮卷,宽有六尺,看着并不陈旧,倒像是最近赶制出来的。 赢正文走下台阶,站在一众军官的身前。 他嘴角含笑,转过身面对木架,一拉绳子,直接放下了牛皮卷。 呼啦一声,厚重的牛皮卷豁然展开,众人定睛一看,发现居然是一幅地图! 此图中,上半部分主要是大秦的疆域,北境其余六国已经被挤在画面之外。 而下半部分中间有一道横线,上面标注有“葫芦谷”三字。 而在葫芦谷之下,就是宋国北方版图! 潘思等人看到这张图的时候都愣了一下,为什么这张版图如此奇怪,忽视了北境其他六国,只余一个秦国和半个北境之外的宋国? 赢正文此时开口道。 “可识此图?” 闻言,众人面面相觑,彼此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军事地图这种东西却是看得懂的,当即表示道。 “回陛下,我等认识!”众人低头说道。 赢正文嗯了一声,然后指着地图上咸阳城所在的位置。 稍微注意的话就会发现,在咸阳城的地标下有一条细细的红线,此线蜿蜒曲折,却是避开了所有横亘在前的山脉,一路南下穿过了大秦山河直奔葫芦谷。 等到了葫芦谷,红线依旧没有消失,而是以一种更加蜿蜒曲折的方式继续南下。 这回,红线避开的的就已经不只是山脉了,看那些简化后的刀型符号就知道,那是敌国军队的驻扎地! 而用虚线画出来的一个范围就是各个驻扎地的探马巡查范围。 而这条红线就穿行在各个驻扎地以及巡查地的夹缝之间,一路蜿蜒前行,宛如九转十八弯。 最终,红线穿过了不下三十个军区,最终停止在了一座城池之下。 标志下清晰的写着三个大字。 “汴梁城!” 竟然是宋国国都汴梁城!在场的军官们都愣住了。 北境除去大秦有六国,目前魏国都城已经攻破,余下赵楚齐燕韩五国的都城还在,如果换做以上任何一个国家,哪怕龙潭虎穴,只要皇帝一声令下他们就不会有半分犹豫。 只是,这宋国并不在北境,而且与大秦并无纠纷,为何如今皇帝陛下却摆出这张地图,摆明了就是要他们去汴梁城大闹一场。 第一百六十八章 黎明 次日,咸阳城南门外。 此时天边拂晓,大多数人都在睡梦之中。 五十名铁骑就已经悄然聚集在城门之下。 这些人,正是昨天在章台殿听赢正文下令的军中武官。 领头有一人,显然不是昨天大殿之人,而且看年纪仿佛只有二十六七岁,比其他人都年轻了许多,只不过那一身的武者威压表明,他最起码也是炼体八段。 如果仔细看他的相貌就会发现,他正是当初在铁矿山附近亲手为谢长渊精铁炼体的少将军之一。 他是大将军王前的次子,负责此次行动的领队。 虽然只有五十个人,可是马的数量却是人的三倍之多。 人均的,胯下都有一匹普通战马,然后后面牵着一匹负重的骡马,在最后面跟着的却都是神骏高大,毛色鲜亮的上等好马! 这是宫廷豢养的御马,无一不是千里神驹,而且大秦皇室养出来的御马都是按照战马标准来训练的,冲阵的能力自然一绝,再配合上先天优秀的血脉,这批马几乎就是大秦国境内最优秀的战马。 此次南下,赢正文就把这五十匹御马赐了下来,让这批勇士跨越千里去往宋国皇都冲阵! 他们就这样沉默列队,身前一缕阳光逐渐照射在他们的身上,映照得他们的脸庞轮廓分明,无比的刚毅且勇敢。 不知过了几时,有几辆马车从城内驶了出来。 马车上装着满满当当的物件,而且用一块大布遮盖着,再用绳索固定。 听动静,应该是一些盔甲兵器之类的东西。 领头马车上有三个人,当间一个是一老者,此人皮肤黝黑,身姿魁梧,有一个蹭量的大光头,只是一双手臂却打着绷带,无力的垂在两边。 他就是闻名北境的铸剑名家欧冶峰,至于身边那小女孩就是她的孙女,也是谢长渊的欢喜冤家欧莫邪。 至于另一高大魁梧的壮汉,应该就是欧冶峰的徒弟了。 这三个人出现,顿时让五十铁骑侧目,纷纷从马上跳下来,肃穆的看着他们。 领头的年轻骑兵两步上前,对年迈的欧冶峰抱拳行礼。 “见过欧老爷子!”年轻人喝道。 “少将军不必多礼。”欧冶峰点点头。 少将军名叫王贲,理论上以他的身份将来虽然无法继承父亲的爵位,可其家族军功卓越,保不齐将来也能加官进爵。 可是面对欧冶峰时,他却没有丝毫贵族子弟的桀骜,反而十分尊敬的样子。 这当然是因为老爷子锻造兵器的手艺天下第一,而当年他为那支军队效力时,那支军队便是使用他打造的武器横扫晋军,甚至最后奠定了秦晋国战的结局。 那支军队便是陆家军,主将陆封仁,现任十二神宫大神官之一。 而谢长渊,彼时便是陆家军的先锋官。 欧冶峰脸上有些疲态,额头渗出了些许冷汗,身边的欧莫邪看见爷爷的样子不禁面露忧色,取出手帕轻轻的帮欧冶峰擦掉了汗水。 欧冶峰对孙女露出一个宽心的微笑,然后看了一眼身后的马车道。 “这批甲胄和战枪都是我徒儿赶制出来的,诸君还请带去用,等到了汴梁城就把最后一架马车上的东西交给谢长渊。” 欧冶峰声音嘶哑,一股疲惫的味道十分明显。 这批重甲虽然是他的徒弟动手打造,可过程中是少不了欧冶峰的监督的。 虽然他已经残废,可几十年打铁的经验就是这批盔甲的最大保障。 只要这批甲锻造成功,这五十名大秦骑兵生还的可能性就越大,为此,欧冶峰三人已经忙碌了十几天,几乎每天都睡不足两个时辰。 一众军官感激的看向欧冶峰三人,旋即整齐的对他行了一个军礼。 旋即,众人七手八脚的把马车上的重甲卸了下来,然后再分别捆在自己那匹骡马的背上。 他们都是手脚麻利的人,三下五除二就把东西分完,至于最后一辆马车,上面依旧盖着布,再有麻绳捆紧,前有骡马三匹用以拉车。 显然,这上面的东西十分沉重! 当听见谢长渊的名字时,几十名军官都有些心头火热。 此人的大名早已响彻大秦,年纪轻轻却战功卓越,十年之前在秦晋国战中崭露头角,凭借个人武勇一路从小兵做到将军,并且与当时还是太子的赢正文缔结了深厚友谊。 在先帝驾崩之前,更是册封他为前部正印先锋官,将这个临战才会委派的军职破例变成了固定的,并且还享有随时调动一支五千人的军队的特权,不需要提前请奏皇帝! 有此殊荣,谢长渊当年只要继续留守军中,那迟早是要做大将军的。 可惜后来发生了陆家军惨案,让这位少年将军失去一眼一臂,从此谢长渊就离开了军队,开始在北境来回辗转,并且提出了举国震惊的北境长城计划。 对于谢长渊,大秦军队自然是无比的崇敬,先前听闻他一路南下去往南海之滨,却没想到此时竟在宋国汴梁城内。 此次,他们五十铁骑南下就是为了策应谢长渊,在汴梁城八万禁军当中冲杀一条血路,为谢长渊争取到足够的条件。 只要成功,宋国就有机会与秦国缔结联盟,到了那时,北境长城计划就能再进一步,在北境之外就多了大宋国又一援助,将来成功抵抗十二神宫代表的西方侵略文明的力量也就更加强大! 他们此番背负甚重,心里的滋味那简直就是五味杂陈,既有参与大事件的激动与荣幸,可也有面临数万大军的紧张。 但是想到能与谢长渊见面,心中的狂热便涌现出来,其中,最为激动的人就是潘思了。 因为他就是在陆家军惨案发生前一天从军队里退下来的兵,虽然他年纪大,可不客气的说,谢长渊是他的老上司。 算下来,当年谢长渊刚参军的时候,还是潘思教他怎么在战场上尽可能活命的呢。 没想到过去十年时间,谢长渊已经是大人物了,而他潘思却只是皇城禁卫军的骑长。 感慨归感慨,大丈夫从不去在意小小的身份差距,想到要南下去寻谢长渊,潘思还是很高兴的。 …… 第一百六十九章 好久不见 整装备甲,五十铁骑拴好绳结,绑好骡马上的东西,这就准备要上路。 可就在此时,欧冶峰身边那个魁梧的汉子突然走了出来。 此人身量极高,比起谢长渊都要高了一点,身上虬结的肌肉极具爆炸性,尤其是那一对手臂,就有幼童的腰身那么粗。 他两步上前来到王贲的身边,站在平地上就已经和坐在战马上的王贲一样高了。 王贲莫名的看了一眼大汉,面对这位体型极具压迫性的猛人,他虽然并不忌惮,可身上的鸡皮疙瘩还是忍不住冒了起来。 只见这巨汉来到王贲身前,笑着回头看了一眼欧冶峰,旋即对王贲小声道。 “王将军,小民叫乾江,有一个小小的不情之请,还望成全!” 王贲眨了眨眼,略微思考了一下,最后点了点头。 “请讲。” 两人耳语了片刻,期间,王贲那原本严肃的神情已经慢慢变得轻松,听到最后甚至脸上还有了几分笑意。 他原本以为乾江会提出什么难事,还想着会不会耽搁南下的路途,可是没想到这位大汉只是想托他带句话给谢长渊。 这样不过举手之劳,王贲即刻点头同意,旋即便带着手下铁骑上路。 五十铁骑扬起一片尘土,轰然向南而去,整体队列整齐一致,远看犹如一骑绝尘。 欧冶峰三人目送他们离去,目光深处的情绪都是有些驳杂。 此事重大,去了几乎是送死,可又是建立功勋的机会。 这批人能活着回来的基本都能够加官进爵,而战死的,便是追封的烈士。 如果不是秦朝大军正在前线作战,皇帝陛下定能分兵南下参与大宋内乱,如此就更大把握拉拢到大宋这一盟友,自然也不用让这五十名身手不弱的炼体狂人前去赴死。 欧冶峰摇了摇头,忍不住的叹气,然后就带着孙女和徒弟回到了咸阳城内。 …… 五十铁骑星夜兼程赶到葫芦谷,出谷之后便是大宋边境。 王贲带人在谷口修养了半天,就近补充了一下给养,复又取出了拓印出来的大宋驻军边防图研究了起来。 按照谢长渊提供的途径,他们这股小部队能轻松避开宋国军队,预计再过半个月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兵临汴梁城下。 “希望半路不要发生意外,不然就误了谢将军的大事。”王贲皱眉喃喃自语。 此时谢长渊正在汴梁城搅弄风云,今次请救兵,想必就是到了一锤定音的时刻。 为此,王贲一路不敢懈怠,在保证不把马累死的情况下竭力行军,争取早日抵达汴梁城。 炼体狂人的实力远远超过寻常成年人,他们这支人均炼体六段的小部队几乎能够媲美千人骑兵的战力,一旦投入战场,那几乎就是一台冲锋的绞肉机。 其中的重要性,在一场战争中能够起到关键作用,正因为他们明白自身的重要,才不得不尽早赶赴战场。 修养结束,五十人再次踏上路途,凭借他们的身手再加上一张边防图,几乎是从各个军区的眼皮底下溜了进来,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用了十二天的时间就到了宋国腹地。 眼下到了一片山地,众人都已风尘仆仆,身上的食物也差不多消耗殆尽。 王贲正打算下令就地休整,可突然间却隐约闻到一阵血腥味,这让年轻的将军眉头一皱,心中不禁生出一丝警惕。 他在队伍最前面,抬手打了一个手势。 身后四十九人即刻安静了下来,竖起耳朵捕捉周围的动静。 未几,在王贲的示意下,众人悄无声息的下马,以手势交流一番后,便一同潜伏进旁边的树林里面。 众人静候了小半天,树林依旧静谧幽森,前方道路的尽头始终没有出现任何身影。 但是,空气中的血腥味却依旧没有散去,按照老兵的判断,前面最起码发生了一场上百人的混战,如此流淌出来鲜血才能形成这样经久不散的血腥味。 王贲思索了片刻,最终让潘思带另外两人悄悄摸过去,看一看究竟什么情况。 潘思也不多言,当时就领着两个人一同摸了过去。 沿途压低身影,三人几乎以一种匍匐的姿态前进着,在爬过一座土坡后探首望去,发现前方下坡处有一个小小湖泊。 此处的风景不错,放在平时自是一个郊游的好去处。 可现如今的情形却是大煞风景,血腥的画面给这处宜人的景色添加了几分浓重的煞气。 在湖边,横七竖八倒着不下五百具尸体,这些尸体上都穿着盔甲,看制式显然是大宋的宿卫禁军。 潘思眉头紧皱,看着遍地尸体心情沉重,同时把身体又往下压低了几分。 “为何只有宿卫禁军的尸体?没有看见另外一伙人呢,难道是这一队禁军发生了内讧?” 潘思的心里飞快思索着,旋即,他吩咐一人马上回去禀报情况,然后他就带着另一个人悄悄地潜伏过去,希望再发现一些情况。 草地已被鲜血染红,潘思放轻动作,无声的在一堆尸体边走过。 沿途看去,潘思是越发的心惊胆战。 他发现,这群宿卫禁军手中的战刀大多都折断了,看断口,似乎是竭力劈砍在什么坚硬的东西上给崩断的。 而且,他本身实力不俗,看着地上的尸体就能判断出他们的死因。 这群人身上的盔甲和盾牌都有碎裂或变形的痕迹,而且脸上停留期前一刻的表情都很痛苦,潘思基本断定,这几百个人都是被拳脚活活打死的! “赤手空拳打死几百个全副武装的军汉,若是同一人所为,实力最起码也有炼体八段。” 潘思的脑海飞速分析着,眼下临近汴梁城,莫名其妙碰上这么些死人,而且凶手是敌是友不明确,是走了还是潜伏在附近都不得知。 这么一个不确定因素在这里,那是万万的不利! 万一是敌人,一旦打起来的话泄露行踪不说,光是炼体八段的实力就会给对于造成一定损失。 潘思正准备到附近搜索一番,可就在这一瞬间,一个动静把他吓了一跳。 呼啦一声,旁边的小湖泊边突然蹿出了一道赤条条的高大人影。 此人刚刚仿佛在潜水,如今探出头来奋力的甩着头发,将发丝上的水甩了出去。 潘思锵的一声拔出了刀,一身护体罡气迅速运转,他目光灼灼,如临大敌的盯着湖里冒出来的人。 眼前人背对着他,身材那是相当高大,而且浑身肌肉虬结,那身材的比例几乎能媲美西方的神话雕塑。 只是,如此健硕的躯体却是缺了一截左前臂,这就让这幅完美的身躯变得有缺陷了。 “你是什么人?”潘思厉声喝道。 前面的人没有护体罡气,但是也没有真气流动,仿佛只是一个凡夫俗子。 可,正常人可不会认为这是一个凡夫俗子,毕竟没有哪个普通人有胆量在横着几百具尸体的湖边淡定的潜水。 前方湖中的男人继续甩着头发,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回过头来。 潘思看见这人的脸先是愣了一下,复又打量多了几眼,才发现这张脸是相当熟悉,只不过比较起十年前成熟了太多,而且,还瞎了一只眼睛。 对面的人仿佛也认出了潘思,当即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大白牙。 “潘思,好久不见。” 潘思哈哈大笑,将手里握着的刀收回鞘内。 “谢将军,好久不见!” …… 第一百七十章 铁骑显威风 回归当下,汴梁城街面上只剩惊慌的人群遗落的乱七八糟的杂物,远处宣神台的方向时不时传来喊杀的声音,听得人心阵阵发寒。 大宋的头场雪,伴随着一场动乱拉开序幕,许多人的心头都很是茫然,为什么朝廷如此重视的大日子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 雪幕中,一队数百人的宿卫禁军步兵纷沓至来,他们装甲整齐,腰配战刀,踏着整齐的阵型去往宣神台支援。 类似他们这样的部队还有许多,如今正在其他的道路行进着。 整齐肃杀的气氛中,他们目视前方,不一会儿仿佛看见雪幕的另一边好像有东西在接近。 仔细一看,这才发现是两骑齐头并进的高头大马正在朝他们奔来。 这两匹马当真高大雄壮,而且表面还奢侈的披了马甲。 马背上的人亦是披重甲,此甲通体漆黑,一看就知道分量极重,盔甲上的甲片将使用者的周身要害遮挡得恰到好处,同时又不影响手臂肩膀等部位的活动,可见是一副难得的好甲! 只是,因为城内的街道并不十分的宽敞,所以骑兵向来不在城内出现,怎么眼前突然就出现了两名骑兵呢? 宿卫禁军当中的军官看着就纳闷,待再仔细去瞧,这才发现那盔甲的制式不对。 这根本就不是宋甲,宋国骑兵的重甲不该是纯黑色的,而且护肩的形状也不一样。 禁军军官当场头皮发麻,任他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为何堂堂一国的首都内为什么会出现他国的重甲骑兵,难道国门被悄无声息的攻破了吗? “是敌兵!列阵迎敌!”禁军军官当即拔刀大喝。 与此同时,前方大雪中的大秦铁骑已经开始了冲锋,马速在极短的时间内便提到了极致,踏着轰隆的步伐践踏出爆炸一般的雪花,朝着这伙宿卫禁军冲去! “杀!” 马背上,潘思挺起一丈八尺长的战枪,周身的护体罡气肆意环绕,炼体六段的气势显露无疑,何其的霸气! 身边一骑与他实力相当,此时也爆发出强悍的罡气护体,胯下御马追风如电,几个眨眼就冲进了宿卫禁军的阵中。 城内的街道虽说并不狭窄,可最多也只能允许少数的马匹齐头并进,而今大秦骑兵以两骑为一队,放在这街道上冲锋就变成了大大的杀器! 潘思两骑凿阵瞬间,就已经把排头的几名盾牌手撞得吐血倒飞。 后面的人神色狰狞,举刀就要上来剁,可大秦御马冲锋势头完全没有受到凝滞,依旧去狂风席卷而来。 潘思手中战枪往前一捅,炼体狂人出色的力量马上展露优势,瞬间就像穿葫芦一样扎穿了四五个宿卫禁军,并且一只手举着这四五个人往前继续冲锋。 “杀!!!”潘思大声嘶吼。 他奋力一甩,将穿在战枪上的尸体甩飞一边,挥手又是一记横扫甩飞跟前拦路之人。 这一路简直杀破人胆,那马势不减,人势更盛,耳边充斥着的只有风声和惨叫声,溅在脸上的滚烫热血也迅速变冷。 潘思两骑在宋人当中横冲直撞,手中战枪左穿又刺,已经不知杀死了几个人。 期间,也有胆大之士企图从旁边跃过来,要把潘思扑倒马下擒杀。 可面对这种情况,潘思都是迅速空出一手,拔出腰上的佩刀将来人砍死。 他可是真正从沙场上退下来的老兵,哪怕现在年过四十,一身的本领比起当年也许有退步,但绝对不多! 两骑驰骋凿阵,一路冲杀过去,杀得宋人方寸大乱,正当杀得尽兴时,潘思突然觉得眼前一空,前方已无敌兵,只有空荡荡的满是积雪的街道。 “杀穿了?”潘思意识到问题。 确实,这只是几百人的小股步兵,不需多久就能从头杀到尾。 身边一骑也杀穿而来,两人在马上对视一眼,看见彼此身上都没有受到致命伤,不由得会心一笑。 旋即,他们拨转马头,看见身后那群还在混乱中的宿卫禁军,一股弑杀且兴奋的冲动涌上心头。 这便是男儿的血性,大秦男儿驰骋沙场,见血就疯! “一个都别放过去!” 潘思大喝,抬起战枪,两骑再次杀进敌阵。 …… 类似这般的场景还在其他二十五条大街上发生,大秦铁骑两人一队,在狭窄的街道上就把骑兵的优势发挥的淋漓尽致,一时间,禁军的尸体堆得满地,这血腥的场面,比起宣神台那边也不遑多让! 正是有了他们把守主道,这才减轻了宣神台那边的压力。 …… 第一百七十一章 原来他已经死了 王贲镇守在御街。 在他身边有一名骑兵,此人的名字叫赵滨,是大秦皇城守备军的一名骑长,炼体七段的修为,在五十骑当中也算靠前的实力。 他们两人为一队,把握这条最为宽敞的主干道,此处通过的宿卫禁军最多,肩负的压力也最大。 这一个时辰的时间,此路已经来了三波人马,而且每一股的人数都不少。 适当才,他们才把一支足有千人的宿卫禁军杀退,街道上铺满了尸体,放眼望去,估摸不下六七百具! 王贲二人的黑甲已经被鲜血浇透了,手背上的皮肤也糊了一层浓厚的血浆。 胸膛重重的起伏着,哪怕是炼体八段的修为,一口气连杀四五百人,显然也是不小的消耗。 王贲把气喘匀了,或许是仗着年轻些许,他看向身边的赵滨开口道。 “老赵,抓紧时间喘口气,估计下一波快到了。” 赵滨重重的嗯了一声,把手中的战枪用力拄在地面上。 一柄战枪长达一丈八寸,通体由精铁打造而成,分量少说也有个七八十斤,老是一直提在手里也不行,在休息的时候把它拄在地上,那也是节约体力。 赵滨已经快四十岁了,体力这种东西当然还是省着用最好。 正如王贲所说,下一波人马很快就来到了御街的尽头。 远远望去,会发现这波人的人数更多于先前,而且前面的阵型有些紊乱,而后面的才会相对整齐一些。 想必应该是前面几波杀退下去的宿卫禁军和后来的生力军整合在了一起,二者兵合一处又来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最起码也得有两千人! 王贲紧了紧手中的战枪,望着锋利的枪头,他眼中满是坚毅。 “谢将军,只要王贲还活着就绝不会放过去一个活人!” 王贲猛提一口气,自身的护体罡气迅速凝结体外,招呼身边的赵滨再次展开了冲锋。 乌泱泱的一片,前方的禁军看见两骑冲锋而来,原本被杀退过的人顿时有些惊慌失措。 这伙不知从何处出现的秦国骑兵实在是太可怕了,明明只有两个人,可冲锋的架势却好似千军万马,手中的战枪简直就是死神的镰刀,疯狂的收割着人的性命! 有人着实被吓怕了,当即扭头就想跑,可却被身后的人堵的死死的,压根跑不掉! 铁蹄轰隆声越发靠近,大秦铁骑携带凌厉之势狂猛袭来,眼看就又要再次凿阵。 等他们两方的距离拉近到百步以内,不需多久就能接触上的时候,原本紊乱的宿卫禁军突然左右散开。 然后,几百名弓兵突然从队伍后面冒了出来,他们个个手持牛角弓,背上的箭壶装着的也都是破甲箭! 这样的距离太近了,在百步之内没有人可以躲开弓箭,显然这宿卫禁军中也有聪明人,知道骑兵最怕万箭齐发,也知道拉近距离! 王贲在马上神色一凝,看见前方的弓弩手阵型暗叫不妙,可是现在已是避无可避,当即心一横。 “冲散他们的弓兵!” 王贲一声大喝,声音浑厚且中气十足,给身边的赵滨下达了指令。 “得令!” 赵滨短暂的愣神之后,马上也换上了坚决的眼神。 骑兵怕弓兵不假,但是他们是重甲骑兵,甲胄还是出自欧冶峰之手,即便面对破甲箭的万箭齐发也应该有周旋的余地! “咻咻咻!” 第一波箭矢急急射来,王贲二人快速舞动战枪将其磕开,同时夹紧马腹催促坐骑继续冲锋。 密密麻麻的箭雨接踵而至,王贲手中几十斤重的战枪几乎被他舞成了大风车,不说滴水不漏,可是也差不了多少。 其实他主要是在给马挡箭,他自己本身有重甲在身,又有护体罡气覆盖体表,箭矢射在他身上基本不会造成伤害。 两马齐头并进,不知已经拨开了多少支箭矢,眼看距离已经拉近,前方的弓兵似乎也已经乱了阵脚,开始有前排的人往后退,目光畏惧的盯着凶猛异常的两骑。 “杀!” 箭雨骤停,王贲抓准时机一挺战枪,催促胯下御马一个加速冲进了敌阵当中,当头的弓兵顿时被杀的七零八落,有的人被战马踩死,有的人则丧命于骑兵手中的那杆战枪。 两人策马一阵冲杀,这次来犯的宿卫禁军显然人数众多,前面冲锋还算顺畅,可冲到一半的时候就开始遇到阻碍,禁军当中居然还有人不惜组成人墙,希望抵挡住战马冲锋的势头。 战马一旦冲不起来,那骑兵基本上就已经完蛋了。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悍勇的王贲居然毫不犹豫的一跃而起,借惯性的力量往前飞扑而去,旋即身上罡气疯狂流转,整个人如同炮弹一般撞上了人墙。 他手中横着战枪,一下子就把十几二十人组成的人墙撞得七荤八素,有的甚至还飞了出去,撞进了另外一处人群当中。 王贲吐了一口血,听见身后御马的蹄声渐近,他毫不犹豫的回头,伸手抓住马鞍翻身上马。 此时战马速度未减,而刚才马主人的威猛举动又把目睹这周的人吓了个半死,一时间冲锋居然变得顺利起来,王贲手中战枪横劈竖砸,偶尔还能串起一串人葫芦,一路杀穿过去,终于是杀出了重围。 刚刚那一撞看似威猛,可却让王贲受了内伤,他只觉得五脏六腑一阵翻腾,喉头隐约有一股甜味涌上来,却也只能强咽下去。 “老赵,没事吧?”王贲目视前方,但是还是很关心袍泽的状况。 身边的人没有回答,正当王贲心里觉得不妙时,忽然轰隆一声,身边的赵滨竟已翻身坠马。 “老赵!”王贲虎目一瞪,马上看向落马的赵滨。 此时,赵滨已经躺倒在地上,浑身上下都是鲜血,可致命处并不在躯干上,而是在他的面门。 赵滨的面甲缝隙中插着一根飞刀,直接穿过缝隙射中了他的眼睛,看那飞刀尾部显露的一片漆黑可以判定刀上有剧毒,否则简单的射中眼睛根本不至于撂倒一个七段炼体狂人。 赵滨口中发出呜呜的呻吟声,身体不可抑制的抽搐着,黑色的血液从他面甲下的口鼻流出,显然是快不行了。 王贲大怒,没想到在宋军队伍中居然有暗器高手。 “何方鼠辈!”王贲怒道。 大秦男儿驰骋沙场可以战死,哪怕落马被剁成肉酱,都好过被人偷袭阴死,这是耻辱! 闻言,宿卫禁军当中有一人脱伍而出,来到人前笑声道。 “在下毒龙镖梁宪。” 梁宪,曾经梁泊山八大金刚之一,如今归于十二神宫麾下。 “炼体九段……”王贲目光一凝。 同为炼体狂人,王贲第一时间就察觉出了对方的实力,比起自己还高了一段。 千军万马他不俱,可突然来了一个高手,只怕今日的计划将会被彻底打乱。 一旦守不住御街,放任宿卫禁军去支援宣神台,今日的努力与牺牲便做泡影! 王贲越想越怒,抬头看见宿卫禁军后面的部队已经在军官的调度下有序后撤,眼看就要退出御街去往宣神台。 “杀!!!” 王贲一声狂吼,催动胯下御马再次重逢,此时对镇守此处的职责心,以及袍泽被杀气的悲愤充斥他的心头。 一骑凿阵,这是多么可笑的事情,可是在场没有人笑得出来,因为即便对方只有一个人,炼体狂人的战力也不容小觑。 “不知死活。” 毒龙镖梁宪冷笑一声,在满天雪花中,他的身影飘然腾空,一跃就来到了一处屋檐之上,饶有兴致地看着下面的场景。 他压根不可能和这群宋军一同对敌,今天他来这里也就是放放暗器罢了。 眼见王贲又一次冲阵,这回他匹马单枪,冲阵效果显然不比先前,受到了重重的阻碍,御马的速度也再次慢了下来。 渐渐的,王贲只能被围在中间,马匹只能原地打转,四周伸来的刀枪剑戟往他身上招呼,一副危在旦夕的场面。 王贲竭力支撑,年轻气盛的他自有一股狠劲,一杆铁枪在手中上下翻飞,须臾之间又杀死了十几人。 这是,屋檐上的梁宪抓住了机会,抬手一记毒镖脱手而出,瞄准的就是王贲肩膀活动处露出来的缝隙。 他的毒一旦刺入皮肤,那肯定是见血封喉的地步,炼体九段都无法幸免。 就在他得意时,阵中的王贲似有所感,鬼使神差的使出了一个蹬里藏身,此时飞镖接踵而至,在他的铠甲上擦出了一片火花,然后就射入了一个倒霉的宋军咽喉里。 一瞬间,那个宋军的脸迅速变黑,捂着喉咙倒地身亡。 “嗯?”梁宪皱眉。 同一时间,王贲翻身坐回来,顺手取下马鞍上的弓箭,一手搭箭拉弦,一只脚蹬着弓身往上一仰,对着梁宪就是一箭射了过去。 这套动作娴熟无比,几乎就是在瞬间完成,弓箭破空而去,梁宪顿时大惊,一身护体罡气瞬间覆盖身体,以一个极其危险的时间点挡住了这一箭。 此时,箭尖距离他的鼻尖只有一指宽! “好家伙!”梁宪惊怒交加。 王贲一箭不中,只能继续提枪厮杀,一人一马被困在原地那是动弹不得。 梁宪被那险要的一箭激出了火气,接连出手对王贲投放毒镖,可次次都被对方惊险躲过去了。 王贲心中着急,眼睛余光看见御街尽头已经有宋军接近,很快就会有人踏出御街去往宣神台支援。 “他妈的!!”王贲急得大骂。 四周枪兵不绝,他被困在原地招架艰难,眼看坐骑已经发挥不出作用,他心一横正准备下马步战。 可突然间,一阵惊呼惨叫传入耳中,伴随着的还有铁蹄轰鸣声,就在他身边的不远处! 蓦然回头,发现有一大秦铁骑策马在宋军之中冲杀而过,此人手握缰绳,手中铁枪一直保持着前刺的动作,似乎有些僵硬的诡异。 但是,他的马力尚足,一路冲撞过去,死于蹄下的宋军数不胜数。 他就这样无声的冲锋,一直冲向御街的尽头, 这一刻,王贲愣了一愣,不知不觉间,他的眼睛就红了。 那一骑兵的面甲上,赫然还有一枚没有拔出来的毒镖! “老赵……”王贲牙齿紧咬。 “这不可能!” 梁宪的反应更是吃惊,看着赵滨重新冲阵,他感觉自己的认知被颠覆了。 他的毒能够毒死炼体九段,这是多次试验得出来的结果,怎么区区一个炼体七段的人却能扛得住呢?这不合理! 梁宪只觉得一股怒意涌上心头,当即取出飞刀,对着冲锋中的赵滨接连掷去。 “噗噗噗!” 飞刀从赵滨的腿甲、肩甲的缝隙中插进去,直接刺破了他的皮肉。 可是,赵滨却跟没事人一样继续冲锋,驾驭着御马横冲直撞,手中一直僵硬的握着铁枪,因为覆着面甲,没有人能看清他此时的表情。 屋檐上,梁宪呆愣在那里,思索了半天,这才仿佛明白了什么。 寒风伴随着飘雪从他身上划过,梁宪注视着铁骑的背影悠悠道。 “原来他已经死了。” …… 第一百七十二章 混乱 五十铁骑已经在街道上镇守了半个时辰,在这个时间里,宣神台的宿卫禁军没有得到任何一人的支援。 混乱的街道上,横七竖八的倒着许多尸体,有些禁军满脸惊魂未定,有的则直接被吓傻了。 因为谢长渊在街道上横冲直撞,散发出的恐怖高温能瞬间夺走多人的性命,经过他这么几回冲撞,在场几千名禁军几乎折损了近半! 人人都被吓破了胆,面对这样一个刀枪不入而且靠近既死的妖怪,手中的刀枪是多么的无力。 当然,最焦头烂额的人就属王明了。 身为禁军副都统制兼东城守将,他就是现场级别最高的武将,而在皇帝与太子意外死后,他为了活命已经选择了十二神宫。 可是现在,他发现汴梁城各地的援军迟迟没有赶来,而驻守宣神台的几千守军已经被谢长渊吓破了胆子。 此外,数百出家人已经不再困守一角,与蔺阳公主府的府兵们变守为攻,开始尝试朝外冲杀。 那个高大胖女人带领的百来人也是彪悍,而且手上时不时扔出一个火炮,将宿卫禁军炸的人仰马翻。 明明对方的人数处于劣势,可是偏偏就以各种手段取得了上风,这让王明实在是纳闷至极。 “他娘的援军到底哪去了!援军援军!!!” 王明躲在禁军的保护之下无能狂怒。 “轰!” 一声爆炸声猛然响起,关素芝刚刚扔出去一个火炮,将那一栋木楼的外立面炸塌,倒下来的木材燃烧着熊熊烈火,淹没了许多躲避不及的禁军,同时也把街道给堵死了。 她带领的汉子都在她的身后,堵死道路是为了阻隔敌军,给自己人减轻一些压力。 虽然很快那些人就会从旁边的巷子里冲杀出来,可能缓一时半会儿也是好的。 关素芝重重喘着粗气,丑陋的脸上满是鲜血,身上利的的衣裳上满是污渍,手中大砍刀已经有些卷刃。 她抬头观望了一阵,没看见谢长渊的身影,不由得有些担心。 不久前,她还看见一个强大的后唐武士一路追杀谢长渊,虽然谢长渊也很强,可作为一个大姐如何能不关心兄弟呢? 心中思绪一闪而过,关素芝摇了摇头,正回身准备继续厮杀。 可是她的身后不知何时居然出现了两道高大的身影。 这两道身影甚是魁梧,比起谢长渊也是只高不矮,几乎一丈有余! 关素芝已经算是高大胖的身材,可在这两位面前却显得弱小许多,见此二人身披金甲,面带杀气与戏谑,一看就知道来者不善。 这两个人面貌相似,显然是一对兄弟,不是别人,正是崇德殿上陪护在皇帝身边的龙虎大将军方相方弼! 两人的身量极具压迫力,矗在关素芝面前,将这位地下世界的女老大震慑的说不出话来。 不仅于此,就连周边厮杀的人都停下手来,目光畏惧的看着两名巨人。 方弼打量着关素芝,看见对方的长相不禁有些嫌弃鄙夷,但却侧头对方相说道。 “大哥,这个女人刚才好像喊谢长渊兄弟。” 刚刚混战,关素芝看见谢长渊被李牧之追杀,情急之下确实大喊了一声“兄弟小心!” 结果就被这两个人听见了,这两人对谢长渊可没什么好感,当日在崇德殿上,他们两个炼体九段的高手只一个照面就被打败,除了肉身的伤痛,颜面上更是过不去。 此二人绝对不是心胸宽广的人,相反,他们很记仇。 如今谢长渊被别人追杀,追杀者还是堂堂承二境的武神,这对兄弟那自然是很放心,还省的他俩动手了。 可闲着也是闲着,正好就看见谢长渊的大姐在这里,不来好好折辱一番怎么行? 于是乎这两个巨人就来到了关素芝的面前想欺负弱小。 “打断她的手脚,先出一口恶气再说!”方相阴狠的说道。 此言一出,顿时让关素芝浑身的汗毛竖起,同时一股恼怒涌上心头,二话不说举刀就要砍。 可她的刀才举到一半,对面的方弼就抬起一脚直接踹中她的心口,直接把她踹得倒飞出去,狠狠地撞进了一家店铺里面。 “不自量力的东西。”方弼冷哼一声。 这一脚下去,身后几十名青衣汉子都炸锅了。 自家大姐被人一脚踹飞,正常人哪里能忍下这口气,当下不管三七二十一,也不管这两个巨人实力如何雄厚,都不要命似的往上冲。 其中,阿狗冲在最前头,他目光凶狠,额头暴起青筋,显得异常暴怒。 他跟随关素芝多年,可算是最得力的部下,其忠心日月可鉴。 如今看见自家大姐被人打伤,也顾不得对方是谁,举起刀就要上来拼命。 方相方弼笑了,这群凡夫俗子在他们兄弟眼中如同蝼蚁,就算一拥而上也不过是一脚就能踩死的货色。 正当他俩要动手杀人时,一道身影从天而降,狠狠地落在兄弟两人的跟前。 此人右手提赤色重剑,左臂装着一只铁手,独眼中寒光凌冽,一身炽热的气浪翻涌,不是别人正是谢长渊! “你!” “谢长渊!” 方相方弼下意识后退一步,彼此神情都是相当精彩。 没想到正主突然出现,当下他们也不多言,一身的罡气显形护住身体,拔刀就要开打。 可就在他俩运转罡气的功夫,谢长渊已经抡起了赤色重剑,一击横扫直接把二人拍飞出去。 轰隆一声,两道高大的身影直接撞穿了十几处民宅和店铺,在滚滚的烟尘之中没了踪影,死活不知。 第一百七十三章 随我拔剑 谢长渊不愿意和李牧之交手。 即便他并不觉得自己会输。 对他来说,此时的汴梁城就是战场,自己这边阵容有几百个出家人,八百个公主府府兵再加不到一百个地下势力的青衣汉子。 对方是几千名装备齐全的宿卫禁军,而自己这边的无论装备还是人数都处于劣势。 所以一开始,谢长渊打算进行斩首,直接把十二神宫的宫主福田一郎杀了,以此瓦解宿卫禁军的斗志。 可尝试了两次,都被李牧之这个承二境武神拦了下来,对于这个变数,谢长渊只能改变策略,动用自己的能力尽可能在战场造成杀伤,以蛮力击溃禁军的心理防线,争取最大的战果。 至于李牧之,区区一个打手罢了,谢长渊不觉得打赢了他能对这场战争有何裨益。 所以场面就是李牧之撵着谢长渊一句追,只要有机会拉开距离,谢长渊就会冲入人群中,以他金刚不坏之躯的恐怖高温造成大破坏。 而后唐第一勇士李牧之的一张脸已是越来越黑。 “谢长渊!”他大吼一声。 谢长渊没有理会他,继续施展梯云功奋力向前,一眨眼就已经飞出了百丈之外。 似乎是觉得不对,谢长渊停在一处屋顶回头望,发现李牧之居然没有追上来,而是气喘吁吁的留在了原地。 他不是累,而是被气出来的。 两人沉默相对,面对李牧之恼怒的眼色,谢长渊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神色。 武士之间的正面对决?别搞笑了,老子是打仗的将军,需要考虑的是怎么把仗打赢了,而不是逮住你这个全场战力最高的武夫一决生死,和你打很有成就感吗?能决定今天之后宋国的局势吗? 谢长渊内心的想法大致如此。 似乎是察觉到了谢长渊的想法,李牧之冷笑道。 “呵呵,你不会真的以为你这样来回的闹腾,就可以把这里的禁军耗死,然后将我神宫之神官神使来个瓮中捉鳖?” 李牧之摇了摇头,看向谢长渊的眼神有些嘲讽。 “我承认你很有一手,先是亮出了人间炼狱图引起哗变,使我神宫大失人心,再有暗中使计让那群出家人恢复行动能力,令他们奋起反抗,然后又策反了公主府的府兵与自己统一阵型,虽然这股力量依旧不算什么,可当手持火炮的那批人出现,你们就已经隐隐有了胜利的可能。” “但是我很好奇。” 李牧之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炯炯的问道。 “你是如何拖延住城里其他禁军的支援的?” 这不止是他一个人的疑问,同时也是王明的疑问,也是所有禁军将士的疑问。 汴梁城内通道发达,能直达宣神台的道路足有二十五条,每一条可通行军数百至上千不等。 可奇怪的就是,这边宣神台已经闹了一个多时辰,外面居然一个援兵都没有赶来,仿佛根本没看见烽火台的狼烟似的。 谢长渊出神片刻,似乎心中想起了些什么,最终只是沉声道。 “我有五十铁骑以血肉筑起的长城。” 李牧之似乎是听懂了其中的意思,默默地点了点头。 但是他又开始摇头。 “虽然你身边的人都是愿意给你托付性命的勇士,但你也该明白,大局根本不是一场小规模战争可以决定的,大宋的国情已经烂了,而且烂在根本,朝中无明君,给了神宫渗透的机会,你看刚才徽帝赵朔身死之时,有多少朝廷命官第一时间上去救人的?这个国家已经有很多人背地里已经是神宫的下属了。” 一个国家如果需要一个异国人来救,这无疑是一种悲哀,而且最可怕的是,有些人都不知道自己正在被救,更有甚者,是认为自己不需要被救。 往昔,曾有多少大宋子民在十二神宫的讲经台下俯首聆听,在禅宗叛僧的洗脑之下信奉了神宫的教义? 又有多少人在擂台下看到一个个大宋武夫败于神宫使者之手,为十二神宫的武力所震慑? 而朝堂权贵,又有多少见风使舵,看见十二神宫入驻的趋势已经势不可挡,背地里写信选择投诚? 甚至大宋的皇帝老子,死之前也是铁了心要和十二神宫合作,上至帝王下至百姓,早就在几年的潜移默化当中接受了十二神宫的存在。 一群人在这里打生打死,而整座城的老百姓当真知道这是为他们而战的嘛? 李牧之的话说的不无道理,有些事情真的不是一场小规模战争能够改变的,哪怕它发生在皇都,只要站出来的人不是本国人,而是需要一个异国人做顶梁柱,那这场战争的意义就是站不住脚跟的。 谢长渊无言。 他并不知道如何回答李牧之,因为在他的立场看来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旅人,在汴梁城耗这么久的目的,也只是为了给大秦拉一个盟友罢了。 自己无法站在大宋的立场回答这个问题,也无法给出反驳。 “无耻至极。” 突然一道声音响起,一道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谢长渊的身边。 此人身披朝服,头戴长翅,手持玉笏,腰间悬挂三尺青锋剑,下颌三缕长须迎风动,虽已年过五旬的模样,却是十分的器宇不凡。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宋丞相高文宠。 朝堂一品大员,此时此刻站在屋檐之上,与谢长渊并肩而立。 “高丞相。”谢长渊见到来人就笑了。 自己一个秦人无资格说什么,可身边这位可是正儿八经的宋人! 早就觉得这位丞相爷不是凡人,如今突然露出这一手,就更加确定了谢长渊心中的猜想。 高文宠对谢长渊点头致意,旋即便看向了一脸阴沉的李牧之。 “高丞相刚才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李牧之说道。 汴梁城的风雪根本阻隔不了承二境武神的耳朵,李牧之言下之意,就是你有种就再说一次。 武神的威压骤然袭来,一时间仿佛飞雪都在避开这里,风声也衰弱了下来,双方百丈之间,居然就这么安静了下来,只剩下街道上的厮杀声还在回荡。 高文宠丝毫不被影响,仍旧一副温文尔雅的姿态,他举起一只手点指李牧之。 “我说你无耻至极!”高文宠骂道,声音中气十足,可谓振聋发聩。 “你李牧之不过是一条断脊之犬,后唐沦陷后,你身为堂堂承二境的武神,却欣然的做了西方势力的走狗,自己脸面不要也就算了,居然还敢在此欺我大宋无人?” 高文宠的声音醇厚,可如今却难得比平时多了一丝火气,这话语听起来简直就是王唤那个暴脾气的御史大人。 李牧之冷笑道“哦?这么说高丞相是觉得大宋有人?我李某人怎么没看见?” 他环顾四周,只看见所有百姓都躲在家中不敢出门,而满大街原本护卫皇城的宿卫禁军已经为十二神宫效力,人?如此的大宋,如何当得起一句“有人”? 高文宠连连摇头。 “寻常百姓贪生怕死,实属人之常情,而你口中的权贵高官,也不过是一群枉读圣贤书的废物,甚至有些人都是靠钱堆上去的官位,不可称之为士,大宋是烂了,但朝野之中,江湖之中,乃至于民间里皆有士,真正撑起大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 李牧之问道“何为士?” 高文宠道“慷慨悲歌之壮士,悍不畏死之勇士,守护皇城之将士,笔伐外虏之文士,此等皆为士!” 老丞相的话语掷地有声,仿佛一身儒家浩然气环绕周身,一出口,便是真理。 李牧之正要开口讥讽,可突然间,他却停下了。 因为他看见有一伙人突然从大理寺的方向风风火火的赶来,他们都是武者打扮,后面跟着的还有一票身穿囚衣的人,打眼一瞧总共不下三百人,而且个个气息彪悍。 领头有三人,一个魁梧老者和两名短衫中年人。 “大宋武人肖劲风在此!十二神宫给老子滚出大宋国土!” 肖老爷子手持一柄九环大刀,气势汹汹的带人杀了过来。 身后,两名中年人也是大喝。 “陆地蛟龙纪留名,火眼狻猊康有德在此!十二神宫滚出大宋国土!” “滚出大宋国土!” 几百名武夫齐声大喝,手里抄着顺手家伙就杀进了人群。 与此同时,北边也来了乌泱泱的大队人马。 这批人密集的几乎不了尽头,而且个个衣衫褴褛,大多都是老弱妇孺,竟然都是北城贫民窟的难民。 他们平时都被勒令不许踏出北城,却没想到在今天这个热闹的日子里居然群涌而出,而且手里都拿着各色各样的家伙,好一点的是菜刀和竹竿,差一点的则是粗树枝和砖头。 更有离谱的直接拿着两口陶罐的,还有拿着纳鞋锥子的也有。 他们神情悲愤,同时又有一种站起来做人的骄傲映照在脸上。 不知多少人从北城涌出来,排在最前面的几十个人显然都相对青壮些许。 小贩颜咏冲在最前面,挥舞着手中的猪肉刀大声喊道。 “冲啊!跟他们拼了,今天就是死也要堂堂正正做一回人!” 李牧之看着这一幕哑口无言,但是下一刻更哑口无言的事情发生了。 远处的脂粉街传来动静,几十名身穿花衣的俏丽女子现身,她们虽然都是娇弱的女子,可是身手却异常灵敏,在屋檐上飞略一番就来到了宣神台这边。 领头有一蒙面女子,抬手直接打出一道梅花印,汹涌的真气涟漪直接轰炸在一队宿卫禁军的头顶,直接把那些人炸的鸡飞狗跳。 “神花教在此!”女子冷声喝道。 …… 居然连脂粉街的妓女都出动了,这下可是震惊了不少人,就连高文宠也有点没反应过来。 也就谢长渊这个在背后搅弄风云的人最为淡定,看着发生的一切,似乎都早有预料。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高文宠仿佛有所感触,喃喃自语道。 “圣贤无畏,匹夫有责,圣贤匹夫共青山。” 下一刻,高文宠仰天大笑,豁然拔出了腰间三尺青锋。 宝剑出鞘,一道紫茫冲天而起,映照这半片天际都化作了紫色,就连那半边天落下的雪也被震散。 “大宋读书人,随我拔剑!” …… 第一百七十四章 大宋读书人 李荼今年二十岁,是一个汴梁城里的一个读书人。 他浑身上下都很普通,相貌普通,出身普通,文采也很普通。 他读书不优秀,坚持到现在完全是出自从小到大的习惯,以他的学识做不了官,他也不想做。 他无望科举,也不想做别的事情,只希望守着他父辈就给他的这座院子,糊糊涂涂的过一辈子。 或许人会好奇,这样一个除了读书啥也不会做的人,在没有亲戚朋友照顾的情况下,是怎么安然无恙的活到二十岁的呢? 