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南宋能网购》 楔子 南宋。 山云烟雨。 一群衣衫褴褛的难民从北而来,在绵绵细雨之中跋涉南行。 独轮车行过的车辙很快被浑浊的雨水填满,推车的汉子步履艰难,汗水和雨水顺着他的脖颈汇聚成涓涓细流,再也分不清彼此。 独轮车上的女人披着蓑衣,怀里抱着孩子,孩子不哭不闹,只是睁大了眼睛望着这烟雨江南,沉默而又麻木,就像所有南迁的难民。 在这批难民之中,由三辆牛车组成的队伍尤为醒目。 普通人家有辆独轮车已经算是条件很好了,而牛车大抵也只有富贵之家才养得起。 但这队人却明显不是普通的商贾人家,因为当中那辆牛车的制式不是普通百姓所能用的,不说是朝堂重臣,至少一个官宦人家是没得跑的。 一个打着纸伞的小丫头凑到那牛车旁低声说:“小姐小姐,那牛大壮又来了!说是打了头麂子,给您送了两条后腿来……” 车厢里传来一个好听的声音:“照例赏了就是。” “可是小姐……我们的银子也不多了。”小丫头哭丧着脸。 “赏了便是,前边就是临安府了,不要节外生枝。”车厢里忽然传来另一个比较英气的女声。 “是,表小姐。” 小丫头道了个福,不情不愿的去了。 “那牛大壮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这一路聚集青壮、撒泼卖横,可是没少欺负人呐……”好听的女声念叨着。 “好了好了,不过是个孑孓小贼,你若是看他不过,到了临安府让小蝶拿着秦二叔的帖子去找县丞,随便治他个什么罪给你出出气好了。”英气的女声劝道。 另一位女性没有搭话,一声叹息之后车内再没了言语。 不大工夫,那小丫头又踩着泥水“啪嗒啪嗒”的跑了回来:“小姐小姐,不好了!那牛大壮非要见你,老马也拦他不住……” 小丫头身后,一个壮汉从雨幕中大步流星的走来,在他身后一个老仆役拽着他,可他却浑不在意的一把推开,继续往这边靠近。 “秦家妹妹可在?请秦家妹妹出来说话!”那牛大壮来到车边,扶着车辕向车里张望。 “牛大爷,牛大爷您别鲁莽,惊了小姐您可担待不起!”那老仆踉跄几步冲了上来,一把拽住他海碗粗的胳膊。 “滚开!我在跟秦家妹妹说话,关你个老狗什么事!?” 说罢,这牛大胳膊一震,老仆“蹬蹬蹬”后退几步脚底一滑“啪叽”一声摔在烂泥里。 “嘁,什么东西!”牛大壮啐了一口,又攀着车辕涎着脸道,“秦家妹妹你出来呀,哥哥一路护着你们平安,临到地头了你一眼也不给瞧!” “……牛家兄弟你且去,您一路护持小女子感激涕零,可奴家虽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也是良家女子,岂有……岂有此理?” “再怎么高门大院的闺秀还不是要嫁人?我牛大壮忠肝义胆,与秦家小姐果真良配啊!不如就这幕天席地你我成就一番好事如何?” 说着,那牛大竟攀着车辕就想上车…… “呔!休得无礼!” 只听一声娇喝,一泓秋水从车门里直刺而出! 那牛大壮粗通拳脚,见势不妙把头猛的一低,可那剑光不饶人,贴着牛大壮的脑门划将过去,牛大壮顿时觉得头顶凉飕飕的……竟是被剃了个光头! 没等他反应过来剑光在他的身上连点几下却只是破了他的衣衫,牛大壮顿时明白对方剑下留情了,可这口气却是横在胸中吞咽不下,连连懒驴打滚躲过剑刃范围之后扭头便走,等人进了雨幕这才远远的冲着车队一拱手: “今日之辱必有后报!” 车辕上,白衣女子仗剑而立,一抹白纱遮住了她的脸,只露一双美目,闻言秀眉微皱:“原以为是个乡野愚夫,略加薄惩也就罢了,不曾想却是个不懂进退之人……刚刚就不该手下留情!” “算了,量他也翻不出什么花样,前边即是临安府地界了,若是死了人被苦主揪着不放也是一桩麻烦。”门帘掀开,一貌若天仙的紫衣女子从内里伸出手来,抓着白衣女子的手将她拉回来。 “秦家妹妹,这种睚眦必报的小人若不斩草除根可要后患无穷的呀!待到天黑我再去取他狗命……”白衣蒙面女话说一半忽然停住望向空中。 “姊姊别淋着雨,若是着凉……”紫衣的秦家小姐话还没说完便被白衣女子拉着望向天空。 “看……” 顺着她指着的方向望去,就见天空中一颗火球撕破了层层乌云,撞破了漫天的雨幕,竟是向着她们坠了下来!! “星陨!?” 正在疑惑,就被那白衣女子拽着跳下了牛车,冲进了绵绵细雨之中。 “小蝶、老马!快走!!” “小姐你们快走……”小丫头还在努力的牵着牛想让它跑起来,可那牛却不是那么容易驱使的,尽管鼻环上的绳索被拽得笔直,可它还是不紧不慢的往前踱着步…… “别管了!快走!” 白衣女子见状上前一步,左手拉着秦家小姐,右手夹着丫鬟小蝶竟是健步如飞,蹭蹭几步就超过了满身是泥的老马! 在他们身后,流星拖着长长的浓烟坠落下来。 “轰——” 声震如雷,火焰冲天。 脚下的大地一阵颤抖,那老马本就年老体弱,双膝一软竟是摔倒在地。 白衣女子松开秦家小姐,放下惊慌失措的小丫头,上前两步想把老马扶了起来。 “使不得使不得……使不得呀表小姐……老朽腌臜之人可别脏了您的手呀!”老马吓的连滚带爬的站了起来,倒是真没脏了白衣女子的手。 “……”白衣女子讪讪的放下手,默默退回到秦家小姐身边。 “嘿嘿,表小姐是真的心肠好呢!老马你可别不识抬举!”小丫头早就跟白衣女子混熟了,此时这番调侃到也是化解了不少尴尬。 “不敢不敢……老朽,老朽自然知道,可表小姐冰清玉洁的神仙中人,老朽哪怕站在这里都怕污了表小姐的眼哩。”老马也也从惊吓中缓过来了,对着白衣女子连连作揖道谢,倒是让白衣女子自己闹了个不好意思。 “那是!表小姐自是天仙下凡……哎呦。” 小丫头捂着头,一脸委屈的看着白衣女子。 “叫你乱嚼舌根,挨打了?”秦家小姐捂嘴轻笑。 几句谈笑的功夫竟是天晴雨歇了,厚重的乌云随风散尽,明媚的阳光普照大地……阴雨中的难民们迎来了久违的阳光。 “小姐小姐,天晴了呢!”小丫头开心道。 “是呢,那么厚的云这就散了。”秦家小姐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倒也是桩怪事……”白衣女子眉头微皱,看着那冒着浓烟的陨坑。 那陨星正砸在牛车旁,拉车的老牛已经吓傻了,跪在地上站不起来……但说来也怪,这么大的陨石砸将下来,贴着牛车入了地,可那拉车牛却连个根毛都没擦破,只是被溅了一身泥水。 小丫头一蹦一跳的跑了过去,好奇的探着头向坑里望去……然后就见她跳着大喊道: “小姐小姐!坑里有个怪人!” “好像还活着!” 节01 我来自一千年后 黑暗。 无尽的黑暗与平静。 然后黑暗中传来一个声音。 原本沉寂于黑暗中的意识微微一动,本能的试图分辨着它所代表的意思……然而无论如何努力,那个声音都仿佛隔着厚厚的水,只能朦朦胧胧的听到,但却无法分辨出它的意思。 在声音的刺激下,意识从死寂的思海之底渐渐上浮。 ……怪人? ……说我还活着? 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等等,死? 肖恒一个激灵,从噩梦中醒来。 轻柔的风,温暖的阳光,冰凉的泥水,带着泥土味的潮湿空气…… 随着五感一一激活,肖恒重新获得了活着的感觉。 而记忆也从脑海深处浮现出来,肖恒猛然翻身坐起,警惕的望向四周! 没有黑西服的fbi,没有全副武装的灯塔国警察,更没有围观群众……甚至连爆炸后的废墟都没有!有的只是一个正在冒烟的巨大弹坑,而肖恒就坐在这个弹坑的底部。 这是哪? 那些警察都哪去了? 肖恒疑惑的爬起来,上下检查一番自己的身体——除了头发被烧焦了之外浑身上下居然连个擦伤都没有!! 肖恒带着疑惑观察着周围。 在这个巨大的弹坑中,有破碎的桌椅、扭曲的烤箱、弯成一坨的水龙头……各种各样的生活物品散落其中,不少东西都看着都很眼熟——比如那个被爆炸捏扁了的平底锅,“刚刚”肖恒还用过呢! 没错,散落在周边的东西基本都是大法官家厨房里的东西……以及—— ——肖恒见到拿东西忽然心中移动,上前两步将它挖出来…… 枪! 一把手枪! 这并不是肖恒的那把,而是典型的灯塔国警察所使用的手枪。 擦干泥水退出弹匣,里面压满了黄澄澄的子弹,肖恒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十四发。 这把手枪的标准弹匣容量是15发,少压入那么一发是为了护弹簧、延长弹匣的使用寿命,这也是灯塔国军警常有的习惯。 肖恒心中一动,顺着往下挖……又挖出一根皮带以及挂在皮带上的两个弹匣。但是皮带上的其他东西却不见了,而系着皮带的警察更是不见踪影…… ……在如此巨大的爆炸中,除了肖恒之外居然连一个人影都没有!没有尸体,也没有任何人体残骸。 “……” 肖恒沉默的看着这个弹坑,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当他顺着坑壁爬上去之后,他终于明白哪种怪异的感觉是从何而来的了—— ——坑外有山,有水,有河网密布的平原……但却没有柏油马路,没有精心修剪的草坪,没有精致的独栋别墅,没有半点现代文明的气息。 当然,还有那点缀在山水之间绵延数里的难民……古装打扮的难民!! 这……? 刚刚发生爆炸的时候,肖恒还处于灯塔国的某个富人区中,而一睁眼他已经来到了另一个陌生的,全然没有半点现代文明气息的地方。 如果不是灯塔国当局花了大力气专门为他打造一个楚门世界的话……那他应该就是穿越了。 望着这片陌生的天地,肖恒叹了口气。 大仇得报自是爽快,可他从没想过自己居然能活下来!所以他对接下来的人生自然也没有任何准备或是规划,此时颇有些迷茫。 一直在旁边探头探脑的小丫头见肖恒仰头望天,这才走来道个万福:“这位公子,我家小姐有请。” 肖恒点头。 之前他就看到了坑边的这几位古装少女和那个浑身是泥的老人,但那时候肖恒最担心的是那些荷枪实弹的警察,坑边这几个人老的老、小的小,虽然穿的奇怪但当时他也只认为是几个汉服爱好者,所以也就没去理会。 不过现在嘛…… 肖恒打量着坑边的这几个人。 站在前面的两位少女一个一身紫衣,拥有着即便在充斥着整容、美颜和各种高科技化妆品的现代也算得上是国色的容颜。而站在紫衣少女身边的白衣少女蒙着面,看不清相貌,但她腰间的长剑不由的让肖恒多看了几眼。 两位少女身上穿的很类似现代网上流传的汉服,只是颜色是都是素色的,无论是材质颜色都没有后世来得精致鲜艳。 而在肖恒观察别人的时候,别人也在观察他。 面对这个从坑底爬出来的怪人,两位少女同时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只见这人上身衣服类似胡服的紧袖口,但正中间又有一行不知什么材质的扣子,衣摆甚至盖不住屁股……而他裤子的设计也跟衣服类似,倒是腰间那根金属带扣的皮带颇有些显眼。 整体来说,这两件套穿在身上将全身划分为上半身和下半身,这与宽袍大袖的汉家衣衫完全不同,又与广大劳动人民平时穿的褐衣短打完全风格相异,怪异极了。 最怪异的则是肖恒的头发——虽然被烧焦了一部分,但仍然看得出他的头发很短,倒是有些像是僧人。 “你们好。” 肖恒的手不自然的在空中顿了几次,在握手与招手之间摇摆了一番,最终还是变成了抱拳礼。 秦家小姐和白衣女子对视了一眼。 白衣女子挑挑眉毛,抱拳还礼没有说话,倒是秦家小姐道了个万福:“公子万福,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呃……我叫肖恒,你呢?” 秦家小姐和白衣女子又是一愣,随后快速的对视一眼。 此时虽然已有抱拳礼的传承,但它主要是武人之间的礼节……况且“你们好”这几个字虽然听是听得懂,可关键是没有人这么用啊……再说面对陌生的小姐,直接就问对方的名字,未免也有些唐突。 秦小姐的好奇心让她再次忽略掉了肖恒礼节上的瑕疵,再次开口问道: “敢问肖公子从何而来?” “……” 肖恒挠头望天——他能说他几分钟前还在地球另一端的灯塔国吗?话说“地球”这个词都还没出现呢……这怎么解释给她们听?再说究竟算不算“几分钟前”还有待商榷。 然而正当肖恒犹豫的时候,紫衣少女已经了然道:“来自天上啊……公子果真星宿下凡呢!不知公子可曾位列仙班?果真有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紫衣少女两眼亮晶晶的看着肖恒,一副兴奋的样子。而蒙面的白衣少女则十分警惕的看着他。 “为什么这么说?”肖恒眉头微皱。 “……公子不记得了?你明明……”紫衣少女微微一愣,随后将那颗陨星落地的事情给他讲了一遍。 “星陨……”肖恒皱着眉头看着旁边的弹坑——原来这个大坑不是爆炸的弹坑,而是陨石砸出来的陨坑! 而且那块陨石就是肖恒自己!! 这不科学啊! 正当肖恒的世界观被冲得七零八落的时候,他的耳边响起了一个熟悉的三全音: “等了灯——” 一听到短信提示音肖恒下意识的想要去摸手机……然而当他意识到自己应该没拿手机的时候,他的面前已经浮现出一个熟悉的、粉色外壳的手机屏幕! 屏幕上显示一段没头没脑的提示: 【小心别死了!还有你腰上的是枪不是烧火棍!!】 正当肖恒摸不着头脑的时候,远方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数十名手持棍棒的壮汉从旁边的难民队伍中冲了出来!! 节02 枪与剑的火花 眼前突然出现在的屏幕投影和没头没脑的短信提示,让肖恒愣了那么一秒钟,随后他就尝试着将眼前的手机屏幕投影关掉。 好在当他脑海中刚刚浮现出“关掉”的想法时,挡在眼前屏幕投影立即消失了,露出了被它挡住的那群气势汹汹的青壮。 这些人大部分都打着赤脚、露着两条光溜溜的毛腿,下身只穿着一件类似现代内裤的东西,只有少数人穿着那种只有裤管的“开裆裤”——这玩意叫做“绔(ku)”。 这群青壮敞着怀,露着精壮的胸膛,有的拎着锄头,有的攥着镰刀……连件铁器都没有的就抱着根棍子,一群人就这么“呼啦啦”的围了上来,将肖恒他们堵在了坑边。 白衣少女长剑出鞘,左手一伸将其他人护在身后,俏眼带煞的看着他们。 领头那位格外壮硕的汉子上前两步,贪婪的看着秦家小姐的容颜,随后冲着白衣少女狞笑道:“小娘皮,你再嚣张?” 白衣少女冷哼一声没有搭话。 只见这位大汉手里拎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衬着他那健硕的胸膛和凶神恶煞的表情,本应极有气势…… ……但那刀是铡刀,切草用的,而且他从脑门到后脑勺的头发被白衣少女剃了个精光,比“地中海”的发量还少点。所以这位领头的壮汉呈现在肖恒眼前的形象是这样的: 一个健硕的、光着两条大毛腿的男人,挺着大肚子拎着铡刀,然后还留着个地中海头…… e…… 肖恒想笑又不好意思笑,憋得难受极了。 “你想干什么!?”小丫头从白衣少女身后探出头来。 “干什么?把通关文牒交出来!”牛大壮举着铡刀恶狠狠的说。 “通关文牒?小女子商贾人家,怎有那种东西?”秦家小姐苦笑道。 “商贾?到现在你还装傻?若不是大爷我一路护持你们早就被那强人掠了去!现在临安在望,你等不思回报却待我如乞儿打发了事!?”那牛大壮越说越怒,最后两眼瞪如铜铃,“待到了城下似我这般归正人定是要编入北军跟那金狗拼命的!” “呸!就凭你!?平时欺男霸女好不威风,待到强人来了你第一个脚底抹油!隔三差五来找我家小姐打秋风……你护持个鬼哦!”小丫头骂了回去,虽然嗓音青嫩但也算掷地有声。 那牛大壮老脸一红,别过目光对着他带来的那群人振臂一呼:“兄弟们!听说临安城里的小娘皮个个骚浪,抢他娘的通关文牒咱们进城去岂不快活!?” 听着牛大壮的描述,这群青壮顿时被煽动起来: “抢!” “抢他娘的!” “抢哦!!” 看着青壮们表现牛大壮大感“军心可用”,伸手抡起铡刀大喝一声:“呔!那辱我骂我恩将仇报的小娘皮!给我纳命来!!” 说着,那牛大壮抡起明晃晃的铡刀用力一挥:“兄弟们上啊……” “找死!”蒙面的白衣少女一声怒叱剑出如龙!长剑化作一点寒芒直奔牛大壮的脑门! 牛大壮连忙抬起铡刀去挡,可还没等铡刀磕到,剑芒一转就扫断了他两根手指!! “啊!”牛大壮惨嚎一声,忍痛握刀连连后退,“兄弟们并肩子上啊!!” “杀!!” 这群青壮一路上都养足了凶戾,此时不仅没有害怕反倒抄家伙冲了上来!这若是被他们近了身,那几十杆家伙劈头盖脸的砸将下来,再怎么皮粗肉厚也要被打成肉泥了!况且肖恒他们这边不是细皮嫩肉的女孩就是行将就木的老头,怎么挡得住这帮粗坯下死手? 白衣少女有些着急了,正想抽身可那牛大壮居然还有几分枭雄之色,居然强忍着断指之痛胡乱挥舞着铡刀纠缠上来,逼得白衣少女不得不见招拆招…… 可另一边打头的青壮已经冲了上来! “别碰我家小姐!啊!”老车夫挡在他们面前却被一棒子打倒滚入深坑! “小姐你快跑!” 危急关头,那小丫头也要冲上来想要挡住那些表情扭曲的青壮……那青壮居然抡起棍棒向那小丫头脑袋打将下来! 紫衣少女一把抓住小丫头她拉进自己怀里,那抡棒子的青壮一脸错愕,可这时候想收力已经来不及了……眼看着那紫衣少女就要香消玉损的关头,肖恒闪身挡在紫衣少女身前,左手拦住对方的棒子,右手顺势一个干净利索的勾拳打在那青壮的下巴上…… “碰!!” “扑通……” 那青壮眼皮一翻昏死过去。 “还算有两把子力气。”肖恒甩了甩被震麻的手腕,而在他面前已经有好几个人轮着武器冲了过来! 按理说双拳难敌四手,即便肖恒手里有根棍子但面对这么多杆棍棒也很难招架得住,一旦失手很难逃得命去。 冲得最快的几个青壮手中拿着棍棒和镐头,还有一个拿着木制的“九齿钉耙”……这些武器虽然原始但也足够致命。 然而肖恒已经从容的抽出了刚刚捡到的那把手枪! 面对穷凶极恶的歹人,肖恒冷静的举起、瞄准,然后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 清脆的枪声连响,冲得最猛的那几个壮汉浑身一震,随即就像破麻袋一样滚进泥浆里动也不动……倒是在他们身后的人被红的白的喷了一脸。 青壮们的势头猛的一滞。 “这……这是……” “啊————” 当那两个脸上沾染了马赛克物体的青壮反应过来之后立即崩溃了,居然就这么顶着一脸马赛克大叫大嚷的转身就跑:“妖,妖道!!” “掌心雷啊……莫非他是仙师?” “先个屁师!跑啊————” “等等我,等等啊……” 除了这两个青壮逃跑之外,其他人也迟疑的停了下来,可就在这个功夫白衣少女一剑削断了牛大壮拎着铡刀的手腕。 “我的手……啊————!!” 没等他反应过来,剑芒吞吐,那牛大壮独手捂着胸口倒了下去。 “走!!” “跑啊!!” “等等!大壮哥还……啊!!” “……” 眉眼带煞的白衣少女猛虎下山般的追了上去,跑得慢的人顿时被她砍翻在地!另有几个青壮带着剑伤也要抱头鼠窜!而脸上带着一坨马赛克的那两位则早就没影了! “哼!” 白衣少女望着四散而逃的青壮冷冷的还剑入鞘,一番打斗过后她那一身白衣居然没沾上半点血污泥点,此时宝剑归鞘煞气也有所收敛,仿佛又变成了那个带着点仙气儿的少女。 “嗬……嗬……” 牛大壮被刺穿了肺脏,每一次呼吸都带出一阵怪声。 白衣少女缓缓走到他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杀了我,快杀了我!反正我们这些归正人也没有活路……杀!杀了我!杀了我啊!咳咳咳咳……” “那牛大壮!为那区区文书你就要害我性命!?你……”秦家小姐气得直哆嗦。 “嗬……嗬……” 牛大壮每次呼吸都呼带出暗红色的血沫,望着秦家小姐悲愤道:“你们官宦人家自是不怕……我们呢!?咳咳咳咳……” 牛大壮躺在地上“嘶嗬嘶嗬”的喘着气,依然愤愤不平的看着紫衣少女,忽然仰天长啸:“我不想像野狗一样被圈起来!每天喝着那水一样的粥!最后还要被充入北军去跟金人拼命……” “苍天不公!!” “我恨哪!!” “这大宋,亡了!!哈哈哈……亡了!咳咳咳……” 白衣少女走进两步:“那你欺辱百姓的时候可曾想过不公??” 说罢,也不给他辩驳,干净利落的一剑刺穿了他的心脏。 随后,白衣少女剑指肖恒:“说!你到底是谁!?接近我等有何居心!?” 节03 内事不决问*度 “我是何人……”肖恒面对着蒙面少女的剑,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迷茫,“……其实我也想知道。” 说罢,居然就这么转过身去留给白衣少女一个背影…… “你!”白衣少女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却发现肖恒踩着软泥下到坑底,将那被打昏过去的赶车老头背了起来。 对于肖恒来说,近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从他痛失所爱开始,一直到谋划复仇、开始实施直到复仇完成……肖恒的行程表就到此为止了,没有给之后的人生做任何的规划。 不过未来的可能性他还是想过的,无非就是那么两种结局——第一种是被逮捕,然后余生在灯塔国的某个监狱里终老……但他给自己选择了另外一种结局。 然而无论如何肖恒都没有想到,他选择的结局居然不是结束,而之后的展开更是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但至少眼下他不希望那个忠仆就此死去。 肖恒一路下到坑底,尽管那驾车老头浑身是泥,肖恒也不嫌弃,背起他就往上爬。 “……” 白衣少女看他步履蹒跚的往上爬不禁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刚刚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连杀数人眼睛都不眨一下,按理说应该是个桀骜冷血的狠角色……可现在却又丝毫不嫌老马那满身的泥水——要知道即便是庙里的僧人也未必会如此对待区区一名车夫的! 况且这个人身份神秘——无论是那疑似从天而降的来历,还是他手中的那把能放出“掌心雷”的铁疙瘩,连带他那矛盾而又复杂的性格……太多无法理解的事情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这让白衣少女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警惕。 但警惕归警惕,她终究还是上前一步,帮着肖恒将老头拉了上来。 说来好笑,面对那么多暴徒的时候,这白衣少女身上连个污点都没沾,现在为了帮忙抬这老头倒是在那身洁白的衣裙上沾上不少泥水…… 小丫头也赶忙过来帮忙,但她人小力弱,也只能在一边稍微帮忙扶一下。 “这边这边,放这里。”秦家小姐很积极的引着路,抢在肖恒他们前面将一辆牛车收拾出能躺人的空位。 他们一共有三辆牛车,中间最大最好的自然是两位小姐的座驾,后面那辆放着各种行礼书卷,打头里的那辆则放满了锅碗瓢盆和粮食。 现在收拾出来的就是存放粮食的那辆,也是现存最干净的——之前肖恒从天而降的时候溅起了太多泥土,差点将另外两辆牛车埋住,再经雨水那么一淋……不打扫的话根本没法躺人。 “有没有什么干爽点的……呃,毛巾?手巾?手绢?你们这里叫什么??”肖恒直接问秦家小姐。 “手绢?”秦家小姐脸色一红。 向陌生女子讨要人家的贴身手绢,这未免太孟浪了些……当然结合前后语,秦家小姐还是能理解肖恒的意思的。 不过她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真的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方香喷喷的手绢。 白衣少女一把将秦家小姐拉到自己身后,指着车里挂着的那块看不出颜色的摸布道:“那就是!” “……”看着那块浸透了人油,都已经黑得发亮了的“手巾”,肖恒不由得叹了口气,默默的脱掉自己的外套,将老头的脸——主要是口鼻眼耳中的泥水擦干净,随后也没管白衣少女的表情,自顾自的检查起来。 也算这赶车的老汉运气好,下完雨的地面湿软泥泞,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除了沾染满身泥水之外,居然连个油皮都没擦破。 倒是脑门上挨了下狠的,此时已经肿得跟个乒乓球似的……也幸好是脑门挨了这下,若是相对脆弱的后脑勺,老汉早就没命了。 “老马他可有事?”秦家小姐有些担忧的问道。 “现在还不知道。”肖恒想了想说,“若是一会就醒了应该就没事了。但若是脑震荡或是颅内出血什么的……那就不好说了。” 此时此刻肖恒无比怀念搜索引擎……若是搜索一下外伤性的颅内出血会有什么症状就好了。 正当他这样想的时候,他的面前再次出现了手机屏幕的投影,上面正显示着人工智能找到的资料。 “……” 肖恒看着眼前的投影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头,不过还是按照屏幕上显示的内容念了出来:“……血压上升、脉搏缓慢、瞳孔缩小。严重时出现意识消失、呼吸不整、脉搏微弱、瞳孔放大、大小便失禁等症状……” 一边念一遍挨个检查着那车夫的瞳孔和脉搏,又听了听他的心跳…… “呼……似乎没什么问题,只是晕过去了而已。”肖恒松了口气,作为一个现代人虽然稍微有点医疗常识,但他能自己处理的问题都在创可贴可以解决的范围之内……除此之外都要求助专业医生。 虽然肖恒的措辞和语言习惯完全不同,但他说的终归是汉语,一些现代才出现的词语尽管听不太习惯但还是能听懂的。 “没事就好……”秦小姐松了口气,那绞在一起的纤长手指也终于放松下来。 自从肖恒脱衣服擦泥开始,白衣少女就一直没说话,只是悄悄扯过小丫头,低声在她耳边吩咐了些什么,随后小丫头凑到肖恒身边,拿起他的外套道:“公子,您身上都湿透了,若是不嫌弃的话,我给您找身换洗的衣物可好?总这么湿着会着凉的!” “……也好。”肖恒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泥土已经粘了厚厚一层,这要是就这么晒干了,估计跟盔甲也没什么区别了。 “麻烦姑娘了。”肖恒点头致谢。 随着小丫头的离开,只剩下肖恒还有紫衣和白衣的两位少女对视着,双方谁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毕竟原本就是陌生人……若是有桌有茶倒好,还能喝茶掩饰一下尴尬,而现在却什么都没有,傻站着的三人自然显得尴尬。 尤其是那位紫衣少女…… 生活在现代的肖恒虽然见过无数美女,然而他很清楚那些照片啊视频啊都是经过修饰的,真正素颜的时候并没有镜头前那么完美。 而眼前这位却在现实中开着美颜滤镜……这尼玛谁受得了啊?没有了屏幕的阻隔,美丽到一定程度的容颜的确会给人以巨大的压力,无论是同性还是异性!本身性格就比较内向的肖恒现在都不知道把眼睛放在哪好。 什么叫红颜祸水? 肖恒现在算是领略到了。 “呃,那个……我再下去看看。”说罢,肖恒落荒而逃。 “嘻……”看着肖恒狼狈的样子,秦家小姐不由得笑出了声,拉着白衣少女的手道,“公子不像坏人呢。” “装神弄鬼、故弄玄虚……怎么看都不像好人!?”白衣少女眉头一皱,对于这个来历成谜的家伙,她与其说是讨厌不如说是警惕,尤其是这个人手中那把威力巨大的“掌心雷”,让她这位自幼习武的巾帼感到了巨大的威胁——她设身处地的想了想,觉得自己也挡不住! 虽说临安在望可这里却依然是荒郊野外!若是这人起了歹心可不得了!正所谓身怀利器杀心自起,又有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之说,面对这人警惕起来总归是没错。 …… 坑底。 肖恒在这个由自己撞出来的陨坑中搜索着,他在寻找着任何可疑的线索。 视网膜上的手机屏幕投影。 神秘的警告短信。 还有突如其来的穿越…… ……这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呢?又是什么人给他发了那个警告短信的呢? 节04 贵人邀请 肖恒在坑底忙了半天,唯一的收获就是一瓶看起来颇有些眼熟的抗生素——在之前,他在录大法官的丑恶嘴脸时,用这个瓶子当做手机支架。 现在这瓶抗生素外裹了一层泥土,若不是他脚下踩到了还未必会发现。 除了这瓶抗生素外,整个弹坑中遍布着破碎的木板以及被扭曲成各种样子的金属配件,除此之外就再没有别的线索了。 然而真的没有任何线索吗? 至少,遍地的破碎物表明当时那爆炸的确发生了并且威力不小。 而且除了他自己之外,没有任何生物一起被穿越过来——别说是其他人了,就连他没吃完的那半张牛排都没能穿越过来。 正当肖恒低头沉思的时候,忽有所觉,一抬头就见那紫衣少女正蹲在坑边,露出半个脑袋悄悄的观察这边……那嘟着嘴瞪着眼,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一下子就打破了她那绝世容颜给肖恒带来的压力。 “噗嗤……” 肖恒没忍住笑出声……还别说,这紫衣少女看上去落落大方一副理智高冷的女神样,没想到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原本见到肖恒回头那紫衣少女就有些尴尬,再见肖恒笑出了声顿时羞得她猛的缩回头去,让肖恒又是好一阵笑。 待到当肖恒从坑底上来的时候,紫衣少女神色正常的打招呼道:“公子可有收获?” “几乎没有。”肖恒一摊手。 “……公子当真不是从天上来?”紫衣少女没忍住问道。 “真不是。”肖恒摇头,“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但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我不是什么天上的星宿。” 听到这句话后,紫衣少女脸蛋一红……刚刚她的确跟小丫头小声议论来着,没想到肖恒的耳朵这么灵。 “……失礼了,背后谈论公子的确是我们的不是。”紫衣少女有些慌张。 “没关系。”肖恒笑了笑,“这种出场方式我也没想到……” 似乎感受到了自家主人的窘迫,小丫头捧着一叠衣物跑了过来。 “谢谢。” 肖恒伸手接过。 “这是家弟的旧衣服,希望公子不要嫌弃。”紫衣少女终于恢复了正常。 “不会不会,已经很感谢了。”肖恒连连摆手,“那……我就去换了啊。” “啊……哦,公子请便。”秦家小姐还是有些不适应肖恒的说话方式。 肖恒给了她个笑脸,随后抱着衣服跟着小丫头走了。 “公子这边请。”那小丫头直接将肖恒引向两位小姐的香车。 此时另外两辆牛车都收拾好了,刚刚被流星吓得站不起来的黄牛正在淡定的吃着草,看样子应该是没留什么心理创伤( ̄△ ̄;) 肖恒看着牛,牛也淡定的看着他,嘴一动一动的咀嚼着草。 “……牛兄,打扰了。”肖恒客气了一句,抬腿跳了上去,而那牛虽然感觉到背后的担子稍微沉了沉,可它依然还是淡定的咀嚼着,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古人的衣物还是挺复杂的,不过稍微研究一下他就自己给换上了……毕竟不懂的地方他能上网搜索。 这不搜索还不知道,一搜索这才发现,古人大多是穿开裆裤的,并且男女都是如此……唯一类似内裤的东西叫犊[du]鼻裈[kun],是底层百姓干活时穿的东西,。 与现代意义上的内裤不同,这玩意是穿外面的,而且仅此一件……这么说来这东西大概也不算是内裤了? 