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女配不干了》 第1章 崔九贞 崔九贞觉得自己上辈子有点遗憾,活了二十多年还没来得及谈个正经恋爱,就因为过度熬夜睡过去了。 没错,就是猝死。 连个遗书也没来得及留下。 都说人在濒死时会走马观花地看一遍人生,可她看到的却是另一个人的人生。 这人活在一本书里,与自己同名,不过三十来岁,死的时候夫君正在娶他的白月光。 这套路,一看是个要早死的配角,而主角正是她的亲妹妹崔元淑。 原以为是她自己作,可看到最后才晓得,这人委实有些悲哀。 明明自幼就与男主定下了婚约,若无意外,妥妥的一手富贵美满的好牌。 可坏就坏在,身为主角的妹妹和渣男主看对了眼,并且暗通曲款。 于是,作为挡路石的崔九贞就只能在女主的光环下,成为传言中与他人苟且后退婚,水性杨花的女人。 而亲妹妹顶替了她原本的婚事,与男主琴瑟和鸣,成为世人眼中的一对神仙眷侣。 到了后头,崔九贞知道自己被算计了,可又无力报复回去,郁结于心,早早撒手人寰。 于是,那娶进门的白月光也以再嫁之身顺理成章地成了正室,而她仅仅是一副薄棺草草下葬,沦为世人笑柄。 所谓活着给妹妹铺路,死了给别人让路。 不得不说,有点儿憋屈,一生被迫成就了他人,自己却声名狼藉,凄零早亡。 而这些人最终不是名利双收,就是伉俪情深。 连她都忍不住想说一句欺人太甚! 偏偏,这样憋屈的人生如今落到了她头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崔九贞从午觉中醒来,亭子外也传来了些许嘈杂的声响。 她有些烦躁地抬手挡住湖里反出的粼粼波光。 “奴婢见过大小姐。”有人上前行礼说道,声音带着股不耐的敷衍。 崔九贞按了按有些胀痛的额角,看向老妇人,着一身银灰盘口福纹褙子,深棕枝纹马面裙,脸上那毫不遮掩的神色让她微微皱眉。 这都什么事儿! 她不止一次疑惑,为什么穿书这种事会轮到自己,穿就穿了,还不给她做主角,真是死也不让她痛快。 瞧瞧,尽是些指望她收拾的烂摊子。 带着两个丫鬟前来的李嬷嬷见着许久无人回应,有些不满,便抬眼望向了亭子里。 只见目光所及之人青丝堆叠,丹唇皓齿,明眸善睐,因着刚醒的缘由,正柳眉微蹙不蹙,神色似云若雾。 整个人儿全像个没骨头般歪在躺椅上,一把纤腰起伏,竟平添几分撩人之意。 无论看过多少次,这大小姐的身形样貌都叫人惊叹,倒也不愧是崔家养出来的。 只是,再好看又如何,生的再富贵,还不得任由她捏扁搓圆。 想到这里,她眼底露出丝轻视,没等崔九贞说话,她朝着身后的丫鬟招手:“这是本月温家送来账册,夫人命奴婢给您送来,大小姐可要快些看完,府里的事儿多,奴婢可耽搁不得。” 听到这般不耐的声音,崔九贞有些好笑。 在她面前逞威风。 谁给惯的? “都说李嬷嬷是母亲身边最得力的人,平日里母亲那边大事小事都越不过你去,就连陪嫁的产业也是你在一旁打理。” 崔九贞倚在竹椅上漫不经心地说道,这话带了几分探究,按照书里所说,这老东西可是在她水性杨花的事儿上出了不少力。 她不好好算算,都对不起她这一遭。 李嬷嬷听到这声看似夸赞的话,心底微微自得,面上也显露无疑。 “那是夫人抬举,奴婢不过是帮夫人处理些琐碎小事罢了,至于陪嫁产业,夫人一向身子不好,精力有限,也只得奴婢多帮衬几分。” “哦?那嬷嬷想必对府中中馈是再熟悉不过了。”崔九贞若有所思点头。 “这是自然。”李嬷嬷这厢回应道。 崔九贞盯着那些账册,这应该都是原主亲生母亲的陪嫁产业。 从府里的老夫人去后,原主又年幼,便由她的外祖母接管了。 虽说如此,可每月都是经上房的手才能送到这里。 真要做什么,原主也无从知晓。 自己的东西,还是得寻个机会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是。 崔九贞若有所思地想着,趁着这说话的功夫,理理了现在的境况。 眼前的李嬷嬷是温家,也就是府中夫人的娘家家生子,自幼跟在夫人身边,得主子抬举,也跟着读过几本书会识文写字。 而如今的夫人乃是继嫡姐离世后嫁过来的填房,因着身子一直不大好,是以诸事都由她代为打理,也只有大事才会亲自出面,平日里甚少见人。 说起这位温氏,也是崔九贞的嫡亲姨母,是与她母亲一母同胞的双生子。 脑中过了一遍自己对这个姨母的印象,崔九贞眯起眼睛。 太淡了,平日里除却必要,原主也不会见她,连晨昏定省都不必去。 府里都说她身子不好,可在原主的记忆中,似乎也没见着她多不好。 想到这里,她又看向李嬷嬷,心中有了计较。 她可没忘,书里原主是如何被上下作践的,而其中,有一大部分“功劳”都要属眼前这个老婢。 说起来原主也是单纯的,除了将姨母教给她的温婉刻在骨子里,其他的,不说府中中馈,连为人处事都不懂一点儿。 与她那容貌才情皆不可多得的妹妹相比,确实有些不够看了。 也是可怜,身为崔家嫡系长房的嫡长女,背后是整个崔氏,祖父又是当今帝师,虽早已隐退,可仍旧德高望重,帝宠不减。 朝中任谁不知崔家?不得给崔家三分薄面? 以原主的身份,即便嫁入皇亲国戚门户,也不会被薄待了去,可就是这样,偏偏还落得个无名无份薄棺下葬的结果。 她是怎么走到那个田地的? 好似就因着原主这桩婚事来着。 从身份贵重的长女嫡孙,到最后的声名狼藉,孤立无援,也不过就是这几载的事。 崔九贞吐了口气。 真真是一对狗男女才能干出的事儿! 想到这里,她淡淡道:“账册就且放着……” 【新文启航,希望许久不见的大家多多支持呀!鞠躬感谢,还有一直等待的亲们,我回来了!】 第2章 不敬 “大小姐还是快些看了才好,奴婢还有事儿,耽搁不得。” 李嬷嬷想也不想打断她的话,不豫道。 说着,瞧惯了崔九贞以及她身后的两个大丫鬟茗香和玉烟一如既往的沉默,更是不屑了。 崔九贞面色冷了下来,瞧瞧,这就是原主的处境,连个奴仆都能对她甩脸子。 若是从前也就算了,可如今坐在这儿的人是她。 “嬷嬷好似对我的命令有所不满?”崔九贞冷笑。 身边丫鬟们暗自交换了眼色,瞧着崔九贞头一回对上房的人冷下脸,一时也不敢贸然劝阻。 可惜李嬷嬷并未多想,只当和平日里一般,余光微睨道:“奴婢可不敢。” 崔九贞看着周遭几人习以为常的神色,轻扯唇角。 这送上门儿的靶子,不打白不打。 “既不敢,那就跪下。”崔九贞弯起唇角,娇艳的面容因这柳眉微扬而显得更加夺目明丽。 “什么?”李嬷嬷一时没反应过来。 “怎么,你是奴,我是主,主子要你跪,难道还不成了?”她点点脚尖,从竹椅上坐起身。 李嬷嬷这回听清了,脸色沉下。 她看着面前的人,可却不见对方有丝毫退让的意思,碍于身份,只得先忍下这口气。 “大小姐发话,自然是成。” 说着,她挺直腰杆儿跪在地上。 那一脸的不耐,是个人都能瞧出来。 见此,崔九贞又扫了眼那两个捧着账本的小丫鬟。 两人只得不情不愿地放下账册伏地。 对于几人的神色,崔九贞看在眼里,心知肚明。 “嬷嬷不服?” 她盯着李嬷嬷黑沉的脸色笑道。 “大小姐哪里的话,奴婢可没这个心思!”李嬷嬷咬牙,撇过脸去。 话是这么说,只希望这大小姐能有点儿好歹,没的受累的还是她。 崔九贞嗤笑,忽地敛起了嘴角,“没这个心思?可我瞧嬷嬷这脾性竟是比做主子的还大。” 说着,她吩咐道:“来人,上家法。” 一时,鸦雀无声。 众人似是都未想到,因此愣住了。 崔九贞瞥了眼身后的呆愣的两个大丫鬟,“我的话是不管用了?” 回过神来的玉烟和茗香相视一眼,前者犹豫了下,走出亭子快步离去。 李嬷嬷回过神,面色沉下,若真对她动了刑,往后在府里下人们面前还如何站得住脚? 身后的两个丫鬟也有些紧张起来,其中一人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溜了出去。 对此,崔九贞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人多也热闹,不是么! “大小姐,李嬷嬷是夫人身边的人,您不说一声就罚会不会不大好……”茗香见着事情闹大,悄声提醒道。 “怎么,我一个正经主子要罚一个下人,难道还要经过层层通报?” 崔九贞睨了她一眼,眼中嗤笑。 茗香低下头,不敢再说。 眼见着再这样下去,便不可挽回,李嬷嬷忙道:“大小姐,您这么胡闹是要府里不得安生吗?” 崔九贞扬眉。 “……如今又有贵客临门,若是惊扰到,可都担不起啊!” “嬷嬷觉得我在胡闹?”崔九贞笑了。 李嬷嬷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可不等她再解释,玉烟已经带着人过来。 “大小姐,已经准备好了。” 她说道,身后的粗使婆子们已经将长凳摆好,就等着下令。 “二十个板子,都给我看好了打。”崔九贞扫了一眼众人,明显带着警告。 听完这话李嬷嬷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大小姐——” 她终是伏地恳求。 二十个板子,这要真打下去,不等于要了她半条命么? “还不动手?”崔九贞扬声发问。 在场的人皆身躯一震,就是李嬷嬷身边的小丫鬟,见形势不好,也默默地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缩到一边。 很快,得了令的粗使婆子便上来将人拿了。 李嬷嬷想要甩开来人,奈何那几个婆子力气一个比一个大。 “放肆,你们给我放开……” 她挣扎了番,强作气定神闲,“大小姐,您这么做,夫人那儿如何交代,奴婢失了颜面是小,您若惹了夫人不豫,可是不值当啊!” “母亲可不会为了个下人不喜我。” 这老婢福享多了,倒是忘了自个儿的身份。 不过区区一个奴仆罢了。 温氏还不至于因此明面上就与她翻脸。 李嬷嬷还想再说,却被一个示意,堵上嘴硬拖了出去,亭子外很快便响起了一阵皮肉闷响。 崔九贞粗粗看了眼,原主这院子里的人倒还算听话。 板子打的是没有一丝含糊。 不过一会儿,亭子外便来了一行人。 “你们好大的胆子,谁准你们对嬷嬷动刑的?”崔元淑上前推开行刑的人,怒道。 崔九贞挑眉,看着眼前突然冒出来的少女,个子不高,肤色却是白皙如玉,眉眼灵透,怒气冲冲的模样不见刁蛮,反而增添了一股娇俏。 一看就是自小娇惯大的小姐。 只见周围的人纷纷向她行礼。 “奴婢见过二小姐!” 闻言,崔九贞明了,这就是原主的主角妹妹了。 瞧着人,想起书中对她的描述:一袭青衣扶风弱柳,臻首娥眉,有堪比洛神之姿。 如今看来,倒也有那么几分,但也仅仅如此。 “这院子里能做主的人,除了我还有谁,妹妹这是明知故问?”她勾唇轻笑,淡淡说道。 “崔…大姐姐,你干的好事!” 崔元淑查看了一番李嬷嬷的伤势,只见那腰臀处已隐隐渗出了暗色。 拿下堵嘴的破布,含泪道:“嬷嬷这般年纪还对她用刑,大姐,你真是太狠心了。” “狠心?”崔九贞奇怪,“一个奴仆对主子不敬,我罚她难道不是天经地义?” 又何来狠心之说。 闻言,半死不活的李嬷嬷喘了口气,立即道:“二小姐明察,奴婢不过来送几本账册,未曾有不敬之举啊!” 