其实很简单,在李荼七岁之前是由他的父母养大,七岁之后父母双亡,便有一位心善并且打光棍的私塾先生把他带大。 十二岁那年私塾先生死了,李荼就彻底没有了监护人,私塾散了,他便带着先生遗留下来的书回到院子里。 这座院子,是他父母劳碌了一辈子才存够钱盖的。 之后,他就开始思考怎么搞钱支持他继续读书,他试过街头摆摊,给别人代写书信,一天也能赚个七八枚铜板,如果是过年或者有人过寿,他替人写上一副对联还能赚到翻倍的价钱。 然后,大约四五年前,徽帝赵朔开始准备举国投效十二神宫,为了保证宣神大典当天的大宋昌荣景象,将汴梁城中的穷人统一集中到了北城。 因为李荼父母留下的院子如今归了自己,又因为李荼识字会写对联,姑且也是一个文化人的份上,负责驱赶贫民的衙役没有对他下手。 如此过了几个月,李荼是觉得平时在街头的人确实都变得光鲜亮丽了许多,少了许多穷人朴素的打扮。 当然,政策颁布没多久也造成了一些麻烦,比如倒夜香的和打更的,以及某些店铺的搬运等工作没人做了,因为做这些工作的人都属于穷人,平日里衣着打扮都不符合现在城内的要求。 对此,朝廷决定保留一小部分人继续完成这些工作,只不过同一要求他们工作的时间必须是在接近天亮之前的短短两个时辰,并且是要以最少数的人完成最多的工作。 并且,这些人的户籍都得挂钩在自己做工的地方,将自己变成某家店铺或者某个青楼的私有财富,舍弃做人的身份,以一个物件的身份继续留在汴梁城的繁华地带。 简单一句话说,就是被迫签了卖身契。 有一天,李荼决定去北城看一看。 那天因为下雨无法摆摊,李荼便拿起家中的油纸伞只身一人去往了北城。 在那里,他看到了一片片的贫民窟,昔年许多眼熟的人都窝在木片搭建而成的小窝里面,他们缺钱,缺生计,缺大夫,缺活着的希望。 仿佛就是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他们被驱赶到了这里,失去了原本收入微薄的工作。 曾经有人想要偷偷的跑出去,可是没几天就会被打的奄奄一息的送回来,原因是犯了“影响市容”罪。 不管是出去请大夫,还是出去做点小小的买卖,只要他们出现在城北之外的地方,头上就会扣上罪名,换来一顿毒打,然后游街。 后来汴梁城越来越繁华,白天车水马龙,夜里歌舞升平,紧锣密鼓的操办着准备迎接十二神宫入驻。 而北城,却越发的死气沉沉。 李荼看着这一幕觉得心里很憋屈,仿佛压着一块大大的石头,正要转身离去之际,发现身后站着一个小小的男童。 男童很小,眼睛很大,脸上手上脏兮兮的,只穿这一件小短衣,裤子都没有。 他抬头看着李荼,大眼睛里满是渴求之色,慢慢的举起可以双手,手掌摊开在李荼的面前。 这双小手上没有任何东西,显然这是在跟他讨钱来了。 李荼思索了片刻,暗自摸摸自己的钱袋,发现里面还有十几枚铜板,是出门的时候想着万一用的上。 可是,北城的情况实在是出乎预料的糟糕,比他想象中严重了太多。 如果把钱给这个孩子,会不会引起周围人的觊觎,然后一拥而上把他扒光? 李荼暗自在想,复又看着泥泞街道上一双双注视着自己的眼睛,那麻木的脸上看不出内心的波动,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有可能。 最终,他没有给这个讨钱的孩子一个铜板,而是按下了他的双手,摸了摸他的头。 “小孩,出来乞讨是不对的,虽然你还小,可是你的父母应该都是有手有脚的人,应该通过自己的劳动挣钱才对。” 他故作道德高深,摆出一副儒家圣人的姿态,语重心长的劝勉这个孩子。 可是,当他看见孩子身后那个用木板搭起来的棚子里躺着两个毫无生机的成年人后,便狼狈的离开了北城。 回到家后,李荼几乎大病了一场,昏昏沉沉中,那天北城所见的一切不断出现在他的脑海。 那天阴冷乌黑的雨水击打在成片的木板棚发出如同海浪的声响,雨水顺着缝流进棚子里,一滴一滴落在那对病死夫妻身上盖着的脏兮兮的白布上。 那个孩子空洞却又流露出人性根本的渴求的眼睛如同两个漩涡充斥在他的梦里,今他数次半夜惊醒,流了一身的冷汗。 没过多久他病好了,便继续出去摆摊写字,可是他大大低估了大宋朝廷的斩尽杀绝。 驱逐了城内的穷人后,新的条规颁布下来,城内街道禁止摆摊,与此同时还有一条禁肉令,与前一条相辅相成,把城内中低阶级的百姓的生路彻底绝断了。 李荼也受了牵连,无法出去给人代写书信,为了生计,他只能穿着长衫,背上自己的书箱上街,挨个敲门找生意。 只不过,明显收入是大不如前了。 就在他窘迫的吃不上饭的时候,有人上门了。 那天深夜,他还在挑灯读书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他走出去推门一看,是两个穿着粗布麻衣的精瘦汉子。 李荼认得这两个人,其中有一个名字叫做颜咏,是街头摆摊卖猪蹄的小贩。 李荼对此人的印象很深,因为他从没见过一个推着小车的人可以跑的那么快,衙役撵都撵不上他。 这两个人突然出现在门前,而且还一副小心翼翼的左右张望的样子,显然是偷偷过来的,李荼就很好奇,为什么他们会冒着被逮捕的风险跑来他家里找他? 颜咏笑着说“是李荼夫子吗?” 大宋民间通常把能识文写字的人称作夫子,这是对读书人的尊敬,也是有求于人的谦卑。 李荼只当他们是来求字的,心里也对他们的遭遇有所同情,便让他们进了院子。 当李荼进去取纸笔的时候,颜咏道出了他的来意。 “我们想要请夫子去北城,给孩子们教书授课。” 李荼纳闷了。 “你们那边吃饭都吃不饱,为何还要给孩子们认字呢?” 李荼是真的不明白,按理说,人往往都是满足了肉体的需求之后才会考虑精神需求,北城如今乌烟瘴气的,人人几乎都过着饥不饱食的生活,读书还有什么意义吗? 颜咏解释道“北城那边有一位关大姐,她偷偷饲养了许多鸡猪鸭鹅低价卖给我们做生意,我们老爷们平时出来摆摊挣钱,女人做着廉价女红,老人小孩见到过往的富人也会去讨点钱,平日里互相接济也能吃得饱饭。” 颜咏的脸上苦涩的笑了笑,他很是干瘦,所以笑起来并不好看,在夜色下倒是有几分像鬼。 李荼恍然大悟,接着说。 “所以你们希望给孩子们请个先生,教他们读书写字?” 颜咏连连点头。 “正是!不怕夫子笑话我们都是粗鄙汉子,但是我们都清楚认字的重要,读书识字将来才有出路,总不能让孩子们一直坐在路边要饭不是。” 说到这里,颜咏和身边的伙伴都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这次来求人,他们也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毕竟在他们眼里李荼是文化人,能给他们的后代带来希望。 对于穷人来说,他们往往愿意相信有文化的人更聪明,将来也会更有出息,因而就能够摆脱贫穷的命运。 明白他们过来的目的,李荼并没有给他们准确的答复,送他们出门离开后,他思索了一整夜。 第二天,他背着自己的书箱去了北城。 从那天起,街道上多了一个天天都往北城跑的读书人,而北城的一个木棚搭建起来的私塾里,多了一位年轻的夫子。 几年下来李荼就在北城教书,每一天听着一群孩童的朗读声,他感到由衷的满足,所以他往往细心的教课,谨慎的教课,为贫民窟的孩子们解惑,教他们识字。 而平日里,他的三餐都有人提供,每天都有一个孩子的父母给他端来不同的食物,虽然粗糙且毫无美味可言,但李荼并没有嫌弃,每一顿都会吃的干干净净。 而这也是他教书的唯一报酬,能管饭就行。 原本,李荼认为他的一生就大致如此了,直到这一天宣神大典进行,他蓦然听见了街道上轰然的喊杀声,铁甲铿锵声和火炮炸裂的巨响声。 李荼爬上了院里唯一的一棵树,看见街道上都是宿卫禁军,还有不同的小顾人马穿插其中,与数倍于己的禁军大部队奋力作战。 其中,他看见了一道高大的身影大发神威,在密集的敌军中奋力冲杀,声势之浩大犹如一辆人形战车,令人闻风丧胆。 李荼认得此人,他记得几个月前,他在北城教书的时候偶然瞥了一眼窗外,就看见行走在街上的谢长渊慷慨解囊,掏出自己的腰包接济路边的老弱妇孺。 这一幕,让李荼想起了当年自己第一次来到北城的样子。 对比起自己的小心翼翼,这位大汉就显得慷慨磊落了太多,也不知他是真的慷慨还是假慈悲,最起码在那一刻,他是真的有些敬佩谢长渊。 而今天,李荼明白外面这场混战的原因,一切都是因为十二神宫这一外来的势力。 因为它,千年国祚的大宋被搞得满地疮痍,弱势的小百姓受尽了磨难,因为它,北城贫民窟早几年天天都会饿死人,还活着的一点尊严都没有。 即便表面还是光鲜亮丽,可内里早就烂透了。 李荼有好几次想要冲出去,为了这场代表国家尊严的搏杀出一份力,可是奈何身微力薄,就算多他一个,也只不过是大海中的一滴水珠,根本翻不起浪花。 李荼就这样趴在树干上,拳头数次握紧复又松开,心中天人交战,脸上阴晴不定。 看着街道上的厮杀,看着谢长渊的身影在天上地下来回纵横,时不时与一个武士打扮的壮汉发生交战,李荼只觉得头脑昏昏,几乎陷入魔怔。 突然间,仿佛一声惊雷从天上炸响,下一刻半边天空紫光满天,为这飞雪连天的景象添加了一种魔幻的色彩。 “大宋读书人,随我拔剑!”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仿佛从九霄云上传来,这一刻,李荼翻腾的心蓦然静了下来。 这道声音如同春风抚平了他的躁动,使他在魔怔的边缘幡然醒悟,渐渐的,他的手不再握拳,身体也不再颤抖,眼中的神色逐渐平静。 而如沐春风的温凉之下,隐藏着的还有一缕如同金戈铁马的豪情,将李荼内心深处的侠义与家国热血激发出来,这一道声音简直就是儒家圣人的言出法随,闻此言,李荼的心很平静,平静到上街砍人也能够做的从容不迫! 李荼从树上滑了下来,拍了拍身上的积雪,慢慢的走进了自己居住的卧室,从墙壁上取下了一柄佩剑。 这是当年收养自己的那位私塾先生所遗留,如今李荼将它配在自己腰间,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襟,李荼神情昂然的走出了院子,这一刻,他的眼里仿佛有光! “吱呀!” 推开木门,李荼从容的将其锁好,转身之际却看见隔壁王家也有人走了出来。 王家大院相对富裕,家里的老爷是做生意的,其膝下有一独子也是读书人。 此时走出来的,就是王家的唯一继承人,与李荼年龄相仿的王彦。 王彦同样穿着长衫,只不过布料比李荼好了不少,他衣装整洁,腰悬佩剑,出门之后他第一时间看见了李荼。 两个年轻的读书人相顾一笑,仿佛彼此心照不宣,此去便结伴而行,共同朝着喊杀震天的街道走去。 行走时,左右人家不时有门打开,走出来的都是佩剑的读书人,他们意气风发,慷慨激昂。 渐渐的,人越来越多,从各条街道如同水滴汇聚成川,再由川汇聚成海。 此时此刻,这群年轻人便是大宋的未来,他们是大宋读书人! 今日,读书人不再捧书苦读,而是要拔剑上街砍人! 第一百七十五章 朽木不可雕也 丞相高文宠拔剑向天,顿时紫光满天,一身的浩然气显露无疑,尽显剑仙风采! 他的须发随风而动,自拔剑的那一瞬间,鬓角间的白丝居然奇迹般的消失了,让这位年过五旬的老丞相看起来越发年轻英俊。 对面,李牧之已经有些傻眼了。 他是万万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亲眼见证一位剑仙突破进入紫府境界! 古往今来,曾经有多少金丹客对此境界梦寐以求,随着天地灵气枯竭,金丹的晋升已经如同仙人的飞升一样,几乎变成典籍里记载的神话故事。 而今,有一位大宋剑仙拔剑破紫府,一步跨入神仙台,即便李牧之身为承二境的武神,也难免心生感慨! 要知道,在当今世上高层修者的突破比炼体狂人难上千百倍,而高文宠俨然一副水到渠成的姿态,仿佛是积累了数十年终于等到这一刻。 “你只管去做你的事,李牧之交由老夫抵挡。” 高文宠说道。 谢长渊看了他一会儿,眼神中颇为惊异,确实是想不到这位丞相大人居然拔剑破紫府,一举封顶大剑仙之流! 他冲高文宠抱拳拱手。 “多谢!” 话毕,他果断转身而去,运转梯云功凌空踏步,朝着宣神台的方向赶去。 刚一离去,谢长渊就听见身后那惊天动地的刀剑碰撞之声,或许是高文宠有意保护大宋都城,两人的身影逐渐往空中升去,渐渐没入了乌黑的云层之中。 从地面看上去,只觉得云层翻涌,偶尔有惊雷擦过,刀光剑影时而炸出云层,好一番凶险! 谢长渊没有回头,而是在心中盘算着一切。 十二神宫在场最强者已经被高文宠牵制走了,宿卫禁军的支援人马有大秦铁骑阻拦,宣神台这边还有各路人马来援。 刚才他就看见许多青衫仗剑的读书人纷纷现身,这些人都很聪明,往往四五个人扎堆一起组成剑阵,以人数的配合弥补体力不足的缺陷,居然也在青壮为主的宿卫禁军面前有了一战之力。 神花教的女子们手拈花印在后驰援,肖劲风带领的生力军们在前奋力厮杀,当下情景已经令谢长渊没有了后顾之忧,所以他直接就返回了宣神台。 一看,福田一郎和陆恒居然都还没走。 “谢长渊,这都是你一手安排的?”陆恒站起来问道。 他还是似笑非笑的表情,仿佛就只有这一种表情似的。 谢长渊手持重剑,只身站立在宣神台上。 面对陆恒的疑问,他并不打算回答,而是自顾自的掏出弑神弩,搭上一支金光闪闪的箭矢之后,猛然对准了十一宫主福田一郎。 看见谢长渊如此举止,陆恒顿时一惊,他紧急的吹了一个口哨。 口哨响起瞬间,从宣神台前的地下豁然钻出一道黑影,此黑影有一人大,运用四肢爬行,速度奇快无比。 此身影快如闪电,瞬间就窜到谢长渊面前,张开血盆大口就朝着弑神弩咬下来。 这张嘴满是黄色的利齿,密密麻麻而且糊满了唾液,谢长渊眉头一皱,猛的抽手收回了弑神弩,那个怪物咔的一声咬了个空,旋即身影凌空折返,在地面上快速腾挪了几圈后,虎视眈眈的盯着谢长渊。 眼前的怪物的脸宛如一块块碎布缝起来的,裸露出来的皮肤都有细密的缝补印记,虽然大变了样,可还是能够认出它的身份。 “徐安。”谢长渊摇头道。 是的,眼前的怪物就是曾经的大宋第一诗魁徐安。 在此之前,谢长渊已经杀了他三次,可事后它总会再次出现,本以为将其剁成碎片之后就能彻底灭杀,没想到这回又见到了。 “再次见到老朋友的感觉如何?”陆恒站在高台上笑道。 他的神色有些怡然自得,仿佛下面那个已经彻底变成怪物的徐安就是他最满意的作品。 谢长渊瞥了他一眼,不屑的哼了一声。 “你们十二神宫果然阴邪,这么不人不鬼的东西都能搞出来。” “东西只分有用无用,我不过是尽力把徐安变成有用的东西罢了,本质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陆恒笑着说。 “有用?我看未必,在我眼里他永远都是垃圾。” 谢长渊把目光移到了徐安的身上。 此时,徐安的目光如同野兽,彻底失去了人类的意识,它四肢着地,面部凸起,口中流淌着淡黄色的粘稠唾液,粗长的舌头时不时伸出来,实在是恶心。 它没有言语,只是目光里闪烁着仇恨的光芒,仿佛眼前这个独眼独臂之人是它不共戴天的仇人,即便没有陆恒下令它也已经按耐不住,刷的一声又冲了上来。 见状,谢长渊摸摸抬起右手,中指食指并拢,不由分说直接发出一道金手指。 金银两道光线如同箭矢飞掠而去,噗的一声就射进了徐安的眉心,从其后脑勺贯穿出去。 徐安的身影一个趔趄,直接以狗吃屎的姿态扑倒在地,连滚带爬的滚到了谢长渊的脚边。 后者直接抓起赤色重剑,抡圆了就是往下一拍,八百斤的重剑加上谢长渊的臂力,最起码几万斤的力量落在其身上,只听见啪的一声,徐安就如同一只蚊子,直接被拍的血肉模糊。 等把重剑收回,徐安已经整个扁了,在血泊之中就真如同一只被拍死的蚊子。 谢长渊不语,看看四周,从旁边取来一根烧着的木头丢在尸体上,不一会儿,那堆血肉就在火焰的加持下焚烧起来,隐隐的还有一股烧焦的糊味。 “你还能捡回去拼出个啥?”谢长渊抬头问陆恒。 陆恒无奈摇摇头。 “朽木不可雕也。” 第一百七十六章 伯仲之间 徐安又死了,这回只怕没机会再复活。 陆恒也不多说什么,直接从高台上一落而下,轰的一声尘埃四起,国师陆恒一双腿几乎插进地面,然后就跟没事人一样把腿拔了出来,慢慢朝着谢长渊走来。 从十丈高的地方跳下来,不做任何缓冲就落地,并且双腿不受任何创伤,由此可见陆恒这副肉身的强横。 他直接停在了谢长渊身前一丈处,抬头看着眼前的人。 “谢长渊,我真希望你我能有一个说话的机会,让你我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聊聊。” “不可能,我看见你就觉得恶心。”谢长渊摇头。 对于眼前这个曾经建立山头抵制十二神宫,可最后却成为神宫使徒的家伙,谢长渊内心是一万个鄙视。 尤其是想到自己当初对梁泊山的敬意,更是感到一阵反胃。 不知不觉雪停了,地面上有一层积雪,陆恒站立在雪中尽显出一股神秘的妖异气息。 他拢了拢袖子,语气平常的说道。 “你就是对十二神宫没有清楚的认知,并不知晓其背后势力的深厚,说实话我很敬佩你的为人,也很敬佩你的立场,为了东土的主权和尊严站出来抗争,这也是我陆某人曾经的理想。” “可是,当我真正看到十二神宫的厉害之处,才明白自己当初的作为是多么可笑,所谓蚍蜉撼树不过如此,谢长渊!我曾对你说过的话依旧有效,只要你愿意倒戈,我十一宫愿意助你一臂之力,把陆封仁拉下台推举你做十二宫的宫主,毕竟……” 陆恒神秘一笑。 “十二宫宫主的本命魂珠就在你体内,这可是大神官一半力量的源泉所在,这个位置最适合的就是你来坐。” 魂珠是阴邪之物,常人将其纳入体内几乎必死,最轻的也只会落得和谢长灵一样的疯癫下场,因为里面封印着五万陆家军枉死的冤魂。 当初谢长渊兄妹在劫难中拼死把魂珠抢走,谢长灵更是受尽了精神上的折磨,疯癫了整整五年。 对于这个东西,谢长渊可谓是恨之入骨,但是他只能留在身上,因为只要魂珠在体内,陆封仁就一定会来找他,到时便是报仇的时机。 至于其他的,那就呵呵了。 谢长渊活动了一下酸麻的肩膀,握了握刚装上不久的铁臂,只用一个眼神就告诉了陆恒自己的答案。 对面,陆恒终究失望的摇了摇头。 他的手从袖子里伸出来时已经变成了巨大黑色的兽爪,其体型瞬间开始暴涨到一丈高,撑破了他原本的神宫制服。 如同钢针的黑色毛发从他皮下刺出,很快就遍及了他的全身,同时他的头部也在发生剧变,口鼻剧烈的凸起,两颗锋利的犬齿从牙龈内刺出来,两只耳朵挪移到了头顶并高高竖了起来。 等到一切变化结束,陆恒已经从中年人模样变成了一只狼头人身的大怪物。 这个模样当真是身高一丈、腰阔十围!只是顶上那个狼头目露绿光,口鼻哼哧出阵阵热气,狰狞且太过恐怖! “谢长渊,我今天就请你去死,但是在你临死前我却想让你死个明白,你愿意?” 陆恒变身之后,声音也变得瓮声瓮气,仿佛是把头探进井里在说话。 “说来听听。” 谢长渊双手握着赤色重剑,已经严阵以待。 在陆恒的狼人形态下,谢长渊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十一宫百兽宫的做派就是把人体改造成各种各样的半人半兽,通常这种行为都能使人战力暴涨,比如先前的秦武,比如今天的陆恒。 陆恒把爪子伸到嘴边舔了舔,狼嘴上有一抹笑意。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蔺阳这个女人在背后联合太子赵勾,妄图阻止十二神宫入驻大宋,自然也知道她与你结成了同盟,之所以没有对你们的行为做出扼杀,只是为了让你们顺利发难,不然我哪里有好的理由把大宋赵氏全灭了?” 陆恒嘿嘿嘿的笑着。 他接着说“你当真以为你已经胜券在握了吗?的确,你在这宣神台闹出来的动静不小,我也是没想到你居然可以纠结出这么多人马,几乎就能够压制布置在这里的几千宿卫禁军,但是你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是什么?”谢长渊反问。 “汴梁城内还有数万大军,只要能够得到支援,你在宣神台所做的一切都会沦为一显昙花,或许你会以为你有五十铁骑为你守死关,可你可有注意到我手下四大金刚哪里去了?” 谢长渊浓眉一皱,他左右看了一番,确实没有发现那四个人的踪影。 如此大的阵仗这四个炼体九段的高手都没有出现,那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已经冲着五十铁骑去了。 谢长渊阴沉着脸,目光森冷如刀,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 “今天除非他们全部战死,否则不会有人踏能出御街一步,若是他们全死了……” 谢长渊道“我谢长渊便杀尽满城宿卫禁军给他们陪葬。” 话毕,谢长渊往前大踏一步,双臂青筋暴起抡起赤色重剑高举过头,猛然朝着陆恒斩去。 重剑长九尺,剑尖与以往的重剑明显不同,它没有尖,而是圆的。 是的,这柄重剑舍弃了剑尖,也就彻底舍弃了突刺这一鸡肋功能,而是着重于劈斩能力。 剑虽重,可是在谢长渊手中却不显沉甸,几乎就如常人眨眼一般快速的来到陆恒的头顶。 后者嘴脸狰狞一笑,抬起两只兽爪往上一并,直接就把劈头盖脸而下的重剑接住。 这一击是他们第一次彻底放开手脚的交锋,看起来平平无奇,可实际上当他们发生接触的瞬间,方圆十丈范围内的地板已经悄然化作了齑粉。 上万斤的力量压下,又被上万斤的力量接住,作为承压的地面第一时间遭受到最直接的影响。 都没有碎裂声,石砖地板一瞬间就被震成了灰,一阵冷风吹过,扬起尘埃一片。 两人的力量竟在伯仲之间! …… 第一百七十七章 天地异象 这是两人第二次交手,上一次由于双方各种原因出手都是有所保留,而今情况不同,双方都已进入最好的状态。 陆恒用百兽宫的神通彻底变身为狼头人身怪物,身高过丈,力大无穷。 而谢长渊装上了一条铁臂,手里拿着的是欧冶峰师徒一同锻造的重剑。 此剑重达八百斤,看起来就像一扇门板,里面融入铁心矿石锻打,整体呈现淡淡的赤红色,远观之,仿佛剑身上燃烧着火焰,威势逼人! 记得这铁心矿石还是谢长渊在那铁矿崩塌之际偶然发现,那大概已经是半年多前的事了,那时谢长渊还没血战空明山,也没用精铁炼体。 而今此重剑在手,谢长渊有了顺手的兵器,与陆恒较量便更有底气。 二人力量于伯仲之间,陆恒的钢爪也无法抓破手中赤色重剑,接下来要比较的就是谁耗得起了。 谢长渊大喝一声,猛然将赤色重剑抽回。 紧接着,这柄重剑在他手里上下翻飞,从各个方向劈向陆恒,几百斤的大家伙如此快速的劈砍,声势之浩大可想而知。 这就像狂风卷起乌云,大海掀起巨浪,重剑发出轰轰的破风声,卷起地上积雪再度飞上天空,两人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隐约有阵阵钢铁撞击的声音传出,以及那碰撞出来的火花。 谢长渊的剑快,陆恒也同样很快,突破人类极限的变异身躯拥有极大的力量于速度,谢长渊的每一剑劈来他都不躲不避,而是用自己的爪子硬碰硬。 两人撒开架势,在平地上一眨眼就交手上百招,拳拳到肉直打得地面凹陷,声势惊人! 陆恒的脚重重踏地,庞大的身影往后退出一段距离,一双硕大的爪子奋力搓在一起,隐约间有电弧冒出来。 谢长渊知道,这家伙又要用掌心雷了。 陆恒曾经是道士,学过道家雷法,虽然不一定正宗,可威力确实不俗。 没想到这陆恒变成怪物之后居然也能施展掌心雷,谢长渊如今最直接的想法,就是希望自己从几件仙兵里汲取出来的庚金气能与之抵抗。 陆恒手搓雷电,电弧从一开始的零零星星逐渐变成藤条那么粗,雷电的冷光照映他的狼头,如钢针一般的毛发毛发根根竖起,森然且狰狞。 “叱!” 一个雷球在陆恒掌心成型,强大的电弧时不时如同喷射的蛛网一般,骇人至极! 陆恒手掌一翻,雷球刷的一声便射了出去,朝着谢长渊汹涌袭来。 谢长渊眼看雷球袭来,心中明白此招不得了,如果被击中的话必定要吃苦头。 他也不做保留,即刻睁开了右眼。 谢长渊的右眼已瞎,整颗眼球都没了,平日里都是一个黑洞。 上次炼化仙兵时,从两件兵器里面抽离出了风雷属性的庚金气,就一直被他封在右眼的位置。 如今一睁眼,一股狂暴的飓风顿时从他眼中呼啸而出,其中还夹杂着雷电闪烁,风雷交加声势惊人,俨然带着一股毁灭的气息! 这一阵风雷都属于庚金气之列,也就不是纯粹的自然力量,其中夹杂着金属的锋锐,成为了一种混合的能量,谢长渊将其命名为风雷眼,与金手指一样都是他临时的杀手锏。 风雷眼一出,眨眼就和陆恒的掌心雷碰撞在了一起,中心处一阵雷电交加,雷声隆隆不绝。 狂风在其中席卷,慢慢的居然形成了一个龙卷,风如同刀子,直接把附近的建筑撕裂出一道道切口,整座宣神台都在颤栗,仿佛下一刻就要崩塌! 谢长渊以意念催动风雷眼,如今他已经超出了肉搏的范围,动用的手段还真像是一个修仙者,只不过他体质特殊,发动的手段也不是纯粹的法术。 双方隔着一道巨大的雷电龙卷,似乎是掌心雷与风雷眼陷入了胶着状态,亦或者牵动了某种自然气象,天空的乌云居然被牵引了下来,有一缕尖尖的云雾自天空垂下,慢慢的纳入雷电龙卷的顶端。 就此,汴梁城的上空出现了一种异相,天上的乌云与地面上的雷电龙卷连接在了一起,乌云收到了狂风的影响,在空中也随着旋转起来,慢慢的形成了一个漩涡。 雷电不时闪动,衬托的这一景象如同世界末日一般,就连谢长渊也惊了。 今天本是大雪,又恰逢乌云压城大雪盖顶,气候原本十分的寒冷。 而谢长渊火力全开时会化作人形般的烙铁,这身上发出的气温本就十分炎热,再加上风雷眼的狂风直接把温度卷上了天空,冷气于热气对撞之下,机缘巧合的形成了眼下的雷龙卷异相! 这一幕只怕有许多人是毕生仅此一见,有些人忘记手上的事,扭过头来痴迷观瞧,也有的人已经被吓傻了,呆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就连在天空中作战的紫府剑仙高文宠和承二境武神李牧之也被这一幕所吸引,眼中满是惊诧。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三步突 异象之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谢长渊两人的身上。 谢长渊身着秦甲的背影高大,手持重剑的形象更是显得英武不凡。 反观陆恒,如今已经是狼头人身的怪物,虽然高大异常,可浑身皮毛的狰狞模样,谁能想到这曾经是他们那位地位崇高且神秘的国师? 打到这样的地步,其他人基本都停下了手,眼巴巴的看着两人对峙,以及横在他们中间的那一道雷龙卷。 “天呐……” 蔺阳公主被府兵保护在中间,遥遥望着远处的情景怔怔出神,俏丽的脸上弥漫着一种未知的恐惧,就连几缕青丝垂在了脸颊上都无心拨开。 谢长渊隔着龙卷风发现对面的陆恒也在看着他,那恐怖高大的身影若隐若现,仿佛那张脸上依旧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雷龙卷势大,形成至今没有消失的迹象,融入了天地中后反而愈演愈烈,时不时还有雷电在其中穿梭,简直令人窒息。 另一边,福田一郎已经被方相方弼两兄弟接走,登上了临近的城墙上观望着这一异相,这个东洋人也是啧啧称奇,望向谢长渊的眼神也变得别有深意起来。 “哼。” 不知为何,谢长渊冷笑了一声,迎着雷龙卷的狂风往前大踏步而去,竟然直接走进了雷龙卷的范围之内。 雷电在他的体表擦过,狂风吹得他一头黑发狂舞,走进龙卷风中的他眼皮都没眨一下,任由狂风闪电游走周身,只是觉得有些酥麻。 对面,陆恒仿佛知道了谢长渊的意思,舔了舔锋利的爪子,随着也走入了龙卷风的范围之内。 双方相向而行,起初只是在边走边适应,等到后来居然同时奔跑起来,气势汹汹的朝着对方冲去。 “轰!” 两道高大的身影在龙卷之中猛然撞击在一起,发出一道巨大的响声。 中心地带相对平静,可是温度却十分寒冷,而且有一股从上地下的力量压迫在身上,是不是的还有一道闪电从身边划过,实在是一处危险地带。 谢长渊手持重剑,照着陆恒的身躯横劈竖砍,即便身处于风暴中心,也能够听见中间划破空气的嗡鸣声。 陆恒的巨大兽爪坚硬程度也是堪称一绝,而且爪尖极其锋利,与谢长渊的重剑碰撞是总会擦出阵阵火花。 他们在一边抵抗自然界的力量,一方面在竭尽全力的厮杀,正因为他们的实力太过接近,才需要走去这剧烈的异像中心,借天地的力量毁灭对方。 咔嚓一声,又是一道大腿粗的雷电劈下。 陆恒长嚎一声,极其生猛的举起爪子抓住了这道闪电,运转掌心雷的秘法将其纳为己用,不时,他那一对臂膀已经充斥着电弧,朝谢长渊疯狂的抓去! “杀!” 谢长渊一声虎吼,旋转禅宗呼吸法加快血液的循环,滚烫的热血与庚金气快速游走于血管之中,令他的体温极速飙升,他的体表已经赤红一片,在狂风的席卷下更是得势,宛如一块烧红的烙铁。 恐怖的高温在他身上散发,炽热的气浪席卷四周,破坏这雷龙卷内部的平衡,使得风暴更加汹涌,环境更加恶劣! “砰砰砰!” 舍生忘死搏杀中,谢长渊以灼热的高温配合重剑劈砍陆恒,而对方利用雷电之力,将裹挟着雷电的利爪撕扯在谢长渊的身上。 这一战的动静实在激烈,双方都是以一种近乎同归于尽的方式攻击对方,简直可以用惨烈来形容,如果有人能够有幸看见这场战斗,必定会感到头皮发麻! “嗡嗡嗡!” 谢长渊右手握住剑柄,左手铁臂将重剑端了起来,脚不离地的往前铲出了三步,并朝前连续三记突刺。 八百多斤的重剑当枪使,而且眨眼的功夫连续收放三次,如此快捷的动作需要巨大的力量支撑。 这就是他亲手改良的大秦军拳第一式,名为三步突。 如名,三步突就是脚掌贴地铲出三步的同时递出三拳,这一招是为险招,彻底放弃了所有防御,只有一往无前的全力出拳,只要扛得住揍,配合脚下铲步打乱对方的步伐,就有很大把握将敌人打得方寸大乱。 而今这招三步突被谢长渊用重剑使了出来,效果却是一样的。 陆恒起初看见重剑剑尖是圆钝的,对于这样的突刺并不在意,只是随手挡了一下。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第二击和第三击会那么快的接踵而至,正要闪避的时候,谢长渊的铲步已经逼近,直接把他的脚步动作打断。 一下子,陆恒庞大的身躯踉跄后退,身体的重心也朝后倾斜。 谢长渊抓住这个机会,三步突还没收势就直接抬起一脚,把陆恒踹出了雷龙卷的中心地带,令其落入了风暴当中。 说巧不巧,正当此时恰好有一道雷电从乌云中劈下来,受着雷龙卷的牵引直接落在陆恒的天灵盖之上。 轰的一声,陆恒硕大的狼头炸起了一团青烟,痛的他一声惨嚎。 没有运转掌心雷的功法化解雷电,即便他再是铜皮铁骨也不可能吃下这天地的一击。 谢长渊果断拖剑前行,脚踏梯云功冲入了雷龙卷的风暴当中。 冒着锋利的风刃和不时闪过的电流来到陆恒的身边,谢长渊举起赤色重剑当头劈去。 “撕拉!” 只听见一声撕裂声,陆恒竟在被劈中之前发生了解体! 他的双手双脚同时脱落下来,躯干也连着脑袋掉落在地,随之刷的一声四散而去。 哐当一声重剑落地,可是眼前哪里还有陆恒的身影。 …… 城头上,福田一郎看着雷龙卷里面的情景,似乎已经意识到陆恒已经落入了下风。 高手过招只争瞬息,适方才谢长渊一招三步突把陆恒打得方寸大乱,继而又有天助一般,一道雷电就那么巧合的劈在了陆恒的头上。 这一下子绝对够呛,即便改造过的身体也不可能经得起雷劈,看来陆恒的赢面不大了。 福田一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方相方弼兄弟。 这俩人本是大宋皇帝身边的龙虎大将军,负责保护皇帝的人生安全,本身也是炼体九段巅峰的实力,放眼人世间皆可为一方高手。 眼下情景,显然这对兄弟早就投靠了十二神宫,不然徽帝赵朔被炸死的时候怎么不见他俩? 福田一郎把手伸进了袖子里,悄然从里面取出了两根玻璃管子,里面装着的是一种金色的液体。 “这是第九宫那边最新研制出来的试剂,你们现在喝下去,去帮陆恒对付谢长渊。” 第一百七十九章 巨人 陆恒突然四分五裂,四肢躯干分别被雷龙卷的风力卷向了不同的地方。 谢长渊浓眉紧皱,眼睛不停的在天上来回扫视,紧盯着陆恒分裂出去的肉身。 他知道陆恒没有死,只不过是用了十二神宫的诡异手段强行分解身体暂避锋芒。 身处于雷龙卷当中,巨大的风力在他身上席卷而过,就算他精铁炼体的身躯已经重达三四百斤,却也被吹的有些摇晃。 他抽空瞥了一眼东边的天空,在云层深处有刀光剑影闪烁,并有两道身影若隐若现,显然是高文宠和李牧之两位神仙人物还在激战。 至于地面上的人们,此时候早就停了手,呆呆的看着自己这边。 “轰!” 不知何时,突然有一阵沉重无比的闷响传来,大地随之震动,隐隐的还夹杂着房屋倒塌的声音。 谢长渊很疑惑,只见街道上的人们都满脸恐惧的看着自己的身后。 难道还有比雷龙卷更加恐怖的天地异象出现了? 谢长渊顿时感到不妙。 果然,下一刻就有两道巨大的阴影将他笼罩住,回头一看,谢长渊的头皮都在发麻。 哪里是什么天地异象,这是两个人!两个巨人! 两道巨大的人形生物矗立在自己的身后,打眼一瞧最起码也有三丈高,它们打着赤膊,浑身肌肉虬结,头发披散垂肩,嘴里獠牙伸出嘴外,面目狰狞且目露红光! 巨大的鼻孔喷着白汽,两个巨人虎视眈眈的低头瞅着谢长渊,虽然谢长渊的身量也高,但是对上这两只东西,简直就是猫对上了狮子。 透过这也两张面孔,谢长渊依稀能够认出是谁。 方相方弼兄弟! 没想到它们居然变成了这副模样,不用猜就知道,它们的力量必定也随着体型暴涨了许多,只是目光对视就能给人极大的压迫感。 方相发出一声大吼,这一声吼当真就像打雷一般,震得在场的所有人都捂住了耳朵。 有倒霉的挨得近了,耳膜都直接爆裂,当场痛苦的捂住耳朵满地打滚,鲜血从指缝流出,从此世界陷入一片死寂。 一声大吼落定,方相猛的抬起一双巨手,对着连接天地的雷电龙卷风就拍了下来。 原本足矣将方圆数百米范围内一切事物摧毁的雷龙卷,居然就在巨人方相的两手之中噗的一声,直接被干得烟消云散。 雷龙卷一消散,天上的乌云也失去的牵制,徐徐的回归了天上,漩涡消失,天空再次陷入阴沉。 都知道人对于未知的恐惧是一种天性,就算心智再坚定的人,只要遇上了超出自己承受范围的事情都会害怕 现在所有人包括宿卫禁军和谢长渊招呼来的所有人都被吓疯了,一股脑的往外跑去,这阵仗谁他妈这辈子都是头一回见,生怕跑慢了就会被两座巨人踩死。 这下子可就真的是人挤人,有的人被地上的死尸绊倒,紧接着就被后面的人群踩在脚下,随着逃跑的人增多,街道一下子陷入拥挤,不断的有人摔倒,人群相互推搡间根本顾不得许多,一下子就把街道彻底堵死过去。 谢长渊就站在巨人的脚下,抬头与其对视。 “真是长见识了。”谢长渊似笑非笑。 面对巨人的压迫力,谢长渊心里也是很有压力的,但这并不代表他怕了。 相反,他被激起了战意。 今天闯汴梁城,在东城门他亲手斩杀三千宋军,一路来到宣神台,直接或者间接死于他手的也不下七八百。 人一旦开了杀戒便会有一颗杀心,更别说谢长渊这种从战场上冲锋陷阵的将军了。 今日他的杀心大盛,如果没有碰上像样的对手的话就是扫兴! 第一百八十章 破甲 眼前两个巨人目露凶光,三丈余高的身躯几乎能够和不远处的迎客楼持平,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谢长渊。 因为它们模样太过相似,谢长渊已经分不清谁是方相谁是方弼,只看着那凶狠的一塌糊涂的眼神,甚至能怀疑它们已经成了彻底的怪物,并不保留人的神智。 “嗷!!!!” 巨人咆哮一声,抬起房屋大的脚丫子就当头踩了下来。 只听见轰隆一声,地面上烟尘四起,巨人的脸上满是怒容,似乎它的大脚迟迟没有踩实下去,僵持了一会儿,它渐渐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那只脚上,整个身躯都已经前倾。 谢长渊双手举着赤色重剑横于头顶,直接把巨人踩下来的脚抵住,随着巨人的施力,庞大的重量压的他的双肘渐渐弯曲,臂膀上都有青筋暴起。 “去你的吧!” 谢长渊大骂一声,浑身红光大盛,炽热的气浪猛然爆发而出,两臂猛然往上一举。 谢长渊一身的巨力堪称恐怖,这一举直接把巨人的大脚丫子推上了半空,后者一个失衡,居然径直的朝身后倒去,轰隆一声直接压垮了一栋木楼。 一个巨人倒下,另一个巨人顿时大怒,它是弟弟方弼,眼见自己的大哥被对方掫翻在地,方弼直接身把旁边的一栋三层小木楼拔了起来,像抱着一块木头似的对谢长渊砸了下去。 谢长渊抡起重剑就是一记海底捞月,轰的一声直接把方弼手里的木楼干成了碎片,一时间碎木瓦砾噼里啪啦掉落下来,可已经无法对谢长渊造成伤害。 一声长啸,谢长渊脚踏梯云功,凌空踏出两步飞纵而上,一下窜起三丈高,来到已经化身巨人的方弼面前直接使出自创的无影脚。 无影脚其实就是运用梯云功的功法速度,配合上自身恐怖的力量踢出的一套腿法,普天之下拥有如此功法和力量的人只怕独有谢长渊一人。 谢长渊腿影无踪,一瞬间至少踢出了二十多脚,每一脚都结结实实的踹在了方弼的大脸之上。 只见方弼五官挪位,整张脸凹陷进去,三丈高的庞大身躯直接飞了出去,整个人仰躺在一片建筑群之上,只怕又是压倒了一大片! “喂,你们两个怎么光长个头不长本事!”谢长渊嘲讽道。 听到谢长渊的嘲讽,两个巨人怒吼一声,挣扎着爬起来就要接着干。 谢长渊掂了掂手中的重剑,朝着两个巨人迎面冲去,他们的体型差距很大,可是谢长渊一人的气势却稳稳的盖住了对面两兄弟。 双方一触即发,瞬间打作了一团。 这一架打起来那可真的是地动山摇,举手投足那都是数万斤乃至于十数万斤的碰撞,直接把宣神台打得崩塌下去,周边的房屋更是遭到牵连,成片成片的倒塌下去,不知压死了多少人。 那大街上的宿卫禁军和谢长渊的人马更是被吓疯了,争先恐后的往远处逃去,可是人群太过拥挤,所有人挤作一团,到后来几乎堆起了人墙,很多人都被压下下面。 谢长渊顾不得那边的情况,如今他和两个巨人打得有来有回,虽然它们不是谢长渊的对手,可却是出奇的难缠。 不知为何,谢长渊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隐隐的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轰隆!” 方弼举起一座院子,高举过头,对准谢长渊就砸了下来。 谢长渊手持重剑正要迎接这一击,可是刚把重剑抬起来,身边突然一阵黑风席卷而过,一片火花在他腰间绽放,他身上的铠甲直接被撕开,五道狰狞的裂口出现在他的身上,滚烫的血液冒着热气汩汩的流淌了出来。 如今他一副钢筋铁骨,寻常的兵器已经难以伤害他的肉身,如今被人抓破了肉身,而且裂口之深几乎划破内脏,一股剧痛涌上心头,疼得谢长渊龇牙咧嘴。 随着他的受伤,头顶的院子也同时砸了下来,直接把谢长渊砸在了下面,一片瓦砾横飞,大地连连震动。 一道黑影瞬间站立在方弼的肩头上面,定睛一看,不就是狼头怪物陆恒吗?显然刚才是他出手偷袭了谢长渊。 眼看把谢长渊压在院子下面,方相方弼两兄弟也没闲着,抬起大脚丫子就是一顿猛踩,直接把一栋院子踩得支离破碎,烟尘四起。 第一百八十一章 危机 待到烟消云散,地面上只剩下满地的破砖烂瓦,一片狼藉。 方相方弼对视了一眼,在得到陆恒的命令下,两个巨人蹲下身去,伸出巨手在一堆废墟里面扒拉着,似乎是想要把谢长渊给扒拉出来。 翻找了一会儿,一条淡红色的铁臂便在一堆砖头当中出现,他们都认得这只手,是谢长渊今日接续在左边断臂上的义肢。 此时看它静悄悄的躺在那里,想必是已经从谢长渊的手臂上脱落下来,如果无误的话谢长渊应该就在下面。 “挖。”陆恒下令道。 方弼点头,谨慎的伸出手抓向了铁臂所在的一大堆砖头,在这底下可是埋着谢长渊这么一大号杀神,谁也不知道挖出来之后他会不会又再次发威。 如果可以的话,方弼只希望能对着这里再踩两脚。 巨大的手掌如乌云盖下,慢慢的接近了谢长渊的铁臂。 眼看着就要碰到的时候,瓦砾上面的铁臂猛然一动,如同一只巨蟒一般探了起来,瞬间就抓住了方弼的食指。 方弼大惊,巨大的身躯一瞬间如同被雷劈了一般,想要把手收回来却发现办不到。 他化作巨人之后身高足有三丈高,一根手指的长度粗度就已经和房梁差不多了,可那条铁臂的力量却十分恐怖,抓住了他的指尖不说,还给他死死的扣住了。 方弼有一种直觉,除非断指求生,不然谢长渊绝不可能撒手。 “砸死他!”方弼怒吼道。 话毕,两兄弟就又准备一顿乱锤。 可刚抬起拳头还没落下,地面上的铁臂就已经猛然发力,抓着方弼的食指就是一扭。 一股巨力猛然袭来,方弼只觉得指骨咔嚓一声,剧痛涌上心头,而他庞大的身躯也被这股力量带动着卷了起来,直接平地旋转了三百六十度,然后才轰隆一声重重的摔在地上。 方弼惨叫连连,巨人的咆哮声就如同打雷一般,肆意的宣泄着他的痛苦。 他那根食指几乎已经被拧成了麻花,整个倒着折到了几乎贴着手背的角度,别看只是一根手指头,常言道十指连心,监牢里面给犯人严刑逼供的时候就少不了插竹签拔指甲之类的做法,那一但受了伤可真的是钻心彻骨的痛! 惨叫声还未落下,谢长渊的身影就轰的一声冲出了废墟。 他脚踏梯云功速度极快,一步就飞到了倒地的方弼跟前。 他的肩头上还有个陆恒,谢长渊这次直接奔着此人来了,两人刚一照面,谢长渊不由分说抡起赤色重剑就是一个劈头盖脸。 陆恒也不硬抗,身形化作黑光一闪而逝,赤色重剑狠狠地砸在巨人方弼的肩头,瞬间就砸出了一团血花。 噗嗤噗嗤,鲜血如同瀑布喷涌而出,方弼一吃痛,也从断指的痛苦中回过神来,目光凶狠的盯着谢长渊。 他探出大手就要抓起谢长渊,而后者一脚跺地,身形如同一团青烟飘忽而上,看起来慢悠悠实则速度极快,顺利的躲过了方弼的巨手。 谢长渊受了些伤,被瓦砾活埋之后一顿狂踩不过小伤,可被陆恒抓伤的五道口子却很致命,一直到现在他的腹部都在流淌热血。 鲜血染红他的战甲,行动的时候也疼的他直嘬牙花子,为了不影响接下来的战斗,他只能持续不断的运转禅宗呼吸法,让自己的身体处于高温状态,这样伤口才能快速的痊愈。 