肖恒拿起开裆裤抖了抖…… 这东西学名叫“绔”,因为穿在里面,所以穷人一般都是用破布做的,而富人为了贴身的丝滑常用丝织品制作,所谓“纨[wán]绔子弟”就是这么来的,字面翻译就是“穿着丝绸开裆裤的人”,代指富家子弟。 这玩意,让他穿他还真有点心理负担。 幸好他只是外衣脏了,里面穿的卫衣卫裤倒是没事。脱了外衣裤后肖恒索性将那开裆裤扔在一边,直接就套上了褂子,尤其注意了左衽[rèn]和右衽的区别——在古时这可代表着胡汉之别。 借着换衣服的功夫,肖恒又搜索了一下“归正人”与金人相关的问题,大致确定了现在应该是南宋中期——“归正人”是南宋中期才开始有的对于北方敌占区南逃之人的称呼,而南宋末期的主要敌人是蒙古人,金早就在南北夹击中灭亡了。 当肖恒从香车里出来的时候发现那小丫头正在收拾他扔出来的脏衣物——他之前怕弄脏了两位小姐的香车,所以换下来的衣服都挂在车辕上了。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肖恒赶忙阻止。 “公子不必客气。”小丫头笑嘻嘻的说了一句,就这么抱着一堆脏衣服一溜烟的跑了。 “……” 肖恒看着她的背影暗自庆幸——幸亏没换内衣…… “公子,衣物可还合身?”秦家小姐袅袅婷婷的走过来,好奇的看着一身古装的肖恒。 “合身合身,很棒的衣服,实在感谢……”肖恒连声道谢,明智的没提开裆裤的事。 “不敢当,小女子还没谢过公子的救命之恩……”秦家小姐说完顿了顿,接着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敢问公子可有落脚之处?” “……” 肖恒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转身望向这个陌生的世界。 在原来的世界里,他已经了无牵挂,而在这个世界里,他也没有半点纠绊……对于余生没有任何规划,此时孓然一身茫然四顾,居然不知道要做点什么。 “我……没有。”肖恒叹了口气。 当穿越带来的新奇和战斗带来的紧张退去之后,忽然有些意兴阑珊。 那秦家小姐却仿佛早就知道肖恒会这么说,等他说完立即邀请道:“公子先跟我们进城可好?如今流民涌来,官家定是要关了城门的……” 秦家小姐话没说完,但意思也算是点透了。肖恒想了想之前那牛大壮所说的话,像他这样没有身份的人大概会被当做南逃的归正人……然后编入北军去跟金人拼命。 “也好。” 肖恒点了点头,反正他现在也没地方去,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还有件事一定要搞清楚——那个神秘的短信、凭空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手机屏幕的投影以及…… ……令他穿越的真相。 节05 网购法则 “吱嘎……吱嘎……” 木轮轴发出阵阵摩擦声,拉车的老牛不紧不慢的踱着方步缓缓前行,肖恒也跟着牛车轻轻晃着,时不时的咬一下嘴里叼着的草叶。 他坐的这辆车是拉行李的那辆无棚车,打头的是老马那辆——他之前就经醒,还特意找肖恒道谢了半天。中间那辆就是两位小姐的香车,肖恒这辆则落在了车队的末尾。 虽然紫衣少女想要将那辆香车让给他,但他一个大老爷们坐车厢里让俩姑娘抛头露面那怎么好意思?最后肖恒以“想要一个人静静”的理由终于说服了紫衣少女。 无论前方还是后方,难民的队伍都是连绵不绝……可唯独在牛车周围却空出了一大片。 似乎是因为之前死了人的关系,又或是肖恒那几枪流传太广,以至于见到牛车队伍来了,那些难民宁愿躲到一边等车过去也不愿挡路或是同行。 肖恒并没有在意这种淡淡的疏离与戒备,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另一件事上…… ……那个手机投影的问题。 经过了整整半天的各种试验,肖恒确认了这个投影的功能——它就像一台真正的手机一样!普通手机有的功能它几乎都有! 比如上网、使用app等等……甚至能照相和录像!!而摄像头嘛就是肖恒的眼睛,录音时的麦克风就是自然就是他的耳朵。 除了不能打电话和发短信之外,似乎接收短信的功能也有些问题,因为登录一些需要验证短信的app时,验证码无法收到——例如读书app。 这台手机的原型似乎是肖恒之前拿着录视频的那部,只是不知为什么它突然跟肖恒合体了…… e……倒是省去了每天举着手机累得胳膊酸脖子痛的烦恼(→_→)。 “呵……” 肖恒自嘲一笑,放松下来仰躺在牛车上。 这没有车棚的坏处就是没有地方遮阳挡雨,而好处嘛……自然就是眼前这美丽的景色。 雨后的天纯净无暇,只在遥远的天边有一小片洁白的云彩。没有半点的工业污染的天空湛蓝得迷人,就像一块巨大的蓝宝石。 一边望着天,一边无聊的拨弄着手机投影里的应用程序。 说实话,肖恒根本没指望它们能运行起来。然而事实却吓了他一跳——除了需要验证码登陆的应用之外,手机投影里的绝大多数应用都能顺利启动!而使用起来也没有任何限制!! 肖恒迅速的点了下某国际视频网站,然后就默默的等待着程序的运行、载入……再之后就进去了! 肖恒看着自己那已经编辑好了但却没来得及点上传的视频,手指微微有些颤抖,随后又坚定无比的点击了上传按钮…… “呼……” 肖恒看着手机屏幕的投影一动不动,当进度条终于读完之后他这才松了口气。 当上传完成的刹那,那些内部交易、那些司法黑暗、那些纠缠在肖恒心中令他化身魔鬼的仇恨……一切的一切就此烟消云散。 至此为止,他才算是跟“上辈子”的事情彻底做了个了断。 是的,那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靠着似乎是装着衣物的包裹,仰望这纯净的天地,肖恒忽然强烈的想要来一根烟。 伸手摸兜摸了个空。 平时他就很少吸烟,兜里也不会揣着火机和香烟,再说他衣服都换了一身,之前兜里的东西早就没了,根本不可能有这种东西。 “怎么就没买烟呢……”肖恒嘀咕了一句,没想到智能助手却弹了出来: “这是我为您搜索到的:……” 似乎接收到了肖恒的怨念,手机的智能助手为肖恒搜索到了一个网购链接…… “呵……” 肖恒笑着摇了摇头。 他已经身在南宋,与自己的时代隔着千年的光阴,就算他拍下了商品又有谁能跨越千年的时间从现代送到南宋呢? 这种事怎么想都不可能……? 然而真的不可能吗? 肖恒忽然想到,他自己不就是穿越了千年时光来到南宋的吗!?一个大活人都穿越了,那还有什么事是不可能发生的? 想到这里,肖恒坐正了身子,缓缓点开那个连接……随着链接转跳打开了网购应用,肖恒按照正常的流程购买、付款。 在付款页面上,肖恒顿了顿,随后点开了收货地址。当他看清楚上面的收货地址时,浑身血液都仿佛要凝结了! 那个地址并不是那个熟悉的默认地址,而是另一个肖恒从未见过的,用红色字体标注的一行字: “k70型时空道标——南宋临安府仁和县。” 时空道标!? 肖恒皱眉。 从字面上来理解,时间和空间的标志,功能应该类似海上的航标。 虽然背着这玩意有什么坏处暂且不知道,但好处却是明摆着的——既然收件地址被动态绑定了,那么那么网购的货物他是不是也应该能收到? 带着这样的疑问,肖恒重新打开了那个一次性打火机的网购链接,下单、输入密码、支付完成……一切顺利得令人吃惊! 肖恒默默的看着那打火机的状态从“待发货”变成了“运送中”,而预计的到货时间也变成了一个很精确的倒计时…… 29天23时59分。 e…… 几个打火机而已居然要一个月才能到? 不过想想也挺合理,毕竟“山高路远”嘛,肖恒跟店主隔着整整上千年呢!晚一点到也算正常。 带着这样的心情,肖恒又试着买了20斤装的一袋大米,这一次倒计时的时间让他大吃一惊! 2天23时59分! 也就是3天时间! 5个打火机,总重量都不到一两都要30天!而一袋十公斤的大米居然只要3天……说好的“山高路远”呢?说好的千年之隔呢? 显然,到货时间的快慢与重量无关。 接下来肖恒分别买了几样东西,然后记下它们的到货时间以试图找出规律。 方便面:5天。 罐装啤酒:15天。 毛巾:3天。 香皂:5天。 牙刷:30天。 杯子(陶瓷):1天。 牙膏:7天。 以上这些生活类用品基本都在一星期内就能到,唯独奇怪的是普普通通的塑料牙刷居然要30天时间!跟打火机时间一样…… 等等,打火机? 一次性打火机的主要材料是塑料、压电陶瓷、防风铁片以及液化天然气。 那么一次性打火机和牙刷的共同点在哪? 塑料!! 肖恒又试着买了个塑料杯子……果然,到货时间同样是30天!! 塑料为什么这么特殊? 是因为出现时间? 还是科技含量? 又或是社会发展程度? …… 疑问接踵而来,肖恒差点没忍住就开启剁手模式了,好在他在纪录时间的同时,也习惯性的纪录了下价格,粗粗算一下随便买了点东西居然花了将近200块钱! 肖恒准备仔细规划一下自身的需求以及购买的品种,通过更广的采样来推测网购到货时间的规律。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了阵阵嘈杂的人声,其间还夹杂着男人的喝骂、女人的尖叫和孩子的哭声…… 肖恒循声望去,就见身后的难民队伍仿佛被什么东西惊扰了一般,黑压压的四散开来……其中大多数人都在拼命的向前跑,仿佛人流组成的潮水向肖恒的方向涌了过来。 人们的脸上挂着愤怒、慌张、恐惧以及疲惫…… 如此多的人,如此复杂的感情汇聚着、喧嚣着,此情此景,在肖恒之前的人生当中从未见过。 节06 野兽食人 天高云淡,风和日丽。 山脚下的平原上仿佛铺着一层青翠鲜亮的华贵地毯。 而在这地毯上,黑压压的难民队伍一直延伸到天边……就像铺在华贵地毯上的破抹布。 骚乱最初发生在难民队伍的末尾,不一会就如钱塘大潮一样滚滚而来,来到肖恒身边的时候已经变成了惊涛骇浪。 周围的难民仿佛活过来的泥菩萨,表情从清一色木讷变得丰富起来。 一个满脸苦容的老妪,拽着旁边的青壮不停的重复道:“金人?金人来了!?” “是啊大娘,金狗追上来了!”说罢,青壮甩开老妪大踏步的往前跑去。 老妪嘴里不停的重复着“金人来了、金人来了”,步履蹒跚的向前跑,一边跑一边哭得老泪纵横。 远处,从后边赶上来的青壮大吼着: “跑啊……” “金人追来了!” “逃啊!逃慢了就没命了!!” “……” 一个汉子骂道:“滚开!!别挡路!” 说罢,撞开了那老妪。 老妪摔倒在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颤颤巍巍的想要站起来却又摔倒在地。 肖恒跳下牛车,几步冲过去将那老妪扶起,护着她回到牛车上,可他能帮到的也只有眼前一人而已。 “别踩,我的包袱……” “娘——娘——” “他爹!!” “啊——” “……” 夫妻走散,孩子走失,还有掉了包裹的那个人——等他弯腰去捡的瞬间就被人潮淹没,再没半点声息。 此情此景在难民队伍中随处可见,肖恒嘴角微微收紧,但终究也只是叹息一声,拽着牛鼻子让它跑了起来。 “小姐,你别出来啊,外面乱!” 前方,小丫头正在努力的将她家小姐塞回车里。 “别拦我,我要看!” 原本柔柔弱弱的秦家小姐,此时却声坚如铁。 “可是……”小丫头有些为难。 “让开。”白衣少女一声叹息,拉开了小丫头,右手抽出长剑,左手扶着自己的好朋友站上了车辕。 望着茫茫人潮,秦家小姐朱唇轻启: “乱乱随迁客,纷纷避祸民。宁为太平犬,莫作离乱人……莫作离乱人呐!唉……” 念着念着,就再没了声音,眼角隐泛泪光,仿佛陷入了某些不堪回首的记忆。 “秦小姐,现在没时间伤春悲秋了,我们得快点走……金人的骑兵已经不远了。”肖恒上前两步打断道。 “好了好了,走……唉,只是落在后面的百姓,又要遭了兵灾……”秦家小姐也不是什么不通事理的人,只是这情绪毕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平复的,摆摆手掩面而去。 当秦家小姐回到香车内时,那白衣少女却依然站在车辕上。 肖恒担忧的望着远方。 尽管三辆牛车加快了速度,但仍然快不起来。 一波又一波的青壮超过了牛车,渐渐的,后面追上来的人也变得稀疏起来。 依然蒙面的白衣少女见到了肖恒的担忧,索性跳上想肖恒的牛车:“你在担心什么?” “……金人的骑兵。”肖恒看了这位蒙面“女侠”一眼,依然将目光转回了远方。 “你能看到那么远?”蒙着面的白衣少女皱眉。 “等会你就知道了。” 肖恒淡淡的说。 在他的视野中,手机投影正显示着远方的一切: 一队彪悍的骑兵正在从容的渡河。 骑士精壮,战马彪悍,虽然隔着遥远的距离,但那种野蛮而又自信的神色,忽然让肖恒重新理解了“鹰视狼顾”这个词…… ……与其说那是一队人马,不如说是一群骑着马的野兽。 “……” 白衣少女努力的向着肖恒目光的方向望过去,然而尽管她自付目力极佳,仍然看不清远方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们已经渡完河了……现在正在给马喂东西……他们上马了!” 肖恒似乎看出了白衣少女的心思,一边催着老牛快走一边将远方的情况讲给她听。 “……” 白衣少女对肖恒的话将信将疑。 不过就像肖恒说的那样,很快她就看到了异常的地方…… …… 绝大多数的难民都在向官道的前方集中,形成了人员最密集的“头部”。而沿着官道,越是向北,人就越是稀疏。许多一些老弱跑不过那些青壮,所以干脆舍弃了比较好走的官道四散向周围的野外逃去,赌金人去追前面的大队伍而忽略他们…… 然而,他们输了。 金人的骑兵队伍在河边稍作休整后,就三、两一组的四散开来,远远的缀着难民队伍的末尾。 虽然金人骑兵控制着那些躁动的马匹,只保持着热身程度的小跑,可仍然很快就追上了那些被甩在最末尾的老弱。 然后肖恒看到了这些骑兵的脸上露出了狰狞到难以用语言形容的笑容。 野兽,要吃人了。 那领头的骑兵抽刀指天高喊了一句什么,紧接着所有金人都抽出了武器,哈哈大笑着向那些手无寸铁的老弱们挥砍下去。 人头滚落,鲜血飞溅。 骑兵没有任何停留的从尸体旁边掠过,然后是下一个,再下一个…… 在鲜血的刺激中,原本已经力竭了的人们再次被激发出了最后的力量,逃亡的速度明显又快了些。 那些骑兵似乎也不想赶尽杀绝,在砍倒落在最后的老弱后,又再次放慢了马速,甚至有些悠闲的驱逐着四散的难民,就像在牧羊。 若是从天空中向下看就能清楚的发现,金人的骑兵们拉开了个稀稀疏疏的网子,一路驱赶着已经散开的难民重新集中起来。 这是一场围猎。 就像草原上狼与羊那亘古不变的主题。 …… “……他们开始杀人了……” “他们停下了。”肖恒转过头,看着白衣少女的双眼,“为什么?” “……” “猎奴。”白衣少女已经隐约看到了远方发生的事情,听闻肖恒如此一问,不由得转过头来,认真的看着他,“此队人马应是金人大将的私兵。” “……猎奴……”肖恒低下头,看不清他的表情。 过了一会,肖恒抬起头来,神色看不出任何异样,但白衣少女总觉得这个人跟刚才不一样了,但却有说不出有那里不同。 “能逃掉吗?”肖恒问道。 “难。”白衣少女摇头。 “一点希望都没有?” “若是临安城的北军前出倒还有几分……可自应天府城下被金兵杀得血流成河之后,北军就再不敢出城了……”白衣少女叹道。 “你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吗?我看你好像并不着急的样子。”肖恒正色的看着她。 “并无对策。”白衣少女缓缓摇头,可却欲言又止。 不过肖恒也从未指望她能有什么办法,自从法院门口举牌抗议却被嘲笑之后,他就发誓再不会将命运交在别人手中。 “不如听听我的计划?”肖恒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洗耳恭听。”白衣少女目光灼灼。 “呃,你会骑马吗?”肖恒并没有直说,反而问起她来。 “自然!”蒙面女侠似乎有些不高兴,感觉好像被小视了。 “你家小姐呢?”肖恒误以为白衣少女是秦家小姐的护卫。 “……会。”白衣少女目光一闪,却也没有解释。 “那个车夫呢?” “自是会的!” “小丫头会不会?” “不会……你问这些做什么?”白衣少女迟疑道,她有些搞不清楚肖恒想要做什么。 肖恒没理她,转过身来问车上的老太太:“老太太,你会……呃,算了。” 这老太太就是他扶上车的那位,之前一直没注意,可现在一看她也不知是太老了还是太累了,现在居然睡着了…… ……还睡得流口水(﹃)。 肖恒看着流口水的老太太犹豫了那么几秒,回头问白衣少女:“……你能带人吗?” “……” “说话呀!这个问题很关键……” “能。”白衣少女闷声道。 “那就妥了……你,我,大小姐,老头……”肖恒每点一个人,就收拢一个手指头,“……至少要四匹马。” “马?哪来的马?”白衣少女皱眉。 “我现在要是说‘山人自有妙计’你会不会砍了我?”没等白衣少女回答肖恒就赶快道出了谜底,“我的办法就是……” …… 节07 谁才是猎物 难民洪流滚滚向前。 金人骑兵不紧不慢的在后面跟着、驱赶着,而两翼已经有更多骑兵远远拉开向前抄去…… 难民队伍里处于中游位置的三辆牛车忽然拐了个弯,向旁边逃去。 对于这种情况,金人骑兵并不意外——之前已经出现太多这种情况了,所以只是分了几骑,大部队依然驱赶着难民使其聚拢在一起。 这三辆牛车,自然是肖恒他们一行。 车轮辘辘前行,肖恒坐在行李堆上擦着枪,嘴里哼着欢快的小调: “……没有吃,没有穿,自有那敌人送上前~~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我们生长在这里,每一寸土地都是我们自己滴,无论谁要抢占去,我们就跟他拼到底!” “……” “我们都是神枪手!每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我们都是……” 肖恒唱完了之后稍微顿了顿,居然又重头开始唱……也不知这样重复唱了多少遍。 “……你编的小调?”似乎有些不堪其扰,白衣少女打断道。 肖恒没理她,直到将这不知第几遍唱完后,这才睁着眼睛胡说到:“不如你也一起唱?科学研究表明……战前唱歌能有效缓解紧张和恐惧。” “公子怕了?”白衣少女讶异道。 “都是凡夫俗子,都是血肉之躯……面对生死哪有不怕之理?”肖恒也学着古人的口吻说道,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这是生物本能。” “天上星宿也会怕?”白衣少女挑了挑眉毛。 “我没有,我不是,你别瞎说啊。”肖恒将擦好的手枪重新组装上,又将三个弹匣里的子弹退出来。 “……” 白衣少女再次沉默。 这位疑似天上星宿的肖公子,每每都有奇言怪语,这让她感到很不习惯,许多话也不知怎么去接。 “我们都是神枪手……”肖恒没消停多长时间又开始哼唱了,而这一次,白衣少女没再打断他。 肖恒嘴里哼着歌,脑海中却不断的预演着接下来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 一般来说,绝大多数手枪的有效射程在50米左右,肖恒手中的这把也不例外。 而古代的骑射——在骑马状态下动对动的有效射程大概是18到20米。 注意,这里的有效射程是综合了准确度和杀伤力之后的数据,既有效命中的同时还能造成足够大的伤害。 从纸面资料来看,似乎拿着手枪的肖恒已经占尽了优势……然而事实却不是这样的。在50米的距离上,人形目标已经很小了,即便瞄得再准想要命中也得靠点运气。 而当到了20米的距离上,刨除手枪射击本身的技术性困难之外,想要保证射击精度仍然需要长时间的训练…… ……而且这还是固定靶。 当目标变成移动靶的时候,即便是职业士兵的命中率也会出现大幅度的下滑。若是将后坐力等因素再加进来,想要精确命中就更难了。 然而肖恒所要面对的却是一个身披盔甲、快速移动并且会在同样距离进行还击的目标! 他不仅要在对方移动的同时击中目标,还要保证尽量不伤到目标胯下的马匹!这简直是难上加难。 想要提高命中率? 很简单,放近了再打。 可这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是要冒着生命危险的!但肖恒却并不担心,因为他有足够的把握——之前望着金人时,他可不是在看热闹! 金人的战术、性格、习惯等等,肖恒都不知看了多少遍回放,而且还是放慢了速度一帧一帧的仔细排查的那种。 也正是因为有着高科技手段的支持,肖恒才有足够的把握判断金人不会放箭……至少,刚开始的时候不会放箭。 …… “嘚嘚……嘚嘚……” 牛车后,马蹄声越来越近,肖恒摸了摸怀里的手枪,深深的吸了口气。 手枪里塞着一个满满15发的弹匣——他将所有子弹退出来之后凑了两个满弹匣和一个只有9发的弹匣。 这三十九发子弹就是他最后的依仗。 “是枪不是烧火棍……原来说的是这个意思。” 肖恒又记起了之前那个警告短信。 “我去了……记住计划!” 说罢,肖恒猛的跳下牛车,头也不回的向旁边跑去。 看着肖恒的背影,白衣少女神色复杂。 …… 肖恒放慢了脚步,很快就被牛车落下一大截,而后面的金人骑士则渐渐的追了上来。 “呼……” 肖恒深吸了口气,一边尽量让自己显得狼狈一些,然后换了个方向,与牛车前进的方向渐渐偏离。 “哒哒……哒哒……” 身后的马蹄声变得激烈起来,肖恒回头望去,就见一名金人的骑兵不紧不慢的吊了上来,甚至都没抽出腰间的武器,似乎比狩猎还要悠闲。 肖恒暗暗留意了其他几个骑兵的位置——一个跟在牛车牛面,另外两个已经开始加速想要抄到牛车前面。 这跟肖恒之前观察到的一样。 金人的骑兵两或三人为一组,一般情况下,阻截逃人只需要一个小组。而肖恒他们这样有着三辆牛车的“大队伍”,来两个小组是比较合理的。 而两个小组最多6个人,最少4个人,刚好满足肖恒他们的马匹需求。 计划进行到这,就算是完成了一半。剩下的,就要看肖恒的演技如何了。 肖恒继续扮演着慌不择路的难民,一边小心的调整自己的方向,让追在他身后的骑兵与其他人呈现一条直线…… ……这样,当金人骑兵追近到一定距离的时候,他的身躯和胯下的马匹就会将其他人的视线挡住。 肖恒身体狼狈的跑着,脑海里却冷静的计算着距离…… 机会!! 肖恒猛然转身,掏出手枪冲着距离他不到5米的那名金人骑兵连开几枪! “砰砰砰!!!” “啊——————” 那骑兵的胸口冒出两个火星,而面门更是冒出鲜艳的血花……肖恒知道自己射中了,随后大十分夸张的惨叫一声,又向前跑了两步然后一头栽倒在地,一动不动。 马匹依然没有减速……直到它背上的骑兵栽倒在地它这才冷静下来,慢慢的停下并绕回那个骑兵身边。 听到这边动静的其他骑兵似乎有些骚动,弄不清楚这边出了什么事的情况下,他们还是选择过来看看。 至于牛车……跑的那么慢,查清楚这边的情况再去追也不迟。 看着所有人骑兵都按照计划向肖恒这边汇聚,肖恒倒是松了口气…… ……整个计划之中最薄弱的就是这一环,若是其他骑兵不管不顾的仍然要先将牛车拦下的话,肖恒说不得只能跟他们正面一战了——当然,金人也没那么弱智就是了。 三名骑兵有先有后的聚集过来,先到的那位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倒地不动的肖恒,还以为同伴已经将他杀了,所以根本没理他直接下马去查看同伴的尸体。 这也不能怪他大意,毕竟一路追来都轻松得很,他们早已确定这批难民之中并没有任何官军,自然当他们是两只脚的牛羊。 而肖恒也正是利用了他们这种狂妄自大的心态……但也仅能用这么一次而已。 当那金人骑兵看到自己同伴的惨状后,大声向身后的另外两人喊了一句什么,另外两人顿时警惕的抽出了弓箭。 然后,那个先下马的金人骑兵,抽刀向肖恒这边走来。 肖恒扑倒的位置很有技巧,用胳膊掩饰住了面容,留有一线让他能观察身后情况的同时也让他能够快速的爬起来…… ……当然不好看是肯定不好看了,比抱着头睡觉这种奇葩的姿势还难看。 “啧……” 望着持刀靠近的金人骑兵,肖恒不由叹了口气。 果然无法事事如愿呢…… 最佳的情况自然是三个人一起去检查那个死人的尸体,然后肖恒从容的站起来挨个点名。 而像现在这样一人检查两人持弓警戒的情况,说不上好但也不算坏——至少他们没有先把肖恒射成刺猬再过来检查。 虽然那名金人骑兵很警惕,但他毕竟没有经历过火器时代的洗礼,并不知道一个倒下装死的人往往比站在面前冲你开火的人还要危险。 肖恒耐心的等待到那骑兵足够接近之后,突然翻身而起,对着那金人骑兵开了枪…… “砰砰……砰!!” 胸口两枪头一枪,随着脑门被开了个窗子,那骑兵膝盖一软就倒了下来。 肖恒没等他倒下就前冲两步将他的尸体扶住,然后左手顶着他的尸体做盾牌,右手持枪一口气将剩下的子弹全部射了出去!那两位持弓的骑兵连连中弹,随后摔倒在地没了声息。 肖恒干净利落的一个单手换弹匣,随后举着尸体继续前进……面对已经彻底沉默的骑兵,但肖恒依然谨慎的在他们脑门上各自补了一枪,这才推开手中的尸体去拉战马的缰绳。 远方,一位猛若狮虎的金国将领看了过来。 …… 节08 拐子马和草泥马 远方,金人的队伍之中似乎引起了一阵骚乱,就连无比熟悉的围猎都变得迟滞起来。 肖恒隔空与那金国将领对视了一眼,顺手从地上抄起骑弓和箭壶,翻身跨上战马就向牛车的方向跑去。 待到肖恒追上牛车的时候,秦家小姐已经换上了方便行动的裋褐短打,而之细软和最重要的东西也都打包好带在了身上,只有那白衣少女依旧白衣飘飘。 “……这个,这么穿方便骑马吗?”肖恒有些迟疑的问道。 “……我就这一身……”白衣少女别开了目光。 “穿秦小姐的不好吗?你该不会是有洁癖?”肖恒狐疑的看着她。 “什么叫洁癖?”白衣少女疑惑道,不过当她看到肖恒探究的目光,终究俏脸一红转过身去,“她……她的衣服我穿不了!” “……” 看着不再言语的白衣少女,不禁有些疑惑……汉服不都是宽松款的吗?还有分大小号一说吗? 肖恒没有深究这个问题,晃了晃手中的弓箭和箭壶,这弓箭就是专门给她带回来的。 白衣少女二话不说接过弓箭就扣弦开弓试了试,随后又轻轻的放松弓弦没有空放……架势倒是挺像那么回事,就是不知道射得准不准。 一行人按之前说的,肖恒与白衣少女各自乘坐一匹,秦家小姐带着小丫头骑一匹马,而车夫老马则带着肖恒救下来的那个老太太共乘一骑。 不过当那车夫老马将老太太扶上马的时候,肖恒忽然看到他后腰上挂着个看上去很眼熟的东西…… 似乎感受到了肖恒的目光,那车夫老马赶紧将它从腰上解下来双手递上。 “之前看到公子扔掉的,小老儿就捡回来修好了……” “……”肖恒看着虽然已经敲平但依然有些坑坑洼洼的平底锅,忽然心中一亮,将它接了过来。 肖恒颠了颠,发觉重量正好。 “借我用用。” “不不不,本来就是公子的东西……我这条命都是您老救回来的……” “……” 现在没有时间推来推去,肖恒只是点点头就将它挂在马上。 “走!金人要追来了。” 说罢,肖恒也翻身上马。 一行六人四马,向着临安府的方向狂奔而去。 …… 远方。 金人的队伍中,一场小小的骚乱还在继续。 在骑兵大队后面,正有几骑并行。 其中走在最前方的就是与肖恒隔空对峙的那位狮虎般的猛汉,而在他左右两边各跟一人,其余骑兵则坠在三人身后。 “……那个妖人手里喷火,口中吐雷,绝非凡物……乌林荅你可要当心了。”一个留着八撇胡、剃着光头只留鬓角两个小辫儿的汉子说道。 “乌林荅谋克,吾敢与那妖人一战!”另一壮汉冷哼一声,恨恨的瞪着那编小辫儿的光头道,“吾家儿郎血不能白流!” “谋克”是金人的一种官职,旗下的士兵不是论“个”而是论“户”。这是一种军政一体的职位,最初都是授予某个姓氏的族长,其士兵总数也不一定。后正规化为三百户为一谋克。 “阿塔倒是勇猛……但那可是妖人!不要让他摄走了魂魄才好……”八撇胡小辫儿光头嘲笑般的看着那壮汉。 “你!!” “够了。” 被为在中央的乌林荅谋克打断了两人的争论,只见他忽然咧嘴一笑:“你们说……若是我将这妖人捉来献给乌鲁台……如何?” 两人都没想到这一点,不过很快两人的眼睛一齐亮了亮,异口同声道:“乌鲁台大萨满定会满意您的进献。” “哈哈哈哈……告诉儿郎们暂停围猎,我们去追那妖人!!” 两位壮汉低头躬身: “嗻[zhē]!” …… 随着金人的骑兵整队离开,难民们终于得了片刻喘息之机。 一个跑得披头散发的妇人在人群中呼唤着,一些半大小子则在人群中到处乱跑,呼喊着自己的爹娘。 而更多的人则依然行色匆匆的赶路,因为他们很清楚危险尚未过去。 不过所有人的目光都时不时的望向远方,望向那给他们带来一线生机的那队人。 …… “哒哒……哒哒……” 无数马蹄踏过,小石块和草皮连着泥土被马蹄刨得乱飞。 大队的骑兵如影随形的跟在肖恒他们身后,激烈的马蹄声仿佛密集的鼓点敲在人的心房上……光是行军的声势就已经压得人透不过起来了,也难怪骑兵成为古代战场上的终极兵种。 怎么这么多人? 肖恒皱眉。 虽然他早就预料到会有追兵,但怎么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追兵!有人追是正常的,可是有这么多人追来可就有点不正常了! 或许……金人特别记仇? 不过眼下的形式也没时间去考虑金人的异常了——他们已经渐渐拉近了距离! 可肖恒不敢继续催动胯下战马,他并不了解胯下战马的速度和耐力极限。 虽然前后双方都是一样的马,但决定速度的并不是只有马,还有人与马的配合。 金人是渔猎民族,骑术虽然比农耕民族稍好但也没像马背上的民族那么夸张……但毕竟金人骑的是自己的战马,双方长期磨合配合默契,反观肖恒他们这边都是抢来的坐骑,别说配合默契与否,光是不给马添乱就很难了。 “嗖……” 就在肖恒努力控制着胯下战马的时候,一支箭从他旁边飞了过去。 “……” 肖恒回过头去,眼看着一个黑点冲着自己的面门飞来…… “铛!!!” 肖恒随手摘下挂在马背上的平底锅,冲着那支箭就抽了过去,好像打羽毛球一样将它打飞。 在这个距离上骑射的准确度本身就很感人,再加上风、弹道以及相对速度的关系,想要准确命中近乎于不可能! 所以,金人骑兵选择提高火力密度。 “嗖嗖嗖……” 一时间箭矢如雨,偶尔就有那么一支射得特别准的飞到肖恒面前。 “铛!!” 一声脆响,肖恒再次将射来的箭磕飞,然而更多的箭矢依旧不受影响追着他前进的方向落下。 此时肖恒不仅要看前面的路,更要注意后面的箭,而且无论是前方还是后方都要分配足够的注意力,否则不是掉到坑里摔死就是被箭射死…… 巨大压力下,肖恒脑筋急转。 这样下去不行! 得给他们点压力! 肖恒稍微放慢了马速……估算着跟身后追兵的距离,一手持枪一手拿着平底锅,时不时的挡开射来的箭矢的同时举枪瞄准。 “嘶……呼……” 肖恒深吸了口气,随着战马的起伏调整着手臂……尽管他已经足够努力了,但手枪的准星剧烈的跳动着。 “铛!!” 肖恒再次挡开一支箭,与此同时准星跳到了一名骑兵的身上!! 就是现在!! “砰!!!” 肖恒扣动了扳机。 随着枪声响起,一匹战马脖子上冒出一团血花,带着它背上的骑士一头栽倒在地!在他们身后的其他骑兵纷纷减速、绕开……他们追击的势头也为之一缓。 成功了!! 肖恒松了口气。 虽然他瞄准的是马背上的骑兵,但现在看来打马的效果反而比打人好。 唯一一点遗憾就是肖恒手中的手枪威力太小了,对于一匹强壮的战马来说,若非打中要害可能打光剩下的子弹都未必能将它撂倒。 金人的骑兵稍微慢了慢,随后留下一小部分追兵,左右各分出两股,展开两翼向前包过去…… “拐子马!”白衣少女高声提醒道。 所谓的“拐子马”只是普通的轻骑兵或是弓骑兵,宋人叫“拐子马”实际指的是金人的轻骑兵所使用的两翼包抄的战术。 “你怎么想?”迎着狂风,肖恒大声问道。 