这板子可疼死她了。 先前离去的小丫头也连忙点头,“嬷嬷所言甚是,大小姐看也不看就让奴婢们跪下,分明就是有意而为。” 第3章 发落 “大胆,主子们说话,哪有你插嘴份儿。”玉烟出口训斥,暗暗将这个又缩回去的丫鬟记下。 一个三等小丫头还想在这儿撒野,真当她们院子里没人了? 崔元淑安抚地拍了拍李嬷嬷,看向崔九贞,“嬷嬷平日里最是重规矩,怎会对主子不敬,大姐不经母亲同意就处置嬷嬷,可是对她不满?” “对母亲不满?”崔九贞摸了摸下巴,“你这么说,我确实觉着不满,放心,等李嬷嬷的板子挨完了,我亲自去上房说道。” “什么?你还敢动手?”崔元淑惊愕。 “为什么不敢?我说停了吗?你们还愣着作甚?” 最后那话是对着那几个行刑的粗使婆子说的。 “我看谁敢。”崔元淑忙挡在李嬷嬷身前。 “二小姐……” 李嬷嬷眼中含泪,看着身形娇弱,却坚定地挡在她面前的人。 只觉得心中甚是慰贴,对崔九贞算是恨上了。 如此歹毒,欺人太甚! 玉烟和茗香相视一眼,皆觉着麻烦。 后者出声道:“大小姐,二小姐在,恐婆子们粗手粗脚,伤了可如何是好,不如……” “我这儿是没地方坐了?非得要她站着?” 崔九贞扫了眼在她对立面的崔元淑,因着生气,双颊间浮出了两抹红云,娇态更甚。 她往身后的躺椅上靠了靠,“请二小姐坐下。” 崔元淑一双眸子微瞪,气结,“谁敢碰我,回头我一定让母亲惩治你们……” “怕甚?出了事儿我担着。” 崔九贞不疾不徐道,两人目光相交,瞧着后者眼中涌出的晶莹,立即移开了眼。 撇撇嘴。 真是熟悉的味道。 玉烟和茗香顿觉头大。 二小姐虽不是好惹的,可也不能当着众人的面驳了自家主子的命令,两人只得福身应下。 崔元淑没想到这些不长眼的丫鬟真会动她,一时有些愣住,虽有丫鬟护着,可也抵不过玉烟和茗香以及那几个婆子有力。 很快,崔元淑便被强行按在了不知从哪儿搬来的椅子上。 “大姐姐,快放开我,要是母亲知道了定不会饶你……” 片刻,她带来的丫鬟也被压在了一旁,堵起嘴。 任亭子外一团乱,里头,崔九贞却依旧云淡风轻。 “母亲那儿我自会去说道,就不劳你操心了。” “你若真动嬷嬷,我与你定不罢休。”崔元淑虽动不得,却望着她,水汪汪的眸子透着认真。 罢休? 崔九贞笑了,这句话本该她说才是。 她们注定是誓不罢休的敌人。 想着,睨了眼,示意下去。 李嬷嬷慌了,“二小姐救命啊,大小姐要打杀奴婢,夫人,奴婢、奴婢不能伺候您了……唔唔……” 这会儿,粗使婆子不用教,已经忙将那叫嚷的嘴堵上了。 崔元淑看的心疼,眼中含了泪,几分屈辱,要落不落地哀声道:“嬷嬷……” 若是平日,这般我见犹怜的模样,定是能让人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摔了。 可这是在崔九贞面前,她就是哭到打雷下雨,她都不会眨一下眼。 “还有力气叫嚣,看来打的轻了,再加五个。”崔九贞轻飘飘地说道。 李嬷嬷一听,也不知是吓的还是怎么,一个歪头没了动静。 半盏茶后,玉烟上前请示:“大小姐,二十五个板子,一个不少,可要奴婢将李嬷嬷送回去?” 说话间,崔元淑挣开了茗香,跑到发丝凌乱,低垂着脑袋,已经没了声儿的李嬷嬷跟前。 地上淌了滩血,连带着衣裳也是一片暗色。 瞧着触目惊心。 她不敢乱碰,只默默攥紧了手掌,落下泪来。 没有放过这点的崔九贞并未在意,声音低低地传来,“让人抬出去,教他们好生瞧瞧,往后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这句话意有所指,仿佛敲在众人心头,让院子里的人各自垂下了眼不敢多看。 玉烟咽了咽口水,自家小姐这几日脾气是愈发大了,人打完了不光落了面子,竟是连里子也不给了么! 她方才暗示了下,也是想让自家主子给上房那边儿一个台阶下,回头再跟老爷说道说道,事情怎么也不会太难看。 可不曾想,自家小姐这是铁了心了不打算留情面。 她也只得出去随意指了两个婆子。 此时,崔元淑站起身,挥开婆子,“不劳你费心,嬷嬷我自会带走,你还是准备好怎么同母亲交代!” 闻言,崔九贞扬眉笑道:“这就不关妹妹的事儿了,门在那边,不送。” 崔元淑气的跺脚,咬唇吩咐自己的丫鬟将李嬷嬷抬起。 没有粗使婆子,几人费了不少劲儿才将人抬走。 遣散了众人,玉烟和茗香这会儿才露出担忧。 瞧二小姐这模样,此事怕是不能善了了。 崔九贞看了看天色,刚到未时,这个时辰午歇的也都该醒了,她动了温氏身边的人,今日是免不了要去正院走一遭的。 想着,她收起一身懒骨带着人回了正房里,两个丫鬟跟在她身后,一人奉茶,一人打扇。 静默间,两人交换了个眼色,玉烟出声道:“大小姐,李嬷嬷这事儿,您有何打算?” 怕她不明白,玉烟刻意解释了一番。 “李嬷嬷是夫人身边最得脸的人,您今日发落了她,不是小事,便是老爷那儿,您也不好说道的。” 况且还有二小姐牵扯其中。 即使她们这边儿占着理。 崔九贞抬了抬眼,嗤笑道:“既然知晓利害,那你们怎的还让我动了那老婢?” 两人神色微变,伏首跪地。 “小姐恕罪,奴婢见您有心惩治,不敢阻挠。” “您的命令,奴婢自没有阻拦的道理。” 两人不敢抬头,崔九贞也看不见她们的神情,至于这话说的到底是忠心还是推脱,她也未急着下定论。 但无论如何,这两个人不会背叛原主倒是真的,虽也不见得多忠诚。 “起来,准备一下,去上房请安!” 两人闻言,皆松了口气,毕竟这些日子自家小姐难伺候,若是一个不高兴,再罚到她们头上…… 第4章 来人 换好衣裳,崔九贞努力想了想去上房要注意什么。 可她一时竟没有找出什么有用的记忆,摇了摇头,索性也不再想。 梳妆台前,崔九贞对着菱花镜照了照。 淡紫的压花对襟广袖绸裙,腰间束着霁色锦绣莲纹腰带,碧玉禁步在行走间微微晃动,反射出莹莹水光。 一看就知不是凡品,到底是富贵窝里长大的,这些不会短缺。 “小姐可要上妆?”坐下后,玉烟左右瞧了瞧,“淡抹几许定更好看。” 崔九贞点点头。 此时,小丫鬟如云悄声走了进来,通报道:“大小姐,上房来人了,说是夫人请您过去。” 崔九贞掀起眼睑。 还真是快呢! 茗香拧了拧帕子,看了眼自家主子,上前询问,“来的是谁?” “茗香姐姐,是夫人身边的芙儿姑娘。”如云答道。 听到是她,玉烟也顿了顿,芙儿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平日里与萍儿两人几乎不离半步,此番能让她前来,恐怕少不了二小姐推波助澜。 “大小姐……”玉烟想要开口,崔九贞打断她,“继续上妆,我听说时下兴起的桃花妆不错,就这个。” 玉烟闻言,不得不继续,拿出上好的珍珠粉细细抹上。 茗香有些担忧,可看自家主子的意思,恐怕是不会理会外头的人了。 “大小姐,还是奴婢出去瞧瞧?免得下人们多嘴多舌。”她请示道。 崔九贞弯唇,轻应了声。 屋外,茗香出了正房的门便瞧见一身青绿衣衫,头戴花簪,身姿高挑,面容白皙清秀的女子,此时正挺直腰杆,立在廊下。 她牵起一抹笑意,上前见礼道:“是芙儿姐姐来了,大小姐正在屋里头更衣,还劳您稍待片刻了。” “无妨,来时夫人吩咐过,大小姐向来温吞,不可催促。” “即是如此,那就请芙儿姐姐与我去次间里吃吃茶歇会儿子!” 茗香朝着如云暗暗使了个眼色。 芙儿并未拒绝,跟着她离开,身后两个跑腿的小丫鬟刚想跟上,却被如云拦了下来,“两位姐姐也辛苦了,不如跟我去吃几块点心歇歇,主子出来还得一会儿呢!” 说着,不由分说地拉着她们去了另一边。 房里,崔九贞站在窗子前收回目光,由玉烟替她点上唇脂 片刻后,妆容已成,她揽镜照了照,状似不经意地询问道:“平日里夫人几日见我一回?” 玉烟想了想,“您平日不必晨昏定省,又不喜总往上房跑,最多老爷休沐时前去见一回,若遇夫人发病,多则一月,少则半月不等。” “发病?”崔九贞沉思,“这寻常也瞧着也好好的,却总说身子不好,到底是个什么病?” 这个疑问一直在她心中盘旋着,原主从前也不是没打听过,可都说是生产时落下的病根。 再加上原主生母也是身子不好,在诞下她时更是血崩离世,久而久之,她也就没再询问过。 只当是府里的忌讳。 瞧着玉烟也说不上来,她只得暂且放下。 想起另一个人,崔九贞接着道:“那二小姐呢?她可常去上房?” 打她成了崔九贞醒来,除却今日,还未见过这个妹妹与自己有甚交集,由此可见,平日里两人关系也不大好。 玉烟想了想,“二小姐也不用晨昏定省,只偶去侍疾。” “也就是说,崔元淑常去上房,我却不用去。” 与其说不用去,不如说不被待见! 玉烟听着,心中也不是滋味,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明明听说夫人与前头的原配自幼姐妹情深,才愿意嫁过来的,可到了府里,却不是这般。 只是这些不是她一个奴婢该打听的,也不敢妄加揣测。 “……奴婢也不知,只是总见夫人闭门谢客,听说上房那头每日最多的便是夫人诵经之声。二小姐虽去侍疾,可也不见得能待多久,大小姐您不必计较这个。”她有意安抚道。 毕竟二小姐是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人走茶凉,也只叹先头的元夫人福薄。 “行了,我不过是问问罢了。”崔九贞摆了摆手,倒也不是嫉妒崔元淑得夫人喜爱。 毕竟原主与她们之间隔了一层。 “对了,祖父近日在做什么,可有要见我?” 按着书里所说,崔九贞是老夫人跟前长大的,说是心头肉也不为过,自然跟老太爷也很是亲近。 是以,在老夫人去后,老太爷便格外偏爱崔九贞。 即便早已闲赋东苑,甚少管事,但每隔些日子,还是会见见她,问问平日里可有短缺的。 而后就是一堆东西送进她的院子里。 由此可见对原主也是真心疼爱,就是后来原主被陷害,不知真相的他自然心寒失望,不再管她。 “老太爷这几日有客拜访,东苑已经禁了,除了老爷,其他人不得打搅。” “有客拜访?”崔九贞听着她的话回过神来,“祖父避世也有好几年了,怎的还有人来拜访?” 玉烟摇头,“这个奴婢也不知晓,是老爷亲自下的令。” 崔九贞迷糊了,这些日子整理的记忆中,她不记得书里说过这些,原主大抵也未关注过。 不过,什么贵客,竟然连院子都禁了? 思及此,她吩咐道:“一会儿让茗香跟我去上房就行,你去老太爷那儿报个信,就说我要拜见他。” “大小姐,这……” “无碍,见不见是祖父的事儿,你只按我说的做就是。” 崔九贞不给她反驳的机会,直接敲定。 玉烟苦着眉头,只得应下。 这几日,大小姐是愈发难伺候了。 整理好衣饰,崔九贞这才起身,离芙儿过来请人已经过去了两盏茶的功夫,连丫鬟们看着都急,偏偏崔九贞像是什么也没瞧见似的。 出了房门,领着芙儿的茗香按了按额角的汗,终于松了口气。 “给大小姐请安!”芙儿垂首福礼道。 “嗯。”崔九贞睨了她一眼,目不斜视地带着茗香走过,余下淡香缭绕。 芙儿直起身,瞧见站着未动的玉烟,转了转眸子,跟了上去。 第5章 退步 一行人出了院子朝上房走去,走过抄手游廊就看到上房外,丫鬟婆子站了一排,许是听说了晌午的事儿,余光都悄悄地打量着崔九贞。 后者懒得探究这些眼神。 