这也是禅宗金刚不坏之身为数不多的好处,受了伤能够以快于常人的速度恢复。 “如今的方氏兄弟不好对付,而且还有一个速度奇快的陆恒在旁边偷袭,僵持下去只有我吃亏,得想个办法逐个击破才行。”谢长渊内心这么想。 可就是这么一个走神的瞬间,一只大手就猛然伸了上来,猛然的合拢,抓住了谢长渊的双腿。 低头一看,原来是一直守在一边的方相! 刚才他可是全看见了,自己的弟弟被谢长渊折了手指,还被砍了一剑,身为兄长他也是护犊子,抓住谢长渊的瞬间就将他往地上一抡! 轰的一声,谢长渊的后脑勺直接撞进了地面,巨大的力量直接震裂了附近的地板,大地都在一阵晃动。 方相尚不解气,如此反复把谢长渊抡起来砸了十几下,一直撞到谢长渊的头耷拉在一边才罢休。 方相方弼对视一眼,彼此的眼中皆有凶光闪烁着。 他们与谢长渊的仇恨不浅,先前两次交手都不是其一合之将,如今服用神宫新药之后实力大增,这才有了暴打谢长渊的资本。 两个巨人一个眼神交流,最终一人抓着谢长渊的双腿,一人抓住谢长渊的双臂,万斤巨力猛的爆发出来,居然想要把谢长渊扥成两段! 不远处,一群出家人簇拥在一起,他们没有跟人群逃跑,因此也躲过一场踩踏。 其中,被围拢在最中间的老道士冲尘子悲悯的闭上了眼睛。 当初在他的道场,自己也是被方相方弼联合陆恒所击败,没想到今天换做谢长渊也是一样的下场。 而他,马上就要被活活撕成两截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强化版金手指 咯咯咯的一阵响声,听得人头皮发麻,这就好像把两根生锈的铁条硬拧成一股的声音,令人不寒而栗。 谢长渊短暂的失去了意识,整个人如今被方相方弼抓住了双手双脚,眼看着就要被巨人扥成两段。 两个巨人的力量都有上十几万斤,两方用力之下,哪怕谢长渊是一副钢筋铁骨也承受不住。 如今,他腰腹上面的伤口就在巨力的撕扯下越裂越大,鲜血汩汩的流淌出来洒在地上,隐约可见里面的内脏。 这下剧烈的疼痛就把谢长渊给痛醒了,他猛的睁开眼,看清自己的处境之后不禁勃然大怒! 好家伙,这是把他谢长渊当拉面扯了!? 谢长渊怒吼一声,用尽全力使出了一招蟒翻身,他腰身的力量也是恐怖,一个翻身就差点把方相方弼那粗壮的手臂拧成了麻花。 后两者反应也快,为了防止双臂折断,他们迅速撒开了手,整个身躯顺势一个侧翻卸掉了力道。 这一下两个巨人凌空翻滚,落地时又踩塌了几栋楼房,手里也丢了谢长渊的踪迹。 正欲寻找时,方相只觉得眼前一黑,仿佛有什么东西挡住了他的眼,因为距离太近他根本看不清是什么,只是模糊的看见有一簇小小的火花在闪烁。 “大哥小心!”方弼连忙出声,可以听得出他语气中的着急。 方相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张开嘴正想询问,同时就想伸手去拨开挡在眼前的东西。 可就是这么一张嘴的功夫,眼前的黑影突然一动,紧接着就有一个东西被扔进了他的嘴里。 谢长渊的身影正抓着方相的头发,身躯吊在这张巨大的脸跟前。 刚才他脱困之际看见街道上有一颗火炮落在地上,看引线还在,想必是混乱时有人遗落的。 谢长渊以最快的速度将其捡走,然后点燃扔进了方相的嘴里面。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在场的人恐怕只有对面的方弼才看清了这一幕,而他已经来不及阻止! “轰!” 一声炮响在方相口中传出,紧接着就是一团火光裹着浓烟窜出,任凭方相服用药剂之后化身成了巨人,自身实力也飙升到了武神境也承受不住火炮的威力。 只见他的头已经被火光浓烟所包裹,巨大的身躯瞬间瘫软下去,直接轰的一声向下倒去。 “大哥!”方弼一声悲呼。 他眼中的愤怒和仇恨攀升到了一个顶点,势要把谢长渊碎尸万段以解心头之恨! 可是突然一道森冷的声音落入他的耳中,就如同当头泼下的冷水。 “别着急,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方弼汗毛倒竖,只见谢长渊已经是踏空而来,他手中没有重剑,可右手两指却闪烁着夺人的光芒。 他的独眼中闪烁的凌厉与杀意,就如同世间最锋锐的剑! “谢长渊!” 方弼发出炸雷一般的怒吼声,抬起巨大的拳头就砸了过去。 这一拳擦过空气发出嗡嗡响声,粗糙的表皮上隐约有罡气纵横交错,盛怒一下,这一拳竟然超出了他的极限实力,隐隐有了逼近启一境巅峰的势头。 谢长渊抬手一指,只见金银两道光从他指尖射出,瞬间天地一白,仿佛惊鸿。 这一记金手指已经是他用尽所有汲取来的庚金之气,所以其威力是更甚从前,就连射出的金光都比之前的更加粗壮。 一瞬间,金银两道光就和方弼突破极限的一拳撞在一起,巨大的拳头与金手指比较起来就好像巨木对上了绣花针,两者的差距实在太大。 可就这样,两者却也在空气中僵持了好几个呼吸,而金手指的锋芒已经逐渐刺入了方弼的皮肉当中。 方弼大感不妙,念头才刚刚升起,对面的谢长渊身躯突然红光大盛,一道赤色的光芒突然从他指尖射出,瞬间就和金银两道光交织在了一起。 紧接着,金银红三光刺穿了方弼的拳头,瞬间来到了他的面前。 只听见噗的一声,强化的金手指直接刺穿了方弼的眉心,从其巨大的后脑勺里面洞穿出来。 并且其势头不减,一直往后面城头上观望的福田一郎激射而去。 千钧一发之际,陆恒悄然出现把福田一郎拉了一把,金银紅三光几乎是擦着福田一郎的脸颊射了过去,然后瞬间就消失在了视野的尽头。 这一刻,方弼的死尸重重倒地,十二神宫文宫宫主福田一郎险些上了黄泉路。 第一百八十三章 叛徒 须臾之间,两尊强势而来的巨人悉数毙于谢长渊手下。 冲尘子看见了这一幕,蔺阳公主看见了这一幕,所有人都看见了这一幕。 他们不自觉的忘记了逃跑,呆呆的看着那个站立在阁楼顶上的高大身影。 虽然他独眼独臂,可此时此刻却如同天神一般伟岸,虽然他很狼狈,身上的盔甲破碎一大片,腰腹上还有一道狰狞的伤口,可是没有人会认为他因此变得虚弱。 先前他大杀四方之时,所有宿卫禁军就几乎被吓破了胆子,如今他亲手斩杀了两个不知由来的恐怖巨人,如此威慑已经让他们彻底放弃了抵抗。 “我们不打了……” “不打了不打了,我们投降……” 先后有人失落的扔下了兵器,解下了身上的盔甲站在一边。 大宋武林的武夫们和关素芝的人马起初没反应过来,但是很快就意识到了情况的变化,人人脸上都不禁浮现出了喜色。 宿卫禁军投降了,他们赢了!? “不能降!你们都在干什么!把兵器拿起来!” 突然,一声气急败坏的喝骂声响起,关素芝等人回头看去,只见一道身影狼狈的拨开人群走了出来。 此人身穿鱼鳞甲,头盔已经在刚才的人群拥挤当中遗失了,他的脸上满是汗水,虽然竭力摆出一股怒容,可终究难以要是深处的惊惧。 他分开人群走出来,用手指指着眼前的兵破口大骂道。 “你们这群小王八蛋都疯了吗?堂堂宿卫禁军居然给一群乌合之众投降!?谁让你们投降了?老子是你们的将军,我命令你们拿起兵器!” 此人正是王明,宿卫禁军副都统制,他本是在场级别最高武官。 但是在战斗打响的时候,他选择了屈服于十二神宫,没有继续效忠大宋朝廷。 也就是说,他如今的身份乃是大宋的叛徒,如若手下的兵都投降了,那他就只是一个光杆司令,根本承受不起大宋的秋后算账。 所以他才歇斯底里的大吼,不愿看到手下的人投降。 眼看自己如何催促,四周的宿卫禁军都没有重新拿起兵器的意思,反而一个个低着头往后退,他不由得大怒,上前抬起腿就是一顿乱踹,一边踹人嘴里还一边骂。 谢长渊的人就看着他团团转的样子,嘴里都带着冷笑。 蔺阳公主目光冰冷,正想命令手下将王明拿下。 只要拿下王明,日后不管是杀是降对于自己来说都是有益的,毕竟这可是一个从二品武官,将来用他来震慑朝中武将最好不过。 可是,不知为何,她却没有立刻开口,而是侧头把目光投向了远处的谢长渊。 此时,谢长渊正站立在一处阁楼上和城头的陆恒、福田一郎对峙着。 他知道这场仗还没结束,在他眼前有十二神宫的十宫主,还有十一宫的重要人物陆恒。 而天上,还有一位与高文宠打得激烈的承二境武神李牧之。 有这三个人在,在场的宿卫禁军战或不战都无法左右这场仗的胜负。 凝重的气氛中,谢长渊觉察到有一道视线正看着自己,回过头,就看见了蔺阳那边的动静。 他看见王明在一群人面前连踢带踹,也看见宿卫禁军放下了兵器,最关键的,是看到国色天香的蔺阳正在望着自己,那眼神中似乎有询问的意思。 “嗯……”谢长渊沉思了片刻。 旋即,他抬高嗓门大喝一声,这声音之大也是如同炸雷一般,清晰的传播到了蔺阳公主那边。 “把他的头砍下来拿去御街那边劝降,老子还有五十个兄弟在那死守!” 这一嗓门传来,现场顿时鸦雀无声,就连王明的身躯也是一僵,后背不知不觉已经被一层冷汗覆盖。 虽然这句话没有明确砍谁的头,可身为一介武人,他怎会听不出话里针对于他的杀意? 死到临头,王明也顾不得别的,当即一个纵身跃起,用尽他炼体六段的修为极速冲刺,踩着别人的脑袋就要逃出这片是非之地。 当时是,蔺阳公主那极具磁性的声音带着一丝怒意响起。 她往前一步斥道 “拿下他!” 拿下一个炼体六段的武夫?只怕在场的宿卫禁军都没这个本事,金丹高手小青此时还身负重伤的站在她的身边,刚想冲出去却没站稳,一个趔趄差点摔了下去。 关键时刻,还是有三道身影冲天而起,大宋武人肖劲风,康有德和纪留名同时出手,瞬间就追上了王明。 三人同时出手,一人击断了王明的肋骨,一人打断了王明的双腿,最后还是萧劲风拎着王明的脖子,将他带回了蔺阳的面前。 如今的王明是真的惨,明明只是炼体六段的武夫,却遭到了三个九段炼体狂人的围攻,如此殊荣也不知是荣誉还是倒霉了。 他奄奄一息的看着蔺阳,似乎刚想要开口求饶几句,结果突然从旁边就走出了一道高大胖的身影。 关素芝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举起手中的大砍刀不由分说,直接咔嚓一下就把王明的头砍了下来。 她先前被方相方弼兄弟打伤,如今行动起来已经很勉强,不过还是果断的砍下了王明的头。 弯腰将头颅捡起来,关素芝已经疼的满头大汗,但是她还是咬着牙坚持把人头交给了阿狗并吩咐道。 “快拿去御街,长渊的兄弟还在那里死守……”她吃力道。 阿狗连忙接过王明的人头,飞快分出人群,踩着那座人墙就窜了出去,直奔御街! …… 第一百八十四章 亡族灭种 金手指的庚金气已经用尽,如今谢长渊右手的中指与食指已经不再有金银两色刺目光泽闪烁,只是看起来隐隐有残余的颜色显现,就如同掉漆的木料。 谢长渊动了动手指,发现有些阻塞和麻痹感,只不过相对轻微,并不是很明显。 他捡回了赤色重剑一个跃起,脚踏梯云功就攀上了城头。 此时的城头上还悬挂着十二幅人间炼狱图,曾经引起所有人轰动的监狱图如今已经无人问津。 因为刚刚发生的那场战争就已经是一幅名副其实的人间炼狱。 宣神台附近的街道上几乎伏尸近千,通往御街的干道还被逃亡的人群堵死,继而形成了一场踩踏。 虽然蔺阳公主已经在指挥人进行救援和疏散,可依旧不可改变今日汴梁城的惨状。 毕竟,在肉眼可见的范围内,积雪都已被染成了红色,这就是一幅人间炼狱图。 谢长渊有那么一瞬间失了神。 对面,陆恒和福田一郎一前一后站着,面对谢长渊这个与十二神宫站在对里面的武夫,他们并没有预料中的紧张,反而,他们相当惬意,看着城脚下的场景,他们也没有被那死亡的气氛影响,似乎是早已经习惯了。 福田一郎笑着说道“谢桑,你看见了吗?这就是反抗的下场!” 话毕,他伸出手指了指宣神台的方向,然后手臂画了个圈,仿佛是把这片战场圈出来提醒谢长渊,这就是你今天的杰作。 “谢桑,请不要再做任何无意义的反抗,我十二神宫给你们带来了新的文化,新的文明,新的科技以及从未见过的世界!那些曾经辉煌千年的修仙家族都已为神宫效力,他们此时正在一步一步的走向新的纪元,很快就会创造出比远古更加绚烂的成就!” 旋即,他话锋一转,从一开始的豪情万丈转变成了愤怒,指着谢长渊责问道。 “可是我不明白,为何在北方还有如你这般顽固的抵抗分子存在,你难道没有见识过西方文明的先进吗?还是你在畏惧?畏惧未知的事物会对你们这群土著造成威胁?” 他口吐莲花,声势逼人,仿佛在用尽方法说服谢长渊。 而谢长渊却不为所动,平静的问道。 “那你的意思是,你们十二神宫是来帮助我们的?” “正是。”福田一郎点头道。 闻言,谢长渊就笑了,笑的相当揶揄,心想世间竟然真的有人睁眼说瞎话都不脸红。 他也懒得多说,只是指着城墙挂着的人间炼狱图当中的其中一副。 这幅图,绘画的是一座黑暗的城池,在城池前方是一片几乎无垠的帐篷区。 帐篷破破旧旧,可怜的人群就居住在这拥挤的环境之下,那些人都是东土人,而且个个消瘦如骨,满面死气。 这一幕,是他当年单骑南下途中所见,是真真切切的发生在他眼前的事。 “这一处发生在中部梁国,图中的城池正是国都少梁,而这画中的人们原本就是居住在城内的居民,被你们强行驱逐到城外风餐露宿,理由仅仅是怀疑城中有所谓的异教徒,不允许异教徒侵犯到十二神宫驻地的神圣。” “而每一天,他们都在饥饿中度过,有的人为了一口吃的便举报身边有人是异教徒,那些倒霉的人就这样无缘无故被你们抓去,作为刑罚宫实验新刑具的试验品。” “而最可恨的是,你们还在城里大兴土木,把外面的稻粮酒肉全部集中在少梁城内,如果想要回到城里面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就要付出一定的代价表示对十二神宫的忠诚。” “至于是什么代价,你这个大神官很清楚吧?”谢长渊反问道。 福田一郎把视线看到别处,显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谢长渊一声冷笑。 “男子入城需要割除**,女子入城需剜乳去宫,如此酷刑被你们称之为净化肉身,去除邪恶根源?且不说这个过程遭受的痛苦和死了多少人,那些活下来入城的人虽不用再为饥寒所困,可也永远失去了生育能力。” 谢长渊吸了一口气,几乎咬牙切齿的说。 “你们根本就是想要东土长生大陆亡族灭种!” 第一百八十五章 真正的开始 谢长渊用接近咆哮的方式说出这句话。 他的声音传播出去,让宣神台下的所有人都听的一清二楚。 当亡族灭种四个字落在人们的耳中时,几乎所有人心里都是咯噔一声。 紧接着是一股愤怒涌上心头。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虽然早知道西方十二神宫入驻东土没安好心,说什么带来新的文明科技,简直是放屁! 谁会没事那么好心跨过千万里路来到你家里给你送东西? 这就是一场侵略,宾强主弱的侵略,除了那些被神宫教义洗脑的人,其他所有人心里都清楚。 一开始人们都是随波逐流,大环境如何他们便跟着如何,毕竟在过去的十年时间里,十二神宫已经掌握了东土长生大陆三分之二的土地,即便再有想法也无济于事。 而今天,当他们听到谢长渊说出神宫辖区所发生的惨事时,一种强烈的愤怒和危机感就袭上了心头。 亡族灭种!亡族灭种! 四个字狠狠地敲击在人们的心头,此时不管是宿卫禁军,还是读书人,还是大宋武林的武夫,又或者是任何普通人,他们的目光都在一幅幅人间炼狱图上扫过。 场景触目惊心,而且就发生在南方,发生在与他们一样的东土人身上。 如果选择妥协与顺从,那人间炼狱图上面的情景迟早有一天会发生在大宋,会发生在自己的头上! “十二神宫!我操你妈!!” 不知是谁突然开口大喊了一嗓子,这下宣神台直接就炸锅了。 所有人义愤填膺,指着城头上的福田一郎二人破口大骂,就连神花教十几名秀色可餐的美女修者们也单手叉腰,一手握成绣拳,对上面的人口吐芬芳。 情绪上头,更有人捡起石头扔过去,有些力气大的就扔上了城头,砸到了福田一郎的衣角了。 福田一郎的脸色有些发青,看着下方的骚动久久不语,想到宣神大典开始时,自己作为十二神宫的大神官受到万众的朝拜,就连皇帝都对他毕恭毕敬,那是何等的风光。 而今,短短一天的时间他就沦落到被众人所唾弃,一声声的谩骂充斥耳内,让这位大神官的脸面实在挂不住。 虽然身为大神官,位于十二神宫最顶层的人物之一,可是福田一郎并不是一个大度的人。 相反,他很小气,他出身于东洋,是十二位宫主里面为数不多的东土人,而且执掌的是最没有战斗力的文宫,平时负责的都是收编一些势力国家,收纳禅宗文僧为他们传教,以及编写十二神宫在东土的丰功伟绩,甚至有必要时,他们还会篡改东土大陆的史书,将魔鬼变成英雄,再把英雄变成魔鬼。 一切只是为了让东土原住民的后代们接纳西方的文化,让他们彻底成为西方大陆的附属,彻底的奴隶。 福田一郎的地位属于十二位大神官的倒数,所以他很需要别人的尊重来充斥那自卑虚伪的心,可以说,他这件大神官的袍子就是靠这种虚假的尊重支撑起来的。 毕竟,脱去这身袍子,他就只是一个只有五尺高的东洋矮子。 而今一切都被谢长渊所破坏,大宋俨然不可能被招降,既然得不到,那便彻底毁掉。 想到这里,福田一郎的脸上浮现出了残忍的笑容。 …… 三道人影从御街的方向疾驰而来,沿途飞跳走窜,踏着屋顶就飞上了城头。 定睛一看,居然是肖动,张桀,李彪三人。 这三个炼体狂人本在御街对付五十名大秦铁骑,如今却个个灰头土脸,满身是伤的跑了回来。 陆恒低下硕大的狼头,冷漠的问了一句。 “怎么回事?” 肖动无力的说道“大秦铁骑太厉害了,他们死守在御街上,几万宿卫禁军都冲不过去,我们也不是他们的对手,梁宪也被领头的骑军军官拼死了……” “我问的是你们为什么跑了回来!”陆恒怒道。 三人顿时一个激灵,哆哆嗦嗦的,显然十分害怕变身之后的陆恒。 肖动接着说“刚刚有个人拿着王明的头颅过去劝降,宿卫禁军看到他的头就没了斗志,全放下兵器了……” “没用的东西!”陆恒骂道。 福田一郎摆了摆手,笑着劝慰道。 “陆桑莫怒,既然今日有人搅局,好事做不成那就不妨闹大一点,大不了将来由神宫大军以武力征服大宋国。” 陆恒回头看了一眼福田一郎,开口问道。 “你想怎么做?” 福田一郎笑道。 “请陆桑召唤百兽宫主化身降临,杀死谢长渊。” “然后……” 福田一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透明的试管,里面装着绿色的液体。 陆恒目光一凝,瞳孔也在瞬间缩成针眼大小。 “喂,你们两个叽叽歪歪的在憋什么坏主意?” 谢长渊手持重剑站了半天,却发现前面两个人一直在小声交谈什么。 当福田一郎从兜里掏出那个绿色试剂的时候,谢长渊的内心隐隐有一种不安的预感,这是他身为武人对于危险的直觉。 暗中,他已经把弑神弩搭箭上弦,右眼中风雷眼也已经酝酿着,随时准备应对接下来的变故。 陆恒思索了片刻,仿佛也赞同了福田一郎的打算,转过身来直面谢长渊。 “谢长渊,我一直都很欣赏你,甚至一度希望将你推上十二宫宫主的位置,你我一同在未来为东土长生大陆的子民谋求更好的生存环境,而今看来是无望了。” “你,还是去死吧。” 话毕,陆恒的胸口猛然爆发出一片红光,一个诡异的西方阵法图腾赫然显现出来! 轰! 红光大盛,阵法瞬间成型,旋即从他的胸口射向半空,将那个图腾投射在空中。 图腾是一个圆形,里面画着对称且复杂的纹路,形成瞬间染红了半边天际,一股浩大的威压从中扩散开来,仿佛即将有什么恐怖的魔神降临! 谢长渊暗道不妙,即刻抬起弑神弩瞄准空中的图腾射出一支射仙箭,他还觉得不够,又从箭袋里面取出两支瞬间连发出去,一下子就把所有射仙箭用完了。 三支金箭接踵而去,宛如撕破空间,下一刻就出现在了图腾的前方,这可是相当于三名金丹修士自爆的威力,就算承二境武神在此也无法全身而退。 可是图腾的红光又一闪,旋即从里面伸出一只虚幻的巨大手掌,一下子就把三支金箭抓在手心。 只听见轰隆一声,射仙箭同时爆炸,本身威力巨大的大杀器在巨大手掌中却如同爆仗似的,只是激起了一点点火花和气浪。 谢长渊倒吸一口凉气,心想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只凭一只虚幻的手臂就抵挡住了三支射仙箭! 这种实力的强者放眼当世真的存在吗?还是说这就是西方强者的底蕴!? 下方的人也被这天空中的一幕所吸引,抬眼望去,那虚幻的手臂轻轻一抖,就把掌心中射仙箭爆炸的余波彻底湮灭。 然后,一道巨大的身影从图腾正中走了出来,悬浮于天地之间。 此道身影高约十丈!通体赤红,头生犄角,脊背上有一排利刺,虽然只是一个虚影,可其中的压迫力却如同一座泰山,令谢长渊感到呼吸都困难。 巨大的虚影一出现,只是稍微环顾四周,旋即低下了头。 谢长渊汗毛倒竖,虽然看不清虚影的五官,但是他能明显的感觉到对方正在看着他。 虚影沉默了半刻,只是幽幽的说了一句。 “太弱,不值得本座动用十分之一的力量镇杀。” 话毕,虚影中有一道道红色雾气飘回了图腾里,红色虚影的身躯也同时缩小,最终缩成了三丈高。 身躯虽然缩小了,可是威势却依旧不减,虽然刚刚的那句话满是对谢长渊的鄙视,可后者此时完全没有愤怒的心情,只有深深的忌惮。 与此同时,福田一郎已经悄悄地把手里的绿色试剂丢下了城头,一路下坠到地面砰的一声摔了个粉碎。 里面的液体瞬间雾化,随着寒风四处飘散,渐渐的往宣神台的方向拂散而去…… 第一百八十六章 打不死 谢长渊直面百兽宫宫主的化身,即便受到强烈的精神压迫,却也发现了福田一郎的小动作。 见绿色试剂落地后化作气雾,谢长渊当即对宣神台大喝道。 “全都屏住呼吸!” 话音刚落,百兽宫主那虚幻的化身伸出一根手指,虚空朝着谢长渊点了一记。 无形的力量瞬间席卷而来,谢长渊当机立断,举起重剑立于身前,直接把赤色重剑当成了盾牌使用。 轰的一声,一股无形的巨力将他撞得连连倒退,重剑的剑尖都在坚硬的青石地板上犁出了一道沟壑! 谢长渊的五脏六腑一阵翻腾,一口血差点就喷了出来。 他万万没想到一道大神官的虚影就有如此威力,一根手指头就险些将他击成重伤。 如果没有欧冶峰师徒为他打造的重剑格挡,他此时必定无法保全自身。 “区区凡夫俗子,也配和十二神宫作对?” 一道声音在谢长渊心头响起,不用说都知道是那道虚影发出的,只不过这并不是真实的声音,而是一种直达心灵的意念,显然十二神宫再怎么逆天,也不可能让一道虚幻的化身开口说话。 谢长渊吐了一口唾沫,周身皮肤再度化作红色,滚烫的热气席卷四周,把禅宗不坏金身施展到了极致。 他不与虚影过多废话,脚踏梯云功瞬间跃上半空,手中重剑高举过头,趁着下落的势头狠狠劈向了虚影的头颅。 虚影抬起头看了一眼,旋即伸出了巨大的手掌朝谢长渊抓来。 这只手可有一面墙那么大,想必只要被它握在手中分分钟就会被捏成一堆肉沫。 就在两者即将撞在一起瞬间,谢长渊突然脚踏虚空,整个身子凭借这一脚产生的动力往旁边偏移了几尺,让身躯与百兽宫主的手臂擦肩而过。 借助惯性,谢长渊的身子猛然翻转起来,手中的重剑平举于身前,随着他的身躯奋力转动,重剑便以一种画圆的方式极速劈砍,整个人和剑看起来就像一个高速旋转的陀螺。 “轰轰轰!” 重剑的斩击都落在了百兽宫主的手臂上,并且一路往下,直接把它手腕至手肘的地方劈出了几十道缺口,如果换做是实体,这条手臂已经算是彻底的废了! 可百兽宫主只是冷哼了一声,那千疮百孔的手臂虚影居然脱落下来,飘飘忽忽的落在了城头的地面上。 手臂虚影扭曲了几下,很快就缩成了一团,彻底没有了一条手臂的外形,没一会儿,居然快速变换成了一头狮鹫的模样。 狮鹫落地后仰天发出一声咆哮,虽然只是一道虚影,可还是能看清那最具代表性的鹰头狮子身! 这是一种西方的玄兽,融合了天空与大地上最强大的两种猛兽,上能遨游天空,下能驰骋大地。 除了在水里,狮鹫几乎是猛兽界里面无敌的存在。 如今,一只虚幻的狮鹫就在眼前,虽然不是实体,但其威势绝对逼人! 狮鹫咆哮一声,撒开四肢就往谢长渊扑杀而来。 它的翅膀展开足有两丈宽,奔跑间带动周围空气流动,居然直接掀起了一阵狂风,将城头两边的积雪一扫而空。 狮鹫在距离谢长渊五丈远的时候一跃而起,如同一颗炮弹一样撞了过来。 它张开巨大的鸟喙,似乎想一口把谢长渊的头咬下来。 面对汹涌的攻势,谢长渊严阵以待,他连续倒退几步,等到狮鹫彻底逼近的时候突然一个下腰。 他的两只脚确实还站在地上,可膝盖以上的部位已经与地面平行,仿佛在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悬浮于半空。 仔细一看,原来是谢长渊把重剑夹在了腋窝底下,剑柄抵在地上支撑着他的身体,两手扣着剑身,整把剑就则挺挺的竖了起来。 眨眼间,狮鹫就扑了个空,庞大的身躯直接擦过了谢长渊的鼻尖。 紧接着噗嗤一声,竖起来的重剑直接和狮鹫来了一个负距离的接触,给它来了一个开膛破肚。 重剑虽然没有开刃,可钝刀子割肉才是最痛的,狮鹫的肚子直接被重剑破开,只是它并不是真实的生物,因而没有内脏流出。 原本,谢长渊这招无理手足矣杀死一只活生生的狮鹫,但是这头狮鹫的虚影却压根没受到什么影响。 它只是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旋即便继续把目光投向了谢长渊,也就这么一个抬头的功夫,它那巨大的伤口居然就愈合了! 谢长渊心头震惊,莫非这东西杀不死? 近十年来,他凭借手中的重剑横扫北境,不管是金丹神仙还是炼体狂人,只要他手中重剑横扫而过,即便再硬的骨头也得对他低头。 他杀过很多强敌,就连金丹境和武神境的强者都难以在他剑下求活。 而今他却遇到了最为棘手的情况,对方根本就不畏惧物理攻击! 第一百八十七章 状若疯魔 正在谢长渊惊异之际,一阵恐慌的惨叫声突然从宣神台的方向传了过来。 转头一看,谢长渊只觉得头皮发麻! 那里原本就是战场中心,从发难至今经历了几个时辰的厮杀,地面上的尸体已经不下千具,而且其中大部分是谢长渊亲手所杀,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可是,如今那些死亡的尸体居然都慢慢的爬了起来,也不管生前属于各方阵营,爬起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冲向距离最近的活人进行撕咬。 死去的人又活了过来,而且看起来满口利齿,手指尖端也突出了类似爪子的东西,它们一旦接触到活人就如同闻到血腥味的猛兽,会不惜一切代价的扑食过去。 一瞬间,人群里一阵鸡飞狗跳,活死人们能够轻松的撕开宿卫禁军身上的盔甲,张口就能咬断活人的脖颈,这种血腥原始的厮杀看的人头皮发麻,内心的恐惧不由自主的滋生! 谁能想到,这群暴起伤人的活死人在不久之前可都是活生生的人! “诈……诈尸!!”有人惨叫着,因为太过于害怕,声音都已经跑调了。 是的,在东土人的认知里面,这种尸体重新行动起来的现象就叫做诈尸。 而且诈尸者失去了人性,充满了杀戮本能且力大无穷!一般人根本不是其对手! 一下子,由于对于未知事物的恐惧,大多数人都失去了战斗意识,只想着回头疯狂逃窜,即便有人拿手上的武器进行抵抗,可复苏的活死人实在太多,很快就会被尸潮淹没! 宣神台这下真的是彻底乱了,人数众多的宿卫禁军没有了统领就是散沙一盘,根本无法进行有效的抵抗。 城头上,谢长渊看到这一幕不禁浑身颤抖,一只独眼瞪得滚圆,里面蕴含着滔天的怒火。 此时宣神台下这一幕,与十年前陆家军五万将士惨遭献祭的那一幕何等相似! 当年大宴上就是有半数的兄弟突然发疯,把屠刀伸向了身边不明所以的袍泽们,半天时间,原本在秦晋大战中立下赫赫威名的陆家军就这样被自家兄弟消灭殆尽。 那尸山血海的一幕曾是谢长渊多年的梦魇,而今重现于眼前,怎能让他不怒? 这就是刚刚福田一郎扔出去的绿色试剂所造成的后果,想必当年的陆家军也是因此而亡,十二神宫的手段果然阴邪无比,为天地所不容! 谢长渊浑身赤红,体内的血管疯狂运转庚金气,他的愤怒几乎为化作了实质,在他的周身上下弥漫着。 渐渐的,他赤红色的体表居然慢慢变成了刺眼的明黄色,这是温度上升到一定程度的表现。 滚烫的气浪在其身上扩散而来,城头上的温度几乎上升到了人类无法生存的境地,轰的一声,谢长渊的体表居然爆出了一层熊熊火焰,将他身上的盔甲尽数消融,宛如一个火焰战神一般! 他一声怒吼,手持赤色重剑,挥舞中爆发出恐怖的高温气浪,直接把周围所有事物震飞出去,并在半空中燃烧了起来。 谢长渊的重剑率先斩向了狮鹫,这一剑还未落下,恐怖高温就已经有针对性似的涌向了狮鹫的身躯,它如临大敌的,振开一对翅膀就想起飞,躲避其锋芒。 但是,它才刚飞起来一丈,那副虚幻的身躯居然在高温的作用下燃烧了起来。 它的翅膀直接被大火吞噬,扑腾了几下也只能维持在原地,如果它此时是有血有肉的生物,只怕早已落在地上痛苦嘶鸣了。 趁着这个时机,谢长渊脚踏梯云功直接来到狮鹫面前,抡起赤色重剑如同拍苍蝇一样把它拍到了地上。 重剑在谢长渊的影响下也已经滚烫无比,印在狮鹫的身上顿时发出嗤嗤的响声,一股蒸汽喷发而出,原本无惧物理攻击的狮鹫居然也怕高温,如今它被谢长渊的重剑拍倒在地上,就如同一张被熨斗烫过的衣服,竟直接扁了! 谢长渊也不管它死没死,拖起重剑转身便走,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了后面的人形虚影。 百兽宫主的化身似乎也很惊异,当下没反应过来,匆忙应对之下居然没有挡住谢长渊,肚子直接被谢长渊撞出了一个大洞透体而过!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不坏金身 谢长渊一头撞穿大神官虚影,整个人如同一个行走的火山势不可挡。 他依旧张嘴怒吼着,可自身已将不坏金身运转到了极致,周身由内而外都化作了半熔化的烙铁,刺眼的明黄色夹杂着火焰布满全身上下,严格意义来说他的声带也已经融化,此时虽作怒吼状,可喉咙里已经发不出任何一丝声音。 “轰!” 谢长渊撞穿了百兽宫主化身之后脚步不顿,以极快的速度化作一道金光朝福田一郎冲杀而去,几乎是瞬间就来到了后者身前。 他的神智已经被愤怒充斥,眼见着福田一郎用出当年陆封仁所用过的神宫毒剂害人,万丈的怒火便难以抑制的喷薄而出,当下唯一一个念头就是把眼前的人撕成碎片! “嗤嗤!” 狼头人身的陆恒拦在福田一郎的身前,它手搓雷电,瞬间编织出了一张雷电大网挡在身前。 它也不敢轻视盛怒之下的谢长渊,此时已经使出了全力进行抵挡。 汹涌的热浪直扑面门,陆恒长满皮毛的体表都开始冒起了火星,烤的它龇牙咧嘴。 谢长渊瞬间临近,手中赤色重剑流淌着洪流一般的热量,瞬间与雷电编织成的大网撞在了一起。 “铁骑冲阵!” 此时,谢长渊持剑的姿势俨然就是战马上持枪冲锋的姿态,满满是一往无前的威势,他就像一颗坠落凡间的太阳,刺得陆恒睁不开眼睛。 巨力于高温席卷而来,只一个瞬间,陆恒的雷电大网就如同雪霜见了太阳一般土崩瓦解,谢长渊的剑势如破竹,直接捅穿了陆恒的胸膛,从其后背透体而过! “啊!” 陆恒痛苦嘶吼,两只巨爪狠狠抓住了插入胸口的重剑,被烫出了发阵阵的黑烟。 它死死地抵住这一剑,可巨大的身躯却在连连后退,双方这次角力,陆恒居然被谢长渊死死压制,要命的重剑焚烧着它的胸膛,内脏烧焦的痛苦充斥着它的脑海,令它几乎癫狂。 只要它再退几步,透体而出的重剑就会刺中福田一郎。 后者满脸凝重之色,如今他这位大神官距离死亡就近在咫尺! “轰!” 一道身影破开重重乌云从天而降,轰的一声落在了城头,正好站在陆恒和福田一郎两者中间。 李牧之伸出一只手掌抵在了烧红的重剑剑尖,承二境武神的力量此刻爆发而开,只是手肘微微弯曲便拦下了谢长渊的冲势。 李牧之满脸的震惊和后怕。 他没想到谢长渊发起飙来如此恐怖,想到几个时辰前自己还把对方撵得到处跑的场景,他几乎不敢相信这是同一个人。 一介凡夫俗子,疯起来居然能够和承二境进行角力,而且双方此时该僵持住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凡夫俗子!? 幸好他及时摆脱了高文宠冲下来救人,如果晚了一步,福田一郎此时恐怕就已经死无全尸了。 此时的场景十分诡异,谢长渊手持重剑贯穿了陆恒的胸膛,而李牧之则在陆恒身后一手拦下了重剑,福田一郎却稳稳的站在最后面,淡然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李牧之!”陆恒痛苦的吼了一声。 它此刻还在承受着重剑高温的灼烧,剧烈的痛苦让它无法忍受,即便它生命力顽强,可也不代表它没有痛觉。 它已经承受不了了,迫切需要李牧之帮它脱困。 堂堂一个国师被人用剑透体而过,前后都有人控制着这把剑,令它无法脱身,如此境遇岂是它能容忍? “闭嘴!” 谢长渊模糊的声音传来,在旁人的耳中,这声音嘶哑又压抑,如同地狱深处的恶鬼所发出,令人不寒而栗。 下一刻,谢长渊手中巨剑猛然一搅,直接把陆恒的胸口搅出了一个铁锅那么大的洞。 后者一声惨嚎,可仍未来得及进行下一步的举措,身后的李牧之却已经往前一步,手掌平推着重剑剑尖,纯粹的罡气直接顺着重剑席卷而去,一股巨力爆发而出,似乎想要把谢长渊逼退出去。 但,谢长渊右脚重重踏地,浑身爆发恐怖的热量与光芒,竟就这样凭借肉体的力量与之僵持。 地面已经承受不住高温,坚硬的青石砖开始融化,起初只是一片通红,旋即就变得像岩浆一样粘稠。 陆恒还未死,可是已经受不了被两人夹在中间的惨烈境地,当即撕拉一声,故技重施的把肉身四分五裂出去,企图以此脱困。 百兽宫宫主纷踏而来,它高大的虚影极具压迫感,身上被撞出来的大洞已经痊愈,此时它悄然杀近,目标直指谢长渊的后背。 杀机临近,谢长渊似有所感一般,也不去搭理逃脱的陆恒,一手握着重剑继续与李牧之角力,另一只铁手抽回反手打出一掌,与百兽宫主巨大的拳头碰撞在了一起。 一个是发了疯的谢长渊,一个是承二境武神,还有一个是十二神宫宫主的化身。 这三个人就在城头上碰撞在了一起,一瞬间肆意的罡气与热浪相互纠缠,其中夹杂着来自西方的力量波及这四周,整座城头开始剧烈的摇晃起来,仿佛正在经历一场地震。 谢长渊置身于风暴中心,左右两边都施加着巨大的压力,面对两名在长生大陆排的上号的强者,他非但没有一丝畏惧,反而身为武将的好斗与杀心被彻底激发起来。 三人僵持不久,谢长渊身上的金光猛然大作,体表的火焰瞬间窜高一丈有余,把身边两个对手也瞬间吞噬在内。 这可不是寻常的火焰,而是禅宗金刚不坏身竭力运转后产生的火焰,恐怕温度已经接近传说中的地火,不说能够焚毁世间万物,可让转三境之下的武夫退避三舍的资格还是有的。 果然,被火焰吞噬的瞬间,李牧之和百兽宫主就默契的双双退避而开。 李牧之退到一边时,他的右手手心已经一片焦黑,而百兽宫宫主的化身也被焚毁掉了一部分,至于那头分化出去的狮鹫,早就已经烟消云散了。 谢长渊扔下了已经赤红一片的重剑,赤手空拳的携带无尽火焰杀向李牧之,气势汹汹简直是凶得要命! 李牧之罡气出体,覆盖在他的体表作为防御,与谢长渊贴身对轰了几拳。 他们皆用尽全力出拳,没有进行任何格挡的动作,这种拳拳到肉的搏杀看起来过瘾,可内里的蕴含杀机却十分可怕。 李牧之堂堂承二境的护体罡气在谢长渊几拳之下居然动荡不已,隐隐中有被打破的迹象。 而谢长渊的身上也被打出了几个前后透亮的大窟窿,换做常人只怕早已身死。 对拼几拳后,李牧之果断转身就走,一手抓起福田一郎脚踏虚空,直接飞上了天际,与谢长渊保持了数百丈距离。 他回头对百兽宫主喊道。 “与谢长渊拉开距离,他现在透支生命与潜能与我们交手,只要不和他交手,他要么就要解除不坏金身状态,要么就把自己活活耗死!” …… 第一百八十九章 出现的一只手 在大多数的情况下,只要不是什么深仇大恨,武者之间的较量都很少出现死磕到底的情况。 诸如通俗小说当中类似“既分高下,也决生死。”之类的话完全就是放屁。 谢长渊有大仇,所以他近十年来每一次出手几乎都是以命搏命,挥剑向更强者。 但是李牧之绝对没有,他是武痴不假,可也仅仅是一名武痴,他或许能够从容的打死一个他看得上的对手,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会随意的和一个能够威胁到他的对手搏命。 就如当下,当他发现谢长渊完全是在透支生命的情况下爆发时,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福田一郎远离谢长渊。 只要不与之交手,对方要么散功,要么就是维持现状把自己耗死。 选择一个对自己最有利的方式是每个正常人都会做的事情,就像他当初选择投靠十二神宫一样,如果他当初没有这么做,只怕他自己的通缉令早就贴满整个长生大陆了。 他离开的同时也提醒了百兽宫主的化身远离谢长渊,但是对方才没有听取他的好心建议。 百兽宫主只是抬头看了一眼李牧之和福田一郎,虚幻的脸庞似乎出现了一抹讥讽的笑容。 旋即,它大步走向了谢长渊。 虚影有三丈高,所带的威势逼人,如同一座行走的山岳一般极具压迫感。 按照它刚出现时所说,此时它这道化身只不过是本体少部分的力量,具体有多少并不得而知。 可哪怕是少部分的力量,依旧在这场战斗中占据了极其重要的分量。 最起码,现在的谢长渊就没有丝毫把握拿下它。 此情此景,谢长渊的心头仿佛压着一块巨石,他需要更多的力量。 他的呼吸节奏开始改变,时而长吸短呼,时而短吸长呼,甚至有时候一口气连吐好几口。 在这种奇妙的禅宗呼吸韵律中,谢长渊胸口被轰出来的几个大洞开始快速愈合,也就一会儿的功夫,他体表的伤已经完全消失。 面对步步逼近的百兽宫主,他已经下定了决心,集中心神于腹中那枚魂珠之上。 他准备激活这枚魂珠,召唤出封印在珠子里的五万阴兵魂魄现身。 这是曾经的陆家军将士,被陆封仁害死之后魂魄不得轮回,封印在魂珠之中,成为了尸魂宫宫主的神格魂珠,必要时候召集出来,便是一支不死不灭的大军。 这颗珠子如今在谢长渊手中,原本他是不想用的,因为心里多少有些亵渎故去之人的愧疚感,这些可都是他带过的兵! 而今,谢长渊需要力量,需要更多的力量,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也只有在一开始能凭借怒火短暂爆发,与实力高于自己的二人搏杀。 魂珠在微微颤动,隐约的有阵阵厮杀声和阴风鬼啸传出,一股阴寒之气悄然而至,与谢长渊金刚不坏身形成的高温互相排斥,导致他的身边出现了冷热两股气流相互纠缠,平地起风了! 谢长渊的眼睛逐渐翻白,他察觉到体内的魂珠已经躁动不安,仿佛下一刻就会有五万阴兵破体而出! 这一幕十分骇人,就连百兽宫主的脚步也就此停顿了下来。 不过,它停下脚步的原因不仅仅是谢长渊的异相,还因为有一只手掌不知什么时候悄然出现,并且已经搭在了谢长渊的肩膀上。 …… 第一百九十章 后退者死 当谢长渊开口提醒的时候,宣神台下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当绿色试剂落地后混杂着空气飘向四周的时候,没有人会想到这东西对活人并没有影响,反而对死人才会起反应。 一时间,遍地伏尸以一种扭曲的姿势站了起来,个个目露红光,口露利齿,化作了嗜血的怪物扑向了活人。 顷刻间撕咬血肉的撕裂声,骨骼的碾碎声,还有活人的惨叫声充斥于耳,血液喷溅的画面在不同的地方呈现,死人复活咬死活人,实在太过骇人! 起初,在场的人都乱了阵脚,当被咬死的人开始多了起来,众人才开始逐渐清醒,一窝蜂的就要涌到后方,想把先前踩踏形成的人墙给扒开。 只要能够打通这条退路,他们就能早点逃离这个可怕的地狱,今天的汴梁城实在是太可怕了,先是谢长渊大杀四方,再就出现了两个巨人,如今又有死人诈尸啃食活人,这种地方根本就不是人呆的! 但是,一道倩影却在此时站在了人墙之前。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宋长公主蔺阳殿下。 此时的她被冷风吹的有些凌乱,可目光却是前所未有的凌厉,她绝美的容颜如同冰霜,简直比那正在消融的雪还要冷上几分。 她就站在那里,身上的宫装明示着她高贵的皇室身份,作为在场唯一的皇室子孙,她有必要站出来稳定局势。 “都站住!”蔺阳冷喝道。 平日里雍容的公主如今一开口却换上了满满的威严,与生俱来的王族气场显露无疑,一时间居然真的把乱哄哄的人群给镇住了。 扫视人群急眼,蔺阳即刻开口道。 “今日你们都看见十二神宫的诡谲之处了,若还当自己是大宋子民,就拿起兵器拒之!” 公主殿下的语气不容置疑,只不过终究是一女子,话语落在众人的耳中,却引来了一片轻视的眼神。 见此,蔺阳目光更冷,开口喝道。 “这些活过来的尸体嗜血成性,如果给它们跑出去,势必为祸汴梁城百姓,到时受难的人可能就是你们家中的妻儿老母!” “如果不想家人遭殃,就马上回头,杀光它们!” 当一件事关乎到自己的家眷时,便没有一个人能够置身事外,在场的宿卫禁军大多都在汴梁城安了家,听了蔺阳的话,竟也开始动摇起来。 如果此时逃命,给这些怪物走出宣神台,那家人们不就得遭殃? 一时间,有人犹豫不决,有人已经紧握兵器准备回头,可是也有人不管不顾,喝骂着就要闯过来扒人墙逃命。 此时,蔺阳公主霸气一挥手,手下残留的府兵立即一拥而上,把只顾着自己逃命的人团团围住,还有一部分府兵则守在人墙前面站成一排,拔刀而立! “后退者死!” …… 第一百九十一章 镇尸符 出家人们,在此时的立场是最艰难的。 他们原本被大宋王朝擒拿至此准备作为祭品杀头,身躯遭到了长期的囚禁折磨,如今个个都是疲惫之躯,先是奋力杀退了宿卫禁军的围剿,而今又被一波波的活死人围在中间。 理论上,和尚有佛法,道士有道法,此二类修炼者象征着人间光明正义,最擅长克制这种妖魔邪祟。 可是奈何他们深陷囹圄太久,且大多数经脉都被封,能坚持到现在全凭着肖劲风偷偷送去的灵石补充真气,至此能用的也只剩下拳脚功夫,哪里还有气力施法? 为今之计,他们只能保持一个防御的阵型,让功夫出众的僧人道士挡在外围,尽量保护里面的老弱病残。 其中,被维护在最中间的的人是一名黄发老道,他本是茅山上清派当家掌门人,道号冲尘子。 