白衣少女看了肖恒一眼,话也没说一拉缰绳向右跑去。 “……” 肖恒张了张嘴,可白衣少女已经走远了,索性他也一拉缰绳向左边拉开。 原本两人的用意是“撑开”双翼,让拐子马不要包抄得太舒服,然而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所有金人骑兵都跟着肖恒转了向!!! 这!? 他们是来追我的!? 一万头羊驼从肖恒心头踏过。 …… Δ~~~Δ ξ?ェ?ξ ξ----ξ 盯~ 点个收藏呗~ 节09 简单的几何学 “嗖嗖嗖嗖……” 无数箭矢从肖恒身边飞过,他冷静的用平底锅将飞近的箭矢抽开…… “砰!!” 火光、枪响。 一名骑兵浑身一震,强忍着肩膀上的疼痛一拨马头,给后续部队让开了追击的空间。 运气不会永远站在肖恒一边,他不可能每一次都不失误,而金人的骑兵也不可能每一次都刚好被他打中要害。 肖恒很清楚这件事,而追在他身后的那群疯子更清楚。 所以,这场死亡追逐正在慢慢的向不利于肖恒的方向倾斜着。 怎么办? 肖恒眉头紧皱。 在他的视网膜上罗列着无数对付大队骑兵的办法,然而那些要么是陷阱类需要提前布置的,要么需要大量人手的……没有一个是他能做得到的。 独自一人击退近百骑兵? 这怎么可能!? 就算这么多金人骑兵站着不动让他杀,他都没有那么多子弹! 就在肖恒冥思苦想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与众不同的弓弦震动声。 “崩——” “噗……” 一支白羽箭从侧面飞来,准确的命中一名金人骑兵!! 随着中箭的骑兵摔下战马,其他骑兵前进的节奏顿时被打乱了,而肖恒也获得了一丝喘息之机。 那个白衣少女!! 在肖恒引走了所有骑兵后,她没有扔下他独自逃跑,而是选择螳臂当车般的与肖恒共同对抗这近百名骑兵!! “崩!!” 正当肖恒望过去的时候,白衣少女又是一箭射出,肖恒看着这箭射出的方向甚至认为冲着自己来的……然而当这支箭横着飞过了几十米的空间后就落在了肖恒身后,然后一名埋头前进的金人骑兵居然就这么自己撞了上去…… ……目睹这一切的肖恒整个人都被惊呆了! 少女,你这简单的几何学玩的666啊! 被少女连续两箭干掉两人的金人似乎有点恼羞成怒了,分出了足有三十几骑去追她,肖恒背后的追兵顿时少了三分之一! 看着渐行渐远的白衣少女,肖恒很清楚她也没有余力再帮自己了。 那么现在这个问题依然回到了原点:如何解决这队比子弹还多的敌人? 按照常理去想是没有结果的,那么不如去参考一下历史上以少胜多的经典案例都有哪些? 肖恒打开浏览器在线搜索。 赤壁、淝水……这种大型战役的案例对肖恒没什么帮助。 正当肖恒准备换个思路搜索的时候,忽然来由的想到一个词: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想到这里,肖恒不由得眼前一亮。 这句话讲的是地利,虽然一时间找不到能够“一夫当关”的完美地形,但肖恒也不用“万夫莫开”啊! 什么地形克制骑兵? 泥沼、河流、山地。 前两个就不用想了,周围没什么泥沼,河也都是小河沟,也算不得地利。 山地却不错。 而且山地还有另外一个好处——茂盛的草木会让对方的弓箭施用困难,却对肖恒的武器没有任何影响。 想到这里,肖恒拉出了大大的圈子,拐了进了个树林茂密的小山包。 一进林子,肖恒将战马拉到树后藏好,经过长时间的奔跑,战马的两个鼻孔随着呼吸不断喷出炙热的气息,浑身都被汗水打湿了,肖恒赶快解下水袋饮马,等它喝够了又从怀里掏出一块大饼子捏碎了喂它。 林子外面,金人的骑兵纷纷下马入林。 金人毕竟是渔猎民族,起家之前就在白山黑水的老林子里混,现在遇到树林自也不会讲究什么“逢林莫入”,稍微整理下队伍就沿着肖恒留下来的痕迹摸了进来。 然而,接下来的战况却与他们的捕猎经验完全不同。 一个非常优秀的老猎人蹲下身子,伸手捡起一根断茬新鲜的树枝,还没等他发表专业的意见就听到一声枪响…… “砰!” 清脆的枪声在树林中回荡着,金人们闻声望去,只见到满眼茂盛的草木,其他什么东西都没有。 而优秀的老猎人脸上中了一枪,红红黑黑的一脸马赛克,即便是见惯了各种人类死法的金人也不由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这妖人法术厉害……乌林荅谋克,我们……”那八撇胡留小辫儿光头看着壮若狮虎的乌林荅欲言又止。 “……继续追!今天就算死上十条汉子,也得给我追上他!!”乌林荅谋克铜铃般的双目仿佛要喷出火来。 “嗻!” 众人低头。 又一个不错的猎人走上前来,跪礼后踏着前辈的鲜血就向前走去…… “砰!!” 枪声再响。 众人举目四望,枪声在林间反射了不知多少次,让他们无法判断声音来源的方向。而周围茂盛的草木也限制了他们的视野……妖人没有找到不说,新来猎人却也步了前辈的后尘,不同的是他中枪的部位有些许的不同,但同样满脸都是不可名状的马赛克。 “这……” 众人看着地上的尸体,一齐回头望向乌林荅谋克。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一定要……” “砰!砰!砰!!” “乌林荅谋克!!!” “……” 那壮若狮虎的猛汉尚未发挥出他的凶残暴戾就仰面而倒,浑身抽搐着与地上另外两具尸体再无二般。 林中,浑身插满了树枝的肖恒终于松了口气。 这个射击位是他特意找好的,身上的树枝也是临时找来的,不过从动对动的射击变成了30米左右的固定靶,肖恒的准确度直线上升,不仅两枪干掉了两个追踪高手,当那名头头终于从人群中露出来的时候,肖恒毫不吝啬子弹的连开三枪! 而效果比向想象中还好。 当那领头的壮汉倒地而亡之后,金人的队伍立即骚乱起来,由两个人带着头吵了起来……而其中一个带头人满脸愤怒,而另一个留着小辫的光头八撇胡则面带惧色。 肖恒不动声色的慢慢摸近了些,双手持枪屏息瞄准与八撇胡吵得正欢的那个壮汉。 “嘶……” 肖恒深吸了口气,随后屏住呼吸。 准星在微微的跳动着——这是由于心跳造成的——肖恒默默的数着节奏,当准星再次跳到目标头上的时候,他轻轻扣动了扳机。 “砰!!” 同样的枪声,同样的死法,不同的是这一次再没有人能震压住他们心中的恐惧。 “跑啊!!妖人法术厉害!!” 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对面的人满脸马赛克的倒下去,那小辫子光头终于忍不住了,怪叫一声就向林子外跑去。 而其他人被他带着一齐向外跑。 “……呼。” 肖恒长出一口气……这一劫算是过了。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肖恒丢掉伪装的树枝,摸到林边举枪瞄准…… “砰砰!!” 那个留着小辫子的光头被子弹开了瓢,双腿一软扑倒在地,一脑袋马赛克热腾腾的倒在了草地上。 这下子所有人都吓破了胆,嘴里吼着肖恒听不懂的方言狼狈逃窜。 嗯,这些人破掉的胆子,短时间内应该恢复不过来了。 肖恒回到林地中,来到那头领的尸体旁,抽出他的长刀猛的剁下! 然后找了根棍子将他的大好头颅挑起来,随便挑了一匹金人没来的及带走的战马就冲了出去。 …… 节10 事了拂衣去 当肖恒骑着马,挑着那头领的脑袋从小山沟里冲出来的时候,金人的骑兵已经逃出很远了。 不过也好,省了他许多功夫。 远远的,白衣少女独自一人飞驰而来,追在她身后的金人骑兵也不见了踪影。 等到白衣少女勒马停住,肖恒问道:“追你的那些金兵呢?” “跑了。”白衣少女秀眉微皱,仔细打量着肖恒棍子上的那个脑袋。 “这是领头的那人。”肖恒晃了晃杆子上的脑袋,问道,“你能用上吗?” 白衣少女摇了摇头。 “那……秦家小姐呢?或者能换点赏银什么的?” 在肖恒想来,这种小头头的脑袋就算换不到军功也应该能换到一些银子?毕竟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可白衣少女却还是摇了摇头。 “对那些军士来说有用,对我们来说只是麻烦。”白衣少女看着肖恒,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解释到,“我们的身份……不适合。” “哦,那就没用了。”肖恒看到了少女的犹豫,所以也没有追问为什么不适合——对于个人隐私肖恒还是很尊重的。 随手把那脑袋扔掉,肖恒又问:“跟我来,林子旁边还有好几匹马呢。” “……” 白衣少女压下心中疑惑,默默的跟在肖恒身后进了林子。 顺林中,几具尸体胡乱的躺在地上。 鲜血染红了地上的枯枝杂草,顺着落叶的缝隙渗入泥土。 当白衣少女看到几人的死法时不由心中一凛——这几具尸体包括那位骑兵头领的脸都烂得看不出模样,不由得令她想起了之前被肖恒干掉的那几个青壮。 又是那“掌心雷”吗? 就在白衣少女发呆的功夫,肖恒已经牵着几匹马过来了,除了地上躺着的这几人的马匹外,还有之前肖恒拴在树林里的那匹。 “在想什么?” 肖恒见她正盯着尸体发呆,不由奇怪的问道——这妹子杀起人来可毫不手软,若说被尸体吓到了他才不信呢。 白衣少女见肖恒过来,忽然郑重其事的道了个万福……这还是她第一次用这个礼节! “……多亏公子施用手段,否则我们定是要被那金人掠了去……还有外面那些穷苦百姓,都受了公子恩泽。大恩不言谢,公子恩德小女子定会铭记在心。” “怎么突然这么客气?我都有点不习惯了。”肖恒笑道。 “……” 白衣少女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被人这么郑重其事的感谢,怎么也得自谦两句? 例如别人夸你“长得真帅漂亮”,一般人都会回答“哪有,别瞎说”之类的自谦之辞……这家伙可好,直接就默认了! 就这么受了倒也说不出错,可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突然这么客气”? 白衣少女气鼓鼓的瞪着肖恒,可肖恒却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哪里说错了话,将手里缰绳递给白衣少女:“内个……我不会带别的马。” 一人多骑可是个技术活,肖恒这种爱好者能使唤得动这几百斤的大家伙就不错了,要让它们乖乖的跟在后面他可做不到。 “……”白衣少女咬紧银牙,瞪了肖恒一眼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缰绳,然后头也不回的就往外走。 “奇怪了……我又哪里得罪这位女侠了?”肖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两人七骑回到了牛车边……此时秦家小姐他们早已回来了,正在忙着整理。 肖恒翻身下马,跟秦家小姐招手打了个招呼后,就回到了自己的那辆牛车旁边。 牛车的车辕空荡荡的,里面没有了牛。不过牛到是没走远,就在车旁悠闲的吃着草。 原本秦家小姐感念它们一路行来的辛苦,不想它们被金人掠去丢了性命,逃跑的时候也不忘将它们放生……没想到这几头牛心大得很,那边打得脑花飞溅,这边却是风轻云淡的嚼着草。 肖恒走到牛身边,牛也抬起头看着他,与此同时嘴还一动一动的。 肖恒不禁伸手去挠了挠它的脑袋:“牛兄,好定力。” “……” 牛兄淡定的咀嚼着,大眼睛看着肖恒动了动耳朵,仿佛在提醒肖恒它耳朵也需要挠。 “……” 肖恒在牛兄面前再次败退下来,一直挠到牛兄爽利了这才算罢。 “公子倒是有趣……你跟它说话它听得懂吗?”秦家小姐凑到肖恒身边好奇的问道。 “至少听得出语气,读得出善意。”肖恒想了想说,“许多宠物除了不会说话,也跟小孩子的智商差不多了。” “宠、宠物?”秦家小姐一脸问号。 “就是猫猫狗狗之类的小动物……的动物。”肖恒想了想,忽然记起有人还会拿鳄鱼、狮虎一类的猛兽当宠物的,所以连忙改口。 “……果真有如此聪明的猫狗?难道是仙家手段?” 看着秦家小姐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肖恒忍不住摇头苦笑……看来这位小姐是真的把自己当做神仙或者妖怪了。 也难怪如此,就算在身在现代,他这种肉身摩擦大气层最后掉在地上还毫发无伤的情况,估计也要被普通人当做妖怪或者外星人了? “其实不是,是科学。”肖恒想了想说。 “咳……血……”秦家小姐满脸疑惑。 “是科学,科举的科,学问的学,合起来就是分科而学的意思。”肖恒解释道,“通过先天的杂交、育种以及后期的科学化的训练,再加上复杂的家庭生活和宠物本身产生的沟通需要,都会让它们的智力大大提高。” 表达需求是沟通最原始的动力,而家庭宠物的许多需求都要依靠主人的配合,这强迫它们必须与主人沟通……现代的宠物本身品种都经过无数带的选育,再加上宠物主也会有意无意的训练,使得许多毛孩儿的智商堪比几岁的小朋友,放在古代说是成精了也不为过。 当然古代也有驯兽一说,可他们用的手段都是比较原始的依靠食欲吸引以及鞭打责罚,虽然能做到令行禁止,但却算不上聪明。 就这么说着宠物的事,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聊了好久,直到那小丫头找来这才告一段落。 “小姐小姐,都收拾好了……” “哦,好……我这就回去。”秦家小姐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意思,不过终究还是跟告罪离开。 肖恒也去帮老马准备牛车,一番忙碌之后,颇受了一番波折的众人终于可以继续他们的旅途。 节11 髡发无须一神仙 “吱嘎……吱嘎……” 肖恒依然独自坐在最后那辆牛车上。之前被他救了的那个老太太千恩万谢之后去跟老马坐了一辆车,说是不敢打扰到这位恩人,肖恒自然也乐得清静。 没了老太太,两位小姐又在中间的香车里,所以只有那个小丫头偶尔会来打扰他。 这小丫头叫小蝶,因为不知亲生父母是谁,所以姓氏随秦家。她从小跟秦家小姐一起长大,与其说是丫鬟倒不如说是秦家小姐的玩伴,平时总风风火火的秦家小姐也惯着她。 这不,那小丫头又一蹦一跳的小兔子似的跑过来,肖恒脸上不由泛起一丝微笑。 “公子公子,小姐让我来……你笑什么?”小蝶,本来似乎想说点什么,可看到肖恒笑顿时觉得有些奇怪。 “咳咳,没什么……找我什么事?”肖恒尴尬的转移话题。 “小姐让我来告诉你,前面就是临安城了,让您稍微小心着点……最好别露口音。”小蝶说得很委婉,但总归一个意思,就是让他最好别说话。 “哦,知道了。”肖恒点点头,他这不光是口音问题,他的遣词造句跟古人也不尽相同,容易令人生疑,所以装哑巴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还有事?”肖恒看着小丫头犹犹豫豫的不走,不由问道。 “那个……果真有那么聪明的宠、宠物吗?”小丫头一脸期待的看着肖恒,“我想要个懂事的小兔子!” “兔子?这东西通人性的倒是不多。”肖恒心说你自己不就是吗。 “哦,是吗……”小丫头一脸失望。 “不过有机会我可以帮你训练一只听话的小狗。”肖恒想了想,觉得训练个握手什么的自己应该还是有把握的。 “真的!?太好了!”小丫头顿时兴奋起来,随后两人开始聊狗的品种之类的,肖恒给她科普了一下后世的各种品种的狗,听得小丫头那叫一个眉飞色舞,回头又给肖恒科普了一下宋朝的宠物狗。 然而讲八卦讲得正兴奋的时候小丫头忽然脸色一变,捂着脑袋凄凄惨惨的说:“哎呀忘啦!完了完了……又要被表小姐打了……” “怎么了?”肖恒问道。 “回去还得准备东西呢……”小丫头很担心。 肖恒忍不住安慰道:“你就说我不太了解情况,拽着你聊了很多,所以耽搁了。” “这不好……”小丫头纠结道。 “这有什么不好的,难道我不是在跟你了解你们这边的犬类品种吗?”肖恒问道。 “……是呢。” 肖恒的歪理似乎很有说服力,小丫头终于不纠结了,怯生生的看了肖恒一眼,虽然没直说但估计是在害怕肖恒说出去。 “我不会出卖你的……我发誓。”肖恒伸手指天。 “唉唉唉?”小丫头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忽然道,“公子你人真好,嘻嘻嘻……” 随着一阵笑声,小丫头蹦蹦跳跳的回到了前边的牛车上。 “啧,收了张好人卡。” 说是这么说,肖恒却面带微笑的看着她回到前边的车上,这才然后抻了个懒腰躺了下来。 牛车晃晃悠悠的前进着,速度比人走路也差不多,比起后世恨不得飞起来的快节奏生活,这样慢悠悠的看着天、看着周围的风景发发呆,内心反而变得平静起来。 …… 天色渐暗。 临安府的北门依然热闹……无数南逃的难民聚集在几个粥棚附近,一些兵丁来回走着维持着最基本的秩序。 远方缓缓驶来一个奇怪的车队。 这个车队只有三辆牛车,但牛车后面还跟着不少高头大马!那些马都是步伐轻盈、膘肥体壮,行走间自信从容没有半点怯意……无论是体态还是性格,都像是最上等的战马! 南宋苦北已久,对于战马的渴求那可是渗入到骨子里的。突然见到这么多上好的战马,这些兵丁自是眼馋得紧。 望着这些战马,守门的兵丁顿时起了心思。 “来人止步!”兵丁拦下牛车,冷着脸问:“车上何人?可有凭由?” “凭由”跟路引类似,是宋人出门用的证明,上面有姓名、身份、籍贯、出游理由等等。 “有有有,小老儿都准备好了……您瞧。”赶车的老马掏出文书递给那兵丁看。 “……”那兵丁仔细看了看文书,又抬头看了看老马,面上神色有些复杂,看了好一会这才将那文书交还给老马,摆手示意其他人搬开路障放行。 “谢谢爷、谢谢爷……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请诸位爷喝茶……”老马点头哈腰的笑着,姿态放得很低。 “哼,秦知府的钱某可不敢收……烫手呐!!”那兵丁嘲讽般的的看着老马。 “啊?爷,您……”老马一愣,没想到对方是这种反应。 “走,快走!”兵丁脸色一变,厉声道。 “是是是……小老儿这就走……”老马赶紧重起车架,忙不送的赶着牛车离开。 “呸,晦气。”兵丁头目几乎是当着老马的面啐了一口,可老马却当看不见一样,依然频频弯腰点头,谦卑至极。 那兵丁头目不舍的看着那些战马从身边缓缓过去,心中的贪婪恨不得写在脸上…… 等所有战马过去,那兵丁终于将目光收了回来。可最后一辆牛车上的那个人倒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只见这人髡[kun]发而无须,盘腿坐在牛车上悠然而又自得,神态平和不张扬,但却从骨子里往外透着一种俯视众生的淡然。 直到车队走远了,那兵丁却依然还在望着走远的车队。 “陈头,望什么呢?”一个小兵凑过来问道。 “那人……好生奇怪。”兵丁头目皱眉。 “怪从何来啊?”小兵不解。 兵丁头目摇头摆手却也说不出究竟是怪在哪里。 就在此时,外面又是一阵骚动。 兵丁头目赶紧过去,却见几个哨探正站在门口聊着天,在他们身后好些个民壮抬着好些个板子,板子上躺着数具尸体。 “这是怎么回事?”兵丁头目凑过去问道。 “说来倒也奇怪……”那哨探回头一见是自己人就解释了两句,“……传闻有天上的星宿下凡,手里喷火口吐雷电,杀得上百金人骑兵抱头鼠穿……” “嘁!无稽之谈……哪个贼子妖言惑众?”兵丁头目摇头道。 “怎说不是呢!我自是不信的……可按那些流民的话去找你才怎么着?”说到一半那哨探居然卖起了关子。 “怎么着?”兵丁头目配合道。 “果真有尸体!看那装扮倒像是金人的拐子马。”哨探摇头道,“其余去看即可知……眼见为实。” 兵丁头目疑惑的去看了一眼木板上的尸体…… 惨那!没有一个还能认出模样的!有个家伙甚至连脑袋都不见了,身上还有颇多齿痕。 “如何?不像是凡人手段?”哨探凑过来问道。 “……那下凡的星宿呢?可曾找到?”兵丁头目的心中也泛起了深深的疑惑。 “不知去向。”哨探摇头,“只听说是个髡发无须的后生……” 兵丁头目倒吸一口冷气。 “嘶……是他!?” 节12 夜宿临安府 星宿下凡的传说,在肖恒身后蔓延开来……好在这种神鬼之事上不得台面,再加上那些金人的尸体也算是不大不小的功勋,总之某些事情就在这利益纠葛之中被压了下来。 但有了这么一番波折之后,私底下的传闻可就变得更邪乎了。虽然肖恒并不知道,但就算他知道大概也不会在意。 天色已晚。 秦家小姐、肖恒等人暂且在一处小客栈投宿。 跟影视剧和小说中不同,其实古代大多数客栈的条件都不是很好,只是让人有个落脚地而已,能保证干净就已经非常非常难能可贵了,若是有个什么“天字一号房”之类的单间,那简直就是七星大酒店的级别了。 虽然考虑过古代的居住条件可能不怎么样,但这种路边小店的状况仍然远远超出了肖恒的承受能力—— ——逼仄[zè]无窗的房间、泥土地面、大通铺……大通铺上铺着发霉发黑的稻草,边上还有其他客人自带的、黑得泛油光的铺盖。 空气中弥漫着发酵的酸味和类似咸鱼的臭味,至于味道的来源肖恒想都不愿想。 比起睡在这里,他宁愿睡在牛车上。 等他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发现秦家小姐正站在门外。 “公子可是住不习惯?”秦家小姐问道。 “嘿嘿,你不也是?”肖恒笑道,“秦小姐金枝玉叶也是住不惯的?” “今日已晚,只能让公子委屈一宿了……待到明日,小女子去拜访家父好友,想来定会有所安排的。”秦小姐努力的解释道。 “没事,偶尔露天睡一觉也不错。”肖恒摆摆手,回到自己的那辆牛车上,找了几件衣服一披,就这么躺下了。 秦家小姐、白衣少女以及小蝶丫头自然还是住自己的香车,倒是老马和那老太太没什么忌讳的住了进去。 …… 夜渐渐深了。 清脆的梆子声远远传来,零星的鸡鸣狗叫也渐渐沉寂下去。 肖恒睡意全无。 寂静、风声、满天的星光…… 这是他在南宋的第一个夜晚,可在如此美妙的星光中他愣是睡不着。 也难怪,作为一个现代人,别说是天一黑就睡觉了,就算十点钟上床都算是早的了,更别提还有那些只有下半夜才睡得着的熬夜一族…… 好在他还有手机,而且手机还连着网,这可就比穿越的同行们幸福多了。 肖恒熟练的召唤出手机屏幕的投影,随便点开了一个网剧就美滋滋的看了起来,不知不觉中就睡着了。 …… 次日。 肖恒迷迷糊糊的醒来,抬头一看已经日上三竿了,抻个懒腰坐了起来望着这个简陋的小院发呆。过了一会这才起身来到小院门口向外张望。 昨日进城时天色已晚,肖恒也没留意周围的景色,在他的想象中,南宋的都城应该是亭台楼阁、白墙红瓦,垂柳依依、士人仕女……总之那叫一个诗情画意。 而眼前的临安府却是土路、木栅栏、斑驳褪色的白墙和连片的平房……好家伙!这是哪个扶贫没做好的偏远地区啊?柏油路没有条件也就罢了,好歹这是南宋的都城,至少弄个石板路?这人马一过就尘土飞扬的…… “咳咳……”肖恒捂着嘴回到了小院中,忽然对自己未来的生活质量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叮咚……” 就在此时,一个电子音效的门铃声响起。肖恒愣了一会这才“掏出”手机一看,果然是网购的货物到了——昨天买的陶瓷杯子。 这是个大号的素色白瓷马克杯,买的时候没细看应该发的是默认颜色。 货物虽然到了,可我怎么把它取出来? 正当肖恒脑袋里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一个非金非木又不像是纸的快递盒突兀的出现在了他的手上。肖恒翻看了一下,发现盒子上还有一行醒目的大字—— ——包装物请回收,否则将无法取出下一件货物。 肖恒打开快递盒,心里刚刚想着怎么回收的时候,那非金非木的快递盒就陡然消失了。 这倒是挺方便的。 “公子你醒了?”小蝶左手拎着水桶,右手捧着手巾吃力的走过来,一边走那水桶还一边逛荡…… 肖恒赶忙要去接,可小丫头说什么都不让。 “公子,这些粗活我来做就好了。”小丫头将脸盆摆好倒上水,递上毛巾和柳条,然后就站在一边看着。 “呃……谢谢。”肖恒感叹了一下封建制度的落后性,从她手中接过手巾和柳枝,一点点的将柳条撕成细丝。 洗脸、擦脸、刷牙…… 正当肖恒皱着眉头用粗糙的柳枝虐待牙龈的时候,却见那小丫头一直在他身上瞄……准确的说,是瞄他手中的那个白瓷杯子。 “怎么了?” “公子的杯子倒也精致……”小丫头掩饰道,但显然她奇怪的并不是白瓷杯子,而是肖恒从哪里变出来的这么个杯子……不久之前肖恒还是身无长物,就连身上这套衣服都是她亲手找出来的,哪有藏杯子的地方? 肖恒把水吐出去,擦了擦嘴岔开话题:“呵呵,普通的杯子罢了……今天什么行程?” “哦对了,一会呢,我们要去拜访老爷的故人,小姐让我问你是一起跟着去还是在这里等着?”小丫头终于想起来还有别的事了,倒是让肖恒省了一番口舌。 “一起去。”肖恒想了想说。 现在可不是什么太平年月,再说自己现在身无分文的还在吃软饭,跟着去一方面是心里踏实有什么变故自己能先知道,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的饭票。 “好嘞。”小丫头似乎对肖恒的选择很高兴,拎着空桶一蹦一跳的离开了。 肖恒面带笑意的摇摇头。 在现代社会,这么大点的小丫头正是受宠的时候,别说干粗活了,就连走路都舍不得她累着。 而在这万恶的旧社会,她的遭遇还算好的呢……城外还有无数难民流离失所,那些跟她差不多大的小丫头不被饿死就算是捡回条命来。 “唉。”肖恒叹了口气,默默的收拾好行装——主要是手枪。 经过昨天的战斗,肖恒的三个弹匣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现在他的手中只剩7发子弹和23枚弹壳——虽然战斗激烈,但能捡的弹壳他都捡回来了。可是想要复装这些子弹的话,那就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有这个条件了。 “公子公子……该出发了……” “嗯,就来。” 肖恒把枪收好,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节13 您的快递翻车了 一抬蓝帷小轿穿街过巷而来。 小轿里坐的正是秦家小姐,而小蝶那丫头则亦步亦趋的跟在轿边,时不时的低声跟轿子里的小姐说说话。 这顶蓝帷小轿是秦家老爷的那位好友派来的,看得出对方对于秦小姐的到访颇为重视。 抬轿的轿夫走路轻快毫不费力,走了十几条街却仍然脸不红、气不短,显得颇有耐力……当然秦家小姐比他们家老爷轻许多也不无关系。 这小轿虽然看起来新奇,可肖恒对这种以人为畜的封建陋习并不感冒。不过他倒也没走路——他们不是缴获了几匹上等战马吗?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所以肖恒骑着高头大马,晃晃荡荡的跟在轿子后面,也不管是否违和……而那位蒙面女侠不知怎么想的,也骑上了战马走在前面开路。 今天,这位蒙面侠女换了身干净利落的猎装,腰挂宝剑背挂强弓的好不威风。只是那猎装似乎宽松了些,应是才买不久的成衣。 肖恒胯下的战马很聪明,悠闲的迈着步子,缓缓跟在轿子后面,也不用肖恒多操心。 而肖恒嘛,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准确来说,他在网购。 怀里的手枪只剩下半个弹匣,靠它可没办法在这大宋立住脚跟。 在民用网络里想淘弄点防身的东西也不是什么难事,例如什么防狼喷雾、电棍等等,不过若是与金人对抗,这些东西就显得威力不足了。 肖恒首先想到的就是弓箭。 现代复合弓的威力、箭速和有效射程等等指标已经远远超过古代弓箭,说是碾压也绝不为过。 况且弓箭的威力也不比枪械低,若是肖恒之前有一把滑轮弓在手也就不用感叹手枪威力不足了,无论是射人还是射马,配上合适的箭头都能一箭搞定! 弓箭唯一的弱点就是备弹少、预发射时间长以及需要长时间的训练。但在古代,在其他人都是用竹木、角木反曲弓的情况下,现代复合弓的所有缺点都不再是缺点——因为对手的缺点更多,也更大。 况且…… ……肖恒抬头瞄了前方那位蒙面侠女一眼。 不会不要紧,可以向她请教嘛! 肖恒挑来挑去,最后选了一款大牌子的复合弓。 选它除了牌子大之外,主要是它的宣传片拍的好——什么高箭速、航空铝合金镂空减重弓把、高性能复合弓片、纳米碳箭、红外瞄具等等,宣传片就差直接说这把弓吊炸天了。 吹牛皮不怕,怕的是吹的牛皮都是真的! 事实上这把弓的确吊炸天,基本上把现代科技进步的结晶全部用上了。 不过价格也很美丽。 当肖恒看到豪华套装居然要将近一万块的时候,肖恒顿时把手缩了回来…… 玛德,一万块啊! 光是裸弓也要将近六千块!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啊! 不过转念一想,软妹币对我来说还有啥用吗?我是能买车啊还是能买房啊? 这么一想,除了网购些吃吃喝喝、衣服鞋袜之外似乎也没啥用了。 再说武器这玩意搞不好什么时候就要靠它活命的,还是买个好一点的比较靠谱。 考虑许久,肖恒还是狠了狠心,抄刀剁手付款完成。 当那一万大洋从账户上消失后,肖恒立即去看到货时间: 359天23小时…… 敲里吗! 敲里吗啊!! 虽然肖恒想过这玩意可能不会时间太短,毕竟就连牙刷都要整整一个月呢……但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一万大洋花都花了,可拿货却要到明年! “公子,到了……公子?你咬牙干什么?” 正当肖恒的表情管理有些失控的时候,丫头小蝶的声音将他唤醒。 “哦,没事没事。” 肖恒抬头一看,果然已经到了个小院的门口,顿时跳下马来跟着其他人进了院子。 与北京的四合院不同,这个小院并不是对称结构的,就连房子都高高矮矮的不拘一格。 院里种着几棵树,几堵矮墙将小院分隔成不同的区域,地上的落叶都被扫到了墙边,堆在墙角的柴火也让这小院多了几分生活气息。 “秦小姐,我家大人有请……”一位管家模样的老头面带微笑的冲着秦小姐说完后,又对肖恒他们说:“几位请在偏厅用些茶点稍候片刻。” 蒙面女侠点头,肖恒也学着她的模样点头。 管家奇怪的看了这两个护卫一眼,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引着秦小姐和小丫头进了后院。 一进偏厅,肖恒就找了个木椅坐了下来,毫不客气的端茶就饮。而蒙面侠女则看了他一眼,坐到了他斜对面,却没动桌上的茶。 府里的下人送上一些茶点之后就躬身下去了,整个偏厅就剩下肖恒和蒙面侠女两人。 肖恒见到她没喝顿时心里打了个突,也赶紧将茶杯放下。 “……我不方便喝。” 一身猎装的少女似乎觉得自己影响到了肖恒,指了指自己的面纱如是说。 “……” 肖恒无语的看着她——蒙着脸只露两个眼睛是不方便喝。 不过即便茶水没问题肖恒也没继续喝,而是随手打开了网购应用,继续他的网购之路。 虽然那一万块花得很不爽,但这也却让他更迫切的想要弄清楚到货时间的规律了。 肖恒重新在网上搜索起来,这一次他选了一把298送15根碳纤维箭的入门款复合弓,然后在购物车里添了四个五毛钱的练习用箭头,加起来正好用掉一张满三百减五块的店铺卷……应付300实付295美滋滋。 下单,付款,支付成功。 付款完成之后 e…… 果然。 到货时间依然是360天。 那么…… 肖恒想了想,又买了几种材料: 碳纤维布,90天。 玻璃纤维板,15天。 铝合金板,30天。 