一个穿着松绿色团花纹褙子的婆子目光与站在后头的芙儿交接一瞬,低垂了眼,打帘请她进去。 “大小姐请!” 进了正房,崔九贞视线一暗,目光略过精简却不失风雅一应摆设,来到正厅,对着上座的妇人行礼。 “九贞给母亲请安!”她缓缓抬眼,暼见上座那黛紫色,绣着金丝卷云边儿的裙摆。 温氏到底是个什么样儿的人? 来时的路上她一直在想,温婉?冷淡? 对原主说亲近,却不见多关心,说不亲近,却事事具到。 是个周全的。 似乎旁人提起也总会说上这么一嘴。 “不必多礼,坐下!”听着还算温和的声音响起,崔九贞这才抬起头,看了妇人全貌。 三十出头的年纪,眉眼与她极为相似,梳着倾云髻,白玉花簪压饰,微微扬起的唇角,愈发显得面容姣好,婉约风韵。 听说这对双生子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想来原主的母亲大抵就是这般了。 在一旁高椅上坐下,直到丫鬟奉了茶来,崔九贞才敛起神。 轻呷了口茶,她搁下后,主动道:“女儿今日发落了您身边的李嬷嬷,还望母亲见谅。” 温氏眼中略过一抹惊讶,很快又消失不见,“我都听说了,今儿的事是李嬷嬷不好,你二妹也跟着胡闹,怪我平日里太纵着她了。” “怎么能怪母亲,李嬷嬷得您抬举,便是她的福分,可仗着自个儿得宠,就阳奉阴违欺辱主子,这就是她的不是了。” 崔九贞不着痕迹地把话头扯回了李嬷嬷身上。 闻言,温氏面色未变,嘴角的笑意也瞧不出多少。 她道:“你这打也打了,气儿也该消了,以李嬷嬷的年岁,这顿板子也足够她一两月下不来床,等养好了伤,我再让她给你赔不是,可好?” “母亲,这等欺辱主子的人,您竟然还要留着?”崔九贞惊讶问道。 温氏平下嘴角,“贞儿,李嬷嬷毕竟伺候我多年,府里诸事也得她帮衬着……” “府中中馈母亲若不嫌弃,女儿愿意代劳,况且,李嬷嬷敢这般欺我,我看,每月送来的账册也得好好查查。” 崔九贞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温氏眉头微杨,正待说什么,便瞧见芙儿进来告罪,上前耳语几句。 话间,芙儿隐秘地瞥了眼镇定自若的崔九贞。 温氏却没什么反应。 将两人神色尽数收进眼中的崔九贞也不急,又端起茶呷了口。 “贞儿长大了。”片刻后,温氏笑道,“我竟不知李嬷嬷原是这般无礼。” “母亲身子不好,身边又有刁奴欺瞒,自然怪不得您。” “你受委屈了,我那儿有座红珊瑚,还算能看,回头你带回去玩玩。” 顿了顿,她又道:“至于账册,我再另外着人给你送去。” 退了一步,温氏带着几分询问。 崔九贞并未回应,只道:“母亲,我年纪不小了,旁的人家也是该学着打理中馈时候。既然您身边能人众多,那我便不掺和了,不过我娘的嫁妆……” 温氏听到这里,眉尖跳了跳。 “……我想自个儿学着打理,毕竟早晚都要交还给我。” 崔九贞这么说着,并未错过温氏那一瞬间的恍惚。 “你娘?”温氏抿了抿唇,低垂了眸子,看不清神色。 “母亲可是觉得不妥?还是说,我娘的嫁妆您做不得主?若是如此,我可以亲自去跟父亲禀报再说。” 温氏回过神来,淡淡看了她一眼道:“你娘的嫁妆在你外祖母手里,每月我也只是转交你这些账册罢了。” “原是如此,那寻个日子,还是女儿亲自去跟外祖母说!” 温氏不置可否。 “李嬷嬷无儿无女,送出去也不妥,不若看在母亲的面儿上,饶她一回。” 崔九贞见目的达到,也不再步步紧逼,反正她想做的事,也不在于一时。 “既然母亲都这么说了,女儿怎好反对,只二妹那里恐怕因着今儿个的事,对我有所不满。”崔九贞看似有些纠结。 温氏顺着她的话,“淑儿还小,与李嬷嬷向来亲近,说了什么当不得真,回头我让她给你赔个不是。” “赔不是就不必了,都是自家姐妹。” 再者说,让崔元淑和她道歉,这不是更显得她欺负人? 虽然是事实也没错。 对于她的拒绝,温氏没有再发话,只是看着她的目光隐隐带了丝探究。 见此,崔九贞搁下茶碗,起身福礼:“女儿还要去给祖父请安,今儿个就不多扰了。” 温氏敛下目光,抬了抬精致的下颚,对身侧吩咐道:“送大小姐出去。” 芙儿应声行礼。 待崔九贞走后,温氏才皱起眉头,失神地看着不知何处。 “母亲!” 思绪被突地打乱。 温氏掩下眸子里的神色。 只见崔元淑不满地从隔间走出来,恨恨地瞪了眼崔九贞离去的方向。 “您怎么能就这么放她走,大夫说了,嬷嬷的伤没两月好不了……” “你的规矩都学到哪儿了?” 温氏冷下脸,目光触及到对方的面容,一瞬,又移开。 “嬷嬷的事我自会处理。”说着,她瞧见崔元淑泛红的眸子,稍稍缓了语气。 “你且回院子里思过,今日如此顶撞你姐姐,若是教你父亲知道了,怕是少不了一顿训斥。” 崔元淑闻言,更不舒服了,她红着眼眶,带了几分质问。 “母亲总是姐姐、姐姐的,可有想过我?” “你浑说什么?”温氏皱起眉头。 一旁伺候的丫鬟萍儿见此立即劝道:“二小姐,夫人都是为了您好,您可千万不能因着外人与夫人置气啊!” “她哪里想过我?若是真想过我,为何还任由崔九贞这般欺辱我,欺辱嬷嬷?” 说完,也不待两人再说什么,径自跑了出去。 外头又是一阵骚乱。 萍儿有些担忧,“夫人,二小姐这……” 温氏垂眸,淡淡地拂了拂袖上的褶皱,“随她去,若真因此闹开,也是她自个儿没本事,怨不得旁人!” 第6章 猜测 “二小姐到底还年幼,有些事儿不懂。”萍儿叹了口气,“夫人,嬷嬷的伤也确实有些重。” 温氏睨了她一眼,“我已吩咐芙儿近日多照料,过几日就送去山庄。” “夫人,您要将嬷嬷送走?” “我不送,难道等着老爷送?” 今日的事必然瞒不住,老爷以及老太爷早晚都会知道,与其届时让他们动手,不如现在送出去占个先手。 好堵住其他人的嘴。 想到这里,温氏心中微沉,崔九贞过来本就不是向她赔罪,而是施压来了。 也不知哪里学来的手段。 脑中划过少女方才侃侃而谈,明丽张扬的模样,眸色深了深。 另一边,崔九贞出了上房院子便瞧见候在门口的老人,忍不住快走了几步,“怎的是您亲自来了,东苑离这儿可不近,着个丫鬟小厮跑腿便好,我又不是找不着路。” 穿着灰朴袍子,有些矮瘦的老人笑了笑,带着几分慈爱。 “给大小姐请安了,老太爷那儿有贵客,怕下人冲撞了您,是以派老奴前来接应。” 这人是老太爷身边的长随梁伯,如今崔府的大管家便是他的儿子。 按理说,他的年纪都该颐养天年了,可偏偏还跟在老太爷身边伺候,日的就给原主送些东西,是以崔九贞对他倒是颇为熟悉些。 这会儿又听说府里来的客人,崔九贞有些好奇了,“到底是什么人,让祖父这般厚待?” 一行人边走边说着。 “您去见过就知道了……” 声音渐渐远去。 东苑里,崔九贞只带了两个丫鬟,跟着梁伯穿过回廊,绕过临水的抱厦来到翠竹园外。 只见梁伯上前对着两个肃着脸,锦衣便袍的人说了几句,两人便让了开来。 “大小姐,已经到了这里,老太爷就在里头,您自个儿进去,丫鬟们就让她们歇歇脚去。” 崔九贞虽有疑惑,却也没有反对,只点点头,经过那两个身姿笔直的男子时,脚步顿了顿。 余光瞥见那腰带上精致的暗纹,以及那黑沉的绣春刀,一个大胆的猜测在心中形成。 府里来的贵客,且让身为曾是帝师的老太爷如此的,不会是那个人…… 翠竹园并不是一般的庭院,进了里头入目就是左右两块菜地,一片绿油油的,有的地方还挂着几个红红的东西,一看就是被打理的极好。 按照老太爷平日的习惯,此时多数在院子后头的池塘钓鱼。 崔九贞一路畅通无阻,来到后院的池塘前,果然,两道坐着身影映入眼帘,不远处还有四个穿着如外头看门的人一致,形同木头般地立着。 “祖父。”崔九贞按着记忆里上前请安,“……听说您有贵客,贞儿打搅了。” 老太爷已至花甲之年,两鬓斑白,面容虽多了几道皱褶,却依稀看得出曾经的英俊。 那简单的灰蓝道袍穿在清瘦的身上,显得更为精神矍铄,倒有几分肆意风流之气。 此时他眯眼一笑,连着胡子也抖了抖。 “你能主动过来看我这个老人家,倒也稀奇,过来见见人,讨样东西玩玩儿。” “原来先生就是想我的东西呢!”那个面朝着池塘,终于转过身的人笑道。 年约三十上下,面容和善,虽衣饰低调,却极为考究,隐约间透着股威严。 这样的身份,昭然若揭。 崔九贞刚想跪拜下去,那人却挥手:“起来,在这儿用不着那么多规矩。” “可………” “让你起就起。” 见着老太爷并未阻止,崔九贞自然应下,悄悄抬眼又看了看。 果然,自己没猜错。 这样的小动作自然不可能逃过两人的眼睛,放在他们跟前倒是有几分可爱。 “不必拘束,说起来我还抱过你,那会儿是两岁还是三岁?” 那人瞧出她的拘谨说道,似是想起什么般,有些追忆。 老太爷应声,“三岁,胆儿大的很,背着她祖母午歇的功夫,偷偷跑来的。” 这话说的崔九贞有些迷糊,也不知原主有这段往事。 那人点点头,“来,丫头,送你个小玩意儿。” 说着,要解下腰间的一块玉佩,哪只老太爷却道:“这个太贵重了,她消受不起,您手上把玩的碧亚就不错,孩子戴着也好。” 那人抬眼,撇撇嘴,“先生可真是的,一个玩意儿罢了。” 说着,到底放弃了解玉佩的手,将腕上缠绕的碧亚递过去。 老太爷却不置可否,示意崔九贞上前。 接下碧亚,她屈了屈膝,“九贞多谢您的赏赐。” 那人笑着,朝一护卫睨了眼,看向崔九贞:“今年十几了呀?” “回您的话,已经十五了。” “哦?许下亲事了?” 提起亲事,崔九贞默了默。 “……是……” 说着,在那人的指示下,小心翼翼地半坐在护卫刚搬来凳子上。 “许的哪家?” “王用敬之孙。”老太爷接话道:“多年前与我有口头之约,去岁才换过庚帖定下。” “也算般配。” “还成!” 两人说着话,竟自有一股随意之风。 崔九贞不好打搅,恰巧瞧见老太爷的鱼钩动了动,便拉了拉他的衣袖。 对于许久不曾见过的亲近,老太爷有些惊奇,倒也没在这个时候问出来。 “嗯?今晚够吃了。”老太爷拉了的钩子,一使劲,一条肥美的鲢鱼便甩了上来。 当下,便有人上去处理了。 旁边的那人瞧见,酸了,“这池子的鱼还挺认生,尽瞧着你了,半天儿也不见咬我的饵。” 老太爷听了哈哈大笑,意味深长,“哪里是瞧人,饵够大,鱼才能上钩。” 说完,他又看向崔九贞,“今儿个钓了不少,你就留这儿用饭罢!” 这话正合了她的意,忙道:“是,祖父。” 鱼钓够了,那人也没了兴致,干脆和老太爷进了内堂,崔九贞有眼色地亲自动手泡了茶。 虽全程有人盯着,可也不见丝毫慌乱。 得亏她从前也学过几手。 那人瞧见,怪赏心悦目,也就没让退下。 “……先生觉着之前的提议如何?”他吃了口茶,满口醇香,忍不住赞赏了崔九贞一眼。 【求票票呀!新书期间的票票很重要的,给了票票的,我爱你们一万年。】 第7章 推托 老太爷摇头,“您都管不住,更遑论他人。” 说着,不待他继续,又道:“我也老了,看不住。” 那人拧起眉头,有些无奈,“你平日里不也无事,教导个孩子罢了,府里的两个丫头不也是你启蒙的么!” 这说的就是崔九贞和崔元淑了。 “唉,您就甭难为我了,我们这几个老的都不合适,不如在后辈们中挑挑。”老太爷低头呷了口茶水。 “后辈中?” “谢家的小子就不错,听说学识过人,明岁若是下场,三甲有望。” “明岁下场?你是说谢丕?”