他很老,已有两百岁的高龄,曾经是一名半步踏入紫府境的强者。 可现在他的修为尽毁,几乎与寻常老人无异,一双暮气深沉的眼中满是疲惫。 他在人群中,看着满街的行尸走肉争相爬起来攻击活人,内心深处满是震惊和悲悯,这种东西他并不是没见过,可是却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 “僵尸乃是聚集怨气煞气,以及天地阴气所生,勉强也算得上是天地自然规律中的一环,没想到西方势力居然如此诡谲,居然能够以人力制造出僵尸,如果东土当真落入西方的统治下,那必定是天罡倒反,民不聊生……” 老道士心中暗叹。 眼看蔺阳公主已经带领宿卫禁军形成有效的抵抗力,冲尘子认为自己也该做点什么,思索片刻,他的老眼逐渐变得清明起来,仿佛心中有了决定。 他开口道。 “道门弟子,来我的身边。” 冲尘子的声音不大,但是却准确的传达在每个人的耳内,很快,除了最外面和活死人交手的道士之外,其他人都来到了冲尘子周围,目光汇聚在这位老掌教的身上。 他们有的是上清派,有的是全真派,也有的是正一派,虽然门派不同,但对于这位德高望重的老掌教都怀有最纯粹的敬意。 所有人都知道,从一开始直到现在,冲尘子所代表的茅山上清门都是极力反对十二神宫的立场。 否则,以他的身份地位只要说服个软,如今必定会被神宫礼遇对待,何至于灭门呢? 所以今天所有出家人都把他护在中间,不为别的,只为了最纯粹的敬意。 冲尘子目光扫视众人,脸上露出一个微微的笑容。 “列位道友,请助我画镇尸符。” 众人一脸震惊。 镇尸符是道门密不外传的一道符咒,其中钻研最深的就是上清派, 通俗来说,全真派讲究性命双修,以自身修为升华羽化成仙,正一派擅长符箓法事,获得天道认可便能名入天册,而上清派最为直接,那就是降妖除魔,诛邪灭鬼,以功德圆满登入天界。 上清派最为擅长画镇尸符,尤其是老掌教冲尘子所画之符,只要此符一出,必定是能够达到惊天动地的地步。 但冲尘子已经修为尽毁,如今说出这话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镇尸符,除了冲尘子谁来画都达不到最佳的效果,在场的人都是聪慧之辈,怎么能不明?老掌教是要他们给他画一道回光符! 回光符,顾名思义取自于回光返照之意,能够让一个垂死之人短暂的恢复巅峰修为,代价就是受符之人必死! 在道门诸派中,上清派是使用回光符最多的门派,因为道士下山降妖除魔,如果碰上了打不过的妖魔,逼不得已到了死磕的地步,就会动用回光符,最好落得一个同归于尽的结局,不好的话,那也只能是殊死一搏。 当下的情形可称得上万不得已,他们自身的安危尚可不去计较,但如果被这群僵尸跑出宣神台,那这整座城几十万人口岂不全得遭殃? 左右都是于心不忍,一时间道士们陷入了沉思,脸上皆有挣扎之色。 冲尘子却一脸释然。 “上清弟子以扫平人间邪祟为已任,自吾学道法至今一百余年,为人间太平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诸位何不妨成全老道呼?” 众人皆无言,就地俯首作揖,对冲尘子行了一个大礼。 待站起身,人人磕破中指,以中指血在冲尘子老旧的道袍上描摹下一道道回光符。 他们动用了体内仅存的真气,以极大的心力书写,落笔虽然缓慢,可却一丝不苟,浑然天成。 道家的法力与符咒的力量互相加持,以道力强行改变冲尘子的身体情况,一时间,老道士的周天经脉开始缓缓复苏,并且隐隐的重回了巅峰! “呼!” 道士画符,其余的僧人也没有干看着,他们明白了冲尘子的意图后道了一声佛号,旋即默默地把体内的真气渡给了冲尘子,以助他一臂之力! 未几,一道磅礴的气息冲天而起,人群中的冲尘子须发无风自动,一双眼睛放射金光,仿佛天人下凡! 在一众僧道肃穆的注视之下,冲尘子的身躯缓慢腾空而起,在半空之中手掐剑诀,脚踏五行罡步,口中念念有词。 旋即,他伸出了一根手指,凌空划出了三笔。 “一笔天下动,二笔祖师剑,三次凶神恶煞速去千里之外!” 冲尘子默念道。 随着他的动作落定,身前一丈之外的空中逐渐亮起了三道金光,正是他先前以手指所画下的符头。 只听见咔嚓一声,原本浑浊的天空突然打出一道雷电,也不只是因为两位绝世强者在天上搏斗所造成,还是因为冲尘子逆天画符所致。 符头已成,地面上的活死人们似乎也察觉到了某种威胁,纷纷躁动起来,仿佛迫切的想要离开此地,继而更加疯狂的扑向活人们,口中的嘶哑叫声令人头皮发麻。 冲尘子立足半空,此符沟通天地,上达三清,他没有用符纸落笔,而是以这方圆十余里的人间为符纸,其难度比起一样的符纸都要难上太多,如此做派,只有昔年东土尚未枯竭之时的神仙人物才能做到,如今由他来做,即便修为短暂重回巅峰也很勉强。 一道符头几乎已经让他力竭,但是冲尘子还没有放弃,他一拳砸在自己的心口,逼出了一口心头血,嚯的一声喷了出去。 心头血呈现一种赤金之色,他以血画符,缓慢的在符头下方写出两个字。 “敕令!” “一围天地动,二围主病动,三围不求血,四围不求脓,五围不生疽,六围不生疖,七围大神咒,急急随咒灭!” 随着冲尘子的念念有词,半道镇尸符俨然出现在了半空之中。 一时间,天空云层翻滚,雷声轰鸣,东西南北四方皆有狂风席卷,仿佛天神的旨意下达人间,昭告着邪魔退散! 下方的活死人们受到半张符的威势镇压,已经不复先前那般躁动,它们的动作变得迟缓下来,冲击人群的势头也在变弱,甚至有些已经定在了原地,看着半空中的半道金符,空洞的眼睛里面竟然有了畏惧! 很多人都注意到了冲尘子的动作,也知道是他出手才造成了眼下的好转局势,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想必很多人都想要对这位活神仙顶礼膜拜! 在世人的眼中,冲尘子如今确实是一副气概天地的仙人模样,可是他自己清楚这半张符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镇尸符不难画,可是要画一张覆盖范围十余里的镇尸符,这已经不是凡人能力范畴之内的事。 僵尸太多了,而且太过分散,此符乃是不得已而为之,实实在在的放手一搏,甚为凶险! 如今天地惊动,雷声滚滚,冲尘子这半道符虽然短暂的沟通天地,可回光咒所给予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他实在没有能力把剩余的一半画完了。 但是他紧咬牙关,心神高度集中,体内真气竭力运转,在死亡的边界上疯狂的挣脱着,竭力控制那颤抖的手指,继续在空中书写,在敕令下方继续写下三个字。 “大将军” …… 一道死气涌现在冲尘子的面门之上,虚无混沌的感觉涌上他的心头,刹那间,冲尘子眼睛里的金光迅速暗淡下来,一种无力感将他彻底包裹在内,他佝偻的身躯在空中不禁摇晃了几下。 “还差一点……”冲尘子不甘心的看着那半道符。 是的,只差一点镇尸符就能完成,可是冲尘子终究只是一个人,他没有能够战胜死亡这个天地规律。 时间已至,他已经要死了,即便他凭借着大毅力为自己争取到了在写三个字的时间,但是人力终有穷尽之时,不可为便是不可为。 老道士的眼中有遗憾,也有不甘,可更多的是忧虑。 临死之时,他残存的思维仍在为世人打算,等他彻底死亡的时候,镇尸符便会消然殆尽,那时地面的僵尸就会再次暴起作恶。 而他冲尘子,终究没有救下这一座城的人。 …… 他的身躯缓慢下坠,空中的镇尸符也随着扭曲起来,隐隐的有散开的迹象。 下方的僧人道士们皆大骇,纷纷伸出手想要接住冲尘子,只是,他们的眼中已经满是绝望之色。 那些被镇压的活死人们,眼中的戾气也正在复苏。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如同青烟从远方前来,看似轻盈从容,可速度却出奇的快,一眨眼便跨过了汴梁城的城墙,出现在了冲尘子的身边。 这是一个老道士,他鹤发童颜,仙风道骨,虽然年纪也很大,却给人一种精神矍铄的感觉。 他一把扶住了冲尘子,另一只手伸出摇指半张镇尸符,将其即将消散的势头彻底止住。 “冲尘子,我来晚了。”老道士沉声道。 冲尘子睁眼看了看到一眼,先是愣了一瞬,旋即便是一股释然,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看到此人到来,他就知道今天汴梁城有救了。 “紫印道兄,别来无恙。”他笑着说道。 旋即,他便闭上双眼死去,此番去走黄泉路,他已再无半点遗憾。 紫印真人的看了一眼冲尘子,心中有满满的悲悯,没想到几十年未见,再次见面居然是最后一面。 他叹道“此番道友行大功德之事,必定能够上登天阙,录入仙籍。” 旋即,他将冲尘子的遗体送回人群,轻轻一步踏空而返。 来到半张镇尸符前,紫印真人心中复杂,既有故友离世的悲痛,也有对十二神宫造成如此大祸的愤慨。 “冲尘子,这场功德就让我来助你成就!” 话毕,紫印真人抬手一伸,手指凌空虚划数笔,以极其潇洒飘逸的字迹在大将军之后又添了两个金字。 “到此!” 至此,一道沟通天地,上达三清,当时无二的神符已然完成。 “敕令大将军到此!” 紫印复又为此符画上符脚,镇尸符得以完整呈现于人间。 只见镇尸符爆发出无量金光,笼罩这方圆十余里的范围内,宛如那天界降临的神圣天规,所到之处妖魔尽散! 须臾之间,地面上的活死人受到金光照耀,体内有一股绿色烟雾哧哧的从七窍涌出,旋即在金光之中烟消云散。 死尸倒地一片,金光落定之后,天上的镇尸符依在,地表之上已再无邪祟! 第一百九十二章 可还记得? 谢长渊下意识回过头,顺着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枯瘦手掌看去,发现是一个和尚。 这个和尚不得了,居然若无其事的站在施展不坏金身的谢长渊身边,对后者散发的恐怖高温视若无睹,莫说是人,就连那一身破破烂烂的袈裟都显得波澜不惊。 他衣衫褴褛,袖子和脸上都是泥渍和油垢,脚下僧鞋破洞露出大脚趾头,手中的蒲扇也如同被拔了一半鸡毛的大公鸡一样显得稀稀拉拉。 可就是这么一个邋里邋遢,如同乞丐一般的老和尚,一双眼睛却给人一种极其干净纯粹的感觉,如同刚出生的婴儿一般。 他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谢长渊身后,当后者转过头来时,对其露出了一个慈蔼的笑容。 “哦弥陀佛,谢施主呀,动嗔戒可是不好滴,会折寿啊!” 老和尚的语气虽然吊儿郎当,可是那声音却如清澈叮咚的溪流,让人心旷神怡,又如千年古刹的洪钟,令人心生敬意。 话语一落,老和尚搭着谢长渊的手微微用力一压,一瞬间就把谢长渊体内疯狂涌动的气血压了下去,他的金刚不坏之身慢慢消退,逐渐变回原本的状态。 这老和尚只凭一句话一只手就能降服谢长渊,如此手段放眼放下绝对不会有第二个人,他并不是别人,正是传授谢长渊禅宗呼吸法的广济和尚。 “大师!?”谢长渊有些吃惊的看着广济和尚。 但是紧接着,他心底闪过了一丝狂喜,广济和尚神通广大他是知道的,今天他在此硬撑,一人硬抗十二神宫三大高手已经力竭,就连他心里都没把握杀死这三个人。 而今广济和尚到来无疑是一大强援,有此人在场,或许此战能胜! 广济点了点头,一步从谢长渊身边跨过,径直来到百兽宫主虚影的前方。 期间,他还侧过头看了一眼浮在半空的李牧之和福田一郎,复又看了一眼天空某处,嘴里不由得笑了笑。 旋即他伸手对着天空那处一点,云层的深处似有金光一闪,旋即一道身影便从那里破云而出,一路踏剑飞行降下城头。 高文宠此时有些狼狈,身上的官服上有几道缺口,灰白的头发也披散在了肩头上面,神情颇显疲惫。 今日他一步封顶大剑仙,成就紫府境界,可多年未曾动武显然不是武神李牧之的对手,适当才,他就被李牧之以刀化笼困在天上。 广济和尚一出手,便是助他一臂之力,才让他得以提前离开刀笼。 高文宠踏剑立足空中,遥遥对广济和尚抱手作揖。 “多谢!” 广济笑着点了点头。 旋即,他看向百兽宫主说道。 “百兽宫主,可还记得贫僧?” 第一百九十三章 斗法!(上) 百兽宫主低头看着广济和尚,传音冷笑道。 “昔年手下败将,也配让我记得?” 话里,满是嘲讽之意。 在过去,广济和尚在禅宗的地位不俗,曾一度被人称之为活佛,甚至已经被认为可以立派称祖。 可是如今十二神宫得势,以外来势力的身份打入东土内部,凭借深厚的底蕴,如今在南方俨然成为了主教,隐隐的已经把正统二字扣在头顶。 而道教和佛教,在十二神宫面前早已如同土鸡瓦狗一般,只能沦落为所谓的“邪教。” 当年的活佛,在其教派失利之后也不过弃子一枚,没有人再去记得曾经的他有多神圣。 百兽宫宫主认为自己完全有权利藐视眼前的和尚。 广济失笑摇了摇头。 “百兽宫主,打诳语是不好滴,若论单打独斗,你绝非贫僧的对手,贫僧又如何成了你的手下败将呢?” 话中的意思很明显,过去广济带领一众武僧去往江东武盟共同抗敌,半路遭到十二神宫无止尽的围追堵截,最后只剩下广济一人活了下来。 当初广济显然是遭到几大宫主联手围攻才惨败,如今一对一,却未必会输给百兽宫主。 面对这种委婉的挑衅,百兽宫主也不多言,直接虚空一抓,把躲在一边看窥视的肖动、张桀、李彪三人抓到空中。 三人在空中满是惊恐,仿佛有无形的大手将他们提在了空中,彻底限制这他们的行动,即便拥有炼体九段的修为,可在这种力量面前却如同皓月下的荧光,根本翻不出任何浪花! “本神官就与你斗一斗。” 话毕,百兽宫主屈指一弹,空中被禁锢着的三人身躯顿时一滞,紧接着纷纷张口惨叫起来。 只见这三人的四肢躯干正在以超出常人极限的方式扭曲着,其中伴随着骨骼断裂、碾碎、重组的声音,夹杂着三人的惨叫声,令人不寒而栗! 他们在空中伸手蹬腿,疯狂的挣扎着,外貌也在这一过程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其中,飞龙腿肖动的面门急剧凸出,尖锐且密集的牙齿从牙龈里顶了出来,将他原本的牙齿全部替代。 身躯也在快速的变得庞大,头发逐渐转变成了红褐色将整张脸包围起来,双手扭曲成了狮子的前爪,肌肉虬结且末端四趾有利爪透皮而出! 至于下半身,也已经变成了粗壮的大型动物下肢。 此时的他看起来是鳄鱼脸狮子身,再加一对河马的粗壮下肢,怪异的组合令它看起来如同地狱深渊爬出来的亡灵使者,分外分外的狰狞可怕! 张桀的双臂急剧膨胀,两腿却随之缩短,整副身躯就如同吹气球一般涨大了一圈,同时赤白两色的毛发从他的体表疯狂生长出来,其面部也如退化了一般,居然变得像一只猿猴! 至于李彪,则变成了三人之中最为丑陋的存在。 如今的它身体膨胀了不知多少倍,立足城头简直就是一头巨大的怪物,通体赤红无毛,且生着密集如同鳞片般的疙瘩,一双眼睛大如车盖,一张黄铜色的大嘴仿佛能吞下一栋房屋。 “西方古老文明记载的魔兽阿米特,山海经中记载的朱厌,以及草原传说中的十丈铜嘴兽,老和尚,你有何手段?使出来吧!” 三个来自不同文明的怪物轰然落地,除去朱厌之外,其他两只都是丑陋无比,属于能够平白无故把人活活吓死的那种。 它们已经没有了为人时候的理智,如今就如同真正的魔兽一般朝前嘶吼着,声音令人直起鸡皮疙瘩。 城头这边的人基本都被震惊了,就连谢长渊也为之动容。 虽然在此之前已经有了徐安这个铺垫,可是就在眼巴前看着一个大活人变成了怪物,这样的灵魂冲击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谢长渊默默捡起了赤色重剑,准备随时冲上去开干。 大剑仙高文宠也已经降落在了广济和尚的身边,一边警惕的盯着一边的李牧之,一边问广济。 “大师可需要帮忙?” 广济和尚笑着摆了摆手表示不用,同时示意谢长渊稍安勿躁。 他道“西方异术确实令人称奇,不过终究是只得其形不得其神,你变出来的这三样不过小道罢了。” 话毕,广济和尚四下相望,目光或远或近,仿佛一切都在眼中。 未几,他随手往城下一指,城门下一对石狮子的其中一头晃动了一下,紧接着开始剧烈的振动。 “咔嚓咔嚓!” 一阵石头断裂的声音从石狮子和底座连接的地方传出,用大青石雕刻出的石狮子居然动了起来! 只见它奋力挣脱了底座,嗷吼一声跃然而起,四爪攀登在垂直的城墙上往上狂奔,简直如履平地! 一指点化石狮子后,广济和尚又伸出手往汴梁城内一抓,一大片房屋上的积雪便轰的一声脱离了房顶,汇聚在空中化作了一只雪白的凤凰神鸟! 神鸟通体由白雪构成,其洁白之无暇,晶莹之剔透,就如同上等的玉石,光线照在其身上都会反射出七彩的霞光。 偶尔间振翅挥舞,姿态优美灵动,宛如真正的神鸟下凡一般。 它发出一声清脆的啼鸣,也朝着广济和尚这边的飞来。 最后,广济和尚把目光落在了高文宠的身上。 高文宠见识了广济和尚的神通心中不由佩服,如此手段虽说不上功参造化,可放眼世间能够使得出来的也没几个人。 见他看向自己时,高文宠已经明白了意思。 并不是广济和尚要高文宠出手,而是要借他身上的蟒袍一用! 高文宠位极人臣,身为大宋丞相自然穿的起一身绣金蟒紫袍官服! 五爪为皇家之龙,非九五之尊不可用也。而四爪的龙便为蟒,上至太子下至权贵皆有权利使用,只不过颜色上有所区分。 绣金蟒袍,无疑是天子之下最为高贵的象征,就连当朝太子的金袍上绣着的也不过是一条赤蟒。 高文宠毫不怜惜的脱下了身上的蟒袍,将其交到了广济和尚的手里。 老和尚大手一挥,绣金蟒袍便被甩向了空中,蟒袍在北风的吹拂之下荡起阵阵涟漪,更显得正中心绣着的四爪金蟒栩栩如生。 只听见一声清脆的长吟响彻天际,一头金蟒就从官袍里跃然而出。 它伴随着金光冲腾而起,蟒躯在须臾之间就长到了二十丈长,虽然只是一条金蟒,可降临此方天地真就如同神龙一般。 金蟒、白凤和石狮先后出现,三者虽然都不是真正的生灵,但此刻却充满了神圣威严,它们纷纷来到了广济和尚的身边,与对面的百兽宫主对峙着。 这一比较,百兽宫主制造出来的三个奇形怪状简直就是贻笑大方! …… 第一百九十四章 斗法!(中) “虚有其表!”百兽宫主一声耻笑。 这位西方大神官在审美方面似乎颇为独到,或者说这就是所谓的艺术家,哪怕自己做出来的东西再怎么奇形怪状也会认为这是天下第一。 它一挥手,座下三大妖魔便长嚎一声冲了出去,其中阿米特和朱厌拥有极快的速度,很快就冲到了广济和尚的面前。 “呼!” 一道青影从广济身边窜出去,瞬间迎上了两大魔兽。 石狮子乃手段高超的工匠所雕刻,通体上下栩栩如生,如今奔走起来,步履厚重且沉稳,发出一阵轰轰轰的脚步声,真如一头活生生的雄狮! 它张口吐出一颗石球,石球悬停在半空发出阵阵涟漪,其中蕴含着对于邪祟阴物的威压,此球一出,两大魔兽的势头便被压制,顿时一个急刹停在了原地,忌惮的看着眼前的石狮子,竟不敢继续上前。 一声凤鸣响起,以白雪化成的雪凤凰振翅高飞,羽翼扇动间带起阵阵刺骨寒风。 白凤从两大魔兽的头顶快速掠过,带动的冷风顿时把二兽冻得够呛。 只不过它的目标并不是这两只小小的魔兽,而是落在最后面的十丈铜嘴兽! 十丈铜嘴兽身长十丈,体态肥硕且丑陋,一张大嘴呈现出黄铜一般的金属之色,令人望而生畏。 眼见白凤袭来,行动缓慢的十丈铜嘴兽也乐见其成,直接张大巨大的铜嘴,一口就把白凤吞入了口中。 “咕咕……” 十丈铜嘴兽欢快的咀嚼着到嘴的食物,不过仿佛白雪并没有什么美妙的味道,很快它就露出了不悦的神色,把目光盯向了石狮子。 石球对它这种巨大的魔兽造成的威慑实在有限,所以它可以不受任何影响的继续往前。 可是这一动,它发现不对劲了。 怎么动不了了? 十丈铜嘴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子,不由愣住了。 十丈长的庞大身躯,居然从躯干开始迅速的结冰,结冰的速度之快,眨眼就已经将它的四肢也冻上了一半,而且越来越快! “吼!!” 十丈铜嘴兽着急的大吼一声,努力的活动身体想要把结冰的身体活动起来。 可是,它的身体并不是表面结了一层冰,而是由内而外的冻了个结实,即便十丈铜嘴兽再怎么挣扎,也已经无法挽回这一局势。 最终它张大了嘴巴,仿佛在用最后的力气做出了一个狰狞的表情,旋即,便成了一个大冰雕。 而十丈铜嘴兽为何会变成这样呢?那得从它刚吞下的一只白凤说起。 砰的一声脆响宛如琉璃炸碎,白凤优雅的从十丈铜嘴冰雕里破体而出,一副白洁于人间的姿态,纤尘不染! “好!”谢长渊忍不住叫好。 这场斗法虽然没有惊天地泣鬼神,但是高下已经立判。 百兽宫主制造的怪物虽然外形方面极其接近传说中的记载,可终究只是肉身凡胎的野兽,只有其形而不得其神,眼下看来也就比普通的野兽大了些,壮了些罢了。 而广济和尚所使手段虽然都是死物所化,可却尽得其精髓。 石狮子口中的石球有辟邪镇恶的作用,所以石球一出,二兽不敢动也。 白凤是白雪汇聚而成,所以蕴含迫人的寒气,虽未至冰封千里,可冻死一头十丈铜嘴兽确实绰绰有余。 “哈哈!” 广济和尚大笑一声,同时扬了扬手。 空中的白凤通人性似的一点头,扑闪着翅膀,降落下来用两只爪子抓起十丈铜嘴兽的脊背,翅膀用力一振,居然直接把十丈铜嘴兽冻成冰雕的身躯搬离了城头,一直飞到汴梁城外的一片开阔地抛下。 轰隆一声,地面上的积雪冲天而起,继而形成了一个大坑。 十丈铜嘴兽的尸体已化成了一片粉碎。 与此同时,盘旋在广济和尚头顶的金蟒也再按耐不住,长吟一声便冲了出去。 它速度极快,身躯扭动如同大江流水,极具自然的韵律感,可是所携带的威压却十足接近传说中的百灵之尊! “轰!” 金蟒从两只魔兽头顶一掠而过,仅仅是经过而已,阿米特和朱厌的身躯就顿时炸开,血肉横飞死于当场。 四爪金蟒,恐怖如斯! 第一百九十五章 斗法!(下) 四爪金蟒直奔百兽宫主而去,它在空中划过一道金光一闪而逝,出现在百兽宫主面前时,一对蟒爪已经探了出去。 “刷!” 锋利的爪子如同起来了空气,达到了一种肉眼可见的锋锐,即便是再坚硬的铠甲也经不起着一抓。 可百兽宫主却不闪不避,面对眼前这条二十丈长的金蟒,他只是淡然的举起了双手。 “啵!” 双手与双爪接触的一瞬间,并没有惊天动地的大动静发生,只不过是发出了一道奇异的声响。 百兽宫主是信手拈来,仿佛无比的轻松,没用上力气就挡住了金蟒的攻击。 而且从金蟒如今的状态上看来,仿佛还有些焦躁,似乎用了很大的劲都无法挣脱开眼前人的双手。 “呼!” 金蟒张开大嘴,近距离贴着百兽宫主的脸就喷出一道熊熊烈焰,这惊人的高温恐怕直逼谢长渊火力全开的时候了,这下劈头盖脸,常人近距离被攻击到的话是十死无生。 可百兽宫主接下来的举动,就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烈焰贴脸而来,不过眨眼的功夫,百兽宫主居然也张大了嘴巴。 它张开大嘴直接迎了上去,嚯的一声就把金蟒喷出的烈焰吞进了口中。 如此画面实在看得人膈应,一个三丈高的人形虚影与一条二十丈长的金蟒四掌相扣,而且还有一条火柱从金蟒口中喷出,复又被人形虚影吃进嘴里。 这一幕别说是谢长渊,就连见多识广的高文宠都觉得恶心,连连擦拭着额头冒出的冷汗。 不过,他还是心有余悸道。 “这十二神宫的大神官果真有点手段,居然能够口吞真龙之焰,幸好今日只是他的化身降临,如果换做本尊,只怕整座汴梁城都得被打成废墟了。” 是的,龙焰并非凡火,其温度及杀伤力都要远胜后者千百倍,虽然这条金蟒只是广济和尚从蟒袍当中变出来的,可依旧具备三分龙性。 能够接下金蟒的龙焰,说明这百兽宫主当真是一个有手段的强者。 金蟒一口气喷完,吐出的真龙之焰却被对方吸得一干二净,正当它想再吐一口时,百兽宫主却用力一拽,同时嘴巴猛然张大数倍,一口就把金蟒硕大的头给咬进嘴里。 “咯咯咯……” 百兽宫主嚼了几下,发出一阵令恶寒的声音,紧接着它便一顿鲸吞,同时用手抓着金蟒的身躯往嘴里送。 边吞边嚼,边嚼边吞,百兽宫主就像嗦一根大肠似的,直接把金蟒给吃进了肚子里。 百兽宫主似乎咂了咂嘴,笑着说。 “你变出来的东西确实不错,可终究不是真正的神兽,吃进去也没有为我补充多少营养。” 话毕,它再次张嘴,一股磅礴的吸力顿时出现,直接把空中的白凤和地面上的石狮也吸进了口中,嚼了几下便咽下去。 幸好广济和尚、高文宠和谢长渊都不是凡俗之辈,否则以刚才那一股吸力,是个人都会被吸进那张大嘴里面,成为百兽宫主的腹中餐! 广济和尚道了一声佛号,笑呵呵的眯着眼睛。 “适方才只不过是你我小小的热身,接下来贫僧就要一巴掌拍死你。” 老和尚拿着旧蒲扇,用一种开笑话的语气说出了一句狠话。 百兽宫主冷哼一声。 “就凭你这点手段还不如那边画符的道士呢,人家一道符能够请示到天上的神仙下达旨意,而你呢?你若是全盛时期还好,如今的你我一道化身足矣对付!” 话毕,天空中复又出现了一道十二神宫的大阵,一道红色的妖异能量从中溢散出开,直接涌入了百兽宫主的化身当中。 瞬间,百兽宫主的化身拔高数倍,身体看起来更加接近于实质,气势与威势大大攀升一截,宛如绝世君王降临。 “执迷不悟。”广济和尚收起了笑容。 他的脸上第一次没有出现嬉笑人间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严厉的怒意,这便是所谓的佛也有火! “高丞相,请带谢长渊躲远一点。”他说道。 高文宠与谢长渊明显察觉到了广济和尚的怒意,当即也不多说,马上就踩着飞剑飞到一边的空中。 在那里,还有武神李牧之和福田一郎。 只不过这时双方都没有继续动手的意思,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广济和尚和百兽宫主这边了。 此时百兽宫主身高十余丈,原本宽大的城墙在它脚下就显得像个沟渠一样。 对面,广济和尚与之对比起来,简直就像个老鼠一样,仿佛一脚就能踩扁。 但是,老和尚却稳如泰山的站在那里,对于体型巨大的百兽宫主丝毫不怵。 “嗡!” 百兽宫主猛然抬起一只脚,巨大的脚掌举起之时与空气进行摩擦,发出一阵如海底巨兽咆哮的闷响。 它就这样照着广济和尚的头踩了下来,这一幕极具压迫感,如果换在广济和尚的第一视觉来看,无异于一座山岳朝自己当头砸下来。 “轰轰!” 大脚猛然落下,过程中形成的风暴把城头上的一切事物都吹下了城头,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而广济和尚只是袖袍猎猎作响,瘦弱的身躯稳如磐石,就连面部都没有丝毫表情变化。 当大脚临近他的头顶时,一片金光顿时从其体内迸发而出,一个九尺高的古老铜钟虚影将其笼罩在内,挡住了百兽宫主的惊天一脚。 小小铜钟,直接就把巨人的脚踏拒之于外,这相当不可思议。 如果仔细一看,就会发现这口铜钟并非实体,其上面流转着晦涩难懂的梵文,如同有生命一般的绕着广济和尚流转,显然是一门极其古老的佛门神通。 一击未成,百兽宫主后退一步,双臂微微一震。 旋即,它的左手臂化作了一头西方魔龙的形态,右手臂也变换成了一头巨蟒。 一龙一蟒张口咆哮,仿佛能无限延长似的,伸长了便朝那口洪钟咬去。 广济和尚冷哼一声,手掐法印往前一推,体表笼罩着的古老铜钟金光一闪,顿时一个化作两个,飞离出去直接罩住了魔龙和巨蟒的头颅。 洪钟寇头,一龙一蟒就像被链子拴住的狗一般,被紧紧地遏制在了空中,即便在百兽宫主的操控之下有意往广济的头上撞,可一股巨大的限制之力从洪钟散发出来,明明就是自己的手,却也变得不听使唤了。 百兽宫主一惊,当即就要把两条手臂收回来,可一挣扎,却发现根本挣脱不开这两口洪钟。 “阿弥陀佛。” 广济和尚道了一声佛号,旋即慢慢的把右手手掌举过头顶。 一瞬间,汴梁城上厚重的乌云里面雷电大起,仿佛是云海深处的雷池给掀翻了一样。 大大小小的闪电纵横交错,频频流动与云雾之间,紧接着便是源源不绝的雷声响彻耳畔。 “轰隆!” 一声惊雷起,天地一白,厚重的乌云慢慢汇聚在了一起,仿佛是把一大片棉花糖强硬压缩在了一起,逐渐形成了一个人类的手掌形态。 这只由乌云压缩而成的大手近乎实质,而且里面的雷电都被大法力拘禁起来,于半空之中闪烁着频繁的冷光,以及一种极其危险的杀机。 “降妖!” 广济和尚豁然睁眼,原本慈眉善目的模样在此刻居然变得如同不动明王一般,虽然狰狞可怕,却象征着最为纯粹与直接的正义! 以暴制暴,以杀止杀,这便是佛门一众明王的做派。 如今的广济和尚化身为不动明王,周身环绕着佛陀金光,一对眼睛怒目横视。 高举的手掌,也在此刻毫不犹豫的按了下去。 “轰隆!” 一个乌云凝聚而成,包裹着数百道雷电的巨手从天而降,以极快的速度拍向了百兽宫主的头。 后者有心想避,可是两条手臂却被洪钟所禁锢,迟疑的瞬间已经来不及断臂求生,眼睁睁的看着雷电巨手落了下来。 “啊!” 它怒吼一声,天空另一边的神宫大震瞬间出现在头顶,如同一张盾牌拦在了雷电巨手的面前。 盾牌闪烁着猩红的光芒,里面的纹路此起彼伏的跳动着,仿佛拥有心脏一般。 而雷电大手同体闪烁冷光,无尽的威压宛如天罚降临,二话不说直接摁在大阵的正中心。 “咔嚓!” 雷电激射间,血红的大阵临近坚持了一个呼吸的时间便被击成了粉碎,雷电大手势如破竹,击碎大阵之后便落在了百兽宫主的头顶。 “轰!” 雷电贯彻游走在百兽宫主的身体里面,惊人的威力破坏这它的身体结构,时不时传来阵阵的爆炸声。 它的身形在大手的冲击下逐渐缩小,慢慢从十丈变成五丈,再由五丈变成两丈,并越来越小。 “广济,高文宠,谢长渊……还有大宋国,你们记住今天,我十二神宫绝不对此善罢甘休!” 百兽宫主冰冷的声音最后悠悠的传来,旋即,它的化身就彻底淹没于雷光之中。 等到雷电大手彻底散尽,此地已再无大神官的踪影。 第一百九十六章 打完架一起找饭吃 大神官的化身被彻底击破,空中的大阵也已经荡然无存。 广济和尚于百兽宫主之间的斗争,最终由广济胜出。 所有人看着这一幕都有些呆愣,不止是凡人,就连登入紫府境界的大剑仙高文宠此生也是第一次见识到这般引动天地的激战。 “广济大师真乃活佛也!”高文宠感慨道。 同一时间,武神李牧之已经带着文宫宫主福田一郎远遁而去,承二境武神速度极快,几乎一眨眼就飞到了视野的尽头。 他们逃了! 谢长渊连忙举起弑神弩,对准方向就要开弓。 但是却被高文宠抬手拦住。 “算了,你的弩虽然不凡,可也追不上承二境武神的速度。”他摇头道。 谢长渊就有些不悦了,当即开口问道。 “丞相大人为何不去追?那可是文宫的大神官,拿下他的人头,必定能够大挫十二神宫的威风。” 谢长渊与十二神宫的仇恨太深,使得他巴不得对这一组织的人见一个杀一个。 如今,一个大神官在自己眼皮底下溜了,他实在是觉得可惜。 如果不是他的梯云功尚未达成,他真的很想一路追下去,不死不休! 高文宠投以一个理解的眼神,不过还是拍拍后者的肩膀,温和且语气深沉的解释道。 “如果真的把福田一郎彻底留下,那固然能够让我东土子弟扬眉吐气,可往后十二神宫必定会举大军来给福田一郎报仇,我大宋国弱,还需休养生息以备将来,急功近利是错的。” 一番劝说,谢长渊也明白道理,也就不再坚持。 他们二人落在城墙之上,来到广济和尚身边,对其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广济是强者,今天的神仙手段令人大为折服,击溃百兽宫主,惊走武神李牧之,可谓今日大捷之首功! 此时的老和尚已经恢复了一副笑呵呵的姿态,手持一柄破蒲扇摇摇晃晃,连连摆手道。 “不必多礼,贫僧的肚子有些饿了,二位不妨与我一同去找些吃食呀?” 广济摸了摸肚子,砸吧着嘴。 高文宠与谢长渊相视一笑,三人一同走下了城头,准备去找点吃的。 今天谢长渊一人从头厮杀到尾,说是以一人敌万众都不为过。 而高文宠初入紫府境就和承二境武神大战一场,虽没有赢,可也没有输。 这场架打得不是一般的累,说不饿是不可能的。 此时汴梁城内已经恢复了平静,活死人已经被消灭,剩下的尸体已经在蔺阳公主的命令下开始有条不紊的清理。 后续,或许还要清点损失,以及准备修缮,安顿死者家属等等事情要做,身为大忙人的蔺阳也只是匆匆的和广济和尚见了一面,说没几句话就被事务缠身,不得已匆匆告别。 三人辞别了蔺阳,便沿着街道继续往下走,途中在一个路口又碰见了个老道士,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在宣神台助冲尘子画下镇尸符的紫印真人。 这位也是老熟人了,曾经与谢长渊相遇于途中,当时他还邀请过谢长渊一同南下,实际上呢就是希望谢长渊做他的保镖。 可最终不但未遂,还被谢长渊抢去了一部梯云功和几件仙兵。 两人此次见面都没什么好脸色,彼此冷哼一声,似乎互看都不顺眼。 可在广济和尚的调解之下,紫印真人还是加入了找饭的队伍当中。 一行四个人,领头的是一个老和尚,后面跟着一个中年读书人和老道士,以及一个独眼独臂的武夫。 这个组合凑在一起走在街上,简直回头率百分百!只不过现在的汴梁城刚经历过一场大战,街道上满目疮痍,死人遍地躺,活人则忙着清理,谁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注视这四个人。 一路找下去,他们在街上晃荡了许久都没找到一家开张的饭店,显然这么大的动静发生,也没有哪家有那么大心眼接着开张了。 离开了宣神台,又在御街上碰到了大秦铁骑。 铁骑们驻扎在原地,而对面街道密密麻麻的全是宿卫禁军,他们本是赶来支援的,可见到了王明的人头后便停在了原地,准备等候大宋皇室的调度。 谢长渊在铁骑的队伍中找到了王贲,这位是秦国大将王前的次子,今次奔袭千里支援谢长渊,率众死守御街数个时辰,以五十人阻拦上万宿卫禁军,为谢长渊在宣神台的战斗创造了最好的条件,可谓功不可没。 前不久,王贲以炼体八段的修为硬拼九段高手梁宪,虽然最终成功把梁宪杀死,可自己也是身受重伤。 如今他浑身浴血盘坐在地上运功疗伤,见谢长渊到来正要起身,可却被后者一把摁住。 “辛苦了兄弟,好好疗伤吧。”谢长渊关心道。 五十人的大秦铁骑,一场战斗下来折损了一半人,如今剩下的老兵身上也都带着轻重不一的伤势。 幸运的潘思也活了下来,与谢长渊勾肩搭背寒暄了几句,同时吹嘘着自己刚刚如何作战勇敢,丝毫不见生疏。 谢长渊也乐得听这位老上司吹牛,与他聊了许久后,便让剩下的铁骑原地休息,过一会儿再去找蔺阳给送来补给。 前面的道路已经被宿卫禁军堵死,想走过去是不可能的了,谢长渊一行四人也懒了,干脆扭过头往回走,继续朝宣神台的方向走去。 行至一个岔口,谢长渊说道。 “现成的吃食怕是没有了,不如我们分开去找,生的熟的都无所谓,拼好一块煮了吧。” 众人点头,当即分路而去,每个人都在东张西望,搜索着哪里可能有吃的东西。 谢长渊隐约闻到了一股肉香,循着方向走进了一条街道,此处并没有兵士闯入厮杀,所以看起来相对干净一些。 闻着味,谢长渊来到一户门前,伸手拍了拍门,没人回应。 “嗯?”谢长渊皱眉。 莫非没人在家?还是怕有人要进门抢劫,不敢开门? 正在犹豫要不要翻墙而入的时候,街道那边已经走来了三个人。 一个着装朴素的半大孩子,一手一个扶着两个读书人打扮的少年正在往这边走。 当那个孩子看见谢长渊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便加快脚步扶着两个少年往这边走来。 三人近前,谢长渊才发现这三个少年身上都带了伤,左右两名少年应该是响应高文宠号召,拔剑上街的读书人。 中间的少年看见谢长渊似乎很激动,涨红着一张脸,眼睛瞪得大大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让谢长渊很是纳闷,显然他并不认识这个孩子。 倒是左手边穿白衣的读书少年先开了口。 他忍着伤痛问道。 “这位壮士可是谢长渊?”他问道。 虽然他身上被砍了好几刀,所幸都没有伤及要害,如今说话语气尽量保持着温和,不失读书人的风骨。 谢长渊有些讶异。 “你怎会认识我?” 读书人苍白的脸露出一个笑容。 “我在北城贫民窟教孩子们读书识字,曾数次见到壮士莅临北城。” 这名读书人,正是在北城教书的小夫子李荼。 “原来如此。”谢长渊点点头。 “壮士有事?”李荼问道。 “腹中饥饿,闻到这里有香味,想来讨口吃的。”谢长渊也客气道。 闻言,中间的朴素少年连连答应。 “有有有,有吃的!” 他兴高采烈的从李荼腰间取过钥匙,打开了李荼家的大门,不一会儿就从里面推出了一辆小车。 小车是典型的街头摆摊样式,中间有一口大锅,锅里面有一锅炖好的猪头肉。 只是,闻着这个味道谢长渊觉得有些熟悉。 看着锅里思索片刻,谢长渊才想起来。 “你是颜咏的孩子?” 这卤料的味道太熟悉了,不就是颜咏那招牌卤猪蹄的味道吗? 那孩子笑得很开心,连连点头称是。 “他是我的舅舅!” 谢长渊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同时问道他为什么在这里。 这个孩子只说宣神台打起来的时候颜咏跑回去北城搬救兵,然后能动弹的父母老少也都抄家伙跟着一起来,如今战争结束,他们都留在原地等候朝廷的安排,自己则带着两名读书人回来取一些伤药送过去。 谢长渊点头,伸手拍了拍这孩子的肩膀。 今次一役绝非某个人的功劳,这座城之所以能把十二神宫的势力赶出去,依靠的是这千千万万的普通人。 为了保护自己的国家,也是为了自己子孙后辈生存下去的环境,这些普通老百姓也用尽了权利,他们才是这场仗的胜利者。 “快些拿药回去救人吧,告诉他们从今以后,大宋国土将永远不会被十二神宫染指,大家都能够恢复五年前的正常生活了。” 谢长渊认真道。 对面三个少年相视一笑,看向谢长渊重重的点头。 尤其是中间的朴素少年,看着谢长渊的眼神自始至终都有一种狂热的崇拜,只不过后者并没有在意到而已。 话毕,谢长渊就推着少年摆摊的小车一路回返,等到了约定时候的岔路口,才发现其他三个人早已经回来。 ……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一锅炖粉条 高文宠一手负于身后,另一只手则放在身前,在其手掌中抓着一大把风干的粉条。 看他这儒雅的姿态,仿佛手里抓着的并不是粉条,而是一本书。 广济和尚就相对随意一些了,邋里邋遢的样子没啥正形,脏兮兮的手里正捧着一把番薯叶,也就是乡下用来喂猪的哪种,不知是从哪家人的后院拔来的。 至于紫印真人,依然还是一派仙风道骨的姿态,雪白的胡须被他梳理得一丝不苟,身上的道袍也是能工整尽量工整。 如此好卖相的一个老道士,如今手里却捧着四个大白瓷碗,看起来总会让人想起要饭的。 三人似乎也是刚回来不久,齐齐侧头看向谢长渊的时候,顿时眼前一亮。 准确的说并不是眼前一亮,而是鼻前一亮, 这三位不俗的修行者都闻到了一股肉香! “来来来!”广济和尚笑眯眯的朝谢长渊招手,示意他快点过去。 谢长渊欣然推车而去,四人碰头之后脸上皆有笑意,看着手里的东西心想总算能开伙了。 谢长渊主张炖一锅猪头肉粉条,毕竟猪头肉有现成的,至于粉条可以放进锅里面烫一烫,在即将出锅的时候再放入番薯叶炖煮,再取猪头肉切好覆于面上即可。 这个主意得到了所有人的肯定,只不过现在有一个大大的问题,那就是卤汁太咸了,不适合用来煮汤粉。 虽然紫印真人也打来了一桶水,可一口锅也就那么大,再往里面添水也添不了多少,这么煮的话那面条非得把人齁死不可。 说倒掉一些卤汁吧,又觉得可惜。 四个人思考了片刻,最终还是广济和尚笑着端起铁锅,霸气的将锅沿送到嘴边,一口气直接把半锅卤汁给喝了下去! 这一幕,看得其他三人目瞪口呆,嘴巴张了老半天都合不拢。 这……这也太…… 谢长渊咽了口唾沫,一时不由得有些佩服这邋遢和尚了。 至于紫印真人早已眼皮狂跳,对邋遢和尚这种邋遢的行为表示打心底的拒绝与不认同。 毕竟这位老道士可是很讲究卫生的。 而广济放下铁锅后,只是笑眯眯的用袖子擦了擦嘴说。 “弥陀佛,太咸太咸!” 只不过,从他不禁砸吧嘴的举止看来,这口卤汤下去并没有把他给咸住。 这下好了,卤汤喝了一半,也不用操心浪不浪费的问题了,谢长渊直接往锅里兑凉水,开火煮粉条! 灰褐色的粉条被置入滚烫的汤中,在高温的作用下逐渐软化,慢慢的在翻涌的热锅中随波逐流。 原本被风干的粉条,此刻正疯狂的吸吮着锅里的汤汁,把汤里的的肉味,大料味来者不拒的纳入其中。 四个人围成一圈,目不转睛的盯着锅里面仿佛有了生命律动般的粉条。 等到粉条在锅中变得晶莹剔透,广济和尚就抓起一大把番薯叶扔进了锅里。 谢长渊则举起大锅勺伸进去一顿搅和,使番薯叶能够受热均匀,尽快断生。 等到火候差不多了,紫印真人再把四个大白瓷碗摆在锅边,最终由大宋丞相高文宠来盛碗。 高文宠撸起袖子,一手拿筷子夹,一手用锅勺辅助,极其认真的从锅里捞出粉条。 他下手很稳,几乎把一锅粉条极其精准的分成了四等份,每个大白瓷碗里面都有整整三两的分量。 随后,他又在锅里挑挑拣拣,把熟透的番薯叶平均分配,又把放在一边的猪头肉整个用筷子插起来扔进锅里烫了烫。 “广济大师,可否借刀一用?”高文宠温和的说道。 闻言,广济和尚欣然从怀里掏出一柄巴掌大的黑戒刀。 戒刀,乃是大乘比丘十八物之一,是僧人平时裁剪衣物伙或是有其他生活需要所用的小刀,如今用来切肉自然最为方便。 高文宠接过戒刀,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居然把刀放在了炉上烤了一会儿,等到刀刃发红在伸进水桶里面一阵划拉,只听见一阵嗤嗤的声音再加水泡白烟冒起,水都变黑了! 再次将戒刀取出的时候,只觉得这柄刀居然干净了许多! “嘿嘿。”广济和尚干笑几声。 紫印真人站在一边瞥了他一眼,但是还是没说他什么,只是催促高文宠赶紧切肉。 高文宠持刀,在案板上盯上了一块最好的猪头肉,他下刀如同下笔,流畅地切出一块块大小均匀的肉,然后再分别装碗。 其中紫印真人仿佛是真饿了,也没等所有人一起吃,率先就端起了第一碗粉条,整理了一下胡须确保不会掉进碗里,旋即开始嗦粉。 谢长渊倒是颇有耐心,默默的等待着高文宠切肉。 