环氧树脂及溶剂,30天。 这些东西都是制造复合弓的材料,可以看到若只是基础材料的话时间最长的碳布也不过是三个月罢了。 肖恒翻出之前的纪录看了一眼: 瓷器1天。 各种食物、生活用品都在7天以内。 塑料制品30天。 隐隐约约的,肖恒心里有了某种猜测。 为了证实这种猜测,肖恒又买了一把没开刃的龙泉宝剑,到货时间是90天,而购买弹簧钢片却只需要30天,直接买钢锭甚至只要15天! 所以,到货时间的规律就在原料材质和加工工艺上。 只是加工工艺好理解,越复杂的工艺就时间越长……但原材料的到货时间又有什么规律呢? 目前样本太少还很难发现其中的规律,等数据积累足够多了才能继续推理。 解决了心中一件大事的肖恒端起茶杯“咕咚咚”的灌了下去,正在他准备吃点小点心的时候,忽听院内传来一阵说话声。 …… 节14 世态炎凉 听到人声,肖恒就起身向外望去。 一行人缓缓的从内院走了出来,打头里是个素服老丈,他背着手,轻声的跟秦小姐说着什么,秦小姐跟在旁边行后辈礼。 “我们走。”蒙面少女说完,两人一起迎了上去。 “……枉你千里投奔,伯伯也是有心无力,实是汗颜呐……”老丈抚须感叹。 “有个落脚之地侄女已经感激不尽了……还请世伯留步。” 秦小姐客气的施礼道别。 等一行人出了院门,那管家捧着房契地契出来:“我家老爷深感愧对秦大人,此处房产本是老爷朋友托他代售,现既然小姐不嫌偏远,老爷索性就买下转赠于你,还请小姐务必收下。” “……”秦小姐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接下,“请代我谢谢世伯。” 见秦家小姐手下了契书,那管家拱了拱手,转身回了院里。 看着背后紧闭的大门,刚刚还进退有据的秦家小姐忽的泫[xuàn]然欲泣,小蝶那丫头也是一脸愤愤不平的样子。 蒙面少女走了过去,轻轻的抱住秦小姐的肩膀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这世间万事本就如此……” 一听这话肖恒就知道不对劲了,之前他就在好奇接秦小姐来时的那顶小轿为什么没出来,现在倒是有了解释。 “出什么事了?”肖恒没有打扰那姐妹俩,而是拽过小蝶问道。 小蝶那丫头快言快语讲了个通透:“这厮受了我家老爷天大的恩惠,现在我家老爷受了难让小姐来投奔他,他居然……他居然安排小姐去城外住!而且连个下人都不给安排!这是要撇清关系啊!” “……” 肖恒沉吟不语。 城外难民无数,偶尔还有金人的骑兵出现,现在推秦小姐出去这用心不说险恶也差不多了! “此举无异于割袍断义。”蒙面少女也抬头道。 “……” 都是别人自己家的事,肖恒不了解情况也不好插嘴去问,所以也只能沉默。 “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铭记在心,可眼下就连张舍人都要撇开干系……想来爹爹这次是凶多吉少了。这里有些盘缠,虽然不多还请公子收下。”秦小姐的声音已经恢复了正常,看着肖恒的眼神也没了之前的好奇。 肖恒把盘缠一推:“我在临安府举目无亲,还请秦小姐收留则个。” “……”秦小姐讶异的看着肖恒,“你不怕被我牵连……” “我是下凡的星宿啊,你忘了?赵宋的皇帝我也是不放在眼里的。”肖恒打趣道。 “……”秦小姐呆呆的看着肖恒,忽然脸色一红,扭头道,“走,去找老马汇合……住城外就住城外,好歹有个落脚的地方。” 说罢,四人启程。 不过来的时候简单,可这回去的时候可就犯了难……四人、两马,总不能叫肖恒和哪位小姐共乘一骑?就算跟小蝶骑也不合适啊。 所以最后就变成三位女性前边溜达,肖恒独自牵着两匹马跟在后面,倒也乐得清闲。 肖恒本身都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可以说每多呼吸一口都是赚的,若是再活一次还不能求一个念头通达快意恩仇的话,那他还不如死了算了。 秦家小姐对他有收留之恩,白衣少女对他有不弃之义,身为一个穿越者必然会对这个世界产生难以估量的影响,那么与其让其他不认识的人占了便宜去,那还不如就便宜这两位恩义之人。 所以,肖恒不会离开的,就算他主动为自己加难度了。 太祖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 带着这样的想法,肖恒打开手机投影,找到了个卖精密管材的商家,一口气下了60多根各种不同型号的高压精密管。 原本,肖恒是不准备搞事情的。 但是现实逼得他不得不搞事情…… ……虽然这样想着,但肖恒的嘴角却慢慢的浮现出一丝微笑——既然要搞事情,那就搞一番大事!! 所有精密管的到货时间都是90天,那么在这90天里,肖恒至少要在这南宋拥有一块立足之地……肖恒的目光扫过秦家小姐。 嗯,这立足之地算是有了。 有了立足之地,接下来他还需要一些人手。 正所谓单丝不成线、孤木不成林,想要成就一番大事,可靠的人是必不可少的。 那么,人从何来呢? 临安府外遍地都是。 强壮的、手巧的、有文化的、有技术的,以及那些一无所有但充满了激情的年轻人。 所以这么想来,住在城外也不是什么坏事。 一行四人游游走走,拐过一个小巷子之后眼前豁然开朗,充沛的水汽扑面而来。 岸边的垂柳仿若风姿秀美的仕女,宽广的水面倒映着远方的群山,风吹水面泛起鱼鳞般的皱纹……一切都仿佛是水墨画的景色映入了现实。 “西湖呀!看到西湖啦!”小丫头毕竟还是个孩子,短短时间就一扫之前的阴郁,也让颇有些凝重的气氛变得活泼起来。 “是呀,西湖……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传说那辛幼安就是在这西湖畔一挥而就的呢。”秦家小姐的情绪似乎好了许多,此时提到青玉案不禁一脸神往,“也不知当年那辛幼安是如何的文采飞扬,竟能写出此等文字……”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白衣少女幽幽的念出这句,“如今国事颓废,兴宗贪恋权色,却也不知赵家还能痴坐几年江山……” 青玉案·元夕原本写的就是作者不满南宋统治阶级沉湎于歌舞享乐,自己报国无门却又不愿同流合污的志向。此时少女念出这最后一句,摇头叹息不已,似是感同身受。 这白衣少女口气颇大,可肖恒却觉得她是真情流露……同样的,虽然她说赵家天子的不是,可秦家小姐和小丫头居然也没有反驳的意思,反而一脸认同的理所当然。 显然这位蒙面侠女的身份也不那么简单。 眼看着好不容易活跃起来的气氛又变得沉重,肖恒想了想,问道:“西湖可有雷峰塔?” “自是有的。”秦家小姐答道。 “那雷峰塔下压着白蛇的故事你听过吗?”肖恒问道。 “白蛇?”秦家小姐愣了愣,“倒是不曾听过。” “那,我给你们讲个白娘子和许仙的故事如何?” 肖恒说完还没等秦小姐说话,反倒是那小蝶那丫头跳着脚道:“好啊好啊!我最喜欢听故事了。” “哈哈哈……好。” 随后肖恒就将后世完本的白蛇传绘声绘色的讲了一遍,直讲到最后最后白蛇儿子科举高中回乡救出母亲一家团圆。 “这法海大和尚太可恨了!活该他变成螃蟹!”小丫头听完犹自愤愤不平,若是现在有位白胡子大和尚站在她面前,估计她都能咬人家一口。 “我在(含糊过去)……叔那儿看过《双鱼扇坠》的话本,倒是跟你这《白蛇传》相似,只是没它精彩。”白衣少女也开口了,没想到她平时居然也爱翻翻评书话本。 “那当然。”肖恒笑道。 白蛇传最早的确应该是起于宋代,但经过上千年的不断演变,再加上后人不断的填补和再创作,情节自是丰满圆润、脍炙人口。 “公子公子,你说雷峰塔下会不会真的压着条白蛇呀?” “不,怎么会呢……这只是故事而已。” “雷峰塔倒,西湖水干……我好喜欢白娘子呀……” “……” 小丫头一直缠着肖恒问着剧情,四人说说笑笑一扫之前的沉闷沮丧,直到四人终于回到旅店这才算告一段落。 节15 车船店脚牙 一行四人回到那简陋的小旅店。 老马开始准备牛车,肖恒也去跟着帮忙,而秦小姐则进到里屋,跟肖恒救下来的那个老妪说着什么。 那老妪最初神色激动,不过很快就低下了头,跪在地上咚咚咚的磕了几个响头,随后带着自己的包袱离开了。 肖恒一边干活一边望着秦小姐他们。待到那老妪已经离开后,秦小姐仿佛猜到了肖恒的心思,就缓缓的走过来。 “撵走了?”肖恒挑挑眉毛。 “……她在临安府还有几房远亲,托庇他们总比跟着我等稳妥些。”秦小姐无奈的的解释道,“本是要赠她几两纹银的,可她推辞了。” “也好。”肖恒点点头,救人本来就是顺手为之,知道那老太太不是孤寡就好。 那秦小姐也没离开,就这么站在一边看着肖恒和老马准备牛车,时不时的还跟他聊上几句。直到三辆牛车都准备好,秦家小姐这才回到自己的牛车上。 三辆牛车带着九匹高头大马的奇怪队伍,就这样出现在了临安城的大街上,这样怪异的组合倒是引来不少好奇的目光。 牛车并不稀奇,稀奇的是那些高头大马,一路行来倒是引起不少窃窃私语。 肖恒依然坐在最后一辆牛车上不住的打量着两旁的行人店铺。 道路两旁大多都是白墙青瓦,只是比起旅店附近的院子要干净整洁许多,偶有开门做买卖的店铺,却也将店面整理得井井有条。 走着走着,前面忽然慢了下来。 肖恒见到老马从牛车上下来,随后几位小姐也都从牛车上下来了。 这是什么情况? 正当肖恒疑惑的时候,老马赶着牛车继续前进,等他再往前走一段就知道为什么了——前面是一段石板路。 也许是这里比较靠近城中心的缘故,小巷子里的地面上铺满了比较粗糙的石板。 眼下这条石板不知经历了多少年的风雨没有修理,本身粗石板就坑坑洼洼的,而现在石头与石头之间的缝隙都风化磨损了,导致路面更加凹凸不平,有些常年积水的地方还长着湿滑的青苔。 而那道路中间还有两道超过15厘米深的车辙!就像是碾药的石臼,顺着石板路一直延伸到远方。 反正走在这种路面是肯定不会有人低头看手机的,不然或者是手机,或者是门牙,或者是膝盖脚腕……反正总会有什么被摔坏的。 直到看到眼前这条石板路,肖恒这才想到问题所在——虽然古代车辆的承载能力不高,但它们使用的都是硬质车轮,木轮或者包铁木轮,根本就没有橡胶之类的缓冲,更不用提充气轮胎了。 一方面硬质车轮对硬质路面的损耗是惊人的,总要人时不时的维护,而最重要的是古代使用硬质车轮的同时车辆本身也没有缓冲结构。 车轮石头硬碰硬,若是拉货还好说,若是拉人……想必是不会太舒服的,不然小姐们也不会下车。 等到终于走出这个小巷,前面的大路上的石板就平整许多了。看得出这条路虽然也被雨水侵蚀、车轮摩擦,但还是有人时时维护的,至少保证没有太大的沟坎。 但说实话,这样的路面坐车依然很难受,肖恒索性跟在牛车身边徒步前进。 没走多远就到了仁和县县衙。 南宋时期的房、地产买卖很复杂,不光要找买家,还要问亲戚邻里,都没意见了房产地产才能发卖。买卖成了还要到县衙重新订立房契地契,当然最重要的是还要缴税。 车队一停,老马把车一停,带着满脸讨好的笑容凑到那门卫:“我家小姐有一处房产想要过割,还请代为通禀。” 说着,伸手就往那差人手塞了一串大钱。 这“过割”其实就是缴税的步骤,缴完了税官府在契书上用了印,这张契约才算生效——这就是所谓“红契”。 那差人看看老马,又看看后面的牛车……待他看到中间那辆牛车的制式时,脸上的轻浮的表情顿时消失,也热络了许多:“好嘞,这就去。” 说着,那差人就进了内院。 不多时差人又出来了,道:“主簿大人有请。” 秦家从车里出来,居然也蒙着面纱……随后她跟白衣少女以及小蝶那丫头一起,跟着那差人进了衙门。 肖恒没进去,和老马在外面候着。 不多时,就见那差人一路小跑的出来拐进旁边的小胡同,过了一会儿又领着个尖嘴猴腮的人进了衙门。 随后又是漫长的等待。 肖恒无聊的打开购物应用逛了起来,一些想得到的要用的东西,他看到了就记下,先没有买,等最后再拉一个清单出来看看有没有重复的。 不知过了多久,秦小姐她们从衙门里出来,身边还跟着个留着八撇胡的中年男人。 一行人来到门口,秦小姐向那那八撇胡行礼道:“上官请留步。” “秦小姐有事尽管差人找我,虽然大的事情做不了主,但本官也算是还有几分薄面,各行行首看在某的薄面上也会照拂一二。”那主簿和声细语,满面春风,虽不至于巴结但语气也是热络得紧。 “多谢大人。”秦小姐道了个万福,就在那主簿的注视中离开了县衙。 待到肖恒等人走远,那差人涎着脸问道:“大人,这家人什么来头?出巡还带着这么多高头大马,真是威风得紧。” “不知道。”那主簿摸着自己的八撇胡说。 “这?”差人一愣,不知道你还这么热情?都送到大门口了…… “……嘿嘿,大人,那两个小娘子虽然蒙着面不知长相如何,可光是那丫头就生得挺标致的,想来小姐也不差……”差人自以为猜中了主簿大人的心思。 “去!乱嚼舌根!”主簿瞪了他一眼,“虽然不知这买房人是什么来头,但你可知道卖房人是哪位?” “是哪位啊?”差人自觉的捧哏道。 “张子期张舍人。”主簿揭开了谜底。 “呦,四品大员哪!”差人吃了一惊。 “这个张舍人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等这金人一退、应天府事了,说不得这张舍人可就要变成张翰林了。”主簿也不知是嘲笑还是嫉妒,叹息着摇头离开。 …… 肖恒等人从衙门离开的时候,队伍中多了这么一位尖嘴猴腮的人,这人正是亲小姐他们进去之后才被差人招来的那位。 虽然不知道这家伙是干什么的,但这人看那些战马的眼神却是透着股贪妄,让肖恒心中一凛。 肖恒拽过小蝶问道:“那人是干什么的?” “他啊,是个牙子。”小蝶扁了扁嘴,低声道:“牙子没好人!” “哦?”肖恒抬了抬眉毛,“知道了。” 牙子是什么呢? 牙子就是牙人,算是古代的中介。 比如买卖宅院有“庄宅牙子”,就是专门做房产中介的;还有“舶牙”就是专门做海贸中介的……当然还有最臭名昭着的人口买卖中介,被称为“人牙子”。 牙人承担了很小一部分的行政职能。除此之外,由于经常跟衙门打交道,其衙门上下多多少少也能说上点话,其能量自然远高于普通百姓。 在中介这种官府力所不及甚至有些放任的灰色地带,也就有了这些牙人的操作空间,而这么一“操作”就肯定有人吃亏。 谁吃亏呢? 当然是最贫苦的老百姓吃亏,而吃了亏又没有办法——牙人背后一般都有相好的泼皮流氓,而他们又在衙门脸熟,所以算是真正的黑白通吃,老百姓打也打不过,告也搞不倒,吃了亏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你们不是过户……呃,过割完了吗?为什么还要找牙子?”肖恒奇怪的问道。 “过割的时候也要牙子在场的……然后那主簿说这牙子地方熟悉,让他带我们去宅子。”小丫头低声说。 “哦,这样啊。”肖恒点点头,将牛兄往前车一系,就向第一辆牛车走去……等他到时,那牙人正在套老马的底。 “……哥哥从何而来啊?” “听哥哥口音倒像北人呐,也难怪豢养了这许多战马……” “哥哥家主定是大人物?主簿大人可甚少送人……嗯?” 牙人只觉肩膀一沉,回头就见一髡发无须的年轻人冲他露齿一笑。 “老马,你去后面,我跟这位兄台聊聊。” “是,公子。”老马如逢大赦,赶紧起身离开…… “说,往哪走。”肖恒学着老马的口音说,至于正不正宗……反正十里不同音,量他见识也听不出来。 “……往东青门走。”那尖嘴猴腮的牙人愣了愣,随后满脸堆笑道,“这位公子……可是当过和尚?” “你猜?”肖恒笑道。 “我猜……”牙人愣了楞,“……想来是当过的?” “哦……接着猜。”肖恒也不说对错,只是继续微笑道。 “这……公子不要戏弄于我。”牙人有些懵了,他哪见过这么聊天的。 “嘿嘿嘿,是吗?”肖恒忽然扯开了话题,“你吃了吗?” “这……尚未用膳。”牙人面带迟疑。 “那我们走快些,别耽误你回家吃饭。”肖恒笑着说。 “……”牙人沉默。 “看你一表人才,成亲了?可有孩子?”肖恒继续问道。 “倒是,有,有孩子。”那牙人磕巴的回答着。 “哦,都几岁了?可曾上学?” “不,不曾……” “上学,上学好啊,至少识个字也好。” “是是是……” “做你们这行每个月多少出息?可够家用?” “还好还好……” “……” 肖恒絮絮叨叨的问着,倒是把那牙人问得蒙头转向,不仅没套出肖恒他们的底细,自己倒是被问了个调底儿。等到了地方,那牙人这才算是松了口气,赏钱都没讨就落荒而逃。 肖恒看着那家伙的背影,脸色上的笑容却慢慢消失。 “公子,怎么了?”小蝶见肖恒面色阴沉,不禁小心翼翼的问道。 “没什么……希望是我多心了。”肖恒摇了摇头,将担忧压在心底。 …… 节16 木有银子怎么办? 若是不考虑金人和流民的因素,张舍人送出的这套宅邸位置倒也不错——临河临街,距离临安城也不过几里地,快马瞬息可至。旁边还有个小码头,码头周围三三两两的开着一些店铺、酒楼、茶肆。 河上偶尔还有一两画舫顺流飘下,也不知是来游山玩水还是才子佳人们闹得太晚。 宅邸里面青砖铺路,似乎是有段时间没有住人了的关系,青砖的缝隙间生了些杂草。 左手边是矮墙隔开的小院,里面有一处厢房,右手边则是一处月亮门,月亮门里有小河穿庭而过,河水清澈见底并且水流颇丰,小河上架着一座小桥,连着对面的凉亭。凉亭四周似乎还种着不少花草,只是此时疏于维护大半都已凋零。 继续往前走有个矮墙围起来的小院,左侧出去是几个联排的厢房,一口水井,而再向左就是个进出牛马车辆的偏门。 而右侧院墙的月亮门后则种着树,树后隐约能看到一栋二层小楼, 绕过小院再往前则是正房和东西厢,正房后面还有个不大的后院。 从张舍人送出的房契地契来看,除了这处宅邸之外,后面的几座小山以及小山脚下的大约十几亩地也都在这份契约上,现在自然也都算是秦小姐的产业。 只是……四个人住这么大的地方未免有些太空旷了些。 肖恒逛了一圈回来,还没过月亮门,就听那边的人正在小声说话。 “……我们还有多少银两?” 这是秦小姐的声音。 “还有十几两散碎银子……还有几串大钱。”小蝶那丫头也压低了声音抱怨道,“原本银子就有些不足了,那张舍人又送了这么个宅子,过割契税、牙人抽红可都不少花销。” “小蝶你去把这剑当了,还能值个百十两银子……去招两个仆妇、两个丫鬟、一个健仆,再买些家什和吃食,剩下的节省着些可以撑到明年。” 这个说话的自然是那白衣少女。 “使不得呀,表小姐!那可是……唔。”小蝶还没说完就被什么人捂住了嘴巴。 “……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没什么使不得的。” 当肖恒走进月亮门的时候,正看到白衣少女将手从小蝶的嘴上拿开。 一把剑而已,有什么不能说的? 虽然肖恒有些奇怪但也没在意,无论这白衣少女有什么秘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在面对上百金人骑兵的时候毫不犹豫的跟肖恒站在了一起……这就足够了。 “缺钱了?”肖恒问道。 “是有些……但不劳公子操心,我和小蝶可以接些刺绣、浆洗的活计,至于仆妇丫鬟……就算了,我们自己多做些也就是了。”秦家小姐如是说。 “哦?”肖恒好笑的看着她。 “……公子可是不信?”秦家小姐鼓着腮帮子,一副被小瞧了的样子。 “你伸出手来,掌心向上。”说完肖恒又朝小蝶招手,“你也伸出手来……老马!快来。” 老马刚安顿好牛马,听到召唤紧跑两步来到肖恒身边道:“公子,您叫我。” “你来。”肖恒拽着老马的手递给秦家小姐和小蝶看。 只见老马的手又黑又瘦,手背筋出于肉,手掌又粗又厚、茧子落茧子。 再看秦家小姐的手,白白嫩嫩好像新鲜的春葱一样能掐出水来。小蝶那丫鬟明显也没干过什么粗活,之所以没有秦家小姐的手嫩还是因为她没长开的缘故,估计再过两年比她家小姐也不逞多让。 “公子……你欺负人。”小蝶那丫头首先不乐意了,“我会做活的。” 秦家小姐虽然没说话,显然也是同意小蝶那丫头观点。 “可是几年之后,你们的手就要变成这样了。”肖恒好笑道。 “……” 听完肖恒的话,秦小姐和小蝶那丫头都是一呆,显然她们俩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若是自己的手变成老马的手那样……这可怎么是好? 听了肖恒的话,主婢二人顿时惆怅起来。 “这……小老儿也会做些汤饼、蒸饼,那码头上人来人往,想来是不缺生意的。”老马犹豫着插嘴道。 在人烟密集的地方做吃食生意的确比较靠谱,至少比秦小姐那“浆洗绣花”靠谱得多。 众人忙了一天还没吃东西,正好让老马露上一手。 半晌过了后…… 小姐、丫鬟、女侠、肖恒,每个人都捧着一碗面条,表情一言难尽。 若是让肖恒评价的话,大概就只有两个字:能吃,但也仅仅是能吃而已…… 调料除了盐之外连个葱头都没有,手工的面条倒还算筋道,可这寡淡的面汤除了咸之外还有一股淡淡的苦涩,越吃那苦涩的味道就越重,吃完一碗面条之后肖恒觉得白开水都变得好喝了。 “如何?”老马期待的看着几人。 “嗯……自己吃还可以,想卖钱估计不行。”肖恒想了想说。 “……”老马的表情有些失望。 “不过面坯还是挺不错的,劲道弹牙……这买卖也不是不能做,不过得先去探探同行们的底。”肖恒想了想说道。 码头带来的人流吸引了不少卖吃食的小贩,人烟聚集的小镇中饭馆、酒楼也有好几家。想要做吃食生意自然得考察一下周围饮食行业的发展水平。 趁着晌午未过,肖恒就换了身打扮出门了。 只见他身上穿的是秦小姐弟弟的衣衫,头上顶着白衣少女提供的假发髻——天知道她为什么有这玩意——再加上他嘴上无毛颇显脸嫩,若是再带个小书童就更像是谁家的小少爷了! 肖恒顺着河岸往前走。 还别说,临河这条街上卖吃食的还真不少。什么包子馒头胡饼油饼,什么面条混沌炸鱼炸肉简直应有尽有,各色小吃粗食排了满街。 再往前走就有写着“脚店”的小店,这就是卖酒的地方了。还有那些取名叫某某“茶肆”的地方,这里主要还是经营饭食生意,兼卖茶水。 等来到最繁华的路段,一栋栋二层酒楼矗立在路边,每个酒楼都是人来人往繁华极了。 肖恒看着那些身着绫罗绸缎的商人,又看了看码头方向的那些脚夫船员…… ……不如想个办法赚这些有钱人的钱? 这样想着,肖恒找了个最大的酒楼就走进去了。 节17 点亮科技树 肖恒挑选的这座酒楼叫做望月楼,一进门就有店小二热情的走上前来道:“客官,楼上请。” “嗯。”肖恒目光环视一周。 这酒楼很有趣。 桌椅肖恒虽然看不出好坏,但每桌旁边必有山水屏风,每个屏风上的画又都各有不同……桌面上摆设的餐具酒器竟都是纯银制品!而且样式精美极尽奢华。 见肖恒不动,小二又道:“客官楼上请,楼上风景好。” 肖恒点点头,跟在小二身后上了楼,在窗边找了个小桌坐下。 “客官您来点什么?”小二殷勤的问道。 “来壶酒,再来碟花生米。”肖恒脸不红心不跳的说。 “……敢问客官,这花生米是何物啊?”小二面有难色。 “咦?”肖恒一愣,随手上网查了一下,发现宋朝的确没有花生这种东西……花生是地道的美洲作物,要到明朝时期才传入中国。 “那就一壶酒,随便来碟下酒菜……本公子今天就剩这些银两,可别让我出不了门。”肖恒很光棍的将秦小姐给他的一块碎银子往桌上一拍。 “这话瞧您说的……咱又不是黑店,怎能让您出不去门儿呢!您稍等,酒菜一会儿就到。”小二没去拿桌上的银子,笑眯眯的躬身离开。 这倒是让肖恒高看了这望月楼一眼。 也难怪这望月楼做大,一壶酒、一叠小菜,若是在现代,在同等档次的酒楼可能连个座位费都不够,可那小二却依然当他是上帝来服务,丝毫没有区别对待……由此可见此地主人的胸襟。 不一会儿,那小二给肖恒端来了一壶酒和一叠风干蚕豆。 肖恒端起酒杯和酒壶看了看,果然是相当精致的银器……举目望去,所有客人所用的器具都是这种精致的银器,难道这望月楼的老板就不怕丢吗? 酒是温过的黄酒,蚕豆也很清香,肖恒就在这边自斟自饮,悠闲自得的观察着这个繁忙的酒楼。 肖恒旁边不远,几个文士打扮的人正在高谈阔论,其间有个小二还给他们上了菜……只见那小二左手托着餐盘,右手从手腕到肩膀一直堆叠十几二十碗,杂耍般的一样样的上菜却丝毫不乱,看得肖恒也是啧啧称奇。 除了这桌文士之外,另外还有一桌商贾模样的人正在低声聊天,旁边坐着几个模样俊俏的女孩摆弄着琵琶玉箫,还有个专门给换汤斟酒的女人侍立旁边。 除此之外,肖恒发现还有些不是这个酒楼的服务人员在其中穿行,例如酒保、茶博士,各自兜售自己的酒和茶,另外还有些卖点心果子的小贩挨桌推销。 至于酒楼门外,更是蹲了不少闲汉,等酒楼中人一声招呼就上前听人差遣。 最有趣的是有种小贩会直接将货品往桌上一推,然后就跑在门口那儿边等人出来再讨要赏钱。 只要你兜里有钱,在这里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享受不到的,肖恒从未想到南宋的服务业居然如此成熟。 想进入这个成熟的市场来与像望月楼这样的强者争夺客户资源,对一没钱二没资源的肖恒来说难如登天……? 至少,原本肖恒是这样认为的,直到他听到了一句话。 “……来来来,都尝尝都尝尝,这可是胡记酥,这么小的一块就要500钱呢!!” 肖恒回过头去,就见一个大腹便便的商贾拿出一个食盒,招待众人去吃食盒里的点心。 那点心通体雪白,约有二指宽一掌长,中间拧了个螺纹……从螺纹上看去,这么个小东西居然层层叠叠一时间数不清楚究竟有多少层。 “这胡记可是临安城里最有名的点心铺子,听说就连官家设宴都要到提前通知胡记准备点心……”一边说着,胖商贾脸上露出一丝自得,“常人若是去可连门儿都进不去,我可是托了门路,人家这才高看我一眼。” 说完众人就开始了夸奖模式,各种型号的彩虹屁轮番上阵,而那胖子居然也来者不拒一一笑纳。 肖恒看着那一桌上的热闹,心里若有所思。 宋制1000钱是一贯,一贯等于一两白银。 秦小姐那边一共就剩十两……不,九两白银了,若是买这胡记酥也只能买上18个而已,而这酥也不过是费些功夫,材料甚至不会超过几文钱。 也许,这个买卖能做? 肖恒想了想,叫来店小二结了账,拿着找回来的铜钱一路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在网上查找资料……什么点心是宋朝没有、成本低廉却又特别好吃的呢? “公子,你回来了?”小丫头高兴的问道。 “嗯……你手里拿的什么?”肖恒原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过当他看到小丫头手里的东西时立即从恍惚中清醒过来。 “这个……枣子呀,可甜了。”小丫头说着,塞给了肖恒几颗。 “……”肖恒看着手里的红枣,忽然想起一件特别好吃,制作又不是很困难的东西——枣糕,然后他随手就上网搜了一下,发现宋朝还真没有这东西。 按照网上的介绍,枣糕是清朝时期宫廷第一糕点,想来比清廷再早个几百年的宋人应该也能吃得惯? 这样想着,肖恒就开口问道:“这枣子贵吗?” “现在正便宜呢……刚刚我看到随着槽船送来好多,这不赶快买一点给小姐屯着当甜点吃。” “嗯……这些枣子先给我留着,你去叫你家小姐他们去后厨,我去再采买点别的东西。” 肖恒用兜里剩下的铜钱去买了些鸡蛋,拎回来之后就看到所有人包括老马都聚在厨房里。 “公子可是想好要做什么生意了?”秦家小姐一脸期待。 “嗯……那临安城里有个做糕点的胡记你可曾听过?”肖恒问道。 “不曾听过……”秦小姐和白衣少女对视了一眼,具是摇头。 “我刚刚去了望月楼,听闻胡记的一块酥就要500钱……”肖恒一边说着,一边找了个剪子开始将红枣的核扒出来。 “……我想,一块酥也不过是费些手工,其用料顶多几文的本钱而已,若是我们也做这个岂不是非常赚钱?” 嘴里说着话,肖恒手里也没闲着,将那剥好的红枣放到锅上蒸。然后又将刚买来的鸡蛋打到碗里,清、黄分开。 “可人家卖的贵是因为有秘方。”白衣少女幽幽的说。 “我也有秘方。”肖恒笑道。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从网上搜到的很多方子放到宋朝时期的确是可以传子传孙的秘方。 蛋清打发再一点点的往里加干粉和糖,枣子蒸好与蛋黄、猪油和在一起捣碎,最后将枣泥和到面中搅匀,这就是不用泡打粉做枣糕的方法。 做完这些之后肖恒累出了一身汗,尤其是打发蛋清实在是个很辛苦的活计。 肖恒找了几个小碗,在碗底抹好猪油,然后一点点的将制备好的稀面糊倒进去,最后炉膛熄火,将几个小碗放到炉膛里,再放上几个红炙的木炭在周围小火慢烤。 不一会,灶膛里就冒出了浓郁的枣香。肖恒算好了时间将枣糕取出,顿时那香味就更令人食指大动了。 肖恒自己先尝了一个,微焦的外皮酥脆,内瓤绵软,仿佛是枣子做的熔岩蛋糕。 “还不错。”肖恒也没想到第一次就做得如此成功。 “好吃……嘶哈……真好吃!”小丫头在一边大呼小叫的说。 “这是你家乡的做法吗?”秦小姐好奇的问道。 “算是。”肖恒笑了笑,“这个能卖500钱吗?” “怕是不能。”白衣少女转过身来——她刚刚背过身去撩起面巾吃的。 “但是?”肖恒自然知道不能,毕竟人家号称是百年老店,有着这么多年的积累呢。 “但若卖100钱应是无妨。”白衣少女亲钦价格。 “成了。”肖恒拍手笑道。 那么接下来…… ……烤箱科技需要点亮了。 节18 规划科技线 想要批量烘焙制作枣糕,需要的工具有:烤箱、模具、计时器、温度计以及打蛋器。 其他的东西暂时不用操心,但最核心的烤箱就有些问题了……就算不考虑高科技产品那漫长的到货时间,在一没电二没燃气的宋代,想要直接使用现代的烤箱也是不现实的。 若只是建个土坯炉子倒还简单,可火候控制的方便程度、炉内温度分布的均匀性以及放置烤盘的简易性等等综合考量,就需要重新设计一款烤炉。 最初肖恒的想法是在烤炉的侧壁上开孔,然后将盛着热碳的铁槽插进去,温度计吊在烤炉中央。这样就可以通过插拔铁槽的方式来调整烤炉内部的温度。 不过很快肖恒就把这个想法抛弃了。 这种烤炉的确解决了温度控制问题,但操控起来太费劲,铁槽内的碳随着燃烧其温度也会逐渐下降,还需要耗费人工时时调整。 再加上炉内温度必然不会均匀、碳的烟气会影响食物的味道、碳块燃烧后的灰烬也会污染食物……总之优点很少缺点太多。 简单的办法就是如此,走捷径的同时也就意味着必然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所以肖恒尝试着换一个方法。 那么如何才能制造出可控燃烧速度的炉子呢? 肖恒想了很久,忽然想到了以前用过的一款很有趣的炉子——户外柴火炉,或者更专业点叫木柴汽化炉。 这柴火炉的名字听起来普普通通,但却实实在在是现代科学理论的结晶。 具体来说就是利用上层燃烧所产生的热量将下层的木柴干馏,产生的可燃气体向上助燃,同时木柴干馏后产生的焦炭则作为下一层的燃料继续加热更下层的木柴。 而巧妙的设计让这种柴火炉可以利用燃烧产生的向上气流来自然吸气,更进一步的提高了燃烧效率。 这种柴火炉无烟、省柴,燃烧后剩下的是极细的草木灰。燃料方面也不挑,树枝、干草、落叶、木屑等等来者不拒。 而肖恒看重的就是这燃烧的可控性——只要控制好空气的流量就能简单的调节火力大小。 找来纸墨粗略的画好设计图之后,肖恒仔细的排查了一遍细节,发现没什么问题就拉着老马跑到后山去挖黄土了。 黄土运回来粗略的敲碎,挑去石子,再用水调成湿度适中的黄泥。 将稻草剪成两寸左右的小段,撒到黄泥中拌匀踩实,这就做好了坯土。 做完了准备工作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小规模实验,肖恒按照图纸等比例缩小5倍,尝试着先做了个模型出来。 “公子这是何意?”秦小姐奇道。 自从肖恒和泥开始,这主仆俩外加个白衣少女就一直站在一边观望,现在当肖恒开始动手之后终于忍不住心中的好奇了。 “做个小规模实验……”肖恒一边严格按照比例尺制造那个模型,一边耐心的回答道,“……小规模实验首先可以验证我的想法能不能行得通,其次也可以用比较小的代价来找出实际使用过程中会出现的问题,从而对原始设计进行修正……” “……” 秦小姐她们一阵沉默,似乎在消化肖恒所说的东西。 肖恒一边做一边说显得颇为轻松,很快一个小巧精致的泥胚模型就成型了…… 整个模型外部尺寸大概40厘米见方,里面不多不少刚好能放下四个小碗。 肖恒小心的将木屑和稻草塞进模型的柴火炉中点燃,再将之前准备好的稀面糊倒进碗里然后塞进迷你小烤炉中,最后用一块木板盖住充作烤箱门。 接下来肖恒就利用另一块木板半遮住位于下方的吸风口,再通过木板上的观察孔留意里面火焰的变化。 十几分钟后,一股枣子的香甜从小烤炉里散发出来,激得旁边看热闹的小丫头直吞口水。 “应该是烤好了。”肖恒彻底盖住进风口,待火焰灭的差不多后将小碗夹了出来。 肖恒先是端着小碗仔细观察了一番,随后用勺子挖了一块塞进嘴里尝了尝。 肖恒闭上眼睛仔细品味这次的枣糕,果然没有了之前的那种微微的烟熏味,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剩下的三碗已经快被吃没了。 “……”无奈的看着这仨嘴馋的丫头,不由得叹了口气,将手中剩下的枣糕递给老马,“你也尝尝,看看跟之前有什么不同。” “好嘞。”老马也不嫌弃,三口两口的就吃完了,然后连连说好吃好吃。 肖恒闻言笑了笑,拿起笔在草图上勾勒起来…… 这次的设计还是有些问题,比如进风口的板子不是很好控制、炉门密封不严、炉内的热空气循环也做的不好,导致炉膛内的糕点受热不够均匀等等。 大致上修改了与这几项相关的设计之后,肖恒又罗列了个清单:按照自己就能做出来的、自己不能做但是可以定做的以及自己完全无法制造的排序。 烤箱的主体材料使用稻草做加强筋的土坯,从古至今各种炉膛都是使用这种材料。 而烤炉所需的其他材料例如铁棍、铁质燃烧室、炉门等铁制品就需要定制了。另外模具也不能简单的使用瓷碗了,最好弄一套类似现代烤箱使用的那种大模具……这些东西都需要找铁匠定制。 好在宋朝的炼铁行业很成熟,铁价也不过几十文一斤,即便加上手工也用不了多少钱。 那么接下来就是温度计。 原本肖恒想要网购一个现成的,不过后来一想买一个现代的高精度温度计先不说到货时间,光是用在烤箱上也有点浪费啊!其实完全可以自己做一个。 肖恒依稀记得可以利用金属膨胀系数不同来制造的简易温度计,例如将比较长的一片铜片和铁片从两头铆住,一头塞进固定的底座另一头则让它自由旋转,在受热或者受凉之后,这温度计就会自然弯曲……若是在后面配个刻度的话就能轻松的知道温度了。 而最困难的计时器方面,肖恒的确没什么办法……但不要忘了,他可是能随时唤出手机投影的!手机自带软件里就有类似倒计时和秒表的功能。 “呼……” 肖恒抬起头来,看着已经写满一整张宣纸的各种材料和注意事项,不由得微笑起来。 制造烤箱所需的线路图总算是完成了…… 那么接下来,就是动手制作了。 节19 不在江湖却有传说 天色渐晚。 白天早些时候,两位小姐带着小蝶那丫头将那二层小楼收拾出来。物件还是用的旧物件,但铺盖却都换成了新的。 肖恒和老马将牛和马匹也牵到二层小楼的院里,暂时没时间搞马厩牛棚,也只能让它们先对付一宿。 随着夜幕降临,整个园子就只剩下二层小楼的院子还有灯光。 肖恒左手拎着个包袱,右手拿着手枪,在院子里巡视着。 包袱里装的是竹筒和破碗。 看到哪里能走人他或是丢下个竹筒,或是用石头支起个破碗。有些阴暗的树丛里,他还拉上了绳子,绳子上面穿上了竹筒。 等肖恒回到小楼时,楼上还亮着灯。 两位小姐和小丫头的声音透过楼板隐隐传下来,似是聊得兴奋,而里间的老马则早已经打起了呼噜……他这忙了一天想是累坏了。 肖恒没打扰他,悄然钻进自己的铺盖里,将手枪塞到枕头下面,手也放到枕头下面闭上了眼睛。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肖恒先去检查了一圈自己放置的“陷阱”,它们都好好的没被触动。 当肖恒再次拿着撕碎的柳条虐待牙龈的时候,忽听耳边响起“叮咚”的电子音,打开手机投影一看原来是毛巾到货了。 洗完脸后肖恒点了收件,从包装里拽出一条毛巾就擦起脸来……这一接触皮肤顿时就感到不一样了,现代工艺生产的毛巾柔软、厚实、亲肤、不划脸。比起又刺又硬还不怎么吸水的粗布手巾,用这毛巾擦脸简直是种享受。 …… 趁着天色尚早,肖恒牵着马就出门了。 今天他要去铁匠铺。 码头这边多的是木匠,码头车来船往,总有用到他们的时候。而铁匠就比较少了,有也是仅能修修补补,像柴火炉的燃烧室、糕点模具这样的这种大物件还得去临安城。 一路纵马狂奔,靠近城门行人变多了这才减缓了马速,慢悠悠的随着人流向前走。 等到了城门前时人流已经比较拥挤了,肖恒索性下了马,在路边摊上买了两个大包子啃。 忽然,肖恒耳朵动了动,向旁边望去。 那边两个小贩正在闲聊: “……听说了吗?最近可有星宿下凡呢!” “听说了,但我是不信的。” “如何不信?” “星宿下凡定有异像,我却没见这异像,自然是假的。” “嘿,这你有所不知,前几日还真有异像……那一天乌云密布雷鸣电闪,上千金人正在追杀我大宋百姓,可就在这时忽有天火下落!烧得金人人仰马翻……” 说到这里,那小贩忽然住口不言,笑眯眯的看着旁边的同伴。 “茶博士,来两碗茶汤吃吃。”那人掏出两枚铜钱儿交于路边卖茶水的,回头道“哎您继续说呀……” “只见那星宿身高丈八有余,赤目横眉,蒜鼻狮口,胸上长满了黑毛,手捧一柄金丝大环刀,对着那金人大喝一声:‘呔!敢屠我百姓杀我儿郎,哇呀呀呀……气煞我也!’说罢口吐金雷手放火焰,打得那上万金人抱头鼠窜……” “……等那星宿杀退了金人,一摆手中方天画戟,大笑三声竟是踩着五彩祥云归天而去!此时那云也散了,雨也停了,无数百姓跪地高呼苍天有眼……” “嗝……” 肖恒吞下最后一口包子,不禁被那前言不搭后语的小贩气笑了……也亏另外那人听得进去,甚至还连连追问不已——等这哥们学会了,估计“星宿下凡”的故事又该添加一个新版本了。 不过这种事肖恒向来是不在意的,也没心思去纠正人家,等他进了城就去寻了铁匠铺,跟那铁匠一起研究了半天模具的式样,待到午时这才打道回府。 就在肖恒等着出城门的时候,忽有所觉回头观望……可惜到处都是熙攘的人群看不出什么异常,这就纵身上马绝尘而去。 等肖恒走之后,墙角后面转出一个尖嘴猴腮的人来,嘴里还喃喃道:“嘿,倒是巧了……差点被他发现。” 若是肖恒在此定能认出这人就是之前的那个庄宅牙子。此人看着肖恒真的离开后,也就匆匆离开穿街过巷来到一处民宅。 这牙子左右看了看,上前打门:“笃笃笃……陈大哥可在?” 不多时,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个满脸络腮胡的彪形大汉。 “原来是赵贤弟,可打探清楚了?” “清楚了。” “好……里面谈。” 那络腮胡将牙子让了进去,又探头出来左右观望一番这才将木门合上。 这房间没有窗户,内里乌漆墨黑的,只有豆大的一点油灯亮着,几个汉子正借着这点光亮磨刀……磨的是二尺三寸的杀猪刀! “探清楚了?” 几位磨刀的汉子都抬起了头。 “探清楚了……那钱大麻子灌了几碗黄汤就找不到北了,连他媳妇屁股上的痣在都讲了个通透。”尖嘴猴腮的牙子笑道。 这钱大麻子正是那仁和县的衙役。秦小姐过割房产的时候,也是他将这牙子招过去的。 “如何?那几人什么来头?”络腮胡大汉关心的问道。 “钱大麻子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姐,但卖她房产的却是当今四品大员张子期张舍人。”那牙子有些担心的问道,“如何?” “……按说这中书舍人也不过是个清贵的闲官儿,可这张子期却是正当红,北边的事一了搞不好就要向上动一动。这……”一个书生模样的家伙从里间走了出来。 “呦,小诸葛,您也在呢?”牙子欠了欠身。 “嗯。”那小诸葛手背后转了两圈,一屋子人的眼睛也跟着他转了两圈。 忽然,小诸葛站定不动:“陈彪,你到底有几分把握?” “十分!”络腮胡子自信答道。 “果真十分!?”小诸葛追问。 “果真十分!”络腮胡咧嘴一笑,“总共就两个带把的,还有一个是糟老头子……若是这都拿不下,那我兄弟三人不如撞死算了。” “……做了!”小诸葛一拍大腿,定了下来。 “可那张舍人……”牙子反倒有些犹豫了。 “张舍人不足为虑,他手下没兵没将的不过是一介书生……”说到这里,小诸葛忽然笑道,“弄不好这张舍人还得谢我们呢!” “此话怎讲?” “若是你家妹妹来找你了,你舍得给她安排到城外去?就算安排到城外去了,连个下人家丁都不派又是什么意思?”小诸葛智珠在握,“所以我断定这家小姐的死活他必不会管。” “现如今金人势大,军中战马急缺,就连三四等的劣马都要六、七十贯一匹,若那些战马具是上等战马的话……官价都要1080贯喽!!” “此时金人未退可算是天赐良机,只要做得干净利落……你我皆有一场富贵!” “好!!” “干他娘的!!” “……” 节20 地狱无门闯进来 夜幕降临。 几个人影行色匆匆,时不时的抬头四处观望一眼,随后继续赶路,其中身材最高大的那几位腰中还别着明晃晃的尖刀,不像良善之辈。 也不知他们走了多久,此时就连那个最魁梧的家伙都有点呼吸不匀了。 “赵贤弟,还有多远?”身材魁梧的络腮胡问道。 “还有差不多一里地。”那尖嘴猴腮的人答道。 “还有一里啊……兄弟们再加把劲,干完了这票我们就去吃香的喝辣的,再找几个小娘们快活快活!” “嘘!噤声。”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喘息道,“小声点……别让人发现了行踪……呼……” “诸葛兄,要不要歇一会?”那络腮胡低头问道。 “不,不用了……呼……夜长梦,梦多。”小诸葛擦了擦汗,喘匀了气这才答道。 “好。”络腮胡应到。 一行人低头赶路再无人出声。 这几人正是那庄宅牙子找来的那群人,为首的诨号小诸葛,个头最大的那个叫陈彪……这几人具是临安城里的泼皮无赖,平日偷鸡摸狗,偶尔做做绑票沉江的“大买卖”,也正是由于有着小诸葛的神机妙算,至今官府也没抓到他们的马脚。 今天也是如此。 一行人吃了晚饭,趁着城门还开着就出来了,找了个人烟稀少的树丛一直蹲到现在,等夜深人静了这才离开藏身的地方。 这样做就是为了规避闲人的目光,也是小诸葛惯用的手段。 黑夜里赶路无非是耗些体力,可若是白天赶路被人看到可就不妙了……衙门的黑狗鼻子可都灵着呢,若是不相干的人死了也就罢了,可这家人还跟那四品大员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所以还是小心为妙。 小诸葛的心里还在盘算着今天的行动还有什么破绽,不知不觉中就听那牙子压低了声音:“到了,前边就是。” “嚯,宅子倒是不小!” “这宅子价值几钱啊?”有个壮汉拽过牙子问道。 “不要钱,白送!” “嘶……好大的手笔。” “……” 小诸葛没有制止他们聊天,这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也该让他们休息休息放松一下。 不过观察了周边情况的小诸葛忽然眉头一皱,拽过牙子低声问道:“这是那漕运码头?” “不是。”牙子对这片很熟,指着黑暗中黑压压一片建筑的方向道,“那边才是。” “也离得不远……我可记得那码头可是养着不少团练。”小诸葛皱眉。 “这……”众人一听小诸葛这么说,顿时有些担心。 “无妨,做得干净些就好……有这团练也未必是坏事。”小诸葛笑道,“待我们弄到战马,有没有兴趣跟我闹一闹这码头团练啊?” “你是说……” “我们假扮金人去闹他一闹,若是得了便宜自然好,若是占不着便宜让他们疑神疑鬼一番也不错。”小诸葛嘴角微挑,智珠在握。 “高啊……” “诸葛在世想来也不过如此了!” “好了好了,正事要紧。”那小诸葛虽然颇为受用,但终究没忘了正事。 一行人摸到墙根,找了个墙角搭个人梯扒上了墙头……院内一片漆黑,没有半点人气。 “来。”扒着墙头的牙子向下招了招手,小声道:“没人。” 说罢,那牙子竟直接翻了过去,落地只有一声轻响。 几个壮汉纷纷翻墙而过,轮到那小诸葛倒是费了些功夫,不过墙外抬墙内接,倒也没出什么差错。 待得剩下那络腮胡在墙外时,只见这汉子垫步拧腰“噌”的一声就上了墙了!随后翻身落地竟是没发出半点声响。 “陈哥哥好身手。”那牙子一脸羡慕。 “嘿。”陈彪摆了摆手,从腰间解下杀猪刀,一脸狞笑,“搜!” “诸葛兄就别跟了,待我们宰了那几只肥羊,什么值钱什么不值钱可就要靠你的眼力了。”说罢,那络腮胡也不待小诸葛答应,就拎着尖刀摸了出去。 “慢着些,小心别打破了器件。”小诸葛也没固执,坐在地上休息一会这才起身跟上。 当他走到中庭小院的时候,忽然听到前方传来“哗啦”一声,似是碗碟打破的声音。 不好! 小诸葛一惊,快走几步赶了上去。 等他来到月亮门旁的时候,就见小楼里出来个人……而壮硕魁梧的络腮胡正手握尖刀向他冲去! 只见那楼下之人髡发无须,见到络腮胡冲过去似是被那明晃晃的尖刀吓傻了,既不喊也不跑,就这么呆呆的站在那…… 小诸葛微微一笑,仿佛已经看到了那髡发无须之人血溅五步的场景……可就在这时,那人忽然一抬手,随后就见火光一闪,一声旱雷炸响! “砰!” “扑通。” 络腮胡身子微微一顿,随后扑倒在地再无声息。 这…… 就在小诸葛发愣的时候,二楼弓弦连响…… “崩——” “崩——” 两声弓响,两人倒地! 这下就剩那身材瘦弱的牙子了,就见他毫不犹豫的双膝跪地:“大仙啊,饶了我!求您饶了我!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 “你这人倒是看着眼熟……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天的牙子?”只见那髡发无须之人走到牙子身边,双手放在他肩膀上问道。 “是是,是我是我……上仙饶命啊……” “那你们今天来了几人?” “还有,还有一个……” “……哦,谢谢。” “咔嚓。” 只见那髡发无须之人双手一错,那牙子就仿佛煮熟的面条一样瘫软在地。 鬼…… 鬼啊!! 小诸葛屏住了呼吸,轻手轻脚的从那月亮门处退了出来…… 跑! 一定要跑! 小诸葛慌不择路的往回跑……可是他又能跑到哪里呢?他又不会跳墙。 可他已经慌了,等见了高墙这才想起自己是被人掫[zhou]进来的。 “莫慌莫慌……兄台哪里人呀?为何带人来我家呀?” 小诸葛一回头,就见那髡发无须之人已经站在他身后不远了! “我……我可是……”小诸葛正要说点什么,却被那人直接打算了。 “嘘!我不管你是谁。”那人走过来问道,“我只关心你们有几人?为何来找我麻烦?还有谁知道你们来?” “还活着的就小的一个了……”小诸葛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上仙求你饶命啊,求你饶了我……我该死!我见财起意……” “你家里人不知道你来干这个?”那人关心的问道。 “不,不知……” “真不知?” “真不知……” “这样啊……”髡发无须的男子点了点头,伸手摸上了小诸葛的脑袋。 眼见着他拧死牙子的小诸葛当时就挣扎起来:“不要杀我……不要……” “咔嚓。” 小诸葛软倒在地。 “真是的……大半夜的也不消停。” 节21 价值50两黄金的知识 明月高悬。 二层小楼灯火通明。 那小姐、丫鬟披着衣服打着灯笼,老马手握尖刀立在一边——肖恒如是没看错的话,他手里那把刀正是那络腮胡的刀。 白衣少女依然蒙着面,此时正俯身检查那牙人的尸体。 “咦?你们怎么都出来了?”肖恒的声音从月亮门外传来,“还有小蝶!你这小丫头怎么也出来了?这满地死人的还不快回去!” 众人一抬头,正好看到肖恒拖着那小诸葛的尸体进来。 “有什么嘛,又不是没见过……”小蝶嘟着嘴说。 还别说,无论是那丫鬟还是小姐,见这满地尸体都一副稀松平常的样子,似乎并害怕。 “……” 肖恒无奈的将目光转到秦小姐身上。 “好了,公子也是一片好心……”秦家小姐说完奇怪的看着肖恒,“但不知公子为何当小蝶为稚童?再过几年她可就到当嫁之年了呢……” “就是就是……不!呸呸呸,我才不要嫁人!我要陪着小姐!”小蝶刚刚还点头如捣蒜,可忽然反应过来了,立即不依的摇着秦小姐的胳膊。 “好好好……不嫁就是,不嫁就是……”秦家小姐笑道,“待你人老珠黄可别怨你家小姐不通人情。” “才不会呢!”小蝶偷偷的冲着肖恒做了个鬼脸。 “……” 肖恒笑着摇头,忽见那白衣少女正一脸复杂的看着他。 “怎么?我脸上长花了?还是太长时间没刮胡子了?”肖恒摸了摸已经微微起毛茬的下巴。 “有时候真想不通……”白衣少女看着肖恒,“明明一副菩萨心肠,拧人脖子的手法却也熟稔[rěn],肖公子……你究竟何许人也?” “人哪有不复杂的呢,就连这天上明月都有阴晴圆缺,又何况是人呢?”肖恒仰头看天,忽然回头看着白衣少女,“我的身份其实没什么秘密,只是说出来你们也未必会信就是了,但……” “我会信的!”那秦小姐忽然打断道。 “……也是,你连我是神仙都信。”肖恒苦笑不已,看着白衣少女继续道,“但我又何时问过你的身份呢?” “……”白衣少女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她的身份有些特殊,说出来或是一场祸事……”秦小姐解释道。 白衣少女咬咬牙:“我是……” “停!我没问,我只是打个比方。我对探寻别人的隐私不感兴趣。”肖恒摆手打断道,“如果哪一天你信我了再告诉我不迟。” “……” 白衣少女闭上了嘴巴,恨恨的瞪着肖恒——她原本都要说出来了。 “走了,咱们把牛车套上……”肖恒拍了拍老马的肩膀,忽然回过头来问白衣少女:“话说,一般这种尸体怎么处理啊(__)?” “找个乱坟岗一扔就是。”白衣少女没好气道。 “好嘞。” …… 清晨。 肖恒睡眼轻松的从床上坐起来,挠了挠凌乱的头发,看着自己的脚丫发呆,过了好一会这才完全清醒过来。 昨夜的危机虽然已过,但这种事迟早还要再次发生的,若是等糕点买卖做起来了再有人来,到时候可就不是这么三脚猫的小贼了。 毕竟这一家子老弱妇孺又都是无根浮萍,若是家底浅薄也就罢了,可若是赚了钱那无异幼儿抱赤金行于闹市,总会有些心术不正的魑魅魍魉找上门来的。 要解决只有一个办法——招人。 看家护院、仆妇丫鬟……人气旺了也教他人不会生出许多杂念。 原本招人这个选项就已经在肖恒的日程表上,只是经过昨夜的一闹,肖恒决定将招人的事往前提一提…… 当然也不是现在,他那钱都还没赚到呢!现在招人可就只能卖马了。 肖恒缓缓的移动到床边,忽然鼻子动了动,拎起衬衫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 e…… 已经好几天都没洗澡了,若是天冷或者呆着不动也许还觉不出什么,但这几天又是骑马又是干活的,每天都得把汗出透了,早晚又只是洗个头脸就睡觉,连续几天下来那味道简直酸爽。 此时此刻的肖恒无比怀念水龙头和热水器。 赚钱! 为了美好的明天! 肖恒呲着牙,然后用粗糙的柳条刮着牙齿。 洗漱完毕肖恒就跟老马赶着牛车出门了,今天他要将那些铁器拉回来。 两人早上出门临近日上三竿这才来到城门口……坐牛车毕竟比骑马慢多了。 肖恒又在路边买了几个大包子啃了起来,也分给老马两个。要说这包子也没多好吃,就是量大管饱罢了,可这东西跟现代包子铺的味道居然也差不多,吃起来竟有些家乡的味道…… 等进了城两人就直奔铁匠铺,正巧碰到昨天和肖恒一起研究模具的那位师傅。 “高师傅,早啊……我的东西都造好了吗?”肖恒熟稔的打招呼。 “呦,肖公子,来的早啊……您的东西都打好了,我叫手艺最好的徒弟打的……您看如何?”那铁匠师傅在围裙上擦了擦手,领着肖恒来到铁匠铺后面的草棚里,指着一堆黑黝黝的铁器说道。 “嗯……不错,尺寸也都对。最难得的是居然分毫不差……你这徒弟也快出师了?”肖恒检查了一下,尤其重点检查了那模具上的一个个长圆形的小碗,还别说无论是眼观还是手量,居然没有瞧出什么分别,一个个的好像机器冲压出来的一样! 要知道这可是用手工敲出来的!敲铁锅也不过是一个坑而已,这模具一张铁板上要敲三十几个坑,而且每个都要浑圆饱满,大小还分毫差不得……能够手工造出这东西的人放现代也是个人才了。 “哎呀还早呢……等他什么时候学会了我的看家本领再说。”老铁匠只是笑笑没说什么。 “你啊,你该不会是舍不得人家走?”肖恒打趣道,但其实他也知道古代社会有句话叫“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手艺都一样的情况下当然要找便宜的,而刚刚出师的徒弟想着挣钱,自然要把价格往下压一压…… “我要的那样东西铆好了吗?”肖恒伸手比了一下。 “好了好了,我亲手做的。”老铁匠从自己的皮兜子里掏出几根铆好的金属条来……这金属条一面是铜、一面是铁,中间不相连,两边用铆钉固定。 “公子……您这是做什么用的?我干了二十年了还是头一次见这东西。”老铁匠好奇道。 肖恒先没有回答,只是拿着金属条来回翻看了几遍……还别说,这老铁匠的手艺真不赖,就连那铆出来的孔都没有半点毛刺,看样子是精心打磨了一番。 “这个东西的用途值50两黄金。”肖恒笑了笑,“不知50两黄金够不够买你这个铺子?” “公子说笑了……”那铁匠以为肖恒不愿意说,也没深究。 肖恒也只是笑笑,检查了所有货物都对之后就搬上牛车离开了。 “公子,你刚刚说那……果真值50两黄金?” 那铁匠不知肖恒的神奇之处,可眼睁睁见着肖恒从天上掉下来的老马自是相信的。 “当然……等回去你就知道了。” “……” 老马张了张嘴,不过终究也没有多问,低头赶路不提。 …… 节22 大功告成 “吱呀……吱呀……” 牛车辘辘前行,肖恒坐在车棚子里,背后靠打包好的铁器闭目假寐,而老马则坐在前面赶车。 “公子,到了。” 老马招呼了一声就下了车,肖恒等老马开了门这才恋恋不舍的退出网购应用,又随手在备忘录里记下了几种以后可能要甬到的商品。 牛车进门后,肖恒和老马一起把那些乱七八糟的铁器都搬下来。 “牛兄,辛苦了……”肖恒随手拔了把青草送到老牛嘴边。 老牛一脸淡定的看着他,然后微微前倾、张嘴、咬住了青草 看着老牛一口一口的把他手里的青草吃没了,嘴里还一动一动的……肖恒感觉很有意思,伸手挠了挠牛头,低声说:“过两天有钱了请你吃荔枝可好?” 牛(っ°~°)嚼嚼嚼嚼…… “公子,你又在跟牛说话……它听得懂吗?”小蝶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肖恒身后。 “听不懂。”肖恒耸耸肩,“毕竟不是从小养大的……这附近哪有狗市吗?” 一提起从小养大,肖恒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目前人手少但可以养几只狗啊!用来看家护院再好不过了。 “啊,公子!你要给小姐养能听懂人话的小狗了吗?”小丫头顿时来了兴趣。 “……呃,这么说倒也不算错……”肖恒挠了挠鼻子。 这宠物犬和护卫犬还是有些区别的……只要看看后世满大街都是外国狗就知道了,倒是本土犬种很少,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外国狗多是工作犬和宠物犬,没什么攻击性,而本土犬种大多是护卫犬,攻击性太强不适合城市饲养。 不过专门的宠物犬种在这个时代并不吃香,绝大多数犬种都是护卫犬和猎犬。 “啊,太好了!我要去告诉小姐!”小丫头风风火火的跑了…… “喂!你……算了。” 肖恒原本还想问她为什么过来的,可见她已经跑远了也就摇摇头,过去跟牛头跟牛兄道别就扛着扁担去后山挖黄泥去了。 等到肖恒和老马挑完黄泥回来后,又重复了一边之前的活计——从筛土开始到踩入稻草结束,整整忙了一个时辰。 做好了培土之后就按照之前画好的设计图开始建造烤炉,忙了整整半天终于算是造好了…… 不过现在还不能用,因为用这种坯土造出来的炉子必须烤干才行,所以肖恒点了把火添了些柴就算是收尾了。 不知何时站在一边等候的秦小姐见肖恒总算是忙完了,立即送上一碗冰糖绿豆汤:“公子,歇歇。” “谢谢……”肖恒接过碗来咕咚咚的一口喝光,冲着秦小姐竖起了大拇指,“好喝!” “当真?那我下次再做给公子喝可好?”秦小姐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好呀。”肖恒痛快的应道,丝毫没有察觉其中有何不妥…… ……夹在中间的小丫头看了看脸蛋微红的自家小姐,又看了看直男癌发作的肖恒,不禁为自家小姐担心起来。 “老马,你不是想问这东西的用处吗?”肖恒晃了晃他从铁匠那定做的铜铁金属片,“现在你可看好了。” 说着,肖恒并没有摆弄那金属片,而是在灶台上烧了一壶水,又去找了个盆来在盆里倒了不少硝石。 “公子这是要制冰?”秦家小姐好奇的问。 “是。”肖恒点头。 当硝溶解到水中的时候会吸收大量的热量从而降低水温,当溶解的硝足够多的时候,甚至会让水温到零度以下,那自然就开始结冰了。 早在古人开采硝石的时候发现了这一点,后来这个法子就渐渐流传开来,富贵人家夏天的时候也会用这种办法来制冰消暑。秦家小姐高门大户,对这制冰法也不陌生。 “制冰和它有何关系?”秦小姐拿着那铆在一起的金属片上下翻看,但却也没看出什么名堂。 “确定基准温度。”肖恒没卖关子,然而实话实说仍然让秦小姐听得糊涂。 肖恒也没再多解释什么,而是趁着水没开、冰没结的时候,将那铁片安装到同样是金属的底座上,随后弄了块铁片衬在后面。 这样整个双金属片温度计就算是造好了——金属片本身充当指针,而背景铁皮充当表盘,只要在背景铁皮上刻上刻度就算彻底完成了。 那么温度的刻度如何确定呢? 冰水混合物的温度是零摄氏度,零海拔时水的沸点是一百摄氏度。 炉灶上的水很快就开了,肖恒将温度计扔进壶里放了一会,然后从水里捞上来——此时充当“表针”的双金属片已经有些弯曲了。 肖恒在“表针”尖儿所指的位置上打上了个标记,随后又将温度计扔进了冰水混合物中放了一会,等再捞上来的时候,表针已经不在之前标记的位置了,肖恒顺手再次打上了个标记。 “冰水混合物的的这个标记就是零度,而开水的这个标记就是一百度。”肖恒拿着已经完成了的温度计展示给其他人看,“再将这段距离分成一百份,那么每一份的温度就是一度。”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尤其是秦家小姐,更是拿着那技术片上下打量不止。 “世上竟有如此神奇之事?它为什么会动?”秦小姐好学的问道。 “热胀冷缩你们知道吗?比如铁受热了就会比没受热稍微大一点点……”肖恒试着解释道。 “这倒是……箍轮子的时候也要先铁皮烧热了才能套上去,套上去之后就拿不下来了……”老马也插言道。 他说的是木匠造完轮子,要在轮子外面包一层铁以增加轮子的使用寿命,而古人早就将热障冷缩的原理用在了实际生活之中。 “嗯,两种金属的膨胀系数不一样……”肖恒一边说着,一边擦干了水分,将它放在烤箱旁边烤干。不过关于什么叫膨胀系数这一点,又有太多的东西要讲,所以肖恒一边干活一边也随口说明。 “这种简易的工具最多也只能测量零下四十度到零上四百多的温度,再高了可很容易出现问题……不过放在烤箱里监控温度正好。”肖恒说着,还比划了一下应该怎么用。 “好神奇啊……”秦小姐感叹道。 接下来肖恒将剩下的那几个“指针”也都组装上,分别确认了零度点和百度点,等他都干完了泥坯烤炉也熄火了。 肖恒将各种金属器件装进去,最后将温度计摆在中央…… ……烤炉完成! 节23 营销策略 望月楼。 肖恒、秦小姐、蒙面少女以及小丫头四人围坐在二楼临江的位置上。 桌旁,引他们上来的小二热情的招呼道:“几位客官,来点什么?” “一壶黄酒,一碟蚕豆。”肖恒吩咐道。 “呃……好嘞。”小二看看众人,又看了看肖恒,犹犹豫豫的走了。 两位小姐低着头,恨不得把脸插进胸脯里,好在两位小姐都蒙着面,倒是看不到脸上的窘迫,唯有小蝶那丫头浑不在意的望着江边…… “这就不好意思了?”肖恒笑道,“我都说了叫你们别来了。” “公子是有意为之。”蒙面少女抬起头瞪着肖恒。 “是啊……因为钱不多了嘛。”肖恒两手一摊,“采买各种东西花销不少,剩下的银子省吃俭用也顶多能撑个把月的,现在还没有进账,也只能勒紧裤腰带喽……” 说话间,那小二已经将酒壶和蚕豆碟子端了上来:“来喽……客官,您点的黄酒和蚕豆。” “好。”肖恒点头。 小二满脸带笑的躬身离开……还别说,这南宋的服务业真的是好的没话讲。 不过话又说回来,若是肖恒他们破衣烂衫面带苦色,这小二还会如此热情吗? 想来是不能的。 对于阶级明显高于自己的肖恒等人,那小二即便心中再怎么鄙夷脸上却是半点都不敢露出来的,因为真的有很多人能一言而决其生死……而终其一生,他也只能如此努力而又卑微的活着。 “公子似有所感?”秦小姐小声问。 肖恒沉默了一会,开口问道:“你相信人生而平等吗?” “人有三六九等,怎会生而平等?对小姐?”小蝶那丫头抢答。 “话是这么说没错……”秦小姐摇了摇头,也不知是赞同还是反对。 “你想说什么?”蒙面少女皱眉。 “放心,我不会说什么王侯将相之类的话。”肖恒笑笑,“我只是在想,让一个人能够自由地、有尊严的活着,原来是件很困难很困难的事啊……” 两位小姐凝神细听。 “……在我来的地方,每个人都能选择有尊严的活着,那简直就像空气一样平常的东西,在这里却稀有得令人窒息。” 两位小姐似乎都有些兴趣,毕竟这是肖恒第一次谈起他的家乡。 然而肖恒只是笑笑,没再多说什么,捻起风干的蚕豆放在嘴里,可视线却忍不住向窗外飘去。 来到这个时代几天了,这里给肖恒感触最大的不是糟糕的生活条件和卫生环境,也不是什么蓝天碧水香甜空气,而是这里的人…… ……路边的、店里的、船上的、当差的,所有人都对自己的阶层有着根深蒂固的认识,绝不会做任何越矩之事,心甘情愿的被上级、被师傅、被各种能决定他命运的人剥削着。 甚至包括小蝶和老马也是如此! 在这个时代根本没有平等,有的只是冰冷而又赤果的阶级,而能够改变命运的只有两件事情……一是读书,二是造反。 “快看!老马来了!”小蝶的声音打断了肖恒的思绪。 几人探头向窗外望去,果然见到老马拎着个食盒缓缓走来……然后一拐,进了旁边的酒楼。 又过了一会儿,老马这才从旁边的酒楼出来,进到这望月楼来。 肖恒和两位小姐神色平常,倒是小蝶这丫头兴奋起来了,一脸紧张的看着楼梯……不一会,老马上来了,他手中的食盒也打开着,一股带着红枣香甜的味道那食盒中飘了出来。 没错,那食盒里装的正是刚刚烤好的枣糕。 只见他将一个个元宝外形的枣糕用新木碟子盛着,推到酒桌上,一桌一个不多不少,随后话也不说的又去下个桌子…… 肖恒他们坐的这桌倒也没落下。 等所有桌都发完一边之后,老马也没像其他推销点心、果子的小贩那样守在门口等人出来再讨要赏钱,而是直接就这么离开了。 小蝶端起枣糕,问过了两位小姐,她们都摇头后就幸福的自己独享了。 等她吃完肖恒拿起那新木碟子看了看,木碟表面光滑纹路清晰,反过来的底盘上还正刻着四个小篆:秦记糕点。 “……小二!”忽然,旁边一桌的几个文士打扮的人喊道。 “来喽……”小二殷勤的跑了上来。 “送这点心的人呢?可在门口?快快叫他上来……”当中一位微胖的文士吩咐道。 “这……回这位客官,那老头已经走了……”小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自然看到老马的行动了,“……可是那人有所得罪?” “不不不……只是这糕点还可入口,既然人走了就算了。”那微胖的文士打发走小二后,拿着那个刻着字的木碟念了起来。 “秦记糕点……这字也写得不错,只是有些娟秀,像是出自哪家闺秀的手笔。”那微胖的文士说完,将木头碟子递给旁边的同伴。 他旁边是为稍微瘦一些,头戴一块方巾的文士。 “他人送点心果子都是为了赏钱,而这家却连赏钱都没要……可不要赔掉了底才好。”那方巾文士笑道。 “不,我觉得……这家秦记所图不小。”那微胖的文士缓缓说道。 “哦?何解?”方巾好奇道。 “你看这小碟子,明明是新木做出来的,却干净精致没半点毛刺,显然是用了心的。”微胖文士笑道,“下了如此大的力气,又不愿意赚我的赏钱……你觉得这家老板是在做什么呢?” “名。”方巾文士很快就想通了。 “说的没错。”微胖文士笑道。 “果然所图不小……”那方巾文士摇头笑道,“只是不知这味道如何?” “很好,只看那老板敢送我白吃,就肯定是对自家点心的味道有信心。”微胖文士笑着自嘲道。 “哈哈哈,竟遇到如此奇事,你我当浮一大白。”那方巾文士并没有在意,举起酒杯两人共饮。 …… 另一边。 肖恒和两位小姐也没闲着,一直盯着周围几桌什么时候才会吃那枣糕,而吃完之后又有什么反应。 总体来说结果还不错——已经有好几桌追问老马的下落了,有的问明老马不在也就作罢,有的还要纠缠许久这才放弃。 “公子,似乎反应还不错呢……”小蝶低声说。 “好不好还要看明天……”肖恒摇摇头说,“我们没有上层的路子,所以也只能走口口相传的线路了。” 荔枝价贵盖因杨贵妃。 而那一块就能卖500钱的酥,也未必只是因为那酥好吃。 好吃的东西不一定很贵,很贵的东西不一定好吃但一定有梗,而肖恒的营销策略就是造梗。 一壶黄酒一叠蚕豆很快就消耗殆尽,肖恒等几人也起身离开。 好奇的种子今天已经种下了,而能否生根发芽还要看明天。 节24 仙丹与狗 从望月楼出来后,两位小姐和小丫头要随街逛逛,而肖恒则准备去弄几只看家护院的狗。 后世留存于市面上的土狗基本上就只剩下一个名字:中华田园犬,然而实际上在中华大地上的犬类品种却多得令人难以想象。 从极度濒危的大别山犬到分布在长白山大兴安岭一带据传已经灭绝了的守山犬,在中华大地上曾经繁衍出了无数忠诚优秀的犬种……只是绝大多数犬种都是护卫犬和猎犬。 随着城市化的进程不断加快,护卫犬的生存空间也越来越小,也许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时代的浪潮所淘汰了。 肖恒找小二问明了方向,就向着东边的村落行去。 在南宋这个时代,没有专门的狗市或是宠物市场,更没有常年营业的宠物店,想要买条狗只有两个途径:一是等到开集的时候去碰运气,看看有没有人把自家繁育的狗崽拿出来卖。二就是要到农户家去找,问问有狗的人家有没有想要卖狗的意思。 这两天不是开集的日子,肖恒也就只能去农户家去碰碰运气。 距离小码头不远的地方就有个李家村,步行需要差不多就是十几分钟的距离,肖恒也就懒得回家取马了,就这么顺着官道溜达过去。 渐渐的,小村越来越近。 土坯房、草席顶……一间连一间高高矮矮的组成了这个不足百户的小小村落。 随着距离的拉近,肖恒这才强烈的感受到普通百姓的贫困——原本,他认为临安城里的那些低矮平房经够差的了,可现在看来,能住在临安城了的人已经算是市民阶层了,比起赤贫的普通百姓强太多了。 走到小村口肖恒就听见一阵争执声,远远的看到几个面色黝黑身穿布衣的妇女正在围观。 肖恒顺着村中小路走了过去,就见一家门外的木栅栏处蹲着个老汉,老汉脚边趴着一只狗,而一名脑袋大、脖子粗、满手油腻的家伙正在跟那老汉说着什么。 两人用的都是方言,肖恒最初也听不太懂。 肖恒旁边不远,几个妇女正在讨论着: “这老张家也快完了,为了那半死不活的老太太连那几亩地都卖了,真是败家……” “呵,听说这老张头的媳妇他娶进门的时候还是个寡妇……过了几十年才发现是个不下蛋的主儿,临老临老还这么宝贝……呵呵……” “谁说不是呢!为了一个不下蛋的寡妇搞得的倾家荡产……啧啧啧……要我说,这张老头还不如把那田和屋都给了我……” “给你你帮他下蛋啊?” “下就下!谁怕谁!?老娘可是出了名的好生养!” “那五叔岂不是要休了你!?” “他敢!?那个老王八老娘打断他的腿!” “……” 听着旁边那些妇女的讨论,肖恒居然渐渐的听懂了些,而此时那老汉跟那屠户的讨价还价也接近了尾声。 “……你这老狗太瘦,至多有肉三斤,你要这许多钱可是得了失心疯?”那油腻的屠户两眼盯着那条狗,都快用目光把它扒皮抽筋了。 “多给些……再多给些……”老汉低着头,手指轻轻的挠着那条狗的后颈毛,似有不舍。 “凭废口舌!此犬老瘦,有肉几何?痛快些卖了便罢了!再许多牵扯老子扭头便走!”那屠夫最后威胁道。 “老伴等着抓药……求你再多给些……够抓药的钱就好……”老汉依然低着头,看着脚边的狗。 那狗也似是知道将要发生什么,看着老头的眼神居然能看出一丝不舍,可它没链子拴着却也不叫不跑,就这么乖乖的趴在老头脚边,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最后一遍,卖便卖,不卖便罢!”那屠夫作势欲走,老汉张了张嘴,想要叫住他却又心有不甘。 就在此时,肖恒上前两步,插到那屠户和老汉中间,蹲下来去看那条狗。 那条狗也抬起头来看着他。 肖恒缓缓的伸出手来,慢慢的伸到那狗面前……那条狗抬起头来看了看老汉,见他没反应也就伏下头,下巴放到自己前腿上,耷拉着耳朵看着肖恒。 “好聪明的狗。”肖恒夸赞道,“他是不是以为我也是个买家?” “它小时就聪明,是这一窝里最聪明的。”老汉摸着狗头语气颇有些不舍,“只是家境困难,也苦了它……唉……” “……老太太得了什么病?”肖恒问道。 “说是痨病……每天咳嗽不止,不吃药变浑身发热……”老汉答道。 从症状来看倒不像是病痨——古代的痨病指的是肺结核,网上资料的症状是低热、盗汗、乏力、咳痰、咯血、胸痛、胸闷或呼吸困难等。而浑身发热、咳嗽的典型病症是肺炎或是感冒。 “你又是哪个?强人生意?”那屠夫看着肖恒面色不善。 “是呀。”肖恒回头一笑,直接就承认了,又回过头来看那老汉,“你这狗怎么卖啊?” “500文……可好?” “好啊。”肖恒摸了摸狗头,看着狗眼睛说,“小毛孩,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家呀?” “……” 那狗抬头看着肖恒不出声。 “跟狗说话,也是一奇观!”那屠夫说着风凉话。 “你可以走了。”肖恒回头冲着他说,“趁我还没生气。” “哼……走便走……奇哉怪哉……”那屠夫看了看肖恒的穿衣打扮,觉着自己应该是惹不起,就后退两步跟那些嚼舌根的老娘们一起,抱着双手开始围观。 肖恒也没管他,低头跟老汉说:“带我进去看看。” 老汉终于抬起了头,看着肖恒嘴唇微微的动着,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钱我先给你。”肖恒摸出一串铜钱,数了500文给他,“现在带我进去看看。” “……好。”老汉收了钱,唤着狗子一起回屋。 肖恒一进门就发现这家真是……太穷了。 除了床之外,家里就剩下一张桌子了,连那凳子都是不知谁扔的瘸腿凳。 老太太躺在床上面色发红,随着呼吸能听到很明显的湿啰音……肖恒也没敢进去,只是站在门口问了几句病症,对比着网上的资料来看,觉得差不多就是肺炎没跑的了。 肖恒从内兜里掏出个塑料瓶来,这个正是他穿越时带来的那瓶抗生素。 拧开瓶盖倒出三片来交给老汉。 “我也不知道是否对症,反正你给她吃吃试试……早中晚一次,每次一片。” 那老汉将信将疑的接过了那三个雪白的片剂,然后看着肖恒找了个麻绳牵着那狗走了。 那狗一步三回头,而肖恒也没硬拽着它,放任它回头去看,过了好久远方的小村子都不见踪影了,那狗还是会回头张望很久很久。 “你这这么聪明,从今天开始你就叫小聪聪好了。”肖恒挠了挠狗头看着它的眼睛说。 节25 青青 肖恒牵着狗回到宅邸,等门一关它终于彻底认命了,不再总是回头张望,而是耷拉着脑袋亦步亦趋的跟在肖恒身后,尾巴都快夹起来了…… 小院里小蝶正在晾衣服,抬头看见那只大狗就吓了一跳,等她看到狗脖子上的绳子以及牵着绳子的肖恒时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公子,这狗看起来好凶啊。”小蝶看着那条大狗怯怯的说。 肖恒拽过狗头仔细看了看:“嗯,长得是挺凶的,难怪把我们家小蝶吓坏了。” “公子~”小蝶一跺脚,“我哪有那么胆小!” “是是是,那你过来摸摸它。” “公子~~你欺负人!!” “哈哈哈……” 肖恒笑归笑,其实他也在提防着这条狗,不可能让小蝶过来摸它的……狗毕竟不是人,与它沟通不仅需要时间,还需要信任。 “公子,它真的不咬人吗?”小蝶害怕了之后,又好奇起来……毕竟绳子在肖恒手里牵着呢,她对肖恒已经有些盲目信任了,竟真的有些跃跃欲试想要摸摸看。 “还不知道……至少要熟悉一段时间,突然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它也需要时间适应。”肖恒低头看着狗,狗也看着他……过了一会,狗试探着摇了摇尾巴。 肖恒摸了摸狗头,回头对小蝶说:“至少它很聪明是肯定了。” “哦……”小蝶蹲着老远,看着狗忽然道,“它这么威武又像只狼一样,不如就叫它狼将军如何?” “……它叫小聪聪。”肖恒还想趁着两位小姐不在挣扎一下,可惜…… “哎呀,狗买回来了!?好漂亮的狗……就叫它青青!”秦小姐好像一朵红云飘了过来,将肖恒的努力击得粉碎。 “哎呀不愧是小姐,起的名字都这么好听!”小蝶这个没立场的家伙立即归顺了……票数从1比1变成了1比2。 肖恒将最后的希望移到白衣少女身上…… “呜……” 说来也怪,那狗看到谁都一副怂样,唯有看到白衣少女就呲起牙来,后颈毛都炸起来了,四腿蹬地作势欲扑。 “小聪聪,别这样,这是自己人……”肖恒也有些纳闷,用力的拽着绳子不让它扑出去,“……它刚刚不这样的,奇怪了……” “这狗不错。”白衣少女看了它一眼,淡淡的说。 说来也怪,随着白衣少女说完这句话,那狗立即不叫了,缓缓退回到肖恒脚边,支着耳朵警惕的望着她…… “这是怎么回事?”肖恒奇道。 白衣少女笑笑,“我只是用杀意激它一激,这狗竟敢反扑……倒也是条好狗。” “杀意?”肖恒奇道,“这世上真有杀意这种东西?” “肖公子神仙中人,这天下竟有你不知之事?”白衣少女也奇道。 “我不知道的多了……”肖恒撇撇嘴,比如许多数学题我就不会做……当然,他没说出声。 “……” 白衣少女看了肖恒一眼。 肖恒被看得直发毛,莫名其妙的看着白衣少女。 “你没察觉?”白衣少女挑挑眉毛。 “察觉什么?”肖恒完全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那……这样呢?”白衣少女右脚后撤一步,身体微微前倾,手腕一翻就摸上了剑柄…… ……肖恒只觉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感觉仿佛下一秒就要死了一样!激得他本能的去摸怀中的手枪,可刚刚拔出一半却见白衣少女已经收了架势,眉眼弯弯的看着他。 “……”肖恒沉默的将手枪塞了回去,“这就是杀意?” “没错。”白衣少女语带笑意。 “你笑什么?”肖恒皱眉。 “没什么。”白衣少女依然眉眼弯弯,语气也显得很高兴的样子…… “……”肖恒撇撇嘴,挠了挠狗头,“老马应该早就回来了?人呢?” “他一听说反响不错就去准备明天的糕点了。”小蝶抢答道。 “哦……”肖恒看了看白衣少女,欲言又止。 “你想问什么?”白衣少女难得的心情很好,连声音都变得轻快许多。 “你刚刚用的什么武功……能说的?”肖恒虚心请教。 “不是什么武功,只是动了心意罢了。”白衣少女也挺奇怪,“见你拧人脖子的手段倒是熟稔,可却半点心意全无……按说上过战场的老兵都能炼出心意来的,你这倒也稀奇。” “心意吗?”肖恒想了想,觉得这种东西应该还是在生死之间锻炼出来的危险本能……据说有些老兵被狙击手瞄准的时候会有所察觉,也不知是真是假。若是真的,大概那就算是所谓的“心意”? …… 天色渐晚,肖恒把狗领进了屋。 经过晚饭的简单投食之后,一人一狗算是建立起了最基本的信任。 肖恒睡在床上,那狗就躺在床边的垫子上。 不过肖恒的挣扎终究还是无用的,白衣少女也投了“青青”一票,所以“小聪聪”这个名字顺理成章的被扔进了故纸堆。 …… 翌日。 肖恒睡眼轻松的坐着发呆……在现代他也是个早起困难户,到了古代尽管每天都上床很早,可还是习惯性的想要赖床。 洗漱完毕出了门,肖恒又一摇二晃的跑到望月楼去了,这一次他一进门那小二就迎了上来,热情洋溢的将肖恒带到了二楼他常坐的那个位置上。 “……你倒是认识我了?”肖恒笑着问。 “当然,客官您都来三天了我再记不住可就太失礼了……”小二的表情依然如故,“如何?今天还点老两样吗?” “嗯。”肖恒恬不知耻的点头。 “好嘞!”小二离去,不一会就给他上了一叠蚕豆一壶酒。 肖恒就在这慢慢的等了起来。 还别说,今天酒楼的人似乎比昨天多了些,也不知是为什么。 喝着酒,吃着蚕豆等了一会,忽然见昨天隔壁桌的那两位文士走了上来。 “你说,今天那人还会来吗?”微胖文士似乎惦记着什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方巾文士答道:“该来的一定会来……那东西真就这么好吃?” “嘿,昨天你没吃到不知道……至于好不好吃,等那老头来了你一尝便知。”微胖的文士笑道。 “那我可要尝尝让你心心念念的点心究竟有多好吃……”方巾文士也笑道。 肖恒在一边嘴角微微一挑,看来这现代工艺的枣糕的确有它独特的魅力。 中式的点心蒸、煮、煎、炸的都有,酸甜苦辣咸也一样不缺,但现代工艺的枣糕所提供的松软和类似饼干的口感却是这个时代所不具备的。 千年以来只有最好吃的东西才能流传下来,而历经考验从清朝成功活到了现代的枣糕,经过现代工艺改良做法之后,自然也能征服宋人的胃口。 现在的问题不在于它好不好吃,而在于它能不能卖得出去……以一百钱一枚的高价。 肖恒喝着酒,吃着蚕豆……忽然精神一震——来了,老马他来了!! 节26 满江红 老马慢慢悠悠的走在临江的街上,像昨天一样挨个拜访临街的酒楼。 只是这一次,老马进出酒楼的速度格外慢了些。 好不容易等他从隔壁的酒楼出来进了望月楼,可又过了许久才见老马上楼来。 直到老马上来肖恒这才知道他为什么耽搁了……只见一个商贾模样的人拽着他聊了许久,最初老马一个劲的摇头,过了一会又是那商贾摇头,然后他这才算是脱开了身,继续往别的桌上送点心。 等他来到两位士子那桌时又过了很长时间,那微胖的士子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兀那老汉,你那食盒就留在这,等明天你再来取……现钱结账。” 老马看了他一眼,依旧夹了一块枣糕出来,往他桌上一推:“一百钱一块,要多少提前预定,可送到您府上。” “嘶……忒[tui]贵!”那微胖文士漏了些口音,虽然不知道是哪但应该是北地居多。 “嗯,果然不错,外表微硬却又酥松,内里绵软甜香,难怪令你念念不忘,居然一大早的又特地跑来……”那方巾文士摇头晃脑的,说话功夫已经把那元宝形的枣糕吃光了。 “……”微胖的文士看着同伴脸色一黑,回头冲着老马说:“我给你一百文,再给我来一块。” 说着就掏出一串钱来,可老马却摇头道:“不可不可……” “我出钱买,又什么不可!?”微胖文士怒道。 “此糕已过了最佳食用的时辰,所以只送不卖。”老马摇头道。 “咦!?此话怎讲?” “做此糕需七七四九道工序,每一道工序完成的时间都要刚刚好,不得多一分,不得少一分,待做完时又需以两倍于水沸的温度炙烤一刻,多一分不得,少一分不许,烤制完成后需在半个时辰内借着余温食用,待到糕冷既弃之不用。” 老马这一段背得节奏流畅吐字熟练,也不知今天已经重复多少次了。这内容是肖恒和秦小姐商量着编的,至于什么七七四九道工序什么的自然是假的,只是为了提升逼格随口乱编的罢了,不过借着余温食用的确会提升口感和味道,而有了这么多的限制才能体现出美味的难得。 没错……所有的说辞都是为了卖、高、价。 就像后世什么号称绿色、纯手工、天然巴拉巴拉冠上一堆听得懂听不懂的名词都是为了提升自己的价值。 “而我家的规矩是冷糕不得售卖,遂只送不卖。”老马说着,又从食盒里夹出一块枣糕推给微胖文士,“抱歉今天所余不多,若想鲜食请提前预定。” 说罢,老马就要走。 “老汉留步……请问我去何处预定?”微胖文士护好了那块枣糕这才问道。 “现在告诉我便可,或是顺着官道向西半里地,有家挂着秦府的牌子,敲开门说是买糕即可。”老马指完路,拱手告辞,继续往下一桌送糕点去了。 等老马走了,微胖文士这才慢条斯理的用起那枣糕来。 “怎么?难不成你还真要去订这糕不成?”方巾文士一脸惊讶。 “你也听到了,鲜食更佳。”微胖文士笑道。 “只要十块这样小小的糕点,可就要一两纹银。”方巾文士笑道,“坷涵兄可还负担得起?” “我可只买一块尝尝味道。”微胖的文士笑笑,“若是吃不到也就罢了,可若是知道能吃得到,这心里可就如小虫乱爬不知如何是好……” “贪恋口腹之欲难成大器。”那方巾文士口气颇大,可微胖文士却也没有生气,只是长叹一声。 “你又为何而叹?”方巾文士问道。 “肃戎兄又不是不知,何必明知故问呢?”为胖文士淡淡的说,“我等归正之人可是备受阁老猜忌,空有忠君报国之心,却难有所作为,还不如吃吃喝喝度此余生算逑[qiu]!” “……猜忌归正人的,可不是阁老。”方巾文士语带嘲讽,“哼,想当年那高宗十二道金牌召……” 没等他说完微胖文士就打断:“噤声!休要胡言乱语!” 说完,微胖文士还抬头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关注这边这才低声道:“高宗陛下志向高远,岂是你我凡尘俗子所能妄自评论的?” “……哼,反正自从那时候起才有了归正人一说……都是我大宋子民,无论东西南北,岂有归正不归正之理!?若是官家厉精图治重振君威,尽收江北失地,哪还有归正与否之妄言!?”方巾文士说到这里越发的痛心疾首:“可当今官家却……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唉。” “肃戎兄可是要做当世辛幼安?”微胖文士忽然笑道,“再出一首青玉案元夕,这朝野可又要震动一番了。” “可惜我空有志向却无诗材。”方巾文士也笑了起来。 “哈哈哈……你我二废材不如浮一大白?” “废材……说的好哇,哈哈哈哈……” 两位文士共同举杯一饮而尽。 肖恒在旁边听着,默默的喝完酒就离开了,只是心中却没了半点生意铺开的喜悦。 岳飞抗金的故事在后世可是写进了课本中的,只可惜连个民族英雄的名号都被拿了去。肖恒原本对此虽有不愤但也并不深刻,可此时身处南宋,真切的听到了、看到了这个时代的一切,还有许多人空有一腔热血却报国无门……肖恒对那首青玉案又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 …… “公子,你回来了?怎么脸色不好?可是生病了?”小蝶捧着个食盒关心的问道。 “没事……你这是?”肖恒奇道。 “有人订了50块枣糕!给了整整五两银子!”小蝶的脸上笑开了花…… 嗯,也是,家里的银子基本上都是由她管,这五两银子一给,她的身家就算翻了一番。 “呦,那可不错。”肖恒笑道,“拿了钱赶快招几个干粗活的仆妇。” “公子~你又笑我!不跟你说了!”小蝶一跺脚,拎着食盒跑掉了。 之前小蝶把积攒的脏衣服洗了洗,然后自己偷偷的看了好久自己的手,生怕变成老马那样……可却刚好被肖恒撞破。 不过笑归笑,肖恒顺手打开网购应用,又在购物车上添了几瓶护手霜,这才下了订单。 这一批买的东西主要是牙膏、洗头膏、洗面奶等日化用品,可以预见的很长一段时间内,这些都是他自己应该是造不出来却又不得不用的东西。 回到小楼,肖恒找来纸笔,工工整整的抄了一遍岳飞的满江红,左看右看欣赏了一番可越看越觉得字真是丑……虽然不是没用过毛笔,但手腕无力、下笔绵软,这字能好看了才怪了,索性团成一团随手扔掉。 那纸团咕噜噜的滚到一边,撞到桌腿这才停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 一双嫩如春葱的手将它捡了起来。 “满江红……” “……嘶!这词!?” 节27 阴差阳错 小楼二层仍然亮着灯。 秦小姐裹着被子坐在床边,白衣少女手持一张皱皱巴巴的宣纸来回踱步。 “这词果真是那肖公子所做?”白衣少女忽然止步问道。 “小蝶一直都在忙着收钱,老马又不识字。”秦小姐柔声道,“除了肖公子,也没有其他二人了?” “我的字才没有那么丑!”小蝶拎着一壶热水进来,闻言立即抗议道。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这词写得真是好啊。”白衣少女读着词,恨不得立即提剑杀过长江去。 “既然表小姐这么喜欢,明天找肖公子一问便知。”小蝶给脸盆里倒上热水,用毛巾沾湿了给自家小姐擦面。 “咦?这手巾好软啊……还很吸水。”秦小姐奇道,从小蝶手中抢过拿在手中把玩观察。 “是肖公子给的……表小姐和我也有份呢。”小蝶笑道。 肖恒买的是家庭装的毛巾,一包四条,正好他和三位姑娘一人一条。至于老马……嗯,估计给他他也不会用的。 “咦?”白衣少女拿到了自己的毛巾,借着火光看了看,“这颜色好鲜亮!” “颜色倒是令人心喜,只是不知是否褪色。”秦家小姐似乎也很喜欢。 “小姐……水都要凉了。” “是是是……我这就净面。” 秦小姐仔细擦了脸,就把被子一卷,像个蚕宝宝一样拱到床里,拍着旁边的空位道:“姊姊快来……” “我宁可跟小蝶睡,你总抢我被子( ̄3 ̄)a。”白衣少女撇嘴。 “哎呀不抢了不抢了,快来嘛~~”秦小姐撒娇道。 “勾魂呐?!一脸狐媚相!” “来嘛来嘛~” “真拿你没办法……” “嘻嘻……” “……” 灯熄了,小楼也彻底安静了下来。 …… “叮咚。” 肖恒从睡梦中惊醒,迷迷糊糊的打开手机点了收货,然后一大一小两个箱子凭空出现在他床上……直到此时肖恒这才算是彻底清醒过来。 将包装盒拆开,原来是方便面和香皂到了。 肖恒随手将方便面箱子放到一边,拆开香皂的包装掏出一块香皂来,拿起搭在凳子上的手巾就去洗漱了。 虽然之前已经洗过几次头,但无论肖恒怎么努力头发依然油腻腻的一团,现在好不容易有了香皂,总得洗个清爽。 正当肖恒洗得满头满脸都是泡沫的时候,他忽然感到身边来了个人。 “小蝶?”肖恒闭着眼睛试探着问道。 “公子,是我。”秦小姐的声音响起,“这许多泡沫又是何物呀?” 宋时已有利用皂角捣碎磨细再混合香料制成的“肥皂团”,专供洗面浴身之用,但这种“肥皂团”本身不太起泡,去污能力也远不如现代肥皂,所以肖恒这样满头满脸都是泡沫的样子即便是秦家小姐也从未见过。 “这东西叫香皂……”肖恒洗掉了泡沫,用毛巾擦着脸问道,“找我有事?” “是……”秦小姐的眼神不自觉的往那块白胖的香皂上斜,“这满江红可是公子所做?” 肖恒一愣:“满江红乃是岳飞之作,你不知道吗?” “……岳武穆竟有如此词作?”秦小姐也是一惊。 在肖恒的印象中满江红就是岳飞所做,为何身为宋人的秦家小姐却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样子?打开手机投影上网搜了一下,发现这满江红究竟是否岳飞所做居然还有争议——最大的争议来自于岳飞子孙岳珂所编《金伦粹编·家集》中没有收录这首词。 “想来是岳飞手稿有所散失,这词就是岳飞所做无疑。”肖恒斩钉截铁的说。 就算这首词真的像网上猜测的是明朝哪位词人托古所做,那么既然他将这首词的作者安到了岳飞身上,又何必辜负人家一番心血呢?反正肖恒是不肯当这个文抄公的。 “这样啊……那我能裱起来吗?赵……呃,那谁,哎你知道的,她很喜欢。”秦小姐说到白衣少女的时候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怎么称呼好了,索性糊弄过去。 “随便,只要你不嫌我的字难看。”肖恒笑道。 “放心好了,我会重新抄一遍的。” 肖恒:╰(°▽°)╯? …… 秦家小姐并未察觉肖恒的尴尬,宝贝的捧着肖恒的真迹,然后上楼工工整整的重新抄录了一份,并找来小蝶让她去装裱起来。 正当小蝶拿着秦小姐抄录的满江红准备离开的时候,一开侧门就见两位文士打扮的人正等在门外。 “你们怎么还在啊?”小蝶皱眉,“我都说了,只买一块糕不给做的……” “求小姐通融通融,鄙人实在囊中羞涩,可又闻这糕鲜食更美……若是有人做多了的话,给小可带一块即可。”微胖的文士拱手说道。 “可是……” 小蝶还待拒绝,呼听旁边有人说道:“告诉老马再给他们做几个就是,算我送他们的。” “可是……公子……”枣糕现在可是小蝶的摇钱树,一听要白送小蝶顿时不乐意了。 “去……这两位兴许要名留青史也说不定。”肖恒笑笑,转身出了门儿。 “公子可真会找麻烦……”小蝶嘟着嘴,看了两位文士一眼道,“你都听到啦,你们在这儿等着。” 微胖文士和方巾文士对视了一眼,似乎对肖恒的评价有些意外,那微胖文士轻声问道:“敢问刚刚那位是谁?” “那是肖公子……”说罢,小蝶关上了门。 “你我这可算是吃了闭门羹?”微胖文士打趣道。 “这羹我倒常吃。”方巾文士道,忽然道,“咦,刚刚那人我有些印象!” “你见过?”微胖文士问道。 “好像我们昨天还见过……就在隔壁桌,只点了蚕豆做下酒菜,独自一人自斟自饮……”方巾文士回忆道。 “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微胖文士也回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侧门忽又打开,小蝶提着个小号的食盒道:“给!便宜你们了!” “这怎么好意思,我只求一块便可。”微胖文士掏出一串钱来数一百枚就要给她。 “哎呀不要了不要了,公子都说不要……呀!!”推拒之间,小蝶手中宣纸落地随风展开…… “满江红……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嘶!这这词!?敢问小姐,这满江红是谁人所做?”微胖文士和方巾文士看到这首词顿时吃了一惊。 “刚刚那位肖公子写的,昨天他回来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然后就写了这么首词……让开让开,让我过去!”小蝶扔下食盒捡起宣纸风风火火的走了。 微胖文士则没了吃糕的心情,连忙将刚刚记下的词默写在地上。 “这位肖公子昨天坐在我们旁边……”方巾文士皱眉道,“我们昨天恰好说了岳武穆……” “应该没错了。”微胖文士默写完毕站起身来,看着地上的词忽然道:“此词一出,朝野必要有一番震动。” “当是如此。” …… 注:满江红究竟是否岳飞所做,本文不设任何立场。无论是岳飞本人所做但手稿已经遗失还是明人托古所做,本文只设定宋人未见过这首词——既然岳飞的子孙都没收录到这首词的话,相信在当时已经算是失传了,所以宋人不知这首词也是合理的。 节28 天下传唱 肖恒并不知道身后所发生的插曲。 围绕着码头聚集起来的小镇上,除了吃吃喝喝的茶肆酒楼之外,最多的就是各种各样的木器工坊了。 比较大的工坊从箍桶子到修船造车无所不包,而小一些的则只能做一些类似修修补补的小活计,而那些连个自己的工坊都没有的零散人员也有都各有活路。 肖恒今天来这边是找一家手艺不错的木匠来造马厩,不过当他把要求告诉那些木匠的时候,大多数人都频频摇头。 “奇了个怪了……”肖恒从一家很大的木器行走出来,回头看了看他们家的招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家主人一听肖恒的要求,立即二话不说端茶送客,再怎么问都不开口了…… 路边一个人凑了过来,热情的介绍道:“这位爷,您这是要找木匠?箍桶的修车的我都能找到,就算能修船的也不在话下,保证便宜!” “你是?”肖恒一愣。 “这位爷我瞧您老半天了,进了一家出来、又进了一家出来……想是没找到满意的人?我是这附近的木匠牙子,专门为您这样的贵人跑腿。”那木匠牙子客气道。 “牙子?” 经过之前那庄宅牙子的事之后,肖恒对这帮古代中阶可是不怎么信任。 “呦,看您这样是被人骗过了?我跟他们不一样,我可是在官府挂了号的,肯定出不了事……”那牙子拍胸脯保证道。 呵,上个庄宅牙子还是主簿大人亲自请去的呢! “骗倒是没有。”肖恒答道。 的确没被骗,他只是引来一群亡命徒想要谋财害命罢了。 “您想要做什么活计?不是我吹牛,这附近的木匠我都能给您拉来……”木匠牙子赔笑道。 “我要造个马厩。”肖恒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要求,“要高顶、木墙、中间是走道里面带隔间……” 肖恒描述就是西式的那种马厩,然而他这要求一说完,那牙子就摇头道:“嘿嘿,这位爷……您是被赶出来的?” “……嗯。”肖恒不情愿的点点头。 “嘿,您这就外行了不是……若是按您说的,这整个屋子都要用大料切成木板才行。再说这么大的房梁,即便是最好的大料也够不上啊……这年头谁家有点好的大料不是藏着掖着的,或是起房子、或是造槽船、要么就是给自己留着造棺材,谁能拿那么些个大料这样糟蹋啊!”那木匠牙子说道最后甚至有点痛心疾首的意思了。 肖恒眉头微皱。 他没考虑到一个问题——虽然现在的中原地区的确要比现代开发程度低很多,但这也不是什么深山老林。经过几千年的文明发展,树木这种资源始终处于消耗状态,比不了北美平原那积攒了不知几千年的自然财富。 几百年后登陆美洲大陆的拓荒者的确可以毫不犹豫的使用各种大木料造马车、盖房子甚至烧掉取暖,而在南宋时期这简直太糟蹋东西了!成材的木料可是稀缺资源!普通人家起房子,上一根不错的房梁就已经很好了,哪来那么多资源去造木墙? “那你有什么建议?”肖恒问道。 “马厩嘛,四根柱子一支,上面盖上草席不就完了?这活简单用不得多少钱。”那木匠牙子心算了一下,“连工带料不超过三两银子,四个人一天就能干完。” “砖瓦房呢?”肖恒问道。 那些战马可是很娇贵的大牲口,四处漏风的马厩并不适合。 “这……”木匠牙子面有难色,“我对瓦匠不熟……人都住不起砖瓦房,马住是不是有点?” “……”肖恒再次哑口无言。 这牙子的一番话让他想起了码头不远的那个李家村,那个约有百户人家的小村落可是一间砖瓦结构的房子都没有! 这个操蛋的时代! “公子您要是再有什么需要记得找我,我家就在细坎儿巷,进去喊一嗓子李二就能找到我。”那木匠牙子见肖恒心灰意冷,知道今天这买卖算是做不成了,趁着肖恒还没走提前跟他打好了招呼。 “嗯……帮我留意一下有没有会造水车的木匠。”肖恒留下这么一句就走了。 “水车……”木匠牙子眼睛一亮,冲着肖恒的背影喊道:“我去哪找您呐?” “沿着河边往西走,有家挂着秦府的就是。”肖恒摆摆手,想着心事慢慢的回到了宅邸边……然后就见十几人排着队堵在宅邸侧门。 