那人赞同地点点头,露出一丝笑意,“倒是常听人提起,是个不错的……” 一旁的崔九贞听了个大概,仍有些云里雾里的,不过大致听的出来是想让他祖父教导个孩子。 眼前是当今圣上,而他膝下刚好有一个太子,这时候似乎才十来岁。 难道说,这位是想把太子塞过来? 她想了想书里所说,老太爷并未教导过他,而未来的朝廷可是被这位太子搅和的一团糟。 说句不学无术都不为过。 再瞧那人见老太爷不松口,又装模作样地自顾自叹了几声,说起别的,“先生真不考虑归朝?自打你离朝后,宾之也总想学你一般退隐,三番五次来烦我。” 最后一段话竟是带了几分抱怨。 两人并未顾虑崔九贞在一旁。 老太爷不置可否,抬了抬眼皮,“您瞧我这院子如何?” “田舍花圃尽有,甚好!” “如此,何必再去那乌烟瘴气之地。” “……”那人一噎,还待再说,却见一护卫行来通禀道:“爷,谢大人求见,正在院外候着。” 一听这话,那人顿时头疼,“他怎么又追这儿来了?” “许是宾之的主意。”老太爷哈哈笑道:“您还是放他进来,若是见不着您,恐怕他也赖着不走了,我这儿庙小,可挤不下。” 那人闻言,气呼呼地挥挥手,嘟囔着,“……真是哪里都不得清静。” 眼看着再待着不合适,崔九贞寻了个借口行礼,退出内堂,到了外头正好瞧见护卫带着一个身着绯红官服之人朝这儿走来。 崔九贞很快便知晓了他的身份,朝中姓谢,又身居二品的,也只有名臣谢迁了。 想到书里他的事迹,对此,又带了几分敬意,屈膝道,“小女见过谢大人。” “你是?”谢迁有些识不得人,毕竟只听说过崔帝师的两个孙女,却未见过人。 按着这个年纪和衣着,应当是其中一人了,“先生的孙女儿?” 崔九贞应道:“是,小女是祖父的长孙女,名唤九贞。” 提起这个名字,谢迁有印象了,当初这名字可费了先生不少纸,他还和同僚打趣过。 这么一想,带了几分长辈的慈爱与特别,“都这么大了,果然出落的标致可人,难怪先生总挂在嘴边。” 崔九贞不知怎么接好,毕竟书里的原主和谢迁似乎没有过多少交集来着,她也不知道老太爷到底都说了她什么。 只能温婉地笑了笑,“您过奖了,祖父只是喜欢唠叨几句罢了。” “哈哈哈,说的是,先生就是喜欢唠叨。” 谢迁笑道,随后抬手挡住嘴,自以为一旁的护卫没瞧见似的,悄悄打听,“我过来,里头那位贵人可有说什么?” 崔九贞看了眼嘴角抽了抽的护卫,忍笑回复,“这个您得自个儿进去瞧瞧了。” 说完,她又福了福身,转而朝着另一边的厅堂走去。 谢迁见着没问出来,有些泄气,可一想到自己来此的目的,便又挺直了腰杆儿。 “咳咳,走!”说着挥挥手让护卫带路。 内堂里头,谢迁行过礼,厚着脸皮讨了杯茶水喝,总算解了渴。 “……您这不声不响地跑出来,可叫臣等好找。” “你这不一下子就找着了。”那位不紧不慢地睨了他一眼。 谢迁轻咳了声,道:“您还是赶紧回去,江南刚递来的消息,正等着您呢!” “无非又是那几件。”那位说着,到底搁下了茶碗,又突然发问,“你家老二今岁多大来着?” 谢迁疑惑,“刚好十八,您询问他做作甚?” “十八就有如此才学,倒是颇有先生当年风范,不如瞧瞧?”那位拢起袖子,思索着道。 谢迁不明所以,朝老太爷看去,哪知后者只顾着低头品茶,也不理他。 只道:“您若是想,回头我叫过来瞧瞧。” 听他们这么说,谢迁似是想到了什么,忙出声,“犬子前不久又丧了未婚妻,恐不适合近贵人身……” “又丧了?” 老太爷这才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来。 那位闻言,果真嫌弃起来,“那些个丫头怎的都如此命薄,真是晦气!” 说完,也没了心思再说其他,招呼一声后,背着双手离去。 几个锦衣护卫忙地跟上。 谢迁这才抬袖擦了擦汗,“我这还没歇会儿又得跟着跑。” 说着,忙地向老太爷告辞,追着前头出去。 瞧见人都走了,崔九贞这才端着些小食进来,“祖父,可是有什么烦忧之事?” 她将小食摆上,又径自泡了壶茶水。 老太爷摇摇头,“不是什么大事,女儿家家的,无需多问。” 他挑个块蜜饯含在嘴里,熟悉的味道令得他松开了眉头。 “今儿个怎的想起过来了?” “多日不见祖父,孙女挂念,便过来瞧瞧。” 崔九贞笑道,悄悄打量,“祖父不会不喜?” “这什么话。” 老太爷瞧着严肃,实则却是个性子随和的,摆了摆手,与她闲聊起来。 平日里确实不常来,崔九贞初时有些陌生,不过很快便适应了。 “……祖父,方才听您和那位贵人说起,难道有什么人要进府求您教导吗?” 老太爷顿了顿,见着她睁着大眼实在好奇,便透露了些。 “是当今殿下,不好管教,我也没那个精力。” 一想起这位殿下,他顿觉头又疼了。 如今皇上正满朝野地给太子找先生,愣是没有一个人敢教。 这不,都找到他这儿来了。 “那您口中那谢家的……” “不让年轻人去折腾,难道还让我这把老骨头去折腾?”老太爷睨着她,好整以暇地又拈了块蜜饯放嘴里。 【感谢大家的票票支持,爱你们呀!】 第8章 不吉 崔九贞总算瞧出来了,老太爷这是故意把这块烫手山芋甩出去呢! 想到这里,她不禁转眸笑道:“那位谢家公子也是不走运。” “哼!走不走运也难说。” 老太爷意味不明地说完,不再提及此事,只道:“院里有些瓜果新鲜着,回头带些去,自个儿吃,可别分给旁人。” 崔九贞来不及细想老太爷前头的话,只忙地应下。 晚上用饭,吃了不少新鲜肥美的鱼肉,走时又带了些现摘的瓜果。 瞧着香喷喷的甜瓜,崔九贞揉了揉肚子,虽说自己院子离这儿不近,可每天都来也不会嫌麻烦。 就说这些吃的,便值当她跑一趟。 回到自己院里,崔九贞立马吩咐人打好热水,初夏的天儿,这么一来一回,饶是晚间有凉风也出了不少汗。 泡在浴桶中,她放松了身子,突地想起一个人来,“你们可知谢丕?” 正在给她梳理青丝的玉烟伸出脑袋,一脸兴味,“奴婢晓得,这谢丕谢家二公子可是个命硬的,前不久刚克死了第三个未婚妻。” 这事儿不用刻意打听都知道。 “大小姐问起他作甚?”茗香不赞同道:“这谢二公子可是个不吉的人,您可记得往后遇上了也要躲远些。” “这怎么说?”崔九贞扬眉,原本只是随口问问,这下是真来了兴趣了。 茗香摇摇头,玉烟便接过话道:“传闻这位谢二公子沾不得,谁沾了他谁就要走霉运。” “说起来,这位谢二公子才学极为出众,整个京都都是出了名儿的。” “这倒是听说了。” 崔九贞深以为然,能得老太爷这种大儒夸赞的,必定有他的过人之处。 只是,教导太子是落不到他头上的,她记得书中所说,这位太子后头跟渣男主王衍走的倒是近。 旁人说什么,他从不带听,可王衍说的,他总会听几句。 因此在渣男主的康庄大道上,简直就成了他的挂,助他一路步步高升,无人能及。 一想到这里,崔九贞心窝子又开始不顺了。 与其让渣男主得了太子这个挂,不如让老太爷好生教导,也许就不会像书中那般,到了后头简直成了昏君。 祸害朝野。 水温渐凉,她也没了再继续泡下去的心思,挥退两人,自己起身擦干了身子。 是夜,后宅一处厢房里头。 温氏将药碗搁下后,替李嬷嬷擦了擦嘴角。 “过几日待你好些了,我再命人送你去庄子上养伤。” “夫人……” 李嬷嬷抖了抖嘴,“奴婢怎舍得离开您,离开二小姐。” “我知你的心,可眼下若是不离开,老太爷和老爷那儿恐怕过不去。” 说着,她顿了顿,垂下眼帘,“她到底也是主子,你怎么也不能做的太过。” “奴婢冤枉。”李嬷嬷解释道:“奴婢不过是与寻常一般,哪里晓得这丫头突然就发难,一点儿也不似往日。” 上来就叫她跪下,给她难堪不说,更对她动刑。 俨然一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莫不是鬼上身了……”她不自觉的嘀咕了出声。 闻言,温氏眸子一冷,“嬷嬷!” 李嬷嬷立即反应过来,顾不得身上疼痛,安抚道:“夫人恕罪,奴婢方才都是胡说,只是这丫头突地转变,恐有人在背后撺掇。” 听她这么说,温氏脸色渐缓,捻了捻手腕上的檀木佛珠,“那边我会着人盯着,嬷嬷好生养伤,待过了这阵子,我再将你接回来。” 李嬷嬷心中感念温氏终是念着她的,欣慰点头,“奴婢相信夫人,只奴婢不在,您和二小姐可要保重。” “嬷嬷放心!” “二小姐尚还年幼,难免不懂夫人的用心,说了什么惹您不豫,您可莫要怪她。” 提起崔元淑,温氏便知道今儿个上房的事也传到了李嬷嬷的耳中。 只是想起崔元淑,她又皱起了眉头,“我自有分寸。” 李嬷嬷张了张嘴,似是想起什么,又叹了口气。 “再怎么相像,也是您生的,自个儿肚里爬出来的……” 后头的话,她没再说。 温氏也没回应,只垂着眼,昏黄的烛火映在她半边脸上,看不清神色。 “账册的事我会着人办妥,嬷嬷且歇着!” 说着,不再多说,起身离去。 李嬷嬷这才软下身来,长舒了口气。 可一想到账册的事,又提起了心。 这该死的崔九贞尽会给她找事! 翌日,上房里便将昨日温氏许诺送给崔九贞的红珊瑚搬了来。 瞧着搁在黑漆木几上,半尺来高,色泽艳红莹润的珊瑚,饶是崔九贞见过了各色珠宝也不免惊艳了番。 不过,这似乎该是崔元淑的东西,如今却到了她这里。 书里可是说过,崔元淑极为喜爱这座红珊瑚。 所谓珍宝衬美人! 她勾起唇笑了笑。 “替我多谢母亲,她身子不好又喜静,我便不去打搅了。” 芙儿低头,“奴婢定将大小姐的话带到。” 说完,她又道:“李嬷嬷如今有伤在身,往后内宅的事将由夫人亲自打理。” 话音落下,屋里的几人皆是怔楞。 茗香和玉烟相视一眼,各自想着什么。 崔九贞也没想到温氏会这么快就跳出来,毕竟深居内宅这么久,她手中可不止李嬷嬷一个得用的人。 看似身子不好不管事,实则这后宅哪件事她不知晓? 难道说,她对自己就这么防备,不过是提了下要接手中馈,竟然将她自个儿逼了出来。 思及此,崔九贞笑道:“母亲能亲自打理自然是再好不过,往后,可要劳她多费心了。” 芙儿面色不变,“大小姐哪里的话,夫人一向看重您,您的事再多也不费心。” 崔九贞只笑笑不语。 “只是,夫人刚收回权事,现下诸多琐事要忙,账册只得晚几日递过来了。”芙儿低着头道。 崔九贞扬眉,“迟个两日也无妨,左右也跑不了,只是莫耽误了我去外祖家探亲的好。” 芙儿闻言,嘴角扯了扯,只得应诺。 临走前,她看了眼身后低着头的两个小丫鬟,将事情说了遍。 “这两个丫头便任由大小姐处置了,是打杀了事还是赶出府,大小姐自个儿做主便是。” 说完,她福身退下。 崔九贞掀了掀眼皮,自然是认出了这两个丫鬟正是当日跟在李嬷嬷身边的人。 【本书已经改完签约状态啦!以后还请大家多多支持,我会努力书写新篇章,鞠躬感谢!】 第9章 谢丕 “大小姐恕罪,奴婢,奴婢知错了……” 两人忙地跪下伏身求饶。 玉烟嗤笑一声,“大小姐,这两个丫头昨儿个可是威风的很,半点儿礼数不懂,不若交给奴婢好生调教去。” 崔九贞睨了她一眼,再看向瑟瑟发抖的两人。 “上房将你们送来,这还真是我没想到的。” 不过,并不代表她就会上套。 交给她处置,这不是让她赶着给对方送把柄么! “既然是上房的人,我怎会打杀了事。” 听她这么说,两个丫鬟放松了身子,偷偷相视一眼,又有那么一刻不屑。 软骨头到底还是软骨头,害得她们担忧了好久。 不等她们再松口气,崔九贞又继续道:“将她们交给梁管家处置,毕竟是上房的人,我不好做决定的。” 