可是当丞相大人分到最后一份的时候却被广济和尚打断了。 老和尚笑着摆手说道。 “不用切!” 然后,他就把自己的那碗粉条倒回了锅里,然后把高文宠刀下的一块猪头肉给抢了出来。 令人瞠目结舌的是,他最终又把案板上其他整个的猪头肉也划拉进了锅里,徒手端锅饮了一口热汤,撒开了一顿旋风卷残云,吃的不亦乐乎。 主要是老和尚不爱用筷子,吃这一锅都是直接用手下去抓,搞得袖子上面都是卤汤和油渍。 不得不说,这个老和尚虽然法力高强,可在生活习惯方面是真的不太讲究。 紫印真人怒道。 “老和尚!身为出家人怎可如此贪婪,肉全给你吃了,我们就分这么点!” 老道士有些愤愤不平。 他碗里的肉加起来也有半个巴掌多,结果这和尚倒好,直接把锅端起来吃,肉也全给他独占了,搞得自己本来还想再添一碗的想法都落空了。 广济和尚没有搭理他,只是默默的拿着一块猪头肉啃,老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神色。 谢长渊端着碗说道。 “喂,你不也是个出家人吗?你不也犯戒吃肉了?还有脸说别人。” 紫印真人直接瞪了谢长渊一眼。 “老子是正一派道士,可以吃肉!” 谢长渊被呛得没话说,只能继续低头嗦粉。 四个人,一个是禅宗活佛,一个是道门魁首,一个是大宋丞相,一个是大秦将军。 这四个人在各自领域都拥有着不俗的身份与影响力。 而此刻却统一的手捧一碗粉条蹲在街边大口的吃着。 此番景象实在是令人吃惊,哪怕是过了几十年后,在大宋汴梁城也依旧流传着这件趣事。 只不过那个时候,这四人组当中早已经有人不在了。 ……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不痛 论吃,广济和尚无疑是这四人当中最能吃的一个。 这不着调的疯和尚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就抢走了谢长渊一整锅的野菜汤,所幸当时他还知道给谢长渊留了一碗,不然我们这位大秦先锋官可就得喝西北风去了。 “哗啦哗啦!” 广济和尚一阵旋风卷残云,吃饭吧唧嘴且双手并用,一下子就把整一锅猪头肉炖粉条吃的一干二净。 吃完,这和尚似乎还不觉得满足,眯眼笑着看向谢长渊三人手里的碗,露出了一口黑黄黑黄的牙齿。 谢长渊、高文宠和紫印真人同时察觉到他的视线,不约而同的挪了挪屁股,尽量离广济和尚远了点。 仿佛生怕这个老和尚故意把泥巴或者口水喷进他们的碗里,继而光明正大的把碗里的粉条夺过去吃了。 心思被人看穿的广济和尚也不觉得尴尬,就地靠着墙根就半躺下来,脏兮兮的脚丫子勾着破僧鞋一晃一晃,似乎颇为惬意。 然后,他就从怀里掏出了一根咬过几口的狗腿肉来,送到嘴边吧唧吧唧的啃着。 …… 三人决定不再去看广济和尚,适方才打起来的时候这老和尚确实是力挽狂澜,可如今一停歇下来就是各种膈应人,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本性如此。 等谢长渊一碗粉条吃完后似乎想起了什么东西,当即放下了碗筷,走到广济和尚身边坐了下来。 “广济大师,在下有小许疑惑,不知可否请教一二?”谢长渊诚挚道。 广济和尚抬起眼皮看了谢长渊一眼,笑着说道。 “刚才和尚我只是看了你一眼,你就捂着碗口往后挪开,如今怎么还好意思来找我求教呀?” 这句话顿时说得谢长渊有些赧颜。 他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有点小气,如今前来求教确实有些脸皮厚的嫌疑。 谁让他现在才想起那件事呢?如果早想到的话,一碗粉条让就让了。 谢长渊挠了挠头,笑着说道。 “大师如果没吃饱,我再去找些吃食过来?” 广济和尚摇了摇头,举起手里的狗腿晃了晃,表示不必了。 其实他也是在和谢长渊开玩笑,并没有真的怪罪的意思。 老和尚咬了几口肉,含糊地说道。 “你是不是想说你最近这段时间肩头总是无故酸痛,并且症状还在逐渐严重,甚至已经影响你关节活动的灵敏了?” 谢长渊顿时一惊,赶紧双手抱拳。 “请大师赐教!” 他想问的就是这个问题,从前几个月开始他就有这种感觉,总觉得肩膀那一块的气血运行有些阻塞感,可却找不到原因所在。 谢长渊认为这有可能是禅宗不坏金身的副作用,正好广济和尚今天出现在此,如果能问个明白,心里也有数。 广济和尚懒洋洋的看了谢长渊一眼,然后就把狗腿又塞进了怀里,慢吞吞的从靠坐的姿势变成了端坐。 只见他伸出手抓住谢长渊的右臂,使足力气往下就是一扥! “咯咯咯……” 一阵钢筋扭曲的声音响起,这声音简直令人牙齿发酸。 广济和尚的本事毋庸置疑,他这么用力一扥,常人的手臂恐怕直接就被扥下来了。 可是,谢长渊的手却没有断,而是被扯长了一大截,其手臂处颜色泛白,仿佛臂膀的厚度也随着拉长而变薄了一些。 “不可思议。” 高文宠一边嗦着粉,看见谢长渊的手臂被拉长不禁啧啧称奇。 广济和尚问道。 “疼不疼?” 谢长渊皱了皱眉,眼神从一开始的吃惊逐渐转变成了一种沉重,以及隐隐的不安。 “不怎么痛。”他摇头道。 广济和尚点了点头,语气终于变得严肃起来。 “不痛就对了。” …… 第一百九十九章 现况 广济和尚拍了拍谢长渊的手,严肃的说道。 “修炼了禅宗不坏金身,你谢长渊就已经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了,而更像一个行走的铁人。” 他顿了顿,似乎是在观察谢长渊的神情。 “千年前,我禅宗先辈从西域来到东土扎根,那时候天地间的大环境虽好,可我禅宗终究是异族,来到东土处处受制,就连传教都被某些东土势力干预,更有甚者直接打上山门的都有。” “因为东土的不接受,我禅宗先辈足足用了近百年的时间,才努力争取了在那时候的大汉王朝接纳,建立了第一个法场白马寺。” “后来随着发展,大大小小的寺庙开始建立,佛法传扬的进度也逐渐乐观,相信只要平衡发展下去,将西域佛法融合东土的风景民情,我禅宗定可以立足东土。” “可是后来,随着大小寺庙的建立,东土的本土教派感受到了威胁,虽然无法去找白马寺的霉头,就把目标定在了其他寺庙头上。” “一时间,许多排斥禅宗的东土势力先后去往各大寺庙踢馆,佛法与道法的辨斗不怕,可白马寺却没办法将高手平均的分布在每个寺庙里面保护普通的僧众。” “然后呢?”谢长渊追问道。 广济和尚道了一声佛号,接着说。 “然后,就有一名禅宗高僧创出了不坏金身法,此法不需要长久的修炼,也不需要太过强悍的修为作为门槛,只要有炼体五段以上的实力就能保证极大的成功率,只要成功炼就金身,便能够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一身铜皮铁骨力大无穷,足矣承担一座寺庙的守门人的责任。” “只不过,于人体当中强行纳入金铁共存却会大大迫害修炼者的性命,庚金气也是庚金毒,长存于体内必会侵蚀骨血,修炼之人往往需要长服药草中和毒性,可亦活不过五年。即便有天资卓越的后人创出了大乘呼吸法续命,寿命至多也只能再延迟五年。” 广济和尚看着谢长渊,脸上的神情逐渐变成了严厉。 “你之所以会出现症状,是因为你没有听从和尚我的吩咐,近半年来你根本没有服用我给你的药方,毒素没有被中和便会在你体内沉淀,若是再拖延下去你不须两年就会死!” …… 谢长渊挠了挠头,这才想起自己包袱里面确实还有一张药方。 只不过他一直都没有去在意,在他的主观意识里面只有病秧子才需要经常吃药,而他修炼不坏金身之后体质远胜当年,一开始时没有出现什么端倪,久而久之就把药方的事给忘了。 他只能干笑两声,寻思着该怎么解释。 老和尚却一瞪眼。 “你还笑得出来!” “想笑就笑呗。”谢长渊咕哝道。 老和尚无奈摇头。 “你如果是觉得煎药麻烦,就把药草晒干碾碎,再用放入烟锅里面当烟抽吧,不坏金身需要搭配呼吸法修行,而肺主金,如此你吸收药力会更加直接且有效。” 广济和尚终究还是给谢长渊提出了最好的建议。 当然到了最后他也不忘记劝解谢长渊,告诉他继续修行不坏金身的副作用,比如随着时间的推移,除了痛觉之后,他的五感也会慢慢退化,到了最后便会沦落到一个目不能视,耳不能闻,鼻不能嗅,舌不知味的下场。 最后的最后,他的身体失去了生机,便会化作一尊铁像。 为此,广济和尚依旧愿意等待谢长渊回头,为他拔除体内的庚金气,废掉他的不坏金身。 谢长渊自然是拒绝了广济和尚的好意,表示他有自己的坚持,对于实力方面,目前谢长渊比任何人都要渴求,如果没有不坏金身,谢长渊根本无法去和那些高于金丹境的神仙人物搏命。 后面的路途很远,他只能尽力在五年内走完,如果走不完,还得依仗广济手里的大乘呼吸法续命呢。 …… 第二百章 心旷神怡 谢长渊调动气血,令自己的体温急剧升高,慢慢的在呼吸法的配合下,他的体表开始变红,那只被广济和尚扯长的手臂也慢慢的恢复到了原状。 惊人的恢复力,这也是不坏金身的一大长处。 他的肉身就如同一块烙铁,能够拥有惊人的杀伤力,也能够拥有可观的自愈能力。 在广济和尚这边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谢长渊便走到了紫印真人的身边坐下。 这两个人似乎从一开始就不太对付,谢长渊一屁股坐下来,紫印真人就往旁边挪了挪,同时以一种不爽的眼神盯着谢长渊。 显然这一僧一道今日的出现和谢长渊都没啥关系,尤其是紫印真人。 这俩人的恩怨,都要源自于青山城外的一场押镖。 因为紫印真人的缘故,正兴镖局私运硝石一事被梁泊山八大金刚撞破,导致现场的镖师全部被杀,只有正兴镖局二小姐李青幸免于难。 而祸不单行,因为镖物损毁的原因,作为雇主的神花教还打上了正兴镖局的大门,圣女尤姝一怒之下一掌拍扁了整座正兴镖局,是在谢长渊的干涉下才没有牵连到镖局最后剩下的一对父女。 所以在谢长渊的眼里,这个老道士虽然看起来仙风道骨,可实际上就是个丧门星。 而老道士也很不爽谢长渊,因为他堂堂道教魁首,盛情邀请谢长渊同行不成反被抢劫,这简直就是他人生中的一大污点。 如果不是二人同样站在十二神宫的对立面,今天这顿粉条只怕是不可能做在一起吃了。 见谢长渊坐在身边,老道士当即问道。 “干嘛?” 谢长渊瞥了他一眼,默默翘起了一个二郎腿。 他以一种极其市侩的语气问道。 “我说老道,你当初给我的梯云功是不是有问题,我练了大半年了也没练出你说的踏云走雾的效果嘛。” 老道冷哼一声,揶揄道。 “你算什么悟性,我道门第一绝顶轻功也是什么人都能学的?就你这硬练出来的梯云功说好听点是有创意,说不好听点就是不三不四!” 紫印真人对谢长渊嗤之以鼻,但其实他心里对谢长渊的梯云功还是颇为惊讶的。 梯云功不属于道法,而是属于轻功范畴之内,入门的门槛低,但是易学难精。 普通的武者,哪怕是基础不好的学会此功,也是能达到远甚于世间其他轻功的效果,只不过如果没有掌握内功运行的法门,也永远无法做到踏云走雾的最高境界。 就像是一座宝藏埋在地下,没铲子的人就只能手刨,在宝藏核心之外捡一些碎金子。 而有铲子的人却可以一路顺遂,直通宝藏的核心。 至于谢长渊,则是属于两者之间,他的梯云功已经脱离了凡俗,可是却也没有触碰到要领。 这让紫印真人十分的意外,毕竟他早已经知道谢长渊原本的资质如何,也知道他周身经脉已经被他彻底融合成了八条,以这样的身躯修炼梯云功并且还小有所成,这是不可思议的。 就连紫印真人也很想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只不过碍于面子问题,他不愿意开口去问罢了。 谢长渊上下打量了紫印真人几眼, 旋即,他也揶揄的说道。 “我就知道是你们牛鼻子老道爱故弄玄虚,吹牛皮能吹到天上去,普普通通的轻功功法都能被你吹的那么神奇。” 这句话可是触碰到了紫印真人的逆鳞了。 他腾的一声就站了起来,抬起大巴掌直接扇在了谢长渊的头上。 这半年来老道士休养生息,一身修为虽然没有彻底恢复,可是比起当初被人千里追杀的时候已经好上了太多,有了实力的支撑他便再也不怕谢长渊,当即站起来就是一个大巴掌,大有想要直接动手开打的意思。 可是没想到,谢长渊居然丝毫不生气,反而玩味的看着老道士,嘴角上扬,仿佛这一巴掌并没有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相反,紫印真人动手打人这一画面,倒更像是道理讲不过便动手打人,略显下作! 紫印真人瞪着谢长渊,被他那玩味的眼神看得肝火大盛,吹胡子瞪眼道。 “你这个竖子!” 自古以来,道家便是东土本土的宗教势力,曾经经历过上古的辉煌,几乎年年都有人羽化成仙,风头一时无两。 而随着大环境的恶化,修道者登仙之路受阻,道家的威信一度降低,逐渐从帝国皇室争相供奉的地步退化到了自封山门一力苦修。 随着道家人士的离开,民间就开始出现了一群人。 这些人或多或少掌握了一些道家的学识或者本领,他们并不是出家人,可是却穿着一身道袍,有的手里拿着旗杆走街串巷,也有的直接当街摆摊,以半仙自居为人消灾解难,祈福平安。 这一类人可谓鱼龙混杂,有真本事的不是没有,可绝大多数都是出来骗钱的江湖骗子。 因为这群人的出现,导致民间对道士的感观逐渐不善,受骗上当的人多了,往后不管见到真道士还是假道士,都会对其敬而远之。 当然,上去主动找麻烦的也有,这就让那群下山采购一些生活须用的小道士们吃了不少苦头,回山里之后少不了和师长们告状。 即便有道长下山整治这群骗子,可最终的效果还是微乎其微,只因为骗子实在太多,而道教势微,手再长也伸不过去太远的地方。 因为一些江湖骗子,东土本土宗教的名声开始变得不那么好听了,这就让这群待在山上的真道士十分头疼。 而紫印真人作为道教魁首,最见不得的正是这样的场景,最听不得的也是说什么牛鼻子老道爱吹牛之类的言论。 所以紫印真人很生气,他两手插进袖筒里面来回踱步,眼睛始终凶狠的看着谢长渊,思来想去,似乎是为了给道家正名,他立马停下了脚步。 “我道家先辈有言,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人者,修行之路应顺应自然之道,返璞归真,你知晓?” 紫印真人恶狠狠的问道。 “知道。”谢长渊点头。 紫印真人又说。 “治国,道家讲究无为而治,此为法之自然,不强行干预,也不强行矫正,顺其自然,自然而然,便可让百姓自力更生,人人为己而活,安居乐业。” “而修身之自然,并不是让你空无目的的练下去,也不是让你什么也不做,是需要你开阔视野,看得足够长远与正确,心往大道,不走崎路,身融于自然,体会自然,便是正道。” “这又是什么意思呢?”谢长渊摆出一副好奇的神色,其实就是为了套出更多的内容。 紫印真人面色稍缓,似乎对谢长渊的态度颇为满意。 只要谢长渊摆出好的态度,这位老道士也不在乎多讲几句。 他道“梯云功之所以能踏云走雾,并不是要你将飞云当成梯子来垫脚,而是要你感悟自然之分分毫毫,使自己本身就化作云雾一般虚无缥缈的存在,再这样的基础下只要你微微用力,便能够腾挪百丈而足不沾地。” “要点,就是一个悟字!” 紫印真人仿佛一个恨铁不成钢的老师,对着谢长渊教训道。 谢长渊皱了皱眉,又不禁伸手挠了挠头,脸上的神情仿佛是明白了什么,可是又不太明白。 他问“你说的太过于模糊笼统,可否详细一点?” 紫印真人深吸了一口气,想了半天才说出了四个字。 “心旷神怡。” 修道者,在世人的眼中从来都是无欲无求的存在,甚至有一些苦修之人还会让人觉得很痛苦。 可世人皆不知道,修道之人,往往在修道方面是乐在其中。 乐,在道家文化里面并不是最终的境界,但却是一条必经之路。 修道者,往往需要清净心神,如果六欲不灭,心魔不除,内心中存在诸多烦恼妄想,此为忧苦身心也。 假如摒弃了三毒六欲,人自可以踏入清净之境,而这份清净便是成功者心只为乐的依托,以修行为乐,便是修行之人必须具备的条件。 因此,紫印真人认为感悟自然,身融于自然,首先要做到的就是心旷神怡。 当然,这只不过是修行的前半部分,真正的修行达到心旷神怡,自然为乐之后便是要渐入臻境,无乐可乐,既入正道,便是得道,虽名得道,实无所得。 半句话,也足够谢长渊明白一些东西,如果把整句话全部告诉,他还担心谢长渊再度陷入混乱,与其和盘托出,不妨循循渐进。 然后,紫印真人看见谢长渊恍然明悟的神情,暗自里点了点头。 谢长渊深吸了一口气,旋即对紫印真人抱拳一礼。 “多谢。” …… 第二百零一章 新的风暴已经出现 紫印真人和广济和尚离开了汴梁城。 一开始,丞相高文宠自然是极力挽留的。 这两个人,一个打跑了百兽宫主,惊走了武神李牧之。一个则画下了完整的镇尸符,定住了宣神台上上千具嗜血的僵尸。 今天汴梁城的大捷,此二人可谓功不可没,事后大宋必定要好好感谢一番,并且赠予回报! 可是这两人说走就走,即便高文宠一再的挽留也无用,最终只能就此分别。 而谢长渊却没有急着走,送别了一僧一道之后便只身回到了御街与幸存的大秦铁骑汇聚一起。 铁骑留在原地修养,蔺阳公主也算是会办事,第一时间就把医师派到了这里给受伤的铁骑治伤,当谢长渊到来的时候,活下来的二十五个人基本都被白色的纱布包成了粽子。 在一边,有一排尸体停放在地面,身躯上盖着白布,白布本身是白色的,可是却被尸体的血液给染上斑斑血迹,其中有几块白布已经被彻底染成了红布,可见死状之惨烈。 谢长渊默默走了过去,他的眉头紧锁,嘴唇也紧紧的抿着。 他有一个习惯,当他的心情十分沉重的时候就会下意识的抿嘴。 站在尸体的前面,谢长渊久久无言,他的心很沉重,虽然早已经见惯了生死,可看见二十五个兄弟的尸体横在眼前,即便如他这么铁石心肠的人,心中也难免有所动容。 幸存的二十五人也相互搀扶着来到谢长渊的身后,这群从杀场上退下来,最终服役于咸阳城大小军部的老兵们已是神情悲恸,虽然都是四五十岁的人,可大多数人的脸上已经热泪滂沱。 前面地上躺着的,都是他们的老朋友,老兄弟,亦或者老战友。 “要把他们带回大秦,大秦子弟不做客死异乡的鬼。” 大秦军中自建国以来就有一条铁律,每逢战役不论胜败,绝对不会丢下战友的尸体。 不做异乡鬼,死后埋故土,这就是绝大多数大秦将士在面对死亡时唯一的心愿。 活着的二十五人含泪行了一个军礼。 …… 王贲作为这一骑队的队长,很快就从悲痛的情绪中走了出来,他来到谢长渊的身边道。 “谢将军,我有前线军情告知。” 年轻的将军神情坚毅,虽然脸上还有未擦干的泪水,可一对虎目却闪烁着光芒。 今天他越阶打死了一个炼体九段的高手,想必此战受益良多,将来或许有望突破武神境。 谢长渊对这个小伙子相当欣赏,当听到有军令禀报的时候,他也下意识地想起了北境长城计划的进度。 当即问道“怎么样?” 王贲看了一眼另一头正在撤退的宿卫禁军,下意识的把谢长渊引到一边,用一众肃然的语气小声道。 “半年前,王前大将军率领二十万大军东征,三个月便灭了韩国。” 年轻的将军语气中有些振奋,不为别的,就因为这位三个月灭一国的大将军正是他的父亲! “而后,王前大将军留下五千兵马留守韩国,率领余部挥师北上,于赵国边境与赵军对峙,期间多次发生小规模冲突,但是大军始终保持对峙状态,趁此机会,内史东将军率领大军十万进攻魏国,如果功成,便能北上与王前大将军合兵一处,共伐强赵!” 王贲一口气说完,虽然重伤之下,他说完几句话就要喘上几口,可耐不住心情太过于振奋,即便身体的伤再怎么痛,此刻也是满心的欢喜。 北境长城计划一开始是谢长渊提起的,后来和大秦皇帝嬴正文与一干重臣进行商讨和修改,最终确定的计划如下。 先出其不意攻下韩国,而后挥师北上牵制赵国大军,趁此机会再派兵拿下魏国,如果成功,则可以挥师北上,两军聚于一处平定赵国。 如果赵国被灭,则可以继续东进灭齐,齐国一灭,则北境南北被彻底割裂,北边小小的燕国不足为惧,至于南边,也还有一个最强大,国土最为广阔的楚国。 一开始,一众老臣的想法是先灭燕国,休养两年后在举全国之力伐楚。 但是谢长渊却不这么认为。 在悬挂于咸阳宫正中心的巨大北境地图前,谢长渊手持长杖点指楚国。 他认为,大军灭齐之后如果马上攻燕,而后还需要休养整整两年的时间,这无疑是给了楚国足够的时间思考对策准备战争。 而且,战争一旦发生,楚国的人也绝对不蠢,很有可能趁着大秦军士北伐期间突然出兵占据先前打下来的各国地盘。 那时候,大秦主力军都在北方,留守在各国城池的守军太过分散,如果被楚国逐一蚕食的话终究是不小的损失。 既然要打,就要用最直接的方法。 谢长渊道。 “拿下齐国之后,我大秦铁骑应该直接南下伐楚,只要把实力最强的楚国消灭,燕国区区一个北方小国便不足为惧,我们想什么时候打就什么时候打,而且听闻燕国国君并不是贤明的皇帝,对于家国大事从不上心,天天都沉浸在后宫贪图享乐,说不定到时候都无需起兵戈,燕国直接投降都有可能。” 或许有人会认为,一国之力连灭四国,而且其中还有强盛的赵国和齐国。 就算真的打下来了,马上又要去攻打更加强大的楚国,是否有些不太明智了?亦或者是有些操之过急? 这一点谢长渊也意识到了,所以从一开始他就希望皇帝嬴正文能够励精图治,与文武群臣好好治理秦国,壮大国力。 而且,为了这场仗,谢长渊一人游走于各国之间,并且凭借着一柄重剑横扫各大山门,只要是修为达到金丹的修行者统统被他毙于剑下。 山上的修仙者失去了最高战力,而大秦却用了多年时间培养军队,如今大秦数十万大军之中近乎九成九的将士都是炼体狂人,作战能力远远超乎常人! 再加上他拉拢了紫霞仙子为代表的太徽剑宗,有此金丹高手坐镇,更是大大增加了横扫六国的把握! …… “回去之后告诉陛下,我南下一途遥远,只怕短时间内无法回国,请他务必平定北境六国,建立起北境长城,此次我会尽力拉拢宋国成为我大秦的门户,具体会签下什么合约,到时再由你带回去面呈陛下。”谢长渊嘱咐道。 王贲重重点头。 汴梁城大战就此落下帷幕,在接下来的几天,整座汴梁城都陷入了一种不安的情绪当中。 寻常百姓都在恐惧平静的生活是否会被打破,也有人担心将来十二神宫会不会回来报复。 当然,最恐惧的人当属那些已经私下秘密投靠了十二神宫的官员们。 这群人自以为聪明,早早地就选择了投诚,想要成为这个国家里最早“弃暗投明”的一批人,方便到时候更好的谋求利益。 也就是这群人,在徽帝赵朔与太子赵勾被炸死的时候未露出半点哀色,反倒是跑到了福田一郎的高台下高呼保护大神官! 这些人才是最为不安的,所以这几天有不少人都在秘密准备逃出汴梁城,免得事后遭到大宋皇室的清算。 可也有位高权重之人丝毫不惧,认为如今大宋皇室最为嫡系的皇子皇孙也就剩下那位长公主蔺阳,区区一介女流,怎么敢动他们这批朝中重臣呢? 而我们这位蔺阳公主,在战事结束的当天晚上就已经下令封锁城门。 如今的汴梁城就如同风暴的核心,一场势必血流满地的大清洗绝对无法避免。 …… 第二百零二章 僧道之论 广济和尚离开了汴梁城,与他一同离开的还有紫印真人。 不过此时走在官道上的却并不止他们两个。 老和尚一手抓着狗腿肉,一手握着一个酒壶,笑哈哈的骑在一个人的头上。 下面这位仁兄驮着广济和尚艰难前行,英俊的脸庞白皙且英气十足,只不过他的神情却已经麻木了,而那颗脑门上也已经锃光瓦亮。 这位兄台正是昔年梁泊山上二猛之一的冷面寒枪罗烈,在大宋十二神宫分部里面坐第三把交椅的男人。 只不过,此时的他却没有先前的风光无限,被广济和尚骑在头上如同牲畜一般赶路,除了要承受广济千斤压顶的大神通之外,还得忍受一路下来别人的怪异目光。 一开始他确实羞愤欲死,无时无刻都想要把老和尚揪下来拼命。 只是老和尚太厉害了,即便罗烈已经是初入武神境的高手也抵挡不过人家的一个大逼斗。 这一路下来只要罗烈不听话,广济和尚就揪他一把头发,还不听话,就再揪一把。 结果,这位英俊的美男子就被揪成了秃头,这一路上慢慢的自暴自弃,只是默默的驮着老和尚一路前行。 具体如何自暴自弃呢?就如刚才广济和尚入汴梁的时候罗烈就被丢在城外,可是他却没有逃跑。 在罗烈的身后还有一个小和尚,这小和尚背着一个篓筐,篓筐上面系着一条紫色的布条,看起来颇为好看。 比较起罗烈,小和尚的待遇就好了不少,虽然背篓里也装了不少东西,可也总比被一个人骑在头上好太多了。 这个小和尚,就是当初在诨城坑杀路人的一群孩童里面的一个,先前被朱横活埋,然后被广济和尚挖了出来。 老和尚带着两个年轻的“和尚”,而紫印真人带的就简单多了。 老道士在走路,手上攥着一条皮绳,皮绳后面牵着一头健硕的大青牛。 大青牛看起来似乎颇为精神,通体毛发青亮且光滑,如果谢长渊在此一定会认出来,这头大青牛正是他在大宋边境遗失的那头牛,因为大青牛走丢他还给主人家赔了一笔钱,没想到这牛却被紫印真人捡走了。 可不得不说,老道配青牛,这样的组合还是很搭调的。 走着走着,老和尚开口问道。 “紫印道长觉得谢长渊如何呀?” 谢长渊三个字一出口,紫印真人还没什么反应,罗烈的瞳孔却已经悄然一缩,麻木的脸上终于闪过了一丝激动。 显然这个名字的主人曾经给他造成不小的阴影。 闻言,紫印真人哼了一声。 “谢长渊是个人才,只可惜杀心太重,业火太深,终究不得正道。” 老真人虽然不爽,却也不得不承认谢长渊的确是个人才,只是话语中略带一丝惋惜的意思。 谢长渊在汴梁城大战之中一人杀入东门,将城门三千名守军杀的片甲不留,然后在宣神台又杀了近千名宿卫禁军。 一人杀千人,仅仅只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如此滔天的罪孽外出家人眼里,可是要打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的。 紫印真人也曾经悄悄开天眼观察过谢长渊,那时,紫印真人看见的画面是平生仅见的。 他看见谢长渊的身后燃起了熊熊的业火,业火并非实质,而是伴随着一个人的灵魂存在,象征的是一个人所背负的罪孽。 人人都有业火,罪孽越重,业火越深,寻常人的业火再多也只会弥漫在肩头附近,可谢长渊的业火却平地而起,几乎要窜上高空。 万丈的业火!这身上如果不是背负了上万条人命的话,岂能如此? 广济和尚点头。 “谢长渊与佛有缘,以他以恶制恶的本性十分适合走我禅宗不动明王一系的修炼法门,可惜了可惜了,他过去的遭遇太残酷,换做常人只怕连活下去的希望都会丧失,而他却从地狱爬了回来。” 广济抬头看了看西边的天空,此时乌云已经散去,日头缓缓西下,残阳如血,如此美景,却满是寂寥与迟暮之意,犹如此时走向没落的东土大陆。 他感慨道。 “谢长渊心中从无大义,驱除外虏也只不过是冠冕堂皇的借口,他真正要做的是报私仇,南下与十二神宫生死相搏,以此告慰那五万名枉死的大秦将士。” 老和尚心如明镜,已经把谢长渊的内心彻底看穿,哪怕有些事情谢长渊只是在心里面想,可依旧瞒不过这位禅宗活佛。 紫印真人似乎很认可老和尚说的话,他伸手抚了抚银白的长髯,颇为感慨的说道。 “谢长渊受你醍醐灌顶,对武学的悟性已是今非昔比,我依旧没看明白他是如何克服了经脉受损的缺陷强行练成了梯云功,如果往后他还能再遇名师,或许还真的能成为十二神宫的巨大威胁,即便他成不了大道,可对于东土大陆而言,至少也是一个流芳百世的英雄。” 两人沉默了下来,就这样默默地往前走去,一时仿佛还没有要分别的意思。 首先打破这一份沉默的,是一个预料之外的人。 罗烈驮着广济和尚走了一路,一开始还会和老和尚对骂几句,可当锐气被彻底磨光后,至今已有数月不曾说过话了。 他突然开口问道。 “从数百年前东土长生大陆的修炼者就察觉到了灵气枯竭的现象,也知道西方大陆的崛起,同样也知道会有一场殖民战争将要打响,可他们为什么没有早做对策?难道先辈都没有给后人留下任何防备手?” 这是罗烈的疑问。 西方大陆以十二神宫作为先锋军入侵东土,以绝对的实力轰开了东土大门,并且扎根于这片古老的大陆,企图取代佛教道教成为第一大教,而后迎接西方大军登陆。 这并不是阴谋,是付诸了行动的阳谋,是所有东土人都知道的事实。 可是,面对这一阳谋,除了一开始的江东武盟曾经进行抵抗之外,其余南方各大宗门居然都选择了不战而降,主动低下了高贵的头颅,承认了十二神宫主教的地位,堂堂修仙者们就这样成为了奴才。 大势所趋,一场如同洪流的投降趋势迅速从南到北弥漫而去,如今除了北境七国和大宋等少数国家,整个长生大陆就都彻底沦陷,成为了十二神宫的属地。 这是一场莫大的悲哀,拥有数千年璀璨文明的东土大陆,居然对区区数百年历史的西方大陆臣服,真不知上古飞升到天上做神仙的先辈们知道此事,会不会为此仰天长叹? 罗烈本性或许不坏,只不过是一个任兄长摆布的可怜虫。 梁泊山上,大哥陆恒要投诚,二哥秦武也要投诚,作为老三的他自然也只能跟着选择了投诚。 当然,伤天害理的事他不是没有做过,可是要给一帮外夷当走狗,他罗烈心里是不愿意的。 所以今天,他忍不住开口问出了这个问题。 广济和尚很罕见的没有抽他,也许是因为罗烈问的这个问题比较严肃的原因,他收敛了嬉笑人间的笑容,陷入了沉思。 这个问题,不是他能够随口回答的。 广济和尚没说话,但是紫印真人说了。 他冷哼一声。 “谁说先辈没有留下后手?就我所知,九百年前就曾有一位盖世天骄,她的资质堪称绝顶,曾被人赞为‘生而为仙’,年仅二十岁就踏入了金丹境,而后更实在短短的十年内连破二境,只差一步就能够踏入陆地神仙境界,若非天地大环境所限,她早就破空而去,羽化成仙了。”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 “这位绝世的天才乃一女子,她修行百年,自觉无望成仙,而且也已经察觉到西土大陆的蠢蠢欲动,为了给后世留下一份保障,她自创九转轮回神功,主动兵解转世,将每一世修行成果积累起来,待到第九世轮回时修为合九为一便能够尝试冲击陆地神仙境界,成为东土大陆最强大的守护者。” 话毕,紫印真人手掐九宫,大拇指在食指中指无名指三指的九节上面来回点拨。 随后他说。 “算算时间,如今已经是她的第八世修行,相信再过一百年就能等到她九世合一!” 广济和尚恍然大悟,似乎想起了什么,当即开口问道。 “道长所说的这位盖世天骄,可是传说中的九转天女?” 紫印真人“正是九转天女。” 知道人世间还有一位绝世的强者正在努力修行抵抗外虏,本来应该是一件很令人振奋的事,可是罗烈却仿佛没什么反应,而是显得更加不解。 “可是史书上根本没有记载过有此人行走世间,传说终究是传说,是骗人的。” 他又补充道。 “如果她是真实存在的,南方各大宗门怎么会尽数投降呢?” 是的,当南方各大宗门知道有一个强援正在暗中厚积薄发的时候,底气方面应该是很充足的,除非是在此之前遭遇了什么重大的打击,才会令他们对这位传说中的九转天女失去希望。 这一点,广济和尚给出了答案。 “江东武盟,听说过吧?” 罗烈点头。 “听说过,差不多十年前成立于东海,长生大陆第一个站出来公开反对十二神宫的组织。” 广济和尚问。 “那你知道这是一个怎么样的组织吗?” 罗烈摇头。 老和尚说道。 “江东武盟,是由江东新秀赤家带头牵线,召集周边六郡各大门派,以及广招天下豪杰一并参与的庞大势力,其中作为总头人的是赤家第一代家主赤水,转三境武神巅峰强者,另外还有亲弟赤山赤风,以及一女赤霞辅佐,这三个都是承二境武神,佛门和道门同样也派出了一批实力不弱的高手驰援,其中元婴境不下五名,金丹境不下十五名。” 一个转三境武神,三个承二境武神,此外还有五名元婴十五名金丹,其余还有许多道法高深的高人助阵,如此华丽的阵容,简直就是当世顶配! 而在这群人当中,自然也有来自如今投诚十二神宫的各大宗门的高手。 放眼东土大陆,只怕没有任何一个组织或者宗门能够拥有这样的资源,由此可见江东武盟成立时的强大! 就连罗烈也惊了,他是知道江东武盟的存在,可却不知道这个组织有这么多高手! 他不解道。 “既然有这么多高手助阵,为什么还是失败了?” 广济和尚道了一声佛号,一对浑浊的眼睛变得深邃沉重,过了好一会儿才说。 “具体事宜我并不知,和尚我当时并不在场,去往江东武盟驰援的是我的师兄,大天龙寺的主持方丈广通,自他走后便再也没有回来,直到江东武盟覆灭,我想他应该死在那场战乱之中。” 广济和尚面露悲悯之色。 “贫道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因为当年我就在江东武盟当中。” 紫印真人叹气道。 …… 第二百零三章 紫霞 北境大秦,太徽剑宗灵剑山紫霞峰。 当代宗主紫霞仙子正坐在峰顶上的一块巨石之上。 她身着紫衣,衣袂飘摇,虽然山顶的风很大,可是这位年轻美丽的女神仙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即便她很清瘦,看起来弱不禁风,可她就静静地坐在石头上,仿佛沉思着什么,时不时看向天空某处,又像是在确认什么。 她是如此美丽,精致的五官宛如天工造物,一颦一笑皆能动人心弦,袅娜的身段尽显曲线之美却又不显妖艳,她是美丽的,可也是神圣的,令人崇拜于她的美丽,却又无法生出亵渎之意。 只是,如此绝色的佳人,那张完美的脸庞上却丝毫不见一丝烟火气息,无情般的眸子仿佛在暗示他人,这个女子生来就属于天际。 她就如此静坐,目光时而看天,时而看向大地,偶尔也会远远的眺望南边的方向,神色冷然,可眉头却总是微微的蹙着。 如果细心点观察,会发现紫霞的红唇总是轻轻的抿着,恰如某人的习惯。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一道高挑的身影慢慢的走上山顶,来人抬眼看了看巨石上的紫霞仙子,微微迟疑过后,还是走了过去。 来人是一女子,身材十分修长,有寻常成年男子那么高,长相只能算是中上之姿,可却好在一双眼睛迥然有神,搭配上比小麦色深一点的健康肤色,以及两道剑眉,令其整个人看起来风姿绰约,仍不失为一名丽人! 她叫谢长灵,谢长渊的亲妹妹。 被谢长渊救回来后,没有了魂珠的折磨,谢长灵已经回复了神智,不再如过去五年那样疯癫痴傻。 她本已回归军队,如今在咸阳城城防军里服役,可不知为何,近日却突然收到了紫霞仙子的邀请前来紫霞峰顶。 谢长灵大步来到巨石之下,也不想多看紫霞一眼,只是抱拳冷冰冰的说。 “见过紫霞宗主,不知今日召我来有什么事?” 紫霞仙子方才望着天空怔怔出神,突然就被谢长灵的声音拉回现实,见到此女时,紫霞那冷冰冰的俏脸儿才出现了一丝的笑意。 就仿佛透过眼前这张脸,她能够看见那个人一般。 “长灵,你来了。”紫霞仙子的声音清脆动听,语气听起来有些亲昵的意思。 早在紫霞仙子未上山的时候与谢长渊曾是一对青梅竹马,二人自幼相识,作为妹妹的谢长灵自然也是早早就认识了的。 只不过发生了后来的事,二女之间也已多年未见,如今再见面,紫霞仿佛还有几分亲切之意,可谢长灵却异常的冷漠。 “嗯。”谢长灵用简单的鼻音回答紫霞。 紫霞仙子笑了笑,似乎也是觉得气氛有点尴尬,思来想去,也只是说了一句。 “你的伤恢复的如何了?” 谢长灵干脆的一拱手,神情不耐烦的回道。 “这就不劳您费心了,我在城卫军中还有军务,仙子究竟有什么事还请直说!” 普天之下,只怕也就谢长灵敢如此不客气的跟紫霞仙子讲话了。 要知道,如今的太徽剑宗已经成为了大秦帝国的护国神教,就连皇帝嬴正文对待紫霞仙子也是十分客气的,甚至隐隐的还有尊重的意味在其中。 虽然多少有几分谢长渊的因素在内,可是人家的地位就摆在这里,不敬也不行。 谢长灵倒好,先是冷如冰霜,如今又表现得极不耐烦,仿佛全然没有把紫霞仙子放在眼里。 能表现出这样的态度,显然谢长灵对紫霞早已积怨颇深。 紫霞仙子怔了怔,看到谢长灵溢于言表的不耐,她的心头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 她从小看着谢长灵长大,以前小的时候,这个黑黝黝的小丫头总是跟在她屁股后面叫她姐姐,等到后来,便改口叫了嫂子。 一直到十五岁之前,紫霞与谢长渊相恋的这段日子,谢长灵都见证了他们两人的爱情,她们二女的关系一直很亲密,以至于当初上山的时候,谢长渊在山门前神情不舍的递给她一篮子鸡蛋,一旁的谢长灵却早已泣不成声。 一晃眼过去了十一年,世间早已物是人非,他们各自经历了太多,紫霞如今贵为宗主,而谢长渊已是大秦御命的先锋大将。 因为十一年的离别,也因为当初自己的一个决定,两人即便情分再深,也注定无法破镜重圆。 而今,谢长灵也再无法对紫霞仙子喊出那一声“嫂子。” 紫霞仙子有些难过,看着谢长灵那张冷漠的脸庞,似乎觉得心乱如麻。 她下意识的把手伸进袖袍里面,可是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谢长渊给的鸡蛋在数月前已被自己吃完了。 紫霞爱吃鸡蛋,从小就爱吃,每当心情不好的时候,谢长渊总会从自家鸡窝里面掏两个来煮给她吃。 每当这个时候,紫霞就算心情再差,吃着手里的鸡蛋,看着谢长渊的脸,也就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了。 紫霞擦了擦眼角的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是借此平复自己的心情。 她道。 “长灵,是我对不起你兄长,是我上山之后辜负了他,导致他十年颠沛流离,经历了那么多本不属于他的磨难。如今,说什么都迟了……” 紫霞仙子神情落寞,坐在巨石之上的身姿仿佛也有些摇晃,不负最初的沉稳。 山风吹起她的发丝随风摇摆,俏丽的脸颊上似乎有一丝的苦涩与不舍,这情景,确实是有几分凄楚。 “哼。”谢长灵横眉一声冷哼。 即便全天下的人看见此时的紫霞仙子都会生出我见犹怜的感触,她谢长灵也绝不会这么觉得。 在谢长灵的心中,这个女人欠自己的哥哥太多,俨然就是一个势利的女子,过上了锦衣玉食的仙门日子之后就看不上自己的兄长。 顿了顿,紫霞仙子接着道。 “其实自我踏足金丹之后,每天夜里熟睡之时,梦中总会出现许多破碎的画面,就仿佛是好几个女人的生平故事在我脑海里重复上演,同时有一个声音告诉我,那些人其实都是我自己,只不过经历了许多次轮回罢了,这些记忆频频出现,久而久之,我自己都觉得那些人其实都是我,我不断的在这时间轮回,其实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必须去做。” 紫霞像是在讲述一件很平常的事,可是如果认真去听的话,会发现她的话心里面有一丝不安,可仅仅只是一丝。 从她话里的内容可以得知,从她踏入金丹境开始,脑海中几乎每天都会浮现出一些古怪的梦境,在梦境里面她所看到的几个女人似乎与她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十一年前上山修行,以惊人的天资只用了两年就从一个普通人修成了金丹,也就是说这个古怪的梦境已经纠缠了她整整九年! 九年里,心底还有一个声音不断告诉她,梦境里的人其实都是紫霞自己本人,只不过是不同的前世而已。 如果换做旁人,被一个梦境反复折磨了九年,只怕早已经疯了。 可紫霞没有,因为在这九年里,她早就能够在梦中拥有独立思考的能力,在看了六名不同女子的一生经历起伏之后,她脑海深处的某些记忆片段组建重组起来,逐渐变得完整且真实。 她想起了许多东西,也想起了一个很古老的名字。 “九转天女。” 谢长灵听的云里雾里,一对好看的剑眉都忍不住皱在了一起。 显然,她并没有听懂紫霞说的什么。 紫霞看了一眼谢长灵,看到她那茫然的神色,不禁苦笑的摇了摇头。 显然,有些事情只有她自己才能明白。 如今天地大环境一年不如一年,她修行十余年的光阴,如今已经踏入了金丹境的巅峰,距离元婴只差临门一脚。 踏足元婴,就已经是这个时代所能达到的最高成就,如果没有足够的机缘,此生应该是无望紫府境了,那她这一世的修行也就到达了尽头。 如今十二神宫的步伐临近北境,时间已经十分紧迫,她没有几十年的时间去博一个可能性不大的结果,所以她必须尽快破境,然后主动兵解进行下一世的修行。 只是她心中不舍,哪怕九年前她就已经接受了事实,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她才发现心中依旧有所挂念。 就是那个身材高大,仿佛能够顶天立地的男子。 他们自幼相识,又是那般情真意切,如果当初没有上山修行,想必他们应该已经成亲,或许连儿女都有了。 谢长渊也不会去从军,也不会因为那桩惨案落得独眼独臂的残疾。 山村里,他们男耕女织,相濡与沫,过着稀疏平常的生活,偶尔间有所吵闹,可这就是最普通真实的生活。 不去管天下大事,也不去管十二神宫,平平常常的走过这一生,不正是谢长渊与紫霞最初的愿望吗? 此时,紫霞闭着眼睛,臻首轻轻抬起,仿佛在心中幻想着与谢长渊一起生活的场景,不知不觉,一滴晶莹的泪珠从她脸颊滑过,美人落泪,凄美却也动人。 看见紫霞哭了,谢长灵眉头也皱了起来,心中隐隐的觉得有些不对。 她当即开口问道。 “你哭什么?” 紫霞嘴角含笑,睁开眼,她没有擦掉脸上的泪水,而是任由它被山风吹干。 她强笑道。 “我要走了。” 四个字,仿佛带有深深地不舍,可却有一种无奈的决绝,她说她要走了,就仿佛下一刻真的会消逝于人间一般,听得谢长灵心中陡然一紧。 女子的心思更细腻,很能从只言片语当中也能够察觉到男人察觉不到的情感。 所以谢长灵往前跨出一步,有些不安的追问道。 “你要去哪?” 紫霞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抬眼看着天空某一处。 未几,她掏出了一块令牌。 此令牌谢长渊也有一块,是他离开北境那一天紫霞所赠,令牌中有仙术加持,可以实现千里传音的功能。 每当谢长渊需要支援或者想说话的时候都会利用这个令牌联络紫霞,他们的对话往往很短,可是即便只是几句话,或许,心中已有满足了吧。 她把令牌往前一送,令牌就如同被一阵清风托起,稳稳的落入了谢长灵的手中。 “我有些事情需要告知与你,将来你的兄长若是回来,你可替我转达。” 紫霞仙子贝齿轻启,讲一些话语对谢长灵交代了一番。 而后,她慢慢站了起来,站在巨石之上仰头看天。 大风席卷而来,吹起她的衣角随风飘荡,发丝也随之凌乱,这一刻的她独立于山巅之上,却宛如谪仙降世临凡。 “呼!” 紫霞仙子的身躯内爆发出一阵无量霞光,金丹的桎梏在此一刻被她突破,她毫不费力的跨出了这一步,直接踏入了元婴境界。 与此同时,天空某处出现了彩云朵朵,七彩的光晕仿佛另一个世界的大门一般悄然张开。 里面,依稀能够看见有六道模糊的身影,她们身姿轻盈,如梦似幻,就在那做大门之内静静地等待着下一个自己的到来。 山顶,紫霞仙子脸上的勒痕已经干透,她低声地说了一句话。 “来世,我希望自己可以做一个野丫头,无法无天,无拘无束。” 话毕,紫霞仙子就在谢长灵的注视下腾空而起,宛如嫦娥奔月一般盈盈的的飞向了天空那道彩霞光晕。 天启二十六年冬,紫霞仙子主动兵解归天,那一日,紫霞峰顶的天空彩霞满天。 …… 第二百零四章 驱除外虏,保我东土 大奉王朝位于大宋以南八千里外,两者中间间隔酆都鬼城和一个大魏国。 此时,大奉王朝已经是彻底属于十二神宫辖下,哪怕是穷乡僻野的边境上也到处贴满了十二神宫的标语。 因为文化的更替,街道上许多人的打扮也开始产生变化,有些大奉人已经开始放弃了本国的服饰,开始模仿西方人的穿着,哪怕只是西方平民的装束,也会被他们奉若至宝一顿抢购。 其中,最为象征身份的就是一种名为“西装”的服饰,大受富贵人家和贵族阶层喜爱。 而女装更是突破传统极限,贵族的女子们逐渐热衷于西方传来的前卫服饰。 具体的前卫,大致就是衣裳的质量轻薄再轻薄,薄到几乎能够透过衣服隐约看见里面的皮肤。 裙子的长度短到膝盖之上,露出一双双银白的大长腿,衣领更是一低再低,低到恨不得把胸脯露出来一大半。 这种服饰一开始确实在大奉国引起了轰动,可是极短的时间内就从震惊变成了狂热追捧。 一时间,许多女子都以解放天性为口号,纷纷换上了大胆的服饰上街,引起男人们阵阵惊呼。 当然,既然要追求刺激,那就要贯彻到底。 大奉国如今也有来自西方的异国人走动,细心的女子们注意到这些外国人与东土人除去相貌不同,仿佛头发的颜色也大有差异。 有的人是金毛,有的是红毛,有的是白毛,更有的是顶着一头绿毛! 这要是放在过往,一个人头顶着五颜六色的头发,那是要被人当妖怪的。 可是现在作为新文化流入,自然就被追求极致的大奉人所包容了。 于是乎大奉国就出现了一个新的现象。 街道上除了穿西服的男人和薄纱短裙的女人之外,出现最多的就是头发五颜六色的人。 他们有钱的是从新集市上买到的正版染发膏,至于没钱的就各想办法,最终只要能把头上的玩意换一个颜色,就觉得脸上有光。 除此之外,还有喷香水喝咖啡穿丝袜等各种各样的习俗,令大奉国人们倍感新鲜。 这种人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以爱美之心为出发点互相讨论攀比,仿佛巴不得将自己由内而外变成一个西方人。 行走在黑夜的街道上,左右暗巷时不时会传出女子的低吟和男人的喘息,显然在黑暗之中夜夜都有迷情男女隐匿其中打的热火朝天。 此时,路过的人并不觉得羞耻,而是大多会一笑置之,如果身边有男女伴侣同行,甚至还会加入其中,或者另寻一处隐秘之地作乐。 这种现象叫做开放,行房事不必拘泥于家中,也是十二神宫的教条之一。 举国糜烂!这四个字毫不为过,理论上一个族群追求新文化并无不可,可盲目的崇拜接纳,来者不拒,一味地效仿,将自家的文化传统彻底摒除抛弃,甚至加以贬低之人,那就是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 在大奉边境,虽然没有国都中心地带那般奢靡浮夸,可也已经有人争相效仿,以廉价的方式去模仿西方的装扮。 可是某一处小镇之中却有一个特例。 那是一个老疯子,浑身上下依旧破破烂烂身材瘦小而佝偻,整天在街上四处乱跑,虽然已经老得不像样,可奔走起来却动如脱兔。 时不时的,还会折下几根树枝拿在手里,仿佛抓着的是兵器一般肆意挥舞。 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镇子上的,因为压根没人回去在意一个老疯子。 真正有人去意识到他的存在,是在西方风情流入这个小镇的时候,居民们更改服饰,染上了五花八门的发色招摇上街,更有信奉十二神宫的信徒天天手拿经书招摇过市,口中念念有词,这种人往往会受到不错的待遇,就连官府衙门都会礼让三分,引得路人们一阵艳羡。 而这种时候,老疯子一但在街上碰上这种人就会发疯,手拿着树枝一阵狂舞上前就要打人。 可是他太老了,哪怕是一个稚童都可以轻松把他绊倒。 只要他一发疯打人,最终的下场都是被别人踩在地上一顿暴打,不知道他在这几年挨过几顿胖揍,也不知道他为何如此执着,只要他伤好了,还是会爬起来继续“战斗”。 每当他被人打的奄奄一息,或许有好心人把他抬到路边,总会听见他嘴里喃喃有词。 “驱除外虏……保卫东土……” 老疯子的口中不断重复着这八个字,即便他满脸血污,牙齿也被打落了好几颗,说话含含糊糊,可是这八个字却无比的清晰。 旁人大多都不知,驱除外虏,保卫东土这八个字,乃是当初覆灭了的江东武盟的口号。 …… 第二百零五章 寻晦气 一个月后,汴梁城的残局基本收拾完毕。 城内百姓的正常生活得以继续,每个人都恢复到了战前的状态,只不过街道上再也没有十二神宫的神使宣传神宫教义,东城讲经台和西城擂台也冷清下来,再也没人去往两处围观。 徽帝赵朔和太子赵勾死于汴梁城大战,王朝内的大将蒙智、王明、方相和方弼四人也死于那场动乱,一时之间朝堂动乱,岌岌可危。 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身为皇室长公主的蔺阳在丞相高文宠的辅佐下,成功把握了汴梁城内的兵权,并且在极短的时间内把朝野上暗中投靠十二神宫的大小官员悉数抓进大理寺,个别品阶较高,资历较老的官员非但没有放过,反而都不给其申辩的机会,次日就直接拉出来斩首,其家中资产一律充公。 此外,她还下令废除各种徽帝赵朔在位时的弊政,解放了被流放北城的一群贫民,得以让他们重回家园。 汴梁城大战中参战的武林人士和出家人们也得到了优待,蔺阳先为那些江湖人们施以嘉奖,并且提出足够好的条件邀请肖劲风、康有德和纪留名三人入朝为官。 这三人中除了肖劲风以年迈推辞之外,其余两人都是欣然接受,从此这两家江湖巨擘世族便正式有了官家身份。 至于那些出家人,蔺阳自然是为他们正名,一连下达十余封条令为他们平反,那些不幸死于冤狱的出家人,朝廷会赐下封号,并且在汴梁城内立庙供奉他们,同时也会大开国库给予金银为他们修补山门寺庙。 还有那一天上街助阵的读书人,以及关素芝带领的人马自然也少不了奖赏,这里就不一一诉说。 倒过来说谢长渊,最近一个月却是颇为清闲。 汴梁城大战落幕后,他谢大将军终于是没有架可打了,闲暇时就和王贲等一众兄弟聚在一起吃酒喝肉,偶尔高文宠登门拜访,谢长渊也会和对方促膝长谈,聊天的内容有些是秦宋将来的具体合作事项,也有一些关于剑道武学的事情。 如今高文宠可不一般,除了位极人臣之外,其二十年厚积薄发一夕登顶紫府境大剑仙,放眼整座东土长生大陆那可都是顶尖的存在。 其剑法造诣堪称出神入化,刚晋升紫府境就敢与承二境武神李牧之这样的老牌强者过招,足见其胆气过人。 他与谢长渊十分投缘,而且对其有心点拨,因此才对谢长渊提出了一个想法。 “重剑,同样也是剑,虽无锋,却也有其锋锐,除去大开大合之外,如果能够参入几分灵巧,也不失为一分杀手锏。” 这是高文宠对谢长渊所说的原话。 对此,高文宠提出了“剑气”的概念。 所谓剑气,是普天之下所有剑修都要跨过的门槛,剑气催动于经脉真气,付诸于三尺剑锋,所过之处可杀人于无形,境界高深的话,隔空杀敌更不在话下。 老丞相认为,谢长渊体内汇聚海量的庚金之气,既然有此基础便完全可以化为巧用,免去修炼真气剑气的过程,直接把庚金气化作剑气使用。同样能够达到削金断玉的效果。 高文宠只是提出了一个概念,可是却让谢长渊感慨良多,所以从高文宠离开以后他就在独自琢磨如何利用庚金气代替剑气的可能性。 除去这些事情,谢长渊还有一件事情在做,那就是每天都会抽一个时辰出去逛街。 当然这个逛街并不是寻常意义上的逛街,他确实是在街上瞎溜达,只不过他溜达的地方都是马道街附近。 马道街是仅次于御街的汴梁城第二大街道,此地本来繁华热闹,并且还是朝中大部分官员府邸所在之地。 此处居住的大多都是三品以上的大官,同时也是一个月开蔺阳公主肃清朝野最为关照的地方,一个月的时间,整条街三分之一的官员都被抄家办理,因为在过程中往往会出现一些比较血腥的场面,直接导致如今的马道街变得冷冷清清,寻常百姓都不敢往这边跑了。 而谢长渊就天天往这里跑,有时候就来回溜达,目光在各大府邸的匾额上看来看去,偶尔还会驻足下来,靠着墙壁死死盯着某一户人家的大门。 这时候的谢长渊腰间多了一样东西,那就是一个大号的烟锅。 他听了广济和尚的嘱咐,将草药晒干碾碎放进烟斗里面,像抽旱烟一样将其点着吸进肺里,以此药力缓解金刚不坏神功的副作用,这样做的效果是显著的,最近几天他的关节疼痛确实得到了缓解,虽然这些草药的味道并不好,可是看在效果的份上尚且能够忍受。 他就靠在墙上抽烟,抽了一锅便离开,然后接着溜达,时不时的又会停下来盯着一户官员的府邸抽烟。 每当他在一户人家停下来的时候,门前的守卫都会慌慌张张的跑进去禀报家中老爷,然后就会引起主人家的一阵心惊肉跳。 谢长渊在汴梁城大战立下赫赫凶名,这群当官的自然是认识他的,而且那一天朝堂上面讽徽帝赵朔更是令人记忆犹新。 听闻这位杀神还和蔺阳公主有些关系,如今莫名其妙跑到自家门口来盯着大门看,谁知道是不是蔺阳公主请他来寻晦气的? 万一这位爷一时兴起打杀进来,这整一座汴梁城只怕都没人可以拦得住啊! 所以他们只能战战兢兢的等待这位爷赶紧走,多日以来他们已经对谢长渊产生了心理阴影,哪怕是府內的妇人孩童都曾听说过谢长渊的大名,以及一些以讹传讹被夸张化的传说。 比如什么谢长渊长得青面獠牙,身高三丈,嗜杀成性甚至顿顿吃人肉的夸张流言都有。 发展到后来,更是有小孩半夜吵闹啼哭的时候,其母只要了说一句“再不老实睡觉,谢长渊就要来把你抓走!”,那孩子都会被吓到当即噤声,老老实实睡觉去了。 这个典故,在后来的大宋被称之为“长渊止啼”。 谢长渊之所以会有这般举动,其实是有原因的。 一开始时,谢长渊选择秦宋合作的第一人选是太子赵勾,遗憾的是一直没有机会与其见面,反倒是蔺阳公主却主动出现在他的面前。 在后来的汴梁城大战后,谢长渊才知道徽帝赵朔和太子赵勾一起被火炮炸死,而当时一同在高台上的蔺阳公主却提前离开了高台。 究竟是巧合,还是这本来就在蔺阳的预料之内,谢长渊不得而知。只是此女在初步掌权后颁布的一条条命令皆得到百姓的赞颂,可以看出这个女子政治天赋之高。 她知道百姓想要什么,也知道这个国家需要什么,所以她体恤民情,犒赏功臣,并且主张与大秦合作,这便足够了。 蔺阳出身皇室,血统纯正,目前显露出来的政治手腕也相当可观,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大宋王朝将会迎来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女皇帝。 当然,老百姓或许不会在意皇帝谁来做,可朝中百官却未必如此,新帝登基前几年尚且还要看老臣的脸色度日,更何况是一个女皇帝呢? 谢长渊认为,朝中有兵权或者政权的高官之中多少都会有人对蔺阳不满。 就像先前蔺阳开国库为一众僧道重修庙宇一事几乎掏空了国库,为了重修汴梁城内战损的楼宇建筑,公主殿下鼓励朝中官员奉献私资填补国库需求,并且承诺立下欠条,他日算上利息一并归还。 这一个提议,基本只得到了以高文宠为首的一系文官支持,整个朝堂上仍有一半的官员对此嗤之以鼻,压根就没打算去搭理这位长公主。 这群人显然都没把蔺阳放在眼里,对其颁布的条令都是选择充耳未闻,不予理睬。 这种人是很危险的,现在或许只是不听调令,那将来保不齐就敢造反。 所以谢长渊偶尔就会上街盯着这群人,凭自己在汴梁城立下的赫赫凶名来震慑这一群人,最起码在蔺阳登基之前,这群人必须得震慑住。 这种行为是无赖的,效果无异于大白天拿着一口棺材摆在你家门口,只不过同样也是有效的,毕竟谁都清楚这口棺材说不定就是给自己准备的。 一个月的时间里,那些官员有一部分陆陆续续的都签下了欠条,贡献出自己的私产驰援国库。 至于那少部分的硬骨头,那就不归谢长渊管了,相信等蔺阳公主登基之后自会处理。 …… 第二百零六章 面见蔺阳公主 算了算日子,谢长渊在汴梁城也已经呆了大半年了。 从夏至冬,他仿佛一个过客一般在这座雄城走过了无数来回。 从一开始举国欢庆加入十二神宫,到现在彻底与神宫决裂,并且恢复到原本的模样,这一切切一幕幕或多或少都有他谢长渊的踪影。 说实在的,他都有些呆习惯了。 只不过,有些路终究要走,有些事也必须要做,自汴梁城大战结束后一个月,蔺阳公主仿佛都在有意避开谢长渊,两国合作一应事宜都是高文宠出面与谢长渊商讨。 这显然就有一种婉约的强留意味了。 谢长渊通晓这点,干脆也不再等待,直接主动去找蔺阳。 如今的蔺阳公主已经不住公主府了,为了方便处理朝中事务已经住进了皇宫里面。 普通人没有进入皇宫的权利,除非是皇帝宣召或者御赐的出入令牌,谢长渊没有令牌,可他的脸便是最有用的令牌。 当他靠近皇宫大门的时候,守门口的宿卫禁军就被吓了一大跳,看清这位爷是直奔皇宫而来的,十几个禁军大汉赶紧打开了大门,然后逃命似的涌了进去,直接把空荡荡的大门留给了谢长渊。 就这样,谢长渊大摇大摆的走进了皇宫大门,一路进去只要碰到人,统统都是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惊叫着跑开。 这场面是很让谢长渊尴尬的,虽然自己确实有些凶神恶煞,可也犯不着如此惧怕他吧? 而且,他还不知道蔺阳公主如今住在皇宫何处,如今这场面想抓个人问问都难,这可真的难住了谢长渊了。 走了一会儿,谢长渊就在偌大的皇宫里面迷路了,记得上次来的时候还有个太监带路,这次嘛,完全就是无头苍蝇一头乱撞。 最后实在没办法了,谢长渊就只能扯开嗓子大喊。 “蔺阳!” 一声之威宛如晴天打雷一般,谢长渊可是铆足了劲喊的,一声传荡出去只怕半座皇城都能听见。 谢长渊边走边喊,一道道滚滚声浪接连传出,生怕蔺阳公主听不见似的。 又走过了几条甬道,途径了好几座宫殿都没人回应,谢长渊就继续喊,边喊边走,丝毫没有半点的高手风范。 这幅画面传出去只怕得笑死人,堂堂皇宫本是肃穆庄严之地,最忌讳的就是有人大声喧哗吵闹。 结果倒好,如今来了个不讲究的人闯进皇宫,扯开嗓子一直在喊当朝公主的名讳,如此失礼节的事情放眼古今也怕是头一遭。 而作为当事人的谢长渊也不觉得脸红,反倒一声声的喊得中气十足,振聋发聩! 在喊到某座宫殿前的时候,终于有一个老太监捂着耳朵跑出来,一边冲来还一边腾出双手疯狂作揖,似乎是在祈求谢长渊别喊了。 见此,谢长渊索性收声,看着这位老太监气喘吁吁的跑到自己跟前。 老太监显然年纪也大了,跑了小小一段路就上气不接下气,他跑到谢长渊面前的时候已经两手撑着膝盖,喘了半天才对谢长渊连连拱手。 “壮士别再喊了!公主就在里边审奏折,现请您进去一叙!” 看着老太监满脸畏惧的模样,谢长渊也没有难为他,干脆侧身绕过去直奔这座宫殿。 走近一看,见此处名为日月当空殿,名字颇长而且牌匾干净,显然是刚挂上去没几天。 谢长渊推门而入,宽敞的大殿上陈设简单,采光也还不错。 正中央设有一道大大的桌案,案上左右两边堆放着半人高的奏折,蔺阳公主的身影就在于桌案之后。 公主殿下今日不施粉黛,一张绝美的脸庞依然宛如谪仙,她皮肤白皙无暇,上扬的眼角以及笔直的两道黛眉显得她英气非凡,自有一种皇族的威严流露。 只不过,那左边眼角上的一粒泪痣,却让这张绝美且威严的脸庞平添了一丝女子的妩媚。 即便谢长渊已经多次见过蔺阳公主,却依旧会为这张美丽容颜感到惊艳。 身为男人,谢长渊心中也会暗暗比较一番,紫霞的气质冷艳,尤姝却风情万种,蔺阳公主威严不可侵犯,白裙女白玉则是俏皮可爱。 这四名女子可谓平生所见至美,都可数当世一流的绝色佳人,可气质却都截然不同。 如果要在其中分出一个高低,想必其中最能够令男人折服的便是蔺阳公主了。 不为别的,就因为此女身居高位,又有与生俱来的皇族气质,如今更是隐约能够把一国之气运掌握手中。 这样的女人,才是天下男人所高攀不起的绝色! 在谢长渊打量蔺阳的这段时间里,公主殿下已经把手中的这一份奏折批完。 她放下了毛笔,慵懒的伸了个懒腰,腰部曲线妙曼,胸前那两座宏伟的玉峰更是呼之欲出,令人遐想连篇。 看见谢长渊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蔺阳也不见惊慌之色,贵为千金之躯的她也不去计较对方失礼的眼神,只是开口淡淡的说了句。 “你刚刚太吵了。” 公主的声音很有磁性,不比寻常女子娇柔,却反而有一丝丝醇厚,听起来很是耐听。 话里面,显然就有埋怨的意思了,毕竟刚刚谢长渊的大嗓门几乎响彻整座皇宫,而且每一句喊的都是公主殿下的闺名。 换做寻常女子,只怕早就恼羞成怒了。 谢长渊笑道。 “无人引路,实属无奈之举,今日前来请辞,顺便谈一谈秦宋两国合作事宜,不知公主殿下有空?” 谢长渊也不啰嗦,一句话就把自己的来意以及去意交代清楚,如此不加修饰的说辞也让蔺阳公主愣了一愣。 只愣了一瞬间,蔺阳公主便又恢复了正常的神色。 她道。 “本宫近来事务繁忙,都来不及设宴好好款待将军,想必将军着急离去是怨我招待不周?” 蔺阳此时的脸上略带有一丝笑意,虽然这幅笑颜犹如昙花惊艳美丽,但是落在谢长渊的眼中却有一丝不祥的预感。 他摇头正色道。 “非你招待不周,而是我谢某人有公务在身,不可久留。” 蔺阳打量了谢长渊几眼,旋即不紧不慢的从桌案上翻出了两张宣纸。 公主殿下把两张叠在一起往前一推,虽然连日审批奏折的她神情有些疲惫,可如今面对谢长渊时却依旧很有精神,一双美眸当中仿佛有灵动跳跃一般,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谢长渊走过去拿起两张纸,发现上面写着的是相同的内容,正是前几次他与高文宠协商好的一份“合约”。 看着上面一条条的内容无误,想来蔺阳公主是早就已经做好了两国合作的准备,也早就猜到了谢长渊要来找她。 只不过,如果面前的两张纸是合约的话,为什么下方没有盖印签字呢? 谢长渊不解的看向蔺阳。 公主殿下轻抬臻首,与谢长渊的目光对视在了一起。 她愔愔笑道“将军要走自不敢强留,只不过这合约内容只怕要再改一改。” …… 第二百零七章 谈判 谢长渊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好家伙,把自己搁在城里一个月不搭理,敢情就是在背地里盘算着怎么讨价还价? “公主殿下的意思是,谢某人与高丞相商讨出来的条款都不作数了?” 谢长渊冷声道。 蔺阳公主勾起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她道“高文宠只不过是与你商讨一个初步的条约,他答应的只不过是站在一国丞相的位置能够接受的,可是如今的我是站在皇室的角度去看待问题,有些条款自然不能按照高文宠答应的来。” 谢长渊久不作声,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绝色美人。 他的嘴唇紧紧的抿着,这说明他的心情十分不好,如果眼前的人换做任何别人,只怕他早就一巴掌过去了。 两人对视许久,整座大殿也是异常安静,仿佛落针可闻。 面对谢长渊充满杀意的眼神,蔺阳公主也是胆识过人,居然丝毫无有退避之意,反倒是胸有成竹,仿佛料定了谢长渊不敢发难。 只不过,实际上在桌案之下,公主殿下一双绣拳早已悄然紧握。 “说吧,你要怎么改。” 谢长渊终于开口。 蔺阳公主松了一口气,不着痕迹的理了理鬓角的发丝。 她道“这第一条,我大宋需要每年向贵国支付灵石一万斤,这个数额实在太大,我只能答应给你三千斤。” 谢长渊嘴角猛然一抽。 灵石,是当世修行者的重要资源,一个宗门的灵石资源往往象征着门派的实力。 谢长渊自己虽然不需要用到灵石,可北方灵石资源稀缺,他需要给紫霞的太徽剑宗争取一些,毕竟为大秦培养一些强者也是将来抵御十二神宫的重要战力。 这个女人倒是心黑,直接把每年一万斤压成了三千斤,要知道当初和高文宠谈的时候,谢长渊最初开口要的可是三万斤,最终是老丞相费了好一顿嘴皮功夫才让谢长渊勉强退了一步。 如今三万斤变三千斤,直接缩减了十倍,这当真是打发叫花子呢? 他也不说话,继续听蔺阳公主说下去。 “第二条,贵国需要我大宋为门户,将来作为第一战线与十二神宫短兵相接,作为条件是调遣五万大军前来支援,并且让我宋国大部分百姓迁入北境避乱,嗯,这是不够的。” 蔺阳公主摇了摇头。 “我欲附加条件,到时战乱挑起时,贵国的援军人数必须增加到十万,军队指挥权要全部交给我宋国,并且在战后,贵国需要将北境原楚国的疆土划分归我宋国。” 增调十万大军并且交出指挥权,显然这是一个极其荒唐的要求。 如果这么做了,保不齐将来令人公主将会把大秦的军队全部用在前线冲锋,再狠一点,大宋的军队完全可以等秦军全部拼光了再上。 谢长渊开口道。 “公主殿下提出这等要求分明就是没有合作的诚意。” 蔺阳摇头道“将军此言差矣,既然要合作,必须把两国摆在一个同等的位置上去看待问题,而将军所提的条件分明就是以一个上邦之国姿态太要求我宋国俯首称臣,这才是没有诚意。” 谢长渊冷声道“如果没有谢长渊,没有五十铁骑,你根本不可能打赢这一仗,而你蔺阳也断无可能在此与我讲条件。” 蔺阳回道“正是因为你谢长渊,导致我三千东城守军悉数死于城头。” “东城不破,铁骑如何进城?” “那也是你的自作主张,本宫可不记得你曾说过调遣兵马进城一事,如果早早得知,本宫自有办法不伤一兵一卒将他们接入汴梁城。” 蔺阳深吸了一口气,旋即就站了起来,借助台阶的高度她已经能够与谢长渊平视。 “此战我宋国损兵数千,蒙智、王明、方相方弼四员大将更是死于你手,如今的大宋可谓千疮百孔,百废待兴,而你却还要求我国称臣纳贡,并且堵住前线给贵国当炮灰,试问将军,这便是大秦的诚意吗?” 说到这里,蔺阳公主话语中已有蕴意,她目视谢长渊,眉眼当中隐隐有一股威严弥漫而出,令她此时的气场居然隐隐的与谢长渊分庭抗礼,不弱分毫。 很难想象眼前之人只是一个弱女子,相比起来,其父徽帝赵朔都要差上三分。 谢长渊是武将,耍嘴皮子的功夫一直都是弱项,如今谈判碰上了蔺阳这个硬茬子,确实是输得彻底。 他也不做声,默默走到大殿的墙边,刷的一声就把挂在墙上的一柄宝剑拔了出来。 这柄宝剑装饰华丽,剑柄嵌有宝石数种,剑身上也是寒光熠熠,想必也是一柄削金断玉的好剑! 谢长渊提着剑直接走向了蔺阳,这般场面,可把公主殿下给吓了一跳。 “谢长渊,你想干什么!?” 蔺阳公主一声惊呼,一道身影就突然出现在她的身前,定睛一看,来人正是金丹女拳师小青! 她如临大敌的护在蔺阳身前,哪怕明知不是对手也不退。 然后,大殿里面涌出了百余名身披重甲的宿卫禁军,显然是早早埋伏在里面的。 霎时间,谢长渊就被包围在了其中。 蔺阳公主大喝道。 “谢长渊,此事关乎两国结盟大义,如果你有意见可以说出来,切莫冲动做傻事!” 她确实有点慌了,万万没想到这人只听了两句就要拔剑翻脸,这可是把她先前想好的种种方案都给打乱了。 要是谢长渊发起飙来,除了高文宠之外还有谁能拦得住? 而先前派去请高文宠的人还不知道有没有抵达丞相府,万一老丞相来晚了,那这座日月当空殿不得血流成河? 蔺阳是越想越怕。 不仅是她,就连殿内几百名重甲禁卫也是两股战战,面对谢长渊这尊杀神,谁敢主动上前送死? 如今虽然举着刀枪围住了谢长渊,可到底是谁包围了谁还真不好说! 谢长渊沉默无语,只是提着宝剑往前大踏步而来,那些挡在跟前的宿卫禁军压根就入不得他的眼,至于探出来的刀剑更是置若罔闻。 他就往前走,挡着他的刀剑往往就在将要触碰到他的时候缩了回去,显然这群小兵都怕这位爷,没人敢触这个霉头。 所以,谢长渊所过之地,宿卫禁军就如同海水退潮一般,主动的给他让出了一条路。 只有小青护着蔺阳连连后退,俏丽的脸庞满是凝重,光洁的头上都满是冷汗。 “你……”蔺阳公主已经说不出话了,生怕谢长渊真的做出点什么。 只见谢长渊走上台阶来到了书案之前,一甩手就把满桌的奏折一扫而空。 众目睽睽之下,他提着宝剑在案上一通刻画。 满堂寂静,哪怕明明就有数百人在一块挤着,发出来的声音都没有盖过谢长渊刻画桌案的动静大。 只听见一阵利刃划过木头的咔咔声,未几,谢长渊把剑往旁边一掷,宝剑的剑锋直接没入了青石地板中,只剩下一个剑柄还露在地面上。 他看着蔺阳公主说道。 “图上画圈之地便是你宋国能够得到的土地,灵石只需每年向大秦提供五千石,我会将铁骑中的骑长王贲留在大宋为你效力十年,以此补填你朝中无将的空缺。” 说完,谢长渊转身大步离去,同时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其余条款一条不改,如若不接受,秦宋两国便不必谈什么结盟了。” 他的声音在日月当空殿来回传荡,声音还未消退身形就已离去。 蔺阳轻抚胸膛,控制着自己不稳的呼吸。 旋即她往前几步回到书案前,发现谢长渊方才刻画的原来是北境与大宋国的交界图。 图上所示,葫芦谷以北三百里有一片无主之地被圈了起来,此处是一大片山林,尽头处接壤楚国边境。 她复又往下看,发现另一个被圈起来的地方是宋国以南,一片大约有三分之一大宋疆土的地方。 看到这个地方,蔺阳公主的瞳孔猛然一缩。 这个地方她自然是知道的,不正是大名鼎鼎的“酆都鬼城”吗! 蔺阳倒吸了一口凉气。 …… 第二百零八章 挑拨 谢长渊走出日月当空殿时,远处就有一道人影飞速而来,刷的一声就来到了面前。 高文宠身穿便服,但却仍旧一派温文尔雅的气质,他的神情显然有点着急,可看见一眼大门内一切安好的景象,脸色便缓和了下来。 他拱手笑道。 “将军这是要离开了?” “正是。”谢长渊冷漠的说道。 高文宠分明看见谢长渊的神色不悦,心想必定是蔺阳公主和谢长渊起了一定的争执,当即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但是他有意挽留两者之间的关系,当即提议道。 “将军不必如此着急,待我在府内设宴为将军送行可好?” 谢长渊直接摇头拒绝,然后便自顾自绕开了高文宠,径直走向了皇宫大门的方向。 老丞相这是欲言又止,看着谢长渊离去的背影只能叹了口气,旋即快步走进日月当空殿找蔺阳了解情况。 …… 谢长渊走出皇宫大门就直接去了驿馆,王贲等人如今就暂住在这里。 此时正当晌午,王贲等二十几个人正一起聚在院子里面,人人蹲在台阶上手捧着花盆大的碗,碗里面有菜有肉有面条,显然伙食都挺不错。 谢长渊一进来,这二十几个年近半百的骑军军官都站起来跟他打招呼。 谢长渊摆了摆手,然后自己也进厨房端了碗面条出来,找到王贲就蹲在他的身边一块吃了起来。 “吸溜吸溜!” 二十几个老爷们嗦面的声音此起彼伏,大秦男儿有一个好习惯,就是除了庆功宴以外的吃饭场合基本都是不怎么聊天的。 人人都在专心致志的吃饭,只有谢长渊一边吃还在一边想着东西。 想了一会儿,谢长渊就把碗里的几块大肉都夹进了王贲的碗里面。 王贲是一脸的受宠若惊,这谁能想到谢长渊居然会往自己的碗里夹肉? 人家可是大秦名将,反观自己,虽然也是名将之后,可如今二十出头却还没建功立业,两者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 盯着碗里的肉,王贲顿时就不敢吃了,只是呆呆的看着谢长渊,有些不知所措。 谢长渊嚼了两口面条咽下去,顿了顿,旋即对王贲开口道。 “王贲,有件事我擅作主张了,可能你有一段时间没法回大秦了。” 王贲眨了眨眼,把谢长渊的话在心里过了几遍,仍旧是一头雾水。 “谢将军,有啥事您就直说呗。” 王贲问道。 于是,谢长渊就把刚才在皇宫里的事情简略的告知了王贲。 当听到自己要在大宋留守十年的时候,王贲顿时愣住了。 “啊?” 好半天,王贲张大的嘴里才冒出了这么一个字。 谢长渊拍了拍王贲的肩膀,话语中带着一丝的愧疚。 “对不住了兄弟,太徽剑宗需要灵石支撑,大秦子弟用命打下来的疆土也绝不可能拱手让人,唯有将你留在大宋效力才能让人家退一步。” 两人沉默了下来,显然做出这样的决定谁的心里都不好过。 谢长渊先斩后奏,在没有得到王贲允许的前提下擅自决定了他将来的十年人生,其实这是很不对的。即便事出有因,可谢长渊的心里还是感到愧疚。 而王贲刚过及冠之年,莫名其妙的就要远离乡土,留在这异乡之地,一呆就是十年! 对一个年轻人来说,尤其是他这种勋贵之后,一时间当然无法接受。 沉默之际,蹲在旁边偷听了半天的潘思主动凑了过来。 他冲谢长渊笑了笑,然后就用手肘怼了王贲一下,差点就把王贲手里的碗都给怼下去了。 潘思对王贲小声说道。 “王少将军,依我看这可是件好事。” 王贲诧异的看着潘思。 “少将军可知道为什么王老将军东征六国只带了您的兄长王典,而不带上你呢?” 王贲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 潘思看了看周围,然后用更小的声音说道。 “少将军的才能与武力并不弱于乃兄,这一点在今次的御街大战时我等都看在了眼里,只不过少将军可知王老将军东征六国之后必定得以封侯,自古立长不立幼,假如少将军跟随大队一同东征,立下的战功如若比王典少将军更多,那将来的爵位继承不就有了争端了吗?所以少将军应该明白,王前将军这是有意偏袒,不想让您上阵立功。” 话毕,王贲就要站起来骂人。 好家伙,居然敢当着自己的面挑拨他王贲的父子关系,这他妈也能忍!? 但是,他才刚刚抬起屁股,谢长渊就一把将他按了回去。 “他说的没错。”谢长渊道。 第二百零九章 辞行 谢长渊一把按住了王贲,压低了声音说道。 “王典武才能不如你,所以才被王老将军带去了前线,说是历练也好,镀金也罢,反正你王贲大概是没有机会踏上东征的战场了。” 谢长渊的话让王贲沉默了下来。 仔细一想,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 王前老将军如今也年逾六十,不得不去考虑将来的爵位继承。 自古立长不立幼,兄长王典武即便本事不如王贲,可好在有长子的身份,于情于理都是最佳的继承人。 而他王贲乃是庶母所生,比较起自己的兄长,母家的身份地位差别太大,对于家族将来的前景也会有损影响。 所以,王老将军故意不带王贲上前线也就说得通了。 想通了这一点,王贲已经没有胃口吃饭了,只是用一双筷子在碗把面条一根根夹断,目光也是逐渐黯淡了下来。 谢长渊见他如此便宽慰道。 “你不要记恨老爷子,如果换做你去做一家之主,在继承人的抉择当中,你也会被迫选择一个对家族前景最好的一个,这不是你的问题,而是世态本就如此。” “我明白”王贲咕哝的回答道。 看着情绪低落的王贲,谢长渊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当即和潘思交流了一下眼神,后者心领神会,旋即换上了一副笑脸说道。 “所以说少将军留在大宋是一件好事,在这里您再无什么牵挂和羁绊,王老将军也不会去管您在大宋干些什么,一没有限制二没有后顾之忧,完全可以放开手大胆去干,尽情施展满腔的抱负!” 潘思说到兴起,猛的吸了一口面嚼了两下便咽下去。 迎着王贲那隐隐有一丝兴奋之色的眼神,潘思斩钉截铁道。 “十年时间,只要少将军争气,在大宋混个偏将军的位置总不难吧?而且大宋作为北境门户,将来势必要和十二神宫开仗,根本不愁没仗打!” 最后,潘思神秘一笑。 “少将军且想想,我大秦承诺战时派遣来宋国支援的五万兵马,交给谁来执掌最为合适?” 潘思拍了拍王贲的肩膀。 一旁的谢长渊也笑了,这个潘思不愧是自己的曾经的老上司,对于自己果然是十分了解。 这些话谢长渊从没有说出来给任何人听过,潘思只是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就已经领悟了七七八八。 把王贲留在大宋,自然是谢长渊有意想要历练历练这个年轻人,希望将来他能够担当大任。 王贲只觉得一股热血涌上心头,连忙转头去看谢长渊,似乎是在求证什么。 谢长渊看着他点了点头。 但是在王贲的心情格外澎湃的同时,谢长渊也不忘泼一盘冷水在他头上。 “但是,前提是你能够在大宋做出几分像样的成绩,带兵行军以及统军阵法等等,你不能纸上谈兵,否则的话那五万大军便不可能交给你。” 王贲心情激动,可还是把谢长渊的话认真的听了进去。 他重重点头,对谢长渊说道。 “行!我留下!” …… 接下来两天,谢长渊先去拜访大姐关素芝。 如今的北城已经解放,关素芝做的生意也正是从暗里转移到了明里,不再像过去五年那样偷偷摸摸。 关素芝伤势已经痊愈,对于谢长渊的到来甚是高兴,连忙让手下的喽啰们大排筵席,与谢长渊把臂言欢。 他们聊了很多东西,也包括将来的打算。 谢长渊自然是要动身离开大宋,继续南下去往天宝城。 对此关素芝尝试挽留,只道南下路途遥远,而且深入十二神宫腹地,只怕凶多吉少。 而谢长渊却并不在意,只说为东土大计他必须南下去找天宝城。 而且,他和十二神宫有天大的仇恨,怎么可能因为深入其腹地就害怕了呢?相反,谢长渊还想要进去大闹一场! 至于关素芝,因为她在汴梁城大战有功,蔺阳公主决定扶持她的生意,欲出资让大姐开设赌坊妓院等资产,实际上就是替蔺阳公主发展些民间势力,同时促进税收等手段罢了。 这些事情本来应该保密,可关素芝却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谢长渊,毫无保留。 第二日,谢长渊去见了颜咏,这个汉子如今离开北城,已经在宣神台旧址边上开了一家小店,除了卖卤猪蹄之外还有卤菜卤肉面等等,身上的衣裳也体面了许多,看他红光满面的样子,显然也是受到了朝廷的奖赏,生活慢慢的有了转变。 谢长渊与其攀谈了一阵,买了几个猪蹄和卤肉便离开,倒是颜咏的侄子,那个朴素的少年却一直盯着谢长渊离开的背影,眼睛深处仿佛有炙热的火焰在燃烧,满脸的崇拜之色完全掩饰不住。 颜咏看着自己的侄子,想起汴梁城大战那天,这小子看见谢长渊以一人之力堪比千军万马的威势便两眼发直,只怕心中早已把谢长渊当做了天神来崇拜了。 他摸了摸侄子的头,拿起烟锅抽了几口烟便回去店里忙活了。 而这个少年却浑然未觉,看着谢长渊的身影彻底消失之后才回过神来,然后飞一般似的冲回家里收拾行囊,不知道要干嘛。 …… 随后,谢长渊去拜访了已经辞官在家的御史大人王唤。 老御史在汴梁城大战之前就辞了官,正应了他当初说过的话,大宋归降西方之时,便是他王唤之辞官之日。 虽然十二神宫没能得逞,可是御史大人却没有重新出仕的打算。 辛苦了大半辈子,为这个国家付出了许多心力,一旦闲了下来之后便不想再动弹了。 再加上高文宠比他年轻,朝堂上的事务一个人也能承担的来,等到后面新帝登基,将政权交付之后也就没什么事干了,他老头子又何必二入朝堂搅局呢? 而且,王谋高断的佳话,也只有在皇帝不问政务的时候才能流传,新帝登基后若还是如此,那就免不了落下分化政权的口实了。 所以谢长渊找到王唤的时候,对方已经从御史府搬到了一处安静的别院里,进门一看,这位前御史大人正懒洋洋的躺在一张摇椅上面,悠哉悠哉的晒着晚冬最后的暖阳。 谢长渊笑着走过去,看见王唤正瞧着自己的时候,还不忘扬了扬手里拎着的酒肉。 王唤赶紧笑眯眯的坐了起来,搬来了一张藤椅和一个小桌。 别院里面没有下人,显然这位御史大人并不习惯别人伺候,有什么事情还是能自己动手就自己动手。 “谢某人身躯颇重,席地而坐便可。” 谢长渊把酒肉往桌子上一放,真的就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精铁炼体后的身躯足有四五百斤重,连上好的战马都载不动他,一张小小的藤椅对他而言就如同纸糊的一样。 王唤也不在意,直接端起谢长渊带来的酒就抿了一口,似乎这酒确实不错,老御史喝的连连咂嘴,迫不及待的又喝了一口。 “哎呀,小女素来不喜我饮酒,搞得老夫喝酒都跟做贼似的,有辱斯文,啧啧有辱斯文!” 王唤笑着说道。 谢长渊也只是笑笑不说话。 这老爷子是个读书人,偏偏生了个女儿却不似大家闺秀,相反还是个武把式,尚未出阁就已经是一个炼体五段的小高手,曾经一脚把上门提亲的徐白嫖踹出大门,然后又在邀请谢长渊吃饭的饭桌上与后者抢饭吃。 此女性情泼辣耿直,虽然不是淑女,倒是有几分可爱。 两人聊了几句,王唤便问道。 “壮士今日怎么有空来我寒舍?” 谢长渊道“我将要离开大宋继续南下,今天特意来与大人辞行。” 王唤摆手道“老夫如今就是一介布衣,大人什么的就别再叫了。” 旋即,他又问。 “你南下是要去往何处?如今的世道混乱,就连大宋也险着成了十二神宫的枝丫繁衍之地,你只身往南岂不危险?” 谢长渊从身后掏出那支大号的烟袋锅,往锅里塞了点草药干点燃,缓缓地吸了一口,旋即吐出了一口青烟。 “老爷子无需担心,以我的本事,就算去闯龙潭虎穴也有把握全身而退,此行我去那南海之滨天宝城,是要与那里的反夷义士们汇合结盟,以待将来南北夹击灭了十二神宫。” 闻言,王唤顿时心生钦佩,对谢长渊竖起了大拇指。 “好!好气魄!” 显然,作为一名有风骨的读书人,王唤虽然手无缚鸡之力,可是对于西方势力的入侵还是感到深恶痛疾。 就连自己的国家都险些沦为附属,说老爷子不讨厌十二神宫那是不可能的。 可现在就有一个有作为的年轻人坐在自己面前,并且声称要个这支根深蒂固的外来势力死磕,他老爷子能不高兴吗? 王唤很高兴,高兴的连喝了几口酒,喝到脸颊都有些发红,可还是拉着谢长渊热情的聊起来。 具体聊了些什么并不重要,因为人家只是凭借书中之典故劝慰谢长渊大事尚未功成,应当尽心竭力捍卫东土长生大陆的领土与尊严。 说到兴头,老爷子也不禁感慨惋惜。 “想我东土昌盛了千年,英雄人才辈出,留名千史的人杰数不胜数,甚至有时代的顶峰之人还登上天阙做了神仙,万没想到如今居然会被那仅有区区数百年历史的西方蛮夷骑在头上,依我看南方的那群仙家和大国简直都是废物!丢脸!” 王唤毫不客气的骂道。 然后他话锋一转,目光灼灼的盯着眼前的谢长渊。 “谢长渊,我已经老了,如果在年轻二十岁,老夫何尝不想随你一起南下去寻那西方蛮夷的晦气!” 谢长渊笑着点头。 但是突然,王唤话锋一转。 “圣人有言,淑人君子,其仪一兮。其仪一兮,心如结兮!故君子结于一也,谢长渊你可明白?” 谢长渊怔了怔,细细品味了其中的意思之后点了点头。 王唤就直勾勾的盯着谢长渊,在此一刻他就像是一个老先生正在教育自己的学生一般。 “君子之所以为君子,便是因为因为专一不偏斜,心如磐石意志坚定,胸怀天下心有正义,那些以披负光明外衣行私欲之事,你断不可为!” 老爷子的声音可谓振聋发聩,也不知他只是单纯的在劝诫谢长渊,还是他的一双眼睛当真看见了谢长渊的内心,这一句话说出口,就连谢长渊都觉得自己仿佛做错了什么似的。 但是很快,谢长渊就把心头的异样情绪压了下去,对王唤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万万没想到只是来辞个行,结果却被这老爷子给教训了一顿,谢长渊的内心此刻简直就是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第二百一十章 叫声夫人来听听 没多久,谢长渊就要起身告辞。 王唤却让稍等片刻,然后他就走进了屋子里面,不一会儿就捧出了几本书。 他走到谢长渊的面前,将手中的三本书递了过去。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老夫赠你典籍三本,希望你能通晓情理,学有所获。” 王唤的眼里满是温和与期许之色,与刚才教训谢长渊的时候截然相反。 或许,他认为这三本书里面的知识能够帮助到谢长渊,也或许只是希望他带在身上,遇事不决之时可以在其中寻求一个答案。 谢长渊自然不会拒绝老爷子的好意,也没去看书名就收了过来,然后对王唤抱拳一礼。 “多谢王大人,谢某人牢记今日教诲,等将来平定东土后再来拜会!” 话毕,谢长渊便转身大步离去。 走出大门的时候却又迎面撞上了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 来人正是王唤的女儿王墨婷,与谢长渊之前就认识过。 只不过此时的王墨婷不似当初那般打扮,而是穿着一身公服,腰间佩刀,头戴乌纱。 最让谢长渊吃惊的是,她那张原本俏丽的脸蛋居然多了一道刀疤。 王墨婷看到谢长渊好像很高兴,大咧咧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哟,来看我来了?”女孩笑的十分灿烂。 谢长渊不置可否。 通过交谈才知道,原来汴梁城大战那天高文宠一呼百应,整座城池大多数的读书人纷纷拔剑上街助阵,而王墨婷也是其中之一。 虽然她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读书人,可怎么说也是身怀武艺,所以她一把抢过父亲手里的剑,把老爷子锁进了屋里自己跑了出去。 当时在宣神台,她帮助被围困住的十几名读书人杀退了宿卫禁军,却没料到追得太深,结果自己被包围在了其中。 她竭力抵抗,最终奋力杀退群敌,可最终还是身中数刀,其中一刀就砍在了脸上。 