奇了怪了……这些都是什么人? 肖恒正想快走两步进去问问,结果这些排队的人不满意了,纷纷嚷嚷道:“哎哎哎!那人你注意啊!不知道先来后到啊!?想买糕去后面排着!!” “就是!挺大个人了脸皮都不要了?” “兄弟我也着急,实在让不得啊,不好意思!要不劳您大驾去后面排着?也省得胖揍不是?” “……” “呃,我住这。”肖恒辩解道。 “吗的我也住这!老子全家都住这儿还不是乖乖的排队!?你算什么东西!一会那白衣煞星出来了还不打得你满地找牙?”一个眉眼乌青的壮汉看着肖恒就气不打一出来。 “呃……” 这是什么情况?这些人都是来买糕的? 哦买糕的……我这怎么回去啊?回家还要排队这上哪说理去? 正当肖恒尴尬的时候,侧门吱呀一声开了,拎着食盒的小蝶从里面走出来吼道:“吵什么吵!?” 嗯,这声音高亢尖锐,并且奶凶奶凶的。 “小蝶姐,他插队!”那眉眼乌青的壮汉小学生一样告状道。 “不许插队!你……公子,你可回来了!”小蝶原本还奶凶奶凶的,见到肖恒顿时变了脸,喃喃的说:“我,我办了件错事……” “那家伙怎么回事?”肖恒指着那眉眼乌青的壮汉问道。 “他啊,哼……仗着身高体壮不讲规矩插队,被表小姐揍了。”小蝶瞪了那壮汉一眼,瞪得壮汉猛的一缩,这才拽着肖恒往门里走。 “哎哎哎……我的糕,我的糕……” “哦哦,抱歉,忘了。” “……” 小蝶将手里的食盒给了排在最前面的那个老仆,又拽着肖恒往里面走。 等关上了门,这才委委屈屈的说:“公子……今天我去表您的词的时候,被人看了去,听说现在已经在酒楼妓馆里传遍了……公子你不会怪我?” “怪?为什么要怪你?”肖恒笑道,“这种作品天下皆知才好。” “可是……” “可是?” “……我说是您写的。”小蝶扁扁嘴。 “我写的……我……”肖恒还有些不死心,“他们外面真这么认为的?” “嗯。”小蝶点头。 “这下,我这文抄公岂不是当定了。”肖恒苦笑。 然而,事实证明肖恒还是低估了一首绝世好词对于整个社会的影响力…… 节29 恰逢其会 什么叫绝世好词? 其标准很简单——能够在千年后依然熠熠生辉的就是好词。 中华上下几千年,能够符合这个标准的诗词作品并不多,而岳飞岳武穆的这首满江红·写怀毫无疑问绝对位列其中。 一首好词的影响力究竟又有多大? 年代不同、社会环境不同,其影响力的表现多多少少也会有些不同。但不可否认的是,无论其表现形式如何,其影响都是极其深远的,即便在相隔上千年之后的现代其内在的能量依然能够影响着无数大好青年。 在古代,词作本身有着一定的休闲娱乐的属性,有些类似后世的流行音乐。普通民众对于诗人、词人的崇拜非常类似粉丝对于歌星影星的崇拜。 而诗词作品不同于流行音乐的地方在于它的逼格更高,因为词作本身就代表着一个人在文事上的造诣,而文事上的造诣往往又代表着一个人的政治前途……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辛弃疾差不多就相当于周杰伦在华语圈的影响力再加上一省之长的职务。 在市井民众中的影响力与政治前途叠加所产生的化学反应是惊人的,所以当这《满江红·写怀》一出立即以爆炸般的速度在临安城附近传开了。 以至于第二天,当肖恒牵着马准备出门的时候,居然听到路边的小孩都在唱着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小蝶啊小蝶,你可真能给我找事……”肖恒摇摇头,事已至此他总不能拽住一个人就说“你别唱了这不是我写的是岳飞岳武穆写的”? 好在古代资讯并不发达,更没有互联网……说是谁做的也只是知道个名字罢了,倒是没人知道肖恒的长相,对他出行还是不影响的。 肖恒一路飞驰,很顺利的就进了城。 找到之前定制模具的那家铁匠铺,肖恒又在那里定了几套烤炉的配件。除了这些配件之外肖恒又定制了几块巨大的铁板,其大小组装起来后就跟之前他用泥胚造的烤炉差不多。 没错,他要做全铁质的烤箱了。 之前是预算不足,再加上只是试探着做一做,还不知道这生意赚不赚钱……而昨天一天小蝶就收了差不多50两银子!鉴于肖恒定的是走高端奢侈品的路线,可以说这五十两几乎就是纯利! 单个烤炉的效率已经跟不上糕点的销售了,所以肖恒一大早就跑来城里定制新的烤箱了……而且还是加钱加急下午就拿货的那种。 等那师傅接了单,肖恒又跑去咨询了一下起一栋砖瓦结构的马厩需要多少钱……然后对方的报价让肖恒惊了个呆。 青砖本身价值不菲,同时作为粘合剂的三合土、糯米灰浆之类的成本也非常之高……难怪普通老百姓住不上砖瓦房,这宋代的生产力本身就限制了砖瓦、灰浆的成本,以至于至少要中产以上的阶级才能耗用得起。 尽管糕点生意可以说是开门红,但就这么几天赚的钱就想起几间砖瓦房那还是有点想多了。 正当肖恒走在街上寻思着如何解决马厩问题的时候,忽然有人拦住他问道:“这位可是肖恒肖兄?” “你是?是你……”肖恒一抬头,就见一个微微有些发胖的文士拦住了去路,正是昨天堵着门想买一块枣糕的那位。 “鄙人姓张,名瀚,字坷涵……昨日见到肖兄那满江红,实在令人敬佩得紧。”微胖双手合抱行了一个标准的长揖,“不知肖兄可有闲情,移步楼上吃酒长谈?” “……好。”肖恒看了他一眼,稍微考虑了一下就点头答应了。 旁边就是一座挺热闹的酒楼,肖恒将马交与店小二就跟着微胖文士上了楼。两人找了个临街的位置坐下,那微胖的文士就招来小二点了几个小菜。 肖恒这还是第一次在这种酒楼里吃饭——之前在望月楼都只是点了蚕豆而已。 “肖兄可有表字?”微胖文士问道。 “没取。”肖恒摇头,看着他问道:“满江红一事……是你传出去的?” 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小蝶早已告诉了肖恒,所以当他发现满街都在传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堵在门口非要买一块糕的那两人。 “这……如此好词自然要与好友鉴赏品评一番,恰逢西子文会,有位大人给了一句极高的评语,再加上芳兰大家亲自填唱,自然引得全城风雨……”微胖文士对于自己能掀起如此风浪还颇有些自得,丝毫没有考虑到肖恒的感受。 或许他默认肖恒也希望扬名立万……毕竟寒窗苦读为了什么?除了金榜题名之外的追求大概就只剩下名满天下了? “可是坷涵兄你错了,满江红的作者是岳飞,并非在下。”肖恒拱手一礼,“还请坷涵兄代为澄清此事。” “什么!?可你那小婢说……” “她只是见我写在纸上罢了,并没有说是我所做。”不管小蝶当时是什么意思,肖恒现在这么说了那责任就都落到了眼前这位微胖文士的身上。 “竟有此事!?”微胖文士愣住了,“岳武穆竟有此词作?我竟从未听说?” “也是先人得自一篇残稿。”肖恒将一切都推他那还没出生的先人头上。 “这……这便如何是好,这便如何是好……”微胖文士急得抓耳挠腮。 “只要有人提及的时候,坷涵兄将真实情况告知便可……”肖恒安慰道。 事已至此,已经不是这张坷涵一个人去澄清就能将余波荡平的了,所以肖恒也只是让他尽人事就好。 “来来来,喝酒喝酒。”肖恒给张坷涵倒上酒,“如此烦心事坷涵兄不必多想……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肖恒的话当然是风凉话,因为压力都在张坷涵身上了。 “……”张坷涵满脸郁闷的一饮而尽。 就在这时,远方一阵蹄声由远及近,肖恒寻声望去,就见一队衣甲鲜亮的军士从远方疾驰而来。当中一位小将身披红袍,胯下战马也是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与旁边其他人骑的劣马一眼就能看出高下。 “咦?这马?”肖恒一愣。 这匹马看上去可是神骏得很,与肖恒骑来的那匹金人战马居然不相上下! 这几人前呼后拥的上了楼,不过距离肖恒他们这边很远,在酒楼的另一端。 肖恒原本只是稍微观察了一下,可没多大功夫就听那边传来一阵高声怒吼: “你知道这位小爷是谁吗!?这可是单人匹马杀退上百金人的好汉!看到这口刀没有?这就是陛下的封赏!!见陛下御赐之物还不下跪!?” 随着那声怒吼,被吼的小二、几个歌女艺伎纷纷下跪,而那趾高气昂的红衣小将居然就这么大喇喇的受了。 “……那人是谁?”肖恒眉头一皱,他总觉得对方的那所谓的战绩听着非常耳熟。 “此人是史进之子,史慈……仗着老子战功的野小子,咱们不用管他。”张坷涵摇摇头道。 说话间,一人忽然凑到红衣小将耳边说了句什么,紧接着那红衣小将的目光就顺着那人所指,向着肖恒他们这一桌望了过来。 …… 节30 理当归我 肖恒与那红衣小将隔着老远对视了一眼,歪头问道:“他爹是个什么职务?” “步军都指挥使。”微胖的文士想了想,又接道,“是五品的武官。” “五品……”肖恒盯着那走近的小将,“那他自己呢?” “翊麾校尉,从七品。” “七品,这个年纪就是七品官,前途无量啊。”肖恒笑道。 “呃……翊麾校尉是武散官,以他爹的身份很容易就能弄到。”微胖文士道。 “哦?散官能带兵?”肖恒一愣,那红衣小将身边可聚集了不少人。 “那个大块头的应该是他爹的亲兵,其他的就是普通的帮闲混混罢了。”微胖文士皱眉道,显然对于这位红衣小将颇为不喜。 “看,麻烦来了。”肖恒砸了砸嘴。 有的时候,不是你想不想惹事的问题,而是麻烦会不会自己找来的问题。 这不,长着腿的麻烦就自己找上门儿来了。 “别跟他一般见识。”微胖文士眉头一皱放下酒杯,神色不善的看着那红衣小将来倒近前,起身拱手道:“史公子,别来无恙。” “是你啊,让开!没你的事!”那红衣小将嚣张得很,打发下人似的对微胖文士挥了挥手。 “你!?”微胖文士怒气上涌,一张脸都胀成了猪肝色。 那红衣小将上下打量着肖恒,肖恒端着酒杯翘着二郎腿,悠然自得的看着这位找上门来的麻烦。 “你是谁?生面孔啊?”红衣小将问道。 “无名小卒,不足挂齿。”肖恒悠悠答道。 “哈,好个无名小卒……该不会是个江洋大盗!?”那红衣小将哼声道,“听说你是骑马来的?” “不错。”肖恒点头。 “你骑的那匹马为什么有金人的烙印!?”红衣小将厉声喝道。 “因为那就是金人的军马,是我从金人手上抢来的。”肖恒不疾不徐的喝了杯酒这才答道。 “抢来的?哈哈哈哈……笑话!我看你是偷来的!?”红衣小将猛的一拍桌子,弯腰凑近,盯着肖恒的脸吼道。 “你口好臭。”肖恒捏着鼻子离远了些,“该不会是刚去茅房吃了个饱?” “你!?”那红衣小将抬手就像打人,却被他身后的壮汉拉住了手腕。 “木儿墩,你敢拦我!?”红衣小将怒目而视。 “老爷叫你别打架。”听那壮汉的口音倒不像是汉人。 “哼!”红衣小将甩开壮汉的手,等着肖恒道:“想我单枪匹马杀退上百金人,他们的马都是我的!你这匹定是跑散了不及收拢的,所以理当归我!” “史慈小儿不要欺人太甚!!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抢人马匹,小心我告到你爹那里去!”微胖文士怒道。 “你去啊!你看看你这个金狗日的杂种能不能进得了我家的大门!?”红衣小将显然也知道微胖文士归正人的身份。 “你,你……你!!!”微胖文士气得嘴唇发紫手脚哆嗦,眼睛瞪得铜铃大,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你什么你?瞪我干什么?你们这些归正人哪个不是杂种?呸,还有你这个专门偷东西的杂种!偷我战马,我……” “杂种骂谁?”肖恒放下酒杯问道。 “骂的就是你这个……你他妈的阴我!?你妈天天跟金狗行那苟且之事生下你这么个该死的杂种!”红衣小将还觉骂得不过瘾,上前两步抓着肖恒的脖领子,回头冲着那壮汉喊道:“别拦我!我今天就要打死这个嘴贱的杂种……嗯——” “砰!!” 肖恒一记狠狠的勾拳打在这红衣小将的下巴上,他的嘴猛的闭上,牙齿和牙齿发出令人牙酸的撞击声,嘴角飚出一条血线……显然是咬破了舌头。 然而这还没完,肖恒反手扣住这家伙的手腕猛的一拧,就把他按倒在地……那红衣小将也不知是平时缺乏锻炼还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总之其过程居然没有半点反抗的余地,被肖恒按得死死的。 “休要伤我少主!” 那壮汉一声怒吼,张开双臂就向肖恒扑了过来。 “砰!” 雷鸣、火光,随后那壮汉就抱腿倒地。 肖恒左手用力一掰,那红衣小将的胳膊顿时被扭得快要断掉了。 “啊啊啊……要断了要断了……别扭了……啊——” “让你的狗滚。”肖恒警惕的看着红衣小将带来的那些人,尤其是被他一枪打在腿上的那位壮汉。 “滚啊,滚啊!都给我滚!!”红衣小将大叫道。 “可是少爷……”那壮汉挣扎着站了起来。 “我叫你滚!!啊——别,别扭了……”红衣小将惨叫道。 “……我们走!你留在这看着。”那壮汉指定了一位比较瘦弱的帮闲看着,随后一瘸一拐的带着其他人下了楼。 肖恒探头一看,就见那大块头等在楼下,而在他们背后一个帮闲一溜烟的跑得不见了踪影。 “坷涵兄,看样子今天的酒是喝不完了,等哪天没有了这些杂事你我再聚不迟。”肖恒对着微胖文士说。 “唉,抱歉了……兄,若不是我拖着你上来也不会遇到这种事。”微胖文士嘴里一顿,倒是没漏了肖恒的姓氏。 “哈哈哈哈,坷涵兄果然妙人,你我还要多多来往才是。今天就此别过。”肖恒抱拳拱手,掐着那红衣小将的脖子就下了楼。 “……兄,小心那!”张坷涵喊道。 “放心放心。”肖恒摆摆手,拎着红衣小将就来到了后面的马厩。 “说,哪匹马是你的?”肖恒恶狠狠的问道。 “那匹,那匹枣红色的……” 肖恒走过去一看,马屁股上果然打着拐子马的印记,跟自己骑来的那匹如出一辙。 “你这匹马就是跑散了的金人军马?”肖恒问道。 “……是是是……”那红衣小将点头如捣蒜。 “那天我杀退了金人,好几匹马都跑得不知去向……想来这也是其中一匹,所以按照你的逻辑,这匹马应该归我,没有问题?”肖恒掐着他的脖子问道。 “……没,没有,理当归你。”面对肖恒这个手里喷火口吐金雷,一个照面就放倒了自家老爹最强的亲兵的家伙,红衣小将怂得非常彻底,因为他很清楚来十个自己都打不过自家老爹的那个大块头亲兵。 “这可是你说的,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是是是……别客气别客气……” 肖恒欣赏的拍了拍红衣小将的脸蛋:“不错嘛,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给你起个表字,以后就叫史俊杰好了。” “……好字好字,从今以后我就是史俊杰了!”红衣小将恨得牙齿都快咬断了,可却只能低头认怂。 “我知道你恨,不过你也拿我没什么办法……当然我暂时也拿你也没什么办法,今天就此别过,之后的事情咱们走着瞧。”肖恒知道这家伙肯定要报复的,可是他现在又不能在这闹市之中杀人灭口,那索性大家各整旗鼓下次再战。 说完,肖恒就拽着两匹战马从马厩里出来,随后将那红衣小将扔进马粪堆里就扬长而去了。 在肖恒背后,那瘦弱的帮闲赶忙将自家少爷从马粪堆里拽了出来。 “啊啊啊……该死的杂种!我要你死!我要你死啊!!”红衣小将目眦[zi]欲裂,却只得仰天长啸发泄自己的愤怒——此时的肖恒早已不见了踪影。 微胖文士远远的看着无能怒吼的红衣小将,微微一笑打道回府,进了府邸之后不一会出来个下人,在自家门前贴了张纸,上写“杂种与史慈不得入内。” “哈哈,看你这小杂毛能不能进得了我家大门。哈哈哈哈……”想到痛快之处,微胖文士仰天长笑。 节31 失焦的时间线 秦府侧门,一辆外来的牛车正停在门口,车老板忙上忙下的的将那些沉重的铁器卸在院里。 当车老板将最后一块大铁板放在地上后,这才擦着汗问道:“公子,那我这就走了啊。” “辛苦了。”肖恒额外掏出一串儿铜钱递给他,车老板千恩万谢的领赏走了。 肖恒离开酒楼之后并没有立即回家,而是绕了一圈雇了辆牛车,去铁匠铺把定制的东西拉了回来。 至于那位史慈“史俊杰”……就像肖恒之前说的,在这城里他拿肖恒也没什么办法——难道他还敢调他老爹的兵进城不成?这可是涉嫌谋逆的大罪! 反倒是到了城外会更加危险,毕竟现在时不时的还有金人骑兵出现,城外偶尔死几个无名小卒什么的官老爷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公子,你回来啦!”小蝶拎着食盒凑过来道。 “又开张了?我看今天排队的人很多嘛。”肖恒问道 “是呀是呀……从早晨到现在卖了20多两银子啦!”小蝶很高兴道。 “你家小姐呢?”肖恒问道,“我有些事要跟她谈谈。” “小姐啊,她在闺房呢,等我去叫她……”小蝶将食盒递给排队的人,随后一溜烟的跑走了。 肖恒接替了小蝶的位置,在烤炉边帮老马打打下手。不一会,一阵香风飘来,肖恒一抬头,就见一身紫色衣裙的秦家小姐款款而来,显是精心打扮了一番。 “……咳咳。”肖恒不自觉的撇开了目光……虽然经过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肖恒已经有些适应了对方的颜值,不过这一化妆可就过分了!尤其那点红唇仿佛熟透了的果子,端的诱人。 “公子找我?”秦家小姐见肖恒目光闪烁不敢与自己对视,顿时嘴角弯弯心情美丽起来。 “呃,今天跟人起了冲突。”随即肖恒就将与那“史俊杰”为何起了冲突如此这般的讲了一遍。 跟着秦小姐而来的白衣少女也听了个真切,顿时气道:“史家小儿冒领军功不提还敢打我家战马的主意!?下次见他定要打断他的双腿!” “可惜爹爹如今……唉,否则定要让爹爹狠狠的参他一本!”秦家小姐神情有些落寞。 “秦老爷……可还好?”肖恒有些担心的问道。相处了这么长时间,虽然肖恒从未开口问过,但秦家老爷如今有困难他还是晓得的。 “虽然还没有信件,但平江府无恙爹爹就无事,毕竟官家还得用爹爹守城……”秦家小姐低声说。 “……秦家老爷是平江府知府?”肖恒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 “我家爹爹官拜翰林学士,知应天府。”秦家小姐小声答道。 肖恒脑子有点蒙,打开手机投影上网查了查,这才算理顺了官职和地名。 翰林学士是正三品官,那微胖文士和方巾文士所说“阁老”一词可是恰好将这翰林学士也包含在内的……这可是正儿八经位列中枢的重臣! 而应天府在临安府的西北方向,根据之前的只言片语,现在这应该是已经被金人攻破。 平江府就在临安府的正北方,算是临安的北大门,距离临安府只有一百公里左右,金人若是攻破了平江府,那么接下来南宋的首都临安府就要直接面临金兵的威胁了。 应天府已破,而应天知府正在平江府抵抗金兵……按理说应天府知府应与平江府知府平级才是,而现在却由应天府知府来带领平江府的人……这颇有些鸠占鹊巢的意思。 之所以会出现在何种情况,要么是因为平江府知府出了什么意外,要么就是秦家老爷是公认的知兵之人。 然而看似大权在握的局面却并不是什么好事。 首先应天府城破的事情待金人退去后定会追责,其次就算秦家老爷打赢了也算是客军,平江府一役的战功却是要各方分润的…… 即便肖恒并不了解当今这朝堂之上的形式,但无论怎么看秦家老爷的脑袋上都悬着一口又黑又大的达摩克利斯之锅。 打退了金人要当背锅侠,可若是被金人破了城,那么在各方推诿责任之下,秦家老爷子不落个满门抄斩的下场都算那皇帝仁慈了……也难怪上到中书舍人下到城门兵卒都对秦家老爷退避三舍。 直到此时肖恒才算是知道秦小姐为何赶走那老太太,又为何想要赶自己走。若是秦家老爷真落个满门抄斩的下场,肖恒和那老太太岂不是被牵连惨了? “公子想是明白了其中厉害,我会让小蝶准备一份盘缠……” 没等秦家小姐说完,肖恒忽然笑了:“怎么?又想赶我走了?我说过了,即便是当朝天子,我也是不放在眼里的。” “公子……”秦小姐大受感动。 “好了好了,等会再感动。”肖恒“安慰”道,“刚刚我想了一下,现在的局面虽然被动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我们需要从长计议。” 说罢,三人回到二层小楼,肖恒找来纸笔铺开。 秦家老爷的黑锅其实也有办法不背的……只是需要一定的操作。 肖恒提笔在纸上写了一个1和一个点:“首先,当今的年号是什么?” “康平……今年是康平十七年。”紫衣少女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肖恒到底想做什么。 康平?? 肖恒一听这年号疑惑顿起……他之前也不是没做过功课,但康平这个年号却听起来很陌生的样子。 “那么当今官家是哪位?”肖恒以为自己记错了。 “这……”紫衣少女迟疑了一下,不知为何看了一眼白衣少女。 “当今天子是赵朞[ji]。”白衣少女的很不客气,面对天子也直呼其名。 “欸?赵基?”肖恒听到这个很陌生的名字立即去查年表……查完他就懵了——无论北宋还是南宋的历史上都没有这么一号人!而且他还特地去查了一下宋朝所有的年号,果然没有什么康平!! 肖恒看着白纸上的“1”苦笑不已……他虽然想过过程不会很顺利,但他没想到的是连这个“首先”都进行不下去! 整了整心情,肖恒也没再问具体的年号,甚至都没再问南宋第一个皇帝是不是赵构,而是直接问时间:“我大宋立国到现在有多少年了?” 秦家小姐没出声,白衣少女缓缓答道:“靖康至今已有180余年……” 网上的资料显示:靖康之耻后宋高宗赵构建立南宋,历经152年而亡…… ……所以,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节32 定计 南宋莫名延寿了30多年,肖恒思来想去,最终还是觉得应该是蒙人那里出了问题。然而猜测终归是猜测,南宋这边对于蒙古高原上的情况并不重视,自然也没有消息流传过来。 不过无论蒙元有何种变故都与秦家老爷所面临的困境无关。 肖恒相信询问了一番,对秦家老爷现在的处境有了更详细的了解。 秦家老爷的困境还要从党争说起。 目前朝堂之上主要分为主站派与主和派,目前主和派势大,原因无非是当今官家不喜兵事偏爱歌舞。而不巧的是,秦家老爷是主战派。 而秦家老爷负责主持平江府的战事也与此有关——按照主和派的说法,金人破了应天府定是因为秦家老爷惹恼了金人!再说你平时不是总想北伐吗?既然金人自己送上门来了那就请? 无论怎么看这口大黑锅秦家老爷都要背定了。 肖恒望着桌上已经写得密密麻麻的白纸,要在这无数纠葛之中找出一条生路,似乎并不容易。 “……北面还要打多久?”肖恒问道。 “北方一旦入冬金人的粮草就成了问题,所以至多再有半年时间金人必退。”白衣少女笃定道。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秦家老爷守城还真挺有一套的,至少目前的平江府还是稳如泰山,似乎再撑半年也不成问题。 “唔……办法嘛,也不是没有,只是需要些时间和银子来布置。”肖恒心中渐渐有了些想法,“时间还有半年算是绰绰有余,问题就在银子上。” “银子……”两位小姐迟疑道,她们俩现在缺的也是银子。 “嗯,银子。”肖恒点头,“光靠我们几个赚钱的速度还是慢了些……回头还是要请些帮手才是。” 两位小姐略带迟疑的被肖恒赶出了门。 接下来肖恒带着老马将那两个大烤箱组装好,两个烤箱一个烤炉轮番工作,终于算是勉强供应得上那些蜂拥而来的人群。 之前只有一个烤箱的时候,老马和小蝶勉强还能忙得过来,现在变成了三个烤箱,即便把肖恒填进去也有干不完的活计。 小蝶偶尔出去一趟,或是送装着枣糕的食盒,或是拿着订货的条子回来: “陈员外家订了30块……” “李老板家订了20块,要快……” “赵老板订了40块,要送到望月楼去……” “……” 订单也是一个接着一个,而小蝶的腰包也越来越鼓,仅仅几个时辰小蝶兜里差不多已经装了50多两白花花的碎银子了。 就在肖恒他们三人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两位小姐带着一群人回来了。 “哎呀,小姐总算回来啦……”小蝶一看到这么多人来,毫不淑女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不愿意动了。 肖恒也擦了擦汗,冲着两位小姐笑道:“一次请了六个人……不少花销?” “最近流民增多,肯卖身的人也多了不少。这两个丫头都是死契,这四位大娘则签的是活契。六个人统共也没花上六十两。”秦家小姐叹道。 一方面是饭都吃不上要被迫卖身的流民,而另一方面则是几个时辰就差不多能赚上这六个流民身价的奢侈糕点……啧啧。 “参见公子。” 肖恒闻声看去,就间那两个瘦瘦弱弱的小丫头正躬身行礼,看样子还没小蝶大,见肖恒望过来怯生生的低下了头。而那几位仆妇也都是忠厚老实之人,见肖恒望过去也只是憨厚的笑着。 “公子,这两个丫头你挑一个。”秦家小姐将那两个瘦瘦小小的丫头拽过来,一手牵着一个问道。 “啥?”肖恒一愣。 “肖公子这几日劳心劳力,一直也没有个下人伺候着,现在买了丫鬟回来,怎么都该是你先选。”秦家小姐说道。 肖恒眉头微皱:“我不需要。” “可是……” 秦家小姐还待说点什么,可是却被旁边的白衣少女拽了拽衣袖,这才见到了肖恒的神色闭口不言。 “公子倒是知行合一。”白衣少女笑道,因为她还记得肖恒之前说过人生而平等之类的话。 肖恒耸耸肩,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随着几位大娘和那两个小丫头参与到劳动中,肖恒这才算是彻底解脱出来……而老马也轻松了许多,专职和面就好,小蝶则彻底告别了劳动,专职负责收钱和调配订单。 送回来这批人后,两位小姐被肖恒打发出门了,这次她们要去采购些家什物件……到现在肖恒睡的还是一张吱嘎作响的旧床呢,两位小姐的房间也是连个书柜衣架什么的都没有。 几位仆妇和那两个小丫头都很勤快,倒是肖恒成了整场最闲的人。 “明月楼……要送过去呀。”小蝶拿着食盒有些犯了难。 “我去,反正我也闲着没事。”肖恒主动揽下活计,拎着食盒就出了门。 顺着江边向望月楼溜达。 滚滚江水一路向东,江上槽船往来络绎不绝,码头工人们扛着五谷杂粮下船,抬着铁锅瓷器上船……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望月楼大概是肖恒出门去得最多的地方,不过今天一进门,肖恒就觉着与往日不同。 这里的客人比平时少了许多,并且都是做下人、侍卫打扮。而且楼中也不见了往日的嘈杂,所有人都安安静静的坐在座位上,即便是吃饭喝酒也尽量不发出声响。 二楼隐隐约约传来说话声和轻柔的丝竹之音,想来订餐的人应该就在楼上。 “这位爷,实在对不住……今天有贵人把咱这包下来了,要不您明日再来?”店小二见肖恒想上楼,赶忙拦住了他。 “我不是来吃饭的,我是来送货的。”肖恒晃了晃手中的食盒。 “这……您怎么出来帮闲了?”店小二笑问道。 “生活所迫呗……”肖恒也笑了笑,并没有多做解释,“哪位是赵老板?” “得嘞,我带您上去。”小二一甩毛巾搭在肩膀上,走在前头带路。 肖恒也拎着食盒上了楼梯,刚一上楼梯就听上面传来一阵慷慨激昂的吟唱声: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满江红? 肖恒心中一动,快步走了上去。 节33 武穆遗书 肖恒跟着店小二上了楼,平时摆放的桌台都不见了,整个二楼只剩下坐了人的这么一桌,可围绕在他们旁边随侍之人却又二三十个之多。 随侍的有舞姬、有歌姬,还有吹拉弹唱的乐器班子……除此之外还有好几个专门负责换汤倒酒的女人站在客人身后。 此时似乎还没开始上菜,但桌上已经摆了不少造型精致的菜品——这些东西不是拿来吃的,而是拿来看的,俗称“看菜”。 而摆在桌子上的那些熟透了的果子也不是拿来吃的,而是用来闻的……算是宋代的水果香氛。 若是肖恒坐在这儿被这么多人围观,他可能连饭都吃不下去了……可桌上几人却无半点不适。 其中,一个小个子文人正在慷慨激昂的吟着那满江红,而肖恒上楼前听到的应该就是这个小个子文士的声音。 等他吟完,意犹未尽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沉不再言语,整个人似乎都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情绪之中无法自拔。 桌上坐在最下手边的商贾打扮的人笑着说:“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好词啊,好词……可惜在下虽觉得好,却说不出好在哪里,还得向李大人讨教才是?” 坐在主位的人是个留着八撇胡的中年文士,闻言面色遗憾的摇了摇头:“好是好,可惜……来得却不是时候啊。” “此话怎讲?”那商贾很配合的追问道。 “当今朝堂之上正在为金人之事争得不可开交,虽然沈党势大可这金人已经破了应天府,此时再谈议和岂不是要割地赔款?便沈党当不起这失地之责……如此满江红一出无异于打沈党的脸。想必这位作者也知道自己这词作会惹毛了沈钧那小人,到现在都不敢出来承认是自己所做。” 那八撇胡淡淡的笑着,眼中带着点嘲讽语气带着点鄙视,似是不屑与那沈党为伍。却也对这满江红的作者颇为瞧不起。 “哦?那黄党岂不是得意了?他们可是一直想要打过长江去的。”那胖商贾虚心请教道。 “哼……这首满江红一出,沈党不过是面子上不好过罢了,可那黄党却是被放在火上烤了!即便能熬到金人退去,应天府拿不拿的回来还不好说,这首词是逼着他们定要有一场大胜或是夺回应天府,否则……嘿嘿,当今官家可是出了名的刻薄寡恩哪。” 那李大人摸着自己的八撇胡依然高高在上的指点江山,仿佛这天下大事和朝堂百官,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如何?肃戎兄,你怎么看?”李大人侧首去问旁边那位头戴方巾的文士。 “……没什么可说的。”方巾文士摆摆手,目光看着楼梯的方向——那里,小二正领着肖恒上来。 那李大人顺着方巾文士的目光看过去,眉头微皱道:“来者何人啊?本官今日只会友,不见客。” “对不住了……诸位大人,这位是来送糕点的……说是赵老板定的。”店小二一侧身,将肖恒让了出来。 “正是,不知哪位是找老板?”肖恒提着食盒问道。 “我就是……食盒放在这就走。”那找老板见李大人颇为不喜,也是没给肖恒什么好脸色,摆摆手打发苍蝇似得叫肖恒快滚蛋。 肖恒站着没动,反而是跟方巾文士点了点头——这位就是之前跟微胖文士在一起的那位,只是肖恒也是刚刚听到这位方巾文士的表字叫肃戎。 “你怎么还不走?”赵老板怒道。 “小本生意,概不赊欠。”肖恒笑道。 “你!”赵老板大感没有面子,当着贵人的面居然敢拆自己的台,“我还能少了你银子不成!当桌索要成何体统!!” “不能少就请?”肖恒依然淡淡的笑着,连眼神都没有丝毫的波动,一副唾面自干的样子。 “你!!气煞我也!!给!快滚!!”赵老板从怀里摸出一块散碎银两,照着肖恒的脑袋用力的掷了过来。 “啪。” 肖恒毫不费力的伸手接住,用手颠了颠:“不够。” “……”那商贾打扮的赵老板已经面色铁青得说不出话来,最后咬牙切齿的勉强吐出四个字:“如何不够?” “赵老板定了40块,一块一百文,共计四两纹银。您这块也就一两多。”肖恒依然保持着那淡淡的微笑。 那李大人奇道:“何种糕点竟要100文一块?” “此糕唤作枣糕,由七七四十九……”肖恒滔滔不绝的将老马那套广告词重复了一遍,这原本就是他写的,现在由他自己说出来倒是比老马还顺畅许多。 “……此糕出炉不过半刻,正是味美之时。”说着,肖恒直接将那食盒打开,顿时一股浓郁香味扑面而来。 那李大人只觉香甜之味缭绕在鼻尖,只觉口舌生津食指大动。 “你还楞着干什么?还不给李大人送去?”那赵老板见肖恒不动,上来就想夺过肖恒手里的食盒亲自给李大人送过去。 可是这一夺却没夺下来,肖恒的手仿若磐[pán]石巍然不动。 那赵老板还有点懵,用力又夺了夺可肖恒却依然不撒手。 “你!?”赵老板又惊又怒。 “概不赊账。”肖恒依然笑眯眯的说。 那商贾两眼一闭,再睁开时已经没有了怒意,从怀里掏出一块足有五两的小银锭往肖恒手里一塞! “拿好了。”说罢又去夺那食盒。 “多了。”肖恒道。 -、 “赏你了!” “不好意思,平买平卖盖不二价。”肖恒回头对店小二说,“可有银剪借来一用?” “呃,这……”小二六神无主。 “好了好了,不要为难店小二了……赏你的你拿着就是了。”李大人笑着说。 “如此多谢李大人。”肖恒闻言立即松开食盒,拱手道谢,倒是让那赵老板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才提着食盒送到李大人面前。 “倒也是个妙人……你可有读书?” “识字。” “那你觉得这满江红如何?”李大人饶有兴致的看着肖恒。 “武穆遗书自是好的没话讲。”肖恒淡淡的抛出了这个炸弹。 “……武穆遗书!?”李大人一愣,随后眉头微微皱起,“你如何敢说这是武穆遗书?” “因为这首词就是从他那流出来的。”方巾文士淡淡的插了一句。 “嘶……果真如此?”李大人一惊。 “我那天就在,自是没错。”方巾文士确认道。 “……兄台如何称呼?” “肖恒。” 节34 有那么一天 “不知你从何处得知此词作?可有原稿?”那李姓的八撇胡官员追问道。 “幼年时在父亲友人处见过一个话本,开篇既为这首词。”肖恒说的好像真的一样。 “话本?只有话本怎能确定是武穆遗书?”那李大人皱眉道。 “话本里就说这是武穆遗书呀……”肖恒假做不知。 “……想来是哪位士人激愤所写。”李大人微微沉吟了一会这才道,“秦桧在位的那几年大肆排除异己……恐怕这作者是心有不甘却又怕了那秦桧,只能以话本寥[liáo]解心绪。” “大人英明。”肖恒心里给他点了个赞……果然自我攻略最为致命。 “哈哈哈本人官场沉浮多年,如此之事自是看的通透。”李大人摸了摸自己的八撇胡,显得很是自傲的样子。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肖恒捧了他一句。 “哈哈哈哈……你这两句倒是新奇,又是从哪个话本上看来的?”李大人摸着八撇胡放声大笑。 “正是如此。”肖恒笑道。 “果真妙人。”这位李大人畅快得紧。 这人嘛,总有一好[hào]。 有的人好名,有的人好利,有的人好色……这位李大人是好为人师。 之前肖恒就发现那商人一直在不停的请教这位李大人,这并不是漫无目的的,而是在投其所好,肖恒也是顺势为之。 至于话本一说,乃是他下一步的计划。如今恰逢其会,也正好让这位李大人也做个见证,等到计划执行开来的时候,这李大人就算不是助力但有了这么个前提也不会成为阻力。 目的达成,肖恒自然不会死皮赖脸的留在这,随便找了个借口就离开了。 至于自己是不是搅了那赵老板的局……那肖恒可就管不着了,反正那赵老板也没给他好脸色不是? 从望月楼出来,肖恒找小二问了路,就去了趟细坎儿胡同,找来那木匠牙子。 “呦,这位爷,您来了?可是要造水车了?”那木匠牙子一上来就热情洋溢的问候道——他居然还记得肖恒之前说的话。 “你找到人了?”肖恒问道。 “暂时……还没有。这可是精细活,我总得给您找个靠谱的人不是?”木匠牙子赔笑道。 “嗯……你之前说的那种棚子我要造两个,另外你有没有认识的泥瓦匠牙子?” 肖恒说是那种只有四柱,上铺草席的凉棚,一般当做牛棚马厩之类,比较固定的路边小摊偶尔也会建个这样的棚子来给客人遮风挡雨。 “好说好说,一会我就去找人……不过现在泥瓦匠可不好找,多半还要去北边。”那木匠牙子笑道,“北面来了不少流民,好多泥瓦匠都被征去做事了,我们这好多木匠也被征了去。” “做事?难道要给那些流民造房子?”肖恒问道。 “应是造营房。”那木匠牙子答道,“北来的流民大部分都要编入北军的。” “老弱妇孺也不例外?”肖恒奇道。 “哪有什么例外……有活路的老弱自是可以到别处讨生活,若没有可以投奔之人,也只能去那北军,至少每日可领几碗薄粥。” “……”肖恒沉吟一会,问道,“难道他们也要与金人拼命?” “这些人哪能上战场,不过是找个由头给他们活命罢了。”木匠牙子笑道,“打仗自有青壮去,老弱只负责浆洗衣物、埋锅做饭即可。” “……人找齐了你知道我在哪。” “定不让公子多等。” “嗯,越快越好。”肖恒点头。 与那木匠牙子订好了时间,肖恒又去码头边找了些愿意出把子力气的汉子,随后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回到了秦府。 “公子,你回来了?”小蝶见到脸上都乐开了花,看她那鼓鼓的荷包,想来也没少赚钱。 “赵老板给了六两多银子。”肖恒一回来就交账,“还有这几个人我答应他们每人100钱。” “倒是有些贵了。”小蝶看着那几个精壮的汉子微微皱眉。 “贵就贵些,只要他们肯出力气就好。”肖恒无所谓道。这么多人一共加一起都用不上一两银子,每个人也不过是一块枣糕的价钱罢了。 “……”小蝶扁扁嘴,暗暗决定以后公子再出去花钱她一定要跟着,不然总这么大手大脚的岂不是让人当了冤大头? 跟小蝶报备之后,肖恒就带着这些汉子去后山挖黄泥去了。黄泥挖回来之后还要经过之前那些手段——敲碎、挑去石子、和泥、踩入稻草。 等这土坯做好之后,肖恒又带着他们用简单的模具制成砖胚。 当然现在肖恒还不准备烧砖,虽然网上到处都是办法,但他毕竟还没测试过。现在制这些土砖是为了给牲口棚子做墙用。 等木匠带着木料来了,肖恒就让他们在后院起了两个棚子,一个作为牛棚一个当做马厩。 木匠们立起四柱之后,肖恒就带着这些汉子开始将那半干了的泥砖用来垒墙。 虽然材料都是很简单的材料,看上去也有些简陋,但实际上的格局肖恒却是沿用了现代马厩的格局——每个大牲口都有自己独立的空间和水槽、食槽,互相之间毫不干扰。 地面虽然还是土质地面,但上面都细心的铺了一层细沙,不仅柔软,今后铲马粪也会方便些。 两座牲口棚子在肖恒的指挥和众人的劳动中渐渐成型。等两个牲口棚全部盖完之后,就连那木匠牙子都惊讶了。 “大人……这房子住牲口可惜了呀。”木匠牙子左看又看,满脸都是遗憾。 虽然他自己家住的是瓦房,可无论是结构还是通透性,与着马厩比居然还颇有不如……这马厩就算真的住人也绝对算是不错的房子了!若是将这些材料全都换成肖恒所说的纯木料,那可就更不得了! “总有一天,这天下人都会觉得这房子给马住太简陋的。”肖恒望着自己的杰作,忽然与那木匠牙子打趣道,“你信不信?” “这……小的自是不信的。”木匠牙子摇头。 “等着瞧……总有那么一天的。”肖恒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会看到的。” “……借您吉言。” 木匠牙子领完赏钱依旧满脸不信的离开了,而肖恒身边却又多了一个人。 “公子所言是何道理?”秦小姐早就回来了,不知在一边听了多久。 “当生产力普遍增长之后,需求与消费自然就会跟着升级。”在肖恒的时代,消费升级可是肉眼可见的!先解决有无,再来谈好坏这条路已经被证明了是走得通的。 秦小姐依旧一脸茫然。 “说白了,当所有老百姓家中都有个几万十几万贯的时候,我说的事情就会发生了。” “百姓如何能够如此豪富?”秦小姐问道。 “你会看到的……”肖恒看着那规整的马厩,淡淡的说。 秦小姐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肖恒的侧脸,目眩神迷。 节35 人情茶肆 临安府,史府后院。 史家小少爷史慈正在对着几个下人大发脾气: “还没找到!?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这点事都办不好我养你们做什么!?” “少爷,那人面孔很生,想是北面来的人……”跪在地上的壮汉分析道。 “这用你说!?这用你说!!你当我是傻子吗?我要的是他的身份、住处、有什么后台,不是让你在这瞎猜!!”史家小少爷举起手中的马鞭就想抽他,可鞭子举起来了却顿了顿,居然就这么忍了。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给我找!” “是……” 一众下人四散而去,那史慈“史俊杰”一屁股坐在石凳上生闷气。 “少爷,这种人的确很难找的……”在这小少爷身后,一位拄着拐的壮汉安慰道。 “我知道……只可气那金狗杂种,居然在门上贴我与狗不得入内!真是气煞我也!”小少爷越想越气,猛一甩手中马鞭。 “啪——” 鞭梢激起一声音爆,响亮而又清脆。 …… “啪!” 肖恒将一块散碎银两拍在桌上。 “一壶酒,一叠蚕豆。” “还有,叫你们老板来,告诉他生意上门了。” “好嘞,您稍等,老板一会就来。”店小二收了银子,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这里并不是肖恒熟悉的望月楼,而是临安府中的一处茶肆……准确来说叫人情茶肆。 什么叫人情茶肆呢? 来这里的人都不是为了喝茶,而是另有事情要做。或是想与哪家夫人媾和、或是想走通哪位大人的门路,传说就连宋徽宗心心念念的李师师,都是靠这人情茶肆这才让他得偿所愿的。 当然肖恒来这种地方不是为了吃茶,更与风花雪月无关……他来这里,主要是为了找人。 秦府虽然多了六口人,不过那大院子依然显得空旷。再说新来的也都是仆妇和丫鬟,若是现在再有人跑来想要谋财害命什么的,这几个仆妇丫鬟非但帮不上忙还要变成累赘。 至于青青……虽然它算是条好狗,但现在还在调教中,就连基本的坐下、握手什么的都还没学会呢,肖恒也不放心把它放在院子里面野——万一咬到哪位自家人可就不美了。 秦府后面还有一些田地,按照白衣少女的说法,外面雇佣的看家护院远不如从自家佃[diàn]户里选出来的青壮更可靠。 最理想的佃户就是那种拖家带口的,最好是上有老下有小,心中有所牵挂之人。 除了想要找一些老实本分的佃户之外,肖恒还准备挖一个人出来——就是他常去的那家铁匠铺的大徒弟。 这位铁匠的手艺颇为高超,心思也很细腻,再加上常年打铁经验丰富,年岁不大精力充沛…… ……年轻人总是更有冲劲,也更容易接受一些新鲜事物,而接下来肖恒想要做的事情多与金属有关,而且许多事都是涉及机密不可能跑到临安府随便找哪家铁匠铺定做。 这才是肖恒今天一大早就进城的主要目的。 “公子,在下有礼了。” 没等多长时间,那店小二就领来一位满脸带着亲和笑容的白胖子。 “你就是张芳?”肖恒问道。 这个茶肆就叫张芳茶肆,平时虽然也卖些茶水吃食,不过最主要的营生还是靠眼前这位张芳。 “小的正是。”那白胖子张芳微微一笑,“公子有何吩咐?” “我要一些人。”肖恒首先将想要找的佃户要求说了一番。 “请恕在下逾越……敢问公子为何不去找人牙子?反倒来找我做这等事?”张芳奇道。 “自有道理。”肖恒摆摆手,“这活计你接是不接?” “接自是接的。”张芳笑道,“只是费用方面……您可别怪小的狮子大开口。” “只要事情办的圆满,多少钱你尽管说。”若是小蝶听到肖恒这句话,恐怕又要开始碎碎念了…… “十个户本分人家……我要十两银子。”那张芳果然狮子大开口。 “可以。”肖恒点头,“不过我的要求可一点都不能打折扣。” “瞧好您那!”那张芳顿时高兴起来。 “先别高兴……你还要帮我去联系一个铁匠。”肖恒将那店铺的位置说了。 “他?难,难啊。”张芳想了想摇头道,“……听说已经在师傅那里干了十多年了,就为学到他师傅的看家本领……这若是没学到可不好自立门户的。” “哦?那他师父有何本领?”肖恒好奇的问。 “听人说炼钢有一绝……只是从不曾在人前显露过。”张芳想了想答道。这临安城里大小事情似乎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不过若是他连这点事都记不住,估计也吃不了这份饭。 “钢?你让他来,说我有办法。”肖恒撇撇嘴……古代炼钢只有两种办法——一是锻打,二是炒钢。 他师父无非就是会一手炒钢罢了,与现代各种基础理论支持下的钢材生产工艺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 “这……人各有志,他能否跟您走咱可不敢打包票。”这张芳居然还挺有职业道德的,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都事先说好,也难怪混得偌大的名声。 “你只要把人叫来就可以了,剩下的我跟他谈。”肖恒很有把握。 “好嘞!”张芳答应一声,转身离去。 肖恒就坐在茶棚里吃酒等着。 牙子肖恒是真有些不信任,尤其是现在实在是经不起折腾。而这些人情茶肆的主人靠的就是自己的名声吃饭,想来不会因为些许利益就败坏了自己地名声,肖恒也相信他不会做这种得不偿失的事。 没等多久,那张芳就把人带来了。 “人我是带来了,至于能不能留下就看您自己的本事了。”张芳拱手告退——他还要去城外选人呢,这铁匠学徒也不过是顺手为之,而那些佃户才是真正值钱的大头。 “你好,请坐。”肖恒看着这位身高体壮的铁匠,这位铁匠也在打量着肖恒。 “公子为何找我来。”那铁匠学徒神色并无任何惊喜或是异动,只是平平淡淡的看着肖恒。 “我想让你来给我帮忙。”肖恒说道。 “……我还没出师。”那铁匠学徒犹豫了一下说。 “想学你师傅的炒钢法?”肖恒试探着问道。 “……听那张芳所说?”铁匠学徒愣了愣。 “非也非也……”肖恒嘻嘻一笑,“我就是随便猜的。” “……” “若是来帮我,我这里不仅有炒钢法,还有别的绝活都可以教给你。”肖恒诱惑道。 “果真?” “当然。” “那……这是做什么用的?”那铁匠学徒从怀中拿出了一个金属片……是用铜和铁铆在一起的金属片! “这叫双金属温度计。”肖恒说。 “温度……计?”铁匠学徒懵了,此时还没有什么温度计之类的说法。 “不错。”肖恒点头。 “就这?价值五十两黄金?”铁匠学徒一脸不可置信。 “甚至还不止。”肖恒淡淡的说。 “……” 节36 说服 “想要知道这东西怎么用很简单,但想要知道这东西为什么价值五十两黄金却需要跟着我学习五六个春秋。”肖恒莫测高深的说。 其实他也记不清热胀冷缩是什么时候教的了,而且他也懒得查,反正眼前这位古人又没经历过现代的科学教育,随便他怎么说。 “……”那壮硕的铁匠学徒显然并不相信,但碍于肖恒的身份也没反驳他。 “你知道什么叫‘温度’吗?”肖恒微微一笑,换了个话题。 “不知。”那铁匠学徒摇摇头。 温度一词究竟何时出现已经不可考证,但这个词的诞生一定与自然科学的发展有关系。 对于自身,古人只知冷热。对于外部环境,古人知道封河、开河,却对其所代表的温度并无具体的概念。 “温而度之。度量冰有多冷,水有多热,这个具体的数值就叫温度。”肖恒说着,伸手勾了勾,那铁匠学徒迟疑的将那个他自制的双金属温度计交给了他。 “而这个东西,就是用来衡量温度的。”肖恒手持这两片金属讲解道,“物体变热就会变大一点点,变冷就会缩小一点点,这个现象叫做热胀冷缩。” “而不同的物体,热胀冷缩时的膨胀系数不同,在同样温度下的大小也就有所不同。” “这个双金属温度计就用了热胀冷缩和不同金属膨胀系数不同的原理,当温度发生改变时,由于两端被固定的关系,膨胀系数较大的金属片就被膨胀系数较小的金属片拉弯。” 说着,肖恒将那两片金属微微弯曲:“温度的不同弯曲的程度也有区别,通过观测这两片金属的弯曲程度就能判断出不同的温度了。” “……”铁匠学徒听得一脸懵逼,那些话明明都是汉语可他却怎么都没办法将它们组织成能理解的内容,若是卡通片的话,相信他脑袋上一定会冒出无数个问号来。 尽管听不懂但他还是想要努力的记住肖恒所说的每一句话,然而学渣的悲哀就在于……你努力去记也是记不住的。 然而肖恒依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我们把冰与水的混合物定为0度,低于零度的水就会结冰。而把0海拔时水沸腾的温度定为100度,高于100度的水就会沸腾。” 说到这里,肖恒微微顿了顿,缓缓道出了铁匠学徒最关心的问题(其实是在度): “而金属也是如此。铅的熔点是327度……也就是说,当铅的温度达到327度时,铅就会变成铅水。其他金属例如铜的熔点是10834度,铁的熔点是1538……特别要说的是,水银的温度是零下39度,这也是为什么水银在常温下是体态的原因。” “你知道铁为什么会变成钢吗?你知道生铁熟铁都有什么区别吗?你知道让金属变脆的杂质是什么吗?”肖恒身体微微前倾,“跟我学一段之后你就会发现,你师傅那所谓的炼钢绝学也不过如此。” “……” 铁匠学徒面色发红呼吸急促,倒不是因为被肖恒扇动起了心思,而是因为……脑供血不足而导致整个人都变得酥酥麻麻的,过了好一会他的大脑才从近乎死机状态恢复过来。 肖恒也不催他,只是翘着二郎腿喝着酒,看着茶肆外熙熙攘攘的人群。 良久之后,那仿佛石像已让的铁匠学徒终于抬起头来,一脸认真的看着肖恒:“公子所言非虚?” “把它扔火力你不就知道了?”肖恒随手将那铆子啊一起的两片金属扔了回去,“等你想通了就来找这张芳。” “不必,我信了。”那铁匠学徒忽然抬起头道。 “哦?”肖恒抬了抬眉毛。 “之前不慎将其落入炉火中,我却只发现它有些弯曲,却未曾想到其中居然还有如此道理。” 那铁匠学徒把玩了一会那金属片,抬起头问道:“你家铁匠铺在何处?” “哈哈哈……好好好,不知兄台如何称呼?”肖恒问道。 “小人姓王名二狗,从师之后又改了名字,叫王铁锤。” 肖恒强行抿住嘴唇,将差点问出来的问题咽了回去,换成了个正经点的问题:“铁锤兄是否还要跟你师傅辞行?” “当是该去。” 王铁锤痛快的辞行而去,肖恒刚掏出来一半的安家费都没来得及给他。 不得不说,肖恒的时代绝大多数地方都比这大宋要好,唯有这诚信二字远远不如。 这里的酒家你去过两次就敢将价值数百辆的银器借你拿回家喝酒,吃完酒楼忘带钱也可下次再算,而这王铁锤刚跟肖恒谈好连安家费都不要就直接去跟原来老板谈离职…… 人总说儒家社会如何如何不好,可至少这信、义二字可是融在骨子里的。 没等那王铁锤走多久,白胖白胖的张芳满头冒汗的回来了。 张芳从柜台后面拎了一壶水,也不往碗里倒,就这么拎着咕咚咚的喝了小半壶这才道:“公子,人都找好了,请您劳驾过过目?” “人来了?”肖恒问道。 “没来没来,现在这些北人都进不了城门,若是要这些人进城我也能找到关系,只是这个价钱嘛……还要再加几两银子。”那张芳搓着小胖手,涎着脸看着肖恒。 虽说不进城也可从北边绕行回秦府,只是那就需要渡河,而渡河就需要过桥……一来一回要多走不少路,也许一整天就这么耽搁了,所以肖恒宁愿多付点钱。 “去,别这么看着我。”肖恒脸色一黑,“给你加二两银子,再去给我找十辆牛车来!” “这牛车钱……” “我出。”这回肖恒的脸色可是真的黑了,这死胖子就知道要钱! “嘿嘿,马上就来。”白胖子说完又跑了出去。 还别说,这家伙虽然收钱时挺黑的,但办事却还牢靠。找来的这几辆车,拉车的牛是好牛,车也是好车,赶车的也都是老车把式……而价钱自然也比那些半吊子贵上不少。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北城门,守门的士兵还挺好奇的看着这个车队。 “唉,你猜他们这是要去干什么啊?”一个小兵问道。 “管他呢!” “该不会是去买丫鬟?” “是你小子想纳妾了?现在麦儿卖女的这么多,买个小丫头可是用不得多少钱。” “想是想,问题是养不起啊……” “你是怕了你家的母老虎?” “你这厮讨打……” “哈哈哈……” “……” 节37 科学 虽然价钱很贵,但张芳这服务没话讲。 这十户人家一眼看过去就知道都是本分人,并且男人多身强力壮,而且家家都有几个孩子。 其实这几户人家之中,肖恒最看中的不是那些壮年男性,而是那几个十一二岁的孩子。 对于古人来说,十一二岁的孩子未成年而即将成年,只能算是半个劳力。而对于肖恒来说,这些孩子的世界观尚未完全定型,还拥有一定的塑性,远比那些早已被生活折磨得麻木了的成年人更容易接纳新奇的理论和知识。 稍微问了几句,这几个孩子之中只有一个十二岁的男孩认识几个字之外,其几个男孩女孩包括所有大人都是最标准的文盲……而且肖恒还发现,这些成年人与其说是憨厚老实,倒不如说是有一定的沟通障碍,甚至不能完全理会肖恒的问题,而且在回答的时候存在词不达意或是语无伦次的地方。 这种人在现代社会已经非常罕见了,即便是居住在深山老林之中的人也不会如此的木讷。 望着这十几户唯唯诺诺小心翼翼的难民,肖恒心中忽然有些感叹——难怪在这个时代读书人的地位那么高,不读书你连表达自己需求的能力都欠奉,还谈什么平等自由?还不是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十户难民一一签好了契约,从今天开始他们全家就都算是秦府的佃户了。 当肖恒带走这几户人家的时候,其他难民纷纷投来了艳羡的目光,而这大大小小几十号人的脸上也都露出了一丝笑意。 有田耕就有饭吃,有饭吃就能活下来。 人的追求有时候就是如此的简单。 张芳带着这群人浩浩荡荡的回到了城里,跟那兵头低声嘀咕了几句,又展示了这些人的契约,重重验证之后肖恒一行人终于顺利的进了城门。 当然……除了手续完备准备充分之外,最重要的还是塞给那兵头的半贯铜钱。 等过了城门之后就再无阻碍,肖恒一行人回到张芳茶肆与那打好包袱的铁匠汇合,随后就一路向东,出了城门就直奔秦府。 …… 庄园里突然多了十户人家,这才算是彻底热闹起来,而住房也第一次成为了问题。 一直以来由于家什不全以及安全上的考虑,肖恒他们一直都住在右边院子里的二层小楼中。肖恒和老马住下面,两位小姐带着一个丫头住上面。 而新来的四位仆妇和两个丫鬟则是被暂时安排在左边下人区的一栋下人房里。 原本肖恒准备给新来的这些人在秦府后面盖十间瓦房,可惜现在泥瓦匠都被官府正调走了,暂时也只能将这些人按照男女而不是家庭单位分别住到两间下人房里了。 下人房里都是大通铺,别说就这三四十人,就算是再来二三十人,分到每个下人房间也不过是二三十人罢了,完全挤得下。肖恒将这些分配的琐碎工作交给小蝶之后,就带着而跟着他来的那位铁匠学徒来到了秦府正门。 这秦府正门左拐有个厢房,肖恒就暂时将他安排在了这里。 “床铺和被褥都是新的,你可以放心使用。你来看看,还缺什么东西不缺?若是觉得少了东西就去找小蝶——就是刚刚带你认识的那个丫头。”肖恒笑着说,“她算是我们的财神爷。” “……已经很不错了。”那铁匠学徒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我何时才能开始学习那个什么……学问?” “科学。”肖恒再次重复了一边,这一路他都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了。 “你识字吗?” “会写名字。” “这个嘛……你要学的东西好像有点多。”肖恒迟疑了一下,“炼铁这方面可以一边操作一边学习,但文化课程可就需要你努力了。” “……”铁匠学徒抬起健硕的臂膀,摸了摸后脑勺不知道说什么好。 “别担心,回头我会教你的。”肖恒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的确会教的,只是学生不止王铁锤一人……一想到这个人高马大的家伙要跟一群十几岁的小朋友坐在一起,舔着铅笔头算十以内加减法的时候,肖恒的嘴角就不由自主的往上翘。 王铁锤担忧的看着笑得灿烂的肖恒,没来由的突然打了个寒战。 肖恒的许多计划都需要用得着铁匠,所以他自然会好好打磨眼前这位手艺好得有些惊人的铁匠学徒。 安顿好了这位关键人物,肖恒就像向那小花园走去。听小蝶说,两位小姐正在小花园里。 一进小花园,肖恒就看到两位小姐坐在亭中,一位正在喝酒而另一位则在抚琴。 渺渺琴音,洛水佳人。 此间风景美如画。 “公子?”琴音忽然一断,秦小姐向这边挥了挥手。 “嗯。”肖恒走近,狐疑的看了白衣少女一眼……她依然蒙着面,也不知道刚刚的酒是怎么喝进嘴里的。 “人都带回来了,至少暂时看着都还可以,具体心性如何还要继续观察。”肖恒说完,看着两位小姐说,“不过这人如何使用,我有些事情想要跟你们说。” “……不是找来的佃户吗,再从中招几个护院?”白衣少女奇怪的问道。 “是,但不只是这样。”肖恒看着两位小姐,“我准备把那些孩子组织起来,教他们一些东西……比如识字算数什么的。” “这也很好啊,文教兴则天下兴。”秦小姐夸奖道。 “……我还要教给他们一些别的东西。”肖恒问道,“一些可能给你们带来麻烦的东西。” 两位小姐都变得认真了些,白衣少女想了想问道:“……是什么?方便告诉我们嘛?” “似一种可能会被传统认为是离经叛道的东西,但这也是一种会开启新的时代,驱除蒙昧无知,让野蛮彻底无法战胜文明的东西。”肖恒淡淡的说。 秦小姐似乎就这么简单的相信了,而白衣少女则皱眉问道:“这世间竟有此等学识?” “有的。”肖恒点头,“我们叫它……科学。” 节38 科学的赵小姐 现代科学的发展是伟大的,它令野蛮再也无法征服文明,让人类征服了自然,普通老百姓也过上了连皇帝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但在科学发展的同时,人类需要学习的东西也越来越多,若是没有经过系统的学习,没有前置知识的话很多话题也就没办法沟通。 例如肖恒与两位小姐就是如此。 当白衣少女问起什么是科学的时候,肖恒忽然不知从何说起……究竟什么才是科学呢?尤其是如何跟一个从未接触过现代教育的古人解释清楚呢? 肖恒酝酿了很久,没去抄网上的官方解释,而是说出了一番自己的理解:“打雷下雨,春夏秋冬……我们去观察、猜测、验证、最后得出道理,这就是科学。” “那为什么会打雷下雨呢?又为什么会有春夏秋冬呢?”秦小姐好奇的问道。 “你觉得为什么会下雨?”肖恒反问道。 “应该不是龙王吐水……的?”秦小姐试探着问道。 “……当然不是。”肖恒叹了口气。 要解释如何打雷要从“摩擦起电”开始讲,而经典的摩擦起电毛皮和丝绸都有了,但却没有橡胶棒和玻璃棒,所以这个问题暂时没办法解释。 不过下雨却不用。 水的蒸发、冷凝是可以观测到的,肖恒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带着两位小姐来到厨房,正巧厨房里正在烧水蒸枣,倒是省了肖恒不少功夫。 肖恒拿了个罐子装上了冷水,然后将罐子悬在那些蒸笼之上。不一会,罐子外表就结满了密密麻麻的水珠,随着水珠越来越大,渐渐的水面张力和水珠与罐壁间的摩擦力再也无法抵抗重力,随后这些水珠就纷纷下滑,一路越聚越多越来越大,最终从罐子底部滑落下去。 “……” 两位小姐看得一脸认真。 “这就是为什么会下雨的原因?”白衣少女问道。 “是的。”肖恒点头。 “难道天上也有这样的一个罐子?”白衣少女有些好奇的看着肖恒,毕竟肖恒是从“天上”来的,对于天上都有什么想必会更懂一些。 “没有。”肖恒摇头解释道:“灰尘吹到天上就起到了类似罐子底儿的作用,水蒸气就依附在这些灰尘上。我们称这些灰尘为‘凝结核’。” “可是水为什么会凝结到这些灰尘……凝结核上?”白衣少女继续追问道。 “水汽蒸发到天空,随着温度的下降,空气含水能力下降,多余的水分在遇到凝结核之后就会像这样凝结成一个个小水滴落下来,最终越来越大变成雨点落到地面上。” 肖恒继续解释道。 “可是天上为什么温度低?温度低为什么含水能力会下降?为什么水需要遇到凝结核之后才会凝聚起来?” 白衣少女仿佛被开启了新的世界,变身为十万个为什么不停的追问。 “越高的空中空气就越是稀薄,保存热量的能力也就越低。而温度低时分子之间的间隙变小,溶解能力自然降低。过饱和溶液或气体是亚稳定状态,由于最初生成的新相体积极小而具有很大的比表面和表面吉布斯函数,因而新相难以形成而引起各种过饱和现象……而凝结核的出现降低新相形成的难度。” “什么不及……函数?”随着知识的不断深入,两位少女终于听得吃力起来。 “慢慢来。”肖恒笑了笑,“无论何种宏观现象,最终都会细化到微观领域中去。所以……慢慢来。” “……” 当一个中国人发现自己听不懂汉语的时候,那种知识上的差距会让人不由自主的产生崇拜的情绪,这种情绪就叫做……不明觉厉。 就像古代文人为什么非要将古文一个接一个的刻?最初肯定是因为着书立传的困难,需要在竹简上一个一个的刻字,所以不得不使用最精简的语言,自然没有留给标点符号的空间。 而随着时代的发展和生产力的进步,其实这种因陋就简的习惯早就应该抛弃了,可或是因为习惯的力量,或是出自己的私心,总之就形成了没有系统学过文言文的人,甚至连如何断句都做不到的情况,人为增加了知识传播的困难。 而不少文人不以为耻反引以为荣,因别人看不懂而觉得骄傲不已。 两位小姐都是知书达理之人,对于文人中的这种情况也是有所了解的。 而肖恒却与这些人完全不同,无论他说什么问题都是用最简单、最朴实的语言,力求能够让她们两个听懂,然而随着知识变得深入,两位小姐越来越难以理解从肖恒嘴里吐出来的话。 这种逐渐进入未知领域的感觉,是两位小姐从未体验过的。 “下雨如此,打雷也是如此。世间万物都有其道理所在,发现它、研究它、利用它……这就是科学的魅力所在,也是实现人类文明发展的必然之路。” 说到这里,肖恒的语气带上了点淡淡的嘲讽:“儒家经典教的是怎样做人的道理,但是只知道怎么做人是没办法推动文明前进的……况且,世人多是对自己有利的道理就挂在嘴边,对自己无利的道理就弃之如敝[bi]屣[xi],更不用说对他们有害的部分了。” “公子说的是。”秦小姐似乎颇有感触。秦家老爷遭难的这段时间里,她可算是看尽了人间冷暖。 “若是公子的学说传出去了,那些腐儒可就要闹翻天了。”白衣少女有些担忧的说。 “是啊。”肖恒笑道,“所以我说过,这是有风险的嘛。” “公子不必多虑,两次救命之恩小女子已经无以为报了,家父的事还需公子出谋划策……如此大恩区区一些流言蜚语我等怎会在意。”秦小姐笑道,“况且公子这科学着实令人着迷,若我不是女儿身,定要与公子好好学习一番。” “女人为什么就不能学?”肖恒一挑眉毛,“人,生而平等。男女皆是如此。” “说的好!”白衣少女猛的一拍桌子,“若是我……哼,我一定,哼。” “……”肖恒一脸懵逼。这白衣少女话说一半吞一半,又说一半又吞一半,能听懂才有鬼了! “额……呵呵。”白衣少女话忽然发现肖恒一脸迷茫,旁边秦小姐捂嘴偷笑,这才发现自己的语病……扁了扁嘴收拾好自己的情绪,白衣少女轻声说了一句: “我,姓赵。” “哦,原来是赵小姐,你好你好。”肖恒作了个揖……这次他可不是抱拳礼了,来了这么长时间基本的礼仪还是学了些的。 “……” 两位小姐面面相窥。 这赵公子挺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到这种地方就变迟钝了? “怎么?我说错什么了吗?还是我这礼节学的不对?”肖恒疑惑道,“喂,你俩说话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