说着,弯起了唇。 两人脸色一白,瞪大双眼,交给梁管家,那她们还有活路吗? “大小姐饶了奴婢!”其中一人跪行几步。 “奴婢知错了,真的知错了……” 另一人正想开口,却被玉烟眼疾手快地一巴掌堵住嘴,因着力道太大,半边脸顿时便红肿了起来。 “还不快拖下去!” 大丫鬟的命令便是主子的命令,底下的人立即麻利地将人堵住嘴拖走。 崔九贞有些无趣,理了理裙间的禁步,“左右两颗弃子罢了,还吃力打她作甚!” “大小姐恕罪,奴婢若不堵住她们的嘴,恐怕又要传出什么来了。”玉烟揉了揉手掌,觉着自己的手约摸也肿了。 “你这意思是说,府里已经传出了什么?” 崔九贞抬眸看向两人。 玉烟一噎,“这……” 茗香抿了抿唇,面色有些担忧,“府里都在说大小姐您仗着身份欺压二小姐,又不敬夫人,恐于您名声有碍。” 再这样下去,这事儿迟早还会传到外头,且大小姐又是已经定了亲事的,若是因此日后被婆家为难,恐她们也不好过。 “名声而已,我的名声不好,难道她们就能好?” “可您是定了亲事的,王家夫人据说是个最重礼数的,若是听闻了这些,往后您嫁进府可不好过。” 听她提起亲事,崔九贞失了耐心,一股烦躁涌上心头。 她斜睨向茗香,眸色渐冷,“你是我的丫鬟还是王家的丫鬟?” 闻言,玉烟吓了一跳,立即拉了拉茗香的衣袖,“大小姐恕罪,茗香也是担心您往后被王夫人拿捏。” “奴婢绝无二心。”茗香跪下,“今日是奴婢逾越了,请大小姐责罚。” 崔九贞看了她一会儿,片刻后才收回目光。 难怪原主是个没主意的,身边有这般“能干”凡事都能拿主意的丫鬟,还有她什么事儿。 只是,太有主意也不是好事,至少在她这里,不需要旁人替她做主。 “扣一月俸银,记住这次教训,往后谁若是再犯,就不必在我跟前伺候了。” 茗香一愣,这话就有些重了,不仅是她,就连玉烟也是心头一颤。 两人不语,低声应下。 虽无交流,可她们都知道,自家的大小姐是真变了,往后伺候也得更加谨慎。 “去拟个拜帖送到温家,我过几日就去拜见外祖母。” 崔九贞起身站到窗子边,外头一片炙热,想来过不久府里就要用上冰盆了。 她打算趁早将原主母亲的嫁妆拿回来,也省的回头天热奔波,就是不知那些嫁妆还剩下多少。 想到这里,崔九贞眉头微皱,心底的烦躁不减反增。 稍晚些时候,她瞧见裙上的血渍,才稍缓和些。 茗香与玉烟也微微松了口气,原是小日子来了,难怪这几日脾气这般大。 一连两日崔九贞都跟个没骨头般躺着,不是床上就是榻上,总之能不动就不动。 觉着好些了,她才出了院门,朝东苑老太爷那儿去。 经过两日考虑,她决定了一件事,太子绝不能再落到王家那边,无论他将来是不是个昏君。 若是又如原着里一般,让王家添了这样的助力,那对她来说可不是个好消息。 她得劝说老太爷将太子收下。 到了东苑,留下丫鬟,她匆匆与刨地的梁伯招呼后,就直奔内堂而去。 两手泥巴,忙想要说些什么的梁伯心道糟糕,赶紧去净手。 内堂里,崔九贞提裙进来,“祖父安康,孙女有一事想……” 她话到嘴边顿住了,看着那道身影,一抹毫不遮掩的惊艳之色闪过眸子。 不仅是她,堂内的两人瞧见突然进来的人,也愣了愣。 原本沉默的气氛被打破,老太爷轻咳一声,而坐在下首的男子也侧过身去,微微欠身。 崔九贞这才收回目光,自觉有些失礼,可她素来脸皮够厚,也不觉着尴尬。 端正身子,正正经经地福了一礼,“孙女给祖父请安!” 老太爷看了一眼颇为安分,没有乱瞧的谢丕,才道:“先去找梁伯玩玩,不要乱跑。” 崔九贞也知道自己突然进来失礼,平日里老太爷这儿基本不见客,连丫鬟婆子都没有,院子里最多几个洒水扫地的小厮。 因此,原主从前来过都是无人通传的,这会儿也没想到会还有外人。 且,这个外人竟然这般好看。 她余光又朝着那侧过身去的人看去。 玉色的锦袍贴着修长端正的身形,如墨的长发下,腰间缠着淡青色直缀,挂着白玉福纹玉佩。 若说这般身形如玉内敛,叫人见之难忘,那方才惊鸿一瞥的容颜更是叫人惊艳。 她活了两辈子,还真的是头一回真的见到这样好看的人。 黛眉薄唇,虽面色淡漠,却星眸微深似潭,精雕细琢般的轮廓无一不透着来自骨子里的矜贵。 仅是一眼,便见之难忘。 联想到书里的角色,崔九贞猜想,这大抵就是谢家那位了。 好一个如月郎君! “嗯哼!” 不待她再看,察觉到老太爷的催促,只得先退到偏厅去。 隔着镂空雕花窗子,崔九贞转了转眸子,没有去找梁伯,而是正大光明地瞧着内堂里坐着的那道身影,眼中浮起兴味。 “……先生所说,昳中实在不堪重任。”谢丕正说着,只见他身形突地僵住,长睫垂下,薄唇轻抿了抿。 余光中,似是瞥了眼那雕花窗后。 【日常求支持,新书期间,大家的支持很重要,鞠躬感谢亲们,爱你们^3^】 第10章 劝说 老太爷未曾注意这点,只见他不改初衷,继续之前的话头,“在你这一辈中,确实少有人能及你,明岁若是下场三甲有望。” 说着,他话音一转,“不过,气性还差点儿,若不好好打磨,将来入了官场还是要吃一番苦头。” 谢丕认真聆听,刻意忽略来自某处那算得上放肆的视线。 “昳中明白,可以昳中的年纪,想要教导殿下,实在说不过去。” 年纪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太子确实不是个省心的。 倘若真的应下这差事,还不知要惹多少麻烦。 想到之前教导太子的两人大学士,谢丕垂下眸子。 老太爷自然也考虑到了这点,“年岁不必在意,以你的学问,教导太子初学绰绰有余。” 只是后头的,确实需要费心。 毕竟帝王之术不好教授,谢丕再如何优,如今也只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罢了。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衡量起来。 啧,真是麻烦死了。 还想再说什么,又想到自家孙女还在偏厅,这件事也需要慎重考虑,老太爷这才收了心思。 “此事并非于你一点儿好处没有,回去仔细考虑,过几日再回我不迟。” 若是实在不愿,他倒也不会真的勉强,当然,究竟如何,端看他心情了。 听到这里,谢丕从容起身,衣摆微微浮动,施礼道:“昳中多谢先生今日教诲,先行告退!” 老太爷挥挥手。 退出去时,谢丕扫了眼雕花窗后,一双如水般的眸子便撞进眼中,接着是那张过于明艳,精致秀丽的脸。 只见她非但不躲,反而弯起红嫩的唇角,连带着眼眸也多了几分莫名的色彩。 只一瞬,谢丕便收回目光,脚步未停,消失在门外。 人走了,崔九贞没了兴味,便大大方方地绕过偏厅来到老太爷跟前。 睨了她一眼,又看向明显进来请罪的梁伯,“怎么回事,你没说今儿个院里有外人?” “老奴正翻着土,一时忘了提醒大小姐……” “是我自个儿走得快,梁伯跟不上我。” 崔九贞认错道:“孙女知错,您可别怪梁伯,不知您这儿有外人就擅闯进来,您若是罚我,我也认了。” “是老奴的不是,怎能怪大小姐。” 两人抢着认错。 老太爷懒得再听下去,“行了行了,多大的事儿,听你俩叨叨。” 闻言,梁伯也笑了笑,自家主子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生气,只是表个态罢了。 “那老奴继续干活儿去了。”他有眼色地退下。 为了怕大小姐受训,他可是在外头等了许久,自然耽搁了活儿。 出了内堂,他见院子里已然没了谢家二公子的身影,晓得人已经由旁人送走了,便又吩咐了一人。 “将这些甜瓜送去,大小姐今儿个来定是要吃鱼,我得去准备,就不远送了。” 小五接过一篮子的甜瓜应下,忙地奔出院子。 终于在侧门外追上了人。 “二公子留步。”小五提着篮子上前,“这是梁伯让小的送来的,因着要伺候大小姐,不能远送,还请二公子莫要怪罪!” 谢丕彼时正坐在马车里,听到声音,眸子微动,伸手撩开了帘子,“替我谢过梁伯好意。” 说着,待随从接过了篮子,他似是随口道:“今儿个过来的,是你们大小姐?” 帘子后,他只露出精致的下颚,声声如玉。 小五没有隐瞒,“是,小的在浇水没瞧见,还是听梁伯说的。” 大小姐来了,他们今儿个又能多得几块瓜吃吃了。 得了回复,谢丕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径自放下帘子。 随从见此,给小五塞了个银锞子后,便跟着马车离去。 得了赏的小厮高兴道谢,心道:这公子运道虽说不行,出手倒是大方。 是个好人! 另一边,崔九贞见梁伯离开,讨好地上前替老太爷续了茶,恭恭敬敬地奉上。 “祖父,您方才和谢二公子的话,孙女都听到了,您是真打算让他教导太子吗?” “你何时对这些感兴趣了。”听她问起这个,老太爷有些奇怪。 崔九贞眸子微转,“就是听闻太子极为顽劣,也不知谁能教导得了……” “能教导之人不少,不过是不愿罢了。” 太子是个什么性子,满朝文武都清楚,可想而知谁都不想接手这块烫手山芋。 他其实也没有多放在心上,哪怕皇帝亲自上门劝说。 朝中之事,自有朝中之人操心,他做这闲云野鹤无不自在,着实不愿多管闲事。 只是碍于圣上,做做样子罢了。 当然,能给谢迁找点事儿做也是可以的,没的动不动就向圣上进言让他归朝。 烦死他了! 崔九贞看着老太爷不以为然的神态,哪里还不清楚他的态度。 想到这里,她直接道:“既是他们都不愿,祖父您何不自己收下太子呢?” 老太爷轻笑,“你倒是会说,那太子不仅顽劣,张皇后更是个麻烦。” 他拒绝这差事,不仅是不想教导太子,更是不想惹皇后母族寿宁侯府张家觊觎。 毕竟崔家之盛,已是太过,哪怕他退下给儿子让路,对其他人来说,崔家依旧过于势大。 他不喜多事,自然就不想接手太子。 崔九贞认真考虑了老太爷的话,张家她有印象,书中所说的张家可是宠遇之盛,前后莫与为比的存在。 可想而知,如今的张家行事有多嚣张,前前后后弹劾的人也不少,可因着张皇后,当今圣上每回硬是没作多大处置。 她记得,书中太子继位后,干的不少混事都是张家支持的,当然,也少不了王家。 想到这里,她暗骂了声。 “祖父,孙女觉着,正因为张家势大麻烦,您才更应该将太子收下,以免将来张家愈发不堪。” 老太爷摇头,“谢家是个不错的选择,再不济李家王家,还能找不出个能教他的。” 王家与崔家本就是要成为姻亲,若是真没有合适的,交给王家也不错,尚能堵住皇帝的嘴。 “王家不行!”崔九贞立即拒绝道:“祖父,孙女觉得王家可没您的本事,能教导太子。” 她想到谢丕,眸子一亮,心中有了主意,“您不是瞧中了谢二公子,想来是看好他的,那何必不多费心思,让他应下。” 【手好痒,王者新赛季更新了,已经多日没碰游戏的我,这么勤恳地码字,大家一定要多多支持哟!鞠躬感谢!??】 第11章 撺掇 老太爷吃了口茶,谢家是他首先考虑的,自然也是希望对方应下,省的他再麻烦。 只是…… “哼!那小子也是个鬼精的,学识心性皆是上等,可不好忽悠。”他想到先前的谈话,抖了抖胡子道。 崔九贞抿唇一笑,“谢家无论哪方面都是除您之外最合适的,若是错过了,恐怕旁人也不及,焉知就能教好太子。” “不错!”老太爷显然也是赞同这这点的。 闻言,她继续道:“不同意,就想法子让他们同意嘛!