对此,王墨婷也不太在意,她本就性情爽朗,美貌对她来说本就不是最重要的东西。 用她的话说,反正自己也看不到自己的脸,大不了以后不照镜子了便是。 “你这身打扮是什么?”谢长渊问道。 王墨婷表示如今蔺阳公主正在组织一支娘子护卫队,将来准备取代宿卫禁军作为保卫皇宫的重要力量。 因为王墨婷在宣神台英武的表现,蔺阳直接破例让她进护卫队里面做了个校尉官,负责皇宫的安全巡视以及训练培养新人。 没想到王墨婷居然做了军官,谢长渊自然是替她高兴的。 两人就站在门口聊了几句,当谢长渊告诉王墨婷自己即将离去的时候,王墨婷明显愣了一下。 但是很快她就恢复了正常神色,只让谢长渊一路小心,等到来日再见再请谢长渊吃饭。 两人拱手抱拳,就此分离。 …… 原本,谢长渊觉得有必要去和神花教圣女尤姝也告个别,毕竟自己现在名义上可是这位圣女大人的护法。 身为护法,谢长渊曾经许诺要向蔺阳公主要求大宋将神花教立为国教。 这一点已经被他写进了秦宋两国合作条约中的最后一条。 当然这一条也是坚决不改的,谢长渊没有等蔺阳公主把后续条件说完便甩袖离去。 想必这公主殿下也知道分寸,不会不答应他的要求,毕竟大宋已经与十二神宫站在了对立面,除了和大秦结盟之外别无二路。 为了大势,蔺阳公主想不退步都不行,先前与他谈判也只是想要在小利益方面再争取一下罢了,并不足为虑。 但是当谢长渊去到香桂楼的时候,却发现这座神花教的秘密站点居然关门歇业了。 谢长渊拍了好一会儿门也没人出来,无奈只能离去。 如今认识的人皆已经一一告别,谢长渊一人行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偶然回头却有几分恍然。 汴梁城一呆就是半年,如今就真的要走了? 谢长渊摇头失笑,心想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矫情了? 人终究是有感情的,当初离开大秦的时候完全是为了解救谢长灵,压根就没有功夫给他去留恋故土。 而如今自己即将离开此处踏上新的征途,难免的心中有所感触。 谢长渊就这样默默地穿过人群,穿过一条条街道,没有用梯云功赶路,就这样慢慢的行走在街道上面。 他闭着眼,感受身边的烟火气息,他很享受这种平静且日常的氛围,市井巷弄人人皆为平凡,只为柴米油盐日夜奔波,即便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可以拉出来跟别人掰扯半天。 这或许是很琐碎无趣的生活,可对于谢长渊这种人而言,却已经是遥不可及的美好生活。 他内心深处一直向往着平常的生活,而这种生活的幻想当中,一直都有一个女子的缩影。 谢长渊握了握手中的传音令牌,嘴角不禁勾起了一抹笑,旋即又消失不见。 不知不觉,谢长渊就走到了东城门。 抬眼望去,谢长渊看着雄伟的城门就笑了,当初由此而进,如今由此而离。 城门外,谢长渊遥遥的看见了一支人马正在那里等待。 是王贲他们已经等候多时,他们已经帮谢长渊打理好了行囊,另外那柄赤色重剑也被他们放在一辆大板车上面。 谢长渊走过去和他们打了个招呼,这群大秦子弟都不是矫情的人,面对谢长渊的离去没人在那伤感春秋,只是一个个咧嘴大笑着,嘴里说着一路顺风之类的好话。 谢长渊拍了拍王贲的肩膀,和这群人一一告别之后就要离去。 可就在此时,城内却走出了一队人马。 领头之人不正是刚才没找到的圣女尤姝吗? 尤姝依旧是风情万种,只不过今日不知为何却换了一身打扮,身上不再是那一身火爆且性感的纱衣,而是换上了一身耀目的红裙,玉足上也穿上了一双绣鞋。 她款款而来,步步青莲,一双媚眼如丝,目光流连在谢长渊的身上,天生的妩媚气质显露无疑,看得一众老爷们眼睛都直了。 天地间竟有如此美丽动人的女子!只怕唯有北境那位大名鼎鼎的紫霞仙子的绝世仙容才能与之媲美了! 她走到谢长渊的面前,身后还跟着四名姿色俏丽的女子。 “蔺阳已经答应立我神花教为大宋国教,非常感谢你信守承诺,我没有看错人。” 尤姝的声音清脆动听,话语之间带着真挚的感激之意。 谢长渊点了点头。 “答应你的事情我做到了,你答应我的事也希望你能够做到。” 尤姝闻言一笑,她的笑如昙花,不经意的瞬间也是如此妩媚,尤其是搭配眉间一点红莲印记,令她看起来如此脱俗。 “你放心,只要是我手下的神花教各堂口都会积极配合你南下的所有行动,做我的护法我可不会亏待你。” 尤姝伸出一根青葱玉指在谢长渊的胸膛不着痕迹的划过,这一暧昧的举动看得后面那群老爷们连连起哄。 尤姝看了一眼这帮人问谢长渊。 “他们都是你的兵?” 谢长渊还是点了点头。 谁料尤姝居然大大方方的走到王贲等人面前,霸气的一挥手说道。 “喂!叫声夫人来听听!” …… 第二百一十一章 将军令 “叫声夫人来听听!” 圣女尤姝一声娇喝简直是振聋发聩,直接把刚还在起哄的一群老爷们给震得哑口无言。 王贲与潘思面面相觑,彼此都是哑口无言。 万没想到这美丽的女子居然如此大胆,面对一帮人的起哄不但不羞赧,反而主动走前来让人喊夫人,不用想都知道这是个厉害的女子! 大秦铁骑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可如今的确犯了难了。 都知道谢长渊在大秦时与那位太徽剑宗的紫霞仙子曾有过一段情愫,听说二人曾许过亲,是命中注定的一对夫妻。 如果要说“夫人”,在这二十五人的心目中紫霞仙子才是谢长渊的夫人,如今眼前这位美人也要做夫人,这可如何是好? 一群人憋了半天,一个个欲言又止的样子,看得尤姝眉头就是一皱。 谢长渊急忙走了过来,对手下这群将士连连摆手。 他对尤姝斥责道。 “别胡闹!” 什么夫人不夫人的,他谢长渊怎么不知道这一档子事,这可不兴乱喊。 可是谁知道,下一刻王贲那小子居然半天直接憋出了一个词,并且这个词一开口就引起了连锁反应。 “见过二……二夫人!” 其余人一个激灵,心想这个好! “见过二夫人!” “二夫人好!” 一伙人纷纷扯开嗓子大喊,这一声声的要多亲热有多亲热。 “还是王贲这小子脑子聪明。”潘思心中暗自夸奖。 面对此起彼伏的一声声“二夫人”。 谢长渊的脸都绿了,而圣女尤姝的脸更是直接黑了。 尤姝黑着脸,一个“二”字有生以来第一次在她耳中竟然是如此刺耳。 她微微的露出一个微笑。然后转向谢长渊的时候,笑意中显然多了一丝“杀气” “大夫人是谁?是你在大秦的媳妇?还是趁我不在你进宫跟蔺阳勾搭上了?” 谢长渊连连摆手,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没有的事,别胡说。” 尤姝自然是不信的,她明眸微眯,黑白分明的眼睛转一转,瞬间就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旋即,她阴阳怪气道。 “我说怎么回事呢,蔺阳与我多年情谊,不管我如何劝说都不愿意将神花教立为国教,而你才认识她多久,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给办下来了,原来如此,你行啊谢长渊,把大宋第一支花也给采下来了!?” 她生气似的叉着腰,对眼前的男人步步紧逼,逼得谢长渊连连后退,因为她的个子本身就高,额头的位置已到谢长渊的鼻尖。 只要谢长渊退慢了一步,美人那光洁的玉额就会撞上他。 谢长渊的窘况可不常见,那群没心没肺的老爷们居然在哈哈大笑,过年都不见这么开心过。 谢长渊也被逼急了,下意识的伸手就要去抓板车上的赤色重剑。 这一举动可不得了,面前的美人儿直接冷下脸威胁道。 “怎么,你还想打我?” 危险的气氛在此刻弥漫,谢长渊也只能收起手和尤姝干瞪眼。 两人正在僵持之际,城门内又走出了一支队伍。 这回也不是别人,正是大姐关素芝等人。 作为姐姐,关素芝那是必定要来送行的,急赶慢赶打包了好些东西,足足装了四辆板车给拉了过来。 一出城门,关素芝就看见谢长渊和一个女子站在一起。 定睛一看,嚯!这女人真漂亮! 与谢长渊站在一起,男的高大英武,女的姿容绝艳,在关素芝眼中看来那是好生绝配! 一瞬间,这位大姐就笑眯了眼,连连走上来牵起了尤姝的手。 “好俊的小娘子呀!” 关素芝肥胖的手不禁搓了搓尤姝滑嫩的手背,这下可把尤姝给吓了一跳。 显然她并不认识关素芝。 只不过大姐并不在意尤姝惊诧的目光,反而对谢长渊扬了扬眉,脸上满是欣慰。 “大姐……”谢长渊满头黑线。 一声大姐落入尤姝的耳内,瞬间这个心思玲珑的女子便意识到眼前人和谢长渊的关系,精致的脸蛋上也浮现出了亲昵的笑容。 “大姐好,我叫尤姝,是谢长渊的……” 话未说完,关素芝便笑着搭茬。 “我明白,我明白,你是弟妹!” 关素芝笑得合不拢嘴,尤姝则更是满心的欢喜,两个女人就这样手拉着手,无比热络的互相寒叙着。 时不时,尤姝还会一脸得意的看谢长渊一眼,仿佛胜利了一般。 谢长渊头都大了,本以为关素芝是来解围的,没想到却是火上浇油,直接把弟妹都叫上了。 这下可真是说不清了。 谢长渊一手按额,满脸无奈之色。 不过好在尤姝已经不闹了,反倒是和关素芝打得火热。 日后关素芝要在汴梁城建立势力,尤姝则要将神花教引入大宋作为国教。 两人从某种意义上都能够起到辅佐蔺阳公主的作用,如今相识,以后能与公主殿下一同稳固大宋的时局,想来也不是什么坏事。 想到这里,谢长渊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接下来,城门陆陆续续到了好几批人,丞相高文宠率队出来送行,颜咏等受过谢长渊帮助的北城百姓也来了不少,还有一群读书人也自发的前来,就连王唤也在高文倩、王墨婷的陪同下一起出现。 一时间,东城门口变得热闹起来,这群上至朝堂下至市井的不同身份的人齐聚于此,只因为谢长渊。 见到这么多人为自己送行,谢长渊吃惊之余,内心深处也感到了一丝的温暖。 对此,他一一拱手与众人辞别,原本那凶神恶煞的脸庞上也多了一丝笑意。 他把背上的弑神弩摘了下来交给高文宠,告知此为大秦护国柱石,其中有历代大秦帝王的龙气加持。 他愿意把此神器也借予蔺阳公主十年,希望蔺阳有此神器护持顺利登基,将来坐稳江山,秦宋两国平等互助,源远流长。 高文宠慎重接过护国柱石,对谢长渊表以诚挚的谢意。 就此,谢长渊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拉着四辆驽马板车向着南方走去。 没有策马奔腾的潇洒写意,也没有大军出征的威武庄严。 谢长渊就这样平平淡淡的离开了汴梁城,仿佛他只是出一趟远门,不久之后就会回来。 众人就在原地,眼中皆有不舍之意,就连五大三粗的关素芝也偷偷抹了几把眼泪。 高文宠看着谢长渊的后背,心中对他暗自点头,目光甚至流露着期许。 旋即,他大手一挥,身后的礼乐仪队便大步上前。 “咚!咚!咚!” 沉重的鼓声传荡开来,如同谢长渊脚下的步伐铿锵有力,却也沉重稳健。 谢长渊蓦然回头,听见这鼓声的前奏不禁露出笑意。 紧接着,高亢的唢呐声,典雅的编钟以及活跃的扬琴声先后响起。 一曲慷慨激昂的将军令就在东城之下演奏出来。 将军令是出征曲,同时也是得胜歌,此曲只会演奏给朝中战功显著的将军。 此曲送谢长渊,显然是蔺阳公主的意思,虽然她没有出现在东城之下,可是其心意却已经透过这曲将军令传达给了谢长渊。 谢长渊背对众人遥遥的伸出手摇了摇,就此再也没有回头,一人朝南而去。 …… 第二百一十二章 别无选择的进攻 北境,如今堪称是打的热火朝天。 自秦国大将王前灭韩国开始,就已经把北境暗流汹涌的局势推往了明面上。 大秦欲统一北境建立起一道长城,而且时间紧迫至极,毫不犹豫的派出两员猛将共计三十余万大军出征。 而今王前举兵北上伐魏,内史东南下攻赵,两路人马各自打得火热,一路攻城略地,占尽了局势的上风。 而就在此时,紫霞仙子兵解归天的消息传到了咸阳宫内,这让所有知情的人都大吃一惊。 而吃惊之后,取而代之的就是一种不安。 紫霞仙子是北境唯一一名修为达到金丹境的高手,也是大秦唯一的金丹高手。 原本有她坐镇,对大秦来说是绝对的底气所在,同时也是其余六国最大的威胁。 金丹可抵百万雄师,这句话可不是说说而已。 如今紫霞仙逝,相当于大秦的战争力量直接垮掉了一半,如果流传出去,将士们的军心必将大乱,而敌人的士气也必将大涨。 为什么偏偏在这种关键的时候出了这档子事?这是许多知情人的心声。 此时,少年帝王嬴正文身着一身黑色龙袍坐在寝宫的案前,英俊的脸庞满是阴郁之色。 他缓缓的放下了手中的折子,一对眉毛紧紧地皱在了一起。 他思绪交错,各种信息在他的脑海中接连回溯,直让他头疼欲裂。 最终,他仰天长叹了一口气。 “这让朕如何与谢长渊交代啊……” 嬴正文声音沉重又无奈。 …… 前线,魏国宜阳城。 一天前,大将军王前率军攻城,此战大秦军队发挥了巨大优势,前队几乎以平推之势杀上城头,后面的中队还未跟上城门就已经被攻破。 这场攻城战只持续了半个时辰便结束,这速度放眼古今都是属于极快的存在,可见大秦将士的武勇。 当天,王前大军杀进城内,俘虏了魏军数千人,大秦的黑旗直接挂在了城头上,昭示着此城已经归属大秦。 临时的军帐内,王前正端坐在帥案后,他已年近六十,满头的发丝都已经呈现出暮年的灰白色,可是一双虎目却是明亮异常,卷曲的须髯和方正的脸庞尽显出一股大将威严。 本该是老人的年岁,可是在王前的身上却看不出一丝的迟暮,倒像是个正值壮年的中年人。 接连数月攻城略地,而且至今未尝一败,身为主将的王前脸上没有丝毫得意的喜悦之色,反而出现了一种疑虑。 不知为何,老将军的心中总是有一种莫名的不安。 正当此时,有几道身影快速走入帐内。 为首一人身材高大,鎏金的盔甲上早已染上斑斑血迹,显然不久前还在城内厮杀。 此人的面貌与王前颇为相似,显然就是其长子王典武。 王典武面带喜色,来到王前身前行了一个军礼。 “父亲,城中一切事物皆已平定,没有遇到大规模的魏军反抗,今已俘获降卒三千人并缴获大批粮草,足以支撑大军月余用度!” 王典武兴奋地说道。 而王前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目光只是凝聚在桌上的北境地图上。 这是一张高度精细的军用地图,上面有一大堆红色的箭头和红圈。 箭头是一路进攻的方向,而红圈就是已经被攻打下来的敌国城池。 王前默默拿上笔,找到魏国版图上的宜城,将其圈进了一个红圈里面。 目光一动,他看到了距离宜城还有三百余里的大梁城,那里是魏国的都城所在。 他的手指在案上点了点,心中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王典武见自己父亲神色凝重,有些不解道。 “我大军连战连捷,魏国都城已近在咫尺,只待父亲一声令下就可平定魏国,如今形势一片大好,父亲为何还愁眉不展?” 年轻的将军显然不理解一军统帅的心思,王前看了王典武一眼,目光仿佛就在说这一句“你懂个屁!” 王典武身后的几员大将也纷纷开口。 “是啊元帅,少将军说的对啊。” 王前烦躁的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旋即便继续低头看着桌案上的地图。 但是其他人都退下去了,唯有王典武还站在下面,王前当即便把自己的亲儿子也轰出了帐外。 此刻大帐内只剩下老将军一人,他始终沉默着,目光似乎能把案上的地图看出一个洞来,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 “太顺利了……” 不知过了多久,王前低沉的声音才在喉间响起,四个字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 是的,一切都太顺利了,顺利的有些诡异。 先前攻打韩国是占了不宣而战的先机,王前以极快的速度大军压境,直接把韩国打了个措手不及。 为了能够形成最大的威慑,灭韩一战几乎压上了王家军的所有精锐,以最锋利的矛头攻破敌方城墙,这才有了三月灭韩的壮举。 由于谢长渊突然离去,王前这群老爷子临时顶了上来,而且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扫清其余六国,把北境长城计划提前了整整五年。 为了求快,王前不惜冒险用了猛冲猛打的战术一路平推,可随着深入敌国腹地,王前多年厮杀战场的直觉开始提醒他,这似乎不太对劲。 不管从哪方面看,魏国如今的抵抗力量都太薄弱了。 就比如宜阳,作为名字都能加粗字体标示在地图上的一方重城,在明知大秦军队入境的情况下居然只调配了两万兵卒前来镇守,而且开战没多久就被攻破了城门,城内超过六成的魏兵及时撤出了宜阳一路逃遁,消失的无影无踪。 撤退有序而且对城内的粮草辎重不烧毁也不带走,这一点就十分的可疑。 要么这支魏军的统帅是一个白痴,要么魏军就是故意想要引诱秦军深入。 后者可能性似乎更大,可目的是什么呢?准备引诱深入把王前这支部队吞掉吗? 王前不信。 因为就算六国能凑出个百万大军,以如今大秦举国上下都是炼体狂人的彪悍民风,百八十万人还真未必可以将他这二十万人给吃掉。 这是对自身武力的绝对自信,在近十年的统计中,正常情况下一个秦军将士在一次战场上基本都能抗住五名别国士兵的围攻,这完全是有真实先例可以证明的。 不论是魏军将领白痴也好,六国别有所谋也罢,如今摆在眼前的事实就是,大秦必须以最快的时间统一北境,以配合谢长渊南下寻找天宝城的结盟大事。 摆在眼前只有一条路,不管前方是龙潭还是虎穴,王前都必须一头扎进去。 天下大势就在当下,除了前进以外没有第二个选择,唯有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王前的巴掌重重的拍在了岸上,直接把一张实木的桌案拍成了碎屑。 灰尘和木屑横飞而出,王前一对虎目却爆发出一道精光,宛如一头下山的猛虎。 “战,便战!” …… 第二百一十三章 老村惨案 酆都鬼城是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 此处位于大宋以南,二十年前还是北晋的国土,后来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此处方圆三百里皆被浓雾覆盖,常人进去其中必定再回不来,久而久之,此处变成了北晋国的弃土,成为了无主之地。 之所以会称呼此地为“酆都鬼城”,是因为这里常年覆盖的白雾一旦到了晚上被月光照射到就会展现出一种诡异的绿色,而且时时有幽火闪过。 曾经有胆大的人尝试在夜里接近这片鬼雾,具体他看到了什么并不为人所得知,因为他是疯着跑回去的。 后面有人不信邪,三两个人夜里组团过去查看,有了上一个人的经验教训,他们便警惕了许多,只敢在三丈外进行观察。 曾经他们也想过进去瞧瞧,可是当他们听到雾中传出许多人说话的声音,话中的内容又是那般惊悚之后,他们便再也不敢接近酆都鬼城了。 至于那个疯掉的人,有人猜猜测他肯定是一头冲进了大雾里面,又或者是被什么东西给抓了进去。 久而久之,酆都鬼城便成了如今的光景,覆压三百余里可就是没有生人来往。 只不过,情况到了近十几年似乎又有了些变化。 在接近北晋的一处村庄名叫东海村,东海村属于边境小村,因为往北是酆都鬼城,没有了邻国的袭扰,村民们生活还算平稳。 七天前,一个名叫颜大的村民娶妻。 喜事在这个不大的村庄里当然是人人有份参与的,婚礼当天大多数村民都来了。 有力气的人帮忙张罗,有钱的人便随了份子钱,杀猪的杀猪,挂灯笼的挂灯笼,男女老少的脸上都带着喜色。 婚礼过程相当顺利,新郎官颜大笑容憨厚,胸口扎着一朵大红花,笑呵呵的看着自己的新娘在媒婆的搀扶下跨过火盆来到他的跟前。 在村民的见证下,新人拜了天地,又挨桌敬酒之后便进去了洞房。 颜大当时喝的醉眼朦胧,陪着身边盖着红盖头的新娘进了屋子。 这本是宾主尽欢的喜事,可就在村民们忙活着收拾饭局准备回家的时候,一声惨叫直接盖过了外面嘈杂的喧嚣声。 一瞬间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纷纷四下张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见新房大门被猛地推开,新娘子衣衫不整的跑了出来,她的胸前一片血红,神情痛苦且无比惊慌,仿佛屋子里面有什么恐怖的东西似的。 所有人都懵了,心想这是闹哪样啊?入个洞房还打起来了不成? 但是接下来他们看到的场面就彻底颠覆了想象,同时也留下了永远难以抹除的记忆。 新娘子跑出来后,家里人马上就上去安抚并询问情况。 然后新房门口出现了一道身影,正是新郎官颜大。 此时的颜大胸前的大红花已经散开,脸色灰白的不像活人,一对眼睛也没了眼仁,他气喘如牛,目光在惊呆了的村民们身上来回扫过。 因为他没有了眼仁,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看谁,只是那对眼睛实在是可怕,宛如恶鬼一般。 看他满嘴是血的可怕模样,只怕是刚把新娘子胸口上的某块肉给活活咬了下来! “难道疯了?”这时所有人的心声。 刚拜天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一进去就成这样了呢? 没有等村民们想明白,颜大突然一声怪吼,身体动作僵硬且迅速的诡异,一下子就从屋里冲了出来,直接扑进了人群。 呼啦! 人群一下子就炸开了锅,妇女儿童惊叫着往后面躲去,有人则照顾老人远离这个疯了的新郎官。 几个村里的壮汉结伙上前想要把颜大拿下,可没想到这人疯了之后居然是力大无穷,一把揪住按在他肩膀上的一只手,然后猛的一扥就把一壮汉的手臂扥了下来。 顷刻间血光冲天,受伤之人捂着伤口一声惨叫,但是下一刻就被掌拍碎了脑袋。 其余几人也几乎在瞬间被颜大给活活打死,如此血腥的一幕就这样上映在婚礼结束的院子里。 村民彻底被吓疯了,看着疯魔的颜大哪里还敢久待?就连颜大的亲人们也是怕了,一堆人疯狂的冲向了院门口。 可是,院子的大门本就是往里拉的,一群人突然冲过来你推我搡,这人挤人的,根本就没法把大门打开。 惊叫声、喝骂声、还有哭声齐齐响起,只是苦了最后面的几个人,只能被排挤在人群的最外面,眼睁睁的看着浑身浴血的颜大步步靠近过来。 一声凄厉的怪吼,颜大如同狼入羊群,一对灰白色的手布满鲜血,挥舞之间断臂残肢飞起,血液伴随着大肠等内脏破体而出,血水流满了一院子,这一幕宛如人间地狱。 不知过了多久,院子里已经没有了活人,甚至连完整的尸体都没有。 地上的狼藉不知如何用语言来形容,村民们临死之前的神情还停留在面部的残骸上面,那是一种绝望。 而始作俑者颜大,此时已不见踪影。 …… 第一百一十四章 进村 东海村惨案之所以能传到外界,是因为第二天有一嫁到邻村的少妇回娘家探亲。 一大早,浓郁的大雾就弥漫在村里村外,这少妇提着个篮子走了大老远的山路来到东海村。 此时已是上午申时,理论上太阳已经升起数个时辰,虽然冬季刚过,可积雪也早已消融,气温已经没那么低。 可奇怪的是,少妇觉得路上的温度似乎比冬天的时候还要冷。 而且雾气很重,基本上只能看见脚前一丈内的范围,这种大雾也不应该出现在当下的这个时辰才对。 四下安静异常,也不见赶牛下地的村民的身影,就连经常在村口溜达的那条大黄狗也不见了踪影,少妇不禁心中发毛,紧了紧身上的衣裳,加快了脚步往自己的娘家走去。 一回到家,更奇怪的事情就发生了,自家的大门居然没锁,大门就这么敞开着,屋里一个人都没有! 村里实在是太安静了,一路走来都没碰到一个人,而自己的老父老母居然也不在家中,只要是个正常人都能意识到出事了。 少妇当即当下篮子在屋子里来回找了一遍,然后又跑出去拍邻居家的门,拍了半天也没人出来,这下她真的慌了。 连续几家找下去都没人,少妇一边跑一边喊着人,那遍布额头上的也不知是雾水还是汗水。 村子并不大,少妇很快就跑到了颜大家门前,在这里她便止住了脚步,惶恐的看着这一家的大门。 颜大因为勤劳肯干,在村子里也还算是家境殷实的光棍汉,听闻最近还要娶媳妇了,听说新娘正是少妇嫁过去的那个村子的姑娘。 此时颜大家大门紧闭,门口上还贴着喜联,仿佛昨天才办完喜事。 这并没有什么,可怕的是她分明看见从门缝底下渗出来的褐色东西,看起来好像是村里杀猪后留下的猪血。 血本来是红色的,干涸之后就会变成深褐色。 现在颜大的家门口就有一大滩深色的血渍,看样子好像是昨夜流出来的,这样的血量,只怕杀两头猪都没这么多。 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少妇只觉得心脏都快跳出喉咙来了,一种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下意识里就想扭头就跑。 刚往后退了一步少妇就停了下来,她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仿佛是在安慰自己。 现在全村的人都不见了,家家户户都是空门,唯有这颜大家里有点动静,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瞧上一眼应该不会错,万一真的有啥,有凭有据的她也好喊人来帮忙。 万一真的是办喜事杀猪的血流出来了呢? 少妇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寻找着围墙的低矮之处。 她找到一棵树,小心翼翼的踩着枝干,两手搭在了墙头上面,一用力,脖子再往上一伸。 只一眼,少妇当场就被院子里的情景吓得两眼一翻,直接从墙头栽了下去。 一直到下午,太阳已经快要落山的时候她才悠悠转醒,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眼泪鼻涕就齐齐掉了下来,发出了无比凄厉的惊叫声。 “杀人啦!!!!” 她跌跌撞撞,一路疯跑着冲出了东海村。 …… 当晚,山路上火把耸动,几十号人浩浩荡荡的赶到了东海村,他们都是邻村的壮丁,听到那少妇说东海村发生了命案之后便赶了过来。 这片该死的大雾至今还没散去,一群人走的又是夜路,一来二去,如今都已经是夜里亥时了。 领头的人是一名中年人,名叫刘老六。 名字虽然老土,可人家却长着一张大方脸,浓眉大眼满面的英气,放在哪里都算得上一个英俊的中年人。 他的头发全部湿了,想来也是被大雾的湿气所浸湿,山路崎岖且可视度太低,行走大雾之中许多人都栽了跟头,唯独刘老六身上不带泥土,可见其腿脚灵敏。 刘老六带头闯进了东海村,一路风风火火的赶到颜大家门口,他先是一个人推门,用力推了几下发现都推不开,好像是里面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 刘老六也是个耿直人,压根就没想到过翻墙,直接喊上几个人拿撬子把人家大门给拆了。 拆开大门,饶是在场三十几号人都是青壮也是被吓得不轻,惊恐之后,那狼藉的场面持续冲击着每个人的内心,山里人哪见过这个?有人直接弯下腰就吐了。 一屋子的死人!死的凄惨无比,残肢断臂丢得到处都是,那地面就如同被血水洗过一遍似的,一股浓郁的血腥味自破门时便涌了出来,令人作呕。 这下把人都吓坏了,看了半天没人往里走,反倒是开始步步后退了。 刘老六转身瞪了这群人一眼骂道。 “他妈的!一个两个都怂包了是吗,不知道自己干嘛来了!?” 刘老六一声吼,直接把这群青壮给镇住了,显然这位带头的村民在这个集体当中很有威严。 今天干什么来了?这还用说嘛,当然是来帮忙来了,听说邻村出了人命,而且还死了不少人,这群人不都是自告奋勇过来抓杀人犯的嘛。 可是谁能想到死了不少人的意思居然是全村几十个人都死在了一起?而且没一个死的还有人形的。 看着里面的情形,相信没有哪个活人敢走进去,压根就没有地方下脚! 刘老六看着自家村民的样子,也是无奈的叹了口气,自己拿着火把就往大门走去。 他想要确认一下还有没有活口,如果有,肯定得救出来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地面基本都被血泼了一遍,踩在上面黏糊糊的,偶尔还会拉丝。 刘老六也是强忍着恶心,一手拿火把四处照着,另一只手则捂住自己的口鼻。 火把的光是忽闪忽闪的,照应着满地的死尸的地面无比渗人,期间他还看见地上好像有一副大肠浸泡在血水里面,表面都结了一层半透明的黄膜了。 刘老六干呕一声,硬着头皮朝四周喊道。 “还有没有活着的!?” 一声过后,四下寂静,仿佛压根就没有一个活人还在的。 刘老六接连又喊了几声,依旧是没有人回应。 他摇了摇头,看着自己脚下那双沾满污秽的草鞋,不禁动了动脚趾头。 转身就想离开此处,可就在此时,他身后地面上悄然无声的站起来了一个浑身是血的人。 月光下,半凝固的血水挂在他的身上,就好像披着一条大毛巾,偶尔有血块掉落下去,还会发出轻微的哒哒声。 他就这样盯着刘老六的后背一言不发,也看不清他的眼睛里面究竟蕴含着怎么样的情绪。 门外众人看见这一幕都炸锅了,纷纷指着刘老六的身后提醒他。 而身为当事人的刘老六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当即猛然转身! …… 一百一十五章 回头 真的有人在昨夜的惨案中活了下来。 从血泊里面爬起来的这个人叫颜毅,据他交代,他还是这家主人颜大的族兄弟。 在刘老六的询问之下,颜毅开始向他们讲述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作为唯一的幸存者,他说出来的话当然是最可靠的证据,所有人都将他围在了中间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颜毅说杀人的凶手就是这屋子的主人颜大。 昨天他一大早就赶到了这里帮忙,毕竟是族兄成亲的大事,自己主动点帮忙也算是沾沾喜气,同时也促进兄弟的团结情谊。 一整天下来,颜大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即便是晚上敬酒的时候喝醉了,举止投足表现出来的也是一个正常的醉汉模样。 可偏偏就在送入洞房之后,他居然在新房里把自己新媳妇用来给孩子喂奶的地方给咬下来了一边。 然后他就跟着新娘跑出了房间,那家伙是见人就杀!嗜杀成性还力大无穷,一双手就如同大砍刀似的,只要碰到了就是个死! 当时颜毅也目睹了这一幕,当时就吓了个半死,和人群推搡着就往远门挤了去。 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倒霉,在挤往大门的时候颜毅被拌了一跤摔了个狗吃屎,然后就被后面的人踩在了脚下。 在他还有意识的时候,感觉最起码有十几个人从自己身上直接踩了过去,强烈且密集的痛感顿时让他疼晕了过去。 一直到刚才刘老六进院子,那几声吆喝才将他从昏迷中惊醒过来。 想来可能是疯魔后的颜大把趴在地上不动的颜毅当成了死人,改而去袭击其他活着的人去了。 要真是如此,那些颜毅当真是幸运到了极点,全村人都死光了,就他一个人活了下来。 周遭的人听得是一阵毛骨悚然,怎的一个好好的人突然之间就变得如同恶鬼一般。 瞧院子里那惨烈的状况,简直就像是一头大型野兽所为,这颜大究竟变成了个啥玩意? “颜大呢?他去哪里了?” 刘老六眉头紧皱着问道。 当务之急,是要马上差人下山报官,请官府的人来拿颜大。 按照颜毅的描述,颜大如今只怕已经不是人了,贸然围剿的话只怕会徒增伤亡。 而现在颜大具体去了哪里是最重要的,保不齐他跑了出去对附近村子的人下手,万一真的如此就麻烦了。 颜毅摇头,表示他当时已经昏死过去,并不知道颜大杀了人之后去了哪里。 无奈,再三考虑之下刘老六决定先不去管颜大,转身就安排了两个年轻力壮的村民先下山去报官。 至于他刘老六则带着剩下的人在村里展开搜索,看看是否还有活人一并救出去。 可惜,一圈找下去并没有什么奇迹发生,倒是发现了几个死在家里的人。 这几个应该就是昨晚没去参加喜宴的人,没想到非但没躲过一劫,还被人家撵进家里给杀了,那死相同样惨烈无比。 无果,刘老六认为这个地方不便多待,当即就率众带着幸存者颜毅离开了东海村。 星夜行路,而且漫山遍野都是大雾,寒冷的湿气侵蚀着每个人的体表,一股钻心的寒意! 这几十个汉子已经没有了来时的愤慨与激动,此时内心充斥着的都是不安和恐惧,仿佛只有那手中的火把才能给予少许的安慰。 茫茫大雾,这又是夜里,那个杀人的恶鬼如今尚不知去向,谁知道会不会突然就从前路旁边的林子里扑出来? 想到这里,许多又在外围的人开始不自觉地往中间挤,后面的人也悄悄地往前挤,一时间这支村民组成的队伍就以肩贴肩,前胸贴后背的方式往前前进。 刘老六心情很是不好,一对浓眉皱的能夹死苍蝇。 作为带头的人,他敏锐地察觉到了队伍中的人心已经涣散。 危险的气息此时也是弥漫在四周,二十年前刘老六曾经当过兵,对于危机的预感也比寻常人更加敏锐。 自来的时候就觉得后背的汗毛竖起,一直到现在亦是如此,仿佛大雾的背后真的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们。 更要命的是,因为雾气太浓气候潮湿,手上的火把势头已经小了许多,估计回不到村里就得熄灭。 在这种天气之下没了火把,四周又极有可能有一个变成了恶鬼的人正在虎视眈眈,这是尤其可怕的。 特别是如今队伍里面已经有人产生了畏惧,即便是他们人再多,只要出点什么事那都极有可能导致一哄而散。 看着手中扑闪扑闪的火把,刘老六在心中祈求菩萨保佑,希望不要发生最不想发生的事。 但是过没多久,他的祈求就被现实给打破了。 有一个年轻人慌慌张张的从后面跑了上来,满脸焦急的来到刘老六的身边。 刘老六见来人的神情就是脸色一沉,当即使了个眼色,警告来人不要大声喧哗。 年轻人当即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 “完了刘叔,跟在最后面的两兄弟丢了!” 刘老六的心顿时就是咯噔一声。 人丢了? 他当即问道。 “怎么会走丢,听到什么动静没有!?” 年轻人使劲摇头。 “啥动静也没有,后面跟着的是大壮两兄弟,一开始还在边走边聊,后来突然就没动静了,我也没去留意,就刚刚一回头发现俩人都没了,就剩我一个在最后面。” 说到这里,年轻人的眼里满是恐惧,两个大活人就在他屁股后面走丢了,而且一点动静也没有。 就算是崴了脚或者一不留神掉了队,那好歹也叫唤两句才对啊。 为此他还特意往回跑了几步,结果根本没见到人,所以他马上就会到了队伍里面通知刘老六情况。 刘老六当即喊停了队伍,眼睛远远的看向队伍的最后面,只可惜雾气太重,他只能看见身后五步以内的范围。 他思来想去,看着自己村里人满脸的不解之色,终究是决定告知实情。 “乡亲们,大壮兄弟俩刚刚丢了,咱们得回去找!” 话音一落,所有人都炸开锅了。 “难道是那个颜大真的盯上咱们了!?” “不行不行,不能往回走,我要马上回家!这里太邪门了!” “一定是酆都鬼城里面的脏东西跑出来害人了!” “他妈的,早知道就不多管闲事跑来这里抓什么杀人犯,现在凶手没抓到反而自己栽进来了。”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嘴里说着的都是抱怨或者要跑路之类的话,没有一个人愿意回头找人的。 刘老六见到这群小崽子们如此不争气,当即抄起挂在腰间的皮鞭抡圆了啪的一声抽在一块山石上面。 皮鞭是用水牛皮编织而成,坚韧且牢固。 再加上刘老六手劲大,这下抽在石头上是声音响亮,如同鞭炮一般。 就连那石头也被一下抽碎了一道缺口。 众人一下安静下来,眼睛统一看向了刘老六。 刘老六是谁?那可是盐町村里面说一不二的人物,早年当过兵,退伍回来先是在村里开了个小小的武馆教授村民拳脚功夫,其在村里的威信甚高,说话比村长还好使。 再加上一身出色的武功,早年还积极参与附近几大村庄的械斗,在这盐町村,奎山村和东海村三个村子里面可是名副其实的打遍各村无敌手。 现在虽然上了点岁数,可这头老虎一发威也还是能镇得住人的。 刘老六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所及之处人们都低下了头,仿佛不敢触他的霉头。 他说“天启十一年北晋国大旱,盐町村和奎山村为了抢水灌田大打出手,大壮兄弟俩的爹就是因为这事丢了性命。” 他的话语很是严肃,像是在陈述一件众人皆知的事情,可更多的是在教训这些人的意思。 “就因为大壮他爹没了,他娘一个人养活着俩孩子,多不容易!人家里可是给咱们村做出过牺牲贡献的,现在大壮俩兄弟丢了,咱们回去怎么跟大壮娘交代?” 刘老六就把眼睛一瞪,手中的皮鞭紧了紧,发出皮革摩擦的咯咯声。 话都这样说了,在场的人虽然都是村民,可也没几个是没心没肺的,大壮兄弟俩的爹的确是为了村里死的,如今他们掉了队生死不明,那是不论如何都得去找的。 道理一说,所有人都不说话反驳了,一个个安静的看着刘老六,等待他发号施令。 刘老六举着火把说道。 “我知道大家怕什么,不就是一个疯了的颜大嘛?咱们盐町村几十条好汉在这里还制不住他?一会儿大家不要分散,跟着我往回走!” …… 第一百一十六章 诡异的人 刘老六一声令下,底下那几十个精壮小伙也不管情不情愿,统统举着火把往回走去。 当然,刘老六直接从队伍前面穿到了后面,直接来了个后队变前队,他刘老六还是一马当先。 这一举动,也让少数心有不满的人心中没话说了。 刘老六快步往回走,带着盐町村的人呼喊着大壮两兄弟的名字。 浓郁的大雾久久不散,在火光的照应下眼前几乎就是一片昏黄,压根就看不清路。 刘老六也是仗着体质好,走起来那是大步流星,扯开了嗓子大声喊着。 “刘大壮!刘小壮!你们在哪?” 盲目地大喊着,可是却久久没有得到回应,他们这群人直接往回走了一里路都没看到人,这里已经比发现两人不见的地方还远了半里,排除两兄弟掉头往回走的话,那大概率就是出事了。 刘老六隐约看见山路两边的林子,浓郁且幽深,一眼仿佛看不到尽头,隐约的,他仿佛能够听到浓雾中有一道粗重的喘气声,但是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突然,刘老六眼前一黑,他大惊失色,抬头一看才发现居然是自己手里的火把灭掉了。 大雾里面湿气太重了,就连火把也坚持不了多久,现在终究是灭掉了。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掉进了冰水一样,每次呼吸都会有很多水被吸进肺里,周遭也是越来越冷,冷得他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正在刘老六打算跟后面的人借火把的时候,一回头却发现身后也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的,哪里还看得见人影!? “所有人的火都灭了!?”刘老六心说道。 这就很奇怪了,火把可能会灭,可总不能同时全灭了吧?而且怎么没有听到有人吆喝火灭了呢?要知道他身后可是跟着整整三十几号人呢。 难道是自己走太快,把人甩后面去了? 刘老六心里这么想,然后就摸黑往回走,希望能够碰到村里的人。 他心里算着步子,摸黑走了大概两百多步也没碰到人,山路就这么宽,虽然夜晚的山里没有光线,不巧今天有雾又没有月亮,可有人从身边走过的话还是能感觉得到。 一路上刘老六都没有无人擦肩而过的感觉,而脚步声更是没有听见,那就说明他根本没与人擦肩而过。 三十几号人都去了哪里?怎么和大壮兄弟一样说丢就丢了!? 刘老六咽了口唾沫,此时真的分不清额头上的到底是雾水还是冷汗了。 没有人可以待在黑暗中还能保持冷静的,就算刘老六胆子再大威信再高,身处此景他也确实是怕了。 在恐惧的加持下,刘老六不自觉的跑了起来,他跑的很是匆忙且狼狈,几乎是跌跌撞撞的,只希望下一刻能够碰到自己的村里人。 “喂!人呢!” 他盲目的呼叫着,可是这潮湿的黑暗当中哪里有人回应他,此时他仿佛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一个只有他一个活人的黑暗世界。 当然,并不是只有他,还有一个隐藏在黑暗中的颜大,一个嗜血疯狂的疯子。 刘老六突然一个趔趄,身躯往前就扑了出去摔了个狗吃屎。 这下直接把他的嘴磕破了,等他明白过来才意识到刚刚好像踩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 他管不得嘴上的伤,摸索着就往回爬,果然在地上摸到了个东西。 上下摸索一遍,这才发现好像是个人,身上还有温度,身上的衣裳有些粗糙,像是村里爷们平时穿的粗布麻衣。 这下刘老六可是遇见亲人了,赶紧伸手去拍地上这人的脸。 “谁啊?怎么躺下了?” 刘老六焦急地问着,可是又觉得这人的脸怎么怪怪的,而且手感仿佛还有些黏腻。 地上躺着的人没有任何声响,一动不动的就在那里仿佛死了一般。 刘老六也是急了,连忙在这个人身上一顿摸索,终于在怀里发现了一个火镰。 他把艾蒿取出来垫在火镰下面,然后抄起火石猛的敲击下去,激起零零星星的火花。 万幸艾蒿还算干燥,好一会儿之后终于被火星点燃,刘老六赶紧把有点明火形成的艾蒿捧在手心吹了吹,然后将其按在了火把的头上又是一顿吹。 忙活了好一阵子,火把终于是被他再次点燃。 透过火光,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刘老六被吓了一跳,低头一看自己手中满是鲜血,原来刚刚的黏腻感就是源自于那人脸上的血! 