我听说谢二公子姻缘不大好,太子是储君,身上必有真龙之气,说不准接触多了就改了他的运道呢!” 老太爷顿住,那双时常眯着的眼睛这会儿慢慢睁开了。 谢家那些个事儿在上京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他更是知晓的一清二楚。 要说前头那个,还是他给做的媒,只可惜那姑娘运气不好,两年前回江南路上遇到山体滑坡,给埋了。 如今又去了一个,就是不信邪,也不行。 谢家必然因着这事已经焦头烂额了,再结亲恐怕不会容易,与其放着人闲着,不如物尽其用。 这么一想,老太爷暗自点头。 确实可以搞搞! “走,给我研磨去。”他起身背着双手出了内堂。 崔九贞眸子一亮,连忙跟上。 到了书房,老太爷没有避讳,直接铺上纸,脑中思索了番。 待崔九贞将墨磨好,他试了下,点点头,“尚可!” 崔九贞松了口气,见他下笔如飞龙走凤,风骨自成,不由地赞叹。 若说这原主什么拿得出手,那就只有这手字了。 到底是老太爷亲自启蒙,教导过几年,与老太爷一个路子。 “祖父,您打算怎么做?不会直接同他们这般说?” 崔九贞带着丝兴奋道,丝毫没有撺掇人的羞愧自觉。 在她看来,说不定日后谢家都要感谢她呢! “明的不行,那就来阴的,阴谋不好使,那就来阳谋,总有能吃得住他们的,咱们只要背后推一把就好。” 说完老太爷手腕一转,收了笔。 见崔九贞还因着自己的话晕乎着,他眯眼笑了笑,“无中生有,这真真假假之事,谁能说准?他们若信了,自然就会送上门来。” 还、还能这样? 崔九贞觉得好像明白了什么,对老太爷更加敬畏了。 果然,能做帝师的,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待墨干了,老太爷将信封好,拿着出去找梁伯。 池塘边,他将信扔过去,自己接了鱼竿儿,“送给相国寺的空无,再带上几个蕃椒。” 说着,又不放心地叮嘱道:“不准多带,至多个。” 梁伯虽不明所以,却满口应下。 蕃椒珍贵,整个上京也就只有他们这儿有几株种着,自然稀罕。 那东西味道辛辣,色泽艳红,相国寺的空无最好这味儿,用来托他办个事儿足以。 晚上崔九贞又留在了东苑用饭,这事儿很快就传到其他人耳里,反应各不相同。 芭蕉园里的崔元淑又摔了套心爱的茶碗,下人们小心翼翼地收拾着,生怕弄出动静,再惹了房里的祖宗。 瞧着晚饭也不用的崔元淑,丫鬟菊叶忍不住劝慰,“……您何苦为难自个儿身子,白白教人顺心,若是夫人知晓,又该说您了。” “让她说,她眼里只有大姐姐,哪里看得见我。”崔元淑抹了把泪,眼眶通红,娇娇弱弱的抽泣着。 “嬷嬷的事不罚她,原本答应送我的珊瑚也给了她,总说我不懂规矩,可她何时教过我?” 菊叶忙道:“小姐可别这么说,您是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焉有不疼您的道理。” “她哪里疼我了,从来不肯正眼瞧我,也不肯抱我,倒是惯会对大姐嘘寒问暖。” 想到这里,崔元淑更是难受了。 明明自己才是她生出来的,却总是对她冷淡着,对崔九贞处处妥帖。 她哪里比不得她好了?自幼将该学的样样学到精通,从来不输给她。 应该说,她做的更好,可他们就是疼她比疼自己多。 “祖父的院子我都进不了几次,可你看她,还有母亲,将嬷嬷送走了也不告知我。” 父亲倒是疼她,可也疼大姐,真是样样好处都叫她占了。 想到这里,她一片水雾的眸子深了深。 “听说大姐给温家递了拜帖?” 菊叶忙道:“是,小姐,奴婢听说是因着前头夫人嫁妆的事儿,应该就这几日出门儿。” 崔元淑任由另一个丫鬟打来的水,替她净面,抹了泪痕。 吃了口茶后,她转着新的茶碗,上头釉面粉花,很是好看。 “拟个帖子,今晚收拾收拾,我想明儿个就去温家小住几日。” 菊叶皱眉,“小姐,这不妥,您出府还得请示夫人,再说,去温家也得做些安排,需得时间打点……” 崔元淑垂下眸子,鼻尖红红,“我不想待在这儿,你去通禀母亲,若是不给我去,我便去庄子上陪嬷嬷罢。” “小姐……” 菊叶还想再说,一旁的柳枝拉住她摇摇头。 二小姐的脾气她们在身边伺候的比谁都清楚,看着软和,其实执拗的不行。 两人无法,也只得应下。 掌灯时分,菊叶来到上房,拜见了夫人后,将事情说了遍。 听闻崔元淑要去温家,她不可控制地皱起了眉头。 明灯处,温和的眉眼带了丝不耐。 “她又闹什么?我不是将粉荷釉面的茶碗送她了。” 菊叶低头,“是听说了大小姐要去温家,是以……” “胡闹!” “夫人!”芙儿上前进言道:“二小姐此次受了委屈,难免比平时里多想些,您不如就随了她,总归温家有舅夫人在,不会委屈了。” 温氏睨了她一眼,捻了捻手上的佛珠。 见此,芙儿继续道:“舅夫人向来疼爱二小姐,去住个几日,兄弟姊妹聚聚,也能散散心。” 菊叶忙地点头。 这几日自家小姐眼睛都哭肿了,再这样下去可不好。 她们也跟着心疼,若能去温家有温家的表小姐陪着,也是好的。 【大家记得动动小手,别忘记投票呀!唯有你们的支持能安抚我连跪的心情了。】 第12章 挑衅 温氏考虑了会儿,挥退了菊叶,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明灯燃着,可这正房除了她以及一干丫鬟婆子外,再无旁人。 “老爷还是宿在外院吗?”她看向门口处,恍惚了几许。 芙儿顿了顿,与萍儿相视一眼,回道:“是,明儿个就是休沐,想来会回内院来。” 温氏扯了扯嘴角,收回眸子垂下,并未再说什么。 可就是这样,芙儿和萍儿才更担心。 “夫人,您若觉着心里难受,便同奴婢们说说也好,莫再苦了自己。” 温氏抬眸,“苦?我哪里苦了?” 她扫视着一屋子的精致摆件儿,“吃穿用度样样精贵,哪里会苦……” 要说这儿有什么不好的,也不过是少了个男主人罢了。 芙儿与萍儿见此,心里不大舒服。 自家夫人与老爷分房睡在府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除了休沐日,老爷根本不会回内院。 且,就算是回内院,也多是因着两位小姐罢了。 而她们夫人…… “吩咐下去,明儿个多做些老爷和大小姐爱吃的,老太爷那儿也照旧。” 两人收回思绪,萍儿应诺。 温氏看了看天色,门外始终没有动静,渐渐地,又入了夜。 …… 一大早,梧桐苑里就忙成了一片,崔九贞被催促着起身,洗漱过后,又在众人的忙活下换了衣裳,梳了精致的发髻,连妆容也添了几笔。 瞧着茗香玉烟两人忙前忙后,还不忘叮嘱她,便按捺下了被吵醒的起床气。 “……老爷势必会问起李嬷嬷的事,奴婢听说已经被送走了,您届时可莫揪着不放。” 茗香说完,已经替她理好了衣摆。 其余收拾妥当,玉烟检查了番,没有纰漏才扶着她离开。 太阳刚露头,崔九贞睁着不怎么清醒的双眼,“打听打听李嬷嬷被送去了何处。” 玉烟抬头,“小姐打听她作甚,左右一个嬷嬷,如今离了府里,再想回来可不容易。” 崔九贞轻笑,睨了她一眼,“我何时说要放过她了?离了府又如何!” 玉烟一噎,好在这些日子令她惊讶的事太多了,已经有些习以为常。 喃喃应下后,便不再开口。 很快到了正房,崔九贞进了正厅,按着礼数朝上座的两人福礼,“给父亲请安,母亲安好!” 坐在上座的男子温和了眸子,“快坐下,陪为父说说话。” 崔九贞应了声,在他下首坐下,抬眼瞧着对方。 原主的父亲崔恂约摸三十五六的年纪,面容俊秀,眉眼有些清冷,可在看到她时却泛起了暖色,生生柔和了整个五官。 身上鸦青色锦绣云纹的袍子,更衬得他愈发儒雅慈爱。 “多谢父亲。”她低头说道,再看向眼前的男子时,心里有些惋惜。 大抵是想象不到这样的一个人,书里的后头会变成只能躺在床上,任由人伺候的瘫子。 有些不怎么舒服。 “饿不饿,元淑还未到,先吃些米糕垫垫,一会儿就能用饭。” “倒是不饿,先头起来吃了好些茶水。” 崔九贞回道,扫了眼被晾在一边的温氏。 尽管崔恂没有理会她,她还是一派温柔端庄地弯着嘴角。 想到自己听到的,她心中了然。 “……听你母亲说起,你想自个儿打理兰清的嫁妆?” 温氏提起的? 崔九贞心中疑惑,嘴上回道:“是,女儿也不小了,还不曾学过中馈之事,母亲身子不好,也不便多扰,就想自个儿学着打理那些嫁妆。” 崔恂点点头,再瞧瞧崔九贞,从巴掌大点儿长到如今亭亭玉立,婉约秀美的模样。 竟是都这么些年过去了。 “从前让你学,你总是不喜,如今自己主动要学了,我也放心许多。” 他说着,心里感慨了番。 自己平时里忙着政务,不能看着内院的事,对她难免也有疏忽的时候,再者他也教不了她中馈之事,只能由温氏教导。 不是没提过学中馈,可每回都被拒了,他也不好再勉强,想着,实在不行,就由着她去罢! 往后嫁入王家,他多看顾些,再让温氏挑几个得力的丫鬟帮她。 即便王家不满,有他在,有崔家在,倒也不会让她受了委屈。 他只盼自己的女儿能平安喜乐就好! “从前女儿不明白父亲和母亲的苦心,让您操心了。” 崔九贞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再看看温氏,“母亲,往后女儿定好好学着,帮衬您。” 崔恂欣慰,也朝温氏看去。 “你能有这份心,母亲就知足了。”温氏适当地温柔笑道。 略带苍白的脸色,让她看起来有种柔弱的美,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怜惜。 果然,崔恂见她脸色不大好,皱了皱眉头,虽未说些什么,却多关注了些。 这时,崔元淑带着丫鬟来请安了,崔恂瞧着比从前迟了些许,本想说两句,却见她双眼有些微肿,忍不住询问,“这是怎么回事,眼睛成了这般。” 崔元淑张了张口,看了眼崔九贞后,才道:“女儿没事,不过是想到李嬷嬷,昨夜没睡好。” 闻言,崔恂想继续询问的心思淡了去,不再多说,命人去摆饭。 见着没得到回应,崔元淑暗自跺脚,看了眼崔九贞,见她妆容精致,打扮的妍丽秀美,咬了咬唇。 谁知移步去偏厅时,崔九贞回头竟是对她似笑非笑地弯起唇角。 如此明显的挑衅,她怎会瞧不出来? “大姐姐可是还在生我的气?我那日急了,说了什么惹你不喜,姐姐可别怪我。” 脚步顿了顿,听着这熟悉的言语,崔九贞心里啧了声。 瞧那崔元淑红着眼,满目怯懦,又带着孺慕,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多敬着自己这个长姐呢! 惯会装模作样。 “不过一个下人罢了,你因此同我置气,我还真能怪你不成?” 这就显得她大度了,不与她计较。 果然,崔元淑脸色一僵。 崔恂入了座,听了这话,抬眼扫了下她,“既然都打发出去了,就不许再提此事,往后不可再对你姐姐不敬。” 温氏坐在一旁,也随之点头道:“老爷说的不错,一家人没有隔夜仇,元淑往后不可再犯了。” 这最后一句话是对崔元淑说的。 【今天第一次上了个分类推荐,请大家多多支持哦!鞠躬!】 第13章 捅刀 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崔元淑微微瞪大眸子看向她,可温氏的目光一如既往都在父亲和姐姐身上,须臾,她低下了头。 将眼泪憋回去,咬唇道:“是,元淑省得了。” 到底是自己的闺女,崔恂听着孩子软糯委屈的声音,有些不忍。 于是,放柔了声音,“好了,都快坐下用饭。” 说着,看了眼桌子上的东西,都是他与九贞爱吃的。 忍不住轻咳了声道:“往后也多备几样元淑爱吃的,不可厚此薄彼。” 温氏笑了笑,柔声应下,“是,妾身记着了。” 看完了一场好戏的崔九贞扬起好看的眉尖,对温氏道:“母亲往后不必只顾着我,也该多关心妹妹,如此我们才不会因着旁人离了心。” 温氏脸色僵了僵。 这句话不亚于在崔元淑心口上插刀子。 只见她握紧了筷箸,强笑着说,“我无事的,姐姐喜欢我也喜欢。” 瞧瞧,可把她给委屈的。 崔九贞弯着唇角。 崔恂却是皱了皱眉头,因着这话,对温氏有些不满。 可一想到她对九贞的一切,又不能说做的不好,便没有开口,只想着从旁的上再补偿小女儿罢。 用完饭,一家子也有了闲话的时间,崔元淑看了眼低头吃茶的崔九贞,对崔恂说,“父亲,女儿想去看看外祖母。” 说着,她不等崔恂反应,继续道:“女儿前几日去了帖子,已经收拾妥当。” “你姐姐不是也要去,何不等个几日一块儿前往。” “女儿与怡表姐说好了,今儿个前往……” 她低下头,声音渐轻。 崔恂想了想,又看了眼崔九贞,心中有些无奈。 因着李嬷嬷的事,两姐妹有些不愉快。 又有温氏所作所为在前,到底觉着亏欠,便应了,“既都收拾妥当,那便去罢,多带两个丫鬟伺候,我让护卫送你。” 见他答应,崔元淑松了口气,起身福礼,“多谢父亲,那元淑就先退下了。” 崔恂点点头,在她行过礼后,也打算离开,走之前将崔九贞也带出去了。 温氏躬身送走了崔恂,转身询问芙儿,“消息可送出去了?” “回夫人,奴婢吩咐人连夜赶过去,这个时辰定是到了,路上有表少爷亲自去接,您不必担心。” “如此便好!”温氏点头。 芙儿扶着她坐回去,心里知晓自家夫人虽嘴上不说,可心里却是想着二小姐的。 这不,连夜打点好了一切。 再说崔九贞,跟着崔恂出去后,一前一后地走着,早晨的清风拂去了一丝热气。 “贞儿为何突然对李嬷嬷动手?” 话音从前头传来。 崔九贞眨了眨眼睛,“女儿怀疑温家送来的账册都被做了手脚,李嬷嬷有欺主之疑。” 崔恂脚步顿住,回首深深地看着她,“李嬷嬷是你母亲的人。” “可母亲一向不大管事,内宅都是李嬷嬷代为打理。”崔九贞并不退缩,她不能直接说温氏有问题,只能一点点引导。 果然,听她这么说,崔恂也接受了。 “账册确定有问题?” “也许有问题的不仅是账册,母亲逝去多年,底下无人约束,即便有外祖母,可她年事已高,难免疏忽。” 崔九贞观察着崔恂的冷下的脸色,继续道:“若有人想做什么,也防不住。” “这件事我会去查!” 崔恂声音有些冷硬,发妻的嫁妆不是小事,若是谁真的将主意打到这上…… 想着,他眸子里闪过一抹微光。 那就是自寻死路! 两人一路走到东苑,梁伯见到他们,笑呵呵地行了个礼。 崔恂伸手扶了把,之前的情绪已然藏好,笑道:“您身子可好?父亲这个时候在做什么?” “老奴一切都好,老太爷这会儿在书房摆棋,让您来了直接过去。” “好……” 说着,他看向崔九贞,“你去泡壶茶送到书房,回头自个儿玩玩,中午用完饭再回去。” 晚上又要去上房的,崔九贞知道这是惯例,点头应下。 梁伯没有跟他们一块儿,约摸又去准备中午的食材了。 东苑有一点就是好,自给自足。 书房里,崔恂找到自家父亲,“我听说您让空无大师帮您……说了些话出去?” 他有些不知怎么形容。 老太爷歪在罗汉床上,看着几上的棋局,皱眉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走。 “大惊小怪,不过是让谢家给我省省事儿罢了。” “只是如此?” “不然呢?”老太爷斜了他一眼,“你以为谢迁傻?要真有个什么,他还会往下跳?” “可您之前不是说将太子交给王家么,最多两年贞儿就要嫁过去,有太子这一层庇护,王家定会更敬重贞儿。” 这是作为父亲,早就想好的,为自己女儿铺的路。 可老太爷也不会坑自己的孙女,他不明白怎么就突然变卦了。 “贞儿不想王家与太子扯上。” “什么?” 崔恂有些惊讶,竟是因为自个儿闺女? 老太爷落下颗子,抬起头,“我观她极力反对,也不好多问,她倒是明白教导太子代表什么,这是她自个儿决定的。” “父亲,她还小,能懂什么……” “懂不懂她都不愿,你有空子来追问这个,不若去打听打听,可是王家哪里惹得你宝贝闺女不喜了。” 至于他,他只管做,才不要管这么多,其他的都让旁人烦去罢。 崔恂有些急,还想再说,却见崔九贞端着茶水过来了。 他只得停下。 “祖父,父亲,请用茶!” 老太爷一听,来了几分闲情逸致,“丫头功夫不错。” 茶香又醇了些,可见是用了心思的。 就是茶叶要用的多了些,他睨了眼一旁的崔恂。 浪费! “父亲,您尝尝?”崔九贞给老太爷奉上后,也端了杯递到他面前。 崔恂心中想着事,接过后张了张口,可看到自家闺女瞧着他歪头浅笑的模样,又咽下想说的话,心中有了答案。 一定是王家做了什么惹得自家闺女不喜了。 这么想着,就打算寻个日子叫那姓王的小子过来好好敲打一番。 “祖父和父亲方才在说些什么,我不喜何物?” 崔九贞询问道,她方才过来只听了只言片语。 【本书会申请青云榜推荐,大家可以放心押福袋哈,感谢何时长安打赏的一万币,还有谢谢大家的支持!鞠躬!】 第14章 跳坑 崔恂摇摇头,没打算将这事搁在明面上谈论,“无甚,只是说到温家,你以往不喜出门,若是过去了怕你住不惯。” 崔九贞看了眼老神在在不理会他们的老太爷,知晓崔恂没说实话,却也并未拆穿他。 “左不过几日,届时我早去早回。” “也成。”崔恂点头,“账册在我这儿,待过几日誊抄完了再交给你。” 想到他要亲自动手查账,崔九贞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 只是,温氏竟然能把账册都交出去,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查出问题的。 至少,明面上不会有太多。 “咳咳,九贞,你去逛逛园子,瞧瞧梁伯中午都做什么好吃的。” 这是想支开她了。 崔九贞点头,“那女儿退下了。” 临走时,她转了转眸子,并未将房门带上。 反正这个地儿除了他们,也不会旁人来。 屋子里,崔恂实在不甘,“不能更改么?就非要谢家小子?” “李大学士,谢詹事二人也不知怎想的。” 老太爷抖了抖胡子,“还能怎想,不过是不想自个儿折腾罢了。” “王家小子与谢家小子差不多的年纪,倒也没差太……”想到两人学识上的差距,又闭了嘴。 谢丕此子确实乃人中龙凤,不过十八岁的年纪就已经在上京崭露头角。 若无意外,日后官路亨通是必然。 王衍在这一块儿上则稍逊前者,如今还在国子监进学,虽也百里挑一,可到底差了几分。 前后相比,众人到底更中意谁,可想而知了。 “此事你就莫要插手了,王家若真有本事,就自个儿争取,机会送到跟前,也得拿的到。” “儿子想瞧瞧那小子。”崔恂拂了拂袖说道,有几分挑剔意味。 老太爷眯起眼,“不急,等他上门再说。” 他落下最后一颗子,收了手。 门外听着的崔九贞放心了,看来太子一事是基本落定了。 如他们所想,谢家这回不要也得要,若还推辞,大不了她再多撺掇撺掇。 …… 谢府里,谢迁头疼地哄着自个儿的夫人。 见她还是背着身子不看他,脸色又苦了几分。 “夫人呐!那都是谣传,当不得真的,昳中之事不过是巧合罢了,待再过两年,你我重新择门婚事就好。” “巧合?”谢夫人转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风韵犹存的脸上满是怒色。 “这都第几个了还是巧合?空无大师不也算过,咱们昳中确实八字过硬,不然怎会……” 说到这里,她有些不知怎么开口。 若说一个就算了,可这都第三个了,不信邪也不行。 是以,这回听得空无大师说了那几句话,亲近龙气若真能中和谢丕的八字,那她是非要试试不可了。 谢迁一个头两个大。 “罢了罢了,叫昳中过来让他自个儿选,若同意,我便应了。”他甩袖说道,扬声吩咐下去。 闻言,谢夫人立马收起了怒色,嘀咕着,“早这般不就好了,多累人。” 说完,她施施然地端起茶水呷了口。 说闹了半天,真有些渴了。 谢迁拿她没辙,只当看不见。 不过一会儿,谢丕便过来了,从容有度地行过礼,道:“父亲找我?” 看着面前眉目无双,堪称如玉如月的少年,谢迁心底也有些动容。 儿子的婚事确实是近年来最愁人的。 做父亲的,哪有不为儿子着想的,更别说这是他最喜爱的二子。 “空无大师的消息想必你也听说了,如何?” 谢丕长睫微动,“怕是有人有意而为!” 这说的是谁,他们自然都清楚。 “即便有意而为,可空无大师不打诳语,能说出来定是有他的道理。”谢夫人瞪着两人,直接撂下话,“我不管,反正你们给我应下这事儿。” “母亲,儿子并不在意这些,大哥已有子嗣,何须我再……” “那怎么能一样?”谢夫人拍着案几道:“你是你,老大是老大,你若不娶,后头几个学你怎办?做兄长的,当以身作则!” 谢丕有些无奈,睨了自家父亲一眼,后者立即转过头不去看他。 “咳咳,你母亲说的也是,虽说太子之事麻烦了点儿,不过……”他说着,眯眼一笑。 在屋里两人都看向他时,娓娓道来,“既是崔先生举荐,自然是极为看好你的,只你年纪到底有些小,教导太子恐怕也有不足。” 谢丕扬眉,如墨的眸子泛起一丝笑意,“父亲的意思是……” “先生既然给我挖了个坑,那他怎么也得负责填土!” 他晃着头道。 心想,怎么着也要给他拉下水。 “昳中,圣上与为父谈论过,意思是你再缓个几载参加春闱,既如此,不如就拜在先生门下。” “崔老先生不是避世不出了么?” 这些年想拜入崔老先生门下的人数不胜数,可没有一个人能成功的。 谢迁心中哼哼两声,道:“圣上旨意,敢有不从?” 他后头就去请旨,能得帝师间接教导太子,就是圣上也巴不得,不怕他不同意。 谢家如他的意跳了这么个坑,怎么说也得给点补偿! 谢丕往后若能得帝师指点,自然是极好的。 想到这里,他一挥袖,“备好礼,咱们过几日就登门拜师!” 谢迁说道,像是得了什么便宜,自得起来,与先前那苦恼的样子判若两人。 “我去准备,崔家不比旁人,我得好好打听打听。” 谢夫人忙不迭地离开,一脸笑意,脚下生风。 见着谢迁也开始去拟奏疏,谢丕便告了声退下。 出了书房,他步子不急不缓地走在廊下,难免想到了崔家。 若真能拜在催老先生门下,哪怕让他接下太子这块烫手山芋,也认了。 熊孩子罢了,多的是法子治他。 不行就直接扔进崔府,想必崔老先生也不会真不管。 他牵起唇角,须臾,似是想到了什么,眸子微顿。 大朝日后,谢迁下了朝便直奔东暖阁去,连想拉着他唠嗑两句的崔恂也没逮到人。 阁内,圣上刚服过丹药,气色很是不错。 瞧见谢迁,他笑道:“奏章朕看过了,你确定先生他会同意?” 【日常求一波支持,感谢大家的陪伴,鞠躬!】 第15章 撩人 “圣上下旨,先生最是怕麻烦,自个儿躲懒不想教导太子,那就只能收下昳中,让他代为教导。” 