刘老六看这人的衣裳有些眼熟,壮着胆子就把火把往上凑了凑,结果看到的画面又把他吓得差点昏过去。 这人半个脑袋没了! 而且一瞬间刘老六就认出此人就是刚刚通知他大壮兄弟失踪的那个年轻人。 没记错的话他的名字叫刘小川,今年才十七岁,没想到莫名的就死在这片大雾之中。 刘老六几乎快要崩溃了,明知此人已死,可还是摇晃着这具尸体。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其他人呢!!?” 他的声音几乎是在咆哮,回荡在黑夜之中犹如一头孤狼,孤独一种夹杂着恐惧。 突然,刘老六察觉到身后仿佛有动静,在本能反应的促使之下,他拔出腰间的烧火棍往后一抡,这一击也不知道是没打到还是被躲开了,直接就击了个空。 刘老六火把往前一递,这才看见大雾中有一道人影距离他只有不到一丈远。 这道身影看起来颇为敦实,此时就如同柱子一样矗在那里。 刘老六眼力不错,一眼就认出此人的轮廓好像是东海村幸存的颜毅,当即喊道。 “是东海村的颜毅嘛?你怎么就一个人在这里,又看见其他人吗?” “在那傻站着干嘛,老子问你话呢!” 刘老六喊了几嗓子也不见颜毅搭理,他也有些不耐烦了,当即就要往那边走过去。 走没两步,刘老六就停住了,而且是突然顿住! 他想到了一个很严重的事实。 从东海村出来时候开始,刘老六的注意力就一直没放在某个人的身上,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幸存者颜毅。 一路上都是大雾,想必也没有多少人会去留意这个隔壁村的汉子。 可是如今在重压之下,刘老六的脑筋转动得更快了,他这才想起来东海村全村也就三五十人,可这里面哪里有一个叫颜毅的? 而且,全村人都被杀了,就他一个人毫发无损的幸存了下来,而且就是在出事的那个院子里面活了下来,这运气未免也太好了。 刘老六是越想越不对劲,心里隐隐的有了个不好的猜测。 他紧了紧手中的烧火棍,把火把举在最前面,慢慢的往前面的人靠近过去。 他已经想好了,如果来人敢有任何轻举妄动,他就会毫不犹豫的一棍子捅过去。 一步两步,一步两步,刘老六慢慢靠近过去,因为雾气很大,他手里的火把都几乎戳到对面人脸上的时候才看清了对方的长相。 眼前之人肤色惨白,两眼没有眼仁,浑身上下皆是鲜血。 尤其是那双手,上面的血腥味尤其浓重,而且指缝处仿佛还有挂着一些类似人体内脏的东西,格外恐怖。 这人不就是那个幸存者颜毅嘛?可是有脑子的人都已经想到了这哪里是颜毅,这分明就是疯魔的颜大才对! 原来他昨晚杀了人之后就留在了院子里面,趴在地上假装是一个幸存的人,等到有人来救他再从半路上把这群人也给杀了。 至于他现在究竟变成了什么东西,又为什么能够伪装的和寻常人一样便是不得而知。 此时的颜大就这样直勾勾的盯着刘老六,全白的眼瞳里看不出一丝的情感,只是搭配上一身的血污就如同地狱恶鬼爬了出来。 他突然笑了一下,嘴角直接咧到了耳根处,那满口的黑牙上下打着颤,对刘老六发出一阵诡异的笑声。 “嘿嘿嘿嘿……” 刘老六只觉得天灵盖上面仿佛冲出了某些东西,想必是三魂七魄都被吓出了一半了。 他大叫一声,把手里的烧火棍往身前一捅,也不管究竟有没有捅到人立马扭头就跑。 一边跑,他按耐不住的疯狂嚎叫着,生怕后面那玩意给追上来。 人终究是人,胆子再大的也有心理防线被击溃的时候,而刘老六如今碰上的这个就是一个超乎人类承受极限的恐怖存在。 沿途他被绊倒了好几次,地上横着的都是盐町村村民的尸体,没有一个人能够死得一个全尸的,一共三十几个人全交代在这里了。 刘老六一次又一次爬起来,朝着村里的方向亡命奔逃,即便摔得鼻青脸肿也顾不上。 而诡异的颜大还站在原地笑着,虽然他的眼睛处被一根烧火棍捅了进去,可他却很没事人一样站在那里,嘴里依旧发出诡异的笑声。 他就这样看着刘老六的身影远去,没有人知道这个东西下一步想去的地方是哪里。 也许,就是盐町村。 …… 第一百一十七章 警戒 神奇的是,刘老六真的活着跑回了盐町村。 那是在第二天的凌晨,满身狼藉的刘老六冲出大雾的瞬间,盐町村的村口就在他的跟前。 这一幕让他格外的欣喜,到了自己家仿佛就死里逃生了一般。 此时村口已经围满了人,而且通道都用木篱笆围了个结结实实,村民们在村里面满眼警惕的看着前边。 突然刘老六冲了出来,所有人也瞬间傻眼了。 只见刘老六摇摇晃晃的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就一头栽倒在地。 几个年轻人即刻走出去把他抬了回来。 抬进来一堆人把他给围住,有人给他掐人中,有人给他顺气,也有人用抹布给他擦脸,可见刘老六的安危对盐町村而言真的是一件大事。 救了半天,还是老村长从怀里掏出一个袖珍的小陶瓶子,拔掉塞子放在了刘老六的鼻子下给他闻了闻,后者这才悠悠转醒。 “六叔!” “老六!” 众人一阵欣喜。 刘老六终于醒过来了,这下终于可以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了。 昨夜出去了三十几个人,今晚就回来就刘老六一个,不少人对此都抱有疑惑。 “全完了,东海村几十口人,还有我带出去的三十多个后生全给那个颜大杀了。” 刘老六坐在地上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脸,显然已经不想再回忆昨夜的事情。 众人听闻如此噩耗,瞬间就炸锅了。 这是山村里,虽然民风彪悍,可是哪里发生过这么大的事情?两天之内居然死了近百人,而且都是被同一个人所杀! 女人的哭喊声也在此刻此起彼伏,因为她们都是那三十几个青壮村民的媳妇或者老娘,听闻自家的男人、儿子死了,一个个仿佛觉得天都塌了下来。 老村长蹲在刘老六的身边,上了年纪的人终究是比较沉着冷静,他小声说道。 “也就是你们昨天离开之后,村里人就发现那片大雾居然翻过了几座山,一直往咱们村蔓延过来,估计不用到晌午,咱们村也会被这鬼雾吞进去。” 说到这里,老村长忧心忡忡的看了一眼村口的方向,外面一片白茫茫的,显然大雾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着这边袭来。 “有啥事没有?”刘老六虚弱的问道。 老村长摇了摇头。 “现在村里没啥事,只不过夜里的时候总会听见雾里面隐约有人说话的声音,还有时不时传来一种怪声,像是山里的野狗嚼死人骨头的动静,怪渗人的。” 不用想也知道,如今盐町村是大祸临头了。 这片大雾先是包裹了东海村,然后东海村就全村死绝了,刘老六带人闯进去,结果就死剩下他一个人。 如今这大雾又往盐町村来了,大雾当中还有一个神出鬼没,杀人如麻的颜大。 要是被这玩意跑进村里面,那盐町村铁定要重蹈东海村的覆辙! 老村长当即做出决定,将村里所有的进出通道都堵死,防止那个颜大遛进来杀人。 刘老六听完立马摇头,他认为区区几道篱笆根本就不可能拦得住颜大那个怪物,村民们在他的手里就如同豆腐一般脆弱,与其正面对抗根本就不是良策。 昨天他已经让两个村民下山报官去了,想必官差已经在来的路上,刘老六觉得应该带村里人赶紧离开,一起下山去找官家的人马汇合,至于后面的事情,那就交给官老爷去办了。 如此说来似乎也有道理,老村长当即点头答应,正要吩咐村里人回家收拾东西准备撤退的档口,村口那边又传来了声音。 “刘山兄弟俩回来了!” 刘山和刘水两兄弟正是昨天被吩咐下山报官的两个年轻人。 只见他们从大雾里面缓缓地走了出来,那神情看起来有点诡异,双目无神且面无表情,仿佛泥捏的一般。 不是说去报官了吗,怎么就他俩回来了,官差呢? 刘老六则在别人的搀扶下走到村口,远远望去,就觉得这两兄弟有些奇怪,当即伸手把准备打开篱笆出去接人的村民拦住。 “不要出去!这俩兄弟有古怪,赶紧把篱笆系好,抄家伙准备干仗!” 刘老六严肃的喊道。 只见刘山两兄弟呆呆的走向村口,如今仔细看,确实发现这俩人很不对劲,尤其是那走路的姿势,居然像是皮影似的,很不自然。 明明就是两个大活人,可却给人一种很单薄的感觉,仿佛不太真实,再细心点的话,还能看见他们走过的路居然有血! 这下村民们可不敢怠慢了,什么锄头叉子都紧紧攥在手里,随时应对各种突发情况。 众目睽睽之下,刘山刘水两兄弟就跟木偶似的往村里走,对于村民们的虎视眈眈就跟没看见似的。 等到临近村口,众人手里的家伙都快戳到他们的时候,这两个人突然就如同断了线一样径直的趴倒在了地上。 这一趴,所有人顿时觉得肚子一通翻江倒海,当场就吐了出来。 这哪里是两个人吶,这压根几乎是两片人! 刘山刘水两兄弟的身体只剩下前半片了,后脑勺到后脖子连同后背、屁股到后脚跟的地方全都没了,就像是被一柄极其锋利的铡刀自前后铡成了两片。 如今这俩人的背面是一片血肉模糊,内脏骨骼清晰可见,看得人那是连连作呕,纷纷往后退去。 刘老六也是一晕,心想完了,这鬼东西知道他们想要报官,把这两兄弟的尸体弄回来是要告诉他们别指望和外界取得联系! 这是要彻底让他们绝户! 刘老六当即一口血吐了出来,吓得周边的人赶紧扶住他,连忙给他摸背顺气。 他不明白为什么情况突然就会变成这样,一个东海村的村民突然变成了魔鬼,而且杀光自己村里人还不罢休,连着盐町村的人都不愿放过。 难道真的是那片酆都鬼城里面的东西跑了出来,想要霍乱人间了不成? “没理由的,酆都鬼城与外界一直相安无事,只要没有人硬闯,它从来不会主动害人,一直至今都整整三百年了……”刘老六自言自语道。 如今下山没了指望,隔壁奎山村因为十几年前的那场械斗又解了死仇,找他们帮忙是万万不可能的。 盐町村如今唯有自保,所以刘老六和村长赶紧把全村剩下的几十号人全都动员了起来,各家各户都把门板、床板等东西拆了出来,统一运到村口把路堵住。 年轻力壮的,则趁着天亮在附近林子砍树,用木材把村子围了起来,同时设置一些陷阱应对颜大。 人们这一忙活,就从白天忙活到了日落西山,一直到此时,盐町村已经彻底被这片大雾所覆盖,而整个村子的周围也在仓促间围起了一道防线。 所有人聚在一起,地面上点着篝火,手里面举着火把和锄头等工具,一个两个忧心忡忡的,仿佛在等待着大雾中的怪物上门。 “啪啪啪。” 突然,被门板封住村口处传开了三声拍打声,仿佛是有人在敲门! …… 第一百一十八章 钱中豪 “啪啪啪!” 拍门声响起瞬间,盐町村几十名村民都吓得心脏一顿。 这玩意真的找上门来了! 当下就有人吓得两腿发软,差点就跪了下去。 刘老六排众而出,眼睛死死的盯着封住村口的门板。 说实话,一想到门板那一边那张惨白的脸刘老六自己都发怵,可越是如此他就越是愤怒。 他刘老六也是要面子的人,这个鬼东西昨天在雾里却把他吓得毫无招架之力,亡命奔逃回了村子,如今居然又撵上了门。 所谓知耻而后勇,刘老六心中就憋着一口气,凭着这一口气,他决定和这个狗东西斗上一斗。 刘老六回头对众人使了个眼色,立马就有人端着一桶红色的东西递给了他。 这是刚杀的黑狗血,还冒着热气呢。 听说黑狗血能够辟邪,村里人就把几条黑狗牵来杀了,就盼着能够起到作用。 刘老六拎着一桶黑狗血慢慢摸过去,他的呼吸有些急促,显然是紧张了,此时门外的东西究竟在做什么他并不知道,可只要人家采取任何行动,他刘老六都是首当其冲的。 距离门板没几步,啪啪啪的敲门声再次响起,这一回很是突然,再加上精神高度集中,刘老六手里的木桶差点没拿稳,一桶黑狗血险些就浪费了。 这让他赶紧加快脚步,一溜烟就来到门板下面,他把耳朵贴在木板上想要确认门外那玩意的位置,适当时候他就会直接从上面泼出去。 村民们隔着老远看着刘老六,他们此时也是害怕到极点,一个个屏住了呼吸,目光注视着刘老六的一举一动。 “啪啪啪!” 又是三声敲门声,这次的力度显然比之前更大了,刘老六听的真切,身子就往旁边挪了两步,确认就是这个位置。 刚等他憋起劲要跳起来泼出去,敲门声却再次响起,而这次居然是在另一个位置! 刘老六即刻收力,心里还想着自己听错了不成? 但是他没有犹豫,赶紧循着声音的位置又挪了挪,待要再泼,突然另一个地方又传来拍打声。 这下刘老六懵了,这是什么情况?难不成还有同伙了不成? 这下他也顾不得许多了,心一狠牙一咬直接就跳了起来。 刘老六的腿力是极好的,蹦起来就能有两个人叠罗汉那么高。 所以他很轻松的就带着黑狗血跳到了门板上面的位置,然后就把一桶黑狗血往外泼了去。 哗啦一声,同时刘老六抱桶落地,门外顿时传来了两声惨叫声。 村民们那是一阵欢呼,心想成了!这玩意真的怕黑狗血,既然已经中招那大家还怕什么,还不赶紧冲出去痛打落水狗呀! 一下子不管男女老幼都举着各式各样的农具,呼啦吵的往村口杀了过去,势要把门外那个鬼东西给灭了! 群情激愤,这四个字用在此刻那是再恰当不过了,农民一旦勇敢起来,那就跟强壮的士兵没有什么区别,这些人常年务农,身上基本都有个把力气。 如果当初东海村的人没有被吓破胆,而是团结起来一致对敌,区区一个疯魔的颜大还真未必能够杀光所有人! 大队人马冲向村口,可不知为何,就在门板前边的刘老六却疯狂的摆手,仿佛在阻止村民们冲上来。 还没整明白过来呢,只听见咔嚓一声,一只穿着十方云履鞋的大脚就踢穿了门板,直接踹在了刘老六的屁股上。 刘老六当即一个飞扑,直接扑出去一丈多远,差点就被杀上来的村民给踩到了。 村民们止住了脚步,看了看地上的刘老六,又看了看穿过门板的那只脚,一时间都懵了。 外面到底什么人啊这是? 咔嚓咔嚓,那条腿在门板里面捯饬了一会儿才拔了回去,门外幽幽传来了几声抱怨声,以及一个中年人的叹气声。 下一秒,只见一道黄色的身影拎着两个狼狈的人从门板上面一跃而过。 定睛一看,居然是一个黄袍中年道士和两个狗血淋头的小道士。 看这位中年道士大约五十岁上下,皮肤黝黑,脸部线条轮廓分明,四方脸大耳垂,嘴唇如涂脂却轻薄,脸上的皱纹显得他颇为沧桑,可配合上他宽大的肩膀和高大的身材,却是显得威风凛凛,如果说他是一个将军那还合适,可偏偏这么一个英武的男子却身穿一身黄色戒衣,但也颇有几分天神下凡的韵味。 至于边上两位,那可就太惨了。 从头到脚都被黑狗血泼了个正着,估计身上的衣服要洗干净是得费一番功夫了。 这两个小道士一个生的英俊秀气,另一个则相貌平平略显憨厚,显然是这位黄袍道长的弟子。 “福生无量天尊。”中年道人对一众村民行了一个礼。 然后他就不说话了,似乎是在等待村民们的回应。 道人神色有些冷峻,显然不是个会说场面话的主,如今还没进门就被泼了黑狗血,显然心里也是不快的,能开口打个招呼就算不错了。 老村长此时站了出来,颤巍巍的指着三个人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 中年道士一甩拂尘,声音沉稳的说道。 “贫道钱中豪,来贵宝地并无恶意,只为捉妖!” 原来真的是个道士,而且还是来捉妖的。 村民们也都算朴实,个个都把手里的家伙放下了。 也就刘老六刚从地上爬起来,想了想还是陪笑着走了上去。 “道长莫怪咱乡下人失了礼数,刚才多有得罪,给两位小道长赔礼了。” 话毕,刘老六就对两个小道士抱手作揖。 两个小道士也跟着回礼,显然并没有把狗血淋头的事太过计较。 在老村长和刘老六的陪同下,这位钱中豪道长直接被请进了村长的家里暂坐。 少数人被安排就在原地看守大门,其他人则跟着一块去了村长家。 这来的哪里是道士,这简直就是救星! 这大雾里面有鬼,不就需要个捉鬼人嘛?听说这些道士都是神仙,降妖除魔驱邪捉鬼那是强项,如今这位道爷来了,那主心骨就有了。 所有人都愿意跟在钱中豪的左右,仿佛跟着这位道爷才有安全感。 面对群众的簇拥,钱中豪的脸色异常平静,仿佛并不为此恃宠而骄,一路上都在询问近来村里发生的情况,一来二去还没到村长家,这聊天发生的事情就被他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刚到村长家,那是一间老旧的土坯房,钱中豪不进屋子,就在院子里搬了张凳子坐了下来。 他谢绝了村长杀鸡炖肉的好意,只是要了一杯粗茶,喝了一口之后他才慢慢说道。 “贫道来的路上,曾在山道里遇见过一人,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你们所说的那个颜大。” 众人闻言一惊,纷纷投以期盼的眼神,老村长连忙问道。 “那道长可曾收了这孽障!?” 钱中豪摇头。 “我追了他数里便跟丢了,只不过我两个不成器的徒弟落在后面,我恐他们出事才放弃了追捕,但我看那人的去向仿佛并不在此,不知这附近是否还有其他村落?” 老村长回答道“往西五里地还有一处奎山村。” 钱中豪想了想,仿佛有些放心了。 “那人是往北而去,想来应该没有去找奎山村的麻烦,所幸所幸。” 钱中豪确实是放心了,身为出家人,在他眼里降妖捉鬼是义务,可保护一方百姓不受邪魔侵扰那更是义务中的义务,这是师门教诲,终生不敢忘。 倘若此时他老村长告诉他奎山村是在北边,那他老钱可就坐不住了。 刘老六也搬了个凳子挨着钱中豪坐了下来,他拿着大茶壶直接给钱中豪碗里又续了一碗茶水。 “钱道长可否解惑,那颜大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了?” 好好一个人突然变成了魔鬼,寻常人或许想不通,可是在道士的眼中却有多种可能。 钱中豪解释道:“大活人变成你等口中所说的模样无非有三种原因,第一种是病理原由,可能是颜大近七日内曾被疯狗咬伤染上了疯毒,婚礼当日毒发暴起伤人,此类病人通常畏光畏水,双目猩红且嗜血残暴,昼伏而夜出,通常活不过三五天就会暴毙而亡。” “第二种,也是被人下了降头,有人与此处的村民有深仇大恨,以此邪恶法门控制颜大大开杀戒,此类人眼白上方处通常会有一条竖线,成型后力大无穷毫无人性,想要破解则必须找出下降头的降头师,至于第三种……” 钱中豪话还没说完,身边的刘老六就一拍大腿站了起来,脸色铁青极为愤怒。 “他妈的!” 钱中豪莫名其妙的看着刘老六,看着这个人怒发冲冠的模样,显然是心里想到了什么重要的问题了。 道长所幸闭嘴,打算听听刘老六的说法。 刘老六在原地踱步几圈,伸出手指着西边的方向。 “肯定是奎山村那帮王八蛋干的!他妈的当年抢水源没抢过我们,现在就用邪术对付咱们报仇来了!” 众人这么一听,仿佛也觉得有理了,当即就有人附和。 “对啊,怎么那个颜大没去找奎山村的麻烦而是往北边去了呢?这明显有猫腻!” “狗日的奎山村,肯定是他们!” 群情激奋之下,同时也有人保持着冷静的态度,所以也有人说。 “都别太激动行不行,人家奎山村和东海村又没啥恩怨,就是要报仇也是直接找咱们盐町村,没理由先把东海村给灭了?这说不通。” 有人当即骂道。 “什么没理由,奎山村那帮人就是想把这边两个村全灭了,他们将来可以独霸水源!” 一来二去,村民们居然吵起来了,这场面可真的是热闹非凡。 钱中豪头都大了,心想这群人怎么一点就着,他可话都没说完呢! 老村长和刘老六此时站了出来,对人群连连摆手,安顿了好一会儿这才把所有人的躁动压了下去。 刘老六比较直接,直接就喊了一句。 “他妈的人家道爷还在这里坐着呢,你们这帮兔崽子叽叽歪歪的干什么!” 这下人群彻底没声了。 …… 第一百一十九章 自私 钱中豪清了清嗓子,站起来对众人做了个安抚的手势。 他开口道“诸位稍安勿躁,且听贫道把话说完!” “前面两种可能性固然是有的,但是这第三种的可能却是更大,且听我细细道来。” 钱中豪神色凝重的说着。 “这第三种名叫借尸还魂,可能这个颜大只不过是一具躯壳,在踏入洞房甚至更早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只是有人假借成亲把全村人聚在了一起,等到酒足饭饱人们放松了警惕,又因为饮酒神志不清行动能力又低的时候暴起发难,杀了全村人之后又把目标转向了盐町村。” 综合他当时远远瞥见颜大的那一面,以及刘老六描述的情形,钱中豪觉得颜大被借尸还魂的可能性最大,尤其是全身惨白又没有眼仁这一细节就百分百吻合了借尸还魂的特征。 颜大今日往北而去,北方又有三百里酆都鬼城,这让钱中豪不禁联想到这东西是不是与酆都鬼城有关。 老村长走到钱中豪跟前,脸上都是无奈与畏惧之色。 “道长,事到如今还请您拿个主意吧,您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 蛮干不是解决的办法,起初是无奈,老村长才想带着村里人冒死一搏。 可现在有专业人士在场,这位老村长也不介意把主持大事的权利交出去,毕竟能保证村民的安危才是头等大事。 人在面临超出自身能力范围的事情时,通常都会毫不犹豫的抓住任何一根救命稻草,所以说那些市井小说里主人公突然现身拯救世界时总有几个愣头青跑出来质疑然后啪啪打脸的片段,终究只是小说里面才有的情景。 钱中豪思考了片刻,抬头望天,却发现天空已经是一片雾蒙蒙的,整个院子也是被大雾所笼罩。 这片大雾之中蕴含着极重的阴气,活人能感受到的只是其中的阴冷潮湿,可却并不知待久之后会被阴气入侵身体,待久了轻则罹患风寒,重则大病一场。 而且以钱中豪的认知范围,人一旦在这种阴气笼罩的地方身死,魂魄也会被这片大雾所拘禁,不得往生轮回。 可以说,这片大雾实际上就是一个拘魂阵,有人想要把附近几个村庄几百口人的魂魄全部拘留下来,去做某些不好的事! “为今之计,我建议大家先随我离开盐町村,去往西边的奎山村躲避片刻,贫道布好阵法守株待兔,等那孽畜主动上门。” 此语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顿时一沉。 去哪?去奎山村?简直可笑! 十几年前那场抢水之战,两个村子的青壮汉子共计上百人相约小河边持械斗殴,那一架足足打了一下午,从日上三竿打到日落西山,场面那是一个惨烈。 虽然最终是盐町村取得了胜利,可是双方共计有四十多人当场因为械斗而亡,还活着的人也都伤残不一。 可以说这两个村子是彻底结下了死仇的,在这个节骨眼下还要全村人跑过去人家的地盘上避难? 别说人家答不答应,就连盐町村的人自己都不会答应! 钱中豪似乎看出了村民们神情的异样,当即不解的问道。 “诸位有什么为难之处吗? 没有人回答他,所有人都板着脸,有人还把头侧过一边不去看他。 只有刘老六严肃的告诉钱中豪。 “道长有所不知,盐町村和奎山村之间有仇恨,让我们去投奔人家是绝无可能的事。” 钱中豪眉头一皱,没想到这两个村子居然居然关系并不和睦,这可就让他犯了难了。 他解释道“贫道并不是要你等投奔奎山村,而是贫道分身乏术,那妖孽如果是只冲着盐町村而来尚好,早已它转过头去找奎山村的麻烦,奎山村就会变成第二个东海村,死人冤魂越多,只怕那妖孽就会越发厉害,万一贫道无法收服的话……” “那就让奎山村死去呗!” “对,管他们干嘛,他妈的!” 人群一下子激动了起来,各种脏话粗口接踵而出。 显然这两个村子的关系早已经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由于钱中豪提出的建议,已经有部分村民开始看他不顺眼了,嚷嚷着要钱中豪离开盐町村,不用他来管这档子事了。 这下可彻底把这位道士搞得进退两难了。 他尤不死心道。 “眼下大难临头,你们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仇恨吗?这可是关乎几十甚至上百条性命的大事!?” “滚!!” 人群中有人破口大骂。 这下不止钱中豪脸色难看,就叫他身边两个徒弟都已经面露不快。 大徒弟文生走到钱中豪身边小声道。 “师傅,这群山野村夫太不识礼数了,咱们是来救他们的,怎能这样对你?” 二徒弟秋石也附和道。 “对啊师傅,要不咱们走吧,他们太自私了,不值得我们救。” 钱中豪的脸色已经有些阴晴不定了。 他不请而自来,原本就是倒贴上门的路数,可他本意是欲救人,想拉人去奎山村无非是想多救些人,并无什么别的意思。 既然如今主人家下令逐客,他钱中豪好歹也是道门正统弟子,人要脸树要皮的,所幸也就走了吧。 他看了一眼老村长,也许是心中还抱有一丝的期待。 只可惜这位老人也是一言不发的,就把头侧过一边去,脸色不太好。 显然对钱中豪的提议他老人家也甚是不悦。 “好言难劝该死鬼。”钱中豪心中暗道。 钱中豪沉默的背起自己的行囊,带着两个徒弟默默地穿过人群。 走出院子,看着白茫茫的四周,阴冷的大雾已经呈现出一种近乎液态的浓度,这是阴气汇聚到一定地步的象征。 如果没估算错,一场浩劫即将开始,这整个村子只怕都逃不了。 这下钱中豪就又动了恻隐之心了。 就这一回头,才发现刘老六已经追了出来。 刘老六算得上除了村长以外全村最有话语权的人了,见是他追出来钱中豪心中就是一喜,以为事情有了转机。 但是他想多了。 刘老六上前说道“钱道长,咱们盐町村是宁肯全部死光也不愿意去奎山村的,但我也知道轻重,这场祸事还指望着您来救命,您大人有大量,切莫责怪刚才乡亲们失礼,就请留下来救救我们盐町村,要是您能把那妖怪收服了,您要什么咱们都想办法给您弄来!” 这个中年男人话语中是带着诚恳的,只不过和其他村民一样都把奎山村放在了对立面。 救人可以,救他们就行了,不用去管奎山村。 这就是他们内心的潜台词。 钱中豪苦笑,不禁摇了摇头。 这群人呐,为了自己活命居然理直气壮的对另一个村子袖手旁观,如此自私的心思虽然是出自于两个村庄之间的恩怨,可他钱中豪却偏偏看不上这样的人。 想来如果他去到奎山村,那里的人想必也是和盐町村是一样的尿性,既然如此,那便干脆两边都不管了。 钱中豪转身便走,两个徒弟对着一众村民哼了一声,然后就跟着自己的师傅往村外走去。 他们俩被泼了一身黑狗血,原本也没放在心上的,可如今不知为何却是越想越气。 师兄弟俩此时不约而同的在心里唾骂着整个村里的人,只觉得他们是自私又不知好歹。 大难临头之际,居然还把自家师傅这尊真神给赶跑了,当真是好言难劝该死鬼。 既然眼下的闲事管不了,钱中豪就打算办回正事了。 什么是他的正事?那自然就是那座传说中的酆都鬼城了。 钱中豪隶属茅山正统弟子,师承林正雄,论辈分,林正雄是冲尘子的师弟,所以他钱中豪便是冲尘子的师侄。 如此身份,放在茅山本宗里面也基本可以混到一个高功的位置,那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呢? 这还得从三百年前的一件旧事说起。 …… 第一百二十章 变故 三百年前,曾有一位茅山宗修为不俗的仙师不幸殒命于北晋国北部,据说就是这位仙师死后,酆都鬼城才开始浮现人间。 起初,并没有人去在意这场大雾,直到后来发现此雾终年不散,并且覆盖范围每天都在增长。 原本居住在此地的居民再也没有出来过,这才引起了北晋朝廷的注意,还以为是有什么天宝出世,这大雾只是自我保护的屏障呢。 后来朝廷调兵遣将,派遣了一支五千人的队伍进去此雾查看情况,结果却就此渺无音讯,五千人就这样一去不回。 经历如此损失,北晋国也开始正眼看待这片不寻常的鬼雾,此后便集中了一批国内有名望的道士和尚近百人,一同进入此雾一探究竟。 结果呢?这批人同样是铩羽而归,近百名有修为的和尚道士只回来了两个人,而且竟然都疯了! 明明就是出家人,而且是一百多岁的人了,居然疯疯癫癫,满脸惊恐的叫嚷着里面有鬼,这还得了?什么鬼这么厉害把捉鬼的都给降了? 这下北晋朝廷彻底没招了,最后无奈只能派人去宋国茅山,请茅山弟子过来相助。 而茅山那边其实早已经坐不住了。 在宗门内的重要人物都留有魂灯一盏,一旦有人死去,魂灯既灭。 前不久,宗祠内就有一位门内高人的魂灯突然熄灭,这位高人平日喜好云游,而最终他所停留的地方正是那片大雾地带。 所以茅山宗有人猜测是不是这位门内高人在此地遭遇不测,因为怨气不散化作了鬼仙? 北晋国的人一来,当代茅山掌门立马就答应了下来,当即派遣这位高人一脉的弟子前去寻找。 希望那人死后能够看在是自己门下弟子的份上,老老实实的回归茅山宗,与门内一同商讨后事。 事与愿违的是,茅山弟子此去同样损失惨重,只不过好歹这批人的修为都高于第一批进去的出家人,最终得有一半的人活着逃出了此地。 同时,他们也带来了一个重要的消息。 这大雾的核心地带有一颗巨大的槐树,枝繁叶茂,几乎高耸入天,这片大雾的来源就是这棵树。 并且,大雾笼罩原本的城池已经没有活人,剩下的全部都是鬼!而这里的鬼王根本不是茅山宗的那位高人,而是一个红衣女鬼! 这个消息一出,茅山宗都震动了。 居然不是那位门内的高人所化鬼仙?那究竟是怎么样的鬼物能有如此法力,将自己的控制区域足足覆盖了三百余里? 这只怕传闻中的十殿阎罗其中一位现身人间才能有如此作为了,说明此鬼怨念滔天,势必要将其除掉。 又恰巧那位门内的高人死于此处,想必其中也脱不了干系的。 为此,茅山当代掌门亲自出山,背负一柄七星剑大步走进了鬼雾当中,准备去找这个女鬼斗上一斗,同时也要把同门的尸骨带回。 茅山弟子在外等了足足七天,七天之后,掌门的身影慢慢从大雾之中走出。 面对众人,这位老掌门神色平静,眼神却比往昔暗淡了些许。 他什么也没有带出来,只说了一个“走”,然后就带着弟子们回归茅山。 没有人知道这七天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茅山掌门与鬼王之间的恶斗谁赢谁输。 只知道从此以后茅山颁布了一条禁令,日后茅山弟子不得踏入此雾之中。 而后来这片大雾仿佛也是与茅山有了某些约束,不论如何也不会蔓延入宋国境内,而且雾中鬼雾也没有主动出来害过人。 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可是当你以为就这么结束的时候,却往往没这么容易。 那位死在雾中的茅山高人自有一脉传承,那一脉的弟子无法接受自己的祖师爷就这样被留在了一个鬼物的地盘里。 当他们求见掌门无果之后,一众弟子便愤然离开了茅山,从此迁入北晋国内安扎下来。 他们以寻回祖师爷为目标,数百年来不断探究鬼雾,“酆都鬼城”这个名字,据说都是这一脉茅山道士给起的代名词。 就这样,一代人进入再也没有出来,下一代复又进去,一代代人锲而不舍的坚持,到了如今其实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只想找回祖师爷的遗骨。 他们的师傅,师傅的师傅,师傅的师傅的师傅都留在了里面,这仿佛已经成为了一个死循环,一步步的消磨着这一脉茅山道士的香火。 一直到三百年后传到钱中豪这一辈,也就只剩下钱中豪和文生秋石三人了。 此行,其实钱中豪就是冲着酆都鬼城而来,到了这个岁数与修为,他钱道士不免也要往这里闯上一遭,为了师门先祖,他与酆都鬼城里面的那位鬼王虽然从未谋面,可却已经是不共戴天的生死仇人。 “师傅……”钱中豪低头走路,口中不禁念叨着。 一个高大伟岸,一字眉方正脸的道士形象出现在他的心头,想起那天此人背对着他走进大雾之中的场景,钱中豪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色。 终究他也要走上师傅曾经走过的那条路了。 …… 突然,一声远远的惊叫声把钱中豪从回忆中拉回了现实,紧接着就是一阵紧密的锣声响起。 “师傅,村口!”文生连忙上前提醒道。 钱中豪没有犹豫,背着大行囊的身影健走如飞,几乎以贴地飞行的速度赶往了村口方向。 村口原先已经用各家的门板封了起来,就这两名村民在那里看守着,只要有东西靠近过来便敲锣示警。 当钱中豪赶到村口的时候,原本看守的两名村民已经吓得不知所措,只能继续敲打着铜锣呼叫村民前来。 见来人是钱道长,这两个村民赶紧丢下铜锣迎了上来。 “道长道长!你快看呐!太吓人了!” 村民大哥往门板的方向指去。 此时雾气弥漫,钱中豪眯着眼看过去仿佛看见门板上面有个东西,是从他刚才踹出来的洞里面探进来的。 钱中豪几步上前,这才看明白居然是一颗人头! 此头是一成年男子,头颅从洞里面钻了进来,估计身子还在外边挂着呢。 此人两眼翻白,显然已经断了气了。 他的表情还停留在死前的一刻,显得格外惊恐,缓慢的还有浓稠的血水从他口鼻流出,显然刚死不久。 钱中豪上去摸了摸他的脖子,然后一个起身又从门板上翻了过去。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门板的外边居然还有其他尸体! 就他所能看见的范围内如今就趴着四五具尸体,同一朝向是对着盐町村的,仿佛死之前都在竭力的往这边跑。 钱中豪检查了一下他们的尸体,发现死因都是一样的,都是刚断气没多久的新鲜尸体。 他神情愤怒,当即便外面的方向追了过去,一直追出去两里地有余,期间零零散散的又发现了几具尸体。 只是很可惜他没有看到颜大,要是看见了,钱中豪哪怕没有布下阵法也要出手与其斗上一斗! 朗朗乾坤下,居然有鬼物敢在茅山道士的眼皮底下害人,果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追寻无果,钱中豪只能回来收拾尸体,他动作很快,一盏茶的功夫就把村外十几具尸体集中了起来。 当他把一头撞进门板的那具尸体拔出来的时候,才发现老村长已经带着一众村民来到了此处。 钱中豪也没搭理他们,只是默默地将尸体摞在一起准备烧掉。 此地阴气太重,尸体放久了只怕会生出变化,最好的处理方法就是烧掉他们。 隔着一道门板,门外的钱中豪兀自的忙碌着,门内可是还有两个徒弟呢。 文生与秋石见状也想出去帮忙,可这才刚准备翻出去就被村民给拦下了。 “小师傅!你们不能走呀!” “是啊,求求几位了!刚刚那个死人好像是奎山村的林七,奎山村想必是已经完了,小师傅可一定要救救我们这仅存的一个村子啊!” 是的,村民们怕了。 如果说人是一种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那么这个比喻是再恰当不过了。 留在村里的人没有见到东海村的惨状,也没有经历过山道上同村村民接二连三被死在白雾之中的惨况。 所以对于这片雾和雾中的怪物他们并没有一个准确的概念,只是一味认为人多力量大,来了全村人团结一致就能解决问题。 正是这种想法,让他们自信的把钱中豪赶了出去。 可是当一个死人头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时候,很多事情就不一样了,包括看待事情的眼光。 他们怕了,也后悔了。 所以此时他们拦下了文生和秋石,希望这两位可以跟他们师傅讲两句好话。 秋石比较老实,心里想要出去给师傅帮忙那肯定就要出去帮忙的,所以当众人将他拦下的时候,他则奋力拨开人群,直接从门板上翻了出去。 至于文生嘛,本就一副清秀柔弱的样子,秋石一走,他就直接成了村民们围攻的目标,直接把他围在了当中。 “喂!你们干什么!”文生不满的喝道。 第一百二十一章 准备 一群村民把文生团团围住,有人都揪住他的衣角给他跪下了。 文生顿时不满道。 “你们这个样子作甚,刚才不是挺有骨气的嘛?” 这就是所谓的风水轮流转,刚刚还嚷着要钱中豪师徒滚出去,结果现在真见鬼了就马上跑来抱大腿。 “小道长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和我们这群山野村夫计较啊!” “是啊是啊!您不知道,刚刚那个探进来的死人头叫林七,那可是奎山村镇山拳馆的总教头,连他都被那鬼东西害死了,我们盐町村的普通村民就更别说对付它了!” “小道长请发发慈悲,救救我们!” 面对七嘴八舌的祈求声,文生只是嗤之以鼻。 在村里开个拳馆还总教头?还真不怕笑死人。 而且他也明白这群人的意思,肯定是觉得奎山村已经完蛋了,他们就不用按照钱中豪开始安排的过去避难了呗。 而人家村里最能打的人又死在眼前,明白了那个鬼东西的厉害,当然要舍下脸皮来求人了。 文生像掸灰尘一样把抓在他衣服上的手掸开,脸上顿时换做了一种臭脸。 “一边去一边去,老子没工夫也没义务去救你们这群不识好歹的东西,现在才知道来求人啊?是不是晚了点!” 有人即刻讨好道。 “小道长!我们不让您白干活,我们愿意支付酬劳!” 文生听到酬劳二字并不为所动,不过眼珠子一转,却又露出奸诈一笑。 他道“吶!这可是你们说的!” 有人赶紧笑着接话。 “那是自然!” 文生一手抱胸一手揉了揉自己的下巴,摆出一副思考的模样。 村民们还以为这个小道士在思考帮助与否的问题,眼下有了一丝希望正在暗喜着。 可是谁知却等来了一句。 “酬劳不需太多,只需白银五十两!另外呢你们还得在村里面建一个大庙,里面供上我师傅的长生牌,上面的名字最好用金箔来写,香火不须太多,但是每逢初一十五都必须要比你们的祖宗祠堂多出一炷香。” 这句话一出口,在场的村民可全都傻眼了。 这说的是什么话? 白银五十两?这可是全村人加起来三年的收入,就算拿得出来也得一番肉痛啊。 而且更过分的是还得建大庙立长生牌,还得用金箔写名字,香火还得比祖祠都多上一炷香?! 建庙加上金箔的费用都不止五十两白银了,还有香火的问题就算办得到,盐町村的祖宗知道了只怕都得从坟里跳出来。 这小道士开的条件就没一个是能够实现的,分明就是在故意刁难他们! 一时间,有人面露愠色,也有人面如死灰,人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但还是有少数的人还在说好话,希望这位小道长别开玩笑。 老村长此时也赶到了,一听说刚才小道士讲的话,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可为了全村人着想,他还是拉着脸强行堆起了一个笑容,慢吞吞的来到文生的面前。 “小道长,这酬劳可否再减一减?五十两白银老汉咬咬牙,就当替全村人答应下来了,这立长生牌也没问题,老汉愿意把尊师的长生牌供入祖祠当中,与盐町村祖辈共享香火,只不过建大庙贴金字可否就免了?” 在金钱与生命当中,老村长很理智的选择了后者,如果能让村里人平安无事,舍掉全村三年的收入也算值得。 就在老村长以为文生可以见好就收的时候,对方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 老村长心中顿时觉得不妙。 只见文生竖起两根手指。 “没有大庙和金箔的话,价钱涨两倍!” 老村长浑身都在发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因为现在太冷。 这个人实在是太过分了,这简直超过了坐地起价的范畴,完全就是在消遣他们。 老村长当即摆手道。 “你要是这样我们没法谈了!!” 文生笑眯眯说道“我也没想跟你们谈啊,原先免费给你们帮忙你们不要,现在倒是没脸没皮的把我拦下来,你们活该被我消遣!” 老村长当即瞪眼怒道。 “我不和你这个小子费口舌!我要和你师傅谈!” 文生双手环胸,摆出一副用鼻子看人的姿态。 “找我师傅也没用,我师傅比我还狠毒!” “你!”老村已经到了被活活气死的边缘。 突然,一声严厉的呵斥传来。 “文生!” 钱中豪的身影出现在了村里。 他瞪了自己的徒弟一眼,后者顿时把头低了下来,默默地走到师傅的身后。 钱中豪对老村长拱了拱手。 “小徒不知礼数,还望老先生海涵!” 见到钱中豪,老村长的脸上又堆起了笑容,连忙上来拱手笑道。 “无妨无妨!钱道长宽宏大量,且原谅我等先前失礼,还望道长帮我们对付那个妖怪,酬劳定会让您满意!” 这番话显然是诚意十足的,再加上一众村民期许的眼神,钱中豪正打算义不容辞时,后面的徒弟突然小声道。 “师傅别答应他们,他们就是一群屎忽鬼!” “闭嘴!”钱中豪斥道。 回头,钱中豪对老村长说道。 “我等茅山弟子降妖除魔乃是分内之事,酬劳什么的就免了,不过贫道需要去一趟奎山村查看情况,还请诸位在此配合我两个弟子准备一些物什,待我回来布阵应敌!” 老村长听闻那是喜笑颜开,连连点头称是。 “好好好!我们全力配合便是,还望道长早些回来!” 就这样,钱中豪先行一步离开了盐町村,朝着奎山村的方向赶去。 秋石则在收拾柴火,准备把村口的几具尸体就地焚烧,免得留下什么后患。 至于文生,则临时充当起了现场的总指挥,安排全村人一起加固村子的外围防护。 同时,家家户户都把朱砂、糯米等东西集中起来,统一由文生保管,只等待钱中豪回来。 大概过去了小半个时辰,钱中豪浑身湿漉漉的出现在了村口,可以看得出他很冷,冷到两排牙齿都在打架。 他抬手拍了拍门板,发出了梆梆梆的声音。 文生问声赶来,连忙问道。 “是你吗师傅?” 外面钱中豪的声音低沉的说道。 “是我,给这门板开个洞,取一些榕树叶放在地上点燃。” 文生当即明白了师傅这是阴气入体了,需要祛除阴气。 他赶紧让人在在门板上开洞,然后自己快速跑到村里的大榕树下面折了一支榕树枝。 榕树自古以来就是挡煞驱邪的吉树,深受风水人士的喜爱,栽种一棵在院子里能够温养风水局,为主人家挡除阴邪之物。 只不过后来有些无知的人因为在夜里看见榕树的枝条随风摆动,误以为那是鬼影在飘动,这才有了一种榕树招邪的说法。 文生拿着榕树枝回到村口,此时封村的门板已经被开了个洞,足够一个人弯腰跨进来。 透过这个洞可见外面的钱中豪已经浑身湿漉漉,两条腿都在轻微的打着颤,好似在大风雪天里被人泼了一盆冷水。 文生赶紧跑过去把榕树枝点燃,待到火焰旺盛的时候,自古草木焚烧的味道开始弥漫出来,钱中豪赶紧一步跨过火焰从洞里面走了进来。 身上经过榕树火这么一烤,钱中豪的身上居然响起了一阵嗤嗤的声音,一大股白烟在他的身上冒出,一开始只是从衣服里,到后面直接就从他的皮肤底下钻出来。 这是阴气被阳火克制后的提现,虽然只是小小的榕树枝,可任凭你些阴气在寒毒也经不住阳火这么一烤。 所以等到白烟散尽,钱中豪身上的衣服就已奇迹般的烘干了,神情也变得从容了许多。 他搓了搓手,吩咐人把那个洞重新堵上,然后就要准备开始布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