听着有理,圣上也颇为赞同地点点头。 “那朕就准了,其他的事你看着办,若成了,朕就准你南边所奏。” 闻言,谢迁心中激动,立即应下,“臣定当尽力!” 原本他还有几分保留,但是若南边所奏之事能施行,那他就是撒泼打滚也要将这事儿定下。 不知晓君臣二人筹谋的崔老太爷,这会儿正在自己的院子里拔着菜。 一颗颗绿油油的,长势极好,瞧着就悦目。 梁伯抱着篮子,笑眯眯的,“要不要给大小姐那儿送些过去,这天儿越来越热,女儿家娇气,不好叫她再来回跑了。” “那就多送些,上房和前院也别落下,这可比外头采买的好吃。” 老太爷继续埋头苦干,连衣角沾了土,也不在意。 过了正午,饱餐过后的老太爷和梁伯泡了壶茶,一主一仆在院子里的大树下乘凉。 “太爷,谢大人携子前来拜访。正在前院候着。” 老太爷原本假寐的双眼掀起了一条缝。 翘了翘胡子,“去领他们进来。” 前院的小厮得了令立即离开,约摸半盏茶的功夫,谢迁带着谢丕过来,瞧见躺椅上假寐的老太爷,面上溢出笑容,“先生安好!” “嗯?”老太爷晃了晃椅子,“什么风将你吹来了?” 明知故问! 谢迁心里嘀咕了句,继续道:“先生,我是来给您送学生的。” “学生?”老太爷睁开了眼,在他和谢丕之间来回扫了眼后,心中有个不好的预感。 果然,谢迁笑眯眯地作了个揖,挺直身形,“圣上口谕,谢丕才华冠世,秀出班行,特令尔启迪文教,而行夫子之道!” 老太爷不情不愿地跪下听着,一口气憋的直到他话音落下。 “我什么时候说要收学生了?”他站起来瞪着谢迁。 “咳咳,您不收学生也成,只是圣上还有一道口谕。”他抹了抹额上的汗渍,在老太爷阴森森的目光下移开。 到底不敢直接宣读。 “您若是不想收昳中,那就收下太子,这两个您总要留一个的。” 意思是,就别挣扎了。 老太爷气笑了,再看向谢丕,后者抬手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见过先生!” “我还没同意呢!” “太子就在东宫候着,您要见随时都能过来。” 谢迁不怕事儿地补了一句。 老太爷本就气着,闻言,直接一把蒲扇扔了过去。 “你干的好事!” “先生息怒,您听我解释。”谢迁忙躲了过去,朝谢丕使了个眼色,让他先下去。 梁伯见着院子里乱糟糟的,也不见慌乱,径自去了内堂泡茶。 不过一会儿老太爷背着双手进来,后头跟着准备躲闪的谢迁。 “先生,您不想收太子,也不想收昳中,哪有这样儿的,总归要收一个,若收昳中还能替您教导太子。” “哼,你想的是美,我倒不知你竟还有这样的手段。” “先生,我也是没法子了呀……”他心里苦。 内堂里头,两人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出,没个大半日争不出什么来。 周遭也无人敢靠近,谢丕这会儿也没有进去的意思,则是被小厮小五引着去了竹亭处乘凉。 一袭白色锦衣长袍,身姿挺拔修长,宽袖轻拂间,及腰的墨发荡过一丝弧度。 端的是玉树琼枝,君子无双。 崔九贞过来时,就被眼前的“美色”迷花了眼。 她是听到消息,特意来瞧这谢丕的,无他,只因上回惊鸿一瞥没能仔细端详这般面貌,有些挠心罢了。 至于正事儿是顺带的。 “谢公子好风姿。”崔九贞稍理了下禁步,朝着竹亭走去。 被点名的谢丕抬眸朝她看去,这回倒是没再避开。 小五见着人,立即跑过去,“大小姐您怎的来了。” 崔九贞撑着一柄牡丹花开纸伞,伞下她眉目带笑,香肌玉肤,举着伞的手腕套着一只翠绿的玉镯,晃得人心头躁动。 小五不敢多看,低下了头。 “闲来无事便过来瞧瞧,你去切个甜瓜来与我解解渴。” “可是谢二公子这……” “无妨,我来招待。” 东苑里没几个伺候的人,这会儿也就是崔九贞带了玉烟,小五见此也就领命去了。 “那这儿就麻烦玉烟姐姐了。”他叮嘱了声便快步离开,后者应下。 哪只崔九贞只将手中的伞递给了她,吩咐道:“在这儿候着,不用进来。” 玉烟一愣,虽不明所以,却也只好站在原地。 进了竹亭,谢丕先行见礼,长睫覆下,“不知崔大小姐有何事?” 本朝虽民风开放,男女之防不严,可在如此清净之地单独碰上,少与女子接触的谢丕到底有些不自在。 他退了几步,站到亭边上,神色冷淡。 崔九贞脚步一顿,有些不满,她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用的他如此回避。 想着,她暂且歇了谈论正事的打算,目光肆无忌惮地落在他身上,直到对方明显皱起了眉头。 “早就听闻谢公子之姿,便想过来瞧瞧,果然如传闻般郎君如玉。”她掩唇轻笑,目光流转间,似是染了一抹殊色。 而这双眸子,就这般毫不遮掩地看着他。 仿佛又如那日。 谢丕眉峰微动,眼中幽深几许,又退了几步,转身将竹亭外的翠竹印入眼中。 端的是一副冷傲决然,“崔大小姐自重,谢某不敢当夸。” “怎么不敢?”他退她就进,崔九贞又上前两步,偏偏不让他得逞。 “祖父可以夸你,我就不行?”说着,她故意怒道:“哼!谢公子可真是会看人说话。” 谢丕皱眉,有些生硬地解释,“谢某并非此意……” “那你是何意呀?”崔九贞又软了神色,唇角含笑。 谢丕余光睨了她一眼,仿佛有些不适应她如此近的距离,抿唇不语。 等不到回应,崔九贞不大满意,还想再调侃两句,可她发现对方的耳尖竟泛起了微红。 她心中微动,这样的美色当前,又岂能放过? “谢公子怎的不看看我?” 第16章 拜师 声音比方才又轻柔了些许,犹如靡靡之音,和着竹亭里拂来的清风和不知名的香味儿。 平添几丝撩人意味。 藏在袖中的手微动,想要退开,偏偏那扰人的声音越来越近。 “不会是……羞了?” “崔大小姐!”谢丕冷下脸,虽转过身,却依旧不看她,“可否离远些,谢某不喜旁人太过亲近。” 锋眉冷目,容貌绝伦,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倒是叫人更心痒了。 “哦?”崔九贞转了转眸子,“我为何要离远些,这是我家的地儿,我家的亭子,难不成我还不能待了?” 这话谢丕无法反驳,脸色更沉了,索性一拂袖袍,绕过她就想离开。 崔九贞撇撇嘴,啧,真不禁逗。 “谢公子往后教导太子殿下,可要当心殿下身边的一个内侍。” 将将要出了亭子的谢丕闻言,犹豫了下,脚步终是顿住,“何出此言?” “殿下顽劣,身边内侍刘瑾最喜撺掇其玩闹,即便在宫里,也能变出许多花样来讨他欢心,更别说,还偷偷出过宫。” 要说起太子出宫那几次,可谓是闹得鸡飞狗跳,这点恐怕无人不知了。 谢丕显然也想到了这点。 “谢公子,我祖父园子里的瓜香甜可口,何不坐下品尝一下?”崔九贞坐到亭子里的竹凳上对他说道。 谢丕看了眼不远端着瓜处走来的小五,到底还是回了亭子,却并未坐下。 走到一半,小五被玉烟急急拦住,“我来就好,你仔细拿着伞。” 说着,一手接过托盘,一手将伞给他。 小五忙地接过,“姐姐当心些。” 玉烟没有理会,天知道她先前看着自家大小姐与谢丕如此亲近,都要急死了。 进了竹亭,她偷偷瞧了眼规规矩矩站在一边的谢丕,将托盘放下,“小姐,这瓜才从井中捞出有些凉,您可不能多吃。” 崔九贞眸子一亮,就是凉的才好吃。 用竹签戳了块放进嘴里,她笑道:“谢二公子真不赏脸吗?” 谢丕没有看她,“多谢崔大小姐,谢某不喜凉物。” 又拒了。 “你这人真是无趣!”崔九贞哼了声,扔下竹签,看样子他是不会与自己同坐了。 也罢,她要说的已经说完了,要看的也看完了,再逗弄也没意思。 主要还是对方不给面子。 施施然起身准备离去,在经过他时,目光划过他的衣袖,眸色微亮。 低声笑道:“这双手倒是如你人一般好看。” 谢丕长睫轻颤,不待他反应,崔九贞已经走出了竹亭。 玉烟尴尬地行了个礼,连忙拿过小五手中的伞跟上。 不明所以的小五挠了挠头,见着竹桌上的香瓜几乎未动,咽了咽口水,“谢二公子请恕罪,我们大小姐虽脾气大了些,人还是好的。” 谢丕抬眼扫了他一下,意味不明,“脾气确实不小。” 胆儿也更大! 小五瞧他并没有丝毫厌恶之色,松了口气。 恰巧此时,又有小厮奉命过来领着谢丕离开,后者临走之际还不忘将这冰甜的甜瓜赏给他。 谢二公子果真是好人啊! 这是背着其他兄弟偷偷吃完瓜的小五心中所想。 内堂里头,老太爷出过气后虽说脸色还是不好,可看着已经送进来拜师礼,谢丕明白,这是成了。 笑眯眯的谢迁使了个眼色。 梁伯端了杯茶来,谢丕接过后,朝老太爷跪了下去。 “学生谢丕,请先生喝茶!” “哼!” 老太爷气归气,可还是接了过来,“既入我门下,就别给我丢脸,若教不好太子,唯你是问。” “学生遵命!” “拜也拜完了,还愣着作甚?”老太爷瞪了谢迁一眼,“难不成想留下用饭?” 这倒也不是不行。 谢迁心里想道,可瞧见老太爷这模样,估计他若这么说定是要被扔出去的。 不再耽搁,他立马带着谢丕火速离开。 “叨扰先生了,告辞,告辞……” “赶紧滚!” 出了门,这声音都听的一清二楚,谢迁松口气,拂了拂袖子后又是一派儒雅模样。 此行不亏,此行不亏呀! 一下衙,便匆匆赶回来的崔恂在东苑门口遇上了两人,心中知晓,传言怕是真的了。 “谢大人,你……” “文山啊,以后就是自己人了,有什么事儿甭客气,啊?”谢迁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今日就不多扰了,下回,下回休沐我来找你吃酒。” “我……” “告辞告辞!” 谢迁脚步轻快地绕过他。 谢丕倒是对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出色的面容加之礼数不错,让崔恂缓了脸色。 “你倒是好运气!”事到如今,他不认也得认了。 眼前这少年确实让他挑不出毛病。 “能拜入先生门下,确实是昳中的运气。”谢丕就事论事道。 崔恂心中冷哼,却没有打算为难他一个小辈,只命梁管家送他们,自己则是进了东苑。 谢迁见着自家儿子跟上来,更为欢喜了。 人一飘,便说道:“都说这父子二人难缠,其实也没什么嘛!” 谢丕睨了他一眼,见他下巴上的红痕还未消,也不拆穿他。 待离开崔府,两人坐上马车,谢丕才道:“崔大人似是不喜我?” “哦?”谢迁点头,“原本他上书推荐王家接手太子来着,谁知道圣上偏又挑中了你。” “王家?” “王用敬之孙与崔家姑娘去岁刚定下婚事,两家是姻亲,以文山的心思,怕是打着给闺女撑腰的主意呢!” 谢丕抿唇,“崔家有几位姑娘?” “只有嫡出两个,与王家结亲的是大姑娘。” 他想起上回碰到崔九贞,只觉得有些惋惜。 这样标致可人的好姑娘,没能落到他家来。 路上,谢丕没再说话,瞧惯了他瘫着脸,谢迁一时也没在意。 待到了府中,早已候在门口等消息的谢夫人立即迎上来,瞧见谢丕,脸色一僵,“怎么,崔老先生不肯收你?” “胡说什么,我亲自出马哪有不成的道理?” 谢迁下了马车,挺胸接话道。 “诶?那这……” 谢夫人奇怪地看着一言不发就告退的谢丕,询问自家夫君,“这是怎么了?” “谁知道。”谢迁拢着手,不以为意,“他不是从小就瘫着脸么。” 【感谢尼姑的世界你不懂一万币打赏,能够有你陪伴真的很开心,也感谢其他亲们的支持!鞠躬!】